第一章 坑死了几个 卫小歌茫然地站在两扇古色古香的大门之前,每扇门上写着一个不容忽视的字,并且是她所熟悉的简体字。 一扇写着大大的“男”字,另外一扇则写着“女”。 场景说不出的怪诞,因为她已经死了,理当不需要上厕所吧。 投胎还有得挑拣。 她原本想随手推开写着“男”字的门,忽然仿佛记得自己是女子,摇了摇头,便面带微笑欣然推开了那扇写着“女”字的大门。 让她觉得困扰的是,门后还有一溜色色俱全让人眼花缭乱的门,从一端排到另外一端,数了数一共有九扇。 这次门上却没写着大字注释。 有矮矮的破柴门,普通得没半点特色的木门,看着就觉得根本推不开的厚重铁门,还有闪着柔润莹光的白玉门。 竟然有一道绣着各色花朵的布帘子充数。 然而,当她趋步到最后一道门,精神顿时为之一震。这扇应该是贵戚权门了,真是又高又阔,金碧辉煌,盘龙雕凤,并且还是双开的。 “就你了!”卫小歌颌首,对此门颇觉可心。 按照常理推断,破柴门后面肯定是当穷人,木门是普通人,大花布帘子估计是当个闺秀,最后的这一道必定是富贵显赫。 既然是选择投胎,总得投到有钱富贵人家才划算。 还当要极其费力才能推开,不料她手指刚触上门边,大门立刻飞速打开。 然而,为什么门是朝外开的呢?这是她最后的念头,因为整个人给拍飞了。 ...... ...... 卫小歌缓缓睁开眼睛,立即发现臆想和真相之间的距离,足足有一万光年。 一滴水落在她的额头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身上的被子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屋子是茅草的顶,屋外下大雨,屋内有局部小雨。 屋漏偏逢连夜雨,点点滴滴在额头。 伸手抹了抹一脸带着霉草味的雨水,她坐起身来,惊异地打量着四周。至于为什么投胎不是个婴儿,这点卫小歌彻底已无法以常理推断了。 第一,她太受挫了。第二,她肚子极饿。第三,床前还有一大一小两个破衣烂衫的小男孩,用非常激动的眼神看着她。 “姐姐,你醒了。”大的那个男孩刚说完这句话,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看得让人酸楚不已,恨不得与他一起抱头痛哭。 他大约十岁上下的模样,长得略显单薄,细长的丹凤眼略微上挑,别说还有几分白皙清秀,只是嘴唇没多少血色。 小的那个最多三四岁,小脸脏兮兮,白一块黑一块连模样都瞧不真切,大约还太小站得不大稳当,怯生生双手环抱着大男孩的腿。 然后,小的那个也发表了更令人酸楚的心声,“姐姐,我饿。” 如木雕泥塑的卫小歌,终于缓过神来,微微一笑弯腰伸手摸了摸小男娃的头,安慰道:“姐姐这就找吃的。” 米缸是破的,里面干净得如同被老鼠舔过似的。 没有吃的,什么都没有。 眼前一阵阵发黑,卫小歌强自支持着虚弱的身体,在茅草屋中搜了几圈,翻遍了屋子里每个角落,连只耗子都没找到。 她正想问问大的男孩这些年是怎么过活的,忽然脑中蹦出一连串的声音。 “叮!女主系统激活,请确认。” “叮!女主系统激活,请确认。” ...... 声音非常像打电话投诉的电话录音,卫小歌并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了。不过等听到第三遍的时候,她果断地答道:确认! “女主系统确定,请输入姓名。” 请给我个键盘行吗?卫小歌默默念叨了一句。 “女主系统确定,请输入姓名。”死板的声音开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并没有变出一个键盘。 “卫小歌。”她大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不断地机械重复声让人感到腻歪得很。 站在一边的大男孩露出困惑之色,“姐姐,你叫自己的名字做什么?” “姐姐叫着玩呢!”卫小歌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随意安抚了一声。名字竟然与从前一样,倒是十分便利。 “姓名确定,女主卫小歌,系统绑定,请稍候。滴滴滴滴......” 大概等了三分钟。 卫小歌忽然发现她身处在一个没门没窗小房间,眼前只有一名背对着她站立的白衣男子。 背影修长略显瘦长,宽袍大袖,一头滑溜的青丝无风自动,飘飘渺渺。如果将这背影丢到某个苍松叠翠的悬崖边,立刻就是个传统的羽化飞仙之姿。 就是长袍下摆实在很长,仿佛裁下来还可以做一件衣裳。 男子缓缓转身,面容冷冷清清,长眉入鬓,仿若刀裁。他垂着双眼,似乎没瞧见面前多了个人似的,带着说不出的高高在上。 这名衣袂飘飞、仙气凛然的男子,手中却握着一根老寿星们常用的红木龙头拐杖。顿时让人觉得意境立刻跌了三成。 “卫小歌,你有何问题便问吧,能说的我都会告知与你。”男子眼皮都不抬,淡淡说道。 很高冷很禁欲,卫小歌不小心倒抽了口凉气,不过她很快便若无其事问道:“大哥,您是哪位啊?” “系统,我就是你的女主系统。”白衣男子还是那副寡淡的面孔。 真是说不出的违和,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卫小歌摇了摇头,不过她一肚子疑问,总得问清楚才行。 如放炮仗似的,她一口气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 “仙人哥,我死后为什么并没投胎变婴儿吗?为什么推开了一扇很华丽的大门,却穷得这么销魂。还有,女主系统到底是什么鬼?” 大概是对仙人哥这个称呼不太满意,白衣男子皱眉不已,第一件事就是介绍了他的本名。 “我不叫仙人哥,你可以叫我丁土。如你这等死后带着记忆的人,不叫投胎,叫做穿越,魂穿懂不懂。谁叫你推开那扇走上人生巅峰的大门,当然要经历一些必要的坎坷。” 丁土?卫小歌愕然了片刻,名字很跳戏,仙人意境顿时又跌了三成。 穿越这个词显得十分耳熟,前世的记忆带着些是而非的模糊。她略加揣摩,大约是一种另类的投胎。 然而,系统是什么?这个名词让卫小歌有再次感到耳熟,然而又不记得确切应该是怎样操作的。 这些事慢慢来吧,想到能重新活一回,她稍微有些释怀,“老丁,女主系统什么的,你能给详细的介绍一下吗?” 似乎对老丁这个名字更加不满意,丁土那原本飘然若仙的脸,此刻带着一丝明显的嫌弃。 “哦,这个啊,慢慢就知道了,总之你会有很多金手指,只要按照系统的指示完成每一项任务,就能发家致富,拥有对你非常宠爱痴情的美男子,人生会一路走向巅峰。” 说这些虚里吧唧的做什么,燃眉之急先得解决,卫小歌忙问道:“眼下正等米下锅,我该怎么找些吃食。” “你是女主啊,这些事难不倒你吧,去山上挖蘑菇不就行了。” 说完这句话,仙气缭绕的男子举起手里的龙头拐杖,朝着卫小歌的头轻轻敲了一下。 眼前一花,她立刻发现她回到了先前的茅草屋,两个弟弟仍旧用天真无邪,并且充满饥饿的眼神看着她。 “你们先等等,我去外面找吃的。” 卫小歌说完便提脚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忽然发现忘记带个背篓之类的,忙掉转矛头。 “姐姐,这个给你?”大一些的男孩将一个破篮子递给她。 她震惊了,大弟好伶俐,简直跟会读心术似的。 看了看大男孩那只白皙的小手,她接过篮子好奇地问道:“咦,真聪明,你怎么知道我需要篮子。” 大约是被夸奖,大男孩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低着头讲道:“姐姐晕了几天了,家里没吃的,出去采蘑菇总得要个篮子吧。”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啊,寻思了一阵,她忽然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重重地将篮子放到脚边,卫小歌一屁股坐到床上,沉声说道:“大弟,姐姐晕了几天了?这几天你和小弟都是怎么过的。” “呃,吃的是姐姐上次采的蘑菇,还有一些竹笋,不过都吃光了。” “你叫什么名字,小弟叫什么?” 大男孩惊异地睁大了一双眼睛问道:“姐姐你不记得了吗?” 笑了笑,卫小歌站起身来,将那个三岁小男孩抱起,很亲昵地轻轻捏了捏他的脸。 “小弟,你要吃什么?” 小娃娃听到一个吃字,口水立刻流到下巴上,“姐姐,饿,饿。哥哥偷鸡吃。” 卫小歌又笑了,将小弟抱得更紧了,对一旁显得强自镇定的大弟说道:“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弟弟在我手里呢!” 低头瞅了瞅小弟胸前的油渍,她啧啧称奇,“大弟你本事不错哟,先前似乎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肉香。” 大弟眨了眨眼睛,瘪着嘴一脸委屈,忽然放声大哭,眼泪哗哗地流,一点假都不掺的真泪。 “姐姐你晕了好些天,我着实没办法这才去偷了一只鸡,往后再也不做偷鸡摸狗的事了。” 看他哭得伤心,卫小歌抱着小弟走到跟前,毫不犹豫飞起一脚,将他踹得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半天没爬起来。 她阴森森地说道:“别跟我耍心机,你到底坑死了几个了?” “姐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大弟满面惊恐狼狈地倒在地上,仿佛如见了鬼似的看着卫小歌。 “再不说我掐死小弟。”卫小歌面目狰狞地讲道。作势将手放在小弟的脖子上。 这小混蛋不是一般的能装。 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要去采蘑菇,这小子竟然急不可耐地拿了个篮子。昏迷了几天,没问半句身体有事没事,谁家的弟弟这么没良心。 再则,茅草屋虽然漏雨,但是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在漏。 可是这位看似面面俱到,很是伶俐的弟弟,眼见雨水滴到她的额头,也不将昏迷不醒的姐姐换个方向。 淋脚也比淋脑袋好啊! 卫小歌气势汹汹,再次逼问了几句之后,大弟全线崩溃,终于放弃伪装,颓然说道:“你别伤了我弟弟,我什么都说。” 大一些的男娃叫做卫长贵,小的那个那个叫做卫长富。 姐弟三人父母双亡,极品亲戚大伯占了原先的房子和田地,将他们给赶到茅草屋。 姐姐没多久就死了,结果半夜诈尸,忽然醒来了。 醒来的姐姐什么都不记得了,第一件事就是去采蘑菇,不料吃了毒蘑菇却死了。 再次诈尸,又什么都不记得,又去采蘑菇...... 四个姐姐消失了之后,来了一个认识蘑菇的“姐姐”。 这位认得各种毒蘑菇的姐姐,略施小计,将大伯一家全给毒翻了。只有大伯的一个儿子大概是抗毒能力强,活了下来。 可是,那位姐姐却被大伯的儿子给打死了。 眼前的卫小歌,是第六次死而复生。 第二章 系统一点都不系统 卫长贵边说边不断抽泣,表情充满悲伤,“你们一个个跑来霸占我姐姐的身体,个个都要去采蘑菇,要不是我能识得毒蘑菇,早跟着糊里糊涂一起死了。” 又在胡说了,这小子不是一般的奸诈。卫小歌一脸鄙视斜着眼看他,哭得好假。 野生蘑菇谁敢胡乱吃,她们必定是知道没毒才煮了。长贵肯定暗中下手混了些毒蘑菇进去,坑死了数人。 说起来,长贵生得细皮嫩肉,手上连茧子都没有,长富也肉乎乎的,就剩下这个姐姐瘦得皮包骨。 摊开手板,卫小歌自己看着都觉得惨不忍睹。 “长贵啊,你瞧瞧,我手上的老茧层层叠叠,是不是你亲姐姐还是两说。如果我真去采蘑菇,你肯定会放几个最毒的到我碗里。” 卫长贵的眼泪忽然奇迹般止住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卫小歌,“你占的这具身体的确不是我亲姐姐,是我娘买来的。不过我真的希望姐姐还能回来,可惜这次仍旧不是她......” 昨天偷的鸡还剩下不少,不过却不在屋子,长贵转了一圈回来,手里捧着个不小的瓦罐。 到底要不要下毒呢?他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位新姐姐一看就是个不好糊弄的,精明得厉害,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生火的手势不算纯熟,长贵很老实地将昨天剩下的鸡汤热好,捞出一大块肉摆到木盘子上,放到垂涎欲滴的长富面前。 表示此汤无毒。 卫小歌一直很仔细地盯着长贵的一举一动,发现他的确没弄鬼。将自己的这一碗汤和他的交换了,这才放心地开吃。 “长贵,我跟你说,你那个买来的姐姐应该是真死了。咱们这就是一顿散伙饭,吃饱有点力气马上走,免得我在这里碍着你的眼。” 卫长贵正慢慢咀嚼一快鸡肉,他吃得很慢也很斯文,身上一点油都没沾上,简直不像个农家孩子。 “急什么,天晚了,外边还下着雨,你也没地方去。” “呵呵。” 卫小歌假笑了两声,不再搭理长贵。不料转头见小长富抱着一大块鸡胸肉,啃得口水长流也啃不到多少肉,费劲得要命。 实在看不过眼,她忙放下自己手里的鸡腿,将鸡胸脯夺下,直接丢进长贵的碗里。 随即便取了一块很嫩的鸡大腿肉,用手撕得细细的,然后放到小长富专用的粗糙木头盘子中。 感觉鸡丝杂乱无章,放在盘中不美观,她顺手将一条条的鸡丝摆成一朵花。 这下顿时满意了少许。 充满善意地摸了摸小长富的头,卫小歌温柔地讲道:“长富乖,慢慢吃,吃完了你哥改天再去偷。偷了这个村去隔壁村偷,偷不了鸡,还有别家的菜园子,乡里乡亲的,一般被抓到了也打不死人。” 卫长贵瞅了瞅长富盘中鸡丝组成的花朵,一双细长的眼睛忽然睁大了,然后微微笑了笑。 良久之后他才说道:“姐姐的身体不能让你带走。这样吧,我们约法三章,你不能动长富,我也不动你。大家想办法一起过日子,我毕竟还小,很多事不方便做。” 听了这番充满内涵的话,卫小歌惊异地看着他,“你竟然到现在还打算杀我。你信不信我先搞死你,然后将长富卖了换钱。” 长贵羞涩地笑,“这会并不会想着杀你了,刚才的确有那个念头。” 相信你才是傻子呢,卫小歌懒懒地讲道:“你大伯一家,是不是你怂恿上个姐姐杀的?” 长贵断然摇头,“说这么难听做什么,她自己要去报仇。蘑菇是她采的,毒也是她要下的。” 感叹之余,卫小歌忍不住浑身发毛,感觉还是早走早脱身为好。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 先下手为强这种事却是做不到。说起来,毕竟都是些外来的鬼魂占了人家姐姐的身体,卫长贵算不得杀人,最多是驱鬼罢了。 呃,至于大伯一家,算了,那是他们的私人恩怨。反正不是好东西,占了人家的田地,将小孩子赶到茅草屋里住,不值得同情。 “我吃饱了,先眯一下,等下再聊。” 她站了起来,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漱了漱口,吐到茅草屋的外面。 肚子里塞了些吃食,躺在床上卫小歌忍不住再次茫然犯傻。 传说中的那些事,没一样是真的,还以为先得去看看三生石,在忘川旁散个步,欣赏下红艳艳的彼岸花,然后喝碗孟婆汤。 孟婆汤...... 好像有关自身的一切全不记得了,嗯,卫小歌这个名字都说不定是系统塞给她的。 躺着胡思乱想,她并不打算睡觉,只想略作歇息就赶紧跑路。 卫长贵那小子简直比毒蛇还危险,她敢用项上人头担保,茅草屋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肯定藏着晾干的蘑菇,而且是最毒的那一种。正等着她睡着了,往她口里塞。 然而事与愿违,眼皮真的很沉很沉,除了有人帮忙锥刺股,卫小歌感觉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无法抵挡的睡意,似乎比无法抵挡的敌人更难抵挡。 “嗯,你又来了。”仙人丁土淡淡地讲道。仿佛将对方召来,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原来是被老丁给摄走了,卫小歌叹了口气,“老丁啊,咱们敞开窗户说亮话,我能不能不做卫小歌,趁身子还没捂热,重新投胎。” 丁土甩了甩宽大的白袖子,仿佛上面沾了灰尘似的,缓缓摇头道:“对不起,这可不成,你已经投胎了,这具身体眼下就是你的。” 卫小歌摇头,“二手的身体我可没兴致,那是人家的姐姐,来一个鬼魂他就赶走一个。等下我回去就立刻服毒自尽,你再去找别人当冤大头吧!” 丁土挑了挑眉,一点都不受威胁,“你已经和女主系统绑定了,任务没有完成就死,会直接进到忘川河里当孤魂野鬼,被万鬼啃噬永不超生。什么都别想,乖乖做你的事。” 大概是感觉所说内容稍微冷硬了点,他将口气放缓和了少许,“你不明白你是多么的幸运,多少人想穿越当女主都当不了。再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报酬和危险是并存的。 你如果想富可敌国,就得先穷得叮当响。你如果想拥有最强大最深情的美男......” 白瞎了他一副仙人模样,竟然这么唠叨,卫子歌有些吃惊,忙摆手打断对方。 “打住打住,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干脆挑个普通的木头门,快快活活地过日子。” 丁土挥挥袖子,“都一样啦,各有各的难处。” 这死人脸的假仙人,卫小歌终于确定了一点,每个门后面都是一样。 她当然不是真的要服毒自尽,好死不如赖活着。至于被万鬼啃咬的画面,脑补一下有点吓人,不过听着似乎有些假。 定了定神她便道:“说吧,我怎样才能活下去,活得长久。” 摸了摸老寿星们常用的红木龙头拐杖,丁土终于不再扮高冷仙人,用一副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对方。 “这样就对了,只要你完成女主任务,就可以积攒大把的光环功德,在你需要的时候,女主光环的功德可以救命。” “那么现在我有多少功德了?” “十点。” “我完成的什么任务得到这个功德。” “激活系统附送的。你现在还没完成任何任务呢!” 满脸的不可思议,卫小歌大声讲道:“老丁你也太不像话了,我好歹喂饱了长贵和他弟弟,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功德。” 鸡虽然是长贵偷的,但是好歹是她强迫着那小子烧熟的。 丁土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疏漏,“这样啊,上次没给任务就让你回去了,等等,让我看看你的任务单子。” 他随手一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本老旧得发黄的线装书,精致淡雅的嘴唇对着书轻轻吹了一下,书页便翻开了。 卫小歌看得一脸鄙夷,装神弄鬼倒是十分在行。 “嗯,你的任务就是要发家致富,保证两个孩子吃饱穿暖,读圣贤书懂道理,成为高尚的正道人士。如果他们死了,你会被直接抹杀。这是绑定的长线任务,不能有半点疏忽。 要完成长线任务,必须要完成一系列的主线任务。 接下来是你的第一个主线任务,第一个任务很简单,去山上挖竹笋蘑菇,反正挖什么随你,然后拿去卖钱。赚十两银子就能获得一百光环功德。” 十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卫小歌是彻底没多少概念,但是感觉不是小数目。没奈何她继续问道:“如果我不完成任务会怎样?” 丁土从线装书中抬起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说,你问这种废话做什么。 “会死么?” 丁土很肯定地点点头,“必死无疑,不做系统任务,你还想逍遥自在的活着,简直白日做梦。你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些任务,当光环功德为零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牢牢记在心头,光环功德每天会倒扣一点。 今天是第一天,明天你的命就只剩下九天了! 再提醒你一点,暴露了女主系统,也会被立即抹杀,严惩不贷。” 一口气听了数个“死”字,卫小歌大惊失色,刚投胎这条小命就得马上进入倒计时。 九天! 九天! 只剩下九天了,不带这么坑人的! 卫小歌强忍着怒火,又问了一些问题。丁土说得颠三倒四的,丝毫没多少条理。 不过,她确定了一点:女主系统,一点都不系统,纯粹扯淡。 不但没有功法秘籍,也没有给她加什么力量点,敏捷点,智力点之类的,光环功德也换不来装备。 哪个脑残的给设计的系统啊? 卫小歌正沉思着,忽然丁土手里的拐杖扬起,轻轻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口中念叨了一声,“走你!” 白光一闪,她再次回到了茅草屋子里。 第三章 这就是女主光环 睁开眼睛,卫小歌发现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小长富盘子里的鸡肉还剩下一大半,而长贵却是带着些好奇的眼神盯着她。 “你看我做什么?” 长贵微微一笑,“你与其他那几个不同。你们都是从哪里来的?我听前几个偶尔自言自语,说些古里古怪的话,什么只要有女主光环,就能混得风生水起,坐拥美男。” 美男......能当劈柴烧么?卫小歌感慨万分。 “长贵,你就不害怕,我可是个鬼魂呢!” 长贵很惊讶,“这有什么好怕的,现在你又不是鬼魂,再说一般来讲,活人比鬼更吓人吧!” “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像个鬼魂呢,而且是个很老的老鬼。” 长贵抿嘴一笑,“姐姐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是鬼魂,你别吓到了小长富了。” 太老成的孩子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卫小歌竟无言以对。 长富听到哥哥提到自己,大约是吃得饱了,注意力从油嗒嗒的鸡肉上转移到这边,抬起头来,给大家一个油腻腻的憨笑。 亏得这个娃十分乖巧憨厚,卫小歌暗道。 不过,女主系统什么的,简直太坑了。 这一时半会儿的,不仅摆脱不了这两兄弟,竟然还得将他们养大成人。 长贵简直就不像个小孩子,杀人不眨眼,他哪里用人养。提心吊胆与这种怪小孩生活在一起,这算个什么事啊。 还以为投胎之后来享福,结果是来给人当个随时会丧命的保姆。 一晚上她睡得很不踏实,仿佛记得前世也差不多,睡着了都睁着一只眼,风吹草动便会马上跳起来。 ...... ...... 此地三面环山,如同一个大大的马蹄。中间一大块地,有不少村落,而卫小歌穿越来的稻花村便是其中之一。 山里面据说还有山民,以打猎为生,常有恶狼猛虎出没,寻常的普通村民不会走很远,还是以耕种田地为主。 三面是山,大马蹄的缺口,是唯一能连接外面的去处。长贵说,外头有个镇子,再往外走有个县城,更远的地方他也没听说过。 一路走着山路,卫小歌没跟长贵打马虎眼,直接问道:“看来你懂得识字?”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也是和你一样的鬼魂,我娘曾经大户人家的丫鬟,认识不少字。” 看长贵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卫小歌总觉得心里发寒,于是不得不再次提醒他。 “你姐姐是真的回不来的,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我不会随便杀人,不过你要是惹到了我,大约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至于长富,你放心好了,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将他养大,娶个媳妇延续你们卫家香火。” 长贵点头表示明白,“嗯,你说过两次了。说那么多做什么,这里毒蛇多得很,等下咬了你,我可不负责。别指望我救你。” 浑身一僵,卫小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正踩在半腿高的杂草中。她忙轻手轻脚挪了个地方,站到长贵的身边。 长富此刻被卫小歌放在背后的篓子,将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当然不放心。没有长富这个挡箭牌,长贵绝对会将她带到沟里去,说不定一把将她推进猎人的陷阱里。 先前就已经避开了两个陷阱。 并且在其中一个陷阱中捞出一只兔子,由卫小歌拴着绳子将长贵吊进坑中取出。一共有两只灰毛野兔,他们拿了一只小的。 血淋淋的兔子用一些树叶和长草裹着,与长富共用一个背篓。那小子也不怕,乐呵呵揪着草叶子,不断将杂草丢出篓子来。 去山里采蘑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得走到潮湿阴暗的地方,在那些腐烂的木头下才有。 靠采蘑菇发家致富,这比卖火柴还难吧。 就算是表演胸口碎大石,碎完石头当众表演吃蘑菇,人家也不可能会买。毕竟野生的蘑菇,是个人都知道很可能有毒。 所以卫小歌是来碰运气打猎的,抓几只山鸡也好啊! 她唯一的问题是不认识路,山里拐来拐去的回不到稻花村就麻烦了。其实倒不是真的怕走丢了,问题是她不能离开这两个弟弟。 弟弟们就是长线任务,没有任务她会被抹杀的。这个险万万不能冒。 并且光环功德每天倒扣一点,她只有十天的功夫赚十两银子。不,现在只有八天了。功德点扣光了,她也玩完了。 眼下的收获有兔子一只,山鸡一只,卫小歌已经又眯着眼瞄准了一只松鼠。 手里的石子从以拇指和中指弹了出去,速度极快。 可惜,只打中了松鼠那蓬松的大尾巴,倒是让它吓得惊慌失措,嗖嗖嗖跑得没影子了。 山鸡很傻,松鼠却是一点都不傻,速度贼快。 卫小歌对自己的手段略有些不满意,隐约记得从前可没这么差劲。 别说一只松鼠,按说她这手媲美弹指神功的绝活,连天上的飞鸟都能打下来。至于一脚踹死一条乱咬人的野狗,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山里的小动物一点都不多,据长贵说,都给附近的村民给杀光了。 好吧,那就只能找大动物的晦气了,卫小歌摸了摸别在腰上的杀猪刀,这是长贵的私货,被她强行抢了过来充当临时武器。 走了一阵,猛然前方似乎有个红影子闪了闪,仿佛是个非常矮小的孩子。 她顿时大吃一惊。 这年头的小孩子都这么生猛么?大伙儿已经离村子老远了,山路一点都不好走,尤其是前两天还下了一场雨,这会儿还没干透,脚下一片稀烂。 不知道是好奇,还是本着做好事的心,她拔腿便追了过去。 红光闪了好几次,忽左忽右,仿佛在和她玩捉迷藏似的。 跟我斗,你想太多了。卫小歌边跑边将手里的绳子打了个圈,在头顶晃动着。 这是牧民套马的手势,她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一招。 瞅准了红衣小孩子的动向,绳子猛地甩过去。见套住了小孩,忙用力一拉。 只要拉住,活结就会缩紧,防止对方逃走。 绳索前端的圈圈在缩小,不断缩小,再缩小...... 目瞪口呆地将绳索收回,卫小歌却发现竟然绑着一根小孩手臂粗的深紫色萝卜? 这当然不是萝卜,就算是傻子也晓得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人参。有很明显的头,四条健壮结实的肢体,根须十分完整。 急急忙忙奔过来的长贵,比卫小歌还吃惊。 他左右瞅了瞅,急忙从长富的头上将一截红头绳给取了下来,慌慌张张地扎在老人参的脖子上。 “用红绳拴住它就不会跑了,这东西据说跑得可快了,眨眼就不见了。我小时候听人说过的,山里有老参,最厉害的猎户用箭射都赶不上。”长贵解释下红绳子的作用。 长贵你本来是小孩子,哪里还有小时候。丫真是个变态。 刚才并没见人参跑得有多利索,卫小歌茫然不解。 她真的是以为有个腿脚利索的调皮孩子跑进了山,打算随随便便用绳子将那孩子给套住,等下带下山,积点德当一回雷锋。 然后,她随随便便就套了个不知道多少年的人参精。 “这就是女主光环。”系统丁土的声音不知道从那个角落传来。 “嗯,我明白了。”卫小歌呆滞地喃喃自语,没想到丁土不用将她拉进那个小房间也能交流。 为什么平时喊他又似乎从来都不在。 系统显然十分紊乱,经常掉线。 如此看来,在女主光环的照耀之下,天上会掉千年万年的老人参,而且人参有腿都跑不快,偏偏给她用套马的方式给圈住了。 真的太扯了。 更扯的是,老人参真的能跑能跳。 这是个什么离奇怪诞的世界啊! 到底是小孩子,长贵一脸惊喜抱着人参不肯撒手,看似纯良的眼睛眨巴眨巴说道:“姐,咱们家发财了,改天将这老参拿去县里卖了,盖间大瓦房,还能买不少地。” 冷笑一声,卫小歌忍不住出言讥讽,“有人参了就认姐姐了,还咱们家呢。这东西卖不得,至少不是在这小地方卖,你不怕死我还怕!” 虽然不知道到底能值多少,都成了形的老参拿去县城里卖,既浪费还招祸。 长贵嘿嘿了两声不再说话,面上的喜色不言而喻。 卫小歌斜着眼看了他两眼,明明手里有钱。鸡可以偷,黄瓜豆子都可以偷,但是盐和油哪里来的。小心翼翼地住个破茅草屋,生怕人家欺负上门,这会儿却怂恿她去卖参。 混帐东西!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从山道上斜斜跑来一只通体黝黑的驴子。 卫小歌上下仔细打量,最终确定了。如假包换,真的是一头驴。 既然是驴子就没什么兴致了。不管是骡子是马是驴,都不是她的盘子里的菜,肯定是附近村民的所有物,主人大约就在附近。 如果是好对付又值钱的鹿该多好。 驴子很自来熟,站定了脚步,湿漉漉的大眼睛瞅着卫小歌与长贵。 “我不认得这头驴,姐,你看是不是要......”长贵侧过头对卫小歌说道。 言下之意,如果附近没瞧见驴子的主人,就干脆果断的据为己有。 在卫小歌的眼里,驴子都长一个模样。一般来讲,有一个与身体很不相称的大脑袋,竖着长长的耳朵,眼睛大得古怪。 这头驴也是如此,但是它与别的驴子不同之处在于,全身黑得没半根杂毛,偏偏鼻子上绕着好大的一圈白毛。 和老戏文里的白鼻子丑角似的。 长得这么奇怪的驴,长贵要是见过却不记得,那才见鬼了。 黑驴子扭扭捏捏地凑过来,边走身上还滴着大颗的汗水,裂开嘴喘气,似乎跑了很远的路。 难道又是女主光环,有坐骑自动投靠? 第四章 被驴啃了 驴子这类型的坐骑,显然不可能拉风到哪里,卫小歌稍微有些不满意。不满意也没办法,她没法子将一头驴子,摇身一变,换成一匹雪白毛发在风中飞扬的大宛名驹。 如果真是个没主的,拖回家去也不错,往后去外头买米买面很是方便。再说,使用神骏的高头大马去赶集,就跟开着敞篷跑车去拉煤炭似的,更加丢人。 如果此驴有主人也不打紧,帮忙人家找到走失的驴子,说不定可以得点小报酬。 这么一琢磨,卫小歌就没那么嫌弃了。 她带着充满善意的微笑,很轻柔地摸了摸驴子的大脑袋,仿佛如春风拂面一样温柔。然后从地上扯了一把看着还算嫩的草,亲昵地递到驴子的嘴边。 白鼻子黑驴子很自来熟,张嘴就将草咬住,大板牙交错咀嚼,嘴巴一歪一歪的,很痛快地吃上了。 它边吃边挪到长贵的身边,将头垂下在他身上蹭了两下,仿佛是在求抚摸似的。 大约是小孩心性,没见过这么有趣的驴子,长贵满脸兴致,学着卫小歌的模样,面露和善的微笑,伸出手来打算在驴头上摸一把。 小手碰到驴子的脑袋,顺着毛摸了两下。那驴子似乎也很合作,轻微地摆动着大脑袋。 好一幅山间小童逗驴图。 忽然之间,驴子一口咬住被长贵抱着的人参。只见它那个大脑袋猛地一甩,便想将人参给抽出手掌桎梏。 不料长贵死心眼得很,抱得牢牢的怎么也不肯撒手。一驴一人就这么杠上了。 驴子似乎觉得没办法,干脆果断“咔嚓”一声,将人参的头部给咬掉了一小截。 它得了手并不恋战,撒开蹄子就想跑。刚跑了没几步,脖子一紧竟然被一条绳子给套住了。 一条普通的绳子它还不看在眼里,挣扎不开拖着人跑就是了,如果对方不怕被磨得一身的伤,不放手也得放手。 猛地再往前窜了两步,脖子上的绳子却猛地绷成一条直线,紧绷绷的。它顿时眼前一黑,差点给勒断了气。 绳子的另外一头早被绑在一株大树上,还绕了两圈,打了个结。 “跟我斗!”卫小歌神气活现地大声叫道。 本来就打算将这头驴子给收了当坐骑,趁着它与长贵腻歪的时候,卫小歌已经作好了准备,这下刚刚好合用。 拴住了驴子,见它跑不掉了,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毫不迟疑,“噗”地弹到驴子的大脑袋上。 用力很大,足够打死一只松鼠了。 “哎哟!”驴子痛得大叫一声,“你......咳咳......怎么打人啊!” 因为脖子被卡住了,它说话很不利索,当中还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咳嗽。 说完马上就发现所有人用见个鬼的眼神盯着它,驴子不由自主地抬起蹄子,掩住自己那张露出大板牙的嘴。 此时,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驴子的额头淌下,缓缓流到白色的鼻子上。 那是被卫小歌绝活,弹指神通给打的...... 有会跑的人参精,有会说人话的驴子精。 还有很犯愁的卫小歌。 她的世界观彻底大抖乱,这世道明显不对劲。还以为是来到古代,越看越不是那么回事。 没煤气炉抽水马桶还是小事,但是有妖怪就是大事了。 不过,此刻最让卫小歌痛苦的不是这些,她的心已经痛得在颤抖了。 成了形的人参毁了,绝对遭天打雷劈。 人参这种东西,就讲究个完整,缺了条根须都会少很多钱,何况被咬的是最值钱的顶部。 人家阔气的买家,打开包装精美的檀香木盒子一看,咦,怎么少了一小截,价钱立刻跌了八成。 她心痛得连驴子会说人话这件事,都快忽略掉了。 蠢驴额头还滴着血,仍旧奋勇直前,努力挣扎。可惜,每次都给绳索勒得直翻白眼。 就算是个妖精又怎样,吃了人参就得赔。钱债肉偿,天经地义!卫小歌丝毫不打算和它客气。 左右看了看,石头满地都是,不过打死了驴子更亏。见地上有一根胳膊粗的树干,她忙用双手握起,杀气腾腾地冲着驴子而去。 “别打别打,我吐出来还给你,还给你。”驴子大惊失色,立刻大叫起来。 它完全没意识到,因为倒退了几步,脖子上的活套绳索松了少许,撩起蹄子掀开绳子就能逃跑了。 虽然心疼被咬的人参,可是见驴子那副惊恐的模样,卫小歌顿时又觉得好笑之极。 不过这几棍子杀威棒还是得奉送,不然它就不晓得身为坐骑,该有个什么样的思想觉悟。 她握紧手中的树干,心想真他奶奶的沉,记得从前力气没这么小的。然而那是前世的事,这会儿全都不记得了,想那么多没用,还是打了再说。 “嘭,嘭,嘭!” 结结实实的三棒子打在肚子上,驴子大声讨饶。 “别打了,都说吐出来还给你。不带这么打人的。” 画风太清新,卫小歌憋着笑,一脸凶残地讲道:“驴子竟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人。人参给你吞下去了,眼下只能杀了你,剥洗干净下油锅炸了下酒,料想肯定是大补之物。” 驴子睁着那双不成比例的大眼睛,满含恐惧,“别别......我好歹修炼了两百年,能口吐人言,杀了真的很可惜。” “那你打算怎么赔偿?” 大约是觉得卫小歌这句话有些松动,驴子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它耸了耸白鼻子,皱着脸仔细思索,“我追着人参精一路过来,看到不少死人骨头,还有很多的金银珠宝,你若是想要的话,可以给你带路。” 一头驴也会骗人,卫小歌顿时心服口服。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金银珠宝,牛黄狗宝有一些还说不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个傻子,山里怎么会有金银珠宝,想活命的就给我老实点。刚才三棍子只是打在你的肚子上。砸你脑袋的石头也小得很,等下换个大石头,你脑袋开花了,就没这么多瞎话了。” 说话间,旁边的长贵不知从哪里搬着一个大石头,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来了,足足有足球那么大,也不怕砸将自己的脚砸成鸭掌。 这么大的石头,他抱得极其吃力,一脸便秘的模样。 驴子一看顿时傻眼,娘哦,这下真要死驴了。 豆大的汗淌下数滴,它忙大叫,“哎哎,慢点慢点,没......没金银珠宝,但是我真的瞧见死人了,仔细翻翻肯定能找点啥好东西。” “有多远?” “近得很近得很,就算脚程慢,最多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手按着驴背,卫小歌很痛快地翻身而上,拔出腰间的杀猪刀比着驴子的脖子。 “你老老实实地带路,捡到的东西就算是利息,暂时就不打你了。哼哼,吃掉了一口几万年的老人参,如果什么都没捡到,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人参精再怎么老,也不可能是几万年啊!感觉到杀猪刀上透过来的寒气,驴子不敢争辩,脑袋扬得高高的,努力避开刀锋。 “应该有点什么的,死人身上总会带点钱财,咱们去看看再说行不!” 见驴子不像是在骗人,卫小歌转头对长贵说道:“将你手里的石头丢了,去解开绑在树上的绳子。” 满脸愉快,长贵很小心地抛下手里的石头。这东西死沉死沉,要不是为了配合姐姐的威势,谁会干这种粗活。 他还是个娇嫩的小孩子啊! 很麻利地解开了绳索,他小跑着过来交给卫小歌,然后伸出手等着姐姐拉他上驴背。 卫小歌没拉他的手,却讲道:“长贵,瞧你带路带得挺利索,没少来这一带吧。你赶紧带长富回家,免得太阳落山了看不清路。” 长贵哪里肯回去,抿着嘴收回手来,却是绕到后面,一言不发抓着驴尾巴便往上爬。 尾巴被拉得极痛,驴子本能的就想撩后蹄踢人,忽然想到如果这一脚踢过去,脖子上的杀猪刀估计就捅进来了。 它呲牙裂嘴地叫道:“哎哟喂,小孩你......你别拉尾巴,会断的。” 这孩子真不省心啊,简直拿他没辙。卫小歌长叹一口气。长富还在背后的篓子里,驴屁股根本就没地方坐,长贵就算能扯着驴尾巴爬上去,颠簸两下铁定就得掉地上。 脖子摔断,什么都玩完了。 长贵长富的命,因为女主系统的关系,与她栓在一起了。想到这里卫小歌又是一阵头痛欲裂。 “长贵你过来,坐到我身前,我拉你上驴就是了。” ========== (求推荐,求收藏,新书急需大家帮忙养大哦。) 第五章 十八具人 大家牢牢坐定,驴子便开始欢快的小跑。 绳索的一头套在驴脖子上,另外一头握在卫小歌的手里。她怕驴子使坏,将自己与长贵绑在一起,免得被颠下来。 这条绳索并不普通,原本是长贵给的,大概是他平时用来偷东西翻人家围墙的工具。 嫌弃不结实,卫小歌又添了些坚韧的树皮编织到一起。 一头修炼了两百年的野驴精都挣不开,当然也是因为套住的是脖子这种特殊的部位,它稍微一用力就被勒得翻白眼,浑身无力。 吃了人参的驴子精神很旺盛,不过每次跑得太快,脖子上便是一紧,它是有力都没办法使。 脚上没办法挥洒浑多出来的大量精力,它嘴巴里的废话自然多了起来。 “......姑娘啊,你说得轻巧,两百年的修炼顶个屁用,什么法术都没有,就能开口说两句人话。我们这种小妖平时就是巡个山,还不敢跑太远,碰到个喜欢收妖的和尚道士,马上就打回原形。” “你眼下是驴子形啊,还能打成什么样的原形。” 驴子愣了愣,“呃,这倒也是,不过修为会没了,会变成个傻驴子的。” 本来就是一头傻驴,卫小歌心想。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套话。 驴子大概是许久没见外人,反正它能开口说话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因此没多少顾忌,有问必答,十分爽利。 因为长着醒目的白鼻子,鹿大王赐了个很响亮的名字叫做白泽,据说是远古神兽的名字,当时它还吓了一跳,生怕自己遭天打雷劈。 本来坚决推辞不肯受用,奈何众妖早就白泽白泽的朗朗上口,它见也没出什么事,如今将就用着。 深山里的妖大致分了三拨,它们这一批吃草茹素的。虽然数量不少但是战力极差,地盘其实最小,并且离人类居住的地方算不得远。 再往深里去,有个虎大王和一个犀牛大王,各自占山为王,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手底下豹子狼豺等凶残的妖精不少。 白泽很得意地讲道,“......不过我们鹿鸣山也不是好惹的,光是在数量上就可以碾压它们。” 它又压低了声音,仿佛是在说个大秘密似的。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同别人说起。我巡山的时候,遇到两个道士要去灭妖,还是我给指的路。眼下虎大王那边肯定要倒霉,以后再也不会来鹿鸣山找茬。” 卫小歌全当是在听西游记,饶有兴致地继续问,“白泽你也是妖,两个道士怎么没灭了你呢?” 驴子呼噜噜打了个响鼻,很得意地讲道:“真正有素质的道士与和尚,最是讲究吃素。我从不沾荤腥,身上没怪味,他们杀了我绝对会遭天谴的。最多是收了我的修为。 并且因为我帮忙指了路,于是就有了因果,所以他们连修为都不能收了去。因果这个词你懂不懂,就是帮他们做了事,就不能卸磨杀驴。 你也不能打我,我虽然吃了你小小一口人参,可是马上就能付了利息了,打了我就是卸磨杀驴。” 原来说这么多废话就是为了这个,给自己找点由头,免得再挨打,卫小歌顿时敬服不已。 她呵呵一笑,大声的赞扬,“白泽,你这个成语用得非常好,如果那个道士杀了你,杀的可不就是真正的驴么? 放心好了,只要你好好安心付利息,我不但不会将你下油锅炸了,也不会打你,以后掰点人参须给你吃也未必可知。” 对待坐骑,必须胡萝卜加大棒子,不然它就不晓得马王爷有三只眼。 白泽听到以后还有人参须可以吃,顿时干劲十足,昂起头撩起蹄子就拼命狂奔。 “慢点慢点,要是将我弟弟给颠得掉下去,小心我抽你一顿。”卫小歌忙高声怒吼,将手里的绳子扯紧。 白泽给勒得喘不上气,马上慢下步子。 “哦,忘记这茬了,你先前说过三次了。”它猛然想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连脖子被勒了也觉得似乎罪有应得。 何止三次,这货隔一阵就发癫,跟得了狂犬病似的,卫小歌扶额。 好在它腿脚倒真不慢,似乎快赶上马匹了,跑山路如履平地。不然谁要花那么大气力,又是拉拢又是威胁的。 说话间,前方已经可看见十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血糊糊地摆了一地。 还有几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尖嘴鸟在啄食,看着很是恶心。 “长贵,等下将长富的眼睛给挡住,带他到远处去。” 小孩子见了太血腥场面,如果惊吓过度,将来难保不会有心理障碍,严重的会变成德州电锯杀人狂。 德州是哪里?卫小歌愣了愣,脑子里尽是些古里古怪的地名和想法。 没办法,估计肯定只喝了半碗孟婆汤,她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解下装着小长富的背篓,扭头一看,发现这小子竟然睡着了。白泽的背上颠簸得跟过山车似的,这样都能睡着,倒是个心宽的孩子。 以防万一,她仍旧将篓子的盖子给虚虚掩住,将小长富交给长贵。 “走远些,别让吵醒小弟。这种血腥场面你也不要看,免得引起心理疾病。嗯,我个人觉得,你已经有心理疾病了。” 虽然不懂什么叫做“心里疾病”,一知半解的白泽也在旁边忙道:“我也不看了,从前看过一些血腥的场面,有时候晚上睡觉会做恶梦,梦见自己被人大卸八块,然后摆上桌子变成一盘驴肉。” 卫小歌顿时对白泽的文采有些钦佩,连大卸八块都懂得使用,往后干脆让它当长贵的老师算了。 丁土不是说要让长贵识字懂道理么。 她随口说道,“你这么大的个头,恐怕不止一盘子驴肉,总得有一大锅。你带着长贵去一边呆着,我去那边看看。” “得令!” 白泽仿佛有一种被鹿大王吩咐去干重要活计的错觉。主要这会儿除了卫小歌,它就是老二了,也就是二大王这种高贵的身份。 它忙低下脑袋,用鼻子很愉快地拱了拱长贵的肩膀,催着他赶紧走。 血腥味熏得它头晕脑胀的。 见长贵伸长了脖子往那头看,白泽摆出架势来,大声说道:“快走,姑娘大王吩咐了,小孩子不能看。” 这驴子真是人性十足,卫小歌“噗哧”地笑出声来。 笑了一声又觉得不太对头,难道她竟然完全不怕血腥,想到德州电锯杀人狂,她心中不由得一凛。 不再理会白泽他们,她很冷静地开始低着头开始看路,仿佛是本能似的,她每一脚都踏进已经存在的脚印之中。 不敢留下任何她来过的痕迹。 一共是十八具尸体,看了几眼之后卫小歌很快点清了人数。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黑衣大汉,手脚粗大,人人都配备了弓箭与同样的阔刀。 他们的死法很相似,被剑所伤,来自同一柄细而锋利无匹的剑。这点从伤口的痕迹可以看得出来。 不用看得太仔细,她很快就判断出来,所有人全死在一人手中。 这名杀人的剑客的手段着实高明,真让人胆骨寒毛竖。十八人多数都是要害部位一剑毙命。 那名最后的死的大约是个首领,腰间刀鞘上镶嵌了一颗红通通的宝石,并且手里的刀也也比其他人显得质量更好一些,闪着蓝汪汪的寒光。 刀上有乌黑凝结的血。 显然那名剑客应该也受伤了,不知道死了没有,反正尸体肯定不在这里。 地上有一双其他黑衣人不同款式的靴子印,足迹却是很明显的一深一浅,剑客受伤不轻,有一条腿几乎废了。 卫小歌脸色凝重,心跳得很快,剑客肯定受伤,但是绝对没死。 更要命的是,万一还有另外一拨的黑衣人正在狩猎。 一个不小心,刚投胎的小命,说不定马上就要英年早逝。 第六章银子买根草 没有用手去翻动尸体,卫小歌就近除掉某一个黑衣人的靴子,直接套在自己的鞋子外。落脚的地点也很小心,全部踩在地上杂乱无章的脚印之中。 以树枝挑开黑衣人的衣裳,这些人没有挂什么腰牌,但是怀中却有装银子的钱袋,还有包扎起来没吃完的干粮。 十八个钱袋,每个人至少有几片金叶子,还有不少散碎的银子。 卫小哥没有将所有的钱都搜走,每个钱袋取了大概三分之一,便将荷包原样用树枝放进他们的怀中。 慢慢退出尸群,最后将脚下的靴子除掉,重新穿回到尸体的脚上,然后瞅准了地上的大脚印,慢慢倒退着回到白泽的身边。 “走吧,赶紧走,这地方绝对不能待。” “是,姑娘大王。” 白泽已经开始接受自己的新身份,不知道为什么,它对眼前这名十几岁的小姑娘感觉有些忌惮。它本能的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那股铁血冷硬的气息,比看到道士还觉得心颤。 将背篓重新背到肩膀,卫小歌揭开盖子瞅了一眼,长富睡得很香甜,嘴角朝上弯着,带着傻乎乎的笑容,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手按在白泽的背上,她翻身而上,然后弯腰将胳膊垂下,递到长贵的跟前。 握着长贵的手稍微使力,借了些巧劲,便将他给拉到驴背上。 似乎感觉到气氛的凝重,长贵一言不发,什么都没问。 白泽得了号令,便赶忙往回走。“大王,我们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饿了很久了,回去得好好吃一顿。” 白泽兴高采烈地往回跑,完全忽略了大王衣衫褴褛,家里怎么可能有好东西等着它大嚼。 主要是它根本就不饿,一小口老人参,对于它这种修炼的小妖来讲,顶一两个月都行。 沉默了许久的长贵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姐姐,今天一大早吃饭前,你在院子里是在练武吗?” “怎么,你想学?” “嗯,学了本事才不怕被人欺负。” 卫小歌晒然,“我还以为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 长贵略加思索便讲道:“如果欺负我的是普通人,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他们是很厉害的人,光有脑子却不够。” 作为二大王,白泽忙插嘴道:“我没什么脑子,但是蹄子非常厉害,在鹿鸣山巡山的小妖中,算得上一把好手呢!反正每次和虎大王那边开战,我都没死。” 只听说马蹄可以踢伤人,驴蹄子有什么可厉害的,卫小歌不予置评。 其实长贵说得并没有错。在杀人与被杀之间,诡道最终还是小道。绝对的武力之下,任何阴谋诡计都是个大笑话。 习惯用脑子的人往往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错觉,认为可以用计谋坑死很多人。问题是,谁没事会经常上当,在同一个坑里不断跌倒的人并不多。再则,真正一力降十会的强者,用阴谋是弄不死的。 比如说那位与十八名黑衣人对敌的剑客,这样的强者哪里用得着耍阴谋。 黑衣人不是没有使手段,刀上抹了毒,蓝汪汪刀色很不正常。地上有些黑得发臭的血应该是剑客的,附近的蜈蚣虫蚁死了好大一圈。 但是杀死十八名黑衣人的剑客,中了毒还活着,很可能还在山中游荡。 黑衣人的行头,绝对不简单。 而剑客的手段更是令人生畏。一想到那一剑封喉的惊悚场景,即便是她这个不怕尸体的人,也觉得头皮发麻。 这是一场高手之间的仇杀,地点又是如此的隐秘,她还带着两个孩子,卷入其中就是被灭口的结果,肯定没多少活路。 卫小歌只是想求财捡漏,并不想惹事生非。 白泽撒开蹄子欢快地狂奔,这次卫小歌没阻止它。 担心背篓里长富被颠出来,她将小弟牢牢地绑在后背。身子朝前趴着,长贵被她死死地按在驴背上。 背篓也寻个了陡峭的山崖,直接丢了下去,里面的兔子和山鸡都不要了。 没鞍没脚蹬的快速奔跑,还得护着两个孩子,她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被白泽给甩下去。 一路跑到之前套人参遇见白泽的地方,卫小歌拍了拍驴背,勒住手中绳索。 “停下来。” 白泽跑得兴起,彻底收不住蹄子,又往前冲了个十来米,这才打住脚步。 “我们在这里下来,你吃多了人参,瞧你精力过剩,再去跑个几圈吧。哦,沿着死人的地方绕,别走一样的路。绕够了十圈,回头再给你吃一根人参须。” “你是要拿我当诱饵啊,不干!”白泽猛摇头,果断拒绝。 “对方又不是道士,你怕个什么怕,你不开口谁知道你会说人话。山里就是你的地头,你腿脚利索,能跑得过你的压根就没有。对了,人参的利息我收了,还债的事暂时不急,放心我不会催你的。” 卫小歌说罢便利索地跳下驴背,抬起手臂将长贵也赶紧扶了下来,套在白泽脖子上的绳索一并解开。 紧接着她头也不回的,背着长富往前一溜小跑。 脖子上没有绳子圈着,身上也没有人骑着,白泽抖了抖浑身的毛,感到一阵松快。可是不知为何,心头竟然泛起一种怅然若失的失落感。 “喂,姑娘大王,我跑完了十圈怎么找你?” 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卫小歌诧异之极,难道真有女主光环不成。原本都不打算拿白泽当坐骑,如此这般大度放它归山快活,这货竟然主动赖上了。 不过她也没什么太多好心眼,放白泽走,当然是怕什么古怪的人顺着驴蹄子印追上门。 胡萝卜和大棒子政策对动物太管用了,简直管用得过头了。 心中略带点歉意,卫小歌在远处大声讲道:“白泽,你自己小心些,拿出巡山的机灵来,看到人就赶紧跑。道士们和农人不杀驴子,但是其他人可没那么好心。三天后我在这里等你,放心好了,人参少不了你的。” “是,大王!”白泽感觉白鼻子有些发酸,举起前右蹄子揉了揉。它似乎从来不记得鹿大王这么亲切地叮嘱过谁。 见白泽已经急急忙忙地跑远了,长贵喃喃自语,“驴子都比人要好,这年头到底是怎么了?” 卫小歌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想多了,它最多是头脑简单一点罢了。要是没啃饱了那一口人参,才不会这么积极。饿着肚子的人和兽差不多,要么什么事都不干,或者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拗口,长贵仔细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大意是,饿着肚子的人,你要它白干活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为了一口吃的,杀头的事也做得出来。 他想想的确是这个理,反正他为了那口吃的,费尽心机。 姐姐如此小心谨慎从死人身上扒银子,拿了钱就夺命狂奔,先前还要驴子白泽去跑几圈故布疑阵。 真是提着脑袋赚这口饭啊! 情况很诡异,并且非常危险,从卫小歌凝重的表情中,长贵哪里看不出来。 他没有多问,一路紧紧挨着姐姐,心缩得紧紧的,,不由自主地拉着她的衣角。另外一只握着树枝拨草打蛇的手,不知为何控制不了地颤抖着。 仿佛觉得自己跟长富变成小孩子似的。 快出山了,卫小歌忽然停住脚步,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裹递给长贵。 “这里面全是银子,你先拿着。等下我从地上拔一根草给你,然后你必须将这根草买下来。就用我现在给你的这包银子。” 长贵绕是聪明也听得一头雾水。他一脸茫然地捧着包裹,好奇地看着姐姐蹲下身子,从地上随便拔了一根杂草,然后递给他。 “还愣着做什么,将草接过去,银子给我。”卫小歌催促道。 长贵莫名其妙接过那根没什么特别,与其它杂草一样的草,然后将刚拿到手还没捂热的银子还了回去。 “好了,买卖交易完成。”卫小歌一把将银子揣进怀中,拍了拍手掌。 长贵十二分的好奇,弄不懂其中的道道,“姐,这根草怎么办?” “随便你,吃了扔了都行。”卫小歌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她当然不会告诉长贵,这是在完成第一次的系统任务。 任务标明,得从山里挖东西卖十两银子,如此可换到一百个光环功德点。 山里的草也是可以卖的,至于银子到底是谁的,这点就不需要太过深究了。 终于下了山,卫小歌心情仍旧有些紧张,紧张中带着愉悦。 虽然不知道外头的物价几何,手里有金叶子还有不少银子,怎么都可以吃很长一段时间的饱饭吧! 第七章 万众期待的任务 卫小歌刚走到山脚下,迎面走来两个肤色黝黑的村人,看样子打算上山。 两名村汉见到是卫家的几个小孩,顿时一脸犹疑排斥的神色。 最后大约是憨厚的本性占了上风,其中一人勉为其难打了声招呼,“卫家小娘子吃过饭了吗?” 嗯,似乎一般遇到熟人,不会说“你好”,都会说“你吃过了吗”。 微微颌首,卫小歌很有礼貌地答道:“两位大叔好,先前进山好像遥遥瞧见一匹狼,大叔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听说有狼,两村民摸了摸腰上的砍刀,露出迟疑之色。 先前说话的那人,点着些感激又道:“多谢卫小娘子提点,我们只是去看看套子里有没有逮到点野味。家里好些天没吃上肉了。” “还是多上点心好,我先回去了。”卫小歌笑了笑道。 死了十八个黑衣人,还有个没死的剑客,林子里乱着呢。既然看到了,乡里乡亲的总得提个醒才是。 两村民再次称谢,面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人家瞅着挺老实,可是似乎对自家没多少好感。卫小歌斜着眼看了看身边的长贵,卫家从前到底是个什么不讨喜的德行? 长贵见姐姐看他,以为又要他出力,仰着头很乖巧地讲道:“姐姐,我们什么吃的都没挖到,就剩下小半碗野菜了,都留给长富吃好不好?” 长贵你又在作什么怪?没事干嘛哄这种老实人。 卫小歌很想揍他一顿。 两名村人对视了一眼,多话的那人脸上带着点同情,“等下如果陷阱里有多的猎物,回头分一点给你们。” 陷阱里本来有两只兔子,她取了一只,还剩下一只。不过,因为一路狂奔,担心长富从背篓里颠出来,篓子早抛下陡坡,里面还有一只山鸡和一只兔子。 其实,主要是担心动物的血,沿途滴到地上。万一死掉的黑衣人有后手,顺着血迹追来就冤大了。不幸看到了凶杀案的现场,必须拼命撇清,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留下。 眼下陷阱里只有一只兔子,自家人吃都不够呢。卫小歌没指望人家会施舍,随口讲道:“多谢两位大叔,你们也不容易。” 与两位好心的大叔告别,精疲力尽的卫小歌,拖着同样精疲力尽的长贵,继续迈向回家的路。 身子骨真弱,走了些山路,在白泽的背上颠簸了许久,彻底熬不住了。遥遥看到孤零零的茅草屋,想到那张摇摇欲坠的木板床,竟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感。 她极其渴望立刻倒在床上睡上一大觉。 摇摇晃晃地进了门,卫小歌眼前有些发黑,嘴角泛起苦笑。发死人财真不是个容易的事,劳神费力还得担惊受怕。 不对,屋子里有血腥气!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脖子后面猛地一痛,竟然被人劈了一记手刀。 人立刻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哼都来不及哼一声。 晕过去的的卫小歌,没多久就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背对着的丁土。 总摆姿势不累么? 脖子后面的痛感没有消失,人晕陶陶的,不过她立刻便说道:“老丁,卖山货的钱我赚到了,一百光环功德点麻烦你给先记上。” 缓缓转过身来,丁土撩开雪白长袍的下摆,慢条斯理地问道:“你卖了什么,谁买的?” “难道你没看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卫小歌一脸惊讶地讲道。 躺在地上,用这个角度看丁土,真是越看越是精致。下巴上竟然还有点微青的胡茬子。 系统人物做得好逼真,连脖子上的喉结都没省略。 不过,丁土脸上带着些说不出的愤怒,简直都有些扭曲了。 “你......你竟然卖了一株草给长贵,银子原本就是你的。这也算完成任务,能不能不要这么敷衍了事?” 还有脸发火,挖山货自己吃都不够,怎么可能卖钱。 卫小歌也不甘示弱,撞天叫屈。 “你这人懂不懂当系统啊,明明是你亲口说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山上挖竹笋蘑菇,反正挖什么随便我,然后拿去卖钱。 一根草也得算啊!只要卖掉山上挖来的东西,赚十两银子就能获得一百光环功德点。一字不漏,我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去看看任务清单上怎么写的。” 真是这样?丁土有些难以置信。那本线装书被他抽出,来回读了两遍,果然没错。并没注明说银子原本的来路,只要是山上挖的东西,卖掉就成。 无可奈何,他掏出一只毛笔,口中还念念有词,“任务完成,光环功德一百点。” 卫小歌没忘记提醒他,“老丁,激活系统附送的十点你别忘了。” “废话,当然没忘记。”丁土没抬起头,手里的笔继续慢慢画着,自言自语地念叨,“一百加上十点,一共是一百一十点,扣掉两点,一共是一百零八点。” 要是他忘记那扣掉的两点多好!第一次的任务完成,好歹多了三个多月的寿命,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记载完毕,丁土那仙风缭绕的大袖子挥了挥,显得有些不耐烦。 “下面的话你可要听清楚了,我不重复第二遍。 下一个主线任务,也就是第二个任务,获取强大男子的好感度,时间限制是六十天。完成任务后会获得两百个功德点。别说我没提醒你,不完成主线任务会被抹杀的。” 卫小歌茫然。 太莫名其妙了,不是说好了,长线任务是要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为什么要获得强大男人的好感度? 再说,什么叫做“强大男子”,村里的村长算不算? 心中满是疑问,她正要询问,不料丁土已经滔滔不绝开口。 “哦,顺便告诉你一声,万众期待的隐藏支线任务也同时开启了。没有完成倒是不打紧,不过会倒扣功德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现在马上送你回去,祝你好运哦。” 都没说是什么“万众期待”的支线任务,就要就要将人送走,并且一点都不期待好不好。卫小歌不是一般的介意。 “等等,什么支线任务你得说清楚。再说我现在被人打晕了,如果要解决眼前的困难,需要多少个光环功德点。” “支线都是隐藏任务,只能一步一步的透露,你到底懂不懂系统?而且不到生死关头,不能以光环功德点救命,并且每次救命至少得花费五百点。” 被一顿抢白,卫小歌瞪大了眼睛看着丁土那张冷然的仙人脸,却仿佛看到一个刻薄之极的地主老财。 什么垃圾系统!一不给装备,二不给功法,三不给人物增加属性点。还说她不懂系统,显然系统本身都不懂系统。 第二个主线任务,需要获得强大男子的好感度,这已经奇怪了。竟然还有个什么隐藏的支线任务。 卫小歌刚想破口大骂了,对方的红木龙头拐杖就敲到头上了,“走你!” “太混蛋了!”大叫一声,她已经回到茅草屋中。 茅草屋里很热闹,除了他们姐弟三人之外,多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旁边躺着的是长贵,这会儿没醒,估计也是给劈晕过去了。 大约是以为哥哥姐姐睡觉了,小长富并没觉得异常。他乐陶陶的,与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娃娃,一起坐在不远处的木板床上,两人互相玩着彼此的手指。 口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仿佛在热烈交谈。 两个三岁的娃能说个毛的话,一边说还一边掉口水。 至于多出来的那个大人,这名男子,实在是非常的......非常的禽兽啊! 挖空心思防火防盗,夺命狂奔。却没想到被黑衣人追杀的受伤剑客,竟然活生生地坐在眼前。 这也是女主光环吗?卫小歌幽幽长叹了一口气。 第八章 剑客 仿佛是为了印证丁土所言,福祸各种彼此相依。 轻松地弄了根老人参,驴子伸过头在上面咬了一小口。本来想发点死人财,以为是被山里野兽给咬死的山民或者猎户,结果却见到一地诡异的黑衣人。 此刻剑客突如其来坐在她家,不管从那只眼睛看,都应该是已经卷入人家的仇杀之中了。 晦气!卫小歌心中苦闷难言。 男子很年轻,二十三四岁的模样,脸色苍白,五官稍显柔和文秀。发髻束得很紧,眼角都给提上去少许。修长扁平的身体稍微有些瘦,却不显文弱,仿佛每一寸都是紧实的肌肉。 他懒懒散散地坐在屋子的一角,似乎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立刻如兔子一般蹦起来。 所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腰上悬着的一柄剑。剑鞘华丽却陈旧,显然有些年头了。看剑柄也晓得此剑偏细。 细剑啊!卫小歌心中一抖,忍不住又多瞅了几眼,十八名黑衣人全部死在这口凶器之下。 不过剑客受伤不轻,身上的伤口竟然不下二十道。 他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不算厚的单裤,左边裤腿卷得高高的。大腿侧边有一道惊悚的伤口,附近腐烂的肉已经被削掉,几乎可以看见骨头。 果然腿部受伤,并且中毒了。 卫小歌彻底服了。前两天下了雨山路泥泞难行,并且路途遥远,这人拖着条稀烂的腿,难不成是开坦克过来的? 其实前胸也有一些横七竖八的小伤,不过剑客却是听之任之,并没有治疗。所谓小伤口,那是与腿上的大洞相比较。至少一寸到两寸,小口子张开着。看着好慎人。 好彪悍的剑客,她鉴定完毕。 剑客最彪悍的地方,不在于他有媲美关公刮骨疗伤的魄力,而是他竟然还带着个与长富差不多大小的孩子。 丫怎么能这么厉害,干掉了十八名背着弓箭的大汉,小娃娃身上的衣服都没破,这绝对是人类史上的第十一大奇迹。 太有剑客风采了,太禽兽了。 要不是被他刚打晕,卫小歌几乎想与这人结交一二。 战力指数悬殊,先看看风头再说。她扭过身子,探了探长贵的鼻息。感觉他呼吸均匀,并未受伤。 原本紧张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剑客的力道恰到好处,并未伤人,并不是要搞什么杀人灭口。 这边卫小歌旁若无人,探查弟弟的鼻息,那边的剑客却是震惊了。 小姑娘醒得这么快? 刚将她劈晕,竟然马上苏醒。按照他的估计,这名有些瘦弱的小姑娘挨了一下,少说要晕个把时辰。 面对一名浑身是伤的陌生来客,竟然如此从容坦然。就算是老家燕城里,那些喜欢舞刀弄枪的刁蛮丫头们,也没见过她这么四平八稳的。 既然她并未尖叫暴露他的行踪,再打晕人家就很不讲理了。 起身拱手行礼后,剑客很客气地说道:“姑娘勿要惊慌,在下并无恶意,先前乃是怕姑娘惊叫,因此不得已伤人。” 这是在耍幽默感吗,正常人能不惊慌吗,谁会相信你没恶意?换了个真正的小村姑肯定活活被你吓死。 好在卫小歌是个假村姑,基本还是分辨得出好歹。 眼下还是拉写好感值吧,她很诚恳地点点头道:“英雄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别再将我打晕了,不会叫喊的。” 两人的距离近了很多,卫小歌又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目光放在对方被挖了个洞的大腿上。 这小姑娘好生稀奇,难道不懂得非礼勿视么?剑客忍不住犯嘀咕。 他再次抱拳,“当不得英雄二字,在下失礼在先。嗯,因遗失了随身包裹,并无衣衫替换。还请姑娘勿要见怪,着实失礼了。” 说罢,他退后了几步,将身子侧开挡住那条光腿,避开卫小歌探究的眼神。 原本苍白的脸,泛起一丝淡淡的红色。 被女子上下打量光溜溜着的上身和腿,这还是平时头一次。他颇觉得有些凉飕飕的羞涩之感,脸有点发烧。 山野之人,果然丝毫不晓得廉耻为何物,剑客暗道。 中的毒被他逼出体外,伤口尚未愈合。长袍臭不可闻倒是小事,主要是沾了不少毒血,套在身上岂不又得中毒。 见剑客显得有几分扭捏的模样,卫小歌满心不解,怎么画风不对了,说好的彪悍剑客呢! 也就是光着个上身,露出一条大腿罢了,还矫情地侧过去。又没露屁股辣人的眼睛,谁管你。 脸都诡异的红了,简直像个大姑娘。 有点男子气概好不好? 人家这么害羞,她也不好说什么,笑了笑道:“不必多礼,家中并无男子衣衫借给阁下替换,倒是我们准备不周了。” 听了这话,剑客稍微释然了一点。小姑娘倒是通情达理,就是太不知羞耻了,想必家中没有年长女子教导。 孤男寡女的,实在不妥,他忙从腰间内夹层口袋中,取出一片薄薄的金叶子。 “姑娘,这里有些许钱财。倘若方便的话,可否去买一套男子衣衫,准备一些吃食,余下全归你所有。” 很大方嘛,卫小歌又笑了。 扭捏不要紧,迂腐也不要紧,只要掏钱的姿态够帅气就行。 闲闲地说了两句话,她这才明白彻底就是无妄之灾。 剑客之所以闯入茅草屋,主要是此屋靠近山脚,距离其他的村民远得很,而且看着好似无人居住。 因此他不请自来,鸠占鹊巢,没什么其他特别的原因。 其实是她想多了。 剑客的要求不多,暂借茅草屋住了两天,恢复下伤势马上就撤。这两天内,随便弄些吃食来就成,不拘质量只需管饱。 不好办啊!卫小歌拿着金叶子犯愁。 向村民购买食物和衣服,基本就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别说金子,就算是一小锭银子也不大好花出去。 倘若黑衣人有同伙,随便在村子里打听下,马上就会发现其中的蹊跷。咦,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茅草屋的三个孩子发达了,手里有银子买大量食物。 最要命的是,还得买成年男子的衣衫,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位老兄吃完几顿饱饭拍拍屁股走人,她还留在这里呢! 衣服是绝对不可能帮他买的,至于食物....... 考虑了一阵之后,卫小歌缓缓从长贵的怀中摸出大半截人参。驴子白泽吃了人参,不但没流鼻血,而且浑身都是力气。 这东西给人吃了,说不定也能管饱。 眼前这人手里有金子,应该不会贪图一点人参,再说对方似乎也没将钱看得多重。 “你......你竟然有人参精?” 剑客双眼直直地盯着几乎是完整的一条人参,满脸不可置信。他老家有一小截这样的紫色人参,还是祖上传下来的,幼年曾经吃过薄薄的一小片。 能有资格吃上那么一丝半点的家族子弟并不多。 “嗯,这东西吃了能饱肚子吗?”卫小歌问道,她猛然发现自己干了件蠢事。 剑客显得那么惊讶,看来远远低估了手中人参的价值啊!财帛动人心,麻烦大了。 剑客一脸欣喜,“此物的确可饱腹,不知姑娘可愿出售?” 果然如她一路观察揣测,是个君子,卫小歌再次松了一口气。 亏得剑客还真不是个谋财害命的人。 也亏得他似乎......是个有钱的大款。 不是个坏人就好,卫小歌终于放下那颗悬了半天的心。 茅草屋一大一小的两人,必定与丁土所说的“万众期待的支线任务”有关。 隐藏的支线任务,不知道会有多少光环功德?她不由得心头火热。 而且主线任务,“获得强大男子的好感度”,说不定还得从这名强大的剑客身上下手。有两百个功德呢,那可是足足大半年的寿命。 忧心卷入人家的仇杀,卫小歌心中烦恼之极。可是却因为能完成系统任务,又心生喜悦。 这种百感交集的矛盾心情,真是谁经历谁知道! 第九章 各种犀利 (新书养肥中,求收藏,求推荐) ============== 将整只人参卖给剑客简直提都不消提。钱财乃是外物,珍贵的药材却是可遇不可求,留着保命才是正理。 卫小歌笑着对剑客道:“英雄还请见谅,此物稀罕,我只能卖给你一小片人参。” “在下并无足够钱财购买整只人参精。”剑客说道,眼底露出一丝遗憾。 他手里的积蓄虽然不够,不过珍稀药材极其难得,家中定然希望收购。然而小姑娘不肯出售,他也不便强买强卖。 随便拿出一片金叶子的人都买不起?卫小歌震惊了,对人参精的价格,又有了新的认识,新的高度。 站在灶台旁,将人参放在砧板上,她顺手从腰间抽出杀猪刀。上下比划了两下。刀很不趁手,要是再薄些短些才好。切得多了十分的划不来。 “让我来吧!”剑客见卫小歌犹豫不决,毛遂自荐。 怎么能让你来,切掉一大截咱会哭的。卫小歌晃了晃手里的杀猪刀,笑嘻嘻说道:“杀鸡焉能用牛刀,切人参不大方便。你要是有什么细小些的匕首,借来使使行不?” 剑客很痛快地从靴子旁抽出一柄匕首。 匕首通体黝黑看不出材质,却是寒气森森。两刃显得异常锋利,中间偏厚有一道深深的血槽。识货的人一看就晓得,捅进人的身体,马上就能放不少血。 精良装备!卫小歌眼睛立刻亮了,直勾勾地看着匕首。 “这柄匕首能当个买人参的搭头吗?”她心痒难熬忍不住问道。 “含光匕”是国主御赐,怎可随意送人。剑客本想立刻拒绝,不过转念一想,此物看着好生让人厌恶,还不如丢给陌生人,眼不见心不烦。 匕首对他而言毫无价值,用来换人参都觉得不舒坦,直接给了这小姑娘罢了。 “你好生收着,万万不可让人得知。” 卫小歌喜滋滋地点头,盯着匕首的眼睛充满渴望。 见这名小村女对他的话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剑客又忍不住提醒,“有人在追杀于我,倘若有心人发现这柄匕首,难免给你招祸。” 剑客说得郑重其事,卫小歌忙答应,“我记住了,不会在人前随便显露的。” 接过匕首,她全神贯注,从驴子咬过的那一端,切下薄如蝉翼的一片。 然而......木头砧板却跟豆腐似的,断成两截。 她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匕首,天哪,神兵利器? “姑娘当心些,此物异常锋利。”剑客忍不住笑了笑。 一个错手在手指上拖一下,肯定马上变残疾人,卫小歌忙点头。 从砧板裂开的缝中,剑客小心翼翼将人参薄片取出,举到鼻前闻了闻,然后用舌头舔了两下。 大约是在确定此物真伪。 接下来他才将薄片放入口中,含在嘴里好一阵,这才慢慢咀嚼。面上的喜色盖都盖不住,一副如获珍宝的模样。 那张苍白的脸,一瞬间泛起不少血色。 从白泽那边还看不出人参的好处,不过这会儿十分明显。卫小歌惊奇了,看来具备回血功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解毒。 有匕首当装备,人参是回血的药,就欠秘籍了,新手村的收获勉强算是合格。剑客看来不是BOSS,而是送财的NPC。想到这里,她脑子一阵抽搐,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大概是在体验人参带来的愉悦感,半晌之后剑客恳求道:“能否再切一点点喂孩子。” “好!”卫小歌很豪爽地说道。 虽然人参的价值远远超过她的估量,不过拿了这么犀利的匕首,心倒是没有滴血。小丈夫一日不可无钱,大丈夫一日不可无装备。没有好的装备,日子根本没法过。 再说人参都给白泽啃了一小口了,比起白泽来讲,剑客怎么也算得上是个英雄人物。 她已经大致确定,剑客一派迂腐的君子作风,看来应该是“忠”的那一方,追杀的应该是“奸”方了。 接下来切的一片更薄了,并且分成了四份,屋子里所有的人全部都吃了。 包括卫小歌在内,她觉得自己年龄大一些,挑了一片大的。 苦中带着一丝甘甜,味道马马虎虎,不能和苹果梨子比,但是带来的精力却极其惊人。 长富和另外那名小娃娃马上开始手舞足蹈,一张烂木板床随着他们咚咚咚的蹦跳,摇晃个不停。 烂床终于没能挺住,稀里哗啦,四分五裂。 人参塞进昏迷不醒的长贵口中。立竿见影,他猛地睁开眼睛,一张脸抽搐个不停,浑身如得了伤寒似的打摆子。 总算比两个小娃娃能够自控,没跟着一块儿瞎蹦。不过好似手脚都不是自己的,走路同手同脚。他无奈只好窝到墙角,抱紧膝盖强自镇定。 卫小歌压根没时间与长贵解释大家的异状。 一股暖气从口中直透心底,随即便蔓延到五脏六腑,扩散到四肢,最后连身体的每一寸骨肉都感受到了。 这股气劲让她感到说不出的舒畅,仿佛非得手舞足蹈不可。 立刻冲出了茅草屋,她飞速打了一套很熟悉的快拳,紧接着又用很慢的速度,打了另外一套慢拳。 两套截然不同的拳法,仿佛刻在骨子里。虽然前世记忆模糊,不过有些东西,却是本能。 快拳和慢拳交替着,她足足打了十来遍。感觉到人参的力道全部均匀地散入身体骨肉中,这才抹了抹额头上不断滴下来的汗水,停了下来。 白泽也太猛了,咬了那么一小口参,竟然还能保持清醒,果然是个妖。 此刻卫小歌活动开了,肚子也不饿了,心情很是愉悦,她红光满面地掉过头...... 顿时满脸错愕。 茅草是什么时候塌的,两个小娃娃这么威猛,还是长贵也打拳了? 剑客悠悠站在茅草屋前,背上扛着长贵,两只胳膊各自圈着一个小娃娃。拖家带口,如一个马上要回娘家的小媳妇。 如果再提着几只鸡鸭就齐活了。 画风真是太清奇了,也太显眼了。卫小歌笑着摇摇头道:“长贵,哪里还有藏身的地方。” 长贵从剑客的背上嗖地跳下来,两眼精光四射,神采奕奕大声道:“跟我来!” 狡兔三窟,狡猾的长贵自然也不会只有一处藏身之所。比起下山那时脚上如拖着五斤烂泥,这会儿他却是健步如飞。 吃了一小片人参,所有人都健步如飞。 大伙儿沿着山路七弯八拐,便看见一片略显得陡峭的山坡。 顺着一条明显加粗过的老树藤,长贵很利索地滑到山坡的中间,站在一块凸出来的石头平台。平台并不大,只能容两人站立。他抬起头,对着上面的人招了招手。 这小子的动作好麻利,卫小歌也不甘示弱,拉着树藤也溜了下来。站在长贵的身边。 见他扒开一大堆被石头压住的烂草,露出一个用树藤扎起来的柴门。 这里才是他的老巢。 第十章 君子之风 山洞不算大,大概只有四平方米。 最显眼的是一些奇形怪状,很有特色的小石头。堆在山洞的最里面,足足占了一小片江山。 褥子和铺盖卷齐备,竟然还有一小袋子米。好多个粗陶罐子整齐地摆在山洞的边上,不晓得里面装的是什么。 罐子上搁着一柄雕刻得很粗糙的木头剑。 木剑当然算不得什么,问题是还有一条树藤编织的绳子,绳子的一端拴着半截铁钩子。挨着铁钩,另外还有两把磨得锃亮的菜刀。 卫小歌脸色一变再变。 菜刀,带铁钩的绳子,分明就是个小盗匪窝子。她无语地看着长贵,眼神里的鄙视不言而喻。 长贵抿着嘴,有些羞涩地说道:“这不是没办法嘛。” 见两人神态怪异,剑客很好奇,“你们两人是姐弟吗?” “不是。”卫小歌随口说道。 “是。”这是长贵肯定的答复,附带一脸讨喜的笑。 谁要这种弟弟,摊上准倒霉,卫小歌瞪了长贵一眼。仗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骗死人不偿命。 剑客微微笑了。小的那个看起来才十岁上下,满脸天真,应该说的是实话。姐姐似乎对弟弟有些不满,不过姐弟两人拌嘴的模样倒是显得十分亲昵。 要是卫小歌知道他心中所想,绝对要笑掉大牙。长贵哪里天真了,再说刚做了三天姐弟,亲昵个鬼啊! 她转头对剑客拱手道:“英雄见笑了,我这弟弟十分顽皮。我姓卫,不知英雄怎么称呼?” 剑客笑道:“你们称我为穆大叔便好,其他却不便告知。” 卫小歌愣了下。 瞧着才二十出头,哪里像什么胡渣大叔。平白矮了一辈,怎么看都觉得不划算,往后反而不方便结交。 要完成第二个主线任务,“强大男子的好感度”,还得指望这位从天而降的剑客。 然而,什么叫好感度。 卫小歌一个头有两个大,难道得问对方:你对我有好感吗? 伸手抹去两滴并不存在的虚汗,她若无其事将自己的辈份往上提了一级。 “穆大哥,你先在山洞安置。衣裳的事,我再去想办法。也不晓得吃了人参能管多久,明天再送些吃食来。” 她绝对不想成天拿人参当饭吃,太暴殄天物了。 穆姓剑客点点头,忙拱手称谢。借了人家的山洞藏身,此刻又听小姑娘提起人参,这个算是大恩大德了。 “多谢卫姑娘仗义,穆大哥也不瞒你,此刻正在逃命。手头上只带了些金叶子,一路尚需要花销。购买人参的钱财暂且无法拿出,回头定当遣人送来黄金百两。” 穆剑客难道是个送财童子不成?卫小歌怔了,心中惊讶之极。还以为拿了匕首就没钱收了,想不到还有黄金百两。 黄金在他口中简直如粪土似的,说得如此轻飘飘的不当回事。她不由得抬起眼皮瞅了一眼穆剑客。 难道是逃难的王孙贵族。 要么和白泽一样,也是个妖精,化了人形在外面走动。其实家住海底龙宫,头上长一对峥嵘的角,没准这会儿藏在脑袋里没露出来呢。 有钱有本事,应该算是强大男子吧。 钱也要,强大男子的好感度也得要。卫小歌笑了笑,模棱两可说道:“黄金的事不必挂怀,穆大哥如今出门在外,诸事不易。如果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 卫姑娘不但通情达理,还这么热心,慕剑客不由得踌躇起来。 借人家的山洞避难,还吃了人家的人参精。随便给了个百两黄金的口头承诺,绝非君子所为。 他犹豫了半晌,便从腰间掏出一枚龙眼大的珠子,“穆大哥没什么其他的请求,只求姑娘不要透露我的行踪。这枚定风珠是个宝贝,先压在你这儿,改日送来黄金便取回。” 卫小歌顿时茫然。 这人就是个二百五傻子,难道就不怕她拿了定风珠,天高地远地跑了,从此再也不还。 再则就不怕她不小心遗失了宝贝? 这么实在的人,怎么活到现在的。要么来头不小,要么就是本事极高,根本没有人敢欺骗他。 可惜,钱财这种东西,必须有个匹配的身份,不然就是招祸的根源。不管是定风珠,还是百两黄金,三个孩子拿在手里,要是被人知道了,肯定惹来一堆烦恼。 卫小歌略皱着眉,寻思片刻,便立马有了个决断。 对待坦荡的君子,就得用君子之法,大家以诚相待最佳。 她抬起手来,带着些豪爽的大将之风,沉稳地将定风珠推了回去。 “穆大哥你这宝贝自己收着,黄金百两我一两都不要,但是我想求大哥一件事。” 这小村女竟然不要钱,她到底要什么?穆剑客愣了愣道:“敢问姑娘所求何物,但说无妨。” 摆正了一张脸,以最正派沉稳的姿态,卫小歌缓缓讲道:“我想跟你学些本事,拳脚剑法,飞檐走壁,不拘一格。” 原来这小姑娘想拜师学艺。沉默了良久,穆剑客很郑重地说道:“非是我不愿传授,你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缺少一口先天之气,经脉难以打通,骨骼早已定型,难成大器。” 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不过卫小歌很快释然。 她并不是要成为天下第一牛X的高手,能自保以及保护两个弟弟就行。 先前看穆剑客跳下陡坡的那个利索劲,脚一点就落下一丈多高。如弱柳拂风姿态优美,简直太动人心魄了,恨不得跳下去的人就是她自己。 真的是非常拉风! 如果换了她这么双脚一抖直接蹦下去,肯定砸得一头一脸的血。 卫小歌忍不住再次恳求。 “我有两个弟弟要养,这个大弟弟简直无法无天,要是手上没两把力气,他肯定会翻天。大哥也瞧见了,山洞里有一条带着铁钩的绳索,还有两把磨得锋利的菜刀。 再者,我一向好武。百两黄金对你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大数目,想要拿财帛打动你肯定不行,不过我可以再添一片人参。” 再添一片人参也太奢侈,这东西珍贵得很,拿人的东西势必手软。然而,收徒却不是小事。穆剑客迟疑了许久,“容我再想想。” 再继续游说会让人心生反感。 卫小歌笑道:“嗯,我就是随口一说,就是想学个一招半式,大哥别太放心上。你们暂且在山洞中藏身,我们这就回去了,免得暴露了行迹。” 穆剑客拱手道别,客气了两句。 卫小歌笑了笑,尽量将目光集中在他的脸上。 主要是这人说一句话,就赶紧侧过身子,躲开她的视线,仿佛光着上身就会被人猥亵似的。再呆下去,别说好感度,肯定一肚子恶感,还以为她要拿他怎么地了。 她转身对长贵说道:“走吧,茅草屋塌了,也不能突然就这么消失,去咱们原先的家里住。” 长贵一脸天真,忽然大声地说道:“姐,我也想习武。” 臭小子瞎凑什么热闹,卫小歌笑道:“书要读,道理要懂,身体也要锻炼,一样都不能缺。说这些还太早,咱们走吧!” 这山洞实在太小,一堆人挤在里面,连喘口气都觉得局促。 就算山洞有三室两厅,也不能呆在这里。 万一黑衣人的同伙追踪而来,撞了个对脸,肯定就是妥妥的池鱼之殃。 她说完将长富牢牢绑在身后,麻利的往山洞外钻。 第十一章 姐弟各自心思 出了山洞一路往回走着,长贵心中却是满腹疑团。 眼睛朝四周溜了一圈,并没见半个人影子,他忍不住轻声问道:“姐姐,为什么我们不要黄金。其实要学穆大哥的本事还不容易,咱们只要赖着他,总能学到的。这样两头都占了,岂不更好。” “啪”地一巴掌拍到长贵的后脑,卫小歌气得发疯。坏到根子上了,到底是谁教他的这些下作心思。 “君子待我以诚,我便待人以诚。与人交往,有来有往才是正道。天下便宜都叫你一人占尽了,你当人家全是任你哄骗的蠢人吗?” 抬手摸了摸被拍痛的头,长贵很不服气地嘟嘟囔囔,“穆大哥可不就是个傻子,我要是有他那么高强的本领,肯定立刻将人参抢了。” 卫小歌冷笑一声。 这么小就是个强盗,长大了还了得。 “是不是抢完人参,再杀人灭口。古往今来,抢劫杀人都是一个路数上的。你要不是我弟弟,这会儿便几个耳刮子抽死你。” 长贵默默垂着头,仔细寻思了片刻。 姐姐说得好像有些道理,与人交往的确得有来有往。 假使贪图那百两黄金,还想着要学武,两样都占全了,人家往后未必会那么相信他。推掉黄金只求学武,必定能获得穆大哥的信任。 他那么有钱,与他交往,往后黄金肯定会滚滚而来。 穆大哥是个傻瓜,没抢人参。世上傻子何其多,村子里就有一大堆,自己只需要懂得怎么去利用别人就好。 当然,得多长个心眼,提防那些聪明人,免得被对方杀人抢劫了。 想明白了这个人生大道理,长贵愉快地抬起头来,冲着卫小歌笑了笑,这个新姐姐倒是懂得不少。 “姐姐,我记住了,往后与人交往不胡乱骗人。” 见长贵那张清秀的小脸,在渐渐西沉的夕阳中笑得真诚,卫小歌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觉得稍微有那么点欣慰。 一点一点的灌输,总能将他领到正路上去。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时肚子饿,偷鸡摸狗只是权宜之计。往后有能力,再补回去就是了。 哪一头都要占尽,纯粹就是欲壑难填。小小年纪坏了心性,就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无法控制自身贪念,再没回头路可走。 嗯,丁土说过,长线任务就是教导两个弟弟成为高尚的正道人士。 想到这里,卫小歌忍不住皱眉,长线任务,主线任务,支线任务......到底有多少种不同类型的任务啊? 小长富白天睡足了,又吃了人参,精神头很好。他听不懂姐姐和哥哥在讨论什么,也不晓得两人心中所思彻底南辕北辙。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玩,玩,和弟弟玩。” 今天长富认识了新朋友,跳塌了木头床,屋子也垮了,这日子过得.......对他来说,也算是非常惊喜交加了。 卫小歌拍了拍身后小娃娃的屁股,以示知道他的存在。 正事要紧,今天晚上还得找地方睡觉。 “长贵,我们家从前住哪儿?” “就在茅屋下方不远,全村最大的砖瓦房就是咱们家的。”长贵怏怏说道,仿佛并不大愿意住到那里。 “咦......” 卫小歌微怔。 稻花村基本都是土坯房,只有七八间稍微像样的砖瓦房,最阔气的就是长贵说的那栋。离其他村民的房屋有些距离。占地不小,而且看着也十分高大。 本以为是村里老财主住的。 不过,她想到长贵白皙的胳膊腿,还有长富到如今还剩下不少的肉膘,显然从前是村中富户。 这里面又有些说不得的故事了。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得得得”的蹄子声,卫小歌扭头一瞧,不由得乐了。 白泽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这货显然认定了她这个“姑娘大王”。 抢了鹿大王的驴小弟,会不会有些麻烦的首尾?卫小歌略微有些担心。管他呢,无主的驴子,谁牵回去就是谁家的。吃了那么贵的人参,它这一身驴肉卖了都赔不起。 她亲昵的冲着白泽笑了笑。 见新大王笑得如春风一样温暖,白泽很热络地蹭了蹭,急急忙忙表功。 “我已经跑满了十大圈,今天真是下脚如飞,好似腾云驾雾,非常痛快!这不,跑完了顺着你们身上的味道找来了。” 没想到它还有个灵光的狗鼻子,往后可以充当猎驴。卫小歌啼笑皆非,赶紧吩咐道:“白泽,不要说人话。” 一头驴子说话太稀奇,谁知道附近有没有村民路过。 白泽懊恼地举起蹄子,捂着大板牙又道:“哦,忘记了,总以为还是在山里。” 卫小歌长叹一口气,马上当耳旁风了,刚叮嘱它别说人话。还有,谁家的驴蹄子能举到嘴边,这种高难度动作,是不是太离奇了些。 长贵显然也意识到这点,“扑哧”笑了一声。 夕阳西下,古道西风黑驴子,外带三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徐徐走向那间与别家相比,显得阔气无比的大砖瓦房。 远处时不时传来小孩的哭闹声,妇人们高声的叫骂,一派和谐美好的田园风光。这边却安静得可闻蛐蛐声,显得卫家与整个村子格格不入。 “不是说你大伯家还剩下一个儿子吗?”卫小歌不解地问道。 “给大伯娘的娘家人接走了。”长贵淡淡答道。 “我还以为被你弄死了呢!” “姐,你当我是什么人啊,杀大伯一家的是上个姐姐,根本不关我的事。”长贵满面愤慨的解释。 卫小歌摆摆手,表示听见了。事实真相只有长贵一人知道,他的话,十句有五句含水分。大伯娘的娘家人也太善良伟大了,将一个打死人的傻子接去抚养? 哎....... 没理会他装模作样叫屈,她继续问道:“家里就没其他亲戚了吗,这么大房子没人住,也不怕浪费。” 长贵摇头,“都死光了,爹和大伯就两兄弟。原先家里雇了些别处来的长工,早走了。村里人都说咱家房子邪气,风水不好总死人,避讳得很,根本没人敢靠近。” 他眼底却是没多少动容。 死光了?卫小歌忍不住又多看了长贵一眼,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这小子心够硬的。 说起来,死了一家又一家,谁还敢来附近逛,难怪今天下山碰见的两个大叔一脸晦气的模样。老宅没叫人一把火给烧干净,都算是村民们善良淳朴了。 走到离篱笆墙十步远的地方,从老宅里传来咿咿呀呀的怪声,似乎是一男一女。 长贵一脸古怪,面色一红,慌忙垂下头。 “咦,不是说没人吗?”卫小歌一心注意着声音,并没察觉到长贵的异样。 她很快就分辨出这是什么怪声。 这种破事可不能让小孩瞧见,卫小歌脸色一沉,将背后的长富放下交到长贵的手里。 “长贵,你们两个在外面等等,我去赶走里面的人。” 篱笆墙正中间的院子门敞开着,往里去的棕漆大门也只是虚掩。里面的人倒是肆无忌惮到极点,在别人家里苟合,真是太糟心了。 卫小歌弯腰拾起一块石头,举手便猛地砸到大门上,发出“咚”的巨声。 “里面的人听着,赶紧滚蛋,别让我找人举着火把来瞧热闹!” 女的大声惊呼,男的却是扯着嗓子叫,“谁敢搅了老子的好事,活得不耐烦了。” 声音如破锣,说不出的刺耳。 女的似乎有些担心,“二狗子,你成日在镇上厮混,老娘还要做人呢,快些走快些走。听声音是卫家的小娘皮,她如今就是个疯子,上次还和卫大傻子撕打成一团。” 不知道那个二狗子做些什么,女子又是一声惊呼,“你个死人样,都这当口了......” “怕什么,我这就出去,黄花大闺女的滋味,可不是你这个老婆娘能比的。” 没多久,大门吱呀地打开,那个叫做二狗子的,穿着条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裤子,歪歪扭扭地走了出来。 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砍刀。 第十二章 追来了 借着半明半昧的夕阳余辉,卫小歌眯着眼,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人。 个子不高,趿拉着一双烂布鞋。满脸横肉带着说不出的猥琐,一条刀疤从耳边拉到下巴,看着分外狰狞。一看就是个横行乡里的二流子。 她有一种想立刻踹死这人的冲动。 “果真是你这小娘皮,呵呵,真是送上门来了。本来还打算改天再去寻你一起快活。” 二狗子咧开嘴邪笑,露出一口黑黄的烂牙。 他听说卫家有些邪气,除了几个小的,全都死光了。虽然早就动了歪脑筋,却因为心里总犯嘀咕。不过,既然卫家窈窕标致的小娘皮亲自送上门...... 想到这里,他心头火热之极。刘寡妇虽然风骚,却是皮肉松垮,与村里出名的卫小娘子简直是天上地下。 握着一把明晃晃的砍刀,二狗子朝前迈了几步。 隔着老远,卫小歌都能闻到一股难言的酸臭味,真是恶心之极。竟然想抢强民女,你找错人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她的匕首已经出鞘,藏在背后,蓄势待发。 只要二狗子走到近前,此人的烂命就会交待在这里。 还没等到她动手,忽然间一道人影飞速掠过她的头顶,刀光一闪,暗红的血飙出老高,一颗人头落地,咕噜噜地滚到卫小歌的脚边。 二狗子竟然成了个没头的死狗子。 脖子上还在往外喷血,因为刀速过快,没头的身子,直挺挺地站了片刻才倒下去。 卫小歌浑身寒毛倒竖。 好可怕的速度,好锋利的刀,好残忍的手段! 人却不是她杀的,虽然她也很想杀了二狗子。 随着二狗子的尸体“嘭”地扑倒在地,四面八方竟然有十来道黑影子,嗖嗖嗖地如蝙蝠似的乱窜。夕阳最后的一点微光,照在黑衣人身上,让人感觉到诡异万分。 瞬息间,屋中忽闻女子的半声嘎然而止的尖叫,便再无任何声息。显然与二狗子一起的女人,也被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杀了。 那十八具尸体的同伙,终于来了。 看来最终还是无可避免,牵涉到穆剑客的仇杀之中,惨遭池鱼之殃。 卫小歌面色一沉,立即将手里的匕首缩回袖子中。匕首不能让对方看见。此物来自穆剑客,这还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有武器。 手持武器,就代表着戒备与反抗,只怕立刻会被对方无情屠杀。 对方已经连杀两人。 目光定格在二狗子无头的尸身上,她感觉到后颈冰凉,一直凉到骨头缝里。 不借外力,在空中飞纵不应该是人类能做到的。这些黑衣人与穆剑客一样,彻底是她理解能力之外的产物。 如果那一刀如果冲着她,后果与二狗子必定一模一样,轻松得如同捏死一只小蚂蚁。败军之将死前尚且能背水一战,她连一战的资格都没有。 冷静,冷静...... 必须要非常的冷静。 深深吸了口气,卫小歌本能地将呼吸放缓,一吸一吐之间,心慢慢静了下来。 既然黑衣人暂时没动手,那么对方不一定会马上砍掉她的头。所以,一根手指头都不能动,连举手投降都不行。任何动作都可能会产生误解,让对方认为她试图反抗或者是逃跑。 她静静思索着,如何能寻到一线生机? 除了黑衣人放过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她悲哀的发现,唯一的生路就是束手就擒,然后以自身的价值打动对方。 自己有什么价值?所有的不过是比常人多的勇气罢了。 “请各位不要伤了我家弟弟。”卫小歌说道,将声音放软,带着恳求,表示她并不是要反抗。 没有人搭腔,十几名黑衣人忽然销声匿迹,仿佛刚才她所见到全部都是些孤魂野鬼似的。 过了片刻,大门里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子声音,“带你弟弟进来。” 脸上的表情是冷静的,然而卫小歌手心里全是汗水,她步履缓慢,退到篱笆围墙的外面。 弟弟们是千万不能带进去的,对她来说只会更加碍手碍脚。 再则,他们两个要是死了,她卫小歌本人立刻便跟着奔赴黄泉。有绑定的女主系统在身,她就是个给两个弟弟提鞋的炮灰命。 正因为彻底搞清楚了主次关系,两小必须逃命,她却不能跟着走,得苦哈哈地留下来打掩护,拖延时间。 什么女主,根本是忠心护主的丫鬟。 卫小歌低着头看着长贵,见他脸色惨白,怔怔地坐在地上,眼神带着无限恐慌。 瞅了瞅尿湿的裤子,她终于确定,这小子不是个老鬼穿越的,的确是个孩子。不过他并未吓得尖叫,还记得将长富挡在身后,比大部分的成年人要厉害了。 至于她自己,即使没多少前世记忆,卫小歌早觉察到,她彻底不在正常人的范畴之内,必定经历过许多厮杀与喋血。 正常人面对这种可怕的场面,会有各种反应。有的人会失控尖叫,歇斯底里。有的人脚软手软,瘫倒在地。 是不是冷静得过份了点? 抛开杂念,卫小歌定了定神,便蹲下身子一把将长贵揽住,“弟弟别怕,姐姐在这里。” 口中安慰着,底下的手却按在地上,将她唯一能防身的匕首,直接埋进土中。 长贵瞪着眼看着姐姐,为什么将匕首藏到土里,是怕被人发现与穆大哥有关吗? 卫小歌见长贵眼神还呆呆的,忙使劲地捏了捏他的手臂。将人参塞到他怀中。紧接着递给长贵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眼睛斜斜地看着白泽。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长贵强行按捺住跳得极快的心,拼命思索,想弄清楚她的想法。是了,姐姐的意思是,用人参收买白泽,让它带着自己逃命。 他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懂了,看样子,姐姐却是不打算走了。她......她竟然要留下来?她会死吗? 见长贵似乎明白,卫小歌又道:“你还走得动路么?” 长贵已经无力再想什么了,他赶忙配合着姐姐,哆哆嗦嗦地说道:“姐姐,我怕......我站不起来,走不动路。” 百忙之中,卫小歌点点头,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这小子真是个人精,果然明白她的意图。 场面越混乱越好,她抱起长富,在他屁股上使劲地掐了一把。小娃娃顿时嘴巴一瘪,放声大哭起来,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要掐他的小屁股。 轻轻拍着长富的背,卫小歌口中不断哄着。 “长富乖乖,别哭,等下给吃糖糖......长贵,等下我们进了屋子,你什么都别做,一切听姐姐的。走不动路没事,让驴子驮着你和小弟进去,别怕别怕,乖哦......” 将长贵扶上白泽的背,摸了摸驴头,她凑到驴耳朵边轻声说道:“白泽,等下我说跑,你就赶紧飞奔,人参在长贵的手里呢!” 她说完这句话,猛地将哭得惊天动地的长富塞进长贵的怀中。 “跑!” 白泽得了命令,闻到长贵怀中那股诱人的人参味道,浑身精神一震,拔腿就跑。 目送着驴子如一道青烟似的远去,卫小歌心中抽痛。真是命比黄莲三分苦,还不如留在山洞和穆剑客挤一挤呢! 违抗对方的命令,人家也许会立刻挥刀砍了她的脑袋。 但是她却只能拿项上人头作赌。 隐约的记忆中,无奈英年早逝这种事,应该算不得头一遭了。 没有弟弟们在身边,至少不会那么被动。 她已经够被动了,被动到彻底是个被人随意碾死的蝼蚁。 面对着如同深渊似的门洞,卫小歌苦笑道:“我并无任何抵抗的意思,只愿不要殃及幼儿。” 黑乎乎的屋子里,已经有一点微微的灯光,显然那群黑衣人已经找到灯油等物。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仿佛那些灯火只是鬼火似的。 这里原本是她准备安稳睡一觉的家,眼下却被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人占去了。自己那点小手段,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如此引颈受戮,痛苦到极点。 她心潮起伏,面上却显得平静。 默默地等着,等待着仿佛深渊中凶兽一般的男子声音,来裁决自己最终的命运。 第十三章 机锋(上) 死,或者生?这个千古难题,对于哈姆雷特而言,是他本人的问题。 对于目前的卫小歌来说,是黑衣人的需要考虑的事。 等待充满了煎熬,幸而这份煎熬并没有太久。 “进来!”屋子里又传来先前那名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质疑和的权威。 没有立刻就砍了,有转机,卫小歌心想。 绝对不能怯场,她转过身来,踏着显得很沉稳的步子,朝着命运之门挺进。轻轻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心中难以言述复杂。 即使心性比常人要坚定许多,面对可能的死亡,终究是不甘心。 正在此时,黑暗的门洞中,“嗖”地一箭,冲着她的肩膀射来。 她本能的一个侧身,避开了这一箭。 对方没用刀砍,而用箭射,也是意料之中有可能发生的事。其实发生任何事都算是意料之中,因为什么事能发生。 将自己摆在如此恶劣艰险的位置上,卫小歌默然,生活有的时候,就是一曲悲怆。她耳边响起了那段曾经很熟悉的交响乐,鸣奏着痛苦,绝望,却在绝望中绽放出生命的花朵...... 向命运发出挑战! 第二箭很快射来,速度比先前更快。尖利的呼啸声,如颤抖的手拉出小提琴最高的音。 如一个随着音乐翩然起舞的舞者,她脚下一个错步,旋身闪开。箭擦着衣服袖子而过,将原本破烂的衣裳,又划拉开了一道口子。 然而,第三箭紧跟着过来,眼看已经到了胸口。来不及移动脚步,她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朝后仰倒。 也许是最后的探戈。 擦着鼻尖,细细的箭影从眼前掠过,不带一丝感情地削走了一缕扬起的发丝。 仍旧是避开了。 第四箭几乎与第三箭同一时间到达,贴着地面而来,她下盘不稳,避无可避。 只能就地翻滚。 她毫不犹豫侧身倒在地上,手臂,腰力,脚后跟,带动着身体,再次旋转。 第五箭,第六箭,第七箭...... 没有南瓜马车,也没有水晶玻璃鞋,只有一名苦苦求生,在尘土中翻滚的人,努力地跳着一曲悲怆的灰姑娘。 第七箭之后,便再无箭支射来。 一曲终了,却并无观众的掌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 卫小歌静静地躺在地上,四肢因为力竭而颤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脑子有些缺氧,高度紧张不断精准地躲避箭支,让她耗费了太多的精神。 她已经明白对方不是真的在杀人。 第一箭的速度很慢,也并非是冲着要害。接下来,一箭快过一箭,速度恰到好处,第七箭恰好是她的极限。仿佛料定了她的潜能,逼迫她全力施为。 这其实是一场猫戏老鼠的游戏。作为老鼠,卫小歌很尽职扮演着她的角色。 “你可以进来了!”大门内那声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该来的还是肯定会来,卫小歌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巴,扯了扯被箭不断划破的衣裳。 然后,面带着一丝微笑,挺起背脊,慢慢地走进了门。 输人绝对不能输阵,不能被对方当个蝼蚁似的看不起。 黑衣人毫不犹豫宰了二狗子和那个女人,人命在他们眼里贱如草芥。如果觉得自己没一点价值,引不起他们的兴致,肯定随手弄死。 所以...... 如果不想被人当根野草随手拔了,就得堂堂正正,不能有半丝卑颜奴膝,这是她唯一的保命机会。 必须要引起对方的好奇,或者说,一丝尊重。 卫家从前的老宅,身为假主人的卫小歌却是第一次踏入。 一盏如豆的油灯摆在一张方方正正的红木大桌子,除了油灯,还搁着一张缠着金丝的硬弓与一筒箭羽。 刚才的箭都是以这张弓射出的吧!看来拿自己当猴耍的人就是就是眼前这名男子了。 屋子里只有一人。 桌子两边各自有一张很宽大的椅子,雕刻着代表着富贵吉祥的牡丹。其中一把大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一名男子。 男子差不多三十岁上下,身穿一件深紫色束袖长衫。长衫不知是什么质料,却显得十分华丽高贵,手腕与下摆之处均有繁复而精美的绣纹。 长方的脸,轮廓分明,看着十分硬朗。 唇上留着修剪得很整齐的短须,不知为何眉心却皱着,有一道因为长年皱着眉而生出的浅沟。 浑身带着一股迫人的寒气,让人感觉极其压抑。 卫小歌的心猛地颤了两下。 很有威势,身份应该很高大上。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兴致和她玩游戏?他看起来不像是一只爱逗老鼠的猫,却更像一只随时撕裂豺狼的凶狠老虎。 “你是谁?”紫衫的老虎问道,因为略皱着眉头的缘故,眼睛微微眯着。 这是个好问题,因为对方已经好奇了。 心弦绷得有些紧,卫小歌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心率的跳动渐渐缓了下来。 不能露出丝毫胆怯紧张,必须撑下去。 将自己摆在同等的位置上,才能得到对方最基本的尊重。如果磕头求饶,那么就有可能被当个猪狗杀了。 并且,她似乎从未有过当磕头虫的习惯。 她笑了笑道:“其实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比较合适,因为阁下正好坐在我家。我姓卫,这里恰好就是卫家。” 这名看着应该很有威严的男人,微微怔了怔,忽然淡淡笑了,仿佛被取悦了一样。 “小姑娘,你很懂得得寸进尺。我并不喜欢滥杀,却也不介意随意抹杀一些看着不顺眼的东西。” 卫小歌的脸上仍旧带着很从容的微笑。 不滥杀?二狗子死了活该,但是另外那个女人罪不至死。应该是让您看着不顺眼了吧。 她继续打了一句机锋,“看我不顺眼的人总是不少,比如说阁下先前杀死的那个蠢人。即使您不杀了他,他很快也会死在我的手上。” “很有趣的人,想不到一个小村子中竟然有你这么一号人物。”紫衫男子稍微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子很安静,只听见他的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着。 嗯,就是这么有趣。卫小歌松了一小口气,对方的态度似乎有些缓和。任何生机都不能放过,她一丝一毫都不想死,而且极其不想身首异处那么死。 真的会很难看。 “你是谁?”过了好半晌,男子回过神来,再次问了同样的一个问题。 卫小歌挺起背脊,打起精神。 接下来就得步入正题了。故弄玄虚的把戏只能引起人家初步的好奇心,继续胡扯,人家未必有那个耐心。 惯常来讲,浑身带着上位者气息的大人物,耐心一般极其有限。 她很简短清晰地回答,“我叫卫小歌,这里是我家老宅,被人霸占后还是第一次回来。我父母双亡,因为需要抚养两个弟弟,因手底下有几分手段。” 紫衣男子的耐心果然有限,他的眉头皱得比先前还要高,大约是感觉到眼前这个小姑娘说话不尽详实。 “你在考验我的耐性,说实话,我经常有杀人的冲动,需要极力忍耐。那头驴子既然是你家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在问什么,那人到底在哪里?” 卫小歌怔住,心再次绷紧,背心冒出冷汗。 紫衣男子应该是在问穆剑客的下落,他为何这么问,难道已经知道了。 是顺着白泽的脚印追来的?难不成先前她带着驴子来老宅,后面竟然有十几个人跟随而不自知。 如果被对方认为和穆剑客有勾连,最后的一线生机,就彻底没了。 第十四章 机锋(下)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卫小歌硬着头皮继续道:“这位大人,我从山林里的尸体上摸了些钱财。而且只拿了一小部分,并没有全取了,怕死人钱不吉利。” 不能将剑客穆某某给供出来。 连白泽都知道卸磨杀驴这个道理,说了自己肯定会死得更加惨不忍睹。 紫衫男子冷笑道:“小姑娘,你掩盖得很好,只有在两丈远的地方,发现你留下了两个脚印。你能告诉我,一个村女是怎么做到如此谨慎,你的来历相当可疑,不是吗?” 卫小歌紧绷到极点的弦,略松了少许。 原来如此。 紫衫男子在白泽停脚的地方,发现了女子脚印。黑衣人应该是跟着驴蹄印而来,并且,由此推断她就是那名在尸体旁留下脚印的人。 而不是真的知道她与穆剑客有牵扯。 穆剑客闯进茅屋,纯属不幸的巧合。 卫小歌没想到这人竟然细心到这种程度,不过她当时的确只取了些银子,并没有干出什么救人的事 她面色一片坦然的说道:“大人,我从小比别人机灵胆大,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时常进山打猎。瞧见满地尸体,虽然取了些银钱,可是非常担心被卷入仇杀之中,因此不得不小心。” “哈哈......是吗?”紫衫男子放声大笑,仿佛被娱乐到了。 对方笑得太惊悚,卫小歌脸上的肉抖了两下,毛骨悚然。刚才说笑话了吗,人家竟然笑得这么开心,这是个什么道理。 仿佛是读到她的心声,紫衫男子仿佛如翻书似的收了笑脸,恢复了之前的阴冷和不耐。 “我姓万,人称万人屠。这次我是来追杀一名姓穆的男子,他大概二十五岁左右,面白文秀。腰间常年佩一柄长剑,比寻常的剑要细上四分,身边应该还带着一名两岁小儿。 你知道他的下落,给你三息时间,立刻给我说出来。是死是活,自己挑!” 卫小歌的心猛地沉入谷底。 “万人屠”这种杀气腾腾的匪号,除了杀猪的,还有杀人如杀猪的大恶人。 别说三息,就算是三天也不会说。坦白从宽这种事,她可一点都不指望。逼供完了之后,惯常的做法都一刀剁了。 “一......二......三......我帮大人数完吧!”她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位浑身杀气的男子。 只能拿脑袋赌运气了。 渡秒如年...... 良久之后。 “过来。”万人屠说道。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王霸之气,简直都侧漏了。 卫小歌浑身别扭,仿佛这种霸气是她应该有的,此刻却换了另外一人。 她不打算违抗对方的命令,朝前走了五步,距离万人屠只有四步远。 “走近些,让我仔细看看你。” 这句话更是别扭到极点。 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男人那无动于衷的表情,卫小歌确定对方没有二狗子那种龌磋心思,因此朝前又走了三步。 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很清晰看见万人屠寒光四射的黑眼睛,还有他唇上精致的短胡须。长衫一尘不染,脸上干干净净,敲打着桌面的手指也很整齐,指甲修剪得贴肉。 这是个自律并且小心谨慎的人。 而且绝对一身的洁癖! 此刻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可以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在山上奔波了大半天,吃了人参还打了二十遍拳脚。并且刚才为了躲避箭支满地打滚,此刻浑身都是泥巴。 污泥里翻炒了三遍的蓬头鬼,打不过你,还熏不死你吗。 卫小歌苦笑,这当口了,还有心思苦中作乐。难道不怎么怕死的人,都自带狗血的幽默属性。 果不其然,万人屠的鼻子稍微动了动,眉毛挑起。 “拿水来。”他转头对着空气说了一声。 “是,大人!”一名女子在某个阴暗地角落应承了一声。 没过多久,一名黑衣蒙面的女子,轻轻松松提着两大桶水,放在万人屠的身边,并且很贴心地带了个木头脸盆。她做完这些,便很恭敬的倒退着回到后面。 一盆凉水兜头兜脑浇在卫小歌的脸上,不知万人屠使了什么法门,普通的水竟然如针刺,万般疼痛。 第二盆水再次淋到,这次是冲着身体,如重拳头击在胸口,让人怀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 足足十来盆水,地面水汪汪一片成了泽国。 卫小歌痛得弯下腰,咳嗽了数声,怀疑马上就要吐血了。这是给自己上刑,还是因为洁癖发作,当堂淋浴? 她希望是后者。 两人的距离很近,如此多的水万人屠的衣服却是没沾到一滴,卫小歌心知这是很非常高深的武学。要不是对方是个恶棍,倒是有些羡慕。 她拼命地忍着疼痛,求饶什么的,想都不用想。 即使下一刻横死,死前必须有个人样。做人非得这样,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的道理。这种固执的念头,恐怕也是前世的性格吧! 大约是因为卫小歌倔强万分的姿态,万人屠眼中露出少许兴致,哈哈大笑了几声。 仔细地打量了下眼前的这名衣衫破烂的小姑娘,他脱口而出,“若不是你是个姑娘家,我几乎想说,好一条汉子!” 稍微缓了缓神,卫小歌呵呵干笑了两声。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来两盆水肯定就倒了。 听口气,对方的杀意不但去了,似乎还多了点尊重,这是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好事。 她抬手将面上的湿头发拨到脑后,拱手道:“过奖!” 万人屠手指依旧习惯性地敲打在桌面上,忽然大手伸出,一把扯过眼前的小姑娘,另外一只手掌紧贴着她后心。 “你......”卫小歌的脸顿时开裂。 不会吧!难道遇到个牲口? 她忐忑不已,不料对方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后心却有一股暖流传入身体之中,快速地在体内绕了一圈。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只大手已经离开了。 这是做什么,大夫体检吗?卫小歌茫然地抬起手,下意识的在胸口拍了拍,平定了下心神。 被杀了虽然很凄凉,但是最凄凉的却是先什么再杀。如果真是如此,不如咬舌自尽来得干脆些。当然,最好提前能将对方的脖子给咬断。 她却不知道,万人屠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极其失望。 先前他以真气探查了一番,别说通脉,或者内窍,竟然连最基本的引气入体都没达到,彻底就是个普通人。 一个毫无修为的人,躲避箭支很是迅速,判断之精准,比那些受过专门训练的人还要强悍。 并且定力这般强,生死当前能镇定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简直闻所未闻。 想到这里,万人屠几乎有两分爱才之心了。 然而,小姑娘脏得离奇让人无法忍耐,让他感到极其不舒服,仿佛觉得虱子随时会跳到身上似的。 洗去一身的污秽泥土,虽然略显黄瘦,不见得天姿国色,却也有几分看头。稚嫩的瓜子脸,鼻梁不高,唇如菱角微微上翘,不笑也仿佛带着一丝笑意。 一双眼睛好生明亮。 最让人摸不透的是她身上那股勃勃生机,仿佛认定了他不会杀了她。这股杂草似的生机,竟然无端端让他感觉到自身的阴暗,颇有岁月不饶人的沧桑之感。 他有些吃惊,小姑娘最多不过十三四岁罢了。 然而......倘若十三四岁才开始修炼,年龄着实太大,可惜了! 可惜了! 第十五章 支线任务第一步 万人屠取出一条丝帕擦了擦手。刚才查探小姑娘是否有修为在身,沾了点她身上的水。触碰到陌生人,让他感觉到非常的不舒服。 卫小歌用眼角瞟了他一眼,见对方一脸嫌弃的模样,瘪了瘪嘴,忍不住腹诽不已。被你碰了一下,我还没去洗背,你倒先擦起手来,真是个娘炮! 万人屠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卫小歌的表情,他正皱着眉寻思。 小姑娘当然知道穆乘风的下落,因为那柄御赐的含光匕在她的手中。 之前还看见她将匕首藏在背后,大概是准备杀了那猥琐村汉,此刻似乎没瞧见。不外乎藏在外面的院子里,或者已经交给了驴背上的小娃娃。 不过他却懒得花精神继续问下去了,要找到穆乘风并不难,那头驴子自然会带路。这小姑娘虽然行事沉稳,到底不懂得算计,放走了两个弟弟,反而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再则,凭穆乘风的性情,倘若知道连累了人家,必定会拼死来救。 看来还得立刻出去一趟,主要是身边闲杂人等太多,反而不好行事。 万人屠想到这里,又看了看卫小歌一眼,虽显得有少许不安,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心想不知这小姑娘是个什么来头,倘若真是这小村子土生土长的,倒是很出乎人意料之外。 她为何宁死都不暴露穆乘风的下落? 见万人屠似乎在沉思,卫小歌心中虽然七上八下的,不过却也觉得自己这条命暂时还不会丢。对方脸上仍旧是一副不屑的模样,不过却没多少的杀气。 正等着万人屠有什么下一步的行动,准备见招拆招,不料她眼前猛然一道紫影闪过,脖子后面再次一痛。 又被人用一记手刀给劈了。 这个世界都流行用手砍脖子吗,这是她软倒在地之前最后的念头。 劈倒了卫小歌,万人屠抓起她的腰带,如拎包袱似的,将她提出门外。 出门前,他扭头说了声,“原地待命,谁也不许跟着。” “是,大人。”这次数人齐声答应。然而堂屋中空无一人,天知道他们都在什么地方窝着看热闹。 此刻的卫小歌却没看到这一幕。 她又见到了丁土的万年不变的背脊,青丝无风自动,衣袂飘飘,依旧是那么仙气缭绕。 “又来了?”丁土拂袖撩开长长的袍子下摆,缓缓转身。 “是不是每次晕过去,都会见到你?”卫小歌好奇地讲道。 每次来之前都是晕的,回去后也都是横在地上。 丁土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垂着眼皮道:“是也不是。你开启了支线任务的第一步,我特地来告知一番。” 卫小歌忍不住皱眉,又装神弄鬼,什么叫做“是也不是”? “......然后呢?隐藏的支线任务,您给透个信行不?” 丁土摇摇头,“支线任务需要你自己去探索。支线任务第一步,查出穆姓男子背后的隐秘。如果探查出的隐秘出现大量错漏,不但不会有功德,反而会被倒扣的哦。 话说回来,看来还是得有个像你这样的奇怪人来做女主,不然脑袋肯定被人切了。刚才看到二狗子被杀了,感觉怎么样?紧张吗,害怕吗?” 卫小歌诧异地看着丁土那张貌似仙人的脸,无语凝噎。 这都是些什么奇怪的问题,看着好似个仙人,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斯文有礼,比起穆剑客差远了。 太八婆了吧! 见卫小歌用非常惊讶的目光看着他,丁土咳嗽了两声,举起宽大飘逸的袖子掩了掩嘴。 先前好像略微有少许失态,被人鄙视了。 他若无其事继续说道:“嗯,支线任务第一步开启了,接下来会有什么隐秘呢?我看好你,加油哦!” 卫小歌抖了抖,鸡皮疙瘩往下掉。不要用这种卡通少女的口吻说话好不好,太恶心了。 回过神来,她忙将丁土刚说的话给整理了一遍。隐藏的支线任务第一步,是要揭开穆剑客的隐秘。完成得不好,还得倒扣功德点。 系统果然烂得出奇,福利真的很差。要牛干活还不给牛吃饱,日子没办法过了。 不过,她还有一个不得不问的问题,“等等,老丁,第二个主线任务,‘强大男人的好感度’该怎么确定......” 话音未落,红木龙头拐杖冲着额头而来。 “走你......”丁土那张薄唇淡定地吐出两个字。 走你妹! 卫小歌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却换了。 她已经不在屋子之中,而是被万人屠拎着腰带,竟然一起一落腾空在飞跃。 速度极快,身旁的景色不断倒退。 她彻底震惊了,这绝对是人型汽车,比驴子白泽还快。想到这里,卫小歌暗暗叫苦,万人屠没有追长贵他们,并不是追不上,恐怕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咦,你醒了?”万人屠的声音传来,带着些惊异。他原本以为这小姑娘至少得昏迷个把时辰,没想到才过去这么点时间就醒来。 “嗯,我一旦晕过去,一般很快就会醒。体质问题,不好解释。” 卫小歌只能给他这种烂理由,听着就不可信。 身负女主系统,被丁土拉过去之后,每次回来就是醒的,没办法掰开来细说。 暴露系统会被抹杀的! “是吗?”万人屠随口说道,猛地落到地上,停下了脚步。 卫小歌听他口气似乎心不在焉,抬起头看了看,发现他很专注地看着前方。 顺着万人屠的目光,她恰好看见前方的一幕让人无法忘却的景象。 一轮明月当空,****着上身的男子站在不远处,身姿修长挺拔,腰上悬着一柄看着很细的剑。他纹丝不动,仿佛是一道永恒的剪影,与深蓝色的夜幕融为一体。 卫小歌眼睛一亮,彪悍穆剑客出马了。 还以为长贵会赶着白泽往山里跑,看来那小子良心并没全部叫狗给吃光,跑去找穆大哥求救了。 然而,她却又开始担心,万一穆剑客败北,姐弟三人的命运堪忧。 穆剑客,你一定得赢啊!卫小歌双手合十,心中默默祈祷。 只要他能获胜,她不但能全身而退,其中满满的光环功德点,眼看就在向她招手。 大伙儿同一阵线,同仇敌忾,必定会产生点亲近感。再说穆剑客心思不多,还挺迂腐,套出他的秘密估计不会太难。 如此一来,支线任务的第一步,“穆姓男子的隐秘”便能获得。 并且,大家混得久了,第二个主线任务的“强大男主的好感度”,说不定也能慢慢混到手。 支线和主线任务都能落到他的头上。 想到这里,卫小歌心情激动,穆大哥你得加油啊! 可是,如果........该死的万人屠获胜,她的小日子可就非常不幸了。 穆剑客背后的隐秘,将永远埋进黄土之中,挖坟都挖不出什么来。 虽然感觉万人屠对她的敌意似乎已经去了,她未必一定会死。不过从这个阴晴不定的人口里挖出穆剑客的隐秘,简直比登天还难。 搞不到第一手的秘密资料,区区仅剩的一百多个功德点,被丁土扣两下,就彻底光溜溜了。 至于“强大男人的好感度”,虽然仍旧可以从万人屠的头上打主意。之前短暂的交锋,卫小歌单凭直觉的认为,这世上能得万人屠少许好感的人,恐怕凤毛麟角。 她被万人屠一个甩手,划出一道弧线,被当成垃圾似的丢到几丈外。 屁股着地的一瞬间,卫小歌还以为会痛不欲生,不料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轻轻着陆。 她微微一怔,不明白对方为何这么手下留情,先前还整得她要死要活的。 眼下却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卫小歌慌忙站起来,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土坡。 忙一溜小跑躲到土坡后面,免得两人打架波及到她,如果实在动静太大,逃跑也来得及。 但是要离开却是怎么也舍不得,两军对垒的盛况,不看几眼,恐怕往后肯定要惦记很久。 再则万人屠似乎一点都没有杀她的意思。 将头露出小半截,卫小歌蹲在土坡后面,眼睛错都不错地盯着前方。 第十六章 隐秘 穆剑客VS万人屠,两名高手对峙! 穆剑客衣衫不整,风尘仆仆,灰头土脸,虽然长得偏文秀,却带着些草莽英雄的气势。 万人屠却仿佛如刚从澡捅里捞出来的,干净得过份了点,瞧着就不像是个能打架的。 卫小歌心情很忐忑,到底会鹿死谁手呢? 良久之后...... 画风为什么不对了,说好的仇杀呢? 卫小歌万分惊奇,觉得脑子一下子彻底不够用了。 你们两个大男人,为何彼此凝视着对方,好像多年不见的老情人似的。 深情凝视着万人屠的穆剑客,轻轻叹了口气,“万大哥,为何偏偏来的是你。” ----为何偏偏是你。 这句话在卫小歌的脑子回荡了数声,她一个激灵,打了个冷颤。唱情歌吗? 夜风吹过,万人屠的长袍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沉默了一阵。“穆乘风,你就不能学聪明点,掺合到这烂摊子里作甚。将那小儿交出来,哪里凉快你哪里呆着。” 原来如此,她眨了眨眼,愉快地笑了。 穆剑客叫做穆乘风,这两人竟然是朋友,万人屠是来追小孩子的,并不是要干掉穆乘风。还好之前硬挺着没暴露他的下落,不然脑袋早滚到地上了。 穆乘风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万大哥,我应承玉妃,将孩子带走养大,纵是身死,也断不敢忘。” 万人屠冷冷说道:“被人当猴耍了还不自知,玉妃是个什么狗不闻的东西,值得你这般费心。” 穆乘风秀气的面孔泛起怒色,一张脸涨得通红。 “你......你怎地口出恶言,亏得我从前一心当你是个豪迈的英雄人物。旁人说你杀人不眨眼,我却觉得你必定是有些苦衷。” 卫小歌抿着嘴,没敢笑出声。狗不闻的东西,自然连五谷轮回之物都不如。 看穆乘风那个激动的,什么玉妃肯定与他有一腿。 万人屠仰天大笑,“哈哈,笑话!我万人屠行事,何须在意旁人怎么说。那孩子并非玉妃与国主之子,乃是无月妖僧的孽胎,此事连国主都知晓。” 穆乘风似乎一点都不信,仍旧一脸怒容。 “万兄,国主要以玉妃的孩儿到佛前献祭,她不得已托孤。此刻定然已被打入冷宫,甚至赐下毒酒白绫。你一堂堂男子,为何如此败坏她名声!” 万人屠面上神情显得非常不耐。 “我骗你作甚,你那位好表妹玉妃,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对你情深一片,当初她执意入宫却是另有图谋。 你也不想想,她一个后宫嫔妃,你却来自国主一心防范的燕城穆氏,如何能够废园相会托孤而不为人察觉。即使你穆家,这等疏漏的事也断然不可能发生,更别提王宫内院。” 穆乘风仍旧不信,“万兄,玉妃在宫中多年了,这点小事还是办得到的。” 万人屠摆摆手,“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玉妃这会儿活得逍遥自在,在王宫中耀武扬威,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罗哩叭嗦地交谈,旁边的卫小歌竖着耳朵,一字不漏地努力地听着他们话中之意。 支线任务,穆乘风的隐秘,就得靠他们这些云里雾里的话来解决了。 剑客穆乘风,身份似乎很显赫,来自国主有些忌惮的燕城穆氏,有一名心爱的表妹入宫为妃。 那位亲亲表妹玉妃,给国主戴了顶绿帽子,与某个叫做无月的妖僧,生了个儿子。于是表妹扯了个理由,却将这个儿子托付给了穆乘风。 如今冤大头穆剑客,冒着被人追杀的危险,一路护着人家的私生子逃命。 细细琢磨了一番,卫小歌总觉得万人屠虽然大部分可能是真的,但是有些不对头的地方。既然国主知道玉妃给他戴绿帽子,怎么还能容这位妃子好好活着,肯定早杀了。 既然表妹还活得很肆意,孩子说不定根本就不是她的,也许根本就不存在戴绿帽子的事。 不过,有一点卫小歌却是很肯定。 穆乘风这傻子给人骗了。 她躲在远处打量了下穆乘风,怎么看都觉得他很傻很天真。剑客风采马上直线下降。 孩子你还是尽早回家吧! 她正评头论足,不料万人屠忽然扭过头,“喂,躲着看戏的小姑娘,你不是说不知穆乘风的下落吗?如今他便站在此处,你还想如何抵赖。” 既然知道万人屠与穆乘风不是死敌,卫小歌心情轻松得很。 从土坡后站起身来,带着些微笑,如无其事地说道:“万大人,我从头到尾都没说不知道他的下落。” 当时只是用了些其他的托词绕圈子,却半点没提及穆乘风。 即使是带着点笑,笑容却未达眼底。 她对此人真是半丝好感都没有,蛮横不讲理到极点。仗着武力值高,任意欺辱弱者。实力不济的情况下,只能忍了,往后厉害了,一定如法炮制,拿箭射他一顿。 万人屠挑起浓眉,想了想当时的情景。 小姑娘直接数完了“一,二,三”,就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等死。 和穆乘风一样,都是愚昧的死脑子! 此时的穆乘风却是紧锁眉头,思索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孩子既然交到我手里,就得护他周全。万兄,你出手吧,我不会叫你为难的。” 卫小歌在旁边偷偷竖了根大拇指。 老天爷啊,这应该是传说中很极品的君子之风吧!然而,要不要这么死心眼,人家爹娘都不管孩子的死活,你操的是哪份心。 万人屠气眉毛直抖,原本习惯性眯着的眼睛,这会儿睁得极大。 “穆乘风,你这人可真是愚昧......罢了,实话对你说吧,孽胎乃是九幽鬼婴。你带他回去燕城,后果难测!” 这句话一出,穆乘风蹬蹬倒退两步,面上带着惊骇,“万兄,此话当真!” 卫小歌惊诧不已,九幽鬼婴是什么东西? “糟了!”她连穆乘风的隐秘都顾不得听了,拔腿就跑。 既然穆乘风出了山洞,应该是要去救自己。那么长贵和长富这会儿肯定在山洞中,并且与什么“九幽鬼婴”在一起。 听名字就知道邪门,那么两个弟弟很可能有危险。 别的事都是小事,弟弟们的事最大。 她边跑边大叫,“穆大哥等下再问,先去看看我家弟弟。” 忽然之间,卫小歌腰上一紧,身体腾空而起。抬头一看,竟然被万人屠当包袱似的抓在手里。 “指路!” 卫小歌忙说道:“左前方顺着小路走,路边有一株非常高大的歪脖子大树,右转五百步外的有一片陡坡。下方一丈有一块突出的石头,后面有个山洞。” 记性这么好,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穆乘风愣了半晌,赶忙尾随在后。 他心潮起伏。 虽然与万人屠私下有些交情,然而对方心思诡异,着实不大摸不透。说不定他是为了夺走那孩子,这才胡言编排。九幽鬼婴只是传说之事,从未听说真的会现世。 他不由得想起表妹程玉灵,她托孤之时那悲伤欲绝的面容,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玉灵天真善良,乃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 想当初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两情相悦,原是要结为百年之好,可是无奈却被迫进宫。万兄竟然说她与无月妖僧有染,这纯属污蔑,侮辱表妹高洁的品性。 就算孩子真的不是国主所有,表妹一个弱女子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被迫的。 他缓缓抽出腰间长剑,无论如何,也想要阻止万人屠。此人进了山洞,必定立刻就会杀了玉灵的孩子。 第十七章 鬼婴 穆乘风纵身而起,剑光如电,刺向万人屠正在空中飞跃的小腿。 感觉到身后袭来的凛冽剑气,万人屠却并未回头。反手伸过肩,直接拔出斜背着后方的紫鞘大阔刀,刀风斜斜撩到腿部,阻住长剑的势头。 借着对方这一剑的力道,身子却又朝着前方窜了几十米。 穆乘风骇然。 万人屠实力好生惊人,他细细一琢磨,此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在人前显示过武力。自己全力一击,竟然被对方轻描淡写的刀风,瞬间给扫得东倒西歪。 难道万兄已达到外窍期了,这么年轻的外窍高手? 还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三十岁以下年轻武修者所盘踞的青榜,如今位列二十一。就本国而言,年轻高手中应该无人能敌。 可是,却并未达到外窍,仍旧在内窍徘徊。 发现穆乘风竟然不要脸的拔剑偷袭,卫小歌简直气傻了,恨不得直接煽他两个耳光,将他脑子里进的水给打出来。不管是鬼婴也好,私生子也好,等下再说不行么? 真是有病! 她气得大叫,“穆乘风脑残了是不是,事情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又不是你的私生儿子,你瞎跟着凑什么热闹。我家两个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用牙齿咬,都要活活咬死你!” 被卫小歌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穆乘风愣了愣,脚步慢了下来。 卫姑娘的话虽然难听了点,可是说得在理。 他心中真是两难,如果阻了万人屠,万一孩子真的是九幽鬼婴,那岂不是陷长贵与长富于险地! 卫家小姑娘收留了他,还卖了人参,不然伤势恢复得哪里有这么快。如此忘恩负义,岂是君子所为。 万人屠“扑哧”笑了一声,这村女真粗俗。 然后满含讥讽的说道:“穆乘风,念在你曾经与我长亭共醉,有两分交情,这次饶了你,好自为之!” “罢了!”穆乘风怔怔收了剑,埋头加快了步伐跟上。打也打不过,难不成跑去自刎。 见他长剑入鞘,卫小歌抹了抹额上刚渗出的汗水,心中庆幸不已。看起来厉害的穆剑客,竟然彻底不是万人屠的对手。 这世道真是瞬息万变。 忠方变成反派,反派竟然在行善救命,画风好扭曲。 被高手提着飞纵,陡坡转瞬即至。此刻夜幕已降临,幸好今晚是个大满月,银轮悬挂高空,她勉强能瞧见那块突出的石头。 指着下方,卫小歌忙道:“万老大,就在那里。” 话音刚落,她已经被带到石头上,落下来的脚步极其轻盈,比一片落叶重不了多少。 一股腐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仿佛不知道是多少年的陈年老血,卫小歌一个不设防,干呕了两声。 心却猛地沉到谷底。 万人屠绷着一张脸,仿佛没有闻到味道似的,手中阔刀随手撩开了半掩着山洞的柴门。木头碎成渣渣,直接飞出去老远,山洞再无任何遮挡。 “鬼婴竟然死了!”万人屠皱着眉头,一脸嫌恶。 月光照不进山洞,根本什么都瞧不见。 “万老大有火石没有?”卫小歌慌忙问道。鬼婴死了,但是弟弟们呢。 她心急火燎,嘴角都长泡了。 “麻烦,睁眼瞎!”万人屠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声,随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枚极大的夜明珠。 夜明珠散发出柔润的淡黄色光芒,显得十分的高贵美丽,然而山洞中的景象却是恰恰相反,恶心得要命。 穆乘风带来的那个孩子,头裂开了半截,睁着一双死鱼眼躺在地上,被臭不可闻的腐血浸泡着,胸口插着一根看着很简陋的木剑。 血这么臭不可闻,根本不可能是个真正的孩子。 卫小歌饶是胆大,也不由自主地转过头,不敢再看第二眼,实在是太恶心了。 长贵和长富都不在里面,她心情松快了不少,别人有什么诡秘的恩怨,关她毛事。 一道清风拂过,穆乘风飘落到狭窄的石台上,垂手站立。 “真的是九幽鬼婴?” “你看不出来么?”万人屠瞟了他一眼,提手拔掉插在小孩身上的木剑,一股黑血咕噜噜地冒出,奇臭无比。 小孩的脑袋都开裂了,胸口的剑拔掉之后,不知为何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啊!”卫小歌轻呼了一声。 她后悔得要死,真是欠抽,刚才为什么好奇忍不住回过头来,恰巧看到这惊悚的画面。 这是什么鬼东西,要老命了,简直跟看恐怕片似的。 木剑嗖地被万人屠甩了回去,这次彻底洞穿了心脏。他顺手拔出刀来,有“唰”地一下,一颗人头滚落。 这颗头的眼睛始终是睁着的,邪恶诡异,仿佛死不瞑目。 “每夜它必须吸收阳气。穆乘风,你成日将此物背在背后,就没觉出异常?”万人屠淡淡说道。 他边说边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将手指咬破,涂抹在符纸上。 挥手间,那张染了血的纸便贴到孩子的头上,不见他点火却瞬间燃烧起来,耀眼的明黄色火光带着夏日阳光般的炙热。 顷刻间,头颅已经化为灰烬。恶臭之味竟然被这明黄色的火,给驱散了不少,只余下扑鼻的焦臭。 头被烧了,不知为何那具小小的身躯慢慢化为脓水。木剑倒在血泊污液之中,仍旧是干干净净。 穆乘风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背过身子不愿意再看。 “我一路被追杀,还以为是身体中毒受伤之故,身体有些虚弱,显然是被它吸收了一些纯阳之气。” 万人屠脸上的表情极其古怪,忽然呵呵地笑了两声,“乘风你真是对那妖女死心塌地,竟然如今还保持着纯阳之体,身为青榜二十一的高手,真气精纯,难怪无月妖僧会挑上你。” 面色黯然,穆乘风弯腰拱手,“万兄说笑了。这次承蒙万兄搭救,小弟感激不尽。倘若他日有需要小弟的地方,定当全力以赴。” 卫小歌竖着耳朵,一个字都没错过,连对方的表情都没放过。 听到万人屠的话中隐藏的含义,忍不住想笑。穆乘风竟然是个多情种子,虽然不知他年岁几何,今时今日还是个原装的童子鸡。 她心下了然,第一步支线任务,穆乘风的隐秘已经完全揭晓。 此人是燕城穆家嫡子,青榜二十一的高手,对王宫里那位叫做玉妃的表妹,堪称一往情深,至死不渝。 心怀叵测的玉妃,与无月妖僧勾结,将这个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九幽鬼婴托付给他,吸收穆乘风全身的什么各种气。 而且似乎还打算让他将这鬼东西带到燕城,祸害人家满城的人都未必可知。 长贵和长富呢!卫小歌拍了拍额头,得赶紧去找两个弟弟。 “穆乘风,先前我家弟弟有来过此地对不对?” 她连穆大哥都不愿意叫,竟然阻挡她搭救弟弟,真是太气了。 感觉到卫小歌语气中的不高兴,穆乘风露出十二分的歉意,忙说道:“给你们姐弟三人增添了不少麻烦,在下深表歉意。他二人先前的确在此,还有,嗯,一头白鼻子的黑驴子。眼下去了哪里却是不晓得。” 看了看不到四个平方米的山洞,卫小歌顿时哑然,白泽竟然也挤了进来了,还有其他人容身之地么? 不过眼下想这个是不是离谱了点。 “那我去找他们,也请两位帮忙留意!” 她说完这话,没等人家答复,扭身抓起山洞旁边垂下的粗树藤,便快速往上爬。 头顶清风吹过,两条人影“嗖嗖”两声,飞上了斜坡。卫小歌微怔,穆乘风与万人屠并没将她当个包袱拎着,直接就跑了。 “哼,求之不得,才不愿意被人当个货物搬来搬去的。”她瘪了瘪嘴,往后也要当个超级高手,也这么飞来飞去装X。 不过眼下还是个低手,她赶紧又加了把力气,手脚并用,很利索地攀上顶端。 万人屠和穆剑客两人自然早不见踪影,是不是去帮忙找弟弟,这个她并不指望。 第十八章 狡兔还有一窟 凉风拂面,头脑似乎清醒了少许。卫小歌站定寻思了片刻,九幽鬼婴是谁弄死的,长贵不会有这个本事吧,如果他真这么厉害,岂不早翻天了。 难道还有其他什么厉害的人物帮忙救人?可是看万人屠的样子,并未派遣手下前来。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样,应该不可能在蚊虫繁多的山上,最大的可能性还在村子附近。 她沿着这条走了好几遍的山路,拔足狂奔,很快便回到山脚下。 “咦......白泽!” 一头驴子孤零零地站在倒塌的茅草屋前,极其显眼的白色鼻子,在银色月光的映射下,颇有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微妙感。 白泽显然也发现了卫小歌,打了个响鼻边飞奔了过来,低头在她身上蹭了两下,忙说道:“哎哟哟,吓死驴了!” “长贵和长富呢?” “躲在茅草屋的下面。” “嘘,小声点。”卫小歌听白泽说话的声音太大,不得不再次提醒。 拨开一团茅草,白泽伸出蹄子,指着一块缺口漏风的板子。 卫小歌揭开木板,底下竟然有个地洞,一盏幽暗的旧油灯,泛着微红。长贵盘膝坐在地上,怀中抱着小长富,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小声地哄着。 厉害,比狡兔还狡猾,不止三窟。 听到头顶的响声,长贵抬头见是姐姐,抿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委屈之极。 这小子真是神了,卫小歌透出胸中一口积攒了许久的闷气。 既然他躲在茅草屋下面,哪里有什么高人搭救,九幽鬼婴根本极有可能是他弄残的。 她利索地跳进地洞,抬头对白泽说道:“你办事得力,非常好。不过今晚暂时去山里呆着吧,这里危险得紧,明天一早你再回来。” 想到之前还看到人头落地的场景,白泽点点头心有余悸。好在姑娘大王说过了,一般人没事不会杀驴。明天再回来吧,今天立了大功,立功越来越多,往后总能再吃上一口人参。 它见卫小歌将挡住地洞的木板放下,觉得应该积极点,忙伸出蹄子将茅草盖到木板上。打量了下觉得没有什么破绽,这才拔腿跑了。 卫小歌笑了笑,本来还想将手伸到木板的缝隙外去拉茅草,没想到白泽提前做好了,这驴子真神了。 “姐姐......我吓坏了!”长贵的声音带着哭腔。 长富从哥哥的怀中探出头来,脸上还有没干的眼泪,眼睛肿肿的,也跟着说道:“姐姐,怕,怕。” 饶是觉得长贵这孩子诡异得让人乍舌,卫小歌也感到有些心酸,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傻憨傻憨的小长富,铁打的心也软了。 她将两小搂住,口中轻言细语地哄着,“别怕,姐姐在这里呢!” 长富钻到姐姐的怀里,手还抓着哥哥的衣服,仿佛需要两个人才能让他安心。 地洞不大,三人挤在里面空间不算多。即使这么狭窄的地方,与斜坡中间的那个山洞相似,角落摆着一些怪模怪样的石头。 卫小歌留了下心,看来长贵很喜爱收集石头子! 里面有些潮湿,不过地上铺着几块不知从哪里拆来的木板。还有一张矮矮的给小孩子坐的小板凳。 油灯就搁置在板凳上。 简陋的地洞,两个孩子窝在里面瑟瑟发抖,让她感到鼻子发酸。 “长贵,地洞是你挖的?” “嗯。”长贵轻轻点头,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这孩子该是多没安全感,竟然在自家住所下方挖了个大洞,卫小歌叹气。 “长贵,姐姐的本事不够大,但是一定会尽力而为的保护你。你原先的姐姐是千真万确不可能回来,与其还有别人来占了这具身体,我只能希望你相信我。” 长贵怔了一瞬,忽然哇地哭出声来,“姐姐,你就是我姐姐,你会将长富吃的东西摆成一朵花。” 茫然了良久,卫小歌实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寻思了半天才猛然想起来。闲着无聊,将鸡丝扯开了,摆成一朵花放在长富的盘子里。 显然从前的真姐姐也会这么做。 难道这是爱心的表现,让长贵甘心当弟弟? 难怪长贵似乎一直对她并没什么敌意。 可是,卫小歌一直很不解,长贵真的很想念原来的姐姐吗?记得刚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外面下大雨,茅草屋里漏雨,长贵却由着雨水滴到她的额头。 她摸了摸长贵的头,抛出心中的疑问。 长贵低着头,好半晌才小声说道:“反正来的肯定不是姐姐,所以就故意使坏。” 卫小歌笑了笑,果然是个小孩心性,做这种无聊事。 “长贵真是个坏孩子啊!” 长富听懂了这句话,将头从姐姐的怀中抬起,眼睛清亮,傻呵呵插了一句嘴,“我是好孩子。” “嗯,长富是好孩子,姐姐最喜欢长富。”卫小歌见他实在太可爱了,顺手在他的腮帮子上轻轻捏了一把。 这句话简单易懂,长富咧开嘴笑得很开心,露出几颗小牙齿。原本一只手一直紧张的抓着哥哥,这会儿却松开了,双手环抱着姐姐的脖子,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身子拱来拱去,显得非常高兴,鼻子里还愉快地哼哼着。 唉......这世上大约最难抵抗的就是可爱的孩子。卫小歌忽然发现她好似彻底上了贼船。 长贵抿嘴笑了笑,脑袋靠在姐姐的肩膀上。 “姐姐,以后我不使坏了。她们那些人来了就说要发财,要当什么米虫吃货,要邪魅的美男宠溺,我一点都不喜欢她们。原先的姐姐就知道一个劲的干活,和她们不一样。” 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姐姐你和她们也不一样,其他都好,就是太爱打人了。 卫小歌张嘴哑然失笑。 这些穿越来的姑娘,都叫丁土给忽悠得不分东南西北了。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无端端就能发家致富,美男环绕。四大美女也很命苦的好不好,哪里来那么多美男子,也就被几个糟老头子抢来抢去罢了。 杨贵妃还给赐死了,倒霉鬼一个。 并且,上山挖蘑菇是不可能发家致富的。 捡点死人钱都费老劲了,还惹来一身甩不脱的骚。 “长贵,你是怎么对付山洞里的那个怪物小孩的?”她已经忍了很久了,实在是很好奇。 长贵打了个哆嗦,身子缩进卫小歌的怀里,许久才断断续续地说清楚。 他抱着弟弟骑着白泽逃回山洞,便央求穆乘风去搭救姐姐。 穆乘风没犹豫多久,托付他看好哪个怪物小孩,将白泽也放到山洞,然后就离开了。 开始一心害怕,他并没觉得不对劲,慢慢却发现那小孩与长富不太一样。虽然个头差不多大,可是竟然完全不懂得说话,只会咿咿呀呀。 他心想估计是个傻瓜,比弟弟差远了。 夕阳落山之后,黑洞洞的,虽然点了油灯也觉得山洞里寒气逼人。没过一会儿,那怪物孩子一个劲往长富身上蹭。 长富最初还嘻嘻哈哈,可没一会儿就开始哭了。 长贵说道:“姐姐,长富平时最乖了,对谁都特别好。要是没什么事,他才不会哭呢。所以我就将那个怪小孩推到一边。不料他竟然缠上来,趴在我的背上,力气好大......” 正当他挣扎着,白泽忽然一蹄子踹过去,直接踢到怪小孩的头上,将脑袋给踢裂了。 第十九章 各种辟邪之物 见白泽下这么重的脚,长贵当场就吓懵了。将穆大哥带来的孩子给弄死了,等下怎么交代,人家非杀了他不可。 “姐姐,当时我想去查看那小孩的伤势,白泽却说,他是个怪物,一身的邪气,不能靠近的。” 果不其然,怪物似乎不觉得疼,头上还冒着血,身子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仍旧是要往他身上缠。 要是平常的孩子脑袋裂了,如果没死没晕,至少会放声大哭。 说到这里,长贵心有余悸,猛地打了个冷颤。卫小歌忙伸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长贵抬起头,怯怯说道:“姐姐,我真怕你回不来了,可别将我和长富丢下。” 卫小歌笑了笑,“放心,我哪里都不去,一直陪着你们两个。” 不管是因为系统,还是占了人家姐姐的身体,肯定不可能一走了之,自由自在的生活与她彻底无缘。 长贵嗯了一声,面上的神情稍微安定了少许,将头靠在姐姐的肩膀,一言不发。 “接下来呢,你是怎么对付怪物的?”卫小歌等他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继续问道。 “哦......”长贵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态,脸上微微一红。却不知道是因为作出小孩子姿态,还是真的忘记继续说了。 卫小歌却是没注意到,她真是的好奇极了。 长贵被怪物小孩再次缠住,白泽又是一蹄子撩过去,将那东西给踹开。 虽然害怕,不过因为有白泽帮忙,他稍微心定了点。然后就想起山洞角落里装了黑狗血陶罐子,忙爬过去将狗血全部砸在怪物小孩的身上。 紧接着就拿起罐子上摆着的桃木剑,直接捅进怪物的心脏。 生怕穆乘风回来要找他算账,长贵一把抱着长富,冲出了山洞。白泽爬不上陡坡,只能朝下方滑下去,如此绕了一个大圈,这才回到茅草屋的地洞里。 难怪没碰见万人屠和穆乘风两人,原来是从另外一条路回来的。卫小歌拍了拍胸脯,后怕不已。随即想起山洞里的确摆着些粗陶罐子,上面放着柄木头剑。 她顿时无语之极。 “你为什么有黑狗血和桃木剑这种东西,难道是给我这个外来鬼魂准备的?” 仿佛记得这都是驱鬼的玩意。 长贵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这个......嗯,算是吧,以防万一。我听人说黑狗血辟邪,桃木剑可以杀鬼,所以想办法弄来了藏在山洞里。白泽说它的黑驴蹄子也是避邪的,所以能踢破小怪物的头......” 得知前因后果,卫小歌又爆了一身冷汗。 这是什么XX运气啊。 长贵为她准备的黑狗血和桃木剑不提,关键是白泽那头姓白的黑驴子,居然自带辟邪属性。发觉那名小孩是阴邪之物,所以还没等怪物发难,它就一脚踢过去了。 黑驴蹄子能避邪,这个传说似乎在哪里听说过,没想到活生生的蹄子也附带这个功能。 换了一头白驴子,怪物的脑袋不一定会爆。 一小截老人参换来的驴小弟一点都不亏,竟然这么给力,比什么看着彪悍的穆剑客强多了。 卫小歌真是刮目相看。 她琢磨着,以后怎么也得费心将白泽留在身边,外面这世道真是各种诡异。那柄桃木剑也得捡回来当装备,说不得还得再寻些老桃木做一大把匕首。 妖魔鬼怪太多,不得不防啊! 她一手抱着长贵,一手抱着长富,两个孩子还在瑟瑟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原本是觉得占了人家姐姐的身体,小孩子麻烦归麻烦,怎么也得尽点心,然而此刻的卫小歌却真有一些当他们是亲人的感觉。 两个孩子就好像无人搭理的飘萍,随波逐流。无人教导,无人理会他们的死活,仿佛一个不留神,就消失在人世了。 卫小歌一颗心好似被什么堵住似的,小孩子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啊,完全没办法抵挡。算了,她一个成年鬼魂,理所当然得为他们遮风挡雨,这个家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撑起。 她默默想着,等那些黑衣人走了,得回到老宅的,将埋在泥土里的那柄匕首挖出来,天天别在身上。 嗯,白泽不能丢了。 明天一早将白泽带回家,好好养着。隔些日子就拿一根竿子,吊一点点人参须在它的鼻子前,只能闻味道,偶尔吃那么一星半点。让它死心塌地好好当坐骑,看门,还有当猎驴。 然后,然后还得想办法问一问万人屠或者穆乘风,如果他们二人还没离去的话,该怎么习武,该怎么变得强大。 此刻,我有需要保护的人,卫小歌背靠着地洞,默默对自己说道。 一时间地洞中十分安静,只有三人的呼吸声。 “姐,油灯里的油不多。”许久之后,长贵说道。 “嗯,将灯灭了,我们睡一觉,明天早上再作打算。”卫小歌轻声说道。 长贵答应了一声,低头吹灭了油灯,依偎在姐姐的身上,闭上眼睛。 卫小歌慢慢拍着长富的背,哄着他睡觉,而自己也合上眼睛。即使吃了人参,被万人屠又是箭又是水的,浑身疲乏不堪。 她暗自琢磨着,老宅给占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明天还是想办法将茅草屋搭起来。能有个屋顶就好,免得刮风下雨受冻。 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头顶上的木板有些响动。 猛地睁开眼睛,卫小歌抬起头却见木板的缝隙中不断掉下沙土,原本盖在上面的茅草全部不翼而飞。 只听风声大作,没一会儿破木板竟然也跟着飞走,沙土扑扑往下落。她原本被万人屠一顿水刑洗干净了,此刻再次土满身,鬓带沙。 刮台风么? 以手挡住眼睛,她将身子探出去少许。 外面飞沙走石,蔚为奇观。 长贵已经醒了,茫然了片刻,便惊异地说道:“姐,发生什么事了。” “小声点,护着长富,别让他被石头打到头。” 外面不是真的在刮大风,而是有人在打架。她已经闻到少许血腥味了,幸好不是恶臭的黑狗血,或者是九幽鬼婴的污秽臭血。 “万副统领果然手段高强,可惜也不过尔尔。”尖利阴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卫小歌叹气,有不知名高手前来。 “老阉货,废话真多!”是万人屠高傲的声音。 “万兄,你先走,我来断后!”这是穆乘风坚毅的声音。 卫小歌真是不明白了,穆乘风为什么这么圣父,赶着趟的自我牺牲。想想他的性情,估计是觉得欠了万人屠一份情。 万人屠回了句嘴,“穆乘风你就少说两句吧,不杀了他,我们两人都跑不掉。” 却是听不出他到底有几分把握。 聊聊几句话,她已经听出其中的内涵,万人屠和穆乘风两人联手,正与某不知名高手拼斗,竟然屈居下风。 来的人到底是谁? 卫小歌心中骇然之极。 更让她烦恼的是,这些人为什么要做自己家门口打架? 忽然间,“轰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砸在地洞几米外,地洞剧烈晃动,仿佛随时会塌掉。 卫小歌的心跟着这声巨响猛地跳了一下。 要命啊!她顿时心急如焚。这是天要亡我啊,眼下要么被活埋,要么被人家轰到头顶。 如果真的事不关己,她一定高高挂起。 但是,此刻姐弟三人身陷在地洞,目前是各式各样的岌岌可危。 没有太多的时间让她考虑,首先得看看战况如何。卫小歌略微半站着,将头探出地洞之外。细碎的沙土混着小石头粒子,扑扑扑地朝着她的脸打过来。 她忙抽出地洞中垫着的木板,递给长贵两块,“你自己也挡着,给长富也遮一下。” 她自己手里还有一块,放在头顶挡住飞扬的沙土,眯着眼朝外瞧去。 第二十章 对我有好感吗? 飞沙走石只是个小小的前奏,而真正的交响乐才刚刚开始,那是刀剑兵器铿锵齐鸣之声。 一轮明月当空,皎洁如诗篇,演奏的不是月光曲。 而是命运交响曲! 亏得今晚天上挂着撩人的大满月,即使方圆几十米内沙尘滚滚,卫小歌看得还尚算清晰。 大高手万人屠和小高手穆乘风,此刻被一名面白无须,锦袍白发的阴冷老者,逼得节节后退,没多少还手之力。 老者体型并不高大,弯腰驼背,看着也瘦骨嶙峋,一副饿死鬼投胎的倒霉样。这样貌不惊人的一个老头子,力道却是极其可怕。 他使一条超大号的流星锤。有可伸缩的铁索,铁索的前端挂着篮球大,一个长满了刺的铁球。 地上到处坑坑洼洼,好几个尺来深的大坑,估计都是流星锤打的。 这是炮弹啊!卫小歌震惊到极点,铁球要是不小心砸到她藏身的地洞,姐弟三人肯定马上不分你我了。 盯着战场又看了两眼,她再次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与阴冷老者对敌的穆乘风,此刻浑身是血,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一不小心就会翻船。 好在他走得是轻灵的路子,勉勉强强支撑着,在疾风劲雨中见缝插针。然而,好几次都是万人屠以阔刀拦住老者的攻击,不然他那条小船,已经说翻就翻了。 至于作为主力的迎敌的万人屠,比穆乘风显然好不少,不过怎么看都只有招架的份,光是自保都很勉强。 看不懂其中深奥的门道,但是大致的战况,卫小歌还是能分得出的。 万老大和穆剑客自顾不暇,说不定会输。 最要命的是,她们姐弟三人未必撑得到人家分出胜负,只要老者的兵器砸过来,他们就要被一锅烩了。 该怎么办? 比起人家来说,她那点小手段不够塞牙缝,添进去也是送死。这无疑是一场她无法参与,却很可能会被波及的打斗 拳头的骨节被握得咯吱作响,卫小歌脑子快速地思索着。 眼下就只能叫万人屠和穆乘风赶紧换个战场。假如这两人往别处跑,那老头子应该会追上去吧,这样她就可以带着长贵长富挪个安全的窝。 她忙扯起嗓子高呼,“万人屠,穆乘风,你们能换个地方打架吗?” “你这倒霉鬼,为何在此?”万人屠百忙之中回答,却没有半丝挪地方的势头。 难道我想在这里吗?卫小歌没那个外星时间与他扯皮,目光朝着穆乘风望去。穆乘风还是如蝴蝶似的满场飞,显然是招架得十分辛苦,并没有余力换场子。 卫小歌忍不住失望之极,看样子他们自身难保,被困在这里了。 阴冷老者却朝她这边瞟了一眼,冷笑了声道:“万副统领倒是好兴致,到这种小地方,还有心思吃嫩草。” 嗓音不男不女,十分尖利刺耳。 打架便打架,扯这些黄段子做什么,真是无聊,卫小歌皱眉。她默默琢磨着,要不干脆带着弟弟跳出地洞,赶紧逃命,不然迟早要跟着完蛋。 不料老者手里的流星锤,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恰巧落在地洞五六米的地方。 “轰隆”一声,又是个大坑,一片烟销弥漫。 卫小歌心头一震,这明显是在示威了。应该是认为她与万人屠两人有旧,故意施为,好让他们投鼠忌器。 早知道不喊话了,结果适得其反。 好在万人屠和穆乘风趁着略微分心,立刻攻击过来,尖刺铁球并没有再次砸过来。 然而,战场又往她这边挪了几米。 卫小歌急得脑门冒汗。 砂石仍旧不停地打在挡住头部的木板,怎么办,怎么办? 唯一能打主意的就是女主系统,可是眼下有一百多功德点,最低救命的额度是五百点啊,差得不以里计。 支线任务第一步“穆乘风的隐秘”,已经揭晓。丁土抠门得要死,如果给四百个功德点,那绝对是他神经错乱了。 第二个主线任务,“强大男人的好感度”,眼下还不晓得在哪里。 死马尚且能当活马来医,总不能等着铁球砸过来,大家一起变成肉酱。 她高声呼喊,“万人屠,穆乘风,你们听得到我说话么?” 知道对方不能分心,卫小歌并未等他们回答,继续大叫,“等下我会问你们一个问题,只要回答‘有很多’三个字就行了。记住了,一定要回答‘有很多’三个字!” 会不会很丢脸? 哎,管他呢! 她扯着嗓子大吼,“万人屠,穆乘风,你们对我有好感吗?” 要不是战况紧急,万人屠无法过于分神,他几乎就要笑崩了。 是否有好感?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问如此穷极无聊的问题,这乡下小姑娘绝对有重度花痴病,无药可医。 他转念一想,只要老阉货的玄铁流星锤砸过去,他要是招架不住,小姑娘就马上变成一团肉泥。 问出此等古怪的问题,恐怕是她临死前最后的愿望,希望有个把伟岸不凡的男子对她有好感。 算了,就当是行善积德,让她死得瞑目吧! 万人屠满心不乐意,非常违心地答道:“有很多!” 穆乘风根本没空想那么多,而且他的确对着小姑娘有些好感,觉得她不贪财又讲义气。 既然万人屠都答了,他也很干脆地高叫,“有很多!” 卫小歌也不知道灵不灵验,反正已经卖过一根草给丁土了,再卖好感度也未尝不可。 她在心中默默喊着,丁土,我要交付任务了,女主系统,救命啊! 没有人答应。 怎么办?喊出声来肯定不行,会暴露系统。 她蹲下身子,瞧见一根看着挺结实的木棍。 如果朝自己的脑袋来一下,应该会晕吧! 卫小歌心想,按照往常的惯例,估计晕过去就能见到丁土了。 见姐姐手里握着木棍跃跃欲试,长贵脸色一变吓坏了,一把抱住她的大腿。 他急切地说道:“姐,你不会要拿这根木棍和人拼命吧,千万使不得。咱们留在这里说不定还有活路,出去了必死无疑。” 听到这话,卫小歌心中烫贴得很,长贵这臭小子总算认她这个姐姐了。 她摇摇头,不打算解释,手里的棍子对着自己的脑门,“嘭”地砸了下去...... 还没杀敌就自损三千。 蒙头转向的卫小歌面前不再是地洞,果然是丁土这厮。 丁土闭着眼坐在地上,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摆姿态。 都火烧眉毛了,时间不等人,她忙推了推对方的胳膊,“醒醒啊,交任务了。” 丁土纹丝不动。 关键时候掉链子,系统故障死机了。她痛苦得挠头,没办法,又使劲地捶了捶丁土的胸膛。 依旧没反应。 卫小歌左右看了看,手里并没有先前打晕自己的棍子,却瞧见丁土的红木龙头拐杖摆在一边。 手握拐杖,她一个猛力横扫,对着丁土的肚子就是结实的一棍,比打驴子白泽所使之力,足足大了一倍有余。 “咳咳......”丁土咳嗽了两声,猛地睁开眼睛。 “竟然打我,你是不是活腻了!”他一脸愤怒,头发飞得快竖起来了。 有求于人,卫小歌哪里敢与他犟嘴,再说的确是她一棒子打了人家,失礼在先。 她忙低声下气赔礼道歉,“丁大哥,对不住对不住,眼下真是情况紧急,因此不得不求救。” 指着自己的额头,她继续陪笑道:“为了见大哥您,我都将自个给打晕了。” 一把抢回龙头拐杖,丁土瞟了瞟卫小歌额头上明显的青紫大包,扑哧一笑,满腔的怒意顿时去了五六成。 第二十一章 抠门又小气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先交任务,再拿五百功德点救命。” 丁土挑眉,“就这么一天的功夫,到底出了什么纰漏?” 卫小歌哪里有那个闲工夫与他细细道来。 “大哥,等着救命呢!支线任务第一步,穆姓男子的隐秘,我已经打探清楚了。还有第二个主线任务,强大男子的好感度也拿到了。” 不等丁土细问,她赶忙以飞快的速度,解说了穆乘风的事,紧接着又将好感度的获得情况道明。 丁土抹了抹因为卫小歌语速过快,被喷到的唾沫星子,满脸无语。 “你是说,你抛出是否有好感的问题,然后直接要求人家回答‘有很多’。你要不要这么鲜廉寡耻啊!” 这个很值得羞耻么,完成任务罢了。 卫小歌急忙说道:“按照任务清单字面上的意思,我这么确定好感度完全没违规。真的,他们两人都说‘有很多’好感。” 丁土扶额,往后任务清单得写清楚才行,不能总被她钻空子。 “嗯,你需要五百个功德点救命,姐弟三人正困在一个洞里,外面有高手正在打架,眼看就会被波及。” “没错,大哥您真是英明神武,真知灼见,马上就明白我的意思。帮帮忙,赶紧些。”卫小歌不得不拍了一记马屁。 一个不小心将自己给恶心到了。 随手抽出任务清单,又随手不知从那里抽出一支毛笔,丁土一边叹气摇头,一边记载。 口中依旧习惯性唠唠叨叨地念着,“支线第一步,完成情况尚可,获得一百功德点。第二个主线任务,强大男子的好感度,获得两百功德点。” 他抬起头来对卫小歌淡淡说道:“你现在一共拥有四百零八个功德点,不够救命啊!” 第一步的支线任务,穆乘风的隐秘,竟然只值那么一丢丢,真是抠门到极点,卫小歌简直气得肺都快爆了。 她憋住一口浊气,忍下要与丁土扯皮的欲望,满脸堆笑道:“丁大哥,您看是不是再斟酌下,我获得了两个强大男子的好感度,应该是双倍,值四百个功德点吧。 并且,他们答的是‘有很多’。那显然应当是很多的好感度,是不是得多奖励个一百两百的。 真的等着功德点救命,哥,咱求你了!” 这种谄媚奉迎对方的感觉,让卫小歌感到非常屈辱,浑身难受,仿佛一身的节操都喂了狗。比问万人屠和穆乘风是否有好感,都让她觉得痛苦。 丁土不由得沉吟。 看着卫小歌那一脸没羞没臊的狗腿样,马屁拍得不堪入耳,甚至是文不对题,显然目前情况对她而言十分危急。 然而,坏了规矩可不行,这个不是他能决定的。 卫小歌见丁土犹豫不决,都说到这份上了,还吝啬得跟个裹脚小媳妇似的,简直忍无可忍。 “罢了,最多我去和人家拼命,将一家三人的命全丢了拉倒。你再去找几个鬼魂来二次投胎,说不定人人都想穿越都未必可知。” 丁土瞟了一眼满脸激愤的卫小歌。 想穿越的人当然多如牛毛,可是未必都合适啊,在她之前都死了五个了,长贵是那么好应付的吗。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任务清单上其实并没说得特别清楚,两个强大男子的好感度,给四百个功德点,似乎也说得过去。 再吝啬下去,她说不定真的撂挑子不干了。 “好,两个强大男子的好感度,再给你添上两百功德点。一共是六百零八点功德,扣去救命的五百,还剩下一百零八。 仔细听好了,第二步的支线任务,揭开万人屠的隐秘。获得的功德点数,得要看你的完成情况而定。 第三个主线任务,女扮男装两个月,不能被外人发现,一旦发现了就得从头来过。完成后获得三百光环功德点。” 卫小歌愣了,随口问道:“我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丁土鄙夷地说道:“如果你要发家致富,要坐拥许多美男,当然得做一系列的女主任务。但凡是女主,就必须获得强大男子的好感度,要女扮男装,这都不懂,白瞎了你一副聪明面孔。 她更加无语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女扮男装和这些有因果关系吗?就算穿着男装吸引到某个美男,那也是个死玻璃。 再说,一堆美男有毛用,让他们搭台子唱戏吗。 不过眼下丁土说什么,卫小歌就答应什么,一点都不含糊。 目前的情况危机,实在刻不容缓。 她匆忙点头道:“丁大哥,咱记住了。下一步的支线是万人屠的隐秘,第三个主线是女扮男装两个月,对吧!” 见丁土已经举起龙头拐杖,卫小歌默默等着他的那句“走你”,不料拐杖却是一个横扫,她本能地一个侧身闪避。 然而丁土出手也太快了,拐杖如一道闪电打在她的腰间,整个人竟然被砸了个大跟斗。 要不要这么小心眼啊? 她从空中跌下,发现已经回到地洞之中。 眼前是长贵焦急中透着不解的眼神,卫小歌发觉这小子竟然有那么点泪眼朦胧。 她立刻说道:“什么都别问,有话等下再说。你不许将头伸到外面,看好长富,别让他被石头沙子打到。” 将自己打晕,根本没办法解释,所以她“等下”也不会说,这辈子都没办法说清楚。 头痛得厉害,到底不是高手用手刀劈晕的,下手分寸不够。卫小歌扶着地洞的墙壁,缓缓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往外看去。 五百个救命的光环功德点,那是她一年半的寿命,可是外面的打斗之声并没有停止。 难道女主系统,根本就是拿她开涮的。 战况十分惨烈,万人屠这个洁癖十分重的人,此刻衣衫破烂,泥土混着血沾了一身。 一条左臂显然被铁球上的刺给刮掉了一块肉,说不定筋骨都折断了,此刻无力地垂着,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至于穆乘风,大概是躲避的功夫很到家,倒没有非常恐怖的大伤。就是一身的皮肉,满满都是细碎的伤口,看着简直不像个人类。 阴冷老者也略有些小伤,不过并没有伤到根本。 不过眼前的战况,却有了些与先前不一样的变化。卫小歌仔细地盯着老者的一举一动,发觉他似乎脚步有些不稳,拖泥带水,挥动长刺铁球的速度慢了很多。 不知为何,只要他身子落到地上,脚下仿佛有陷坑似的,动作大受影响。 原来五百点的功德是这么用的,丁土还真有点门道。不亏名字里面有个“土”字。她忽然想到人参精,据说速度很快,极其难抓...... 卫小歌抿嘴笑了笑,看来还真有一点女主福利。 高手相争,乃是瞬息之间的事。老者行动迟缓,万人屠与穆乘风如何没发现他的异常?两人都是打斗经验丰富的人,不用彼此打招呼商量,立刻乘虚而入。 既然行动不便,穆乘风立刻招招不离老者的两条腿,一柄细剑撩,刺,劈,各种挑逗。他沾身便走,即使是一身的伤,速度也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可惜老者的骨肉似乎很结实,并不能给他造成很大伤害。 卫小歌赞叹,穆乘风虽然是个迂腐近乎傻的人,但这手轻身功夫与剑法,还是相当迅猛的。 不过,显然是还太年轻,修为不及人家,若论及招式的精妙,却是一点都不逊色。 再看万人屠,单手将一把厚重的阔刀,舞得虎虎生风,十分霸气。 他这下终于从一只猫变成了老虎,配合穆乘风的骚扰,刀刀不离要害,要么是对方的脖子,要么就是胸口。 第二十二章 临死前的心愿 老者似乎想逃,可是一旦脚点到地上,马上就变成慢动作。他手里的铁球更加离奇,竟然已经深深陷在土里,怎么都拔不出来,此刻早已经换了一条长鞭对敌。 到底不如重兵器来得得心应手。 虽然看不清老者脸上的表情,卫小歌几乎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定然是苦闷到极点。 这种苦闷的心情,体现在他的怒吼之中,他仿佛如一只凶狠而无奈的困兽,不断的狂叫。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在施展邪法?给我出来!” “滚出来!” “......” 声音尖利刺耳,如一只被网困住的老乌鸦。 死老头子你想多了,哪里是什么邪法,是我一年半的寿命,五百功德点。卫小歌在心中帮他解答了这个疑问。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张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看情形,不用太久阴冷老者就会丧命。 “唰!” 一声令人牙酸肉紧的声音传来,老者的一条胳膊飞上天空,竟然给万人屠砍掉了。 暗红色血,飙了一地。 卫小歌看得分明,万人屠的那一刀原本是冲着脖子而去,老者因为脚下移动太慢,避无可避,竟然当机立断,壮士断腕挡住了断头刀。 老头子果然不是个吃素的主,真是彪悍。 趁着老者吃痛分神,穆乘风身体腾空,一个反手剑往上撩,剑尖直指对方的眉心。 老者的脚陷在地上,行动不便,不等剑到达面门,长鞭抖出,如一条毒龙反抽穆乘风腾空的双脚。 此刻的万人屠已经绕到他身后,阔刀在皎洁的银色月色下,划出一道华丽的弧线,一颗狰狞的人头飞上了天空。 先前十分强大恐怖的老者,此刻身首异处,魂归地府。 万人屠果然不负他那响亮的匪号,杀人就是这么如杀猪。卫小歌颌首,在心中点了个赞。 “啊!”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卫小歌转身却见长贵挨着她站着,眼睛眨都不眨,使劲盯着前方的血腥场面。 这次他虽然高声尖叫,却并无瞧见二狗子死时的狼狈。眼里虽然有些惊惧,更多的却是兴奋,简直快要手舞足蹈了。 孽障,刚才不是叫他看好长富吗,怎么窜了上来? 真拿他没辙! 黑洞洞的,从上面看不见地洞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卫小歌忙蹲下身子,发现长富的眼睛被蒙上了,耳朵里还塞了两片破布。 先前外间打斗的声音太大吵得要死,这会儿却听见长富在叽里咕噜的自说自话。 “姐姐,哥哥,躲猫猫,躲猫猫......” 他正在和自己玩躲猫猫。 宽心又傻气的孩子,希望他一生一世都这么傻气才好。 “长贵,你看好弟弟,别让他瞧见那些血糊糊的东西,我上去看看。”卫小歌没好气地吩咐了一声,手脚并用,爬出地洞。 不叮嘱一下,长贵肯定会跟着爬出来,瞧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分分钟都觉得他会捅下个大漏子。 不管是万人屠,还是穆乘风,此刻都显出精疲力尽之态,喘息的声音与平常截然不同,粗了好几分。 让她万分惊奇的是,也没见带着包裹行李,眨个眼万人屠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连脸上的血都不晓得怎么给整没了。 清洁速度十分惊世骇俗。 只见他袖子卷得高高的,露出那条似乎断筋折骨的胳膊,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个精美的小瓷瓶,很仔细地对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均匀地洒了一层药粉。 药粉带着一股清新如莲的味道,闻之心旷神怡,神清气爽。卫小歌有点眼热,这应该是上等的伤药。 他撒完随即便将瓷瓶丢给穆乘风,“省着点用,这可是万金难得的好东西。” 穆乘风手握瓷瓶,满脸感激拱手道谢,“大恩不言谢!” 这次没怎么唠叨客气,他将药粉薄薄地撒在那些比较大的伤口上,小伤却并不理会,一派豪迈作风。 万人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取出一条宽大的雪白细棉布,将自己的胳膊上的伤细心地裹好。最后竟然用单手打了个很美观的结,这才徐徐放下袖子。 如果不是知道他先前经过一番殊死搏斗,眼前这副干净利落的打扮,简直就跟大晚上出来赏月似的。 卫小歌对此表示了一定的赞叹,身体发肤,爱护得还挺周全。 然而,她总觉得很违和得很,明明看着粗豪的万人屠,却极其小心谨慎。看似迂腐斯文的穆乘风,其实非常粗枝大叶。 见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万人屠心下了然,她应该是还惦记着“好感”的事。 将老阉狗杀了,他心情甚好。呵呵一笑便道:“小姑娘,你临死前的心愿,我已经帮你达到了,你还来做什么?” 卫小歌怔住。 莫名其妙,什么临死前的心愿?自己都不晓得有什么心愿,再说一点都不想死。 她很是不解,“万老大,你说什么呢?我就想问问,那老头子是谁,差点害死我们一家三口。你们要打架也不找个合适的地方,漫山遍野的,哪里不能打打杀杀。” 万人屠愣了。 先前小姑娘死到临头,口口声声问他是否对她有好感,现在危机解除,竟然马上当完全没这回事。还大言不惭的兴师问罪,难道自己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吗? 难道还真当自己对她有好感不成,马上蹬鼻子上脸,如此肆无忌惮,不要太得寸进尺吧! 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淡淡说道:“杀人难道还得看场合。” 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卫小歌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妈淡的,感情不是你家门口打架,被波及的不是你的家人。 旁边的穆乘风见大些的伤口已经无碍,血沾了药粉就止住了,他抬起头,一脸歉意。 “卫姑娘且不要误会我等,本以为左近并无旁人,这才将那人引到此处。绝非有意陷姑娘与令弟们于危难之中。等发觉你三人在此,已为时过晚,我与万兄都极力拖住他,不叫那人靠近茅屋。” 穆乘风也觉得非常苦闷,他对稻花村又不熟悉。因为早就知道茅草屋塌了,这一带根本没有人出没,所以特地挑了这处为战场。 结果差点害死人家姐弟三人。 不但差点害死不相干的人,差点连万兄都拖下水。 这会儿他再不明白就真傻了。一路追杀他的黑衣卫,实力都不济,压根都没打算杀人。 其实真正的黄雀在后面跟着,目的不外乎要亲眼看着他将鬼婴带入燕城穆家。 直到万兄徇私,暴露了鬼婴的秘密,监视的人这才下死手。 虽然觉得气愤难言,卫小歌还是很理解的点点头。 想想也是,穆乘风虽然傻得冒泡,不过他那有恩必报的性格,肯定不会那么莫名其妙,闲着没事特地跑来害她。这里前后不搭,四下无人,就算将地轰得稀巴烂也不会影响到谁。 可是,谁会想到,草屋的下面还有一个地洞,地洞中窝着三个倒霉蛋。 卫小歌沉默了一阵。怎么就这般霉运盖顶,这感觉太糟糕了,仿佛老天爷都跟她作对似的。也就捡了点死人钱,要不要这么晦气。 不过她这会儿的本意,并不是完全为了问罪。 支线任务第二步还得想办法完成,要探查万人屠的隐秘,当然得凑过来问几句。 可是,一想到刚才差点就没命了,而且还花掉五百个功德点,她就忍不住悲愤难当。 辛辛苦苦赚来的点数,全都叫眼前这两人给败光,如今只剩下一百多点,又变成只有三个来月的寿命。 并且还得完成什么强制性的第三个主线任务,女扮男装两个月不能被发现。 被发现了还得从头来过。寿命真的不多了啊! 捂着心口,卫小歌肉痛无限。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无法对人言说的痛苦,叫做打落牙齿和血吞。 第二十三章 一寸相思 为了支线任务,她只能将心中的激愤与悲痛暂时放下。 安然坐到地上,卫小歌带着关切的口吻问道:“两位的伤势如何,要不要紧。那个老头子很厉害啊,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们?” “少废话,一边呆着,我们需要疗伤!”万人屠很不客气地将卫小歌的问题给堵回去。也不看看场合,胳膊的经脉都伤了。 再说,巴结讨好也没有用,谁会看得上这种乡下的小丫头片子。 万人屠说完便闭上眼睛,旁边的穆乘风也是同出一辙,双眼紧闭。 卫小歌无语,好心关心一下,态度真的要这么恶劣吗。 明明是她拿自己的寿命,换取眼前这两人的生机,还得被人抢白。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都找不到人诉。 十分心塞! 然而,她的视线很快被别的事转移了,因为真的太过神奇,以至于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穆乘风身上如被钢刀刮过的烂皮肉,此刻血已经不再流,小伤口竟然在慢慢愈合。 闭着眼打坐的疗伤效果,远超任何外科手术。 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不可理喻,人类史的奇迹,一而再的增加新的页面。 愣了片刻,卫小歌心中泛起无限的渴望,一定要想办法学习他们的武技才行。 她没看多久,便慢慢走到无头的老者尸体边。 要完成第二步的支线任务,查探万人屠的隐秘,显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是万事有个开头。 先看看这具尸体再说。 驼背瘦小,却力大无穷的锦袍老者,因为已经死了,臭皮囊比活着的时候更瘦小了,仿佛缩了水似的。 卫小歌皱了皱眉,看尸首果然不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 因为不愿意用手去碰尸体,她转身跑会地洞,将打晕自己的那条木棍取出。 以木棍挑开老者的衣衫,立刻便看见一块黄澄澄的雕花令牌,以红色丝绦挂在内衫的青鞓革带上。 她毫不犹豫伸手取了下来。 令牌上刻着几个古体字:乌金国内廷总管太监。 果然是先前猜测符合,与王宫有关,此国叫做乌金国,老者大概是个什么总管之类的太监。因为万人屠口口声声叫他“老阉货”。 而万人屠的职位,似乎是个什么“万副统领”,那是从死老头的口中听到的。 万人屠,在乌金国当官,是一名副统领。 卫小歌得到一条几乎没什么用的信息,拿这个去找丁土换光环功德,会被人家用龙头拐杖打的。 尸体能给出的信息实在太少,不过她另外还有目的,能捞点装备也好,说不定还有武学秘籍。 她仿佛有些零碎的记忆,当然应该是从前世来的,一般被PK掉了,都会掉金币,掉装备,掉功法。 然而,将老者的尸体翻遍了,根本没瞧见什么东西掉出来。 长叹了一口气,卫小歌使出全身力气,从老者手中那条乌黑发亮的长鞭抽走,直接绑在自己腰上。 虽然不懂得怎么使用鞭子,但是装备总归是装备,留着肯定有些用处。 “你漏捡了一样东西。”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得她猛地一惊,回头见万人屠站在自己的身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的,竟然没发出半点响声。 “我漏了什么?”卫小歌不解,她不辞劳苦,基本都翻遍了。外衫内衫的边边角角都捏过,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夹层。 万人屠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朵很不起眼的小花。 淡黄色的小花,四片很单调简单的花瓣,无蕊。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 如果不是颜色的关系,大概与一株草没区别。 这朵花卫小歌也发现了,是从青鞓革带夹层里找到的。她摸了摸却没发现有什么出奇的,仿佛就是一朵普通的绢花,因此便随手丢了。 “此物叫做‘一寸相思’,你这样的小村女自然是没有见过,就连穆乘风似乎也没有。” 万人屠笑着说道,口气淡淡的,却没有最初让卫小歌感到压抑的上位者气息。 “怎讲?到底是什么宝物?” “它虽然小,但是内含三尺方圆的空间,可放置随身之物。因此老阉货所有的东西,应当全部都在一寸相思里。” 万人屠忽然又笑了,语调低沉却带着些柔和之意。 “人比黄花瘦,所谓一寸相思一寸灰,蜡炬成灰,香销梦断,寸寸是悲。相思不止一寸,至少有三尺那么长。因此这花便得了这个名。” 他望着天空,声音更加轻柔了,“其实,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便是三尺的相思,似乎也算不得太长。因此......能不相思最好。” 这人是被怨女鬼魂附体了了吧?卫小歌毛骨悚然,不由得打了哆嗦,谁爱听这张虚头巴脑的话。 一朵其貌不扬的小黄花,竟然叫做一寸相思。如此诗意,如此缠绵悱恻,却是个装东西的包裹。 不再嫌弃万人屠忽然发骚情,她忍不住有些兴奋,“万老大,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怎么打开啊?” 万人屠瞅了卫小歌一眼,见她笑得很高兴,没一点失望的模样,显然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虽然她对自己有好感,可是他那里看得上这种小村姑。不过这种事也不能拒绝得太直白,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等下再提醒她一番,免得这小姑娘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很简单......” 说话间,万人屠将花抛到空中,一个指风过去,花瓣片片飘落,随即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件便跌落到地上。 竟然用这么粗暴的手段,卫小歌心疼不已,这么好的包裹就给他打烂了,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万人屠背着手望着天,悠悠解释。 “每个人的相思都是独一份,所以你解不开他的相思局。人死了,一寸相思便如纸鸾断了线,因此此物只能毁了。不是你的,就不可能属于你。” 卫小歌正准备去翻拣地上的杂物,听到万人屠这番酸倒牙的话,没留神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还没发完骚呢! 定了定神,她赶紧在第二步的支线任务,万人屠的隐秘,划上浓浓的一笔:此人爱掉书袋发骚情! 见小姑娘神色大变,差点摔了一跤,万人屠淡淡一笑。 看来也不笨,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了。死心吧,虽然对我有非分之想,可是这只是一份徒劳的相思。唉,为什么总是会有女子对我倾心呢? 想到这里,万人屠略微有少许烦恼,自己修为高,相貌堂堂,姑娘们难免挂怀。不过人家对他有好感,总不能打击得太狠。 他顿时又轻声说道:“你别想那么多了。” 一寸相思都毁了,还能怎么想。卫小歌茫然了片刻,这人脑抽了吧! 第二十四章 埋人的惯犯 不再搭理万人屠发神经,卫小歌忙蹲下身子查看地上掉落的物件。 有几件换洗的衣裳,全是同款同色的锦袍。有个绣花錢囊,打开来里面塞着些金银,十几两银子,五片金叶子。 还有几块干掉的硬饼,两个看着很结实的皮革水囊,一些零零碎碎如火石这样的小东西。 总管太监不都喜欢贪赃枉法,富得流油的吗,怎么偏她碰到个艰苦朴素的穷光蛋。 卫小歌满脸沮丧,越翻越伤心,功法呢,装备呢? “你到底在找什么?” “为什么没有毒药,飞镖,宝物,武学功法?” 真是个没见识的乡巴佬,万人屠忍不住皱眉。 “他乃是外窍高手,怎么会有毒药飞镖等下九流的东西,至于宝物,你手里的鞭子就是宝物了。没有人会随身带着功法,一般都是牢记在脑中。” 长叹了一口气,卫小歌将那包不算特别多的金银塞进怀里。多少算是一点收入吧,拿去买米买面估计能吃好几年。 她缓了缓神,忽然笑了。 白捡的钱还嫌少,做人不要太贪心吧。想来是因为期待太多,因此失望也就越大。 接下来就得探一下万人屠的口风了。 她站起身来,将那块刻着“乌金国内廷总管太监”的金色腰牌,递给万人屠。 然后装作不经意随口问道:“内廷是指什么啊。还有,万大人,您那个副统领,又是个什么衙门的职位。这人为什么会追杀你和穆大哥?” 万人屠再次看了看卫小歌。 显然还没死心,问这么多做什么? 见她蓬头垢面,一脸的灰,担心虱子会跳到身上,倒退了两步,忍不住嫌弃不已。 口气自然也不大好了。 “小姑娘,我发现你对我好奇得过份了点。这些都不关你的事,既然得了些金银,最好赶紧搬家,换个地方过日子。” 口风真是太紧了,卫小歌不由得苦着一张脸。一点秘密都打听不到,该怎么完成支线任务啊? 不善于当三姑六婆的人,想打探人家的隐秘,还真是阻碍重重。 她正沉思着,却见万人屠忽然拔出刀来,猛地朝地面劈下。 一个两尺来深的坑顿时出现在眼前,他飞起一脚,将死老头的尸体踢进去,然后将那颗砍掉的头一并踢进坑中。 随即掌风扫过,一堆杂七杂八,从一寸相思里跌出来的所有物件,一股脑全给扫了进去。 紧接着,刀风飞舞,先前被劈开两半的泥土,都给填到坑上了。 一个小小的陌生坟包,出现在茅草屋前方十几米的位置。 真是一把打扫的好手,卫小歌赞叹了一把。 一看就是惯犯,万人屠显然干得很麻利顺手。 可是,随便将死人埋在别人家门口,丝毫没觉得有半点不妥,这样好吗? 亏得自己往后不住这间茅草屋,不然天天出门看见个长草的坟头,那将会是一件对身心都不怎么愉悦的事。 太触霉头了。 万人屠喜欢随手埋死人,她又在支线任务单子上添了一笔。 捡起地上丢着的流星锤,万人屠转身就走。他走得十分迅速,脚几乎没点到地上,嗖嗖几下就不见踪影了。 至于穆乘风,回过神来的卫小歌猛然发现,竟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早就消失了。 徐徐夜风中,只见坑坑洼洼的满目疮痍,一个刚垒起的新坟,耳边是长富咿咿呀呀说话的声音。 我的支线任务怎么办?卫小歌举目望月,拔剑四顾,心却茫然! ...... 当太阳的第一丝金色光芒照在头顶,卫小歌已经醒了。太阳虽然不刺眼,可是没有片瓦遮头,哪里能睡得踏实。 她与长贵长富,如三个乞丐,在地洞里窝了一个晚上。 这样睡觉非常痛苦,腰酸背痛。 揉了揉被两个弟弟枕得酸麻胳膊,她顺手将长贵推醒,“你先照看一下长富,我去老宅那边看看。” 钻出地洞,卫小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的泥灰簌簌往下掉。她晒笑了一声,使劲拍了拍衣裳,便大步地往前而去。 从穆乘风手里获得的匕首,此刻还藏在篱笆墙的外头,万一给人捡走就亏大了。 并且,她还想去看看那两人是否还在老宅。 功德点太少了,只剩下一百多点,只有三个多月的寿命。万人屠的支线任务,必须得再试一把。 踩着清晨的露水,卫小歌略带忐忑朝老宅的方向走去。 篱笆墙的院子门开着,里面的棕漆大门也敞着,仿佛屋子里没半个人。她不敢立刻踏入,怕有什么守夜的黑衣人,忽然跳出来当头给她一下。 “万人屠,穆乘风,请问有人在吗?” 喊了两声,隔了许久才听到有人回答,“咦,你昨晚没回家睡觉?” 是万人屠的声音。这次没来一句霸气侧漏的“进来”,算是很礼貌了。 卫小歌撇了撇嘴,开什么国际玩笑,回家睡觉?回哪个家,不是给你占了吗? 家虽然是卫家,她哪里敢回来。万一再来一名如昨天那个死老头子般的强者,她绝对没有五百个功德点救命。 走进前院,她愣了愣。院子中间多出一个隆起的坟包,应该是二狗子的,被万人屠随手埋了。这人就这么喜欢杀人和埋尸体? 四周一片寂静,安静得让人觉得非常的不自在。主要是知道这屋子里至少有十几人,竟然一点声息都没有,实在很别扭。 就好像许多双眼睛,此刻正在偷窥,而她却不知道那些眼睛到底在什么地方。 正屋中,卫小歌稳稳坐在椅子上,很耐心的等候。生命没什么威胁的情况下,时间这个东西可以很宽裕。 过了许久,万人屠撩开暖帘出来,很随意地打了哈欠,瞅了瞅浑身是泥灰的卫小歌,皱眉不语。昨天刚将她刷干净了,怎么又是一身的土。 听到脚步声,卫小歌起身双手抱拳行礼,“万老大早上好。” 她学的是穆乘风的标准动作,眼下已经非常习惯。 万人屠懒洋洋地说道:“有事吗?” 卫小歌摆出很友好的笑脸,“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一声,万老大的手头上有没有什么就手的武学功法。也不用太高级的,大路货就好,合适我这种初学者就成。” 万人屠忍不住皱眉。 基础功夫不值什么,可是万一此女逢人就说,得了他的真传,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十几岁才开始修炼。 黄花菜早凉了。 看小姑娘笑得古里古怪的,他不由得泛嘀咕。肯定对他心生爱意,到现在还没死心,跑来死缠烂打,真是太不要脸了。 想到这里,万人屠不耐烦地说道:“我怎会有这种东西,你区区一名小村女学武作甚?” 他心中后悔得要死,干嘛回答她那个“有没有好感”的问题,平白惹来一身骚。 这人真是讨厌之极啊,卫小歌强行压下心中不痛快。为了支线任务,只能暂时忍一忍了。 讨要功夫是其一,最主要的是需要扯个理由,大家能慢慢坐下来好好聊个天。 她继续用很诚恳的口气说道:“九幽鬼婴是被我家大弟弟伤的,也算是帮了诸位大人的忙。再则老宅子被大家住了一晚,往后村民估计是要将我姐弟三人轰走。 我带着两个幼弟,并不敢住到人多的地方,会去山里住些日子。山中有众多野兽出没,没两下子真不方便。如果再遇到有人拿箭射我,有点本事防身也好。” 万人屠晒然,竟然还记恨呢,不就是冲着她的肩膀射了一箭。看她能避开第一箭,这才射了七箭。如果想杀了,还能安稳活到现在? 想到她躲避箭支的敏捷,的确是个人才。 这姑娘一直打探他的事,显然衷情与他。麻烦归麻烦,将来却是可以收来做个忠心的手下,办点不方便的小事也未尝不可。 万人屠正沉吟着,帘子一晃,穆乘风也撩开暖帘,一脚踏入正屋。 第二十五章 基础功法 卫小歌瞅了穆乘风一眼,掩嘴一笑。 他终于捞了件衣裳遮体,不用总羞答答地侧着身子避着人。看款式,与万人屠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是藏青色。 穆乘风虽然个头与万人屠差不多,不过体型偏瘦,因此这件束袖长衫穿在身上略显晃荡。他洗漱得十分整洁,白皙文秀,外加长衫十分精致,一派贵气公子哥的模样。 有一种难得的干净清朗。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心中却是有些羡慕。 二次投胎的时候,怎么就没推开“男”的那扇大门,摊上个穷家小户的姐姐身份。如果去了有钱有势的人家,当个像穆乘风这样的富N代公子多气派。 可是想到丁土隐隐的言下之意,似乎名额只有这一名,估计推开哪扇门都是一样。 听到卫小歌前来,穆乘风即刻就出来了。 抱拳行了礼,他便笑着说道:“卫姑娘,承蒙你收留,又给你增添许多困扰。倘若不嫌弃的话,我默写一篇基础的引气入体的功法与你可使得。” 他心里一直惦记着。 这有什么可嫌弃的,卫小歌忙笑着称谢。上门吃白食哪里能挑三拣四,嫌菜太咸肉太少,人家给什么就一把接住往兜里揣。 “那感情好,多谢了!” 穆乘风很客气地颌首,然后转头问万人屠,“万兄不必烦恼,承蒙万兄搭救,这些小事由小弟来做便好,只是手头上没有笔墨纸砚。” 万人屠淡淡一笑,穆乘风这小子,总是好心办坏事,这会儿总算有点用。 默写一篇基础功法,实在琐碎得很,一个不小心漏了点什么细节,修炼岔了经脉,立刻变成个残废。 他倒是真的想看看小姑娘是否有些什么潜力。 “笔墨纸砚现成,此事就交给穆兄弟了。” 万人屠说罢,从腰间夹层取出一朵淡黄色的四瓣小花。他以手触碰,忽然如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叠纸来,还有笔墨等物。 一寸相思。 卫小歌早猜到他有方便的随身包裹,不然为何与老者打完架,就能立马换了身干净衣裳。 有重度洁癖的人,要么不出门,出门肯定会几个箱笼的衣裳鞋袜,牙刷都得带上三把备用,不然绝对会崩溃。 “拿水来!”万人屠取了笔墨,便对着后方大喊了一声。 “是,大人!”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女子干脆利落的声音。 一名黑衣蒙面的女子,很快就提着两大桶水来,并且胳膊下还夹了个木头脸盆。 与昨天同出一辙,卫小歌顿时一惊。看这架势,心想难道又给她来一道“水刑”。要是再敢拿水泼她,就算不做支线任务,也要撕破脸拼命。 不料万人屠只是凌空摄取了些水,放进一方砚中,然后转身就走到后面。 边走又打了个哈欠。 两桶水是用来磨墨的,端的是豪气! 既然人家好心拿来脸盆,卫小歌毫不客气,从木桶中打了些凉水,漱口洗了脸。 做完这些,才端正地坐到穆乘风的身边,专心地看他笔下的字。 穆乘风的字很好看,简直太好看了。笔走如游龙,笔锋勾勒之间,蕴含着轻灵的剑意。就算卫小歌这种外门人士,也感觉到其中的意境。 即使书写的不是功法,说不定给某个练剑的人看了,也能揣摩出一些剑法来。 他写完一页纸,卫小歌便仔细地读,等最后那张拿到手,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穆乘风写得很仔细,将其中入门的点点滴滴都照应到了,即使是从未学武的人,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篇功法连个名字都没有,只写着“基础功法”四个大字,显然是不入流的。 详细地讲解了该如何入定,注明各处经脉所在,有初步的运行周天的法门。 那些穴位的名称,即使不看所绘人体图形,她也大致晓得在什么地方。她心知这大约是前世带来的,只是记忆十分模糊,眼下看了一遍,立刻就想了起来。 另外还附带了一套很基础的剑法图形,只有十招,乃是穆乘风五岁那年使的。叫做《十字剑法》,剑如其名,没有什么花俏,最最基本步法和使剑的手法。 剑法却是没什么用,完全是糊弄小孩的玩意。 剑法倒不是不急,反正她还在新手村,往后总有机会的。这基础功法写得也太合心意了,卫小歌边看边点头,心想虽然穆乘风为人粗豪了些,涉及到武学方面,却是极为细致。 她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就回去试上一把。 “穆大哥,真是太感谢了,没想到写得这么详细。” 眼神明亮清澈,透着十二分的感激。 穆乘风愣了愣。 他此刻才明白过来,原来卫姑娘之前并不是要打蛇棍上,根本不打算拜师,所求甚少。 他不方便透露家传绝学,也不方便透露师门的武学,没想到一份引气入体的基础功法,人家就心满意足了。 显然卫姑娘好武,却是彻底没有门路。 他心中满含歉意,“卫姑娘,非是我不愿传授你更高深的武学,实在是不方便收徒。” 卫小歌诧异,谁要拜你为师? 有了师徒名份,马上就得矮一辈,事事都要听你的吩咐。再说,就你这二愣子的性情,动不动给人卖命,说不定还将徒弟给顺便卖了,哪里敢啊。 她当然不会这么说,只得含含糊糊地说道:“能得穆大哥指点一二就好,拜师却是不敢。” 穆乘风如释重负,长长吁出一口气。 因为带着点愧疚感,他又仔细地解说了一番武者修炼之路。 武修者分几个粗略的级别,通脉,内窍与外窍期。 修炼之初,先要凝神静坐进入无我境,感应天地元气,引气入体。 天地元气进入身体中,化为自身的真气,以真气打通全身经脉,就是最初级的通脉期。 穆乘风此刻是内窍期,而万人屠已经步入外窍。 外窍之上就是大宗师级别,却是另有乾坤,几近仙人,寿数远超常人。一般人就不用想了,天资运道领悟缺一不可。 卫小歌听在耳中,眼皮跳了跳,果然很奇妙。 等穆乘风告一段落,她便站起身来恭敬行礼,“穆大哥,真是多谢了。我回头好好练练,不指望能成为大哥这样的高手,但求能够自保,护住两个弟弟便好。” 慕乘风笑着点头,心想虽然不方便真的收个徒弟,不过欠人的恩情,怎么也得还。 “卫姑娘不必多礼,这算是在下的一点小小的补偿。来日你若到燕城做客,只管到穆家寻我,到时再略加指点一些修炼上的事宜。” 卫小歌赶忙又笑着称谢,心想只要他不太犯傻,性情倒是极好。做人有始有终,倒真是个可真心结交的人。 难怪连万人屠都似乎对他颇为照应,就连他糊里糊涂冲着人家腿上刺了一剑,都轻轻略过不提。不过,如果扎的是要害部位,估计穆乘风这会儿,人头和脖子早已分开。 她闲闲又道:“不知万大人是否也会去燕城作客?” 穆乘风笑道:“如今万兄不惜暴露行迹,违抗上命,杀死了鬼婴。我们又联手杀死了内廷总管,他不便再回王都太阿城。万兄的确打算先到燕城,与我穆家联手。” 卫小歌颌首微笑,还是穆乘风好说话,都没开始套话,就已经透露了不少。 她继续循循善诱地说道:“穆大哥这次真是险之又险,万一给鬼婴吸收了阳气,功力大减不说,说不得还给穆家招来祸患。想必那位总管太监其实一直尾随在后,用心险恶之极。好在万副统领拔刀相助,看来万兄所知甚多啊。” 被一刀戳到痛处,穆乘风脸色黯然,不由得生出些知己感与倾诉欲,全然忘记对方是个小姑娘。 第二十六章 算是个补偿 穆乘风忍不住苦笑。 王廷用心险恶,派遣来追杀围堵的黑衣卫,其实都是来送死的,目的就是要迷惑他。甚至还派遣了张总管这样的高手暗中监视,见鬼婴的事情败露,便立刻杀人灭口。 亏得有万兄前来相助。 “卫姑娘倒是个明眼之人,我却是一叶障目。万兄说,这只鬼婴极有可能炼制不得法,形同痴儿,不过我并未觉察出来,真是惭愧。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一路监视我的太监总管大约是内息紊乱,实力有所下降,不然这次在劫难逃。 也幸得万兄对鬼婴之事甚为上心,为此明查暗访多时......” “穆乘风,你小子怎地这般呱噪!”不远处传来万人屠的吼叫声。 卫小歌一阵心塞。 万人屠自己不漏口风也罢了,怎么别人说两句,他也要横插一手。 被万人屠吼了一嗓子,穆乘风恍然醒悟,似乎真说得多了点。谈及自身无可厚非,怎能将万兄的事随意告知,绝非君子所为。 他忙告了个罪,“卫姑娘,此乃是我的疏漏,王廷隐秘,你还是不要知悉为佳,以免惹祸上身。” 站起身来,穆乘风拱手带着歉意又道:“我还得去给万兄赔个不是,这就先行告退了!改日你到燕城,记得去寻我。我祖父乃是乃是燕城郡守,城中最大的府邸便是穆氏,只消给门房上递个拜帖,我便能知悉。” “定当会前去拜访,穆大哥请便!”卫小歌学着他拱手行礼,心想果然是富N代。 穆乘风竟然认为死老头子是内息紊乱,明明是丁土在搞鬼,那是用五百个功德点换来的。这两人一点见识都没有,垃圾。 被强行打断了交谈,卫小歌心中失望得紧。 万人屠这人十分谨小慎微,一丝不漏。让自己捞一点机密又能怎样,身上并不会掉块肉吧,何必如此吝惜小气。 其实,叫她最为烦恼的是,与万人屠走得太近,却有可能将姐弟三人置于险境。个中取舍,非得细细斟酌。 只见暖帘又晃动了两下,万人屠度着方步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张写了字的纸。 他斜斜瞟了卫小歌一眼,看她脸上还沾着水,一张脸洗干净了,头发以一根布条扎在脑后,看着倒是清爽。 万人屠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给你,算是个补偿。”他将手里的纸递给卫小歌。 他继续又道,“记牢之后立刻烧了,不可落入旁人之手。” 卫小歌拿起纸看了一眼,顿时愕然。 是一门叫做《纵云梯》的轻身功法,有详细的真气运行的法门,墨汁还没干,显然是刚写的。 笔迹颇为潦草没多少章法,比起穆乘风差远了。不过好在刚劲有力,力透纸背,勉强弥补了他的烂书法。 原来是补偿啊。是补偿他拿箭射人,还是补偿占了人家的屋子,或者是补偿打架没挑对地方,差点害死人。 真是没办法琢磨这人的性情,跟天上的月亮似的,一天一个样,变脸的速度太快了。 她忙笑了笑,“多谢万老大,我发誓记牢一定马上烧了。” 万人屠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提醒一句,“还有,不许再鬼鬼祟祟打听我的事。一个姑娘家,难道就不懂得矜持些。我这人挑剔得很,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呃......” 卫小歌满脸困惑,这人到底是在说什么。 又没打听他穿什么牌子的内衣,怎么就不矜持了。至于他挑剔不挑剔,关自己什么事,又不打算请他吃饭。 万人屠见小姑娘哑口无言,心想总算是说清楚了。竟然向穆乘风一个劲的追问自己的事情,也太没羞没臊了。 他哼了一声,转头便走了。 这人绝对有病!卫小歌摇了摇头,看看手里新得来的功法。算了,就算不礼貌也勉强忍了吧。 支线任务第二步,万人屠的隐秘,暂时就这么一点了。 万人屠,谨慎并且有洁癖,性格极其多变,偶尔会冒出些莫名的文人酸腔。他杀人如切菜,喜欢将尸体就地掩埋。 职位是一名副统领,应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对九幽鬼婴的事很上心。眼下他暴露了行迹,打算到燕城穆家,应该还有什么其他后续计划。 走到门外,卫小歌蹲下身子,装作好像是在整理鞋子,顺手将昨天藏在这里的匕首给取了,收到袖子中。 接下来,要马上开始准备完成第三个主线任务,女扮男装两个月。 眼下只有可怜的一百零七个光环功德,仅仅一百零七天的寿命。 几个主线任务都非常让她困惑无言,挖山货赚银子勉强算正常,但是获取强大男子的好感度,还有接下来的女扮男装,有意思吗? 回到茅草屋的地洞前,卫小歌吓得脸都白了。 弟弟们不在? 这两天过得太惊险了,她脑子里不断转着各种阴谋论。死老头子太监难道还有同伙,知道她们姐弟与穆乘风有纠葛,将弟弟们劫持了? 或者是,昨天夜里打得翻天覆地,村民们找过来兴师问罪,将弟弟们绑了? 如果是前者,那么就只能再去找穆乘风两人去打探一下。如果是被村名绑了倒没什么,抢回来就行了。 卫小歌低头沉思了一瞬,就打算去寻人。 “哟,哟......” 她抬起头来。 白泽踏着欢快的步伐飞奔而来。它头扬得高高地,一口大板牙,在阳光下闪耀着愉悦的光芒。 哟,哟?驴子的叫声似乎不是这样的,感觉仿佛前世偶尔听人用这种方式打招呼,似乎后面还跟着个“切克闹”。 因为惦记着两个弟弟,她来不及多想,脑子稍微转了小弯就回到眼前。 白泽的鼻子很灵,说不定能靠它找到长贵和长富。 白泽凑到近前,鬼头鬼脑朝两边看了看,然后很小声,很神秘地讲道:“我听说昨天这里死人了。” 卫小歌一颗心总算放下去半边,显然白泽将长贵和长富带走了,不然白泽是听谁说的八卦。 “两个小子去哪里了?” “哦,去河边了,我带你去。” “长贵是怎么爬到你背上的?”她不禁好奇了。 长贵个子矮得很,难道是拉着驴尾巴上去的。真是这样,白泽非气死不可,哪里还会这么愉快。 白泽头朝着总管太监的坟包,努了努嘴示意,“就站在那个土堆爬上来的。” 卫小歌顿时不淡定了,长贵,你要不要这么生猛。她自己看到新坟,尚且觉得浑身不自在,这小子倒好,拿个坟包当脚踏。 看见二狗子成为死狗子,那小子坐在地上吓尿了。将鬼婴搞成半死,也就哭了两下。 结果昨晚见老头子被杀,一脸兴奋的,显然已经习惯了血腥场面,今天踩人家的坟包爬驴子。 这是量变到质变的转折,长贵又攀上新的高峰。 余深感无力,完全阻挡不了吾弟迈向黑化的道路!卫小歌坐在毛驴上,望天长叹。 第二十七章 恩威并重 前方是一条小河,不,应该说只是一条浅浅的小溪, 水势很缓潺潺流动,在阳光的照射下,粼粼波光清亮得耀眼,从远处就能清晰瞧见水中圆润的鹅卵石。 长贵正和长富在玩水,你泼我一下,我泼你一下,乐不思蜀。 到底是孩子,马上就恢复了活泼顽皮的天性,卫小歌呵呵笑了两声。 这会儿正是初秋,树上的叶子已经略略泛黄。天不见得冷,却绝对谈不上不热。想到这里,她忙跳下驴子,便打算将两人赶上岸。 看这个世界似乎像古代,万一生病了,只有些汤汤水水的中药怎么办。喝来喝去治不好,小孩子容易夭折。 先前一直等着穆乘风书写功法,眼下都差不多大中午了,这两个小子都不知道在溪水中玩了多久。 她摆出家长的派头说道:“玩够了没有,快些上岸,生堆火烤烤,别受凉。” 长贵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心想这新姐姐倒是很关心自己。 他笑道:“我和长富都太臭了,到河里洗澡呢。” 卫小歌晒然,昨天在山上跑了大半天,晚上窝在地洞里又淋了一场沙土雨,的确都馊了。 不过她哪里容他们两个继续戏水,板着脸道:“都洗了几个时辰了吧?” “嗯,这就上来。”长贵忙答允。他并不敢太放肆,怕姐姐下水将他拖上了,顺便揍他两下。 大家就近捡柴,以枯草点燃生火,火石是长贵的。 卫小歌心想,长贵的各种小物件倒是齐全,要什么有什么。 长富乐呵呵地拿着细小的枯枝往火里扔,卫小歌忙拉住他的手,“不许玩火,让哥哥来。” 长富有些不乐意,扭了扭身子,不过还是勉为其难点点头,乖乖地坐在火堆旁边。 卫小歌摸了摸他的头,夸了一句,“长富好乖。” 还好这娃娃是个乖巧的,如果一个两个都闹腾,顾了这个顾不上那个,肯定手忙脚乱。 养孩子什么的,唉! 将两个小子强行安置在火堆旁,又与他们说了些话,卫小歌看着清亮的溪水,忽然想起自己也是一身的土。 顿时站起身来,笑呵呵的跳进水里。 溪中的石头圆润,脚板踩上去,跟按摩似的,舒服得很。 她忽然想起,不管是斜坡中间的山洞,还是茅草屋下面的地洞,里面都堆积些形态各异的小石头。而且不少都是圆溜溜的,应该是从这条小溪里捡来的。 卫小歌不禁莞尔,长贵果真还是个小孩子,爱收集石头。 略加沉吟,她便使劲盯着溪水,打算找一枚特别的石头。 叛逆大胆的孩子,还是得拿温情拴住,免得以后管束起来不方便。因此得培养一下姐弟感情,送一块漂亮的石头给长贵,当个礼物。 寻了许久,她终于找到一个很特别的石头。 看着好似一个圆胖胖的“山”字,中间比较高,两边比较矮,就好像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 看着可爱极了。 尤其是溪水里的石头都给冲刷得圆头圆脑的,自带萌系属性。 卫小歌微微一笑,将石头拿在手中仔细打量,的确好看。而且只有小半个巴掌那么大,并不会太压手。 跳上岸,便见长贵捧着一叠纸,眉飞色舞读得津津有味。 “姐,有些字我不认得,你教教我。” 穆乘风默写的基础修炼法门,他还特地用油纸包好。她先前小心翼翼压在石头下,叮嘱过长贵不许动,还是被他翻出来了。 教还是不教呢?卫小歌心中犯愁。 她思索了一阵,要打消长贵学武的想法,简直半点可能都没有。不过却是能拿学武当个谈判的筹码。 “长贵,姐姐可以教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长贵眼睛一亮,看来有得商量,往后可以学武了。 “什么条件?” “所谓文武并济,相辅相成。懂道理,明是非,武者才能走得长远,不会步入歧途走邪路。姐姐的意思是,学武的同时,你还得学文。” 大的道理卫小歌也不打算说,反正说了这小子也不懂。书读百遍,其意自见,往后他多读些正经书,说不定不会往岔道上一路狂奔。 长贵心想,学文有什么好的,肯定会学成穆大哥那样,变成个死脑筋的傻瓜,到哪里都给人骗。 可是眼下不答应可不行。 姐姐说了,与人交往,有来有往才行。如果要让人家信任自己,首先得让对方觉得不吃亏,不能事事都占便宜。要让姐姐相信他,就得先妥协。 他想得远了点,甚至觉得,其实可以先假意多吃点亏,让对方掉以轻心,如果再下手坑人,必定事半功倍。 琢磨了一番,长贵便带着愉快的笑容,很干脆利落地应承,“姐姐,我听你的,一边学文,一边学武。多懂点道理,应该不会有坏处的,我本来就想多认识一些字。” 卫小歌看长贵答应得爽快诚恳,脸上笑得愉快,和平时偶尔露出的假天真不同,顿时觉得此孺子应该还可以教。 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如果你学了武,却用来做坏事,即使是姐姐也不饶你。轻则几大板子,重则废了你的修为。你可记住了。” 长贵见姐姐的脸色很严肃,心中一惊。转念一想,反正就算干什么坏事,不让姐姐知道就行了。即使知道了,再想办法说谎骗过去。 他顿时满口答应,“记住了。” 卫小歌点头,既然刚给了一棒子,接下来再给颗枣子。 她将背在身后的手,举到长贵的眼前,摊开手掌,“你看这是什么?” 长贵盯着她手心上的石头,眼睛错都不错,一脸的惊喜,“这个是给我的?” “嗯,送给你的。你瞧这块石头,是我们三个人。中间那个高的是我,两边矮一些的,是你和长富。” 长富听到自己的名字,原本坐着在玩自己的脚丫子,这会儿马上爬过来,也盯着石头瞧。 “哥哥,石头。” 长贵眯着眼笑嘻嘻点头,“嗯,石头。长富你看,当中高些的是姐姐,两边矮矮的是长富和哥哥。我们三个人是一家。” 长富仔细地听着,模模糊糊似乎明白了,他伸出小手,摸了摸“山”字形石头最矮的那个边边。 “长富,是长富。” 然后抬起头望着大家,咧嘴送给大家一个很憨傻的笑脸。 长贵看着弟弟纯真的笑脸,忽然感觉刚才好似骗了姐姐,心生一丝内疚。不过他转念一想,骗姐姐是为她好,免得她生气划不来。 反正以后做事小心一些,不要让她知道,这样就不会生气了。 卫小歌哪里料得到长贵七弯八拐的心思,看他一派小孩子的模样,与长富一起逗乐,连他踩坟包的事都忘记了。 暂时拴住了长贵,她将两份功法仍旧用油纸包好,转头就对还在小溪中洗澡玩水的白泽走去。 “白泽,你怎么不回鹿大王那边?” “不回,那边不好玩,而且有什么好吃的,轮不上我。”白泽很清晰地表达了它的意思。 原来还是惦记着人参呢,卫小歌心下了然。 她挺了挺身板,将双手背着,摆出“大王”应该有的姿态。 “嗯,你这两天立了大功,踢破了怪物的头,应该有些奖赏。基于你咬下的人参实在太多,算是功过相抵。往后办事得力,只要存下功劳,姑娘大王一定会再赏赐你好东西。” 这番话当然是要吊着驴子。 白泽不见得会真的出生入死,却是个能办事的主。有个能避邪的坐骑,而且奔走的速度比得上高头大马,这样的后手留着总归有不少用处。 第二十八章 兔子惹的祸 白泽一直惦记着那一小口人参精。 暗暗琢磨着,姑娘大王显然很好说话。 如果偷吃了鹿大王的东西,肯定会被吊起来鞭打,指不定剐了它,可是姑娘大王只打了自己三棍子而已。 这边的人手不多,它如今就是二大王,身份高贵。只要往后办事牢靠,按照规矩来讲,肯定还可以捞那么一小片人参的。 鹿鸣山的规矩,好东西都得献上给鹿大王,然后由大王论功行赏。有一次它找到一只上好的灵芝献上,最后只落到一点小渣渣。还堵在牙缝里,舔了半天,结果不小心喷到地上,竟然没找到。 将其中的利害关系想清楚了,白泽满脸坚毅,斩钉截铁地说道:“大王,我以后一定用心办事,绝对不会偷懒!” “好,希望你最终能成为一员大将,随着大王我一起建功立业!”卫小歌点头说道,语气中充满万丈豪情。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有些好笑,一点霸气侧漏之感都没有。收来的小弟一个本来就是弟弟,另外一个却是一头驴子。 正与白泽说着,长贵在旁边惊呼,“姐,我们赶紧跑,那些人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卫小歌扭过头,顺着长贵指着的方向,顿时发现至少有七八个村民,在小溪的另外一端相隔五十来米的地方。村名们手里竟然都拿着铁锹锄头等物,气势汹汹地跑过来。 光顾着摆豪迈的大王姿态和白泽说话,竟然连有敌袭都没注意到。 这是犯了什么众怒了,她很是诧异。 仔细地盯着那些跑来的村民,她确定没掺杂什么高手在内,脚步虚浮,全部是普通人。 村民长年劳作,速度还挺快,都是很结实的村汉,后面还跟着三个半大的少年。 卫小歌满不在乎。 拿铁锹锄头的普通村民,一脚就撂倒在地,完全没什么威胁。 带着两个孩子也不打紧。 这会儿面对的不是黑衣人,不用那么着急让白泽带弟弟们逃走。最好是留在身边看着,等下撞见什么类似内廷总管的高手可就惨了。 以防万一,她还是将长贵和长富送到驴背上,又小声叮嘱了白泽两句。 骑在毛驴上的长贵显得很紧张,声音有些发抖,“姐姐,我们赶紧跑吧!” “你干什么坏事了?”卫小歌瞟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长贵叫屈,“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先问问他们再说,免得总被你小子蒙在鼓里。” 她压根都不信。 人家没事怎么会扛着锄头来喊打喊杀,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眼下倒是不忙着离开,想搞清楚长贵的性情,这事还得从村民们下手,眼下倒是个不错的契机。 往后得做很长时间的保姆,连弟弟的本性还没彻底摸清楚,实在不方便因材施教。 大约是姐弟三人并没有慌张离开,那些个扛着农家兵器的汉子,反而有些不自在了。他们站得远远地,互相看了几眼,将其中一个粗豪结实的村汉推到前方。 卫小歌一眼就认出眼前的这名汉子。 她刚来三天,没见过几个村民,因此见过的人都记得很牢固。 那天她在山上捡完黑衣人的死人钱,刚走到山下就面对面撞见两个村民,当时那两人正准备上山去查看陷阱套子。 其中有一人比较友善,还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卫小歌仿佛记得,长贵作怪装可怜,说家里没吃的,只剩下半碗野菜,要留给长富吃。友善的那人还说如果有多的肉便送一些来。 眼前的这个汉子却不是友善的那个村民,乃是另外一人。 那天这汉子一直闷声不吭,一脸晦气,看姐弟三人似乎非常的不顺眼。 这会儿他岂止看卫家姐弟不顺眼,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汉子紧紧握着手里的锄头,怒吼道:“家兄昨日好心送你们一条兔子腿,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要是不将他交出来,眼下一定要活活打杀了你们三个杂种。” 这两句话倒是说得清楚明白不过了,卫小歌立刻秒懂。 原来,那位好心的“家兄”,取了陷阱中的兔子,还真的来送兔子肉。 然而,他却是没回到家中,至今生死不知。 她却并未见到茅草屋附近有尸首。 难道是万人屠那帮黑衣人,发现闲杂人前来,怕暴露了机密,将他灭口了?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被死老头子内廷总管给杀了。 说起来也算是长贵惹的事,装可怜哄骗人家的吃食。卫小歌满心无奈,人家好心送兔子腿,极其有可能无端端送了性命。 她想了想便说道:“诸位乡亲,昨夜门口忽然来了一阵怪风,飞沙走石,将我家茅草屋都刮倒了。我们姐弟三人又惊又怕,躲到地窖里,这才没叫大风给刮走。 今早风平浪静才敢从地窖里爬出来,发现门口到处是大坑,吓死人了。至于令兄失踪的事,的确不知。” 言下之意,那位送兔子的大叔叫怪风给刮走了。 万人屠和穆乘风的事哪里能对人明说,卫小歌只能掰两句云里雾里的谎话,也好让村人往后不要走这个方向,免得又撞见什么来历不明的高手。 这番奇闻怪谈似的话一出口,一群扛着锄头的汉子们,个个面露惊恐。 十来个人一时鸦雀无声,只闻溪水潺潺流动。 许久之后,后面跟着的一个瘦高少年,拨开人群,满脸怒容开口叫道:“肯定是你们施展的邪法,你们卫家......卫家全都是妖怪。今天非打死你们不可,免得一再祸害我们稻花村。” 另外一名和他一起的黑脸少年,忙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裳,声带颤音道:“你个牛犊子,少说两句,你就不怕他们家有邪法害你。” 不是说来杀妖怪的吗,这会儿怎么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瘦高少年又是憋屈,又是悲愤。“我爹都给他们害死了,大家不都是来讨公道的,这会儿还等什么!” 他冲到前面,举起锄头,朝着卫小歌当头砸下,简直就是不死不休。 脚步略微错动,卫小歌避开锄头,一只脚朝前迈了一步,膝盖微微一弯。侧过身子,手臂如蛇似的搭在对方的手腕上,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瘦高少年的手腕关节立刻脱臼。 锄头顿时歪到一边。 随即借着对方朝前冲的身体,重心不稳,她四两拨千斤,脚上使了简单的绊子。少年马上“啪”地脸朝下,摔倒在地上。 这一跤显然摔得极重,估计背过了气,半天没动静。 她先将对方的手腕脱臼,锄头歪到一边,以免少年摔倒之后,直接磕在锄头上重伤甚至送命。 按照道理来讲,卫小歌并不乐意看别人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杀人。遇到这种情况,她肯定是要下重手,至少折断对方的腿脚。不过念在对方是个无知少年,还可能还死了爹,因此便饶了他一回。 那位送兔子的大叔,一片好心,反而是她欠了对方一条命。 不过少年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杀人,换了是原主那个真正的小村姑,恐怕这一锄头能将人的脑浆打出来。 卫小歌面色难看得很。 第二十九章 喜怒无常 瘦高少年倒在地上,许久之后才缓缓爬起身来。他额头肿了个大包,鼻血长流,托着脱臼的手腕,痛得一头一脸的冷汗。 大概是性子硬气,愣是没喊疼,咬着牙强忍着。 几个汉子被卫小歌的身手镇住,面露惊恐。 那少年的叔叔却大喊一声,“大家上啊,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几个小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觉,不知道是不是该跟着上。 有人小声说道:“今天趁着人多,不打死这几个小妖怪,往后村里死的人会更多。” 大家觉得是这个理,顿时顾不得害怕,均举着锄头冲上前。 “长贵,你去远些,别叫这些人伤到。”卫小歌吼了一嗓子。 村汉的力气不小,她比不过人家,因此如穿花蝴蝶似的,见缝插针地游走。 都是一招制敌,而且都是朝着要害穴位猛捶。反正力气不大,也打不死人。 几个没动手的也罢了,其他人都给撂倒在地。 卫小歌对自己的手段很不满意,虽然开了外挂,带着前世的本事,不过效果差强人意得很。力气真的不算大,速度也实在很慢,普通少女的身体,当真不济。 不过即使她对自己的手段不满意,众人也着实惊得呆了。 倒在地上的人,大部分都晕过去了,还有好些人根本不敢上前动手,抖抖索索地看着她。 最先被打倒的瘦高少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恐地大叫,“原来害人的妖怪是你......你们全家老小都死光光,还害了好些人,都是因为你。” 关我什么事,卫小歌心想,如果这里真有妖怪,那是站在远处的白泽。 她揉了揉被打疼的拳头,皱着眉。 卫家显然恶名昭著,村子里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难道都是长贵干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只能再套两句话了,卫小歌大声喝道:“卫家的人死了关你们什么事,其他人怎么死的我可不知道。” 少年更是激愤,正要开口怒斥,旁边有人赶紧拉住他,“你少说两句,不怕妖怪害死你么?” 少年不理旁人的劝阻,用没有脱臼的那只手推开那人,依然犟着脖子叫喊。 “怕什么,我爹都给害死了,左右到地下和爹作伴。 只要是和你们卫家扯上关系的,都死了四五个人了。一个月前,柱子早上和卫长贵说了几句话,下午就在这条溪里淹死了,肯定是你这个妖女害的。 我却不怕你。你......你有本事你打死我啊!” 众村民都替他捏着好大一把汗,因为对方真的有本事打死他。 少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显然是气得疯了,手脚一个劲的发抖,好似发羊癫疯似的。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 卫小歌愣了。 村里一个叫做柱子的,与长贵说过话,后来淹死在小溪中。 她扭头朝远方骑在驴背上长贵看去。 那小子似乎没当一回事,脸上笑嘻嘻的,歪着头很有兴致的看热闹。肯定是仗着自己的势,知道村民伤不了他,又有驴子逃命,竟然惬意得很。 怀疑的种子一直都在心里埋着,这会儿疑惑更多了。 村民们一肚子的怨气,撵着打,稻花村肯定是呆不下去,必须得搬家。 既然这样,也不用修复邻里关系了。卫小歌冷着脸说道:“不必多说了,念在你爹好心送兔子肉,你拿锄头打杀我的事,不会与你计较。来日也不要到卫家附近走动,免得我这妖女害死你。” 万一这些村民跑去老宅喊打喊杀,岂不是与二狗子一样,说不定会被性情不定的万人屠给杀了。 说完她便拿起铁锹,将之前生的那堆火给拍灭了。丢下铁锹,将地上的火石还有些杂物给收拾了,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众人也不敢上前,惊恐难言,生怕她再使出什么邪门手法。默默抬着那些受伤的人,垂头丧气的散了去。 骑着驴子,卫小歌带着长贵长富沿着茅草屋的位置,朝老宅而去。 她刻意地仔细看了看,想看看路途上有无打斗痕迹,或者是血迹之类的, 离茅草屋大概三十多米的地方,在一株老槐树的后面,竟然多了一座矮矮的新土包。土是新翻上来的,土包大概两尺来宽,两三米长。 和内廷总管的坟包同出一辙。 万人屠在此地埋了个死人,卫小歌皱着眉沉默不语。她没那个挖坟的兴致,不过估摸着八九不离十,极有可能是送兔子肉的大叔。 初秋的黄色树叶,被风一吹就飘落在坟包上,仿佛如撒纸钱似的,带着说不出的凄凉。 她跳下驴背,站在坟前,默哀了两分钟。 长贵果然是十分聪明,轻轻说道:“是牛大吧,嗯,就是刚才他们说的送兔子的大叔,村里人都叫他牛大。” 卫小歌自然不敢去为牛大报仇,实力差得太远。不过,万人屠在她心中刚建立起来的“好人”形象,立刻灰飞烟灭。 虽然被他捉弄了一番,为人也阴阳怪气的。想到他还挺讲义气,大老远救了穆乘风,这口气算是忍了。觉得他估计是个表面凶恶,其实还算是个不错的人。 并且当时长贵和长富和鬼婴同在山洞中,他也是不遗余力,飞速前往搭救。 外加上杀总管太监的主力也是他。 并且还送了一份轻身功法。 可是,眼下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牛大何其无辜。 果然是个喜怒无常的屠夫,卫小歌心中有些难受,憋得慌。 看来还是尽早离开稻花村卫佳,被村民们当妖魔鬼怪不说,还有万人屠这种喜怒无常的人在此。 “长贵,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吗,我们得尽快离开稻花村。” “姐,我藏了些重要的东西在老宅。”长贵小声说道。 “什么东西?” “是户籍房契地契,还有娘留下来的遗物。” 卫小歌哑然。 这么重要的玩意,竟然藏着大伯一家的眼皮底下。 问清楚了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她便说道:“长贵,你还是回去小溪那边等着,不许玩水。我去去就回,有什么事让白泽带着你跑。” 她可不愿意带着小孩子过去。万一冲撞了那个屠夫,一刀砍了,她可没总管太监的本事拦得住。 到了老宅的篱笆墙外,卫小歌不愿被黑衣人砍头,大声喊道:“有人吗?万人屠,穆乘风,你们在不在?” 并没有人答应。 又扯着嗓子重复了几声,仍旧是无人。 哟,都走光了,走光了好啊。她长长吁出一口气,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怎么今天一大早就闻到的血腥味,竟然到这会儿还没散去,卫小歌忍不住掩鼻。难道除了二狗子和那个女人,万人屠还杀了什么人。 长贵藏的东西,在后院的一株老榆树下面。 急匆匆地往后院走,她推开紧闭的后门,顿时惊呆了。 不带这么玩的,是不是过份了点。 血腥味重得没办法忍受,后院的土几乎全部翻新,隆起四个长条的大土包。不用说,下面都是埋着死人,看手法绝对都是万人屠埋的。 这到底是死了多少人啊? 卫小歌脸色发白,肠胃受不住,立刻弯腰干呕。 第三十章 杀人放火 呆滞了良久,卫小歌这才绕过土包,按照长贵所说的地方,来到篱笆墙边的一棵老榆树下。 院子里有个铁锹,她拿起便挖开树下的土。 大概挖了一尺来深,就听到铁锹撞到石头的声响。 用手拨开土,瞧见一个石板。揭开石板,下面有个用木头围起来的小洞。洞中端端正正放着一个有些陈旧的黑漆木盒,上头还雕了花鸟。 取出一个木盒,她随手翻了翻。 房契,地契,户籍都在,用油纸裹得很严实。另外还有一些成色不大好的银两与旧铜钱。 让人觉得奇怪的是,竟然还有七八件看着十分精致的首饰,缠丝的金钗,珍珠耳环,精美的梳篦等等。尤其有一枚金簪子很是显眼,尾端镶嵌着一颗圆溜溜的红色宝石。 这些首饰瞧着有些年头了,珍珠都发黄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卫小歌捧着盒子愣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 长贵这一手玩得真漂亮,他那位大伯肯定气死了,占了屋子和田地毛用都没有。她甚至可以预见,如果大伯一家没死,长贵绝对会来个釜底抽薪,将房子和田产给卖个干净。 笑完她又发愁。 后院彻底变成了个乱葬岗。 人肯定是万人屠杀的,怎么也不能让这笔帐算在她的头上。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 她吭哧吭哧忙活了几个小时,挖开了四个长条的大坟包。里面竟然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黑衣人,并且脖子和脑袋都分了家,身首异处。 果然全是万人屠的手笔。 她摇摇头,已经彻底无语了。此人怎能凶残到这种人神共愤的地步,连自己的手下都不放过。 厨房和后院都有些柴火,她将柴火丢进坟包,举起火把点燃了。怕火势不够,又回到宅子里,劈开椅子和桌子等家私。 人家杀人,她来放火。这叫什么事啊! 烧到一半,却见后院篱笆墙,西角下方的杂草丛中,忽然伸出来一个脑袋来。 卫小歌定睛一看,见是长贵。不是叮嘱他别来了吗? “你怎么来了?”她没好气的说道。 耸了耸鼻子,似乎是肉烤焦的味道,长贵一脸疑惑。 他从篱笆墙的破洞钻进来,走到火坑附近,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瞅着火堆下面的尸首。 “姐姐都几个时辰没回来了,我过来看看,到底在烧什么啊?” 烧什么,你这么精明,难道猜不到吗?卫小歌瞟了他一眼,一声不吭,自顾自的继续将屋子的木头家私给劈开,往火坑里扔。 十几个死人呢,要烧成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长贵闹了个没趣,默默地站在旁边,觉得无聊也帮着丢木头。 “长富呢?”卫小歌猛地想起来。 “让白泽带着呢,我在小溪那边的小树林里有个窝。”长贵随口说道。 还有个窝?唉,这混蛋小子。 足足折腾了大半天,所有的黑衣人都化成了骨灰,和木头黑灰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卫小歌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琢磨了一番。 不如干脆连老宅也不要了,一并烧了拉倒。如果有人来查看,说不定会认为卫家剩下的几个小的都死在火里了。万人屠和穆乘风的事不至于牵连到姐弟三人头上。 再说,这座阔气的砖瓦房就是个鬼屋,完全不可能卖得掉,村里的人绝对不肯买。外头的人一打听,死了两户人家,太犯怵了。 反正稻花村是没办法继续住下去了,村民们将他们姐弟几人当妖魔鬼怪。一个照顾不过来,真怕长贵和长富被他们用锄头打死。 手里举着火把,她静静地站在篱笆墙的外头,目睹着屋子化为一片火海。 这边烧得如火如荼,远处的狗叫连连,却不见半个村民前来瞧热闹。果真是打怕了。 烧完老宅,她带着长贵又往茅草屋那边走,死老头子总管太监也得烧了,毁尸灭迹。 乌金国王廷的事,能不沾上就不沾上。 路过牛大的坟头,卫小歌又叹息了一声。这个就不挖了,让他入土为安吧。到时丢些银子到他家,算是补偿他好心送兔子肉,反遭受池鱼之殃。 万人屠的隐秘,第二步的支线任务,暂时没办法做了,以后等机会徐徐图之。与这种人打交道,无异是与虎谋皮,太艰难了。 眼下还是专心去做第三个主线任务,离开稻花村,找其他地方安家落户,女扮男装。 ...... 夕阳已经落山,夜风徐徐,万人屠与穆乘风赶了大半天的路,出了一身臭汗。 决定休息一阵保持体力,以免被人追杀没力气打架。 吃了些干粮喝了水,穆乘风便起心要与万人屠聊一下后续的事宜。 他默默思索了片刻,总觉得有些事就好似雾里看花,瞧不大真切。 当务之急马上得赶回燕城,将此事禀告给身为郡守的祖父。 祖父的原本认为,真要到鱼死网破的那一天,必定是太子登基之后。如今国主如风中残烛,更本没什么魄力雄心。 万万没料到竟然出了九幽鬼婴的事。难道国主竟然如此天真,以为用这种可笑的邪法,就能达到其目的。 乌金国比起宝梁国,法象国等,只能说是偏安一隅。地域虽不小,却是山多妖也多。九名郡守,各自镇守一方,均手握重兵,国主自然不放心。 王廷对穆家的忌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这次是彻底撕破了脸。 穆乘风看着马匹悠闲的吃着草,心中却充满愁绪。 “万兄,国主如此作派,如今的局势,恐怕要烽烟四起。我一心向武,原本打算游历诸国,验证自身所学。然而身为穆家子弟,恐怕很难独善其身。” 万人屠瞧着穆乘风那张发愁的脸,暗自好笑。连这人都后知后觉的担心上了,穆氏怎么会没有准备。 “天塌下来,自然有你家祖父和叔伯担着,穆氏乃是前朝大族,实力雄厚。只是我却不明白,按说如你这般的精英子弟,为何去了太阿城。” 太阿城是王都所在。 穆乘风面色微微一红,想了想万人屠恐怕早知道玉妃的事,瞒也瞒不了。 “我穆氏每年都会遣嫡系子弟前往王都朝拜,原轮不到我去,只是却听闻玉妃在宫中十分艰难,便起心走一遭。说起来,如果不是如此,也无法结识万兄这般的良师益友。” 万人屠笑了笑,看来穆乘风应该是上当了,此子阅历有限并且心性纯良,修为又高,难免背后遭人算计。 穆家那边当然不可能简单,却不知是自家人窝里斗呢,还是外头来的奸细。 至于自己是不是良师益友,这点就不好说了,不过只要这憨货不再背后捅刀子拖后腿,那么认下这个朋友也无妨。 “过誉了,我不过是个屠夫罢了。只是有些事看不过眼,便想插手管上一管。如今却是进退两难,只能投靠穆氏。” 穆乘风微笑点头,心想万兄已步入外窍期,要是能助穆家一臂之力,必定如虎添翼。 两人闲闲的又说了几句话,话题却扯到卫小歌身上。 “万兄,你觉得卫姑娘如何?” 万人屠微怔。 “不过是个山野小村女,还能如何?” 穆乘风面露困惑之色,“她问我们两人,是否对她有好感,这是何意?” 万人屠此刻忽然意会过来,卫小歌当时问的是两个人,并非是他一人。 不过那小姑娘一刻不停地打听他的事,并未问及穆乘风。想必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借穆乘风掩人耳目罢了。 他皱了皱眉头,“不外乎以为快死了,想到还没嫁人,发花痴。” 穆乘风却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仍旧点了点头。 当时他受伤中毒没衣裳穿,卫姑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让人觉得很不好意思。不过眼神清澈,并不像燕城宴会中那几个对他有意的女子。 如此无礼大概是因为没长辈教导,又在山村长大,有些野性,倒不是个大事。 这小姑娘行事还挺爽利,又十分好武。至于为什么要问有没有好感,当时情况十分危急,说不定是希望死前能结交几个英雄豪杰吧! 穆乘风一贯并不说人是非,况且发花痴这种话也太难听了。 他叹了口气,换了话题道:“卫姑娘胆量定力都颇佳,十几岁开始修炼,可惜了!” 万人屠悠悠说道:“倘若她能领悟我送的轻身功法,往后若能再相逢,我送她一个前程也未必可知。” 第三十一章 三无人氏 被两人谈及的卫小歌,却是卷着行李细软,匆匆忙忙离开了稻花村。 不知道村民会不会放鞭炮庆祝?走到村口的时候,卫小歌脑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三面环山的稻花村一带,从大马蹄状的缺口往外去,有几个小镇子,再往外就有个还算是大的地方,叫做邑县。 卫家的户籍属于邑县,离稻花村大概不到一百里地。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卫小歌决定中隐。 在邑县租房子的时候,她却是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没有卫长贵,她什么事都做不了。 那个有花鸟图样的黑漆木盒中,默默地躺着她的卖身籍,上书某年某月某日卖与卫家。她来来回回读了几遍,满腔愤慨。 竟然真的是奴籍! 原本的户主死了,因此现在的新上任的户主是卫长贵。 搞小动作塞钱,将奴籍改良?卫小歌略微犹豫下,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初来咋到,可不能让人知晓她手里有闲钱。 她一点都不想出风头,只想好好将两个弟弟抚养长大,自己能够安心修炼就行。 手里的钱其实算不少了,买一座不大的小院落绰绰有余。她并不打算买房招摇,只是在邑县租了座半旧的两进小院。 她一眼相中前院的那株高大的梨树,马上拍板租下。到了春天,一树梨花落晚风,喝两口小酒,那小日子肯定惬意。 至于户主卫长贵小盆友,他的意见可以忽略不计。 家私买了少许,各式衣裳也去成衣铺子里购置了好些。米面酱料盐等的食物,都买齐备了,还联络了两个菜农定期送菜。 一切准备停当,已经过去了七八天。 卫小歌开始了她的女扮男装的第三个主线任务。 穿着普通的少年衣衫,用布带子将头发绑成一束。因为她不但不会梳女子发型,男子的发髻也不会。 她盯着模糊不清的铜镜端详了半天,毫无疑问,不需要存任何侥幸心理,这两个月必须在家孵蛋。 出门立刻给人一眼看穿。 任凭是谁,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小姑娘。削肩膀,腿长腰细,外带一张略有几分姿色的瓜子脸,真是眼瞎了才会认为她是个少年。 脸上抹锅底灰都不顶用,除非干脆烧成灰,掺些水,重新捏一个人出来。 如果这个主线任务属于长贵,倒是甚是方便。那小子如今还年幼,面色白皙清秀,穿上件小姑娘的花裙子,肯定瞧不出真伪。 不过这话卫小歌却不会说,不然长贵绝对要跟她翻脸。 反正是躲在家中,碍不着谁,只需穿男装混两个月,就能拿到三百个光环功德点。卫小歌心中暗喜,第三个主线任务倒也容易。 至于给长贵找教书先生的事,还得缓缓,等过了这两个月再四处打听打听。必须寻一位人品口碑过硬,并且不至于太死板的先生。 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首先练武的事得提上议程。 这也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事,体能太差,这感觉要多糟糕有多糟糕。手握功法,可是闲杂事情太多,根本没办法专心致志。 安置好新家,她顿时觉得浑身轻松。 第一步是要感应天地气息。 然后引气入体,打通经脉,进入“通脉期”。 武者修炼的第一道关卡,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幼儿体内都有一口先天真气,一般到七岁便会散去,因此要引气入体通经脉,必须得在七岁前做到。然而,七岁前的幼儿根本就坐不住,哪里懂得入定,一般来讲,必须得有长辈帮忙。 比如说穆乘风,在他三岁那年,其祖父便以自身的真气,外加熬炼身体的草药,助他打通了浑身的经脉。 第一道关卡,对于穆乘风而言,不费吹灰之力,根本没任何难度。 卫小歌的分析一下,他这种应该叫做“三有”人氏。 有先天真气,有昂贵的草药,有长者相助。 倘若如她自己这样的,就是属于“三无”的困难户。 一没有先天真气,二没有钱买草药熬骨,三没长者帮手。 即使能引气入体,打通经脉却是千难万难。基本就是抽丝剥茧一样的龟速,三年五年都做不到。 穷文富武这个说法,并非空穴来风。熬炼筋骨的草药一来不常见,药铺里买不到。即使有,也是贵得惊人。 不过,人家是官N代,办法多的是。 卫小歌并不气馁。 有羡慕旁人发牢骚,不如发奋图强。起步晚了,身份背景卑微,唯一拥有的就是自己的汗水和努力。 按照功夫图释,五心向天,凝神静气。进入忘我入定,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容易。 感应到天地之气,竟然只花了三天就做到了。 她惊异了。 天地气息一团混沌,仔细感应,便能感觉到一股轻灵之气穿插其中。这股气息飘忽不定,若有似无,一个不留神就失去了踪影。 这就是她需要吸收的天地元气。 只是,每次试图吸收天地元气,都会从入定中跌出来。 卫小歌并不以为意。 三天能感应到天地元气,按照穆乘风的说法,已经算是修炼天才了! 引气入体,是迟早的事。 天色不早了,卫小歌定晚上再试试,得去看看两个弟弟,顺便烧顿晚饭。每天烧饭洗衣不是个事,浪费时间不说,做出来的饭菜也很难吃。 她琢磨着,往后还是得花点钱雇个熟手的烧饭婆,顺便照看下长富也好。 卫小歌推开长富玩耍的房间,见他老老实实趴在房间滚藤球。 房间里大小不一的藤球足足有四个,堆着拨浪鼓两个,小风车,还有个他不大可能打开的九连环。 听到动静,长富扭过头贡献了个傻呵呵的笑,推动手里的藤球,“姐姐,球球.....” “嗯,球球,你自己慢慢玩。”卫小歌笑了笑。 长富这娃真是很省心,不吵不闹,有玩的就成。 长贵去哪里了? 她找了许久。 后院的梧桐树的后方,一人高的杂草后面,长贵正气喘如牛拿着把铁锹,勤奋地在挖土。 深深地叹了口气,卫小歌抬头望天。 哎,随他吧!估计不挖几个秘密洞府,他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长贵,明天再挖洞,姐姐要做饭了,你帮忙烧下火。” 听到姐姐的叫喊声,长贵抬起头,一脸不高兴。 每次都叫他烧火,没看人忙着吗? 烧火这种妇人做的粗活,从前的姐姐可从来不让他干。如今倒好,不但要帮忙烧火,还得洗自己的衣裳。可是不干活,姐姐的扫把就会朝屁股上招呼,怎么躲都躲不掉。 长贵想到这里,忽然心生悔意。 赶走前面几个附身到姐姐身上的鬼魂,是不是吃亏了,好歹那几个容易拿捏。 没奈何他只好放下铁锹,伸手拨开杂草丛,一头钻了出来。 姐姐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调侃,必定是在嘲笑他挖洞。长贵擦了擦脸上的汗,羞涩地笑了笑,“习惯了,不挖个地洞,觉得不安心。” 卫小歌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是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长贵打了个冷颤,总觉得自己迟早会死在姐姐手里。 先下手为强? 第三十二章 倾村 炉灶甚为不合用,不过有长贵帮忙生火,卫小歌负责将菜肴做熟,勉强凑合着。 味道却是差强人意。 幸亏长富一点都不挑嘴。 作为一个三岁不到的孩子,虽然手还不太稳当,他却是自己用勺子慢慢吃。因为已经长了几颗乳牙,捣碎了肉和菜,浇了肉汤,半碗米饭就能吃饱。 最贴心的是,长富永远都惦记着别人吃没吃。 偶尔卫小歌忙着没来得及立刻吃饭,他总会颤颤巍巍的挖一勺子饭喂过去。 一边翻炒着铁锅里的菜,卫小歌闲闲问道:“长贵,这阵子姐忙得很,没来得问你。你爹娘是怎么去世的,还有死的那几个村人,到底和卫家有什么瓜葛?” 长贵仿佛预料到姐姐迟早会问,一脸淡定。 “娘生下长富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去年生病过世了。爹喝醉了酒,跌下田埂摔死了。村里死人的那些事,我也说不清,家里有一些外地来的长工,或许与他们有关。” 又在打马虎眼了。 卫小歌换了问题,“那么我问一个你知道的,小溪中淹死的柱子是怎么回事?姐姐不是随便几句谎话就能骗倒的,老实说清楚。” 随后她便加重的语气,威胁道:“不然,我便撇下你一人,带着长富单独过活。我可不想你干的坏事,被人追到长富的头上。” 听卫小歌的口气很生硬,长贵的脸色立刻垮了下去。姐姐要丢下他,和长富一起过日子,绝对是大大的不行。 他忙大声辩解,“姐,这个怨不得我。是柱子欺负人,他想对姐姐你做那些坏事。我这才......” 见色起意,长贵拔刀相助? 卫小歌愣了,似乎怨不得长贵了。 换了她自己,得看事情有多严重,如二狗子那种拿着刀来强迫女子的,肯定该死。 不过这种事不大好问得太清楚。难道问长贵,到底是言语上的调戏,还是扯烂了衣裳。 她隐隐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却一时间没摸到问题的关键。 将柱子的事放下,卫小歌又问道:“我最初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很别扭,不过事实上,前任的真姐姐的确早死了,而且死了很多次了。 她问的是第一次真正的死亡原因。 “被大伯娘带着人打了,没多久就咽气了。”长贵咬牙切齿,一张小脸极其扭曲,一副好似要去鞭尸的模样。 卫小歌愣了愣,大伯一家果然很该死啊。 原主的遭遇竟然这么凄惨。头一次是大伯娘打死的,中间被毒死了N次之后,最后一次被大伯家的傻儿子打死。 身为第六任姐姐,卫小歌摸了摸自己脖子,感觉很微妙,仿佛脑袋随时会掉下去似的。 “你那个大伯娘为什么要打姐姐。” 长贵仍旧是满脸怒火,将手里的柴火啪地折断,使劲地丢进灶里。 “姐姐是我的,可是他们都要来抢。爹要抢,大伯也要抢,柱子也想干坏事。” 信息量太大了,一个没设防,卫小歌手里的锅铲“嘭”地掉在地上,一脸懵逼。 她自己这具身体才不过十三四岁,就有好几个人打她的主意,还包括眼前的这个孩子。 长贵的脸在灶前的火光下,映得通红,他带着点憧憬轻声道:“娘说,等我再大个几岁,就能将姐姐收到房里。” 话音突然变得大,长贵恶狠狠又道:“可是他们都要抢,全部不是好东西。” 卫小歌很怀疑他是否明白收房的意思,丫才十岁。 “村里没其他美貌大姑娘了是吗?怎么一个一个的,尽打你姐姐这黄毛丫头的主意?” 美女至少也得二十岁上下,有胸有臀,大眼睛挺鼻梁。 然而,她那条都不沾边。 “稻花村最好看的就是姐姐。”长贵抬着头看着卫小歌,双眸亮晶晶的,很自豪地说道。 娘说过的,姐姐是他的。 卫小歌扶额。 原来是一名赫赫有名的村花,特么竟然是个红颜祸水。眼前的小混蛋长贵,竟然也有份参与争锋吃醋。 人家倾国倾城,她倾村。 一张脸顿时板起,她凶残地说道:“烧你的火,再胡说我就揍死你。你个小毛孩子成天不学好,收房这种话再叫我听到,你可别想学武,直接砍死你!” 卫小歌说罢,捡起地上的锅铲,对着长贵做了砍人的姿势,十分霸气。 长贵脖子一缩,忙将头低下专心烧火。还是不要惹她好了,免得被打。 他偷偷用眼尾瞄着眼前的这位姐姐,感到既熟悉又陌生。被说是毛孩子,他感到很委屈,其实一点都不小,都快十一岁了,只是个头矮了一点。 晚间卫小歌坐在房间,点上蜡烛,对着摇曳的烛火感叹了一下。 原来是这么死的。 看来古人诚不欺我,自古红颜多薄命。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花,在各路禽兽的虎视眈眈之下。 简直上吊都找不到绳。 最后竟然被大伯娘当个狐狸精,给活活被打死。 难怪长贵曾经说过,姐姐向来闷声不吭,从不收拾打扮,什么活苦就挑什么活干。 好在离了稻花村那个几角旮旯的小地方,她也就是眉目清秀罢了,还土里土气的,决计挣不上邑县的县花。 卫小歌对自己很了解,凭美色祸国殃民,这条传统的升级路线,节奏相当不合拍。还是留给穆乘风的表妹玉妃吧! 一夜无话,修炼功法,奋发图强! 五天后,长贵兴高采烈奔来告知,“姐,我能感应天地元气了!” 卫小歌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这是要逆天了,臭小子才刚开始炼了几天而已。 “你真感应到天地元气了?” 她带着前世习过武的底子,定力很强,因此三天的时间能感应到元气。想不到长贵这厮也轻易做到了。 小脸显得很兴奋,长贵又道:“嗯,看来修炼武道容易得很,从前就是没功法而已,如果我有穆大哥两成的本事,不然哪来用得着......” 他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似乎说得多了点,嘿嘿了两声不再继续。 言下之意,如果有本事在身,就不用使阴谋诡计,直接干翻那些人了。 卫小歌斜着眼看了看长贵,这小子刚学会走,就马上想跑。脑子里已经在算计怎么杀人了。 他到底弄死了几个人? 柱子看来是他杀的,他那个醉酒跌死的爹呢? 大伯一家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些人真的都瞎了眼,全部都是见色起意,化为禽兽。稻花村的禽兽也太多了点吧。 卫小歌总觉得其中大有蹊跷,扑朔迷离得很。 长贵说的话,总是让人感到不对劲,然而一时间又琢磨不透。就好象是一块拼图,少了一些关键的部分。 第三十三章 长富被劫 卫小歌默默思索了一阵。 往后弟弟比她厉害,不但没办法管束,说不定还被这小子反制。 自己又不擅长阴谋诡计,也未必能时时提防,哪天中招了,万一真搞出个狗血的“收房”戏码...... 想到这里,她淡淡讲道:“功法上的穴位经脉认全了吗?回去将穴位经脉的图册,给我画一百遍。走错经脉,往后瘸了一条腿可没有人背你。” 要达到“通脉期”,就得打通全身八条主要经脉。这一步极其危险,只要走窜了线,瘸腿瘸胳膊都是有可能的。 说不定生活不能自理,口斜眼歪,吃饭还得旁人用勺子喂。 这点穆乘风已经充分说明了,不但写在基础功法上,还口头强调了两三遍。 长贵稍微想了想,“经脉穴位图早认全了,看一遍就记得了。我还多看了两遍,就怕弄错。” 她心中又是一惊,天才儿童啊。这小混蛋不仅狡猾多端,竟然过目不忘。 绝对不能让长贵超过自己的进度。 卫小歌虎着一张脸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说大话!叫你去画便去画,记牢点。回头拿给我检查!” 长贵写字的速度极慢,她相信这一百遍画下来,怎么也要个十来天。如此就能将他抛在后面。 起步已经比穆乘风这种“三有人氏”晚了,并且怕长贵修炼速度太快,卫小歌便将主意打到人参精上。 偷偷吃了那么薄薄的一小片。 身体强健了不少,体内生机勃勃,连力气都大了不少。卫小歌暗道,古人诚不欺我,穷文富武,价值百两黄金的一小片人果真有用, 她很快便能够引气入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打通了两条脚上的经脉。之所以将重点放在这两条经脉,当然是为了尽快学万人屠给的那个轻身提纵的《纵云梯》。 进度快得乍舌。 透着十二分的蹊跷。 按说穆乘风的说法,她修炼速度不应该如此之快速。可不知为何,体内似乎有一股轻灵之气,与吸收入体的天地元气互相呼应。 琢磨了一阵,卫小歌很快知道原因。 她体内必定带着一股先天真气,因此便轻易的打通了两条经脉。想来,虽然已经十几岁了,即使捞来的是个二手的身体,其实也算是刚投胎没多久。 勉强算是个新生儿。 两份功法,她只将穆乘风的基础修炼功法,让长贵慢腾腾地抄录了一份。 万人屠给的纵云梯却被她记牢后,早烧了。这等轻身功法,如果叫长贵学去了,保不定马上会翻墙去做贼。 她实在对长贵的人品基本没半点信任。这孩子根子上都歪了,简直不知道是怎么长出来的。 纵云梯果然好用,居家旅行必备。 体内真气虽然少得可怜,却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使用得当就行。 上房揭瓦再也不需要梯子了,只要脚尖点在墙上一些突起的砖上,几步就能嗖搜窜到屋顶。 不过,这门轻身功法最大的用处,并不在于能够翻墙逃命,而是最大限度地提高她打斗的速度。 卫小歌琢磨了一番,她毕竟修为尚浅,又身为女子力气不够,因此就只能追求速度和灵活度。 手里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在对方迫不及防的情况下,一招捅到要害,便是神仙也难救。 她心中对万人屠厌恶得紧,却一点都不嫌弃他给的功法。虽然还没修炼到十足,却感觉这门轻身功法,妙用无穷,得慢慢体会。 穿着男装足不出户,卫小歌要么打坐修炼,要么在后院攀高爬地,锻炼体能。闲了逗一逗长富,呵斥下长贵,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时间晃眼即过,转眼差不多就快两个月了。 这天下午她正在房中腾挪打拳,将刚学了点皮毛的纵云梯慢慢融会贯通,不料房门给捶得“嘭,嘭”作响。 卫小歌拉开门,见长贵满脸惊慌地站在门口。 “出什么事了?”她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长贵并不是个遇到小事会惊慌的人。 “长富......长富他给人抢走了。” “不是吩咐你这些日子不要出门么?给我说清楚!”她那一颗心顿时跌到谷底。 长贵跺了跺脚,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急忙地说道:“姐,我原是在家里,外间有吹糖人的叫卖声,长富听到个‘糖’字,就不依不饶地要买来吃。因此便带着他出去,只打算买了糖人就回来。 那晓得忽然窜出三个和尚,将我一把推倒在地,抢了长富就跑。我本要追上去,结果被卖糖人的老头给扯住了,等再看,已经不见长富的踪影......” 卖糖人的莫非是与和尚有勾连? 卫小歌心绪乱成一团麻,急急忙忙又问了几句。 长贵将先前听到的事快速地说了一遍。 因为国师无月禅师,在王廷地位十分尊崇,国主对他言听计从,因此僧人在乌金国的地位十分高。连打死了人都用不着偿命。 这几年来,不知为何僧人时常劫掳幼儿,据说是拿到佛前供奉。至于幼儿到底去了哪里,压根没有人知道。 此事在邑县已经屡见不鲜了。 倘若家人追上前讨要,运气好则被打个重伤,更有不少人白白送了性命。因此邑县的老百姓们,向来都将自家幼儿藏得死死的,从来不会带上街,生怕被僧人抢了。 便是这样,还有恶僧经常上门强行“化缘”,带走小娃娃,只留下哀泣的爹娘老祖父祖母等人。 那卖糖人的老头倒是一番好心,生怕长贵一个小孩子不晓得事,跟上去反遭毒打,到时候说不定又多一条人命。 当时几个街坊上的三姑六婆也出来了,七嘴八舌地,劝长贵千万别与那些和尚们作对。 “姐,我看那三个和尚不是会武的,咱们杀上门,将他们给灭了。”长贵杀气腾腾,大声说道。 瞪了长贵一眼,卫小歌没搭理他的叫嚣。 虽然一声不吭,不过心中的怒火同出一辙,手指捏得作响。 前有九幽鬼婴,穆乘风被设计,这会儿又是恶僧抢夺幼儿。处处都是无月妖僧的影子。 最怕就是抢夺幼儿与炼制什么鬼婴有关。 竟然是女扮男装的最后一天,卫小歌忍不住抓狂。如果穿着男装,出门却被人说是女子,根本就来不及重新做“女扮男装两个月”的主线任务。 明明是个女子,再怎么装也是女的,难道全世界的人都瞎了眼看不出来么。 眼下只剩下四十一个光环功德点,也就是说,只有一个多月的寿命。 长富怎么办,肯定又惊又怕?让他在恶人的手里多待一天,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或许她还没将心思难测的长贵当个真弟弟,可是长富却是如假包换,十分善良可喜。 一想到经常笑得憨傻,举着个勺子给她喂饭的长富,卫小歌心急如焚。 佛前供奉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别给折腾成九幽鬼婴,到时哭都没地方哭。 污血满地,尸臭弥漫,稻花村山洞里那副令人作呕的恐怖景象,如刻在脑中似的,她再也忍不住了。 第三十四章 粉头面头 沉着一张脸,卫小歌郑重地对长贵说道:“你不许出门,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我去去就回。” “姐......我要跟你一起去,我已经打通了半条经脉了。十招剑法也学会了四招。”长贵急切地说道。现在他已经学了不少本事,可以出去打架了。 听出这话中的内涵,卫小歌怔了怔。 以先天之气已散的十岁之龄,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内打通半条经脉?甚至连剑都开始练了,难不成偷钱卖剑了? 她却没心思和他在这里计较这些事,“一边呆着,长富已经被人抢了,再添上你,我哪里照应得来。” 说罢她便急吼吼地回到房间,翻出匕首插在靴子里,又将那条总管太监的鞭子绑在衣服里面。想了想,又去后院挖了两包干土,分别用油纸给包上,一并带上。 万一不敌,可以抛出去当假毒药,扰乱敌人的视线。 快步跑进厨房,卫小歌揭起铁锅,在锅底抹了一把,顺手将一张脸抹黑。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形,怎么看都不似个男子,她忙又在身上添了一件宽大些的男子衣裳。 嗯,还缺个带路的。 “白泽......白泽......” 白泽咬着半个新鲜白萝卜从房门探出头来,“什么事?” 卫小歌拍拍它的背脊,“白泽,看你的了,长富给人抢走了,咱们得去夺回来。你能闻得到他的味道对不对?”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驴子用来当猎狗,谁叫它鼻子很灵。 将一口萝卜咽下,白泽忙点头道:“哟,哟,带路这种事我在行,包在我身上了。” 与别家所有的驴子都不同,白泽并不住在驴棚吃草。两进的小院落,它一只驴住在外院的第一进,有一间亮堂的正房,附带三间厢房。 并且堆了不少好吃蔬菜果子和糖,天天当半个大爷养着。 好吃好喝的,白泽对二大王的身份很满意,立刻表忠心。 带着驴子就出了门,卫小歌刚走出去没两步,对门那一家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钻出个胖妇人。 胖妇人鬼头鬼脑左右看了看,小跑上前,凑过来小声说道:“你不会是想要去找和尚们讨要孩子吧?” 看来是个传统嚼舌妇,说不定有些消息。卫小歌忙压低了嗓门,“大娘此话怎讲?” “你家没大人吧,我每天在门后头瞧着,只见送菜的上门,就没瞧见半个大人。哎哟,有大人也不行啊! 我听说有人的娃给抓去,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也换不回。一贫如洗还算了,连人都会被和尚们打死,大姑娘给抓去搓揉.....” 卫小歌怔住。 说了半天,半句有用的都没有。这妇人到底有多闲,天天从门缝里朝外面看。 家中有没有大人,干卿底事。 事关长富的下落,她耐着性子又问道:“大娘,你可知道那些恶和尚在哪个寺庙挂单?” 胖妇人上下打量了下卫小歌,所问非所答,“哟,你是个姑娘家吧!穿着男装一点都不像。” 脸上表情透着说不出的好奇,音量还不小,生怕路过的人没听见。 明明看到她穿男装,脸上还抹黑了,非得一语戳穿。要么人头猪脑,要么不怀好意。 卫小歌有一种想煽她的冲动。 女扮男装的主线任务,立刻打了水漂。活活给这个有偷窥欲,并且爱嚼舌根的妇人给坑死了。 再过四十一天,就得要被系统给抹杀掉!卫小歌的脸色极其难看。 胖妇人根本没注意到,因为她全身澎湃的热情,早已经投入到即将要说的话里。 又朝四周看了几眼,妇人满脸神秘兮兮放小了声音,“看你们是新搬来的吧,竟然连僧大爷们的来历都不晓得。佛光寺在县外边,茂云山的半山腰,占了几十亩地。 不过,和尚们分了好几拨,不少都是穿了僧袍剃了头的地痞,都是些缺肝烂肺的。 他们根本不回庙里,长年在县里住着。夜间还招些妓子们服侍,或者强行买些良家女子回去糟蹋。我听说糟蹋的女子总有几百人了......” 听胖妇人没完没了地说那些肮脏事,一副非常欠抽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厌恶,卫小歌忙打断她的话头。 “那些恶和尚的落脚处在哪里,大娘可知晓?” “哎哟哟,我一个正经规矩的妇道人家,哪里会知道僧大爷们在哪里落脚。小姑娘,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家歇着吧,去了也只能给和尚们当粉头耍......” 斜着眼瞟了瞟眼前的小姑娘,胖妇人从袖子里抽出一条香得刺鼻的帕子,掩着嘴,口中“啧啧”了两声。 好似人家已经是残花败柳,被和尚们怎么了。 卫小歌无语之极。 什么粉头面头的,还正经规矩的妇道人家呢! 别人的孩子被抢了,心急如焚,这妇人却跑来找消遣寻乐子,真是活活将人气得倒仰。 要是真有什么消息,忍忍也就算了,然而说到正事,她却又说不个所以然来。 卫小歌冷着脸,无视妇人那恶劣的探究眼神,一言不发牵着一直在拱她的白泽就走。 胖妇人不由得愣了半晌。 这人怎么一点都不领情,太过份了。说了那么多,按说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往后带着各色礼品来拜谢。没个答谢的意思,还冷着张脸。 哼,姑娘家套上男装,就当人看不出来吗?等下被僧大爷们糟践了,那可是真是活该了。 胖妇人忍不住朝着卫小歌的离去的背影,“呸”了一大口唾沫。 听到身后那声“呸”,卫小歌更是火上添油。这龌磋妇人,真欠抽,回头再寻她的晦气。 白泽忽然低头用嘴咬了她的衣角。 刚才白泽就拱来拱去的不安宁,估计是有什么话要说。卫小歌左右看了看,到处都是人。驴子当街说话,连和白泽一起的自己都要被人当妖怪。 她寻了条阴暗巷子里,一头钻进去。 “大王,我闻不到味道,人太多了。”白泽窘迫不已,小声说道。之前拍着胸脯打了包票,现在却不能兑现。城里头和山上不一样,各种人味交织在一起,彻底无法分辨。 驴子果然只是驴子,不能当猎犬啊。 卫小歌摇头叹气,“我再找其他人问问。” 其实不能怪我的啊,白泽很委屈地说道:“那个胖女人身上的怪味太熏驴了,鼻子都搞坏了。” 头油厚重得要命,腻得可以粘住苍蝇,岂止是熏人,简直可以毒死人了。 卫小歌点头表示深切的认同。 驴子版的猎犬不顶事,但是想打听消息并见得那么难。 邑县算不得繁华,各式摆小摊的人很多。她抬眼就瞧见一名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少年,窝在街角眼巴巴看着一个卖烧饼的摊子咽口水。 混迹街头的人,消息一贯最多,并且很好商量,价格低廉。她立刻买了两张热气腾腾刚出炉的烧饼,拿着便朝少年走过去。 瞅着有人拿着烧饼冲着他而来,那名少年眼中满是期待,喉咙抖动了几下,口水咽得更厉害了。 第三十五章 无计可施 快步走到少年跟前,卫小歌直言道:“小哥,这两张饼归你,但是我得打听点事。要是你说得清楚,我再添些铜钱。” 瘦巴巴的少年接过烧饼,毫不迟疑,张嘴在边边上咬了一大口。 “我可没空等你吃完再问话,跟我来!”卫小歌有些不耐地说道。哪里有个闲工夫等他吃完烧饼。 坐在地上少年的抬起头,以手撑地,很利索地站起来道:“我这就随小哥儿去。”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清澈。 卫小歌愣了,这人并不像个流落街头的乞丐。 避开了大的街面,在一个阴暗无人的小巷子里,少年有问必答,十分详尽。 僧爷们在县里有两处落脚的地方,都不是什么正经去处。一处在娼家云集的繁昌街,挨着一家叫做桂楼的大妓馆。另外一处在留客赌坊的后边。 每处大约有三十多名僧人,基本都是当地的地痞流氓。 再有就是县外面,茂云山上的佛光寺,大概有僧人两百多。这些人并不踏入县城里,一般都是自小出家。 抢幼儿的都是县里的那些僧人干的,都好几年了。 孩子全部送去了佛光寺,到佛前供奉。至于到底怎么个供奉法,却无人得知,不过那些孩子都消失了,并没有在佛光寺当小沙弥。 县里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都会去一些隐僻的山村置办农庄,偷偷生孩子,养到至少四岁才敢回来。 “县衙门的人不管吗?花钱将孩子买回来可使得?”卫小歌皱着眉头继续问道。 少年看了看卫小歌,心想这人肯定是外地来的。 他摇摇头,“不但不管,如果有人冒犯了僧爷,差人还会找那些人家的晦气。你家如果有孩子被抢了,如果没有官府的势力,给钱都不顶用......” 官府根本不理,和尚们肆无忌惮到极点。花钱也买不回孩子,如果没有后台,不但孩子没了,通常家财都会被勒索一空。 只要敢反抗,打死人是常有的事。 听完少年的一席话,卫小歌惊异得无以伦比。 这是什么没天理的世道啊。人有恒言,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刺史,在这里却换了是一群横行霸道的僧人,竟然比官府还凶狠。 用一句陈腔烂调来说:还有没有王法? 难道真得鱼死网破? 她只愿意做个升斗小民,抚养两个孩子长大,一点都不希望惹出大事来。 一旦杀了人,就没有什么回头路可走,被官府缉拿,被僧人追杀,很可能不死不休。 一人对上无数人的局面,卫小歌几乎愁白了头发,她又不是万人屠与穆乘风那样的狠角色。既没有强大的武力,也没有强劲的后台。 她又问了问少年,最后终于确定,真的半点活路都没有。 卫小歌沉着脸思索了片刻,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这少年说得非常清楚,口齿十分利索,远超两个烧饼的价格。到底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瞧着也不像个乞丐。 “这些钱你拿去,寻个好营生吧,当乞丐可不是什么好活计。”她随口说完扭头就走。 少年怔怔捏着手里银子,直到捏得发烫。 他虽然居无定所,却并不是乞丐,从不乞讨。一般是给人跑腿递话,盯梢跟踪什么活都干,但是从未拿到这么大一笔赏钱,足足有三四两了。 这女扮男装的姑娘,看样子竟然要去寻和尚们的晦气。 他咬了一口烧饼想了想,跟着去看看吧。 小姑娘走得好快,他费劲地小跑,才能遥遥在后方跟着。 卫小歌走得很快,步子跨得很大。 但是,呼吸却是极其缓慢。悠长而缓慢的呼吸,才是最佳的战斗状态。 虽然心中的对“僧大爷”们的怒火已经烧到脑门,她必须得强自压了下来。火气太大容易影响判断,并且打斗之时,行动间也会受到影响。 她调整了自己的呼吸,慢慢放缓。 一名战士,在最关键的时候心永远是平静的,哪怕全世界在眼前变成个地狱。苍鹰搏兔,尚且全力以赴,她此刻并没有苍鹰的本事,对方也未必全部都是兔子。 战士出征,总有那份完全属于自己的觉悟。 哪怕是一去不回,不后悔,不后退! 逼到这份上,已是背水一战之时,生死的事不需要再考虑。 至于女扮男装的任务,基本上已经是镜花水月。万人屠连人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支线任务更加虚无缥缈。 如果有命活着,到时候再和丁土扯皮吧!眼下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 爱眠花宿柳的和尚,估计体格上首先就弱了。再则倘若有幼儿,定然是需要女子照应着,因此极有可能在娼家那一带。 所以先去娼家那个窝点。 人生地不熟,时间非常紧急,没有任何帮手。并且求告无门,官府是摆设。 卫小歌的办法只剩下一个! ...... 繁昌街并不宽敞,主要两边些大小的楼阁,挂着许多欢门楼子和彩棚。不过正因为拥挤,到了夜间各色灯笼点燃,花红柳绿的,满楼红袖招,却是一派的热闹。 离天黑还早得很,此地略显得安静,只有一些老妇,还有半大的丫头和小厮进进出出给姑娘们办事。 不少人本来在忙着自己的事,此刻却都齐齐停住了动作。 一名满脸黑灰的少年,牵着一头白鼻子的黑驴子,满脸凝重,踏着稳健的步子走进这条在邑县相当有名的街面上。 大白天来这里吃酒耍乐的人,都是三五成群,可也没见年纪这么小的。 众人皆不解。 再仔细一看,更是诧异。竟然是个将脸涂黑了的小姑娘。女扮男装到青楼里寻开心?真是闻所未闻!正经人家的姑娘,谁会做这种蠢事,除非往后再也不要脸面,不打算嫁人。 众人交头接耳,均觉得不可思议。 来人当然是卫小歌,她一点都没搭理旁人讶异的眼神。 她早料到会有异样的眼神。 又不是五大三粗长得像个男人,女子穿男装,不可能做到掩人耳目。反而会更加显眼,跟做贼心虚似的。尤其是到妓子云集的地带,定然会被路人当成白痴。 系统任务就是这么怪诞离奇,她也是叹服了。 一路走,一路抬头望向晃花人眼的匾额条幅,卫小歌很快就看见大大的“桂楼”两个烫金大字。 嗯,烧饼少年说的恶僧窝点,就在桂楼右边。 此时恰好从门中走出一名看起来像和尚的人。 之所以说“看起来像”,是因为他虽穿着暗红色的僧袍光着脑袋,不知为何却光着一条膀子。 并且,那条露在外面的胳膊,满满都是张牙舞爪的青黑色刺青。 花胳膊僧人歪歪扭扭地走出门,伸了大大的懒腰。 有僧爷出来逛街了!一时间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再也无人窃窃私语。 第三十六章 地狱添新鬼 花胳膊僧人带着得色,眼睛朝四面扫了扫,见一干人都不敢看他,心中非常惬意。当和尚就是好,比从前风光多了。 他见眼前似乎还有几个人晃来晃去的碍眼,顿时满脸戾气地喊道:“都给僧爷我滚蛋,别挡了老子的路。” 几个原本去给姑娘们办事的小厮,一脸惶恐,拔腿就跑。 僧人很满意自己所看见的,不过他很快就不太满意了。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抱头鼠窜,还剩下一名少年。不,是一名穿着男装的小姑娘。这名穿男装的小姑娘,正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 目光透着深深的寒意,仿佛黄泉地府的催命使者。 这眼神让僧人感到恼怒异常,不知为何却是有一些心慌。 哪里来的臭丫头,找死吗,敢惹僧大爷? 卫小歌盯着眼前的这名跋扈的僧人,感觉到无比的违和。别说割肉喂鹰,舍身饲虎这等高级的境界,便是基本的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也与他们没关系。 说好的慈悲为怀呢? 拍了拍白泽的背,小声道:“你先在外头等等,别进去了。” 说罢,她便一步一步走到僧人的面前,冷森森地说道:“抢来的孩子在哪里?” “臭丫......” 花胳膊僧人话音没落,忽然眼前一道人影晃过,脖子上传来透骨凉意。 鲜血从大动脉急涌而出,如一道妖艳的喷泉,在空中爆出一片红通通的烟花。 这也许是他生命中最灿烂的一瞬,充满激情,却来得如此突然。 血溅到脸上,带着些温热和腥臭。卫小歌一脸嫌恶,实在是很厌恶死人的鲜血。这是她二次投胎后,杀的第一个人,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并且将来也不可能知道。 死亡就是这个意思了,被抹去,被世人遗忘。 没有看已经倒下的僧人,她继续朝前挺进。 既来了,就要一直向前。 数名僧人举着刀包抄过来,或许是力气全部都洒在青楼女子的肚皮上,脚步虚浮,连稻花村的村民们都不如。 穿插其中,使用“纵云梯”的心法,脚下随机应变,卫小歌趋步上前。侧身,胳膊肘以巧力撞其手腕,使得对方手里的刀跌落地上。 另外一只手中的锋利匕首,已经抹到恶僧们的喉咙。 匕首的一撇一捺并无格式章法,冷光流动,只问生死。 ----抢来的孩子在哪里? 这句话已经成了一道来自阎王殿的催命符。催的性命,是每一名与她狭路相逢的假和尚。 红色的烟花很灿烂,血花四溅。 人间少了污秽,地狱添了新鬼。 彪悍的杀人方式,带来的震撼极其惊人。 直接攻击要害,让对方在最短的时间内失去战力。不浪费丝毫力气,这是她很熟悉的战斗方式。 死的人都非常干脆利落,横平竖直。逃走的人却没多少姿态,一派潦草,如小孩子写坏的习字帖。 能跑的僧人,全部都如丧家之犬,抱头鼠窜。 卫小歌四下看了看到处躺着的尸体,抬手抹去被溅到脸上的血,长叹了口气。 杀人,是最后不得不走的一条路。 并且没有回头路,从此以后说不定就得亡命天涯。 然而,她必须多宰几个,才能彻底震慑这帮人。 卫小歌一路杀到后院第四进,一路上横七竖八,全是露出一条胳膊的死人。这些和尚有的光着左边胳膊,有的光着右边,或多或少都有刺青。 一直到了最后这一进,她终于闻到孩子的味道了。 三岁以下的孩子,大多数并不懂得自己拉撒,因此多少会有些说不得的怪味。不用白泽出马,她自己都能闻得到。 有小孩就好。卫小歌稍微放心了少许,长富极有可能还在。 她又走了几道门,最后在某个房间的听到地下传来些声响。 原来是藏在地底下。 摸索探究了没多久,在一张棕漆方桌子底下,发现一道可以活动的石板,她轻轻揭开石板,便瞧见带着铁环的木头暗门。 耳边全是小孩的哭闹声,卫小歌紧握匕首,小心翼翼顺着台阶走下。 下面的人并没有发现有人前来,没有人上前阻拦。 昏暗的地下密室臭不可闻,墙壁上只挂了着两盏油灯,视线并不算太好。一个颧骨高耸孤寡脸的瘸腿老婆子,一边骂些污言秽语,一边竟然拿着扫帚抽打着孩子。 七八个小孩子们被打得哇哇大哭。 卫小歌紧锁双眉。 老婆子这是对孩子有多大的仇恨,难道她的腿是孩子们给咬瘸的不成。 该死! 她走上前,一脚朝着老婆子的心口踢去,将她踹翻在地。这次并未切断对方的脖子,直接用匕首尾端,一个反手猛力击在老婆子的太阳穴。 血喷得太多会吓到幼儿,因此她用了两招杀人。 长富肯定吓坏了,卫小歌高声叫道:“长富,长富,你要是在这里,答应一声......” 然而她叫了三遍,却听不到长富答应。 孩子都非常的脏,浑身臭味,完全分不出谁是谁。她一个孩子一个孩子的找过去,却并未发现长富。 心中顿时失望之极。 或许是因为她打死了老婆子,即使她一身的血腥,有两三个孩子并不惧怕。扯着她的衣角,抽抽搭搭地哭。 真是太惨不忍睹了! 卫小歌深深叹了一口气。将他们继续留在这里,怎么都于心不忍,只好将孩子一个个送到地窖的外面。 她心中烦躁不堪,不死心又叫了两声,“长富,你在哪里?我们回家踢球球。” 别人的孩子都搭救了,可是自己家的长富还不知道在哪里,看来只能去留客赌坊后面的那个窝点看看。 她已经快放弃了,不料远远地听的一声弱弱的“姐姐”,声音如一只病弱的小猫。 卫小歌的眼泪“哗”地冲出眼眶。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摸索的寻过去。在油灯彻底照不到的阴暗角落,放着一个装秽物的缸,缸后面还有个小洞,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的长富。 大概长富习惯了被哥哥藏进地洞里,不知怎么就发现了这个地方,便偷偷藏了起来。 “长富......来,姐姐带你回家。”卫小歌抹去挂在腮边的眼泪,强忍着酸涩轻轻说道。 手脚并用,长富慢慢从凹洞中爬出来,伸出双臂搂住她的脖子。 “怕......长富怕怕。” 卫小歌轻声安慰,“姐姐刚杀了猪,身上味道不好闻,回家咱就洗干净。” 长富已经够心惊了,她一身的血,肯定会更加吓到长富,只得先说句谎话骗骗他。 平时软趴趴的长富,此刻窝在她的怀中,整个人却僵得跟木棍似的,再也没有说第二句话。 天杀的和尚,这孩子给吓傻了。她轻轻拍着他的背,“长富,姐姐和你躲猫猫,将眼睛蒙上了哦!” 她扯下内衫裁下一截,系在长富的眼睛上。 就当是掩耳盗铃吧,只要长富看不到外面的血腥场面就好。随即又将剩余的内衫将他裹住,取出备用的绳子,牢牢地将他绑在身后。 麻利地钻到地面上,卫小歌顿时扶额。 眼前这八个满地爬,并且乱哭一气的孩子该怎么办? 第三十七章 相奔的红拂女 卫小歌背着长富,头疼得要命。八个孩子啊,就算她长了三头六臂也不顶用,手里拽六个,脑袋上难道还能顶两个? 那是印度阿三的本事,再说人家顶的是不能动的大罐子,可不是会扭来扭去的小娃娃。 这事不用想了,在成神仙之前,她暂时只有两只手。一只手还得握匕首,以防恶僧们还有后手偷袭。 呆滞了半晌,卫小歌快步到外间。 除了孩子的啼哭,满庭鸦雀无声。她记得先前见到不少慌乱奔走的女子,有的瞧着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有些却看似良家女子,荆钗布裙十分素净。 想必此地曾经也是个青楼,估计给僧人霸占了当老窝。 放眼望过去,见有些阁楼的窗子下方的纱帘,被人从后面撩起一角,人影憧憧,显然是有人在偷偷往外瞧。 时间不等人,卫小歌胡乱闯进去一个较大的阁楼,随手抓了几个脸上并无太多胭脂水粉的女子。 “你们几个找辆马车,将孩子都带上。” 这几人瞧着不像是妓子,如果是抓来的,应该也会同仇敌忾,此刻正是她们逃离樊笼的机会。卫小歌是这样想的。 然而,几个畏畏缩缩的女子低着头,偷偷互相看了几眼,却并无其他动作。 没过一会儿,一名穿着青布襦裙的高挑女子当机立断,扑通跪在地上,拼命磕了数个头。没一会儿脑袋便磕得青紫一片,下足了血本。 “饶命啊,饶命,我们都是被僧爷抓来的,家里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年长的祖父祖母。要是跟你走了,回头他们都会没命......” 青布裙子的女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口中没完没了地求饶。 那些逃走的僧爷肯定会去报官,说不定差人马上会来缉拿杀人者。她们要是将孩子救走了,往后肯定没好果子吃。 说不定要被当成同伙,直接押到大牢,秋后问斩。 见卫小歌面色虽然难看,并没有立刻杀人,其他那几个女子顿时意会过来。 刚才死的全部是和尚,并没有杀其他人。互相递了眼色,全部有样学样,全跪在地上装死赖活,七嘴八舌地说着上有老,下有小的话。 有人光顾着表示自家很惨,语无伦次,竟然连八十岁的娘这种话都不小心溜出口,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 卫小歌皱眉。 鼠有鼠路,蛇有蛇道,都不是傻子啊! 这些女子料定她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因此才敢如此作怪。 被吵得心烦,她恨不得一脚踢过去。不过人家又不欠她半毛钱,而且也是她逼迫这几个女子救孩子,如果打人就实在不讲道理了。 “小哥儿,我跟你走。等下就叫人赶马车来。” 一声略带点哑的女子声音从远处传来。 卫小歌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望过去,见一名裹着银红色衫裙的女子,背着个不小的花布包袱,提着裙角快步走来。 女子头上戴着花,插着闪亮的珠翠。脂粉扑得整张脸白汪汪的,唇上鲜红的胭脂有些糊了,妆容并不精致,厚实得厉害,连本来面目都瞧不真切。 是风尘女子,卫小歌愕然。这里倒有个大白天来夜奔的红拂女,然而自己却不是李靖。 她并没有犹豫很久,沉声说道:“好,总算有个不怕死的。到时只要有人来认领这些孩子,名字对上了就还给人家。” 不管相信不相信这个风尘女子,她没得挑。另外那几个良家女子更加不用指望了。 银红色衫裙的女子,名叫千红。 据千红说,孩子们的来历连僧人们自己都不清楚,都是随便看到抓来的,有的则是强行“化缘”来的。要想让他们归家,只能尽力而为了。 妄图一个人拯救世界,那是能推着地球转的超人。卫小歌自问本事还没到那个级别,别人家的孩子虽然可怜,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亲疏有别,他们毕竟不是长富。 卫小歌想了想,添了一句,“能寻到他们的家人最好,寻不到就交给他人收养。总之尽快找合适的人家,将孩子安置下来就行。” “我与小哥儿想到一道去了。”千红柔柔说道,略沙的嗓子婉转得很。 楼中有现成的马车,却无人肯赶车。千红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名三四岁的矮瘦男子,那男子以一块旧蓝布蒙住了大半张脸。 倒是很谨慎啊。 卫小歌冷眼旁观,听口气这马车夫好似是千红的恩客之一,言语间透着轻薄之意,十分猥琐让人憎恶。显然千红的确是这里的姑娘,并不是个有神秘来历的人。 千红柔声敷衍着矮瘦男子,口气软和。 男子却死活不肯干,挺着脖子,口口声声说是被发现了会杀头。 既然不肯,又怎么过来了,还不是贪财么?卫小歌心中鄙夷,不耐烦地递过去一锭差不多五两的银子,男子的眼睛一亮,这才连声答允下来。 将车拉到东门大街那边的闹市,矮瘦男子便立刻跳下马车驭位,一溜烟地跑了。 卫小歌看了看跑得脚起烟尘的车夫,一副背后有人追着砍的样子,心想僧人在县里的势力好大。 她回过头,却见千红手脚轻轻颤抖个不停。 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要帮忙? 千红的胆子为什么这么肥? 卫小歌没时间细问,将自家住址告知给千红,顺便还将白泽留下了,叮嘱它暗中盯梢。如果还有僧人来抢娃娃,立刻回报。 虽然有些担心,她估摸着至少眼下并无太大的危险。 从那烧饼少年口中,佛光寺那边或许有些好手,但是县中居住的僧人,都是些曾经的地痞流氓。这些人显然认为做和尚相当体面,便齐齐剃了头,披上僧袍。 普通地痞,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她一路风尘仆仆回到家中,见长贵竟然提前烧了一大锅热水,一直在灶上热着。 “就知道姐姐能将长富给带回来!”他很信任地说道,咧着嘴愉快笑着。 卫小歌瞪了他一眼,你小子这么清楚,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都是你惹的祸,没事将长富带到外头做什么,难道你不能自己去买糖人。” 长贵心想,姐姐你不是说不让随便出门吗,这不是拿长富当个幌子,谁料到会有和尚抢小孩呢! 他自知理亏,陪笑道:“热水烧好了,我给长富洗澡。“ 她自己当然得洗洗,指甲缝里都是鲜血,难受得要命。怕浑身的血腥太吓人,特地叫千红在东门大街那边买了件男子成衣套上。 此刻这件外袍也快给血浸透了。 卫小歌摆摆手,“不用你给长富洗澡,我来就好,你去门口看着点,有事赶紧回报。” “那是自然,我一定会好好盯着外面的。”长贵心想,前院的那棵大梨树,正好用来监视敌情。 第三十八章 女大王不是女子 洗去一身污秽,卫小歌站在梨树下,“长贵,下来,将我和长富换下来的衣裳拿去厨房烧了。” 长贵很利索地爬下树,蹬蹬一路小跑,提着姐姐和弟弟换下来的衣裳,快步跑去厨房烧了。姐姐里里外外的衣裳全都染满鲜血,他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这是杀了多少人啊! 他心中不由得充满了向往之心,往后要是也能这么大杀四方多好。 洗过澡换上干净衣裳的长富,脸上表情很呆滞,笑也不晓得笑,哭也不晓得哭。一直抓着人不放手,没多少生气。 卫小歌又是难过又是气愤。 抢去几个小时,回来就变成了个小呆瓜。 长贵烧完衣服回来,也发现了长富的异常,顿时气得鼻孔冒烟。他顿时大声嚷道:“姐,那些人都杀光了吗,没有的话,我们继续去杀。” 卫小歌提手在他的后脑拍了一记。 臭小子尽会惹事。 “杀什么杀,就你那三脚猫的本事,不过就是仗着我的势,等下还不知有什么人找上门呢!” 长贵不由得有些心慌,姐姐显然很厉害,不过万一有穆大哥那种高手前来,那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他忙问道:“那......那怎么办呢?我们是跑还是躲起来?” “你的地洞挖得怎么样了?” “挖好了,可容下三个人。”长贵心想,看来是暂时没办法跑,姐姐的意思是大家一起暂时先躲起来。他有些得意,亏得提前挖了个地洞。 卫小歌点点头,“你去将装地契户籍的盒子取了,带着长富先躲一躲,姐姐还得出去一趟。” 长贵精明得厉害,大部分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全晓得,还有不少私货。 趁着长贵去忙活收拾家当,卫小歌走到后院而去,绕到梧桐树的后面,拨开杂草。 一个上窄下宽的坑出现在眼前。她不由得赞叹,果然是熟练的挖坑行家,知道将上面弄得窄一点,遮盖起来比较容易。 里面的泥巴还略有些湿,铺着层木板。她皱着眉头,似乎缺点什么?得加了一床被褥垫着,就不会潮湿难受了。 没过多久,长贵牵着长富过来。 他身上挎着一个褡裢,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些什么。手里提着个蓝花布包起来的盒子,从露出一角看出来,是从老宅后院挖出来的那个绘了花鸟的黑漆盒子。 长贵犹豫了下问道:“姐,我们家不止这些银子吧,我瞧盒子里没多少。” “嗯,我另外放着呢,等下再给你。”卫小歌随口说道。 什么都让你小子知道,这个家主还怎么当。 免得家里进了贼被一网打尽,钱一向是分几处放着。 平时花用的小钱都放在柜子里的钱囊中,长贵可以随时取用,黑漆盒子里也有一点,大多数的银子却另外被她给藏起来。位置非常隐秘,是在她自己的床下,以匕首挖的墙洞里面。 最值钱的金叶子却全给她缝到腰带里了,这却是学着穆乘风的。 然而...... 长贵又说道:“姐,你床底下罐子里的银子我都取了,我们似乎还有些金叶子吧。” 卫小歌顿时一阵火大。 竟然都给他搜出来了,真是一点面子都没了,还以为藏得很严实呢。 “都什么时候了,尽惦记着钱,回头再跟你算账。” 长贵低头不语,心中却嘀咕了不停。 钱藏在床下面,村里所有人都是这么干的。 真是小事精明,大事糊涂,竟然连卖身契都没好好收着,仍旧放在盒子里。万一给人拿去了,哭都哭不出来。 娘曾经说过,不管是自己的好东西还是别人的东西,到了手上,都好小心收着,到时候可以拿捏对方。 显然姐姐不明白这个道理。 卫小歌哪里知道长贵的念头,不过倘若她能得知对方的想法,肯定大大的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自己分明是大事精明,小事糊涂。 孰轻孰重还是分得非常清楚的。 她见长贵还愣着,心想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在惦记着金子呢,太不像话了。忙抬手推了他一把,推得长贵一个趔趄。 “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去好好躲好。” 将两人送下地洞,连带长富喜欢的藤球和九连环,一并递给了长贵。抱了些烧火的劈柴,掩盖住地洞的上方。她将柴火堆在后院各处,籍此掩人耳目。 做好了这些,她便奔出门外,直接拍了拍对门胖妇人家的大门。 哪知道门竟然没关,吱呀一声,应手而开。 卫小歌震惊了。 这妇人真是太欠抽了! 胖妇人很惬意地坐在一张小杌子上,膝盖还摆着一盘瓜子,地上满是瓜子壳。 显然是一边嗑瓜子一边朝外面窥探。 这人到底有多无聊,生活就这么寂寞孤独冷?成天就干这种糟心事。 见门被人推开了一半,胖妇人一脸错愕。 随即她便立刻高声嚷嚷道:“哎,你是谁啊,讲不讲道理,连门都不敲......呃,是你!” 她马上就认出了了,穿着男装,脸上抹了黑灰,是对门那个弟弟给僧人抢走的小娘皮。 猛力一把推开大门,卫小歌一脸寒霜,对着措手不及的胖妇人冷冷说道:“成天偷窥我家,小心你有头睡觉,没头起床。” 胖妇人第一反应就是脖子一伸,想站起来开骂。 不料这名瞧着不起眼的小姑娘,一个巴掌便将她的头按下去,屁股仍旧是牢牢地坐在板凳上,动弹不得。 好大的力气,胖妇人张开结舌,瞪大了双眼,本来要骂街的话全部咽回肚子里。 卫小歌的手一挥,匕首闪过,妇人的头发顿时给削掉了一大坨。因头油抹得极其厚重,发髻并未散开,“啪”地跌在地上,溅起好大一团灰尘。 “给我说,你从来没有发现我是女子。”她口气森冷,带着说不出的杀气。 胖妇人整个人惊得从小杌子上歪倒摔下来,一大盘瓜子全洒在地上,只见潺潺的水迹慢慢渗到裙子外。 这......这是要杀人了,对门竟然搬来个女强盗! 蹲下身子,卫小歌将冷飕飕的匕首架在妇人的脖子上。 有胆子偷窥又嚼舌,这会儿倒是知道害怕了。 “磨蹭什么,说,你不知道我是女子。” 妇人眼泪鼻涕齐流,哆哆嗦嗦道:“我不知道女大王您是女子,不,不是女大王,是男大王。” “记住了,关好你家大门,只要我看见你留了一丝缝隙,晚上便会来割你的舌头!” 目的达到,卫小歌扬长而去。 过了好半晌,她才听到那胖妇人如发了疯似的尖叫一声,“咣当”将门关上。 真是倒霉晦气,两个月的男扮女装,因为这嚼舌妇人一句话失败了。卫小歌扭过头,冲着那妇人的大门翻了个大白眼。 也没见别人一张口就拆穿。 第三个主线任务,女扮男装已经彻底失败。 不管怎么着也得要胖妇人收回,不然还真不好同丁土讨价还价。反正死的也要说成活的,她就不信这个邪了。 第三十九章 当夹心饼的差人 饿谁也不能饿孩子,卫小歌匆匆忙忙,小跑着去买了两大盒子点心。 她没忘记长富喜欢的桂花糖蒸栗粉糕,还有绿豆糕。因为没几颗牙齿,长富喜欢软软糯糯的食物。长贵则喜欢吃类似鸡蛋酥皮卷,这种脆脆的点心。 至于她自己,似乎经常吃剩饭剩菜。 卫小歌摇摇头,哪里是姐姐,根本就是身兼数职,保姆,保镖外加严爹和慈娘。 要离开邑县也不是现在,眼下根本就无法走脱,杀了这么多人,恐怕全县都传遍。城门定然盘查极严,家附近也定然有人监视。 只能让长贵和长富先躲一阵。 将食盒递给长贵,卫小歌满脸严肃训话。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出声,姐姐会将那些人引开。 你是个伶俐的孩子,记得要见机行事,如果明天一早不见我的人影,你便让白泽带着你们出城。嗯,长富放在背篓中背着,别再让什么恶和尚瞧见。 人参精你收好了,如果白泽不老实,偶尔给它吃上小半根细参须......” 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长贵捧着点心盒子愣愣地看着姐姐,心乱如麻。 他想起极小的时候,还不住在稻花村,有个得道高僧给他批命,说什么孤星入命。家里人以为他年纪小并没有避着他,根本不知道他不但听懂了,并且一直记得。 前些日子,他特地去找个算命的问到底是什么意思。人家说孤星入命,便是一世流水,半世飘萍,累及家人,无人得以善终。 难道真是如此,娘死了,姐姐也早死了。 长贵抱着因为惊吓过度,变得有些呆滞的弟弟,心中竟然痛不可抑。 虽然新来的姐姐经常打人,凶悍得很,可是她送了自己石头,拼死救下长富。 如果她死了,还会不会有新的鬼魂来呢?万一再也没有新姐姐前来,他就只剩下长富一个亲人了。 想到这里,长贵顿时觉得孤单得无法承受。 “姐姐,你.......你不如一起躲进来。”长贵声带哽咽。 哭个毛,还没死呢!卫小歌瞪了长贵一眼。她交代的当然不是“后”事,只是一些需要交代的事而已。 搞得像生死离别似的,真不吉利。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放弃,她一点都没打算这会儿去地府见阎王。 “我得在外面呆着,不能让人搜屋,你自己小心。” 长贵捏紧了手指,强忍着眼泪拼命地想法子。可是,要设置陷阱,要骗人,都需要时间,什么都来不及。 他终于想起一样东西,“我还有些毒蘑菇的粉末,姐姐要不要?” 卫小歌摆摆手。 你当是人家来做客吃饭的,难不成还端上添料的鸡汤。 “不必,你留着防身。这类的毒必须吃下去,撒到人的身上不管用。” 感觉口气稍微有点冷硬,她摸了摸长贵的头,又摸了摸长富的脸蛋,略微安慰了下。 仍旧将地洞恢复原状,卫小歌回到前方,将大门敞开,端端正正闭着眼坐在前院正中间梨树下,等着人杀上门。 三十六策,走为上策。如果走不了,就只能先唱一出空城计! 白泽还没回来,说明千红那边尚算顺利,并没有人去干涉,应该是被杀怕了。想来,敌方对她非常忌讳,不除掉她这个首恶,哪里再次抢孩子。 目前势头还算乐观。 卫小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鼓了下气。不管前来的是僧人还是官府的人,只要挡在前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明天一早城门开了,长贵就能带着长富偷偷混出城外。 熬过了今天就好! 一直坐在前院,等到天色微暗将近掌灯时分,没瞧见半个人影。 卫小歌莫名其妙。 这是搞什么飞机,杀了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人追上门来索命。 仿佛所有的邻居们已经知道这家人惹了事,一条小街上,连狗叫都不闻,静悄悄的没有半个行走的人。 又等了一阵,大门外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她略微有些紧张,深深吸了几口气将呼吸放缓,睁开了眼睛。 因为四周十分安静,脚步声非常明显,只是不知为何却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全部都停了,许久都不闻动静。 你妹的,玩捉迷藏吗? 半晌,才有个头戴着皂隶帽,皂衣红腰带的中年汉子,小心翼翼走到大大敞开的门前。 有些像印象中的捕快。 这汉子微微驮着背,面带愁苦,有一张很显眼的方脸,宽宽的下颚长满了胡渣子。 他腰间悬着个木雕腰牌,挎着把大刀,却并不显得威风。主要是衣服下摆都磨出丝了,皱巴巴的好似几天没换了。 看似有些潦倒。 方脸汉子拱手行了个礼,说话的口气竟然十分客气,“在下邑县捕快钟大有,见过小公子。” 卫小歌诧异。 小公子?好客气,还真叫得出口,是个人材。 她顿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天估计不用打架了。 “说吧,你来寻我作甚?” 钟大有小声说道:“这个......小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我先将刀放门口,在下绝无和公子动手的意思。” 有戏,看来被自己杀怕了。卫小歌眯着眼淡淡说道:“带着刀也无妨,就怕你握刀的手,没机会将刀抽出刀鞘。” 这话说的,怪吓人的。钟大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觉得随时会“啪嗒”掉到地上。 他伸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仿佛已经流了许多虚汗似的。“公子真是个风趣的人。” 卫小歌依旧很平淡地说道:“我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进来吧!” 就算是玩笑,也不能让你知道。 显然捕快们成了夹心饼干,那边有恶僧压着,因此不得不来找她。听口气,对方似乎已经拿定了什么主意,要与自己商量。 她仔细地盯着钟大有的脚步,走路的姿势和步伐略显拖拉,脚下扬起的灰尘有些重,对方有几分蛮力,却是不够看。 卫小歌顿时放心了。 站在五步远的地方,钟大有用眼尾瞅了瞅,对方坐着纹丝未动,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钟大有顿时也放心了。 在彼此都很放心的情况下,讲话就没有那么多拐弯抹角。 正如卫小歌所猜测,县里的和尚们被杀怕了,去衙门里闹腾。 钟大有迫不得已,硬着头皮来此公干。 目的嘛,当然不是将人犯缉拿到衙门,而是来求卫小歌将他们一行人给打一顿。只求下手轻点,别杀人,随便将人的胳膊腿打脱臼了就成。 钟大有一番话说得卫小歌哭笑不得。 当差的不都是威风八面的吗,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如此低声下气。这只能说明两件事,僧人势大,并且自己敢杀那么僧人,捕快们不敢惹。 虽然早从烧饼少年口中得知了此事,卫小歌仍旧有些茫然。 不过,此刻倒是个良机,可以打探下背后的隐秘。 她一派高手气派,淡淡问道:“你给我说说,邑县怎地如此不济事,凭着那些恶僧嚣张跋扈,四处抢夺幼儿。还有,佛光寺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闻言钟大有立刻听出其中的蹊跷之处,顿时疑窦丛生。 这穿男装的抹黑了脸的小姑娘什么来头,竟然对僧人的事半点不知晓。 听口风根本不是乌金国之人。 第四十章 镀金之法 钟大有没有表露出内心的疑惑,皱着个让人没眼睛看的苦瓜脸。 “和尚们真个惹不起,佛光寺有一名无月国师的记名弟子坐镇,来头大得很。不但本领高强,地位也高。 公子您的户籍落在我邑县,又曾经在稻花村住过,难道你竟不晓得此事。听说宝梁国并非如此,然而在我们乌金国,只要是上了度牒的僧爷,便是人上人。” 钟大有说罢,悄悄以眼角留意着卫小歌的神情。 他这般特地装作不经意地挑明心中的疑惑,却是想听听这小姑娘会说什么,便可推测一下对方的来龙去脉。 卫小歌看了钟大有一眼,神通自若,微微颌首,表示理解。 原来钟大有也不是真的是个草包,精明得很,已经调查过她的来历。只随口问了一句话,人家就识穿她并非乌金国本土人士。 就当是来自宝梁国吧,随便你十八猜。 她神秘地微笑了两下,并不否认她是个外来人口。 既然默认了是外来的,更没什么顾忌,卫小歌继续询问了一些细节。 邑县属于沛阳郡管辖,沛阳郡郡守一心巴结无月国师。如果官府干涉了僧爷们的事,便是县丞老爷也得吃挂落。因此也不是所有的县城都是如此古怪。 只不过僧人的确地位极高,乌金国全民信佛。 不过钟大有姿态放得可真够低的。 据他说,衙门里当差的,各有门路,如他这样,家里几辈子都是捕快,子承父业,其实最受欺凌排挤,倒霉事总往他身上推。 外面还有八名差人,都是些没来头的可怜人。然而,交代下来的差事不得不完成,不过是个人都不想白白送死。 尤其是为恶和尚们英勇捐躯。 因此,迫不得已前来送菜挨打了。 字里行间,除了不断强调他们几个都是可怜人,当然也少不了痛斥和尚们的凶狠行径。 卫小歌边听边忍不住想笑。 这么不堪的苦肉计,亏你们有脸想得出。 她却忘记了自己的空城计也十分蹩脚。一没很优雅的弹琴,二没拿本书装模作样的看,还抹了满脸的锅底灰。一点都没有诸葛之亮,关云之长的气派。 大家都是三十六计的忠实拥护者,一时间倒是有几分投契。 敌我双方商议了一阵,钟大有积极的出谋献策:小公子您还是出城吧,我再与县丞老爷说两句好话,送些仪程来。如果您要真一门心思的留在邑县,沛阳郡那边派遣高手来,非常划不来。 竟然还有“仪程”送! 你当我想留下,卫小歌心道。一路杀出城门,难免伤及无辜,并且还带着孩子,很难照应周全。 “你们别是使诈,弄了个圈套让我钻!” 钟大有大惊失色,一脸惶恐。 “不敢不敢,公子都是一招杀人,全部都在咽喉。仵作们的验尸格还从未有这么简单的,两句话就写完了。” 看来真是吓着了,卫小歌笑而不语。 真按她的本事,如今才不过通了不到两条经脉,与高手相差甚远。然而打架靠的不全是真气的多少,经验多的更占便宜。 打架杀人的经验是不是太多了,她暗道,前世的职业很值得人怀疑。 “你们来了几人?自己互殴一顿就成了,我懒得动手。今夜我便走,不给你们添麻烦,记得将城门打开便是。” 免得夜长梦多,当然是越早走越好。 邑县虽然是个小地方,却与稻花村不可同日而语,有不算很矮的围子墙,外面还有不算浅的壕沟。分别在东南北有三个大门,并有高大的门楼。 带着白泽和两个孩子,人家不打开门,绝对出不去。 钟大有忙点头同意,“连带在下,一共只有九人,不多不多。放心,今晚便送小公子离城。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这个,还须得公子亲自下手打我的这几个手下......” 卫小歌挑眉,“打人还分谁下的手?” 这个是必须的啊,钟大有忙解释,“伤势不能瞧着太假,怎么也得是高人的手法。倘若鼻青脸肿的回去,如市井流氓互殴,岂不让前去衙门里叫嚣的僧人们起疑心。” 当然,他也存在想看看“小公子”的手段的想法。 那些弯弯道道的心思卫小歌并不懂,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够高明,不过却能理解钟大有的顾虑。 人家如此让步,人犯都不抓了,还一起“同流合污”,再为难下去没意思。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她的手如蛇一样黏住一名差人的胳膊,速度极快的一拉一推,胳膊便立刻脱臼。 部位不一,有的是手腕,有的手肘,有的却是膝盖。 不见一滴血,衣服都没起皱,干净利落得让人彻底瞧不清手势。 卫小歌有意卖弄自己的手段。这等落人的关节的手法,她熟练得很,仿佛干过无数次了。 众人皆骇然。 幸亏没真的傻乎乎来缉拿凶犯,不然可不是关节脱臼这样的小伤,大概是脖子和脑袋脱臼了。 不少人都是三四十岁了,年龄是小姑娘的两倍,也亏得公家饭吃久了,老皮老脸的一点都不脸红。 心有余悸,一行人互相搀扶着往回走。 “钟头儿,你说这事能就这么完了吗?”一名只有十六七岁的小捕快小声问道,心有余悸。 小捕快的爹腿脚不利落,他十天前刚顶了缺,不料进了衙门就遇到这种要命的事。 他暗道,今天这差事真是吓人,就连钟铺头远远没有平时威风。不但没有穿铺头的官服,不知从哪里寻了件旧袍子。头发也弄乱了,还在脸上抹了点灰。 这个倒罢了,还让杀人的贼子卸了大伙儿的关节。 想来,遇到厉害的江洋大盗,看来就得立刻示弱。 钟大有笑了笑,“不完还能怎样,都是惹不起的,最多我再给那小姑娘脸上镀点金,让佛光寺的和尚自己去解决。” “镀什么金?”小捕快一脸迷惑,忙又问道。 钟大有摇头笑而不语。 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高壮捕快呵呵一笑。 他与这小捕快的家中有些渊源,自然得提点。抬起那只没脱臼的胳膊,拍了拍小捕快的肩膀,示意小捕快稍安毋躁。 “小二子,钟头儿心里有计较。这些事,你慢慢就知道了,话不能说得太透,小心隔墙有耳。” 小二子点点头,若有所思。 众差人彼此看了一眼,心知肚明。 钟大有笑了笑说道:“你们回头再好好指点下小二子,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不方便。” 做捕头嘛,当然是要欺上却不瞒下,出了事,大家众口一词,这样才不会出纰漏。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太透,免得上头听起来,好似大家都对好了口供。 几个人也跟着呵呵笑了几声,当差久了,都明白其中的道道。 钟大有所说的,给贼人脸上镀金,乃是惯常的做法。邑县这种小地方,平常并没有大事,如果出了比较大的事,大伙儿就是拼了身家性命也解决不了。 尤其是给僧爷们办事,能糊弄就糊弄。 既然凶犯的手段太高强,奈何不了对方,就只能将人家的本事,越发的说得神乎其神。光这样还不行,必须得安插个什么响当当的组织或者教派。 不是我们太脓包,而是敌人来头太大,非战之罪。 几个经验老道的捕快心想,这次钟头儿会给那个穿男装的小姑娘,安个什么了不得的来历呢? 这个却得钟头儿自己去伤脑筋,反正如果县老爷问起来,大伙儿就含糊其辞,说那男装小姑娘家学渊源之类的就行了。 回了县衙门,钟大有立刻去禀告,总捕和大老爷不信也得信,反正大家只能心照不宣。总不能为了恶僧,将手下的人都折在里面了。 这点共识还是有的。 ========== 好似我在评论区发主题贴,手机客户端的大家都看不到,留言放这里。这个星期的更新节奏不同,1,3,5,6,7五天双更。 第四十一章 纳头就拜 捕快们刚走,卫小歌正要关上大门,不料门口却晃过来一个脏兮兮的少年。 少年一言不发“扑通”跪倒在地,脑袋朝地上,猛磕了几个脆脆崩崩的响头。 卫小歌一眼就认得了,是那卖消息的烧饼少年。 她顿时啼笑皆非。 竟然享受了一把纳头就拜的风光,有“小弟”前来投靠了。 然而,自己这个老大只是个样子货。对付普通人十分利索,可是遇到真正有修为的高手,恐怕马上就露馅,到时候反而让这少年看轻了。 她不由得沉吟了片刻。 见卫小歌面有难色,少年抬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满面乞求,“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求学些本事,求公子收留!” 学本事......这个,我才刚开始修炼呢!卫小歌更是迟疑。 “你多大了?” “十五岁。”少年感觉到卫小歌语气中的松动,面上露出一丝欣喜。 卫小歌点点头。 这个年纪倒是不错,太大了不方便管束,太小了又多添个弟弟,简直是自找麻烦。 拜师肯定拉倒,她可没那么个耐性。不过日子久了,倒是可以传授些修炼的法门。万人屠的“纵云梯”不能传,但是穆乘风的基础功法显然是大路货,没那么多讲究。 留下这少年当然有好处。 长贵和长富还小,还真需要个人当保姆。收个小弟往后也方便差遣,免得她总分不开身。光是每天做几顿饭都得花大量的时间,已经烦得她跳脚抓狂了。 这小子说话有条理,看着也实在,并非是个久混街头的油滑乞丐。恐怕也是有些说不得的故事在后头。 “可识字?” “少时认得几个,多数都忘了。”少年面露一丝尴尬。 这年头认字的人很少,流落街头必定有些缘由。 卫小歌没想太久便道:“你去东门大街那边,应该有个叫做千红的女子,守着几个幼儿,正等着他们的爹娘来认领。瞧瞧事情进行得怎样了,有事回来报我。如果做得好,我便收下你。 还有,今晚就我便会离开邑县,三更前记得来找我。” 必要的考验还是需要的,完全不能办事也不行。 少年一脸喜色,又猛地磕了两个响头,跳起来就跑。 卫小歌笑了笑。 掩门后,去后院叮嘱了长贵两声,叫他在地洞里忍耐下,晚上就离城。自己随便吃了些点心,便倒在床上睡觉,趁机养精蓄锐。 可惜没睡多久白泽就回来了,将大门踢得砰砰作响。 “八个小孩,三个已经领走了。还剩下五名,千红正在想办法。又来了一个小子说是你派遣过去帮手的,他们两人商量着呢!” 白泽报了一声,口里嘟嘟囔囔的,要回房歇息,说是外头的人气重,熏得它难受。 这家伙胆小得很,能在东门大街那边熬这么久,卫小歌已经对它刮目相看了。 “去休息吧,半夜我们就离开这里了,你有什么要收拾的赶紧些。” 她想象不出白泽该怎么收拾行李,只有蹄子能将包袱打结吗?然而此驴的蹄子能直接撩起到嘴边,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打发了白泽,卫小歌继续蒙头睡觉,不过心中忧虑甚多,并不敢睡得太沉。 正如她威胁对门胖妇人的那句话,担心“有头睡觉,没头起床”。 三更的梆子敲过,卫小歌已经准备停当。 已经超过六十天,不用穿男装了。第三个主线任务,失败或者成功,就得看丁土一句话了。 一个姑娘家,穿着男装太显眼了。 她一身朴素的女子装扮,低调的绛紫色的交领窄袖襦裙,裙子并未拖到脚面,只到小腿,里面套着一条阔脚的同色裤子。 不过,裤子盖住的却不是寻常的绣花布鞋,而是一双结实牢靠的小牛皮靴子。 头发编成辫子,在脑后绕了两圈,用布带绑住,免得万一动手打起架来碍事。 长贵也收拾得很干净利落,一身利索的靛蓝色短褐。身上挂着个有数个口袋的褡裢,瞧着鼓鼓囊囊的,塞了不少东西。 背上还斜背着一柄剑鞘磨损得厉害的长剑。 长剑看着有些年头了,不知道他是哪里弄来的。 你小子尽出花样,卫小歌竟无言以对。算了,小孩子有柄长剑装样子,显得家学渊源,反倒会让那些捕快们不敢放肆。 双肩的柳条背篓中铺了柔软的小毛毡,这是长富的窝,按照老规矩被她扛在身后。 打开大门,便见门口不远处停着辆半旧的马车。马车的驭位上斜斜靠着个瘦长的少年,脑袋一点一点的,如小鸡啄米似的在打盹。 卫小歌笑了。 新收的小弟在这里等着呢,还以为他后悔了。而且竟然颇有些眼色,没去敲门打扰。 她趋步上前,在少年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少年猛地惊醒,睡眼惺忪地看着卫小歌,“啊,公子......咦?” 因为过于惊诧,浑身不自在,手脚都没地方摆。 “小公子”是个姑娘家,他自然早瞧出来了,只是人家要男装打扮,当然不能戳穿讨打。 不过眼前的“公子”洗去了脸上的黑灰,换了一身女子装扮。 一张稚嫩的瓜子脸,眉清目秀,嘴角弯弯噙着一丝笑容,瞧着十分娇美可喜。 那些僧人都是一招就死,全部咽喉被切断,简直太厉害了。可是眼前这姑娘,这哪里是什么杀了十几个和尚的英雄,简直就像个需要人保护的小丫头。 少年整个人都呆了。 傻傻地愣了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姑娘......嗯,我叫薛绍奚。千红姑姑她在马车里,说是要跟着姑娘一道,还有小孩找不到人收留。想请示姑娘该怎么办。” 卫小歌打量了下薛绍奚,见他与长贵的打扮有些相似,换上了一身全新的墨灰短褐。 脸上的污迹擦洗干净,面目十分端正,浓浓的眉毛透着些正气。因为瘦得厉害,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好似占了半张脸。 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那副乞丐模样。 “我姓卫,叫做卫小歌,歌曲的歌。你叫我卫姑娘便好。孩子的事,我再问问千红吧。” 她直言相告,免得人家不知该怎么称呼,不过她却不晓得,这年头女子的闺名不应该随意告诉旁人。 只是薛绍奚流落在外数年,也不晓得这个理,点点头,恭谨地说道:“是,卫姑娘。” 薛绍奚终于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不由自主地朝着长贵那边溜了一眼,看见这位卫家的大弟弟背后的长剑,眼中露出一丝羡慕之色。 有一天也能背着一柄剑,能够手刃仇人,叫他做什么都行。 这个大些的估摸着有些本事,背着长剑。另外那个被僧人抢走的,估计在背篓里,应该不到三岁。 卫姑娘看着比他还小个一两岁,还带着两个更小的弟弟。 难不成也是父母双亡? 正在此时,马车的帘子被一只纤纤玉手撩开,那名叫做千红的女子低头钻了出来。 她屈膝福了福,轻言细语说道:“卫姑娘,千红失礼了。先前睡过去了,没发现姑娘前来。八名孩子,有三名被家人领了回去,还有三名送去给了不能生育,却愿意养育孩子的姐妹。” 就算卫小歌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这道数学题也十分简单,不会弄错,八减去六,还剩下两名。 难的不是数学题,是一道摆着眼前的选择题。 今晚就要出城,剩下的两名孩子怎么办?带上真的很麻烦,仍旧留给千红解决? 第四十二章 一车妇孺 卫小歌看了看千红。 大半夜里虽然看不真切,不过也瞧得出她洗去了脸上的胭脂水粉,鹅蛋脸大眼睛,略有几分姿色,只是显得有些憔悴。 长裙盖到脚面显得有些累赘,穿着一双软底的绣花鞋,腰身很细。双手握在一起,似乎很紧张。手指谈不上细嫩,却绝对不像做过粗活的样子。 绝非习武之人。 恶僧如此嚣张跋扈,为何这样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敢出头揽事,救下那几个孩子? 难不成她有什么神奇的后手不成? 她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当时我只是一心救弟弟,并无什么万全之策。” 千红再次屈膝行礼,一脸恳求。 “卫姑娘.......剩下的两个女娃娃。虽然打探到他们的家人,孩子的家人却不敢要。说是怕惹怒了僧人,让她们自生自灭。我着实怜惜她们,想留下来当自己的孩子养大。只求姑娘庇护一二。” 她声音越说越小,心中忐忑极了,生怕眼前的小姑娘不答应。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手段却是一等一的凶猛。 可是,既然开罪了僧人,就必须投靠卫姑娘。 听完这一席话,卫小歌心中无比失望。 本以为千红排众而出解决那八个孩子,定然有什么倚仗,原来并没有任何后着,全指望自己呢! 她不由得满面踌躇。 孩子是她从恶僧的魔窟中捞出来的,千红已经搞定了六个孩子,帮了好大个忙。 可是一想到带着一群妇孺,万一出事,真是极难照应。 翻脸不认人,给些金银打发了千红? 更加不可能,这种没脸没皮的事真干出来,以后不用做人了,实在太不讲道义。千红根本没有什么能力对抗僧人们,留在邑县岂不是找死。 看来只能先带上,往后再找地方安置她和这两个幼儿。 左思右想,她琢磨了半晌,便决定下来。 “带上吧!既然你要留下这俩孩子,往后便由你养育。避过眼前的风头,往后我再给你些银钱,找个合适的地方安家落户。” “谢谢卫姑娘庇护之恩!”千红屈膝道谢。 “不必客气,你冒死助我,原是应该的。”卫小歌笑着说道。虽然面上带着笑容,可心却更加沉重了。 薛绍奚暗暗点了个头,心想卫姑娘连官差都打了,本事这么大,肯定可以护大家周全。 长贵却轻轻皱了下眉,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竟然还有两个奶娃娃。万一等下来了厉害的高手,姐姐顾不上自己和长富怎么办? 有马车就是方便,卫小歌将一些不重要的杂物丢到马车上,减轻白泽的负担。 万一有事抵挡不过,只能顾着长贵和长富了,将他们二人丢上驴背逃命。虽然有些说不得的私心,不过亲疏有别,官司打到阎王殿,也没有说她不是的。 三更半夜,除了一些窝在街头睡觉的乞丐,便再无旁人。驴蹄子马蹄子的声音,显得分外的响亮,一声声的仿佛敲打在人心上。 与钟大有约好的是西门这边,比其他几个门楼矮小些,到了显得有些破旧的城门口,果然见他已经在等着了。 两人打了个你知我知的眼色,并未交谈。 卫小歌随着他走到门楼的阴暗处,钟大有便从背后解下个包裹,递了过来,神情显得非常的谦卑友好。 前人有折柳相送的说法。不过,钟大有与她又不是什么知交好友,送的当然不是风雅的柳枝,而是俗气的“仪程”。 表示自己是个大俗人的卫小歌很满意。 接到手中,她随手掂量了两下,恐怕有三四斤。如果不是石头的话,应该是银子。这么一包,应该差不多有两百了吧。 邑县这种小地方,绝对算是好大一笔巨款。 平常人家过日子,一家老小一年也花不了五两。卫小歌记得刚搬家到邑县,用一钱银子买米,足足买五十来斤米呢! 如果里面还有些金子的话,那就赚大发了。 笑着将银子大大方方地接过,转头走到马车旁,将包裹递给驭位上赶马的薛绍奚。卫小歌并没有当场查看,免得落了自己的高手的气势。 薛绍奚接过包裹,听声响就知道是银子,感觉手底有些重量,脸色稍显诧异。随即他便立刻不动声色,掀开马车帷幕的下角,将银子放了进去。 里面自然有千红收好银子。 听到包袱里银子的磕碰声,长贵愣了片刻。姐姐怎么没交给他,竟然给了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少年,太过份了! 卫小歌见薛绍奚如此有眼色,并没有大惊小怪,暗暗颌首。新收的跟班眼皮子没那么浅,值得培养。 用银子作为货币,可真是个麻烦事,扛在身上死沉死沉的。 她忽然极其弄到“一寸相思”,一朵比铜钱大两圈的小黄花,就可以塞进去不知道多少金银财宝。 何时才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一寸相思。 想想她又觉得好笑,连穆乘风都没有呢。 马车出了城,一路小跑,往稻花村的方向而去。卫小歌忍不住感叹了下,刚离开没多久,又得往回跑。眼下也只能暂时先去山中躲一躲。 等风声过了,才能离开沛阳郡管辖的地带,换个附近没寺庙的地方安家。 坐在驭位上,旁边的薛绍奚很沉稳地赶车,卫小歌斜斜靠着后方马车半睡半醒。 孩子果真是麻烦,半夜哭闹了几次,幸好由千红哄着。马车中备有水和食物,准备得十分充足,大约吃了两块软糕便又沉沉睡去。 卫小歌哪里敢真睡,只是闭着眼假寐罢了。 一大群人的性命都压在身上,心头如压着千斤重担。 这般一直提心吊胆的,直到天蒙蒙亮也没有见有人前来,她总算略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要保持体力,至少得安心睡上几个小时,这样才能保证手脚利落。见沿着黄土路不远有条小溪,附近的草长得很茂盛,卫小歌坐起身来,转身拍了拍薛绍奚的肩膀。 “小薛,让马歇息下,喝口水吃些草料。我暂且去车中休息一阵,让千红到外间戒备,你也歇息下吧。” 薛绍奚点了点头,心想一晚没睡,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以为卫姑娘是个铁打的呢。 因手里还牵着缰绳,他只是微弯了下腰,很恭谨地说道:“谨尊姑娘吩咐。” 卫小歌暗暗纳罕,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小薛行为举止得体,又识字,这般急切的想学本事,估摸着有什么血仇家恨也未必可知。 这些事她暂时没空细问,并且时机也不合适。 马车的空间不大,千红见卫小歌撩开帷幕钻了进来,立刻坐起身来让位置。 “卫姑娘,这边宽敞,我去外面坐坐。” 卫小歌笑道:“还得拜托千红姑娘,帮忙看着点外头,我睡上一个时辰便够了。对了,那包银子你收到哪里去了?” 她忽然想起钟大有送的仪程,忍不住想看看,当然是希望除了银子还有金锭。 千红柔声道:“回姑娘,卫小公子已妥当收好了。” 长贵那厮如今也挣上了个“卫小公子”的名头,卫小歌暗道,公子还真不值钱。 长贵此刻正在马车里睡觉,听到交谈声,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眼睛道:“姐,银钱都收好了。” 却没提到底有多少,里面是否有金子。 卫小歌看了他一眼,估计这小子肯定会偷偷留一部分,可是在外人面前不好说他什么。 她无奈点点头,摊开了手脚便蒙头大睡。 第四十三章 围堵 坐在长贵身边的千红,听到马车后面的笑声,回过头见卫姑娘探出头来,一脸的调侃。 千红柔声笑了笑,带着些歉意地说道:“我原说等小薛醒了再赶路,卫小公子却是不依,定要自己来,偏偏我并不懂得如何驾驭马车。” 卫小歌笑道:“无妨,我这弟弟就爱逞强呢,往后你就知道了。你也不必叫他什么卫小公子,喊他长贵就是,免得他越发当自己是个大人物了。” 长贵满心的不痛快,气鼓鼓的。 嘴里嘟囔道:“姐,你别总当我是小孩子,我天天都有修炼,每天练剑呢!还有啊,长贵这名字一点都不气派,听着就跟有钱人家的小厮似的,还是卫小公子听着顺耳呢!” 他却不敢分心并未回头瞧。这匹拉车的马虽然很老实,可是他是头一遭驾驭马车,好几次差点赶到路边的沟里。 慢慢试了小半个时辰才琢磨出其中的门道。 “咦,你听谁说的,这名字多好,吉利得很。”其实卫小歌也晓得,长贵,长富这等名字,的确是村气了些。 长贵抿着嘴不接话头,脸上却是带着不以为然的神色。 他们在外间交谈,马车里长富也醒了。 大概是隔了一晚,稍微忘记昨天被抢的事,手足并用地爬过来,趴到卫小歌的膝盖上。 “姐......长富,饿。” 卫小歌摸了摸他的头,“等下姐给你吃糕。” 将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掰下一小块,递到长富的手中,“来,姐抱着你到外面坐着,仔细点吃,别撒得到处都是。” 追着喊着喂孩子吃饭这种事,她是坚决不干的。三岁小孩子已经懂得自己吃饭,如果哭哭闹闹的不肯自己吃,就直接饿到他肯拿起饭勺子。 还好长富从来都不是那种烦死人的小孩,给什么吃什么。 长富吃了两口,将手里的点心凑到卫小歌的嘴边,“姐姐,你也吃。糕糕很好吃。” 卫小歌低头一看,一小块糕点被长富的口水沾了个遍,她哪里吃得下。勉强笑了笑,“你自己吃,姐姐不饿。” “哦,长富自己吃。” 他啃了两口,似乎还是不放心,犹豫了下又问了一声,“姐姐,不能饿倒了。长富分糕糕,给姐姐?” 卫小歌微怔。 长富一贯如此,不知为何生怕她不吃饭。每次吃东西,发现她手里没有,总要分一些给她。 简直跟强迫症似的。 这其中的古怪,她隐隐有些猜测,却不能确定。除了长富心肠好之外,恐怕还有一些其他的缘由。 她笑了笑,不好拒绝长富的美意,又免得他时不时凑过来投喂,只好勉为其难在湿嗒嗒的糕点上啃了一小口。 长富终于放心了,愉快地呵呵笑了几声,便开始专心的吃他自己的。 驭位的只能容两个人坐,此刻卫小歌出来了,便显得有些拥挤。不愧是红尘中打过滚的人,千红显然极有眼色,很恭谨地说道:“我去马车里歇息一阵。” 她刚要钻进去,却见卫小歌一脸凝重的盯着前方,脸色变得很严肃。 赶车的长贵脸色也变了,抬手用力将缰绳拉紧,停下马车。大概是心中紧张之故,用力过猛,那马扬头,蹄子撩得老高,高声长嘶。 千红正半站着,一个重心不稳,人往一边歪倒,眼看就要掉下马车。不料胳膊一紧,却是卫小歌将她抓牢了。 她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 “多谢姑娘相助。” 卫小歌没有回答她,视线一直盯着前方。 千红顺着她的目光扭头望过去,远远便见二十多名僧人,从旁边的一座小山包俯冲而下,手里都拿着寒光闪闪的戒刀。 她那一颗心立刻提到嗓子眼,手脚抖个不停。 这些人不是县里的那些地痞,一看就是佛光寺的正经僧人。这可如何是好,卫姑娘一个人能解决这么僧人吗? “千红,将小薛叫醒,随时提防着,有事立刻赶马车走。” 听到卫小歌的吩咐,千红茫然了片刻,哆哆嗦嗦地答应了声,忙一头钻进马车里。 卫小歌仔细盯着那些僧人,瞧清楚了他们奔跑的速度和脚下扬起的灰尘,便立刻将长富交到长贵的手中。 “长贵你好生看着弟弟,白泽就在旁边,有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长贵忙点头应承,“姐,我明白。” 他一只手抱着弟弟,另外一只手却摸了摸背后的剑,跃跃欲试。 姐姐的意思他一清二楚,万一有什么事,和上次一样,带着长富逃命。他稍微有些不甘心,觉得学了些本事,说不定可以帮忙。 卫小歌见长贵虽然答应了,却没动作,一巴掌拍到他的胳膊上,厉声喝道:“皮痒了,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长富绑在背后,这些人不是你能对付的。” 长贵见姐姐脸色很严肃,不再磨蹭,飞快将长富放进篓子里,绑在身后。又将白泽唤过来,从马车上直接跨过去,骑到驴背上。 百忙之中,他想起马车夹层的那一大包银子,心想等下真跑了,这些钱岂不便宜了千红和薛绍奚。幸好四锭金子已经给他藏在身上了。 长富原本捧着一小块桂花糖蒸栗粉糕在啃,长贵手忙脚乱的,一个错手将他的点心给碰掉了。他攀着背篓的边沿,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糕点滚了几滚,伸出短胳膊怎么也够不着。 长富抬起头,哥哥和姐姐似乎都忙得很。 可是肚子真的很饿。 他憋了半天,眼泪忍不住掉下来,终于忍不住小声抽泣,“糕糕......姐姐,长富要吃糕糕。” 都这当口了,卫小歌有点烦躁,带着孩子真是很痛苦。她转头看了看脸上还沾着点心渣子的长富,眼里带着无知懵懂的泪光。只得轻轻叹息。 站起身来,探过身子给他擦了擦脸,又取了一块糕点,塞到长富的手里,“别哭,慢慢吃。” 长富手里有吃的,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见姐姐似乎不高兴,马上停止哭泣,带着讨好的神态笑了。 腮帮子上还挂着豆大的泪珠。 这孩子也太懂事了,哭都不敢大声哭。卫小歌摸了摸长富的头,别人不管,怎么也得将长富保住。 薛绍奚此刻此刻已经牢牢坐在驭座上,脸色发白,却强自镇定,握着缰绳的手不断发抖。 “倘若他们攻过来,你就立刻赶车离开。” “遵命!” 叮嘱完薛绍奚,卫小歌跳下马车,手里的匕首已经出鞘。 深深地吸了口气,放缓了呼吸,她注视着眼前的敌人。 这些应该都是佛光寺的正牌僧人了,一共是二十三人,年岁不一,全部都是壮年的汉子。身穿一色的暗红色僧袍,如干枯的血,披在这些人身上,让人感觉他们就是一群索命的恶魔。 二十三个人,将整条路堵得严严实实。 卫小歌咬了咬牙。 杀了县里和尚,县外的和尚又怎么会善罢甘休,迟早要来。 背后是马车,全部都是弱巴巴的妇孺,只有她一人能独撑大局。 局面很不理想。 第四十四章 杀鸡儆猴 带头的僧人看着不到二十,白白胖胖的,一张圆脸看着竟然很和善。只是眼里却没有僧人应该有的慈善,透出杀气与寒光。 卫小歌盯着他,面上并无任何表情。 都带着大刀片子来的,大家没什么可说的,接下来就是一场生死血战。 来的不是万人屠带着那批黑衣人,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圆脸僧人眯着眼盯着卫小歌。 “你是什么来头?” 卫小歌挑眉,立刻强横地大声反问,“你又是个什么来头?” 都兵戎相见了,难道先要查祖宗十八代,拼完爹之后,再确定是不是可以杀。 神经病! 圆脸僧人心中恼怒,更多的是惊异。 他作为无月国师的记名弟子,在这一带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并且僧人在乌金国的地位极高,别说杀人,冒犯了都能获罪。 “小僧索普,乃是无月国师的弟子。” 他习惯将“记名”两个字抹去,虽然只得了无月国师传授了一式残招,那也是弟子。 卫小歌轻轻冷笑了两声。 抢孩子的事,果然与无月妖僧有关。 然而她并无胜算,一人对二十三人,没有五百功德点救命,也没有穆乘风万人屠等高手可以求救。 躲不了逃不掉,就只能杀出一条血路。 卫小歌的一颗心早横过来了。 她冷冷说道:“废话少说,如果你们让道的话,今天我就轻轻放过,不然繁昌街的臭和尚是什么死样,等下你们就是什么样。” 索普眉头微蹙。 他听出话中不对劲的地方,对方如果手段强横,直接杀过去便是了,不需要要放这种狠话,显然并不敢随意拼命。 根本就是色厉内茬。 再则,看这一行人一副逃命的模样。 索普那双被脸上的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的小眼睛,徒然透出犀利的寒光。 “都给我杀了!”他一字一句说道。 虽然长得肥肥白白,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极其冷酷。真是人不可貌相的典型范例。 卫小歌略加琢磨,擒贼先擒王?不,还是先杀鸡儆猴。 催动身体里不多的真气,她施展出纵云梯的身法,用最快的速度,直直扑向离她最近的一名僧人。 僧人举刀就砍,倒是虎虎生风,比起县里的地痞的确不可同日而语。 不理那高举的利刀,矮身猛地又冲向前,她速度极其的避开了刀锋,直接扑向对方的胸前。 两人之间连半尺的距离都没有,几乎挨在一起,卫小歌一只手臂撞在对方的胳膊关节,另外一只手的匕首同一时间,却抹向僧人的咽喉。 僧人连一刀都没砍下,脖子已经被切掉小半,血流如注。 紧接着,她立刻扑向另外一名包抄过来的僧人。 这僧人学乖了,刀是横削,免得被卫小歌矮身窜到身前。 卫小歌双腿劈开,一字马几乎贴地,以这种奇异的姿势,人竟然还能朝前滑行两尺。 再次变成贴身近战的局面,不过她人在下方,自然不能抹了对方的脖子,匕首朝上,冲着这僧人下方的某处要害。 这处和脖子一样,被捅穿了立刻毙命。 虽然姿态不雅,不过卫小歌哪里顾及到这些。她双腿猛收,整个人再次如标枪似的直立,绕过死人,杀向另外一名距离她最近的僧人...... 仿佛只是眨了几下眼睛,已经有三人倒在血泊之中。 一击则退,卫小歌回到马车前。 衣衫上沾满了鲜血,形同鬼魅。 她不敢离马车太远,怕僧人会趁机加害长贵他们。万一对方将长富抓在手里,借这孩子威胁她,真会让人非常头疼。 卫小歌并没有什么花俏的招式,仍旧用的是那套前世带来的快拳。 其实这套拳并无特定招式,最看重的身体重心与随机应变。其重点是人体关节、穴位和要害部位的弱点。 只要对方出招,身体就会露出空门,她便有机可趁。 不过,纵云梯的心法真是太好用了,大大提高了攻击速度。 众僧面露惊恐,握刀的手顿时不停颤抖,顿时觉得气都透不过来。 还没看清人家是怎么出手的,眨眼就死了三人。再看那年轻女子,浑身是血,横眉冷对,站在马车前。大有谁过来就杀谁的意思。 还是不要冲过去送死了,众人全部停下脚步,不少人还朝后退了很多步,不约而同齐齐转头看向带头的索普。 此刻的索普,早已经脸色大变。 刚才是故意示弱吗? 不,显然是说的实话。如果不让这一行人离开,带来的人,恐怕真的要像繁昌街的那群下三滥的假僧人一样。 这年轻女子杀人的手法好利索,显然大有来头。 据前来回报的僧人说,钟捕头带了十几名身强力壮的捕快,不料连对方的毫毛都没碰到,人家三下两下,将所有人的胳膊腿全卸了关节。 难道真的如县衙门里的人说的,是紫薇星出来的人? 紫薇十四星,南六斗,北七斗,十四煞星,无人得知其真面目。紫薇星的人遍布整片大陆,乌金国必定也有。 这些人来历极杂,一般年少的那些,都会四处历练。修为未必高,然而手脚非常利索,出手就是必杀。 此女的真气并不足,看着最多十三四岁,非常符合紫薇星的路数。 并且,钟捕头发现此女似乎不是乌金国本土人士,根本就不晓得僧人在本国的地位。原本以为姓钟的是想为自己办事不力而脱罪,眼下瞧着所言非虚。 定然是紫薇星出来历练的人,户籍自然也是伪造的。 普索心中有些踌躇不安,他问道:“你是紫薇星的人?” 卫小歌愣了。 莫名其妙,还小燕子星呢。紫薇星,你娘还在大明湖畔等着你一起去地底下作伴。 看来被对方误会是个什么组织的人,难道这个叫做紫薇星的组织一心和和尚们过不去。她暗暗心喜,不就是充大头嘛,兵不厌诈。 不过,直言冒充别的大势力也不行,传出去对她也没好处,说不定往后会被胁迫加入那个黑派。这种事常见得很,本来只是稍微借势,结果变成给人卖命。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昂着头蔑视地说道:“你们是一起上呢,还是一个一个来送死?” 这些人的实力,也就是这个打头的僧人让她摸不透,杀了对方三人,先震慑下对方,免得他们轻举妄动。 索普强横惯了,听了这话十分不痛快,却真的怕惹了小的,来了老的。 正踌躇着,旁边一个獐头鼠目的僧人凑过来小声说道:“索普大师,不如我们放他们走,然后再去雇些外来的高手偷偷堵截。” 第四十五章 擒贼擒王 听心腹手下提议买凶杀人,索普皱眉。 手下的这帮人怎么如此不济事,太他奶奶的没胆量了,都是老鼠投胎的不成,只不过死了三人就马上打退堂鼓。 不过心腹手下说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寺里修炼过的好手差不多都在这里了,如果为杀死这个妞,拼死掉一大半,实在亏得慌。 索普踌躇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拿自己人去拼命,他正要下命令,手却猛地顿在半空中。 不对啊,差点就出了大纰漏了! 这年轻女子势单力孤,当然只求脱身,所以开始才有些色厉内茬。 眼下其实已经彻底得罪了紫薇星。说不定这女子走脱后,马上召集同伙将佛光寺灭了。其他那些僧人还能逃命,他这个打头的绝对跑不掉。 即使真的是紫薇星的人,那......那也只能杀了。已经得罪了,就得得罪到底,并且得毁尸灭迹。 索普冷冷看了看先献计的僧人。 买凶杀人,花的不都是老子的钱,你们这帮龟孙子平时不都吹嘘说本领高强么,怎么现在倒躲在后面逍遥。 再说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往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献计的僧人微微打个寒颤,刚才没说错话啊,这不是为了大局着想吗? 索普念头来回转了几次,终于下了必杀的决定。 他昂起头,冲着众僧厉声喝道,“刚才的吩咐没听到吗,如果她不死,你们全部别想活着。都给我上,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真是杀不怕,你奶奶的!卫小歌不等他话音落下,催动纵云梯的心法,直接冲到索普的面前。 杀鸡儆猴不管用,那就只能擒贼擒王了。 拼不过他,姐弟三人还有马车里的薛绍奚和千红,就只能一起到地府作伴。 她速度极快,众僧来不及拦截,只有六名僧人恰好就在索普的身边。 两名僧人立刻一左一右举刀迎敌。 两道血光喷出,匕首在阳光下闪烁了短短一瞬,这两个急先锋立刻一先一后被匕首割开了喉咙。 卫小歌继续挺进,直奔索普。 众僧反应过来,年轻女子这次打算干掉他们的老大,忙齐齐朝着这边奔来。 见众僧没有去围攻马车,卫小歌却稍微放心下来。这个带头的索普地位高得很,看众人的模样,生怕他被杀了。 没有人拿长富威胁她,就能放开手大杀。 她再次斩杀两人。 索普阴沉着一张脸,没有后退也没有惊慌。 他口中念念有词,右手扬起,僧袍袖子挥过,细细的银砂撒向卫小歌。 随即手中早就准备的好的一道黄色的符纸,瞬间燃烧起来,指风弹出,符纸火光爆起,在银砂中流窜。 此刻银砂顿时迸出千道银光,却只是昙花一现,银光和火光全部飞快消失,紧接着“嘭”的黑烟大盛。 毒烟还是邪法? 卫小歌大吃一惊。 她正在急速奔行,虽然飞快闭住呼吸,却已经来不及了,竟然不小心吸入了少许黑烟。 “不好!”卫小歌徒然觉得头目森森,迷迷糊糊起来。 索普口中的咒语一直未停,那细小的眼睛仿佛透着幽幽的光芒,直视她的双眼,仿佛是地狱的招魂使者。 卫小歌仿佛觉得自己的魂魄被那双眼睛摄走,眼前渐渐黑了,身体慢慢倒在地上。 ...... 这是哪里? 是被普索抓到庙里用刑了吗? 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每一寸肌肤都痛到极致。因为太痛,反而好像身体都已经不是自己的。 双眼被蒙上的黑布,卫小歌什么都瞧不见。 长贵长富他们呢? 迟钝,却剧烈的疼痛如凌迟一般,卫小歌心中绝望之极。 耳边有人在说话,然而身体彻底不像是自己的,连耳朵都好像坏掉了,根本无法连成句子。 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字飘入耳中。 “老大......来不及.....杀了我们......兄弟。怎么办?” “做了。” 一个冰冷的钢铁管子顶着她的额头。 被人用枪指着额头。 卫小歌恍恍惚惚,似乎明白了什么。 耳边传来一声枪响。 ...... 枪声过后,眼前却徒然明亮起来。 卫小歌睁大了眼睛。 先前的黑暗与现在的光明,好似天堂和地狱的对比,她看着丁土的万年不变的背脊,忽然觉得很愉快。 她略加思索,刚才应该是前世失去的记忆。想来中了普索的迷魂邪法,昏迷了过去,所以这才见到了丁土。 前世是被人一枪崩头打死的。 不过那是前世,这会儿还活得好好的。死后余生,竟然让人觉得如此的美好。 “老丁,如果我这会儿还没死,赶紧送我回去,慢了就来不及了。”她大声说道。 丁土转过身来,面色紧绷一言不发,龙头拐杖直接从身后飞出,轻轻触碰到她的身体。 这次并未装腔作势,大概也是晓得情况紧急,连那句“走你”都没有,非常合作。 百忙之中,卫小歌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 睁开眼卫小歌发现自己倒在地上。 索普俯身在她的身边,手里握着一柄一尺来长的厚背短刃,显然马上就要结果了她的性命。 那双细长的眼睛透着奇异光芒,仿佛要将人的灵魂给吸进去似的,卫小歌立刻有些头脑恍惚,似乎又要昏过去。 这邪法好生厉害。 她咬破舌尖,强打起精神。 眼看短刃已经当头劈下,她背脊挺起,反而迎着刀刃而去。身体略侧,左手胳膊肘子撞到对方的手关节,右手的匕首抹向索普的咽喉。 索普此刻却是惊异莫名,为何这女子已经中了他的“因果摄心术”,应该沉沦在她这一生最痛苦的时刻,在苦海中煎熬。 为何能这般快速就醒了过来。 这不可能。 索普惊慌失措,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然而匕首的寒光已经迎着脖子而来,想要招架根本来不及,他忙向后仰倒。 匕首的尖却已经划破了脖子,渗出一道血痕。 竟然没死?果然不是其他那些僧人可比的,卫小歌揉身而上。真气透到双腿,一个横扫,将重心不稳的索普踢翻在地。 交手了两招,索普此刻跌倒在地,可是心中却觉得无比荒谬。这年轻女子的力气不大,修为竟然弱得要命,比他差远了。 为何这般迅猛? 紫薇星的人难道都是这么可怕! 眼前的匕首又闪过来,索普心中大叫不好,急忙一个挺身,身子顿时一个凌空后翻。他虽然一身肥肉,速度却不慢,僧袍飞舞,姿态竟然妙曼得很。 卫小歌却不讲究什么姿态,纵云梯使出,贴着地面脚步错动,从索普的身体下方矮身滑过。 最短的线是直线,所以她却是后发先至。 此时索普恰好落下,她手中匕首寒光闪闪,毫不犹豫直接没入对方的后心。 “啊!” 索普一声惨叫,痛得无法言喻,浑身抽搐。 紧接着,一只堪堪只有他一半粗细的胳膊,忽然绕到他的脖子,刀锋划过,喉头一凉。 温热的血顿时如井喷。 怕他没死透,卫小歌立刻补刀,匕首绕着对方的脖子转了一圈,将整个头都切了下来。 她忽然想起万人屠,难道是因为这年头邪法流行,所有砍掉人头才放心? 第四十六章 树倒猢狲散 长长舒了一口气,卫小歌收回手臂,由着此人的胖大的身子“嘭”地倒在地上。 脑袋都掉地上了,应该死得不能再死了吧! 叫你耍姿态,飞得那么好看,还后空翻呢,你当是玩体操。傻了吧,不懂物理会吃亏的。 她想到了穆乘风,剑如游龙,身体轻盈之极。然而即使在空中,也会借力直线纵飞,并没有玩那些漂亮的花样。 见过高手打斗,不是没有好处的。 眼下虽然做不到在天上直线飞,那么就贴着地面纵横吧。 速度才是王道,直线永远比曲线来得快。 除了主动被丁土拉进那个没门没窗的小房间,每次昏迷,都会进入丁土的地盘,而返回之后必定是清醒的。 这点卫小歌已经深有体验。 这次的体验更深。 简直是无敌金大腿。 晕过去马上就醒来,谁会料想得到,一回来就趁着对方措不及防,干掉了对方的boss。 索普那没头的尸体,鲜血喷得非常夸张,很快将整片黄土地面都浸透了。 众僧瑟瑟发抖,呆若木鸡,有几人手里的刀都握不住,咣当掉在地上。 死了,怎么可能? 他是无月国师的记名弟子,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死了。 一阵寂静之后,忽然有人大叫,“快跑了,索普大师死了。” 仿佛如炸了锅似的,众人全部反应过来,朝着四面八方逃窜。索普死了,佛光寺都要完蛋,他们这些保护不力的喽罗,绝对死定了。 赶紧找个地方蓄发还俗,还能保住小命。 卫小歌大喝一声,“都给我站住,谁动谁死。” 如同天降圣旨一般,所有正在拔足狂奔的僧人,齐齐停住脚步。 “啊!” 一声尖利的惨叫传来,她扭头望过去,却见长贵骑在驴子上,双手握着长剑,剑从背后直接刺穿了一名没来得及收脚的少年和尚。 脸上还带着得色,仿佛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卫小歌愣住。 不知道该赞许还是该狠狠过去揍他一顿。 收回注视着长贵的目光,卫小歌冷冷对一群僧人说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你们全当我是吃素长大的吗?” 顿了顿她继续喝道:“将身上的财物,兵刃,功法,全部留下,自断右手经脉,然后有多远滚多远。如果再有人前来拦截,休怪我直接杀上佛光寺,鸡犬不留。” 她一个人要堵截这么多人肯定不行,但是放他们轻轻松松的走了,回头说不定又去找个高手卷头重来。 索性弄残了这些人,给他们一条活路,却是要吓破他们的胆。 众人冷汗淋漓。 断人的右手经脉,这意思很明显,就是废了人的修为。可是比起立刻就死,这还算是轻的。 然而真要举刀自残,却又无论如何砍不下去。 众僧正犹豫着,忽然听见驴子跑来跑去的响声。 他们扭头望过去,见之前偷袭杀人的小孩,双手握剑驭着白鼻子毛驴,朝着其中一个跃跃欲试似乎想逃的矮个僧人一剑劈下。 被砍的僧人立刻举刀招架,不料小孩的剑十分锋利,如切豆腐似的,咔嚓一声将刀给砍成两截。 一群人骇然,好锋利的剑! 卫小歌早发现了长贵的动静,脸色顿时垮了半边。 死长贵,尽捣乱。 先前他杀第一人还算了,可以震慑一下逃走的众僧,继续杀人却会逼得这些人逃走,或者爆起拼命。 她先前已经干掉的那些人,体力已经不够用了。这些僧人力气都大得很,不是县里的那些地痞们,如果包抄过来,速度跟不上节拍,难免会受伤甚至丧命。 卫小歌却没办法去喝止长贵,不能给己方漏气啊! 话说回来,长贵一个山村长大的孩子,怎么行事如此令人生畏,好生嗜杀。她这个身经百战的,看到尸体都觉得不舒坦,不到迫不得已,并不喜欢杀人。 担心长贵吃亏,她又多看了两眼。 只见长贵削断了人家的刀,得意洋洋哈哈笑了两声,举剑再次劈下。 僧人也是有些手段的,虽然修炼不得其法,可是到底练过几年武,长贵只懂得横劈竖砍直刺,几个闪身就避开了。不过要想反攻,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长贵骑在驴背上,比他高出很多,手里有神兵利器大占便宜,即使想打也打不到。 这矮个僧人被长贵追着砍,奔跑的速度又远远及不上驴子,他便立刻转身,举着手里断了半截的刀朝着驴子捅去。 这是射人先射马。 不过白泽十分机敏,跑得比兔子都快,脚一蹬就窜出去老远。 长贵显然知道没什么危险,也不着急,拍拍驴屁股又催着白泽上前。白泽冲到矮个僧人的身边,长贵又是当头一剑劈下。 僧人躲开长剑,仍旧是用老办法,再次以半截断刀杀驴。 两人这般如拉锯一样,你来我往,谁也伤不到谁,斗得好不热闹。 卫小歌看了一阵,跟老鹰抓小鸡似的,顿时好笑之极。 众人也都盯着瞧,虽然场面好笑,可他们那里笑得出来。彼此面面相觑,真是虎落平原遭犬欺。仗着驴子灵活,长剑锋利,一个小毛孩竟然逼得人没办法还手。 见那僧人伤不到长贵,卫小歌略微放心,便不再理会,随他去浑闹。 回过头来,她再次厉声喝道:“还等什么,想活命的,赶紧将功法金银放下,挑断右手的手筋。” 必须要趁热打铁,不然这些人进入暴走状态就麻烦了。 众僧凄凄惶惶,心想索普也太不知死活了,仗着是无月国师的记名弟子,竟然连紫薇星的人都敢得罪。断了手筋,往后就是个残废,哪里下得了手。 正犹豫着,忽然一声惨叫传来,大家不由得看过去。那个双手拿剑,骑在毛驴身上的小孩,已经得手,又杀了他们其中一人。 这哪里是什么驴子,动作如此灵活,速度又快,难道是山里来的妖?逃也逃不掉,肯定会被驴子追上。 想到这里,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将装银子的钱囊放在地上。咬牙举起手里的刀,闭着眼朝着自己的手割下去..... 十几名僧人看都不看那些死去同伴的尸体,落荒而逃。 卫小歌见四下再也无人,便大声喊道:“长贵,将钱袋都捡了。” 长贵愉快地高声答道:“是姐姐。” 他心情很好。 今天杀了两个人,并且是用剑砍死的,与往常那种使出各种阴谋伎俩的感觉完全不同,仿佛跻身高手之列。 一时间信心大增,几乎要与老天叫板了。 第四十七章 赚大发了 见长贵的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卫小歌头痛欲裂,妈淡的,这种弟弟怎么教? 她随即便想到另外一个弟弟。 “长富呢?” 长贵得意地说道:“在马车里。姐,我很厉害,可以帮你忙了。” 卫小歌没搭理他,转身走回到马车旁,对帷幕里的千红叮嘱了一声,“千万别让长富出来,你自己也好好呆在里面。” 本来将长富交给长贵的,让他随时准备逃跑,结果他早将弟弟丢进马车了,自己跑去逞能。杀索普纯粹是运气,没有丁土的女主系统,她肯定完蛋。 老马拉着一车人,哪里跑得快,长富估计也跟着倒霉。 最终能逃出生天,估计只有骑在白泽身上的长贵一人。 卫小歌十分恼火,狠不得拿扫把狠狠揍他一顿,只是黄土路上还摆着数具尸体,却不是训人的时机。 她扭头看了看薛绍奚,见他虽然脸色苍白,却一直坐在驭位上没动,手里还拽着缰绳。 为什么薛绍奚不是自己的弟弟呢,这少年多靠谱啊。 一时间她倒忘记了,薛绍奚比她年纪还大,做不了弟弟。 “小薛,将尸首拖到路边,实在太显眼,就怕惹得官府也不得不前来干涉。随便拿些树枝盖着就成,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还是赶路要紧。” 这条路上,原本应该有不少人赶着牛车马车来去,远远瞧见不对劲,都掉头跑了,连热闹都不敢看。 一堆尸体摆在黄土路上,简直就是强迫官府出面缉凶。就算官府想做缩头乌龟,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都没辙。 薛绍奚点点头,善后的事自然由他来做,卫姑娘的弟弟一看就不是个干杂活的。 “卫姑娘,你先歇息下,我这就去拖尸首。” 薛绍奚这颗心一直七上八下的,这会儿还口干舌燥,接不上气。 实在是太惊险了。 最先卫姑娘快速杀了三名僧人震住了众人,可是对方并不放行。她奔着对方的首领而去,一路披荆斩棘尚算顺利,不料对方的头领使了个邪招,卫姑娘倒地不起。 他正打算立刻赶着马车带着孩子们逃跑,忽然峰回路转,原来卫姑娘只是假晕,故意引那个头领上当,这才斩杀了对方的头领。 真是有勇有谋。 薛绍奚满脸敬佩,心中更是坚定了跟着卫小歌的心。 与薛绍奚交代了一声,卫小歌快步走回到索普的尸首旁,开始翻这人身上的东西。 绣花荷包一枚,里面塞的不是金银,却有两颗圆滚滚的珠子。卫小歌见之大喜,瞧着有点像万人屠拿出的那颗夜明珠,只是个头没那么大。 她没空仔细研究,将荷包塞进怀中。 继续翻下去,僧袍下的腰带夹层里,又找到一个荷包,里面仍旧没有金银,却又一张折叠好的旧桑皮纸。 打开来,晃了两眼,似乎是一份功法,上面写着“因果摄心术”几个大字。 看名字,估计就是索普先前用的那个邪招。撒银砂烧黄纸,眼睛瞪一瞪,就能将人瞪晕过去,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她心中惊喜,毫不犹豫,再次揣进怀里。 普索的习惯很奇异,浑身上下,一共找出六个绣着各色图案的荷包,竟然还有鸳鸯戏水的。颜色不是桃红就是柳绿,精致得很,并非是男子常用的素色钱囊。 里面都塞了东西,有不少金银,玉佩一枚,有拇指头大小的夜明珠两粒,竟然还有两件精美的女子首饰,简直莫名其妙。 估计是个花和尚,卫小歌心中很是鄙夷。 僧袍的袖子中更是暗藏玄机,有几个暗格,藏着符纸和几个小小的瓷瓶,看样子不是疗伤药就是毒药。这个却是不好判断,估计还得拿些小动物来试试。 难怪有人喜欢杀人越货,光是从这些僧人手里得来的东西就不少了。 尤其是索普的那柄一尺来长的厚背短刀,似乎非常锋利合手。 一寸短一寸险,她向来喜欢用短兵刃。 赚大发了! 太监总管的一寸相思里都没什么好东西,然而在这个圆脑袋的没头僧人的身上,却翻出一堆玩意来。 卫小歌十分困惑。 她想了想,估计暴发户都喜欢将私货都藏在身上,生怕人偷了。反而真正的有钱人却崇尚低调,总管太监那么高的大高手,金银财宝肯定不少,却并不会带在身上。 “姐,另外那些和尚身上,没发现什么好东西。这边可有什么收获?” 听声音就知道是长贵,卫小歌抬起头来,见他一脸得色,大概还沉浸在杀人的愉悦感之中。 她顿时感觉到很是心寒,冷冷说道:“有收获也与你无关,回头再和你算账。” 马马虎虎收拾了一下残局,卫小歌躲到一个小土坡后面,将身上的血衣换下,用火烧了个干净。 马车继续上路。 大概走了二十来里路,便有个小集市,连个镇子都称不上,不过却有几家杂货铺子和挑着幌子的小食肆。 一行人早已经饥肠辘辘,尤其是想着将点心留给三个幼儿,薛绍奚与千红都只是吃了几小块。 急速杀人,精神高度紧绷,卫小歌耗费极大,早饿得头晕眼花。要坐下来点菜吃饭却是不方便,没那个时间,便叫薛绍奚找长贵拿银子铜钱随便买些熟食。 “......馒头烧饼熟肉随便买,不需要节省银子,最好是那种可以放得久一些的,免得路上还得垒灶烧饭。长贵,你拿五两银子给薛哥哥。” 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小薛,假若瞧见卖酒的,打上一些。” 卫姑娘竟然喝酒,果然不走寻常路线。薛绍奚愣了愣,并没有多问,点头答应了一声。 长贵此刻却忽然发现自己上当了,值钱的金子和功法都不在他手里,却被当了苦力扛银子。并且姐姐需要花钱的时候,全是找他要,根本就是管家婆子啊! 长贵没奈何挑了一块成色不太好的银子递给薛绍奚,气鼓鼓地坐在白泽的身上一言不发。 卫小歌瞟了他一眼,心想,臭小子跟我斗,谁不知你昧下不少银两。藏私货也不看看谁是当家做主的,咱们小事不管,大事你别想糊弄过去。 她淡淡说道:“长贵,去杂货铺子买几个水囊,找附近的茶摊灌足了热茶水。再去卖几包盐,暂时先买十斤。” 姐姐都收了两个手下了,怎么还要他这名“卫小公子”干活,长贵顿时连声叫苦,“盐很贵的啊,十斤吃到什么时候,腌制几十头猪也够了。而且我刚才打斗了一阵,很累啊,背不动这么多盐和茶水。” “少废话,要你去就去,带上白泽。再啰嗦我就抛下你不管了,你自己一个人过活。” 长贵目瞪口呆,姐姐这绝招太凶残了。 临走千红还向他支了十两银子,长贵又是一阵肉痛。 ======== 本周二,四,六双更,下星期再定。 第四十八章 交代遗言 千红去了成衣铺子,给新添的两个孩子多准备两套衣裳,再扯些布头以备急需,还得买两床被褥铺盖。 卫小歌一直守着马车,不敢离开半步。 三个孩子需要人守着。 长富添了两个“妹妹”,一直在里面嘀嘀咕咕地说话,听口气十分愉快,并且将他喜欢的藤球和拨浪鼓都贡献出来了。 听他们玩得如此开心,卫小歌却愁得挠腮抓头。 原本是打算带着两个弟弟去山里躲一阵,等风声过了,然后再想办法去燕城找穆乘风。 可是如今带着一大家子人,真是太不方便了。如果要寻个山村居住,也不合适。类似稻花村这种地方,村民一般都十分胆小怕事,而且村长也不会随意收留外人。 这倒罢了,给些钱未必不行。 她却是担心僧人们有些后手,弄死了无月妖僧的弟子,说不定会有人追来寻仇。倘若害死一村的人,却是于心难安。 想来想去,还是得进山。这么多人进山,光是食物都得准备很多,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口气要长贵买十斤盐。 薛绍奚是个能办事的主,买了许多不怕馊的酱肉面饼,足够吃上三五天了。另外还有两坛子咸萝卜,一袋米,一袋面,还有一口袋豆子。 外带一大葫芦酒。 闻了闻酒味,带着些米酒的芳香,沁人肺腑,卫小歌嘴巴里酸水瞬间涌出。不过虽然闻着不错,味道肯定差强人意,邑县都买不到好酒,更别提这个小镇子。 这具身体从前并不喝酒,虽然不是个“一口倒”的体质,酒量却很窄,因此一葫芦酒可以顶许久。 这会儿她却不打算喝,留着慢慢打牙祭。 到了山上,短期内绝对弄不到酒。 将酱肉夹在面饼里,异世的肉夹馍味道差强人意,卫小歌不挑食,饱饱吃了一顿。吩咐大伙儿看着点,由着薛绍奚赶车,她则钻进马车,表示要养精蓄锐。 用简单的话说,也就是睡大头觉。 合上眼没多久,便沉沉入睡。 迷迷糊糊的,卫小歌被人推醒,睁开眼却见丁土很没仙人气质的蹲在她身边。 光惦记着僧人的事,她此刻猛然想到自己的寿命似乎不多,第三个主线任务失败,并且来不及做了。 只能希望老丁能够网开一面。 她挤出个笑脸,冲着丁土说道:“嗨!” 丁土的脸色非常难看,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他沉默了好一阵。 “你怎么混成这副鬼样子,女扮男装的任务失败,还剩下四十个光环功德点,不够两个月重新来过。这四十天你吃饱喝饱,咱是来和你道别的。” 为什么混得这么惨?卫小歌忽然有种想痛哭一场的感觉。 前世显然被人用枪崩了头。 投个胎竟然是个二手货。二手货也就算了,可是穷得要死要活的。 穷还算了,竟然还有嗷嗷待抚的两个弟弟。 有两个弟弟也算了,可是大弟弟也太能惹事了。 被稻花村的村民当妖怪赶走,长富被抓,不都是那位好弟弟长贵惹的事吗? 她兢兢业业的过日子,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最可气的是,还带着个卡在脖子上催命的女主系统,这一世眼看就到头了。 哪里能轻言放弃,卫小歌振奋了下心神,咳嗽了两声便说道:“老丁,女扮男装的任务算不得失败吧,只有一名妇人叫破了我的行迹。而且她已经将那句话给收回了。” 丁土的脸臭得堪比榴莲。 “只有一人吗?所有人都看穿了。” “人家没说,怎么算看穿了。” 丁土冷笑了两声道:“呵呵,当着你的面没说。繁昌街的一群人,钟大有那些捕快,全部在背后议论纷纷。简直气死我了,如此简单的任务竟然失败得这般惨烈。” 听了这话,卫小歌算是明白了,她的任务完蛋了。 任务完蛋,就只有一个结果,还剩下四十天的寿命。 不过,她支线任务第二步,万人屠的隐秘似乎挖掘了到了那么一点点,不知道能不能先顶上凑数。 “老丁,我获得了一点万人屠的隐秘......” 刚说一半,丁土立刻摆摆手打断话头,“打住打住,就你挖掘到的那一点点隐秘,不但没有功德点,还会被倒扣。交完任务,直接拖到地府报道。” 卫小歌立刻给噎了个半死。 女主系统就是个渣!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住心中的怒火。 “扮男人哪里容易了,你也不看看我长什么样,削肩膀水蛇腰,活脱脱就是一朵白莲花。再说,只差几个时辰就完成了。我吃点亏,三百个功德点,你给我两百八十个吧!“ 丁土沉默了良久,“这个不成,清单上写得清清楚楚,两个月,一天不能少。”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就是逼死我么?卫小歌顿时爆发,“你以为容易啊,你要是去装女人,分分钟给人识穿,肯定被人当成个死变态。” 丁土不服气,“怎么可能,就我这样的美型男子,随随便便就能装女人。” 还美型男子呢,什么用词,一点都不古典。 卫小歌斜着眼看了看他,鼻梁太高,眼睛太细,肩膀太宽,个子太高,脸上还有点泛青的胡茬子。 “你也不看看你那张大饼脸,胡子剃干净了还得抹三斤粉才盖得住胡渣子。胸前塞了大馒头都不顶用,一看就是个人妖。” 丁土气得脸都红了,可是转念一想,怎么被对方的话给套进去了,他干嘛要装女人,男子气概都没了。 “说你呢,扯到我身上做什么。咱们好聚好散,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说来听听。” 竟然要交代遗言,寻我开心吧?卫小歌更是火大,没见过刚投胎就来个倒计时,比癌症晚期的还倒霉。 火气太大,反而不知道从哪里发,她沉默了一阵,突然冷冷说道:“说了你能帮我了结心愿吗?” “不能。” “那还说个屁。”她大叫一声。 实在是肺都快气爆开了,一下子口不择言,脏话都冒出来了。 丁土也火气上涌,“你有完没完,好心安慰你一下还不领情。你以为我很想当这个女主系统吗?老子满腹委屈向谁诉。你死了还不知道下一个是什么德行。 一个个的来了就问能不能当王妃,有没有霸道王爷。是貌比天仙还是饱读诗书啊?就算美得人神共愤,并且满腹经纶,没有匹配的家世,顶天了也就是个通房小妾的命。” 卫小歌顿时震惊了。 王妃,霸道王爷,她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奴籍的村女VS王爷,这个跨度是不是大了点? 第四十九章 太猥琐了 呆滞了良久,卫小歌仰头呵呵了两声。 为了让附身的那些姑娘们甘心养两个弟弟,做无聊任务,竟然连王妃的位置都敢许诺,也亏得有人信。 必须得让所有官宦人家,还有全部的普通民众,生不出女儿来,全天下的奴籍丫鬟们个个貌丑。不然顶着“卫小歌”的奴籍村女这个身份,是永远没办法上位成为王妃。 这种情况当然不可能发生,计划生育都管不了生男还是生女。 “这么说,你这个女主系统,根本就是骗那些无知少女的?” 反正没几天活头了,丁土也懒得再骗人,“按照任务清单一直做下去,难保不会出现某个冤大头富家公子哥看上你。” 卫小歌无语问苍天。 原来她的人生意义就体现在这里了,终生的奋斗目标,就是为了傍上个富家公子混饭吃。 “我有病啊我,一辈子就望眼欲穿的等着嫁个有钱人。你安排的人生,可以说相当没有技术含量,完全没营养。算了,你直接弄死我吧,还有四十天寿命对不对,他奶奶的,我不要了。” 说罢,卫小歌紧闭上双眼,直接躺倒。 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丁土的动静,她悄悄睁开眼,发现丁土正皱着眉头思索。 “还等什么?” 丁土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也不是马上就会死啊,你去找万人屠做支线任务,攒下功德点就能重复女扮男装的主线任务。” 卫小歌心想,你以为我没想到这点吗? 痴人说梦! 万人屠这会儿估计在燕城,在邑县早打听过了,隔着无数座山,快马加鞭也需要三十来天。眼下惹了人命官司,还不能走大路。 等到了燕城,运气不在线,万人屠不在白跑一趟。就算真在,挖掘他的隐秘比挖坟还艰难。 她横下一颗心,很坚定地说道:“说不干就不干。” 女扮男装的功德点,死活也得要来,坚决不妥协。如果实在要不来,呃......那也只能快马加鞭的赶路了。 能活着,谁真愿意去死。 丁土撑着头,一脸难色,“我想想,应该还有办法。第三个任务虽然失败了,不过第四个主线任务似乎达成了一部分。” 卫小歌忍不住好奇,张口就问:“第四个主线任务是什么,有多少功德点?” 看来也不是真的想死啊,丁土笑了笑。 “第四个任务的分了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女扮男装去青楼,第二个部分卖诗词给青楼。达成后可获得四百个光环功德点,嗯,虽然你去的是个被僧人霸占的青楼,好歹去了。” 此话一出,卫小歌忍不住跳起来。 “这些任务到底是哪里来的,要不要这么无聊。哪个大姑娘脑袋里长的都是稻草,会跑去青楼这种地方。” 丁土一脸尴尬,的确有点不走寻常路线。然而女主系统的任务清单,又不是他写的。 “这个......说不定你穿着男装,在青楼一展你过人的才华,立刻就吸引了某个位高权重的美男。” 卫小歌噎得半天没出声。 好半天才顺过气来,“你是说,这四个任务的目的,是期望与某个爱去青楼,并且好男色的男人,来一段浪漫的邂逅?” 简直是叔可忍,嫂不可忍。 垃圾到极点的任务! 什么强大男子的好感度,女扮男装去青楼,感情是耍尽百宝,找男人。往后的任务,估计也是差不多,说不定还得花心思出卖色相讨男人喜欢。 太猥琐了,太糟心了。 宁可去地府,就算被万鬼咬,也好过有一个被控制的命运。 她臭着一张脸,大声说道:“丁土,这次我真的不干了!” 丁土长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撂挑子不干了,任凭是谁都觉得这些任务无聊吧。可是,任务清单的订制,据闻参考了大量的书籍,应该有些道理的。 赢取强大男子的好感,就能获得厉害男人的呵护。女扮男装去青楼,会显得与众不同不拘小节,卖诗词不但能赚钱,还能赚个大才女的名气。 才貌双全的情况下,然后再哭天喊地,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说不定那种没有爹娘祖母祖父干涉的孤寡强大男子,会遣走家里的姬妾,休了夫人,迎娶新夫人。 就算不行,也可以挣个外室,生两个儿子,地位就保住了。 然而,这位女主似乎根本不走寻常路线。 可是,别的女主来了就给长贵弄死,也只有这一位降得住啊。 丁土思索了一阵,决定曲线救国,他幽幽说道:“你就不怕新来的姐姐欺负长贵和长富?” “怕什么,来一个长贵干掉一个。” “你就不怕长富变得和长贵一样?” 卫小歌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丁土一眼。 这混蛋,终于捅到她的软肋了。 长富的性情憨厚,如果一直跟着长贵那个惹事精,往后也变成了个怪小孩怎么办? 丁土嘿嘿笑了两声,“第四个主线任务,你勉强算是完成了一半,预支两百个光环功德点,剩下的等你去青楼卖完了诗词,再行交付。 对了,第三个任务你还得做,两个月的男装生涯,只有三次机会,你已经用掉一次机会了。我已经徇私了,你再唠唠叨叨的,大家一拍两散。” 卫小歌皱着眉沉吟了片刻。 反正先将长富养大了再说,丁土似乎比从前好说话了,往后真到了必须要讨好男人的那一步,再想办法糊弄过去。 没奈何她只好点点头。 还得重新做第三个主线任务,真是痛苦。 被龙头拐杖点了一下,她回到马车,睁着眼呆了半晌。 脑中算了算功德点数,这会儿有两百四十点,足足有大半年。一时间似乎又觉得暗自窃喜,感觉命很长似的。 然而,这个想法在脑中稍微一闪,就觉得自己真是太没追求。 只有大半年,堪比癌症晚期的命,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第四个主线任务的另外一部分,还得去青楼卖诗词,剩下的两百点才能拿到手。 诗词...... 她忍不住叹气。 诗词又不能当饭吃,她哪里记得。再说前世记忆十分模糊,唐诗三百首,只有“锄禾日当午”这种小诗尚算完整,再复杂一些的,最多记得那么两句。 前世么? 她中了索普的邪法,忽然闪现出死前最后的一瞬,似乎被人拿着枪顶着脑门给崩了。身体应该受了大刑,连痛苦都很模糊,死前全是渴求解脱的心情。 基本就是生不如死。 不管是个什么样的倒霉身份,绝对和诗词歌赋不沾边。 多想无益,卫小歌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第五十章 重回故里 稻花村,我又回来了!卫小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几个村民看见驴背上的长贵,还有坐在马车驭位上的卫家小娘子,立刻慌里慌张掉头就跑。 其中有个人跑得急了,一个不小心脸朝地跌了个狗吃屎。 握着缰绳,驾驭着马车的薛绍奚,不由得满脸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 先前路过其他的村子,可没见到这种事发生。其他村的人,有的张望打量,还有人凑过来问东问西,小孩子一边笑一边追着马车跑。 然而,到了此地,却是另外一番天翻地覆的景象,简直莫名其妙之极。 “卫家的妖怪回来了!”远方还有人大声呼喊。 “秀儿,三蛋,赶紧给我回家。” “......哭什么哭,小心被卫家的妖怪抓去吃了。” 呼喊声一路从村头传到村尾,四处鸡飞狗跳,远远传来无数“嘭嘭嘭”的关门声。 眨眼间,整个村子里的人全部都躲回家中,四周一片寂静,只闻狗叫和小孩哭声。 薛绍奚眼皮跳了跳。 满村子的乡民竟然畏如蛇蝎,卫家的名声这么臭? 卫小歌若无其事,转头对他说道:“小薛,咱们不住村子里,直接上山。” “是,姑娘。”他恭谨回答,心中却是犯嘀咕。 竟然回到家乡都不住下,要躲到山上去。 是不是投错了门庭,上了贼船啊?可是,想到卫姑娘连一大群佛光寺的僧人都能镇住,就算是上了贼船,貌似也跑不掉了。 从卫小歌的面孔看不出什么端倪,薛绍奚用眼角瞟了瞟驴背上的长贵。见他坐得笔直,仍旧背着那柄杀过两人的长剑,嘴角微翘,脸上满满都是得色。 村民惊惧如此,这小子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薛绍奚的一颗心顿时沉到潭底。 真进了贼窝。 仿佛是知道薛绍奚心中所想,卫小歌转过头对他笑道:“从前与村里的人有些小误会,打了两个横行乡里的匪徒,因此大家怕得紧。” 薛绍奚点点头,听着似乎有些说不过去,瞧着不似小误会。 卫姑娘瞧着不像是个会为难普通村民的人,卫家的小弟长富也十分可喜,但是那个大弟长贵,显然不是个好相处的。如果真惹了什么事,估计是长贵干出来的。 然而,他如今就是一只蚱蜢,早串到卫家这条绳子上,并且是个毫无修为的蚱蜢,眼下还能说什么。 姑娘肯解释两句,已经非常给面子了。 山路不好走,马车根本上不去。 幸而早有准备,两个大篓子架在马背的两边,一边坐一个娃。白泽也是一样,未能幸免于难,也扛着两个硕大的竹篓子,一边是长富,另外一边堆着铺盖卷。 这一带早被白泽跑了个遍,安家的地方,它与卫小歌已经商量好了。往鹿鸣山的方向,有一道山泉眼,还有个不小的潭,附近地势很平缓,小住一阵绝对没什么问题。 东西太多,还得分好几趟。第一趟由卫小歌带着薛绍奚先行,得将千红和三个娃娃带走,以免拖后腿。 长贵暂时留守看着剩下的行李。 路途十分遥远,一个来回就去掉了大半天。卫小歌头痛不已,真是累死人,之前再买两头驴子就好了。驴子比马好养,而且爬山路更利索。 她走了第一趟安置好了几个妇孺,回到稻花村的山脚下,却见邑县的捕快钟大有带着两个手下,正靠在一棵树下打盹。 不远处还有三匹的马,正低着头悠闲地吃草。 卫小歌打量下那三匹马,比拉车的老马强多了,尤其有一匹枣红马个头高大,皮毛光滑。她轻轻一笑,正愁缺少脚力,有人主动送上门了,不抽点油水简直对不起对方的满腔热情。 她大声说道:“钟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钟大有猛地惊醒过来,忙站起来身来,弯腰抱拳行礼,态度是十二分的恭谨。 他不过是信口胡掰,给卫小歌弄个厉害的来历,免得僧爷怪罪,县老爷嫌弃他办事不力。不想索普的脑袋和身子已经分家,这下真没什么想头了。 年纪不大,手段强横毒辣,难不成真的是紫薇星的人。 钟大有哪里敢问对方的来历,满脸堆笑很客气地说道:“在下的不是,竟然一个不留神睡着了。得知卫姑娘一路平安,回到故居,特地来探望一番。” 他忙忙碌碌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睡觉。 前天三更开了城门,送卫小歌一行人离开,又一路抄小道狂奔,给佛光寺送信。 虽然有别的捕快易容监视,倒不用他出力。不过重要的事都得他来下决定,查看那几具被杀的和尚尸体,又去佛光寺,求爷爷告奶奶的向其他那些僧爷们赔罪。 听手下来报,说卫小歌回到稻花村,立刻打马赶来。 人困马乏,他本来只是打算在树下坐一坐,结果竟然睡着了。两个手下也是一样,累得一塌糊涂,连人家走到跟前,都没醒过来。 如果这位卫姑娘心情不爽利,大家的脖子能在睡梦中搬家。 卫小歌笑了笑,语带讥讽地说道:“钟爷客气了,我这一路上谈不上平安,不晓得钟爷是否平安呢!两头讨好,左右逢源,佛光寺的和尚们没给你脸色看吧?” 钟大有仿佛没听到她口气中的讽刺之意,长叹了一口气。 “姑娘是有所不知,我已经两天没睡觉了。我们这几个兄弟,长期被人排挤,这次办事不力,还不知会定个什么罪。” 卫小歌又笑了。 竟然还在扯谎。 索普都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他出面主事,怎么可能是个普通的捕快。很可能是独当一面的捕头,应该是老资格的人物,在衙门里有些地位。 “我瞧钟爷挺气派的,怎么会受人排挤,骑的马挺好。” 言下之意,你既然有这么好的马,又怎么会是个受人排挤的。 钟大有听明白了对方的话外音,似乎是识破了自己的苦肉计。不过,他老皮老脸的,一点都没脸红。 “姑娘说笑了,我们这些当差的,都是提着头赚一口血汗钱,着实不容易。佛光寺的僧人心狠手辣,尤其是索普,就连县老爷见了,都得恭恭敬敬。 我们这些人,真是被逼得没一点活路了。至于通风报信这事,可真没敢干。他们那些人无恶不作,抢劫幼儿,但凡是有点良心的人,都恨不得除之后快。 只是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等着这点微不足道的俸禄吃饭,不然哪里会与僧人虚与委蛇......” 钟大有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一直偷偷瞧着卫小歌的脸色,见她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心中不由得打个突。 卫小歌觉得耳朵都是痒的,心中极其不耐烦。 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她不是钟大有的娘,用得着听他诉苦么? “打住打住,你对我说这些作甚,又没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当差。咱俩没半个铜板的交情,你诉苦也是诉给聋子听。” 钟大有脸色一僵,然后脸带尴尬的笑道:“我这老习惯,一见到有人与和尚过不去,就觉得心里痛快得很,不免与姑娘有几分投缘,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卫小歌面上的鄙夷更多了。 第五十一章 添脚力 与卫小歌投缘肯定是鬼扯,不过钟大有的确对僧人没半点好感。 佛光寺自从有索普坐镇之后,县里的地痞纷纷当了和尚,动不动对着他那些手下们耍威风,让人觉得好生没脸。 官府的人还得让着和尚,简直没天理了。 围堵的僧人,包括索普在内,一共死了九名。剩下的那些人虽然没死,却都挑了右手的筋,从此就是废人。 钟大有在远处观看,心中不知多乐。 他也看出来了,卫小歌似乎不是个嗜杀之人。 手下的人两天前就在稻花村打探过了,卫家除了几个孩子,全部死绝了。两个月前,卫姑娘还打了几个村民,烧了自家的砖瓦房,村人对他们这三个孩子怕得要命。 却并未伤人命。 话虽如此,钟大有还是非常不放心。 他一点都不想被挑了手上或者腿上的筋,变成了个残废。所以,必须前来稻花村,“推心置腹”一番,将漏子给补上,免得往后睡觉不安稳。 卫小歌没出声,却细细地打量了钟大有两眼。 钟大有看着真的很狼狈,眼睛布满血丝,头发蓬乱,胡子杂乱无章,指甲缝里都是泥。他身上仍旧穿着那身破旧的皂衣,边角都毛了,红色的腰带也有些掉色。 然而,她一路往下看,却瞧见此人脚上的靴子,上面沾了些泥土,不过却看得出是崭新的。 这种小牛皮靴子不便宜,并且质量也不一,钟捕头的这一双看着很是上乘。 她脚上也有一双,给长贵也买了一双,专门订制的。属于那种最次的,并且两人脚小得很,不费材料,一双竟然要十两银子,还讲了半天的价格。 原本就不相信此人,这会儿卫小歌彻底肯定。 钟大有就是个老油子,满口谎言。 貌似老实的方脸下,藏着一张更厚实的奸滑嘴脸,精明无比。 见卫小歌一言不发,盯着自己的靴子,钟大有大呼糟糕,前天穿错了鞋子,没将那双快磨烂的薄底快靴穿出来。 他尴尬地笑了笑,“这双靴子是总捕头不要的,他穿着嫌窄。前些日子强行要我买下来,官大一级压死人,不买还不行。” 卫小歌几乎想抽他一顿。 小牛皮靴子,都是量好了尺码订制的,不合脚包退货,质量杠杠的,真当我是个村姑吗? 她很沉重地摇了摇头,“钟大有,做人还是实在点好,耍小心眼做甚。你们这些人心思不知道多活泛,索普那边自然是你走漏的消息。我也懒得和你再扯些有的没的,大家敞开窗户说亮话。 三匹马你给我留下,你和那两个手下身上有多少钱,全部掏出来。至于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要是再看见你出现在我面前,就不是胳膊脱臼那么简单的事了。” 卫小歌心道,你不来,我也没空去找你,但是你主动将肉送到口边,不顺便咬一大口,岂不糟蹋了你一番好意。 钟大有虽然吃了一顿排头,心中却是惊喜交加,看样子卫姑娘不打算追究了。 他知道瞒不过对方,卫小歌被佛光寺的和尚围堵了,时间地点掐得那么好,自然是衙门的人透露的。 是个人都猜得到。 不过他面上却没表露出来,仍旧是苦着一张倒霉脸说道:“那是那是,这马跟着我也不合适,给姑娘添个脚力也好。” 他说罢很爽快地从怀中取出钱囊,直接递过来,连袋子都不要了。两名手下自然也不例外,掏出钱囊,恭恭敬敬地奉上。 卫小歌虽然打劫了人家,可是面子上的做派还是要的,当老大的不能亲自接脏款,丢份。她扭头对一边的薛绍奚说道:“小薛,接了。” 薛绍奚接过三个分量不轻的钱囊,感觉颇为微妙。官差们向来都是大爷,只有他们欺负平民耍横的份,可这一回两回的送银子给卫姑娘,瞧着还真是解气。 钟大有钱也没了,坐骑也没了,弯着腰抱拳行礼,“卫姑娘,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出现了,手下的兄弟们也会躲着您。” 再跟踪下去,绝对是吃饱了撑的,钟大有心想。这小姑娘绝非是个村姑,定然是有什么大来头,搞不好还真是紫薇星的人。 三匹马和钱囊买个平安,倒也划算。 收了赃款,卫小歌淡淡笑了笑,摆了摆手。 这意思很明显,表示他可以滚蛋了。 谁会傻里吧唧的相信衙门里的差人,早料到钟大有会蛇鼠两端,两面讨好。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才懒得去寻钟大有的晦气。 将官府的人得罪狠了没什么好处,做人留一线,也是给自己留余地。毕竟他们是明面上的人,真将钟大有弄残了,到时他发狠,直接往上面汇报,派遣了高手前来缉凶,就彻底死菜了。 不过,他们到底往上报了没有?卫小歌却不打算问,免得漏了自己的气派。按照一般情况,下层官场的规矩,应该是瞒上不瞒下,能糊弄就糊弄。 卫小歌的念头转了几圈,心中已经有定论。 钟大有脑子如此活泛,绝对不愿上头派人来。倘若真到了那一步,他本人马上沦为一个跑腿的,就会与自己正面冲突,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涉及到他自身的安危,必定会想办法兜着。 所以,正常情况下,钟大有肯定不会继续暴露自己的行踪。回去交差,肯定会推说自己抢了马匹,去了其他的郡县。 钟大有不敢继续逗留,对着两名手下使了个眼色,三人再次行了个礼,转身便急嗖嗖飞快离开。 “哎,我有那么可怕吗。竟然特地来解释一番,不就是怕我回头找麻烦吗?”卫小歌目送三人离开,喃喃自语。 闻言不远处的薛绍奚闻言打了寒颤。 卫姑娘似乎真的可怕。 长贵一直暗中注视着薛绍奚,见他一直看着姐姐,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心想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别也是对姐姐有非分之想吧,要不要找个机会弄死他呢? 薛绍奚又是一个寒颤,不知为何鼻子痒得很,忽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听到这声几乎带着回声的大喷嚏,卫小歌回过头见薛绍奚还在揉鼻子,笑着说道:“天气冷得很,小薛你一直赶车,又背行李上山,多穿点衣裳,别受凉。” 长贵听到这话,恶狠狠地偷偷瞪了薛绍奚一眼。这家伙不知道从那个石头缝里跳出来的,竟然这么得姐姐的关注,真是太气人了。 卫小歌哪里知道这两人心里想什么,心里忧心着这一行人的前景问题。 如今是开罪了官府,杀了无月妖僧的弟子,躲到山上避难,活脱脱成了落草的贼寇。真应了白泽的口头禅,变成“姑娘大王”,只是手下的这帮“小将”似乎也不太济事。 不服管束的长贵,不到三岁的长富和两个女娃娃,手无缚鸡之力的千红,还有从未修炼过的少年薛绍奚。 山大王这个有前途的职业,还得从长计较。 前景黯淡,她暗暗苦笑了一声。 山大王的兵不怎么样,坐骑却是齐备了。 除了白泽和原先拉车的老马,如今多出三匹很过得去的马来。 搬运行李包裹,本来需要跑好几趟,如今却是省事多了,连那架原本要丢弃的马车,都可以拆开了带走。 白泽挑的地方,果然如它所说,是个好地方。附近有水源,地势平缓,都差不多到冬天了,地上青草还很多,长得很茂盛。 换句话说,非常适合驴子居住。 第五十二章 两个烫手山芋 野外求生第一件重要的大事,搭帐篷。 不过基于没有帐篷,就只能用石头垒了火塘,燃起熊熊大火,露宿。 薛绍奚头一个安然睡着,他露宿经验丰富长期睡街头,比野外还艰苦,连柴火都不方便烧并,凄惨程度堪比卖火柴的小男孩。长富这苦娃娃也是差不多,茅草屋与露宿,也就是风小风大的区别。 其他人也很快就宿,毕竟都累得狠了。 卫小歌却不能睡,她得守夜。默默烤了下火,喝了两口酒,便蹲上马步,磨刀不误砍柴功。 第二天就开始砍树建房子,山寨大王的生活拉开了帷幕。 换上一件男装短褐,卫小歌拿着从索普手里剿来的厚背短刀比划。刀呈暗红色,刀鞘上写着“赤冶”两个古篆体的字。 锋利异常,十分趁手。 砍起大树比斧头还方便,几刀搞定。 她自然是不晓得,这柄刀来历不凡,并不比她手里的“含光匕”差多少,乃是索普不断送幼儿到国都那边,无月国师赏赐的。 可惜暂时明珠暗投,被她充当斧头,柴刀等多用途工具。 花了十天的时间,便搭建好三间简陋的木屋。因为没有铁钉等物,都是拿树皮搓成的绳子,还有大量的老树藤捆绑而成。 露天席地睡数日,大家谁也不嫌弃,欢欢喜喜地进行了乔迁之喜。 三个木头屋,卫小歌这个当头领的,滥用了下职权,占了一间最小的。长贵长富和薛绍奚住了一间,千红带着另外两个女娃娃占了一间。 另外还搭了两个棚子,一个充当临时的厨房,另外一个架在火塘上,作为守夜的亭子。 生活很艰苦。 好在水源的关系,时不时有熟门熟路的野兽来袭,让大家心情一下变得很好。野兽都是乘兴而来,连败兴而归都做不到,都是免费送肉上门。 这天卫小歌吃完饭,打算稍微晒一下太阳,就去挖陷阱做围栏,却见千红提着裙子袅袅向她走来,一副有话要讲的样子。 她心想,千红走路的姿态倒是很好看,到底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然而她问过,千红今年不过二十七岁,其实年纪不大,眼角却已经有一点细细的皱纹。 恐怕是日子过得并不顺心的缘故吧! 千红走到跟前,屈膝行了个礼,柔声说道:“卫姑娘,千红有事想询问,不知姑娘是否有些空闲?” 卫小歌笑道:“眼下无事,请讲。” 她其实忙得要命。 荒郊野外,必须挖壕沟做围栏。野兽固然来送肉,却也怕长富等几个小娃娃被它们反咬一口。并且,修炼的事一刻都不能停,还有一份从普索那边得来的“因果摄心术”,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千红柔顺地笑了笑。 “打扰姑娘了,千红此番是想请示,不知姑娘是否打算给豆儿和四丫取名。” 两个小女娃,看着都比长富要矮一些也瘦一点,两岁多的模样。一个叫做豆儿,另外一个叫做四丫,一听就知道家里不当回事。 只是孩子太小,并不记得自己姓什么。 这种事也要问我,卫小歌莫名其妙,随意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千红犹豫了一阵,面带难色。 “豆儿和四丫都是姑娘救下的,自然要跟着姑娘姓‘卫’。我读书不多,只认得几个字,还是请姑娘赐名。” 卫小歌急忙摆手。 两个女娃娃跟着她姓,就得负责到底。不但要将她们养大成人,往后还得置办嫁妆什么的。带着两个弟弟,这苦头她已经吃足了,切生感受,孩子不好养,哪能再多两个妹妹。 这两烫手山芋,非塞给千红不可。 她赶紧说道:“千红,这两闺女你与颇为亲近,跟着你姓程就好。” 千红当然不姓“千”,她原名叫做程红莲,十来岁就给卖到青楼里,这个卫小歌已经问过了。 此话刚说完,千红立刻眼泪汪汪,满脸感激,“姑娘大恩大德,千红没齿难忘。” 卫小歌有些摸不清头脑,这是很大的恩德吗? 再说,孩子是千红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来的,按照道理说应该跟着她姓,为何需要自己来赐名。 她摆摆手笑道:“理应如此。话说回来,我却一直不曾问及,你为何这般大力帮忙救下那些孩子们。你就不怕僧人报复,杀了你?” 别的女子装死赖活,千红显然是个弱女子,怎么就如此胆大包天。 千红面泛悲戚,还没开口,眼泪便簌簌往下掉。 半晌之后,才道:“我这种入了贱籍的,早死晚死没区别,只能图下一世了。可是,当初服过一些汤药,这一生都无法有子女。如果死后没有人摔丧驾灵,得不到供奉,到了地府还是个鬼魂野鬼。” 原来如此,千红应该是喝过什么绝育的药,卫小歌忽然有些明白了。她并不是本土人氏,不过隐隐也听说过,一般人古代人很担心死了没有人上坟上香。 有子孙供奉,应该是一件极其严肃而重要的事。 她笑着对千红说道:“这下可好了,你一下子多了两个女儿。等她们长大了,还会有两个女婿,往后可以跟着享福。” 千红略带遗憾地说道:“可惜是闺女,以后出嫁了就是别家的人,如果有个儿子就好了。” 重男轻女,这话卫小歌却是不爱听了,面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女儿有什么不好,你我不都同为女子?” 见卫小歌似乎有责怪之意,千红立刻吓得瑟瑟发抖,“卫姑娘,我......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想说往后她们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冠了夫姓。我死后仍旧无人供奉,来世还得做下贱之人。” 卫小歌顿时讶异不已。 为什么要自称奴婢,似乎从头到尾没当千红是个下人。 再说了,如今还活着,为什么却一心想来世。千红要拼死拼活的救下那几个孩子,显然目的是打算留下一两个,往后能上坟烧香。 不过儿子比较吃香,因此只有两个小女娃没有人要。 千红大恩大德不能不报,不管怎样都要护她周全,等孩子稍微大一点,和尚们不会来抢了,再寻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安家。 见千红吓得面色如土,卫小歌不再板着脸,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 “千红,你别想那么多。等风头过了,我给你一些银钱置办些土地房产。将孩子养大,往后招个上门女婿。其实话说回来,你自己也可以找个已经有儿子的男人嫁了。” 千红一脸惶恐。 卫姑娘的意思,似乎要赶自己走。钱倒是不缺,这些年薄有积蓄,都换成了金子缝进了冬衣里了。可是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幼儿,这日子没办法过的啊。 嫁人就更别提了,自己是贱籍,官府上了档,嫁人提都不用提。她最忧心的是,今生身为贱籍,如果死后没有人供奉,来世投胎说不定会变成猪狗。 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不由得仔细想了想,似乎并没有说错什么啊! “卫姑娘,你别赶我走,虽然我在青楼多年,可是从前也是苦出身。针线女红,烧饭洗衣,什么都行。” 卫小歌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 她又安抚了几句,免得千红成天想七想八的,往后的事往后再说。说罢就转身而去,还得去找薛绍奚聊聊天,看他是个什么来历。 ========== 大家国庆节愉快哦! 第五十三章 谁是自己人 卫小歌和千红鸡聊了半天,基本就是鸡同鸭讲,全然没说到点子上。一个说今生,一个担心来世。一个想甩包袱,一个却想搭顺风车倚靠大佬。 两人全然意识到这一点,各人愁各人的。 旁听的薛绍奚一直竖着耳朵,手里的活计并没有停。 他吃完了饭就在搓麻绳,要做个围栏,需要大量的绳子。这比在混迹街头帮人跑腿要累得多,一双手打起了泡,结了茧,又磨破了,来来回回的都好几层茧了。 他低着头暗暗琢磨着刚听到的对话。 千红姑姑说得没错啊,有儿子继承她的姓,下辈子才有个奔头。做人图个啥,不就是图下一世能成为人上人吗?可是为什么会惹恼了卫姑娘,竟然要赶她走。 难道是因为没去衙门备份,写投靠书的缘故? 听到卫小歌的脚步声渐渐走近,薛绍奚抬起头来,整个人都绷紧了。 他忙放下手里搓了半截的绳子,很局促地站了起来,恭敬地弯腰行了个礼。 卫小歌皱眉,小薛本来很机灵的,怎么这些日子却是呆头呆脑的,拨一下动一下。尤其是这会儿,一副手脚都没地方放的模样。 她哪里知道,稻花村那鸡飞狗跳的那一幕,让薛绍奚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一直担心跟错了老大。 “小薛,你坐下先歇会儿,我有些话要问你。” 薛绍奚很乖觉地点点头,“是,姑娘。” 卫小歌挑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你也坐下吧,这些日子忙忙碌碌的,没功夫问你。你也瞧见了,我干的是掉脑袋的事,你为什么不要命的跟着?” 薛绍奚规规矩矩地端正坐下,犹豫了一阵,不知道该不该说。 “姑娘,我八岁那年,家里遭了事,就我一人活了下来。混迹街头总不是个办法,因此就想学些本事,将来也好慢慢打探家中为何出事。” 原来如此,是为了报仇雪恨,肯定是全家都死光,只剩下他一人了。 卫小歌心中有些同情。 八岁的孩子就流落街头,却并不像她所了解的乞丐那样狡诈多端,不择手段。想必家中父母应该非常明理,自小教养得好。 说起这个,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与薛绍奚全然不同的长贵,这个教养很成问题,卫家爹娘...... 她稍微走了下神,便笑着对薛绍奚说道:“家里的事先不要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先修炼,也得读些书。长贵也需要读书认字,往后你与他一起学。明天我开始传授你一些基础的功法。” 听到这话,薛绍奚仿佛如吃了颗定心丸。 就算村里的人将卫家姐弟当妖魔鬼怪,肯定与卫姑娘无关,八成是长贵惹的事。 他点头道:“姑娘放心,我一定努力学。” 卫小歌笑道:“你不必过于拘谨,既然我答应留下你,大家会一起生活许久,不必这般小心翼翼。你不累,我还觉得累呢!” 薛绍奚轻轻吐出一口气,看来姑娘对他与千红不同。 想到马上就可以开始修炼了,他不由得露出欣喜之色,忙说道:“多谢姑娘了,只是有一件事不得不提。如今自然是不方便,要不改日到衙门里,将投靠书给办理了。” 卫小歌不明所以。 “投靠书是什么?” 薛绍奚惊诧,卫姑娘竟然连投靠书都不晓得。 他解释了一番,卫小歌才明白。原来收人家做手下,不是口头上说了就行了。得有个书面的手续,表示他算是家仆了。 因为不是卖身,因此算不得奴籍。 投靠书的分两种。 第一种是签订年限,时间到了,投靠书就会失效,直接便能走人。 第二种就比较含含糊糊了,没有时间限制,写明要办理某些事,事情办完,主家便将投靠书还回来。 只是,事情办得好不好,都是一句话的事,全看家主的心情。 万一倒霉碰到不讲理的,不还投靠书,也可以报到衙门的管理户籍的部门,让官府出面干涉。只是不到迫不得已,谁都不会走官府的路子。 没权没钱,铁定会输了官司。 事实上,签下投靠书,其实和卖身没多大区别。 听完这一席话,卫小歌心想,第二种的投靠书就跟系统差不多啊。签订协约,却不给人准信,被当个口香糖嚼,让你是个什么形状就是什么形状。 己所不欲,当然勿施于人。 她摆手说道:“投靠书不用再提。你帮我做事,我包你吃住给些银钱,顺便教你一些修炼上的事宜。至于你往后要做什么,想什么时候离开,都随你。 话说回来,如果你不上进,干活偷懒,行事畏首畏尾的,那么我也只能请你另谋高就。” 这就相当于聘用薛绍奚当雇员,付出酬劳,他的职责就是干活,帮忙看着点长富。 薛绍奚立刻反应过来了,有些像那些铺子里的学徒,管吃住一边学本事一边干活。 他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高兴。 不收投靠书,就等于不拿他当“自己人”看待。 然而,不用给人当家仆,卑颜奴膝的伺候人,爹娘在地下也安心。 偷偷躲在远处偷听的千红,心里却不是滋味。 卫姑娘话不算多,但是说一是一,听口气似乎要拿薛绍奚当自己人看,还会传授修炼的法门。 而她年华老去,一点价值都没有,难怪人家看不上。听姑娘先前的口气,似乎过一阵就将她打发了。 此刻,千红却是全然忘记了,卫小歌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要留下她。最初在邑县都说好了,将来大家分道扬镳,两个女娃娃归她抚养。 处理完薛绍奚的事,卫小歌便径自去砍木头,顶着太阳埋头干活。 千红和薛绍奚不同。 可是身负女主系统,得做一堆又古怪又很挫的任务,连逃跑都跑不动的人,带在身边大家都受罪。薛绍奚可以跟在身边打个下手,可是千红弱质纤纤,连打酱油都怕她跌了酱油瓶子。 天气冷得很,然而深秋的阳光带着些燥意,卫小歌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长贵在远处正非常卖力地在挖陷阱。 这小子最爱干的事就是挖洞。 按照长贵的说法,围栏虽然用的削得尖尖的木头,外面还有壕沟,可是没有陷阱可大大的不妥。 当然,陷阱中最好插尖利的木刺,掉进去就是个死。 不过,卫小歌立刻一巴掌拍在他后脑,打掉了他这个想法。小娃娃万一跑出去玩耍,一个不小心跌进陷阱,岂不是会被尖刺扎得肠穿肚烂。 长贵一想到长富有可能跌进陷阱,再也不敢说要放木刺了,连洞都不敢挖得太深。 不管长贵如何狡诈又心硬,对弟弟却是真心实意,卫小歌心想。 她怔怔地想了想,有些事还是再问问吧,一直埋在心里,跟长了草似的。 卫小歌稍微叮嘱了薛绍奚两句,便走到长贵的跟前。 长贵挖得兴起,根本没听到姐姐来到身边,听她咳嗽了两声,才从大坑里抬起头来。 “姐,这个洞足足有四尺深,下面不用木刺,但是可以交错架几条木棍。如果有野兽掉进去了,肯定会被卡住。” 长贵一双眼睛闪亮闪亮的,仿佛在说,快夸我吧,姐姐。 第五十四章 饿死的 卫小歌长叹一口气。 “长贵,有些事你不说,我总不能不问。长剑是哪里来的?” 那柄他用来杀和尚的长剑,极其锋利,绝非凡物。 长贵笑道:“哦,这个啊,我原本打算去老溯街那边的当铺去买一柄剑,可是没看到合意的,恰好来个老头要卖剑。价格也划算,二十两银子。” 卫小歌一脸狐疑。 还有这种上天掉馅饼的好事。 二十两银子怎么可能买到这种神兵利器,再说,那二十两银子也属于监守自盗。 长贵见姐姐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忙举起手,“姐,我发誓没骗人。那老头原本说是将长剑抵押给当铺,结果便宜了我。” 卫小歌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将此事暂时放下。 长剑还是小事,狡猾又爱撒谎也不是多大个事,都是小节。 但是手段毒辣却是大大的不妥。 僧人固然该死,然而长贵杀死两名佛光寺的僧人,脸上那愉悦的表情,实在太变态了。 卫小歌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些日子,我总想找你说说话,却是理不清头绪。你先上来,咱们稍微走远一些,细细掰开说。” “我还得挖坑,等下再说好不好。”长贵听姐姐口气虽然平淡,可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顿时觉得有些不安。 卫小歌眼中寒光透出,厉声道:“上来!” 长贵浑身一惊。 怎么回事,他最近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做,天天老老实实的干活。 这位姐姐与其他那几个完全不同,虽然平常显得很温和,然而真到紧要关头,杀人跟切菜似的。 他轻手轻脚放下手里的铁锹,踩着陷阱壁上的小坑,老老实实地爬上来。 卫小歌回头看了看,见千红正在做针线,三个小孩子都蹲在地上不知道这玩什么,有商有量,瞧着十分愉快。白泽正卧倒在地上打盹,几匹马都在栅栏里乖乖的呆着。 还有薛绍奚照应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跟我来。” 她要说的话,却不能让薛绍奚或者是千红听到。 长贵惴惴不安,姐姐要动真格了,到底是为了哪件事呢? 这个新姐姐手段强横,根本不是前面那几个能比的。手里没有桃木剑也没有黑狗血,剑也没背在身上。 即使有剑在手,估计也不是她一个回合之敌。 他几乎想转身抢一匹马赶紧逃命。驴子白泽指望不上,它只听这个姐姐的话。 逃得掉吗?估计最多跑三步远就会被一脚踹倒。 长贵心思百转,最后发现,似乎只能祈求姐姐真的只是随便和他说几句话。 卫小歌指着一个最近刚被砍掉的树桩子,然后拍了拍长贵的肩膀,“坐下来,咱们慢慢说。” 听姐姐的口气似乎柔和了一些,长贵心中略松了少许。 面孔带着十二分的乖巧,脸上露出天真的神态。 卫小歌顿时皱眉。 分明和天真不沾边,却每每装成这副乖巧纯良模样,到底是跟谁学的这副做派,透着一股子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 “长贵,姐姐都琢磨清楚了,大伯一家,你大伯头一个死的,对不对?正因为大伯死了,大伯娘气得要打人,姐姐为了护着你,结果自己给打伤了。” 从长贵的口中,卫小歌得知,大伯娘吃飞醋,将“狐狸精”给打死了。 可是仔细想了想,却觉得其中有说不通的地方,村妇哪里会那么凶狠,争锋吃醋到杀人的地步,显然不合常理。 长贵的脸色果然有些不自在。 没过多久,他的眼泪就啪啪往下掉,“姐姐,他们都是坏人。我和长富被大伯一家赶到茅草屋里住,长富还那么小......” 很会挑切入点啊,拿长富来博取同情心。 卫小歌不理他顾左右而言他,立刻又道:“姐姐不是被打死的,或许被大伯娘打伤了,但是却是自己饿死的,是不是?她自己不想活了,所以宁可饿死。” 她定定看着长贵那张变幻莫测的脸。 其实如果不是与两个孩子朝夕相处,也未必想得明白。 长富很担心姐姐不吃饭,一看到她吃东西,就觉得很高兴。每次有吃的,首先都看姐姐有没有在吃。幼儿虽然不懂得用言语来表达,但是他们会用最直接的方式来显示自己的担忧。 长贵愣在当场。 没多久,他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姐姐不肯吃东西,她一心寻死。” “为什么?” 长贵抽噎了许久,才断断续续说清楚。 “姐姐说,都是因为她才死了这么多人,所以她才不肯活。娘将她买了回来,本来是要服侍我的,可是爹为老不尊。爹死了,大伯要抢。后来大伯死了,大伯娘将我们三人赶到茅草屋。” 卫小歌不置可否。 “你说你爹喝醉酒,一头跌死了,这话我却是一丝一毫都不信。” 长贵抽泣着辩解道:“娘生病了,爹却从来不照顾她,还经常去外头找女人,娘说爹禽兽不如。” 卫小歌震惊了。 原本只是诈一诈他,没想到真的弑父。 冷风吹得头疼,长贵他....... 过来好半晌,她才缓缓说道:“但是你爹罪不至死,你若想护着姐姐,却不是要杀了你爹。比如说将卖身契还了,给些银子到别处过活。除非走投无路,杀人是最后的选择。” 长贵默然。 卖身契还给了姐姐可不行,娘说了,姐姐是他的。 见长贵低着头不言语,卫小歌以为他明白了自己的话。 “你杀了你爹,自然就没有人照看你和长富。他有万般不是,定然对你是极好的。你手上连半个茧子都没有,瞧瞧薛绍奚,没有长辈护着,自小流落街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她想说的太多太多,然而却不知道长贵到底能够懂多少。 一啄一饮,莫非前定。种下什么因,就会得什么果。 每做一件无可挽回的事,接下来就如多诺米骨牌效应一样,一路倒下。首先是杀爹,伯父当家。然后杀了伯父,大伯娘将他们赶走,并且打了姐姐。 想必那位姐姐大概对长贵的事心知肚明,因此自责,绝食而亡。 至于被村人当鬼怪一样,要除之后快,那又涉及到其他人的命了。 既然开始说了,卫小歌便打算将所有的事全部说清楚。 她继续说道:“柱子淹死在小溪里,他似乎与牛大的儿子有点交情,应该不是二狗子那种恶人。估计只是找你打探了下姐姐的事,对不对?” 送兔子腿的牛大心善,儿子虽然莽撞,却绝非是个恶人。 长贵垂下头,轻轻说道:“柱子向我打听姐姐的事,想抢了去做媳妇。” 卫小歌深深感到恐惧了。 人家打听了一下那位姐姐的事,他便起心杀人。长贵占有欲极强,对于那些他不喜欢的,排斥的,便随手抹去。如此漠视生命,毫无悔意。 由此看来,到底他爹和大伯,有没有对从前那个姐姐有非分之想还是两说,搞不好全是长贵的臆想。 卫小歌觉得背心都冒出冷汗来。 寒风吹干了冷汗,但是心却还在颤抖个不停。 第五十五章 逆他者亡 良久之后,卫小歌才回过神来。 长贵已经是个惯犯了,从杀第一个人开始,竟然慢慢形成了惯性思维。不管大事小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将人家干掉。 按照道理,长贵未成年,还没到十一岁,不存在死刑。这种心理有问题的少年犯,应该要送去严格看守的精神病院,进行心理治疗。放他在外面行走,就是祸害世人。 可是这年头似乎不流行这一套。 再说她也不能将长贵给砍了,长贵死了,自己也跟着完犊子。 她还没那么伟大。 心中沉重之极,卫小歌连拿棍子揍长贵的想法都没有。这完全不属于小孩不听话,扁一顿就能改的那种范畴。 打也是白打。 唯一能阻挡他妖魔化的途径,只能是亲情。长富这小娃娃,就好象是一个最关键的纽带,将大家都串在一起。 “你暗地做的事,村人找不到证据,却也知道与你有些关联。譬如你与柱子说过几句话,他死了。极少成多,只要你下了手,就不可能瞒得住人。你这般做,只会连累长富,你明白吗?” 长贵想了想,“我现在有本事,不怕他们,往后本事会越来越高,能保护长富。” 卫小歌扶额,“每个你看不顺眼的人,都要杀了,这个世上只剩下你一人,那般活着你愿意吗?” 长贵愣了,他想起许久前那个和尚给他批过命。 孤星入命,姐姐是这个意思吗? 长贵咬着唇,半晌才说道:“长富不会离开我的,他喜欢我。” 卫小歌叹气,“如果你一直这般无节制的杀人,说不定有一天,长富一点都不喜欢,或许也会和你姐姐那样,宁可绝食饿死也不愿意与你一起,那又该如何?” 长贵不解。 杀人不就是为了保住自己身边的人吗,长富又怎么会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只要将那些不喜欢自己的人都除掉,人家才不会来害他。 并且姐姐为了保护大家,也杀了很多人。 “可是,你也杀了好多人。” 卫小歌叹气。 就事论事是无法对小孩子行得通的。 你跟他说东,他肯定说西,必定要往扯到路人甲身上。干嘛不说有人打家劫舍,有人落草为寇,那些恶僧们还抢了小孩,逼良为娼呢? “为了救长富,我求告无门,只有杀人一条路,如今我们却不得不躲到山里。再者,那些僧人抢劫幼儿,本来罪大恶极。柱子却不该死,或许还有几个被你杀的村民也不该死。” 长贵沉默了一阵,良久之后才道:“娘说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又扯出一个奇怪的娘,卫小歌头大之极。这孩子彻底没有是非观,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 她揉了揉脑门。 这种教导人的事,她并不擅长。 “长贵,我虽然不知你为何心肠这么狠毒,不过既存在必定有其缘由。你爹你娘都已去世,我不说死人的不是。往后你再行差落错,就是姐姐我的责任。 往后我会努力教你走上正途,并且不会再姑息,该打的打,该罚的罚。你的毒蘑菇必定还带着,然而,我不可能天天提防你是否下毒。但是我不希望走到那一步。你说呢?” 卫小歌选择了坦言相告。 这孩子非观扭曲,道德感薄弱,简直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甚至可能有妄想症,全世界的人都是他潜在的敌人。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形成这样奇异的性格? 真要命啊! 卫小歌想到了一个原因,不过暂时还不能确定,今天说得够多了,改天再慢慢套他的根底吧。 如果笨一点也好啊,偏偏长贵还有着过目不忘的天赋,修炼的速度惊人的快。小小年纪,已经懂得用言语和表情去欺骗,并且有计划的设置陷阱杀人。 他并非完全没有恐惧感,他也会害怕。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比谁都觉得恐惧。比如说看到二狗子被杀,遭遇九幽鬼婴。 他怕的不是二狗子一刀断头的血腥场面,而是担心被杀了。 相处了两个多月,此刻的卫小歌已经深深明白了这一点。 不惧怕生死的人,是莽夫。长贵将他那条小命非常当回事,到处挖坑打造自己藏身的堡垒。一旦他有所依仗,杀人连眼都不带眨。 那两个被长剑捅死的僧人,就是例子。 换言之,他比那些不怕死的人,更加难缠。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智成长,他的计划将会越来越完美,让人找不到任何漏洞。 长贵默默地低着头,一声不吭,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带着天真的口吻很痛快的说:我懂了,姐姐。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卫小歌也不知道。 她觉得必须出言警告,“薛绍奚,千红,还有四丫和豆儿,如今和我们一起,都是亲人。你不可再害人,不然我定然不放过你。” 长贵的身体僵硬,心中带着无名恐慌。 难道姐姐知道他想杀了薛绍奚。如果薛绍奚真死在他手里,姐姐必定不会轻饶,说不定一刀子结果了自己。 他抬起头,小声说道:“姐姐,我往后不随便杀人了。” 卫小歌皱眉,“不随便杀人?你的意思是,还会杀吗?” 长贵很坚定地说道:“如果是很坏的人,像那些抢长富的恶人,肯定不能放过。” 卫小歌长长透出一口气,长贵总算有点进步了,至少老实了不少。换了是从前,肯定会一脸真诚地说:姐姐,我往后再也不杀人了。 至少他虽然还惦记着杀人,却只找那些恶棍的麻烦。 见姐姐的脸色有些缓和,长贵轻轻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么说是对的,如果一味的装诚实,只能哄那些不知底细的人。姐姐既然对他的老底子一清二楚,就只能说一半留一半。 杀了爹和大伯,到底对不对呢?长贵有些不肯定了,从前觉得应该要那么做。可是姐姐说,正因为杀了他们,他和长富如今才变得这么惨,饱一顿饿一顿的。 与长贵一番长谈之后,卫小歌若无其事地过日子,却暗中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发现他与往常一样,该笑的时候笑,该闹的时候闹,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那番对话。 卫小歌并不担心长贵下毒。 食物都是在一个大锅里煮,大家都吃一样的东西,也包括长富在内。再说,毒死了她,深山野岭的,谁来照顾他与长富呢,相信长贵应该明白这点了。 第五十六章 有人掉坑里了 卫小歌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重新做女扮男装的主线任务,已经到了最后一天,她终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身负这个烂系统,就好比头上悬着一把刀。因此能安然度过一个任务,绝对是上上大喜。 完毕之后就有三百个功德点,又多了将近一年的寿命。 这两个月的时间,她只打通了双臂的经脉。其实体内的真气比最初的时候要多,按说速度会快一些,然而要做的事太多,时间根本不够用。 木屋的顶上的草给刮走了,围栏被野猪拱了,烧火的木头不够了。 薛绍奚前来请教修炼上的事宜。 千红做了绣花鞋送来了。 长富巴巴地投食送吃的.....附带半个小时的撒娇。 时间好似穷人家的存款,总是在一种挖东墙补西墙的状态,无头苍蝇似的忙忙碌碌,半刻都不得空闲。 夜晚的寒风比白天更加凛冽,刮得人脸生疼。 守夜的小棚子里的火塘中,早已经点燃了一堆火,柴火半干不湿,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时不时跳起点点火星。 卫小歌很有宗师风范的盘膝坐在草垫子上,手里提着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 “真难喝!” 喃喃的抱怨声中,一股暖流缓缓流入腹中。 这酒闻着尚可,入口又涩又浑浊,并且度数很低。这年头似乎也找不到醇厚甘香的二锅头。可惜,她并不懂得酿酒,只是爱喝罢了。 山里不安全,担心有狼群或者虎豹。卫小歌与长贵,薛绍奚三人轮流守夜,今晚轮到她。 山上应该比山下更冷,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点。两个月前上山的时时候,已经是深秋,树叶掉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这会儿冬天早已来临。 她有真气护体,穿夹袄就能应付过去,可是小孩子却只能躲在木屋里裹着棉袄发抖。 住在深山里,很多事都不方便,不比在邑县,有菜农专门送菜上门。 半个月前,薛绍奚下了趟山,买了米面和一些腌制好的咸菜。米面不用愁,不过平时吃的菜,却需要挖野菜。可是冬天到了,除了一些耐放的野山芋,就没什么可吃的。 野兽越来越难寻,都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最初还有来这眼山泉喝水的山猪什么的,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兽爹兽叔们没回家,野兽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不敢来,这一个月都没瞧见半个送肉的野兽。 卫小歌隔上几天,要么带着长贵,要么带着薛绍奚,出去打猎。却不敢跑得太远,因此收获不佳。 能弄到一只傻山鸡都算运气好。 背后传来悉悉簌簌的衣裙擦动的声响,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千红。 这么晚了,还没睡? 千红将脚步上放重了少许,轻轻咳嗽了一声,慢慢走到卫小歌的身前,屈膝福了一福。 “卫姑娘,这天越来越冷了,我缝了双鞋子,您瞧瞧是否合脚。” 千红手中握着的那双鞋十分讲究。大概是冬天穿的,底比较厚,鞋帮有好几层,绣满了精美的花卉。 很花了些心思。 卫小歌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她已经收到两双鞋子,两条袄裙,帕子四张,看来马上会又添了一双新鞋。 成衣铺子里,随便买就行了,何苦这么劳神费力。 她接过鞋子,无奈地抬起头,“千红,我生平好武,对服饰并不讲究。你无需花如此多精力给我做衣裳鞋子。平时若是有空,可以想想往后打算去哪里安家,到时我送你去。” 千红面色一僵。 卫姑娘这意思,恐怕是赶她走,往后得独自带着两个闺女过活。 她垂着头,眼泪滴落,“姑娘,千红只想侍奉姑娘,往后孩子长大了,也可以给姑娘当丫鬟。” 真是什么跟什么啊,卫小歌简直被她打败了。 主动要当下人也算了,连两个孩子也不放过,让她们长大了也要当下人。难道在青楼那种鬼地方,还没吃够伺候人的苦。 又不是手里没钱过不下去了,非得卖身不可。 她正琢磨着该怎么给千红讲道理,不料忽闻远处“扑通”一声。 “咦!” 卫小歌惊疑不定,听着好似有什么掉进陷阱了。 围栏附近挖了壕沟,壕沟外延布下了不少陷阱,都是长贵挖的。 陷阱都做了记号,小娃娃们都知道,竖了个红色木板,旁边就会有个大坑。 “千红,看来明天有肉吃了。你先回去睡吧,有事明天白天再说,我去看看。”她笑了笑说道。 坑只有四五尺高,算不得深,不过里面交错搁置着几根木棍,野兽掉进去,通常会卡住。倘若不及时去取出来,一般灵活一些的野兽还是会溜掉的。 千红点点头,心想有卫姑娘守夜,不管来了什么野兽都不要紧。不过自己最好还是早点回去木头屋里,这种打打杀杀的事,还是留给当家的人去做。 举着火把,卫小歌慢慢朝着先前传出响声的陷阱而去。 今晚只有一弯清冷的新月,黑漆麻乌的也看不清楚,手里的火把并不能照得太远。她走得很小心,倒不是担心会掉进陷阱,而是怕被石头绊住。 对于方位,她有着天生的直觉和记忆,哪里有陷阱一清二楚,并且什么地方有树,什么地方有巨大的岩石,基本上不会弄错。 刚走了十来米,却听见坑里的动静大得很,仿佛是个大家伙。 大型的野兽没什么可怕的,但是晚上看不清楚,就有些麻烦。卫小歌稍微有些不安,提手从腰间抽出砍柴用的短刀,是那柄来自普索的利器“赤冶”。 “谁?”远方传来人的声音,是一名男子。 卫小歌惊讶莫名。 有人掉坑里了。 明天没有肉吃,卫小歌有些失望。但是不用大晚上的和野兽拼杀,她顿时又觉得没那么失望了。 来者掉进坑里,半天都没爬上了,不是个什么高手之流的,根本不用太担心。 按说这一带已经算是深山了,附近根本就没有村民出没,卫小歌很不解,半夜谁会来这里? 她扬声喊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四周寂静一片,声音传出去老远。然而,许久之后,也没有听到对方接腔。 卫小歌心道,难道那人只来得及出了一声,马上就晕过去了,搞不好先前掉坑里脑袋磕石头上了。 她又高声喊了一句,“是谁,报上名来。” “知微。”男子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淡淡的不耐。 ========== 今天加的第二更,国庆继续愉快哦! 第五十七章 差点中美人计 知微?卫小歌摇了摇头,什么玩意,听着就不像是谁的姓名。 几声木棍折断的声响之后,她隐隐看见一个穿着长袍的男子,手脚并用很狼狈地爬出了陷阱。 咦,怎么穿长袍? 她还以为是猎户走错了地方,这些人一般都穿短褐,方便干活,既然穿着长袍,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举着火把一动不动,卫小歌决定等着那人自己走到跟前。 然而,对方也纹丝不动,似乎在等她到跟前。 局面一时僵持着。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说的话我就不客气了。”卫小歌没奈何,又大声叫了一声。山寨初建,只有长贵和薛绍奚两名先锋小将,她一点都不希望有外人来踢馆。 “道士。”男子又说了两个字。 原来是个道士,卫小歌恍然大悟,难怪会穿着长袍子,太黑瞧不真切,估计是一身道袍。 说话都是一个字或者两个字的往外蹦,仿佛说三个字会要了他的命似的,到现在为止,一共说了五个字。 道士进深山老林做什么?她忽然想起白泽说过,有两个道士曾经要去找虎大王的晦气,难道这人也是去除妖的? 半天才从坑里爬出来,就凭他这种垃圾身手。 卫小歌喊了声,“喂,道士你站着别动,我这就过来,那边还有几个陷阱。” 那一带似乎还有几个坑,别又爬上了又掉其他坑中。 道士原本就没动,这下更是一动不动。 举着火把,卫小歌绕过长贵那毫无规律的陷阱,小心地走了过去。 借着火光,她看了两眼,这道士瞧着挺嫩,估计十七八岁的模样。 然后,她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道士头戴金色的道冠,一根白玉簪子插在道冠中间,簪子首端垂下几寸长的金丝,悬挂三颗雾濛濛的青色珠子。这三颗珠子怎么看都觉得很贵,瞧着绝对不是普通珍珠,没听说珍珠有青色的。 衣裳看着也非常体面。 一身合体的靛青色道袍,绘有云纹与脚踏祥云的麒麟图形,腰系小指头宽的金色丝绦。丝绦的一侧,悬挂着一柄显得有些古朴的剑。 身姿挺拔如松,面如上等美玉,仿若带着莹莹流光。 其实仔细看,五官并不见得精致,一双不怎么大的凤眼,鼻子也不算挺。然而搭配在一起,让人觉得十二分的养眼。 尤其身上的那股出尘的气质,好似不是来自人间。 就是表情有些木木的,眼神透着些迷惘,如一只迷途的小羔羊,等着开黑店的领回家清蒸红烧。 卫小歌心中惊疑不定。 万万没料到荒山野岭,大晚上的,竟然来了这么一位看似有钱,并且帅得没朋友的人物。 然而,她有些不解,这人是不是有些傻啊。自己手里拿着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刀,对方看都没看那柄锋利的刀。 道士没看卫小歌手里的刀,若有所思地蹲下身子,将地上作为陷阱标志的红色木棍给拔了起来。 看了看手里的木棍,他抬头问道:“标签?” “嗯!” 卫小歌随口回答了一声,她算是明白了,此人说话十分节省。难不成怕话说多了,会漏仙气不成。 她将木棍从年轻道士手里抽走,“噗”地插回到地上。 木棍必须要放在陷阱周围,以防长富他们几个小的,趁着大家不注意逛出去了。他们如今都知道,只要瞧见涂了红漆的木棍,就会记得绕道而行。 比如围栏外的两尺来深的壕沟旁,也插满了同样的红色棍子。 “你是何人?”卫小歌不得不继续问。 “知微。”年轻道士再次回答。 原来此人叫做知微,她终于弄清楚了。可是,谁管你叫个什么名字!知人知面,不知底细,却是大大的不方便。 “这位道士朋友,你到这里做什么?” 知微却没有回答,皱着眉依旧好似在思索着。 半响之后,他才所问非所答地说道:“用阵法。” “阵法?” 知微点点头说道:“阵法好,陷阱恐误伤路人。”。 卫小歌愕然。 这人脑子慢了好几拍,这会儿还惦记着掉坑里的事。难道是认为她在地上胡乱挖坑,会伤及路人,因此觉得使用阵法比陷阱更为合适。 问题是,此地哪里会有路人,打酱油还得打马下山,再走三十里路。 至于阵法是个什么玩意,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她忽然笑了。 看来知微懂得一些法术之类的东西。从索普手里拿到的功法,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要是能请教一番岂不妙哉。 然而,她转念一想,和尚道士都是一家的,这人搞不好不是佛光寺请来的帮手,说不定身怀绝技,不然谁会在深山乱逛? 卫小歌对索普的邪法心有余悸,一心提防着道士,口中不免呵呵干笑了两声。 “知微道长,在下不懂阵法,怕有野兽来袭,因此不得不挖了些陷坑。因担心伤及无辜,陷阱中并未安置捕兽夹或者是尖刺。” 知微轻轻颌首,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认可了这个说法。如果陷阱里面装了那些伤人的兽夹之类的,他这会儿肯定已经受伤了。 卫小歌微怔。 这小道士好俊,这一笑简直能倾城了,绝对让她这个倾村的人靠边站。 尤其是笑容带着些淡淡的暖意,如春雪初融,在寒冷的冬夜显得如此难能可贵。她甚至莫名其妙地觉得,起心去防备这样的一个美少年道士,会遭天打雷劈。 看了看手里的微微泛着红光的赤冶,卫小歌有点犹豫,要不要这会儿将刀收起? 忽然间,她猛地一阵骇然,难道道士竟然施展了邪术,差点就中了他的美人计。随即又觉得这邪术有些稀松平常,一下子就给人识穿了。 再转念再一想,哪里是是什么邪术,分明是皮相好看罢了! 卫小歌顿时觉得自己大惊小怪,略感羞惭。 她并没有将手里的赤冶收回刀鞘,仍旧握得紧紧的,只是垂下腿边,免得明晃晃的辣眼睛,显得自己好似个凶神恶煞。 知微依旧没搭理卫小歌手里的刀,低着头呆呆地盯着陷阱,自言自语说道:“阵法防人,不防野兽,难!” 卫小歌心道,主要是防野兽,这里根本没人来。如果真有人来,如果心怀不轨,拿刀子对付就成了。 知微说完,将双手背着,就着火把的光,垂着头注意着脚下,慢慢朝前而去。 卫小歌愣在当场,似乎没邀请你去咱家,你这道士打算去哪? 知微见卫小歌站着不动,眉头微蹙,“走吧!” 这里到底谁是主人,卫小歌无语之极。 想到他刚刚说的阵法,听着很高大上,她心思动了动,要是能学着点也不错。再者,白泽提起道士们去找虎大王,轻轻放过它那个巡山的吃素妖怪,未必与恶和尚们是一拨的。 反正这人掉坑里都爬不起来,弱鸡一只,只要防备他施展邪法就行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摆出主人姿态,微微一笑便道:“道长,不如到寒舍一叙。” 总不能让对方反客为主! 第五十八章 多谢小兄弟款待 夜色深沉,山中寒风凛冽,吹动周遭叶子已经掉光的树枝,显得十分凄凉。然而,一堆燃烧的火,却给人带来不少温暖。 至少在心理上是这样的。 站在背风的那一面,卫小歌将一个小铁锅架在火堆上,舀了些新打来的山泉倒进锅中。 她垂着双眼扮斯文,轻言细语说道:“山中并未好茶待客,不过此地山泉却十分清甜可口。” 因为被卫小歌占据了有利地形,知微坐在火堆的对面,恰好逆着风,只能眯着眼。 他点点头道:“师侄曾提起过。” 这人舌头给人剪掉了半截么?卫小歌已经开始习惯这位道士的惜字如金的说话方式,剩下的只能靠她自行脑补。 听口气知微有一位师侄,曾经来过这里,并且知道此地有一眼山泉。想来知微半夜到此,八成是来喝水或者休息的,却不小心掉进了陷阱。 他干嘛不白天来,非得深更半夜的乱闯。 知微举起袖子,掩着嘴咳嗽了两声,一张脸也渐渐被烟熏黑了。 木头湿气重,烟多,而他正对着风口。 卫小歌本来以为这道士喜欢情调爱吹风,可是见他眼睛都给烟熏红了,有可疑的水渍流到脸上,只好试探地问道:“道长,要不你换个位置坐?” 东南西北,一共四个方向,吹北风的情况下,东西两面好歹只吹半张脸。 知微面带踌躇沉吟了许久,再次点头。虽然与礼不合,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坐到主家的侧面应该也无妨。 水沸泡好了一杯茶,卫小歌递了过去,“不是什么好茶,将就喝喝。” 知微接过,微笑颌首,“多谢小兄弟款待。” 一共是七个字,卫小歌顿时笑了。她笑的原因并非对方多说了几个字。先前糊里糊涂的,竟然彻底忘记了,女扮男装的主线任务,还差两个时辰呢。 再出什么漏子,不但她会气昏,丁土必定暴跳如雷。 这人竟然没瞧出她是个女子。 也有可能看出来了,却没一语道破。 知微轻轻啜了一口茶,眉头略皱。 卫小歌看在眼里,估计是嫌茶不好。竟然这么挑剔,荒郊野外,有热茶就不错了。 茶叶是薛绍奚从山下最近的一个小镇子买来的,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里面掺杂的茶叶梗粗得诡异,味道既苦且涩。 然而她喝茶向来是解渴,也因为冬天到了,光吃猎来肉食却没什么蔬菜,喝点茶解腻。 虽然皱了下眉,知微并没说什么,紧接着又喝了两口,缓缓透出一口气来。 算你识相,没出言嫌弃这茶。卫小歌笑道:“山野之人,并不通晓阵法,敢问道长,阵法该如何设置?” 被问及阵法,知微沉吟了良久,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 半天后他才挤出一句,“你是武修,贫道乃是法修。” 卫小歌无奈只好再次自行脑补。 这年头应该分了两张修炼的途径,她自己是武修,这道士是法修。其中的区别她自然不晓得,不过佛光寺的索普应该是法修,但是手脚挺麻利,应该也习了武。 万人屠当时在稻花村的山洞,拿出一张符纸,咬破指尖画了一张符,将九幽鬼婴给烧了。那么他应该也是通晓一些法术的,不过打斗却是极其彪悍,当然是深谙武道。 卫小歌默默沉思。 因此,法武齐修并非是办不到。 世间诡异的事太多,倘若能学两手法术,多少有些帮助。 想到这里,她继续又道:“应当可以法武齐修,是也不是?” “难。”知微只吐出一个字,便不再言语。 他静静地看着火光,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 “法修者,需天资极佳。”知微回过神来,又添了一句。 卫小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她听明白了这话外音,这道士是在自夸呢!她却不信自己没那个天资。感应天地元气那么快,就算不是“极佳”,至少一个是个“上佳。” 她谦虚地笑道:“道长,我资质尚可,却不知法修需要什么样的资质呢?” 知微放下手中已经有些冷的茶。感觉真是难喝极了,还不如干脆喝山泉水。可是人家好心奉上热茶水,不好拂了美意,只好勉强喝了两口。 这位小兄弟话怎么如此之多,不过是路过而已。难道他通晓一些武修之道,竟然异想天开期望法武齐修。 修法者,无一不是聪明绝顶之人,观中三千道童,能略窥门径的不过三五人。登堂入室者,寥寥可数。 并且单修其中一样,已经耗时耗力,更何况两样齐修。 知微稍微有些不耐烦,说话是一件很头痛的事,偏偏此人一刻不停地问。 没奈何,他思索了半天,缓缓说道:“法修者,擅长数理,知微见著,领悟力极强。” 卫小歌心道,难怪你的名字叫做知微,恐怕是从“知微见著”而来。以小见大,这个道理谁都懂,没什么了不起的。 至于数理嘛,乘法口诀当然是会背的,再高深一些的几元几次的方程也会解,微积分却似乎有些模糊。 领悟力,实在是个很模糊的概念,估计是指不太笨就行。 她不由得想到长贵,那小子似乎很聪明。 卫小歌还想多问几句,可是看对方面上露出不耐之色,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萍水相逢,人家凭什么有问必答,又不是如穆乘风那样,一身的伤躲到她家里,还吃了一片人参治好了所中的毒。 如果想问清楚法修的门道,自己也得拿出点什么像样的东西,总得有来有往,心急绝对吃不了热豆腐。 她笑道:“道长远道而来,不如先歇息一番。我这里并无多余的客房,不过你可以在火塘旁将就一晚。着实抱歉,被褥却不曾准备。” 知微点头,心道还算是有点眼色,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盘膝坐在草垫子上,就地合上双眼,看样子准备这么休息。 薛绍奚第一个醒来。 这是他的习惯,每天早起,接替守夜的人。 推开门,他便朝着火塘那边看过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卫姑娘应该在哪里。她偶尔会因为过于困乏而坐着睡着了,不过即使是睡了,也会因为他开门的声音而立刻醒来。 随时保持着警惕。 今天,薛绍奚却看到火塘边坐着一名道士,一名非常俊雅的道士。 不但很俊雅,并且看着还很富有。 男人需要长这么好看吗,肯定没朋友。他暗暗嘀咕了一声,无端端地,生出一种想将道士揍得鼻青脸肿的想法。 这种无聊的心情,稍纵即逝。 毕竟他也是见过世面的,用不着这么眼皮子浅。 薛绍奚对自己很了解,也深刻的反省过多次。然而,自打穷了之后,看有钱人就很不顺眼,在街头住了多年,难免积习难改。 ========== 存不出稿来,断断续续生病,真发愁。这个星期暂定2,4,6双更,真担心上架会断顿。 第五十九章 路堵死了 薛绍奚怀着满腔的好奇,走到火塘边,对着卫小歌行了个礼。 “卫姑......卫公子,我去做朝食,煮些粥行吗?不知这位道长是否要与我等一起用餐,可需要添些菜肴。” 他原本要称卫姑娘,却见有外人在,马上改为卫公子。 卫小歌在心里给薛绍奚点了个大大的赞。 小薛真是有眼色,改口得好快,不过这会儿已经超过两个月。女扮男装的任务终于告捷,生活如此美好! 话说回来,这是她头一次不含水分,老老实实完成的任务。 她抬头对着薛绍奚笑道:“不用那般费心,咱们平时吃什么便做什么。我先去歇息一阵,有事叫我。” 地主家并没有什么余粮,也不用打肿脸充胖子,除了米面,最多能窝个鸡蛋,留着给几个孩子打牙祭吧。至于地窖里的一堆野山芋,似乎也称不上“菜肴”。 她说完又对着薛绍奚使了眼色,斜着眼瞟了瞟还闭着眼打坐的知微。 结合先前卫小歌所言,不用多添菜,薛绍奚意会过来,来者不是客人,最好留意一下。如果有任何异动,立刻示警。他总是有一种感觉,仿佛天塌下来,卫姑娘也能顶住,虽然她比自己还小。 话说回来,薛绍奚一点都不喜欢做饭。 做饭很花时间,自从天气越来越冷,千红姑姑起床就越来越晚。 因此这些日子以来,朝食都是他搞定的。 他每天需要做的事很多,尤其是早上,趁着大家还未起身,得及时完成一系列的早课。 早课是蹲马步,走梅花桩和平衡木,负重奔跑等等。 卫姑娘说了,身体的强度和柔韧性决定反应的速度,同样的剑法给不同的人使出来,绝对不相同。换言之,最简单的招式也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走梅花桩和平衡木的作用就更大了,那是锻炼自身的重心。一切的招式,首要就是重心的使用。并且明白什么是人体重心,就能看出敌人的破绽。 卫姑娘更加厉害,每天会在绳索上,端着茶杯闲庭漫步似的走来走去,如履平地。 有一次两人一起去打猎,与一小群狼狭路相逢。他亲眼瞧见卫姑娘的打斗方式,那还是放慢了些,特地让他看清楚的。卫姑娘根本就没有招式,全凭直觉和本能,近身搏斗,一刀砍在要害,从不落空。 他渐渐有所领悟。 狼的速度虽然快,然而只要他在狼扑过来之前,看清破绽之所在,砍到要害,便不会有任何威胁。 只是要达到卫姑娘这样的程度,恐怕需要练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卫小歌知道他的心情,大约会说,就算你炼到我这个地步,穆乘风万人屠之流,只要吹一口气,就能活活吹死你。 这就是高科技和低科技的交锋,枪炮来了,举起饭勺来挡,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作为一家之主,手里只有饭勺,连个电饭锅都没有的卫小歌,此刻有些犯愁。 能力不足,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觉得忧心忡忡。 道士知微很古怪,仿佛一直处于某种恍惚的状态,时时都若有所思。 到底是故意如此做派,还是本来就这么稀奇? 她暗暗摇了摇头,朝长贵的木屋走去,直接推门进入。薛绍奚与他们二人同住,比这两人早起床,因此门并未拴上。 静静地看着两个弟弟。 长贵睡得不安稳,眉头紧锁,紧闭的双眼下,眼珠似乎在动。这说明他在做梦,并且是个不太愉快的梦。 在反观长富,眉目舒展,嘴角朝上弯着,睡着了都在笑。可惜,因为长牙的缘故,还挂着一丝口水,有点泛傻气。 两个弟弟截然不同,也幸好不同,如果有两个长贵这样的,直接抹脖子算了,让下一个女主来操心吧。 坐到简陋的木床上,卫小歌轻轻摇醒了长贵。 长贵并未醒来,却神情凶狠忽然猛地挥动拳头,显然被恶梦缠身。卫小歌怕伤着他,并没有使出什么力道,随手格挡,被他狠狠地拍了一记。 她心中一惊,修炼了些日子,长贵的气力果然见长,远超她的估量。 长贵顿时惊醒,茫然地看着姐姐。 “姐......有事?” “没什么大事,昨晚来个不速之客,你小心些。” 长贵点点头,“什么人,修炼过的人吗?” “是个道士,似乎手脚并不算利索,不过也不可小觑,他或许懂得一些法术。” 法术?长贵顿时眼睛一亮,立刻坐起身来。 卫小歌瞟了他一眼,“你别生出什么花花心思,来人是敌是友都不晓得,看好弟弟,别让他出屋子。我一晚没睡,得休息两个时辰。” 懂法术却不通拳脚,有这种好事,长贵心头火热,恨不得立刻去探究一番,可是姐姐却要他看守长富。荒山野岭的,也不晓得那道士会不会马上就走。 长贵想到这里,忙说道:“我看不住长富,他最近很喜欢到处乱跑,我送他与四丫豆儿作伴吧。” 卫小歌不由得鄙视。 你就扯吧,长富什么时候喜欢乱跑了,虽然住在山里他比从前活泼了许多,却是听话得很。只是小孩子忘性大,叮嘱他两句,马上就忘了罢了。 “改改你这随口撒谎的习惯,长富怎么就看不住了?你陪着他玩游戏,摆石头玩过家家。” 长贵满心不乐意,只好点点头。 长富最喜欢的就是躲猫猫,滚藤球,还有就是过家家。如果不让出屋子,就只能玩这个了。 卫小歌自然也是知道这点的,她对长富很了解。 这孩子十分乖巧,很懂得自娱自乐。想必是娘生下他就生病,因此缺少人关注,时不时拿着些小石头子当各种人物,玩过家家。 只是他认识的人很少,只有姐姐,哥哥,爹娘,还有大伯一家,现在还多了驴子白泽。如今添了两个妹妹,还有千红姑姑和薛哥哥。 长富并不讨厌大伯那一家,对大伯娘似乎还颇为喜欢,会给他偷偷塞个鸡蛋。 不过,他却不怎么喜欢大伯。过家家游戏中,大伯经常是坏人,大堂姐很好,三堂哥经常抢肉吃。 这也是为何,卫小歌断定大伯娘并没有真的打死原主。孩子眼里的世界,十分简单,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其实心里很明白。 又叮嘱了长贵两声,她便去了千红的那间屋子,将同样的话说了一遍。 卫小歌并没有时间等着粥煮好吃早饭,交代薛绍奚两个时辰后将她叫醒。这些事只能叮嘱薛绍奚,千红做事并不牢靠,时常忙着做针线活忘记时间,或者哄孩子跟着睡着了。 有外人在,不得不随时提防,作为战斗主力,她必须抓紧时间睡觉。 再则,昨天吃完了最后的肉,今天必须出去打猎。冬天的猎物极少,不知道都躲到什么地方,连山鸡都抓不到一只。 两个时辰后,薛绍奚果然准时叫门,计时当然没有手表,用的是个有些粗糙的沙漏。 卫小歌小声问道:“道士在做什么?” “知微道长在设置阵法。” “哦,那得去看看。”她忍不住有些兴奋,拉开门便往外走。 “卫姑娘......” “呃,什么事?”卫小歌回过头问道。 薛绍奚那双浓眉挑了挑,面上带着忧愁之色,“我们出不去了。” “啊......什么?” “姑娘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路全给堵死了。” 第六十章 弄反了 卫小歌出了自己的木屋,顿时震惊了。 围栏还在,可是出口却换个方位,从西北方向挪到南边了。 那个方位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株一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大树,可是这会儿大树却自己长了脚,跑去围栏出口的地方。 其他地方也有大幅度的改变,全部给挪了地方。 总之,本来有路的地方没路了,没路的地方却好似显得可以走似的。 薛绍奚见卫小歌一脸惊异,在旁边小声说道:“我先前试了下出口,竟然一头撞到大树上了,这道士到底搞什么鬼,他是要困死我们吗?” 他很不以为然。 这个莫名其妙跑来的野道士,吃朝食的时候,仿佛吃毒药,吃了两口粥就放下筷子。要是不饿就早说嘛,真是浪费粮食,米都是他骑着马辛辛苦苦从山下买来的。 吃了两口粥,野道士还算老实的打坐,可没多久就跑去设置阵法,结果搞得他们都出不去了。出不去怎么打猎?眼看没菜下锅,夕食又得吃白粥。 这还是小事,万一他有什么阴谋诡计就糟了,难不成是佛光寺请来的高手? 卫小歌皱着眉。 这道士是要闹那样?将路都堵死了,难道是要将大伙儿围困在此地,活活饿死。 转过头,见死道士知微端坐在火塘旁边,显然阵法已经布置完毕。长贵双手捧着条干干净净的白色布巾,一脸谄媚的递过去。 知微从长贵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随手递回去。那模样就好象天生就是给人服侍的,看都没看长贵一眼,基本上当他是个狗腿小厮。 她看得心头火起,长贵你到底是那一拨的,太吃里扒外了吧! 背着手,慢慢走到火塘,卫小歌淡淡说道:“道长未免多事了些,我们今天还得出去打猎,你却将路全封住了,敢问意欲何为?” 知微并没有站起来,抬起头道:“幻阵,可抵挡野兽。” 这里是我家好不好,你是哪号人,没事横插一手当家做主。卫小歌心中不怎么爽快。 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山里,陷阱和壕沟这种土办法,其实很合用。搞出个阵法来,就是给自己人添麻烦。野兽没困住,人说不定自己先掉坑里了。 再说有野兽来不是很好吗,下顿的菜不用发愁。 摆摆手,卫小歌抬起头对着比她高一个头的知微说道:“也挡住了我们的出路对不对?” “路是原路。” 多说两个字会死吗?她腹诽不已,每次都得想想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琢磨了一番,这话中的意思应该是,挡住路的树其实幻像,原来的门开在什么地方,还在原处。 不过这幻像看着太真了,比3D电影还真实。 “道长,你不若随我一起,一同试试这幻阵。”她好奇得紧,这东西到底能管什么用。 知微点点头,站起身来。 两人一起走到西北方围栏的出口,卫小歌轻轻一推,发现原来的门还在。试探着冲着面前的大树走过去,结果整个人竟然穿过了那棵树。 再往前十五步远,应该有个陷阱,她按照记忆绕过陷阱。 迎面而来的是一块很大的山石。这块大石头原本不在这里,应该在南边的,因此石头也是幻像。 她数着步子,直接穿过了石头。 一路上,全凭记忆,足足走了两百步,眼前的景色不再是变动过的。 竟然真的走出了知微口中的幻阵。 其他人却不可能有这样的好记性。卫小歌心想,还是得要知微将阵法撤掉才好。 她转过身子,打算朝原路返回,不料眼前的景色却又全变了,变成原来的模样。 “咦,你这么快撤了阵法?” 知微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摇什么头?卫小歌不解。“我们回去吧!” 走到栅栏的门口没多远,她却见长贵迎面走来,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根本就没瞧见迎面而来的自己。 “长贵,你看不见我们二人么?” 长贵听到卫小歌的声音竟然在耳边不远,可是却瞧不见人影,忙说道:“我进了幻阵,眼下瞧不见。” 为什么她看得见长贵,而对方看不到她。卫小歌很惊异,“阵法不是已经解除了吗?” “哪有,明明还在。”长贵高声叫道。 “呃......你先回去,别撞到我了。”她不明所以,明明眼前的景象与从前一模一样。 长贵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子,很快就回到围栏里面,其实他根本就没走多远。 卫小歌满腹疑团,搞什么鬼? 等她终于踏入围栏的木门,转过身一看...... 整个人彻底震惊了! “这是个什么烂阵法啊!”她忍不住狂叫。 从家门口冲外面看,景象还是错乱的,围栏的门不在门的地方,树也不在树的地方。然而,在外面的时候,却瞧不见什么阵法,一路畅通无阻。 知微你个奶奶的蠢货! 全弄反了! 卫小歌气得跳了几下脚,便立刻牢牢地站定。 她心中惊疑不定。 不是说天资很高,懂得数理,还知微见著吗?怎么可能蠢到这个程度,将阵法的两面给弄反了。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企图,难道真的要困死他们吗? 绝对有诈! 该怎么办? 她脑子里,在这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此人号称是个什么法修,掉坑里半天爬不起来,走路拖泥带水,根本就是个弱鸡。 对了,只要防着他使出邪法就行。 索普施法前会抛出一堆银砂,外带一张黄色的符纸,口里还得念咒语,眼睛似乎也有些怪异,仿佛能吸人魂魄。 想必这个道士也差不多,不能面对着他,也不能看他的眼睛。 想到这里,卫小歌立刻提脚,身形一晃,飞速闪到知微的身后。随即便拔出匕首,直接架在他的脖子上。 “说,你是什么来头,为何要设置阵法围困我等?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进来却是畅通无阻,你安的是什么心?” 匕首森冷,透着杀气,知微那万年不变的呆滞神色,终于变了。 然而要解释起来,他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那么多话,该怎么说啊? 不善言辞的知微张口结舌,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一天,大冬天的,额头竟然渗出淡淡的水渍。 想他地位如此尊崇,不料会有这么一天,被一名小小的武修逼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他不由得暗自后悔,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在前头。原本打算先到这处山泉潭水附近,布下阵法,便能无恙,哪里晓得此地早被一伙人给先占了。 第六十一章 绣花枕头 知微刚想举起袖子擦汗,身后马上传来卫小歌严厉的喝叫,“手动一下,让你魂归地府。说,你到底何居心,什么来头?” 真是越着急就越说不出话来。 “小兄弟......阵法未设置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知微终于憋出一句话。 他的阵法只设置了一半,从另外一个方向还没有弄好,因为感知疲劳,必须先休息一下。 设置阵法是担心孩子会掉进陷阱,因此将他们困在里面。大人只需要记得路就可以走出去了。 本是一番好心,却给人误会了。 这位手执匕首的小兄弟分明不是个恶人,一伙妇孺住在山野,好心奉上茶水粥食。 虽然饭食粗糙难以下咽,这个却是小事。 人家好意收留他在火塘边休息,他哪能有什么坏心。 卫小歌冷笑一声,“休得花言巧语,分明是要困住我等,你与那些和尚们有什么关联,不说出来,我立刻便白......黑刀子进红刀子出。” 她手中的含光匕乃是黑色,本来想说白刀子进,忙又匆忙改口。 薛绍奚与长贵听了想笑,却又觉得此刻甚为严肃,倒是都急忙捂住了嘴。 听卫小歌提起和尚,知微顿时愣了。 关和尚们什么事,他是道士,与和尚却不是一家,彼此互看不顺眼。他顿时有些明白过来,这一行人恐怕是与僧人有仇,连带将道士也恨上了。 这下糟糕了,乌金国的和尚名声极差,如果被归到与和尚一伙,恐怕真难以善了。 他都几年没怎么说话,张嘴便觉得口干舌燥,憋得恨不得去一趟茅厕。 正在此时,脖子忽然一痛。原来一个不小心嘴巴张得太大,脖子扭动了一小下,竟然撞到匕首上,立刻鲜血长流。 不会这么倒霉吧,观中公认的天纵英才,竟然会惨死在无名小辈之手。 知微大急,张开的口中大量地吞着空气,脑袋里一片茫然。 憋着憋着,仿佛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忽然大叫道:“贫道与和尚并无任何关联,乃是宝梁国天昊宫的道士。乌金国崇尚佛教,宝梁国却是道家之地,所信真义大相迳庭,且不可混淆。” 他竟然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不但自身吓了一跳,连卫小歌也觉得惊奇。 “还当你的舌头给人割去了半截,此刻说话倒是顺溜得很,先前却为何吞吞吐吐,藏头露尾,让人看着厌烦。” “贫道一心修法,少与人交流,便......”知微说到这里,脑门又滴下汗来,舌头仿佛被自己吞下去,再没声音传出来。 一口气又卡住了。 卫小歌见他那细嫩白皙的脖子血流得急,心想别真将臭道士给弄死了。这人来自宝梁国,不是乌金国本地人。听钟大有说起过,宝梁国的和尚没什么特权。 她此刻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就是个白痴道士,话都说不顺溜。不管阵法是设置反了还是没弄完,总之脑子长膝盖上了。白瞎了一副好相貌,中看不中用。 “你这道士,多管闲事就罢了,难道不能先设置外面的那一部分?外人畅通无阻,自己人却是关着出不去。” 知微一脸呆滞,怎么就没想到这点,白挨了一刀子。 收了匕首,卫小歌却仍旧站在知微的身后,以防他其实是装傻。 万一使出邪法...... 她笑了笑,使出邪法也不要紧,有丁土这个金大腿在,昏迷过去了,回来就是清醒的,保管吓他一大跳。 “你若有伤药,自己治治。这阵法你赶紧撤了,谁要你多管闲事。我家孩儿们不要你管,陷阱就是防着你这种心怀叵测的人。你可别轻举妄动,施展邪术,不然我立刻结果了你。” 明明是好心,怎么就成了心怀叵测之人。知微心想,要使用感知力施展法术困住对方自然是容易之极,可速度也太慢了,恐怕马上就给捅个对穿。 身边没有护法之人,虎落平阳竟然被犬欺。 他轻叹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白玉瓶,倒了少许药粉在手心,小心翼翼抹到伤口。 卫小歌惊异不已。 这药粉的味道很熟悉,一股莲花清香,沁人肺腑,分明与万人屠那厮的伤药是同一个厂家出产的。她记得万人屠还提起过,这伤药万金难求。 一万两黄金都买不到的东西。 这道士来历定然不凡,宝梁国的天昊观肯定是个大庙,并且此人还有点地位。她不禁有些后悔,刚才急躁了些,臭道士如果没撒谎的话,岂不是白白得罪人。 正在此时,忽然传来得得得的蹄子声,卫小歌不用看就知道白泽回来了。 它说成天吃吃睡睡的,蹄子都长绿毛了,前几天打个招呼就跑了,也不知道到底去做什么。 白泽从外面进来,自然没有阻挠,与平时一般无二。 幻阵真是屁用都没有,卫小歌见白泽轻松愉快地跑进来,简直快气死了。 白泽兴冲冲奔进围栏的大门,立刻就呆住,一双不成比例的大眼睛瞪得溜圆。 阵法...... 还有道士,而且还是见过的道士。 它四个多月前巡山,就见过这人,当时他身边还有另外一名凶巴巴的道士,口口声声说要废了它的修为。 它大叫一声,“我没干坏事,你不能废我的修为。” 叫完马上撩起蹄子捂着嘴。完蛋了,姑娘大王吩咐过的,不许说人话。 薛绍奚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终于反应过来了。白泽刚刚说口吐人言,这驴子竟然是传说中的妖怪,难怪跑得那么快,速度和那匹钟捕头的枣红马差不多,而且行动之间极其灵活。 长贵见白泽回来,松了一口气,不管道士还有什么后招,有个逃命的工具总比没有的好。 卫小歌扶额。 罢了,迟早得露馅。 不过,她算是看出来了,白泽认得知微。 “白泽,不许说话,你去火塘那边呆着。” 白泽耷拉着大脑袋,走到火塘的棚子里,很老实地卧倒,却拿眼睛偷偷瞄着知微。它有些忐忑,这个道士怎么又来了,还是道士压根就没走,一直留在山里? 知微倒没那么吃惊,上次去虎啸岭,路过鹿鸣山,遇到这个白鼻子的黑驴子。此地离鹿鸣山算不得远,它跑到这里也不出奇。 愣愣地看着白泽那副傻样,他不由得轻轻一笑。 众人又是一呆,没事别瞎笑,太好看了,真扎眼睛。 卫小歌忍不住鄙视。 还有脸笑白泽,活脱脱就一个绣花枕头,不,是个驴粪蛋,外面光溜溜的,里面全是草。 哪有自己将脖子往匕首上撞的,他力气再大一点,直接就自杀了。 第六十二章 伤口撒盐 “知微道长,罢了,劳驾你将阵法给撤了。等下我们得去打猎,家中食物不多了。” 知微点点头,“感知力疲劳,需缓上半个时辰。” 原来布阵和去掉阵法需要用“感知力”,卫小歌暗道,以后再找别人打听下。知微就拉倒吧,根本就是个装着饺子的茶壶,有货倒不出,话都说不清楚。 一场简直不知该怎么说的误会,卫小歌也觉得自己草木皆兵了。 实在是这位道长做事太不着调。 “道长,先前多有冒犯,还望恕不知之罪。只是你这般不问过主人,便自作主张的做法,换了任何人都会引来误会。再则你脖子上的伤,却是你自己不小心,并非我有意伤你。” 知微点头,的确是自己慌里慌张撞上去的。 卫小歌见他面上并无怒容,心中一安。 知微是个糊里糊涂的人,她也差点糊里糊涂得罪了个有来头的人。 转头走到白泽跟前,她蹲下身子小声道:“白泽,你是如何认识这位道长的?” 白泽嘟囔道:“有次巡山碰见了,他们要去虎大王那边,向我打听点事。” 原来如此。 卫小歌记得这事,主要是白泽当时十分有文采,用了个很神奇又非常形象的词:卸磨杀驴。 她拍了拍白泽的脑袋,“你安心吧,人家不会卸磨杀驴的,就算真要动手,不是还有我挡在前面呢!等下你还是不要说话,免得吓到千红和两个女娃娃。” 白泽心下大定,忙点头称是,心想跟着这位大王还算是有点奔头,万事她挡在前面。 它并不知晓卫小歌的真正实力,见她在大路上杀了不少和尚,并且不惧怕索普的邪法,一心以为这位大王本事过硬得很。 再者,它驴不停蹄,追着人参精足足跑了三天三夜,连一根参须都没捞着,却叫新大王弄到整只,早就佩服有加。 并且,听口气那道士脖上的伤也是大王整出来的,道袍沾了不少血。 此刻闻言,理所当然的不再忧心。 薛绍奚已经淡定下来了,驴子口吐人言又怎么样,人也可以学驴子叫。 他今天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既然只是误会一场,便不再管知微的事,忙跑去一边蹲马步。 长贵见知微连姐姐一招都挡不住,就连设置个阵法也是虎头蛇尾,顿时也懒得去巴结,悻悻地走到薛绍奚的身边,一块儿蹲马步。 他一点都不喜欢蹲马步,觉得枯燥又乏味,可是担心薛绍奚将来比自己还厉害,那可够丢脸的。更何况,他想着有一天能为长富报仇呢,佛光寺的那些僧人一个个都别想过安生日子。 半个时辰后,知微果然信守承诺,盘膝坐在幻阵前。 他并未撒出什么银砂,或者烧符纸,眼前的景色如剥洋葱似的,一层一层恢复了旧貌。 今天原本卫小歌带长贵出去打猎,薛绍奚留守,不过却因为有知微这个未知的因素在,她决定亲自留下来看着。 草木皆兵也没办法,主要是知微太奇怪了。 虽然略有些不放心,不过还是让这两个小子结伴去打猎,临行她又叮嘱了几句,别去惹大东西,有事赶紧骑马跑。 长贵和薛绍奚去了没多久,不到两个小时,便急匆匆回来。 两人浑身是血,长贵被薛绍奚护在身前,骑在马上,疾驰而回。 另外一匹马上还横架着两个血人。 卫小歌大惊失色。 这到底出了什么事,遇到大老虎了么?山里头怎么还有外人? 长贵的剑非常锋利,卫小歌连赤冶都借给了薛绍奚,怎么会落到这副田地。 平时都是卫小歌带着其中一人出去,除了有次遇到狼群,其他时候并没有遇到危险。天气寒冷,本来以为他们最多能弄点野鸡之类的,哪里会想到出这等大事。 她急忙奔到近前。 “怎么回事?” 薛绍奚忙道:“遇到熊了,长贵伤了肩膀。我没受伤,都是他们的血。” 听到长贵没有生命危险,卫小歌轻轻松了一口气。“咱们将他放到火塘旁边,另外那两人也一并放过来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气寒冷,木屋中不方便点火,反而是外面的火塘边更加暖和。 长贵并未晕过去,脸色惨白,似乎忍着极大的痛楚,牙齿紧紧咬着嘴唇。 薛绍奚仿佛不知该怎么说,犹豫了一下道:“说来话长,不过也算是我们连累这两个猎户,因此便将他们带了回来,希望还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卫小歌点头道:“嗯,等下再说,我先看看长贵,你帮忙打些热水,将干净的绷带准备好,对了,拿一袋盐来,要干净的。” 火塘旁边架着口极大的锅,里面的热水现成,薛绍奚取了个小木盆,舀来热水。 这边卫小歌查看了下长贵的伤势,又瞧了瞧另外两个猎户的伤,三人暂时都没有生命危险。 她以匕首裁开长贵的衣服,肩膀显然是被熊给拍了一记,血肉模糊,骨头都断了。 “长贵,你咬着这条布巾,等下会有些疼。” 长贵很艰难地点了点头,他已经痛得嘴唇都咬烂了,等会儿还会更疼,那得多痛啊。 盐水冲洗到伤口的时候,长贵顿时惨叫连连,凄厉之极,嘴里的布巾吧嗒掉到胸前。 盐水,竟然用盐水。 伤口上撒盐啊! 他痛得无法忍耐,恨不得将自己打晕过去,姐姐这是看他不顺眼,故意整人吧。 卫小歌也没辙,没有麻醉药,疼也没办法。 洗干净伤口,却发现长贵的伤口不小,并且骨头都裂了。 伤口需要缝针,不然会血流不止。 “小薛,你看着点,我即刻就回。” 她急匆匆取了医药包,打开了,里面有略弯的针和肠线。 卫小歌将骨头推到正确的位置,长贵又是惨叫连连,终于头一歪晕过去了。 长贵晕过去了反而方便,不会瞎动。她穿针引线,顺着肌理,将伤口缝合,再用盐水再次冲洗了下,便厚厚地抹上当初在邑县花高价买来的伤药。 这种外伤处理,她做得十分得心应手。 “药不佳,用此药。” 闻言卫小歌转过头,眼前递过来一个白玉小瓶,却是知微。 她冲着知微点了点头,“多谢道长!” 将旧药冲洗掉,换上这种带着莲花香味的药粉。缝合后的伤口,竟然以肉眼能感觉到的速度,快速愈合。 将伤口用干净的绷带包扎好,又劈开两片木板,垫在裂开的骨头上,再次裹紧。 卫小歌长长吁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转过身来,开始处理另外两人的外伤。 第六十三章 作死 这两人仿佛野人似的,身上随便裹着些兽皮,用树藤绑着,一派粗犷。眼下兽皮已经被薛绍奚解开,用盐水洗干净了伤口,受伤过重,仍旧昏迷不醒。 其中一人伤在头上,另外一人的伤在肚子。 卫小歌首先看那个伤了头的,见他的头发短得离奇,竟然是个寸头。略微愣了愣,她心道,果然是野兽派系,头发这么带感。这倒是方便,取了匕首,将伤口附近的短发嗖嗖几下刮干净。 伤口足足有三寸长,没死也算是他运气好得登天了。她取出弯针和肠线,依旧将伤口缝合,顺便撒了一点点知微提供的上等伤药。 伤了肚子的那人,肠子都露出来了,看着恶心之极。卫小歌无奈,跌打损伤她拿手,这种情况,就只能......嗯,自求多福了。 她小心翼翼将肠子给塞了回去,依法炮制缝合上药。 能不能活下去,得看老天赏不赏饭。 取了皂角用热水洗掉手上的血,她正想甩干净手,旁边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毛巾,却见不是薛绍奚,而是显得一派知书达理的知微。 哟,这道士竟然变得这么识趣。 冲着他友善地笑了笑,卫小歌便说道:“多谢道长增药相助,不知这药叫什么名字,功用如何,这两人能活么?” “雪莲精,能活!”知微用他一贯简洁的方式回答了。 语气十分笃定,仿佛这野兽派二人组不能活下去,阎王包退门票似的。 卫小歌乐了。 原来这种药材叫做雪莲精,包治百病。 带了个“精”字,难不成与人参精一样,也是长了腿会跑的植物。 她立刻想起自己的人参,薄薄的一小片可以换黄金百两,不知道雪莲精多少钱能换到那么一小撮。 她试探道:“道长,雪莲精能卖那么一点点给我么?” 知微沉吟了片刻道:“送你。” 卫小歌顿时懵逼。 所谓“神药在手,天下我有”,只要还有半口气,说不定就能活命,竟然这么轻易送人? 她不解地问道:“送给我,你怎么办?” 知微从袖子里又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和另外那个款式一模一样。 他竟然还有一瓶。 卫小歌第一个反应,就是干脆一棍子敲昏他,抢过雪莲精,然后卷了铺盖就跑。 哪里来的豪放道士,这是要出大事了。 这么好的东西,随手就拿出两瓶。这人没多少自保的能力,却不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他活到现在也不容易啊! 万金难求的疗伤药,人家说送就送,她却接得十分烫手。 “道长,我不能白要你的雪莲精。可惜手头上不大宽裕,咱就想问问,出工不出钱行不行。你要是手头上有难办的事,说出来让我挑战下行不?” 知微略点了下头道:“保护我。” 卫小歌忙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多久?” 做保镖,这倒是老本行了,身边一堆吃闲饭的,多一个就当多双筷子。干保镖这一行最关键的不是武力值,而是时间。为一瓶药将一辈子折腾进去可不成,必须得提前说清楚。 知微毫不犹豫地说道:“三天。” 卫小歌顿时傻了,才三天。 如果说保护个半年一年的,她反而不吃惊。护住他三天就能赚到这么好的疗伤药,这钱肯定难赚。 “为什么需要人保护,有人在追杀你?” “没有。”知微的眼神有些飘忽,表情也怪怪的。 卫小歌见对方神态奇异,不由得心中猛犯嘀咕。别是惹了什么事躲到山里来的,让自己背个大黑锅。可是这种伤药也太神奇了,错过了老天都看不下去。 她正举棋不定,忽然有人替她答了,“三天就三天,姐姐不答应,我答应。” 回答的人是长贵。他已经醒了好一会儿,见姐姐犹犹豫豫的,怕道士反悔,赶忙答应下来。 低头看了看躺着的长贵,卫小歌见他脸上并无痛楚,显然雪莲精真跟仙丹一样。 错过了这个村,未必有这个店,就算是家黑店,那也只进三天。 “好,我答应你,保护你三天!” 从薛绍奚的口中,卫小歌弄明白了长贵受伤的前因后果。 用两个字形容:作死! 事情是这样的。 他们骑着马走了老远,天寒地冻,什么都找不到。 没想到在地上发现了熊的脚印,长贵大喜,打马就要顺着脚印找。薛绍奚不肯干,却是拗不过长贵,两人还真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一只睡得很香很甜的大黑熊。 薛绍奚见那黑熊的个头极大,快有他两个那么高,没有七八百斤也有五百斤了。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他哪里敢动手,忙拉着长贵要溜号。 长贵仍旧不依,不见黄河不死心,见了黄河也不死心,举剑就冲着熊脖子砍过去。 他手里的剑非常锋利,趁着大黑熊睡得天昏地暗的,真要砍到脖子上,未必不能将脑袋切掉半边。 可是黑熊的个头大,山洞却有些狭窄,没地方落脚。长贵蹦起来才够得着熊脖子,偏偏这一剑竟然先划到山石上。 如此一来,位置自然不准,砍到黑熊肩膀上。不但失了准头,力道也被山石卸掉了一大半。 饶是如此,那大黑熊的肩膀被长剑削掉了半斤肉,它怒吼一声立刻醒来。一下子大发兽性,随手一巴掌拍到长贵的剑上,将剑打掉了,紧接着扑过来。 薛绍奚一把扯住长贵往外跑,连剑都来不及捡。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有卫小歌照应着,杀几匹狼还凑合,但是孤家寡人和熊搏斗,简直是找死。 两人连上马的时间都没有,夺命狂奔。 亏得速度还不算慢,熊一路撒着鲜血,紧紧追在后面,相隔最多十来尺,简直是惊险万分。 正在此时,奔跑的薛绍奚与长贵,忽然瞧见前方竟然有两个披着兽皮的汉子。 薛绍奚忙大喊大叫,让那两人赶紧躲开逃命。 他不叫人家也发现了,大黑熊跑起来掷地有声,天摇地动,两个汉子早惊慌失措,扭身就跑。 长贵却不知安的什么心,直接冲着那两个穿兽皮的汉子而去。 结果就变成了一只大黑熊撵着四个人跑。 卫小歌听到这里,自然明白长贵的意图,他这是祸水东引。两个穿兽皮的汉子个头高,显眼得很,只要他能越过那两个人,将熊阻上一阻,说不定就能逃出生天。 薛绍奚也不是傻子,当然也明白,只是这会儿他是口述之人,说透就没意思了,那不成了背后告黑状的。 只能让卫姑娘自己去默默领会了。 这位卫家的小公子,品性不佳,他早有所觉察。卫姑娘这姐姐从来不纵容,该打的打,该骂的骂,却无济于事。 第六十五章 是个姑娘家? 该死或者不该死,这个问题非常难回答。说该死也不行,不该死也不行。四个兽皮僧人哭丧着脸,偷偷看了看彼此一眼。 一时间四周一片寂静。 良久之后,一名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僧人,忽然开口说道:“我是九岁那年,被强行送进佛光寺的,没害过一个小孩子。姑娘如果要杀了我,我却不服气。” 听到这话,知微顿时呆了。 “小兄弟”是个姑娘家? 他看了看卫小歌,这才发现,她仿佛与寻常的少年真的不大一样,至于不一样在哪里,完全说不清。 真要说,就是体型偏瘦。 男子和女子到底什么区别?嗯,这个......知微偷偷朝着卫小歌的胸前瞟了一眼,然后立刻扭过头,不敢再看。 面上泛起可疑的红色。 知微又是不解又是憋屈,姑娘家为何穿着一身男子的短褐夹袄。被个小姑娘给逼得差点走投无路,真是平生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他不由得想起天昊宫也有些粗鲁的武修道姑们,武修者,不论男女,大抵都是如此,拳头硬就成天以武力压人。 武修就是一帮粗人! 卫小歌压根没注意到知微的脸色一变再变,打量了下说话的小和尚,见他一脸倔犟,满腹怨气的模样。 她冷冷说道:“你们二十多个人一起追杀我,难道我还杀不得?” 这话一出口,几人顿时哑口无言。 少年兽皮僧颓然地垂着头,半晌才缓缓抬头,渴求道:“我们六人都不做和尚了,如今躲到山里,还请姑娘手下留情,放我们一马。” 卫小歌当时都没杀剩下的僧人,这会儿更不会出手。 俗话说,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 “话说回来,你这小和尚,好好的,你祖父为什么会被强行送你进寺庙?” 少年僧人带着点怨气道:“祖父说送我去寺里,家里能沾了佛气,来世必有福报。他不过想是想来世投个好胎,偏将我送去火抗。” 卫小歌愣了许久。 这沾的哪里是什么佛气,绝对是脚气。 乌金国的佛教,简直臭不可闻。 只听说今生行善积德,来世会有福报,从未听说将孙子丢去当和尚,一家人就能抱上佛大腿。这位老祖父肯定干多了缺德事,拿孙子顶缸。 她皱着眉头道:“我虽对佛家并不了解,却也知道各人算各人的,谁干的坏事算在谁的头上,阎王殿里自然有分晓。死后是剥皮抽筋,还是下油锅,全看你今生干了些什么。”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心想你这小姑娘怎么对我乌金国的国教一点都不了解。 一名兽皮僧道:“姑娘所说的这个理,我们也懂,只是大多数人却觉得,只要虔诚地信奉轮转法王,洗去今生罪孽,来世必定成为人上之人。” 这人一开口,旁边的人也立刻顺着卫小歌的话头,七嘴八舌地插嘴。 “我们都是这般自小被强行送进寺庙,从不曾抢过孩童。” “的确是这么回事,如今蓄发不做僧人,不愿意跟着作孽。” 有人义愤填膺,“......三岁不到的孩子就拉去献祭,当替罪羊,给那些达官贵人洗脱罪孽。凭什么啊,就凭他们有权有势!” 众人都附和,“就是,凭什么啊,不就是投了个好胎,这辈子有钱。” 仇富的心理,果然是古今相同。 卫小歌本来就没打算对这些人做什么,只是想听听乌金国的“佛门”到底是个玩意。 这下总算闹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攻心策略。 谁没干过点偷鸡摸狗的事,信了这带着脚气味的佛,就不用担心死后遭受报应。如果干的缺德事多了,将儿孙丢进庙里当僧人,就相当于开后门,来世不会倒霉。 倘若是那种坏得没治的人,还有一招更加离奇的办法,就是以三岁以下的幼儿献祭。 总而言之,乌金国的无月国师,这位号称轮转法王,自诩为佛,为一干恶棍们解决后顾之忧,从此不怕鬼敲门。 至于献祭的幼儿们,却让无月妖僧弄成了九幽鬼婴。 这位国师也不怕来世变坨屎。 卫小歌决定放过这些人。 她一贯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于这些人会不会她的下落透露给佛光寺,那就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既然你们非主谋,放你们一条生路,如果谁敢去告密,哼哼......我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熊我先带走了,是我一个手下猎的。嗯,我分你们两条熊腿,不过熊掌却不能给。” 熊掌据说很有营养,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营养,但是却也不能便宜了这帮人。 一行人惊喜交加,本来以为说不定连命都没了,哪里晓得还能分两条腿。 这些日子,真是苦得要命,他们的右手废了,钱袋都交出去了,刀也被缴了,躲在山里,用左手拿棍子打山鸡。饱一顿饥一顿的,十分潦倒。 卫小歌很痛快地将两条肉多的后腿剁下来,直接砍掉熊掌。 “哦,对了,你们还有两个同伙被熊挠伤了,派两个人跟着我,将他们抬回去。” 有人道:“啊,两个人恐怕没办法,我们右手使不上力,去四个人行么?” 说起右手残废,其他几人均抬起像右手看了看,都是一脸沮丧。断了手筋,看着好似蔫了的大白菜梆子,活生生就这么垂着。 卫小歌怔了怔。 她一口气整出这么多个独臂杨过来,这会儿亲眼看着,倒是有些犯怵,总觉得自己干了件非常惨无人道的事。 郭芙可不好当,鸭梨好大。 她琢磨着,手里有一瓶雪莲精,万人屠半条胳膊都损了,也能治好。稍微撒上那么一丢丢,区区手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呃......这些人似乎有份参与追杀,如此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卫小歌又想了想,老大带着马仔来劈人,这帐只能算老大身上了,索普的头都掉了。至于这些马仔,最小的那兽皮少年僧,才十五六岁,不就是个误入歧途的混混嘛。 这些人被亲人出卖丢去寺庙里,哪里懂得什么善恶之分。如今都还俗不当僧人了,也算是改邪归正。 不过,最主要的是,她被这些今生来世的说法,搅和得脑子都晕乎乎的,莫名其妙的有些担心。 杀了他们不少人,万一有些人不该死,她百年之后,到阎王殿里不好分说,别真给整得下油锅。 ========= 今天自动发布点错了,将晚上的那一章,早上发了。汗一个......已经修改了章节内容,如果发现章节内容重复,刷新一下。 第六十四章 兽皮党 该死或者不该死,这个问题非常难回答。说该死也不行,不该死也不行。四个兽皮僧人哭丧着脸,偷偷看了看彼此一眼。 一时间四周一片寂静。 良久之后,一名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僧人,忽然开口说道:“我是九岁那年,被强行送进佛光寺的,没害过一个小孩子。姑娘如果要杀了我,我却不服气。” 听到这话,知微顿时呆了。 “小兄弟”是个姑娘家? 他看了看卫小歌,这才发现,她仿佛与寻常的少年真的不大一样,至于不一样在哪里,完全说不清。 真要说,就是体型偏瘦。 男子和女子到底什么区别?嗯,这个......知微偷偷朝着卫小歌的胸前瞟了一眼,然后立刻扭过头,不敢再看。 面上泛起可疑的红色。 知微又是不解又是憋屈,只是她为何穿着一身男子的短褐夹袄。被个小姑娘给逼得差点走投无路,真是平生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他不由得想起天昊宫也有些粗鲁的武修道姑们,武修者,不论男女,大抵都是如此,拳头硬就成天以武力压人。 武修就是一帮粗人! 卫小歌压根没注意到知微的脸色一变再变,打量了下说话的小和尚,见他一脸倔犟,满腹怨气的模样。 她冷冷说道:“你们二十多个人一起追杀我,难道我还杀不得?” 这话一出口,几人顿时哑口无言。 少年兽皮僧颓然地垂着头,半晌才缓缓抬头,渴求道:“我们六人都不做和尚了,如今躲到山里,还请姑娘手下留情,放我们一马。” 卫小歌当时都没杀剩下的僧人,这会儿更不会出手。 俗话说,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 “话说回来,你这小和尚,好好的,你祖父为什么会被强行送你进寺庙?” 少年僧人带着点怨气道:“祖父说送我去寺里,家里能沾了佛气,来世必有福报。他不过想是想来世投个好胎,偏将我送去火抗。” 卫小歌愣了许久。 这沾的哪里是什么佛气,绝对是脚气。 乌金国的佛教,简直臭不可闻。 只听说今生行善积德,来世会有福报,从未听说将孙子丢去当和尚,一家人就能抱上佛大腿。这位老祖父肯定干多了缺德事,拿孙子顶缸。 她皱着眉头道:“我虽对佛家并不了解,却也知道各人算各人的,谁干的坏事算在谁的头上,阎王殿里自然有分晓。死后是剥皮抽筋,还是下油锅,全看你今生干了些什么。”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心想你这小姑娘怎么对我乌金国的国教一点都不了解。 一名兽皮僧道:“姑娘所说的这个理,我们也懂,只是大多数人却觉得,只要虔诚地信奉轮转法王,洗去今生罪孽,来世必定成为人上之人。” 这人一开口,旁边的人也立刻顺着卫小歌的话头,七嘴八舌地插嘴。 “我们都是这般自小被强行送进寺庙,从不曾抢过孩童。” “的确是这么回事,如今蓄发不做僧人,不愿意跟着作孽。” 有人义愤填膺,“......三岁不到的孩子就拉去献祭,当替罪羊,给那些达官贵人洗脱罪孽。凭什么啊,就凭他们有权有势!” 众人都附和,“就是,凭什么啊,不就是投了个好胎,这辈子有钱。” 仇富的心理,果然是古今相同。 卫小歌本来就没打算对这些人做什么,只是想听听乌金国的“佛门”到底是个玩意。 这下总算闹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攻心策略。 谁没干过点偷鸡摸狗的事,信了这带着脚气味的佛,就不用担心死后遭受报应。如果干的缺德事多了,将儿孙丢进庙里当僧人,就相当于开后门,来世不会倒霉。 倘若是那种坏得没治的人,还有一招更加离奇的办法,就是以三岁以下的幼儿献祭。 总而言之,乌金国的无月国师,这位号称轮转法王,自诩为佛,为一干恶棍们解决后顾之忧,从此不怕鬼敲门。 至于献祭的幼儿们,却让无月妖僧弄成了九幽鬼婴。 这位国师也不怕来世变坨屎。 卫小歌决定放过这些人。 她一贯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于这些人会不会她的下落透露给佛光寺,那就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既然你们非主谋,放你们一条生路,如果谁敢去告密,哼哼......我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熊我先带走了,是我一个手下猎的。嗯,我分你们两条熊腿,不过熊掌却不能给。” 熊掌据说很有营养,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营养,但是却也不能便宜了这帮人。 一行人惊喜交加,本来以为说不定连命都没了,哪里晓得还能分两条腿。 这些日子,真是苦得要命,他们的右手废了,钱袋都交出去了,刀也被缴了,躲在山里,用左手拿棍子打山鸡。饱一顿饥一顿的,十分潦倒。 卫小歌很痛快地将两条肉多的后腿剁下来,直接砍掉熊掌。 “哦,对了,你们还有两个同伙被熊挠伤了,派两个人跟着我,将他们抬回去。” 有人道:“啊,两个人恐怕没办法,我们右手使不上力,去四个人行么?” 说起右手残废,其他几人均抬起像右手看了看,都是一脸沮丧。断了手筋,看着好似蔫了的大白菜梆子,活生生就这么垂着。 卫小歌怔了怔。 她一口气整出这么多个独臂杨过来,这会儿亲眼看着,倒是有些犯怵,总觉得自己干了件非常惨无人道的事。 郭芙可不好当,鸭梨好大。 她琢磨着,手里有一瓶雪莲精,万人屠半条胳膊都损了,也能治好。稍微撒上那么一丢丢,区区手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呃......这些人似乎有份参与追杀,如此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卫小歌又想了想,老大带着马仔来劈人,这帐只能算老大身上了,索普的头都掉了。至于这些马仔,最小的那兽皮少年僧,才十五六岁,不就是个误入歧途的混混嘛。 这些人被亲人出卖丢去寺庙里,哪里懂得什么善恶之分。如今都还俗不当僧人了,也算是改邪归正。 不过,最主要的是,她被这些今生来世的说法,搅和得脑子都晕乎乎的,莫名其妙的有些担心。 杀了他们不少人,万一有些人不该死,她百年之后,到阎王殿里不好分说,别真给整得下油锅。 第六十六章 竟然是奴籍 带着一行人,还有一头因为冬眠略显消瘦的大黑熊回到家中。 “小薛,打盆热水来。”卫小歌卷起袖子说道。 冬天天冷,火塘全天候不熄,闲着也是闲着,火边架着口极大的锅,水保持在将滚未滚的阶段。 薛绍奚向来不会多问,机灵得很,凭当时情况办事。 他还以为是跟拔猪毛似的,得先烫黑熊肉,马上找了个最大的盆,将一大锅水全倒进去了。 卫小歌愣了,水似乎太多了点吧,足够泡个热水澡了。她顿时想起给万人屠打水的那名蒙面女子,手脚麻利得很,要水就给直接挑了两大桶来。 结果只是为了给穆乘风研磨。 杀鸡用牛刀。 她笑了笑,取来一个小盆子,舀了些水进去,撒了不少盐。 水是用来洗伤口的。 长贵蹲在一边瞧着,见几个兽皮汉子身上沾了不少血,心想这些人难道都受伤了,要拿盐水洗。那滋味可不好受。 卫小歌“嗖”地抽出黑黝黝的匕首,几名僧人齐齐抖了一下,还包括两个还躺在地上的僧人。 这柄凶器,远距离欣赏过了,此刻再看见,仍旧忍不住心惊肉跳,仿佛下一刻就划到脖子上似的。 “别紧张,将你们的伤口划开,才能治疗。”卫小歌笑了笑说道。 之前在路上她已经问过知微了,伤了筋脉,药得洒在皮肉里面,必须得将愈合的伤再割开。 “谁先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那名最小的挺身而出。 “卫姑娘,我来!” 卫小歌赞许地点了点头,“小段不错,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少年僧人得了夸奖,嘿嘿笑了笑。他名字叫做段添财,如今不做和尚了,已经恢复原先的姓名。 摸到筋脉之所在,卫小歌轻轻划开,然后浇上盐水洗了洗。伤口撒盐,滋味非同小可,段添财“啊”地一声惨叫。 闻声长贵差点笑出声来,忙捂着嘴,将幸灾乐祸的嘴脸及时的盖住。他赶紧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盯着段添财,顿时放下心来。 在损伤的筋脉上洒了一点点雪莲精,等药力稍微渗透了,卫小歌便快手缝合。 另外一名僧人与段添财是同乡,从同一个村里出去的,也姓段,名字叫段宜兴,是个不知道隔了几代的堂叔,其实也没大几岁。他见远房侄子满头大汗,忙问道:“要不要紧,很疼吗?” 段添财咧嘴笑着摇摇头,撒盐水的时候的确痛得要死,这会儿却觉得清清凉凉的。 手筋是两个月前断的,没那么快好,不过已经与往常不同,仿佛有点感觉了。 六名兽皮僧满脸喜色。 那两个被长贵祸水东引,伤了头和肚子的两人,竟然对着长贵一个劲的感谢,带着因祸得福的口吻。 长贵却没什么好脸色给人。 这么贵重的疗伤药,除了自家人能用,别人用了都是浪费,更何况这几人还是抢长富的帮凶。 他心想,姐姐这心肠太软,要是自己,干脆一人一剑结果了。 “姐,药给我瞧瞧可好,我就闻一下,味道很好啊!”长贵伸长了脖子说道。 卫小歌满手的血,握着个瓶子实在不方便洗手。 “你拿好了,千万别撒了。” 说罢便递了过去。 泼掉那盆盐水,她又从地上那个大木盆中舀了些热水,旁边薛绍奚忙递来皂角。 长贵轻轻嗅了下雪莲精,顿时觉得心旷神怡。 可惜这东西姐姐是万万不可能给他保管的,不过他早有准备,怀里揣着个小木盒子,只要稍微抖一点进去,姐姐未必会发现。 他背过身子,正要做手脚,不料肩膀一沉,却是被人拍了一下。 抬头一看是道士知微。 “木盒,不能装雪莲精。”知微说道。 闻言卫小歌大喝道:“长贵,你做什么?” 长贵手忙脚乱将玉瓶盖住,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子,“没......没什么。” 卫小歌冷冷地看着他。 不用说,这小子打算偷东西。 差点坏了大事,雪莲精不能沾水,不能沾木头,只能放在瓷器或者是玉器中。 倘若真叫他倒进什么木头制品,可就全糟蹋了。 她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每每总要偷鸡摸狗。给你十两银子,你肯定要昧下一两,让你去买个烧饼,必定抠掉十几粒芝麻。你说你这般行事,如何会让人看得起,真是狗肉上不了正席。” 平常卫小歌会给长贵留点面子,并不会当着人骂得不给面子,这次却真是忍无可忍。 长贵很不服气,气鼓鼓地说道:“我哪有从烧饼上抠芝麻,再说银子不都在我手里,用得着昧个一两二两的。姐你拿药救那些害我们的人,真是浪费,我这不是怕你瞎用,以后出了事就没药。” 竟然还有理了,卫小歌晒笑一声。 “银子全是我的,却都你拿了。叫你买十斤盐,你给我买八斤。吩咐你买几个水囊,你买两个。要你给薛哥哥十两银子买东西,你给六两......” 长贵立刻叫起来,“我还不是怕他拿多了银子,偷偷藏起来。” 卫小歌哼了一声,“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他就算一时没花光,也会说一声。我都和他说了不用记账,他一笔一笔都记着,就是怕你赖他偷钱。” 旁边薛绍奚听着,心头有些热乎乎的,卫姑娘果然很信任自己。 长贵一时语塞,半天才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卫小歌冷冷说道:“你也懂这个词,我却不晓得你的面和心是什么做的。” 长贵顿时眼泪长流,“姐,你就没当我是弟弟,太偏心眼了,一心向着外人。我为了打猎,胳膊都折了,薛绍奚他一点伤都没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偷懒搞鬼。” 卫小歌呵呵了两声。 亏得对长贵的性格十分了解,也晓得薛绍奚的为人,换了个人,保不定真骗过去了。 “你怎么不说薛绍奚拉着你,让你别去惹那只黑熊,你怎么不说你命悬一刻,他救你一命。什么都往坏处想,所以我才问你,你这颗心是什么做的。” 长贵张大了嘴,扭头望着薛绍奚,满脸愤慨,“你......你竟然背后告状!” 卫小歌简直都快被长贵给弄疯了。 妈淡的,人家救他,反而还当了坏人。 全天下就他有理。 “长贵,雪莲精先给我,等下我再和你分说。这事咱们非得说清楚不可,你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长贵心中怒火燃烧,明明姐姐是自己的,却总是一心向着别人,对长富比自己好也算了,如今连薛绍奚都比不过。 他将雪莲精握得牢牢的,一副谁来抢,就要和谁拼命的模样。 随即举起袖子,狠狠地抹了抹眼泪,大声说道:“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我才是卫家的家主,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 这话一出口,四周一片寂静,众人全部呆若木鸡,心中震惊到极点。 卫姑娘竟然是奴籍! 看不到第64章的,到这里来。 为什么章节修改过了,还是有同学看不到,对不起大家了,只能让大家来这里看啦。 ========================== 第六十四章兽皮党 情况急转而下。 长贵虽然修炼了些日子,一来年龄小,二来可能打通的未必是脚上的经脉,速度不见得快。眼看就快给熊追上了,他灵活得很,闪到两个披着兽皮的汉子后面,拿人家当挡箭牌。 其中一名兽皮党脚都吓软了,一个趔趄,“扑通”摔倒,头磕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立刻晕了过去。 另外一人也没能好到哪里。手里连柄刀都没有,只有一根木棍,打在熊身上,连挠痒都算不上。也不知怎么的,叫大黑熊的爪子扫了下肚子,立刻血洒了一地。 慌乱之中,长贵也未能幸免于难,肩膀被大黑熊的手给拍了一记。 薛绍奚趁着大黑熊攻击另外几人,左支右闪,手里的“赤冶”终于逮到机会,狠命劈过去,将熊脖子给剁了半边。 说起当时的情况,这会儿薛绍奚还心有余悸,喘了几口粗气。 真是命悬一刻啊,那一刀没砍准就死定了。 卫小歌心中感叹不已。 也亏得临时将锋利的赤冶借给薛绍奚,换了别的刀,想要一刀砍死一头皮糙肉厚的黑熊,绝对是做梦,怎么也得三五刀。 小薛还挺讲义气,换了是她在同样的位置,将作死又坑队友坑路人的长贵,直接推到熊掌下,管他死活呢! “干得不错......这么说,我们收获了一头大黑熊。” 薛绍奚略带羞涩的说道:“扛不动。” “今天就吃熊掌顿山芋,我们还剩下不少挖来的野山芋对不对?” “呃......还剩七八十斤。” 天还没那么冷的时候,挖了许多野山芋,连长富他们三个小的都帮忙挖。这东西能存很久,尤其是放在地窖里,来年的秋天都未必会坏。 卫小歌问完熊的事,便从木屋里走出来。 知微蹲在驴棚里,与白泽亲切的交谈。不过远远看过去,基本就是多嘴的白泽嘴皮子上下动,唠叨个没完,锯嘴葫芦知微默默在听。 长贵笑意盎然,饶有兴致地盘膝坐在旁边,不断插嘴。他脖子上挂着个布兜,将受伤的那条手臂兜着,似乎真不疼了。 她不再担心长贵的伤势,转头去看另外两个披着兽皮的汉子,见那两人仍旧躺在火塘旁边,一动也不动。 别真死了。 她快步走过去,伸手探了探脉搏。 装晕? 卫小歌不由得怔在当场。 这两人已经醒了,却紧闭双眼。按说被长贵坑了一把,差点死了,既然苏醒,怎么都应该破口大骂。 “两位大哥,眼下你们不方便挪动,如果有家人需要通知,我立刻遣人前往。要是方便的话,还请说一声。” 两个兽皮汉子的眼皮似乎抖了两下,却仍旧没睁开。 这倒是稀奇了,卫小歌十分困惑。哎,随便他们吧,或许是山里的猎户,被吓到了,等他们愿意开口的时候再说。 那头死熊必须得弄回来,熊皮铺在木屋里多保暖,还有那一身的肉,绝对可以吃很久了。这山里既然有这两个穿兽皮的人出没,难保不会有别人去捡漏。 想了想,她便走到知微的跟前,“道长,我这会儿要去收取猎物,你随我一道,方便我随身保护你。” 知微忙摆手,表示不肯去,他顺手指着白泽说:“贫道有事问它。” “白泽,你也一起来,走吧!” 卫小歌压根没打算询问对方的意见,而是已经决定带着知微上路,收了他的药,就得随身保护。既然他说要与白泽聊天,那么直接将白泽一并带上。 知微无奈点头,保护云云,感觉好似搬石头砸了脚似的。 熊是薛绍奚杀的,位置不会弄错。到了地头,却只见地上老大一滩血,滑溜溜的,已经冻上了,熊却消失了。 “知微,咱们追过去。”卫小歌手指前方,大声说道。熊是被人拖着走的,地上的痕迹十分明显。 大冬天的,弄点吃的不容易。 打马没走多远,就瞧见四个汉子,全都裹着兽皮,造型和受伤的两人一模一样,显然都是野兽派的。 他们一人一只手,分别拽着大黑熊的四肢。 听到身后面的马蹄声,一行人回过头。然而一见到马上坐着的卫小歌,仿佛都如见了鬼似的,满脸惊恐,放开熊掌就狂奔。 卫小歌挠头纳闷。 这几人瞧着也算是五大三粗了,至于这么胆小吗,火塘旁边躺着的两人,醒了都不敢睁眼。 山里人都怕生? 这四人狼狈地奔跑的姿态,却并非是普通人,有两分修为。最奇怪的是他们的右手,跟秋天树叶似的前后打飘,瞧着十分别扭。 她忽然意识到这些人的真正来路。 “都给我站住,谁动谁死!” 四个兽皮汉子齐齐停住脚步,纹丝不动。 其中一人矮瘦汉子扑通跪倒在地,“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们吧!” “你们不回佛光寺,竟然躲进山中?不过这熊却是我的手下猎的,给我留下。” 催动从钟大有那里弄来的枣红马,卫小歌缓缓来到四个兽皮汉子的跟前。 这几人都有一些修为在身,可是全部都以左手拖熊,因为右手残废,跑起来手掌晃来晃去的。再联想到给摔破头的那人缝针,揭开兽皮头巾,头发只有一寸长。 她还猜不出来就傻了。 这几人都是曾围攻她的僧人们。 难怪先前装晕,怕被自己发现了。 这群僧人是个什么模样,她或许记得几个样貌奇特的,但是他们这会儿一脸污迹,全部以脏兮兮的兽皮裹头,哪里会认得。 四人满面惊恐地跪着,哑口无言,心想运气怎么这么差,都躲进山里了,竟然还能碰见老对头。 可见天下没白捡的熊。 卫小歌悠悠说道:“给我说说,你们为什么要抢夺孩童?” 最先跪倒的那名僧人,哆哆嗦嗦地回答:“是无月国师要的,与我们无关。” “问你话,你就老老实实回答,我问的是,你们为什么要抢?” 她早就猜到是无月妖僧的命令,就想知道那妖僧扯了个什么理由。佛家不是讲究慈悲为怀么,竟然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真是匪夷所思之极。 “以孩童献祭......” “为何需要献祭?” 那人继续道:“国师乃是轮转法王转世,有不世法力,能决定来世福报。若有恶果业报,来世便......便会落入畜生道,要消除业报则需要孩童的纯净之身。” 卫小歌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简直就没听过这么扯的,干了坏事,怕来世遭报应,就拿孩童来献祭,求个安心。 哪里是佛,根本就是魔。 她气得肺都疼了,“那你说你们该死不该死? 第六十七章 心旌摇曳 卫姑娘并非是长贵的亲姐姐,只是卖身的奴籍仆人,信息量也太大了。 千红头一个崩溃了。 她本是在木屋中,听到外面的吵架声,便一直竖着耳朵听,此刻茫然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简直都快哭了。 给奴籍的人当家仆,岂不是下等到极点了,来世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自己的两个女儿,原本打算将四丫给卫小歌当丫鬟,这下想都不要想。 真是太命苦了,这辈子已经完了,差点连下辈子都折进去了。 薛绍奚自然也是一脸呆滞。 难怪卫姑娘不收投靠书,根本是没办法收。 她这一身的本事却是哪里学来的? 想到卫小歌一贯的豪爽作风,哪里像什么万事都畏畏缩缩的卖身奴仆,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知微垂着眼皮,心中略微不安。似乎所有的争论,都是由他一句话引起的,早知道让那个弟弟偷一点药就罢了。 六个穿着兽皮,还俗了的和尚很是忐忑,这该如何是好,听到人家的隐秘,会不会被杀了灭口。 卫小歌静静打量下众生百态,仰天大笑,满脸讥讽。 “卖身契,区区一张纸,能让你骑在我头上?卫长贵,你真的太天真了。倘若我愿意,不管是塞些钱,还是拿把刀子危险,你说衙门的人会不会改了。 便是不改又如何,若不是要照顾你与长富,天大地大,我哪里去不得。长贵,天冷你是脑子发烧了不成,你给我好好地跪到明天早上,不然我便将你赶走,随你自生自灭。” 长贵看着卫小歌那带着一丝寒意,却不以为然的讥讽笑脸,忽然觉得心中茫然之极。 明明娘说过了,只要拿捏着卖身契,便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走。奴籍的人,都是下等人,只能听家主的话。 可是,姐姐却说,天大地大,她哪里都可以去。 姐姐,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怎么办? 长贵颓然蹲下身子,一脸沮丧,连哭都忘记了。 “我......我,姐姐,你不要走,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雪莲精给你收着,我以后再也不偷了。” 卫小歌深深叹了一口气,打骂都不管用,只要威胁赶他走,长贵马上就服软。 这种戏码,估计会延续很久很久。 怎么都说不通,真是累死人,这娃的性格咋地就这么别扭呢? 她蹲下身,伸手去接长贵递过来来的药瓶。 不料手刚碰到瓶子,整个人却朝后仰倒,仿佛脚被人拖着往后扯似的。 瓶子朝着地上那一小盆她刚洗过手的木盆中落去。 眼看药瓶即将落入水盆中,卫小歌心中大惊。 她一只手撑着地,稳住身形,另外一只手快速地伸过去。按照她那已经打通了手臂经脉的速度,绝对可以接住小玉瓶。 然而,脚下又是一滑,仿佛有谁在背后搞鬼,拉后腿似的。 她再次失手了。 瓶子丝毫没有顾及她的感受,“噗通”掉进木盆中,里面还有没泼掉的水。 “遭了!” 卫小歌急忙将手伸进木盆,捞起玉瓶。 她握着玉瓶,心扑通跳了两下,这么贵重的东西,忙低头查看。 “天啊,进水了!”卫小歌狂叫一声。 长贵先前慌手慌脚的,盖子竟然没盖好,已经进了水。 知微那个近乎哑巴的人,早早特地憋出了几句话,这玩意不能沾水,木头,动物或者人的身体,不然很快失效。 价值万金的药粉,泡汤了。 卫小歌肉痛得简直无法言喻。 她傻傻地愣在当场。 知微却一把扯住她的袖子,“过来,你跳入水中。” 他指着薛绍奚早先打的那一大盆热水。 这木盆极大,平时都是用来清洗大型猎物的,放半只野猪都行。 来不及多想,卫小歌提脚跨入大木盆中,连鞋子都没脱。 “脱外衣,鞋子,快!药倒水中,全身泡入!”知微发挥了他最大的语言能力,三字经,四字经往外不停的蹦。 温热的水灌进了靴子,卫小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少许。知微这么急着要她泡进大木盆中,恐怕是为了废旧利用,即使这药废了,估摸着泡一泡,能沾点好处。 想到这里,她立刻将脚上的靴子脱了,顺手除去厚布袜子。 众人都盯着她光着的脚板,卫小歌顿时反应过来,“都给我背过身子,走得远远的,谁也不许看。” 这是当众洗澡啊,真是要老命啊! 大家只瞧见一双小脚,一脸骇然,立刻全部转过身子,急急忙忙往木屋相反的方向走去。就连肠子受伤的那位,也捂着肚子走得十分快,生怕被这位女大王给砍了。 看到女子的脚,这个......非常的不妥,即使是女大王自己脱的袜子。 百忙之中,卫小歌还记得白泽,“白泽,你也不例外,给我转过身子。” 她飞速脱掉夹袄短褐,剩下一层单衣和单裤子。全脱光是不可能的,就算这一堆男子都背着身子,那也不成。 提手“哗啦”将整瓶雪莲精全倒了进木盆中。 说是整瓶,原本就只有半瓶,又用了一些,只剩下三成了。就这样,也能治好多条断胳膊断腿。 肉痛啊! 知微背着身子站得远远地,又道:“快一些,全身都要洗。” 卫小歌将脑袋猛地沉进水中,包括头发在内,然后蜷缩着身子在木盆里不停地翻滚,将自己当了一条软泥鳅。 一股莲花的香味在冷冷的空气中萦绕,哗哗的水声不断传来。众人都晓得背后有个姑娘家在水中沐浴,场景如此香艳,顿时心旌摇曳。然而却无人偷偷回头,脑袋都不敢晃一下。 没过多久,知微又遥遥喊道:“药性没了。” 浑身湿嗒嗒的,卫小歌光着脚,直接奔入她的木屋。 天也太冷了,冻得她只打哆嗦,小半瓶雪莲精泡澡,根本没觉得有什么帮助,就觉得身上有些清凉的刺痛感。 吃一小片人参,能暖和大半天呢! 这事还得问知微,雪莲精到底能带来什么好处。 可惜长富和豆儿她们在一起,没能沾点光。 卫小歌飞快地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次却是老老实实穿上女装。 牛皮靴子也进了水,不过千红送了好几双绣花鞋,还有一双昨天晚上才拿到,厚底夹层的,正好冬天穿。 先前的那一身男装,已经穿了四五天了,也该换了。 拿干净的布巾使劲地擦了擦湿头发,她便出了门。 一群人仍旧站得远远的,背对着三间木屋。 卫小歌轻轻咳嗽了两声,不说她尴尬得无以伦比,旁人必定也是一样。 她忙道:“我泡完了,大家随意。对了,知微道长,泡了雪莲精的水,可有什么讲究,能增加骨肉强度,还是增加真气?” 众人这才转过身来。 “啊!”长贵大叫一声,跳得老高。他一脸惊异,仿佛见了鬼似的。 薛绍奚也是差不多,惊讶无比,只是没叫出声来,嘴巴张得老大。 几个还俗的兽皮和尚,匆匆看了一眼,眼睛立刻瞪圆了,却马上低下头不敢再看。 最镇定的当然是知微,因为他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 64章自动发布出错,修改了章节后,有的同学说看不到。第64章贴到“作品相关”了,大家可以去翻阅。 第六十八章 白莲似的绿茶 卫小歌见众人如此反应,彻底不明所以,脸上长了疮,难道被知微给坑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耶,什么鬼!” 脸滑溜溜的,比摸到嫩豆腐还嫩豆腐。 再看看自己的手,原本手心都是长期干活的老茧,竟然无影无踪,原本稍微显得有些粗糙干黄的肌肤,此刻却细腻白嫩。 绝对掐得出水来。 卫小歌顿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不怎么说话的知微,竟然脱口赞道:“好一朵白莲花!” 骂人呢! 谁是白莲花! 卫小歌那种不好的感觉更加严重了。 正在此时,薛绍奚喃喃冒出一句,“不,是春天里的绿茶!” 绿茶......卫小歌简直快气疯了。 还骂人呢! 好死不死的,竟然穿着一件青葱色的绿袄裙。当一根大葱也比绿茶好啊,薛绍奚,你这什么用词! 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知微道长,请问,泡了雪莲精,到底什么效果?” 大约是在思考着措辞,半晌后知微说道:“有伤治伤,无伤修复肌肤。” 卫小歌听懂了,她做了个全身的皮肤美白。 而且是非常昂贵的那种。 估计效果比打什么玻尿酸强多了,由一个土里土气的村姑变成了“白莲花”和“绿茶”。 这两个形容词,在座的这些人不晓得,然而卫小歌却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词。自从中了索普的邪法之后,她记得的东西比从前多了很多。 如此神效又昂贵无比的疗伤药,全糟蹋了。本来满心期待能改造一下身体的内在,结果却改造了外在,卫小歌心中简直如打翻了酱料摊子,什么味都有。 见卫小歌的脸色臭得很,薛绍奚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他实在是冒犯了,哪里能随便称赞姑娘好看,这不成了调戏吗。 实在是肌肤雪白,细致到极点,仿若婴儿。衬着一身绿衫,可不就象那三月树梢上的第一片嫩茶叶。 他小声说道:“卫姑娘,我不是有意的,以后会注意言辞。” 卫小歌满心无奈,摆了摆手,“罢了,不怪你。” 她甚至不能怪知微,全怪她自己没接住药瓶。可是,为什么两次去接雪莲精,脚都滑了? 知微肯定是一番好心,反正这药已经彻底完蛋了,与其浪费,还不如让她美个容。千红不在场,就她一名女子。 按照常理来讲,姑娘家嘛,美一点总没坏处。 可是她宁可顶着原先略带风霜的黄脸,习武修炼之人,当然越低调越好。其实,最担心的还是丁土那一系列的任务,稍微丑一点,做起任务来反而方便。 长得跟一朵绿茶似的白莲花,去青楼卖诗词,想想都觉得糟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毛遂自荐。 这日子没办法过了。 身后跟着三个小娃娃,千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木屋,以极其羡慕的眼神,看了卫小歌好几眼。又不敢使劲盯着,偷偷看一下,又赶紧别开头。 她试探地问道:“卫姑娘,这洗澡水还能用吗?” 卫小歌心道,难道你还打算洗回锅澡不成?看知微那个着急劲,一口气憋出那么多话来,雪莲精的美容效果早没了。 她暗叹,你干嘛不早出来,这水让你洗了,岂不皆大欢喜。 她怏怏说道:“你问问知微道长吧,我也不晓得。” 千红用充满渴望的眼神看着知微。 知微冲着千红摇摇头,见千红一脸失望,他又带着点哄骗人的口气道:“或许有用。” 于是,卫小歌眼睁睁看着千红拉着两个小女娃,走到大木盆边,取了布巾给两孩子洗脸。 她都没眼睛看了,满脸尴尬,就好象占了人家小丫头的美容的名额似的,十分不人道。 略带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卫小歌淡淡说道:“千红,你先忙吧,今晚吃熊掌炖山芋吧。嗯,长贵你跟我来。” 长贵百感交集,一边惊叹姐姐怎么变白了,觉得新奇得很。一边又满心愁苦,几罪并罚,姐姐非揍死他不可。 他拖拖拉拉地挪过去,小声说道:“姐,你带我去哪里?那几个和尚还在,他们会不会对长富不利。” 段添财他们几个,别说不可能抢小孩,就算抢,他们能跑到哪里去。卫小歌一把拧住他的耳朵,“对长富最不利的就是你,往后你要是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我直接打断你的狗腿,用铁笼子关起来。” “哎哟,很痛啊姐!”长贵一声大叫。 卫小歌放开他的耳朵,“跟我来。” 长贵揉着被扯得红红的耳朵,垂着头,不再言语,心中却仍旧嘀咕着。明明那几个和尚就是仇人,一点都不设防,还治好了他们的手。 见长富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他忙一把牵着长富的手,“长富,跟我一块去玩。” 长富憨憨地咧嘴笑着,对着长贵说道:“哥哥,抱抱。” 长贵蹲下身子,正要将他抱起,卫小歌忙道:“哎,等等,长贵你胳膊断了,我来。” 她抱起长富,心想这些日子倒是有些冷落了这个小的。 长贵顿时放心了,有长富挡在前面,姐姐怎么也不会拳打脚踢,会吓到弟弟的。 三人走了百来米,卫小歌指着一个树桩道:“坐下。” 长贵带着死猪不怕开水烫心情,很老实地坐好。他似乎先前还不小心爆出姐姐是奴籍的事,外加雪莲精的事,两样加起来,肯定是一顿结结实实的好打。 姐姐刚才一下狠手,耳朵差点快拧掉了。 长贵满心忐忑,见姐姐忽然抬起巴掌,立刻捂住脸。可是半天没等到巴掌落到身上,从指缝中看出去,却见姐姐正在死命揉她自己的脸。 “姐姐,脸别搓坏了,刚做好的。”他有点担心。 姐姐的脸这会儿看着......嗯,应该叫做吹弹得破,揉重了说不定会掉皮。话说,姐姐却没有煽他耳光的习惯,一般都是一脚踹过来,刚才倒是忘记了。 卫小歌狠狠瞪了长贵一眼。 她揉脸不是烦恼变成白莲花的缘故,实在是不懂怎么教导长贵,因此愁得搓脸。就跟老农民似的,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却赶上大暴雨,庄稼的根泡烂了,能不发愁么。 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将小长富放在膝盖上,她思索了半天才道:“你觉得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是怎样的?” 长贵心想,我大年初一生的,十一岁还差那么一个来月,还是个小孩,哪里知道男子汉大丈夫该怎样。再说村里那些要做男子汉的人,都是傻瓜,总被人耍得团团转。 想了想,长贵便说道:“能保护亲近的人,就是男子汉大丈夫。” 卫小歌点头,就从这个命题来慢慢绕吧,总之要让长贵悠着点,这货比系统丁土难缠不知道多少倍。 ============== (没有意外的话,还是2,4,6双更,希望大家阅读愉快哦) 第六十九章 身世 (上) “谁算是你亲近的人,长富对不对?你是不是觉得将所有人都干掉,就能保护长富?” 长贵看了看卫小歌,心想姐姐也算大半个吧,他摇头,“姐姐也是亲近的人。当然不是杀掉所有人,只杀那些不好的人就能保护大家了。” 卫小歌又问道:“什么样的人算不好,薛家哥哥算不算?” 长贵犹豫了下,薛绍奚似乎对长富还挺好,可是对自己却太不地道了。“明明我和他一起去打猎,熊追着我跑,他也不拦着,事后还向姐姐你告状。” “熊是谁先招惹的?” “是我,可是也是为了大家能吃上肉。” “薛家哥哥有没有拦着你,不让你去惹大黑熊?” 长贵点头,“不过我觉得他不怀好意,如果存心要拦着我,就应该由他去砍熊,将我放到后面护着。” 卫小歌简直没脾气了。 她此刻算是明白了,长贵这是公主病,不,是王子病。世界该围绕着他转,他的命最值钱,别人的都是狗命。 “凭什么呢,他生来欠你的,你去惹熊,就合该他拿命顶上。” 长贵抬起头,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他是姐姐你收的家仆,我是家主,又是卫家的公子,我要做什么,他就得听我的。如果出了事,他就得冲上前挡住。” 卫小歌恨不得一脚踢过去,只是他现在有伤在身,这会儿却是揍不得。 “你是那门子的公子,真是病得不轻,今天要不是薛绍奚冒死杀了黑熊,你还有命回来。人家救你,反倒救错了。如果换了是我,谁惹的麻烦谁承担,管你去死呢!” 长贵惊异莫名。 姐姐竟然说,换了是她压根不搭理自己,让他去死,真是太气人了。 到底谁才是弟弟。 他心中忍不住伤心起来,从前的姐姐可不是这样,凡事以他为先。可是,从前的姐姐却宁可饿死...... 想到这里,长贵脑中某根弦被拨动了似的,难不成他就真的那么不讨人喜欢,旧姐姐和新姐姐,个个都不要他。 娘说了,只要笑得甜甜的,就不可能不讨人喜欢的啊? 长贵忍不住眼泪簌簌往下掉,这次是真哭,实在是太难过了。 又来这一招,没事就洒眼泪。卫小歌有点不耐烦,“你一个男孩子,总哭哭啼啼的做甚,长富都没你哭得多。一副受气包的鬼样子,搞得好像全天下人都对不住你似的。” 长贵心中更委屈了,眼泪止都止不住。 从前只要哭上了,向来都是无往不利,可是姐姐完全不吃这一套。他好不容易平定了下心神,只好找了个现成的借口,“姐,我胳膊疼。” 坐在卫小歌腿上的长富,马上满脸担心,“哥哥,痛痛吗?长富吹吹。” 幸亏还有长富和自己一条心,长贵抽抽搭搭地说道:“哥哥手痛,长富你给哥吹吹就好了。” 他说罢凑到跟前,将受伤的肩膀挨着长富,鼻端却全是姐姐身上的莲花香味,心想这味道还真是好闻。一直都这么香可不行,太招蜂引蝶了。 长富鼓起腮帮子,使劲地吹着。直到吹得他腮帮子都酸了,口水滴了老大一滩,这次才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很小心地问道:“哥哥,还疼吗?” 长贵脸上还挂着眼泪,此刻却破涕为笑,“不疼了,还是长富对哥哥好,姐姐一点都不疼哥哥呢!” 卫小歌见两个孩子如此友爱,轻轻拍了下长贵的后脑,忙道:“臭小子又耍花样,让我瞧瞧你的肩膀。” 长贵被拍了一记,却并没有不高兴,姐姐还是关心他的。 卫小歌见绑住的甲板并未错位,十分牢固。不过却还是不放心,小心地解开,稍微摸了摸,发现骨头并未错位,便又重新绑好。 给这么一打岔,那股教训人的气势也没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 “伤筋动骨一百天,胳膊千万不能用力。凡事长点记性,别总惹事,你们两人去打猎前,我说什么了,叫你们别去招惹大东西。” 长贵低着头,抹干净了眼泪,“我们一直找不到小猎物,后来发现了熊的脚印,本想着剑很锋利,可以去试试,没料到被石头挂了下,这才失手。” “以后别逞能,你要懂得些好歹才是。薛家哥哥舍命救你,你却口口声声埋怨他没早点舍命,亏得没有外人听见,不然会被人笑死。” 长贵很苦闷,“可是......可是,唉,姐姐你不懂,我的命是珍贵的,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大家公子啊。” 卫小歌万般不解,“你说清楚点,你一个农家孩子,哪里是什么大家公子?” 长贵犹豫了许久,左右看了看才小声说道:“将长富的耳朵捂上吧,别叫他听见。” 卫小歌越发好奇了,揉了揉长富的脑袋,顺手捂住他的耳朵。 长贵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不是娘的亲生儿子,她只是我亲生母亲的大丫鬟,我三四岁那年给抱出了府。” 卫小歌真是惊奇了。 感情卫家的姐弟三人,全部都没啥血缘关系。难怪长富长得虎头虎脑,长贵却是十分清秀,两人一点都不像。 长贵这娃向来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不将人当回事,肯定是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大家公子,身份非同小可。 “这是个什么道理,你原先的家中遭难了么?” 长贵支支吾吾道:“这个就不方便说了。” 骗小孩子还是很容易的,尤其是对长贵勉强还算了解,卫小歌假意作出一副不相信的嘴脸,“哼哼,你肯定是撒谎吧,给自己编排个离奇的身世,其实根本就是个乡下小子。” 长贵气愤不已,“才不是,我虽然有时候撒谎,这个绝对是真的。” 卫小歌赶紧添了一把油,“我一点都不信,你村里村气的,绝对就是个乡下小子!” 长贵没奈何,“我如果说了实话,你发誓不能将我赶走,这个秘密谁都不晓得,娘都不知道。” 就算想赶走也不行啊,两个孩子是绑定的包裹,即使长贵这个包裹里面装的全是糟粕,也只能自认倒霉。卫小歌很爽快地许下诺言,“我发誓,只要你不干坏事,带坏了长富,我保证不赶你走。” 她还是给自己留了点小余地,长贵最怕的就是被赶走,因此不能将话说得太干脆,免得这小子以后不受威胁。 长贵犹豫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心。 这事在他心里憋得够久了,没有人帮着承担一下,真怕哪天将他给压垮了。 “唉,姐姐,说起来,可真够气人的。据说是个算命的和尚,在我三四岁的时候,批了个古怪的命,说是什么‘孤星入命’,会连累满府的人。我记得这事,不过他们都以为我还小,不知道呢。” 第七十章 身世 (下) 卫小歌带着不解问道:“什么叫孤星入命?” 长贵一脸沉痛愁苦。 “我打听过了,就是天生命苦,身边的人都会死光,剩下我一个。说不定往后还不得好死,短命鬼一个。 姐你是不晓得,当初我那狠心的亲生父亲要掐死我呢,亏得我亲生的母亲将我交给她最信得过的大丫鬟,放了奴籍,带着出了府。 姐姐,你说我怎地会如此之惨?我们说好啦,你可不许赶我走,不然我立刻拿刀子抹脖子。” 卫小歌怔住。 连亲爹都要活生生掐死他。 迷信坑死人啊! 要是一出生,什么都注定了,那干嘛还活着,不如先准备好一副棺材,天天躺在里面拉倒。 话说,这命也太凄凉了,而且也好似应验了不少,不过多数却是长贵自找的。难怪他最担心的就是一个人过日子,必定是怕立刻就“孤星入命”了。不过,她却一点都不信这家伙会拿刀抹脖子。 看长贵那副要死不活,愁眉苦脸的模样,她顿时忍不住有些心酸。 沉思了片刻,她便说道:“和尚们的话作不得准,他们惯会骗人,纯粹危言耸听。想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说想骗些钱财。” 听姐姐替自己辩解,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孤星入命”的事,长贵心中稍微舒坦了少许。 他哼了一声,“和尚们最坏了!” 挡不住心中无限的好奇心,卫小歌又问,“给我说说家里的事吧,稻花村是你丫鬟娘从前的老家吗,长富的爹又是怎么回事,你这个大家公子从前是怎么过日子的?” 长贵口齿清晰得很,一五一十地说了说他的“公子”生涯。 他的丫鬟娘配了府里一个不善言辞,专管马料的小管事,也就是长富的爹。长富爹的老家在稻花村,两人一起放了籍,得了不少长贵亲生母亲的银子,回村里便成了稻花村的富户地主。 因此,名义上长贵是他们的儿子,实则却是主家。 卫家的银钱来源,基本上靠的是长贵。 除了最初的那笔钱,他亲生的母亲还遣人送过几次银子,不过却不知何故,最近三年却是再也没送。 家里最早过得十分阔绰,盖了大砖瓦房,雇了短工长工,还买了几个仆人。 原主卫小歌,就是打小买来专门服侍长贵的。 因不知什么来历,只有个小名叫做小歌。长贵与她亲厚,平日里都是以姐姐称呼,还摆出公子的款,“赐”了姓卫,叫做卫小歌。 后来,家里的银子叫长富的爹不知怎么给弄没了,说是到县里和人做生意,结果空手而归,连田地都赔出去不少。下人打发了,长工短工也雇不起,都遣了。 最终只留下了卫小歌这个姐姐,还是长贵死命拦着不肯卖。 丫鬟娘生了长富之后身子就不大好,兼且日子每况愈下,越发地病重,撑了两年便一命呜呼。长贵这藏银子的习惯,都是那丫鬟娘在病床上教的,免得都给长富爹给花光了。 亲生母亲三年没送私房银子来,长贵这公子哥的身份便有些尴尬了,日子久了,长富爹就不将他当回事。 本来长贵已经一肚子不满了,外带长富爹孤寡了一年,便想纳了原主姐姐当妾,长贵忍不住便使了点诡计算计他。 长富爹压根不懂得农事,自从散去了那些短工长工,将大伯一家给接来,帮着种剩下来十来亩地。这大伯又不晓得长贵的身份,动不动说他好吃懒做,又似乎对原主姐姐嘘寒问暖,可能意图不轨。 这才引发了一连串的家庭惨剧。 卫小歌哑然,竟然这么曲折离奇。 爹娘都是他的下人,这两人做惯了奴仆的,经济来源出自长贵,自然当他是个公子哥供着,必定是事事以他为先。 不得王子病才怪了。 “长贵,我问你,手握卖身契就能执掌人的生死,别人对你好就是傻瓜,别人稍微对你不好就该死,这些想法,是你娘平时教的对不对?” 长贵一脸惊异。 他还以为姐姐不懂他的想法呢,原来什么都门儿清。 “原来姐姐你都知道啊!” 卫小歌早就隐隐揣测过了,长贵那异于常人的偏执,应该与那位曾经当过丫鬟的娘有关。只是人家早就死了,再去挖坟说人的不是,跟鞭尸似的。 长贵很少提起那位爹,却是时不时提起娘,显然受她的影响很深。 她又东扯西拉地问了几句,长贵大概是打开了话匣子,虽然仍旧有些遮遮掩掩,不过总算东一句西一句的,倒是凑出个人物图形来。 那位丫鬟娘惯会做人,私底下的手段却是十分利索,是个笑如三月春风,心如四九寒冬的人物。家里买来的几个丫头,倒是有两个死在她手里。 对长贵却是极好,万事都宠着惯着,十二分的殷勤。 大概是觉得丈夫靠不住,亲儿子长富还小,生了病心思就更重了,一心培养长贵当她的接班人。于是将那些丫鬟生存法则,事无巨细都教导了。 大宅子里的丫鬟,总盯着眼前三尺地,无非惦记着如何在一个窝里抢食,能够排除异己,挣上了贴身大丫鬟的位置。如此言传身教,耳濡目染,长贵便学会了笑里藏刀的那套法门。 因此动不动装出一副天真纯良的笑脸,心中却是各种小算盘。 活脱脱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坏心眼丫鬟,十分小家子气。 话说回来,丫鬟娘并不晓得“孤星入命”的事,还以为长贵的命与府中的祖父相克。想必长贵也是天生敏感聪明,隐隐觉得一旦被人知晓,恐怕有性命之忧。 卫小歌听到这里,随口问道:“这些话你为何不敢和娘说。” 长贵抬起头,微微笑了笑,“其实我一直并不晓得孤星入命是个什么意思,咱们搬家到邑县之后才打听的。从前好几次想问娘,话到嘴边,却是咽下了,因为每次都想起我那亲生父亲想要掐死我的嘴脸。” “你倒敢同我说,不怕我学你亲生父亲,干掉你这个小混蛋。”卫小歌笑道。 长贵摇摇头,“娘这个人,呵呵,她的性情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姐姐你与她不同,每次有事,姐姐你都是挡在前面,要我带着长富逃命,所以,我才不怕你会害我呢!” 卫小歌笑了。 他倒是对自己信任得紧,连这等人命关天的事都敢直言相告。 孩子始终是孩子,没有谁一出生就是个坏蛋。俗话说,七岁八岁狗都嫌,长贵翻年才十一岁,只不过长年被灌输一些扭曲的观念,如此才变得不可收拾。 当然,还得加上那离奇的身世。 也不知哪里来的野和尚,咣当一句“孤星入命”砸过去,便让这孩子背井离乡。长这么大没半点安全感,挖空心思地想尽办法,保全他所在意的人。 只是用错了办法,以为只要干掉所有人,就能护住原主姐姐,还有弟弟长富。 ========== (编辑通知了,星期五上架,这两天咱加更,今天两更,明天三更,后天......后天五更。) 第七十一章 那一身的骚 熊孩子见过,可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熊孩子。 长富这小娃娃,娘在他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还来不及教些乱七八糟的,平时由大伯娘和姐姐照顾,反而十分敦厚。 卫小歌暗叹,幸亏那位丫鬟娘死得早,不然长富迟早是个小长贵。 琢磨了良久,她面带一丝神秘说道:“长贵,你若想打破‘孤星入命’的宿命,我有不少办法,你要不要听?” 长贵眼睛一亮,“真的?姐姐你赶紧说。” 这个切入点倒是不错,卫小歌心中好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 “第一个办法,叫做退一步海阔天空。很简单,就是不要随意伤人。你想想,如果你将人逼上绝路,成了生死仇敌,人家奈何不了你,却会找长富的晦气。” 长贵点点头,“嗯,我光想着先下手为强,可是万一事情败露叫人给逃了,回头要害长富,那可不行。” 卫小歌拍了拍长贵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呵呵一笑,“心胸开阔,得饶人处且饶人,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样才不会很多人跑来害长富。” 她说罢却又点小小的心虚,自己的心胸也不见得多开阔,动不动发火呢。 这点暂时不提,反正这会儿是来教导长贵的。随即她又有点犯愁,作为一个有些随心所欲的人,往后竟然还得小心翼翼的以身作则,还真是很痛苦。 长贵想了想,觉得姐姐说的似乎也在理,“嗯,我明白了,得看事情的大小。大事不放过,小事就算了。” 卫小歌笑道:“可不是这样,比如说有人偷了你几两银子,你砍了对方的手,是不是过份了点。平白无故,就结了个大仇。” 长贵若有所思。 姐姐和娘说的,竟然完全不同。 娘常说,如果有人对自己不利,先不要打草惊蛇,假意交好,然后等待时机,打蛇就要打死,让人家永不能翻身。 而姐姐却说,有人对自己不利,小事压根不管,大事也当个小事处理。 到底那样对呢? 长贵带着些疑惑说道:“如果有人砍我的手怎么办?” 卫小歌道:“无缘无故,谁会来砍你的手,除非你干了什么坏事。如果是那种毫无理由就要剁人手脚的恶棍,你也不用客气了。” 长贵笑着点头,这还差不多。 长富的耳朵被捂了许久,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哥哥姐姐说话,有点不耐烦,身子扭来扭去,举起胳膊一个劲拨着卫小歌的手。 卫小歌笑着松开双手。 这会儿的话题,并不涉及到身世隐秘。 她语重心长,又对长贵说道:“第二个办法,叫做易地而处。凡事站在地方的位置去想。如果你在薛家哥哥的家里当帮工,薛家的调皮孩子惹了熊,你们两人被熊追着跑,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可太好回答了,长贵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赶紧逃命。” “那就是了,薛绍奚可没逃跑,你现在明白了,你欠了薛家哥哥一条命呢!” 长贵明白姐姐的话,不过却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想才意会过来,姓薛的就是个笨蛋,跟穆大哥差不多。 这种人,放在身边也不吃亏,不需要防备。 姐姐的意思,是要自己做这种笨人,可是这种舍己为人的傻事可千万做不得。尤其是,万一碰见那种救了人家一命,却反咬一口,岂不白白惹来一身的******如说.......长贵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一身的骚。 他嘿嘿笑了笑,似乎“白眼狼”这个不太好的词,说的就是他本人。 话说回来,薛绍奚可蠢透了。 “姐姐,我都懂了,薛家哥哥是个好人,他拿我们家的银子办事,而且还挺卖力的。往后我做事之前,会掂量着自己的本事,大黑熊肯定不惹了。” 卫小歌长叹一口气,就这么着吧,也算是有点进步。 说多了,他也未必明白。 “其他的我暂时不说,咱们先记住这两个办法。第一,退一步海阔天空。第二,易地而处。少结仇,多交朋友,才是真正的保命之道。” 长贵松了一口气,姐姐竟然没教训他,卖身契和雪莲精的事,竟然轻轻放过了。 他笑嘻嘻说道:“这次是真懂了,多交朋友肯定有好处。穆大哥瞧着像是惹了大麻烦,可是却因为交了万大人这个朋友,被人追杀都有人护着。” 卫小歌晒然,心想这个说法倒也算是恰当。 君子可欺其方,固然会经常被人坑,同时也会被朋友救。 总体来说,做真君子比做小人还是占便宜。君子极少会被人坑到底,谁下得了手啊,会内疚的。 至于要致穆乘风于死命的玉妃......明明穆乘风余情未了,对她死心塌地的,竟然起了如此歹毒的心思。可真让人想不透,玉妃就不怕半夜被鬼敲门吗? “我们回去吧!”卫小歌抱起长富,轻轻拍了拍长贵的后背。 熊肉炖了许久,香味四溢。 一顿饭很丰盛,油水很足,因为吃的人太多,碗不够,还拿木头临时又削了几个。 卫小歌笑眯眯地说道:“各位佛光寺的还俗僧友们,这顿饭吃了,你们该去哪里去哪里,临走带上两个熊腿,往日的恩怨,就此了断。不过,我劝你们,这和尚还是别做了。” 众人齐齐摇头,“肯定不当和尚了。” 段添财等人心情大好,右手虽然仍旧使不上力,不过感觉与从前不同,估计还真能恢复。 都两个月没吃上一口像样的饭菜,今天能吃上白米饭,外带香喷喷的熊掌和野山芋,日子从来没这么美满过。 做和尚最大的坏处,就是多少年没能吃肉。至于好处嘛,能沾些佛气,下辈子投个好胎做人上人。 可是,这辈子都还没顾上呢! 知微默默地吃了一小碗饭便打住了,饭很粗糙,熊肉又硬又油腻,山芋简直苦涩得难以入口。 他磕磕绊绊了许久,才说道:“各位,可以去,宝梁国,做道士。” 宝梁国的道观极多,添几个道士绝对不成问题,这几人都有修为在身,腿脚看着灵活得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不以为然。 刚出牢笼就进虎窝,脑壳又没坏。和尚不做去做道士,不都是一回事吗。如今手脚健全,在山里当个猎户,不知道多快活。 有个三十来岁的矮瘦汉子,叫做毛丘,见知微穿得十分体面,道冠簪子上吊着的几个青色珠子扯下来,都可以换不少银两,心中顿时很犹豫。 毛丘心想,乌金国的户籍十分严格,叛逃的僧人,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罪,往后只能在山上躲一辈子,还真不如去做宝梁国做道士。 “敢问道长是哪家道观的,能否引见一下。 知微却说,“不成。” 知微心想,天昊宫是宝梁国的第一大道观,闲杂人等哪里能进,其他普通的道观,说不定缺几个有修为,去种田或者看守大门。 众人茫然,你拿我们开涮吧。 第七十二章 不耽搁你的来世 四个熊掌外加两个前腿,都被啃得干干净净。 多数都给六个兽皮人给吃了。抹了抹一嘴的油,一行人便抬着两条后腿打道回府。他们住得不算太远,走路过去要一个多时辰,同住在一间山洞里。 长贵吃完饭便往屋子里钻,卫小歌忙叫住他,“今天你犯了不少错,不能不罚,不然你不长记性。去火塘那边跪着,你别以为我忘记了。” 长贵扭了扭身子,撒娇似的说道:“姐,我受伤了。” “你用胳膊跪么,腿没受伤吧!” 长贵悻悻地走到火塘边,歪歪扭扭地跪在草垫子上。 千红很自觉地收拾了碗筷,用热水洗着,边洗边看了卫小歌无数眼,总觉得该说清楚了。 被人偷瞄,卫小歌自然感觉得到,她微笑道:“千红,你有话对我说么?” 千红却不知何故,吓得手一抖,手里的碗掉进水盆中。她尴尬地笑了笑,“姑娘......这个,的确是有点小事。” 卫小歌走到跟前,蹲下身子,“说吧。” “我就想问问,咱们在这里会住多久?我思量了许久,两个孩子总不能一直住在山里,往后可不成了野人了。如果方便的话,我倒是想带她们回家乡。” 卫小歌笑道:“这话说得在理,哪能一直住山上。你家乡在什么地方,家里还有什么人,这些年有可有联络?” 千红低着头,轻轻说道:“爹娘都去世了,还有三个弟弟和弟媳,几个妹妹都出嫁了,二弟和三弟曾经找过我。” 弟弟们是来找她要银子的。 这话却不方便说了。 原来还有不少亲戚,不过山路难行,当然要送千红回去,卫小歌忙道:“这感情好,我与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 千红猛地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便好。” 卫小歌不解,“路可不好走,山里有野兽出没,没有人送可不成。” 千红仿佛如释重负,长长舒出一口气,“原来姑娘不是要一起去安家落户啊!” 卫小歌更是觉得稀奇了,千红一向是担心被送走,怎么这次却主动要求离开。想必是担心跟着自己,太过危险之故。 她顿时笑了笑。 “如果你担心被我连累了,我就不出面了,让薛绍奚送你便是。我手里的钱不算多,给你一百五十两银子加两片金叶子,如果是小地方,足够买不少田产,让家里的弟弟们帮着打理也好。” 千红心中十分欢喜,却不敢表露出来,轻轻点了点头。 薛绍奚正在收拾剩下的熊肉,一直竖着耳朵在听着,此刻却是撇了撇嘴。 “卫姑娘,千红这是知晓你是奴籍,怕沾了晦气,要立刻走呢!原先她以为姑娘本事这么高,必定大有来历,收了她当家仆,身份就自然上去了,不料却是打错了算盘。” 千红一脸尴尬,本来在洗碗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卫小歌似笑非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嫌弃我是奴籍,自己却赶着当奴仆,我倒是不明白了,敢问是个什么道理?” 千红讷讷说道:“给上等当家仆,比平民的身份还高,来世投胎就能落个好人家。倘若给奴籍之人当家仆,那是最下等的人,恐怕来世做猪做狗的机会都没有,保不定会魂飞魄散的。” 卫小歌一时语塞。 她终于有点明白乌金国的佛教了,虽然乌七八糟的,不过挡不住普通民众还真信那套说法。 这辈子没钱没势,是个下等人,受欺压是活该。不过呢,国师给了个说法,大家别着急,只要跟着上等人混,不是没希望的,下辈子肯定投个好胎。 这么一想,大家就能心平气和的过日子了。 笑了两声,卫小歌道:“明天一早让薛绍奚送你走吧,一百五十两银子还有两片金叶子,等下再给你。” 千红下一世不会被她给耽搁了,如此皆大欢喜,她不用头疼该怎么安置千红。 转头卫小歌又对薛绍奚笑道:“如若你要走也使得,我也送些仪程给你,不过却没那么多,毕竟你不需要带两个孩子过日子。” 薛绍奚忙摆手,“不,卫姑娘,我送千红走,过些天就回来,身上还有买米剩下的银子,够使了。” 卫小歌好奇地问道:“你为何不担心?” 薛绍奚正色道:“来世是来世,我只管今生。这辈子,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学些本事,给我死去的家人报仇。姑娘为人厚道,我可不愿就这么走了,往后未必找得到人教我修炼。” 他其实还有太多的未尽之言。 个中苦楚,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薛绍奚暗自想着这些年四处碰壁的遭遇。 混迹四方,也拜了好几个看似有本事的人家,交了投靠书。事没少做,跑前跑后充当小厮,可是全是骗人的,并不肯教真本事。 并且,每次需要上阵打架,便如佛光寺的索普一样,要底下的人冲锋陷阵,充当挡刀子的人墙。 亏得人机灵,才险险躲过数次生死之劫。 投到卫姑娘门下,才知道截然不同。如今可以轻易杀死狼,碰到猛虎也可以搏一博。最让他觉得安心的是,有强敌来了,姑娘冲在前面,反而让自己赶着马车逃命。 他忍不住又道:“姑娘,往后打猎不用姑娘每次都去,这次我杀了一只大黑熊呢!我才不在乎什么奴籍良籍,只管人好不好。” 卫小歌笑着颌首。 薛绍奚在市井混迹多年,很懂得人情世故,聪明却不外露,内心却是非常淳朴。好在,他并没有被乌金国奇异的今生来世的说法,弄成个脑残。 修炼一道,超过了七岁就十分艰难,而且需要昂贵的药材打磨骨肉。谁会没事就算有人肯将他收下,即使收了自然也不肯尽心。 天才大抵都是这样埋没的。 万事不具备,更欠东风,十分苦逼。 她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不过对于薛绍奚这少年而言,其实是一场莫大的机遇。 “好,冲着你这番话,我就认下你这个兄弟,往后你与长贵一样,便是我的亲弟弟。” 薛绍奚面上一红,“卫姑娘,我比你还大呢!” 卫小歌摸了摸头,忘记年龄了。 薛绍奚笑了笑,卫家没爹没娘的,卫姑娘当惯了姐姐,恐怕都忘记自身多大了。长贵有次说漏了嘴,卫姑娘今年还不到十四,得等到来年的三月开春,才满十四。 足足小自己一岁多。 姑娘今天倒是好看得很,肌肤又白又细嫩,穿着一身嫩绿色的袄裙,就好似春天里的刚掐下来的第一道绿茶,透着清新。 倒是让人忘记了,她随手一刀能砍死一匹凶狠的狼。 第七十三章 来者何人 知微默默听着这三人交谈,心想乌金国的佛教真是不通之极,奴籍良籍与来世有何关联。真要是担心来世做猪做狗,这辈子少造孽便是了。 如果他有选择,真是不愿意到乌金国来。 可是,不知为何,师父定然要他出观。 亏得只是和妖怪们打交道,如果要去太阿城办事,免不了碰见那些令人心烦的僧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他常常吁出一口气。 刚透出这口闷气,他便听到远处传来的呼救声。 转过头去,便瞧见现在已经走了的兽皮僧又回来了,而且是狂奔而来。 走了六人,回来的只有两人。 是段添财和毛丘。 所有人都听见了呼救声,长贵立刻跳起来冲进木屋,然后飞快地冲了出来,手里握着从熊窝里取回来的长剑。 卫小歌抬眼望过去,却见极远的山石后,闪走出一名穿着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 青衣男子足不点地,却显得好整以暇,不紧不慢尾随段添财与毛丘,好似在散步一样。 她提手将赤冶抛给薛绍奚,“喂,拿好,这柄刀以后归你,先站到我身后。” 薛绍奚点头,往后退了两步,默默站在卫小歌的身后。 千红慌忙带着招呼长富,四丫还有豆儿往屋子里躲。 段添财跑得很急,早忘记了地上有陷阱,一脚踏空,跌了进去。 毛丘却是十分利索,七弯八拐的,竟然还都注意到地上的红色木棍,全绕过去了。 正在此时,他忽然“啊”地惨叫了一声,背心好似被什么击中,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朝前飞出去好几尺,然后“啪”地跌落到地上。 恰好掉进其中一个陷阱,只听咔嚓几声,陷阱里的架着的木棍显然也被砸断了。 卫小歌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她瞧见毛丘是给一片树皮击中的,姓毛的瘦归瘦,好歹也有一百多斤,一下子飞出那么老远。 后面的青衣男子,这把力气可够猛的,倘若比掰手腕,绝对拼不过。 她毫不犹豫对长贵说道:“长贵,你去看好长富,将他放篓子里背上,带上白泽。” “哦,知道了。” 长贵显然也发现事情不对头,忙还剑入鞘。并且,他的肩骨折断,一只手的力气不大够,啥事都做不了。 “剑丢给我。”卫小歌又道。 长贵愣了愣,这可是他保命的武器,哪里能随便给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姐姐的已经嗖地窜了过来,手腕一痛,却见剑已经到了姐姐的手上。 他气得要命。 果然如姐姐所言,虽然银子卖身契都在他手里,想拿走根本就是随随便便的事。 长贵没辙,垂头丧气的进了木屋。 卫小歌取了长贵的剑,转头立刻对知微说道:“道长,你给我设个幻阵,将这柄剑给弄个隐身之术。” 不管知微一脸不解,她直接窜到火塘的棚顶,将剑插进棚子,剑尖冲着下方。又撩起裤腿,将太监总管的那条鞭子抽出,充当一条解释的绳子,将剑牢牢固定在棚子上。 见知微没动静,卫小歌压低了声音,催促了声,“还愣着做什么,肯定是你的仇人来了,快将这剑和火塘里的火给隐藏了,就跟你先前设置的阵法那样,让人瞧不见就成。” 说好的保护知微三天,没想到还真有高手来,毛丘被一片树皮给砸出五六尺呢,她这会儿简直痛苦极了。 知微心想,我连门都很少出,哪里有仇人。 不过他依言盘膝坐下,没过多久,火塘,剑和鞭子,全部瞧不见了,果然被隐身。 青衣人站在远处没有动。 毛丘和段添财也没有从坑里爬出来。 卫小歌心想,毛段二人肯定是觉得呆在坑里比外面还安全,干脆不出来了。那追来的青衣人没动静,显然是担心这一路上都是陷阱,怕踩空了跌进去。 按照道理来讲,陷阱中一般都有尖利的刺,或者是捕兽夹。 她转头对薛绍奚说道:“不用太惊慌,等下见机行事,万一真出事,我挡不住,你自己赶紧骑马逃命。” 听到这番半点气势都没有的话,薛绍奚惊异莫名。 遇到那群佛光寺来堵截的和尚,卫姑娘似乎成竹在胸,来的只有一人,她却显得毫无胜算的模样。 卫小歌的确没有胜算,佛光寺的和尚们,单看他们跑动时扬起的灰尘,就晓得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 这名青衣人,却要厉害很多。 沉吟了片刻,卫小歌又沉色道:“至于千红和两个女娃娃,你看着办,希望对方不会伤害妇孺吧!” 她话音刚落,青衣人便飞纵而起。足尖轻点,落脚之处,全身地上凸起的大石头,或者是一株一株的大树。 卫小歌眯着眼,仔细地盯着。 此人的每次飞纵的距离,大概是五尺左右。想来他的飞纵的极限就是五尺,因此必须在外围停留了许久,得考虑路线,计算落脚点,以防落入什么陷阱圈套。 此人的修为,比起穆乘风和万人屠,差距不小。 穆乘风随随便便,提脚就能窜两丈远。 青衣人虽然不是个庸手,却也不是真正的高手。 她心中略定。 当初遇到万人屠那一群黑衣人,连拼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束手就擒,苦巴巴的被人当猴子耍。况且那时候,她从未修炼,拖着一具弱不堪言的身体。 如今局势已然不同,打通了四条经脉,外带四个多月的体能训练。 这个仗未必不能打。 卫小歌定定站在火塘的棚子后,默默等待。 青衣人显然心中也有顾忌,十分小心。 进入围栏之后,便不再踏前一步,两人相隔足足有四五丈远。 “来者何人?”卫小歌气势很足的问道。 薛绍奚静静站在卫小歌的身后,心想青衣人来之前,卫姑娘似乎没什么底气,这会儿当面了,倒是气派得很。 青衣人看着很年轻,二十上下,面色微黑,不方不圆的脸,单眼皮,不胖不瘦的体型。 放人群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任何一家药材铺子,成衣店,杂货店,都可能站着这么一位面目模糊的年轻人,站在柜台后面不冷不热的招呼客人。 这样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像个坏人。 不过,他只穿一身非常单薄的箭袖长衫,在透骨的寒风中,站得笔直笔直的。 换句话说,一个其貌不扬的人,却因为冬天穿了一件单衣,并且没冷得像个买不起夹棉袍的穷酸样,便显得非常的牛X了。 外带一脸的傲气,立刻气场十足。 第七十四章 紫薇星暗语 青衣人盯着卫小歌,一字一句吐出四个字,“手摘星辰。” 这个是名号,帮派,暗语?卫小歌摸不着头脑,转头以询问的眼神望向知微。知微要她保护三天,那么来人应该是是知微的仇家吧,理当知晓来历。 知微却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青衣人仿佛是不死心似的,又吐出三个字,“花底人。” 卫小歌忽然意识到,此人正在向她对某种暗语,并且还多给了次机会,对了两次口供。 然而她却无法对得出下面的字。 在这种严峻的时刻,卫小歌却有一种啼笑皆非之感,玩地下工作者啊。地震高冈,一脉溪水千古秀;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手摘星辰,下面是脚踩XX,花底人对什么,对草顶兽? 那么......卫小歌几乎肯定此人的来历。 青衣人压根没看知微一眼,一直盯着她,显然来意与知微无关,此人应该来自那个叫做紫薇星的组织。 来到异世几个月,被人误会成某帮派成员,只有那么一次,就是索普口中的紫薇星。而这个莫名其妙圈到她脑袋上的帮派,估摸着还是邑县捕头钟大有编排的。 眼下竟然被人追上门了。 她摇了摇头,“这位兄台,在下不晓得你在说什么,敢问你到此有什么目的,还请明言,别打哑谜了。” 青衣人听到卫小歌这话,脸色立刻变得很是严肃,缓缓拔出交叉束在背后腰带上的两柄短剑。 短剑大约一尺半,宽两寸,刃薄而清亮,怎么看怎么锋利。 “冒充我紫薇星的人,你可以死了。” 虽然面色严肃,口气却是很平淡,好似说,你这只野兔子,竟然撕了我家床单,吃我一菜刀。 真是太不讲道理了,直接省略打嘴仗翻脸的过程,一言不合就杀人,卫小歌顿时心头火起。 她深深吸了口气,平定心神,沉身说道:“我从未冒充是紫薇星的人,乃是旁人误会所致。咱们坐下来,慢慢将话说清楚。不管如何,你若真要与我拼杀,生死各安天命,倘若阁下获胜,却还请不要伤及无辜。” 青衣人不置可否,冷着一张高傲的脸,一言不发,脚尖轻点,几个起伏便来到火塘之前。 卫小歌握着匕首,站在火塘棚子的后方,默默等待。 这人会绕过棚子,还是会跳上棚子呢,还是会直接从棚子中间穿过? 火已经被知微隐去了,如果直接穿过棚子,那么他将面对的是...... 站在卫小歌身后两步的薛绍奚十分紧张,恨不得再退个十来步,握刀的手有些颤抖,面色也有些发白。 这青衫男子的速度好快,比卫姑娘还快。 薛绍奚忍不住死死地盯着火塘的位置,即使火被隐去了,但是仍旧可以烧人,希望那人会直接扑进火中才好。 好在正如他所期待,青衣人走的是直线,大约是计算好了位置,身子如离弦的箭一样,直直冲着那堆看不见的火而来。 青衣人已经进入棚子,眼看马上就要撞上那堆火。 薛绍奚的心崩得紧紧的。 然而,正在此时,青衣人的脚尖忽然点到地上,身子如陀螺一般飞快转了一圈,借此动作稳住身形,人却立刻朝来路倒退。 显然是察觉到有圈套,往后撤离。 “啊!”薛绍奚忍不住轻呼一声,心道可惜,还差一点就烧到他了,这人显然发现了棚子中有问题。 本来以为陷阱彻底失败,不料地上却忽然冒出一柄剑来。 正是长贵的那一柄利剑。 青衣人神色一变,如果他继续后退,必定会撞上这柄从地上忽然出现的剑。百忙之中,手里的短剑点在棚子的柱子上,借了这股力道,身子朝着棚子的顶飞去。 薛绍奚不明就里,为什么地上会突然钻出一柄剑来,明明那柄剑被斜斜固定在棚子顶上,老早就被知微道长给隐去了。 还没等薛绍奚想明白,青衣人忽然咬牙闷哼了一声,胸前猛地飙出一股血箭,隐藏的剑,从背心直接扎穿了他的身体。 这下薛绍奚懂了。 原来地上的那柄忽然冒出来的剑是假的,棚子顶上的剑还在。 青衣人恨不得破口大骂。 他首先就发现棚子对面那个瘦高的少年,一脸期盼的等着他冲过来,由此推断,棚子里有陷阱。 他很沉着冷静,原路倒退,却发现地下冒出一柄剑,挡住了去路。 如此便只能往上躲避,没料到竟然被一柄看不见的无形之剑给扎穿,这一环口一环的陷阱,真是太毒辣了。 青衣人被扎了个对穿,却并未命中要害。这人倒是十分硬气,硬生生没叫出声来,只是血却流得十分迅速,片刻间,地上已经撒了一滩。 他急忙伸手在自己身上点了两下,封住附近的穴道,然后飞速往后撤。 一击不中,立刻逃离。 卫小歌当然不会等他安然逃走。 她身子也动了,她如一只荷花尖上的蜻蜓似的,脚尖轻点,身体画出一道弧线,绕过棚子。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来到青衣人的身后不远。 同时,拇指与中指相扣,一粒圆溜溜的小石头脱手而出,朝着对方受伤的后心而去。 她这弹石头的功夫,除了用来打猎,打人也是一样。 听到暗器破空之声,青衣人的短剑立刻反手撩过,石头打在剑上,发出清脆的铿锵之声。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石头已经飞来。 这次却是朝着他的脚和头。 青衣人身子朝上纵起,躲过脚下的石头,剑挡去朝着脑袋的那一颗。 就这一会儿功夫,卫小歌已经赶到,趁着他人在空中,身形不稳,匕首直接刺穿他的右腿环跳穴。 青衣人闷哼一声,顿时从空中跌落下来,环跳穴被扎穿,他这条腿暂时废了。 此人也是狠厉之极,并未显得惊慌失措。 胸前中了一剑,自封穴位,真气就提不起,外加上腿上穴位受创极重,以单脚支地,行动极为不便。可是,手中的双剑如毒蛇吐信,彻底不给人近身的机会。 倘若卫小歌想废了他一条腿,刚才匕首就能咔嚓切掉了,接下来要取其性命易如反掌。 不过,她不打算杀了这人,要生擒此人却没那么容易。 两人都是短兵刃,却因为匕首更短,反而吃亏,卫小歌朝着后方叫了一声,“小薛,刀来。” 薛绍奚并没有立刻将刀抛过去,他瞅准空子,才小心翼翼地走到附近,趁着卫小歌退了几步,才捏着刀尖,将柄凑到她的手上。 手持厚背短刀,卫小歌彻底就是在欺负人了。 ============== ============== (下一章上架入V,感觉每次都在说类似的话,就是求订阅,求月票。 一直坚持着自己的一贯的路线风格,换句话说,不怎么很着调。挖空心思,创造不同的人物,不同的情节,以轻松的文风,献给读者一个带着新意的故事。 喜欢咱这种文的,捧个人气给个订阅,别让我被编辑收进小黑屋坐冷板凳哦!) 第七十五章 高敏,血薄(五更求首阅) 按理说,青衣人不管是力气还是真气,原本要比卫小歌大很多,可惜自封穴道真气不通,反而及不上。外加上一旦用力过大,胸口的血便如泉涌。 两下交锋硬碰硬死磕,就这么干耗下去,青衣人肯定就得失血过多晕死过去。 手持重兵刃,生擒此人,信手拈来。 见青衣人还在还在很酷的死撑,卫小歌大喝道:“你要是还想活命,就赶紧给我住手,大家将话说清楚。” 青衣人将唇咬得出血,原本傲气的脸,终于沉了下去。 面带着无限的屈辱,最终还是服软了,“好,你放我走,往后即便紫薇星再找你的麻烦,我不会加入讨伐。” 这话说的,还真有趣,卫小歌“扑哧”笑出声来。 到底是谁在下风,都快进鬼门关了,还一副“我暂时放你一马”的口吻。 “你这人说话可真够可笑的,既然往后还有紫薇星的人来追杀,我凭什么如此大度,放过你这个无缘无故来杀人的混蛋。咱们就是一锤子买卖,就是一命换一命,放了你,你们放过我,干不干随你!” 青衣人一脸不可思议。 闷声不吭,半晌之后又道:“我做不了主。” 真是无妄之灾,卫小歌继续高喊:“做不了主也得做!话说我从未冒充什么紫薇星的人。听好了,你若想活命,你们紫薇星的人与区区在下,往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不给你点颜色看,还真当是咱是吃素长大的,她暗道。 瞅准时机,她鼓足了体内真气,手里的厚背短刀猛地砍在青衣人的短剑上。一时间火星四溅,那柄短剑竟然吧嗒断成两截。 青衣人整张脸都呆滞了。 瞟了一眼手里的断剑,这下可真没戏了,心想这年轻女子的兵刃比他的剑要锋利。胸前惨遭暗算被扎穿,右脚环跳穴也被捅了个窟窿,眼下跟没知觉的木棍差不多。 血也咕噜噜冒个不停。 总而言之,再打下去,就算人家站着不动,随手挡挡,他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见卫小歌的刀,毫不容情,力道一次比一次大的磕在另外一柄没断的剑上,他终于再次妥协。 “好,我答应你。” 拖着一条不能用的腿,他往后跳了一步,黯然将剑收了。 卫小歌也笑着收了刀,一言不发。 输人不输阵,青衣人面带桀骜,口中还冷冷说道:“算你赢了!” 在他看来,对方赢得有失光明,根本就是投机取巧,论实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卫小歌哑然了片刻,随即哼了一声,“本来就是我赢了,大家将话说清楚,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娘。” 这年头没有“妈妈”这个说法,她一时差点忘记,结果最后只能换个“娘”字,这下却不押韵了。 反正是输了,青衣人也不怕被人当头劈死,默默坐在地上。他首先封了腿上的两处穴道,先止了血,然后裁下长衫的下摆,旁若无人地包扎起胸前和腿上的伤口来。 卫小歌心想,此人倒也光棍得很。 她握着刀,盘膝坐下,“小子,你不就是仗着紫薇星的势么,如果你没什么来头,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青衣人这事,却是一场误会,只要能少点麻烦,卫小歌一点都不介意放过他。这可与心慈手软没什么关系,纯粹是形势所逼。 万一弄死青衣人,再来个什么红衣人,蓝衣人,她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话说回来,其实她当初连索普都不打算杀,免得树下大敌,可惜白胖和尚铁了心非要置她与死地,杀鸡儆猴都不管用。 青衣人默不作声,将伤裹好。 半天才抬起头来说道:“你这话说得极正确,我身为紫薇星的人,既然为它办事,自然仗它的势力,本就相辅相成。不然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前来杀你。” 卫小歌忍不住笑了。 这人倒是有意思。 道理很朴素,却实实在在是真理。 她悠悠说道:“我姓卫,敢问贵姓?咱们将话说清楚,我从未冒充是你们的人,可是你也瞧见了,你打斗的手法与我还真有两分相似。咱们真气都不算多,都是以速度见称的武修。” 卫小歌心想,似乎有个说法,管这个叫做高敏,血薄。 青衣人点点头。 说实话,要不是这位卫姑娘对不上暗语,他还真觉得是自己人,也难怪别人会误会。 “我姓糜,姑娘不必多言,一命换一命,回头自然会传信与上头说清楚。只是有件事想请教一番,你是如何暗算我的,这点却十分费解。” 他本名叫做糜红尘,不过大家素昧平生,不方便告知。 卫小歌面带一丝神秘,摇摇头笑道:“糜兄,怎么暗算的,咱能告诉你实话么?” 糜红尘默然,人家有什么绝学手法,保命绝招,哪里能随便说出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卫小歌当然不会说。 说穿了,其实个非常蹩脚的圈套。 让知微将火塘隐了,卫小歌站在后面棚子的后方,期望对方冲进那火堆。倘若真被烧了,按照她曾经与索普对敌的经验,修炼者一般会朝上飞跃,那么便可能撞上那柄剑。 事实上,她半点把握都没有。糜红尘会不会撞上火堆还是两说,就算撞上被火燎了,是会往上躲还是往后退,这个也说不准。 事情的发展却大出卫小歌的意料之外。 糜红尘十分精明,并没有撞上火塘,显然发现不对劲了。要么是因为火的热气让他感到疑惑,要么是一干人脸上的表情,让他看出端倪。于是,他稳妥地朝原路返回。 而后续的情况,完全是因为知微临时精明了一把。 在紧要关头,知微以感知力将一柄幻剑竖在地上。如此逼得靡红尘躲无可躲,只能往上飞,因此自行撞上那柄斜斜穿过棚子的隐形之剑。 真要说出来,可真没什么面子,算是两个人打一人,还提前设下奇烂无比的圈套。 沉吟了片刻,糜红尘又问道:“我见你的轻身功夫,却是有两分眼熟,虽不晓得真气运行的路数,却觉得与我同出一源。这样吧,我不问你的功法名称和来历,我将自己的轻身功法的名称告知你。” 顿了顿,他清晰地吐出三个字,“纵云梯。” 卫小歌顿时傻了。 她学的可不就是纵云梯,竟然与这年轻人同出一辙。 难怪之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是大家使用的方式并未完全一样,她更加看重小巧腾挪,而对方运用的幅度显然要大一些。 第七十六章 拉仇恨 纵云梯绝非凡品,这门轻身功法,越是使用,卫小歌越觉得好用。所需的真气不多,并且不是持续性输出,就好比开车加油门似的,需要发力的时候,脚尖便踩一下。 如此很适合修为不高的人。 控制得当的情况下,以阶梯的形式,一层一层叠加,多高的墙都能爬上去,简直可以当个人形壁虎。 她犯了一阵傻,口中喃喃自语,“糜兄,咱们可真是一家人了。” 定了定神她又道:“不过,虽然学的也是纵云梯,不过我的确不是你们紫薇星的人,并且没有任何意愿加入。这部功法的来历清清白白,不是杀了谁夺来的,而是某位高手相赠。我应承过他,绝不报出他的名号。” 功法是万人屠默写给她的,记牢之后早烧了。 万人屠为什么有这份功法,这个......卫小歌遥想了片刻,难不成他竟然是紫薇星的人? 糜红尘带着点可惜的眼神,“在下还想将姑娘的事,告知给我那一支的副星主,如果接受了考核,便能加入我等。” 他并不怀疑卫小歌说谎,实在任何紫薇星的功法,按照规矩,拿到手上记住了就得焚毁。即使他被人杀了,也搜不出什么来来。 至于纵云梯是谁传授给这位姑娘的,却不一定是紫薇星内部的人,也有可能是十四位星主的友人之一。 此物虽是上佳,却只适用于低阶的武修,算不得稀奇,因此非紫薇星绝密功法。 卫小歌呵呵笑了声,心道,谁要加入你们。 进帮派最是麻烦,虽然可以有个依仗,却得拿自己的命去搏前程。这前程也没什么值得去拼搏的,就算能混上个小头目,担上的风险只会更大。 又不是去什么正经跨国公司当部门经理。 所谓卖力无妨,坚决不卖命。 “糜兄,我还带着两个弟弟,实在不方便加入贵门派。话说回来,你是从谁听说我冒充紫薇星人氏?” 大家学的都是同一种轻身功法,一时间倒有点师兄师妹的错觉。至少靡红尘显然少了之前的那股傲气,严肃的表情缓和下来。 见卫小歌问起冒充的事,他顿时眉头皱起,似乎在考虑是否直言相告。 毕竟是星门内务,岂能告知旁人。 想了想,似乎没什么可隐瞒的,尤其是佛门的那些屁事。 他便坦言说道:“在下是接了佛光寺的一滩事,按说我们紫薇星并非杀手组织,也不接这种拿钱杀人的勾当。不过死的是无月国师的记名弟子,偏偏又有人说是紫薇星的人下的手。 倘若卫姑娘你是紫薇星的星子,那么我得带你回去,副星主自然有决断。假若是冒充我等,上头的命令即刻灭杀。” 卫小歌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说道:“这么霸道,我才不要加入你们。” 靡红尘面色顿时十分冷凝,心道你以为加入紫薇星那么容易。 他冷哼了一声,“外头的宵小之辈,借了我紫薇之名,招摇撞骗,岂能不杀。” 话不投机,两人都有些沉默。 良久之后,卫小歌又道:“罢了,我丝毫没打算借你们的名头,再说了,索普一行人误会我是紫薇星的人,也并未放行,二十多人围攻我一人。别说我挑拨离间,看来他们压根就没当你们有多了不得。” 口里说没有挑拨离间,其实她的目的当然没那么单纯。 这位糜某人一派傲然,将紫薇星看得比天还高,不趁机点一把火拉仇恨,还正待何时。 糜红尘立刻有点愤愤然,鼻孔朝上,冷哼了一声。 卫姑娘此话有理,既然佛光寺认为她是紫薇星的人,依然不依不饶,的确是很伤脸面。 此事自然得禀告副星主,由上层来决断了。 “多谢姑娘直言相告,小小佛光寺,竟然敢围堵劫杀我紫薇星的人。” 因为纵云梯的关系,糜红尘顿时觉得卫小歌与紫薇星有些渊源,压根没意识到,心中有点当她是自己人了。 卫小歌笑了笑。 “我与佛光寺之间的仇恨,源于他们抢了我家弟弟去献祭。当时被一大群僧人拦截,我迫于无奈,杀了几个手下。原本并不打算杀了索普,只求安然离去,然而他却不放过我,这才结下的是生死之仇。你的任务是否包括为佛光寺的索普报仇呢?” 糜红尘摇头,一脸鄙夷地说道:“卫姑娘,不说佛光寺,便是无月也指挥不了我紫薇星的人。” 卫小歌纳闷了。 这帮派还真有这么厉害,连国师都不放在眼里,这么说,乌金国的国主在他们眼里,岂不也是个土鸡瓦狗。 她笑道:“嗯,那就好,就怕紫薇星怕了无月国师呢!” 自然得继续挑拨拉仇恨值。 糜红尘一脸不以为然。 他皱了皱眉头,带着一丝让人难以觉察到的关切,“不过有句忠言却是不得不说。你等在山中居住,却是瞒不了人,之所以没有人敢前来寻仇,无非是因为涉及到紫薇星,佛光寺的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卫小歌点头。 这话说得在理,看来还是借了紫薇星的名气,不然哪能安安稳稳地渡过这两个月。 她拱手行了个礼,“先前对贵门有所冒犯,看来还是沾了你们的光。” 糜红尘脸色好看很多,他向来以紫薇星为傲。 “奉劝你还是早些带着人离去。索普此人,懂得点法修的门道,修为并不高,因此只是无月国师的记名弟子。不过,打狗也得看主人,这条狗的主人,实力不是你我能想象得到的。” 闻言卫小歌不由得苦着脸叹气。 真是麻烦死了。 好在她事先知道来的是紫薇星的人,只想生擒了这位糜兄。如果弄死了他,会更加要命,两帮人马的追杀,便是躲到天涯海角也无用。 “多谢糜兄忠言相告,此事还得从长计较,说了半天话,你不妨歇息一阵,喝口水补下血气。” 糜红尘身上有两处重伤,面色苍白,浑身是血,却没当回事。光凭这点,的确是条汉子。 卫小歌顿了顿又道:“我从未听过有人姓‘糜’,却不知是哪个字?” 她这是纯粹好奇。 糜红尘倒是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以手作笔,在地上写下。 卫小歌点头,这姓怪稀罕的,似乎刘备的有个夫人姓糜,除此却不曾听过。 废话说完,她站起身来,转身对薛绍奚说道:“小薛,帮忙烧点热水,奉上给糜公子。” “我这就去,卫姑娘,糜公子且稍等片刻。” 糜红尘拱手,“多谢这位小兄弟。” 告了个罪,卫小歌便找知微说话,姓糜的别扭又傲娇,比与知微打交道更加痛苦。(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不知是谁那么阴险 烧水泡茶,一般要么去简易的厨房,要么架上一口小锅在火塘上,只是此刻火塘还隐着呢,薛绍奚自然不提此事,直直往厨房的棚子而去。 紫薇星似乎来头不小,这位糜公子的派头足得很,一身的傲气,连国师都不看在眼里。薛绍奚不由得好生羡慕,心想要是能加入紫薇星就好了,往后也能这么大摇大摆的,洗净一身的屈辱。 眼下卫姑娘诸事缠身,的确算不得是个好户头。并且姑娘说过了,倘若想走,随时可以走。 他几乎想打听下紫薇星的事,可话到嘴边,还是将想要说的话咽下去了。别说有没有那个资格加入人家紫薇星,单看这么些年受的气,哪里还能找到比卫姑娘更好的。 此刻陷阱掉进陷阱的段添财和毛丘,也探出头来。 见卫姑娘与青衣人化敌为友,都松了口气,爬上地面,前来说两句场面话。 毛丘三十上下,为人灵活一些,笑着作揖,“这下大家解开了误会,我等原不应过于叨扰,不过,这位公子,在下想向您打听个事。” 糜红尘斜斜瞟了他一眼,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阿狗阿猫也敢来凑热闹。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请讲。” 毛丘一脸担忧揪心,弯着腰小声问道:“这个,公子见了我们便下狠手,不晓得是不是佛光寺那边的意思?” 索普死了,他们却没死,显然是保护不力,畏战怕死。他们这几人躲在山里,时刻都提心吊胆,生怕有人前来将他们给杀了。 他并没有听到卫小歌与糜红尘的对话,因而有此一问。 糜红尘瞟了毛丘一眼,心想,老子要下狠手,你们这几个小喽罗还能活着? “我才懒得管你们佛光寺的事。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见了人就跑,向你们打听点事,还推三阻四的,简直是自行找打。” 毛丘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多言。 这不是心虚嘛,迎头就问他们是不是佛光寺叛逃的僧人,大伙儿能不惊慌嘛。 一边傻站着的段添财,耳朵好使一些,将卫小歌与糜红尘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他心想这位青衣公子竟然是紫薇星的人,听寺里的老一辈说起过,那可是非常了不得的。 此刻起了个和薛绍奚差不多的心思。 他忸怩了半晌,便试探地问道:“敢问公子,我自小习武,手脚尚算灵便,不知紫薇星缺不缺跑腿打杂看门的人?” 真是莫名其妙,紫薇星是你能妄想的么,糜红尘冷笑一声,“毫无资质,跑起来左右不平衡,挑粪的都比你强。再者,你怎么也十五六岁了,这么大的年龄,还学个什么武,纯属浪费时间。” 段添财闹了个大红脸,悄没声息地退了下去。 远处正在烧水的薛绍奚听在耳中,心想先前幸好没问,他如今也十五岁了,显然去紫薇星挑粪都没资格。 不料忽然传来一声稚嫩地声音,“不知我成不成,我今年才十岁,已经引气入体,打通了两条经脉。” 众人回头,却见长贵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了过来,站在毛丘的身后。 他探出个头,清秀的脸上透着天真,以渴望的眼神瞅着糜红尘。 糜红尘挑了挑眉,这是哪里来的小孩?那神态,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怪怪的。 他此刻也只是个星子,无法收人,不过真要有好资质的,却也能上报给副星主。十岁的孩子,打通了两条经脉,不算差了,不过还得看看心性是否坚毅,行事是否果决。 要通过考核可不简单。 他向来不爱揽事,随口说道:“小孩,你去问你们家大人,此事我做不了主。” 卫小歌此刻却在与知微小声说话,感谢他出手相助。 地面上突然冒出的幻影剑,还真帮了大忙,位置也恰到好处,刚好将糜红尘逼得无路可走。原本以为知微是个呆子,有没什么本事,此刻却发觉,这人才是深藏不露。 她小声建议,万一再有敌袭,随便弄真假难辨的幻阵,比如说在地上放那么几十柄刀,其中有假有真,铁定能将人坑傻。 剑没有,刀却是不少,都是佛光寺那帮和尚留下的戒刀,全部收缴了,堆在她自己的木屋里。 知微闻言却是摇头,“不成,法修者,修心。” 卫小歌心中嗤之以鼻,修你个毛的心,刚才不知是谁那么阴险,角度算得那么好,将姓靡的逼得自投罗网。 糜红尘那边热闹得很,她自然也支着半个耳朵在听。 猛然听到长贵竟然想去混帮派,她扭头便高声喊道:“长贵,我可没忘你的惩罚,去跪着,一直跪到明天早上。” 长贵的脸马上拉得老长,太丢脸了,没奈何他只好走到火塘棚子里,找了个草垫子,老实跪着。 卫小歌见长贵尚算自觉,便不再搭理他,又冲着薛绍奚叫道:“小薛,给糜公子的热水中,添些糖和盐。他失血过多,需要补充糖和盐。” 糜红尘愣了。 这点他当然晓得,失血过多,需喝些糖水,只是没料到卫姑娘也放在心上了。 喝了些味道怪怪的盐糖混合的水,糜红尘再也撑不住了。 此刻要走也成,不过就是寻个山洞或者树梢,胡乱将就一晚。他又不曾带换洗的衣裳,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长袍,失血过多的身体,此刻被寒风刮得冷到极点。 最好当然是能借件夹袄长袍,能有床被子更好。 然而,本就是来办事杀人的,结果被人杀得大败,难不成还得求人收留? 他左思右想,便强行站了起来,“卫姑娘,我这便告辞了,你的事我会与上头仔细说明。” 卫小歌笑着抱拳,“那可多谢糜兄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对了,围栏外有些陷阱,你瞧仔细了,旁边都竖着红漆木棍,可别跌了进去。” 如果没有什么必要,卫小歌向来懒得察言观色,哪里知道糜红尘的为难之处。人家要留下便留,想走就走,不关她的事。 糜红尘点点头,又道了声谢,便极力挺着身子往外走。 不料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扑通”一声,众人回过头一瞧,那位虽败犹荣,十分神气的糜公子,竟然掉进陷阱中了。 卫小歌愕然。 她全然不明所以,天色虽然有点晚,却也没黑透,红漆木棍十分显眼,不至于看不见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系统Bug 等了一阵也没见糜红尘爬出来,卫小歌终于反应过来,恐怕是走着走着忽然晕过去了,恰好掉进其中一个陷阱。 长贵挖的坑,害了一堆人,除了自家人,在座的外人没有例外,全都掉进去过。 呵呵笑了两声,她便对不远处的毛丘和段添财说道:“你们俩帮个忙,将糜公子捞出来吧,他必定是晕倒了!” 毛丘给了段添财两人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卫小歌怪罪他们引来个杀星,半天都没寻到机会告辞,此刻听口气,卫姑娘似乎根本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均松了口气。 两人对视了一眼,忙快步奔了过去。 果不其然,人真晕过去,大约是蹭动了伤口,血不断渗出。 卫小歌笑了。 此人显然一直在强撑死要面子,亏得他那臭架子摆得十足十。 “小段,毛兄,你们二人将这人抬到火塘边,知微道长,还请将火堆的幻阵给解除了吧!” 她说罢便又对薛绍奚说道,“小薛,你去打盆水来,将这人的伤口用盐水冲洗一番,我来缝合。嗯,再拿件干净衣裳给他换上,今晚轮到你守夜,被褥也顺便借给糜公子用一晚。” 知微倒是好心,提供了他那瓶存货雪莲精,只是这次自然没打算送人,很利索地收回到袖子里。 忙碌了一天,挨着枕头卫小歌以秒速入睡。 然后很无辜地,以秒速见到丁土。 大约已经算是老相识,丁土显然也觉得没必要装样子,并未给个背影扮飘渺,很实在的正襟危坐,红木龙头拐杖放在身侧。 一见此人,卫小歌就恨不得上前撕打一番,就算干不过,好歹出口气也好。 她忍了又忍,便质问道:“老丁,你做事真是太不地道,不帮忙也算了,竟然还扯后腿!” 丁土抬起眼皮淡淡说道:“完全不明白你在所什么,废话少说,交完任务,我送你回去。第三个主线任务,女伴男装两个月完成,三百个功德点的奖励。” 竟然还在装傻,卫小歌哼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呢,长贵将雪莲精递给我,明明可以接住的,偏偏脚被人拖住。不是你干的才见鬼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重心稳得很。” “无凭无据,纯属诬陷。” 虽然面上并没露出心虚的神情,丁土说话的声音却小了不少。 她气愤地喊道:“证据,还用什么证据,我被扯了两次脚。如果只有一次,说不定是因为地滑,可是连着两次,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卫小歌记忆犹新,从长贵手里接瓶子,被扯了次脚。瓶子往下落,伸手去捞,结果又被拽了一次。 她下盘功夫极好,尤其是第二次的时候,一只手还撑着地呢。如若这样还能脚滑,那么她也不用习武了,干脆找个地方买地种田,当个地主老财算了。 丁土有些语塞。 “这不是为了你好吗,现在美多了,往后做任务也容易些。” 一脸讥讽卫小歌又道:“嗯,说得是。去青楼卖诗词,**一看,哟,不如姑娘你干脆加盟吧。得,诗词也别卖了,自产自销唱给嫖客们听。” 丁土忍不住想笑,“这也是个办法,朝名妓的方向努力,也不是不行的,据说连天潢贵胄也能收入囊中。” 卫小歌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事古往今来,的确有位叫做李师师的姑娘做到了,哪里谈的上收入囊中,不过是半夜皇帝找她约一把。 “你说你这是干的什么事儿,这些烂任务,总得和什么青楼啊,男人的打交道,搞各种暧昧。长得丑,人家不往歪处想,可是如今倒好,肯定会被各种揩油。” 丁土嗤之以鼻,“你也腻稀奇了,不做美女倒要做个丑女。你难道指望你的心灵美,能吸引身份高贵,力量强大,富有,并且俊美如神祇的男子钟情于你,痴心一片为你出生入死?” 卫小歌哈哈大笑。 “老丁,看不出你竟然还挺会说笑话。倘若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男子,老天都吓得塌了。你当是写小说呢!俗话说,美男无情,有情的没权没势,有权有钱的无义,有义的身份不高贵。” 丁土哑然了片刻,随即嘿嘿地笑了笑。 “你倒看得透彻,罢了,咱们只说任务。你如今勉强也算是半个美女,如此任务才易做,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尽是胡言,什么任务需要美女去做,还美女间谍呢,那么是****还是****呢? 卫小歌对这个猥琐的女主系统,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 她躺倒在地,懒洋洋地说道:“半瓶的雪莲精被你糟蹋了,咱们聊聊补偿的事吧,你打算怎么赔?这可是能救我几次性命的好东西,不说换个几千功德点,至少得再赔我半瓶仙药吧!” 丁土摇头,“怎么是我糟蹋的,明明是你用了。少废话了,我算过了,你还剩下四百七十九点。给你提个醒,又有新的支线任务即将开启,眼下还需要你自己去激发。” 卫小歌无语。 “竟然还有别的支线任务,万人屠的隐秘不就是支线吗?” “你几时听过支线只有一条的。”丁土一脸鄙夷。 卫小歌托着腮帮子,想了想道:“我似乎觉得,那万人屠的支线任务,可以不做了。反正没多大个损失,了不起就百来个功德点,反而做不好还得倒扣。” 闻言丁土有些吃惊。 他掏出任务清单的册子,仔细看了看,“嗯,不交支线任务似乎并无惩罚,交了完成得不好,会倒扣。这是个漏洞,回头得补上。” 系统Bug?卫小歌顿时有一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早知道不提这茬,装聋作哑岂不更妙。 竟然还帮着修改程序,这该是个多垃圾的系统。 丁土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忽然想起卫小歌还在。 “哟,你还没走,逗留太久对你没好处。” 他举起拐杖,口念:“走你!” 回到木屋中,卫小歌在黑夜中睁着眼睛。 系统十分蹊跷,不合理的地方也太多了,而自己就是个测试员。 她喃喃自语,“糟蹋雪莲精的补偿呢?刚才竟然忘记逼问了,竟然拿新的支线任务给打了个岔,混过去了。这个王八蛋,看不出来还挺狡猾。” 按照惯例,吃了亏倒了霉,暂时想不通的事,一概抛之脑后。卫小歌腹诽了丁土一顿,翻了个身,裹着被子继续睡觉。(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意气风发的逃跑(五更) 早餐照例是白煮粥。 糜红尘的碗里,被卫小歌猛砸了一大勺黄黄的蔗糖,补血用的。 他半夜就醒了,没好意思走,磨磨蹭蹭到早上,打算道完谢才走。不料又蹭了一顿吃的。 抱拳作揖之后,糜红尘掏出两片金叶子,递了过来,“卫姑娘,多谢治疗在下的伤势,这钱还请收下。” 卫小歌摆摆手,指着旁边只喝了半碗粥的知微说道:“疗伤的药是他的,钱你给他。不过,两片金叶子却是不够,那药可是万金难求的好东西。” 该拿的钱她肯定不放过,不是她的,拿不下手,况且知微还在旁边看着呢,贪财接下金子实在不地道。 埋头喝粥的长贵抬起头,盯着金叶子看了两眼,心中暗叹,金子啊,姐姐又犯傻了。唉,算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不和姐姐说这些了。 “这个......”糜红尘十分为难。 来得匆忙,身上就剩下两片金叶子,还留了点散碎的银两,银子拿出来也是丢脸。 本来以为只是处理一件小事,也就是半天的功夫。按照他的想法,对方要么同是紫薇星的同僚,要么是冒充的,如此一剑杀了。 谁知道竟然打不过,还身受重伤被对方搭救。伤药的确神效,昨晚醒来便察觉到了,以真气又治疗了一番,竟然已经好了六成。按照他原本的估量,本以为还得修养个半个月呢! 知微也没指望人家会付钱,更近不晓得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支支吾吾了两下,摇头道:“呃,不必。” 这下糜红尘更是憋闷,显然被人瞧不起了,半天才说道:“我回头再送些钱来。” 知微心中不耐烦之极,又道:“不必。” 糜红尘冷着脸,“不行,我糜红尘可从不欠人的钱。” 他一个不小心将自己的本名说了出来,自身都没觉察到。 卫小歌听在耳中,暗暗好笑,心想这名字倒也古怪,叫做“迷红尘”,一派旖旎,本人则与名字恰好相反。 两人拉拉扯扯,她只当没看见。 千红已经在很积极的收拾行李,一副立刻就要下山的模样。 见状卫小歌嘿嘿笑了两声。 千红这时候走也好,按照糜红尘的说法,自己不能仗着紫薇星的势,事情澄清之后,和尚们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前来寻仇。情势会很严峻,比她想象中还麻烦。 显然杀了无月国师的记名弟子,实在太打脸了。 她转头扯着长贵,在木屋中好一阵嘀咕,好说歹说,抢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又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摸出三片金叶子,比之前说的还多了一片,一并交给了千红。 只等薛绍奚睡饱了,他们便打马下山。 等她做完了这些,再回头,发现知微和糜红尘还在拉扯。 一个要还钱,一个却不要。 场面越来越僵,几乎有点脸红脖子粗的架势。 这两个神经病,卫小歌摸了摸头,心想刚才接了糜红尘的金子就好了,真是多此一举。 她走到两人中间,对着糜红尘说道:“行了,你们也腻婆婆妈妈了。糜兄,金子给我,回头转交给道长。” 说罢抢过金子就塞进荷包。 转过身卫小歌又对知微说道:“道长,你丫有钱就是任性。” 知微:“......” 雪莲精虽难得,却只是花点时间和感知力的事,而且才用了那么一点点药,至于嘛。知微嗤之以鼻,谁看得上那两片金叶子,俗不可耐! 再说这个姓糜,来了就喊打喊杀,万万不能让他再找来还钱。 武修们都是一群粗人,能不沾上就不沾上。 他简直觉得倒霉透了,不过就是口渴来来喝点甜甜的山泉水,遇到这位卫姑娘,就没半点好事发生。 糜红尘还是不放心,这点钱哪够。上等疗伤药的价格,拿钱都买不到。都是那种长在不知道什么鬼地方,也不晓得什么高手才能弄得到手的玩意。 他傲然地又道:“回头再送些金子来。” 卫小歌摆摆手,“真是闲得慌,随你了。” 糜红尘哑然。 面子里子什么都丢光了,再留下去,绝对是一辈子的噩梦,糜红尘拱手告辞下山。 薛绍奚睡到晌午便醒了过来,刚出门便见千红牵着两个小女娃,眼巴巴地看着他,好似多年失散的亲人一样。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要不是自己经历极多,估计也千红的想法一样吧。 必定一心求去。 扒拉了些饭食,吃了顿剩下的熊肉,薛绍奚与卫小歌商量了下后续的事,便带着千红出山。 原本十分热闹的场面,立刻变得冷清起来,只剩下知微这个虽然长得很有存在感,其实没多少存在感的闷葫芦。 卫小歌也收拾了行李。 “道长,你真不跟我走?” “不走。” “我答应过你,拿了你的药,保护你三天,你必须跟我走。有和尚会来寻仇,非走不可。” “不走。 知微垂着眼皮,一脸祥和淡然。 卫小歌却没有糜红尘的傲气品格,既然你不走,还是那句话,随你了。 她笑道:“这几间木屋随便住,送你啦。柴火足够,还剩下一些米和熊肉,都归你。我还留了一床被褥,放心,小孩没撒过尿的,是薛绍奚的铺盖卷。” 知微再次:“......” 带着包裹牵着马,还有马后面跟着的白泽,卫小歌背着篓子和篓子里的长富,带着长富,面带笑容挥手告别了知微。 见两人一路绕过诸多个陷阱,顺顺当当,渐行渐远,知微松了一口气,整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姐,我们去哪里?” 站在一个小土坡上,迎风吹面,手指前方连绵不绝的大山,卫小歌有一种指点江山的错觉。 她高声说道:“深山里。” 不用带着千红和两个小女娃娃,就好象头上去掉了三座大山,连逃跑都逃得意气风发,一派轻松。 乌金国是肯定不能留了,就只能朝隔壁宝梁国进发。 宝梁国在乌金国的东方,有两种方式可以到达。 正常的路线,当然是穿过数个城郭,一路展示路引被各种盘问,然后到达边界。边界有重兵把守,需要出示通关文牒经过更加严格审查。 通关文牒与路引并非是一样东西。 有了路引,可以在乌金国本国随意走动,进入各个县城和九大郡城,不会被人当成逃奴,可随意行商或者走亲戚。不过此物只能在乌金国本土使用。 想要去往别的国度,则需要一样文书,叫做通关文牒,如此才能安然跨越边界。(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第二条路 通关文牒极难弄到手,要么是背景深厚的大商贾,要么是背景深厚的官员到宝梁国公干,要么是背景深厚的僧人,去他国传扬佛教。 关键词当然就是----背景深厚。 通关的文书有钱都不容易买到,有钱还得找关系。不过在乌金国,有钱的人也就是有权的人,两者是一码事。没权的人手里有点小钱,天天睡觉都不安稳,生怕人谋了家财,莫名其妙一家人被活活坑死。 说白了,乌金国是个人口管理相当严格的国家,士籍,良籍,奴籍,贱级,四个等级,一点不含糊。谁该作什么不该做什么,丝毫不能错了身份。 奴籍还有可能转为良籍,主家放了籍,去衙门里消了底便成。 贱籍则是最底层的人,世代相传,其中包括犯事的官员家眷,千红这种娼家女,戏子,屠夫,仵作,媒婆等等。 所以,卫小歌作为第三等的奴籍人士,别说拥有通关文牒去宝梁国,便是本国通行的路引都不可能弄到手。 持有通关文牒的大商队,一般会带着大批人,却并无任何闲杂人等。要么是自家子侄和忠心耿耿的世仆,要么是聘请而来的镖局,有相应的户籍证明。 如薛绍奚,早早就想混到泱泱大国宝梁国去,却一直不得其法。他乃是良籍,无奈早年投了人家,交了投靠书。却因为某些原因,连投靠书都没能取回,就偷偷逃了。 还不止一份投靠书,背着两份呢。倘若真要查起来,足够他蹲大狱,运气好发卖了成为奴籍,运气不好便是个贱籍,永无翻身之日。这也是为何,他只敢在邑县这种三不管的小地方厮混。 所以,卫小歌绝对没可能带着两个孩子,走明路去往宝梁国。 幸好,除了走大路,却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翻过这片茫茫大山。 这点当然许多人都知晓,然而没有几分过得去的手段,谁敢往深山里去。光是各种传说,已经将九成九的人吓得望而却步。 首先,路途遥远艰难,不是所有的山都能爬得上去,遇到山涧河流,根本不晓得会绕多远。带多少粮食都不管用,绝对走不到地头。 其二,山里有大量凶狠的豺狼虎豹,挨着碰着就是个死。 最可怕的是,有妖怪! 有那等碰见妖怪,险险逃出一命的人,口口相传,什么几千妖兵,吃人不吐骨头。反正什么玄乎就怎么传,就怕说得不够惊险似的。 不过,卫小歌如今已经知道了,山里的确有野兽,也真的有妖怪,白泽还跟在她身后呢! 有白泽这个地头蛇在,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鹿大王那边,都是一群吃素的妖。除此之外,还有个教书的先生,也不知怎么混到妖精堆里去了。平时给小妖们说点书逗乐,吃喝不愁,没有人和他过不去。 虎大王那边,据说也有狗头军师之类的人物。 打入了敌妖内部的人类,只要被它们认可了,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姐,我脚很痛。”长贵一脸痛苦地说道。 “你的公子病又犯了吧,不管是骑马还是骑驴,你想都不要想。”卫小歌瞟了他一眼说道。 三匹马分了两匹给薛绍奚和千红,只剩下钟大有的那匹枣红马和白泽两个苦力,堆了满满的行李。 冬天没被子可不行,还有用来搭简易帐篷的粗油布等。除此之外,稍微嫩一点的熊肉,给熏成了肉干,还做了不少面饼,盐都带了好几斤。 不吃盐,轻则生病,重则身亡。 两匹苦力负担不小,哪里还能再添个人上去坐着。 “可是我真的走不动了。”长贵撅着嘴,扭了扭身子继续耍赖。 自从有了上次的“孤星入命”交心之谈,长贵无师自通,将撒娇这个技能发挥得比长富还利落。 卫小歌斜着眼看了看他装死赖活的模样,哼了声道:“习武之人,这点苦都吃不了,你干脆别学了。这样吧,如果你放弃习武修炼,我倒是可以让你骑马。” 如果长贵真放弃修炼,她绝对不介意,举双手双脚赞成。俗话说,能力有多大,破坏就有多大,长贵如果没多少本事,管束起来岂不方便得多。 长贵默然,耷拉着脑袋,半晌才吐出一句,“不就是走路嘛,我走还不成。” 夜幕降临之前,卫小歌瞅见一片平坦的空地,见杂草不多,便搭建了临时的帐篷。燃起篝火,吃罢晚饭,长贵便立刻钻进帐篷睡觉。 他真是累坏了。 长富却是在背篓里一直睡觉,这会儿精神十足。 换了新地方,小家伙兴奋得很。 卫小歌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一起玩藤球。 这个游戏的单调指数简直令人发指,她只需要抬脚将长富心爱的藤球踢出去两米,长富便屁颠屁颠跑去捡,然后热情洋溢摆回到她的脚边。 如此重复N+1次。 她懒洋洋地看着长富乐呵呵跑来跑去,心中却在琢磨着系统的事。 系统很紊乱,非常不着调,做这些事到底有什么意义?养大长贵和长富,按说根本不需要做这些任务。如果说是为了赚钱,方式有很多,绝对不需要去青楼卖诗词。 稻花村的房子烧了,还剩下十亩地呢。虽然不懂种田,却可以雇个长工帮忙,外加上长贵抠下的银子,平时打打猎,足够丰衣足食。 当然,前提是没有发生穆乘风和万人屠的事件,送兔子的牛大没死。牛大死了,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这才激发了村民对卫家的仇恨,举着锄头来喊杀喊打。 即便搬家去了邑县,想混日子也不是那么难。学了武,力气大,不说去扛大包当苦力,学点小手艺也行啊,比如说......嗯,打铁什么的。 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嘛。 不管怎样,女主系统的极其多余,完全没有存在价值。 搞七搞八,强大男人的好感,女扮男装,青楼卖诗词,这一系列的任务,到底为了什么? 卫小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接下来又会是什么样的任务?她暗想,不会某天需要混进王宫做宫女吧,然后勾搭国主,母凭子贵混上个低等嫔妃。最后将儿子推上国主的宝座,成为乌金国的慈禧太后。 长贵和长富,摇身成为身份很高贵的人,奴仆成群,姬妾满堂...... 这个想法将她吓得一身冷汗。真有这种离谱的任务,绝对要和丁土拼命。(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静夜马嘶 长富已经跑得气喘吁吁,靠在她身上,像一只小狗似的吐着舌头。 “姐姐,要吃糕糕。” “过些日子再给你买,长富你冷不冷?”山里哪里来的点心,卫小歌心道,能将菜烧熟了,已经是丰功伟绩。 “不冷。”长富摇了摇头,他跑得热血沸腾,此刻又在篝火旁烤着。 “睡觉吧,已经玩了许久,哥哥都睡了,长富也要乖一点哦。” 长富咬着手指想了想,觉得姐姐说得有道理。刚要去睡觉,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咦,两个妹妹去哪里了? “姐姐,豆豆四四呢,不见了。” 长富说不了复杂的话,念不清楚的情况之下,喜欢使用叠字。豆儿和四丫到现在也没有大名,只冠了个千红的姓,叫做程豆儿和程四丫。 卫小歌早习惯他说话的方式,微微笑道:“她们回家了。” 长富有点怏怏不乐,这两个月实在快活得很,每天都有人一起说话一起玩。他很想说,早点去找豆豆和四四,和她们一起吃糕糕,只是嘴巴张开,想了半天也闹不清该怎么说。 “要找豆豆四四......呃,吃糕糕。” “嗯,以后再去。”卫小歌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很敷衍的说道。 往后是不可能再回来乌金国了,将来也不可能去找千红,不过却不能对长富明言。小孩子忘性大得很,忘记了娘,这会儿连大伯娘也渐渐抛到脑后。 比起来,长贵显然聪明得多,三四岁的年纪,连和尚给他算卦,亲生父亲要掐死他都记得。 至于习武这一道,还看不出来,只是长富如今走路还不大稳当。不满三岁的孩子到底该如何,她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豆儿和四丫比他似乎好一些。 卫小歌不由得有点庆幸,她这具身体,实在不算差了,手脚灵活得很。想必是一路吃苦长大,干的活多,手脚想不麻利都难。 她并不担心长富。 七岁之前,孩子体内有会先天之气。 只要在长富七岁之前,给他个武二代福利,帮忙打通浑身经脉,将来修炼必然事倍功半。 长富窝在她怀着,闭着眼睛,小脚蹬了两下,慢慢睡着了。 卫小歌拨开帐篷的一角,将他送进去。借着篝火的微红的光,见长贵睡得很安稳。长贵向来睡不踏实,锁着眉头握紧拳头,然而今天面孔却是十分舒展,嘴角弯弯,好似在做什么美梦。 她笑了笑,将长富塞进被子,裹紧了被角。 钻出帐篷,靠着一块山石,卫小歌拍了拍卧在身边的白泽,“喂,醒醒。” 白泽睁开茫然的大眼睛,弯起膝盖揉了两下鼻子,“有事?” “帮着守夜,我睡两个时辰就换你。” “哦,行啊,先给我吃块面饼吧,那东西还挺有嚼头。” “你之前都吃了四张饼了。”嘀咕了一声,卫小歌从包袱里取出一张面饼。比起来,白泽更喜欢吃人类的食物,地上的枯草早就看不上眼了。 “要甜的。”白泽赶忙又添了一句。饼有甜的和咸的两种,它偏好烤得焦黄的甜饼。 “知道你的口味。”卫小歌笑了笑,随即将一张甜面饼塞进白泽的口中。 在白泽的津津有味的咀嚼中,她闭上眼睛,安然打盹。 寒风如刀,篝火也驱赶不走,经常守夜,她早已习惯山中露宿的生涯。尤其是因为冷的缘故,体内少量的真气不断被激发护体,对于修炼而言,只有好处。 就好比糜红尘那般,穿着一身单薄的箭袖长衫,在凛冽的冷风中,泰然自若。 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听见白泽“喔啊喔啊”地大叫,卫小歌打了激灵,睁开眼。 白泽转过头,小声说道:“刚才我学的驴叫像不像,我好久都没叫,都快忘记了。” 听着跟一只粗嗓子的大公鸭似的,卫小歌不想打击它学习如何做一只真正的驴子的积极性,点点头笑道:“不错,还挺像的,希望你越来越像一只驴子。” 白泽松了一口气,“人太可怕了,万一被他们发现是妖怪,听说会被烧死。这些日子都和人在一起,不学会驴叫会很危险。对了,姑娘大王,我先前听到两声马的嘶叫。” 其实,要不是听到马的嘶叫声,它也想不起学驴叫。 “马嘶?” 卫小歌第一个反应,就是看了看不远处栓在树上的枣红马。不过它此刻正卧倒在地,闭着眼睛,睡得唏哩呼噜。 不是它在叫,就说明有外人前来。 她的瞌睡虫立刻被驱赶一空。 不管来的是谁,都当作是可能来临的敌袭。 习惯是可怕的,不断被追着跑,她已经形成本能反应。卫小歌忙撩开帐篷,将长贵换醒让他准备逃命,顺便将长贵摆在枕头旁边的剑挂到自己的腰侧。然后钻出帐篷,调整了靴中匕首的位置,方便随时取出。 她暗道,可惜厚背短刀送给了薛绍奚,那柄刀其实用得挺顺手。 又添了两根粗树枝到火堆,卫小歌这才端正坐好,摆出一副高手的架势。 不跑动的情况下,至少在她这个阶层,安安静静坐着,无法感觉到其修炼者的真气强度。 所以,当然是先声夺人,占据心理上的至高点,装个X再说。 白泽目睹卫小歌忙进忙出,全然没当回事,见她已经坐了下来,这才划弄着蹄子闲闲说道:“是我们的马。” “啥?”卫小歌愣了愣。 “你是说,是薛绍奚带走的两匹马?”她立刻反应过来是自己人回来了。难怪白泽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她很怀疑这家伙是有意的,故意看笑话呢。 点了下大脑袋,白泽很肯定地回答,“嗯,是矮个的灰炭。” 出于不知名原因,白泽给三匹马都取了几个不上台面的名字,简直就是为了衬托它自己的卓尔不凡。 最高大神骏的枣红马叫做“大枣”,最矮的灰黑色那匹是“灰炭”,还有一匹白色掺杂着褐毛的,因为左耳朵缺了半边,则有个最难听的名字,叫做“烂耳朵”。 灰炭的叫声? 卫小歌惊疑不定,薛绍奚回来,怎么也得大半个月甚至更久啊! 与薛绍奚早早商议好了,他送千红回去,回头再上山,到时候在下一个有山泉的地方相会。那地儿也是白泽从前逛过的旧地,距离现在的位置,至少还有七八天的功夫。 一路上都留了记号,以三个大石头摆成一行,指明方向。 冬天杂草较少,看着十分明显。 只过了一天,白泽就听见灰炭的叫声,这是个什么道理? 卫小歌拍了拍白泽,“你去瞧瞧,小心点,有事赶紧回报。”(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惨得不忍卒睹 山里就是白泽的地盘,虽然黑漆麻乌的,速度也不慢,提脚便一溜烟地跑了。 她心中惊疑不定。 难不成是千红又后悔,决定不走了?这个可能微乎其微,联想到这两个月来千红所说的一切,外加对乌金国户的了解,卫小歌压根都不信她会回来。 最初还以为千红是个红尘中的奇女子,渐渐才觉察到并非如此。此女性情十分柔顺,毫无存在感,不管是对谁,都带着一些低人一等讨好,仿佛别人给她一个笑脸,马上就受宠若惊。 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冒着生命危险帮忙救孩子,最初让卫小歌感到极其费解。 直到最近,她终于彻底明白了。 乌金国苛严的户籍管制,还有佛门的那一套关于来世的说法,才是真正让千红视死如归的原因。 千红这名可怜的女子,被卖入娼门,沦为贱籍。贩夫走卒,如邑县赶车的那猥琐男子,花些钱就能任意轻贱她。 今生再无任何期盼,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来世,这才鼓起无限的勇气,搭救了八名孩子。千红的打算,必定是希望收养其中一两名孩子,因为八个孩子显然不可能全部寻到其父母。 喝过绝育的药,千红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收养了孩子,就能继承她的姓传承香火,如此来世轮回才不会入畜生道,或者是仍旧是贱籍。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虽活着,却形同死去。 轻轻叹息了一声,卫小歌听见身后帐篷撩动的声响,转回头见长贵已经穿好了靴子,钻出了帐篷。 长贵脸上并没太多的惊慌之色,显然早习惯这种随时会有危险的生涯。 他带着一丝紧张说道:“姐,这次你别让我带着长富逃跑,没有你,我和长富也活不下去。要死就死在一块儿。”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煽情了。卫小歌心道,成天挖坑,怕死怕得要命,怎么一下子勇敢起来,竟然敢学着豪侠们玩同生共死的做派。 长贵都自私了这么多年,哪里是一朝一夕能改的。不过,这也是进步吧,改柔情攻势,放弃了高贵公子的唯我独尊。他敢这么说,其实是觉得定然死不了,有她这个姐姐在前面拦着。 不知为何她感到难过,或许是由千红而引起的。长贵何尝不是这种制度下,被揉捏成的一个怪孩子。 见长贵盯着她腰间的剑,卫小歌知道他心中所想,必定是腹诽自己抢剑。心中暗自好笑,她柔声说道:“没事,虚惊一场,是咱们的马回来了,应该不是有敌袭,你接着睡吧。” 长贵愣了愣,略显紧张的神情松懈下来,然后很不解的问道:“今儿午间他们下山了,怎么会这么快找来?” 卫小歌摇头,“我如何知晓,白泽已经去查探了。” 长贵并没有去睡,坐到灰堆旁一起等候。 没有过太久,白泽小跑回来,打了响鼻道:“姑娘大王,回来了,回来了。” “全部都回来了吗?”卫小歌带着满腔的不可置信问了一句。 “对啊,灰炭和烂耳朵都回来了。”白泽欢快地说道。 她顿时无语,谁问你两匹马了。 “人呢,他们还有多远?” “没多远了,那个被刺了一剑的傲气小子也回来了,好像又受伤了,倒在烂耳朵身上呢!” 被刺了一剑的傲气小子?卫小歌愣了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只能是糜红尘。她跳到旁边的一个大土坡上,遥遥望过去,远远看到几个如萤火虫似的火把。 既然他受伤了,那么...... 她赶紧跳下土坡,麻利地在火堆上架起一口锅,将一只水囊的水倒入。说起来,总是这么给人治疗外伤,盐用得可真快。 火把渐渐近了。 除了薛绍奚,兽皮僧三人,还有昏迷不醒的糜公子。 咦......豆儿和四丫? 随着一行人走近,卫小歌的神色慢慢凝住。 “怎么回事?”她忙迎上去。 薛绍奚从马上翻身而下,一瘸一拐的,面色惨白。他仿佛用光了仅剩的那点力气,“扑通”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快,帮着抬一下小薛和糜公子。”卫小歌招呼了几个兽皮僧帮忙。 少了千红和三名僧人,她心中一沉。 眼前的三名兽皮僧,是为人比较机灵的毛丘,个子比较高腿长脚快的段添财,还有修为比众人稍微高一点的段宜兴,也就是段添财的远房族叔。 豆儿和四丫被段氏叔侄绑在身后。大约是动静有些大,豆儿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眼睛,见到卫小歌,喃喃地喊了声,“姐姐。” 三名兽皮僧显然也筋疲力尽,却没有受伤。 糜红尘只有脑袋露在外面,身上裹着千红带走的一床被子,仿佛一条沉睡过去的胖毛毛虫。 揭开被子,只看了一眼,卫小歌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惨得不忍卒睹! 浑身是血,衣裳尽碎,只余下丝丝缕缕,胸口凹陷下去,肋骨折断,有两条森森白骨竟然穿透了表皮。下巴上一片褐色的干血,必定大口呕血。 这还能活吗?卫小歌有一种被人当头打了一棍子的呆滞感。 不是犯傻的时候,她只呆了一瞬,便将手指伸过去探了探脉搏。脉息虽然极其微弱,节奏却不乱,给人一种能在这种膏肓期,缠绵到天长地久的错觉。 真是神了,这哪里是人类,根本就是小强的兄弟! 她虽然懂得一些跌打损伤的手法,可是糜红尘外伤内伤已经远远超出她能治疗的范畴。就算有雪莲精也无用,那东西并不治内伤,况且她手里也没有。 人参精,卫小歌拍了拍脑袋,猛然想起她还有这个好东西。 只能先给他吃一片吊命。 她忙取出深紫色的人参,切了薄薄的一片,放入糜红尘的口中。没一会儿便见他脸上多了一丝淡淡的血色,再探脉搏,脉息略重少许。 糜红尘的伤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着手治疗的,只能暂时将他抛下,她又仔细看了看薛绍奚。 小薛的腿伤得很狰狞,大腿的侧边掉了一大块肉,绷带已经被血浸透,好在其它部位只有些青肿和擦伤。 他之所以晕倒,是因为失血过多缘故。 事已至此,惊慌失措也无用,卫小歌什么都没有问,带着十二分的沉静,手脚麻利地先处理了薛绍奚的伤。 以盐水洗干净了伤口然后缝合,撒上并不太好的伤药,用干净的绷带重新包扎。做完这些,她又切了薄薄的一小片人参,放入薛绍奚的口中。 人参精能补血,解毒,并且增强体。 让她比较头疼的是糜红尘,真真让人彻底束手无策。 =============== 谢谢大家的订阅,打赏,月票,就不一一感谢了。暂时的更新量是每天两章,实在是精力不算好,写字很费神。存稿允许的情况下,会不定时爆发。(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怜卿一世 这一行人,拼了命的找到她,无非是觉得她有办法。卫小歌却是没半点把握,她唯一的依仗,不过是比寻常人多一点勇气,多一点见识。遇事不会吓慌乱,敢硬着头皮充字号。 却不知怎么的,给众人造成了个错觉,仿佛无所不能。 按理说,糜红尘如此重的伤绝对不是她能碰的,可是在座的各位更加靠不住。如果说别人都是臭皮匠,她就是个好皮匠,懂得人体构造,略通少许医理,缝补的本事高一点。 可是任由着断裂的胸骨戳出胸膛,就算糜红尘暂时还能撑着,也活不了多久,非得去阎王那报道不可。 不懂得治也得治。 卫小歌没有想太久,跪坐在糜红尘的身侧,指着糜红尘的心侧动脉,抬头对段宜兴说道:“段兄,你过来帮个手,按住此处。” 段添财的这位远方族叔段宜兴,年岁并不大,二十七八的模样,却是十分沉稳少言,因此卫小歌便请他帮忙。 长贵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此刻插嘴说道:“姐姐,我能做什么?” 卫小歌本就打算找他帮手,“长贵,你也来,按住这两处。” 也是动脉血液流动的位置。 见两人按的部位无误,她以盐水洗干净了自己的手与匕首,然后将匕首放到火上烤了烤消毒, 轻轻划开糜红尘塌陷的胸口,鲜红的血顿时涌出,卫小歌轻轻吁出一口气,血涌出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要慢得多。按压动脉果然有用,长贵和段宜兴还输入了少量真气,因此效果更佳。 就着篝火,还有毛丘与段添财举着的火把,她挑出数枚扎进肉中的细小碎骨头,凭着对人体构造的了解,将断裂的数根肋骨对准。至于心肺是否破裂,她全然不懂,也并不敢真的开膛破肚,去深究查探。 缝合了伤口,以干净盐水冲过抹上药,将糜红尘的胸口用绷带绕了几大圈。 取了薛绍奚的厚短刀,卫小歌寻了一棵看着结实的树,砍了数条粗大的树干,削成平平的板子。木板一一贴在糜红尘的胸前,以割开的床单,将他的上半身裹成粽子。 洗干净手,抹了抹一头的汗,她才感觉到一直跪坐的腿,此刻竟然酸软无力。 一介武夫,这些天尽干救死扶伤的事,明明是个彻头彻尾的蒙古兽医,却得赶鸭子上架,做高难度外科手术。 简直神经崩溃,紧张极了。 “多谢!”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传来。 “啥?”卫小歌惊异跳了起来。姓糜的真是个禽兽,不但醒了,还能开口说话,看来一时半会儿还真死不了。 “你先休息吧,有事往后再说。”她忍不住笑了。 糜红尘冒出一句多谢,嘴巴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随即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他是晕过去了,还是在以真气调息。 薛绍奚拖着一条伤腿,杵着根卫小歌砍来烧火用的木棍,慢慢挪了过来,“卫姑娘,千红......她死了。” 他流了不少血,原本觉得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光了,一路前来寻卫小歌,冷得快变成一块冰坨子。 下马就倒地晕过去了,醒来却感到腹中有一团暖暖的气息流动,口中还含着一片人参,甘甜中带着苦味。嚼碎了咽下去,连气力都恢复了,浑身暖烘烘的。 显然是不知道多少年的上等老人参,必定是卫姑娘自己私藏的好东西。 卫小歌已经隐隐料到千红大约遭到不测,两个女娃娃回来了,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暗暗伤神了一番,不知为何觉得千红也算是解脱了。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怜卿一世,忧患实多。 静默了半晌,她轻轻说道:“小薛,你也累了,先进帐篷休息一阵,这些事我问毛丘他们就行了。” 薛绍奚面带沉痛点点头,不再言语。 话说回来,卫小歌心中却实在纳闷得很,兽皮僧们前一晚就回去他们的山洞,并没有与薛绍奚同路,而薛绍奚与糜红尘也并非同时出发。三拨人凑到一起了,着实稀奇。 毛丘听到自己的名字,带着些殷勤马上凑过来。 “卫姑娘,此事不如由我来细说,让薛兄弟好好歇息。” 毛丘一向口齿伶俐,年纪又是最大的,因此这种人前开口说话的事,向来由他承担。 目睹糜红尘与卫小歌的对决,毛丘等人终于明白了,这山里不安全。一旦少了紫薇星这个顾虑,寺里虽然没什么高手,但是绝对会花大钱寻杀手上山,来找卫小歌的晦气。 他们在山里饮血茹毛当野人,安然过了两个月没有人搭理,也是沾了紫薇星的光,所以才没有人来搜山。不过,搜山是迟早的事,并且一点发现他们几人,绝对会被无情的清理掉。 没能护住索普的性命,作为寺里毫无背景的小喽罗们,基本上活路不太多。 睡了一夜,这几人饱餐了一顿熊肉,便决定先下山,另外换地方躲。 他们没有马匹,又有两人被大黑熊伤到,走得很慢。尤其有一人肚子被熊抓烂了,虽然缝补了一番,也上了好药,哪里能那么快好。 走了三个时辰,却听到树上传来一声清亮的喝叫,“你们几个贼和尚,难不成是去报信的?” 众人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高高的树梢上,半卧着一名脸带寒意的年轻男子,却是那位煞星糜红尘。 毛丘和段添财心中还算平和,毕竟与他说过几句话,知道他未必是个杀人狂魔。 其他四人却是吓得屁滚尿流,此人的手段可真是不得了,随便从树上扒拉一块树皮,就可以将他们砸出几尺远,还外带几个大跟斗。 毛丘虽然没那么担心,却知糜红尘十分不讲理,没什么征兆忽然就出手伤人。 他赶紧解释,“糜公子,我们哪里敢去报信,这不,去山下躲躲。” 糜红尘轻飘飘地跳下树,冷哼了一声,“和尚都不是好东西,你们要是敢去通风报信,泄露了卫姑娘的所在,小心你们的脑袋。” 众人忙齐齐点头哈腰。 “不敢。” “决计不敢。” 毛丘心中纳闷不已。 明明此人是去杀卫姑娘的,兵戎相见,虽然最后算是和解了,却也不是友人。也就这么一晚的功夫,却变成一伙了,竟然替卫姑娘出头。 他哪里敢细问,与众人交换了个眼神,打算告辞而去。 正在此时,却听到身后传来马匹狂奔的声音,大伙儿转身一看,姓薛的小子正骑着马狂奔。 毛丘见薛绍奚发丝散乱,十分狼狈,怀中抱着一个孩子,腿上鲜血淋漓。他看到糜红尘如见到亲爹似的,眼睛立刻睁得老大,在马上狂呼,“糜公子救我!”(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耳听为实 薛绍奚的高喊声刚落,紧接着便从蜿蜒的山路另外一边,迅速闪出三名光头和尚,以轻身功法提纵追击。 打头的僧人四十岁上下,身形高大壮实之极,比平常人高出两个头,一身横肉好似一座铁塔。跑动起来将地面震得“咚咚”作响,真气带动之下,附近的树枝竟然晃动不休。 这人毛丘却是认得,乃是沛阳郡附近瑞安寺的一名高手,法名恒通,曾经到过佛光寺小住过几个月。他力大无穷,一掌能将半尺厚的石板击得粉碎,当时全寺的人惊呆了。 恒通来了,毛丘顿时震惊。 呆滞了一瞬,与其他无人立即慌里慌张夺路而逃。不料恒通等人速度极快,已到近前,“嗖嗖嗖”几声,他们背心全被不明暗器击中。 六个人仿佛如六块板子似的,纷纷倒在地上,同时跌落的还有骑在马上的薛绍奚。 毛丘脸朝下扑在地上,穴道被封真气不通,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心中大呼糟糕,这下死定了。 可是他却没料到,糜红尘似高傲,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却真的插手救人。 只是大伙儿都脸朝下,看不到战况。 刀剑齐鸣的铿锵声不断传来,自然也少不了刺鼻的血腥味。惨叫痛呼,剑刺入肉中令人牙酸的声响,声声入耳,直击心魂。 毛丘胆颤心惊,紧张得要命,虽知恒通的手段,心中还是怀着万一的希望,不断祈求糜红尘能得胜。 恒通此人,并不使用兵器,但是一双手掌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与钢铁没什么区别,真气雄厚之极。他曾亲眼见到恒通随手拍死一名冒犯他的僧众,脑袋都给打成个烂簸箕。 此人还有个外号,叫做“铁和尚”。 想来糜红尘虽然不弱,却也及不上,况且他还有伤在身。 在这种渡秒如年的情况下,毛丘看不到战况,更要命的是,还听到一名同伴的惨叫声。如此大约过了两柱香的功夫,便听到三名和尚已经倒了两名,他却知道恒通必然还活着。 倘若是铁和尚倒地,那声响必定大得惊人,此人怎么也得有个三百斤,快赶上一只黑熊了。 没过多久,毛丘听到“嘭”的一声闷响,显然是手掌拍到肉身的声响,随即便传来糜红尘痛楚的沉哼。 完蛋了,毛丘此刻心中一片惨然,糜公子叫恒通给打了一掌。恒通的手掌也不是开玩笑的,挨一下哪能有命在? 不料相隔不到一息的功夫,却听见恒通粗着嗓子惨叫,声音之大,将他的耳膜都给震得嗡嗡响。这人的嗓门十分奇特,跟破锣似的,因此十分容易辨别。 紧跟着便听到一具庞大的身体倒地的巨响,地面给震得一抖。 显然是恒通倒了。 除了薛绍奚身子下的小女娃在大声啼哭,还有呼呼的寒风吹动树梢,毛丘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息。 他那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姓糜的小子好生彪悍,中了恒通一掌在情况下,竟然将这铁和尚杀了,也不知是怎么办到的。 难不成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良久之后,毛丘听到糜红尘咳嗽了几声,“哼,咳咳,不堪一击!” 竟然没死也没晕。 没过多久,他又听到糜红尘说道:“薛小子,你自行以自身真气冲穴,将这几具尸体或烧或埋,然后去寻卫......” 话没说完,便再无声息。 毛丘脸朝地面什么都瞧不见,却也晓得糜红尘必定是撑不下了,连话都没说完就倒了。 是死是生,却是不晓得。 他修炼的资质极差,十岁上下进了佛光寺,到如今三十出头,都没步入通脉期,只打通了两条经脉。真气虽然不多,但是磨蹭了两个时辰,毛丘勉强冲开穴道。 六个同伴,死了三个,两个是被暗器击中要害而死,还有一个却是在打斗中,无意被恒通给踩死的。 糜红尘的衣服都破成布条了,倒在血泊中,胸口稍有起伏,还活着。 整场战斗的时间并不久,其实也就两炷香的功夫,其中的惊险程度,恐怕只有亲眼目睹才能明白。 毛丘,段宜兴还有段添财三人,互相看了几眼,心中一片惨然,为三名相伴了多年的同伴默哀。 尤其是段添财年龄较小,忍不住抽抽嗒嗒地抹了几把眼泪。 同时他们又惊惧不已。 瑞安寺的恒通死了,此人的身份虽然没有索普这位国师的记名弟子高,可是却也是非同小可。这下可好,瑞安寺肯定要大动干戈。 当务之急,先得将地上的尸首给埋了再说,还得将战场打扫干净,免得让人瞧出端倪。他们三人手里并无什么铁锹等物,倒是段宜兴建议,直接将尸首烧了。 刚烧到一半,薛绍奚也冲开了穴道。 他身体下的豆儿已经哭得力哑声嘶,却并未受伤。 薛绍奚立刻便央求毛丘等三人,帮忙寻找千红和四丫,然后带着大家一起去寻卫小歌。 毛丘说到这里,却稍微顿了顿,卡住了。 有些话却是不敢对卫姑娘明说了。 当时他其实觉得应该丢下糜红尘与薛绍奚,直接下山,另外寻地方躲藏。只是段氏叔侄却觉得糜红尘救了他们,就这么走了,实在说不过去。 三人避开了薛绍奚,细细商量了下,决定按照薛绍奚所说的去做。其实毛丘最顾虑的还是糜红尘。这人十分厉害,又救了他们三人的性命,如此置之不理,往后他未必不会前来找麻烦。 一行人沿着山路往回走,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寻到千红。 她头朝下倒在血泊里,已经死了许久。 与薛绍奚一样,身子下有个孩子,是哭得已经没有力气的四丫。一匹耳朵缺了个角的马,在一旁傻乎乎的站着,也没跑。 卫小歌听完前因后果,长长叹息了一声。 “原来是如此,佛光寺请了瑞安寺的高手恒通,进山来杀人。恰恰撞见了糜公子,如此真是承了他一个大情。” 毛丘不去说书简直是浪费人才,他并未亲眼目睹糜红尘与三个和尚之间的打斗,却能说得如此扣人心弦。一边的长贵听到惊险之处,“啊”的叫了好几声。 她静静地沉思了片刻。 薛绍奚是如何遇见恒通等人的,却是不得而知。倘若是她带着长贵和长富,亲自送千红下山,保不定与瑞安寺的恒通等三人狭路相逢。 到时肯定是生死难料。 按照毛丘的说法,恒通的力大无比,在佛光寺耀武扬威,除了索普之外,谁都不放在眼里。 显然修为不错,可是糜红尘本就带着伤,原本使双剑的他,其中一柄剑还被自己砍断了。他一人对付他们三个修为与他相当,甚至是胜过他的人,是如何做到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小哥哥的答案 卫小歌脑中一团迷雾。 糜红尘力战恒通三人的实力,十分惊人,果然有傲气的资本。然而,与他曾经表现出来的,显得有些不相符,难道,他诛杀自己以正紫薇星声威的时候,竟然手下留情了? 可是当时这人一脸屈辱的模样,并不大像是没尽全力。 这会儿自然没办法问,还得等这位行事不按常理出牌的糜公子,醒来之后再慢慢打听。 不管如何,人家在打不过可能会死的情况之下,挣了命的出手救命,这个债欠大发了。 看了看躺在火堆旁,双眼紧闭的糜红尘,她笑了笑。 表明上虽然是个铁杆帮派分子,脑子被洗得很彻底,不过内心深处到底是怎样的,哪里知晓。 此刻,却让人感到一丝淡淡的温暖,连冬夜的寒冷都给冲淡了不少。 众人隔天停留了一天,到第三天的清早才上路,主要是因为带的水不够了。 抬着糜红尘的担架走了两天,见左近有一条小小的溪流,卫小歌便叫大家停住。到下一个有山泉水之处,还得五六天的功夫,长途跋涉对伤势的恢复没半点好处。 “暂且就在此处安顿吧,先住上一段日子,等糜公子略微恢复再作打算。” “姑娘说得是,这里风景优美,多住些时日也未尝不可。”毛丘赶紧附议。 卫小歌忍不住嘻嘻笑出声来。 毛丘这一路如应声虫似的,她说什么,此人就能立即奉上相应的马屁,十分利落。 风景优美个毛啊,睁着眼睛说瞎话。荒山野岭,树上的叶子掉得干干净净,烂草烂树叶子一堆,也就是因为有一条提脚就能跨过去的小溪,方便取水罢了。 再走下去当然不行。 伤势太重,一路跋涉的情况下,糜红尘定然无法静心以真气调息。这只是其一,主要是怕担架不稳,有可能错动胸前断裂的骨头。 糜红尘躺在担架上,默默地看了卫小歌一眼,心想这姑娘不笑都像在笑,嘴角总是弯弯的,这会儿笑起来,跟天上的月亮似的。 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出手迅速,反应奇快,让他感到十二分的熟悉,就好像照镜子似的,与自身太过相似。 然而,却不是紫薇星的人。 说起来,这小姑娘一点都不像个习武之人,虽算不得矮小,但是削肩细腰,仿佛提一桶水都能折断了腰。尤其是肌肤雪白细致,没半点瑕疵,瞧着十分娇弱,倒像个足不出户的富家小姐。 不知为何,糜红尘想起了相貌俊美之极的道士知微。 他暗道,幸好那个人模人样的道士没有与卫姑娘一起,不然还得用臭道士的疗伤药,他哪里来的钱会账,岂不又得丢一回脸。 或许是感觉到糜红尘的注视,卫小歌扭过头,微微一笑,便说道:“糜兄可有觉得不适?” “这点小伤并不碍事。”糜红尘淡淡说道。 “那就好,有事一定要说啊!”鸭子死了嘴壳硬,说的就是这种人,还一点小伤呢!之前竟然强行要下地走路,卫小歌当时在心里写个大写的“服”字。 糜红尘默默无言,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强行出这个头,根本没半点理由啊。搞得七痨八伤的,实在很吃亏。 身上原本带着疗伤的药,却在与那黑熊似的和尚打斗之时,不知道掉到哪里。这帮蠢头蠢脑的人也没捡起,虽然不如臭道士的药,却也是重金购买而来。 糜红尘极其不乐意用知微的药,卫小歌却不知多想找到知微,再讹那道士一把,至于还药钱的事......容后再议。 知微并不在那处山泉木屋的区域,不晓得去了哪里。 她心知肚明,其实最佳方案,却是掉回头,回到最初居住的木屋。只需要大半天功夫就能到,水源充足,又有现成的屋子居住。不过那处显然已经为僧人们所知,为安全计,却是不便逗留。 虽说事先与薛绍奚交代过,她会朝深山进发,不过这等一行人回来寻她之时,顺道去弯了一脚。知微道长消失了,他们还以为知微随着自己一起出发了。 于是这几人便将剩下的米粮和被褥行李,干脆都拿了。 卫小歌仔细问过,地上并无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完全不知知微去了哪里。她只能暗暗祈求,那位乐于助人的大款道长平安无事。 段添财将薛绍奚从马上扶了下来,两人年龄相近,这两天都帮着照看。或许还是少年人,劫后余生,除了恐惧和后怕,其实也有许多说不出的庆幸,几乎是有点喜悦的。 觉得天都比往常要蓝。 而最平静的反而是四丫和豆儿,两个孩子习惯了颠沛流离。 她们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从“烂耳朵”身上挂着的两个篓子里爬出来之后,牵着手,跟在四处张望的长富身边。 “长富哥哥,我娘呢?”豆儿问道。 长富哪里知道,他到如今还不懂得用“我”这个词,一般说话都是“长富”如何如何。不过作为一个小哥哥,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就是不能什么都不懂。 长富想了想,憋出一句,“哦......去了很远的地方。” 这话大约是长贵经常对他说过的,此刻照搬过来。 豆儿和四丫互相看了一眼,豆儿带着忧愁又问,“有多远,还回来吗?” 长富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也不能漏了他作为小哥哥的气势,于是张开短短的双臂比了比,“很远,看不到。” “看不到了啊......”豆儿咬了咬手指,脸上带着无限失望。 想到豆豆和四四也和他一样,再也见不到娘,长富觉得有义务安慰她俩,又添了一句,“还有姐姐,哥哥,不怕。” 被点到名字的哥哥大人长贵,此刻却撇了撇嘴,心中老大的一阵不痛快。谁是她们的哥哥,也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 长富这两个月来,总成和这两个丫头一起玩。这倒没什么,他事情多得很,哪里有空与他成日歪缠。可是,万一以后长富觉得这两个丫头比他这个哥哥还重要,那可不行。 必须要联络下兄弟之间的感情。 想到这里,长贵摆出一副笑脸,弯下腰对长富说道:“长富,和哥哥一起去搭帐篷。” 闻言长富显然误会了哥哥的意思,憨憨地咧嘴一笑,扭头对两个小姑娘说道:“哥哥最好了,一起,搭篷篷。” 他觉得哥哥这么给他长脸,简直就是证实了他之前所言非虚,就算没有娘,有哥哥姐姐就不会怕了。 长富顿时一脸笑容,欢欢喜喜,伸手就去牵向来说话比较少的四丫。 两个小姑娘咯咯笑了两声,将千红娘不在的事暂时抛到脑后,牵着长富的手跟着长贵的身后。(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推倒了上 四丫比豆儿要胆小害羞一些,平时话很少,她偷偷看了长贵好几眼,满心不解。这个哥哥一向不和她们一起玩,每次看到她都有些不耐烦,粗声粗气,今天似乎脾气挺好。 简直太奇怪了。 长贵背对着三小,拧着眉头,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只是要联络兄弟间的感情,却变成了个孩子王。没奈何,他不能不给长富面子,只好领着三个小娃娃,准备去搭休息用的简易帐篷。 三个孩子,和一个半大的孩子之间的互动,却让卫小歌瞧在眼里,她惊讶得很,心想长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太不可思议了。 她忙高喊了一声,“长贵,小心碰了肩膀。” 长贵的肩膀给熊拍了,没一两个月都好不了,毕竟真气少得很,想要以自身修为治疗,火候不到。 长贵转过身子,展颜一笑,“姐姐,我知道的,就带着他们玩呢。” 他原本不大高兴,听了姐姐语带关切的叮嘱,顿时喜笑颜开,连豆儿和四丫看着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心思多一些的四丫,一向很怕长贵哥哥,这会儿要跟着他一起玩,心中忐忑极了。不料见长贵哥哥转过身子,面上笑嘻嘻,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活泼一些的豆儿,却是一贯的傻头傻脑,放开四丫的手,蹬蹬蹬跑到长贵的跟前,扯住他的衣角。难得这位哥哥肯和她一起玩,心中很是激动。 “长贵哥哥......” 长贵心中又是一阵苦闷。 他心中嘀咕个不停,死丫头,谁是你家哥哥,我只有长富一个弟弟,还有小歌姐姐。你是哪号人,敢随意拉扯公子爷我的衣裳。 卫小歌没那个心情去揣测长贵那七弯八拐的心思,她这会儿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真要命,除了两个弟弟,如今又新添两个妹妹。 而且是三岁不到的妹妹,养孩子什么的,她是绝对是五行缺耐心,真是太难为人了啊! 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她却是越来越觉得惶恐不安。 兽皮僧三人组似乎也没打算走,尤其是段添财,与薛绍奚聊着聊着,望向自己的眼神充满渴望,恨不得马上就毛遂自荐,充当跟班。 她很想说,你们都误会了,咱只是个刚修炼了四个月的低手,绝对不是你们心中所谓的机遇。 那种掉下山崖,遇到前辈的事,真的只是传说。 至于其他两个兽皮僧。 段宜兴只比侄子大了十岁,与其说是远方的叔叔,还不如说是个大哥。同样也是从小就被丢进庙里,为了让家中沾佛气。小段在哪里,他肯定是在哪里,仿佛是习惯性的照顾这个侄子。 毛丘却是最为精明的那个,应该知道跟着她没什么好果子吃,其间犹犹豫豫的,似乎想走,却又不敢一个人独行。 总而言之,默认的模式,显然是以她为马是瞻。 卫小歌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姑娘大王”是做定了。 早知道就不收白泽当坐骑了,被它一口一个大王,叫得正成了占山为王的山寨大王。 可惜山寨全体成员因为有强敌虎视眈眈,只能战略性的撤退,须得在新的根据地再建基业。 一行人热火朝天的干活,搭建木头棚子,点燃火堆埋锅灶饭。吃饭的人多,干活的人也多,速度极快,花了不到四个小时,四个矮矮的棚子便搭好了,如此勉强将一切安顿下来。 大家都当惯了野人,利索得很。 等一切就绪,卫小歌擦了擦汗,便坐到糜红尘的身边。 糜红尘待遇不错,单独占一个小棚子,有专人轮流服侍,端茶送水喂饭。侧胸被恒通那只大力怪一掌击中,他五脏受损,肋骨断裂,此刻连胳膊都抬不起。 如今还活着,已经老天眷顾,绝对是个奇迹。 这个奇迹却是因为人参精所致,他那已经熄了大半的生命之火,却因为吊命的人参点燃了。这点糜红尘并不知晓,他早迷糊得神智不清了。 “糜兄,这两天行的路极多,我担心你的胸骨有可能错动,还得查探一番。” 糜红尘顿时一脸尴尬。 昏迷不醒的时候也罢了,这会儿叫个姑娘家查看自身的伤势,岂不得宽衣解带?他只要抬起胳膊,就会扯动内伤,想要摸自身的胸骨,根本半丝可能都没有。 将那丝尴尬抹去,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必,小伤而已,以自身真气恢复便可。” 男女有别,卫小歌当然也懂,此地不比她穿越前的世界。有点类似她所知道的古代,不管男女,均不会露出胳膊大腿。她依稀记得,穆乘风因为光着上身,一直侧身躲避她的目光,时不时还脸红呢。 不过这会儿,她却半点都没猜到糜红尘是在避嫌。主要是已经扒过他两次衣服了,尤其是这次,衣衫碎得十分彻底,也就是堪堪遮羞。 卫小歌不明糜红尘那避嫌的想法,听他并不重视自身的伤势,便觉得头疼,耍大牌什么的,最讨厌了。 “糜兄,你也不要太傲气,如果这算是小伤,什么才是重伤?习武之人,伤了骨骼,恢复得不好往后行动不便,你就等着哭吧!” 糜红尘心想,自己这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哭,死了都不可能。 不料卫小歌已经揭开他身上的被子,手势轻盈地解开裹在身上的被单。唉,怎么好似被人用强了,糜红尘张口结舌,忽然有点想哭,这感觉怎么比死还痛苦? “卫姑娘,不可......” “你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卫小歌沉声说道。 糜红尘正要继续拒绝,却听不远处段添财,好似跑堂的店小二一般,拉长声调一声吆喝。 “姑娘,水来啦。” 段添财端着一小盆烧滚过的热水,很热情地走过来。水里面撒了盐,是用来清洗伤口的。原本属于薛绍奚的杂事,眼下都是他在跑前跑后,非常热心,俨然是小薛的亲兄弟。 段添财走到一半,途中却不小心绊了一下,亏得他是习武之人,反应还算快,只撒了小半盆。 卫小歌轻轻笑了笑。 难怪糜红尘说小段连逃跑都跑得极其狼狈,左右不平衡,去紫薇星挑粪都没有人要。不过人体的平衡,除了爹娘遗传给力,后天锻炼也是很有帮助的。 段添财显然是锻炼不得其法。 糜红尘眼见不好,还端了水来,这位姑娘家竟然要亲自上手给他洗伤口啊。 大冷天的,他的额头竟然渗出细细的汗来,慌忙又道:“不可,我以真气疗伤,三五天就能恢复无碍。” 卫小歌哪里容得他推脱,丫就是一傲娇少年,只能施以辣手,直接推倒了上。 =============== (谢谢大家的订阅打赏和月票,等精力稍微好一些,再改成每天三章,不定时五章的更新速度。)(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各种屈辱 见糜红尘似乎有挣扎之意,卫小歌赶忙说道:“不许乱动,别和我家的弟弟长富似的,不给他糖吃就扭来扭去。” 竟然被比喻成一个三岁小孩,糜红尘顿时觉得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心中悲愤难忍,一滴英雄虎泪终于悄悄滴出了眼角。 取下正骨的木板,绷带上满满都是褐色的血,黏在伤口上了。卫小歌极其小心地以热水浸透,这才一点一点揭开取下。以一块细棉布洗去污血,她看了看,伤口并没有发炎红肿。 不知道是邑县买的伤药效果好,还是糜红尘以自身功力疗伤的缘故。 手按在断骨的几个位置,她仔细地摸了摸,骨骼的位置果然有少许偏差。 “糜兄,你且忍耐一下,骨头略有些移动,须得推回原位,会有些疼痛。” 糜红尘这会儿已经彻底茫然了。 他不怕疼,这些年,什么样的疼没经历过。 但是,被一双年轻少女的手,在胸前摸来摸去,太要命了。 男子与女子触碰,都是女方吃亏,要么哭哭啼啼要么面带娇羞,全以两人之间的关系而定。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是男子强势,女子柔弱。 然而他此刻的感觉,却好似被卫姑娘给羞辱了。 大喊非礼都不为过。 卫小歌低着头,半天没听到糜红尘有什么动静,抬头一看,他眼珠子动也不动,盯着天空一个不存在的空间,好似魂魄都不在了。 怎么回事,他又晕过去了? 可是眼睛是睁开的啊。 她忙喊道:“糜兄......糜红尘?” 糜红尘眨了眨眼,终于回魂。 他徒然心中一惊。 不对,卫姑娘怎么知道的本名,从未提及过啊!难道这小姑娘从前就听说过他,一直装傻充愣? 想到卫小歌布下的陷阱,害得他莫名中了一剑,心中寒意顿起,这姑娘绝对不简单,藏头露尾,心性狡诈之极。 此刻他连手臂都抬不起,只能任由她鱼肉。 糜红尘原本心情就十分激荡,脑子早就不清不楚了,此刻头皮一炸,立刻大喝一声,“你是什么来历,如何知晓我本名?” 他心绪纷乱之极。 这少女对敌经验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怎么可能是个没有来历的人。偏偏他鬼迷心窍,不但违抗了星门的命令,放过对方,并且还出死力救了姓薛的小子。 难道这一切都是个大圈套。 这位姑娘口口声声说不上紫薇星的人,哪里知道她根本就知道他糜红尘这个人。 按照规矩,冒充紫薇星的人,向来是格杀勿论。当时两人对敌,他打到一半,忽然有些觉得不愿意真的杀了她。实在是,对方与他战斗的方式也太相似了,没有任何可以寻觅的招数,全凭本能,速度快,重心稳,见缝插针。 他心中犹豫不觉,有些下不了手杀死对方。 自封了穴道真气不济,腿上环跳被刺穿,行动不便。作为一个以速度和灵活见称的武修,只有一条腿能动,反而略落了下风。 这般一犹豫,马上便延误战机,血流的过多,耽搁了最佳的制敌时机。 其实,只要解开自身的穴道,不出三招,就能取了她性命,可是却是硬生生地下不了手。 他竟然一错再错。 原本没有杀意,气势堕了,又磨蹭得太久,眼前一阵阵发黑,连反应都慢了下来。最终被这位姑娘砍断了手中兵刃,反受辖制,迫不得已签下屈辱的城下之约。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糜红尘口气冰冷,大声说道:“妖女,不管你什么来历,杀了我便是,休想我口中得知什么秘密。头可断,血可流,士可杀不可辱,我便是死了也不让你如愿。” 卫小歌倒抽一口冷气。 至于么,不就是一个不小心说出的本名,值得这般大惊小怪。要死要活的。 妖女,这个称呼倒是新鲜。旁边倒是有一头妖驴,白泽似乎挺不错,只要给口吃的,办事仗义又牢靠。 她哪里知道那么多前因后果,只觉得莫名其妙到极点。 糜红尘与她拼斗,犹豫不决的想手下留情,结果耽误了时间,竟然输了。本来已经很不爽了,眼下又给强行推倒,被魔爪袭胸,早就思维混乱,偏激得厉害。 其实知晓姓名,并非真正发怒的原因。 见糜红尘如此激动,胸口已然崩裂,不断渗出血来,卫小歌急得大叫:“喊什么喊,你不要命了。” 糜红尘冷哼了一声,眼中带着决绝和怒意,手握成拳,仿佛随时要跳起来似的。 怕他真的不管不顾拼命,卫小歌又急忙解释。 “没有人要打听你的来龙去脉,我才懒得惹麻烦事。前些天你与知微道长拉拉扯扯的,一个要还钱,一个坚决不收,你自己口称我糜红尘如何如何的。” 白了他一眼,她又道:“根本就是你不小心自暴姓名。” “这个......绝无此事。”糜红尘惊异莫名,他一向觉得自己行事周密,滴水不漏,怎么会如此口无遮拦。 见糜红尘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样,卫小歌无奈地说道:“不信你去问长贵,我这大弟弟机灵得很,耳朵不知多灵光,他肯定也听到了。给人知道名字又不会掉一块肉,真不知你怎么想的,竟然如此激动,简直要杀了人。” 长贵虽然带着几个孩子,却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听到姐姐提起他,马上“咚咚咚”跑过来。 他睁大了眼睛,一脸真诚地说道:“糜大哥,你真的误会了。大哥与道长争执,你说‘我回头送些钱来’,道长说‘不必’,然后你又说‘不行,我糜红尘从不欠人钱。” 糜红尘仔细想了想,似乎真是那么回事,刚才又丢了个大脸。 他顿时哑口无言。 半晌后才喃喃说道:“你这小孩记性倒好。” 仿佛在自我解嘲。 卫小歌早知道长贵几乎过目不忘,倒是不怎么吃惊,轻轻拍了拍长贵的没受伤的那半边肩膀,“我这弟弟别的没什么,让人烦恼得紧,就是脑瓜子特别好使。” 听姐姐夸奖,长贵顿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也不是什么事都记得,不重要的事我不大管。” 稻花村的村民都是一些下等人,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他才懒得搭理。糜红尘这人本事不错,看着也挺神气,所以这才事无巨细,偷偷瞧在眼里,听在耳中。 那天他偷偷在木屋里,瞧见姐姐和糜红尘战况,觉得这人的剑耍得非常狠辣,很对他的胃口。 不过,显然是及不上穆大哥能满天纵横,剑法飘逸漂亮。但是对于他来说,能学将剑法学到糜红尘的程度,足够大杀四方,便是姐姐也奈何不了他。(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崩溃了 刚展示了绝佳的记忆力,长贵有点得意,蹲在糜红尘身边,带着一丝讨好说道:“糜大哥,你安心养伤,等你好了,我将自己的剑给你瞧瞧,挺锋利的。” 糜红尘默不作声,没搭理长贵。这小少年心思活络,似乎总给人表里不一的感觉,心中略感不喜。 眼下还忙着呢,卫小歌用胳膊拐捅了捅长贵,“你去旁边玩,看着点弟弟妹妹们。” “哦。”长贵只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走了。刚露了下脸,还没来得及套近乎,马上就给打发了。 卫小歌虽然不明为什么名字对糜红尘那般重要,不过礼尚往来,免得他心理不平衡,她便笑道:“糜兄,我叫做卫小歌,歌曲的歌。话说,你名中的‘红尘’二字,不会是浊世红尘的那俩字吧。” 糜红尘抿着嘴,良久之后才闷声说道:“正是。” 女子闺名不应宣之于口,只可叫亲近之人知晓,可是这位卫姑娘却绝对不是个普通人,因此将那些俗世规矩放在她头上并不合适。 星门中也有一些女子,行事十分爽利,并不会扭扭捏捏。 然而...... 没有哪个女子,会这么毫无顾忌,半点不脸红的扒人衣衫。 他淡淡说道:“姑娘继续吧。” 胸膛还露着呢! 卫小歌吁出一口气,总算平息了一场因为名字而引起的古怪纠纷,没想到这人的名字真的是“迷红尘”,有趣。 她轻轻笑了笑,“这就将你的胸骨正好,会很痛,你忍着点。” “我忍得住。”糜红尘不在意的说道,心想疼算得了什么。 “嗯。”卫小歌点点头,不再废话。 手指按到糜红尘的胸口,摸到骨头错开的位置。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凝住全身心神,指尖和掌心使力,将骨头慢慢推回正确的位置。 此刻胸前缝合的地方又冒出血来,她又仔细地洗了洗,再次涂抹上伤药。 缓了口气,卫小歌扭身解开身边的一个花包袱,取出裹伤用的软布。 糜红尘瞧在眼里,立刻一阵心颤。 湖绿色的软布,与前几次裹伤的剪裁得十分规整的细棉布,彻底不同。新的绷带大小长短错落不齐,布料略旧。不用太仔细看,立刻就能猜来来历, 绝对是卫姑娘的贴身小衣和裤子。 他彻底崩溃了。 卫小歌本人,也是万般无奈。 别说糜红尘崩溃,她自己也知道十分不妥当。 身为“大夫”,手艺不管如何,但是基本的医德还是得有,男女有别这点不需要管。然而将自己的贴身衣服给人裹伤,却是真的很不对头。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买来的细棉布其实不算少了,最近用得太多,眼下已经全没了。外衫的布料太硬太粗,用来裹伤并不合适。 也是因为千红为了取悦她这个一家之主,不拘鞋子衣服,做了好些,也包括好几件外面不方便买的亵衣。因此浪费个一套没关系,长贵和薛绍奚可都没那么多。 剪了当绷带,他们就没亵衣可替换。 她只好将自己的一套旧亵衣剪开,以滚水烫过,用火烤干。 心中怀着美好的愿望,卫小歌真的很希望糜红尘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绿色的柔软小衣,仿佛是春天树梢上的嫩叶,裹在伤口上,仿佛还带着一丝并不存在的温热。糜红尘的头皮发麻,简直快要炸开了。 心神荡漾得古怪。 他彻底没眼睛看了,直接闭上双目。使出所有的定力,凝神静气,极力将这奇异的感觉,狠狠地抛之脑后。 忙完手里的活,卫小歌长长吁出一口气。 她扭头见糜红尘双眼紧闭,心中顿时一安,看来刚才他并没有瞧见自己用什么布料裹伤。亏得当时特地叮嘱了千红,说衣服要素面不用绣花,要不绝对会露馅。 不过,糜红尘似乎显得有些疼痛,额头冷汗淋漓,牙齿咬得紧紧的,她忙问道:“可有不适,是不是痛得厉害?” 糜红尘呆滞地睁开眼,默默摇了摇头。 还能说什么,疼归疼,更疼的是他作为男子汉的尊严与骄傲,活生生被无情的践踏了。 并且他还不能发怒,按照常理来讲,反而是姑娘家吃亏了啊! 太悲哀了。 总算将这位大爷的伤给处理好,卫小歌精疲力尽。 兽医都没这么痛苦,即使是一头大犀牛,直接一管麻醉剂扎进去,立刻就放翻了,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她洗干净手,擦掉一头一脸的汗。 “糜兄,此次真是感激不尽,我也不晓得怎么说。你舍了性命的救下我那位兄弟薛绍奚,往后但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开口,我定当全力以赴。” 该说的话得说,该做的事还是得做,欠人的命,不一定非得拿命还,不过一定得尽力。 靡红尘心中又羞又恼,五味杂陈,难以言述,一身的骄傲都给这小姑娘给丢进沟里了。早知道就让那个姓薛的小子死了算了,关他屁事。 半晌之后,他才木然地说道:“卫姑娘我一马,也救过我一回,咱们的债两清了。” 呃......原来是这么回事,卫小歌总算明白,这人是惦记着晕倒掉进陷阱,然后被捞出来的事。为了还她的人情债,所以才会出手杀死恒通等人了。 这倒是说得通,此人是个有恩必报,有债必还的人,为了还雪莲精,与知微道长争执了许久。 只是他还债的方式也够惨烈的。 薛绍奚已经感谢过糜红尘多次,此刻见伤势已经处理完毕,听到两人的交谈,一脸的愧疚的走过来。 “糜公子,我......我当时也是着急,连累公子受如此重的伤。我修为低,不过跑前跑后,打探消息办理些杂七杂八的事,却是十分拿手,您只管吩咐。” 糜红尘躺在地上,人家要和他说话,都是俯视,这感觉相当的不好。反正当时也不知怎么回事,决定出这个头,谁要薛小子多谢来多谢去的。 再加上他先前被卫小歌一顿“侮辱”,本就非常苦闷,此刻更是不耐烦。 “不就是杀几个和尚么,这些人既然不将我紫薇星看在眼里,本来就该死。罗罗嗦嗦的,还让不让人安静一下,就你那点微不足道的本事,我还能有什么事需要你来办!” 虽然对方口气不是一般的难听,不过此人也算得上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薛绍奚忙并不以为意。 他施了礼,笑了笑说道:“糜公子说的是,我只是心里过意不去。公子为人热心不求人报答,当真是真君子,这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任务,收集忠犬 薛绍奚在市井混迹多年,虽然不是个生性狡诈的人,却是很有眼色,知道这位糜公子高傲得很,再说下去肯定讨人嫌。 他说罢便杵着木棍走开。 糜红尘微微侧过头,诧异地看了薛绍奚一眼。他还是头一次听人说他是个“君子”,不由得略感好笑,原本苦闷的心情倒是去了几分。 说起君子,卫小歌却是想起同样是使剑的穆乘风,待人谦和,对待她这村女十分有礼。 端的是平易近人。 倘若是穆乘风救下薛绍奚,估计会说“理当如此,小兄弟不必客气”之类的话。这糜红尘明明干了活,却总口出恶言,简直就是个冷场帝,这性情还挺遭人恨的。 亏得小薛为人通透。 一句话说得多好听,给自己解围,又让对方听着舒服,还不给人拍马屁之感。 她最初完全看不懂糜红尘的为人,觉得极其不讲道理,性情别扭,行事鬼神莫测。这两天思前想后,总觉得哪里违和,这会儿倒是给薛绍奚点出来,实则应当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此刻真心感激此人出手相助。 因为与佛光寺结怨的缘故,牵累了千红离世,如果豆儿四丫还有薛绍奚都死了......唉,绝对是要内疚难过许久。 “你好好休息吧,我让段添财守着你,有事你只管吩咐。” 糜红尘略略点头,闭上眼睛。 不管是身体的伤势,还是心理,他实在熬不住了。并且,眼下彻底不敢多看卫姑娘一眼,脑子里全是那件绿色的小衣和裤子。 卫小歌转身又叮嘱了段添财与段宜兴几句,要他们二人轮班稍微看着点靡红尘。这些事是不能要毛丘去做的,毛丘这人说话油滑,凭感觉,她觉得糜红尘大约不会很乐意见到。 事实上,这点她倒是猜得很准。 糜红尘虽然对谁都是一副大爷款,天下人都不看在眼里,然而,最不喜的,便是那等奉迎拍马一脸谄媚之人。 比如说毛丘。 还比如说,时不时凑过来奉承两句,一脸讨喜的长贵。 不知为何,卫小歌此刻忽然觉得极其疲乏,眼皮都睁不开了。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弯着腰走进刚搭好的矮棚子,拉上油布,便一头倒在床铺上。 仿佛心中已经有一种怪异的预感,刚合上眼,她便进入丁土的小房间。 丁土似乎彻底放弃了装仙人,安然坐在地上。 疲劳感并未因为进入此处而减少,卫小歌懒洋洋卧倒在地,头枕着手臂,合上双眼。 小房间四季如春,没有寒风没有尘土。四壁看不出是什么材料,略浅的土黄色,给人一种十分安逸温暖的感觉。 她甚至想一直呆在这里,直至地老天荒。 实在是,外面的日子,真是太他奶奶的艰辛了。 “新的支线任务开启,特地通知你一声。”丁土淡淡说道。 “嗯,听着呢!”卫小歌懒懒回了一声。 上次他已经提起过了,会有新的支线任务出现,她也没什么吃惊的。 丁土咳嗽了一声,缓缓说道:“听好了,这是个长期有效的支线任务,收集不限定数目的忠犬。每收集一名忠犬,便能获得珍稀药材,或者珍稀武器。嗯,问你一声,你可知晓何为忠犬吗?” 这次竟然不给功德点,换成其他奖励了,系统升级了? 卫小歌睁开双眼,很不敬业地随口说道:“忠犬,不就是很忠心的狗吗,还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丁土用那种老师看班级差等生的眼神,扫了卫小歌一眼。 “我就知道你没听过什么叫忠犬,真是太孤陋寡闻了,简直怀疑你不是个穿越来的。忠犬,指的是对你忠诚到极点的男子,他们对你百依百顺唯命是从,只对你情深款款,欣赏你所有的优点缺点,对你极度温柔......” “哈......” 卫小歌惊得坐起身来,“你说的果然是狗,真有这样的人?” 丁土淡定地点头,“当然有,每个女主都有数名忠犬,不然就不配成为女主。我还没说完,忠犬,必须能承受被你冷落的寂寞,默默在遥远的地方守候。哦,还有,不能妒忌你与其他男子之间的暧昧。” 口气中,仿佛忠犬这种生物,真的存在。 并且如野花一样,开遍了世界每个角落,抬抬眼皮就能瞧见,随处可采撷。 听到这里,卫小歌直接将耳朵关上。 别说根本没有这种人,如果有,绝对就是个变态。她隐隐记得一起新闻,说有个叫个什么娟的女子,对某一位姓刘的明星,就是持有这种坚定不移的态度。 不过那女子是个神经病患者,爹妈都给她折腾死了。 她断然说道:“老丁,忠犬的支线任务我拒绝做,难度太大。你说的是狗,绝对不是人。就算是狗也不成啊,要是一天不牵出去溜溜,保管会炸毛。” 男女之间的感情是一种伟大而又自私的事, 情深到某个程度,其实的确有可能变得伟大起来。会勇于牺牲,包容一些不怎么重要的缺点,也会尽可能的百依百顺。 问题是,人,不光去爱,并且要独占被爱。 承受被冷落的寂寞,默默守候还罢了。不妒忌这条,简直是荒谬! 丁土幽幽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奈,仿佛早知道有这种结果似的。 “你就偶尔将人牵出去溜溜嘛,未必真那么费事。” “不成,倘若真有谁对我忠心到这种可怕的程度,成天被人盯得死死,做人没一点自由。我肯定早早告诉他,你是个好人,要他该干嘛干嘛去。” 这个叫做发好人卡。 并不喜欢的人,死命缠着非要充当护花使者,那可够烦的。卫小歌心想,为了贪图药材和兵刃,却将自由给卖了,这买卖非常不划算。 丁土见卫小歌一脸坚持,语重心长的说道:“唉,你就不能委婉点,娇滴滴的来一句‘人家当你是兄长’这类的话么?你是个好人这话,着实太伤人,瞬间冷场。你一个姑娘家,什么时候才学会温柔一点。” 顿了顿,丁土继续循循善诱。 “可以结拜兄妹啊,这一招特别好用。要知道,干哥哥这种暧昧的身份,还是可以一直忠心耿耿的关心你,爱护你,一生一世为你出生入死。并且没有什么纠葛,有用的时候利用一番,觉得麻烦就一脚踢了。” 卫小歌顿时哑然。 这话怎么说得跟老鸨子似的,丁土不去当个开家院子招客,可真是浪费人材。 她却没想到,这般腹诽丁土,将自己也搭进去了,如此岂不变成了丁土手底下的花姑子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宁死不屈 “人家当你是哥哥”这种恶心巴拉的话,听着尴尬癌都犯了。 不给点甜头,来点模棱两可的暧昧,让人家揩油,谁会一直锲而不舍当条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说起来,那些超级大明星,免不了在出席各种活动的时候,被粉丝摸摸捏捏,猥亵强吻。 干哥哥这等称号,根本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其实就是吊着胃口,当备用胎呢。 再者,权利场里玩弄人心也罢了,在追求名利的过程中被踩,倒霉了也是活该。但是玩弄感情和人心,纯属缺德冒烟,肯定得遭报应,迟早被泼一脸硫酸。 想到这里,卫小歌将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我没那么大魅力,就算有也不干。” “宁死不屈?”丁土脸色一冷。 和死有什么关系,珍稀药材和兵器的确难得,重中之重的保命之物。不过,都是身外之物,收集忠犬的各种难度真的太大,全然无法承受。 撇着嘴卫小歌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不就是药材和兵器么,不要了。” 丁土寒着一张脸,鼻孔一张一合,仿佛生气得厉害。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平静了好一阵才缓缓说道:“你要真不做这项任务,恐怕得改系统设置了,很可能调换成强制性。据我揣测,不做这项收集忠犬的支线任务,就会被抹杀。” 抹杀! 卫小歌震惊之极。 她呆呆地看着丁土那张与真人没有任何区别的脸,思绪万千。一条小命被人捏在手里,想怎么搓揉就怎么搓揉,活着简直没半点味道。 可是真要被抹杀了,却又舍不得。 世上,唯有一死最难。 卫小歌简直对这女主系统鄙视到极点。 系统乱七八糟,朝令夕改,随情况而定。 利诱不成,就转为威胁。 别说忠犬这种生物根本不存在,即使有的话,倘若真的去“收集忠犬”,数名情深款款的男子跟在屁股后头,足足可以恶心死几十条街的人。 妈淡的,按照这个年代的观念,光是一人一口唾沫就可以淹死她了。 就算换了观念开放一些的前世,那也是个所谓的人尽可夫。 因为太震惊,她有些词穷,良久才愤然说道:“丁土,你简直就是逼良为娼。” 丁土怔住,反而吃了一惊,“这话可真难听,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难道真不懂吗,没有几个忠犬,是没有资格成为女主的。换言之,你若拒绝做这条任务,便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据他所知,女主没有忠诚如犬的爱慕者,哪里称得上是女主,那是路人甲。 卫小歌沉着一张脸。 女主必须要有忠犬跟随,这又是个哪里来的物理几大定律之一?如果说是要当个主角,起码得干点什么高大上的事,比如说伸张正义,为国为民之类。 如若是这般,她倒认了,虽然不是个正义感爆棚的人,却不至于亏良心。 带着些壮士要上断头台的决绝,卫小歌慢慢说道:“丁土,你的意思是----以我的生命为筹码,胁迫我去勾搭人,对吗?” 丁土略显尴尬,“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不就是收集几个爱慕你的人嘛,当然难度略高,需要柔顺点,忠心一点,不怎么善妒。而且你也不是没好处的,神兵利器,珍稀药材,唾手可得。” 没搭理丁土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卫小歌继续紧逼,“如果我说我坚决不干,你会怎么办?” “会被抹杀吧。”丁土带着点不肯定说道,他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仿佛心中有着无法决断的困难。 卫小歌的脸色很难看,面上显得平静,实则心中悲愤难言。 她一字一句说道:“那就杀吧!” 说完这句找死的话,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糜红尘所说的:士可杀,不可辱。 看来自己的性情,也很别扭傲娇。 至少在丁土的眼里,油盐不进,绝对讨厌得要命。 丁土默默地沉思,再也没有说任何话。 良久之后,他才静静拿起了龙头拐杖,面无表情,挥手将卫小歌送走。 离开丁土那四季如春的小房间,回到被粗油布遮挡的棚子,卫小歌打了个冷颤。其实说来也是非常稀奇的,她虽然进入了小房间,但是在外人的眼里,身体并未离开。 这点其实很难说通。 卫小歌此时根本没空去这种无关要紧的事,她脑中盘旋的,只有一个念头。 ----真的会被抹杀吗? 她死了,大约女主系统会召来另外一个人,来代替她活下去,继续做任务。想必人家性情随和没那么别扭,未必不可行。为生存所计,自身不被系统抹去,一般人大约还是会去做的。 其实,就是想心思哄几个忠心耿耿的男人,左右逢源。倘若脚踩几只船的事暴露了,还能想办法扯点理由,人家信不信不管,捞到药材和兵器,就可以一脚踢了。 至于有没有那么轻贱自身的男人,这个未必也没有。 得看怎么操作了,必须寻那种极其懦弱又自卑的老实人,花言巧语迷惑一番。当然,再老实的人,不给点甜头肯定不成,至少也得有一部分的肢体接触。 一旦开始做这种任务,就彻底没有下限了,这才是卫小歌最纠结的。 连千红这种被乌金国佛门洗过脑的人都明白,贱籍之人是没有任何指望的,因此只能寄托来世。她冒死去去救孩子,图的是死后的香火,宁死也不愿在混迹娼门。 难道自己还不如一个不认得字,性情软弱的姑娘。 卫小歌忽然笑了。 这算不算他奶奶的矫情。 实在是,不管是与数名男子暧昧,还是真的来些实质性的甜头,在她看来,区别不大。想得到最基本的尊严,她能做的就是不断试探底线。丁土用她的生命作为威胁,她也只能以牙还牙,拿命顶上。 谁怕谁,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她不再纠结,抉择在人,成败却在天。 不过,这个盖在头上的天,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需要她来当个系统傀儡?任务到底是何人所订,尽做些勾引男子的猥琐事。 至于最终的决定......看丁土那为难的样子,似乎还有点转机。当然,同时也看得出,他未必做得了主。 其实,长贵这个弟弟如此难缠,没一点强横的手段,不是什么人都玩得转的,先头都被轰走了五个穿越来客。 也算是托了长贵的福,丁土应该不敢随便换人。 正胡思乱想着,外面忽然传来长贵的叫喊声,“姐,你睡着了吗?豆儿和四丫也要睡了。”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可能留情了 长贵,长富和薛绍奚,向来都是住一间木屋。只是长贵伤了肩膀后,长富都是跟着她睡觉。 卫小歌坐起身子,将粗油布的帷幕撩开,“嗯,长贵,带她们进来吧,叫长富一起过来。” 豆儿和四丫一身是土的钻了进来,略显局促地站着。 长贵将头探进棚子,笑嘻嘻说道:“今天长富和我一起睡。” 卫小歌不解,长贵这些天不用和长富一个被窝,一副甩掉了小包袱的轻松模样,怎么忽然又热络起来。 “还是让他过来这边吧,他最近长牙不舒服,晚上闹腾得很,说不定会撞到你的肩膀。如果错动了位置,还得重新推正,会非常疼的。” 说起长牙,长贵脸上一红。 心想,最近还换了一颗牙,幸亏大门牙早换了,不然连嘴都张不开。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虽然当小孩也不错,因旁人不会提防,所以坑害人比较方便。可是,姐姐从来不当他是一回事。 思及骨头错动会非常痛,长贵马上打消了与长富一个被窝的决定。要联络兄弟感情不在这一会儿,往后还有机会。 等长贵离开,卫小歌这才正视眼前的两个小姑娘。 且不管系统是否会抹去她,但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该做的事得做。从前她与豆儿和四丫接触得极少,一来是真的忙得要命,当然最主要是觉得有一天千红肯定会带着她们离开。 接触得多了,难免会挂怀。 人与人的感情总是一点一点的增加,既然往后是陌路人,又何必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困扰。 两个小姑娘很脏,身上的棉袄上除了刚沾上的尘土,还有暧昧不明的油迹。四周都是些大老爷们,完全没有人照看她们。 卫小歌心想,说起大老爷们,她似乎对做饭洗衣服这两样女子必备的技能,十分欠缺。 绝对没有小薛细心。 长富一直给薛绍奚照看得极好,穿得很厚实。小家伙身上穿着兽皮袄和衬着兔毛的靴子,都是山上的猎物,磨洗干净,也不知怎么硝出来的,由千红缝制而成。 对她而言,缝伤口比缝衣服似乎容易得多。 还有洗衣服这事,往后估摸着会堆到她的头上。在邑县居住的时候,她只管自己和长富的衣衫,长贵向来都是被她逼着自个的洗衣服。上了山,一般都是千红在洗大家的衣服。 这下可好,长贵伤了肩膀,小薛伤了腿,再添两个妹妹。 没有洗衣机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卫小歌一腔愁绪,面上却显得温柔,“来,姐姐先带你们去洗脸,换上干净的衣裳,然后才能好好睡觉。” 说罢她从被窝里钻出来,猫着腰出了木棚。因为挡风的粗油布没那么多,棚子很矮,只有半人高。 两个孩子一先一后跟着出来,活泼一些的豆儿笑着上前,扯着她的衣袖。 “姐姐......” 口气中带着些说不出的依恋。 摸了摸她的脑袋,卫小歌见一边的四丫低着头,仿佛是有点怕,于是轻言细语道:“四丫,你也来,拉着姐姐的衣裳。” 四丫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小孩心性,小手颤巍巍地扯住袖子边边,这位姐姐很少与她说话呢。 长富远远地见了,也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看大家都拉着姐姐的衣裳,以为是在玩游戏,憨傻地呵呵笑着,一把抓住腰带。 卫小歌哭笑不得,整个跟一只老母鸡似的。 打了热水,给三个孩子洗了脸和手,她又扒拉出干净的衣裳,领着一串小葡萄进了矮棚。 三个孩子早累了,换上衣裳,钻进被窝,说了几句童言稚语,豆儿不免又提到千红。 卫小歌一阵伤感,脸上却是笑眯眯的与几个孩子说话,将话题给岔开了。 大约是玩得累了,孩子很快安然睡着。 将被子的边边角角都掖好,卫小歌默默躺在长富的身边。被子不够大,她并未与孩子们挤被窝。好在并不十分畏惧寒冷,体内真气虽然并不十分多,冷得厉害的时候,会自行激发在身体内流转。 原先并不晓得,乃是她守夜之时,无意察觉到的。 艰苦的环境,可激发人体潜能,这点无疑得到了验证。有一次竟然吸收了一部分天地元气,让她大喜过望,不过那只是昙花一现,进入体内没有被疏导压缩,很快就散了去。 睡了四个小时,也就是两个时辰,卫小歌便醒了过来。 几个孩子仍旧在睡觉。 她心中有事,也没办法入定修炼,抱着一堆孩子们换下的脏衣服出了矮棚。 万籁俱寂,除了段宜兴背靠着柴火,将兽皮裹得紧紧的,呆呆地坐在火堆旁边守夜。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微微一笑,“姑娘为何不多睡一阵,天还早呢!” 卫小歌笑道:“我每日睡足两三个时辰便足够,若是你还有点精神头,有些事倒是想问问你。” “姑娘有事尽管问。” 她心想,段宜兴说话不多,有一句说一句,干活也非常卖力,也不知怎么的与毛丘这种人凑到一起了。 走到火堆旁,将小孩的脏衣物放到一个木盆中,卫小歌取了一块木板,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便坐了下来。 这三天来,有几个还俗僧人的帮忙,不至于手忙脚乱。三人的右手还未完全恢复,做事都是用左手,但是一把力气还是有的,不然也无法将糜红尘抬至小溪旁。 不过她却并不愿多带几个人在身边。 这几人显然觉得她是个高手中的高手,连糜红尘都能打败,而糜红尘杀死了恒通等三人。 看起来十分清晰的逻辑关系,但是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 这些天卫小歌闲着无事,将她自己与糜红尘过招的情景琢磨了一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被薛绍奚那句“真君子”给提醒,她终于明白了。这家伙如此托大,中了暗算之后,竟然对自己手下留情了。 最初糜红尘的双剑的速度虽然极快,却不刁钻,纯粹以自保为主。 后来他大量失血,剑招才略显凌厉, 直到后来,被劈断了短剑之后,糜红尘剩下的一柄剑,剑法忽然变得诡异,无孔不入。 那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可惜速度已经大大不如先前,显然是血流得太多的缘故。 倘若他在失血过多之前,痛下杀手,她哪里还有命在。即使与知微道长合力,暗算了糜红尘一把,倘若他真有心杀人,肯定必败无疑。 显然他刚开始有放水的嫌疑,后来觉得该认真点了,不料耽搁了时机,反而将输了这场拼斗。此人性子又骄傲,一口气肯定难以咽下。由此推断,恐怕救下薛绍奚,未必没有赌气的成份在内。 这是要让人知道他糜红尘的厉害。 卫小歌笑了笑,想得远了点。(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庙的经很难念 “段兄,恕我直言,你们三人是个什么章程,有何打算?” 卫小歌直接将问题抛出。 对付普通人,她半点不担心,一个打几十人都没问题。但是面对真正的高手,她就是一棵大白菜。 纯粹送给人踩的菜。 如果她是个大白菜,这三个前僧人就是一个一个的烂山芋,比大白菜还不如。一堆破铜烂铁凑一堆,除了拖后腿就没半点用处,下次可没有糜红尘救场了。 而且人心难测,僧人们从前是对头呢。 因此,卫小歌必须得问个清楚明白。 段宜兴微微垂着头,带着点惭愧说道:“我等希望去宝梁国,听闻姑娘也要去,因此想跟着一起。” 卫小歌有些惊讶,“宝梁国路途遥远险恶,你们是乌金国的人,去那里做什么?我一直有些不解,索普死了,你们为何要逃,难道佛光寺会让你们陪葬?” “姑娘有所不知,便是不会所有人都陪葬,必定死不少人,其他人定然会被仗责至少八十,发派到做那最苦的活儿。我们右手的筋断了,完不成每日活计,监僧必定会鞭打责难,最终.....唉!” 言下之意,索普死后,回到庙里很可能会死。就算不死,最后还是会被折磨死。 还不如提早逃了。 卫小歌摇了摇头,“这却是稀奇了,邑县的假僧人耀武扬威,过得滋润无比,你们这些真和尚却不见得有什么权势。” “县里的假僧人,与我们不同。”段宜兴面上泛起无奈之色。 他口才并不得出众,不过却也勉强将事情说明白了。 佛光寺占地不小,普通僧众三百余人,其中也分了好几等。小和尚们差不多十来岁左右被入庙中,全部都是清白人家的孩子,多数与段家叔侄差不多,为了让家中老小沾佛气洗罪孽。 能被族里送进庙中,这些小和尚自然也不是什么得宠的。要么是家中贫穷在族里站不住脚,要么是失怙死了爹,而娘太柔弱扛不住家族的压力,被迫将儿子送走。 僧众们并无什么特权,种田劳作,与农人无异。 每天累死累活,还餐餐吃素,因此日子过得很辛苦。 如果运气好,体格还算强壮,便有机会被选为武僧,比如说段氏叔侄都是如此。 当然,这只是普通的僧众,还有一些却是官宦人家的远房亲戚,士族出生。虽然也是个偏得不能再偏的士族,可户籍等级摆在那里,属于最上等的人。 这些人进了庙都是文职,只管念经招呼香客,或者到富贵人家里做法事,十分轻松。并且,寺庙的香火钱,与沛阳郡府发放的银钱也都归这些人管。 银钱沾手,很少人能忍得住不滤一道,因此那些文职僧人难免良莠不齐,各自敛财。当和尚又不是做太监,免不了偶尔偷偷出寺,花天酒地,这个却不足为道了。 卫小歌听到这里,更是稀奇了,听起来似乎与普通庙宇差不多吧。有人的地方,自然就分了三六九等。干苦力的总是吃点亏,会念经的和尚才是好和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庙的经恐怕更加难念。 “那为何县里对僧人厌恶得紧,还有那些抢孩子的假僧人又是怎么回事?” 段宜兴长长叹了口气,又继续说下去。 做僧人日子虽苦,却也过得下去。 佛光寺又不是什么出名的古刹,比起瑞安寺差远了。五年前无月国师的记名弟子索普,远道而来突然进了寺庙。他并非当住持,而是挂单,平日里的派头却比住持不知大多少倍。 自此以后,寺里有些事与从前大不一样。 为收罗幼儿送去国都太阿城,无所不用其极。 索普并不管事,只求结果,每两个月需要收集十个孩子,这些事都是由寺中的文职僧众人来做。 或许是怕坏了佛光寺的名声,文职僧人们便怂恿了地痞们披上僧衣四处抢劫。同时,他们以索普这个国师弟子的名义,给衙门里施加压力,所以县里也不敢管。 即便是地痞们在干强孩子的事,佛光寺的名声也是一落千丈,香火寥寥可数。 段宜兴说到这里,声带恳求道:“卫姑娘,我等围堵追杀与你,确实是不该,不过我们这些人,的确并未参与那些恶事。还请姑娘捎带一程,只要去了宝梁国,赚了银钱,定当多多酬谢。” 这话由段宜兴来说,可信度很高,换了毛丘就不一定了。 银子谁不想要,不过肯定没多少,而且她担不起这份责任。卫小歌笑道:“不是我不愿带着你等,只是我诸事缠身,又有佛门中人追捕,你这选择可不太明智......” 她本想说自己实力不济本事低微,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这种丢面子的话,似乎有点说不出口。 脸色微微一红,她咳嗽了两声,“大家还是各奔前程为佳,你们的戒刀也拿到手了,多带几柄以备不时之需。遇到猛虎和黑熊不至于手无寸铁,等着挨打。” 段宜兴口齿不灵,嘴巴动了动,半天才嚅嚅道:“我们一行人,不晓得该如何去宝梁国。” 卫小歌讶异地说道:“为何一定要去宝梁国,你们本就是乌金国之人,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 段宜兴心想,这姑娘显然对佛门不是很了解。 都是上了度牒的僧人,逃僧与逃奴没什么两样。再者,无月国师的势力极大,一手遮天,说不定外头的通缉文书都贴满了。一旦泄露了身份,绝对有死无生。 六人遭逢糜红尘原本打算下山,寻偏僻之所藏身。段宜兴当时想着几人一起目标太大,干脆与其他人分道扬镳,偷偷回段家庄,寻他一个来寺里看过他多次的婶娘要些银两,然后与段添财换个小地方隐名埋姓。 待右手的手筋治好之后,倒是可以寻个机会,浑充那失了户籍的难民,如此也能给人当护院。 如果遇到那种宽松的好人家,不去地方上的衙门查询,看他们力气大能干活,或许会去衙门花点钱上个档弄个奴籍。以后办事牢靠,主家未必不会发放了卖身契,如此便有了良民的户籍。 当然这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眼下却已经是镜中花,水中月。 “唉,卫姑娘,不瞒你说,原本或许还有点侥幸心,现今情况又是两样,瑞安寺的恒通死了。” 卫小歌奇道:“你们不是将恒通等人的尸首给烧干净了么,怕个甚,又无人得知他的死与你等有任何关联。” 段宜兴再次唉声叹气。 他便又道:“下山的路就那么几条,恐怕皆有僧众把守。”(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尿床了 段宜兴心想瑞安寺是大庙,僧众上千,岂能善罢甘休,自己这几人只要下山就有可能被抓。查出是佛光寺的逃僧,肯定死定了。 这没头没尾的,卫小歌不晓得瑞安寺是沛阳郡的大庙,听着犯糊涂。半猜半估的,大约这几人是胆小怕事之故,不敢轻易拿自身性命去试探。 略加揣测,卫小歌算是有些明白段宜兴的想法了。两害取其轻,与其冒险下山,还不如奔向有可能幸福美好的前程。 “既这么着,你等定然是要跟着一起去宝梁国了?” 段宜兴忙点头,“肯请姑娘应允,来日赚了银钱定当酬谢。我们兴许没多少本事,却一把子力气,一路给姑娘打下手却也使得。 长期住在山里也不是不行,然而既然能跟着卫姑娘去宝梁国,日子也算是有个奔头。 段宜兴少年时期,曾听一个远方过来挂单的僧人说过,宝梁国地方大,什么都好那边没有奴籍贱籍,人人都是一个良民户籍。连平民都可以当官,文人有科举,武人有武举,不比乌金国,只有士族做官。 他当然不会想着做官,只想着管制那么松散,日子肯定可以过得红红火火。 想到这里,段宜兴眼中不由得露出对未来的憧憬。 往后不做僧人,可以娶妻生子。 有个像长富这般憨厚可喜的儿子,添两个如豆儿和四丫这等小意贴心的小闺女......至于熊孩子长贵,段宜兴自己都没觉察到,都没闪进脑子,直接略过去。 卫小歌心想,看来也和她一样,无路可走了。 她笑了笑道:“段兄,你若执意要跟随,我并不会赶你们走。不过遇到危险,我最多只能护住自家人,未必顾得上你们。” 随便他们吧,如今多了两个妹妹,再多几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多几个劳动力。反正已经提前说了,到时候有人追来,拼杀起来,这几人的死活不与她相干。 段宜兴拱手道谢,“不敢劳动姑娘,我们这般死皮赖脸的跟着,已是非常感激不尽。” 卫小歌笑道:“不如你去歇息吧,都累了一天了,下半夜由我守着。” 等段宜兴钻进他的矮棚,卫小歌便打了些水,架起一口锅烧将起来。 她还有一堆脏衣裳要洗,皂角还剩一些,却也不多了。冰水洗衣,一来手指难受,二来极难洗去污迹。除了两个小女娃与长富换下来的,她又将长贵和薛绍奚的替换下的衣服一并取了。 一边搓洗衣裳,她一边琢磨着薛绍奚与千红遇袭的事。 糜红尘前脚走,恒通等人后脚就来了,根本就一直在附近窥探。估摸着察觉到糜红尘与自己有一场争斗,便猜出她并非是紫薇星的人。 至于为何先找上薛绍奚,定然是想打探一下自己的实力,所以并未立刻下杀手,想生擒了他。 不然凭薛绍奚那点上不了台面的修为,哪有机会翻身上马狂奔。恒通等人倒是不爱骑马,也算是小薛运气好,一口气跑了那么远,恰巧碰见糜红尘。 却不知山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僧人。 如今糜红尘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干掉恒通,余人未必敢轻举妄动,说起来,恐怕又沾了紫薇星的光。 料想僧人这下又懵了,必定以为她真是这个帮派的一份子。 妙啊,卫小歌不由得笑了。 紫薇星嘛,不否认,不承认,不加入,就这么先混着,反正糜红尘一时半会儿又走不了。 暂且借他的名头充当挡箭牌。 水冷得很快,刚洗了几件就已经温吞吞了,好在山里的木头多,铁锅里的水一直烧着,卫小歌又添了一滚水。 如此折腾了两个小时,比蹲马步打拳不知道累多少,终于洗完所有的衣物。好几件衣裳抖开来一看,明显有多处地方给洗漏了,明晃晃的油渍仿佛在打脸似的 她不由得挠头,心情苦闷。 平时见千红似乎也没花那么久,洗得也很干净。重新洗过?算了吧,反正下次还得洗,漏的地方下回补回来就好了。打定主意,她便直接牵了条长绳子,将衣物全部晾好。 至于那几件着实没洗干净的,晾在边角上,希望大家不会注意到。 做好这些杂活,卫小歌便盘膝坐在火堆旁,五行向天,吸收晨间的天地元气。山中的元气比外界更为丰厚,这点倒是可以理解,空气新鲜嘛。 等她睁开眼,四周已经蒙蒙亮,不远处传来长富与两个小姑娘叽里咕噜的说话声。 凝神细听之下,卫小歌大惊失色。 尿床了...... 钻进矮棚,只见三个孩子拥着被子缩在一角,中间以木板铺着的褥子上,画着一个半湿的地图。 四丫瞧见卫小歌,立刻低下头,仿佛这事是她干的一样。 豆儿生怕被责罚,立刻指着元凶长富道:“是小哥哥。” 长富嘻嘻哈哈的不当一回事,转过身子,将个小屁股撅得老高,对着卫小歌嚷道:“换裤裤,湿了,冷。” 卫小歌张口结舌。 臭小子越来越嚣张了,最初还挺老实,瞧他似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约是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人人都宠着,搞得跟全家的宝贝蛋似的。 外头晾着的衣服都没干呢,天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干得透,亏得没下雪结冰。乌金国的冬天总算是给面子,没冷得那么离谱,不然这次上山就是找死。 “往后晚上可不许喝那么多水。”卫小歌嘀咕了一句,便取了干净的裤子给长富换上。 孩子尚小,并不会穿衣服,卫小歌照顾了长富有些日子了,这点倒难不倒她。将三个孩子的兽皮袄都穿好,便将他们赶出棚子。 被褥自然得洗,她还得睡这里呢! 烧了热水,她却不敢整张褥子全洗,只将中间那块地图洗掉。只有这一床,哪里晾得干,因此只得举在火边慢慢烤着。 忙忙碌碌,她不晓得旁人也都起身。段添财熬了一锅粥,好似街面上的货郎,四处吆喝着要大家来吃,顺便端了一碗去喂糜红尘。 卫小歌喝了一口粥,立刻相信段宜兴昨夜的那一番话了。 佛光寺的普通和尚,果然是过惯苦日子的。小段熬的粥比薛绍奚高明得多,并没有多少米,却在粥里添了点面粉,瞧着浓浓的,木头筷子立着都不倒。 还有切得细细碎碎的野山芋。 她吃了才晓得还放了些熊肉,不但管饱,味道极其周正。 这两天不方便烧饭,均是硬邦邦的面饼就着热水胡乱充数,今早一碗肉粥下肚,浑身都舒坦了。 段添财喂完了糜红尘,端着空木碗走到卫小歌跟前,“姑娘,糜公子有请,说是有些话要同你讲。”(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不如结拜兄妹 难道是糜红尘身体有恙? 随即卫小歌摇头,立刻否定了这个原因,那人估计疼死都不会说出口,傲气得很呢。 她笑道:“小段,你帮我看着点三个孩子,别让他们到处乱跑,我过会儿就来。” “好咧!”段添财拉长了调子,笑呵呵地应承下来,仍旧是那副货郎的口吻。 这小子倒是懂得自得其乐,卫小歌笑了笑,钻进糜红尘休息的矮棚。 挨着木板床沿坐下,她打量了下糜红尘的脸色,记得原本微黑的面孔,十分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这倒罢了,他些天都是这般要死不活的。只是整个人显得非常憔悴,一副彻底没睡的模样,眼皮发青,双目布满血丝。 心中一惊,卫小歌忙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糜红尘盯着棚子的顶,神游物外了良久。 许久之后,他才嘶哑着嗓子说道:“卫姑娘,我想了一夜,此事必须得如此。” “呃......什么事?” 这人竟然想了一整夜,怪道一副心事重重没睡的样子,这种关键的时候,不是应该以真气疗伤吗? 难不成糜红尘手头上还有紫薇星的任务,因为受伤不能完成,这会儿是要她报恩,去干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卫小歌胡思乱想着,心中略有些不安。 她并不想与帮派掺和,但是如果人家真有重要的事要她去办,只要不是太离谱的,肯定得去啊! 糜红尘舔了舔唇,仿佛难以启齿。 “卫姑娘......” 只喊了个名称,糜红尘又顿住了,满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卫小歌心想,这人难道学会了知微道长的那一手本事,忘记说人话了。她五行缺耐心,这下真是急了,你丫有话就说,是骡子是马,牵出来咱们再商量。 她诚恳地说道:“糜兄有话请讲,若是有为难之事,但凡我能办到的,定然不推辞。” 如果要自己帮他去杀人就算了,但是别的事,只要不危害到长富他们的安全,倒是能想办法去做。 糜红尘仿佛是下了决心似的,一脸决绝,“卫姑娘,你我肌肤相亲,然而我却无法娶你为妻。毕竟,此事有损姑娘闺誉,你我二人不如结拜为异性兄妹,如此方为上策。” 卫小歌立刻一脸懵逼。 竟然是这种事。 这也太荒谬了,她万万没料到这人鼻孔朝天的,傲气十足,竟然迂腐到这个地步。 兄妹你个棒槌。 这才认识几天呢,真依了他,做了莫须有的干妹子,旁人还以为自己和糜红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首尾。 难道此人一晚没睡,竟是在考虑要么求亲,要么认干亲的事? 她顿时一头一脸的汗。 “糜兄,我虽非是大夫,权宜之计为你治伤,尽的却是大夫的职责,哪里谈得上是什么肌肤之亲。你着实多虑了,想那些大夫们天天给人治病,难免碰见不同性别的病患,按你这么说,岂不要添了无数姐姐妹妹。” 糜红尘咬了咬唇。 手指碰到胸膛也罢了,虽然有些不妥,可那是大夫之责。然而,有哪个大夫,会将自己的贴身衣物给人包扎伤口。 这话他真是无法说出口。 又是一阵心理交战,他最终还是不得不憋出一句话,“卫姑娘,你给我裹伤的布......是从何处而来。” 卫小歌怔住。 眼神这么好? 虽说布的颜色不太对头,她只是希望人家不会往那上头想。然而,这小子糊涂的时候够糊涂,此刻却又精明起来,觉察到布有问题。 不过,此事死都不能承认,不然脸丢大发了。 她思量了半天才道:“这个......是千红的,就是那位被僧人们残害的那位姑娘。她因过世了,我手头上缺少细软的布料包扎伤口,想起手里有两件她刚裁剪了,却还没来得及缝的衣裳。” 糜红尘长长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就说嘛,哪里女子将自己的亵衣,给陌生男子裹伤的。 随即他便觉得不对劲,疑窦又起,“我瞧那布料有些旧,仿佛是洗过好多次的,不像是新缝未完成的衣裳。” 卫小歌一时语塞,你丫还有完没完。 她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了。 如果说那衣裳是千红曾经穿过的,这个却不妥。既然是千红的,亵衣这类似贴身物件,自然会随身带走,又如何落到她的手中。 猛然想起刚刚尿床的长富,卫小歌顿时灵机一动。 吱吱唔唔了一阵,她故作尴尬地说道:“我若将实情说出,糜兄可千万别见怪,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糜红尘心中一紧。 这姑娘果然惯会哄骗人,那衣裳定然并非是千红新裁未缝制的,明明是件旧物。想必非为千红所有,私下里的东西定然是妥善收藏,怎会被旁人得了去。 卫姑娘这番作为,到底是何意? 他昨晚想了许久,救下薛绍奚大显神威,卫姑娘应该是想着以身相许之心,借了这衣裳暗表心意。 倘若合该他倒霉,那也只能结为兄妹,虽然有些掩耳盗铃,却远比娶她为好。这种将贴身衣裳随意拿出来的人,岂是良配。 虽不晓得她人品确实如何,可小小年纪,身边已有男子环绕。常言道男子见色忘义,女子见色未必不是如此。有薛绍奚这种年岁相当的贴心少年,还有那位看着俊美之极的道士知微。 那名道士知微,糜红尘心想,可从未见过如此俊雅出尘的人物,瞧着又一派豪阔...... 他不由得看了看卫小歌,小姑娘肌肤如雪,体态苗条,带着几分弱不胜衣之感。事实上,她当然不可能柔弱,虽然修为并不高,出手利落迅速,直击要害,端的是狠厉。 不过,品性却实在不好说。 一番推敲琢磨,糜红尘强行镇定下来,淡淡说道:“若真是你的......我们结为异姓兄妹,此事往后不要再提。” 卫小歌瞅着糜红尘脸色一变再变,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故作淡定,再不敢故弄玄虚,免得这人当场要斩鸡头烧黄纸。 不管怎样,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是自己的,就算是千红的也好。 她心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心道千红你在地底下别怪我,真是权宜之计。刚念完和尚的经却想起佛门乱七八糟的,还是改念道士的经好了,然而她似乎也不晓得道士到底念的什么经...... 咳嗽了两声,卫小歌便吞吞吐吐地说道:“糜兄,唉,我那幼弟如今还有尿床的习惯,今日一早还给他洗了被褥。那些个布料......都是他的尿布。” 长富的尿布? 这话传入耳中,犹如晴天霹雳,糜红尘顿时想撞墙!(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你真想太多了 见糜红尘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黑,卫小歌忙又补充,“你放心,我以滚水烫过数次反复搓洗,用火烘干的,真的是十万分的干净。” 糜红尘茫然失措,良久之后才喃喃道:“果真如此?” 睁大了眼睛,卫小歌很无辜地点点头,“着实是无奈,试想倘若是千红的旧衣裳,上面必定是绣了花,你可曾记得,那布料可都是素面的呢!” 就算被糜红尘误会是谁的旧衣裳,那也得一口咬定是千红的,卫小歌心想,这个关键的环节千万不能漏。他总不能去地底下找千红的麻烦吧! 太丢脸了,太气人了,糜红尘激愤不已,失血过多的脸上,顿时涌起红潮。 “你......你竟辱我至斯!” 早料到糜红尘肯定勃然大怒,卫小歌忙诚惶诚恐赔小心:“糜兄切勿动怒,在山里诸事不易,我手头彻底没有包扎之物,唯有那些布料尚算柔软,且洗过数次,较为柔软,不会伤到你。” 糜红尘鼻孔一张一合,半晌没出声。忽然他扭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卫小歌,“你且去吧,没事不要来打扰,待我伤好,即刻便走。” 卫小歌不由得一窒 哎,这是个什么事啊,如此尽心尽力,还给人这般埋怨。转念一想,一般病人不都这样,身体不适就爱撒娇闹脾气,毕竟是救了薛绍奚和两个女娃的大恩人,随他吧。 叹了口气,卫小歌软言道:“糜兄,还请息怒。说起来,我今天晚上还得睡幼弟尿过的床,不过也是洗干净的。听闻童子尿还可入药,想来并无忌讳,因此这才......” 既然撒了谎,就得将谎言当真的来说。 她却不知,倘若只是幼儿的尿布,糜红尘怎么会如此愤怒。他昨晚思前想后的,心潮起伏,为此折腾了一夜没能合眼,根本无法入定给自己疗伤。 靡红尘依旧脸朝着里间,良久之后才,幽幽长叹,“罢了,是我想左了,险些误了姑娘的名声。” 想来应该真的是长富那娃的尿布,女子衣衫都会绣点花样,即使是素净些的,好歹在边边角角少那么少许。 昨日所见的绿色软布,确实没有任何绣图。 希望如此吧! 到底希望什么,糜红尘却隐隐有些困惑,也许有那么一丝失望也未必可知。 他从未这般纠结过,不但误会人家姑娘对他有意,还口口声声说不能娶了,只能结拜兄妹。但凡有点血性的女子,定然是又羞又恼。此刻得知实情,反而是他自己自取其辱,自作多情。 幸好,以尿布来裹伤,卫姑娘似乎觉得理亏得很,没往那上头想,反而一脸抱歉的模样。 钻出了棚子,卫小歌抬头望了望天,轻轻吁出一口气,可真够尴尬的。差点搞出什么狗血的结拜兄妹来,真是活见鬼了。 结拜兄妹...... 她捂着嘴笑起来,此刻猛然记起收集忠犬的任务。 丁土给的建议,勾搭了人之后如果怕别人缠得太紧,其中一个绝佳的办法就是结拜兄妹。这样既能保持亲密些的关系,又不至于拒人以千里之外。所谓欲拒还迎,欲盖弥彰。 不过眼前的事却全然两样,是糜红尘提出要结兄妹。 所以...... 卫小歌便是再迟钝,情商不在线,此刻也恍然大悟。 定然是姓糜的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拿贴身衣裳给他包扎伤口。大约是那种“你是个好人”的话太难听,因此他便要结兄妹,如此便拒绝得没那么难看了。 卫小歌忍不住为天下的干哥哥干妹妹们,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话说,到底是“你是个好人”更让人难堪,还是干哥干妹更加恶心人呢? 她冲着糜红尘的矮棚白了一眼。 你真想太多了,谁对你有意呢! 随即卫小歌挠了挠头,嘿嘿笑了。 话说回来,这番误会却全是自己造成的,怨不得旁人。 她做贼心虚,心知理亏,谁叫她拿亵衣给人包扎伤口。不说这个年代的人心理上绝对难以承受,便是换到前世,也是极为不妥。虽不至于达到那个要娶了回家的程度,却也是尴尬难言。 事出无奈,其实如果长富真有柔软的尿布,她肯定贡献出来给糜红尘用。可惜,长富那娃最近虽然尿床,不过早就不包尿布了。 两人心照不宣,再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糜红尘显得格外沉默。 寒风嗖嗖,岁月静好,一连五六天没有人打扰。 几人在小溪边住得十分安逸。平时打点猎物混口饭吃,倒也悠哉。 段氏叔侄都做得一手好饭菜,没多少食材也能翻出花样来。卫小歌却是很想念千红,她这个老妈子当得焦头烂额,此刻才晓得带着三个娃有多辛苦。 她连自己的头发都不会梳,豆儿和四丫,都是随便拿根布条绑着。过一会儿就发现布条不知去了哪里,披头散发地出现在她眼前,问过均说叫长富给扯掉了。 衣裳穿半天就脏得不能看了,并且随时会有突发情况,孩子摔倒哭闹,吃饭将碗给碰掉了,胸前洒一堆油腻腻的野兽肉。 之前怎么见千红没这么困扰,难道是她真的百事不管,全推给别人了。 卫小歌逐渐在崩溃之中。 照顾小孩的生涯,极其混乱。 忙忙碌碌的,最开始两天她还忐忑不安,也许突如其来就被抹杀了。结果丁土好似吊胃口似的,左等右等也没拉她进那个小房间。 一时间,倒是有点得过且过,刻意去忘记这回事。 比卫小歌更崩溃的是糜红尘。 他只想能早早起身,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这群乱七八糟的人。 事与愿违,这次受的伤可以算是前所未有,即使一直以自身真气疗伤,效果非常缓慢。 两败俱伤的打法,对他来说,非常吃亏。修炼的时日虽然不算短,十岁那年被收罗,进入紫薇星的某个训练之所,却已经过了拥有先天之气的七岁之龄。 幸亏天资卓越,已经摸到内窍期的门槛。可是没有步入内窍期,身体强度不佳。即使在敏捷和对敌经验上,远胜那高大僧人,然而对方天生力大,彻底不能近身。最后迫不得已,冒死卖了个破绽,拼将一条命挨了一掌,趁着那僧人空门大露,这才一举成功杀了对方。 此刻的糜红尘,绝对是悔不当初! 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拼命? 这天刚吃完饭没多久,糜红尘正要开始调息,便听到外间有些喧哗之声,由远及近。眯着眼凝神仔细听了听,他心下大骇,足足有几十匹马,至少有三五十人。 其中竟然不乏脚步稳健之人。(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又见道士 躺在棚子里,糜红尘突如其来听到无数人前来,便是一贯淡定,此刻也略有些惊慌。山里怎么可能没事来这么多人,那么定然是敌袭。那些僧人们疯了吗,这是要彻底灭口不成,真要和紫薇星对着干? 而自己,还半死不活躺着呢,这是要任人宰割啊! 各种揣测和担忧在他脑中盘旋,正忐忑着,却听到卫小歌那清脆利落的嗓门一声高喊。 “啊,知微道长,怎么是你。你没事就好,我还担心着呢!” 原来是那名道士来了。 糜红尘长长舒出一口气。 这口气刚缓下来,就变成了淡淡的唾弃,鄙视自己竟然不淡定了,也鄙视卫小歌和知微那“显然”不同常人的关系。 带着一大群人进山,肯定是知微给卫姑娘叫来的帮手。这位姑娘心机深沉,即使不是属于什么组织,未必没有几个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为她鞍前马后充当护花使者。 自己不就差点着道了吗? 糜红尘不由得撇了撇嘴。 且不说糜红尘在这里十八猜。 外间的卫小歌却是一脸惊奇,知微道长这是哪里拉来的人马,声势如此浩荡。她随意数了数,一共是七十多匹马,每匹马上都驮满了盖得严严实实的包裹,还有三十多四十人跟随。 这些人却并未骑在马上,脚步稳当的用脚走,不用看第二眼都知道有修为在身。 亏得来人不是敌人,先前那一阵马蹄响声,险些将她吓懵了。 知微并没有与众人走在一起,而是默默走人群马群的侧边,隔着至少五六尺的距离。 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不过他也并非孤影形单,身边并排同行的,还有另外一名看着三十来岁的壮年道士。道士与他打扮相似,只是服饰素净,远远没知微那般贵气。 卫小歌扫了一眼,顿时生出点小小的敬意。 这道士身后斜背着一柄瞧着十分阔大的古朴长剑,生得好生伟岸,面阔眉粗,腰板儿挺得直直的,带着一股子武者气势。这么个大个子,体重怎么也的一百七八十斤吧,脚踩在地上,连一点声息都没有,杂草都没压平。 这名道士的修为就算不是非常的高,也肯定大小多少算个高手,她立刻确定。 搞不好一边走路,一边在练功呢,两不耽误。 其他人却不是道士,都是一色的壮年男子,身强有力,均穿清一色的深蓝色夹袄,脚蹬牛皮靴子。 打头的年轻男子打扮与别人不同,穿着一身稍显飘逸的箭袖长衫,二十五六点模样,长眉俊目,容貌端正,带着一股子大家风范。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紧,略显严肃,面上有些风霜之色。 他身边还跟着一名穿着鹅黄色袄裙的少女,大约十七八岁,大眼睛高鼻梁,生得甚为明艳动人。这少女不知为何,却显得有些不太高兴,板着脸,赌气似的撅着一张红润的小嘴。 卫小歌实在纳闷。 荒山里怎么来了这么一批人,难不成都是偷渡去宝梁国的。不知道知微道长是半途与他们遇上的,还是原本就是一伙儿的。 她带着一脸的笑,远远挥手与知微打了招呼,便趋步迎上前。 见卫小歌走到跟前,知微点点头,半天才挤出一声,“卫姑娘......” 然后.....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按照常理来说,一般人喊了名号之后,怎么也得说“又见面了”或者是“贫道有礼”之类的。不过卫小歌早知道他是个锯嘴葫芦,笑了笑不以为意。 “知微道长,我这些天还一直惦记着你呢,收了你的东西却未能尽责保护于你。听我那兄弟薛绍奚说,并没瞧见你在木屋那一带,生怕你出了事。” 知微淡淡说道:“设置了幻阵。” 因早已习惯揣测这人的的说话方式,卫小歌脑子转了转,便明白了。其实他还在原先的地方,只是弄了个幻阵,将自身的行踪给隐藏了,所以毛丘小薛等人回头却没见到他。 她稍微有点困惑。 话说,知微有这一手阵法的本事,应该并不需要人保护,为何花那么大代价,将半瓶雪莲精赠给了自己。 知微话少得让人牙疼,卫小歌知道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打算研究其中的真正原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侧了个身,她冲着知微身边的高壮道士抱拳行了礼,“敢问这位道长名讳,鄙姓卫,曾经与知微道长并一同御敌,倒是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只是本有些担心知微道长的安危,不想他却是早有准备呢!” 言下之意,其实是赞赏这位高壮道士本领高强,何须旁人保护。 卫小歌却是不知道,糜红尘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修炼有成,耳朵灵光,虽然外面动静虽多,杂的很,但是他却能凝住心神,滤掉那些没有用的,只听卫小歌与知微的话。 此刻听到卫小歌的话,他差点跳起来,心中气愤不已,所谓“一同御敌,同仇敌忾”,指的应该就是他自己。 他早就怀疑那圈套是知微所设,先前听到提起幻阵,这才有些明了。这年头大家都是武修,却也听过有法修这样的人物,据说法修都是钻研奇门术数,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法门 还有那些更加玄乎的说法,什么点石成金,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被无形的剑刺个对穿,显然是设置了什么“幻阵”之类的东西。 臭道士可恶,卫姑娘......她也极其可恶! 糜红尘心潮起伏,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一时间怔怔然,倒是忘记了留意外间的交谈。 卫小歌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那么多,哪里知道糜红尘在偷偷听着,棚子隔得那么老远呢。 再说,本来就是个大实话。 高壮道士很爽朗的笑了声,“贫道凌云子,见过卫姑娘。这倒巧了,卫姑娘既然与知微小师叔相识,那我也不客气了,自荐当个友人。” 知微小师叔? 听到凌云子这般称呼,卫小歌不由得微微一怔。想不到知微道长的辈份还挺高,他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做凌云子的师侄还差不多。这人倒是很爽快,马上就自荐为友。 平时定然是喜欢结交各方豪杰的人。 “道长好气魄,卫某见过凌云子道长!”她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笑着见礼。 卫某? 凌云子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这小丫头也腻逗乐了,不过十三四岁的稚龄,说话倒是老气横秋。且男不男女不女的,难道不应该自称“小女子”么? 他放眼瞧过去,不远处有几个抖抖索索,裹着兽皮的男子,还有几个脏兮兮的小娃娃蹲在火边,拿眼睛瞅着这边。 甭提多寒碜,看着好似难民。(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抽的是什么风 凌云子暗道,逃难也不至于往山里逃,一般冲着那富饶之地而去,那才是混饭吃的好去处。如此拖家带口的,躲在山间,估计是有些难言之隐,被官府通缉都未必可知。 瞧着有几个男子,出面应酬的却是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看来卫姑娘是一家之主,余人恐怕是其随从。 落到这般境地,这丫头倒还挺得住,不亢不卑的,凌云子笑呵呵说道:“你这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不过我喜欢你这利落劲,话说你到这深山里做甚。” “这个却不消提了,唉,无端得罪了有来头的人,躲难呢!”卫小歌叹了口道。 她与凌云子扯了几句,这道士时不时哈哈大笑两声,十分豪迈,感觉颇为对胃口。听凌云子的口气,知微并未提及自己这一行人,心想果然是少言之人。 不过,晾着一整队的人自顾自的闲扯却是不像话,卫小歌随即又道:“还请道长代为引见其他人,不想这荒郊野外的,一口气见到这么些好汉们,着实有些纳闷呢!” 领头的白衣男子自然早见到卫小歌一行人,却见她与两位道长寒暄,一时并未上前,只是低声与身后的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说了几句话。 不一会儿,一行人便在附近平坦之处停了下来。卸下马上到担子,还有人牵着马去溪边喝水,显然是图附近有水源,打算在此地略作停留。 凌云子带着卫小歌上前,还未开口说话,那白衣男子便微微笑着说道:“卫姑娘有礼了,在下姓顾,名少钦,乃是百草堂的东家。相逢即是有缘,借贵宝地歇息一阵,明日一早便立刻拔营。” 听对方直接以卫姑娘称呼,卫小歌心想,这位顾公子似乎在安置手下,倒是眼观八方,耳听六路,先前其实一直在留意,听到自己向凌云子自我介绍。 她抱拳笑了笑道:“见过顾公子,公子说得这般客气,都是行路之人,山中却不属哪家哪户的田产,大家不过就是早到晚到的区别罢了。” 两人随意所了几句没什么营养的话。交浅自然不能言深,陌生人,也只能随意扯两句不着边际的客气话,祖宗八代,兴趣爱好一概不能提。 顾少钦身边一直站着个仿佛在赌气的明艳少女,一看就不是伴当之流,显然是个主人家。 既然上前与人打交道,卫小歌也不好置之不理,尤其是,这里只有她们两名女子,不打个招呼似乎不礼貌。 她对顾少钦笑道:“顾公子身边这位姑娘,还劳烦引见一番。” 明艳女子以不屑的眼神瞟了卫小歌一眼,却是一言不发。 顾少钦给了那女子一个眼色,带着一丝苛责之意,随即便微笑着对卫小歌说道:“这位是舍妹,头一次出门,不晓得规矩,还请勿要见怪。” 卫小歌笑道:“哪里哪里,我还想着在外头走动的都是男子,极少见到女子,偏巧这会儿时来运转,竟然得见顾小姐。顾小姐是大家小姐,端庄矜持,不似我这等粗人。” 这话说得很是得体,果然是一家之长的做派,凌云子又呵呵笑了两声,微微颌首。 按照常理来讲,这位顾家小姐应该略加表示,不说见个礼,至少稍微笑一笑也过得去。却见顾小姐鼻中冷哼了一声,干脆将头扭了过去,小嘴仍旧嘟着,一脸不高兴。 “三妹,不可无礼!”顾少钦沉着嗓子说道。 顾小姐双眼一红,眼泪夺眶而出,“二哥,你为何总是向着外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俗鄙之人,我何须要同她客气。” 好在卫小歌已经对这年头的风俗有些了解,长贵都自诩大家公子,这位恐怕觉得自己是个高高在上的娇贵小姐。 只是,深闺中的贵小姐们,自小教养极佳,便是不屑与自己说话,至少做点表面的功夫。怎么也会点个头意思意思,又怎么会说这种无礼的话? 太古怪了。 卫小歌有点茫然,一时间倒不晓得说什么了。 没一会儿,这位顾小姐从袖中抽出一方绣帕,很斯文地在面上按了按,小心擦去眼泪。然后抬起头来,却满带恨意地瞪了卫小歌一眼,好似见了几辈子的仇人似的。 这姑娘抽的是那一门子的风? 卫小歌当然不会继续自讨没趣,转头以询问的眼神看着顾少钦,想看看他是个什么反应。 如果说顾少钦也是不讲理的,对方人多势众,那么就得小心行事了。 顾少钦带着歉意看着卫小歌,“我这妹子自小宠坏了,人却是不坏,这些天赶路着实辛苦,她有些熬不住了。” 这话说的,还真是会做人。 闻言卫小歌笑了笑,既没当众打自家妹子的脸,免得在人前兄妹掐起来,闹得不好看。又代妹妹道歉,这下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面面俱到,谁也不得罪。 既然不是敌人,管人家是哪路人马呢。其实,要不是有知微道长这个熟人在,她也不会前来热情相会。 卫小歌不以为意地笑道:“无妨无妨,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还请各位安心歇息,在下不便继续打扰了。” 话音刚落,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几个筋斗一路翻过来,落到地上,然后嗖嗖几下跑到跟前。 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姑娘。 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卫小歌反而吓了一跳。 小姑娘抬手指着长富长贵等人,歪着头对卫小歌笑嘻嘻说道:“这位姐姐,我可以和你们的人玩么?” 见到这名调皮的小姑娘,顾少钦脸色一沉,“四妹,不可无礼。” 来人是顾少钦的四妹妹,那么就是顾四小姐。之前似乎听到他称那位含怨带仇顾小姐为三妹,那么就是顾三小姐。 卫小歌忍不住暗笑。 顾少钦这句“不可无礼”说得好流利,显然在家也是常给两个妹妹念经,却似乎并没什么用。 这位哥哥比她这个姐姐的威慑小多了。 说起来,养弟弟还稍微容易一点,可以没什么顾忌的拳打脚踢。倘若是妹妹,却不好撸起袖管挥拳揍一顿。卫小歌稍微有点同病相怜,做哥哥姐姐的还真难。 只是顾少钦出门在外,带着两个妹妹做什么? 顾三小姐瞧不出是否有什么大本事,这位顾四小姐,却是利索得很。 那筋斗翻得极妙,好似一只轻巧的小燕子。 尤其是顾四小姐很是自来熟,又生得冰雪可爱,乌黑头发一左一右扎成两个小包子,一双眼睛圆溜溜的透着活泼,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被顾少钦一言责骂,顾四小姐也浑不在意,扯着哥哥的衣袖晃了晃,却拿眼睛瞧着卫小歌,带着点央求和渴望。 看着可爱极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张开就黑 养了长富几个月,又新添了两个小女娃,原本卫小歌身体里缺乏的耐心这种东西,不知不觉竟然填充了不少。总体而言,娃娃们头疼归头疼,她如今也能稍稍领略带孩子的小小乐趣。 毕竟,有长贵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奇葩熊孩子作为反面教材,衬得其他几个小的,简直是十万分的真诚。就算是哭闹,也也哭得实在,不像长贵,哪次不是假哭。 与长贵年岁相仿的顾四小姐,瞧着就不善作伪,因此她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番,恨不得拉回家与长贵对换一下。 听顾四小姐倒不怎么嫌弃长富他们脏兮兮的,要和孩子们玩,卫小歌便笑道:“顾公子言重了,我家几个弟弟妹妹不知多顽皮呢!顾四小姐一路定然是闷坏了,若是公子不介意,不妨许她与那几个小的一起玩耍。” 顾四小姐立刻面露喜色,马上就要拔足而去。 不料正在此时,一边的顾三小姐却是嘴巴一撇,极其煞风景地说道:“小野种就是上不得台面,见了生人就凑上去,没一点教养,我们顾家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的人。” 顾四小姐愕然了一瞬,原本堆满笑容的脸,立刻垮了下去。她松开哥哥的袖子,并不辩驳,垂着头退到后面。 卫小歌顿时无语之极。 顾三小姐这句“小野种”,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家中那些私密事,竟然当着陌生人的面说出来。 她忽然有一种碰见邑县对门的那个胖妇人的即视感,这是传说中的极品啊。还以为是道听途说,原来真有这种人头猪脑,不分场合开口就喷的蠢人。 至于为什么顾三小姐一脸鄙视的拿眼睛瞧着自己...... 卫小歌默默领会了,显然是语带双关,骂了自家的妹妹,连路人都捎带上去了。那句“见了生人就凑上去,没一点教养”,根本就是指桑骂槐。 从头到尾,就不晓得怎么就得罪了这位气鼓鼓的顾家三小姐。卫小歌干笑了两声,却是懒得搭理她。 总有一些人,脑子不清不楚的,对她们讲道理也是白讲,吵起来更加丢份。吵个毛豆,绝对是鸡同鸭讲。你说东,她骂人,你说西,她还是会继续骂人。 反正又不是自己家的弟弟妹妹,丢脸的又不是她,而是这位顾少钦顾公子。 若真惹急了,一脚踹过去。 卫小歌连眼尾都没有扫顾三小姐,略带着一丝微笑对着顾少钦抱拳道:“公子行了许久的山路,必定疲劳不堪,不便打扰太久。倘若有事相询,还请不要客气。” 一直显得很大家气派,面面俱到的顾少钦,这次并未呵斥顾三小姐,也没有安慰一直像个小呆瓜缩在他身后的四小姐。 他面上却露出一丝淡淡的愁苦,“还请卫姑娘多包涵。” 让人倒是觉得他满腹的难言之隐。 不过,却不关她半毛钱的事,卫小歌打了哈哈便回到自己的地盘。 她忽然发现凌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溜了,根本不在身边,早就消失的还有知微。 这两个道士明明和马队一起来,不知为何,却去了自家扎营的那一带。 知微这次不若上回那般摆谱,还挺自在,旁若无人坐到原本一直在打坐调息的薛绍奚身边。大约两人已经打过招呼了,虽不见交谈,不见疏离,倒是一派默契。 凌云子却是乐呵呵的与毛丘在闲扯,段添财也在一旁凑趣。 顺耳一听,卫小歌便晓得毛丘正在诉苦,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五一十抖了个干净。不过多数还是在抱怨和尚不好当,还是做道士强。那口气,仿佛对凌云子无限崇拜,恨不得立刻改换门庭。 毛丘倒是不怕被人告发捅出去? 他眼下还是个逃僧呢! 纳闷了一阵她便想起来,既然知微道长来自宝梁国,还磕磕巴巴的建议这几人去宝梁国当道士,显然毛丘必定是上了心。 尤其凌云子一派高手的架势,不巴结正待何时。 这种自暴其窘迫,又不断奉承的做派,与钟大有那个捕头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惜此伎俩层次甚低,真是一眼就看穿了。 话说回来,不少人即使心里明白,却仍旧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些同情心理。只是不晓得凌云子是不是个耳根子软,容易上当的人。 与人结交,需要双方位置对等。有求于人,就矮了一截,虽然卫小歌也想探探凌云子的口风,聊一聊宝梁国,最好还打听一下修炼的事,眼下却绝非是个好时机。 她随口打了个招呼,“两位道长来此歇息,蓬荜生辉,有什么需要还请说,千万别客气。咱别的没有,热茶水和简陋的饭食还是有的。” 凌云子笑了笑,举起手里的木杯子,里面热气腾腾,不知道是段添财还是毛丘已经奉上了茶水。 往常这事招呼人的事都是薛绍奚干的,如今只要小薛一干活,段添财立刻抢到前头,口声声说要他好好养伤。 “讨你家一杯茶水喝,说起来,这茶可真不怎么样,亏得我不讲究,换了知微小师叔,非喷出来不可。回头我送点好的给你,不晓得你喜欢什么口味?” 说话还真直接,随口就黑他那位小师叔一把。 知微上次也喝过这茶,好似并未喷出来,虽然没嫌弃说不好,不过脸上的表情有点怪怪的。 卫小歌更觉得凌云子有趣,她笑了笑,“这茶是山下小镇子上买的,两钱银子一大包。我这人极其不讲究,喝茶纯粹解渴,送给我好东西肯定也不认得,还是别瞎糟蹋了。” 她买了这一大包粗糙的苦茶,其目的不是为了别的,就跟苦寒之地的游牧民族爱喝苦砖茶一个道理,没菜光吃肉,不喝茶绝对消化不良。 凌云子点点头,“我也不在意这些小事,不过小师叔却是食不厌精,菜肴稍有欠妥,看都不看直接丢去喂狗,观里的狗给小师叔养得膘肥体壮。” 再次黑了他家的小师叔,一点都不留面子。 卫小歌忍不住笑了。 这师侄不像师侄,师叔更加不像师叔,卫小歌忍不住扭头看了看知微,见充耳不闻,茫然的目光落在某个不存在的空间,好似在思考着重要的人生大事。 恐怕被揶揄惯了。 一个爱拿话戳人,另外一个却恍若未闻置之不理,说明两名道士的关系,其实相当密切友好。 不过,卫小歌暗中揣测,恐怕是因为知微说话太少,凌云子显然是个爱热闹的,因此花样百出想逗他开口。 此刻长贵也凑了过来,首先对着卫小歌鞠躬行了个礼,口称,“姐姐好。” 然后才微弯着腰冲着凌云子道长抱拳说道:“道长好,我叫卫长贵!” 卫小歌愣了。 哟,新花样,长贵今天装小大人了?平时都扮孩子的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花式诉苦 长贵见了礼,很乖巧地坐在凌云子身边,也不说话,一直眼巴巴地看着凌云子背后的那柄阔大的剑。 等姐姐和凌云子说了几句话,毛丘等人诉苦诉完了,才瞅准机会开口。 他带着惊奇和羡慕,睁大了眼睛说道:“道长大叔,您这剑可真够威风的,我能摸一摸吗?” 这柄剑足足有他那柄剑两个那么宽,并且还长了至少半尺。 卫小歌一听就知道长贵又在作了。 又不是没见过长剑,他自己还有一柄。 凌云子呵呵一笑,“锵”的一声,反手将背后的阔剑拔出,然后从地上随手拾起一截两个手指粗的枯枝,朝着阔剑的锋口轻轻敲了一下。却见那根小木棍连个声响都没发出,齐齐断成两段。 长贵很配合的“啊”的一声惊呼。 卫小歌暗道,这臭小子还没完了。 凌云子的剑虽然锋利,看那截木头的断口,虽然齐整,却是及不上长贵自己的那柄剑。他还杀过两个人,怎么会因为木头断开而惊叫。 长贵绝对起了什么花花心思。 听到长贵的惊呼,凌云子纯粹逗孩子玩,假意板着脸,口中带着恐吓说道:“这剑碰一下就会掉半个手指头,小孩子家家的,可不能玩。” 长贵带着渴望盯着剑,然后抬起头,很真诚地看着凌云子,一脸坚毅大声说道:“道长大叔,我一点都不怕,我是家里的长子,要学很多本事,保护姐姐和弟弟妹妹们。” 一个不留神,卫小歌“扑哧”笑出声来。 感情在这里等着呢! 打的与自己一样的主意,想求教修炼事宜。 只是这般装模作样骗人好吗? 小孩子看见兵器什么的,很容易动心,凌云子见过不少这样的场面。并且往常总有人没事拉着他求教,或者猛磕头要拜师,一副好似得见再生父母的模样。 收徒弟这种事,麻烦得要命,愣头小子们就爱四处闯祸打抱不平,可怜身为师父,还得跟在后面猛擦屁股。此事屡见不鲜,因此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想到收徒。 要是这么随便给这小孩套住,就白活了这么多年。 他笑着说道:“小娃娃,学本事辛苦得很啊,不过真想学的话,去找你家大人,给你请个武师。” 长贵哪里能那么容易被打发了。 他马上满面黯然,“爹爹和娘都过世了,我家没大人。前些日子弟弟被一群坏人抢走,我想拦着,被那些坏人踢倒在地。要不是卖糖人的爷爷死命拉住,还不定他们会怎么打呢!” 这一番话信息满满,首先父母双亡,身世堪怜,这是个很好的卖点。 弟弟被抢,他奋不顾身去拦,体现了兄弟之情和勇敢。 最后提到卖糖人的爷爷,嗯,显得他与街坊的小人物们打成一团,被善良的老伯们所喜爱。 总之,彻底说明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同样是打同情牌,长贵却比毛丘做得到位多了,听着一点都不像是在诉苦。 尤其是,长贵才十岁,又长得很清秀聪明。相比起来,毛丘的卖相就太差了,没有人听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矮瘦男子,没羞没臊赤果果的吐苦水。 战斗力又升级了,卫小歌明显感到长贵的不同,不再一味的讨人欢心或者卖萌卖可爱,走少年老成的路线。 凌云子露出一丝同情之色。 他看了看长贵还吊着的胳膊,“小孩,你这胳膊是被坏人打的吗?” 长贵摇头,“是我们一家人逃进山里之后,打猎的时候被黑熊打断了骨头。已经过了好些天了,不碍事的,一点都不疼。” 也不知是谁,用盐水洗伤口的时候,哭喊得惊天动地。卫小歌听到这里,脸都红了,臭小子真能瞎掰。 长贵这番表演,天真中带着坚强,既孝顺又勇敢,还有身为小男子汉的责任心。 堪称完美! 亏得她天天与长贵相处,并且在他哄人的本事不到家的时候,就已经穿越而来,早知道他的本性。如果是碰见如今的长贵,她肯定晕头转向。 “长贵,别瞎说了,小心等下罚你跪。”卫小歌不得不出言阻止,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姐姐......” 长贵抬眼望向姐姐,脸上带着委屈,心想我这不是为了大家吗。这位道长明显就是个高手,他虽然修为不高,也能看明白对方那种举重若轻的走路方式。 一来可以寻个靠山,运气好的话,能指点几招更佳。 凌云子呵呵笑着,“卫姑娘,你这弟弟极好,不必过于苛责。” 好个毛啊,卫小歌长叹了一口气,脸色极其不自在。 她却不能这会儿戳穿长贵的把戏。 小孩子大了,在陌生人面前不能总是漏他的气,会伤到自尊不说还会产生逆反心理,只能回头再好好教导。使用歪门邪道骗人的好感,往后暴露了,绝对适得其反,只会让人厌恶万分。 笨人自作聪明,人家不会怎样,最多有点觉得蠢人多作怪。 聪明人装笨,纯属欺骗。 在凌云子眼里,卫小歌又是呵斥弟弟,又是叹气,脸色还一阵白一阵红的,反而好像证实了长贵的话似的。 这家人绝对很苦啊! 卫姑娘心里苦,卫姑娘就是不说。 长富略微有点怕生,不过最近已经好多了,主要最近见的人多。本来与两个妹妹在玩石头子,见哥哥姐姐都在这边,“咚咚咚”迈着小腿跑过来,拉着姐姐的腰带,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凌云子。 长贵笑着对长富说道:“来,到哥哥这里来。” 长富咧嘴憨笑,松开卫小歌的腰带,走到长贵的跟前,顺势坐在他的腿上。 长贵笑着对凌云子说道:“道长大叔,我家长富最好了,比我可好多了,他从来都不哭不闹,给他吃什么也不挑嘴。不过,就是前几天尿床了,大冬天的,害得姐姐洗被褥。” 卫小歌立刻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长贵是在展现手足之情,既体贴姐姐,又爱护弟弟。这臭小子不知多讨厌洗衣裳,非得拿着扫把扁,才能马马虎虎地搓两下。自从有了千红代劳,他就再也没碰过了。 似乎听懂了哥哥的话,长富有点不好意思,垂着头小声说道:“长富,不尿了!” 长富最近被卫小歌提着耳朵教,晚上不可以多喝水,拉撒之前必须立刻找大人帮忙脱裤子,如果再犯就打屁股。 凌云子哈哈大笑,摸了摸长富的脑袋,“没事,你还小呢!” 他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手伸到袖子里摸,摸了半天取出一个蓝色的布袋子,拉开丝绦,便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然后很仔细地倒出两粒褐色的药丸。 “这个不是糖丸,是大力丸。道长大叔年纪大,不吃糖了,吃了大力丸,身体强壮不会生病。”(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不欠你什么 见凌云子拿出两粒药丸,卫小歌却是大窘。 真给长贵骗到好东西了。 他这番翻着花样诉苦讨饭的方式,与当初哄骗稻花村的牛大捞兔子肉强多了,说话的艺术跳了两个级别。 在骗人的道路上,又展开了新的一页。 大力丸云云,自然是哄孩子玩的假名字。这位凌云子一派豪迈的作风,然而却小心翼翼倒出药丸,生怕一个不小心掉地上找不到了。 此物必定很珍贵。 绝对不是一条兔子腿那么简单。 天下没白吃的午餐,即使看起来像是白得的,还不是欠下人情,得想办法补回去。卫小歌表示,自己是个通脉期还没达到的弱鸡武修,她哪里有本事给这位显得是个高手的凌云子办事。 前番还欠了知微道长的雪莲精呢,也没完全尽到保护他三天的责任。 最最担心的,还是长贵暴露了真面目,骗人的把戏被揭穿。但凡小孩行事欠妥,人家都是找家长的麻烦,凌云子万一恼羞成怒,挨劈的绝对是她这个教养不力的姐姐。 想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卫小歌急忙说道:“道长不可,无功不受禄,你且不要听我这弟弟胡言乱语。” 长贵竟然没去接药丸,很严肃地说道:“道长大叔,姐姐说得对,无功不受禄。咱们非亲非故,我也没钱买,绝对不能要。爹爹说过,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 卫小歌哑然。 长贵这儿子根本就是个专业坑爹一百年的,什么时候竟然会听他爹的话了。 亏他说这话一点都不脸红。 长贵一脸凛然的正派作风,心里却是打着各种念头。 姐姐曾经推掉了穆乘风的百两黄金,却换来了一份详尽的修炼功法。对于君子做派的人,只能先舍小东西,才能换取对方的信任,最后必定能获得更多。 长富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哥哥,看他们都在推辞,觉得有趣得很。忙参加了这个游戏,笑嘻嘻说道:“长富也不要。” 凌云子暗叹,兄友弟恭,说的就是这种人家了,人家的家教多好。亡父的教导,时刻铭刻在心,他一来就差点坏了人家的家规,让这位姐姐难做,这可不成。 虽然同情这家人,却不能让他们丧失了志气,凌云子将药丸又很小心地放了回去。 不过,他脸上却仍旧是一副玩笑逗孩子的模样,笑着说道:“你们不要,我就收起来了,回头自己慢慢吃。” 长贵整个人直接呆掉了。 怎么这么爽快就收了药,难道不应该再两方推让一番,或者再给更好的东西吗? 怎么也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如果是穆大哥,说不定要找点其他的方式来补偿下,可是这位道长明显没那个意思。难道他看错了,道长不是个君子,所以不能用姐姐的老方法来应对? 凌云子不晓得长贵发什么呆,正好长富见他巴掌大得离奇,好奇地抓着玩,他便乐得与小娃娃逗趣。豆儿也四丫见长富小哥哥跑了,她们也凑了过来。 三个脏兮兮的孩子摆在眼前,冬天天冷,鼻子下还挂着不断伸缩的鼻涕,和可爱完全不沾边,然而也不见这位道长嫌弃。 卫小歌更觉得先前做对了,凌云子人品杠杠的,绝对不能叫长贵打错了心思,等下叫人看穿了那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赶紧得教训一下这小子。 将长贵拎到远处僻静的地方,卫小歌一脸严肃的问道“长贵,你给我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长贵还沉浸在浓浓的失望打击中,没好气地说道:“这道长也太小气了,给两颗药丸子,我们不要,他也不换一样更好的。” 神逻辑啊,卫小歌惊奇得不行。 “人家好似不欠你什么吧!” 长贵张大嘴巴“啊”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哦,与穆大哥那次不一样,他没欠人参。” 他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卫小歌全然不解,“与穆大哥有什么关联?” 长贵瞟了卫小歌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姐姐连这个都不明白,真是有点笨。 “姐,你放弃了穆大哥的百两黄金,但是得了一部修炼功法。先前我已经暗示了那位道长,要保护家人想学本事。想必我放弃了药丸,展现了君子之风,便有可能得到一部功法甚至是好的剑法。不过,穆大哥是欠咱们的人参,道长却是不欠。” 穆乘风先得了好处,欠了人情,所以才书写了基础功法。可是凌云子又没从他手里拿了好东西,凭什么要一而再的继续给东西。这下长贵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心中更加沮丧。 早知道将药接下来就好了。 卫小歌啼笑皆非,简直想抱着肚子大笑一场。 不过此刻却得板着面孔,教弟弟。 她忍着笑,一脸严肃地说道:“不管欠或者不欠,都不可以恩示人以此要挟。你想想,姐姐要的只是基础功法,并没有要拜师或者更上乘的功法。我从前教你的,易地而处,你难道又忘记了。” 长贵惊奇地问道:“这与易地而处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换了你是道长,你会不会无缘无故白给人东西?” 长贵摇头,“当然不会。” 卫小歌轻叹一口气,“长贵,你总是这样爱贪便宜,开口闭口的哄人,姐姐真的很为难。易地而处,如果你是凌云子道长,有人骗了你的药,你会不会生气?也不是人人都那么好骗的,事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长贵在心中默默说道,如果有人花言巧语,能骗得到我手里的东西,算他们有本事。话说回来,姐姐这话也有道理,大个子道士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竟然一下子就将药丸给收了回去。 忽然他心中猛地一惊,药丸不会有毒吧,头一次见的陌生人,谁知道是个什么来历。 亏得先前没贸然接下,看来还是姐姐行事老道。 想到这里,长贵压低了嗓门,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姐,你说那药会不是毒药?” 卫小歌更是好笑,这货事后才想起,药不能瞎吃。 虽然有卖毒苹果给白雪公主的后妈,不过,凌云子绝对不是长贵的后爹。更何况,人家一个大高手,何苦浪费毒药,明明一掌就能拍死长贵呢。 “怎么可能,人家那里看得上你这条小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长贵点点头,“说得也是,不过,往后吃到肚子里东西还是得小心点。毕竟,我是个士族公子,身份高贵,肯定很多人想害死我。” 得,被害妄想症又钻出来了,长贵是不是搞错身份了,以为自己是个被一群皇子围攻的太子吧。 卫小歌的太阳穴直抽抽。 ============= (两次打错了章节名字,发布前竟然视而不见,发了之后才发现。手和眼神长期不在线......囧 章节名称错了不能改。92章为“庙里的经难念”99章为“张口就黑” 感谢大家的订阅打赏月票支持!)(未完待续。) 第一零一章 左耳进右耳出 “......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却也不要杯弓蛇影,将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 “你看薛家哥哥也想学武,可他就知道用自己的劳力换取。你却成天想着空手套白狼,靠着一张嘴两片皮混饭吃,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记住了,易地而处,往后你不喜欢的事,也不可对别人做。” 唠唠叨叨地说得口干舌燥。 卫小歌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反正脑袋转到哪里说到哪里,就算是疲劳轰炸,也得也要制止长贵习惯性作死。 哄骗普通村民,最多是赔些银钱。 可是以后真惹了不该惹的人,岂不是将一家大小放火上烤。 长贵不断地“哦”,脑袋也点个不停。 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下来,他心里还是很不以为然。如果老老实实的,没一点算计,保不定会被人害呢。再说,不耍些必要的手段,想要提升修为很难的。 娘曾经说过,想要荣华富贵,就得花心思使出手段去获取。 机会不等人,要牢牢握在手中。 卫小歌示意他可以走了,长贵心中一阵轻松,蹦蹦跳跳地朝前走。 这次倒没扯着耳朵骂,就是啰嗦得很,耳朵都快听出耳油了。反正又没踹他两脚,长贵心情还算愉悦。 姐姐说什么,先答应,至于做不做,这个......嘿嘿。 他已经快走回营地了,忽然头顶传来“咔嚓”一声,抬头一看,见前面十步远的一株大树干上,坐着一个与他年龄相当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十分精致,却是一脸落寞,遥遥望着前方,并没发现附近有人。穿着小靴子的脚一晃一晃的,手里还抓住一根枯树枝,正茫然地一截一截拗断,满怀心事的模样。 长贵心想,先前的那声“咔嚓”,应该是这丫头折断手里枯枝的声音。看着细皮嫩肉的,却能爬上这么高的树,而且一点都不怕。 心中有点好奇,长贵却假意没瞧见,若无其事朝前走,脚步却放重了,并且故意往枯木上踩。 “哎,小哥哥你忙吗?”头顶传来小姑娘的叫声。 还真打招呼了。 长贵暗笑。 弄出些动静来,他的本意就是是要吸引小姑娘的注意力,如果她不开口,他也会假意发现对方,主动招呼。 面上露出吃了一惊的样子,长贵仰头好奇地说道:“咦,你怎么一个人爬树上了,小心别跌下来,家里大人呢?” 小姑娘当然是顾四小姐。 她抬起小手,朝着百草堂马队的人指了指,“都在那边歇息呢,没有人和我玩。” 口气十分怏怏不乐。 长贵微微一笑,“你下来,我陪你玩吧!” “你不能上来吗?”顾四小姐歪着头问道。她可不敢让三姐发现与外人一起,不然又要骂她了。 长贵指着自己还吊着的手臂,“前些日子打猎,被熊伤了,不方便爬树呢!” 言下之意,他不是个庸手,能杀熊。虽然最后是薛绍奚杀的,其实要不是剑被石头挂住,说不定黑熊脑袋真给他砍了。 顾四小姐显然没理解长贵自吹自擂的苦心,似乎有点不解,“小哥哥,爬树又不需要用手,用脚就好啦。” 这下将长贵说得苦闷了。 他可没学什么轻身的功法,姐姐手里那本纵云梯的功法早给烧了。说是万人屠吩咐的,不可传给任何人。 再怎么着,也不能在小丫头面前没面子。 他想了想便说道:“我的轻身功法,需要用手来平衡,与你的不一样。没办法,你要与我一起玩耍,就得到树下来。不过我也觉得在树上比较有趣,可以看得很远,瞧见好多在地上看不见的东西。” 顿了顿,长贵又神秘一笑,“我曾经躲在树上,看到好多怪怪的事。既然你也喜欢爬树,以后等我的手好了,咱们可以在树上躲着一起分享秘密,可惜,至少还得一个多月手才好呢!” 他说完这话,很期待地看着顾四小姐。 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还是树上有趣,小丫头你就将不用手就能爬树的妙法,说给小哥哥我听听吧。等我学会了,咱们才能一起在树上一起聊天。 可惜,顾四小姐仍旧没领会长贵的意思,又问道:“你爬屋顶吗?” 这小丫头应该是经常爬屋顶的,投其所好,长贵用一种“那还用问”的眼神看着顾四小姐,“你说呢!” 顾四小姐顿时兴趣大起,觉得这位小哥哥真的很有意思。嘻嘻一笑,一个跟斗翻下来,不费吹灰之力,就从一丈多高的树杈上跳下来。 还利索!长贵心中一惊,立刻眼红得要命,心想非得从她手里骗到轻身功法不可。 他本想夸奖一句,但是马上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对待小姑娘不能显得自己无能,人家会看不起的。又不是骗那些大人,需要装弱小。 于是,很淡定地站在原处,带着高手风范。 顾四小姐却没彻底注意到,她鬼头鬼脑地张望,然后凑到长贵耳边,极其小声地说道:“既然你暂时不能爬树,咱们去远一点,别叫旁人瞧见。” 刚才在树上,你说话的声音那么大,怎么就不怕人发现呢? 真是个傻子。 长贵心中好笑,不知怎么地,竟然有一种诱拐小孩的感觉,略感内疚。不过,一想到可以从小姑娘手里或许能骗到功法,这丝内疚马上一扫而空。 至于姐姐所言的易地而处之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给他丢到脑后了。 两人朝着与小溪相反的方向走着,是先前姐姐训话的地方。只是姐姐肯定不在了,长贵手里没带着剑,心想遇到野兽怎么办,顿时很是心虚。转念一想,身边这个小丫头本事不错,倒也不用太怕。 他转头看了看顾四小姐,却见她脑袋如风车似的,不停朝四面八方看,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比他还心虚...... 且说卫小歌训完了话,一时间却并不想立刻回去营地,主要是一想到还有一堆脏衣裳等着她洗,就想先放个风,再回去干活。 此刻几个孩子都缠着凌云子,也不用她看着,竟然有一种浮生偷得半日闲的感觉。 一路朝着前方走了数百步,绕过一块长满苔藓的大山石,卫小歌渐渐慢下步子站定脚步,忽然开口说道:“你打算一直跟着我吗?” 后方有人,开始她并没有觉察到,不过此人的脚步时轻时重,又稍微跟得紧了些,她便立刻发现了。 到底是谁? 良久之后,身后传来沙哑声音,“我想告辞了,特地同你说一声。”(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章 自说自话 “糜兄!” 卫小歌猛地转过身子,糜红尘正站在她十步以外。 “你怎么起身了?” “早两天就能下地,只是不愿打扰姑娘。”糜红尘定定地看着卫小歌说道。 “你若一定要走,我不拦着你,可是你确定已经恢复了,可以走这么远的山路?”卫小歌有些担忧。 “无妨,我尚有要事在身,不可逗留太久,多谢姑娘这些日子的照拂。来日有缘再见,希望姑娘一路平安。” 说话竟然这么客气,卫小歌意外极了,简直就觉得对面站着的是穆乘风了。这些天,糜红尘一直爱答不理的,冷着张脸,她本着理亏的心思,只要能不碰面就不碰面。 可是,欠下的救命之恩总不能不还,糜红尘这一走,往后再见就难了。 “糜兄,我晓得你施恩未必图报,不过作为我自身,却是想帮你做些什么。你要办的事如果不涉及到紫薇星的机密,我下山帮你跑个来回绝对没问题。眼下带着许多孩子,行动不便,就只能托你能帮着照看些日子。” 糜红尘怔住。 她果然是个好的,之前不知为何,只要与卫姑娘有关的事,所思所想就往岔路上狂奔,拉都拉不回。一心认定她藏着奸,简直就是鬼迷心窍了。 “卫姑娘......” 再次欲言又止。 “呃,有事还请说。”卫小歌一看这架势,还真是有为难的事情需要她去办,她心中反而一松,欠人情什么的,最麻烦了。 “包扎用的衣裳是姑娘你的,对么?” 卫小歌头皮一炸。 你妹的,没完了,还在纠结这个,她果断说道:“不是,是千红的。” 她心想,你要结拜也行,让你认千红为姐姐,每年给她上炷香。 千红的尸身烧了,骨灰叫薛绍奚装进一个小罐子里。等着有了安定的地方再下葬,方便往后豆儿和四丫上坟祭拜。这点卫小歌觉得小薛想得很周到,千红活着之时,便一心想有后人香火,死者为大,遗愿能达成还是尽力达成。 换了是自己这种不敬鬼神,觉得人死灯灭,肯定就地掩埋竖个墓碑,有机会才去看看。 糜红尘忽然抬头望着灰扑扑的天空,哈哈大笑了一声,原本显得优柔寡断的神色一扫而空,忽然充满了阳刚之气。 “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事得做,该说的话得说。这些日子都魔怔了,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姑娘先前训弟弟,我全听见了。” “呃?” 听到又怎样,又没说人的坏话。卫小歌心想,四周都没瞧见人啊,他躲在什么地方,耳朵倒是好使。往后也得学着点,锻炼下听力,不管是去偷听还是防止被偷听,耳朵必须得贼。 却不知是怎么个锻炼法? 她想得远了点,眼神有些发散。 看着卫小歌迷迷蒙蒙的眼神,如雪的肌肤,糜红尘心中一颤。恰好一阵寒风吹过,那杨柳细腰好似随时会在风中折断似的,好一朵惹人怜爱的白莲花。 他定了定神,给自己鼓了鼓劲。 “姑娘风光月霁,胸襟开阔,我却是一味往歪处想。因姑娘你设了个圈套伤了我,便一心怀疑你狡猾多端,行事偏颇。当时大家是敌对之人,你用什么法子保全性命,都是理所当然。” 卫小歌心想,这不是废话吗?你都来杀人了,不管是下药还是拿狗血泼,或者是纠集一群人揍你一个,反正用任何方法都不为过。 脑子该有多抽,这会儿才想通。 她微微一笑道:“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自然最好。” 糜红尘看着眼前这姑娘扬起的嘴角,心中无端又是一阵荡漾。他原本想静悄悄走了,不料瞧见卫小歌拖着弟弟往无人之处走,一双脚仿佛不属于自己的,不由自主地跟上了。 听了这姐弟二人的对话,终于明白这位姑娘的为人和心性了,着实是个坦荡之人。 “卫姑娘,听你大义教导弟弟,我由衷敬你为人。”糜红尘微微一笑说道。 卫小歌一阵心虚。 这教人和为人,彻彻底底就是两回事。 她可没那么崇高伟大,事事都站在别人的位置,易地而处,小心翼翼做人。会活活累死人的,谁有那么多空闲揣摩人心,而且有些人着实让人厌恶,能坑一顿她一点都不会手软。 主要是长贵这货,歪得太厉害了,不下狠药不行,非得死命往正路上拉。 就算费九牛二虎之力,最多也只能稍微修正一点。就凭长贵那如筛子一样多的小心眼,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达到矫枉过正的程度,摇身变成个受欺负的老实头。 换了个实心眼的孩子,反而要稍微灌输点歪理论,怕孩子吃亏被拐跑了。 话说回来,她心里其实也很想接下凌云子的“大力丸”,也很想套套话,旁敲侧击打听修炼的事。毕竟,她这瞎子摸象的,既然碰到一个性格爽朗的高手,放过了实在可惜。 不过,但凡有长贵在场的情况下,必须站在道德至高点,随时记得要以身作则。什么丢脸的事都不能做,还得时刻大义凛然,不然哪里有立场教弟弟。 这种苦逼心情,旁人哪里知晓。 尴尬地笑了笑,卫小歌拱手,“糜兄过誉了,我并没那么好,这是在教导孩子嘛。” 糜红尘眼中带着些柔和之意,“衣裳我解下来看了两眼,不是未缝的布,还有线头呢。从前误会姑娘心思不正,如今却明白过来,姑娘为了我的伤,牺牲了自己的名节,却不让人知晓。” 你就继续自说自话吧。 卫小歌恨不得翻白眼,明明是没有包扎的布,凑合一下。 她忽然意识到一点,糜红尘果然是别扭中的别扭王,还真走极端。这人如果觉得人家不好,做什么都是错。觉得别人是个好人,做的任何事都忽然高大上了。 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唉,奇葩! 一般人不都那么回事,良心不缺,却也不会多得溢出来。除了少数极品,没有谁会高尚到专门利人毫不利己,也很少人会坏得彻底没底线。 她只好勉强笑着说道:“话说,衣裳真的不是我的。” 死不承认,咬定青山不放松。 糜红尘点点头,“嗯,不是不是,我懂的。” 懂你个毛,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心照不宣吗?卫小歌哭笑不得,不管是不是,你早就应该装什么都不知道。 见卫小歌有默认之意,糜红尘脸上渐渐胜起的光芒,越来越激昂。 听这位姑娘教导弟弟,尤其是那句“易地而处”,让他恍然大悟。 不由得自省他这些天的所思所想,恨不得吐血。 ------竟然,对这位卫姑娘早就心生好感!!(未完待续。) 第一零三章 心慕你 对卫姑娘有好感,却傻里吧唧的完全没发现,一个劲地将她往坏处想,潜意识的就是不想承认。 不就是放不下自己的这张脸面嘛。 糜红尘算是搞清楚了自己这七弯八拐的心思。 多年前比如今更混蛋,活生生将人家小姑娘给欺负得嗷嗷大哭,还洋洋得意觉得打个大胜仗。那丫头见了他就气得要命,横眉冷对。 不过,那都是十二三岁的事,早丢到脑后,如果不是有卫姑娘这一遭,他也想不起。 糜红尘其实到现在都有些摸不清头脑,他这个怪怪的脑袋,到底是怎么对卫小歌生出好感的。 初见面就被她设下圈套给坑了,本来一心要杀了这个冒充紫薇星的人,却见她打斗的方式与自己极其相似,不由得犹豫起来。根本就好似同门拆招,心中怀疑她学了纵云梯,有心放一马。 结果......输了?! 他心中却极其不服气,愤愤然离开,结果失血太多掉陷阱里,给卫姑娘捞上来救了。这下彻底没脸见人,隔天就跑了,鬼使神差遇到薛绍奚那小子,抖了下威风救了他。 还特地叮嘱薛绍奚,去找卫姑娘,存心要让她知道,自己不是等闲之辈。 接下来,就是各种没头没脑的猜疑。 对那个相貌俊雅之极的道士知微心生妒意,时不时还小鸡肚肠的吃上一口醋。明明知微道长连话都说得很少,眼神交流都没有,怎么就能想那么远呢? 他偷听得明明白白,卫姑娘和知微没有任何暧昧,马队也不是拉来的救兵。她从头到尾,基本没和知微道长说几句话呢,倒是和那位豪迈的凌云子道长显得很投缘。 这会儿糜红尘觉得自己什么都想通了,卫姑娘就是个心思坦荡的巾帼。最主要的是,他有点不好意思承认,卫姑娘身上还带着点莲花香味,让人闻之忘俗,呃......也心神不定。 “卫姑娘,我心慕你。” 糜红尘大声说道,一脸骄傲的光芒。 男子汉大丈夫,喜欢便是喜欢,得勇敢的说出来。 “啥?” 一声炸雷平地起,轰得卫小歌魂魄都飞了。 她蹬蹬蹬倒退了几步,满面惊恐。 “我心慕你!”糜红尘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这么奔放好吗? 突然来这么一句,会吓死人的。 你妹的,不要这么左一出,右一出好不好,当是演戏呢!卫小歌茫然失措,难道不应该先聊聊人生理想,看看大家性格是否合适之类的,循序渐进,先作为朋友相处个一年半载的。 糜红尘连她是方是扁都不知道,心慕个什么鬼! 接下来怎么办? 卫小歌分分钟想将糜红尘踢回去棚子里,让他恢复从前的阴阳怪气。这人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她没那个心理承受能力,陪着他坐过山车。 她陷入短暂的沉思。 被表白之后,一般有三种做法。 一,郎有情,妾有爱,半推半就的娇羞接受。 二,郎有情,妾没爱,半推半就的娇羞拒绝,留着当备胎。 三,你是个好人,但是......此处省略N行很扯的理由。 大抵如此了。 眼下的情况,应该是郎有情,妾身,这个没半毛钱的想头。原因很多,糜红尘真是太稀奇了,半天晴半天阴的,鬼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然,还有个混帮派的黑历史,这种人能不沾就最好不要沾。 而且,谁有空谈情说爱,还得拉扯一堆孩子长大。 收集忠犬!她猛然想起丁土任务。 -----收个屁啊! 要是糜红尘知道被人当邮票给集了,回头非一剑将她扎个透明窟窿。况且,忠犬云云,纯粹耍着人玩,绝对属于挑战下限的事,超越她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心理界限。 就算拒绝忠犬任务,女主系统肯定还会有一堆没羞没臊的任务等着她。 擦边球定然免不了。 该怎么解释去青楼卖诗词这种事? 一旦被发现,任凭多宽心的男子,到时肯定会骂什么水性杨花,不守妇道。打得过的还好说,打不过,肯定一巴掌将自己这个狐狸精给煽到爪哇国去。 咳嗽了两声,卫小歌带着些尴尬说道:“糜兄,你是个好人,但是......” 她刚说到这里,忽然舌头好似被绑住了一般,眼前一阵阵发黑,神智也开始迷糊。全身软得跟棉花糖,双脚仿佛踏在云端里。 然后,扑通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卫姑娘?” 糜红尘大急。 卫姑娘为何忽然晕倒? 他身受极重的内伤,断裂的肋骨还是小事,五脏六腑简直是乌七八糟,这些天思绪又多,真气疗伤的效果只能说差强人意。虽然能行走无碍,但是弯腰却是个大难题。 刚弯下一丝丝,便痛得冷汗淋漓,眼冒金星,胸腹一阵阵扭动错位。 正在此时,不远处布满苔藓的大山石后闪出两个小孩。 “不许你动我姐姐。” “卫家姐姐怎么了?” 原来是长贵和顾四小姐。 糜红尘心想,平时耳朵那么好使,先前激动起来,竟然忘记聆听周朝动静了。 长贵一脸愤慨,冲着糜红尘大喝,“你刚才做了什么?” 他没瞧见发生什么事,却听到糜红尘吐露心声,一心认定恶棍想对姐姐做什么恶心事。光是对姐姐有不良企图已经该死了,竟然还想用强,简直是罪无可赦。 姐姐,是他一个人的。 此刻长贵恼火之极,连娘教他的那些伎俩都忘记了。换了平时,肯定不会这么打草惊蛇,会徐徐图之,想办法坑死糜红尘。 不过,就算是大声叫骂,长贵一点都不怕。此刻有恃无恐,有顾四小姐在这里当挡箭牌,就不信糜红尘敢对他出手,人家顾家小姐有一整个马队的人撑腰呢! 糜红尘张开结舌,百口莫辩。 卫姑娘忽然晕倒,他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长贵这会儿竟然忙着问罪,这弟弟真是不分轻重。旁边那个陌生的小姑娘还知道担心卫姑娘的安危呢! “长贵,我有伤在身,无法查探,你先看看你姐姐怎么了。如果不是重大的内伤不方便移动,当下之急,还是先将她送回去,让凌云子道长瞧瞧。” “是啊!”长贵一拍脑门,猛然想起这点。 他又恶狠狠地瞪了糜红尘一眼,“你可别逃跑,姐姐出了事,道长他们定然不饶你。” 要是卫小歌还醒着,估计马上就反应过来,长贵这仗势欺人的招数,用得真干脆,一点不带脸红。 才认识人家凌云子道长多久呢,最多个把时辰,就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搬上台面威胁人了。 糜红苦笑一声,“我哪里都不去。”(未完待续。) 第一零四章 卫小歌七号 糜红尘哪里会不明白,长贵这孩子躲在山石后面,没瞧清楚,只听到他向卫姑娘表明心迹,接下来卫姑娘就倒地不起。 想像力丰富一点,恐怕以为他是个采花大盗呢! 含冤莫白,真是六月飞雪都没这么惨。 最惨的是,先前卫姑娘的话只说了一半—— 你是个好人,但是...... 倘若卫姑娘不曾“啪”地晕倒,接下来自然是要婉拒他的心意。他虽觉得非常不爽,不过理当安安静静地走人,自行找个沙袋撞一下脑袋发泄一番,不料又出了这样的岔子。 连掬一把男儿虎泪的时间地点都都没有,就被当个采花贼给提溜回去。 此刻要是走了,糜红尘于心难安,还真的放不下。 至于长贵说的,凌云子道长会找麻烦,哼,他哪里会受人威胁。 顾四小姐早已经蹲下,用手探了探鼻息,察觉到呼吸平稳,仿佛只是睡着了似的。她记得这个卫姐姐和颜悦色,人很好,心想总不能让她一直这么躺着。 长贵哥哥的肩膀受伤,手臂还吊着,另外那个急得满头汗的人,显然受伤更重。 只能她来干这个活计了。 顾四小姐猛地将卫小歌扛到肩膀上,丝毫不见吃力。 “小哥哥,咱们赶紧去找凌云子道长,他厉害着呢!” 长贵略感惭愧,好大的力气,小丫头真威猛。 凌云子的手按在卫小歌的脉搏,眉头顿时皱得老高。这是闹哪样,压根就没事啊,身体健康得很,不会是装晕吧! 将病人的眼皮翻开,他立刻发现卫姑娘绝对不是装的,眼珠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倘若是睡着了,眼珠会转动,装晕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光是瞳孔的收缩,就能瞧出来真假。 输入一缕真气到卫小歌的体内,凌云子很仔细地查探。 啊! 先天真气? 这女子身体里,怎么会有先天真气,老天爷你玩我吧。一般人七岁之前就散去了,有的孩子,生来先天不足,三岁就失了先天真气。就算是生机勃勃的人,最多撑到八岁,必定会消失。 因为这股先天真气在体内环绕,身体的一切机能十分旺盛,五脏六腑没问题,经脉没问题。 完全不晓得为何会晕,卫姑娘生机勃勃,鲜活得不得了。 见凌云子陷入沉思,其实是彻底懵逼,一边蹲着的长贵很紧张地问道:“道长大叔,我姐姐怎么了? 凌云子茫然,你问我,我问谁去? 总算是个有修养的道士,也为了安抚紧张兮兮的长贵,他笑了笑道:“瞧着并无大碍。” 将头转向知微,凌云子叫道:“喂,小师叔,你来瞅瞅。” 知微略有些惊讶。 听这口气,应该是疑难杂症了,凌云子一般很少有毫无头绪的时候,他缓缓走到跟前,盘膝坐下。 知微看病的方式甚为奇特,不但不把脉,并且连眼睛都合上了。 众人面面相觑,彻底不明所以。 知微刚闭上眼,却听凌云子惊异地说道:“咦,小师叔,卫姑娘醒了。” 众人又是不解,明明卫小歌的眼睛还闭着呢! 只有糜红尘明白,光凭呼吸和眼皮下面的眼球微微的颤动,就知道眼下卫姑娘已经苏醒。 只是为何她为何没睁开眼睛呢? 他正思量着,不料卫姑娘立刻就睁开双眼,茫然地打量着四周,口中喃喃说道:“这是哪里,我在什么地方?” 声音很小,闹哄哄的大家都没听见,糜红尘耳朵好使,倒是听得分明。不过他却以为卫小歌原本倒在远处,这会儿挪了个地方,才有这么一问。 一直蹲在旁边的长贵,却是大惊失色,脑袋仿佛被炸了似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句话的不同版本,他已经听了多次了。 不管是哪种说法,都是一个意思——从前的事不记得了。 换言之,姐姐的芯子又换了。 长贵欲哭无泪,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一连六七次这么耍他。到底有没有考虑到亲人的感受,平白无故地塞陌生鬼魂来? 死老天,你敢不敢将真姐姐还回来,我保证不打你! 真姐姐饿死已经很惨了,他已经难受得要死要活的。这些鬼魂,霸占了姐姐的身体,一个个神叨叨的要去挖蘑菇发家致富,还要找一堆美男什么的。 结果连毒蘑菇都不认得。 终于等到一个拎得清的,本事也大。虽然管头管脚凶残得发指,可是没有她,自己这会儿尸体都寒了,早给村民用锄头给砸死了。 这个新来的第七号姐姐,还不知是个什么德行呢! 长贵竟然连找糜红尘算账都忘到脑后,此刻忍不住泪如雨下,他的命要不要这么苦。 一边的顾四小姐,用胳膊撞了撞长贵,“小哥哥,你别哭了,卫姐姐已经醒了啊。我......我得先走了,要是让三姐瞧见,又要骂人。” 长贵略略定了下心神,前面都来了六个姐姐了,也不差这一个。他抹了抹眼泪,“嗯,小菱你赶紧回去,回头咱们再说话。” 顾四小姐芳名顾荷菱,两人已经交换过名字了。 顾荷菱不敢停留太久,冲着长贵笑了笑,又对着凌云子和知微两人各自鞠了个躬,“嗖”地一下溜得无影无踪。 旁人都当长贵是喜极而泣,卫姑娘终于醒了,这个弟弟自然悲喜交加。可是,哭得那么凶,至于嘛? 长贵没有料错,芯子的确又换了。 此刻醒来的“卫小歌七号”,心中惊喜得无以伦比。 真的穿越了! 她前世死到临头,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我穿越吧! 作为一个二线城市女白领,看着光鲜,其中的苦楚谁能理解。 她受够了被上司指着鼻子骂,受够了同事们在背后捅刀子。还有那些猥琐的客户,酒桌上总是爱说些黄段子,时不时将手放在她的腿上揩油。 就这样幸苦,赚的钱是每个月不够花,每天一杯星巴克都得想一想。挤地铁跟塞进沙丁鱼罐头似的,各种咸鱼味,真是太恶心。天天搭计程车实在太贵,买车就跟别提了,除非老天掉个大馅饼砸下来。 平时上班见客,怎么也得有几套名牌的服饰撑场面,稍微好一点的,是少也得大几千。吃不起牛排喝不起红酒,周末与闺蜜去必胜客,互相吐吐苦水,还得看着菜单精打细算。 男朋友甜言蜜语说得好听,可是寒寒酸酸的,买个爱疯都不肯,说啥手机不能用。 穿越的那天,当街看见男友与一个女的拉拉扯扯,她气得要命,上前就要去骂。不料那女的号称是男友的正牌老婆,一把将她推到车来车往的街上。 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辆公车呼啸而过...... (未完待续。) 第一零五章 超级监控 “丁土,这么玩有意思吗,既然抹杀了,还留着这里看什么戏?”卫小歌气愤地大叫。 糜红尘的英雄式告白刚结束,她刚要开口拒绝,眼前一黑就被丁土拖走了。 这间神奇的小房间,原本没门没窗,这会儿却是三面墙壁通风,背后那堵墙还在,其他三面竖着间隔只有巴掌宽的铁栅栏,就像个牢笼。 透过铁栅栏的缝隙,外面看得一清二楚,整个小房间---或者说牢笼,坐落在几尺高的半空中。 随时漂浮移动,好似小包厢似的,观看外界十分方便。 卫小歌终于明白丁土为何随时都知道她做了些什么,感情人家有牛X最高级的隐形监控。比电子眼厉害多了,直接近距离视察,附带最真实的3D效果,收音的效果还特好,听得清清楚楚。 她就这么跟着小房间一路飘啊飘,目睹着自己被小小的大力怪顾四小姐扛到营地。 接下来,薛绍奚等人都围了过来,凌云子作为临时大夫,挠耳抓腮瞧不出有什么毛病。 然后“自己”忽然醒了。 一切竟然以旁观者的眼光看着,甭提多怪异了。 她并没有任何关于自身的前世记忆,中了索普的邪法,这才想起临死的最后一幕,不过也没多大感觉,仿佛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这一世她很欢快地去投胎,推开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结果醒来就是这具二手身体。 白白比旁人少活了十几年。 不爽归不爽,慢慢也就习惯了,眼下的感觉,就好似活生生给人霸占了。 丁土冷冷地说道:“哼,你不收集忠犬,大把的人想穿越,恨不得身后拖着十个八个忠犬。” 卫小歌默然。 本来还以为自己有那么点价值,能将长贵摁得死死的,不让他作怪。想不到女主系统的重点,还是这些垃圾任务。 耳边又传来丁土冷飕飕的话,“穿越,是多少个姑娘一生的梦想,你简直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亏得我费尽心机,让你用雪莲精泡了个澡,不然哪来有这样的好肌肤,就你那村姑的黄面皮,鬼才看得上眼。” 卫小歌听得极其不耐烦,火气升腾。 丁土完全没觉察到她即将爆发的怒火,仍旧如一只嗡嗡的苍蝇似的,唠叨个不停。 “明明糜红尘那小子,时不时盯着你的脸和腰看,凑近了闻你身上的雪莲精的味道,竟然一点都没察觉。他根本都已经落入你的手掌心,你个蠢蛋还往外推,你就是矫情,不识抬举......” “滚!” 卫小歌怒吼一声。 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 两样她都占全了,既死了又爆发了。 为什么拒绝糜红尘的表白就是不识抬举,是矫情。 糜红尘那家伙,每次打交道,他都是十二万分的别扭,神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知微道长那个舌头经常吞肚子里的,都没糜红尘那么难懂。 就算他的性格如凌云子道长那般爽朗痛快,刚认识才几天,别说没那个感情,还带着四个孩子呢。对方混帮派的,紫薇星是个什么路数都不知道。 当然,虽然糜红尘别扭,却的的确确是个好人。光凭这点,也绝对要干脆的拒绝,本着良心做事,绝对不能让他成为女主系统中的一个“任务”。 被卫小歌震耳欲聋的一声“滚”字,惊得快跳了起来,丁土大怒,一张脸扭得变形。 “你竟然对我发火,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问你爹,难道是李刚的儿子不成! 卫小歌眯着眼,冷冷说道:“你是谁关我屁事,我都死了,还能再死一次?” 这句话一针见血,丁土竟无言以对。 能威胁到卫小歌的东西,他完全找不到,简直是什么什么地方的石头,又臭又硬。 不过,这次非玩死她不可,敢跟老子斗,想都不要想。 一时间,两人都很安静。 安静地看着下方正在进行的换人大戏。 卫小歌的火气稍微小了一点,便觉得此事不对头,她偷偷瞟了丁土一眼,见他沉着一张臭脸,显然余怒未消。 按说新来了人,应该丁土应该通知人家女主系统的事,可是显然他没那个打算。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阴谋? 还是说,她并没有被抹杀? ...... 新来的“七号”想起她临死带着无限的悲壮,用生命发出的一声呐喊——让我穿越吧! 睁开双眼,还真特么,穿越了。 老天有眼啊! 面前是一张俊雅出尘到极点的脸,头戴金冠,面如白玉,说不出的高贵。 并且,眼中似乎,可能,带着隐隐的,说不出的关切。 这是个很美好,并且理所当然的开端。 穿越必须遇美男啊! 嗯,当然旁边也有一堆古里古怪的人,三个披着兽皮臭烘烘的男子,一个满脸胡渣三十多岁的粗鲁老男人,几个拖着鼻涕的小娃娃。 矮油,好恶心,除了碍眼还是非常碍眼,这些人真是讨厌,干嘛将那位美男都挡住了。 反正这几人不用管,绝对都是炮灰路人。 哦,还有个浓眉大眼的高瘦少年,长得还蛮好看的,一脸着急的模样,应该是个有点戏份的小配角。 蹲在身边的这个清秀可人的小正太,虽然哭丧着脸,看着真的好可爱啊。 七号首先注意到这几个颜值比较高的人,俊美的男子当然是帅得没朋友的知微,因为不认得道士的装束,七号还以为是个高贵典雅的公子哥。 浓眉大眼的瘦高美少年是薛绍奚,正太则是排在第三吊车尾的长贵。主要是长贵年纪还小,不然位置还得往上挪一挪,将薛绍奚给挤到后面去。 知微眼中“隐隐的关切”,到底存在不存在,这个倒是很难讲,七号自己其实也不是十分确定。 不过,身为穿越女主,刚来就遇到这么高贵俊美的男纸,此人要么就是冷面禁欲男一号,要么就是深情款款男二号了! 千万别是亲哥哥啊,她暗暗祈祷。 至于糜红尘,七号压根都没注意。 实在是,有的人就好像天生带着隐形的功能,单眼皮,椭圆的脸,鼻梁不高也不矮。不美也不丑,就好象是成千上万片绿叶中的一片,扎人堆里,根本瞧不见。 见卫姑娘已苏醒,知微觉得没他什么事了,站起身来便走。人太多的地方,他浑身不舒服,尤其是卫姑娘醒来后,直勾勾地看着他,感觉好像她在用眼睛扒自己的衣服。 太不自在了。 非常不对劲。 凌云子师侄传音说卫姑娘身体完全没有异状,他还没来得及用感知力查探。不过,就算身体没异常,脑袋恐怕出了问题。(未完待续。) 第一零六章 天昊宫一枝花 自己长什么样,知微怎么会不清楚,天昊宫的头号美男,声名远播整个宝梁国。亏得他从不出门,就这样还有已婚的某位豪放公主,时不时来天昊宫旁敲侧击,恨不得夺他的房门而入。 “天昊宫一枝花”的名头,响亮得令人难堪。 唉,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知微暗叹,早知道就做和尚了。一心清修道士虽为多数,但是并不禁止拥有道侣,这点知微相当不满意。因为他最怕的是有被惯坏的小姐,不顾体面私奔前来,强行要当他的道侣。 更不满意的是,无端端被师父强迫丢出观外,不是一次,而是两次。身边有凌云子师侄贴身保护,旁人都笑话说是“护花使者”。知微心想,自己就算不爱说话,但是耳朵并没坏,难道都当他是聋子? 一个人生来是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丑的被骂丑八怪,美的被骂是祸水。 横挑鼻子竖挑眼。 干卿底事,何苦吹皱一池春水。 这次必须得跟着顾家的马队,他实在被顾家的三小姐给惹烦了,以感知之力,直接飞去山泉附近,独自逍遥个几天。 不料竟然遇到卫姑娘。 知微记得卫姑娘举着个火把在陷阱边见到他,虽然发了下呆,不过也就是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连手里的刀都没放下。因此这次相逢,马队扎营的时候,他悄没声息地摸到这边来,免得被顾三小姐继续骚扰。 可是,万万没料到—— 卫姑娘醒来就好似换了个人。 眼睛一直跟着他转,一副猴急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生吞活剥,据为己有。 知微却不打算对谁说。 他就算想说,也无从说起,因为需要说大量的话来解释,着实太辛苦了。眼下他考虑到是,要不要通知凌云子,回到马队那边算了。至少顾三小姐没有卫姑娘那般暴力。 作为一名法修,知微一向很自豪,可是使用感知力需要时间,武修在这点上很占便宜。他还真怕卫姑娘脑子坏了,将他打晕行那不轨之事。 正在此时,“哇哇”的小孩嚎哭声传出。 大伙儿一看,是小长富拼命地往前挤,一边挤一边放声大哭。大家慌忙让开一条路,生怕不小心踩到他。 长富焦急得要命。 刚才吓坏他了,姐姐躺着一动不动,是不是又和从前一样,不肯吃饭,饿倒了?旁边都是大人,他只到人家膝盖那么高,怎么也挤不到跟前,没奈何使出绝招,扯开嗓子大哭。 这会儿终于凑到姐姐跟前,长富大声嚷着,“姐姐,要吃饭饭。” 小孩的话向来没头没脑,全靠十八猜,大家还以为长富肚子饿了。薛绍奚最有眼色,眼下卫姑娘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能让凌云子道长耽误了治疗。 他忙道:“长富,你姐姐生病了,跟我来,我带你去喝粥。” 长富一听姐姐生病了,更是担心,姐姐肯定是又饿倒了。他肚子又不饿,见薛绍奚来牵他的手,一个劲地扭着小身子,“不要,不要你,要姐姐,吃饭饭。” 长富这么一嚎,鼻涕拖得老长,直接滴到胸口。 七号头皮发麻,她哪里见过这阵仗。怎么摊上个脏兮兮的弟弟,自己穿越来的这个身份还挺倒霉。 不过,瞟了瞟远处半垂着眼睛的知微,她握紧拳头,立刻坚定起来。 拼了! 作为心性坚强的现代女白领,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写得了代码,查得出异常,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起新房,斗得过二奶,打得过流氓...... 七号忽然想起来,她似乎不懂怎么弄电脑的那些事,平时都是找对她有好感的男性朋友帮忙。其实,也买不起车和房,不过她是个心性坚强的女人,辛苦工作赚钱,不像公司的某某,听大家都在背后说,和某副总有一腿。 至于她不小心做了二奶,都是臭男人哄骗了她。再说,那个害死她的正牌老婆真的还蛮丑的,年纪也显大,没办法跟自己比。如果她没死,男友的老婆绝对会下岗。 当然,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穿越女主的美好未来,正等着她。 七号想到这里,立刻斗志昂扬。 往好的一方面想,幸好不是穿成个已婚妇女,带着个儿子就更惨了。弟弟这么小,自己年纪肯定不大,肯定是个萝莉,平白多了无数年的青春。 给自己鼓了鼓劲,七号立刻明白,这会儿绝对不能嫌弃弟弟,不然那位男一号或者男二号的贵公子,肯定会觉得她不够善良也没爱心。 坐起身来,七号柔声说道:“弟弟,我们吃饭饭。” 长富松了一口气,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顺带将鼻涕也抹了半张脸,然后软软地靠在姐姐身上,“嗯,姐姐吃饭饭。” 哎哟我的妈,七号狂呼,脏孩子竟然扑到身上了。 ...... 半空中的丁土看戏不怕台高,仿佛不烦死卫小歌不罢休。 “小孩子都是有奶便是娘。你看长富根本就不晓得换了人,哼哼,你也太当自己是一回事了。” 卫小歌一阵无语。 希望她又妒忌又恨,然后立刻要求回去做忠犬任务么? “老丁,一看你就是没经验的,小孩不都这样吗,智力比成年人要低,哪里分得出谁是谁。既然我还拥有现在的记忆,记得这些人,那么我还是长富的姐姐,也同样是长贵,豆儿,四丫,薛绍奚的姐姐。” 换言之,她当长富是弟弟就行,长富喊谁姐姐不重要。 “呵呵,等下你的记忆,就是人家的记忆,你的长贵长富豆儿四丫薛绍奚,往后只对另外一个人好,往后就没有你这个人。”丁土继续在她耳边唠叨。 卫小歌就算一肚子苦闷,也忍不住笑了。 每个人的记忆都是独一份。 她是她自己。 一个人的存在,由记忆决定,并不由身份决定。如果丁土将她的记忆给抹去了,那才是真正的杀死。 她毫无前世记忆,短短的一生,所关心的就是这么几个人,没有血缘关系,却有感情因素。 睁开眼就是长富和长贵两个孩子,除非天性凉博,任何人都有同情心。相处久了,她心中有牵绊和感情,不希望长贵成为一个阴险狡诈的杀人魔,也不想长富被哥哥带坏。 如果不存在女主系统这个威胁,并且长贵不是十岁,而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她未必会选择留下来。长富才三岁,他懂得什么,忘记了娘,忘记了大伯娘,姐姐自然也会在记忆中慢慢消失。 痛苦——只是因为,拥有了记忆,也拥有了属于她自己的那一份斩不断的牵挂。 (未完待续。) 第一零七章 姑娘你的霸气呢 长富一脸的灰,还混着刚擦到脸上的鼻涕,呈现出绿不绿黑不黑的暧昧颜色。七号的头皮都是麻的,这会儿毫无意外,全部蹭到她身上了。 特么也太考验人的意志力了,原本以为被肥头大耳的客户揩油已经够恶心了,原来乡下孩子才是大杀器。 强忍着要将长富推到一边的欲望,她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 长富却是分不出姐姐是真笑还是假笑,反正他是破涕为笑了。 ...... 看戏的丁土立刻说道:“你看你弟弟对着新姐姐笑了。” 卫小歌白了他一眼,这人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都说了,小孩子都这样。 没有她,地球照样转动。 不过,她不觉得新来的能搞定长贵。那货非得武力压制才行,不打得满头包,他就不晓得马王爷有三只眼。 ....... 薛绍奚一瘸一拐,端着半碗肉粥而来。 灶上一直温着粥,几个孩子一天要吃四顿,因此免得总是热,底下的小火一直不灭。 粗糙的木头碗,粗糙的木头勺子,一碗褐色的稀糊糊,就这么递到七号的眼前。 七号茫然失措。 这是粥,这是粥?? 再说,她貌似倒在地上生病了,为什么没有人可劲的嘘寒问暖,反而醒来就要喂弟弟吃饭? 原生态的蔬菜水果呢?她当然早发现四周的环境很奇怪,显然是在山里,可是山里至少有野果吧。新鲜无污染的水果来几个不行吗? 至于此刻是冬季,倒被她忽略了。主要是卫小歌刻意锻炼自己抗寒的本事,七号压根就不觉得冷。 不过想起在山中,七号发现自己还坐在地上。地上很脏啊,她猛然发现裙子的边角上,有一只长着无数只脚的虫子,在诡异地爬行。 “啊,虫子!” 七号立刻跳起来,惨厉地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这一声恐怖的尖叫发出,一干人全体震惊了。 薛绍奚手一歪,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亏得他如今修炼了些日子,神经强大了不少,遇到熊都不会手足无措,此刻硬生生将碗给握牢了。 卫姑娘怕虫子? 不对,怎么可能,前两天还见姑娘弄死一只落单的狼,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爬虫这种东西,不分季节,被褥铺在一层木板上,总免不了看见那么几只。 卫姑娘怎么可能怕什么虫子。 龙子都不怕! 薛绍奚顿时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颠覆性的严重! 别说小长富还在抽抽的掉眼泪,他也非常想痛哭。 声带颤音,薛绍奚试探着问道:“姑娘,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这个不可避免的问题,终于来了,七号略有些惊慌。 她眼珠子转了转,到底说完全忘记了,还是记得一点点呢?如果说记得,原主的行为举止与原主不同,肯定会被人当妖怪。 唉,只能装彻底失忆! 失忆这个老办法已经臭大街了,一点新意都没有,小时候的老电视剧都是失忆和癌症,可是到如今还是失忆和癌症。 可是她还真想不出其他的花样,来应付眼前的情况。 七号心中忐忑,虽然瞧不起装失忆这个土到家的办法,但是也不得勉为其难的装一装了。 嗯,原主肯定是生病了,不然她也不会来,虽然身体感觉一点事都没有,不过这是穿越的福利,不管从前有什么病,来了就健健康康。 但是也不能暴露自己没病,所以除了假扮失忆还得装病弱可怜。 自己到底是美还是丑呢?千万别是个丑八怪。太丑了装可怜,还不如去死,纯粹恶心人。遥想前世的容貌,至少是个中上,八十分总有的,打扮一下穿一身名牌,献殷勤的人还不少。 她垂着头,悄悄看了看自己的手。 纤细的手指,虽然骨节略微大了点,不够秀气,但胜在肌肤白腻。一白遮三丑,就算五官不出众,至少也谈不上丑。 七号松了一口气。 手心似乎有一层薄薄的茧,呃,这是为什么,难道干过很多粗活吗? 七号所不知道的是,这具身体泡过雪莲精的水之后,手心里的茧也给泡没了,不过最近干的活多,又磨了出来。 至于手的骨节粗大,那是因为从小吃苦吃到大,啥活都干。 带着怯生生的表情,七号想起从前种种的痛苦,终于挤出好几滴眼泪,用手扶着头,轻轻说道:“我到底是谁,头痛得厉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这副泫然欲泣,无比柔弱的表情一出马,薛绍奚顿时被雷了个外焦里嫩,惊得呆若木鸡。 不但忘记从前的事,连从前是什么性情都忘了吧! 老天爷,你玩我啊! 薛绍奚心沉到谷底,姑娘成了这副娇娇弱弱的模样,这该如何是好?长贵那家伙到现在还呆呆的,到底才是个十岁的孩子,被打击得傻了。如果卫姑娘不恢复,这一家子算是完了。 他强颜欢笑,“姑娘,你先别着急,慢慢想。我带长富先吃点粥。” 长富心想他刚吃了没多久,一点都不饿,“长富不饿,姐姐吃粥。” 这下薛绍奚终于明白长富的真正意思,他是着急姐姐生病,所以要卫姑娘吃饭。这孩子一贯爱关心人,他照顾了长富许久,这些日子他腿受伤,没少被长富热心的投食。 将木碗再次递给七号,薛绍奚说道:“姑娘先吃两口粥吧,长富见人生病就着急,生怕人不肯吃饭。我晓得姑娘这会儿什么都不记得,就当是安抚下长富,别让他担忧。” 这话说得很清楚,为了安慰这个脏小孩,七号心知就算再不愿意吃,也得接过来吃两口。 她强忍着恶心端着碗,然而一看那黄不黄黑不黑的粥,马上产生奇怪的联想,立刻就想呕吐。捏着鼻子吃了一口,也没尝出什么味道来,仿佛带着一股肉腥,还有苦苦的涩味。 此刻,竟然无比想念她最爱的正统西餐必胜客。 也就强行咽下两口,七号就彻底顶不住了,生病了,还给人吃这种恶心东西。 她抬起头,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薛绍奚,蹙着眉轻声说道:“我的头真的好痛哦,吃不下。唉,以前的事怎么都想不起!” 说罢,将剩下的粥递了过去。 简直没眼睛看了,薛绍奚的胃又是一阵翻腾,不带这么玩的。 姑娘你的霸气呢! 他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懂得一些七号前世的流行词汇,薛绍奚此刻必定会在心里狂吐槽。 卧槽,卧了个大槽! =============== (我经常很怀疑,时不时来个神转折,会不会将书给玩死......谢谢书友们的月票和打赏!)(未完待续。) 第一零八章 专业人士 “六号,你怎么看?”丁土问道。 “啥?”卫小歌不解。 丁土白了她一眼,略带鄙夷地说道:“真蠢,叫你呢。你不是第六个嘛,新来的当然是七号,使用同一具身体,叫我如何区分。” 还长江七号,黄河六号呢! 卫小歌瞟了他一眼,一言不发,闭着嘴懒得搭腔。 “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穿越女主,看看人家多职业,来了就懂得装失忆装可怜。你第一天就将长贵踢了个大跟斗,真是蠢到家了。”丁土一点都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还好吧。”卫小歌轻描淡写的说道。 不用丁土提醒,她其实也是越看越觉得神奇。新来的这位可真机灵,既没惊慌也没失措,淡定无比的马上就进入状况。除了被虫子吓了一大跳,一系列的行动真所谓专业。 丁土一直和自己呆在一起,似乎根本没同七号说什么系统的事,可是人家就晓得该怎么做。 那我见可怜的小模样,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她算是服大了。 反观自身,刚来就傻乎乎地满屋子找吃的。当时的身体可糟得很,站一会儿就头晕目眩,竟然没想到干脆躺在床上装病啊! 可能前面一到五号穿越姐姐们被灭得太容易,长贵一个不小心,直接就拿膝盖当脑袋用,急急忙忙地塞过来一个破篮子要她去采蘑菇。 他自己先暴露了。 不然,谁知道该怎么应付投胎到一个二手身体的局面,估计也是被长贵坑死的命。 灭掉鬼魂,完全不存在道德上的障碍,姑且不论长贵的道德观到底天涯海角的哪个地方窝着。并且,长贵这货吃硬不吃软,首先得用拳头揍得他没任何想头,然后才能展开一系列的怀柔计策。 倘若一直弱不禁风拖后腿,绝对会被灭。 如今臭小子的战斗力直线飙升,已经到达一个很难琢磨得透的境界。 卫小歌在心里为七号默默点蜡。 ...... 薛绍奚捧着个碗,茫然失措。 他并没有看出七号是嫌弃粥不好吃,纯粹被那楚楚可怜的小眼神给吓傻了。 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可眼下姑娘这作态,就跟那种原本是小门小户,却一心想装大家小姐的女子差不多。 他投靠的上一户人家,家资还算丰厚,养着不少他这样爱习武的少年,平时充当随从打手。 当时来了一家子投靠过来的远方亲戚,就有那么一位姑娘。冬天还没过就穿一身薄薄的春衫,握着一本诗集,柔柔弱弱地飘来飘去,就为了和本家的纨绔表哥来个邂逅。 那位远房表妹的表情动作,还真和现在的卫姑娘没多大区别。 好半晌,薛绍奚才勉强笑着说道:“姑娘,不然让长贵,也就是姑娘的大弟弟陪你说些话,说不定能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我带长富去旁边玩。” 他真是各种不适应,还是先躲到一边再说,等卫姑娘和长贵说说话,说不定就想起自己是谁了。 七号连连点头,心想这美少年真是体贴。 就是嘛,生病的人怎么也有点特权,怎么能带孩子呢! 提起大弟弟长贵,七号看了看身边一直显得有些呆滞的正太,应该是他了。这孩子看着清秀,就是有点傻乎乎的,应该很容易套话。 长贵听到薛绍奚点到他的名字,心烦气躁,明明他才是卫家公子,这个姓薛竟然对着他发号施令。不过此刻却不能发火,新来的姐姐一看就是个怂货,连虫子都怕。 往后过日子,保不定还得靠薛绍奚打猎。 想到这里,长贵带着些沉痛点点头,“薛哥哥,长富交给你了,还有四丫和豆儿,别让她们两个吓到。” 薛绍奚怔住。 长贵还是第一次叫他薛哥哥,从前要么是称呼他为姓薛的,要么就是连名带姓的喊。看来长贵是害怕了,担心姐姐有事,他一个人照顾不来,连架子都放下了。 腿脚不方便,弯腰困难,薛绍奚半边身子都靠在手里的木棍上,伸出手对长富说道:“长富来,哥哥和姐姐有事要说,人太多了你在这里会撞到的,咱们到旁边去。” 长富不肯走,眼巴巴看着姐姐,“姐姐,吃饭饭。” 七号柔弱地说道:“姐姐生病了,头疼得很,不吃了。” 既然失忆,按照传统的套路,必定得装头疼,这个决计错不了。 一听姐姐生病了,长富心中很着急得厉害。姐姐会不会又要躺着一动不动?他哇地哭出声来,眼泪鼻涕齐流,一个劲往七号身上蹭。 “姐姐不要,生病。” 七号顿时嫌恶得不要不要的,身上沾满了各种不明物体,几乎一掌将长富给推开。她的手刚捏住长富的胳膊,马上就意识到不妥。真要将这脏孩子推开,马上就暴露了自己不是原主的事实。 这欲推不推的动作,被眼尖的长贵看得一清二楚,心想你要是敢嫌弃我家长富,回头就让你尝尝毒蘑菇粉。 他冷眼旁观,将七号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一切心知肚明,明明是嫌弃粥不好吃,装头疼装虚弱。知道小长富心急,就应该一口气吃完,装七装八的也不看看场合。 一个臭鬼魂还这么娇气。 上个姐姐,不管长富什么时候塞食物到她嘴里,就算沾着鼻涕口水也耐着性子吃。虽然那个姐姐凶得要命,来的头一天粗暴地将自己踢了个大跟斗,却也没有对长富如何。 反倒是看长富啃不动鸡胸脯肉,还特地找了软和的鸡腿肉,撕成一丝一丝的,方便长富吃。最让长富开心的是,鸡丝还摆成了一朵花,那可是真姐姐的旧习惯,他差点以为真正的姐姐回来了。 不然的话,谁会忍了那个凶巴巴的家伙那么久。 长贵面上不显得,心中却不断冷笑。 他摸了摸长富的脑袋,“长富乖啊,跟薛哥哥去旁边玩,姐姐没事的,有哥哥在呢,你放心好了。” 从一号都五号,还有这个七号都是同出一辙,个个抱着头喊疼,没完没了的烦人。冲着长富撒个屁的娇,他几岁,你们这些个老鬼魂几岁? 长贵记得四号比眼前的七号最离谱的,直接将长富一把推到在地,她自己却哭得比长富还大声,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他二话没说,直接赏了一碗毒蘑菇汤,让那个刚来不到半个时辰的鬼魂滚蛋。 好歹七号还没蠢到家,对着长富还有个假假的笑脸。 先混着吧,毕竟是在山里,总不能一直人事不知的躺着。 上次那个凶巴巴的姐姐说,往后不会再有新姐姐来,竟然骗了他一把。他算是彻底搞清楚了,姐姐这具身体,就是个装东西的匣子,里面的鬼魂来来去去的。 赶走一个来一个,络绎不绝。 你当是客栈啊!(未完待续。) 第一零九章 收的小弟跑了 七号眼里的,三十多岁的一脸胡渣的粗鲁男——凌云子,此刻眉头紧皱,心中不解之极。 他并不懂得医术,不过就是因为修为高,用真气查探人的身体,很容易就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可是如果卫姑娘伤的是脑袋,那么他也无能为力。 见薛绍奚牵着长富很是吃力,顿时发现他腿上有伤。 这个倒是能治。 凌云子一把将长富抱起来,“薛小哥儿,等下找我那小师叔讨点药,将你这腿给治治。” 薛绍奚惊喜不已,他晓得知微还有一瓶雪莲精,却是不敢讨要。之前一直巴巴坐在知微的身边许久,就是希望这位好心的道长想起来。可惜知微一直神游物外,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凌云子心想,治不了卫姑娘,难道连这点腿伤都搞不定,他还用出来混吗? 向知微讨了点雪莲精,薄薄地点了少许在伤口上,然后隔空以手掌输出真气。原本缺了一块肉,显得很狰狞的伤口,没多久便开始结疤。 薛绍奚大喜,他生怕腿上被铁蒺藜打出来的伤口,往后会影响行走,说不定修为也会大打折扣。此时竟然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痒痒的,这是伤口愈合的征兆。 这下真是遇到贵人了。 “明天再给你弄弄,保管你没事。”凌云子呵呵笑道。 带着崇拜的眼神,薛绍奚弯腰深深地鞠了恭,“道长仁心仁术,小子敬服不已。只是我身无长物,本事低微,无以为报。如果有什么用得上的,鞍前马后跑腿的事,还是挺拿手的。” “无妨无妨,又不是我的药。” 薛绍奚转身又给知微行礼。 知微笑了笑,摆了摆手,表示不值一提。 他晓得知微为人大方,不太喜欢和人交流,因此并没有过多的废话。 要是卫姑娘没有失忆,薛绍奚大约会探一探凌云子的口风,看看是否能跟着去当道士。即使不能成为他的徒弟,也未必不能学好本事。 卫姑娘曾经说过,他想走随时可以走。 可是,眼下的情况却是不允许。 从前姑娘对他很好,不但传授了修炼的功法,最主要的是悉心指导打斗技巧和锻炼体能的方法。 现在姑娘性情大变,娇娇弱弱的,恐怕连拳脚功夫都忘记了。去宝梁国的事就此作罢,他可没那个本事拖着一群小萝卜头,翻山越岭力战群兽。 但是,其他的事却是不容推脱。 先得求凌云子道长再看看卫姑娘的病情,实在无计可施的话,只能说服姑娘下山。在远离沛阳郡的地界,找个稍微安全的小地方,买点田地雇人打理。 等卫家这一大家子稍微安定了,他才能放心离开。 现在跟着道长走,绝对不成。 比起薛绍奚心中已经有了个确切的打算,段宜兴等人,才是真正伤心欲绝。 本来还想着跟着卫姑娘一起去宝梁国,眼下是没戏了。 毛丘首先就打退堂鼓了,旁边那个马队不知是什么来头,贸然去问也不太好。况且,凌云子道长和知微道长虽然与他们同路,却偏偏住到自己这一拨人这边。 所以,要抱大腿,就只能抱凌云子了! 之前毛丘早就给了段宜兴使了数个眼色,又扯了段添财的胳膊数次。段宜兴一时间没想那么多,便悄没声息地跟着毛丘走了,师兄向来主意多,跟着他总没错。 段添财坐在凌云子的身边,心中却是纳闷之极,卫姑娘那么神气的,怎么一下子就蔫了呢?还想着和好兄弟薛绍奚一样,跟在卫姑娘身边学点本事。 不过看叔叔的意思,应该是打算跟着凌云子道长混吧,这个主意似乎更好,道长一看就是个高手。却不知会不会嫌弃他们三人。 ...... “六号,你收的小弟全作鸟兽散,都团结在凌云子的身边。”丁土呵呵笑着,偷偷瞟了卫小歌一眼。 “萍水相逢罢了,这三个还俗和尚爱去哪去哪,关我毛事。” “我怎么听着有些酸溜溜的。那个薛绍奚,他不是你的头号小弟吗,本来还打算建议你将他收为忠犬。亏你对她那么好,我瞧他似乎对七号有些不以为然,对知微和凌云子倒是很巴结。” 卫小歌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丁土。 他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一会儿说七号不错,一会儿说七号不成。 眼下又拿薛绍奚挑拨离间。 “老丁,你这话真稀奇,他投靠我是为了学本事。我收留他是因为他有眼色,人很实在,可以帮忙照看长富,免得我没时间修炼。不是什么收来的小弟,更加不是忠犬。” 小薛的人品好得很,就算走人,肯定不会立刻丢下几个小的不管,至少帮忙安顿一下。 薛绍奚这人,有眼色又机灵,就算是身怀难言之隐找不到活干,也不至于混得那么惨,饿得瘦巴巴的流落街头。其实只要他肯偷偷抢抢,与地痞流氓混迹到一起,绝对吃香的喝辣的。 这只能说明,他从不偷盗,饿死也不抢劫妇孺。 “你简直一点女主意识都没有。”丁土嘀咕了一声。 “劳烦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女主意识。” 丁土很不雅观地抓了抓头皮,似乎也晓得该怎么解释,因为他也是一知半解。 比如说,魅力无限,收来的小弟要忠心耿耿,至死不渝。不管女主是毁容还是失去了记忆,或者是得了不能治的重病,都要跑前跑后的劳心劳力。 只能说六号太没女主魅力,毛丘等人转个头就跑了,薛绍奚似乎也有些摇摆不定。 不但没女主魅力,连一点女主范儿都没有,小弟背叛了,就得义正言辞地骂一顿,让那人羞愧难言。如果小弟背叛得狠了,义正言辞地骂一顿,然后弄死他。 他想解释这一点,然而看卫小歌绝对不会认同,六号最怕麻烦。 ...... 七号终于等到围观的人走了个七七八八,轻轻松了一口气。刚才被熏得七晕八素的,差点没背过气。 此刻她终于发现,还有一名站了许久,一言不发看着她的男子。 男子说好看不好看,说丑也绝对不丑,就是没多少存在感。他的打扮也相当怪异,上身好似绑着板子,没穿上衣,却是裹着一张深蓝色的布。 这个没存在感的人,当然是糜红尘。他肋骨上还绑着夹板,衣服套不上,裹着半条被单呢。 炮灰一名,最多是个男N号,七号略带鄙夷的暗暗说道。 糜红尘脑子空空如也,仿佛脑汁都给人抽干了,一连串的变化,让他彻底呆滞了。 刚表明心迹,卫姑娘似乎开口就要拒绝,却忽然就晕倒在地,醒来就忽然失去了记忆。 卫姑娘看着很虚弱,一直说头疼,难道是被刺激到了。 被她嫌弃成这样,也没谁了吧! ============= (今天加一更,两章会连着发,相隔应该是十分钟左右。感谢书友们的月票,还有订阅支持!)(未完待续。) 第一一零章 丁土的哲学 七号的那一声惨厉的尖叫,更是让糜红尘痛苦,卫姑娘莫非是成了白痴,堂堂一名武修,连虫子都怕。 难道他就那么不堪? 用热情表露心声,竟然将卫姑娘刺激成了个傻子? 身为紫薇星的武修,谁不高看他一眼,到哪里都是横着走。虽算不得万众瞩目,可是办差事的时候,时不时有小姑娘对他崇拜有加,当个大英雄,恨不得以身相许。 他可一点都看不上。 然而...... 这次是人家瞧不上他。 七号之前没注意,这下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这名其貌不扬的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包含了痛楚和情愫。从高中就不乏被男生追求,虽然都是几个土鳖,她自问眼神还是错不了的。 我去,原主就这眼光。 七号忍不住吐槽。 原主的死,肯定和这人有关,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渣男。既然自己来了,按照传统的做法,就得接收原主的使命。 虐渣男,虐死他。 这个绿叶男配N号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一旦自己和身份高贵并且容貌俊美的男一号,出双入对,他肯定又妒又恨,悔不当初。 阿门,原主在地下也会安息了! 两人视线相接,糜红尘嘴巴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似乎说什么都不妥。求原谅?他好似没犯什么错。 只是,为何卫姑娘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嫌弃,甚至隐隐有点仇恨? 糜红尘忍不住有些恼火。 不就是表了下心声么,你这么含愁带怨的看着我,到底是几个意思? 一时间他倒是忘记了对方眼下“失去了记忆”。 ...... “六号,你的忠犬马上被人接收了,亏得我当机立断,即时将你拖走,不然等你说出拒绝的话,什么都晚了。你看他们两人的眼神,那小火花撞的,马上就要展开一段......” “一段狗血的暧昧吗?”卫小歌打断丁土的继续发挥,“我看你要失望,忠犬?你做梦吧!就糜红尘那骄傲得跟孔雀似的性子,骗了他,以后就等着被一剑捅死的命。” 丁土嗤之以鼻,“蠢货,爱情不存在欺骗,永远都是东风压倒西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然哪来来那么多痴男怨女。在爱情的国度里,如若输了,纯属技不如人,谁也不欠谁。” 卫小歌无语。 跟你说正经的就事论事,你跑去扯哲学。 一通歪理还蛮像那么回事。 不过这种事,她又不懂,反正欺骗人感情就是不对。 话说,丁土这人说话实在稀奇得要命,“爱情”这俩字,似乎不属于眼下的这个世界吧! ...... 众人都走干净了,长贵想装哑巴也不行,他哪里愿意陪着这位新来的七号聊天,可是不表示一下关心也不行,多少人都看着呢。要整她也不是现在,暗地里坑人才是王道。 他一脸关切地问道:“姐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连我也忘记了吗?” 七号忙双手抱着头,脸上露出痛楚之色,“头好痛,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眯着眼打量了下眼前的正太,皮肤白皙,衣裳也很干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七号总算镇定了点,心想终于有个正常的孩子了。之前的亲姐姐也太过份了,怎么能将那个小弟弟弄得那么脏。 难道不会教孩子爱干净吗? 长富虽然被拖开了,眼睛去一直朝着这边看,见姐姐抱头又在喊疼,顿时又不淡定了。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瘪了瘪嘴,哇地哭上了,口里含含糊糊地喊着“姐姐生病”之类的话。 这下长贵简直快要气死了。 没完没了的,能不能正常点,再搞下去直接将你这个假货的身份揭穿。可是眼下还不能发作,他只能安抚道:“姐姐,咱们先到棚子里去慢慢说,别吓到长富了。” 七号点点头。 似乎真的装得过头了,万一又惹得那个鼻涕虫弟弟缠上来,她岂不找罪受。想到这里,她娇娇弱弱地站起身来,扶着头走到长富的跟前,“长富,姐姐没事。” 长富抽抽搭搭,抬头望着姐姐,犹疑说道:“姐姐,不许生病啊!” 挤出一个笑脸,七号柔声说道:“嗯,姐姐知道了,不生病,长富要听薛哥哥的话哦。” 长贵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个蠢到家的蠢货。他指着其中一个矮棚说道:“姐,你先去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等七号走了,长贵狠狠地盯着糜红尘,“你到底做了什么?” 前面五个姐姐,要么是不认得毒蘑菇,直接吃死了,要么是被他给毒死的,最后一个是大伯娘的傻儿子打死的。凶巴巴的六号姐姐,没病没灾的,怎么鬼魂就忽然不见了? 肯定是糜红尘搞的鬼,使了什么手段,想将姐姐偷走。 糜红尘想解释都没办法解释。 换了是平时,随口说个“什么都没做,不关我事”,然后拂袖就走。可是眼下的情况非常不利,他绝对不想背这个黑锅。 那边薛绍奚凌云子等人,似乎都竖着耳朵听着呢!知微似乎并无什么修为,但是他是个法修,手段极其诡异。凌云子,不用说了,要么是内窍顶峰,而且极其有可能是一名外窍高手。 “长贵,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卫姑娘话说到一半,忽然晕倒在地。你若不相信,我会留在此地,等卫姑娘恢复记忆,让她亲自说明。” 糜红尘说罢,傲然地挺立当场,信不信由你们,但是他却没有说谎。 长贵满心的不相信,却无法说出真正的理由。他的理由很简单,无缘无故的,凶巴巴的六号姐姐不可能就这么消失,必定是受到致命的毒或者伤。 虽然长贵不信糜红尘没使坏,却有人相信,薛绍奚绝对信。这位糜公子虽然脾气坏得很,说话还很难听,可是非亲非故的,此人却拼了命救他。 为人不能不讲道义。 他忙高声说道:“长贵,我相信糜公子不会害卫姑娘。此番我能坐在这里,全赖糜公子搏命相救,公子为人仗义,这点毋庸置疑。” 有一点他还没说,糜红尘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追寻冒充紫薇星的人,途中遇到毛丘等人打探消息。两方有所误会,不过是拿树皮砸,毛丘等人连点轻伤都没受。 不过这点就不要提了,反而会显得糜红尘极其不讲道理,哪有不回答他的问题就追着人打一顿的理? 长贵心想,薛家哥哥啊,你简直太单纯了,完全不懂得男人的龌磋心思。 糜红尘他是对姐姐起了那种坏心思,这才救了你,借此讨好呢。 罢了,眼下只有他一个明白人,却是无法说出其中的真正原因。(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 七号的展开模式 糜红尘留在这里,难免会将姐姐给偷走,长贵盯着他说道:“不管你做没做什么坏事,都请你早些离开,咱们这小庙留不了大和尚。” 姐姐内里的芯子换了,是铁一般的事实,糜红尘肯定做了些什么,然而这点却万万不能让旁人知晓。 真要将原因说出,姐姐定然被当成是个妖孽,说不定马上架一把火给烧个干净。姐姐的身体绝对不能毁坏,不然自己就真要应验“孤星入命”的命运了。 哪怕只是个壳子,也得留下! 就算再厌恶这个新来的七号,也得先缓缓,除非她过于不堪。 糜红尘火气升腾,真是太冤了。 他脸色冷得快结冰了,哼了一声道:“走不走不是你说了算,等卫姑娘恢复记忆我再走。” 长贵气得鼻孔都冒烟了,怎么会有这种赖皮恶棍,干了坏事要他滚蛋,他竟然不走。要不是担心毒蘑菇粉杀不了修为高的人,还巴不得这人留下,方便弄死。 该怎么办?他左思右想,有点拿不定主意。 是放声大哭,表示被欺负了,让凌云子道长帮忙出头? 不能哭! 之前在凌云子道长的面前,都表现得很勇敢,很有男子汉气概,哭了岂不破功。七号姐姐一味的装病装柔弱,一看就是个怂货。眼下必须得抱上凌云子这个大腿不可,不然别说长富,他都未必能在深山里活下去。 一脸硬气的表情,长贵大声说道:“我没那个本事赶你走,你却不能走近姐姐十步以内,不然我宁可血溅当场,也不能叫你得逞。” 糜红尘再次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到凌云子的身边,只见他上身纹丝不动,双腿凌空盘起,然后“啪”落下,坐到地上。 动作怪异,好似一块铁饼砸下,却显得非常利落。 长贵愕然。 真气人,有本事了不起啊! ...... “老丁,你看你什么眼神,糜红尘这臭脾气,是那种能当条狗的吗?”这次卫小歌不等丁土发话,主动挑衅。 丁土愣了愣。 他差点没弄懂卫小歌在说什么,随即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当狗,那个叫忠犬,忠犬。” “按照你的那一套说法,已经到了人狗不分的地步,不妒忌耐得住寂寞,深情无限体贴温柔——呃,太多了不记得了。总之,这种人不存在,如果存在,绝对是神经病。” 丁土默然。 都是神经病,眼前的六号,还有七号。 还有糜红尘。 嗯,当然,最神经病的还是长贵。 ...... 七号坐在好似难民居住的矮棚中,鼻端都是怪异的味道,仿佛是尿骚,真是说不出的难受。她眼睛朝不断扫描,正在此时,一只背着小壳子的爬虫,肆无忌惮地爬上了被褥。 她强忍着要尖叫的冲动,从床铺的里间伸手拉了一件不知是谁的小衣服,慌里慌张裹住爬虫。 然后提脚在衣服上一阵猛踩,隐隐听见bia唧一声,虫子显然肠穿肚烂死了。好恶心,她打了个大大的冷颤,将小衣服一把丢到床尾的地上。 外面大弟弟长贵与一名男子的争吵声倒是传进了耳中,仿佛是弟弟怀疑有人害了自家的姐姐,但是那男子不认账。 男子的声音十分清亮,带着些说不出的冷傲,作为声控的七号,忍不住有些意乱情迷。 此时七号不知怎么地,将之前与她有短暂视线交流的糜红尘,忘记到脑后。同时忘却的还有她的使命——要虐渣男为原主报仇。实在是有的人过目即望,天生就有一张大众脸。 她鬼使神差的认定,与长贵争论的人,应该是“天昊宫一枝花”的知微。 七号竖着耳朵凝神听着,姓薛的贴心美少年,出言辩解说不是美公子伤害的原主。 她默默祈祷,最好就是美公子其实无意伤了原主。 当然,作为苦主,她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原谅他,必须得发点小脾气,可劲折腾他。两人针锋相对,她不畏强权充满个性美,这位公子一定会被自己现代女性的魅力所迷惑。 因为曾经伤害过自己,美公子心生内疚,跟在身后,默默地保护她。 每当她遇险,美公子在最关键的时候,从天而降,不断地英雄救美。 他声音那么傲气,会不会很霸道呢? 会不会其实是个很霸气很邪魅的人呢? 霸道男主剧情的发展,应该是与自己不断的误会,和好了。然后再误会再和好,再误会——N次循环之后,男主生气或者是喝多了酒,霸王硬上弓。 作为穿越女的自己,当然会很害怕的跑掉啦。 不过,一夕之欢的后果,说不定会有了小北鼻。自己带球跑,然后,他焦急而深情的满世界追,最终误会解除,接下来无限宠溺。 美公子的来头应该很大,是王爷还是皇子,最不济也是个小侯爷吧,女主的男一号怎么都有个显赫的身份。 这样身份高贵又相貌俊美的男子,绝对会有几个脑残女配来搅局。这不是问题,凭她是穿越女,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拥有积累了几千年的现代文明,肯定会更加有新鲜感,更吸引人。 往后,嗯......生几个可爱的小包子,最好头一胎是男娃。看这些人的打扮都是古代人,古代人都重视儿子。自己生的包子,一定很可爱讨人喜欢,绝对不会哭哭闹闹,鼻涕满脸。 七号想得出神,脸上带着无限憧憬,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将剧情展开到什么地方去了,彻底忘记了杀虫大计。 突如其来,“哗啦”一声,油布帷幕被撩开。 七号猛地一惊,却见是那名清秀的正太钻了进来。 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看到长贵那张脸,七号即使不高兴她的故事被打断,但是也无法产生不愉快的感觉。大弟弟虽然还没长开,但是绝对和丑不沾边,那么自己必定也不会难看。 特么连个镜子都没有,什么鬼地方! 长贵微微一笑,带着点少年老成的味道,“姐,你好些没有?” 这弟弟多俊,笑得多温和体贴,七号对长贵的好感直线上升。 她甜甜一笑,“还有些疼,不过比之前好多了,就是什么都不记得。长贵,对吧,你和姐姐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我慢慢同你说,姐你别安心养病别心急,外头有我呢!” 长贵坐到床尾,眼睛朝四周略微扫了扫,忽然发现长富的一件贴身小衣裳正好在他的脚边,衣服上有几个明显的脚印,看尺码属于姐姐。 六号姐姐虽然凶得要命,但是不会乱扔衣裳,更加不会踩上几脚。因为所有的衣服都归她洗,只要摊上洗衣裳就跟对付仇人似的。 应该是这个新来的踩的,她脑子有病吗,大冬天的弄脏衣裳? (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 小伪君子 要论什么活计最让长贵讨厌,无疑是洗衣服,因为这是女人的事,偏偏凶姐姐却不管这样的规矩。 但是,万一七号推说什么头疼手疼的,薛绍奚腿伤未好,弯腰都困难,保不定长富他们几个小家伙的衣服就归他洗。 他忙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衣裳,免得不小心又踩了几脚,搞得更难洗了。 随手这么抖了抖灰尘,不料明晃晃一只烂了肚子的爬虫跌了出来。 原来如此,拿长富的衣裳杀虫呢! 难怪还有几个脚印。 长贵不动声色,你要找死也不用这么快吧! 若无其事,长贵将衣服收了起来,便摆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慢慢和七号聊天,将她需要知道的事娓娓道来。 ...... “丁土,你这样堂而皇之的偷窥,就不怕长针眼?”卫小歌问道。 眼前的情况很诡秘,虽然七号和长贵在矮棚里,但是盖在上面的粗油布却形同虚设,根本就不存在。 至少,在丁土和卫小歌的眼里是如此。 这让卫小歌想起知微的幻阵,然而似乎是更加高明很多的法术。 丁土明白卫小歌意有所指,嗤之以鼻,“求我都不看,就你那小身板,怕弄脏了眼睛。” “哎哟,看吧看吧,我求你了,反正看的是七号。不知道你听说没有,看姑娘家洗澡换衣服,生儿子会没菊花的。” 也腻粗俗恶心了,丁土勃然大怒,“我从来没看过你洗澡。” 见他不似作伪,卫小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两人互不服输,暗藏玄机地聊天,没一会儿停住了嘴,开始专注地听长贵说话。 距离很近,不过四五尺远的半空,因此看得很清楚,也听得分明。 长贵似乎已经慢慢习惯他现在的角色——有着责任心的家中长子。 他用很温文有礼的态度,讲述着姐姐“失去的记忆”。 当然,内容经过他的润色,比如说卖身契的事绝口不提,当然更不用说先前已经来过六个鬼魂了。 父母双亡,留了些田产,后来村里嫌弃他们姐弟晦气,搬家去了县城。长富被抢,姐姐出头夺了回来,却又杀了个大人物,因此躲入山中避难。 基本的主要内容并没有改得太多,但是重要的部分全部修饰过了,在这个故事里,长贵本人是绝对无辜的。 至于薛绍奚,长贵这次并没有说什么是家仆,而是见义勇为的小伙伴。豆儿和四丫都是一起救的,眼下认了做妹妹。 ——姐姐,是全家挑大梁的那个! 这点他强调了好几次,重中之重。什么活儿都是姐姐在做,烧饭洗衣服带孩子,没有姐姐这个家根本就撑不起。说着说着,眼睛还红了几次,眼泪欲滴未滴,用袖子擦干了。 长贵脸上那股既坚强又担心的表情,让上头观看的卫小歌忍不住拍了好几次巴掌,拍案叫绝。 “真精彩,我这弟弟简直独一无二,天下再没有比他能装的了。这样一来,七号哪里还敢装柔弱可怜,逼上梁山也得当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女强人,洗衣烧饭往后都是她的活计了。” 丁土默然。 他一点都不觉得好笑,长贵真是越来越精了,往后该怎么办啊? 卫小歌用膝盖想,就晓得长贵打的是什么心思。 暂且稳住这个七号,然后徐徐图之,是驱鬼魂还是留下来,就看七号接下来的表现了。都将这位七号架到一家之主的位置上了,接下来如果不苦逼的干活,恐怕长贵不会给七号什么好果子吃。 至于自己这个六号姐姐,恐怕已经被他放进那过目不忘的记忆中,深深藏了起来。按照长贵的思维,定然以为她已经翘辫子滚蛋了,这个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前面都来过五个了。 长贵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卫小歌敢肯定,他一定翻来覆去,在心中将老天骂了个贼死! 真是被各种玩弄啊。 不知为何,她心中泛起一丝悲伤,脸上却无悲无喜,不敢让丁土看出什么端倪。 实在是非常放心不下三个小的。 至于长贵,已经是快十一岁的小少年,他机灵得要命,只要不惹大人物,总归无事。如果干了什么大恶事,被人秒掉,那也是纯属活该。 没有见证长富长大成人,没有将长贵一点点带回到正路上,答应了薛绍奚教导他修炼,此刻就此中断。新来的七号,会不会将豆儿和四丫当两个皮球一样的踢走,是个很难预料的事。 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暗暗揪心。 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关联,就很难就这么一刀砍断。 至于兽皮僧三人组,陌路相逢的人,不予理会。 丁土偷偷看了看卫小歌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来,他不由得犯嘀咕,真的一点不在意吗? 他幽幽说道:“长贵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难道不觉得全是你的有责任吗?” 卫小歌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讶异道:“又关我事?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教他学坏,教他骗人。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提着耳朵教。我不知道多痛苦,天天以身作则当典范挂着墙壁上,都快成为全天下最正直的君子了。” 丁土长叹一口气。 旁观者清,六号不明白的事,他清楚得很。 “你教会了他该怎么做一个君子,该怎么做一个有担当的人,然后他才明白该怎么假扮成一个小伪君子。你教导他易地而处,他才懂得换位思考,将自己放在对方的角度,如此才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还没等丁土说完,卫小歌已经满面恐惧地叫了起来,“不要说了。” 因为她自己也隐隐想到这一点。 真的无计可施了。 丁土不理会卫小歌无比惊恐的叫喊声,眉头紧皱。 “因为你,他懂得这世上君子更加受人尊重,因此才一味模仿。如今是小打小闹,用来骗骗人,长此以往,打着君子的旗号,收买人心,谋权夺利,谁知道他会翻出多大的浪来。” 呆滞了良久,卫小歌终于吐出一句,“还是趁早干脆掐死这妖孽吧!” “掐什么掐,他死了,你也跟着玩完了。” “咦,我不是已经被你抹杀了吗?” “哼!“丁土撇了撇嘴。 卫小歌又喃喃说道:“老丁,你说这娃,怎么就这么聪明,为什么聪明却偏往歪门邪道上跑,不嫌浪费吗?” 换了是自己,如果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又懂得细心揣摩,绝对到处去看武修们打斗,琢磨着怎么修炼。嗯,也可以读点书,当个饱学之士也很好。 长贵这种天赋,按照知微的说法,妥妥就是个法修的好材料啊! 偏偏用来装模作样揣摩人心。(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夜半歌声 兽皮僧三人组都觉得很沮丧得不行,凌云子虽然显得豪迈,可是口风紧得很,压根不打算带上他们几个没用的人。 卫姑娘又一直呆在矮棚子里不出来,连晚上的饭食都是由段添财送进去。 他们三人虽然同情卫姑娘忽遭大难,其实更加同情几个小的。三个小娃娃被薛绍奚和长贵拘着,不敢去打扰,时不时朝着卫姑娘的棚子看几眼,那小眼神真是可怜巴巴,凄凄惶惶。 至于凌云子,原本就与这家人刚刚相识,并没想那么多。他却是对长贵非常感兴趣,一直暗暗留心。 与姐姐说了一阵话之后,长贵便红着眼出了棚子,从下午到晚上一直忙出忙进没停手。 照看弟弟妹妹,哄着他们玩,给他们洗脸擦手。 小孩的脏衣服,都叫他抱着放进了木盆,烧了热水,竟然坐在石头上,正儿八经的拿木棍子敲打着洗衣裳。虽然有点敷衍了事,不过看那架势,竟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等妇人的活计。 凌云子哪里知道,长贵曾经被卫小歌强迫着洗了两个月的衣服,手势还没忘。 长贵这番老实样,薛绍奚也不好说什么,虽然怀疑他居心不良,借此表现。不过本着将人往好处想,未必不是因为姐姐生病,长贵良心发现。 他腿伤未愈,卫姑娘这些日子不让他干活,其实洗洗衣服倒没什么。本来还想等着明天一早再说,不想长贵这小子抢了个先。 凌云子却在一旁感慨不已。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这孩子只有一只手能用,肩膀有伤,很是狼狈费力,只是他自己却没怎么在意。洗完衣裳晾上,差不多天黑了,他还很懂事的哄着几个弟弟妹妹睡觉。 长贵受伤的肩膀,他虽然帮忙治疗了下,但是骨折却没办法好得那么快速。 不过,最让凌云子困惑的是—— 卫家这两个兄妹,真是怪异难言。姐姐身体里存有先天真气,已经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早先给弟弟长贵疗伤的时候,本着好奇,略微探了探他的修为,这个差不多十一岁的孩子,体内也有先天真气。 天地精华,都给他们家占全了? 要不,收了长贵当徒弟? 念头转了转,凌云子摇了摇头,罢了...... 作为一名性子懒散的闲云野鹤,光是跟在知微这个小师叔屁股后头当“护花使者”,他已经觉得很痛苦了,哪里还有什么闲心去收徒。世人都有同情心,然而同情心却不能泛滥。 万籁俱寂,所有的人都安歇了,只听见柴火燃烧的轻微噼啪之声。 凌云子坐在火堆旁,闭目养神,不料忽然之间,却传来卫姑娘轻轻唱曲的声音。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罢了,卫姑娘幽幽一声长叹,仿佛带着无限的愁绪,配合着这首词曲,还真有那么两份意境。 调子怪得很,从前从未听过有人用这种相似的曲调唱词。虽然他对诗词之类的彻底不熟悉,但是听着倒是很文雅。 问题是,凌云子完全摸不着头脑,大半夜里,唱什么曲啊,会吵到别人睡觉的。 凌云子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知微却是含泪领悟了。 这是在借曲子向他表达心意啊!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清冷的月亮。 敢不敢让我上月亮上一个人呆着? 敢不敢让人安静一下! 明月夜,短松岗,知微默默无言,唯有泪千行。 许久之后,他终于下了个决定,以感知力向凌云子传音:咱们赶紧回百草堂马队那边吧! 两人素来极少用嘴交谈,主要是知微长期独自闭关,钻研数理法术,因此说话不顺畅。反倒是使用感知法力传音倒能凑合着交流。可是此法有个时间差,每次问他话,知微总得过个三五息的时间才回答。 凌云子瞟了他一眼,心想就你事儿多,要来卫姑娘这边的是你,说回去的也是你。 “为什么要回去,你特地躲过来,不就是因为不喜顾三小姐吗?” “我觉得卫姑娘,似乎有些不妥......” “疑神疑鬼,定然又是嫌饭不好吃。” “这是哪里话,我根本就没吃饭,以丹药饱腹,真是觉得卫姑娘不妥。 至于哪里不妥,知微却是不好意思传音。 如果顾三小姐是只烦人的猫,那么如今的卫姑娘就是一只虎视眈眈的母老虎。好几次卫姑娘都偷偷撩开帘子,带着一股强烈的势在必得,看着他。 刚才又莫名其妙的唱这种情意绵绵的曲子,知微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哪里是失忆,简直是神经失常了。 两害取其轻,万一凌云子出去遛个弯,大半夜的豪情大发,去闲逛望月怎么办。自己反应又慢,难保不会被神经病的卫姑娘给敲晕了脑袋,拖到阴暗处。 看知微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凌云子稍微有点明了,目前看来,知微怀疑卫姑娘起了什么诡异的念头。 这位“天昊宫一枝花”避开马队的顾三小姐,跑到这边,他便已经问过了,小师叔自己说卫姑娘虽然粗鲁,但是为人却是爽快得很。这会儿怎么又反口,让人纳闷。 因为传音的缘故,与知微交谈顺畅得多,就是每次得等个几息,让凌云子好不耐烦。 他懒得再继续讨论走与留的问题,“走吧,反正我是你的护花使者,职责就是保护你不受揉虐。你平头整脸的出观,我就得全须全尾将你带回去。” 这次却是忘记传音,直接说了出来。 知微顿时一窒。 简直被此人打败了,凌云子这张无敌大臭嘴! 虽然凌云子是个师侄,那只不过是因为他辈份极高,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其实算是个长者。这点知微也是很认同,平时从不充那个大头,以师叔自诩。 问题是,凌云子性子豪放不羁,口无遮拦是常有的事,有时候还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护花使者云云,什么不受揉虐,这说的是人话吗?知微真是给凌云子活活气死,竟然还当着外人的面说。难道他没瞧见,旁边还坐着一直闭着眼打坐的糜红尘呢,没听见才见鬼了。 这帮武修,一个个都是粗胚。 糜红尘睁开眼,扭过头冲着知微,冷冰冰地说道:“我不好那一口。” “呃?”知微莫名其妙,一脸懵逼,哪一口? 凌云子“扑哧”笑出声来,却也不出言解释。他与小师叔之前都是传音,人家当然不晓得指的是失常的卫姑娘。眼下只有他们三人在场,难免会让这位姓糜的年轻人想远了。 还当是......哎哟!哈哈! ============== (谢谢书友们的月票打赏和订阅!不知道有没有人过万圣节,就是今天咯,节日愉快!)(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 原主就是个圣母 满脸笑呵呵的,凌云子拱手对糜红尘说道:“贫道先回马队了,这位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对于这名连修为都看不出的大高手,糜红尘还是有些敬意的,抬起还有些不太便利的双手,抱拳回礼,“道长客气了,后会有期!” 两人朝着马队那边走着,过了许久,知微传音道:“糜公子所指何为?他不好哪一口?” 凌云子忍不住又是哈哈大笑,这次勉强顾及小师叔的颜面,以传音的方式回答他。 “当然是指采花,糜公子说他不好采你这种花。” 能捉弄到知微,是他枯燥的路途中唯一消遣的乐趣了。 知微垂头默默。 为什么脑欠问这么一句。 与慢吞吞的小师叔走在一起,一直得迈小碎步,凌云子并没有不耐烦。他悠悠说道:“就凭糜公子刚才说的那句话,我相信他没出手伤卫姑娘,他不是会撒谎。” 知微总觉得自己又中刀了,师侄啊,你这是多少个意思啊? 是指糜红尘不采花,所以没采卫姑娘? 还是另有邪恶的隐藏意思?譬如说,凌云子是又拿他的长相开涮,暗指糜红尘连自己这朵“花”都看不上,自然看不上没有他美貌的卫姑娘。 凌云子扭头看了知微,嘿嘿笑了,“我这次没嘲笑你,就事论事。那小子是个傲气性子,对着老子这个一巴掌都能拍死他的高手,说话都那么冲,又怎么会是心怀叵测的小人。明天我再看看卫姑娘吧,她还真的有点不对劲。” 知微心想,卫姑娘岂止是不对劲。 不过,他一向觉得凌云子就是个睁眼瞎,比他的眼神还瘸,连他都看出来了,那么必定问题大了。 失忆后的卫姑娘,无比违和。走路有些扭捏,不似从前那般粗鲁,可是每次望向自己的那眼神,闪着古怪的精光。 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啊! 莫非是——知微心中有个揣测,但是这种事他从来没见过,有点不确定。 还得以感知力查探卫姑娘的魂魄才行。 ...... 卫小歌已经被雷翻了。 七号,你的脑袋是不是给驴踢了! 熟手卡拉OK的水平,一首《但愿人长久》竟然有菲天后的两分风格。消遣嘛,没问题!可是你丫夜半歌声,也不怕吓死人。 丁土那厮还不断点头,表示赞许以及赞叹。 “老丁,你怎么看?”卫小歌问道,她真的是很困惑。 丁土摸了摸并没有胡须的下巴,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 “怎么看,这么做就对了,必须要表现出女主的与众不同,利用自己穿越女的优势,念出别人不知道的诗词,打响第一炮。女主光环马上会变得非常耀眼。” 他心想,糜红尘还在外面坐着,当然是要唱给他听的,从此以后,姓糜就是永远的忠犬了! 一定的! 据他所了解,诗词这一招使出来,肯定会钓到个把纯情的男纸。 卫小歌目瞪口呆。 “可是,这是半夜啊?” “白天唱的效果没那么好啊,对月伤情,气氛何其之凄美!” 是吗? 心中带着无限的疑惑,卫小歌不是那么肯定丁土的观点。知微和凌云子听完歌,没过多久就跑了。却不知道是不是被歌声给吓走的,换了是她自己,估计也会溜吧。 不过糜红尘却没走,仍旧稳稳的坐着,因为并没有添加柴火,火塘里的火已经渐渐熄灭了。 黑不隆冬的,并不太影响视力,看得分明。糜红尘闭着眼睛,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似乎早已经平静了下来,默默在以真气疗伤。卫小歌记得,到目前为止,他与七号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这倒霉蛋,她还挺同情的。 无端端摊上个杀人的罪名,至少在长贵的心中,必然认定糜红尘干了什么勾当。长贵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就算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此人,往后有机会也会弄死他的。 一夜无话,天际渐渐发白。 几个孩子已经醒了,卫小歌的耳边传来豆儿和长富叽叽咕咕的声音。四丫一贯话少,一般都是另外两个扯个没完,她却是在一旁听着。孩子睡得早也醒得比别人早,一般白天还会睡一两个时辰。 昨晚是长贵带着三小休息,虽然明知道长贵是在求表现,让凌云子高看他,但是卫小歌仍旧忍不住心酸。 长贵显然被吵醒,嘀咕了一声,“长富,哥哥还没睡醒你,你就别说话了,再睡一阵。” “长富,要看姐姐。” “姐姐在睡觉呢!”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长贵向长富保证,姐姐一点事都没有,小娃娃终于安静了下来。 没有丁土帮忙,卫小歌看不到矮棚里的情况,却听见几个孩子虽然没说话,却是在玩彼此的巴掌,拍来拍去的不亦乐乎。 孩子啊......叫他不说话,他就玩手掌。这不是一码事吗,长贵还是没得睡。 卫小歌莞尔,小孩子还真讨人嫌,不过也实在是有趣得很。 ...... 七号也醒了。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臭烘烘的木棚子里,一时间有些呆滞,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穿越了。 原来不是梦,是真的成了穿越女主。 现实似乎有些残酷啊! 昨天本来还想与三个脏孩子“交流”一下,可是一想到他们那一身的灰土油腻,还有不断伸缩的鼻涕,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等到她痛定思痛鼓起勇气,打算找孩子说两句话,人家都睡了。 这可不怪她了。 都怪原主,根本就是圣母biao,已经带着两个孩子了,竟然又添了两个妹妹,这是多想显示有爱心啊。可是没那个能力,结果搞得孩子们一个个都恶心巴拉。 用这种圣母手段,吸引了好些男人围绕在她的身边,真是让人不屑得很。七号撇了撇嘴,要不是她有现代女性的坚强心性,恐怕第一天穿越,就会崩溃。 当然,也是因为那位高贵俊美的公子一直都在。 他应该是暂时被原主的圣母体质给迷惑了吧。 七号记得昨天晚上睡之前,还看了几眼,美公子一直坐在外间火堆旁边,在默默地守护着自己。每次看他,他都不敢以目光相接,竟然有点小害羞呢! 昨晚灵机一动,她唱了那首脍炙人口,穿越必备的《但愿人长久》,就不信美公子不喜欢。展示如此与众不同的才华,应该会非常瞩目吧。 绝对远超原主收养小孩的圣母行为。 她的优秀,足足有五千年的积累,《但愿人长久》这种带着古典味的歌只是投石问路,以后再唱其他具备现代感的歌曲,必定会深深打动男主的心。(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章 原主,帮你虐渣男 昨天打水洗脸的时候,七号借着水当镜子,终于勉强看清楚了自己的长相。她稍微有点不满意,怎么是个瓜子脸,下巴还有点尖,为什么不是高端上档次带着女王范的鸭蛋脸。 这种尖下巴的瓜子脸,看着就让人心烦,公司里就有那么一个这样的白莲biao,好多男同事都献殷勤。 看来原主应该是圣母加白莲的人物。 不过,据说男人都喜欢这一类吧,想想她立刻心平气和了。她是个心性坚定的女性,从不主动勾引人,穿越成这个长相不是她的错。 七号其实也有点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似乎对长相不满意,可是却又点沾沾自喜,这到底是个什么原因? 她摸了摸脸,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当务之急,是得赶紧解决原主留下的烂摊子,然后奔向美好的未来。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她握拳给自己鼓劲。 美男,我来了! 撩开粗油布帘子,她傻了。 高贵俊美的公子去哪里了? 为什么只有那个绿叶男N号坐在外面? 七号拔剑四顾心茫然。 呆滞了良久,她立刻得到了一个结论。肯定是渣男说了什么,让人家高贵俊美的公子黯然离去,还以为自己名花有主了。 真是太可恶了。 心中恼火,恶向胆边生,七号冷着一张脸钻出矮棚。等她走到糜红尘的身边,忽然想起,她完全没有原主的记忆,又怎么为原主报仇虐渣男。 嗯,先得搞清楚情况再说。 用平时与那些低等客户打交道的高端上档次的口气,七号很职业地说道:“这位先......公子,从前的事我不记得了,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与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本来想用“先生”两个字,马上改成了公子,同时又给自己点了个赞,幸亏机警得很,差点就露馅了。 糜红尘早听到动静,却一直闭着眼睛,心里七上八下的。 此刻听到七号发问,睁开双眼,仔细地打量了下“失忆后的卫姑娘”。卫姑娘的嘴好看得很,微微翘起,不像也像笑。可是,此刻却硬生生地被拉平了,脸上只有疏离和冷漠。 自己与卫姑娘有什么关系? 从前什么关系都没有,既然已经被拒绝了,现在更加没有了。 糜红尘淡淡说道:“你与我并无太多交集,不过是陌路相逢,此番受了些伤,在此逗留数日。本打算早日离开,不想姑娘遭逢此难,贵弟却认为是我下的手,因此不得不多留个几天,以证清白。” 七号愕然。 这把声音很熟悉啊,果然是昨天与长贵争执的人,还以为是美公子不小心伤了她呢!竟然是这个男配N号。 哼,长得跟个路标电线杆似的,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半点男主气派都欠奉。说话却那么傲气清冷,真是白糟蹋一把好声音。 虽然略有些惊诧,不过七号很快恢复了正常。眼下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让人家男一号误会自己与此人有任何瓜葛。 带着凛然的严肃,她说道:“这位公子,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我孤男寡女,不要一直留在这里,免得别人会误会。如果你真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还请你换个地方呆着。” 原主都死了,到底是谁下的手,这事没办法证明。 还是早点打发了这块不要脸的牛皮糖为好。 糜红尘昨天与长贵争论完毕之后,决定留下,本来早就后悔了。就算卫姑娘恢复了,还得再拒绝他一回,简直什么脸都会丢光,基本就是自取其辱。 此刻听七号如此一说,一身的傲气仿佛被人丢到脚下,还顺带踩了好几脚。 他眼睛眯了眯,一言不发。随即盘膝而坐的双腿猛地使力,上身纹丝不动,整个人却离地足足有三尺高,如一支标枪似的忽然落到地上。 然后,转过身就走。 七号却是惊呆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手段,是传说中的武功吗?她不是没看到大家都配着刀或者剑,还以为古人出门在外,在山里行走,都会带点防身的武器。 原来这人身怀绝技啊! 难怪这么傲气。 遭了,先前说话太冲了,一心想将他赶走。这个人明显对原主有点意思,早知道留下来当个男配忠犬,随身保护自己岂不更好。 糜红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七号的视线,她后悔不迭,但是要将他叫回来显然不可能。 人家的速度太快,眨了眨眼,就到了几十米之外。只余下冬日清晨的嗖嗖寒风,卷起地上一圈灰土涟漪,仿佛是一个咧嘴的大笑。 太神奇了! 七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揉了揉眼睛,忽然揉出一小坨眼屎。哎哟,太恶心了,还没洗脸刷牙呢,昨天被那个脏孩子蹭了一身的鼻涕,换了衣服却没洗澡。 可是,没有煤气炉子也没有热水器,怎么破? 她傻眼了。 发了一阵呆,七号顿时有些恼火,那个绿叶男配N号,是不是走得太快了一点吧,竟然没有表示一点难分难舍。 果然是个无情无义的渣男,原主的眼光也太差了。 原主,你应该感谢我帮你揭穿了此人的真面目,将他赶走,为你虐了一把这个渣男。 ...... 丁土的脸色很难看,非常难看。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活生生就将一个大好的忠犬,一句话就打发了。 他使劲跺了下脚,“竟然就这么赶走了!” 卫小歌似笑非笑,“哟,你生个什么气啊,不是说穿越女主唱完诗词,收忠犬一收一个准吗?” 气氛有点难堪和冷凝。 丁土半晌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之前一直憋着,准备活生生憋到天荒地老。 收起之前的恼怒,他若无其事地说道:“七号不行,就继续换,换八号。想穿越的人多得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你就慢慢哭吧!” 什么玩意,那句话是这么用的吗?应该是指薄情郎喜新厌旧吧,丁土真是乱七八糟! 再换个新的,难道还玩一次失忆,估计连不太喜欢想事儿的段添财都会发现不对劲。卫小歌隐隐已经明白他的目的,丁土这段时间所说的话,基本上就是一个目的,就是让她产生妒忌心理。 看情形七号连系统都没接触到。 说难听点,丁土是骑着驴找马,看哪个好用就用谁。如果七号能挑大梁,她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丁土这王八蛋,无良心黑,毫无道德。 带着无限鄙视,她问道:“既然将我抹杀了,怎么不送去地府?” “迟早的事!” 丁土冷冰冰回了一句。 他简直被七号给气傻了,比六号还蠢。至少六号还懂得说“你是个好人”这样的话,不会将爱慕自身的人得罪得死死的。(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章 前有狼后有虎 糜红尘被赶走了,长贵松了一口气,看来七号还是能做点事的。可是两位道长却不见了,这让他觉得有些忐忑。昨天表现得那么好,怎么凌云子道长没一点表示呢! 看来还得去马队那边旁敲侧击一番。 不管是拜师,还是作为童子,怎么也要登上凌云子道长这条客船。 吃过一顿由段添财做的早餐,七号便将薛绍奚拉到一边套话,她已经憋了很久了。俊美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到现在还不知道。 薛绍奚是有问必答,没什么可隐瞒的。 只是他略略不解,为什么姑娘话里话外的,一个劲打听知微道长的事。就算再笨的人也明白,况且他从来就不是个笨蛋,人家的言外之意,通常都能揣摩个七七八八。 姑娘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竟然是对那位道长有非分之想。 他整个心都“啪”地碎得四分五裂,心中绝望之极,再也没有半丝侥幸。 跟着卫姑娘修炼的事,就此作罢。 失去记忆也就罢了,可是姑娘整个人都坏了,不关心弟弟,也不想以后的打算,竟然一心惦记着人家一个方外之人。 七号觉察到薛绍奚的脸色有些变化,却不以为意,以为他是忧心自己的“头疼”病。 她此刻既高兴又忧愁。 高兴的是,原来自己也有功夫在身,那么说不定也可以和那个绿叶男配N号一样,很潇洒地半飞半走。 愁的是——她完全不会用啊! 不过,先前听薛绍奚说得很清楚,他是给自己干活的手下。有这个美少年跟班仆人,简直不要太美妙,有什么事吩咐他去做就行。他腰上挂着一柄短刀,怎么也能保护一下自己。 美少年光看长相就知道不是个路人甲,应该是有戏份的小男配。 听口气,是女主标配的小忠犬之一吧! 七号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对未来有充满了干劲。 眼下还是去找找知微吧,听薛绍奚的提起,应该是回到马队那边。 她略微有点惋惜,还以为是个贵公子,竟然是个道士,不过显然也是个有身份的道士。长得那么有范,即使不是男一号,也极其有可能是深情男二号。 还没等七号去找知微,却见凌云子与知微并肩而来。 遥遥望过去,果然是丰神俊朗,七号忍不住一阵惊喜。看来知微果然对自己有意,一大早的就来找她。 隔得老远,知微已经感受到七号那热情如火的目光,顿时浑身凉飕飕的。此女又在用眼神扒他的衣裳了,简直将他当成了盘中餐,随时准备下口大嚼。 他缩了缩脖子,略略往后退了一步,站到凌云子的身后。 凌云子晒笑。 小师叔看来只有毁容一途了,前怕狼后怕虎,那边有顾三小姐死缠烂打,这里有卫姑娘虎视眈眈。昨天没怎么留意,光注意长贵了,这会儿他自然瞧出端倪,这位姑娘失忆前和失忆后,差别还不是一般的大。 根本就是换了个人。 看来有好戏看。 只是这种怪病,他可治不好,还得小师叔亲自出手。 但是,看小师叔胆战心惊的模样,似乎根本不打算出手。可惜,这种事一旦给他们碰到,必须义不容辞的解决,就算小师叔不肯,也要摁着他的脑袋上。 薛绍奚瞟了瞟七号,那痴迷而失态的眼神,让人不忍卒睹。 他摇了摇头,带着笑容迎上去,对凌云子和知微抱拳行礼,“两位道长来得好早,昨晚可歇息好了,我这就去准备茶水。” 凌云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的布囊,抛给薛绍奚,“用这茶吧,不然小师叔会吐的。” 薛绍奚笑了笑,没有接话头。 自家人可以随意调侃,他是个外人,不方便跟着起哄。 凌云子迈着大步走到七号的跟前,笑眯眯地说道:“卫姑娘今日好些没,可还曾头疼?” 差点忘装头疼了,七号忙抬起手,翘起兰花指揉了揉太阳穴,弱弱地说道:“头里面好象塞着一团迷雾似的,什么都想不起,好难受哦。” 凌云子笑道:“贫道只擅长治疗外伤,不如让我家小师叔瞧瞧,他对一些疑难杂症倒是有些见识。” 七号心中一喜。 原来是美男道士是“神医流”啊! 神医这种身份,一般是深情男二号。一般应该还有位高权重的高贵男子角色出现,那才是正牌的男主。 不过神医深情男二号,如果能讨得自己的欢心,拒绝重量级的男一号也不是不行,最终的选择还是握在女主的手里。男一号和男二号,总会让人无法抉择,通常一个实力雄厚,另外一个柔情似水。 当然,也有享齐人之福的女主,不过,七号心想,她是1V1的忠实拥护者,最终还是会让其中一人伤心啊! 知微偷偷瞟了七号一眼,见她满面潮红,看着自己的目光一派迷迷蒙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赶紧垂下脑袋,那感觉好似如吞了一只苍蝇,头皮发紧。 凌云子笑了笑,“卫姑娘,还请坐下,让我这位小师叔查看一番。” 目光所及,七号见火堆旁放着几个木头墩子,便挑了一个看着干净的,端正坐好。仪表是很重要的,她作为一个现代女性,早就学得非常到位。 背后被凌云子推了一把,知微无奈只好上前。身为道士,某些有违人间规则的事,不容推脱。 木墩太小,不方便打坐,他在距离七号几尺远的地方,盘膝坐在地上闭上眼睛。 “小师叔,等等!” 知微睁开眼,不解地看着凌云子,两人之前不都商量好了吗,还等什么等。 凌云子指着远方,“顾三小姐来了。” 知微心中一声惨叫。 七号顺着凌云子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穿黄色长裙的女人,一步一步地走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得带着些鄙视的撇了撇嘴。 长得这么妖艳俗气,比自己肥多了,一看就是个恶毒女配。 “两位道长请用茶!”薛绍奚一脑门的官司,却没留意有人来了,他刚好烧好了茶水,便端了过来。 凌云子与知微接过茶,口中称谢,顺便寒暄了两句。 怎么还不退下,赶紧将她的茶奉上,这个忠犬小秘书也太不称职了。七号皱眉看了看薛绍奚,抬起下颚道:“我的茶呢?” “哦,姑娘稍等。”薛绍奚按捺着性子说道,他是越来越心浮气躁了,简直快没办法忍了。 等七号接过薛绍奚捧来的茶,心中又是一阵嫌弃,这木杯也太粗糙了,也不知道干不干净。 “这里没你什么事,去一边呆着吧!”她对着薛绍奚摆了摆手。 恶毒女配马上就要来了,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让小跟班在这里碍手碍脚。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章 被鬼附身了! 七号端着一杯茶,稳稳地坐在木墩上,严阵以待。 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她必须要稳住。用高姿态碾压前来挑衅的人,揭露她恶毒女配的本质,让男主看看自己有多么的闪光。 莫名的,她有些忐忑。 恶毒女配走路的速度并不算快,但是一步一步十分沉稳,带着一些迫人气势。 顾三小姐沉着一张俏脸大驾光临。 她可真是气坏了。 知微道长处处避着她,她又不会吃人,百草堂顾家的小姐,怎么就配不上了。再说与知微结为伴侣,她还的出家当女冠,竟然还被如此嫌弃。 最气人的是,她还什么都没说,知微便避她如蛇蝎。 走到知微的面前,顾三小姐冷冷地说道:“昨天两位道长不告而别。今天一早又走了,倘若是我顾家照应不周,还请明说!这次进山,天昊宫派遣了两位道长相随,次次这般失职,却不知是何道理?” 知微无奈,只好将目光投向凌云子,那眼神仿佛在说,师侄,交给你了,帮个忙吧! 凌云子瞟了瞟知微,这怂货。 他呵呵笑了笑,“三小姐言重了,贫道不过是遇到旧友,前来拜访一番罢了。天昊宫与顾家,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又怎会故意怠慢。” 旧友,就是这个山野村姑?顾三小姐用眼尾扫了一下端坐的七号,连个直视的眼神都懒得奉送。“还望两位道长以公事为要,再过半个时辰,我们便要拔营而去,特此来知会一声。” 她说罢,并不等凌云子答复,竟然立刻扭身走人。 七号准备了好多台词,等着顾三小向她挑衅宣战,结果人家说了几句话就要走,并且打算将知微也一并带走。这也太过分了,果然非常歹毒,用的是釜底抽薪之计啊! 一瞬间,她脑部有些中空。 这个画风不对啊,怎么没对着本女主开火呢?我才是女主啊,这个恶毒女配竟然如此无视我的存在。 不行,不能让她的诡计得逞。 站起身来,七号大声说道:“慢着,知微道长是我的好友,你这人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一早跑来就破坏我们的交情。我昨天晕倒生病,知微道长是为了给我看病,你心思也太歹毒了,仗势欺人,竟然马上催着道长们走。” 且不管旁人是如何惊诧七号说的这番话,顾三小姐转过身来,蔑视地看了看七号,一字一句吐出四个字—— “果真有病!” 七号整个人被噎得一愣一愣的。 被无视了,被无视了! 顾三小姐不再搭理七号,扭头再次冷冰冰地对凌云子说道:“倘若两位道长意欲在此停留,顾家马队无法久候,毕竟,我们并不缺人手。只是今年供奉给天昊宫的药材,却是不好说了。” 凌云子皱眉,卫姑娘在这里夹缠不清做什么? 顾三小姐这人经常以主家自诩,搞不清主次。他一个前辈根本无需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争论,直接打发了便是。结果卫姑娘这么一搅和,顾三竟然没完没了的拿腔拿调。 这女娃真是被养得连尊卑都不分了,他凌云子是什么人,紫榜排名第八的高手,诸国皆知。虽然对身份地位看得很淡,却不等于一点脾气都没有。 一脸似笑非笑,凌云子对顾三小姐说道:“等阵贫道与顾公子聊聊,不劳烦三小姐。” 拿哥哥压人,哼,顾三小姐冷笑一声,“悉听尊便。” 她狠狠地瞪了一直垂着头知微一眼,“知微道长每每躲在凌云子道长身后,不知道的,还当我顾家会吃人呢!” 知微还是默默,仿佛没听到一样。 七号觉得自己应该出头了,看来知微果然是深情男二号,性子有些软绵。 她立刻再次大声喝道:“你有没有家教,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说的是人话吗?虽然我不知道你顾家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如此咄咄逼人,不觉得一点女人的修养都没有吗?” 她必须要指出,这个恶毒女配没教养。 顾三小姐皱着眉,看着七号,一脸不耐烦,“你这山野女子怎地如此呱噪,我并未与你交谈,却一直插嘴。你这等底层贫民真是没规矩,无事生非,一心凑上前出风头。” 七号气得肺都要炸了。 简直想立刻掀桌,这是哪里来的恶女人,真想煽她两巴掌。可是对方势力不小,那边三四十人都是她家的人马。 深深吸了一口气,七号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果然是恶毒女配的标准模式,家世比她好,性格这么凶悍不讲理。可是,她竟无言以对,憋了半天,还是找不到什么很义正言辞的话,来对付这个女配。 同时,七号又有点困惑和茫然。 难道恶毒女配不都是一口一个“贱人”这样骂,然后自己再用很礼貌的高姿态回嘴,将女配衬托得像个没脑子的泼妇吗?眼下竟然倒过来了,反被讥讽没规矩,还不好反驳。 可是,这个俗艳的顾三小姐一直没搭理自己,是她自己主动往枪口上撞。 还没等七号想好该怎么去表现自己,顾三小姐一脸寒霜冲着凌云子说道:“道长是何意,让一名粗野的泼妇一直顶撞与我。天昊宫要是对我顾家不满,直说便是,竟然让个下等人一再犯上。” 面带鄙视地瞟了一眼七号,顾三小姐这次是真的扭头而去,来得突然,走得也很快速。 知微和凌云子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凌云子记得,他与卫小歌初初相遇,此女带着些豪爽之气,不过却是有眼色得很,多余的话不怎么说。见长贵一直缠着他,还特地将弟弟叫开了。 知微记得,卫小歌懂得自保,连前来杀人的糜红尘都是生擒,以解决纠纷为主。不是生死存亡,又怎么会如此得罪顾三小姐。 绝对就是他们昨天晚上所怀疑的。 ——卫姑娘被鬼附身了! 两名道士不动声色。 不约而同,面上却是露出客套的笑容,不让这个鬼魂瞧出端倪。 ...... 一系列的事件发生得太快,丁土已经彻底呆了。 为什么会这样? 这种死前有强烈愿望,想要穿越的人,一个个都是这副德行。来时充满斗志,结果死得一个比一个快! 卫小歌几乎带着点幸灾乐祸。 “老丁,你准备好了第八号人选了吗?七号估计已经将自己给作死了,你看长贵那表情,随时准备下毒。” 长贵的性格,她虽然算不得百分之一百的了解,但是大概还是清楚的,喜欢背后使坏。在人前习惯保持着纯真善良的模样,除非将他给刺激狠了才会大嚷大叫失态。 七号这种强出头的作风,简直与他的性格背道而驰,竟然最大程度地危害了他的个人安全。 顾三小姐不是什么善茬,可是,七号三言两语,就将人家得罪得没半点余地。马队那边三四十人,个个都有修为在身,长贵将七号吃掉的心都有了。 可是,这股幸灾乐祸的心思刚升起,卫小歌又觉得似乎不大对,七号还顶着她的身体呢。得罪了顾三小姐半点好处都没有,还不知道顾三小姐的性格,万一是个有仇必报的,几个孩子还不得遭殃。 她纳闷极了。 七号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头一天来的时候,还挺专业。一直扮头疼虚弱,都不怎么出木棚,显得很低调。 半夜忽然唱歌。 一大早和一个有来历的人吵架。 做的事都透着无比的莫名其妙,仿佛要特意引人注意似的。 ...... 凌云子看了看远处一脸难看的长贵,还有三个抖抖索索的小娃娃,心中为难之极。恐怕这家的孩子们这会儿也发现不对了。尤其是家教甚好的长贵,对自家姐姐似乎极为尊重。 便是昨天没发现异常,眼下哪里有看不出来自家姐姐和这鬼魂毫无任何相似之处。 驱鬼这种事,只要是天昊宫的道士遇到,就得插手,只是眼下还不方便行事。 先得通知家人,万一驱走了鬼,原主一直昏迷不醒,会被人认为是存心害人呢! 先稳住这个鬼魂吧,凌云子呵呵笑了笑,“卫姑娘,且勿过于气恼,坐下来喝口茶。” 七号头皮都是炸的,竟然被骂是个下等人,是泼妇,被恶毒女配喷了一脸的血。她愤愤然地坐下,发现手里的茶撒了一大半,实在是太生气了,手不停地发抖。 先前就应该将这杯茶,直接泼到那个恶毒女人的脸上才对。 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七号对凌云子说道:“刚才有点失礼,也是见道长们被那个女人侮辱,她说的话真的太不客气了。你看看她那副样子,真是好嚣张,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知微心想,你们两人半斤八两,反而顾三小姐比你还稍微体面一点。 凌云子笑道:“无妨无妨,多谢姑娘相助。”他随即给知微使了眼色,“小师叔,你先陪着卫姑娘,我去与长贵说说话。” 知微忙结结巴巴地说道:“看病,需要你帮忙,不能走。” 七号忽然意识到,她这是第一次听到知微开口。声音轻软很是好听,但是......为什么是个结巴? 果然是男二号啊! 罢了,长得这么俊美,稍微有点瑕疵也可以忍了。 见知微那副呆中带怯的模样,凌云子恨不得拖到一边教训一顿。心想你一个做道士的,怎么能怕鬼,尤其是这个女鬼还对你的美色垂涎,先敷衍一下不行么? 他立刻给知微传了音:少废话,先施展美男计,拖住她,我去去就回。 知微顿时傻了。 不能啊,师侄你太不讲道义了。 可是凌云子撒腿就跑,他也不好跟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希望这个女鬼不会立刻掏出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 (谢谢大家的月票啊!一口气收到这么多,很高兴。两千多字的章节总觉得短,走不动剧情,试试写三千字的大章节。两章相当于平时的三章。)(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章 卫小歌的人生规划 “老丁,你说七号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正常人都不会这么行事的,虽然我的脾气不怎么好,但是没惹到我身上,一般不会和人争吵。我瞧七号也不是个傻子啊?” 丁土没好气地说道:“这种临死拼命想穿越的鬼魂,似乎都有作死的潜质,谁知道她们怎么想的。” 他皱着眉,以手撑着下巴,仔细地思索,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我明白了,七号是在捍卫她作为女主的地盘,她应该是将知微当成了她的菜,当成了她命定的男主。难怪将糜红尘赶走,难怪要和顾三小姐撕。” “命定的男主?什么意思?”卫小歌不解地问道。 竟然到现在都不明白,丁土鄙视地瞟了她一眼,“笨,作为一个女主,身边会有无数的男子环绕,有忠犬,有男配,有男主。命定的男主,通常最俊美身份最高贵的那个人。” 原来如此。 任何一名女子,从青春萌动到最终结婚,中间都会交往一个到数个男朋友。卫小歌觉得自己明白了,七号觉得知微是她的意中人,一见钟情。 “嗯,知微的确长得非常好看,最初我还以为他施展了邪术,差点将刀都收了,忘记防备他。” 知微,这个...... 眯着眼,丁土语带警告地说道:“此人你万万不能碰。男配们和男主,咱们往后慢慢找。” “这个,老丁啊,我为什么一定要找男配男主?” 眼下需要养孩子,完全没那个打算,卫小歌十分困惑,她并没有意识到丁土口中的警告之意,她关注的另外一个更切身的问题。 而且,男主男配之类的,要一堆男人做什么?真要婚配的话,只需要找一个就够了。当然,此人必须有爱心,能够接受长富他们几个娃娃。 “你是女主啊!” 同样的话卫小歌已经听过丁土多次提起,什么女主应该如何如何,可是她到现在也不明白,女主真的要该怎样。 她皱着眉沉思了片刻,“丁土,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写小说或者拍电视剧。你知道什么是电视剧吧?” 满脸惊异,丁土大叫一声,“六号,你不会没看过穿越小说,也没看过穿越电视剧吧?” 他终于发现问题之所在了。 卫小歌比丁土还惊奇。 丁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看打扮古意盎然,竟然连电视剧都知道。 “我前世的记忆一片模糊,可能看过一些电视剧,打打杀杀的那种,不怎么记得内容。倒是电影比较多,以科幻大片为主。至于你说的穿越的小说电视剧,那可真没半点印象。来,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思了片刻,丁土便道:“嗯,你的魂魄来源和其他的人不一样。有关自身的记忆缺失。但是,与你自身无关的那些事,应该记得才是。” 前世的记忆很奇怪,自身的一切没一丝影子,但是煤气炉电饭锅洗衣机之类的,全部都记得。 并且,怀念无比,恨不得回去打个包再来。 摊了摊手,卫小歌无奈说道:“想必我的前世,没怎么看过穿越相关的书籍和电视吧!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系统的目的,就是演一出电视剧,对不对?” “当然不是!不过呢,你可以这样去想,就当你自己是一部电视中的女主角。走到哪里都是光芒四射,会得到众多的好感,有数名忠心耿耿的男人为你出生入死。” 丁土忽然觉得自己说得多了点,轻轻咳嗽了两声。 卫小歌哑然。 原来如此,难怪系统的任务都这么猥琐。 作为一部电视剧的主角,要么是一个女的N个男人要娶,要么是一个男的N个女人哭着喊着要嫁。 “老丁,我懂了。七号之所以会这么稀奇古怪,是因为她看过穿越的小说和电视剧,知道一系列的流程。所以才刚穿越而来,就立刻想到装失忆,嗯,因为她觉得自己是女主,所以将知微当成了命中注定的男主,因此要捍卫她的领土。” 丁土笑着点点头,总算孺子可教了一回。 随即他挤了挤眼,带着些自我调侃说道:“我真的说得太多了,可是不知为何,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就像那种退休之后的小官老头子,爱装高冷,结果装一下就丢脑后,没一会儿就开始猛侃。卫小歌不禁莞尔,这点她早发现了。丁土基本就是个话痨,而且还特别好奇,尤其是很喜欢知道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老丁,那么我所处的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嗯,长贵长富这俩兄弟,还有其他那些人,他们是真人还是假人?” “当然是真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明白了,在一个真人世界里,你要弄一出假戏。” “呃,绝对不是假戏,都是真的,都是真的。”丁土呵呵说道。 卫小歌感觉她又在崩溃边缘了。 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中,却要导演一部电视剧,将自身当成光芒四射的主角,而身边的人当成各种配角。而且,看来应该是传说中,那种最没有逻辑的偶像剧。 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思维,不是个戏中的脸谱,又怎么会随着丁土胡编的剧情来走位。 比如说糜红尘,不叫‘忠犬’或者是男配。据目前短暂接触,唯一知道是,他混帮派,性格还挺傲气,有点剑走偏锋,让人摸不透他的想法。 薛绍奚当然也不叫‘收来的小弟’,此人机灵有眼色,勤奋讲道义。可能身怀灭家之仇,受了不少苦和欺压,眼下最希望达到的目标,是学一身过得去的本事。 至于知微,因为相处得少,压根不了解。看起来是个长得很好看的道士,这个人经常有点走神,不太爱说话,出手大方心肠还不错。他当然不是谁的男主候选人。 没有谁,天生就是女主的忠犬,小弟。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要做的事,怎么会一切都围绕着女主来转圈圈? 这些强行贴在额头上的标签,与他们本人没半点关联。 皱着眉头思量了许久,卫小歌一脸愁苦地说道:“既然是真实的世界,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是不可能成为什么主角配角的,他们都是他们自己,怎么可能按照你的脑残剧本来演。” 总算有点谱了,丁土感觉这是个契机,六号开始明白她的使命,连被骂脑残都没意识到。 “所以......”丁土举起拳头,很激昂地大声说道:“就需要你这个女主去施展魅力,将这些人变为你的各种款式的男配们。” 卫小歌无语之极,哭笑不得。 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命运感到无比的悲哀,还是为丁土的异想天开而感到无聊。 不过更加离奇的是,七号都没接收系统的任务,就已经进入状况。以偶像剧女主的身份自居,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 比如说,半夜唱《但愿人长久》,是为了吸引知微这个“男主”的目光。 可是,卫小歌真的不理解这种脑回路。换成一个正常的现代人,谁会干这么惊悚的事,都是去卡拉OK嗨。她为七号点个赞,简直有点广场舞大妈的风采,旁若无人大庭广众之下自嗨。 七号为什么会这么想当然呢? 真是一件相当神奇的事。 接下来就更加惨烈了,七号以女主的身份的自居,带着高高在上的心理,赶走了男配之一的糜红尘,理所当然地呵斥前来与她抢男主的顾三小姐。 人家顾三小姐虽然刁蛮,生知微的气,不过自持身份,对一个村姑模样的人,连招呼都懒得打。偏偏七号一个劲往前凑,活生生将脸伸过去给人打。 看着老尴尬了! 貌似,自封女主这件事,本身就尴尬得要命,这得多自恋啊! “老丁,显然七号应该是看多了偶像剧,明白该怎么当穿越女主。对了,我想起来了,你说前面几个都要当王妃,大概都是这类型偶像剧的剧情吧。这不成啊,我又不是个什么高官的女儿,再说我好似没那个到处找男人的心思。” 丁土叹了口气,六号终于开窍了。 “你没那个心思最好,你叫我从哪里弄个王爷给你男主。不过咱们话也说开了,任务你得继续做,我马上放你回去,好好收拾下烂摊子。” 她早料到七号只是个幌子,目的就是逼迫自己就范,此女连系统都没接触到。 这摊子还真有点烂。 回去怎么解释? 顾三小姐会不会找几个打手,半夜套麻袋敲闷棍? 与将来要面对的生活,眼下的都是小问题。她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大大的烂摊子,如拾荒的人一样,只能在几角旮旯的地方耍一些无伤痛痒的小心眼。 眨了眨眼,卫小歌试探着说道:“老丁,我本来是奔着投胎,倒霉催的弄了个二手身体,还拖着两个孩子。咱们能不能不演戏,我会尽全力将长贵引上没那么歪的路。” 丁土很严肃地摇头,“不成,要是没有系统,哪里会有你投胎到这具身体上。你真舍得让那几个孩子吃苦,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你拒绝,那就只能再召唤八号了!” 这次看来是玩真的了,卫小歌心想,做生意都讲个你来我往,不讨价还价,绝对会大大的亏本。 而且丁土此刻应该会觉得她并不怕死,打的都是亲情牌,必须要让丁土这厮明白,亲情牌也不成。 她板起脸来,摆出同样严肃的态度。 “我们各让一步,我尽量做点无伤大雅的任务,收忠犬免谈,青楼卖诗词这种,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为了养孩子卖身不可能,真要做这种任务,我干脆将几个孩子送去当道士,然后找根裤腰带吊死,也不劳驾你来抹杀。” 六号的性格,丁土哪里不了解,此人油盐不进悍不畏死,说不定还真做得出这种事来。 他顿时一腔愁绪,“容我再想想。”(未完待续。) 第一一九章 驱鬼 且说这边凌云子已经抱着长贵,嗖地一下飞纵得老远。 长贵心中激动不已,这道士的本事可真是不同凡响,比起糜红尘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瞧着跟穆大哥和那个姓万的差不多。 脚尖稳稳站在一棵大树的树梢顶峰,凌云子正色说道:“长贵,道长大叔有一件事要与你说,切勿惊慌。道长大叔知道你又懂事又有担当,此事有关你姐姐,十分重大,须得提前与你商议。” 这话中之意?长贵心中咯噔一下,沉到谷底。 原本还带着十万分的期待,凌云子将他带到僻静的地方,是要传授功法,或者是干脆收他为徒。 可是,眼下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用说了,连见过一面的凌云子也发现这个新来的有问题,说不定根本就已经发现是个外来鬼魂了。 他心如死灰 长贵心里简直将七号骂得狗血淋头。 你到底有多蠢,到底有多蠢?新来乍到不想着做好本份的事,跑去插手别人的事。那个顾三小姐是个霸道的,可是也没冲着你霸道啊,你当你是谁,主持正义吗? 关你个屁事! 非弄死你不可,宁可姐姐昏迷不醒,天天给她灌汤水,也好过这种没脑子的人。 面带一丝惊恐,长贵小声说道:“道长大叔,我看姐姐有些怪怪的,与从前大不一样。” 凌云子点点头,摸了摸长贵的脑袋,尽量放软了口吻说道:“不要怕,你别忘记了,我可是道士,本事大得很。别怕,你听好了,你姐姐很可能被鬼魂附体,不过知微道长很擅长驱鬼。” 知微虽然懂得方法,却是从来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这个凌云子也不打算告诉长贵,免得小孩子心焦。 凌云子刚说到一半,长贵立刻抬起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仿佛是强行让自己不叫喊出声似的。 好半晌,他才松开手,带着些颤音说道:“道长大叔,您是指姐姐被恶鬼缠身了?那该怎么办,姐姐她会有事吗?” 凌云子心想,这孩子可真勇敢,竟然还记得捂住自己的嘴不叫出声来,换了个别的小孩,非吓得尖叫不可。 将难题摆长贵这孩子面前,凌云子也颇为无奈。 ——道士管驱鬼,但是未必能治人。卫姑娘会不会醒来,这个却不好说。如果她的魂魄被恶鬼压制得太狠,或者是被挤出体外,那么未必会恢复如初。 他仔细地解释了其中的凶险。 如果换了个别人听到这个说法,肯定又惊又怕,对姐姐的安全担心得要死要活的。 前面都来过五个,长贵早已经熟门熟路,熟悉整套流程。 眼下唯一希望的是,第八号没那么离谱吧! 毕竟,由道士出手,对姐姐的身体损伤也会小一点,长贵打定了主意,抹了抹眼泪便一脸坚毅地说道:“道长大叔,即使姐姐一直不醒,也好过被恶鬼欺压,求道长出手相助。赶走了恶鬼,说不定还有一线醒来的机会。” 多好的孩子啊,又坚强又稳重,凌云子长叹一口气。一时间,他倒忘记了,这小孩未免对他太信任了一点,也就认识不过两天。 “好孩子,你跟我来。” 长贵带着一丝决绝点头。 他心想,这不是废话吗,不跟也跟了,这么高的树,一只胳膊不能使力根本下不去。 嗖嗖又往回飞纵,眼前的景色不断后退,长贵整个人的心神都在驰骋,简直太神了。 他此刻几乎希望姐姐一直昏迷不醒,说不定道长同情心发作,会带着大家一起上路。往后再好好表现,就不信凌云子不会教点修炼的本事。 “咦!”凌云子飞到一半,忽然直线落下,带着一丝惊讶地望着前方。 长贵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顿时满心不解。 白泽回来了,可是它却是一副很狗腿的模样,与一名白衣公子走在一起。这位白衣公子,正是顾家的那位带队的头领,长贵昨天就瞧见了。 基于对白泽十分熟悉,即使是一张驴脸,长贵也隐隐看出它面上的谄媚之意。 凌云子呵呵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驴子怎会在此?” “是我家的驴,它闲不住爱到处跑。”长贵含糊其辞地回答。 这下凌云子有些好奇了,“你可知道它是一头妖驴。” 他记得白泽认识知微,原来与凌云子也是老相识,这些长贵没忌讳了,点点头道:“自然是晓得,是在山里打猎碰巧遇见,便随着我们一起了。它叫白泽,道长你认得么?” “贫道曾与这头驴有过一面之缘,长贵,你就不怕它是个妖怪?” 长贵摇头,“白泽吃素的,我觉得坏人比妖怪还可怕。” 其实当初白泽忽然开口说话,吓了他一大跳,腿都软了,就差尿裤子。亏得凶姐姐立刻将它制住,不然哪来有机会知道它到底是吃荤还是吃素。 顾少钦显然也瞧见了凌云子,遥遥便带着些微笑。 也不见如何动作,速度却是又快又优雅,顾少钦走到跟前,弯腰抱拳,“道长,听闻舍妹打扰了道长安宁,晚辈甚为惶恐,特此来向道长赔礼道歉。” 凌云子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小女娃说的话,贫道不放在心上。” 见道长面上并无恼火之色,顾少钦稍微放心了少许。 两人闲闲说了几句话,他又问了问凌云子打算什么时候启程,表示自己并不急,等道长什么时候决定走,随时通知一声便成。 口气十分有礼。 长贵心想,这位顾公子倒是满像回事的,四小姐顾荷菱也还凑合,就是三小姐却不像是一家人似的,倒是与娘说的那种养坏了的刁蛮小姐差不多。 寒暄了两句,凌云子见顾少钦正要离去,便道:“少钦来得正好,与我一起去见见卫姑娘。” 顾少钦顿觉讶异,他本是来寻两位道长道歉,既然提前碰见凌云子,就不需要再走一遭。陌陌生生的女子,有什么可见的。 三妹妹先前一阵发火闹脾气,提起这位卫姑娘,恨不得找几个长随,暗地里将她杀了。按理说,三妹脾气虽然火爆,自视颇高,惯常不会与那些小民一般见识。 不过,无关紧要的事,他向来不会扫了人的颜面,于是便笑道:“甚好,既是道长的友人,理当拜会一番。” 白泽跟着顾少钦的身后没有挪窝,仿佛换了主家似的,长贵又是纳闷又是气愤,心想养条狗还懂得忠心,死驴子这么快就转了风向。一时间他倒忘记了,白泽原本就是从鹿大王那边跳槽而来的。 这家伙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忠诚度。 为的就是那口吃食。 长贵仍旧被凌云子抱着,没一会儿就回到最初的营地。即使是心中沉重,也觉得怪异得很,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体验到从未有过的“父爱”,充满了莫名的温暖。 此刻的知微真是战战兢兢,凌云子带着长贵就跑了,丢下他与七号相对。 磨磨蹭蹭了许久,憋出了几句话,便见凌云子回来。虽然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却给人度日如年的感觉。 毕竟,是对着一个武力值很高的鬼魂在施展美男计啊! 万木凋零的冬季,在这灰灰土土的老林里,一身干净白色箭袖长衫,并且气宇轩昂的顾少钦一出场,带给七号的震撼难以言喻。 如果说知微是眉目如画,俊美难言。 那么略带点风霜气息,有着上位者风范的顾少钦,真的妥妥的男主范儿。 她不由得痴了。 七号只是一个痴迷的眼神,顾少钦就感觉到怪异。 生平见的人多如牛毛,顾少钦人情世故通透之极,几句话就能看出对方大概性情与来历。他与卫姑娘只有一面之缘,说过几句云山雾罩的客套话,感觉此女颇有些豪爽气息。 也就过了一天,这位姑娘的反差之大,无法用文字来形容。 他冲着七号微微笑了笑,便将疑惑的眼神投向凌云子。修为不到外窍期,无法传音,不过道长应该会有个解释的。 顾家这个新的少东家,还真是精明。凌云子赞了一声,一眼就看穿了。他自己还是由知微提醒,才发现问题。 凌云子暗暗传音——少钦,卫姑娘叫鬼魂附体了。此鬼魂好色得紧,因此还得你出马,将我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知微小师叔换下来。你先与鬼魂说两句话,贫道趁她不留神便一举拿下。 顾少钦哭笑不得。 难怪要扯着他前来,凌云子道长还真是想得出来,竟然是要他去迷惑什么好色的鬼魂,真要命啊! 毕竟,知微道长虽然法术高强,手脚还真是不利落。 他拿出敬业的精神,再次对着七号轻轻一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然后迈着比尺子量还精准的步伐,十分优雅地拱手。 特意将嗓音压低了少许,显出男声的雌性,顾少钦便说道:“卫姑娘,昨日初见,少钦便一直惦记着想与姑娘畅谈一番,特此前来叨扰。我那舍妹性子急躁,不免说了些冒犯姑娘的话,少钦深表歉意。” 知微在心中竖起两根大拇指,少钦还是你狠。他赶紧悄悄站起来,往凌云子身后躲去。 七号简直魂都快飞了。 这动作太帅气了有木有?说话的口气简直不要太有男人味道,带着古代的气息! 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啊,古代版的高富帅男一号对她一见钟情。 可是,该怎么回答啊? 扭捏了一番,七号站起身来,不晓得该怎么行礼,学着电视剧中的女主们,略低着头曲膝福了一福。 还没等她的礼行完,忽然胸口一痛,整个人仰面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眼力好的顾少钦早已发现,大约是凌云子实在没眼看下去,直接出手,一个快速的指风戳过去。 然后便听见凌云子扯着脖子叫道:“小师叔,驱鬼!” ......(未完待续。) 第一二十 住蹄 凌云子一句“驱鬼”,卫小歌顿时“扑哧”笑出声来。 乐不可支! 顾少钦的表演还真到位,七号的吃相也真难看。不是她瞧不起自己这具身体,离祸国殃民的那种美貌程度,差距不以里计。 丁土的脸色和他的名字一样,一脸的灰灰土土。 “亏你还笑得出口,被打的好像是你吧,赶紧给我准备好,随时送你回去。” “啊!是哦!” 几乎有点乐不思蜀了,卫小歌一拍脑袋,一时忘记身体似乎是她的。 此刻的七号,却仿佛被雷劈了对半。 我怎么是鬼,我是穿越女主啊!我的到来,是要富可敌国,要嫁一个位高权重的美男子,怎么能被人当鬼给处理了? 也许还存留着最后清明,七号仿若回光返照似的,忽然懂了。 她只是很普通的人,被男友的老婆给推到大马路上给公车撞死了,即使穿越,也不是什么光芒四射的女主。这些脑门上贴着男主男配小忠犬的标签,全是她想当然封的。 一身冷汗淋漓,七号狂呼:“等等,我不是鬼魂,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来的人。原主肯定已经死了,你们将我驱走了,她肯定也回不来的!” 一听就是鬼话。 众人均不搭理,心想果然所料不差,真是个鬼。 知微忙坐下身子,立即闭上双眼,施展感知力去查探。凌云子站在知微的身边,随时防备。虽然已经制住了本体,可是谁鬼魂有什么邪法,会爆起伤人。 正在此时,白泽闪到众人身前,一驴当先,“我来。” 它举起蹄子就要往七号的脑袋上踢,驱鬼这种事,哪里需要那么麻烦。先前就发现姑娘大王不对头,身上带着一股黑气,比起怨鬼的黑气虽然少一些,可是绝对就是鬼。 “不要!” 长贵一声大叫,眼看来不及了,不过他还是拼命往前冲,试图拦住这头傻驴。 白泽这一脚踹下去,姐姐就完蛋了啊。当初在稻花村的山洞里,一蹄子将九幽鬼婴的脑袋给踢得头破血流。 “住手!”凌云子也大喊,指风疾驰,对准了白泽的蹄子。 “住蹄!” “......” 最后那一声“住蹄”是躺在地上那人喊的。 “哎哟!疼死我了。”白泽猛地缩回蹄子,来回的蹦。被凌云子的指风弹了一下,感觉仿佛被燎掉了一腿的毛似的,痛不可抑。 没跳几下,它却好似发现新大陆一样,瞪着躺在地上的卫小歌,惊异地叫道:“啊,姑娘大王你回来了!我的黑驴蹄子比从前厉害啊,还没踢上去,鬼就被赶走。” 姑娘大王身上环绕的那股黑气已经消失,它已经发现了。 “哼哼,要是你这一蹄子踹下去,我还回得来么?白泽你颗脑袋,绝对是长到蹄子上了吧!” 知微笑了笑。 果然是卫姑娘本人,说话的口气明快直爽,透着股粗俗。其实也就是两天的时间,却给人一种久违的亲切。就连这股粗俗,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忍耐了。 薛绍奚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心中激动不已。这两天觉得自己要少白头,该怎么安顿长贵长富他们绝对是个大难题。眼下姑娘回来了,就再也不用他操心了。 他几乎将卫小歌当师父,见她无恙,莫名其妙有一种“终生有靠”的错觉。 凌云子哈哈大笑。 顾少钦莞尔。 只有长贵吃惊得要命,还能回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难不成,从前的一到五号,也会交替着跑回来啊? 他傻傻地愣住了。 “姐姐,你真回来了......” 笑了笑,卫小歌便说道:“这两天让大家受累了,我也不晓得何故,明明瞧得见听得见,身体却半点不受控制,想必是被什么孤魂野鬼给占了身躯。” 她此刻被凌云子制住,除了一张嘴能说话,脖子都动不了。 可是却见凌云子半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踌躇了半晌,凌云子说道:“卫姑娘,虽然你回来了,不过贫道还是不放心,怕那鬼魂藏在你体内。且勿见怪,最好还是让我这位小师叔查看一番。” 白泽嚷道:“鬼魂的黑气都没了,绝对是姑娘回来啦!” “白泽,少安毋躁,听从道长的吩咐。”卫小歌忙道。 不过,心中却是有些忐忑,其实按照道理来讲,她本人其实也算是鬼魂附体吧! 要是丁土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她直接吊死算了。白泽瞧出七号是鬼魂附体,可是大家都相处了差不多五个月,从头到尾都没觉出她的异常。 光凭这一点,卫小歌并不觉得有什么压力。 随便你们查吧! 没由来的,她忽然打了个冷颤,好似身体里钻进一股冷飕飕的气息。说气息也不对,与冬天的冷空气不同。这只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几乎有点像没穿衣裳,被人偷窥了。 不太舒服啊! 明白到这是知微道长在施展他的感知力,卫小歌顿觉十分玄妙,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能施展幻阵,将实物隐形,能查探灵魂。 法修虽然在武力上弱弱的,可是在其他方面,占很大的优势。兵不刃血,就能制敌。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从索普手里弄来的功法。 ——因果摄心术。 此法邪门得厉害,虽然施法的时间比较久,但是用来坑人真的很方便。桑皮纸上的字不多,似乎还有残缺,其中也提起感知力这样东西,但是因为没有法修的基础功法,卫小歌彻底不明所以。 良久之后,知微睁开眼睛。 见众人都盯着他,忙开口道:“无异常。” 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卫小歌心想丁土果然有些门道,她的魂魄与这具身体融合得很好,与七号完全不同。 长贵纳闷了,难道说凶姐姐,是真姐姐? 虽然性情完全不同,可是有些地方其实也真姐姐很像的。 纳闷之余,他心中也充满喜悦,即使经常挨揍挨训也认了,之前的那个太烦人了。 凌云子笑呵呵地解开卫小歌胸口被封的穴道,“卫姑娘,贫道多有得罪了,实在是事出无奈,总不能让个孤魂野鬼占了姑娘的身躯。” 卫小歌深深鞠了躬,抱拳说道:“哪里哪里,真是多谢尚且不及。两位道长,还有顾公子高风亮节,侠义心肠。只是一两面的交情便出手相助,实乃是在下至大的荣幸。” 除了情急之下露口风,她如今已经很习惯学着这些人的口气说话,说起来还得感谢穆乘风,他是第一位老师。 一番话说得面面俱到,虽然略显的有些男子气息,不过实在是因为七号过于扭扭捏捏,大家并没有意识到,反而觉得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顾少钦还了一礼,笑道:“姑娘客气了,顾某不过恰逢其会。” 又是深深一鞠躬,卫小歌正色道:“顾公子......此番实在是身不由己,让令妹受委屈了,还望公子回头与她分说。其实在下倒是想去亲自道歉,就怕令妹会更加恼怒,还得请公子帮个忙,以免她心中不愉快。” 凌云子心中暗笑不已,卫姑娘似乎还挺精明,不去触那个霉头。任凭是谁与顾三小姐打交道,绝对会吃一鼻子的灰,搞得不上不下的。 果然与之前的那个鬼魂彻底不一样。 顾少钦微微一笑,默默领会了卫小歌的意思。 就算卫姑娘去向三妹道歉,恐怕三妹只会给个冷脸,估摸着会说一句:这种小事不用来打扰,你我不熟。 随即他又有点犯愁,这个妹妹改怎么教啊,真是被娘惯得自大之极,总有一天会有人不买百草堂顾家的帐,将她狠狠教训一顿。如果是小事还罢了,万一遇到个阴狠毒辣的,一条小命都保不住。 瞧人家这位卫姑娘,比妹妹还小至少三四岁,行事怎么就如此老道。 说了几句闲话,顾少钦便欣然告辞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卫小歌赞了一声,“这位顾家的少东家,还真是个人材!” 她目睹此人对着七号施展美男计,专注的眼神,完美的笑容,不但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还有一种被视为贵客的错觉。还真像那么回事,换了哪个姑娘家,都急急忙忙往圈套中跳。 凌云子笑道:“倘若你是百草堂的少东家,日子久了定然也与他相差无几。正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妖——说妖话!” 这句话带着赞扬,多数却是调侃。 卫小歌笑了。 “道长拿我打趣,还是拿顾公子打趣?真是不敢当,我哪里有这等玲珑的心思,便是要装也装不出来。” “滑头!” “呵呵,也不瞒道长,一点小聪明是有的,就是上不了大雅之堂。说起来,道长即将启程,可是在下有件为难的事,想要请教一番,不知道长可能均出点空闲?” “大抵还有半个时辰吧,也不好让少钦久等,马队收拾收拾便要出发。” 时间紧迫,卫小歌先前已经听到顾少钦提起,因此必须要抓紧了。 微微一笑,她便问道:“不知道长从前可见过鬼魂附体的事,到底会是什么缘由。说起来惭愧,我原本只是与糜公子说话,不料忽然晕倒,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恢复。” 鬼魂到底会挑何人附体?凌云子沉思了片刻。 他虽然是道士,却不管抓鬼,只管妖怪为祸人间的事。不过这点常识还是晓得的,一般鬼魂都是挑魂魄相对比较弱的人,再有就是那些天生体虚,或者久病之人。 不过他早就以真气探过卫小歌的身体,虽然看着不显眼,瘦巴巴的,但是血气旺盛,壮得跟一头牛似的。 “姑娘体魄结实,并无任何招鬼的可能。或许是魂魄相对较弱,只是这点却是无从查探,便是小师叔应该也瞧不出缘由。” 凌云子将目光放到知微的身上,“小师叔,你说呢?”(未完待续。) 第一二一章 外窍感知力 知微点点头,表示同意凌云子的看法,“魂魄强弱,无法分辨。” 除非是行将就木之人,即刻便要魂归地府,能查探出离魂之兆,魂魄弱不堪言。 身体先天不足者,易被鬼魂侵扰。也有那些因亲者去世伤心过度,体虚神迷之人,能亲见刚刚过世的亲人魂魄。 同样是体弱之故。 再有就是天生痴傻者,魂魄不全,倒是能以感知力查探得出。这等人,倘若忽然性情大变,变得聪明伶俐起来,大凡都是有鬼魂入侵。只是亲人却只当是皇天有眼,痴儿开窍了。 此等违反人间规则的事,道门之人通常会留心,倘若的确是一体双魂,通常都会告知那家人。 然,世人却宁可有个聪明儿,也不愿要个痴傻之子,便是让不知哪里来的野鬼强占了去,也不愿驱鬼。 卫姑娘身体健康,自然不是痴傻之人,魂魄齐全,因此极难分辨其魂魄的强弱。 不过,知微满肚子学问,却是茶壶里倒不出饺子,这一大篇说辞,自然无法告之于人,闷在肚子里罢了。 卫小歌暗笑,面上却露出忧愁之色。 真要瞧得出鬼魂为何附上这具身体,那才要命了,岂不是连丁土都就揪出来打板子。不过,这并非是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倘若让知微察觉到丁土的存在,暴露了女主系统,她的死期就到了。 绝对会被抹杀,毫无疑问。 她又正色道:“在下是担心道长们离去,往后再有鬼魂附体的事发生,便无从着手了。不知道长可有什么法门,能杜绝此事。” 只能快刀斩乱麻,不能再兜圈子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现成的理由,不用白不用,拉上关系就行。主要的目的,当然是跟着凌云子和知微混,哪怕只是几天也好,然后再借机打听一下感知力是怎么回事。 看来卫姑娘是担心同样的事还会发生,果然是个麻烦事。凌云子摸了摸下巴上参差不齐的胡渣子,心中着实为难,卫姑娘还带着几个孩子逃难。 况且,荒山孤水,乃是轮回六道的人间地狱,是孤魂野鬼的徘徊之所。 倘若卫姑娘天生魂魄略弱,难保不会旧事重演。 如果来的是个如先前那种色鬼,神智还算齐全,倒还罢了,危害不大。万一忽然有个凶残好杀的鬼魂,迷失心智的那一种,这家人岂不要遭难? 紧皱着眉头,凌云子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旁边的知微却是难得插嘴,“修感知力。” 此话一出,卫小歌心中如吃了蜜糖一样。她与凌云子这番交谈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先将困难抛出,看凌云子怎么说,不料知微直接击中她的红靶心。 想不到,魂魄强弱与感知力也有关系。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知微你太给力了! 凌云子一拍大腿,“倒是将感知力给忘了,不过此事略有些难度,你乃是武修。武修与法修的修炼方式相斥。武修一旦入定,便自行吸收天地元气到体内。而法修入定,则不能吸收半丝天地元气到体内,只可借元气熬炼诸般外窍。” 随即他又皱眉说道:“就算有这样的天赋,那也来不及啊,修感知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卫小歌听得糊里糊涂。 作为武修,有通脉,内窍,和外窍三个等级。至于超过外窍的大宗师,形同仙人,根本不是她能想象得到的。 打通了全身八条经脉,便能进入通脉期。 接下来,便开始熬炼骨肉,入内窍,也就是五脏,肺、肝、脾、心脏、还有肾。 内窍之后,才是外窍。 以真气由内到外,修外窍。所谓外窍,乃是舌、鼻、口、目、耳五个人体与外界相接的孔窍。 内外相接,穆乘风在基础法诀中列了出来,但并未注明如何去修习。鼻者,肺之官也;目者,肝之官也;口唇者,脾之官也;舌者,心之官也;耳者,肾之官也。 修炼循序渐进,由内到外,这个过程合情合理,并且由诸多人士证明可行。 可是...... ——法修,竟然绕过了初级的通脉和内窍期,直接以外界元气熬炼口鼻舌等外窍。 这也是卫小歌茫然不解之处,她听明白了凌云子的话中之意,却不明白其原理,因此彻底懵逼。 卫小歌缓缓说道:“却不知感知力如何修之?” 她这是投石问路,心中却早有准备凌云子会一口拒绝。 修炼功法向来不可轻传,这点她早就从穆乘风与万人屠哪里领教过了。那个死老头太监总管,一寸相思里半根修炼功法的毛都没有,万人屠当时就说过,没有人会随身带着功法,都是记牢了毁掉。 就算是死,也不能便宜外人,这点卫小歌可以理解。 万一给仇人杀了,功法落到人家手里,岂不是给师门找麻烦。 从索普手里捞到一份残本的因果摄心术,她一直觉得是老天掉个馅饼到头上,压根就没想过有这种好运气。 不料,凌云子指着知微,轻飘飘地说道:“问他,小师叔从小修法。贫道乃是武修,虽然具备感知力,但是路子不同。但凡武修到达外窍期,便能以自身体内的真气熬炼感知力,与法修截然不同。” 似乎并未当修炼功法一回事,好像随时可以传授。 不过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凌云子竟然是外窍期的高手。 外窍期,天哪!卫小歌肃然起敬,忙起身鞠躬行礼,“前辈竟然是外窍高手,在下真是有眼不识......高山。” 这个世界是否有泰山还是两说。 凌云子笑道:“姑娘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这般年岁,体内尚存先天真气,绝非池中之物。令弟长贵也是如此,十一岁竟然还有先天出生带来的真气,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长贵体内也有先天真气? 消息太劲爆,卫小歌震惊,彻底接受无能。 这不合逻辑,完全不合逻辑,七岁前一般就没了啊。她或许是刚投胎也或许是丁土给的福利,总之感应到自己有先天真气。可是长贵为什么还存留着先天真气。 .......长贵这个熊孩子,简直不是一般的奇怪! “这个......真有此事?”她不知道是吃惊还好非常吃惊。好半晌才勉强恢复正常,笑道:“道长这等高手,怎会弄错。” 长贵在一旁安安静静听了许久,听到这里,顿时又惊又喜,原本想插嘴,却怕人家说他小孩子家不讲礼貌。此刻将耳朵竖得老高,生怕漏过一个字。 凌云子再次愁眉苦脸,摸了摸下巴。看了看长贵,又看了看卫小歌,这兄妹二人,真是个难题啊! 收了当徒弟,肯定不行,多麻烦。 不收吧,觉得可惜。 “卫姑娘,你与令弟修炼了多久?” 卫小歌脸上一红,哎哟,这叫人家怎么好意思说,才刚入门呢! 她左右看了看,见毛丘与薛绍奚都不在附近,大约是特意避开,不愿打扰自己与凌云子说话。于是便小声地说道:“道长可别对人说起,免得丢脸,差不多五个月吧。” “打通了几条经脉?”凌云子忙问道。 “四条。” 长贵终于忍不住插话,同样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轻轻说道:“我打通了两条。” 便是见多识广,凌云子也张大了嘴巴。 他简直要为那些辛苦修炼的人,掬一把同情的眼泪,这两兄妹果然太逆天了啊!便是有外力相助,由师长出手帮忙,直接拿自身的真气灌,打通四条经脉也得两个月。 别提那些没有先天真气的人,别说五个月,五年都未必能打通四条经脉。 按照常理来说,任何人都有修炼的可能,只要在先天真气尚存的七岁之前,以大量的药材熬炼骨肉,打通全身八条经脉,往后的路会通畅很多。只是这般催发的武修,通常也走不了太远。 只有先天真气强大的人,才能真正可以成为武修。 先天真气强大,身体与天地元气的亲和力就会大,吸收元气的速度快。 要挑选合适的武修人选,惯常的做法,都是在孩童六岁之后七岁之前,探查体内先天真气的强度。因为至少一大半的孩子,在这个年龄已经不再有先天真气,首先就可以刷掉一批了。 倘若觉得是可造之才,会再看这些孩子的定性,是否能够入定吸收元气。修炼速度快者,才会加以培养,甚至收为徒弟。 这么一筛选,真正是千里挑一都不为过。 卫姑娘这般,十几岁还有先天真气,长贵也是一样,都是好苗子。此刻知道他们五个月就有如此成就,除了定性佳,自身勤奋之外,自然也是因为与天地元气的亲和力极高。 这般上等人材,不拖回去天昊宫,老观主要是知道了,绝对会指着他的鼻子骂。 凌云子二话不说,对知微说道:“小师叔,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武修,不过这两兄妹,咱们得帮帮。如何修炼感知力的法门,先传授了再说。也不用太高深的,能强化魂魄就好。” 在凌云子看来,法修的各种法术着实太过深奥,根本不是人干的。 但是有一些感知力,却是很有好处。 外窍以下的武修,想弄一点感知力,难是难了一点,不过就得看卫姑娘有没有这个悟性了。倘若她能修出那么一点点,那么肯定没二话,直接拉着她拜师。 至于当什么闲云野鹤,暂时先不管了。 知微茫然了。 到底谁是师叔,你成天吩咐我做这个做那个,亏得我从不向师父告状。 武修和法修根本就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彻底相反,压根就没有人能做到好不好!而且就算有那个天赋,两条路都能走,可是时间上却是耗费不起。 修武,或者修法,单修一样,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够登峰造极。 ============== (这一章信息量比较大,看不明白也没关系,咱们后面再慢慢强化。玄幻武修功法,比起上本书的魔修功法其实还算简单。作者自己设定的,请勿深究。谢谢书友们的打赏和月票!)(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章 三名忠犬 法修和武修,修炼法门完全不同,正如文人与武人,全然走极端。 此刻的卫小歌却希望文武齐修,并且凌云子还在旁边唆使,知微真觉得为难之极,绝对是浪费时间。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多嘴,刚才怎么就冒出一句“修感知力”呢?感知力是法修的入门课程,但是卫姑娘能做到吗? 默默无言的知微,觉得自己搬个大石头,砸的却是卫小歌的脚。 作为当事者的卫小歌,丝毫不知情,还在为能够弄到法修的基础功法而雀跃。 她笑嘻嘻地对知微行了个礼,“还请知微道长幸苦一下,略微讲解一下感知力的修习之法。我晓得道长不爱说话,笔墨纸砚倒是齐备。只是就怕耽搁了两位道长的行程,却不晓得书写此法需要多久?” 知微想了想道:“一个时辰。” 他暗叹,给你也修不了。 一听这话,卫小歌心中顿时乐翻天了。 那边凌云子已经与顾少钦说好,半个时辰后便出发,不够时间书写法修功法,这岂不更好,跟着一起走! 不过脸上却不好表露出来,她带着点羞涩,“两位道长,如果不麻烦的话,要不我们一家随着你们一起走一程?” 凌云子和知微对视了一眼。 两人心中是同一个念头,你这拖家带口的,三个小娃娃,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日常用具,速度恐怕太慢。 思量了一阵,凌云子便道:“卫姑娘,不如我们先行一步,其实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鹿鸣山,白泽也知晓,它原本就来自鹿鸣山,是它的老地盘了。你慢慢跟着,贫道自会等候。” 略感失望,不过卫小歌转念一想,其实也不错,免得与顾三小姐当面。 她自己这脾气也未必好到哪里去了,大家冷脸对冷脸也罢了,就怕顾三小姐气愤不过,大家亮拳脚开打。 闹什么不愉快的,颜面上都不好看。 卫小歌笑眯眯道,“道长真是高风亮节,咱们萍水相逢,竟然这么照应,真不晓得说什么好。可惜,我还真没什么本事给道长效劳,一不会做好饭菜,二不懂得缝补衣裳,平时都同男儿似的。 凌云子哈哈大笑。 观里的女武修不都这样,有几个天天蓬头垢面,能将自身弄干净了都算是丰功伟绩。 “无妨,倘若你有心,我总会找点什么事让你做的,白得便宜还卖乖,想都不要想。” “道长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还真怕亏良心。”卫小歌呵呵笑了笑。 时间紧迫,她不便久留两名道士,起身便送客,反正到鹿鸣山还能相见。 有些不放心,凌云子转头叮嘱了长贵一句,“倘若你姐姐有异状,又叫什么孤魂野鬼附身,赶紧叫白泽到鹿鸣山寻我。” 长贵笑着点头,“知道了,不会让白泽将姐姐的头给踢了。” 脑袋险些被驴踢了! 卫小歌心想,真被驴踢了,不死也会变成个傻缺短路。 都怪丁土那厮,也不早点将她放回来,非要掐着点。 临走凌云子忽然瞟到三个与薛绍奚混在一起的小娃娃,那颗渐渐有点热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哪里有带着孩子出家当道士的。 天昊宫的核心功法从不外传,教一点皮毛倒是没什么关系,可是皮毛顶什么用,还不如不学。唉,走一步算一步吧,其实也刚认识,人品似乎还待考量。 毕竟,观里从不收十几岁的武修弟子。 毛丘眼巴巴地看着马队离去。 他们三人其实很想跟着马队,听几个顾家的长随说起,他们全部都来自宝梁国。 可是,怎么都没凑上话。 无奈三人又回头巴结卫小歌。 有苦力送上门,不用白不用,卫小歌笑呵呵地接纳,反正事先都说好了,被人追杀上门,她只顾自家人。 不过最让她觉得不安的,却是糜红尘,肯定一肚子憋屈,往后估计也见不着了。那小子傲气得很,肯定扭头就下山,没办法解释道歉。欠了人家的救命之恩,还伤了他的心,卫小歌忽然觉得有点心虚。 不过,以身相许这种事,还是让别人做吧,她好似没那么伟大。 略微休息了一阵,她大手一挥,烧水灌水囊,准备干粮,上路! 在这条小溪旁都耗了数天了,再留下去一点必要都没有。 白泽磨磨蹭蹭地走到卫小歌身边,“姑娘大王,我们真要去鹿鸣山?” “去,怎么不去,你不想家吗?” “就怕鹿大王惩罚我,都跑了这么久了。”白泽小声嘟囔道。 “不要紧,回头我们送点礼,说是你找来孝敬鹿大王的。” 卫小歌心想,手里还有人参精呢,切一片给鹿大王对付一下。反正一定要去找两个道长,拜山头怎么也得准备点礼品,一举两得。 白泽顿时安心了。 有人顶在前面,它有什么不放心的,只管吃吃睡睡,有空到处遛弯。 三个孩子都穿得厚厚实实,卫小歌将最重的长富背在身后,豆儿和四丫由兽皮僧三人组轮流背着。 薛绍奚有腿伤,却是不肯坐到马背上,杵着木棍行走。 马匹需要驮行李包裹,虽然负重,加一个人其实也无妨,不过卫小歌也不勉强他。既然要做武修,就得有那个觉悟,炼体不是单单吸收天地元气那么简单。 俗话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呃,饿其体肤这条就算了,又不是苦行僧。 一路上长贵都很沉默,仿佛受到什么激励似的,再也不吵着要骑马骑驴。卫小歌不解,偷偷问了声,“长贵,你怎么今天不耍赖,嚷脚疼腿酸了?” 长贵眨巴眨巴眼,“姐姐,凌云子道长真神气,带着我飞得很高。我以后也想那么厉害,所以要坚持走路。” 原来如此。 体验了被“带着装X带着飞”那迫人的爽感,明白了高大上是个什么感觉,长贵顿悟了。 这样好吗?卫小歌表示略有点担忧,她有时甚至想着,干脆将长贵养成个废物算了,这样对社会的危害性小一点。 当然这只是一说,她目前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与其提着耳朵教,倒不如让他多接触外界,多接触如凌云子这样的人。如何行事,让长贵自己去领会,她就在旁边敲边鼓。 实在过份了,就狠狠揍他一顿,让这小子长记性。 小孩不打,他就上房揭瓦。 一连数日都很平安,除了走山路比较缓慢疲劳,并没出什么纰漏。这天终于到达了白泽所说的下一个有山泉眼的地方。 一眼扫过去,马上就发现马队来过的痕迹。 顾家的马队,显然是熟门熟路,走的路线和白泽一模一样。 马队的人全部有修为在身,冷天连帐篷都不用,全部席地而眠。卫小歌记得,在上一处地方,他们也不煮饭,根本不知道吃什么果腹。不过到了这一处,倒是瞧见了用石头围出来的火塘。 有烧过野兽的痕迹,还余留着淡淡的肉香。 百草堂的这只训练有素的人马,三十几个人,每一人拉出来,真气都比她要足得多。至于打斗输赢就不好说了,不过卫小歌很少不战而屈,除非实力高得只能彻底仰望。 尤其是在得罪了顾三小姐的情况下,其实大家分头走更好,免得被人下黑手。至于顾家马队为何百草堂要去鹿鸣山,她心中却是透着无限好奇。 那里是妖怪云集之所吧! 安顿了一家大小,吃过一些粗茶淡饭,众人都疲惫不堪,钻进刚搭建好的矮帐篷便睡下了。 这次并未砍伐树木搭建矮棚,主要是不会逗留太久,只是短暂停留。粗油布用几根小孩手臂粗的树枝撑着,三个帐篷围在火堆周围,籍此取暖。 仍旧是由段宜兴守上半夜,下半夜由卫小歌替换。 刚躺下没多久,她便再次见到丁土。 “收集忠犬的任务你还得做。”见卫小歌要爆炸的模样,丁土摆摆手,“先别炸毛,等我说完。” 忠犬还是得收集,规矩却是不同,少了几个最难达到的标准。要达到三个必须要有的标准,忠心耿耿,百依百顺,万事以女主为重。什么情深款款,忍受寂寞和不能妒忌这几条全部去掉了。 听到这里,她总算好过了一点。 忠犬,等于忠心耿耿,百依百顺,以自己为重,卫小歌在心中默念了两遍,脑中却闪出几个上好的人选。 “只要达到这三个要求,我每收一个忠犬,你就会给上好的兵器和药材,是也不是?” 丁土点头,“完全正确,至少得收集三名忠犬,不然实在太难看。做不来这项任务,就直接换八号来替代你。” 三名忠犬?卫小歌忽然笑了,“请问怎么确定你所说的几个条件呢?” “你要他吃饭就吃饭,要他睡觉就睡觉。你的话就是圣旨,他一定会听。在他的心目中,你就是最重要的人。你的脑袋不会真给驴踢了吧,这都不明白!” 丁土的怨念颇大,也不知谁给他气受了。 哈哈,卫小歌几乎想放声大笑,眼泪都快给她笑出来了。 似乎这会儿就能交任务了。 不过她再次向丁土求证肯定,“清单上写明了,就这三条铁定的条件,对不对?” “你知道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气力,才减少到这个地步?你再啰嗦,就将其他的那几条添上去。” 不理丁土一副要暴跳如雷的模样,卫小歌高声说道:“我现在就交任务!” “什么?” 丁土一脸惊异。 “交任务!”卫小歌笑得一脸的花。 “谁,我怎么不知道?那三名还俗的和尚不算,有事撒腿就跑,完全不拿你当回事。至于薛绍奚也不算,你不是他最看重的人,他心里最看重的还是自身的家仇。” “我当然知道,说的不是他们,是另有其人。我说的是长富,豆儿,还有四丫!” “滚!” 这次丁土真的怒了,拿老子开涮呢!(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奖励是这样拿的 这间小房间又恢复了原状,不再有窗户和门,看不到外面。卫小歌懒懒?32??坐在地上,很悠闲地摆弄着手指。反正,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决定权不在自己的手上。 不过按照任务清单来讲,三个小娃娃,完全达到忠犬的全部条件,一丝一毫的错漏都没有。 要他们睡觉,他们不会去撒野,要他们吃饭,都是老老实实拿着木勺子往嘴里塞,非常百依百顺。小孩子嘛,还是对一家之主有崇拜心理,同样的一句话,她说出来的效果比别人要强。 要说谁在他们心里最重要,不是长贵也当然不是薛绍奚,而是她卫小歌。 孩子们比较黏她,主要是长贵这家伙不靠谱,心情好的时候陪着他们玩,心情不好的时候爱阴着一张脸。薛绍奚又太公事公办,没那个闲情逸致和孩子逗乐。 最重要的是——任务清单没说明,忠犬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按照一系列的规矩,收集忠犬任务她已经达到了,而且得来全不费功夫。 鼻孔一动一动,好半天丁土才平定他那激荡的心情。 “滚蛋!三名如此的忠犬,算你狠!” 真是憋得好辛苦才没有哈哈大笑,卫小歌忍不住心中得意。 不过这会儿不方便继续刺激丁土。 每收集一名忠犬,就能获得一样珍稀药材或者是神兵利器,她并不打算这会儿要,压根都没开口提起。反正又不会长腿,该是她的还是她的,没必要赶着趟触人家的霉头。 龙头拐杖点到她的头,卫小歌回到帐篷。 身边躺着三个睡得香香甜甜的娃娃,她心中暗笑,谁说他们只会扯后腿,这不,马上就体现了三小的绝妙价值。 并没有得到丁土的确切回音,卫小歌浑然不在意,反正已经彻底到了虱子多了不痒的地步。 明白自己的使命之所在,连在心中吐槽的欲望都没了。任务为什么猥琐,因为女主需要众男环绕,这个理由已经代表了千千万万的不可理喻。 次日收拾了行装,背着长富,卫小歌一步一步朝着鹿鸣山进发。 忽然之间,脑海中响起丁土的声音。 “欠你三样宝物,先给你一样。听好了,我只说一遍,记不住不关我的事。” 她心中一喜。 三名小忠犬们被系统承认了。 只是,丁土的声音仿佛带着点不乐意,也带着些让她琢磨不透的味道,似乎不怀好意。 “......往前一百步远,瞧见那株树干上有个大疙瘩的榆树了吗,绕到树的后面,往东再走两百五十步左右,便会有一块几尺高的石头。推开大石,你就可以得到一样珍稀的草药。” 声音戛然而止,好似从来不曾存在过,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这些天,她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丁土就是头上长角穿着红色袍子的恶魔,站在永不熄灭的暗红色地狱中,手里并没有握着红色的龙头拐杖,而是一柄三尖长柄的大铁叉子。 随时会捅进她的身体。 不过,如果珍稀草药真的存在,那么噩梦也并非没有亮点。 打起精神,她朝着前方望过去,高大到几个人都环抱不过来的树很多,每一株都看着很相似。因为冬天就是这么回事,树叶子都掉得干干净净,只余下惨淡的树干。 榆树到底是什么样的? “大伙儿先歇息一下,我去去就回。” 随口打了个招呼,卫小歌便数着步子朝前走,一百步之后,面前有三株大树。其中一株的中间,好似长了个凸出来的恶心鬼脸,果然有个大疙瘩。 “就你了。”她呵呵笑了笑,围着这棵疙瘩树转了半圈,对准了正东方,再次数着步子往前行。 因为是个朝下的斜坡,步子时大时小。 这一块地方背阴,阳光似乎照不到,脚底下都是烂树叶和一些黏嗒嗒的苔藓烂草。好在是冬季,万物凋零,勉强可以行走。 石头其实还挺明显,孤零零地凸起,好像一个在原地坐了无数年的石头人。就是有点大,足足有半丈高,卫小歌彻底不觉得她一个人能移动得了。 “丁土你个混蛋!”她喃喃骂了一句。 他果然不安好心,给个草药还挑这么个地方,难怪听口气就觉得不怀好意。 卫小歌匆匆往回跑。 众人都找了干净的地方在歇脚,见她回来,也没问什么,面上却带着了然之色。 段添财咧嘴笑道:“我们都解决好了,就等姑娘一人了。” 我去,这帮人在想什么!四周果然带着一股骚味。卫小歌顿时一个趔趄,心想就算你以为我去解决问题,也不应该说啊。她低头看了看脚下,希望没踩到什么不应该踩的液体。 咳嗽了两声,她对一行人说道:“我可能找到一样草药,不过需要人帮手推动一块大石头。长贵和薛绍奚看着点孩子,毛兄,段兄,还有添财,你们三人可否帮个小忙。” 小薛有腿伤不方便使力,长贵那点小真气不够看。 想了想,她又道:“白泽,你也来。” “姑娘这是看得起我,这就来!”毛丘很热情地第一个答应。 “谨尊姑娘吩咐。”段宜兴木纳得很,规规矩矩应承。 “好咧!”段添财还是一副店小二的口吻。 三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代表着三名兽皮党不同的性情,卫小歌顿觉有趣。 白泽这次却没快嘴搭腔,它那双硕大的眼睛,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心中激动得不行。山里的草药多得很,但是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去弄,肯定不简单! 从行李包裹中掏出几截最为结实的绳索,卫小歌示意众人跟上。 以“赤冶”这把开山刀砍了几根结实的树干,将巨石给架住,以绳索绑好。绳子的另外一端,一直拉到最近的一株大树附近,绕了半圈。 之所以要绕上半圈,是为了换个方向,防止石头拖动之后,会立刻滚动砸到人,毕竟是个斜坡。 将手里的几股绳索交给三个僧人,卫小歌说道:“你们的左手无法使力,用左手抓住绳子,在腰上绕一圈,身体前倾使用腰力。” 见段添财立刻在身上绕了两圈,她又忙道:“不可,只绕一圈。此地是个斜坡,石头到时候滚动起来,会将你拖走。” 接下来,她取了一根最为结实的粗树干,支在巨石底下,并捡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垫在树干的下方,做了个支架,形成一个翘翘板。 ——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翘起整个地球,这句名言有它根本上的物理原理。 白泽的任务就是坐到这个跷跷板上,好歹是头结实健壮的驴,两百多斤是稳稳的,体重绝对称霸这座诸人。 她自己本人则并不参与拉纤,手放在石头上,直接用推的,同时也方便控制方向。 “我数一、二、三,大家就开始使力。” “知道了!”众人高声答道,干劲最足的是白泽。 随着卫小歌发出号令,三个人开始拉纤,白泽一屁股坐到跷跷板上。而卫小歌却是输出体内真气,站在跷跷板的旁边,死命地推着。 巨石开始晃动,四条绞在一起的绳子发出轻微的崩裂声,卫小歌真怕绳子断了,那就功亏一篑了。 几方人马齐齐用力,尤其是有白泽加盟的杠杆原理不是盖的,石头缓缓挪动,而且越来越快。因为是个斜坡,巨石转了半个圈后,忽然自行朝着下方滚动。 “松开绳子,赶紧往旁边跑!”卫小歌一声大叫。 不用她提醒,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个势头,齐齐放手。 半丈来高的巨石,轰隆隆地滚动,声势吓人之极,原本绑在石头上的木棍,扯着长长的绳索,瞬间给碾得稀烂。 巨石一路滚下去,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直接掉入几百米外的一个断崖下方。 只听如炸弹爆开的一声惊雷,便再无声息。 无数只乌鸦扑腾扑腾,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飞得嘎嘎乱叫,如末日来临,惶恐不可终日。 众人齐齐抹了一把冷汗,感觉腿有点发软。 好险! 如果没有上好珍稀的草药,卫小歌将丁土吃掉的心都有,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而且还危险无比。 巨石的后方,有个不算大的,凹进去的小洞。洞黑漆漆的,只有小半人高,还不到一尺宽,比一个狗洞大不了多少。 也不知道这石头多少年没动过了,小洞之中散发着一股无比强烈的恶臭,仿佛里面堆满了陈年的烂鱼虾似的,甚至更有甚之。 也就是闻到那么一丝半点,卫小歌整张脸都绿了,足尖一点,嗖地一下倒退了个十来步,死命地捂着鼻子。 她心有余悸,捏着鼻子说道:“大家先等等,让味道散一散再说。” 不用她提醒,大伙儿都往后蹬蹬猛退,一口气跑出去几十米远。 缓了口气后,卫小歌便在远处就地取材,找了些细小的枯藤缠在一根枯枝上,做了个简易的火把。然后以火石点燃。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她决定不再等下去,实在是五行缺耐心。 “都不要过来,走远一些!” 这话是白说了,三人一驴早就跑得老远了,实在是臭不可闻。 一手拿着“赤冶”防备,她的另外一手举起火把,小心翼翼地往黑洞中燎。如果有什么毒瘴之气,用火熏一熏应该能奏效吧? 刚将火把伸进黑洞,却见黑洞中窜出一个黑乎乎地影子,嗖地飘到小洞的口子边。 来不及多想,她手里的刀直接一个横削,人却朝着黑影子相反的方向迅速闪开,直接退开了十尺。 反正,不管是什么古怪的动物,先给一刀再说。(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章 买一送一 那一刀明明砍中了,可是并没有听见动物的惨叫,卫小歌颇为意外。她?32??睛一看,几乎停止呼吸,就差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妹的! 这是个什么玩意! 面前是一个黑不黑绿不绿的人形物体,挂着长长的黑头发,挡住半边惨绿色的脸。 虽然是个人形物体,却是透明的。好像那种透明度不怎么高的绿色啤酒瓶子,可以透过这生物的身体,可以看到那一边的景象,却有些模糊不清。 亏得不是个许仙那种胆小的书生,不然活活吓死。 也许是直觉,仿佛感觉到此物一直在打量着她,好似在想,到底是清蒸呢,还是红烧? 也就愣了那么小小的一瞬,她立刻拔腿狂奔。 她不怕地痞流氓,一般般的武修,感觉也就那么回事。尤其是开始修炼之后,偶尔也生出一种很豪迈的错觉,什么左踢北海蛟龙,右踹南山猛虎,感觉胳膊上可以跑马。 刚才给了一刀,从中间斩开,却完全没伤到这东西。刀砍不了的怪物,而且还长得这么有性格,还等什么,直接跑。 三个兽皮僧却是没动静,站在远处,很好奇地看着她,完全不明白是为什么。 白泽却蹬蹬蹬地跑过来,盯着那怪物,若无其事说了一句,“哦,有怨鬼啊。” 怨鬼?——完全是知识层面外的新物种啊! 听到这个让人感觉不怎么舒坦的名字,卫小歌顿时吃了一惊。随即便淡定了下来,白泽的态度也太气定神闲了点,压根没当回事,显然司空见惯。 虽然白泽一派悠闲,她仍旧下意识地略微往后挪了挪,口中小声问道:“这玩意怎么解决?” 暗绿色如一团透明海藻似的怨鬼,一动不动地站在洞口前,好似个傻缺。 她稍微安心了少许。 “这东西山里常有,隔个一年两年的,总能看到那么一个。喜欢躲在石头缝里,没事不会飘出来,除非不小心撬开了它们藏身的地方。没事的啦,连最小的妖精都不怕它们。”白泽没有继续说下去。 然后呢? 妖怪不怕,但是自己不是妖,是人。卫小歌又问道:“会不会伤人?” “人看不见这东西,怎么会伤到,只有我们妖怪和厉害的道士们才瞧得见。咦,你怎么看得见?”白泽惊异地怪叫了一声。它这时才反应过来,姑娘大王瞧得见怨鬼,这不合理。 还有这种事? 人看不见怨鬼,为什么她瞧的见? 真是白日见鬼!她立刻扭头朝后面站得远远的毛丘等三人望过去,众人脸上也没什么震惊之色。 怨鬼十万分的醒目,站得远也很难忽略过去。 她试探地问道:“小段,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段添财道:“刚才瞧见一只好大的乌鸦飞过,算不算奇怪?” 乌鸦?刚才被巨石惊起的一滩乌鸦群,上百只吧,那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看来,他真是什么都看不见,并且也没有听到白泽的话,跑得还真够远的,嫌臭也不至于这样吧。 本着见怪不怪的心理,连说话的驴子都有,再添个怨鬼似乎也没什么大不的,反正这东西到现在都没挪动半分。卫小歌小声问白泽,“怎么将它赶走,挡在山洞前,不好采药啊!” “它怕火!” 哟,原来如此,难怪从小洞里跳了出来,感情是被火给吓的。卫小歌很愉快地举起火把,朝前走了两步,冲着怨鬼挥了挥。眼睛一晃,就见怨鬼挪了个三五尺,这玩意倒是迅速得很。 只是它仿佛很恋家,并没有去得太远,没多久又飘了回来。 “小段,你们三人过来帮个忙,拿几个火把站在我身后。” 这是以防她进洞,那个古怪的怨鬼会忽然使出什么怪招来。这么个绿幽幽跟老苔藓似的的人形物体,不管看不看得见,它就在那里,不离不弃,让人在心理上很有压力。 虽然不明所以,毛丘等三人依言而行,四个人都举着火把,怨鬼顿时又飘开了好几尺。 卫小歌略感放心,此物真的怕火。 小洞仍旧臭烘烘的,只有半人高,半尺来宽,狭窄得很,换了个子大的根本进不去。她拿火把熏了一阵,心理上感觉没那么难闻了,猛地憋着口气,以狗爬的形式,跪在地上将头探了进去。 小洞很浅,只能堪堪容下一个人。 就着火光,她瞧见地上果然长着一株类似大蘑菇的菌类植物,非常显眼,应该就是她要找的草药了。 一共有五片连接在一个根上,最大的那片有巴掌大,小的也有半个巴掌。每一片伞状蘑菇中间是极深的紫红色,外围镶着红中偏黄的边边。 要不是因为丁土说了,是珍稀草药,卫小歌绝对会认为是剧毒无比的蘑菇。不过,此刻她大胆揣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看着与蘑菇有点相似的灵芝草。 灵芝虽然是好东西,但是未必谈得上珍稀,不过她认定了此物绝对就是个什么精,不然怎么会长在这么奇怪的地方。正如人参虽然值钱,可是人参精才是真正牛逼。 恶臭扑鼻,不能浪费时间,她立刻掏出匕首,手脚麻利飞速地挖开了地面。以怀里早就准备好的花布,将此物兜住包好,小心翼翼地取出。 她并不敢用手直接去碰,怕是什么有毒物品,碰一下说不定手指会肿成脚趾头。对于丁土的人品,卫小歌此刻已经鄙视到极点,万般艰辛才拿到任务奖励,真是满满的恶意。 钻出小洞,众人皆是往后一退,以袖子盖住口鼻。 “走吧,太臭了!” 下意识的,卫小歌拿袖子扇了扇,不料一股臭风全部扇进鼻子。 打了大喷嚏,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恶心得要命!这得洗多少次澡,才能除去这股腐烂的怪味。下一个水源,据白泽说还有两天的时间才能到。 “赶紧走,赶紧走!” 毛丘等人如释重负,抬起脚就往斜坡上端狂奔,比下坡的时候还快。 卫小歌却没走那么快,对怨鬼还是有些不自在,又看了两眼。那东西却直勾勾地盯着她,惨绿色的面孔,黑少白多的眼睛实在让人瘆得慌。 打了个小小的冷颤,便小跑着爬坡。跑了一段路,她忍不住又回头再看——那物竟然遥遥跟在身后,一副依依不舍得样子。 白泽却早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恐怕是因为太臭,提早回去了。 无可奈何,她又往回跑,拿火把冲着怨鬼一阵挥舞。此物果然对火很畏惧,嗖地退开。可是逼退了它几步,卫小歌再往前跑,它仍旧不依不饶的远远吊在尾巴上。 真是麻烦。 她一点都不认为这是意外,丁土绝对就是特地在修理自己。 洞口的巨石已经是一项考验,接下来里面臭气熏天,还有个孤魂野鬼跟上了。 手里的灵芝,还不晓得是个什么用途呢! 怀着一些忐忑,她边走边往回看,那物始终不急不徐,遥遥坠在身后十几步远。 拉锯似的,只要她挥舞着火把过去,怨鬼就会退开。一旦转身离开,怨鬼就立刻如牛皮糖似的往前粘。 “白泽,给我过来!”卫小歌一声划破长空的大叫。 将怨鬼带到孩子们身边,她万万不肯。 没过多久,白泽撒着蹄子从斜坡上方奔来,这货果然是提前溜回去了。 “白泽,后面的那玩意还跟着呢!” 白泽打个大大的喷嚏,嫌弃得要命地说道:“姑娘大王,你身上可真臭,到底挖了什么草药?” 大约是因为不在意怨鬼这东西,它完全忽略了姑娘大王的问题。 见白泽问起草药,她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不是灵芝草,可别是什么毒药,颜色真的太鲜艳了。 “我给你瞧瞧,不许将头伸过来偷吃,不然小心我再给你几棍子。”当初白泽就是这样将人参精给啃调以小口,她防患于未然,提前警告了一声。 将手里的包袱解开了一个小口,露出里面暗暗的紫红植物。 “咦,阴灵芝!” 即使是一张驴脸,任凭是谁,都能感觉到白泽面上深深的不以为然,还有语气中的不屑。 盖上草药,卫小歌的心情顿时很不好,“说清楚点,阴灵芝有什么用途,什么来历?” “用途就不清楚了,不过没有妖怪吃这东西,主要是太臭了。姑娘大王,你的这株阴灵芝,是我见过最大最臭的,我瞅着总有上千年了吧。从前见到的那几个,比一片小叶子还小呢!” 说罢白泽又猛地退了无数步,它鼻子太灵光,真是受不住阴灵芝的恶心味。 一口气没喘上来,卫小歌快被丁土给气厥过去。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身上的臭味,不是因为钻进洞里染上,而是由包裹里阴灵芝散发出来。这东西的确珍稀,年份肯定非常久,可是——却很可能是个大废物。 不但没什么用处,还买一送一,后面跟着个怪物。 见白泽立刻又要溜,她没好气地说道:“白泽,你别走,将后面的怨鬼打发了吧,它一直跟着我。” “你将阴灵芝还给它就成了,怨鬼喜欢守着一些没什么用处的古怪草药。拿了它的东西,自然就跟着你跑啦!嗯,我去试试,看看能不能直接赶走它。” 白泽说完,觉得自己不干点活儿也不行,朝着怨鬼奔过去,提脚就踹。它没什么其他的大本领,对付这些阴邪之物,却是脚脚到位。 一蹄子过去,果不其然,那物嗖地倒退不知道多远。 竟然还发出尖利的“吱吱”声,好似一只被碾到的老鼠。只是这声音却不是由耳朵听到,直接进入脑中。有点像丁土直接在她脑海中说话那种感觉,只是此物发出的声音极其刺耳。 见白泽大显神威,卫小歌轻轻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自己就没有金手指呢。 白泽的蹄子,也算是个小金脚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章 终于摆脱了 怨鬼发出数声刺耳的“吱吱”叫声,虽然飘开了,可是没过多久,又死?33??烂打的掉在身后吊尾巴,慢慢跟着。 这次更离奇,卫小歌的脑海中,猛然响起怨鬼如泣如诉的“呜呜”哭声。仿佛是个伤心的深闺怨妇,常年受到夫君的冷落,打算看着落花流水一直哭到天荒地老。 让人感觉难受之极。 没有来的,她心中不由得泛起无限悲伤。 鼻头一个劲发酸,心中痛楚难言,只觉得万念俱灰,心潮起伏。 眼前幻像丛生,杂七杂八的也看不分明。只觉得有无数人影晃动,个个都在哭哭啼啼,好似被无数个怨妇包围了。 “姑娘大王,怨鬼就是爱哭丧,真是烦驴!”白泽在远处很不爽地嚷道。 被白泽一声大叫,卫小歌猛地打了个冷颤,恢复了神智。 她心中一惊。 中邪术了! 怨鬼仍旧“呜呜”啼哭,因为有准备倒是没着道,就是无比的心烦意乱。 白泽又嚷着,“阴灵芝还给它吧,不然会一直跟着的。” 想到这阴灵芝很可能没什么毛用,卫小歌直接将最小的那一片扯了下来,举手便扔了过去。 “还给你,别跟着我了,不然直接踢死你!” “姑娘大王,阴灵芝得放回到那个洞里,怨鬼喜欢呆在石头缝里,你丢到外面,它不会要,还会跟着你跑。” 它记得有个兔妖,抢了怨鬼守着的黄岑,献给了鹿大王。结果被足足跟了十几天。怨鬼成天哭哭啼啼,将整个鹿鸣山的妖怪都快烦炸了。最后还是鹿大王大发慈悲,将黄岑切了一点点,让兔妖拿去还了。 不过,还得摆回到原来的石头缝里,不然怨鬼天天守在兔妖的身边,呜咽呜咽地哭个不停。 白泽这家伙脑袋总是短路,早提醒一下不就结了,非得火攻脚踢之后才说出最后的绝招,为了显示见多识广吗?卫小歌急急忙忙小跑过去,捡起地上的那一小片阴灵芝,举着个火把,回到原来的小洞前。 当着怨鬼的面,她将手里的一扇灵芝使劲地晃了晃,这才丢进洞中。 表示她是真还了。 终于摆脱了死缠烂打的怨鬼! 就算臭,她也舍不得将全部的阴灵芝还给人家。白泽不知道有什么用处,说不定凌云子和知微晓得点什么。珍稀药材嘛,就算不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包治百病,未必没有其他的用途。 只是味道也太大了,拉着一车切开烂掉的榴莲也不过如此。 手起刀落,卫小歌直接砍掉一截小腿粗的树干,以匕首挖成个小桶,将阴灵芝连着包裹塞进去,然后又切了片厚厚的木板当盖子。 密封得严严实实。 绳子被巨石给扯到断崖下方,她找了些树藤,将盖子和小圆桶绑得极其牢固。 如此一来,味道果然被隔绝了。 至于她身上的味,却是暂时没办法,只能等到有水源了,才可以洗澡洗衣裳。 任务奖励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天,到现在长富都用怪异的眼神,时不时看着自家姐姐。总觉得姐姐干了些他都不怎么做的事。 但是他觉得还是不要说,免得姐姐丢脸。 况且,姐姐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躲得远远,这两天爬山,都是段大叔背着他。 长富诡异而善解人意的想法,卫小歌自然不晓得。 她洗完三个热水澡,还用滚水将里里外外的衣裳烫了几遍,这才除掉身上的异味。 阴灵芝被塞到行李的最下方,一直由“烂耳朵”扛着,她是碰都不敢碰。一旦身边没有人,便挖空心思地骂丁土,因为他很可能在上空某处听着,绝对不会白白浪费口舌。 亏得丁土忍得住,没回嘴,估计是心虚也不一定。 其实,大家各自坑了对方一把,算是扯平了。她也晓得,拿三个小忠犬搪塞任务,其实说不过去,可是谁叫丁土的任务那么气人呢! 听口气,女主系统的任务,丁土也不能完全做主。自己演的这出偶像剧,他似乎只管执行,不是编剧,自然连导演都谈不上。至于观众到底是谁...... 卫小歌更是茫然。 难道老丁还备有摄像头,将她的一举一动,传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有一群人吃着爆米花,一边看一边乐呵? 反正不是小黄剧就好,据说,洗澡的部分是屏蔽的。想到这里,她稍微心定了一点。想想也能理解了,偶像剧基本都是脖子以上的,真要整出个岛国热片,她就只能跳楼了。 人到无求品自高,虽然这话不恰当,不过事到如今,她的要求只能放得很低。 只求搪塞任务拉倒,连丁土在半空中偷窥她的一举一动,也只能忍着。 守夜的时候,万籁俱寂,卫小歌对着半空中呲牙咧嘴,比个中指,然后便开始静静入定。 已经进入深山,她的心弦早没绷得没那么紧。完全不见有和尚们的踪影,放弃了都不一定。真要追过来,必须得带不少干粮。再说,她就不信没有白泽这样的向导,一般人能够不迷路。 守夜的目的,是因为要防止半夜会有野兽袭击。 忽然之间,四丫一声惊叫,然后不断啼哭,看着应该是做了什么噩梦,吵醒了大伙儿。不过卫小歌哄了哄,也就继续睡了。她知道,这是曾经被假僧大爷们关押过的后遗症。 活泼一些的豆儿,还有经常乐呵呵的长富,这两货忘性大,似乎早不记得了,从来都不提起。 四丫可能原本性子内向,大约被关的时间更久,时不时就会忽然惊醒哭闹,卫小歌早习惯了。她是慢慢从四丫口中断断续续地问了出来的,这孩子非常怕黑怕打。 唉,万万不能让什么八号来,七号很是嫌弃几个孩子,她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修整了两天,准备了大量的食物和水,洗干净了所有的衣裳。长贵干活偷懒,被卫小歌拖到一边,拿棍子抽了他一顿屁股,立刻就老实了。 三个小孩子原本稍微有点蔫,饱饱睡了两天,很快就缓过来了,一行人便继续上路。 整个行程,稻花村到鹿鸣山,按照他们的进程,应该是三个月左右。刨去曾经在山泉住的两个月,真正行走的日子,只有一个月,因此还得走两个月。 其实以白泽的脚程,整个行程,如果晚上休息,白天跑,需要十一天。 但是拉着行李背着孩子,中途还得歇息,卫小歌稍微计算了下,比白泽奔跑的速度慢了八倍左右。 这头白鼻子的黑驴子,向来爱到处撒欢,五个月前跑得远了点,忽然发现了一株人参精。还没吃到口,人参精就嗖嗖嗖地跑了,于是跟着追了三天三夜没合眼,这才撞见卫家三口。 除了计算到鹿鸣山的路程,她当然也计算了到宝梁国所需要的时间。 从鹿鸣山的方向,前往宝梁国那边的边界。白泽也曾经逛过,边玩边跑,它虽然不记得到底花了多少时间,估摸着在一个月之内。打个对折,十五天的话。他们这一行人,拖家带口大约需要五个月的时间。 一年之内能翻越这连绵不绝的大山,卫小歌已经觉得很愉快了。 而且,只要冬季过去,吃食就会丰富很多。她最愁的还是盐不够,好在现在也知道了,山里有石头盐,比如说白泽动不动就去添两口那种有一层看着铺了一层黄霜的石头。 忍着恶心,卫小歌按照它的指示,将石头上的黄霜刮下来,略加提炼之后自用。从前买的盐,她存了下来,还剩下三斤左右,不到紧要关头,断然不肯再用。 用这种石头上刮下来的盐,做出来的食物,苦涩难言。便是最任劳任怨的段宜兴,也会皱眉头,更别提几个孩子。在闹别扭哭闹和饿肚子之间,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就是小孩! 卫小歌最后的杀手锏,无疑还是人参精。 娃娃们精力不济,切一丝喂到他们嘴里,立刻生龙活虎,百病不生。不然谁敢带着他们翻越大山,光是来个头疼脑热,她就得去上吊了。她这名蒙古大夫治得了跌打损伤,却不会治感冒发烧。 白泽这些日子劳苦功高,也捞了半条参须,长贵,薛绍奚还有她自己也都有补充。 至于兽皮三人组,她当然是瞒得死死的。 大家非亲非故,各安天命。 逢水源便歇息两天,断断续续走了一个月左右,这天是个大晴天,虽然冷飕飕的,但是阳光照在身上,仍旧带着一股温暖。 长贵一直低着头不语,一脸不痛快的样子。 想了半天,卫小歌也没想出他那里不爽,又没扁他。今天一早,整理行李的事,都叫兽皮僧和薛绍奚抢着做了,他一直蹲在一边打坐修炼。 卫小歌走到长贵的跟前,“长贵,你又闹什么别扭?” “姐姐,你都不记得!” 没头没脑的,记得啥?卫小歌又耐着性子问道:“说吧,我忘记什么了?” 长贵抬起头,幽幽说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他是元月初一出生,按说是个大好日子,普天同庆,可是却摊上个“孤星入命”的命相。 搔了搔头,卫小歌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她其实知道两个孩子的生辰,长富是二月五号。 因为有女主系统的关系,她弄了一本黄历,每天都算时间,免得功德点给扣光了还不知道。昨天大年三十,还特地在水源附近多待了一天,年夜饭用的是正常的好盐做的饭菜,几个孩子吃得特别香。 只是长贵的生辰,彻底被她忘到脑后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章 长贵的人生规划 摸了摸长贵的头,卫小歌笑眯眯地说道:“是姐姐的错,先向你道歉。?33??后再先祝卫长贵公子,年满十一,从此又大了一岁,是个大孩子了。” 长贵难得露出一丝羞涩的表情。 “我以后是大人了,姐姐不能再拿我当小孩子看。” 既然是大人了,还计较什么生辰被人忘记的事,一张臭脸足足摆了两个时辰了。卫小歌腹诽,脸上仍旧是堆满笑容。 “嗯,以后姐不拿你当小孩,洗衣做饭,你都得帮忙。还有带着弟弟妹妹们玩,不能叫他们跑不见了。” 长贵的脸立刻垮了。 他扭了扭身子嘟囔道:“姐,今天是我的生辰,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卫小歌哈哈大笑。 “嗯,今天就免了你的活计,等下晚上让段家哥哥,给你下一碗长寿面。” 面粉还剩一些,平时都是节省着吃。 其他几人也纷纷来祝贺,三个小孩却是有点不明白什么叫做生辰。长富还好说,至少长贵记得他出生的年月日,四丫和豆儿到底是哪天出生的都不晓得。 几人说说笑笑,倒是让枯燥的山路显得稍微没那么痛苦了。 因为有顾家的马队提前经过,有一条看着很明显的路,围绕着群山,蜿蜒向前,一般都避开了比较陡峭的地方,并不十分难走。据白泽说,它认识顾家马队。 这家人每年都会进一次山,走的路都是这一条。 反正记事以来,足足有几十上百年了吧!源源不断地进山收购药材,与妖怪们做生意。说起来,卫小歌总是忘记白泽这家伙,其实是个老妖怪,哪里有驴子能活那么久的。 倘若是没有向导,不管是去鹿鸣山,还是去宝梁国,根本就不可能。 有许多断崖和高山,一旦走到岔路上,根本就过不去。 至于武修高手,却不在此之列,人家什么高山悬崖都不在话下。 到了中午歇脚的时候,卫小歌将长贵拉到一边,“你大了一岁,姐姐也不好经常拿着棍子在你后面撵着大,别人瞧见也会笑话。因此往后做事,就得多想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今天好歹是生辰,能不能放过人家!长贵心想,又开始唠叨了,比和尚念经还痛苦。 他强忍着不耐烦,只得点点头,“我懂的,要学着姐姐这样行事。” 学我有什么好的,卫小歌略感难堪,总觉得自己算不得什么好人。虽然不至于坑蒙拐骗,但是时不时耍点小心机。 “呵呵,不止要学姐姐,也要看看别人。当然啦,也不是所有人,比如说凌云子道长,你觉得他好不好?” 长贵猛点头,“凌云子道长很好。” 他想起被这位胡渣子大叔抱着在天上飞,真的很厉害。虽然觉得穆大哥的本事也很大,可是穆大哥似乎正眼都不看他,不像凌云子,会与他说话闲扯,一点都嫌弃。 “嗯,这就好。还有一个月,我们就到鹿鸣山了。那里应该没什么危险,都是吃素的妖怪,和白泽差不多,不过也要小心。平时多跟着道长,学着点。” 原来是担心自己惹事,长贵明白了。 他愉快地回答,“这次我是真的懂了,不会做那些偷偷摸摸小家子气的事,肯定不扯后腿。” 即使是个小伪君子,也好过一个小气巴拉的人,卫小歌心想。要长贵不去算计人,根本不可能,只求大面上别搞得那么难看就成。 “记住了,人家给你什么,千万不许接。也不要耍花招,不是所有人都是傻瓜。你看看顾家的那位公子,一个眼神,他就能发现你肚子里长着什么蛔虫。” “姐,等下还得吃饭呢!”长贵嚷道。 卫小歌笑了笑,的确难听了点。 “嗯,姐错了,往后不说这样的话。你也是一样,过于刺耳的话,旁人听了总归不舒服。” “卫姑娘,热汤水好了。”段添财在远处喊。 两人不再说话,吃完了还得赶紧上路。 长贵端着一碗漂着两块山芋的汤,手中握着一大块豹子肉,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坐着吃。 他心中对未来充满了渴望和期盼。 姐姐不说他也知道,一定会跟牢凌云子道长。 隐隐觉得,这位道长似乎对他另眼相看,打铁需要趁热,如果能拜他为师父最好不过。凌云子一点都不傻,长贵心里很清楚,并且修为非常高,乃是外窍高手。 最不济也要拉上点关系,往后到了宝梁国,也能去拜访一下。 毛丘那种奉承的手段,绝对没有用。 最初他也以为见到厉害的人,就应该说好话,表现得很可爱讨喜。不过后来才慢慢明白,一旦讨好奉承,人家就不当自己是一回事,根本就不给个好脸色。 就像糜红尘和知微道长,压根都不搭理。 非得向姐姐这般,摆出不求人的姿态,别人才会高看一成。即使求人,也求得不动声色,将自己放在平等的地位,有来有往。 高高在上不行,低声下气更加也不行。 其中的门道,需要慢慢摸索。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句话长贵没有听说过,不过他在心里琢磨的意思,差不了太多。感觉自身的路,似乎很长很长,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 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年龄由一个“十”字,变成了两个字,十一岁了,他感觉到肩膀上似乎沉重了少许。从前没有想过的一些念头,突如其来进入脑中。 比如说,将来要做什么,变成什么样的人。 这种甚至很多成年人都不会思考的事,他却没由来的琢磨起来。 一年前,他最多想着,找到原先的家,看看那个要掐死自己的亲生父亲,给他点颜色看看。当然也想弄明白,为什么亲身母亲再也没有托人送银子来,她是不是生病或者...... 长贵对于这位母亲,总是隐隐藏着一些期盼,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这份期盼,却变成了绝望。 他,卫长贵,不姓卫,姓秦——秦守阳。 秦守阳的一生,在四岁那年已经终结,换了一个十分乡土的名字,叫做卫长贵。 他接触不到什么大人物,在稻花村这个地方,与一群乡民为伍,如落魄凤凰。人人当他真的就是卫长贵,一个小财主家的大儿子,巴结的人也不少,撒出点铜钱,就有人送来他想要的东西。 直到见了些世面,终究是明白了。 从前不过是鼠目寸光,井底之蛙,就算有几分算计,几个村民拿着锄头就能砸死他。丫鬟娘的那一套,不管用。百般心机,不过是在螺丝壳里做道场,就那么些银子,算来算去也不会多一个铜板。 正如姐姐所说,卖十斤盐,却买八斤,抠下两斤盐的钱,又发不了什么大财。 平白落得个小气的名声。 长贵慢条斯理地啃完了豹子肉,汤也喝得干干净净,他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吃相,不能堕了大家公子的形象。 这一刻,他不再有疑惑和彷徨,正如姐姐从前说的,男子汉大丈夫该如何,他领悟了! 有身份不管用,得有地位。有地位也不行,还得有实力! 男子当如是,挣下家业,得到人人羡慕的高位,还有过人的实力,可以保住这一切。人就得一直往巅峰上走,要比凌云子道长更高的修为,比顾家公子拥有实力更强大的马队。 这一切,需要从现在开始,从零开始。 长贵在心中暗暗发誓! 吃饱喝足,歇息了一阵,众人便再次启程。 几个小孩稀里糊涂地睡着了,大家并没有说话,埋头走路。 行路也是一种修炼,呼吸,步伐,重心都不可乱。 从前长贵总是坚持不了,这次却是按照姐姐所说的,仔细揣摩着自己的呼吸。一呼一吸,悠长缓慢,恰好踏出五步。他偷偷注意了一下,薛绍奚是踏出八步,而姐姐本人,则是二十步。 与真气无关,纯粹是体能的锻炼。 正因为这样,薛绍奚那家伙,即使修为差,也能抓到时机,砍死了一头熊。 同时,长贵也注意到了,毛丘,段宜兴还有段添财,这三人虽然呼吸不乱,脚步也稳当,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在身体重心上有偏差,步子的大小也不一样。 直到太阳渐渐西沉,长贵也没有觉得累,反而有一种越走越想走的感觉。他第一次领略到锻炼体能的乐趣。 “姐姐,我们的水有限,今天就不要做寿面了,等到了下一个水源,咱们再做。” 卫小歌大吃一惊,今天太阳大西边出来了,长贵这小子这么善解人意。 她呵呵一笑,“好,就按你说的办。沿着山路走,再过两天应该就会有条山溪,到时再给你做面条。人都说十岁就是大孩子,不过十一岁是比大孩子还大一岁,是小少年。我们家长贵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长贵腼腆地笑了。 正在此时,忽然一道蓝色的身影,从前方山峦拐弯处闪出,如一只翩翩大鸟,急速而来。 “哈哈哈!原来今天是长贵的生辰啊!” “道长!”卫小歌惊喜不已。 是凌云子道长。 先前还吓了一跳,忽然跳出个人来,谁知道什么来头。 她急忙迎上去,抱拳行礼,“道长怎会忽然大驾光临。” 凌云子笑道:“马队都安置好了,恰逢在鹿鸣山遇到一名修为高深的小友,托他照看一二。想到你们行路艰难,心念一起便决定前来接应。怎么,今日是长贵的生辰?” 长贵扬起头,很骄傲地说道:“道长大叔,从今天起,我十一岁了!” “好好好,真的是个小少年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妖们 凌云子的到来,简直给大家注入了一贴强心剂,众人均是兴高采烈,一?33??之前的萎靡。 山路难行,前路茫茫,三个兽皮僧时不时有后悔,干嘛要去什么宝梁国,在本国找个小地方蹲着,佛光寺和瑞安寺的人马,未必追得到他们头上。 要是白白死在山里,那才是得不偿失。 但是,有这位高手在此,还怕个啥哟! 便是几个小娃娃,也是乐得要命,没什么其他原因,小孩子就喜欢有客人来。尤其是长富,记得这位名字叫做“道长”的人,能将他抛得很高,然后稳稳的接住。 这个游戏,十分让他害怕却又觉得非常有趣。 休息了一夜,隔日一早,便显出凌云子的好处了。 他一人将三名小忠犬全部扛了,长富在背后,豆儿和四丫一个胳膊抱一个。脚步又稳又舒服,还时不时飞到半空中,逗他们开心。 卫小歌见状,心中不由得大叫庆幸,亏得忠犬任务已经交了,不然保不定这三孩子会移情别恋,转投凌云子道长的怀抱。 没有孩子拖累,众人的脚程快了不少。 这次是长贵拖后腿。毕竟,大家都是腿长脚长的大人,就他一个小矮子,修炼的时间又短,并且平时又没有如薛绍奚那么勤奋的跑步和蹲马步。 便是如此,他也咬牙坚持,努力加快步伐,尤其注意呼吸和步伐,坚决不能乱。 凌云子暗暗点头,长贵这孩子倒是有几分心性,是个可造之才。 让他更加吃惊的,却是卫小歌。这小姑娘显然得了名师传授,呼吸悠长之极,每一步都是一模一样,并不使用一丝一毫的真气,却毫无无半点疲劳之色。 一身薄薄衫裙,也不见她以需要御寒。这是真气与外界天地元气亲和力极高的表现,在极其炎热或者非常寒冷的情况下,身体会自行激发,吸收元气,保持体温。 不过,也得挨上一段时间的苦寒,才能激发身体潜能。显然卫姑娘心智坚定,刻意挨冻籍此炼体。 难怪敢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翻山越岭,前往宝梁国。 原本还需要一个月的路,因为有凌云子的帮忙,大家又怕耽搁了道长的事,急速赶路,中间几乎没有修整,十天就到达了鹿鸣山。 卫小歌心情那个叫一个激动。 这里有妖怪啊,她好奇得要命,简直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见识这西洋镜。 白泽略显忐忑,拿脑袋拱了拱卫小歌,“姑娘,敬献给鹿大王的礼物准备好了没有?” 平时都是叫姑娘大王,回到家中,白泽很自觉地将“大王”两个字去掉了,不过并没有人留意着一点。 “你放心吧,带着礼物呢!” 随口答应了白泽一声,卫小歌便将目光放在远远的一只大公鸡身上。 此鸡好神骏,足足有平常的公鸡两个那么大,毛色油光水滑,五彩斑斓,一根根的羽毛梳理得整整齐齐。它昂头挺胸,尾巴翘得很高,顶着鲜红的鸡冠。 仿若是帝王的皇冠似的,带着说不出的不可一世。 这哪里是鸡,快赶上凤凰了。 绝对是一只鸡,卫小歌打量了半天,除了长得神气之外,和普通的大公鸡没半点分别。 “喂,新郎官!”白泽大喊了一声。 这只大公鸡的名字叫做新郎官? 大公鸡早瞧见了这一行人,迈着方步,不急不徐地走到跟前。个子虽然在鸡中可以称霸,可是比起一头驴来讲,还是矮得彻底不能相比。 然而气势却是十分惊人,带着藐视天下的霸气。 抬起那颗显得非常高傲的头,黑豆子似的眼里饱含鄙视,“白泽,你死定了,鹿大王非活剥了你不可!” 卫小歌忙捂着嘴,生怕笑出声来。 鹿鸣山不是一个小山包,方圆三十里地,八个山头,都是鹿大王的管辖之地。 主山叫做鹿王山,也就是她所在的地点。 妖怪们住得很集中,几乎都住鹿王山下的一个山谷,名字也通俗方便,叫做桃源谷。 吃素的妖怪,难免底气不足,生怕不小心碰到凶狠的野兽,也怕虎啸岭那边的妖怪们来找茬。因此都团结在鹿大王的身边,除了白泽这种爱到处逛的,其他妖们根本就是窝在家附近,哪都不去。 就连那巡山,也是马马虎虎,围着鹿王峰转个两圈就算了。 今天轮到“新郎官”,也就是这位大公鸡巡山。 它本名叫做“望日”,名字很霸气,也是喜好给各妖取名的鹿大王取的。只因大公鸡来历有些怪异,早早有这个新郎官的绰号,望日这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反而早就被众妖们忘记了。 新郎官见了凌云子倒是很客气,“道长回来了,我家大王正惦记着呢!” 它转过身又对白泽哼了一声,“白泽,你倒是精明,竟然与凌云子道长一路,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被新郎官不断威胁鄙视,白泽也是恼了,“你个死鸡,拿着根鸡毛当令箭,小心我一脚踹死你!” 卫小歌腹部不断抽筋。 可不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么!白泽用词真是犀利,一针见血,与“卸磨杀驴”有异曲同工之妙。人们常以畜生来形容他人,不想有一天妖们却也用得如此娴熟,并且更加的恰当,直接对号入座。 旁边的凌云子大约也领会到其中的奥秘之所在,早就忍不住笑得脸直抽抽。 “你踢得到我再说大话吧,我可是一只鸡,能飞的!”新郎官十分骄傲。 白泽的蹄子已经撩过去了,却见新郎官果然扑腾一下,飞起半丈高,身手还挺灵活。 鸡还是鸡,飞上天也会落下来,与鸟截然不同。新郎官刚落下,白泽就已经奔到跟前,又是一脚踹过去。不过新郎官也不是吃素的,与普通的鸡相比,灵活度不是一般的,立刻闪开,又飞到半空中。 两妖一边吵嘴,一边打架,你来我往,所谓鸡飞驴跳,万分热闹。 空中飘下数根鸡毛,卫小歌忙伸手接住。颜色实在鲜艳,改天用来做个鸡毛毽子给自家孩儿们耍,倒是合适得紧。 三个小娃娃也不懂什么妖怪不妖怪的,一点都不害怕,咯咯咯地笑得十分欢畅。 凌云子笑道:“行了行了,再打下去,鸡毛都掉光了。” 白泽嚷道:“还不是它嘴贱。” 新郎官哼了一声,抬头挺胸,气势虽然不落,却没有回嘴。大约是真的怕一身油光滑亮的羽毛掉没了,变成一只秃毛鸡,那可太难看了。 来到这妖怪云集的地方,原本众人还有些忐忑,此刻见了这只大公鸡,那丝最后的不安都去掉了。 心中均想,不过就是一些会说人话的动物罢了,有什么可害怕的。 长富咯咯笑了几声,偷偷对背着他的卫小歌说道:“鸡好吃。” 卫小歌慌忙扭过头,“嘘,不许说,小心大公鸡啄你屁屁。” 长富忙捂住自己的嘴。 幸好新郎官昂首阔步,一鸡当先,走在最前头,压根就没听见。 鹿王山势陡峭,不过并不需要去爬这座山,只要穿过山脚下的峡谷,就能进入众妖居住的桃源谷。如果没有人带路,想找到桃源谷的入口可真不容易。 藏在一大片密林的后面,并且被荆棘灌木给掩盖了。 峡谷入口极其狭窄,仅仅能容两三个人并肩而行,两边都是鬼斧神工削出来的陡峭悬壁。基本上,只要有一个武力高强的人堵在入口,绝对可以一夫当关。 “好地方,易守难攻!”卫小歌赞叹了一声。 凌云子笑道:“可不是,要不鹿大王也不会挑这个好去处扎寨安家啊!” 沿着蜿蜒峡谷朝前走,路越来越宽,卫小歌瞅见前方不远,出现了一个木头搭建的哨卡,里面似乎歪歪扭扭地坐着一只什么妖怪。 走近了一看,是一只穿着褐色长袍,看着很老很老的猴子在打盹。 真的很老,全身毛发皆白,竟然很人性化地长着白白的长胡子,白色的眉毛一直垂到肩膀。 老猴子睡得很沉,扯着轻微的鼻鼾,人都走过去了还没发现。不过,并没有人打算吵醒它,新郎官和白泽看都没看老猴子一眼,凌云子似乎也习以为常。 跟着他们,卫小歌很坦然地走过了哨卡。 鼻端却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老猴子,发现它那张毛脸红通通的,显然是喝醉了。这个门卫老头显然很不敬业,当值的时候竟然喝得酩酊大醉。 经过这个哨卡,走了没多久,前方变得开阔起来。 左边是一面极大的湖泊,清亮无比,波光粼粼,妥妥的国家一级水源,绝对无污染。 沿着湖的左边,搭建了许多看着像违章建筑物的房子,远远望过去,杂乱无章,横七竖八,高低不平。看样子只有百来户人家,卫小歌心想,妖怪似乎不多嘛。 大湖的右边却没有房屋,一大片地被隔成几个明显的区域,显得相当整洁,井井有条。 其中最大的一块,种的是茂密的草,应该浇灌得还算勤,这个季节还是显得有几分绿意。挨着草场的一片地,种的全是树,除了一些长青的松树,其他的树此刻都只剩下树干,看着似乎是各种果树。 更稀奇的是,竟然还有好大一片农田,不过因为已经收割了,只能瞧见一些枯黄的稻梗子撒在田间。 沿着大镜子似的湖的左边,大伙儿随着新郎官,向着那一大片违章建筑物而去。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其他妖怪出现,按照白泽的说法,都窝在家里呢,冬天冷得很,大约都躲在家中闲置着。据说过年都这样,除了睡觉就是扎堆聊天吃干果什么的。(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 老黄牛头 屋子都搭得非常后现代,有的非常简陋,和狗窝没什么区别。有的却显?33??颇为精致,虽然没有刷上油漆,却也是规规矩矩,门窗齐备,还挂着花布窗帘。 最前面的第一栋木头屋子看着非常矮小,只有半人高,分了好多个小隔间。卫小歌偷偷往窗户缝隙里瞟了一眼,里面却没瞧见妖,却隐隐看到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垫子。 估计是去串门了,她心想。 有一只羚羊和白泽打了个招呼,抱着个木头盒子匆匆地跑了,也不知忙什么。 这只羚羊直立着用两只脚在跑,另外两只脚夹着盒子,跟耍杂技一样,让人叹为观止。 卫小歌目送着羚羊远去的背影,略作感慨。 “估计挂角又输了,回家取干果子翻本呢!”白泽嘀咕了一声。 原来忙着赌果子,她听明白了,这只羚羊妖的名字叫做“挂角”。卫小歌忍不住佩服鹿大王的文采和随性,真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啊! 大约天冷,还真见不到什么其他的妖怪,只有一只个头很大的黄牛,坐在门口的一个小板凳上,对着前方的湖水发呆。 这只黄牛却是刷新了大家对妖怪的认识,因为它竟然只长了个牛头,下半身则是一具非常壮实的人身。 光着上半身,露出鼓起的肌肉和毛茸茸的身体,下面穿了条宽大的短裤,一腿粗犷的黄毛,还有一双不成比例的光脚。手里还拿着个旱烟袋,一口一口地抽着。 如此惊悚的画面,几个孩子顿时惊叫起来,连一直显得很淡定的长贵都叫得惊天动地。 黄牛见有人来,裂开牛嘴道:“别怕别怕,我不吃人。” 声音低沉,显得很憨厚。 白泽扬起蹄子挥了挥,笑道:“老黄,好久不见了。” 老黄也摆了下毛手,客气地说道:“白泽啊,真是有大半年没瞧见你了,去哪里忙了?吃饭了吗?” 白泽随口寒暄着,“出去帮鹿大王采点药,瞎忙呢!收成怎么样?改天找你吃饭,今天有点事。” 老黄嗯了一声,“今年的收成一般吧,米都卖了,还剩下些面粉。等来年开春了才开始忙,你有空随时来找我。我存了些草,随便你吃,都是上好的草料。” 旁边的大公鸡新郎官有点不以为然,“今年的米可不大好,瘪瘪的,没有去年饱满。” 老黄憨憨地答道:“今年雨水少。” 听到这里,卫小歌腹部再次抽筋。 这个牛头人身的老黄,自己似乎吃草,做了妖都不忘记自己身为耕牛的职责,种了稻米和麦子,新郎官似乎向它买了些米。 不过听到老黄手头上还有些面,她不由得心动。说不定可以囤些粮食,去往宝梁国的路途,相当遥远。 凑到跟前,她很随意地问道:“老黄啊,你的面还卖不卖,什么价格?” 听到有人与它搭腔,老黄并没有显得意外,呵呵笑了一声,“卖,怎么不卖!不拘什么,布料,盐,酒,草药,烟草,茶叶,反正只要你手头上有的,拿来让我瞅瞅,价钱好商量。” 显然鹿鸣山的妖们,对金银没什么感觉,采用的是以物换物的交易方式。 卫小歌默然。 老黄说的那些,她都没有,茶叶倒是剩下一点,却得自用。 她笑了笑道:“回头和白泽来找你,这会儿有事,先告辞了。” “嗯,慢走啊!”老黄悠悠说道,张开牛嘴又吧嗒抽了口旱烟。 不知为何,卫小歌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画风很稀奇,她还以为回到稻花村了。 “看着点路。”大公鸡新郎官带着点鄙视说道。 卫小歌笑了笑,此鸡虽然看着喜气,名字也很喜气,性情却实在不怎么讨喜。丫就是一只鸡,又不是凤凰,架子倒大得很。 过了老黄的家,凌云子就招呼众人往左边一条路拐过去。 “往这边走,客院都在这一带。” 妖怪的家都喜欢安置在湖边,人住的地方却是离得稍微远一点。 众人朝着左边拐过去,离湖越来越远,不再有看似违章建筑物的木头房子了。前方百来米外,却有几个看着还挺大的院落。 有些像邑县那些比较正常的房屋。 “这一带住的都是人,打头的那一家是个老住户了,教书的。马队住在最后面的大院子,有个大牲口棚子。你们暂时就住中间的第三个院子,大概需要打扫一番。”凌云子边走边介绍。 “劳烦道长了!” 都不用通知谁,也不用交房租,卫小歌感觉颇为新奇,管制很松散嘛! 门没上锁,直接推开就行。 凌云子稍微交代了一声,就往最后面的那间院落而去,毕竟要与知微先打个招呼。 卫小歌则是带着众人进了院子。 虽然略显简陋,但是在山里住了那么些日子,有屋顶她就心满意足了,更别提此处还有床。 两进的院子,前面有一个待客的主屋,两个厢房,一个厨房。第二进略大,一个主房,三个厢房,还有个堆杂物的屋子,里面塞了些枯草,却不知做何用途。 屋子的灰尘很大,也没有抹布之类的,但是有几个木桶。 湖水稍微有点远,并没有现成的井,难怪妖怪们都沿着湖住。毛丘薛绍奚等人,也不用卫小歌提醒,拿起水桶就去挑水。 至少先将灶台和锅子弄干净,擦一擦桌子凳子,也好烧一顿饭吃。 足足擦洗了大半个时辰,包括长贵在内,都拼命的干活。 等所有人能坐下来喝热汤的时候,都感到十二分的惬意舒适。虽然是简陋之极的长板凳,粗糙的木头桌子,可是不用餐风露宿,感觉真是太爽了。 吃饱喝足,大伙儿都懒得动,只想饱饱地睡上一觉。 兽皮僧三人组住到前院,后院属于卫小歌,长贵,薛绍奚和三小。 床很原始,就是一大块门板,下面垫着几个粗大的木头桩子。将被褥铺好,几个孩子便打着哈欠,倒头睡下。 卫小歌则毫无睡意,看了看几个孩子,将被角掖好,便抱着一堆脏衣裳出了房门。 烧了些水,就开始死命的洗衣裳,简直脏得不能见人了。 有现成的柴火烧水,却是用不了两天,想要去砍柴,看样子还得出谷。湖对面虽然有一些树木,不过一来很远,二则很可能是众妖们种植的果树,当然不能砍伐。 干草也得再找一些,用来铺垫床铺。没有篝火,屋子里有些冷,比起露宿还寒冷,娃娃们肯定受不住冻。好在是个山谷,温度比外面要稍微暖一些。 真是操不完的心,她暗叹。 洗完衣裳,刚晾上,就听到段添财来通报,说是凌云子道长和知微道长前来拜访。 “麻烦你了,住在前院,还得帮忙应门。”卫小歌见他还有些睡眼惺忪。 “应该的,应该的!” 段添财脑子很实在,有点拐不过弯来,却是个实干型的人,很少偷懒。毛丘啥事都是往他头上推,也不见他不高兴。 在前厅坐了下来,知微便递过来一张上好的白纸,上面写满了字。 卫小歌忙接了过来,略微看了两眼。字迹端正,一丝不苟,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写得极其费力,和他的人一样,做什么事都是首先摆正了姿势。 凌云子再次承担了翻译这一项工作,“这是修习感知力的功法,我逼着他写的。听白泽说起,你在路上遇到了一只怨鬼,果然魂魄有些不稳,平常人瞧不见此物。” 白泽没有跟着卫小歌,出于不知名原因,跟着凌云子跑去马队那边,这会儿也没见它跟回来。至于大公鸡新郎官,却是回到谷外,继续巡山去了。其实这只鸡到底为什么要一路送过来,这点也让人不解。 仿佛就是为了看热闹,和白泽不停地斗嘴。 因为根本就不需要它带路。 听凌云子提起怨鬼,卫小歌到现在都纳闷,为啥别人瞧不见,偏她却看得见呢?难道真的是魂魄不大安稳?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知微真的送来修习感知力的功法。 深深地鞠了躬,她抱拳道:“真是太感谢两位道长了,在下定当好好修炼此法,以免往后再叫什么孤魂野鬼缠身,让孩子们受惊。路上采到一株草药,恰好有一只怨鬼守着。不过幸好有白泽提点,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凌云子呵呵一笑,“我们俩又来叨扰了,想要在你这座院子住个几天。” 他的眼睛朝着知微霎了霎,意思很明显,受不了顾三小姐缠身。 卫小歌会意,笑道:“就是没什么待客的准备,两位道长随意就是。” “你先看看功法,如果有什么疑问,直接问小师叔。” 就算有问题,他能解释清楚吗?卫小歌满心怀疑。冲着眼观鼻,鼻观心的知微笑了笑,她依言仔细地读了起来,开始细细咀嚼。 感知力,就是感知外放,以外界天地元气,熬炼眼鼻耳等五个外窍。 通俗的话来说,乃是玄之又玄的意念。 在熬炼外五窍之前,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入定后以意念感应周遭万物。倘若能够用意念清晰地感应到外界的物体,才能开始着重于某一个外窍的熬炼。 不过功法上写得很清楚,知微建议,修出少量的感知力也就罢了。借外界元气熬炼外窍这种事,还是拉倒吧,非常耗费时间。 读完功法,卫小歌终于明白了,索普的因果摄心术,需要以感知力催动目窍。 抬起头,她问道:“敢问知微道长,倘若我要修习目窍,需要多久的时间?” 知微沉吟了许久,“先练感知外放。” 这话的意思,不用凌云子翻译,卫小歌自然也懂。那意思是——你未必能达到第一关的感知外放,竟然还妄想着修习目窍,要不要这么大的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阴灵芝的功效 这份功法其实不长,只有两页纸,并没有太多难以理解的地方,重要的是实践。通过实践,再行对照功法上所提点的再行钻研。 并且,应该是个漫长的过程。 因为知微在最末尾添了一句——武修者,一旦修法,却会极为艰难。只因天地元气会自行入体,感知无法外放。 武修的重点是体内,法修的重点是体外,因此两样无法调和。卫小歌此刻终于彻底明白了。 武修打坐的时候,着重于身体内部的经脉走向,意识朝内。 法修打坐的时候,意念却是向外。 不过显然索普修了武,也修了法,难怪是无月妖僧的记名弟子,还真有点门道。既然如此,那么也不用急,慢慢试吧! 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被法修的邪法弄死。 人家白泽半点不受影响,可是怨鬼的呜呜哭声,却让她心神失守,简直气死人了。 微微一笑,卫小歌再次向知微行了个礼,表示惭愧,“是我大言不惭了,知微道长说得有理,循序渐进才是正理。” 知微又道:“你乃武修,不可本末倒置。” 说了这么多话,卫小歌那么还有不懂的,知微虽然话不多,心肠却是极好。“多谢道长提点,毕竟我是武修,倘若花大量的时间修法,却并非明智。” “正是!” 知微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卫姑娘总算明白了。他也不想看着一个天赋极高的武修,无端端钻进去修法。这种人他曾经也见过,两不着岸,最后法不成,武也耽误了。 一笑倾城,便是指知微这抹轻轻的笑容。 有的人真的就那么美,不含任何烟火气息,远离尘世仿若神仙,让人连呼吸都会停顿。 这位才是真正的妖怪! 徒然发现眼睛有点发晕,感觉好似中了邪法,卫小歌赶紧将目光放在凌云子脸上。用凌云子那张三十多岁,满脸粗犷的胡渣子面孔,赶紧洗洗双目。 愣了愣神,她很快恢复如常,见两位道长并无异样,心想幸亏他们没发现,不然真丢个大脸。 欣赏漂亮的东西算不得错吧,卫小歌心想,不过,倘若这样事物是个大男人,这个倒是有待商权,好似不太方便大大方方地瞧两眼。 说起来,知微虽然生得俊美,却无法让人产生什么诡异的心思。这并不是说他娘娘腔女气,而是他过于超脱凡俗,带着一股神仙气息,好似神坛上供着的雕像。 明显就是个方外之人,也不知道顾三小姐为什么要缠着他,难道不会觉得有亵渎之感么? 微微咳嗽了一声,将功法暂且放下,她便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摆上议程。 “两位道长,可听说过阴灵芝这样草药?” 凌云子大巴掌一摊,“我可不懂草药,你得问小师叔。” 知微头大如斗,又得说好多废话。 卫小歌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知微极其不喜与人交谈,这下又得麻烦他磕磕绊绊地解释。 不料,不见知微的嘴巴有任何动作,脑海中却传来他的声音。 ——阴灵芝,与灵芝草相似。普通灵芝具备延年益寿以及养颜等功效,而阴灵芝并无延寿之功效。阴者,女子也,此物只适合女子服用,具有一定养颜的功能。不过,此药最大功效乃是养胎。 因为这段话很长,知微分了两次传音,不过解释得再清楚不过了,与他平时的笨嘴拙舌全然两样。 卫小歌脸色一变再变,几乎要跳脚! 丁土,你个大坑货! 丫有这样的珍稀草药吗?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竟然给一个养胎的草药,你是到底有多闲。 即使有客人在场,她也将脸对着半空,呈现出四十五度角,牙齿咯咯咬了两下! 愤怒,太愤怒了! 任何人都知道,但凡扯上延年益寿,才是真正的奇药。常人谁不想多活些日子,即使老得快进棺材了,还嚷嚷着还想再活五百年呢! 比起真正的灵芝,阴灵芝偏偏就缺了这个最主要的功效,卖出去的价格,绝对大大地打折扣。 最气人的是,此药对于她卫小歌半毛钱的好处都没有,既不能强身健体,也不能增加功力,十足就是个大废物。 因为太过气愤,连知微以感知力传音这样神奇的本事,都叫她给忽略了过去。 凌云子没听见知微的传音,见卫小歌面色极其难看,显然阴灵芝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颇觉纳闷,即使对药材一无所知,但是搭上个“灵芝”的名,能有多差? 再看知微,脸色也不算好看。 “你若是有什么其他的好药材,不妨卖给顾少钦,顾家马队便是到鹿鸣山收集各种珍稀药材。” 言下之意,将阴灵芝排除在外,有“其他”的好药材,可以去找顾少钦估价。 知微的确受不了阴灵芝,他素来喜爱与各种草药为伍,并且懂得一些特殊的法门培育珍稀药材。 然而此物....... 见凌云子不明其中的门道,知微忍不住开口:“此物,极臭!” 苦着一张脸,卫小歌也是连连点头,“真是没见过有这么臭的玩意,简直可以熏死十几条街的人。” 凌云子哈哈大笑,原来如此,难怪这两人都古里古怪的。 “正好拿去给少钦,那小子最爱装腔作势,熏他个大跟斗最好!” 卫小歌眼睛一亮。 这主意不要太妙啊! “我这就去!两位请随意安置,后院还有空房,需要什么,我回头再准备。” 她是一刻都不想拿着这样东西,即使是放在密封的木桶中,用兽皮还裹了两层,还是隐隐透出一股恶臭。 一溜小跑,取了兽皮裹住的木桶,便直接往大门跑。 远远地,听到身后凌云子又是一阵大笑。 顾家的马队,住在最后面的大院落中,占地不小。卫小歌到了门口,便见有两名大汉直挺挺地占在大门外,看样子是守门的。 行了礼她便说道:“两位有礼了,敢问顾公子是否得空,在下手头上有一样药材,想请他鉴定一番。” 马队的人都见过她,她也不用自我介绍了,直接开门见山。 “姑娘请稍后,待我禀告东家。”其中一名矮壮的男子很客气的说道。 没过多久,矮壮男子便打了个来回,请她入内。 院子虽然大,虽然不知道有几进,却显得十分简陋。顾少钦仍旧是一袭白衫,安然闲适地坐在前院的正屋中等候。 见卫小歌前来,便立刻面带笑容站起身来相迎,客气中带着熟络,十分有礼。 那带路的矮壮男子弯腰行罢礼,也不罗嗦,便倒退着出了屋子,只留下东家与客人相谈。 他边走边纳闷,不过是路上遇见的一名山野女子,修为也不见得有多高,值得东家这么费心吗?说是有药材需要鉴定,却没见拿着药匣子,却搂着一团臭烘烘的皮毛。 再说鉴定药材,一般都是刘掌柜做的,除非刘掌柜拿不定主意,才会询问东家。说起来,东家虽然如今主管百草堂的一应事宜,论及对草药的了解,哪里及得上刘掌柜。 不说这矮壮的汉子不解,卫小歌也觉得有些诧异。 桌子上已经摆了两杯热茶水,透着阵阵清香,可见顾少钦早早吩咐人奉上茶水。并且这位顾公子身边并无旁人,亲自接待,显然透着对她的信任。 那意思,竟然是视为上宾。 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似乎有点拿不出手。人家前来大肆收购药材,她手里只有一样东西,根本不值得这么大阵仗的接待。 尤其是这么一个恶心巴拉的玩意。 面色微微一红,卫小歌便立刻将这丝尴尬丢到脑后,不管是换成其他对修炼有用的药,还是弄一些金银,只要将阴灵芝卖了就好。 脸皮厚这么一回吧,最多以后有好药材也卖给他家。 两人寒暄了几句,喝了两口茶水便步入正题。 “顾公子,这番来叨扰,乃是因为路上挖了一样药材,瞧着是上了年份的。我却是不懂行,拿在手中无用,因此想卖给公子。” 顾少钦哪里没闻到臭味,面上却是不显,一派坦然,好似一点异状都没有。 笑了笑他便说道:“可是阴灵芝?” 略显羞涩,卫小歌自我解嘲地嘿嘿一笑,“正是。” “姑娘随我来,此地倒是不方便检验此物。” 也是,待客的正堂,哪里能给弄得臭烘烘的,她心下了然。 “姑娘这边请!”顾少钦微弯着腰,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来不及赞叹人家这动作优美,卫小歌心中却是不解得很,原本以为顾少钦会将她带到外面空旷的地方,哪里料到他却是指着后方。 她并不会怀疑人家开的是黑店,等下会敲闷棍抢劫,因此便欣然落后半步,跟随在后。 出了正堂的第一进院子,一路都是静悄悄的,三十多个人并没有发出什么喧哗之声,只是在一些紧要的地方,会有人按着剑柄站着把守。比起老猴子看守的哨卡,显得不要太敬业啊! 会有人来偷药不成,需要这么严密么? 绕了几个圈,并没有去后院,而是朝着侧边而去,这时候卫小歌听到一些动静,是马匹的响声。 原来是带到马棚了。 她忍不住好笑,熏马总比熏人强。 “卫姑娘,还请勿要见怪,阴灵芝见不得阳光,因此鉴定之时,须得在阴暗之处。”顾少卿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 糟了,卫小歌忽然想起,她似乎将包裹在大太阳底下揭开过一个小角,让白泽看了一眼。虽然时间很短,但是的确已经见过光了。 这个却不消提起,反正对方既然懂行,东西好不好,自然有分寸。 至于没有发现,那么也不怨她。(未完待续。) 第一三十章 顾少钦的橄榄枝 马棚其实就是几排有顶的棚子,附带草料的槽和饮水,只有矮矮的栅栏。 显然鉴定阴灵芝的去处不是这些马棚,顾少钦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排矮小的屋子,“卫姑娘,着实得罪了,实在是这阴灵芝......因此就只能委屈姑娘去放马料的屋子。” 卫小歌笑了笑。 与这人打交道却是让人觉得舒心,话说一半,意思却是到位。口气中却又不含鄙视,还略带小小的调侃,透着些熟络。 七十来匹高头大马,显得格外精神,膘肥体壮,也不晓得人家是怎么养的。卫小歌心想,其实说起来,用骡子或者驴子背负重物进山更加合理。马其实比较娇贵,并且负重也并不如骡子,耐力比不上驴子。 就是速度会快一些。 然而马队的汉子们都是步行,压根也没骑马啊! 她转念一想,没有马怎么能叫马队,那是驴队或者骡子队,十分乡土,一点都不拉风。说不定人家百草堂就是怕丢这个脸,这才使用这些看着还挺神骏的马来拉货。 这时候,她也明白过来,既然是到山里扫货,妖怪们不收金银,交易方式十分传统,乃是以物易物。记得马匹上都驮着小山包似的包裹,都是各种妖怪所需要的物品。 不然怎么解释牛头人身的老黄手中的旱烟袋,瞎子都瞧得清清楚楚,还雕着精致的兰花呢。 谁信这些妖怪有这种本事,难不成是新郎官的鸡爪给挠出来的花。 马料房通风,却又没有阳光照射,光线也不错。 解开兽皮,又解开绑在木通上的层层树藤,卫小歌揭开盖子。 顾少钦显然早有准备,憋着一口气,一句话都不说,手里拿着一根随手取来的草,将阴灵芝略加拨动。 同样憋着气的卫小歌,偷偷瞧着顾少钦的面部表情,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全然从他的脸上瞧不出什么来。 也就是几息功夫的时间,顾少钦便将那木桶的盖子合上,卫小歌忙又飞快地将树藤缠上,顺便将兽皮再次裹好。 手脚麻利之极。 “走吧,我们到别处细谈。”顾少钦看了看眼前忙碌的少女,心中啼笑皆非。这位姑娘还真是有趣得紧,换了别的女子,就算这阴灵芝价值连城,也未必肯亲手做这个买卖。 此女手底下也有几号人,何苦自己干这肮脏龌磋事,为人倒是非常不拘小节。听凌云子口吻,似乎修炼的天赋极高,竟然隐隐有收徒的意思。 倘若真出家当了女冠,却是可惜了,算得上一把当家主母的好手。 出了马棚。 两人又走了一程,顾少钦才缓缓说道:“此物我买下了,卫姑娘心中可有合适的价位。边角上有少许损伤,大约是姑娘不小心让阴灵芝见了阳光。不过,整体保存非常完好。” 果然看出来了,卫小歌在心中竖起大拇指。 显然从前也是见过这样药材,并且还亲自鉴定过。这位顾公子做药材生意的,倒是很敬业,连这么臭的药也学过。 “我却是不懂草药的价格,不过这一株阴灵芝应该十分珍稀,想必公子心中有数。”她模棱两可地回答。 丁土说过了,收集忠犬,就会奖励珍稀药材,就算不是人参精那个档次的,怎么说年份也会非常的久。况且白泽也提起过,从前它见过的,都是小小的。 顾少钦微微一笑。 倒是有点小滑头,不过他也不在乎这点金银,只是想听听这少女会怎么回答。小小年纪,却是很老道,说话含而不漏,显然很懂得讨价还价。 “我与你交个底,如果是如此上了年份的灵芝,价值连城。只是阴灵芝却不同与真正的灵芝。此物需要极其考究的手法烘培,配合多样其他草药,制成丸药。女子籍此养颜,或者是给有孕妇人服用养胎......” 顾少钦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将草药的年份用途一一介绍了一番。 提到能使用阴灵芝所炼制的药丸之人不算多,并不好卖。要说养颜,有其他的药物,因此只有养胎的女子才会看重此等药丸。 而养胎儿的药物也不知凡几,世面上多得很。 更重要的是,并非也不是任何胎儿都可使用阴灵芝所制药丸,只能是怀有女婴妇人才可服用。世人重男轻女,除非是公主和侯爵或者大富大贵之家,不然谁会如此败家。 大致的意思是,药的年份很长,非常珍稀也没错,销路却非常不好。 听到一半,卫小歌再次在心中将丁土骂个狗血淋头。 最后顾少钦提了价位,“一百二十两黄金,最多能给姑娘这个价格。” 一小片人参精就能卖百两黄金,一整个这么大的阴灵芝,只值一百二十两黄金,卫小歌不知道说什么好。 转念一想,一百二十两黄金,按照市价,换成银子是一千两百两。使劲花都可以花大半辈子,她顿时又觉得不算差了。 笑了笑卫小歌便说道:“不知顾公子觉得用黄金付账方便,或者说有一些修炼用的药材,咱们可以交换一下。价格方面,如果能稍微再提一提更好,一百五十两黄金如何?” 看着面前这张显得很稚嫩的脸,似乎还真的没见过多少世面吧!顾少钦再次啼笑皆非,一百二十两,他给的价格很公道,是看在凌云子和知微的面子上了。 这姑娘一口气加了三十两黄金,当黄金是银子么? 不过,他还真不在意这么一点点。 百草堂遍布整个宝梁国,单单是一间大一些的药行,每天的纯利便有上百两银子。 百草堂打通了关节,大老远来妖怪云集的地方收集药材,本来就是暴利中的暴利。尤其是弄到一些炼体用的好药,随随便便就是上千两黄金。不然他那里有本事养无数武修高手。 妖怪们只吃一些对它们有用的,或者是认得的草药。 并且也不敢乱吃,生怕吃坏了肚子。 药自然不能浑吃,需要用其他的草药中和调配,妖们也晓得。因此那些认得不认得的,只要在山间发现,都收集了起来,等着马队前来,换取一些不值钱的茶盐或者一些小物件。 最大头的支出,也不过是一些普通的绸缎珠宝等物,还有一些炼制好的药丸。 至于这阴灵芝,可要可不要。年份久又如何。便是那妇人吃了,女婴儿好不好美不美,那也是多少年后才看得出,并不会提早多出些钱来买。 要说养颜,鹿鸣山有一只妖燕,每年来将它的窝给拆回去,这等燕窝,效果比阴灵芝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卫姑娘,顾某再添十两金子可使得?姑娘与两位道长交好,少钦自当视姑娘为友。” 他添上这十两,一来是看在凌云子和知微的面子上买个好,二则也是让卫姑娘明白,不要得寸进尺。 至于第三点,就这位姑娘能不能自己领会了! 顾少钦面上人家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并不显得在讨价还价。 话说到这份上,卫小歌心中明白,这东西真的就值这么多了。恐怕人家顾少钦给的价格,相当合理,是朋友价。说不定还多给了都不一定,她略感羞涩。 实在是人穷志短。 换了是前世,她未必相信顾少钦的说辞。生意人习惯都是口口声声说亏本卖,每一笔都是亏本的,反正就是从来没挣过钱。 不过,人家顾少钦肯定是看不上这点钱的,单单从顾三小姐对凌云子说话的那份嚣张,百草堂恐怕不简单,绝非只是一个普通的草药铺子。 卫小歌笑道:“顾公子快人快语,在下领你这份情了。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与两位道长相识,公子这等身份的人,怎会与我聊这些生意经。听闻顾公子来自宝梁国,在下也有打算去宝梁国,如若不弃,定当前往拜会。” 这话说完,顾少钦顿时心如明镜。 果然聪慧,并且不亢不卑,他话中之意,这少女竟然全明白了,话语中全部都点到。 添十两金子的意思很明显,天昊宫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同时也强调自己并非随处卖好的人。至于第三点,卫姑娘领会无误。 ——他希望与此女结交。 “咱们走吧,想必卫姑娘这会儿也得赶着回去漱洗,阴灵芝......呵呵!” “彼此彼此!哈哈!” 一句话,两人便显得热络起来。 大家心思相通,便不再打什么机锋。卫小歌虽然不明白顾少钦为何对她另眼相看,不过人家既然抛出橄榄枝,她接着就是了。 她当然不会往歪处想,如果顾少钦很爽快地给一百五十两黄金,然后再透露结交的意思,那么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含义在内。他既然只添了十两,就说明没那层诡异的心思,纯粹是结交。 遇见一个马队守卫,顾少钦便说道:“承宗,你将卫姑娘手中之物,交予刘掌柜,叫他备下五十两黄金,另外再取十粒‘脉息丸’,一并遣人送到前堂。” 这名叫做承宗的守卫,行过礼后,立刻接过臭烘烘的兽皮,仿佛什么味道都没闻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转身离去。 脚步稳健,带不起一丝灰尘,与糜红尘相似。就算没有入内窍,至少是个接近内窍的通脉期好手吧。 训练有素啊!卫小歌叹服,顾少钦哪里是什么药铺老板,根本就是个帮派头目。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顾少钦看重的地方,然而此人的确有结交的心思,真是让人费解。 五十两黄金的现钱,另外那个什么脉息丸,应该就是修炼用的药了,十粒就值八十两黄金。这价格可真是不便宜,不过之前她也说过了,不管是给钱还是给药,都行。 人家都顾及到了,着实够细致。 走到前堂,已经有另外一名长随,手里捧着一个包裹正在候着。(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交易 顾少钦接过随从手里的包裹,亲自递给卫小歌。 隐隐听到黄金锭撞击的轻微声响,卫小歌心中泛起一丝喜悦。手里还有不少银两,再添上这么多金子,到了宝梁国就是一个小康之家了。 满怀真心实意,她笑着说道:“还请顾公子说说这脉息丸的效用,在下着实孤陋寡闻。” 顾少钦莞尔,果然是有些孤陋寡闻,随即便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脉息丸乃是顾家数十种秘药之一,祖上传下来的方子。此药能够略微扩大身体经脉,加快修炼速度,药效温和不伤身。并且,不管是哪个阶段的武修,都能服用。 这东西卖给卫小歌,绝对是上上之选。按照顾少钦的想法,自然是因为这位卫姑娘年岁不小了,修为还算不得高,倘若能能够加快些许速度,多少有些帮助。 至于“脉息丸”真正的价格,其实却是不为人道了,当然不止八两金子一粒。卖给那些武修世家,二十两金子还供不应求。 这些卫小歌并不清楚,而顾少钦也是临时起意,他原本只是打算直接给一百三十两金子。最后略加斟酌,倒觉得还是让这位姑娘暗暗领他一份情。 实在是,卫姑娘颇得他心意,难得见到这么一个心思通透,又一派落落大方的女子。虽是武修,却生得有几分动人的姿态,肌肤雪白,杨柳细腰不堪一握。 况且年纪尚小,略加培养,或许用得上。 尤其是她还带着四个孩子,自然不可能去天昊宫做女冠,因此需要人扶持的地方多了去,就不信她不上钩。 手里捧着包裹,卫小歌自然不会当堂清点其中物品。这种丢脸的事真要做出来,恐怕顾少钦会将阴灵芝拿回来,直接砸到她的脸上。 忽然她想到一件是,还真得求这位顾公子,虽然是一件很小的事。 “顾公子,这次来鹿鸣山带了点礼物给鹿大王,只是手里没有装礼物的盒子。不知公子有没有什么多余的小盒子,也不用太好,巴掌心大的就好。” 她伸出手掌,在自己的手心比划了一下。 送一点点人参精给鹿大王,是为了将白泽长期拐走,但是她连个像样的礼盒都没有。 手有薄茧,明显有握兵器的痕迹,只是茧比想象中要少,顾少钦看得分明,顿时又几分不解,按说茧会更厚一些。再看卫小歌那吹弹得破的肌肤,顿时心中有两分猜想,恐怕是知微道长的雪莲精。 然而,他更困惑了,这姑娘并不修饰自身,理当不会拿这类疗伤圣药泡澡。 这些却不好细问,回头再从知微道长口中旁敲侧击便是。倘若卫姑娘真为了容貌而糟蹋救命圣药雪莲精,这等贪慕虚荣,表里不一的女子,实在没必要结交。 顾少钦笑了笑道:“回头给姑娘送过去,听闻姑娘住在第三间院子。” “正是,真是多谢公子照拂!” 大家都一身臭味,无需多聊,各种尴尬,卫小歌笑着拱手告辞而去。 顾少钦静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自家的院落,知微和凌云子已经安置好了,挑了一间后院的厢房。卫小歌忍不住好奇,这两人没也没见带着什么行李,怎么就能成天保持得那么整洁。 凌云子还罢了,知微基本上是一尘不染,一套同款式的华贵道袍从头穿到尾。 但凡需要什么东西,随手从袖子里掏。 简直跟哆啦A梦的百宝囊似的。 隔天又大肆整理了一番,院子才显得好似能住人,卫小歌在孩子们的被褥下方,垫了厚厚一层干爽的草。虽然躺在上面会发出稀稀疏疏的声响,然而会暖和很多。 并且,她带着薛绍奚和段添财,三人从桃源谷外面砍了不少柴火,让几匹马拉了回来。 路过哨卡,那只看门的老猴子仍旧一派醉生梦死的模样,似乎从来就没有醒来过。她忍不住怀疑,即使这老猴子忽然心肌梗死在这里,只要没发臭,估计都没有其他的妖发现。 防卫如此简陋,妖们似乎也没什么战斗力,却不见敌袭。 显然桃源谷很安全啊! 眼下卫小歌考虑的是,要不要干脆在此地住到来年开春,到时候山路也好走一点,一路采集野菜也方便。最重要的是,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打通所有的经脉,正式步入通脉期。 行路虽能锻炼体能,但是留给她修炼的时间相对比较少,离开最初女扮男装的那眼山泉之后,足足走了两个多月,才打通了一条经脉。 八脉通了五脉。 住在桃源谷,如果人家鹿大王不赶他们走,别的没什么,食物却是个难题。肉不缺,可以随时出去打猎,但是缺的是主食。 想到老黄那里还有面,卫小歌忙在行李包裹中找能够换粮食的东西。金银等物没什么用,这是显然的,长贵的丫鬟娘留下了些首饰,她也不觉得老黄会对这些有兴致。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用木头削出来的杯子碗。这个院子里有现成的铁锅和木制瓢盆,虽然不是什么好货色,却也比她的东西要强。 最后她拽着两张帕子发呆。 是千红为了讨好她而绣的,一直没有用,准备留给豆儿和四丫做纪念。毕竟千红参与救人,将这两个小女娃带出苦海,是她们的娘。 想了想,人已经去世了,并且老黄也未必看得上手帕。毕竟,一头黄牛要帕子做什么,那张大嘴张开,足足有帕子那么大了。 零零碎碎的东西收拾了几样,卫小歌放在背篓里,便去找老黄。 这位貌似很憨厚的老农,依旧坐在门口晒太阳。抓着旱烟袋,又一搭没一搭的抽着,另外一只手在长满牛毛的腿上挠啊挠的。 彻底颠覆了地府牛头马面的形象。 换了老黄去勾魂,大约没有谁会害怕,还以为是要去乡下串门走亲戚。 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卫小歌便道:“老黄,前天听说你手里还有些面,我带了点东西,看看有没有你瞧得上眼的。忘记介绍我自己了,我姓卫。” 老黄咧开嘴道:“卫姑娘,行吧,让我瞅瞅你带来的东西。我手粗,只晓得摊面饼,做不来面条,大伙儿也是一样。所以米都卖光了,还剩下八袋面粉呢!” 老黄的家很大,就他一头牛住,也没分什么主屋厢房,一张大床摆在大屋子的角落,正中间放着一张方桌子,四面都摆着椅子。墙角堆着很多农具,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难不成桃源谷还有打铁匠? 后面还有几个看着像是库房的大屋子,搭建得很朴素,估计是放米粮或者是做厨房用的。 将背篓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卫小歌羞涩了,人家要是看得上才怪了。 ——咸菜坛子一个,水囊一个,一套笔墨纸砚,两个曾经装过米的袋子。 其实还有好些从佛光寺僧人手里缴获来的戒刀,不过在桃源谷小住,卖军火总是有些不好看,她想了想还是没拿来。 不料正当她觉得没希望的时候,老黄却是连连点头,伸手就将咸菜坛子拿到手里。 “这是陶器啊,果然是外面来的。” 好吧,粗陶咸菜坛子,原本想扔掉的,嫌重。但是这个罐子比其他的要略微精致点,也稍微小巧些,便随手留下了。 她笑道:“看中什么就拿,我来得匆忙,没想到会到桃园谷来,没备上什么好东西。” 这里是妖怪的地盘,老黄又显得非常憨厚,卫小歌不打算玩什么心机,将话摆在台面上。人家给多少面算多少,反正这些东西不值什么钱。 老黄没有要笔墨纸砚和水囊,理由很简单,“我一个大老粗,不懂写字,平时也不记账,有事都是去找王先生。纸笔就不要了,听说贵着呢,都是读书人的东西。” 拿着皮制的水囊,老黄又道:“这是装水用的吧,我见马队的人都带着,比葫芦方便。不过,我喝水喝得多,都是用桶装。” 两个米袋子和咸菜坛子,他却觉得有用,因为正缺这些。 这点东西,换的面真的很少,老黄只是憨厚,并不是个傻缺。他用一个木头簸箕样的器具,装了大概两三斤面的样子。 其实,一个咸菜坛子加两个装米的大口袋,能换这些面粉,简直太是物超所值了。忍不住再次羞涩了一下,卫小歌连连道谢,从背篓里另外拿个袋子,将面粉装好。 真的太少了点啊,两斤面粉能管什么用,用来做稀糊糊的面疙瘩,就算极其节省,这么多人还是一下子就吃光了。 临到走了,她忍不住取出一张手帕,“老黄,你看看这个成不成?” 手帕很精致,用的是鲜嫩的淡黄色丝绸,绣着红艳艳娇艳欲滴的芙蓉配着绿叶,看着非常喜气。 换句话说,真的是非常俗气,大红大绿的。 原本以为老黄这个务实主义者,不要笔墨纸砚和水囊,大约也看不上帕子,不料他那双硕大的牛眼立刻就直了。 死死地盯着帕子,简直魂都没了。 “卫姑娘,这个你肯给我?” “看你能给多少面吧!”卫小歌虽然满心想换成吃食,可是一想到是千红绣的,要留给两个孩子,就有些舍不得。如果面粉给得多,那么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老黄那毛茸茸的手有点哆嗦,根本就不敢摸帕子。 “真好看,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丝巾。” 不愿意骗老实牛,她又道:“其实这方手帕也不值得什么,只是这帕子对我来说,有些纪念意义。家里有几个弟弟妹妹,眼下没什么吃的,只能拿出来换点粮食。” 万一人家一口气拿出上百斤面来,她会觉得内疚,实在是并不值那么多钱。 老黄看了看卫小歌,忽然很感叹地说了一句,“卫姑娘,你是个好人啊!” 我去,发好人卡了,卫小歌有点想笑。(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妖王们 既然老黄喜欢手帕,卫小歌猛然想起从索普哪里搜来的几个荷包,还有几样首饰。尤其是荷包,与帕子不都是一回事吗,怎么之前没想到。 “对了,老黄,我还有一些荷包和首饰,放在家里没带上。这方帕子我还是留下吧。” 老黄摇摇头,“我一个老黄牛要什么首饰,荷包我手里有几个,姑娘你瞅瞅我这大手,哪里能用荷包。再说,还真没什么小物件装进荷包的。这帕子就不同了,那花儿绣得可太好看了,跟真的似的。” 卫小歌无奈了。 老黄的手比蒲扇小不了少,想想也是,两根手指头伸进荷包,就塞得满满当当。虽然荷包上也绣了鸳鸯,可是图样小得很,以这位老农的审美观,估计还真看不上眼。 一方帕子,换了差不多七八十斤面,她没带其他的大口袋,还得回去拿。 节省点吃,这些面足够了,只是绣帕,唉!算了,还剩下一张呢!好在千红的行李,薛绍奚都放在马背上扛了回来,里面也有一些衣裳帕子荷包首饰,还有一些金块。 那些都是留给豆儿和四丫的,她是万万不会挪用。 老黄的面粉相当很不错,磨得细细的,不含任何杂质,比山下买的还精良。 久穷乍富,面粉扛回家的头一天,大家便围在一起吃了一顿香喷喷的面条。小孩子尤其高兴,卫小歌心想,那手帕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如此安安稳稳住到第四天,卫小歌接到一份邀请,请她去参加鹿大王的宴会。 是一名漂亮的燕子妖精衔来的。 燕妖的礼节很到位,非常典雅大方,尤其是一身黑得发亮的羽毛,竟然给人一种穿着西方燕尾服的感觉。想来燕尾服的由来便是如此,卫小歌不由得发散了思维。 “......卫小姐,还请您务必光临大王的宴请,一应酒水齐备,无需送贵重礼品,只要小姐能驾临,便是我鹿鸣山的荣幸!” 说罢竟然竟然以一只翅膀按在胸前,弯腰深深鞠了一躬,简直有贵族绅士附体的即视感。 送走燕妖,卫小歌不免好笑,还特地提了一下不用送贵重礼品,这是在敲打她吧!不准备点礼物,恐怕是被轰出去的,至少也会给点颜色看看。 顾少钦的小礼盒子送来了,果真只有巴掌心那般大小,看不出是什么木头雕刻而成,纯黑色的漆,能照出人的影子。这样的礼盒并不常见,她记得一般油漆的颜色不会如此之亮。 轻轻揭开的那一瞬间,她真担心里面会蹦出一枚钻石。 这样小巧精致的盒子,不是一向用来装钻戒么? 幸好是空的,只垫了两层软缎。 隔天傍晚,装好了礼品,卫小歌洗了个澡,换上最好的一身衣裳。是千红做的一身绿色的交领襦裙,腰身似乎太窄,感觉动静大了会扯烂似的。 当初买来的布头,因为觉得要在山里里呆着,因此买的都是绿色,觉得是保护色。不想忘记了季节,满山灰褐,倒显得一身的绿竟然是十二分的打眼。 靴子倒不方便穿了,换上精美的绣花鞋,仍旧是千红做的。 最困难的却是头发,她到现在还不会梳头,一般要么拿布条扎个马尾,要么编成辫子,拖在脑后。 见卫小歌将辫子盘在脑后,用布条扎起来,薛绍奚忍无可忍了,“姑娘,未嫁女子不兴将头发全部盘起。” 而且身上穿那么好看的衣裳,头发也太敷衍了,真是不忍卒睹。 其实他也不知道妇人和在室少女发型的区别,然而却从未见过哪个小姑娘家,将头发梳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漏。年纪小一些姑娘家,不管是前额刘海,还是两侧,或者是后方,总得留一些。 卫小歌苦着脸,“不会梳啊!” 薛绍奚犹豫了一阵,“不如我来试试。” 心灵手巧大约是指这样的少年,薛绍奚取了梳子,便将头顶的分出一大缕,扭成环状,平平地压在头顶。两侧各自分了两缕,同样扭成两条环,挂在耳朵下方。 基本上,就是头上横架着一个麻花,脸的两边各自挂着发环。 剩下来的头发,在脑后下方扎好,垂到腰间。 他哪里敢玩什么花样,似乎见过一些少女梳类似的发型,挑了个最简单的,只要不散掉就好。 “若是有一两样钗环珠花更好。”薛绍奚梳好头发,左右打量了一下,似乎是对称的,顿时觉得马马虎虎可以蒙混过关。 换了身衣裳和发式,倒是将姑娘那股气势给打压了下去,一派豆蔻少女的姿态。 薛绍奚心想,姑娘还真适合穿绿衫,看着鲜嫩得很。只是鲜嫩这个词听着好不古怪,好似下饭菜,不过他也想不出更合适的。 卫小歌就算是再看不上索普那里搜来的首饰,此刻也没办法,挑了一样莹莹的珍珠钗子,交给薛绍奚插在头上。 长贵在旁边看热闹,心中却不无妒忌,怎么自己就不会给姐姐梳头呢,往后还得学着点。 宴会只邀请了卫小歌,鹿大王这是外松内紧,知道这一家子做主的是哪个,其他人根本不搭理。 随着凌云子和知微,三人沿着湖泊往深里走。 鹿大王的宫殿在最前方,虽然众妖都称宫殿,其实就是个大院子,里面有不少稍微大一些高一些的大木屋。 离着大门不远,种着一溜桃花,因季节不对,并无花朵。不见杂草灌木,看着非常整洁。 粗大的柱子漆得金黄,朱红色大门足足有四人高,一对粗粗的铜环擦得锃亮。 门口站着一只直立行走的长腿兔子在迎客,穿着一身红色对襟小袄,看着十分喜气。除了兔子,还有还有老熟人新郎官也在,这次倒没趾高气扬,还挺热情的。 新郎官用它高亢的嗓门大声说道:“请请,两位道长里面请!” 却将卫小歌给忽略了,估计是瞧不上眼。 每天早上天没亮,新郎官就会喔喔喔的叫,整个桃源谷都听得见。可是不但没有妖感激它打鸣,还会有大骂之声传出,吵了人的清梦。尤其以白泽的叫骂的声音最大。 隔得还算有点距离,卫小歌也听得清清楚楚,连长富他们几个孩子都不耐烦,建议将这只鸡抓来炖了。不过她警告再三,千万不可说这样的话。 ——只要是能说人话的动物,都不可以吃,并且提都不能提起。 为求保险,她压根都不让几个孩子出门,生怕说出什么犯众怒的话来。 进了大门,往前走,穿过一个小池塘,便到了正殿。 主人家还没来,正殿两旁各自摆着四个矮桌子。顾少钦已经端正地坐在左边的第二个位置,坐在他上首的那位,却将卫小歌吓了一大跳。 竟然是一个虎人。 怎么会有虎妖? 不是说,鹿鸣山都是些爱吃素,或者没什么战斗力的妖怪么? 既然是坐在左首第一位,她便猜测这位虎人,搞不好是虎啸岭的那位虎大王。 与牛头人老黄不同,虎人圆滚滚的脑袋已经发育得很好了,虽然长满了金黄色的虎毛,耳朵也是虎耳朵,可是那嘴巴鼻子,分明和人没多少差别。 并且服饰也相当华贵,一身灿烂的蟒袍拖到脚边,束着红色抹额,头上戴着一顶金冠。 虎妖的身边,有两位千娇百媚的女妖,歪歪扭扭地靠在他怀中。 一为人面美人蛇,小尖脸,吊梢眼,长长的蛇尾从半拉裙子下方露出,盘在身子下面。 另外一个却瞧不出是什么品种,几乎与人类差不多了。尖尖的耳朵,圆溜溜的大眼睛,裙子后面露出蓬松的大尾巴,十足的萌系小妖怪。 一公两母,三只妖挤成一团,摸摸捏捏的,让人简直没眼睛看。 右上首坐着一只庞大无比的犀牛,没有一千斤也有八百斤了,犀牛角足足有一米多长。卫小歌心想,既然虎大王在此,那么显然这位应该是犀吼崖的犀牛大王。 他浑身裹在巨大的黑色披风里,端正的坐着,与虎大王相比,显得有非常低调。 犀牛大王没有带什么美女妖,身后只站着一个表情肃穆的黑豹子。毛色油光水滑,一身流线型的肌肉,看着就跟跑车似的养眼。黑豹光着上身,穿一条齐膝的黑色粗布大短裤,款式倒是有点像牛头老黄的那一条。 看来大裤衩很受大妖们欢迎,如果再添上一双拖拉板就齐活了! 附近的两位山大王都在,这场合阵仗,应该不是她该来的吧,卫小歌默不作声,静悄悄地跟在凌云子的身后。压根没打算捞个位置坐,直接坐到凌云子的身后,充当个随从。 乃是右边第二个位置,在犀牛怪的下首。 知微则坐了右边的第三个位置。 坐在左边第二位的顾少钦,仿佛没看见虎大王那副色虎投胎的鬼样子,竟然有本事与他交谈。不过,这会儿见知微与凌云子来了,便忙向虎大王告两个罪,站起身来与两位道长见礼。 顺道又对着卫小歌微微笑着颌首,眼神在她身上略作停留,却并没有说话。 透着些亲近之意,仿佛是心照不宣,无须作那不必要的寒暄。 卫小歌哑然。 什么时候与顾少钦这么熟了? 顾少钦仍旧是一身白衣,身长玉立,却是平常的那一身略显华贵,下摆和袖口均绣着青色云纹。腰鞓镶嵌着一块绿幽幽的美玉,束发的也是同色泽的翡翠玉环。 她不由得在心中赞了一声,这人还真是一表人才。 卫小歌在心中赞叹顾少钦,却不晓得这位顾公子对她也生出几分赞叹之心,略加收拾一番,头发梳理整齐了,显出少女娇柔之态,倒是将那身草莽之气去掉了几分。 尤其是颇有眼色,没有大咧咧的单独坐一桌,却是钻到修为最高的凌云子身后当背景。(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筵无好筵(上) 顾少钦与凌云子说了几句闲话,卫小歌便见众人都朝着正殿的大门望过去。 原来,穿着对襟红袄的迎宾兔子又带进来一人,却是顾三小姐。一身盛装,长裙曳地,手挽丝带。头发梳成桃心状,中间簪着一朵雕刻得精致无比的紫金花,花瓣的下方挂着同色的紫金流苏。 本就明眸皓齿,此刻略施脂粉,端庄中透着大气,更是娇艳动人。 为何没有与顾公子一起来,反而是姗姗来迟? 想必是要造成一点小轰动吧,美人迟来,才是正理,卫小歌了然。还别说,顾三小姐的确是极美,一干妖怪都齐齐发怔。 原来妖们也喜欢美人。 顾三小姐坐在兄长顾少钦的下方,乃是左边第三个位置,恰好对准了右边第三个位置的知微。 那双波光粼粼的美目,立刻痴痴地放在知微的身上。 怎奈表情做给瞎子看,知微这个怂货早就垂着头,眼睛朝下,看着桌面上的各式果脯与炒货。 不过,趁着大家没注意,虎大王却是斜着眼溜了顾三小姐两眼,然后赶紧将那颗圆溜溜的大脑袋转开,凑到自家带来的毛尾巴女妖胸前拱了拱。 透着十二万分的猥琐。 同时又以那双邪恶的眼睛,暗暗瞅了瞅坐在凌云子身后的卫小歌。 虎王这番暗地里的动作,却没有人发现。实在是他那恶形恶状,放浪形骸的姿态,让人不想多看一眼。 宾客到齐,主人从后方转了出来。 鹿大王穿着一身滑溜溜的宝蓝色寿纹长袍,手里杵一根雕刻得很精美的桃木拐杖,笑呵呵地从后面缓缓走出来。 这是一头梅花鹿,卫小歌心想。 鹿大王除了脸上有些梅花鹿的花斑,几乎和人没什么区别,脸上光洁无毛,就是头上顶着一对巨大无比的粗大鹿角,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虽然显得气派,却又透着些滑稽。 比起虎大王和犀牛大王,鹿大王气势弱了很多,倒是一派和蔼。他站在中间首位后方,摇头晃脑哈哈笑了几声,一派富家翁的模样。 一番客套后,鹿大王笑着大声说道:“难得大家齐聚一堂,倒是托了两位道长与顾公子的福了!来来来,大家先干一杯再来叙旧。” 他举起手里的酒盏。 酒是那个守哨卡的老猴子给斟上的,它捧着一个和它肚子差不多大的铜质圆酒壶,弯着腰站在大殿的一角。 虎大王和犀牛大王均站了起来,哈哈笑了两声,便一口喝干了。 然后两妖齐齐大声赞叹,“好酒!” 老猴子抿着嘴偷笑,胡子眉毛抖成一团,好像是在夸它一样。 却见凌云子将酒偷偷倒进袖子里了。卫小歌因为自动降级为侍从,压根就没资格举酒杯,站在他身后,看得分明。 这酒有古怪? 她不由得生出警惕之心。 大家再次坐好,便有小妖们在正殿中间的花毯子上表演。 大公鸡新郎官再次出场,跳了一支舞,转得跟个被鞭打的陀螺似的,因为全身的羽毛十分亮丽多彩,倒是有几分看头。 一舞完毕,新郎官喘着粗气谢幕,迎来了稀稀拉拉几声掌声。 地上撒了好些漂亮的鸡毛,卫小歌忍着冲动没去捡。 一只黄澄澈的不知道是什么鸟的鸟,唱了一首歌,歌词却不是人语,乃是各种鸟鸣,溪水流动的声音等等。一只鸟几乎弄出百鸟齐鸣的效果,非常奇趣! 其他的就没什么看头了,还有打拳,叠罗汉什么的,跟街头杂耍没什么区别。 大家吃着桌子上摆出来的果脯炒货,倒是其乐融融。 大概不吃素,虎大王的酒却喝得很快,抱着那个尖耳朵有尾巴的圆眼睛美妖,亲了好多口,一副色迷迷的模样。 因为虎王的酒盏一直是空的,老猴子没奈何捧着大酒壶一个劲地添,脸上却露出心疼的样子。卫小歌心想,壶里的酒应该属于它私家所有,并非是鹿大王的。 既然老猴子这么心疼,显然是好酒啊,为什么凌云子道长却不喝?难不成他与和尚一样戒酒,可是那边知微道长却是喝了一杯了。她闻着这酒味,口里一个劲冒酸水,恨不得代替凌云子喝上两口。 只是她虽充当了侍从,却不是虎大王身边的美女蛇和毛尾巴姬妾,人家是倒在虎大王怀里,喝的是大王喂过来的酒。 犀牛大王只带了一名黑豹随从,站在它身后一动不动。 这位话不多的大王,似乎不爱喝酒,倒吃很喜欢吃干果,和一些特地为他准备的面点。吃东西的方式非常奇特,张开簸箕大的口,一盘子一盘子直接往里倒。 小妖们络绎不绝地上食物,将盘子一叠一叠地往下抱。 这下倒是提醒她了,卫小歌不动声色,解开怀里揣着的一个小包裹,每次拿三五个果脯,却都偷偷塞进了包裹之中。 打算带回家给几个小孩子解馋,这些日子他们也太可怜了。 凌云子发现卫小歌在偷果脯,以他的大袖子挡住,帮忙遮掩。他自己也往自己袖子里塞了一些,估计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 酒过几巡,节目表演完了,果子也吃得差不多了。 鹿大王拍了拍手,示意有话要说。 “两位大王赏光,到我鹿鸣山做客,咱们那些虚的不说了,来人,奉上礼物!” 一直笔挺地站在鹿大王身边的黑燕子,名字叫做危燕,却是转身轻轻飞到鹿王身后的一个铜箱上,以爪子打开了锁,抓出两个半尺宽的匣子。 分别摆在虎大王和犀牛大王的案几上。 卫小歌倒吸一口凉气。 这匣子敞开着,全部都是闪闪发光的珠宝。她还以为这些妖不喜欢这些东西,哪里晓得人家送礼都是送珍珠玛瑙翡翠玉石等物。 此时牛头人老黄,挂角这个羚羊等几名大妖,抬着几个大箱子而来,搁在两个妖王的身边。 乃是两尺来宽的大箱子,有布匹成衣,瓷器扇子等物,竟然还有几卷画。不过两个妖王得的并不相同,虎王的要华丽一些,而犀牛大王的基本都是黑色,也没有扇子与画这样的玩意。 虽然卫小歌觉得这礼物很体面,不过虎大王显然不满意,皱着眉头大声说道:“老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这是打发讨饭的?” 鹿大王也不见生气,呵呵笑了笑道:“虎老弟你也是腻心急了,危燕,将药奉上。” 危燕不慌不忙,再次一头钻了进去鹿王案几后方的铜箱,没多久便扑腾着出来,又抓出一个半尺的木匣子。 随即便轻松如意地飞到虎大王的案子前,轻轻搁下。 紧接着,危燕又钻进铜箱中,再次抓了一个同款式的木匣,放到一直默不作声的犀牛大王的案子上。 虎大王忙打开匣子,里面有好几个青瓷瓶,他取出其中一个,揭开塞子凑到鼻前闻了闻味道。 “这还差不多,大家都是一个想法,金银珠宝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能拿到顾家的生生造化丸这等好药!” 犀牛大王仍旧是一派镇定,看也没看盒子一眼,白色的粗大犀角在桌子上轻轻按了一下,珠宝和装药的匣子齐齐跳到空中。却见身后的那头神色肃穆的黑豹,张开一个黑布袋子,很利索地将盒子全部接住。 这手杂技玩得不错。 两边大王的做派全然不一样。 犀牛大王显然更加内敛一些,用明确的态度表明,他相信鹿王不会搞鬼。 卫小歌懂了,两位大王单刀赴会,目的并不全是珠宝,而是最后那一盒子的药。 想必是顾少钦带来的。 “生生造化丸”却不知是个什么用途?听着十分的高大上啊,也不知道什么价格,瞧着比珠宝玉石都值钱。 鹿大王这边的实力肯定很差,虎大王在他的地盘耀武扬威,一点没将老鹿看在眼里。 说实话,卫小歌也觉得鹿鸣山简直就是个淳朴的小村子,压根就没一点妖寨的感觉。 嚣张的虎大王一直没怎么搭理鹿大王,将他晾着一边,对着下首坐着的顾少钦,“想不到你们顾家这么快就换了东家,还是头一次见到顾公子,来日到我虎啸岭做客,想要什么药材随便说,本王一定吩咐手下仔细搜寻。” 顾少钦笑了笑,拱手说道:“得空定当前往,不过虎大王切勿见怪,少钦实在是分身乏术,因此只能借鹿鸣山这处方便之所,委托鹿大王帮忙照应。”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虎啸岭是肯定不去的,往后收集药材,还是委托给鹿大王。 估计这话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虎大王脸色一沉,不过没多久便哈哈大笑了几声,好像并不因为顾少钦的推脱之词而不高兴。虎啸岭的妖们很难管束,平常人哪里敢去,顾少钦自然是畏惧它的势力。 人家这么说,是因为害怕他。 鹿大王自然也是明白其中的门道。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微笑不语,心想你们两家凶神恶煞,想要和人做生意,还不得靠我这个中间人。有本事你就将鹿鸣山给占了,看看还有谁敢进山。 吃的穿的玩的,什么都捞不到手。 接着顾少钦的话头,鹿王摸了摸胡子,笑着说道:“虎老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顾公子是个大忙人,因是新上任的东家,这才大老远来我鹿鸣山,如此恐怕也是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的空闲。” 虎大王冷哼了一声,却是不再说话。 卫小歌竖着耳朵听着,似乎有点明白了,虎大王这是想绕过鹿鸣山,亲自与顾家交易,只是顾少钦不接这个腔。 话说这位虎爷怎么不在背后拉拢,偏偏在这宴会上大摇大摆的拉客,倒是不怕惹得鹿大王不高兴。 显然虎啸岭势力很大,实力雄厚,有恃无恐吧! =============== (作者君码字很任性,从小饱读各种童话爱去动物园,总算圆了一回写童话的梦想。谢谢大家的订阅打赏月票!)(未完待续。) 第一三四章 筵无好筵(下) 虎王开了口相邀,顾少钦婉言拒绝。 那边犀牛大王看了看虎王,仿佛是打对台似的,忽然开口了,“顾公子,虽然我犀吼崖都是些大妖,不过平素极少生事,不妨来坐坐。” 顾少钦对着犀牛大王拱手,笑道:“实在是路途遥远,手下的人本事低微,不堪跋涉之苦。大王的美意,只能心领了。倘若少钦哪日得闲了,倒是不妨只身拜会。” 这句话的意思,还是一模一样,只是换了个说法,卫小歌懂了。或许咱会一个人和你交个朋友,但是与你做生意却是免谈。 比起虎王,似乎高看了犀牛大王一层。 闷声不吭的卫小歌,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缩到凌云子的身后,仔细琢磨着这三个妖王之间的关系。 三方势力,以鹿鸣山最弱,但因利益所驱,另外两妖王也不得不稍微给点面子。虎大王似乎显得最为张扬,不过看情形犀牛大王似乎也没将虎大王放在眼里。 大有王不见王的意思,这两位从头到尾都没交谈。 连视线都未相接。 其中倒是有些说不得的意味。 如此紧张的气氛,可见这两个妖王平时没少干仗。 显而易见,就算暴利更多,精明强干的顾少钦绝对不会与犀牛大王或者虎大王单独交易。一旦夹在中间当饼干,被人捏碎了就没意思了,谁会自找没趣。 当然还是找鹿大王这个中间人来当个代理,让妖们自己解决他们的内部矛盾,这样才比较轻松愉快。 此刻的鹿大王面上笑呵呵,头上的大鹿角晃来晃去,一派浑不在意。 不过,它心中却是腹诽不已,当着本大王的面,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拉拢顾少钦。可惜,人家不接那个岔,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凶神恶煞的怪样。再说了,最贵重的药材,你们拿得出来吗? 没有本大王,你们只能坐冷板凳,谁也弄不到顾家的药丸。 谈起正事,一时间倒是有些沉默。 酒过几巡,场面有点冷。 大有立刻散场的意思。 卫小歌也不明白,分明是分赃大会,为什么要邀请她前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凌云子,大约是见时机差不多了,却忽然高声说道:“虎兄,贫道有一事相询,上次贫道去了一趟虎啸岭打听的事,可知有什么眉目了吗?” 虎王愣了愣。 随即便摆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道长说的是哪件事,本王却是不记得了,原本还想求道长传授一些修道的法门,道长却是推说有要事在身,改天来拜访,却是不告而别,倒是害本王一阵苦等。” 卫小歌心中暗笑,虎大王虽然一派粗犷霸道,却是喜欢耍小聪明的,只是这话说得也太露骨了。将凌云子的事推得干干净净,反而倒打一耙。 却不知凌云子到底有什么事去过虎啸岭,记得白泽曾经提起过,当初巡山的时候,遇到凌云子和知微两人。 那已经差不多是六个月前的事了。 原来凌云子此行的目的,并非是她最初以为的保护顾家马队,却是另有要事在身。 虎大王滑头地一口推了个干净,不过口气并不强硬。 她正想这凌云子该怎么解决,哪里料到凌云子竟然直接站起身来,走到虎大王的跟前。 一副居高临下模样,冷言说道:“虎兄此言差矣,咱们就别绕圈子了,除了乌金国王宫里的那名狸妖,其他国是否有虎啸岭的妖怪作祟。既然贫道做了这个道士,就吃这一碗饭,狸妖已经服诛,特此来通知一声。” 这一番话实在没给虎大王多少面子,直接就指着鼻子开骂了。 意思明确,你家的妖怪跑到人间作乱,就是找死,如果还有其他的妖,赶紧报上名来,让贫道一并收拾了。 卫小歌这才明白,道士还真是管抓妖的,有一只狸妖跑到王宫里作祟。 不过从万人屠的口中隐隐听过,乌金国王宫本来就乌七八糟,群魔乱舞,多一个妖怪不多吧! 说不定根本不止一个妖。 虎大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凌云子,你也不可过于欺人太甚了,妖怪去哪里,本王又如何知晓。手下的妖那么多,谁会天天点卯,又不是鹿鸣山这种小地方。你要有本事自己去找,何必冲着本王耍威风!” 话虽然说得很气派,不过口气明显落了下风,分明是怕了凌云子。 卫小歌默默微笑,看来道士比妖怪威猛。 脸色森冷,凌云子不接这一茬,“虎王,规矩你是懂的,做了一山之主,就得约束手下的妖。按照规定,只要抓出你手下的妖为祸人间,你这个妖王也当到头了。狸妖是你的手下,贫道此刻撤掉你这妖王也是应该。” 虎掌啪地拍在案子上,虎大王大声说道:“你讲不讲道理,什么狸妖,我听都没听说过。” 连“本王”都不用了,直接用“我”。 只是虽然拍了一掌,却没用多少力气,不然这木头做的矮几肯定稀巴烂。 凌云子冷笑了一声,摸了摸背后的那柄阔大的长剑,大有立刻拔出来斩妖除魔的架势。 “你好自为之,这次贫道就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将你手底下的妖造个名册。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你自然知道后果。” 真要浑赖帐,凌云子也没办法,他又没有确实的证据。再说他的本意也未必是真的要纠集一帮高手来,灭了虎啸岭。 弄得狗急跳墙,反而不美。 虎大王默默,一句话都不说。 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他不过是叫那个狸妖去弄点好药,收刮些钱财珠宝,怎么就搞出那么大的阵仗。 乌金国对妖怪的管制向来不严格,并且武修高手也不太多,最重要的是基本没多少法修。佛门如今以无月国师为首,隐隐透露出大开方便之门的意思。 可是偏偏这外来的宝梁国的臭道士要来横插一手,明明虎啸岭更靠近乌金国。 凌云子是个极其强劲的外窍武修,当初去虎啸岭借着切磋的理由,吩咐要狼将军出马,却没摸出这道士的底。另外那个年轻的道士,乃是个深不可测的法修,更是不好惹。 两个道士还真是让他束手无策。他本事虽然强,可是单打独斗肯定干不过这两个道士。如果叫小的们一拥而上,人家凌云子擒妖先擒王,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真是无趣,走了走了!” 嗖地站起来,带起一阵腥风,虎王一双吊眼朝着众人扫了扫,尤其是多看了顾三小姐两眼,目光也略略在卫小歌细腰停留了半刻,便大摇大摆往大殿外走去。 他坐着不显,站起来足足有两米多高,腰围也是极其粗大,走起来动静极大,咚咚有声,整个正殿都略有些晃动。 也不晓得是不是刻意在耍威风。 竟然都没有向身为主人的鹿大王道别。 跟在虎大王身后的两名美妖紧紧跟上,那名美女蛇却是脑袋三百六十度的回了个头,带着可爱的笑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只是鲜红的薄皮舌头不但伸出来有五寸长,并且前端还分叉,看着好生惊悚,卫小歌不由得脚有点发软。 鹿大王手一挥,几个大妖抬着虎王的礼物往外走去,却不知道是要亲自送去虎啸岭,还是虎王带了自己的部队来接应。想来鹿鸣山的妖怪,大约不肯去虎王地界送东西,卫小歌心道。 犀牛大王随即也站起身来,虽然他没有明显的人身,那么大个个子,竟然能两脚直立。两个前肢并在一起,对着众人“抱拳”说道:“本王也告辞了,鹿王的果脯着实不错,倒是吃了不少,来年再来叨扰。” 这位比较客气,鹿大王也很给面子,“犀牛兄不必客气,等下叫小的们再备上一些果子礼品,带回去给大家尝个鲜。” 显然压根都不打算留客,这是连回程的仪程都一并给了。 犀牛大王看似寡言,却是比虎大王精明得多,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客客气气地走了。他身后的那名严肃的黑豹妖怪,将那几个装着大量黑布和瓷器的大箱子一并扛着,堆得跟个小山似的,力气可真不小。 筵无好筵,这个千古真理,果然是一点不假。 两个外来的大王走了,鹿大王顿时好似打完一场仗似的,整个人透着一股轻松。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手,马上就有一群妖鱼贯而入,手捧各式乐器,开始吹弹拉唱。新郎官和兔子,还有几只不同种类的漂亮鸟儿,又开始翩翩起舞。 虽然先前也显得和蔼可亲,这会儿才是真正的放松,鹿王脸上的笑容都显得真实多了。 从主位上走下来,一直走到凌云子的身边,“唉,多亏了道长这番压制虎王,我这鹿鸣山的小王,可被他欺压得不轻。小王这里山明水秀,民风淳朴,虎王多次都想抢了,也亏得有顾家扶持,天昊宫的道长们时不时来做客。” 凌云子一扫先前的冷脸,豪迈地大笑了两声,“鹿王不必客气,咱们人与妖,只要互不干扰,贫道只当是来来山里看看风景。就怕那为祸人间的妖,倘若鹿王有些消息,只管通知一声。” “那是那是。”鹿王打了个哈哈。 凌云子笑着小声道:“回头咱们私下里聊。” 鹿王微微颌首。 虽然他很信任手底下的人,不过万一有个吃里扒外的,知道他给天昊宫报信,虎王非跑来撕了他不可。 鹿鸣山的拳头太小,随便来几个豺狼大妖捣乱,他们就得疲于奔命。道士们一来不管妖怪内斗,并且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必须得想办法让道士和虎王直接开战比较好,提前先将虎王的气焰给压下去。 这次狸妖的事,就是他派遣危燕报信的。 天昊宫似乎与虎啸岭,大有撕破脸的迹象,简直太让人高兴了。(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 鹿王高义 事不关己,卫小歌一边默默听着,一边抿着偷嘴。 鹿王的日子不好过啊,不过好在他一手抓着凌云子这个武力高的后台,另外一只手拉着顾少钦那边的利益,在夹缝中倒也有他的生存之道。 她在这里住了几天,自然也发现了,鹿鸣山的妖也不全都是吃素食的。其实也有一些吃吃荤的小妖,不过也就是吃点鱼和虫子,弱不堪言。 想必去了其他山头,肯定就是垫底的料,然而在此地却能安居乐业,舒服畅快。在鹿鸣山,连一只大公鸡都能意气风发,换了虎大王那里,如果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敢打鸣,估计分分钟被炖成鸡汤。 鹿王与凌云子寒暄了几句,便杵着拐杖,走到顾少钦的跟前。 “东家亲自来,当着大家的面,正好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一并交给您。” 顾少钦忙行了个礼,“大王实在太客气了!” 卫小歌不明所以,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要这般大张旗鼓,还得人前送。 不过,顾少钦身后的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显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刻地捧上一个打开的空白玉匣子,里面铺着一层红色的软绸。 从老者手中接过白玉匣子,顾少钦一脸沉静地站在鹿王的跟前,略带着些一丝不亢不卑的恭谨。 鹿王挥了挥手,奏乐立刻停了下来,众大妖小妖均退到正殿的后方,垂下毛茸茸的手,或者蹄子翅膀等等,肃穆而立。 仿佛马上要进行一场非常严肃的仪式。 却见危燕从后方铜箱中抓来一柄精美的黄金匕首,郑重其事地将匕首放到鹿王的手中。这柄匕首简直能闪瞎人的眼睛,镶嵌着至少有七八枚亮晶晶地宝石,各种颜色都有。 鹿王将桃木拐杖交予危燕,沉吟了片刻,才匕首缓缓出鞘。 这是要做什么? 卫小歌莫名其妙得厉害,不是说送礼么,看着仿佛要歃血为盟似的。她还以为要送的礼物是这柄匕首呢,可是显然不是啊! 鹿王手握匕首,抬高了手臂,然后低下头,手起刀落。 ——将头顶上高高的鹿角给削了一截! 鹿王拿着手里的鹿角看了两眼,似乎有所不舍。 顾少钦将白玉匣子往前凑了凑,带着慷慨激昂的口气,高声喊道:“鹿王高义!” 宫殿后方肃穆而立的众多的小妖们,也参差不齐地高喊。 “鹿王高义!” “鹿王高义!” 卫小歌:“......” 一截差不多五寸长的老鹿妖的鹿角,落入红色软绸铺垫的白玉匣子中。 众妖拼命鼓掌,高声欢呼,气氛热烈之极! 肯定是上等到极致的好药材,卫小歌恍然大悟。老虎身上当然也有好药材,不过那玩意似乎不能割了,犀牛的角似乎也是非常昂贵的东西,同样也割不得。 可是人家鹿王的角,却是割了还能长。 舍己为人,鹿王果然高义! 收买一干妖心,又能换利益,一举几得。 亏得顾少钦的戏,做得这般到位。 姑且不论鹿鸣山的妖没多少杀伤力,光是为了这价值连城的妖王鹿角,百草堂也得跑这么一趟。不用说了,顾少钦当然会以鹿鸣山为主,虎王犀牛大王等当个搭头。 却不晓得鹿王私下里,会得多少好处,卫小歌不无邪恶地揣测。 她恨不得向丁土打听一下,哪里可以捡到鹿王不小心蹭掉的鹿角边边。什么垃圾阴灵芝,鹿妖的角才是真正的珍稀药材啊! 面带微笑,顾少钦将白玉匣子交给身后的老者,“刘掌柜,小心看管圣物。” 这位刘掌柜恭敬地弯着腰接过匣子,很珍重地合上盖子,又以红色的软绸包好,然后退到宫殿的边角,直挺挺地站着。仿佛手里捧着皇帝的圣旨似的,郑重其事。 卫小歌心中偷笑。 这表面功夫做得还挺到位,都是人才啊! 随着鹿王几声巴掌,奏乐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的热烈,一群妖们跳舞跳得非常嗨。 那只老猴子不知怎么地,大概是偷偷喝了不少酒,在群妖中歪歪扭扭地打起醉拳,风声极大。众人躲避不及,被它扫得东倒西歪。 鹿王见闹得太凶,赶紧让老黄等大妖将老猴子给架了出去。 凌云子乐呵呵地坐着,捏着核桃吃,鹿王凑过去,坐在他身边。两人随意里聊着,声音很低,乐器声又太响亮,也不知道说什么。 那边鹿王与凌云子闲聊,顾少钦却是走到卫小歌的身边,小声说道:“姑娘若是喜欢果脯,等下我再送些过去。” 这人的眼睛倒是好使,偷得那么小心翼翼,也被发现了。 卫小歌笑道:“如此多谢了。” “几个孩子应当爱吃点甜食。”顾少钦微微一笑。 卫姑娘对几个孩子非常照应,却并非是亲姐姐。这些事想知道十分简单,卫姑娘的几名手下,其中有一个矮瘦的三十多岁汉子,十分口无遮拦,他派人去湖边打水的时候,套了两句话,那人便将底子泄露了干净。 鹿王虽然与凌云子说话,却也注意到这边卫小歌与顾少钦在闲聊,于是便拉着凌云子一道过来,“道长,您带来的这位姑娘清秀怡人,却不晓得是哪家的。昨天下了个帖子,一并将她请了来,还望道长恕罪。” 他心中不无好奇,凌云子带来的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瞧着还挺穷酸。 不过道长本人,似乎也看着很穷。 大抵武修都差不多吧,有钱也都拿去买炼体的药。 原来是因为凌云子的关系,鹿王才另眼相看,卫小歌心想,道长中途跑去接他们一家,这番举动自然落到鹿王的眼里。不然谁管她是哪一号人,搞不好连桃源谷都进不来。 她弯腰拱手行礼,笑道:“在下姓卫,拜见鹿王!” “好说,好说,卫姑娘与顾公子看来也是旧识,大驾光临我鹿鸣山做客,实在是本王的荣幸。” 这么平易近人的鹿大王,完全和白泽说的不一样,据说那货经常挨鞭子。 稍微有些纳闷,不过卫小歌想着大约是鹿王看重的是凌云子和顾少钦吧,因此才这般客气。 既然当了面,她觉得这会儿也该送礼了,从怀中掏出小盒子,“在下山野小民,没什么好东西,不巧得了这一枚夜明珠。” 一旁的顾少钦不由得愣了愣。 送礼还特地报出送到是什么礼物? 又不是鹿王的鹿角,不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吧! 他转念一想,这位姑娘没什么家业,肯拿出这么贵重的礼物,显然有些目的。自报礼物这种做派,应该是有些缘由,她似乎不是那等爱炫耀之人。 其实,卫小歌原本是打算将人参精切一块放进去,可是又担心人家看到一小截新切的人参,反而会觉得她手里肯定还有多的,万一心怀不轨偷偷抢去了,她岂不是要哭死。 刚好从索普那里搜到一枚指甲盖那么大的夜明珠,虽然是个值钱货,可是她一个平民老百姓,想要销赃可不大容易,想卖还找不到买主。 还不如送了拉倒,眼不见心不烦。 也不知是真是假,鹿王显得吃了一惊,“夜明珠!哎哟,大礼啊!” 他假意推脱了一番,卫小歌拼命塞到他的手上。 是不是大礼卫小歌不知道,反正她决计不会去打听此物的价格,免得到时候肉痛。总不能叫白泽被鹿大王给狠狠地惩罚一顿,再说她还想借这头驴当向导去宝梁国。 “鹿王哪里话,其实在下心来颇为不安,前几个月在山里与白泽相遇,恰好需要帮手带路,因此便求了白泽留下。将贵手下留了那么久,心中一直忐忑不已。如今见了鹿王如此和气,心里的不安总算是去了。” 鹿王笑了笑,原来是因为这个,拿一颗夜明珠赔罪呢!倒是有些诚意。难怪呢,哪里有送礼还自报送的是什么东西,都是让收礼的人回头自己领会。 他本来是要将白泽狠狠地抽一顿,只是这两天白泽都躲在顾家马队那边混吃喝,不方便将它收押鞭打。 妖怪们不能随意离开地盘,万一惹了祸,那些个武修高手们就会来找他的麻烦。 偏偏这个白泽又极为好动,没事就到处跑。 每次抽一顿,回头又不见踪影。 最气人的是,它动不动就往两国边界跑,去那些村子里撒野偷吃。万一被人撵着打,无意踩死几个村民,岂不就是道士们口中的“为祸人间”。 白泽本事低微,不事修炼,却是资历很老的大妖,弄死这货自然是不行,会让其他妖们寒心,他这个以仁义见称的妖王还怎么当。 到时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一些闲散小妖们即使不去投靠虎啸岭和犀吼崖,再往北走,还有其他的号称“仁义”的大王。 如此倒是过了明路,让凌云子看看,不是他不管着手里的妖,而是你带来的这位卫姑娘坏了规矩。 “这个白泽啊,着实叫本王十分头疼,最爱四下乱走,亏得卫姑娘将它送了回来。万一惹出什么祸端,岂非是本王的过错,落得个管束不严的罪名。唉,这次送回来,下次还是会跑,往后还真不知该拿它怎么办?” 鹿王又是笑,又是摇头叹气,唱作俱佳,一派慈祥的长者味道。 “如何是鹿王的错,都是在下的不是。”卫小歌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口答了一声,却并不明白鹿王长篇大论的本意。 顾少钦在旁边听得分明,卫姑娘显然没有领会鹿王的意思。 他笑着插了一句嘴,仿佛是开玩笑,“不如干脆将白泽送去那些个农家拉磨,它虽生着个醒目的白鼻子,却同那真驴并无任何差别,只消不吐人言,谁晓得它是个妖。” 鹿王再次叹了口气,拿眼睛瞅着卫小歌。 (未完待续。) 第一三六章 刘备借驴子 得了顾少钦的提点,又有鹿王之前说的话,卫小歌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先前虎王那边的狸妖干了些坏事,被凌云子一顿大骂,鹿王这是怕白泽闯祸,到时候,他这个王是做还是不做呢? 说不定到时候,大家推举大妖牛头老黄当王,那就没意思了。 鹿鸣山得改为牛背山。 看来鹿王的本意,竟是要将白泽给长长远远地赶走。 卫小歌忙笑着说道:“鹿王不必烦恼,白泽其实很热心,见我家有几个小娃娃,放不下心,一直跟在身边照应。我原是乌金国人氏,这次却是要去往宝梁国安家落户。因不认得路,倒是想向鹿王再借白泽的这个识途的妖。” 顾少钦莞尔,卫姑娘果真聪慧,即使是起心想讨要,却开口说个“借”字。不过,换了他自己,恐怕也是这般说辞。 鹿王点点头笑道:“说什么借不借的,只管带去便是。” 这是要刘备借荆州,一借就不还了,大家瞎子吃馄饨,肚子里有数就成。卫小歌深深地鞠了躬,“鹿王高义,在下真是多谢了,我定当好生约束白泽,不叫它到处乱走。” 鹿王又笑道“好说好说,往后它跟着你,随便你管束,该打的打,该骂的骂!”他转过身,对着旁边的凌云子呵呵一笑,“唉,道长您瞧瞧,做妖王也真是不容易啊!” 凌云子笑道:“往后这白泽惹了事,贫道只管找卫姑娘的麻烦。” 此话便是个安稳的定心丸,从此白泽归卫姑娘烦恼,鹿王顿时放心了。 死驴子,终于给打发掉了! 还白落了一枚夜明珠,也不知道有多大,太小的还真看不上眼。这个姓卫的小姑娘,分明是个穷光蛋。 鹿王一肚子的官司,面上仍旧是和蔼可亲。 一干人说得热闹,几句话将白泽的归属问题给敲定了。 气氛很热络,只是顾三小姐却一直纹丝不动,跪坐在案几后方。鹿大王早吩咐了危燕去照应,只是这位大小姐对他的头号办事员,却是丝毫不搭理。 鹿王其实也很不理解,为什么新东家将顾家小姐带来,还不止一名,听说还有个更小的顾四小姐。 难不成是为了培养下次带队的头目。一般来说,顾家的东家并不会亲自来交易,路途远耗时久,都是由一名顾氏嫡系带队。 这次因为换了东家,顾少钦亲自来见个面,也是礼仪上应该有的。 鹿王记得,早年见过一次这位年轻的顾家公子。那次是当时的百草堂的东家,顾少钦的祖父亲自带队。人数不多,却都是高手,货物也比平常少,与这次一般无二。 当时还有几位公子,全是拉来见世面的。那仿佛是多年前的事了,鹿王隐隐有点印象,顾少钦才十二三岁,混在几位顾家年轻一代中,其实并不十分显眼。 没想到如今竟然是由他当家做主。 这里面的门道就深了,鹿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其他那几位公子,仿佛都不是善茬。况且今年马队也来得比往常要晚,如果没有经过一场龙争虎斗,他是一点都不信。 顾少钦好手段。 可是,带着顾家小姐前来,可真是稀奇了。这姑娘有些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意思,却一点都不像个带商队之人。就算要培养嫡系,也不应该培养她啊! 换了是那位利落的卫姑娘,倒是有几分带队嫡系的意思,行事老道得多。 鹿王也不好冷落了顾家小姐,便杵着桃木拐杖,悠悠地走到跟前。 “鹿鸣山虽是简陋山却是山明水秀,却是散心的好去处。顾小姐乃是万金之体,此番来我鹿鸣山,却不晓得住不住得惯?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让人来报给本王。” 顾三小姐脸色冷冷的,“鹿大王,鹿鸣山倒罢了,只是您这宴会连那上不得台面的人都请,却是叫人不解。我堂堂顾家小姐,却要与一山野女子同席。” 她说罢便站起身来,也不管人家面子上好看不好看,竟然拂袖而去。 仿佛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似的。 卫小歌简直被她打败了,至于嘛! 她将目光投向顾少钦,小声地问道:“公子可曾向令妹解释过了,之前是有鬼魂附体,并非我本人冒犯了三小姐。” 顾少钦苦笑一声。 他当然解释过了。 只是自家这位妹妹,心高气傲,连同父异母的庶妹都不拿正眼看,便是在公主郡主面前,也不落下风。更何况受了卫姑娘的气,没叫手下暗地将卫姑娘打得奄奄一息,都算是好的。 “卫姑娘,此事我们慢慢再聊。” 当着鹿大王的面,自然不好多说,卫小歌心下了然,不过顾少钦其实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他已经解释过了,然而并没什么毛用,顾三小姐对她憎恶之极。 七号干的好事,这下妥妥算在她脑袋上了。 落了鹿王的面子,顾少钦少不得又去赔礼。 卫小歌心想,有这样一个会拉仇恨值的妹妹,顾公子倒是辛苦得很,光是赔礼道歉,四处化解人家的怨气,都不晓得要花多少功夫。 妹妹不同于弟弟,打又打不得,骂得狠了万一翘家就更要命,遇到心怀叵测的人,一辈子完蛋。只能四处打圆场,回头还得哄着不让她生事。 倘若是嫁了,就不归他这个哥哥来管,可是眼下似乎很难嫁。 顾三小姐竟然瞧上了一直躲着她的道士知微。 想必顾少钦此刻上吊的心都有了。 坐在一边仔细地琢磨了一番,卫小歌终于有些明白了,这样的大门户姑娘家,想来自持身份,也只懂得冲着同样身份的人撒气。前番,是冲着两位道长,今天却是指着鹿王。 顾三小姐再怎么指桑骂槐,不愿做那真正的街头泼妇,因此白叫别人挡了火气。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知微的缘故罢了。 心中爱慕这俊美的道士,又不好表露心迹,却见自己与知微说了几句话,便将她当了个大仇敌,顾三小姐这份心思,算是昭然若揭。 脸嫩又自傲,脾气又坏得要命,外加不通人情世故。 因此憋得内伤,便冲着鹿王和两位道士分别开炮。 她心想,往后见到顾三小姐,还是躲着些为妙,着实是惹不起这样的人家。 那边顾少钦忙着向鹿王赔礼,卫小歌却是坐到一边吃了些干果打牙祭,看见凌云子那杯没有动的酒,忍了又忍,还是没喝。一来很丢脸,二来觉得凌云子并非是那种滴酒不沾的人,不喝这酒显然有些缘由。 并且知微好似也只喝了一杯,第二杯还是维持在八分满的样子,似乎纹丝未动。 割鹿角之后,大家热闹了一顿,妖怪们玩得有点脱,喝得醉醺醺的。 鹿王该聊的天都聊完了,笑呵呵地表示,今晚很愉快,宾主尽欢,大家可以各自回家。 沿着湖边慢慢走着,卫小歌心中通透得很,鹿王这是借了两名道长,给他长脸。自然早就将顾少钦拉到他的船上,保证他的利益不变,地位不变。 虎大王和犀牛大王,虽然落了些财宝,也拿了药,但是他们两家始终要靠边站,往后还是得靠着这位鹿王与人类周旋。 她不过是恰逢其会,人家鹿王以为她与两位道长有些交情,因此请去凑了个热闹。 倒是便宜了她,借机行事将白泽长远的拐跑了。只不过往后得小心,不能叫白泽惹出祸来,不然她可要吃挂落。 白泽这家伙方向感好,最让人满意的还是能驱邪。早在稻花村都建了奇功,将九幽鬼婴踢了个半死。 至于那一枚夜明珠,好吧,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怎么说白泽并不是一头普通的驴子,买卖不存在亏本不亏本。她要去宝梁国,需要向导,便是再多的金银也得花啊! 走到自家院落门口,黑洞洞却见站了个牛头怪。卫小歌猛地一惊,忽然意识到是老黄。差点一个恍惚,以为自己死了,瞧见传说中的勾魂使者,地府有名的牛头马面之一。 老黄很随意地坐在门口一个树桩子上,身边摆着个两个大袋子。 打了个招呼,卫小歌便问道:“老黄你有事?是找两位道长,还是寻在下?” 老黄憨憨地说道:“是来寻卫姑娘你的,家里的面还挺多,反正也吃不完,特地送过来。” 有这种好事? 别是表面上憨厚,肚子里有什么阴谋吧,天下哪里有白吃的午餐。 “我手里没有东西与你交换,还是不要坏了规矩,不然新郎官他们又要不高兴了。”卫小歌直言道。 老黄的米卖得也不贵,但是因为只有他一家种田,爱吃米的非得向他买。因此挑挑拣拣的,一般的东西都不肯收,只要那些品质好的药材。 虽然能扛回去一大袋子米,吃上大半年,可是妖们还是略有微词。 老黄搓了搓手,看了看一边的两名道士,略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丝巾我很是喜欢,姑娘要是还有其他绣了花样的物件,不拘鞋袜还是腰带,这两袋子面换给你。” 卫小歌哑然。 这个骚包,竟然喜欢这些闺阁之物,先前没留意,还以为他就是喜欢帕子上的花儿呢! 好似有点怪怪的,虽然对方是个妖,但是鞋袜等物怎么能随便给人。眼下有八十斤面,并不缺吃的,等开了春,能吃的食物就多了,用不着再换了。 她笑着说道:“老黄,面粉你先扛回去,我回头再看看吧!” 老黄也没多说,将两大袋子面举重若轻地放到肩膀上,一点不见吃力,很轻松地往回走,好似在卖弄肌肉似的。 这个牛头人,气力还真大,卫小歌乍舌。 不过,这位老黄牛特地提前回来,当着顾少钦,还有两位道长扛来两大袋子面粉,是个啥意思?(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章 语出惊人 与顾少钦客气了两句,随即拱手告别,众人进了院子。凌云子上下打量了卫小歌,忽然爆笑一声,“卫姑娘,老黄这做派,倒是像中了你的美人计。” 知微的袖子抖了两抖,抿着嘴心中暗笑,脸上却没表露出什么来。 卫小歌张大了嘴,猛然意识到,凌云子这厮,其实也是个表里不一的。 乍看为人豪迈,满身的沧桑正派气质。认识稍微久一点就能察觉,简直跟街头算命的神棍似的,时不时流露出一点猥琐来。 一天后的清早,天还没亮,顾家马队便收拾好了行李,继续朝深山里继续进发。 除了鹿鸣山,这片大山里还有另外一个吃素的妖山需要去拜访。 马队的行军速度非常快,卫小歌知道自家全都是一大群庸手,即使没有几个小孩子拖累,也万万跟不上,想要跟着走是万万不可能。 凌云子临走又特地叮嘱了一番,到了宝梁国,务必要去天昊宫寻他。如果他不在观中,找知微即可。 ——小师叔跟个闺阁大小姐似的,常年不出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躲着绣花。你要找他,一找一个准。 这是凌云子的原话,旁边还站着被他再次黑了一把的小师叔大人,却并未露出什么生气的模样。 这位知微道长的性情极其平和,卫小歌暗自揣测,或许是被黑的次数太多,彻底麻木了! 承了凌云子的情,这些天卫小歌还得他指点了一些修炼上的事,又送了四粒“大力丸”。其实真正的名字叫做“修身丸”,竟然是知微炼制的,只是这药却不适合现在吃,得要等到正式进入通脉期才能服用。 其功效乃是锻造骨骼强度,打架的时候,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敲断骨头。 因非常珍贵,用料考究,都是极上年份的珍稀药材所炼制,因此凌云子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当初知微给了小半瓶子“雪莲精”,需要她保护三天,然而却未见有什么仇人追杀。卫小歌一直觉得有些纳闷,忍不住问了问。 主要是白浪费了小半瓶,暴殄天物,到如今还憋着心中还耿耿于怀,这种治疗外伤的奇药,也不知道往后还能从哪里弄来。 凌云子解释了一番,她终于弄懂了。 “雪莲精”乃是知微自己炼制的,比市面上真正万金难求的那种,还差了那么几个档次。用料虽然也珍贵,却是他自己以感知力催发的雪莲,谈不上假冒伪劣,却远远不如野生的百年天山雪莲。 至于为什么花这么大的代价要她保护三天,因为凌云子等人最多三天就能到达。 恐怕是知微怕这期间,会出什么岔子。 基本上,就是白送给她的。 当然知微还有一个隐含的意思,生怕这位姑娘再误会他干了什么坏事,拿匕首架在脖子上。这点心思,却是深深地埋在知微的心中,连凌云子也不晓得。 好人啊!卫小歌默默。 要是知道知微送雪莲精的真正意思,她恐怕要惭愧得哭出来,人家那是用珍贵物品来贿赂她买命的。 目送着两位道长与马队离开,她心想天昊宫非去不可,当个女道士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可是转念一想,就怕丁土的任务太龌磋,容易打擦边球犯下清规戒律! 从顾少钦手里买来的十粒“脉息丸”,虽然比不上“修身丸”也是相当好的药。 顾少钦在鹿鸣山耽搁了不少日子,却是因为他是新上任的东家。虎王那边的药材始终没有送来,拉拉扯扯的,希望他直接与虎啸岭交易。而犀牛大王那边也在观望,按兵不动,暗地里派人接触。 只是顾少钦却没接这一茬,一直在桃源谷闭门不出。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他便要鹿王通知其他两妖王,说顾家马队还有其他妖山要拜访,打算即刻启程。 这下犀牛大王坐不住了,提早将手里的药材送来。虎王也没奈何,惦记着顾家的药丸,也想弄些上好的绫罗绸缎等物,遣了手下,扛着一大包药材送到鹿鸣山。 马队临出发的前一天,顾家那个比长贵小一岁的四小姐,却是偷偷跑来一趟,与卫小歌打了个招呼,便表示要找“长贵哥哥”说话。 两人窜到一棵大树上,也不晓得到底嘀咕了些什么,四小姐顾荷菱走的时候,笑容满面,甚为高兴。 卫小歌好奇得紧,真想问问这两孩子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万一长贵将人家四小姐拐跑,她拿什么赔。 可是真要大张旗鼓的问长贵,却显得好似很八婆,要打听人家的私事。长贵竟然也沉得住气,一点口风都不露,从前他做了什么得意的事,偶尔还是会卖弄一下的。 也许是憋不住了,长贵带着些得意,还有几乎看不出来的羞涩,透露了一句——弄到三粒脉息丸,还有一份轻身功法。 卫小歌哑然,这个混帐东西,连小孩子都骗。 脉息丸能扩张身体经脉,她已经吃了一粒,并没有感觉到很大的变化。不过,她也不信顾少钦是个街头贴小广告卖假药的,之所以没感觉身体到变化,要么是自己修为太低,无法感受细微的不同,要么得多吃几粒才行。 万事需要循序渐进,脉息丸一个月最多服用一颗。 说不定吃完五颗就能感觉到不同。 至于要不要分一点给长贵和薛绍奚,她暂时有点舍不得,还在犹豫中。尤其是长贵自己都弄了三粒,不过这笔债,往后非得逼着他亲自去还不可。 四小姐虽然纯良,顾少钦却不是好惹的。 卖了阴灵芝,除了十粒脉息丸之外,还有五十两金子,她分了三十两给三个兽皮僧,人家帮忙撬开大石头,差点被石头碾到,魂都快吓没了。 只当是压惊和收买人心。 段添财等人喜笑颜开,一人分十两金子,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大财,往后安家落户的钱已经有了。 与任何一个小铺子老板一样,发工资让卫小歌难免心痛,可是想到丁土还欠她两样东西,便将这份心痛压下了。 说是说珍稀草药或者神兵利器,这会儿她并不报什么很大的希望,必定在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需要兽皮僧出力。 三十两金子,算是提前预付的工资。 不管怎样,金子算什么,药丸子显然值钱又难得。虎大王得了两瓶“生生造化丹”,连那三盒子珠宝都不看着眼里。 修炼之路,显然还是富人们的事啊! 卫小歌琢磨了又琢磨,却找不到生财之道。 按照丁土的说法,去山里挖蘑菇发家致富,显然是鬼扯,但是山里的宝贝还是不少。 一张大熊皮,就能卖不少钱。不过那玩意早废了,此刻垫在孩子们褥子下方,沾了长富的尿。并且又不懂得硝制,只是将血肉磨掉,那热水烫洗过,眼下跟癞皮狗的毛没什么区别。 去挖草药? 不认得! 她此刻才开始后悔,怎么就没再次厚着脸皮,向顾家要一本药材的书,读个几遍未必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她并非没有想过,而是担心多番求助于人并非是什么好事,白给人看低了 其实,最重要的是怕遇见顾三小姐,万一又生出点事端来,担心这位姑娘不管那傲气的大家小姐身份,直接找几个手下高手敲她的闷棍。 左思右想,便将主意打到桃源谷的妖怪身上,人家常年住在山里,肯定认得不少药材。白泽那家伙一眼就瞧出阴灵珠,至少先从它嘴里探探口风。 不过暂时不用那么急,先将修为搞上去一点再说。 在鹿鸣山桃源谷的小日子,相当悠闲,鹿王也没有赶他们一家人走的意思。事实上,卫小歌除了宴会上见过鹿王,其他时候就再也没见到过。 到她家拜访的妖怪并不多。 危燕来过一次,口头传达了鹿王的意思,安心住着,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就是牛头老黄比较麻烦,看着憨厚老实,却显得有些不怀好意。时不时送一两斤面来,来拜托她煮碗面条,烫个面饼之类的。卫小歌一概将这些事都交给厨子段添财,自己能回避就回避。 那张绣着芙蓉花的帕子,不说满谷的妖都知道了,至少有一大半嘴碎的都知道。 传到她的耳朵里,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还是大嘴巴新郎官跑来嚷嚷。 “卫姑娘,老黄想娶你做媳妇!” 新郎官语出惊人,她立刻被唬得脸色一变,差点跳起来。 桃源谷的妖,大部分都是直立行走的,除了白泽和新郎官兽形比较完整,一般多多少少有点人样。 “奔月”,也就是爱穿红色对襟小袄的母兔子,也就比长贵略矮那么一点点。腿长得很,两只胳膊比较细,手跟人差不了太多。平时喜欢编篮子,结花绳,十分灵巧。 妖怪们虽然略有人的形,习俗却并不十分相同。 结为夫妻的妖却是不多,一来是种类不同,二来是因为喜新厌旧。反正想起来,觉得合适,就混到一起住一些日子。觉得腻歪了,就和平分手。 这些事,卫小歌也慢慢听白泽口里听来了。 其中细节,白泽不知道,不过她实在也不想听。总觉得有那么点怪怪的,有点十八禁。好在白泽虽然有点唠叨,却并不是个好奇的家伙,粗心得很,跟一个小孩子似的,最爱的就是闲逛。 大公鸡新郎官虽然是个公的,可是八卦得厉害,整个桃源谷就他能折腾。 这不,手里头有些米,就跑来要段添财帮忙做个炒饭。它平时都是吃生米,偶尔要别的妖做一顿炒饭,却总要被分走一大碗。最近也不知怎么与段添财搭上了,觉得这边地道,只扣一小碗,味道也好吃。(未完待续。) 第一三八章 老牛想吃嫩草 等着饭熟,新郎官便坐到前堂聊天,不知怎么地,就说起老黄的事来。 “.......老黄天天将一条手帕拿在手,别的妖问他是哪里来的,他说是卫姑娘你送的,脸上笑得古里古怪。” 顿了顿,新郎官尖着嗓子继续说道:“你要是有心和他做夫妻,我觉得倒是个好事,往后不愁吃的。老黄看着很朴素,家当显得不多,其实手里的好东西最多,山谷里就属他是个大地主。” 卫小歌一个头顿时又两个大。 这也太搞笑了吧! 看来只是大公鸡新郎官自己在瞎猜,老黄并没有说什么要娶自己当媳妇的话。 新郎官摇头晃脑之余,嘴巴里滔滔不绝,说什么妖们都不兴拜堂成亲,不过人类却喜欢走个正式的流程。拜堂的事好办,它都拜过三次堂了,头两次不怎么记得,后面那次记得清清楚楚。 需要胸前扎个大红花,新娘需要踏过火盆,说得还真详细。 这下卫小歌却是好奇了,惊讶地问道:“你娶过三次媳妇?” 蹲在椅子上的新郎官摆了摆翅膀,昂着头说道:“这事不消提,说起来也丢脸得很,戴过三次绿帽子了。” 母鸡都这么不守妇道?卫小歌更好奇了,忙继续追问。 新郎官虽口里说戴过三次绿帽子,却也不是真的觉得丢脸,反而还觉得挺荣幸的,细细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个通透。 原来它从前并不是山里的妖怪,是一户老地主家养的公鸡,向来充当斗鸡。那家只有个体弱多病独生儿子,便找个八字好的穷家女儿,打算冲喜,只是新郎卧病在床,娶媳妇连拜堂都不成。 当地有个习俗,可以用大公鸡来代替。 老地主见自家这个大公鸡长得神骏,健壮无比,毛色还特别亮眼,于是拉它去当了个临时新郎。 说起来,新郎官之所以如此健壮,却是因为那家少爷病归病,却是喜欢玩斗鸡,将好多补药都给它给吃了。没将这大公鸡吃死,倒是渐渐吃出个妖来。 后来那家少爷成了亲,渐渐身体好了不少,于是新郎官出了名。又有其他家的,也需要临时大公鸡帮忙拜堂,拉它去充数,来来去去,一共拜过三次堂。 不过它越长越大,年纪都老大一把了,头一位少爷的儿子都长大了,它还活得津津有味。这下倒是让人觉得受不了,尤其忽闻大公鸡猛地口吐人言,简直将满村的人吓得魂不附体。 于是大伙儿一合计,请了个老和尚来做法,要将它给弄死。 老和尚倒是好心,觉得上天有好生之德,妖也分好坏,无缘无故的杀了有伤功德,便将新郎官直接送进鹿鸣山。 卫小歌无语凝噎, 原来新郎官这个外号是这么来的,所谓绿帽子,到底是谁给谁戴,还两说呢! 炒饭送过来,新郎官谈兴不减,舍不得走。 最后还啰里巴嗦地叮嘱了一声,“如果姑娘要嫁给老黄,拜堂的事,只管找我。拜天地的六礼我最熟,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全部流程保管周到。谢媒的话,随便送我两袋子米就行了。” 原来啰嗦了这么久,是为了两袋米。 卫小歌哭笑不得,将一大碗炒饭塞到新郎官翅膀中间,“走吧,你的饭都冷了,还要不要吃!” 新郎官将鼻子凑近炒饭闻了一把,啄了几口,感觉很满意,便兴高采烈捧着碗走了。 可是隔天老黄却登门拜访。 低着个大牛头,含含糊糊地说了半天,“昨天新郎官找我聊过了。” 这下可麻烦大了,卫小歌苦着脸问道:“新郎官说什么了?” 老黄抬起头,一双大牛眼含情脉脉,扭扭捏捏地说道:“它说你答应做我的媳妇。” 竟然被一只老黄牛求娶! 丫老牛想吃嫩草,还要不要脸了。 她心中各种油盐酱醋的坛子都打翻了,心中极想指着老黄的鼻子骂。 看着一副老实样,竟然一肚子的鬼。难怪在知微和凌云子面前,送来两袋子面粉。然后又在众妖面前含含糊糊地,拿着个手帕招摇过市,明显就是要三姑六婆如新郎官等妖前来询问。 手段虽不高明,目的其实很明确,就是要造出既成事实的表象。 虽然很想破口大骂,不过卫小歌想了想,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她还住在桃源谷呢,得罪了一名大妖可不成。大公鸡还真是个八婆,答应个鬼啊,卫小歌知道这会儿不能含糊其辞,非得说清楚不可。 笑了笑便说道:“老黄,你是个好妖,但是我过段时间就走了,不会在桃源谷一直住下去。咱们一码事归一码事,那张帕子是用来买面的,并不是送给你的,我没对新郎官说答应做你媳妇,是它瞎说的。” 老黄顿时露出十二万分的失望,“是嫌弃我长得不好看吗?你再等等,过些日子我的头就会变成人的头,化形需要点时间。” 还不死心?卫小歌决定釜底抽薪,面带坚定地说道:“我已经订亲了,我们人的规矩一向是这样的,好女不嫁二夫!” 正说着,长贵从后面窜了出来,大声地说道:“姐姐是我的,娘说了,等我长大了就将姐姐收房。” 混蛋小子,凑什么热闹。 “长贵,一边呆着去。”卫小歌忙呵斥道。 老黄略显惊异,“卫姑娘,你是童养媳?” 呃,这个似乎算是吧!她只得默默无语,低着头认了,能将老黄打发走了就好,实在是尴尬得一塌糊涂。 看了看长贵,老黄叹了一口气,“唉,从前我在村里当耕牛的时候也见过,童养媳苦啊,难怪这一家的担子都在姑娘你身上。公公婆婆都去世了吧,虽然是苦了点,倒是免得总是挨打!” 你就继续脑补吧! 卫小歌继续默默。 老黄垂着头走了。 得,桃源村不能再住下去了。一脑门的官司,卫小歌提手便将长贵的耳朵拧住,“还以为你这段时间懂事了,又胡说八道,看我不揍死你!” 长贵苦着一张脸,口中哎哟哎哟地大叫,“娘是这么说的,姐你放心,我不会三心二意的,长大正式娶姐姐过门,不拿你当通房丫头。” 竟然还胡说,左右看了看,见墙角竖着个扫把,卫小歌一把抓到手里,然后使劲地朝长贵的屁股上抽。 一边打一边骂,也顾不得给他面子了,“你个小破孩,成天琢磨这些花花心思,一天不打就皮痒。你给我老实点,往后你要是再说这种话,直接一脚踢死你,免得活活气死我。” 长贵被打得哇哇叫,心中却不免有些得意,一句话就解决了老黄的事。 他真是觉得自己长得太慢了点,前有糜红尘,现在又来个老黄牛,亏得姐姐都拒绝了。老黄牛倒是不用担心,就怕有像顾公子那般的人,若姐姐答应了,岂不没他什么事了? 因此先得将这个“收房”的事给捅出去才行。 屁股火辣辣的,扫把跟着屁股跑,上窜下跳怎么躲都躲不掉。长贵忽然觉得非常烦恼,真要是娶了姐姐也是个麻烦事,她也太凶了,往后再纳小妾岂不很困难。 再打下去,屁股要开花了,长贵忙讨饶,“姐,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往后您就是我亲姐姐,行了吧!” 收了扫把,卫小歌狠狠地瞪了长贵一眼,“我一心当你是个亲弟弟,你却每每惹得人发火,难道前世欠你的不成。往后你长大了,再张罗着给你娶个媳妇,再扯这些收房的话,我可真要赶你走了。” 摸了摸疼痛难忍的屁股,长贵连连点头,一脸老实地说道:“是是是,咱们是亲姐弟,以后我娶个顾四小姐那样的小媳妇,天天端茶送水孝敬你。” 想得倒很美,人家顾四小姐哪里能那么容易娶,这小子心倒是很大。“扑哧”一声,卫小歌却是绷不住笑出声来。 经过老黄事件,卫小歌极想早点离开桃源谷。 那位老牛时不时用同情,并且带着深深情意的眼神瞅着她。仿佛等着她将长贵这个小夫给踹了,投入他的怀抱。 真是十二万分的尴尬。 好在老黄并未纠缠下去,大概成为妖怪之前,在村子中住过,也是懂些人的规矩。别人家的媳妇,不能抢。 不过,他这嘴巴却不是很牢靠,竟然将她是“童养媳”的事,透露给了大公鸡新郎官。新郎官这个超级大嗓门,恨不得没拿着个大喇叭到处广播,一时间嚷得满世界都知道了这个八卦。 因此只要卫小歌一出门,就难免碰到群妖们的异样眼光。并且不少妖怪很是天真烂漫,拉着她,口无遮拦地询问个底朝天。 其实多数还是好奇,并没有什么恶意,却实在让人焦头烂额。 每到这种时候,卫小歌就想将长贵拖出来,再狠狠揍一顿。 她才不信长贵是无意,同样的话从前虽然说过,可是现在的长贵明显已经是升级版了,基本上极少在外人面前很少说类似的蠢话。 所以,这臭小子是有意为之。 其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在她头上盖个戳,逮到个机会,就提醒一次。只要消息慢慢传出去,她这个姐姐就没办法给他找个姐夫。 臭小鬼的小心眼足得很! 长贵到底懂不懂这些男男女女的事,还是两说。不过她半点都不信这家伙有胆子,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无非是先占着再说,免得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跑了。 不管多精明的人,却经不起朝夕相处,一言一行都仿佛是透明的。长贵的花花肠子,或许对别人有用,对她半点用处都没有,真是一眼就看穿了。 虽然很想早点离开鹿鸣山,不过就这么空手大巴掌走,卫小歌却是舍不得。 山里到处都是宝,附近的好药材虽然都叫鹿鸣山的妖给采集了,稍微远一些的,应该还是能弄一点。(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章 妖袭 “......那些草药见到了我认识,可是你叫我说长什么样子,哪里说得出来。”白泽对卫小歌随口说道。 姑娘大王竟然问它那些草药的模样,自己是个驴子好不好,又不懂得画画。 “那你带我出去看看,寻到好东西,也好卖给顾家的马队,再弄些药丸子来给你吃。”卫小歌循循善诱地说道。 白泽歪着脑袋琢磨了下,都回来一个多月了,怕被鹿王吊打,老老实实地呆着一直没敢出去溜达,真是闷得驴发狂。即使出去干活,也好过一直蹲在桃源谷发霉。 “好,什么时候出发叫我一声,先给我做几个甜面饼吧!” 马队离开了,白泽简直失望极了。 顾家马队还在山谷中的时候,它混在马队所住的大院里,左右逢源卖乖讨好,上等的药丸没弄到,普通的还是得了几粒。最主要的是,鹿王总不好意思来马队抓驴吧! 如今虽听姑娘大王一再保证,鹿王不会找它的晦气,可是到底还是担心,没敢回自己的驴窝。 再说,偶尔能吃几块甜滋滋的面饼。要是住在驴窝,就能只能向老黄讨草吃,那穷日子真没办法过。 姑娘大王的意思是,往后还能跟着她出山,以后住到人群里。听说往后去了宝梁国,会拜访顾家的百草堂,到时候可真要享福了。 简直不要太美妙! 很多妖都半人化,连大公鸡新郎官都在长个头,足足有两个鸡那么大。卫小歌忍不住纳闷,白泽虽喜欢人类食物,却与一头真驴没什么区别。连心性都十分单纯,说难听点,十足十的动物,就是个爱闲逛撒欢的吃货。 至于妖是怎么变得像个人的模样,这点还真无从得知。 说起年龄,白泽都差不多两百岁了,人家红小袄兔子,据说才五十,一双手灵巧之极,缝缝补补的那些事都会做。 显然化形与年龄无关。 不懂啊! 打定主意,卫小歌换上一身利索的短褐,套上她的牛皮靴子,然后别上匕首扛起背篓出发。临行之前,自然是千叮万嘱,让薛绍奚和段宜兴两个比较靠谱的多看着点孩子们,别让他们到处跑,或者胡乱说话。 炖鸡汤烤兔子这种话,尤其不能说。 向导自然是自家喂养的妖驴一匹。 一家人住在桃源谷,不用担心野兽来袭,有屋子挡风遮雨,生活安逸闲适。 若没有老黄事件,还有丁土的青楼卖诗词的任务,在此地略微多住些日子也未必不可。尤其是客院的头一家,还有一位读了不少书的老先生,经常来逗逗孩子们,给他们讲一些小故事。 将几个孩子暂时丢在家中,也不怕出什么事。换了在山中行军,卫小歌决计不敢一个人跑得太远,顶多打个猎就匆忙赶回来。 因此她决定开拔去宝梁国之前,狠狠捞一票,若是能搞到什么值钱的好货,说不定从此就发达了。 虽然八脉通了七脉,眼下还有一脉没通,并没踏入通脉期,不过卫小歌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最后的督脉很困难,看样子是个水磨工夫,没两个月压根不行。 哨卡中的白毛老猴子还是醉醺醺的,她真的怀疑那酒有问题,为什么从未见这只猴子清醒过。 这次因为没有一帮人拖累,她的速度极快,跟在白泽的身后,一直往深山里去,一连急速飞奔了两天,才离开了鹿鸣山的地界。 这附近的药早给其他妖给挖光了,只能跑远一些。 山里的药材也不是随处可见,并且年份太浅的,妖怪们也不挖。因为鹿大王早有吩咐,献上来的草药太小,不但没有功劳,还得那几个大妖们拖出去抽一顿鞭子。 “......马队不收年份浅的药材。”白泽见卫小歌要挖一个只有小指头粗细,并且颜色泛白的当归,顿时跺了跺蹄子,叫了起来。 “这个年份很浅吗?”卫小歌不以为意得笑着。 “最多也就几年吧,卖不了两个钱!”白泽不屑地说道。 卫小歌笑道:“但是可以换不少面粉大米,我还是挖了吧!” 白泽摇摇头又道:“老黄根本就不收这么小的当归。”。 它心想,姑娘大王这是穷疯了吧! “谁说要卖给老黄,往后去了宝梁国,卖去药材铺子里不行么?天下药铺多了去了,又不止顾家的百草堂一家。以后你吃香的喝辣的,都包在我身上啦!” 一边说着话,卫小歌手脚不停,很麻利地将当归给刨了,然后抛进背后的篓子里。 这些妖怪们哪里晓得,顾少钦之所以不收年份浅的药材,是因为野生高年份的药值钱。那些普通药材,根本犯不着来这么远的地方收取,让那些药农种植就成了。 给妖怪们订下这个规矩,就是怕它们啥都不懂,将那些小的都采集了,百草堂大老远的跑来,岂不是要做亏本生意。 不过这些妖怪们心思单纯,自然是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还以为年份浅就一文不值。 不管年份高或者浅,卫小歌不拘一格,除了那种小得没边的,一律都挖了。她也不懂该怎么保存这些东西,全堆积在一起,到时候人家药铺爱怎么收就怎么收。 反正就是一锤子买卖。 折腾了两天,白泽就不干了,眼睛一直得死死地盯着地面到处找东西,真是累得贼死。平时都是随便到处撒野,无意看到什么好东西,能吃的就吃了,不能吃的拿回去给鹿大王换成任务点。 “姑娘大王,我先到处走走,等下再与你会合。” 它说完就撒蹄子跑了,彻底不顾卫小歌在身后狂呼。 “就知道这家伙不靠谱!还不如找个其他妖怪,许点好处帮忙呢!”卫小歌嘀咕了一声,前方的白泽,已经跑得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回去的路她一直记在心里,就怕中途白泽撂挑子不干。 好在也认识了几样这一带常见的药材,她便自行慢慢地寻了起来。 到了晚间也没瞧见白泽回头,点上篝火,吃了些干粮喝了点水,她便坐在火堆旁静静打坐。 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浮生偷得几日闲,将孩子们暂时放到脑后,让薛绍奚和兽皮僧三人组去烦恼。 虽然即将开春,天气尚有些寒意,并且听不到太多的虫鸣,只闻寒风嗖嗖。 并没有开始修习感知力,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走她的武修之路,早些打通身上的经脉,早日步入通脉期才是正理。知微的话,卫小歌听在心中,感知力绝非一天两天的事。 没进入通脉期,真气就不能储存,只能留在已经打通的那七条经脉中,用完了就没了。 只有全身八条经脉全部打通,气息形成周天,真气才能存入丹田之中。 五心向天,意识内放,天地元气缓缓进入体内,将元气压缩成人体可使用的真气,便开始冲击最后的那一条经脉,督脉。 可惜,这条经脉锁得紧紧的,十五天前吃了第二粒脉息丸,似乎也没什么用。 静坐良久。 熊熊篝火,忽然朝着风相反的方向略微晃动。 是风动还是心动。 都不是。 周遭的天地元气,忽然有不同寻常的波动。 卫小歌立刻警觉,猛地睁开眼睛,朝四周张望。 “什么人?” 簌簌的响声从远方的灌木中传来,忽然间风声大起,带着一股大型动物特有的腥臭味,一只比普通狼要高出一倍的高壮巨狼,徒然跳出。 距离只有二十多米,与普通的狼不同,这只巨狼竟然并不怕火光,并没有给卫小歌任何反应的时间。利爪锃亮,张着一嘴的獠牙,闪电似的飞速来而。 一把握住手里的匕首,卫小歌以最容易发力的弓步,脚步一前一后错开,牢牢站定。脸上并没有一丝惊慌,眯着眼盯着恶狼的动作。 “嗷呜呜!” 巨狼一声长啸,后肢使力,整个身子腾空而起,足足有一米来高,以抢食之姿压倒性地扑过来。 脚步一滑,卫小歌整个人仰面贴到地面,窜到巨狼的腹下。 手中的锋利的含光匕却是划过恶狼腹部的柔软之处。此狼也真是不同凡响,匕首刚捅到它的肚子,整个身子硬生生又拔高了一两寸。 即便如此,利刃还是无情地撩过狼腹。 只听一声惨厉的狼吼划破长空,巨狼吃痛不已。它却变得更加狂暴,喘着粗气急速扭过身来,见卫小歌还卧倒在地,两只前爪恶狠狠地扫过。 没死?卫小歌略感惊讶。 想象中的肠穿肚烂的景象并未出现,虽然狼肚子被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皮肉翻卷,血流如注。 来不及多想,她没有丝毫犹豫,身体翻滚避开恶狠狠的狼爪,随即一个扭身而上,身体立刻骑在狼的背脊之上。 像一层皮一样紧紧贴在狼背上,卫小歌双膝夹得极紧,不让狼将她甩脱。 而手里的含光匕,却猛地朝着朝着狼脖子捅去。 敌人却在它的背脊上,巨狼的爪子根本无用武之地。它勇悍之极,猛地翻过身,试图将敌人压在地上,脖子却是一痛。 “嗷呜......“巨狼一声惨叫,一股温热的鲜血猛地从它的脖子喷出。 沉着脸,卫小歌毫不迟疑将插在狼脖子中的匕首拉动,血如井喷,半个狼脑袋顿时垂下。 巨狼轰地一下倒地,剧烈地抽搐了一阵,死透了 “是妖怪吧!”从狼尸上嗖地跳下,她垂着头打量了下,喃喃说道。 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狼,跟一头小驴子那么大小。 整个打斗的过程,只有三招,最多不过几息的时间,也就是眨几下眼睛的事。实在是,这匹巨大的狼,速度快得发指,容不得有半丝轻忽。(未完待续。) 第一四十章 更多的妖袭 被喷了一头一脸的血,从头发上一直往下滴,卫小歌随手抹了抹面孔,实在是影响视线。兽血的味道,虽然腥臭无比,她早已经习惯,见怪不怪。 巨狼妖的爪子比她从前在山里见的普通狼,足足长出三倍,在她身上挠一下就是个重伤。 光是看着都让人心惊胆颤。 如果是数个月前,她未必能如此迅速地干掉这只巨狼,说不定还得受伤,甚至根本就打不过。如今经脉中的真气量大得多,无论是反应和速度,比从前快了不少。 对于她而言,如果两三招杀不了对手,那么她很可能就会落败。高度的敏捷,却没有坚硬的身体,注定了只能速战速决。 如果是被数名妖群攻的话,那可真是没多少活路! 并未放松警惕,卫小歌仔细地听到其他的动静。 远方的灌木丛中,隐隐传来急促的呼吸之声。 “给我出来!”她沉着脸,转过身子对着灌木丛便是一声惊天怒吼。 还有另外一只妖! 随着这声震慑心神的大吼,那妖却是朝着相反逃去,如丧家之犬,行动间立刻扫倒了大批的灌木。应该是另外一只大型的动物,此刻却渐渐远去了,无可追击。 巨狼是来打头阵的。 显然见她三招两式,眨眼间杀了同伴,这只妖立刻给吓得飞快逃跑。 紧紧皱着眉,卫小歌并没有因为对手仓皇逃走,而觉得欣然。 在鹿鸣山呆久了,恍惚中竟然忘记山里妖怪多。可是,虎大王和犀牛大王的地界,离此地甚远,完全是相反的方向。不用她提醒,白泽这个识途的老驴,早已经特地带着她避得远远的。 却还是遭遇恶妖。 不知这狼妖是个什么来头? 呆滞了半晌,她连毁尸灭迹都不干了,立刻熄灭了篝火。 扛上背篓,便立刻点燃了火把往回跑。 不信有妖怪会公然去鹿鸣山附近挑衅。 刚跑了大约三十来里路,后方又传来大型动物奔跑的脚步声,并且越来越近。地面不断震动,树枝摇曳晃动,原本安稳睡觉的鸟,此刻早离了温暖的窝,惊得扑腾着翅膀满天飞。 一时间,仿佛如炸过锅似的,百鸟乱鸣,众虫乱走。 大半夜的,整个山林都仿佛被翻过来了似的! 绝对不止两三只大妖。 麻烦大了! 身上的血腥味根本瞒不住,而且她的目力并不佳,没有手里的火把照着前方的路,看不了多远。黑暗中的火把,与一盏明灯似的,照亮了追击者的路。 卫小歌心中狂跳,忽然觉得自己要倒霉了,怎么就惹了这么一窝妖怪? 双拳难敌四手,如果战斗力都和之前的狼妖差不多,她一个人绝对搞不定四五只。眼下跑也跑不掉,速度没有追兵快,如果使用真气,速度倒是可以快一些,可是不能持久。 没到通脉期就是这么麻烦,丹田还不能储存真气。 破釜沉舟,她迅速砍下几截枯树枝,直接堆到地上点燃。眼下需要大量的光,作为一个人类,夜视远远并不如山中野兽。 要战便战! 站在火堆旁,卫小歌静静等候。 或许是这股气势压人,周遭的动静停了下来。 不过,这只是暴风雨前夕的短暂安宁。 一只人头豹身的花豹妖从灌木中走了出来,虽然比不上犀牛大王那名黑豹大将,那浑身紧实的肌肉也相当骇人。紧跟在豹子身后的,是一匹豺狗,比先前的巨狼显得略小,绿幽幽的眼中,凶光却是更胜。 除了这一豹一豺狼,陆陆续续又添了三名妖怪,依次是一头大半人高的巨型野猪,还有一头脚步轻盈无比的猞猁。 最后一名,仍旧是一只狼。 却与之前的巨狼完全不同,这一只是个直立行走的狼人,几乎和人已经没太大区别。突起的腮带着无限狰狞,一身深褐色的长毛,体高肩阔,略弓着背,好似随时准备袭击。 这么一大群妖,就是为了抓她?卫小歌表示自己没那么大个头,为什么偏偏又个大帽子扣上来了。 是招谁惹谁了? 她沉声说道:“你们是谁,到底是哪个山头的?我与天昊宫的道士交好,大家还是好好将话说清楚为佳。” 将天昊宫先摆出来当后台再说。 狼人阴笑了两声,露出两颗足足有三寸长的尖利犬齿,忽然开口说道:“天昊宫,你打错了算盘,远水解不了近渴。你是乖乖跟我们走呢,还是要我们将你打死?” 声音嘶哑刺耳,好似铁刮着沙子。 不打过怎么知道,束手就擒还得看看大家的实力如何。又不是面对万人屠和那一群黑衣人,那时候她完全没有修炼,身体虚弱的如同一根软面条似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卫小歌紧握着匕首,面沉如水。 “是以多欺少一起上呢,还是一个一个来?” 狼人伸出长长的厚舌头,舔了舔它锋利的獠牙,“当然是一起上,你以为我们会受你激将,蠢货!” 众妖轰然大笑,带着深深的恶意。 “上!” 随着这句命令,那只体型略微小一点的豺狗,贴着地面首先奔袭而来,速度比之前的巨狼更快。人头花豹紧跟其后,后腿猛地一蹬,飞跃到半空中。 如此一上一下,全方位攻击,显然平时配合有素。 猞猁与野猪暂时没有动,却朝前走了十来步,刚好在卫小歌三尺之内。应该是等豹子的招式结束,准备冲上来作为第二波的袭击。 果然是群攻的好手。 足尖轻轻一点,卫小歌拔高身形,首先避开在最前面的豺狗,脚尖恰好落到豹子的头顶。 借了这股力道,人却再次往前,落到几尺外那只略显呆笨的野猪脑袋上。 一直在后方与野猪搭档的猞猁,此刻离开动了,后退一个伸缩,跳了起来。 之前听此物走路毫无半点声息,卫小歌就知道猞猁妖十分敏捷身子。此刻果然如此,只是一个跳跃,就立刻与她一个高度。与此同时,锋利弯曲的爪子,一个横切。 快得如一道虚影。 被四只妖怪围攻,这种局面是卫小歌万万不想面对的。一旦陷入包围,腹背受敌,即使挨一下,绝对就是个重伤。 真气贯穿脚尖再次发力,纵云梯节节升高,她堪堪避开了猞猁的利爪横扫,竟然跳上猞猁的背脊。 即使在激战之中,众妖也有一瞬间愕然,这个看着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女子还真能躲! 卫小歌猞猁的背脊上并无停留,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直奔站在最后方的狼人。 她的目标是这个头领。 既然发号施令的是狼人,那么先解决了它,必定能震慑众妖。 “来得好!” 狼人裂嘴狂笑,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随着这吼声,他那长长的狼毛如针尖一样竖起,紧接着一股强劲的气流朝着卫小歌席卷而来。 “不好!”卫小歌一颗心突突跳动。 周遭的天地元气,突然形成一股龙卷风,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立刻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重心。原本身体就在半空中,此刻彻底不受控制,不停地旋转。 仿佛如秋天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被无情的北风疯狂席卷。 作为敏捷度高的武修,她的体重非常之轻。 真气不足的情况下,彻底失控。 她忽然明白了,看着好似人形的妖怪,必定是修为更高。既然是个头领,肯定有过人之处。 元气龙卷风带着重重的压迫,连呼吸都困难之极。 只听狼人再次一声直穿云霄的吼叫,龙卷风带着卫小歌,猛地朝下。 “嘭”的一声重重的闷响,她被直接砸到地面,扬起巨大的灰尘,恐怕地上都砸出个人形大坑来。这一下力道极重,肺腑立刻受伤疼痛无比,卫小歌几乎背过气。 口中腥甜,她忍不住呕出一大口血。忍着剧痛喘了口气,她立刻就要翻身而起打算逃命。 决计打不过这群妖怪! 不料还没等她站起,身边的野猪,飞起一猪蹄子已经拍到她的头上...... 悠悠转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卫小歌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飞速移动,全身上下被困得跟一只待宰的羔羊。 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是纹丝不动,不知道是什么树的藤,竟然硬得跟钢铁似的。 为什么晕过去了,却没有进入丁土的小房间? 这个念头存在的时间非常短暂,只有短短一瞬,她完全没有余力去考虑这件事,根本就无法思考。头被野猪蹄子给拍了,脸上都是血,脑袋好似炸开似的疼痛。 没被拍死,都算是命大了。 清醒了也就一两分钟,又晕过去了。 如此晕了又醒,醒了又晕,她只知道身体下方,是那名头脑袋的豹子,其他几妖都在身侧,一起飞奔。烟尘滚滚,速度快得惊人,仿佛逃命的是这些妖怪,而不是一心想远离它们的自己。 这些妖是什么来头,它们到底要去哪里? 头痛得无法思考的卫小歌,依旧没办法想那么多。 时而清醒,时而晕厥,天亮了,又黑了。 五名妖怪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时间已经是两天以后中午。 人头豹大约是跑累了,此刻的卫小歌已经换到野猪的身上,众妖不断地朝着一座显得有些陡峭的山峰攀爬,爬山的速度并不比在平地慢了多少。 体力真好,不愧是妖怪。 她苦中作乐地想着。 如此到了半山腰,众妖全部停了下来。 “开门!”狼人沉着声带着命令的口吻吩咐道。 “遵命!”一只声音尖利的妖怪回答,却不是野猪这一群,乃是另外的妖怪,估计是个守门的。 因为脸朝下,卫小歌根本看不到外界的一切,她实在被绑得非常结实,脖子都转不动。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些妖为何大费周章抓了她? (未完待续。) 第一四一章 先什么后杀? “都在外面候着,待我先向大王复命,你们回头再行离开。”狼人又严厉地说道。 “尊狼将军令!”这是豹子它们那几个妖,显然它们没资格进入这道半山腰的大门。 狼人解开绑在野猪身上的卫小歌,提手拎起她的腰带,一把甩到肩膀扛起,大步走进门中。 虽然仍旧是头朝下,但是在狼人的肩上,位置高了不少,卫小歌终于有机会打量四周。 她第一眼看见那扇金碧辉煌的双开巨门。 ——门的正中央,雕刻着一只浑身煞气,凶狠无比的白额吊睛猛虎! 虎大王的地盘,她的心沉到谷底。 虎大王为什么花这么大气力抓她,难道不怕凌云子道长弄死他吗? 卫小歌心中感到无限恐惧。 虎大王畏惧凌云子道长,却仍旧抓了她。如此明知故犯,绝对是恶意报复,显然她今生今世都不可能逃出去。因此,她极可能会死得很凄惨。 前世最后的那一点点由索普的邪法带来的记忆,她受了极重的刑,连意识都是模糊的,最后的希望竟然能早死早解脱。难道这一世也是一样,将会承受着打不破的宿命。 此地乃是妖怪的地盘,对方是个吃肉的虎妖。 一股寒意从头贯穿到脚底,卫小歌仿佛被通了一道冷电,浑身战栗。 她忽然意识到,对于妖而言,自己似乎是一种食物! 进了山洞,经过两道关卡,狼人站在最后一道不能进入的关卡,等候她那名曾经在鹿王的宴会上见过的美女蛇前去通报。 过了良久,美女蛇没有回来,却见虎大王迈着地动天摇的脚步,一步一步走来。 果然是虎王,卫小歌再无侥幸。 因为脑袋朝下被狼人扛在肩膀上,身体动不了,她只能看到虎王的大半边身体。 他仍旧穿着那身斑斓锦袍,下摆在地上拖曳,只是袍子敞开着,并未穿任何内袍,露出胸口怒张的金黄色毛发。下身穿着一条还不到膝盖的阔腿短裤,一双脚却如人脚并不完全相同,前端呈虎爪状,露出尖尖的利爪。 雄壮的身体如一个两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巨桶。 如果等下要被放到锅里煮了吃,卫小歌觉得,还是提前咬舌自尽好了。 “哈哈,干得好!”虎王哈哈大笑,声音震得山洞的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大王英明,果然等到凌云子那厮离开,这女子却没有跟着一起走,还一个人出谷采药,真是天赐良机。”狼人也跟着大笑,仍旧是那铁刮沙子的沙哑刺耳之声。 狼人将头朝下的卫小歌,塞进一张巨大的椅子中。 “咦,怎么回事?”虎王朝前走了两步,伸出带着利指的巨手,将卫小歌遮住半张脸的乱发猛地抓住,随即朝上拽了一把,将她的脸抬得高高的。 脸被拍野猪踢了一脚,虎大王这么一扯,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咬着牙没出声。 虎王那张又大又圆的毛脸,距她只有半尺远,鼻子中喷出腥臭的热气,让人觉得他下一刻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的脑袋给咬掉半边。 “是哪个蠢货伤了她的脸?”虎大王怒目圆睁,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被这声怒吼震得耳朵不断鸣叫,眼冒金星,卫小歌却是惊异莫名,主要是虎王这句话有内涵! 如果是当食物,怎么会在意脸上有血没血?不管是清蒸还是红烧,或者是当生鱼片那么削着吃,脸坏了难道影响食欲? 那么...... 此刻的卫小歌很想嚎啕大哭,她似乎觉得当食物更好。 就知道会发火,狼人忙点头哈腰,腆着脸陪笑道:“是猪邋干的,我已经将人擒下,猪邋却踩了她一脚。” 虎王松开卫小歌的头发,沉着一张臭脸,走到狼人的面前,啪地给了他一巴掌。 “混帐!将猪邋打三百鞭子,叫你们抓活的,连这都不懂。没抓到那个顾家的小姐,只抓了凌云子的伺妾,已经大大的失职。竟然将脸弄成这样,还叫本王有什么胃口,真是一群猪脑袋!” “是是,大王。猪邋踩的时候,我还扯了它一把。小的这就去打猪邋,务必让大王舒心。”狼人弯着腰忙道。他心想,如果当时没有拉一把,这女子这会儿脑袋都踩扁了,早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或许是狼人的认罪态度很好,虎王似乎也不想太让手下寒心,摆了摆大巴掌道:“算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除了猪邋,你得两粒生生造化丹,其他妖都是一粒,将这女子拖下去,关在后洞。” 虎王一声声的怒吼,将人的耳膜都快震聋了,不过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了,她此刻心如明镜。 这是他奶奶的一只恶心的色虎。 想来虎王派遣了妖在鹿鸣山附近监视,他的本意,应该是想将顾三小姐和她一起弄来,不过顾三小姐一直和马队一起。结果她这个倒霉催的,却没跟着走。 大概那些妖们一直等着呢,见她离开了鹿鸣山的地界,跑得远了,便出手抢了回来。 被一只虎给XX,卫小歌表示无法接受。 被谁XX,都不能接受! 此时此景,她竟然不由得略微觉得幸运,毕竟脸被那只野猪给拍得有些面目全非,虎王暂时没胃口。 关进这间带着浓厚野兽味道的山洞中,十分痛苦,每吸一口空气,都是各种异味。其实,虎王的洞府,到处都充满了野兽味道,又腥又骚又臭,呆一分钟都觉得无法忍耐。 桃源谷,果然是个世外桃源。 虎啸岭,则真的是一帮彻头彻尾的畜生! 匕首被搜走了,卫小歌此刻并没有想到她背篓中刚采集的药材。药材被扔在火堆旁边,也许值点钱,可是眼下她并不关心。 与性命相比,钱财真的是身外之物。 没有锋利的兵刃,她难道用牙齿咬断身上这钢铁似的藤条?就算能咬断,这间关押囚犯的山洞,坐落在虎王的洞府的后方,要想逃出去,还得穿过人家的有数道关卡的大厅。 那个狼人将军她都打不过,更别提战斗力更加彪悍的虎大王。 还没到咬舌自尽的时候,但是卫小歌心中却是绝望难言,比初遇万人屠杀死二狗子的时候,还要绝望。因为虎王的目的明确,除了要将她什么什么了,绝对是要暗地里打击报复凌云子。 这是先什么后杀的节奏。 丁土呢,为什么晕过去没有见到丁土? 可是,手里的光环功德点还剩下差不多四百点,却是彻底不够救命。 卫小歌胡思乱想着,甚至期盼丁土那厮会良心发作,在任务清单上做个假账,借个几百功德点,然后使出手段,让她逃出生天。 有没有这个可能呢? 正在此时,那名美女蛇悄声无息地滑进了山洞,胳膊上挂着一条布巾,一手端着一盆水,另外一手却是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搁着一个描着红花的白瓷大碗。 诡异地“嗤嗤”笑了两声,美女蛇便细声细气地说道:“瞧你这小模样,脸肿得同一个猪头似的,难怪大王看不上。” 说罢,便滑行到卫小歌的面前,低着头打量了下,接着便伸出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将卫小歌的身子扶正,直挺挺地靠在山洞的墙壁上。 水是热的,布巾似乎也很干净,美女蛇还挺细心,仔细地擦洗了她脸上的伤。 水中里面似乎放了不知名的药,显得绿汪汪的,热水却给人一股透骨的凉意,让原本火辣辣的伤口缓解了不少。 虎大王当然不安好心,卫小歌叹了口气,脸上的伤势恢复,接下来的命运就不好说了。 “美人姐姐,你服侍大王多久了?”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与美女蛇开始搭讪。不会期望美女蛇是个善良的圣母,将自己放了,但是如果是个善妒的,说不定也会做点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来。 逢女人便叫美女,这个规则古今相同,美女蛇脸上果然露出一抹笑容,吊梢眼眯了起来。 “哟,小嘴还挺甜,姐姐我自打化出人脸便在大王身边,你不要想七想八。虎王粗鲁归粗鲁,只要你讨得了他欢心,保不定能留下一条小命。” 这美女蛇一点都不善妒,卫小歌听明白了,她非常甘心将自家的大王与旁人共享,这下可不好办了。 “美人姐姐人真好,不知道我脸上的伤多久才能好?”她心想,要是脸上的伤能撑个把月,说不定白泽找不到她,见到那匹巨狼的尸体,或者是发现丢下的背篓,会回去通知鹿王。 最好的情况是,危燕能飞去找凌云子。 “脸上的伤最多三五天便能恢复,这可是难得的好药呢!大王亲自赏下的,务必要你赶紧恢复原貌。” 这么快?卫小歌心中叫苦,“小女子蒲柳之姿,样貌不大好看,不晓得大王有多少姬妾?” 最好虎大王的姬妾众多,他一时想不起自己。 美女蛇又“嗤嗤”笑了两声,吐出她那分叉的红舌头,虽然惊悚,却带着点俏皮的味道。 “你的心也太大了,还没服侍大王,就打听大王的夫人们!虎王最厌恶大家吃醋,你可别做蠢事,那些没事爱瞎折腾的,都给打得死去活来。人家这忠言,你可不要逆耳,听话点才有好果子吃呢。” 卫小歌愣了。 想不到美女蛇看着一副正统蛇精脸,下巴尖得可以戳死人,人却不坏。一张嘴分饰两角,红脸白脸一起唱,一会儿哄一会儿吓。 美女蛇手势轻盈,将她的脸上的伤,小心翼翼地擦洗了一遍。 然后端起托盘上的描花白瓷大碗,“大王吩咐的,务必不能叫你饿死,喝些汤。” 要死也不在这会儿死啊,卫小歌很配合地说道:“劳烦美人姐姐了!”(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 祸兮,福兮? 被捆成个粽子,除非美女蛇肯松绑,不然就得饭来张口。 美女蛇举起白瓷调羹,手势还挺娴熟,卫小歌不由得邪恶地揣测,不知是不是平时经常给虎王喂饭。连碗都是大得出奇,快赶上一个小脸盆了,扣在虎头上当帽子都行。 估计妖怪们的肚肠都宽大得很,碗太小还不得添了十来碗。 味道姑且不提,咸不咸甜不甜的,并且完全不知道是什么肉炖的汤。不是兔子也不是野鸡,带着点与羊肉相似的膻味。她最担心的是,这碗汤如果是她的同类,那就恶心了。 因此喝得极其犯怵。 仿佛是猜透她心中所想,美女蛇悠悠说道:“放心吧,不是人肉汤。咱们妖并不喜欢吃人肉,人的味道不好,听说很酸。” 什么叫听说很酸?难不成还真有被吃掉的人。 这话听着更是头皮发麻,不过卫小歌却稍微安心了一点点。既然人肉味道不佳,想必就算逃不出去,抹脖子自尽了,妖怪们大约不会吃了她。 敞开肚皮也没能喝完这一大碗汤,卫小歌无奈道:“美人姐姐,我有内伤在身,喝不下这么许多汤水。” “你们人族就是吃得少,这才弱不禁风,姐姐我连汤带肉,可以吃两大碗呢!” 美女蛇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丹药,直接塞进她的口中。 “这是上好的疗伤丸药,都是从顾家换来的,价格不菲。大王其实很看重你,可别自寻死路。说起来,我也挺同情你的,人和妖根本不是一路的,不过大王却是喜好这一口,你自求多福吧!” 美女蛇满面同情。 卫小歌有点摸不清状况,这位蛇姐姐到底是多少个意思啊? 一会儿劝她就范,给好药吃,说虎王不错。一会儿又说往后会倒大霉,语气中还隐隐透露出虎王是个大变态。 来来去去的,都是正面的话来一句,紧接着又捅一把负面的话。总之就是要让人七上八下的,满心忐忑。 反正不管美女蛇说什么,这会儿卫小歌只能当秋风过耳,难道她还真去服侍这位虎大王不成。别说做妖怪大王的小妾,就算是让她真给个位高权重的王爷当小妾也决计不干。 喂下那粒药,美女蛇便端着那盆水和半碗没喝完的肉汤,摇曳着软趴趴的腰肢,扭到洞口。不料,她那脑袋又来了三百六十度回头,回眸一笑,顺道吐了吐分叉的细舌头。 就算是卫小歌看过两次了,仍旧觉得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死妖精能不能不要吓人! 门口有铁栅栏,还有一名尖脸的小妖守着,瞧着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动物,左右不过是那些豺狼之类的。 她浑身绑得结结实实,靠着墙壁,不晓得是该卧倒在地,还是继续这么挨着墙站着。 地上十分污秽,血腥气极重,光线又不是很清晰,感觉满地都是一坨一坨的怪东西。 想了想,还是倒下来略微舒服点。 被喂的也不知是什么药,此刻肚子略有些暖意,仿佛有无数只耗子在肚子里钻。躺在地上卫小歌虽然心潮起伏,却按捺住沉痛的心神,静静地闭上眼睛。 脸上的伤不用管,好得越慢越安全,但是被狼人砸到地上所受的肺腑内伤,却得及时调养。 想到这里,她调整了呼吸,便开始入定。 不对? 感知内向,运起修炼功法,外界天地元气,竟然如惊涛骇浪似的滚滚入体。 美女蛇喂的丹药有古怪! 原本被狼将军砸到地上,受了些不轻的内伤,这会儿被元气冲击,只觉得疼痛难忍,仿佛五脏都要裂开了。 药不对症! 还是,美女蛇心声妒忌,刻意想要她的命? 内腑仿佛通通被大量的元气,撞击得移了位置,痛得她彻底无法思考,一时间满脸都是冷汗。随即口中腥甜,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紧接着又是几大口鲜血。 卫小歌心头剧震。 这是要立刻毙命的节奏! 杂乱无章的天地元气,与自身的真气,是两回事。元气乃是外物,并不能为自身所用,一旦开始修炼入定,便会涌入体内,若是不及时压缩成真气,一般就会自行消散。 穆乘风的基础修炼功法,用了大量篇幅,写明该如何将元气化为真气。若将元气比喻成水,而真气就是精心雕刻后的冰,有规则和次序,由自身所控制。 强烈到极点的疼痛,已经容不得她再犹豫,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她发现,自己此刻竟然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强行打通最后一条经脉,步入通脉期。 只有正式进入通脉期,八脉相连,才可运行周天,元气压缩成真气,在体内游走,最后导入丹田。如此才不会被如此暴虐的气息冲爆骨肉内脏,死于非命。 最后一条经脉,却是让她很头痛的督脉。 光是入定都十分艰难。 入定还是小事,只要极力忍住疼痛,未必不能做到。最麻烦的是,督脉最难打通,此刻紧紧闭合。在桃源谷她已经试过无数次了,均不得要领。 额头冷汗淋漓,她咬了咬牙,摸摸索索,极其费劲地从腰带的夹层掏出一粒丹药,乃是阴灵芝换来的“脉息丸”。虽说一次只能吃一粒,可是眼下是非常时期。 本来以为会采一段时间的药,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吃上一粒。此药一个月最多吃一粒,眼下却是顾不得那么许多。 扩张经脉势在必得。 她压根就没有时间,缓缓冲击闭合的经脉,此刻已经命在旦夕。 将药丸放在地上,她死命地蠕动身体,嘴巴凑过去吃下这粒脉息丸,立刻吞下腹中。 深深地吸一口气,卫小歌放缓了呼吸。 对于呼吸的控制,早已经到了化境,长期在山中行走,一呼一吸,稳稳迈出同样大小的二十步。 呼吸与入定息息相关。 感知向内,乃是武修的第一步,以自身感知引导着体内狂暴的天地元气,她拼命地冲击着刚刚打开了少许的督脉。 或许是吃得太勤,这一次吞下脉息丸,立刻感觉药效实在过头,脉象不稳,隐隐有破裂之势。顾少钦再三强调,此药的药性虽然温和,但是绝对不可过量,最多一个月吃一粒,然而她十八天前刚吃过一粒。 一旦经脉破裂得太厉害,别说修炼,恐怕立刻就会变成个残废。 早料到有这种可能,卫小歌一边压缩元气化为体内真气,冲击督脉,一边以自身真气修复破裂的经脉。元气不受控制,但是真气却是自己的。 她一边当泥瓦匠,一边捅沟渠,元气竟然不见少,仍旧疯狂涌入。 什么鬼药,需要这么威猛吗? 卫小歌所不知道的是,她吃下的是一粒“生生造化丸”。 乃是妖怪们的高阶疗伤圣品,普通的小妖根本没有这上好的待遇。虎王赐下此药,当然是希望早点将她的伤治好,其目的嘛,不提也罢。 妖与人乃是不同的物种,构造不一样,体内并无经脉一说,连丹田都没有。不管是锻炼皮骨,还是疗伤,都是借外界的元气,它们皮糙肉厚,完全不当一回事。 虽说生生造化丸这东西人妖皆可服用,不过倘若是人类武修,非通脉期或者以上才能使用。大量元气入体,不过就是花点时间化为真气,再结合自身丹田内所储藏之真气。 如卫小歌这等低阶武修,实在是太弱了,禁不起这么高大上的药。 说白了,生生造化丸真正的药效,根本不是疗伤,而是一种让武修们修炼用的暴虐药丸。将众多的天地元气引入体内,自然事半功倍。 若是内脏原本受伤,却是万万不能服用,不然就是伤上加伤。 就算是通脉期的武修服用,也得有师父或者长者照看,在一旁略加帮忙相助。只有内窍期的武修,血肉内脏强悍,才不至于受伤。 更要命的是,如果卫小歌不入定修炼,也不会捅出这么大的漏子。就好比物理的共振原理,一旦入定,感知内向,此药所含有的元素便能使得外界天地元气疯狂涌入。 比妖怪们所承受的元气,多出数倍。 将生生造化丸卖给妖怪,并没那么多忌讳了。妖怪们纯粹当个疗伤的药来吃,它们压根都不会入定,即使元气涌入,也并不会那么多。 要说为什么两位妖王都这么看重生生造化丸,其缘由当然是两家经常开仗。 虎王手下一百多将近两百大妖,小妖有三百多名,占的山头足足有三十多个,都是些肉食动物,附近的走兽早给它们吃光了。 犀牛大王手下并无小妖,全是些大家伙,数量少一些,有两百多名,个个食量惊人,吃东西根本就是鲸吞。 两家经常为了抢食物,在一些非自家的公共山头打的天翻地覆。 因此有了生生造化丸,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再重的伤也能治好。 此刻的卫小歌,相当于被注射了强悍无比的兽药,并且是加倍的量,哪里能好受? 她咬紧牙关,拼命地冲击着最后一条经脉。 督脉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被渐渐打通,简直就是奇迹。若是换了平时,总得需要一个月,此刻竟然在三个时辰内通了。 元气仍旧滚滚而入,此刻却不需要太过担忧,虽然仍旧将她的肺腑冲击得乱七八糟,却因为正式步入通脉期,能将这些元气压缩成真气,然后再互相连接的八脉形成周天。 真气被慢慢导入丹田。 足足六个时辰,从下午一直到次日凌晨,生生造化丸的药力才算过去。其间要是有人来打扰,她恐怕当场就完蛋了。 好在一般都知道,妖怪们吃了这药,需要点时间消化,因此那美女蛇还特地叮嘱了守门的,万万不可让妖进入。 睁开双眼,卫小歌苦笑连连。 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章 公主抱 好消息是,本来也许要花大量时间打通的督脉,竟然几个时辰就搞定了,提早进入了通脉期。坏消息是,原来很重的内伤,此刻更重了。 简直跟一个漏风的筛子似的,五脏六腑无处不伤。 并且经脉还有隐隐不稳的情况,好在之前生怕经脉破损,拼命修复,不然这会儿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 躺在地上,卫小歌胸前沾满了大片大片的干血,门口的尖嘴守卫要么跑出去不知道做什么,要么一直在打盹,压根就没注意。 再说山洞的墙壁虽然挂着一盏灯,却是阴暗之极,它也瞧不真切。也亏得如此,并没有中途来打扰,不然她此刻就不止严重的内伤,早就死成一条白菜梆子了。 此日一早,美女蛇再次扭着软趴趴的腰肢到访,胳膊上仍旧挂着条毛巾,端着一盆热水,外带一大碗热汤。 “啊!” 美女蛇一声惊叫,两只手上的汤汤水水溅了一半到地上。 怎么回事?她心中惊疑不定。不用看第二眼就发现不对劲了,躺在地上的人族女子,那半边没被猪邋打的脸,白得跟纸似的,没半点血色,这会儿萎靡不振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竟然只有少许进气,没多少出气。 昨天看着还凑合,怎么一下子成这副德行。美女蛇彻底不明白了,眼珠子转了两圈,她便忙大声说道:“怎么会成这样,肯定是狼将军他们下的手太重,大王知道了绝对要气坏。” 大王叫她照看这个人类的女子,眼下瞧着好似马上要断气了。到时候肯定说不清,万一被大王认为她心怀妒忌,故意使坏可就麻烦了。 绝对会失去信任,贴身伺妾的地位不保。 必须将这女子新添的伤,往狼将军身上推。 放下手里的热水和肉汤,美女蛇嗖地一下窜到山洞门口,直接找虎大王去报告。来的时候,风姿卓越,袅袅而行,走得时候如一阵疾风,卷起满地灰尘,连姿态都顾不上了。 随着咣当一声,铁门关上,四周又恢复了沉寂。只有那名尖脸的守卫探头探脑看了几眼,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啪在地上打盹,反正不关它的事。 即使勉力以真气疗伤,效果差强人意,卫小歌浑身无力,动一根手指都觉得困难。她昨夜不知道呕了多少口血,内脏全都破裂了。 万幸,保住了自己这条命。 苦中作乐的想,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伤得越重,被虎王拖到床榻上的可能就越小,至少眼下是这个局面。 没过多久,她便听到美女蛇又匆匆忙忙地回来了,似乎还带了另外一人。 即使墙壁上挂着的火盆光线暗淡,卫小歌半眯着眼瞅了瞅,断定这是个人类。 此人大约四十来岁,一嘴的烂黄牙,留着点短胡须。穿着一身滑溜溜的绸缎衣裳,身体看着不怎么肥大,肚子却是鼓得老高,怎么看怎么猥琐。 妖怪窝里住人,其实并不稀奇。 桃源谷也住着一名姓王的老先生,也不知哪年哪月去的,住在最靠近头一座客院。门口种了几株枣树,经常爱出门慢悠悠地散步,与小妖们闲扯两句。 大伙儿都叫他王先生,因为平时要写点什么,比如说春联之类的,都是找他帮手。这王先生兴致来了,也会说一会儿书,基本上都是才子佳人或者英雄美人的类型,众妖们都会带着炒货干果去听。 白泽口中的“卸磨杀驴”,“捧着鸡毛当令箭”等经典语句,都是从王先生那里学来的。 虎啸岭的这人,却与一派儒生打扮的王先生全然不同,贼眉鼠眼的一脸狡诈。 美女蛇着急地问道:“包大夫,你瞧地上的人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狼将军他们下手太重。” 猥琐男子包大夫蹲下身子,瞟了瞟卫小歌的身形,又打量了下那半张并未伤到的脸,心中明了。虎王又要添新夫人,这位倒是很投虎王一贯的胃口,恰巧是个白莲花的娇弱模样。 先前蛇姬口口声声是狼将军他们打得狠了,可被宣到大王跟前的狼将军,却是口口声声不服气。说分明只是从两尺高的地方,轻轻摔了一跤,怎么会吐血,明明是蛇姬照顾不周。 他虽然号称是个大夫,在此妖山混饭吃,从前也只是给大户人家看管过牲口,勉强能算是个兽医。妖怪们的跌打损伤,倒是能治,却根本不晓得治人啊! 这番被差遣过来,一边是虎王手下的大将之一,一边是近身服侍的姬妾,哪个都不能得罪啊! 将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卫小歌的脉搏上,包大夫看了看地上喷出的血,略作沉思之后说道:“伤势很严重啊,是肺腑内伤,却瞧不出是什么缘由。若是要治,还得细心调养,不过未必治得好。” 只能这么模棱两可了。 说了跟白说的,蛇姬那上挑的眼睛横了此人一眼,心中不以为然。 大王为什么对这个姓包的这么信任,明明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就只有一张嘴会拍虎屁。 “那依包大夫之见,该如何着手调养?大王说,非要将她治好,不然没办法拜堂成亲。”蛇姬细声细气地问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卫小歌,血气上涌,又有吐血的冲动。你妹的,还拜堂成亲,死虎妖都不知道拜过多少回了吧。 禽兽也就罢了,还摆出非禽兽的谱。 包大夫摸了摸胡子,“静养为佳,以温补为主,且不可吃大热大燥之物。” 蛇姬心中一惊,难不成是昨天那碗汤喝坏了。 那碗汤混了好多种不同的肉,据说还有一些上好的补品,是从虎王的厨房端来。以为是好东西,并且不需要她找小妖们另外去做吃食,看来却将这弱巴巴的人族女子给吃吐血了。 包大夫偷偷看了看蛇姬稍显得惊慌失措的脸,心想刚才那句应该是说对了,她肯定是喂了些什么大补之物给了这女子。 略略稳住心神,蛇姬轻轻咳嗽了一声,“如此一来,倒是得将这位卫姑娘换个地方居住了,牢房还真不太合适静养。明明知道大王看重,狼将军还下那么重的手,我得先禀明大王,再行定夺吧。” “慢慢养着吧,兴许有些帮助!”包大夫叹了口气,好似卫小歌立刻要不假天年,马上就要完蛋了。 两人又云里雾里说了几句话,便又急急忙忙地走了。 卫小歌长长舒出一口气,不免又牵动肺腑,吐出一口血来。 不过,亏得这位是个蒙古大夫,完全没瞧出来到底出了什么事,说什么要静养,温补为佳,想必不会再喂什么狼虎之药。 “妖怪窝里,可不就是只有‘狼虎之药’么!可见古人诚不期我。”她轻轻嘀咕了一声。 如此很可能会挪个地方,应该不会再严密看管,这却是个大好事。尤其是眼下修为还高了不少,未必不能逃出生天。 她沉心静气给自己鼓了鼓劲,闭上眼睛调息。 许久之后,便听到又有人来。 一个臭烘烘的囚牢,跟跑马场似的,人来人往。 略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卫小歌瞧了瞧,见是狼将军和美女蛇。 狼将军脸色臭得很,仿佛谁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似的,手里还提着个冒热气的木桶,却不知是做什么的。 见卫小歌躺在地上那副鬼样子,狼将军便扯着嗓子便大叫,“蛇姬,分明是你照顾不周,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成了这副半死的模样!” 原来美女蛇叫做蛇姬,这名字简直不是一般的敷衍了事。 瞟了狼将军一眼,蛇姬却慢条斯理地说道:“狼将军此话差矣,我昨天就给她洗了脸,依大王的吩咐,喂了一颗生生造化丸。今天一早发现这女子却是奄奄一息,不晓得吐了多少血。” “哼,上嘴皮碰下嘴皮,什么话都由你向大王进谗言。我们这些劳苦功高的大将军,在外面拼死拼活,得了半点功劳,却每次都叫你们这些以色事人的妖精们在后头坏事。” 卫小歌听在耳中,心想这矛盾不小嘛,一肚子怨气。 说话间,狼将军将她扶了起来,手里的木桶举过她的头顶,一通温热的水,顿时从头淋到脚。 与当初万人屠的水刑完全不同,狼人的手势还挺轻柔,生怕将她给弄死。 这是当堂洗澡?卫小歌心乱如麻,妖怪们真是不讲廉耻。 不料她却是想错了,绑在身上那些钢铁似的硬藤,沾了水,就跟软面条,顺着身子滑了下来。狼将军趁着铁藤沾了水还软着,忙仔细地卷成团,放入腰间挂着的一个大大的锦囊中。 看来这铁藤是狼将军的宝贝,亲自来收取。 蛇姬与狼将军,此刻仍旧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打嘴仗,都将卫小歌加重的内伤,往对方头上扣,谁也不服输。狼将军面红耳赤大嚷着不认账,蛇姬却是不动声色,轻言细语不停地语带双关往狼将军身上推。 显然是怕虎大王怪罪。 竟然还成了个香饽饽,卫小歌哑然。 不过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狼将军的目的大约是来看看自己的伤势,她彻底意识到,这条命竟然有几分价值,虎王十分看重。 真是眼泪往肚子里流啊! 正思量着,狼将军蹲下身子,然后弯下腰伸出手臂,将她抱了起来。 不但没将当沙包扛着肩膀上,造型还是传统的浪漫公主抱。动作轻柔,脚步稳当,生怕将她给折腾死了。卫小歌暗叹自己愚昧,当初怎么就想着擒贼先擒王,此妖修为深不可测! 还不如撒丫子跑,逃不掉也要逃。 被狼将军很细心很温柔地抱着,她使劲对着山洞的墙壁看了好几眼,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很想一头撞死在山洞的墙上! 竟然被狼妖来了个公主抱,真让人吐血三升。 这苦逼的生涯! =============== (谢谢书友们的打赏订阅和月票!一般很少求订阅什么的,不过,还是希望手头上略微宽裕的同学们,稍稍支持一下。每天两个大章节六千多字,要花不少时间和精力,除了写书的兴趣,作者也需要一些收入。在此拜谢各位!)(未完待续。) 第一四四章 没文化太可怕 走到囚牢山洞,狼将军不知发了什么癫,一脚将守门的尖脸小妖给踹了几个跟斗,随即口中高声喝骂,“叫你看守牢房,不是要你躲懒睡觉,玩忽职守,回头再找你算账。” 蛇姬明知道狼将军指着小妖的鼻子,骂的却是自己。她并不申辩回骂,不然反而会显得她心虚。 那小妖趴在地上,苦苦哀求,“狼将军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望着狼将军离去的背影,小妖摸了摸跌伤的膝盖,心想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等下赶紧去请假,先躲几天再说。 一路听着蛇姬和狼将军吵嘴,明显是后宫和权臣之间的斗争,卫小歌若有所思,妖怪窝里并不团结啊! 没一会儿战火却烧到她的头上,狼将军恶狠狠地问道:“人族女子,你的伤势为何加重了许多?要不是老子将猪邋拉了一把,你的脑袋都给踏扁了。是不是蛇姬给你吃了什么不好食物,还是她使了什么其他的手段,生怕你与她争宠?” 此话一出口,蛇姬便拿眼睛瞅着卫小歌,暗暗期盼她最好不要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这黑锅到底往那边扣呢? 被两个妖怪盯着,卫小歌有点拿不定主意。 得罪了狼将军,这大妖眼下一指头就可以戳死她,随口推说重伤不治。得罪了蛇姬,背后下黑手的时候多了去了,理由还是现成的,说是狼将军他们干的。 尽管非常想挑拨离间,可是也不在这一会儿。 那么,只能闷声发大财。 她虚弱地摇了摇头,张开口欲要说话,却是嗬嗬了两声,仿佛彻底失去说话的能力,看着要多虚弱有多虚弱。不过,心中却暗暗祈祷,希望白泽没被堵截,能够将消息传出去。 这重伤的躯体,倒是暂时成了拖延时间的好法子。 勉强算是表现良好,逆来顺受,待遇也升级了,卫小歌被安置在一间貌似闺房的屋子中。 虎王的洞府庞大无比,这一带竟然有五六座勉强算是雕梁画栋的木头屋子,虽然并不算大,然而能建在山洞之中,也算是非常稀奇了。屋内全是黄花梨木的家私,虽然不算多,却是齐全,梳妆台,桌椅等,还有雕刻着花卉图形的架子床。 虽略显得陈旧,却有几分精致。 妖窟中能弄出这等外头来的大件家私,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搞不好还残害了不少工匠。 躺在大床上,卫小歌身上盖着软绵绵的褥子,锦缎被面,还挂了粉色的轻纱帐,以一双黄澄澈的金钩将纱帐撩开。衣裳也换了新的,舒适的软绸单衣,却实在让她觉得十分没安全感。 就那么贴身的一层衣服,随便扒拉一下,就光溜溜了。 一切的起居,由一只大约也就三四尺高的小貂妖近身服侍。 貂妖的嘴脸还没长齐整,爪子也十分尖利,不过那打扮却是很妖俏,一身艳丽的桃红色小袄,穿着柳绿色的百褶裙,头上还带着一朵红艳艳的绢花。 只有绒毛却没有头发,感觉好似用胶水粘在脑袋上的。 真要自己动手吃饭,勉强还是能做到的,不过这会儿她还是按照原来的主意,照旧装瘫痪。就着貂妖的手,喝了一碗甜丝丝的银耳汤,她便一脸疲倦地闭上眼睛,表示要睡觉。 貂妖撇了撇嘴,将之前的和善面孔收了,不耐烦地扭着腰便出去了。 没过多久,卫小歌便隐隐听到貂妖仿佛和谁在低声抱怨,“大王怎么尽稀罕这些人类的女子,弱巴巴的,有什么好看的。” 却听一个尖嗓子母妖安慰道:“等我们化形了就好了,往后有了人形,就算不能当大王的夫人,未必不能叫狼将军给收了。话说,大王先头都折腾死多少闺阁小姐了,也不缺这一个,反正来来去去的也不关我们的事。” 貂妖轻轻笑了笑,又道:“也是,这位瞧着比从前那些还瘦弱呢,还一身的伤,若是虎王等不及了最好。” “貂喜,你小声点,别叫她听见?” “听见又怎样,难道她还能活着出这个洞府!” 装睡的卫小歌一直竖着耳朵,立刻气得浑身发颤,随即又是一阵心惊胆寒。 这只虎妖恐怕作怪了多年,也不晓得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 外面的两个妖怪又嘀嘀咕咕地说了些话,无非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竟然与那凡俗的多嘴多舌妇人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所谓上行下效,虎王这头歪得没边了,底下服侍的人自然就更加不像样子。 貂妖的名字,叫做貂喜,却不见她有什么喜气,满口抱怨。 话题慢慢有扯了回来,貂喜又道:“......这栋青楼,看来往后的主子就是这个姓卫的女子了。唉,我也太命苦了,天天还得炖些温补的汤水给她喝。” “蓝楼的那个主也不是什么好伺候,如今大着肚子,天天要着要那,东挑鼻子西挑眼睛。也不晓得会生下个什么来,你说是个虎呢,还是个半人半虎?” 貂喜用鼻子“嗤”了一声,“能生下来才算数,虎王倒是想要个人类的姑娘生下来的孩子,可惜哪次不是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想来是胎儿太大吧!” “我看,估计都是蛇姬和狐姬搞鬼。” “嘘,貂喜你不要命了,小声点。” 两个小母妖再也不说话了,似乎有些怕蛇姬和狐姬。 要不是被囚禁在此,卫小歌都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做噩梦,哪里有这么离奇的情节,荒诞到极点了。 听口气,她自己住的这个地方叫做青楼,还有什么蓝楼,住着一位可怜的人类女子,竟然还怀了虎王的孽胎,并且极有可能根本就生不下来。 那位姑娘也真是彪悍,能撑这么久没上吊。 恐怕是虐着虐着,竟然也就习惯了。 说起来,人家鹿王多有文采,取的名字就是那么有水平,住的地方叫桃源谷,他那座宫殿叫做延寿殿,兔妖叫“望月”,羚羊叫做“挂角”。 虎王这里,貂妖叫做貂喜,蛇美人叫做蛇姬,夫人们居住的地方,则是以颜色命名,估计还有什么红楼,紫楼,黄楼。 她一阵鄙视,忽然意识到—— 我去,青楼! 竟然住在青楼?! 没文化的妖,真是太可怕了。 第二天早上又喝了大半碗腻嗒嗒的银耳汤,卫小歌虚弱地笑了笑,“劳烦貂姐姐了,眼下实在是喝不下了。” 貂喜面上一沉,站起身来,“咚”地一下,将碗重重地搁在桌子上,“卫小姐,花了我大半个时辰熬出来的,几十上百年的老山银耳,如此温补的食物,平常人想吃还吃不上。” 昨天貂喜还能勉强装出一些好脸色,今天显然失去了耐心。 那也得看那碗有多大啊,脑袋大的碗,谁能一口气喝那么多。卫小歌真是搞不懂这些妖怪是怎么想的。 被囚禁的这三天,都是早上吃一个大餐,晚上饿肚子。一餐抵三餐,这种喂食方式,她完全理解无能。难道妖怪们都是这么过日子的,有吃的狂吃海喝,没吃的勒紧肚皮? 不过,她自然不会同这妖怪争辩。 眼下还有正事需要这个懒妖怪出力,再怎么着也都敷衍一番。 面带微笑,她又弱弱地说道:“姐姐不妨放在一边,等下再喝,也不用再热了,我就爱喝凉的。” 貂喜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不用它再去回锅热一趟。况且这位人族小姐昨天没言语,今天倒是客客气气,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得还算舒心。 眼珠子转了转,貂喜忙又说道:“那好,你自己说喜欢喝凉的,到时候不许同大王抱怨说我虐待你。” 卫小歌心中暗笑,这懒妖竟然还会耍点小心机。 她微微一笑,“姐姐待我这么好,亲自熬汤水,哪里会抱怨。对了,貂喜姐姐,你说大王喜欢什么?我别的不会,却懂得几句诗词,大王喜欢这些么?” 还是直接切入正题吧! 斜着眼瞟了卫小歌一眼,貂喜顿时意会,难怪昨天爱答不理的,今天一脸的笑,原来是想从它口里套话。 虎大王喜欢什么,这是个好问题。 貂喜那双细眼中藏着的黑豆子眼珠,转了两圈。想投大王所好,却是容易得很,但是要一直保持受宠的地位,却是困难之极。虎王喜新厌旧的速度,不要太快啊! 不过,诗词却绝对是虎王的一大爱好,他最爱听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吟诗。 “卫小姐,虎王喜欢不喜欢诗词,我倒是能告诉你,不过.......”貂喜沉吟了片刻,故意吊胃口,没好处它凭什么卖消息。 这是还没办事,就张口要好处,死妖怪!卫小歌笑道:“姐姐放心,话出了你的嘴,入我的耳朵,绝对不外传。眼下手里的确没什么好东西,不过往后大王未必没有赏赐,只要貂喜姐姐喜欢的,只管拿去。” “这还差不多!”貂喜脱口而出,将心里话都不小心吐了出来。 轻轻咳嗽了两声,卫小歌假意没发现。 也真是敷衍得不耐烦了,她便直接开口问道:“那大王到底喜欢不喜欢诗词?” 貂喜点点头,“大王最喜欢那些闺阁小姐的玩意,不论是诗词也好,绣花鞋也好,若小姐你能吟诗作对,大王定然会高兴。” 谁管虎王喜欢什么,她只是借这个由头往诗词上扯罢了,目的是这个小女妖。 “嗯,你瞧这首诗好不好?我念给你听。” 卫小歌哪里记得什么诗词,要么只有那么一句两句的,要么就是最简单的。她用最诗意的声音,读出一首小诗来。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真是羞涩了。 咏鹅! 没文化果然可怕啊!(未完待续。) 第一四五章 好诗! 一首脍炙人口到极点的咏鹅出口,卫小歌心中忐忑不已。不料貂喜却使劲拍了拍手,大声叫好,“卫小姐这诗真好,连我都听懂了,比其他那些小姐们的诗好多了。” 可不是,如果听不懂,那可真是连五岁小孩都不如。 “貂喜姐姐喜欢就好,这首先送给你,若是旁人也想要诗词,我却是不能送的。”略加沉吟,卫小歌试探地说道:“如果大王喜欢诗词,我这里还有不少。诗词值钱么,要是其他夫人们和姬妾肯买,我可以卖两首。” 貂喜眼珠子又转了两圈,这个卫小姐是个什么意思? 诗词不拿去争宠,为什么要卖? 还没等貂喜想明白,卫小歌叹了口气又道:“我这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就怕还没见到大王,就被别的夫人们容不下,倒不如将手里的诗词卖出去。能赚点钱财珠宝,手头也活泛些,不至于连打点的钱都没有。” 这下貂喜真的懂了。 原来卫小姐是怕被人害了,她手里连个戒指镯子都没有,想打听点消息,收买人心都不成。 看来是要发一笔横财了,貂喜心中愉快得很,“卖诗词嘛,应该是可以的吧,不过小姐你连床都下不了,怎么卖呢?” 还真怕你不上钩呢!卫小歌轻轻笑了笑,“不是有貂喜姐姐帮忙么,卖的钱财珠宝,姐姐拿三成,我拿七成。” 这首咏鹅,她又细细讲解了一番,因为貂喜不识字,后面那个“拨清波”没搞明白。 “......就是红色的鹅掌波动清亮的水。” 貂喜大声叫好,“果然好听,而且很好看呢,好诗好诗,回头我就拿这首诗去引人来买其他的诗词。” 卫小歌脸又红了。 朗朗上口,怎么不好,三岁到七岁的孩子都喜欢呢! 青楼卖诗词,只要卖出去一首,第四个主线任务的后一半就完成,能获得两百个光环功德点。如此就能凑齐五百点数,可以换取一次丁土救命的机会。 幸好她住在青楼,如果倒霉住在黄楼紫楼,还得费尽心思打听青楼住的是哪一位夫人。 只是此青楼非彼青楼,却不晓得丁土买不买账? 然而,她仿佛并没有什么选择,同时这也几乎是她最后的希望。 看着貂喜兴冲冲地走出了青楼,卫小歌原本显得有些轻松的脸,却沉了下去,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 以及,无法磨去的斗志和希望~! 貂喜边走还边打着小算盘,卫小姐说三七分成,到时候直接来个五五分成,只要瞒着不让她知道就行。 她拿眼睛瞅了瞅隔壁的蓝楼,觉得那位大肚子姑娘比卫姑娘还能装腔作势,经常念些完全没有人懂的诗词。还是去紫楼问问,听说是个不怎么识字的,保不定会拿首饰换诗词呢! 默默躺在床上的卫小歌,闭上了双眼,将真气散入内腑,用慢得出奇的速度修复着严重的内伤。 也就是十来秒钟的时间,她便听到有人走了进来。貂喜并没有随手关门的习惯,而且这栋所谓的闺房,只有一个独间,外面是一道大大的走廊。 只要是路过的妖,都有可能探头探脑的窥视。 所谓虚有其表罢了! 来人却是鹿王宴会的老熟人,不是蛇姬,而是那个眼睛圆溜溜,长得很萌很可爱的毛尾巴妖精。 这位毛尾巴妖怪,卫小歌已经听说过了,叫做狐姬,乃是虎王的两大贴身服侍的姬妾之一。虽然不是众夫人之一,但是信任程度却遥遥领先,谁叫她们是货真价实的妖呢! 狐姬一点都没有打扰了对方休息的觉悟,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很真诚地说道:“卫小姐可好些了,在鹿鸣山我们就见过了,不晓得你记得不记得。” 卫小歌虚弱地咳嗽了两声,“美人姐姐如此绝色的美貌,但凡见过哪里会忘记。” 狐姬略带羞涩,脸微微一红,“哪里及得上卫小姐的花容月貌,满腹诗文。” 消息这么快?马上就有人来买了?卫小歌稀奇得不得了,貂喜刚踏出门呢! 估计狐姬是在门口不远处偷听。 她很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蒲柳之姿,不过兴许记得两首小诗。” 狐姬拽着一张绣花的手帕,屈膝福了一福,带着些恳切说道:“诗词是风雅之物,我心中很是喜爱,却认不了几个字。原不敢开口向姐姐讨要,好在卫小姐是旧识,因此倒是厚着脸皮来问问。” 眨了眨眼,卫小歌轻轻开口,“这个嘛......也不是不行,就是我如今手头不大方便。” 她才懒得和这些妖怪们客套,还是直接点明方便,不然这花腔得耍到什么时候。谁有那个外国精神! 狐姬点点头,随即便从胳膊上撸下一枚青翠欲滴的镯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渴望说道:“卫小姐,这镯子是大王赏下来的,正好小姐肌肤白皙,戴着肯定好看。” 说着就执起卫小歌的手,将镯子往她手腕上套。 摸了摸手上的玉镯子,温润光滑,卫小歌心中暗喜,虽然不知价格几何,不过如果逃得出命来,卖出去也算是一笔收入。 她沉吟了片刻,便拿腔拿调,念了一首。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前面两句和后面两句,根本就不是同一首,可是她压根就不记得,只能掐头去尾,凑在一起。反正和雨有关,想必这些妖怪也未必晓得。 狐姬聚精会神地听着,然后歪着头想了想,“仿佛没押韵啊!听是很好听,也很容易懂。” 这是个好问题,的确没押韵,卫小歌顿时一脑门的汗,“这个,受伤太重的缘故,精力不佳,倒是没注意。我再想想......” 不就是押韵嘛,这还不容易! 她琢磨了一阵,便将后面的字瞎换了两个,缓缓念出,“不如,后面两句,改为‘夜来风雨斜,花落到台阶’。” 狐姬顿时喜出望外,笑嫣如花,“果然好,这一改就对了。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夜来风雨斜,花落到台阶。听着就十分上口,卫小姐还有没有其他的诗词?” “有倒是还有,不过......”卫小歌以拇指,搓了搓并在一起的食指和中指,做了个数钞票的动作。 狐姬虽然不太懂这个动作的真正含义,不过却是听明白了这位姑娘的话外音,忙从胳膊上又撸下一个白中泛着青的玉镯子,然后再次套到卫小歌的手腕上。 你到底胳膊上戴着几个镯子啊,也不怕互相碰来碰去,给碰碎了。 不就是诗词嘛,卫小歌清了清嗓子,略晃着脑袋又轻声念了一首。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首的韵脚总没错吧,她满满的得意,人家李白的静夜思,她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好诗啊!狐姬心中喜欢之极,默念了两遍,记在心里。这样的诗词抛出来,保管让那些多情书生们吃惊。不过诗词这种玩意,念给虎王听也是对虎弹琴,白费精神。 而且,意思也不大合适,虎王蠢归蠢,这么直白的说想家,他绝对会暴跳如雷。 倒是可以不花钱白赚一首,想到这里,狐姬顿时微微蹙着眉头,“不是姐姐我不喜欢这首,不过大王听了必定不喜。我原是桃花山的妖,被虎王看中,带了回来,若是念了这首诗,大王还当我不喜欢虎啸岭呢!还是再换一首吧!” “嗯,姐姐的意思我懂,是我的疏忽!” 果然是啊,谁念这首诗,虎王估计都不大乐意听,分明就是思乡,想离开这个虎窝。卫小歌顿时又是一脸的汗水。 她原本就不记得什么诗词,这年头,大家记得菜谱也未必记得诗词,无关民生问题,能搞出几首已经很不容易了。 其他的那些,都是两句或者一句的。 什么“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还有“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反正不记得是哪里来的,肯定不是同一首就对了。 见卫小歌苦苦思索,狐姬略加犹豫,又红着脸说道:“床前明月光,这句很好,和床有关的。如果卫小姐能将后面改改,最好改得稍微吸引人一点。不要太幽怨,喜气一些,咱们话也不用说得那么透,哎哟,我都害羞了。” 床前明月光,与床有关...... 这话还说得不够透么,害羞个屁!卫小歌忍不住心中鄙视,你个狐精,不就是想要一首小黄诗么。 不过她还真听说过那么一些乱七八糟的说法,这种段子似乎还蛮多的。 真要念出来,还真受罪啊。 硬着头皮,卫小歌豁出去了,咬着牙齿念。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举头望明月,低头闻发香。 “好诗!” 一句充满愉悦感的暴喝传来,震得桌子上那一大碗银耳羹晃了半天,声音却是从门外面而来。 卫小歌简直想立刻变成个隐形人,两行传说中的清泪,缓缓滑下腮帮子。 虎王来了! 一首小黄诗,还让这头禽兽虎给听到,她这是找死,还是找死呢? 随着虎王在闺房大叫一声“好”,便听见沉重而有力的脚步,一步一步朝着这头迈进。 卫小歌又是惊又是惧,简直从未觉得这么难熬。 倒霉的念了这么样的一首诗,这简直就是对这头色虎发出邀请。诗是卖给狐姬的,还没来得及叮嘱狐姬不要透露,却已经被揭穿了老底。 说来说去,还是丁土的烂任务。 要不是为了做那个青楼卖诗词的垃圾任务,谁会干这种没廉耻的事! (未完待续。) 第一四六章 似是故人来 听到虎王驾到,脚步越来越近,狐姬早就泛起一脸的桃花咯咯笑着,然后提着裙摆跑到门口,娇滴滴地屈膝行了个礼,“妾身恭迎大王!” 卫小歌瞧不见虎王,却听虎王很愉快地哈哈一笑,一只长毛黄毛半手半爪子的指头,在狐姬的脸上捏了一把,“你这小妖精却是心思活络,竟然找本王的新夫人讨要诗词。” “新夫人生得好看,又通晓文墨,妾身当然要来看看她!”狐姬娇笑道。 新夫人...... 卫小歌顿时凝噎,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翻白眼晕过去了。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胸腹的内伤虽然疼痛,更疼的是满身的自尊。接下来,必定是那即将要到来的屈辱。 即使最初面对万人屠也没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因为那时候,她觉得最多不过给人一刀砍掉脑袋,痛快死去,不会有什么零碎的折磨。 而眼前的情况,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虎王一爪子挠过来,大家拼个你死我活,最多被对方拍死。但是虎王的爪子不是挠过来,而是摸过来,那该如何是好?是暂时忍辱偷生,还是跳起来大骂,然后自绝。 这个选择,竟然如此的艰难。 生命不能承受之沉痛。 虎王此刻已经走入了房门,朝着床榻上那个娇娇弱弱的女子瞟了一眼,心想到底是人族,与这些妖怪们不同,稍有差池就病得要死要活的。 可是他就偏偏喜好这一口。 顾少钦的妹子虽然美,但是妖怪中也不乏这等美艳动人的绝色,然而缺的就是卫小姐这样纯天然的弱女子啊! 狐姬与蛇姬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没半丝妒忌心。迎了虎王之后,狐姬立刻闪到一边,然后麻利地拖来一把庞大无比的高背椅子,面带笑容地摆到卫小歌的床前。 随即她便扭了扭腰肢,媚眼如丝地说道:“大王请落坐。” 见心爱的妖妾如此有眼色,虎王再次捏了狐姬的脸蛋,“回头赏你,你先出去看着外头那人,不要让他逃了,然后守在外面,不许让旁人打扰本王。” “是,大王!” 说罢狐姬便闪出门外,速度却是不慢。这种时候,哪里能打扰大王的好事。 虎王一屁股坐到那张大椅子上,咳嗽了两声,“卫小姐,我又请了个人来瞧你的伤。你放心好了,我虎霸天虽然生得粗鲁,不过却是个怜香惜玉的,断不会让你受苦。” 虎霸天,说你丫没文化,果然就是没文化! 卫小歌紧闭着双眼,一声不吭。 难道此刻还献媚不成。 虎王凑近了些,打量了下卫小歌脸上的伤,却见已经好了许多,虽然青青肿肿的,看着并未破相。再瞧了瞧另外那半张没受伤的脸,肌肤细致白皙,瞧不见一丝毛孔,只觉得鲜嫩无比,恨不得一口吞了。 他甚至有点搞不清楚,到底是食欲还是什么别的。 随着虎王腥臭温热的气息喷到脸上,卫小歌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终究还是觉得难以胜任这种忍辱偷生的事,即使还没到最后那一步,还没有肢体的触碰,便是这熏人的气息和暧昧的的模样,已经撕裂了她的自尊。 “小美人,本大王真是爱你着小模样,真是可口之极。” 见眼前的少女头双眼紧闭,皱着眉头,那睫毛微微颤动,娇弱中带着说不出的嗔怒,虎王更是觉得可心。 虽然觉得另外那半张脸看着不舒服,还是伸出虎爪,便要立即下手摸上一把。 猛地睁开双眼,卫小歌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地说道:“虎王还请放尊重些,在下与凌云子道长渊源极深,乃是好友。你这番将我抢来,若是让道长得知,恐怕虎啸岭永无宁日。” 激愤之下,胸腹又是一阵震动,一口鲜血立刻喷出,顿时咳嗽连连,几欲晕过去。 虎王脸色一冷,一时间胃口大倒。伸出的爪子定在半空中,随即忽地收回,然后身子略略往后。 他再次看了看卫小歌,心想倒是看走眼了,竟然是个爆脾气的。 更让他觉得烦心的是,竟然提及那个凌云子。 “别拿那个臭道士压人,你这辈子也见不到他了。自古美人爱英雄,本王又哪里比不上凌云子,占山为王一呼百诺,手下妖将无数,气势震天。你若是好好的就范,我也不用强,如若不然,有你好看的!” 虎王竟然以为她与凌云子有什么瓜葛,真是色人眼里都是色, 卫小歌一脸冰寒,将生死放到了一边。 “虎大王,在下学艺不精被你手下擒获,大家谈个条件,你若放我归去,往后我也不向凌云子道长提及。不然鱼死网破,我断然不肯就范,你以后也未必有安生日子过。” 原本还以为能借着身上的伤势,再拖些日子,可是这头虎妖明显不会给她机会。就算没到那一步,便是在脸上身上摸个几把,她也受不了那个辱。 这与狼人的公主抱还不一样,那个狼将军固然可恶之极,却是听令行事,并没有类似这种龌磋心思。 虎王一双手捏得指节嘎嘣作响,猛地弯下腰,一只肥厚的蒲扇大手如闪电似的伸过来,直接捏住卫小歌的脖子。 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不知死活!” 不说眼下受伤,即使没受伤,也无法抵挡这样的速度,卫小歌感觉到脖子上的那只虎爪慢慢收拢,彻底无法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是要死了么? 其实激怒虎王,她已经将生死置之于度外。如果虎妖能忍下来,只当是赚了,如果忍不了,能死得干脆利落点也好! 免得受那些零碎折磨。 外头狐姬却是一直拿眼睛偷瞄着,心中大叫不好。她立刻探进一个头来说了声,“虎王,要不将外面这人请进去?” 她内心有几分惶恐,将凌云子的侍女抓来,虎王玩得也太大了。若是在山里偷偷杀了也罢了,偏偏满洞府的妖们都晓得。 同时,又有几分幸灾乐祸,虎王将自己玩死了,她不就自由了! 好歹先保住凌云子的侍女一条命,往后也算是多条活路, 虎王本领是高强,就是蠢得要死,迟早将虎啸岭这家业给败了,她可不能跟着一起陪葬。 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妖不为己,天诛地灭! 被狐姬这么一打断,虎王扭过头,眉头挑得老高,气恨恨地说道:“将他丢进来,都是不识相的,让这两人死在一起。” 说完竟然松开了手。 窒息了一阵,卫小歌大口呼吸,却又咳出几口血。 她最忧心的事情发生了,系统丁土未必在线啊,刚才几乎生死一线,也不见系统救命。 或许,她死了无所谓,丁土随便换八号来接替? 别看狐姬身形不高,站着只有虎王坐着差不多,力气却不小。只见她手里提着一个蓝衫男子,很轻松地走了进来。 将那男子随手放到地上,狐姬便挨到虎王的跟前,歪着身子坐到椅子的扶手上,摸了摸他的胳膊以示安抚。 然后她便柔声说道:“大王且息怒,哪个新来的夫人最初不是要死要活的,到后来不都臣服在大王的威仪之下。到了我们虎啸岭,就是我们的人,管他什么凌云子不凌云子的。” 还是自家的妖好啊!虎王稍微平息了下心中的怒气。说得也是,一个个摆出三贞九烈的模样,大多数夫人最终不都就范了吗?他心想狐姬平时最为机灵,她必定是有什么好主意,回头再问问她。 想到这里,虎王提起脚,便朝着地下那名头发盖住了脸的蓝衫男子踹去,“还不给我看看这女子的伤势,你若是能治好她,我就免了你零散的活罪,一刀砍了给你个痛快。” 穿着蓝衫的男子,衣衫褴褛,多处被兽爪抓破,脚上拴着一副不知道是什么质料的脚铐,瞧着不像是普通的铁。此人显然也是身受重伤,压抑地咳嗽了两声,缓缓抬起头来。 卫小歌整个人彻底惊呆了。 即使被杂草似的发丝遮住了半边脸,她也认出来了。 穆乘风,竟然是穆乘风! 他怎么被虎大王给抓了? 那张略显文弱的脸,带着深深的哀伤,仿佛人世间再无任何眷恋。 看着好似受伤极重,身上血迹斑斑,却也不见他露出疼痛之色。这位印象中极其彪悍的剑客,任何时候,仿佛都将生死和肉体上的痛苦,不当一回事。 但是那股子哀伤,又是怎么回事? 他必定是受到极大的打击,就连当初万人屠说出玉妃的种种,也没见穆乘风有如此悲伤的模样。感觉心中莫名生出一股难过,甚至是心痛,卫小歌强行将这股情绪压下去。 “还不滚过去看看卫小姐。”虎王又是一声暴喝,随即重重地跺了一脚,整个房屋都簌簌作响,灰尘不断往下掉,几乎要垮掉的样子。 穆乘风仿若聪耳不闻,看也没看虎王一眼。 其实,前面说的那些话,他都听着耳中。即使是凌云子这边修为强大的人,也保不住自家人,或许天下最可怕的不是强大的武力,而是恶人那颗肮脏的心。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那双充满悲伤的眼睛,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卫小歌。 一头柔软的青丝散在枕旁,还有那微微露在被子外的肩膀,瘦弱不堪。他想到了可怜的表妹玉灵,玉灵也是如此消瘦,可她....... 穆乘风并未未认出来有过两面之缘的小姑娘。 半张肿胀的脸朝着外边,任凭是谁也瞧不出她原来的模样。 没有犹豫太久,他便挣扎着挪到床边,费力地抬起手腕,搭在卫小歌的脉搏上。(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章 承你的情 极其严重的内伤,五脏六腑无一不伤,大量失血,简直都不知这位姑娘是怎么活下来的。再细细探了探,穆乘风更是震惊,经脉有大量细碎的损伤。 此女修为不高,似乎是个通脉期的武修,难怪没有立刻死去,恐怕一直在以自身的真气在保命。 穆乘风有些怔怔。 可叹落到这虎窝里,治好了也难逃虎爪。更何况,她这伤势,便是自己完好无缺,也得花上个把月才能治好。 穆乘风想了想,便开口说道:“这位姑娘内伤极重,恐有性命之忧,若细心调养,或许半年之后会有少许起色。” 他一边说话,一边在卫小歌的手腕上,用手指轻轻写下“三个月”。 半年的时间,只是他的谎言,只能将伤势的情况扩大个几分,也能多保全她一些日子。通脉期初期的修为,真气不多,若是慢慢治疗,多半三个月就能彻底好了。 到时候,就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能逃离此地。 凌云子此人,他自然听说过,想不到这姑娘与那位紫榜第八的外窍高手相识。眼下,希望凌云子道长能及时得知这位姑娘被囚禁。 无法救这女子脱离苦海,穆乘风黯然,他只能为她隐瞒伤势。虎王没取了自己的命,说不定是因为要给这女子看伤的缘故,才暂时多留了他一天。 虽然感觉到穆乘风在她的手腕上写字,卫小歌却因为心神不定,并未意识到他写了什么。只听到自己这伤,半年后才好,这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不过,她心想即使穆大哥是个君子,这种时候也不会说真话的。 必定是夸大了几分,想必他比划的是伤势恢复的时间。 定定地看着形容憔悴,比从前瘦了许多的穆乘风,不知道为何,卫小歌心中难过之极。 直觉感到穆乘风恐怕是遭受到什么致命的打击和背叛。 这样一名谦谦君子,总会让人觉得自惭形愧,仿佛是一面干净的镜子,照得见人心。 谁会忍心去伤害他那份赤诚。 听到伤势半年才好,虎王顿时大大地不耐烦,头顶的金黄毛发呼呼竖起,然后肥厚的爪子拍到床边的小案子上,顿时将案几给拍成粉末。 随即便怒吼道:“半年,怎么会要半年!” 穆乘风垂目不语,手指捏得陷入肉中。 为什么半年?因为你是一只禽兽。眼前这女子不死不活的,难道不是你们下的手?并且,让她早一些恢复,不过就是为了一逞兽行。 卫小歌心中痛苦绝望,除了她自己的性命不可保,很可能还得眼睁睁看着穆乘风死在眼前。虽然从未有过什么师徒的说法,可是她修炼的功法来自此人。 要不是有他细心撰写的功法,恐怕早就死在索普手里了。 左手是困,右手是难。 不管怎样,先想办法保住穆乘风的性命再说,合两个人的力量,胜算也会大一些。 思量了良久,她终于开口说道:“敢问这位大夫,我身上的伤该如何治疗,除了静养之外,可需要什么别的?” 这女子是什么意思?穆乘风有些不解,身为通脉期的低阶武修,自然会明白,太重的内伤经不起任何药物摧残,唯有慢慢以真气修复。 “以真气养之即可!” 卫小歌暗暗叹了一口气,穆大哥果然是个方正的直肠子,不是顾少钦那等精明之人,并未领会她的意思。 那么就只能说得再透一点。 她咳嗽了两声,带着无限虚弱说道:“我修为极低,自身并无太多真气,不然也不会受伤如此之重,想来熬不过这半年了!若是有外力相助,却不知成不成?” 穆乘风惊讶了一瞬。 床上的这位姑娘,显然是在想办法保全他的性命,口中称他为大夫,之前就是那个意思了,自己却是没领会。 他只是性子直,却也并非是傻子,这会儿终于意会过来。 只是要他向这头禽兽虎求饶,那是万万不能。 卫小歌巴巴地看着穆乘风,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想法。 却听见穆乘风犹豫了一阵,便简短地说道:“若自身无法调养,便只得依靠外力。”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有服软,不过如果虎王希望有人治疗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快取了穆乘风的性命。 听这两人对答,虎王皱了皱眉头,这个人族的男子却是不能轻易放过,他沉沉地哼了一声,“不就是需要真气疗伤么,本王去抓几个活人来。” 说罢便猛地站了起来,甩了甩袖子往外走。 狐姬嗖地一下,飞快追到门外,一把扯住虎王的袖子。 然后柔声说道:“大王,这人族男子该如何处置?我瞧他似乎懂得疗伤,比那个包大夫强多了,不若将他留下。如果能将新来的卫夫人早日治好,也算是勉强将功赎罪。” 这个台阶递得很好,虎王心中暗赞狐姬聪明,每次总能说到他心里去。 可是就这么为了个女子放了此人,却是有点不妥,虎王挑了挑眉,佯装发怒又道:“这如何使得,这人杀了我虎啸岭不少妖将。” 真是口是心非啊,狐姬暗道。 对于虎王十分了解,如果真是要杀,昨天就杀了,哪里会特地留了他一条命,带到青楼给新夫人瞧病。微微笑了笑,狐姬伸出纤纤玉指,上下抚摸着虎王的胸膛顺气。 “大王息怒,等治好了新夫人,以后也未必没有用处。犀牛老怪那边总是不断挑衅,众将伤亡惨重,若有个像样的好大夫,岂不是更好?” 卫小歌听在耳中,心想这狐妖倒不晓得是那一拨的,先前似乎是有意打岔,保住了她的小命,这会儿又似乎极力保全穆乘风的性命。 比起来,蛇姬应该是虎王嫡系,话里话外靠着虎王过活,狐姬的心思却诡异得很。 虎王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似不乐意。 其实,他心中还真是有点难以决断。将这个姓卫的女子杀了,却暂时舍不得,然而伤势竟然要半年才能好,实在太久了。包大夫根本连个准信都难给出,话里话外,都说不一定能活。 这名前来报仇的人族男子,他昨天已经撂下话要将此人给活刮,可是今天就为个女人放过,不但没面子,手下的人也不高兴。 狐姬打铁趁热,又笑道:“妾身等下去瞧瞧有没有受伤的妖们,让这个新大夫瞧瞧。” 虎王顿时虎心大悦。 让狐姬去安抚一下众妖倒也使得,免得说他身为大王,不顾手下的死活。至于要不要留下这人族男子的一条命,当然是一万个不可能。等卫小姐的伤好了,直接砍了他的脑袋,挂在门口的大旗上! 有胆子捋虎须的下场,就是一个死字! 他哼了一声,表示同意,便甩了甩袖子,蹬蹬蹬地离去。 望着大王那铁塔般的身形,消失在前方拐角之处,狐姬幽幽叹了口气,便回到卫小歌这间阁楼之中。 盈盈曲下膝盖,狐姬风情万种地将穆乘风扶起,坐到先前虎王坐过的那张屋子中最大最舒适的椅子中。 这张椅子原本就是为虎王准备的。 青蓝紫红橙黄,六个在巨大的山洞里搭建而成的闺房,原本就是虎王所有的夫人居住地地方。来来去去,至少有三四个人族女子。 虎王并不喜欢在此留宿,每次都是让小妖们抬去他自己的寝殿,因此除了一张巨大的椅子,床铺并不大。毕竟,在山洞中建屋子,地方有限。 狐姬偷偷瞅了瞅穆乘风。 这人族男子,即使身为阶下囚也十分有礼,说话带着儒雅,又生得十分文弱秀气,好似她从前听过的书生。昨天她躲着看书生与几个妖将打架,身轻如燕,真的是很好看。 听说是不顾性命来为一名女子寻仇的。 难怪曾经在桃花山的时候,姐妹们都说,狐狸精就化形,去人间寻那些个多情的书生。 天昊宫的那个年轻道士却是美得紧,可惜是个深不可测的法修,万万不能招惹。这个武修书生却是不妨先勾搭一番,只是他最好不要再惹大王发怒,不然神仙都保不住。 狐姬心中慢慢寻思着,要是这男子能带着她离开这个虎窝就更好了,躲到人间去当。即使当不了夫人,能做他的红颜知己小妾,每天调脂弄粉,那日子肯定美美的。 但是,虎王岂能善罢甘休? 并且眼前的这位貌似书生的武修男子,却是一直垂着双目,并没有看她半眼,狐姬颇为委屈。 她微微撅起红唇,娇嗔了一声,“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我先前救了你一命,连一声谢都没有!” 穆乘风略有些茫然。 他扭过头看了看狐姬那微嗔的脸,略加思索,的确是这位女妖怪说了情,虎王才暂且没有立刻杀了他。然而,以后留在虎窝给妖怪们以真气疗伤,简直提都不用提。 不过,如果能逮到机会,却还是要杀了那虎怪。 勉力抬起丝毫没有力道的手,穆乘风抱拳道:“在下承姑娘你的情。” 狐姬顿时喜笑颜开。 她是个不通文墨的,其实“承你的情”这几个字,连谢谢都称不上,却以为是多情之情。因觉得怕唐突了这位公子,忙学着人族的女子,抬手将手里的帕子掩住嘴,痴痴笑着。 其实,穆乘风恨这些妖怪入骨,不过他向来不是个爱口出恶言的人,因此便随口客气了一句。 旁观者清,卫小歌却是看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来。 一时间哭笑不得。 原来是这么回事,真不愧是传说中的狐精,竟然是对穆乘风起了别样心思,怪不得刚才又是哄又是骗的。只有将自己的命留住了,才能保住穆乘风这位临时大夫。 不过能将这狐妖拉到她的这条船上,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就怕穆乘风这个死脑筋的,不肯施展美男计。(未完待续。) 第一四八章 何以解忧 狐姬缠着穆乘风问动问西,笑得妖比花娇,即使想施展媚术也不成,这位公子一直一言不发,压根不拿眼睛看她。 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换了是别的男子,早就神魂颠倒。 卫小歌暗自好笑,别说只是个女妖,即使是个真正的美人,这位姓木头大哥估计也不为所动。只是眼下有话要对穆大哥说,得将这个碍手的狐妖给支开才行。 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轻轻说道:“这位大夫,看你似乎有些体虚,不知腹中可曾饥饿?服侍我的小妖却不晓得去了哪里,等她回来,再寻些吃食与你。” 穆乘风哪里愿意吃妖怪的食物,正要开口拒绝,不料狐姬却接口道:“貂喜那小蹄子最是奸滑懒惰,我这就去为公子做些吃食送来。” 说罢狐姬便对着穆乘风展颜一笑,揪着帕子出了门。她心想,虎王脾气暴躁,并且疑心病重,在这里呆久了也不好,回头再慢慢勾搭。 卫小歌倒有点讶异,想不到这么顺利。 将狐姬支开,房中只有两人,机会难得。却生怕隔墙有耳。她哪里敢随便说话,身子也往床边尽量挪动,距离椅子上的穆乘风只有不到一尺。 这才小声说道:“穆大哥,我是稻花村的卫小歌,曾得大哥传授修炼功法。” “啊!”穆乘风轻声惊呼,面露诧异之色。 细细打量下卫小歌,穆乘风见她向外的脸肿得厉害,另外那半张面孔与从前仿佛也有些区别。似乎是白了些,也略微长大了少许,不似从前那副半大孩子的模样。 只是,她修炼的速度怎么会如此迅速,竟然达到通脉期,简直不可思议。 或许是略微分心,他倒是将自身的事给抛到脑后,忙立刻压低了声音,“卫姑娘,你怎么被这虎怪抓了来?” 问这个做什么,时间紧得很,没那个时间解释,卫小歌急忙又道:“狐狸精仿佛对你有些想法,穆大哥略微安抚一下她,未必不能打听点逃离此地的法子。咱们先将伤养好为要,然后再徐徐图之。” 穆乘风显然短暂的沉默,一张憔悴的脸露出无奈,“卫姑娘,为兄当尽力助你疗伤。” 一听这话,卫小歌就知道没戏。 言下之意——最多能治好你,这种迷惑妖怪的事,别找我。 穆乘风就是穆乘风,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想当初凌云子要知微拖住七号,那个哑美男也勉强算是办到了。更别提顾少钦那个心有不知道多少窍的骚包,立刻毫不犹豫地施展美男计,将七号给迷得神魂颠倒。 “罢了,穆大哥,我晓得这是强人所难,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穆乘风长长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屋顶,“生亦何喜,死亦何哀,人生一世,不过如南柯一梦。为兄此番寻虎贼报仇,并未预料活着离去。纵然身死,也与表妹死在一处。” 听了这话,卫小歌心中酸楚难言,几乎落泪,穆大哥根本是知死而来。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心如死灰? 那位表妹不是在乌金国王宫么,怎么听口气死在虎啸岭了? 她呆了片刻,找不到什么言语,最后才勉强说道:“穆大哥,你莫要如此,我知晓你一心武学,咱们只要离开了这里。往后修为高了,我定然要与你一起再来寻仇。若是走不了,那我们也要先杀了虎王。不过,你必须得先振作起来!” 说起安慰人,卫小歌还真不太懂,不过似乎穆乘风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开解得了的。 她信奉的是——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放弃。 至于什么是最后关头,其实也说不清楚。 为了生存,能委曲求全到哪个地步呢? 能像狐姬那般吗?似乎永远不可能。这位狐精显然对虎王并无情意,来自什么桃花山,听口气被虎王强行带来。如今混到一个贴身姬妾的位置,受宠程度在众夫人之上。 那些个夫人们,估计都是劫掳来的人类女子,想必也都是生不如死。 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卫小歌明白,别说临时充当个夫人,便是被虎王碰一下,估计也会炸毛! 穆乘风怔然了一阵,便又低声道:“莫要言语,有妖前来。” 卫小歌微微点头,明白他耳目定然聪敏,比自己不知道强了多少,却不知是狐姬返回,还是貂喜寻到买诗词的人。不过已经卖了两首,再多的,她也挤不出了。 在贼窝里即便赚了些钱财,也带不走,再者,本就是为了完成丁土的任务。 只要丁土不存心要弄死她,这两百个功德点应当会给的。 两人相对无言,心中惨然却并未落泪。 有道是英雄有泪,不轻弹。 貂喜果然带了个客户买诗词,只是那位夫人并未亲来,遣了一个小女妖前来。 当着穆乘风的面,卫小歌忍不住再次羞涩,简直有点丑媳妇见公婆的错觉。穆乘风此人,虽是个武修,然而言辞文雅,即便未必作诗,鉴赏水平必定不会太差。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小楼一夜听春雨,只恐夜深花睡去。 她再次挖空心思,想了四句仿佛能凑到一起的句子,便交了差事。这种脍炙人口的诗词,一般朗朗上口,只要不计较意境完全不同,听着还像那么回事。 那小女妖还带了笔墨纸砚,卫小歌硬着头皮写下,那字迹自然不忍卒睹。 那位夫人却是收下了,转回头还叫服侍的小妖捧来四颗成色不错的珍珠当谢礼。四颗珍珠,卫小歌匀了两颗给贪财懒惰的貂喜。原本说的是三七分成,还多给了一些。 手里握着两颗珍珠,貂喜却是有些看不上眼,一脸的不痛快了。如此四下里跑了几趟,说干了嘴,也就只有一位夫人肯买。 这般辛苦,也就得了两颗破珠子,瞧着一点都不亮眼。 “怎么不是手镯金钗,这些个珠子要来做什么!人族的女子就是小气,回头我再去寻其他的女妖,她们手上应该有些好东西。” 连头发都没有,貂喜要金钗做什么,卫小歌看了看贴在它耳朵旁的绢花,越发无语。 “貂喜姐姐,且先别忙着,我精力不济暂且想不出诗词来,况且还得留几首献给大王呢! 她是彻底江郎才尽了。 再说只是为了敷衍丁土,都卖了三首了,足够交任务了! “卫小姐好生歇息,我明儿再来送吃的。”斜着眼偷瞟了下椅子上一直闭着眼不语的穆乘风,貂喜心想,难道还得多服侍一位。 昨天就听说了,有个人族男子前来砸山门,杀了好几个妖将,还伤了十来名,虎王却没将他给活剐了,倒是请到卫小姐这里来坐着,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这些不关自己什么事,若是要给这人族男子擦身洗澡,倒是不怎么介意。 “辛苦貂喜姐姐了!”卫小歌也觉察到小貂妖情绪不高,猜想到她估计以为能发财,结果就得了这么一点。 等貂喜扭着腰出了门,却见穆乘风睁开双眼,嘴角隐隐噙着点笑意。 即使是心中痛苦,此刻也免不了被这位稻花村的小村女给逗得莞尔。 凑出来的几句,明显来自不同的诗,恐怕是三首不同的诗词。意境全然不同,白天黑夜都颠倒,各种错乱,听着简直崩溃。亏得这些妖们倒是很欣赏。 却不知她为何在此作买卖,想来大抵是为了收买些妖心。 “不想卫姑娘竟能作诗!” 这句话自然笑话自己,卫小歌笑了笑,“穆大哥家学渊源,自然晓得,我不过是将听来的诗词,胡乱凑到一起。” 穆乘风那清瘦的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 见他露出一丝笑脸,仿若乌云边上镶的金边,卫小歌心中暗自叹息,若是能解你忧愁,便是多卖几首乱七八糟的诗词也未尝不可。 没过多久,狐姬遣了个小妖送来一大碗肉汤,自己却未亲自来。然而穆乘风只是看了看那肉汤一眼,却巍然不动,似乎并不打算吃的模样。 跟着送汤小妖,还来了两个大妖守在门口。即使穆乘风是脚上带着脚镣,不过虎王未必放心,这两个大妖显然是要防止他逃脱。 有妖看着,再也无法交谈,卫小歌无法相劝,只得拿眼睛瞅着他,眼带恳求。 长叹一口气,穆乘风拿起调羹,略略吃了一些。他虽不欲吃这妖怪的食物,然而却觉得临死前,如果能帮卫姑娘逃出去也好。 以真气调息了一阵,一直到夜晚,听到门口两个大妖扯起响亮的鼻鼾,穆乘风便缓缓挪到卫小歌的床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半睡半醒的卫小歌立刻惊醒,却是扯动胸腹之伤,忍不住又咳出两口血来。 门外其中一名大妖守卫的鼾声忽然停了,两人静默等了等,不料那妖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死睡。 将嘴唇凑到卫小歌的耳边,穆乘风用几乎不闻的声音,轻轻说道:“卫姑娘,你这伤势如果自行疗伤,大约三个月能恢复,若我相助与你,约莫不到一个月。若是虎王苦苦相逼,穆大哥靴子夹层中有一双利刃,你我各持一柄。” 有武器! 简直太好了! 这几天一直痛不欲生,然而得知能弄到兵器,卫小歌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她最怕的是,不但杀不了虎王,最后关头连自杀都做不到,人生悲剧莫过于此! 吸了吸鼻子,她将眼泪憋了回去,转动了下头,凑近穆乘风的耳朵旁,“大哥相赠的匕首,却是叫他们搜走。你我相识一场,承大哥传授了功法,咱们也算是半个师徒了。死就一起死,活就一起活,一切全凭大哥的吩咐。”(未完待续。) 第一四九章 斩其头颅 黑暗中,穆乘风忽然感觉到面上一湿,立刻便意识到是几滴温热的泪水。 是卫姑娘哭了!他不由得心如刀割。此情此景,怎能不想起玉灵表妹,当初必然也是如此遭逢绝境,恐怕连寻死都做不到。 他不懂得安慰人,又在卫小歌耳边轻身道:“卫姑娘,切勿悲伤。我们拼却一条命,能杀了虎贼最好。若是不能,来此人生一遭,只求无愧于心,留清白在人间。” 听闻此言,卫小歌那原本收回去的眼泪,此刻再也止不住,一时间泪如雨下。 她向来极少多愁善感,也并不十分怕死。这会儿却不是伤感什么残红落花终归沟渠的命运,而是因为穆乘风此人的品性。若是旁人,说不定要劝她委屈求全,然而这人却是觉得宁可还是死了最好。 他这番想法固然并不合常理,却与自己相同。 一个没有底线的人,和番薯有什么区别? 人之将死,能有如此君子相伴,到地下也不寂寞了。 她定了定神,勉力抬起手臂,以袖子擦了擦眼泪,“留清白在人间,正是如此。” 只因并未到外窍修炼目窍,穆乘风目力未能达到化境,并不能如凌云子万人屠等人那般,视黑暗几乎等同白昼,却因为平日里练剑之顾,眼力却是不差,能隐隐瞧见那一脸的泪光。 便是看不见,也听得那几乎不闻的轻泣。 他还当卫小歌自感身世,便再次出言安抚,“不要太担心,为兄自会挡在你前头。若真要到自刎之时,你若是惊惧,为兄自会助你。眼下之计,还是先商量下如何对付虎贼。” 也只有穆乘风能说出这种话来,卫小歌不知道是佩服,还是觉得他当真是迂腐,帮别人自刎的话也能说出口。 难道就不问问她愿意不愿意死? 古人因异族侵略,不欲苟且偷身,悬梁有之,投崖有之,这样的气节常被后人耻笑诟病。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样的想法固然没错。然而,跪着生和站着死,到底哪样正确,却并无定论。 全凭个人的选择。 在她心中,忍辱偷生这种事,还得看忍的是什么。若是严刑拷打还能忍忍,但是拿身体作为代价,却是万万忍不得。 抹干眼泪,卫小歌心中渐渐恢复了平静。 “穆大哥,我们该怎么做?”她轻轻问道。 穆乘风比她要沉静许多,仿佛生死根本不是个需要考虑到事。 他很清晰地开始讲解妖怪的要领。 妖与人,最大的区别,并不在于外形,而是修炼的功法彻底不同。 妖怪是天生的法修,体内并不能积蓄真气,然而却能操控天地元气,籍此锻炼体格。因此一般力大无穷,皮糙肉厚,并且通晓一些粗浅的法术。 并且,在年龄的积累上,人族相当吃亏。 一般武力值高的大妖,少说也有两百岁。 而人族却没那那么多时间,如万人屠与凌云子这种步入外窍者,年龄能达到两百。 穆乘风如今是内窍期,若不能突破外窍,一百岁也就差不多老迈不堪。至于如卫小歌这样的通脉期,与普通人相差不大,六七十岁就是个老头老太太,气血衰竭。 因此,要杀死妖怪,与他们硬碰硬,惯常来说反而是普通的武修要吃亏。 好在人族在灵敏度上较高,倘若有神兵利器相助,外加真气贯通,能穿透妖怪的皮肉,便会轻松不少。 只是要让它们死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心脏被捅个窟窿,大量失血,妖们还能使用感知力,操控天地元气。 穆乘风如此说道:“力斩其项,断其头,便能立时取其性命。若只重伤妖族,剧痛之下,妖却会步入狂暴之态,无论是速度还是所操控的法术将激曾,人者反受其害,无可抵挡。” ——斩其头颅! 原来如此,卫小歌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狼将军只是一声大吼,连手脚都没动,便有一阵狂风将她卷入空中。 她最初杀的那匹还没有化出人形的巨狼,肚子上的皮肉可真够结实,含光匕如此锋利,竟然只是划开了一层皮肉,比起大黑熊还离谱。要不是死命扎穿狼脖子,又切掉了它大半边脖子,搞不好会使出什么古怪的手段来。 若是没有神兵利器,杀死虎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穆乘风顿了顿又道:“虎王修为深不可测,为兄藏在靴底夹层的蝴蝶刃未必能伤得了他,尽人事,听天命!” “穆大哥,我明白了。”卫小歌沉静地回答。 听完这一席话,她心中明了,事情不能再坏了。恐怕自己想杀死虎妖纯属天方夜谭,这蝴蝶刃,大约是用来最后自杀的。 有这份必死的觉悟,心反而静了下来。 此刻最要紧的是疗伤,早一刻恢复,便能多一丝胜算,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放弃。 她朝床的里间艰难地挪了过去,摸到藏在帐子缝隙中的腰带。貂喜原本是要将腰带给扔了,花了些口舌才留下来。 细小的缝隙中,藏着一枚脉息丸和一小片人参精。虽然全身上下都被搜过了,然而缝隙极小,却是不容易发现。脉息丸已经没了,至于人参精,怕药不对路,留了下来。 再次挪回到床沿,卫小歌轻声说道:“我这里有一片人参,若是能治得了大哥的伤,只管先吃了。大哥的修为高,这东西我服用恐怕也没什么用处。” 黑暗中,穆乘风沉吟了许久,仿佛在考虑是否要接受这份大礼。 “也罢,此物与你暂时无益。你修为尚浅,内伤需以真气缓缓调养,与我而言却是无碍。” 幸好没胡乱吃药,卫小歌冒出两滴虚汗。 摸摸索索,她握着人参精往穆乘风的手边递过去。只有薄薄的一片,万一掉在地上,不小心一脚给碾碎了,那可就倒霉死了。尤其是,穆乘风显然伤得极重,连弯腰都做不到,她自己也无法下床。 见卫小歌如瞎子摸象似的,穆乘风探出手,托住她的拳头。 感觉到那双略显冰凉的大手,卫小歌展开拳头,将人参精小心翼翼放入穆乘风的手心。这东西此刻太重要了,真是一丝都不敢疏忽。 纤细的手指缓缓在手面打开,一片轻飘飘的人参落入掌心,慕乘风心中却是百感交集。这东西,他幼年时祖父喂给他吃过,第二次则是在卫姑娘的茅草屋。 半年前,他如此天真,傻乎乎便带着鬼婴出生入死。前来追击的人,其实也算不得高手,虽然受了些伤,不过绝对是承受范围之内。也只有自己没那份心机,才并未觉察其中有诈。 后面跟着的大太监张总管,也未必要至他与死地。 其实主要攻击的是万人屠。 无数个匪夷所思的圈套,他多次侥幸不死,其实根本就没有人要他的命。 身为燕郡穆家的嫡孙,他的命说宝贵也算得宝贵,说不值钱也可以说一文不值。 对外人而言,唾手可得的尊荣,他不要也不稀罕! 只因,他所拥有的,不过是一场被算计的人生。 心中悲愤一起,却忘记松开卫姑娘的手,穆乘风一惊,赶紧松开。这小姑娘的手很小很细,削肩柳腰骨骼纤细,与当年的表妹一样,甚至连长相都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那同出一辙的嘴唇,便是忧愁也好似含着笑。 “卫姑娘,敢问芳龄几何?”穆乘风不由自主地问道。 几岁?怎么问这个问题?卫小歌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她还是老实回答,“三月的生辰,尚有一个月便满十四岁了。” 虽然身体的年龄是十四,实质上到底多少,她也不晓得。前世横死,即使是一瞬间的记忆,应该也是二十多岁。她自己也感觉得出,心性十分跳脱不耐烦,洗衣做饭基本不会,性情并不算成熟。 肯定不是跳广场舞的大娘! “十四......”穆乘风轻轻念了一声,心中黯然。如此豆蔻年华,且有些修炼的天份,短短半年就达到通脉期,着实可惜。 罢了,能做到哪一分就哪一分,临死也算是让自己这一生做一件由着心意,不被人算计的事。 静下心神,穆乘风将人参精放入腰带夹层,“妹子,你先自行疗伤,待大哥明日伤势稍微好一些再行相助。你可知晓一些真气疗伤的功法?” 真气疗伤还有功法?卫小歌微微一怔,没个人教导就是不成,她以为只是将真气散入内腑就成了,昨天今天都是如此。 “除了大哥曾经教导过的基础修炼功法,小妹并没有师父,一切全由自己瞎琢磨。”听穆乘风称呼她为“妹子”,卫小歌也改了称呼,自称小妹。 穆乘风显然真心当她是个妹妹看待了,她不由得鼻酸。怎么好人就尽被人欺负,明显穆大哥这模样,肯定是被谁坑了,说不定是最亲近的人。 此时容不得她分心,穆乘风已经再次开口,“你且听好,眼下我传授你真气疗伤的法诀,若有任何不明之处,万不可轻忽,尽管询问。” 原来卫姑娘并未得什么奇遇,他心中不免有些好奇,还以为有凌云子这等高人助卫姑娘打通经脉,看来未必就是虎王所言的侍女身份,看来别有隐情。 以真气疗伤的法诀,其实有不少,但是他却并不晓得。自身所修习的穆家的独门法诀《修神诀内窍篇》,本不应该外传,然而此时谁还管得了那么许多。 此法诀的本意其实并非是疗伤,乃是以循序渐进的温和方式,熬炼诸般内窍。 穆乘风在耳边足足说了一个时辰,卫小歌凝神细听,但凡有不懂之处,便开口问。(未完待续。) 第一五零章 存心挑拨 进入通脉期,需要打通人体八大经脉,但是不等于修炼就只依靠这八条经脉。 人体就是一个巨大的蜘蛛网,各种细小经脉与穴位穿插其中,各处相连。 想要弄通整篇,一个时辰远远不够,一个月都未必够彻底理解,穆乘风的想法很简单,五脏六腑皆损的情况下,最要紧是心脏,因此他传授的乃是心窍部分法诀。 并且也只是冰山一角,不包括修炼,注重的乃是疗伤的那一部分。 这时穆乘风真是知道了,这小姑娘对修炼一途,真的是百事不知,问题多多。 只是一来时间不够,二来他也撑不住了。 “明日晚间,大哥再继续,眼下先记牢心窍疗伤篇。” “多谢穆大哥,你先歇息下。”感觉到穆乘风的气息紊乱,声音略显颤抖,卫小歌知道他太过耗神,心中极其不安。 这时她恨不得有长贵那般的记忆力,人家只要说一遍就能牢牢记住,她却没那个本事。好在对人体穴位了解极多,也算是个优点。只是涉及到细微之处,总得问个一遍两遍,非得弄懂了才行。 不然根本就记不住。 比起基础修炼的功法,显然穆乘风这次传授的功法要高深得多,真气在经脉中运行的法则截然不相同。就好比从前学的是代数,如今学的却是微积分。 默默躺在床上,卫小歌却不知该怎么想传功的事。从前总是盼望天上掉馅饼,能捞个像样的高级修炼功法,如今倒是弄到了,可是却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如果逃出生天,是否要拜穆大哥为师? 毕竟,《修神诀》这名字听着就很高大上,并且还如此复杂,肯定不是等闲的普通玩意。 她合上眼,默默揣摩着功法。 两个晚上过去,修神诀内窍篇的疗伤那一小部分,也只传授了心窍和肺窍。 白天因外间时不时有妖走动,外加有两个守卫,却是彻底不方便说话。 每次临睡前,她都一心盼着丁土将她拉入小房间交任务,然而左盼右盼,却是盼不来。 其实,这段时间已经晕过去多次,并未见到丁土。即便拿棒子将自己打昏,想必只是在脑袋上白白添个大包罢了。 三天后的一大早,卫小歌却听见狼将军在门外说话。 也不晓得是出于什么心,狼将军将守门的两个大妖给遣走了。言语间口气竟然挺客气,叫两妖去用些肉汤,也不用再回来,换别的妖来守门。 这行事做派,倒是很符合一名爱惜手下的正常将领。 进了门,狼将军首先瞟了瞟安坐的穆乘风,眼中带着许多不满,然后才开始打量卫小歌。 略微看了两眼,他便恶声恶气地说道:“你这人族女子也算是武修?也就两三尺高的地方,竟然摔得这般狼狈。回头虎王要是问起,你若是敢胡言乱语,本将军可不饶你。记得要知道些好歹,要不是本将军手下留情,你早给猪邋给踏扁了。” 卫小歌模棱两可地说道:“将军虽擒了我,然而艺不如人,在下并无抱怨之心。狼将军言之有理,在下本是武修,就算人族体格稍微弱点,当然不至于伤得如此之重。” 重点在最后一句,受的伤和狼将军无关,暗指是蛇姬的搞的鬼。 狼将军还真听懂了,冷哼了一声,“就知道是这么回事,肯定是蛇姬心怀妒忌做了些什么。你识相就好,话说回来,你既是武修,身手也算是过得去了,便别学那些个多嘴多舌的,在虎王耳边搅风搅雨的。” 真是丈八的灯笼,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己。当日你对着虎王奴颜卑膝地拍马屁,不也很难看。 卫小歌微笑道:“说得在理。不过,其实女妖们也十分难做啊,武力不如将军,难免需要用些其他的法子争权夺利。” 这是认同了狼将军的说法。 顿了顿,她又说道:“哎,记得犀牛大王去参加鹿大王的宴会,带着一位神气的豹将军,虎王却带着两个娇滴滴的女妖。事后还让狼将军你大费周章将在下给擒了来,得罪了天昊宫。虎王这般行事,你们就不担心他将虎啸岭给毁了?” 说出此话,卫小歌却有些忐忑,实在是过于直白了,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挑拨离间。 将虎大王和狼将军,摆在利益和生死存亡对立的位置。 反正蛇姬不在,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将水搅浑点再说。先挑起狼将军对一干女妖的不满,然后才是重点,挑拨他与虎王的矛盾。 万一运气好,人家来个窝里斗,也未必不能浑水摸鱼。 狼将军的神情果然有些悻悻然。 怔了半响,忽然觉得这名人族女子似乎不怀好意,“你给我闭嘴,竟敢说大王的不是,小心我现在就撕了你。” 听了这话,卫小歌略略放心了。 狼将军恐怕早就对虎王不满了,刚才她的话大约是说到这名大妖怪的心坎里,因此并没太严厉地呵斥。 她唯唯诺诺,表示不敢说什么。 狼将军若有所思地离开,不晓得他在想什么。 狼将军前脚出门,后脚狐姬端着一个托盘摸了进来,相隔不到十息的功夫,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怪异。 这狐妖最爱偷听,难不成刚才一番挑拨离间竟然叫她听去了,卫小歌以询问的眼神看了看穆乘风,见他微微点了点头。 又丢脸又倒霉,她心想,往后在背后说三道四,非得练好耳朵,不然很容易被抓个现行啊! 狐姬很快恢复如常,面上含羞带怯。 穆乘风轻蹙着眉头,默默无语。 从卫小歌口中已经得知,这位狐妖对他有淑女之思,可是他实实在在不明白为何。不说人与妖乃是殊途,这位狐精是虎王的姬妾,难道这不是明目张胆的红杏出墙? 狐姬温婉地笑了笑道:“公子,妾身费了许多心思,才做了这两道人族的饭菜。米还是从夫人们的份例扣出,让她们好一顿埋怨。” 她手中的托盘上,放着巨大一碗米饭,一盆红烧肉,还有一盆嫩绿的野菜。 卫小歌顿时一阵无语。 这么大一碗白米饭,夫人们能不埋怨吗? 听小妖们在门外闲扯,那几位夫人,除了肚子里有虎胎的能天天吃些米粮,其他几乎是顿顿杂煮肉汤,一个月都未必能吃上三五次白米。 妖怪们烹饪的手段,实在不敢恭维,她已经领教了多时,一般就是巨大一碗混合肉汤,要么就是烧得外面焦糊,里面还淌血的肉。门口那两个大妖守卫,顿顿吃这些。 偶尔从门口晃过,那碗比她见过的还大,真和一个洗脸盆差不多。 狐姬还挺厉害,竟然折腾出两个看着好似人类吃的菜。 春分已过,外头的野菜自然也长了出来,瞧那嫩嫩的小叶子,恐怕是头一茬呢,看着真有的很有胃口。 卫小歌略微吞了点唾沫,去见穆乘风纹丝不动,看都没看一眼。她暗中叹气,这位大哥是不是过于方正了点?万一狐姬将饭菜拿走了,下一顿岂不又得吃腥甜的银耳羹。 见穆乘风还是不搭理,狐姬的笑脸有些僵硬,心想这武修书生怎么就如此不知好歹,她花了多少口舌,才说动虎王暂时放他一马,又四处安抚那些受伤的大妖们。 只能使出杀手锏了,就不信这人不动心,狐姬心道。 将托盘放到靠近床和椅子边的一个小案几上,她轻轻晃动着大尾巴走到穆乘风的跟前,瞟了卫小歌一眼,便含笑对穆乘风说道:“委屈公子了,此地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细谈。” 说罢便拽住穆乘风的腰带,很轻松地将他提起。 穆乘风脚下戴着的那副脚镣,看似不起眼,实则重达百来斤,再加上一个成年男子,足足两百多斤的重量,狐姬却没当一回事。 虽然前些天已经见过了,但是卫小歌仍旧就觉得不可思议,妖就是妖,即使再像个人,怎么也有些古怪之处。 穆乘风面带一丝犹豫,却强忍着并未挣脱反击。他疗伤的本事极其高明,并且吃过一片人参精,虽然尚未恢复,但是要打发了这狐妖还是绰绰有余。 然而此刻他考虑到是,若是暴露了伤势好了许多的事实,很可能会受重刑,并且无法相助卫小歌疗伤。两人早已经商议停当,如果下次虎王再来侵扰,便是杀虎之时。 除了勾引之外,他倒是想知道狐姬有什么目的,也着实有些事想找个妖怪询问一番,因此便耐着性子,被这女妖提着。 拐了两个弯,便进了这一带最尾端另外一间木阁。 此处无人居住,格局与卫小歌的那间闺房十分相似,只是大门漆成黄色,门顶端挂着个“黄楼”的木牌。 因没有小妖打扫,灰尘十分大。将穆乘风放到一张宽大的椅子上,狐姬也不嫌弃里面布满灰尘,一踩一个脚印。随即她便略微撩起裙摆,屈膝蹲在椅子旁。 将脑袋凑近,她用极小的声音,柔柔说道:“公子这般不吃不喝,妾身实在心中难安。其实,虽然大王的洞府守卫森严,却并非可没有出去的途径。只不过,公子如此不近人情,真叫妾身不知如何是好。” “你待要如何?”穆乘风沉声说道。这狐精不知说的是真是假,竟然有秘道。 狐姬抬起头,媚眼如丝地看着穆乘风,然后将她那纤纤玉指,轻轻搭在男子紧实的腿上,“若你许妾身相随,与你做个长远的打算,我便将那秘道告知与你。” 那只看似柔弱无骨的手,与人族没什么两样,放在他的腿上,穆乘风却觉得有千斤重,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不知道是气极,还是无尽的羞愤。 他立刻寒着一张脸,“先将你的手拿开,男女有别,还是走开些说话。”(未完待续。) 第一五一章 狐和狸 被一只狐妖轻薄调戏,穆乘风简直无法忍耐这样的羞辱。 族中有子弟也曾出入过那些风月场所,他却从未踏足。行走在外,难免也会遇到一些不痛快的事,救过几个遭难的女子,除非情况危急需要立即施以援手,一般都是处处守礼。 这辈子除了年少时牵过表妹的手,十几岁之后便再也没主动碰过任何女子。 要不是因为听到有狐姬提起秘道,他此刻便将这不知廉耻的妖给劈死了。 狐姬一脸讶异,仿佛是手被烫到似的,立刻挪开。随即如变戏法一般,眼泪在眼眶打,泪水欲滴未滴,真是看着十二分的可怜兮兮。 “公子,妾身乃是无心之举,实在是爱煞公子的英姿。” 是不是无心,当然不是,她乃是刻意勾引,不过此刻真真是简直觉得这书生武修太有趣了。就跟从前在桃花山的时候,姐妹们所说的话本里的呆头书生一模一样,迂腐得可爱。 这下子,更是坚定了她将这名人族男子弄到手的心。 作为一只狐妖,毕生的事业就是要将男妖,或者是人族男子玩弄与鼓掌之间。她虽尚未完全化形,尾巴实在太大,耳朵竖在头顶,但是就这么也将数名人族男子,迷得神魂颠倒。 就不信眼前这名人族男子能够抵抗得了她的魅力! 狐姬那含泪的眼中,仿佛带着魅惑到极点的漩涡,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深陷其中,忘却身在何处,只想进入一个美妙之极的梦中,不愿自拔。 可惜表情做给瞎子看,穆乘风连头都没抬。 狐姬又是一阵沮丧,白白耗费精神施展魅术,难道非得依靠外力才行,狐族的脸都给她丢光了。 半垂着头,穆乘风沉着一张脸,此刻左右为难。 要他与这狐妖虚与委蛇,根本就做不到。况且,被摸一下恐怕是轻的,倘若真要借了那秘道逃生,说不得这女妖还有什么离奇的要求。更何况,他也无法将卫姑娘独自丢在虎窝。 ——立刻发难,将狐妖擒住,逼问她秘道之所在? 穆乘风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要这名女妖一声大喊,马上就会有大妖守卫前来。他戴着沉重的脚镣,行动根本不方便,最多能打死几个无足重轻的守卫。 此时倒是不忙着翻脸,原本就有事想要询问狐妖。 抬起头,穆乘风淡淡地问道:“狐姬,我且问你,你这所化之外形,是否按着某个人族女子的样貌?” 狐姬不解,问这个做甚,难道是嫌弃她的模样是假的,这个非得解释清楚不行。 她娇嗔了一声道:“公子,你要晓得,我既然是妖,便不再是那些牲畜之类,一心便要做人。妾身的样貌乃是由心而化,并非按着哪个人族女子而来。我狐族本就美貌,何须抄袭旁的女子。” 说罢斜斜地飞过去一个自认为非常美的媚眼。 穆乘风丝毫不理会她的各种作态,继续问道:“那可有其他妖族,能化为与人族女子一模一样的容貌身形?” 狐姬微微一怔。 她忽然明白这男子的问题,显然询问的是最让狐族憎恶的狸妖。 狐是狐,狸是狸,根本就不是一族,别说人族,即使是妖怪们也经常闹不清楚,将她们归到一起。 狐妖化形,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过程缓慢,最难消除的就是耳朵和尾巴。 而狸妖化形后却通常丑陋无比,一张大毛脸,牙齿都收不回去。 正因为相貌丑陋,他们却擅长幻形的法术,一般需要半年一年,就能改变自身形貌。只是那并非是他们的原本的模样,若是破了法术,便会恢复原来的丑样子。 尤其最可恶的是,做了恶事,却往往推到狐族头上。 狐姬记得,被凌云子杀死的那个狸妖,曾经还颇得大王的欢心,只因她懂得变化成娇娇弱弱的人族女子。各种惺惺作态,假模假样,这等鱼目混珠的妖,真是羞与她为伍。 不过想从自己口里得到消息可没那么容易,总得给点甜头吧,至少有点好言好语。 想到这里,狐姬那含着烟水的眼睛眨了眨,面带着些为难之色说道:“公子,不是我不愿说,只是此事乃是大事,不能轻易透露给人得知。” 即使穆乘风是个方正之人,此刻也再也忍耐不住了。 简直是一派胡言,这狐妖连秘道都敢透露,怎么会帮着虎贼隐瞒这些不少人已经知道的事。死在乌金国王宫的狸妖,即使并未广为流传,可是他却已经知晓其中的来龙去脉。 此刻只是最后求证一下罢了,显然是确有其事。 不欲再敷衍下去,穆乘风冷冷说道:“送我回去另外那间阁中,此事我就当没发生,若你再行纠缠,休怪我手下无情。” 真是油盐不进,利诱不成,卖消息也不肯就范。狐姬那欲滴未滴的眼泪,终于滑落,“公子真是无情!” 她一脸委屈地站起身来,却不敢再上手摸一摸这书生模样的武修,万一他弄出大动静来,岂不被人察觉。避着虎王勾搭人族,绝对是个死罪。 还得徐徐图之。 将穆乘风送回“青楼”,狐姬又软言说了些小意的话,然后这才告辞而去。她不走也不成了,新来的守卫已经在站岗了,一名妖怪抱着半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腿,咬得满嘴的油。 目睹狐姬带着失望,怏怏而去,卫小歌略有些晒然。 狐姬使出浑身解数,却无法让穆乘风动摇半分。若是普通男子,有个美貌的狐妖投怀送抱,恐怕脑袋一昏,说不定就抱着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念头,得过且过了。 说起来,狐姬可美得紧,比那张削鼻子的锥子脸蛇精脸要好看得多,双腮微丰,眼若杏仁,粉色的小嘟嘴,眼波流转之间,说不出的妩媚。 并且她并无传说中的什么狐臭,压根没半点骚味,还带着点说不出的淡香。 不过,穆乘风这人,别说是个狐精,就算是个美貌的闺秀,慕名私奔而来,估计他也会无情地推到门外。 卫小歌捧着大碗,仿佛如吃断头饭似的,大口大口地吃着。 她一点不介意吃狐姬送的饭菜,天天喝甜中带着腥味的银耳羹,已经快吃得崩溃了。 红烧肉当然不是猪肉,不过她实在也分不出,味道颇为可口,尤其是鲜嫩的野菜,虽然略带点苦涩,可是真心觉得好吃。主要是,她真的好几个月没吃到一口绿色植物了。 见卫小歌吃得香甜,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咀嚼,穆乘风不由得莞尔。 这小姑娘的心真大,这种时候却没见她愁眉苦脸,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他只能勉为其难喝些肉汤也就罢了,狐姬送的食物,却是万万不愿意沾。那女妖的心思着实让他觉得污秽,连带这食物也觉得龌磋不堪。 不过,卫姑娘同为女子,身子又虚弱,吃一些却是无妨吧! 吃得有点噎住了,卫小歌听见两个守门的大妖在聊天,并没有走动巡查。她偷偷从床上爬下来,拖着半残的身体,挪到桌子前,喝了两口摆在桌子上的冷茶水。 眼下还不能让人得知她已经能够下床。 喝罢茶水,又赶忙往回走,不料走得急了,胸口竟然一阵猛烈的痉挛。紧接着眼前便有些发黑,再也支撑不住。 整个人摇摇欲坠,立刻朝下栽倒。 还没等她跌落,慕乘风眼见不好,右手立刻从旁边的床铺上,抽出她那条几尺长的腰带。真气灌注其中,挥出一道微弯的完美弧线,瞬间将她的圈住。 随即轻轻一带。 腰带裹着卫小歌,将她双脚带着离了地面,如一片叶子,朝着他怀中而来。穆乘风忙伸出另外一只手,将这小姑娘扶住,免得撞伤了她。 实在是她这肺腑之伤,着实恐怖,稍微跌一跤或者是撞到什么,恐怕又得吐血,还得花更多的时间治疗。 整个过程悄声无息,并未惊动外面的守卫。 扶着她腰,穆乘风的左手缓缓吐出真气,助她顺过这口气。约莫过了十来息的功夫,便见这贪吃的小姑娘睫毛颤动了两下,睁开了双眼。 面对穆乘风似笑非笑,近在咫尺的脸,卫小歌没由来地面色一红。自己还真是个弱鸡,突如其来便晕倒,差点跌了个狗吃屎,恐怕是半途中被慕大哥给救下了。 她笑着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守卫不睡觉,两人尽量不说话。 慢慢摸着床沿,卫小歌小心翼翼地躺下,往后还是小心些为好,真是太高估自己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了。 一只略带凉意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真气再次进入体内。 她心中极其感激,真是欠了穆乘风好大一份人情,若是能活着出去,都不晓得该怎么还!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送了一片人参精给他。 卫小歌略有些怔然。 这个时候想人情债,是不是有点稀奇了,两人共患难,也算是生死之交。穆乘风未必稀罕她还什么人情,真拿什么药材还债,反而是打自己的脸了。 朋友,大约是贵在相知相助。 只要能逃离虎窝,即使能力微弱,但是总归能助他一臂之力。尤其是看穆乘风心中仿佛有极大的难处,无论如何也要问个清楚明白。三个臭皮匠还能抵得一个诸葛亮,好歹能出个馊主意吧? 那一大碗白米饭和红烧肉,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味道带着说不出的好,到了夜间熄灯之前,卫小歌又吃了好些。 要不是穆乘风劝她悠着点,差点连碗都啃了。 真的是分量十足,估计吃两天都未必吃得完。 外面再次漆黑一片,守卫虽然换了两个,不过仍旧是倒在过道睡得死沉死沉的。 见穆乘风在自行调息,卫小歌也运行起他所传授的疗伤法诀。白天有穆乘风相助,晚间则是她自己疗伤。 不料她刚合上眼,一股睡意如潮水般涌来,这种感觉已经经历了多次,非常熟悉。 丁土,你这个混蛋,终于现身了!她面色有些狰狞地暗道。(未完待续。) 第一五二章 愉快的丁土 土黄色小房间,光线温度永远是一模一样,丁土安然坐在地上,脸上淡淡的,瞧不出是气,是喜,还是什么别的。 卫小歌一屁股坐到地上,轻描淡写地说道:“老丁,交任务换功德。” 她心中不无得意,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达成第四个主线任务的后半截,足足憋出了三四首诗词呢! 丁土瞟了眼前的这位姑娘,口中啧啧了两声,“伤风败俗啊,就穿着一件单衣和一个男子朝夕相处。” 她顿时无语。 听着就跟一长舌妇似的。 低头看了看身上那件桃红色的软绸衣衫,款式瞧着不似千红所缝制的亵衣。衣料并不薄,并且上衣还挺长,一直到膝盖。裤子也肥肥大大,还得卷个两圈。 连脚丫子都盖住了。 这有什么好伤风败俗的,没见过还有穿吊带衫的吗? 压根不欲争论这些无关要紧的事,卫小歌又嚷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先交第四个主线任务,我还赶着回去疗伤呢!” 七号占了身体的那两天,也算是与丁土混熟了,这个系统管理很人性化,不喜欢服输。既然召她前来,就说明任务已经完成了,只是完成的方式再次打破了丁土的期待值,他此刻心中必定是各种草泥马在奔腾。 果不其然,丁土的表情略有些咬牙切齿,“你完成任务的方式,总是让我非常为难,每次都是不按常理出牌。诗词是卖了,也的确是在‘青楼’卖的,可是此楼非彼楼,真是让人恨不得直接将你抹杀了!” “新添两百点之后,我有多少个光环功德点?”卫小歌微微一笑,问出她想知道的事。既然占了上风,就不用再火上添油了,无需作那小人得志的嘴脸。 摸出册子,又取出毛笔,丁土埋头写写划划。 半晌后他抬起头来,满脸不爽地说道:“上次交任务,你有四百七十九点,加上这次的两百,是六百七十九。不过,中间又过去了六十五天。” 他又低下头,写下最后几笔,“最后总计六百一十四个功德点。” 丁土的小学数学还不错,卫小歌心想,与她算的一模一样。这种倒计时活着的感觉,真不是个滋味。天天就这么拿着黄历数日子,简直患上深度强迫症,形同那种不断数铜板的吝啬鬼了。 有六百多功德点,卫小歌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兑五百点救命,丁土你将虎王干掉,然后将我弄出虎啸岭!” 终于等你来求我了?丁土得意之余,又觉得极其气愤,五百个救命点,竟然要求这么多,不但要杀妖还想逃命,简直贪心到发指。 你恶心我,那么我就恶心你,哼哼,丁土想了想,便悠悠说道:“对不起,无法兑换。这次与上次不同,上回太监总管威胁到你的生命。这次却是两样,虎大王又没打算杀了你,就等着你伤势好了拜堂当夫人” 拜个鬼的堂,又不是大公鸡新郎官那种假新郎。 丁土还挺精明,竟然没中圈套。讨价还价的终极法则,就是先抛出至少两个要求,一般的人的心理,会挑其中之一。因此卫小歌揣测的是,丁土要么答应杀了虎王,要么是救人。 然后再使劲磨一阵,未必就不能再获得更多的利益。 可是,丁土竟然不接招,直接来个全盘否定! 卫小歌略加琢磨,老丁偶尔吃软,大部分时候却是吃硬,并且时不时小鸡肚肠。 这种时候,就得用这个办法..... 她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然后拼命跺脚,满脸气愤地喊道:“同虎妖结亲,与死没半点分别。如果逃不掉,我都准备好了刀子,就等着抹脖子呢!丁土,你要知道这是妖怪窝,万一尸首给虎王给吃了,八号来了都没地方住。” 她跳完脚却猛然愣住了。 身体可真健康,什么内伤不内伤的,完全没感觉。 眼下是个什么状态? 鬼魂? “放心,我会想办法保全你的尸身!”丁土再次悠悠说道,脸上露出笑容。他心情顿时好了不少,看别人被他气得冒烟,这是一种享受和乐趣。 这是什么人品啊,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卫小歌看着丁土面孔上流露出愉悦感,不由得感叹万分。一下子竟然都忘记问自己现在是不是鬼魂的状态,也忘记问一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她为什么看得见那个绿油油的怨鬼? 卫小歌不欲演砸了这出戏,只能继续以暴走模式来取悦他。 她喘着大口大口的粗气,气恨恨地说道:“既然我是个故事主角,怎么连一点金手指都没有。你还处处拖后腿,奖励个珍稀草药,结果是保胎的。从前晕倒了,还能进入这个小房间喘口气,如今连这福利都取消了。” 原本只是让丁土开心一下,提一下阴灵珠算计她的事。不料卫小歌却猛地想起另外一个真正让她伤心的事情,本来还有个小小的金手指,被人打晕后能进入小房间,然后出去就能攻其不备杀敌。 当初就是这么将索普给坑死的。 不料这次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都晕了无数次了,显然系统真是半点福利都没了,彻底是个无用的枷锁。 丁土摸了摸下巴,哈哈大笑。 “你想得不要那么太美。那是个系统故障,已经修好了,往后不会出现晕倒就能见到我的情况。你还还意思说奖励,也不看看是怎么完成任务的,拿三个娃娃搪塞当忠犬,就没见过这么没主角光环的女主。” 丁土扯皮的功夫,也是日益渐长。 阴灵芝什么的,早已经是过去的事,并且也换了些金子和丹药,她才懒得去斤斤计较。 眼前的即将灭顶的灾难,才是重点。 她仍旧保持这愤然的面孔,“没有金手指也算了,这个亏我捏着鼻子认了,但是五百个功德点换取救命机会,你却不能不认。不然要你这个系统做什么,还不如要个大饭桶呢!” 看着卫小歌气急败坏的脸,丁土心中舒畅之极,心想总有你求着老子的时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再玩下去,对方真的要炸了吧,暂时先这样,等下再给她一个迎头一击。 丁土乐悠悠地说道:“五百个功德点是最基本的救命点数,根本不够,这次的事件较大,因此只能作为辅助。我会酌情处理,给你一线生机,还得你自己想办法努力。不然我吹口气让虎大王死了,那还让不让人愉快地玩耍了!” 愉快地玩耍你妹! 卫小歌这次是真气愤了,她面临着被杀,被XX,或者干脆自杀的各种煎熬,丁土却在上头看戏。 还看得很愉快,妈淡的! 还真当电视剧了,活生生的人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有意思吗? 有意思吗!!! 在心中咆哮了一阵,她冷着脸说道:“换了,五百点,辅助救命!到底是个什么辅助法,你得说说。” 除了她自己的命,不能没义气抛下一直帮助她的穆乘风。说起来,辅助其实更佳,比直接将她拖到虎窝三百里外似乎好一些。 丁土拿起毛笔,很豪迈,很意气风发,“唰”地扣掉五百点。 抬起头来,他脸上带着无限得意,“还剩下一百一十四点,我如何辅助救命,却不能告诉你。既然你是女主,怎么能知道接下来的发展情节,这属于彻底违背系统规则。” 卫小歌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她知道丁土定然不会说的,只是希望他一个不小心露点口风罢了。 “.......接下来的第五个主线任务,你可听仔细了。”丁土又在耳边说道。 她端坐在地上,竖着耳朵听着,不打算漏半个字。因为每一句话每个字,都能作为呈堂供证。非得拼命抠字眼不可,不然压根就没办法完成这些猥琐系列的任务。 “......王孙公子的红颜知己,这是你的第五个主线任务,价值五百个功德点。注意了,必须是王孙公子,别拿长贵长富来搪塞!至少得有直系亲属与王宫有点关系,身份高端大气上档次。” “要求呢?”卫小歌很冷静地问道,就知道是这种玩意。只是她哪里去找什么王孙公子? 丁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心想竟然没跳脚,之前难道是假生气? “一共需要达到三个条件。第一条,月下谈人生理想,在精神上产生共鸣。第二条,一起喝醉酒,交换彼此的秘密。第三条,必须有部分的身体接触。” 深深地吸了口气,卫小歌按捺住想揍死丁土的想法,这可是真的要玩高级暧昧了! 聊人生理想,喝醉酒,身体接触? 难道丁土的意思是,狐姬才是系统众里寻她千百度的正牌女主。他怎么不干脆将狐姬弄死,然后将妖魂摁进自己的身体之中。如此倒是简单方便,所有的难题迎刃而解,绝对是双赢的局面。 好在早已经有充分的心理准备,肯定迟早会面临这些越来越离奇的任务,还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就不信活人真的能憋死。 “送我回去,听明白了!”她沉着脸说道。这会儿心里真憋着一肚子的气,但是没必要表现出来,让丁土产生任何愉悦感。 丁土很悠闲地摆弄下大袖子,斜着眼瞟了瞟了卫小歌,心想这就想走了,门儿都没有! 哼,不下重锤,你就不知这年头的女主该做什么! 忽然站起身来,丁土高举双臂,双目直视前方,好似在进行一种邪教仪式,“还没完呢,你很荣幸的再次激发了一项,咳咳,非常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支线任务。” “说吧!”卫小歌忽然产生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支线任务,妖王的宠溺!” (未完待续。) 第一五三章 后宫和权臣 妖王的......宠溺...... 卫小歌整个人仿佛被一道巨雷劈了,从头顶彻底贯穿到脚底贯,真正意义上的外焦里嫩! 她惊奇得连生气都忘记了。 有一种病,叫做神经病。 女主系统是一种何等的神经啊! 愣了许久,她才呵呵地干笑了两声,然后满含讥讽地说道:“你想弄死我就直接说嘛,妖王的宠溺,呵呵。请问怎么个宠法,怎么个溺法?将虎大王的脑袋按在马桶里,淹死它算不算溺?” 丁土老皮老脸,压根不接茬,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奖励仍旧是神兵利器,或者珍稀草药。至于条件其实很简单,第一,须得妖王亲手将珠宝首饰佩在你身上。第二,妖王必须要喂你吃饭或者喝茶水,总之得喂点什么。” 怎么不喂你吃shi! Holy-Shit! “如果不做这个任务呢?”卫小歌寒着脸问道,感觉到手脚都在颤抖,实在是被恶心坏了。 丁土一脸严肃,“抹杀,换八号!这次不是闹着玩的,任务难度已经降低了不少,没叫妖王给你洗澡画眉毛,已经很给面子了。” 如此看来,还真给面子了? 缺胳膊少腿吗,又不是三岁小娃娃,要人帮忙洗澡,喂吃喂喝? 再说三岁的长富早懂得自己吃饭了。 再次思及“宠溺”这个自带弱智色彩的词,脸上的肌肉不断地发抖,忙伸出手使劲地揉着,怕整张脸因为抽搐过度而掉下来。 正在此时,红木龙头拐杖忽然点到脑袋,她被送了回来。 之前在小房间中生龙活虎的感觉,顿时消失,她再次变成个病歪歪人。 第五个主线任务——王孙公子的红颜知己。 支线任务——妖王的宠溺。 基本上都无法达成。 她不认识什么王孙公子,乌金国老皇帝的直系亲属,拉倒吧。宝梁国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并且,还得走几个月才到呢! 眼下只剩下一百多天的寿命。 至于支线任务就更离谱了,难道要她去当人姬?学着狐姬和蛇姬那般去讨好虎王,让他喂上一脸盆恶心巴拉的杂煮肉汤? 荒谬! 债多不愁,卫小歌咬了咬牙齿,深深吸了口气,便闭上眼睛以真气疗伤。 穆乘风的睁开双眼。 卫姑娘似乎刚才有些异常,原本以为她睡着了,这会儿却大口大口地喘气,难道是伤势有变? 他默默将手伸过去,搭上脉搏略略查探了一番。 伤势好了不少,比想象中恢复得要快,再过个十来天估摸着差不多了。这小姑娘看着不起眼,其实体格相当的好,血气旺盛,与玉灵表妹天生的弱质纤纤全然不同。 他收回手,却并未说话。 能不交谈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心窍和肺窍的疗伤心法已经传授了,剩下却不用了,实在交谈的危险性很大,容易被外面的守卫听到。至于心肺之外的内伤,由他来解决! 不到外窍,便无法以传音的方式交流,这点让人相当无可奈何。 卫姑娘的脉息有些不稳,想必之前大约是触动了什么心事。人谁无死,只是死之前难免有些挂怀,她还有两个弟弟,此刻也不晓得怎样了。 那位凌云子道长,听虎王和狐姬话里话外,说她是道长的侍女。天昊宫的道士,怎么会有侍女?凌云子是成名已久的武修高手,没有六十怎么也有五十多了吧。 穆乘风胡思乱想了片刻,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有违君子之道,竟然在背后胡乱揣测那些风月之事,着实不妥。 次日清晨,卫小歌得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穆乘风被带走了,无法住在她房间中的高背阔椅子上。 如此一来,她独自面对虎王,到底有多少胜算?答案是肯定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这完全是一件鸡蛋砸石头的事。甚至还没有鸡蛋的这个程度,可以说是以泡沫砸钢铁。 那柄薄如纸片的蝴蝶刃,被她绑在腿上,然而这柄匕首真的很小,即使收在鞘中,也只有巴掌那么长。一双精致无比的匕首,一直被穆乘风藏在靴子的夹层。 她手里的这个,柄上刻着一个“风”字。另外那一柄,则刻着一个“灵”字。显然“风”是指穆乘风,至于“灵”,极有可能是他心爱的那位玉妃表妹。 姑且不论是否足够锋利,匕首太短,即使能刺入虎王那厚实的粗皮脖子,也未必能切下他的脑袋。 丁土所说的辅助救命,到底是什么? 一连数天,再也没有见到穆乘风,卫小歌甚至觉得他已经遭遇不测。如果他肯敷衍一下狐姬,会不会更好一点?不过这种伪命题是不可能发生的,有的人就是这么死脑筋。 男女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是有分别的。 在她的认知中,大部分人都会觉得,若是一名男子能得到美貌女性的青睐,绝地是实力的表现。即使心中并不觉得对方是合适的妻子人选,但是作为调剂或者打发时间,有些亲密的行为,反而是一件能得到赞赏的事。 有个词叫做风流,多半会让人觉得是褒义的夸奖。 如果洁身自好,反而会被人骂是蠢货。 反之,放在女性身上,与男性若即若离,却一般会被人说三道四。 不管是哪个年代,这个观念都是一样。 这个很普遍的观念,并没有体现在穆乘风身上,他简直有一种深闺大小姐的矜持。 即使身为一名女子,卫小歌也自认没有他那般的“贞洁”,她所来的那个时代不同,露出胳膊和腿算不得什么。当初这位大哥只是光着个上身,让她看了几眼,便有些面红耳赤。 穆乘风被带走之后,连门口的守卫都消失了,一切归于平静。 三天后狐姬却是与狼将军联袂而来,两妖之间有些默契,眼神里透着些说不出的意味。要不是知道狐姬喜欢的是人族,卫小歌几乎龌磋的认为他们有一腿。 狼将军一言不发,脸色却是比从前几次要好得多。 并且,狐姬话里话外都暗有所指,表示虎王抓她来此,绝对是个错误。他们二妖不欲得罪天昊宫,只是虎王一意孤行。 这是在示好? 担心事后天昊宫大举攻击虎啸岭,先将自身给摘出去? 狐姬的心思,非常难以揣测,但是卫小歌仍旧很感激,至少她所做的一切,最大可能的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她原本以为后宫和权臣是处在对立的位置上,这会儿看着却仿佛有勾结? 带着很悠闲地态度,卫小歌表达了她的意见,“天昊宫那边,我会尽力说项,此事乃是虎王的意思,与两位无关。不过也得让我早些离开为要,不然实在不好办啊!” 先借天昊宫装个X再说。 狐姬与狼将军交换了个眼色,这次是狼将军开口,“要离开此地不难,难的是你走了之后马上会有妖将们追击。你手里可有信物?不然凌云子道长还以为是陷阱。” 比狐姬那云里雾里的态度要明确得多。 哪里来的信物,她根本就不是凌云子的侍女,全是这帮妖怪们自说字话。 用很小的声音,卫小歌神秘莫测地说道:“我全身上下的东西给你们搜走了,不过却是有一道暗语。” 狐姬忙问道:“是什么?” “大力丸。” “......” 狼将军和狐姬面面相觑,这算是什么暗语? 卫小歌再次神秘地笑了笑。 比起什么紫薇星那句“手摘星辰”的暗语,档次虽然不高,不过凌云子应该记得将“修体丸”称为“大力丸”,哄着长贵玩的事。 如果这两人怕被虎王牵累,或者是想将虎王给弄下台,存了去报信的心思,这个不上档次的暗语足够了。 至于凌云子会不会来相救,若是两妖能寻到他,理当会来。问题是,只是凌云子道长随着马队已经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来指望狼将军造反是不成了,他的武力值恐怕离虎王有很大一段距离。狼将军的打算,显然是想“里通外族”,坐山观“虎”斗。 貂喜还是每天早上送来一大碗甜腻中带着腥味银耳羹,卫小歌吃着吃着,非但没觉得那么难吃,甚至还感觉味道不错。早上吃一半,晚上会将另外一半凉的喝得干干净净。 难道是因为身体恢复了不少,食欲也变好了? 因为知道貂喜不喜欢珍珠,她便拿了狐姬买诗词换来的手镯打探消息。 貂喜的消息很杂,基本靠道听途说,非得大量过滤。 据说,穆乘风只所以被拖走,一来虎王认为有个人族男子长期在她的闺房,心生妒忌。这是其一,还据说,群妖激愤,抗议要杀了穆乘风,因为他踢山门的时候,杀了好些个妖将,虎王将他拉去给受重伤的妖们疗伤。 而最靠谱的消息是,住在蓝楼的那位大肚子夫人,似乎有些不妥,需要有人随时照看。包大夫只懂得跌打损伤,因此将穆乘风抓去产科大夫。 不过,无论是哪个版本,至少穆乘风此刻还没死。 卫小歌心中略安,便一心恢复自身的伤。可惜无人相助,速度慢了许多,好在心窍和肺窍好了许多,原先有些破损的经脉已经恢复如常。 对付普通的妖怪,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小日子过得似乎太平静了,没有人造访,虎王压根不见踪影,好似将她给彻底忘记了。 如此轻轻松松过去十天,这天卫小歌刚起床没多久,喝了几乎一整碗的银耳羹。刚放下大碗,便见久未露面的美女蛇,如一阵风似的闪进门。 “快些,有事要你做。做得好的话,大王重重有赏!”蛇姬说完,也不等答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就往外冲。 一副火烧眉毛的状态。 ================= (谢谢书友同学们的月票和打赏!似乎还挺多,靠着丁土的无耻收获了一把。)(未完待续。) 第一五四章 新职业的诞生 被急急忙忙往外冲的蛇姬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卫小歌忙说道:“美人姐姐,你先让我披件衣裳。” 她一直穿着那身桃红色的单衣,连丁土都说伤风败俗,在这个妖窝里,真让人没什么安全感。 “人族就是事儿多,来不及了。”蛇姬忙尖声说道。 说罢竟然一把将卫小歌扛到肩膀上,大约是嫌弃她走得太慢了。 其实要走得快也成,只是还在装虚弱,卫小歌自然不肯暴露。心中略有些忐忑,她胡乱猜测着,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十天前狼将军和狐姬真的去报信,此刻有救兵上门,要拿她去当人质。 是丁土所说的一线生机吗? 穿过外面的山洞走道,路过那几个蓝紫红橙黄的闺房,七弯八拐的,卫小歌一路记忆着这条从未走过的路。上次从牢房被狼将军公主抱,送到夫人楼走的不是这条路。 凭着脑中的方向感,她大致对虎王的洞府有了些概念。牢房应该是在东面,闺房中西方。她此刻朝着南方在走,而洞府的大门,则是在北方。 这就不对了啊,如果是当人质,应该是朝着北面的大门而去,怎么会向南,完全是相反! 在卫小歌满心的惊疑不定中,蛇姬又穿过了两道有妖怪看守的关卡,她无需出示什么腰牌,守关卡的妖见了她都会退到一边,急忙放行。 蛇姬的面子不小,卫小歌几乎想将腿上绑着的蝴蝶刃拔出来,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她带自己逃走。然而这个办法对付知微有用,对妖们根本没办法。 知微虽然有法术,一来他反应慢,不是打架的材料。但是妖怪们却不同,作为天生的法修,唯一能让他们失去战斗力的,就是一刀砍了他们的脑袋。 这点穆乘风郑重强调。 杀了蛇姬,自己还是出不去。 不知道蛇姬是心大,还是觉得自己受伤很重,竟然一点都没意识到此刻将人家扛在肩上,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脖子就在手边,只要匕首捅进去,划拉个一圈,脑袋就会掉在地上。 到了最后一道关卡,守在大门口的竟然是狼将军,卫小歌顿时惊异了。 什么地方需要如此严密地看管? 她抬头就瞧见门上写着“寝宫”两个大字,直接明了。 这里是虎王睡觉的地方,她不由得心乱如麻,摸了摸绑在腿上的蝴蝶刃,感觉灵魂都在颤栗! 狼将军看了她一眼,竟然微微笑了笑,显得颇为友善。只是那张长满褐毛的脸,还有露出的两颗獠牙,让这个笑容充满了自带的凶残。 狼将军仿佛感受到卫小歌的惊恐,扭过头对蛇姬说道:“假装紧张,不是你生儿子,人家林夫人又不会领你的情。” 蛇姬狠狠地瞪了狼将军一眼,“让开,将军如今连大王都不放在眼里了。” 狼将军阴冷地干笑了两声,“与大王有何干,你这妖蛇就爱挑拨离间,仗势欺人。哼哼,看你得意到几时,最好哪里都别去,不然有你好看!” 蛇姬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眯着眼说道:“那就看谁先倒霉!” 说罢便急嗖嗖地进了眼前又高又阔的双开大门。 原来是那位万众期待的夫人在生孩子,卫小歌提起的心,落了下去。 随即她又觉得稀奇。 眼前的两妖竟然已经彻底撕破脸了,应该从前就有很深的矛盾,这才大约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矛盾显然已经恶化到如此地步。看样子蛇姬只能牢牢抱紧虎大王的虎腿,不然她随时都有可能被狼将军干掉。 里面还有门,却无人把守,绕过正面那间,蛇姬抗着卫小歌进了左边的一间侧殿。 虎王正走来走去,见蛇姬扛着卫小歌进门,搓着手,满脸焦急地吼道:“快快,让凌云子这个侍女去看看本王的夫人和孩子。” 卫小歌懂了,不晓得蛇姬的主张,还是虎王的意思,应该是病急乱投医。 蓝楼的怀有胎儿的那位林夫人,貂喜等小妖们曾经背后说嘴,提起过好几次,都是抱怨那位夫人爱搅事,要求多多。不过,据说,虎王的夫人但凡有孕,全部都是一尸两命的结果。 只是她又不是产婆,拉来凑数也没有用。 她可不想搅和到其中。 正琢磨着,屏风后面转出来一个人,正是那个猥琐的包大夫,他一脸黯然沮丧地说道:“大王,夫人过世了。” 虎王猛地一跺脚,用力极猛,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打磨得甚为平滑的石头地面,立刻出现如一个如蜘蛛网裂开的大坑来。 众人都是一惊,也包括还在蛇姬肩膀上的卫小歌。 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虎王的咆哮声传入耳中,“都是废物,全部都是废物!已经七个月,眼看就能生下虎儿,就这般也不能催生我儿,将两个大夫和产婆全部给杀了!” “是,大王!”旁边一个还没化形的毛脸女妖高声应承。 还抓了几个大夫和产婆来了,真是个孽障。 卫小歌心中一动,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大王,若是剖腹取子,未必不能保住大王的孩子。” 虎王瞪圆了眼睛,又是一声狂暴的怒吼,“你当本王是傻子么,每次剖腹取子,孩儿都被指风刀气伤到,最终仍旧是不活。” 蠢货,你用自己爪子去剖腹,还是一刀劈下去?卫小歌无语之极,不过眼下时间紧急,再耽搁一下,孩子变会窒息而亡。 她未必懂这些门道,不过好歹对人体的构造极其了解。做外科手术绝对不成,但是如果人已经死了,解剖还是能做到的。 “放我下来,给我一柄匕首。” 蛇姬咬了咬牙,与狼将军已经势不两立,眼下非得立下功劳不可,“大王,让卫小姐试试,他们人族的手势轻盈,未必不能救下小王子。” 说罢从袖子中掏出一柄匕首。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含光匕,竟然落到蛇姬的手上了。 时间不等人,蛇姬也不管暴怒又沮丧的虎王,直接将卫小歌扛到屏风后方,然后将匕首塞到她的手中。 即使经历过不少血战,此刻卫小歌也有些怔然。 地上满满都是血,看着恐怖之极。还有两个呆若木鸡的产婆,和两名看着好似是大夫的人。穆乘风竟然也在此地,脚上仍旧带着脚镣,曲膝坐得远远的。 那位已经香消玉损的林夫人,躺在中央的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底下垫着些褥子,死得凄凉无比。最显眼的是那半掩的肚子,圆鼓鼓的凸得老高,比一般的孕妇足足快大了一倍。 不死才怪,这么大的胎儿,平时怎么不少吃点? 被蛇姬放下了的卫小歌,光着脚板,立刻踩到血泊之中。 来不及感叹,她拔出匕首,然后一只手摸索着孕妇腹部的位置,另外一手毫不犹豫地划开肚皮。速度必须要快,据说母体死后,孩子不及早拿出,很快就会死。 至于生出来的是个小老虎还是个婴儿,这个却不关她的事。 不管丁土的一线生机是什么,她却看到了自己的一线生机。 温热的血不停地涌出,她极力控制着心神,用最稳的手法,小心地破开最后一层膜,便看见一个糊满污秽物的婴儿。 个头还真是大,足足有一尺多长,浑身是肉。将匕首收起,卫小歌小心地将婴儿托出,恐怕有十几斤重。七个月能有这么大,妈淡的,虎娃要不要这么离谱。 别说让个娇滴滴的小姐自然生产,在现代这么大的孩子,绝对得剖腹吧! 她探了探脉搏,还没死,只是呼吸微弱。 小孩虽然有气息,但是呼吸极其不通畅,她忙将手指伸到孩子的口中,一股脑抠出婴儿嘴巴里的污秽物。 感觉还没弄干净,她将婴儿双脚并拢,倒过来提着,抖了两下。 这种粗暴的手段,别说产婆没见过,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 手指再次从孩子的口中掏出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便听见婴儿咳呛了两声,随即一声响亮的哭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虽然是用解剖的方式当了一回产科大夫,卫小歌的心中仍旧充满了一些成就感,她的身份,从姐姐保姆,到厨娘洗衣妇,修炼老师,现在终于非正式地成为一名光荣的产科大夫。 “喂,你们两个产婆,洗干净的剪刀有没有?” 先前虎王要杀人,两个产婆早就吓得脚软手软,卫小歌叫了两声她们也没回过魂来。 她无可奈何,管什么感染不感染,抽出匕首将脐带砍了。 “我儿活了!”外头虎王惊天动地地一声大吼。 随着他的狂啸,却见一道龙卷风随即而起,屏风被气给卷到山洞的顶上,“啪”地掉下来,四分五裂。最可怕的还是林夫人的尸体,竟然给刮得从石台上掉下来。 除了穆乘风纹丝不动,妖怪们仿佛习以为常,虽然被刮得东倒西歪,倒也勉强稳住了。 那些个产婆和大夫,个个跌得鼻青脸肿。 这头虎妖不是一般厉害,也不是一般的冲动无脑! 卫小歌暗骂了一声,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拼命地抓住身边的石台,稳住身形。 脚下一片湿嗒嗒的。 准备好的好几桶热水,都给这股虎啸卷来的大风给刮翻了,满地都是血水,被水冲得四散开来,显得更加恐怖。 虎王如急先锋似的奔过来,死死地盯着卫小歌手中那团血糊糊的人形幼儿。 “本王的儿子真活过来了?” 还得暂时敷衍一下虎王,卫小歌不得不假斯文,屈膝行了个礼,“小王子暂且平安,不过还请大王略略小声一些。大王法术高明修为太高,再来几道风,大家都要给刮到天上去了。” 虎王傻傻地咧嘴笑。 “说得对,说得对。”(未完待续。) 第一五五章 熟练工种 虎王虽然是对着卫小歌说话,可眼睛却是直直地看着不断啼哭的儿子,伸出爪子,一副想要接过去的模样。 手里握着个救命符,卫小歌哪里会将婴儿给他,忙惊叫道:“大王煞气太重,吐一口气都会吓到小王子。您瞧您那指甲,轻轻挨一下恐怕......这孩子早产禁不住,还是让妾身先照看着。” “妾身”两个字一出口,她自己都忍不住想呕吐。 为了将自己与女妖们区分开来,她顺便将自己的手在虎王面前亮了亮。虽然最近没来得及剪去指甲,可比起妖怪们的爪子而言,完全没半点杀伤力。 如果是女妖们的手是长着尖刺的荆棘,卫小歌的手就是一朵彻底无关痛痒的花草。 比较了一下自己的手和卫小歌的手,虎王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忍住没冲上去抱孩子。 从前有过两个怀了他的种的夫人,不到六个月就撑不住死于非命。劈开肚子取了孩子,连气都没喘两口,马上就死了,小小的身体上,还有他的爪风留下的血痕。 这个新来的卫夫人,脾气虽然恶了些,却还真有点手段,不亏是凌云子那厮的侍女。孩儿瞧着跟人族孩子差不多,恐怕还真得要个人族的夫人来养。 当然,也不能叫她白干活,得先收买一下人心为好。 想到这里,虎王带着高高在上的口吻,开口说道:“你好生照料这孩子,本王重重有赏!只要他能活下去,本王便封你个王妃。” 没由来的,卫小歌想起丁土所说的,穿越来的姑娘们最喜欢当王妃,不晓得让她们做虎王的妃子,会不会有意见。 还有那个“妖王的宠溺”的支线任务。 让这头两米多高,浑身腥臭的虎妖端个脸盆大的碗,喂吃喂喝灌个水饱,肯定很销魂吧! 这个念头让她有些难言的痛苦,主要是,因为真要去做这个支线任务,大约被灌个水饱的人很可能是她自己。 呆滞了半晌,不欲再继续考虑这个问题,她转身对旁边一个毛脸女妖说道:“去打些热水,我得给小王子洗澡穿衣裳。” “还不快去!”虎王忙吼道。 耳膜又是一阵疼痛,她不由得扶额,你妹的,不是说了要小声点吗? “是,大王!”女妖慌忙应了一声,便立刻提着个木桶往侧边的一条走道跑。 除了这名去打水的女妖,蛇姬也忙开始吩咐众妖们清扫这间偏殿产房。 本来一片狼狈,那些个女妖们立刻手忙脚乱地收拾,林夫人的尸首也抬了下去。不知道是拿去安葬了,还是拖到厨房...... 卫小歌摇了摇胡思乱想的脑袋,将这个诡异的念头抛开。 产婆和大夫们却是瑟瑟发抖,没有人将他们带走,仍旧瘫软在地,不过她也顾不上这些人。 作为一名贴身姬妾,蛇姬没干活,滑到虎王的身边,娇笑了声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咱们虎啸岭如今也有小王子了!虎父无犬子,将来小王子在大王的教导下,定然是一名威风凛凛的小将。” 虎王眉开眼笑,粗大的眉毛抖个不停,随即哈哈大笑。 “虎父无犬子,说得好,说得好!” 蛇姬待要再拍两句马屁,却听见去打热水的女妖咋呼呼地喊道:“夫人,水来了!” 这名个头不高的毛脸女妖,举重若轻地提着一大桶水,匆匆忙忙跑来。手脚倒也利索,几寸长的脚趾甲伸出,将翻到这地上的脚盆给正过来,然后抬起手来将一大桶滚烫的水,哗啦倒了进去。 除了长相和人差不多的毛尾巴狐姬,所有的妖们都不穿鞋子。大约是因为脚爪子太长,便是铁鞋子都能捅穿。 不过,妖怪们的脚却是很好用,与手爪子区别不大。 看着那热气腾腾的水,卫小歌无语凝噎。 不用试水温都知道,绝对可以用来烫猪拔毛,难道是要将虎崽子给炖来吃了?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再打些凉水来,水太烫了,幼儿肌肤细嫩禁不起。” “蠢货!” 虎王大吼一声,一巴掌将那打水的女妖给煽得飞出去老远,口中喷出一大口血,半边脸都烂了。 女妖半天没爬起来,不晓得是死是活。 虎王那双怒目正扫向大家,另外一名站得离虎王最近的女妖,眼见不好,急忙提着木桶飞快地跑了。 卫小歌默默。 虎娃娃的事,目前绝对是最大的事,分分钟能将虎王刺激得暴走。 兑了凉水,又试了试水温,感觉比成人洗澡的温度要低不少,她这才蹲着身子,将虎娃娃洗了干净。 如今也算是熟练工种了,给长富,四丫和豆儿不知道洗过多少回。这点很有经验,只要水稍微烫一点,长富就大喊大叫。给虎娃娃的洗澡水,比长富他们几个娃还要凉那么一些。 对于婴儿来说,这样应该是最舒适的吧! 虎王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见她手势纯熟轻柔,儿子虽然皱着眉头,却不时地咯咯笑两声,心中顿时一安。 看来还得让人族的小姐来照看,这些妖怪们个个目不识丁,毛手毛脚的,并且爪子都很锋利。 原先还以为这个新夫人不肯就范,瞧她试水温都试了三次,对虎儿非常细心。 看来狐姬所说的办法绝对奏效了,凌云子的侍女又怎么,往后还不是乖乖地呆在虎啸岭当夫人。 洗干净了,便能瞧出这婴儿的模样了。卫小歌仔细地打量了下,与普通的人类婴儿没多大区别,也就是个头大得很,脑袋很圆,却并没有长老虎耳朵或者尾巴。 他的眼睛还没睁开,但是头发浓密,眉毛比三岁的长富还显得粗。 也不晓得虎大王会不会怀疑,这孩子除了个头大,压根没半点虎态。 不过看样子虎大王凝视关注的目光,并未想到这一点。 说起来,人类的婴儿不可能有这么大的个子,一般刚出生的,有个七八斤都算是巨婴,哪里像这个肥头大耳的,十几斤重。并且还是七个月的早产儿。 若是足月,岂不要到二十斤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她用准备好的棉布将孩子包好,仍旧将这虎娃娃抱在怀中,然后慢慢晃动安抚。早在洗澡的时候,婴儿已停止大哭,此刻哼哼唧唧的,似乎有些疲劳。 满地的血水,已经叫一干忙忙碌碌的妖怪们冲洗了一遍,还拿了些不知是什么的干草,使劲地擦着。这草也厉害,不但没撒得到处都是,还能吸水。 虎王压根没注意周遭的情况,只是一个劲看着他儿子,良久之后忽然猛地拍了拍额头,对卫小歌说道:“夫人,王儿该吃什么,炖了大补的肉汤,还有一只刚产过崽的母虎被本王关着,要不要挤些奶?” 半晌卫小歌才意识到,这个“夫人”指的是她。 大补的肉汤,亏他想得出,还抓了个母虎当奶妈。说起来,这位虎妖也是稀奇了,干嘛不找那些母老虎当夫人,偏偏弄死一堆弱质纤纤的人族小姐。 她笑道:“劳烦大王,先给孩子找些奶,大补的肉汤暂且不忙。” “还不快去!”虎王扭头对着一干抖抖索索的女妖们吼道。 趁着虎王不注意,卫小歌伸手掐了虎娃娃的屁股一下,便听见一声响亮的哭声传出。 她忙带着些忧心说道:“大王小声些,别惊了小王子。我瞧大王先去寝宫歇息一阵为好,您也劳累了许久,情绪激动,总是不记得小声些说话。” 虎王听到儿子啼哭,一颗心马上悬起。 新夫人说得在理,自己这大嗓门别说儿子受不住,普通的妖怪都禁不起。还好刚才都没使出法术,不然耳朵都会流血。 儿子一出生就成了聋子,那可大大的不妙。 还是等兴奋的心情稍微平静一些,再来看儿子吧。 生出个人形的儿子,他此刻心中欢喜得要命。 生为妖怪,若能让人族受孕,本事就意味着即将成为化形成功。如果生出来的孩儿是人的模样,那么他虎霸天岂不就是个真正的妖中之王了。 拖着斑斓锦袍走得稍微远了些,生怕惊了儿子,虎王极力压低了嗓门,轻轻说道:“夫人你可好好照看孩儿,往后他就是你的亲儿子,咱们三天后就拜堂成亲。对了,等下孩儿睡着了,夫人再遣人来通知本王。” 拜你妹的堂! 卫小歌装不来那等含羞带怯的表情,只是略略点了头敷衍了下。 虎王也不在意,只当是新夫人害羞。他轻手轻脚地往自己的寝殿而去,脑中却在琢磨着,该怎么赏赐这位立了大功的新夫人。并且她要抚养儿子,最好还是搬到自己的寝殿。 如此也好天天看着王儿长大。 头一次当爹,他心中忐忑之极,不每天盯着怎么行。 蛇姬也松了一口气,她灵机一动就新夫人给接来了。见虎王离去,忙跟在后面追了过去。眼下得趁着有功劳,再添点油加点醋,务必将狼将军给坑死,不然睡觉都不安稳。 两个大头目,各有各的心思,完全忘记了偏殿里还有几个人族。 主要是穆乘风一直在角落里呆着,半点声息都没发出,那几个产婆和大夫,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压根没多少存在感。 并且,善后的事,虎王向来不搭理,守门的大妖们会解决。 抱着虎娃娃,仿佛是在哄孩子似的,卫小歌口里哼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曲调,在这间偏殿里走来走去。 没过多久,她慢条斯理地走到穆乘风的跟前,给了他一个眼色,然后垂下袖子将刚才的手术刀,含光匕递了过去。 穆乘风不动声色,悄声无息地接过匕首。(未完待续。) 第一五六章 走! 其实,手里并非没有兵器,蝴蝶刃虽然锋利,但是却是太薄,想要砍断寒铁脚镣根本不可能,穆乘风连试都不肯试,实在是怕磕坏了。 这柄含光匕,两刃虽薄,但是中间却厚得很,并且质料也显得更加坚硬,应该无碍。 指着手里的虎娃娃,卫小歌对着穆乘风做了个“人质”的口型。 这间偏殿里的人,似乎完全没有人看管,也不见有妖怪们讲穆乘风带走。她心想,虎王这个御下的本事,可不是一般般的差。 亏得如此,她才有机可趁。 更稀奇的是,也不知虎王这脑袋是怎么琢磨的,竟然真的放心将虎娃娃交给自己。 难道大家不是仇人吗? 她可是半点没有当虎妈的念头。 当然,杀死一个初生的孩子,她今生今世都做不到,不管是谁的孩子。不过用来当作威胁虎王的筹码,那可是再妙不过了。 尤其是刚才一阵试探,虎王对孩子显然极其看重,果然是虎毒不食子的标准模式。可怜那位孩子的生母林夫人,他甚至没看上半眼,尸体也不晓得拖到什么地方去了。 握着匕首,穆乘风略加犹豫了一瞬,真气贯通与手臂,朝着脚镣最薄弱的关节部位,猛地劈下去。 这副脚镣极其沉重坚硬,恐怕是玄铁所制,他很怀疑含光匕能不能砍断,但是眼下并没有什么选择。 一声脆响,脚镣应声而开。 卫小歌惊异莫名,穆乘风为何要挑现在断开脚镣,时机并不成熟,此刻虎王还在寝殿之中。在看含光匕,竟然磕出一个大缺口来,她来不及心疼,却见穆乘风飞快地又砍了下去,将另外那只脚也脱了出来。 而她最心爱的匕首,随着那第二声脆响,彻底断成了两截,只剩下不到三寸。 这下真是肉痛得不要不要的。 “走!” 耳边传来穆乘风的声音,她忽然腾空而起,整个人被他抱在怀中,直直地朝着殿外飞纵而去。 被穆乘风带着飞奔,她心中不由得连珠价叫苦。 大哥你不要这么心急好不好,还没有个周全的计划呢!如果能忽悠一下狼将军或者狐姬,先给虎王下药或者灌醉了,胜算更大一些。 匕首刚给你,等两天不行吗? “三天后拜堂,为兄必须现在带你走。”穆乘风解答了她心中的疑问。 “多谢大哥!” 不过,卫小歌转念一想,两人分开关押,连面都碰不上,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机会了。 尤其是林夫人已经死了,虎娃娃出生,自己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穆乘风并没有活下去的价值,随时会被干掉。虎王之前是没留意,等回过神来,肯定会察觉她已经行走如常。 虽然说三天后拜堂,万一今天晚上就来...... 此时不逃跑,正待何时! 偏殿中还有好几个女妖守着,此刻呆若木鸡,情况变得太快,她们完全迫不及防。 “大王不好了,新夫人逃跑啦!”其中一个女妖终于反应过来,立刻高声尖叫。 “新夫人逃了!”其他妖也赶紧跟着拼命喊,生怕到时候怪罪到他们头上。 守在虎王寝宫外的是狼将军,还有另外一名光着上身穿大裤衩的豹妖。 手里握着虎娃这个挡箭牌,卫小歌忙高喊,“不要轻举妄动,虎大王的儿子在我手里,谁靠近就捏死他!” 豹妖仿佛蠢蠢欲动,狼将军一把扯住,“你不想活了,伤了小王子,多少条命都陪不起。” 他说罢还给了卫小歌一个友善的眼神,口中却狠狠地说道:“就算你离了这道关卡,想要出北面的大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大王的寝殿在洞府的最后面。” 看来狼将军还真的有异心,恐怕盼着自己逃走,连方位都说清楚了。 顺利通过这一关,便听到后方一声震天的怒吼,“气死本王了,还不给我站住!” 轰隆隆的脚步声,仿佛是打雷一样,虎王已经赶到。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卫小歌回过头看得真切,这位怒火中烧的虎王,眼睛赤红,原本几寸长的利爪,此刻竟然有一尺来长,闪着摄人的寒光。圆脑袋上的毛发竖得如钢针,眼睛赤红,仿佛分分钟要吃人。 光是这股气势,都可以将人吓得晚上做无数个噩梦。 那颗心脏突突地跳了两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调整呼吸平定下慌乱的心神。 此时由不得她紧张,谈判的时刻,必须要保持冷静。 “虎霸天,如果你想要儿子的性命,立即停下来。” 怒火几乎将脑门给掀开了,虎王立刻狂叫道:“你若是伤了我儿性命,定然将你千刀万剐,放入滚油中炸成焦灰!” 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虎王恨不得立刻扑过去,将面前的两人撕成碎片。 不料娃娃忽然惊天动地的大哭起来,他死死地地盯着卫小歌放在虎娃脖子上的手,只好跺了跺脚,停下脚步。 这个人质果然是很好用。 先前卫小歌还生怕这头暴躁的老虎会不管不顾,直接杀过来。 她将声音放柔和了些,看着虎王说道:“我并不欲伤了这孩子的性命,他毕竟是我亲手接生。然而,实在是你辱我太甚,因此出此下策。只要你放我离去,回头定然将孩子还你。” 虎王脸如同彩虹一样,一会儿是阴冷,一会儿是暴怒,一会儿是极度的忍耐,仿佛变成了个变色龙。 他猛地抱着头,压抑地叫了一声,然后一只利爪朝着身边的洞府墙壁,猛地挥过去。随着一声破空的尖啸风声,隔着三尺远的距离,那堵石壁立刻轰然倒塌。 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灰尘,石块散了一地。 愤怒的虎王发飙,让众多的妖怪避得极远,可是却挡不住这位大妖怪急切的想泄愤。他转过身子,背对着卫小歌,瞧见离他最近的一名狼怪。 然后身子如炮弹似的冲过去,两爪抓住那狼怪的身子,用力扯开。皮糙肉厚的狼,毫无还手之力,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身子立刻四分五裂。 顿时满地血腥,恐怖得无法形容。 如此宣泄愤怒的方式,真是可怕! 卫小歌忽然觉得,她简直是幸运到极点,这些天虎王竟然没去她的闺房。幸好林夫人要生孩子,恐怕这位大妖怪想着自己还需要许久才恢复,压根就没顾得上。 这个妖王的性情完全无法形容,好像传说中的心理扭曲的变态狂,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负面性格堆积到身上,自大,愚昧,冲动,好色,好杀。而虎啸岭的妖怪到现在还没暴乱,将他乱刀砍死之后,夺权篡位。显而易见,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虎王的实力极其恐怖。 洞府中守卫的妖们,基本上都是直立行走的,还都穿了大裤衩,显然不是那种最低等的。 不料却挡不住虎王一招。 狼将军看着死去的同类狼妖,眼神黯了黯,死的是他手下的小将。 此刻最好还是躲着点,万一虎王盛怒,拿他开刀,岂不是自己撞上去找死。 狼本身的体格不如虎,再说他修炼的年限比虎大王短了足足一百年。虽然不曾拼斗过,可是想想也知道,最多三五招就得完蛋。 而交好的熊将军不在洞府中,住在外面的将军洞府中,豹将军似乎与自己不是一条心,也打着些不可告人的想法。 狼将军胡思乱想着,却不打算这会儿出头。 蛇姬却是遥遥喊了一声,“大王且息怒,别惊了小王子,有话慢慢说。” 因为虎王那一阵折腾,声响大得要命,虎娃娃哭得惊天动地。 虽然虎王大口大口喷着粗气,满脸愤怒,不过尖利地爪子却“嗖”地缩了回去,变回原来的几寸长。 卫小歌手势轻盈地拍着怀中的孩子,口中柔声哄着,“乖乖地别哭啊,都是你爹爹不好,吓到你了吧!” 虎王又是一阵激愤,还不是你抢了我儿。 或许是卫小歌的表情温和,又很是护着虎娃娃,虎王那窜起来的猛火,渐渐小了不少。也不知怎么地,竟然生出几分无奈和苍凉,一心想有个温柔的人族小姐当夫人,可是个个都畏惧得很。 都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尤其以眼前这名为最,表面上装作对儿子如此关怀,却是狼子野心,将儿子抢去当人质。一只手到现在都没有离开儿子的脖子,分明是随时准备下手。 他太小看这名女子了,还以为被狐姬控制住了。 狐姬? 虎王忽然想起来,他已经有多天没看见她了。 “狐姬呢?”他大声吼道。 没有妖回答这个问题,要不是畏惧虎王的威慑,众妖肯定会嚷——你的姬妾,问我们做什么? 所有的妖都半垂着头,不敢和虎王有任何视线交流。 得不到回应,虎王更是疑窦丛生,他的两大贴身姬妾,几乎是他最信任的妖,狐姬难道背叛了? 他将目光转向远处的蛇姬,姓卫的女子是她扛来当产婆的。 难不成蛇姬也有问题? 被虎王森冷阴寒的眼神盯着,蛇姬瑟瑟发抖,全因她的缘故,才将小王子陷入险地。此刻却由不得她躲到后面扮透明,回头虎王发起怒来,将蛇尾巴扯成两截都有可能。 眼下不解释,恐怕就没有几乎解释了。 她一脸惶恐,眼泪唰唰地流着,“大王,妾身一时情急,才想到让这贱人看瞧瞧林夫人,也是因为大王说狐姬妹妹控制了这贱人。妾身敢立下军令状,随他们二人一起离去,再将小王子平安抱回来。” 听了这话,卫小歌心中一沉,虎王还没下令放人,你着急个屁啊! 蛇姬活脱脱就是个蠢妖,坑了她自己一把,将路人也一起坑了。(未完待续。) 第一五七章 放不放 卫小歌为蛇姬上了一炷香,顺便对自己被波及的命运而感到万分的无奈。 蛇姬一贯的反复无常,一会儿说虎王好,一会儿说虎王不好,说白了就是个抱着虎王的大腿过日子的无能妖。并且脑子还算不得精明,竟然为了一点小事,四处树敌,连大妖将军都敢瞎得罪。 而且两人积怨深得很,绝非第一次踩在狼将军的头上。 实在是短视之极。 蛇姬这番毛遂自荐,要将孩子带回来,换了是别的那几个夫人劫持虎娃,其实没什么错。可是却没有考虑到自己这个“凌云子侍女”的身份,一心只想着将功赎罪,却没想到虎啸岭即将面对的危机。 虎王如果没蠢到极点,那么说不定会怀疑蛇姬动机不纯,然后彻底不放人了。 这才是最麻烦的。 虎王果然眯着眼看了看蛇姬,好似看一个死妖一样。 “蛇姬,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要私放重犯!” 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理,蛇姬就想自作主张,一副要放人的架势。 天昊宫的手伸得那么长,明明是乌金国的管辖之地,逍遥了这么多年,却突然多出一个镇山太岁。凌云子的侍女一旦平安回去,还不知怎么添油加醋。 按照人与妖签下的条约,抢夺人族女子为妻为妾,都是大罪。 姓卫的女子知道得太多了! 必须要杀了她! 虎王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仿佛立刻就要不顾一切杀人。 卫小歌脑门上立刻冒出大量冷汗,心中急转,该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可是她却不能说话,任何话都代表了与蛇姬有勾结,反而将这个脾气坏又显得很多疑的虎王逼上梁山。 不过,不说话不代表不能做其他的,她口中轻轻地哄着虎娃,灵光一闪,唱一首儿歌倒是个好办法,肯定能让虎王多产生点爱儿子的心。 她刚唱出“两只......”,就立刻停住了。 难道是被蛇姬附体?差点没被自己给蠢死! 竟然唱《两只老虎》,那歌词还真不大妙。 “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这样的歌词,虎王非觉得她存心讽刺,肯定得活撕了她不可。 任何有关动物的儿歌都存在潜在的危险,这点在鹿鸣山已经得到充分的体现。鸡汤烤兔子什么的,只要说出口,就绝对会被无情地轰走。 她慌忙改成《小苹果》,唱植物总可以吧! 只是真的不记得歌词,大约从前最多听过那么一两次罢了,于是,她硬着头皮唱着那句“你是我的小丫小苹果,你是我的小丫小苹果”,如此无限重复。 虎娃娃相当给面子,眼睛尚未睁开,但是耳朵却还挺好使,大概觉得节奏好听,咯咯地笑个不停。 听到儿子欢快的笑声,虎王愣了愣,表情顿时缓和了不少。 狼将军见时机大好,忙走到虎王跟前,单膝跪地。 “大王,蛇姬不可信!凌云子的侍女是末将抓回来的,原本只是受了些轻伤,不料蛇姬去看了一眼,便忽然伤势加重。蛇姬定然心怀叵测,妒忌大王宠爱人族女子,小王子万万不能落到蛇姬的手中。” 卫小歌看了看狼将军,他终于心想事成,将蛇姬一坑到底。 虎王的脸色变幻莫测,眯着眼盯着蛇姬看了好几眼。 狐姬肯定不对头,明明说已经控制了姓卫的人族女子,可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蛇姬与狐姬向来交好,基本都是同进退,必定是有些问题。 不过,眼下却不是处理这些事的时候。 他虽然怀疑两名贴身姬妾,却不包括眼前的狼将军。此妖跟着他已经五十年了,一向忠心耿耿,要他做什么便做什么,任何麻烦的事情交到他手里,总能办得妥妥当当。 “狼将军,你说该怎么办?” 狼将军一脸的为难,“末将并没什么本事,什么都不懂。不过,大王不可放过这人族女子,她与天昊宫有密切关系。可是......小王子的安危,却也让末将揪心,大王好不容易有了子息。无论大王怎样决定,末将誓死追随!” 一听这话,卫小歌便在心里点了个大大的赞。狼将军真狡猾,首先表忠心,将天昊宫的危机先摆出来,其实重点却是放在虎娃娃身上,隐隐暗示着虎王放人。 这个内奸,她给八十分以上。 果不其然,虎王踌躇了一阵,缓缓点了点头。 他心想,狼将军果然是个忠心耿耿的,首先考虑不是放着女子走,而是她背后的势力。不过也担忧自己子息艰难的事,的确有些为难。 熊将军和豹将军都不大服管束,对于纳人族女子为夫人的事,那两位向来都有微词。最近尤其不对头,顶撞了好几次,不过与犀吼崖打仗却还得他们出力,暂时不与他们计较。 蛇姬和狐姬都不可信,未必没有与熊将军,豹将军有勾结。他自己不能离开虎啸岭,需要坐镇此地。 儿子被劫持,若是暂且放他们离开,他的权威绝对大打折扣...... 虎王思索了一阵,顿时打定主意。 他盯着卫小歌,冷冷说道:“本王放你们二人出洞府,离此地一百里外的流空山有一条山涧,你们将我儿交给狼将军。此事没商量余地,拿我儿性命威胁也不成。” 儿子的命固然宝贵,但是自己的命才是放在首位。只能先将孩子抢回来,然后杀人灭口。 此事由最信任的狼将军去办,定然不会让他失望。 卫小歌看到虎王的决心,也感觉到他深深的杀意。 然而,她却并没有任何选择。 能将这头暴走的猛虎逼到如此地步,甚至有大幅度的让步,已经是万幸。若是她提出要求,等到了鹿鸣山再交还虎娃娃,恐怕虎王眼下就撕了她,根本不欲考虑。 毕竟,她的身份是“凌云子的侍女”,这点来说,除了将她一生囚禁,就只能杀了灭口。 不管她保证多少次,表示自己并非是什么侍女,或者是发誓不泄漏秘密,绝对都是白费力气。因为,除了热恋中的昏了头的男女,没有人会将自己的未来,依托在另外一个人的誓言之中。 生机,依然只有区区一线。 “我答应你,不过还请将我身边这位公子的武器交还,这点并不过份吧。不管你们会不会追击,山里还有许多其他的野兽,甚至来自犀吼崖的妖。没有武器,我们无法保证小王子的安全。” 赤手空拳绝对不行,匕首也断了,至少得有个长兵器砍妖怪脑袋,可是,说完这番话卫小歌却觉得非常后悔,绝对有与“虎”谋皮的嫌疑。 虎王仰天狂笑了一阵,然后阴沉着一张脸冷冷说道:“有狼将军的保护还不够吗?本王一言既出,绝不更改,要么你们二人立刻死在此地!既然本王能有一个儿子,将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皱了皱眉头,他忽然想起来,为什么要放两人走。那个人族剑客轻身功夫极其高明,并且杀了好些大妖,狼将军万一不敌怎么办? 再说,即使是交换筹码,一个儿子,就只能放走一人。 “卫小姐,只许你一人走。人族男子与你何干?他必须留下!” 卫姑娘受伤颇重,如今不过是好了少许,即便出了洞府也逃不脱,既然承诺她同生共死,就必须要做到。穆乘风握着手中断了半截的含光匕,淡淡说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玩同生共死,什么时候他们关系已经这么密切了?虎王的眼睛立刻冒出怒火,原本收进去的尖爪,“噌”地又亮了出来。 这话歧义太大,有给虎王戴绿帽子的嫌疑,卫小歌一听就知道麻烦大了,她忙对着穆乘风喊道:“师父,我绝对不会抛下你,要不是您我就无法踏上武修之路,如再造父母一般!” “师父?你们俩是师徒?” 虎王本以为,这名男子是为了某个死去的夫人来寻仇,想不到是为了徒弟。不过,此时心情却变得更加的不痛快,总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竟然将人家师徒二人摆在同一个房间数天。 他咬牙切齿。 不,蠢的不是自己,而是身为背叛者的狐姬。 狐姬,又是狐姬! 要不是狐姬怂恿他让这名男子给姓卫的女子治伤,留了他一条命,不然早就杀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虎王对着穆乘风一声大吼。 怕穆乘风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卫小歌正要继续辩解,不料穆乘风却又开口了,“自然是仇人,虎王,今时今日,我与卫姑娘必须要离开此地。若是不然,你如何对待那些无辜女子,我便如何杀死你的孽种。” 他神色凛然,说过这话便立刻掉转了身子,将卫小歌再次揽在身前,直接朝外飞纵。与这虎贼说半句话,都嫌太多,尤其是求饶的话,提都不用提。 这么直接粗暴的方式,卫小歌心想,与穆乘风那略显文弱的模样可真不相符。反正事已至此,啰嗦无用,要杀要剐,随意了。 背心不停地冒冷汗,她忍着没有朝后观看,怕直接看到虎王暴起杀人的一幕。 打不过,实力不如人,就是这么憋屈。 不过即使不看,她也竖着耳朵在听,虽然后方一直有雷一般的重重脚步声跟随,距离并未拉近,并且非常有节奏。虎王最初的怒火已经降了下去。 不过这种平静,更说明了他必杀之心,只是未到时候罢了。 虎王的洞府建得虽然不像个蜘蛛网,却也有许多岔路,虽然勉强知道方向,万一走到死胡同也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前面压根看不到妖怪,只有虎王和狼将军跟在身后。 穆乘风似乎知道路,每到一个岔路口,便略作停顿,然后毫不迟疑地朝前行。 按照大概的方位,卫小歌知道他们二人是冲着北面的大门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五八章 夹心炮灰 穆乘风的轻身功夫又极其高明,即使带着一个人,速度也不慢,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到达她曾经见过的那个大厅。 一路简直顺利之极,还有两道关卡,就能出大门。 虽然出去之后,也是前途未卜,但是眼前的势头还是让人非常的欢欣。卫小歌暗暗琢磨,狼将军虽然心思诡异,不过他有反水的意思。由他带队跟随抢虎娃,总好过脾气变化无常的虎王一路虎视眈眈。 不料正在此时,一名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大裤衩妖怪,满脸惶急地从大门的方向奔袭而来。 也不晓得它是怎么看路的,直直地往穆乘风身上撞。 并未与他交战,穆乘风很轻易地避开此妖,如一只大鸟似的从他头顶飞纵而过。 “咦?”那妖怪愣了愣,有点搞不清状况,刚才飞过去的似乎是两个人族。 随即他便瞧见后面一脸阴沉的虎王。 难道大王已经知道了,他忙单膝朝地,大声叫道:“大王,大王,不好了,犀吼崖来了大批的妖怪,还有许多人族武修一起。” 对于虎王来说,绝地是个刺激性的坏消息。这位大虎妖的性情多变,基本就是一点就着,卫小歌顿时觉得事情要糟,眼下非得赶紧出这个洞府才行。 她情急之下催道:“穆大哥,我们再加快些速度。” 穆乘风原本也没理会这妖怪,不过此刻听卫小歌一说,大致明白了她的想法,立刻将揽住她腰的手臂收紧。然后猛地提起真气,整个人如一道离弦之箭,头朝前疾射而去。 比之前,足足快了三倍有余,这等轻声功法,让卫小歌好生羡慕。 通过最后两道关卡的地方,他也不与人缠斗,脚尖在对方的身体上略略一点,就掠了过去。 后面的虎王轰隆隆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带着暴风雨要来临的压抑感,仿佛他再也顾不上儿子的命,只求杀人似的。 发生了什么事?犀牛大王和一群武修来踢山?卫小歌惊疑不定,不问可知,这头被一再刺激的暴躁虎妖,恐怕此刻的心情坏到了临界点,放把火烧了自己的洞府都有可能。 只要追上来,迁怒之下,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什么儿子孙子的,哪里及得上他的万年基业和身家性命。 大门已经在望,她几乎热泪盈眶,门竟然是开着的。 然而,正当她觉得庆幸的时候,门外却走进来一个巨大无比的黑熊怪。 此怪比虎王还高出一个头,宽出半个身子,如此便将门堵了一大半。 看见穆乘风,黑熊愣了愣,随即便哇哇大叫,“你这个手下败将,吃我一掌。” 要命啊,卫小歌忙高声叫道:“闪开,我们手里有虎大王的儿子,冲撞小王子就是死罪!” “呃,生出来了?活的?”熊怪原本蓄势待发的姿态,却是停了下来,还傻乎乎地问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趁着傻熊发呆的一瞬,穆乘风一个侧身,如闪电一般,绕过这个大个子妖怪,嗖地出了那扇高阔无比的大门。 亏得这门够大,换了鹿大王家的门,恐怕熊怪站在门口,连危燕都无法钻过去。 看见外头明媚的阳光,卫小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逃出这个鬼地方,真是费尽千辛万苦。 危机远远还没有到解除的地步,不过再怎么着也比困在虎王的洞府里,被关门打狗强。到了外面,能随机应变的机会要更多。不说可以找地方躲藏,或者顺着河流漂,洗掉身上的味道。 说得不好听一点,真要是步步紧逼,即使到了跳崖那一步,也未必没活路。 或许是熊怪有事禀告,将虎王拦住了少许时间,许久之后才瞧见狼将军带着几个妖怪追了出来。 对于这个“自己妖”,卫小歌并不十分放心,狼将军其实很具备人的特征,能伸能屈,两面三刀,与一般的妖并不相同。 她不欲告诉穆乘风与狼将军有个隐隐的约定,免得他掉以轻心。 一路急速往山下飞,速度比先前更快。身体离着地面有几丈,足尖都是在树梢上点一点,就窜出去极远。以这样的方式前进,最大的好处就是能避免和地面上高低不平的山石接触。 并且可以看得远,计算下一个落脚点,可以尽量走直线。 逃命必备,她暗自决定,往后一定要将轻身功法学好。 妖的速度虽然快,然而靠的还是奔跑,如穆乘风这等全力催发自身真气的轻身功法,谁快谁慢,却是不好说。 短时间内,却是穆乘风领先。 正当她对穆乘风佩服有加的时候,却感觉到身子忽然微微一晃,半空中穆乘风的身形却有些不稳,直直朝下掉了三四尺。而附近并没有让他借力的树。 “抱紧!”穆乘风声音有些嘶哑。 卫小歌心知不好,恐怕他伤势并未恢复,忙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死命地抓住他的腰。 刚说完这句话,穆乘风便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斗,稍微稳住身形,双脚落到地面。他这几天又受了刑,并且这两天滴米未沾,只喝了两口水,不管是体力还是伤势的原因,竟然有些撑不住了。 “你怎么样?我自己走吧!”卫小歌紧张地问道。 穆乘风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继续狂奔。不过这次却并未飞得那么高,而是贴近地面。每一步踏出,便是好几尺远,遇到略微高或者陡峭的山坡,便直接提气飞过。 这样的速度,对于后方跟随的狼将军,显然不够看。 略略看了一眼,卫小歌见这位态度十分微妙的妖将,似乎仍旧保持着观望的态度。虽然显得很卖力,但是只是将距离拉近了少许,就维持在一个较为安全的范畴。 其实,还有一点,说不定狼将军对穆乘风的实力,也有所忌讳也未必可知。 此刻她忽然想起那名通报的大妖所说的话,犀吼崖来了不少妖怪,和一群人族混在一起,仿佛是要攻击虎啸岭的架势。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并且,既然有人族武修在场,那么万事还是可以商量的。 只是,她有没有那个命赶到战场附近,却是个大难题。 正在此时,忽闻一声响彻天地的虎啸声,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传遍了无数个山头。一时间狂风大作,仿佛群山都惊动了,略微小一点的树,简直晃得跟要折断了似的。 蛇虫嗖嗖而动,无数只鸟疯狂惊飞。 随即便是“轰隆隆”的妖怪们奔跑之声,总各个方向传来。整个地面都在颤抖,不知有多少大型动物在狂奔,灰尘顿时扬起丈许来高。 “大王威武!” “大王威武!” “......” 呼喊声络绎不绝。 这个架势,应该是虎王在点兵了。 虎啸岭的妖,除了那些守卫,其他的并没有住在虎王的洞府,这点卫小歌早就知道。她心急如焚,作为两个已经受伤的人族,若是有几百只妖怪碾压而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 穆乘风的脸上沁出汗水,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牙齿咬得紧紧的。 却见他一口血喷出,整个人再次飞起,用最初那种最快的姿态飞纵,几乎变成个人形炮弹,朝着前面死命冲着。 卫小歌心中痛苦难言。 为什么这么弱,为什么拖后腿,如果不带着她,穆乘风很可能会快得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极力提起真气,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没那么沉重。 后面,左边,右边,已经能看到滚滚的妖怪。其中有穿着大裤衩的小将领,也有啥都没穿,如最初她杀的那个巨狼似的普通野生大妖。 全体呈半圆形包抄过来,好似一个箭头。 尽管虎王点兵的目的不是她,而是要对付即将来临的强大敌人。可问题是她逃亡的时机真的很糟,刚好夹在人家的中间,充当两军对垒之间微不足道的炮灰。 最痛苦的是,后方的虎王已经与狼将军汇合。 虎王连身上那件斑斓锦袍都脱了,露出上身那钢针似的金毛,双眼赤红,仿佛喷出火来,充满了无尽的仇恨和怒气。 这绝对就是穆乘风所说的妖怪的暴走状态。 妖怪暴走的原因,一般来说来自大量的伤害和愤怒。最麻烦的是,暴走的妖基本不剩下多少理智,除了杀就是杀,甚至烧脑过度,连自己人都会干掉。 情势很明显,狼将军和其他众妖,都与虎王保持着很长的一段距离,恐怕是被波及。 至于虎王是否还记得有个儿子在她手里,卫小歌深表怀疑。 犀吼崖的妖和那群人族武修,为什么不晚一点,或者早一点攻山? 丁土说的生机到底在哪里? 更要命的是,穆乘风仿佛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也无法在空中飞纵,再次落到地面。因为没有余力逃命和躲避,他却是掉转了身体,手里握着匕首,似乎打算用最后的力气,在虎王身上捅一下。 情况已经不能再坏了! 二十米......十五尺......卫小歌绝望地看着虎王越来越近。 她将虎娃举得高高的,却无济于事,虎王仿佛是个瞎子,彻底看不到自己的孩子会被他的怒火扯烂。 此刻卫小歌已经别无他法,只能高声地唱着儿歌,“你是我的小丫小苹果,你是我的小丫小苹果......” 听着歌声,虎娃娃在灰尘和狂风之中,竟然不觉得害怕,仿佛觉得是个有有趣的游戏,一直咯咯地笑着。 那一直没有睁开的双眼忽然张开,而他亲爹的血盆大口却正对着他,距离只有三米远。 那双纯净如天使的婴儿眼睛徒然睁开,好似两颗黑暗中的星星。暴走中的虎王,仿佛如雷击似的,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悸动,还有那内心无法忍受的疼痛。 痛苦中,虎王急剧地想收住脚步,可是来不及了,彻底来不及了。他完全刹不住脚,如一座爆发中的火山似的,对着自己血脉的延续而奔腾。(未完待续。) 第一五九章 我,是谁? 随着“轰”的一声,画面好似被按了慢放镜头,虎王收住了脚步,迷茫中睁大了一双痛楚的眼睛,眼睁睁看着被自己撞得飞上天空的人族女子。 那女子手中抱着他的儿子...... 一个指风就能杀死的幼儿,还能活吗?毫无疑问,没有一丝一毫的活路。 那是他的延续,他渴望了很多年的人族孩子。 从一名妖变成真正的人,或许他有生之年永远不能达成这个愿望,但是他有个真正的人族儿子!然而,此刻他却亲眼目睹期盼了多年的虎儿,被自己亲手杀死在眼前。 ...... 飞翔的感觉是怎样的? 一只长着翅膀的飞鸟,它的生涯是怎样的? 卫小歌恍恍惚惚地想着。 天空很美,蓝色的天,白色的云,还有春天刚生出来的绿枝,恍惚之间从她眼前飘过。 仿佛并不觉得痛,身体只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妖怪们的吼声似乎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点都不真实。她觉得自己大约成了神仙,会这么一直一直的,一直飞到遥远的天上,飞到那无尽的苍穹,从此自由自在地翱翔。 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自由吧! 眼前慢慢地黑了下去。 阳光,蓝天,绿树,白云,竟然全部消失不见,她心想,真的太糟心了啊! ...... 虎王心中充满了无限悔恨,为什么自己的脾气就那么急躁,那么坏! 林夫人死了,虎儿被抢,又被狐姬的背叛刺激,最后得知人族和犀吼崖勾结攻山。所有的一切,仿佛是个巨大的圈套,让他感到被玩弄,被轻视,被侮辱。 没有一件事让他感到舒心。 那么就必须杀,杀,杀死所有与他作对的人和妖! 正在此时,心中的悲痛交织着怒火的虎王,却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他转过头,却看见比他更加茫然失措的穆乘风,呆呆地抱着一个大襁褓。 襁褓中露出一个看着不算小的小孩子的脑袋,嘴巴一张一合嚎哭,满脸的泪水和鼻涕。 穆乘风彻底呆了。 卫姑娘在最后一刻,将孩子塞入他的怀中,然后一把将自己推开,她自身却承受了这头猛虎妖王的强力撞击。 只愣了一瞬,穆乘风便拖着已经快没有知觉的身体,用尽最后一丝真气,飞身而起,然后摊开手臂,将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接在怀中。 落到地面的脚步,跌跌撞撞,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 他慌忙查看卫小歌的脉搏,隐隐还有一丝跳动。 毫不犹豫,他下手如飞将几处要穴止住,如此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真的死了。 大约是抱得太紧,虎娃哭得极其响亮,穆乘风苦笑,这位姑娘真是让他无法理解。最后关头,却没有让禽兽的儿子去挡灾。 为什么? 他忽然想到唯一的原因,因为只有虎娃活着,自己则有活路,不然会跟着一起死。说好的危难中同生共死的誓言呢,卫姑娘她没有遵守! 不知为何,他心如绞痛。 众妖都停住了步子,漫天的灰尘,缓缓落下,没有妖出声,只闻重重的呼吸声。 整个山头一片寂静,除了婴儿大声的啼哭。 虎王比穆乘风还要震惊。 此刻他自然明白过来,在最后关头,卫小姐保住了儿子的命。他因为徒然从暴走恢复,神智十分迷蒙,并没有看见,以为儿子被自己亲自送上了飞上了天空。 他也在问与穆乘风同样一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这名人族女子,在最后关头将孩儿救了。 这不合理,极其不合理。 虎王甚至忘记了看看啼哭中的孩儿是否受伤,只觉得脑袋胀痛无比。狂暴之后的后遗症,会让他头痛欲裂,短暂的无法思考。 他呆呆地站着,好似一具没有生命的巨型拟人动物玩偶。 良久之后,虎王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就是人族,人和兽不同,人和妖也彻底不同。 人族的女子,他已经有过数名夫人,尤其是从前有过身孕的两位夫人,在最后将死的关头,奄奄一息也不停地嚷着。 ——保住孩子! 她们看似温婉,实则坚强,仿佛无害,却心思多变。 人族的母性,却是如此的让他难以理解,却又显得伟大得不可思议。 如此的神圣,如此的圣......母! ...... 双眼紧闭的卫小歌,并没有因为自己勇于牺牲,脑袋套上了一个神圣的金色光环,也并没有长出洁白的天使翅膀,向着天堂而愉快地飞奔。 她此刻沉浸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之中,好似有一些知觉,又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在这个漆黑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人在踽踽独行,孤独而寂寞,看不到来的路,也瞧不见将要去的地方。 这里没有疼痛也没有希望,如果试图要去形容的话,其实和丁土的小房间一样,不会冷也不会热。 仿佛——位于生和死之间。 不过,丁土是谁? 似乎不怎么记得前尘往事了。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继续行走,这种漂浮在虚无之中的感觉,过于没有安全感。仿佛下一秒就会落入无尽深渊,而掉进了深渊,肯定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卫小歌隐隐这么觉得。 那么还是不要再动了! 先判断一下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再说吧! 不过,她需要回想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一切都显得非常的模糊而遥远......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嗯......我的身份暴露了。这帮人用皮鞭抽和用脚踢,感觉肠子肚子都给踹烂了,脑袋被人打成了猪头。 ——身份?我的身份是什么?对了,我被迫去做一个强制的卧底任务。难道我是杀手,是特工?让我仔细想想......似乎都不是。可是,为什么被强迫做这种必死的任务呢? ——受的刑花样很多,电击,还有药物,被注射了大量的药物......我终于想起来了。被注射了大量的药物,难怪神智如此的模糊,眼前这么黑暗,浑身飘忽忽的。可是,我一点都不想死,真的不想。 ——从小拼到大,这次真的要掉链子了吗? ——冰冷的钢管子指着头,是枪,连消声器都没加,直接就这么打算干掉老子,杀人灭口。外面已经传来大量的枪响,打得如火如荼。 ——枪指我的头!我要死了,cao他奶奶的。有这么不靠谱的自己人吗?就这么直接杀了进来,指望他们营救,还不如指望一头猪。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光是火拼就能误伤十回八回,被打成个筛子。可是,或许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有一个倒霉蛋被牢牢地捆在椅子上,不但被鞭打,被电击,还被灌了药。 ——我这个失败的卧底,终究只有死路一条。 ——好吧,我承认我后悔了,如此狂暴杀戮的一生,回想起来,似乎没有一刻安宁。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活得像一个一等良民,顺民。别人打了我的左脸,将右脸伸过去让他们打。耶稣说的,应该没错。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很平静祥和,什么事都不要惹,什么事都忍,什么事都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让别人去走他们爱走的崎岖羊肠小路,我要在康庄大道上,成为一名光荣的蚁民。 ——我再也不要和人打架,斗殴,意气用事,充当炮灰。 ——死之前,让我在精神上,用最大的精神力量,虔诚的,深深的,鄙视这个世界,鄙视老子的一生。 ——RIP!阿门,阿那个......什么门! 门? 黑暗中的卫小歌瞬间又忘记了之前想到的那些,她无端端地想起了门。有很多的漂亮的门,好似还推开了一扇非常华丽的大门,还有一扇雕刻着一只大老虎的门。 在无数个如老电影胶片被揉成一团的画面中,她的彻底失去了意识。最终,她有些庆幸,没胡乱瞎动,迈入虚无的深渊。 那里,应该会万劫不复吧! 她一点都不想死。 ...... “她还有救吗?”虎王面上带着他从未有过的冷静,沉声询问穆乘风。 “我自当尽力!” 原本是敌对的双方,却因为卫小歌舍己为人的“圣母”行为,暂时站到同一阵线。 穆乘风感觉到自己按在卫小歌脉搏上的手,不断地颤抖。他原本重伤未愈,又使出了神魔解体大法,强行逼出最后的力量逃命。 此刻几乎无法站立,不过他并没有站着,而是故作沉稳地盘膝坐在地上。 虎娃娃哭得惊天动地,被他抱在怀中。他不想失去卫姑娘几乎用自己的生命,保下来的这个小“人质”。 没过多久,虎王很快意识到儿子在哭。比起来,不管卫小姐再怎么伟大,也及不上儿子重要。他有些心疼地说道:“人族,你先看看本王的儿子是否受伤。对了,得给他喂些奶,他到现在滴水未进。” 口气带着些恳求,他似乎有点害怕穆乘风那张冷得如寒冬腊月的脸,生怕此人一个不痛快,将儿子给掐死。 对于一个不怕死的人,虎王其实很无奈。 蛇姬拖着尾巴,远远地滑过来,殷切地说道:“大王,我带了很多奶水。” 她手里捧着一个很大的胖肚子琉璃瓶,足足有一尺多高。半透明的瓶子几乎装满了,也不晓得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那头关押的母虎压榨一空。 狼将军的眼睛眯了眯,蛇姬就算如此巴结虎王,是不是太迟了。真是一只弱不堪言,却从来不知道自己位置的蠢妖!(未完待续。) 第一六十章 永结白头之好 孩子不但哭得很凶,在怀中不断地蹬脚,大约是被抱的方式很不舒服。穆乘风有些不耐烦,觉得带着这个累赘似乎无用,至少目前而言,虎王没有一丝一毫要杀他与卫姑娘的想法。 对于虎王提议给小还喂奶喝的事,不说从未做过,并且他眼下绝对没有那个时间。 想了想穆乘风便对虎王说道:“罢了,孩子还你。无法杀了祸魁,却将手无寸铁的孽种除去,算不得君子所为。不过,你须得应承我,让我将卫姑娘带走。” 虎王仿佛真的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两条因为毛发厚重而连在一起的浓眉,紧紧皱着。 半晌之后他沉沉地说道:“本王不能放你们走,因为本王一定要娶卫小姐为夫人,她是我见过最表里如一的人族女子。而且,最重要的是,本王很放心将儿子交给她。” 舍弃了自己的命,也要保住虎儿,虎王相信这位卫小姐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伤了儿子。他实在不相信蛇姬,更加不用提其他那些呆得要命的女妖们。 没有继续搭理虎王,因为穆乘风并不擅长讨价还价。谈不拢就不谈,他并没有将虎娃娃交回去,提手点了穴道,让幼儿稍微安静点。 然后再次闭上眼调息。 如果要治疗卫姑娘,他必须尽快恢复一些真气。 被无视的虎王,脸上的表情又有些变,他强行忍住,然后从腰间的锦囊中,摸出一粒淡黄色的药丸托在手掌中。 “生生造化丸,此物可疗伤。” 生生造化丸,分明是快速提高修炼速度的丹药,什么时候可以疗伤了?穆乘风顿时无言,他猛地意会过来,这些愚昧的妖恐怕曾经给卫姑娘吃了一粒,如此才能解释她那奇重无比的内伤。 没有睁开眼睛,穆乘风摇摇头,“此物药效过猛,卫姑娘禁不住。” 他并没有义务传授药物知识给这些妖怪,不过却必须阻止虎王将此药喂给卫姑娘。 因为被点了穴道,虎娃娃停止了哭泣,虎王有点忘记先前要给孩子喂奶的事。 实在是他的心头纷乱之极,犀吼崖的犀牛王亲自前来,与人族勾结,在山下摆开了阵势宣战。虽然与犀牛怪打过多次,但那仅仅只限于妖怪之间的战斗。因有人族的加入,并且小的们报说犀吼崖的主力全部都来了,这一战是生是死,极其难料。 仗必须要打,作为一名妖王,他必须保持绝对的权威。 但是,儿子并没有可托付的心腹。 虎王扫了扫四周,见蛇姬捧着个大奶瓶,诚惶诚恐地站在一边。不管她是否有背叛之心,实力太弱。随即他又瞧见狼将军,此妖虽然忠诚,却也仅限于自己活着的情况。 熊将军,更加不同提,别人说什么他都信,傻得没边。 在实力为尊的山林里,一名幼儿活不下来! 想不到最后关头,孩儿却只能交给人族的卫小姐。 冲着蛇姬招手,虎王说道:“蛇姬,将你的衣裳脱下来,给卫小姐穿上,然后给她梳理下头发,速度要快!” 蛇姬立刻将奶瓶放下,以最快的速度,脱掉自己外面穿着的那件漂亮的鹅黄色长裙。 然后将卫小歌轻轻扶起,用最轻柔的手势给她套上,最后将卫小歌散乱的头发整理了一番,麻利地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用自己的丝带扎好。 一张惨白的瓜子脸,顿时露了出来,双眼紧闭,眉目间却显得十分祥和。 仿佛并没有带着多少痛楚。 虎王蹲下身子,很仔细地看了看这名给他造成很大困扰的人族女子,果然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类型,柔弱清秀,细细的杨柳腰肢。 他眯了眯眼,如果舍不得杀了,就只能囚禁她一生,一直到闭眼的那天,不管是谁先闭眼! 就这么办! ——别人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规则都是我定的! 这是虎王从一只普通的虎,变成妖那天,一直坚持的信念。 “蛇姬,你过来。” 蛇姬本来就在旁边,她没有纠正虎王言语中的错误,柔顺地滑行得更近了少许。然后将长尾巴在地上绕了好几个圈圈,维持在比虎王蹲下还矮两个头的卑微高度。 虎王眯着眼打量了下蛇姬头上的首饰,似乎每一样都不好看,不够华丽。他觉得此刻需要一个金光灿烂,镶满宝石的大凤钗子。仿佛记得有这么一样首饰,似乎早赐给死去的林夫人了。 最终,他还是伸出那双大毛手,从蛇姬的头上拔下一根金玉珠宝花簪,然后珍重地插到卫小歌的发髻上。 这簪子好歹有牡丹花型,还镶嵌珊瑚石,翡翠,琥珀等好几种宝石,看着倒是亮眼。 左右打量了下,觉得稍微有点满意。 见卫小歌嘴唇白得不见一点血色,虎王顿时又有点不满了。 “蛇姬,有胭脂么,嘴唇的颜色太难看了!” 蛇姬几乎想变出点胭脂来,可惜她根本不需要用那些人族的东西,作为一名美女蛇妖,她唇不点而红,脸不抹而艳。 “大王......” “到底有没有?”虎王很不耐烦地问道。他没有多少时间,等下就得下山和人拼杀打架。如果不小心战败了,这大约就是最后一次见儿子,最后一次看新夫人。 当然,他虎霸天怎么会败,只是万一,万一败了...... 当然没有胭脂!可是蛇姬实在不愿意再惹怒虎王,生怕他一爪子将自己给挠死了。她却是不敢直接回答“没有”,无奈之下,却瞧见旁边摆着的琉璃瓶,脑子瞬间一动。 权当是死马当活马医。 硬着头皮,蛇极陪笑说道:“大王,我瞧卫小姐是失血过多,因此唇色有些浅,不如喂些虎奶给她,补补血。” 见穆乘风一直闭着眼睛,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虎王抓过那一大瓶子奶,蛇姬也极其有眼色地将卫小歌半扶着,然后用手指拨开她的唇。 虎奶能补血吗,不过肯定很温补吧!虎王心想。 拿起那一尺多高的圆肚子琉璃瓶,虎王将瓶口对准了卫小歌的嘴巴,手抬了抬,紧接着略带点浑浊的浓液,倾泻而出。那件刚套到身上的那件鲜嫩的鹅黄色长裙,立刻撒了半身的虎奶。 此刻的虎王忽然发现,他对于喂食这种事,似乎极其不擅长,于是无奈将琉璃瓶塞给蛇姬。 本来想伸手给卫小歌擦一擦满脸的奶,忽然觉得这件事恐怕也不怎么擅长,大约会将对方的脸抓成个一朵花。他此刻正是半战斗模式,指甲虽然没有伸出一尺长,但是怎么也有小半尺了。 暴走之后的爪子,似乎有点不受控制。 不知不觉之中,卫小歌并不知道,她已经完成了支线任务“妖王的宠溺”。老天都不知道虎王和蛇姬的脑回路,她即使是清醒的,大约也会望天发呆,表示理解不能。 都要死了,难道不是先想着救人吗,为什么要给她穿美美的衣裳,为什么要插上华贵的簪子,为什么要胭脂抹嘴唇? 为什么,蛇姬会觉得,喝点奶,就能解决胭脂的问题? 十万个为什么! 幸好,她是昏迷的,不然肯定活活被气得吐血。 有的人却忍不下去了,穆乘风猛地睁开眼睛。他已经忍到极限,虽然必须要抓紧时间回复真气,然而这帮妖怪简直不知所谓,不停地搞七搞八。 “你们够了!士可杀不可辱!”他一声怒喝。 没有理会穆乘风的怒火,虎王蹲在被蛇姬半扶着的卫小歌身边,左右看了看表示勉强满意。 然后,他面朝天空,一脸肃穆地大声说道:“诸天神佛在上,见证我虎霸天今日娶卫小姐为夫人,在此立下誓言,永结白头之好。” 穆乘风气得浑身发抖。 没料到这名妖孽竟然是在干这等毁人名节的事,强行娶亲。如此欺辱一名手无寸铁,深受重伤的女子,虎妖该死之极。 亏得妖虎不懂那些交换生辰八字的正式规矩,无媒无聘,算不得礼成。 此刻的卫小歌估计非常的庆幸,她早晕了过去,不然就这么“被拜堂”了,肯定会气得直接翻白眼。 虎王忽地站起身来,看了看怒气冲天的穆乘风,随即带着鄙视狂笑一声,“等你有实力的时候,再和本王讲志气。照顾好本王的新夫人和儿子,本王去也!” 他挥了挥爪子,头朝着天再次狂啸。然后伏下身子四肢朝地,如一只真正的猛虎一样,朝着山下如狂风一般奔去。 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后面的妖怪们不断地大声喊着,“大王威武”,撒开蹄子爪子,如山洪暴发似的紧紧跟上。 这股妖兽狂潮,却是非常自觉地避开了躺在地上的卫小歌,和一边坐着的穆乘风,还有显得略呆滞的蛇姬。 小房间内,看戏的丁土用鼻子哼了一声道:“愚昧,要不是我好心拉你一把,绝对死定了。” 这一幕却没有人看见。 穆乘风抬手,扯起脏得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袖子,将卫小歌脸上那腥臭无比的奶,仔细地擦了擦。即使变成一张大花脸,他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然后毫不犹豫,将卫小歌头上的牡丹宝石簪拔下丢得老远,蛇姬的那件沾了许多虎奶的长裙也给解开甩到一边。 却脱下自己身上又脏又破的长衫,将她裹住。 若是她真活不下来,难道要带着妖怪的污秽衣饰去地府? 作为一名士族子弟,从小培养仪容,不过他却自身的仪表并不怎么在意。武修若是过于纠结这些小细节,不如不修炼,安心做个公子哥。只是,他却觉得卫姑娘大约会不喜虎王留下的痕迹。 至少表妹肯定会非常的不高兴。 有时候,他甚至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在一心护着卫姑娘,还是已经在虎啸岭遭遇不测的玉灵表妹。(未完待续。) 第一六一章 对垒 昏迷中的卫小歌仍旧无法表达她的意思。 蛇姬的衣裳穿不穿无所谓,沾了半身的虎奶,其实都无所谓。 最要命的是,那枚宝花簪子,十足真金,并且镶嵌了五枚不同的宝石。虽然宝石不大,并且品质可能也一般,但是拿出去卖,几个孩子数年的花销就足够了。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咱真的不是你家表妹,贫苦家庭出身,大哥你真误会了。 随手丢掉了很值钱的宝花簪子,从来没有缺过钱花的穆乘风,转过头淡淡地对蛇姬说道:“我不欲杀你,不过你若跟随,休怪我手下无情。” 蛇姬穿着一身单衣,抖抖索索地往后缩了缩。 她虽未亲眼目睹,不过据说此人勇悍异常,用一柄细细的长剑,斩杀了数名妖将,并且伤了十几名大妖。最后还是熊将军出马,仗着皮厚挨了一剑,才将此人擒住。 若是虎王在此,自然不惧,可是满山的妖都跟着虎王下山,与犀吼崖的妖怪们打仗。 她忙拼命摆手,“你只管自去,妾身定不敢跟随。” 穆乘风将裹在卫小歌身上那件长袍的下摆,裁开了一大截,将虎娃绑在背后。看了看还剩下大半瓶的虎奶,他也顺便抓在手中。 然后,以手臂托着卫小歌,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斩杀了蛇姬,其实需要花费不少气力,他并无十足的把握。妖怪作为天生的法修,即使法术粗糙,比不了那些人族的法修,但是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蛇,也许有毒,也许能幻形,或者还有什么其他难以预料的法术。 一名剑客,手里无剑,就好象拔了牙老虎。 不管是蝴蝶刃还是断得只剩下半截的含光匕,在身受重伤,并且还得保护卫小歌的情况下,穆乘风并不能肯定自己能快速斩敌头颅。为数不多的几次,他用言语恐吓退敌。 这感觉其实并不好,男子当杀则杀,但是为了让自己还有余力带着卫姑娘离开,他必须得忍。 目送穆乘风离去的背影,蛇姬的心沉到谷底。如果虎王事后怪罪惩罚怎么办?蛇姬感觉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她本来身体就偏冷,如今更是觉得快冻住了。 她就是一个无足重轻的女妖,并无什么战斗力,仗着有美貌的姿色和细心服侍,才得了虎王的宠信。即便使出浑身手段,能让虎王饶恕她的失职,但是,虎王还能活着回来吗? 犀吼崖从未大举进攻虎啸岭,只是在边缘地带交战,并且这次听说还来了大量的人族。还有狼将军,几番得罪了他,可是每次向虎王进言,却也没能整死。如果虎王死了,她头一个会被狼将军给剐蛇皮。 逃,只能趁乱逃走! 朝着相反的方向,蛇姬整个身体匍匐在地面,将双臂收拢在身体两侧,如一条真正的蛇一样,飞速地滑行。因为心情极度紧张,扁平而分叉的细舌头,不断地伸缩着吐出口中。 离开虎啸岭,必须离开此地! 这句话不但是蛇姬的心声,也是穆乘风此刻的心情。 他没有走之前虎王跑下山的路线,而是换了个方向。 行走的速度慢得让他难堪,而同时还得不断输入少量的真气进入卫小歌的体内,穆乘风心头却是很茫然。 不怕死,不怕身体的痛苦,他怕的是,无能为力! ...... 虎啸岭的主山下方,一大片平地上,旗帜鲜明地摆开了两军对垒的阵势。 一名身穿白色僧袍的僧人,端正地坐在犀牛大王的背脊上。即使犀牛大王浑身都是熊熊的火光,然而这名僧人好似自带着一个屏罩,将火光隔绝在身体的三尺以外。 僧人大约三十多岁的模样,面色白皙俊雅,手指以拈花之姿搁置在膝盖上,脸上充满了祥和之态,仿佛此地并非是个即将开打的压抑战场,而是坐在微风徐徐的菩提树下。 他是一名法修,毫无疑问。 犀牛大王身后,还有百来名大妖,排列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色的黑色大短裤,匍匐在地,蓄势待发。 在百名黑短裤大妖的两侧,则是三十多名蒙面的人族武修,手中的兵器不一,以长剑为主,却又数名握着大刀。 为首的那人,身形比旁人略显高大,他手中紧握的兵器,是一柄比别人都要长,要宽,要厚一倍的大刀。即使尘土飞扬,华贵的深紫色束袖长衫却显得比别人干净很多。 此人与犀牛大王并排而立,好似前方不是一群武力强大的妖怪,而是无数只不堪一击的蚂蚁。 带着不可一世的上位者架势。 犀牛大王这边的阵势,压抑而充满了必胜的姿态,毫无疑问! 而作为对垒的另外一方,虎王这一边却显得十分随性。四散开来的各色妖怪,没有列队,没有相同的服饰。有的穿着各式各样的布料的大短裤,有的则是干脆光着屁股。 连妖怪们的个头都有高有低,矮的只有三尺,高的则是三四米,或站或匍匐。 仿佛没有感觉到双方的不对等,虎王亮出一尺多长的利爪,眯着眼睛注视着这群敌人。 与犀牛王的军队开战,简直是家常便饭,却从未爆发过如此大规模的大战。虽然对方显得训练有素,在力道上要胜过己方,然而虎啸岭的妖数量要多得多,并且各种法术层出不穷。 向来都是各有胜负。 他此刻已经愤怒到极点,妖怪打架本就是寻常,与人族勾结,真是让妖不齿,鄙视到极点。 “杀!” 虎王一声暴喝,首先发动了战斗。他挥动爪子,领头朝着犀牛王飞纵而去,身形如一道金色的残影。 “杀!” “杀!” 杂乱无章的高呼声,此起彼伏,如同瞬间打了激情的鸡血,几百名妖怪轰隆隆地跟随着虎王朝前冲去。 犀牛王腹中闷闷地呼出一声悠长沉重的号子,好似在深海爆炸的水雷似的,吹响了战争的号角。他的目标是虎王,随着步子一步一步向前,天摇地动,身上的火光则更胜了。 犀吼崖的妖们却没有喊任何口号,用肌肉和力量,带着最大的速度,奔向虎啸岭的妖群。 “嘭嘭嘭嘭......” 无数让人牙酸肉紧的撞击声不断。 每次开战都是一样,头一轮的冲杀,大家都用尽了全身的力道和法术,务必要冲入对方的阵营。 这就是妖战最崇尚的士气,拼的是勇气和不怕死。 若是在对撞的时候一败涂地,等着他们的就是被无情的屠杀。 两方都明白这个道理。 即使是撞残撞死,头破血流,也得拼命冲。 前锋都是智力低下,并且体格强健的妖,在雷击一般的激烈肢体碰撞下,双方立刻损伤十几名妖,要么死,要么重伤。 血,流了一地。 而受伤的妖,却因为剧烈的疼痛,毫无征兆地进入暴走状态。他们顶着满头的血,眼前一片模糊,用更大的力量冲向前方。整片战场,一时间嚣烟弥漫,鬼哭狼嚎。 真正的厮杀开始了! 人族武修们并未参与如此野蛮的对撞,却是轻轻巧巧地飞跃的半空中躲开。来的都是以轻身功法著称的武修,这点带队的人显然很明白与妖兽作战的要点。 人族,不管力气有多大,永远及不上这些天生拥有蛮力的妖。 趁着虎王那边有部分妖在撞击中受伤,数名彪悍的武修,化为收割机,直接了当,切掉了几个重伤倒的妖怪脑袋。 妖怪并不容易死,如果被扯得四分五裂,当然不可能活。若只是断骨穿胸,肠子被捅穿,都不会致命。只要战事结束,回去以天地元气自行滋养,都会慢慢恢复。 人族武修不可能有生撕妖怪的力道,那么就只能将重点放在砍头上。 犀吼崖这次大举进攻,几乎全部的主力都出动了,自然是因为有人族的武修相助。妖怪们只管冲杀,不过一旦重伤一名虎啸岭的妖,便会有武修在夹缝中,补刀砍脑袋。 虎王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对于手下的死伤,他从来就不在意,重要的是结果,因此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与犀牛王的对阵上。 虎王的体型无疑非常高阔,然而比起犀牛王而言,无疑小得根本不够看,只有三分之一而已。他已经几乎是人的形态,而犀牛王却保持着大部分的动物形态。 不过以速度而言,虎王却是占了优势。 围绕着犀牛王的烈火,对他并不能造成太多的困扰,一声虎啸带动天地元气,便能刮出狂风将火光吹灭,给自身一个进攻的道路。 最多烧掉一点皮毛,回头很快就能长回来。 这也是虎王从来不将犀牛王放在眼里的缘故,力气大又怎么,还不是会被自己挠成个血牛。 但是要杀死犀牛王,却是极其困难。从前不知道打过多少次了,虽然每次都是略占上风,可是最终却因为精疲力竭不得不停战。犀牛王即使受伤比他要重得多,却因为体格的强悍,仍旧有余力。 基本上都是以两败俱伤而告终。 按照往常的套路,虎王仍旧是以速度和狂风作战。 犀牛王则是依靠一身的厚皮糙肉,和并不算慢的动作,与之周旋。基本上就是以伤换伤的打法。在他看来,只要让踢对方一脚,或者以牛角拱一下,虎王受到的伤害绝对比他自己会大得多。 坐在犀牛背上的那名白色僧袍的僧人,无论双方打得怎样如火如荼,他仿佛只是一个旁观者。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略微挪动一下身体,避开被虎王波及。 他挪动的身体的方式非常奇特,并非如武修那般需要使用肢体,而是凭空一闪,整个人就换了个位置。 这名僧人为什么要坐在犀牛王的背上?虎王心中纳闷,僧人是一名法修,可是到现在为止,却并没有出手。(未完待续。) 第一六二章 上天有好生之德 人族武修那边,带队的紫衫男子,一直与狼将军纠缠。仿佛有默契一样,你来我往,动静很大,打得相当紧凑好看。然而事实上,这一人一妖心中很清楚,这只是一场戏。 虎啸岭不可能继续存在了,虎王必死无疑。 虎啸岭的妖怪隐隐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因为有人族武修的加入,瞄准机会就一刀断头,虎啸岭的死亡数目比往常多得多。遍地都是滚滚妖头,至少有几十上百个。 众妖感到无比的绝望,时不时将眼光投到还在拼命的虎王身上,心中不知道是期盼他胜利,还是早点战死,大家能尽快投降。 不过,谁也不会立刻停止战斗,只要虎王不死,他们就不能停,不然事后绝对没有活路。虎王的残暴和多疑,每个妖的心中都十分清楚。背叛倒戈更是不可能,即使是投奔其他的远方的妖王,也会追杀致死。 入虎门,得虎王庇护,生是虎啸岭的妖,死也是虎啸岭的尸体。 不过,此刻无论是那一方的妖怪,都意识到战斗飞速地进入尾声。 比平常要短得多。 因为虎王已经是困兽之斗。他浑身是血,一条腿似乎受了重伤,虽然进入了暴走模式,可是行动间却反而显得拖泥带水。 旁人不知道,虎王心中最为清楚,犀牛王带来的帮手,那名古怪的和尚,并不是真的袖手旁观。他出手了,即使身体仍旧维持着盘膝而坐的姿态,连手指都没有动。 可是这名强大的法修,渐渐控制了四周的天地元气。 僧人一点一点地侵蚀了他的生存空间,缺少天地元气,他的虎啸带来的狂风威力会小很多,速度也会打折扣。对方施法的速度并不快,却是非常牢固,完全挣脱不开。 连撤离战场,都做不到。 身为妖怪,虎王不怕武修,也不怕法修。却怕法修和武修一同行动,凌云子和那名叫做知微的道士,让他感到无尽的威胁。 比起来,这名和尚最初并未给他那么大的威胁,因为感觉到对方能操控的天地元气,似乎显得微薄,比知微要少得多。 到现在,虎王才发现他上当了。 他几乎无法动弹,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眼睁睁看着自己坐以待毙。 犀牛王到现在都没有暴走,维持着绝对的冷静,冷静地将脑袋上的角,狠狠地插入虎王的胸膛。 然后很冷静地一脚踏折了虎王的肋骨,紧接着又是一脚,踩在他的右腿...... 每一记都用尽了最大的力气,犀牛王知道,这位宿敌的生命力很顽强,所以不能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四肢齐断,胸口被插穿了四次,除了心脏,其他内窍全部捅烂。 犀牛王很想彻底了结了虎王的性命。 这个愚蠢的邻居,带着一大群乌合之众,将附近最好的水源占了,偏偏吃得又极多。明明划分好的地盘,可虎王似乎从未守规矩,越界打猎的事天天都在发生。 犀吼崖的大妖们不得不勒紧裤带觅食。 最让他气愤的是,虎王动不动做些惹怒人族的事,让那些武修和法修随时将注意力吸引到这片山区。连带犀吼崖的名声都臭了,无法扩大势力范围。 那些新化为妖的大型动物们,要么被虎啸岭强行掳走,要么都远走他乡,根本不考虑犀吼崖。 虽然极其想一口咬断虎王的脖子,犀牛王忍住了。 他一向是个很能忍的妖王。 他与身上的那名和尚提前有约定,虎王由不得他来杀。这个蠢邻居不知道得罪了谁,僧人要将他抓回去千刀万剐。 战斗已经彻底停了,虎王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不过白衣僧人并未放松,从袖子中抽出一条长长的黑色链子,随手甩了过去,套住虎王的脖子。 然后勒得紧紧的。 武修中带头的紫衫男子,虽然蒙着脸,却显得并不愉快,浑身带着一股冷飕飕的气息。他早已经没有与狼将军拼斗,握着大刀,踏着稳稳的步子走到白衣僧人的跟前。 “大师这是何意,打算留他一命吗?”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 “放屁,好生之德是这么用的吗?虎霸天若是一只兔子精,乌龟精,随它活个几百年。大师可晓得,此妖为祸多年,抢劫女子,派遣人形妖怪潜入人族,杀伤抢掠,无恶不作。” 白衣僧人淡淡说道:“施主不必多说,贫僧奉了无月师兄之命,将虎妖带走感化。” 紫衫男子冷笑不已,“拿无月那厮压人,哼哼!” 僧人微微一笑,“师兄乃是一国的国师,施主说笑了。虎啸岭乃是乌金国的范畴,若有妖为祸人间,自然由国师无月师兄管辖。大家各司其职,接下来的善后事宜,还请施主多费心。” “呵呵!”紫衫男子带着一丝明显的讥讽笑意。 他心中极其鄙视,抓虎王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绝对是要折腾一些邪门的法术。难道不知道养虎为患的道理吗?金山寺的和尚有好生之德?老天都会笑破肚子! 他却不再言语,仿佛真的被僧人说动了似的,转过身,将蒙着面的那些手下召集在一起。 不见口唇启动,众人仿佛听到他在说话,以眼神表示明白。 外窍高手都有传音的能力,这点众所周知。 ...... 藏身在一片瀑布附近的穆乘风并不知晓战局,不知道他的生死仇敌,从一只猛虎被打成一条没有脊骨的烂大虫。 即使隔得很远很远,他也不断听到虎王的吼声,而最后那几声惨叫,穆乘风却未能听见。不能操控四周的天地元气,虎王的惨叫,都变得微不足道。 从这条巨大的山涧中,他抓了一条鱼,没有烤也没有煮汤,活生生吃了大半条。任何时候,穆乘风都记住一点,只有苦难才能让人成长,身体的痛苦带来的却是心智上的坚定。 食物是用来果腹,不是用来享受的。 他原本是来虎啸岭自寻死路,却是阴差阳错遇到了卫姑娘,自己的这条命必须要最大可能的保存下来。因为他欠了这位姑娘一条命,必须要让她平安。 幸好,卫姑娘不会死,他心中终于安心了很多。被虎王撞到空中,看似惊人,大约是最后关头卫姑娘躲开了少许,受的大部分都是外伤。内伤略有加深,但是有他不断以真气梳理,已经能维持自身的生机。 苏醒是迟早的事。 卫姑娘生机勃勃,乃是个货真价实的武修,恐怕长期锻炼奔走。换了个坐在家里天天打坐堆积真气的人,大约早死了。 眼下他还不能走得太远,一来他伤势太重,二者卫姑娘不宜移动。而且,听说有人族攻山,说不定能寻求些帮助。前提是,虎王会被对方杀死。 他需要做的事,就是等待战事结束,然后再行定夺接下来的行程。 穆乘风略有些发愁,看了看身边沉睡的虎娃娃。他的穴道已经解开,喝了些奶,大约是累了,已经安稳地睡着。既然卫姑娘保住了孩子的命,那么他也不能一直封住小娃娃的穴道。 幼小的孩子,禁不起这般折腾。 选择瀑布旁藏身,虽然吵得厉害,其实也是因为担心虎娃娃会啼哭,惊动了众妖。 闭目打坐的穆乘风,忽然遥遥听到一声响箭。仿佛如听到天籁似的,他猛地睁开眼睛,响箭冲天而起,在天空中爆开,散出七彩的光芒。 仰望着天空中那灿烂的光芒,他惊喜交加。即使从不哭泣,此刻也忍不住有些鼻头发酸。同样的七彩响箭他也有,不过并未带在身边。自从前来虎啸岭为表妹寻仇,他其实已经抱着必死之心。 ——有的仇恨他能报,有的仇却永远无法报,唯有一死,仿佛才能解脱。 响箭与他有些距离,穆乘风肃穆而立,催动体内真气,嘴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啸声。一共是五次,三长两短。 对方听到他的啸声,应该会赶来。 啸声穿破了长空,也将沉沉睡着的虎娃娃给吵醒,他顿时哇哇大哭起来。穆乘风烦恼之极,并不想再次点了他的穴道,扭头却见躺在虎娃娃身边的卫姑娘半睁着眼,定定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穆乘风惊喜不已。本来还以为至少需要几个时辰,恐怕是被他的叫声给活生生地弄醒。 迷迷糊糊地卫小歌,有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尤其是耳边瀑布的水声,实在吵得她脑袋发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仿佛上一刻被冷冰冰的枪管子指着头,下一刻却出现在瀑布旁边。 眼前的人是谁,到底是男是女,平胸,长发,穿着被扯烂的单衣单裤。她心想,大概是被注射了药物,整个人都是懵的,记忆力缺失。 “卫姑娘,你无需言语,先合眼调息,即刻间便有救兵前来!” 耳边传来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受了很多折磨,不过卫小歌肯定了,他是个男人。当然,也有可能是个人妖。这人说话古色古香,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脑子里一片稀里糊涂,那么还是先等等看。而且,她总觉得,自己认识这个长头发的男子,并且有很深的交情,仿佛非常信得过似的。 艰难地点了点头,她按照对方的意思,闭上双眼。 听到穆乘风三长两短的啸声,手里拿着一张大硬弓的紫衫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之前听妖怪们说穆乘风逃离了虎王洞府,这小子倒是命大。不过他似乎一直命都很大,有人杀他也总是有人保他。 不过,这次穆乘风深陷虎啸岭竟然没死,恐怕真的是个奇迹,因为保护这位穆公子的人,最初并不知他前来寻死。 杀和保护的人,却又带着些不可言说的暧昧。 就连自己,何尝不是带着点不可言说的目的。(未完待续。) 第一六三章 极其难缠的恶棍 紫衫男子再次以传音的方式,对着得力的两名手下吩咐了一声——虎王洞府中的稀有药材,上等兵器,最值钱的珍宝,全部都搜刮一空。至于那些不值钱的金银等物,如果装得下,尽管带上。 两头捞好处,顺手打劫的事,他从来一点都不手软。 顺着啸声的方向,他飞速而去,身形如一道幻影。仿佛之前压根就没有和狼将军等妖拼杀,体内和真气非常充盈。 他向来如此,除非是意外与高手狭路相逢,并且对方要置他于死地,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千军万马里杀出来,懂得珍惜羽毛,才能活得长久。 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紫衫男子看到衣衫褴褛的穆乘风,忍不住觉得好笑。为什么每次遇到此人,都是一副讨饭的乞丐模样,分明是一位名门公子。 姓穆的也太会投胎了,他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妒忌,这小子如今的地位,更是不同凡响。 穆乘风看见他熟悉并且信任的朋友,即使麻木到极点的心,也忍不住有些激动。或许很多人不值得信任,但是这位大哥却从未让他失望过。 “万大哥!”他声音有些哽咽。 紫衫男子,是万人屠。即使还蒙着一张脸,穆乘风又怎么不认得。那七彩的响箭,便是万人屠送的。 万人屠飞身而起,落到那块凸起的岩石上,然后皱着眉头说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看你活着我就放心了,为兄还指望拿你去换个高官厚位,弄些金银财宝。” “万兄,若小弟还值甚么,不妨全拿去。”穆乘风知道万人屠这人性情略有些古怪,说的话总是真假难辨,时不时调侃他数句。不过,他却相信此人,仿佛是一种奇异的直觉。 “走吧,我带了些弟兄们前来,还得去看看场子,别叫他们被人卖了。” 穆乘风没有犹豫,直接求助,“万兄,此次小弟从虎王洞府中带出一名女子,那位姑娘万兄从前也识得,乃是曾在稻花村有过一面之缘的卫姑娘。她受伤颇重,此时还需万兄施以援手。” “咦,是她?” 万人屠有些诧异,他只猜到穆乘风有可能去虎啸岭寻仇,便赶紧联络内应打探消息。只是得的消息有些晚,还以为穆乘风已遭不测,一直到前两天,才晓得他还活着。 同时报上来的消息,虎王抓了天昊宫凌云子的一名侍女。虽然知道已经有妖去寻凌云子报信,却他却因为担心夜长梦多,来不及等这位强援,直接联络了犀吼崖的妖怪。 犀牛王十分痛快,大家一拍即合,简直没一点犹豫。 至于无月的师弟无垢,到底是来营救穆乘风的,还是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行动中透出许多诡异。 这次将穆乘风弄回去,对自己来说,到底是福是祸却是很难料。然而,有时候他却觉得,能给别人添点乱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尤其是,这位穆兄弟性情十分刚正不阿。 “带我去看看卫姑娘。”万人屠稍微有些好奇。那名村女看来折腾的本事不小,竟然混成了凌云子的侍女。若是有凌云子这种成名已久的外窍高手相助,以各式药物作为辅助,进入通脉期会简单很多。 随着穆乘风,万人屠跃下那块显眼的大岩石,直奔瀑布的下方。没过多久,便在一棵歪脖子松树后方,看见裹着一身破烂长袍的卫小歌。 他随意溜了一眼,见小村女和从前一样,一脸的污迹,脏乱得让人不可忍耐。不知怎地,还有个婴儿躺在她身边,那孩子听到声响,便转动着圆溜溜的眼睛,朝着这个方向张望。 “娃娃都生了,不会是凌云子的种吧!”万人屠笑道。 他见过凌云子两次,并且还一同喝过一回酒,只晓得那位道长不拘小节,虽算不得精明,倒是个明白人。若说与十三四岁的姑娘有什么瓜葛,他却是万万不信。 而且与这个小村女分别不过半年,要弄出这个看着好似小半岁的孩子,还真有点困难。 说这种无聊话,只是纯粹无聊。 穆乘风哪里懂得这种荤笑话,还当万人屠真的误会了,忙解释道:“是虎王之子,被我二人劫持在此。” “有意思,虎霸王的儿子......”万人屠的注意力全被这孩子所吸引,几乎忘记旁边的卫小歌。实在是,他想不明白,为何虎崽子竟然是个人形,身上半根虎毛都没有。 头发眉毛都是纯正的黑色。 一直闭着双目的卫小歌,此刻不得不睁开眼睛,神智依然模糊,有些搞不清状况。 除了之前披散着长发的文秀男子,又多了一位蒙面客。这人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长袍,看款式绝对不属于她曾经的年代。她自然不会觉得这些人在唱戏,光凭他们那利索劲,就知道其中的蹊跷。 都是些有本领的人。 来的这人,仿佛认识她。 万人屠终于将目光转向卫小歌,眉头皱得更紧了,真是麻烦! 穆乘风开口恳求,“万兄,小弟有个不情之请,卫姑娘的外伤颇重,还请万兄舍些伤药,待小弟回头再偿还!” 伤药,我的雪莲精么?万人屠心中是十二分的不愿意,这等好药是这么浪费的吗?反正暂时看着也死不了,三个月好不了,养三年,关他什么事! 就算这小姑娘与凌云子道长有关系。可是他与凌云子也没多大个交情,再说那位道长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结交了也没多大个用处。 实在不合算。 不过,卖个好给穆乘风,却是值得他下一笔注码。 想到这里,万人屠略略点了点,“你小子可要记得欠了我一份大人情,雪莲精可不是轻易能到手的奇药。不过,这药是我来抹,还是你来?” 他心想,这无耻的小姑娘赖上自己就不大妙了,最好当然是穆乘风去上药,要赖也赖上这个愣头青。 “如此多谢万兄慷慨相助,小弟定然牢记万兄大恩。只是这上药的事......”穆乘风顿时露出尴尬之色,随即便很坦然地说道:“不劳烦万兄,情急之下,无需计较那些细微末节的名节之事。 万人屠微微笑了笑,这位穆公子倒不是真迂腐。从腰带夹层取出一朵黄色的四瓣小花,手指轻触,便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除此之外,还取出一叠剪裁得很整齐的白色细棉布。 卫小歌目不转睛地研究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那朵黄色的小花,似乎有点印象。真的很神奇,摸一摸花瓣,就能从中取出好些物件。 正发愣着,穆乘风已经走到她跟前,“卫姑娘,为兄得罪了,权宜之计,还请不要见怪。” 说罢便将她扶起,解开身上裹着的脏长袍。亏得撞击的伤口都在背后,以匕首划开原本穿着的桃红色单衣,然后将手中的雪莲精很仔细地倒在最大的伤口上。 其他瘀青肿胀之类的小伤,却没有搭理,大约是不愿意浪费万人屠的好药。 清雅的莲花香气弥漫,卫小歌深深地吸了几口,感觉脑袋清醒了不少。隐隐的记忆,随着这股沁人肺腑的香味,慢慢恢复了那么少许。 对了,给她上药的人叫做穆乘风,蒙面的男子手里的黄色小花,叫做“一寸相思”。这个人,让她感觉到十分胆颤心惊,约莫记得是个极其难缠的恶棍。 至于她自己的名字叫做——卫小歌。 恢复了少许记忆,却让她更加的困扰和混乱,为什么自己似乎有两份记忆,属于两个不同的人。 “我瞧这小姑娘是不是傻了?”万人屠避开了卫小歌那半袒露的背脊,站在前方上下打量了下她那显得十分迟钝呆滞的神情。 你才傻了,你全家都是傻了!卫小歌腹诽了一句,仍旧一言不发。 大约感到卫小歌的眼神不善,万人屠“嗤”笑了一声,然后蹲下身子,将手指搭上她的脉搏。也就两息的时间,便很快就挪开了手。 “穆兄弟,小姑娘中了点怪异的毒,似乎脑子给毒得有点不清不楚。你瞧她眼神都不大对,与从前完全不一样。” 上完药,又以棉布包扎了一番,穆乘风仍旧将那件脏袍子套在卫小歌的身上。然后很轻盈地扶着她的身子,躺倒在厚厚的一层杂草上。 “此话怎讲?”穆乘风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最多是显得虚弱一些。 万人屠摇摇头,“眼神不对,蠢得很。” 卫小歌心想,虽然是旧识,可是这位蒙面男子可真不太客气。一会儿说她傻,一会儿说她蠢,类似这种人身攻击虽然十分下三滥,不过还真让人有点生气上火。 她张开欲说话,却觉得嗓子干哑得厉害,挤了半天才勉强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位老大,咳咳......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咦,没傻。真是受伤太重的缘故吧,还是那么不讨人喜欢。”万人屠笑了笑,他记得卫小歌习惯称呼他为“万老大”。虽然不明其意,不过足以证明她脑子没坏到底。 既然没事,就不用他管了,万人屠取出他的长弓,对着天空射出一箭。只听尖利的呼啸声扶摇而上,这次仍旧是响箭,在半空中爆出青色的光芒。 光芒仿佛如烟花似的,却是爆了三次。 等了大约不到两炷香的功夫,便有三名身手矫健的蒙面人到来,其中两名是男子,一名则是女子。 他随口纷纷道:“将这女子抬上,还有那名小孩。” 两名男子用最快的速度,以树藤与树枝做了个担架,然后将卫小歌放入其中。另外那名女子将虎娃娃夹在肋旁,顺便将大半琉璃瓶的奶也抓在手里。 用这样的姿势抱孩子,似乎还是平生仅见,太潇洒了。一旁观看的卫小歌,忍不住由衷赞叹。(未完待续。) 第一六四章 很缺小和尚吗? 一路却是朝着虎王的洞府而去,穆乘风心中疑惑,便忍不住问道:“万兄,我等此番是返回虎王老巢吗?” “不然怎办?荒郊野外,我带的食物可不够你们二人吃,而且还有些事没办完。放心,虎王被金山寺的无垢给抓了,除了脖子没断,全身上下都折断了。” “为何不杀?”穆乘风厉声说道,难不成还留着这恶虎继续作孽? 万人屠摊了摊手,“嗯,无垢说是无月和尚的意思,上天有好生之德嘛。” 穆乘风一时间沉默了下来,面上再次露出绝望和痛楚之色。他实在不愿意听到无月的名字,也不愿意听任何与这人有关的事。 万人屠斜着眼瞟了瞟穆乘风,心想暗自揣测无月那厮必定与他有深仇大恨,秦玉灵的死与无月应该关系密切?可是为什么穆乘风不去找无月的麻烦,却要前来杀虎王? 若说罪魁祸首,当推无月吧。 想必虎王只是得了个便宜,白白落了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只是他为何要这么算计穆乘风? 卫小歌坠在后方,离着穆乘风与万人屠距离不算太远,耳朵一直竖着听他们二人的交谈。抬着她的两名男子,体型都偏瘦,只是后方的那名男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几次没有合节拍。 地势并非平缓,后方那人一个不小心,差点让她滑下担架。 上前方抬担架的男子忍不住问道:“二十八,你是不是受伤了?” 叫做“二十八”的后方男子,压低了嗓门轻轻说道:“没受伤,刚才走了下神,我不会再出错了。” 还挺神秘的,连名字都没有,竟然以数字代替,卫小歌暗道。不过她总觉得二十八似乎不断拿眼神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个透明窟窿似的。 看来也是旧识吧,既然认得姓万的老大,他手下的人应该也见过自己。希望后面抬担架的人与她没仇吧,别暗地下黑手就好。山势陡峭,只要这人使点坏,滚下去就变成一个血葫芦。 幸好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被前面的同伴提醒了一声,二十八就再也没有心不在焉。 旧地重游,竟然大摇大摆重新回到虎王的洞府,穆乘风并没有意气风发的感觉,心中很是压抑。 他呆呆地站在那扇雕刻着猛虎的大门口,伸手摸了摸那张牙舞爪的虎像,脸色越来越难看,突如其来猛地一拳打过去。随着一声巨响,门虎脑袋顿时凹陷下去。 此刻卫小歌的担架刚好到达,目睹了这一幕。 好本事,力气够大!不过打大门干嘛,手不疼么?她呆呆地看了看门上白额吊睛猛虎的雕刻,瞧着实在是恶行恶状,让人忍不住有些难受。 缺失的记忆就好似沙漏里的沙子似的,时不时漏那么一滴两滴。她猛然想起了大门,也想起似乎被绑成个粽子扛进了这个门,后来又被穆乘风当个包裹夹着出去了。 然后......这是第三次,被人抬着进来。 三进宫? 这个说法不怎么吉利,仿佛是指进监狱即将判死刑的重囚吧!不过,诸葛亮还得七擒孟获呢,三次算不得多吧,卫小歌自我解嘲地胡思乱想。 担架继续朝前,然后在一个较为宽阔的大殿中停了下来。 她看到数个无法让人解释的玩意,心中忍不住狂跳了一阵。有一只穿着大裤衩的黑熊,还有披着铠甲的狼人,披着黑色披风的大犀牛,长得有点像人的黑豹。 沙漏中又滴下几滴记忆之沙,狼人是......狼将军。 除了狼将军等妖怪,还有三个穿着黄色僧袍,披着红色格子袈裟的僧人。一名老者,另外两名看着也不年轻了。不过,一看到和尚,卫小歌没由来地一阵厌恶。 她心知自己肯定与和尚们有些仇怨,只是暂时想不起罢了。 打头的万人屠也没对这三个和尚行礼,只是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很不怎么礼貌的假笑,然后挑了个大椅子坐下。 看犀牛王一副等得有点不耐的样子,他琢磨着,怎么没见无垢,虎王被他带去哪里了?不管怎样,划分势力的时候到了,这些人和妖都在等着他呢! 犀牛王抬起前肢抱蹄行礼,然后瓮声瓮气地说道:“万大人来得正好,咱们早点将事情说妥了,好打道回府,手底下不少妖兵受伤不轻。” 万人屠拱手道:“大王久等了!这次攻打虎啸岭,也是因为虎王违反了不少人与妖协定的条约。证人就不用说了,洞府中还有被抢来的人族小姐,几位大夫和婆子。希望犀牛王还能引以为戒!” 犀牛王很客气地点头,“我犀吼崖与人族向来是秋毫不犯。” “嗯,犀牛王的品性,我们人族自然有目共睹,不然这次也不会与大王合作。既然虎王已被收押,犀牛王出了大力,之前说的那些约定自然作数。虎啸岭向东三十里外,均划为犀吼崖的地盘......” 万人屠一边说,一边摊开一张尺许长的简易地图。 地图上画着附近的百来个山头,标明了山涧,河流等关键性的水源。他指指点点一番,将大概三分之二的地盘,都划给了犀吼崖,就差没讲虎啸岭的主山也划拉了进去。 犀牛王满意地点点头,“万大人果然言而有信。” 万人屠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不过大王你也得履行约定。我们前来剿灭虎王,却不是要将虎啸岭的妖一网打尽,往后还希望大家尽量和睦相处。” 犀牛大王点头称是。 他心想,没有虎霸天,虎啸岭就是拔了牙的老虎,这些乌烟瘴气的小妖怪们他也看不上。那些大妖看着也不服管束,别将犀吼崖的风气给带坏了。 还不如留点小地盘,让他们苟延残喘。 犀牛大王再次抱蹄行礼,裹着帷帐似的大披风告辞而去。身后跟着几个大妖,抬着三个檀木箱子,塞得满满当当都是亮晶晶的金银宝物,还有一名穿大裤衩的黑豹子则捧着两盒子青花瓷瓶,俱是药丸。 晃瞎人眼睛的各式宝石早被卫小歌瞅在眼中,她心动得难以言说,一时间将自己受重伤和缺失记忆的事给抛到脑后,恨不得伸出手去抓一大把。 她抬头看了看满不在乎的万人屠,心想主事的是这位万大人,不晓得他会不会稍微分那么一点点甜头给大家。 好歹似乎也是个熟人嘛! 狼将军和熊将军两个大妖将军,依依不舍地看犀牛大王的随从抬走了那么多好东西,可是事到如今,反悔也来不及了。万人屠假装没看到他们肉痛的眼神,笑呵呵地拍了拍狼将军的胳膊,“狼将军,虎啸岭看来要改成狼啸岭了吧!” 狼将军却没有跟着附和,笑了笑,却退后了一步,将他身边的熊将军给推到前头,然后很客气地说道:“虎王以后再也不能主事,豹将军这次也不幸战死,往后大家自然以熊将军马首是瞻。” 熊将军呵呵地傻笑了几声,并没有推脱,脸上带着些自得之意。 旁观者卫小歌,即使脑子还是糊里糊涂的,也勉强猜出其中的玄妙。狼将军和这位万大人多半有勾结,想弄死虎王。不过狼将军似乎极其狡猾,却并不想登上妖王的宝座,却将位置推给了熊将军。 那个熊怪,一看就智力欠费。 基本就是个超级挡箭牌,有祸事让他背,有好事狼将军肯定会偷偷占了。尤其是虎王还没死的情况下,万一来了个东山再起,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新上任的妖王。 狼将军躲在后面,不知道多安全呢! 正如她所料,狼将军做戏做全套,马上单膝着地,拱手对着熊将军喊道:“熊大王在上,受末将一拜!” 熊将军哈哈一笑,随即又觉得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忙弯腰将狼将军搀起,“狼头,咱们兄弟不用分你我。” 卫小歌抿了抿嘴,强行压着笑。这话表面的意思虽然是要对方不必多礼,不过事实上,熊怪已经以大王自居了。 不说她听明白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熊大王这是众望所归啊!”万人屠没什么诚意地恭喜了熊大王一句。 解决了虎啸岭的势力分派问题,三个僧人中打头的那个干瘪老者,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然后缓缓地开口了,“万施主,我金光寺不参与这些,不过听说虎大王还有一名后裔,是否应该交给贫僧等人?” 干瘪老和尚是金山寺一名德高望重的僧人,法名无通。万人屠其实也是初次见他,无垢倒是碰见过两次,却都是在乌金国的王宫之中。 万人屠展眉轻笑,“金山寺很缺小和尚吗?” 无通微微一笑,面目慈祥,双手合十一派得道高僧的模样,“阿弥陀佛,若是虎儿将来一心向佛,贫僧自然会引他入佛门。” 哈哈笑了两声,万人屠又道:“你们打算找相好的尼姑来哺乳吗?” 万人屠这话一出口,卫小歌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不料笑得过猛,抽动了伤势,咳嗽了好一阵。 即使无通佛法高深,修行了多年,却也被这句话给噎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万施主说笑了,幼儿吃牛乳也使得。” 万人屠脸色一正,“这可不成,孩子没爹,却还有娘。连虎王你们都没杀,说明上天非常有好生之德,此事由不得咱们做主,还得问问虎王的几位夫人。” 卫小歌忍不住又“扑哧”笑出声来。 瞟了她一眼,万人屠心想,总算有个捧场的,手下这些人本事还凑合,就是不懂得在合适的时候捧个场,十分无趣。(未完待续。) 第一六五章 狸妖之迷 无通为何讨要虎妖的儿子? 虽然在和无通打嘴仗,万人屠却是稍微睃了一眼被手下夹在肋下的虎娃娃,眉头却是皱了起来。金山寺的和尚们不但留下虎王这个杀伤力惊人的大妖怪,并且连他的小虎崽子,也这么急巴巴地讨要。 这些和尚们到底打的念头,他大约已经猜到。 不过,此事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必须得将水搅浑! 正在此时,一名身形十分修长的蒙面女子,很飘逸地飞速来到万人屠大椅子跟前,弯腰行了个礼便说道:“大人,属下已经查明,虎王有三名夫人尚存。” 这位属下很有眼色啊,卫小歌心想,这一唱一合的,好似坐实了虎娃娃的归属问题。 只是万大人要留着虎妖的儿子做什么,养大了当打手? 干瘪的无通老和尚忙说道:“不如将三位夫人请出来,问问她们是否愿意抚养虎王之子。” 另外两个四十来岁的僧人,常痴和常悟的面上露出一丝佩服之意,姜还是老的辣。他们就不信人族女子会甘心情愿抚养虎妖的种。 万人屠呵呵笑了笑,呵呵笑了笑,“大师们常年见不到美貌女子,难免心急,只是本大人腹中饥饿,先做一顿好饭菜来。虎儿的事,容后再议。” 体态修长的女属下忙高声应诺,“是,大人!” 三个僧人互相看了几眼。 心中均想,这位万大人是存心捣乱吧,左右都是他的理,说话极其粗俗难听,还没办法反驳。 丢的面子事小,可是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万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横插一手,着实让人憋火之极。可是,无垢大师需要看管虎王,怕发生什么意外,无法前来镇场子。 老和尚无通尤其恼怒,他在金山寺除了几位师兄和方丈,基本上都是一言堂,谁敢和他叫嚣?姓万的这所谓“大人”的头衔,也不过是临时受命,打的还是营救穆乘风的幌子。万人屠竟然敢与金山寺叫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可是就目前而言,论武力势力,真打起来大家实力相差也太遥远了。 姓万的带着三十多名手下,全部都是内窍期的武修,并且都是他私人的势力。而这次金山寺只来了四人,无垢师兄的法力最为高强。法修只是辅助,若是没有武修相助,绝对打不过姓万的外窍武修。 身边的两个师侄,常痴和常悟虽然是武修,却有没本事与万大人单挑。 这个匪号叫做万人屠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言谈间丝毫不给金山寺面子,连无月大师都不放在眼里,真是让人摸不透啊! 无通忙给旁边两名师侄使了眼色,两人顿时意会。得赶紧去寻那几位夫人,不管是威胁还是利诱,总之不能让万人屠搅坏他们的计划。 整个吵嘴的过程,穆乘风都是漠不关心,一心给卫小歌疗伤,直到最后他忽然开口道:“万兄,能否问问那几位夫人姓甚名谁,从何方掳来,也好将她们归还家中。” 万人屠忽然长长叹了口气,“穆兄弟,我知你心中所想。听人说令表妹是一位教养极好的女子,冰清玉洁......” 穆乘风呆了呆,刚才他想到哪里去了,竟然盼望表妹还活着,眼下是其中的一位夫人。显然完全不可能,以表妹那外柔内刚的性子,守礼又矜持,被抢到虎啸岭,恐怕只要寻了机会便自尽了。” 他沉默了一阵,又道:“若是......若是有悉知内情的妖,小弟想询问一番。” 万人屠再次叹气,“你若有什么想问的,想必狼将军所知甚详。” 被点了名字的狼将军,冲着穆乘风点了点头,表示他啥都知道。然后从大厅中挨着熊王身边的第二把交椅上站了起来,走到跟前抱拳行了个礼。 “这位公子如果有什么不方便在这里聊的,我们可以到一边说话。” 还挺善解人意。 事关女子名节,哪里能随便当众询问,穆乘风微微点头。 他一路尾随着狼将军往大厅左边的一条通道走去,绕了好几圈,来到一处类似死胡同似的地道。在最前端有一间闲置的山洞,进入山洞之后,狼将军很体贴地关上门。 山洞不晓得是做什么用途,一股陈腐的腥臭,不过穆乘风仿佛没有闻到。犹豫了良久,他才缓缓问道:“敢问狼将军,你可听说虎王劫持过一名秦姓女子,大约是四五年前的事。” “老狼我活的年月久,并不怎么记时间,不过姓秦的小姐,一共有两位,却不晓得公子指的是哪一位。” 穆乘风面色惨然,“她们二位可尚在人世?” 狼将军默默不语,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意思却是十分明显,两名姓秦的女子都死了。 果然已经不在人世了,穆乘风抬头,惨笑了两声,“虎啸岭是否有一名狸妖,化为秦小姐的模样?” “原来公子都知道了,倒不用老狼多嘴。”狼将军用很简洁的方式,清晰地表明的事情真相。狸妖的确化作那位秦姓女子,之后便送回秦府,接下来又入了乌金国王宫。 在人家伤口上撒盐的事,他倒是不介意做,不过也得分什么情况。眼下虽然熊王当家主事,不过实际上还是万人屠的一言堂,能少说两句就少说点。 只要等万人屠等人走了,日子就好过多了。这些年兢兢业业地服侍虎大王,被当成个看门的跑腿的,动不动还甩巴掌,简直从一只狼累成狗了! 尤其是虎王成天找死,不断惹事。要不是这样,谁会吃里扒外与人族勾结,背叛虎啸岭。 与狼将军一番交谈,穆乘风仿佛如风中落叶似的,整个人不停颤抖,心中痛得难以言表。虽然早知道实情,此刻终于从妖怪口中求证,心中再也没有半点侥幸。 浑浑噩噩中,玉灵表妹巧笑嫣然的模样,不断在脑中浮现。 记得那时她才五六岁,尚未到男女大防之时,自己牵着她的手在园子里玩耍。见那桃花开得娇艳,表妹便撒娇要摘。他飞身上树,给她摘一枝开得最艳丽的桃花。 小小的玉灵笑得花枝乱颤。 还记得表妹十四五岁的时节,姑母病重,他前往探望。表妹生得同那枝头的桃花一般,却是满面愁容伤心。真真是叫人不知如何去安慰,自己偏偏又笨嘴拙舌,不晓得如何哄她...... 仿佛,情根便是那时,毫无征兆地种下,只觉得非得将天上的月儿摘下来,捧到表妹的跟前不可。 然而天地无情,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该恨谁?最最恨的恐怕是自己! 穆乘风不知道狼将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大厅之中。 无知无觉无味,再也无心。 大厅中,万人屠与新上任的熊王寒暄了几句,基本上就是变着花样调侃大笨熊。没多久,几样小菜摆上桌,有荤有素,没海味,山珍并不缺。 招呼了一直在发呆的穆乘风,万人屠便取下蒙面的黑色面罩,慢条斯理地提起筷子用饭。 似乎这人并不怎么在意暴露了本来面目,却不知先前为何一直遮着脸。卫小歌打量了下这位万大人,长方脸,面上的轮廓颇为分明,留着整齐的短须。眉心仿佛因为长期皱着,有一道竖纹,瞧着似乎三十岁上下,比她想象中要年轻少许。 此人吃饭的速度看着不快,也算是优雅,但是食物消失的速度却绝对不慢。 除了穆乘风坐在桌前与他共同进食,其他那几个手下却是干瞪着眼瞧着。 大厅里一共有四名蒙面手下,两男两女。抬担架的包括二十八在内的两名手下一直没有离开,还有抱虎娃的女子,这三人都站着纹丝不动。 另外那位身体修长的女子,估计是个贴身的属下,一直站在万人屠的身后不远,一副警惕的模样。除此之外,这间大厅里还有干瘪老和尚一名,妖怪们却见万人屠要用饭,全部告辞离开了。 穆乘风木着一张脸,却将奉上的饭给扒干净了,菜却没吃两口。 “卫姑娘,你可要用些饭食?”他仿佛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个躺着的病患,扭过头问道。 卫小歌看着那几道其实还算不错的菜,却没什么胃口,忽然脱口说道:“没有银耳羹吗?” 说完这话,不知为何,她口中却冒出大量是酸液,仿佛银耳羹是天下第一美味。谁不给银耳羹,她就要和谁拼命似的。 穆乘风顿时愣了。 卫姑娘天天喝那玩意,他闻着都觉得痛苦。原本应该是一道温补的羹汤,却叫貂喜炖得古里古怪,有时候都炖得糊了,有时候半生半熟,外带一股子腥味。 不过他向来都不是个爱唠叨的人,有什么意见也很少说出口,因此只得对万人屠说道:“曾经服侍卫姑娘的小妖,唤作貂喜,擅长炖银耳汤,是否能劳烦万兄遣人寻那小妖前来。” 万人屠点点头,转头对着身后的女子摆了摆手,表示要她去办这件事。 原来真的在此地住过,还有专门的小妖服侍,卫小歌心中却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难道自己是虎妖王的夫人之一,一股惨痛的感觉油然升起。 而且,想到银耳羹的那种感觉,极其不对劲。 她皱着眉,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是否喜欢吃甜食,这点似乎无从得知。但是腹中并不饥饿,看着几道可口的小菜没胃口,没道理却因为银耳羹而疯狂,食欲猛增。 联想到万人屠说她中毒的事,卫小歌脑中灵光一闪。 他奶奶的,绝对是被人下药了,而且是那种最麻烦的,让人上瘾的药物。(未完待续。) 第一六六章 上瘾的药物 下药,妖王,夫人,这三个词组在一起,就是一出很大很大的悲剧,其中的情节不能细想。 呆滞了良久,卫小歌终于有气无力地说道:“万......万大人,等貂喜来了,能不能拷问她是否给我下了药?” 万人屠还没回答,穆乘风却是想明白了,定然是投了古怪的毒药,那银耳羹哪里是人吃的食物,卫姑娘怎么会惦记着想吃。他“嗖”地站起来身来,脸上带着激愤,急急忙忙冲进大厅后方的走道。 万人屠吃了个半饱,将筷子搁下,垂着眼皮,接过一杯手下送来的热茶,轻轻喝了两口。毕竟是妖怪地盘,寻不到什么好食材,几个菜油腻之极。 他沉思了一阵,难道真的中了毒吗? 他有点不太相信这个有些狡猾的小丫头。 “卫姑娘,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你可不要惹我这位穆兄弟。你这种一心巴望着荣华富贵的女子,外头多的是,我见过不知凡几。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你的村姑,或者......给道士当侍女。” 这人怎么这么阴暗,卫小歌嗤之以鼻,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不会和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去争辩。 基本上就是自找麻烦。 假假笑了笑,她干脆果断地闭口不言。 这种上位者,一般心里都是各种阴谋论,总觉得别人都有所图谋。即使记忆混乱,她也知道自己绝对不怎么喜欢瞎算计人。 万人屠见卫小歌不接腔,也不辩解,脸上却带着一丝讥讽,好似在嘲笑自己。心想她倒是忍得住,倒是和印象中差不多,只是城府还是一贯的差。 穆乘风一时间没回来,却见有个穿着绸缎短裤的大妖前来通报。 “人族大人,外面有一位天昊宫的道士求见。” 万人屠早摸清楚了虎啸岭的服饰规矩,不管是大妖还是小妖,一般女妖都喜欢穿得稍微多一点。雄性的那些,智力低下的基本光着身子,略微算是个小头目的,能穿绸裤。 想来手下的人不能擅离职守,所以才派了这个大妖来通报。 “请那位道长进来吧!” 他心想估计是凌云子来了,想不到还挺看重这个小村姑。听说卫小歌是在鹿鸣山附近给抓来的,凌云子则是跟着百草堂顾家的马队早先离开了。为什么小村姑没跟着一起走呢? 没过多久,大殿的门口走进来一名年轻的道士,生得极其俊美出尘,简直是平生仅见。 只见他头戴金色的道冠,一根白玉簪子插在道冠中间,簪子首端垂下几寸长的金丝,悬挂三颗破邪青珠。身穿靛蓝色道袍,绘有麒麟踏云的绣图,腰系小指头宽的金色丝绦。 丝绦的一侧,系着一柄千年桃木剑。 万人屠愣了愣。 不说他愣了,其他人都有点发呆。 俊美倒罢了,实在是,这位小道士脚步虚浮,显得丝毫没有修为。这个洞府所在的位置在半山腰,并且十分陡峭,想要爬上来,还得费点功夫。 可是年轻道士脸不红气不喘。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道士是个能够御风的高阶法修。 “知微......”卫小歌喃喃念道,这个名字猛然跳入她的脑中。长得这么好看,让别人怎么活啊。估计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投胎的时候,肯定脸朝下毁容了。 知微对着众人略微行了个礼,也没说话,随后眼睛转向躺在地上卫小歌。他走到跟前,盘膝坐下,随即满脸歉意地轻声说道:“对不住,连累你了!” 好耀眼,茫然了良久卫小歌便说道:“我可能是中了什么迷幻药,除了让人上瘾之外,估计对记忆也有些影响。仿佛只记得你的名字,却不记得你是谁。” 知微蹙起眉头,“等等。” 他端正坐好,闭上眼睛。 众人都不明白这位道士在做什么,只有万人屠与无通了解,应该是在以感知力查探小姑娘的身体。 看来她真的出了点岔子。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知微并未睁开眼睛,众人却见穆乘风拽着一名三尺来高的小女妖前来,万人屠的那名身材修长的女属下尾随在后。 小妖有着尖尖的兽脸,长着淡褐色的毛,耳朵旁边戴着一朵显眼之极的大红花。身穿一件艳丽的桃红色小袄,下身则是柳绿色的百褶裙。怎么看怎么让人眼睛难受得慌。 这个就是那个叫做貂喜的小妖了,卫小歌心想。 貂喜一脸的惊恐,浑身如筛糠似的发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穆乘风厉声喝道:“你在卫姑娘所食之物中,下过何毒?” 却见貂喜支支吾吾,仿佛吓得连人话都忘记了,整个身子瘫倒在地。穆乘风顿时头疼之极,此妖一路上都是装死赖活,真是无奈得很,从前却见她成日趾高气昂的。 他提手便按在貂喜的背脊上,一股真气输入。却猛然发现此妖没有人类的经脉,根本无法施展截脉的拷打方式。 万人屠摇了摇头,公子哥就是公子哥,手段也太斯文了。 他无奈地说道:“小五,你去。” 修长女属下立刻应诺,她的代号是“五”。 小五将貂喜提在手中,一个膝盖顶过去,正中貂喜的腹部,然后一拳头打在她的脸上。便见三颗牙齿,“噗噗噗”飞出貂喜的嘴巴。 “说吧,下了什么药?”小五冷冷问道 貂喜痛得浑身抽搐,捂着脸狂叫,“我说,我说,是狐姬要我下的药。” “药呢?” “在,在我身上的荷包里。” 摸索了一番,从貂喜身上搜出四个荷包来,小五捏了捏,其中三个都是装的首饰,只有一个软软的,里面仿佛是药粉之类的玩意。 打开这个荷包,里面有个布包。 万人屠从小五手中接过药包,慢条斯理地打开来,凑到鼻前闻了闻。 “罂粟,曼陀罗......”他立刻闻到两味不怎么让人痛快的药物,应该还有许多其他的,却是区分不开来。 听到万人屠念出两种药材,卫小歌苦笑。 尤其是罂粟,绝对是让人上瘾的玩意,形同鸦片,早就被列为禁药。光是听到名字,她口中就开始泛酸水,似乎鼻涕也跃跃欲试地流下来。 万人屠看了看卫小歌那副古里古怪的神情,眼神呆滞不说,嘴角还挂着一丝可疑的汁水,心中忍不住一阵嫌弃。 将药包裹好放在桌子上,修剪得很整齐的指头顺便在桌子上敲了几下,然后他扭过头,面无表情地对貂喜问道:“卫姑娘服用了多久?除了卫姑娘,穆公子是否也有吃?” 这个人族真让妖觉得恐怖,浑身都是冷飕飕的寒气,貂喜抖抖索索地说道:“十......十天吧!穆公子他......他都是向守卫大妖要吃食,不曾吃过有毒的银耳羹。大人,都是狐姬吩咐小的做的,小的也是没办法......” 没有继续往下听这些求饶的话,万人屠不再搭理貂喜,蹙着眉头不耐烦地对着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 小五意会,大人的意思是不能弄脏了地方,换个地方斩头,然后再去寻狐姬来问话。 貂喜仿佛已经感觉到自己大祸临头,虽然被提着衣领,她却拼命地挣扎,爪子挠来挠去。没多久便听见“嘭”的一声,烟雾弥漫,一股臭到极点的味道,立即蔓延出来。 这不是黄鼠狼妖的本事吗? 小五顿时发现自己闯祸了,竟然忘记妖怪们都是天生的法修,都有一些古怪的法术。她忙一掌拍到貂喜的头上,将这小妖打得头破血流。貂喜也是够顽强,就这么着也没晕,仍旧拼命扭身挣扎。 正在此时,却见剑光一闪,貂喜的一颗头颅落到地上,原来是另外那名叫做“二十八”的属下出手了。 小五惊异莫名,她看了看二十八,这家伙听说新晋级到内窍。这还是他第一次出大任务,竟然这么不守规矩。大人交给自己办的事,二十八竟然私自出手,不怕大人也将他的头给砍了? 万人屠已经被毒臭熏得欲仙又欲死,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立刻控制着身体四周的天地元气,将自己和穆乘风隔绝开来。随即取出一张符纸,“啪”地点燃,彻底清除了身体周围的毒气。 至于其他人,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谁叫他们办事不牢靠,活该。 硝烟弥漫中,万人屠忽然发现知微道长的身体周围并未受到波及,金冠上垂着的三颗原本以为是破邪珠的青色珠子,散发着雾蒙蒙的光芒,化为一个方圆十来尺的光罩,将毒气摈弃在外。 五号,二十八号等几名手下,飞快地挪进光罩的范围之内,倒是懂得沾光。 然后,他的目光,投向那无法让人忽视的小村姑卫小歌。小村姑一脸羡慕地盯着那三颗珠子,眼中中透出小人物惯常有的贪婪。 万人屠忍不住鄙视,果然是个村姑,没见过好玩意。不过,他随即就发现,自己似乎也没这样的宝物。手里有定风珠,避火珠,破邪珠,破雾珠。 还真没有驱毒驱臭的珠子。 他转过头,朝无通老和尚望过去,这老东西是法修,肯定有些门道。却见无通并没有拿出什么宝物,用的办法和他差不多,略微高级一些。 将毒气隔绝之后,没有使用外物,直接以感知力净化了。 法修们也不过如此,万人屠心道。 卫小歌的确很羡慕知微头上挂着的珠子,却也谈不上如万人屠所说的“贪婪”。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很神奇。金银财宝固然会让人动心,又不是那种不义之财,怎么会生出什么想据为己有的心思。 正当她注意着那三颗珠子,知微一直紧闭的双眼,却缓缓睁开。 “卫姑娘,你所食药物,为罂粟,曼陀罗,苦艾草,朝颜,死藤......”(未完待续。) 第一六七章 灌顶回魂 知微一共报出将近十来种古怪的药名。 “竟然这么多,她是多想让我上瘾发疯啊!”卫小歌忍不住激愤。虽然不明白所有药材的用途,不过也明白到此毒绝对不好解。 万人屠哑然,凑齐这么多药也不容易吧,全堆到一起,这是哪国的药方。小村女可真够倒霉的,似乎所知道的那几种,全部都是上瘾或者致幻的药物。尤其是这么多混在一起,不死都得脱层皮。 不知怎么地,竟然生出小小一点同情。 他看了看桌子上搁着的药包,心想连药都没看,就查探出所中的所有毒,这年轻法修道士还真有些本事。他最多只是通过把脉,觉察到血液流动不对劲,心肺跳跃有中毒的迹象。 他这个外门汉只是有些敬佩,但是真正的内行人士,金光寺的无通老和尚仿佛被雷击了似的。 一张干橘子皮似的老脸,抽动了数下。 他心惊胆颤,怎么会有如此强悍的感知力?这小道士是什么来头,天昊宫难道真的那般厉害,连一个年轻的小道士都是如此强大的法修?不行!此事必须得去报之给无垢师兄。 倘若所谋之事让天昊宫搅局,回去可真没办法交差。 见大家都没注意,无通悄声无息地朝着大厅后方的通道走去。 知微不擅长说话,不过报出各种药材的名字,却是很简单,他常年与各种药材打交道,基本上没什么难度。 可是,要解毒却非常棘手...... 想了想,他以感知力对着卫小歌传音。 ——卫姑娘,解毒有两种办法,第一个办法,容贫道慢慢调制对应的药物,此刻药材不就手,暂时并无可解之法。第二个办法,此毒并不致命,却会让你极其难耐,若是能忍得过去,以毅力驱除对此物依赖,便能解毒。 至少不致命,从知微话中,卫小歌明白了这点。 他说的两个办法,其实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必须忍过去。几个月或者半年后才能配制出解药,中间这段日子怎么办,难道去向那个给貂喜毒药的什么狐姬讨要药粉? 按照她不怎么内行的了解,似乎不管是哪一种让人产生依赖或者上瘾的药物,除非是服用多年,毒素沉淀,不然都不会立刻致命。 不幸中的万幸,狐姬的药,也是类似。 她一脸坦然平静。 事已至此,还有个道士大夫在旁边帮忙,运气已经非常好了。不就是一些让人上瘾的毒物么,只要毁了那包药,然后让人将自己绑在床上。 不戒也得戒,不致命就好。 “解毒倒是不用那么着急,我缺失了些记忆,这个能治好么?”在这么一群人中,大家仿佛都认识她,而自己却对一切只存在若有似无的一丝记忆。 知微想了想,带着点犹豫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他并不没什么把握,只好说道:“贫道,须得与你的魂魄......相谈,请大家勿要,打扰!” 万人屠点了点头,忙说道:“还请道长施法,我会为道长护法!” 卫小歌却偷偷瞪了他一眼,心想我都没答应呢,你参合什么。 知微心中暗暗叹息。 一般突如其来痴傻之人,只能透过魂魄,来唤醒他们缺失的记忆。只是此法还得靠本人的意愿,若是受到太严重的伤害,恐怕宁可永远都不要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事。 全因被天昊宫连累,卫姑娘被囚禁在虎王洞府多日,还被下了致幻的药物。她此刻身上裹着一件男子的外袍,并且衣衫褴褛。不用说,很可能遭到不测。 想来,卫姑娘不但中毒,说不定受到极大的刺激,未必希望想起缺失的惨痛记忆。 相比较知微的忧心和深深的歉意,卫小歌则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虽说和魂魄聊天什么的,听着好似很新鲜。可是,她有两份模糊的记忆,会不会有两个魂魄呢?万一被查出来,岂不是成了鬼上身,被绑在柱子上焚烧成焦炭。 面对知微那清澈透明的眼神,她完全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倒不是因为这人的相貌太俊美之故,而是此刻容不得她推脱,不然就是心里有鬼。 头皮有些发麻,卫小歌按照知微的吩咐,缓缓合上双眼。 她刚合上眼,整个人却觉得浑身一松,好似被什么人给强行抓到半空中去了。 “喂,还闭着眼做什么,快点快点,时间来不及了。” 不是知微的声音,卫小歌忙睁开眼睛,一名身穿白色宽袍大袖,披散着长发的高大男子,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此人仿佛带着些仙人气息,可是见到这人,她便没有来地觉得心浮气躁,恨不得抬脚踹过去,将对方打成个猪头。 “丁土?”她随口叫出这个忽然跳入脑中的名字。 丁土抓了抓头皮,“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还记得我是丁土,看来没傻到底啊,只是千万不能让知微察觉你魂魄的问题。不然系统得将你彻底抹杀。早提醒过你不要招惹知微,偏偏你总是往跟前凑。” 被一番话砸得晕头转向,卫小歌茫然地盯着这个假仙人。 “你到底是谁?” “时间紧急......”丁土念叨了一句,一只手“啪”地拍在卫小歌的头上。 脑袋轰地一声,差点炸开,仿佛中了一记雷劈。 头痛欲裂的卫小歌,揉了揉头,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她顿时义愤填膺,“你什么意思?” “还没回魂?”丁土有些惊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咬了咬牙,手掌再次袭向卫小歌的额头。这次却是直接按在眉心,手并没有松开。 女主系统,稻花村,长贵长富,白泽,穆乘风,万人屠,太监总管,钟大有......无数个画面瞬间钻入脑中,卫小歌感觉自己变成了个硬盘,正在从丁土的手掌里面下载一部狗血电视剧。 索普,当这个人物猛然出现的时候,她猛然想了起来。 中了索普的迷魂术,曾经也出现过短暂的前世记忆。 也就这么一瞬间,她整个人打了个巨大的激灵,好似再次被电击了一样,浑身毛发都竖起来了。前尘往事,全部涌上心头,各种悲喜交加,难以言表。 其中大部分的痛苦,都是眼前这个叫做丁土的女主系统,强加在她身上的。 “丁土,住手住手,我脑袋快爆了,全部都想起来了。”她慌忙大叫。 自己的记忆和别人强行输送进来的记忆,完全是两回事。丁土的那些画面,都是从上空的鸟览视角,自带上帝模式,她可以看见“自己”在做这个做那个,非常失真并且怪异无比。 尤其是这般压制入体,简直太难受了。无数飞速运转的画面叠加在一起,就好比在坐一个急速旋转的过山车,眩晕得发指,让人恨不得将整个肚子都给吐空。 丁土带着犹疑,将手挪开。 画面停止在七号事件,卫小歌缓了缓神,感觉眼睛极其有可能呈现蚊香状。 “你真记得了,你下一个任务是什么?”丁土带着试探的口气问道。 仍旧在疯狂眩晕中的卫小歌,直接躺倒在地,没好气地骂道:“滚蛋,你还有脸提接下来的两个任务。主线任务是王孙公子的红颜知己,支线任务是妖王的宠溺。” 幸好都记得了,不然真以为自己被虎王怎么怎么了,她心中暗道。不说她会这么想,知微那带着同情的目光,已经说明了旁人定然也是这般认为。 差点就成了个千古悬疑。 丁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忽然想起还没将人送走呢,再拖延一下,可是要出大事了。 “啊哟,赶紧走赶紧走,要出大事的。” 他说罢便举起红木拐杖,飞速地点了下卫小歌的额头。 离开了小房间,卫小歌并未如往常一样恢复清醒,而是深深地陷入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耳边传来知微那略有些清亮的声音,和他平时说话并不相同,显得非常流利。 “卫姑娘,你可听到贫道的声音?” 过了几秒后,知微再次重复道:“卫姑娘,你可听到贫道的声音?” 卫小歌有一种最初与系统连接的即视感。记得投胎而来的第一天,系统不停的重复着“叮,女主系统激活,请确认”这样的话。 她平缓了下心神,“知微道长,我听见了。” 短暂的停顿之后,知微又道:“你可记得自己是谁?” “卫小歌。” “家住何方,尚有几名亲眷?” “无家可归,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可否告知贫道他们姓甚名谁.....” 这种与知微对话的方式,应该是他所说的,魂魄之间的交流,其实与当面说话区别不大。想不到知微道长平时磕磕巴巴的,魂魄倒是很流利。 卫小歌心想,有点类似精神催眠治疗法,可是真的不怎么样啊,怎么不来一些心理医生的高大上问题,真是太业余了。 “知微道长,不知为何,我已然无碍,竟然全都记起来了,余下不用再问啦!” “如此贫道即刻停止魂魄交谈,卫姑娘,还请合上双眼。如现在这般不要走动,以武修入定的方式,沉心静气。” 说完这话,知微便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卫小歌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几乎想挪挪身体,看自己的魂魄能飘到什么地方去,反正丁土应该能将她送回身体之中。 说起来,丁土这家伙,似乎对知微有些惧怕。与其说惧怕,不如说是担心知微道长有一些本事,能够发现女主系统的存在。嗯,应该是这样,丁土对魂魄的掌控比知微强得不以里计。(未完待续。) 第一六八章 威逼加上利诱 漂浮在黑暗中,没过多久卫小歌的耳边,再次传来知微的说话声,“卫姑娘,还请睁眼。” 这次是真的从耳朵里传来的声音,并非是脑中传音。 原本感觉到轻飘飘的身体,重新变得沉重而疼痛起来,既然感觉到疼痛,那么她不再是魂魄状态。 被虎王撞了那么一下,不死已经算是中了六合彩头奖。 睁开眼,卫小歌笑了笑,“多谢道长相助!” 知微却是轻轻皱着眉头,眼神迷蒙,好似迷途羔羊。这个神态,她很熟悉,这位道长一旦想到什么难解决的问题,立刻变成个痴痴呆呆的样子,仿佛是一个很好骗的弱智美少年。 给一颗甜滋滋的方糖,就可以牵回家红烧清炖。 “卫姑娘,此地......可有其他法修?”迷蒙中的知微问道。 卫小歌有些吃惊。 好嘛,知微还真有点门道,显然是发现点不对劲的地方。 先前自己的魂魄,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被丁土给拉走了。每次进入丁土的房间,无论身体受了多重的伤,她都觉得生龙活虎,曾经就怀疑过,根本就是以魂魄的形态而存在。 此刻知微有此一问,正好证实了。 兴许知微发现有那么一瞬间,魂魄离体了,却不再他的感应范围内。 该怎么搪塞知微的疑问呢? 卫小歌立刻便摆出一副疑惑的面孔,朝着万人屠看过去,使出一招祸水东引! “万大人,此地可有别的法修?” 这里不是有法修和尚吗,正好拿来顶锅。 被卫小歌以询问的眼神瞧着,万人屠立刻就明白了,应该有人捣鬼,阻挠道长使用魂魄治疗。并且,捣鬼的人是一名修为很高的法修。 除了那帮让人厌恶的和尚,还有谁? 不说万人屠这么觉得,大家都这么认为。 仿佛是配合好的,此刻恰好从大厅的后方通道,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名穿着白色僧袍,显得非常出世的僧人,缓缓从通道走进大厅。大概是发现此地的毒臭还未彻底消除,他略略皱了皱眉头,然后挥了挥袖子。 乌烟瘴气的气息,竟然在一瞬间一扫而空。 卫小歌忙将目光转向知微,那意思是,你要找的法修来了。 背了黑锅的无垢全然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却见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包括万人屠和他的手下,穆乘风,还有一名并不认识的俊美道士。 难道是自己除去毒气的姿势很优美霸气,无垢心想。 他淡淡一笑,以高人的姿态,施施然走到曾经的虎王,如今熊王的专有大靠背椅子前,缓缓落坐。 万人屠脸色一沉,这帮臭和尚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就是想要虎王的儿子吗? 之前无通等人溜走,定然去找另外那两名夫人。 普通女子,又怎会抚养虎王的儿子,自己根本无需去求证。想必和尚们已经打听清楚了,此地还有一位中了毒,并且失去一部分记忆的夫人,乃是这位小村女卫小歌。 他要保着卫小歌,那么无垢定然相当不愉快,先前肯定暗暗出手,打算直接将小村女弄成个傻子。竟然比自己还太阴险,想出这种损招来! 亏得天昊宫的小道士本领高强,没让无垢这个无耻之僧得逞。 万人屠冷冷笑了笑。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老子不讲情面。好歹穆乘风的命是小村女救的,而她也算是自己的旧识,虽然这姑娘无耻了点,可是偶尔还挺对胃口。尤其是刚才讥讽老和尚无通,她还捧场笑了两次。 无垢一脸高人模样,静静坐了一阵,打算先以气势压一压人,然后再探天昊宫道士的底细。无通似乎觉得这小道士是个强大的法修,不过他这会儿暂时没瞧出来,倒是道士一身的行头显得很富有。 不料万人屠却站起身子,无视他那已经张开的口,直接走到知微的跟前。 哈哈大笑了几声后,万人屠便说道,“道长好本事,好本事,有头发的法修到底比没头发的强。敢问道长道号?我听说天昊宫有一位凌云子道长,曾经有几面之缘,不知道长与凌云子道长怎么称呼。” 他记得狼将军说过,卫小歌是凌云子的侍女,因此特地提起凌云子。 一大堆话砸到头顶,真麻烦啊,知微笑道:“知微,师侄。” 这个翻译的工作,似乎还得自己来做,卫小歌忙解释了一句,“这位知微道长,乃是凌云子道长的师叔。” 不说清楚,谁是谁的师侄都搞不清。凌云子那个修为高深的高手不在,却只有知微这个迷糊小道士。免得知微被人活活撕了,必须得先给他套个光环,首先从身份上来震慑一下大家的心理。 闻言无垢脸色大变。 先前已经听无通通报,天昊宫来了一名法力高强的法修。他还当是个老道士,却没料到竟然是一名不到弱冠的小道士。 他心中剧烈震动,这名叫做知微的道士,绝非他外表那般年轻。恐怕是个老怪物,难不成竟然钻研出......难怪皮囊这么精致。 他简直不敢想下去,原本金山寺就遥遥屈居下风,如今大约永远无法与天昊宫匹敌了。 彻底忽略那边的无垢,万人屠依旧拉着知微聊天,“真是年轻有为,一人独闯虎王洞府。” 知微忙摆摆手,“没有。” 卫小歌继续当翻译,“道长的意思很可能是,凌云子道长也在,只是稍稍落后了几步。” 她记得知微似乎懂得一些古怪的法门,行路极快,上次足足将马队抛开了三天的路程。不管凌云子会不会来,先给大家提个醒,别将知微给整死了。 好歹她还欠知微雪莲精,答应保护他三天,只是却没怎么完全做到。 万人屠哪里没发现知微是个装着饺子的茶壶,肚子里有货,却是倒不出来。他也就是故意冷落一下无垢罢了,拿道士来与和尚置气,略略挑拨一下。 不过眼下他却是有了另外一个想法,小村女在旁边充当传话的,倒还真像个侍女。看她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显然她的傻脑子,竟然给知微给治好了。 有这名小道士在场简直太好了。 诸国的几间大庙和道观之间,总有些说不得的矛盾,互相忌讳。 略略清了清嗓子,万人屠便说道:“知微道长,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天昊宫名声在外,并且从不做那些欺男霸女的事。卫姑娘既然与天昊宫渊源颇深,那么在下算是放心了。卫姑娘身为虎王的夫人,听说亲手接生了虎儿,所以嘛,这孩子自然由她抚养。” 正好借天昊宫的名头,将虎子抢了。 知微张口结舌。 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与天昊宫有什么关系,卫姑娘怎么决定是她的事。 他无奈只好将目光投向卫小歌。 万人屠这番自说自话,让卫小歌简直快崩溃了。 谁要抚养虎娃娃,这不是嫌命长吗? 虎王还没死呢,一路上听到万人屠同穆乘风说起,被和尚们关押,打算带回去寺庙里“感化”。 她正要开口拒绝,却见这个行事古怪,杀气腾腾的万大人,此刻正用杀人的眼神盯着自己,仿佛不答应就马上砍掉她的脑袋似的。她立刻就想起来,稻花村的牛大,没招谁没惹谁,却叫万人屠给埋进黄土里了。 垃圾屠夫! 双管齐下,脑中传来万人屠的传音——不应承下来,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砍掉你的脑袋。不过,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会给你些甜头,甚至给你个好前程,金银财宝,修炼功法应有尽有。 卫小歌握紧了拳头。 威逼加上利诱,各种无耻,万人屠你个王八蛋! 这下该怎么办? 比卫小歌更痛苦的人,却是无垢。 他简直快气晕过去了。 为什么万人屠要瞎搅和,不怕被无月师兄杀了吗?他如此有恃无恐,难道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 更要命的是,天昊宫怎么来了一个老怪物法修。 最最烦恼的是,刚才他们已经查清楚了,虎王最后的一名夫人,竟然就是眼前这名姓卫的女子。此女显然与天昊宫这个老怪物交情匪浅,老怪物不喜说话,基本上都是由她解说,可见平时很习惯做这件事。 无垢几乎想锤自己的光头了。 虎王这个蠢货,最后还摆了大家一道,寻了个来头极大的夫人。不用说了,天昊宫必定对虎王的儿子也有图谋,特地弄了个女子来提前打入内部。 大张旗鼓地打了一场仗,结果便宜了天昊宫。 幸好已经抓了虎王,有这头种虎在,往后未必不能再多生几个孩子。 并没有立刻应承万人屠,卫小歌却是扭着头东张西望,看了看虎娃娃,又看了看无垢的光头。 孩子与和尚? 孩子与和尚? 这中间的关联到底是什么? “啊!” 她轻轻惊呼了一声,没一会儿就想清楚了。这中间的关联再明显不过了,佛光寺四处抢劫小孩子,听毛丘他们说,正是为了送到无月和尚所在的金山寺。 无耻的僧人们已经上升到另外一个高度了,连妖怪的娃娃都要弄走,难道九幽鬼婴真的有那么重要?这是在做人体试验吧,那鬼玩意给他们研究成功了,是能富可敌国还是称霸天下? 不过,此事与她无关,她人小力微,而且绝对不能参合到这些大势力的纠纷之中。即使万人屠要将她的头砍了,劈个坟墓埋进去,也不能就这么答应虎娃娃的事。 家里还有长贵长富豆儿和四丫,禁不起狂风暴雨的摧残。(未完待续。) 第一六九章 强迫疗伤 暂时却不能与万人屠撕破脸,绝对不能当着和尚的面立刻拒绝,不然万人屠绝对要炸毛砍人。想到稻花村的牛大死于非命,想到他连自己的十几名手下都砍了,卫小歌不寒而栗。 她顿时一脸虚弱地推搪说道:“万老大,我如今重伤在身,恐怕连孩子都抱不动。” 暂且拖延一下时间,等下再慢慢想办法。 万人屠一脸同情,表示理解和认同的点点头。 然后,他扭头对已经将貂喜尸体丢到外面,早已经返回的小五说道:“大家轮换着,为卫夫人疗伤,务必让她今晚之前能下地行走。” 卫小歌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原本应该是一件好事,此刻怎么听都觉得要倒霉似的。正在此时,万人屠忽然蹲下,以一根指头将她直接掀得坐起,然后大手掌“啪”地贴到她的背上。 强迫性疗伤...... 浑厚的真气,如春天的阳光似的,缓慢地进入体内。 卫小歌有点哭不出来了。原本只想拖延一下时间,等下寻机会,再向万人屠说明她与天昊宫并无瓜葛,压根就没半点后台,绝对无法胜任抚养虎儿的任务。 此刻却由不得她多言。 外伤因为有万人屠提供的正牌雪莲精,基本上好得差不多了。而内伤原本也没有加重多少,此刻竟然隐隐有渐渐痊愈的感觉。足足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万人屠才停止。 不用他吩咐,抬担架的二十八已经坐在地上,接替他的位置。 有比较就有鉴别,二十八的修为要差得多,真气的厚度离穆乘风相差极远。而相比穆乘风,万人屠的修为显然是高得多。 二十八坚持了几炷香的时间,就有其他人上前。卫小歌不知道是感激还是无奈,这些人轮番上阵治疗,别说今晚下地行走,不用几个时辰,她就有可能生龙活虎了。 被彻底无视的无垢,目睹这场大戏在他眼前上演,心中愤怒难言。为什么无月师兄,会让万人屠前来主持抓捕虎王的事?此人如此明目张胆,不怕回到王都太阿城,被国师上书,让国主惩戒吗? 难怪会如此下死力,前来搭救穆公子! 无垢细细思索了一番,万人屠最让人不可理解的地方在于,明明是一件损人却并不利己的事,他为什么会做。 可是,此人名声之差,众所周知,彻底和正义全然不沾边,所有人都知晓他那唯利是图品行,还有杀人不眨眼的手段。 垂着眼,无垢不时打量了下虎娃,又瞟了卫小歌数眼,心想,眼下不急等孩子到了那女子的手上,然后再抢夺回来。佛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能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随即他又是一阵头大,有天昊宫的老妖怪法修在场,外加万人屠这个高阶武修。两人配合,便是连妖王都能杀了,他有什么本事去抢虎婴? 卫小歌全程没有与无垢有任何视线接触,本能地拒绝去看这个看着好似个有道高僧的和尚。 心中却是琢磨着,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画个花名册,将那些得罪僧人的人犯收录在案。被自己弄死的索普是无月的记名弟子,在佛光寺挂单五年,听毛丘他们说来自金山寺。 想必是眼前白衣和尚的师侄了。 不说前番已经开罪了他们,再添上虎娃的事,真是雪上加霜,足够她死个十回八回的。 正思量着可行的办法,忽然怀中被塞了个肉滚滚的东西,却见是万人屠一脸诡异地将虎娃强行放到她的怀中。 万人屠嫌弃地说道:“好了,孩子归你了,去洗漱一下换身衣裳,真是又脏又臭。也不见你生儿育女,怎么一身的奶腥气,活人都给你熏死。” 说罢便转身便走,留下茫然失措的卫小歌。 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她此刻恨不得将万人屠的背捅出个透明窟窿。 将目光转向穆乘风,希望他能站出来说几句话。却见他仍旧沉默,也没有自行疗伤,呆呆地坐着,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痛苦。整个人仿佛压根就好似不在此地,魂魄都不晓得去了哪里。 古有情深不寿之说,用情太深,伤身又伤心。卫小歌叹息了一声,抱起虎娃站了起来。 “万老大,我的兵器断了,需要一把锋利点刀防身。”有和尚在,没有趁手的兵器太没安全感。 “小五,带她去挑一把刀。” 还有得挑,他们到底带了多少兵器? 她忙又道:“哦,还有一事要托付给万大人,知微道长乃是天下间少有的强大法修,不过就怕哪个武修或者妖怪不长眼,惹到他头上。大人还请看着点。” 迷糊小道士的安危,不能不顾着点。 看了一眼还在默默沉思的知微,万人屠点点头,心想既然小村女这么大张旗鼓地求自己保护小道士,呵呵,知微这道士,定然是中看却不中用。 不过也可以理解,不少法修并没什么战力,尤其这位还如此年轻,估计还未学会将所控制的天地元气,运用到真正实战之中。 皱着眉头,万人屠便说道:“站远点,都被你熏死了。不就是担心有些人心怀叵测,合力围攻知微道长吗?有我在,看谁敢动手!” 听了这句明显含沙射影的话,卫小歌笑了笑,心想万人屠若不是个嗜杀的恶棍,其实为人倒是挺合自己的脾性。以粗暴又不讲理的各种方式,将和尚们恶心了个半死。 她跟着小五进入一条走道,抬担架的二十八和二十四,还有虎娃的临时保姆十七也跟在后面,大约是贴身保护的意思。她心想,暂时自己这条命还有点用处,想必万人屠也不想那么快玩完吧。 几人在一扇红色大门前停下步子,门口有六个蒙面的手下把守。 这片区域她再熟悉不过了,熟门熟路,乃是那一片闺楼的位置,这间叫做红楼。小五大约是有些威信,有点像虎王的蛇姬之流,不用吩咐,守门的就打开门。 二十八等人并不打算进去,卫小歌忙将虎娃塞给喜欢将孩子夹在肋下的十七,然后踏入红楼的大门。 即使光线并不强,她也瞬间差点被闪瞎了眼睛。 几个大箱子都是合上的,但是也有数个箱子,因为太满了盖不上,挤出来的都是各种金银珠宝,珍珠玛瑙,项链手镯,最多的还是黄澄澈的金子。 还有三个大箱子中,放的是兵器。 妖怪们并不适用兵器,放弃了他们的爪子并无什么优势,这点卫小歌早已知晓。那么,这里的兵器,都是怎么来的?她想了想,估计是那些前来寻仇,攻山,或者路过的武修,被虎啸岭的妖怪干掉了。 大约是见卫小歌愣得太久了,想及早回去交差,小五说道:“姑娘尽管挑一样兵器。” “哦......” 卫小歌点了点头,随即一头扎进箱子中,开始翻武器。 大型的不适合,一概不看。匕首有好多,大约很多人都喜欢身上佩戴长兵器,再添把匕首防身。只是她一个个试过去,朝着旁边的桌子角砍了砍,却都及不上原先的含光匕。 将每一柄匕首都测验过了,最后才勉为其难,将其中最好的那柄匕首收到袖子中。 当然是趁着小五不注意藏的,匕首只是搭头。 接下来就是翻略微长一点兵器,选择不是很多。主要是大部分都是长剑和大刀,要么就是长枪这样的东西。她希望找一柄如“赤冶”那样的厚背短刀,最好一尺来长。 翻来翻去,只找到一对较短的柳叶双刀,在桌角试了试,还算锋利。 而且,因为是是双刀,光是这点也比较占便宜。万人屠说只能挑一样,不过却不能拆散人家好生生的一对刀吧!她若无其事将双刀取了,见小五也没发话,顿时放心了。 “我挑好了。”卫小歌抬头说道。人却是抱着双刀往后退了两步,乃是表示尊重,让小五先走的意思。 “嗯。”小五答应了一声,便领先朝外走去。 等她走了几步,卫小歌慢悠悠地跟着。从一个叠起来并且没盖上的大箱子旁路过,见无人关注,便忽然抬手“嗖”地一下,将边边上一具巴掌心那么宽的玉石猴子握在手里。 然后飞快地塞进怀中。 应该值几个钱吧! 其实身上裹着穆乘风的外袍,十分宽大,再偷几样也行,只是怕被发现,她只敢拿一样。翡翠玉猴之前都看好了,不管是不是最值钱的,至少还挺大。而且拿起来十分方便,没有被其他的东西压住。 住哪里呢?卫小歌出了红楼站在走道中,又有些迟疑。 大概是见她几番犹豫不决,小五稍微有些不耐烦,便开口说道:“我先回去复命,二十八,二十四还有十七会贴身保护你。” “嗯,多谢姑娘!” 卫小歌其实记得小五,当初在稻花村似乎也是万人屠的左右手,上水刑的时候,那两桶水便是这位姑娘提来的。只因她比平常的女子足足高出一个头来,说话的声音略带沙哑,即使蒙着脸也不会认错。 还是住青楼吧!唉,也不知道二十八他们,会不会笑话自己。 她带头往前走去,过了拐角就是。 来到青楼的门口,卫小歌直接无视了头顶上挂着的匾额,笑眯眯地对二十四说道:“再往前走,有个小厨房,劳烦这位大哥帮忙打些热水来。” 二十四还没动,二十八却是立刻转身而去,带着一股迫切之态。 她实在觉得有点不解,这位二十八似乎一直有些古怪,抬担架的时候,差点将她给抖了下去。疗伤的时候,却还挺卖力,感觉在所有人当中,二十八的真气厚度其实是最差,按理说,不需要那么拼命吧。 记得貂喜也是被二十八砍了脑袋。(未完待续。) 第一七十章 刀,是用来杀人的 二十八的各种奇异之处,让人实在想不通。 仔细地琢磨了一下,卫小歌却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主要是此人的辨识度真的不高,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只露出一双眼睛,连头发都包住了,说话的时候又特地压低了嗓门。 要是认得才见鬼了。 不说二十八,除了小五之外,其他人都带着这种叫做“没有特征”的特征。没有谁特别的高,特别的胖,衣服虽然并不相同,有的穿灰色有的穿蓝色,但是基本上都是比较普通的布衫。 她摇了摇头,便不再想下去。 关着门洗个澡,卫小歌换上从青楼的箱子中,翻出一件藕荷色襦裙,还找出一双算得上精致的红色绣花鞋,套到脚上。她的靴子早就不知道被貂喜给收到哪里去了,说不定早丢了。 裙子的腰很窄,大约是某个从前住过这房间的夫人留下的。 虎王的嗜好,带着一种奇异的变态。自身五大三粗,足足有几个人加起来那么大,却是偏偏学人家项羽,独爱细腰。不管是其他的夫人,还是蛇姬狐姬都具备这个特点。 卫小歌相当无语。 坐在床沿沉思了片刻,她将裙摆撩起,在腿上绑了数圈布条,做成一个简易的兵器套子。然后将柳叶双刀和匕首插进套子中,蝴蝶刃也顺便挨着新匕首放好。 放下长裙,一点都看不出藏了数件兵刃。 接下来该怎么办,养孩子绝对不成,但是该怎么推卸却是个大难题,万人屠绝对不会放过她。不过,她猛然想到一个勉强可行的办法,虎娃是个妖啊,直接送去妖怪们居住的地方就行了。 熊王管辖之下的虎啸岭不行,不是还有鹿鸣谷嘛。 说不定有个充满爱心的大妖愿意养干儿子呢! 牛头大妖老黄不是想要个媳妇么,塞给他一个儿子也未必不行。 “咚,咚,咚......” 外面传来很有节奏的敲门声,卫小歌回过神来,站起身打开房门,却见是万人屠站在门口。 是来正式下通牒的,她心想。 大概见门口的十七还夹着虎娃,万人屠皱着眉头,直接对十七吩咐道:“将孩子交给卫夫人。” 蒙着面的十七,虽然显得没什么表情,可是那双眼睛却微微弯了一下,带着些笑意。却看不出是嘲笑,还是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笑。 卫小歌实在是没辙,垮着脸从十七大手中虎娃,还有那一大瓶子奶。也不知道馊了没有,都这么久了。 “去远处看着,我与卫夫人有话要说。”万人屠摆了摆手又道。 “是,大人!”三人齐齐答应。 合上门,万人屠大马金刀,坐到穆乘风曾经坐过两天的大靠背椅子上,微微眯着眼,并没有说话,不过修剪得十分整齐干净的手指,轻轻地瞧着椅子扶手。 卫小歌偷偷瞟了一眼,不由得有些心寒。 记得最初遇见此人,被射了七箭之后,走到老宅中,他便是这个动作。仿佛怀着一肚子坏水,马上要坑人似的。 “万老大,我已经决定要去天昊宫当道姑。”她带着试探的口吻说道。 当道姑是不能养孩子的吧,都出家嘛。 万人屠微微抬起头,忽然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这样我就更放心了,天昊宫实力强劲,这孩子将来有个好前程,不会走上歧途,当个小道士。” 金山寺不缺小和尚,人家天昊宫应该也不缺小道士吧! 真是无奈到崩溃,卫小歌懒得再打马虎眼。 “好吧,你到底想怎样?我与天昊宫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路上遇到的而已。实话对你讲,早先有佛光寺的僧人抢我家的小弟,我杀了一个有来头的和尚,打算逃命去宝梁国。结果好死不死的,被虎妖给抓来了。” 顿了顿她继续又道:“并且,这个夫人,我是一天都没做,孩子也不归我管。你要有本事说动其他两位夫人,将她们带进你家府邸好好供着,这般似乎更好对不对?换了是我,那些僧人绝对要想办法杀了。” 万人屠摇头,手指又在扶手上敲了几下,“那两位夫人宁死不屈,打算遵从金山寺和尚们的意见,削发为尼。” “那我去当尼姑吧,不当道姑了。”卫小歌气鼓鼓地说道。 “不管你打算当什么,既然早得罪了和尚们,不如得罪到底。” “一条路走到黑,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句话倒是有点意思,不过我个人认为,实则是一条通向光明前途的路,跟着大人我,怎么是一条黑路呢?”万人屠笑了笑,心想这个小村女似乎比从前更加好笑了。 卫小歌默默。 思索了一阵,犹豫了许久,最终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在稻花村杀了很多人,将自己的手下全干掉了,还包括一名无辜的村民。我一点都不相信你。” 原来是纠结这点,觉得自己是个杀人狂魔,万人屠再次笑了笑。 “我做事向来不喜欢解释,不过这次看在你救了穆乘风的面子上,稍微解释两句。第一,除了小五,带去稻花村的人都不是我的手下。第二,我杀的村民一共是两名,就是在你家宅子中苟合的一男一女。实在是觉得污秽,忍不住杀了。” “牛大不是你杀的?” “谁是牛大?” “埋在我家老宅外头,两百来步远的槐树下有个坟头,看坟头的外观,是你用刀劈出来的。” 万人屠皱着眉,仔细想了想,“你不说我早忘了,仿佛在路上看到个尸体随手埋了,那人是老阉货杀的。都说了懒得解释,你也真是麻烦,为了个村汉,耿耿于怀到现在。” 卫小歌再次默然。 好似道理都在你那边了,就算牛大不是你干掉的,但是其他人却都是啊。好在解除了这个误会,不然肯定担心万人屠会一个不顺心就干掉自己。 “牛大是因为给我家送兔子肉......累他身死,我一直觉得内疚。” 万人屠顿时也有点沉默,良久之后才道:“婆婆妈妈,没出息。还打算将你收来当个手下呢,好歹都通脉期了,修炼的速度不慢,死个普通人还这么纠结。” “别,您可千万别这么看得起我。” 卫小歌忙摇头摆手。加入什么古怪的组织,或者是给谁当手下,绝对不干。虽然有人在上头罩着,可她本人必定得不停地做各种出生入死的任务,危险性大,半点自由都欠奉。 一想起“任务”这两个字,她顿时感觉满头都是包。 “嗤”地笑了一声,万人屠低下头,从“一寸相思”里,取出一柄短刀和一个青花瓷瓶。 “刀给你先拿着。” 这么好的事,卫小歌看着那显得古朴而厚重的刀鞘,直觉就感到这玩意比“赤冶”还上档次。她还正要拒绝,却发现自己已经将刀接在手里了。 就这么被贿赂了? 她撇了撇嘴,不知道是鄙视自己还是鄙视万人屠。 摸到机簧,她轻轻按了一下,刀弹出小半截。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略带点淡淡的蓝色,刀背很厚,足足有一寸宽。 “锵”地抽出刀,她直接朝着旁边一个小矮几砍下去。连声音都没发出多少,矮几立刻断成光滑的两截。切木头比切豆腐还利索,简直就是大号的含光匕。 就是稍稍有点沉,恐怕还得习惯一些日子。 “深海寒铁所打造,刀名‘枕梦’。”万人屠悠悠说道。 “这么诗意的刀名?”卫小歌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手里的“枕梦”。 “一个人原本好好地躺着睡觉,忽然脑袋掉在枕头上,静悄悄地死在美梦中。这么想想,的确是一件很有诗意的事。”万人屠呵呵一笑,随口说道。 早知道不会说什么好话来,卫小歌压根就没理。 继续欣赏了一下刀,她终于抬头说道:“养孩子这种事,你那么多手下都可以干。我最多占个名头,以夫人的名义将孩子抱走,然后交给你,这柄刀值这个价码。嗯,再添一些金银财宝吧,我的日子不好过,穷得很。” 万人屠忍不住又想笑。 他憋着笑,仍旧以一副上位者的气息,略带鄙夷地说道:“养孩子的事倒不用急,说起来,你真觉得一柄价值连城的枕梦就这个价格?刀,是用来杀人的,你得替我去杀个人。” 卫小歌利索地还刀入鞘,握着刀鞘朝万人屠杀递过去,然后挑眉说道:“你要杀人,还需要我去,开什么玩笑。” 问都不需要问,拿这么好的刀来收买人心,肯定是个奇大无比的大黑坑。 “先吃一粒药,回头再慢慢说。”对于递来的刀视而不见,万人屠低下头,从一个不算小的青花瓷瓶子,倒出一枚淡黄色的药丸。 卫小歌看着这药瓶,又仔细地看了看药,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怎么看都觉得熟悉,仿佛是顾少钦送给虎王的药,瓶子都是这个款式的。这枚药物,大小和颜色与蛇姬喂的的一样。 她忙拼命摇头,“不成,我吃了这药会死人的,之前被一名女妖喂了一粒,差点就断气了。要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冲击到通脉期,早就是一具尸体。” “生生造化丸,辅助修炼的好药,是你自己修为烂,怪得了谁。” “不吃,修炼必须得循序渐进,我的内伤都没全好呢!”卫小歌断然拒绝。 哪里来那么多废话,万人屠真是不耐烦了,“有我这个外窍高手在,吃一粒生生造化丸是你的福气。赶紧些,别浪费时间。” 还没等卫小歌拒绝,眼前一晃,嘴巴就给万人屠捏住,随即一粒药丸“噗”地弹进口中。紧接着嘴巴就被他捂住,手指不知道使出什么法门,连吐出来的机会都没有,药丸就已经落入肚里。 =========== (谢谢同学们的月票和打赏,就不一个一个的感谢,咱心中很感激大家一直的支持!)(未完待续。) 第一七一章 我很看好你 “闭眼,入定,快!” 一只大手“啪”地拍到她背脊上,一股真气立刻入体。 卫小歌算是明白了,强行塞了一粒生生造化丸,万人屠这是打算拔苗助长。生生造化丸对妖怪们有什么功效她不明白,不过此药能带来的暴虐天地元气却是极其惊人。 一个不好,就能将内脏给冲击得乱七八糟。 眼前的情况,显然是万人屠打算以自身的功力相助,让她提高点修为,储蓄真气。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她收敛了纷乱的心思,缓缓合上眼,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用最快的速度入定。 万人屠却是有些吃惊,想不到还真有点门道,这么快就能入定,还真不能太小看这个小村女。他也立刻静下心,仔细梳理生生造化丸带来的大量天地元气。 不用卫小歌做什么,也不用她使用穆乘风给的基础修炼功法,万人屠似乎使用了另外一种功法,真气运行的基础大周天全然不同。有点像她从穆乘风哪里学的小半部高级疗伤功法,只是轨道却是完全不同。 似乎,没有那么细致,却更加的有效。 这次速度很快,没有像在地牢那次花了好几个时辰。汹涌的天地元气,好似被火烤的水,迅速蒸发成真气,随即如一条可见的溪流一般,流入自身的丹田。 不到半个时辰,就解决了这粒药的效用。 只是......卫小歌沉着脸质问,“万老大,我的内伤加重了少许。” 万人屠不耐烦地收了手掌,“就那么一点点,稍微养养就好了,少废话。听好了,接下来我会以传音的方式与你交谈,以防隔墙有耳。你若是有问题,用手指在桌子上比划。” 他说完便开始长篇大论地传音...... 一段话足足说了一盏茶的功夫,再次威逼利诱,晓之以理。 并且,彻底无视卫小歌臭得没脸看的面孔。 最后一句话却没有传音,万人屠直接张口说道:“这事只能你去办,做得好,你以后就是我的心腹手下之一。我很看好你,往后说不定比小五还能干!” 卫小歌将手指捏得咯吱作响。 越听越想拍案而起! 这是什么鬼主意,难怪要给这么锋利的刀,还巴巴地花气力,提高她的修为和真气。 过于强势的人,总会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压抑。 连呼吸都困难了。 可是真要发火,却发不出来,就好象被卡住了喉咙似的。不是不想发火,而是她知道根本就无法拒绝。万人屠不是什么善茬,就算拒绝了,恐怕会想出不知道多少办法折磨人。 “没有谁想要做你的手下,你这般自说自话,不断地强迫我做事,真是让人齿冷。你所说之事太危险了,我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要养。我还打算去宝梁国买个两进的小院落,种两棵梨树,养几只鸡......” 她额头上冒着汗,嘴中语无伦次地说着,基本上已经彻底忘记先前说好的,有问题用手在桌子上比划,以防僧人们用特殊手法在监听。 默默地听着卫小歌絮絮叨叨,万人屠展示了极其少见的耐心。 他自然知道此事难办。如果手下的人能去干,或者他自己能出面,谁会花那么多精神去贿赂小村女。 等卫小歌终于安静下来,他继续传音。 ——你家弟弟妹妹们包在我身上,你若是失败了,我万人屠一言九鼎定然将他们养大成人。不许再推脱,你仔细想想,倘若不杀了那东西,你以后还有安稳日子可言吗? 卫小歌深深地叹了口气。 斩草不除根,她以后肯定会倒霉的,而且按照万人屠的分析,能动手的人选的确只有她一人。若是弟弟妹妹们不再是后顾之忧,那么她何妨大胆一次。 咬了咬牙,她撩起裙子,将“枕梦”绑到腿上,然后调到最合适拔出的位置。 万人屠哑然。 这姑娘也真是离奇,裤腿上绑着无数圈布条,做成一个裤袋,插着一大一小两柄匕首,一双柳叶刀,外带刚拿到手的“枕梦”。足足五样兵器,如此全副武装,还真是惜命啊! 万人屠已经离开了许久,卫小歌仍旧在发呆。 被虎王撞得魂魄离了体,她在黑暗中,再次想起了前世最后的那么一点点记忆。不说好了,若是来世,就要做个顺民,蚁民,坚决不参合那些危险的事吗? 讨价还价,许诺了不少好处,往后大半辈子的钱财都够花了,可是要做的事,真的极其危险。 这比在钢丝上跳舞还难。 她早几个月前,就能在绳索上健步如飞。 这次还得虎娃娃出场,他似乎许久没吃东西了,必须得先喂点奶。总不能让这孩子蔫嗒嗒的,好歹也得看着有点精神,等下还得他出马。 一边给虎娃娃喂食,卫小歌却是没有来的想喝那恶心的银耳羹,顿时想喝得要命。口水不断涌出,鼻涕齐流,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的打。不管是脑子还是身体,一个劲地抽搐。 恨不得立刻去找万人屠,将他手里的那包药给弄来,然后倒进嘴里。 这类型的药物,比任何肉体上的刑罚,还让人痛苦! 她又是怒又是心烦,将手心掐出血来,才按捺住浑身发抖的身体。 洒了虎娃娃半身的奶,卫小歌苦笑一声,之前手脚都是抽的,并且好似真不大会喂养小婴儿。 在箱子里寻了些还没缝制成衣裳的布,她将虎娃娃重新包好,然后很沉稳地抱在怀中。 调整了下呼吸,卫小歌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很镇定地打开门。 二十八,二十四,还有十七都在,并没有很严肃地站岗,而是以最舒适的方式,靠着墙根坐着。她笑了笑道:“大人说了,你们不用一直跟着,这妖府我熟得很。” 她没说要做什么事,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会跟着,或者不跟,直接朝前走去。 身后的二十八,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把脚跟上,而二十四和十七却是互相看了一眼,目光中都是疑惑。大人交代过了,卫姑娘等下有事要办,无需跟随。 二十八与他们不算熟,因轻身功法好,虽然是新晋升的内窍期,却也被抽调来做这次任务。只是他是不是太心急了些,不守大人的规矩,迟早会被惩戒。 二十四和十七摇了摇头,依旧坐着,哪里都没有去。 卫小歌并没有听到有人跟随,主要是虎王洞府吵闹得很。 妖怪仍旧很多,那些服侍的小妖们都在,大妖怪却被赶到外面去了。熊王很不客气地占了从前的虎王寝宫,召集了一帮小妖吹吹打打的不知道这搞什么鬼。 洞府的后方并没有万人屠的手下,来来去去的都是抱着酒菜奔走的小妖,不知道的还以为熊王打个大胜仗。 智商不在线,熊王迟早会被狼将军坑死,她心想。 小妖们见了她,绝大多数都视若无睹,少数几名还挺客气,鞠躬行礼,“夫人好!” 卫小歌只得强颜欢笑。 这个夫人的名头,算是安在她脑袋上了。 从寝宫附近穿过去,便到了从前囚禁她的牢房区域,这里要么是关押犯事的妖怪,要么是如她这样被抓来的人族。 不过这会儿都差不多空了。 两个四十多岁的和尚,盘膝坐在地上,守在一间山洞前。他们乃是比无字辈低一级的常字辈僧人,常痴和常悟,却是两名武修。 卫小歌抱着孩子走上前,屈膝福了福,一派斯文有礼的模样。“两位大师有礼了。” 哪里来的标致小姑娘,两名僧人皆是一愣。 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见她抱着虎子,认出是之前受伤很重的那名女子——虎王的第三名夫人。 略胖的常痴开口说道:“夫人有礼了,此地不方便夫人前来,还是回去歇息为好。” 卫小歌柔柔一笑,“妾身知晓大王被关押在山洞之中,想必隔天就要被送去金山寺,怎奈这孩子还未与他父亲道别,也好尽一番父子情分。”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前来与虎王相见,只能瞎扯。 常痴看了看卫小歌那一身闺阁小姐的衣裙,不盈一握的细细腰肢,心想虎王真是艳福不浅。 晃了晃神他才说道:“虎妖性情暴躁,夫人还是请回吧!” 这是哪门子的出家人,卫小歌怎么会没瞧出眼前僧人那古怪的眼神。 她倒是真的想掉头而走。 暗自叹了口气,她使劲地捏了捏虎娃娃的屁股,只能用这个老招数了。 “哇哇哇......”虎娃立刻放声大哭。 她心中不由得略感内疚,可怜的虎娃娃今天刚出生,虽然个头大,皮肉也算是厚实,却是一再被捏屁股被自己利用。 小娃娃哭了起来,山洞里面也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虎王大吼,“你们这些死和尚,抓了本王还不算,连本王的孩儿都不放过。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以后见一个撕一个。” 果然还活着,中气有点不足,不过声量还是一贯的大,卫小歌有点犯怵。 她轻轻地拍着虎娃娃背,又道:“大师若是实在不近人情,除非将我立刻杀了。其实我也没什么想法,不过就是想取点大王身上的毛发,编成个手环给这苦孩子。” 虎毛手环,好恶心!她忍不住打个寒颤。 外面孩子哭,里面虎王大吼大叫,常痴和常悟两人简直头痛欲裂。卫小歌又不停地唠唠叨叨,更是让他们心烦。 “......两位大师如此不近情理,着实没有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心,我本觉得是个小事,并没有去求万大人,若你们继续为难下去,那也只能去将他请来。” 听到卫小歌提到万人屠,本痴和本悟更是头大如斗。 他们哪里愿和万人屠打交道,这些日子以来,真觉得那人手段又多,说话刻薄,最重要的是残暴无比。就算有金山寺做靠山,可是姓万的手底下人又多,除非他们永远不出庙门。 “真是麻烦,你赶紧些,给你一炷香的功夫!”被吵得不耐烦,一直没说话,脾气一向暴躁的常悟摆摆手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七二章 因为你该死! 这间是重囚牢房,大铁门足足有几寸厚,常悟解开铁门上的铁索,大力拉开门。一股带着陈年血腥和恶臭的味道,差点将他掀翻在地。 虽然恶臭扑鼻,卫小歌却仿佛没闻到似的,实在是心中过于忐忑。刚走进门,身后的僧人便立刻将门给合上,随即又听到铁链锁门之声,她顿时有一种成为阶下囚的错觉,仿佛往后一辈子就得在这里度过了。 囚牢的墙壁上,挂着一盏暗幽幽的油灯。 昏暗的灯光下,山洞的正中间卧着一具血糊糊的身体。卫小歌略略走近了些,便发现虎王的手脚都被铁链子捆住,脖子上套着一条细细的黑索,却是绑得很紧,陷进肉中。 满脸满头的干血,虎王睁着一双和虎娃有点相似的圆眼睛,盯着缓缓走来的卫小歌。他万万没料到,新夫人竟然回来了,并没有与虎儿一起远走高飞。 本来还以为夫人与和尚们有勾结,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不然刚才那两个和尚为何不让她进来。 “大王,我带孩子来看你。”卫小歌站在几尺外轻轻说道。 “抱近些让本王瞧瞧。” 卫小歌走近了两步,蹲下身子,将虎娃娃凑近了些让他瞧。 见孩子还在啼哭,大颗大颗眼泪不断涌出,虎王顿时心酸。 他百感交集,原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金山寺的和尚竟然放了他一马。只是总觉得其中有些古怪,不晓得这些僧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只要留得一命,将来必有翻身之日。 到时候,再重振旗鼓,杀个天昏地暗。 至于眼前的这名还没到手的新夫人,虽然她一心想逃走,却是舍了命也护住了儿子,将来必定得再寻回来。 大约是被血腥气和臭味熏到,再怎么哄,虎娃也止不住哭。虎王忙道:“夫人,你给他唱首歌,他就不哭了。” 还唱?卫小歌简直想哭,那首《小苹果》都快给她唱成烂苹果了,牛顿来了都不认得树上掉下来的是什么。 她笑了笑,“兴许是累了,虎儿今天四处奔波,还不曾好好睡一觉。” 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一块兽皮,虽然污秽难闻,瞧着倒还软和。 她便将虎娃娃放在兽皮上,轻轻拍了几下,唱了几句烂苹果的歌。也许是韵律很合口味,虎娃娃立刻止住眼泪,咯咯笑了两声。 怕外头的两个僧人来打扰,卫小歌见时机差不多了,抛下虎娃娃让他自得其乐,然后站起身来走到虎王的身边。 “大王,我曾经听过一首俚歌,却是与虎有关,唱给大王听可使得,可千万不要动怒。”不等虎王答应,她便唱了起来,“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虎王膛目结舌,怒火有些升腾,这是在讥讽本王受伤了么,缺耳朵少尾巴。 “胡言乱语,什么歌,不许再唱。” 卫小歌笑了笑,不再唱下去,“因觉得大王和虎儿是两位威风凛凛的老虎,所以便想了起来。只是那村中老人不晓得大王威仪,想必是胡乱编的。此次前来,妾身担心虎儿瞧不见爹爹,因此想求大王给个念想。” 原来如此,虎王顿时释然,“我先前听到,你是想要些虎毛,给孩儿编个手环。” “正是!” “想法甚好,夫人果然有爱心,孩儿交给你本王就放心了。” 卫小歌伏下身子,略微撩起裙子,从罗袜中取出一柄有小又薄的匕首,然后很坦然地递过去。这是蝴蝶刃,最多能用来自杀,以此杀虎王纯属天方夜谭。 虎王看来卫小歌一眼,然后摇摇头,“我手脚折断,皆被困住,哪里还能动,想要挣脱不容易。你来吧!胸口的毛发被犀牛王那个蠢货烧得太多,背上却还完好。” 说罢,他便坐了起来,将背脊露出。 匕首很短,只有三寸来长,虎王全然不觉得卫小歌可能会使坏。就算捅他一下,这新夫人一身的伤,修为又差,能扎进皮子都难。便是扎进去了,也伤不到要害。 权且当是试探,看她是否有恶意。 绕到虎王的身后,卫小歌深深地吸了口气,稳住呼吸。这头虎妖还真托大,直接将背卖给她了。还以为要花些心机,再扯两句话才能绕到后方。 一只手摸着毛发如钢针似的虎背,另外一只手却是摸向腿上绑着的“枕梦”。 “这里还真黑,瞧不真切。妾身失礼了,大王勿要怪罪。” “本王许你的。” 真气已经灌注双手经脉,“锵”地一声,寒刀出鞘,卫小歌双手握住,对着虎王的粗大的脖子便猛地斩下去。 迫人的杀意和寒气透骨而来,虎王猛地扑倒在地。 风驰电掣的一刀,却只是在空中划过一道蓝汪汪的弧线,落空了。 虎王的脖子近在眼前,卫小歌来不及多想,立刻举起刀来,第二刀急忙再次劈落。 也就是一息的功夫,已失了时机,虎王早反应过来,虽然身子并未起身,扭身一掌忽地挥过去。却因为手臂被犀牛王踏折,呈弯曲状,已经弹出的爪子没能挡住刀,却叫那一刀活生生砍在胳膊上。 只听铿锵一声,刀仿佛砍在铁上,原来是砍到虎王的骨头。没砍断虎王的胳膊,卫小歌自己的手臂却是一阵阵颤抖,被震得几乎握不住刀。 枕梦固然锋利,然而卫小歌这第二刀的真气不足。 她心中骇然之极,脚尖一点急忙跳开到几尺之外。早知道虎王必定很难杀,却没料到如此恐怖。这样锋利的刀,也只是伤了他的皮肉而已。 “你这蝼蚁,竟然在太岁头上动土。”虎王张开血盆大口,一声大吼。 随即他便愣住,脖子上套着困妖索,无法聚集天地元气,虎啸的风卷法术全然无法使出。 即使被腿被犀牛王折断,他以膝盖着地使力,身子如弓似的拼命朝前冲。 “你为何要杀我?”虎王死死地盯着卫小歌,双目圆睁,眼光中如要喷出火来。 看着蓄势待发,双手紧握着刀卫小歌,虎王怒到极点,也悲愤到极点。为什么所有人和妖都背叛了自己。已经与她拜了天地,将孩子交给她,这样的信任,竟然会前来杀自己。 见他狰狞的形相,卫小歌有些心惊腿软。 她早退到山洞囚牢的最边角处,口中不接腔,仔细盯着拴住虎王手脚的铁链长度。 虎王步步紧逼,双手的铁链乱舞,忽然却走不动了。 原来那铁链连着后方的铁墙,此时已经拉到极限。 真气再次灌注双臂,卫小歌身形如电再次闪到虎王的背后,仍旧是一刀砍去。 被绷紧的铁链限制了行动,一尺来长的利爪无用武之地,虎王扯了扯手臂,却是无法扭动身体。急切之中,他侧身避开。原本以为不过是砍伤肩膀的皮肉,不料小半个肩膀竟然给削掉。 虎王吃痛惨叫。 心中却是更是惊怒,这是什么刀?为何如此锋利? 卫小歌心急如焚,动静这么大,外面的两个僧人竟然还没进来,恐怕顷刻间就要夺门而入。这柄枕梦,实在太沉,让她的行动不便,要不是因为体内真气充盈,恐怕第一下就被虎王给挠死。 铁墙咯吱咯吱作响,铁链似乎要挣脱。 若是虎王极怒之下,将铁链扯断,她可真要完蛋了。 顾不得那么许多,真气源源不断地向着手臂输入,卫小歌再次闪到虎王的身后。这次举起的寒刀却并未朝着脖子剁,而是偏了一尺,对着被削掉小一半的肩膀砍去。 这下却是要使诈,看着虎妖会不会上当。 虎王瞧不见后方,只当又对着他的脖子砍,反正左肩膀已经被砍掉一大块。当务之急是要挣脱身上的铁链,他只是略略一偏,将已经砍过一刀的左肩送上去。 他哪里知道卫小歌这一刀本来就是偏的,这下刚刚好将脖子送到刀口。 只听一声令人皮酸肉紧的声音传来,刀陷进脖子中,却并未斩落虎头,只砍断了半截颈骨。 腥臭温热的血狂喷而出,撒了一脸一身,卫小歌急忙用力抽出寒刀,拖刀快速闪开。 虎王并没有死,带着绝望转过身子,望着这位新夫人,“你为何要杀我?” 脸上的血不断往下流淌,卫小歌高举枕梦,厉声喝道:“受死吧!” 这次并未绕到身后,闪身避开爪子,直接迎着虎王的面门砍过去。 颈椎被砍了半截,不但失去力道,虎王也无法指挥自己的手脚。他艰难地举起胳膊,却是被铁链牵扯住,就这么一使力,半拉断开的脖子后方,血喷得更加汹涌。 “放过我儿......” 话音刚落,一颗圆滚滚的头颅,便飞到空中,然后“嘭”地落地。 卫小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臂一阵一阵抽搐发抖,勉强才能握住刀。实在是虎王的骨头太过坚硬了,砍头如砍钢铁,这一刀将自身的真气全部抽空。 定定地看着血泊中的死虎,她口中恨恨地说道:“为什么要杀你?因为这个混帐残害了无数无辜的女子,因为你逼得我几乎自尽。你不死,我就得死,只因将来你若脱困一定会来寻我。杀不了你,我也无法活下去。” 多少名弱女子被这头虎妖残害,要么自尽,要么忍辱偷生。 最可怕是有了虎种,忍到最终,结局却是一尸两命。 都是瘦弱不堪的闺阁小姐,身上这条裙子腰身极窄,自己穿着都觉得拘束,不用说前主该有多瘦。而这头龌龊的妖怪,却是比平常男子高几个头都不止,腰围至少有穆乘风四个那么多。 即使不为自己,也得为那些死去的可怜女子复仇。 亏得这虎妖还满口不平,好似有道理似的。恃强凌弱者,往往都觉得弱者就是他们的下饭菜,别人不遵从他们的意思,便辱骂欺压,好似道理都站在他们的那边,还以英雄自诩。 英雄是这么好当的吗? 恶贯满盈,就得受死! 为什么要杀,因为你该死!!(未完待续。) 第一七三章 此刀枕梦! “枕梦”上的血慢慢滑落,平滑得没沾上一滴。 仿佛从未杀过人一般,纯净如仿佛刚刚出鞘。昏沉沉的灯火下,也能瞧见刀身泛起淡淡的幽蓝色,仿若传说中深海人鱼的眼泪,仿佛有无数个无言的故事藏在其中。 无端令人心碎。 卫小歌以手指轻抚寒刀,感受那股侵透人心的冰冷。 刀太沉,也太冷,杀气极重,仿佛自带死亡和毁灭的魔性。 并不适合自己。 她求的是平平静静的生存,一个可以喘息的空间,并非要去颠覆和摧毁。 可是,若有人毁掉她的世界,那么刀光也将是对方在这个世上,最后能见到的光芒。 死亡之光! 刀是好极好的刀,远超“赤冶”,胜过“含光”,加上万人屠助她所增加的真气,还有最后的随机应变,不然死的就是自己。虎王的强大,除了远超人族的力道,最可怕的是他本身媲美绝世武器的身体。 想倚靠单薄的柳叶双刀,恐怕连虎王的皮都划不开,便会崩裂成数段。 沉思一阵,卫小歌猛地抬起头,甩了甩头上不断滴落的血,这才还刀入鞘。然后潇洒地抬起腿撩起裙子,将寒刀插上。 挺起胸膛,她感受到发自内心那股强烈的,身为武修的荣耀和使命。 无比的扬眉吐气! 一颗激昂澎湃的心,终于平静了少许,她这时才听到外面有兵器交接的铿锵之声。那两个和尚似乎在和谁动手,仔细地凝听,却隐隐听到传来穆乘风的声音。 只是距离稍微有些远,不过是只言片语,全然听不清他说些什么。 原来是穆大哥拖住了那两个僧人,不晓得是不是万人屠暗中鼓动的。她心中暗想,既然万人屠因师出无名,不过她和穆乘风在明面上,却是有复仇的理由,事后金山寺的和尚也无话可说。 僧人们说要“感化”虎妖,作为受害者杀了虎妖,身为善良而伟大的佛门之人,难道你们还能为这头禽兽报仇吗? 不过,穆乘风却不能作为主力,因为他绝对进不了牢房。反而是自己,却因为显不出什么明面上的战斗力,又作为一名毫无威胁的女子,这才有机可乘。 卫小歌笑了笑。 虽然被当了刀子帮万人屠给和尚们添堵,其实她自己也恨不得分分钟那颗畜生头,摘下来当球踢。 被逼得人走投无路,弱者也有弱者的尊严,牙齿打落何必含血吞之。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说起来,若是没有丁土的女主系统,其实她早早就死在虎王的撞击之下。 最后关头,只能将最后那一线生机,寄托在五百个救命功德点上,她这才奋勇螳臂当车。果不其然,被虎王撞飞的那一瞬间,最后关头身子却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往后猛地扯了一下。 尽管系统碍手碍脚,若是没有丁土相助,恐怕她的尸体都寒了。 怀着满腔沉冤得雪的愉悦感,卫小歌走过去,抱起躺在地上的虎娃娃。动静这么大,小娃娃竟然没哭。她苦笑,大概已经到了荣辱不惊的地步,被虎王吼来吼去,耳朵都习惯了吧。 用脚踹了踹大铁门,她高声呼喊:“外面的,不要再打了,虎大王已授首。” 铁门以粗铁链在外间拴住,除非用刀劈开这扇几寸厚的铁,压根就出不去。不料等了一阵没有人回应,她又继续喊道:“虎妖见阎王了!” 兵器铿锵之声戛然而止,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拉开,外面站着面带惊异穆乘风。 比起卫小歌的意气风发,他却没有多少欢颜,即使听到虎王死了,似乎也难以让他感到愉悦。 不远处的二十八,手握双剑仿佛是个透明人一样,挨着墙角站定。原来除了穆乘风,二十八也出手了,卫小歌再次看了看这人和他的武器,终于确定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心中一直有所怀疑,然而看到他那两柄短剑,哪里还有任何疑问。 糜红尘! 二十八是糜红尘。 难怪他一直对自己过于关注了。 余情未了? 那么万人屠岂非是紫薇星的大头目?满怀疑虑和惊惧,她却暂时将此事放下。 眼前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因为两名僧人握着刀,正恶狠狠地站在她的面前,仿佛随时准备扑过来,将自己给杀了。 杀了虎王却叫和尚们激愤之下劈掉,那才是冤透了,卫小歌急忙往后抽身而逃,旁边的穆乘风却是朝前走了两步,挡在她身前。 定定地看着身前傲然挺立的消瘦身影,她不由得心生无限感激。这名男子,是她身陷虎王洞府后,唯一的光明。如无尽黑暗中不曾熄灭的火光,总是不经意地温暖着她的心。 常痴和常悟与其是说怒火中烧,不如说震惊得彻底不知该怎么去想这件事。 因为极其不合理! 他们如何瞧不出卫小歌是个武修,可是最多只是通脉期的修为,并且之前还要死要活的,浑身是伤。 她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可能,有杀虎王的本事! 虎妖名声在外,威猛强悍之极,便是无垢大师亲自出手也不可能制服得了,还得与犀牛王合作。即便是打折了四肢,伤了内脏,寻常武修彻底无法砍得动那身铜皮铁骨。 他们二人已经是内窍顶峰,却全然不敢走得太近,生怕虎妖发狂,一掌拍到身上打个半死。 然而,两名僧人却不知晓,卫小歌是“宝刀在手,天下我有”。 此刀枕梦! 枕梦——兵器谱排名第十九,由三百多年的铸器大师卢谚真,以深海寒铁精髓并耗费无数日夜,为他所深深爱慕的女子所打造。 其后的每一任主人,都是女子,而这柄刀后的故事,却是太多太多...... 两名僧人怔怔然了许久,冷静了一些的常痴,彻底不相信卫小歌说的话,收刀急奔进囚牢查探。 而脾气暴躁的常悟则是高声厉喝:“你......你怎么能杀了虎王,你竟然杀了他!” 反正已经是势不两立,卫小歌从穆乘风的身后闪出,昂起头冷冷地讥讽道:“没见过人报仇雪恨吗?要是你妹子,你亲娘给虎妖抓去欺辱了,你难不成还能好饭好菜地伺候虎妖,用一辈子劝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和尚真是脑子有病,如此为祸人间的妖,难道还杀不得了。 常悟一窒,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年轻女子,仿佛面对生死仇敌似的,一副要将她杀了为虎王报仇的架势。 随即他又狂叫,“我们金山寺要保的人,你也敢杀,你活得不耐烦了!” 卫小歌冷笑一声,“恶妖不杀,却要杀我一个被欺辱的弱女子,金山寺好大的威风,好大的杀气!原来慈悲为怀竟是这个意思,真是十分佩服得紧啊!” 常悟待要继续发飙,却张口结舌,发现竟无话可辩驳。 里面查看虎王生死的常痴,匆匆忙忙出了牢房,眼神阴阴地看了看卫小歌,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不过他却比常悟要沉稳得多,静静地一言不发。 目睹常悟被噎得无话可说,穆乘风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这丝笑容却让感到更加的痛苦,仿佛他心中埋藏着永远无法解除的魔咒。 仿佛,心事已了,再无生趣。 对着穆乘风展颜一笑,卫小歌轻轻说道:“大哥,咱们走吧,我知晓你心中痛楚。那些人死不能复生的话我就不说了,杀了这禽兽,大哥的表妹在地下也会心安许多。” 原来卫姑娘猜到了,穆乘风默然,眼眶中有淡淡的水渍。 见穆乘风面容惨然,强忍着悲伤,卫小歌不免怔怔。只因死了,那女子会在他心中永存,无论何时想起,都是阵阵疼痛。 若是自己死了,会不会有人这般惦记。 其实,她转念一想,若是表妹愉快地活在王宫之中,恐怕也未必会那般惦念。痴情者,最怕的不是那女子嫁了旁人,而是她过得不如意不开心,或者如表妹这样,惨遭横死。 按说身为一名宫妃,压根就无法离王宫。只是这位表妹,是什么时候落到虎王洞府的? 恐怕穆乘风的悲伤,不单单只是表妹的死,卫小歌心中暗自揣测。 一身是血地回到青楼,洗刷了两遍去除去腥味。 穿上从后方箱子里取出的衣裳,卫小歌本想喝一口茶水,却瞧见桌上摆着的大半瓶奶。 没由来的,她顿时口水横流,心好似被螃蟹夹着似的,麻痒难受,让人痛苦烦闷之极。被药物所控制的感觉,再次回到身体之中。 卫小歌一阵气急,手脚哆哆嗦嗦地,忽然舌尖猛地一痛,原来是将自己给咬了。 “啊!” 她忍不住伸出舌头,用手当蒲扇呼了几呼,好似扇两下便不会痛似的。 好在舌上尖锐的痛楚,竟然让这股难熬的劲稍微缓解了一下。 正在此时,外间传来几声紧凑的敲门声,随即便听到穆乘风带着些关心问道:“卫姑娘,可是受了伤?” 打开房门,卫小歌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烦躁地说道:“没有,是狐姬的毒药。” 这一张开口,却见满嘴的血,穆乘风顿时着急,“你又呕血了?” “啊?没有,咬到舌头了。”卫小歌更是苦闷。 穆乘风轻轻蹙着眉头,“这该如何是好?万兄并未寻到狐姬,据狼将军报上早在十天前就离开了。卫姑娘,知微道长可有说如何解毒?” 不欲穆乘风多担忧,卫小歌若无其事地说道:“他手头上并无就手的药材,无法调配解药。因不是致命毒药,只需忍忍就过去了。只是得忍多久药性才能从身体中除去,却是没有准信。” 见卫小歌不以为意,穆乘风点点头,稍微放心少许。(未完待续。) 第一七四章 家事 看了看眼前这位与表妹外表神似的姑娘,穆乘风心想,虽然同样的善良可喜,性子却是截然不同。表妹性子极为温柔,却是有些倔强的小性子。而卫姑娘,却是外刚内也刚强。 悄声无息,竟然只身去杀虎王,事后却仿佛如没事人一样。 他默默沉思了片刻,便说道:“卫姑娘,前番得你相助,危难之时将为兄从虎身之前推开,而后又冒险杀虎。为兄不知该如何感激,若是不嫌弃,待你我们离开此地,便传你内窍期的修炼技巧。” 他记得当初卫姑娘曾拒绝接受黄金的馈赠,却极力想得到一份最最基础的修炼功法。 这次欠她太多太多。 卫小歌惊喜地说道:“如此多谢大哥了!” 这可是个大好的消息,她喜不自胜,连身上的毒都忘记了。 得罪了一大摊子和尚们,最好还是得去宝梁国,住到天昊宫的管辖范围之内才好,在这之前,当然早就希望穆乘风能够指点自己一二,或者五六...... 穆乘风与卫小歌随意说了几句话,便要告辞而去,以便她好生歇息。旁边的十七见时机差不多了,却插嘴说道:“卫姑娘,大人先前遣人交代,若是姑娘洗漱完毕,可到前方大殿与他回话。” 十七当然不会提前万人屠另外另外那一半的原话 ——如果卫姑娘若是失败,即刻将她的武器收回,然后以虎王洞府最好的木料,打造一具好点的棺材,等下由他来亲自安葬。 不管是谁死了,都得入土为安,十七知道万大人的习惯。 杀虎王之凶险,十七又哪里不晓得,她几乎都开始寻好木料做棺材了。杀妖怪最难的地方在于,必须要斩头才能致命,因此一定是近战。说起来,可是即使连内窍期的自己,也彻底禁不起虎王的一爪。 更何况这位堪堪步入通脉期的姑娘。 即使有大人赐下宝刀,必定需要不少智谋和关键的判断。 卫小歌听到十七的话,顿时一脸难看。 还回话呢,又不是他的属下!不过想到还没到手的三万两银子,她马上将刚摆起的晚娘面孔收起,笑了笑客气地说道:“嗯,我这就去。” 她刚抬脚脚要走,又听到十七说话,“还请姑娘将虎婴也抱上。” 拍了拍脑袋,卫小歌暗想自己还真是糊涂,她前脚走那些和尚们肯定会将虎娃娃给偷了。之前的揣测必定是没错,必定是为了折腾出九幽鬼婴。如今种虎,虎孩子他们肯定势在必得。 这帮神经病和尚,真是拿他们没辙。 她转身回到房间,将虎娃娃抱起。 前殿的气氛不太好,非常的不好。 “......万大人,虎王之子必须交给我们。那位卫夫人手段狠辣,既然杀了虎王,怎会甘心抚养这可怜的孩子。人命关天,贫僧绝对不能让步。” 说话的是无垢,他身边还站着无通,常痴和常悟。 万人屠懒洋洋地斜靠在椅背上,半低着头玩着拇指上套着的扳指,“还是等卫夫人来了之后再说吧,你们想当爹,也得先娶个尼姑,光是瞎嚷嚷,佛祖也不会从天上丢个孩子给你们。要不,去民间抢几个也行。” 最后搭的这句话,几乎是将话挑明了,说那么多场面话,其实谁不是心照不宣。 此刻的万人屠心如明镜,想留着虎王一命,不就是想再弄几个虎崽。 他如今已经见过两个九幽鬼婴,却是神智糊涂,也没多少杀伤力,不用说金山寺将主意打到妖童的身上。 这帮人也不想想虎王能听话吗? 尽管他非常想看虎王发狂,打死一堆和尚,不过此妖却是留不得。 之前他以知微的名义,拖住了无垢和无通,又暗示了穆乘风有机可乘去斩杀虎王。唯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卫小歌是否真的有那个本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小村女能够做得很好。 记得初次见这小姑娘,即使从未开始修炼,心性却是冷静得让人乍舌。一连七箭射去,若是犯下任何一个错误,便会被箭穿透身体。武修者,最重要的不是修为,而是面临危机,毫不动容的冷静。 小村女是其中的佼佼者,不用说了,必定是经常进山打猎,与野兽力搏的缘故。 虎王也算是野兽吧,她应该有经验...... 正在此时众人听到轻盈的脚步声,齐齐回头,见一名将发丝随意以锦带扎在身后的年轻少女,抱着健壮的虎婴,打头走进大厅。 先前一脸污迹,看不清这位“卫夫人”的脸,此刻洗干净了瞧得真切。还带着些稚气,恐怕都未到及笄的十五岁之龄。 无垢心中略有些惊诧。 这么年轻的姑娘,天昊宫倒是够无耻,将她送到虎窝,谋取虎种。 此女自然也不简单,哄得虎王死心塌地,并且手段了得竟然将他给杀了。那头猛虎受伤虽重,脖子上套着捆妖绳无法操控天地元气,可是他力大无穷,真要杀了他也非常困难。 卫小歌见几个和尚都瞧着自己,哪里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必定还是为着虎娃娃的事。 她慢慢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双臂晃动哄了哄孩子,然后浅浅一笑,“诸位大师好兴致,齐聚一堂为了别人的家事操劳。” 万人屠呵呵笑了声,小丫头口齿还挺伶俐,立刻点明是家事。无垢哪里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不过,能先声夺人将道理占了一部分也行。 果不其然,无垢念了一声佛号便道:“若是普通人家的事,的确不劳我金山寺出面干涉,只是虎婴并非寻常人族婴儿,若是没有佛门慈悲教导,恐他将来会生些干戈,岂非违背了原先降虎之本意。” 还真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卫小歌几乎忍不住替他脸红。 她继续说道:“大师此言差矣。一来虎婴与寻常婴孩并无二致,二者,我却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乃是一名武修。以除奸惩恶,扬善积德为己任,我教养自家孩儿当然不劳不相干的人费心。” 哼哼,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 无垢继续又开口,“卫夫人,你杀了虎婴的父亲......” 还唠叨个没完了,卫小歌忙打断他的话头,“大师,此事不用再提,除非大师要充当衙门捕快,以杀死虎妖的罪名捉拿我归案,不然多说无益。至于孩子的归属,还轮不到外人插手,便是我无法抚养,也会交给信任的亲朋好友。” 她的舌头被自己咬得不轻。 都说十指连心,舌头这玩意比手指的触觉更为灵敏,此刻一阵阵疼痛。因此哪里有什么心思和人打嘴仗,直接简单粗暴,句句扣紧是家事,将死和尚顶回去拉倒。 无垢还待要开口,不料他身后的常悟却是厉声怒喝,“捉拿你归案又怎样,杀人偿命。你一身戾气,看来得去我金山寺受佛祖的教诲。” 一直耿耿于怀的常悟狠狠地瞪着卫小歌,心中恼恨之极。这女子太狡猾了,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竟然欺骗了他,杀了虎王。到时候回到寺庙,他肯定又要受责罚,都是这女子的错。 常悟这声大喊出口,众人都忍不住好笑,就连己方的几名僧人觉得头痛,落入人家话套子中还不自知。杀人偿命是这么用的吗?简直就将自己的脸打得啪啪响。 对方随身携带了猪队友,这倒是件好事,卫小歌转过头,用看白痴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常悟,口中啧啧了两声。 “原来你们也晓得杀人偿命的道理,真是奇也怪哉,不知为何却没将虎妖给那些无辜女子‘偿命’。口口声声说杀人偿命,大师难不成要大展神威,杀了我这受害之人为虎妖报仇么?可见你戾气实在不少,得在佛祖面前多敲敲木鱼。” 万人屠的手下不能出手,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有她与穆乘风两人可以理直气壮地杀妖。 无垢瞟了常悟一眼,心想常悟练武都练傻了。可是也不见修为有多高,要不是还算听话,真是不愿带着这等蠢货出来丢人现眼。 他本来要在虎子的杀父之仇上做文章,却全叫常悟给将话头带得偏得不知去了哪里。 一下子金山寺全然占不了道德上的高点,变得里外不是人。 偏偏他代表着不问世事的佛门,无法站在道理上说得通,也无法直接用武力降伏她。 不过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姑娘绝非简单的人物,牙尖嘴利不说,带着十二分的有恃无恐。背后的势力也着实客观,此女与穆公子交好,万人屠给她撑腰,并且是天昊宫知名高手凌云子的侍女。 这样的人留着绝非是好事,只要她落单,定然要暗地下手除了。 当然,事情还得需要两手准备,抢虎婴,然后再寻一名种妖。 一时间大家都有点沉默,一片寂静中,忽然听见卫小歌咳嗽了几声,嘴角不断抽搐,然后缓缓流出一缕殷红的血。 穆乘风一阵紧张。 万人屠竟然有点内疚,将这小姑娘逼到这一步,必定被虎王伤了。 几名僧人看着却很解气,心想肯定是被虎王临死反扑,揍得内伤更严重了。 活该! 卫小歌慌忙取出一方帕子,抬手掩住嘴。 刚才一口气说太多的话,咬伤的舌头又流血了,更要命的是她嘴巴里又开始泛滥,一个劲的冒酸水,嘴巴抽得跟弹簧似的。 绝对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 “容我先行告退,你们请自便。”她忙大着舌头说道。说罢便急急忙忙地往回走,可是腿脚都是软的,身子抖得跟筛糠一般,眼看就要出丑。 这古怪的模样不说卫小歌自己清楚,旁人也看得分明。穆乘风呆了呆,怎么回事,难道卫姑娘说谎,先前杀虎王受伤很重,不想让他知晓? 他赶紧跟上去,却见万人屠已经“嗖”地从他身边掠过去。 (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章 温柔的禁锢(上) 万人屠后发先至,一把搀住走得歪歪扭扭的卫小歌。 被人扶住自然是好事,不用当场丢脸出丑,可是卫小歌却是叫苦不迭。一想到这位万大人身上还藏着那包从貂喜手里搜到的药,她便恨不得立刻扑通跪地讨要。 她只得极力克制浑身的不适。 此刻连小孩都抱不住了,其实她臂力不小,十几斤的娃娃原本不当一回事,眼下却是手软如棉。 “十七姑娘,帮个忙。”卫小歌急忙将孩子递过去。 “你受伤了?”万人屠小声问道,让个通脉期的武修去杀虎王,他也不是不内疚的。 她没好气答道:“伤大发了。” 虽然不明这句话的意思,不过猜也猜得到,将手按在卫小歌的背脊,万人屠吐出一缕真气查探,却发现虽然内伤并未痊愈,却也没有加重。 他纳闷不已,难道小村女是在骗那些僧人们,假装受伤严重?好似没那个必要吧,白白让他们心生愉悦,实在是多此一举。 一直被提着走的卫小歌,离大殿有些距离了,这才小声说道:“是狐姬的药,这玩意可真猛。你最好将身上的药包给销毁了,不然我迟早要扑过去,将你都给一起啃。嗯,如果能将我绑着最好,我怕等下会将桌子腿都吃了。” “啊,哈哈!” 原来是这么回事,万人屠大笑。他先前全然没想到迷幻药物的事,早与知微以传音的方式交流了一番,听说不致命,便立刻抛到脑后。 听到那带着几分讥讽的笑声,卫小歌的脸顿时臭成咸蛋,不由得一阵火大。 很好笑吗,自己说的都是非常严肃的事! “笑什么笑,不信让你吃个十天,保证这会儿满地爬着找狐姬讨药。”她略略喘了口气,却是有些难以为继,因为想到药正好在万人屠身上,一时间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一寸相思”抢来劈开。 “妖怪窝的食物,你也敢胡吃海喝,蠢!”万人屠嗤之以鼻,半点同情的意思都没有。 卫小歌又是一阵气急,虽然这话有道理,可是难道饿死不成。 “啊......痛痛痛。” “又怎么了?” “又咬到‘河’头了。” 刚才一阵恼火,不知怎地又咬了一口,她将被流血的舌头伸出来,习惯性地用手扇了几下。不料血混着唾液,再次从嘴边汹涌流出,她忙将舌头缩回来,抬手将帕子猛地塞进自己嘴边里。 以防再次咬舌。 再这么下去,简直就跟咬舌自尽似的。 万人屠恨不得自挖双目,然后将手里的小姑娘一把甩到墙外面去,那口中冒着的血和混着可疑的液体,差点就蹭到自己身上。原本之前对她与僧人们打嘴仗还颇为满意,这会儿全变成各种各样的嫌弃。 必须得将这个包袱丢掉! 回头看了看,二十八,二十四,抱着孩子的十七都跟着。 而离自己最近的却是穆乘风。 “接着,等下将她的手脚都绑住。”万人屠忙一把将卫小歌当包袱一样推到穆乘风的身上。烫手山芋离了手,他立刻掏出一块锦帕,死命地擦了擦手。那帕子也不要了,直接丢到地上。 熟门熟路,一行人又回到青楼。 门上的匾额,却不知被谁早取下了,不过卫小歌也没心思看,她早瘫软在穆乘风的手臂中,被横着送进了门。 将臂弯中的姑娘放到床上,穆乘风忙将纱帐扯开,扭成一股一股,按照万人屠的吩咐将她的手脚都绑住。做完此事,却见她咬着的帕子沾满了血,又趋步去屏风后的箱子中寻了几块新的锦帕。 将旧的取出,又塞进去一条新的,再次堵住嘴。 生怕她又咬了舌头。 不料刚塞进帕子,便听见“嗤啦”的几声响,原来是绑住手脚的几股纱布被卫小歌扯烂了。情急之下,穆乘风提手就要点穴道,不料手刚抬起,却叫横伸过来的一条胳膊给拦住。 拦下穆乘风的万人屠,摇摇头正色说道:“穆兄弟,不能点穴,她内伤未痊愈,阻了血液真气流通,恐怕会伤及根本。” “如何是好?”手指还停留在半空,穆乘风问道。 “以铁链枷锁拴住,我这里有。”万人屠立刻给出个解决方案。 “如此这般也不妥,挣扎中却会伤身。”穆乘风毫不犹豫地摇头。 万人屠心中暗笑。 竟然不用多费口舌,穆乘风自己就想通了。 他拍了拍穆乘风的肩膀,略带点沉痛地说道:“兄弟,如果不用铁锁,就只能用人锁。你的真气柔和并且韧性极佳,修为高,出手有分寸。你瞧我那些手下都不成,个个都粗手大脚的。再说了,你与卫姑娘熟。” 说完万人屠便好似火烧屁股似的转身而去,走了几步,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人锁?”穆乘风喃喃念了一句,有些摸不着头脑。 半晌之后,才意识到万人屠的意思。 他顿时一脸呆滞,男女有别,实在是办不到啊! 一屁股坐到床边,穆乘风默默希望卫小歌能自己挺过去。然而看了一眼,却见她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蓬乱得如一个疯子,早将口里塞着的帕子拿掉了,张开嘴猛地对着枕头咬下去。 实在是不忍卒睹...... 卫小歌此刻觉得自己分分钟都要发疯。 每一寸肌肤都如蚂蚁在啃咬,昨天还没觉得这么离谱,最多是觉得银耳羹很美味,肚子都喝撑了,都舍不得将碗放下。 如今知道自己中了迷幻的毒,只要一个不留神,想到“中毒”这件事,便无法克制心中的渴望。这就是“不知”和“已知”的区别,附带强烈的心理暗示。 即使她极力对自己说,要忍耐。 就连忍耐想法,也有着心理暗示。 好似有个魔鬼站在肩膀上,不停地说:你在忍什么,忍迷幻药吗,只要吃一点就好了,不用忍了。 穆乘风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欠这位姑娘太多太多,舍了性命救了他,以刚刚到达通脉的修为冒死杀了虎王。床上已经拽落无数青丝,她那总是含着笑的嘴,此刻却如同饥不择食的野兽,下一刻又不晓得咬到什么地方。 站起身来,他对着门外的二十八等人说道:“你们不用守在此地,一切有我。若是妖洞中有酒,不妨拿些来。” 二十八犹豫了一下,便说道:“若是公子有为难之处,我愿帮忙按住卫姑娘的手脚。” 穆乘风摇了摇头,“不必,我欠她的。” 卫姑娘到底是个姑娘家,怎可让旁的男子触碰。十七和小五虽是姑娘家,只是这两位一看就不是细致之人。尤其是十七,到现在都是将虎子当个包裹夹在肋下。 二十八那双单眼皮眨了眨,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沉痛,也带着一些悔意。 谁也不晓得他在想什么。 二十四扯了扯二十八的衣角,“走吧,你今天犯的错太多,我都不晓得该不该向大人禀告。” 握紧了拳头,二十八黯然退下。 关上房门,穆乘风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见卫小歌已经将身上的衣裳抓破几处,一道道的血痕触目惊心。他心想,狐姬的药竟如此可怕,亏得自己没有吃狐姬端来的饭菜,不然此刻谁能帮卫姑娘。 一把将卫小歌是双手手握住,穆乘风感觉到她极力地挣扎。握住了手,那双腿却不断地扑腾。修炼过的人,力气又大,整个床摇摇晃晃,几乎快踢散架了。 “卫姑娘,得罪了!” “嗬嗬,大哥,我......我忍得住,我忍得住。你,出去外面不要进来。”卫小歌疯狂地摆动着头,艰难地说道。 这样的丑态,真的真的不愿意被人瞧见,尤其这人是穆乘风。 这股万蚂钻心的痛苦,感觉中仿佛比前世被注射的药物可怕得多,远超数倍,直接将一个正常的人变成一个疯子。 她心中发狠——狐姬,非剥了你的狐皮做大衣不可。 “别说话,会咬到舌头。”穆乘风将一张新的锦帕塞到卫小歌的口中,幸亏刚才多翻了几条。 挣扎中的卫小歌本能地要将帕子吐出,却又用力地咬住,牙根一阵阵发紧,浑身崩得好似快断的琴弦,轻轻拨动就会断掉。眼泪从眼睛不断滑落,却不知是什么缘由。 目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似的,不断滴落,穆乘风心中悲恸难当。 瞧见眼前的卫姑娘,就仿佛看见曾经陷落在此地的表妹,当初她又是怎样的一种无助。 心中的压抑,仿佛很重得如一座高山压顶,又仿佛轻飘飘的无可安放,如轻风吹过敞开淌血的伤口。 握着眼前女子的手臂,穆乘风再也无法直视,猛地将她带入怀中,死死抱住。女子的眼泪,慢慢将自己胸膛浸透。那是热的泪,裹着苍凉的心。 冥冥中,他仿佛觉得整个世界在他面前,轰然崩塌。 然后一点点碎裂,碾成尘埃...... “没事的,慢慢会好的。”他喃喃念叨,不知道是对不断抽搐的卫小歌在说,还是对离世的表妹在说。 希望你在天上,不会被人出卖,被人欺辱。 穆乘风似乎不记得自己哭过,也忘记了眼泪的味道,然而此刻泪水却是缓缓流下。这一切的痛苦,都是旁人强加在他的身上,还连累了无辜的玉灵。 而卫姑娘何尝不是如此,所有的痛苦,全都旁人强加在她身上。 “卫姑娘......你与她一样,也是个极好极好的好姑娘。”他轻轻地说道。 身为男子,却屡屡让她挡在前方,穆乘风心中痛到极致。 让他痛的,是玉灵,还是卫姑娘,恍惚之间其实已经分不太清楚了。(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章 温柔的禁锢(下) 耳朵已经在嗡嗡作响的卫小歌,全然听不到穆乘风在说什么。即使手臂和头被摁住,可是一双腿却不停地踹着,仿佛要将浑身的力气用光。 一张床终于在她无法控制的大力踢打中,“啪”地裂开。 苦笑了一声,穆乘风终于明白,万人屠为什么会说要用“人锁”。 若是用铁枷锁困住,卫姑娘岂非要断筋折骨。并且,他向来以轻身功法著称,穆家的修神诀所修真气柔和无比,想不到此刻却得用在锁人。 还不够,锁得不够牢固,该如何是好? 没有思索太久,穆乘风轻轻叹息了一声,真气鼓动,在衣袂飘动中身体徐徐旋起,将怀中之人带离地面。一双修长的腿,如蝴蝶穿花似的在空中绕过她的身体,紧紧缠住。 落到床上,两人已经不分你我,四肢交缠。 即使神智迷蒙崩塌,卫小歌哪里不知道自己与穆乘风的身体,亲密无间得不存留一条缝隙。 她心中复杂难言,又是难堪,又是感激。无论怎样挣扎,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滴海水落入大海之中,他就好似一片汪洋大海,柔和而坚韧。 一波接一波将她的力道,一点点消融,淹没其中。 温柔如斯。 渐渐地,在这一片极具包容力的力道中,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开始舒缓,开始平静。尽管仍旧如被蚂蚁啃,可是那股想要毁灭整个世界的冲动却远去了...... 口里塞着手帕,脑袋被穆乘风按在他坚实的胸膛前,即使想说话也做不到,她无法告诉对方,此刻已经不需要帮助。至少短期内已然无碍。 不知过了多久,穆乘风也意识到身体下的女子,似乎停止了挣扎。他缓缓放开手脚,却见胸前的头慢慢抬起,一双盈盈的双眸看着自己,睫毛微微颤动,欲语还休。 他心神恍惚,眼睛仿佛出现幻觉,多年前姑母病重,表妹也是这般神情。 卫小歌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整个人好似被蚕丝缠绕,仿佛他从未松开手脚,仍旧将她牢牢禁锢。 如此温柔的禁锢。 天下间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君子的人了,也只有这人,与一名女子肢体交缠,只求助她脱困,毫无丝毫邪念。 真正的柳下惠。 将口中塞着帕子吐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刚才好似在地狱中走了一遭,眼下这一关已经过去了,她满心希望不要再有第二次这么犯抽。若是没有穆乘风,恐怕这间屋子都会被拆成碎渣。 除了屋子,被拆开的当然还有她自己本人。 “大哥......本想告诉你,我已然好了,却是有口难言,叫帕子给堵住啦。”她轻轻笑了笑。虽然全身酸软无力,此刻忽然有一种雨过天晴的轻松感。 穆乘风呆呆地看着眼前带着笑意的脸,那微微弯起的唇,上面还沾了血丝。他莫名其妙觉得有些难受,无意识地抬起手,以手指轻轻地擦了擦。 卫小歌彻底怔然。 手指微凉,却并不柔软,带着长期握剑的茧。却一丝无法形容的微微悸动,一直传到心底最深处。 “大哥......”她口中喃喃念了一声 穆乘风一惊,猛地将手缩回,然后立刻跳下床,“我......在下冒犯姑娘了,见你唇上沾了血。不,这是我的推脱之言,先前真的是在下冒犯姑娘了!” 两人一时默然,尴尬难言。 良久之后,卫小歌轻声说道:“无妨,大哥应该是想起表妹了。” 穆乘风更是惊异,“你如何知晓?” 带着一丝莫名的失落,卫小歌又轻声说道:“大哥是天下间难得的君子,怎会随意冒犯女子。便是独处一室三番五次助我疗伤,却是一直守礼。若非心神动荡,想到令表妹,又怎会失常?” 亮晶晶的双眼中,仿佛沉淀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穆乘风缓缓点头。 他弯腰抱拳:“还请姑娘不要见怪,天有不测风云,尤其我等武修者。今日姑娘中毒之事,为兄绝不外传,定然不会坏了姑娘的名节。” 卫小歌笑着说道:“我相信大哥的为人,这世上,我最相信的便是你。说起来倒是忘记问了,大哥受创不轻,如今又助我......可有不适?” 见卫小歌笑得极为坦然,穆乘风心中一松,将之前无意的冒犯略略放下。 “为兄所修习的疗伤法诀颇佳,又得万兄赠了一粒疗伤丹药,不妨事。” 其实不断受重刑,十几天也没进太多食物,体虚到极点。为了逃离虎王洞府,使出最伤身的神魔解体之法,此刻身体远远谈不上好。尤其后来为了冲进囚牢,试图杀虎王,与两名武修僧人缠斗,原本受创的内伤,又加重了不少。 不过,这些却不用对卫姑娘提及。 自己行事总不懂得变通,当时一听万大哥说起虎王关押之处,又见无通和无垢被万大哥缠住,便起心去报仇。亏得卫姑娘聪慧,借着虎子的名头进了囚牢,手刃仇敌。 这位姑娘,其实非常有主见,与表妹并不相同。 只是为何先前却是错认? 大约是听到房间内再无动静,外间传来敲门声,穆乘风正要去开门,却见卫小歌衣衫被抓破了几处,忙说道:“姑娘不如暂且以锦被遮身。” 低头看了看露出的少数肚皮和腿,卫小歌略有些尴尬,“嗖”地缩进被扯烂的被子,只将脑袋放在外面。其实换了另外那个年代,这算不得什么,然而有穆乘风在此,总觉得必须要矜持点。 实在是,他好似非常容易害羞。 穆乘风见她动作利索,想起之前的狼狈,顿觉得好笑又无奈。轻轻摇了摇头,便抬手将门拉开。 门口的二十四提着一大坛子酒,“穆公子,酒来了。” 穆乘风先前讨要了酒,自然是觉得若是无法,就只能将卫小歌灌个烂醉,如此沉沉睡去,自然就不会逮着什么咬什么。此时虽然看似无恙,不过不晓得还会不会犯病,这酒自然还得留下。 他点头称谢,“劳烦你了,暂且不用你等守护,不妨暂且歇息下,此处有我。” 接过酒坛子,穆乘风转身正要进房,却听见远处有人叫唤。 “穆公子且慢,空腹饮酒伤身。” 他探头望过去,却见二十八捧着一个托盘,刚从走道拐角处转出来。托盘上有一大碗饭与两样小菜。 穆乘风多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位二十八小兄弟对卫姑娘倒是很关切。之前卫姑娘去杀虎王,他也跟随在后出手相助自己,此刻还记得送些饭菜来。 他笑着等二十八走到跟前,颌首道:“这位兄弟心思缜密,多谢了!” 二十八的神色却有些黯然,轻轻说道:“只求卫姑娘少受些苦。” 穆乘风没想那么多,又道了声谢,接过托盘便进了门。 二十四却是再次看了看二十八,这小子有问题,问题大了。他与卫姑娘必定是旧识,说不定还有些什么纠葛。死家伙虽然刚晋级内窍,论及修为在众人中是最弱的,可是脾气却不是,傲气得很。 “走吧,还愣着做什么?”二十四用胳膊肘撞了撞正在发愣的二十八,傻小子恐怕对卫姑娘曾经有意,只是有人家穆公子在此,怎么也轮不到他。 这事,要不要向大人禀告呢? 二十四有些拿不到主意。 “食物?”卫小歌一眼瞧见托盘中的饭菜,顿时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穆乘风不解,“已是掌灯的时分,想必你也饿了。” 卫小歌心头泛起无尽苦涩。 她是很饿,但是渴望的不是别的食物,而是惦记着那该死的银耳羹,和银耳羹中的药物。若是不吃饭,估计自己撑不到彻底解除对药物的依赖就得玩完。 忍着已经张开的毛孔,还有蚂蚁钻心的难受,她点点头,“大哥,我吃!” 什么叫做狼吞虎咽,穆乘风算是明白了,眼前的姑娘吃得风卷残云。一大口饭混着一大口菜,随便咀嚼两下,便猛地吞下去,紧接着猛灌一口茶水,大约是担心被噎住。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饭菜全部下肚,然后猛地打了饱嗝。 形态之难看,简直是平生仅见。 从前见她吃饭也不会如此快速,难道药物发作之后,会让人无法控制食欲? 吃完饭的卫小歌,见穆乘风带着无限惊诧看着她,不由得羞涩地笑了笑,举起袖子擦了擦嘴。 “今日消耗太多,真的很饿!” 她不想说是因为一边吃,一边手脚抽搐,必须速战速决。只所以不敢咀嚼得太久,是担心再次咬到舌头。 穆乘风忍不住有些愧疚,一直想着自己的事,却是忘记照顾卫姑娘。貂喜一贯只送一次银耳羹,那还是今日一早的事,这会儿都到入夜了。 随即他便微微一笑,心想先前怎么将卫姑娘当作表妹,分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子。 玉灵自小娇养长大,并不贪吃,对吃食颇为讲究,若非是丫鬟婆子们苦劝,多精美的菜肴也不过用上小半碗便放下了。哪里如卫姑娘这般粗枝大叶,连头发都不晓得梳理,向来以一根丝带随意扎在脑后。 不过,他想起姑母病重时节,玉灵却是强打着精神,连那些平日里并不喜爱的吃食,也是极力地吃。只因若是她也病倒,谁来看顾娘亲。 心中酸楚,穆乘风不敢再想下去。 “大哥,我有个不情之请。”沉吟了片刻,卫小歌便说道。 “请讲!” “此地对于我身上的毒并无好处,呆着这个房间会让我时不时想起那该死的银耳羹。在外间便不打紧,若是我发作起来,耍几趟拳脚便罢了,大哥无需跟随照应。” 药物的依赖,很多时候与习惯和环境挂钩,因此她才会有此一说。 并且,她实在不愿意让自己狼狈的模样,一而再,再而三让穆乘风目睹。(未完待续。) 第一七七章 轻与重 穆乘风点点头,他虽然对控制身体的毒药了解不多,可是也明白卫小歌的想法。正如怕黑的人,却一直呆在在一个黑屋子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他却不打算让眼前的小姑娘一人独处。 这不符合他一贯的原则,但凡应承要做到的事,若没有极其不可逆转的原因,绝不中途而废。 “卫姑娘,我随你一道。”穆乘风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口气坚定,不容拒绝。 说罢他便直接走到闺房屏风后的小间,打开那几口箱子,寻到一件黛紫色的短毛大氅。虽是初春时节,外头仍旧寒冷,尤其是虎王洞府坐落在半山腰。 待卫小歌站定,随手将大氅披在她肩上。 他却没有留意,氅衣下微微颤动的肩膀。 卫小歌百感交集,几乎潸然泪下。 她万万没有想到,穆乘风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 初初相遇,只记得这人彪悍异常,浑身是伤,腿上因为中毒而挖掉一块肉,却也不见他在意。不料自己多看了一眼他那光着的上身,这位穆公子便羞涩得脸泛红,还特地侧过身子避开。 而后与万人屠一起,以内窍期的修为,力战连万人屠都落下风的太监总管,悍不畏死冲在前方。事后浑身皮开肉绽,上药也只是略略撒在大些的伤口。 可是,待到为她默写修炼功法,讲解初步修炼事宜之时,却是仔仔细细,没有漏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从前觉得他性子实在不可思议,如今相处久便真正明白了。若是他觉得无可厚非之事,大约会视而不见,若是他觉得看重的事,却会无意识地去做。 所谓浑然天成,并不会去察言观色,思前想后。然而,该仔细的时候却会无意识地细致到极处。正因为都是无心之举,才是真正的难能可贵。 懂得这人,才明白他的珍稀。 因为,穆乘风与世上之人最大的不同在于,他是一个将自身看得很轻很轻的人。绝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将自己看得很重很重,以自身的利益和喜好为准则。 尽管是高尚的品格,但是对于他本来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负累,因为他自己太轻,旁人在他的心中便会很重。 人活得自私一些,也相对会愉快很多。 卫小歌默默沉思了一一阵,然后扯了扯身上的大氅裹住身子,抬头对着穆乘风轻轻一笑,却见他正将那一坛酒提在手中。 “走吧!”穆乘风笑道。 一路并未见到从前的那些关卡,却在暗处可瞧见万人屠的手下。山洞中虽不晓得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不过妖怪们仿佛都带着与生俱来的习惯,到了夜间便将挂在壁上灯火熄灭。 不过因为这次被人占了地盘,却有不少油灯还在燃烧。 卫小歌与穆乘风并肩而行,来到那间厅堂,见万人屠并未去什么房间歇息,而是端正坐在一角打坐。坐在他身边的,不是贴身服侍的小五,而是俊美道士知微。 听到脚步声,万人屠缓缓睁开眼睛。 穆乘风对着他行了礼,便轻声道:“小弟带卫姑娘去洞府外间,此地不适合她疗毒。” 一脸似笑非笑,万人屠瞟了瞟穆乘风手里的大酒坛子,点点头道:“体弱春风早,丛长夜露多,多加留心。” “多谢万兄提点,小弟会记得看顾卫姑娘。”穆乘风含笑道。 卫小歌心想,万人屠这哪里是提点,怎么听着这样别扭。尤其是看向自己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到底是个毛意思啊?问题是,她连自己也不明白,被万人屠瞧得似乎真有一种做贼心虚的错觉。 无视那仿佛让她灼烧的目光,她微微曲膝向万人屠颌首,“万大人,我如今多处不便,还请多多照看知微道长。” 不知为何,与穆乘风一起,她也感染了一丝斯文有礼。 虽然之前也向万人屠提起过,但还是怕知微这个似乎胆子有点大,可是毫无自保能力的家伙,会胡乱到处走。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她感觉自己肯定赔不起。 天昊宫必定恨死她了。 从前还有些不解,如今哪里还不晓得,这位年轻的天才法修,极有可能是天昊宫的镇观之宝。 “自然会照看着!嗯,卫姑娘有心了,知微道长年轻俊美,天资卓绝。” 你妹的,成天玩含沙射影,还射得这么明显,卫小歌忍不住又腹诽了一句。什么叫“卫姑娘有心了”,后面还搭上一句“知微道长年轻俊美”。 她假假地笑了笑,便行礼随着穆乘风离去。 可是,总觉得背后被万人屠必定又在古里古怪的笑。 待到出了洞府,夜风吹到面孔上,泛起寒意,卫小歌便将万人屠种种怪异丢到脑后。夜色深沉,月华如水,洒在山石上泛起浅浅的银白。虫鸣声声,树影婆娑,让人感到心中平静祥和。 “不若我们向山上而行,妖少一些。”穆乘风笑道。他想起逃命之时,虎王点兵,那些妖怪并非是从上而来,多数都具居住在山腰。万一卫姑娘有什么不便,他可真不愿意碰见妖怪。 “嗯,多亏了万大人相救。” 回想早间那种于生死间拼搏,眼下却闲适安逸地漫步月下,卫小歌有一种恍如隔梦之感。即使对万人屠有任何不满,此刻也消弭于无形,心中只有说不出的感激。 沿着一条被妖们踩出的山路,她慢慢往上走。 “卫姑娘,前方有些陡峭。”耳边传来穆乘风轻声的叮咛。 卫小歌却是微微一怔,顿时百般滋味再次萦绕。她向来做惯了开路的那人,带着一群大的小的人,惯常都是她叮嘱薛绍奚等人。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对她而言,却并不平常。 穆乘风绝非是个婆婆妈妈之人,并非时刻顾及旁人穿衣吃饭,这些日子相处哪里还不清楚。因都是武修,平时相处形同男子。 其实,与他为自己披衣裳是同一个原因,这人仍旧是潜意识将自己当作表妹。 卫小歌心神有些恍惚。 一轮明月当空,仿佛就好似第一次见到穆乘风那晚的圆月,她没由来地泛起一丝轻愁。 仿佛有些事,一旦触动,就再也回不到当初的坦荡。 她摇了摇头,将杂念抛开,仔细地盯着脚下的路,真的被石头绊住就丢脸了。 摔跤自然不会,平衡乃她修炼的重点,即使被人用绳索拦腿,也能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平稳。只是身边这位穆公子,似乎有点分不清自己与表妹的区别,估计肯定会第一时间相扶。 自己可不需要人扶,她咬了咬嘴唇。 忽然间,她轻拍了下脑袋,怎么忘记了自己是一名武修,何必要这般慢慢行走。虽然修为不及身边的这位,可是短短的飞纵却是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卫小歌笑了笑,提气轻轻飞起,一口气朝前纵去大半丈。 “啊!” 随即她便听到后面的穆乘风小声惊呼,然后又呵呵笑了笑,想来那个木头也想到这点了。她忍不住莞尔,正好姓穆,真是相得益彰。 迎着风,她一路卖力地朝着山顶而去,穆乘风却是不急不徐一直在身畔。即使手里提着一大坛子酒,却丝毫不显吃力,好似闲庭漫步。 “......真气的使用极好,身形也极稳,卫姑娘你颇有修炼天赋。为兄万万料想不到,修炼不过短短半年,便有如此进益。” 她却是无法回答,因为还没学会一边飞纵一边说话,行气节奏会乱。 穆乘风似乎想到这点,“你不必答我,让为兄看看你的步法。有几处需得修正......嗯,起步前身体需前倾少许,脚尖向内再挪动小半寸,如此速度会更快。” 卫小歌心想,咱暂时做不到啊。若是按照穆乘风的说法,身子倾斜超过六十度,对于她来说,便会在空中失去平衡。若是逃命的时候,前方空旷倒是无妨,不会一头撞到树上。 可是在对敌中,若是出现失衡的情况,绝对是找死。 克服地心的吸引力,哪里那么简单。 不过,相信穆乘风的意思,并非是要她练习狼狈奔命的窍门。 “......是了,我明白了,你的真气还不够凝实。”穆乘风又道。 穆乘风极力将目光集中在那双绣花鞋上,仿佛只有这般克制着自己,才能忍住身体中跃跃欲试的冲动,试图揽住身边这女子的腰,带着她用最自由的姿态飞舞。 她不是玉灵表妹。 表妹从未修炼,五岁那年就没有了先天真气,却喜欢自己带着她“飞飞”。那时他不过十一岁,却是从三岁开始,便打通了经脉,步入通脉期。 站在山巅,远方是月光下朦胧的群山,劲风鼓动氅衣,卫小歌心中仿佛塞得满满的,豪气顿起,恨不得高声大喊。 今天杀了虎王,即使是个几乎奄奄一息的虎王,而且被粗如手臂的铁链拴住,并且脖子还上套着隔绝天地元气的捆妖索。但是她仿佛翻越了一座遥不可及的大山,为自己,也为了那些受欺辱的女子们。 她一直觉得自己并不喜欢做力量之外的事,更何况是被万人屠半蛊惑半胁迫的去做。 不过,这次却不同。 真真是痛快! “大哥,今天虽然诸多波折,我心中却是很欢喜。”她高声说道。风太大,耳朵中都是呼呼之声,不由自主的,她的声音自然而然大了许多。 “大哥,心中......也甚为欢喜。”看着卫小歌带着豪情的笑脸,穆乘风声音却是越来越低,几乎不闻,很艰难地说出他的违心之语。 今日从狼妖口中证实他所知乃是真相,王宫之中的狸妖是化了表妹的形,而玉灵早已死去,他哪里还有半分欢颜。 扭过头,卫小歌瞧了瞧穆乘风那显得消瘦的身形,萧索的面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蠢货。 =========== (非常感谢大家在12月的头一天就大力的月票支持!) (未完待续。) 第一七八章 此一时,彼一时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穆乘风穿着万人屠的衣衫,尤其被山风吹动,却比第一次更显宽大。他肩宽腰窄,身体修长,肌肉紧实,原本并算不得特别瘦,如今却是有些脱形。 卫小歌怔怔,一时间有些呆滞。 她活了下来,杀了虎王固然欢喜,可是表妹大约早死在虎王洞府了,穆乘风又有何欢喜可言。 暗暗叹息了一声他便道:“我们寻个避风之处打坐休息,今晚得在此过夜,可不能吹一整晚的风呢!” “嗯,此处山巅并未妖怪栖身。”穆乘风沉沉答应了一声。 一块凸起的大山石后,恰好背着风。 卫小歌抽出那一对柳叶双刀,随手砍了几段地上散落的枯树枝,打算点一堆篝火,却忽然发现手头上没有火石。想了想,穆乘风定然也不记得向万人屠的手下讨要。 寻了些干草,用刀背在石头上磕了几下,就着火星,竟然真将干草给点燃。 即使她极少觉得冷,却是习惯夜间守夜的时候,能有一堆火。 两人坐定,静默了良久,穆乘风忽然说道:“卫姑娘,你曾经称为兄师父,可愿意正式拜我为师?” 卫小歌再次怔住。 拜师? 当时情急之下,只是为了免得虎王暴走,谎称穆乘风为师,不想穆乘风还惦记着。其实,她心中确确实实希望能拜这位穆公子为师。无论是人品,还是修为,都堪称名师。 并且,穆乘风走的是轻灵敏捷的路子,虽然是使剑,不过与她自己擅使短兵器并不冲突。 然而,馅饼终于从天上掉下来,对方主动提出,她却是犹豫了。 此一时,彼一时。 肩膀上站这一个天使,一个恶魔。 天使说:赶紧答应,得遇名师机会难得,往后也能稍微提点照应这位木头似的师父,免得他总被人骗得团团转,被人欺负当裤子。 恶魔说:你真的愿意有这样一个名份的束缚么?你心中真的能只当他是个师父吗? 天使又说:必须能当他是个师父,别想那些影子都没有的事。大家身份悬殊,这位穆公子系出名门,况且人家一心惦记着表妹,身心坦荡。你也得学着点,可不要太龌磋。 恶魔却说:什么叫龌磋,丁土都说了,身为女主就得有男主嘛。 天使:丁土那厮的话也能听,万年老乌龟都能翻身!你别忘记了还有女主系统,还得做你的主线任务赚功德点,不然三个多月后就得完玩。 恶魔:...... 天使完胜! 卫小歌咬了咬牙。 拜师便拜师,从此以后,便再也不用因为穆乘风那显得木纳的温柔而分心。他所做的一切,压根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位逝去的表妹。等他回过神来,想明白了后自然会极力远着自己。 “扑通”一声,她双膝跪倒,“师父在上......” “且慢,为兄无法随意收徒,不过却能指导你一些日子。”穆乘风却是快步趋身将她搀起。 不早说,真气人。她松了一口气,脸上泛起笑容,总算不用立刻将名头定下来。“多谢大哥,我晓得功法不应该私传,若是无关紧要的那些,还求大哥指点。” “你颇有些天份,不过还得细细向为兄说明,你是如何能在短短半年时间修炼到通脉期,为兄好斟酌你的进度,因材施教。” 卫小歌点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需要隐瞒的。 身具先天真气,四个月打通了五条经脉。后来又在山里挖到一株阴灵芝,卖给了百草堂顾家马队,换了十粒脉息丸。 因为有脉息丸的帮助,又很快打通了两条经脉。 最后一条督脉,却是因为被抓到虎妖洞府,误服生生造化丸。生死关头进入通脉期,虽然内伤严重,却勉强活下来。 穆乘风惊异之极,卫姑娘差不多快十四岁,如何还有先天真气。大部分人七岁就没了,他自己颇有修炼天资,然而不到九岁时节,先天真气彻底消失。 “你是如何知晓自身具备先天真气?” “修炼之时,感觉丹田内方法有一团暖暖的气息,一旦吸收天地元气,丹田内的气息便会自行相助,打通经脉事半功倍。原本我也不晓得自己有先天真气,后来在山间得遇凌云子道长,是那位道长说的。” 原来是山中偶遇,穆乘风又问道:“因此,你并非是凌云子道长的侍女?” 卫小歌呵呵笑了笑,“凌云子道长闲云野鹤似的高人,如何会有侍女。我不过恰逢其会,跟随道长去了鹿鸣山鹿王的宴会长见识,被妖怪们以讹传讹罢了。” 她想起就是这样被虎王看上,结果就倒大霉了。 当时只不过想去宴会给鹿王送礼,将白泽顺便借了。其实送礼什么时候不行,偏偏好奇得很,要去凑那个热闹。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谁料到虎王会在呢! 不知为何,穆乘风心中轻松了不少。 想来也是,若卫姑娘被凌云子道长收为侍女,哪里还需要他指导修炼。想来卫姑娘这样的女子,又如何肯去做侍女。然而,她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似乎其实也并不清楚。 温暖的火光映照下,还显得有些稚嫩的脸,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笑容,带着说不出的自在。 这是个心思坦荡,如风一般自由的小姑娘,穆乘风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词去形容,她当然不会去给谁做仆从下人。 或许是被这张笑脸所感染,他不知不觉心情松快了许多,脸上泛起微笑。 良久之后,才想起指点修炼的事,穆乘风忙开始细细讲解通脉期所需知道的一些修炼要点。最主要的,还是需要一部适合她自己的功法。从前书写的那份基础功法,太过简陋。 此法只能在八大经脉中运行周天,真气不够凝实,并且修炼之时,能吸纳的天地元气有限。 其实他手上有最适合敏捷度高的武修的功法。穆家的修神诀,在整个大陆诸国中,未必不能排到前十。之前已经传授了疗伤的那一部分,可是现在要将整部传给卫姑娘? 穆乘风犹豫了。 祖传功法,却不能外传。且不说穆家从不收外人为徒,便是本家子弟也不是人人得以修习。 除非卫姑娘是他的妻室,并且必须禀明祖父,由祖父决定是否能传授。 察觉到穆乘风面上的犹疑,卫小歌不解地问道:“大哥可有什么难处?” 摇了摇头,穆乘风说道:“为兄有些事,需要再考虑一番,今日暂且到此为止,不若先歇息。” “嗯!大哥先睡,我来守夜。” “守夜?” “是啊,带着弟弟们在山间行走,习惯每晚守夜。荒郊野外,此地又是妖怪云集之地,还是得稍稍留心为好。” 穆乘风轻轻一笑,“不必,你只管睡。” 卫小歌想了想又道:“我每天睡两个时辰便足够,等下换你。” 穆乘风不再坚持,点了点头。 靠着石壁,卫小歌闭上眼睛,虽然心思有些在云中雾里,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便将一切抛之脑后。 她的确是累得狠了,没一会儿便真的沉沉睡去。尤其是在虎王洞府的这十几天,除了有穆乘风在的那两晚,其他时候哪里敢真的睡去,生怕虎王半夜跑进房间。 这时候,穆乘风才真正明白,卫姑娘与他一样是一名武修。靠着石壁便可以安睡,自己怎会一再将表妹与她混淆。 凝视那安详的睡颜,长相虽然完全不同却与玉灵如此神似,小巧的下巴微微翘起,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却不敢触碰,只是虚描着唇的轮廓。 仿佛带着些任性的沉沦,由着自己第一次不用去想那些礼仪伦理,不去想那无法摆脱的阴霾人生。 夜慢慢沉了下去,穆乘风也慢慢收回那不应该伸出的手指,端正坐着入定疗伤。比起卫小歌每晚需要睡两个时辰,他只用睡一个时辰便罢了。 大多数的时候,却是在修炼,他沉迷于武道,不爱与复杂的家族有过多的接触,从小便是。 没过多久,他却睁开眼睛,竟然无法平心静气? 罢了,穆乘风长长叹了一口气,提起身边的酒坛子,揭开塞子,然后猛地灌了一大口。妖怪的酒,他苦笑了一声,想不到竟然会喝妖怪的酒。 本以为和妖怪的食物那般劣质,不料此酒却是极好。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果香,却并不会过甜,饱含凛冽之意,很是纯厚。 怔了一瞬,他再次灌了一大口。 不料喝得稍微急了些,竟然呛到,咳嗽了数声。侧身刚放下酒坛,他却见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瞧着自己,原来是卫姑娘醒了。 “为兄的不是,竟吵醒姑娘了!”带着歉意,穆乘风略显尴尬地说道。 “没事......”这是在借酒消愁?卫小歌心想。 穆乘风脸上泛起一丝潮红,倒不是因为喝酒的缘故,而是如此窘态被人瞧见。他酒量算不得大,却因时常常结交一些豪迈的武修,久而久之,随意喝上几斤也不打紧。 这一坛子酒,也就十斤上下,大约全部喝光才会醺醺然。原本是留着给卫小歌,以防她毒发,不料自己却喝上了。 手指按在酒坛子上,他讪讪说道:“为兄又失态了。” “又”失态了,这个“又”字是指什么? 卫小歌觉得自己仿佛化身为那些为情所困,情窦初开的少女,听见那男子说任何话,便开始没由来的胡思乱想。 无论穆乘风有什么痛和愁,说到底与她彻底无关。 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生出这不应该有的心思?(未完待续。) 第一七九章 谁共你,醉明月 卫小歌心中满怀不解。 初初在虎王洞府蓦然与他相逢,见他憔悴如斯,仿若心死,便没有来觉得难过,好似一定要解他忧愁一般。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见过一次,为何会那般想法? 即使他曾经传授过一部功法,也是用来交换人参精,拖累了姐弟几人差点被太监总管波及,以此补偿的缘故。 她并没有亏欠对方,也不存在什么大恩大德需要她去报答。 这些日子,为什么会惦记此人? 她顿时呆了。 竟然毫无理由,毫无逻辑! 好似醍醐灌顶,卫小歌想起糜红尘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我心慕你。 那时,她觉得万般的莫名其妙,彼此并不了解,何来倾慕之说。此时才明白,人心如此难琢磨,有时未必真的需要彻底了解对方,或许只是因为一个引子,便种下一颗苦涩的种子。 为什么? 为什么...... 穆乘风人品高洁,性情彪悍不拘小节,为人堂堂正正而看不到任何阴暗。 正如长贵所说的,本事那么大,明明抬手就能抢了人参精。普通的正常人,即便就算不抢,大约也会占点便宜,随便给点钱打发了也就是了,可是他却偏偏要花大价格去买。 这样的人,她印象中却是从未见过,当然也包括她自己在内。平时教导长贵,不一直希望他能稍微学着穆乘风么? 这些日子以来,担心长贵走错了路,自己一心以身作则,时时记得行为举动。基本上可以挂在墙上当个表率,脑门贴个“君子”的标签。而这些,却是照着穆乘风的身姿而画。 一面之缘,竟从未忘记过此人,一直牢记在心。 呆呆地盯着燃烧的火堆,卫小歌再也没有勇气抬头。 倒霉催的,这下终于想通透了。 她实实在在是暗暗倾慕此人,或许从第一面开始,或许是从那一点点的了解开始。 她倒宁可没想明白,糊里糊涂的最好。 想清楚了也是一样,穆乘风回去燕城当他的公子,自己继续去宝梁国,安心和丁土纠缠做垃圾任务,将几个孩子养大。大家再无瓜葛,彼此相忘于江湖。 只是此番相忘,却是变得艰难了许多。 看了看那坛子酒,卫小歌心中泛起一丝酸涩,趋身提在手中。 见穆乘风似乎有些不解的神态,她笑了笑便仰头喝了一大口。 “好酒!”她哈哈一笑。 不管是薛绍奚买来的酒,还是当下所饮之酒,与前世所记得的烈酒全然不同,要淡得多。不过妖怪不懂得做饭食,这酒似乎酿得极其甘香。 穆乘风莞尔,“此酒为你所备,乃是为了你身上的毒,若是耐不住喝得酩酊大醉,自然便沉沉睡去。” 卫小歌再次大笑,“理会那么许多做甚,这会儿我便想喝个酩酊大醉,今朝有酒今朝醉,不问明日多烦忧。” 穆乘风顿时笑了,上次便听她念了几句丝毫不搭的诗词,不想又听到半句。 “今朝有酒今朝醉,说得好!” 卫小歌晒笑,“不过是我胡乱听来的,我只认得几个字罢了,大半个文盲。” 在乌金国能认识几个字却是不易,但凡平民子弟,尤其是山村中长大之人,哪里有认得字的,穆乘风心想,估摸着卫姑娘有一些让人料想不到的境遇。她不过十四岁稚龄,却是性子爽快,落落大方,与平常人家的小姑娘全然不同, 想来从前得过有识之士教导。 便是自己,足足大了十一岁,不也与她平辈论交。 见卫小歌又仰头喝了几大口酒,穆乘风豪气顿时,一把夺过酒坛子,“妹子可不能全叫你喝了,留些给大哥!” 他说罢呵呵一笑,举头便饮。 你来我往,一坛子酒很快便喝得干干净净。不过卫小歌知道自己酒量欠佳,只是略略意思意思,大部分却是叫穆乘风喝了。 她笑着瞧着眼前的男子,心中黯然,今日与你一醉,便从此相忘。 穆乘风已有些醉意,狂放高歌。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他站在风口,长衫的衣角飞扬,形貌狂放,却是透着无限萧索。 谁共你,醉明月? 今夜,我共你,与明月同醉。卫小歌傻傻笑着,眼角却悄悄滑落一滴自己都没觉察到的眼泪。 “大哥,若你有些难解之事,何妨对我一言。过些日子,我便要去宝梁国,从此大约也难相见。” 穆乘风醉眼朦胧地回头瞧了瞧卫小歌,“妹子,还是如你这般好,两袖盈风,心无挂碍。我若是死了也罢了,留此残躯不过是徒惹烦忧。” 卫小歌怔怔。 此时此刻,她哪里不晓得,表妹的事只是其一,穆乘风心中恐怕有更加难解之事,以致他斗志全无。来虎啸岭杀妖,分明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纯粹是为了送死。 她站起身来,立在穆乘风的身侧,“你若死了,天下人那些为生计忧愁之人,成日里营营逐逐,岂不都得抹脖子。留得有用之身,总能做有用之事。” 穆乘风长叹一声,“大哥是最最无用之人!” “大哥系出名门,人人称羡,何出此言?” “名门?哈哈!”穆乘风笑中带着无限悲伤。 果然是因为家中之事,卫小歌心想,难道是爹妈的事? “大哥从未说起你家人,我一无名村女,向来是不懂那些大家族的事。不过若是有些难解之处,虽不一定能出个主意,不过能让大哥一吐心事,也未尝不可。” 穆乘风摇摇头,却是一言不发。 卫小歌心想,他瞧着似乎醉了,心中却还清醒。有些人喝多了,便是祖宗十八代的事都抖得干干净净,立刻变成话痨,穆乘风却是不同,一张嘴到现在什么都没说。 多少人都喜欢将心事嚷得全天下的人都知晓,真男子才将心事深深埋在心中,一个人承担。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这么想,纯粹是心中倾慕此人,无论他做什么,都觉得比旁人要好罢了。她心想,既然穆乘风不愿意说,那么就陪着他便是,左右不过就是这么数天。 到时大家各奔天涯,谁又是谁的谁? 卫小歌默默站在穆乘风的身边,再也不说话。 静默了良久,穆乘风忽然转身,“妹子,此处风大,你久病未愈,还是去石壁后歇息。” “大哥,你何尝不是久病未愈。其实,这天下间,恐怕最难医的便是心病。你这般,真是仇者快,亲者痛,我便是想医你的心病,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脱口而出的一番话,却是让卫小歌感到并不合适,下意识忙往后退了几步。 所谓亲者痛,她竟然是却是以“亲者”自居,实在是逾越了。 穆乘风愣了愣。 转身看着眼前的眼前的女子,迷蒙之中,仿佛又瞧见表妹。 烈风吹开她所披氅衣,露出窄腰襦裙,仿佛要要在狂风中折断似的。他不由自主伸手将大氅两端合上,舍出另外一只手,牵着眼前的女子,便往石壁火堆而去。 口中轻声说道:“风大。” 穆乘风的手,总是显得微凉,却是干爽沉稳。卫小歌只觉得自己的手不断颤抖,想松开却是舍不得,心中百般纠结。恨不得掉头立刻奔下山去,再也不要见到这人。 “风是很大......”她喃喃说道。 “嗯,你身子向来不好,自小便不肯好好吃饭,自从姑母去世便一直卧病在床,这般下去,表哥哪里能放心。你要吃什么,我去为你寻。” 卫小歌早隐隐有感,这人估计犯傻了,果不其然,又认错人。 难道她与那位表妹长得非常相似? 她垂着头不答话,揣着明白装糊涂。 穆乘风此刻朦朦胧胧地,却觉得快活得很,仿佛什么都忘记了,只觉得一颗心好似在云端。 表妹平日最为守礼,这次并没甩开他的手。 小时候去姑母家做客,幼时的玉灵最爱缠着他。可是再去探望表妹已经十几岁了,只要略略走得近了些,表妹便羞涩得很,虽不至于急急避开,却总是以礼相待。便是碰到她的衣袖,也会粉面含嗔。 两两安坐,穆乘风痴痴执手相望,带着些傻傻的笑说道:“我......心中很是欢喜。” 卫小歌垂着头,脸涨得通红。心想我心却不怎么欢喜呢,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蠢蛋。 连心上人都能一再弄错! “姑母生前,曾说要将表妹你许配给我,只是两家不曾下定。此番还得央请大媒与姑父商议一番。我知晓这般私定终身不妥,定然不要表妹你难为。” “嗯......”卫小歌如蚊子似的哼了一声。反正这家伙现在糊里糊涂的,她心中实在好奇这位表妹到底是怎样一名女子,叫穆乘风惦记到这个地步。 轻轻的一声“嗯”,穆乘风却仿佛如听到天籁一般,他展颜一笑,如春花绽放,“若得表妹相伴,便是帝王也不用做了。祖父如今是国主,那位置我却一点都不稀罕,与其劳累奔波,不若常伴清风明月。” 听到这话,卫小歌却是惊呆了。 进山几个月,外面竟然变天了,她只当穆乘风是燕城的大族子弟,似乎祖父是个大官员。转个眼,那位老人家竟然是乌金国的国主,变化太大,接受无能。 据她所知,乌金国一共有九个郡,郡守权势极大,各自拥有自己的私兵。本以为燕城是个很大城,后来才听说其实也叫做燕郡。那么穆乘风的祖父,曾经应该是郡守了。 这位穆郡守大人,已经登上国主之位!(未完待续。) 第一八零章 月下的秘密 呆滞了许久之后,卫小歌更是想放开穆乘风那牢牢握住的手,若只是个大族子弟,与他为友也罢了。既然是王孙子弟,便是做朋友也难。 身份悬殊是其一,自己如今还是奴籍呢。 她本人倒不在意这点,然而有心人难免会拿来做文章。 至于其二,王族之间的斗争何其残酷,她万万不愿意卷入其中。原本有的那点心思,立刻被这个无意中得知的内幕,立刻如秋雨打残叶,消失得无影无踪。 穆乘风仿佛感觉到掌心中那只小手,仿佛要抽走,忙急急拉住,“我再也不松开了,你若再不见了,我去哪里寻你。他们为难我便是,为何要陷害你?我并无当家掌事之心,可祖父一心当我是个可造之才。” “他们是如何陷害我的?”卫小歌忍不住问道。 问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还真当自己是表妹了不成? 穆乘风满面沉痛,“我不喜阴谋诡计,不喜勾心斗角,他们便设计了无数圈套让我钻。我不喜残害无辜,他们便刻意让我杀人。我一心爱慕你,他们便将你害死。 使出如此多的伎俩,便能按照他们的心意,变得冷心冷情,杀伐果断,视人命为草芥,成为一名合格的穆家子弟。然,人若无心,如畜生无异......” 卫小歌心神剧震。 她还是太天真了,想不到事实真相竟然是这么残酷。 为权和财,兄弟撬墙,父子失合这种事,屡见不鲜。 为了让孩子身心健康,父母苦口婆心教导,呕心沥血,这样的事更加常见。 可是哪里有长辈,为了让孩子长歪,而不停算计? 就为了让穆乘风不至于陷入男女之情,连他的心上人,这位亲戚家的表姑娘都害死。 难怪他心如死灰,被仇人算计,还能去报仇。但是,他却无法杀了至亲,为心上人复仇,因此才有这番到虎啸岭杀虎妖,纯粹找死的举动。 苦逼到这一步,也算是一种境界了。孙悟空被如来佛的五指山压了五百年似乎也算不得什么,至少如来不是悟空他爹。 随即卫小歌有觉得非常的困惑,穆乘风到底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成为一名坦荡君子的,真是不可思议。长贵那个家伙,因为有个爱算计,不将人命当回事的丫鬟娘,整个人就长得歪到天际了。 人的性格,或许有少许偏差,不过永远离不开自小生长的环境。 除非,穆乘风根本就不是在家中长大,而是另有人教导。 耳边不断传来穆乘风的絮絮叨叨,真将她当作表妹。 “......姑母去世了,原想着等你孝期过了才议亲,可万万没料到你不到半年便进入了宫。祖父告之我这消息之时,如晴天霹雳。你若真嫁与旁人,我只得作罢,从此一心武学便是。 如今我却是晓得,你从未入宫,而是那该死的狸妖化了你的模样,鱼目混珠......” 听穆乘风说到这里,卫小歌再次震动。 被凌云子杀死的狸妖,入宫的日子竟然那么早?原来,表妹多年前就被虎王摄了来。穆乘风这股恨意和绝望,听他先前所言,大约是因为表妹是被父祖之辈,使了什么伎俩强行送来妖怪洞府的缘故。 “......如今见你无恙,我便放心了。可叹我无法为你报仇,虎妖该死,可是祖父和父亲......” 天下间为何有这样的亲人? 卫小歌叹息了一声,天下间奇怪的亲人多了去了。考了九十分,也会责打一顿,为什么没考一百。拿了第二名没有得第一名,也是一种莫大的罪过,所谓精英家庭的精英子弟,可不就这么回事。 穆乘风忽地流下眼泪,“我是在做梦么,你早已离开人世了。在冷宫匆匆见了该死的狸妖,便以为是你,还带走了九幽鬼婴。后来万大哥说你心思诡异,不是好人,我便觉得万万不可能......” 卫小歌不知道是同情,还是难过。 换了是自己,恐怕也得心如死灰,至亲之人,岂能真要去杀了报仇,难怪穆乘风一心求死。 略略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她顿时开始考虑自身的位置。 人家已经心有所属,与死人抢活人,大约是天下间最不讨好的事。 并且,与穆乘风走得太近,定然会带来许多危机。连亲戚家的表小姐都被弄死了,即使她并不是对方的心上人,却因为略显亲近,定然也要倒大霉。 耳边不断传来穆乘风既让人心酸,又让人心痛的言语,竟然让人无法冷静对之。 他竟然彻底失去理智和清醒了,一心当自己是表妹,竟然将埋藏在心底的事都一一说出。之前与自己交谈,并不会对“不相干”的人提及心事,却对着“表妹”将一切抖了个干净。 ——横竖这人惦记的是表妹,关我什么事? 如此想着,卫小歌使劲地咬了咬唇,便不再犹豫,使劲地要将手抽回。 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占了这么久的便宜,差不多够了吧! 穆乘风再次感觉那只小手在用力抽离,心中舍不得松开,又是急又是为难,额头上竟然冒出点汗来。然而,模模糊糊地又觉得不对劲,表妹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他猛地一个激灵。 是卫姑娘! 他忙松开手,用力晃了晃晕沉沉的头,先前并非是做梦。 眼前的人也不是表妹,分明是含嗔带羞的卫小歌。 “啊!卫姑娘,我......我又......”穆乘风努力睁大了眼睛,希望自己更清醒点。 “你又认错人了,是不是?”看着那双朦胧醉眼和无辜的表情,卫小歌心中七上八下,似乎从未感觉到这般难以决断。甚至觉得穆乘风不再是个什么修为高深的武修,变成了小长富似的。 长富洒了一身的粥,觉得做错了事,便跟个小狗似的撒娇。 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小长富,而是个来头极大的人物,自己一家子平民老百姓是万万沾不得的。 想到这里,她长长叹了口气,“你先睡吧,等天亮我们就走吧。望你好生珍重,自己的命不珍惜,谁又会替你活着?” 穆乘风隐隐记得自己说了许多话,许多不应该说的话。他向来自制力极强,便是喝了酒也从不会胡言乱语。可是,身体受创过度,心情激荡,竟然一再失控。 卫姑娘该怎么想? “为何你舍命救我?”良久之后,他幽幽说道。 卫小歌微微一愣。 话题转得好快,不愧是喝多了,思维跳跃得很。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因为她压根就没打算不要命,兑换了系统的五百个救命功德点,怎么说丁土也会在最后关头拉一把! 还没等她回答,穆乘风又追问:“不是有前约,你我同生共死么,逃得掉便逃,逃不了便死在一起。尽管我心中感激你,可是你那般作为,却是陷我为不义。” “谁要与你同生共死,我又不是你表妹!”她脱口嚷道。 说完她便立刻捂住嘴,整个人都呆了,刚才脑子是犯的是哪一种抽,真的是被狐姬药昏头了吧。这是什么鬼话,吃飞醋吗? 女子犯浑起来,简直什么话都能说出口,真是要老命了! 希望穆乘风还醉着,没听出其中饱含的“酸”味。 然而看着穆乘风那惊诧,又带着十二万分感动的神情,卫小歌已经发现她的希望大约是奢望。她从未见过醉酒醉得这么离奇的人,一会儿糊涂得认错人,一会儿脑子却显得清醒无比。 哎! 卫小歌不由得耷拉着脑袋,心想这下丢脸丢大发了。 “卫姑娘......”穆乘风喃喃念了一声。 他心中仿佛有些震惊,仿佛又有些明了,仿佛还有一丝淡淡的喜悦,好似满天乌云的边上,投出一丝温暖的银光。 至亲不断算计培养,从小到大活得奇累无比,疲于奔命,不断遇到各种仇杀。哪次不是伤痕累累,哪次又不是险险死里逃生。 从前只当是那些堂兄堂弟们看他不顺眼,到如今才晓得是罪魁竟然是祖父与父亲。他想死都死不了,所有的阴谋,最终的目的是磨练他的意志。 死的人都是好友,也包括表妹在内。 这次到虎啸岭,便是那最后的叛逆之举,用自己的死来抵抗他这被控制的一生。不料,拖着残躯,苟延残喘撑至此时,几番未死。 此刻,那求死之心早已去了。 男子汉大丈夫,当立得立,从此断了亲情,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 然而,若不是眼前的少女,他如何能活到如今这一刻。 眼前那张涨得通红的小脸,好似天边的云霞一般美好,他忽然想起初初相遇,卫姑娘叫喊出的那句——你对我有好感吗? 原来那时,她便将自己放在心中了。 当时还以为这好武的姑娘,一时间胡言乱语。 惜英雄,重英雄,本是人之常情。她那时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又生性好武,即将与万大哥和自己这等高阶武修共赴黄泉,难免会有些古怪的豪言壮语。 “为兄......为兄好生惭愧,感你情深似海,以己命换我命......”说到这里,他却停住了。万万不可,自己只是将她当作表妹的替身,这对卫姑娘何其不公平。 卫小歌又是气又是羞。 尽管的确对这位坦坦君子,无意起了点小心思,可也不至于“情深似海”吧!并且,穆乘风话说一半停住,那未尽之言,当然就是——你是个好人,但是什么什么的。 她不知该怎么说,半响才道:“大哥,你无须想太多,并非是你心中所想。夜深了,我有些困倦,先睡了。” 还是洗洗睡吧! 说罢,她自顾自闭上眼睛,心中却在想着,竟然将第五个主线任务“王孙公子的红颜知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完成了。 穆乘风苦笑一声,仰头怔怔瞧着天上那轮银光遍洒的明月,不是卫姑娘不好,她是天下间少有的好姑娘。 可痴心错付,他受不起这份情。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未完待续。) 第一八一章 最能折腾的弟弟 迷迷糊糊之间,穆乘风头目晕沉,魂魄不晓得飞去何处,渐渐也合上眼昏昏睡去。 仿佛许久都不曾这般沉沉入梦,梦中桃花翩翩飘飞,一会儿是玉灵含愁带悲的双眸,一会儿却是卫姑娘手持自己的剑,俏生生地立在花枝上,笑得比桃花还灿烂。 那俏丽的笑容,忽地却变作杜鹃啼血,点点血泪。她回眸瞧了自己一眼,手中的剑却是一横,挥向颈项之间...... 穆乘风猛地惊醒,见卫小歌好生生地并未自刎,一颗几乎跳出嗓子眼的心,沉回到胸膛。一向沉稳干燥的手,此刻不但微微颤抖,沁出一层汗。 小姑娘却不知在想什么,坐在已经燃成一堆灰烬前,离着他足足有五六尺远,用一根细小的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 仿佛满怀心事。 也并未发觉自己已经醒来。 此时天色已经发白,山巅云雾缭绕,她那白得透明的侧脸,被一丝堪堪露出金边的太阳,映出淡淡的微红。 穆乘风睁着眼,却并未出声,只是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瞧着她的背影。那背影却是不停地颤抖,随即他便发现那只握着树枝在地上比划的手,也不停地抖动。 是因为自己吗? 昨晚醉酒之后,最后的那一丝记忆回到脑中,他感到万般的无奈。有的人喝醉了,会什么都不记得,他却是只是会变得略微狂放,却事事牢记在心之人。 几乎从未失控。 若是喝醉会让忘却一切,放任不羁,穆乘风知晓他大约会滴酒不沾,这是作为一名武修,需要基本的责任心。武修杀伤力惊人,放任的结果,很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可是昨夜,他似乎说了太多的话,包括自身的一切隐秘。 卫姑娘,似乎,不是似乎,她是真真切切地爱慕着自己。 穆乘风心中复杂难言,仿佛带着一丝欢喜,更多的却是无能为力的歉疚。 不过,他却是料错了,卫小歌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发抖,因为毒又发作了。 她手底下的树枝,在不停地比划“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虽然不觉得自己心怀大志,但是这“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却是错不了。 歪歪扭扭的字,像蚯蚓一样扭动。 “卫姑娘,你......你是否又毒发了?”穆乘风终于瞧出不对来。 卫小歌猛地回头。 竟然没发觉对方醒来,在毒的影响之下,警觉度几乎等于零,麻烦大了。 “大哥,你让我先忍忍,你总不会一直在身边,我也不晓得需要多久,这毒才能从身体彻底消失。” 她最怕的是,有些迷幻药物,会永远会改变身体,一生受控。希望只服用十来天,不至于到那一步。 最难熬的应该是每天的早上,也就是吃银耳羹的时候。这点卫小歌心中很清楚,作为二世投胎之人,即使对自身的记忆几乎没有,但是一些常识还是记得。 抽出那一对柳叶双刀,她猛地跃起,绕着一株大树疾走飞腾。手中的刀,如影子似的不断地砍向大大小小的树枝。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比起虎王的躯体,树枝禁不起这对锋利薄刃的摧残,没有多久就变成一根树干,光秃秃地十分凄凉。原本还有些章法的招式,到最后成了樵夫砍柴,刀疯狂地劈向粗大树干。 粗皮大树上顿时出现无数个大豁口。 她已失去一贯的水准,每一刀砍的位置都不同。 穆乘风早已拔出自己的剑,紧张地盯着卫小歌的一举一动。 梦境中最后的那一幕,血洒薄衫的景象着实太过惊心动魄。卫姑娘若是受不住这毒的煎熬,癫狂之下,横刀自刎却是如何是好?倘若没好好照应,他恐怕这一生都难安。 此刻的卫小歌彻底没有砍掉自己头颅的想法,她却是想丢掉手里的刀,用牙齿去咬那株大树。 浑身被汗水浸透,足足砍了大半个时辰的树,她才瘫软在地。 穆乘风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手中的刀收了。 “妹子......” 卫小歌扭头瞧着他,微微一笑,“不打紧,已然无碍。我昨日便说,只要离了那房间,只用耍耍拳脚便会无事。” 卫姑娘不是玉灵,不是!穆乘风此时终于明白,这女子瞧着十分随和,其实心中傲气之极,也悍勇之极。 她是一名真正的武修,不是笼中的金丝雀,而是天空飞扬的鹰。 “好,我信你!”穆乘风轻声说道。 我却不信自己,卫小歌暗自伤神,她抬起头说道:“我们何时离开虎啸岭,真是一刻都等不了,这个鬼地方让人腻味得很。” “万大哥说今日一早便走,我们这就回去吧!” “待我打坐片刻再走。” “啊,是了。”穆乘风顿时惭愧不已,自己向来便是这么粗心,卫姑娘恐怕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随即便又觉得十分不解,一会儿当她是个弱不堪言的小姑娘,担心她吹风受凉。一会儿又感觉到她那股武修坚韧的性子,便忘却照应,将她当了自己这等男子。 回到虎王洞府,大门上猛虎雕像还在,还留着穆乘风一拳头打下去的凹陷。卫小歌无聊地想着,难道以后会改成个熊雕像,那倒是十分容易,随便抹得黑漆漆就成。 熊王不管是脸还是毛发,都黑得十分彻底。 两人还未步入大殿,便已经听见爽朗的笑声。 “凌云子道长......”卫小歌一阵欢喜,忙加快了步子。 正是凌云子与万人屠在说话,见卫小歌前来,凌云子忙站起身来迎上前。 他深深地弯腰行礼,“卫姑娘,贫道向你赔礼,此番全是贫道的错。” 卫小歌忙摇头,“这可不关道长的事,乃是虎妖作祟。” 凌云子满面羞惭,“非也非也,贫道几个月前曾到过虎啸岭,并未觉察到此妖竟劫掳人族女子的事,已有失察之罪。狸妖祸乱人间,也只是斩杀了那头小妖,放过了罪魁。” 这么说来,似乎凌云子的确有错,做事有点马马虎虎。 不过没有杀虎王,却不是他的错,虎啸岭几百个妖怪,就他和知微两个道士怎么搞得定。 卫小歌又呵呵一笑,“道长劳累奔波前来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撤换或者杀一名妖王,哪里是那般简单的事,道长无须过于自责。并且,如今已经时过境迁,雨过天晴。” 有这位大高手在,再也不用和尚们搞鬼,她心中很是轻松。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却听一声大叫,“姐,我也来救你了!” 卫小歌猛地一惊。 长贵,他来做什么?却见那位古往今来最能折腾的弟弟,从王座后面冒出头来。 她快步走到跟前,一巴掌拍到长贵的脑后,挑眉说道:“不知死活的家伙,你当是虎啸岭是鹿鸣山吗?这里随便一个妖怪蹭你一下,就会丢掉小命。” 她心中却是极其不解,凌云子为何将小孩子带来? 他怎能托大到这一步,难道真是艺高到天下无敌? 长贵嘟囔道:“我已经打通六条经脉,而且能一下子飞到树上。” “鸟也能飞到树上,一枚石头子便打下来了。” “啊......” 想起自家姐姐那一首弹石头的绝活,长贵顿时哑口无言。姐姐带着大家一路从稻花村走到鹿鸣山,不知道残害了多少飞鸟当晚饭。 凌云子呵呵一笑,“卫姑娘不必过多苛责长贵,令弟少年英雄,胆量可嘉,九天前得了消息便一人出谷。不过,往后还是得多多提醒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妖们更是凶悍。” 卫小歌惊诧。 听口气,原来长贵并非是凌云子带来的,却是自己一人前来 将长贵抓到一边,她细细询问了一番,并不是白泽那货去鹿鸣山通风报信,而是被她痛恨到极点的狐姬。虽然事先和狐姬还有狼将军约定,以“大力丸”的暗号给凌云子报信,可是没想到还真去了。 鹿王得了信,便派遣危燕去寻凌云子等一行人。 而长贵却不知从哪个妖怪手里得了地图,一个人偷偷溜了。他倒是没那个胆量打算一个人单挑了虎窝,本意是先混进虎啸岭,然后见机行事。 “......你打算怎么见机行事?” 长贵笑嘻嘻地说道:“这还不简单,披着畜生皮装小妖嘛。他们笨得要死,竟然没发现。打仗的时候我没敢跟上,一个人偷偷跑进虎王洞府了。” 他解开背后包裹中,从中抖出一件缝制好的连体狼皮衣。 卫小歌无语凝噎。 这样也行! 她接过狼皮衣裳,仔细地瞧了瞧,这东西做得还真不错,开口是在肚子附近,还附带一个头套。缝合的地方是用搓成好几股的麻,线头都藏在里面,外面又有毛发盖住。 倒是天衣无缝。 脑袋上的头套,只有几个小孔,露出眼睛和鼻孔。 穿上这件狼皮衣裳,再添一条大裤衩挡住肚子上开口的地方,若不仔细留心,还真瞧不出什么大问题。 “没被识穿?” “没有,等回去了我再装给你看,保证姐你认不出来。” 长贵颇为得意。 其实他到虎啸岭都三天了,一直在外围假装新来的小妖,勉强才打听到姐姐没死。可是虎王洞府不是什么妖都能进的,除了贴身服侍的小妖,就是那些平素信得过的大妖守卫。 偶尔稍微走近了一些,便被立刻驱赶。 本来给卫小歌备好了一套假妖怪装备,也没能派上用场。 昨天虎王点兵,一大群妖集体下山去打仗,他便偷偷摸进洞府到处寻找姐姐,却是哪里都找不到。并且最倒霉的是,因为看着还算机灵,竟然被新熊王抓去当服侍酒水的小妖。 昨天半夜才好不容易脱身。(未完待续。) 第一八二章 我小人家 卫小歌啧啧称奇。 这是什么人啊! 她家的弟弟,是个真正的奇葩加奇才。 自己怎么没想到呢,怎么没想到呢!! 想办法打死一只毛发比较多的妖怪,然后剥皮化妆,未必不能混出去。自从穆乘风离开了她的房间,门口也没有大妖守着,貂喜也就是早上来点个卯,一整天都不见影子。 再责骂长贵就真不像话了,她忽然有点哽咽,这死小子竟然冒这么大的险跑来,可真不像他一贯的作风。虽然长贵胆量一向不小,却是习惯有所依仗才敢放肆作为,从不干那种九死一生的傻事。 摸了摸长贵的脑袋,卫小歌柔声说道:“姐姐知道你机灵,这不是怕你出事吗?你要是有什么事,长富他们怎么办?以后还是得三思而后行。” 长贵老实地点点头,“我明白的,这不是着急么。” 其实他是不相信凌云子会回来救姐姐,这才来冒险。 推己及人,易地而处,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罢了,道长凭什么会去救人,换了是他自己,绝对不干。 如果说是穆大哥那种愣头傻子还有可能,道长虽然看着爽朗,其实也算是滴水不漏,不大给人什么机会。送点药丸什么的当小礼物,什么功法都不给,更加不提收徒之事。 说起来,他如今也知道自己天资不错,都十一岁了还有先天真气,可是道长却并没当回事。还不如顾四小姐呢,送了不少药还有一套轻身功法。 不过,话说回来,他似乎还是料错了。不但凌云子道长急匆匆赶来,知微道长昨天晚上就到了。看来这两人倒是可信,想来收徒应该是一件比较慎重的事,所以凌云子道长还在考量也未必可知。 这次露了脸,并且是凭着机智和过人的胆量,应该能通过考验吧! 长贵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更多了。 “道长,姐姐,我们赶紧走吧!” 他心中略很是担忧。 要不是为了在人群显摆一下,其实最安全的做法,却是混出虎王洞府之后悄悄一人回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妖怪也不会找他的晦气。 这下却是暴露了行踪,也不晓得最近刚结识的几个小妖们,知道之后会不会想剥了他的人皮,披在身上装人。 这也是没办法,这会儿有万大人还有凌云子道长在场,在两位大人物的面前,不展示一下胆量,谁会给他机会向上攀爬。 从前士族子弟的身份没半点用处,现在就是一个平民。机会需要自己拼命去争取,不是装一下天真,人家就会巴巴将武学功法和钱财地位摆到自己的跟前。 凌云子哈哈笑了笑,“你现在知道后怕了。” 长贵不接腔,却是略带羞涩抿着嘴笑。 他心中却在不断腹诽,废话,你老人家当然不怕,我小人家这几天可真是战战兢兢,睡觉都睁着一只眼。 卫小歌牵着长贵的手,又细细地问了问长富他们的近况。 她首次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大弟弟。装妖怪这种事听起来好似简单,但是仔细想想,只要露出一丝破绽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敢前来的勇气还是其一,还得揣摩小妖们的一举一动,无一不需要做到十足。这小子恐怕是因为做得实在太好,让熊王给看上,奉酒捧菜。 旁边那些长期在虎王身边服侍的妖怪们也没发现问题。 其实,那些都算得上比较机灵的妖怪了。 她不由得想起前世的记忆,仿佛是做个什么卧底任务被揭穿。若换了长贵估计比自己强,大抵不会搞得最后英年早逝。 不过,记得刚投胎的时候,长贵并没有这般缜密,立刻叫自己察觉到不对劲。臭小子越来越精明,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希望他那心眼别总往害人的方向走就行吧! 正琢磨着,卫小歌忽然听到重重的脚步声,长贵眼神闪烁,忙一个错步躲到她身后,垂着头再也不说话了。 熊王来了。 除了熊王,还有与他寒暄的无垢。 见到凌云子,无垢双手合十,微笑着说道:“贫僧久闻道长威名,还是首次相见,实乃万幸。” 卫小歌心想,乍一看还真是个有道高僧,装模作样的本事一流,比丁土装的仙人强多了。 两位方外之人客气了几句,凌云子便有点话不投机,走到熊王跟前。 “大王新登妖王宝座,还请记得从前虎王的教训,登造名册,约束手下小妖们,万不可让它们为祸人间。当初贫道一念之仁,反叫虎王更加肆无忌惮,往后却不能再有这等事发生。” 这番话实在很不动听,不过比虎王的本事差太多的熊王,没多少底气,他客客气气地说道:“老熊明白,俺哪里是个什么大王,也就是领头的罢了,帮着约束下虎啸岭的妖。” 昨天还敲锣打鼓地在寝殿大肆庆祝,今天说话跟个老村长似的,卫小歌莞尔。 万人屠却是插口道:“呵呵,往后虎啸岭是不是得改名。” 熊王傻归傻,似乎晓得自己不能服众,竟然打算走仁义路线,憨憨地笑道:“改什么名,俺老熊不过是暂代的。真要改,不如叫做熊家村。” 众人扑哧一笑,尾随着后的狼将军脸上虽然带着笑,心中却是略略沉了沉,老熊还挺会扮猪吃虎,难道从前都是装傻? 吃过一顿算不得丰盛的饭食,众人便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虎啸岭。 最迫切的是长贵,心情最复杂的是穆乘风,最气愤的是几名僧人。只有万人屠,凌云子和知微三人显得没多少情绪波动。 卫小歌心中却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拉着长贵,跟在凌云子的身后。 与凌云子有过两面之缘的万人屠,一路与他爽朗地笑谈着,好似有说不完的话,简直要立刻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为兄弟。这里就他们二人修为最高,声音大一点,其他人没什么意见。 不过无垢等人,却有些灰头土脸。 却不知是气愤万人屠的区别对待,还是妒忌天昊宫比金山寺显得风光。 下了山,几名僧人便急急告辞,自行去了。 “万兄,小弟决定与卫姑娘一起走,不回太阿城。”穆乘风便对万人屠说道。 万人屠笑道:“正好为兄也决定与卫姑娘一起。” 卫小歌茫然失措。 穆乘风要一起走,大概是承诺了要传授一些修炼上的事。 可是,万人屠是玩的什么花样? 她瞟了瞟夹着虎娃娃的十七,难道还没死心,要将虎娃塞给自己?随即她便发现二十八,也就是糜红尘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因为蒙面的缘故,瞧不见他脸上的神情。 那二十八名手下,一大半的人带着几个塞得满满当当的箱子离开,只剩下十人跟随。 这剩下的十名跟随的下属,包括排名在最后一名的二十八号糜红尘。作为最早抬担架的,并且贴身保护的人员,他自然而然跟在自己身后。 从头到尾,卫小歌都不晓得该如何面对此人,感觉还是先装傻为妙,免得万人屠邀请她加入紫薇星。 连“枕梦”这等宝刀都送了,除了杀虎王,必定还有什么诡异的念头。 从虎啸岭到鹿鸣山,距离算不得太远,若是凌云子与万人屠,大约两三天就可以到达。穆乘风虽然修为逊色一些,乃是内窍顶峰,却因为不管是真气还是步伐,都极其轻盈,虽然略微慢一些,但是也差不了太多。 都是一群高手或者是大半个高手,卫小歌发现她们姐弟二人就是来扯后腿的。 人家知微懂得御风之术,若要比脚程,比凌云子都快,因此独自一人早早就跑了。 为了不耽搁行程,长贵一直被凌云子背着,两人似乎一直嘀嘀咕咕的,好得跟爷俩似的,别人也拆不开。 而卫小歌作为一名女子却是比较难办。按照万人屠的想法,自然是丢给穆乘风,然而穆兄弟这次伤身过度,再让他负重怎么也说不过去。 而剩下的人选,却只有他一人。 一想到卫小歌那咬了舌头,那唾液混着血流到嘴外的恶心模样,万人屠简直不寒而栗。 “小姑娘,大人我可向来不做这种事,罢了我背你一程。对了,你若是咬了舌头,提早与我说起。” 卫小歌呵呵笑了两声,“劳驾了,万大人从不背人,其实,在下也从来不做这种让人背的事。” 她哪里愿意让人当包袱扛着,可是拖后腿实在不行。 凌云子还得及回去早赶上顾家马队,最主要的是,她似乎也瞧出来长贵这家伙造化大了,似乎凌云子还真有收徒的意思,却不能耽搁了长贵的前程。 当然,狐姬在鹿鸣山躲着,最好是尽快赶回去,免得她溜了。她必须得拷问下这只混帐狐精安的是什么心,手里是否有解药。若是有的话,得让知微道长鉴定一番。 比起长贵舒舒服服地扒在凌云子的背后,她可真够倒霉的,被万人屠夹在肋下,和倒霉的虎娃娃一个待遇。 显然十七姑娘是从她家的头领学的这手本事。 最要命的是,每天一早一晚,身上的毒会有一次比较大的发作,其他时候,难免没事就一顿抽搐。每到这个时候,她就能感觉到万人屠似乎抽得比自己还夸张。 一脸嫌弃的神情,让她觉得自己有变成貂喜错觉。 洁癖到这个境界,万人屠也太娘娘腔了吧! 一直留意卫小歌的穆乘风,仿佛已经将抑制毒的事作为己任,每逢毒发的时刻便快速将她带到一边。 虽然狼狈不堪,她也勉强能自行应付。 不用穆乘风使用“人锁”这种无比尴尬的技能,自然是最好,不然她非得挖个坑将自己干脆地埋在土里。(未完待续。) 第一八三章 为难的狐姬 一路沙尘滚滚,抵达鹿鸣山桃源谷乃是第三天的下午,白眉毛白胡子的老猴子仍旧在哨卡中醉醺醺地打盹。 凌云子看了看老猴子一眼,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了,可惜了。” “道长此话怎讲?”卫小歌不解地问道。这会儿进山谷,她与长贵已经不需要被人当包裹扛着,两人一左一右走在凌云子的身边,倒还真像是侍女和小童子。 “此处不方便说,虽然貌似喝醉,可这老家伙耳朵灵光得很,让他听见定要不依不饶。”凌云子特地扬起嗓门大声说道。 白眉老猴果真睁开眼,懒洋洋地说道:“道长却是又在嫌弃我的酒,你若少喝些,我便能多喝一些。” 说完脑袋一歪又闭上眼睛,仿佛先前压根就没睁开眼似的。 卫小歌更是不解,以询问的眼神瞧着凌云子,她对老猴子的酒好奇了许久,却是不明白凌云子为何一滴都不沾。 苦笑了一声,凌云子边走边又说道:“老申的修为比起鹿王不晓得谁高谁低,但是他酿酒的本事却是一流。唉,可惜秘方却是有些古怪,时常添些极其不妥的私家水源,也并非每坛子都有,这个却是看他的心情而定。” 虽然没说透,卫小歌勉强也能猜到。 不用说了,要么是吐两口唾沫在里面,要么就是...... 老猴子在后方又高叫了一声,“别挑拨离间,我对鹿王极其尊重。” 卫小歌极其不安,高声问道:“申老伯,虎啸岭的酒是不是您老人家亲自酿的?” “嘿嘿......”叫做老申的老猴子诡异地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凌云子替老申回答了,“贫道听说,正因为虎啸岭,还有别的他看不顺眼的妖前来索要酒水,老申便慢慢有了此等陋习。贫道个人认为,可以酿一些劣质酒,少点什么什么无所谓。可是在好酒中多添东西,却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不用解释,卫小歌已经知道自己惨了,也不知喝了什么古怪的玩意,难怪凌云子在鹿王宴会上滴酒不沾。看这个胡渣道士也晓得他的画风带着不少豪放,不好饮才怪。 真是肚子里有火都发不出,虎啸岭的酒又不是老申强迫自己喝的。 “劣质酒?呵呵,砸招牌的事,我可不做。”老申难得有谈性,竟然从哨卡中跳了出来。 他走到凌云子与卫小歌跟前,耸了耸鼻子嗅了嗅,“人族姑娘体内有些古怪的毒,多喝点我的酒有好处,回头送你一坛。” 凌云子侧过脸对卫小歌解释道:“这老家伙的鼻窍极佳,妖们都是天生法修,他是在以感知力在查探你的身体。既然老申说喝他的酒有益,应当没错。” 忙弯腰抱拳行了个礼,卫小歌笑道:“申伯的好意,哪敢不从,不过那酒您还得斟酌下,最好是原汁原味,没添什么别的东西。” 这点必须郑重说明。 老猴妖应该是鹿鸣山的主力老妖一名,不然为何由他守哨卡,从来就不换别的妖。并且听凌云子的口气,似乎对老猴还挺看重。 可是,她却忍不住有些犯愁,万一老申成天醉醺醺的,早忘记哪坛子酒有添料怎么办? “姑娘家喝的酒,老猴子怎么会瞎来。”老申嘻嘻笑了笑,摆了摆手便回去哨卡之中,继续睡觉。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空闲酿酒,似乎从来都是在山谷的哨卡里蹲着,卫小歌心中嘀咕了一声。 虎啸岭的酒既然都是他酿的,穆乘风喝了那么多...... 想到这里,她回头瞧了瞧略略落在后方很远的穆乘风,却见他似乎并没有留心大家说的话,不知默默在想些什么。 罢了,不管他在为难什么,也不用多问了。 最多不过这几天的功夫,大家便要分道扬镳,从此老死不相见。 进了桃源谷,卫小歌看着那面镜子似的大湖,还有在远方田地果园忙碌的妖们,她忍不住舒心地笑了。 阳光普照,春风拂面,这里果真如世外桃源一般。 一干人朝着前方走着,新郎官眼尖,“喔喔喔”从湖对面打个招呼,便拔脚半飞半跑的冲过来。也不知他打算做什么,反正就是那么神气活现,昂头挺胸地跟在后面。 “姑娘......”薛绍奚打开门,眼前是不知生死的卫姑娘,他忍不住有些眼泪朦胧,却忙抬起袖子擦去。 “小薛,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卫小歌笑道。这么多孩子需要照应,自己又陷入虎窝,薛绍奚心中定然是忐忑之极。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见几个娃。 刚走进前院,便瞧见两棵树之间多了一具秋千,秋千上坐着两个人。 不,应该说是一妖一人。 这个妖精是她深恶痛绝,恨不得死死打一顿,将毛尾巴砍了当围脖的狐姬。 狐姬的手臂中却是牢牢地抱着长富,一起在秋千上晃得老高,长富笑得咯咯响,一边的豆儿还在叫着要换人了。 在小孩子面前不便发作,卫小歌笑呵呵地高叫:“长富,四丫,豆儿,姐姐回来了!” “啊......姐姐!” “姐姐,姐姐。” “狐姐姐,放长富下去。” 四丫和豆儿已经呼呼地跑过来,长富则是挣扎着拼命要下秋千。 长富迈着那双小短腿蹬蹬蹬跑过来,边跑举着袖子边抹眼泪鼻涕,“姐姐,不许赚钱,陪着长富。” 听这话卫小歌就明白,大家倒还拎得清,都瞒着小孩子呢,应该推说她出去赚钱养家了。 蹲下身子,将几个软趴趴的娃一起搂住,她捏了捏这个,又摸了摸那个,心想这些日子可真担心他们。 好在没掉肉,看着都还挺活泛。 “嗯,姐姐再也不走了。咦,你们三个都长胖啦!”她笑着说道。 四丫腼腆地一笑,豆儿嘻嘻哈哈指着狐姬说:“狐姐姐做的饭菜好吃。” 狐姬带着些忐忑说道:“这个......我天天给他们做饭吃呢!” 卫小歌斜着眼看了看她,“你最好没放什么不该放的东西,回头再找你算账。解药呢?” “没......没有解药。”狐姬一脸害怕,往后退了好多步,一直退到刚刚出来的知微后方。 生怕卫小歌冲过来揍她。 竟然没解药!卫小歌气得眉毛都要烧了起来,却因为几个孩子在场,没办法发火,只好恨恨地瞪着这个貌似纯真,却心思多变,风骚无比的死妖精。 “你可别跑,回头再寻你。” 知微听到众人说话,这才出来迎接,一来就被狐姬当了个挡箭牌。 凌云子见狐姬猫着腰躲在知微的身后,呵呵笑了一声,“小师叔,艳福不浅嘛,到哪里都像草丛中那一朵美丽的鲜花,不管是人族还是女妖都无法忽略你的万丈光芒。” 知微若无其事,直接无视自家师侄的调侃,对卫小歌说道:“无解药,不致命,修感知力。” 正确翻译知微的话,卫小歌已经到了化境,她立刻就听懂了。 这句话连起来说,就是狐姬的药配置不出相应的解药,但是绝对死不了人。不过,如果能修出感知力,应该就能彻底清除。 说来说去还是回到老问题上了,感知力该怎么修啊? 她摊了摊手板,“知微道长,在下是武修,该如何修感知力还请道长略加指点。” 知微点点头又道:“你可以修,感知力。” 听到这句话,卫小歌有些安心了,想必知微有办法。话说,这美道士人美心也美,不过就是太好看了点,十分招蜂引蝶。 凌云子,知微,还有穆乘风都住在这座院子,而万人屠等人,却是住到最后方顾家马队曾经住过的那一座,足足大了数倍又稍微“豪华”一些的大院落。 安置了一番,卫小歌首先便拉着穆乘风去寻狐姬的晦气。 拉上穆乘风的原因很简单,谁知道狐姬有什么古怪的本事,身边带个高手比较放心。 狐姬倒不是很讲究,与四丫豆儿住一个房间,不知她是个什么打算,竟然没和其他妖怪们沿着湖住。这会儿她还真老老实实,端正地坐在房间等卫小歌前来。 见到狐姬,卫小歌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拧着她的毛耳朵大骂:“你是不是想我砍了你的尾巴,或者是切了你的毛耳朵?安的是什么心,下这种害死人的药?” 耳朵被扭得生疼,狐姬哎哟哎哟地叫了两声,然后瞅着卫小歌身边的穆乘风,心想武修书生也来了,可不能让他对自己心生恶感。 她眨巴眨巴眼,含情脉脉,又楚楚可怜看着穆乘风说道:“公子,妾身真的是迫于无奈,全是被虎王强迫的缘故,还请公子垂怜。这毒并不致命,忍忍就过去了。” 都这当口了还在发骚,卫小歌不耐烦地说道:“你个死妖精,好像是我在与你说话。” 狐姬怔了怔,好像是啊,正主是这位,书生好似并没吃她下在亲手所坐的饭菜。后来药给了貂喜,每天下在银耳羹中,这书生似乎从未沾过。 她只得软语说道:“卫小姐,虎王要我想法控制你,我别无他法,只得这一招。咱们不都说好了,我来鹿鸣谷报信请凌云子和知微道长去救你,你得想办法让道长杀了虎王,保我一命。你说出去的话,可不能不兑现。” “我只答应了尽力劝道长杀了虎王,却没说我自己不弄死你。”卫小歌气呼呼地说道。 狐姬苦着脸,“人家也受害者啊,谁愿意跟着虎大王啊!他去了一趟桃花山便将我抢走,苦熬了二十多年,真是不容易啊。这么多年,我可是一个姑娘都没害,虽然偶有下药,但是量都少得很。” 鬼才相信你那么好心,没有狐假虎威害人,不过卫小歌却听出话外音,怒火又往上冲,“这么说,你给我下的药,分量很足?” 狐姬低着头,小声说道:“万一虎王没死,我总得有个退路。你是个武修,怕下少了不受控制。” 其实她也是很为难的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一八四章 不是太弱,是太强 卫小歌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可是,狐姬这么做也有她的道理。她给自己下了那么大分量的药,先讨好了虎王再说。万一凌云子失败,也有个回旋的余地,痛哭流涕表表忠心,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 这是做了两手准备。 站在狐姬的立场,确实无可厚非。并且也的确是她冒着奇险前来报信,虽说是为了她自己脱困。其实,真正救人的是万人屠,不过凌云子最后也赶来了。 松开狐姬的耳朵,卫小歌气恨恨地说道:“你给我下药,这个仇我非报不可!虎王死了,而且是我杀的,这个恩德你怎么报答?你欠我两笔债,先将你的尾巴砍了做帽子,然后将耳朵切了下酒。” 打一顿的确可以解气,但是也太便宜这只臭妖精,非得找点什么麻烦事让她干才行。出来混的,迟早得还,而且必须要还很多,不然她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会这样红。 狐姬抬手摸了摸被拧得一阵阵发麻的耳朵,心想卫小姐的手劲真大,砍尾巴切耳朵可不行,不过听口气卫小姐似乎只是在吓妖。 连耳朵都不拧,看来似乎不用挨揍,简直太好了。 怎么说她也到鹿鸣山通风报信,这功劳很大的。 狐姬顿时笑得一脸的花,“欺雄霸雌的虎王终于死了,谢谢卫小姐仗义执刀。小姐你说要我怎么报答,我就怎么报答。” “你自己说的,到时候我要你做点小事,你若是推推搪搪,直接一刀劈死你。” “怎么会,我说话算话,不过你也得说话算话,不能打杀了我。” 狐姬见卫小歌口里说得凶狠,不过却也丝毫拔刀的迹象,顿时长长吁出一口气。反正卫小姐是个姑娘家,说是要报答,难不成将她拉到床上去。就算卫小姐是个男子也不要紧,迷惑男人她最拿手了。 对于自己的本事,狐姬清楚得很,就会一手迷惑人心的法术,并且只对男子有效。 至于妖怪们必修的风卷术,奇烂无比,最多能将树叶子给吹没了。 真要和武修拼斗,肯定死得干脆利落。 在桃源谷住着的这些天,她简直担心极了,生怕自己这一招棋走错了,没能弄死虎霸天,还将自己搭进去。这些年来,她几乎天天得对着喜怒无常的虎王,美貌如花伴着丑妖够憋屈了,最怕哪天虎王一个不痛快将自己的脖子给扭断。 真是各种战战兢兢。 还亲眼目睹数十几个人族小姐,被弄进洞府。来来去去,总有武修来报仇雪恨,却都被杀了。 这点更是让她忧心如焚。 人族和妖族有约定,大家互不相扰,若是有祸害人族的妖,听说绝对会被杀掉的。她假假也算是个帮凶,到时候岂不一起被除了。终于盼到两个能震慑虎王的道士,还偷偷将乌金国狸妖的事给泄露给了道士。 狸妖被杀了,道士却只给了虎王一个警告,便拍拍屁股走了。 狐姬想起那时候的心情,正是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真担心被虎王发现她告密,将狸妖的事说给道士听了。 到时候,难免会被剥皮抽筋。 她正烦恼得要命,结果好死不死的,虎王胆大包天连凌云子的侍女也抓来了,虎大王想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吧!跟着虎王半点自由都没有,全然无法勾引人族书生不说,生命彻底无法保障。 一定,必须要离开虎啸岭! 最要命的是,虎王竟然还让她想办法控制了这位小姐,简直就好似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 这种事能做吗?这位卫小姐虽然瞧着弱柳扶风似的不起眼,听狼将军说,实则却是个性情彪悍的武修,她还真怕卫小姐吃了药后不痛快,将自己给捅死了。 与她向来交好的狼将军,也是愁得头发都发白,凌云子的侍女是他亲自抓的,比自己的罪名还大。 一妖计短,两妖计长,分头行动。狼将军遣心腹飞妖,通知了另外一边早就勾结在一起的人族万大人,她则是跑到鹿鸣谷报信。反正与其被虎王连累到死,还不如另谋出路。 先卖个好给卫小姐再说,免得秋后算账。 狐姬瞅了瞅面色仍旧非常不好看的卫小歌,略有点犯怵,不过再看看那位武修书生,心中顿时愉快了。从此以后,海阔凭狐跃,天高任狐飞。 天上地下,可到处勾搭各种各样的书生,自由了! “卫姑娘,我这些天,每天都做饭给你家的弟弟妹妹吃,还带着他们荡秋千玩耍呢!”狐姬赶紧表功劳,哄了几天的小孩子可真够累的,也就比哄虎王容易那么一点点。 阴森森地笑了笑,卫小歌便说道:“你会做饭,很好。会缝补吗,绣花呢,打扫房间呢?你害我中毒在身,这些事都不方便做,眼下都交给你了。若是做不好,天涯海角我也会追杀你到底。” 狐姬张大了那张如花瓣似的粉色嘴唇,她还以为卫小姐会让她去勾搭什么人,怎么会是做这些? 狐妖,什么叫狐妖,这人族姑娘完全不懂吧。 会做菜,不过是因为这是桃花山众狐妖的必修课程,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抓住他们的胃口。 “卫小姐,你......你知道我是狐妖吧?” “当然,难道你还是假冒伪劣的狸妖不成?人家狸妖都能缝补洗衣服,你不会那么差劲吧!”卫小歌随口胡扯。 被说不如狸妖,狐姬顿时很不爽,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哼,我可是凭本事化形,如假包换的狐妖。话说,你真不用我去帮忙勾搭哪个男子,那才是我的最拿手的。” 说话间,狐姬又风情无限地瞟了瞟穆乘风。 卫小歌无语。 丁土是明显找错了女主人选,按照他的那个破狗血剧本,狐姬妥妥胜任啊! 她摇摇头,“先将我家弟弟妹妹们照顾好了,回头再找你,我得先去与两位道长说话。” 眼下最主要的还是解决毒和感知力的事。 说完卫小歌便掉头往外走,穆乘风笑而不语也尾随在后,心想卫姑娘可真是个有趣之极的人,竟然没将这看似娇滴滴的狐姬打个半死,却是要她干一堆粗活。 狐姬盯着穆乘风的背影,心中一阵沮丧。 书生理当最爱就是狐妖啊!话本上都这么写的,只需要抛几个媚眼,再来点身体上的接触,书生肯定心如鹿撞。一般先假正经一下,最后肯定就范。 可是这个书生怎么正眼都没瞧她一眼,却是一直看着卫小姐微微笑。武修书生真是又斯文又腼腆,太让妖心动了啊! 难道她堂堂狐妖还比不上人族女子,太不合理了! 莫非话本都是瞎编的? 狐姬的心事,卫小歌一点都不关心,眼下还没想好怎么整治这女妖,不过绝对不会让她那么愉快。 她敲了敲知微与凌云子同住的房间。 却听见里面倒是热闹得很,隐隐听到是长贵的声音。 门打开了,却见开门的是个穿着裤衩的小妖,再仔细一看,却是披着妖皮的长贵,一双机灵的眼睛从兽毛头套的小洞中透出,带着一丝狡狯。 臭小子竟然在这里卖萌,卫小歌咳嗽了两声,“长贵,姐和道长们有话要说。” 长贵的声音从皮毛中瓮声瓮气地传出,“是大王。” 凌云子哈哈大笑,连知微都忍不住莞尔。 卫小歌啼笑皆非,轻轻地拍了拍长贵的后脑,“还不脱下来,臭死了。” 等长贵离去,她便立刻进入正题。 知微原本说武修极难修出感知力,除非达到外窍的修为,可是之前的意思,分明是胸有成竹有可行的办法。 涉及到长篇大论,知微还是用他擅长的传音。 卫小歌没漏掉一个字,仔细地听着,却是越听越离奇。 按照知微的分析,她能见到怨鬼,并非是因为魂魄太弱,而是魂魄太强。至于为何会被孤魂野鬼附体(七号),知微认为是因为她的魂魄过强,脱离了身体,结果被野鬼趁虚而入。 只所以有这么的判断,是因为两人在虎王洞府以魂魄交流之时,知微从未见过那么清晰有条理的魂魄。 作为高阶法修道士,有一门必修课程,就是给人驱鬼。 其实,被鬼魂占据了身体,一般都是一体双魂,原主并未离去,却是被压制了。要区分哪个是原主,哪个是外来的,对于知微而言,其实非常简单。 外来的比较强大,要么充满不甘心,要么充满恨意,言辞清晰。而原主魂魄则会糊里糊涂,词不达意,连自己是什么状况都不清楚。因此最初知微还以为她的魂魄较弱,才会被野鬼侵占了,如今才明白应该恰巧相反。 卫小歌听到这里,心想自己似乎也勉强算是个外来鬼魂,难怪丁土有点担心被知微发现什么问题。再说,长期被丁土拖到小房间聊天,魂魄的表达能力不强才怪。 知微继续解释。 ——卫姑娘,除了法修和那些外窍武修,你的魂魄是贫道所见最为清晰之人,因此修习感知力事半功倍。外窍之下的武修们虽具备少许感知力,却是彻底不受控制,乃是是向着体内...... 这也太玄乎了吧! 听知微再次长篇大论娓娓道来,卫小歌对感知力有了真正的认知。 所谓感知力,其实也就是魂魄的意念,并非是一种实质的力道。 法修能通过意念来看,听,嗅,尝,能解析一切物体的终极结构,并且加以改变。可以说是比显微镜更加细致的一样能力,还能还能做一些化学实验,将事物的转换。 譬如说——点石成金。(未完待续。) 第一八五章 死藤 卫小歌实在是好奇之极,又多问了一句,“若是能点石成金,是不是意味着每个法修都富可敌国!” 对于这个问题,知微报以淡淡的,无奈的笑容。 石中若含有金子的元气波动,才能以感知力提取,没金子的石头,依然是——石头! 事物最细微的本质不能改变! 这真的是化学了,基本的化学元素无法变动。卫小歌听完心中暗想,用这个法子去赌石绝对有效,稍微查探一下就能知道里面有玉没玉,稳赚不赔。 难道知微就是这么发的财,看他似乎挺有钱的。 其实,武修不是没有感知力,却是微弱之极。外窍之下的武修只能控制自己身体内的意识,可查探自身的真气流动,完全掌控不了由外界入体的天地元气。 而法修,从一开始修习的就是对天地元气的控制,感知力向着外界,可借天地元气可查探任何事,也包括旁人的身体。因此知微能够得知卫小歌身体内部的异常,如数家珍地道出诸般药物。 当然,也是因为他对药材的了解极其之多,对每一样的元气波动了如指掌。 所以说并非每个感知力强大的法修,都有这么一手骇人听闻的本事。说白了,有文化的法修才是厉害的法修! 从万人屠手中取得了一部分狐姬的药,知微再次解析,此物并非普通的致幻药物,乃是迷魂之药。之所以会如此难解,是因为有一味年份极久的死藤。并且狐姬炼药之的时,或许附加了一部分她自身的法力。 药性已经被植入魂魄之中,便是体内的毒过些日子慢慢排出体外,魂魄却是无解。 听完知微的一席话,卫小歌再次升起要将狐姬剐皮的冲动,太坑爹了。 还生怕她是武修,承受能力太强,狐姬特地加大了剂量! 知微大约是那种闭门造车为主的天才,擅长奇思妙想。他的想法是,如果不断尝试魂魄离体,以魂魄之身去感应和操纵周遭天地元气。 一来,魂魄离体后,借感知力或许能够驱除魂魄对药物的渴求,这点还需要卫小歌自己去尝试。 二者,说不定能初步掌握感知力外放,籍此达到法武齐修的目的。 尽管凌云子听不到知微的传音,却是听得见卫小歌的各种问题,大抵也猜到两人交谈的内容。 大约是觉得此事甚为艰难,他便想起老猴子说的话,等知微和卫小歌的交谈结束,凌云子便开口说道:“小师叔,老申说喝了他的酒,会有点帮助。” 卫小歌心中燃起希望,以夷治夷,搞不好老申的酒也添加了法术,能清理魂魄中的药毒。 她满怀希望将目光投向知微,希望小道士点点那颗俊美的头颅,告诉自己老申的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的解药。 知微却立刻摇摇头道:“猴儿酒,虽可清毒,然药不对症。酒迷心智,无疑饮鸩止渴。” 凌云子一拍大腿,满脸骇然,“这么说老申的酒,和狐姬的药都是迷魂之物,难怪那么好喝。糟了,难怪几个月前喝过之后,心里总惦记着。妖怪的东西,还是不要碰为好。” 知微再次摇头,“非也,酒不迷魂。” “到底迷不迷,我都给你闹糊涂了。”凌云子抓了抓头皮,眉头皱得老高。他还想从老申手里,弄一坛子干净没加料的酒呢! 这有什么难懂的,这翻译还得自己来做。卫小歌叹了口气,不忍凌云子抓狂。 “凌云子道长,老申的酒没问题,可解某些无关紧要的毒,却是药不对症。不过若是借酒喝个烂醉,不省人事之下,任何毒都暂时解了。问题是醒来还是一样,说不定还摊上个酒瘾,往后变成个大酒鬼。” 知微带着些赞赏之意地说道:“卫姑娘,正解也!” 见凌云子还是带着些莫名其妙的神情,卫小歌却是笑了笑,不觉得还有解释的必要,已经很清晰了。 这个道理虽然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酒这东西,少饮怡情,多则伤身。若是借酒来抑制迷幻毒药,其后果必定会多了一样同样非常难戒掉的酒精依赖。 借酒抑制迷幻毒药,或者是借酒浇愁,通常浇的都是肝,还有那日日沉迷的酒瘾。 这位高手道长,大约从来没有沉迷过什么不该沉迷的事,因此不明白。至于知微......卫小歌却又些惊奇,这个天才小道士很牛X啊,嘴巴不灵光,脑子实在太灵光了。 “两位道长,在下有一事相询......”卫小歌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递给知微。 虽然口称两位道长,其实要问的是植物学家兼化学家的知微。 这是丁土的忠犬奖励之一,从虎王洞府寻到的,应该是狐姬的私货。虽然被藏得密密实实,不过丁土却是知晓。为了不让穆乘风起疑心,她是打着寻解药的幌子,在狐姬的房间敲敲打打了半天才弄到手中。 同时搜刮到的还有一些其他的药材,不过丁土只提到这一截较为粗大的根茎草药是奖励。其他的那些零散的玩意,算是搭头。 解开包袱,知微顿时有些惊异。 里面是卫小歌所中之毒的大部分配料,其中有一株死藤,年份极久,几乎都成精了。难怪此毒如此迅猛,除了狐姬炼制的时候有可能添加的法术,最重要很可能是因为添加这株老死藤的根茎。 知微将药材分开,便传音说明。 “死藤?难道就是道长之前说的那味年份极久的药材?”卫小歌皱眉,这名字还真的不怎么吉利。 此物也叫做“魂藤”,强大的致幻药物。因这株的年份极久,甚至有可能影响到魂魄。按照知微的说法,据闻有些人误食此物,会产生大量的幻觉,甚至会想起前世的记忆。 而他自己却是不曾尝过。 ——怕吃坏了脑子。 这点知微却是没传音说明,虽说尝百草才可知药性,但是有些药物还是最好不要瞎试。 抬腿抽出匕首,卫小歌地切下一片死藤递给知微,“送给道长,多谢知微道长费心了。其他那些药材道长全部拿去,我只留死藤这一样。” 她瞧得出知微似乎很想要一些死藤,不过整截给人却是舍不得。另外的药最好还是不要留,自己身上原本就有毒,此刻又有些按捺不住,万一忍不住瞎吃怎么办? 丁土就算给好东西,也非得害害人不可。 她就不信虎王洞府没有藏其他的东西,偏偏指挥着她将狐姬的私藏给挖了。 好在年份久的死藤对自己用处很大,拿去卖掉绝对亏本。这东西书写在索普那份邪法“因果摄心术”上,没想到就这么到手了,而且是极其上好的好货色。 以后与人打架,别人会认为她是个武修,若是来一招因果摄心术,用眼睛将对方给瞪晕过去,那该多神奇! 卫小歌遥想着美好的未来,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知微并没有拒绝,将所有的药材全部收了起来,放入他那神奇的大袖子里。随即他便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送予姑娘!” “啊,雪莲精!” 卫小歌从死藤的幻想中拔出,迎来另一个惊喜。想了想她却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略微红了下脸,“这个,我拿了道长怎么办?” 雪莲精很值钱的。 凌云子在旁笑道:“此物乃是小师叔所种植,以感知力催发,虽然耗费些时日精力,却并非是真正的雪莲精。你只管拿着,贫道没什么可送给你的,这次害得你被虎王劫走,实在是心中不安。” 知微点点头,忽然又取出一枚雾蒙蒙的青色珠子,与他头冠上挂着的珠子极其相似。 “破邪珠,可避一些法术。” 送财童子啊!这一波接一波的惊喜将卫小歌震得说不出话来,呆若木鸡。 “这样好吗......”她喃喃念道。 旁边的凌云子推波助澜,“小师叔向来都是大手大脚,你就接着吧,此物叫你不受邪法袭击,最好是镶在簪子或者珠花之中,佩在头部附近,如小师叔这般挂在发冠之侧。乃是我们二人欠你良多。” 卫小歌略感惭愧,“不如我再切些死藤给知微道长。” 刚才似乎有点小气,只削下薄薄的一片。 知微却摇头,“足够催发。” 作为专业翻译人士,卫小歌明白知微的意思,那么一点死藤够他折腾了,能催发出整株都不一定。 天昊宫的这两位道长,大约还真觉得是他们的错,让自己身陷虎王洞府。虎王或许有报复凌云子的意思,将自己这个“凌云子侍女”抓走。 然而真正的事实是,她太符合虎王那奇异的审美观。 此刻卫小歌却是想明白了,狐姬想要虎王死,狼将军也是一样,鹿鸣山的鹿王未必没有那个意思。她被邀请去鹿王的宴会,其中的道道,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作为老邻居,鹿王又怎么会不晓得虎王的喜好? 归根结底,还是她不够低调,理当另外寻个机会找鹿王讨要白泽,而不是跑去宴会长见识。 筵无好筵的再次体现。 鹿王......卫小歌只得将这个大仇给按捺住。 老鹿是个移动药材,头上的角应该极其珍稀,鹿角的用途......鹿角的用途和虎什么什么的用途一样,对男子某方面大有助益,这点小常识她还是知晓的。 顾少钦那般大张旗鼓弄到手里,保不定会去讨好谁。 因此,鹿王的底牌绝对是人族。 若是她表明立场与鹿王为敌,岂不又将自家弟妹们陷入危机之中,而且,她彻底拿不出什么证据说鹿王设下圈套。 往后总有机会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孩子们都长大了,自己有足够的实力,不说弄死鹿王,至少得将他的那对角给割得干干净净。(未完待续。) 第一八六章 虚与委蛇 将鹿王坑害她的事暂时放下,卫小歌收好了破邪珠和雪莲精,便怀中沉重的心情对凌云子问道:“若是我带着弟弟妹妹们到宝梁国,此去可有许多艰险,是否还有其他桀骜不群的妖山?” 凌云子略加思索,“原本我觉得不会有任何问题,如今却不会这样想,虽说人与妖之间有约定,彼此不得相害。无论是哪一方违背规定,都会受到惩戒。此刻看来,乌金国左近的妖,并不受约束。” 卫小歌不由得皱着眉头,愁肠百结。 听凌云子的口气,并不建议从大山里去往宝梁国,恐怕前方还有类似虎王这样蛮不讲理的妖怪。 如今将和尚们得罪得更狠了,黑名单上挂着牌呢!真要翻山,路上即使不遇到和尚,也会有与和尚勾结的妖怪下黑手会将她一家大小弄死。 一路上必定危险重重。 最令人不解的是,既然穆家已经得了天下,曾经与原国主狼狈为奸的无月国师,如今还是国师,地位一点都没变。 谁当国主没区别,竟然都是一个山上的貉。 “贫道倒是有个办法......”凌云子笑了笑,看着一直坐在一旁半句话都没说的穆乘风说道:“这位穆公子如今地位非凡,你若是要去宝梁国避风头,还不如走阳关大道,叫他帮你获取一份通关文牒并亲自送过边界。” 被点到名的穆乘风略略一愣。 他原本只是充当卫小歌的解毒“人锁”,走到哪里跟到哪,却没想到自己唾弃的身份,此刻却有如此用途。 此事要办,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与祖父已经决裂,即使并不与祖父说明,单单直接去太阿城取一份通关文牒,人家未必不会看在他这个王孙的面子,直接派发了。可是,事后却定然是要写个折子上奏祖父。 他犹豫了一番便说道:“不若我送卫姑娘一路从山道而去,再向万兄借一些人马,应当无碍。” 卫小歌心中知道穆乘风的为难,忙摆了摆手笑道:“道长,我瞧穆兄这个想法更好,大张旗鼓反而更不妥。” 正说着,外面却又人敲门。 门口站着已经换下小妖皮囊的长贵,拱手行了个礼,他一派沉稳地说道:“两位道长,鹿王遣人来说,即将过来拜访。” 鹿王要来了,哦,卫小歌脸色一变,恨不得立刻去打黑棍,将老鹿剁了腌成腊肉。然而此刻却不到那个时机,更气人的是,她还有求于鹿王。 “既然是鹿王大驾光临,咱们还是去前堂等候。”凌云子笑道。 卫小歌点点头,“那是,我先去准备准备。” 她急急忙忙走出房门,对旁边的长贵说道:“你去让长富,豆儿,四丫都到前堂等着,最好换一身干净衣裳。” 虽然不知道姐姐是个什么想法,长贵满口答应,这会儿是众小的大哥,道长还看着呢! 见长贵转身要走,她又在后面追问了一句,“长贵,你知道狐姬这会儿在哪里?” “正在做饭呢!” 这么乖觉? 卫小歌“嗯”了一声,便朝着厨房而去。 厨房的门开得大大的,远远便能瞧见狐姬举着锅铲炒菜,还有段添财在灶前帮忙烧火,眼睛却是不停地往狐精的身上瞄。 家有女妖精,还真是个麻烦事,她心想,小段这没见过几个标致姑娘的小和尚,可别折进去了。 “狐姬,你过来。” 狐姬没好气地说道:“炒菜呢,不是你要我干活的吗?” “少废话,叫你来就来。”闻到饭菜香味,卫小歌口水横流,瘾头又犯了。 狐姬嘟着嘴将锅铲丢下,然后提着裙子走出厨房。 “什么事?” “给我梳个头。” “我这是又要当厨娘,还得当梳头丫鬟,卫小姐你不是太难为妖了?” “再说我拧你耳朵。”卫小歌简单粗暴地回答了狐姬的问题。 狐姬没奈何,耷拉着脑袋跟上。是她下毒在先,本来就理亏。并且卫小姐还杀了虎王,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大,不听话肯定倒霉。 “不用什么太复杂的,堆到头上就好。”卫小歌哪里懂什么发型,此刻却是需要将头发弄整齐了。 狐姬瞟了瞟一直看着卫小歌不说话的穆乘风,心想这武修书生难道和卫小姐勾搭上了,怎么形影不离的。看来这位人族姑娘还挺有本事的,迷倒了虎王,还迷倒了书生,通杀啊! 有空倒是不妨跟她请教一下。 想到这里,狐姬的脸上立刻泛起笑容,“定然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 “时间紧迫,随意就好,最好是能插上簪子的发髻。” 取了自制的头油,还有梳子等物,狐姬很麻利地给卫小歌梳了单螺髻,简单又快速。 她还毛遂自荐取出一枚白玉喜鹊登梅簪,“卫小姐戴这个好看,我先插上两朵珠花。” 本来还想讹一枚簪子,想不到狐姬这么大方,卫小歌转头看了看她,“想收买我么,你打什么鬼主意?嗯,簪子先借我用用。” 狐姬又溜了穆乘风一眼。 自己打什么鬼主意,当然是想打听怎么讨人族书生的欢心。哼,到时候看谁魅力大,非得将书生给抢到手。 她笑嘻嘻地说道:“就是有些事想问问卫小姐,学点人族小姐的本事。” “回头再说,我忙着呢!你继续去做饭吧,对了,烧壶好茶送到前堂。” 说完卫小歌又如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待到了前堂,凌云子知微两人已经安坐,长富等三小如同一条藤上的葫芦似的,排排坐在一张长板凳上。旁边是站着的长贵,则时不时叮嘱他们不要瞎说话。 薛绍奚也在,正将几杯茶奉上,不用狐姬烧茶,小薛早准备好了。 “我去门口迎接一下。”卫小歌笑了笑便道。见穆乘风仍旧要跟上,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又说道:“大哥你先歇会儿,喝口茶水,我去去就回。” 作为主人家,当然是由她去迎接,带着穆乘风却是不大好,好似耍威风一样。最主要的是,凌云子时不时来个揶揄的表情,显然是在笑话穆乘风一直跟随。 刚走到门口,便瞧见鹿王杵着拐杖,身边带着危燕还有迎宾兔子望月一起来了。遥遥见一堆大大小小的妖怪,都在后方探头探脑,一副想跟着看热闹又怕鹿王责罚的模样。 “鹿王安好啊!”卫小歌趋步上前,抱拳行礼。见到这个一贯虚伪,心思歹毒的老货,她虽满心的不耐,却也只能堆上笑容。 “好.....好,呵呵!”鹿王一派慈祥地上下打量了下卫小歌,又道:“如今你总算是平安归来,本王心中一直难安,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鹿王高义,危难之时遣人送信给两位道长,在下便是想不回来也难啊!哈哈!” 寒暄了几句场面话,卫小歌便落后半步,跟在鹿王的身后。老货是来探望两位道长的,与她没半毛钱的关系。 喝了两口茶,与凌云子说了不痛不痒的话,鹿王便步入正题。 “道长,如今卫姑娘平安归来,却不晓得现今虎啸岭是个什么格局?” 凌云子笑道:“鹿王不用发愁,你那位老邻居如今已然身死,这会儿是熊大王主事。” 卫小歌却是火气一阵阵上涌,却只得强行忍住。她面上带着微笑,心中却冷哼了一声,这下你这个死老鹿称心如意了? 鹿王摸了摸胡子,微微颌首。熊王?定然是虎啸岭的那位熊将军了,那个大傻子当家,这下还真不用发愁了。虎王脾性暴躁,从不按常理行事,虽然时时上供,也担心他一个不痛快找茬弄死自己。 熊傻子嘛,随便哄哄就是了。 “道长着实本领高强,想来杀那恶虎不费吹灰之力。”偷偷瞟了一眼卫小歌,见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未觉察到什么,鹿王抚须微笑。 “哪里哪里,此番贫道却是去得晚了,乃是另外一位义士带着人马先行击败虎王。” 鹿王将目光转向安坐的穆乘风,“敢问这位公子高姓大名,看来是公子带的人惩治了恶虎吧!” 穆乘风起身,弯腰抱拳,“不敢,在下穆乘风,降虎之人并非是在下,乃是在下的一位好友。” 鹿王何尝不知,客院那边住了一位高阶人族武修,乃是尾随凌云子而来,一帮手下还神神秘秘地都蒙着脸。并且,听危燕回报,领头那人修为应当极高。 他本想办个宴会,将那人邀请了,可惜凌云子道长说即刻要走,那人也说不喜张扬。 鹿王将话题往万人屠身上带,不过穆乘风虽不是刻意地守着口风,不过却并不喜多说,只略略提到对方是外窍高阶武修,在乌金国朝堂就职。 “原来是一位大人......”鹿王沉吟了片刻,看着穆乘风却又道:“我听人说,如今乌金国人族换了一位国主,乃是众望所归的燕郡穆氏高举义旗,取代了多行不义的田氏。不知这位穆公子,是否来自燕郡穆氏?” 穆乘风脸上淡淡的,仿佛是想通了似的,客气地含这一丝浅笑说道:“天下姓穆之人多得很,在下与穆氏并无瓜葛。” 卫小歌微微一怔。 穆乘风这是要与家中一刀两段,分道扬镳的意思了。没死在虎啸岭,他恐怕心境有些变化,最近的确没再瞧见他的悲戚之色,显然大有破而后立之意。 正说着,一直呆在大门外的新郎官却是狂叫,“人族的大人来了。” 原来是万人屠登门拜访,卫小歌心想时机赶得这么巧,大约消息灵通早知晓鹿王在此,特地来打个照面。 万人屠凑什么热闹,忙中还给自己添乱,她的事要什么时候向鹿王开口呢,看来还得等等。 身为主人家,卫小歌又提着裙子去迎接,刚走一半,却见薛绍奚已经打开了院门,将万人屠迎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一八七章 花样百出 瞟了瞟卫小歌头上的插着两枚珠花的发髻,万人屠的鼻头不知为何却哼了一声。 小村女从不梳头,如今倒是女为悦己者容,将头发挽到头顶还佩戴了首饰,果然与穆乘风那小子有私情,竟然开始收拾打扮了! “万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卫小歌拱手笑着说道。 万人屠气定神闲,迈着大步将卫小歌甩到后方,随口说道:“万大人?呵呵,心里有鬼的小丫头,你何时同我这般客气过了。” 卫小歌看着他那一派气势高昂的背影,假假地呵呵了两声,加快了步伐跟上。 还不是因为你成天打鬼主意坑人,心思琢磨不定。 她被万人屠蛊惑着去杀了虎王,事后却想起,明明可以等凌云子到了之后,让道长去干这事,干嘛万人屠却要她强出头。那柄宝刀枕梦还绑在腿上,寒气袭人,时时提醒自己此事绝对有蹊跷。 万人屠步入前堂,目光四下扫了扫,便随意挑了一张空椅子坐下。 他仍旧是那副模样,坐得并不十分端正,闲闲散散地靠着椅背,却给人一种上位者的气势,仿佛这里以他为首似的。 十分喧宾夺主。 万人屠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意,“我这次来鹿鸣山,却是有意想与鹿王一叙。如今乌金国改为穆氏执政,想必鹿王或许有所耳闻。人与妖的协定,依然照旧,大家互不相犯。” 鹿王呵呵笑着点头,“小王的确是听说了,还当这位穆公子是慕氏子弟呢!我鹿鸣山向来遵纪守法,从未有遣妖入世的事发生,将来自然是按律办事。” 他心中却是在嘀咕,这片大山与乌金国近一些,如今换了新国主,似乎有意整顿,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啊!想来左右不过是打秋风,不过山里的好药材都叫宝梁国的顾家拿去了。 乌金国向来乌烟瘴气,每次有使者前来,总得割掉好大一截鹿角。 万人屠并没有否定或者确认穆乘风的来历,手指在椅子扶手上习惯性地敲了几下。 “鹿王如此想便好,大山里是妖们的地界,我一个人族也不方便四处走动,免得惊扰了大家。若是鹿王方便,不若替本大人送个信,将穆氏执政之事知会那几位深山里的妖王们。” 鹿王摸了摸胡子,心中一松,原来是要他当信使而已。 “呵呵,小事一桩,回头小王便写信。” 万人屠哈哈一笑,“鹿王果然如众人所言,急公好义。” 卫小歌嗤之以鼻,鹿王向来都是最为高义的,害人都害得不留半点痕迹。 眼睛朝四周看了看,万人屠瞧见三个小孩子老老实实地坐在正堂的一角,不免有些诧异,这些孩子在此作甚? “卫姑娘,我记得从前你只有两名弟弟,怎地多出两个妹妹来?” 还不是因为死和尚害人,卫小歌却不欲多说:“这两孩子是一位故人的女儿,只因她们母亲去世,便由我抚养。” 深深看了卫小歌一眼,万人屠点点头不再问下去,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鹿王见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告辞。 他本来打算单独拜访万人屠,不想竟然一起解决了,并且这位似乎没有要礼物的意思。若是如乌金国从前的那些人族使者那样,岂不又得割点鹿角。 说起来,人家宝梁国的顾家马队索取鹿角,姿态做得好看,给的珠宝成药又多。 他刚站起来,却见卫小歌走到跟前,深深地鞠了躬。 “鹿大王还请慢走,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还请讲!”鹿王呵呵笑了笑,心中却在想着,前番讨要了白泽,这次还有什么想求的?不过能说动狐姬通风报信,从虎啸岭全须全尾的回来,倒也有几分本事。 “鹿王文采斐然,众妖的名字都取得十分动听。恰巧我这两个新妹妹只有小名,还请鹿王您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妖王给赐个好名字。” 鹿王顿时笑得眼睛都眯到一起,立刻兴致高昂,心想总算有个识货的。 他略作沉思,便自言自语说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嗯,既是来我鹿鸣谷的嘉客,自然以乐相合。两个小姑娘都彬彬有礼,十分可喜......” 众人都搞不懂卫小歌为何有此一举,均觉得古怪。 鹿王却是没留意,沉浸在思索之中。 他生平最喜好给妖怪们取名,尤其鄙视虎啸岭的众妖。虎王叫做虎霸天,其他那些,什么猪邋,熊塔,狼头,真是太没文化了。 “不若,左边活泼的小丫头,便叫做‘舞瑟’,右边那个安静的丫头叫做‘横琴’。” 卫小歌拍手叫好,反正她也听不出好歹,总之比自己取的要强。再说这也只是个由头,压根就不打算用鹿王取的名字。 穆乘风却是抿嘴笑了笑,怎么听着好似家中的丫鬟似的,记得有个似乎府里有一名叫做“抱琴”的丫鬟。 长贵对自己的名字向来不满意,不过他可没打算让鹿王给他换名字。他本名其实叫做秦守阳。说起来,豆儿如今叫做“舞瑟”,四丫叫做“横琴”,听着倒是风雅,就是和这两个蠢呼呼的假妹妹不怎么搭。 将两个妹妹一左一右抱到跟前,卫小歌便说道:“豆儿,你以后大名叫做舞瑟,四丫,你往后叫做横琴。是这位鹿大王伯伯给取的,给大王伯伯磕三个头,谢谢他老人家赐名。” 两个小丫头欣然从命,歪歪扭扭地跪着作了几个揖凑数。 鹿王总觉得不满意,实在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不过见大家似乎都带着赞赏之意,只好作罢。 “本王也该告辞了......呵呵!” “鹿王,小女子还有一件极小的事相求。听闻鹿王福气极大,寿数齐天,小女子过得几日便是及笄之龄,因不日便要离开鹿鸣山,再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还请德高望重的鹿王,给小女子插上这只簪子,借您的一丝福气。” 希望能将你的福气都弄走,哼哼!卫小歌心中腹诽,脸上却是一派诚恳,从怀中取出从狐姬手中借来的白玉喜鹊攀枝头攒,高举过头。 其实从索普手里也捞了几枚首饰,只是她倒是宁可用狐姬的簪子,好歹有个来历,总比索普打算送给什么老情人的首饰好。 穆乘风却是愣了愣,面上露出不解。 他记得卫姑娘曾经提及是三月的生辰,好似还有数日便到十四芳辰,然而,不是明年才是十五岁的及笄之龄吗? 鹿王也是十分惊讶,想不到这位卫姑娘对他还真是很尊重,给小孩子赐名,又请求自己插簪。 “及笄可是大事,怎能草草了事,不若改日大宴各位,再齐齐庆贺不迟。” 卫小歌心想,不就是做个“妖王的宠溺”的支线任务嘛,搞那么大阵仗多麻烦。她却不晓得这任务早因虎王的缘故,已经达成,只是当时昏迷不醒,而在场的穆乘风却绝口不提。 “凌云子和知微道长有要事在身,即将离去,却是等不了那么久。我们姐弟几人,无父无母,也只得请求鹿王您这位慈祥的长者插簪。” 说罢,她便双膝着地,面向着大门。 既然不晓得规矩,凑合凑合也就是了,反正又不是向鹿王下跪。 鹿王欣然点点头,大宴宾客很费事啊,还得准备酒水果脯等物,就这么解决似乎更好,面子里子都顾及到了。 他接过那枚簪子看了两眼,觉得做工算不得精致,材质也一般般,金子都有点旧了,想来家中也没什么钱财。卫姑娘往后也未必会给他送更多的礼,宴请宾客准备果子酒,还真不用了。 带着慈爱的表情,鹿王缓缓将簪子插进发髻的一侧。 众人齐齐贺喜。 卫小歌站起身来,笑嘻嘻团团作揖。 不过,她却忘记了作为女子,应该曲膝行礼,而并非如男子那般抱拳弯腰。众人倒都习惯了,这位卫姑娘本就是个武修,向来都有些男子做派。 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卫小歌心中终于松了半口气,这垃圾任务,真是痛苦啊! 只所以说是松了半口气,是因为第一步达到了,接下来还有一个条件,得让妖王喂她喝点什么。 拿起茶盅,她笑道:“我家乡还有个规矩,就着长者的手给小孩子们喝茶,男娃娃会长得高长得壮,女娃娃会长得漂亮动人。一客不烦二主,鹿王寿数齐天,若是能给个祝福,小女子真是感激不尽。” 说完也不等鹿王拒绝,将长贵,长富,豆儿和四丫都叫了过来。 鹿王今天算是过足了瘾,感觉自己福气肯定极其惊人。一时间连捞好处的想法都没有,拿着茶盅,给几个孩子一人喂了一口。 “鹿大王,可别忘了还有我,我还有几日才成年呢!”卫小歌笑呵呵地说道,不等鹿王开口,立刻将脑袋也凑过去,赶紧喝了一口茶。 众人齐齐愕然。 半晌后凌云子才哈哈大笑,“你这丫头也跟着凑热闹,难不成借鹿王的福气,往后会长得美美的。” 既然已经丢脸了装可爱,也只能装个十足,卫小歌昂起头,娇嗔了一声,“天下间,哪有女子不想变美的。” 说罢她自己差点恶心得吐了,尤其对眼前这个臭老鹿撒娇,真是要多糟心就有多糟心。为了完成系统任务,她是蛮拼的。 凌云子呵呵笑。 知微也露出一抹笑容。 万人屠撇了撇嘴,一副鄙夷的模样。 穆乘风却是心中轻轻一颤,心弦撩动。 他定定地瞧着那张笑脸,还有略略扬起的下颚。卫姑娘虽不见得极美,却是十分动人,然而到底是怎样动人,他也说不清楚。 仿佛,就是瞧着心中十分欢喜。(未完待续。) 第一八八章 送别 鹿王离开之后,大家还未散去,凌云子高声说道:“今天趁着大伙儿都在,贫道却是有一事想请求卫姑娘。” 卫小歌转头瞧了瞧一脸淡定,但是憋着无限喜悦的长贵,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感情两人早在背地里商议好了,就瞒着自己呢! 她故作惊讶地说道:“咦,让我猜一猜,是不是与我家的长贵有关?” 长贵嘿嘿一笑,扯了扯她的袖子衣,作出小儿女的羞涩状。 卫小歌心想,臭小子老毛病又犯了,装个毛的可爱天真。 凌云子哈哈大笑,“原来长贵已知会姑娘,因时间紧迫贫道今日就要离开,不如便当着大家的面,让长贵拜在贫道的门下。” 收徒的事,卫小歌早猜到了。 只是她却没料到,凌云子最初看中的却是自己,而并非是长贵。在凌云子看来,姐弟两人的资质都好,不过卫小歌以十四之龄尚有先天真气,天资更佳。其二,却是因为她心性稳重正气,而长贵却是过于机灵,并且心胸不够宽广。 师父为徒弟擦屁股的事,屡见不鲜,这点凌云子十分头疼,最怕发生在他的头上,因此便有些担心长贵会惹出什么事来。 可惜,这次却是因为虎王的事,“凌云子道长的侍女”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他哪里还敢收什么女徒弟,生怕被别人笑话他啃嫩草。 凌云子又多看了卫小歌一眼,心道可惜了。向来都是他到处打趣,笑话其他人,若是轮到自己可不怎么有趣! 其实,卫姑娘虽然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不过这也无妨,不用出家作为俗家弟子岂不更好,还不用天天在眼前晃。 长贵提起茶壶,将凌云子的茶盅续满,接下来恭恭敬敬地端到他的面前,然后双膝着地,将茶杯举得高高的。 “师父请喝茶!” 凌云子接过茶,一口喝干。 随即长贵便脑袋朝下,“嘭嘭嘭”地一连磕了九个头。 “够了够了......贫道向来不拘那些俗礼,你若是愿意出家做道士也使得,作为俗家弟子也使得。” 长贵这两天都在想这件事,当道士又道士的好处,有天昊宫当个大靠山,可是也有些局限。若是往后想出人头地如万人屠那般,到时候会去宝梁国拜将为官,作为出家人却是不方便。 纵然心中对权势有无限的向往,他最终还是觉得,只有出家当道士,才能得凌云子的真传。武力强大的情况下,将来还俗也未必不成,单看怎么说服师父了。 “师父,长贵希望出家当道士。” “为什么?”凌云子问道,他知道长贵之前似乎有些犹豫,好似有些放不下家人。 “出世入世其实是一样,做道士不做道士也是一样,师父瞧着也不像个出家人,可是行事却是有出家人的悲悯。我之前是太过拘泥了,原想着身为长子,往后是一家之主,不过即使是道士,也能做一家之主照顾弟弟妹妹们。” 这番话听着好似随意,其实是长贵琢磨了许久的。 如此才真的能迎合凌云子的脾性。 卫小歌心中点赞,臭小子太生猛了,这话见识和豪气有了,责任心有了,马屁也顺便拍了,真戳心窝啊! 烫手山芋,就交给凌云子吧,您老多保重! 凌云子果然甚为满意,摸了摸脸上乱糟糟的胡子便道:“说得好!你是我的第二个弟子,你师兄道号守静,至于你这娃娃,嗯,就叫虚。为师对你别的都满意,却是有一样不好,心怀不够宽广,因此取号为守虚。” 卫小歌暗暗好笑,心胸岂止不够宽,简直是睚眦必报,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估计长贵虽然一心装老成持重,到底还是不小心露了口风,让凌云子觉察到。 长贵作出惭愧状,“弟子守虚,牢记师父教诲。” 果然是长进了,倒没急巴巴地辩解,卫小歌记得从前无论说他什么,非得争辩几句。 拜过师,吃过饭,凌云子和知微便要出发,实在是行程极紧,不能叫顾家马队久候。 卫小歌却没敢与众人一起用食,取了大碗装了些饭菜和一大壶茶水,躲到后院的角落,胡吃海塞解决了问题。抑制身上的毒,最难熬的时候便是每日早晚,还有用饭的时候。 虽然穆乘风如影随形,到哪里都跟着,她也算是习惯了在这人面前狼吞虎咽。 看着不断抽搐的手脚,穆乘风心中难过之极,“卫姑娘......” 话说到一半,他却不晓得该是安慰,还是询问解毒的事。实在是,自从知道这小姑娘的心意,他终究是觉得难以面对。人家都以命相救了,自己却无法回应,若是关心得过多,却又怕小姑娘多想。 卫小歌放下碗,灌了一大口茶便摆摆手说道:“大哥不用太忧心,我没事。第一次发作是迫不及防,这一次一次的,早习惯了。” 不习惯又能怎样,日子嘛,顺着过是过,逆着过也得过。 两人相对无言。 正愣着,忽然传来长贵的一声喊叫,“姐,到处找你呢!” 见长贵急嗖嗖地跑过来,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卫小歌忽然有些舍不得这个专门会惹事的弟弟。 说起来她还真是非常的不放心,可是也没办法仔细地叮嘱。这里大家的耳朵都好使得很,一个不好,将长贵的老底子给漏了。他脸上不好看倒罢了,万一让凌云子退货,长贵估计要恨自己一生一世。 穆乘风知道这会儿姐弟俩要互道离别,对着长贵说了声恭喜,便转身离开,将后院留给了人家。 长贵看了看穆乘风的背影,然后又瞧了瞧自家姐姐,他虽然晓得姐姐中了毒,穆大哥需要看着,可是成天形影不离似乎也怪了点。 “姐,你和穆大哥,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他小声问道。 “我有什么事需要跟你交代?” 长贵一窒,他作为家主,姐姐乃是他的丫鬟,自然要向他交代。不过,这话却是不敢说,别说姐姐要暴打他一顿,若是叫道长听见了,这个徒弟今天就得逐出师门。 姐姐可不能嫁人,不管是谁都不行,还是先打消她这个念头再说。 “姐姐,穆大哥这人好是好,就是太好了点。”他又小声提醒。太好的人容易被人欺负,还经常会中人家的圈套。相信姐姐这个勉强算是精明的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你呀,都在想什么呢!”卫小歌伸出手指,戳了戳长贵的额头。 “哦哦,这不是要走了吗!” 长贵顿时有些明白,说了逾越的话,姐姐到现在都没拿扫把打人,估计是担心隔墙有耳。 “长贵,往后姐姐不能事事提点你,但是从前说的那些话你可要记得。为人要堂堂正正,小家子气的事咱们不能做。遇事先易地而处,想想对方的处境。”卫小歌含含糊糊地叮嘱着。 长贵点头,怎么还是老一套,早记住了。 不就是做事的时候,做出君子姿态,这样才能取信于人。要杀人,也得杀得冠冕堂皇,不能让人家抓到小辫子。 有什么事发生,揣测一下对方是什么想的,因地制宜。对什么人就做什么事,不可一概而论。 说白了,装天真的年月已经过去了,得装正气凛然的人,从此以后自己的世界不在是稻花村,而是天昊宫,甚至整个宝梁国。作为小人物,一举一动旁人未必会注意,但是身为凌云子的第二个徒弟,必定有许多人看着。 “姐,你到了宝梁国,就住到天昊宫的附近,我一定有空去看你和长富。嗯,还有豆儿和四丫。” “那是自然,自己要小心一些,天昊宫都是大人物,可不能像从前那样任性。” 长贵顿时意会,姐姐的意思是,若是像在稻花村那般害人,绝对没好果子吃。 “姐姐你放心,我已经长大了,往后不会再像从前那般顽皮了。” 见长贵明白了她的话,卫小歌略微心定。话说回来,如果长贵是“顽皮”,那别人家所有丢石头砸玻璃的熊孩子,个个都是最纯良的天使! “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都收拾妥当了,我带走了一半的金银,有师父在,咱们安家的钱不怕别人抢了偷了。” 她再次忍不住好笑,还是一贯的贪财,说得这么动听。 时辰差不多了,卫小歌拖着三个娃,站在大门口送行。 长贵眼睛红红的,极力忍着眼泪将长富抱在怀中,使劲地揉了揉了他的小脑袋,“长富乖乖的,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哥哥,早,回来。”长富一边说一边哭哭啼啼。这些日子姐姐不见了,哥哥也去了很久,两人一起回来长富原本高兴坏了,没想到哥哥又要走。 “嗯,哥哥答应长富早回来。” 长贵蹲下身子将长富放下,又将豆儿和四丫一起抱了抱,“哥哥以后给你们卖很多花戴,每天都穿得漂漂亮亮。” 豆儿睁大了眼睛说道:“哥哥,还要买甜糕。” 四丫跟着点头,喊了一声,“哥哥......” “嗯,一定记得买甜糕。”长贵带着万分的诚恳答应。 送别这种事,真是痛苦,卫小歌忍着酸涩说道:“长贵,记得要听道长的话,别淘气。” 长贵放开豆儿和四丫,眼睛定定看着这个半途来的姐姐,他当然不会再将这位姐姐当作原来的姐姐。她们是彻彻底底的两个人,虽然有些地方很相似,譬如对自己和长富很好。 甚至比从前的姐姐更好,因为新姐姐一直都是挡在前面的那个人,不管有任何危险。 他再也忍不住了,哇地哭出声来,从前是装天真,如今是装大人。装到这会儿他实在觉得委屈得要命,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不能一直做小孩子。 卫小歌摸了摸他的头,“十一岁的小少年,偶尔哭一下没事,但是不能总是哭哦。” 看样子长贵这次是真哭了,不是假装的。(未完待续。) 第一八九章 夜半相约 “姐姐!” 长贵猛地张开双臂死死抱住卫小歌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身上,拼命地嗅着她身上让自己熟悉而心安的味道。娘不过是个做做样子的摆设,爹要钱的时候才摆出讨好的脸色,自己从小便是被姐姐抱大的。 可是,新姐姐虽然不是原来那个面团似的姐姐,可是却胜却从前那人。 唯一的亲人,只有长富和姐姐,长富是他要照顾的人,姐姐却是照顾自己的人。从此以后,他却要独自一人迈向前方,既不能照看长富,也不能被姐姐照看。 尽管想飞得更高,他心中却是充满惆怅,舍不得自己最为熟悉的巢。 仿佛是读到长贵的心声,卫小歌轻抚着他的头说道:“放心,姐姐永远都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往后你还多了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记得要好生听凌云子道长的话。” 孤星入命的魔咒,是长贵的心病,她又怎么会不晓得。 听到这句暖心的话,长贵泪眼朦胧地将脑袋拔出来,露出笑容。他扭头看了看仿佛在嘲笑自己的凌云子道长,略感羞涩。似乎好久没当小孩子了,今日似乎有点丢脸。 有了师父,就相当于多了个“爹”,这倒是不错。 希望这个“爹”不要太让人失望! 十里长亭,道别总有结束的时候。 目睹长贵那矮矮瘦瘦的身子,扛着包袱褡裢,跟在凌云子和知微身后,卫小歌不晓得为何眼睛却有点湿湿的。 再捣蛋的孩子,再能折腾的孩子,也是她的弟弟啊! “你打算去宝梁国对不对?” 猛然听到旁边有人说话,卫小歌转过头,却见万人屠不知什么时候静悄悄地站在身边,之前分明同大家都说过不要来前来相送。 阴魂不散的家伙,她没好气地说道:“你来做什么,什么时候离开鹿鸣山?” 万人屠悠悠说道:“我走不走倒是小事,你往后的路却没那么好走啊!” “偏你就知道,有什么不好走的,牛鬼蛇神来一个杀一个,哼!” 听眼前的小姑娘赌气似的满口冒大话,万人屠“嗤”了一声,啼笑皆非地说道:“你可知你惹了多大的祸?” “还不是你强加在我身上的,金山寺的和尚对不对,他们很可能会堵截对不对?万老大,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一定要蛊惑我去杀虎王,就算你自己不方便出手,凌云子道长还杀不得?” 万人屠以看白痴的眼神瞧着卫小歌。 “金山寺要保虎王,你竟认为凌云子会坚持己见?着实太过天真,国师无月的修为深不可测还是其一,金山寺还有更为强大的势力,凌云子乃是世外闲云野鹤,又怎会与其正面冲突。” 知道万人屠说得很正确,凌云子的确并非是个爱强出头的人,可是卫小歌此刻心情极差,总觉得这些事都是万人屠强加在自己身上的。 尤其是是话里话外,还透出一些更多的隐秘。 她拼命捂着耳朵,“我什么都不要听,你们这些大人物背后的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旧的国主死了,新的国主似乎仍旧以无月为国师。 难不成除此之外,金山寺还有别的势力后台? 虽说捂着耳朵,可她心中却仍旧忍不住好奇,因为的确关系到她自身的安危。 万人屠忽然抬起头,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难道不觉得已经太迟了,成为一名武修就必须有武修的觉悟。若是普通人遇到任何难题,求告无门之下便只得强忍。无论是孩子被抢,女儿被辱,只能死死地忍着苟且偷生。而你,呵呵,你何尝忍过?” 卫小歌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有些怔怔。 她的确从不曾真的忍过什么。 长富被抢了,她就去抢回来。 衙门捕快来了,如果他们动手,即使未必会杀人,但是她必定会开打。 索普要杀,她便杀了对方。 虎王抢了自己,屈服绝对不可能,要么自尽,要么杀了对方。 虽然立志要做个顺民,蚁民,但是她的确没有那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习惯。 “......尚记得初次见你,便知晓你并非普通人,你没有因为我杀了人而尖叫,也没有立刻跪倒磕头求饶。你甚至违背了我的命令,将两个弟弟送走了。”万人屠继续说道。 “如果你要杀人,磕头求饶也无用,还不如死得像个人样。”卫小歌怎么会不记得初次见万人屠,那时的绝望堪比被虎王抓走。 “你这人颇有血性,因此永远不可能活得平平顺顺。嗯,其实这般说未必正确,应该说,你是个有血性而没有权势的人,注定会会得罪人。” 没有权势?这是重点吧,希望自己投靠他,为他办事?卫小歌忽然笑了笑。 “万老大,我觉得你还是直说吧,你是个什么打算。我虽然瞧不出自己有什么利用价值,但是你花了这么口舌,总得有个非常了不起的目的吧!你对鹿大王也就说了两三句话罢了。” 万人屠原本是一直望着天边的晚霞,此刻却是将头低下,转了个身然后很正正经经地对着卫小歌。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呢,咱们回头再慢慢说。” “不管你有什么计划,你得保证我家弟弟妹妹们的安全,让他们活得很平平顺顺。” 万人屠笑了笑,脸上带着十二万分的真诚:“那是自然,钱你已经不缺了,三万两银子足够一个小家族过一辈子了。此刻,我唯一能打动你的,也就是这几个孩子安全。你放心,他们绝对会很安全很安全。” “我该不该相信你呢?” “你以为你还有什么选择?” “我的确没有任何选择!”卫小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此刻头发都快愁白了,幸亏长贵已经离开了。 万人屠再次微笑。 他一天前已经接到飞鹰传书,这位卫姑娘惹事的本事不小,在邑县杀了数十名没上度牒的假僧人。而后被佛光寺的武僧堵截,杀死了一名领头的法修,乃是无月众多的记名弟子中的一人。 事情早已传到金山寺,却因为众僧误会她是紫薇星的一员,却暂时按兵不动。可惜,紫薇星在乌金国的一名副星主派人查询,已出面澄清,她只是个无名之辈。 再加上杀虎妖夺虎子,金山寺的必杀名单上,已排上好大个字号。 小村女的确没有任何选择。 “好好回去睡一觉,记住了,今晚三更时分在镜花湖的对岸相见,摆脱穆乘风独自前来!” “嗯。” 听着好似什么夫什么妇偷会一般,卫小歌即使心中有些沉重,也忍不住莞尔。 看着万人屠大步离去的背影,她感觉自己对此人的恶感稍了许多,或许是因为万人屠保证了弟弟妹妹的安全。 仿佛,这个人也不算太坏。 说起来,已经宰了虎王,再添一刀砍死虎娃娃也未必不行,可这位号称杀了一万个人的“万人屠”,竟然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在前世那个世界,并没有父债子偿的说法,可是在这里,一人犯事全家遭殃,乃是惯例。抄家灭族,是正正当当的典律,十分理所当然。不杀虎娃娃是仁慈,杀了虎娃,也是合情合理。 明明是两利的事,万人屠却对虎娃娃护得还挺紧。 长贵傍晚离开,归期不定。 长富仿佛也知道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哥哥,面上挂着眼泪,有些怏怏。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过些时候就能见到哥哥了,他要学本事呢!”卫小歌将长富抱在怀中,招呼豆儿和四丫牵着她的衣裳,然后慢慢地走进院子门。 薛绍奚等人都在后院收拾行李,穆乘风也并未跟出来,她特地要众人不要跟上。 送别这种事,尤其是至亲之人,有外人在场似乎并不妥。再则,长贵的人缘烂得很,与薛绍奚还有三个兽皮僧的关系一直很僵。他对两个新妹妹也算不得友善,也就是看在长富的面子上,略略敷衍下罢了。 将几个小孩子洗漱安置,夜色便迅速降临。 仿佛如闹钟似的,卫小歌的毒再次发作,她不欲吓到大家,与穆乘风出了院子又折腾了小半个时辰。 好在比第一次已经好太多了。 “大哥,你瞧我已经无恙,你也不用步步跟随,毕竟我们男女有别。”卫小歌抹了抹汗水,一脸疲倦地说道。 穆乘风略有些怔然。 他却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跟着,是怜惜,还是感她的深情,抑或是感激她这般懂得自己的心。自从月夜吐露心声,卫姑娘再也没有显露心意,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她知道自己心中有表妹,因此才远着自己吧? “为兄知晓了,若你有事记得唤我。” “一定!说起来,大哥你还得尽力恢复伤势,总是照应我连修炼疗伤的功夫都没有。这三天从虎啸岭奔波到此,我瞧大哥有些力不从心。大哥你既要与旧日一刀两段,就得意气风发地昂头朝前行才是。” 穆乘风定定地瞧着眼前的姑娘。 卫姑娘未必如此心细如发,若是不关心,怎会觉察到自己的异常。内伤外伤,还有使用神魔解体大法的后遗症,最伤人的还是这些日子心如死灰的心伤。身体亏损极大,不说修为倒退,估计非得将养数月不可。 最让他感念的是,她果然明白自己心中所思所想,自己的确打算远走他乡,不再与穆家有任何纠葛。 ——红颜知己! 这个词忽然跳入他的脑中,随即穆乘风便暗自摇头,不免晒笑。文人骚客惯常用这个词来形容红尘女子,也有武修者家有妻氏,却在游历中左拥右抱,为自身的不贞而开脱。 他双手抱拳,深深一揖便道:“卫姑娘,为兄自当珍重,便不是为了自身,也为万兄和姑娘你的搭救之恩。” 卫小歌微微一笑,摆脱穆乘风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今晚与万人屠相约密谋,也不晓得穆乘风会不会察觉跟上。 ========== (ps.今年的第一场雪,感觉空气中都透着清新,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似乎刚开始写上一本书,今年已经换了下一本,不过真的很冷,出门没有真气护体到底不行啊!非常感谢书友们一直的月票支持,还收到评价票一张!)(未完待续。) 第一九零章 挖坑大能手 “穆大哥,你晓得这般想便好,我是个山野女子,带着幼小的弟妹,无权无势,当不得大哥这等王孙贵族寸步不离的相随。在鹿鸣山也就罢了,往后你我......” 说到这里,卫小歌却是有些说不下去了。 难道就此道别? 真真是惹不起!人家的父祖之辈还等着他成材,穆乘风哪里就能为了个自己这个稻花村的村女奔波。便是穆乘风立意要断了那层血缘关系,想远走高飞,奈何他自己其实做不了主。 穆乘风睁大了眼睛,露出惨痛的神色。 他明白卫小歌的意思,一心惦记着她的毒,却是忘记了祖父和父亲的手段。即便是为了卫姑娘的安全着想,也得远着她。 他心中黯然,沉沉点头,“卫姑娘,为兄知晓你的心意,奈何身不由己,也不欲连累你,明日一早便会离去。” “我的毒已经不打紧,大哥还是先顾着自己疗伤为要。” “为兄明白,自不会再继续相随......”穆乘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说罢卫小歌便立刻掉过头去,实在是又是痛又是涩,百般滋味萦绕心头。这木头傻子,虽是惦记着早离世的表妹,却未必对自己无意,若是到如今还未瞧出,她也是个傻子了。 想来也是,穆乘风曾以为表妹早入宫,以他那堂堂正正的性子,即使惦记着表妹,也不过是希望她过得好。旁人的妻妾,怎么会一直放在心中亵渎。 其实必定早断了念想。 如今却因为狸妖鱼目混珠之事暴露,渐渐挖出了事情真相,这才搅起千层浪花。 可正因为如此,最初的那人,永远定格在入宫之前,即将与他定亲的那一刹那。从此死去的表妹成为一道永恒的风景,如断桥残雪,如昙花凋谢,如夕阳落下最的绚丽灿烂,如穆乘风心头的一滴再也抹不去的血泪。 尚且不提他那层王孙的身份所带来的威胁,无论如何,大家也只落得个陌路罢了! 卫小歌加快了步子,进了自己从前的房间,捂着胸口合上门扉。 长富,豆儿和四丫都已经睡下,三张小小的睡颜仿佛抚平了心中一切的沉重。 她笑了笑,自己何时成了这等多情之人,真是荒谬! 然而,心底那股酸涩到底挥之不去。 ...... 半夜三更,卫小歌早就醒来,略略发了阵呆,套上绣花鞋,就着屋子中的冷水略略梳洗,将头发扎到脑后。临出门,看了看仍旧睡得安稳的三个孩子,便悄悄离去。 希望回来之前,孩子没半夜闹腾。 她没有从前院走,而是轻轻跃出后院的大半丈来高的木头围栏,这种高度的围栏,也就是个摆设罢了。 黑暗中,穆乘风猛地睁开双眼。 他安歇在知微与凌云子曾经住过的房间,同样是在后院。若是刻意留心,左近任何细微的动静都瞒不过他的耳朵。穆乘风沉思了片刻,他听得出那脚步声应该是卫姑娘,她深夜要去哪里? 难道卫姑娘身上的毒又发作了,是否要跟上呢? 一路轻手轻脚,卫小歌绕过了那面湖泊。 桃源谷内的这面湖叫做“镜花”,取镜花水月之意,鹿王的手笔。鹿鸣山仿佛就是个被鹿王盖了戳的地方,不管是妖,还是山水,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刚到了老黄等妖怪耕种的田地附近,便见月光下背着手,闲散而立的万人屠。 他体型比平常人要高大一些,又喜穿深紫色的束袖长衫,无论在哪里,都带着一丝高人一等的气势。仿佛说出来的话,旁人非听不可,不然就会倒霉。 “你来了!” 卫小歌横了他一眼,“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说吧,你要我做什么事?” “等等,你带了个尾巴而来,办事可真不让人省心。”万人屠皱着眉头望着她身后说道 不是与穆乘风说好了,不要跟着吗?卫小歌面露惊讶之色,还以为穆乘风是个一言九鼎的人呢,怎么竟出尔反尔。 她转过身,却见万人屠嗖地直直飞向自己的身后,在三十米后方的一棵大树后,将一名女子提溜出来。 “臭妖精!” 竟然是狐姬!卫小歌气呼呼的,先前其实很仔细地聆听周围的动静,也不断四处张望。可是这大半夜的眼睛没那么好使,况且又是山野之地,难免有些兔子飞鸟扑腾,还有蛇虫爬动,当真没发现狐姬跟着。 狐姬忙向万人屠抛了个娇媚的眼波,“哎哟,大人手轻点,人家会痛的。” 无视狐姬的风情万种,万人屠语带寒气地说道:“撞破大人我的好事,只有一个结果。” “什么结果?”狐姬心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她还以为卫小姐要与武修书生私会,瞧瞧来看热闹。哪里知道竟然是和这个吓死人的人族大人偷情。 “死!”万人屠沉声说道,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杀气。 狐姬立刻吓瘫了,一脸呆滞,什么风情都忘记装了。 “我......大人饶命,饶命啊!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如果将你们偷情的事说出去,就让我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不,不,我什么都瞧见,今晚根本就没出门......修炼出人形不容易,求大人放过......” 听到狐姬胡言乱语,卫小歌整张脸都黑了。更气人的是,万人屠说的话也是含含糊糊,什么叫做“撞破大人我的好事”? 万人屠一手提着狐姬,另外一手缓缓拔出背上的大刀,然后“啪”地架在狐姬的脖子上。即使狐姬拼命挣扎,鼓动身边的天地元气带起的风,却如瘙痒似的,似乎不能撼动万人屠那只大手的掌握。 “大人......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千万不能杀我。”狐姬口干舌燥,那股浓浓的杀意,仿佛与虎王发怒时一样,感觉下一刻就会被剁成八块。 “什么事都做?”万人屠悠悠说道。 “任何事,下药,做饭洗衣,暖床。”狐姬忙飞速说道。无限忐忑和惊恐之中,她似乎感到一线生机,看来自己还是很美的,这位大人似乎并不会辣手摧花。 “谁要你暖床!”万人屠低吼一声,身子不由得打了老大一个哆嗦,顿时满脸嫌恶,差点脱手将狐姬丢进湖中。 “大人误会了,是帮忙勾搭其他男子,这个我拿手。”狐姬眼见不好,又慌忙立刻解释。她简直纳闷了,怎么到哪里都遭人嫌弃,简直太不合理了。 重重将狐姬丢到地上,万人屠拿大刀指着她的心口,“今日之事,若有半分泄漏,你那颗勾搭男人身子便会与脑袋分家。从今往后你便寸步不离地跟着卫姑娘,她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明白了,明白了,我跟着卫小姐,万事听从她的吩咐。”狐姬急巴巴地满口答应。她心想这下真要当个烧饭婆子和梳头丫鬟了,真是明珠暗投,如此貌美如花竟然要给个女子当下人。 “滚!” 狐姬慌里慌张爬起,嗖嗖嗖地往回跑,头都不敢回。 卫小歌仰头望着月满星稀的夜空,心中无语到极点。 还没想好怎么整治狐姬,到底是狠狠扁她一顿,还是将她塞给老黄当媳妇,这下可好,万人屠自说自话竟然平白让自己添了个跟屁虫。往后便是想将狐姬赶走,她也决计不肯走,定然要赖到天涯海角。 更糟心的是,狐姬心里恐怕还觉得自己是受了万人屠的委托,来扯皮条当丫鬟红娘,而自己就是那夜半私会男子的崔莺莺。 她不知是气还是恼,还是万般无奈,“万老大,你可真是个挖坑小能手!” “何为挖坑?”万人屠不解。 “就是设下陷阱,让人猛地跌个大跟斗,你在我的前方,挖下一个接一个坑,可不就是挖坑小能手么?” “错了,是挖坑大能手!”万人屠怔然了一瞬,随即呵呵一笑。 卫小歌叹气。 难道她还能巴巴地要万人屠向狐姬去解释,今晚不是来偷情的,肯定是越描越黑。再说,万人屠压根就是故意误导,不管是什么缘由,其心可诛。 眼下她还得与此人合作,实在不方便撕破脸,能不能摆脱金山寺的纠缠,必须依靠此人。 沉默了一阵,卫小歌便说道:“万老大,杀虎王的三万两银子安家费,你什么时候给我?” “给你也拿不动,到时我换成功法和修炼的药,另外,我会给你准备了安全的住宅,还有相应的户籍。” “好!说吧,你要我做什么,给什么好处?” “做饵!” “你要引出什么人?” “所有人!” “靠区区在下,能引出所有人?”卫小歌睁大了眼睛,满脸不能置信。这话听着还挺新鲜,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也就是个刚步入通脉期的小武修罢了。 “当然,若你带着虎婴,大摇大摆从阳关大道出关,定然会迎来一波又一波的惊喜。” “虎婴那么值钱?” “算得上非常有价值,除却虎婴,尚且需要穆乘风。你必须带上穆乘风,这才是万事俱备,东风不欠。” “我家弟弟妹妹的安全怎么办?”这才是卫小歌最担心的事。 “我会派遣人护送,你不是从前便认得二十八吗,他会一直跟着,还有十七和二十四。” “三个内窍护卫顶什么用?还请提前将我家三个孩子送走。” “不成,那般便太假,便引不出本大人要引的所有人。”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难不成要当乌金国的皇帝,干掉穆乘风的祖父?” “本大人乃是暗中行走之人,又如何能干涉诸国政事,那些与我无关。” 听到万人屠这含含糊糊的话,卫小歌又想起紫微星,“手摘星辰!”(未完待续。) 第一九一章 这一票,做了! 听到卫小歌说出紫薇星的某个暗语,万人屠哈哈大笑,“你竟与我对紫薇星的暗语?难不成想加入紫薇星?” “万老大,你是紫薇星的大头目吧?” 万人屠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你爱如何想便如何想,若是你愿加入紫微星,我却可作为你的引荐人。”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偏偏还不肯认账,卫小歌嗤之以鼻。 万人屠见卫小歌一脸鄙视,顿觉这小姑娘真是好笑,多少人希望加入紫薇星,偏她却还顶顶瞧不上眼。 他继续又道:“从前觉得你年岁如此之大也没开始修炼,实在不合适,不过你这修炼的速度这般快速,等你到二十八那个年纪,恐怕不会比他差。” 卫小歌撇了撇嘴,“二十八是我的手下败将。” “使了阴谋罢了,如今二十八已经是内窍期了,你离他差距更大。说起来你实力虽稀松平常,临战却是悍勇冷静,作为武修而言乃是上上之选。还是那句话,本大人看好你!” 横了他一眼,卫小歌不以为然地说道:“谁要你看好,你虽然修为高,我却不是你的从属。” 即使是属下,也不需要人看好或者不看好,只是一份工作罢了,卫小歌心想。若是习惯了仰人鼻息,永远只是个九流货色,身心都会被禁锢,事事总想着讨好那些所谓的当权者和有钱人。 毫无尊严可言。 万人屠忽然笑了笑,小姑娘的确是个异类,若是小五听到他的夸赞,恐怕会受宠若惊许久。 “你做事不够仔细,对本大人缺少敬畏之心,大约会是最差的属下,不要也罢!” “我们似乎还有一笔账没算,你似乎曾经射过我七箭,这等人品,万大人,我该怎么相信你呢?” 射向她的七箭么......竟然还惦记着,万人屠哑然了片刻。 “第一箭是射向你的肩头,乃是惩戒你违抗我的命令,私自让两个弟弟逃走。你虽无修为在身,但是避开第一箭的步法简单有效,因此才有当胸的第二箭。接下来不必我多言,至始至终我并无杀你之心。” 万人屠并没有杀她的意思,这点卫小歌在躲避箭枝之后也明白了。只是此人箭箭的分寸拿捏得太紧,若是一个疏忽就得血溅当场,不死也得脱层皮。 亲口听万人屠说出来,卫小歌勉强算是放心了,姓万的不是个做事爱解释的人。 其实说起来,两人之间并无什么大的仇怨,曾经以为牛大是他杀的,而后知晓不是。 虽然万人屠仗着修为压人,然而这年头谁不是如此,当时的情况他是在追穆乘风,难道指望他客客气气地以德服人? “万老大,还是快些说出你的计划,我必须早些赶回去,今晚带着几个孩子安歇。” “到这边来!”万人屠口里说得客气,可是提手便将卫小歌的衣领拽住,身子腾空而起。 思前想后,卫小歌其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她对自己算是极其了解,临敌经验丰富并且擅长抓住破绽,可是论及权谋,绝对不是个智计绝顶的诸葛亮。 若要摆脱金山寺,长贵那种披着兽皮装妖怪的小伎俩,完全不顶用。 一名实力很一般的武修女子,带着三个孩子,即使将装扮画得天花乱坠,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 嗯,还有那永远学不会的梳头技能,乔装打扮什么的,真是装什么都装不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化整为零,将四丫和豆儿暂时托付给穆乘风,让他寻个好人家安置了,而自己带着长富走。不过,那也只是掩耳盗铃。 若是万人屠有办法,将金山寺的势力彻底瓦解了,即使去当诱饵,未必不值得破釜沉舟去冒险。 两人离镜花湖越来越远,却也没出谷,乃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进入一个不大的山洞。 “你竟然对此地这般清楚?”卫小歌很是惊奇。 “带着十名属下,他们总得做点事。”万人屠随口说道,然后取出一枚龙眼大的夜明珠和一张不小的地图。 将夜明珠压在地图上,他便开始说明接下来的路线。 卫小歌扫了一眼,知道这应该是乌金国的地图,竟然极其详尽,堪称军事图。 万人屠滔滔不绝,很有条理指着地图开始说明。 卫小歌却是越听越是诧异,为什么方向不对,明明是要向东,然而万人屠的路线却是指着的却是北方的边关。要跨越整个乌金国,那也太远了吧! 她皱着眉插嘴问道:“为什么我要去大魏?我原本却是打算去宝梁国。” 被打断了话头,万人屠有些不耐,“本大人的势力在大魏,去宝梁国那个巴掌大的小国有何用,宝梁国万事都是学着大魏,乌金国的国情更是不堪一提。大魏比乌金国何止大了二三十倍。” 默默沉思了片刻,卫小歌便又道:“你继续说吧!” 乌金国对宝梁国的确也没什么敬畏之心,天昊宫的道士似乎也没办法震慑金山寺的和尚。既然万人屠还有更大的势力在大魏,那么靠着大山也好乘凉。 她孤陋寡闻,进了山之后,才从毛丘的嘴里听说了整个大陆的格局。 乌金国乃是南方小国,旁边的宝梁国略大,附近还有不少其他乱七八糟的小国。真正的巨头则是大魏。大魏南有乌金国宝梁国这些小国,北方则有苦寒之极的蛮夷部落,占地极广,被誉为上国。 大魏的皇帝才是真正的皇帝,其他地方则被称为国王,每年需向大魏朝廷进贡。 乌金国与宝梁国接壤,也挨着大魏,却是在另外一边。如果不从山中而行,只有一个通关之处,乃是正北方。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去大魏其实更佳,卫小歌考虑了一番便不再坚持。 大魏地方大,要藏身也容易,并且干完这一票可以吃一辈子的老本。除了杀虎王的三万两银子,还有大量修炼用的药,适合自己的修炼功法。更让她动心的是,万人屠承诺,帮忙打通几个弟弟妹妹们的八条经脉。 这种事,非外窍高手不能做到。 当然“枕梦”从此也归她了,不再是从前含含糊糊,说借不是借,说给不给的口气。 这么大的好处,可见此行的艰险程度。 “......通关文牒你向穆乘风索取,顺便说服他随你一起,凭你俩现在的暧昧关系,那位情圣定然不会拒绝。事先说明,你可不要打我的主意,我对你这种小丫头没兴致。” 卫小歌顿时无语凝噎。 都是什么鬼话? 万人屠又开始说起他的计划,“本大人会另给你一些地图,你需要停留的地方会一一标明......” 卫小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颗砰砰跳动的心却渐渐平静下来。 危险和收益永远并存,至少万人屠的“任务”,比女主系统要靠谱多了。没什么要充当祸国妖姬,出卖色相的之类的狗血内容。 这乃是阳谋! 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忧国忧民的意识,二次投胎的她压根对人,和对国家都没多少热情。可是,至少万人屠的谋划,瞧着也不像是在害人。 各取所需,这一票,做了! “万大人,我还有一事想借你的手查清楚。” “哦,说吧。” “此番身陷虎王洞府,我想知道是不是与鹿王有关。我一籍籍无名,修为低下的女子,却受到邀约去了鹿王宴会,因此被虎王瞧见。作为虎王多年的邻居,鹿王对虎王的习性必定十分了解,因此这头老鹿多半不怀好意。” 万人屠皱着眉头,“说清楚点,就你点姿色,谁会起什么歹心?” 丑点美一点倒无所谓,可是当面被人鄙视却也太伤人了吧!没奈何卫小歌又道:“虽然我并非天姿国色,虎王却是喜爱那等瞧着娇娇弱弱的女子,嗯,几位夫人均是细腰。” 扫了一眼卫小歌的腰,万人屠忍不住笑了,“你好似与娇娇弱弱全然没任何关联。此事我自当查明,对了,需要我为你报仇么?” 卫小歌断然摇头,“不用,自己的仇自己报,三年不行就三十年,反正那老不死的一时半会也不会断气。” 若是旁人抛出个橄榄枝,她斟酌一下未必不会接着,但是万人屠给的好处却不怎么好接。杀妖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鹿王的角与普通鹿角区别肯定很大,达官贵人们必定钟爱得很,其中涉及到的势力定然不少。 若是得了万人屠这么大的好处,还不定拿多说条任务去换,肯定很亏本。 “走了,万一你的小情郎半夜醒了,发现你不见了,肯定要焦急。”要说的事都说完了,万人屠快速将地图和夜明珠收好,伸手就提起卫小歌的衣领。 ——迟早会被你勒死! 忙抬起手伸进衣领,卫小歌将衣裳朝前拽着,如此才能让自己喘口气。她暗暗好笑,心想穆乘风若是知道他沦为“小情郎”,不知心中会怎么想。 路过镜花湖,万人屠却是停下脚步将卫小歌放下,忽然望着湖面轻声说道:“鹿王虽然妖品不佳,给这湖取的名极好,镜花水月......”略加沉吟,他又轻叹一声道:“人间种种各种谋算,最终不过是一场空。” 卫小歌万分惊奇。 画风转得这么奇异,这样好么? 显然万人屠又习惯性地发骚了! 她没好声气地说道:“既然是一场空,不如你直接派遣一百名内窍高手,然后你亲自护送,将我送到大魏。何必如此劳累奔波,害人害己。” “哈哈,那可不成,我指的是——旁人的谋划终将是一场空!” “最好如此,你若是本事太小,我死了都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天天诅咒你!” “我一名外窍高手,何惧鬼魂,灭他们易如反掌!” 卫小歌嗤之以鼻,心中大大地不以为然,丁土那个大鬼魂,灭得了吗?若万人屠有这等本事,她不但可以帮忙灭了金山寺,连银山寺,铜山寺,什么寺都敢去惹一把,自愿充当诱饵!(未完待续。) 第一九二章 不要试探我的容忍 万人屠说完,却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这东西你要不要?我给了知微小道士一半,还剩下一半。若是控制不住,倒是可以吃那么一点点救急。” “赶紧收起来,不,赶紧丢了!”卫小歌盯着荷包,这东西来自貂喜,正是那一包药。 她几乎隐隐闻到银耳羹那腥甜中带着的无限诱惑,口中顿时酸水横流,手脚又开始不自觉地抽搐。此刻恨不得飞快地扑过去将药抢到手里,立即倒入口中。 哪壶不开提哪壶,万人屠还特地将药包递到卫小歌眼前,循循善诱地说道:“真不要,是好东西啊。自己不用,还可以给别人挖坑嘛。嗯,你们村里打猎的人是这么说的对不对?挖坑,坑人?” “你现在就在坑我!” 气急败坏的卫小歌,脸色极其难看。此刻手抖得更厉害了,头一阵阵地刺痛,仿佛有个钻子不停地往最深处钻动。 她一把抢过荷包,猛地将荷包丢入湖中。 轻飘飘的荷包,将月光下的银色湖面,敲开一波接一波涟漪。带着无限的遐想,仿佛是最甜美的甘泉,瞬间可填补她心中最大的空虚。 卫小歌瞧着湖面一阵呆滞,心底却涌起无法抑制的冲动,只想立刻跳入湖中将荷包捞上来。 “好!” 万人屠轻轻拍了拍手,表示赞赏。 瞟了瞟面部不断抽搐,眼神却直勾勾盯着湖面的小村女,万人屠心中却是笑不可抑制。等荷包彻底沉落,他将卫小歌再次提在手中又要往前飞纵。 “等等,我......我受不住了!” “你要跳湖捞药却已来不及,那药眼下恐怕都化了。” “我得找棵树,狠狠劈一顿。” “忍着!” “忍不了,即使不找棵树劈了,发作起来动静太大,眼下回不了院子,你先放我下来。” 想到卫小歌口水横流的画面,万人屠忙将她放下,却见她忽然一个转身,举起拳头冲着自己而来。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别是将虎王的五脏吃了,胆子如此之大?”万人屠喃喃说了一声。 他却是没有避开,以胸膛生生受了这一拳。 紧接着一拳又是一拳,腿脚并用,卫小歌直接将此人当了个木桩子,使出全身的力气捶打。 对于万人屠,她的感觉极其复杂。 恨得牙痒,却觉得似乎没什么可恨的。 就好似她需要什么,对方就送一根救命稻草到手中,然后将她往深渊里再推一把。在她似乎要掉深渊之时,又丢一根救命稻草,然后她又得花更多力气往外爬。 恨不起来,是因为最初是她自己选择抓住那根稻草。 杀虎王,是因为不得不杀。虎王不死,终究会追到她头上,索取虎娃娃还是其一,恐怕还得将她拖回去当夫人。 接下来要做的事,更加危险,可是仍旧不得不做。 在任何地方,无权无势,只能做个忍气吞声的顺民。可是她连做顺民的机会都没有,既然上了金山寺的黑名单,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运气好的话能躲个十年八年,或许能挡住几波追杀,每天活得胆颤心惊。 谁也不欠谁的,万人屠没有那个义务替她铺平前面的路,只送了一根稻草过来,她就得接住。 这些倒罢了,最可恨的是,此人故意取出那一包药,本意当然是要考验自己的自制能力。卫小歌哪里会不晓得,因此这才眉毛着火,气得直接揍人。 就算打不过,也得揍。 挨揍也得揍! 一身汗水,毫无章法的拳脚,将浑身的力气用尽,卫小歌总算停了下来。从头到尾,万人屠却是巍然不动,凭她拳脚如狂风暴雨般加身。 “不还手?”她很是不解。 “你禁得起我一根小指头吗?”万人屠晒笑。简直跟挠痒似的,太久没有和通脉期的低手接触,都忘记他们该是什么能力。 小村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笑,丝毫没有作为小人物的觉悟,任何时候都将自己摆在同等的地位。不过,正因为这点,他倒是觉得略有些欣赏。 若是一个人习惯当小人物,容易被控制被洗脑,缺少那份应该有的见识和骨气。即使修为顶天了,也就是给人跑腿的份。这小姑娘并非是那等无知者无畏的愚蠢,而是知而不畏。 这等心境,正是作为武修者能勇往直前的正确道路。 卫小歌默默,禁不起对方的一根手指头,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对方虽然瞧着三十岁上下,未必不是因为修为高强而显得年轻,搞不好都是个老渣子了。 她如今不过十四,并且刚刚开始修炼。 大家实力不对等本来就是理所当然。 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对方没还手,没将她一巴掌拍飞了,按照万人屠这带着古怪洁癖的性子,竟然这次没嫌弃。 若是顾少钦那等面面俱到,温和有礼的人,大概是觉得有利用价值,必定就会手下留情。但是万人屠却是不太讲理的人,让人做事也不见得会给好脸色看,他怎么会留有余地。 所以,他只所以没还手,卫小歌觉得唯一的可能,肯定是此行太过艰险,连万人屠都稍微有点过意不去,心中觉得内疚了都不一定。 这种认知,实在让人不好受,仿佛脑袋已经挂到裤腰带上了。 回到自家院落,卫小歌静悄悄地翻墙入内,仔细听了听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声息。不知为何朝着穆乘风那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忽然有一种心虚之感。 傍晚刚与穆乘风告别,可是按照计划,却还得将他给拉上,还真不大好开口。 走入房间,长富等三小仍旧睡得沉沉的,卫小歌暗暗叹气,从明天开始,又得多一名虎弟弟了。 至少在去往大魏的途中,虎娃娃由她保管。 没有爬上床睡觉,她走到屋子的一角,端正坐下打算入定调息恢复一下真气。 刚闭上双眼,那股身体变沉的感觉立刻出现——又被丁土召唤了。 进入小房间的一瞬间,卫小歌心中一动,并未如往常一样等待丁土发话,而是默默坐在地上立即合上眼入定。 她现在是魂魄的状态。 而魂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若是以魂魄之体,是否能入定? 四周天地元气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规则性,仿佛被谁老老实实地约束,不再是修炼之时的毫无章法横冲直撞。卫小歌猛然察觉,丁土的小房间内部,竟然是由元气组成。 难怪他能够改变温度和格局。 “六号,你不要考验我的容忍力!”丁土猛地大吼。 随着这声吼叫,卫小歌脑子一痛,再也无法入定。 她睁眼笑了笑,“老丁,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不是明摆着吗,我眼下就是个魂魄,而你也是魂魄。我很好奇,你的本体在什么地方?难道是个孤魂野鬼?” 丁土哼了一声,“井底之蛙!我乃是仙人,怎会是你说的孤魂野鬼。” 似笑非笑,卫小歌又道:“哟,就你这三姑六婆的德行也能成为仙人,那我绝对是最神圣的仙女。” 丁土很不痛快,“我相貌堂堂,仪表不凡,你是用哪只眼睛瞧我像三姑六婆。” “表里不一者大有人在,我闭着眼睛都能嗅到你的八卦之魂,做鬼魂很闷吧,没有人和你聊天吧,生活很枯燥对不对?” 仿佛被戳中痛处,丁土咬牙切齿,“少废话,你怎么将长贵送走了?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教导弟弟成材,竟然一招金蝉脱壳将他丢给了臭道士。你一再试探我对你的容忍,难道真是不想活了?” 卫小歌脸色一正,露出凛然之色。 “丁土,你也不要试探我的容忍,威胁对我并无任何用处。不管你是系统也好,鬼魂也好,强大的法修也好,甚至真的是什么仙人,你觉得我真怕过么?既然我才是长贵的姐姐,该怎么做心中有底,无需你指手画脚。” 大约是没想到卫小歌如此强硬,丁土眯了眯眼,仿佛要发作,却不知为何平息了怒气。 “你这么做,不就是为了摆脱长贵吗? 卫小歌摇摇头,“老丁,你显然没有受过正统教育。孩子需要家长也需要老师,小孩在家长面前永远会肆无忌惮,不受约束。反而是作为师父的凌云子,才能让长贵产生崇拜或者濡沐之心。你难道觉得凌云子不是名师?” “师父是好师父,可是凌云子是一名武修,你就不能让长贵去学点诗词歌赋,陶冶情操?” 卫小歌哈哈大笑。 长贵不拜凌云子为师,将来也总会拜旁人为师,最怕的还是加入什么邪派帮会。天昊宫的凌云子和知微人品都极好,想必天昊宫想来也不会太次。 “你觉得长贵肯去学诗词歌赋,他那么能折腾,一点破修为就敢拿着剑去杀大黑熊,顶着一身兽皮去装小妖。还不如干脆让他跟着一个人品好的师父,耳濡目染,说不定是能走上正路。” 丁土皱着眉沉思,良久之后才沉沉说道:“希望如此,你最好仔细保护好长富,若是长富有什么差池,长贵定要发疯。” “我死了,长富也不能死啊!” 瞟了卫小歌一眼,丁土心想你死了长贵说不定也会发疯,“你这人别的也罢了,对孩子还马马虎虎。好了,废话少说,交任务吧!” 说起任务,卫小歌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她对这些所谓的女主任务厌烦之极,可这次却是实实在在达成了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都达成了,交了!” 写写划划一番,丁土抬起头,“第五个主线任务,王孙公子的红颜知己,达成度十分完美,超出系统所预期,除了应得的五百光环功德点,再添两百点的奖励。”(未完待续。) 第一九三章 丁神棍的本事 趁着丁土写字,卫小歌转了身悄没声息再次闭上眼睛,偷偷摸摸锻炼自己的感知力。 知微说了,感知力是魂魄意念,那么她此刻既然是魂魄之体,感知力外放是丁土的小房间,若是内视自身体内会是怎样? 魂魄内部,不应该是五脏六腑吧,到底会是什么? 平常修炼之时但凡入定,意识必定向内,眼下却是有些困难,可是她不断尝试却是无济于事。 支线任务,妖王的宠溺达成......”猛地发现某个十分不听话的人,竟然又在捣鬼,丁土一声大吼,顿时火冒三丈。竟然借着他的地盘修炼,简直不知死活。 “六号!”随着这声大吼,丁土身形一晃,将卫小歌整个人提起,然后举起巴掌拍到她的眉心。 “啊......痛痛痛痛......”卫小歌的脑袋好似炸开,痛不可抑。她猛地跳起来大叫,“丁土你要杀人啊,不就是锻炼一下感知力吗?我中了狐姬的毒,知微道长说了,得以魂魄之体修炼感知力。” 丁土的火气比卫小歌还大,提着她跳起来大叫:“知微不过是个小道士,他的话你能瞎听。你的魂魄过强身体太弱,以魂魄之身试图吸收天地元气,强化的是魂魄而不是感知力,这是自寻死路。” “不可能,知微的魂魄也很强大,身体比我还弱呢!” “蠢货,知微只是感知力敏锐,等他开始修炼魂魄强度,则必须以法入武。不然也是一样,身体hold不住。” “我去,你连英文也知道?”卫小歌彻底震惊了,一下子连魂魄和感知力的问题都忘记问了。 丁土洋洋得意,也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折扇,很神气摇了摇,“现在你知道我是仙人了吧!” 卫小歌呆若木鸡。 虽然早听过丁土忽然冒出两句很时髦的话,可是英文......她惊疑不定。丁土现在是以魂魄的方式存在,而且是个极其强大的魂魄,那么本体在哪里? 身体肯定必须极其强大,才能“hold”得住吧! 尽管早知道丁土不是什么真正的系统,有脾气有性格非常有人性,不过,这一句英文冒出来,她是真的崩溃了。难道与自己一样,都是二次投胎的。 抑或,魂魄过强,身体没能“hold”住,结果只能在半空中飘啊飘的。 系统简直太古怪了。 不断地测探丁土的底线,如今她一点都不担心被抹杀。丁土有求于自己,也不大愿意换人,为了迁就她,连任务难度也修改了少许。其实丁土只是个执行者,从蛛丝马迹中听得出,他并不能完全做主。 背后显然还有一个什么组织。 难道,丁土的组织都是这种厉害的“阿飘”组成的? 卫小歌好半天才从震惊中恢复,略略平定了下心神,眼下不是想这些都的时候。 听丁土的话中之意,她已经隐隐有些明白,自己的魂魄其实与身体并不契合,若是强行增加魂魄强度,魂魄离体有可能回不去。但是修感知力却是没有关系,而且还有很大的好处。 知微作为一名法修,将来也必须要走上武修之路。万人屠和凌云子等外窍武修,都懂得掌控天地元气,显然也步入了法修的路子。所以说,不管是法修还是武修,最终都是两样齐修。 殊途同归。 但是,眼下有个很麻烦很关键的问题。 “丁土,若我不能探查魂魄内部的情况,那如何才能摆脱狐姬在魂魄落的毒?” “关我什么事,这毒又不会要了你的命,还可以借此毒药与穆乘风勾搭成奸。女主嘛,总得中点这个那个的毒,又不会你欲火焚身,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你这个老流氓!”卫小歌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丁土若无其事,“人之常情啦,你想得太多了。男人和女人不就那么回事,一旦有点催化剂,比如受伤中毒什么的,大家摸两把捏两下,接下来关系自然就近了。” 原本被丁土的无耻气得火烧了脑,可是听完这句话,卫小歌却是笑了起来。 因为事实真的就是这样,至少对少男少女来说,的确没什么错。 比如说糜红尘因为受伤,被自己治疗一番,就有些古里古怪了。从这点来看,倒还真符合丁土的“摸捏”理论。 “你这个九流社会学家,说的话是而非,非而是。异性相吸固然正是如此,然而人却又判断力和自制力,却不能一概而论。当然,不排除大部分涉世未深的少男少女,确实如你所言。” 丁土笑而不语。 许久之后才好似想起来,他高声道:“交任务了,魂魄之体逗留太久并不妥,你这次主线任务完成度极高,除了应得的五百点,再添两百点奖励。支线任务,妖王的宠溺,勉强达成了两名,获得珍稀药材或者是武器两样。” “妖王的宠溺为何是两名?”卫小歌全然不解。 她耍尽百宝,忍着对鹿王的深深憎恶之心,借鹿王的手插了一根簪子,然后喝了一口茶。 丁土阴阴一笑,“你被虎大王撞晕过去,虎王亲手为你穿衣服,又给你插上一枚牡丹宝石簪子,还喂你喝了不少虎奶。” “啊!” 卫小歌惊得立刻蹦得老高,头顶直接撞到小房间的顶,心中一阵阵的发颤。 太糟心了,比糊弄鹿王做任务还糟心百倍。 “你去问问穆乘风便知晓,虎王去打仗之前,还特地与你拜了天地。”丁土狂笑一声又道。 按照正常情况,此刻她应该捂着耳朵娇羞地大叫——人家不要听,不要听,不理啦,不理啦! 不过那是狗血琼瑶剧的情节。 她想做的,却是掐死丁土,这人脸上是什么表情,各种幸灾乐祸和调侃,太欠抽了! 真有这么丢脸? “......穆乘风将衣服扒了,连簪子也丢了,那簪子瞧着非常值钱,镶嵌了五枚小指甲盖那么大的宝石。”丁土的声音再次传来。 卫小歌有点想问簪子丢到哪里去了,可是这好似不是重点。就这么拜了天地?她晃了晃有点麻木的脑袋,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没领结婚证,没合八字,没有媒婆,不算数。” 绝对不能让丁土这厮得逞,让他嘲笑自己。 “妖怪们不讲究那些,你已经是虎王的夫人了!” “说你是三姑六婆,你还说不是。你瞧瞧你这副样子,和邑县住我家对门的那个嗑瓜子坐门缝里的妇人有什么区别?丁土,我对你的鄙视,比海还深。” 丁土脸色一挎,好似真有三姑六婆的嫌疑。 “走了走了,罗嗦什么。”将龙头拐杖直接点过去。 “等等,还有一样忠犬奖励没有拿到手,我只得了死藤。”卫小歌大叫,生怕丁土立刻将她送走,再说新主线任务还没交代呢! 三个小忠犬任务的奖励,理当有三样东西。 除了阴灵芝之外,杀死虎王之后丁土传了个音,她搜刮了狐姬藏起的死藤。最后一个忠犬奖励,却是让她差点将肺都给气炸了。丁土到底有多恶心,虽然也算是珍稀药材吧,可是真太糟心了...... 丁土挑眉,“不是说你可以去割了虎王吗?” “神经病,要你去割,你去不去?”卫小歌鄙视地说道。 丁土一脸嫌恶,忽然捂着嘴笑不可抑,“罢了,叫你个小姑娘拿那种药材也的确不像话。我们做个交易,我帮你驱除狐姬下在你魂魄中的毒,抵消最后一名忠犬的奖励如何?” 有这种好事根本想都不用想,卫小歌急忙点头答应。万一再来个阴灵芝这种垃圾奖励,也就值一百多两金子。若是能够驱除毒药依赖不知多合算。 赚大了! “闭上眼,不许查探魂魄内部。”丁土说罢,将一双不冷不热的手按在她的眉心。 比起上次恢复记忆仿若雷击的一掌,这次却是一股柔和之极的气息。卫小歌感觉到这股气息进入身体,然后四散开来,整个“魂”都有些飘飘然,轻得能随时飘起来。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是一瞬间,气息好似寻到什么似的,集中在左边胸腹某处。胸腹猛然一痛,等她再回过神来,却发现那股气息已经透胸而出,而丁土的手已经离开了眉心。 睁开眼卫小歌浑身感到一股清爽,原本那种束手束脚随时带着枷锁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她笑了笑道:“想不到你这个神棍还真有两手本事,虽然一贯唧唧歪歪,这次总算做了点好事。说吧,下个任务是什么。” “空缺!”丁土若无其事地说道。 “什么?” 龙头拐杖已经迎面而来,这是送走自己的节奏,卫小歌心中极其讶异,竟然没有新任务。 离开了丁土的小房间,她默默地思索。 难道说,以后不会再有任务? 系统打算放过自己? 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只是暂时“空缺”罢了。 王孙公子的红颜知己,应得的五百点外加两百点的奖励,足足捞了七百个功德点。至于丁土所说的完成度极高,卫小歌却是略感羞涩。月下聊天,喝醉酒吐露心中秘密,还有......身体接触。 货真价实,完成度还真的有些高啊! 如今积攒了八百功德点,快三年的寿命。 似乎......还是不怎么多啊! 如果暂时不做任务,不应该每天扣一个功德点吧,卫小歌觉得下次见到丁土必须要提到这点。 系统烦归烦,却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花费了一千个功德点救了两回命。并且,人参精大约也是丁土用什么古怪办法送到她手上的,阴灵芝虽然垃圾,换来的脉息丸却不错。 没有脉息丸,被蛇姬喂了一粒“生生造化丸”,就已经将她送进地府了。 若是能从丁土这个唠叨假仙人嘴里,再弄些修炼感知力的要诀就好了。 (未完待续。) 第一九四章 一树梨花白 “小薛,那些大件的行李无需管,只消带上吃食和换洗的衣裳,咱们会有人相送。”卫小歌笑着对薛绍奚说道。 薛绍奚点点头应承。 他心中何尝不羡慕长贵能跟着凌云子走,成为道长的徒弟。可是,自己年纪大,又不如长贵胆子大又机灵,显然资质也大有不如,这也是没奈何的事。 一大早卫小歌便找到穆乘风,说明需要借他的名头取得通关文牒,穆乘风竟然丝毫没有犹豫,立刻答应。对此她由衷感到无限歉意,老实人伤不起,还是寻个机会好好解释一下。 即使是利用人,吃相也不能太难看。 接下来交代了薛绍奚几句,卫小歌便寻到兽皮僧三人组。 “你们跟着我半点好处都没有,如今我与金山寺已经势不两立,一路会有不少危险,再次奉劝你们还是另寻出路。”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卫姑娘这条破船千疮百孔,漏水漏得一塌糊涂,他们也略略有耳闻。毛丘早已经打听过了,虽然那位大人的手下口风很紧,可是别的妖怪都在传卫姑娘杀了虎妖,还和金山寺闹得有些不愉快。 可是,凭他们三人的本事,要去宝梁国却是彻底无能为力。 不理他们那忐忑的神色,卫小歌继续说道:“此番我会拿到一份通关文牒,要穿过整个乌金国,一直向北而行去往大魏。因带着几个孩子,途中很难顾及到你们三人。” 即使她说要去大魏,路上或许有不少危险,薛绍奚并不肯离开。 尽管还许诺了大量金银,小薛也铁了心一路跟到底。当初不过买了两个烧饼,外带一点银子买消息,薛绍奚便死心塌地地“纳头就拜”,一心要当小弟,卫小歌实在不明白。 难道这年头想学点本事就那么难,没有人肯传授,连她这个三脚猫的假师父也有人追随。 兽皮三人组最终还是打消了继续跟随的念头,并没有犹豫太久,毛丘便笑着说道:“卫姑娘一路保重,我等先在鹿鸣山躲些日子,然后再回去乌金国找地方躲躲。” “这些你们拿着,承蒙一路背着我家的弟弟妹妹,也算是一点送别的礼物。” 笑了笑,卫小歌从怀中又取出一包银子。银子她早准备好了,料定这几人不会跟上,况且她也不需要不信任的人跟随。若是一个不好,性命攸关的时候,拿孩子充当挡箭牌,她可就哭不出来了。 “多谢姑娘如此慷慨!”毛丘立刻伸手接下银子,暗暗掂了几下感觉重量。 小和尚段添财瞧着那包银子,却是有些怔然,仿佛若有所失。 抱拳行礼,卫小歌又直截了当地说道:“就此别过!” 多的话不用说了,大家从此不再有任何纠葛,再无相见之日。 三匹马上架着少量的行李,所有的孩子都叫万人屠的数字军团背在背后,卫小歌与守哨卡的老申告别,顺便多谢他赠的两坛子酒。酒中应该并无什么古怪的私人添加物,她心想。 从稻花村到鹿鸣谷,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如今又得往回走,真是世事无常。不过这次有十名内窍武修相随,度会快很多。 刚走出谷口,忽然后方传来大声呼喊,“卫姑娘,等等我!” 卫小歌回头,却见段添财独自一人,背着个包袱急匆匆地跑来。进了桃源谷之后,他早换了衣裳,如今并不披兽皮。几个月的时间,头也略略长了不少,不过小段仍旧以布巾裹着头,生怕人知道他曾经是个僧人。 万人屠微微一笑,心想小村女竟然还收了两名手下。 段添财一脸坚毅,“姑娘,我不愿留一辈子庸庸碌碌,想随你一起去大魏。姑娘前番已经给了十两金子,如今又添了不少银子,姑娘是个正气的人,对薛兄弟教导那般用心。我愿鞍前马后,砍柴烧饭,只求姑娘往后指点我修炼!” 面上露出一丝踌躇,卫小歌心中有些为难。薛绍奚是万人屠答应保下的人,可是段添财却不是。她将目光投向万人屠,去见他一直看着前方,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模样,仿佛觉得小段耽搁了行程。 “添财,你可知此行随时会丢了性命?” “做武修任何时候都有可能丢命,跟着索普不差点就死了,还死得那么窝囊!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却不能躲一辈子。” 段添财已经想清楚了,从小给送进庙里,那是身不由己。但是如今有选择,却不能继续这种毫无希望的生涯。外面的世界很大,他还很年轻,还有无限的可能! “好,你若想随我一起,咱们就一起走!”卫小歌豪气顿起。 三个孩子也嘻嘻笑着,长富猛地一声大喊,“段哥哥,一起。” “一起!” 段添财高声重复了一声,此时此刻,他心中充满了希望,充满了身为一名武修的骄傲。甚至忘记看戴着帽子遮住半个脑袋,将尾巴藏着百褶裙中的狐姬。 “一起!”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高叫,却不是身边的这十几人。 其实大家修为甚高,早觉察到附近的动静,不过此地是妖山,不说各种动物窜来窜去,也有大小妖怪出没。 “白泽!”卫小歌没好气地说道。 这个不靠谱的驴队友,躲了这么些日子终于出现了。 白泽略带忐忑地奔过来,试探地蹭了蹭姑娘大王。 “不是我丢下你不管,是一直没找到你。等现你丢下的药篓子,也不晓得你去了哪里。后来回到鹿鸣山同巡山的新郎官打听,说被虎王抓了,危燕已经去找那两个厉害道长。” “你怎么没回谷里?” 卫小歌并没有责怪白泽的意思,这家伙不过就是一头驴子,难道指望他同虎啸岭的妖怪拼命。 花费了一颗夜明珠换来的帐下小妖,要是不见了还挺可惜。此刻见到白泽,其实心中挺安慰。至少没叫虎啸岭的妖怪抓去,炖成一锅驴肉汤。 白泽垂着头,“鹿大王早就说过了,我不是鹿鸣山的妖,往后都归姑娘你管。这次将姑娘你弄丢了,怕回来被鹿王打。” “走吧!”卫小歌笑了笑。 白泽咧开大嘴,露出在阳光下闪闪光的大板牙,嘻嘻地笑了。 如急行军似的,几个月的路程缩短到十五天。 卫小歌因为身体轻盈,轻身功法好,又得穆乘风一路指点,还能勉强跟上。段添财和薛绍奚却是彻底不成,一路都是被万人屠的手下带着飞奔。 进入邑县那破旧的城门,她有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回到原点,又仿佛经历了许多。 当时走得匆忙,那座两进的院落原本付了一年的房租,剩下的都没来得及讨回。也不知房主知道不知道,她有些想去瞧瞧的想法。 万人屠已经匆匆离去,带走了六人,留下了四人。 这四人是抱着虎娃娃的十七,还有抬担架的二十四和二十八,另外又多留了一名三号。 二十八是糜红尘。 揭开蒙面的布巾,果然是那熟悉面孔,单眼皮,鼻梁不算高,虽然风尘仆仆,却永远带着一股勇往直前的冷然傲气。 二十四的名字叫做戴遥,武器是一张古朴的大弓。 戴遥看着二十上下,瞧着比糜红尘大那么一两岁。两人身形相当,不算特别高,却也不矮,绝对不胖,但是未必很瘦。他面上总是带着一丝显得调侃的笑容,有点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味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纨绔败家子。 十七是一直照看虎娃娃的女子,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面色微黑却十分俏丽,笔直高挺的鼻子上有几颗淡淡的雀斑。行走之间虎虎生风,不管是坐还是站,都是笔直笔直的,比戴遥还显得有男子气息。 她的名字叫做孟飞翎,擅长使剑。 卫小歌对三号比较陌生,即使这一路走山间奔走基本上也毫无接触,万人屠离去之后,三号才揭开蒙面布巾。 三号姓贺,贺远山。 贺远山比众人略显高大,大约三十上下却并未留胡须,面上轮廓分明,隐隐有一股铁血的味道,仿佛杀了很多人似的。他的武器是一柄大刀,斜斜背在后背,与万人屠相似。 既然是三号,应该是修为最高的,卫小歌是这样认为的,凭他沉稳而扬不起灰尘的步伐,也与其他人不同。这位才是真正干活的人,到时候挡刀子似乎得靠他。 “贺兄,不知大人可有其他的吩咐,譬如说住在何处,哪日启程?”进了城门,卫小歌便笑着问道。 贺远山淡淡一笑,“大人交代,一切全凭姑娘吩咐。” 这就好,一个队伍里不能有两个声音,卫小歌点点头,“先去我从前的家中略作歇息,明日备齐一应所需之物,后日启程。” 门口结了蜘蛛网,洒满灰尘,不知为何卫小歌瞟了瞟对面嚼舌妇的大门,见仍旧留着一条缝隙,仍旧是爱偷窥啊! 忽听一声轻微的“啊”,然后那大门立刻合上了。她忍不住好笑,那位妇人被削掉了头,还是积习难改。 自家的门没有锁,却是从里面栓上,她纵身飞过院墙进去打开门。 贺远山早知道她虽然修为不算高,但是身姿出色。此刻略有些好奇,听闻这位卫姑娘曾经是一名村女,这座小院也是租来暂住,显然从前穷得很。 并且从不曾拜师,凭自己摸索步入通脉期,着实有些奇异。 一名稚龄之女,能得万大人的看重,应该有些与众不同吧! 仰头看着那株开满白色小花的梨树,随着春风轻轻飘飞,卫小歌怔怔。 一树梨花白,莫名惆怅涌上心头。 她一心想着安安稳稳过日子,特地挑了有一株大梨树的院子,希望春天时节能瞧见那满院梨花开的景色,喝两口小酒逗逗长富。 然而却住了不到两个月,却就急急奔命。 此时此刻,恍若隔梦!(未完待续。) 第一九五章 不可骗之人 前院的正房主房由穆乘风糜红尘等男子居住,第二进的后院则是女人和孩子的天下,包括卫小歌,狐姬,十七号孟飞翎和几个孩子。 白泽嘛,他就住院子里,爱去哪去哪。 “小薛,这一带你熟,不如去买些吃食。顺便问问贺兄他们中意吃些什么,然后再问问......” 卫小歌话还没说完,段添财便扯着嗓子高声叫道,“我与薛兄弟一起去,从前来过邑县数次,也很熟。” 卫小歌笑道:“小段你与狐姬将厨房归置下,烧些热水。” 薛绍奚办事几乎滴水不漏,她没什么不放心的。非常之期却是少出门为佳,就算出去一定得带个内窍期保镖,相信这点小薛心中清楚得很。 至于段添财,缺少眼色和磨练,还是去厨房烧火吧! 狐姬老老实实地给几个孩子洗澡,换上干净衣裳。又将脏衣裳放入盆中,端到水井旁边打算洗了。 一心一意当丫鬟婆子。 “不用洗了,全部换新的。”看这么娇滴滴的女妖洗衣裳,卫小歌几乎有些不忍了,她手一挥便免去狐姬这一趟的差事。 当然也不是真的怜香惜玉,主要是小孩子们长得飞快,如今过去了半年多,从前的衣裳不但紧巴巴,而且又脏又破。 这一路上即使在大人的背上颠簸,长富却是吃睡自如,回到家中更是极其兴奋。虽然只住了两个月,他还记得这个地方,四处带着四丫和豆儿到处闲逛,还将从前的木马和数个大小不一的藤球通通贡献出来。 不过,他也有不太理解的地方,那个多出来的还不会说话的弟弟,到底是哪里来的? 并且,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的小孩子都是从哪里来的? 这两个费解的问题在长富那个小脑袋中闪了一下,他便立刻忘记了,踢藤球比什么都好玩。 洗漱完毕后,卫小歌与贺远山略作交代,便对穆乘风说道:“大哥,我们出去走走。” 路过那株开满梨花的树,穆乘风抬头瞧了数眼,然后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身边的绿衫小姑娘。若说表妹是娇艳欲滴的枝头桃花,目如弯月的卫姑娘则是淡雅的梨花了。除却那嘴角常噙着的那丝笑,两人并不相似。 走到外间,他轻轻问道:“你喜梨花?” “嗯。” “为何?” “因为梨花可酿酒!”卫小歌嘻嘻笑道。其实是因为梨花似雪,春天下雪不但好看而且还不冷。不过古人似乎觉得此花略有些悲意,梨花带雨什么的,好似是说梨花是女子的眼泪。 穆乘风莞尔,却是想起在虎啸岭醉酒的那晚,“酒还是少饮为佳。” 却不知是说他自己,还是劝旁人少饮。卫小歌愣了愣神,“大哥,这次原本打算与你各奔天涯,不想万兄建议我去大魏,因此不得不劳驾大哥相帮,实在是万分过意不去。” 穆乘风神情有些严肃,正色说道:“卫姑娘,此次你我同行,恐会为你带来诸多不便,你可想明白了?” “我不怕,与大哥你同行,虽有危机却又有方便之处。“ 穆乘风心中有些不安,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楚的复杂。 这事早在鹿鸣山,卫姑娘已经略略提起过,他虽万万不想与家中有任何纠葛,却还是应承下来。权当是祖父欠他的债,略略讨一笔也好。 再者,他自己也要离开乌金国。 既然卫姑娘不惧怕被自己牵累,勇气可嘉,那么他还怕什么。这般连自身性命都不顾了,足见她对自己定然是深情之极。 略略抬头望着那一树雪白的梨花,穆乘风原本有些严肃的脸,此刻却变得柔和起来,泛起一丝浅浅的笑容。 他其实也不舍得就此分别。 抑或,自己心中实则也心悦她。 卫小歌并没有留意穆乘风的表情,她正绞尽脑汁,想着该将此事说得更加通透一些。 “......万兄的本意,应当是欲将金山寺的势力引出,却只能借虎婴和你的名头。他到底是何打算我并不清楚,然而此事却是两利,我思来想去,大约是为了彻底铲除残害幼儿的恶僧,从此便不会再有九幽鬼婴那等邪物现世。” 诱饵,除了虎娃娃,穆乘风,当然少不了自己这个挂在黑名单上的渣渣。她其实早已经稍微说了一些,这次只是再次详细地说明而已。 要取得通关文牒,其实万人屠应该有办法,可是必须得将穆乘风扯到这条船上,还得拉得光明正大才行。 有的人,如穆乘风,一辈子最好都不要骗他一次,不然绝对失去他的信任,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原谅。到如今,卫小歌哪里还不明白,穆乘风极其重情义,越是亲近信任的人就越不能对他撒谎。 不相干的人即使骗他,这人却未必会放在心上。 即使是利用,也堂堂正正的利用,事先说清楚,阳谋最佳。 “金山寺......如此也好吧!”小声念了一句,穆乘风不知在想什么,面色有些古怪。 卫小歌见说得差不多了,便笑道:“我们先去成衣铺子买些置换的衣衫,订制靴子却是来不及,不过至少得换一双过得去的皮靴子,也好方便走路。” 说罢她将脚略略翘起,露出一双已经破破烂烂的绣花鞋。一路飞奔一直以脚尖着地,鞋头早已磨破,布袜全部穿孔,脚趾头也起了厚厚的茧。 穆乘风瞧了一眼,忍不住笑了笑。 撒了一大把的银子,以不缺钱的姿态,卫小歌为几个孩子买了两身最厚实舒适的衣服鞋子。除此之外,又给自己弄了一双结实的靴子,只是没买到合脚的,略大了少许。 一路行走,穆乘风仍旧穿着万人屠的长衫,此刻他也随意买了一件并不起眼的长衫,以结实为主。 “大哥从不备换洗衣裳?”卫小歌不明白,为什么不多准备一件换洗的。 穆乘风愣了愣,“带着行李实在不方便,若是在山间行走,惯常都是跳入湖泊之中连衣裳一并洗了。若是在城中,只需重新买一身便是。” 难怪首次见他之时光着上身!没见过这么离谱的王孙,难道不应该有一大票家臣跟着,随时哭喊着伺候?卫小歌呵呵一笑,“还是多买一身,等下去买两辆马车,有马车便不用自己带着。为何你不骑马,我瞧贺兄等人也不惯使用马匹?” “马的耐力有限,又时常需要喂养,武修为锻炼自身的缘故却从不使用马匹。” “还是白泽好,自己将自己就喂饱了。”卫小歌笑道。 两人缓缓走在人潮不算多的街道行走,却没留心旁人异样的眼神。 穆乘风并非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男子,他的面孔略显柔和,眉目秀美,棱角并不分明。若是不知道的,总会觉得此人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而卫小歌自带白莲花属性,即使性情彪悍,然而乍一看却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 两人这般走在街面上,好似一位士族公子带着一名贴身小婢,男子雅致,小姑娘娇美,在邑县这个小地方却是非常显眼。 也很容易被人留意到。 一名才十六七的小捕快,原本在对街的小摊贩前,正拿着一朵堆得尚算细致的绢花细看,正要问价格,却见货郎有些心不在焉。小捕快正要发火,却顺着货郎的目光,斜斜地瞧见卫小歌。 心头剧震,小捕快也不打算买绢花送给街坊的青梅竹马,赶紧垂下头装透明,等卫小歌去得远了,他这才慌里慌张地跑了。 “钟头儿,那名姓卫的女子又回来了!”这名刚当差了大半年,被大家称为小二子的小捕快,寻到正在酒楼吃喝的钟大有。 那次跟着钟大有去抓捕人犯,最后大家却是胳膊腿都脱臼,彼此搀扶着回衙门,小二子印象十分深刻。 同时也明白了作为捕快的要点——看菜下饭。 愣了许久,钟大有重重放下手里的酒盅,然后显得若无其事地说道:“回来了?回来就回来,我们又不知道这件事。” 小二子心想,刚才不是对头儿你报告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应该是假装不知道吧。他又忙问道:“不用报知给黄总捕头?” “黄总捕忙得很,哪里有闲工夫。对了,我也很忙,今天就得下乡公干,听说下河村那边死了一头牛,两家打起来伤了人,还没来得及去查,带上几个兄弟,我们赶紧走。” 小二子意会,钟头儿的意思是将几个相好的兄弟一并带去下河村,免得撞见那个女阎王,说不定又会被打一顿还外带敲竹杠。 说走就走,钟大有原本是窝在一间酒楼的雅间,翘着腿在吃免费酒菜。这下子吃喝也没心思了,抓起手里的刀别在腰间,套上之前脱下的靴子,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去。 刚带着小二子走到门口,却见迎面而来的卫小歌和穆乘风,钟大有顿时傻眼。 他忙堆起笑脸,“哎哟,这可是巧了,姑娘一向可好?” 卫小歌也略略愣了下,一路办了许多事,只想与穆乘风用些饭菜,不想却是碰见此人。 她摆了摆手,“这次不找你的晦气,明儿一早便走。” 钟大有诚惶诚恐忙点头,“姑娘既然来此用饭,一应花费理当记在我的账上,我这就去与掌柜的打个招呼。” 见钟大有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卫小歌心中好笑,“好,这顿饭算你的,不用将钱囊交上来,如此倒是节省了你的银子。” 钟大有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腰上挂着的钱囊,心想里面还有五六两银子呢。邑县这种不大不小的酒楼,要个酒席一桌子人人连吃带喝,一两银子也足够了。 不过,他却从未付过饭钱,卫姑娘的这一顿自然也是免费。(未完待续。) 第一九六章 明目张胆 “姑娘慢慢吃,我先走了。” “你知道怎么做,蛇首两端这种事,我饶过你一次,却不可能饶第二次。” 钟大有忙笑着答应,心想这下非得赶紧走不可,姓卫的女子再惹出什么事来,他这个吃公家饭的不还得两头讨好报信。 与老掌柜的高声打个招呼,说明两位客人记账,他便匆匆离去。 穆乘风略有些好笑,先前中年汉子一身的捕快打扮,瞧着还是个小头目,却不知从前怎么与卫姑娘有些纠葛,竟然怕成这样。他并不与这些市井小官打交道,却也懂得其中的一些门路。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凶的怕更凶的。 只是这话却是将卫姑娘比作恶人了,可是,她哪里像恶人了? 一间僻静的雅间中,几样尚算精美的菜肴端上,两人却是没有要酒,仿佛都特意将酒这等尴尬之物排除在外。 卫小歌刚要举箸,不料穆乘风却伸出手臂拦住,“且慢,先探探是否有毒。” 跌倒一次是不小心,但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就是愚蠢了。 中过一次毒,难道还想再中一次? 桌上那几道菜肴荤素搭配,一道带着浓香的酱香肥鱼尤其闻着可口,青蔬也鲜嫩欲滴,卫小歌一时间口中泛起口水,食指大动,差点就扑过去大嚼。 其原因自然是体内的毒还未彻底清除,虽然并无大碍,但是每逢吃饭总有些异样。第二点嘛,大约是许久没有吃上什么像样的食物,餐风露宿太久。 被穆乘风提醒,她忙放下筷子。 穆乘风则拿起筷子,在每样菜肴中点了点,放入口中试了试。 “无毒!” “你若是懂得识毒物,却怎么没察觉银耳羹中有毒?”卫小歌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后悔,这不是在埋怨人嘛。 穆乘风惭愧不已,“狐姬所炼制之毒十分蹊跷,因有法术加持与几样相合的药材,无味无色。我并无外窍修为,因此觉察不到其中的元气波动异常。” 顿了顿他又道:“再者,我自小浸泡过众多草药,虽算不得百毒不侵,多数剧毒奈何我不得。即使是鸩酒,喝下也能驱除体外。当时知晓姑娘一直便喝那银耳羹,见无事,因此未特别留意。” 有钱人就是好,从小就照顾到这点了,百毒不侵呢,卫小歌忍不住略略羡慕。 “多谢大哥提点,我在外行走的经验少,却是没有想过这些。” 前世那种世界,都是刀枪加身,却是少有人拿什么草药毒物害人。不过某些食物的来历不对头,那却是另当别论,一般也吃不死人,平民老百姓早习惯了。 并没有拿起筷子,她却默默思索了片刻。 良久之后却指着面前的碗说道:“大哥你可能觉察到这碗是否有问题,若是投毒,放在菜中或者茶水中乃是下下乘。若是我要落毒,大约会抹在最不经意的地方。不是菜中,也不是茶中,而是饭碗。” 穆乘风面色微变。 还没仔细看卫小歌的碗,竟然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只是桌上本来就摆着一道味道浓郁的鱼,竟然盖住了碗上透出的腥味。定睛一看,颜色也略有些不对劲,白瓷透着一层淡得几乎瞧不见的青雾。 比起穆乘风,卫小歌心中更是震惊。 她已经瞧见穆乘风的神色不对劲。 她原本想着,即使有人要除掉她也得等四下无人,一堆高手涌上来来包抄。哪里料到竟然在闹市酒楼中,明目张胆地下毒。 之前提及碗上可能抹了毒,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只见穆乘风飞快地向碗中注入少许茶水,以筷子点了点,送入口中。 “大哥,不可!”卫小歌忙要拦住,却也来不及。 “不碍事,无人会真取我的性命,便是落毒也绝非能毒死我的那一类。” 卫小歌哪里听不出这句话的意思。 这人大约从小到大,不知道中过多少次毒,要么提前察觉,要么都熬过去了。穆家的长辈定然不会真的想弄死他,都是一些所谓的“考验”。 当然,还有一层意思,碗上抹的毒,绝对毒得死她自己这个低手。 “大约是白色曼陀罗与钩吻,还有微量的其他毒物,却是分不出。”略加沉吟,穆乘风小声说道。 “大哥,你可有事?” “无妨,量极小并且这几种都是对我无效的药物。” 略略放心,卫小歌沉思了片刻便道:“若是中了此毒如何解救,又是什么症状?” “若是钩吻饮用大量的茶水便可吐出毒素。不过添加了白色曼陀罗,却不晓得如何解之。白色曼陀罗也称为情花,中毒者死于睡梦之中,死后嘴角含笑,因有情花之名。钩吻却是恰恰相反,中毒者浑身痉挛抽搐腹中绞痛奇痛无比。” 也就是说,都是致命毒药,一种比较激烈,另外一种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 因此完全无法揣测中毒后会怎样。 沉思了一瞬,卫小歌忽然拨了些菜到碗中,然后将碗连着菜,一并猛地砸到地上。然后扑倒在桌面,口中却轻声说道:“大哥赶紧要些茶水。” 说罢她便将桌上原有的一大壶热茶,全部倒在自己的脸上。 做完这些,便假意抽搐,好似中毒一般。 穆乘风略略一愣才明白她的用意,这是要引蛇上钩,看背后是谁下的毒。那下毒之人很可能未必离去太远,碍于自己听觉灵敏,不敢走近,却未必不会在远处探看。 他却是不善装模作样,只是沉着一张脸,大喊店小二要水。为了取信于人,还特地将隔壁雅间的茶水都抢了过来,背着身子好似灌水似的,朝着卫小歌的脸上泼去。 一地湿漉漉的,怀中的小姑娘不断发出呕吐之声,穆乘风虽然明知道她是装的,却不免心中又怒又惊。若是没有察觉到碗上抹的毒,此时此景却是真的...... 卫姑娘就算不死,也会被毒得奄奄一息。 她不过是杀了该死的虎王,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装了一阵,觉得差不多了,卫小歌捏了捏怀着满腔愤怒的穆乘风,示意他该走了。 穆乘风一言不发,沉着一张冷凝到极点的脸,双臂抱着卫小歌急速飞出酒楼。 酒楼的老掌柜却是如无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先前那女客人吃了店里的食物,好似中了毒。又是要茶水又是呕吐的,先前钟捕头交代过了,要好好款待这两位。 保不定又是钟捕头使的恶毒伎俩,要么是借他的酒楼害人,要么就是想讹诈些银两。 没有官府后台,开酒楼就是个赔本买卖,老掌柜恨不得这会儿就将这份家底给盘出去。他使劲搓了搓了手,没奈何将小儿子叫到跟前,“拿二十两银子去孝敬钟捕头,先探探口风......” 穆乘风一路往家中奔去,耳朵却是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查探是否有高手跟踪。卫小歌也是一样,将头埋在穆乘风的臂弯附近,假意昏迷,实则眼睛却是偷偷睁开一条缝,悄悄打量四周可疑的人。 路上人多,穆乘风并没有从人的头顶飞过去,速度也不见得特别快。为了瞧出些蛛丝马迹,他一路并未避开人群,直接撞上去,并且高呼叫人让路,显得十分惶急。 虽然没有真的将人撞伤,不过路人却都吓得东倒西歪,忙向街道两边避开。 卫小歌再次捏了捏他的手臂,她已经瞧见了。 在一大群慌乱无比的人中,虽然有两人也是假装忙乱,跟着众人躲开,只是步伐与眼睛所投向的位置不同。 旁人躲避,多半都是眼神都是跟着脚,生怕摔跤。而这两名武修的眼睛却是瞟着自己的脸,脚下看似打了个趔趄,却是很稳当。 卫小歌一个飞纵,从穆乘风的手臂跳出,首先袭向其中一名身穿灰色旧短褐的年轻男子,同时口中还大叫:“大哥,前方穿蓝色绸衫的胖子,戴帽子的那人。” 两人中间,年轻一些的尖脸矮瘦子修为显然比较弱,她自然挑这个比较容易的对付,让人家高大上的自己去打。 被人攻击,那尖脸男子脸上却是有些喜色。 因为,他发现卫小歌的修为不高,比想象中要差得多。 这次的任务,乃是杀死这名女子,可是对方带着数名高手,极其麻烦。 碍于有穆乘风在场,因此众人商议认为投毒比较稳妥,也算是投石问路,瞧瞧对方的警觉。还以为得手了,哪里晓得中毒却是假的,尖脸汉子原本有些心焦。 可是他一看眼前女子飞纵所带的真气并不强大,显然是个通脉初期。那位穆公子由五爷挡住,而自己说不定能取了头功,杀了正主卫小歌。 卫小歌沉着脸,“枕梦”早握在手中,招呼都不打一声,直奔尖脸汉子。寒刀不长却是非常厚重,大约五十斤的样子,对于她来说其实很影响作战速度。 不过此刀的重量,有时候也能起到关键的作用。 尖脸男子则从怀中掏出一对短却厚实的弯刀,交错在胸前,用最快的速度迎上前。在他看来,对方修为弱,若是以真气和力道强攻,只要兵器相交便能打得她兵器脱手,束手就擒。 如此先抓了这女子,以她为人质,不但能解救洪五爷的危机,还能夺回虎婴。 这份大功劳就是自己的了。 卫小歌全然不惧,只所有选择使用沉重的枕梦,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对方身上并没有携带兵刃,可见是将短兵器藏在身上。人家用短兵器,她就会选择略长的武器,若对方是长兵器,她反而会使用匕首。 对敌之际,凭的是相克,当然也得棋高一着才行,不然被克制的就是自己。(未完待续。) 第一九七章 原来这就是证据! 尖脸男子举着一对短短的弯刀交错在一起,脚步急促奔袭而来。 也就是这一瞬间,卫小歌也明白自己的修为不及人,真气也绝对没有对方厚实,然而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几乎不可见的微笑。 毫不犹豫地将枕梦横推拦住弯刀,而她本人则是稍微侧过身体,单脚支地,另外一只脚虚悬。 只听“锵”的一声,尖脸男子的弯刀如嫩豆腐一样,断成两截掉落在地。而她原本已经略略错开的身体,也被对方超出自己许多的力道,被击得绕了个圈子。 如此借着对方的力气,身体反而来到尖脸男子的身后,原本虚悬的脚早已落地。一切如卫小歌所料,她袖中的早准备好的匕首“嗖”地滑到手里,反手扎向尖脸男子的后心。 其实枕梦不过是个用来借力的幌子,不料此刀太过锋利,也或许是弯刀太次,枕梦竟然直接断开了尖脸男子的兵刃。尖脸男子吃了一惊,一时间竟然有短暂的错愕。 一瞬间有时候就是永恒,也就是这短暂的错愕,卫小歌的匕首直接扎得没柄。 不是切喉的情况下,短短一柄匕首不可能要人的命,至少尖脸男子连惨叫声都未发出便立即回身,手中半截的弯刀飞速划向卫小歌的喉咙。 轻视敌人就是找死,卫小歌一招得手连匕首都不要了,脚尖略点立刻退开,避开了险险错开脖子的半截弯刀。 她立刻绕到侧面,趁着尖脸男子失血并且重心极其不稳的情况下,单手持着枕梦,横切劈过去。 这人活不过两招! ...... 尽管被卫小歌大喊提醒穿这蓝色绸衫,戴帽子中年胖子是下毒者,穆乘风其实早觉察到了。路人都没有修为,这两人则至少是通脉期以上。他来不及多想,早已抽出长剑,直接袭向蓝绸衫的那人。 绸衫胖子一个照面都不敢打,飞身而逃。 内窍中期!光凭着对方反应和速度,穆乘风已经觉察出来。 从自己手下逃走却是万万不可能,他面色一沉,如一只大鸟在半空中掉转了方向。随即借了一根不知谁靠在墙的竹杆,脚尖沾了一瞬,身子如箭似的越过绸衫胖子的头顶,直接拦在前方。 后发先至!绸衫胖子立刻满面惊恐。 他早知穆乘风的身份和修为,不说杀不得,也万万打不过。此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对敌,心中只盼望得力手下能将那女子拿下,如此才有个人质依仗。 绸衫胖子没有片刻犹豫,从腰间抽出软剑,如蛇一般地袭向穆乘风的胸膛。 仿佛是本能,穆乘风立刻知晓该如何快速解决这名修为不算弱的敌手。他手中细剑吐出忽地缠住对方的软剑,两剑交缠,好似原本就是一对翩翩起舞的蝴蝶。 只是一瞬间,软剑已经被绞断,如同撕碎的纸片一样断成无数片,叮叮咚咚落到地上。 相差太远了!大士族的子弟果然不是他能比的,绸衫胖子心中再无侥幸,急忙又要逃走。只要再拖延一下便好,另外那小姑娘不是中毒了吗?为何刘三斗还没拿下?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穆乘风的速度,背心忽然猛地一阵刺痛。悄声无息的,已经中剑。绸衫胖子心中绝望,他低头一看,血从胸前低落,剑已经穿透了他的右肺,从后背刺到前胸。 随即那剑迅速离开他的身体。 没有一剑毙命,绸衫胖子跌落到地上的一瞬,心中的侥幸心又起。忽然眼前一花,双膝剧痛传来,竟然比从后背刺穿右肺的还要痛上无数倍。 双膝前方,却是缺了两个大口子,膝盖叫穆乘风挖去。 不再理会无法站立,不可能逃脱的绸衫胖子,穆乘风转头瞧向卫小歌那边。 她已结束战斗。 虽然他耳中一直听着动静,晓得与卫姑娘对敌之人是一名通脉期武修,并且未落下风,可还是难免有些忧心。此刻亲眼看到卫小歌气定神闲,站在已经断成两截的短褐男子身边,这才感到她的悍勇。 稚嫩清秀的容颜,沾了一身的污血,带着一丝让人震撼的反差,穆乘风略有些呆滞。 她是一名可以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武修,并不是时刻需要保护的小姑娘。 “大哥,我不得不杀了他,因为他修为比我高出不少,若是留手却难免被反制。”卫小歌指着尸体解释。 尽管尖脸汉子远远及不上曾经通脉期的糜红尘,但是此人并没有被提前暗算,也没有如糜红尘那般手下留情。在没有太多的依仗之下,全凭临阵的机变和反应,杀死此人她感到略感愉快。 再说,反正抓不抓活口都是一样,对方即使还有后续的谋划,此刻必定也会及时改变。 穆乘风点了点头,他这次留了活口,却是与往常的做法不一样。或许是腻烦了被暗算追杀,也或许对逼供并无兴致,向来都是一剑结果了对方,很少逼供。 知不知道背后势力又没什么区别,来自四面八方,只是没料到祖父和父亲也是其中一份子。。 整条原本稍微有些热闹的街,此刻半个人影都没有,连那些小摊贩都丢下摊子,不晓得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能快速关闭店铺大门的铺子,早已关上门。 没合上的,人却都躲到一边。 武修打架,能躲则躲。 即使场面血腥之极,瞧着又是惊又是怕,可好奇心人皆有之,不断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好凶的小姑娘......” “小声点,你不想活了。” “我瞧死伤的那一边是坏人,看着都不顺眼。” “我看也是。” 穆乘风微微一笑,算你们这些人有眼光,他走到绸衫胖子跟前,却见卫小歌早已经过去了。 “大哥,他自尽了。” 绸衫胖子死得很干脆,直接以地上碎掉的软剑碎片,切喉自杀。有活路谁会想死,然而右肺被扎穿被真气激得烂成数块,即使活下来修为再也难寸进。 再加上膝盖被挖,这样的伤却是治无可治,从此就是残废。不死还留着一条命,让人看笑话吗?绸衫胖子的心声却是无人得知,也没有人想知道。 卫小歌暗自纳闷,据说那些苛刻的杀手组织,好似应该将毒藏在牙齿中,咬一下就能死?不过她想了想,那都是电影中镜头,其实武修很难被毒死,还是切喉来得更彻底。 死了就死了,拷问了胖子又有什么用,敌对的人马,除了与金山寺有关,她想不出自己还得罪了谁。 只所以先前装中毒,其目的就是要挖出下毒的人杀了。万人屠的基本计划乃是阳谋,就是这么一路狠狠杀过去,杀得所有人红眼心跳。 因此不管来的是谁,背后是什么势力,能杀则杀。 “走吧!”穆乘风淡淡说道。 “不用管尸体了吗?” 穆乘风看了卫小歌一眼,笑了笑道:“他们自己人会掩埋,便是无人搭理之下衙门也会处置。若是万兄在此,大约会劈上一刀就地掩埋。” 穆乘风似乎向来管杀不管埋,闻言卫小歌也笑了,她正是想到了万人屠的一贯作风才有此一问。 蹲下身子,她以匕首割开尸体的外衫,大致搜了搜。 尖脸瘦子身上有一包毒药,下毒的应该是这人。 从与穆乘风对敌的绸衫男子身上,她寻到一块非铜非金的腰牌,雕刻着精致独角龙,背后写着一个“五”字。 “蛟龙会的人,乌金国的帮派之一。”穆乘风说道。 “嗯。” 没有细问,卫小歌麻利地将两人身上的钱囊取了,一并放入怀中。这两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想必是出来做任务,连显眼的兵刃都没带。 穆乘风略略愣了愣,似乎自己从不记得搜身,惯常也搜不到什么。经常与人拼杀的缘故,久而久之也就不再搜尸体了。不过,想想如今不再与穆家有任何瓜葛,存在银号的钱财还有一些,却不多了。 总不能有事全部花卫姑娘的银子吧? 两人正要离开,穆乘风却听见其中一个铺子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虽然那人压低了声音,可是旁人都在议论着当街杀人的事,而这两人讨论的却是另外一码事,因此立刻便留意到。 “去去去,爷烦着呢!鸿运酒楼有人中毒关老子什么事。” “钟捕头,是您带来的两位客人,其中那女的中毒了。我爷爷叫我送来二十两银子,还请您包涵一二。” “中个屁的毒,生龙活虎地刚杀了个人,滚滚,别来烦老子!”钟大有将嗓子压得极低。 “大哥,可是有什么事?”见穆乘风忽然停住了脚步,卫小歌不解地问道。她耳目不够聪敏,丝毫没觉察到钟大有正躲在一家店铺中和人说话。 穆乘风笑了笑,“你先前在酒楼中见过的那名官差正好在此,不晓得是不是巧合。” 钟大有? 卫小歌略一沉吟,此事与姓钟的到底有没有关系?这人最是两面三刀,能伸能屈。自己一行人到了邑县,难保他也插了一手,在中间搞三搞四。 “钟捕头你也在吗?”她忽然高呼一声。 一群躲在铺子中的人,齐齐朝着身穿皂衣系红腰带的捕快往过去,心中均想着,有人在外头杀人,咱邑县的捕快却是躲在里面瞧热闹。 钟大有听在耳中,心想老子怎么就这么倒霉,还是被姓卫的小娘皮发现。 没奈何钟大有带着小二子,拉着鸿运酒楼老掌柜的孙子,从一堆已经自动让开的人群中穿过,走到街面上的尸体旁。 后方店铺中窝着的一堆人,忙跟着出来瞧热闹。这一家店铺中躲着人出来,别家自然也发现,一时间街面上竟然挤了不少人。 咳嗽了两声,钟大有将前来送银子“打点”的小马朝着扯了扯,推到卫小歌前面。他顺道四周看了看,心想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可不能太漏了派头。 想到这里,他便挺起胸膛义正言辞地说道:“卫姑娘,有人试图毒杀了姑娘,鄙下先前已经听小马说过了。嗯,小马就是之前鸿运酒楼马掌柜的孙子。” “此事与你可有关系?”没有理推出来的替罪羊,卫小歌冷飕飕地对着钟大有问道。 说完还抹了抹脸上的血甩了一把,刚好甩到钟大有的脸上。 脸上的肉抽搐了两下,钟大有很想伸手擦掉血,却忍着没动,“与鄙人无关,真是巧合,绝对是巧合。”想了想,他顺手将小马手里捧着的二十两银子,递到卫小歌跟前,“卫姑娘,证据在这里。” 原来这就是证据!(未完待续。) 第一九八章 他叫长壮 看着钟大有递过来的那包“证据”,卫小歌啼笑皆非,银子的声响她已经听得很熟悉了。 不动声色地接过来,她瞟了战战兢兢的小马一眼,“鸿运酒楼的厨房,也该管管了,什么人都能进去。” 既然酒楼的人担心自己中毒受到什么牵连,拿着银子来贿赂钟大有,说明毒肯定与酒楼无关。再说凭那尖脸瘦子的身手,大约根本不用浪费银子收买酒楼的人。 见卫小歌面色有些缓和,钟大有忙又对身边的小二子摆出官威说道:“将何大他们几个叫来,尸身给抬去殓房,务必要查清是什么人想对卫姑娘不利。” 卫小歌呵呵笑了笑,一把将银子塞回到小马的手里,然后转头对钟大有说道:“钟捕头,我看还是你亲手将充足的证据捧来,我比较相信官府更加合情合理,无关之人的证据接得不大心安理得。” 她说罢便自顾自地走了。 钟大有的脸顿时皱成个晒干的茄子,都是“证据”,哪里有什么心安理得不心安理得的,卫姑娘应该是暗示自己这点“证据”不足,无法证明他的清白? 不行,这事可不能让他一个人扛着,还是得报给黄总铺和县丞。 要破财大家一起破! 穆乘风一身清爽,也就是长袍下摆溅到几滴不起眼的血,而卫小歌却是一身狼狈。作为习惯近战的她,每每杀人都如同在血中泡过似的,透着十二分的狰狞。 回到家中,成衣铺子的货早送到,两辆看着还过得去的马车也停在大门口。有钱人的生涯,就是这么爽快,卫小歌心想。 这一身是血的,她没敢从前门走,却是悄没声息直接翻墙进了后院,直接从井中打了水将自己淋了几遍,这才湿嗒嗒地去换了干净衣裳。 头发还未擦干,便听到敲门声。 “糜红尘!” “卫姑娘,我向你致歉!” 卫小歌不解,“你何须向我致歉?” “姑娘因我昏迷失去了记忆,而我却不告而别。”虽然是道歉,却并非是糜红尘真正的意思。下巴微微抬起,带着一股倔犟的傲气。 原来还惦记着“七号”的事,卫小歌笑道:“糜公子,我并非因你而昏迷,乃是被孤魂野鬼占去了身体,虽然听得见那鬼魂与你说话,却无法开口。” 糜红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露出一丝愧疚,“原来是这样,难怪好似换了个人。这次却见你中了狐姬的毒,魂魄又有些不稳,却不知知微道长寻到可治疗的法子没有?” 似乎仍旧余情未了,糜兄你这样好么?卫小歌暗暗叹了口气,“体内的毒已经驱除了。” 丁土那个阿飘总算做了点好事,真让人觉得非常不解。不过毒却真的清理干净了。那股对药物的渴求越来越少,最近已经感觉不到太多,若不是糜红尘不提起,她都快忘记了。 “卫姑娘,我......我不应当抛下你,身为男子却不能保护你,十分失职。若是我一直都在,你未必会被虎王掳走。” 卫小歌万分头疼,话说重了伤人,说轻了却是让糜红尘会有误解。 她略加思索便道:“糜公子,你曾救下薛绍奚和两个妹妹,我心中一直感激涕零,还来不及报答。你我同为武修,总会不断遇到许多危机,我不幸被虎王劫走,此事与你并不担任何责任。” 糜红尘垂着头,半响不语。 即使不知为何心中一直惦念这位卫姑娘,可前番总误会她乃是个轻佻之人,如今却渐渐明白并非如此,她与俊美之极的知微道长并无半分瓜葛。 当时也觉察到卫姑娘好似换了个人,甚至半夜唱歌,可是他却因为一身的骄傲被外来鬼魂打击,竟然没有继续等知微道长治疗,早早掉头而去。 这岂是男儿所为。 事情的始末,作为万人屠属下之一的糜红尘,此刻已经清清楚楚。后来卫姑娘出了鹿鸣山被狼将军抢走。如今已经步入内窍期的他,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这次穆公子与卫姑娘在虎王洞府共同患难,生出情谊。倘若当初并未离开,要么救下卫姑娘,甚至不幸一同身陷虎王洞府,情况是否会两样? 良久之后糜红尘才轻轻问道:“是因为姑娘心有所属吗?” 卫小歌怔住。 这种时候,不是更应该担心往后的行程吗,总想这些做什么,真头大。 沉默了一阵,她轻轻说道:“我的确心有所属。” 说出这话,卫小歌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虽然向一名其实很陌生的男子袒露心声,真的非常丢脸。 心中的确似乎倾慕那人,因此只能算是大半个实话。不过,能打消糜红尘对自己的心思就好,免得他在保护几个孩子的时候分心。 说完这话,她心中却有几分黯然。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欣赏爱慕之人,而最后是否能走到一起却需要太多的机缘。最终不过是相忘于江湖,正如糜红尘,正如她自己,其实都一样。 没有露出太多不合时宜的神色,糜红尘略略弯腰行礼,小声说道:“是我失礼了!” 看着糜红尘离去的背影,卫小歌心想这小子还嫩着呢,不就是给他接了接骨头嘛,就莫名其妙的生出爱慕的心思。果真如丁土说的,什么中毒疗伤之类,都是催化剂。 她摇了摇头,便打算去看看几个孩子。 刚走了几步,却见穆乘风悄无声息地飘到眼前,却不知先前他在什么地方。见他目光略有些复杂,卫小歌心想大约之前与糜红尘的一番对话,叫他听见了。 她略微有些不自在,笑了笑便说道:“我去瞧瞧长富他们。” 穆乘风点点头,却没有跟上,心中却是一直想着卫小歌之前说的那句“心有所属”。尽管原本就已知晓,却从未听她亲口承认,那“所属”之人应该是指的是自己了。 原来卫姑娘从前便与糜红尘相识,却不知是如何结识,瞧这少年似乎对卫姑娘有些情意。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约就是此意。 卫姑娘这般刚柔并济的女子,被人所倾慕乃是寻常。可是不知为何穆乘风心中却略略泛起一些不自在,好似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觊觎。 长富等几个孩子,十七号孟飞翎带着虎娃娃与几个孩子一起。对于多出来一个“弟弟”,三小很是新奇,时不时地戳两下,非得弄得虎娃娃不耐烦哭起来,长富等小家伙才罢休。 反而转过头来,帮忙哄小孩。 虎娃娃大概是一出生就不断奔波,比一般的婴儿要容易搞定,非常的心宽。但凡有一口吃的,随便哄哄就会安静下来,最厉害的是,在各种情况下都能睡得非常安稳。 “姐姐,新弟弟叫什么名字?”长富指着已经渐渐停止哭泣的虎娃娃说道。经过这么些日子,大约是见的人多,他说话比从前顺溜多了。 “呃,这个......他叫长壮。”卫小歌隐隐有个错觉,这辈子恐怕都无法摆脱虎娃娃。既然如此,就随了长贵长富两人,按照“长”字辈取名。 这么壮实的娃,必须得给个十分威武的农家名字才行! “长壮。”长富歪着头,又瞧了瞧虎娃娃,点点头道:“和长富一样,有个‘长’,是亲弟弟。” 旁边的孟飞翎不禁笑出声来,心想亏得没说是卫姑娘的亲儿子。 卫小歌摇了摇头,也笑出声来,“长富,弟弟还小你不要拿手指戳他,也不要喂他吃糕糕。弟弟只能喝奶和米粥。一定要记得哦,不然弟弟会噎着。” 长富高声答应,他本来三番两次想喂点糕点给新弟弟,却被狐姐姐和身边这位孟姑姑给拦住。这会儿姐姐又叮嘱了一次,心想绝对不能忘记。 他转过头,摆起小哥哥的架势,拉着豆儿和四丫义正言辞地说:“不许喂长壮糕糕哦。” 卫小歌忍不住啼笑皆非。 投喂食物这种事,也就是长富喜欢干,竟然还有脸说人家。 因为酒楼下毒事件另她十分不安,与长富孩子说了两句话,她便去寻贺远山等人。 “......店铺中送来的衣裳,还有马车并无蹊跷,买来的食物也均无什么问题。”曾经的二十四号,戴遥笑着说道。 尽管并不了解贺远山,其他三名应该是紫薇星的成员之中,以戴遥最为仔细,经过这些日子相处卫小歌已经深有所感。人家估计都是专业人士,这些事必定都想到了,倒是不用她太费心。 糜红尘其实也算得上很精细,他遇事并不惊慌,从前对战已经知晓,计算进攻路线同时也早想好退路。不过当时有知微相助,却是吃了暗亏。 可惜,他性情过于骄傲,容易意气用事,便有些不够理智了。 休息了两天,众人即刻打算上路。 临走之前,钟大有哭丧着脸送来充足的“证据”,证明他自己与下毒的两人丝毫没有关系。 他当时本来想赶紧去下河村处理牛被打死的事,不料出现当街杀人事件。刚好又给堵在那一处,竟然尝了一把被冤枉的滋味。 死的两人,其中一人是衙门里有备案的帮会大人物,蛟龙会的洪五爷。 卫小歌掂了掂钟大有递过来的小包裹,听声响其中除了银子又有金锭,想不到吃了原告吃被告的捕快,最终却是被她吃了。想来这些金银也不是钟大有的私货,应该是上头的意思。 “既然证明你清白的证据都送来,那这次我走了便不再回来。” 钟大有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道:“蛟龙会的总堂在马头岭那一带,还几个堂口在沛阳郡,宏昌赌坊,通运镖行等等,都是他们的产业。” “你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钟大有陪笑。心想这不是借刀杀人嘛,随便你们拼,哪一方死了都是大好事,还可以上报得些功劳。 话说,蛟龙会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和紫薇星杠上了?(未完待续。) 第一九九章 选择随心,成败由己 与卫小歌客气地道别,钟大有边走边心中暗暗嘀咕,姓卫的小娘皮这次与上次又不大相同了,精神气更足,身手比从前不知道利索了多少。 那位站在她身边的男子,虽然衣着普通看着也像个读书人,可是蛟龙会的洪五爷却是他杀的。当时看得分明,也就眨眼的功夫,就将洪五爷的兵器绞烂,还捅了对穿。 此人手段狠毒,连膝盖骨都挖了,逼得不可一世的洪五爷当场自杀。 卫小娘皮更为凶残,直接将另外那人砍成两截。仵作指天发誓,说切口锋利之极,恐怕是他见过最锋利的神兵利器。 一个不小心又摊上这个这件烂事,作为在现场的自己,真是想推都推不掉。他必须得暗中跟随着跑一趟,这次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想到这里,钟大有打了个哆嗦,加快了步子。 还是先去鸿运酒楼再大吃一顿白食,喝两盅免费的酒壮个胆! 卫小歌将手中的捧着证据银子直接交给薛绍奚,即使包裹里听着有几个金锭,若是用来买药材,也就是九牛一毛不顶用。要赚就得赚大笔的,如此才能购买到熬炼身体的药材。 自从得知穆乘风泡过药而身体几乎百毒不侵,让她没有来感觉到的一种危机感,不但是自己往后也得让几个小家伙们泡一泡。当然,薛绍奚和段添财也是一样,都得强化一下身体。 她恨不得此刻生出翅膀来,直接飞到大魏,如此就能获得万人屠提供的种种好处。 大笔的钱和药材,还有光明正大的户籍。 两辆马车在朝霞的伴随下,闲闲散散好似郊游一般出了邑县城门,而卫小歌没有任何想回头的想法。这个充满焦虑的地方毫无留恋之处,因为一切都源头都是因为长富在这里被抢走,从此一家人便卷入无穷无尽的烦恼之中。 ......稻花村这个家乡,小长富也见不到了。或许等他长大成为一名武修,旧地重游到家乡瞧瞧也未必可知,毕竟一个人有个曾经的根比彻底没根要强。 一路按照万人屠提供的地图,众人看似随意,实则小心翼翼地前行,却并无遇到伏击。 到达仙斩峡的前方,卫小歌遥遥抬手招呼大家停下。 是一处非常险要的地段,两边高耸而立的危悬,中间好似活生生被仙人劈开似的,只有堪堪一条非常狭窄的路让人通过。 关于仙斩峡,有个不知是真亦或是假的传说。 上千年前有一名强者在山巅参悟武道,追寻那至高至强近仙道的武者巅峰,参悟数年之久,忽地某日惊起,一刀劈落。 从此就有了这条从中裂开的峡谷。 传说终归是传说,人力再如何如何,谁能真的翻江倒海,或者能将高山劈成两半。不过此处的确像上帝的杰作之一,尽显鬼斧神工。 其实若是要绕路也使得,不但路途极为遥远而且还得翻越其他的山,渡过一条水势湍急的深涧,十分不利于马车行走。 因此但凡要去往沛阳郡,绝大部分的商队都得从仙斩峡穿过。 万人屠在地图上画了个小小的弯月图形,表示此地需要留意。这份地图十分详尽,连山势河流等都一一注明,也注明了......许多弯弯的月亮。 招呼众人停下后,卫小歌走到贺远山的身边说道:“前方有一处狭窄的山谷,容易遭受埋伏并且腹背受敌,我们先歇息一阵然后再走。” 贺远山点点头,大家其实都是行走在外多年的人,大部分不太安全的地方,都心知肚明。既然大人要他听从卫姑娘之命,那么自然由她发号施令,若是有极其不妥之处才会出言提点。 仙斩峡是附近来往客商最为头疼之处,就怕遇到拦路打劫的强人。这一带最大的势力是蛟龙会,大商行倒是无所谓,因为早已抽取保护费,至于小些的行脚商人,蛟龙会也看不上眼。 不过也会有一些小毛贼,时不时在此出没。 贺远山心想,对于自己这一行人,蛟龙会也不过就是小毛贼罢了! 稍微用了一些吃食,卫小歌便对一直在她身边的穆乘风说道:“大哥,还得劳驾你去左边山上巡视一番。” 至于右边的山,她正要找腿脚最为轻便的戴遥,却听到糜红尘已经开口,“我去右方查探。” 微微一怔,卫小歌便欣然说道:“好,多谢糜兄,劳烦你了。” 糜红尘抱了抱拳,转身便提脚往山上而去。 一贯习惯探路的戴遥则是古怪地笑了笑,将背后箭筒调到最合适的位置,又略略整了整大弓,然后跳上马车驭位上歪歪扭扭地靠在后方半眯着眼打盹。 无视那调侃的笑容,卫小歌的心中,却是在暗暗琢磨着该如何渡过这处险要之地。 若是不带着孩子和马车中的一应用具食物,她或许会避开峡谷而是直接翻山,从上方穿过。可是按照万人屠的说法,做诱饵就得有做诱饵的觉悟,得让敌方感觉有可趁之机。 露出一些破绽,最好还显得没多少能力,所以就得走不安全的那一条路,也就是万人屠所说的“阳关大道”。 所以,还是得从峡谷中穿过。 即使是战斗,也不要赢得太容易,如此嚣张的慢慢行走才能吸引敌人一波接一波的到来。 不过孩子却绝对不能安置在马车之中,这两辆非常普通的马车很脆弱,不管山石还是箭都能随便穿透。 自己的战斗力最差,背比较轻的虎娃娃比较合适。至于最关心的长富,交给穆乘风更妥当。她记得穆乘风当初背着鬼婴奔波,虽然自身受了毒箭,可鬼婴身上的衣裳都没破。 四丫和豆儿交给孟飞翎和糜红尘,贺远山乃是战斗主力所以不能有所负累。戴遥擅长远程攻击,跳跃之间需要最大能力的自由,当然不能背着孩子。 白泽,狐姬,薛绍奚还有段添财,暂且不用管,若是有危险要么自行骑马逃命,要么到一边躲着。 心中略加计较,卫小歌便安心地闭上眼调息。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穆乘风便飞身从左边山上飞跃而回,“妹子,左边山崖业已清理一空。” “大哥,你与人动过手了?” 听出话外之音,卫小歌上下打量了下穆乘风,便发现他一向梳得很紧的发髻,略有些松散。不过,长衫却并未太多沾血,也就是下摆略有数滴。还真是个经常被人伏击的人,打架都打习惯了。 “一共十五人,两名内窍其他全部是通脉后期。” “阵仗不算大,显然是打算偷袭。”卫小歌自言自语道。己方有五名内窍期的武修,相信对方也知道,她略作思索有说道:“可带了弓箭之类的武器。” “有数人备有弓箭与暗器袖剑,另外尚有两架强弩已叫为兄销毁。”穆乘风又道。 “遭了,糜兄却是未必敌得过。”说话间,卫小歌却猛然想起糜红尘。 糜红尘虽然修为在所有人中最弱,傲气却最足,她深有体会。此人永远带着些格格不入,遗世独立的孤高。思维总比人家多跳了那么几个音阶,曲调乱弹,谁也不知他心中默默在琢磨些什么。 穆乘风去巡查左边山崖,他立刻毛遂自荐去右方。 按照常理,应该是带着不服输的心要与穆乘风一较长短。然而她却并不这样认为,骄傲的人是不与人家比较的,糜红尘是和自己较劲。 两人无从比较,穆乘风是精英家族的精英子弟,资源丰厚并且年岁较大。糜红尘瞧着不到二十,虽有紫薇星培养,却哪里比得上人家单独精心培养的官N代。 以糜红尘性子,未必会见势头不好就望风而逃,说不定会与人死拼。 穆乘风比糜红尘的修为自然是高得太多太多,同为内窍期,穆乘风是内窍顶峰,可以与连万人屠都打不过的太监总管周旋。 杀死十几人不再话下。 但是糜红尘...... 后者却是刚刚步入内窍,当时与自己对敌之时还在通脉期,受到暗算流血过多却是撑不住了。 那么刚刚步入内窍的糜红尘,如今能有多大的不同? 卫小歌暗暗后悔,先前就不应该答允让糜红尘去,不管是贺远山还是戴遥更为合适,贺兄功力深,戴某机变灵活。 沉吟了片刻,她便转头问一直静静安坐的贺远山,“贺兄,你如何看待此事?” 仿佛并没有将糜红尘的安危放在心中,贺远山淡淡说道:“若二十八不自量力,要自寻死路,那却只能由得他了。退是识时务,进则是勇武,或生或死,全凭他一念之间。” 卫小歌愕然,竟然全然没多少同门之谊。 穆乘风微微颌首,“正是如此,选择随心,成败由己。 这就是武修者的心性了,卫小歌猛然明白,思及自身又何尝不是如此。或许大多数的人都讲求所谓平衡之道,然而事实上时间向前,生命流淌,并没有什么退可守,进可攻的模棱两可。 不进则退,不思则惰。 顺民蚁民真的是梦想,即使在稻花村一直当村女,也得进山打猎或许与野兽妖怪狭路相逢。安安稳稳的生涯不存在,万人屠说得好,若是没有血性,任由人宰割,逆来顺受倒是无妨。 可能戴遥去了也是一样,至少会拼一阵吧,她此刻却是有些明了。 若是如此还探什么路,直接杀过去就得了! 约莫又过去了一刻钟,便见天空嗖地亮起一道响箭,青色的烟并未冲得很高。 “红尘重伤,飞翎你去接应。”贺远山稳若泰山地说道,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波动。对于他来说,没有死就意味着下一次的战斗,也意味着又多了一次对敌的经验。 孟飞翎摸了摸腰上的长剑,略略点头便飞身而去。 卫小歌寻思着,大约是因为响箭并不高,因此贺远山有此判断。 再者,要是糜红尘自己能回来,必定不会发出求救信号,挣扎着也会爬回来。(未完待续。) 第两百章 以免漏风 血人一般的糜红尘,并未被孟飞翎负在背后或者是夹在胳膊下方,而是举重若轻地搁在双臂上。她身量并不高,比万人屠的贴身属下小五足足矮了一个头,不过双臂看来可以跑马。 以手臂托着,比扛在背后更为舒适。 卫小歌顿觉纳闷,原来孟飞翎知道这个道理啊,为什么抱虎娃娃就那么彪悍威猛呢? “与七人遭遇......杀死其中一名内窍,重伤一人......其他五人皆亡。” 躺在早已备好的干净木板上,糜红尘断断续续费力地报告了他的战况。尽管失血稍微有些多不过他并未昏迷,只是自封了穴道以此阻挡血流得更多,胸口受创,背后也中了一箭。 透着些倔强的惨烈。 “糜兄,等下再慢慢说。”卫小歌轻声说道。 糜红尘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睛,睫毛却是微微颤动仿佛显得有些奇异的不安。 侧身瞧了瞧已经卷起袖管的戴遥,卫小歌心想幸好这里能治伤的人很多,不用自己这个蒙古大夫上阵了。而且也备有许多干净的细棉布,更加不用剪掉她的贴身衣裳给人裹伤。 从前那次的乌龙闹得那么大,搞得糜红尘到现在还古里古怪的。 戴遥轻松地割开糜红尘的衣衫,旁边孟飞翎封住心脏附近的血管。 “兄弟忍着点!”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声,戴遥提手将长箭抽出,然后立刻撒上伤药。他手脚极快,仿佛化为一道虚影,将绷带嗖嗖几下便裹住。 做完这些,他拿起长箭看了两眼,又说道:“箭头的钢还不错,想来他们也没本事在这等好钢上浸毒药,恐怕箭也未必是这些人打造的。” 卫小歌无语问苍天。 箭好不好她不管,可是背后那么大个洞,是不是得缝补一下?其实前胸的伤口似乎也得缝个十数针,都瞧见骨头了。 竟然是这么敷衍了事的疗伤,比她还马虎呢! 抽箭极其疼痛,糜红尘只是紧紧咬着牙没有呼痛,仿佛很习惯被这等类似兽医的同僚们解决伤势。卫小歌记得他自己曾经似乎也是如此,被剑刺了个对穿,也就是将长袍下摆扯了随便裹紧。 她咳嗽了两声道:“要不我将糜兄的伤口缝合一番,如此恢复起来也会快一些。” 谁也没发现,糜红尘紧闭的双眼,再次颤了颤。 孟飞翎和戴遥齐齐看了卫小歌一眼,这次是孟飞翎略带惊讶地开口,“不早说,要是懂得缝补,谁会这么草草了事。卫姑娘果然是蕙质兰心,还懂得针线活。” 这位十七号姑娘果然虎虎生风,卫小歌顿时觉得好笑,一山还有一山低,孟飞翎比自己更缺乏女子气息。 她笑了笑,便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疗伤盒子搁在糜红尘的身边,那边薛绍奚其实早已经准备好了热盐水,可惜孟戴两人压根就没用。 “小薛你过来按住这几处。” 卫小歌开口叫自己的“小弟”帮忙,即使她那手治疗跌打损伤的本事很九流,教一下薛绍奚却足够了。主要是借这个机会,让他慢慢摸索到血管流动的位置。 重新洗了洗伤口,她快速以肠线缝合,又顺便撒了一点点雪莲精,然后才让薛绍奚帮忙再次裹好。 糜红尘从头到尾都未发一言,一直默默闭着眼睛。只是......苍白的脸上时不时泛起古怪的潮红。 却并没有人留意到这一点。 戴遥蹲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卫小歌收拾好专门缝合伤口的弯针,笑眯眯地说道:“以后我若受伤身上有个洞,还请卫姑娘帮忙缝上,以免漏风。” 这什么人啊!卫小歌横了这个貌似纨绔子弟的弓箭手一眼,“你不是是太心宽了点吧,乌鸦都没你这么不吉利的。” 趁热打铁,不等对方有援手,得赶紧出发。卫小歌仍旧是按照原计划,她背着虎娃娃长壮,长富交给了穆乘风,豆儿和四丫则是由贺远山与戴遥背着。 他们几人先行一步。 糜红尘则是被丢进了马车安躺,岳飞翎,白泽,狐姬,薛绍奚与段添财,这几人暂时按兵不动。等先头部队穿过了大约十来里的仙斩峡山谷之后,再发信号,让后方的人前来汇合。 以最合理的阵型,几人小心进入峡谷,戴遥和贺远山在前方两侧打头,卫小歌居中,穆乘风面朝着后方倒退着行走。 四人的背后各自有个孩子,亏得附近没有闲杂人等,不然还以为是人贩子呢! 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山谷中杂草丛生缀着点点野花,蝴蝶翩翩飞舞。瞧着一派盎然生机,不过众人都预料到可能暗藏危机。 仙斩峡之所以麻烦,是因为两边山势陡峭,中间有一段非常狭窄。若是推落山石或者是乱箭齐放,即使未必会死也会伤到几个修为较弱的,比如说卫小歌本人。 因为这四人当中就她修为最渣。 走了五六里,前方的戴遥便高声说道:“等等,前方有陷坑。” 这条乃是通往沛阳郡的大路,即使长矛岭地势极为险要,却也有商队曾经经过,中间那条路已经被车队压平,瞧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不知戴遥是怎么看出来的。 取出一支箭搭上大弓,戴遥收起他那一贯的吊儿郎当,略略眯着眼对着十几尺外侧方的地面射过去。 是一支瞧着极为沉重的纯钢打造的箭,箭尾还连着一条长索,大概是专门用来破陷阱的重箭。 射出的速度并不快,却满含真气。随着沉闷的呼啸声,箭穿透了地面。紧接着便听到“轰”地一声,前方的盖着青草看似无害的土地却猛地炸开。 竟然埋了土地雷,威力似乎并不大嘛?还没等卫小歌回过神,旁边紧挨着的山崖,竟然接二连三地传来爆炸声,滚落无数山石。 除了滚落的石头,还有一大波齐刷刷的箭,从十米高的山崖中,夹杂着山石只中急速射出。 约莫百来支闪着寒光的箭直直没入地面,连尾端的箭羽竟然也钻入土中不见踪影。 可见力道之强,足可穿透身体。 原来,地面的陷坑并非致命,可是若踩上去,这才牵动山崖的机关,因而引发一连串的山石崩裂,还有早设好的弓弩。 “戴兄,你是如何瞧出的?”卫小歌不会放过取经学习的机会。 戴遥一脸笑嘻嘻的,并未当一回事。 “霹雳堂的连环霹雳弹,与巧手门的箭,竟没想到他们倒舍得花本钱。那处虽刻意以干土填过,又以青草盖住。仔细看还是十分显眼,土比旁边的略湿,草并非被车马碾断,乃是人为。” 卫小歌拱手对着戴遥称谢。 她却是轻轻皱着眉头。 想必知道己方好几名内窍高手,若是守在附近穆乘风等人必定觉察得到,这才以机关暗算。 亏得不是自己独自路过,若是不小心踩上去,反应及时的话大概能避开一部分石头,但是难免会十分狼狈。再加上如此多的箭,搞不好还真丧命。 不过没有前方的戴遥和贺远山开路,她当然也不会傻乎乎直接踏上去,大约会一路走一路弹石头探路。 贺远山示意大家按兵不动,他却独自一人提着刀上前,似乎还进一步查探是否有其他的陷阱。 他刚小心翼翼地走了数步,不料却听到卫小歌忽然说道:“山石将路给堵住,等下孟姑娘和糜兄却是不方便通过山谷了!我们掉头,弃了马车,直接翻山。” 微微一怔,贺远山心中不以为然,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在他看来,因带着数名幼儿,衣物被褥食物和水缺一不可,非得有马车带着大量行李,若是弃了车岂不都得人背上。 他是个近乎内窍顶峰的高手,却不是什么脚夫。 一路扫平前方的障碍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翻山却是增加困难。此地山势非常陡峭,糜红尘受伤不方便独自攀爬,还有薛绍奚与段添财都十分碍手碍脚。 他自己除了当脚夫背行李,说不定还得背人攀山。 然而万大人早提及一切听卫姑娘的吩咐,除非万不得已不可违抗。 尽管觉得十分不合理,贺远山却保持沉默,并未出言反对。 回到最初落脚的地方,留守的数人略有些惊讶,段添财忙迎上前,“姑娘,前方走不通么?” “有陷阱,路也堵了,我们攀悬崖穿过仙斩峡。” “攀悬?”看了看前方的山势,段添财心中有些打突。 卫小歌呵呵笑了笑,她其实也很苦逼。 戴遥爆开陷坑之后,系统丁土却冷不丁给她传音,穆乘风杀死的那十来人,若是尸体还没被清理,身上有些东西没有全部搜走。 领头那人,藏有一份功法和一张妖怪筋骨做的小弓。 两名“妖王的宠溺”的支线任务,奖励还没拿到。而丁土还挺合情合理,表示功法和小弓两样东西合并到一起,只算一样珍稀宝物,在她听起来起来似乎也觉得划算。 丁土出品,最多是个鸡肋,但是品质应该差不到哪里去了吧? 所以,眼下不但要翻山,还得赶紧翻。 “糜兄,你与孟姑娘还有段添财三人留下,让小段照看你几天然后翻山。其他人得趁着对方还没有后援,赶紧穿过仙斩峡。白泽,狐姬你们爬山可有任何问题?” 白泽与狐姬齐齐摇头,都是山里的妖怪,虽陡了点倒是不妨事。 糜红尘若有所思,然后抿着嘴露出一丝倔强之意,自己拖后腿了吗? 卫小歌没有时间向糜红尘解释,反正他这人一贯好似想得很多很远,这会儿又受伤了不能瞎动,正好随他胡思乱想。 说不定多想想,那根不知怎么歪掉的筋,忽然就能正过来。 莫名爱慕的神来之笔的......神之筋。(未完待续。) 第二零一章 奖励,小弓? 已经习惯打包行李的薛绍奚还有卫小歌,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收拾停当。除了足够三天的食物和水,每人多准备了一套换洗衣衫,金银等物不必说全部扛上。 分出一大半的行李让力气大的白泽驮着,卫小歌没有半点犹豫将另外一部分丢给了狐姬。 “狐姬,这两包行李归你!” 狐姬面色一僵,立刻大嚷着不干,“为何我要当苦力,我又不是马驴。” “长了尾巴就不要说自己是人,再说你就是来当苦力的,可别忘记了!”语带威胁卫小歌阴阴地说道。 “尾巴已经藏起来了,带着帽子也瞧不见耳朵,我最多背一个包裹。”实在不愿意扛这么多行李爬山,狐姬继续硬着头皮推脱。 “你还没完了!” 凶神恶煞似的瞪了狐姬一眼,卫小歌举了举拳头示威。这狐精欠她的实在太多,要不是丁土那个神棍出手,魂魄中的毒估计至今束手无策,没将她狠狠打一顿已经很给面子了。 见卫小歌一派凶残的模样,狐姬撅着一张粉嫩的小嘴,弯腰提起两个巨大的大花布包袱甩到肩膀上,然后气鼓鼓地抬脚就走。 力气倒也不小。 其实,妖怪就没有力气小的,卫小歌早就知晓。人家危燕那么小的个子,能抓起一个比身体还大十倍的箱子。当然作为鹿王的心腹,危燕可能和寻常妖不一样。 戴遥看了狐姬两眼,嘻嘻笑了起来。他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此刻倒有些庆幸,原本以为自己要当挑夫的,结果是卫姑娘带了两名妖怪打下手。 而贺远山也是同样的想法,不苟言笑的脸,露出一丝淡得瞧不见的笑。 时间紧迫,卫小歌背着虎娃娃,便招呼薛绍奚跟上。 “左边的山崖之前穆大哥已经梳理过一番,相对会更加安全。” 糜红尘虽然也干掉了数人,不过显然并没有扫干净,这点不说卫小歌清楚,大家更是心知肚明。 众人还以为薛绍奚爬山会有些难度,不想他竟然能略加提纵,腿脚还算利索。其实小薛吃了一粒脉息丸,从前也有略加修炼,差归差但是也打通了四条经脉,其中两条是腿上的。 只所以最先打通腿上经脉,一来方便给人跑腿,二来也方便逃命。不过因为速度太慢,外带有些地方着实陡峭,修为最高的穆乘风时不时将他提起相助。 白泽虽然看着是一头驴,不过如假包换是个妖怪,并且是个将近活了两百年的大妖。因懒惰之故不大喜欢修炼,但是山中各种草药吃得多,平时又爱四处溜达,爬山坡如履平地。 狐姬假假修炼了一点不上台面的风卷术,爪子弹出也比较锋利,凑合凑合也毫无问题。 其实最让一干人吃惊的,却是卫小歌。 曾经使用的是紫微星的《纵云梯》,从鹿鸣山一路奔袭,大家不是没有见过。如今却是更加出神入化,尤其竟能隐隐如狐姬那般,操纵一丝天地元气。 这是个什么道理? 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几人的诧异,卫小歌却是走得很急,不自觉地带上了刚刚修炼出来的一点小小风卷术。 她生怕对方已经将尸体收了,丁土的奖励会打水漂。 沿路看到一具接一具的尸体,她松了一口气。显然,敌方尚并未察觉左边山崖所埋伏之人手已全军覆没。 要么是眉心中剑,要么是一剑穿心,仿佛丝毫没花多少气力却显得精准无比。此时此景,她不由得想起初次在山里见到的十八具黑衣人尸体,都是穆乘风的手笔。 根本不需要抓什么活口,干脆果断直接杀光。 平时看他举止温文尔雅,说话斯文,时不时经常忘记他的彪悍,这人实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既然是翻山就不存在什么太大的危险,卫小歌兴冲冲地一路搜过去。 尸体所带的钱囊穆乘风这次全部记得取了,不过那些藏在衣服夹层或者是靴底却没搜出来。不断有料想不到的玩意,有她到如今还没见过的大约是银票的纸,有看似古怪的功法,有半截的地图。 当然少不了有毒镖,有袖箭这一类的暗器。 按照丁土的指示,她终于寻到那名所谓的首领。 一名精瘦的男子,瘦得好似纸片人一般,看体型此人大约也擅长轻身功法。不过,看身体上的创口,此人与穆乘风最多只斗了不到十个回合。腿被扎穿,胸口一剑,最后致命的一剑却是彻底扎穿喉咙的动脉。 一份功法和一样小弓,会是什么好东西呢? 怀着好奇和略微激动的心情,卫小歌首先看到那一柄并不起眼的...... 弹弓? 她愣了良久...... 果然是如假包换的“小弓”! 质地十分“朴实”,因为根本就是一段不知是什么兽类的骨头,并未打磨修饰。 弹弓被瘦子绑在手腕上,恐怕还没来得及使用,就被穆乘风杀了个措手不及。 带着一些隐隐的失望混杂着隐隐的期待,卫小歌摘了下来拿在手中端详。 五寸来长的柄,上端分叉以几股兽筋绞在一起。不知是什么部位的骨头,粗细均衡,上端分开的两截角度完全一致,并且一般长短。 作为弹弓而言,是极其好的货色。 这样的弹弓打鸟眼睛都可以了,只要准头不出错,不会有任何误差。 然而,想起枕梦,卫小歌不知是气还是笑,这就是所谓“神兵利器”的奖励? 弹弓拿在手中却是沉甸甸的,比想像中要重了不少,她略略以手指略略拉了拉兽筋,竟然极其紧实。不使用真气根本就拉不开一丝一毫,稍微输送了一丝真气才拉开半寸。 用来暗算人倒是不错,不像弓箭动静那么大,尤其是,这弹弓还真的很不起眼。 就是太难拉开,需要点时间酝酿。 见卫小歌如获至宝地握在手中不断打量,戴遥“嗤”地嘲笑了一声。 被戴遥那饱含调侃的笑声打扰,卫小歌回过神来,不免有些讪讪。对于他这个玩大弓的人,看到这么朴素的“小弓”,只轻轻笑了一声,换了是自己,说不定会捧腹大笑呢! 即使被瞧不起了,或许是因为弹弓如此浑然一体并且极其均衡,她心中却充满莫名的期待和激动。 系统奖励应该不会很次吧! 真要是很犀利,往后也不寻麻雀的晦气,专门用来射老鹰! 功法则是藏在靴子侧边的夹层,密密麻麻的字挤在几张桑皮纸上,卫小歌并未细看,若无其事随手塞进怀中。 其他人对这些缴获并不看在眼里,恐怕都是“不差钱”也不缺“弹弓”的主。至于这些死人原本使用的兵器,一来不合手,二来带着也麻烦,竟然一概不要。 随手将精瘦首领的剑给取了,塞进绑在白泽背上的柳藤包裹之中,她刚站起来,山崖对面忽然嗖地射过来一只速度极快的冷箭,正是冲着自己的面门而来。 这种暗算也太小儿科了吧,这么明显,卫小歌正躲开,却见穆乘风身形一闪,细剑恰到好处轻轻挑了下箭尾。那箭立刻被拨得掉转了方向,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随身带着这么个牛气的保镖,真是怪不好意思的,感觉自己有一种摇身变成长富的错觉。 话说,都是她自己贪财,耽搁了时间,敌方发现了他们一行人的踪迹。 两面山崖隔着二十来米的样子,即使是轻身功法极高的穆乘风,也无法飞过去。如果对方来个万箭齐发,还真挡不住。 正琢磨想着,卫小歌却见那边两架机关强弩竟然“嗖嗖”又开始射箭,这次是连发,一共是六箭,每架强弩似乎能连发三箭。 贺远山的刀早拔出,随手便劈掉三箭,那边戴遥却只是身形微晃侧身避开,竟然取了自己的弓箭对射。 还有数人躲在山石后方,不过机关箭弩没那么多,他们乃是使用普通的大弓射击。 身边有穆乘风护航,卫小歌一点都不担心被对方的这么稀疏的箭给射到,感觉那边更像是不甘心在泄愤而已。她嘿嘿笑了笑便抽出刚弄到手的弹弓,还有从瘦子腰上挂着的一袋子钢珠。 试试弹弓也好。 裹住钢珠,真气灌注手臂将兽筋拉开,也不用瞄准,钢珠直直地飞到对面山崖。遥遥“噗”地一声,一架强弩的底架竟然被她打中。躲在后面的两人虽然没被打到,却是惊叫了一声。 “射偏了!”卫小歌叹气。 倒不是她真的失去了一贯的准头,而是因为钢珠很沉,弹弓也实在太硬。要催动极其多的真气才能勉强拉开少许,能射到对面都算是给面子了。 其实摸到弹弓,她就有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这种感觉和用手指弹石头一样,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不用说了,前世幼年必定是一名标准的熊孩子,不知祸害了多少玻璃窗。 她倒没气馁,总觉得自己没抓到其中的门道。 又伸手从囊中抓了三颗钢珠,再次射过去,这次是朝着山石后面躲着射箭的人而去。第一颗叫人轻松避开了,其中一枚却是打在其中一人的胳膊。那人大约是正在举弓瞄准,钢珠又小,竟然没听到声响,等到想要避开却已经来不及。 钢珠“噗”地扎进肉中。 竟然连骨头都穿透。 那人一声惨叫,心中却是极其骇然。明明是齐三爷最珍惜的弹弓,什么人能拉开,并且力道还这么大? 他忙大叫,“大家小心,三爷死......” 话音还未落,一颗钢珠便“噗”地正中刚张开的嘴巴之中,然后带着一股血箭从后脑飙出。 他晃了几晃,仰面倒下抽搐个不停,就算一时半会没死,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山崖这边的卫小歌,笑得手舞足蹈。 此刻她已经明白了弹弓的玄机。 ============ (p.s.写书不易,谋生不易,求订阅求月票!另外,谢谢一直在支持的书友同学们,每天开荤吃一碗阳春面都是你们的功劳哦!)(未完待续。) 第二零二章 这么痛的领悟 即使在帮卫小歌挡剑,穆乘风却是一派轻松自如,以耳朵听风辨位基本连眼睛都不需要瞄。反正对面除了一名内窍期,其他都是些通脉期的小角色。 他哪里没发现卫小歌拿弹弓打人,竟然还杀死了一人。 此刻见她笑靥如花,嘴角翘得老高,顿时有点走神。 卫姑娘家住大山附近,从前应该经常打猎吧,想来幼年必定爱拿弹弓打些鸟儿。那般好的准头,显然非一日之功。这姑娘想必从前十分顽皮,若是她幼年便相识,必定会带着她飞来飞去。 她胆子大,说不定比玉灵更欢喜。 穆乘风不由得想得远了点,眼神越发地柔和。 卫小歌却是乐得嘴都歪了。 弹弓竟然不是一般的武器,尽管费力地使用体内的真气固然能拉开,但是未必能及远。 真正牛逼的地方在于,它实则对天地元气有一种特殊的感应。 ——是一件法修武器! 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怪的骨头,摸到手里,没多久就能略略感受到所蕴含的元气波动。刚才她乃是使用感知力,极力催动那一丝丝修炼出来的少许风卷术,结果随手竟然将弹弓拉开。 即使没怎么拉满,射出去的钢珠,真是又稳又准。 “神兵利器”啊! 山崖对面的人却是万分吃惊。 同伴死得实在有点古怪,众人全体吓了一大跳。 齐三爷的弹弓,谁不晓得极其之硬,一般人很难拉开更别说及远。也就是三爷小时候大约是个爱玩弹弓的,所以才一直当个宝贝。 二十多米的距离,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以弹弓打人的乃是个十几岁的稚龄小姑娘,此刻正笑得花枝乱颤。 这也太不合理了吧,哪里有这么小的内窍中期高手? 并且按照上头的指示,必杀之人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乃是个通脉期而已。 而对面悬崖只有那拿弹弓打人的女子符合要求。 正在此时,某个正在风中凌乱一个劲发愣的人,脑门忽然开出一朵血花。却不是叫弹弓的钢珠打的,而是原本看着好似射偏的一箭,却忽然拐了弯正中眉心。 这一箭是戴遥射的。 紧接着戴摇笑嘻嘻地又是一箭,山崖那边又有一人的咽喉爆开,炸出一片烟花似的血光。 没等众人躲好,“噗”地一声,一枚钢珠直接命中一人的肩膀,亏得那人及时闪避,没中咽喉。 仿佛是最后一根稻草压上来,一干人彻底明白连泄愤都做不到。尽管早不指望能完成交代的任务,可是对射全然占不了任何优势,因为对面有不但有个拿弹弓偷袭的人,还有一名箭能拐弯的神射手。 到目前为止,人家毫发未伤,己方却已搭上了三条人命。 这么痛的领悟,不赶快跑还等什么? 剩下的七八个人也顾不得抬走机关强弩,瞅准了山石等躲避之地,七弯八拐地急嗖嗖地逃命。 戴遥似乎没多大兴致杀人,懒洋洋地将长弓收了。同出一辙,卫小歌也没有继续射,主要不想浪费袋子里的钢珠,眼还需要琢磨琢磨准头。 她低着头摸了摸手中的弹弓,再次嘿嘿地傻笑。 无法与枕梦相比较,也谈不上是神兵利器,不过却还真是对自己的胃口。丁土恐怕已经觉察到自己如今懂得感知力外方,懂得一丢丢法术,而且早了解她爱用手指弹石头,因此特地将弹弓送到她手里。 说起来,老丁最近对她太好,卫小歌非常怀疑这假系统有什么阴谋诡计。 没有颁布新任务还是其一。 各种奖励虽然不见得神奇得如同人参精,但是死藤算是对口的好药材,帮忙解除了魂魄中所中的毒,如今又送来弹弓和看似修炼的功法。 简直是缺啥提供啥! 为什么? 良心发现? 穿过仙斩峡,众人便安心歇息。反正那边糜红尘的伤势虽然不见得很重,但是暂时不方便翻山越岭,估计还得两三天才能到达。此刻也没什么大的危机,四处一片空旷,可瞧见前方几百步远。 众人不约而同将背上的孩子解开,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连一贯的扑克脸贺远山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带孩子是一件让大家觉得很陌生的事,不但不习惯,感觉责任还非常的大。 豆儿和四丫还有些害怕,落到地上后老老实实,一声不吭挨着卫小歌坐着。 长富迈着短腿晃来晃去,嘴里还咯咯笑个不停。大约是觉得弓箭飞来飞去却只觉得好玩,他抓着姐姐的胳膊晃着撒娇,“姐姐,长富要射箭。” 真是什么环境养什么孩子,卫小歌不由得乐了,跟着好武的哥哥姐姐,长富似乎对此也产生了的兴致。不过她却是没空,怀中的虎娃长壮有些躁动,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略略安抚了几下长壮,旁边的长富是不依不饶地晃着她的胳膊,卫小歌没奈何来了一招祸水东引,指着戴遥说道:“戴哥哥最会射箭!” 被长富那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戴遥一张脸顿时皱成苦瓜。 长富双眼放光,这位大哥哥一直背着大弓呢!他忙松开姐姐的胳膊,咚咚咚往戴遥身边跑去。因跑得太急,竟然一个趔趄,扑通跌了一跤。 卫小歌垂着眼皮瞧在眼里,却没打算去扶。果不其然长富若无其事又爬了起来,继续朝前冲。在山里晃悠了这么久,没多少平整的地面,长富摔跤都摔习惯了。 男孩子嘛,不都是这么摔来摔去长大的。 “狐姬,过来抱长壮吧,交给你了!” 听到卫小歌叫唤,正扯着袖子当扇子的狐姬,手在半空中顿住,面色立刻垮了。 她累得一头一脸的汗,正吐着舌头散热呢,此刻却偏偏发作不得。不说眼下几条大汉都以卫小姐为首,尤其是一想起万人屠那杀气腾腾的大刀,她觉得打心底里发寒。 没奈何,狐姬只得怏怏挪过去,伸手接过虎娃抱在怀中。 “比行李包裹还重,这娃也不知怎么长的。”狐姬忍不住抱怨。 “唠叨个什么劲,孩子长得壮实不好么,他又不吵不闹的。” “我看得少给长壮喂点吃食,这么下去迟早隐瞒不下去,看着比我还像妖怪。”狐姬翘着嘴嘟囔道。马车也没了,为了自己的胳膊着想,也不能让长壮继续长肉。 卫小歌也觉得很神奇。 原本一出生就十几斤重,过了一个多月又添了好几斤,按照这个势头,到长富这么大岂不要上百斤了。到时候,谁还相信长壮是个人族孩子,不像妖怪也是妖怪了。 “呃,别喂那么多就是了,和长富他们一样就好。”她只得说道。 长富他们三个小的都三岁半了,吃的喝的只有虎娃的一半。 长壮这家伙也不挑食,米粥能吃,肉汤也能喝,整个一饭桶。要不是现在有钱,按着从前住茅草屋的那三天两头断顿的伙食,他非饿死不可。 夜色降临,几个孩子都挨着香喷喷的狐姬睡在火堆旁,守夜的事如今已经不归卫小歌管了,自然有贺远山和戴遥两人搞定。 薛绍奚与贺远山均闭着眼,正在打坐修炼。 穆乘风却是站在一株大树上的顶峰,随着风吹树梢他那显得消瘦的身体轻轻摆动,仿若临江的柳枝一般,轻柔如流水。 无独有偶,戴遥却是在后方的另外一株大树上,背对着众人也是这般站立着,同样假装是一片超大号树叶。他真气不如穆乘风凝实轻透,枝头压得弯了下去。 这些日子都是如此,每个人修炼和放哨的方式都不同,卫小歌早就习惯了。 她并没有闭上眼睛修炼,而是转身面朝着另外一株大树,目光呆呆地盯着粗糙斑驳的老树皮。这副神游物外的模样无疑有些古怪,不过并没有谁出言问什么,因为最唠叨的白泽早就开始打鼾了。 即使魂魄不能离体,她却是因为在丁土的房间以魂魄之体,略略感受一下感知外放,此刻已经摸到一些门道。 说得玄乎一点,其实心里不能想修炼这件事,并且也不能入定。 只要拼命看着前方任何一样东西,就能感受那样东西的天地元气波动。不管是她眼前的大树也好,是一株小草,甚至是一锭银子,每一样都有元气波动。 树还是树,却不是树,而是方方正正一小格一小格的波纹。 不同的树,元气波纹也略略有区别。作为初级修法之人,她只感觉到略有不同,但是也没办法透过波动的不同区分树的种类。 当然,那是高级植物学专家知微的事,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去训练自己以感知力,籍此掌控天地元气。 从鹿鸣山开始,卫小歌已经练习了将近一个月,初步掌握了控制少许感知力外放的窍门。她自己也觉得很神奇,论及速度竟然不慢。甚至在专心走路之时略略使用天地元气,将脚步托起少许,身体会更加轻盈。 其实,也就是每个妖怪都懂的基础风卷术。 狐姬本事烂得很,只能靠风卷术爬山或者是晾衣裳。然而狼将军却能指挥龙卷风将人给控制住,至于虎王更加凶猛,张开一吼就能刮掉人的一层皮。 妖怪修炼只凭本能,无法做到知微那般的细致,也分不出事物的元气波动,也就是掌握流动的元气的大略规律。 目前的卫小歌比狐姬还差一些,能略略掌控天地元气流动方向。也就是说,能靠感知力晾衣服吹干头发之类的。 想要存活下去,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在武力值上不了台面的情况下,那么就只能另辟蹊径。反正最终的结果法武都是一家,法修者最终需要入武道,武修者也必须要掌控天地元气。 虽然知微曾经说过,法武齐修浪费时间,可是如今手握妖骨弹弓,卫小歌却是信心十足。(未完待续。) 第二零三章 调子弹得好高 按理说远程攻击其实算不得有用,武修又不是一块无动于衷的石头,怎么都有些躲避的功夫,最次还能以手中兵器招架。 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如戴遥那般射出去的箭能出其不意地拐弯,自然威力奇大。 心中透着无限羡慕,尽管她不懂得那等奇妙的射箭方式,不过卫小歌却能感觉到弹弓的妙用。 首先钢珠个头小目标也小,若是一群人拼斗之际,狂风大作兵器交融之下,作为听不到太大声息的小暗器,阴阴地暗算人十分便利。 再者,若是抓上七八颗珠子一口气瞎弹过去,因比长长的箭支小得多,不怎么好躲避或者挡住。所谓机关枪比步枪的区别,占有绝对的优势,压根就不用瞄准。 外加惊人的穿透力,死不了还伤不到吗?虽说武修被剑插穿了也弄不死,但是受伤之后行动力却会大打折扣。 接下来收割的行动就容易多了! 第二天傍晚刚吃过饭食,卫小歌正在以弹弓裹着石头子射树叶,峡谷的出口却缓缓驶来两辆熟悉的马车。 她顿时愣住了。 原本以为要等上至少三天,糜红尘,孟飞翎和段添财才会到,结果这么快就到达了。并且不是按照原来的说法从山崖翻越,而是堂而皇之走中间的峡谷。 孟飞翎略显狼狈,扯烂好几处的衣衫还沾着些血。面孔上灰扑扑的,一头原本紧束的发丝炸了毛,不过瞧着却并未受大的伤。 贺远山没有询问缘由,卫小歌也只是笑着迎上去,不知为何竟然一点都没觉得意外。 显然这几个紫微星的武修,都有——作死情怀! 打不过也得打,杀不了也得杀。 记得糜红尘当初带着伤势,却将瑞阳寺的恒通大和尚给干掉了,以己伤换对方的命,被当胸一掌打得差点一命呜呼。这次伤势未痊,背上刚缝合了老大一个洞,竟然又直接从山谷中最危险的地段穿过。 难不成他有受虐倾向,喜欢人家在他身上缝缝补补? 毫发无伤的段添财有些惊魂未定,就是有些汗流浃背,好像干了什么苦力活似的。 他见到卫小歌便高声地说道:“孟姐姐说峡谷中最多只有点陷阱,山崖上那些人远得很,便是有强弓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卫小歌若无其事地说道:“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数山石滚落,百来只箭齐发,呃......应该是小菜一碟吧。其实只要有一位勇于牺牲的人,在前方探路,后面的段添财只需要充当扛大包的码头工人,搬一下堵路的石块就成了。 接下来,自然是大摇大摆驱赶着马车安然渡过。 问题是,前方开路的人可不怎么轻松,卫小歌忍不住多看了孟飞翎几眼,见她彻底没当一回事。 “卫姑娘,我的衣裳劳驾你帮忙补一下,破得着实有些厉害。”孟飞翎见卫小歌瞧着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衣裳烂得不能见人。 伸手指着狐姬,卫小歌笑眯眯说道:“你找她,狐姬会绣花呢!” 狐姬莫名其妙,“我何时说过会绣花?” “不会就学着点!” 狐姬:“......” 人家是女妖精好不好! 一路再无其他风波,经过了另外三个略小的县,足足花了十几天的时间众人便抵达沛阳郡。 在那份地图上,万人屠画了一个不小的弯月标记,让卫小歌莫名有些紧张。 此刻正在南边的城门之前,慢慢排队等待盘查。因速度很慢,三个能说话的孩子都坐了许久的马车,都闹腾着要出去。 经过几位高手的鉴定此地没有修炼过的武修,卫小歌同意让三个娃放风,只是不能跑开五步之外。而狐姬瞅准机会溜出马车,因无人瞧着虎娃娃,她无奈将大胖小子长壮抱在怀中。 这么健壮的胖娃娃极其显眼,外带那一双好似大人的粗眉毛,让旁边众多正在排队的几位农家大婶多看了好几眼,同时还仔细地打量了下卫小歌的身形,重点是屁股。 那表情仿佛在说,这小媳妇能生出这么大号的娃么? 站在队伍中的卫小歌目不斜视,无视人家那探究的眼神,难道拉着人解释说:这娃不是我的! 乌金国阶级森严,户籍管理极其严格,如邑县那种小地方没什么人搭理,可是在这种大城却得一个一个的询问。 一般看着让人起疑心的人或者那些明显是商家,必须出示路引,而城门口的士兵必定仔细核对刻章真伪。那些看着好似城外的农家之人倒罢了,问个几句就过去,并没有谁会成天揣着张当地的户籍证明。 不过,卫小歌这一行人简直是十二万分的扎眼。 又不是商队,却一身的风尘仆仆,浑身贴着外来嫌疑户的标签。 两辆马车,一匹白鼻子的黑驴子,四个孩子。 还有不甘寂寞将帷帽面纱撩开的美貌狐姬,竟然到处抛媚眼,一下子惹得无数人侧目失神掉口水,恨不得打听是哪家花魁这么风骚入骨。 当然,守城士兵最关注的,应该是贺远山等几名带着显眼的武器的男子。 足足大半个时辰才轮到,穆乘风一马当先站在前方与守城的士兵交涉,“我等并无路引,此次来沛阳乃正是要办理此事。” “敢问你原是何方人氏,要去往何方,其他人可是你的随从伴当?”一名高壮的士兵,问得非常客气,带着一种看菜下饭的精明。 高壮的士兵再次上下打量了穆乘风数眼,衣着普通可身姿挺拔,气质高华内敛,带着些读书人的感觉。腰上所悬挂的剑不甚显眼,看来多半是摆设。 他隐隐嗅到一股大士族子弟的味道,显然其他人是这位士族子弟的随从保护者。 “某姓穆,单名一个潜,秦郡守乃是穆某姑父。”穆乘风报出家底。 旁边的卫小歌忍不住纳闷,穆乘风怎么又叫做穆潜? 并且附近最牛逼的大官,沛阳郡守竟然是他的姑父,可见这些大家族最爱互相通婚,如此才能官官相护吧。 穆乘风自报家门,高壮的士兵怔了良久,仿佛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满脸惊讶,连手脚都有些发抖了。 “公子,您不会是......一位王子吧?” “穆某并无封号。”穆乘风面上的表情并无什么变化,坦然说道。 高壮的士兵忙抱拳鞠躬弯腰,“穆公子请先入城歇息片刻,容小的去禀告刘校尉。” 冒充谁也不敢冒充穆家子弟,况且沛阳郡满城人都晓得,郡守秦栋林的原配夫人乃是当今国主的侄女。虽已经过世五年多,如今却不知何故,不久前被追封了郡主头衔。 他心中暗自琢磨着,既然是穆家王孙公子,服饰虽简朴并且只带了几位随从,说不定是微服出外。至于那几个莫名其妙的孩子,嗯,谁知道呢,反正不关自己的事。 向另外几名同僚交代了一声,高壮士兵便风风火火地一溜小跑朝着城门楼塔奔去。 也就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有一名身披轻便薄铠甲,着青色武官服饰的中年汉子飞速赶来。 “末将刘成毅,乃是今日当值仁勇校尉,见过穆公子!”刘校尉生得很是威武,一脸的大胡子,说话的声音极其响亮,不过那腰却弯成了个九十度直角。 穆乘风略略点头,“无须大动干戈,穆某自会前往拜访姑父,此番也并不入住姑父府邸,另择它馆暂居两日。” “末将斗胆,敢问公子此番打算是入住琼花馆,还是长东楼。” 沉吟了片刻,穆乘风看了看身后的一堆人,便说道:“琼花馆。” 刘成毅顿时放下提到嗓子眼的心,这位王孙对沛阳郡显然还算了解,搞不好真是秦郡守的侄子。 那些行脚客栈自然不能提及,人多且杂。沛阳郡有两家最大的舍馆,临湖的长东楼虽然风景颇佳,然而并无大的院落。琼花馆占地较大,地方略偏,这拖家带口的显然更合适。 至于人家为何不去住到秦郡守的官邸大园子,那就是别人的家事,此刻却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酬着。 刘校尉不停地思索着,首先得向上头报备查询这位穆公子的真正的来头,若是那等隔房远房的穆氏子孙倒不打紧,若是嫡系就得好生伺候了! 他此刻却不能随便拿主意送人家去琼花馆,还得看上头怎么吩咐! 一边陪小心,一边奉上茶水等物,刘校尉百般周旋,却是让卫小歌等人在城门口的一间待客的两层小楼中,待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 然后...... 灰灰土土的一行人,普普通通两辆马车,却有几百来名排列得整整齐齐,扛着各式旗幡兵器的士兵开道。更夸张的是,所有店铺全部关得严严实实,街面当然没有半个行人。 卫小歌简直叹为观止! 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能有这样的效率,实在不简单。想必城中官员,短短时间已彻底弄清楚了,进城的这位乃是正儿八经的国主嫡亲孙子。 然而,以封锁街面的方式来迎接穆乘风,这调子弹得真是太高,离谱到让人无法理解。 瞧穆乘风一派自然不显山水,她却稍微有点不自在。 前世首长级也没这么大的待遇,至少还得摆出个亲民的意思,朝着百姓们挥挥手之类的。显然在乌金国这个阶层极其分明的地方,作为王孙的穆乘风,连被“群众”瞻仰都不成。 这个词大约就是叫做“扰民”吧! 略加思索卫小歌顿时明白,穆乘风在城门口自报家门应该是故意的,籍此配合万人屠的计划。不然凭他一贯低调的性格,绝对不会干这种事。 不过阵仗也真是腻大了,难道王孙真这么值钱? (未完待续。) 第二零四章 不用过于扰民 在透着肃穆之中的护送之下,大家终于抵达琼花馆,穆乘风面色有些倦怠,大约也是受不了这么夸张的礼遇,直接了当将几位诚惶诚恐满心巴结的官员给赶走了。 也就是戴遥觉得稀奇,动看西看,连几个孩子都觉得拘束得要命,躲在马车里连头都不敢伸出来。也就是虎娃娃不晓得事,在马车中躺着哼哼唧唧哭了几声。 幼儿的哭声,倒是让一干官员们微微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来历不明的婴儿让人联想最多的,大约就是“经手人”的问题,瞧在眼里的卫小歌忍不住有些好笑。 琼花馆分了东南西北四个园子,原本是要将所有的住客“请”走,只是穆乘风再三拒绝,因此只将东园中的住客迁居到另外三园。 作为数家酒楼客栈的本地富商杜氏,家主大约是年纪太大没来得及赶来,派遣了自家嫡系的孙子,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前来迎接打点。 杜庭梁此刻心情非常激动,能够亲自接待一名王孙,这等机遇从前没发生过,将来也绝对不可能发生。小官员公干都是住驿馆,不过士族大公子,惯常都是住在当地富豪的别馆园林之中,哪里会屈居到琼花馆这等客居之所。 杜家虽算得上是本地富户,三叔父也有个闲职在身,却也没那个资格能接待穆氏王孙。 可惜,杜梁庭激动中含着更多的失落。穆公子十分少言,全是他身前那位十四五岁的侍女打理一应事务。 再次成为“侍女”的卫小歌,边走边闲闲说道:“杜公子,东园也腻大了些,单挑一座精致安静的院落即可。我家公子无需要外人服侍,一应菜蔬只管送来,由我们自己人烹饪。” 顿了顿她又道:“嗯,此番只停留两天,不用过于扰民。” 狐假虎威的感觉似乎还不错,尤其那句“不用过于扰民”,她自觉得非常有派头。 杜庭梁心想,的确是有些扰民,竟然封街接待这位年轻的穆氏子弟,这乃是国士之礼,一名无寸功的王族子弟如何担当得起? 心中虽然如此之想,不过杜庭梁忙恭敬点头,“那是那是,鄙馆的厨师那点为末厨艺不敢拿出来献丑,东园后方的院子最清雅,请随我这边来。 东园乃是琼花馆最大的园子,其中有大型的客院六座,其实每座都可容纳一个不小商队。杜梁庭也不敢随意介绍园中花卉建筑,心想穆公子见惯场面的哪里看得上这景致。 尤其是除了几个孩子偶尔显得活泼,其他人都有些不苟言笑。那位背着大弓的年轻属下,虽然略显活络,东张西望的,可是眼神也没瞧自己这边看。 真是想搭话都不行。 进了这座四进的院子,卫小歌便客气地说道:“杜公子请回吧,我家公子不喜人打扰。” 再次冒充侍女,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命苦,难道天生一副丫鬟模样? 抑或,身边来来去去的人身份似乎略显高大上,比如说外窍高手凌云子,还有这位国主的亲孙子什么的。 杜庭梁死命地想与卫小歌说了几句话,却是一概被对方以一副“无可奉告”的官方架势给打发了。他无奈告辞,祖父也太异想天开,觉得自己年岁与穆公子相近,说不定能搭上话求一份墨宝。 从头到尾,他连与穆公子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好歹比一干狐朋狗党要强得多,这辈子见过一位“小王子”,往后倒是可以同其他人吹嘘。 作为一名富家子弟,杜庭梁从小也略有修炼,奈何不是那块材料,便是家中想方设法购置的药材炼体,如今也只是个通脉中期。虽然本事一般,眼光还算马马虎虎。 他当然看得出,这名年纪尚幼的侍女竟然是通脉期,脚步十分轻盈,说话干脆利落,好似玉珠落盘。 另外一名年轻女子一直带着一顶帷帽,却将面纱撩开,露出本来面目。 即使是见惯美人的,他也觉得此女真是无法形容的妩媚。眼睛微圆,眼尾略略上挑,一管小巧笔挺的琼鼻,那张粉嘟嘟的小嘴微丰,似嗔含娇。偏生走路还爱扭着纤细的腰肢,让人忍不住春心撩动。 他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这位美人瞧着不似处子,显然是穆公子的姬妾之一了。 其他几位都是内窍期,尤其是那名三十岁左右,身背大刀的方脸汉子,浑身带着一股杀气,让人感到无端胆寒。 至于穆公子本人,修为显然很高,只是他浑身上下并无什么杀气,倒有些像关惯会吟诗作对的才子。 到底是嫡系王孙,自然不能与一些粗鲁之辈相比。 但是,那几个瞧着脏兮兮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杜梁庭简直纳闷极了。 一看就是那等下等平民家的小孩,被众人各自抱在怀中,一路冲着众人都是哥哥姐姐的胡喊一气。 竟然连穆公子都是以大哥哥相称! 脏兮兮的几个孩子,见没有外人在场均放松下来,此刻都兴奋极了。 长富还是头一次见这么阔气的地方,柱子都上了好看的油漆,屋檐还雕刻着花纹。他眼睛都有些不够看了,进了院子就往前跑,跌了一跤马上爬起来继续跑。 “长富,给我站住,再跑今天不给你吃晚饭。”卫小歌快步飞纵而去,一把拽着他的衣服领子,将他提在手里。脑中忽然想起自己就是这么被万人屠提着,不晓得长富是个啥感觉。 长富似乎压根没什么感觉,小短腿扑腾了两下,“姐姐,长富要玩玩,这里好大啊!” “长富,你如今是最大哥哥,底下有两个妹妹,还有一个更小的弟弟,不能到处撒野。姐姐这话是放在这里了,你得一直守着长壮。你要是做得好,等会儿姐姐会送你好玩的东西。” 长富睁大了眼睛,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哥哥走了之后,自己就是最大的那个。如今还多了连吃饭都不会的长壮,还得照应一下,不然的确有些不称职啊。 “嗯,长富懂了。”口气中到底有一点不甘心,不过长富却略略有些期盼,姐姐到底会送什么好东西给他? 四进的大院子,所有人全部挤在最后一进。 小厨房里已经备下种类繁多的菜蔬,稀罕的活鱼鲜肉,一应调料应有尽有,琼花馆那位杜家公子办事很快。 被卫小歌一声令下,命苦的狐姬灰头土脸地去做饭。没有人吩咐,但是段添财却是欢天喜地地跟在狐姬屁股后头,嚷着要帮忙烧火洗菜。 按照老规矩,还是薛绍奚与戴遥一同出门,置换一应用品,并且帮卫小歌去订制几样东西。 钱不是问题,手头上除了万人屠给的银子不算,她自己也略有积蓄,外带钟大有送来的“证据”,使劲花都花不完。 糜红尘的伤早就好了,即使是假冒伪劣的雪莲精,治疗外伤也非常有效。外带他如今是内窍修为,疗伤的速度比从前快了不少。他并未抢着做什么事,却是安安静静坐在一角,守着虎娃娃等几个小的。 穆乘风则是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长衫,前往秦郡守的府邸。只不过他并没有走大门,而是静悄悄地翻墙而去。 卫小歌若有所思地呆呆站了一阵。 穆乘风自从进了沛阳郡就有些古怪,原本算不得多的他,除了赶走那几名官员之外,几乎未发一言。 旁人瞧不出,她却是看得分明,许久不曾浮现在身上的压抑和悲戚,仿佛又重新回到他身上。 穆乘风在城门口提及,沛阳郡的秦郡守是他的姑父,难道说,表妹是郡守大人的闺女? 他这是去拜访姑父呢,还是去拜祭表妹? 然而,这些似乎不关自己的事。 略略愣了一阵,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回到房间去给几个孩子刷澡。 总不能什么事都堆给狐姬,会炸毛的! 才一个半月的虎娃长壮,牙齿已经长出来了,更离谱的是他的指甲,每天都得剪一次。最神奇的是,一整天看着都平平的,偏偏太阳一落山,就“嗖”地冒出老大的一截。 尖利得很,能将他自己的身体抓出血痕。 妖孩就是妖孩,即使软软的小手和婴儿手差不多,爪子长得可真快。 指甲虽薄却硬得很,一般的小剪刀根本剪不动,一下子反而被弄出个缺口来。卫小歌都是趁着穆乘风不在,用他送的刻着“风”的蝴蝶刃,偷偷地削。 这柄匕首小而薄,用来削指甲最好不过。然而到底瞧着似乎是一对定情信物,自然不能当着他的面用来给小孩削指甲。 不过,她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还回去,反正穆乘风没讨要。 “卫姑娘,吃饭啦!” 狐姬拉长了声调,有气无力地喊道。熏得一脸的油烟,谁的心情都不太好,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而且危险度不见得比在虎王手底下少,看样子卫姑娘的麻烦不小。 让她心情差的,倒还不是给人做饭洗衣,面临突如其来的危机。 最最让狐姬气愤的是,武修书生竟然是乌金国新国主的亲戚,她今天刚刚知道。 总觉得被骗了似的,明明瞧着像个读书人,又没穿华贵的衣裳,怎么是个王孙公子。她对这种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正如她对知微那种身份来历比较高的道士一样,就算脸长得同一朵花似的,也没什么兴致。 要看漂亮的男人,还不如去看雄狐精。 话本里说,美貌的狐妖们喜欢上某个书生。可是最终书生却因为出人头地之后身份高乐,一般都娶了什么达官贵人的女儿,而作为女妖怪,最后只能当个妾。 可见,身份这东西,一般都是男子变心的根源。 虎王是妖王,有好几个夫人。 穆乘风是王孙公子,往后也有好多夫人。 卫小姐就是个傻蛋,被虎王害了一把还不明白,看着竟然似乎想搭上穆公子。虽然一个恶丑凶狠,一个儒雅斯文,可本质都一样。有权有地位的男子,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骨子里都将女子当货物。 话本里都是这么说!(未完待续。) 第二零五章 流言 狐姬胡思乱想着,忽然觉得自己怎么替卫小姐担心,明明卫小姐也不是个善茬,还勾搭着姓万的人族大人呢。 卫小姐是人,自己是妖。人到处祸害人没什么大不了,未必会被打死,最多落得个名声不好听。妖却得谨慎行事,名声好不好倒无所谓,关键是不能像狸妖那样落得身首分家。 不过,狐姬却不知道,有时候作为一名名声不好的人族女子,其实也有可能被唾沫淹死。 听到狐姬在外头无精打采地叫唤,卫小歌打开门,笑眯眯地说道:“辛苦你了,几个小孩都洗过澡了,等下你可以自行歇息,衣裳也不用洗,等下薛绍奚会买新的。” 能少干一点活,狐姬这才心情好了点,“饭菜都摆上了,等贺公子检验之后就能吃了。” 说罢她转身而去,那杨柳细腰扭得十分销魂,让不远处跟着的段添财看得眼睛都直了。 将一切看着眼里,卫小歌哭笑不得,小和尚这是春心萌动,一副要完蛋的节奏啊。她咳嗽了两声对段添财说道:“小和尚,你要是想做武修,这女色还得稍微等等才能亲近。” 段添财讪讪笑了两声,“姑娘,我知晓呢,就是瞧两眼,反正也不吃亏。” “你们佛光寺都是花和尚不成,听你这口气还是行家。”卫小歌震惊了。还以为段添财年纪还小,说不定有点廉耻,会立刻矢口否认,坚定地表示自己是僧人,根本不近女色。 将先前的淡淡羞涩抹去,段添财倒是一派自然地说道:“管金银和知客的文职僧众,都有些说不得的事,反正大家都晓得。庙外十里处有个销金窟,除了会包青楼的姑娘,也有小寡妇去私会。我去见识过一回,却没敢破戒。” 原来,不喝花酒的僧人不是好和尚啊,卫小歌顿时大开眼界。 “那时候你多大?对了,你如今年岁几何?”段添财这个“小弟”跟了不少日子,忽然想起似乎很少与他聊天,她倒是起了两分兴致。 “我是六月出生的,差不多快十六了。前年和一个交情还不错的小知客僧一起去过销金窟呢,还摸了摸姑娘的手。不过,听说武僧近了女色往后说不定都不能到通脉期,因此没敢做什么。” 比薛绍奚大了三个月,不过作为前僧人的段添财,“经验”似乎比混迹市井的小薛丰富不少。卫小歌不欲继续讨论荤话题,“行了,你知道就好,人和妖似乎不能通婚吧!” 段添财又嘿嘿笑了几声,“便不是妖,就算往后娶亲也不敢娶这等经常抛头露面的女子。要娶就得娶那等大门被迈,二门不出的闺阁小姐,不过若是不挣下一份家业,也没有谁会将闺女许给我。” 卫小歌无语。 这不是指着道士骂牛鼻子吗? 她自己可不就是那个“经常抛头露面”的女子,不过段添财的心中恐怕也没当自己是个女子。 这个年代大抵如此,对女子苛严一些,在外行走的多半还是男子。她心想,自己的名声定然是不太好的,还有奴籍在身呢!反正没动过嫁人的念头,因此倒是无所谓被“对方父母”指着鼻子说不守妇道。 “走吧!”毫不在意地呵呵笑了两声,卫小歌便转头抱虎娃一起去用饭。 尽管虎娃属于天下最不挑食的娃,但是任何一个不挑食的婴儿也只能喝流质食物,并且嘴巴好似长了洞,随时随地都在漏。为此卫小歌头疼了许久,终于给她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拿小口的茶壶灌! 最初不知轻重,每次灌得急了,难免弄得一塌糊涂。直到最近才摸索出窍门来,这还是使用她那微不足道的感知力,才能感受到汤水距离茶壶嘴到底有多远。 这些日子她也发现了,指望狐姬或者是孟飞翎,还不如指望长富投食。 这一妖一人,都是一路货色,拿孩子当猪养。 一筷子接一筷子夹菜的孟飞翎,闷声不吭吃完两大碗饭,放下碗忽然说道:“原来喂孩子得慢慢来。” 可不是,她都吃完了,虎娃那一茶壶肉汤还剩不少呢!卫小歌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虎娃交到自己手上之前,一直都是孟飞翎照看,竟然没弄死这婴儿也算是奇迹了。 喝完汤水,虎娃娃似乎有点翻小白眼,肥呼呼的脖子直愣愣地挺着。卫小歌想了想,将他竖着搁到胸前,脑袋朝着肩膀后方,然后用手轻轻拍了几下。 随着几声咕噜噜的饱嗝,虎娃娃吐出几口汤,然后脖子也平了气也顺了,一脸舒畅。 这样才算真正搞定,不然娃娃会被噎住。 孟飞翎点点头,带着些赞叹,“他噎住之时,我便直接将他倒提着抖上数次。” 狐姬也跟着点头,“我是跟孟姑娘你学的,这一招极好使。” 卫小歌呆滞了良久。 自从知道孟飞翎的彪悍,虎娃转交给看似懂得一些女子之道的狐姬照看。本来以为狐姬会比孟飞翎强个一分半分的,竟然还得向对方取经。 虎娃娃的生命果然很强大,卫小歌为彪悍的长壮点了个赞。她虽然对育儿彻底没什么了解,不过好在似乎记得人家那些妈妈们在小婴儿饭后拍几下顺气,小孩子打完嗝就爽了。 往后咋办,卫小歌犯难,这两位指望不上,并且她也不能时时刻刻顾得上。 难道找戴遥或者糜红尘来当充当临时奶爸? 见卫小歌抱着虎娃娃发呆,孟飞翎忽然想起自己吃饱了,卫姑娘还没吃呢,便起身说道:“我带长壮去睡会儿。” 小孩子就是吃饱了睡,睡饱吃的一个循环过程,卫小歌将手里的烫手大山芋交给孟飞翎。 那边长富,豆儿,四丫也吃完了,段添财便领着他们出去洗手。狐姬也赶紧跟着溜了,大约是担心收拾碗筷的事又丢到她的头上。 没有孩子骚扰,就着大家剩下的残羹剩饭,卫小歌却难得有兴致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即使在吃饭,她脑中却在不停地思索着,万人屠对沛阳郡似乎挺看重,地图上的那个大大弯月,看着都让人触目惊心。 可是这样大的一座城池,盘查严密,城门高耸又有军队守护,怎么可能有什么人跑来围堵劫杀? 不过,刚进城还不了解,只能戴遥和薛绍奚回来之后,再行询问城中是否有什么异常之处! 吃罢饭没多久,薛绍奚提前回来,而戴遥却不见踪影。 “小薛,事情可都办妥了?可曾用饭,要不要叫狐姬再添几个菜。”卫小歌之前托戴遥和薛绍奚两人出去购物,还订制了几样东西,回来得倒是挺快。 “已在外间吃过,姑娘所需之物因需要一些时间制作,明儿午间店家便会送来琼花馆。” “嗯,戴兄为何独自将你丢下?” “他将我送到东园门口,便说还有事要办。” 想来是觉得带着薛绍奚碍手碍脚,收集情报不方便,卫小歌心想。 一直到晚间,戴遥才迟迟返回。 “......你说满城都传遍了?” 带着一丝调侃,戴遥又笑道:“嗯,各有各的说法,譬如说穆公子夺人妻氏,贪恋女色。也有说他义薄云天,搭救平民幼儿之类的说法。也有偷偷说穆氏刚得了国主之位便目中无人,小小王孙也如此嚣张。” 其实,戴遥还有些话没说,那就是关于卫小歌的来历身份,因为过于难听他却是不方便提及。 卫小歌略略皱眉,这年头的舆论也很犀利啊! 不过这也是正常,人们茶余饭后总得有个话题闲扯,那些所谓大人物的私人生活一向为人津津乐道。 只是,这舆论传得是不是快了点? 不难想象,其中应该有幕后推手。 至于那两间钟大有所说的蛟龙会在沛阳郡的堂口,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戴遥特地去赌了两把,不但作弊而且还赌得颇大,足足赢了一千多两银子也没有人找他的麻烦,赌场如送瘟神似的将他送走。 他溜个弯又回去附近偷听,却听赌场的人都在议论,说什么穆公子的随从来赌钱,只当是白送之类的话。 显然对戴遥的部分来历尚算了解。 白白送出去上千两银子,难道蛟龙会就此作罢? 抑或,蛟龙会已经退出这场看似毫无油水可图的战场?他们死的人也算不少了,足足好几名内窍高手,能忍得下这口气? 沛阳郡还有其他的更大的黑势力吗,不然万人屠怎么会在地图上画那么大一个弯月? 卫小歌的脑子里无数个问题来回交替,却都是些细细碎碎的片段,组成不了一个完整的画面。 如往常一样,一大早天未亮卫小歌就在一条细细的绳索上修炼步伐,与她一起的,还有薛绍奚和段添财。另外两人无法在绳索上站立,却都是沉着脸很认真地蹲马步。 这是每天必须有的早课! 在她看来,吸收真气固然重要,体格的锻炼和训练身体的重心绝对不能放松。在决战中,一丝细微的动作就能起关键的作用,身体的记忆往往决定最后的生死。 或许武修者有一些神奇的招式,不过在她看来,万变不离其中,最终都是身体在动中求稳,才不会产生破绽。自己没有破绽,对方才没有机会。 能够察觉对方的破绽,就是制敌的关键。 那一线生机,不可能靠丁土的任务施舍,得靠自己赢得。 在邑县街头,她以弱胜强杀死蛟龙会的尖脸男子,借用的就是瞬息之间的重心转换。 穆乘风就是这个时候,缓缓走到这一片种了大量花树的庭院之中。 四周开着灿烂的花朵,而他却浑身带着一种类似诗人的忧郁气质,如此的反差让卫小歌略略分了分神,差点没从绳子上掉下来。 穆乘风当晚并未回来,虽然是早上现身,其实若是耳朵好使,便知晓乃是半夜返回。 (未完待续。) 第二零六章 秦郡守 身形如一道惊鸿一般拔起,穆乘风仅仅以一只脚的脚尖,轻轻点在绳索上。 卫小歌定了定神,仔细揣摩他的站姿,真是毫无瑕疵。身子朝前倾斜,可随时暴起而动,却又显得丝毫不费力。 她收起一只脚,足尖立起也以相同的方式站立。 不但达不到他那般的倾斜角度,也做不到长时间这般站着。原因有两点,身体各处的肌肉骨血强度不够,并且体内真气凝实度不够高,无法支撑脚尖的那一点方寸之地。 微微笑了笑,穆乘风便说道:“极好,无须勉强。你懂得其中道理便好。你与我很相似,我自小便是在绳索上修炼,功法的事我再为你想想办法。” 卫小歌无法以这样的站立方式,还能开口说话,她收回倾斜的身体,以双脚踏在绳子上。 “大哥,我从仙斩崖的一名被你杀死的内窍期武修身上,搜到一份功法。如果大哥有空助我参详一番,若是得用,倒是不用大哥太费心。” 穆乘风点头,“好,等朝食之后,取来借为兄一观。” 不过他心中却是难以决断,卫姑娘分明与他修炼的路子同出一辙,最合适的是穆家修神诀。可是,自己虽决意与家中不再有瓜葛,却也不能随意破坏了族中规矩。 功法这等难以决断的事,还是容后再慢慢想,卫姑娘还小修炼的日子也短。 再者...... 嘴角含着一丝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微笑,穆乘风看了看正专心于立姿的卫小歌,自己曾与她肌肤相接,总不能这般含含糊糊的假装没这回事。即使心中无法忘记表妹,然而逝者终究已逝去。 卫姑娘她也是极好的女子。 卫姑娘这般一路大张旗鼓去往大魏,其决心可嘉。她未必不惧祖父等人的手段,可见对自己用情之深,这才下了这般大的决心吧! 护得住便护,若是不能,大不了同生共死。 不过,若是能撑得过这一关,将来与她一起终老也未尝不可。 拜堂成亲之后,便是自家人,如此传授修神诀便不会违背祖规。 遥想了一阵,穆乘风便将这些念头暂时抛开,他尚有正事。 “卫姑娘,昨日与姑父一晤,姑父却是提出想见见你。” “什么?”卫小歌愣住,觉得自己恐怕听岔了。 看了看不远处的段添财与薛绍奚,穆乘风觉得应该找个私密之处再说,可是这般又颇觉得有些失了堂堂正正,好似与卫姑娘有私,坏了人家的名节。 略加沉吟,他又道:“幼时姑母对为兄颇照看,而后她远嫁到沛阳郡,我十一岁那年四方游历,来此小住过一些日子。姑母如今已故去五年,表妹也是同年离世......” 果然是那位表妹的家,卫小歌原本这么猜测。说来也是稀奇了,堂堂郡守连自家女儿都没保住,这是个什么道理? 若是知道女儿被人算计了,秦郡守又怎么能客客气气地面对穆乘风? 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又为啥要见自己? 卫小歌十分不解,难道秦郡守见她的目的是想打听虎王洞府的事,或许想知道女儿死前的居住环境是怎样的吧!她唯一能提供的信息就这么多了。 “大哥,我所知不多,不如你替我回绝了可好?” “不知何故姑父提起你。为兄顺着话头,大约无意提起你与姑母有两分神似。想来姑父是念及姑母与表妹的缘故。” 好吧,现在换成与姑母神似,而不是和表妹相似了,卫小歌暗自好笑。她随即婉言回绝,“非常之期,却是不方便丢下弟弟妹妹们,这可如何是好?” “姑父言说今日晌午后微服来琼花馆,为兄也不好回绝。” “这好么......” 这就更蹊跷了,卫小歌皱起眉头。 人家都做到这份上,穆乘风都不能拒绝这位郡守,她这个小人物更是没办法推脱。堂堂郡守都屈尊降贵,前来见这个自身管辖之地的奴籍女子,哪里还能说半个不字。 乌金国乃是军政合一,并且势力割据的体制。国主虽有名号然而权势不见得能够管到地方上,九大郡守不但是一个郡行政主官,也是军事主官。 这种大人物,在整个乌金国约莫仅次于国主。 换句话说,秦郡守实则就是个大军阀头目! 如临大敌,午间用过一些饭食之后,卫小歌便将几个孩子全部集中在一起,安置在后院的一间厢房内,由四名紫薇星的内窍武修守护。 恰巧戴遥和薛绍奚昨日订制的几样东西,已经送来其中有一样,却是特地给孩子们准备的。 “大家都有,长壮也有。” 卫小歌将手里的东西,一个一个递给长富,豆儿和四丫。 几个孩子抓在手里瞧个不停,咯咯笑成一团,瞧着实在是太有趣了。 订制的玩意,乃是几套“耳朵”! 与她设想的一样,也不知人家怎么做出来的,毛茸茸的非常逼真,与狐姬脑袋上那一对非常相似。下方固定的底座像梳子一样带着齿,上方竖着一对可喜的毛耳朵,插进头发中不容易掉落。 除了讨孩子们欢喜,也是以防万一狐姬的帷帽掉下来会吓到路人。若是每个孩子都戴着一样的耳朵,那么人家还当是这位“丫鬟”的耳朵也是假的。 当然,也是卫小歌恶趣味使然,就想瞧瞧小孩子戴毛耳朵的模样。 这是从长贵装小妖哪里想到的,不过长贵都十一岁了,哪里及得上三岁多的孩子戴毛耳朵可爱。她乐悠悠地摸了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总算体验了一把养娃娃的乐趣。 白泽叼着一张甜面饼左看右看,三下两下吃下去后,张嘴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没我的耳朵大!” 驴耳朵还真不小,若是狐姬有这么大一对耳朵,那也别出妖山了,还是老老实实当妖怪吧,什么帽子都盖不住。 狐姬的耳朵大约不到三寸长,两寸宽,如果头发梳得合适基本能掩盖住。不过平时出门都戴着帷帽,就怕一个不小心露馅。 虎娃娃长壮还小,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明所以。属于他的那一对耳朵,卫小歌却是抬手戴到自己的头上,然后将脑袋凑到长富等人身前逗趣。 三小齐齐竖着一对动物耳朵,你捏我的,我捏你的,笑得咯咯响。连一贯安静的四丫,此刻也笑得非常大声。 除了耳朵之外,还有几个木头雕刻的面具,这个却是现货不用订制,有小猫,猴子等等。孩子们都挑了自己喜欢的,各自戴在脸上,挤在铜镜前晃脑袋。 闹了一阵,她便取下耳朵让狐姬收了。 有这几样东西,足够孩子玩了,能让他们暂时安心呆在屋子中不会闹着要出去。沛阳郡诡异得很,大人可以高调,但是孩子们却必须越低调越好。 ...... 秦郡守果然是微服而来。 他衣着极其随意,一身盖住脚面的沉香色锦绸直裰,斜领大袖,并未束革带或者丝绦。发髻上扎着素雅的方巾,没有戴冠,好似去自家园子散步似的闲适。 只带着两名一老一少两名看似高手的随从。 卫小歌并未直视,只是低着头暗暗瞟了一眼。 这位郡守大人身形修长,瞧着四十上下,下颚留有微须,即使并不显得年轻,薄唇挺鼻却生得非常清俊,正是那种所谓的中年美大叔。 一双眼睛好似深不见底的潭水,带着几分幽幽的忧郁之感。 这双幽深的眼睛,同时也让人感觉他的城府极深。 不欲向人下跪,卫小歌只是抱拳鞠躬,口称“小民见过大人”。 虽显得不介意,坐在正堂首位的秦郡守的双眼,却是略略眯了眯,好似有几分意外。 “卫姑娘不必多礼。” 卫小歌心想,按照规矩自己应该是“无礼”吧,绝对不是“多礼”,这位郡守可十分古怪。 她垂手立在下方,并不言语。 喝了一小口茶,放下茶盏秦郡守边温言问道:“据闻姑娘乃稻花村人氏,现今家中尚有何亲眷,为何竟要去往大魏朝?我乌金国虽是南域小国,四季温和,物产丰足,姑娘可是觉得不喜沛阳郡?” 卫小歌嗤之以鼻。 还不是因为你这位郡守少了心肝肺,太没廉耻,与无月和尚勾结,纵容四下里的假僧人抢孩子。不然,谁会带着那么小的孩子们背井离乡。 她垂着眼小声说道:“小女子好武,听闻大魏地大物博,便一心想去见识一番。” 秦郡守露出一丝微笑,幽深的双眼中却没有真正的笑意,“卫姑娘,抬起头来。” 这句话却是说得有些无礼,不过人家是大人物,刚才已经客气了半天已经很给面子了,卫小歌无奈抬头。眼睛却并没有盯着对方看,将目光放在秦郡守的衣领一侧。 作为小人物,她好像听说是不能直视大人物,会被当成挑衅。 也就是再次瞟了一眼,她却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秦郡守,竟然有两分眼熟。这却是全然不可能,自己见过的人数都数得清楚,而且其中绝对没有显赫的达官贵人。 当然,除了穆乘风和万人屠之外,那是意外。 秦郡守却是仔细地打量了卫小歌数眼,她与故去的穆氏并不相似,却与小女玉灵的确有两分神似,只是容貌相差甚远。 “听闻你乃是奴籍,忠心耿耿抚养两名失怙的小公子,可否将两名孩童唤来叫本官一见。” 原来这位秦郡守什么都“听闻”过了,卫小歌心中晒笑,竟然是有备而来,可自己对他有啥价值吗? 奴籍?长贵和长富不是亲弟弟?穆乘风却是彻底愣住。 他心中忽然泛起一丝极其怪异的感觉,再次瞧了瞧卫小歌,却见她脸色如常,好似对隐瞒自身乃是奴籍的事,并没放在心上。(未完待续。) 第二零七章 君处云端,我处苦海 穆乘风心中的怪异之感,却是越来越重,脑中迁回百转,疑虑重重。 他忍不住分神,自己虽然生平对士,良,奴,贱几种户籍并无什么太多的想法,然而这一生从未与一名奴籍之人有任何交集。 家中奴仆如云,都是多少辈的家生子,也有不少丫鬟怀着攀高枝的念头,此等想法自然是虚无缥缈之极。奴籍至多也只是通房,妾室至少也良家女子,甚至是其他士族之家送来。 然而,那也只是隔房才有这等惯例。 至于他自己这种悉心教养的嫡传子弟,没有任何丫鬟敢前来献媚,那无异是自寻死路。从小别说身边并无任何丫鬟婆子,向来只得四名小厮跟随。到十岁上下便出外游历,连小厮也一并遣了。 这乃是穆氏惯例,自然是因为奴籍之人眼光狭窄,时时为一己之私耍些不上台面的心机,弄权挑拨。但凡有些资质的子弟,都不会有大批人伺候,只因长于奴仆之手会沾染那些陋习。 被一言叫破奴籍之事,卫小歌哪里没有注意到穆乘风的一举一动,还有那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的神情。 可是,她却暂时无暇去琢磨穆乘风的心思。 此刻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多,这位秦郡守对自身的来历清清楚楚,连家有几个人是什么籍都知道,他这么大个官,难道很闲吗? 想来在邑县当街杀人恐怕也早知道了,被寺庙僧人追杀之事必定早放在案头。 但是他到底是个什么目的,左一句右一句的,还真听不出意图。 至于要见两个弟弟,更是摸不着头脑。 长贵眼下不在,长富嘛,似乎也没什么可见的,她垂下眼皮轻轻说道:“两位弟弟顽劣不堪,哪能污了大人的眼。” “弟弟......”秦郡守却不知为何,嘴角再次泛起一丝让人看不懂的笑容,“不见也罢,你既是我沛阳郡人氏,本大人赐你良籍出身。随后便有人送来相应户籍与路引,通关文牒原本也可办妥......” 心中虽对奴籍之事疑虑重重,穆乘风仍旧弯腰行了个礼,插嘴说道:“姑父不必如此为难,通关文牒之事,侄儿理会得了。” “潜儿,你自幼敦厚不晓得人间险恶,人心叵测,难道这次真要随着这位卫姑娘去大魏?你乃是我乌金国王孙,这般显赫身份,大魏朝廷恐不会轻忽。” 穆乘风有些心不在焉,不以为意地说道:“侄儿曾周游列国,想必并不妨事。” “此一时,彼一时......也罢,若是无心参与政事只愿做个闲散武修,留在乌金国却无益处。卫姑娘与灵儿有两分神似,有她相伴也好。她虽为奴籍,不过也就是一纸文书的小事。” 说罢,秦郡守长叹了一声,好似心中充满了由衷的关爱,还有深深的无奈。 穆乘风默然。 接下来的对话倒没涉及得太深,秦郡守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穆乘风自然更不愿意谈及自身。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话,将卫小歌撂在一边。那茶水也不见秦郡守再喝第二口,没多久便他便起身,一副要打道回府的模样。 特地跑来,就是为了说含沙射影的闲话?卫小歌简直纳闷到极点了。 按说郡守之职是世袭,如同一方诸侯,家大业大身份极其显赫,这么有钱有势应该如修为很高。她却觉得非常不解,姓秦的看着好似没修为,这也太不合理了。 难道是自己眼光太烂,瞧不出来? 等穆乘风送秦郡守离去,卫小歌却仍旧呆呆地坐在正堂之中,脑中却是迁回百转。 秦郡守的样貌,透着一丝熟悉,可她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相似的人。他特地跑来一趟,似乎只为了做两件不起眼的小事。 ——点名奴籍的身份。 再有就是暗藏玄机,提及穆乘风“敦厚而不知人间险恶”云云,这是在暗示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或者是提醒穆乘风。 ——她就是那心怀叵测之人。 可是,秦郡守却又卖了个好,等下会送来良民户籍。尽管自己对这东西并不怎么看重,不过对于普通人而言,可以说得上是贫下中农大翻身了。 其实,只要办妥了万人屠的事,到了大魏必定会更换户籍,到底姓不姓卫还是两说呢! 穆乘风回得非常快,卫小歌心中却并没有太吃惊。琼花馆不小,东院位于最后的位置,按理还得一盏茶的功夫才会转来,不过显然他是飞回来的。 这么飞速而至,无疑是因为奴籍的原因,也因为听进了秦郡守的几句含糊的挑拨之言吧! 端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她静静等着门外那人进入,不料穆乘风却是有几分犹豫,良久都没有再动作,一直站在门外。之前他并未隐藏呼吸和脚步声,但是这么默默立在门外,足见心中迟疑之意。 时间的长和短,显得非常的模糊。 好似过了一生,又好似只有几个弹指。 刹那间,恍惚有一种红颜弹指老的错觉。 穆乘风终于缓步踏入厅堂之中。 两人目光相接,卫小歌微微笑了笑,“穆公子回来了。” 穆乘风心头剧震——她竟然以“穆公子”相称。 这是疏远的意思,或许也是心生不满?可是,卫姑娘刻意隐瞒,难道生气的不应当是自己吗? 无数种有可能的阴谋,瞬间冲上他的脑中。 之前姑父提及卫姑娘种种不合理之处,虽略略想过,然而总觉得不应该如此。这世间所有的事,难道都是如此丑恶,没有半点善良美好吗? 与卫姑娘在稻花村偶遇,不过那真的是“偶遇”吗? 自己当然带着九幽鬼婴行走的路线,是背后追杀之人刻意引导吗? 稻花村只有一间孤零零的茅草屋,恰巧在山脚,方便他进去落脚。卫家原本有一座宅子,却无人居住,偏偏卫姑娘住在茅舍之中。 她一个无名无姓的女子,为何手里有人参精?此物极其难寻,不说千载难逢一般未必找得到,且隐匿速度非常快。 穆氏也只有一支,视若珍宝。 一名奴籍村女,何来如此大的定力和胆量,在大太监张总管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之下,尚且有闲暇呼喊“有无好感”的问题,想必是引起自己的注意。 几次讨要修炼的基础功法,这是要拉近关系? 她陷落虎王洞府,恰恰与自己相遇,此事却又作何解? 狐姬下的毒如此猛烈,为了让卫姑娘不至于伤了身体,他却不得不以身相缠。便是卫姑娘没有杀了狐姬也罢了,又如何能将狐姬收在身畔贴身服侍。 狐姬的毒也是阴谋吗? 卫姑娘是祖父的人,还是父亲的人?按说她杀了一名金山寺的弟子,却安然无恙,原本就非常可疑了。 最最重要的是,她与玉灵的神态有几分相似,难道真是特地被什么人送到自己的眼皮底下? 难道一切都是巧合? 姑父特地来此一趟,显然是要有意提点自己。姑父与父亲还有祖父的关系,十分扑朔迷离,玉灵的死他好似并不知实情,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无数无法解释的问题,不断在脑中徘徊不休,穆乘风的脸色却是越来越痛苦,也越来越......寒冷。 “卫姑娘,你欠我一个解释。”终于平静下来,穆乘风缓缓说道。 那一贯有礼,总是含着一丝温柔的声音,此刻显得疏离,卫小歌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颤,仿佛有些痛。她笑道:“我却是不明白你心中有什么疑问,需要什么样的解释?” “你是什么人?” “我自小被卖身,不知父母是谁,那一纸卖身契也并未提及。”卫小歌嘴角含着笑,轻声说道。 越是痛,却越得笑,做人非得这样不可,非得这样不可! 卖身契么,她半点不在意,然而旁人定然是要在意的。恍惚间,她又想起丁土说的,穿越女主都希望嫁给王孙贵族,至少也是个侯爷。那时她听了之后,却是笑不可抑。 因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白日做梦。其实,嫁王孙贵族处处受限没半点自由可言,还得一干女子争宠,当真无稽。 不说阶级森严的古代,即使是现代也讲究个门当户对,双方父母也会坐下来,商讨下对方的“条件”如何。有没有大学文凭,是否有正当职业,家里有没有房子。 人的心思,不管是什么年代,什么世界,大抵相似。 在身份上,穆乘风与她的差距何止千里之遥。 自从得知他是什么王孙,卫小歌早就熄了那份愚蠢的心思,只想早些离开乌金国这个垃圾地方,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是如今,仍旧避免不了被穆乘风当面质问。 她心中涌起的除了憋屈,还有无法抑制的一丝恼怒。 “卫姑娘,穆某想询问的——是你真正的来历!”穆乘风又缓缓问道,口气中仿佛压抑着一丝淡淡的杀气。 “我何尝有什么真正的来历,不过就是一名乡间村女,难不成你会觉得我一直在谋划些什么,对你有什么企图?” 卫小歌似乎有些明白穆乘风真正的问题了。 这人一生都活在各种阴谋诡计之中,这会儿恐怕是认为是被谋算了。问题是,自己什么籍,难道还敲锣打鼓的去宣传,薛绍奚与段添财都知道。那几位紫薇星的人,心里也是清清楚楚。 “你是否听命于田氏或者穆家某人?抑或,你与金山寺有些交易?” 虽然万人屠希望将穆乘风绑在一条船上,然而卫小歌始终觉得这并非是个好主意。既然大家悬殊如此之大,对方又心有所属,再牵扯下去毫无意义! 君处云端,我处苦海,风马牛而不相及的两个人,何必苦苦相问相逼。 也只能......当断则断!(未完待续。) 第二零八章 一别永无相见之日 仰头望着房梁静默了一阵,卫小歌便正色说道:“穆乘风,其实我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人家爱怎么想便怎么想。不过你向来是个君子,因敬你为人便多说一句,我与你说的那些人,毫无瓜葛。” 听罢这话,穆乘风原本疏离的神情,却显得更加冰冷。 “卫姑娘,你为何问穆某是否对你有好感?为何有房宅居住,却住茅舍?为何修炼半年能达到通脉期,身手并不似从未修炼过之人?还有,女妖狐姬为何死心塌地充作你的仆从?” ——虽然相貌并不相同,可为何你与玉灵神似? 这才是穆乘风心中最大的疑问,然而他却问不出口。他的软肋是表妹,因有这个弱点,才一而再被人利用暗算。 穆乘风的语速极快,带着决绝的残酷。 好似他那柄细细的剑,直指咽喉眉心。 即使带着有着君子的品质,对不相干的人如春风般温和,以诚相待,可是事实上,卫小歌明白穆乘风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对于敌对者,此人却向来不拷问人,不理证据,没有任何迟疑地直接杀了。 她丝毫不怀疑,若一个不好,穆乘风会拔剑将自己斩杀当场。 被一连串的问题砸到头上,她忍不住惨笑。 这一剑是会指向自己的眉心,还是咽喉呢? 因为她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穆乘风众多的疑问。 “强大男人的好感度”,那是丁土的任务,当时为了获得功德点救命。 暴露系统就是个死! 二次投胎,也不知什么缘故十几岁还有先天真气,达到通脉期并不出奇。可是,没有哪个野路子出身的猎户,有着直击要害的精准,对步伐和呼吸有绝佳的控制,这些其实需要非常专业的训练。 有房不住,住茅屋,那是长贵干的混蛋事,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十岁的孩子会弄死爹和大伯。不住老宅的原因,谁知道呢!恐怕长贵也觉得犯怵,那间屋子死了一堆人,都成鬼屋了。 至于狐姬为什么死心塌地跟着,却是因为万人屠闲着没事瞎挖坑。 ——除了狐姬的问题可以勉强说明,余下全部无可辩解! 编一些谎言暂时应付过去更加不可能。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另外的谎言来掩盖,再完美也禁不起推敲。 但是,无论是什么原因,与穆乘风却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她从未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打过不该有的主意。即使是暗暗心慕此人,也不过是因为他性情端方,重情重义。 穆乘风一切的疑虑的引子,还是来自——奴籍。 站在穆乘风的立场,一名贵胄子弟,即使极力表现出不在意这点,可内心深处自然而然对此感到差距。 此刻的质问,口吻中的居高临下,彻底显露无遗。 穆乘风身上透出的杀气,让卫小歌并未感到恐惧,更多的是释然,几乎带着一种淡淡的解脱。 若她死去,万人屠会保证孩子们的安全和他们的将来,反正长贵也随着凌云子去了天昊宫。 被系统的控制和禁锢,无数个没有底线的任务,身心的不自由让生命充满了压抑。丁土若再换个八号,这些烦恼就丢给新人吧! 痛快地死在穆乘风的手里,总好过因拒绝做任务被系统抹杀。 “穆公子,你实则想得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这些过往却与你无关。我未询问你的过去,你也不必问我什么,你我从来都不是同路人。” “而且......我好似至始至终从未欠你什么,也无需回答你任何一个问题。不管是想杀,还是想走,请自便!” 沉沉地说出这一番话来,卫小歌仍旧牢牢地坐在椅子上,手脚稳如磐石没有一丝颤抖,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然而,一股钝钝的疼痛一直钻入心中最深的地方。 这种痛苦,来自对方对自己如此的轻蔑,也来自此人目光中的杀气。 两人之间,丝毫没有平等可言,穆乘风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此时此刻,卫小歌此刻再也没有什么难理解的地方,所谓温润如玉,君子之风,其实也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世家子弟具备与生俱来的修养自持,绝对不似那种在大街上仗势欺人,口中喊着“我爸是某某”的不入流子弟。 面对如此硬气桀骜的卫小歌,穆乘风忽然身形晃了晃。那张原本冰冷的面孔,好似被击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破碎感。 良久之后,面上却泛起些难以言说的悲痛。 那股杀意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就是一瞬间,他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微微弯腰抱拳行了礼,然后很平静地说道:“是穆某无礼了,世事无常,还望姑娘珍重。” 卫小歌起身,同样拱手行礼,面带微笑地说道:“穆公子珍重。” 一别永无相见之日。 望着那略显消瘦的修长身影,缓步走出视线,卫小歌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朦胧,仿佛有点看不清楚了。 许久之后,那道身影如梦幻一般消失,她这才发现原来,悄无声息之间......早已泪流满面。 人若无心,才是真正逍遥。 但凡长了一颗跳动的心,就会有牵绊,就会——心如刀割。 不是说好了,只是略略动了点心思吗,怎么会如此难过呢?卫小歌举起袖子,使劲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然后跺了跺脚,仿佛要将身上最后那一丝软弱跺掉。 外间春光明媚,过了晌午,蝴蝶翩翩飞舞,在花间流连。 卫小歌在花丛树木的小径之间,慢慢走着,似乎有点不知自己到底要走到哪里去。 许久之后,她才渐渐有些回过神来,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是被清理一空的东园,虽然没有半个人影,却还是人间,不是地府或者是天上。 ——感到难过,不是因为你的怀疑,而是你的轻视! 卫小歌在心中默默对自己了一句。 感觉面上波动的情绪已经彻底平和,她才往回走,来到最后面长富等人呆着的厢房。 以防这位来意不明的秦郡守会有什么古怪,所有人都在一处,唯有戴遥和糜红尘两人却是蹲在屋顶房檐的暗处,警惕地守着。 身在黑暗中,糜红尘从上方偷偷打量了下卫小歌,仿佛觉得她神情虽然与平常一样,嘴角噙着一丝笑容,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自然。难道去见那位秦郡守,出了些事? 卫小歌当然知道这间厢房有人守着,早收敛了之前的失魂落魄。 长富见姐姐进门,笑呵呵地说道:“长富想出去玩。” “嗯,不能跑太远,只能在后院。” “知道啦!” 拉着豆儿和四丫,长富便往外冲。他走了两步又想起了虎娃娃,松开两个妹妹的手,跑到虎娃的身边,“不是小哥哥不陪你,是你自己不能走路。” 仿佛是在解释自己为何要丢下弟弟不管。 众人齐齐发笑,卫小歌也跟着略略笑了笑,“去吧去吧,你能惦记着弟弟就好。” 长富如今说话已经十分顺溜,大了半岁多,身边的人也比从前多,不再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 即使没露出什么端倪,狐姬见卫小歌独自一人回来,随口问道:“穆公子呢,去了郡守府吗?” “他有些要事在身,大约不能陪着我们一起去大魏,来不及同大家道别,已经提前走了。” “啊!” 狐姬有些惊讶,也似乎有些失望,“武修书生就这么走了,我还没勾引他呢!不过走了也好,万一真让我勾引到手了,回头非得编排我一个祸国殃民的罪名不可。” 卫小歌不由得再次笑了,连狐姬都懂得这个道理,自己更应该自省。 笑容却不达眼底。 贺远山似乎有些意外,“若穆公子有要事离去,那通关文牒一事该当如何?” “不要理会,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卫小歌随口答了一声,她心中也略有些忐忑,破坏了万人屠的计划,那个屠夫会不会将通关文牒送到手上来呢?缺了穆乘风这个大诱饵,自己这个小一些的诱饵到底管用不管用啊! 此时此刻,也只能抓着这根稻草了。 其实,万人屠这人虽然彻底让人看不清,但是看一个人,往往得从他身边的人来推测。 说得难听点,什么人养什么狗。 身边这几位紫薇星的人马,当然不是狗,与狗扯不上任何关系。 他们绝非那种所谓什么冷血杀手组织的人。 若是在血中洗礼过的杀手,最明显的就是眼神,永远都带着一种迷惘与野兽一般的淡漠。人命如草,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对那些人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这几位号码人士,性格各异,人性十足。 孟飞翎好似一个比她还像个村女的淳朴姑娘,脑子一根筋,除了习武修炼没有任何爱好。不抹粉不搽胭脂,穿衣打扮虽不是男子,但是偏偏能将裙子穿出男子长袍的风采。 戴遥更是奇异,口花花心花花,行为举止懒散中透着些赖皮。若不是有任务在身尚收敛点,谁知道他平时是个什么德行,满街调戏大姑娘都有可能。 贺远山大约是最像某某帮派的成员,但是瞧着几个孩子的眼神,时不时流露出一丝温情。 糜红尘其实还是少年心性,骄傲如孔雀。仿佛是被催大的孩子,自视极高好似有些叛逆,并且想法极多,又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四位的性情虽然各有各的古怪,可的确不是什么恶棍,万人屠应该......也不是大恶棍吧! 卫小歌心中祈祷。(未完待续。) 第二零九章 敌人来自哪里 夜幕降临刚到掌灯十分,却有琼花馆的一位管事,带着一名身穿皂服系红色腰带的官差前来拜访。 看着这位愁眉苦脸的官差,卫小歌又是好笑又是诧异,“钟捕头,怎么到哪里都能见到你。” 谁想见你这个贪财的小娘皮,自从遇到你霉运就没完没了......钟大不断腹诽,面上却显得很恭敬。他略略弯腰,从怀中取出密封的一份文档,恭敬地递过去。 口中带着无奈说道:“鄙下是前来送户籍和路引的。” 泛着微微黄色的封皮上盖着鲜红的大印,显得非常刺眼,卫小歌随手接过。 她没有问这东西为何由他一个邑县的捕头送来,估计是那边当街出人命官司,钟大有不得不来此“公干”。不过,钟大有被抓来当跑腿的原因,却十分耐人寻味。 是在暗示,稻花村的底细是由钟大有透露的吗? 或者是希望自己将钟大有打一顿,宣泄被穆乘风“抛弃”的愤怒? “好走不送!”见钟大有忐忑地站在下首,卫小歌随口说道。 钟大有茫然了,为什么会这样? 被卫小歌用四个字打发了,钟大有总觉得似乎太轻松了点,难道不追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沛阳郡,为何是自己前来送路引。尽管这次他真的是无辜的,没报信给蛟龙会也没报信给佛光寺,可是怎么看都好似太巧了。 换了是他是对方,绝对都不相信自己是无辜的。 不说拷问一番,难道不再敲些“证据”来证明他的清白?其实,除了破财,钟大有甚至带着可能丢掉小命的忐忑心情而来。 正如卫小歌所料,钟大有的确是来结案的。 蛟龙会的洪五爷死了无所谓,割了脑袋拿到沛阳郡还能领赏。但是洪五怎么死都不能当街横死,如此闹得满城皆知,地方官府假假也得做个样子。 最主要的是,卫小歌乃是一名瞒也瞒不住的重犯。她大半年前杀了十数名地痞假僧人,又杀了无月国师的记名弟子索普,县衙以紫薇星成员与僧人冲突的缘由,书写了文书送上郡府。 钟大有原本以为卫小歌肯定死定了,哪里晓得此事竟然被郡府给压了下去,全然没半点动静。 闹得那么大,这位姑娘此刻竟然大摇大摆地回来,还带着数名身手显得极高的男子,显然此女大有来头。 这样的人物再次当街杀人,作为小地方的衙门,邑县彻底兜不住,当然必须得上报到郡府。 此案一直都是由钟大有跟进,他怎么都推脱不掉。他压根不敢跟着卫小歌一行人,与两个下属一起带着洪五的脑袋,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快马加鞭的赶到沛阳郡。 不料交了差事之后,却无端端坐了几个时辰的冷板凳,茶都没喝上一口,却又被遣到琼花馆送户籍和路引。 与他一起的还有一名小吏,他费尽心思打听了半天,才晓得与卫小歌一同在酒楼吃饭的那位公子,竟然是如今刚登上国主之位穆氏的一名子弟。 据闻竟然嫡出的一位王孙。 此时钟大有哪里有不明白的,姓卫的小娘皮背后的靠山穆家,难怪郡府会将从前的那个老案子压下了。 出了琼花馆,钟大有一脸笑容对身边的白面小吏说道:“小兄弟,等下要是不忙着回衙门,不如老哥做东请你喝杯水酒,劳烦你一路带我前来。” 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知道事情的内幕,可嘴里说的话却是反其道而行。 真是太好奇了。 小吏摆摆手,“不必了,我还得赶回去,还有不少文书要处理。” 被人一口回绝,钟大有却是不以为意。 郡府衙门分了多处,与底下的那些小县的管制截然不同。管缉拿凶犯的乃是军中的事,并没有捕头。也正因为如此,他假假也算是带着点小小的军职,论及职位他可比小吏高了不少。 小吏一派文弱,手无缚鸡之力,在军中这种地方肯定是个外围跑腿的。可是大地方那些看门的也觉得有脸面,这点钟大有心知肚明。 都不打算拿银子贿赂,钟大有便再次问道:“那女子如何搭上了穆公子,这个可真叫人费解,难道从前她犯下的事都一笔勾销了吗?” 年轻小吏这次却没拿腔拿调,瞟了他一眼道:“穆公子早走了,那女子不过是运气好,听说是穆公子途中随便救的。穆公子什么身份,这种奴籍的女子能与穆公子有什么关联?” 钟大有露出惊异的神色,“嗯,老弟说得极其有理,就算看在穆公子的面子上,将她的奴籍改良,却仍旧是下等人啊!” 小吏点点头,“攀龙附凤者,总是无所不用其极,叫人不齿。我也是无意听郡守府的一个门子说的,据说那女子是因为长得与穆公子过世的心上人有几分相似......” 说到这里,小吏却收了嘴,不再继续。 钟大有作出一副心痒难熬,极其想知道内情的样子,用极小的声音又问道:“不知穆公子过世的心上人到底是哪家的名门闺秀。” 小吏却是神秘地摇摇头,“说不得,说不得。” 虽然口中敷衍着装好奇,钟大有却是不以为然。他在邑县亲眼见两人一起去酒楼吃饭,又见穆公子一路抱着卫小歌狂奔,关系应该匪浅。 就算是因为姓卫的和穆公子的心上人有两分相似,那又如何。 这姑娘运气好,心眼足,一个不好还能混上个王府姬妾的身份,那可就赚大了。 不过,钟大有却没心思再继续挖掘更多的秘密。反正这次公差已经彻底完成。尽管洪五首级的赏钱拿不到,推说不给银子是因为洪五不是衙门捕快所缉拿,但是能早点回去比什么都强。 他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卫小歌。 水似乎非常浑,淌进去了就是一身的泥,搞不好会送命。 明明送文书是郡府衙门的事,偏偏要他前来。奴籍的事又不是自己传的,这一趟也没干什么通风报信的事,可是这帮人偏偏要让那位小姑奶奶起疑心。 都是一帮混蛋,欺负小地方的人。 况且他早看出来了,卫小歌凶归凶却绝对不是滥杀之人,若不是触及她的底线,其实未必会杀了。上次给佛光寺通风报信都没干掉自己,何况这次送文书。 不然也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将他给打发了。 这应该也算是运气吧,那些人对卫姑娘的为人,其实并不十分了解。还以为将自己送到跟前来,卫姑娘怎么也会使些手段,不说杀了,至少打一顿吧。 离了琼花馆,钟大有与小吏拱手道别,一股略带着晚春花香的暖风袭面,他却是没由来地觉得有些发冷,猛地打了个冷颤。 与小二子一样,钟家也是世代当差,他十六岁接了老爹递来的棒子,接了这趟既体面可并不特别容易的差事。邑县是小地方,大大小小的事经历得虽不多,却也不少了。 仿佛是一种直接,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次要栽...... 卫小歌的确如钟大有所想,半点杀人的想法都没有。 钟大有忽然出现在眼前,当然是为了让她认为奴籍的事,乃是这位当地捕头泄漏的。难道希望自己恼羞成怒,将钟大有当场杀了,或者是寻个机会弄死他? 谁会干这种无聊事,此事估计和钟大有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况且奴籍的事她一点都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穆乘风竟然那般在意! “不好,这姓钟的恐怕性命难保!”卫小歌喃喃说了一声。 无端将这人送来,总有些原因,不管是什么古怪的阴谋,钟大有似乎逃不了一身剐。这人好歹是一名公差,若是出了琼花馆就被干掉,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话说,姓钟的似乎也没少干那些零零碎碎的混帐事,难道还得想方设法保他一命? 略作沉思,卫小歌便匆忙寻到那位腿脚伶俐的纨绔弓箭手,“戴遥,有件事须得你帮手......” 钟大有不能死,或者说,他此刻说不定已经是一句尸体了! ...... 除了订制毛耳朵,卫小歌还订制了另外一样东西,就是弹弓所需要的钢珠。不过钢珠不好弄,又小又沉不知是什么质料,一般的铁匠根本不认得. 戴遥和薛绍奚在城中寻了多处,也就找到一个过得去的兵器铺子,让那铁匠打造一些铁弹子,个头有些大也不够圆,因为要得急也要得多,铁匠来不及打磨,就这么送来了。 就这样,也等到第三天的下午才拿到手。 安安静静地坐在树下,卫小歌拿着穆乘风送的蝴蝶刃,低着头慢慢削着。这不是打鸟用的石头,而是自用的兵器,需要讲求准头,因此重量和大小必须一致。 打造成圆球是没办法,其实更加有穿透力的三棱尖刺更佳,眼下却是来不及了。 旁边是长富和四丫豆儿,戴着毛耳朵和面具踢藤球。 几乎有一种浮生偷得半日闲的错觉。 明天就离开沛阳郡,还以为蛟龙会的人会捣鬼,到现在也没有动静。秦郡守说了几句不阴不阳的话,看似没有大动作,却让穆乘风愤然离去。 至于,让旧识钟大有来送文书...... 也算是让卫小歌认清了沛阳郡的危机之所在。 最大的敌人,来自官府,或者说来自秦郡守。 拿起弹弓,对着一颗树试了试铁弹,只听“啪”地一声,铁弹陷入数中却没有穿透。 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卫小歌叹了一口气。 铁弹比从尸体上搜刮来的钢珠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声音大又没穿透力。 钢珠还剩四十多枚,必须得节省用。主要是这东西不大,射得又远,想回收不那么容易。不过,她打定主意只要有办法就得寻回来。 钢珠隔着二十多米,能将人的脑袋射穿,都快赶上枪了。(未完待续。) 第二一零章 低劣的伎俩 紧守严防,住在琼花馆的这三天没有任何特别的动静,甚至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前来晃动,让卫小歌心中更是不安。 进沛阳郡城的路线是万人屠事先安排好的,其实按照她本人的想法,压根没这个必要。 但凡进入大的城池,若看起来是外地人或者是行商之人,就需要出示路引。 她手里没这样东西。 通关文牒是出关的文书,路引则是在乌金国行走的文书,不过前者可以代替后者,后者却是无法取代前者。这个道理很明显,既然都能出关了,哪里还需要什么路引。 不过,秦郡守却莫名送来了路引。 没有路引进入沛阳郡不容易,然而即使有路引,出城恐怕更难。 卫小歌一点都不相信能轻轻松松的出得了城门。 即便东园外半个人影都看不见,但是自己这一行人必定被严密监视。 若想半夜翻城墙出去却是万万没可能,那是明目张胆犯下城规,在道理上站不住脚,接下来就只能被瓮中捉鳖了! 该购买订制的一应事物都备齐了,一早将行李包裹都收拾了妥当,卫小歌便打算及早离开这个看似平静,却充满着诡异的地方。 马车彻底鸟枪换了大炮,虽然外面仍旧不显眼,里面却是全副武装,装上结实的铁板。连马匹都新添了两匹,不然一匹马拉起来还挺辛苦。 两辆马车那粗大的木头轮子,在碎石路上压出明显的痕迹,一路向着东园的偏门而去。 眼看就瞧见了那扇大门,后方却传来一声气喘吁吁的狂呼“各位且慢,老朽有话要说。” 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文士直裰的瘦弱老先生,带着个看似伶俐的小厮,在后方喘着粗气狂追。 停下马车,卫小歌略略行了个礼便问道:“敢问老丈有何见教?” “老朽是琼花馆的帐房先生,各位这三日的房钱还未付。” 卫小歌拍了拍脑袋,竟然彻底忘记这回事了。 客栈一般都是先付钱后入住,不过却因为穆乘风的缘故,人家从头到尾提都没提银子。她却是有些莫名的好笑,如果穆乘风没走,即便不记得付钱,这帐房先生大约也不会追过来吧! “敢问是多少银两,眼下便付给你。” 大约是跑得急了,帐房先生大口喘着粗气,以手抚着胸口,半天才语无伦次地说道:“因将最大最贵的东园清空,又将原先的客人迁居到别处,许多人客极为不满,都是有来头的大商家。鄙店不但没收他人的入住之费,还赔偿了许多银两......” 听这老头唠叨个没完没了,卫小歌却是不耐烦了,冷飕飕地打断他的话头。 “说个数目!” 被几个看着不似什么良善之辈的人盯着,老头好似有些害怕,咳嗽了数声,却仍旧将腰板挺了挺,随即报出一个骇人听闻的天文数字。 “六百八十五两。” 卫小歌哑然。 将近七百两,普通人家狂吃海喝一辈子都用不了这么多,这死老头怎么不去抢! 她大笑了一声,“想钱想疯了?将其他客人迁走赔钱不关我的事,入住东园是你们少东家的意思。给你八两银子,嫌少就别要,多的没有!” 说完这话,卫小歌示意薛绍奚掏银子。 老头一脸慌乱,却仍旧硬着头皮说道:“这可不成,本店也是百年老字号,按照规矩你等需付其他客人的赔偿金额,便是没有赔偿,八两也不够......” “老头儿,你打算如何?”卫小歌再次打断帐房先生的话。 贺远山与戴遥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虽然卫小歌没有说穆乘风为何离开,目前看来显然大家无法借那位“王孙公子”的势了。不但如此,并且似乎背后还有人在有意刁难。 穆乘风与卫姑娘恐怕生了嫌隙! 帐房先生又哆哆嗦嗦朝前走了两步,一副要讲理的模样。 贺远山哼了一声,将手放到背后的大刀的刀柄上,孟飞翎则是以手摸了摸剑,戴遥干脆拿出一支箭来,用两根手指夹着翻弄,舞得跟风车似的。 糜红尘一言不发,却是朝前走了几步,带着不少杀气。 看了看这一帮凶神恶煞似的人,帐房老先生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手脚都颤抖了,口中却半点没松口,“住了店不给钱,官司打到衙门里,你们也没理。” 卫小歌忽然笑了。 她就不信琼花馆真有那么大的胆子,虽说穆乘风已经走了,可她好歹还沾着点光呢! 要银子是假,大约是来羞辱人。 并且也不是琼花馆的意思吧? 这手段还挺次。 “好吧,那你先去写状纸吧,等下自然有衙门的人来缉拿。小薛,那八两银子收好了,省下给孩子买糕点。老先生,慢走不送!” 她说完招呼了众人一声,直接赶着马车往门外走,那帐房老先生却是要凑上去拦住。糜红尘一个不耐烦,直接提着他的衣领,一个飞纵,将老头儿放进丈许开外,一丛茂密的花丛中。 这老头看着瘦弱得很,恐怕从花丛中爬出来也得半天,到时候大家早出了大门。 薛绍奚跳上马车驭位,与另外一辆马车上的段添财,一前一后往门外走去。即使这道行马车的偏门眼下被琼花馆看门的人关上,打开却是非常容易,有好几个高手呢! “打死人了!你们打死人了!” 众人回头,却见与那老先生一起的小厮,满脸惊恐的大喊,手指着躺在花丛中一动不动的老头儿。 糜红尘皱了皱眉,“我并未动手。” 说罢他飞身而去,将老头从花丛中提了出来,略略探了探脉搏。 “死了!”糜红尘沉声说道,口气中带着按捺不住的怒火。 他奶奶的,真是太不要脸了,卫小歌勃然大怒,伎俩还能再次一点吗?那小厮分明都没仔细看,甚至没将老头扶出花丛,就说打死人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被诬陷杀人的这种人命官司最为麻烦,因为没地方说理。如果诬陷者是蛟龙会还好说,如果是僧人也可以不用管,可是她直觉认为是那位秦郡守干的。 是因为穆乘风的心上人曾经是那位郡守的女儿,如今却似乎被自己占了位置吗? 真有这样小鸡肚肠的郡守,九大区域的行政主官? 她并不相信。 “看看这位帐房先生,是否真的是琼花馆的帐房!”略略平静了少许,卫小歌便说道。 之前接待的那位杜少东家不见踪影,偏偏弄了个老头子来要帐。老头子瘦弱得很,这么一大间带着几个大园子的客栈,作为帐房先生是不是也太不像样子了。 没钱买肉吃吗? 戴遥只略略扫了两眼,带着点鄙视说道:“什么帐房先生,也不知哪里找来的替死鬼,手里的老茧快赶上本公子了。琼花馆也真舍不得下本钱,要诬陷人也找个像样的吧!” “走吧!”卫小歌冷笑一声。 难道还真去打官司,证明自己一行人没杀人?她杀的人还少了吗?就算去衙门,白的还是能被说成黑的,此人不是帐房先生,也可以是帐房先生的亲戚,总之是一身黑。 若是接受审讯,澄清的可能性极小,并且大家会被一一隔离开来,如此便再也无法照应几个孩子。 伎俩虽垃圾得可耻,但是目的...... 从前听毛丘他们说,秦郡守似乎听命于无月和尚,不难想象极有可能还是为了弄走虎娃娃。 事已至此,作为一个智谋并不算出众的人,她秉承的还是万人屠制定的计策——蛮横硬闯。 门被贺远山“啪”地一掌给劈开,不管是守门的,还是先前随着“帐房先生”前来的小厮,都慌里慌张地闪到一边。他们没有任何依仗,和那个死去的“帐房先生”一样,是蚂民和顺民。 眼前谁的拳头大,谁的声音就大。 马车用并不太快的速度,穿过滚滚人流,朝着北城门而去。 沛阳郡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悠久的。乌金国中,以太阿城最大,燕郡则最悠久。不过作为九郡之一的沛阳,人口当然不少,各种各样的人。 多数都比邑县的人胆子大一点。 仿佛早已将习惯带着刀剑的武修,大家视若无睹,还有一些小孩子会带着羡慕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些兵器。 每个孩子都有个武修梦,但是多数的爹娘却几扫把挥过去,姑且不论是否能获得收益,主要是,修来修去也不过比平常人更能惹事,压根没什么用。 这次没有带着百来名军士,封锁了街道“扰民”,马车走得算不得快。 在沛阳郡居住的这几天,没有硝烟弥漫的战斗,却事事显得被动,卫小歌仿佛领略了穆乘风往日的生活。无形之中,好似有人牵着鼻子,尽管感觉到不妥,却不知从哪里下手。 从各个方面丢下线头,让自己在扑朔迷离中找不到方向。 没有太久,马车的后方来了一群披着皮甲的军士,数量不多,只有三四十名。 郡府并没有捕快这个职业,军政合一,这点卫小歌很清楚。 这些应该是追捕的人吧!她心想。 卫小歌略略回头看了看。 为首的将领十分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头盔擦得锃亮,内里穿白袍,身披着与其他军士截然不同的细鳞铠甲。面色白皙,鼻梁高挺,一双凤目,瞧着颇为秀气,论长相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多过男子。 然而论那气魄风姿,却全然不会让人觉得他女气。 糅合在一起,却是说不出的和谐,尤其是一身白袍铠甲,十分耀目闪光。 因为过于秀气,给人的感觉他似乎从未上过战场,乃是个凭着祖荫上位的士族子弟。(未完待续。) 第二一一章 白袍小将 随着秀气的白袍小将现身,也就是一瞬间,满街的人都齐齐退至少十丈开外,速度十分迅速。不过与邑县那种小地方不同,这些人并未躲到店铺中,而是大大咧咧在街面的远处观看。 大地方的人,到底胆气足,也或许是对这位白袍小将有信心。 有好几个识货的人已经叫了出来。 “竟然是铁将军。” “最年轻的游击将军!” “郎心如铁......”说话的这人是个拿着帕子掩着半张嘴的女子,带着满脸娇羞晕红。 “铁郎......”又有另外一名女子喃喃轻呼。 “......” 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家碧玉少女们痴迷的眼神,仿佛众男看客都习以为常,甚至没有产生什么妒忌心理。而且很稀奇的是,竟然有少数男子都有些脸红痴迷之意。 好在大多数人只是十分专注而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局势,并没有断掉袖子的那个想法。 这位铁将军的名号十分响亮,郡城许多人都见过,显而易见。 “前方马车且住!” 虽然姓铁,这位铁将军不但长得秀气,声音也显得比普通男子的嗓音要略显单薄。但是面色却非常冷凝,语气中所含的威严十足。 再次被“且住”,卫小歌心中十分恼怒。 阴谋诡计什么的,最是让人心烦。离间了穆乘风,送来钟大有那个炮灰,弄死一个莫名其妙的“帐房先生”。且不提还有满城的风言风语,什么鬼流言都有。 明刀明枪的杀也就罢了,偏偏都是些恶心的伎俩。 “敢问将军有何事相询?”因为心中烦闷,卫小歌连笑脸都懒得摆,直接问道。 “你等在琼花馆杀死一名无辜老人,特此来此缉拿。”铁将军的口气并不好听。 “你所说的那名冒充帐房先生的人,并非我等所杀!”卫小歌很希望这位年轻的将军,脑中会清醒点。 “谁说他是帐房先生?死者乃是因琼花馆惜贫,收留的一名扫洒老人。不过是阻了道,你们便将他杀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且你等也并非那位穆王孙。”铁将军挑眉说道,充满深深地鄙视和不屑。 卫小歌彻底哑然。 还有什么比这更糟心的。 那老人瘦弱老迈,手有厚茧,明摆着不是帐房先生。若真傻乎乎地以对方冒充帐房先生的理由,去衙门辩解,肯定立刻被一杆子就打死,真是滚滚黄河之水都洗不清一身的冤屈。 倘若再提什么六百八十五两银子的住宿费,人家绝对会认为自己不但杀了人,还瞎编荒谬的矛盾。 况且,满城的人都被流言洗过脑,这位铁将军显然也是一样。 看似极其低劣的手法,莫须有的罪名,实则极其有用。 卫小歌不能去打这场根本就是明显阴谋的官司。因为一旦所有的人被分开审讯,就意味着虎娃娃会单独隔开。 几个孩子一定会被莫名抢走,这样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卫小歌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下呼吸,烦躁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走吧!”她转头对贺远山轻飘飘地说了一声。 虽然口中说得若无其事,却见卫小歌的身子却是靠近了马车,几个孩子在车中,是重中之重。 看了看卫小歌从愤怒到平静的脸色,一边的贺远山心想年轻人到底见识少,冤枉人的事也太常见了。 马车已经我行我素朝前而行,仿佛四周不是闹事,而是空旷的荒野。 铁将军脸色并没有大变,或者觉得被轻视之类的,作为一个年轻的将军,身上并没有惯常有的傲慢。 他一个飞身,身手妙曼拦在马车的前方。 仿佛是摆姿势似的,铁将军却是挺拔的以背脊对着众人,手按在妖刀上略略站了一瞬,口中这才冷冷说道:“停下!” 铁将军话音刚落,不料斜刺刺冲出一名傲气十足的年轻男子,手持双剑,轻飘飘地落在他的面前。 以双剑作为武器的,当然是糜红尘。 既然卫姑娘不说停,那么就得扫清障碍,糜红尘二话不说左手的剑如闪电似的当胸刺去。铁将军的佩刀却未出鞘,他万万没料到这帮人竟然如此托大,敢在沛阳郡城内当众向自己袭击。 连刀带着鞘,铁将军忙拦住这看似飘忽忽,却极其诡异刁钻的一剑,另外一只手按住刀柄上,却是要立刻拔刀。 不料眼前一花,眼前男子右手的剑却是冲着面门而来,双腿错开身子一矮,头也跟着略略一低,铁将军快速躲开这当脸的一剑。 虽及时闪开当头的那一剑,然而那顶锃亮的头盔,却被剑削落。 连带束发的丝带也切断,一头乌黑的青丝如瀑布一样散落,衬得铁将军那张长着长眉凤目的脸,更加清俊如好女。 众女子齐齐惊呼,纷纷掩住小嘴,一脸着急担忧。 好快!铁将军心中虽然惊异,但是手脚却不慢,刀已经出鞘。 糜红尘的剑法极其刁钻,外加手上有两柄一尺来长的短剑,总能从人料想不到的地方如蛇般钻出。而铁将军被“群众”们如此喜爱,显然也有他的道理。 他并非弱手。 一柄银色的细长弯刀使得风泼不进,因失了先机,一直采取守势。 卫小歌却看出来了,铁将军的修为比糜红尘要高不少。 此人真气凝实,行动间稳打稳扎,乃是受过正统的训练。刀剑相交的次数并不多,只因糜红尘有意避开硬碰硬,然而在刀气侵蚀之下,糜红尘的衣衫已经开裂,胸腹之间有丝丝血痕。 论及真气的厚实程度,这位白袍小将似乎与孟飞翎相似。孟飞翎在四名紫薇星成员之中,作为十七号,比二十八号的糜红尘的确是要强不少。 不过,以对敌的经验而言,铁将军却是远远不如糜红尘。 不管是应变和速度,糜红尘要比铁将军高出太多。 如果是素不相识的两人打架,作为押宝赌博的看客,卫小歌觉得自己还是会买糜红尘胜,因为他比白袍小将要狠! 要狠得多! 全程没有一招守势,全然不顾被对方砍中,步步紧逼,不知道还会以为他的修为更高欺负人呢!剑短而刀长,他从头到尾就没有让对方有任何机会拉开距离,以短克长,绝对是个实战中的高手! 看到这样的糜红尘,卫小歌却觉得略略有些陌生。 当初糜红尘与自己对敌,招式虽同出一辙的诡异,然而却是真的手下留情太多。除了是因为自己使用的是纵云梯的缘故,或许也是因为他自视很高,全然没有当自己是个对手。 此刻已弱敌强,糜红尘却显出另外一面。 如此狠绝,仿佛将自己的命看得如草芥一般。 一往无前,不给自己任何一丝退路。 仿佛一无所有,才能如此狠厉,才会......如此骄傲! 摸了摸手里的弹弓,卫小歌取了一粒钢珠,想了想又换了一颗新送来的铁弹子。 无须拖延时间,不能让敌方有更多的部署,早点结束战斗为佳。 拖延的时间太久了点,她不希望糜红尘再次受伤。其他几位紫薇星的成员,除非有生命危险必定不会想帮,这点卫小歌心知肚明。这几人都是一个德行,既然是单打独斗,自己的架自己打。 同伴可以帮忙救命的,却绝不会充当救火的。 弹弓到底是什么妖怪的骨头,她没有机会问丁土。不过并非是每个妖怪的骨头都会如此吧,不然满世界都是法修武器,知微能随时掏出个什么来,将所有人灭了。 风立刻扬起了她那不算宽的袖子,发出猎猎之声。 卫小歌自知风卷术还不够细致,远远做不到不动声息。不过也幸亏作为一名初级法修,这一点点不起眼的风引不起旁人的注意。拉开弹弓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头皮有些发紧,甚至眉心还有些疼痛。 只是眉心的疼痛却因为过于专注,而很快被她忽略了。 糜红尘和铁将军的身法都非常快,身形交错几乎难分你我,卫小歌在等待时机,数着他们的招式寻找空隙。 就是现在! 铁弹子飞出去,是向着那位年轻将军的小腿。 若是换了任何时候,侧一下身体或者跳跃而起就能避开,或者直接以刀挡了。原本直线射击并不难防,可眼前的情势不同,因为有逼得比疯子还紧的糜红尘。 电光火石之间,铁将军并没有选择彻底避开,而是就着眼前的局势,稍微躲开了腿部的要害。 “嗖”地一声,铁弹子从腿的一侧险险而过,蹭掉了一小块皮肉。 然后第二枚,第三枚......铁弹飞速接踵而来,不是冲着脚面就是小腿。没有向着胸前或者手臂射击,是以防误伤后方的看客,杀死无辜民众可万万不能。 也就是几息的功夫,无数枚小铁弹使得铁将军彻底应接不暇,脚面终于无法幸免,虽然因为铁弹穿透力不够,没有彻底打出个洞来,但是也让铁将军脚步一个趔趄。 正在此时,糜红尘的剑飘飘忽忽地刺进铁将军的胸膛,穿透了他的身体。 血,瞬间将白色的袍甲染红,不断滴落。 一剑得手,糜红尘却并未继续追击,脚一点迅速退开,却是以防守的姿势站在五尺之外。 一干围观的人,还有铁将军带来的几十名军士齐齐哗然,以愤怒的眼神看着卫小歌和糜红尘。 这群人太嚣张了,不但拘捕竟然打伤铁将军!两人打一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士兵们全体拔出腰刀,蓄势待发,眼看就要杀上来。 他们并没有想过铁将军会输,以为只有自家首领出手,必然能手到擒来。 事实上,以往都是这个结果。 这次却有有些不同。 (未完待续。) 第二一二章 迎战 散落着一头青丝,看似秀气的铁将军提手迅速自封穴道,对着紧握腰刀的众士兵摆了摆手,长眉略蹙,“让他们走,别白送了性命。你们任何一人都是我的好兄弟,比这些仗势欺人的恶人更值得活着。” 这句话说出来,众军士顿时双眼赤红,又是感动又是愤慨。 百姓更是群情激昂,男子们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冲上前拼命。众多的女子,不分老少竟然眼中含泪。甚至有好似打了鸡血的小孩子要往前冲,而被自家的长辈死死拽住。 “铁郎!”一名少女疯狂地喊叫。 仿佛被带动了似的,众多人狂呼,“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铁将军再次挥动手臂,略显虚弱却很坚定正气地说道:“不可妄动,城中有乱,各位还请尽快返家。” 卫小歌心中憋闷到极点。 被陷害在先,难不成束手就擒? 真随铁将军而去,恐怕立刻就会被关进监牢。 又没杀了这位将军,可是这恶人却是当定了! 口口声声说自己这一方仗势欺人,屁!仗势欺人的根本就是背后那位!可是,若她自己也是沛阳郡的一名贫民老百姓,在旁边围观,就目前局势而言,可不就是仗势欺人,以强凌弱。 相比铁将军那被民众爱戴的高洁味道,卫小歌略略打量了自己这一方,真有点不像样子。 糜红尘如同一个蛮不讲理的疯子,贺远山浑身一股山匪的杀气,戴遥一身的痞气。唯一好一点是孟飞翎,可是她却没多少女子气息,让一干本地铁将军的粉丝们产生不了多少好感。 至于自己,女子气息够多了。可是这种瓜子脸外带削肩水蛇腰的模样,用薛绍奚的话说——白莲似的绿茶。 如果去当演员,一般就是演那种爱攀附权贵,满肚子小心眼的女子。 刚才还以二敌一,暗算了铁将军。 非常拉仇恨值。 如今看似可以离开,但是卫小歌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这会儿若还不明白假账房先生的死是为了什么,她就是一头猪了。 这是一出连环套子戏,编剧极有可能是秦郡守。 不然谁能手眼通天,恰好让一位深受民众爱戴的将军,来缉拿自己这群人。 这位姓铁的年轻将军在民众心中,声望极高,浑身带着全民偶像的光环。他一个人无法打得过己方数名内窍武修,虽然沉稳之极,但是到底及不过紫薇星的这群疯子,连修为最次的糜红尘都搞不定。 最终导致的结果只有两种: ——铁将军被打败,自己以过街老鼠的状态,在沛阳郡人们的众怒下,灰溜溜地走向前方的另外一个战场! ——铁将军被杀死在街头,那将会是一场噩梦,恐怕无数个军士会不要命地冲上来报仇,每个小孩子都会想方设法吐一口唾沫。 足足将他们一行人给淹死。 前方肯定等待的还是另外的战场。 当然,如此的结果的出现,却是因为这位郡守对事情的每个发展,有极强的掌控。 不管是去真去衙门申辩,还是拘捕打伤打死铁将军,都是死胡同。前番的流言不是无的放矢,“帐房先生”事件之后的任何一种结果,都是同一个结果。 这位郡守大人始终站在至高点,戏弄着芸芸众生! 她原本不明白秦郡守最终的意图。 要抓捕人,抢走虎娃娃靠一个年轻的内窍将军,绝对不可能做到。 然而此刻脑中清醒了许多,如此激起民愤,接下来才能拿更大的刀子砍而无须有任何的顾虑。 即使是穆乘风忽然回来,也没什么可说的。 站在道德至高点,充满正义的杀人,谁敢说个不对? 卫小歌对着铁将军拱手,略略鞠躬,“将军得罪了,我等从未杀人,不过事出从权我等须得尽快出城。” 因为铁将军是全民偶像,客气的场面话需要说两句,总比什么不说强。 沉默——大部分时候是无奈和屈辱,不过在某些特定的场合,比如说现在,会视为一种另类的嚣张。 说罢她便护着马车向前而去,将染血的铁将军,还有三十几名愤怒的军士抛在后方。 一切无可挽回,就只能向前走。 卫小歌寻思着,城门口会不会还有恶战,如果乱箭齐发,还挺麻烦。不过,几个孩子全部都在后面的马车,身周有铁板,还堆了不少丝绸锦被。即使不幸没有彻底拦住所有的箭,应该不致命。 围观的民众大部分没有跟着,却仍旧有那么一小撮闲汉掉在尾巴上,看不出他们是否是愤怒还是好奇。 而马车前方的人,却是跳着脚纷纷避开。 卫小歌等人再次“扰民”,满满都是过街老鼠的意味。 北面的城门比南面略矮略小,厚厚的城门开得很大,并且空无一人,仿佛在说,前方有战斗正在等候。 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被挡在乌云的后面,气压低沉,卫小歌心想今天不是个出行的好日子,没有看黄历就是不妥。风很大,吹着面孔虽然不觉得冷,却带着一股阴沉潮湿的味道。 “要下雨了!”她喃喃自言自语。 马车缓缓从吊桥上,路过一丈多快两丈长的壕沟,安然地出了城。 不用看第二眼,谁也不会错过前方那整齐而列的方阵。 大约在一千人左右,最前列的是一排排的长枪兵,后方军士手握弓箭,箭搭在弦上。 最前方站着一正一副两名将领,都是三十多四十岁的模样,这两人并不似铁将军那样的秀气,均是气势强大的粗豪大汉。 不管是从身姿还是气场,必定是内窍高手。 事已至此。 义无反顾。 不幸的是......会死很多人! 下了吊桥,距离方阵只有三十米左右,众人立刻停了下来。 远远看着前方的列队,卫小歌心中寻思着,两名将领由贺远山和岳飞翎解决。糜红尘之前的疯狂攻击,真气大约用得差不多,由他挡箭护孩子比较妥当。 戴遥至今没有显露任何近战的能力,他擅长远程攻击,最好还是殿后点杀,鸟览全场。 救任何必救之处。 并且,那上千名士兵虽然在前方,可是也必须防着后方有人偷袭,因此糜红尘和戴遥需要留守。 而自己则需要冲在前方,作为一名真正的——屠夫! 将计划说出,众人静静点头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卫小歌缓缓抬腿,撩开长裙拔出枕梦。原本打算选择柳叶双刀的她,却临时改了主意,既然非杀不可,就得杀得惨厉无比。 枕梦可以做到这点,会非常非常的惨烈! 杀得对方胆寒! 薛绍奚跳下马车的驭位,已经将早送给他的“赤冶”拿在手中,与卫小歌并排而立。 这名曾经瘦高的少年,如今壮实了不少。薛绍奚从来不是乞丐,用最困难的方式谋生,因此饿得很瘦,如今吃得很多也长了不少肉,结实的肌肉。唇上有着初步踏入成年的褐色绒毛,长大了也更加沉稳了。 白泽闪到马车的最后方,它大约是天下最无能的一位大妖。狐姬也与它一起,迅速躲了,而且是躲到孩子们的中间。 可谓不要脸之极! 段添财面上露出一丝犹豫,却没有犹豫太久,拔出一柄从斩仙崖搜刮来的刀,站到卫小歌的另外一侧。 “小段,你去马车上,以最厚的铁板挡在孩子们的身前,好好躲着。” 段添财呆呆地看了卫小歌,不知是失望还是如释重负,忽然咧嘴一笑,“好咧!” 还是那副店小二的口吻。 “你很好!卫小歌抬手拍了拍段添财的肩膀,然后她转过身对着糜红尘笑了笑,“孩子托付给你了!” “让我冲在前方,你......”糜红尘说了一半,却忽然抿住嘴沉沉地点头。 贺远山大刀在手,难得露出一丝微笑,对着身边的孟飞翎略略点点头,带着一些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他们二人在最前方,用最沉稳的步子向前,卫小歌拖刀在手,与薛绍奚跟在后方。 几百支箭呼啸飞来,孟飞翎忽然跳到最前方,拦在所有人的身前。她手中的长剑舞成一个虚影光圈,没有任何停顿间隔。卫小歌心想,孟姑娘果然比糜红尘的真气要强劲,似乎是一名非常擅长防守的剑手。 贺远山纹丝未动,这大约就是默契和信任。 身周全是往后飞的箭,卫小歌没有朝后看,将孩子交给最信任的糜红尘,她很放心。那个骄傲的人,绝对能挡下这些乱飞的箭。马车在三十米的之外,箭即使飞到,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力道。 一排又一排的箭不断地飞来,孟飞翎始终没有停止挥舞她的长剑,而贺远山也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夹杂在众多的箭中,却有十来支从己方飞过去的箭,速度快得惊人。是戴遥出手了,作为一个能充当至少十个人的弓箭手,这场仗还没打已经略有少许胜算。 最主要的是,戴遥不缺箭。 没有东风和草船,也能借对方射来的箭。 三十米的距离不算长,但是在箭雨中行走,速度算不上特别的快,不过也转瞬即至。卫小歌心想,若是孟飞翎不用顾忌其他人,独自一人,估计会更快一些吧! 这么近再射箭已经失去意义,前方士兵在号令下齐齐收了弓箭,除了前方的长枪兵,原本的弓箭手们全部换上粗阔的腰刀。 打头的一名黑面将领,不管是论铠甲还是服饰应该是主将,他使的并非是军队中惯用的长兵器,与贺远山一样都是大刀。魁梧力量型的武修独爱大刀,这点卫小歌已经感觉出来了。 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看黑面将军和贺远山的厮杀。 手持枕梦,带着来自深海之底的寒冷,卫小歌扑到方阵最前列。(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 局 战斗,由卫小歌的这第一刀开始。 枕梦蛮横地划过,削断她身前所有挺着的长枪。 切口平滑如镜。 第二刀,砍向离她最近的一人。 是一名看着不到二十的年轻人,口中嘶喊着仿佛试图打消心中的恐惧,挺着半截长枪刺来。然而他那一声嘶喊只吼出一半,整个人便拦腰而断,立刻成为两个半截。 卫小歌来不及想这人是十八还是二十,是否娶了媳妇。 虽然有生命,但是士兵是武器,是一把握在掌权者手里的刀。她收割的是年轻的生命,同时也是武器。尽管心中是这般想的,然而脑中却闪现一些模糊的前世记忆,眉心忽然有着无法言说的紧绷痛楚。 第三刀,再次收割了一条生命...... “小薛,跟在我身后,背对着我。”发现薛绍奚有被包围的趋势,卫小歌大声喝道。 普通士兵没有通脉期的修为,但是全部修炼过,被包围在其中,即使能迅速杀死一匹狼的薛绍奚却无法应付群攻。 并且会有通脉期的小将领,薛绍奚若是与之对敌,必死无疑。 卫小歌已经遭遇一名通脉期,以伤换伤杀死对方。 寒刀很沉,更加锋利,杀人很快。 比起邑县街头杀死尖脸男子,此战要艰难得太多太多。然而,人在不同的环境中,也会变得不同。遇强则强,卫小歌仿佛感觉到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变成了拼命三郎糜红尘。 单打独斗,与眼前这种冷兵器的战场厮杀,全然是两回事。 除了敢拼和不怕死,并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正如她所料,场面血腥残忍无比。 一条血龙蜿蜒向前,满地躺的都是断开的肢体,遍地都是鲜红的液体流淌。 浑身上下被染红,卫小歌无暇擦去额头滴落的血,眼前一片暗红。在杀戮中,人就是野兽,是比妖怪还妖的怪物! 她受伤了,刀太沉的缘故,除了遭逢通脉期的小将领,还有躲避不及被冷枪冷刀划过。腿上腰上胸前,足足有将近十道割开的口子,不停地淌血。 然而别人的血更多。 背后没有伤,因为背后有薛绍奚,这名少年发出数声沉闷的哼声,自然也伤了。他会不会死?卫小歌没有想那么多,她只能尽力将前方的人扫空,将一两个漏网之鱼留给小薛。 戴遥的箭不断,每一支箭都收割了一条性命,其中有一名卫小歌全然敌不过的通脉期巅峰将领。 这一千来名士兵,到底被戴遥杀了多少。看似纨绔没有个正形的人,并不代表会手软。 卫小歌全然没有时间去清点。 这场没有正义和邪恶之分的厮杀,持续进行着。 这一战,其实最关键的是贺远山,他若是抵挡不住那名黑面将军,那便必输无疑。 强者之战,不是旁人可以插手的。贺远山的战斗与大家不同,兵刃撞击之声极其庞大,恍若雷击,没有半刻停歇。 伴随着贺远山与黑面将军的雷声似的打斗之声,猛然间,天上却如共鸣似的传来几声闷闷地春雷,直击心脏。 好似在抗议着这场师出无名的战争。 闷雷响起后,也就是几息的时间,黄豆大的雨点啪啪落下,最初只是稀疏的几滴,随即便密集起来。 真下雨了,卫小歌念头一转,便浑然忘却。 雨下得极大,是一场真正的暴雨,仿佛真有人拿着大瓢往每个人头上淋,却没有人犹豫或者停下来。满地泥泞混杂着红色的水,嘶喊声在雨中显得有些恍惚,卫小歌举刀再次斩杀一人。 滂沱大雨洗不去身上的血,因为随时有新的溅上。 在一片令人牙酸的砍杀中,军队的后方,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单人单骑,引不起任何的人的关注。 此人在距离战场还有数丈之遥便狂呼起来,“住手,住手!郡守有令,住手!” 这名穿着蓝袍并未披着任何皮甲的中年文士,骑着一匹马,手中举着一道令符。 谁会住手? 停下就会被对方捅死,卫小歌恍若未闻。 蓝袍中年文士不停地喊叫,“童将军,住手,郡守有令,立刻住手,兵符在此!” 那人将一块金灿灿的令符举得高高的,不断晃动,即使在暴雨中也看着十分显眼。 “住手!”黑面的童姓将军一声暴喝。 随着这声来自军队首领的命令,原本还在与卫小歌厮杀的士兵们,立刻收了刀枪,迅速退开。除了伤势过重之人,但凡能走动的士兵全体迅速撤离,在雨中列队站齐。 战斗停止的时候,卫小歌有一瞬间的愕然。 就这么不打了? 摆这么大的阵势做什么? 办家家酒吗? 卫小歌没由来的一阵愤怒! 比她更加的是那一名黑脸童将军,此人已经收了刀,冲着高举兵符的中年文士狂呼,“为什么?杀人拒捕,还重伤了小铁,难道让他们安然离去?曾先生,你能给童某一个答复吗?” 姓曾的中年文士,忙跳下马来,抹了抹满脸的雨水便无奈地说道:“童将军,此女与穆公子关系匪浅。” 雨水打在铠甲上发出爆豆似的声音,仿佛代表了童将军此刻心中的愤怒,他手里的刀“噗”地对着地面劈下,足足劈出一道一两尺的坑,还有随之而起的大片血色水花。 “穆家初得国主之位便如此嚣张,前番进城,百姓齐避,竟是以国士之礼。穆潜不过是一名王孙,无寸功可言,荒唐!” 曾先生的脸色更加无奈,仿佛怀着一肚子的屈辱,“将军息怒,将军息怒!为了保我沛阳一方百姓的安宁......” 他却没有继续解释,仿佛那言下之意,郡守大人也是无奈,只能默默退让。 童将军扫了扫遍地死去的儿郎,面上的悲戚之色更甚,鼻孔一张一合。 咬牙切齿,他吐出四个字,“欺人太甚!” 场面充满了悲愤,再添上这场丝毫没打算停歇的大雨,好似老天都在站在他那一方,在拼命地哭泣。 浑身被淋得湿透,靴子中都是水,卫小歌握着刀,对薛绍奚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到贺远山和孟飞翎的身边。这种僵持的情况,最怕有发疯的士兵忽然来个冷箭冷刀。 之前疯狂地战斗,骤然停下,她此刻仿佛将潜能用尽,有些站不住的力不从心,浑身脱力。 默默站在贺远山的身后,她悄悄地打量了下这位童将军。 这条大汉很威猛,毋庸置疑。 此人与贺远山交手良久,竟然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贺远山极少出手,平时修炼也十分低调。本事如何虽然不晓得,但是凭着他那个“三号”的名头,怎么也是个内窍巅峰。 紫微星众人的战斗力,千锤百炼,绝非庸手。 不过两人都带了伤,童将军似乎伤得不轻,却也没有涉及到根本,这位将军实在是一名悍将。 听他的口气,似乎将白袍小将铁将军当作子侄之辈,甚为爱惜。 童将军的悲愤可以理解。 卫小歌心想,自己满腔的悲愤,却要找谁去说理。 这一步一步的棋走到现在,她从最初的迷茫,一步步被误导,到现在已经彻底清楚。 从穆乘风入城,一切都已经静悄悄地展开。 幕后的推手,要算计绝非是她区区小人物卫小歌,而是穆乘风和身后的穆氏王族。 分明不需要弄出那么大一场入城的仪式,以所谓“国士”之礼相待。如此“扰民”,阵仗那么大,无数条街都封锁了,但是秦郡守偏偏要那么做。 军中之人感到屈辱乃是理所当然。 民众却没那等觉悟,反而会觉得新奇,甚至觉得对王孙的身份产生一些臆想。这是人之常情,对于出身高贵的年轻王孙,谁没有好奇心。 因此,就有进一步的各种流言传出。 好的坏的,各种各样的,扰乱视听。 不过,人心就是那么一个很稀奇的东西,好事不出门,坏事则可传千里。作为一名善于玩弄人心的政客,对这点应该了如指掌。 因此流言最终的版本,一定荒腔走板,让民众和军队对穆家更加的不满。 接下来秦郡守离间穆乘风,将他与自己分开。 卫小歌身在局中,她一直看不分明,一直以为是为了抢夺虎娃娃。 但是到了这一步,戛然而止的战斗,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秦郡守的目的不是为了抢孩子,更不是为了杀她区区卫小歌。 他的目的...... 钟大有送来良民户籍和路引,这是个大炮灰,是送给自己杀的。 按照常理来说,以表面的证据来看奴籍的身份应该是钟大有泄露的。不过对方料错了,卫小歌心想,她从头到尾没怀疑过钟大有,当然也更加不会因被穆乘风“抛弃”而杀人泄愤。 因为奴籍身份这种事,她从头到尾就没怎么隐瞒,半点不觉得屈辱。 钟大有死在自己手里最好,不死的话,他也会被暗杀。不过,这个黑锅,卫小歌轻巧地避开了。 没有尸体,就没有证据说明她杀了公差。 既然钟大有这个无足重轻的棋子作废,就只能临时再寻第二个棋子,也就是哪位假的“帐房先生”。 仗势欺人的罪名立刻安在头上,并且由一名全民偶像似的铁将军追捕,这其中自然有些暗箱操作。谁追不行,非得是铁将军?非得是看似被童将军所爱惜的小将? 于是,军中大约地位很高的童将军摆下阵势,要缉拿自己这一行人,进一步将矛盾推大。 杀到差不多了,再跑来一人告诉童将军——你别打了,我们沛阳郡只能被穆氏欺辱。 到这一步,卫小歌才算是真正懂了,悟了! 秦郡守从来不打算与穆乘风正面冲突,也不打算真的杀了她卫小歌,而且非得保下来不可。 只有她活着,逍遥的离开,才能——获取军心! 所有的作为,最终得到的是沛阳均的军心,取的是悲愤的力量! 被穆氏王族压迫,满满悲愤的力量!(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 棋子 卫小歌不觉得自己想错了。 姓曾的文士忽然出现,强行打断了整场战斗,口中说出那几句模棱两可,暗指穆家势大惹不起的话,她才恍然大悟。 除了谋取整个郡的向心力和军心,她再也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原因。她这个渣渣,谁会看在眼里,死或者活,在一郡之首的眼里,就是一根杂草。 秦郡守想做什么? 搞哀兵必胜? 是要取穆氏而代之? 卫小歌脑子转着这唯一的可能性,不过她惯常认为自己智力有限,尤其是在玩阴谋上。 显然她很可悲地被人耍了。 被耍的除了她卫小歌,还有满城的百姓和眼前的军中将领和士兵。 人家玩的是高层次的阴谋,玩的是民心和军心,她卫小歌只是个棋子。 愤怒的潮水,一浪接一浪地涌上心头。手臂因为砍人而酸软,腿因为快速挪动闪避而无力,丹田的真气空得如同苍白的雪洞。 而最终,她的心忽然猛地静了下来,莫名笑了。 这就是他奶奶的......真正的生命真谛啊! 人人都在下自己那盘棋,也是别人棋盘中的棋子。 所有的人都在争夺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席之地,有人希望安安稳稳在角落里蹲着,大部分多多少少都希望从角落往外扩张那么一点点,比如说从跑堂的混上一个掌柜。 还有一些目标远大的人,却是希望将中间的那条横卧的大龙吞了。 秦郡守就是一个希望吞大龙的人。 每个自诩为下棋的人,或者说,玩弄权术争夺地图版面的人,总带着一种疯狗的味道,即使咬得再斯文好看,也饱含卑劣。这类的人,爱玩弄人心,也喜欢将旁人往自己的棋局中摆,充当上帝。 不过卫小歌不认同这一点。 ——站在什么位置,由自己决定! 目前的位置...... 目前似乎......可以走了! 对着黑面童将军拱手,卫小歌说了一句听着似在辩解,又不像辩解的话。 “童将军,站在你的位置,显然觉得我们仗势欺人。不过你是一名沛阳郡的将军,你的立场就是如此,目前看来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就这样,走了,希望不会回来了!” 童将军没有听,也没有看卫小歌。 更加没有理会卫小歌话中的含义。 对于他而言,这名女子不值一听,不值一看。修为低下,区区奴籍之人因机缘而傍上穆家子弟,并且视人命为草芥,杀死无辜的老人,且公然重伤前去缉拿她的小铁。 人品极其卑劣! 此刻......却不得不放她离去! 童将军捏紧了拳头,满脸痛苦地盯着那满地的断肢,和无数中箭而亡或者半死的手下。 除了哗哗地雨打众人身上的声音,四周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卫小歌静静等待,人家不退兵,她不能动,后面的马车中有孩子呢! 两方僵持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那位曾先生不再说话,也没有再添几句什么被强权所迫的煽动言语。大约不是真的想这会儿让这支打得稍微有点残的军队哗变,然后冲上去继续干仗。 “收兵!”良久之后,童将军终于抬起手发话。 这支军队未必修为很高,但是绝对训练有素,众人听令立刻收了兵刃,很有次序地将自家兄弟们的尸体抬走。一千个人大约死了三百多,多数都是戴遥杀的。 虽然没具体算过数字,卫小歌知道她至少杀了三四十人,受伤不轻。转过身她轻声对旁边的薛绍奚说道:“小薛,伤得可重?” 薛绍奚沉声说道:“不碍事,都叫姑娘挡了。” 虽显得疲倦,中气还算足,这小子懂得在乱中保命就好,她放下一颗心。 军队沿着城墙,朝东面而行,显然并不驻扎城内。包括童将军和他的那位副将在内,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而那位骑着马而来的中年文士曾先生,看着好似个幕僚之类的人物,也随着童将军而去。只余下空无一人,敞开的城门,孤零零还没收起的吊桥,还有随着雨水流入护城壕沟的红色液体。 卫小歌抬起头,对着雨水使劲地洗了洗脸,然后转过头,挥手招呼糜红尘等人,表示可以走了。 城头上有几个士兵略略探出头来,看到卫小歌的眼神扫过,立刻飞快地缩了回去。他们大约是等人走了,才能安心关城门,收吊桥。 城头上的士兵,与先前的军队不一样,她心想,这些是怂包。 她杀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怂的,这和杀假僧人不一样,感觉其实很不好。 一场没有结束也没有输赢的仗,血流成河。 看着好似赢的那位,应该是最初谋划此事的人。 但是他真的赢了吗? 事实真相如何,总有太多的蛛丝马迹可寻,部署需要人手,执行需要人手。是灭口还是继续用呢?如此玩弄人心,怎么会有忠心耿耿的下属可言! 至少,她这个算不得太聪明的人,似乎洞悉了其中的门道,这年头聪明人不止他秦郡守一人! 玩火者终将被焚。 穆家也绝非省油的灯,这出戏到底有多少人在看? 卫小歌心中由最初的沉重与愤慨,却变成了一种看透的清明。 她有自己的位置......她的位置在马车中的几个孩子身上。走进万人屠的局,和走进秦郡守的局两者区别不大,她是他们的棋子,同时也不是任何人的棋子。 一切与孩子们无关的事——都是屁事! 血流成河,场面如此宏大,间接中算是完美地贯彻了万人屠的诱饵计划。 接下来需要做的,是迎接一场更大的盛宴,卫小歌深深明白这一点。任何一场大战之后,只会让敌人更加忌惮,然后给予更加恐怖的埋伏和袭击。 出了沛阳郡,一路没有什么人居住,不晓得是有什么规定不让人住,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按理说任何大的城郭,因城内地皮寸土寸金,穷一些的人未必住得起,但是为了贪图方便,往往会住在城外。 不管是做什么行当,摆摊或者是做小生意,只要趁着城门刚开启,起床早一点,赶进城讨生活也勉强算是方便。邑县便是如此,城小得很,城墙也破破烂烂,外围地带住的人比城中还多。 仿佛在解释,戴遥轻轻说了一声,“不远处有守城军营,因此无人居住。” 原来如此,卫小歌明白可能还未脱离险境。 童将军不会违抗郡守的命令,不过其他将者会不会呢? 不过,她略作思索便立刻断定,如果秦郡守不能彻底控制军队,那么他还玩什么布局,直接做个安稳郡守拉倒。做了这场戏,虽然为的是抓牢军心,却不代表他的兵符不顶用。 接下来,不会有来自军队的袭击。 雨已经渐渐稀疏,将别人的血都洗干净了,但是自己身上还在渗血。围攻之下,乱军之中,避无可避,她身上大约有十来处大小伤口。 真气早因为枕梦的沉重,已经挥洒一空,胳膊也早脱力,连脚都非常的沉重。卫小歌没有逞强,坐在马车驭位的一角,由着雨水打在脸上闭着眼调息。 当云收雨住,阳光洒在身上,卫小歌才勉强睁开眼。 她这时才发现,贺远山似乎受伤不轻,竟然躺在马车之中,之前竟然却是一直在强撑。难怪最初抵挡箭支的人是孟飞翎,恐怕老贺早察觉到童将军是一员猛将,连一丝一毫的气力都不愿意浪费。 童将军的修为如此之高? 卫小歌骇然。 孟飞翎却勉强算无恙,胸腹的衣裳被划开,有一条七八寸长的豁口,算不得深。腿上的小伤倒是算不得什么,她自己也没怎么在意。 两人均在前方的马车中以真气疗伤,并没有裹住伤口,不过血已经停止滴落,身下堆积着一滩干枯的褐红色。仿佛在说——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孩子们都在后面马车,也不晓得是否有偷看血肉横飞的战场。卫小歌不由得胡思乱想,会不会产生什么心理疾病,据说小孩子见太多血和尸体不大妥当。 一直往北走了大约二十来里地,才有一个镇子。说是镇子,是因为此地没有城门和城墙,但是占地却不算小,横七竖八的街道,仿佛如蜘蛛网似的。 没有明显的守兵,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看打扮大部分似乎都是外来商队。许多条街上,都挂满了幡旗幌子,都是大大小小林立的客栈和酒家小食肆。 用一个词形容,就是龙蛇混杂。 这个地方,恰好就叫做龙蛇镇。 众人需要干爽清净的地方休息,马车上始终不成,即使离沛阳郡城还很近,但是也不得不停歇下来。 在靠近镇子东侧稍微没有那么乱的地段,糜红尘忽然停下马车。 “卫姑娘,咱们就在这家客栈略作歇息吧!” 卫小歌点点头。 这家客栈似乎是新开的,并且显得比较大,她心想糜红尘长期行走在外,挑选这家客栈自然有他的道理。 新客栈的牌匾仿佛是刚挂上没多久,还没沾染太多的灰尘,也或许是被雨水洗过。那显得有些亮的黑漆木板上,以红字写着大大的“离人客栈”四个字。 略略怔了怔,卫小歌忽然笑了。 这么风雅,难道是鹿鸣山那头老鹿开的客栈不成? 众人下了马车。 卫小歌敲了敲前方马车的夹层,“钟大有,出来了。” 马车经过改良,添了铁板和夹层,而这位邑县的捕头藏在里面已经许久了。 揭开木板之后,如一团烂腌菜一般的钟大有,慢慢爬出来,却一时没出马车,坐着使劲地揉了揉酸麻的腿脚。 “卫姑娘,咱们安全了?” “谁跟你是‘咱们’?你回你的邑县,以后各奔东西。”卫小歌毫不不客气地说道。 揉完腿脚,钟大有下了马车,便陪笑道:“承蒙姑娘救命之恩,哪里能就这么走了,好歹得容我报答一番。姑娘去哪里,我钟大有便鞍前马后的服侍。”(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 离人客栈 想到这两天的境遇,钟大有仍旧觉得充满不真实的恍惚。 他去琼花馆送完路引和户籍,便忽然觉得自己要倒霉,慌里慌张夺路而逃。他生怕被杀人灭口,直接往最复杂的城西而去,路上还寻了个穷光蛋买了一身破衣裳,没拿拳头威逼还破天荒的花了数十枚铜板。 他本打算寻个不起眼的行脚客栈躲一躲,还没走到地方,就在一个阴暗的巷子里被一名高手堵住,眼看就要被干掉。 不想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老天有眼竟然叫他逃出一命。 其实,当时也算是钟大有运气好,卫小歌灵机一动,直觉感到姓钟的会被人拿来做文章,叫戴遥跟在后面。 钟大有便是这般被拖回去琼花馆,一直被塞在马车的夹层里躲到现在。 听钟大有满口胡柴,一副要打蛇棍上死缠到底的口气,卫小歌惊讶地说道:“你竟然打算跟着我,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钟大有苦着脸,“我如今也算是个知情人了,知道得太多不好,总之逃不掉因公殉职这个结果。要么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么是一具尸体抬回去邑县。” “说实话,你这种人到现在还没‘被’殉职,连我都觉得稀奇。滚吧,找个小地方躲个几十年,我累得很,没空跟你闲扯。” 重点是“被”字,欺软怕硬左右逢源,总有踢到铁板的时候,不过估计钟大有这会儿也清楚得很。 保了这油滑的捕头一命,难不成还包他一辈子不死,老天都没眼睛看了! 说完卫小歌便拖着疲倦的脚步进了客栈。 赶车的段添财早就进去了,按照吩咐要了两间连在一起,并且大一些的上房。然后,在店小二膛目结舌之下,一头白鼻子黑驴子进了店,大摇大摆地往楼上跑。 白泽是公驴,因此习惯与一干男子们同住。 钟大有竟然也飞快地往楼上冲,跟着白泽一头扎进房间。 钟大有这个混蛋,还真赖上了,卫小歌瞟了一眼,却实在没时间也没精力将他甩到街头。主要是白泽太离谱,谁见过这么离谱的驴子,竟然如此利索地爬楼,这种天下奇观是个人都受不了。 她转头过,笑眯眯地对店小二解释驴子过于人性化的问题,“我家弟弟从小喜欢这头驴,没有它睡不着。嗯,劳烦小哥儿叫人抬几桶热水来,要快!” 不管人家信不信,她提手塞过去一小锭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让驴子住客房。 一身的血腥味,是个人都闻得到,店小二捏紧了银子,面带犹疑地瞧了瞧柜台后正在打算盘的掌柜。这帮人太过份了,刚才要房间的少年干干净净,可是随后进来的这数人几乎个个衣衫褴褛。 明显都是刀枪所致,瞧这都一身伤的。 别惹了麻烦才好。 可是......打赏了差不多二两银子啊! 高台后方的掌柜慢悠悠地抬起头,“东子,还愣着做什么,打热水去!” “哦......” 叫做东子的店小二茫然应承了一声,拔腿往厨房跑。跑了一半才想起,他的差事是迎客和招呼在楼下吃饭的客官,打热水的事不与他相干。随即他心念一动,给了银子啊,打水就打水! 以热水洗了洗伤口,卫小歌将硬邦邦粘在伤口上的破衣裳,一点点地揭开。疼归疼,却是在忍受范围内。 不过,似乎也没有什么伤,不在忍受范围之内的。 看着手里小小的一瓶雪莲精,卫小歌略略有点不舍,往后得靠这个救命呢!她想了想,小的那些就算了,腿上那条差不多快砍到骨头的伤,必须得缝合洒点雪莲精,其他的就算了吧。 狐姬在一边帮忙用盐水洗伤口,然后以普通的伤药帮忙抹上厚厚一层。 “你可不能要我给人缝补伤口,我不懂得针线活,是真的。”见弯针扎进皮子里,狐姬稍微打了小小的哆嗦说道。 瞟了狐姬一眼,卫小歌说道:“不行,你非学不可,难道往后我背上有伤还得自己缝?尽是些废话,你快点裹伤好不好,我还光着身子没穿衣裳呢!” 屋子一角坐在地上疗伤的孟飞翎,忽然抬头看了卫小歌一眼,“隔壁房间住着男子们,他们耳力甚佳。” 卫小歌一脸呆滞。 刚才说什么来着?光着身子云云...... “这么凶,也不知穆公子怎么会看上你!”狐姬却没意识到卫小歌说错了话,一边唠叨一边马马虎虎地缠绷带。 比较起孟飞翎,卫小歌感觉狐姬似乎还靠谱一点,孟姑娘彻底不用指望了。 将自己的伤解决了,她便对同房的孟飞翎问道:“可需要我缝合伤口,我这里有好的伤药。” 略略犹豫了一顺,孟飞翎摇了摇头,“不碍事,伤药给我使使,瞧着挺好。” 其实,宁可帮孟飞翎将肚子上的伤缝补得密密实实,卫小歌也舍不得雪莲精。不过这会儿过于小气简直太不像话了,她笑着帮孟飞翎略略洒了薄薄的一层。 果不其然,没多久孟飞翎便露出惊异之色,“好东西!唉,卫姑娘你太浪费了,往后整个肚子划穿了再用比较好。” 好吧,这可你自己说的,往后非大伤不许讨要!卫小歌含笑不语。 大约是新开的客栈,饭菜份量足味道也好,大家饱餐了一顿。卫小歌沉沉睡去,失血过多导致的疲劳感,让人恨不得睡到天荒地老。 一直睡到天黑,她才晕沉沉地睁开眼睛。 浑身发烫,手脚虚浮,整个房间似乎在不停旋转,竟然生病了?卫小歌忍不住苦笑一声,在山里渡过一个冬天也没有病,却在春末的大雨中淋病了? 不是说好了,修炼过的人不容易生病吗? 可能,通脉期算不得“修炼过的人”吧! 四周静悄悄的,一盏略显黯淡的油灯搁置在粗木方桌上上。孟飞翎坐在屋子的一角打坐,狐姬在大大的架子床上睡得十分香甜,虎娃娃长壮蜷缩在她的毛尾巴中,嘴角挂着笑。身边还有四丫,豆儿,长富。 几个孩子睡得横七竖八。 口渴难耐,卫小歌从屋角的小矮榻上缓缓地爬起,磨磨蹭蹭挪到桌前。倒了一杯冷茶水,然后一口喝光,紧接着又喝了数杯,失血过多会导致缺水口渴。 喝过茶又晕沉沉地躺下,迷迷糊糊地,却是不断做梦。梦很乱,好似打碎的镜子,投射出无数细碎的片段。 以匕首割喉.....模糊的面孔......丛林,山巅,眼泪,死人。 最后一幕,却是穆乘风转身抽剑,一脸冷漠决绝地刺穿了她的眉心。 卫小歌猛地惊醒,痛苦地捂着眉心,好似那疼痛还在一般。 疼痛的确还在,她的头很痛。 这种时候不适合生病,有病就得吃药!卫小歌再次爬起身来,挪到行李包裹旁,翻出一个上了锁的木匣子。然后从腰间摸出一枚钥匙,将木匣子打开。 匣子里面放置着剩下的脉息丸,油纸包着的功法,凌云子赠送的“大力丸”,雪莲精,死藤,功法,还有——人参精。 所谓防君子不防小人,木匣子上的锁其实也就是做个样子罢了。 取出人参精,她切了极薄极薄的一小片。 此物能补血! 这支人参精,卫小歌一直当宝贝一样,是她的第一桶金,如今自然知道是丁土送上门。其实,她很怀疑白泽这个妖怪,恐怕也是丁土以人参精引来的。 长贵跟着凌云子去往宝梁国的天昊宫,她略略切了一截给他,以防往后受伤失血可以服用。 吃过人参精,卫小歌果然感到精神一振,除了头还在疼,体内的精力涌动。此刻却不能睡觉,得出去活动一下筋骨,将药力散入身体骨肉之中。 她看了看几个沉睡的孩子,悄悄打开门。 门口墙边端正地坐着一人,是糜红尘。 “卫姑娘,你眼下可好?” “无妨,刚吃了一些补血气的药物,我略略出去外间庭院动一动。你不用跟随,助我守着孩子们。” 糜红尘点点头,忽然冷不丁含着一丝深意说道:“此处应当较安全,卫姑娘可安心休养几天。” 卫小歌微微一愣。 离人客栈是糜红尘挑的,难道这地方属于紫薇星不成,不然怎么会说这里安全。此刻再回想贺远山等人进客栈的神情,似乎都显得有些轻松。 走下楼,有一名看似守夜的店小二坐在角落的一张方桌前,将头埋在交叠的手臂上打盹。大约是听到脚步声,店小二警醒地抬起头,斜着眼略略打量了卫小歌一眼,然后眯着眼懒洋洋地问道:“客官可有什么吩咐?” 卫小歌略有些吃惊,这名店小二看着还真小,最多十二三岁,一股精明的味道,让人忽略他的年龄。 原本想说没吩咐,临时她却是改了主意,“给我拿一斤酒来。” 大半夜找酒喝,小少年似乎没觉得惊讶,仍旧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呃,本店有三种酒......” “拿最贵的。”还没等店小二说完,卫小歌笑着说道。 好歹没付琼花馆那“六百八十五两”银子的昂贵住宿费,她几乎有一种觉得占了便宜的错觉。 说起来,若是别家的酒她并不敢胡乱瞎喝,怕里面有毒。 从步伐上来看,小少年店小二似乎从未修炼过,却给人一种修炼过的感觉,矛盾之极。 看到这小店小二,不知怎么地卫小歌却看到幼年时候的戴遥。 提着一小坛子酒,卫小歌没有去往前方大门而去,却直接往后方厨房走,穿过略显得阴暗的过道,来到不算小并且堆满杂物的后院。此地停着数辆马车,还有好些个牲口棚子,当然少不了柴房杂货房。 将一套热身的快拳打了大约十来次,感觉到人参精的药力散发到四肢五脏,已经是浑身大汗。 原来有些发热头晕目眩的感觉,已经彻底消失,身体血气沸腾。 提着一小坛子酒,卫小歌并未回到前方的客栈,却是提脚飞纵,三下两下跳到柴房的顶上。(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章 亲爹 白天一场大雨,此刻仍存留一些划过夜空的薄云,风吹云动,将一轮弯弯的残月掩住一半,星星反而从那些没有云朵的地方透出,显得十分璀璨。 静静地抱膝坐在屋顶,卫小歌仰头喝了一口酒。 是淡淡的米酒,略带一丝花香,入喉清透,却是不差。 这个年代的酒很淡,连白眉猴子老申酿的酒也算不得烈,只是后劲略足,醇厚一些。那两小坛子可以解毒的猴子酒,到现在卫小歌也没有动分毫,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离人客栈的离人酒,不过却不需要怨妇洗面的离人泪。 抬头举着小酒坛,卫小歌遥遥敬那轮已经只能隐隐看见一个小弯钩的月亮。 “望你一生安乐!”她轻轻地说了一声。 那份因为奴籍被轻视的心,早被丢到脑后。世人多数习惯羡慕富有的,嫌弃贫穷的,贪恋不属于权势,哀叹自身的无能。做人,永远只需看清自身,旁人如何看待,却不需要过多的理会。 也就是因为那人,是穆乘风。 不,应该是穆潜。 他的本名应当是穆潜,质问自己的人——也是身为王孙的穆潜。 再次举起酒坛子,卫小歌又敬了月亮一杯。 “希望你们来世不做士兵,不会沦为握着谁手里的刀。” 这一杯是敬那些死在沛阳郡北城门口的生命。 无论如何,那些血淋淋的士兵面孔,总让人觉得无限悲凉。大人物玩弄权术,死的却总是那些微不足道的人。 喝了几大口酒,卫小歌却觉得自己该回去了。 酒这东西,伤感的时候会多添一点伤感,高兴的时候会多添一点高兴。若是喝多了,一切过于强烈的伤感和高兴,必然会扩大到跟自己过不去的程度。 她只是需要松弛一下崩得太紧的弦,发热生病,是身体在示警。 抒发情怀,也需要场合和地点。即使糜红尘暗示,此地大约是紫薇星的一个小堂口,但是作为诱饵必须有点危机觉悟,哪里容得她在这里发神经,叹落花流水,伤春悲秋。 站起身来,卫小歌却猛地愣住。 屋顶上不止她自己的一道影子,而是两个并未完全重叠的影子。 身后有人! 将酒坛随手往后砸去,袖中的匕首已经滑入手中,她立刻转身。 不管对方是谁,如此装神弄鬼便不是自己人,逃走会直接将背心卖给了人,因此只能面对面攻击! 然而...... 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颈后的寒毛竖得老高,她扭身回头,仍旧是两道被淡淡月光投下的人影。 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卫小歌听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声音。 很快地,她连不远处马棚中的马匹的声响都渐渐不闻。四周静得仿佛如地底雪洞,风声虫声,任何声音彻底消失了。 过于的安静,连心都仿佛停顿。 “你是谁,是法修?”卫小歌带着些惊异地问道。 出口问了一声,卫小歌一颗原本略有些惊恐的心,此刻却平静了下来。反正这年头鬼都没什么可怕的,曾经见过绿油油的怨鬼,也不过就那么回事。 能将声音隔绝的手法,应该是修为高深的法修。 话说,丁土那个死阿飘,对天地元气的掌控更加离谱,隐身隔绝声音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 问完这一声,她忽然眼前一晃,一名略显的高瘦的人影,仿佛如幻影似的,渐渐浮现在面前,距离只有三尺。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瞧不见此人的脸,好似被蒙上一层流动的波纹,如一幅极具后现代的抽象派油画。 卫小歌原本稍微平静下的心,却又猛地提起! 即使不怎么怕鬼,突然看到这种奇诡的景象,任凭是谁都会吓一跳。 没大声尖叫已经很好了! 不是怨鬼,是个装神弄鬼的人。 卫小歌一言不发,握着匕首以看似随意的弓步站着,随时准备攻击。波纹油画脸男子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饱含讥讽之意。不言而喻,是指她不自量力。 这一声笑同时也说明,此人是敌非友。 如此法修高手,即便离人客栈是紫薇星的地盘,恐怕也不可能觉察得到。 “藏头露尾,难不成怕我认出你不成?”卫小歌冷冷说道。磕头求饶的事,她向来做不出。 “你弟弟呢?”波纹脸的声音很沉,仿佛是刻意压着嗓子,语气中仍旧透着讥讽。 “关你何事?” “你身为奴仆,却将主家的孩子丢给天昊宫那帮道士。”波纹脸冷冷说道。 “仍旧不关你半个铜板的事!” 口中虽答得很硬气,卫小歌心中却是烦恼之极。 隐隐的,她一种镜头回放的感觉,同样问及“弟弟”的话,几天前便听过。凝视着眼前看似诡异异常的波纹脸,还有那身笼罩在黑雾中显得修长的身形,她却仿佛看到一名只见过一次的人。 虽然只见过一次,此人却无处不在。 此人的身份不用说,其实已经表露无遗,如此关注长贵的去向的人不多。 除了自己,也就是与长贵身世有关的人了。 此人显然手眼通天,长贵拜在凌云子门下,除了那帮妖怪就只有万人屠的手下,这人却是一清二楚。 其实数天前她早有过揣测,只是觉得此事太匪夷所思,完全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不去想也想了,她已经知道波纹脸是谁了! 这人是长贵的爹! “你既已经抛弃了儿子,他的去向不与你相干,不是吗?”卫小歌缓缓说道,她并不担心这人会出手伤人或者杀人。 波纹脸愣了愣。 半晌不语,却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之后波纹脸忽然冒出一句,“你竟然猜出我是谁了!我儿幼时极为聪慧,原本不舍,可着实憎恶他那位贤淑的母亲。” 卫小歌无语凝噎。 她几乎想捂住自己的耳朵,谁听这种内幕?谁要听你抒发往日情怀,谁要知道你为何抛弃长贵。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明明应该是一个弄权的无情之人,满腹城府,眼下却显露出这么多情绪好吗? 而且这句话也极其不通,既然形容那位夫人“贤淑”,又为何憎恶。卫小歌便是耳朵坏了也听得出来,“贤淑”两个字从波纹脸的口中吐出,带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仿佛是恨,仿佛是不舍,仿佛是隐隐还有些别的。 “长贵的亲身母亲已经去世数年了,大人您还没放下心中的怨气吗?”卫小歌无奈地说道。 原本如抽象画一般的面孔晃动,却是定住,紧接着一张极显清俊的脸出现在卫小歌的眼前。这张面孔,在几天前她见过,当时便觉得有两分眼熟。 嫡亲的父子两人,总不会相差得太远,极少可能出现父亲是大眼睛而儿子是小眼睛的情况。当然,前提是爹娘没有整容的话。 长贵与眼前这名中年男子有些相似,双眼略略斜飞,唇薄而精致。 这人是秦郡守! 沛阳郡的主官,秦栋林! 秦栋林淡淡说道:“我本想留你一命,你却自寻死路。” 两次见这女子,其实要瞒也瞒不住,她应该早猜到了。秦栋林甚至有些后悔,为何两次见这名行为举止都不符合常理的女子。 大约......心中始终是想亲耳从她口中听到守阳的事吧! 卫小歌暗自叫苦,为何嘴痒揭穿。 猜到便猜到,埋在心里就是了。 揭穿秦郡守的真面目,实则是因为她心中那股不忿实在难平。 至于为何不平,恐怕是因为她自己已经将长贵当作亲弟弟看待。长贵万般不是,人生观歪得没边没际,可他对最亲近的人极好,比如说曾经的姐姐,还有弟弟长富。 这些歪曲的人生观,却都是因为那古怪的成长经历,除了丫鬟娘和小管事爹,罪魁祸首可不就是这位亲爹吗?若是跟着亲身母亲,穆乘风很敬重的姑母长大,总归不会离谱得太过份。 至于为何肯定秦郡守是长贵的爹,除却父子长相相似,还有一些其他的相符合的事件。 长贵曾提及,当初在稻花村本来过得很富有,然而他亲身母亲大约是在他六七岁那年便没有再送银子。虽然比秦夫人去世要稍微晚了一年左右,想来秦夫人不放心,又嘱咐他人继续送钱。 要么是办事的人不牢靠,或者,叫这位亲爹给干掉了不一定。 这只是其一。 连长贵拜入天昊宫的事都知道,这位爹必然在这一带有些势力,能打通鹿鸣山妖怪们的关节,因此那边的消息瞒不过他。 沛阳郡也许还有其他的大家族,但是能和妖怪们暗通款曲的人应该不多。 长贵有一柄锋利之极的长剑。 据他说原本打算去当铺碰碰运气,结果在当铺门口遇到某个急需要卖剑的老人家,竟然以二十两银子买下一柄神兵利器。 天下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珍稀的兵器凤毛麟角,并不容易弄到手,自己手里的枕梦是用命换来的。 比如说糜红尘惯常用双剑,其中的一柄剑却被赤冶砍断,如今补齐了,品质也如从前差不多。那位白袍小将铁将军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手里也没有厉害的兵刃。 铁将军手里的银色长刀,砍不断糜红尘的剑,由此可见两者坚硬锋利的程度相当。 而长贵的剑,竟然是二十两银子买来的,比赤冶都要锋利,那可真是活见鬼了! 用膝盖想,也晓得必定是一名大有来头的人所赠。 长贵能认识什么大人物?只可能是他曾经的爹或者祖父之类的。 家大势大,能将神兵利器送给十岁小儿的大人物,当然不可能脑残到因为“孤星入命”就抛弃儿子。 真正的理由,必定涉及什么国仇家恨的内幕。 仔细想想,恐怕也只有这位曾经娶了穆家女,却暗地里算计了穆乘风拉军心的秦郡守了。(未完待续。) 第二一七章 杀或者不杀 卫小歌此刻深有悔意。 她所有的依仗,也不过是认为秦郡守是一个爱拿人下棋的人,所以不会随意将有用的棋子抹去。 可是此刻的秦郡守,却不能以常理推断。 突然之间,由一名冷静下棋的人,变成他自己棋局中的一枚困子,不合常理也不合时宜。 如此的矛盾,既然憎恨长贵的母亲并且抛弃了儿子,此刻却一再打听长贵的消息。 她抬眼悄悄地打量了下对方,秦郡守仿佛有点失去之前的冷静与城府。 为什么抛弃了儿子,原因看来非常复杂。 目前看来和长贵的母亲秦夫人有关,也或许长贵的母亲也只是个阴谋中,不幸被殃及的“受害者”。 不过,毋庸置疑,秦郡守心中对长贵其实颇为在意。 既然秦郡守三番两次问及长贵,又送了剑...... 如果是一盘隐藏杀机的棋局,卫小歌只能从这里打开缺口。 “郡守大人,你杀了我,可曾想过长贵大约会不痛快。虽然你口口声声称我为奴仆,不过相信你必定知道我与他情同姐弟,平日里长贵都是以姐姐相称......” 无礼的女子,连尊称都不用,竟然一口一个“你”。秦栋林冷冷打断卫小歌的话头,“他不叫长贵,我儿怎会有如此恶俗不堪的名字,秦守阳,他叫做秦守阳。” 秦守阳和卫长贵这两个名字,卫小歌倒是觉得后者比较亲切,大约是喊习惯了。而且这种村气的名字,意头一向很好。 面对这位心机深沉,修为强大的秦郡守,她明白自己并没有一拼之力。 最要命的是,秦郡守竟然脑子犯抽,既然是个爱搞阴谋想谋夺乌金国的权势的人,这会儿又跑来显露亲情做什么? 疯子,永远比理智的人更可怕! 两次见自己,秦郡守都是为了探听长贵的消息,想到这里卫小歌脸上挂着自我感觉很母性的笑容,尽量将声音放得柔和了一些。 “郡守大人,长......嗯,秦小公子极其聪慧,因此被天昊宫一名高人收入门墙。他胆大心细,性情也略有些调皮,爱到处建造自己的洞府小窝,山洞,树屋,还有在地下挖洞,平时喜欢收集很多奇形怪状的石头子......” 这一招卫小歌其实是从丁土那里学来的。 丁土为了让她安心做任务,威逼利诱,最有效的却是温情攻势,以孩子作为终极武器。 秦栋林看着卫小歌那张笑脸,仿佛看到原配穆氏。他似乎明白穆潜为何说这小姑娘与穆氏还有长女玉灵神似,即使容貌长相毫无半分可比性,但是笑起来的确看着十分愚蠢。 或者,一般人称这种笑,叫做天真纯良。 默默地听着,秦栋林希望眼前的小姑娘能说得更多一些,然而对方却戛然而止。 这是在吊着自己?但是他却无法开口询问,仿佛问得多了,就真的很在乎这个儿子似的。 他,不希望被人看透。 为什么会来见这个名则是奴仆,其实并没有任何奴颜的女子? 因为他终究是守阳的爹。 那孩子与他太相似,甚至比他还要聪慧。一岁能言,两岁能清晰地说出许多话,三岁便能诵读,即使不明其意,读过一次便能记住七七八八。 可惜,守阳身体里流着穆氏的血! 若非如此,自己何苦寻了僧人作戏,批出一个“孤星入命”的命。 临到最终也下不了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穆氏将孩子送走。 自以为宽厚贤淑的穆氏,天下可再没有她那般蠢的女子,连身边大丫鬟的真正性情都分不清。竟然将守阳交给自以为聪明,却更加愚昧的丫鬟梧桐。 梧桐正是他最为厌恶的那类奴仆,目光短浅却偏偏爱弄权。穆氏自己识人不清,一次次被不同的人利用,他又何须理会。如若不然,梧桐哪里能活着出府。 穆氏...... 秦栋林想到死去的原配夫人,却无端端心中有些古怪的情绪波动。她那般天真那般的笨,便是死了,也不过在地府做个被人欺负的笨鬼。 看着眼前的卫小歌,秦栋林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是谁?” 卫小歌暗叹一声。 来了,若是没发现原主换了芯子,这位秦郡守就不配称为玩弄民心军心的高手了。 她淡淡说道:“我就是我,将秦小公子当作弟弟养的人,即使他杀了名义上的爹和名义上的大伯,却一直希望他慢慢走上正途。” 秦栋林仰天笑了一声,“无须与我说这些,何为正途?你等这些自诩正义之人,所谓正途无非是愚昧的礼教,愚昧的规则。如穆潜那个蠢人,我儿若是与穆潜一般,不如早些杀了,以免他丢人现眼。” 仿佛觉得被卫小歌将话题带偏了,秦栋林立刻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不管是谁在询问,卫小歌摊手,“我就是我,是秦小公子心中所认定的姐姐。” 长贵眼下就是她的救生圈。 蓦然间,她忽然感觉到四周元气波动,整个身体再也不能动弹,仿佛被无数条细细的丝绑住。她忽然明白,此人要杀了自己,轻而易举。这感觉真的很糟糕。 此人果然是一名强大之极的法修。 她如今却只懂得风卷术。 秦栋林抬手,手掌如一道幻影似的,贴到卫小歌的眉心,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将手挪开。 “不是阴魂附体,你体内只有一魂,你到底是谁?” 此刻的秦栋林简直无法理解。 原本以为是有阴魂附体,将原先那个木纳软弱的魂魄给压制住了,哪里晓得体内只有一魂。但凡附身,无不是一体双魂,外来魂魄与本体无法契合,必须有原来的魂魄支撑。 卫小歌抬起头,“我早说过,我便是我。” “你有前世记忆!” 秦栋林猛地想到唯一的可能,尽管僧人们一味鼓吹前世今生,但是他自己却是从来不信,然而此刻却只有这个说法! 卫小歌不由得佩服这位秦郡守,果然是什么儿子有什么样的爹,自己怎么没想到这样现成的理由。其实不需要暴露系统,千红对来世那般看重,说明这世上的人相信有前世今生这个说法。 她笑了笑,即使二世投胎,习惯使然,大约因为本质上还是相信“科学”。所以对于这些前世今生的说法,基本都没过脑子,直接便摒弃了。 秦郡守的猜测其实已经事实了,不过此刻任何话都不需要多说。 少说少错! 免得不小心带出任何与系统有关的蛛丝马迹。 卫小歌木然而立,默不作声,既不表示承认,也不否认。 其实,秦栋林已经惊异了许久。 从前梧桐买的那名小婢女小歌,与眼前的女子没半分相似。 自从穆氏去世,原本不想知晓儿子生活的他,却不知为何每隔数月,便会驭风去稻花村,探望守阳。然而,不过是几个月未去,忽然卫家一门死绝,宅子被烧,守阳失踪。 还有无数被烧成残渣的骨灰。 幸而从村民的口中偷听到,烧房屋的正是这位卫小歌和守阳。 只是守阳却是失踪了。 儿子的事,却不能交给任何人去查询。秦栋林亲力亲为,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和精力,便知晓卫小歌去了邑县。 他夜观那间两进的小院子,便已经觉得彻底不对劲了。原本那名被守阳称为“姐姐”的奴仆,由木纳而软弱,却忽然变成一名性情截然相反的初阶武修。 不管是言语还是行为,竟然是两个不同的人。 而精明的守阳怎会不晓得这番变化,可儿子似乎一心当这个古怪的女子为姐姐。惊疑不定的秦栋林强忍着,并没有将卫小歌带走询问,也没有取了她的性命。 这名女子即使时常对着儿子拳打脚踢,却是一心纠正儿子被梧桐带歪的小家子气息。无论是吃食还是平日生活,对守阳颇为照看,比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婢女小歌更合心意。 秦栋林本来想着隔数月再去夜探,邑县却递上文书——疑似紫薇星成员的卫小歌,杀死金山寺在佛光寺挂单的僧人索普,带孩子逃入山中。 但凡邑县的文书,秦栋林会默默留意。即使这份文书上漏洞百出,与紫微星看似并无关联,他也暗示手下幕僚,此事既然是紫薇星出手,暂时按兵不动。 若是起心追捕,哪里能让此女逃脱。 秦栋林一心要压下这件事。 然而,僧人,可恶之极的僧人却罔顾他的命令。 由此秦栋林想到让他厌恶的无月。 ——无月当然会死,并且会死得不怎么愉快! ——穆家的国主之位,未必能逍遥多久? 这些都是很长远的事,此时此刻,秦栋林心中委实难以决断。 该如何处置眼前的卫小歌? 杀或者不杀? 让守阳拜入天昊宫绝非坏事,若能获得天昊宫的部分势力,对秦家也极有好处。此女有前世记忆,性情大变。不过,大约这一世的记忆也在,因此对守阳仍旧极其爱护。 杀了,岂不是寒了守阳的心? 秦栋林再次对自己唾弃不已,成大事者,却不能优柔寡断。 倘若早杀了守阳,便不用如此为难。不,早应该杀了原配穆氏,还有玉灵......那名长女,简直与穆氏一脉相承,甚至比穆氏更愚昧。 守阳聪慧之极,与穆氏毫无相似之处,虽然因被梧桐养得有些不上台面的小心思,却行事十分果决,心思尚算缜密。假以时日,便是秦家的一名精英子弟。 秦栋林想起其他的几名并非穆氏所出的子女,全然及不上守阳三成。 不过......眼下还不能让守阳认祖归宗。 此女与穆潜有些关联...... 他的手指动了动,感觉到心中杀意顿起。 卫小歌必须死!(未完待续。) 第二一八章 违反游戏规则 仿佛感觉到秦栋林那纠结的心,卫小歌轻轻说道:“秦小公子天资极佳,作为从未修炼过的人,只需将基础修炼功法读一遍,即使不明其意也能记住。旁人说的话,便是过了数日,他也能绘声绘色地重复。” 仿佛是吊胃口似的,她停顿了好一阵。 叹了一口气,继续又道:“他性子可真顽皮,亲手做了一件兽皮套子,穿在身上扮成小妖,一些大妖怪竟然分不出。记得从前他行事尚会露出些破绽,如今却更加细心,并且极其擅长观察揣摩。” 最后,卫小歌忽然面色一正。 带着严肃地口吻道:“当然,关于郡守大人今晚见我的事,不会向任何人透露。郡守大人,您布下一个不小的局,牺牲了数百名训练有素的士兵,收取军心而不得罪穆家,可不能功亏一篑。” 相信这位秦郡守能明白她的意思,说到这里,卫小歌觉得自己说得够多了。 杀了自己没半点好处。 一来,会被聪明的长贵察觉。 二来,秦郡守搞那么大的阵仗布的局,一边收民心军心一边向穆家示弱,若自己在沛阳郡城外二十里处忽然死了,岂不是白白惹穆家起疑心。 至少穆乘风那人一定会追究! 这点卫小歌坚信。 可是,眼前却是一副下坏的棋局。 如果是一局象棋——身为“帅”的秦郡守如孩童一般胡乱违反了游戏规矩,将“帅”举手越界,与一名河对面的“卒”对立。 如果是一局围棋——原本要吞噬大龙的秦郡守,此刻却纠结边角,在一个很小的“劫”上,毫无意义来回拉锯。 破坏游戏规则,过于不合常理的举动,而让卫小歌感觉到忐忑。 面前的秦郡守一直巍然不动,风吹着他那身合体的夜行衣,即使这样奇异的打扮,却并不显得突兀。此人浑身带着一种难言的气质,即便是身披段添财他们的那身兽皮,说不定都好似一名恬淡高贵的隐士。 极具欺骗性。 卫小歌暗叹,不难想象沛阳郡的民众,对此人必定十分爱戴。即使有抢孩子的事发生,最多也是往那些寺庙里的僧人上推,应该会认为这位郡守大人是被无月国师所胁迫。 被卫小歌打量的秦栋林,却也在暗暗注视着卫小歌。 他仿佛这会儿才真正地开始正视眼前的女子。 素净清秀的脸,没有沾染任何胭脂水粉,眼神明亮而自信。她一直一来的无礼,此刻看来却是一种不亢不卑,即使说出再荒谬的话,似乎也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去相信。 这种极具有感染力的年轻人,他一向很希望收为手下。 比如说天资极高的铁英男,便是一枚很有价值的棋子。 不过,他们却是最不好收服的人,不是因为不忠心,而是因为这类人向来不甘屈居人下。但是一旦为了一个认定的目的,一个理想,他们便是最听话的人。 若是由他略作培养,随意造势,卫小歌也能成为如铁英男一样受民众爱戴的年轻将军。即使没有铁英男的背景也无妨,曾经的奴籍背景更佳。 此女的前世,不可能是奴籍,也不似士族。难道来自大魏,不然她为何要去大魏? 秦栋林不免有些纳闷。 这会儿再看,她与长女玉灵毫无相似之处,比玉灵要聪慧不少,具备一定的大局观。 性情彪悍,如军中之人。 穆潜那般在意可笑的奴籍,恐怕也是因为真心爱慕此女。或许最初是因为笑容相似而爱屋及乌,而后却是不好说了。 被隐隐说服的秦栋林,此刻心中还是略略有些不舒服。他并不是个容易发火的人,也的确极少动怒。任何一个会被人左右而生气发怒的人,往往会做出许多不应该做的事。 所谓,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 成大事者,谋定而后动,事事谨慎。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卫小歌的确杀不得! 这女子说了这么多,意思很清楚。 守阳是自己的儿子,他可不是穆潜那个随意煽动几句,便理不清头绪的人。 如此年纪便擅长观察揣摩,记忆力超绝,等他大个几岁,必定更加优秀。便是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卫小歌,然而做下的事就有迹可寻,即使是无意露出的口风,便有可能被守阳洞悉。 将来认子归家,尚且需要很好的借口。 因此更不能杀了守阳所看重的“姐姐”! 尽管秦栋林知道眼前的女子说得很正确,守阳的确当她是至亲之人。这样的软肋对守阳来说,留着更加无用,但是却绝对不能由他来杀! 无月,恐怕更想杀了此女! 秦栋林的眼睛眯了眯,“今日便是我放过你,恐怕也有人急欲除掉你。” 说罢,他的面孔再次恢复之前的波纹状,一阵若有似无的风吹过,身形冉冉飘入空中,消失不见。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手心握着一把冷汗,卫小歌定定地站了一阵,尽管她从头到尾都不觉得秦郡守会杀人,可还有个万一呢!她默默抬头望着上空,心想不知道丁土在不在,不然得大叫“五百点救命”了! 刚存下的那么一点点功德点,差点又得用掉。 也亏得姓秦的对长贵似乎“余情未了”。 哼,当初为何抛弃了儿子,如今竟然似乎想认回去。 想得也太轻松了吧! 想丢就丢,想收回就收回,天下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 长贵......那小子! 长贵那臭小子最大的执念就是“孤星入命”。 等他年岁大一些,自然就晓得必定是个圈套,明白这么精明的亲爹,怎么会被僧人这等无稽之谈骗住。 不过,秦郡守也是套中有套。 如死去的“帐房先生”那种低劣伎俩相似,正因为“孤星入命”的说法极其不合理,他才有无限回旋的余地。可将之推给从前的国主,或者现在的穆家国主,比如说什么谋大事需要保留嫡亲血脉之类的鬼话。 能找出的理由似乎还不少。 不过——任何谎言,都禁不起推敲! 说起来,长贵对亲爹没半点好感,倒是对亲身母亲却充满濡慕之情。若是知道亲娘早死,穆乘风的表妹——那位亲姐姐也死了,性格有些偏执的长贵,恐怕劈了这位亲爹的心都有。 不过,卫小歌心想,若是有一天长贵长大了,他们父子相认之后的斗法,与自己已经彻底无关了。 作为她自己本人,对秦郡守这个人,除了憎恶还是憎恶。擅长玩弄人心的政客,在谋取权势利益的过程中,永远坟头滚滚。 可惜,即使自己拿着个大喇叭大肆宣扬,也无人相信。 并且,她的位置也注定了,只能顾着自己的这个小家,几个弟弟妹妹。 目前而言,是她的全部。 面对这样的秦郡守这样的强者,四名紫薇星的号码人员,恐怕未必对付得了。想到这里,卫小歌猛然记起,万人屠亲口保证过了,做诱饵的事,虽然九死一生,却会极力保全她的性命么? 根本就是骗人! 卫小歌心中忿忿然,虽然几乎笃定秦郡守不会杀人,可是秦郡守实则是个非常矛盾的精分患者,谁知道他会不会真出手。 竟然得靠花言巧语才得以脱身。 “万人屠,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信口开河的王八蛋!”她不由得低声咒骂了一声。 说完这话,卫小歌却是朝着四周望了望,依稀仿佛,好似听到有人笑了一声。 环顾四方却空无一人。 况且若是有人,秦郡守怎么会没发现。 唯一的可能,就是丁土那厮在偷笑。 离人客栈的确很安全,除了有有秦郡守这样的法修高手来去自如,其他都十分安详。 暗暗留意,卫小歌却发觉除了那名只有十二三岁守夜的小少年,其他出没的人却没有修为,也没发现什么神秘的机关之类的玩意。 好似一间普通得不得了的客栈。 龙蛇镇的确乱得很,仿佛这块地盘,就是让乱七八糟的人随意来往之处。客栈门口动不动就晃过来个把扛着兵器的武修,仿佛人人都是可疑人物,也仿佛每个人都是随便路过。 来往的商队似乎也不惧怕,都带着大量的保镖,似乎与当地的地头蛇有些特殊的协议,互不相犯。 每天晌午过后,会有一支两百来人的军队,在镇中走一圈巡逻。 可是他们的出现,彻底引不起人的注意,仿佛和一个普通商队一样,甚至还不如商队。毕竟,任何一支略微庞大的商队进镇,也会有人多看两眼。 乱中有序的格局,让卫小歌忽然明白,离沛阳城这么近,又怎么会真的很乱,其实很可能乃是秦郡守的地下势力之一。 住了三天贺远山表示可以出发了,龙蛇镇离沛阳太近,即使伤势还未彻底恢复,他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耽搁了行程。 “贺兄,其实咱们住个十来天也不打紧,接下来的行程还需要贺兄照应,若是你身体有恙更加不妥。”卫小歌若无其事回绝贺远山的好意。 三天没动静,此刻卫小歌的心算是定了,秦郡守果然不打算对自己这群人动手。并且他们还不能死在这里,说不定还得暗中保护,不然老秦跳进黄河水都洗不清嫌疑。 外加离人客栈是紫薇星的地盘,那些小打小闹的举动瞒不过有心人。 因此,这里的确很安全!(未完待续。) 第二一九章 马头岭 三天的时间,不够贺远山恢复,也不够卫小歌恢复伤势,什么都不够。 面对前方一处在地图上画了月亮的险地,如果不是满血的状态,难免会出状况。 不管是雪莲精还是人参精,药虽好,但是身体的亏损不是一天能治好的。这点卫小歌深有所感,一名武修无端发烧发热,本身就是个警讯。 一个人的潜力,挖多了,就跟过多使用一种叫做信用卡的东西一样,会倒欠。 并且还得加倍还回去。 她在沛阳郡超常发挥斩杀数名通脉期小将领,无名之战的劳力和劳心,或者也因为......穆乘风冷然离去,导致脑抽。 人在某些时候可以是钢铁,却不可持久。 俗云,过刚则易折。 傍晚时分,卫小歌吃过夕食,便坐在客栈的屋顶,用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石头子,练习手指灵活度。这个不费脑力也不费体力。 忽然一道身影嗖地从侧边窜起,身形飘逸,轻轻落到她眼前。 恍惚之下还以为是穆乘风,却是轻身功法极佳的戴遥。 “没想到你却是玩弓的,能否将弹弓借我瞧瞧。”他一脸笑眯眯地说道。小弹弓不起眼,威力却很扎眼,他在仙斩峡见识过了,早就心痒难熬。 “不要太吃惊,这东西有趣得紧。”卫小歌随手递了过去。戴遥性格十分随性跳脱,混了些日子倒是比其他几人都要熟一些,包括糜红尘在内。 握着弹弓略略拉了拉兽筋,戴遥果然露出惊异之色,“这么硬,你如何拉得开?” “如果你教我箭拐弯的手法,我就告诉你怎么拉开弹弓。” “成交!” “这么爽快?” 看了看戴遥一脸狡狯的模样,卫小歌便立即猜到即使是传授了秘诀,自己未必能使用,说不定有什么限制。 这年头,功法可从不随意外传。 戴遥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经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其实射箭很容易,真气分成数股便能数箭齐发,若是将数股真气缠绕在箭上,自己慢慢摸索,便能掌控方向和弧度。” 卫小歌哑然。 她哪里来的还几股真气,压根就做不到那般精细,能举起枕梦随心所欲地劈已经很不容易了。 “说了跟没说一样,恐怕还得配合你独有的功夫,还有真气在经脉中运行的法则。” 戴遥摊了摊修长的手掌,“这却与我无关,万事哪里能一步登天。我从小练箭,可是到如今也及不上万大人,然而他却是个耍大刀的。快说快说,这弹弓是怎么一回事?” 万人屠的箭法卫小歌见识过一次,不过那只是恶意戏弄,却不晓得比戴遥还精通。略略惊讶了一番,她笑了笑道:“拉动弹弓也很容易,你难道没发现,我法武齐修吗?此弓需以天地元气催动。” “还真是修了法!你天资不错,可别走岔了路子。” 戴遥脸上却没什么惊讶,更多的是一丝关切,显然早发现卫小歌似乎能掌控少许天地元气。 “修法为何会是走岔路?”卫小歌忙问道。这话知微提起过,可是知微极少真正解释得那么清楚。 “壮年不入内窍,终生无望!” “何为壮年?” “壮年大抵是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间,若是过了这个时期,气血便开始变弱,入内窍再无可能。那等自幼体虚之人,即使辅以诸般上等草药,因其气血衰竭,一生都不存在‘壮年’之说,修炼则是浪费时间......” 卫小歌仔细聆听,不敢漏掉一丝一毫。 除了从穆乘风哪里听过一些,她没多少机会能得旁人教导,尤其是一些最广为人知的常识。 大约猜到卫小歌的“基础理论”知识不够丰富,戴遥倒是很好心地解释了个通透。 武修的门槛很低,说白了天下三成的小孩子都有可能修武,然而事实上真正成为武修的人却是很少,需要天资和......家资。 这点卫小歌早就知道,如毛丘段宜兴都三十了,如今连通脉期都不到。 进入通脉期之后,拼的是修炼功法。 好的功法,真气在体内运行的周天极其复杂细致,并且相对凝实。如此才能由将体内经脉和五脏六腑彻底贯穿链接,熬炼心肺脾等内窍。 ——开启中丹田,也就是胸部膻中,便正式步入内窍。 胸口中丹田的开启,真气四通八达,因此除非整个心给人搅烂了,彻底无法提供血液,基本都死不了。如邑县被穆乘风碎了肺窍的绸衫中年人,绝对能活下去,但是毕竟伤势过重无法全然恢复如初。 糜红尘这次背后中了一箭,虽然不至于没事人一样,但是好得很快。比起通脉期被卫小歌暗算,不可同日而语。 内窍期才是人们所说的真正的武修。 可是过了二十五到三十的壮年期,中丹田永无开启的可能,并且越早越好。 所以戴遥才会说卫小歌纯属浪费时间,法武齐修就是给自己增添难度。 “戴兄,此次真是万分感谢你的提点。” 听完他的长篇大论,卫小歌沉思了许久。 法还是要修,作为辅助和保命绝对有必要。手握弹弓,几乎媲美戴遥的射箭速度,不修就是傻子。 与时间赛跑的感觉并不好,入内窍必须越早越好。 按照戴遥的说法,若是太晚,接下来的外窍期就没她什么事了,至于外窍......整个乌金国也未必有十人! 好功法,则是修炼到内窍期的关键。从仙斩峡捡来的功法,穆乘风表示虽然不是最上等的,修炼到内窍没什么问题。 卫小歌心想难怪这年头将功法看得那么紧,似乎收徒的人也极少,一般好的修炼功法,似乎以家族的方式传下,严禁外传。 急巴巴送来功法,难道丁土真改行当好人了? 还是在憋什么大招? 与戴遥说了一阵话,话题却跑偏了。比如说,戴遥无意或者是有意透露,亦或是炫耀,他本人乃是九岁才开始修炼,因此也是一名并没有先天真气的人。 刚二十出头的年龄,有如此成就,吹嘘一下也是应该的。 卫小歌不禁莞尔。 夜幕降临,戴遥躺在屋顶,似乎打算在这里留守,卫小歌则是回到房间。 虎娃娃长壮那锋利的指甲又冒出来了,趁着他吃饱喝足睡得沉沉的,卫小歌取出蝴蝶刃将尖尖的指甲全部削平。这是她每天晚上必须做的一件事,不然第二早上长壮肯定将自己的脸抓破。 长壮对于金山寺而言,到底有什么价值? 是因为他具备人的身体,又有妖怪结实的体质吗?卫小歌忍不住沉思,如此才能够成功地造出九幽鬼婴? 将几个孩子哄睡了,卫小歌则是坐到桌子前,就着油灯再次细读功法。 通脉期的目标是熬炼五脏,打开中丹田,不知为何这份功法只有上部,没有下部。因此修炼到内窍之后,却还得再寻合适的功法。纸质很旧,那精瘦首领不知为何会带在身上,难不成是怀旧不成。 不过,内窍是几年后的事,眼下不用着急。 尽管戴遥说不能浪费时间在修法上,卫小歌目前还是决定,稍微多花些时间在感知力上。一路以性命相拼,多一点保命的绝招才是最要紧。 她转过身,见孟飞翎在角落里打坐,狐姬比长壮还早睡。 一室安宁,夜静更阑。 以感知,卫小歌静静地看着四个孩子,感觉他们身上的元气波动。 此刻,明显可以感受到其中的区别,长壮的波纹呈不规则的大圆弧,色泽偏红。长富的波纹是扁平的圆弧,色泽要浅得多。四丫和豆儿与长富相差无几,波动的幅度快一些,但是圆弧小一点。 每个人的元气波动相似而不相同。 但是她的本意不是要学知微,去区分万事万物的不同和相同之处,而是作为战斗之时该如何使用。 眉心又是一阵抽痛,卫小歌有些不明所以,修习感知力格外顺利,可是最近眉心时不时发紧疼痛。按照丁土隐隐透露,只要不强化魂魄,修炼感知力没问题吗? 一直慢悠悠地住了十五天,每个人都神采奕奕,将食水都准备妥当,这才出发。其实,在离人客栈住上几个月也无妨,不过卫小歌不打算挑战秦郡守的耐性。 两辆马车出了龙蛇镇,便立刻又几拨人也跟着出了镇。 一拨往沛阳郡而去,而还有两拨却是以商队的形式,互不干扰,慢慢吊在马车的尾巴后面,以最安全的距离跟着。 五天后。 在卫小歌视野的前方,是一条蜿蜒的黄土大路。 黄土路的一侧,是被雨水灌溉得十分茂密的杂草地,即使明显可以作为农田,却并没有人耕种。 黄土路的另外一侧,则是大片茂密的树林灌木,有数条小路穿透了这片树林,而林子的远方则是一片遥遥可见的连绵山峰。 状似马头。 乌金国,向来以山多出名,如果行路不遇到山才稀奇了。 这里是马头岭。 蛟龙会的大本营! 自打仙斩峡受到小型的伏击后,到目前为止,卫小歌还没有遇到来自蛟龙会的任何行动。但是这样大摇大摆地从人家大门口路过,她难免有少许忐忑。 “我们不要离开大路,不用管是否有人跟踪,也不要追任何看似挑衅的人。”卫小歌沉声说道。 在人家的大门口,对方熟悉的地盘,一行人绝对不能分兵或者脱队。其实后方有假冒的商队跟着,戴遥在某个夜晚早就告诉她了,是两拨不知底细的人,不过却没必要去搭理。 反正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按照原计划进行。 至于在此地扎营就算了,那可太考验人的神经承受能力了。 咬了几口烧饼喝了两口水,众人便立刻上路。黄土路边的树林子不断有骚动,甚至有人不断发出一些古怪的传讯之声。有鸟叫,有狼叫,不过一听就知道是人嗓子发出的声音。 置之不理! 就算在树林里敲锣打鼓,上一场大闹天宫的戏,卫小歌也不打算进去探。(未完待续。) 第二二零章 分兵劫杀 兵法有云,逢林莫入! 添加过铁板的马车,重重地碾压着黄土大路,不紧不慢地又走了一程。 鬼哭狼嚎之声却是渐渐不闻,正在此时林子中忽然传来数名女子凄厉的叫声,不断呼救。即使没亲眼目睹,也定然会认为有女子在被欺辱鞭打,做出一些禽兽之事。 动静之大,简直匪夷所思。 孟飞翎的脸色微微一变,糜红尘似乎也有些烦躁,戴遥挑起眉头一脸不耐,只有贺远山不为所动。 “混帐,真是没完了!”卫小歌不由得小声诅咒了一声。 蛟龙会这次的准备显然很充足,以攻心之术折磨人的意志。 初步以普通的骚动来扰乱心神,然后才上演真正的大戏。方法用得很正确,因为不管是折磨妇人还是折磨孩子,对于她这个看似对小孩极为相护的人,绝对有用。 就好比当初去救长富,却还有八名小孩,她既瞧见就无法置之不理。 对方做了功课,了解过她的为人! 此刻明知道是陷阱,可是万一真有女子当场被殴打侮辱,事后得知必定会做很久良心不安。 这世上有许多无可宽恕的恶行,但是没有哪一样比得上抢夺孩子和侮辱女子。前者让为人父母者心痛一生,后者可以彻底毁掉女子的一生,成为毕生噩梦,治无可治的伤痕。 做出这两件事的人,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但是,眼前却是明摆着的陷阱...... 长富突然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憨憨地说道:“姐姐,有坏人欺负人。” “长富,跟狐姐姐回去马车里,外面有坏人!” 说完,卫小歌瞪了瞪刚伸过手将长富一把抱住的狐姬,啥叫看守小孩,这种时候能让孩子出马车吗? 面对卫小歌恶狠狠的眼神,狐姬却是视若无睹,她探头探脑朝着小树林看了数眼,“这里不会有妖吧,怎么也抢女子,干嘛叫得这么凶,顺从点不就好了。” 听狐姬说得轻飘飘的全然不当回事,孟飞翎脸上一沉,却是忍不住了,“我去看看。” “孟姑娘且慢,让白泽去。”不说孟飞翎受不了,其实卫小歌其实也是一样。 白泽略略有点不乐意,“为什么是我,我又不会打架,万一被抓住了怎么办?” “你是头驴,人家怎么会没事杀了你,最多拖回来拉磨。况且你跑得那么快,谁比得上你。”卫小歌耐着性子解释。土匪窝会不会需要驴子拉磨不知道,但是白泽这个吃白食的,到现在也没干什么正经活。 耳根子算不得硬的白泽感觉卫小歌的话道理,似乎也觉得它最合适。 “回头多给我吃些甜面饼。” “一定!” 目送白泽蹄子飞扬冲进树林,孟飞翎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跟着去,旁边的贺远山却发话了,语气略有些严肃“小翎,大人曾言,万事听从卫姑娘吩咐。” 闻言卫小歌却觉得肩膀上的压力如山。 一个队伍不能一个以上的意志,万人屠的做法是正确的,尤其是以她修为最低,必须得提前说明不可。 为何让她来做首领,当然是要提高自己在敌人眼里的地位,让所有的监视探看的人,明白她这个修为最弱的是主心骨。 就好象一道明明看着很结实的墙,却有一条碍眼的裂缝,卫小歌知道自己就是让敌人看着很不痛快的裂缝。瞧不起,看不上,恨不得立刻除之后快!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心理,看着没本事的人蹦达嚣张,比什么都不爽。 首领不好做,错误的决定,却往往导致同伴受伤或者死人。 其实真做错了决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紫薇星的号码人员们,有一种奇异的观念,同伴若是在拼杀中死了,或许会难过,却并不会抱怨。 但是若是涉及到这种道德上的底线的破事,卫小歌心知自己若做错了,不管是同为女子的孟飞翎,还是糜红尘和戴遥,必定心生不忿。至于贺远山表面上不会如何,内心定然会有抵触。 心散了,往后这队伍也没办法带。 不用说,这几位恐怕从前干过不少惩戒凶徒恶棍的事,艺高人胆大,必定明知是陷阱也会去闯。 白泽回得极快,鼻子一抽一抽的。 “不得了,不得了,远远瞧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 “说清楚点,是怕人打你没敢凑过去看吧!” 卫小歌对这个没半点本事的大妖简直毫无办法,一般的妖怪皮肉很结实,白泽连这个基本的优点都没有,随便砸个石头也能让他脑门出血。 胆子还挺小。 白泽嘟囔道:“我眼神好得很,隔得很远都瞧见了,好几个大姑娘给脱光了,拿鞭子打呢!嗯,似乎还在做其他的事,用人话应该叫做......” “打住!”卫小歌立刻喝止。 死白泽,这里有男有女,有些话是不是应该忌讳点。 白泽瞪大了原本很大的眼睛看着卫小歌,似乎有些不明白自己说错什么了。它还想继续唠叨,不过见孟飞翎“嗖”地拔出长剑,顿时驴脖子一缩,将嘴巴牢牢地合住。 孟飞翎拔剑当然不是因为白泽,她面上愤怒极显,大声说道:“卫姑娘,让我走一遭。” “孟姑娘,你与糜兄一起去瞧瞧。戴兄,还请在上方辅助他们二人,以防不测。” 明显的陷阱,让卫小歌心中很不安,因此必须将修为最高的贺远山留在身边。本来就不多的兵还得分两路,可是她不可能带着孩子进林子,不说没有大路让马车通行,最主要增加更加的危险。 蛟龙会有八名内窍,来来回回的已经被弄死了四名,其中三名是穆乘风所杀,一名乃是糜红尘干掉的。若是不离开大路,贺远山一人足够对付任何危机。 脚一蹬她便坐到赶车的薛绍奚身边,身后的马车里是长富等人。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却并未见孟飞翎等人传来任何讯息,卫小歌暗暗着急。就连贺远山也微微皱起眉头,仿佛感觉到莫名危机似的。 正在此时,贺远山那已经出鞘的大刀,忽然以回旋的方式丢到半空中。只听一声脆响,大刀将一窜长长的佛珠击得四分五裂,珠子朝着远方急射而去。 大刀却是迅速地回到贺远山的手中。 佛珠? 卫小歌猛地愣住,马头岭果然与寺庙有些勾搭。 “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从林子的一侧飞出十八名僧人,打头的是一名看着极为瘦小的老僧,大约五六十岁的模样。 之前那句原本应该很正义,但是此刻却显得极其不要脸的佛门术语,乃是老僧所念。 瘦骨如柴的老僧,一张脸如树皮,穿着却极其华丽。一身红艳艳的宽大僧袍,僧袍外罩着缀着明晃晃宝珠的黄色袈裟。 风鼓动着僧袍的袖子,带着阵阵压迫感。 只看了一眼,卫小歌就以连珠的方式,射出一把铁弹。她没有冲着这名老僧,而是射向另外那十七名僧人。 根本不需要瞄准,打到谁算谁。 老僧眼睛眯了眯,想不到这挂在名牌上必须要杀的女子,竟然是个法修,似乎传来的消息没提到这点。不过,他却没有出手,若是连几粒小小的暗器都拦不住,这些武僧们活着也是废物。 一把铁弹足足有二十粒,每次射出五粒。 只听叮叮当当的无数声脆响,铁弹都被拦下,不了却有一人闷哼了一声,胳膊被打得血花四溅。 “没长眼睛吗?回去要你好看?”受伤的僧人狠狠地瞪旁边一名瞧着有些呆傻的僧人。这人之所有受伤,却不是因为被卫小歌击中,乃是同伴挡铁弹之时,将弹子无意扫到他的身上。 要不是情况紧急,卫小歌几乎要笑了,这些逗比是来卖傻的吗? 从这些人的动作中,她大致看出,内窍者有五名,其他都是通脉期。 如此阵仗,若是没有没有分兵,自然毫不惧怕。 再加上一名看似高强的法修?卫小歌心头沉重之极。 老僧人已经被贺远山拦截下来,卫小歌再次掏出一把铁弹,仍旧是以相同的方式射出,五粒一组胡乱射过去。眼下只能拼命拖延时间。 希望贺远山早些干掉老僧,也希望孟飞翎等人尽快赶回。 快速的射击,让这些人不至于立刻攻到眼前。 不过,暗器对于武修的作用有限。 能够漫天花雨般撒过去的那种小型暗器,一般力道不够,将兵器随意舞成光幕就可挥开。若是大型的暗器,其实形同兵器,谁也不能指挥得那么多,三五件顶天了,不论是闪避还是格挡,都不会太困难。 卫小歌的铁弹却集两者为一。 没有使用钢珠的情况下,仓促打造的铁弹其实也算是不错了,威力虽然远远及不上内窍,不过力道也算马马虎虎。 主要是数量很多。 这群迫不及防的僧人,顿时略略有些手忙脚乱,忙着四散分开,以免再发生格挡之时误伤同伴的情况出现。 卫小歌怎么会让这种情况出现,虽然看似毫无规律的铁弹,实际如赶羊似的有意将他们困在一起。 惯常来讲,任何群攻武器对付一群人更加有效,如果敌方分散,击中率必定会下降不说,自身很快就会受到威胁。当然,她也不排除希望这群僧人,再次不小心误伤自己人。 等到卫小歌射出第三把铁弹之时,却有一名僧人胸前中弹,竟然直接穿透了,血箭飙出老远。虽然没死,也失去了战斗力。 众僧齐齐惊异,全然不明所以。铁弹瞧着没那么大威力,速度也未必有那么快,三十来尺的距离,怎么可能将人给射穿? 趁着这些人略略发呆,卫小歌又是一大把弹子打出去,这次足足不间断射出三十多粒。又有两名僧人中招,其中一人虽然被打到,却不致命,而另外一人的脑袋都给击穿了。 “臭丫头使诈!”有僧人大叫起来。 “夹了其他暗器!” 铁弹中夹了又小又没什么声音的小钢珠,速度比铁弹快了三倍,即使再舍不得使用钢珠,眼前的局势容不得她小气扒拉。(未完待续。) 第二二一章 如此的胜利 满满一袋子铁弹已经打出去一半,钢珠也所剩无几,只有寥寥十几枚。僧人们上过几次当,除了打伤打死四名通脉期的,另外那几名看似内窍的僧人,竟然彻底脱离了包围圈。 离马车大约有十米之遥,并且从不同的方向包抄过来。 卫小歌心急如焚。 贺远山还没有速战速决? 百忙之中,她斜斜地瞟了贺远山一眼,发现他身形拖泥带水,似乎无法攻进老僧人身周的五尺之内。 与妖怪不同,人族法修一般并没什么攻击力,通常以辅助为主。这名老和尚的本意大约就是困住贺远山,然后由其他的武僧攻击,不管是杀了自己还是杀了贺远山。 也就是这一瞬间,卫小歌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忽然之间,她对即将攻击过来的内窍僧人置之不理,手里的弹弓调换了方向,对准了老和尚。 一枚正宗的钢珠嵌入弹弓的兽筋之中,卫小歌极力催动感知力指挥着天地元气,她只能做到这一步,而且是尽了最大的能力。 眉心的疼痛如同针扎。 过度的使用感知力,似乎有不小的后遗症。 兽骨不是寻常之物,即使附带的是最基础的风卷术,此物竟然产生了一种自带的元气规则。 钢珠破空,快得看不见任何影子。 老僧人身周的带着规则波纹的元气罩,却是开始晃动荡漾,这种晃动在旁人眼里看不见,然而凝神以感知力注视的卫小歌,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打穿,她杀不了这名僧人。 那么...... 没有任何迟疑,卫小歌再次取了一枚钢珠,却不再是冲着老僧人,而是对着贺远山射击。 原本要攻击过来的几名内窍僧人,却是愣了愣,这女子脑子疯了竟然要打自己人? 钢珠再次破空,对着贺远山而去,却是擦着他的身体而过。 也就是这一瞬间,笼罩在贺远山身上的元气枷锁破裂。他毫不迟疑,手里的大刀直接脱手飞出去,越过卫小歌的头顶,冲着正要扑上卫小歌的两名僧人而去。 大刀划出一道回旋弧线,首当其冲的一名僧人,急速飞跃跳开。另外一人却是举刀挡之,却不料贺远山飞过去的这一刀,力量强大得无法形容。 非但没挡住,整个人连同手里的刀,齐齐被砍成两截。 大刀迅速斩杀一人,呼啸着而回,再次被贺远山握在手中。 真气鼓动着长袍,他举刀对着年老的首领僧人劈过去。 法修可恶! 如果再给他一点时间,的确可以挣脱老僧人的元气枷锁,然而之前已经彻底没时间了,卫姑娘差点就死了。贺远山即使心性强大,也感觉到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作为辅助,卫小歌配合着贺远山,钢珠射向老僧的防御元气罩。 防御元气罩出现短暂的破裂,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贺远山的刀刚好砍到。 僧袍华丽的老僧即使一直坐在地上,身子却瞬间移动,速度快得乍舌,避开了贺远山这一击。只是因为刀上真气厚实,却将他漂亮的僧袍给毁了不少。 很明显,这名老僧与知微那种反应慢的法修不同。也许弄不懂每株草药有什么区别,但是指挥元气移动身体的速度,却是极其灵敏,乃是货真价实的战斗型法修。 贺远山一击不中,刀却又离手,朝着一名正要杀向卫小歌的内窍僧人而去。 那人有前车之鉴,不敢螳臂当车免得被砍成两截,身子往上拔起,急速躲避。 不料“噗”地一声,咽喉剧痛,鲜血狂飙,却是被钢珠给射穿。 之前见贺远山换了攻击对象,卫小歌的钢珠后发先至,恰好而那名僧人离她又近,简直将身体要害卖给她了,不弄死这僧人,绝对就跟自己过不去。 此刻,卫小歌已经初步摸到该如何配合贺远山,不管对方多少人。每次攻击,两人合力攻击一人,这般才能迅速杀敌,减少对方的人数优势。 不管是法修,还是远程攻击者,都是辅助型。 下一回合,贺远山的刀回到手中,立刻对准老僧人劈下。 虽然这一刀仍旧徒劳无功,被老僧快速闪过,却是将老僧逼迫无法对贺远山施展任何法术,只能自保。 贺远山是一名真气雄厚的内窍巅峰高手,双拳却无法挡住四手,尤其是还有老僧人虎视眈眈,若是再次被困,卫小歌又得哭了。不过他显然也是一名经验非常丰富的武修,因此这边一刀,那边来一刀。 如此能解卫小歌之困,也能解自身之困。 来来回回地,两人每次都是合力攻击一人。 虽不至于杀死所有的武僧,但是打死打伤内窍期各一名,通脉期的纯粹是被波及,又死了四名。 卫小歌并不敢一直使用钢珠,这种上等货色是给老僧预备的,而攻击武僧之时却全部用铁弹,每次都是四五枚齐射。 这还是第一次与贺远山这个级别的人合作,她却感觉到对方与自己的默契。此人不简单,与其说是她在配合着贺远山,不如说对方也在默默指导。 情况僵持,在僧人那一方看来,有寺中最强大的法修空渡长老前来助阵,十八个人竟然已经死了九人,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对方有能够战斗的,只有两人。 其中一名已知的是内窍顶峰,原本由空渡长老控制,余下人只需要杀死那名通脉期的臭丫头,就可以去合围他。剩下两个赶车的少年,随手杀了便死了。 可到如今为止,竟然一直被困在十几尺以外,死伤一半也不能近身。 最该死的卫小歌,为何能破空渡大师的元气罩和元气枷锁,全然不可理解。 不杀此女,不足以泄愤。 卫小歌此刻却是心里说不出的苦,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兽骨弹弓虽好用,但是那种使用感知力过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那钻入脑髓的剧痛,全然无法忍受,痛得神智都模糊了。 若是不尽快解决战斗,她恐怕撑不了几个回合。 而四十枚钢珠,之前拖延时间群攻挡僧人,已经用掉了一大半,又不断配合贺远山杀人,眼下只剩下几枚了。 眼下必须要尽快解决那名老僧。 只是贺远山不知道她的窘迫,却是有些好整以暇,打算慢慢折磨这些僧人。看情形,似乎是要一个一个的杀,杀到他们毫无胆气为止。问题是,她还不能直言相告。 倘若让这群僧人知道自己的底细,人家绝对会在远方游走,慢慢耗死她。 更要命的是,树林之中,杀声震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恐怕蛟龙会的人全部出动了。糜红尘等人恐怕也被困住,希望他们立刻返回相救,眼看指望不上。 汗水从额头上渗出,卫小歌眼冒金星,头痛得想撞墙。 手里的弹弓也失去了最初的准头。 这样的变化,让老僧空渡看在眼中,心中暗暗欣喜。 只要再撑一阵,这名法修女子便会感知力透支。 空渡此刻其实也是强弩之末,元气罩不断被破坏,尽管使用瞬移法术并没有被刀劈中,可身体被刀上所含的雄厚真气所波及,僧袍已经破烂不堪,浑身都是血。 他的骨肉算不得强大,任法修的身体都不会太强大。 卫小歌这细微的疏忽很快被贺远山察觉,他瞟了一眼卫小歌,顿时明白事情有变,卫姑娘撑不住了。 对于法修们对付武修的那些门道,他向来不喜,要么是困,要么是绑,让人非常不耐烦。虽然晓得弹弓是以天地元气催动,看着似乎挺轻松,显然是料错了。 在他看来,拉动一张小小的弹弓,必定比设置元气枷锁要容易,又怎会如此吃力。 只能强攻,杀老僧! 打定主意,贺远山不再顾及那些外围的僧人,急速靠近老和尚,手里的刀如幻影似的,一口气劈出十来刀。 卫小歌咬着牙,以她最大的能力,强忍着钻脑的疼痛,射出剩下的几枚钢珠,极力破坏老僧的元气罩。 当最后一粒钢珠射完,目睹元气罩彻底冰封瓦解,她整个人如虚脱了一般。 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五百点救命”,眼前便彻底黑了。 一共四枚钢珠,元气罩破坏无遗。空渡心中惶恐,即使使用瞬移法术,他必定会被这快如闪电的刀,还有刀上蕴含的真气所杀。 必死无疑! 空渡不再犹豫,立刻施展驭风术逃命。 他刚飞起,却见身边一只黑黝黝的驴忽然一脚踢过来。原本被他所控之驭风术的天地元气瞬间失控,却全然不明白为什么。 我命休矣! 这是空渡最后的遗言,贺远山的刀如闪电似的,已经当头劈下,活生生将他从中间断成两片。 “空渡大师死了!”其中一名僧人大叫一声。 他话音刚落,却见先前杀死空渡的大汉此刻竟然飞速落到眼前,还没想好是招架还是逃,却已经被砍死。 其他人没那个闲功法喊叫,早就慌着逃命。 贺远山就近砍死两人,却没有继续追下去。 卫姑娘感知力透支,这可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 贺远山不禁皱紧眉头,若是仔细看,恐怕会觉得他此刻皱眉的表情,竟然与万人屠有几分相似。作为一名从内心对万人屠十分敬佩的武修,贺远山的确有意无意地在学着此人。 这场仗的确按照万人屠的意思,打得惨烈,打得对方仿佛瞧见有赢的可能,却还是一败涂地。 毛遂自荐前来做这件任务,贺远山对自己有信心,他希望借这一场磨练,有所突破最终能一窥外窍的门槛。 若是小翎不能回来......他心中有些沉重,仿佛感觉老僧的元气枷锁仿佛仍旧捆在身上。 这样的磨练,似乎彻底超出他的预期。(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求援 虽胜利了,却是真正的惨胜,这是万人屠的计策,狠狠地杀,也险险的胜。如此才能让对方觉得下一次能赢,继续投入大量的人手。 如果卫小歌此刻还醒着,保不定会破口大骂,什么鬼计策,什么阳谋。还不如蒙上脸,直接找几个高手去暗杀,干嘛让她这种低手受罪。 不过,谁也不会真的当她是低手,至少贺远山从不这样认为。 至少当穆乘风离去,卫小歌几乎做到了不动声色。 对万人屠的信任和近乎崇拜,让他从不怀疑这位大人的眼光,而今天他真正的感受到卫小歌的与众不同。 倒不是真有多么足智多谋,甚至可以说勇而无谋,可是在短兵相接的战斗中,具备几乎看不到任何错误的极致精确。 他心中明白,这场仗,作为辅助的卫姑娘,居功至伟。 被元气枷锁困住的他,只要那老僧指点武僧们攻击枷锁的空隙之处,若是被一群内窍武僧包抄,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玩完了。这就是法修最让人无奈之处,尽做些暗地里下绊子扯后腿的事。 卫姑娘首先以一人之力挡住十七名武僧们的步伐,给他时间挣脱部分的元气枷锁。然后再以钢珠彻底破了枷锁,他这才得了自由。 拼却最后的感知力,破除老僧的防御,杀死了老僧。 扬长避短迅速洞悉破绽,作战反应迅速,擅长配合,对作战同伴给予最大的信任,还有......敢死拼! 从来没有小看过卫小歌的贺远山,此刻有了更深的认知。 然而,这些却是正宗军队中优秀悍将的特色,让贺远山感觉极其不解,甚至觉得奇异而违和。 因为这些特征,并不符合卫小歌本身的来历。 贺远山当然知晓卫小歌并非来自军中,也不是紫薇星的成员,而是一名幼年被卖的奴籍村女,大约以打猎为生养着两个并非亲生弟弟的孩子。 紫薇星的人,其实良莠不齐。 从众多的人选中,万大人所挑选的人十分精妙。 戴遥,孟飞翎还有他自己都各有所长,并且彼此之间熟稔具备一定默契。糜红尘是卫姑娘的旧识,万大人需要给卫姑娘一个较为信任的同伴,这点贺远山心知肚明。 不过,戴遥机智但是胆量略有所欠缺,小翎踏实却缺乏应变,他自身却是有些......自大!糜红尘是一名他并不熟悉的新手,万事爱冲到前头,尽管敢杀敢拼却有些不合时宜。 除了修为略低,卫小歌则是避开了所有的缺点,将每个人的优点揉到一起。 兵分两路,三人入林,由他留守,卫姑娘的决策丝毫没有任何错误! 因为敌方的攻心之术无法无视,谁也无法料到敌人不止有蛟龙会,还有包括一名大法修在内的僧人! 贺远山收手刀入鞘,即使听到远方林子中杀声震天也没有理会,蹲下身子探了探卫小歌的脉搏。 没有移动卫小歌的身体,贺远山的脑子却是隐隐想起一些法修的种种忌讳之处,虽然都是道听途说,可眼下卫姑娘的确有那个趋势。 卫姑娘的身体并无恙,好似沉睡,但是魂魄...... 感知力使用过度到某种程度,魂魄会离体而不返。 魂魄离体,拥有先天真气的孩童却能支持一段时间,普通人则立刻一命呜呼。若有武修相助以真气护体,再辅以珍稀药物吊命,或许能活个一年两年,不过魂魄能否返回,却全凭运气。 好在卫姑娘本就是武修,却不至于立刻便便死去。 只是他向来不与法修有任何交集,却哪里懂得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 站起身来,贺远山眉头紧皱,随即长叹一口气,心中暗道,还没出沛阳郡,离边界还隔着三个郡,难道这会儿就要求助了吗? 没有为难太久,他便取出一只箭筒,拉动其中的机关。 一股清啸直冲云霄,在遥远的天际爆出耀眼的七彩光芒。 这种机关响箭,分了许多种。七色彩箭乃是最危机最高阶的警讯,正是虎啸岭万人屠所使,当日以此寻找穆乘风。 听着远处林中的杀声已经停歇,贺远山却不能去查探,他却瞟见一向一无是处的白泽,正在拿蹄子撩拨老僧的衣裳,一副似乎试图在搜寻宝贝的架势。 面对如此的白泽,他忽然生出刮目相看的错觉。这头驴子横加一脚,竟然能破了老僧的驭风法术,不然那老僧或许会死在他的刀下,也有三分可能逃脱。 似乎感觉到被人盯着,白泽扭过头瞧着贺远山,似乎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我不肯早点帮忙,怕被其他那些人给砍了。” 原来是本事大,胆子却很小,贺远山对着白泽点了点头,“往后你若是能破了法修的法术,只管往前冲,我给你断后!” 白泽却是一脸莫名其妙,“我哪里懂怎么破那老和尚的法术,见他浑身是血,所以才一脚踢过去。” 贺远山:“......” 他暗暗摇头,原来是打落水狗,不然白泽怎会忽然出蹄。妖怪都是天生的法修,却不明白修的是个什么玩意。不过,糊涂成白泽这样,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薛绍奚和段添财两人,面对这种最低修为都是通脉期的强者之战,彻底插不上手,只是极力以铁板护着几个孩子。 此刻见战斗结束,卫小歌倒地,薛绍奚急急忙忙问贺远山,“卫姑娘晕过去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这么一慌张,长富,四丫还有豆儿都吵着要下马车,眼泪巴巴的,口中不停地喊“姐姐,醒醒”。 “狐姬,照看孩子!”贺远山沉沉地吩咐了一声。 他心中感到不安,因为林子中脚步声越来越大,并且是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即使听不出具体的数量,绝对不少于一千人。 当然不可能是自己人。 他所期待的援手,即使不是万大人本人,也是一名外窍高手,或者是一名极其强大的法修,又怎么可能是众多乌合之众。 贺远山心中骇然又悲愤,难不成小翎,糜红尘,还有戴遥全军覆没? 手背上的青筋突起,贺远山握紧手中的刀,站在马车前,严阵以待。之前真气虽耗损颇多,但是若是能擒拿对方的主将,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却听见林中有人大喝一声,“全体原处待命!” 听到这声大喝,贺远山脸色大变,连最后一丝侥幸也失去了,此人是沛阳郡的童将军。 两人已经厮杀过一场,论及修为厚实度,还有对敌经验,彼此相若。可是这位童将军却是天生蛮力,实在是一名悍将,若是再次相拼,鹿死谁手未必可知。 蛟龙会与左近最大的寺庙瑞安寺勾结,再添上沛阳郡的军队势力,贺远山此刻几乎怀疑万大人是不是过于托大了! 贺远山从不怀疑万人屠的部署。 然而此时此刻,心中却生出太多的不解和疑惑。 虽然知道这一路上,很可能步步惨胜,但是不等于说大家会惨死! 吩咐几位将军留守,沛阳郡内窍巅峰的童将军童牧,带着两名副将快步走出树林,身后跟着仍旧是一身白袍铠甲的沛阳郡全民偶像铁英男。 尽管打了一场胜仗,童牧心情并不太好。 黄土大路上,童牧一眼看见了大半个月前曾经的敌人,与他几乎实力相当的武修。而眼下,他必须再次将这一行人放走,并且是心甘情愿地放走。 贺远山握着刀,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黑面将军童牧,眼中喷出熊熊烈火。 童牧的身后,竟然跟着几位紫薇星的同僚。 戴遥肩膀上扛着浑身是血的糜红尘,手臂里抱着似乎已经没有呼吸,不知生死的孟飞翎。 “我原敬你是条汉子,却是如此无耻!”贺远山对着眼前的魁梧之极的黑面将军,猛地一声大喝。 ...... 感知力透支的卫小歌,魂魄此刻却是倒在丁土的小房间,并且远离了自己的身体,飘离在七八里之外的地方。 却不同往日的生龙活虎,她双眼紧闭,满脸痛苦之色。 即使在虎王洞府,误吃了一粒生生造化丸,进入小房间的魂魄也是活蹦乱跳。 “是救还是不救?”丁土喃喃自语。 他很是窝火,这名不按照游戏规则出牌的女主,简直让人烦恼透了。 明明警告过,胡乱使用感知力对魂魄影响极大,而且外来魂魄原本就与身体不够契合。以她初期法修的区区感知力,竟然操控妖骨弹弓那么久,是不是太不自量力? 为什么一定要修感知力做法修? 为什么一定要拼死拼活做武修? 好好做任务捞几名强大男子护花,然后再添几名忠犬不好吗? 弃了这名女主?至少目前还不到时候,似乎也实在无法置之不理。混了这么久,多少有点小情谊,干点没有人知道的私活也不打紧。 沉吟了良久,丁土忽然笑了笑,反正事情到这一步,已经是一锅烂粥了。尤其是这名女主不大走常规路线,本着看热闹的心,也得留着“六号”。 大魏那边的丙黑子,听说此刻也有些焦头烂额。 等六号到了大魏,肯定会非常有趣。 不同于上次中了狐姬的毒,这次却要花许久的时间。 丁土心中却是暗自琢磨着,时间久一点岂不更好...... 大手按在卫小歌的眉心,丁土也闭上眼睛。 魂魄因感知力透支有些损伤,却比从前更为强了,就目前而言绝非好事。丁土暗道,这是真正的离魂之兆。 虽然不见汗水滴落,丁土此刻却如汗流浃背似的费力。修复魂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便是那等传说中的人物,面对自身的魂魄渐弱甚至消亡也无能为力。 魂魄能得以长存,依靠的绝非本身的强大,丁土忽然有些惶恐,他自己是否有天也会面临魂魄消亡的危机呢?到那个时候,谁又能帮得了他? (未完待续。) 第二二三章 原来是万人屠的人 面对贺远山以“无耻”二字暴怒的质问,童牧却是一言不发,却将冷冷的目光投向戴遥。 戴遥神态有些奇异,对着贺远山略略摇头,表示事情并非是他所想,“贺兄,此番我们三人遭受伏击,却是童将军从后山攻过来相助,这才逃得一命。” 贺远山顿时惊诧。 世事难料。 这次竟然是沛阳郡的军队救下戴遥等人。 向童牧深深鞠躬致谢和致歉,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话,贺远山立即将手掌放到孟飞翎的背脊,真气滚滚而入。 孟飞翎伤得极重。 心脏被一根细兵器几乎扎穿,全身竟然没有任何其他的伤势。其实若不是偏离了两寸许,恐怕已回天乏术。此刻是生是死,还得看运气! 小翎做事不够细致,因此一向以朴胜巧,防守为主,攻击为辅,与戴遥配合相得益彰,惯常不会出任何事。即使受伤,她当然会懂得避开要害。 贺远山哪里会看不出孟飞翎被人暗算,心想恐怕糜红尘也是受她牵累了。 糜红尘如一个被打烂的筛子,四处漏风,浑身上下没有多少完好的肌肤,虽无性命之忧,却恐怕要休养许久。 戴遥无大伤,若是轮到他受重伤,恐怕此刻已经死了。作为一名专精远程攻击的武修,闪避,逃命,伏击是他的强项。若是被逼得与人近身作战,则是根本就逃不掉,只等着受死。 此刻的戴遥将糜红尘扒得只剩下一条单裤,拿起卫小歌大号弯针,以肠线缝合。作为玩弓箭的人,戴遥的手怎么不会巧,缝补得比卫小歌还细密。 从前没想过可以在人的身体上动针线,既然已经知道,他当然拿糜红尘练手。 早已失去的神智的糜红尘,此刻却没办法脸红或者心生恼怒。若是他还醒着,估计会隐隐希望缝补之人是卫小歌——让他心慌又期待的折磨。 可惜,卫小歌沉沉地睡着,浑身上下连一丝伤痕都没有,却仿佛永远不打算醒来似的。 见长富大声嚎哭,慌里慌张地到处翻糕点,死命地往卫小歌的嘴巴里塞,薛绍奚心中难过,面上却不显,“长富,姐姐这会儿不饿,等她睡醒了再吃。” 狐姬将长富一把拉住,“长富,你是小哥哥,得看着长壮。” 她听卫小歌说过多次这样的话,每当长富捣蛋的时候,就借虎娃娃来约束长富。 被狐姬抱开的长富,怔怔地握着一块揉烂的桂花糕,扭着头满眼含泪地看着沉睡不醒的卫小歌。 “姐姐,醒醒......” 作为半个敌对阵营的童将军童牧,原本的理直气壮,在目睹卫小歌一行人的惨状之后,心中却泛起一股难言的感觉,仿佛有些惭愧,仿佛有些内疚,无法形容。 尤其是看到几个三四岁的小娃娃,一个个眼泪汪汪。 他心中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切都太巧了,巧得让人觉得这群“仗势欺人的穆家狗腿子”,却是被人“仗势欺负”了。 他收到线报,蛟龙会有大举行动,其目标正是与他交战过的贺远山等人。 沛阳郡大小帮派不少,然而蛟龙会则是一个真正的毒瘤。若是要拔除拔除,所耗费的人力物力非同小可。马头岭这一带地势未必险要,但是易守难攻,大批的士兵不但攻不上去,而且会损伤巨大。 这个盘踞在郡府周边,如吸血蚂蟥似的帮派,足足有十名内窍高手,通脉期至少也有数百人。最让人棘手的一点,此帮派仗的是瑞安寺的势,秦郡守一直不愿轻举妄动。 以逸待劳,一举灭了蛟龙会,是个绝佳的机缘。 洪五死在邑县,没多久线报竟然又传来齐三,刘八,邓六,全部死了,死在仙斩崖,且全部是眼前的这几人杀的。 蛟龙会踢到铁板童牧固然觉得欣喜,然而借了贺远山等人穆家武修的光,却让他感到由衷的憋屈。 那名心脏被扎穿,曾经与陆副将斗得难分上下的使剑女子,为了救二十多名被辱的妇人,却惨遭暗算,此刻生死不知。暗算之人,是隐藏在妇人群中齐三的女人。 而自己,却因为与这几人有仇,心中想着北城门口惨死的三百名手下,却迟迟不动手,等人家拼得几乎没命了才挥军而上。 说起来,在兵法上并无任何错处,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是难以心安的却是良心。 此刻地上躺着被劈成两半的瑞安寺的大法修空渡长老,还有数名他所知道的内窍僧人,连带被他更加憎恶的瑞安寺也被贺远山拔除了一部分势力。 带着这种复杂的情绪,童牧觉得自己该走了,嘴中却对着那名与自己曾经对敌的大汉说道:“在下童牧,兄台刀法不凡,却不知高姓大名,可需要我等相助?” 手按在孟飞翎的后心,贺远山抬起头,心中如童牧一般有些古怪的感觉。在沛阳郡北城门外,与这位黑脸将军因情势所迫而生死搏斗,此刻却是救下小翎的人。 便是有天大的怒气都消了。 “童兄无须多礼,在下姓贺,名字却不方便告知!此番得你恩惠欠下一份人情,只是有任务在身,来日再寻你。若有事叫在下相助,定然不推脱。” 果然是恩怨分明的汉子,童牧心中隐隐有结交之意。然而他很快就明白,大家各为其主,断然不能成为友人。便是坐下一起喝酒,也属背主。 拱手抱拳,童牧诚恳说道:“这位姑娘的伤势不轻,说来童某也难逃其疚,未能及时施以援手。因此算不得什么人情,在下有军务在身,就此告辞了!” 刚要转身而去,童牧却见远方一名紫衫男子,以极快的速度飞纵而来。那男子看身形却是武修,然而途中并未过多借力,形同法修的驭风之术,快得不可思议。 “外窍!”童牧怔然。 随即他心中的警戒顿起,难道蛟龙会竟然有外窍强援? 他转头看着贺远山,却发觉这位贺兄面露一丝喜色。 童牧立刻明白这位外窍高手,应该是穆家的人。他思及穆家供奉的人物,却着实想不起这号人。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却是想起前朝田氏搜罗的一位高手。 人称万人屠的那位,似乎与此人一些特征相符,同样是体型略显高大,喜穿紫袍。据闻此人出手狠厉,极少留活口,因此连本名本姓都不使用,只得个听着令人胆寒的称号。 万人屠是穆家得了王权之后才投入,抑或他从前便是穆家内应? 戴遥是唯一能分身之人,立刻跳了过去,脚尖点了几点便飞到紫衫男子的身前,单膝着地,抱拳行礼,“属下等人领罪,不等卫姑娘吩咐便以彩箭求助。” 来人正是万人屠。 并肩与戴遥朝着马车而来,万人屠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属下揣测,卫姑娘感知力透支过度,恐怕有离魂之兆。” 闻言万人屠竟然毫无一般的从容,脸色大变。 抛下戴遥,万人屠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卫小歌的身边,蹲下身子以手指迅速搭在她的手腕之上。 沉吟了良久,他便说道:“身体无碍,暂且不可移动她的身体,倘若魂魄已然离体,未必不能回归。” 探罢卫小歌的脉息,万人屠站起身来,将目光投向躺在马车上的孟飞翎。 “伤得如此蹊跷,是遭人暗算么?”冲着戴遥问了一声,万人屠眉头皱得老高。 此事的确是孟飞翎大意了,戴遥略有些惭愧之色,“乃是一名蛇蝎女子,暗藏在一群受辱的妇人之中。孟姑娘措不及防,被她得手。” 万人屠点了点头。 他心中暗思,孟飞翎作为一名防守严密的武修,就算与人交手,又怎会只有一处要害受伤。身为女子,面对这类情景定然是怒火中烧,大约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孟飞翎救人无可厚非,警惕心却是不够。 面上并无不愉之色,万人屠摸出“一寸相思”,取了两枚药丸递给戴遥,“补血药丸,给他们二人分别服下。” 一边站着童牧目睹这一切,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 略加思索,他才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此刻看来,四名内窍好手,全部是万人屠的手下。 他一直以为,姓卫的奴籍女子是以女色攀附穆潜上位,然而此时此刻,却猛然发觉卫小歌却是在给万人屠办事。 若说姓万的这种外窍高手,对穆潜那年轻而无权势的王孙俯首称臣,甚至连一名无名姬妾之流都如此看重,打死他都不信。 其中到底是个什么缘由,童牧却是彻底想不明白。 他脑中却恍惚想起北城门外,姓卫的女子说的那句话,当时大雨滂沱心中悲愤,却并未听清。 仿佛是在说什么“彼此立场不同”的话。 童牧想了想,不管这女子是穆潜的女人,还是万人屠的属下,都是敌对阵营。眼下他似乎该走了,彼此有太多接触,并无好处。 想到这里,童牧正要告辞而去,可身后一直抿着嘴不作声的小将铁英男,却是举步上前,对着万人屠抱拳,“万前辈一向可好?” 仿佛刚看到铁英男似的,万人屠侧过脸来悠悠说道:“原来是英男,倒是有些日子不曾见到你了。” 凤目一眨不眨,铁英男那张好似女子的俊脸,仿佛带着一些惆怅之意,“十年了,前辈竟然还认得晚辈。” 万人屠呵呵一笑,“如何不认得,你这副模样,丢到哪里都不会错认。” 这是嘲笑,调侃还是调戏? 铁英男面色微红,一时讷讷,却是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未完待续。) 第二二四章 死老头子 童牧此刻惊讶之极,心中爱惜的小将铁英男,列众而出,竟然与对方的首领万人屠叙旧。铁家却是来自大魏,难不成这万人屠也是大魏之人? 正纳闷着,耳边忽然听到万人屠说道:“这位黑将军,你等还请速速退兵,既然占了个大便宜,还杵在这里做甚。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留下任何人监视。” 黑将军指的是自己吧!童牧回过神来,中规中矩地答道:“万大人,童某奉命剿灭山匪,须得留下两名将者,五百名士兵搜山。” 他心想此地是沛阳郡的管辖之地,必须留下守军清扫蛟龙会余孽,怎能说退兵就退兵。 万人屠面上却是有些不耐,“我却不管你军中之事,不过这马车附近千步之内,却不许有任何人出现,违者必杀。不必多说,我没那么多时间与你闲扯,去吧!” 听到万人屠言词无礼,童牧心中略略不舒坦。 穆家臣子果然嚣张跋扈。 不过,对方似乎也没说错,似乎的确占了个大便宜,借了万人屠的手下剿灭了蛟龙会,这点无可辩驳。并且地上躺着数名瑞安寺的僧人,这个便宜占得比灭了蛟龙会还要大。 虽霸道得紧,但是也算不得不近人情,并没有阻他公务,童牧转过头对身后的两名副将与小将铁英男说道:“退兵!” “末将愿留下搜山!”铁英男迟疑了一瞬,却单膝朝地,抱拳对着童牧大声说道。 听到铁英男无故请命,童牧此刻真觉得自己这颗向来直来直去脑袋,仿佛有点不够用。 铁英男平日严守军规,今日却是一再违令。 童牧以严肃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名他极为看重的小将。 尽管小铁与万人屠有旧,私下里拜见也罢了,眼前的情况却不合时宜。不说之前竟然越过自己与对方的头目叙旧,并且,搜山的两名内窍将领和五百名士兵,早已派遣下去。 军令已下,铁英男这是公然抗命不成? 眼下却不方便立军规让外人看笑话,童牧以命令的口吻,沉声说道:“小铁,随我退兵。” 在沛阳郡看似果决的铁英男,此刻却仿佛带着些彷徨和无奈,看了看已经转过身的万人屠,终于咬了咬嘴唇,扭头而去。 戴遥和贺远山本以为万人屠会细问事情的经过,可这位大人却是丝毫没那个打算,只是一言不发助孟飞翎疗伤两个时辰。等孟飞翎再无性命之忧,他便停下手。 “远山,你与小孟早些将婚事办了吧,再拖下去都成老姑娘了。” 没想到这种时候,竟然会听到万人屠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闲话,贺远山老脸一红,“待她伤好了,便立刻求娶。” 万人屠微微一笑,“将卫姑娘安置到前方马车,你二人退开去四周警戒。嗯,将所有人遣开,不可让任何人或者妖偷窥。” “是,大人!”两人齐齐答允。 戴遥的眼珠子转了两圈,龌磋念头却是浮上心头,大人难道是要用什么秘法为卫姑娘疗伤,不能让人瞧见,是因为需要肌肤相接吗? 贺远山一心想着婚事,却是没有感觉到命令的奇异之处。 原本躺在地上的卫小歌,此刻被戴遥和贺远山小心翼翼地搬上装行李的前方马车之中。这马车却不敢随便动,依旧停在路的一侧。 其间,戴遥又多看了万人屠几眼。 万人屠压根看不到戴遥那鬼头鬼脑的模样,只因他背着手站在黄土路的一侧,望着天边徐徐落下的夕阳,却不知在想什么。 夜色降临,几个孩子,在老实得跟个鹌鹑一般的狐姬照料下,吃过夕食,略略哭闹了一番便睡了过去了。姐姐一直不醒,不管是长富,还是豆儿和四丫,心中均是惶恐无比。 孩子们睡觉的第二辆马车,早被赶到黄土大路一边的树林之中。 所有人,包括伤重的糜红尘,孟飞翎,一副好奇模样的狐姬,白泽,还有薛绍奚,段添财,死活赖上的钟大有,全部都被遣空。 “出来吧!”万人屠不知对着谁在说话。 卫小歌所躺的马车后方,忽然显现出一名湖水般荡漾的景象。 随即出现一名老得简直无法形容的灰袍老者,满脸层层叠叠的皱纹。 老者毛发皆白,乱得同杂草一般,身穿一件脏得彻底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土灰袍子。 能控制天地元气彻底隐身,这名老者,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名强大的法修。 干净得如同刚从洗堂子里爬出来的万人屠,与这名脏得要命的老者,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人完全无法理解,这样两个人怎么会有任何瓜葛渊源。 不过却没有人看见这一幕,贺远山与戴遥谨守万人屠的吩咐,不敢偷看半眼。 万人屠与老者的交谈以法术隔绝了声音外泄。 “......老头子,你是说你也无计可施?” “魂魄已离体,且不在左近,老头子我也搜不到。” “我似乎将这一行人的生死交与你了。” “这不是一下子疏忽了吗?”说完老头子脸上露出一丝羞涩之意。 “死老头,无需辩驳,你定然因那些个不穿衣服的大姑娘分心!” “谁叫他们兵分了两路,两处都需要照应,况且要不是我偷偷拉了一把,姓孟的小丫头已经死了。”老头子辩解道。 万人屠那张原本称不上和善的脸,此刻更是臭不可闻,眉间可夹死苍蝇。 对于老头子的性情,他十分了解,不到最后关头不出手,惯常来说人命关天的情况下并不会乱来。 可是,既然孟飞翎前去解救受辱女子,那么必定有数名衣不蔽体的女子在场,老不休的定然是救下孟飞翎,见那些妇人不着寸缕,忙着偷看。 如此才耽搁了时间,没及时发现卫小歌感知力透支过度。 老色胚! 万人屠不再说话,鼻孔却是一张一合,显得极为生气。 难道让卫小歌就这么等死?他心情极其不痛快,虽然早先约定,此行艰难,九死一生,并不能彻底保证生命安全。但是会竭尽所能,让她平安到达大魏。 哪知,这么快就叫瑞安寺和蛟龙会合围弄死。 基本上,算是失信于人了。 若是已经死了也就罢了,偏偏还得看着这活蹦乱跳的小姑娘,活生生熬死在眼前,还真是难受之极。 过了好半晌,万人屠忽然怒道:“怎么弄活她,老头子你给个准话吧!” 脏兮兮的老头子苦着脸道:“有你这么跟师父说话的吗?要是能搜到魂魄,还等你来,我早送她回魂了。如果连我都寻不到她的魂魄,这世上很难找到另外一名法修做到这点。” 闻言万人屠竟然大失常态,一屁股坐到地上。其实他又何尝不知,既然到现在卫小歌还没有醒,说明师父也无能为力。死老头子应该是最强大的法修,毋庸置疑。 一副彻底熄了心头希望的模样,他口中喃喃说道:“狗屁师父,狗屁法修,亏得老子从前没跟着你修法,不然早折腾死了。” 如果死老头都无法办到,那么卫小歌真的只有死路一条,除非她的魂魄能找会本体。 以他对法修的了解,万人屠觉得这个可能极小。 多少法修都因为魂魄离体而送命。 仿佛见惯这种事,脏老头子抠了抠鼻孔,“我又找了一个小子,似乎有点天资,改天带来给你看看。” 手捏得咯吱响,万人屠一脸狰狞地说道:“你少造点孽行不行!你收的每一个徒弟,大部分武修都活得像个样子,可法修......就没一个能活过四十,全部离魂而亡。” 老头子摊手,“事先我都同他们说过了,修法有风险,后果需自负。他们不像你,从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就跟着我,拥有先天真气。这些孩子全部都过了具备先天真气的年龄,想走捷径就得付出代价。” 他转过头,指着静静躺着的卫小歌道:“其实她虽然笨了点,但是对感知力的感应很强,虽然修不出好的法术,说起来也算是有法修天赋。我还打算等此事了结,收她当个记名弟子呢!” 万人屠喃喃又道:“半年入通脉期,法武齐修,可不就是天赋不凡!” 外窍以下,感知力根本无法外放,能做到这点已经很惊人了!他怎么会不清楚这份无可比拟的天赋,至于死老头子说她很笨,这点倒还有待商榷。 时而聪慧,时而愚蠢。 长叹一口气,万人屠又道:“罢了,将这几个孩子送去大魏,是我欠了她的。送孩子的事交给你,将你那些徒子徒孙都找来吧,明里暗里紧守严防,外窍两名,内窍一百。法修十名,我看这阵仗差不多了。” 欠她的事,就得做到十分。 脏老头却是一脸为难,“我去哪里找他们,内窍还好说,外窍的谁知道在什么地方。能将你抓来折腾乌金国的破事,已经不容易了。你小子在北疆蹲了那么些年,半点音讯都没有。” 万人屠鄙视地看了看脏老头。 “行了,就这么决定了。你先将几个孩子送走,我可是拍着胸脯保证他们的安全。你再寻几个品行像样的人轮流教导这几个孩子长大,事先说好,不许唆使他们修法。” 脏老头点点头,“行,我答应你,不过乌金国的事你必须给我办妥,连根拔起!” 万人屠揉了揉太阳穴,“能拔多少算多少,漏掉一些势力又如何?九幽鬼婴的事,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为此事,我已耗了快两年。” 他心中对九幽鬼婴的破事,厌恶程度已经到了顶点,涉及到的人竟然如此之多。为了拔出根底,还将这名无辜的小姑娘给连累了。 死老头子搞出什么紫微星,四处专管闲事,到处收养孩子,可是他自己却从不理事。 赚钱,干活,什么幸苦事都丢给徒子徒孙。 让老头子看着这一行人,就这么点小事,竟然也会出纰漏。(未完待续。) 第二二五章 任务:铁汉柔情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万人屠愁闷之极。 卫小歌不醒,却也不能弄死她啊! 一般而言,不能将身体移动得太远,魂魄若是能返回,会在附近寻找本体。七天之内不回,今生无望。 然后...... 活埋了? 安葬了? 将后续之事计划了一番,脏老头便再次隐了身形,却不知还在不在原地。 而万人屠却是坐在卫小歌的面前,仿佛是头一次打量她一般,仔细地看着,仿佛要将这个人记到心中。 很可能,这个一直瞧着十分鲜活的姑娘,再也不能“扑哧”地笑出声来。 与人接触久了,就有这个麻烦,心容易变软。 ...... 疲劳的丁土简直不明白了,为什么六号能将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六号的魂魄很强,然而却天生有残缺,偏偏还学着修法。修了法还算了,感知力还透支。 要将她恢复到可以塞进身体的地步,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 这次的危机,若是他能在附近,好歹也能偷偷摸摸将那名老和尚的元气罩破了。 可是这一段行程,因为大法修脏老头时不时神出鬼没,他却不能随意盯着,必须得躲得远远的。 想不到,就这一会儿功夫,便出大漏子了。 亏得他见机快,见六号的魂魄飞出体外,冒着被脏老头觉察到危险,急嗖嗖地拎走了魂魄。 眼下脏老头也不知道要呆到什么时候,希望他早点滚蛋,不然还真不方便将六号还回去。 丁土心中咒骂不已。 不过瞧见七彩信号后,便远远见万人屠飞奔而至,却觉得此事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 万人屠对老头子极其不满。 花了足足五天,除了他自己带去虎啸岭的二十八人,只另外添了十三名内窍,其中大部分竟然只是内窍初期。乌金国内有两名紫薇星的星主,武曲和廉贞,却是齐齐不见人影。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没法子的事,乌金国是小国,也亏得他早先搜罗了二十八人,也亏得此国山多,多多少少有些喜欢蹲在大山里修炼的小家伙们。 除了这些内窍之外,还有三个半法修。 这半个法修,却是离人客栈守夜的小少年店小二,老头子新收到小弟子,记名弟子。万人屠知道老头子已经许久不收正式徒弟了,最后一名乃是他自己,那已经是许多许多年前的事。 小少年店小二真实的姓名无人知晓,只知道他叫做“一丈”。 外窍高手,却是暂且寻不到。 外窍者凤毛麟角,万人屠心中清楚。即使作为死老头子的徒弟,那几位“师兄”们,他从未见过,也不晓得在什么地方窝着,恐怕都是担心被老头子拉来当壮丁。 乌金国的外窍高手,不超过十名。 表面效忠于前朝田氏,背后实则是穆家走狗的太监张大总管,被他砍死了。除此之外,金山寺有一名外窍,穆家尚余一名,秦家有一名,其他一郡之首的家族,也各自有供奉。 这些外窍者,平时并不怎么听号令,真需要他们的时候,还得费尽心机在人海里打捞。如他自身一样,表面上挂着闲职,实则任何事都不需要做。 一人成军,可抵万人之众,哪里需要做什么武官。 即使长富豆儿和四丫,哭得肝肠寸断,也被强行拖走,只留下一辆孤零零的马车斜斜停靠在黄土路旁,还有难得失态愁眉苦脸的万人屠。 万人屠捧着属于卫小歌的木头匣子,随手拧开了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锁,里面摆着她的几样“宝贝”。一份尚算中等偏上的通脉期功法,几样药丸草药,一瓶质量堪忧的雪莲精。 还有半截深紫色的——人参精。 看着人参精,他忍不住笑了。 “小村女竟然还有点好东西。” 尽管武修体内有真气,能够暂时保持不死,但是总有真气有耗尽之时。与此同时,要保证身体机能不至于损坏,还需喂续命药材,外加食水等物。 此刻狐姬不能贴身照看,原本他还发了点愁,这下却是倒是免去喂吃喂喝的麻烦,人参精足矣。 取了一柄黑黝黝的匕首,万人屠随手切了一片,塞入卫小歌的口中。 用此物吊命却是极佳,连喂汤水都省了。 到底要等多久呢?已经五天了,七天不回,便再无侥幸,只有死路一条。 万人屠感到一丝彷徨和犹豫。 ...... 这次感知力透支,丁土充当了一把师父,又灌了不少常识给她。卫小歌哪里不清楚,一步登天的好事从来都没有,万事需循序渐进。 武修力气用尽,真气挤光,累惨了会不支倒地。 法修感知力使用过度,魂魄吃不消。 但是她却没想到,会倒霉到这种程度——竟然会死人。 两者没有本质的区别,但是修法的危险性可大多了。知微却忘记提到这一点,恐怕因为是人人皆知的常识,不记得说。 “既然你说的那个法修老者都走了,为何还不送我回去?”显得有些萎靡的卫小歌,躺在丁土的小房间内问道。 “怎么能那么早送你回去!”丁土摇头。 “为何不能,长富他们还以为我真死了。” “小孩子过些日子就好了,再说你还能见到他们,急什么急。”丁土很悠闲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正反两方都看了好几遍。 “你到底是玩弄什么玄虚?”卫小歌一阵心急。 这只青蛙在温水里煮了这么久,到底成不成?丁土不再假装看自己手掌心,抬起头来打量了下眼前的卫小歌。 “王孙公子的红颜知己”那个任务完成度很高,还特地多奖励了两百点。六号当时似乎也没什么害羞的模样,倒是略有些乐在其中了。 眼下机会难得啊! 丁土若无其事,口中吐出一行字,“第六个主线任务,铁汉柔情!” 卫小歌眼睛都瞪圆了。 她不禁扶额。 这又是要去勾搭人了! 丁土所指的目标,绝对是在下方马车中,以真气在梳理自己身体的万人屠。 ——铁汉柔情! 听着就觉得猥琐万分。 是拒绝还是拒绝呢?卫小歌心中的火气全然抑制不住。 此刻的心情,竟然比被秦郡守耍了一顿还生气。就算是耍阴谋诡计,却是因为利益权势所驱使,秦郡守针对的不是她这个人。 若是被秦郡守弄死了,只能自认倒霉没人家那份心机。不过只要留一条命,来日方长,杀人报仇总有机会。 被僧人围攻,她也没真的很气愤。打架斗殴,各为其主,谁赢谁输凭实力和临场应变。 甚至于孩子抢走了,还再抢回来,能够翻本的事,总归不是大事。 即使自己输了命,那也是在劫难逃,纯属技不如人。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卫小歌脑中忽然闪过这句话。然而她却摇了摇头,这句话格调太高,太诗人浪漫主义了。她自己没那么高尚,却也不怎么卑鄙。 可是这些垃圾任务,却饱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折辱。 挖山货赚钱,好感度,女伴男装,青楼卖诗词,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也都能勉强忍忍,随便搪塞倒也罢了。 可是其他的那些,收集忠犬,妖王的宠溺,王孙公子的红颜知己,这些任务。看似获得男子的青睐,实则却是让她失去自我,一点一点磨掉身上的棱角。 仿佛有个声音在耳中不停说:五斗米不肯折腰,那么六斗,七斗,你到底是折还是不折? 全部都是惊心动魄的战争。 若是“输”了,输的是一点点被蚕食的原则和自尊! 做人即使不能高尚,却也不能太丢脸! 瞟了瞟卫小歌那张臭得不成样子的面孔,丁土心想六号可真是万分难缠,到如今都是一副这种油盐不进的性情。装个屁的清纯,又不是是没和穆乘风勾勾搭搭的。 换了万人屠这种修为高强的“总裁”型男子,难道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吗? 丁土再次以他招牌的语重心长说道:“你难道要在穆乘风那棵树上吊死?姓穆的已经退场了,那小子不成。做人不能那么死心眼,为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值得吗?” 卫小歌静静不语。 眼下考虑的,是不是该直接将这位“居委会丁大妈”或者是“某青楼丁老鸨”,果断地抽翻了! 还以为丁土忽然转行做好人了,极尽可能地给好处。 上次也没有颁发任务,原来在这里等着。 憋大招呢! 丁土的声音不断钻入耳中,“......又不是要你脚踏两条船,姓万的我瞧着不错,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这个任务你要是做得好,直接奖励你五年寿命!” 五年寿命! 足足快两千点了! 卫小歌怔怔,心中的怒火好似被凉水当头浇下。 只能先听听达成条件,若是可以抠字眼,钻漏洞,倒不是不能将就一下。 “说吧,什么条件?” “第一个条件,目标是万人屠,不能更换成其他的铁汉如贺远山之流。第二个条件,与万人屠同行三个月,一天不能少,多出来的天数倒无所谓,可以酌情添加奖励。第三个条件,万人屠须得为你解衣疗伤。” 解衣疗伤! 丁土话音刚落,卫小歌便腾地坐起,张口欲骂,临到嘴边的话却是吞下去了。与丁土打了这么久的交道,生气或者发怒,只能让他觉得更愉快。 她这会儿并不想让丁土愉快。 “不做,多少功德点都不做,反正孩子们都给万人屠送走了,他欠我一条命,应该会好生照应他们。”说完这句话,卫小歌再次躺下,面上波澜不惊。(未完待续。) 第二二六章 还是活埋吧 见卫小歌如此冷静强硬的做派,丁土脸色并不好看。 “任务如此简单,简直就跟白送似的,你还待怎样?” “有本事你将自己扒光了,让万人屠瞧瞧。”卫小歌哼了一声。 一边的丁土嗤之以鼻,撇了撇嘴道:“矫情!上次不是给穆乘风又搂又抱了,还手拉手娇羞了数次吗?这回又不是要你卖身,看上几眼又不会少一块肉。” 矫情?卫小歌忽然笑了笑。这个评价倒是很中肯,的确很矫情,至少作为旁观者而言是个事实,给人看光光,绝对不会掉一块肉。 不过,穆乘风与万人屠有本质的区别。 前者,是她心有所属之人,抱上一把,拖个手算个鸟事。换了个年代,就算上演动作片也属正常范畴。 而万人屠...... 万人屠与她的关联,仅仅是利用和被利用,最多有一点小交情,这能有可比性吗? 丁土不是女子,又怎么会明白,卫小歌真觉得不用多费口舌。 若是按照从前的忠犬任务的难度,后来的妖王宠溺,王孙公子的红颜知己等任务,的确算是非常网开一面,可是她心中却是烦躁不堪。 任务条件之一,与万人屠同行三个月。 不管花多少口舌,万人屠也绝对不肯让人跟着,这次也没见他带着小五。况且人家小五必定是内窍高手,她这个通脉期,纯属拉后腿的,即使将嘴巴说破了也无济于事。 这姑且还罢了,到底不涉及到什么底线。 另外那个任务条件,宽衣解带疗伤,才是真正无计可施。 普通伤势,自己可以料理,作为男子的万人屠怎会搭理。 能伤得人事不知,必定是肺腑大伤。 而肺腑的位置在胸口! 胸口大伤,胸口大伤...... 想到这里,卫小歌感觉又有暴走的趋势。 丁土也着实没新意,大约是当初糜红尘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莫名“心慕”。 难道丁土会觉得自己被人摸几把,捏几把,就会以身相许? 又或者认为,万人屠这种心机深沉,脸皮又厚的上位者,会同个毛头小伙子似的,摸几把,捏几把就欲火焚身? 丁土又在旁边絮絮叨叨:“我不眠不休足足三天时间才治好你,你以为这次魂魄之伤很简单?别说五百救命功德点救不了你,一千点都不行。按说你早完蛋了,五百救命点我也懒得扣,算是免费送给你,但是任务你得给我做了!” 卫小歌默默。 五年的寿命实在是非常需要...... 不扣掉五百点的话,那么头上的七百多点,再添上五年的时间,足足有七年之久。彼时长贵已经长大成人,可以照看几个小的,况且长富等几个孩子也十一岁了。 用她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孩子的事最重要,其他的都是屁事。将几个孩子拉扯大了,了结了这份责任,往后任何任务都不做。 或许......就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任务! 当然,以后也得想个办法威胁到系统,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坐以待毙等着被抹杀。 略略思索了一阵,卫小歌便说道:“你的任务,我接了。不过,你或许认为我矫情,或者是不可理喻,往后如果再有类似任务,我真的不会再接。” 她略略顿了顿又道:“一码事归一码事,这次你给的弹弓很好用,功法也不错,承你的情又救了我一命,咱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如此多谢了!” 说完卫小歌起身弯腰抱拳鞠躬,极显诚意。 “不要和我提弹弓!好心好意给你武器,做任务的时候却是推三阻四。” “嗯,大家立场不同,无法妥协。尽管我没多少热血,不过若拿我当个冲锋陷阵的棋子,倒是可以接受,但是要去贴男人,却觉得很为难。”卫小歌的语气很平淡,就好似和友人聊天似的。 丁土顿时怔怔。 再次看了看卫小歌,丁土却觉得六号这次过于平静了,与往常的暴跳如雷并不相同。这种平静并非是妥协,六号的性情他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他隐隐有所感,六号往后肯定不会再做任何勾搭男子的任务。 丁土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错觉,即使一直好像是在牵着卫小歌鼻子走,可是却从来不曾真正打败她,或者说从第一个任务开始,妥协的就是他自己。 一路妥协到底。 不过此事也不用他继续犯愁,想到这里,丁土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幽幽说道:“反正往后你也不归我管了!” 猛然听到丁土冒出这么一句,躺在地上的卫小歌心中却是诧异万分,她忙立刻问道:“什么意思?这是最后一次任务,从此我便自由了?功德点还倒扣吗?” 即使做了这次的任务,若是每天倒扣一个光环功德点,也只有七年多的时间。 “不多说了,往后你就知道了!” 口气中带着些意兴阑珊,丁土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卫小歌,一副不打算解释的模样。 卫小歌默默。 从丁土的话中,她猜到两种可能。 ——她自己是二次投胎,本来就是借命,因此只有几年时间的寿命。 ——系统要换人。 “送我的魂魄回去吧!”卫小歌冲着丁土的背影说道。 丁土不语,不见动作。 下方的马车里,只有一名孤男,还有一具寡女的身体,所有人都走光了。 连驴子白泽都走了。 而丁土仍旧扣留着她的魂魄,不肯放行。 卫小歌不再继续问下去,默默瞧着下方坐在马车驭位上一直打坐的万人屠,脑子一片空白的发呆。 今天一早,竟然有人抬来了一具漆得亮堂堂的棺材,听说是名贵的楠木,厚实防潮不会被蚂蚁啃了。两侧雕画着梅兰竹菊的图案,大方雅致,一点都不俗气。 大约是时间差不多了,将自己先闷死,刨个坑埋进去。 俯视着那具精美大气的棺材,卫小歌忍不住思维发散胡思乱想着。 不知道此地风水好不好。! ...... 每过一天,万人屠就在数一天的日子。 今天是第八天。 “第八天了!你说我是不是该将你安葬了?”万人屠对着仿若沉睡的卫小歌轻轻说道。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这条黄土路,虽然看着不起眼,但的确是条大路。不过,除了大商队和贫穷的行路人,却不会有太多人经过。 原因很简单,此地是蛟龙会的大门口。 大商队若是没给蛟龙会送供奉,走哪条路都会被打劫。若是送了一整年的供奉,从大门口经过也没有人抢。小商队和普通的行脚商人却是不敢走这一处,只能绕路,只因他们交不起昂贵的供奉。 至于贫穷之人,除了肉就没有什么更值钱的东西。或许有饿疯了的妖怪,除此之外,没有谁会吃他们一身没油水的肉。 这几天,有三个大商队路过,见一辆马车停在附近,还略略多看了几眼。 可是当棺材送来,却再也没有人敢看第二眼,赶紧催动车马,快速离去。在蛟龙会的大门口附近,摆着一具上等棺材,怎么看都不是一件他们能看热闹的事。 对于旁人惊奇中带着畏惧的目光,万人屠视若无睹,他心中仿佛从未有这么难决断过。 小村女是杀?还是不杀? 弄死大活人,他干得多了去了,一刀砍掉脑袋,不管是妖怪还是武修法修,绝对死得透透的。 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性情又如此跳脱,并且还是为他办事的人,杀不下手啊! 再等一天! 第八天的时候,他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可是,今天已经是第九天了! 人参精喂了三片,并且以真气将药力散入身体骨肉。换句话说,小姑娘的身体毫无任何差池伤势,壮得跟一头牛,脸上泛着微微的红光。可是没有魂魄,就是一具形同活人的尸体。 痛苦的万人屠,举起巴掌,慢慢放到卫小歌的嘴和鼻子上,感觉到手下的身体抽搐,他忙松开手。 然而,这只是因为肺部缺乏气息,身体本能一些反应。 第十天...... 万人屠沉着一张脸将棺材打开。 随即取出一个锦布包裹中,竟然抖出一件华美之极的云锦宫装,以金线在襟上和裙摆绣着缠丝花卉,颜色则是耀眼的正红,如同喜服。 “小村女,你和你的小情郎劳燕分飞,看样子暂且无法嫁人,死前穿件红衣裳也好。好似每次见你,不是一身污秽,就是着绿衫。好歹死前,穿件喜庆点的颜色......” 唠唠叨叨地念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内疚之故。 万人屠将卫小歌外面罩着的那件灰扑扑的绿襦裙给脱了,套上云锦宫装。 看着她那一头杂草似的头发,长叹了口气,“姑娘家连打扮都不懂,又如何能讨得了穆家小子的欢心......” 从马车中取了水囊,万人屠顺手给卫小歌洗了个头,手势却是轻盈得很,与往日的粗鲁作风全然不同。 以真气将头发烘得半干,他却有些犯难。皱着眉想了想,既然不懂得梳女子发髻,就这么披散着也好,总比拿条丝带扎在脑后看着要舒服。 将卫小歌抱起,然后放入棺材之中,万人屠深深地吸了一口,弯下腰再次将巴掌放到卫小歌的面孔上。 随即他又将手缓缓收回。 “下不了手,还是活埋吧!” 棺材盖上,万人屠一巴掌一个钉子,刚拿起第三个钉子,却听见棺材中“嘭嘭嘭”的声响大作。 紧接着,整个棺材盖子被强行推落,披头散发一身红衣,状如女鬼的卫小歌坐了起来。 万人屠茫然了片刻,“孤魂野鬼?” “什么孤魂野鬼,是我!” “你惯常如何称呼本大人?” “万老大!” “果然是你!” 面上虽不显,不过万人屠着实松了一口气,甚至是有些高兴,暗自庆幸没将她给活生生捂死,而是打算将人活埋了。 小村女此刻身体中的真气充沛,即使被埋进土里,也能将她自己给刨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二七章 要求很低的万人屠 身上华丽的衣裳,一层套一层的厚重无比,仿佛裹着铁皮似的,尤其是天气热得紧,卫小歌感觉好似陷在泥沼之中。? 最要命的是脖子束得太紧,好似被人卡着脖子打算掐死她。 她不得不伸手扯了扯前襟。 这两天她用尽了办法,拳打脚踢,丁土竟然彻底置之不理。 离不开小房间当然也无法回到本体,任由着万人屠给她穿衣裳,洗头。 还三番两次地要捂死她,这感觉真是谁经历谁知道...... 丁土就那么笃定,万人屠下不了手?丁土绝对是等自己窒息得差不多了,才将魂魄塞回去本体,以此达到某种戏曲化的狗血效果。 不过,万人屠没能下得了手,倒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坐在棺材中的卫小歌,长长地叹了口气,接下来的任务怎么办? 本着不暴露系统的想法,她本来觉得应该装一下。 比如说很“吃惊”万人屠为什么在此,又或者很“惊悚”地表示,自己为何穿着一身出嫁的红衣裳,躺在一具棺材中。可是面上真实的表情,总是比思维快了几分。 心中惦记着任务的事,装啥都忘记了。 骗人是一门技术活,思维和表情需要同步。 况且眼前的人是万人屠,卫小歌感觉她连穆乘风都骗不了,又何况眼前是个俗称“腹黑”的人种。 卫小歌决定实话实说地说一半,“万老大,我家弟弟妹妹怎样了?有知觉之后便一直试图回到身体,你几次想捂死我什么的,都瞧见了,其他的却一无所知。” 昏迷后的第三天她就醒了,到了第五天,丁土便说长富他们已经被送走。 丁土似乎忌讳某个修为颇高的法修,怕被现因此不敢飘得太近。一直到那名法修离去,丁土才将房间弄成个有栅栏的监牢,浮在马车的顶上。 万人屠心中略感怪异,仿佛感觉到一丝不对。为什么没有从卫小歌口中听到埋怨之意,甚至提起“捂死”两个字,也显得轻描淡写。 小村女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都送走了,虽然没有你曾经提过的一百名内窍,两名外窍这样的大阵营,但是我保证他们会平安抵达大魏。并且......衣食无忧,愿意读书边读书,想习武便习武。” 卫小歌沉默了一阵,很认真地说道:“不能做法修。” “这点我郑重说明,绝对不让他们修法!” 长富那孩子显得有些憨憨的,不过万人屠并没看出长富有大智若愚的迹象,更加没瞧出豆儿和四丫有什么过人的天赋,但是他还是对老头子说了类似的一句话。 ——不许唆使这几个孩子做法修! 卫小歌无奈地笑了两声。 修法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容易让人上瘾,仿佛无所不能觉得牛x上天了。一旦陷入这种感觉,就极有可能生感知力透支。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感觉到眉心疼痛,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她本能地相信万人屠,也相信他真的对那位“老头子”说这么一句不让孩子们修法的话。 万人屠的人品?对敌人如寒冬腊月,对自己人还算过得去, 这数天来,此人守着一辆没有马,却深深陷入地面加了铁板的重马车,让所有路过的人围观了一把。 最后的两天,还添了一具好棺材,一身华丽的衣服让她穿进地府。 丁土说过,魂魄强大的法修,其实会刻意去锻炼离魂之术,但是刻意为之,和因为感知力消耗过度被迫离魂是两回事。 被迫离魂的情况,一百个人中间,九十九个人都会死。魂魄没飘得太远,苏醒后在黑暗中摸到本体,这种运气,可谓是瞎猫撞到死老鼠。 按丁土的说法,三五天魂魄不回,基本可以直接掐死安葬了。 足足等了十天,几次下不了手闷死她...... 卫小歌忽然觉得,似乎想抱怨也怨不起来,也难怪有一帮属下会给他卖命!比起连自己人都瞎算计的秦郡守,人品好太多了。 “我失策了,明知对方有陷进,兵分两路是个错误的决定,早知道带着孩子们一起进林子也好。不过,万老大你算是失信了,不是说不会死吗,我差点就进棺材了?” 是已经进棺材了! 万人屠心中暗道了一声。 “你似乎在离人客栈,骂过我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信口开河的王八蛋。”微微笑着,他忽然有点高兴,小村女还活着。即使被人骂是王八蛋,也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多时候,万人屠知道自己的确是个王八蛋,然而这次并不是。 小村女竟然没火,还挺恩怨分明,因为这个原因他决定解释一句。臭老头曾提起卫小歌在离人客栈背地里骂过自己,当然老头子的本意是想抹黑小村女,免得自己为了她的死过于火大。 卫小歌恍然大悟。 秦郡守离去之后,她的确咒骂了一声,当时还隐隐听到很轻的笑声。本怀疑是丁土在笑。看来丁土所忌讳的某个法修,一直尾随在后。 这名法修隐匿身形的本事,竟然比秦郡守高明得多。 嗯......本事大,就是做事有点不靠谱! 万人屠说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指他并没有言而无信,只是事情有变,或者是那名法修被什么拖住了。 “能隐匿身形的法修,这位前辈的本事不小。既然没照应到我这边,孟姑娘那边应该没事吧?” 从丁土口中得知的事太多了也不好,容易露出马脚。其实明知道其他几个人还活着,不过此刻卫小歌却还得多搭上一句,掩饰之前忘记问起的漏洞。 “孟飞翎伤势略重,需要修养一些日子,其他人无恙。话说回来,你如何猜到并非是我一路跟随,而是另有其人在离人客栈?”万人屠倒是有些吃惊。 卫小歌轻笑,“姑且不论你不是法修,若是你跟随,未必会出这样的纰漏。我总觉得,你这人虽然显得有些霸道,却绝对比我要缜密得多。” 无端被夸奖了一句,而且听着好似拍马屁,不知为何万人屠却觉得有点古怪,小村女似乎不擅长溜须拍马。 “你打算一直坐在棺材里吗?很舒适?” 卫小歌讪讪,竟然忘记了。 太不吉利了,就这么一直坐在棺材里和人聊天。 主要是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想着,该怎么略略不着痕迹地讨好一下万人屠,然后说服他跟上几个月。想着做完这一票,就能获得足够的生命,照看孩子们长大。 手按着棺材沿,卫小歌一个旋身利索地跳出去,不料落到外面地上之时,却踩到裙角,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好在下盘功夫深厚,直接将裙摆给踏破,人还是牢牢地站定了。 她低着头打量下裙摆,厚重且长,可能不是给活人穿的,不然谁受得。 只是,她却没有注意到,万人屠那伸出相扶的手,却迅地收了回去。手收回去了不说,还出一声耻笑。 “笑什么?若是叫你穿这么长的裙子试试!”卫小歌抬起头瞪了万人屠一眼,顺手再次扯了扯被勒得过紧衣领。 万人屠又忍不住好笑。 一身华贵宫装,红得耀眼好似喜服,小村女一股鲜活劲,此刻极显喜庆。他不知怎么想起在虎王洞府中,卫小歌为了不想带着虎婴,推说要做道姑尼姑的话。 恐怕当时是大实话,若是为了需要达到某些目的,她肯定并不在意出家。即使出家了,也会对和尚们的佛祖,道家的天尊们没多少敬意,说不定随随便便就还俗。 说起来,这次倒是因为进入沛阳郡,将她的一桩好姻缘给破坏了! 万人屠知道自己并不讨厌卫小歌,只是偶尔觉得她不算特别听话。 可是太听话了,如贺远山等人,却又无趣得紧。 他一向认为自己对人的要求不算很高。 不能太笨,因为做什么都得解释得很透彻,解释透彻了都未必明白。与这种人打交道,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也不能太聪明,太聪明便显得过于精明,事事都算无遗漏,无端让人觉得面目可憎。 最好也不要太直,撞到南墙都不拐弯,撞得一头的血,反过来跳脚骂这个世道吃人。这种行为,就像一只兔子明明看到前面是陷阱,还一脚跳进去,那就别怪旁人吃了他。 当然,也不能太弯,弯得没有任何**让人和他说半句话。通通都是马屁,一张嘴仿佛生错了地方,竟然长在屁股上。 也不能太傲,太傲的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不能太柔,这样的人,到底是打算以柔克刚,还是本来就是一团软面?无论是那种情况,甚至比与蠢人打交道还累,一拳打进棉花团里已经很不痛快了,再打还是在棉花团里。 自认为一个要求很低的人,万人屠却现,能稍微说两句的人还真不太多。 穆乘风这人是可以说上几句话。 穆乘风不直不弯不柔不傲不笨不聪明,什么优点都有一些,可是什么也缺了点。需要他直的时候,他弯了,需要他聪明的时候,却笨了,需要他傲气的时候,却偏偏谦和有礼。 总之,缺了点什么。 还比如说眼前的卫小歌,她不直不弯不柔不蠢不聪明,却是什么都多了一点。 也就是说,需要她装笨的时候,却显得过于聪明。需要她弯一点,却又太直。 因此,多了点什么。 其实,如果有人真能做到十二分的得体,却好似全然没有任何性格,并无任何**与之相交。寡淡得如泡了无数道的茶,茶是好茶,却是泡得没有味道。 看着眼前将衣服领子扯开了少许的卫小歌,万人屠此刻却觉得,这姑娘还是有点笨,十分缺心眼。能当着男子的面,这么拉扯衣服领子么?(未完待续。) 第二二八章 说不出理由的理由 万人屠忍不住好笑,好好的一件华服,硬生生给她穿出乡土气息。 这一整套里外三层的红色宫装不适合这姑娘,她就好像一朵小而别致的花,倘若树叶太大,就会被掩盖得看不见了。原本有的几分姿色,变得丝毫没有存在感。 仿佛快被衣服给活活淹死了! 大约是被万人屠上下打量那身衣裳,卫小歌忽然意识到,她还穿着一身累赘之极的衣裙。 “等等,我去换掉这身裙子。” “你穿白色好,比铁英男合适。”万人屠忽然意识到卫小歌未必认识铁英男,又多说了一句,“铁英男是沛阳郡的一名年轻将军,听说缉捕之时,被你们打伤了。” 卫小歌怔了怔。 铁将军?白袍小将虽然貌如好女,却是个男子,怎么有可比性? 说起白色,她却最从不穿那些太浅的颜色,不耐脏,随便蹭蹭就显得好似在泥里打过滚似的。喜欢梨花是一回事,但是将白色放到自己身上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是被知微说过是“白莲花”,别说白色,穿颜色浅的衣裳,都觉得脑门会被刻字。 她笑而不语,从马车中翻出一身干净的旧衣裳,提着重重叠叠的裙子往山坡后跑,不料中途却又是一个趔趄,再次不小心踩了某一层裙摆。 后方却听到万人屠“扑哧”笑了一声。 实在是,作为一个二世投胎的人,要习惯累赘的长裙子需要一点难度。 将好几层红通通的衣裳换下,卫小歌看了看觉得舍不得还给万人屠,拿去卖了也能换不少钱,就算不卖,留着看也觉得很好看。可惜,这东西实在占地方。 从山坡后面转出来,她捧着快盖过头顶的一堆衣裳,老远就对万人图喊道:“衣裳你先放在那个什么‘一寸相思’里面,什么时候有空送到我的新家。反正你拿去送人也不吉利,到底是进过棺材的。” 万人屠无语。 “棺材要不要一并送去你的新家?” 已经快步走到马车附近的卫小歌,摸了摸滑溜溜的棺材板,又用手敲了两下,声音沉闷。 “卖了吧,银子给我!” 万人屠忽然飞起身来,拔出大刀对着路边猛地劈下,一条四尺宽,九尺长的大坑立刻出现,然后提脚将棺材踢入坑中。连棺材盖子也一并踢过去,力道恰到好处盖得密密实实。 三下两下,将这具空棺材埋了,他便收了那身红衣裳,果真放入一寸相思之中。 卫小歌摇了摇头,有钱人真是浪费。 说起浪费...... 她的脸顿时抽搐起来,“切了这么多人参精,真是暴殄天物,随便喂点汤水稀粥就行了,反正又不会死!” 果然是缺心眼,万人屠哑口无言。 他此刻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到极点。 他能说什么,喝了稀粥难道会一直留在肚子里,总得有个地方去,难不成这么高难度的事情要他来完成?再说,既然有这么好的人参,他难道用自己手里的次货? 都快死了,好歹吃点好的! 用得着那么吝啬吗? 见万人屠一脸难看,卫小歌笑了笑。 “你不明白的,长富他们几个小的不是生在富贵人家,一来没有好的师父,二来想买好药材也没地方买,而且也没太多银子。人生来是个什么命就是什么命,如果不认命就得多费点精神。” 万人屠晒笑,“我本想给你个好前途,为何你却不肯要?” “我没那个远大志向,只希望过一份稍微简单点的生活,但是不代表长富,豆儿和四丫没有志气。自己怂,却也希望让孩子们有个选择,为人父母或者为人的姐姐,不都是这么回事么!”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倾谈做人的目标和志向?咱们可没那个交情。说吧,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万人屠忽然觉得怪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怪异的感觉,其实从小村女坐在棺材中就开始了。 不但半点脾气没有,竟然还拍了几句马屁,交浅言深更加不是小村女的习惯。 卫小歌叹气。 这人要不要这么精明。 难不成只说了几句话,就立刻就发现她有图谋。 原本是打算从孩子的安危,再慢慢扯,眼下只能切入正题了! “万老大,我没什么太大的目的。这一次任务算是失败了,但是你想做的事肯定还得做,我需要做的事,也得完成。蛟龙会算是铲除了,与蛟龙会合谋的应该是沛阳郡附近最大的寺庙瑞安寺......” 万人屠打断卫小歌,带着些惊讶说道:“不可理喻,你竟然想继续做诱饵?” 糊弄人并不算太难,难的是得看糊弄谁。 万人屠么?太难! 可是要完成主线任务,得跟在万人屠身边三个月,眼下只有这个机会。 卫小歌舔了舔略有些发干的唇。 “没有虎婴和穆乘风,我这个小诱饵不够分量。虽然作为一名武修本事不济,我却也懂得两手法修技能,多少能帮个忙。你若有什么事情要办,让我一路跟着,借你的光也可以狐假虎威一番,往后到了大魏没有人敢向孩子们寻仇!” 沉默了一阵,万人屠忽然说出一句很莫名其妙,让卫小歌完全不懂的话。 “本来以为你这人不算太笨,也不算太聪明。可是,你为什么要做似乎很笨,又似乎过于聪明的事呢?” 见卫小歌面带困惑,万人屠也不打算解释,他向来不喜欢解释太多。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喜欢太聪明的人,也不喜欢太笨的人。 最厌恶的则是——自以为聪明的蠢人。 这种人不懂得算计却总希望能算计到谁,结果将一身的蠢摆在台面上,让人不忍卒睹。 他转过身,心中有些失望,背着一双指甲修剪得很整齐的手望着天空。 卫小歌看着万人屠的背脊,还有那仰头看天的姿势,心想这人似乎很喜欢看天空。 看天空有几个原因,有的人是在骂老天没眼,有的人则是装深沉。 还有一种人,是在思考。 天空辽远,爱看天的人,心胸很宽广,也习惯审视内心。正因为不断审视内心,因此对旁人细微末节的言行有一种奇异的敏锐。 卫小歌终于放弃了,要糊弄万人屠根本做不到。仔细推敲他所说的那句话——为什么要做似乎很笨,又似乎过于聪明的事。 她略略有些明白了。 她之前扯的理由真的很扯!在鹿鸣山的镜花湖接下诱饵任务,就已经盖了万人屠的戳,哪里还需要扯什么虎皮。要杀的她的人还是会杀,不敢杀她的人,往后也不敢动手。 说难听点,提出要跟在万人屠身边,全然没必要。 纯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并且,万人屠从前要她干活,向来都是推三阻四捞好处。弟弟妹妹们去了大魏,不赶紧溜了却在乌金国磨蹭,简直太不合理了。 因此万人屠才会说——你到底是笨呢,还是太聪明,心里藏着其他的算计? 搞砸了! 即使不擅长揣摩人心,但是此刻万人屠所表现出来的失望,却是极其明显,卫小歌哪里看不出。这与他从前时不时开玩笑地说“我看好你”,恰好相反。 良久之后,卫小歌才轻轻说道:“如果我说,我希望在你身边跟上三个月,但是不能告诉你理由。这个理由,可不可以成为理由!” 万人屠猛地转过身,忽然哈哈大笑了两声。 “这是个极好的理由!” 其实,不管是什么性情的人,油滑也好,傲气也好,真诚——才是与人结交必须有的一个条件! 心中原本有的一丝失望和郁积,顿时放下,万人屠也不明白为什么。 说不出理由的理由,也是一种坦诚! 再说,谁没一点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是......带着小村女还不是一星半点的麻烦,刚才为什么答应了? 本来是死马当活马医,不料万人屠却很轻易地答应了,卫小歌张大了嘴,半天没合拢。 “万老大,你总是让我很吃惊,不过这次真的万分感谢,欠你一个大人情!” 任务算是解决了一小半,如果解衣疗伤办不到,还可以向丁土扯皮弄两年半的寿命,卫小歌心想。反正第四个任务,似乎也是分两次给的! 以没有理由的“理由”,卫小歌跟在万人屠的身后,却是没有向前走,而是回到了离人客栈。 进了大门,那名叫做东子的店小二瞧见卫小歌,满脸吃惊,“又回来了?” “两间上房,先打些热水送到房间。”卫小歌塞了几个铜板到店小二的手中。 铜板?上次打赏的是银子啊!东子心中不住嫌弃,不过脸上却还是摆出笑脸,“好咧!” 洗过澡吃过饭,万人屠便对卫小歌说道:“晌午后出发,瑞安寺!” 地图上标明了瑞安寺的位置,离龙蛇镇相当之近。从离人客栈出发,按照卫小歌全力而行的脚程,几个时辰就可以到达。 看万人屠的意思,真打算简单粗暴地杀上门,卫小歌不免有些莫名其妙,早知道这样,干嘛还弄一出诱饵的戏码! 吃了这么多苦头,然后发现其实事情可以很轻松的解决,这让她心中很不平衡,所以她将自己的疑问用一种不是特别客气的方式,直接抛出来。 “既然可以强攻,难道你闲得......疼,耍着我玩吗?”百忙之中,卫小歌还记得将某个脏字给抠掉了。 “你还不到那个让我耍着玩的资格!”万人屠悠悠说道。 这两句话听着十分有歧义,不过似乎谁也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因为卫小歌这会儿火气腾腾往上窜。 “原因,我想知道原因!”她沉着脸嚷道。 “自己想!”万人屠已经转身,踏着大步回房。(未完待续。) 第二二九章 踢馆寻晦气 最终万人屠还是没有说明为何能强攻,却需要诱饵的原因,而卫小歌始终想不明白。 按照她的思维,直接将罪魁祸首干掉最省事,比如说带齐一干彪悍的人马,将金山寺的无月等人直接灭了! 其他那些无关紧要的小喽罗,能剿则剿,找不到也无所谓。 首脑都死菜了,底下的人肯定夹着尾巴做人。 晌午之后,房门被敲开。 手里拿着一张蒙面的黑巾,万人屠随手递给卫小歌,“遮住脸!” “就算挡住脸,你当别人认不出?”卫小歌莫名其妙。猪都猜得到来者是谁,万人屠还穿着一身招牌紫袍,他的外窍修为怎么可能瞒得住? “笨,你可知抓奸的关键是什么?”万人屠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问题卫小歌还真的一清二楚,抓奸,得抓奸在床。不过,用这个比喻合适吗? 卫小歌很认真地说道:“我个人觉得,应该用‘拿贼见赃’较为合适。你难道没发觉我是个女子吗,说话其实可以注意一下。” 万人屠仍旧是那副鄙视的面孔,“原本勉强当你是个女子,然而在虎王洞府之时,我调侃金山寺的几个秃头两句,你却笑了。从此以后,就没办法当你是女子了!” 嗯,这个......时不时也忘记自己是女子,卫小歌释然。 仿佛记得当时万人屠说什么,大师们是否要将虎娃娃交给“相好的尼姑”之类的无聊话,她一个没憋住笑了。 接过黑巾,卫小歌很仔细地蒙在脸上,在脑后打了个死结,免得滑落。 她心想,自己个子不高,不像万人屠的贴身属下小五那么修长,挡着脸别人未必会猜得到是她。 此刻卫小歌忽然觉得,自己的道行真的浅,脸皮也非常薄。比较起来,万人屠这人的脸皮厚简直得令人发指,不全是指“抓奸”的比喻。 而是指他随便拿块蒙着脸,就能假装自己不是自己此等掩耳盗铃的行为。 死不认账,固然需要底气,更多的还是脸皮得非常厚! 人家就是敢随便拿块布将半张脸挡住,然后说,庙不是我烧的,人不是我杀的! 万人屠并非真的扛着把大刀,大白天去庙门口见人就砍。 卫小歌没有问为什么是晚上,而不是白天,主要是因为她知道这人挑晚上的原因不是因为怕被人认出,而是一定有什么缘由。 并且他们二人也不是去瑞安寺。 瑞安寺十五里外,有一个几乎看起来像小镇的地方,此地叫做慈悲坊。 这处地方,白天晚上都很热闹。 白天香客来此歇息落脚,晚上也可在此留宿。因此大晚上的,几条青石街面挂着亮堂堂的灯笼,来来往往的人却是极多,不乏成群结队的纨绔子弟,带着一干随从伴当逍遥过市。 所以,两个扛着兵器的蒙面人,如黑漆漆的夜里忽然跳出来的两个大太阳,闪耀夺目。 不少警醒的路人,与狐朋狗党打了个眼色,便决定干脆果断地闪人。这里又不是沛阳郡府的内城,慈悲坊可没有官兵把守。 一路以非常诡异的气氛,众人侧目之下,万人屠带着卫小歌在一家并没有很大门面的楼牌前停下。 万人屠悠悠说道:“就这里了,原本姑娘家不应当来,不过既然你算不得女子便不打紧了。” 狗嘴里吐不什么象牙,卫小歌没搭理他,抬头看了看扎着的彩棚,搭得花里胡哨的欢门楼子,油然升起熟稔之感。在邑县也有,当初长富就是从这么一处地方抢回来的。 是一家青楼。 并没有很霸气地轰掉大门,万人屠一把将卫小歌的衣襟拽起,无视守门之人的注视,从彩棚上方掠过。然后脚在顶上略点了一下,便如一只大鸟似的,直接落入花团锦簇的园子。 门面俗气而并不大,里面却另有乾坤,其实很大很豪华。 这是一间类似“会所”的去处,来者显然非富即贵。各色穿戴整齐的武修护卫众多,有的寻四处端送酒水的小女侍们调笑,有的则是安安静静地站在檐下,等候着寻欢作乐的自家主人。 当万人屠和卫小歌这么明晃晃地出现,众武修立刻警惕,与相熟的人打了眼色,手按在兵器上严阵以待。 万人屠闲闲地站在庭院正中间,对旁边的卫小歌说道:“将这些人赶走。” 没想那么多,卫小歌便鼓足了真气高喊,“闲杂人等速速避开,外......嗯,有高手前来踢馆寻晦气。” 话喊一半,她感觉不应该太打草惊蛇,临时将“外窍高手”换成“高手”二字, 一干按着兵器的武修护卫,齐齐松了口气。既然是踢馆,事不关己就好,护卫嘛不就是混口饭吃,能不打打杀杀最好。 也就是几息的功夫,便有一队裹着头巾的武修,从暗处钻出。不用看第二眼,就知道全部都是光头。 这群明明是光头的人,却没一个穿着僧衣。 卫小歌暗暗笑了笑,倒是与万人屠有异曲同工之妙,用的是三十六计中并不存在的“掩耳盗铃”之计。 这一队二十来名由一名内窍僧人带队的武修,禅杖,戒刀,齐眉棍,武器齐齐亮出。至于是个什么修为,打头那人似乎是内窍,其他人从之前走路的姿势,应该都是通脉期。 一个人是内窍,还是外窍,却是很难区分,除非真正出手。 显然没有人认为,万人屠是乌金国仅有的十名外窍期中的一人。 此刻的卫小歌却真有点狐假虎威的错觉,这一队人让她对付,麻烦大得很,说不定会拼得魂魄离体。不过身边站着外窍期的万人屠,她此刻满肚子的定心丸。 万人屠估计一巴掌就将带头的内窍拍死。 然而...... 这一巴掌,万人屠似乎不打算拍,仿佛将卫小歌当他的那些内窍属下使用,带着他特有的上位者口吻说道:“这队人交予你。” 卫小歌略略一愣。 难道不知道她是个小通脉期吗? 不过既然万人屠如此一说,她没理由怀疑,估计死不了。 卫小歌手中并没有握着枕梦,因为太重影响速度,她早已丢给了万人屠装在“一寸相思”之中。拔出一对从虎王洞府搜刮来的柳叶双刀,她从万人屠身边一个闪身上前,直接杀气腾腾地站在一干僧人前方十步外。 柳叶双刀品质其实不错,与糜红尘的双剑差不离,大约一尺半的长度,属于短兵器。 “前面带头的内窍渣子,有种的,过来和我单挑!”挥了挥手里的刀,卫小歌很霸道地挑衅。 不过,口中虽然说得很有气势,她并没有对着那名内窍冲过去,而是以弓步站立。 先前一番动作,卫小歌的修为显露无遗,不折不扣的通脉期,作为一名内窍中期的武僧,恒定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之极。一名通脉期敢向他叫阵,根本就是送死,也就是一两招的事。 这点让他感到由衷的恼火,是不是太嚣张了点? 刀枪无眼,后面那人就算再托大,也未必救得了。 这两人大摇大摆来舍身楼挑战,前园每天至少有两名内窍巡逻,后园......去了就是个死! 是不知此地的内情?还是有恃无恐? 略加思索,恒定便有些犹豫,他本想要旁人打头阵,却见其他僧人都直直地瞧着他,顿时有些不痛快了。 一名没几两肉的通脉期女武修叫阵,难道还怕了不成! 手里的暗铜色的齐眉棍抖了抖,恒定真气灌注手臂,对着卫小歌猛地冲过去。 单手握棍,一个大范围的横扫。 见内窍期的僧人头领冲过来,横扫的齐眉棍已到眼前,卫小歌忽然猛地发力,身子几乎贴到地面,从棍子的下方穿过,速度比眨眼还快上,直接进入恒定身前一尺之内。 她使用了感知力,虽然没有摸索到以元气瞬移的真正窍门,此刻却有那个意思。瞬移法术,短距离闪避极其有效,比平常以真气移动要快得多,却不能及远。 尽管不敢过于使用感知力,但是在某些有必要的时候,足够出其不意了。 避开了齐眉棍,卫小歌整个人几乎与恒定几乎挨着了。 右手刀如闪电似的抹向对方的脖子。 左手刀反手挑恒定握棍的手腕。 长兵器和短兵器相克,却得看谁克谁,此刻是卫小歌在身姿上占足的上风。 电光火石之间,恒定惊骇无比。 这女武修是什么身法? 法修的小瞬移? 法武齐修? 虽然惊骇,恒定却是经验老道,本能侧头,险险躲过卫小歌抹脖的右手刀,脖子上却唰地出现一道血痕,鲜血淋漓。 避开了血管动脉,不至于立刻大出血。 至于袭向他手腕的左手刀,恒定立即缩回长棍,交予另外那只手,身体略略换了方向,反倒以棍尾捅向卫小歌的身侧。 经验丰富的恒定,这一招变得极巧妙,立刻扭转了长兵器近身作战的劣势。 内窍期真气的厚实度,即使棍尾还未碰到身体,还离着小半尺远,卫小歌瞬间有一种窒息感,仿佛被石头拍在胸口。 被真气所迫,血气不通,原本以速度见称的她,手脚明显慢了不止一丝半点。 不退反进,卫小歌硬着头皮拿左手刀格挡恒定的棍尾。 右手刀以两败俱伤的方式,仍旧迫向对方的脖子。 即使这一刀杀了这名僧人,卫小歌心中明白,恐怕自己的左手会飞出去,棍尾恐怕也会捅入自己的身体。 距离如此之近,恒定顿时崩溃了。 没想到这通脉期的女子,如此彪悍,竟然以命换命。自己的脖子保不住,对方的胸腹必定会被捅穿,棍上的真气绝对会将她的肺腑轰得稀烂。 这是多么大的深仇大恨,要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杀人? (未完待续。) 第二三零章 交给你,我去外面躲躲 只有两招,眼看两具尸体就要横在当场。 不说当事人恒定已经彻底崩了,其他二十来名通脉期的僧人,不知道是惊还是惧,眼睛眨都不眨。 素来骄横的恒定就要与一名通脉期女子死在一起。 难道恒定杀了这姑娘的全家,还是辱了她的清白? 下一刻的变故,却让众人彻底惊呆了。 ——恒定的脖子断了半截,鲜血喷得老高。那女子却是无事,咳嗽了数声,嘴角溢出一丝血,似乎只是轻伤而已。 齐眉棍的棍尾当然没有捅进卫小歌的胸膛,却是最后关头,叫万人屠釜底抽薪,拔了。 齐眉棍在最后关头被万人屠抽走,卫小歌那一刀,没有意外的砍到恒定的脖子。 脖子断开了大半截,立刻死得不能再死了。 然而内窍期的真气,让卫小歌极其不好受,到底是受了些内伤。一个月前,她吃了一粒凌云子所送的炼体药丸“大力丸”,身体的强度略有增加,不然此刻恐怕得大口呕血了。 那根重达至少六七十斤的齐眉棍,则被万人屠握在手中,一个狂扫,将二十来名通脉期砸死了十名。 “剩下的交给你了!”甩下一句话,这名屠夫便再次朝里间而去。 卫小歌不知是好笑,还是觉得无奈,心想先前若棍子真伤及胸腹,这下似乎可以完成丁土那“铁汉柔情”的任务了。 只可惜,真被内窍期搅烂了内脏,恐怕解衣也救不回她的命。 即使连丁土那个假系统,都未必有那个本事让她活过来。 既然铁了心要跟上三个月,她从来没想过会吃白饭,却也没想到第一次出战,便要她力憾修为高出她那么多的内窍期武修。 万人屠,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剩下的十来名通脉期武僧,面对一地身子被砸得稀烂的同伴,还有脖子被砍掉半截的首领恒定,明明觉得自己人多可以干掉卫小歌,却不约而同地往后跑。 杀了她又如何? 回头还不给之前那身形高大,穿紫衫的男子给弄死。 更何况,这女子性情也太彪悍了,真要打起来,自己这方总得死上一半,才可能与她再次“同归于尽”。 这种打架的方式,实在不敢苟同! 卫小歌笑了笑,并没有去追,而是蹲下身子在几具尸体上搜来搜去。 身为头目的内窍僧人,只带了个钱囊,里面装着十几两银子,两枚小金锭。余下被万人屠干掉的那些个通脉期的,却是揣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竟然有女子绣帕,样式精美的宝石金钗。 十分让人无语。 都是些小喽罗,没有什么油水。 其实也是她眼光高了,按照刚到稻花村的那标准,捞的这些足够手舞足蹈,大肆庆祝三天三夜了。 后园空荡荡,静悄悄。 之前原本有不少随着一些贵人前来的武修,此刻随同着主家,兵荒马乱地走得干干净净。丝竹弹唱之声,早已偃旗息鼓。高大的树木后方,半遮半掩的阁楼中,时不时有人撩起纱帘偷偷探看。 这一切和卫小歌无关,她犹豫了半晌,到底是继续往里间走,还是留在这里等万人屠? 足足得跟三个月个时间,不能在头一次上阵就漏气吧! 手握双刀,卫小歌吸了一口气,往前而去。 大晚上的,到处挂着样式精美的灯笼,虽不至于形同白昼,却是看得十分清楚。 一路走,一路是脑袋,和没有脑袋的尸体。 有些脑袋是裹着头巾的光头,也有不是光头的。 至于身体,满地都是穿着俗家的衣裳,却一名瘦骨嶙峋的无头僧人穿着僧袍,卫小歌明白这人大约是个法修。 她并没有挨个搜身,后园守护比前面园子要森严,看这一地的尸体就知道,就算贪财也得分场合。 不过既然是法修,卫小歌却有些忍不住了。 她刚想弯腰看看无头僧人身上是否有东西,一颗狰狞的大圆脑袋,冲着她的面门而来。 她忙向一侧闪开。 这颗头颅却是从一道高墙内掉出来的,后园最隐秘的角落有这么一座以高墙围起的院子,看着十分与众不同,卫小歌也是顺着尸体一路寻来的。 紧接着,高墙内的一具尸体也被抛了出来。 死的是一名体型看着将近两米的大汉,那颗头颅看着极其古怪,毛发浓密,粗厚的眉毛都连到一处了。可能因为死得措不及防,大嘴张得极大,横七竖八交错着尖利的犬齿。 妖怪头颅? 卫小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觉得除了牙齿和耳朵不对劲,其他却并不似真正的妖怪。 难不成是个混血人妖? 飞跃上墙头,卫小歌便瞧见身上染了不少血的万人屠,显然这人之前是拿人头和尸体和她“打招呼”。 见卫小歌尾随而来,万人屠果然并没有显出惊讶之色。 “跟上!” “哦......” 忽然间,隐隐传来孩子的啼哭之声,卫小歌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个匪窝。 在一栋显得很豪阔的双层楼阁前停下,万人屠一脚将大门踹开,卫小歌尾随而入。 有几名畏畏缩缩瞧着丫鬟不像丫鬟,小姐不像小姐的女子,顿时惊慌失措,忙躲到一边。虽然争相躲避,却是偷偷往楼上瞟。 每多久,便听到木头楼板被踏得“嘭嘭”作响的声音,听脚步绝对是一名身高和体重都相当可观的人。 万人屠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 卫小歌却是莫名闻到一股让她感觉到熟悉的味道,整个楼中弥漫着一股腥臭之味,无端让人想起虎王洞府。 当楼上的“人”站在楼道口,她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令人作呕的味道。 来者不是人,而是一名妖怪! 妖怪的体型与虎王相当,足足有三四个人合起来那么厚实。 已经看不出原先到底是什么妖,并没有虎王额头上的“王”字,因此不好分辨。不过那毛发却是厚重之极,半黄半褐的头发,略略卷曲,乱蓬蓬地堆在头顶。 爪子已经爆出,足足有一尺来长,闪着寒光。 身穿一条大裤衩,脚上并没有穿与裤衩一贯配套的拖拉板,也没有穿靴子,露出一双长满长毛的大脚,指甲如钩。 当初杀被打残的虎王都那么费力,手里还有枕梦,可这会儿的一对柳叶双刀,还不够那双爪子轻轻蹭一下。 卫小歌只看了一眼,便想对万人屠说——交给你了,我去外面躲躲。 不过这么漏气的话,她可说不出口。 “你先出去等等!”万人屠忽然出言,并没有回头看卫小歌。 很想豪气地说一声“无妨”,不过卫小歌的脚步却还是慢慢朝着外面挪动。她留在这里会碍手碍脚,万一个这妖怪抓去当“人质”就不好玩了。 心中正这般想着,那名大妖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一副*熏心的模样,卫小歌心中打了个突,仿佛有一种被虎王盯着的即视感。 万人屠,加油!我看好你哦! 她在心中废话了一句,用最快的速度往门外闪去! 一股强悍的怪风,却是直接朝着她席卷而来。 若不是没那个时间,卫小歌几乎要破口大骂,这妖怪脑子抽了,面对万人屠这杀气腾腾的人,竟然却向她下手。 最普通的风卷术,得看什么妖来使用。 狐姬和她自己,大约不用手可以晾衣服,狼将军却能随手弄出小型龙卷风,虎王大抵能将人的皮肉吹成一盘切开的爆炒腰花。 这名妖怪的风卷术,不知道是没有使出全力,与抓她之时的狼将军相若。好在今非昔比,卫小歌却是自行施展法术顺着元气波动的方向,跳出了大门。 感觉皮肉都吹松了! 她没有停下,立刻狂奔。 身后却传来“轰隆隆”几声炸雷似的声响,那座高大的阁楼,猛地轰然倒塌。 感觉到了安全距离,卫小歌回过身来,见硝烟弥漫中,万人屠早已经与妖怪战在一起,声势浩大之极,仿佛蹭一下就会死。 彻底不是她这个等级的战场。 向四周扫了数眼,卫小歌瞧见之前的那几名看似有些畏畏缩缩的女子,倒也不是傻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早溜了出来,拔腿往远处奔跑。 她心中琢磨着,既然帮不上忙打妖怪,是否该去其他地方转两圈? 在一片轰隆隆的声响中,卫小歌再次听到幼儿啼哭。 “总拿孩子过不去,这些杀千刀的!” 她跺了跺脚,仔细凝听着啼哭的来源之处。 绕过一片飞沙走石的战场,卫小歌来到倒塌阁楼的后方,这里却还有一栋二层阁楼。 一脚踹开大门,便瞧见一名看着极为憔悴,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呆呆地坐在桌前,仿佛压根都没听见外面的打斗,神魂不在身体上。 “姑娘,这处为何有幼儿啼哭?” 那年轻女子转过头,虽然脂粉未施,却显得楚楚动人,只是眼神却有些迷离。 “我舍不得死。”女子所问非所答,声音轻柔。 卫小歌呆了呆。 “能走你就赶紧走吧,很多姑娘已经跑了!” 说完她便继续往前走,明摆着的事,这姑娘是抢来,恐怕是哪家娇养的闺秀,不知是傻了还是有点疯了。 造孽啊! 抓着双刀,小心翼翼顺着哭声往里头走,又瞧见几名容色出众的女子。不过却并不似最先的女子那般,衣裳倒是整洁。 在一间厢房中,卫小歌终于瞧见了哭喊的孩子,不用看第二眼就知道这孩子是妖婴。 与虎娃娃相似,个头极大,一双粗厚的浓眉。 不过与虎娃娃也有不同的地方,虎娃长壮与人族孩子并没有区别,可是这名妖婴的耳朵竟然超过太阳穴的高度,还有不少绒毛。 看衣裳的款式和颜色,是一名女婴。 这感觉可真像进了虎王洞府,卫小歌心中略有些烦躁。(未完待续。) 第二三一章 坑人的法武齐修 显然当初金山寺的几名僧人想留虎王一命,用途同出一辙。磨平了妖性然后安置在某个寺庙附近,作为种妖,不停地找些女子让她们生孩子。 这些妖娃娃,最终是拿来炼制九幽鬼婴。 卫小歌想起在稻花村见过的那个鬼婴,痴呆诡异,瞧不出有什么大的威胁,被白泽一脚就踢得半死。花了如此大的人力和气力,却不知最终炼制这东西是什么目的。 不过,不管是什么目的,却也不能将妖婴留给这些人。 妖婴的房间,有一名三十来岁的妇人,战战兢兢地看着卫小歌。 妇人面色苍白瘦得厉害,双颊都凹陷下去,看着有些孤寡样,卫小歌心想,平常人家挑乳娘大约不会寻这样的。或许,因为压根就找不到肯养妖孩的人。 干瘦妇人声音发抖,“你......你是何人,随意闯入此地,妖大王会杀了你!” 倒是一门心思给妖怪干活呢!瞟了一眼这干瘦之极的妇人,卫小歌却感觉她有些怪异,不过却因这妖娃娃的事,占据了心神。 她举着刀挥了挥,“赶紧走,不然剁了你!” 突如其来的,妇人面色一冷,一扫之前的畏缩,“找死!” 紧接着,那张干瘪的嘴中缓缓发出一连串,仿佛是咒语,又仿佛是毫无意义的词句。 法修? 妇人瘦得跟死去的瑞安寺的老僧法修一样,看着没多少生机,仿佛随时会进棺材似的。即使装这妇人之前故意装出战战兢兢的模样,却总让人觉得有些莫名的阴冷。 隐隐有所感的卫小歌,心中其实早有防备。 不过,却没想到是迫不及防的音攻。 声音传入耳中透着一股阴冷,刺耳之极,仿佛让人立刻落入冰窟窿,卫小歌忽然感觉眼前幻象丛生,头痛欲裂,似乎随时会晕倒过去。 咬了咬舌尖,她强行打起精神。 双眼以感知力,卫小歌便瞧见面前的妇人嘴前有一缕元气波纹,如绞在一起的麻绳,对准了自己脑袋。 趁着这一丝的清明,她手中的柳叶刀飞了出去,并没有袭向干瘦妇人的脖子,而是砍向她正伸向怀中的手。 比起卫小歌小小的吃了一惊,干瘦妇人却是大吃一惊。 为何没有晕倒或者失去神智? 区区一名看似通脉期的武修,又怎能抵抗得了她的“破魂音”。 柳叶刀来得极快,干瘦妇人忙支起防御元气罩。然而却因为并没有料到卫小歌还有反抗的余地,迫不及防之下,柳叶刀还是砍中了她的手腕。 鲜血淋漓如鸡爪一样手,立刻垂下,再也无法取出怀中之物。 干瘦妇人慌忙换了一只手,仍旧是伸向怀中。正在此时,她却以眼角余光瞧见面前的年轻女子手持一柄不起眼的弹弓,随即一枚细小之极的钢珠“噗”地射出。 妇人浑然不在意,尽管是仓促之间支起的防御元气罩,通脉期的武修无论如何也无法击破,她有大把的时间取出怀中的“噬魂粉。” 不料下一刻,妇人却是大惊失色,元气罩破裂? 怎么可能? 通脉期的修为,哪里能打破她的元气罩? 不对,有元气波动,这年轻女子是法修? 从未见过法武齐修的人! 还没等干瘦妇人作出任何反应,卫小歌却是沉着脸再次射出一枚钢珠,这次却是对准了妇人的嘴,元气音波碎开。 第三枚钢珠转瞬即至,几乎是同时到达,直接穿进妇人的嘴巴,一颗门牙立刻粉碎。 钢珠穿透了牙齿,也穿透了她的头颅! 松开弹弓,卫小歌提脚将落到地面的第二柄柳叶刀挑起,然后全力踢过去,刀口对准了妇人渐渐仰倒的脖子。 一颗大好头颅,瞬间飞到半空中。 不管是杀法修还是杀武修,砍掉脑袋最保险,必死无疑。 此刻的卫小歌,哪里不明白万人屠为什么习惯将人的脑袋切了。内窍期的武修,胸膛被人捅个大窟窿也死不了。妖怪和法修,具备感知力,说不定临死能反扑。 作为法武齐修,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当然最大的好处就是——冷不防就坑死人! 三枚刚刚射出的钢珠,被卫小歌细心地寻了回来。 原本有四十粒这种小而坚硬到极点的钢珠,却在马头岭射光了。钢珠实在太小,射进草丛或者土中,她费老劲才寻回了十八粒。足足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眼睛都盯成斗鸡了。 还亏得万人屠实在不耐烦,帮忙寻了寻。 怕感知力再次透支,卫小歌给自己定了个规矩,一天不过三。 最多射五枚。 实在不行的话——十枚到顶了。 多少有点欺骗自己的意思...... 将妖婴抱起,卫小歌正要离去,扭身却瞧见万人屠不知什么时候,悄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 “刚到?”卫小歌随口问道。 “嗯......”万人屠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声,目光却是看着那名耳轮冒过太阳穴的妖婴,不知心中在琢磨着什么。 生怕万人屠又将这孩子交给她,卫小歌忙说道:“我不能再养孩子了,没那么多精力,这娃娃你找旁人吧!” “嗯,走了!” “等等!” 卫小歌此刻却是想了起来,刚才一直见那干瘦妇人在怀中掏摸,仿佛是取出什么致命之物。一时间满地找钢珠倒是忘记搜了,临到走才记得。 一个皮质的囊,打开里面放着味道古怪的药粉,带着一股甜香。她心想这大约是配合着法术使用的药,想必与索普曾经撒出的药粉差不多,多半是迷惑人心神的。 万人屠略略闻了一下,“添加了白色曼陀罗,其他却是不知。” 白色曼陀罗,又名情花,穆乘风在邑县的鸿运酒楼提前过,对普通人而言,剧毒无解,死后面带笑容。 “留着下次坑人!”卫小歌笑了笑便将皮囊揣进怀中,顺便又略略搜刮了一下其他的财物。 抱着妖娃往外走,她忙伸手将胖娃娃的襁褓帽子扣上,实在是,一对长了毛的耳朵看着太扎眼了。 两人身上都沾了大量的血,蒙着脸,大摇大摆地出了慈悲坊。 万人屠忽然说道:“你自行先回客栈吧!” “去瑞安寺吗?”卫小歌问道。 “嗯,还得多杀些人。” “我本事的确差了点。”卫小歌讪讪说道。 “你不算差了,我总得将住持杀了。”万人屠淡淡说道。 “与此事有关的多杀几个!” “是这个理。”明明是讨论去一间大庙杀人,万人屠略显得十分淡定,好似一点都不紧张。 想起法修的诡异,卫小歌有些担心,“真不需要我帮手,好歹是个半瓢水的法修。” “不必,我乃是外窍期,并不十分忌讳法修的诸般法术。” “当心些,这帮人着实诡异得紧!” 若是之前妇人以音攻加上古怪的药粉,卫小歌觉得她自己肯定搞不定,不过万人屠兴许经验丰富得很,不会随便着道。 她倒是很想跟着一起去凑个热闹,不过这种大贼窝子,万人屠三头六臂也不方便照应,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瑞安寺,是沛阳郡管辖区域最大的寺庙,似乎连秦郡守都不看在眼里。 说起来,既然长贵是秦郡守的儿子,杀了索普之后两个月没什么动静,恐怕当中也有秦郡守的刻意压下去的功劳。 然而这位郡守似乎管不住瑞安寺,当初在山林之中,恒通等几名僧人还是追了过去,害死了千红,差点杀死薛绍奚还有豆儿四丫,亏得被糜红尘打死。 出家人,却没什么慈悲,而慈悲坊里竟然养着妖怪,各种匪夷所思,让人叹为观止! 万人屠见卫小歌还在发愣,“还不走?杀了慈悲坊的大妖已经打草惊蛇,时间紧迫,得速战速决。原本以你和穆乘风为幌子当诱饵,然后我在后方找出所有的据点,慢慢部署,等你们出了乌金国边界后,才连根拔了。” 卫小歌笑了笑。 万人屠说出这么一段话,是在解释为什么要自己去做诱饵的原因了,难得听此人出口辩解什么。 八个字说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其实这会儿她也明白万人屠并未失信,派遣了一名强大的法修一路跟随,连秦郡守都无法探出那人当时在离人客栈的后院。 若是情况紧急,这名*修必定会干点什么,比如拖拖敌人的后腿,拉一拉自己这一方的人,免得被干掉。就和当初在稻花村的茅草屋前,丁土暗中下手,配合万人屠坑死太监总管一样。 这名*修,难不成也是个类似丁土似的阿飘? 卫小歌没有问,反正万人屠这会儿肯定不会说。这人口风一贯很紧,当初的支线任务“万人屠的隐秘”到如今仍旧是一团迷雾。话说回来,万人屠口风紧归紧,偶尔却会没事脑抽,说些完全不着调的话。 她带着妖娃回去客栈,已经是大半夜了。 守夜的小小少年不见了,换了一名店小二,卫小歌却没想太多。回到房间,她仔细地给这娃娃剪去指甲,胖娃娃的身上脸上都被自己抓伤了。 隐约听到隔壁房间有些响声,万人屠速度可真快,已经杀完人了! 她不由得略感佩服,还真有点本事! 不过她也不好继续听下去,这个,万人屠显然在洗澡...... 次日一早,刚在绳索上炼体完毕,卫小歌便见万人屠就打着哈欠步入后院。 “打水,准备朝食!” 卫小歌一窒。 倒没料到有这一出,显然万人屠已经进入状况,很心安地将她作为“属下”使唤了。她转瞬间便释然,有求于人,并且是主动赖上,若是遇到大些的危险,还得劳驾他护航。 打水,准备早餐,总比伺候孩子们容易,她阿q地劝了自己一句。(未完待续。) 第二三二章 铁将军,好像是男人吧 一样素粥,几碟小菜都是客栈准备的,分量足味道正。卫小歌心想,趁着有得吃,您老人家多吃两口,哪天餐风露宿,可别指望自己能折腾出四菜一汤。 刚喝的大半碗粥,便见客栈外走进一名体态高挑,面上蒙着黑巾的女子。 卫小歌有些诧异。 不用看第二眼就知道是“小五”,是来贴身服侍万人屠的吗? “坐下吃了再走,将新的孩子交给贺远山!”万人屠倒是没显示多少“大人”气魄,随口对小五说道。 原来小五是来带妖娃娃走的,卫小歌心情十分愉快。 她笑着对小五招呼了一声,“许久不见了,姑娘一向可好?” “尚可!”小五对着卫小歌客气地点了点头,却并未多说。 不过,眼神中透着些复杂。 这一丝并没有露出太多痕迹的眼神,卫小歌并未错过。她其实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明明人家小五才是正牌的随从属下,目前而言,仿佛位置被自己抢了。 养孩子的事归小五,“属下”的位置变成了自己,任凭是谁都不大痛快吧! 再过三个月就还给你,卫小歌在心中说了一声,咱可不愿意一直干这种“属下”的事。 一顿早餐,小五吃得静悄悄,卫小歌也吃得静悄悄,气氛严肃。 卫小歌却是猛然发现,其实万人屠在她面前,竟然十分随意甚至有几分纵容。若是有旁人在场,他却是习惯锁着眉头板着面孔,可以称得上阴沉,让人无端感到心中发寒。 至少瞧小五显得非常局促紧张,吃粥好似吞刀子似的。 小五大约是从未与万人屠同桌吃饭,甚至没见她怎么咀嚼,匆忙吃完,就抱着孩子走了。 小五刚走没多久,客栈门口却又跨进一人。 这人却是让卫小歌跌破眼镜,大吃一惊。 沛阳郡的白袍小将铁将军? 难不成白袍小将勇武到这个地步,前来缉拿昨晚大闹慈悲坊和瑞安寺的罪魁万人屠? 不过她立刻想起,万人屠提起过铁将军,还说过一些古怪的话,比如说她自己穿白衫比铁将军合适。这两人是旧识,恐怕只是来叙旧而已。 话说回来,拿女子和男人相比较,毛意思啊? “前辈,英男打扰了!”铁英男对着正坐在大堂桌前喝茶的万人屠抱拳行礼,模样十分恭敬。他仍旧穿着那一身耀眼的铠甲,只是沾了些灰尘,想必是赶得有些急。 “坐吧!”万人屠嘴角竟然含着一丝浅笑,一扫之前小五在场的严肃。 “是前辈!” 比起小五的局促,白袍小将却是好不少,再次行礼后便端正地坐到万人屠的右边的椅子上。 看了看一旁的稍微有点犯傻的卫小歌,铁英男却没有从前在沛阳郡那般满含鄙视,略略点了点头打了招呼。 “还请卫姑娘见谅,前番在郡城里有些误会,此次我回去后查探了一番,琼花楼的那名老者,乃是吃了些不干净的食物,因体弱遽然身死。只是卫姑娘以穆家公子的名义和势力,公然在城内拒捕,却是有些不妥。” “抱歉抱歉,这不是急着出城,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卫小歌笑眯眯地打了哈哈。 听铁将军这个意思,她杀人的罪名是没了,不过仗势欺人的罪还在。秦郡守既然用那么拙劣的手段诬陷人,自然就是为了很方便就能圆回去! 谁会相信,他堂堂郡守大人会用这么低智商的方式坑人? 并没有感觉到卫小歌的敷衍,铁将军很认真地说道:“既然姑娘是万大人的属下,人品自然信得过。” 对于铁将军的因果逻辑关系,卫小歌感觉颇为无奈,万人屠的属下就必定是好人?那次稻花村跟着万人屠一起的黑衣人,名义上的属下,却全给坑杀了! 再说她也不是万人屠的属下,跟在一边只想混完系统任务。 “那是,大人向来热心耿直!”卫小歌含笑说道。 铁将军表示很认同地点头,转过头对万人屠说道:“前辈,近十年不见,前辈风采依旧。不知一向可好,这次是否会在沛阳郡多留些日子。” 万人屠笑道:“这就要立刻启程了,来不及与你多聚些时日。听说你很好,满城的人都十分喜爱你,你既为沛阳将领,别的我便不好多说。” 即使被夸了,唇红齿白的铁将军,面上却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无奈,“前辈,英男一直感念前辈大恩,特此来探望。若......若是我不为将,来日前辈可否在修炼一途上略作指导?” 万人屠沉吟了良久,“为将亦或不为将,全在你一念之间,你的修为如今已然登堂入室,我也教不了你甚么。” 声音轻柔,仿佛是担心说重了会伤到这位年轻的将军。 尽管是拒绝,卫小歌在旁边听得分明,万人屠口气却柔和得紧。 他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客气了? 铁英男沉默了一阵,“英男实则一心武学,并无为将之心,奈何郡守大人不但对铁家有恩,对晚辈也有知遇之恩。祖母年迈,家侄尚小,若等到侄儿能支撑门庭,却还需十年之久。” 他说罢,却不知为何将头低下,带着一些小儿女之态。 见铁将军长睫凤目低垂,白皙的脸仿若透明,卫小歌忍不住又赞叹了一声,这位小将军样貌可真是好看。虽然今天状似鹌鹑显得有些娘娘腔,似乎也不觉得突兀。 况且感觉这位铁将军性子颇直,没一点弯弯道道。 这么美好的人无论怎样,也没有人会觉得不妥。 “回房间说话吧,这里人来人往。”万人屠起身。 “大人,铁将军,你们慢慢聊,我去后院修炼。”卫小歌笑道。 “小歌,也一道来,我还有些话要问你。”万人屠微笑着说道。 卫小歌浑身一阵恶寒。 小歌?平时这位向来都是以“小村女”来称呼她。万老大这是几个意思? 她无奈跟着铁将军和万人屠上楼。 新换了些热茶水,卫小歌弯腰给两人斟上,“铁将军请喝茶,若是想用些朝食,只管吩咐!” “不劳烦姑娘了!”铁将军冲着卫小歌笑了笑,一双晶莹的凤目清澈见底。 卫小歌微怔,果然是全民偶像! 她略略行了礼,便打算在屋子一角找个凉快地方蹲着,免得碍着人家。刚转身,不料裙角却给人踩住,她低头一看,却是万人屠的一只大脚,若无其事地踩着裙子的边边。 好嘛,这是不让人脱身了! 当面不好拆万人屠的台子,卫小歌只好认命地坐了下来。 铁将军看了卫小歌一眼,好似也觉得奇怪,仿佛感觉这位“属下”是不是至少退到屋子一角才是。 不过大约是涵养还算好,并未多说。 喝了口茶,万人屠轻轻说道:“你这孩子......镜花水月原非真,你所见的,未必是你所见,万事多想想,不可一味听信人言。” “我如今已经二十四,却不再是孩子。”铁英男出口辩驳,口气却让人感觉好似小孩子,不服气被人说小。 万人屠“嗤”地笑了一声,“其实你幼时我曾见过你一次,不知何故,你却拿刀将心爱的兔子给砍死了。” “原来前辈那时便认得我了,是因为幼时见过,十年前才悉心指导过我两个月吗?”铁英男抬起头,双眼看着万人屠,目光盈盈,长睫微颤。 “嗯,我与你母亲有些渊源。” “我娘?”铁英年面色猛地一变,满脸诡异的狐疑之色。 万人屠仿佛也感觉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微微一笑解释道:“当日窘迫,容你母亲收留了数月。嗯,那时我只得八岁。” “原来如此......前辈是因为母亲之故,才教导过我两个月......却不是因为我。”铁英男仿佛有些失望。 听到这里,卫小歌将脑袋差点埋到大腿上了。 万人屠幼年得了铁将军母亲的一些恩惠,略略指导了铁将军修炼,属于很正常的事。可是不正常的,却是铁将军含情脉脉的态度,还有万人屠显得非常温柔的口吻。 这些古怪的私房话,是不是让她先避一避。 “英男,我得尽快启程。”万人屠这逐客令虽然直白,语气却并难听,甚至有几分温柔。 带着一脸的黯然,铁英男站起身来。 “英男知晓了,铁家门庭只有晚辈一人支撑,自然不会想得太多。感念前辈大恩,今日一别却不晓得是否有相见之日,若......罢了,总归回不了大魏。” 目光中有些怜惜,万人屠再次轻轻笑了。 “铁家世代为将,到你这一辈却只有你一人有此资质,当日你祖父走投无路投了沛阳秦氏,你也自愿承祖父遗命为将......不过你若真要回大魏,却是不妨到这间客栈,留个信给我。” 铁英男面上露出一丝喜色,白皙的面孔泛起淡淡的晕红。 “原来,这家离人客栈属前辈所有。” “非也,只是托他们传个信罢了,此事你不可随意向人透露。我欠你母亲的恩,自当替你安排,只是我平日里行踪不定,未必会亲至。” 听到这话,铁英男原本的那丝欢喜之色却是黯淡了下去,“英男知晓,望来日能再见前辈,得您教诲。十年前那两个月,晚辈一直记挂在心从不曾见忘记。” 这句话十分露骨。 万人屠略略愣了愣神,随即立刻微微笑了笑。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过于挂怀。我不欲参与任何政事,只是略有所闻秦氏所谋甚大,你这孩子心直,凡事多留个心眼,你好生保重!” 铁英男也不知有没有将这话听在耳中,仿佛满心都是失望,那模样瞧着十分惹人怜惜。 呃......铁将军,好像是男人吧!(未完待续。) 第二三三章 白色长裙 卫小歌耳听目测,眼前的情况十分诡异。 铁将军似乎有些十分矛盾,想跟着万人屠溜了,可是那边秦郡守的“恩义”却是难断,家里还需要他支撑门庭。 不过,似乎不管铁将军做不做这个将军,万人屠却并不接茬,出于关心,含糊地提醒铁将军小心秦郡守。 她心想,换了自己,直接来一句——你跟着秦郡守混,迟早完蛋。 只是......真的非常暧昧啊! 尤其是铁将军差点误会万人屠与他母亲有私情,脸色十分难看。 最后那句什么“十年都不曾忘记”,缠绵之意很明显...... 铁英男走了许久,卫小歌还在纳闷。 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是男男关系? “你在想什么?”万人屠瞟了瞟已经灌了四五杯茶,一脸呆滞的卫小歌。 卫小歌回过神来,笑道:“原来万老大你从前连饭都没得吃,被铁夫人收留了几个月。你既然曾是苦出身的就好,这三个月如果需要我做饭,倒是可以略略凑合一下,味道不敢保证。” 万人屠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走了走神,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他盯着卫小歌的眼睛,很认真严肃地说道:“今日之事你不可外传!” “我保证不说你从前是个穷人!”卫小歌煞有其事的答道。 万人屠脸色一正,板着面孔,“别给我装糊涂,谁说的是这件事。” 卫小歌捂着嘴笑不可抑。 大约是见过万人屠守着棺材,想闷死她又始终下不了手的模样,如今卫小歌对他虽然算不得特别了解,但是至少知道姓万的在人前人五人六的,其中多少有些是在刻意装腔作势。 至少她似乎不再觉得此人真那般难缠。 “既然怕外传,你何不干脆与铁将军,寻个更加私密的地方,好好叙旧嘛,却是为何三番两次将我扣在当场,搞得我难堪得很!”之前还打了点马虎眼,这会儿卫小歌说话却没什么太多顾忌了。 “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万人屠挑了挑眉。 卫小歌又嘻嘻笑了几声。 不就是拿人当电灯泡么,也好方便拒绝那位铁将军的情意。 问题是,存心要拒绝,态度就不要那么模棱两可嘛,卫小歌心想,似乎还从未见过万人屠对旁人,如待铁英男这般的和颜悦色。 “万老大,其实,虽然我没多少见识,不过却从不歧视人。铁将军似乎想跟着你呢,干嘛不帮个忙,将他一家老小都安置了,然后你们二人便可双宿双飞,嘿嘿......” 万人屠脸色一僵。 “你这小姑娘却是不知羞耻,怎可随意坏人名声。英男极好,比这世上许多人都好。不过,若是我真有这份心,自然一脚将你这个碍眼的踢走,又何必将你留着看戏。” 也不知是谁不知羞耻! 卫小歌暗思,听口气姓万的对“性别”,似乎不大在意啊。说话温柔得紧,未必真没有“这份心”。 从前说不定还调戏过,不然人家铁将军怎会自作多情? 闲着也闲着,笑了笑卫小歌又继续胡扯,“铁将军有情有义,生得又好看,你们私底下的事不让人知道就好了,反正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再说了,你脸皮厚得如此离奇,怎么会怕人说闲话。” 被说脸皮厚,万人屠显然很不在意意。 “英男的确是个美人,性情却不大契合,如若不然十年前便不放过了,哪里还等到今日。我与你这小村女说这些做什么,不许再浑说。” 这下卫小歌却是吃惊了。 她只是开笑话,不想万人屠这么无耻,拿人家秀美男神比作姑娘家,竟然说什么“不放过”。 难道姓万的竟然个断袖,倒是没看出来。丁土可要大大的失望了,千方百计弄些垃圾任务捞男人,结果碰到个喜欢男子的男人。 想到这里,卫小歌朝着半空中看了看,露出诡异的笑脸。 如果老丁听到这些话,肯定活活气死。 铁英男拜访的事,很快叫两人放到一边,时间很赶,正事要紧。 万人屠并没有向北方的大魏而去。 反而是朝着西边而行,大概的位置是通往一个叫做潼临的郡府。 因嫌弃卫小歌速度慢,万人屠将她夹在肋下,与当初孟飞翎夹虎娃娃一个姿势。 卫小歌倒没怎么介意,反正比拎着衣服领子倒是舒服不少,并且是头朝前,还可观看沿途可风景。乌金国的风景算是极好,山多水也多,小路比大路多。 可是,没路的地方......也很多! 远处看山觉得风景好,钻进山中,却没任何风景可言。 要去的目的地,是在深山的某处,痛苦之极。 进了山就开始下雨,瓢泼大雨下一阵停一阵的,总是没完没了。 正是初夏,山中不但没有什么凉意,却是闷热得很,树叶和草好似长疯了。下着雨还罢了,没下雨的时候一蓬蓬的无名飞虫,好似疯子似的四处乱窜,若是不小心撞上一群,便是一身的虫尸。 头朝前卫小歌一直被带着飞奔,她早被虫子糊一脸,便是这样也稀里糊涂地睡了好一阵。 夜幕即将降临,却并未天黑,万人屠大约是跑得累了,“歇息一个时辰,然后继续。” 站在一块滑腻腻大石头上,环顾四周,卫小歌却不晓得在哪里歇息。 满地都是潮湿腐烂,长疯了的杂草,踩上去估计半条腿都会陷进去,不说里面可能有吸血的蚂蟥之类的。 若是上树,却得担心这时不时来一阵雷阵雨,运气不好打雷将她给劈了。 脚底的石头仅仅能容她一人站或者坐,无法躺着靠着,上面还布满苔藓,一个不留神容易就滑下去了。 整片山林的树木非常潮湿,完全找不到干柴火,能点把火熏一熏烤一烤这块落脚之地。 万人屠抛下她就一个飞升,如超人似的跑得不知去了哪个宇宙。 浑身上下湿嗒嗒卫小歌略略发了愣,本来想使用感知力弄点风将自己吹干,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 不能总是想着依靠法术,习惯成自然,她可不想再来一次魂魄离体。 盘膝坐下,指甲盖那么大的虫子,没事就往她身上钻,抬手一拍一脸血。耳旁却如开交响乐音乐会似的,各种高低起伏的蛙鸣,有的如低沉的鼓擂,有的高亢刺耳。 几只蛙当然不会这样的效果,主要是数量惊人。 她感觉这附近至少有几百上千只癞蛤蟆,不然怎么解释耳朵已被吵得几乎失聪。 卫小歌不禁想起虎啸岭鹿鸣山那一带,却是以石头居多,树木少,外加她是冬天攀山,几乎看不见多少虫蚁。 “也没有驱虫药喷一把,在潮湿的山里,很容易得传染病的。”她喃喃地唠叨了一句。 飞虫太多根本就拍不完,此时她却是抽出柳叶双刀,一边锻炼夜间目力,一边挥舞着砍虫子。 或许是动静大,一条阴森森绿油油的蟒蛇,却不晓得从哪里滑了过来,半边身子将这快不算大的石头围住,蛇头冲着卫小歌,伺机而动。 “不是妖吧?” 足足有她的腿那么粗的蟒蛇,卫小歌不仅想起了蛇姬。 瞅准了蛇头,她挥动手臂,冲着七寸一刀切过去。不料蛇还挺厚实,比人脖子硬,只砍掉了一小半,却是惹得这大家伙吃痛,尾巴猛地拍到。 卫小歌跳起来,反手又是数刀。 血糊糊的没多久便死透了,大蛇比小蛇容易对付,主要是它们只懂得缠,速度也不快,她压根没放在眼里。 即使将蛇尸一脚踢开,容身的石头却是越发难以下脚,沾满腥臭的蛇血。而四周再也瞧不见任何一块石头,全是稀烂的泥巴地混着腐烂的草。 半空中却是有一些横七竖八交错的树藤,卫小歌一跃而起,站在其中一条显得略粗的树藤上。 然而真气不够凝实的缘故,没一会儿树藤便往下坠。交错在在不同的数藤上跳跃了半个时辰,感觉真气消耗得差不多了,她只好又回到那块恶心兮兮的石头上。 如此又蹲了大半个时辰,忽然感觉身后一阵不同寻常的轻风吹动,卫小歌转过头,却见是万人屠返回。 此人轻轻松松站在一条被她踩得七零八落的野藤上,倒是与穆乘风相似,虽然身形不见得飘逸,却是稳稳当当站得牢靠。尤其气人的是,竟然浑身干净得像刚洗完澡似的。 修为差伤不起啊!卫小歌叹气。 万人屠皱着眉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却弄得如此邋遢。将头发散开吧!” “做什么?” “你说呢?” 卫小歌默默解开用丝带扎着的长发。 果然如她所料,万人屠取出一个不小的水囊,只见他拔了塞子就往下倒,另外一只手却是略略挥了挥。水便如强劲的花洒,对准了她全身上下一顿强劲的冲洗。 水速惊人,比从前在稻花村受的水刑更加快,如针扎在身上。 说实话,卫小歌这次一点都不嫌弃,能将糊了一脸的虫尸给洗掉,那感觉还挺不错。 洗完万人屠却是丢过来一套衣衫,“赶紧换了,咱们继续上路。” “咦,不是我的衣裳。”卫小歌惊奇之极,心想万人屠你是脑抽了还是脑抽了,竟然是一套从里到外的白色女子衫裙。这种鬼地方,穿白衣服,仙女都不肯! 丫是想念白袍小将铁将军了吧! 万人屠已经背过身子,“快些!” 怔了半晌,卫小歌却是急忙转过身,飞速将自己扒光,又飞速套上干爽的里衣和裙子。 她没道理跟自己过不去,一身的蛇血虽然被洗得七七八八,可腥臭难挡。 反正万人屠是个断袖玻璃,再说他也背对着自己。(未完待续。) 第二三四章 妖王任务 黑洞洞的山林里,污秽脏乱,闷热而腥臭,卫小歌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万人屠要她换上一身飘然若仙的白色长裙。 难道他偏好白色,一寸相思之中带着十来套不成? “好了!” 万人屠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下。 感叹了一声,“鼻子眼睛终于不用受罪了!你的修为实在太差,穆乘风那小子没传好功法给你,也没送些辅助药物吗?” 卫小歌默默。 人家不给,难道得求? 她手里的功法不差,辅助的药却是没有太多,节省着吃了一粒凌云子道长送的“大力丸”却是稍微有些帮助,不然在慈悲坊就得受很重的内伤。 “等将这山里的事好生办完,回头奖励你一套合适的功法,再给你一瓶生生造化丸。” “啊!”忍不住一声轻呼,卫小歌听出这话中的门道。“奖励”两个字,她是再熟悉不过了,没有任务哪里来的奖励? 万人屠显然需要她做些事情,并且此事在这山中。 翻过几座连绵不绝的山,一身的白裙却是没染上多少虫尸,是因为又下了一场让人很无语的瓢泼大雨。 天已经大亮,雨也停了,万人屠却再次将卫小歌放下。 环顾四周,却是一处山谷,而且却并不似之前的那番杂乱无章的景象,附近没有太高大的树木,只有貌似大片长得不太高的果树,种植得也不算密集。 难道这里有个山村? 正东张西望,旁边的传来万人屠的声音,“将扎头发的丝带取下。” 卫小歌回过神来,扭过头却见万人屠以一副嫌弃的目光看着她。 她这次连问为什么的兴致都没有,答案肯定是“自己想”或者是“你说呢”,诸如此类。 她甚至想说,要不咱干脆理个光头吧,免得您老受罪。 默默解下将长发束成一把的丝带,卫小歌无奈地站在当场,迎接着兜头兜脑的水。这次水速略微柔和一些,尤其是脸上几乎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股熏熏的强劲的风便吹到身上,不但衣裳干了,头发也干透了。万人屠此刻所施展的类似风卷术的法术,并不是以伤人为目的,乃是充当电吹风。 外窍期都懂得驱使一些法术,不过至今为止卫小歌认识的外窍高手只有凌云子和万人屠,人家级别太高,压根也没解释为什么外窍能控制天地元气。 “嗯,勉强可见人了,等下你要记得,你的身份,是大人我带来献给妖王的夫人。” 原来这里是一处妖怪村子,卫小歌忽然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你不会要我去施展什么美人计吧?” “眼下没有旁人,拿你凑合着使使!”万人屠一双略显严肃的眼睛,好似审查似的,上下打量着卫小歌,然后又道:“走路的步子迈得小点,说话的声音也稍微小一点,你这模样倒有几分像富贵人家的小妾。” 什么鬼话? 卫小歌一脸难看,她哪里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瓜子脸水蛇腰外带削肩膀,若是走路扭两下,光凭外形就能挣上个拉仇恨值的xx婊。 “你这是来消遣我的吧!不干,你要我拿刀子冲没二话,这种被人摸摸捏捏的任务决计不成。” 系统“妖王的宠溺”任务做了,难道还得做万人屠的任务? 真是活见鬼了! 万人屠眉头一挑,“小声点!混进妖谷见到妖王就成了,谁要你真做些什么!” 咬了咬牙,卫小歌沉沉点头,“你可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不然......不然我满天下到处嚷嚷你和铁将军的私情!”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可以威胁到万人屠的方式。 “先杀了你灭口!”万人屠板着脸说道。 卫小歌白了他一眼,““早干嘛去了,躺棺材里的时候你就可以掐死我了!” “走吧,废话如此之多!” 巡山的一名看着好似猫的妖,大约是野猫成精。也没有像新郎官巡山那般大摇大摆地到处走,而是躲在树上,拿眼睛到处瞄。 却是被万人屠瞧见,“树上的,出来吧,我是来找你们家大王的。” 猫妖并未下树,一双浅褐色的竖瞳,上下打量了下万人屠那身看似华贵的衣裳,然后警惕地问道:“人族,你是从哪里来,为何要寻我家大王,此地却不能让人随意进出。” “奉命送夫人给明王!” “奉谁的命?” “这是你能问的吗?”万人屠反问道。 万人屠的话听着很是无礼,也或许是前来送夫人的人都是这番做派,猫妖显得放松了许多。他“嗖”地从树上窜下来,使劲地从上到下打量一直垂着脑袋的卫小歌,仿佛在判定适不适合妖王的胃口。 “这位人族大人,能让我瞧瞧这位新夫人的模样么?” 万人屠对缩头缩脑的卫小歌大声说道:“抬起头来。” 卫小歌无奈将脑袋略略抬高,好让这个猫妖看清楚点,也顺便瞄了一下这名巡山妖。 猫妖全身黑得发亮,没有一根杂毛,大概六尺来高,比一般的成年男子矮了不少。并没有光着上身,乃是穿着一套短褐,裤子的后方有一条好似虎尾的尾巴竖得老高。 一双眼睛在强光之下,几乎看不到多少瞳孔,瞧着十分瘆人。 她在偷偷打量猫妖的同时,猫妖却是歪着脑袋盯着她再次细看,“眉目如画,肤色白腻,头发色泽明亮乌黑,嗯......尤其是腰细手小脚小。很好看,随我进谷吧!” 闻言卫小歌颇为苦闷。 原来她还真长得适合妖怪的口味,连一只巡山的妖都这么认为,难怪牛头老黄巴巴地求娶,虎王花那么大气力将她弄回去。 见卫小歌一脸愁苦,万人屠依然不动声色,嘴角却是翘了翘。 山谷入口的位置,并不算好找,绕过一大片果园,前方出现一个狭长的芦苇荡子。 两人一妖上了一条小小的乌篷船,猫妖很熟练地撑着船,不知道做了多少回的样子。 船顺着七弯八拐,有无数条岔路的水道而行,卫小歌默默地记着路。一共经过了十三个岔路,时而向左,时而向右,不过多数还是朝着西南方而行。 猫妖的手劲不小,行驶的速度很快,这样也花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才到达山谷的口子。 山谷的入口,也是水路。 进了谷后,还经过了三个水上哨卡,里面的妖怪倒是很轻松,三三两两聚集着喝酒闲扯。 见是猫妖带着两个人族,只看了两眼,话都没多说半句,直接放行。 卫小歌有些纳闷,看来这野猫怪还不是普通的巡山小妖,显然是有点小地位。 地势大有这么奇特,就连哨卡中的妖都不少,她心想这处地方比鹿鸣谷要大不少,不知道有几百个怪物呢! 心中打鼓,卫小歌偷偷看了看万人屠,见他却很悠闲地背着手站在船头,虽然看不出是否紧张,不过却在慢慢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扳指不是玉质,泛着幽蓝之色,颜色略显暗沉,看着十分坚硬。 这枚扳指万人屠从不离手,显然是射箭之用。她记得戴遥曾经提起过,万人屠比他更擅长射箭。必定是很硬的大弓,才需要非常坚硬的扳指吧! 装模作样的本事一流,希望你真能力拔山兮气盖世,能打得过人家一山的妖怪,卫小歌一边忧愁一边腹诽。 一路上猫妖并没有多看卫小歌,却是不断拿眼睛扫着万人屠,过了第三个哨卡之后,猫妖将船停泊到一处伸出来的码头。 “人族大人请!” 万人屠施施然上岸,卫小歌却是假意站不稳的模样,船里晃了两下,头却是往水里扑,一副马上要落水的模样。 不料她还没掉下去,猫妖就施展出基础风卷术,将她稳稳地放到岸上。 “夫人留神脚下!” 你妹的夫人! 岸上的万人屠,狠狠地瞪了卫小歌一眼,口气阴冷地说道:“你要是不想活了就直说,省得本大人跑这一趟。” 卫小歌默默垂着头。 她本来还想变成个落汤鸡,再糊一脸泥巴,让人家妖王倒倒胃口,可惜诡计没有得逞。 至于万人屠那番恶言恶语,她倒没放在心上。 山谷被数条水道切成几个区域,种植了大片的竹子,几乎所有的住所都是竹子搭建而成。 从竹楼的规格,就能看出哪片属于区域是“富妖”区,哪里是贫妖窟。 猫妖停泊的这一处,一看便是妖王住所。 几十座整齐划一的高大紫竹楼,样式一模一样,又干净又整洁。 这一大片地却是没有种竹子,每个竹楼旁都种着鹤望兰与美人蕉,除此之外便只有许多高大的梧桐,将竹楼一一隔开。 远处有四名看着十分人族女子,很惬意地坐在一座雅致的小亭子中,其中有一名同样穿着浑身素白裙子的女子在弹琴,其他人三女均在喝茶吃点心闲聊。 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娇笑。 卫小歌诧异了,这几位夫人瞧着还挺快活。 “人族大人请稍待,容小的去禀告。”猫妖对万人屠行了个礼说道。 “嗯!”万人屠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猫妖去后,不多时返回,并且带来了一名女妖,和一名长着角满头白发,一脸褶子的羊妖。 一看那吊梢眼尖下巴的女妖,身姿袅袅滑行而来,卫小歌顿时傻眼。 蛇姬? 她转过头对万人屠低声说道:“这女妖是虎王的妖姬。” 面上露出一丝意外,万人屠皱了皱眉头,然后摆了摆手,口中没说话却传了个音。 ——见机行事! 说了跟没说一样,卫小歌头痛不已,事先也不先对对计策,也不说明什么企图。 不要太考验智商啊,这东西她总觉得自己有时候略欠。(未完待续。) 第二三五章 我好看吗? 老羊妖穿着一身元宝图案的大袖子绸衫,大老远就堆着满脸的笑。 他走到近前对着万人屠弯着腰抱了抱拳说道:“这位大人贵姓,远道而来,鄙下有失远迎。” 万人屠却是一脸不耐烦,“这孔雀谷着实腻难进,路途遥远不说,进了谷还如此怠慢。” 羊妖面上带着一丝惊讶,“可是招待不周了,不知大人是那方人士?是沛阳郡还是潼临郡,抑或是来自太阿城?” 面色一冷,万人屠忽然一巴掌拍到一边的一株大腿粗的梧桐树上,却见树立刻“喀嚓”断成两截。 动静不小,让远方一干早已经停止弹琴喝茶的夫人们,忍不住侧目。 老羊妖正要陪小心,万人屠却是不理他,径自往前方走去。 给蛇姬使了眼色,老羊妖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大人且慢,且慢,时辰尚早,我家明王还未起身呢!” 听到这话卫小歌不由得抬头望了望天,还没起床,日上三竿了吧! 蛇姬却压根没瞧见老羊妖使的眼色,一派忐忑惶恐。她怎么不认识老熟人卫小歌,原本很白的面孔,此刻更白了。 此刻她心中无数个念头交织,难道是虎王不喜欢这个夫人,转送给明王的? 可是就算转送,应该是由某位妖将军带着几名大妖前来。 明王和虎王不但毫无交情,几年前彻底势不两立,正因为如此她才投奔了明王。因此,是为了弥补前失,虎王特地送一名夫人前来吗? 蛇姬想来想去,得罪了宝梁国天昊宫的道士,又和近邻犀牛王交恶,虎王难道是觉得担心宝梁国的道士们前去找麻烦,干脆将姓卫的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明王。 这个可能很快就被她推翻,虎王向来是不进棺材不掉泪,到手的人绝对不会放走! 可是看见万人屠直愣愣地往里面闯,蛇姬却又懵了,瞧着似乎有些像虎王一系的人物,也只有虎王才和这种没眼色又霸道的人交好! 至于虎王早被卫小歌给砍死了,早早就溜掉逃走的蛇姬却是压根不知。 并没有跟着万人屠向前走,卫小歌见蛇姬没捅破自身的来历,倒是对着她笑了笑。不管蛇姬是个什么打算,大家好歹是个老相识,又没多大个仇怨。只要她不趁机使坏,自然相安无事。 不然......也只能拿刀砍了。 呆呆看着卫小歌的蛇姬,见对方显得友善,回了一笑,心中更是莫名其妙。 情况诡异,老羊妖不懂,蛇姬也不懂。 其实连卫小歌也不太懂,虽然一巴掌拍断了一棵梧桐树,可她总觉得万人屠看着不是来寻晦气的,主要是老万看着太装腔作势了。 正在此时,一阵清亮的男子笑声,从远处一棵极其高大的梧桐树上传来,即使那棵树足足有三十来米远,这笑声却仿佛能随着风飘来,好似就在耳边。 不多时,清风徐徐,一名看着二十七八岁的修长男子,从树上旋身而下。 “明王......”蛇姬看着那男子的身影,眼神显得有些迷离,口中轻轻念了一声。 男子长袖飞舞,衣袂飘飘飞至近前,姿态优美地落到卫小歌的身前。 一身以金丝绣着兰花的宝蓝色长袍,一头长发闲闲披散在身后,面色白得几乎透明,鼻梁高挺,薄唇红润,一双眼睛却是绿色的,仿若极品翡翠。 是妖,还是人妖? 卫小歌有些愣神。 不管是那身衣裳,还是长相,都自带闪瞎人眼的效果,活脱脱一个妖男。比起老白菜梆子鹿王,还有野兽派的虎王和犀牛大王,这位却是十分像个人。 远看显得年轻,近看却能瞧见眼尾有几丝淡淡的细纹,然而却并不影响其姿容,反而添了几分成熟魅力。 “我好看吗?”男子的声音清透,如山间流动的溪水,那张微微笑着的脸,自带一股盎然春意。 卫小歌彻底无语。 这位是不是有点自恋啊,就算美得惨绝人寰,也得等人家夸好不好? 她现在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喝茶弹琴的那几个女子心情如此之好。若是换了虎王或者是狼将军熊将军那种丑妖,哪里能笑得出来。 这位估计就是此地的妖王了! 老羊妖的急嗖嗖地赶来,“明王,子夜带了两名人族前来,说是献新夫人。” 明王连眼睛尾都没有扫老羊妖,仍旧浅笑着对卫小歌说道:“小姑娘,我好看吗?” 翡翠似的眼睛,幽深如神秘的海底漩涡,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卫小歌晃了晃神,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仿佛连魂魄都勾走了。 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以感知力所见,明王的眼中透着一丝淡淡的天地元气波动。 这是有意施展法术,还是不自觉地使出的? 若是真要施法,却不止这么一点点元气波动,显然是与生俱来的本事了。 卫小歌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见过一名男子,却是比明王您还要美。” 明王略略露出一丝意外之色,只是不知是因为卫小歌不为他的美色所惑,还是意外有男子生得比他更好看。摇了摇头,明王再次轻笑,“顽皮的小丫头,尽胡说,这天下怎会还有比我更美的男子。” 这人已经自恋到一定境界了!卫小歌心想,不过难怪他会如此,如此形貌加上自带魅惑法术,足够风靡万千少女。 “嗯,我认得一名道士,比明王您瞧着年轻一些,若论面目精致,他却是及不上您。不过气质却是要出尘一些,干净剔透好似没一丝烟火气息。” “你说的,可是宝梁国的一名小道士,你可骗不了我,他却远远及不上我呢!” 竟然认识知微?卫小歌略有些惊讶。 扯出知微,她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反正是来捣乱的,又不是真的要当夫人,当然是让人家怎么不高兴就怎么说。 既然见到妖王,任务基本上已经完成,接下来似乎都是万人屠的事。 胡扯了两句,卫小歌转头往万人屠那边瞧去,见他好整以暇地返回,走得慢条斯理,看着非常欠抽。 她立刻往万人屠的方向挪了挪,不管怎样,虽然明王显得友善,但是独自面对一名妖王觉得十分没底。 她刚走了没两步,明王忽然抬起手臂,露出一只修长的手,修剪整齐的指尖朝着她的面孔抚过来,“你瞧那鲁男子做甚,我却是好生喜爱你这细腰肌肤,留下来陪我可好?” 这就上手了? 卫小歌一阵心急,猛地朝万人屠的方向斜斜奔去。 不料明王的身形却是极快,如影随行,那只手离着面孔一直保持了半尺左右,好似随时能将眼睛戳瞎。 明显在故意戏弄! 好在万人屠大约也看够了戏,一个闪身窜到明王和卫小歌之间。 明王微微一笑,仿佛眼前的万人屠压根就不在,“你这小丫头可真坏,惹得人心急呢!” 急就去茅厕啊!卫小歌不禁腹诽。 她将整个身子全部藏在万人屠身后,一言不发。 万人屠忽然呵呵笑了两声,“明王,你可还认得我?” 虽见卫小歌躲了,明王也不见着恼,仍旧挂着春风似的迷人微笑,“我向来不记得男子,况且你生得这般粗俗。” 万人屠呵呵笑了两声,转头对身后的卫小歌说道:“你说我与明王,谁生得好看些?” “哈......” 卫小歌彻底崩溃了。 一万头草泥马,轰隆隆地如火车一般从心头奔腾而过。 比美? 万人屠不打算拿大刀片子上吗? 事态朝着她完全不懂的方向走发展,果然很需要“见机行事”。 既然万人屠似乎不打算动手,明王也不好瞎得罪,卫小歌决定暂时看看风向,先两不得罪。略加斟酌她便说道:“明王生得精致,大人却是英气勃勃,十分有男子气概。” 话音刚落,万人屠和明王,这一人一妖却是同时以不友善的目光看着她。 她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以我个人浅见,男子还是略有些气概较好。当然啦,这是我的观点,绝对不代表其他人。” 妖王级别和外窍高手之间的......比美,作为一名区区通脉期,卫小歌需要挑正确的队伍站好。她没得挑,本来就是万人屠带来的,难道跑到远处和那几名夫人们一起当啦啦队吗? 明王愣了愣,撒开手中一柄紫竹折描花扇轻轻在摇了两下,哈哈大笑。 笑罢,他脸色却是一正,“你们二人来此做甚,快快道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万人屠抱拳弯腰鞠了躬,很客气地说道:“明王,多年前我随着师父,来过孔雀谷,当时得了您一些指点。这次除了特地前来致谢,同时却有些小事想询问一番。” 明王再次细看了万人屠几眼,“原来是你,瞧着倒真像个人了!” 万人屠咳嗽了两声,“明王还请见谅,幼年之事,不便为人所知,还请勿要外传。” 形势急转,卫小歌茫然了一瞬,忽然非常后悔。刚才两人比美的时候,干嘛不说明王更美,看样子人家对万人屠还有些恩惠,勉强算是个长辈。 万老大根本就不是来踢山,或者杀妖的! 话说,这人小时候发生的事还挺多,一会儿没饭吃被铁夫人收留,一会儿跑到妖怪窝里求指教。 (未完待续。) 第二三六章 众夫人们 明王那翡翠般的双眼眯起,似笑非笑瞟了瞟藏在万人屠身后的卫小歌,“这女子是你的人吗?瞧着还是个处子,你也太丢脸了。” 破天荒的,万人屠却是老脸一红,“此女只是我的一名属下。” 明王呵呵笑了笑,“果真如此么?既然是你的属下,就当孝敬我了,留下这小姑娘给我当个夫人。” 万人屠很认真地说道:“若是这名属下愿意留下,我绝无二话!” 这个太极推手耍得好,卫小歌对万人屠真是气得牙痒,她赶紧很严肃地说道:“属下誓死追随大人,绝无二心!” 她忽然想起,戴遥他们还得单膝跪地,以示尊重。咬了咬呀,她左腿向着玩人屠极其不乐意地跪倒。 不过,一般而言,都是先行了跪礼,才开口表忠心,卫小歌这顺序却是颠倒了,并且中间还犹豫了一阵。明王大约是察觉这其中的不自然,“啪”地收拢折扇,仰头狂笑。 明王取笑够了卫小歌,好半天才止住笑意,对万人屠说道:“你这小子竟然打折了我的梧桐,回头你可得赔一株。说吧,你什么来意!” “需要什么赔偿,明王只管示下。我师父听到一些传言,说近年来各大妖山,均有人送人族女子前去,籍此谋取半妖婴儿,却不知明王是否知晓其中内情?” “半妖......此事倒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缘由,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明王略略侧身,对不远处的老羊妖道:“取些酒菜茶水,送去南飞阁。” 老羊妖微微颤颤地领命,给蛇姬使了眼色要她跟上。不料却是表情做给瞎子看了,蛇姬魂不守舍地不知在想什么。老羊妖心想这个虎啸岭投奔来的女妖一贯服侍得极好,怎么今日古里古怪的。 他也不好多说,恰好猫妖子夜在旁,倒是将子夜给拉住,“子夜,随我去给客人备些酒菜。” 兴许是觉得受骗上当了,子夜一直很不忿地盯着万人屠和卫小歌,忽然跳到明王跟前直愣愣地说道:”若是要见明王您,直说便是,这两人竟然哄我说是送新夫人的,不是好人。” 明王还未回答,万人屠呵呵一笑,“你这小妖好不晓事,若不这般说,孔雀谷可进不来!” 明王举起手里的那柄扇子,在子夜的头上“啪”地敲了一记,“去吧,打着送夫人的名号而来的人,却是比真的送夫人而来的人,更加可信一些呢。” 卫小歌听得分明,似乎除了自恋和爱戏耍人,感觉这位妖王倒是有两分见识和气魄,对手下倒是十分宽容。 猫妖子夜却是听不懂明王的意思,一脸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追着老羊妖而去。 南飞阁到底在什么地方,不得而知,而明王和万人屠早已经并肩朝前走了,也就是这么一愣神,卫小歌已经瞧不见他们的踪影。 似乎是想跟也跟不上。 真是新人送进房,媒人丢过墙,腹诽了一句,她便若无其事往看热闹的夫人那边走去。 一共是四人,可以凑齐一桌麻将,四位虽不见得很美,却是环肥燕瘦各有出色之处,明王倒是不拘一格。 有两位夫人以气质取胜,坐在琴前的是一名身穿飘渺白纱长裙,体态修长苗条的女子,显得有些冷傲脱俗。另外一位夫人则是英姿勃勃,穿着一身天青色的男子长衫,手握一柄与明王差不多的紫竹折扇。 另外两人却是以身材见长,一名胸前有两个大包子的丰满熟女,穿着云锦宫装,十分华贵。还有一位有些娇小,却是玲珑有致,屁股尤其生得很翘。 见卫小歌走到跟前,翘臀的那名夫人很热络地说道:“坐坐,有新妹妹来,这下却更热闹了。” 卫小歌一怔,听这口气,原来这几人不是武修,耳朵没那么好使,竟然并不知她不是夫人。 既然不知道内情,那么她暂时也没必要将自己拆穿了,如此也好方便从这几位夫人口中套点话。万人屠说过,这次事情办好了,会给功法和药丸奖励。 她略带点腼腆,“叨扰各位姐姐了。” 那位同样穿着白色长裙,披散着发丝的夫人敌意十分明显,上下打量了卫小歌几眼,鼻中却轻轻哼了一声。 声音虽小,但是卫小歌却听得十分清楚。 虽然白衣夫人显得不大友善,其他三人却十分客气。 彼此介绍了一番,男装丽人是邓夫人,瞧着十分和气的丰满熟女是徐夫人,娇小的翘臀夫人姓王,白衣夫人则姓黄。 王夫人略有些好动,喜欢站着不时给大家斟茶,顺便将她那显眼的翘臀动不动就摆几下,倒是让卫小歌想起老母鸡。 王夫人笑着说道:“卫小姐,往后大家都是姐妹,明王他性子疏懒,姐妹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便是住不惯想离开此地也无妨。” 卫小歌欠身谢她斟茶,含笑道:“明王这般好颜色,不知有多少位夫人,多少子嗣呢!” 之前打了几句花腔,已经觉得很辛苦了,尤其是被白衣黄夫人斜着眼瞅着,看得人浑身发毛,卫小歌直接开门见山。 王夫人却所问非所答,“唉,夫人们个个貌美如花,轮不到我们四个,这不,在外头喝茶打发日子呢!” 卫小歌又道:“明王的夫人,全是旁人送来的么?” 白衣黄夫人忽然冷冷说道:“送来的那些女子,哪有资格做夫人,平时不过做些端茶送水的活计。” 熟女徐夫人笑了笑打圆场,“卫小姐这等姿容,又怎能与寻常女子相比,不少女子原本便是送来做丫鬟的。” 卫小歌略有些不耐,心想早知道就直说是路过的,免得人家不高兴。 看见来了新人,旧人再大度也觉得不爽,这点可以理解。 “你们都没孩子吗?”语出惊人,她决定速战速决。 众夫人脸上都不好看,互相看了几眼,黄夫人几乎要拂袖而去。 徐夫人到底是老道一些,“卫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明王乃是妖王,又并非人族,怎会有子嗣?” “我却知道其他妖王有孩儿。”卫小歌一脸疑惑,指着一边一直跟着她却没说话的蛇姬,“你们不信问她,虎啸岭的虎王却是有过一个儿子。” “果真!”翘臀王夫人眼睛一亮。 蛇姬见众夫人都盯着她,只好点点头,“的确是有过一名孩儿,只是人族若是怀了妖婴,还不到足月便会一尸两命。明王怜惜诸位夫人,因此......” 夫人们都有些惊骇。 徐夫人拍了拍波涛汹涌的胸脯,“亏得大家都不曾有孕。” 王夫人一副不甘心的模样,略带些怅惘,“也未必真承受不起,若是怀有子嗣,明王定然会细心看顾。” 蛇姬抿着嘴不再言语,心想难道虎王没细心照样么,三十年来,只有三名夫人有孕,唯一活下来的孩子,却是这位卫小姐劈开了肚皮取出来的。 人族女子太稀奇了,为了孩子连命都不要。 白衣黄夫人看了看王夫人的翘臀,冷飕飕地说道:“虽然王姐姐你这副身形好生养,不过明王最近却是喜欢那等年岁小些的。这位卫小姐,身子都没长好,哪里能养下孩儿。” 卫小歌啼笑皆非。 这一番话,将一杆子人全打翻了。 黄夫人本意虽然是给自己这个“新夫人”拉仇恨值,其实多半拉偏了。女人谁喜欢被说年纪大?徐夫人,王夫人肯定不痛快。 卫小歌心想,这位黄夫人看着带点冷傲,为人却有些唠叨不知深浅。想来她自己与这位黄夫人都穿着一身的白色,显然认为可能是走同一个路线的,因此一直一味的排挤。 不过这些不关她的事。 反正已经打听到明王没孩子。 明王这妖怪,暂时看不到什么可诟病的,对夫人们也没怎么逼迫,爱来就来,爱走就走。谁送美人来都接着,喜欢的收为夫人,不喜欢的充当丫鬟。 既然夫人都过得挺愉快,已经达到争宠的地步,便不需要她多管闲事。 想到这里,卫小歌站起身来含笑道:“姐姐们慢慢聊,我先去别处看看。” “明王可不喜乱七八糟的人随意打扰!”黄夫人又扎了一句。 男装丽人邓夫人,一直默默不说话,此刻却是没头没脑地说道:“卫小姐是一名武修。” 闻言徐夫人满脸堆笑站起身来,一手挽着邓夫人的手,另外一手却是挽着卫小歌,“这下邓妹妹不用发愁啦,有卫小姐一道修炼习武,免得山中寂寞。” 黄夫人原本冷冰冰的脸,此刻却立刻变得很是惊骇,“武修!” 卫小歌对着同样一身白衣,细腰如柳的黄夫人笑道:“嗯,武修。” 说完还撩起裙子,很无聊的将腿上绑着的几样兵器显摆了一下。 那意思倒是很明显,就不知道黄夫人懂不懂了——都被你打了这么久的脸,没还手是因为不想打,不是没力气打! 大约是担心笑出声来,王夫人忙以帕子捂住嘴,挽着卫小歌的徐夫人莞尔,邓夫人却是一脸结交的意思。 不着声色地脱开徐夫人的胳膊,卫小歌摆了摆手,“我家大人与明王有旧,前来孔雀谷拜访,却并非是要留下做夫人,各位还请安心。” 她说完便立刻拔腿就走。 看着卫小歌脚步如飞地溜了,众夫人不晓得是松了口气,还是好笑之前的如临大敌。 明王向来是有些喜新厌旧,因自身俊美,对一些较为特殊的女子比较偏好,尤其是武修。即使邓夫人颜色不算出众,因是一名武修,时常能伴随着明王四处走动。 若是再来一名看着这般瞧着娇美可喜的小丫头,哪里还有大家的立足之地。 “我带卫小姐走走,以免她闯到不该去的地方。”与几位夫人匆忙交代了一声,蛇姬忙扭腰跟在卫小歌身后,她还想打听一下虎啸岭的事呢!(未完待续。) 第二三七章 她还活着? 知道蛇姬尾随在后,卫小歌并没有朝着紫竹楼的方向而去,而是向着来时的水道而行,特地避开了房舍寻无人之处。 站在伸出去的码头上,她淡淡说道:“蛇姬,你跟着我做什么?” 蛇姬曲腰福了福,“卫小姐,从前多有得罪,特地来向你赔罪呢!” “嗯......你倒是机灵,怎地来了孔雀谷,路途可不近呢!”卫小歌瞟了一眼蛇姬露在裙子外的蛇尾巴,不是人形的妖,在外走动起来并没有狐姬那么能够掩人耳目。 蛇姬幽幽叹了口气,“的确很不容易,可是奴家一直担心被虎王问罪,哪里敢留下。” 竟然不知道虎王已经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卫小歌顿时笑道:“你胆子可不小啊,虎王可不轻易饶过是谁!” 蛇姬满脸忐忑,“这个......敢问虎啸岭如何了?奴家走之前,听说有人族来攻山,只是走得匆忙也没敢瞧上几眼。” “怎么,你还惦记着你家大王?” 蛇姬半晌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位卫小姐当初虽然死活要离开虎王洞府,却是舍命保下了虎婴,临战之前虎王还与她拜了天地,如今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还不晓得。 先前听着又不是送来给明王做夫人的。 难道是虎王派遣来摸孔雀谷的底子? 沉默了一阵,蛇姬便小心问道:“卫小姐,奴家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小姐如今与虎王是什么关系?” 卫小歌没回答这个问题,却是反问:“你在孔雀谷的地位怎么样,有没有从前那般有权有势?” “还是虎啸岭好,奴家从前虽然也侍奉夫人们,可明王的夫人着实多了一些。” 说完蛇姬长叹了一口气。 她因为是个貌美的女妖,明王倒是没随意打发了,可是却哪里有从前的权势。不知怎地,竟然有些怀念着虎啸岭,那时候连大妖狼将军都能踩下去。 对于蛇姬的感慨,卫小歌丝毫没觉察到,她只想问一些想知道的事,“明王有多少夫人?” “来来去去,总少不了二三十位。不少因年岁大了颜色不好看的夫人,惯常会拿些银钱回人族那边居住。若是想留下也无妨,只不过会打发到冷僻之处居住,不但见不着明王,平时连好饭好菜都吃不上。” 这位自恋狂明王倒真像个人间帝王了,有后宫,还设置了冷宫呢! 脸色一正,学着万人屠那副略带上位者的气派,卫小歌满脸严肃地说道:“蛇姬,有一事我却是想仔细问你,不许模棱两可,好生回答。” 见卫小歌板着脸,蛇姬心中一惊,忙答道:“万不敢隐瞒。” “你可曾听过虎王有一名姓秦的夫人?” 蛇姬愕然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有过两位秦姓夫人呢!卫小姐你问的是哪个?” “秦玉灵。” “果然是她!”蛇姬一张脸顿时皱成个苦瓜。 “将你所知全说出来!”卫小歌的声音更严肃了。 她那里没瞧出蛇姬脸色一变再变,不用说,定然有不少隐情。 问起秦玉灵,倒不是卫小歌临时起意。 秦玉灵是穆乘风的心上人,背后悄悄打听人家的私事,实在非常的不得体。狐姬在她身边那么久,也从没想过要细问。 直到得知穆乘风曾经的心上人乃是长贵的亲姐姐,这才起意打探,将来也好告诉长贵。 不过,最近一些日子她却一直没有机会问狐姬,主要是贺远山他们耳朵太好使,问起来还挺尴尬。 既然蛇姬在此,却是再好不过了! 蛇姬顿时满脸犹豫,不知当说不当说。她全然不明白为何卫小歌为何问起这位秦夫人,不过其中来龙去脉,倒是非常清楚,恐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也就犹豫了一瞬,蛇姬却觉得好似没什么不能讲的,反正都将虎王得罪死了。若是能讨好了卫小姐,她未必会回去向虎王告密,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说两句好话。 “这位秦夫人颜色十分好,虽不晓得怎样算是人族的大美人,不过奴家觉得她美得紧。她本是明王的人,虎王却是看上了,千方百计掳了来。若不是她,虎王与明王未必会交恶......” “......秦夫人宁可死了也不从,不吃不喝饿得奄奄一息,奴家还以为她必死无疑呢。不料却忽然好转活了过来,虎王大喜,正要拜堂,明王却是赶至虎啸岭,将她带走了。” “还活着?”卫小歌顿时惊异了。 尽管蛇姬说得实在太含糊,其中弯弯道道的颇多,她已经明白但是秦小姐有可能还在人世。 让她不解的是,似乎从穆乘风口风中隐隐得知,秦玉灵被穆家的人弄到虎啸岭,怎么最初是明王的夫人? 卫小歌又忙细细询问了一番其中的细节。 事情的真相,却是让人将眼镜跌破了又跌,碎成一地的渣。 最初,秦玉灵是明王收的一名新夫人,刚上手没多久,还未回孔雀谷明王就带着她一起到鹿鸣山做客。 事情坏就坏在鹿鸣山,鹿王邀请了虎王和犀牛大王一起赴宴,其结果不用说了,秦玉灵当然被虎王看上了。 虎王百般惦念放不下,按照他一贯的作风,派遣了妖将偷偷摸摸跟随,大约是趁着秦玉灵落单,明王没来得及看顾,将秦小姐抢回洞府。 卫小歌听到这里,简直气得肺都快爆开了。 虎王固然可恶之极,鹿王简直是王八蛋中的头号王八蛋。 接下来的事,却是十分出人意料之外。 秦玉灵宁死不愿从了虎王,一心求死不吃不喝,奄奄一息,最后一刻却忽然回光返照活了过来。 大约不想死了,她倒是耍了些手段,勉强敷衍了下虎王。 嫌弃洞府腥臭,秦玉灵万般不肯住在虎王洞府,虎王吩咐众妖们去外间又建了个阁楼。可能是着实喜爱这位独自住在洞府外间的夫人,虎王特地派遣了两名大妖,一名女妖,还有蛇姬本人照看。 还没拜堂,明王却不知怎地寻了来,大约是势单力孤,并没与虎王碰面,悄悄去了后山的阁楼杀了两名守护的大妖,将秦玉灵带走了。 明王临走前,还给在场的蛇姬留了一句话——孔雀谷与虎啸岭从此势不两立。 等虎王发现还没来得及拜堂的新夫人飞了,怒火冲天,直接将另外那名服侍的女妖给扯得稀烂。 至于蛇姬,因是心腹妖姬,虽然被踢了一脚却没踢死。 蛇姬一脸心有余悸,“卫小姐,奴家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秦夫人被带走,虎王却是不敢去找明王,奴家瞧着好似担心打不过的样子。因着实丢脸,虎王一致对外说秦夫人已经死了。” “那秦夫人此刻呢?在哪里?” “这个奴家不知,现有的这些夫人中却没瞧见她。” 卫小歌实在惊异得不行不行的。 此事问狐姬都问不出,也只有蛇姬才清楚。长贵的亲姐姐很可能还活着,可因为虎王隐瞒真相,人人都当她死了。 不过到底是死是活,恐怕还得问问明王本人。 这其中还一些事弄不明白,秦小姐当初是跟了明王,但是穆乘风得到的消息则是秦小姐被送去了虎啸岭。 “蛇姬,我再问你,秦夫人被明王带走之后,可有什么人族的大人到过虎啸岭问起秦夫人的事?” 蛇姬点头,“这事说起来可真蹊跷,的确是来了一位大人,只是秦夫人却不在。当时洞府里还有一名叫做狸面的狸妖,兴许是为了讨好虎王,化成了秦夫人的模样。” “虎王将狸面交给了那位大人,反正我是没瞧出那位人族大人,是否知道真假。后来的事,卫小姐你也晓得,狸面进了乌金国的王宫,却是叫凌云子道长给杀了。” 卫小歌沉思了许久。 原来如此,难怪王宫里还有一位“表妹”。 一波三折,这些人尽会耍阴谋诡计,搞得她简直云里雾里。 坐到码头边,她盯着水面细细思索。 不管狐姬口中的人族大人是谁,不是秦郡守本人,也肯定是他的心腹。 秦玉灵辗转落入虎王的手中,此时恐怕是鹿王向秦郡守报的信。秦郡守大抵与鹿王背地里有些联系,不然长贵拜师的事,秦郡守不会那么快知道。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秦郡守假意不知秦小姐真假,将鱼目混珠的狸妖顺手送进了王宫。 等事情败露,但是黑锅却是叫穆乘风的祖父背了。 穆乘风到如今还以为他的表妹,是叫他祖父给送去了虎啸岭。 这黑锅都不一定是真正的黑锅,恐怕穆乘风的祖父未必没有从中作梗,秦穆两家,似乎矛盾还不小。 不然,秦玉灵一个深闺小姐,当初怎么会随着明王走了? 尽管秦郡守心理有些扭曲,抛弃了长贵却暗中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想来即便不喜秦玉灵这个女儿,又怎么可能将她送给妖怪? 就算脑子抽了,将秦小姐送给了明王,肯定不会暗示鹿王将女儿转送虎王。 好歹花心之极的明王有个人样,虎王纯粹是一头彻头彻尾的畜生。 因此设宴邀请虎王,设计陷害秦小姐,乃是鹿王自作主张。其目的希望借明王或者是秦郡守的手,干掉虎王。 可惜明王虽然与虎王势不两立,从此交恶,却没真的开战。 秦郡守带走了狸妖,也是一直按兵不动,大约不愿自己出头去杀虎。 鹿王见这一招没弄死虎王,又将主意打到凌云子的头上,故伎重施将自己坑了一把。 蛇姬将所知全部倒了豆子,一脸忐忑,“虎王对此颇为忌讳,你可不要向他提起,不然他定要杀来孔雀谷将我给杀了。” 卫小歌随口说道:“虎王早死了,你安心呆在孔雀谷吧,没人找你的麻烦。” “狼将军呢?”蛇姬面上一喜,又问道。 “活着呢!” “哦......”蛇姬原本的喜色又变成了忧愁。(未完待续。) 第二三八章 一门好亲戚 尽管瞧见蛇姬似乎惧怕狼将军报复,卫小歌却是懒得管蛇姬心里的帐,背靠虎王,有风使尽舵,很容易翻船。 相比起来,狐姬比蛇姬却是精明不少,左右逢源。 不过,绝对是众望所归,虎王死了所有人都非常愉快! 暴躁多疑好色胆大包天,虎王简直就是人间极品。 此刻的卫小歌唯一希望虎娃娃长壮没遗传他爹的性情,不然往后可够麻烦的,好在目前为止瞧着还算老实好养活。 在水边呆着哪里都没去,她迷迷瞪瞪的不知道自己的心思转到什么地方了。 穆乘风那时而悲伤,时而温柔的面孔隐隐浮现上心头。 若是他晓得表妹没死,会不会很高兴?可是如果他知道表妹却是明王的夫人,会不会很难过。 卫小歌甚至卑鄙地想着,秦小姐活着真的很好,这样的话,表妹就不会再是穆乘风心上的抹不掉的朱砂痣。 然而......这关她自己什么事? 穆乘风早已离开了,这一生都未必见得到那人了。 茫然地看着水面被风吹动的涟漪,卫小歌连蛇姬偷偷溜走都不晓得,许久之后才听到身后似乎有风吹衣角的声响。 她猛地回过头,却见是万人屠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你回来了,一切顺利吗?”措不及防,卫小歌忙笑着问道。 看着眼前这张显得有些恍惚的笑脸,万人屠生出一些怪异之感,总觉得小村女恐怕在琢磨些什么不怎么愉快的事。 “走吧!虽然大部分的事都知晓,来孔雀谷不过是求证一番。” “哦......” 虽然很想问问九幽鬼婴的事,卫小歌当然知道这会儿不方便问,不远处,一脸不以为然的猫妖子夜,已经将船锚收起,打算送人出谷。 明王一点都不打算留客?又或者万人屠赶时间,非得赶紧走不可? 可是,她忽然想起秦玉灵的事,长贵的亲姐姐估计只有明王知道下落,“万老大,我能见一见明王吗?” “怎么,你想留下做夫人?”万人屠奇道。 “不是,有些事想问问他。”卫小歌摇头。 万人屠定定地看着卫小歌,仿佛想看清她心中所思所想。 被盯着的卫小歌,莫名有些心慌,好似心事被人窥见一般。打听秦小姐的事,是因为长贵,不是因为穆乘风,当然不是...... 两两相对良久,猫妖子夜突然喊道:“该走了,我得去巡山了!” 万人屠忽然笑了笑,“小村女,你想问的事,我已替你问过了!” 卫小歌惊奇之极,“你又如何知晓我会向明王打听什么?” “我自然知晓,走吧!”万人屠转过身跳上船。 无奈之下,卫小歌也轻轻跃起,稳稳地跳进船中。 猫妖子夜瞪大了眼,然后狠狠地瞪了她一下,“明明是个武修,来时竟然还假装站不稳,人族就是狡诈多端!” 这猫妖也腻可爱了,卫小歌笑了笑便解释道:“这不是怕你家明王要收了我当夫人,便想弄得一身的泥水,免得真给他瞧上了。” 将船划出码头,猫妖一直若有所思,琢磨了许久才说道:“嗯,我懂了。你是因为不想做夫人,这才想故意掉水里,不过我告诉你,这这样完全弄反了,错了。” “为什么?”卫小歌极其不解。 子夜抓了抓头皮,“我记得有一位黄夫人掉进水中,明王将她捞起来嘘寒问暖,旁的夫人却是很不高兴。因此你这样故意落水,明王会很喜欢的。” 万人屠再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一人一妖,真是要老命了! 听到万人屠的耻笑之声,卫小歌满心不痛快,明明是来孔雀谷拜访旧人,偏又不说清楚,害得她出丑丢脸。 不过猫妖说的这道理,她却是有些不懂,“掉水里不是一身狼狈吗,浑身湿嗒嗒臭烘烘的,明王为何却欢喜呢?” “嗯,大概是明王喜欢看姑娘家很狼狈吧,越奇怪越好,反正不能中规中矩。若是大王觉得谁有趣,便会喜欢得多一些。”子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卫小歌仿佛有点明白了,是为了博出位,让明王注意到。 “你家大王这么多夫人,平时打架吗?” “怎么会不打,因此武修很占便宜,不过只要明王来了,她们就不打了。说起来,人族的姑娘家的确比多数女妖好看,心灵手巧。可惜过个十年就老了,这点不好。” “老了,明王就不喜欢了,唉,这可怎么办?”卫小歌倒还真觉得有些凄凉。 子夜也觉得是个大问题,叹了口长气,“我送过不少夫人出谷,有的哭得要死要活的,有的还算好,就是舍不得大王。” “没有人怨他喜新厌旧吗?”卫小歌不解。 “怎会有人怨我家明王,他最好了!大王从不骗人,他又不曾强留谁,夫人也都晓得若是老了丑了,大王便不会那般欢喜。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大王常念着的。” 能够将这么多夫人摆平,卫小歌心想明王也算是有本事了。 女子本痴情,便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落水博欢心也好,悉心打扮也好,甚至打打闹闹斗嘴,无非是因为心中着实喜欢那人! 女子的美与趣味,大抵如此,明王这名万花丛中走的老手,当然是晓得其中那曲折离奇的种种小心思,所以才对落水的夫人会嘘寒问暖一番。 不过这位明王,就好似那赏花的人,花开得娇艳正好,便摘了,花凋谢了便弃了。 想来极致的多情,反而是极致的无情。 与猫妖子夜一路闲扯,小小的乌篷船驶得又稳又快。不过半途却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卫小歌避入篷中,她却见万人屠却仍旧站在船头,由着那雨不断打在身上。 显得有几分萧索孤寂。 也许和卫小歌说了一阵话,大家友好了许多,子夜心中的芥蒂已去,倒是对万人屠说道:“人族大人,不如避避雨,你又不是姑娘家,便是淋得浑身湿透了,明王也不会怜惜。再说,明王也不在这儿呢!” 卫小歌“扑哧”笑出声来。 难不成,万人屠之所以拒绝了铁将军,是因为对花心大萝卜明王有意? 便是在这大雨哗哗声中,万人屠大约也听到卫小歌的笑声,他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却是对撑船的子夜说道:“子夜,淋雨也未必是要博取人的怜惜,你也不是在雨中撑船呢。” “那可不同,我喜欢巡山和撑船,下雨不下雨都一样。” “嗯,我也是,喜欢站在船头,下雨不下雨都一样。” “原来如此,我懂了!”子夜咧嘴笑了笑,十分高兴,仿佛觉得被人理解了,寻到志同道合之人。 对于万人屠偶尔发点骚情,卫小歌早已经习惯,同时也觉得更加的难看清楚这人。心思藏得深,不过却偶尔露出一点来,不晓得是故意让人看见,还是另外一种故作姿态。 子夜倒是懂了,却不知他到底懂了什么? 与子夜告别之后,雨却骤然停歇,万人屠含笑对卫小歌说道:“孔雀谷有趣么?” “没机会到处走走瞧瞧,不过看来是个比较大的妖谷,不知有多少号妖怪呢?其实我更喜欢鹿鸣谷一些,就是鹿王太可恶,剐了他也不为过!” 万人屠沉吟了一阵,“鹿王......你曾提到要我查一查鹿王,他的确十分可疑。“ 卫小歌摇摇头道:“不必查了,应该*不离十,那个害人精。” “想来,你从蛇姬口中得知了一些有关穆乘风表妹的事,因此想询问明王,对吗?” “咦,你怎会知道?” “因为我替你问过明王了。” 没想到万人屠还真问了,卫小歌愣了愣便道:“你可真是消息灵通得很,明王怎么说,她如今可还活着,居在何处?” “大魏!” “大魏?”卫小歌又是一阵吃惊。 “明王说起,三年前他有一位友人到孔雀谷拜访,与秦小姐情投意合,秦小姐与那人一起离去。此人是大魏一名外窍高手,若是没有意外,她此刻在大魏。”万人屠没有卖关子,说得很清楚。 卫小歌略略一怔。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 一个深闺小姐,这么能折腾,不简单啊! 能从虎啸岭全身而退,来到孔雀谷,又搭上一名外窍高手,这可不是容易的事。不过她想了想,既然长贵如此精明,这位秦小姐并非如穆乘风隐隐透露的那般单纯。 既然是有名有姓的外窍高手,往后长贵若是想寻亲姐姐,那么也不会太难。 “敢问那位外窍高手姓甚名谁?” “厉行渊。” “没听过。”卫小歌随口说道。 万人屠忍不住笑了。 “小村女,天下很大,你未听过的人多着呢!厉行渊,出身大魏名门厉氏旁支,父母双亡,不知何故与家族不和,脱族而出。十几岁便崭露头角,如今名满天下。” “这个,他人品如何,你可知道?” 仿佛并没有惊讶为何卫小歌会问这些问题,万人屠很随意地说道:“我与厉行渊却并无深交,只略略切磋了一次,此人性情有些偏激傲气,却不失正气。” 对于万人屠看人的本事,卫小歌还是比较放心的,毕竟这人手底下那么多人。他说不失正气,应该就没什么大的毛病,如果厉行渊是长贵的姐夫,倒也不错。 是一门好亲戚。 她忽然想起万人屠说与厉行渊交过手,一时间生出无限好奇。 “你俩谁赢了?” “他。” 听到万人屠这一个字的答案,卫小歌却是觉得有些意思。 ——要么是非常介意输了,要么是完全不在意。 一个字,竟然给人两个截然相反的猜疑。 看了看万人屠,却见他表情淡淡的,全然瞧不出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三九章 无名诀 一路往潼临郡而去,两天后出了这片大山,卫小歌仿佛有重见天日之感。虽然天气仍旧潮湿闷热,但是不在密林中与各种诡异的植物,还有无数虫蛇蛤蟆打交道,总归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 “我这两天传你的功法,乃是我本人所习。”坐在一条小溪旁,随意吃了两只卫小歌所烹饪的烤野鸭子,万人屠便说道。 “你的功法?” 卫小歌大吃一惊。 虽然被拉牛上树,为万人屠做了一次“妖王任务”,可是事实上全无任何危险,只是借她的名头进孔雀谷而已。 这份奖励是不是太好了? 这位坑爹大能手,实在让人不放心。 “你有什么企图,还有什么古怪的任务要我做吗?”她赶忙问道。 万人屠略略笑了笑,带着些调侃,“功法,乃是贿赂你的封口之资。” 卫小歌晒笑,“倒不必花这么大气力贿赂我,放心,我不会将你与铁将军的事说出去的,这些个人*的事,我的习惯是即使瞧见就当没瞧见。” “谁说这个,我是指明王曾经指导过我的事。” 卫小歌无语了一瞬。 她浑然不在意地说道:“你又不曾拜妖王为师,不过是略略指导,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就算拜明王为师,似乎也不是件大事。” 万人屠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人与妖之间的关系,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表面上相安无事,事实上彼此忌讳。妖族体格强大寿命悠长,数量较少才屈居下风,因此人和妖交往过密,往往会引来猜忌。这倒罢了,若是拜妖为师,却是真真极为不妥,全然失了立足之地。” 略略琢磨了下,卫小歌便明白万人屠的意思。 万一人和妖开战,作为曾经被妖王指导过的万人屠,绝对会被人当着内奸,不可能被人所信任。 若是拜了妖王为师,就更加要不得了。 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她很认真很真诚地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同人说起。” 万人屠给的功法,并没有名字,直接简单粗暴地叫做《无名诀》。 更让卫小歌感到惊异的是,据说是他师父所创。 能创出一门让人修炼到外窍期的功法,这位师父可真了不得! “万老大,你是力量型的武修,而我却是一名以敏捷为主的女修,功法合适吗?” 万人屠看了看卫小歌,微微一笑。 “你虽然是一名女武修,却是擅长以短兵器近身作战,反应快是你的优点。我瞧你在慈悲坊与瑞安寺的僧人作战,在体格和力道上需要加强,反而应变与速度,却是足够了!” 这说法让卫小歌觉得很新颖。 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走穆乘风的路线,在敏捷上得到更大的提升,不想万人屠却认为她加强力量。 “所以,万老大,我曾经修炼的那份功法,一点都不好?” “留给你家两个妹妹吧,功夫并无不妥,却不适合你。” 卫小歌想了想,万人屠竟然说得极其有道理。 她如今可以使用法修的小瞬移,在突击进攻的速度上不会有太大问题。若是近身作战,考验的是最本能最直接的反应,这点而言,即使是身为内窍的糜红尘也不如自己。 成为近身高手,需要以大量拳脚格斗作为基础训练。 有真气在身的武修们,并无机会得到太多的格斗训练,只因打起来很容易受伤。外带大家使用冷兵器的缘故,一戳一个洞,使得让近身战斗的训练变得困难。 说起来,她这种有前世格斗经验的人,占了绝大的便宜。 速度和反应够了,这是万人屠的评价,他的评价应该十分中肯。 因此需要加强的是体能和力道。 此刻卫小歌深以为然。 修为不高却卷入如今这样的大麻烦,一个内窍期就能让她焦头烂额,非得以同归于尽的方式搏命。 与内窍期作战,让她头痛的不是应变,而是对方真气的强度。 因此万人屠说得没错,若是下次与人拼命,只要体格强度大一些,便不会过于惧怕被真气侵袭,皮开肉绽。 并且,力量大一些,就能更加有效的使用枕梦。 放着这么一柄宝刀没办法用,却得挑轻盈的柳叶刀,可真太浪费了。 “万老大,你果然有见识!”卫小歌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 “那是自然。”万人屠虽然一派轻描淡写,到底露出一丝得色。 “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方法?”本着开玩笑的心,卫小歌笑着说道。 “有。” “啊?”卫小歌惊奇了,不是都说要循序渐进吗? “别人没有,你有。” “此话怎讲?” “你既然能操控天地元气的法修,便有可能速成,此事你自行琢磨。与外窍武修相似,在引元气入体之前,便给予规则,如此便能源源不断的形成内外合一的周天。” “万老大,你让我想想。” “边走边想。” “哦......” 时间宝贵,容不得他们闲聊得太久。 被万人屠夹在肋下飞纵,卫小歌仔细琢磨着万人屠的意思。 修炼之时,极为忌讳引入大量天地元气入体,好比说通脉期吃了生生造化丸,很容易受到元气冲击而受内伤。但是有高手相助梳理元气,此物就是大补丸了。 她手里有一瓶生生造化丸,是万人屠之前提过的“奖励”,想必就是希望自己能弄懂该怎么正确使用这玩意。 其实,作为通脉期,压根就做不到引入很多天地元气,倒不用太伤脑筋。 “万老大,我明白了,只是还有两道迈不过的坎......” ——感知力向外之时,能操控的天地元气颇多,可是感知力向内之时,却只有潺潺溪流,两者并不能糅合到一起。如果能将内外感知力指挥如臂,没有生生造化丸,也如同有这种药相助一般。 ——真气乃是元气经过身体经脉,压缩之后而成。若是能彻底控制元气,引大量元气入体,便不会损伤身体。 做到这两点,才能加速修炼速度。 万人屠目视前方,悠悠说道:“能做到的,我看好你!法武齐修者,不止你一人,若能大成,比之寻常人快得多。其实,与外窍修炼方式有些相似,改日我慢慢助你,你先记住功法。” 他说完便要卫小歌背诵功法口诀。 比起穆乘风所传授的部分疗伤之用的《修神诀》,万人屠的《无名诀》要粗暴得多。 元气入体之后,直接贯穿八大经脉,形成大周天。 不断运行大周天的同时,抽取真气形成包围之势,集中在内五窍,心窍,肺窍,脾窍,肝窍,还是肾窍,真气按照一定的顺序渗入此窍的小经脉之中。 每次运功,需要大量的时间,还有大量的天地元气。 而《修神诀》,完全不同。 元气入体之后,并不需要形成大周天,而是从小处着手。元气按照细致的顺序,进入内五窍之一的细小经脉之中,在其中一窍形成小周天,一个一个慢慢熬炼。 修神诀的好处,不言而喻,从细入繁,疗伤极佳。 真气细密凝实无比。 穆乘风身姿出色,可站在一根小指头细的树枝上,而不会压弯。即使是横飞也不会失去重心,此法诀非同小可。 比起来,《无名诀》彻底反其道而行。由大处着手,好似打铁,拼命以猛锤砸之,砸得越狠,效果越好。 此等真气,若是炼得其法,厚重而强度大。 口诀并不复杂,两天的功夫卫小歌已经能记住,此刻只是再次重复不断背诵,以求滚瓜烂熟,修炼之时不会出现断层。 卫小歌心想,换了长贵那熊孩子,估计三个时辰就牢牢记得了,自己背诵了足足两天,还感觉有些涩。 “今晚我们歇息一晚,明日你不必跟随,办完事我自然会返回。” “多少让我帮个忙吧!”卫小歌略感内疚,好似除了拖后腿,就是做了个假妖王任务,到现在都没干点正事。 “将来自然有需要你的地方,放心,往后不会逼着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听万人屠如此善解人意,卫小歌大叫糟糕,这人果然不简单,将自己的性情摸得透透的。先将甜头砸下来,再来一招通情达理的温情攻势,这套子下得好啊! 她几乎觉得自己变成了白泽。 “唉,万老大,不是我将人心想得太坏。我没什么理由的跟着你三个月,本来就说不过去了。可这会儿你是不是太好了点,当初威逼利诱要我去杀虎王,做诱饵,如今却是白白将好东西送到我手上。” 万人屠看着卫小歌那担忧的模样,不禁哈哈笑了笑。 “贺远山原是修习别的功法,而后改修我所传授的‘无名诀’。这年头虽人人都不肯传授功法,我却没看得那么紧,当初不也传过你‘纵云梯’么?你若心存感激,往后要你做点小事,别推推搪搪便好。” “嗯,不涉及到弟妹的安危,不胡乱杀不该杀的人,都好说!” 既然并非是徒弟的贺远山也学过这套功法,卫小歌勉强算是放心了,生怕被这人坑了。 可是,这么一想,她更加担心了。 万人屠对自己人还真不错,竟然不知不觉,似乎有点甘心情愿开始为他卖命了! 其实说起来,如果系统不是丁土那个混蛋,换了万人屠好很多。至少任务没那么乌七八糟,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比如说弟弟妹妹们的安全,大量的银子,还指导修炼。 这才是真正的金手指,金大腿。(未完待续。) 第二四十章 天真的万人屠 非常感谢大家的新年打赏和新年月票! ============== 太阳尚未落山,万人屠放下卫小歌,“天目湖就在前方,你手中有地图,可自行去往那边,我先行一步。” “嗯。”卫小歌对万人屠此举已经很习惯,经常将她丢下,提前走一步。 至于做什么,她曾经问过,但是万人屠从不回答。该说的此人会说,不愿意说的,即使将他的嘴巴撬开,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再说她都当了许久的包袱,也是时候动一动,不然很快变成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 万人屠消失得很快。 卫小歌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捂着嘴笑了笑。 虽然最初遇到万人屠,觉得这人一股子上位者的杀气,十二分的阴冷。略作相处,才晓得不过是表面文章,因此再看他装腔作势,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但是若真当他全是装腔作势,却又错了。 用人,坑人,杀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到达面积颇大的天目湖,卫小歌便发现湖的四周,围绕着有不少小村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族向来都是以此谋生。她所处的这一方,因为接近形同半沼泽地密林山区,却是没有人定居。 因为太远,她也瞧不见对岸到底有多少户人家。 此刻考虑是,要不要去拿点银子去“化缘”。 已经做了五天的野人,着实想吃点真正的人间烟火,比如说一碗米面加点蔬菜。 只略加犹豫,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知道万人屠的下一步计划,因此还是不要擅自行动。 此地离潼临郡府算不得远,大约有两百来里的距离,附近三个县,两间规模不算大的寺庙。不过,却有一处盘踞许久,比蛟龙会势力更大的帮会,叫做横刀帮。 万人屠的目标是横刀帮。 他需要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才去,而且是单独前往。 从万人屠的口气中,卫小歌直觉感到横刀帮不简单。 在沛阳郡,从蛟龙会地头返回到离人客栈,几乎没有怎么歇息,两人便黑巾遮面,直接杀过去了。蛟龙会十名内窍期,瑞安寺不得而知,但是对于万人屠来说,似乎算不得什么。 一派挥洒自如。 其实从这点也可以看出,秦郡守对当地的掌控能力较高,并没有让其他势力达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相比起来,潼临郡这边,似乎对帮派势力有些无能为力。 取出绑在腿上的柳叶刀,卫小歌将长及膝盖的草,划拉了一大圈,般了快稍微平整的石头,放在圈子中,然后端正坐到石头上。 吃食都在万人屠的身上,她并没有带多少行李,背上只绑着很小的一个包袱,装着自己最重要物件。 万人屠在湖中,她已经听到一些响动,只是那人久久不上岸,却不知为何。 天色暗沉下去,卫小歌静静修炼《无名诀》,不知外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湖面忽然“哗”地打开,一个人影浮出水面。长发湿嗒嗒地披在背上,一张总显得严肃,轮廓分明的长方脸,原本唇上的短须却是剃去,显得比平时年轻了几岁。 深邃的眼睛,隐隐含着一些莫名的孤寂。 这丝孤寂只停留了没多久,便不再出现。 万人屠看着岸上闭着眼的卫小歌,微微笑着。 若是不言不语,小村女几乎带着点小小的圣洁,可是一开口便完全不像样子,即使刻意装斯文,也带着些痞气。 简直让人怀疑她是戴遥失散多年的妹妹。 不过,想想也不全然如戴遥那般,却更似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懒散。 她依旧穿着那身已经不再洁白的长裙,头发扎在脑后,两鬓散落的发丝在风中飘飞。她不像英男,是一只充满野性的兽,怎么也变不成让人观赏的白玉雕像。 沉浸在修炼中的卫小歌,并未如从前在山中那般保持着一丝警惕,因为知晓万人屠就在附近,她很是放心。 一人在岸,一人在水中。 一人闭目,另外一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注视着。 良久之后,卫小歌才结束修炼,缓缓睁开双眼,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才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此时她才看到二十多米外,有小半个人影露在黑洞洞湖面,距离遥远,她并没有发现那人头顶上的发丝已经干透了。 “万老大,你洗够没,不是我不想做吃食,只是食材都在你那里。” 万人屠大笑了数声,猛地扎进水里,如一条大鱼一样,游到岸边。 他并没有上岸,仍旧泡在水中,以双臂交叠趴在一块被水冲刷得很干净很圆滑的石头上,脑袋却懒洋洋地趴在手臂之间。 “小村女你纯粹偷懒,今日朝食咱们不就是打了两只野鸭子么,再抓几只兔子也使得,哪里需要等我。虽然你的手艺极差,不过我从小过惯了苦日子,不挑。” 卫小歌满脸呆滞。 这话说的...... 忽然变得有些像小孩子的万人屠,说话好似邻居家的男孩,让卫小歌感到十分意外。尤其是长发解开,歪着脑袋趴在手臂上,根本就是小长富附体。 这样好吗,很吓人的! “这个,嗯......我去打两只野兔子吧!” 她猛地跳起。 兔子也不是随时能撞见的,侧耳听了听,有翅膀的扑腾声。笑了笑卫小歌喊道:“估计还是野鸭子,你在水里,劳驾你去抓来。” 万人屠却是继续长富附体,摆动脑袋,“我不要吃野鸭子,今早已经吃过一回了。” 这货脑子抽了?卫小歌打了个哆嗦,不由得头大,“那你赶紧上岸吧,咱们还有些干粮和酱牛肉,不然就煮一锅疙瘩面肉汤。” 万人屠一脸嫌恶,“你等等我。” 说罢他再次钻入水中,没多久他却是丢上来四条肥肥的鱼。 而他本人也跟着四条鱼,一起跃上岸来。 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单裤,肩宽腰窄,肌肉紧实健壮,好似一只伺机而动的野兽。 卫小歌想起当初第一次见穆乘风,也是这般光着个上身,不过穆乘风却是极为害羞,而万人屠显然并没有这些顾虑。想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喜爱男子,即使露出胸膛让姑娘家瞧见,估计这人也觉得无所谓。 不过身为女子,此刻的卫小歌忽然有点脸红。 大概是投胎了已经快一年了,仿佛沾染了当地的风俗,露条胳膊也是伤风败俗。 万人屠脸皮实在太厚,她的脸皮却是越来越薄。 飞快地转过身,卫小歌红着脸高叫,“穿上衣裳,脸不要太厚实好不好?” 快手快脚穿上衣裳,万人屠忽然很安静地坐到卫小歌的身前。他取了一条鱼,手指扫了扫,鱼鳞便全部落下。清理了鱼肚中的内脏,以烹饪调味之物,抹在鱼上。 火堆已经架好,以树枝将整条贯穿,架在火上慢慢烤着。 三条烤鱼,一条鱼却是用来煮汤。 咬了一口烤鱼,味道竟然不错,卫小歌竖起拇指,“万老大,你今天好似有些古怪,竟然亲自烹饪,没想到手艺比我好得多。” 万人屠抬起头,满脸嘲笑,“你这做姐姐的,怎地连饭食都不晓得做?” 卫小歌一窒。 前世不会做饭,这个没办法,这会儿还没学会呢。再说又没有电饭煲和电磁炉,烧柴火很难掌握火候。 “从前我只管打猎,不管做饭。”她呵呵笑了笑。 “你多大了?” “明年三月便十五了。” “不是说已经及笄了吗?”万人屠有些意外地问道。 真是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搪塞,卫小歌叹气。 为了做“妖王的宠溺”那个垃圾任务,她不得不扯谎说十五了。这会儿脱口而出,全然忘记了。 “我也不晓得真实的年龄,反正卖身契上这么写的,或许十四或许十五,差不多吧!”她只好随口胡扯。 “太小了!”万人屠嘀咕了一声。 被嫌弃小,卫小歌却满不在乎。万人屠曾经还嫌弃她年龄太大,十几岁才开始修炼,黄花菜都凉了。这会儿大约是需要用人,要她做点什么古怪的任务,却嫌弃她小。 “万老大,你今天看着有些不同,却是不知道哪里不同,好似精神了些。” 万人屠忽然有点面红,只是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却是看不出来。 “胡子剃了!” “啊,是的,难怪你瞧着有些怪怪的。”卫小歌嘻嘻笑了笑,再次打量了下没有唇上无须的万人屠,“瞧着年轻了点,老大你多少岁了?” “三十二。” “哦,不是很老嘛。” “难道我瞧着很老?”万人屠脸色微微一变,好像被人戳到痛处似的。 卫小歌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先前似乎嘴快了点,说错了话,听着好似说他显老。不过,万人屠这人,说他从三十五到四十五都有可能,再说也从未仔细正眼看过他的模样,也就是隐隐这么觉得罢了。 “那倒不是,你爱皱眉。”她抬起手,指着自己的眉毛中间道:“因一直皱眉,这处有一道痕,瞧着就有些老成。” “嗯,我往后记得不皱眉就是了。” 对于忽然变得有些古怪的万人屠,卫小歌实在难以理解。 似乎担心变老。 这不是女子担忧的事吗? 忽然剃去胡须还是其一,之前还趴在湖边装了一把天真,让人瞧着一身鸡皮疙瘩。(未完待续。) 第二四一章 被追得像狗似的 面对如此奇诡的嫩版万人屠,卫小歌感到一丝困惑,难道他觉得因为“韶华”渐逝,被明王嫌弃了吗? 明王那老妖,喜新厌旧,但凡夫人老一些就不再宠爱,不管是子夜,还有黄夫人都提起过。尤其是当黄夫人提起明王喜爱年轻女子,当时,年岁略长的徐夫人和王夫人面色都不大好看。 可是,万人屠应该是小时候见过明王,难不成他那时就开始“断袖”了? 未免太奇妙了点吧! 卫小歌百思不得其解。 说起来,三十二应该是很年轻的外窍高手! 万人屠其实不是一般的牛逼。 长贵那小子天资好,拜了凌云子道长为师,脑子又活泛,不知什么时候会入内窍。卫小歌几乎有点担心,若是长贵本事太好,往后管不住可不行,她自己还得加把力。 免得拿扫把打不着臭小子的屁股。 穆乘风今年二十五,若是到三十二,若没有出意外,或许也会是一名外窍。可惜,穆乘风似乎打算远走他乡,穆家大约会一边欢喜,一边犯愁。 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是去大魏,去宝梁国,或者是大魏另外一边的北疆。 胡思乱想中,卫小歌呆呆地盯着火光,不由得神游物外。 “想什么?” 听到万人屠声音,猛地回过神来,卫小歌笑了笑,“我在想,我家弟弟长贵,不晓得他如今在天昊宫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太顽皮。” “没有想你的小情郎?” “穆乘风?” 脱口喊出那人的名字,卫小歌怔然了一瞬。此刻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下岂不是坐实了在思念穆乘风,并且还承认他是小情郎。 这脸可丢大发了! 万人屠面露一丝几乎瞧不见的惆怅,“若你想寻他并非难事,便是他习惯敛去锋芒,那一身世家子弟的气质,还有绝佳的剑法与身法,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等你到了大魏,我替你找他便是了。” “不必不必。”卫小歌忙摆手。 当日不曾解释,往后也不可能解释。 再说她还不知怎么糊弄丁土的任务,何苦惹这些麻烦。 忙将那些纷乱的心思收了,她赶紧低着头喝汤吃烤鱼。 “痴儿!”万人屠忽然轻轻叹了一声。 卫小歌放下手里碗,抬起头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天目湖,“他是天上的月亮,我就是那湖水,月光虽投在湖面,然而他在天上,我在人间,并无交集之处。往后小情郎这话,休要再提,不然我可要恼了!” 万人屠瞧着湖水,眼神幽深难测,静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来。 “世上事,终究不过如此。” 说完便转身而去,一个飞纵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个弄不懂的人啊!”卫小歌喃喃说了一声。 就着湖水洗漱了一番,犹豫了下,她也跳入湖中。记得当初穆乘风曾说过,平日里便是这般,连人带衣裳一并洗了。 在两棵树之间,拉了条绳索,卫小歌静静躺在绳上,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睡了两个时辰,她便醒来,坐到昨日的石头上打坐修炼。 万人屠并没有返回,隔日也不见踪影,等卫小歌从修炼中睁开双眼,却发现身边静静地躺着一柄刀。 枕梦。 这柄寒刀有她一半的体重,足足五十斤,一直被万人屠放在一寸相思之中。 按照昨日的所言,今天万人屠会去横刀帮。 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这么静悄悄地走了,卫小歌不免发了下愣。不过,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横刀帮的势力显然比较大,高手太多,万人屠大约觉得带着她会是个累赘。 实力太弱,让卫小歌感到非常没有安全感。 修炼《无名诀》,还有揣摩法修操控元气的法门,让她废寝忘食,沉迷其中。 直到日落西山,天竟然黑透了,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万人屠尚未返回! 略作思索,卫小歌一颗心却提了起来。 横刀帮离此地的距离并不远,以万人屠的脚程,两个时辰便可到达。再怎么打打杀杀,弄死一整个帮派的人,到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她来来回回地走着,拿不定主要是不是要去瞧瞧。 跺了跺脚,卫小歌点了火把,一路便朝着横刀帮的方向奔去。 拿人手软,着实不安心。 在大路上奔袭,已经换了数个火把,接近次日清早,卫小歌才到达横刀帮的附近。 此地离横刀帮的总堂口山头还有三十来里,她停下了脚步,因为地上有一些干掉的血,四处瞄了瞄,竟然有一条断胳膊。 这条胳膊不是万人屠的,比万人屠要粗壮一些,手指也要粗大许多。 略略站了一阵,卫小歌便小心翼翼继续往前而去。 食腐的乌鸦一蓬蓬的飞,叫得让人心惊肉跳,都朝着一个方向时而飞起,时而降落。跟着这群乌鸦,她瞧见了三具尸体,看体格都不是庸手。 前方的乌鸦叫得更加惨厉,显然有更多的死人,她咬了咬牙又走了一程,这次却足足有十来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卫小歌不由得面色一变。 不对头! 有尸体,但是没有坟包! 这不是万人屠的风格,他这人不但管杀,也管埋! 慈悲坊死的那些人,他回过头都埋了,一具尸体没拉下。 万人屠去哪里了? 靠近横刀帮的方向死尸较多,而后方少,按目前局势所见,万人屠已经离开了横刀帮,看似有人追击。 再往前去没有必要,卫小歌把脚便往回跑,大热天的手心也冒出冷汗来,不知是因为担心自己会卷入大危机之中,还是忧心万人屠的生死。 她便跑边使劲思索。 虽然并非如速度见长的武修,然而外窍期的万人屠,比穆乘风还快一些。若他要离开,以他的速度,怎会有人追得上? 这只是其一。 其二,他若是在横刀帮杀得血流成河,嚣张离去,怎么会有人敢追。 其三,如果有余力,万人屠一定会返回将尸体埋了! 所以,万人屠在横刀帮便受伤很重,因此有人追击。 血迹在三十里外的大路止住了,要么他换逃离路线,要么...... 卫小歌心中感到惶恐。 回到那处只有断肢和干血的地方,她再次仔细地看了看。 血迹离开了大路,是一片缓缓向上的山林,向着东南方而去。 取出地图,卫小歌沉着脸细思。万人屠所行的这个方向有一处断崖,断崖下方便是潼川河,如此,就再没有其他特殊之所。 显然......万人屠的打算是跳崖,从潼川河逃走。 竟然被追得如同一只狗似的,卫小歌除了担忧还有迷惑。 乌金国只有不到十名外窍高手,除非横刀帮也有一名外窍高手,但是这种可能性很小。这些外窍高手要么神龙见首不见尾,要么是各大家族的供奉,一个帮派如何能有外窍? 如此看来......横刀帮说不定有外窍高手埋伏,不然万人屠怎么会如此狼狈。 连万人屠都搞不定,她这个渣渣能做什么? 斑斑点点的血迹往断崖的方向延伸,早已经干枯,看着触目惊心,卫小歌踌躇了一阵。 她原本就与万人屠所谋之事没有半点关系,也并非是万人屠的属下,按说不需要博命。再说,有外窍高手在的话,她不但救不了人,还会搭上一条自己的小命。 然而,她忽然想起前天晚上,万人屠泡在湖中,歪着头伏在手臂上好似孩童的模样,她似乎真的不想这人死了。 况且还拿了人家的修炼功法,换了是同样传授之恩的贺远山和铁英男,一定会不顾性命前往。 卫小歌忽然笑了笑,想那么多做什么! 该做的事就得做。 反正她是个通脉期的渣渣,说不定敌人压根连眼尾都扫不到,还能见机行事,未必就真会倒霉横死。 潼川河...... 卫小歌飞也似的继续奔跑,她自然不打算从断崖上跳下去。不知道地势,慢慢爬下山崖,可能花的时间太久。除了这点,她一点都不想和追踪的人狭路相逢。 那么就只能绕路,到下游找找。 两个时辰之后,她站在一条水流湍急,白浪翻腾的河水边。 潼川河贯穿整个潼临郡的所属之地,冬季枯水,而夏季雨水充足,极为汹涌,尤其是这一段因夹在狭窄的两山之间,仿佛如一条愤怒银色的大龙。 除了山猴啼叫,大鸟在头顶盘旋,卫小歌看不到任何人影。 沿着河边极其难行的河岸山石,她不断攀爬跳跃,往潼川河的上游寻觅。 一个时辰之后,身上的白色长裙,质料轻薄,被尖石和断裂的老树根撕扯,早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她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她心中此刻已焦急到顶点。 若万人屠跳崖入水,试图逃离,如果没有彻底失去知觉,应该早已经爬上岸了。 两岸却看不到人走过的痕迹。 到现在还没瞧见,那么只有两个可能。 ——他没来得及跳崖,就已经被堵住。 ——或者,他失去知觉,早被河水不知卷去哪里了。 河水太急,声音也实在太大,卫小歌感觉耳朵都快聋了,然而此时,她却隐隐听到一声并不像猿猴的喊声。 是人的声音,从上游传来。 仔细凝听,她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了。 深深吸了口气,卫小歌再次往上游而去。 河水在前方有个小小的拐角,她刚跨过拐弯之处,便瞧见了前方想找到人。 沿着河岸,有一片怪石嶙峋的黑礁地,而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万人屠坐在其中。 他身边二十步之外有三名同样血淋淋的敌人。 被强敌环伺,万人屠却是握着大刀,安然地闭着眼睛。(未完待续。) 第二四二章 戏杀 围着万人屠的三名敌人,其中一人看着最为恐怖。他浑身都是干涸的血,身体仿佛被刮掉一层皮似的,别说衣裳,连头发都没有了。 另外一人是条大汉,身高八尺,阔背横腰,十分雄壮。这人断了条胳膊,别的伤势却算不得太严重。 最后的那人,不,是一名妖怪,乃是个黑豹妖。 豹妖一身疲态,侧身对着卫小歌,脖子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刀痕,皮肉翻卷,露出森森白骨。背上也是如此,有几处骨头已经断裂,骨头刺出身体。 虽然已经脱力,豹妖却仍旧站得笔直,却按兵不动并没有攻击。 卫小歌惊骇不已。 隐隐瞧着竟然是犀牛大王的左右手,那只黑豹亲随。黑豹毛发短而整齐,手臂和腿极具爆发力,流线的肌肉好似名贵跑车,她当时在鹿鸣山的宴会上多看了好几眼,印象很是深刻。 都是一群耳目聪敏的高手,所有人都发现了她的到来。 万人屠仿佛极其吃惊,猛地睁开眼,定定地瞧着卫小歌。 “小村女,你来做甚,跳河顺流立刻走!”声音极为嘶哑。 卫小歌仿若未闻,一丝一毫也没有动,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场上局势。 浑身皮肉被剐去一层的,是一名法修,浑身笼罩在元气波纹之中。 断胳膊的汉子,很可能是一名外窍或者内窍顶峰,他的伤势实则最轻。不过显然对万人屠有些惧怕,仿佛投鼠忌器,握刀站在法修的身边,在犹豫,在等待,面露踌躇。 原本最让人担心的豹妖,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看来最不足为惧了。若是他能还有任何行动力,恐怕已经杀上前去。颈侧那道被万人屠砍出的刀伤,显然非常致命。 局面是僵持的状态。 ——断臂武修,需要法修的帮助才敢动手,而法修需要时间恢复。 万人屠则是想杀人却无力动手,他逃不掉走不脱,也不敢随意使用体内真气。 一击不中,接下来很可能被屠宰。 正如卫小歌所料,万人的腿......伤得极重! 横刀帮附近二十里外死了不少人,说明那些人是后来追上来的,倘若万人屠没有腿伤,一般的内窍期又如何追得上? 情势很紧急,万人屠需要防备对方的攻击,还得想方设法恢复伤势。 目前而言,谁能够恢复得快一些,谁就能杀了对方! 作为唯一无病无伤无痛的人,卫小歌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离去,且不提她的目的本来就是来救人。眼前的情况比她想的要好多了,除了断臂武修,法修和豹妖都是强弩之末,她未必不能浑水摸鱼。 挽在腕子上的弹弓,已经被她举起。 目标,不是豹妖,钢珠就算将他打穿了,也不过九牛一毛。也不是看着体格强健的武修,此人虽然断了一臂,但是还有行动力。 目标,是那名血肉模糊的法修。 断臂武修见卫小歌举起一个小小的弹弓,顿时有些诧异。 这个瞧着似乎是个通脉期的小武修,她是来玩耍的吗? 他朝着卫小歌的方向走了两步,眼睛却是盯着万人屠,却见万人屠并没有任何动静。这下他又犹豫了,难道万人屠想趁着他去杀那名通脉期的小蝼蚁,将无垢大师给杀了吗? 没有金山寺的无垢,他万万杀不了万人屠。 正在此时,只听“嗖”地一声,一枚在阳光下闪着光芒的钢珠,冲着无垢而去。 断臂武修并没有理会,普通攻击对于无垢大师而言,全然无用。他不想举刀拦截,无谓浪费自己的力气。 事情,却彻底出乎断臂武修的意料之外,小小的钢珠打在防御元气罩上,只是略略停顿一瞬,然后缓缓地推进。 浑身血肉都好似被剐掉一层的无垢,猛地睁开眼,使出一个小瞬移,避开了钢珠。这样细微的一个小瞬移,也让无垢感到极其疲劳,心中对横刀帮的这名帮主生出些不满。 无垢对着断臂武修投去严厉的眼神,责问道:“吴天德......你失职了!” 声音却很小很微弱。 横刀帮帮主,吴天德脸色很难看,他又如何知晓那枚钢珠能穿过元气罩?不过,无垢说得很正确,他的确失职了,目前最大的职责是保护无垢,让无垢略加恢复感知力和身体伤势。 如此才能再次对万人屠发动攻击。 这场最后的歼灭战,关键在无垢的身上。 吴天德明白这个道理,卫小歌又何尝不明白。 她对着无垢射出第二枚钢珠。 那边吴天德不敢再失职,忙举刀将这枚钢珠随手拍开。他略感吃惊,不管是力道还是速度,比他想象中要大不少,相当于内窍初期的手段。 难怪这名女子显得十分有恃无恐。 通脉期能使出内窍期的攻击,并且对元气罩有破坏之力,确实让人头痛。 吴天德很不痛快,若是让这女子一直骚扰,无垢不但无法疗伤,自己也得浪费不必要的力气。 被卫小歌的暗器所提醒,吴天德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打算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这时,卫小歌的第三粒弹子已经袭来,吴天德来不及弹出自己手里的石头,得先替无垢挡住攻击再说。只是眼前这枚暗器并非是钢珠,速度要慢一些,黑乎乎的颗粒也要大不少。 他举起刀背,随意拦住。 只听轻微的“啪”的一声,弹子竟然粉碎,一股几乎闻不到,带着淡淡苦杏仁味的粉末在空气中四散。 紧接着,第四枚第五枚黑弹子射来,吴天德来不及多想,又爆开了这两粒。 徒然间,他却感觉到头有些眩晕。 “糟了!有毒!” 吴天德却是不知道,这些却不是寻常毒药。 这些黑弹子,里面全部裹着药粉,来自慈悲坊的那名干瘦妇人,还添加了丁土提供的高年份死藤粉末。 干瘦妇人的药,卫小歌只是略略试了少许,便知道是对魂魄一些影响。再加上同样侵蚀魂魄的致幻死藤,即使那些对毒药免疫的武修,也未必吃得消。 吴天德的头很胀,眼睛有些晕。 作为内窍顶峰的武修,他向来并不惧怕毒药,然而此刻心中却有些骇然。 真气略转,他稍微放心了少许,并不影响真气的运用,感觉并不致命。 一脸沉静的卫小歌,并没有留在原地,一步一步地往战场的方向挪动,弹弓又射了出去,仍旧是黑乎乎的弹子,冲着无垢而去。 这次吴天德却没有劈,他此刻明白,藏毒的硬泥弹虽然袭向无垢,但是其目的却是他自己。这玩意应该无法射穿无垢的元气罩,大约会被弹开掉落在地上。 可是,黑乎乎的弹子,竟然打穿了元气防御罩,无垢不得不使用小瞬移避开。 “又上当了!” 若不是长期修炼,自制能力极强,吴天德简直要暴跳如雷。 他此刻已经发现,眼前的竟然是第三种弹子。不是最先那种细小坚硬的钢珠,也不是裹着毒药的硬泥壳子弹子。 竟然是看着与泥弹很相似的铁弹。 卫小歌一共射出了三种“子弹”。 ——第一种是数量很少的钢珠,第二种是藏毒的泥弹,第三种是混淆视听,但是穿透力尚可的铁弹。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吴天德感到由衷地愤怒。 就好像被一只虫子啃咬,不痛却让人心烦,而且这名虫子明明在找死,但是他还没办法一巴掌拍过去。 在这么下去,无垢根本无法疗伤,吴天德不打算继续让对方继续骚扰,举刀便要向越来越近的卫小歌劈过去。 正在此时,一串细微的声音从卫小歌的口中传出,好似蜜蜂嗡嗡,早已经有些头晕的吴天德却感觉到更加的眩晕。 那女子是法武齐修! 此刻的吴天德,头痛欲裂,而眼前仿佛出现无数个卫小歌,白色的身影无处不在,又不知到底哪个是她。 一刀劈下,却是虚影。 虽然没有被劈中,但是被刀上真气所侵蚀,卫小歌全身的衣衫如撕开的纸片,浑身鲜血淋漓。她咬着牙,感知力催发,不断以小瞬移变幻位置,终于挪到万人屠的身后。 实力太弱,她必须借万人屠这个保护伞。 若是一直远攻,迟早会被断臂武修杀了。 端坐的万人屠忽然哈哈大笑,声音虽嘶哑,却显得士气高昂。 还有力气笑?卫小歌不禁莞尔,她一粒钢珠再次射向无垢,元气罩破裂。 这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万人屠,如果你有余力,这会儿就该动手了!杀了法修,就是现在! 当初与贺远山便是这般配合的。 果不其然,万人屠的大刀离手,化为真气厚重得无法形容的飓风,冲着无垢而去。 元气罩被打破的无垢,即使使用瞬移之术避开,可惜缺少了那一层保护,刀没砍到身上,可是厚重之极的真气,却是彻底将他的皮肉再次掀开了一大层。 脸上可瞧见白骨,胸脯少了一大块,还有数条断裂的胸骨。 他被万人屠这一招抛入空中,然后“啪”地掉在地上。 还没死?卫小歌不禁对这法修的顽强生命力,敢到无比震撼。 这一招使出,万人屠好像真气用尽了似的,连回旋而来的刀,仿佛都无法握住了。 卫小歌忽然松开连在手腕上的弹弓,抬腿拔出枕梦,一个小瞬移法术,冲着还没有死透的无垢而去。 法修不死,后患无穷。 寒冷的刀,速度比柳叶刀要慢,但是能吸收更多的真气,她一口气劈出数刀。第一刀对准了脖子,第二刀还是对准了脖子......抓住无垢瞬移术的波动影子,她刀刀不离脖子。 直到第五刀,这名浑身是血,已经彻底没有多少进气的无垢,那颗露出白骨脑袋,飞了出去。 切口平滑如镜。 砍死无垢,卫小歌立刻往万人屠的身后躲去。(未完待续。) 第二四三章 再补刀 仍旧头晕目眩,头痛欲裂的吴天德,咬破舌尖,强行集中精神。 此刻在他的眼里,卫小歌与万人屠不再是十个虚影,而是实实在在的人。 没有音攻的干扰,他眼前也就不再有幻觉。 可是,此刻他甚至希望自己仍旧在看不清局势的幻觉之中,因为看清楚了,心中除了惊骇之外却是无尽的绝望。 金山寺让众妖王都感到胆战心惊的无垢,让他可望而不可即的无垢,竟然已经化为一具无头尸体。 而豹妖沉乾,如一个活死人似的,一动不动,彻底指望不上。 那名该死的女子藏身在万人屠的身后...... 是杀过去,还是逃呢? 杀过去,定然打不过,缺少无垢隔离万人屠身周的天地元气,给自己加元气罩,他凭什么与一个外窍高手对决? 不杀,作为横刀帮的帮主,整个帮会都被摧毁了,万人屠不除难解心头大恨。况且金山寺的无垢,死在横刀帮,他难辞其咎,往后绝对没好日子过。 两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一场真正的大伏击。 整容强大得几乎让人觉得小题大做。 一名重金请来的宝梁国外窍期高手,金山寺的无垢,无尘,犀吼崖的大妖将沉乾,外带他这个横刀帮的帮主,内窍顶峰。 本帮十八名内窍期,来另尚有三十来名其他由无垢带来的内窍期。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已经镇守此地数百年的胡氏早已势微,胡郡守不过是素餐尸位,摆设罢了。横刀帮背靠金山寺,乃是是潼临一霸,可是眼看从此瓦解冰消。 按照金山寺那边的推断,横刀帮很可能首当其冲,极有可能会被存心作对的万人屠,列为首要的攻击对象之一。 身为外窍高手的万人屠,还有一群内窍手下死心追随,这点众所周知,吴天德怎会不惊慌? 但是谁也没料到,从虎啸岭返回,万人屠却没有丝毫动静。更加离奇的是,他的那些内窍手下,却被派遣前去护送几名幼儿,向着大魏而去。 吴天德几乎松了一口气。 整整两三个月谁也不知万人屠去了哪里,却突如其来,将瑞安寺给灭了。接下来万人屠会去哪一处,谁也不知道,不过潼临郡紧挨沛阳郡,吴天德心中充满期待,也充满了惶恐。 准备如此充足,如此大的整容,姓万的来了就是一个死! 迎战的结果,却是让他感到无比的憋屈。 那名重金聘请而来的外窍高手,第一个便死了。 死在傲气上——不愿意与旁人合作,彻底不许法修无垢或者无尘插手。 万人屠杀死了这名外窍武修,被那人临时反扑,受了重重一击,肩骨折断。接下来,金山寺的无尘也死了,围攻之时,被万人屠厚重的真气活生生的凌迟。 好在无垢虽是法修,但是血气旺盛骨肉极其结实。豹妖沉乾的实力真是惊人之极,借助无垢的帮助,给了万人屠重重打击,胸腹重伤,还彻底打断了他一条腿,伤了另外一条腿的经脉。 豹妖沉乾背后被砍了一刀,胸口两刀。 便是这样,也让万人屠逃离,一路追击,不但横刀帮的内窍期,还有另外聘请而来的内窍,足足死了六成。 万人屠跳崖,试图逃生。 三人追击而来,在这片黑礁滩,又是一场恶战。 豹妖沉乾脑袋差点被砍掉了,此刻动都不能动,哪怕是走一步,恐怕便会立刻毙命。 无垢也死了...... 吴天德脑中电光火石地思索了一阵,便觉得他非走不可。 他是内窍期,卷入这等高手之战,本来就不明智。万人屠此人强悍之极,即使看着好似连胳膊都抬不起,说不定下一刻那柄大刀就能将他劈成两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横刀帮还剩下五六名内窍手下,来日再东山再起。就算金山寺问罪,也得掂量下他这个能从万人屠手下逃离的内窍顶峰的实力。 立刻逃命! 此刻的卫小歌却是看着万人屠,见他费力地点了一下头,便明白该怎么做了。万人屠还能战,同时她也看出,也许只有一击的能力。 感知力集中,她再次发出如蛛丝般的元气音波...... 吴天德脑袋又开始晕沉,头痛得无法抑制,那带着迷惑人心的嗡嗡之声钻入耳中。 音攻,该死的音攻法术。 吴天德眼前端坐的万人屠,顿时变成了数个。 与此同时,无数柄阔大无比的刀,仿佛铺天盖地似的,带着让人心悸的真气压力,冲着他的面门而来。 那柄刀才是真的,刀,到底在哪里? 吴天德跳起身来,用最大的能力,极力避开刀影,同时死命地举起手里的刀,试图拦住剩下那些他无法避开的影子。 “啊!” 双腿被斩,鲜血狂喷。 没有丝毫犹豫,卫小歌立刻几个闪动的瞬移,还未等吴天德落到地上,已经来带他的身后。 手里的枕梦已经挥动,腰从中而斩...... 断臂武修,变成断腿武修,这会儿变成了断腰武修,死得不能再死了。 她咧嘴笑了笑,回头看着万人屠,心中不无得意。 刀回旋而返,万人屠死命地握住,虎口忽然裂开,血不断滴落,汇成潺潺溪流。从十岁起,这柄“犬神”一直伴随着他,此刻竟然有些握不住了。 他抬起头,对着已经走到他身前的卫小歌轻轻说道:“你很好,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说罢便闭上眼睛。 卫小歌咧嘴笑得很欢。 紧绷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这下子万人屠可以放心的疗伤了,不料下一刻她却发现万人屠竟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嘴中慢慢涌出一大口鲜血。 愣了愣,她心想原来外窍期也不是铁打,仍旧是一具骨肉身躯。 伸手摸了摸万人屠的脉息,虽然微弱,却并没有死。 卫小歌略感放心,据说内窍期很难死,那么身为外窍的万人屠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眼下,还有最后一道危机,是那名来自犀吼崖的豹妖。 豹妖还活着,可是他始终没有动,仿佛像个泥雕一样,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是等死,是在疗伤,还是在酝酿着最后的一击? 如果这个时候,她带着万人屠离开此地,豹妖到底会做什么,绝对是一个让人头疼的未知数。 此刻的卫小歌哪里不明白,失去行动能力的万人屠,完全躲不开对方临死一击,因此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豹妖有任何行动。 豹妖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稍微想了想,卫小歌明白了该怎么做。 举着枕梦,她在豹妖沉乾的十尺外站定,“你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对不对?如果是,你就眨一下眼睛。”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任凭是谁都知道,豹妖动不了。 ——这句话是攻心之语,点明对方的被动。 豹妖一双有些突出的圆眼,却真的眨了一下。 “你也打算寻个人族女子,生孩子吗?”卫小歌又问道。 豹妖的眼睛却是眨了两下。 卫小歌忽然笑了,她并没有说“不是”得眨两次眼,但是豹妖却自行决定了这么做。 “所以,你不打算生人族孩子,可是你为何要与万大人为敌?你们犀吼崖曾经与万大人并肩,击败虎王。虎王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抓了人族女子。” 顿了顿,卫小歌指着自己的鼻子继续说道:“你认识我吗?” 豹妖眨了一下眼,表示认识。 卫小歌点点头,然后微笑道:“我们曾经在鹿鸣山有过一面之缘,虎王便是那时起的意,将我抓去了虎啸岭。这位万大人,将我从虎王手里救了出来,因此任何人要杀他,我绝对不放过!” 豹妖与虎王对立,而万人屠与虎王也是对立,曾经同仇敌忾。卫小歌的目的,当然是混淆彼此的立场,让豹妖明白,他和万人屠,并不存在敌对的理由。 最后搭上的一句威胁,却是让豹妖心中清楚,她不是来吃素的。 豹妖睁大的眼睛,因为不能说话,他不知道该眨多少次眼睛,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说实话,卫小歌一直觉得这名豹妖很奇特,即使样貌彻底不像人,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好似一名真正的将军。 严肃而自律。 甚至有些舍不得就这么弄死这家伙。 当然,没有立刻动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担心此妖脑袋掉下来之前,将她自己拍成肉酱。 她可以拿弹弓慢慢打,在远处慢慢磨死他,太残忍是其一。仍旧还是那句话,她担心最后这豹子被逼得同归于尽,来一个牛逼之极的风卷术,将她抛到天际。 跌下来必死无疑。 犀牛大王的左右手,绝非庸手! “豹将军,现在我问你一句话,你知道这些人要杀万大人的缘由吗?” 豹妖那双圆眼睛,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眨了一下。 卫小歌感觉自己可能帮知微做过多次翻译,对于有口难言的人,产生了某种感应似的,她这会儿竟然读出豹妖的意思。 ——豹妖这会儿不很肯定杀万人屠的缘由,是否是那些人所说的那般。 “好,现在如果我救你,你能发誓从此以后不许与我们为敌吗?” 豹妖没有迟疑太久,眼睛眨了一下。 糊弄万人屠,卫小歌觉得自己的智力欠缺,但是糊弄这个似乎感觉有些直肠子的豹妖,难度不太大。 一番连消带打的话,将彼此的对敌立场解除。 然后再给点希望,让豹妖觉得还有活路。 此刻豹妖的眼神中,有迷惑,有对生存的渴望,唯独没有杀意。 这家伙应该不会临死发疯杀人了!(未完待续。) 第二四四章 捡漏专业户 “好,咱们说好了,你可别乱动,我先看看万大人的伤势,再来瞧你。” 说罢,卫小歌将手里的刀放到万人屠的身边,并没有收到腿上绑住的刀鞘里。然后她拖着浑身是血的身体,飞奔到远处,从一块礁石后方,提出一个包袱。 包袱中有个木头匣子,里面是她的宝贝,与吴天德等人交战之前,被放在隐蔽的地方。 切开一小片人参精,卫小歌塞入万人屠的口中,然后以匕首裁开他已经褴褛的外衣。 左肩胛骨头裂得十分夸张,她无能为力。 胸腹伤口狰狞,一看就是爪子拉开的。这个好办,缝合,撒上雪莲精。 接下来是腿,仍旧是豹妖的手笔,骨头断成好几截。 接骨,缝合,洒雪莲精。 豹妖的头不能转动,但是眼睛却是斜斜地盯着,一眨不眨,带着一丝求生的渴望。 然而他心中极其困惑,这名姓卫的人族小姑娘有什么办法救他?说实话,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会儿为什么还能活着。 身上其他断筋折骨的伤都是小事,但是脖子侧面的伤,估计动一下便死。 不但颈骨裂开,数条血管断了,那条应该是通往心脏最粗的血管,裂了。 身体内的血已经流掉一半,他很明白,即使张口说话,都有可能会扯动伤口,喷血而亡。 这可不是普通的外伤内伤! 稍微解决了万人屠,卫小歌便回到豹妖的身前。 “其实,我可以杀了你,或者将你丢在这里等死,背着万大人离开。但是总觉得你是被人骗来当打手的,或许犀牛大王都未必知道实情。你们犀吼崖攻上虎啸岭,好歹救过我,咱不能置之不理。” 这当然仍旧是攻心之术。 妖怪们,有鹿王那等心机深沉的,也有明王这样带着十足人族气息,还有颇有点算计的狼将军,可是多数还是比较简单直接。 白泽,子夜,新郎官,蛇姬,狐姬等等,其实思维都很直线条。 “我试试将你的血管接上,不过危险很大,一个不好,你可能会死。” 医生做手术之前,如果风险很大,必须要征得家属或者本人同意,卫小歌必须得问一声。当然,最主要的是,她可不想豹妖大出血之后,暴怒之下,来个同归于尽,将自己也杀了。 因此得事先说明一下。 听完卫小歌这番话,豹妖的圆眼睛,很郑重地地眨了一下,带着些可见的诚恳。 他心中再无怀疑,当初犀吼崖杀上虎啸岭,救了这姑娘一命,因此尽管他打伤了万大人,人族姑娘不但不杀自己,还要相救。 能活谁愿意死,他感觉自己并没有什么选择,人家好心好意地救他,就算不小心真这么死了,那只能是命里该绝。 要怪就怪那帮僧人们,蛊惑大王,让他来围攻万大人。 虎王强抢人族女子为夫人,违背了人与妖的约定,万大人杀了虎王,是应该的,却并非是要对犀吼崖不利。僧人们说,万大人四处杀妖,看来很可能是骗人。 这些都是人族自己之间的纠葛,骗了犀王,竟然差点害得他差点一命呜呼。 沉乾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对卫小歌好感顿起,觉得这名女子十分恩怨分明。 豹妖有些高,卫小歌的头顶只到他的肩膀,她无奈只好寻了一块礁石,搬到豹妖的身前。 “先含一片吊命的人参,这东西很值钱的,刚才万大人也吃了一片。嘴巴不需要动,我放进去就好。”她用最温柔可亲的口吻对豹妖说道。 薄薄的一片人参精,慢慢放入豹妖人形的嘴中。 看到豹妖眼里有一种很直接很真诚的感动,卫小歌笑了笑。 看来,这会儿就算将豹妖给治死了,他临死前都会觉得非常感激。 “好了,乖,不许动哦。” 真正的外科手术,卫小歌压力很大。 而且这会儿又没有人帮手,捏住血管,万一大出血,豹子就完蛋了。不管有用没用,她首先撒了一点雪莲精在血管的位置,感觉到创口略有收缩,顿时心中略定。 这神药可以续断裂的筋脉,对断开的血管也有一定的疗效。 缝合大动脉,绝对是个细致之极的工夫,她用的不是平常的大号弯针,而是用真正的细小绣花针。 手很稳,心很定,速度很快。 生死当前,需要的是最大的冷静,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事。所以,作为蒙古大夫,卫小歌也敢做这样精密的外科手术。 这里没有大国手大夫,她只能廖化充先锋。 温热的血几乎是喷出的,但是这家伙从头到尾都没有动一丝一毫,带着让人难以理解的自律。 缝合后,仍旧有血从缝隙中渗出,却比先前好太多,卫小歌再次撒了一点点雪莲精。 接下来是接骨头。 颈骨的结构,她十分清楚。什么地方最脆弱,该用什么手法能扭断,简直了如指掌。 有这种认知的人,除了医生,就是擅长杀人的人。模糊的前世记忆中,卫小歌记得自己是在做一项卧底任务被识穿杀死,她从来不是个正常的姑娘家,以前不是,现在似乎也不是。 颈骨损伤,人会瘫痪,或者无法指挥身体。 她简直不知道豹妖为什么能一直站着。 将骨头正上,卫小歌换了大号的弯针,很快缝合脖子上翻卷的皮肉。 接下来,就是稳住脖子,这却是有些麻烦。 她手里没有绷带,都在万人屠的一寸相思之中。扯下裙摆,在豹妖的脖子上绕得紧紧的。然后她挖了一团泥巴,厚厚地裹在绷带的外面,再以真气烘干。 砍了树枝,削成合适的大小,将泥巴石膏彻底固定好,卫小歌才算松了一口气。 跳下石头,她拍了拍手掌,笑着说道:“好了,你先不要乱动,自行疗伤。明天我再给你吃一粒生生造化丸,怕你今天受不住。” 豹妖眨了一次眼。 还能眨眼,这货生命力真顽强,卫小歌感叹了下妖族的优势,便转过身去看万人屠。 迎接她的是一双很深邃的眼睛,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醒了!”卫小歌一阵惊喜。 她却是没有意识到,万人图苏醒后,为什么没有疗伤,却是浪费时间看她给豹妖怪弄泥巴石膏。 “你......你为什么要来?”万人屠的声音显得很虚弱。 为什么?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大概......万人屠昨天晚上太像小长富了,卫小歌心想。再说她也不一定会死,只是来看看情况,真要是无能为力,也只能先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命。 “担心你会没有帮手,比如说发生腿断了这种事。”指着万人屠的断腿,卫小歌面带一丝调侃的微笑,危机解除,这会儿她心中十分轻松。 “你担心我吗?”万人屠展颜一笑,他那一贯显得严肃的脸此刻充满了阳光。 这不是废话吗?卫小歌心道,万老大你要是玩完了,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咋办,去了大魏也得需要这个靠山啊! “嗯,你不能死!”她很坚定很认真地说道。 “是不能死,还是不想我死?”万人屠脱口而出。说完他便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恐怕是疯魔了,仿佛变成了愣头小子似的,时时失控。 卫小歌却没听出其中的区别,她此刻实在是窘迫万分。被吴天德真气所伤,浑身疼痛,这还罢了,最难堪的是,身上的衣裳丝丝缕缕,简直快衣不蔽体了,几乎都裸奔了。 最后还得扯掉一大片裙摆给豹妖绑脖子...... 终于盼到万人屠醒来。 她赶紧说道:“嗯,不想你死,有力气都话,老大你给我一套换洗的衣衫吧!” 万人屠轻轻叹了口气,随即伸手忽然打开“一寸相思”,取出一套衣裳。 是旧衣裳,洗得有点旧的绿衫裙,她自己的所有物。终于不用穿什么白色,卫小歌十分欣然。 万人屠似乎已经用光了他最后的那点精力,闭上眼睛开始专注疗伤。 在这片怪石嶙峋的黑石礁滩上,两人一妖,慢慢迎接夜幕的来临。接下来渡过了一个白天,又过了一个夜晚。 足足过了三天三夜,卫小歌才感觉万人屠勉强缓过来,为什么伤得如此之重,真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开口问了问。 喝了一碗味道很一般般的面疙瘩肉汤,万人屠说道:“小村女,你可知道,你杀的那名法修是谁?” 卫小歌摇头,“我应该认识此人吗?” “这人你曾见过。” 当然不可能是秦郡守,卫小歌略作回忆,“是虎王洞府里的叫做无通的老僧吗?” 万人屠笑了,“不,是无垢。” 卫小歌大惊失色,“白僧袍的那名中年僧人,他在金山寺什么地位?他就这么死了,他的感知力怎么会那般弱?” 曾经能和虎王对敌的大人物,怎么会死在她的手里。如果真要干掉这*修,恐怕得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到了外窍期之后。 不过,她想了想,简直就跟个捡漏专业户似的,虎王也是她杀的! 万人屠笑道:“不必妄自菲薄,你杀得了他,便绝非弱手。无垢乃是无月最得力的师弟,有个名号叫做绝域佛,擅长空间元气隔绝的法术,不管是对付妖怪,还是对付外窍期,极为棘手。” 竟然这么大来头,卫小歌赶紧说道:“你可不要告诉旁人,是我杀了他!” 万人屠不禁好笑,“你放心,就算我满天下的说是你杀的,也没有人信!” 拍了拍胸脯,卫小歌略感放心,杀了个索普都那么麻烦,这次弄死了无垢,金山寺非得将她挑到旗杆上不可。 看着卫小歌那心有余悸的模样,万人屠又是一阵好笑,到底是谁杀了谁? 明明是她亲手弄死的,这会儿倒一派娇羞了。(未完待续。) 第二四五章 鬼婴之谜(上) 虽然是死在自己的刀下,但是卫小歌怎敢小瞧无垢,尤其万人屠将他说得如此厉害,显然吃了无垢的大亏。能对付妖怪和外窍高手的法术,应该非常高大上吧! 一脸笑眯眯的,卫小歌说道:“对了,无垢这手元气隔绝的法术是怎么回事,万老大你是武修又不需要天地元气,怎么能受影响,劳驾您给说清楚点。” 万人屠心想,如果没有无垢,这场战斗该得有多轻松! “外窍期的武修,可随时以元气补充体内真气。我受伤如此之重,是因为真气用尽之后,却无法得到补充。到最后无垢受伤太重控制弱了少许,而你又不断以弹弓骚扰,才使得我蓄积了少量真气。” 卫小歌点点头。 法修作为辅助,还可以这般。 万人屠腿折断逃不脱,元气又被隔绝无法补充真气疗伤和战斗,被活生生围困当场,着实有点苦逼。 看样子,即使无垢与内窍期合作,说不定能弄死一名大妖。妖怪们缺了天地元气,连基本的风卷术都做不到。单凭身体的强壮作战,迟早被人凌迟磨死。 想必当初虎王,就是这般被抓的。 卫小歌不由得神往,要是她自己学会了,遇到妖怪就不用太担心。 “我可以试试学这样法术,就是弄不到法修功法,自己钻研的法术,实在有点上不了台面。” 说起功法,她不免想起自行弄出来的音攻法术,配上添了高年份的死藤的许多药粉,效果还是差强人意,肯定比那干瘦妇人差了不少。 万人屠摇头,面色极其肃穆,“远不到时候,此法所消耗的感知力极多,你若不想离魂,暂且不可试。无垢便是感知枯竭,身体也被我的真气所伤,这才让你杀了。” 卫小歌一怔。 法修果然危机重重,她差点又忘记需要“量力而为”。 感觉到自身的强大,其后沉迷在这种强大的假象之中,魂魄离体之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记住了。”认真地点点头,随即卫小歌便笑嘻嘻地说道:“哎呀,干掉了一名赫赫有名的*修,可惜不能四处吹嘘。” 万人屠看着卫小歌那张显得有些稚嫩而又活泼的脸,不由得笑了。 小村女,总是给他惊喜。 临敌的应变能力好生了得,将自身所有能用上的本事,彻底用到极致。 不过,若是没有危机当前,她这性子实在算不得缜密。 所谓大事精明,小事却非常糊涂,让人十分头痛! “其实,我一贯不问人的来龙去脉,各人有各人的奇遇和隐秘。小村女,你却是有一些奇异,此刻我很不解,显然你竟能以双目瞧见天地元气的波动!” 这很出奇吗?卫小歌心想,自己一贯都是用眼睛看元气波动。她闭上眼睛打坐,感知力就立刻向内,变成武修了。 避开了关于自身的问题,她将话题引开,“万老大,你的意思是,别的法修,无法用眼睛看见元气规则和波动?” 万人屠面上有些困惑,“据我所知,必须是开了眼窍的*修才可做到这点。” 卫小歌静静想了想。 即使是知微,每次使用感知力探查,都得闭上眼睛,而她却是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从最初可见隐隐的波动,如今已经十分清晰了。如干瘦妇人的音攻,便是因为能目睹,才可自行琢磨出一个山寨版的音攻法术。 尽管对于音攻远远不到精通的地步,好在有药物相助,着实坑了那名断臂武修一把! 前番在蛟龙会,还有之前对付无垢,能打破元气防御罩,也是因为看得见波动转动之间的空隙。 想到这里,卫小歌满脸欣喜。 “我明白了,万老大,因双目能瞧见,我学法术比旁人要快。对了,往后再给自己加个元气防御罩,便可与你并肩作战,像无垢那样作为辅助法修!” 万人屠忽然眼睛一瞪,举手在卫小歌后脑“啪”地拍了一下。 “刚才提醒你话,却又不记得了?” “对了,此法消耗的感知力应当也太多!”卫小歌带着点小歉意笑了。 虽然后脑被打了一记,她倒没生气,这动作太熟悉,每次长贵干了混帐事,她便是一巴掌拍过去。 力气不大,却是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亲昵。 万老大,这是真当她是自己人,嗯,应该是当作妹妹了! “走了,已经耗了三天!”万人屠站起身来,对卫小歌说道。 “嗯,他怎么办?”伸手指了指豹妖沉乾,卫小歌问道。 “由他去吧!”万人屠看了看沉乾,并没有放在心上。 尽管这名大妖将他伤得极重,性子却直得很,往后也绝对不会再与他为敌,杀了沉乾也没多大的意义。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未必不能给犀牛王增加点小困扰。 沉乾眼中却是有些内疚。 脖子上还套着卫小歌给他做的泥巴石膏,已经过了三天三夜,服用了一颗生生造化丸之后,伤势已经好转很多。 无法移动脑袋,弯腰也有些困难,沉乾举起双拳行礼,“多谢万大人不杀之恩,多谢卫小姐相救!” 卫小歌笑道:“沉乾,我们得走了。走之前再说最后一句话,万大人杀的妖,都是强行抢人族女子为夫人的恶妖,绝未滥杀!我实在不明白,犀牛大王怎么会被和尚们骗了。” “卫姑娘,万大人,沉乾明白了!回头会和犀王分说清楚。” 卫小歌笑了笑。 利之所驱,事实真相,如果沉乾不是太笨,未必不能想明白。 从沉乾的口中,她所知道的理由十分可笑。 ——万人屠四处杀妖,因此金山寺认为此举有伤天德,向犀牛大王传信,希望他派遣大妖将相助。如果能成功斩杀万人屠,犀吼崖会得许多好处,金山寺保证,从此虎啸岭所有地盘归犀吼崖。 犀吼崖的大妖将,以沉乾实力为首。 犀牛大王身为妖王,当然不会为这点“小事”出山,况且他的个头也太大了,因此派遣了身高比正常男子略高少许的沉乾,略作乔装飞速赶到横刀帮。 万人屠难杀,可见一斑! 此刻的卫小歌自然也知道了,两名*修,一名外窍高手,一名大妖将,外带三十来名内窍期武修,还有横刀帮的内窍顶峰实力强劲的帮主吴天德。 到最后险险差点成功,却因为卫小歌介入,功败垂成! 她不无得意! 与沉乾分道扬镳,看着他仍旧孤零零地站在黑礁滩,不知怎地,卫小歌觉得他还挺可怜。 身为妖怪,虽然通人性,却只能避人眼目在山中生活。 不过,要是人和妖混居,那可不得了。妖怪数量少但是实力太强劲了,性子多半很直,若是沾染了一些地痞的恶习,肯定个个都是当地一霸。 这次卫小歌并没有被万人屠带着飞纵,却是在崖边砍了一棵大树,以此为船,顺着河水往下游而行。 独木舟速度不慢,并且节省体力。 举着一支削出的桨,卫小歌颇有些费力地控制着方向。 踌躇了一阵,她便说道:“万老大,我总觉得你这般是治标不治本,老话说擒贼擒王,收拾了上头的,下头谁还敢继续弄妖娃娃,这妖与人生的孩子,做出来的九幽鬼婴品质很好么?” 万人屠笑道:“你竟然也知道九幽鬼婴的事。” 卫小歌嗤之以鼻,“这不明摆着吗?” “你知道主谋是谁?” “不是无月和尚吗?你到底打不打得过那个秃子?” “别瞎猜了,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万人屠呵呵笑了笑。 “话不是这样讲,反正我已经越卷越深,早就是你这条船上的人,你得让我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才好防备啊!说吧,九幽鬼婴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万人屠仰头笑了两声,“说来说去,你不过是好奇罢了!” 卫小歌抿嘴,不排除这个原因。 波涛汹涌,白浪翻飞,看着卫小歌手势笨拙地撑着“船”,万人屠那失血过多的脸,泛起温柔的微笑。他并没有站在巨木的前方,而是侧身在卫小歌身边盘膝坐牢,遇到浪大之处,便以自身的真气暗暗相助。 小村女天性有些好奇。 说与她听也无妨,总归她会慢慢知晓。 万人屠慢慢开口,娓娓道来。 “九幽鬼婴,其实只是个极为邪恶的传说,只是你孤陋寡闻不晓得罢了。此物据说来自幽冥地府,具有幼儿之身,却是形同恶鬼,轻则吸取人族元阳,重则吞噬魂魄。 这传说全无根源,若家中小儿顽皮,父母常以此吓唬他们,便说鬼婴要来吃人。 只是,近二三十年来,乌金国却是隐隐有几起幼儿吸取元阳之事。 佛门素来有收取孩童入寺,以此为家族祈福的说法,只是在近些年,竟然开始以幼儿献祭。而这些幼儿最终去了哪里,谁也不知。此事叫我师父留意到,并开始彻查。 至于我本人,则是两年前来到乌金国,投入前朝田氏作为一名外窍供奉。 嗯,国师无月,颇受田氏国主所器重,其中的缘由,便和这鬼婴有关......” 说到这里,万人屠却是停住,眼睁睁地看着走神的卫小歌将“船”划得歪得老远,面上啼笑皆非。 仔细聆听的卫小歌却因为万人屠在最关键的地方停住,满心恼火,“你这人真是可恶得很......若是我打得过你,这会儿便要拿棒子抽你了。” “船划歪了,快撞到岸了!”万人屠呵呵一笑。 定定看着卫小歌那难得露出的一丝少女娇嗔,他不由得脸色更加柔和。 (未完待续。) 第二四六章 鬼婴之迷(下) 独木舟果然歪得没边没际,卫小歌忙调整了浆,卖力将船撑开。 “罢了,你歇会儿吧!”万人屠抢过浆,拿在手中。尽管左臂肩骨碎得不像样子,但是右手却是无妨。 能者多劳,你就继续“劳”吧!卫小歌暗中腹诽了一句,便笑嘻嘻地端着坐在万人屠的身前,撑着下巴道:“万老大,继续说啊!卖关子什么的,最烦人了!” 要不是左手动弹不得,万人屠几乎想伸手拧一把眼前的笑脸,他忙平定了下心神,“无月受到田穆两家国主的宠信,你可猜得到是何缘由?” 卫小歌答道:“你不是说和鬼婴有关吗?总不会是他们干多了亏心事,需要洗去罪孽。” 万人屠摇头。 “自然不是,佛门那一套,不过是当权者籍此愚弄民众,他们本人又如何能信?即使放不开与生俱来的财富权势,然而有一天,他们注定会失去这一切。死后任凭是谁,均是黄土一抔,长埋地下。” 说到这里,万人屠又停了下来,静静望着天空,没多久便笑道:“生死面前,你我皆平等,听着好似在解释,尽管我杀人如麻,还是习惯掩耳盗铃将死人埋了。” 想起万人屠那埋死人的习惯,卫小歌不禁笑了,此时她却是明白了这人的心思。管他生前若般荣华,死者死矣,埋人不是让死人心安,而是让万人屠本人心安。 杀人者,夺人性命,想必他内心觉得老天没有赋予他这个权力。 至于万人屠为何会提到,人死灯灭这个道理...... 静静想了良久,卫小歌然后缓缓说道,“我想我大约猜到了。” “你猜到什么?”万人屠奇道。 卫小歌略带得意地说道:“有人希望能长生,而无月给了他们一个仿佛可行的路。大约是以什么方式,将活人的魂魄,植入婴儿体内,便如二次投胎,再活一次。” 她自己就是二次投胎。 面上显露出一丝意外,随即万人屠笑着点点头,“这世上并无九幽鬼婴,你曾经见过的那名鬼婴,身体被药物炮制,生命力比寻常婴儿要顽强,然而魂魄混乱并无神智。” 说完这句话,万人屠又打住了。 卫小歌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就爱卖关子。 “都说了这么多了,那么接下来的不能继续说清楚么?成人魂魄太强,幼儿身体承受不住。大约是因为这个原因,金山寺才将主要打到人和妖的后代,只因半妖的体格更为强大。” 丁土曾言说,魂魄太强,则身体“hold”不住。 万人屠愣了愣。 没想到她竟然猜得如此之准。 为求长生,重活一世,将自身魂魄放入婴儿体内。而普通的孩子,承受不起成人魂魄,即使以药物炮制,吸收了武修血气也无济于事。 至于半妖...... 他们的确与常人不同。 但凡孕育过妖胎的女子,至今没能有谁活得下来。 并非全然因为妖胎个头大,而是半妖魂魄较强,将母体的血气吸收一空。 “此事我已向明王求证,各大妖山均有送人族女子前往,蛟龙会,横刀帮等帮派,负责劫持女子。若是半妖幼儿真能承受人体魂魄,这天下......会大乱!”万人屠缓缓说道。 略略想了想其后果,卫小歌面色骇然之极。 希望重活一世的人,不知凡几! 若此事可行,多少女子会被迫害,多少半妖孩子会成为试验品,甚至还有不少在深山中居住的无辜大妖,也会被囚禁当作“种妖”。 虎王固然可恶,然而并非所有的妖都是如此。 果真如万人屠所言,天下会大乱! 作为曾经死过一回的人,卫小歌哪里不明白那种再次为人的喜悦。 而且此事并非不可行! 至少她自己就是一个外来魂魄,被强行植入了一名少女的体内。原主的魂魄已去,丁土竟然能够改变原主的身体,植入类似先天真气的存在。 难怪丁土千叮万嘱,不可暴露系统,不然得抹杀! 能一次又一次的将魂魄无限循环地植入另外的身体,活完一世又一世,这种诱惑太大了! 卫小歌整个人都呆了! 心中的疑问一个接一个。 丁土为什么要让她进入这具身体,她真正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任务如果结束,再也没有利用价值,那么她自己还能活多久? 正如万人屠所言,生死之前,每个人是平等的,她又凭什么多活一回? 想必,丁土的任务结束,她必死无疑! 被多次口口声声威胁抹杀,但是丁土一次又一次的妥协,慢慢的卫小歌实则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总觉得不会真的会发生。 然而此刻,她仿佛想明白了,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日子虽然过得兵荒马乱,但是修炼充满乐趣,变得强大感觉很惬意,和孩子逗乐非常快活。这会儿想起来,即使在闷热的密林中被洒了一身的腥臭蛇血,或者被大暴雨淋成落汤鸡,似乎也不错。 活得如此乱七八糟,也希望能活着! 看着卫小歌那呆滞的模样,万人屠面上一派柔和,心想应该是吓到这小姑娘了。毕竟她才十四五岁,虽然胆量大,临敌极其冷静,可是眼下说的是极大的事。 她恐怕吓坏了! 若金山寺能成事,天下动乱,人和妖永无宁日。 这小姑娘当初被抢到虎啸岭...... 万人屠将巨木舟慢慢停到河岸,将木头拖至岸上,见卫小歌还在犯傻。 显然不完全是因为人和妖之间的动乱,她到底想到什么可怕的事? “小村女?” 听到万人屠的声音,卫小歌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咦,咱们怎么不走了?” “事在人为,你不需过于惊慌。” “我不惊慌,只是想得远了点。”卫小歌再次微笑。 万人屠定定地看着眼前略有些恍惚,嘴角却仍旧含着笑的小姑娘,心想难怪穆乘风会心悦她。不单单是因为性情真挚的缘故,大抵是因为这一丝抹不掉的灿烂笑容。 当日穆乘风心如死灰,前往虎啸岭自寻死路,却在绝望中遇到她,岂不如同死灰中,点燃了一丝光明。 思及自身,万人屠此刻却是想到在黑石礁的那一幕。 生死未卜,却猛然瞧见她出现在眼前,仿佛是一道阳光照进阴霾布满的心中,悸动难挡。 她是如何寻到的? 并且,通脉期的修为,她竟然敢来! “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心中忍不住忐忑,卫小歌总觉得万人屠过于敏锐,生怕他问及她的来历,她破绽也实在太多了,压根就不像个奴籍的山村女子。连穆乘风都瞒不住,又何况万人屠。 “多谢你救我!”万人屠柔声说道。 “呃?” 诧异了一瞬,随即卫小歌心安了不少,万人屠并不是在怀疑什么。她实在是怕这人联想太多,刚才一直在讨论长生和魂魄转移的事。 一双大手猛地在她头上揉了两下,卫小歌顿时再度呆滞! 万人屠的手还留在她的脑袋上,仿佛不打算拿走。 老大,你又犯抽了? 之前她说起要修习无垢的元气隔离法术,万人屠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脑,这会儿来个摸头杀? 还真当自己是妹妹了! “你是否在担心,那些求长生的人,会将主意打到武修女子身上吗?”万人屠说道。 “万老大,先将手从我头上挪开行不?”脑袋被一个大巴掌按着,平白觉得矮了一辈,卫小歌感觉有些不爽。 万人屠笑了笑,将手收了回来。 “你那般聪慧,估计能猜到,武修女子血气旺盛,极有可能成为目标,被劫持去妖山孕育胎儿。目前为止,女妖与人族男子所生的孩儿,多数还是妖怪的模样,不具备作为魂魄载体的体型。” 卫小歌并未想到这点,但是此刻万人屠一提醒,她感觉自己绝对会成为一个目标。 如果不幸被抓了,金山寺要么直接砍死她,要么会灌些*药,让她失去神智,然后使劲折腾。 “嗯,这是个大问题!”她当然不会说是在想系统的事,眼下只能含含糊糊地表示也想到了万人屠所说的事。 “我此刻却是有些后悔,让你卷入这场风波之中。当日曾想,用人之道,乃是物尽其用。我信你能做的很好,也相信自己能护住你的性命,此刻心中竟然觉得很不安。”万人屠沉沉说道。 是在道歉? 卫小歌笑道:“无须想得太多,你可从来不是顾后瞻前的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早得罪了金山寺,你给我一根救命稻草,我也只能握住,只能说各取所需。” 见她毫不在意,却是让万人屠感到心中仿佛被堵住似的。 当初,的确是一场合理的交易,小村女到如今也觉得无可厚非,并无埋怨。 他也并没有做错,一个人想获得什么,就得努力去争取。 危险摆在眼前,代价可能是性命,全凭对方去选择。 即使死了,将尸体埋如土中之后,他一向觉得很心安。任何一名属下若是死了,或许会思及,但是埋了,就放下了。 曾几何时,他放不下了! 当初是当初,而现在是现在。 “你曾魂魄离体.....” “嗯,当然记得,差点叫你埋进土中。”卫小歌笑了,何止一次,每次被丁土抓进房间,就离魂一回,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看卫小歌仿佛不以为意的模样,不知为何,万人屠却感到一丝无尽后怕,若她真不曾醒来...... 这世上,却是买不来后悔。 当日蛊惑小村女杀虎王,而后又叫她做诱饵,虽然心中相信她能做得好,可是......什么都有个万一。 作为一名武修,就得有武修的觉悟,可是这份觉悟他此刻倒是宁可卫小歌并没有。然而,却又是一件矛盾的事。如果小村女不是一名出色的武修,他又怎么会多看这姑娘一眼。 如今,他看了太多眼,看得......舍不得不看!(未完待续。) 第二四七章 缴获 武修每次出战,谁也无法保证能平安回来,万人屠心想,便是他自己,这次实在托大了。 若非小村女拼死相救,未必不会阴沟里翻船。 谁能料到,金山寺竟然不知道在多久之前,便已经准备了这场伏击。 静默了许久,万人屠忽然有一种奇异的错觉,觉得自己竟然干了一件很蠢的事。 虎王洞府中,小村女身中狐姬的迷幻上瘾之毒......他用力地将她往穆乘风身边推了一把。 他一贯觉得自己算无遗漏,心思缜密,并且看人极准。 郎似乎有情,妹仿佛有意,局中人看不清,他却瞧得分明。部署一切需要时间,他一直缺少吸引金山寺和穆家国主目光的诱饵,而穆乘风和卫小歌简直是送到口边的肉。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将他们送到一起。 对此,他当时,并不后悔。 到底秦郡守用了什么方式离间了这两人,他不得而知,无非是让穆乘风起疑,陷入扑朔迷离的局中。没有人知道卫小歌与穆乘风是如何分道扬镳,不过他可以略略猜到其场面。 他料错了卫小歌真正的心气,也料错了穆乘风这个痴情种子的执拗。 小村女虽没什么身份地位,却并无一颗对权势敬畏的心,也从不对谁臣服。她只报恩还情,却不卖身卖命。 穆乘风是穆家嫡孙,如今更是一国王孙,如此天之骄子,修炼天资惊人。便是谦和有礼,修养再好,骨子里还是高高在上。 其实,若是喜爱眼前这名小姑娘,偶尔为之,略略弯弯腰又如何? 穆乘风,总是在该直的时候,妥协了,却在该弯的时候,倔得过了。 这样的两个人,抛开身份不提,其实极为相配。可是,若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谁也不会解释,不会退一步。 到如今,万人屠仿佛有些如释重负,甚至十分庆幸。 幸好,他们二人分开。 这世上,果然最难的是——看清自己。 “万老大,你发什么呆,我们为何要上岸,不是赶时间么?” 听到卫小歌在耳边呼喊,万人屠猛地从沉思中回过神,此刻纠结此事,是不是太本末倒置,必须要早些赶到潼临郡部署接下来的事。 他微微一笑,“走吧,去潼临郡,让你发一笔横财!” “这次至少值三万两银子吧!我这次干了不少活,给无垢和那个叫做吴天德的身上补了刀,还解决了豹妖沉乾的危机。” 卫小歌满怀期望地掰着指头数了数,一共是三件事,每一桩应该能得一万两银子吧! 万人屠不禁哑然失笑。 胃口似乎很小啊! 进入潼临郡,两人在城门口之略作停留,守城士兵问了两句话,并没有查询路引便放行了。 与沛阳郡截然不同,管制松散之极。 入城后,寻了当地景色最雅致的莲池馆,包下一座僻静的院落。 在房间内梳洗完毕,卫小歌便听到敲门声,却见万人屠已经换上一身华贵之极的紫色束袖长衫,披着一头长发站在门口。 “给我梳头!” 卫小歌奇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何懂得给男子梳髻?” 万人屠皱着眉,“试试,我不耐烦叫那些个闲杂人等打理。” 看了看万人屠依然垂着无法动的胳膊,卫小歌自然明白他无法用单手完成这件事,眼下马上得去拜访胡郡守,哪里能披头散发,而且也不符合万人屠一贯对外形很讲究的性情。 “那......我试试吧!” 手里握着一柄墨玉梳,卫小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万人屠的指点之下,仍旧是梳得有些松散。 “罢了......” 若不是赶时间,与小村女在头顶折腾其实也算得上一点小情趣,可是这会儿万人屠着实不满意。 取出紫金冠,他自行系上,将发髻掩盖,倒也勉强过得去。 将万人屠送走,卫小歌愣了许久。 这个梳头的本事,看了还得学学,倒不是为了“服侍”万人屠,而是她自己每每需要装扮都得找人,也实在太离谱了。 手并不笨拙,只是总觉得头发堆在头顶,头皮不得自由,难受得紧。一来二去的,也就干脆置之不理了。 看着万人屠没有收走的梳子,她坐到光滑的铜镜前,慢慢将自己的头发梳成男子发髻。 梳完她却乐不可支,主要是想起丁土女扮男装的任务,瞧着真是半点男子气都没有,也不知这任务到底是为了什么。 两个时辰后,带着一丝淡淡酒气的万人屠便返回,一见卫小歌顶着男子发髻,“扑哧”笑出声来。 “往后我就这么梳头吧!”卫小歌笑道。 “也好,瞧着却有几分意思,不过也不必时时这般,女子便是女子,却不是男儿。” 万人屠定定地看了两眼,不知为何却觉得十分好看,女子作男装,偶尔为之却是别有情趣,仿佛换了人似的。 额头光洁,彻底露出那张干净白皙的瓜子脸,仿佛眼神更加清澈见底。 若是欢喜这人,想来做什么装扮,都十分动人。 “明儿一早,校场点兵清剿横刀帮余孽,作为我的亲信下属你得去一趟,有些事要你做!” “呃......“ 不知万人屠是如何说服了这位似乎显得毫无作为的郡守,竟然同意出兵。横刀帮在郡府有堂口十几个,数个大赌坊,妓馆,酒楼,车马行等等,第一时间便被查封。 兵分两路,横刀帮总堂尚有残余之人,潼临郡出兵两千,内窍期将领十人人,通脉期小将六十人。 这场浩浩荡荡的歼灭战,也包括作为万人屠的亲信卫小歌在内。 不过,万人屠本人则翘着腿在莲池馆歇息,大头目早被他拿下了,首功早握在手中。 披上铠甲杀人还是其次,卫小歌最主要的任务,是作为万人屠的亲信属下,查看一切缴获,以免对方有夹带藏私的嫌疑。 所获脏款,对半而分,潼临郡得一半,万人屠得另外一半。 如今对局势略有些清楚的卫小歌明白,万人屠之所以最后不出面,大抵是要将水搅得稍微浑些,因此最好将当地势力拉进来。 大家一起发财,你好我好,才是真正的好。 有银子是王道,将领士兵的军饷,家族子弟的药材钱,谁能不动心!只要胡郡守参与了分赃,那么暂时,他便站在金山寺还有穆家的对面。 至于以后会不会同流合污却不用管那么许多,反正从前就有芥蒂,最多是面和心不和! 横刀帮曾经有内窍二十多名,外加帮主吴天德乃是外窍顶峰,式微不止一天两天的胡家虽然驻守此地数百年,实在难挡其锋芒。从前是前国主田氏和金山寺作为横刀帮的后盾,如今换汤不换药,胡家仍旧被压得无法喘气。 劫持幼儿和女子的事情屡屡发生,家族出不了大武修,家资不够丰厚,也无法请来高阶的武修作为供奉,胡家只能忍气吞声。 这一切,当然也是有意为之。不管是作为国主的田氏还是穆氏,都以金山寺作为国寺,籍此压制众郡。 要不是乌金国向来山多妖多,从前立国便一直保持着军阀割据的局面,潼临恐怕早就被吞并。 潼临郡乃是个盆地,地势低被群山环绕,雨水多,比起沛阳郡虽然小一些,但是也算得是个鱼米之乡。可有横刀帮辖制了潼川河的水运,又外带大力剥削外来客商,几乎将此地孤立。 明明应该很富有,却活脱脱个穷得不得了的郡! 士兵的气势和兵甲,远远及不上沛阳郡,卫小歌不用看第二点便知晓。 穷的是一郡,富的是包括以横刀帮为首帮会,还有时时上供的金山寺。 横刀帮很富。 富得流油! 卫小歌简直大开眼界,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财,虎王洞府那几箱子,只能算是九牛一毛。银子金子这种硬通货,成箱成箱的拉回去。 一路上,车马的灰尘都不扬,实在是太沉了! 说起来,胡郡守简直就是白得了这一半。他如果不出兵,紫薇星即使此刻没多少人在乌金国,但是仍旧有不少通脉期的低阶武修,拉些金银总没问题。 而万人屠所得的另外一半,卫小歌可获得其中的一成。 一半的一成,听着好似很少,清点之后,才知道是一笔横得不得了的横财。 几辈子都花不完! 一共有白银四百多万两,黄金一百二十多万两,卫小歌能获得其中的二十分之一。 也就是二十万两白银,六万两黄金。 天文数字! 如鸿运酒楼那种地方,叫一桌普通的酒席只要一两银子!半两银子买的米可以吃几个月。 长富这辈子完全可以当个败家的大纨绔,他儿子也可以当大纨绔,孙子也可以。 豆儿和四丫嫁妆满满的,到婆家腰板挺得高高的,不会被欺负。这年头,姑娘家出嫁,没点银钱傍身,性子软一点很可能被婆婆搓磨。 即使他们想当武修,买药材的钱也差不多够了。 有钱也不怕被人抢,有长贵那个精乖的家伙看着,还有万人屠的势力撑腰。即使丁土的任务完成,重活的这一世结束,卫小歌仿佛也觉得再没多少牵挂了! 向万人屠汇报完战果之后,卫小歌便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喜悦中,坐在桌前撑着头遥想着小长富儿孙满堂的景象。 懒洋洋靠在榻上的万人屠,看着一脸傻笑的卫小歌,忽然觉得自己也犯傻了似的,越看越愉快。 不用说,小村女正在想着怎么花这笔大财,她一个山村里出来的丫头,靠打猎为生,连头发都不懂得梳。为一柄宝刀就能去杀虎王,三万两银子和孩子们的安危就能让她去做诱饵。 这次所得的银子,恐怕是她这辈子都想像不到的。 “你过来!” “什么事?”卫小歌猛地回过神。 (未完待续。) 第二四八章 太失败了! “过来!” 见卫小歌没动静,万人屠又叫了一声,带着一些不容质疑的命令之意。 在山里不算讲究,可出了山,万人屠马上就变成了“大人”。穿着软绸大袖的薄长袍,披散着头发,像个没骨头的虫子似的,半躺在一张美人塌上。 卫小歌不明就里,她坐在几尺外的圆桌前,距离又不远,“你又要出门吗?要我帮忙梳头?” “果子给我拿近些!够不着!”万人屠吩咐道。 “......” 卫小歌彻底无语。 矮几上摆着几盘子果子,有荔枝,西瓜和桃子,这混蛋,将够得着的吃了几口,其他的却是没动。 竟然吃的喝的,都叫人送到跟前。 长富还晓得自己跑过去拿呢! 她辛辛苦苦刚拼杀回来,身上还有几道伤,就这么使唤人? “自己拿,我先回房了!”站起身来,卫小歌便要走人。 “小村女,再添半成!” “什么?”她飞快地回头过头。 “再添半成给你,我是说这次所获的金银。”万人屠满不在乎地说道,嘴角含着一丝调侃。 “为什么?” “给我剥几个荔枝!” 对于“万贵妃”的要求,卫小歌仿佛听明白了,又仿佛没听懂。 剥几个荔枝,就可以再添十万两银子,三万两金子? 这神逻辑说不通啊! 她拼死拼活的,杀虎王做诱饵,所获钱财比起来好似差太远了,难道这就是“自己人”和外人的区别。难怪给万人屠卖命的人不少,如此狂风暴雨的砸钱,谁受得了! 犹豫了下,卫小歌便坐到美人塌一侧的小杌子上,拿起一颗荔枝,三下两下剥开,放到盘子里。 然后推到万人屠身边,方便他取拿。 以两根指头夹起荔枝,万人屠却是斜斜瞟了瞟卫小歌一双小手,脑子里不知转到什么地方去了。 心不在焉地吃了两颗荔枝,他拿帕子擦了擦嘴。 “小村女,你可知我肩骨碎裂得厉害,被宝梁国一外窍武修给伤得厉害,足足过了六七天还动弹不得,前些天还得在潼川河上划船。你这侍女着实懒惰,可真不像话!” “差不多就行了吧,我还救了你一命呢!”卫小歌不接茬。 “一码事归一码事,救命的事,本大人已经付足了金银,咱们两清。但是你无故跟着我三个月,总得做点侍女应该做的事才是。” “你的命就值这么点金银?”眼下卫小歌猛然发现,万人屠对金银看得实在很松,剥几个荔枝就捞一笔巨款,没天理了。 “不要太贪心,跟着大人我,往后发财的机会多得很。你不觉得天热得很吗,五脏六腑都伤了,翻个身都难,给我打扇。” 卫小歌满脸难看,这货又抽了! 天目湖边装小孩子,这会儿又扮纨绔,能在汹涌的河上操控独木舟,眼下却是连拿扇子的力气都没了。 再说他一个大高手,怎么会怕热? 她看了看万人屠的脸,似乎真些红通通的。 难不成真是嫌弃她驾舟太慢,这才强打精神划船? 卫小歌心中疑惑不已。 问题是,万人屠从前可不是这副鬼样子,在稻花村的时候,吩咐属下办事一般都是极其简短,一句“打水”,小五便匆匆忙忙打两大桶水。 她倒宁可给他打个十桶八桶水来,也好过做这种剥荔枝,打扇的琐碎活计。 “没扇子!” “我有。” “手上有荔枝的汁水,扇子会脏。” “有帕子。”万人屠却是没打开一寸相思,指了指远处床榻上的一个锦布包裹。 满腹狐疑,卫小歌站起身来,伸手解开包裹,瞧见里面放着几个精致的红漆木匣子,形状不一。 她一一打开,却是吃惊不已。 有一柄玳瑁白绢团扇,以黑白水墨绘着潼川河的山水图。两条素白丝帕,只有边角上绣着小小的兰花,还有四条束发的白色绢带,两朵镶嵌了幽绿翡翠的精致珠花 最奇异的是,竟然有一双看着十分舒适的白绸软底缎鞋。 万老大,你是多喜欢白色? 她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结实的小牛皮靴子,这是在嫌弃自己太邋遢了? 转过头,她又瞧了瞧万人屠,似乎那人的脸真的越来越红,真这么热? 并没有以帕子擦手,卫小歌走到一边就着水盆略略洗了下手,这才拿起这柄簇新的扇子细看。 “万大人,你这两天倒没闲着......” 小声嘀咕了一声,手执团扇卫小歌却轻轻蹙着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特地买来送你,可觉得欢喜?” “是因为我这次办事得力?” “不全是。”万人屠柔声说道,幽深的眼神带着些期盼。 虽然没有瞧见万人屠的表情,可声音却是无比温柔,温柔得让她想起万人屠对铁英男说话的口吻。卫小歌猛地抬起头,惊异中带着疑惑,“你......不是断......” 她生生将后面“袖吗”两个字给吞下去了。 古怪的万人屠,她终于明白了,此人竟然在调戏她! 他奶奶的,在调戏啊! 什么剥荔枝,打扇,根本就是大老爷和丫鬟之间的小情趣。 万人屠站起身来,全然不见之前所言受伤无法翻身的模样,慢慢走到卫小歌的跟前,两人相距不过一尺,鼻息可闻。 “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 蹬蹬倒退了两步,卫小歌心中一阵慌乱。 不管是体格还是高度,还有修为,万人屠身上那股难以言述的压迫感,让她无所适从。 即使此人受伤,她无法匹敌。花样百出,掏出压箱底的本事,法术全丢出来,必定也无济于事。 “万大人,你先坐下,咱们慢慢说。”卫小歌用眼尾瞟了瞟房门,却是在十步以外。莲池馆不是小客栈,他们二人包下了一整座院子,连服侍的人都打发了。 见卫小歌一副想夺路而逃的神情,竟然将他当作虎王一流的货色,万人屠心中气极,怎么完全不是他所预料的样子。 不知不觉中,万人屠往前走了一步,卫小歌则退了两步,他再走了三步,卫小歌又退了五步...... 不知是恼火还是气愤,万人屠简直觉得眼前的情况非常的不对,总觉得哪里出了大错。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是将这小姑娘用胳膊搂着行路,当着她的面拒绝了铁英男。 难道还不明白么! 这种事他也不熟练啊,惯常都是女子们以仰慕的眼神瞧着,然后他很和善并且隐晦地表示大人我没这层意思。 带着淡定的口吻,万人屠问道:“你不是曾经问过我,是否对你有好感吗?我回答说,有很多!” 卫小歌怔住。 垃圾任务,她此刻恨不得此刻将丁土拖出来鞭尸! 可是,好感度不等于男女之间的好感吧! 应该不是吧......? “啊,那个,是因为我没什么见识,反正马上就要死了,觉得和两位大英雄死在一起,这个......很是仰慕。话说,好感的意思,好似不是要做你的侍女外带暖床的。” “我并没说要你暖床。” “可是你站这么近做什么?”卫小歌放声大叫。 万人屠猛然发现,他与卫小歌相隔不到半尺。他已经将小村女逼得贴在墙边了,小村女此刻双臂交叠,护住双肩,一双眼睛带着惊恐,简直视自己为洪水猛兽。 太失败了! 万人屠从未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此失败过! 他忍不住吼叫:“你为何要跟着我三个月?你为何让我一直将你搂在手臂中行走?你为何拼死相救?你做了这么多,难道我不该有所表示吗?” 话说您老不是个断袖么?卫小歌简直苦闷到极点了,竟然被他误会成自己毛遂自荐,要投怀送抱! 天哪! 她忙解释道:“为了不拖你的后腿,当然只能被你带着。救你,是因为你传授了修炼功法,你若活着,弟弟妹妹们也有人撑腰。” “就这样?” “就这样!” “我不信,我心悦你!”万人屠再次大叫。 抹了抹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卫小歌猛然明白过来,这货不是要找个暖床的,竟然是在——求交往! 差点吓死!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伸出手对着万人屠推了一把,“先走远些说话,喷得我一脸的!” 可惜力气不够,眼前的人纹丝不动,反握住她的手。 “我心悦你!” 死命地抽手,却是怎么也抽不出,卫小歌头大如斗,这事是怎么发生的,怎么连点影子都没有。 “万老大,先松手,慢慢坐下来聊,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对了,对了,我有情郎的,话说穆乘风好歹是你的朋友,你这不是在撬墙角吗?” 穆乘风!当初自己去当人锁不就行了,何必将穆乘风推上前。被戳中痛处,万人屠脸色沉沉,缓缓送开了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世上可真没有后悔的药可以吃。” 卫小歌感觉彻底跟不上万人屠的思维,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和糜红尘行事一样,真不知他脑补了多少情节。 猛地从墙壁溜出去,她窜到门边,“这个,万老大你先冷静点,咱们回头再聊。” “不许走!”万人屠板着脸说道。 “凭什么啊?”卫小歌眉头一皱。 “凭我传授了功法给你,你的这次金银还没拿到手,还有凭什么我万人屠为什么不如穆乘风?到底哪里不好?” 好狗血问题! 卫小歌膛目结舌。 青菜萝卜各有所好! 修为高了不起吗?难不成这天下所有的人,都得拜倒在你万人屠的长袍之下? “铁将军呢,你不是喜欢男人的吗?” 万人屠一脸崩塌,“你那只眼睛看他是个男人?” “啊!” (未完待续。) 第二四九章 她的来历 卫小歌傻眼了。 难不成铁将军是个姑娘家,满沛阳郡的人,都称他为铁郎,虽然瞅着像个女子,可行事走路带着十二分的爽利。 呃......除了与万人屠说话的时候十分扭捏。 她忽然意识到了,先入为主了! 正因为那些姑娘家都激情地高呼“铁郎”,她这才误会。这会儿再想想,因为一直穿着铠甲,压根看不出体型,可是明明就是一张大美女的脸,怎么会认为她是男人呢? 恐怕是因为铁英男长期穿男装铠甲啊,修为高扮相美,大姑娘们对她极其爱戴,所以才以“郎”字相称。也正因为如此,好多男子都对着她露出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慕。 丁土为什么不找铁英男当系统女主,人家装男人多帅气啊! 万人屠身形一晃便站到门口,将房门给堵住,然而他心中却是十分烦躁。 此刻他仿佛终于发现问题的症结之所在——竟然全误会了。 被万人屠拦住了房门,卫小歌又是担心,又是烦恼。就算丫的不知哪根神经抽了,打算戏弄一下,玩点大老爷和侍女之间的把戏,可是也讲究个你情我愿吧! 之前被堵得贴着墙壁,这下又窜到她跟前堵门,差点将鼻子都撞歪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相距不过寸许。 真是恼火啊! 她忙往倒退了无数步,一脚绊在桌腿上,将整张桌子都掀翻,细瓷茶壶“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声打破平静的响声传到万人屠的耳中,更让他心情苦闷。 为什么,到底哪里出了错? 小村女竟然认为他喜爱男子,所以才一派大方自然,任由着他抱着跑。在林子里丢给她一身白衣裳,她也敢当场换了。自己从湖水里光着上身上岸,也没见她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只是红着脸背过身子而已。 小村女当着他的面说了,和穆乘风再无瓜葛,一个是天生的月,一个是那湖水,两人全无交集。那时,他自己刚从湖中爬出来,这岂不是说,大家都是湖里的人,其实是一家的。 误会大了! 他一直认为小村女默许了! 还以为小村女因为他在棺材边守了十天,心生感动,又或者是仰慕自身的修为,也许是因为他的气势够足。 总之,他一直便觉得,从头到尾都认为,这姑娘内心必定隐隐在仰慕他,却因为彼此地位和修为相差太远,不敢想而已。 问题是——他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爱这小姑娘的? 反正与她一起还挺愉快,除了偶尔瞧着邋遢了点,性情倒是极合心意。慢慢就有些舍不得了,慢慢就越看越顺眼,慢慢就希望她一直相伴左右。 可是,目前看来,竟然什么都没有,全部都是他的臆想!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万人屠何时丢过这么大的脸? 静默了良久,万人屠终于觉得,这张老脸不能再丢下去了,得赶紧找回来贴上。 将平静的面孔摆在脸上,他淡淡说道:“小村女,你既不愿我就不提了。” 卫小歌傻眼。 之前搞出这么大个阵仗,又是吼又是叫的,额头都撞出个包了,差点以为万人屠马上会如禽兽似的扑过来。眼看就要兵戎相见,血洒当场了。这会儿,却轻飘飘的来一句就当什么都没说。 看来......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自己以为他是个断袖,因此不大避讳,由着他一路当个包袱拎着。 而此人便觉得女子这般作为,就是表示对他有意。 再上万人屠信心十足,自恋情结不比明王少,一肚子的闷骚,结果就成了这副局面。 难怪那天在天目湖,将胡须剃掉,大约是觉得他自身年岁太大,两人不相配,特地扮小。 就算是一场误会,可是日后该怎么相处? 还剩下两个多月,任务怎么做啊! 本来还想着混完三个月。然后哪天想个办法,让毒蛇在腿上咬一口,然后果断晕过去,这样就可以完成解衣疗伤的条件了。 可是一旦这种垃圾办法使出来,万人屠肯定以为自己在刻意勾引。被毒蛇咬晕了,鬼才信! 一屁股坐到美人榻上,卫小歌愁眉苦脸,“唉,我怎么就没瞧出铁英男是个姑娘家,还以为你喜欢男子。这倒是我的错了,让你想多了。” 万人屠在房间走了几步,背对卫小歌站在窗前。 “罢了,姑且不论你有什么理由需要跟随我,只是眼下危机颇多,我不欲过于托大,你还是走吧。从前常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不过想来凡事都有个万一,我并不想你死。” 说起死,不知为何卫小歌鼻头有些发酸。 被系统抹杀是迟早的事,魂魄转移到另外一个活人的身体中,此事极其重大,天下没有任何人不想做到这点。 她凭什么获得再一次的生命。 女主系统最终的目的,姑且不管到底是什么,她活不了多久。 即使眼前这人是穆乘风,她其实也得狠心拒绝。 不知不觉中,声带哽咽。 “死是迟早的事......万人屠,我不晓得到底是什么缘由,让你有所误会,但是心中着实感激你的厚爱。眼下我有一事相求,几个弟弟妹妹年龄尚幼,求你看在我拼死相救的份上,好生照看他们。” 听到卫小歌略带哭腔,万人屠缓缓转过身,看着眼眶含着一丝泪意的小姑娘,他十分不解。 “你,何出此言?我早答允过你,既然你接了诱饵的任务,便会保证他们的安全。或许不会亲自看顾,却绝不会食言。你为何这般说,仿佛不久于人世一般?” 真是言多必失,刚才一个激动不小心错了话,卫小歌万分无奈,“你想多了,人生在世谁无死。” 万人屠皱眉。 “涉及到自身,我偶尔犯点小糊涂。不过,你要知道,我是个很精明的人,很少有人能骗得了我!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知道自己说谎的技能欠缺,卫小歌只好摇摇头,“既是难言之隐,便是不可说之事。” 万人屠沉默了一瞬。 “你起意要跟在我身边三个月,是有人胁迫?因此你必须要跟着我身边,借助我的修为,让人投鼠忌器?不对......” 他又慢慢走了几步,身子再次背对着卫小歌。 “不对不对......胁迫你之人若是修为不如我,你会拿我送你的金银奖赏作为交换,让我助你除去那人。若是那人修为比我高,那么你跟在我身边也无用,他若要杀你,仍旧是可以杀。” 又走了两步,万人屠自言自语。 “还是不对,我瞧得出并没有打算利用我替你挡灾,你对我毫无其他图谋。” 卫小歌捂着头。 正如万人屠自己所说,涉及到他自身的男女之事,简直一塌糊涂。可是在其他事上,却是极其精明。 她破绽百出,再推敲一下,说不定结论就出来了。 恐怕等她走出这个房间,丁土就会将她的魂魄拖走。 良久之后,万人屠站定脚步,猛地转过身,双眼圆睁。 “我明白了......” 卫小歌脸色苍白,坐在美人榻上摇摇欲坠。 秦郡守揣测她有前世记忆,而万人屠的揣测却未必如此,因为......还有马头岭离魂十天,突然返回的离奇之举。 无可解释! “不可说,万人屠,你不能说出口......” “我不说。” 万人屠坐到美人榻上,忽然一把握住卫小歌的手,面上既有惊异,又有疑惑,带着无尽的不可思议。 他忽然抬起头,向着空中看了看,仿佛想看到房间之外,甚至外面的天空。 万人屠这副表情,更是让卫小歌更是面如死灰。 “万老大,我得走了!” 刚想起身,她却发现手被牢牢握住,彻底抽不出。 “别走,你想在我身边逗留三个月,对吗?我就那般让你难以忍耐?便是你不久于人世,可还有一些日子对不对?”万人屠柔声说道。 刚才不是说,都是误会了吗? 什么意思,难道是临死前先取悦你一把?卫小歌有点不明白万人屠的逻辑之所在。 她急急抽手,“我活得好好的,哪能那么快死,你想多了!” 见卫小歌一脸惶急,一颗眼泪还挂在腮边,万人屠心中再次一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小村女,当然不可能是个小村女。 她是什么来历? 当然是不可说的来历! ——潼川河上,谈及九幽鬼婴,魂魄转移之事,她便有些古怪。明明是她自己猜出前因后果,面色却惊恐得厉害。 ——乌金国阶级森严之极,多少年来都是如此,奴籍贱籍之人,早习惯被压迫作为下等人,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似的。这姑娘又哪有半分奴籍之态,比一般良籍还多许多傲气。 ——山中打猎的猎户,又何来这等对敌的经验。 ——哪有村女不懂得烹饪? ——离魂十日,尚能归来,竟然以魂魄之体瞧见他守棺。*修离魂修炼,也不可长久,并且未必有此魂魄目力。 万人屠微微一笑,这些破绽他早已知晓,只是却不愿细思罢了。小村女对他并无图谋,对谁都没有图谋,因此懒得费那不必要的脑子。原先最多不过是认为她曾有过奇遇,得高人指导。 眼下还有什么不懂的。 显然她便是再世为人之人。 不,大约未必是人,哪里有不懂得梳头的人,便是男子也晓得梳发髻,她却一直以丝带束发。 也许来自师父曾说的“白玉京”,这姑娘或许是个稍微算不得太精明的仙子。 她无法在人间逗留太久吧! 为什么要走这么一遭,是历练,是了结一些事? 她为什么要跟在自己身边三个月,不重要。 她到底是谁也不重要,她就是她了。 手臂轻轻一带,万人屠将眼前的女子,送入怀中紧紧拥住。温暖的体温,柔软的腰肢,带着淡淡地体香,完完整整地镶嵌在怀抱之中,如此美妙。 仿佛,是一直缺少的,另外那一半的自己。 相拥此刻,就此完整了。(未完待续。) 第二五十章 我带你一起去杀人 拜堂成亲,山盟海誓,那些实在太遥远,万人屠心想,他从未打算娶了谁为妻。 武修的一生便是如此,要寻那巅峰,就得牺牲很多人间乐趣。谁不喜欢逗漂亮的姑娘们,但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每次都不自觉在小村女多吐露两句心事,多说两句话,由来已久,自己何尝不自知。不算是一朵解语花,却是能解自己心头的孤寂。 到底该如何安置她,暂时没有定论,想不了那么远。 不过...... ——她合我心意,让我心中甚喜。 她算不得聪明绝顶,却实在算不得笨。不过,太聪明的人不需要那么多,互相算计,何其心累。 她这性情,比旁的那些人多一点点温情和义气,反之太多就是愚昧是束缚,太少便是冷漠无情。 当然,比旁人多一点点笑,太多了就是虚伪,太少了则是寡然无味。 还多了一点点勇气,太多了就是匹夫之勇,太少了是不值一提的弱者。 人生在世,谁无死! 若只有三个月,便在一起三个月。 若有三年,就在一起三年。 到底是什么来历,似乎不太重要。 不问了,还问什么! 即使起源于一场误会了,万人屠此刻却仍旧固执的认为,这姑娘只是因为寿数有限,因此不能与任何人有所牵连,这才拒绝了他! 这天下的女子,谁会拒绝他! “我带你一起去杀人!”下巴在那头青丝上蹭了蹭,柔软的身体在怀,万人屠轻轻说道。 他此刻感觉十分奇妙,仿佛心头涌起一股全然说不出的,叫做“柔情”的东西,心弦颤动,仿若被谁撩拨得不上不下。 除了这痒得让人十分欢喜的柔情,嗯,似乎,还有一股涌下去的莫名冲动...... 他忙将真气在身体中略略转了转,恢复平静。 若是叫小村女感觉到,作为高阶武修不能自控,可真是太难堪了。 原本有些悲戚的卫小歌,听到万人屠这句话,却是破涕为笑。 带你去杀人——这难道这是万人屠心中最浪漫的事? “可没见你这种自说自话的人,快放开我。” 略略“自感身世”,此刻卫小歌却觉得十分难为情,被男子拥入怀中,似乎很不妥当。可是,无论如何却是无法挣脱此人的手臂,不同于穆乘风的柔韧,他的胳膊仿佛如钢铁。 不过,此时她倒是真发现万人屠并未真的撒谎,他的左臂的确无法使力,眼下只有一条胳膊能用。 尽管这一路上一直被万人屠夹在肋下,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大家孤男寡女,哪里能这般亲昵。 卫小歌不解,刚才不是说好了,是误会吗,怎么又动手动脚? 感觉到怀中女子用力的挣扎,万人屠松开开手臂。 他微微一笑便说道:“你却不是第一天才认得我,我向来便是这般自说自话。以后不叫你小村女,叫你小仙女可好?” 要不是刚脱离对方的圈禁,卫小歌尚且有些惊魂未定,此刻就要一口呕出来。 小仙女?怎么带着一股浓浓的狗血味道? 不过,由这个词推测,万人屠果然知道她的来历极其不对头,并且绝非秦郡守所认为的“前世记忆”。 她顿时想将万人屠经常说的那句话,送给他自己——你到底是聪明呢,还是笨! 既然此人如此精明,自己从头到尾没表示对他有意,他是怎么误会的? 卫小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先前慌乱的心情。 “多谢你不问,刚刚你抱我的事,咱们就当没发生,往后也希望不要再发生。” 怎么能当会没发生呢?往后可能发生的事大约更多,万人屠心中暗道,面上却笑了笑。 “你不愿说,我便被不问。既然你得留在我身边两个月,该履行的职责也得做是不是?我受伤颇重,当时没有真气护体,被沉乾那头蠢豹子给打了,五脏都坏了,真需要人照看呢!” 卫小歌顿时无语。 什么意思?撒娇? 她挑眉,“你是要我打扇,还是剥荔枝?” “我只想吃桃子!”万人屠笑道。 那就给你分个桃吧,反正从前也误会是个断袖,来个全套的。卫小歌离了美人榻,半蹲着矮几前,嗖地抽出匕首,咔咔几下将一个桃子切成小指头大小,然后将盘子推到他身前。 “万大人,请用桃。” 因为万人屠的“不问”,便有可能获得五年的寿命。不就是伺候吃点果子么,总比什么妖王的宠溺来得容易,反正又不是被万人屠喂食。 只是接下来的两个多月,该如何渡过呢? 真尴尬啊! 切完桃子,卫小歌站起身来,又道:“慢慢吃,晚上我再给你送夕食。” “别走。” “嗯?为什么?” “别走,我不打搅你,你就在这房中修炼。咱们得罪的人多,你一个人独处我不放心。”万人屠吃了一片桃子,慢悠悠地说道。 好黏糊!这是万人屠那个冷不丁就甩袖子走人的货吗? 卫小歌真心痛苦了。 此刻她真希望时间倒回到鹿鸣山,万人屠恢复他从前那副老子天下第几的模样。坑人害人一点不手软,气死人不偿命。 说起来,万人屠对谁都装腔作势,一派上位强者的姿态,该用人从不手软。 唯独却是对爱慕他的,或者他爱慕的女子会温柔。 细细思来,自从棺材事件之后,这人就有些古里古怪了。说话做事全然与从前不同,说话的语气仿佛对铁英男一样,和蔼可亲之极。 再往前想想,在稻花村,自从喊出“你对我有好感”那句话之后,万人屠似乎发了一顿闷骚,最后还送了一份《纵云梯》的功法。 这自恋的货,肯定当场就误以为自己对他心生爱慕了。 直到虎王洞府内,发现她与穆乘风之间有些纠葛,万人屠马上就是一副公事公办,心黑面冷拿钱买命的坑货姿态。 在潼临呆了三天,万人屠一心疗伤,并未骚扰,卫小歌略感放心。 伤势略为好转,两人即刻启程。 “接下来便不会那般费事,师父已经寻到我的一名师姐,此刻她正从大魏赶来,待我们到了阴山郡便能与她汇合,一路慢慢行也无妨。已经打草惊蛇,接下来全是硬战,早晚都是一样。” 万人屠歪在马车中,懒洋洋地说着话。 所谓不赶时间,竟然是雇人驾驭了一辆马车,虽算不得慢,但是绝对快不到哪里去了。 原本卫小歌在外面走路,却是让万人屠叫到马车中,表示有话要交代。 并且她也很不明白,为什么赶车的不是紫薇星的成员,乃是个十分寡言少语的老汉,从车马行雇来的普通人。 怎么看都知道不是法修也不是武修。 “万老大,你身子是不是有点不妥?” 本想摇头,万人屠却是略皱着眉头,沉默了一阵才缓缓说道:“稍微有些麻烦,左臂恐怕......” “啊!” 卫小歌着实有些吃惊。 不过想想也是,他这条胳膊,是叫宝梁国的一名外窍期给伤的,当时自己看了,简直无从下手,肩胛骨全碎开了,瞧着极其狰狞。 “你瞧我,到如今都未能自行梳髻。”万人屠又道,脸上略带苦闷。 虽然替万人屠着急,卫小歌却是极为无语。 不是应该担心胳膊么,披头散发算不得是大事吧! “不如我先帮你梳头。” “嗯,劳驾你了。”说话间,万人屠递给卫小歌一枚他用惯的墨玉梳,然后背过身子。 剪成板寸不就结了,唉!卫小歌暗叹了一声。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年头都不能随意剪掉头发,不然旁人必定侧目,不然她早将自己那头快拖到屁股的长发给剪到耳下。 男子发髻,眼下可以对付过去了,没花多久她便整治好了。 “好了,万老大还有什么吩咐,一并说吧,茶水点心够不够?” “够,就是不方便吃核桃。” 卫小歌鄙视地看了看万人屠,成心耍着人玩吗? 她拿起一枚核桃,握在手心捏了一下,外面的壳便纷纷碎开,即使是单手,也能取出里面的核桃仁。再说,万人屠既然手暂时不能用,干嘛要吃这么麻烦的食物。 核桃到底是什么时候买的?食物都是她一手包办,压根不记得有核桃啊! “核桃壳碎开很容易掉马车中,睡着不舒服,一只手不方便。”万人屠很认真地说道。 仿佛是认命了,卫小歌低下头,“啪啪”捏了十来个核桃,挑出里面的仁,放入一个碟子中,然后搁在万人屠身边的小几上。 万人屠瞟了瞟核桃仁,心想简直太不敬业了,难道不应该喂到自己嘴里吗?那感觉应该还挺美,可惜小村女这会儿毫无情趣可言,还得努力。 他百无聊赖吃了两粒,心念一动,宽大的袖子却不小心扫到碟子,将一碟子核桃仁全给撒到马车的各处,也包括他半躺的软榻上。 如此这般,小村女就得清理马车,地方如此狭窄,又在自己的榻上...... 可惜......面前的姑娘一脸愤慨。 “万老大,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肩膀早好了吧,让我瞧瞧!” 看肩膀,可以啊,没有任何问题,万人屠微微一笑,“好啊!我见你似乎懂两手歧黄之道,正巧让你看看。” 说罢,他便用那只完好的手,将原本有些松散的薄绸衣裳一把扯得大开,露出整片胸膛。 卫小歌目瞪口呆,顿时满脸通红。 上次在天目湖,大晚上的又没有月亮,外加隔得又有些远,她并未看清。 这次近在咫尺, 万人屠不算是真正的彪形壮汉,并没有高高隆起的肌肉,但是皮肉极其紧实,窄窄的腰间几条分明的腹肌。肤色带着淡淡的光泽,还有一条暧昧的人鱼线没入松松的亵裤之中。 一股厚重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此人实在太不要脸了,浓浓的禽兽味,真是挡不住啊!(未完待续。) 第二五一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的绿豆 面对只穿着一条亵裤,薄薄的软袍扯得大开的万人屠,卫小歌感觉天旋地转,画风已经朝着她彻底无法预料的方向走发展。 她呆了一瞬,立刻飞快地转过身,连撩开帷幕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嗖地飞了出去。 马车上的万人屠,缓缓将衣裳拉上,感觉颇为憋屈,他都上肉了,竟然还不能将这姑娘拿下? 跑得也太快了,还没想好是扑过去还是捏两把,兽行彻底不能一逞。 如果摸个小手,捏两下脸,先来个马马虎虎的肌肤之亲,女子天性羞怯,若是和男子亲近了,肯定差不多就到手了。 原本想着乘坐马车大家可以同处一室,不料这两天天她却是顶着大太阳在外头走。 昨天还下了一场暴雨,也没见她上马车。 美其名曰,武修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放过修炼的机会。 万人屠苦闷,卫小歌更苦闷! 说好的解衣疗伤,为什么是倒过来的呢?卫小歌抬头望天,猛烈的夏日阳光照得眼睛泛花,几乎流下悲情的眼泪。 丁土你这是什么鬼任务! 在潼川河畔的黑石礁,已经解过万人屠的衣裳疗伤,刚才那人还厚颜无耻主动配合,差点脱光了。 如果受伤的是自己,并且不省人事的话...... 卫小歌不寒而栗,万人屠那只禽兽,绝对会将她的衣裳拉开,肯定不带一丝犹豫的。 本来还担心这任务很难完成,即使摔断了腿,万人屠也绝对不管,由着自己整治。哪里晓得,照目前这个局势,就算是手背上划拉条小口子,他说不定将自己整条袖子都扯了。 这算不算搬石头砸了脚! 太奇诡了。 问题是,她到如今还莫名其妙,万人屠是抽了什么风,竟然对她青睐有加。她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万般及不上铁英男那等美得让女人都动心的女子。 并且,万人屠的青睐却不同穆乘风。穆乘风持之以礼,谦谦君子,而此人没脸没皮,步步紧逼,兽性十足。 到底要不要继续做这个任务? 五年的寿命啊! 沉思中,卫小歌不知不觉加快了步子,将马车丢到身后。 “你一个人打算去哪里?” 耳边忽然传来万人屠声音,她猛地吓了一跳,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身束袖长衫,精神抖擞地站在她的身侧。 马车呢...... 卫小歌回过头,却发现车已经掉了个头,朝着来路奔去,他竟然将马车夫赶走了。 原来他压根都不需要坐马车,因此......做马车纯粹是为了方便调戏。 膛目结舌良久,她长叹一口气,“万老大,我一个人去大魏,咱们就此别过吧!” “这可不成,你拿了我那么多银子,诱饵的事没办好,这次我有伤在身,诸事不便,你若是走了,岂不是毫无道义可言!” 卫小歌气不打一处来,“还有脸说我没道义,到底是谁没廉耻,先前你怎么拉开衣裳?” 万人屠一脸无辜,“是你要瞧瞧我肩膀上的伤,不解开衣衫如何看?” “需要将整个胸膛都露出来吗?” “满意你看到的吗?” 蹬蹬往后退了几步,卫小歌顿时有一种外焦里嫩之感。 这种诡异的话,似乎在哪里听过似的,无端让人胃酸往上涌。仔细想想,怎么可能真有人这么说话,哪里能骚包成这这样,自恋得夸张。 难道万人屠是明王的儿子? 她无奈到崩溃,“将小五招回来照顾你吧!” 半天没听到万人屠说话,卫小歌转过头看了看,却见他脸色有些难看。 默默地走了一程,万人屠说道:“我不晓得如何讨女子欢心,却不舍得你走。我这般高的修为,生得相貌堂堂,往日有不少女子倾慕,若是不小心露出胸膛,她们都会立刻羞红了脸......” 卫小歌愣道:“你这岂不是废话,谁不会羞红了脸,你当我是男人不成?” 万人屠有些不耐,皱着眉头,“不要打断我,还没说完,她们会羞红了脸,然后以闺誉有损的理由,极力想嫁给我,甚至连做妾都甘心。” 即使万人屠说得很严肃,卫小歌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这人实在太好笑了,刚才那一幕竟然是色诱!男人玩色诱,还是头一回听说。 不过,一个人如此自恋,总有点资本,万人屠也算是有这个资格了,人家铁英男对他念念不忘呢。 不过,假使铁英男听到她所尊敬仰慕的“万前辈”,说出这句“满意你看到的吗”,肯定如一大盆冷水淋头,满腔的情意绝对立刻幻灭。 问题是,放着大美女不勾搭,万人屠为何与自己纠缠? 卫小歌忍不住好奇,“万人屠,铁英男哪里不好?” “她哪里都好,我配不上她!”万人屠随口说道。 “......” 卫小歌崩了。 好吧,不是不喜欢铁英男,而是万人屠自惭形愧,觉得配不上。 她此刻可真太纳闷了,难道自己就是那颗众里寻她千百度的“绿豆”,而万人屠,就是那只对她这颗“绿豆”看对了眼的“王八”? 见卫小歌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万人屠忽然意识到自己最近一直在犯蠢。 简直将前几十年的精明都给用光了,就剩下蠢了! 看来明王那个老花孔雀说得有道理,假如有一天,对着一个女子说出很愚昧的话,或者做从来不曾做过的事,那么就是心喜这女子了。 连胡子都剃了...... 万人屠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上唇,胡茬子似乎又长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看着显得太老。 “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不如铁英男,也不是说我攀不上她。她对祖母孝顺,对侄儿疼爱,小小年纪就背着家族的遗命。虽有点墨守成规,其实修炼也有些天资。只是对于我而言,她太天真善良。” “下不了手?”卫小歌笑道。 万人屠“嗤”笑了一声,摇头悠悠说道:“我如此心黑手狠,想做的事谁拦得住,又怎么会对她下不了手?只是铁英男与我非同类人,与她一起却无甚乐趣。” 卫小歌再次无语。 这话说的,听着好似说她心黑手狠,与万人屠是同类人。 她想了想,自己就好像从没坑过谁吧。 感觉又说错了话,万人屠沉默了一阵,忽然哈哈大笑,“多说多错,想来你必定明白!” 卫小歌略加琢磨。 她的确懂了。 万人屠确实与铁英男不相配。 这位美女将军,浑身几乎带着一股圣洁的光芒,纯良得让人无法直视。不过,美女以一颗深闺小姐怀春的心,腼腆含羞地将“万前辈”当作偶像崇拜,着实找错对象了。 哪天她若是晓得万人屠的真实面目,恐怕是要大大的失望。 那时,定然伤心欲绝,恨不得自绝! 万人屠的确心黑手狠。 在虎王洞府,毫不犹豫收买自己去杀虎王,此事到底有多少机率能成功?口口声声,我看好你,笑死人了! 他恐怕连棺材都准备好了。 并非是阴谋,乃是真正的阳谋,好处都摆在眼前,去或者不去,由得你! 卫小歌心想,看来她真是万人屠的半个“绿豆”了,心虽然不黑,手却是极狠的。 对敌人狠,对自己其实——更狠。 勉勉强强算是同类。 此刻总算有些明白,此人为什么忽然莫名其妙地“心悦”了,似乎还真有那么点理由。至少比糜红尘的理由要充足,绝非是被一件亵衣裹伤口,就面红耳赤地产生少男情怀了。 此刻再细思,她虽然救了万人屠,可是万人屠并非因为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在这人的字典里,大约没有这个词。 横刀帮的缴获银钱奖励,就是这“救命之恩”的报酬。 “万老大,虎王洞府,可有现成的好木材?你给我准备了几具棺材?” 万人屠愣了愣。 他的确叫孟飞翎看着办,如果卫小歌杀虎王不成功,就找些好木料打造棺材。给他办事的人,总不能让人家就那么光着埋进土里。 随即他便微微一笑,“往后我与你睡一具棺材,一张床可好,就当是赔罪。” 卫小歌默默。 狗嘴里果然很难吐出象牙。 脸皮果然厚得针扎不进。 “万大人,我没有其他问题了,咱俩没办法呆一块儿。趁着你现在还算正常,没将裤子拉开,我还是先走吧。承蒙您看得起,不过这事没办法勉强。” 对方说话如此无礼,她也不用太客气了! 听到卫小歌还是要走,万人屠不由得怔然。 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还还问及铁英男,一个女子问起另外一个女子,是妒嫉的表现,怎么会要走呢? 他再次感觉到颜面扫地,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为何还要走?调戏也好,用强横手段也好,这女子怎地就软硬不吃! 即使是师父,他也从未给过好脸色。 即使是美得阴阳难辨,容色倾城的铁英男,当年他也只是动了下心,最多借指点修炼的时候,摸了几下手脚而已。 小五的心思,他难道不知。梳头,剥荔枝核桃,这种事若是要小五去做,必定欢喜得晕过去。 尚不知有多少女子曾经倾心。 二十六岁步入外窍,这天下有谁做得到?输给厉行渊,不过是当年尚在内窍,借这位外窍高手突破修为罢了!乌金国第一大高手,大太监张纵昭也死在他的手下。 眯了眯眼,万人屠沉沉说道:“你可知,你只是一名通脉期的武修,而我是外窍高手。你有三个弟弟妹妹需要照看,我有众多可召唤的属下。我心悦你性情,然而你一而再逆我,这世上除了你别无旁人敢如此!”(未完待续。) 第二五二章 老子一世枭雄 卫小歌微微笑着,仿佛如一个旁观者似的,看着万人屠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阴沉。 身形也越来越挺,那股充满压迫的上位者气息,显露无遗。 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吧! 种种调戏,不过是闲暇之余玩的小把戏。 有些事,总得讲究个你情我愿,尤其是男女的感情,半分都勉强不得,看来这人彻底不明白这个道理。又不是比武招亲,难道谁的修为高,便喜欢谁吗? 再说,她虽然对敌人狠,对自己狠,却从不心黑。 大家不是同路人,从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再留下去,岂不是主动发出邀约!不走,则代表接受了暧昧。 今天剥两颗荔枝,明天剥两个核桃。衣服已经拉下了,下次就是裤子,万人屠又不是守礼的穆乘风,无耻之极,哪天兴致来了保不定直接将她给扑杀了。 任务的事,得另外想办法。 丁土这个系统,压根就不可能是当世之人,能够让魂魄重新投胎,岂能是一干法修能比拟的。金山寺的僧人们还在想办法折腾半妖呢,她卫小歌随便占了个少女身体,竟然活蹦乱跳。 丁土的牛逼不是一般般的。 既然系统之事不能暴露,否则天下大乱,因此她眼前摆着的只有一条路。 ——丁土只能威胁,而不能妥协。 想到这里,卫小歌拱手抱拳,弯着身子行了个礼,“咱们的交易到此为止吧,非常感谢你曾答应我跟随你一段日子,还有相赠的修炼功法的恩德,对了,你答应过的事却不能食言啊。” 万人屠冷哼了一声,“我向来是一言九鼎,那几个孩子,若他们不惹事,我自当照应。” 还好这人是个守信的人,卫小歌松了口气,再次行礼,“多谢,我若到了大魏,如何寻几个弟弟妹妹呢?” 万人屠板着脸,“江陵府,寻危楼传信,手摘星辰,惊恐天人。” “明白,原来紫薇星的暗语,下一句是‘惊恐天人’,‘危楼’是酒楼?” “是!”吐出这个字,万人屠转过身去,遥遥抬头望着天空。 “多谢!告辞!”卫小歌很认真地说道。 她是真心道谢,不过万人屠从不允许旁人忤逆他,这会儿肯定火气大得很。 如此不欢而散啊...... 然后站直了身子,卫小歌转身离去。 一向杀气腾腾,面冷心硬的万人屠会有这样的转变,真是始料之未及。卫小歌有些困惑,为什么会转变如此之大?是因为真的喜欢? 说起来,她自己何尝不是一样,明明不该与穆乘风参合,却始终不能下狠心断了,非等到最后一刻图穷匕见。 可是,心中始终爱慕的,是那个不能在一起的木头。 因为,那块木头,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但是他心不黑。 ——你样样都出色,哪里都比他强,但是我不喜欢。 仅此而已。 她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继续便大步向着来路而去。 去大魏的方向,与万人屠要去之处,背道而驰。 听到离去的脚步声,万人屠猛地转过身,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心中怒火未息。 堂堂一个外窍高手,放软了身段,百般讨好,还待怎样? 随即,他却又茫然无比。 他真心希望能与小村女同行,有多久便在一起多久。曾经因为她桀骜的性情而欣赏,不同旁人总是对他又敬又怕,小村女让他感到莫名的愉悦。 能时刻调侃逗趣,驱走徘徊在心头的孤寂之感。 可此时她这份桀骜却砸在自己头上,让人恼火。 似乎砸得头还有点疼痛! 直到再也瞧不见卫小歌,万人屠这才再次转身,飞驰朝前而去。去往山阴郡,与素未谋面的师姐相会,然后做他该做的事! 一世枭雄,不过是个小小女子而已,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不,不对——老子一世枭雄,这面子不能就这么丢了,今天拿不下,改天也得拿下。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几个弟弟妹妹不还在手掌心吗? 小村女不就一心惦记着穆乘风那小子吗,改天将他那位亲亲表妹寻到,小村女肯定伤心欲绝,然后改投自己的怀抱。 只要到了手,就是自己的,光是在心里念着想着,那是愣头小子干的事。 飞纵前行的万人屠,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装了两天残废的左臂,一直没动,都酸麻了。 眼下,还是先将正事办了,再去折腾这些男女之事。 ...... 离了充满压迫感的万人屠,卫小歌那紧绷了数天的弦,终于松懈下来。 目标,大魏。 几个孩子在一个月前便进发了,从沛阳郡到边界,隔了三个郡。虽然不知他们的脚程,不过又众多的人相送,估计连马车都弃了。按照地图上的距离,行走大路的话,内窍期最多一个月就可以到。 她即使快马加鞭也赶不上! 准备了一些吃食和水,一套换洗衣衫,向着沛阳郡而行,只是她并不打算走大路。尽管眼下金山寺的注意力都在万人屠身上,可是若是发现两人已经分道扬镳,却未必不会找几个内窍武修前来堵截。 其实,小路也未必比大路慢,翻山越岭,有时候反而更近一些。 到达天目湖畔,已经是两天后的旁晚,闷热的天气并没有什么凉意,卫小歌汗流浃背,恨不得跳进湖中泡一顿。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略略梳洗了一番便打了两只野鸭子,慢慢架在火上烤。 火光摇曳中,她忽然猛地一惊。 身后有人! 腾地抽出枕梦,她猛地回过头。 她挑的这片地十分空旷,本来就是预防有人藏着暗处,以箭弩伤人,能见度极好。 只见三十步外,慢慢走来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衣中的男子。男子身量很高,比万人屠还略高了数分,头上和脸上都蒙着黑斤,连眉毛都盖住了,只露出一双黑幽幽的眼睛。 不管是手里,还是身上都没有带兵器。 此人步履虽然稳健,脚步很沉,却并不带杀意。 难道是万人屠的属下,看打扮倒是非常相似,卫小歌不由得揣测。随即她便知道不可能,万人屠没那么好心,又不是给他办事,怎么会派遣属下前来。 若她不能连最基本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万人屠必定鄙视之极! “你是何人,还请停步!”她沉声说道,手里的刀握得很紧。 “卫小姐,是我,沉乾。” “是你!”卫小歌哑然,心中一松。 瞧着还真像个人,并没有一般妖怪习惯略略弓着腰的姿态。那些从前以四肢行走的妖怪,总是难免会有些地方与人不太相同,好比狼将军和虎王,腰都习惯弓着。 将遮面的黑巾拉下,沉乾解释道:“我歇息了几天,本想回犀吼崖,却在这里闻到卫小姐你身上的味道,就过来看看。” “你伤势全好了?” “好没有完全恢复,却不影响行路奔跑。”沉乾很认真地回答。 既然不影响奔跑,那么根本就已经彻底无碍了啊!卫小歌看着沉乾那张严肃的脸,顿时明白了,这家伙估计习惯实话实说。小伤也是伤,因此算不得完全恢复。 她笑道:“吃过晚饭没有?” “还没,一路闻着卫小姐身上的人味过来,来不及吃。”沉乾摸了摸肚子,忽然传来一声闷闷的腹鸣。 卫小歌笑不可抑,“你习惯吃生的还是吃熟食?” 沉乾仍旧以非常认真的口吻说道:“熟食,妖们都吃熟的,少数刚化妖的吃生肉。多吃熟食,身上的毛少一些,看着比较像人。” 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卫小歌点点头,“我再去打几只鸭子烤了,你一次吃几只?” “嗯,大概五六只半饱,十只能吃得饱饱的,我不喜欢吃禽类,这就去猎几只兔子来,五只兔子便能吃饱了。” 沉乾说完,拱手便飞也似的跑远了。 卫小歌忍不住好笑,这位豹兄倒是个有意思的妖,老实得让人膛目结舌。 吃了六只卫小歌烤的兔子,沉乾面上略有些小激动,“卫小姐,你烤的兔子真好吃,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兔子。” 你是来讽刺人的吗?就抹了点盐巴,怎么会好吃?卫小歌莞尔,还是头一次被称赞厨艺,连长富都认为长贵做的饭菜更好吃。 不过她想到在虎王洞府,看门的大妖吃的都是外面焦糊,里面还淌着血的肉,显然自己的烹饪手段,绝对在水准之上。 “不用叫我卫小姐,叫我卫姑娘就好,大家不用那么客气生疏。” “好的,卫姑娘你与万大人分开了吗?不怕再被别的妖抓去洞府当夫人吗?” “不怕,我是武修。” 沉默了一阵,沉乾直言道:“卫姑娘你力气太小了,我一掌就能打死你。” 太老实了果然不讨人喜欢啊!卫小歌笑道:“沉乾你是大妖将,我是小武修而已。” 沉乾脸上有些忧虑,“这可不太好,卫姑娘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大妖将保镖,卫小歌简直心动极了,然而......路途遥远不说,并非所有的地方都能走山路,沉乾的妖怪身份暴露会吓死人的。 “我要去大魏,应该不方便吧,太远了。” 静静沉思了一阵,沉乾忽然说道:“我看,不如先去宝梁国。我想过了,虽然不懂为什么僧人们要杀万大人,但是卫姑娘你与万大人有关,他们不一定会放过你。” “这个......” 略略想了想,卫小歌顿时觉得沉乾的办法其实不错。 她原本打算想个办法,混到有通关文牒的商队出关,或者到了边界再看看地形,想办法“偷渡”。 不过,这样还挺麻烦,因此绕路去宝梁国其实是个极好的法子。全部都是山路,不容易被盯上,还可以去看看长贵。 再者,也有一些修炼上的事,需要请教一下知微。(未完待续。) 第二五三章 帕子给我好不好? 宝梁国民风较为开放,与大魏接壤的土地也多一些,边界比较容易通过。 再加上有沉乾相送,一路上就算遇到其他大恶妖也不要紧。 考虑了下各方面的因素,卫小歌笑嘻嘻地说道:“沉乾,你要是不赶时间,如果真能送我去宝梁国,那可太好了。” 沉乾略有些不好意思,“卫姑娘你不计前嫌,救了我一命,其实送去大魏也应该,只是大魏没去过,太远了不知道怎么去。但是宝梁国去了好些次呢,路也好走,都是山路。” “好,就这么说定了。” 卫小歌满脸欣喜。 终于可以安全地离开乌金国这个鬼地方,简直太让人高兴了。 沉乾睡得很实在,鼾声甚响,听到这大妖的鼻鼾,卫小歌却是觉得心中安定。比在万人屠身边感觉安定得多,豹妖武力值高,老实可靠,自己又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报恩,自己得保护,两全其美。 一路上,果然都是行走山路,不知沉乾是熟悉路线,还是记性好,全部都是走最直接的路。不管多陡峭,配合法术,都能不费吹灰之力登上。 觉得卫小歌速度太慢,都是将她放在肩头,又担心这样太颠簸,最后却是扛在背上。 沉乾并不用四肢行走,一直都是用双腿,此刻将靴子脱了,背着包裹中,光着一双半人半豹的脚板,跑得飞快。 比较了一下,卫小歌觉得他不比万人屠慢太多,并且耐力更足,不愧是妖怪啊! 这次并未绕道孔雀谷,不过卫小歌对明王颇为好奇,问了一句,“沉乾,你可知道孔雀谷的明王?” 沉乾带着些向往,“我去过好两回,明王和人族一模一样呢,那边都是住人族的屋子,瞧着很好看。” “为何明王瞧着非常像人族,这个你知道吗?” 沉潜点头,“修炼的方式不同,明王修了化形术,多数妖族还是修武力。” 卫小歌想了想,“修化形术的妖,是不是一般比较弱一点?” “是啊,所以犀牛大王断然不允许大家专注化形术,我因为需要出入人族,所有多修了一些。” 狐姬蛇姬鹿王等,已经看着很像人了,不过的确显得没那么厉害,尤其是狐姬,简直弱得让人流泪。卫小歌略加琢磨,就将此事放下,她只是纯好奇罢了。 路过曾经居住过两个月的山泉,恍如隔梦。 沉乾建议,“这里的泉水很好喝,我们多打些水。” 卫小歌笑了笑,指了指几个布满灰尘的木头小屋,“我曾经在这里住过一些日子呢,你瞧那些都是我搭的屋子。” 沉乾很真诚地赞叹,“木屋看着很舒适,也很漂亮,我其实喜欢住屋子,不喜欢住山洞,但是犀吼崖的妖怪们都是住山洞。大王说,住惯了人族的屋子就不像妖了,会变得没力气。” 与沉乾一路闲扯,卫小歌此刻已经知道不少犀吼崖的事。 犀吼崖的妖,规矩十分大。 不管是作息还是吃饭,都有规定,与一只长期在野外驻扎的军队差不多。数量并不多,一百多号,只有虎啸岭的四分之一,但是都是以战斗型的妖为主。 犀牛大王不喜欢人族,他一直保持着几乎是最原始的兽态,觉得太像人就缺少兽性的战斗力,将妖的优势全丢了。 从沉乾的话语中,卫小歌感觉到,这豹妖心中却是隐隐很想成为人族。断断续续地聊天,她知道沉乾希望自己的毛发少一些,拒绝用手撑地而奔跑,觉得手太脏吃饭不方便之类的。 “卫姑娘,你觉得我像人吗?” “嗯,我觉得你很像,说话走路都像。” 听到这话,刚打完水的沉乾脸上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却是稍纵即逝。 想到很快就要回犀吼崖,往后再到人族的地盘,不知要等多久,他心中感到很惆怅。 去潼临的这些日子,他偶尔偷偷去人族的地盘,看一家老少在房屋中生活,心中羡慕不已。 因为遮挡着脸,一身黑衣,只要走得近了,那些人就很害怕。不过,多给些银子,人族就不怕了,会卖吃食给他。只是他不喜欢吃菜和汁水太多的肉,还是喜欢卫姑娘烤的动物。 在横刀帮的时候,他一个妖独居,每天有人送活牲口来。其实他很想和其他的人一起喝点酒,可是无垢大师不许。 此刻想想,那种感觉,似乎叫做孤独吧。 以极致的速度奔跑,完全是直线进发,什么路都不用绕,遇到悬崖就攀登,遇到奔腾的山涧直接淌过。卫小歌万万没料到,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差不多要出山了。 她早已不知不觉,经进入宝梁国的国界。 边界是一座叫做两界山的地方,有一道极其深的悬崖,然而对沉乾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这一路上,其实中途也遇到一些巡山的小妖,看见大妖将呼啸而过,如狂风扫落叶一般,他们只能在后方膛目结舌地吃灰。 卫小歌从未觉得如此拉风! “卫姑娘,以你的脚程,再往前走半天,就能瞧见人族的村子了,我就送到这里!”沉乾依依不舍地说道。 别说沉乾不舍得,卫小歌也觉得有些难分难舍。 她将包袱解下来,想送点什么做个纪念,但是看来看去,发现什么都没有。 瞧见一个青花瓷瓶,她心中一动,这是万人屠给的一瓶生生造化丸,对妖怪们疗伤很有好处。 她拿起瓷瓶刚要打开,不料一双长着短黑毛的手伸过来,按住她的胳膊。 “卫姑娘,这药我有,带了三粒到横刀帮,本放在兜里却被万大人打破了裤子,不小心丢了。不过,我如今很少受重伤,犀吼崖还存了十粒,不缺药。” “那我送你什么好呢?” 指了指万人屠强行塞进匣子中的白色绣着兰花的帕子,沉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喜欢人族的东西,帕子给我好不好?” “帕子啊......” 卫小歌不禁想起牛头老黄。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两个大妖其实全然不同。沉乾是真喜欢当人,才要这帕子当个纪念。老黄是一名很务实的妖,之所以买了从前千红绣的帕子,其实是起心要娶她当媳妇的缘故。 “卫姑娘觉得为难就不要了,其实我也怕被大王发现,会打我鞭子呢!” “你拿着!”取了帕子,卫小歌一把塞进沉乾的手中。 沉乾露出灿烂的笑容,“嗯,谢谢卫姑娘,希望你能早日到大魏,和弟弟妹妹们团聚。” “承你吉言,希望你能早日化出人形,说不定还能自立为王呢!” 沉乾却是脸色有些黯淡,“我从是个刚开化的小妖就进了犀吼崖,大王对我恩重如山,我是不会自立的。唉,可是如果嘴脸越来越似人,大王定然不喜,说不定要我吃生肉四肢着地爬行。” “以后的事说不准的。”卫小歌倒是希望沉乾自立为王,那么她以后也有个妖王朋友可以走动。拉风倒是其次,有事去躲个风头倒是不错。 沉乾点头,想了想又道:“以后你成了大武修,来犀吼崖做客,我送你一些好东西,眼下手头上什么都没有。现在不要来,你太弱了,山里太危险了。” “嗯,如果有时间一定来!”卫小歌笑着答应。她已经习惯了他的直爽,虽然实话伤人啊! 看着沉乾飞快地往回跑,她叹了一口气。 不管是人,还是妖,太老实不行啊。 尤其是沉乾在本质上,向往更加文明的人族生活,与犀牛大王的理念不和,万一哪天起了冲突,总觉得犀牛大王迟早将沉乾给卖了。 下了山,便瞧见一个村子,卫小歌取了银子买了一顿饭菜,并没有打听天昊宫的位置,只是问了下最近的县在什么地方。 等她来到仓田县,便感觉到宝梁国与乌金国的区别了。 吃的喝的都一样,不一样的是人,精神气非常不同。 宝梁国有穷人有富人,却没有奴籍和贱籍。此地禁止人口买卖,如果家里真穷得过不下去了,签一纸有年限的典约,时限到了就放人。即使给人家当下人,似乎也没多少奴颜。 至少街面上瞧着是这么回事。 置办了两身换洗的衣裳,又买了路上的吃食,卫小歌便向天昊宫进发。 她可没料到,路途竟然如此遥远。 天昊宫离国都洛京不太远,但是洛京离她所处的腾州着实距离不近。地图这种玩意,向来是军事所用,万人屠能弄到乌金国详尽的地图,她卫小歌万万没那个本事。 只能按照大致的方向,一路走一路打听。 亏得不需要查路引,进城只是随便问两句。 每天睡两个时辰,夜间修炼《无名诀》,她不敢过多修炼法术,白天则是极力奔走。虽然是夏末,正是最热最燥的天气,但是她却不怎么介意,体能的锻炼需要恶劣的环境来磨练。 这日行至通州,一大早卫小歌刚进了城门,走没多远,便见一行马队,足足有二三十来人,瞧着个个身强力壮,显然是出城。之所以注意到这群人,当然是因为其中有武修。 最主要是,隐隐觉得其中打头的两人有些面熟。 再仔细看了两眼,才发觉似乎在百草堂顾家马队见过,尤其是略微年轻的那位,似乎一直跟在顾少钦的身后。 这两人都是内窍期,后面的那些有几个是通脉期,有的则只是修炼过的普通壮汉。阵容虽然不算小,可远远及不上去妖山的那次,足足三十多名内窍期。 如今多了些见识,对武修的认知也多了些,百草堂,哪里是什么普通的药铺子,分明势力极大。 卫小歌认出了这两人,而那两人其中的一名身量有些高,瞧着二十七八的男子,带着一些吃惊的眼神看着她,显然也是认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五四章 顾少钦来访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五五章 乙魅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五六章 任务:贵公子的青睐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五七章 四小姐“在此”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五八章 还君小明珠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五九章 求娶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六十章 我与卫姑娘情投意合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六一章 插簪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六二章 枕梦与万人屠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六三章 公然袭击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六四章 顾三小姐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六五章 登天阁第五层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六六章 决定杀了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六七章 夺路而逃的姿势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六八章 天上掉下一二三个人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六九章 情不知所起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七十章 何为君子?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七一章 一波三折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七二章 长贵的心思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七三章 愿得常巧笑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七四章 缺一名王后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七五章 卫小歌是我的人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七六章 见风使舵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二七七章 万人屠的心思 这次到宝梁国本来是为了去天昊宫办事,万人屠全然没想到卫小歌在此,本来打算将所有的大事解决了,再去大魏折腾这些无关紧要的男女小事。 从未到过宝梁国,在路途上他便听说七夕簪花节十分有意思,尤其是洛京尤为热闹,还有不少人特地大老远去洛京,就是为了庆贺这节日。 据闻到处都是各家搭的花棚,各式秋季花卉齐全,不过这倒无所谓,那些平时藏在家中的大姑娘小姑娘们,都会齐齐出来游耍。 他加快了点步伐,当天恰好赶到洛京。 四处衣香鬓影,一路见人家成双成对,笑语嫣然,倒是让他生出一些孤寂之感。 美丽的女子虽然不见得随处可见,但是却也不少,只是这些女子与他却没什么关联,也生不起想摸两下小手的想法。 正闲逛着,万人屠却见四处起火,四处人潮都急急忙忙往家中而去。 这种好水浑的好时机,不趁乱摸点“不义之财”,完全对不住在洛京走一遭了。他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王宫,急嗖嗖地赶去。 此刻的王宫杀声震天。 王宫必定有好东西,能捞一些神兵利器稀世珍宝,回头也好收买人心,万人屠如是想到,不料乱军之中,“卫小歌”的名字却猛然蹦进耳中。 这下他连搜宝的兴致都没了。 抓了个看似是公主的女子问了问,他这才知道卫小歌竟然没有去大魏,早在几个月前就来了宝梁国,此刻的身份是齐国公世子,也就是这位谋反者未过门的媳妇。 这全然不合常理,小村女无论如何不会胡乱嫁人,必定事出有因。万人屠赶去登天阁,又抓了个正在收尾的侍卫,一顿拷打询问...... 总之,他比穆乘风迟了一整晚,错过了大好时机! 如果他提前横插一手,来一招女子们最喜欢的英雄救美,霸气登场,穆乘风未必能有机会与卫小歌冰释前嫌。 不过,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迈着步子往城墙赶去的万人屠,首次开始思考女子的心思。 从前在北疆,他见过的那些女人看似心思难测,其实略略琢磨便明白了,只要金银多,修为高,多数女子很容易便臣服了。谁的势力范围大,谁能雄霸一方,帐下的女人就多,是个很常见的现象。 女子需要人保护,随时要觉得安全,和小动物似的,这是他一贯的认知。 尤其是美丽的女子,不断被人抢夺,因此越发需要强大的男子保护。 当然,那些个桀骜不群的女武修们不在此列......她们似乎与男子差不多,心思粗得连自己都受不住,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全然没什么趣味。 卫小歌却不在此之列。 让人觉得有趣的小村女,时而能够闻弦歌而知雅意,时而又有些犯糊涂。 记得在那个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小山村,初次见到卫小歌,便给她气得不上不下。明明是个连修为都没有的少女,明明见到他切菜剁瓜似的杀人,竟然敢当面做手脚,让两个弟弟逃命。 勇气可嘉,却是愚不可及。 即使是头妖驴,哪里逃得掉? 随手一箭射向她的肩膀以示教训,却察觉到她手脚甚为利索,作为毫无修为之人,反应可谓迅速之极。 而后与自己应对,小村女倒是不落下风,也没甚惧意。 万人屠记得,他当时的确起了爱才之心。 尽管十三四岁才开始修炼,年纪大了一些,不过仍旧送了她一份轻身功法,有心想将她丢进紫薇星,给个前途。 再次相见,是在虎王洞府。 他那时几乎都忘记了卫小歌这号人。 不过这次却让他很难忘记了。 短短时间小村女已经步入通脉期,步伐稳健轻盈,即使随意行路也仿佛保持着能立刻战斗的状态,仿佛是一种本能。 然而,最让他觉得有意思的是,似乎失去部分记忆的小姑娘,性情比从前更加落落大方。 杀虎王的人,只能是她,因为她占了“夫人”的名头。抢虎婴的人,也只能是她,仍旧是因为占了“夫人”的名头。任务完成得非常好,不管是无知者无畏也好,反正将无垢等人气得倒仰,颇合自己的心意。 鹿鸣山,夜半镜湖相会......被狐姬尾随而至,竟然认为他们二人乃是私会偷情。万人屠心想,当时怎么就不干脆点,让狐姬将谣言传出去呢? 穆乘风那小子疑心病重,必定会对卫小歌避而远之,不再起心思。 只是,万人屠苦闷,他自己那时尚不知自己的心意,不然早就将他们之间那点还没彻底开始的小情爱,按死在萌芽阶段。 马头岭乍见卫小歌离魂,他顿时急怒攻心。 失信与人,没护住她的性命是其一,更多的,是猛然明白,若是小村女活着,他的日子会愉悦很多。 那时他便怀疑,自己恐怕对小村女除了欣赏,似乎多了点什么别的心思。 万人屠懊恼,后来怎么就误会小姑娘爱慕自己呢? 朝夕相处,渐渐觉得时机成熟,小村女对自己从不避讳,成天抱着她飞奔似乎一点意见都没有 ......直到“美救英雄”。 踌躇了许久,他终于决定出手将她从“自己人”,变成“自己的人”。 用的是北疆众雄的老办法,送礼加挑逗,然后直接表明心意。 结果......惨败! 这次宝梁国,穆乘风捷足先登,再次......惨败! 从某处守卫较少的地段,万人屠“嗖”地飞出城墙外,急急向着天昊宫奔袭而去。他心中暗思,瞧见卫小歌便心浮气躁,失了一贯的冷静,这是个麻烦事。 喜欢的人,喜欢别人,有什么法子! 难道,还是用北疆人惯常样的老办法,抢了吗? ...... 万人屠离开了一阵,卫小歌略略想了想便知道他不是特地来找自己的,不然昨晚就动手与厉行渊打一架了。 不过......似乎他曾经输给了厉行渊,却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 见身边的长贵一直若有所思,卫小歌没好气地说道:“要你洗碗你不干,不等人唤,捡箭却是麻利又利索。” “这不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嘛!”长贵笑道。 他心想,能给万人屠留下点好印象就成,用不着过多的巴结,这人瞧着十分难缠。看来姐姐如今在给万人屠办事,似乎还颇重视,往后也未必没有需要万人屠帮手。 总之,看在姐姐份上,他未必不会出手个一次两次。 “长贵,你是要跟着姐姐去大魏,还是留在天昊宫?” 并没有犹豫,长贵很肯定地说道:“我留下!” 那就得送他回天昊宫了,留在洛京城中不安全,卫小歌心想。 她忍不住语重心长,“你向来比旁人聪明,但是就怕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与虎谋皮的事可千万不要做,没事别往顾少钦跟前窜。虽然他大约不会对你怎样,可这人实在心思深沉,让人看不透。” 又开始唠叨了啊!长贵立刻点头,“知道了,不会招惹顾少钦,再说,我有表哥和师父,他不敢对我做什么。” 卫小歌看着长贵那敷衍的模样,心中顿时恼火。 “你帮着顾少钦拐骗四小姐的帐,我还没跟你算。还有,耍心机欺负知微道长心软,借他的地盘藏人,不可取。与宝梁王的幼子结交,在王宫厮混,这玩的是什么把戏?恐怕还有不少我不知道的,你说得挨多是板子?” 要挨打?不会吧!长贵大惊失色,“我都十一岁了,虚岁十二了,翻年就十三岁,这么大了还打?看在表哥的面子上,放我一马吧。” 转过头卫小歌笑眯眯地对穆乘风说道:“劳驾大哥帮个忙,揍他一顿,用剑鞘抽,不用客气。” 长贵撒腿就跑,没跑两步就被拎,然后还没反应过来,屁股上就是一阵剧痛......真的是剑鞘。 比扫把可痛太多了! 还以为这位新表哥性子好,哪里知道下手这么狠,比姐姐还狠! 昨晚一夜未睡,穆乘风略作歇息。 其间顾少钦遣周庭玉送来“仪程”。 二百两的银票,大量药丸,还有一枚玉佩,作为将来可出手相助一次的信物。 尘埃落定,系统任务完成,卫小歌终于松快下来。 两个时辰后,穆乘风便带着表弟和表弟的姐姐,从某出守卫不太森严的城墙,很轻松地飞了过去。 卫小歌看得分明,果真没惊动任何人。 先送长贵去天昊宫,然后她与穆乘风再去大魏。 还没和乙魅混熟呢,到了大魏,极有可能要面对另外一个不同的系统,她顿时头大如斗! 趴在知微的小宫殿中,屁股一阵一阵的疼,长贵深深叹气。 原来除了姐姐会揍他,表哥也会揍。 这两人都是死脑筋,完全不明白一个无名少年要崛起,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白手起家哪里那么容易,钱和权一样不能少。 费尽心机接近宝梁王的小儿子,结果那个蠢货死在登天阁了。 给顾少钦办事,结果将姐姐给害进去了。 屁股痛得要命,可是知微连伤药都没给,此刻长贵当然知道,知微心里肯定对他不满。 算计来算计去,最终一无所获。 嗯......应该还是有收获的,顾荷菱在旁边满脸关切地嘘寒问暖。长贵纳闷,四小姐怎么又给送到知微这里来了?想来也是,洛京大乱,顾少钦必然不放心。 “知微道长,给你添麻烦了!我将弟弟给打了一顿,往后他要是再敢顽皮,道长只管教训。”卫小歌诚恳地说道 知微摆摆手,表示事不关己。 “明白了,我会叮嘱长贵,不管有事还是没事,都不许来叨扰道长。”卫小歌又诚恳地说道 知微点点头,表示这个可以有!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迎客小道童大声的喊叫:“知微道长,齐国公世子顾少钦求见。” 第二七八章 胡不归,为何不归家 卫小歌一脸诧异,顾少钦不忙着在洛京清扫前宝梁王的势力,急匆匆的来见知微做什么? 她可不相信顾少钦是来接四小姐回家的,眼下危机还未过去,四小姐在知微这里不知道多安全,怎么会接回去。 知微面上满满都是不耐,他看了看卫小歌说道:“不见。” 意识到知微是要她传话,卫小歌赶紧扯着嗓子回了一声:“知微道长不见顾公子,叫他以后也别再来啦!” 后面添的那句话,是她自己的意思,不过知微道长应该很满意。 知微果然笑了笑。 ......真倾城啊!卫小歌心想,亏得知微不常出门,若是簪花节在街面上走一圈,其他男子还有啥活路可言? 顾荷菱面上带着一丝委屈,“道长,二哥说不定有急事,二哥说洛京最近会有大乱,道长不打算出面吗?” 知微摇头,“乱已平,四小姐,五天后,回家吧!” 卫小歌笑道:“四小姐,你二哥没事呢,等你回家就是当朝公主,再没有人敢欺负你!” “公主?”显然不知情的顾荷菱,顿时一脸惊异,“二哥哥他......要做王?” “嗯,知微道长是方外之人,不欲参与到这些事情中,因此避而不见。” 顾荷菱点点头,“我明白了,知微道长肯定不喜欢当官呢!” 她心想,肯定是二哥哥想要知微道长去当官,然后这样才能娶三姐姐吧!难怪知微道长不肯见二哥,这位道长不喜欢说话不喜欢见人,一心清修,肯定不想当官的。 三姐姐,恐怕要失望啊! 随即她又想起一件与她自己息息相关的大事。 “遭了,母亲......要当太后了......” 一张可喜的小脸顿时皱成个苦瓜。 长贵看了看愁眉苦脸的顾四小姐,忽然有个冲动,想将顾家的那个老虔婆给弄死了。 太后如果想捏公主,肯定更好捏,真没办法啊! 天下的女孩儿,都应该如四小姐这般,天真可喜,心地善良,长得也好看。 可偏偏这老婆子成天找茬。 最气人的是,他卫长贵还没来得及起那份心,死老婆子竟然要将小丫头许配给洛京某个窝囊人渣。他还特地向一些交好的少年们打听过了,那人十六岁,房里已经有七八个人了! 略略沉思了一阵,长贵便笑道:“改天我送四小姐回去,不给知微小师叔祖添麻烦了,这会儿身上有伤,就是不知道五天后伤势会不会恢复。” 怎么尽想着占便宜,臭小子就是讨打!卫小歌顿时恼火,拿起一个蒲团对着长贵的屁股使劲地拍了一下,“又没真的打得你伤筋动骨,不许向知微道长讨药材。” 哎哟了一声,长贵却是拿眼睛偷偷瞟了顾荷菱一眼,见她又是一脸关切。 长贵心中颇为得意,顾四小姐对他可真不错! 知微的身份显然有些奇异,虽然心中好奇,卫小歌却不打算问。 在小宫殿住了一晚,她便不愿继续打扰下去。 这位道长虽然心软,但是的确不喜与人过多的接触,多数在房间,或者坐在药园里当人形雕像,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这次拜访,是想请教一些修炼上的事。 开了目窍的法修,据知微说实为难得。他本人则另辟蹊径,与其他法修不同,一窍未开,使用的乃是魂魄本源感知力。 虽不能目视或者耳听天地元气,但是在控制上更加细微全面。 不过,如果运用于打斗上,却是极其缓慢,而且......知微对打架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多数妖怪开的乃是唇窍,以声音控制天地元气。其他法修,惯常也是使用眼睛或者口唇,但是能如她自己这样,直视天地元气者却极其少见。 因此多数法修们战斗所用的法术并不多,并且需要有详细的功法。 卫小歌眼下真是懂了,她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个金手指,法修功法嘛——自己研究研究就好啦! 问题是,她又不是知微,不会举一反三,只会“山寨”...... 因为目窍开启的缘故,所需要的感知力非同小可,需要慎重再慎重,万万不可随意使用过度。 这点知微强调了一番。 除此之外,又提点了增加身体血气体格的方法。 药物辅助是其一。 最佳的方式,乃是揣摩药物的元气规则,以此炼体。 最后,心境上不可轻忽。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受制于地,地受制于天,天受制于规则,规则受制于其本身。万事万物存着规则,人也是规则之一,懂得规则之所在,才能得以自由。 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卫小歌细细琢磨了一番,需要明白天地规则之所在,才是法修的关键。 而隐含的意思则是,顺其自然,越是急于求成,可能适得其反。 所谓心静自然凉! 不过,她又不能和知微这样,关在一个小地方,每天种草药冥想过日子。 知微这话倒是提醒了她,系统虽然是她脖子上卡着的枷锁,不过系统也是规则的一部分,受制于自然法则。 话说,丁土从来不敢打知微的主意,还处处避开......这是个有趣的现象! 卫小歌含笑受教,对知微感激不尽。 临行告别,站在被树木密密包围的小殿外间,卫小歌却是觉得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不太对劲。 对着知微鞠躬行了礼,她直言说道:“道长,说起来我向你请教了多次,却没什么拿得出手可以报答你的东西。想来道长也不看重这些,不过道长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我定当悉心办理。” 知微想了想,这次没有传音,无限烦恼地吐出一个名字:“顾少钦!” 卫小歌点点头,“明白,我会极力想法子让顾公子不要前来叨扰。” 不过,顾少钦昨天来拜访过知微,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应该早走了。 看来她还得去一趟洛京,想法子见见,彻底解决此事。 正要告辞而去,她却见一只漂亮的云雀嗖地飞来,似乎也不避讳人,踩到知微的肩膀上。 头顶赤红的羽毛,喉间乃是金黄色,眼镶一圈纯白的长毛,倒是从未见过毛色如此鲜艳的云雀。 “知微,知微,你师父要你去见他!”云雀昂着头,唧唧喳喳地说道。 知微点头,抬手摸了摸云雀的脑袋,然后侧身对卫小歌说道:“胡不归。” 云雀又唧唧喳喳地念叨:“胡不归,胡不归,我叫胡不归。” 嗯,原来这只小妖鸟姓胡。卫小歌心想,家养的妖怪与野生的妖怪的确不同,有名有姓。 “小胡啊,你的名字很好听呢!”她笑着说道。 旁边的穆乘风忍不住莞尔,胡不归竟然被她拆成“胡”和“不归”! 知微轻笑,并未出声。 胡不归却不满了,“我叫做胡不归,胡不归,不是小胡。” 哎哟,恐怕是闹笑话了,卫小歌嘿嘿一笑,厚着脸皮向穆乘风问道:“什么意思?” 穆乘风心想,卫姑娘果真天真烂漫,什么都不晓得。他满含温柔轻言细语解释,“胡不归,为何不归家。” “原来是一个爱到处跑,不喜欢回家的鸟儿,我明白了。”卫小歌笑道。她也没觉得丢脸,反正不学无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穆乘风又不是不知道。 为何不归家?她归心似箭,得赶紧去找长富他们了! 胡不归哼了一声,将鸟脑袋扭开,在知微的脖子上蹭了两下,表示心中生气不想再搭理人。 出了黄瓦小殿,胡不归依然站在知微的肩膀上,忽然掉过头,那双小黑豆眼里射出明显的鄙视之光。 “讨好我也没用,咱们家知微一心修炼,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一概不理会。” 卫小歌哑然。 难道还有男子对知微起意? 知微却是尴尬得很,脸上泛起潮红。 “胡不归,慎言。” 胡不归全然没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仍旧滔滔不绝。 “咱们别理这小姑娘,快走吧,你师父说有要事呢!有个叫做万人屠的来找他,两人说了许多话。我还按你师父的吩咐,找了许多药丸送给了万人屠,那人不是个好人,一看就知道是来敲竹杠的!” 知微无奈摇头。 鸟比人还多话,亏得不是他养的妖怪,不过看师父的意思,打算将胡不归丢给他,真麻烦! 原来万人屠是来找知微的师父,卫小歌顿时明白过来,果然是有些事情要办,这才来到宝梁国。 知微的师父,在天昊宫的辈份应该非常高吧,连凌云子这种外窍高手,都得称呼知微为小师叔。 目送知微与胡不归,缓缓朝着山上走去,卫小歌这才掉头。 一路往山门外走,她忍不住又提着长贵的耳朵一阵炮轰——少惹事! 还没走到山门迎客之处,卫小歌却听见有人高声说了一句,“相请不如偶遇,不如进来喝杯茶?” 是顾少钦的声音。 都一天一夜了,竟然顾少钦还在。 挑的地方非常稀奇,竟然是在迎客小殿的最靠外的房间,有两扇打得大大开的竹窗,来来往往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似很悠闲地坐在蒲团上,眼前摆着一盏早已经没有热气的茶。 这可太不合情理,姓顾的不知有多少事等着他去做,怎么有这种闲情逸致?他肯定不是来接妹妹的,那么图的是个啥? 很少失礼的穆乘风,这次却是带着一些不耐看了看顾少钦,那句“做王后”,让他耿耿于怀。 不过,之前答应了知微,要打发了这人,看来还得周旋一二。 穆乘风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知微道长托我二人向公子传话,往后还请不要叨扰与他。” 顾少钦笑了笑,“求见知微道长,此乃是我宝梁国的大事,只能对穆公子说声抱歉了!” 打嘴皮仗,穆乘风哪里是顾少钦的对手,卫小歌心想。 第二七九章 一身寂寥 顾少钦将宝梁国搭上,仿佛寻知微是了国事,穆乘风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略加踌躇他便说道:“知微道长乃方外之人,不管是何大事,与他有何干,你还是快快走吧,平白在此惹人厌弃。” 窗内的顾少钦也不动怒,淡淡一笑,“既是我宝梁国之事,不劳乌金国的人干涉。” 卫小歌心想,对于穆乘风而言,这句话已经说得很难听了。 不过,对顾少钦这个擅长兜圈子扯牛皮糖的人,没什么毛用。 胡搅蛮缠的事顾少钦做得出,穆乘风却是做不出,卫小歌扯了扯穆乘风的袖子,口舌之争,还是得自己来。 对着大大敞开的窗口,她呵呵假笑了两声,“顾公子仿佛很喜欢爱强人所难,随你在风口里摆姿态等个十年八年,反正知微道长只等凌云子道长几天后回山,便打算一路游历去往大魏。” 长贵笑嘻嘻添了一句,“嗯,还要去北疆呢,师父说了,不历练则不当修炼之人。” 对于自己说谎的本事,卫小歌深深忧虑,这是她之前想好的说法。 凌云子的确马上就回来了,并且打算带着长贵去大魏,倒也不全是谎话。 表示她说的是实话,卫小歌说完就立刻扯着穆乘风,迈着步子便朝前走。 要打发顾少钦其实谁都没办法,要么拔刀相向,要么就只能撒谎骗人。 她走了几步,后方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难道顾少钦从窗子里跳出来了!她猛地回头,却见并非是顾少钦,而是万人屠。 万人屠原来还在天昊宫,并未离去。 尽管天昊宫不许人高来高去的飞,万人屠大步走来,速度却不慢。 瞟了瞟枯坐的顾少钦,万人屠满含鄙视地说道:“你是从哪本史书上学来伎俩,黑又不够黑,厚又不够厚。前朝沐氏子孙不欲见你,你打算在此守到你家爱妾生出隔壁人家的娃?” 卫小歌“扑哧”笑出声来。 顾少钦的隔壁人家,也不知道姓不姓王。 打嘴仗,似乎还是万人屠这种脸皮厚的人最拿手。 不过,万人屠可没那么好心指点顾少钦,估计是听到穆乘风与自己一心想打发了顾少钦,出言相助。 顺便从心理上鞭鞑顾少钦,让他彻底落下风,不敢再耍什么花样。 听了万人屠的话,卫小歌终于闹明白了知微什么来头。 原来如此。 知微俗家应该姓沐,倒是与穆乘风的姓谐音,是宝梁国的上任王族,恐怕是最嫡系的子弟,也或许是硕果仅存的最后一名。 难怪住的明黄瓦的小宫殿,说不定还有个什么王族头衔。 如此说来,知微似乎也挺惨。 胡不归,为何不归家?也许是有家归不得,也许是无家可归。 那么......卫小歌看了看顾少钦,恍然大悟。 姓顾的应该是想在“大义”上站住脚跟,剥掉谋反夺位的名声,这才来叨扰知微。 知微这个前朝沐氏子孙,如果站出来说一句话,或者给个“批条”,顾少钦则是“讨伐”,而不是“谋逆篡权”了。 难怪顾少钦在秋风中喝着冷茶,坐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当风景。 这是在显示其“诚意”啊! 果然如万人屠所言,顾少钦不够黑又不够厚,要脸又要权。 脸皮够厚的话,直接登位,管人家说什么。 心够黑的话......好像自己早在登天阁“牺牲”了。 再次见到万人屠,顾少钦感觉自己仿佛是喝多了冷茶,塞了牙缝。 被莫名被鄙视也罢了,竟然说些市井人家的荤话,哪里像什么外窍高手! 如此无礼,此人是否知道,是在对宝梁国即将登基的王在说话吗! 万人屠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一路落下风,脸面上哪里挂得住,顾少钦面色十分难看,冷冷说道:“还请万兄赐教。” 这是要宣战了,伤势可好了?驻足在旁的卫小歌心道。 万人屠却是连眼尾都没扫一下,昂首阔步自顾自地走了。 含着些讥讽卫小歌笑道:“连万大人好心提点都不懂,顾公子杀人够利落,别的事却总是不干不脆,装模作样走个过场就得了,竟然在此等了一天一夜,真是多此一举!” 她心想,姓顾的成日里说话都是吐一半吞一半,圈子绕得将自己都绕进去了。 话说,这下顾少钦该走了吧! 只走了数十步的万人屠,一字不漏将卫小歌的话听在耳中。 小村女果然合自己的心意,简直就是夫唱妇随,一唱一合,天生一对。就好似在虎王洞府痛贬无垢等人一样,踩人踩得很痛快啊! 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穆乘风这个呆子身上了!万人屠暗自腹诽,也暗自气恼自己蠢了数次。 经常笑话旁人笨,可是却没想到,他也是当局者迷! 听到卫小歌的话,顾少钦顿时呆住。 果然是他想太多了! 本来就是来天昊宫做个姿态,谁都知道知微不可能登位。 露个面,表示来过了,问过了就够了,等三天和等一个时辰,没有任何区别。 然后借沐家的名头,在圣旨上昭告天下表示得到沐氏首肯。 知微本人必定不会跳出来说没这回事,天下间谁还会说他顾少钦哄人? 反正不管做到哪一步,即使知微亲自现身说法,那些大家族也没有人会信,他要的是宝梁国一干民众相信而已。 看来,做事还是不要太含含糊糊,该直接点就直接点! 万人屠不可轻易招惹啊!顾少钦心想,此人必定是又黑又厚又不要脸......嗯,似乎卫姑娘脸皮也不薄!不过这点他早已知晓,一个姑娘家,浑身臭烘烘地拿着阴灵珠讨价还价,脸非得厚不可。 如果......当初对卫姑娘直接一点,会不会更好? 但是他所谋之事甚大,哪里能那么直接对人言?卫小歌定然不会答应,拒绝公主逼婚和夺取王位,后者危险极大,她虽然能力战内窍中期,却未必肯冒这个险。 顾少钦很无奈地想到了,他估计最错的地方在于,期望卫小歌在登天阁与他并肩作战。 卫姑娘又不是洛京人氏,也没有家族被宝梁王压制得抬不起头。 人家凭什么给他卖命,其实已经非常卖力了! 说起来,卫姑娘似乎与知微还真有几分交情。 这天下间能投知微喜好的人,不多。 知微虽然对三妹妹不假颜色,却是并非真心厌弃,对四妹妹其实照顾有加,但只是因为心软照应而已。 虽然少言,知微却是极其聪慧,虽不擅揣摩人心,可直觉很准。 若不是真正赤子之心者,谁能哄得了他? 不过知微的存在,无关紧要。 也只有前宝梁王没事搅起三尺浪,认为知微这法修的天资太高,又是天昊宫观主的关门弟子,竟然挑唆德安公主去惹他。 结果踢到铁板,撞疼了脚。 除非老观主这名大宗师羽化登仙,谁能动他的亲传弟子? 顾少钦胡思乱想着,又喝了一口茶,入口寡淡无味,猛然想起已经灌了一肚子茶。 还喝什么啊,等万人屠走了,赶紧回洛京吧! 出了天昊宫的山门,万人屠没走多远,便听到后方飞纵之声,他侧过脸以眼尾扫了扫,见卫小歌与穆乘风联袂而来。 穆乘风竟然托着卫小歌的手臂,以自身功力相助。 需要这样吗?小村女没手没脚吗? 听说,在人前表恩爱的,通常都会一拍两散...... “万大人且慢。”卫小歌忙喊道。她赶得有点急,央告穆乘风搭把手帮了帮,有话要问万人屠。 这次相见,小村女再也没有以“万老大”相称,以示疏远,万人屠有些不痛快。 他转身站定了脚步,看着面前的两人,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不,应该只是看穆乘风不顺眼,这个怂人,还得要自己出手整治顾少钦。 “说吧,何事?” 卫小歌笑道:“万大人,上次你提到去江陵府打听我家弟弟妹妹的消息,不知现在大人是否有确切的住址?” 天天搏杀赶路,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闲工夫打听这些,万人屠皱着眉,不过说话的口吻却没有显得不耐烦。 “这几个月我无暇与大魏那边联络,他们应该在江陵府定居。” “有劳大人了!”卫小歌笑眯眯地抱拳行礼。 穆乘风也跟着行了一礼,“谢万兄出手相助。” 还没成亲呢,两人就在这里齐刷刷地拜堂了,万人屠摆摆手说道:“举手之劳罢了!” 尽管平时万人屠不苟言笑,不过心情好时也会突发奇思妙语,令人捧腹。此刻,穆乘风瞧得出这人心情不佳,虽然想探听一下乌金国的近况,想想还是作罢。 祖父与父亲所作所为有偏差,与万人屠如今是死敌,自己夹在中间诸多为难,还是不要过问了! 一时间情况有些尴尬,谁也没有再发一言。 万人屠有些意兴阑珊,“我还有些要事在身,改日再会!” 穆乘风拱手行礼相送,“万兄珍重!” 卫小歌却是莫名有些伤感。 万人屠似乎有些形孤影单,一身寂寥。 记得出孔雀谷之时,猫妖子夜说喜欢撑船,下雨不下雨都一样,万人屠则说,他喜欢站在船头,下雨不下雨都一样。 子夜心思简单憨厚,如何懂得万人屠的意思,应该是说给她听的。 只是她其实也不明其意,大抵是在抒发什么情怀。 不管是什么情怀,那时便觉得,万人屠其实......是个很孤独的人。 反正她也没办法邀请万人屠“常来做客”,对穆乘风不公平。正如她本人其实不怎么希望表妹“常来做客”,对她自己而言,似乎也不怎么有趣。 “万老大好走!”卫小歌跟着穆乘风附和了一句告别之言,只是不再以“大人”相称,换成惯常的“万老大”。 听到这声熟悉的称呼,万人屠略略愣了愣,忽然笑了笑,不发一言飞速而去。 第二八十章 枕霞 看着万人屠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穆乘风不乏感慨地说道:“我生平好结交好友,当日作为质子去太阿城,途经一风景绝佳之处,见有一家挑着酒幌的酒肆,便想进去打了几斤酒,恰逢万人屠也在......” 穆乘风记得,那时他心情有些愁闷,听闻这一处的枫叶林有些独到之处,便想随性走走。在山脚瞧见小酒肆,便生出几分解酒浇愁的心思。 这家小酒肆来往的都是些寻常脚夫,只有万人屠一身华贵的紫袍,气势不凡,仿若鹤立鸡群,众人都有些惊惧避而远之。 穆乘风并未上前招呼。 若是换了在别国,在一间极为普通的小酒肆瞧见武修高手,未必不会搭上几句话寒暄两句,只是此地在太阿城左近,他心想这般人物必定是当朝官员。 一名郡守之孙,入太阿城为质子,实在不方便与任何人结交。 打了酒,穆乘风便去了那片枫叶尚未红的林中行走,正想寻个落脚之处,却遥遥见到一座小亭。 他猛然想起,这小亭叫做“长亭”,据闻若是友人送别,均是在这长亭住脚。 此刻长亭中并无送别之人,只独自坐一人,身前摆着一局棋。 却是万人屠一边饮酒,一边在下棋,是自己与自己下棋。 这般有意思的人,即便穆乘风一想到要去太阿城,心情就低沉无比,此刻也忍不住想去结交一番。 “兄台可是缺人对弈?” “你若懂得下棋,不妨坐下!” 一共对弈三局,万人屠输了前两局。 穆乘风记得,万人屠习惯走中锋,以大龙搏杀,只是棋艺却不佳。而他本人,则是从四五岁便开始弈棋,虽并非国手,却极少出错。 祖父曾评论他的棋道——不懂得取舍,守成有余,却无进取之心。 谨守中庸之道,不温不火,以不变应万变,这点穆乘风对自己很了解。 万人屠落子很快,享受其中厮杀的乐趣,不喜在边角纠结。观棋可观人,争斗虽凶,万人屠棋风其实甚正,穆乘风便觉得此人大抵是个磊落之人,并无诡道。 第三局,万人屠大胜,自己中途便溃不成军。 穆乘风记得不算很清楚,因为他已经有些醉意,仿佛正如祖父所言,纠结一处,因“不舍”而输了全局。 两人喝得酩酊,那棋也就不再下了,略略谈论了一些诗词歌赋,修炼之道,为人之道。 万人屠通文墨,却与棋道一样,算不得精通,在修炼上有独到之处,为人......穆乘风觉得自己其实看不分明。 揣测人心,穆乘风知道自己不屑也不懂。 单单是穆家已经有太多他不乐意见到的人与事,若是在外结交友人,也处处生出防备之心,做人还有何乐趣可言? 若无背叛,便无拔剑相向之日。 “......原来,大哥与万大人是这般结识的,我似乎略懂一些对弈之道,却不晓得还记得不记得。”卫小歌想了想,仿佛是懂这样东西的。 穆乘风微微一笑,“来日方长,我慢慢教你便是,记得你知晓一些诗词,只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起来。 青楼卖诗词,真是人生中的污点啊!卫小歌嘻嘻笑道:“随便哄着妖怪们玩呢,我是全然不懂这些,不过是道听途说。” 东拼西凑的几句诗,不被人笑破肚子才怪了。 想到将来的日子,穆乘风不由得神往,若是与她相伴,一道习武,一起弈棋,若她愿意,自然也可一起论及诗文。 便是闺中画眉也使得......他看了看卫小歌那一双柔顺的柳叶眉,心想还是不画得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何须那些俗物粉饰。 卫小歌此刻却是有些走神。 穆乘风与万人屠这对好友,却因自己的缘故,恐怕相见难免尴尬,实在让人唏嘘。 万人屠为人虽狠,并不给人留多少余地,不过正如穆乘风对这人棋风的评论,其实十分磊落。 表面上,穆乘风与万人屠好似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事实上有不少地方相似——他们对许多常人认为理所当然的事,“不屑”为之。 说起来,顾少钦并非不是人中之龙,却绝对不可能与穆万二人为友,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绕过洛京,直奔宝梁国边界,夜间在一家小客栈安歇,卫小歌刚合上眼,魂体飘起,进入乙魅带着寒意的房间。 她仿佛觉得,乙魅的房间离地面近了点,没像上次那样飘啊飘的,没个尽头。 “任务达成,获得六百功德点。因完成度很高,再添三百点。”乙魅开门见山,口吻仍旧是那般带着冷意。 “公事公办,我个人觉得与乙魅你共事很愉快。可惜很遗憾,我即将要去大魏了,请问你有没有什么忠告?”卫小歌试探着问道。 乙魅脸上似笑非笑,“去了大魏你便知道了,关于你留下的遗书之事,我已求证了上层,却并没有给予任何答复。范畴内我能做的已经做了,往后还得看你自己怎么争取。” 坐在地上的卫小歌,赶紧抱拳行了个礼,表示感谢。 系统的“上层”没有给予答复,不过也没提到会抹杀。 卫小歌感觉到自己还需要努力,至少遗书的威胁,还不够力道。 乙魅没有回答关于大魏的系统管理者的问题,不过听口气和表情,看来不是什么好茬。 很可能要面对一个比较难缠的角色。 头痛! 点头表示感谢,笑了笑卫小歌又问道:“乙魅,分别在即,估计你也不会再塞给我什么任务。眼下还有一个小问题,并不涉及到系统,只是我个人的一个小疑问,为什么我开了目窍?” 乙魅仔细看了看卫小歌的双眼,仿佛觉察到其中的蹊跷。 “恐怕是丁土给你开的目窍,若是我没猜错,你的魂体大约出过什么状况,他需要开启你其中一窍,方便查探。谨慎使用目窍,不可过度,不然神仙难救!” 应该是被狐姬的迷魂之药伤了灵魂之后的事,原来丁土也不是没做好事!卫小歌深深鞠躬,“感谢乙魅前辈提点!” 似乎也没什么需要问的,也不适合问得过多惹人厌烦。她心想,乙魅的好感度也不能用得太狠,往后未必不会再回宝梁国。 卫小歌牢牢坐在房间的地上,一心等着被送走。 不料乙魅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仿佛在犹豫着什么。 良久之后,乙魅才缓缓说道:“‘枕梦’只是半柄刀,原名‘枕霞’,不管你将来是寿终正寝,还是不能幸免于难,能否为此刀寻一名合适的传人。切莫再叫人将它当作定情之物,蒙上尘埃,还请为它正名!” 声音中带着一些缅怀。 卫小歌怔住。 “前辈,此刀与前辈有渊源?” “你不必多问。”乙魅蹙眉摇了摇头。 既然不说,那么还不能找人去打听吗?卫小歌心想,乙魅这般说,难道有意提点? 若能打听到枕霞的来历,恐怕会对系统有所了解也不一定。 系统绝对不是系统,而看似冷冰冰的乙魅,却比丁土更像个大活人,只因她有执念,有更多的情怀。 没一会儿,却听见乙魅站起身来,忽然狂放大笑了数声,“我自仰天长笑,谁敢与我比肩!” 长发无风自动,舞动挥动红色的长袖,衣袂飘飞。 美到极处,艳到极点,也豪气到极点! 果然曾经是个英雄人物!卫小歌在心中竖起两个大拇指。 可惜,下一个场景却没那么豪气了,乙魅回眸,手里拿着一根红木拐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拐杖......唉,什么玩意嘛!卫小歌暗叹,实在太不搭了。 躺在客栈的房间,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绑在腿上的枕梦。 说起来,枕霞却比枕梦,多几分兵器的感觉,后者这名字的确像个定情信物,失了那份潇洒之意,气势落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想了想,枕霞,大概是以云霞为枕,与天比高的意思。 半柄“枕霞”,铸就“枕梦”——想来原先的枕霞应该不是一柄短刀,乃是一柄上百来斤,沉重无比的大砍刀。 当初枕梦被万人屠从什么比武招亲大会夺了来,就万老大这心黑手狠的人,绝对不是担心刀会蒙尘的意思。 大抵是觉得现成的神兵利器,既然能光明正大地夺来,何必便宜了别人。 万人屠将此刀随随便便地借给了自己,卫小歌暗想,这人估计并没有存着给刀找主人的想法,纯粹是物尽其用。 虎王皮糙肉厚,普通的刀砍上去跟挠痒似的。 即使是枕梦,不使用足够真气的情况下,一刀下去,只能伤皮肉,连骨头都砍不开。 后来瞧自己似乎勉强对得起这刀,万人屠也就马马虎虎相赠了,大抵是要收买人心,安心给他办事。 至于再后来......他如何对自己生出别样心思,那恐怕是一笔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烂帐。 隐隐听到隔壁房中穆乘风的呼吸辗转之声,卫小歌不免惘然。 他并未睡呢,却不知有什么心事! 辗转难眠,难道因为突如其来得知表妹未死,扰乱了心绪? 想这种事,还不多想想远在他方的长富,豆儿还有四丫,她暗暗琢磨着,还是早些找回弟弟妹妹们吧,这才是自己要做的。 只有长富在手,长贵这只大马猴才不会上窜下跳,胡乱行事。 第二八一章 可缓缓归矣 “姐姐什么时候回来?”长富巴巴地问。 “快回来了!”狐姬无奈答道。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长富又巴巴地问。 “快回来了!”狐姬再次无奈答道。 “快回来了,是几天?”长富哭丧着脸,仍旧没有放弃。 “等你长到这么高,他们就回来了。”狐姬伸出手,在墙壁上离长富的脑袋足足有两尺高的地方,随意划拉出一道痕。 抬着头看了看那遥不可及的高度,长富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狐姬揉了揉脑门,“不是还有薛哥哥和段哥哥,钟大叔,豆儿和四丫妹妹,还有长壮弟弟,你再哭我就不给你吃桂花糕。” 豆大的眼泪,终究是从眼眶中滴落下来,长富却很快抬起手背擦了擦,“我要吃桂花糕,狐姐姐去买,哥哥姐姐回来了也要吃。” 这样的场景,隔个几天就发生一次,不单单是狐姬,其他几人也有相同的遭遇。 卫姑娘,你赶紧回来吧! ...... 秋雨霏霏,丝丝缕缕,不成滴也断不开。 一叶小舟在江面上逆流而上。 穆乘风手执一竿竹蒿,以真气破开涟漪点点的江水,船便没有任何迟疑地疾行向前。 姿态熟稔,仿佛做过许多次了。 她心想,穆乘风的确并不像个王孙公子,这一路上并不挑住宿食物,没料到竟然懂得撑船。 撑着一柄绘着几枝红梅的油纸伞,卫小歌站在穆乘风身边,只觉得这伞拿着也是白拿。深秋风大,尤其是在江面上,全然挡不住四下里不断飘来的冰冷雨丝。 可是,这位穆公子有些呆气,又希望她站在身边与他一起撑船,又不想她被雨湿了衣衫,便一心要她撑上一把伞当摆设。 不缺银两,买来一艘乌篷船,与孔雀谷猫妖子夜的船几乎一般无二。见穆乘风手势好看得紧,卫小歌不由自主地想到爱撑船的子夜,“大哥你可喜欢撑船?” 穆乘风侧过头笑道:“撑船是修炼,行路是修炼,吃饭穿衣均是修炼。常言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要读,路也要行,修炼终究还是须得修心性。” 这话听着似乎极有道理,可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卫小歌细细思索了一番,她可从不当吃饭穿衣,给长壮修剪指甲,给长富擦脸上的鼻涕是修炼。 这些琐碎的事,有时让人觉得麻烦,有时却觉得十分有意思。 “可是,若事事都在修炼,岂非无法享受常人所能享受的乐趣?” 穆乘风略略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乃是我拘泥了,妹子说得对,正是如此!” 这些日子他笑得比往常要多,想起姐弟两人拌嘴,便觉得温馨。 有美同行,时不时便想得远了......时时情难自控。这些,当然与修炼毫无关联。 生为人,自有一番乐趣。 卫小歌笑了笑,“歇息一下吧,等用过饭,便换我替你。” “稍后,我且去抓只鱼来。” 将手中竹蒿随意交给卫小歌,穆乘风便如一道惊鸿,没入江中。不多时便窜出水面,手中牢牢握着一只瞧着足足有三斤上下的大鱼。 是不是经常在外奔走的人,都会抓鱼?卫小歌想起抓鱼的万人屠,手势也是非常纯熟。 她没有抓鱼的本事,但是打鸟......一打一个准! 卫小歌握着竹蒿笑道:“你这渔夫做得真够熟练!” “如今更为熟练,因身畔多了一渔娘呢!” 一句调笑之言脱口而出,说完穆乘风完却觉得万分猛浪,这口气可实在像那些纨绔浪荡子,也不晓得卫姑娘会不会气恼。 在水中抬着头看着船上一手撑伞,一手握着竹蒿的小姑娘,穆乘风却见她抿着嘴不言,却是面色泛红,带着几分羞意。 原来并未着恼,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将船靠在岸边,栓在一块大石上,两人却还在船中。红泥小火炉上烧着一锅鲈鱼汤,白汤中只略略加了少许盐与切成薄片的萝卜,味道却是极其鲜美。 “这汤做得极好,火候浓淡皆适宜。”喝过两碗,穆乘风便赞道。 不免有些腼腆,卫小歌嘻嘻笑了笑却不说话。 炭火不会太猛也不会太小,大体上与电磁炉煤气炉差不多。如果是烧柴火的大灶,一边丢柴火还得一边炒菜,练习得太少全然不太能掌握火候。 如果是架起火堆烧烤,却又容易一些。用的是大木料,而且可以手动将所烤之物移开转动,就不会烤得外焦里面还淌血。 豹妖沉乾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 吃罢鱼汤,穆乘风主动清洗了锅碗,仿佛已经进入“五好男朋友”的状态,卫小歌莞尔。 正要跳上岸去解开缆绳,穆乘风却是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妹子且慢,先歇息一阵。” 吃饱了正好赶路,大中午的歇啥歇?卫小歌不解地看着他。 见卫小歌眼中有疑虑,穆乘风却是有些羞涩。 先前一顿饭吃得十分温馨,有些舍不得就这般急急行路,便情急拉住她,可是这会儿却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无奈放开手,他便违心说道:“鲈鱼对修炼有些好处,不如先在船中略略打坐。” 卫小歌恍然大悟,不过她却仍旧不解,“我们昨日吃的也是鲈鱼,你却不曾说起。” “为兄忘了......”穆乘风讷讷说道。 从未与女子同路这般久,况且是心爱之人,穆乘风感觉自己真是悲喜交加。 悲的是,两人不曾婚配,不能不守礼,尤其是没有外人在场,更是要自持。 喜的是,能这般相伴,日日对着这张巧笑嫣然的面孔,何悲之有? 卫姑娘年岁尚小,从前也未有家人教导之故,性情天真烂漫,全然不晓得男女大防。与自己一个成年男子,在江上行走,在一条船上同食同寝...... 他修为高过卫姑娘许多,若是真要做些什么,卫姑娘万般无法拒绝,然而这般岂是君子所为! 斜风细雨打在乌篷之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炉火尚且熄灭,留着淡淡余温。 并没有在修炼的穆乘风,悄悄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尤其是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心中顿时麻痒难挡,只想探身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肆意亲上一口。 最后那次见表妹,穆乘风记得他心中也是这般想着,只盼着往后两人能早日成亲。表妹十分守礼,从不在内室单独相见,便是一同探望病重的姑母,身边必定至少带着两个丫鬟和教养嬷嬷。 那时他并没有那么多杂念,忧心姑母之故,也就是偶尔昙花一现。 而这些日子,却是天天与卫姑娘一起...... 男子天性使然,便是极能自控的自己,如今似乎也有些难以为继了,穆乘风暗道。可是,卫姑娘如今只是通脉期,却不宜过早成亲,至少得等到内窍中期。 他可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坏了她的血气。 良久之后,卫小歌睁开眼,却见穆乘风近在咫尺,似喜似愁,神情恍惚。 这木头不知又在琢磨些什么呢! 又没喝酒,难道又认错人了? “想什么?” “想你。”穆乘风脱口而出,却猛然想起卫小歌已睁开眼睛,刚才那句话却是她问的。 他不由得露出一丝不自然的忸怩,面上微红。 这神态却是让卫小歌又是好笑,又是有趣。 此刻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懂了,先前哪里是需要“消化”鲈鱼,分明是穆乘风生出些什么古怪的念头,恐怕是想...... 这却是不成,她心想,虽然穆乘风口口声声表明不会负了自己,可是却还没真正懂得他的心意。眼下只是初步交往,哪里就能马上聊“人生理想”。 假意不知穆乘风所思,卫小歌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离开宝梁国已经有一些日子了,宝梁国与大魏的边界分得并不十分清晰,两方虽有军营把守,却散步得较广,外带两国居民彼此之间经商十分频繁,其实查无可查。 若真有人盘查,其目的只是为了捞些钱财,随意塞些银两便会放行。 毕竟,两国相接的地盘太大,眼下又不曾开战,守无可守。两方军营,各自收取商队贿赂,反而落得轻松。 大魏地域辽阔,数百年前曾经叫做大周。 大周的格局原本与乌金国类似,军政合一,分为数个郡。 却因各郡守权势过大,各方动乱,大魏新皇脱颖而出,登基为帝后改制,将郡划分为小了许多的州府,以防郡守们再次再次坐大。 州府地方最高主官一名四品太守,守备州军则由一名四品武官将领都军统领,均是任期六年,凭政绩留任,升迁,或者贬职。 各州除了一文一武两名主官,还有一名由京城派遣而来的京官,乃是有监督职责的监察使。 监察使在京城另有职称,或文或武,可能是二品,也有可能只有六品。任期只有两年,并且随时会被一纸诏书唤回京城,或者调任到其他州为监察使。 这是防止太守与都军在地方上势力过大。 除了地方上的州军,还有受京城直接管辖的各路大军,最高主官,设武官都督一名,文官督察使一名。 整体而言,武官受制于文官,与其他周边以武执政的小国全然不同。 一路行走,穆乘风早将大魏的格局,慢慢说明。 穆乘风并没有提到皇帝,当然也没有提到秦玉灵所在的寿王府,卫小歌很想问,地方管制弄明白了,但是王爷们有什么权势呢? 第二八二章 波儿霸 船在旁晚的余辉中前行,卫小歌忍不住问道:“大魏皇帝的修为怎样?” “......如今是永熹八十三年,永熹帝四十三岁登基为帝,乃是外窍修为。一国之君,若没有高绝的修为,自保尚且困难,又如何辖制众人。若无外窍修为,并没有立为太子或者太孙的资格。” 卫小歌点点头。 果然非得如此,小国尚且需要修为高才能上位,更何况大魏。 “假使儿子都没出息,没有外窍期该如何是好?” 穆乘风笑了笑,“你呀,这般都想不出么?外窍期可活上一百五十到两百年,便是儿子不成,还有孙子,还有侄孙。为了这帝王之位,除非天性淡泊,子孙多数都会努力修炼。” 看了看穆乘风,卫小歌心想,难怪那位“祖父”对木头如此看重,即使穆乘风天性淡泊,却因为一心修炼,因此另眼相看,悉心培养。 在这个能够修炼的世界,没点武力值,哪里能将权势握得牢固。 “女子呢?听你的口气,仿佛女子不能为帝。” 仿佛听到一个傻问题,穆乘风又笑了,“若是有公主郡主修为达到外窍,可行驶监国之职,却无法登上皇位,以防外姓篡权。女儿家,嫁了人就是别家的人,诞下的孩儿也是别家的孩儿。” 卫小歌无语。 父系社会果然如此,需要将姓氏传下去,女儿自然不成。 其实,似乎按照遗传学来说,子女遗传母亲更多。 不过,即使是公主郡主,若是要她自己去当皇帝肯定不干,没那份雄心壮志,也没有那份雄才大略。 若说女王气势,乙魅倒是有不少! 夜间行船最怕遇见暗礁,不过小船不怕暗礁却怕风浪,对于穆乘风而言,江上风浪并不产生什么困扰。 这条大江,从南到北,几乎贯穿了整个大魏,竟然有三个名字。 最南端入海之处,江水十分平缓,被称为太平江。 中间这段因有些不太高的山,满山树木野花,风景极佳,被誉为清花江。 再逆流往北而行,水流很急且险,叫做怒江。 宝梁国位于大魏的西南方,卫小歌一路向东,行了上千里的旱路后,剩下都是向北的水路。从南方的太平江,一路行驶到清花江,位于大江中段的江陵府已经在望。两个月的急行军,她终于看到曙光。 “以我们的速度,再走三天便能到达极为热闹富庶的潞州,潞州以北两三百里,便是江陵州了!”穆乘风说道。 对于修炼的武修而言,走旱路比水路要快。可是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必须走大路,而大路却一定得经过许多县,绕来绕去,恐怕得多行上千里的路。 因此一般人若是要远行,为求平安快速,基本都是选择搭乘路过的商船,有钱人家则是自己雇上两艘大船。 这点卫小歌早听穆乘风说过,如果是她独自一人,估计宁可绕路,也不愿走这飘飘荡荡,没完没了的水路。 她的水性并不好。 不过,看穆乘风却是乐在其中...... 夜风吹动衣袂,身形瘦长的穆乘风带着些潇洒之意,将那份书生的呆气去掉了几分。 正出神,卫小歌忽然听到穆乘风说道:“水下有暗流?” 面色稍显凝重。 如果有暗礁,江中有漩涡暗流非常正常,但是穆乘风显然另有所指。月光下,卫小歌仔细看着江面,的确是瞧见一些交错的漩涡,与往常不相同,但是水波并不算大。 “难不成水下有人,想打劫咱们?” 穆乘风不解地摇头,眉头略皱,“已经离去了,速度很快。” “是一群大鱼?” “若是逆流而上产卵的鱼群倒罢了,我担心是水妖!” 卫小歌顿时愣住。 水妖? 想来山上有妖怪,水中为何没有水妖。 “不如我们将船停下,明天白天再走吧!”她赶紧说道。 说不定前面有一大群水陆妖怪开宴会呢,反正也不赶这么点时间。如果遇到危险,在水里打架实在没经验,就算不会沉了,也万万施展不开手脚。 “也好!”穆乘风缓缓说道,将船撑向岸边。 并不敢随意睡觉,倒是穆乘风极力劝说,卫小歌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便勉强合上眼。可是,不到小半个时辰,却是被推醒了。 “有船困在江心,船中之人恐有生命之险。”手里握着一枚龙眼大的夜明珠,穆乘风将之系在卫小歌的手腕上,“此物你拿着照明,切切不要过去,赶紧上岸躲避。” “真是水妖袭击人族?”卫小歌已经听到惨叫,还有翻天水声。她从小船的前方看过去,江面太黑,完全瞧不真切。 “嗯,我去探上一探。” 说完穆乘风飞速去往船头,手中细剑已经拔出,身子如箭一样射向黑暗之中。 明晃晃的夜明珠挂在手腕,卫小歌叹了一口气,漆黑的夜里带着个灯泡,这不是暴露行迹给人当靶子吗? 习惯光明正大做高手的穆乘风,哪里懂得她这种小人物阴暗的心理啊! 解下夜明珠,卫小歌用几层帕子裹好,放入怀中的荷包中,然后站到船头,集中目力极力向江心望过去。 不是困在虎王洞府的山洞之中,她并不十分担心穆乘风的安危。他轻声功法极好,便是没有船,恐怕脚点几下,就能横跨一条江。 妖怪伤人,作为一名高阶人族武修而言,义不容辞。 这点卫小歌很明白穆乘风的职责之所在。 问题是......她自己是该逃还是该等呢? 冲过去杀妖,这个嘛,能力不足很可能碍手碍脚拖后腿。大白天在地面上还好说,半夜里的江中,真是半点把握都没有。 只犹豫了一瞬,卫小歌便感觉到停泊在岸边的小船晃个不停,眼看说翻就翻了! 她猛地从乌篷后方窜了出去,直接跳到岸上。 随即便见一道几尺方圆的水柱,从水底冲出,将船底连同棚子打出个大洞来。 小船慢慢沉了下去,锅碗瓢盆还有那把漂亮的油纸伞等家当,自然都没了。 百忙之中,卫小歌暗叹了一声,好险!亏得银票都用油纸包好了裹在身上,药材都在穆乘风的一寸相思之中,不然在宝梁国忙乎了一场,差点全部打水漂。 拔出枕梦,她飞快往后方又疾退了二十来步。 既然是水妖,未必会上岸。 不过她还是料错了,之前那道捅破穿舱的水柱,升到十来尺高后,却忽然掉转了方向,冲着自己而来。 水柱银练速度快得乍舌,好似消防栓的水龙头。 并没有惊慌失措,卫小歌凝神细看,等水柱几乎冲到眼前,忽然一个瞬移举刀冲着水柱的下方旋转的某处劈落。 原本强劲的水柱,立刻化为无力的水花,“哗啦”一声,无力地散落到地上。 山上的妖有风卷术,水里的妖擅长“水卷术”,不过却都是基础法术,不值一提。她一刀劈开水卷术旋转的元气节点,法术就破了。 没有水的遮掩,卫小歌眼前出现一名带着腥臭,丑陋难言的妖怪。 大概五尺来高,翻卷的厚唇占据了大半张脸,几乎盖到鼻子上了,一双凸出的眼睛却是白多黑少。 简称——死鱼眼。 满身铜钱大小鳞片,竟然有腿有脚,与山妖一样穿着湿嗒嗒的“大裤衩”,不过脑袋上顶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弄来,在水下泡得生锈的头盔。 死鱼眼不同乌金国的山妖喜欢使用爪子,手里拿着一柄三头叉,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一挺三头叉,死鱼眼大叫一声,“呔,先前就看到这边有光,果然有个人鬼鬼祟祟藏着。你是哪里来的人族,敢坏我家大王的好事,赶紧束手就擒!” 卫小歌“扑哧”笑出声来。 竟然还懂得叫阵,都杀上门了,有那个必要吗? 她一时兴起,高声回叫:“你又是哪里的小妖怪,要命的话赶紧将手里的兵器丢了,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便饶你不死。” 被嘲笑的水妖愣了愣,哇哇叫了两声,“敢轻视我波儿霸,先将你这个人族小娘皮擒了,再去威胁另外那个人族,大王一定会夸我波儿霸能干。” 他说完撒开腿,挺着三头叉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如果不是即将要与这怪交手,卫小歌简直又想狂笑。 死鱼眼波儿霸可真够唠叨,不断自动爆料,连心里的“计策”都明明白白地说给让人知道。 原来是要拿自己当人质,去威胁穆乘风。 嗯,这样说来,穆乘风应该是占了上风...... 面对毫无章法,直刺过来的钢叉,卫小歌计算着波儿霸的速度和步子,在最后关头,身形一矮,手里的枕梦横着推向波儿霸的双腿。 波儿霸立刻跳了起来,避开这一刀,整个身子很灵活地在空中倒翻,钢叉从上方倒悬,刺向卫小歌的头顶。 并没有使用瞬移浪费感知力,卫小歌使出纵云梯的轻身功法,脚步一错避开了钢叉,然后很悠闲地等着波儿霸往下落。 还没等水妖完全站稳,她已经闪到此妖身侧,挥起一刀,猛地斩落。 波儿霸一声惨叫,身体立刻断成血糊糊的两截。 就这么还没死,生命可谓顽强,倒在血泊之中的波儿霸,竟然手举钢叉死命地丢过来。 卫小歌摇了摇头,很随意地侧身避开,然后一刀砍断波儿霸的脑袋,彻底结果了这货。 第二八三章 俄罗斯转盘之打地鼠 之前看波儿霸行路的动静,卫小歌就知道此妖并不强大。果然如她所料,水妖的身体强度远远不如山妖,力气也逊色不少。 离了水,没有法术,也就是一股蛮力,动作比一般武修要灵敏一些。然而,没有如山里大妖的锋利爪子,拿着个蠢呼呼的钢叉,指挥起来又是毫无章法。 杀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抬脚将断成三截的妖尸提到水中,卫小歌忽然想起,这些日子都是从水里捞鱼吃,也不知有没有吃到小水妖。 那感觉似乎不太妙,跟吃人似的,即使许多妖的智力很寻常,但是全部口吐人言啊。 江岸又听到动静,卫小歌默默等待。 没一会儿她见水中又冒出两个和波儿霸差不多的水妖,翻卷的厚鱼唇一直裂到耳根,戴着头盔。 只是这两只却是没上岸,小半边身子露出水面,很疑惑地探头探脑。 看来穆乘风那边没事,这帮水妖显然还没打消抓人质的想法吧! 其中一名水妖叫道:“呔,你可见到我兄弟波儿霸了吗?” 卫小歌点点头,满脸认真地说道:“见到了,他被我杀了。” 说话的水妖一声怒喝,“你竟然杀了我兄弟,敢到水中与我波儿暴一战吗?” 原来这一只叫做波儿暴,与前面那只一样,都是复姓“波儿”。卫小歌一手叉腰,另外一只手以枕梦指着两个水妖,趾高气扬地叫道:“胆小鬼,你们两个小鱼虾你敢到岸上与我一战吗?” 波儿暴气得哇哇叫,立刻就要跳上岸,却叫身边的那只水妖扯住胳膊。 “波儿雄,你拉我做什么,咱们上去和她打!”波儿暴大叫。 聪明一些的波儿雄举起拳头对着波儿暴打了一击,“笨,我猜波儿霸就是因为上岸被这个人族杀了,咱们不能上当。” “啊,亏得兄弟你提醒,刚才一生气,差点忘记了。”波儿暴有些懊恼地说道。 被赞了一把的波儿雄,立刻觉得自己十分英明,掉转了身子对卫小歌叫阵,“人族,你才是胆小的小鱼虾,敢到水里来,大爷我就服了你!” 卫小歌“哼”了一声,“两个打一个还不敢上岸,胆小鬼,不要脸的胆小鬼......不然你们还是回去和你家大王哭诉,要他喂点奶给你们喝。” 波儿雄惊奇道:“我们为什么要喝奶,又不是人族的小娃娃。” 卫小歌嗤之以鼻,一脸不屑,“你们不是人族的小娃娃,却是水妖族没断奶的小娃娃,没一点胆量。我走了,懒得和奶娃娃说话。” 说完,她假意拖刀要走。 “不许走!”波儿暴再也忍不住暴走,挺着一杆长枪,猛地跳上岸来。 原本十分聪明的波儿雄,也彻底受不了奚落,跟着跳上来...... 用了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卫小歌解决了“波儿”家族的两个水妖,再次将他们的尸体踢到水中。 来的这三名水妖,智商实在太感人,简直不忍直视。 她心中却是泛起疑惑,水妖们显得十分嚣张,杀人杀得毫无障碍。 不是说,人和妖有规章约定吗? 乌金国那边,妖怪从不在外头露面,并不会明目张胆杀人,甚至连普通村民都不敢伤。白泽那货喜欢到处乱窜,鹿大王生怕他惹出什么麻烦来,特地将他给丢给了自己。 虎王倒是没那么多忌讳,却也不会公然地跑到人族地盘刷横。 难不成大魏到处都是妖怪作乱没有人管? 妖怪虽然有好有坏,但是许多都不太聪慧,如果被有心人或者有心的妖蛊惑,很容易变得穷凶极恶。 怀着不解的心情,卫小歌又等了一阵,却再也没有妖怪来骚扰。 江心阵仗极大,溅起的水花足足有几丈高,距离又远她实在什么都瞧不见。 不过既然穆乘风没有撤退,估计还在拼杀,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带着五十斤重的枕梦,跳进水里就跟秤砣似的。 若是不带枕梦,光凭柳叶刀肯定砍不开水妖的鳞甲。 如果有三五只妖弄出一些水卷术,她就得疲于奔命了。 并且,人家可以随时钻到水底,然后冷不丁窜上来暗算。 黑灯瞎火非得倒霉不可。 然而,穆乘风去的时间也太久了点...... 罢了,好歹懂些法术,自保总没问题,卫小歌咬了咬牙。 既然下了决定,她飞快地将枕梦插入土中,然后掏出银票包裹,将两样重要的物件掩埋在土中。 做好这些,又将袖子卷起绑好,这才拔出顾少钦在簪花宴给她的匕首,用牙齿咬住,跳入冰冷的江水里。 真气的凝实度不够,达不到借水面而飞纵的能力,她只能很不体面的游过去。 渐渐接近激烈的战团,身边的水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卫小歌已经瞧见穆乘风的身影。 他并未如以往那般一剑穿心,游刃有余地杀人,看情形乃是游斗,在爆起的水花中如一叶小舟一般,顺着水势飞进飞出。 与他缠斗的不止一名水妖,除了大妖之外,还有不少小水妖不断催动水卷术。 果然是被包围了。 江心停泊着一艘看着十分气派的楼船,两根桅杆断开,帆被扯破了不少。 卫小歌想了想,便朝着楼船的尾端游过去,脚踏在实地上,以远攻相助为佳。她水性实在马马虎虎得很,如果要拿弹弓破法,踩水的功夫太烂,准头肯定不成。 收了咬在嘴里的匕首,插入靴子中随时可拔出的位置,卫小歌小心翼翼,慢慢爬上船。 四下里黑洞洞的,地上躺着不少血糊糊的尸体,仔细看并没有活人和妖怪,她忙翻过船沿。 不料刚走了七八步,在一个背光的之处,却是不小心踢到地上一个圆溜溜的大铁块。 圆圆的铁块猛地竖了起来,竟然伸出四肢,还有一个脑袋。 竟然是一只四尺来高乌龟妖。 龟怪脑袋猛地一伸,仿佛是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上下打量了卫小歌:“你怎地浑身湿透了,难道刚才跳水逃跑,不懂水性就别学着我们水族玩水。还不给我到船舱里呆着,小心龟爷爷砍了你。” 大乌龟很麻烦啊,卫小歌头疼之极,刚才那一脚踢过去,脚趾头还在生疼。 没有带枕梦,肯定砍不动这只乌龟。 不过,黑灯瞎火的,又背着光,这只乌龟妖显然以为她是这楼船中的姑娘家。又或者说,妖怪也分不出人和人什么区别。 假意露出惊惧之色,卫小歌浑身瑟瑟发抖,生怕被认出来,将脑袋垂得低低的。 乌龟妖很不耐烦地说道:“还站着不动做什么,小心龟爷一巴掌拍死你。” 挪动脚步,她抖抖索索地走到乌龟妖的身边两尺之内,忽然猛地一个小瞬移,脚下使出一个绊子,手肘灌注全身真气猛地撞到龟妖的前胸。 好坚硬的壳子!手肘痛得要命,卫小歌乍舌。 “啊,你找死!”龟妖迫不及防,背脊朝后倒在地上。 他忙以四肢和头撑着地,眼看就要翻身。 哪里能等乌龟翻身,卫小歌整个身子猛地趴在龟肚皮上,手里的弹弓朝着他的脑袋便射。 噗地一声,乌龟妖的脑袋被打出个血洞。 也是他反应够快,脑袋急速往壳子里缩,只是头顶最上方破了洞。 果然麻烦,真是没地方下嘴啊!卫小歌一阵头大,取出靴子里的匕首,直接朝着肚皮捅。不料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堪堪穿透半寸,差点没将匕首给崩断了。 她没奈何,举起弹弓朝着乌龟脑袋缩进去的空隙之中,射入三枚钢珠。 只听乌龟惨叫了几声,脑袋仍旧没有伸出来,但是四肢却是伸出,极力地想翻过身来。 乌龟翻身并不容易,这也是为什么卫小歌绊倒这货的缘由,她忍不住笑了。 看来身为乌龟妖似乎也不怎么擅长。 提起匕首,卫小歌对准了一只前肢使劲切了下去,果然皮糙肉厚,这般锋利的匕首竟然没有彻底将脚给砍断。 她不由得有些怀念断掉的含光匕,比顾少钦给的这一柄要锋利不少。 乌龟吃痛,将受伤的前肢缩了回去,卫小歌猛地朝着另外一条腿砍过去,这次乌龟缩得快,只蹭到一层皮。 乌龟精挣扎得更厉害了,可惜虽然力气够大,可是因为无处着力的缘故,整个背在地上滴溜溜地飞快转动。 三只没有受伤的脚不断伸出,想将自己翻过来。 被转得晕头转向的卫小歌,则是提着匕首,见到哪条脚伸出来,便飞速捅过去。 换句话说,简直就是——俄罗斯转盘之打地鼠的游戏。 满地都是龟血,乌龟不断大呼小叫。 或许是因为四周的水声极响,水妖都在水下方,竟然没有前来相助。 卫小歌心急如焚。 再磨蹭下去可不行,若是有其他大妖来相助,她说不定倒霉。不再理会伸出来的四肢,拿着弹弓,她猛地往脑袋的缝隙中射枚钢珠。 也就是耽搁了这一会儿功夫,乌龟的手脚伸出壳子外,翻身成功。 卫小歌整个人被抛离。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她算准的位置,飞快地落到地面,趁着乌龟妖刚站起来的脚步不稳,猛地一个小瞬移贴到乌龟的胸前。 仍旧是用老招数,脚下一个绊子,手肘对准了上方胸膛,将再次将乌龟背朝下的绊倒。 几枚钢珠又打进了脑袋缝隙之中。 足足花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靠着水磨工夫,大概是终于命中了不少致命的位置,乌龟妖终于奄奄一息,再也不能动弹。 感觉到乌龟妖还没死,卫小歌取出柳叶刀,对准了乌龟脑袋前方的洞伸进去一顿搅和。 这下终于死透了! 第二八四章 箫音惑人 乌龟壳子硬力气极大,比虎王的皮肉坚硬多了,好在有个致命弱点,就是倒在地上就不能翻身。 不然非得落荒而逃,如果被撞几下,肯定断筋折骨。 生怕又踢到什么古怪的妖怪,卫小歌矮着身子仔细看着脚下,沿着船边小心翼翼往前走。 终于到达穆乘风交战的附近,她举目望过去,一共有八道旋转的水柱,三条较大,五条小一些。 不过,小的也比波儿霸的水柱大多了。 水卷术虽然低级,但是声势浩大,并不是能用钢珠破开的元气罩,卫小歌头疼了一瞬,随即便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 站在最靠近战场的地方,卫小歌将头露出船沿,酝酿了一阵。 原本的八道不断旋转的水柱外围,忽然多出一道水柱来,这倒外来水柱与其他的并不配合,却是横冲直撞,将两个较小的水柱子给打得东倒西歪。 水中立刻又妖大叫,“大王,是哪个不长眼的笨蛋,打坏了我们的水阵?” “不会是龟丞相吧,我刚才听到他在船上大呼小叫,莫不是在调戏大王你要的女子们?” “闭嘴!”一声暴喝响起,却见一只身带鳞甲,人头蟒身的独角怪,手执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从水中冲了出来,举目四望。 卫小歌忙将头缩到船沿的后方。 逮到机会的穆乘风,一见这名独角妖王露头,人与长剑连成一线,直取怪物的咽喉。 大约是被穆乘风打得有点怕了,独角怪见他挺剑刺来,猛地下沉。 尾巴撩起一大片水箭射向穆乘风。 穿插在无数水箭之中,穆乘风手中的剑,如影随形,始终没有离开独角怪的咽喉三尺。 一旁有其他妖将相助,慌忙以水卷术扰乱穆乘风的步伐,也就是偏了这么一偏,长剑顺着咽喉滑过,留下一道血痕。 独角怪已落入水中,变本加厉,将水箭舞弄得天花乱坠。 一时间穆乘风无力再追,只得作罢,在无数水箭中穿插,寻找机会再次攻击。 将头探出船边,卫小歌继续她的扰敌大计。 与风卷树相似,水卷术是以天地元气控制水,她先前集中感知力以目窍细细观测了一番,便山寨出这么一个外来水柱来。 既然没办法近距离以刀破了水卷术,混淆视听总可以吧! 底下的妖怪吱哇乱叫,八道原本很有规则的水柱被卫小歌搅和得不成章法,此刻的穆乘风只需要防备包括妖王在内的三名大妖的水箭,身形不再被水柱所影响。 他不时钻入水中,没一会儿,便听到一声惨叫,其中一名弱一些的水妖便歇菜了。 八道水柱变成七道。 又过了没多久,变成六道。 五道...... “大王,我们撤退吧!”一名水妖高声狂呼。 “闭嘴,拿不下金秀秀,本大王还怎么在这条江中立足!有人在船上捣鬼,水儿猛,你去拿下她。” “大王,我若出去了,肯定会被人族高手杀了。”叫做水儿猛的水妖忙叫道。 “你不出去,大王我现在就杀了你。” “不去......” 忙着捣乱的同时,卫小歌哭笑不得地听着水下争辩,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妖怪,竟然还有闲心吵架。 这群逗比,难道是来唱戏的? “啊......” 一声尖利的惨叫传来,一名水妖又被刚钻入水中的穆乘风了帐。 眉心疼痛难挡,卫小歌感觉有些撑不住了,之前弄死那只乌龟,射了将近四十多枚钢珠,远距离指挥水柱更是耗费感知力。 她暗道,搞得离魂就麻烦大了,这里不是乌金国,没有丁土在旁边,新系统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再说花了那么大精力刚赚取的功德点,也不能这么瞎糟蹋。 目前看来,穆乘风虽然已经衣衫褴褛,身上带着一些血痕,但是并无大伤,似乎已经没有太多危险。 停止了水卷术,卫小歌仍旧将脑袋冒出个尖,关注着战况。 外窍期就是不一样,虽然不太记得最初穆乘风与乌金国老太监相斗的情况,单单以持久力而言,已经非吴下阿蒙。如此高强度在空中盘旋躲避,借水柱飞纵,也不见他露出疲态。 听万人屠曾经说过,外窍期开启上丹田之后,便能补充消耗的真气,这点与通脉期和内窍期有本质的区别。 正在此时,她忽然听到远远传来一阵呜呜的箫声,听着缠绵低沉,如泣如诉,好似在耳边倾诉一个悲凉的故事。 恍惚间,卫小歌有些走神,仿佛感觉到箫声中深切的哀思,即使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似乎也有些难以抑制心中的愁绪。 “不对!” 她轻轻咬了咬舌尖,打起精神。 这箫音中竟然隐含心神蛊惑法术。 感知力疲劳,她并不敢强行抵抗,只是深深吸了几口气,放缓呼吸,沉心静气。 亏得乐声的蛊惑力不大,很快她便不再受影响。 箫声是从下游传来,卫小歌奔到大船的另外一侧,却见一名发丝飞扬的男子,手按长箫,脚踩一叶小得只能容得下两三人的扁舟,飞速而来。 姿态潇洒之极。 愣了一瞬,她顿时惊诧得无以伦比! 法武齐修! 法术还看不出来强弱,但是武力修为绝对要比自己强不少,她可没本事脚踩小舟,靠着真气以这么快的速度逆流而上。 是友还是敌? 感觉到心脏跳动得比之前快了不少,卫小歌心中烦恼。 如果来者是敌,万一此人在修为上比穆乘风要厉害,并且是法武双修,这架就没办法打了。 她略加琢磨却不再担心。 反正自己在船上,穆乘风应该心知肚明,到时先招呼他带着自己上岸,离了这群水怪,二打一未必会落下风。 “兄台,有妖类残害人族,还请助在下共同御敌!”穆乘风高声说道。 来人没有回答,却是以箫声换了个高亢欢快的曲调,以示相合。 卫小歌哑然。 还是木头直接,是敌是友问一下就行了。 嗯......也有可能是试图混入我方的卧底...... 好在吹着箫的男子,还真是友军,那人踩着舟,翩翩然加入战团。 箫音中换成极其刺耳的曲调,并且不再向着四方扩散,而是集中在水中的妖怪身上。 水卷术竟然轰然倒塌。 卫小歌看得分明,心中骇然。 好厉害的控制力,从箫中出现的元气波动,如无形的刀,直接摧毁了水卷术的节点。 穆乘风再次钻入水中,之间水面血花四溅,两声惨叫传来,看来又结果了两名妖怪。 点了点数量,她知道还剩下三名妖。 想来妖王还活着,不至于那么快被干掉。 箫声忽然高昂之极,那名独角妖王裹着几股水绳忽然出现水面上,带着一些挣扎之意。法武齐修的男子,竟然以音波控制着水,籍此作为绳索,活生生将独角怪扯了出来。 穆乘风面露喜色,细剑如刺,射出一道强劲的真气,直取独角怪的咽喉。 那怪不断挣扎,东南西北的拼命窜动,动静极大,可无论如何也回不到水中,如影子似的细剑,永远离着独角妖王咽喉的三寸之地。 最终......独角妖王的喉咙射出一股血箭,被彻底穿透。 穆乘风并未罢休,真气吐出,锋利无匹的细剑利索地抖了一个小圈,一颗狰狞的头颅飞到半空中。 独角怪死得不能再死了! 血气冲天,江面恢复了平静,只余风声呼啸。 剩下两个大妖,却在妖王被卷到空中的时候,早就潜水溜掉。 卫小歌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着飞纵而来的穆乘风笑着挥手。 “先前便知你来了,下次可不许如此冒险!”穆乘风含着温柔笑着说道。 身上的水不断滴落,一贯梳得很整齐的发髻,此刻早已散落在身后,看着比平时多了几分潇洒之意。 “只许你杀妖救人,不许我帮忙么?”卫小歌笑了笑。 穆乘风有些怔怔。 卫姑娘的确不是个处处需要人保护的女子,他有时记得,多数时候却总是忘记,将她看作与表妹一样的弱女子。 不过,她身为武修,难免与人争斗,这么一来却更让人担惊受怕。 “两位好生让人羡慕。”声音清朗,乃是那位吹箫男子,身子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已经飘然飞身上了大船,姿态潇洒。 “叫兄台见笑了!在下姓穆,草字乘风,多谢兄台相助之恩。”穆乘风抱拳行礼。 卫小歌转过身子,抱歉行了一礼,“在下姓卫,多谢阁下相助。” 即使见过知微那等丝毫不沾烟火气息,出尘之极的男子,面对眼前这名看着只有二十六七的男子,她仍旧略有些惊讶。 长眉如鬓,目如寒星,眼尾略略上扬,穿着一身淡黄色长衫,质料甚好,长衫下摆绣着几尾细竹,瞧着甚为俊雅清贵。 年轻男子面上含着笑意,将眉眼之间的那丝冷意冲淡了不少,手握碧玉箫拱手回礼,“不敢当,还不曾多谢穆兄出手救下这船上之人,在下复姓慕容,名念之。” 穆乘风露出些惊奇,忽然扬声笑了几声,“原来是慕容兄,难怪由此风采与修为,久仰久仰!” 两人彼此恭维寒暄了几句,卫小歌默不作声,却有些明白,慕容念之和穆乘风虽然素未谋面,不过都听过彼此的名字,估计都是武修界有些名号的人物。 慕容念之虽然看着冷清,对穆乘风显得十分有礼,甚至带着一些热络。 第二八五章 见鬼了 两个和氏璧,好丰厚的新年打赏,叩谢!再次谢谢书友们的订阅和月票! ============= 慕容念之眉目间透着些亲近之意,“曾闻穆兄乃是青榜上排名二十一的高手,可见传闻不可信,排名更不可信。如今得见,哈哈,在下非得退位让贤不可。” 穆乘风含笑客气,“哪里哪里,慕容兄人中龙凤,乃是当世青俊一辈中极为出色的人,哪里是我这藉藉无名之辈能相比的。” 慕容念之指了指船舱三楼,笑道:“穆兄客气,不如我们去船舱中看看,不瞒穆兄,再下乃是追着这艘船而来。” 听了这句话,卫小歌才会意过来,慕容念之是有心来追船,反而是穆乘风帮了他。 穆乘风看了看三楼,有人影站在窗前撩开了一道缝隙,仿佛是一名女子。这些水妖们话十分多,仿佛是要劫持一名叫做金秀秀的女子。 他心中仿佛有些会意过来,“慕容兄,不如你先去船舱,我且先在外间看看是否还有人活着。” 慕容念之略略一怔,忙点头,“我们一道查探。” 甲板上横七竖八,死了十来名握着兵器的人,有的被撞得支离破碎,有的则是被剑砍死,看样子都是武修。 三人四处查探了一番,没有寻到任何一名活人,却在船尾瞧见一只乌龟妖的尸体。 看这些死去的武修,不少人胸前骨碎凹陷,显然是乌龟妖所致。 慕容念之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恶龟该死。” 穆乘风瞧了瞧身边的为小歌,心想他自己并不曾杀这龟妖,也没见慕容念之登上楼船。 那么应该是卫姑娘杀的。 穆乘风不由得露出轻笑,心想龟壳如此厚重,却不知她如何办到。 旁边站着慕容念之这个陌生人,卫小歌抿着嘴不说话,并不打算表功绩说是自己干掉的,若无其事将这笔帐算在穆乘风头上。 三层的楼船,中间一层装的是整整齐齐的木头箱子,应该全部是货物。 上面那层,从甲板上就能看见微微的光芒,里面点了灯火,透过纱窗可瞧见人影晃动。 最下面一层没有灯火,却是满满血腥味。 穆乘风见慕容念之直接往第三层走,犹豫了一下他便说道:“慕容兄,我去下方看看是否有生还者。” 慕容念之愣了一瞬,即刻便说道:“劳驾穆兄了,是在下思虑不周了!” 卫小歌心中一动。 这位慕容公子显然是十分惦记着三楼的人,三番两次地要进船舱。 等慕容念之踏上楼板,穆乘风便侧身对卫小歌说道:“不然妹子在这里等等,怕下方太过血腥,让你不适。” 摇摇头,卫小歌顿时哭笑不得。 真是关心则乱,她哪里会怕什么血腥,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和妖了。 “不妨事,咱们一起下去吧!”说罢她便从怀中取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夜明珠,挂在手腕上。 夜明珠微黄的光,看似不起眼,却是能将身周五尺照得非常明亮。 地上的血很多,可瞧见妖怪染血的脚印,担心下方还藏匿的妖怪,穆乘风谨慎地将卫小歌护在身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下层很宽,从船头几乎一直到船尾,两侧均有粗重的木浆伸出船外,看来是控船的地方。地方宽大,除了让人睡觉安歇的通铺,船舱中间绑着不少木箱子,应该也是货物。 活人却是瞧不见半个,只有二十来具尸体,应该都是乌龟妖杀的,身体全部被撞烂,看着十分残忍。 这些人都穿着夹层的短褐,瞧着应该是划船搬货的苦力。 走了一大圈,穆乘风忽然说道:“还有人活着。” 他一把拉住卫小歌的手,飞快地朝着船尾奔去。 在货物堆积的角落里,三个大木箱子中间,躺着一名已经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胸前仿佛被挤碎了一般,看着惨不忍睹。 应该也是乌龟妖的手笔。 乌龟妖壳子厚实,神兵利器都很难穿透,若是撞到人至少伤筋动骨。卫小歌不免有些庆幸,她并没有硬碰硬与乌龟妖交手,首先就将那货给弄得肚皮朝天。 中年男子面上留着修剪得十分整齐的胡须,打扮也与其他人不同,穿着一身束袖绸衫。 探了探脉搏,穆乘风沉着脸对着卫小歌摇了摇头。 那意思很明显,此人活不了。 输入了一些真气,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微微睁开眼,穆乘风直接了当地说道:“水妖已灭,只是你伤势过重,我却救不得你。” 中年男子咳出一大口血,面上带着无限凄苦,断断续续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求公子,金姑娘......货物......交予潞州谭五公子。家小,求谭五公子......照料。绣品......” 话音未落,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双眼圆睁,却是死不瞑目断了气。 “啊......”卫小歌不小心轻呼一声。 眼前出现让她非常惊诧的一幕,中年男子身上隐隐浮现出一道影子,慢慢升空,眼睛仍旧看着她。 男子嘴中急切地说着:“绣品在中层尾端,一个画着六瓣红梅的木箱之中,还请亲手交予谭五公子。我叫做谭成,还请姑娘告知五公子,水妖与洪家有关,谭家有内奸......喜儿,小瑶,爹爹再也......”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细不可闻,脸上的哀伤却是更重了,最后连影子也消失不见,仿佛这一幕更本不曾出现过。 卫小歌仍旧在震惊之中。 其实她每次见系统都是魂魄之体,知道人有魂魄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一回事。 除了在山里见过一次绿油油的怨鬼,这还是她第二次见到魂体。 这个似乎叫做......见到鬼了! 这名叫做谭成的人,恐怕是真的死得非常不瞑目了! “妹子,你怎么了?”穆乘风在旁边问道。 回过神来,卫小歌抬手轻轻拍了拍额头,带着些不可置信说道:“这个......如果我说刚才瞧见谭成的魂魄,你会不会觉得我在骗人。” “此人叫做谭成?”穆乘风听到其中古怪的地方,中年男子之前并未报出名字。 卫小歌点点头,用极小的声音悄悄说道:“嗯,咱们回头再说。走吧,绣品在二层,我们赶紧取了。谭成的事,先不要向慕容念之提及。” 这次换成穆乘风发呆,忽然袖子一紧,却是卫小歌正拉着他向前走。 便走边琢磨,卫小歌沉思了一阵,船中有一位姓金的姑娘,这些货物是潞州谭家的,还有一样很重要的绣品。水妖和什么洪家有关,谭家内部也有些不妥,不过,这些却是人家的家事,不与她相干。 慕容念之的来意有些古怪,先提防着点吧! 每个木箱子上都画着花卉,有的是五瓣红色梅花,有的是四瓣黄色兰花,眼花缭乱之中,她终于瞧见一个六瓣梅花的箱子。 指了指箱子,卫小歌没有说话。 穆乘风心想,卫姑娘之前果然见到鬼魂,不然如何知道东西藏在这里。 他取出剑,小心地划开绳索和封条。箱中都是锦缎布匹,却在下方的夹层中,瞧见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锦布包裹。揭开包裹略略看了一眼,果真是一幅绣品,他忙取了收在一寸相思之中。 卫小歌指了指上方,表示这会儿上去三层看看。 穆乘风点头,“嗯,我们去三楼寻慕容公子,我瞧他似乎追着这船而来,想必知道其中的纠葛。若是能将余下的事交给他,我们也能早些去往江陵。” “大哥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卫小歌抿嘴一笑,看来穆乘风虽然爱见义勇为,却并喜欢卷入麻烦之中,这点倒是颇合她的心意。 在船舱的厨房中寻到干净的水,卫小歌将身上染的乌龟妖血洗了洗,不然实在没办法见人。 以真气将衣裳烘得半干,她便走出厨房,外间穆乘风已经换下身上破得不成样子的衣衫,背着身子站在厨房七八尺远的地方。 听到熟悉的轻盈脚步声,穆乘风转过身子,面色温柔,“那龟妖可不好杀,辛苦你了!” 卫小歌嘻嘻一笑,“回头我告诉你是怎么杀的,咱们能将他的壳子取下吗,说不定能打造盾牌或者是武器呢!” 剥了龟壳,实在是......有些腌臜。穆乘风哑然了片刻,“还是你机灵,我可没想到这点。” 上到第三层,却见与下面全然不同,有一道门,不过此刻已经打开。 穆乘风站在门口,轻轻咳嗽了一声,便高声说道:“慕容兄,在下查探了一番,并未寻到活人。” “穆兄还请进来。”慕容念之以主人家的口吻回答道。 卫小歌随着穆乘风步入大门,眼前是一扇山水屏风,转到屏风后方乃是一间待客的小厅,铺着精美的散花地毯,一应用具也是上好的木料。 除了慕容念之,还有六名女子。 安坐着的却只有两人,乃是慕容念之与一名年轻女子。 五名站着的人,其中有一名四五十岁的妇人,还有四名年岁不一看似丫鬟的姑娘家。 坐着的女子不到双十年华,鹅蛋脸,鼻梁小巧挺直,肤色白腻,一双大眼睛却是带着些媚意,无端让人想起狐姬。她内着鹅黄色长裙,裹着一身鸦青色的短毛氅衣,大约是受不少惊吓,有些楚楚可怜之态。 那年轻女子见穆乘风与卫小歌到来,站起身福了福,“小女子金秀秀见过两位,多谢两位相助!” 原来这位就是之前中年男人提到,连同货物,要送去给谭五公子的金姑娘。 穆乘风略略有些不解,按说金姑娘瞧着像是一名毫无修为的闺秀,却是对着外男报出闺名。 当初卫姑娘也是如此,不过卫姑娘来自小山村,且没有长辈教导。而这名金姑娘,明明身边有几位丫鬟,并且还有一位嬷嬷。 第二八六章 金秀秀 看似闺秀的金秀秀自报姓名,穆乘风略有些不自在,他正色说道:“金姑娘不必客气,妖祸人族,理当想帮。在下姓穆,这位是在下的未婚妻氏,姓卫。” 什么时候答应过做未婚妻氏了,卫小歌纳闷,不过想想对于穆乘风而言,既然说了白头盟约,应该是定下终生大事了。 金秀秀浅浅一笑,对着穆乘风点点头。 随即她便转过头对着卫小歌,眼中带着一丝恰如其分的羡慕和敬佩,“小女子手无缚鸡之能,卫姑娘真乃是巾帼英雄。” 卫小歌忙道:“哪里哪里,我修为弱得很。” 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慕容念之便步入正题。 “这艘乃是潞州谭家的商船,从太平江一路到此,却遇到水妖作怪。据金姑娘说,前方还有四艘船,大约已无活口。这艘主船被水妖耍了些手段,掉转了头。众人顺水逃到此处,原想登岸,却还是不幸被水妖困在江心,陷入包围......” 卫小歌心想,前方还有四艘船,一共是五艘没人划的船,还有几位姑娘家,不知慕容念之是个什么想法。 尽管死去的谭成希望他们二人将金姑娘送去谭家,不过眼下还得看那位姑娘的意愿。 慕容念之没有继续说他的打算,不过穆乘风接口说道:“穆某正要路过潞州,可往谭家一行,将此事告之。” 金秀秀点点头。 慕容念之却是带着些踌躇,转过头对金秀秀说道:“你真要去谭家,眼下遭水妖袭击,可见谭家全无护你之能!” 金秀秀仿佛要开口,却是看了看穆乘风与卫小歌,欲言又止。 半晌之后她才说道:“慕容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眼下还是回浙州罢了。” 慕容念之带着一丝怅然,“秀秀,你为何执意如此。” 两人又来来去去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卫小歌略有些不耐。 听这两人话里的意思,金秀秀对慕容念之含着些情意,但是对他颇为失望。慕容念之希望金秀秀和他一起走,可是却没什么实质的承诺。 在这当口解决感情纠纷,似乎不合适吧,到底要扯多久的牛皮糖? 外头还有满船的死人。 “我看两位可以先去往最近的市集镇子安置避祸,然后报官将尸首暂且收了。我与穆兄这会儿就启程告辞了,大约三天后能到达潞州,将此事告知谭家。” 看了看慕容念之,金秀秀双眼含着一丝泪意,然后转过头对着卫小歌缓缓颌首,“如此甚好,多谢卫姑娘。” 慕容念之面上的怅惘之色更甚,仿佛极为舍不得金秀秀的模样。 快刀斩乱麻,卫小歌彻底不想管这两位的闲事。 这会儿她才明白,慕容念之最初箫音中的缠绵之意,大抵是吹给这位金姑娘听的。大敌当前,如此浪费感知力,本来让她困惑,现在终于有些了然。 如果再往坏里想,慕容念之也许压根都没想过杀妖,估计是想带着金姑娘跑路,其他人,爱谁谁了。 到底事实如何,谁也不知道,至少目前看来有这个趋向,她并不想将人往坏里头去琢磨。 穆乘风犹豫了一瞬,却说道:“若是金姑娘愿与我们二人一起去潞州也使得,此事姑娘自行定夺。” 大约木头是惦记着谭成遗言,卫小歌暗叹,可是也不能瞎揽事啊。金秀秀是大活人,又不姓谭。她爱去哪里是她的自由,这位姑娘犹犹豫豫的,这会儿瞧着似乎压根不愿意去谭家。 果不其然,金秀秀再次起身福了一福,“英雄出手相助,小女子已非常感激,眼下还是不欲再多劳烦二位了。” 觉得自己尽到道义,穆乘风点点头,“如此也好,穆某告辞了!” 正要出门,却见一名穿着丁香色夹袄的丫鬟,忽然开口说道:“二位英雄且慢,婢子锦莲,与锦杏原是谭家之人,还望两位能捎带一程。” 有人带路更好,卫小歌忙点头答应,“也好,你们二人随我们走吧!” 她心想,既然是谭家的丫鬟,若是还有什么事发生,想必慕容念之未必会顾得上。 两名丫鬟仿佛如释重负,锦莲赶紧要锦杏去收拾,自己却是走到卫小歌的身边。 不知是先前被吓的,还是站得久,脚步有些踉跄,卫小歌忙一把扶住。 除了锦莲,金秀秀身后还有一名丫鬟,也是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似乎有些站不住了,看着走到卫小歌身边的锦莲,眼中露出一丝羡慕之色。 卫小歌稍微有些纳闷,这会儿又不需要人服侍,干嘛要大家都齐刷刷地站着。可以只留一两个精神点的侍奉,为什么不干脆将弱些的打发去休息。 好在锦杏却是一名通脉期的小武修,精神十足,动作还挺快,不一会儿便从里间背着两个包袱出来。 “锦莲姐姐,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锦杏声音清脆,看着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十分爽利可喜。 两名丫鬟对着金秀秀行了礼,说了几句致歉的话便告退了。 四人绕过屏风出了大门,卫小歌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觉得外间的血腥味,比三层楼中的熏香要好闻一些似的。 实在是,即使她自问向来不是个同情心非常旺盛的人,可死了这么多人还是难免惨然,可没见金姑娘与慕容念之有多少动容。 更稀奇的是,金姑娘作为幸存者,其实不见得有多惊慌,仿佛有所依仗。 不管怎样,两人都显得有几分让人难以忍耐的凉薄。 来到甲板,卫小歌苦着脸道:“我们的船没了,被一个叫做波儿霸的水妖给凿了个大洞,沉了。” 锦莲忙道:“楼船后方有逃生的小船。” 路过那只龟妖的尸体,卫小歌又道:“要不要将他带走。” 穆乘风犹豫了一下,“带走吧,由你处置。” 回到之前的岸边,卫小歌取了枕梦与油纸包好的银票,想了想将一大叠银票交给了穆乘风,“这东西放在身上总觉得不安心,你给帮忙收着。” 这事卫小歌已经提过一次,可是穆乘风却是拒绝了,大约是觉得将别人的银钱放在自己这里,好似不妥。 这会儿倒是欣然收下,搁置在一寸相思之中,估计是觉得万一泡了水,那可更加不妥。 龟妖有四尺来长,卫小歌拿着枕梦,用力向着前胸和后背的连接之处,灌注真气猛力劈下去。不料就这么着,也没全然劈断。 “比虎王还硬!” 一脸吃惊,她搓了搓手,打算继续劈。 旁边穆乘风啼笑皆非,“我来吧!” 坦然将刀递过去,卫小歌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搜走战利品,不过你只需一柄剑就能走天下,可我家中还有弟弟妹妹,总得替他们打算。” 穆乘风略带愧意,“是大哥的不好,原本有些嫌弃这妖怪壳腌臜,想来若是给长富削个小盾牌,或者是平日里刷的钝剑也使得。” 作为武修的锦杏,盯着坚硬的龟壳露出羡慕之色,“这么硬,若是能打磨好了,还能当暗器使。” 说完这话,锦杏又露出悲愤难过的神色,“这只龟妖杀了我们好些人,可是连内窍期的成叔他们也对付不了,刀砍上去便立刻崩断了。” 她想到当时的情景,这只龟妖根本无法靠近,而且速度又快,冲着人就撞,挨着就是重伤。旁边还有其他的妖怪以枪叉剑等,立刻扑上杀人。 她吓得动都不敢动,还是成叔要她赶紧上三楼躲了,因为这些妖怪似乎是来抢金姑娘的,没有对女子们动手。 要不是为了护住大家,成叔原本可以逃命,可是所有人都死了......锦杏忍不住眼眶发红。 逃生的小船并没有棚子,锦杏有修为在身倒是不怎么太怕冷,锦莲却是瑟瑟发抖,即使有锦杏挡在前方,也冷得牙齿打颤。 船行到一处沿江的小镇,天色已经发白,卫小歌取了银两购置了一艘有顶的小渔船,又叫锦杏去买些吃食等物。 锦杏并未要卫小歌的银子,表示已经叨扰了,哪里还能使她的银钱。这名十五六岁的姑娘显然时时出门办事,手脚麻利,没多久便背着个大篓子回来,买来的都是方便路上吃的食物。 两名丫鬟感情甚好,篓子里添了还有一件给锦莲御寒的厚棉袍。 三天的水路,再无风波,众人平安抵达潞州码头。 码头热闹非凡,连绵数里停泊了无数商船,小船挤了许久才在一个边角之处登岸。 岸上满满都是小摊贩,还有不少脚夫,见有人上岸,忙凑过来拉生意。 大约是受了惊吓又受冻,锦莲染了点风寒,上了岸都是由锦杏背着,并没有雇码头旁那些骡车轿子。 潞州极其繁华,商铺林立,街面以清一色的青石板铺路,看着也非常整齐干净,四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简直快赶上洛京了。 卫小歌心想大魏到底不一样。 锦杏熟门熟路,带着两人飞奔去了谭府。 谭府并没有坐落在很热闹的地段,占地却是不小,几条街都是谭家。 在一条后巷的角门,锦杏一边敲门,一边带着歉意说道:“两位英雄还请见谅,婢子不敢从大门走,只得委屈两位了!不过这处离五公子的院子近,比从大门走还方便。” 卫小歌摆手笑道:“不妨事,此事还是低调些好。” 锦杏面有戚戚之色,“恐怕是难以善了,望五奶奶和五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病得有些憔悴的锦莲轻叹了一口气,“杏儿,别说这些了,你先将我放下,赶紧去禀告五公子来此迎接两位义士。” 不多时,锦杏便带着一名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子而来。 第二八七章 寿王府的排场 年轻男子长方脸,看着颇为敦厚,穿着家常半新的蓝色长袍,行色匆匆,面有忧色。 男子见了穆乘风与卫小歌,便立刻抱拳鞠躬,“在下谭建佑,拜见两位恩人。” 在一间偏厅坐好,奉上茶水,谭建佑对锦杏说道:“杏儿,你去外间看着,别叫人打搅,我与穆公子有些话要说。” “是,五公子。” 穆乘风并未耽搁,取出绣品包裹递了过去。 “谭公子,我二人只是路过,见有水妖作怪残害人族,其中缘由一概不知。包裹中的绣品乃是一名叫做谭成的男子所托。谭成还有一言,请五公子照料家小,勾结水妖作乱者,兴许是洪家与谭家的内奸。” “穆公子,敢问成叔......可还活着?其他人,可有人活着?”大约是一家猜到没人活人了,谭建佑面上泛起悲戚之色。 穆乘风摇了摇头,“除了五名女子,船上并未一人生还。我输入了些真气,谭成只来得及交代这些,便过世了。原说还有四艘船在上游之处,然而我等却是不曾见到,不知是否还有其他人生还。” 站起身来,谭建佑再次深深鞠躬,“多谢穆公子相助。” “还有一事,船上尚有一位金秀秀姑娘,谭成本希望我二人将金姑娘送至谭府,只是金姑娘另有人照看,并不欲与我二人同行。” “金秀秀?”谭建佑忽然露出诧异之色,一副并不知情的模样。半晌之后,他才长叹了一口气道:“曾听说金姑娘绣艺惊人,大约成叔竟想着将她请到家中做供奉,这绣品应该是出自金姑娘之手了!” 卫小歌心想,应该是谭成自作主张,请那位金秀秀姑娘来,谭五公子长脸。 眉头紧锁,谭建佑走了几步,仿佛在思索其中的缘故。 随即他便强颜欢笑对穆乘风又道:“穆公子这等高洁的人品,绝世的修为,说那些银钱之事虽显得俗不可耐,只是谭五的一些心意,还请恩公不要推脱。” 他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显然是事先锦杏通报了之后,便已经准备好的谢礼。 穆乘风忙立起手掌要回绝了,却见一边卫小歌已经笑着接在手中。 仿佛有些趁火打劫之嫌,他略感不妥,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手头虽有些银钱,可往后日子还长,总不能最后竟然需要卫姑娘养家。 说了两句话,卫小歌便扯了扯穆乘风的袖子,表示便要告辞。 谭建佑并未刻意挽留,“两位定居江陵府,离潞州不远,若是来日想来此地游玩,还请务必让谭五一尽地主之谊!” 穆乘风含笑应允,“穆某若是到了潞州,定不吝叨扰谭公子。现今谭公子还须得寻回货船,手里恐怕还有不少疑难之事,穆某先告辞了。” 谭建佑不再挽留,亲自将穆乘风与卫小歌送出正门。 目送两人远去,他不由得一阵恍惚,心中悲痛难言。 自小就跟在身边照料他长大的成叔离世,却不知是家中谁与外人勾结下的手。 那些几乎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办当,多数随着成叔去了南方,如今个个身死...... 失了五船货物,无法向家中交代。 成叔的眼光极好,绣品定然是绝佳之物,临死也要这位穆公子交托给他。 恐怕是担心自己这次无法向寿王交差。 这位穆公子人品着实高洁,交予自己的包裹几乎纹丝未动,只揭开了少许,大约只是看看里面是何物。 包裹乃是成叔惯常包扎的手法,旁人不知,他哪里不清楚。 之前瞧见穆公子取出“一寸相思”,乃是一名外窍高手,哪里是他能攀得上的。 别说他区区一个打理家业的庶出子弟,即使是朝中有数人做官的家族,也无力请得起外窍供奉! 那名跟在穆公子身边的姑娘,年岁颇小,修为也不甚高,瞧着两人十分亲昵,难道是穆公子的妾室? 不对,哪里有妾室擅作主张,穆公子还未发话,她便接下了银票。 瞧穆公子似乎打算推了谢礼。 一万两银子,就从前而言,实在算不得多。 可是若是失了货物,他恐怕再难为家族打理南方丝绸的生意,以后恐怕有些拮据了。 走了一阵,卫小歌小声说道:“就知道你要拒绝人家的银子,办事拿些酬劳也是应该的,别总那么死心眼嘛。” 穆乘风见身边的小姑娘带着些不满之意,悻悻然的小脸瞧着十分天真,顿时不由得好笑又心软。 他笑了笑便说道:“你这丫头,身家也不算少了,却是一点银子都不肯放过。若是事先说好,做了事得些酬劳理所当然。不过我只是路过拔剑相助,况且那谭五公子恐怕损失极多的货物,又死了好些手下,取了他的银钱却是有些不妥。” 感觉穆乘风似乎说得有些道理,但是卫小歌仍旧觉得怪怪的,仔细琢磨了一番才明白过来。 木头本来就是传说中的“好人”,不这样想才怪了。 “知道啦,往后我记得便是,该拿的拿,若是觉得别人有为难的地方就不拿了。对了,我瞧慕容公子不大靠得住,往后你若是再遇见他,小心些为好。” 此刻没有锦杏锦莲这两个外人在场,卫小歌便想起要出言提醒,免得穆乘风一个兴起,与有些心怀叵测的慕容公子结交。 穆乘风忍不住又笑了,“就你机灵,虽未细细琢磨,我也瞧出些不对来。此人虽然助我杀妖,却并未查看四处的生还者。尽管我杀人从不手软,却只是对敌人,见那些无辜身死之人,难免有戚戚之心。” “嗯,我也是这个感觉。”卫小歌点头。 “谭五瞧着却是个实心人。”穆乘风叹了口气。 事实上卫小歌也这么认为,生意人虽然可能擅长作伪,不过看人往往不用看本人,瞧那些手下的人就能明白了。 不管是死去的谭成,还是锦杏锦莲,对谭五死心塌地不说,并且极为信任。 谭成巴巴地去请了金秀秀前来做供奉,大约也是想为这位谭五公子做些事,不过似乎好心办了坏事。 两人正走着,来到一处热闹的街面,却听见前方有喧哗之声,路人纷纷避开。 穆乘风拉着卫小歌的袖子,避到一边,“看似有官家出行,且先避一避。” 阵仗瞧着不小,打头有数人高举着回避的旗幡开路。 跟着旗幡的是二十来名身穿一色云纹皂衫,腰悬长刀的壮年男子,一律有修为在身。 打头的中年将领一脚踏下去,扬不起灰尘,却感觉沉重无比。 绝对是个高手! 这二十人后方则是两辆马车,一乘极为华丽的八人大轿,八人大轿旁,有四名容色端正,二十来岁的女子守着,看步伐均是内窍期。 大轿后方又有两辆马车跟随。 最后面还有二十来名带刀的随从。 一行人目不斜视,仿佛四周并无旁人一般,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肃穆。 等这些走得老远,才有路人议论。 “难道是寿王出城?” “寿王出门怎么会就这点人手,你真没见识,没见轿旁有女官相随么,定然是寿王府的女眷。” “到底有多少女眷啊,莫非花魁柳娘子也在其中?”有一名看着有些猥琐的纨绔年轻人说道。 “几个?既然只有一乘大轿,当然只有一名女眷出行。不过,谁晓得是哪个,寿王府中姬妾如此之多,柳娘子进了王府也是给人垫底的。”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很神往憧憬地接口。 “说得好似你见过似的。”纨绔年轻人满脸不屑说道。 “哼哼,你不也没见过......” 卫小歌偷偷看了看穆乘风,见他脸色有些不好看。 原来寿王府在潞州,据厉行渊说起,秦玉灵在寿王府里,难道也是姬妾之一? 呆了半晌,穆乘风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忙转过头对卫小歌说道:“我们先去江陵吧,秦家表妹之事,还是等长贵到大魏再行查探。” 既然是旁人的姬妾,穆乘风自然不会生出什么心思,只是忧心难免,卫小歌想了想,这事恐怕还得她出马才行。 “大哥,回头等我们找到长富,我去寿王府替你走一遭。你是外男,恐怕不好见秦小姐,说不定我能见到她也未必可知。长贵不晓得什么时候来大魏,我是担心秦小姐换了别处居住,往后想找就更难了。” 穆乘风面上有些愧疚之色。 “是大哥不好,定然是为难你了。” 见穆乘风这神态,还有说话的口吻,卫小歌不由得心中一痛。 尽管明白穆乘风想知道秦玉灵过得好不好,可是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分明是心中情意难断。 无趣啊无趣...... 不知为何,卫小歌忽然很想刺他一句,比如说: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先留下,等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说,姐不奉陪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种话一说出口,肯定就是一道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痕。 问题是,穆乘风定然觉得他并没有想表妹,只是出于“道义”而关心。 真是他奶奶的的一团乱帐。 说起来,人家寿王府的女眷出行阵仗这么大,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吧!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默默无言,步子也不如先前快。 到了码头,找到之前给了铜钱托人照看小船的地方,卫小歌刚要招呼穆乘风走人,却见他面带些诧异,正瞧着小食摊子上的一名三十上下的瘦高男子。 仿佛感觉到有人盯着,喝酒的瘦高男子抬起头,即使有些醉意,此人的眼神也十分锋芒毕露。 犹豫了一瞬,穆乘风便拱手招呼:“厉兄,别来无恙。” “怎么是你?你们是来寻她的么?”瘦高男子出言问道。 穆乘风摇了摇头,“我等乃是要去往江陵,途经潞州,恰好得知寿王府在此地。” “原来竟然不是来寻她的......”高瘦男子撇嘴道。 第二八八章 都是滚刀肉 原来这人就是厉行渊,卫小歌心想,上次一直蒙着脸,还以为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想不到瞧着还挺年轻。 如果将脸上的胡渣子给清理干净了,说不定看着还要年轻个一两岁。 虽不见得是个美男子,不过目如刀锋,面上轮廓分明,十分有男子气概。 仿佛喝得有点多了,厉行渊斜眼瞅了瞅卫小歌,忽然大着舌头说道:“你也是女子,你能否告诉我,为何她舍弃了我,难道女子都喜欢有权有势的小白脸么?” 说完还看了穆乘风一眼,似乎在看他的脸色白不白,权势大不大。 躺着中枪的穆乘风苦笑了一声。 卫小歌几乎想奉送个大白眼。 她拱手说道:“厉前辈,我们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拉着穆乘风便走。 取了船,穆乘风刚划出十来尺,卫小歌便见厉行渊“嗖”地从天而降,双脚稳稳落到船头,仿佛之前没喝酒似的。 “我也要去江陵。” 自己找条船划去啊,没手脚吗? 在心中腹诽了一句,卫小歌笑道:“前辈还是自行寻一条船吧。” 将腰间挂着的钱袋一把拽下,厉行渊随手丢了过去,“船资,剩下的赏给你了!” 说完他盘膝坐下,举着酒葫芦往嘴巴里狂倒,也不知到底喝到酒没有,衣襟上撒得到处都是,简直比长富的嘴巴还漏。 卫小歌无语之极,当她是船娘了,还“赏”呢! 厉行渊浑身臭烘烘,这么冷的天竟然散发着一股馊臭味,原来高手也发神经玩失恋。 她正要继续赶人,却叫穆乘风拉住。 让卫姑娘与人争吵,难免有些失了姑娘家的体面,穆乘风冷着脸说道:“厉兄,还是请到别处喝酒,我等还需要赶路。” “我不妨碍你们,快划船吧,咦,船怎么自己动了,哈哈!” 卫小歌算是服了! 真是赖皮啊,怎么在宝梁国没看出来,厉行渊竟然以真气指挥着船划动,还如此厚颜无耻大笑。还别说,倒是将一身的萎靡给洗去了不少。 穆乘风心中苦闷难言。 前几天需要带着两个丫鬟,接下来又有这位厉兄掺和,眼看就要到江陵,到时会有不少人,还有一堆孩子,哪里还能与卫姑娘单独相处。 然而他本人又不擅长与人拌嘴,一般都是拿剑杀了...... 但是为了这样的小事动刀动剑,却似乎小题大做。 若是换了别的外窍高手,他倒是不介意结交一番,可这人曾经与玉灵表妹有旧,总觉得心中有芥蒂。 江陵隔着潞州算不得远,近三百里水路,普通船夫夜间需要休息,而且是逆流而上,总得七八天才能到。但是穆乘风速度快得紧,与卫小歌交替着,三天便到达。 仿佛有许久没睡觉,厉行渊在江中洗了个澡之后,便一路睡得跟一头死猪似的,卫小歌心想,这人竟然放心得很,也不怕人冲着胸口给一刀。 万人屠曾经输给了厉行渊,此人绝对是个了不得的厉害人物。 江陵州的码头全然没有潞州热闹,停泊的船不止要小一些,数量也少。 将船远远地停在岸边,随意拴住,三人便跳上岸。 并没有行李包裹箱笼,那些蹲在码头找活计的脚夫,瞟了几眼便不再搭理,仍旧各自聊天。 要找危楼看来还得先打听下,走了几步,卫小歌四处寻找合适的人选。 不远处有一名卖汤面的老头子,看着似乎挺健谈,眼下也没生意,与旁边一个冷得抖抖索索,却不知为什么要在码头蹲着的闲汉,口沫横飞地聊天。 趋步上前,她笑着问道:“这位大叔,您可听说过危楼?” 老汉白了她一眼,所问非所答地说道:“你要几碗面?” “你如果知道危楼在哪里,我给你三碗的面钱,而且不吃面。”卫小歌笑道。 卖面老汉嘿嘿一笑,猛地转过头,对着一干闲汉脚夫大叫,“有谁知道危楼在什么地方,刘老汉我白送他一碗面!” 一名卷着裤腿,扛着扁担绳子的精瘦少年脚夫,远远就高声大喊,“送两碗面行不行,我知道危楼在什么地方。” 卖面老汉不理会,又大叫了一声,“一碗面,不二价,谁知道危楼在什么地方?” 精瘦少年放开脚板飞奔而来,跺了跺脚道:“刘老爷子你也太会做生意了,一碗就一碗,多添点骨头汤。” 卫小歌佩服不已,都是人才啊! 给了那卖面的刘老汉三碗面钱,只需要十五个铜板。 旁边一直蹲着的闲汉多嘴说道:“阳春面只要三个铜板一碗,他收的是猪骨肉沫汤面的钱,小姑娘你受骗了!” 刘老汉狠狠地登了闲汉一眼,“童叟无欺,我可没收六个铜钱一碗。” 两人没事便打起嘴仗来,瞧着是老相识,颇有点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意思。 大概是刘老汉之前叫喊的声音太大,没一会儿凑过来一群看着好似收保护费的地痞。 打头的那人摊起手板,对卖面的刘老汉说道:“哟嗬,挺会挣钱的嘛,这十天的摊费加倍。” 刘老汉立刻痛哭流涕,一屁股坐到地上,捶着胸大叫,“大冬天里少人行船,一早到现在都没开张,家里婆娘都病了五天了都没钱买药。好不容易赚了六个铜钱,你们就要抢了。你打死我算了,我不活了......” 打头地痞给几个“小弟”使了使眼色,便有一名龅牙男子,拿起一根小孩手臂粗的棒子,冲上去就要砸面摊。 刘老汉猛地从地上爬起,利索地向着那龅牙男子撞过去。 地痞首领似乎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质疑,举起拳头就要上。 卫小歌实在看不过眼,打算一人踹几脚解决问题,不过旁边的穆乘风与厉行渊已经出手了。 这两人出手不比她那么“善良”。 厉行渊一拳打爆了龅牙男子的头。 穆乘风则是以长剑上的凝实真气,将地痞首领咽喉扎出个血洞来。 “啊,杀人了!” 鲜血洒了一地,围观之人惊叫连连,顿时呆了。 剩下的几个地痞夺路而逃。 刘老汉吓得傻了,不料没过一会儿他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上,继续锤胸大哭,“完了,完了,赚了两碗面钱,等几位走了,这些人还不将我这把老骨头拆成十七八块。” 听到这话,卫小歌不由得笑了,刘老汉还真是个滚刀肉。 她忽然扬声说道:“记住了,往后这面摊由我罩着,谁敢暗地里向他下手,谁也别想活。” 厉行渊满脸惊奇,“穆兄弟,你这媳妇要不得,没一点女子斯文样。” 从前也觉得卫小歌有些英气,这会儿倒是多了许多痞气,穆乘风虽觉得有些怪异,却不以为意,“卫姑娘是武修,自然与寻常女子不同。” 卫小歌瞟了厉行渊一眼,“厉前辈这两天吃我家的饭,吃多了撑住了?” 竟然连前辈都不知道尊重,厉行渊哼了一声,“女武修都是一样,你这小姑娘表面上看着还像个样子,哪里晓得也是一路货色。” 这话说的,难怪万人屠会说厉行渊为人偏激。没有搭理他,卫小歌笑嘻嘻地问那名少年脚夫,“你还没吃完,等着你带路呢!” 即使死了人,精瘦的少年也不为所动,一直埋头狂吃面。 咽下半口面,少年抬起头来,“带路要另外加钱。” 胆子倒是大,死了两个人,而且还死得那么惨烈,这少年竟然还敢讨价还价。 这码头上怎么尽是滚刀肉。 卫小歌啼笑皆非,“得,给你十个铜钱。” “好!”精瘦的少年忙将剩下的一口吸进肚子,紧接着端起碗将汤水全部倒进嘴中,然后站起身来又道:“走吧,我带你们去,那地方没有人带领,你们肯定找不到地方。” 看着这面色黝黑,瘦巴巴的少年,不知为何卫小歌想起薛绍奚,曾经以两个烧饼一锭银子就收了个“小弟”。 “你叫什么名字?” “唐有德,人和名字一样,很有德行,干活从不偷懒。”精瘦少年使劲拍了拍胸脯,精神饱满地说道。 一般说这种话的人不怎么靠谱,不过卫小歌虽然觉得有些水分,却也未必全是假的。 唐有德的腿脚不慢,看架势显然修炼过,不过显然没有到通脉期。对于略有修为的人,给公子哥当个随从,挣钱绝对比当脚夫多。 肯做苦力,唐有德的人品应该不会太次。 厉行渊仿佛没地方去似的,死皮赖脸地跟着,卫小歌感觉要甩掉这人很难,再说......好像没有甩掉他的必要,反正又不是个恶棍,留着当个临时打手也好。 不过,随即她又有点担心,万一新系统与丁土那货一样怎么办,分派个“勾搭”厉行渊的任务,她岂不是又得与系统死命地扯皮! 穿过数条大街,又走了许多条七弯八拐的小道,最后在一条很不起眼小巷子前停住了脚步。 唐有德指着巷子前,挑着酒幌的小店说道:“这家店叫做危楼,我做脚夫的,几乎跑遍了整个江陵,也就知道这么一处地方叫做危楼。” 他忽然觉得奇怪,似乎很少来这一带。 仿佛有次在隔了好几条街的地方卸货,兴致所至四处走了走,才走到这一处。 这里并不是城里的很穷的地段,按说会有下了码头雇脚夫挑箱笼,他腿脚快每次都抢在前头,生意好得很,可是竟然从来没来过这几条巷子。 卫小歌抬头看了看,黑底红字的匾额,果然写着“危楼”两个字。 两层的酒楼,仿佛老旧跺跺脚就会倒,摇摇欲坠,真的很“危”。大门虽然开着,但是门可罗雀,里面只坐着两个吃花生米喝酒的老头子。 瞧着都不是武修,其中一名老者看着却像个文人,头戴四方巾。他身边放着条拐杖,仔细看看却只有一条腿。 第二八九章 姐姐回来了 (又有和氏璧打赏啊!非常感谢!今天九千字更新,都放在中午一起发。祝大家新春愉快!) =========== “唐有德你先等等,我先问问,如果不是这一处,还得劳驾你帮忙继续打听。”卫小歌说完这话,忽然又笑嘻嘻地添了一句,“放心,会另外加钱。” 唐有德嘿嘿笑了两声,“姑娘倒是懂我的心思。” 走进危楼,里面倒也干净,除了两个喝酒的老头儿,卫一眼瞧见大堂的一角有个小少年趴在桌子上睡觉。 她正要招呼,那小少年抬起头来。 “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她不由得惊奇。十二三岁的清秀小少年,正是曾经在乌金国离人客栈守夜的那名。 “哦,我换地方了。”小少年伸了懒腰,站起身来,然后冲着后方大叫了一声,“卫姑娘回来了。” “一丈,你说什么?” 从后方厨房里奔出一人来,卫小歌一看竟然是段添财,她心想这下倒是方便,连“暗号”都不用对,大家显然都在这里。 随着卫小歌进门的唐有德,东看看,西看看,感觉颇为新奇。 “我没钱打酒喝,还从未进过酒楼呢!你们这里缺不缺人干活,我力气大腿脚快,满江陵就没有一处我不知道的地方。” 段添财转过头呵呵笑了两声,“小兄弟,你来了我就没活干了,没事常来玩,但是这里可真不缺人。” 卫小歌不禁好笑,从荷包里取了一小锭银子递给唐有德,“这是你的带路费,小唐你给我留个地址,往后需要打听些什么事情,会去找你帮手。” 眼前顿时一亮,唐有德接过银子仔细地看了看,仿佛担心是假银子似的,“我家太难找,不是地方上的人肯定找不着,但凡姑娘有事,只要派人去码头就成,我天天在码头干活呢。” 唐有德在酒楼大堂溜达了数圈,万般依依不舍,将银子摸了又摸,问了好几声还有没有其他跑腿的活可以干。 卫小歌义无反顾将他赶走了。 打发了唐有德,段添财便带着卫小歌穿过前方的破酒楼,来到后院。 后方却是另有乾坤,是个不小的院子,段添财介绍,“别看外头的酒楼破破烂烂,其实这院子一直从门口的这条穿花巷,连到另外一边的柳树巷......” 卫小歌却压根没听,让她惦记得肠子都断了的长富,迈着小短腿,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院子里,追着藤球到处跑。 旁边并没有人看着。 听到段添财说话,长富抬起头,猛然却见姐姐站在段家哥哥身边。 他愣了许久,忽然哇地一声大哭,猛地飞奔过来,“姐姐,姐姐......” 卫小歌早已经一个飞纵奔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长富使劲地哭了一顿,眼泪鼻涕蹭了卫小歌一身,忽然将埋在姐姐胸前的脑袋抬起来,扭过头大声喊道:“四四,豆豆,姐姐回来了!” 没一会儿,就听见远处屋子里一阵响动,一口气奔出数个人来。 打头的竟然是钟大有,卫小歌顿时崩溃,他竟然一路跟着到大魏了。 狐姬身后则是豆儿和四丫。 两个小丫头没一点小姑娘的样子,头发蓬乱,穿着一身男娃娃的袄子,身上与长富一样,脏得跟剃刀布似的。 最后出来的,却是脸色有些苍白,瘦了一大圈的孟飞翎。 最稀奇的是,孟飞翎的身后,还跟着摇摇晃晃能勉强走路的虎娃娃长壮。 蹲下身子,卫小歌迎接豆儿和四丫的到来,将她们二人也揽住。 两个小姑娘眼泪巴巴,将脏兮兮的脸冲出几条沟来。 “姐姐......呜呜......” “别哭了,姐姐不回来了吗?都是我不好,没早点回来。” “我想姐姐。”许久之后,四丫才憋出一句话。 卫小歌记得这孩子向来话少,比较害羞,能说出这句话来,恐怕是鼓足了勇气。 摸了摸四丫的头,她轻轻说道:“姐姐也想四丫,嗯,还有豆儿和长富。” “还有长壮。”长富补充了一句,忽然举起小拳头,对着卫小歌的肩膀使劲地捶了许多下,仿佛在宣泄心中的不满。他终于止住了眼泪,“姐姐,吃糕糕。” 钟大有在一旁感慨地说道:“唉,不知道我儿子怎样了。” 眼皮都不抬,卫小歌满心鄙夷地说道:“既然惦记着他,却怎地跑到大魏,将家小都丢下?” 钟大有无奈摇头,“你不明白,我若消失不见了,是因公殉职,他们才有活路。不然活着回邑县,保不定哪天就死于非命,而且可能死得很不光彩,殃及家人。” 虽然很想说是不是缺德事做多了,才有这样的报应,不过卫小歌还是憋住这句话,伤口洒盐这种事,少干为妙。 她站起身来,由着几个孩子拉着衣角,忽然对着狐姬阴森森地说道:“你几天给孩子洗一次澡,几天换一次衣裳?” 蹬蹬往后倒退了两步,狐姬一脸惊慌,“最多两三天就洗一次,你也知道小孩子喜欢到处跑。” “回头再和你算账。” 狐姬却是拿眼睛往穆乘风那边看,给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对穆乘风说道:“穆公子,哎哟,好久不见了,还是和从前一样斯文,奴家好想念你。” 卫小歌顿时震惊了。 真不亏是妖精,脸皮给狗吃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勾搭。 咦,不是说不敢惹王孙公子吗? 穆乘风连眼尾都没有扫向狐姬,皱了皱眉便对一边的段添财说道:“段兄弟,劳烦带个路,可有空余的房间,给我这与这位厉兄安住。” “有,有,随我来。” 将三个孩子一起抱着,卫小歌大叫一声,“钟大有,打几桶热水来!” 路过孟飞翎的身边,她忙问道:“伤势还未复原?” 苦笑了一声,孟飞翎摇摇头,“是我自己大意了。” 不免唏嘘,卫小歌很诚恳地说道:“回头咱们再说话,我这里有些药,有用的尽管用。” 她手里有人参精,还有从顾少钦手里弄了些药丸子,未必没有管用的。 尽管是因为万人屠的任务受伤,可是也的确是为了保护几个孩子。 两人在这里说话,长富却见虎娃娃长壮摇摇晃晃地跟着后面,没有人搭理,他忙大叫道:“姐姐,放我下来,抱弟弟。” 被长富一嗓子提醒,卫小歌这才想起还有一号“弟弟”。 这个......虎娃娃似乎真摊分到她头上了啊! 忙将手里的三个放在地上,她抱起长壮。 好家伙,真沉!抱在手里她立刻感觉到份量,体重大约与四岁的长富差不多。 比起其他三个,长壮更脏,简直跟狗窝里爬出来似的,脸上还有被他自己抓伤的溃烂。卫小歌简直恶向胆边生,这么一堆人都在吃闲饭吗,竟然没有人管? 本想发火,可是想了想除了狐姬欠了她,其他人似乎与几个孩子也没啥关系,凭什么白干活。 脚不沾地,给四个孩子洗刷了一顿,换上干净的衣裳,卫小歌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竟然没有瞧见薛绍奚。 “钟大有,薛绍奚怎么不在呢?” “哦,薛绍奚前天带着白泽出门了,与戴遥还有糜红尘一起去做任务。” “任务?”卫小歌奇道。 “堂口有飞鸽传书,说潞州那边请人找几条不见的船,还有满船的货物,酬劳不少,他们三人都去了。” “谭家的货?” 钟大有摇头,“我又不是你们紫薇星的人,哪里知道是谁家的货,也就是听了半耳朵而已。” “你还吃着紫薇星的饭呢,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到大魏的,一路可算平安?” 说起这个,钟大有顿时眉飞色舞。 无数个内窍保镖,一行人走到哪里简直就跟黑夜里拿大太阳照明一样,嚣张得不得了,他还从来没这么威风过。只是怕被人认出来,不得不和所有人一样,以黑巾蒙面。 受伤的孟飞翎给贺远山背着,糜红尘在戴遥的背上,几个孩子都叫别的人扛着,他与段添财两人死命打马狂奔跟上,尽管狼狈了点,但还是感觉很痛快。 到了边境,根本不用什么通关文牒。 在一座险峻的高山之下,有一条百来里的地道,一直从这头通到另外一头。 这条地道属于各方的地下势力共同拥有,两方军队也都知晓,派遣了人在地道附近收银子,明码标价,按人头算。因为人数多,打了个不小的折扣,一个人只收一千两。 穿花巷,柳树巷等四条连在一起的死胡同巷子,是一处紫薇星的堂口之所在。 这里并没有住太多高阶武修,多数是......死难家属。 如果卫小歌在马头岭一命呜呼了,没有意外的话,长富他们几个小的,会在这里长大。愿意的话,可以习字,学武。如果只想混日子,也没有人会拿着扫把逼他们上进。 除了紫薇星受伤成员,如卫小歌这样办事出了岔子的家属,还有另外一个群体。 比如说戴遥等人出去接任务,杀完拼完,如果发现没有亲戚也没有任何家人的伤残人士,孤寡老人,或者是没有谋生能力的孩子,也会将他们送去附近的堂口。 之前在危楼喝酒吃花生米的两名老者,正是这般被送来的。 因江陵这地方靠水,运输方便,结果竟然就这么积累了四条巷子,几百号人。 管制算不得严格,爱出门溜达随便,但是若是不小心暴露了“组织”,会被无情灭杀。 毕竟这里住了不少被仇人追杀的亲属,比如卫小歌的家属长富等人! 钟大有等人之所以还住在危楼的后院,是因为他们一行人还在等卫小歌。她回来之后,就得另外找地方搬家。柳树胡同那边还有好几个空着的院子,没银子买的话,可以租。 第二九十章 住在哪里? 钟大有对目前的日子还挺满意,过得十分逍遥,虽然没有从前那么风光,但是也不用和江洋大盗周旋。 根本就是,住到江洋大盗的窝子里了...... 勉强也算是卫小歌的“亲眷”,吃的喝的都算在她的头上。 住在这里的小孩子们,偶尔出去被人打了,回来只要哭诉一番,总有人帮忙去找场子。其他人如果被欺负了,想找人帮忙出气,可以花点小钱下个任务,肯定有人领了任务去干仗。 虽然不至于能横着走,但是绝对不会吃亏。 钟大有眉飞色舞地解释了一番,一顿热情洋溢地怂恿。 “我得再想想。”卫小歌随口泼了一盆冷水。 沉思了一阵,她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住在危楼附近。 实在是,虽然她自己是个武修,却并不希望加入什么帮派,如果有强制任务,不还得四处出生入死。 这还不是关键,她怕的是长富他们加入紫薇星,往后肯定和糜红尘那般,到处拼命。 但是,住在紫薇星的地盘,安全不成问题,不管有修为没修为,任何一个陌生人到危楼附近,一定会受到关注。 即使金山寺手眼通天,肯定没办法轻易寻仇。 一来距离遥远,二来和尚未必敢向紫薇星这个看似庞大的组织对着干。 仿佛听懂了一部分对话,长富瞪大了眼睛问道:“姐姐,我们又要搬家吗?我喜欢这里,我们不走了好不好?” 安全始终得摆在第一位,卫小歌下了决定,“长富嗯,我们就搬家到隔壁柳树巷,换个院子住。” “哦,那就好。”长富放心了。 豆儿和四丫也露出笑脸。 居无定所,四处奔波,长富他们几个小的,恐怕早就受不住了。几个孩子都洗干净了,她嘻嘻笑着,摸摸这个,又捏捏那个,心想能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对小孩子们才最重要。 长壮洗完澡,穿上衣裳,扯着长富站了一阵,就忽然迷瞪眼犯困,一屁股坐到地上。卫小歌好笑之极,这小子还是那么能睡。 将长壮抱在怀中,等这小子彻底睡踏实了,她便取出匕首,小心给削掉长出老大一截的指甲。 脸上都是抓伤的痕迹,她向危楼的小掌柜一丈,花了些小钱,讨了药粉抹上。 钟大有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离去,门口却一直站着个人。 早就听到呼吸之声,卫小歌没有回头,“站门口做什么呢,进来吧!” “我就随便看看。” “厉行渊?” 她猛地回过头,还以为是穆乘风,竟然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厉行渊将他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又剃掉胡须,那一身的萎靡不振彻底不见了,果然瞧着年岁并不大,最多三十出头。 “你得叫我厉前辈。”厉行渊口气并不难听。 “前辈前辈的,叫着麻烦得很。”卫小歌随口说道。 “随便你吧,叫我厉大叔也行。” “你也就比穆乘风大个三五岁,这大叔我可叫不出口。” “我修为高看着年轻罢了,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厉行渊随口解释了一句。 原来是个爱吃嫩草的老牛,虽然不知道秦玉灵多大,肯定也就是二十上下,卫小歌心中鄙视不已。可是,为什么万人屠似乎看着比厉行渊还老成一些呢?真是让人费解。 厉行渊慢慢走进房间,看了看长富,又看了看四丫和豆儿,将目光放在长壮的身上,满脸兴致。 “都是你的弟弟妹妹,怎么瞧着不像?”坐到一张凳子上,厉行渊带着些不解问道。 “像不像也都是我的弟弟妹妹。”卫小歌无语,有这么聊天的吗?小孩子听到说不像姐姐会不高兴的。 “这个小的,可以做你儿子了。”指着长壮,厉行渊又语出惊人。 又将天给聊死了!卫小歌皱着眉,“我一个未嫁女,你一个大男人怎能对我说这种话?” 厉行渊哈哈大笑,“我觉得,原本觉得你粗鲁,这会儿见你带着一堆小娃娃,倒很像个女子了。” 这是夸奖?奉送了个大白眼,卫小歌没好气地说道:“厉大叔,你帮着顾少钦给了我一指头,怎么没留在宝梁国当个国君的供奉,跑到这里来寻我晦气做什么?” “谁寻你来着,闲着也是闲着,跟着你来看看。你那个大弟弟呢,怎么没见他?”厉行渊又闲闲问道。 你妹的,哪壶不开提哪壶,长富听了肯定要闹。 “姐姐,哥哥怎么没回家?”果不其然,长富原本好好地靠着卫小歌坐着,猛地掉过头急巴巴地问。被姐姐回家喜悦冲昏了头,这会儿被提醒了,他猛然想了起来哥哥来。 “哥哥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哥哥在外面赚银子给长富买衣裳穿,买糕糕吃!”卫小歌柔声安抚长富。 “我以后少吃一点,少穿一点,那哥哥是不是能早点回家?”长富很乖巧地说。 “不行,你吃得少了,饿瘦了,哥哥回家会不高兴的。” “哦,这样啊!” 扯了半天的牛皮糖,终于将长富的注意力转到其他地方,卫小歌松了一口气。 瞪了厉行渊一眼,她不得不提醒,“厉大叔,跟前都是小娃娃们,说话总得注意点。” “是我错了,往后注意一些。” 竟然道歉了,卫小歌大吃一惊。 愣了愣她才说道:“你如果有什么事,等孩子们吃过夕食睡觉了再说。” “没事,我还能有什么事。对了,顾少钦封我做了个爵位,护国公。” “哟,达官贵人啊,失敬失敬。”卫小歌忍不住笑了。 “可惜小国不能封王,顾少钦自己也只是个王而已,不能称帝。”厉行渊口气中带着些遗憾。 卫小歌若有所思。 这货被投奔了寿王的秦小姐给甩了,恐怕受刺激了吧,竟然想捞个贵族身份。 她忍不住调侃,“你要当王还不容易,我听说北疆到处都是王,随便拉上三五十人,划拉快地盘就可以称王,和妖山一样。如果嫌弃气候不好,大魏肯定有些山寨,凭你的本事,肯定可以当个山大王。” “那怎么能一样,妖王和山大王,都是自封的。”厉行渊鄙视道。 “顾少钦这个王,也是自封的。”卫小歌笑道。当然,她明白这不是一回事,多数人还是觉得受到正统册封才能算是“贵族”。 厉行渊怔住,随即哈哈大笑,“说得有理,顾少钦是自封的王,大魏皇帝也是自封的!” 卫小歌哑然,真不知厉行渊这颗脑子是怎么长的。 胡说八道的时候,他觉得有道理;讲道理的时候,他又觉得人家没道理。 厉行渊见睡得沉沉的虎娃娃实在长得壮实稀奇,将他弄到腿上摆弄,也不肯走,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卫小歌扯闲话。 问起孩子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收养,总之话多得不得了。 卫小歌忍不住头疼,高手风范呢? 敞开的房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站在门口的穆乘风一脸呆滞。 他全然不明白厉行渊怎么在这里抱娃娃。 缓缓走进门,穆乘风挑了张椅子坐下,“我去外间找一丈问了问,他说柳树巷那边还有几座空置的院落,最大的是个三进的院子。若是觉得住在州城里不乐意,咱们可以去城外买座庄子。” 原来他去做这些“外头”的事了,卫小歌看着穆乘风,心想老实人就是可靠。 不用挤在这几条小巷子中,住到城外似乎挺惬意。可是,为了安全着想,还是柳树巷合适。 “大哥,你觉得怎样好?”卫小歌回问。 既然穆乘风以“一家之主”的态度,四处打探消息,她也不好一锤定音,还是先问问才显得比较得体。 穆乘风踌躇了一阵。 他与万人屠曾经是好友,尤其与大太监张总管那一站,几乎生死一线,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可因为祖父和父亲的关系,如今却是有些微妙。 这里是万人屠的地盘,受他的保护不是不行,却难免尴尬。 其实他心中更加希望去潞州定居,将来表弟长贵来了,和玉灵团聚,一家子都在一起岂不更好? 只是这话一说出口,卫姑娘恐怕会认为他一心惦记着表妹,反而更加不美。 思索了半刻,穆乘风便说道:“我以为,去外头买下几个庄子更妥,孩子们也方便腾挪,不至于困在一座小院中。” 长富抬着头看了看穆乘风,又看了看卫小歌,感觉两人在说搬家的事,他不由得心急,“我们又要搬家吗?我不要搬家了,这里很好。” 亏得有长富解围,卫小歌无奈地说道:“外头虽然地方大,但是孩子们没有玩伴也不好,还是留在这里,暂时住到柳树巷那边吧!” 长富松了一口气,露出笑脸,柳树巷就在隔壁不远的地方,卖糕点的那家铺子也在柳树巷。 穆乘风心中略感到一丝不快,感觉卫小歌问他只是个面子上的情份,心中其实早已经拿定了主意。 既然两人已经有终身之约,难道对自己还不信任吗? 面上却是不显,他微微笑了笑,“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作为外窍和内窍的外人,我却不能住在这一处,一丈提及,这般会让居于此地的民众不安。” 卫小歌愣住。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这里就相当于是紫薇星的一个居民村,有个外来的高手杵在这里的确不好,规矩如果破了,人人都带着高手来,往后也就无法安居乐业。 她自己是个小小的通脉期,又给紫薇星办过出生入死的大事,其实在这些人的心中,早将她当作自己人了。 可是穆乘风则不一样,至少小少年一丈肯定清楚他的身份。 的确很不合适。 第二九一章 更近一些 此刻,卫小歌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是选择在万人屠的庇护下过日子,还是随着穆乘风而去。对自己的实力,她实在感到不安,遥遥在乌金国的金山寺永远像一座大山压在心头。 最痛苦的是,还有系统这座大山,她连自己能活多久都不知道。 万一倒霉了,在危楼这块地盘,虽然缺人看管,但是小孩子们平安长大成人没什么问题。 至少目前为止,她无法像个普通女子一样,憧憬与心爱的男子相守一生,而理由,却是无法向穆乘风说明。 “大哥,等晚上孩子们都睡了,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穆乘风再次感觉到一丝淡淡的难堪。 在这里,他是个外人,除了狐姬对他的到来表示热切的欢喜,孩子们对他不亲近。 孟飞翎只与他打了个招呼,便再没有说第二句话,是埋怨当初将他们丢下,独自走了? 从一丈的口中,穆乘风已经得知他走后的一切事情。 卫小歌一行人在沛阳郡遭遇两千多名军士堵截,在马头岭又被蛟龙会伏击。 万人屠为何没有照应周全?当初他曾对自己说过,危机关头会有高手相护,只是不能露面。 除了难堪,最多的还是后悔和痛心。 卫姑娘感知力透支离魂...... 感知力透支而离魂的法修,已经不是九死一生了,一百个人中,恐怕最多只有一名能回魂。 而自己,却曾隐隐怀疑她是祖父的人,这是多么大的误会! 当初为何会有那般离奇的想法。 一切都是因为“奴籍”,让他感到被欺骗,想到那些无所不用其极想攀高枝的丫鬟们,当然也因为秦栋林那些模棱两可的话。 尽管他的离去其实是好意,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这些人面临祖父和父亲更大的怒火,可是事实上所造成的后果,却是难以估量。 孟飞翎的修为往后很可能无法寸进,贺远山不知去了哪里寻觅能治疗她的药,归期不定。 卫姑娘......几乎死去...... 想到这里,穆乘风心中那一丝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愧疚。 面上一片温柔,他看着眼前仿佛是死而复生的小姑娘,“你不用太顾及我,觉得怎样做对你,对弟弟妹妹们最好,便怎样做。” 晚间吃罢饭,哄着白天兴奋了许久的孩子们睡觉,卫小歌便敲开了穆乘风的门。 “去外间说话吧!” 武修耳目聪敏,除了孟飞翎之外,另外还有两名紫薇星成员在危楼后院养伤,实在不方便说些私事。 出了穿花巷,穆乘风忽然笑着传音——你伏我我身后,我背着你可好? 卫小歌惊奇了一瞬。 从前虽然曾被穆乘风带着飞,在虎啸岭是为了逃命,其他时候却是因为受伤,似乎从未怎么“浪漫”过。 她忸怩地笑了笑,“多不好意思,会给人瞧见的。” 穆乘风看着那带着些羞涩的笑颜,顿时心中泛起无限温柔,“嗯,不会的。” 比起南方的乌金国,大魏无疑要冷得多,此刻已近冬天,除了萧萧冷风,路上行人绝迹。 夜静更阑,万物凋零。 并不是很美丽的季节,然而穆乘风的心中却是暖呼呼的,白天因为挑选居所的那一丝分歧,早被他放到脑后。 女子幽香在鼻端萦绕,发丝划过面颊,穆乘风心神荡漾,不过却并没有过于分心,脚尖在屋顶与树梢上轻点,整个人如流云一般飞过。 “你为何这般重?” 这傻子,卫小歌轻笑,“带着枕梦呢!” “从不解下这柄刀么?” “嗯。” 沉默了一瞬,穆乘风忽然说道:“总有一天,你能安心将刀放下,不再忧心。” 不知道有没有那一天,卫小歌心想,其实她未必肯放下刀,即使哪天能摆脱系统,几个孩子都长大了,也不会老老实实安逸地赏花望月,还是会不断修炼。 “我喜欢修炼,喜欢成为强者,即使不为了保护家人也希望能突破自身。” 听到这句话,穆乘风猛然想起卫姑娘从来就是个武修,并非是表妹那般柔弱的女子,他却每每忘却。 尽管很感激她在杀水妖时前来相助,然而这般行事的作风,却让人着实忧心。 对江陵并不熟悉,穆乘风只是顺着来时的路,不由自主地回到那条江边。 白天的摊贩脚夫都消失了,只有一些停泊的船只中,尚有些渔夫还未安睡,点点渔火倒影江中,只闻哗哗流动的水声。 “你要去哪里?”卫小歌问道。 “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穆乘风脱口而出,却忽然觉得有些窘迫,好似有什么不轨的意图一般。 糟了,木头虽然一贯守礼,可也是个活生生的男人啊,卫小歌不知如何作答。 原本只想将暂时不适合婚配的事向穆乘风说明,这才晚上来寻他,只要是个没有人听得见的地方为好。 结果“浪漫”了一把,好似搬起石头砸了脚,这下该怎么办? 打道回府吗? “放我下了吧!” “嗯。” 将卫小歌放下,穆乘风定定地瞧着眼前的姑娘,他不由得想起在虎王洞府,在这一生中最狼狈的那一刻却与她相遇。 两人患难与共,立下同生共死之约。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她与自己更亲近。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仿佛总是想与卫姑娘独处。 身边没有旁人,两两相对。 或者,还想做一些很想做的事,然而......却必须要忍住。离江陵越近,他越无法忍耐,而最后那几天,船上一直有人。 此时此刻,他还想更近一些...... 心中一股无尽的渴望,仿佛无法抑制。 他拿起撑船的竹蒿,随手点开,那船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似的,远离了江岸,漂向江心。 “我们不要走得太远,我有些话同你说。” “我也有些话要对你说。”穆乘风笑着,声音有些暗哑。 船行得很快很快,卫小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猛然明白过来,这一路上,穆乘风撑船并没有尽全力,他的速度还可以更快些。 这人竟然在拖延时间,应该是想两人独处更久。 卫小歌有些不安,“大哥,我们回去吧,改天再与你说话,我实在乏了。” 放下竹蒿,穆乘风摇摇头。 “为什么你要一直躲着我,我知晓你要与我说什么,你要住在危楼左近,让我一人住到别处。我想不明白,咱们已经订下白头之约,待我下聘,便迎你过门。我不会负了你,我穆乘风承诺的事,一定会做到。” “大哥,我实在是有些难言之隐,此刻成婚却不合适......” “妹子......先不要说话好么?” 穆乘风猛地双手握住眼前女子的胳膊,忽然感觉到心崩得很紧,紧得几乎感到疼痛。 他此刻,很想很想做一件事。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将眼前的女子拥入怀中。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一种渴望,他的唇落到光洁的额头,柔顺的眉,紧闭着颤动的睫毛。 唇轻轻吻上面颊,女子脸上的肌肤如此柔嫩,仿佛碰得重了就会破似的。 双唇离了面庞,穆乘风定定地瞧着月光下,波光潋潋中的女子,越看越觉得心神俱醉。 抬起手指,他轻轻抚摸着那微微翘起的嘴角,果然是那般柔软,与他想象中一样。 “含羞倚醉不成歌,纤手掩香罗。偎花映烛,偷传深意,酒思入横波......我这般是醉了.....妹子,你可恼我?” 鼻端全是穆乘风身上清雅的味道,让人难以拒绝,卫小歌心中烦恼之极。仿佛是生他的气,又仿佛在气恼自己不能自持。 她心慕这人良久,这会儿心跳得仿佛要蹦出嗓子眼似的。 此时此景,却容不得她这般放任。 用力挣扎了一阵,卫小歌却发现穆乘风竟然无意识地使出穆家独门的功法,柔韧中带着坚决,全然挣脱不了。仿佛又回到虎王洞府,她身中狐姬的迷魂之药,被这呆子紧紧拴住。 长叹了一口气,卫小歌懊恼地说道:“我恼你做什么,只是你这么对我,让人如何是好?” 穆乘风微微一笑,“你原本便是我的人,从头到脚都是我的人。从宝梁国到江陵,几个月朝夕相对,我天天便想如此,大哥似乎也不是个真君子。” 原来天天都想占便宜,卫小歌心想,她还真没瞧出来,偶尔发现一点点苗头罢了,太迟钝了。 这些日子,她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去想穆乘风的事。 在宝梁国惦记着长贵还有乙魅的系统任务,离开宝梁国到了大魏,却是一心想着早点找到长富他们。生怕中途出了岔子,几个孩子并没有送到江陵。 偶尔想起,多数还是觉得,因为系统的缘故,实在不适合与人谈婚论嫁。 耳边再次传来穆乘风带着些痛楚的声音。 “......今日听一丈说起,你在马头岭离魂,大哥悔恨交加,心想若你真是......我该如何自处。” “为万人屠做诱饵本来就是我的任务,你抽身而去,本是好意,又如何能怪得了你。”卫小歌叹息,其实心中哪里没有怪他,只是却是无法说出口罢了。 感觉得到原谅,穆乘风心中那根让他愧疚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将卫小歌拥得更紧,仿佛要按入自己的骨髓之中。 “往后我再也不离开你。” 她默默无言。 要战胜系统,等一切尘埃落定,才有资格谈及这些男女的事情,不然一切都是水中花,镜中月。 该怎么对穆乘风说明呢? 第二九二章 精美的小册子 (好几笔打赏,又有和氏璧,非常感谢!初三再给大家添一更,这两天还是六千字。) =============== 将思维整理顺当了,卫小歌正色说道:“穆大哥,其实今天我找你,不是为了与你单独卿卿我我,而是有一些正事。” 仿佛感到眼前的人离他远了很多,穆乘风莫名有些不安,“妹子,你说吧,你我之间,万事都可坦言。” 卫小歌深深吸了口气,很难启齿,犹豫了下还是断然说了出口。 “我决定在柳树巷住些日子,金山寺的人即使有心报复,也很难混入那一带。这一带被追杀的亲眷不少,防范必定周到。虽然你视我为未婚妻氏,只是我并非自由之身,几个孩子定然要照顾周全,眼下绝非谈婚论嫁的好时机。” 穆乘风顿时怔住。 随即他便很坚定地说道:“我可以护你周全。” 卫小歌看着他那张文秀的面孔,心中泛起点点惆怅。尽管知晓穆乘风性格端方,人品极佳,可他并非是个周到的人,做事还是凭自身的心意多一些。若是自己有事,难道真要将小孩们交给他? 其实,论及处事之道,即使万人屠失信过一次,但是她却对万人屠的信任要多一些。 或许......是因为万人屠的心比较黑,脸比较厚,做事直截了当,少了那些弯弯道道的纠结。 这实在不是个好苗头。 摇了摇头,卫小歌轻轻说道:“大哥,你先去看看秦小姐吧,我知道你惦记着她。我原本想着为了长贵的事,自己走一趟,只是眼下全然走不开身。” 穆乘风忽然明白过来,眼前的这姑娘竟然不相信他。 既然玉灵已经是旁人的妻妾,他又怎会有那些邪念,最多只是惦记她过得好不好罢了!他只得无奈说道:“你不要误会,我真是一心一意待你。” 卫小歌笑了笑,“我信你的,只是这事总搁在你心上也不好是不是?” 带着愉悦的心情而去,却怏怏而回,穆乘风感到一丝不快。 站在卫小歌的房门口,他有些心潮起伏。 “这是所有的银票和药丸,龟壳早已放到长富的房间,若是需要我为他打造盾牌和小剑,只管叫我。我会住到别处,隔上一两个月会来看看你们。” “嗯,暂且先这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总觉得有些事不是她想像的那样,卫小歌自己也觉得费解得很。 房门关上,穆乘风怅然若失。 如果两人成亲了,就不会这般被拒之门外吧! 将卫姑娘当作最亲近的人,可她却总是显得有些疏离,听她的意思,似乎短期内都不会想成亲。 转身离去,站在空荡荡的院子中,穆乘风猛然听到衣袂飘动之声,抬头望过去,却见是厉行渊坐在远处某个房顶上,抱着个酒葫芦,对月狂饮。 这一瞬间,他忽然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错觉。 远处的厉行渊,忽然冲着他挥了挥手,带着邀约之意。 飞身而起,穆乘风坐到厉行渊的身边,却是默默无言,并没有什么要说的。 厉行渊灌了一口酒,“穆兄弟,还以为你比我强,哪里知道都是一回事,哈哈,被关在门外了吧!” “休要胡说,我与卫姑娘又不曾婚配,哪里进她闺房。” “口是心非,我们这等一心苦修的人,为了保持血气,憋到内窍期还算好的。如我这般为了报仇雪恨,一直憋到外窍呢!” 心中明白厉行渊在说胡话什么,穆乘风脸上顿时发烧,可是,这浑人说得其实正是他心中所想。 其实也不尽然,除了当初对表妹,还有如今的卫小歌,即使旁的女子再美,他也从不曾看过半眼,也从未想过与任何女子亲近。 见穆乘风脸上泛红,却不接腔,厉行渊嘿嘿笑了笑,“你家这口子,看着像个柔顺的小姑娘,其实性情执拗得很,我看你还得等很久。来,先给你点好东西瞧瞧,免得往后出丑......” 卫姑娘的确有些执拗,一切都有主张,穆乘风正愣神想着,旁边的厉行渊忽然递过来一本精美的册子。 “拿去瞧瞧,看在咱们同病相怜的份上,这本送给你了。” 穆乘风随手翻了一页,顿时满脸呆滞。 如捧着烫手山芋似的,他猛地将册子丢回给厉行渊,“厉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厉行渊瞟了穆乘风一眼,再次大笑,“就知道你从未见过这好东西,咱们都是大男人,你羞个什么劲。是男人就得懂这些,不然事到临头,你都不晓得该如何行事。” 穆乘风有些悻悻,可刚才翻到那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却好似刻在脑中似的。 一时间更是怔然。 房间中的卫小歌,却是倒在枕头上便沉沉睡去,完全不知道厉行渊和穆乘风嘀咕了些什么。 隔天一早,她仍旧早早醒来,与往常一样,打拳炼体,一切照旧。 危楼卖酒不卖饭菜,连酒都是从别出买来的。早餐是段添财做的,他却和钟大有两人拌了半天的嘴,表示姓钟的好吃懒做,简直太不像话了。 狐姬若无其事,拿眼睛不断瞟着穆乘风,却是对显得有些粗鲁的厉行渊不屑一顾。 三个孩子吃得非常愉快,唧唧喳喳地说些无意义的话。 卫小歌原本打算给长壮喂食,却发现这小子已经懂得拿着匙羹,自行舀粥往口里灌,不过一半吃到嘴里,另外一半喂了衣裳。 吃罢饭,小少年一丈便慢条斯理的走进后院的小饭厅,手里还捧着个厚厚的账本。 “卫姑娘,这是他们一行人一路的花销,还有住在这里的所有的用度,都列好了,你可以一条条看,一共是八千五百二十四两银子。” 即使手里的银子不少,卫小歌也被他唬了一大跳,为什么会这么昂贵? 她接过账本看了看,最大的花销是“偷渡”费,从乌金国走地道,一个人是一千两银子。这点钟大有提起过,据说算的是减价的“团体费”。如果人数少的话,还得再加价,一人要收两三千两。 其中八千两都是路费,白泽不在其列,估计“坐骑”不收钱。 剩下的零头是沿途的花销,还有住在危楼后方的房租。 没想到给万人屠做诱饵任务,安家逃跑费还得算在自己头上,不过手里有银子,卫小歌倒不想打这个嘴仗。 “一丈,柳树巷的院子,租下来多少银子啊?” 大约是以为卫小歌付不出偷渡费,一丈很体谅地说道:“你要是没银子的话,欠着慢慢还,堂口有任务可以接。柳树巷那边剩三座院子,最小的只有一进,一年的租金是五十两银子。” 价格听着倒不算太离谱,卫小歌笑道:“我是说最大的那座院子,家里人多,太小了施展不开。” 看了看卫小歌那副显得财大气粗的模样,一丈不免笑了,是他想岔了,万师兄怎么会没给银子,手里应该有不少。 “三进的大院子,还个小园子和临解的铺面,五百两一年的租金。买的话,则是六千两。价格不贵,咱们这个地段在江陵府还算过得去,如果长住的话,买下来合适,还可以做点小生意,不用经常出去做任务。” 听一丈的口吻,似乎已经当她是紫薇星的人了,卫小歌也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回头等见到万人屠再说。 “如果我往后要搬家,院子还能卖回去给你是不是?” “嗯,当然了!价格不一定,得看院子是否有损耗,还得看世面上的房价是涨了还是跌了。” 也没有讲价,卫小歌拍板买下。 五百两一年的租金,还不如买下来,往后再卖回去也不亏。 厉行渊忽然插嘴说道:“从顾少钦手里赚了不少吧!” 卫小歌嘿嘿地笑了笑,“也不算多。” 两百万两其实非常多,万人屠那边还欠她一笔。 穆乘风若有所思,他没想到卫小歌的花销还真不小,往后总不能让她养家,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也得挣下一份家业。 长富他们固然需要养大,自己将来也会有孩儿。 想起孩儿,他不免又想到厉行渊强行塞给他的册子。昨晚回到房间,他糊里糊涂地翻了一遍,一想到与心中最亲近的女子这般那般,顿时热血沸腾难以自持。 花了不少精力才入定下来。 这边穆乘风还在发呆,卫小歌却已经抱着长壮,带着长富等三个小的,随着一丈出了门,去柳树巷看房子。 柳树巷的院子不算小,果真有个小园子,竟然有个巴掌大的小池塘,还种了几株李子树。 屋子有些陈旧,灰尘满满,需要好生打扫修缮一番。 钟大有很热情地说道:“我住前院,帮忙看家。” “钟大有,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卫小歌不耐烦地问道。 钟大有苦着脸。 “我如今无家可归,邑县那边,我家大儿子肯定顶了我的位置当了捕快,他估计心里乐着呢,都想了好些日子了。这个爹,就是给他赚银子花销的,真是没什么味道。家里婆娘又凶,是曾经老捕头的女儿,打又打不过她......” 你妹的,又来诉苦这一招。 卫小歌冷着脸,“如果你要是有背叛我的一天,你家儿子孙子,婆娘,包括你自己,个个都别想活。还有,游手好闲可不行,段添财每天做的事,你得分摊,一切听他的吩咐。” 段添财一阵乐呵,“我当小头目了啊,手底下还管着人了。” 几个孩子四处乱跑,知道这是他们将来的家,一个个乐得什么似的,没一会儿全部又是一身灰土。 长壮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却不小心“扑通”跌了一跤,大概是磕到脑袋,捂着脑袋扯开嗓子大哭。 忙丢下钟大有,卫小歌慌忙跑过去查看。 第二九三章 官非 跌了一跤,长壮的额头上肿起个大包,还好没有磕破,卫小歌顿时松了一口气。略略抱着哄了一阵,长壮便破涕为笑,扑腾着要下来自己玩。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浑身是泥土鼻涕,胸前一片污迹。 刚放下长壮,卫小歌却忽然发现长富竟然蹲在小池塘旁边,手里拿着根木棍,使劲地拍打着水面,溅得一身的水不说,还摇摇欲坠一副要掉下去的样子。 她大惊失色,忙冲到长富跟前,将他提到手中,“长富,不许玩水。” 扶额琢磨了一下,她顿时感觉这池塘非得填了不可,嗯,后院的井也得加个盖子。 将长富拖开,可是长壮又跌了一跤。 好在一贯懂事的四丫,已经将长壮给扶了起来。 不料屋子里猛然传来“啪”地一声,仿佛是什么打碎了。 屋内的钟大有大叫道:“啊,豆儿不要爬那么高,不能玩陶罐,赶紧走开一些,别割到手了。” 卫小歌顿时一阵火大,大吼道:“长富,豆儿,你们一个玩水,一个打碎了陶罐,都给我站到墙根不许动,动一下我就打一下屁股。四丫,你看着长壮,别让他瞎跑。” 厉行渊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哈哈大笑,一个劲冲着穆乘风挤眼睛。 穆乘风却是没有注意到厉行渊的眼神,要不是一贯修养极佳,这会儿早已经目瞪口呆了。 看来还得买些丫鬟婆子,不然卫姑娘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何时才能与他一起对弈,学一些诗词。 ......岂不是全然没有花前月下的时间。 卫小歌刚将一脸委屈的长富和豆儿拉到墙根站好,仿佛还嫌不够忙死的,大门被人捶得砰砰响,还有人在外面大声喊叫。 她顿时一声大吼:“小段,看看是谁在敲门。” 没一会儿,段添财带着两名皂衣方帽,腰挎佩刀的男子进了门。 刚刚从屋子里出来看热闹的钟大有却是乐了,来了同行啊,竟然是一大一小两个捕快。 穆乘风终于觉得自己有用武之地了,他迎上前,不亢不卑地问道:“敢问两位有何贵干?” 那名稍微年长,三十五六岁的捕快,上下打量了下穆乘风,又瞟了瞟厉行渊,仿佛有些忌惮。 并没有什么很高涨的公差气势,中年捕快客气地说道:“有苦主报到官府,说此间住户在码头打死了人,我们前来查案。” 还没等穆乘风发话,厉行渊呵呵了两声,“人是我打死的,那等欺压百姓的地痞,死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可查的!” 中年捕快顿时一窒。 尽管知道是外来高手,可是至于要这么嚣张吗,实在让人下不来台。 冷笑一声中年捕快便说道:“就算是六扇门的人,杀人也得有个凭证,那两名地痞可打死了人,需要给谁偿命?” “你们这些六扇门的走狗,也就知道欺压良善,可从未见过你们做什么正经事。”厉行渊气焰无比嚣张。 中年捕快这下岂止下不来台,根本连台子都一并被拆了。 不过,他并没有被吓到,四处打量了下又道:“看来阁下是高手,此事我自当禀报上头,你们瞧着是新居,敢问是哪方人士?” 卫小歌一看就知道要糟,厉行渊拍拍屁股走人,她还得在这里住呢! 这货三言两语,就这么干脆利落的得罪了官府,真想狠狠地踹他几脚! 这中年捕快是个内窍期,年轻的那个也是个通脉,人家可不是钟大有那种小地方的捕快,威胁一下就闻风丧胆,跑得比兔子还快。 而且,她一家大小没户籍呢......还打算隔些时日问问一丈有什么门路,塞些银两弄个江陵户籍。 一个箭步奔到厉行渊的身前,带着十二万分的严肃卫小歌忙说道:“厉前辈,你本事大,我却还带着几个孩子,还请稍稍慎言。” 看了看几个被吓得有点傻的小孩子,厉行渊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确过头了点。他一个外窍高手,早就在官府挂了名,只要没捅破天,谁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可是人家还得在这里安家,脑子一热全给忘了。 穆乘风皱着眉,不过杀了两个地痞而已,往日都是事了拂衣去,哪里用得着与这些官差打交道。 不过卫姑娘住在此处,看来还得去官府走一趟,最好寻到江陵府的都军。作为外窍高手前去拜访,对方怎么也不敢随便乱来。 眼下,先将这两人给打发了才好。 拱了拱手穆乘风对着两名捕快正色说道:“二位还请先回去,我们断然不会随你们回衙门,此事三日后自有分晓,留在此地也无用。” 中年捕快看了看穆乘风两眼,口气软和了一些,“看来你有些门路,我们六扇门直属京城,乃是岐郡王所辖,不知你是哪家的供奉,抑或在谁手底下办事?” 穆乘风愣住。 还以为找地方上的军方主官都军就行了,缉拿凶案竟然另有管制。 看来需要找江陵州府的总捕头就能解决。 卫小歌叹气,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不就是弄死两个地痞,用得着闹得这么大吗? 在邑县弄死了一堆假僧人,当街还杀死了蛟龙会的两个人,官府压根也没放在心上,死的又不是正经人。 这两个公差进门也没大叫着要杀人偿命,明显就是来随便问问,捞点好处就罢了。 可是两位大高手,厉行渊弄得人家捕快不上不下恨不得拿刀子拼命,穆乘风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难道打算要上达天听,折腾到什么郡王那边。 走到两名捕快跟前,卫小歌陪笑道:“待客的正屋尚未打扫,实在不方便待客,我一个女子刚搬到此处,不如让鄙宅钟管家先招呼两位去外头酒楼坐坐,一切花销都算在小女子的帐上。” 给钟大有使了眼色,她又道:“钟管家,你赶紧先招呼这两位大人,看看此事是个什么章程,该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我先与两位前辈说道说道,该担的责任,绝不推脱。” 钟大有意会过来,忙笑成一朵花似的走到两个捕快跟前。 “我家姑娘实在不方便与外男打交道,咱们先去外头叫一桌酒席,一切都按两位说的办!” 中年捕快心头那口气憋了半天,这会儿总算稍微松了下来。 虽然听码头几个有见识的人说,杀人的两位气势足得很,极有可能是两名高阶武修,可是有人告到衙门里,怎么也得问问。 地痞死不足惜,高手到了江陵州府,却得留意一番。 这两人住在紫薇星的地盘,瞧着却不像紫薇星的人。 紫薇星的人并不会随意杀人,即使杀也都是暗中下手,事后毁尸灭迹。说起来,那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倒像是紫薇星的路数。 塞了一包银子给钟大有,卫小歌用大家都听得见到声音说道:“钟管家,好生置办酒席,回头该是什么数就是什么数,不要替我节省。” “姑娘尽管放心,务必让两位差爷安心。”钟大有点头。 两名捕快交换了个眼神,心下了然,均觉得小姑娘是个行家,懂得按章办事。看来那两名高阶武修大约只是路过,也不晓码头的地痞就怎么惹了这两位。 送了钟大有和两个捕快出门,卫小歌忙又飞快地转回来。 看到穆乘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心中明白大概是自己抢在他的前面,强出头的缘故。 先缓缓,让他自己想清楚再说吧...... 卫小歌转过身,唉声叹气地对厉行渊,“厉大叔啊,也就是两个地痞而已,拿些银子搪塞一下便成,却叫你整这么大!我这一家子人新来乍到,哪里能随意惹官非。” 厉行渊搔了搔头,略带歉意,“我一个人横来直去惯了,倒是没想那么多,我去帮你打扫下屋子吧,算是赔罪。” 他说完便“嗖”地飞到后面的屋顶上,跳到后院。 解决了厉行渊,卫小歌拿眼睛瞅着穆乘风,见他面色缓和了下,知道这呆子估计想通了。 果不其然,穆乘风走到她跟前,小声说道:“大哥先前想岔了,原想寻他们的主官,将此事压下来。不过你这般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似乎更佳。” 卫小歌微微一笑,“大哥的法子也是极好的,不过就怕底下人吃了瘪,会不乐意。再者,我也不想给一丈他们添麻烦。”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所谓县官不如现管。 就算穆乘风找到什么大头目,人家真的给他面子,下面的人偶尔给点不疼不痒的小麻烦,实在让人头疼。而且为了这么点小事,穆乘风恐怕还得欠人一个人情。 凭他那君子作风,人家帮过他,他还得去报答,为了两个死地痞,可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眼下的情况又不是长富被抢,哪里用得着那么上心。 赚钱不就是为了日子过得顺当,这种时候不花,什么时候花?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钟大有便打着酒嗝回来,“卫姑娘,死者在打砸面摊的时候,不小心叫石头给绊了脚,不知怎么就跌死了。两个办事的捕快,一人五十两,再给上头孝敬六百两就能结案。” 嗯......原来那两人竟然是跌死的,那就不关大家的事了,卫小歌笑了笑。 价格倒也不高。 “办得好,不枉我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钟管家,回头你给衙门里送银子,务必要看清楚案子的文书怎么写的,还有,看看到底是谁上告,将首尾给了结了。多带点散碎银子,你是老手,这些我也不用多说了。” 拍了拍胸脯,钟大有大声说道:“放心吧,这是我钟大有的老本行呢!” 卫小歌瞧着钟大有得意的模样,忍不住好笑,“你竟然没打夹账拿回扣,七百两银子应该是是个实数,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置办酒席的银子,却是抽了一两,钟大有心想,看样子卫姑娘发财了,这点小钱压根不看着眼里。 第二九四章 三小各自心思 钟大有忽然有些唏嘘,这种上下打点的事,从前他都是接银子的,如今倒换成送财的。 不过,似乎遇到卫姑娘,他就一路倒霉,一路送财,从未从她手上得什么好果子吃。 面上仍旧是一派和乐,钟大有赖着脸皮说道:“既然我是管家,段添财那小子是不是归我管?” 卫小歌笑不可抑。就这么几号人,还管家呢! “你是外头的管家,他是家里的管家。你们两个到此有些时日了,如果街坊上有谁缺活计,不管是教书的先生,还是洗衣烧饭打扫的妇人,请到家里来,工钱你们俩看着办!” 钟大有赶紧问道:“我的工钱呢?” “那得看你办事有多得力,赶紧将衙门里的事解决了,再去打听下户籍该怎么上。” 看着钟大有揣着银票跑出门外,卫小歌笑了笑,好似还真缺这么个四处都能吃得开的人,她可不耐烦和衙门打交道。 穆乘风默默站在一旁听卫小歌与钟大有说话,心中不由得生出许多感慨。 她真的只有十四五岁?这哪里是什么村女,心思如此通透,人情世故一样不落......甚至有些俗气。 想想又觉得这般才对,她原就不是与表妹一样的士族小姐,小小年纪还得养着两个弟弟。既然从前打猎为生,贩卖皮毛肉食,总得混迹市井与许多小人物们打交道,一来二去自然沾染了许多寻常妇人们的性情。 而自己,虽然一直游历四方,要么与武修结交,要么流连河流山川修炼,从不曾住到哪一处与当地官府有什么交集。 不通俗物的那人,仿佛是自己。 想到这里,穆乘风心中略感惭愧,面色一片柔和,“妹子,你先歇息一阵,这洒扫的事,让段添财寻些人来帮手。” 卫小歌展颜一笑,“就凭我们这点人手,打扫如此之大的院落,几天几夜都做不到呢!段添财已经出去找人了,眼下只用看着几个弟弟妹妹就行了。大哥,先前抢在你前头是我不好,给你赔礼啦!”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客气话。” 是啊,为什么要这么客气呢?卫小歌心中猛然感到困惑。 自从相识以来,她与穆乘风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永远都捅不破的纱。 一时间她有些沉默。 恰好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哗,遥遥传来段添财的大叫,“卫姑娘,我带了打扫的人回来了!” 段添财领着二十来个人进门。 男男女女的不少,却没有壮年男子,要么是颤颤巍巍的老头儿老太太,要么是十岁上下的小孩子,只有四名看着比较利落的中年妇人。 卫小歌哑然。 这么快找来这么多人,速度可佳,可怎么就觉得有点在虐待儿童和老人似的。 穆乘风瞧着也有些诧异,却是微微一笑,身形一晃,便飞到一株极高的树上,如往常一样仿佛一片树叶站着修炼。 挨着墙壁被罚站的长富和豆儿两人,互相看了看,便使劲拿眼睛巴巴地瞧着这群人,尤其是那几位向来和蔼的老婆婆们,心想肯定会有人来劝姐姐放过他们一回。 果不其然,一名头发皆白的老婆婆,一眼看见委委屈屈罚站的两小,马上一声“哎哟”。 老婆婆慢吞吞地走到卫小歌跟前,“我说小丫头,你家几个弟弟妹妹可遭人疼了,这大冷天的可别冻坏了,叫他们去屋子里玩。” 头一次罚这两个小家伙,可不能就这么放过,卫小歌忙唉声叹气,哀怨得不得了。 “大娘你是不知道,别看他们出了门乖巧得很,在家着实顽皮,长富大冷天的玩水,万一没看牢掉进去了可不得了。豆儿攀高爬低,屋子里瓶瓶罐罐,给她砸了四个,砸到头怎么办?” 老婆婆见卫小歌又是心疼又是为难的模样,忍不住一阵同情。 “你也不容易,我听说差点就回不来了。你们这些大人在外头做任务拼命,还得惦记着家里孩子,黄婆婆也不多说了。改罚还是得罚,免得他们往后太顽皮,可好歹让他们去屋子站着,外头冷。” 卫小歌瞅了瞅长富和豆儿,“你们两个是想在外头站,还是去屋子里站?” 两小不约而同地说道:“外头!” 站在屋子里很闷,在外面可以看的东西比较多,两人都是一个心思。而且四丫和长壮都在外头,他们才不要孤零零地进屋子。 小孩子就是这么好骗,给他们两个选择,他们肯定会挑一个,绝对不会想到第三样。这会儿倒是不方便笑场,卫小歌正色道:“好,再站一刻钟就让你们去玩。” 长富和豆儿齐齐松了一口气,一想到还要站一刻钟,忍不住弯腰揉了揉站得有些酸麻的腿。 长富心想,姐姐回家心里高兴,可也有不好的地方,时不时教训自己。 豆儿却想,不就是摔几个罐子嘛,在危楼那边打破了好多东西,也没有人管,哎...... 牵着长壮在一旁陪站的四丫,仿佛有点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要做点坏事,不然总是被长富和豆儿甩到一边,不和她玩。可是,却不想姐姐不喜欢她...... 小管事段添财招呼了众人,小的那些除草整路,老的则是在屋子里擦擦洗洗。 四个麻利的妇人,干活最是得力,不停地烧热水,跑出跑进地提过去给老人家们,还去外头买了几大箩筐的肉菜,准备饭菜。 热火朝天的这当口,外头又进来一个人,却是唐有德。 唐有德有些不太好意思,讪讪地凑到卫小歌的跟前,“卫姑娘,今儿可有公差到府上?” 卫小歌斜着眼看了看他,“原来是你通风报信?” 唐有德忙叫屈,“怎么可能是我,只是码头上的人都指着我,说只有我知道你们的下落,我也不好得罪了公差,也就提了提危楼。刚才去那边看了看,危楼的小掌柜说你们搬家了,这不来看看。” “罢了,你有心来瞧瞧也算是上心,要是你暂且没事,去看看有什么可帮手的。” “有钱拿吗?” 卫小歌啼笑皆非,这货可不是一般的想赚钱啊! “工钱当天就结,并且管饭!” “好!你放心,我唐有德干活绝对是一把好手!”唐有德顿时一脸的笑。 他跳起来就跑,雷厉风行。 堆得到处都是的杂草被唐有德扫到一起,然后直接拖到后面厨房当柴烧。大约是发现柴火不多了,他忙又奔出去买了一大堆柴,除了柴火还有一大包不知道哪里寻来的抹布,外带许多的皂角。 段添财有些不乐意,怎么这位看着比他能干,这是要抢饭碗的架势啊! 不断地瞧着唐有德,他终于发现其中的奥妙。 脑子里得提前想着,跑过去一趟做点事,回来一趟再干点什么,反正两手不空,两脚不白跑。 又省力,做的事又多。 干活就得这么干。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是做管事的,不能只管小事啊! 仿佛是拼能干似的,段添财挖空脑子想着家里需要买什么,准备什么,因为不识字,拿着根木炭在纸上画了一堆他自己才认得的物件。 他向一直在照看孩子的卫小歌报了帐,就赶忙去外头大铺子里购置。 本来表示要以劳动致歉的厉行渊,似乎早已经彻底忘记这回事了,却高高蹲在另外一株大树上打坐...... 仿佛与穆乘风比赛高手风范似的。 二十来个人折腾了两天,屋子才算是能住人。 唐有德一个人足足顶七八个人,卫小歌乐不可支,这位可真是个人才,脑子活手脚快。 接下三两银子的工钱,唐有德眉开眼笑,“有事去码头找我,卫姑娘你这工钱给得好。” “你怎么不找个铺子当伙计,或者寻个大户人家给人当跑腿的?”卫小歌奇道。 唐有德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从前干过伙计,被人管头管脚的不舒服。给大户人家当伴当,难免陪着公子哥挨打,说不得还得卖命。而且动不动得下老爷太太们跪,着实不爽快。” “等你挣上个掌柜,就不用总是被人管了嘛!” “那我得管别人啊,伙计们总为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闹闹,还得从中调停。还有,若是客人们不高兴了,作为掌柜肯定要使劲陪小心!”唐有德再次大摇其头。 “哈哈,你这性子好!”卫小歌忍不住很没形象地拍了下大腿。 唐有德却是一脸吃惊,“卫姑娘你也太稀奇了,从未有人夸我性子好,都说我不务正业,明明是一把做事的好手,却偏偏在码头坐苦力当脚夫。” 卫小歌嘿嘿一笑。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自己不也不乐意加入什么帮派,做强制任务嘛! 到第三天,家私送到,新家终于安排停当。 闲闲逛过来的小少年一丈又发话了:卫姑娘,你家的两个高手,打算住到什么时候? 卫小歌默默。 她有什么本事赶人走,不过似乎也不用她出马,一丈的嗓门大得很,根本就是故意的。 等一丈走后,穆乘风脸面实在挂不住,“隔些时日,我便再来探望你。” 卫小歌没办法留他,笑着说道:“你若有空,去瞧瞧秦家表妹吧,顺便在寿王府最近的一家客栈,给长贵留个信。信上就这么写,嗯,到江陵码头找脚夫唐有德,带路找卫姑娘。” 再次提起表妹的事,穆乘风并没有一口回绝,他略加思索道:“如此也好,为了长贵表弟也得走一遭,你也的确分不开身。” 送穆乘风远去,不知怎么地,卫小歌感觉心中仿佛松了一口气。 秦小姐是穆乘风心中的一个结,还得他自己去解开,不是说一句“人家的妻妾不会惦记”就能盖棺定论。 穆乘风是君子,被一丈吆喝了一嗓子就不得不走,但是厉行渊却不是。 怎么赶都不走! 第二九五章 厉行渊的过往 “厉大叔,咱们孤男寡女,住一个屋檐底下不太好吧!” 厉行渊满不在乎地说道:“又不是只有咱们俩,还有一堆人呢!我觉得你这处极好,若是娶了媳妇也让她住这一带。我瞅着危楼附近时不时有武修姑娘来来去去,说不得能碰到合脾性的。”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卫小歌头疼不已。 “你不想着秦小姐了?” “想也没用,她是娇娇小姐,又那般美貌,只能养在玉做的笼子里,哪里瞧得上我这个武夫......”厉行渊脸上露出惆怅之色。 “你遇到秦小姐之前呢,肯定认得不少武修姑娘吧!” 厉行渊一拍大腿,“说起这事......我曾救下一名受伤的美貌武修,她要以身相许,我一个没忍住与她有了露水姻缘。不过她脾气比我还暴躁,嫌我不懂得陪小心,大家只好各走各的路......” 这当口,段添财与钟大有出去采买了,狐姬去外头和街坊聊天,知道院子里没有旁人,厉行渊好似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一开荤也不得了啊,总想着那事儿。娶媳妇不能随便娶,结果与一个青楼花魁好上了,没事总去逛逛,赚的银子多半都落入她的口袋。你们女子,就是花言巧语太多,迷魂汤灌下来,害得我脑子一热什么都不顾了。” 卫小歌感觉自己又躺枪了。 “扯上全天下的女子做什么,我又从没骗你,再说人家花魁娘子本来就是做这一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能说是骗银子。” 厉行渊哈哈大笑,“嗯,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并不喜欢武修,从良嫁了个被贬的穷文官当续弦,生了两个娃娃。我去瞧过一回,那人对她甚好!” 扯得也太远了点吧,谁要听你的风流韵事,卫小歌若无其事地问道:“厉大叔,你是什么时候去的孔雀谷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平生恨事,脸都丢尽了。”厉行渊带着些尴尬。 “好奇嘛!” “唉,想起来就想喝酒浇愁。”厉行渊叹了一口气。 八卦之魂莫名燃烧起来,卫小歌感觉精神有点振奋,显然重头戏马上开锣,她此刻倒是想起邑县对门那名喜欢将门打开一条缝,端一盘瓜子坐门后面看热闹的妇人。 眼下似乎也想找一盘瓜子吃。 厉行渊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卫小歌当了个现成的话桶一顿倒。 他喝多了将此事告诉顾少钦,那小子还使劲地笑话了他一顿,真是无趣之极。 如今挣了个护国公的头衔,原本是要去寿王府再问问秦小姐的意思。 可事到临头,又打退堂鼓,想起上回见她的情景,总觉得秦小姐大约不会再会到自己的身边。 而且自己就算做了护国公,连上任的宝梁国君王都给他弄死了,仇家似乎更多了...... 在潞州码头犹犹豫豫地喝闷酒,恰巧见到卫小歌与穆乘风。 他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就莫名跟上了。 想来卫姑娘的养弟,是秦小姐的亲弟弟,这两个姑娘家,勉勉强强也算是“姐妹”! 勉勉强强也算是“小姨子”。 这会儿,姐夫找“小姨子”聊个天总成吧......虽然只是曾经的便宜姐夫。 卫小歌剥开一个橘子往嘴里送,一边看着几个孩子玩耍,一边慢慢听着。 厉行渊原先其实是大魏某个不算小的家族子弟,不过却不是本家,隔了无数的旁支。 幼年时候家中小有资产,曾经是个小霸王,从小便开始修炼。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当家的爹死了之后,娘被迫改嫁,原本的田产家产都给几个的族叔吞了。 这事的起因,却是因为某个大有来头的高阶武修瞧上他姐姐。 姐姐被强占了去,连与姐姐订了亲的那户人家也遭了难。 “我瞧着长贵那般顽皮,你出言呵斥他,便想起自家姐姐......”时隔多年,厉行渊还是忍不住眼眶发红。 他自己也差点遭人毒害。 那年厉行渊只有八岁,稀里糊涂逃出一命,一路乞讨去到京城,找到本族嫡支想求个公道。可惜,那名武修家大业大,并且有外窍供奉,两方权衡之下,本族嫡支却无法为他申冤。 厉行渊心中又是惊又是怒,更担心的是,如果家族不能为他和姐姐讨回公道,恐怕那武修还会寻人杀了他灭口。 然后就这么跑去了北疆附近,一直到内窍中期才回来。 一贯软弱的母亲已经离世。 而自小便极其疼爱他的姐姐,偷偷打听了下,竟然在多年前已经死了。 势单力孤他也没办法报仇,怀着满腔仇恨一直修炼到外窍,这才大肆杀回来。 能杀的一个没放过,包括曾经害过家人的族人,抢了姐姐的武修,曾经威胁逼迫过京城厉家的外窍供奉。 最后一战厉行渊伤得极重,亏得那名外窍供奉其实早已血气亏损,沉疴在身,不然刚踏入外窍的他哪里打得过。 时间缓缓过去,心中那股伤痛慢慢也少了许多,他无家无口,一个人过得久了,便想寻个妻氏安心过日子。 先是和一名武修女子在一起,两人性情实在不和。 后来与某个花魁娘子好了一阵,倒也没嫌弃人家是青楼出生的,可是花魁娘子却觉得他一个外窍武修可以活上一两百岁,自己人老珠黄了,这位还正当壮年,着实觉得不成。 还不如嫁个年岁大的,懂得疼人,往后也不会有妾室碍眼。 厉行渊继续寻觅,不过总觉得武修姑娘们脾气大,想寻个斯文一些的闺秀。 基于对女人不甚了解,就想寻明王这名花丛中的老友聊一聊。 大约是三年前去了孔雀谷,四处莺莺燕燕,让他大开眼界。 秦玉灵便是那时认识的。 “秦小姐可真美,性子又好,又不似那些扭扭捏捏的闺秀,也不像你这般粗声大气。我原本也不认得她,谷里的姑娘们多得很,来来去去的眼都看花了,不过都是人家的妾室,看一看也罢了。” 明明将秦玉灵带走了,还在这里冒充正人君子,卫小歌斜着眼看了看厉行渊,“那秦小姐怎么跟着你出了孔雀谷,肯定是你瞧她生得好看,成天赖着脸皮缠着人。” 厉行渊忙大声叫屈,“怎么会,那天我也是喝得多了点......真不怨我啊,原本是子夜那个猫怪缠着我说话,后来不知怎么地变成了秦小姐。孤男寡女的,她似乎有意相许,我也是糊里糊涂没忍住......” “明王怎么说,没觉得你偷了人家的妻妾,不乐意?”卫小歌感觉很诧异,如果厉行渊没说谎的话,仿佛是秦小姐有意要勾搭他。 或许......秦玉灵是为了离开孔雀谷,想寻个可靠的男人。 厉行渊笑了笑,“你不是去过孔雀谷吗?明王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他怎会介意,谷里的姑娘们,爱来就来,爱走就走。” “我就见过明王一面,哪里知道他的性情。”想到明王那副花哨的德行,卫小歌顿时乐不可支。 厉行渊笑呵呵地说道:“既然你去过孔雀谷,肯定被明王调戏过了,他这人宁杀错不放过,缠人的功夫可是一流,真要起心哄谁,说出来的话比蜜糖还甜,偏偏这些姑娘们就吃这一套。” “你学到了几成?” 无奈地摇了摇头,厉行渊苦着脸道:“哪里说得出口,太强人所难了。” 卫小歌满脸好奇,“学来听听,我倒是不知甜言蜜语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厉行渊摸了摸下巴上刚长出的胡渣子,细细想了想。 “嗯,那时我带着秦小姐向明王赔罪,明王便对秦小姐说——你若想留在我身边,我仍旧疼你爱你,可是你要是想与他一起走,我便在心里远远地疼你爱你。小乖乖,我的小心肝,别哭了,你这一哭,我的心都跟着一起碎了。” 卫小歌一脸呆滞。 果然好厉害! 好......肉麻! 厉行渊也打了个哆嗦,仿佛是想到当时明王说话的表情和口吻。 “即使我真这么想,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后来秦小姐就跟着你到了大魏?” “是啊,那些日子可真快活,你一个未嫁的姑娘家,我就不多说了。总之等你嫁了穆乘风那小子,自然就明白了。后来我没银子了,得去接点活干。寿王手头上有点事,找人寻到了我,然后......” 说到这里,厉行渊便停住了。 “然后,秦小姐就跟了寿王?”卖关子什么的最讨厌了,卫小歌忙问道。 厉行渊有些黯然地说道:“你知道了还问什么!我不放心她一人在家,便将她带去了潞州。等杀了几个人办事回来,秦小姐给我留了一封信,说暂且住到寿王府了。” “然后你就这么罢休了?我瞧不像是你的性子。” 厉行渊叹气摇头。 “我瞧见留的信便去了寿王府,却没见到秦小姐。寿王对我说,我出门的那会儿,潞州都军的侄子不知怎么瞧见了秦小姐,她迫于无奈求到寿王府。可是,秦小姐却不愿意见我,说过不惯四海为家的日子。” 卫小歌茫然。 厉行渊的线条可真够粗的。 “她一个娇小姐,生得又极其貌美,你真是没一点算计,怎么也得娶了她,在安全的地方置办个家业,再找些人武修护着。嗯,最好能让她有办法通知你几个知交好友,若有什么事,不至于求告无门。” 厉行渊用力地捶了捶脑袋,一脸后悔。 “我将潞州都军的侄子给杀了,偷偷进了寿王府去见她。秦小姐比从前清减了些,并没有做寿王的妾室,孤零零地一个人住在后院的一个幽静的小院里......” 第二九六章 拉媒 (承诺的初三和氏璧加更,万字更新全部中午12点半前发放,再次祝大家新春愉快!) ============ 厉行渊之后又夜探寿王府多次。 可惜秦玉灵始终不松口,言下之意,不想再过四海为家的日子,并且说明这一两年始终不敢嫁给他,也是这个缘故。 寿王对于厉行渊半夜“拜访”的事心知肚明,并没有表示什么反对或者使出任何手段,遣人寻到厉行渊,再次和他“聊了聊”,竟然做派和明王一样。 寿王表示,秦玉灵也只是暂住寿王府,如果她愿意走,随时可以走。 只是厉行渊多次被打击,仿佛隐隐觉得秦小姐瞧不上他这个武夫,应该是喜爱寿王这等有身份地位,生得俊雅贵气的人。 他时而埋怨自己照应不周,又时而对秦玉灵生出怨气,男子汉大丈夫低声下气了那么多次,不断恳求。可是,秦小姐却从不松口,竟然将往日的情分都丢开了 总之,就这么不了而了之。 听到这里,卫小歌叹了口气,“的确是难为她了,秦小姐出生大家,娇养着长大,估计你与她一起的日子,见到你一路也杀了不少人吧。” 厉行渊一脸怅惘。 “嗯,我兴致所至遇到不平的事就出手,因此仇家不少,她往后在寿王府也好。那时她哭得伤心,我心里忽然想起明王说的那些话,忽然觉得并非是甜言蜜语,她哭得我心都碎了,可是只能在心里远远地疼她爱她。” 卫小歌顿时呆住。 想不到厉行渊这人,看着粗鲁,却实在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可惜,就是太不着调,不然长贵就多了个姐夫。 “罢了,我瞧你也不能与娇娇的闺阁小姐配一对儿,随手打死个地痞倒没什么,可偏偏还冲着人家六扇门的人发火,你修为高不要紧,可是家里的妻小可受不住啊!” 厉行渊垂着头,“我时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顾少钦那小子说,男人脾气暴躁不要紧,不过空有武力无钱无势肯定不成,里有要有护院,外头也需要有势力,即使我不在家也不打紧。” 肯定是被顾少钦一顿蛊惑,这才跑去宝梁国做帮凶,卫小歌心想,玩弄人心,耍阴谋诡计,十个厉行渊也不是顾少钦的对手。 “我还没问呢,你为什么打伤了我?” “这不是计中之计嘛,前宝梁王遣人找到我,说要付一百万两银子帮他杀人。可是在这之前,顾少钦已经找过我了,给一个护国公的爵位,外带五十万两银子。所以我两头都接了,将前宝梁王弄死了。” 卫小歌目瞪口呆。 虽然她大约也猜到了,不过没想到厉行渊这么无耻。 “你怎么一点都不讲信用,两边收银子?” 厉行渊却是满脸不以为然。 “顾少钦是我的小兄弟,亲疏有别,他到大魏历练过一些日子,还跟着我干了些私活。前宝梁王想干掉他,我这做大哥的怎么也得帮个手。” 沉思了片刻,卫小歌忽然笑了笑,“我估计,前宝梁王找到你头上,也是顾少钦暗中找人怂恿的。” 厉行渊哈哈大笑了几声。 “顾少钦这小子向来脑子活泛,跟着我干了好几趟私活,打探消息出头露面的事,办得妥妥帖帖。事先都计划周全了,不会出什么意外,那阵子还真方便。可惜,他不是道上的人,混了三年就回了宝梁国。” 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眼缘,卫小歌笑了笑。 顾少钦渣归渣,的确是个人才。 尤其撒银子跟撒盐似的,出手大方得很,即使被他算计了,隔了几个月似乎也不怎么气愤了。 厉行渊这直肠子,顾少钦当然会极力拉拢,说不定当初就是有意结识厉行渊也不一定。 “厉大叔,你如今身份地位有了,兜里的银子也满满的,去宝梁国当你护国公吧,名门闺秀说不定任由你挑呢!” 厉行渊伸了个懒腰,摆摆手道:“宝梁国芝麻大的地方,一堆小贵族还偏偏爱摆臭架子,无趣得很。我还是喜欢大魏地方大,北疆也好,那地方无法无天,拳头大武力强,可以横着走。” 卫小歌忙笑道:“那你去北疆吧,总之别蹲在我家,一丈都催了好几次了。” 厉行渊嘿嘿笑了笑,“你给我寻个媳妇,也不用太好,没修为的不成,难免担惊受怕。脾气坏的不成,成天吵架。” “我哪里认得什么人......”卫小歌膛目结舌,做媒婆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我就不走了,这里来来去去的武修姑娘多,总能找到一个合心的。手里的银子多得很呢,你要多少房租?” 非得赶走这人不可,尽管新系统还没出现,可是如果与丁土那般不着调,万一弄个垃圾任务,以厉行渊为目标,卫小歌觉得她一定会哭晕过去。 她琢磨了一阵,女武修嘛,就认识孟飞翎一人,性情有些大而化之,全然没什么暴躁脾气,简直就是厉行渊的良配。 可是,孟姑娘有主了......并且人家贺远山比厉行渊靠谱多了。 再想想,似乎还有一人,卫小歌却有些犹豫,这么做好吗? 好半天她才勉强说道:“这个......我还真想起一个大美人了,性子极好,修为不错。” “有多美,有秦小姐那么美吗?”厉行渊忙问道。 卫小歌没好气地说道:“我又没见过秦小姐,总之我见过的姑娘家里,就数她最好看了。” “只要比你好看就行。” 你是对我有多大的意见?卫小歌恨不得拿把大扫把,直接将厉行渊扫出去。 的确是个好人选。 沛阳郡的铁英男! 可是这会儿却有些后悔,厉行渊着实有些不着调啊!尽管与坏人扯不上边,但是脑子却一根筋。 不过,厉行渊与铁英男,未必不是良配,两人心机都不深。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对女子其实极好。 被花魁娘子搜刮光了积蓄,还去探望人家过得好不好。三番五次的找秦玉灵,还搞了个护国公的爵位,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厉行渊不耐地问道:“说一半又不说了,你这么吊着人的胃口,似乎不太好吧!不然我与穆乘风打一架,他若是输了,你就归我。” 什么鬼话!卫小歌猛地跳起来,“给我滚!” 厉行渊哈哈大笑,“逗你玩呢,这么凶,我才不要!” 卫小歌抚胸,真是活活给这人气死。 “她叫做铁英男,是乌金国沛阳郡的一名女将军......” 还没说完厉行渊忙摆手打断,“不成不成,我听明王说起过她,是个大美人没错。可是当将军的姑娘家肯定比你还凶,脾气定然火爆之极。” 你妹的,还挑三拣四。 卫小歌臭着一张脸。 “人家不嫌弃你还罢了,竟然还嫌弃她。铁姑娘其实并不想当这个将军,家里没有人撑台面,因此不得不挑大梁。沛阳郡的郡守不是个好东西,我担心这姑娘性情太纯良,迟早会被人害了。” 厉行渊摸了摸头,若有所思。 “我去瞧瞧吧,顺便看看明王,不管能否与铁姑娘情投意合,反正解救一名受苦的姑娘总不会错!” 我去,还是个救世主啊!卫小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先找顾少钦和明王讨主意吧,别一头扎进去。秦郡守心机深得很,是个厉害的法修。反正你是护国公,将铁家安置到宝梁国比在乌金国强多了。对了,不许提起我,不然天天到你家泼污水。” 厉行渊垂着头想了想,忽然展颜笑了笑,“我走了,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定然不提起你。” 说完整个人“嗖”地飞到屋顶上,几个起落,眨眼就不见了。 还不多嘴,简直是个话痨! 卫小歌有一种瞬间的茫然。 就这么打发了? 大龄未婚的厉行渊,与在这个年代年龄不算小的铁英男,说不定能凑成一对好夫妻也未必可知。 嗯,铁英男对修为高的前辈,似乎有些崇拜...... 况且她背负着将门家族的遗愿,嫁个“护国公”,家里的祖母应该不会反对吧! 最主要的是,借着厉行渊给秦郡守添点堵也好,摸一摸秦郡守的底细。作为一名法修,秦郡守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长富已经看了半天了,虽然不太懂姐姐和那位大叔在说什么,不过却是对一飞冲天的架势颇为上心。 “姐姐,我也要飞。”长富满脸憧憬之色地说道。 卫小歌嘻嘻一笑,“好,姐姐带着你飞。” “不,我要自己飞。”长富忙解释。 “这个......咱们得慢慢来,等你什么时候不成天惦记着踢藤球,能安心坐着习字,我便开始教你。” “习字?” “嗯,改天给你和两个妹妹请个教书先生,先学着写字。”卫小歌笑着说道。小孩子坐不住,如果能耐着性子坐稳当了,才能开始修炼。 厉行渊刚走没多久,一丈便在外头敲门大喊。 对于一丈,卫小歌感到由衷的佩服,最多不过十二三岁,似乎比长贵做事还稳妥,帐目清清楚楚,说话有条有理。 “......这么说,厉前辈终于走了?好多人都问了我几次,觉得有个外来的外窍高手在这里,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一丈松了一口气。 “应该短期之内不会回来,就算回来也不会赖着不走的,你放心。”卫小歌笑道。 “那我先走了,有事去危楼找我。”一丈抬脚边往外走。 “哎,一丈你先等等。”卫小歌忙叫出他。 “什么事?” “这几天晕头转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薛绍奚,糜红尘和戴遥他们如果去做潞州谭家的任务,这事有些蹊跷,其中还有水妖参与,途中穆乘风杀了一名妖王。是不是要加派点高手看着点?” 一丈眨了眨眼,“戴遥和糜红尘不都是高手吗?做任务嘛,他们会小心的,况且不止他们两人呢!还有一名内窍巅峰也去了。” 唉,都是些亡命之徒啊,卫小歌心想,她躲都来不及,这些人都凑上去干活。 说起来,她曾经做的任务没一样是轻松的,更惨,“被亡命之徒”了! 第二九七章 年夜不速之客 日子过得简直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卫小歌觉得是一种错觉,觉得肯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目前,还没有系统来骚扰,没有任何一个需要她纠结的任务。 衙门里没有人上门,问起杀死地痞的事情。 钟大有将来龙去脉全部打听清楚,上告的是死去的龅牙男那烂赌鬼老爹,也就是想混点钱花。 对于市井人物,钟大有了解得很,烂赌鬼压根拿钱没办法买通,手里有半个铜钱也会拿去赌,回头肯定又生事端。雇了几个更凶的地痞上门,钟大有凶神恶煞威胁了一把,彻底解决了事情。 对此卫小歌很满意,养着钟大有似乎也挺好,反正一旦有什么杂七杂八让人头疼的事,丢给他应该能解决得尽善尽美。 至于管账采买等事情,是段添财负责。 做饭打扫洗衣裳,雇了两个利索的妇人天天上门搞定。 狐姬的职责......职责是好吃懒做,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和人聊天闲扯。 扯她的耳朵也没有用。 还好这里都是些老人孩子,来来去去的也都是武修,狐姬却是一心想着找个斯文的书生,没闹出什么让人津津乐道的风流韵事来。 如果她真勾搭了谁,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双方都不吃亏,哪个男子不偷着乐。 最初在危楼喝酒吃花生米的断腿老先生,姓方,是个没家没口的读书人,卫小歌亲自将他请到家中住下。长富,豆儿和四丫每天上午习字,下午稍微锻炼下身体,少量蹲一点马步,跑跑跳跳活动身子。 隔个三五天,她便给三人泡药澡,争取百病不生,身强体壮。 长壮嘛,就不用浪费药材了,这小子实在太结实...... 其实,最让卫小歌揪心的还是孟飞翎的伤势。 吃了一小片人参精也不顶事。 毒针入了心脏,虽没死,但是毒血蔓延全身,即使后来解了毒,但是最重要的心窍始终还是受了损伤。修为止步,血流不畅,十分消瘦,最怕的还是寿数有损。 贺远山早已远赴北疆的天山,寻珍稀的药材,希望能治好她的伤势。 两人是一对情侣,卫小歌初初还未瞧出,后来在沛阳郡北城门外,与军队对垒之时,才觉察出来。 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却是默契十足,一个眼神就能差不多明白对方的心意。 这种无言的默契,让卫小歌感到由衷的羡慕。 她与穆乘风岂止是没有默契,多数时候并不能想到一起。 两个月多后,差不多快过年了,她没瞧见穆乘风返回,也没有捎个信。 劝他去看看表妹,是了却一桩心事,并不相信穆乘风会带着表妹远走高飞,因此卫小歌心中稍稍有些忧心,总觉得穆乘风可能是出了点什么事! 不过凭穆乘风的轻身功法,如今又是外窍期,如果不是像在虎王的山洞里,被关在大门里面被群殴,怎么也能跑得掉。 她自己此刻却是真的走不开身,正赶上过年,要是再出一趟远门,长富豆儿还有四丫非得气死不可。 长富几个小的,早已伸长了脖子,盼着过年盼了许久。 外头其他的孩子们天天拿着炮仗玩耍,听到外面的响声,他那小屁股就如被针扎了似的,左顾右盼彻底没办法专心写字。 “从明天起,到正月十五,给你们放假,不过若是没有人领着,不许自己玩火玩鞭炮!”等三小放下手里笔,卫小歌便给了他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长富和豆儿跳起来欢呼,两人将巴掌拍得啪啪响,撒腿就跑,“姐姐,我们找段哥哥买炮仗,让他带着我们玩。” “回来!”卫小歌一声大吼。 长富和豆儿停住脚步,一脸惊慌,虽然不明白到底犯了什么错,却觉得非常心虚。 “你们两个,似乎忘记了谢谢先生,也忘记收拾笔墨了吧!” “啊......是啊!”两小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又赶紧往回跑。 那位缺了一条腿的方老先生却是笑着解围,“不打紧,不打紧,他们还小呢!” 四丫并没有跑,一直老老实实地收拾笔墨纸砚,这会儿忙对着方老先生鞠躬,“谢谢先生。” 大约是觉得四儿经常将他衬得不像个好孩子,长富偷偷瞪了四丫一眼,拉着豆儿,然后赶紧给方老先生行礼道谢,这才慢吞吞地开始收拾笔墨。 卫小歌笑着对方老先生说道:“先生不如留在我家过年,我家人少,几个孩子又十分喜爱您呢!” 方老先生迟疑了片刻,“我还是家去吧,都好些日子没收拾了。” 卫小歌再次诚心相邀,“收拾家里倒很容易,我请胡婶子去两趟可好?反正过了年又得开始教课,倒不如一直住这,不用两头搬行李。” “这般......也使得,那我就留下吧!”方老先生摸了摸白胡子,笑着欣然同意了。其实,他也不想孤零零地回去,小娃娃看着叫人心里十分欢喜。 在这里住得久了,卫小歌对危楼附近的居民区已经非常了解。 这里的老人家多数都是孤寡一人,包括这位方老先生在内,平日里最多四处串个门,一般却是十分孤寂。 反正大过年的,方老先生回去了也没什么事,她心里打算的是,留在这里还能约束一下越来越调皮的长富和豆儿。 读书习字,为的是懂些道理,她也不求几个孩子能吟诗作对,至少品行需要过得去。 并且,每天习字,也能稍微磨一磨性子,修炼起来不会彻底坐不住。 等方老先生告退歇息去了,长富和豆儿还没敢离开,耷拉着脑袋,抱着属于自己的书本包裹站在一边。 两人心中都有预感,恐怕又要罚站。 卫小歌瞧了瞧这两只小鹌鹑,憋着一肚子笑却只能强行忍着,她正色道:“快过年了,今天就不罚你们两个站墙边,往后一定要记得,写完字要给先生道谢,然后收拾书本笔墨。” 长富与豆儿的小脸顿时泛起笑容,齐齐答道:“记得了!” 两人手拉手往屋子里跑,便跑边说些鞭炮的事。 四丫也跟在后面,仿佛想搭话,可是只“哎”了一声,就住了嘴。 前面的长富与豆儿并没有回头,也不知听到没有,自顾自地聊天。 卫小歌看在眼里,心想真是一个人一个性格。 豆儿心思最活泛,其实有些小狡猾,与长富拉帮结派,几乎有点排除异己的味道。 长富是个实心眼的,顽皮又不怕生,与害羞又闷闷的四丫玩不到一起。 四丫就真没办法了,从跟在身边开始,就是极少说话,但是其实最为聪明周到。恐怕还有些小小的自卑,觉得长富才是“正经”弟弟,她只是收养的。 不懂教孩子就是麻烦,真是摸着石头过河啊,卫小歌暗叹了一声,实在不晓得该怎么解决这三个家伙之间的小矛盾。 唐有德在年前又跑来一趟,一顿打扫,劈了一整屋子的柴火,又新添了两车屋子里烧着取暖的炭。 这次卫小歌给他封了个大红包,里面塞了十两银子。 鸡鸭鱼肉之类的,段添财都准备停当,只是这做饭做年节糕点的事,卫小歌实在觉得自己太不像样子了,跟着街坊胡婶子学了个半吊子。 手艺虽然见长,但是嘴巴被喂刁的长富,倒是有些嫌弃,“姐姐做的糯米糕不好看,也不够甜。” 年夜饭,一桌子菜肴,就餐的人包括四个孩子,狐姬,段添财,钟大有,方老先生,还有一直在危楼养伤的孟飞翎。 缺了孩子们口里的“薛哥哥”,让卫小歌感到有些遗憾。 她向一丈打听过几次,似乎潞州那边有些什么纠葛,具体也不知什么情况,糜红尘,戴遥,薛绍奚三人却没出事。 刚坐下来吃了两口,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这当口,每家每户都在吃年夜饭,却不会有人来串门,卫小歌有些诧异。 心中隐隐期盼是穆乘风回来了。 段添财刚站起身要去瞧瞧,卫小歌便笑道:“你也忙了一天了,坐着吧,我去看看。” 她抱起坐在膝盖上的长壮,便一路向着门口走去。 “万老大!”卫小歌忍不住一声惊呼。 门口站着的不是她心中期盼的穆乘风,而是万人屠。 万人屠瞧着略有些风尘仆仆,并没有穿华贵的紫袍,乃是一身宝蓝色的箭袖长衫,反而显得身形挺拔,多了英气,去掉了几分“大人”的气势。 瞅了瞅抱着孩子的卫小歌,万人屠忽然嗤地笑了一声,“看你抱娃娃的手势比从前纯熟了不少,倒像个居家的妇人。” 这是什么话嘛,卫小歌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你硬将长壮塞给我。” “原来连名字都取了,卫长壮......嗯,好名字,看来如今已经是卫长富的弟弟了!” 卫小歌苦着脸,“名字取了也可以改,换成万长壮也行啊!” “嗯,换成万长壮也使得,不过却仍旧归你养......对了,我腹中甚为饥饿,此刻也寻不到饭铺酒楼吃饭。”万人屠笑着说道。 卫小歌却觉得万人屠一副话里有话的味道,略加琢磨就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长壮的姓换成姓万,却仍旧归她养...... 你妹的,竟然在讨便宜! 再说了,万人屠想吃饭,一丈那边不是开了好几桌嘛,一堆人,哪里就没有他这一口吃的。 她正要回绝,却见万人屠已经旁若无人从她身边走过,快步穿过院子,直接往屋子里闯。 第二九八章 冷场王 一桌子瞧见万人屠施施然进了门,都有些茫然呆滞。 愣了下孟飞翎忙站起身来,开口说道:“见过大人!” 说完这四个字,孟飞翎立刻卡住了,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尽管随着贺远山一起见过万人屠多次,可身经百战的她,却总是对万大人战战兢兢的。 万人屠却显得很和蔼,微微颌首,“此刻不是在乌金国,小孟你不必称呼我为大人,我这大人的职位暂且卸任了。至于往后做不做大人,倒也不一定。” “嗯,是大......万前辈。”孟飞翎拱手答道。 段添财虽然最近见了不少世面,不料见了万人屠杀,忽然一下子局促起来。他愣了半晌才起身搬了个椅子放到上首,“前辈请安坐。” 钟大有也就是在马头岭见过万人屠一面,想起他一挥手打发了沛阳郡军队的架势,顿时将脑袋一垂,干脆果断地装透明。 狐姬更是快将脑袋埋到大腿上了,她想起曾经在鹿鸣山架在脖子上刀,到现在似乎还觉得心惊。 不过她心中却是不断琢磨,卫姑娘果然是脚踩两条船,与人族的万大人私下里有一腿,只是这是个大秘密,却不能说出去,不然万大人肯定会砍了她。 看来,往后非得向卫姑娘打听打听,该怎样勾搭男子,手段看来很厉害啊! 几个孩子也感觉到气氛古怪,互相看了看,心里不断打鼓。 尽管见过万大叔几次,可人家从未和他们说过一句话,每次都是在发号施令,看着很吓人。 跟在万人屠身后,走进饭厅的卫小歌,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热热闹闹的年夜饭,瞬间被万人屠这个冰疙瘩给冻住了,其实屋子里点了好几盆炭火呢,竟然感觉有些冷。 不,这种情况叫做冷场! 实在是,万人屠这人,如果不是私底下见过他那副古怪的模样,表面上怎么看怎么严肃,到哪里都像上级来视察。 即使想亲和一点,可仍旧给人一种强烈的“领导”显示其“亲民”的架势。 万人屠倒没觉得尴尬,摆摆手对着大家说道:“吃饭吧!” 这到底是谁的家?竟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卫小歌一阵窝火。 见卫小歌一派茫然,隐隐含着一丝恼意,万人屠对着她笑了笑,“我赶了几天的路,刚到没多久,一丈那边人多,我坐过去了,大家都有些局促。你这儿人少,将就下。”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卫小歌忽然觉得,万人屠似乎也挺倒霉,走到哪里都是个头目,别人敬着他,却也很难与他亲近。 只是,这人干嘛成天摆架子装X。 人家厉行渊不也是大高手,段添财长富他们压根就不会怕。 不愿意让长富他们盼望许久的年夜饭打水漂,卫小歌笑嘻嘻地说道:“大家吃饭吧,万老大不嫌弃咱家的饭菜,肯来做客是咱们脸上有光。长富,你快去给万大叔拿碗筷,小心点别跌着。” “哦,我这就去。”长富从高高的凳子上跳下来,利索地往厨房后边跑。 泡了三个月的药澡,天天下午蹲一下马步,长富如今已经很有点架势了,走路十分稳当。 将碗筷递到这位严肃的大叔手里,可是万大叔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长富顿时觉得脖子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怎么感觉挺害怕的,明明是到自己家吃饭的客人,有什么好怕的? 平时也经常被人摸脑袋,捏脸蛋,可是......长富也想不明白区别在哪里。 万人屠略略摸了摸长富的头,表示和善之意,可惜他却发现好似没有什么用,小孩子身子一缩,浑身僵硬。 被长富影响,他脸上也是略略僵了一下,随即便若无其事对卫小歌说道:“你也坐下吧!” 因为是“家主”,卫小歌位置在上首挨着方老先生,此刻万人屠刚好坐在方老先生与她之间,也就是说,两人挨着。 她强行笑了笑,抱着长壮入坐,感觉身边的万人屠浑身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最要命的是,这人仿佛没事就拿眼角瞟她。 让人浑身不自在。 ——难道还没死心?看上我哪一点,我改还不成吗? 嘀咕了一声,卫小歌便笑嘻嘻地拿着匙羹给长壮喂食。 还不到一岁就能走路,自己虽然能吃粥喝羊奶牛奶,但是却总是会撒一身,今天她特地给长壮准备了单独的年夜饭,炖得烂烂的肉粥,还有一碗羊奶羹。 咿咿呀呀地长壮不会说话,但是今天的饭食很合他的口味,吃得非常快,一副没吃饱还要吃的模样。 卫小歌却不敢喂得太多,站起身来,牵着他走动,转移注意力。 长壮这小子仿佛不知道“饱”是个什么意思,即使撑得肚子溜圆,旁人递给他吃食,照样吃得干干净净。如今已经是个大个子了,往后可别变成个巨人,不然怎么在人族里混,肯定被当怪胎。 一直拿眼尾瞟着的万人屠,忽然想起来,大家都在吃吃喝喝,卫小歌却好似没吃两口。 可是要他去帮忙看着小孩,简直不可能嘛。 刚张嘴要吩咐孟飞翎,却瞧见孟飞翎似乎也没吃多少,面色仍旧有些苍白,伤势一直没好。 “你怎么没多请几个人帮忙看孩子?” 弯着腰牵着长壮的卫小歌抬起头,一脸不以为然。 “老大,你也不想想,长壮这家伙能随便让普通人看着吗?他力气大得要命,普通人家的妇人非被他吓坏不可。如今指甲长得慢一点,但是三天也得剪一次,最要命的是,生起气来,指甲就嗖地冒出半寸长。” “原来如此。”万人屠看着长壮,脸上露出一丝柔和之意,“罢了,你快坐下,我瞧着他便是了。” “你......照看孩子?”卫小歌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随即她便忽然想了起来,“对了,长壮本来就是你收养的,我都照看了他这么久了,本来就归你。” 那边孟飞翎比卫小歌还吃惊,慌忙“嗖”地站起来,“前辈,我来吧!” “你也坐下吧,你的伤我再想想法子,暂且不用太着急。” 万人屠随口对孟飞翎说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来,将长壮提到手里夹在胳膊下面,随意晃着。 随即便回到座位,另外一只手却仍旧慢条斯理地吃饭。 这模样甚为好笑,原本紧绷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方老先生却是从未见过万人屠,他一个文人,看哪个武修都觉得有些凶神恶煞,这位也就比其他人感觉更加严肃一些,倒也没觉得怎样。 刚好也坐在万人屠身边,举起一杯酒便说道:“老朽姓方,乃是卫家几个孩子的启蒙先生,不知您怎么称呼。” 万人屠看了看老先生,拿起之前段添财为他倒满的酒盅,随口说道:“姓万,万人屠,先干为敬。” 说罢一口爽快地喝光。 “人屠老弟的风采极佳,真乃是平生仅见。” 方老先生也一口喝光了酒,以示尊敬。这位显然是紫薇星的大头目,大家都如此战战兢兢的。好在他一个老头子,又不是帮派里的人,倒也无所谓。 只不过,老先生完全没想到“人屠”到底是哪两个字,根本想不出谁会有这么恐怖的名字。他其实想说的是,人屠老弟的“风采”,倒是比那些官老爷还像官老爷,和其他那些武修区别其实不小。 卫小歌却在旁边偷笑。 “人屠老弟”,听着活像个阎罗王。 这名号到底是怎么来的? 有方老先生唠叨敬酒,万人屠也随性喝了几忠,气氛好不少。 几个孩子到底还小,菜肴又多又好吃,嘻嘻哈哈地将万人屠这位客人放到一边,吃得满嘴流油。 卫小歌对孟飞翎真是同情得很,从头到尾都有点如履薄冰的模样。 孟姑娘先前可不是这样,与几个孩子说说笑笑的,没有参与一丈那边的大酒席,应该是想来这里吃温馨的年夜饭,结果......如一只兔子似的,吃完饭就告退了。 稀里糊涂吃完饭,卫小歌便招呼着狐姬一起帮忙,将几个孩子洗干净,换上一身红通通的新衣裳。 这时候才是长富等人的重头戏,由段添财和钟大有带着他们出去玩鞭炮。狐姬打扮得花枝招展,跟在几个孩子们后头也出门了。 长壮早被万人屠晃得睡着了,卫小歌拿温水给长壮擦了擦身子,便让他自行睡觉。 万人屠却没丝毫没打算离开,洗了个澡,便神清气爽地走到刚刚忙完,在院子里喘气的卫小歌跟前。 “你过来,我有些事要同你说。” 还用过到哪里去,明明都站在眼前了,卫小歌嘀咕了一声。 万人屠体型高大,杵在眼前,无端让人生出些压迫感,她略有些忐忑。 “有话请讲!” “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万人屠的耳朵动了动,仿佛在听着四周的动静。 “除了方老先生在家,还有睡着的长壮,这会儿都没有人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卫小歌无奈。 “与穆乘风有关,也与薛绍奚等人有关。”万人屠忽然一脸调侃地笑着传音——你是怕我吃了你? 明明可以传音,哪里用得着去什么隐蔽的地方。至于怕不怕被吃了,卫小歌心想,有什么好怕的,难道还真的用强,万人屠又不是真的是个禽兽,也就是有些自作多情罢了。 “你传音就好,我得稍微看着点长富他们。” 长富等三个小的,早出门了!万人屠心中暗自叹气,小村女这是什么理由嘛。可是这也不怨人家防贼似的防着他,谁叫他自己上次瞎误会。 一张老脸都丢光了。 第二九九章 谭五死了 “任由你自己挑,咱们是回房间咱们俩好生说话,还是去外间树上?”万人屠悠悠说道。 听到万人屠这口吻,卫小歌忽然感觉无比熟悉。 根本就是她常用的伎俩嘛,给人家两个选择,一般人很容易就入套,还以为自己占了上风能挑个合心意的选择。 拿人当小孩子哄骗啊! 她顿时嗤之以鼻。 不过此事不容她回绝,主要是她实在很想知道穆乘风,薛绍奚,糜红尘和戴遥到底出了什么事。 “万老大,不如咱们去后院长富的房间说话,人来人往的站在大树上像什么样子。” 万人屠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嘲笑,“带路!” 见万人屠一副面带嘲讽,自以为诡计得逞的模样,卫小歌反而放心下来。 上回在潼临郡的那档子事,或许已经时过境迁。 万老大显然已经恢复原状。 这座院子最后一进,是卫小歌带着几个孩子一起住。她与长壮住在东侧的正房,另外三个小的分别住几间厢房之中。 长富的房间里堆了不少玩意,木马,大小不一的藤球,好些陶娃娃。 最显眼的是劈成四快的龟妖壳子,已经擦洗干净,摆在屋子的一角,里面还放着软垫,方便他和豆儿四丫坐到里面晃着玩。 曾经送他的那一对毛耳朵,长富很是喜欢,挂在帐子上。 时不时拿着戴在头顶。 背着手站在长富的房中间,万人屠四处打量了一番,看着可真像个小男娃的房间,而且是个很幸运的孩子,这小家伙竟然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只是......他好似不需要了,万人屠莫名感到一丝淡淡的怅惘。 他的目光停在坚硬的龟壳上。 “我听说你与穆乘风杀了一些水妖,你可真是暴殄天物,取了龟壳,却弃了龟身。” “呃,怎么讲?”卫小歌不解问道。 万人屠微笑,“老龟是大补之物,即使自己不懂得炼制成药丸,拿去专给武修炼制药丸的药堂,恐怕至少值十万两银子。” 卫小歌满脸嫌恶,“这不跟卖尸体似的,那龟能口吐人言。” 看来没贪财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万人屠瞟了瞟她,“可你却取了龟壳,岂不是掩耳盗铃。” “这个......”卫小歌忽然有点无言以对,想了想她嘻嘻一笑说道:“龟壳就跟鹿王头上的角差不多,和身躯还是有些区别。非是我迂腐,即使是恶妖,也不能与鸡鸭等物相比,吃下去怪了点。” 她心想,若是要将新郎官那个大公鸡炖成一锅鸡汤,“臣妾”万万做不到啊! 鹿王那厮,呵呵......万人屠忽然笑了,“此事全凭个人吧,你这般想也没错,有些人当妖怪是鸡鸭一般的兽,有的人则当他们是与人相似的族类。” 对与错,似乎不由得您老评判吧,卫小歌心想,万人屠估计是做惯了老大,总觉得旁人的思维言行,都得由他来决定对正确与否。 目光又扫向挂着的一对毛耳朵,万人屠却是眉头皱了皱,“这耳朵是怎么回事?” “哈哈,是假的,亏你眼神好呢,这都瞧不出!”卫小歌莞尔。 “果然,乍看还真像那么回事,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皱着的眉头松缓下来,万人屠却转过头朝着卫小歌的脑袋看了看,心中思量着这一对假耳朵放到她的头上,会是什么模样。 卫小歌却没注意,随口解释。 “我哪里会那般丧心病狂,杀人杀妖,死了还割了耳朵挂在小孩的床头。这不是怕狐姬的耳朵露馅嘛,就给几个孩子各自弄了一对耳朵,也好掩人耳目。 狐姬如今也不戴帷帽,一般就在头上缠一块锦帕,尾巴缩在裙子里,到如今也没露馅。 她又生得貌美,旁人光惦记着看她那张比花还娇美的脸,倒不会怎么注意头上长期包着帕子。” 并没有仔细听卫小歌在说什么,万人屠诡异的目光瞧了瞧毛耳朵,又看了几眼卫小歌的脑袋,脸上忽然泛起一丝可疑的红色。 “万老大,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啊!”尽管快手快脚地给长富收拾屋子,卫小歌心里却惦记着正事,忙催了一声。 咳嗽了两声,万人屠回过神来。 他的确有正事,并不是特地来吃饭。 “你们二人在清花江上杀了些水妖,救下一名叫做金秀秀的女子。据说一共五条船,装了大约十万两银子的货,全部属于潞州谭氏。为谭氏打理这些庶务的,乃是谭家三房的一名庶出男子,地方上称他为谭五。” 将长富乱扔的藤球放到屋角,卫小歌回到万人屠跟前,端正坐到桌子前。 看样子水妖的事可能有些波折。 “没错,我与穆乘风杀了些水妖,不过谭家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几名女子。听一丈说戴遥他们去做任务,寻找丢失的船只。” “谭五死了。”万人屠语出惊人。 “什么?”卫小歌顿时震惊。 “咽喉被刺穿,由一柄细剑刺穿,矛头指向穆乘风,不过我却不信。”万人屠又补了一句惊人之语。 卫小歌再次震惊。 对于万人屠的判断,她一般比较相信,再说谭五公子瞧着也不是个恶人,又怎么会惹到穆乘风。 略做思索,她便皱眉,“嗯,应该是有人陷害穆乘风杀人。十万两银子的货不算多,光是看那条谭家的船,少说也值不少钱,不至于就为了这点银子杀人越货,最后竟然还灭口。” “货的确不算什么,也很快找到了,四条船全部沉到江底。主船却无恙,金秀秀报了官,同时也报失了一件绣品。这件属于她的绣品,花了四年的时间所绣,原本是搭乘谭家的船到潞州,不料中途却遇到此事。” “啊......”卫小歌惊疑不定。 这和鬼魂谭成的说法完全不对。 虽然谭成没有说明绣品到底属于谁,可是由他藏着,连金秀秀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如果说金秀秀被他所劫持,可当时那位金姑娘当时并没有对穆乘风与自己说明,听口气却是谭家请来的。 谭五公子本人也推测,大概是谭成去南方采货,看上金秀秀的绣品,甚至想将她请回家作为一名针线供奉。 眼下万人屠却说,金秀秀根本就是搭顺风船,还丢失了属于她的绣品。 “这件绣品很出奇吗?”琢磨了一番卫小歌便问道。 万人屠瞧了卫小歌一眼,顿觉心中满意。 显然小村女立刻猜到这件绣品并不普通,因此才有这么一问......绣品正是关键。 微微点头万人屠答道:“金秀秀是一名法修,织布的丝和绣线,均来自蜘蛛妖,绣品乃是一件宝物。虽然无人见过,不晓作价几何,不过,听闻即便并非法修,也可拿来作为法宝使用,大有无价之宝的意思。” 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卫小歌暗思,金秀秀竟然是一名法修,按说也有些来历,哪里需要寄人篱下去做什么针线供奉。 到潞州到底是什么目的? “金秀秀报的是哪家官府,与何人说起这绣品遗失之事?” 既然绣品是珍稀物品,那么显然不会随便去衙门报案。 万人屠笑了笑,“由一名叫做慕容念之的武修,牵线寻到寿王府上相报。据说绣品是谭家丫鬟给偷偷取了,而这两名丫鬟随着你与穆乘风离去之后,她才知晓绣品遗失。” 听到这里,卫小歌顿时十分恼火。 绣品明明早就在谭成的手里,与那两个丫鬟有什么关系,金秀秀分明是想将这事往穆乘风的头上推。 当时水妖似乎要劫持金秀秀,并不打算伤了她的性命。 不料穆乘风却恰逢其会,横插了一手。 穆乘风走后,金秀秀定然是找不到谭成收好的绣品,于是便胡乱攀扯。 “谭五公子,是什么时候死的。” “两个多月前,也就是穆乘风与你离去之后的第三天。” “真是活见鬼了!”卫小歌一脸怒气。 “看来你已经有些眉目了,说来给我听听?” 卫小歌将当日杀水妖的事,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连看见谭成鬼魂的事都没有漏。 “......人都死了,怎么可能还说谎骗人,谭成是个实在人,谭五公子瞧着也实在。虽然我并不十分擅长观人,却也分得出金秀秀与慕容念之,并非是什么良善之辈。” 看人往往得看他们怎么对待手下的人,比如说金秀秀,明明丫鬟都快不支倒地了,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压根都没看见。而且当时也不需要摆排场,竟然要所有人都站在身后。 慕容念之大敌当前,浪费感知力吹箫传情...... 原本以为他只是凉薄,打算将金秀秀带走,并不会管其他人死活。这会儿想起来,保不定事先与水妖有勾结,结果发现现场还有“外人”穆乘风在场,察觉到穆乘风修为惊人,这才出手相帮也未必可知。 卫小歌将所有关金秀秀与谭成所言相矛盾的之处,还有慕容念之的可疑点,全部向万人屠仔细说明。 坐在椅子上,万人屠习惯性地皱着眉,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良久后他从缓缓开口。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说谎的是金秀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十天前才赶到潞州,金秀秀此刻在寿王府,而主管六扇门的岐郡王也在当地,为的就是这件听似十分诱人的绣品。” 卫小歌顿时明白,这是万人屠将他所知的信息告诉自己,本着大家一起商讨的意思。 这倒是稀奇了,万人屠向来独断专行,何时会与旁人商量什么。 第三百章 寻我有什么想法 万人屠继续将他所得知的一切细细告之。 当时谭五失了大部分能办事的手下,向紫薇星发布了任务,戴遥等人的任务很简单,只是寻找遗失的船与货物,不料他们赶到潞州,却发现谭五已经死了。 谭家并没有撤销此项委托,绸缎船只都已打捞,损失虽然不小,但也不见得会倾家荡产。尽管寿王府的布料用度全部由谭家提供,因为主船没有沉,比较昂贵的绫罗没出什么问题。 船上的死难者,还是谭五之死,都是六扇门该做的事,如果没有任务委托,紫薇星并不会插手。 此事原本就此了结,不料谭家似乎有些内部争分,认为谭五的死大有蹊跷。三房的人悄悄委托了紫薇星,查询他的死因。 “......紫薇星为此死了一名内窍顶峰的副星主。我原本并不喜参与紫薇星的事,可前些日子师姐在乌金国助我良多,她便将此事推给了我。” 听完万人屠的述说,卫小歌忽然想起一件事,“水妖们一边打斗却喜欢一边唠叨个没完,据穆乘风听到的,曾经提及谭家有内斗,而且与洪家有关。” 万人屠摇摇头。 “扰乱视听,祸水东引罢了,洪谭两家都是潞州大商,也有人在朝为官,却不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没本事指挥得动水妖为他们卖命。再者如果绣品是一件法宝,哪里轮得到谭五去收购。” 卫小歌不免讪讪,她刚才的确说了点蠢话。 紫薇星死了一名内窍顶峰的副星主,估计是查到什么,被灭了口。 谭五公子死了,可能是因为绣品落到他的手上,陷害穆乘风,也因为绣品过了他的手。 明摆着是金秀秀有问题。 必须得撬开金秀秀的嘴才行。 略作沉思她便说道:“嗯,不管是金秀秀,还是慕容念之都极为可疑。明明绣品是自己的,却假意卖给人。金秀秀这会儿进了寿王府,她的目的......难道就是要入王府?” 带着些赞同,万人屠微微颌首。 “慕容念之在何处不知,此刻已有人在查询。不过金秀秀却又些难办,从前进寿王府倒也不难,如今岐郡王也入住寿王府里,却有些不方便了。” “岐郡王是郡王,与寿王是什么关系?” 感觉自己大概又在问笨问题,但是卫小歌却觉得不问又弄不清楚其中的关节。 这次万人屠却并没有不耐烦,很耐心地解释。 “寿王乃是当今大魏永熹帝的亲子,而岐郡王则是皇孙,论理寿王的身份比岐郡王要高一辈,只是岐郡王本人是外窍高手,掌管六扇门,因此权势却是大得多。” 想起穆乘风曾经提及,皇家子孙入外窍才能参与重大政事,卫小歌顿时意会,岐郡王这孙子手握六扇门,显然权势滔天,恐怕手底下高手不少。 万人屠如果光明正大去拜访未必不行,但是想有什么暗地里的小动作,的确有些难度。 想到穆乘风两个月不见踪影,卫小歌顿时心焦。 见卫小歌一脸忧色,万人屠哪里猜不到是为穆乘风着急,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据闻穆乘风曾去过寿王府,只是他此刻正何处并无人知晓,想来暂且无事。况且,既然岐郡王尚未离开潞州,想必并未寻到穆乘风的下落。” 卫小歌心想,穆乘风去寿王府,是为了表妹的事。 “穆乘风是夜探王府,还是递了拜帖?” 想起穆乘风,万人屠心中难免唏嘘。 多数时候穆乘风行事十分利落,下手极狠。 可一旦涉及到他所关切之事,立刻变得拖泥带水。 “属下们打听到的消息,穆乘风递了拜帖,乃是两个多月之前的事,那时岐郡王尚未到潞州。寿王是内窍期,府上并无外窍供奉,当时穆乘风被团团包围,杀了无数人离开,从此再无音讯。 一来是因为遗失的绣品是法宝,二来也是因为穆乘风修为惊人,这才惊动了岐郡王从京城赶来。” 心中腾起的怒火几乎将卫小歌点燃。 仿佛人人都喜欢陷害老实人,这是个什么道理!穆乘风去往潞州之时,压根不知谭五的死,觉得作为秦玉灵的亲眷,堂堂正正去拜访。 结果人家设下天罗地网。 他遭此伏击,当然不可能回江陵,一来担心连累了自己,二则肯定在追寻慕容念之的下落。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定了下心神。 “万老大,你来寻我有什么想法吗?” 听着这句有些“内涵”的话,万人屠不知是笑还是叹气。 寻你的“想法”是有,可是也得看你乐意不乐意啊!若真要花点心思,离间了穆乘风那小子也太容易了,可是这么一来却没什么味道。 做人大部分的时候可以无耻,有些时候还真不方便无耻。 一脸正色,万人屠缓缓说道:“想法嘛,当然有,希望你随我走一趟去往潞州。” “我能做什么?” 万人屠挑眉,“说了这么多,难道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当然是要你进寿王府,探一探金秀秀的底。” 卫小歌愣住。 关心则乱,一心惦记着穆乘风,哪里顾得上细思万人屠的打算。这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大老远从潞州赶来,难道就是为了吃顿饭,聊个天通报消息? 如果穆乘风遭人陷害,那么她作为“同伙”,其实也在缉拿的名单之中。这会儿都没有人寻上门,倒是有些古怪。 这可不是打死了两个地痞,花点银子就能解决的事。 谭家满船的死人,谭五这个大家族的子弟也死了,外带寿王府被穆乘风干掉了一批人,还有——绣品这样法宝。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她也无法置身事外。 “孩子们在这里安全吗?” 万人屠晒然,这里住了又不止她一家呢,躲灾躲仇的家眷孩子不少! “危楼这一带,在官府和六扇门都挂了名号,除了不知底细的人,官面上的人不敢找茬。这点你不用忧心,虽然没有外窍期防守,但是有数名法修和内窍居住此地,便是外窍来了也走不脱身。” 知道孩子没有危险,卫小歌不由得庆幸当初坚持住在危楼附近的决定,沉重的心也轻松了不少。 她笑道:“说得轻松,我又怎能进寿王府,岐郡王不会直接将我拉进大牢蹲着吗?” 万人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前来找你去做这件事当然有原因,如此简单的事,你自己想!” 竟然说容易,哪里容易了?卫小歌托着腮帮子,静静琢磨。 “嗯,我似乎有点明白了,的确有办法,似乎还非得我不可!” 喃喃自语了一句,卫小歌此刻完全明白为什么万人屠会来找她。 正因为她与此事有关,金秀秀可以编故事,她也可以编属于自己那一部分的故事。 不擅长撒谎,编的故事有漏洞肯定瞒不了人。 那么......干脆就去“自首”,说实话! 万人屠笑了笑道:“想清楚了?” 抬起头来,卫小歌却仍旧有些愁眉不展,“嗯,直接拜访便成,我与此事有些关联,他们应该会见我?可是,我若递了拜帖,会不会进了王府就如穆乘风那般,被人围攻,打得鼻青脸肿。” 看着眼前发愁的小脸,万人屠顿时有些手指发痒,忍不住抬起手来,“噗”地弹在她额头上。 “这会儿就让你鼻青脸肿,真是傻得让人好笑!” 揉了揉额头,卫小歌满脸激愤,“总是让我去做这些危险的事,还有脸嘲笑打人!” 原来生气的样子其实瞧着也十分有趣,从前似乎并没觉得她生得这般动人,万人屠有些怔然。 难道这竟然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美人? 呆了一瞬,他立刻回过神来,柔声说道:“从前都是我不好,往后不让你做危险的事,只是这次却是与你有些关联,即使他们因为紫微星的缘故并没有前来寻你,若要一劳永逸,还是得走一遭。” 听到万人屠这么一说,卫小歌忽然意识到,人家似乎来帮她解决问题,并非是任务。 看来她还沾了紫薇星的光,六扇门暂时没上门,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既然被看作是紫薇星的成员,那么王府之人当然不会立刻动手擒拿,严刑拷打。 她悻悻然道:“早知道就不去杀什么水妖了,哼哼......” 万人屠微微一笑,“这龟壳我瞧着挺好,杀了便杀了,天下的事天下人管,我性情虽懒怠,不过遇到这等事难免也会出手。善后嘛,偶尔会有点小麻烦,但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仿佛得到了认可,卫小歌挺了挺胸膛,精神十足地说道:“这倒是,事到临头想那么多做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万人屠暗暗好笑。 “三天后再走吧,这几天寿王府必定忙碌得很,年节期间,天大的事也放到一边了。对于岐郡王而言,不过是闲来四处走走,即使是一件法宝绣品,他又怎会看在眼里,大抵是觉得此案有些意思罢了。” “听你的口气,这位孙子还真了不得!” 忍不住胡说了一句,卫小歌却觉得似乎粗俗了点,与穆乘风相处久了,沾染了不少雅气,连暗暗骂人“孙子”都觉得有点不妥。 看了看卫小歌,万人屠仿佛没听出来似的,悠悠说道:“外窍期的直系皇孙,正当盛年,下任大魏皇帝的备选之一,岐郡王炙手可热。” 很难缠的孙子啊!卫小歌有些犯愁。 不管是不是什么皇帝候选人,作为六扇门的大头目,全大魏发生任何重大的案子都由他来决断,来头当然不小。 可以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嗯,听你的,三天后去潞州。” 下了决定就不用再犹犹豫豫了,卫小歌心想,这会儿最难的是怎么向三个小的交代,还有长壮该托给谁看管...... 钟大有吧,好歹曾经当过爹。 如果他没照看好,回头扣工钱! 第三零一章 同闭关 感觉与万人屠该说的都说完了,卫小歌随意说了一句告辞的话,便笑着转身要走。 她身后的万人屠又忽然说道:“三天后出发,但是这三天也不能闲着,我瞧瞧是否能提高你的修为!” “修为能任意提高的吗?”回过头卫小歌奇道。 “先让我探探你真气厚度!”万人屠又道。 “怎么探?” “又问傻话,最容易的当然是你向我打一拳,或者由我将自身真气探入你体内......” 话音未落,卫小歌已经鼓足真气,举起拳头向万人屠的胸口直击而去。 就知道会立刻出拳,小村女向来就是这么暴力直接,万人屠心中暗笑,竖起手掌挡住。 小小的拳头“嘭”地打在他的手掌心,他忍住没一把握住卫小歌的手,凝神感应了一瞬。 “咦......” “怎么了,有问题?”卫小歌收起拳头,看万人屠脸色似乎有些惊奇。 “没问题,你这修炼的速度可真不慢!”岂止不慢,简直快得让他吃惊到极点,万人屠心中吃惊不已,带着些赞叹说道:“原想着帮你将修为提升到通脉顶峰,此刻看来竟然能冲击内窍。” “真的!”卫小歌吃了一惊,然后洋洋得意嘿嘿一笑,“法武齐修,速度太慢怎么好意思见人!” 每天除了看看孩子,晚上睡两个时辰,其他时候都在打坐修炼,虽然碰到中丹田的屏障,感觉离内窍大门还远着。这会儿就能进入内窍,她顿觉激动难言。 万人屠微笑点头。 果然是有些门道。 修武者,向来并不能修法,只因感知力向内。 修法者,却能改修武,却仍旧难免面临同样的问题,一旦感知向内,便无法向外。 法武齐修者,寥寥可数,控制感知向内或者向外,需要太多的精力,一般情况下,两不着岸,纯属浪费时间。 “修为不错,倒让我刮目相看,你是如何做到随时控制感知力?”万人屠笑着再次称赞。 “我睁着眼,感知向外,闭上眼,感知向内!因为开了眼窍,又打通了眼窍和肝窍的通道,吸收天地元气的速度非常快。” 卫小歌忍不住再次卖弄,主要是,来来去去身边的人都是外窍期武修,搞得她觉得自己是个天下最弱的弱蛋。眼下有个机会吹嘘一下,倒是不容易。 瞧着她那副得意的模样,声音清脆仿若黄鹂,万人屠顿时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脑袋,夸奖一番,可惜若真这么做了,小村女定然要发火。 作为一名被女子时常崇拜的男人,此刻的万人屠却感到一丝微妙的羞耻感。 之前一而再夸奖,其实在讨好眼前的小姑娘,可惜她似乎压根没觉察到! 三天三夜,与万人屠呆在一间屋子里,不吃不喝闭关修炼。 卫小歌公布了这项决定,所有人都有些茫然。 所有人包括段添财,钟大有,狐姬,长富,豆儿和四丫......不包括长壮。 狐姬瞟了卫小歌一眼,又偷偷看了看万人屠,忽然掩嘴神秘一笑,突发奇语,“我不会向武修书生说的。” “说什么?”卫小歌不解地问。 “啊,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狐姬忙道,刚才差点说漏嘴了啊!两个人在一间屋子里关三天,到底会做什么呢? 万人屠莞尔,却是默不作声。 反正他又没有暗示什么,是狐姬自己胡思乱想,如果哪天在穆乘风面前挑唆了几句,这却是不关自己的事了。 长富瞧了瞧万人屠,忽然觉得这位大叔比穆大哥还霸道,来了就将姐姐抢走。 “姐姐,我也要闭关,一句话不说,在旁边看着。” 卫小歌蹲下身子,摸了摸长富的头笑道:“闭关是要一直坐在着,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啊,你做得到吗?” “怎么办......”长富一脸为难,感觉自己的确做不到。 万人屠瞧在眼里,忽然说道:“只要你们能坐足两个时辰,不说话,不睡着,万大叔往后也助你们修炼。” 豆儿露出神往之色,“修炼了就可以飞了,可以爬到屋顶对吗?” 四丫冷不丁说道:“我能坐足三个时辰。” 长富和豆儿同时看了看四丫,生出一些微妙的妒嫉之心,四四写字比他们好,平时能蹲马步也坚持得久一点,没事就傻坐着。 长富咬了咬牙,“我要坐足三个时辰。” 四丫展颜一笑,拉住长富的手说道:“小哥哥,我和你一起坐。” 豆儿一看小哥哥被四丫拉走了,这可不行,她忙也笑着说道:“我们一起坐,以后一起飞。” 从未与孩子接触的万人屠,此刻一脸兴致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忽然哈哈大笑,“小村女,小娃娃们倒也有些意思,哪天我若不四处奔走,倒想来住一住。” 卫小歌撇撇嘴,“这会儿瞧着都乖乖的,等你真住下,被糊得一身鼻涕就知道了。” 万人屠顿时呆住,这个似乎有点难度啊! 见洁癖狂的万人屠犯傻,卫小歌忍不住好笑,“闭关三天,任何人不许打扰,长富豆儿四丫,你们这三天不要找姐姐,去前面与狐姐姐还有段哥哥一起睡觉!” 将房门咣当关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内窍,我来了! “来,先吃了这粒药丸。” 面对面端正坐下,万人屠将一枚紫黑色的药丸递到眼前,卫小歌接在手中闻了闻,一股人参的味。 吃进肚子里,与人参精差不多,浑身热腾腾的,卫小歌随口问道,“什么药?” 吃了才问,还真是宽心,不过也说明对自己十分信任,万人屠微微一笑,“参茸丸,增加血气,保持你三天内不会腹中饥饿。” 他说完也吃了一粒。 “脱掉外衣。” “呃......为什么?”卫小歌大吃一惊。 “隔着太多层衣裳,真气不容易缓缓穿透。”万人屠微笑解释。 如果是男子,上衣全部解开呢,只脱掉外衣算是看在身为女子的份上。不过,他从未帮旁人做这般费神的事,再说如果修习的功法不同,也无法相帮。 “不脱外衣应该也行吧!”卫小歌满心疑惑地问道,实在是此人有前科,没办法信任。 “废话那么多,要不是为了让你多一点自保的能力,谁耐烦耗费如此多精力。”万人屠皱眉。 见万人屠一脸不耐烦,卫小歌倒是安心了。 这人若是一派和气温柔,那才是有问题。 她背过身子解开外衣,反正还穿着两层了,连胳膊都不会露,算个啥。 轻透的白色亵衣,可隐隐瞧见肩骨,内里是淡黄的裹胸,坐在卫小歌身后的万人屠感觉口有点发干,似乎有点考验定力啊! “将头发挽起吧,碍手碍脚的。” “哦,忘记了!” 背对着万人屠,卫小歌抬起手臂将半挽的头发放下,然后快手快脚编成辫子后,绕了几圈,以发钗和发带固定好在脑后。 瞧着身前女子的袖子滑落到臂弯,露出的半截手臂,柔润白腻,万人屠心想不脱掉外衣怎么瞧得见。头发挽起之后,细腻的后颈近在眼前,他仔细瞧了瞧,心想小村女恐怕泡过不少药澡,肌肤可真够嫩的。 琢磨了一番,万人屠对自己出手助她修炼的决定,简直满意极了。 虽然略显猥琐,不过男人嘛,对着心悦的女子,怎能不动色心。并且光做事不拿报酬,根本不符合他一贯的习惯,决计不成! “好了!我该怎么做?”卫小歌坐直了身子。 “凝神静气,不要使用法修感知,以普通的修炼方式开始吸收天地元气。我不是法武齐修,怕中途出岔子,因此按照正常的方式进阶。” 闭上眼睛,卫小歌以极快的速度入定。 坐在她身后的万人屠再次吃惊,这入定的速度可真够快的,很难见到心性如此冷静的人,着实有些不一般。 他向前挪动了一些,闻闻卫小歌身上的幽香,这次将手覆上后心,即使隔着一层亵衣与裹胸,似乎也觉得肌肤柔软得很。 平定了下心神,万人屠手掌心的真气缓缓吐出。 入定中的卫小歌,此刻忽然感觉到后心一股暖意透体而入,浑厚之极的真气与她所修炼的功夫一模一样,加入自行运转的大周天,不断冲刷着内腑五窍。 原来是这样,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万人屠能够相助了。 两人修习的功法相同,同根同源,根本就是用他的真气替自己修炼。 进入忘我境界,后心的真气始终没有中断。卫小歌明白,如此这般一直输出真气,也只能外窍期的高手能做到。 这般一直持续性的修炼,一天一夜之后,卫小歌脑中忽然响起万人屠的声音——不可从入定中脱离,不然会全功尽弃,我现在喂你一粒生生造化丸。 取出一粒淡黄的药丸,万人屠一只手仍旧保持真气的输出,挪动身体,两人的身体贴得几乎没有任何缝隙,另外一只手握着药丸,绕过卫小歌的脖子。 捏开嘴,将药丸放入,大手将她的下颚抬起,药丸滑入腹中。 顺道在脸上摸了一把。 一时间不愿意拉开距离,感受都那软软的身体贴着自己的胸膛,万人屠暗喜,现成的油水非占不可。 浑然忘我的卫小歌仍旧保持着入定,大量天地元气涌入体内,全然不知万人屠百忙之中,还玩这些小勾当。 生生造化丸所带来的天地元气,多数被万人屠转化为真气,少数被她自己转化。两个时辰后,丹药的效果消失,不过很快万人屠再次传音——再吃一粒。 这般吃了三粒生生造化丹之后,卫小歌感觉到身体仿佛要爆开一样,恨不得立刻跳起来,冲到外面劈掉一整个林子的树。 ——少安毋躁,平心静气,顺着我的真气,压缩你自身真气。 脑中再次传来万人屠的传音,她知道眼下应该是关键了。 第三零二章 与我一起打开中丹田 真气量大实在太大,简直分分钟要爆开经脉内腑,好在万人屠的那股凝实的真气将她的真气裹住。不断地压缩,真气一点点变得凝实,卫小歌徒然感觉到力量的提升,这是相当于内窍期的真气厚度了。 不过,既然万人屠还没有发话,那么就不到冲击膻中丹田的时机。 中丹田在胸口。 又过了一天一夜,身体已经适应了这股相当于内窍期的真气,万人屠再次传音。 ——我们要开始冲击中丹田,切勿惊慌,我会转到你身前。 将卫小歌整个人揽在怀中,万人屠一只大手直接贴到胸口,换了个位置转到前方。 即使手按在胸口,他此刻却没什么心猿意马的心思,冲击内窍期不容他分心。 将后心的手掌收回,万人屠停止在她的体内运行的真气,而是从外界帮忙开启中丹田。 ——小村女,与我一起打开中丹田,速度不可过快,持续输出真气。 ——真气量需要加强...... ——集中所有真气,就是现在! 脑中时不时传来万人屠的传音,卫小歌早以自身已经相当凝实的真气,顺着经脉周天,由慢渐渐加强,向着一直需要绕过去的膻中丹田,不断进攻...... 胸口那股沉闷仿佛到了顶点,外界有万人屠真气压力,内里已经持续冲击了四个时辰,卫小歌积蓄了全身所有的真气,如潮水似的,一波接一波。 一定要解除这股压迫之感! 她渴望得到释放和自由...... 仿佛如金色的太阳破开厚厚的云层,胸膛豁然开朗,卫小歌猛地睁开双眼,头高高扬起,忽然“啊”地一声大喊。 中丹田开启,真气汹涌进入,一滴都不剩。 不一会儿,她几乎有一种全身都掏空的错觉,浑身空荡荡。 “入定!”万人屠在她耳边大吼了一声,这次却是没有传音。 即使心情无比激动,卫小歌慌忙依言闭上眼睛。 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迅速调整了心绪,仿佛如每次战斗之前一样,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平静。 万人屠虽然知晓她入定的速度非常快,此刻还是忍不住惊诧。 这姑娘比铁英男更像一名真正的将军,虽不是运筹帷幄的帅才,却可上战场指挥千军万马,关键时刻,永远不会惊慌失措。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若没有绝佳的心绪控制,又怎能在战斗中有那般迅速的反应。 任何人进入内窍,必定会从入定中觉醒。此刻身体虚空之极,若是立刻能按捺住激动的心绪,立刻入定修炼,天地元气步入体内的量会非常之大。 并且将来修炼,元气量比其他武修也要充足一些。 此刻已经不需要他帮忙了,万人屠却觉得机会难得,手依然放在胸口,虽然没有挪动,却觉得今天的油水占得着实不小,绝对没有亏本。 尽管心中猥琐念头丛生,万人屠对卫小歌却是越看越心喜,越看越不舍。 如今虽然刚踏入内窍,但是她却是能与自己比肩的女子。 即使她来历奇异,甚至听口气未必能一直留在这个世上,也许是个从白玉京溜出来的小仙女,或许有更加不可思议的来历。 然而这有什么关系。 能在一起多久便多久,即使她心中有旁人又怎样,定然要死皮赖脸地抢过来。 ——只愿与你相伴,别无所求。 心中柔情顿起,万人屠忽然被自己感动了一把,可是一下子又有点羞涩了,简直太不像自己了。 闭关三天三夜,卫小歌并不感到疲乏。 除了冲击内窍之时,感到无比痛苦,但是一旦步入内窍期的畅快,简直让人欣喜若狂。 进入内窍后,她又修炼了六个时辰,这才停了下来。 感知十分疲劳,而且......肚子饿了。 万人屠端正坐在她的身前三尺开外,双眼紧闭,面上显得有些萎靡。 哎,心中叹了一口气,卫小歌感到一丝无法描述的难言之感,仿佛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 当初接受了万人屠传授的《无名诀》,这次又欠了他好大一笔债! 杀水妖惹祸的是自己,虽然万人屠解释过,紫薇星有一名成员死了,需要他查探事实真相,可是也用不着这么费心费力地提高自己的修为。 即使并没有一颗敏感的心,卫小歌似乎也明白,眼前之人对自己深切的照拂之意。 万人屠缓缓睁开眼睛,微微笑了笑,“着实有些疲劳,几乎睡着了,如今你已经是内窍期了,感觉如何?” “你这般相助与我,对自身可有损伤?”卫小歌关切地问道,她看得出万人屠似乎累得很。 这人很少露出疲劳之态。 即使上次在潼临遭受伏击,肩骨碎开,似乎也一派悠闲。 万人屠心中暗笑,面上仍旧带着倦意,“无妨,将手伸过来,让我探探你的内腑与真气?” 卫小歌明白,大概是想看看自己这个新晋内窍到底扎实不扎实,有没有什么隐患或者不妥的地方。 细白的手腕摆在眼前,虽然很想一把握住,万人屠却只是伸出一根指头搭在上面。 沉吟了片刻,他便说道:“你修炼的速度过快了一些,真气却是有些不够凝实,需要多多稳固,尤其是刚晋级的这些天,可是我们却需要赶紧去潞州......” 卫小歌顿时放心了,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好,就怕修炼速度太快,进阶伤了根本。 “不打紧,咱们雇条船就成了,应该不会太慢吧!” 万人屠带着些倦意说道:“我且先歇歇,回头咱们再说。” “万老大......你还好吧!”卫小歌再次关切地问道。将一个通脉期,直接弄成内窍,她心想万人屠三天三夜没合眼,不断输入真气,必定对自身有些损伤。 感觉再装就过头了,万人屠挺了挺胸膛,“没事,就是腹中饥饿,想来你也是吧!” 小村女其实已经到了内窍边缘,虽然他的确消耗了些精力,可也算不得什么,嗯......就是困得很而已。 外窍期可一边战斗一边补充真气,当然前提是,真气的消耗量不能太大,不然也补充不及。不过又不是给人疗伤或者是拼杀,而小村女也只是个小小的通脉期,助她修炼足够了。 卫小歌很诚恳地说道:“你要吃什么,我叫段添财做给你吃,等下送到房间。” “不拘什么,不要太过油腻即可。” 万人屠心想,只要不是你做的,吃什么都行。从前听那些文人们说什么心爱的女子,无论做什么饭食,即便再难吃,吃到腹中都觉得香甜,显然根本就是胡扯。 小村女的厨艺,非常需要提高。 吃罢饭,睡了一觉,已经是傍晚十分。 将一干人聚集到一起,包括所有的孩子在内,卫小歌表示有话说。 “这次我要随万前辈到潞州一行,不会太久,但是家中诸事需要大家照应。” 长富立刻撅起嘴,“姐姐,你刚回来啊!” 四丫轻轻扯着卫小歌的衣角,仰着头露出不舍的神情。 豆儿愣了一下,才乖巧地说道:“姐姐,我舍不得你,早点回家。” 卫小歌再次感叹,三个孩子天天一起生活,怎么性情差得这么远? 长富最是直肠子,即使被罚被训,仿佛从来不放在心上。豆儿似乎有点期盼自己出门,免得有人总是训她。四丫......敏感又自卑,其实最让人忧心。 长壮倒无所谓,怎么折腾似乎都是一副吃吃睡睡的模样,只要不吵醒他睡觉,连哭闹都很少。 “钟大有,长壮交给你了,两三天必须给他削掉指甲,如果他身上脸上被抓伤了,工钱你就别想拿了,匕首给你。”卫小歌将一柄锋利的匕首递过去。 “匕首......是个我防身的?”接过匕首,钟大有莫名其妙。 “不是,匕首用来削指甲,长壮指甲十分坚硬,剪刀根本剪不动,你难道没见过我给长壮削指甲。”卫小歌简直觉得稀奇了,都这么久了,钟大有竟然从来没注意过。 钟大有摊手,“万一削到手怎么办?” “等他睡着了剪,如果伤了他,我就直接砍去你的手指!就这么决定了!” 钟大有拿着匕首,满脸呆滞,他要做奶公了? 对钟大有指手画脚完毕,卫小歌转过身对显得有些忐忑的狐姬说道:“给孩子们两天洗一次澡,冬天冷记得点好炭盆,如果我从潞州出来,哪个孩子冻得流鼻涕,我就割了你的耳朵!” 狐姬摸着自己耳朵,顿时打了几个哆嗦。她再看看旁边冷飕飕站着的万人屠,感觉万人屠的目光,如刀锋似的在自己的脖子上打转,只觉得万念俱灰。 如此貌美如花,竟然真的要当丫鬟婆子。 方老先生有些目瞪口呆,卫姑娘平时好好的,怎么忽然变成了个山大王。 卫小歌转过头,忽然对着方老先生行了个大礼,满脸堆笑,“方先生,几个孩子的课业交给您了,要是不听话,直接拿尺子打。” 这变脸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方老先生点点头,大冷天的忽然脑门开始冒虚汗。 可是他转念一想,卫姑娘本来就是武修,凶一点才是正常,估计自己是平时看她每天乐乐呵呵地带孩子,差点忘记这点了。 卫小歌又对段添财又叮嘱了几句,口吻却是亲切得很。 方老先生看在眼里,老于世故的他,倒是彻底明白了,卫姑娘对任何人其实不分贵贱,但是却得看是谁。 这姓钟的管家和胡姑娘,想必卫姑娘并不想收在身边。 不过,添财这傻呵呵的实心眼孩子,她却十分照顾。 似乎,她对自己也很不错,方老先生笑着如此想到。 第三零三章 我们雇一辆马车 那边万人屠却见长富撅着嘴,一直偷偷看他,心想这小娃娃定然是觉得自己将姐姐抢走了,满心不痛快呢! 与小孩打交道可真是困难...... ——取其姐,必须攻其弟弟妹妹! 当然,也不能一味讨好孩子落了下乘,而且得顺着小村女的意思来。 万人屠想了想便说道:“长富,豆儿,四丫,要听先生的话,你家姐姐很快便能回来,万大叔会要检查你们是不是能坐得住,两个时辰,记住了吗?” 威严的大叔发话了,长富感觉很有压力,难道是发现自己不喜欢他? 脸上僵了僵,长富心虚地说道:“哦,我一定好好听先生的话。” 原本有些庆幸姐姐出门的豆儿,见万人屠溜了她一眼,仿佛觉得这位大叔能看到她心里的鬼念头。 豆儿忙飞快地答应,“万大叔,我记住了!” 四丫抬头看了看万人屠,不知怎么地,感觉万大叔和她似乎差不多,刚才憋了半天才说一句话。 本着安慰的想法,四丫鼓起勇气,腼腆地对着万人屠笑了下,“我会好好坐着不动的,万大叔和姐姐早些回家啊!” 难得说了好大一段话。 长富听了四丫这么一说,忽然想起刚才忘记保证自己也会好好坐的,这会儿再补,好像是学人家一样,好丢脸啊! 摸了摸几个孩子的脑袋,卫小歌满心不舍,仿佛一个不留神没好好盯着,他们就会从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似的。 长壮歪歪扭扭地拉着她的衣角站着,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大家似乎都有些严肃,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大概有点紧张,他使劲拽了拽卫小歌的裙子,忽听“嘶啦”一声,裙子竟然给他抓破了一大条。 仿佛被吓到了,长壮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 卫小歌低头一看,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又有三天没剪指甲了。 万人屠笑了笑,弯腰将长壮抱了起来,“你去换条裙子,他的指甲我来修。” 钟大有很自觉地将匕首递过去。 只见万人屠端正坐在椅子上,将长壮背对着他坐好,双臂绕过孩子,将他小小的手指抓住,匕首如飞。 “嗖嗖嗖”几下,长出来的硬指甲便削得光光溜溜的。 卫小歌拽着破裙子,目瞪口呆。 这手势还真纯熟,好似做过几百上千次了。 她每次都得等长壮睡着了才剪指甲,实在是幼儿手小,即使知道自己手稳并不会削到,可是也不敢那么冒险。 长富等三个小的,觉得这戏法好厉害,满眼都是崇拜,倒是没那么怕了。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万人屠便来敲门。 出了大门,卫小歌忽然有一种恍如隔梦之感,有一种战士出征的错觉。 这些日子最多就是带着几个娃娃附近这几条巷子逛逛点心铺子,或者去买些有趣的玩意,一般都是蹲在家中哪里都不去。 真怕这日子过久了,浑身上下都会生锈。 “我们雇一辆马车。”万人屠说道。 卫小歌顿时愣住。 说起马车,她不免想起万人屠曾经雇过马车,又是剥核桃又是露胸膛,她心中疑窦又起,“雇条船不好吗,马车空间太小,速度也未必快?” 万人屠皱着眉头,显得极为不耐。 “从江陵到潞州走旱路虽绕了少许,不过坐马车方便你稳固修为,而我也需要休息。若是行船,这会儿正是大过年,雇不到大船,只有些小渔船。可小渔船速度慢不说,也并无人肯肯顶着冷风冒着翻船的危险去潞州。” 原来是这样,倒是有些道理。总是怀疑他心怀叵测,卫小歌不知道是自己疑神疑鬼,还是确有其事。 不过,万人屠因需要休养无法划船,而自己刚踏入内窍,的确需要稳固修为,自然也不能干活。 再说同一个花招,不可能使两次吧? 看万人屠已经迈着步子往前走,她只好跟上。 通运车马镖行,老招牌,老字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不过这当口多数还是雇轿子,或者是短途马车,出城拜访亲眷。 卫小歌暗暗纳闷,虽不知万人屠腰缠多少身家,说不定都富可敌国了,买一辆马车叫属下驾车不是很方便吗,干嘛找陌生的车把式? 如果开口问,这人估计会不耐地说一句——自己想。 难道是不想人知道他的行踪? 懒得花那么多心思猜度,卫小歌背着自己的小包裹进了大堂。 万人屠这次却没什么大人的气魄,并未叫她这个“前属下”去干活,竟然亲自交涉。 两匹快马拉的“豪华”马车,到潞州,不需要另外派遣保镖。 因是长途雇用,且不附带车马行的保镖,除了要缴纳现银十二两,需要翻倍的押金二十四两,还得出示的户籍身份,做事十分规矩。 价格不便宜,卫小歌心想,这种连武修保镖都有的连锁大车马行,想必贵也有贵的道理。 万人屠还真拿出一张户籍证明,卫小歌忙趁机瞟了一眼。 原籍安京,也就是京城人氏,现籍乃是江陵。并非姓万,姓名一栏写着董小山。出生年月是永熹四十五年,如今是永熹八十八年,因此“董小山”的年龄是三十三岁。 仿佛没有注意到卫小歌探头探脑,等伙计登记完毕,万人屠做戏做全套,用油纸将户籍包好,小心放入怀中。 由一名看着只有十三四岁,身形瘦小的伙计带领着,两人来到通运车马镖行的后方敞开的角门等待。 待客的地方挤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万人屠只看了一眼便一脸嫌恶地扭开头,压根不打算进去。 迟迟不见马车驶来,嘈杂的后院车马处忽然听到争执之声,卫小歌隐隐听到潞州两个字。 仿佛赶车不想跑潞州那么远。 车把式的公鸭嗓,却让她忽然觉得耳熟得很。 “万老大你先稍等,我去瞧瞧。” “嗯。”万人屠背着手望着有些阴沉的天空,随口答了一声。 穿过忙碌的人群,卫小歌顺着吵架声而去,果然瞧见满脸不爽的唐有德,正用他那还没完全发育好的公鸭嗓子与人吵架,袖子都撸了起来,气势汹汹。 “我又不是通运的伙计,凭什么叫我去潞州......”唐有德推开身边的两个小伙计,打算走人。 几个打杂的伙计慌忙拦住他。 之前给卫小歌带路的瘦小伙计大声说道:“唐有德,你要走了要赔钱的,签了十天的约,按照合约去哪里由不得你挑。再说,眼下没有人赶车,只能你去。” 唐有德挑眉道:“放屁,你们这里一堆人,哪里是没有人了,明摆着欺负我是打短工的。” 瘦小伙计满脸无奈的苦相,“人家要的是两匹的快马豪车,跑长途的老车夫们都在歇假,这事旁的人做不来,只有你了!要是我有这个本事肯定去,跑个来回可得二两银子呢!” 唐有德却是仍旧扯着脖子要走,“我家里还有人需要照料,哪里能跑那么远,小爷走了,你们另外找车夫。” 手劲大,唐有德扒拉开几个拦住他的人,快脚往外走去,迎面却瞧见卫小歌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咦......卫姑娘要雇车,我这会儿正在这里做短工呢,大家是熟人,不如我来吧!”唐有德忙收住脚,脸上带着些笑说道。 自己送上门的,那就别怨了,卫小歌笑道:“就雇你了,别人我还瞧不上呢!” 瘦小伙计看了看卫小歌,又瞧了瞧唐有德,顿时膛目结舌,先前要他去,他不肯去,这会儿倒是送上门了。 “唐有德,眼下是你自己说要赶这一趟车,若是再反悔就是乌龟王八蛋!”瘦小伙计心里有火,扯着嗓子叫道。 一听这内涵满满的话,被人骂乌龟王八蛋也不计较了,唐有德顿时傻眼,“卫姑娘,你不会要去潞州吧!” 憋了一肚子的笑,卫小歌很认真地点点头,“嗯,就是我!” 唐有德满脸为难,琢磨了半天才问道:“加多少工钱?” 瘦小伙计心想,二两银子跑一趟潞州,都是大路,要是自己有驾驭快马的本事,早接下了,竟然还讨价还价。 还以为外头那位看着像个微服出巡的大人是正主,听唐有德的口气,难道这位姑娘才是个财大气粗的金主? 卫小歌笑道:“快些去赶车吧,顺道回家打个招呼,若是事情办得好,银子少不了你的。” 这倒是个大实话,唐有德心想,这阵子从卫姑娘手里捞了不少银子,家里如今都能吃香的喝辣的,过了个大肥年。 就是怕娘的身子不好,出去得太久不行啊! 跑一趟潞州,去的时候有快马,即使晚上歇息足了,最多需要五六天的功夫。但是回来就麻烦了,若是短期没有人雇快马大车,马车就得留在潞州分行,自己得一路跑回来,总得要个十天。 见唐有德仍旧有些犹犹豫豫,卫小歌又道:“如果这期间你家中有事,只管叫他们去我家,寻段添财和钟大有帮手。” “好!”没有后顾之忧,唐有德欣然答应,心中不由得感激。 人家的银子向来给得爽快,连家人都照顾到了,为人很讲道义,再推搪可不大像话。 偷偷看了看卫小歌,唐有德心中难免有些纳闷。 一般武修都是富家子弟,或者是权贵人家收养的打手。 卫姑娘是哪一种呢? 瞧着似乎年纪不大,最多比自己大个一岁半岁的,修为显然比自己高不少。看打扮不像个富人,家里没有买丫鬟婆子。胡大姐,段添财和钟大有瞧着也不像下人,虽然拿工钱,倒是比铺子里的伙计还自在。 =========== (这个月第一天就收到不少月票,非常感谢!凑足三十张月票加更。呃......希望订阅要是给力点就更完美啦!) 第三零四章 车太稳了 等了一阵的万人屠,见一辆看着尚算舒适阔大的马车驶出,可是卫小歌却是坐在马车的驭位上,与赶车的少年说说笑笑。 看样子竟然十分熟稔。 万人屠顿时有些苦闷了。 上了马车,万人屠心想卫小歌也该进来了吧,不料她仍旧在外头坐着,似乎与那名叫做唐有德的少年有说不完的话。 什么家里有几个人,为什么没去码头做事却到车门行做短工之类的。 “......这季节码头那边活少,要等到过了十五才会好些,不过车门行跑短途的却是多,并且老车夫们都歇下了。往年一到大节气,我都是到通运车马镖行干活。” 全是废话,万人屠简直不明所以,贩夫走卒,有什么可聊的。 途中停下,唐有德打了个招呼就飞奔而去,要回家一趟与娘和妹妹打招呼。 卫小歌却仍旧坐在外面,万人屠不由得气闷,“小村女,你去买些吃食,路上未必有地方买。” 打开马车的门,卫小歌笑道:“是要吃核桃,还是要吃荔枝呢?” 听到口吻中的讥讽之意,万人屠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要是能买到荔枝,我倒不介意,这会儿四处都有炒栗子可卖,不妨多买些。” “嗯,马上回来。” 去大铺子里买了包装精美,各色味道的栗子,外带两大盒子精致的点心,这些是给万人屠准备的。 卫小歌却也没忘记自己,随意从小贩手里买了一篮子的橘子,又去小食摊买了七八个热腾腾的包子,等下与唐有德瓜分。 双头快马的豪车,尽管比不上富贵人家专门打理的车,但是一应用具都算是齐备。 因是冬日,除了原先的车棚,车内四壁还添了挡风保暖的厚帷幕。下方铺着干净的厚褥子,左墙和后壁都是软榻,占了大半间马车,可坐可卧,倒也十分舒适。 还有现成的矮几,红泥小炉,车马行还贴心地准备了不少水,不过却不管茶。 仿佛延续了上次做“下属”的习惯,卫小歌倒是很自然地将炉火点上,烧了些热茶。不过,剥栗子这事却不干了。 “万老大,你慢慢休息,我到外面坐着,不打扰你了!” “一起喝杯茶暖暖身子,外头冷。”万人屠不经意说道。 冷什么冷,从前没到通脉期都不怕冷,如今都内窍了,卫小歌总觉得这货又在玩什么把戏,可是看他的神情又觉得不像。 也不好太刻意了,毕竟这些日子恐怕还得查探金秀秀的事,她盘膝坐到左方的软榻上,捧着一杯茶慢慢啜了两口。 万人屠却是没喝茶,轻轻松松剥了六七个栗子,然后将碟子推到卫小歌身前。 “来,吃些栗子,我幼时十分喜爱吃这些干果,栗子,核桃,松子,杏仁,不晓得你爱吃什么。” 卫小歌吃了两枚,然后笑道:“我啊,不拘什么,管饱即可,先前买了些橘子摆在外头,等下与唐有德分食,你要不来几个?” “不了,我并不爱吃这些汁水多的果子,你自己慢慢吃吧!对了,一路上除了稳固修为,你自己得慢慢想想去了潞州该如何行事,有任何疑问尽管问我。” 汁水太多的果子,黏糊糊,时时得擦手,着实麻烦,如果有人剥了橘子喂到嘴中,那倒是无妨。万人屠斜斜瞟了瞟卫小歌那双小手,心想这念头可太诱人了,不过小村女听到肯定要炸。 “嗯,那是自然,我会仔细琢磨的。” 端着茶杯沉思着,卫小歌哪里料到万人屠在这当口,还在打这些猥琐主意。 已经想破脑袋了,她不禁暗叹,自从得知这破事,除了修炼脑子就没空闲下来。 马车沿着大路走,因时间还早路上人倒不多,卫小歌忍不住赞叹,小唐这手赶车的功夫,倒是像积年的老手,稳稳当当的。 比薛绍奚和段添猜那两个瞎学的要强。 “这些包子橘子你随便吃,我这会儿便要进马车修炼,如果没有大事不要随意打扰......” 叮嘱了下唐有德,卫小歌弯腰打开身后的马车门,一头钻了进去。 尽管马车宽敞,不过万人屠身形较长,占了好大一片地。他并没有打坐,竟然换了一身软绸阔袖的长袍,歪在矮榻上假寐。 卫小歌忍不住抱怨,两侧的软榻都给他占了,自己得坐到地上。 她刚盘膝坐好,万人屠却是睁开眼睛,“我分些地方给你,其实也不是很疲劳,坐着也使得。” 这么一说,卫小歌却觉得颇感内疚。 她冲击内窍闭关三天三夜,那是闭着眼入定。可万人屠却是连续三天三夜持续输出真气,还得保持绝对的清醒,小心翼翼不能有半丝疏忽。 “不打紧,坐那里都一样,你多睡一下吧!”她笑着说道。 “地上虽然铺着厚毯子,却是脏得紧,又十分颠簸,不利修炼,还是到榻上来。” 万人屠坐起身来,将身子半靠在马车的壁上,让出一片地盘。 脏不脏倒无所谓,不过万人屠肯定会嫌弃,再说地上的确比较颠簸,卫小歌占了软榻的小角落,便安然坐下。 马车又快又稳,卫小歌坐得稳如磐石,万人屠更是苦闷。 赶车的这小子是不是太利索了点,从江陵到潞州的大路,尽管修得还算马马虎虎,却也有些坑坑洼洼之处,可走了足足半天功夫,竟然就没有一个大的颠簸。 做事仔细,眼神好。 姓唐的小子是个人才,小村女的眼光不错,可是眼下的确非常煞风景,车太稳了,就没机会温香软玉抱入怀。 万人屠不禁暗叹,同时也暗叹自己真是越来越禽兽,越来越无耻! 明明要去潞州办正事,竟然各种念头层出不穷。 还是等解决了所有的事情,再与穆乘风竞争! 男未婚,女未嫁,谁的功夫下得深,小村女就归谁! 只是......万人屠忍不住犯愁,他可真没那么多空闲,焦头烂额的事着实太多。哪里像穆乘风那般,如今不用做他的王孙公子,一身逍遥! 晚间到了宿头,唐有德借了客栈的地盘,打理马匹,挑了干爽的草还添了些豆子,又喂足了水。这两匹上等好马,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可要掏出压箱底的银子赔。 坐了一天的车,卫小歌一时并不想回房歇息,在后院瞧着唐有德利索地干活,总觉得这小子实在太有意思了。 “你现在什么修为?” “打通了五条经脉,连通脉期都不到,反正寻不到功法,到了通脉期就止步了。”唐有德虽这么说,但是却并没有显得很积极,仿佛很无所谓。 “我手里有功法。”卫小歌抛了个鱼饵下去。 唐有德抬起头,嘿嘿笑了两声。 “卫姑娘你不怀好意啊,曾经有过几个人拿功法引诱我呢,不过得给人当手下要卖命。修炼嘛,图个手脚麻利,赚钱方便,我又不想与人打打杀杀,或者去做保镖。” 卫小歌竟然生出少许知己之感。 “嗯,我与你的想法倒是一样,可惜往往总是身不由己。罢了,随你吧,若是想跟着我混,可带着家小住到我家院落,到时我送一部不错的功法给你。” “我再想想吧!” 唐有德却是有几分动心。 去柳树巷多次了,他早看出卫姑娘并不会段添财当下人看,纯粹是给工钱干活,做得好就多给,做得不好没钱拿。至于那位眼神乱窜的美貌胡姑娘,哪里像什么丫鬟,简直就是个吃闲饭。 随意说了几句话,卫小歌便返回房间,说多了好似要骗人上她的贼船似的。 收“小弟”什么的倒无所谓,总觉得糟蹋了唐有德这个好苗子。手脚极稳,眼观八方,耳听六路,反应迅速。 绝佳的武修天资。 半夜便再次启程,唐有德忙进忙出,跑进客栈厨房点火烧柴,将前一晚准备好的馒头包子热好,外带几碟小菜,一起放在食盒子摆进了马车,然后精神抖擞地坐到马车驭位上。 这下连万人屠都没什么怨言了。 换了别的车夫,做事没这么周到不说,还外带一身的起床气。 想想他又觉得好笑,卫小歌这小武修,竟然还收了好几名“属下”,难不成要开山立派不成。 这次眼光总算好了一回。 她收的那几名属下,只有薛绍奚不错,姓段的小子和钟大有,可真不像样子。还外带白泽这个光吃不干活,怎么看怎么不像个有战斗力的妖怪驴子。 坐到软榻上,卫小歌啃了两个包子,连小菜都没搭理,便闭上眼睛修炼。 万人屠叹气,从前在乌金国,两人好歹还能共同进食闲扯,如今她表面上虽然还是笑得甜甜的,其实真是“冷若冰霜”啊! 谁叫他那次心急了呢,竟然打算以男色,引诱这小姑娘! 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与腹部紧实的肌肉,他仍旧有些纳闷。 如此好的身型,不像某些大汉过于粗犷,也不似瘦巴巴的小白脸,小村女竟然不动心? 从前在北疆有几次光着上身从湖里出来,女子瞧见个个面红耳赤,竟然有好几名自觉貌美的女子,前来自荐枕席。 如今他倒是想明白了,小村女心里只有穆乘风那小子,对自己可真没半点想法。 一直到中午,卫小歌才睁开眼睛,“万老大,我似乎不能这般不停修炼,需要略略缓一缓。即使感知力向内,但是不停导入天地元气,也会感知疲劳。” 见卫小歌仿佛有些摇摇欲坠,眉目倦怠,仿佛累极,万人屠大吃一惊,“即刻停止,这两天你便好生歇息,恐怕是你底子不稳之故,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这当口,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原本找个借口可以两人共处,若万一闹出什么离魂的事,他这“英雄虎泪”说不定都会流一箩筐。 第三零五章 小村女,有敌袭! “嗯,我先歇歇。”勉强抬手揉了揉疼痛的眉心,卫小歌浑身疲劳不堪,摇摇欲坠。 步入内窍之后修炼,涌入体内的天地元气比从前多很多,而真气也比从前凝实,不过压缩的过程却需要使用感知力来操控。 虽然比法修手段需要的感知力少很多,但是仍旧有些吃不消。 一直入定修炼,却是没注意到感知力竟然有些透支。 “你好生躺着。”万人屠柔声说道。 压根都没听到万人屠说话,连坐都坐不稳,卫小歌一头载倒在软榻上,昏昏沉沉沉沉,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 她睡得并不安稳,仿佛头一阵一阵的疼痛,浑身上下不知是冷还是热,一会儿觉得掉进冰窟窿,一会儿觉得在火炉中炙烤。 口中干渴之极,却是无论如何也醒不来。 “水......” 抱着怀中的小姑娘,万人屠一边给她喂水,一边差点要揪掉了自己的头发! 他此刻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一遇到男女之间的这些事,脑子就犯糊涂呢? 小村女与平常的武修并不一样,曾经离魂的她甚至有可能魂魄不稳。 尤其她进阶太快,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便从通脉期到内窍,一般天资极佳并且财力丰厚的人,怎么也需要三五年。 如此的修炼速度,身体血气强度远远不够。 他本来是好意,希望她稍微稳固一下修为,但是却没有料到过多的修炼,反而让她的感知疲劳,身体亦随之受损。 许多法修瘦骨嶙峋,甚至寿元并不长久,乃是因为过度使用感知力,没有随之提升身体血气的缘故。 即使温香软玉在怀,什么猥琐念头到抛到天边了,万人屠小心翼翼捏开卫小歌的嘴,将温水倒入她的口中。 只是从未干过这种喂食喂水的事,一时间喂得急了,见卫小歌呛了几口,他又是一阵心焦。 忙扶起卫小歌,万人屠打算以自身真气帮她顺一顺气,却发现小姑娘内息紊乱,真气从丹田溢出,竟然彻底不受控制。 心中一阵前所未有的惊恐,他顿时愣了愣神。 此刻连帮忙疗伤都不行,自己的真气何等浑厚,再添一些进去,岂不更是火上添油。 心惊胆颤的万人屠忙厉声喝道:“唐有德,停下马车!” 外头的唐有德早听到动静。 仿佛是卫姑娘生病了,然而武修怎么会那么容易生病?可卫卫姑娘曾经吩咐,不可随意打扰,只管将马车平稳驾驶,里面的人没有发话,他也只能一直赶车。 这会儿万人屠一声大吼,唐有德忙将马车缓缓收住,赶到路边。 刚停下来,背后的门便被“咣当”大力推开,只见那位万前辈将卫姑娘死死抱在怀中,两人如离弦之箭一样从他身边掠过。 这速度简直太可怕了,唐有德无比吃惊,心中去猛然升起一股想成为强大武修的念头。 这念头一直都存在,如今更强烈了一些罢了。 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想的唐有德,略作思索便心如明镜,因为连卫姑娘这个年岁与他差不多的姑娘家,还带着几个弟弟妹妹,都能成为武修,他却为什么不能? 万人屠心急如焚,此刻必须要散去卫小歌体内乱窜的真气,可是又担心自己的真气进入她的身体,会让她内腑无法承受。 从前哪里会如此犹犹豫豫,畏首畏尾。 他四处看了看,不远处有一片不知是谁家的果园......看来要祸害不少果树了。 掀开卫小歌的裙摆,万人屠按动机括将枕梦拔出,直接塞入她的手中。 迷迷糊糊的卫小歌忽然感觉到手中仿佛握着刀柄,浑身顿时一紧,下意识地握牢了。 “小村女,有敌袭!”万人屠大吼一声,取出自己的刀,对着枕梦的刀背磕了一下。 一股大力传到枕梦,卫小歌整条胳膊都觉得发麻。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必须要突围!”万人屠抱着卫小歌再次大吼。 他反手搂着卫小歌,不断窜高伏低,往那些果树上凑,偶尔用自己的刀撞一下枕梦。 隐隐绰绰果然到处都是黑影子,卫小歌挥动枕梦,糊里糊涂地一顿劈。 如收割麦子似的,一株一株的果树倒下。林中哗哗作响,动静极大,时不时还有兵器铿锵的重击,她仿佛真觉得自己在与高手进行殊死搏斗。 体力狂乱失控的真气不断透入刀中。 几乎将一整个果园的树都砍光了,万人屠再次探了探内息,察觉卫小歌的真气已经耗得一干二净,半点不剩。 脉搏已经平稳,只是身体和感知力过于疲劳,已无大碍。 一把将枕梦收了,还刀入鞘,万人屠干脆果断将整柄刀从卫小歌的裤腿外解下,自己收了起来,免得她糊里糊涂还以为“战斗”没结束,等下又一顿砍。 马车砍烂了无所谓,万一卸掉她自己的一条腿怎么办? 回到马车上,万人屠对有些惊异的唐有德说道:“走吧,卫姑娘身体有恙,先去最近的镇子找个客栈安置,你再去打听下那果园是谁家的,照价赔了。” 本来想说这事不归车夫管,得另外给自己加钱,唐有德却是收住了口,“好!” 马车中并无锦被,原本也不需要这样东西,万人屠感觉怀中的小姑娘全身发冷,额头的汗水却是不断滴落。 他取出一条干爽的帕子,细心地擦去卫小歌额头上的汗水。 定定地瞧着一直贴着胸膛,蜷缩在自己怀中,温顺得如一只小猫似的小姑娘,他轻叹了一声。 ——你叫我如何是好? 放不下又无法到手。 如果是一件想要的物品,想拿到手中总归是有办法,但是人却不是物品。自古美人爱英雄,可是,倘若她如寻常女子那般对自己心生崇拜,便一心爱慕,自己哪里会瞧得上眼。 那等女子,即使美若天仙,也不过是个没有骨头的附属。 他一贯欣赏有脊梁骨的人。 不过,小村女除了有脊梁骨,对他而言,似乎还有些别的,仿佛是他生命中缺少的一部分。 与她一起,便觉得没那么...... 孤独...... 万人屠笑了笑。 是的,他真的有些孤独,一生从未真的将这份孤寂甩开,无论身边有多少人环绕。 可是,小村女似乎并不觉得孤独,她悠然自得,无论是什么人都可随意说上几句话,仿佛对任何事都有兴致似的。 其实——是自己需要她,而她却完全不需要自己。 这份认知,让万人屠忽然感到一丝淡淡的难堪,果然是一直在自作多情!不过......他再次笑了笑,自作多情又怎样,心黑脸厚,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垂下头,嘴唇轻轻地碰了碰那洁白的额头,之前滚烫的额此刻已经几乎恢复正常,也不再有虚汗。 松了一口气,万人屠的内疚之心去了一些,贼心却又起。 机会难得,往后可很难逮到了。 ——我本来就是个禽兽,也就多禽兽一回罢了! 想到这里,他猛地噙住那显得有些没有血色的唇,女子的柔软香甜直透心底,如最醇厚的酒一样。 整个人都有些眩晕了。 心一阵疯狂的跳动,万人屠便不再继续,抬起头来,嘿嘿地笑了两声。 ——这般可真无趣,就算要亲她,也要等她清醒的时候,堂堂正正地亲个够! 在客栈睡得天昏地暗的卫小歌,终于悠悠转醒。 烛光如豆,带着难言的恍惚。 仿佛记得自己做了场噩梦,被无数敌人环绕,她拼命地杀个不停,杀到全身脱力。 真是很糟糕的噩梦,仿佛杀之不尽,随时便会死去。 “醒了,身子可好些了?” 耳边传来万人屠的声音,很近很近......卫小歌猛然觉察,她竟然躺在某人的臂弯,被紧紧抱住,浑身上下蜷缩在这禽兽的怀中。 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 “你......”卫小歌气急,猛然要坐起,不料却被手臂紧紧圈住。 除了怒气,她心中惶恐之极,竟然有一种回到虎王洞府,被禁锢强迫不得自由,又是痛苦又是绝望。 可是,只挣扎了一瞬,她便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半丝力气也无。 “万人屠,你......你着混蛋禽兽,赶紧放开我!” 万人屠的嘴唇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乖孩子,别乱动,你这会儿生病呢。炭气太大,我只好牺牲一下自己替你暖暖身子。” 感觉到耳朵麻痒,男子气息冲入鼻中,卫小歌更是激愤。 欲开口喝骂,却一时呛得咳嗽数声,连话都说不出,只想拔刀杀了这人。 感觉到卫小歌浑身颤抖,仿佛气到极点,万人屠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仿佛在安抚一只抓狂的小动物。 他柔声说道:“我怕你冻着!你放心,我虽不是个君子却也决计不是小人。此刻正以自身的真气在体内循环,激发我身体血气,为你取暖疗伤。” 听到万人屠用如此柔和地口吻与她说话,卫小歌猛地明白过来...... 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弃。 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男女有别,这种取暖疗伤的方式猥琐之极,简直是无稽之谈! 这禽兽,真当自己的智力欠费不成? 她哑着嗓子再次吼道:“万人屠,你放开我。” 万人屠的手臂并未松开,仍旧如钢铁似的圈住,带着许多坚持。 第三零六章 而是你走进我心中 “你此次生病,其实是我的错。我忘却你修炼速度太快,身体强度不够。内窍期修炼所需要的感知力太多,而这两天你一直稳固修为,因此感知力和身体双双受了些损伤。” 听到万人屠继续解释,卫小歌心中烦恼之极。 这人所说的,应该就丁土曾经提到的那些,感知力使用过甚,身体“hold”不住。 她此刻的确感到极其寒冷,从心底深处一直冷到头皮和脚底,仿佛连骨髓都冻成了冰坨子。 而紧紧挨着的万人屠,浑身上下暖如夏日大太阳,让人恨不得反手抱住,将脑袋一并贴到他的胸口取暖。 此刻卫小歌已经觉察到,对方衣衫未除,自己的外衣穿得整整齐齐,他的的确确什么都没做。 可是......这会儿她哪里不明白万人屠的心意。 因误会而起的情,分明从未忘,她又怎么能继续姑息? 心中的怒火去了七七八八,只剩下难言的尴尬。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卫小歌侧过脸,仰头万人屠轻声说道:“帮我点一盆炭行吗?再加一床被子,喝一碗热汤我便会暖和了。其实,我心中十分感激你,不过此刻先让我静一静可好?” “如你所愿!”万人屠笑着起身。 看来还是直截了当表明更好,小姑娘性子其实颇直接,最不耐烦人家弯弯道道的耍心机。 可惜,她不是闺阁小姐,抱了搂了摸了,并不会迂腐地非得嫁给自己全了名节。不过,若她真的迂腐至此,自己又怎么会喜欢? 将被子掖好,万人屠转身去找唐有德拿炖了几个时辰的汤,药补不如食补,这会儿小姑娘可禁不起太猛的药。 尽管门窗关的密密实实,奈何这客栈的墙壁仿佛是漏风似的,将被子裹得紧紧的,卫小歌一个劲地打哆嗦,牙齿不断地上下打架。 好冷! 冷得她彻底没办法思考万人屠的事。 再说,这事没什么可想的,眼下最重要的赶紧养好身体,解决穆乘风与自己被陷害的事。那位岐郡王估计没将自己这个通脉期放在眼里,暂时没顾上呢! 必须得去寿王府探一探口风,如果能当面与金秀秀对质更好。 自己有修为为什么会冷?卫小歌忽然想到这点,她小心翼翼地提了提真气。 真气呢......体内一丝真气都没有,空得好似千年雪洞。 如晴空霹雳,她顿时呆滞到无以伦比! 这完全不合常理,她病倒之前体内真气充盈。 难不成——修为废了? 一阵惶急,卫小歌连冷都顾不上了,“嗖”地坐起,满脸欲哭无泪,几乎想一头撞死。 门吱呀打开,万人屠端着托盘进来,见卫小歌神情惶恐,眼中含着泪意。 他可从未见过卫小歌哭过,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难道真是自己太禽兽了,将人家小姑娘逼迫得要哭不哭的? 他趋步上前忙说道:“哭个什么,我又不曾对你做什么了不得的事。” “还说没做什么,你将我的修为给弄没了!”也不知是委屈还是恼怒,卫小歌忽然哇地哭出声来。 为什么这么倒霉! 以后还怎么混? 原来是以为修为废了,见眼前的小姑娘再没有往日的冷静,哭得眼泪哗哗,万人屠顿时啼笑皆非。 小村女对修炼一途,似乎真的没多少经验啊! “傻子,你并未受重伤,也不曾伤了经脉,修为怎么会废。因内息紊乱,我助你将真气散了,回头等你略略好一些便能补回来。” “啊!”猛地收住眼泪,卫小歌又是一阵尴尬。 真丢脸! 真是脑中都冻傻了,修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没了? 坐到床沿,将手里一大碗汤放在矮几上,万人屠取出一张干净的锦帕,弯腰擦去卫小歌脸上还挂着的眼泪......顺便擦了擦可疑的——鼻涕。 手里的帕子好似有千斤重,感觉这次可真是挑战自己的极限了,万人屠的头皮有些发麻。 如果一把丢掉帕子当然最好,但是无疑会让小姑娘不痛快吧! 没有犹豫太久,他若无其事将帕子放到远处的大桌上,然后慢慢走回来,“汤要冷了,手上可有力气喝汤,要不我来喂?” “我自己喝!”卫小歌斩钉截铁地说道。 哪里就生活不能自理了! 抖抖索索地从被子里坐起身来,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勉强半靠着迎枕拿起碗,手却一个劲地发抖,亏得万人屠只装了大半碗,不然肯定会洒到被子上。 “唉,此刻你逞什么强!” 叹了口气,万人屠快手快脚除了靴子,不由分说坐到床上,再次将卫小歌紧紧揽在怀中,大手将她的手托住,一起端着汤。 真是要命啊,可是......万人屠的身子好暖和,简直跟个大电热毯似的,卫小歌的脑中忽然泛起一个很不恰当的词,叫做“欲拒还迎”。 想拒绝......可是的确有些不舍得这现成的暖气! 她只得拿起调羹飞速地喝起来。 这当口万人屠也不闲着,下巴搁在她头顶蹭来蹭去的,卫小歌心想,都两天没洗头了,这会儿倒不嫌弃脏。可是她实在没力气和他争辩,此人脸皮太厚,仿佛说什么都是浪费口舌。 除非跳起来发脾气,一走了之。 问题是......她走不动。 “小村女,我向你道歉。” “唔......你又做了什么黑心事?”咽下一口汤,卫小歌忙问道。 “这般抱着你,定然让你生气,可是你又没力气推开我。不过,我可以向你发誓,你身体受损之事,绝非我故意为之,你相信我吗?” 知道生气还要这么做?卫小歌不知该怎么想,万人屠可真是个古怪之极的人,说他好色也不见得,放着那么美的铁英男也没有下手。 为什么偏偏看上自己,她实在不懂。 “我信你,咱们即刻要去寿王府,你将我折腾坏了似乎没有半点好处。” 万人屠略略一窒,什么用词嘛!“折腾坏了”——会让人想歪的。或者说,不管她说什么,自己总会往歪里想。 “不用那么着急,穆乘风此刻应该无恙,小娃娃们住在危楼附近不会有危险,等这事结束了,我便陪着你回家一趟,给几个孩子打通经脉。只不过手上还有事要处理,若要与你长相厮守,却得等些日子。” 长相厮守,什么鬼话?卫小歌没好气地说道:“我好似并未答应你。” “没关系,你没答应也是一样。”万人屠悠悠说道。 真是夹缠不清! 喝完汤卫小歌感觉多了力气,肚子也暖暖的,浑身懒洋洋。 她感觉眼皮又在打架,“万老大,你......按说你修为这么高,眼高于顶,你瞧中我什么?” 伸手将空碗放到一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万人屠微微一笑,柔声反问,“在你心里,你认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脑子里一团混乱,卫小歌继续懒懒说道:“我对你并不了解,大抵觉得你其实颇为孤高,可以用‘众人皆醉我独醒’这句话来形容,然而,事实上我很少想到你,因此无从揣摩。” ——众人皆醉我独醒。 听到这样一句话,万人屠心中悸动难言,竟然有几分鼻酸。 他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会一点一点无法自拔。 即使这姑娘从未关注他,却因为她懂了自己,无意识的一言一行,竟然如此符合自己的心意,仿佛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他这一生圆满。 她是自己缺少的另外一半,而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希望自己能成为她所缺失的那一半。 ——不是我瞧中了你,而是你走进我心中了。 这就是答案! 不过万人屠却觉得此刻这般说,绝对会适得其反。 同一个错误不能犯两次,上次在潼临郡不就是太急躁吗?所以,要小火慢炖,一直炖到小村女就范! “你此刻需要我替你略略补充一下血气,伤势恢复得会比较快,先别说话了,安心睡吧,我保证不会做什么禽兽之事!” 用很认真诚恳的口吻,万人屠说出这句并不算唯心之言的话。 如果因为他小打小闹占油水的缘故,让小村女觉察到,因而感到不快,甚至对她的伤势有所影响,不管从那个角度来看,都是彻头彻尾的泥腿汉子的愚昧。 有的事,只能背后做,当着她的面必须要冠冕堂皇。 卫小歌心中无奈之极。 她也不能一直不死不活地躺着,还有重要的事要办,眼下体内一丝真气都没有,一个废物进了寿王府,不是找死吗? 真是活见鬼的糟心啊! 她缓缓合上眼,鼻端全是万人屠身体上干爽温暖的男子气息,带着一些侵略性,仿佛无所不在,让人无法安静。 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卫小歌放缓了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万人屠......他始终是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唉! ——你哪里都比他好,可是,我心里只有他。他瞧着我,便觉得心慌意乱,他痛苦,我会难受。他心里惦记着表妹,会妒忌......他在耳边喃喃念一句诗,心便好似飞到半空中。” ——那时,在身中狐姬毒药的艰难时刻,他心无杂念一心相助。 ——那时,不经意地披上一件氅衣,他手势轻柔仿若春风拂面。 ——那时,喝得半醉,狂放高歌,他如天上皎皎明月。 情之一字,哪里又是能用一句好,或者不好能说清楚的...... 怀中之人已经再次沉沉睡去,万人屠静静看着卫小歌柔顺的眉眼,知道她睡得十分平静。 能够如此安稳的睡去,除了绝佳的心性,恐怕也是因为......她心中没有自己。 深深喜爱的人,深深地喜爱着旁人,又有什么法子? 第三零七章 “薛哥哥” 六日后抵达潞州。 受伤的前三天,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客栈还是马车,卫小歌都是躺在万人屠的臂弯,与禽兽同眠。 第一,她完全没力气推开这厚脸皮的货。 第二,她需要借万人屠的血气恢复身体。 第三,没有第三了......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虽仍旧显得有少许苍白,她已略略恢复,仍旧感到寒冷,却不至于要死要活。 向来只穿里衣与一层衣裙,她此刻却不得不多添了两身夹层的累赘长裙,体内只存有少许真气,也不敢以自身体能抵抗寒冷。 戴遥,糜红尘与薛绍奚,还有五名内窍,数十名通脉期的武修,此刻全部在潞州,住在一家临江的大客栈,等待万人屠前来。 众人早已知晓卫小歌会前来,旁人也倒罢了,戴遥却是偷偷瞟了瞟万人屠,心想明明不需要亲自去,传个信就好。 大人看来居心叵测啊! 随意与众人说了两句场面话,万人屠便将戴遥带走,大约是有些私话要问。 亲疏有别,戴遥算是万人屠的心腹之一,曾得他指点箭术。贺远山更是心腹中的心腹,连功法都是万人屠所传,这些卫小歌已经知晓。 她也有自己的“心腹”。 后院房间内,卫小歌捧着一杯热腾腾的茶,与薛绍奚一同安坐。 大半年不见这家伙,她不禁百感交集,不知不觉之中,曾经那个瘦得只剩下一双显眼的大眼睛的浓眉少年,此刻竟然像个半大小伙子。 不但身形壮实了不少,薛绍奚那张端正清朗的脸,此刻透着勃勃英气,让人望之心喜。 卫小歌轻言细语地问道:“你如何跟着他们前来做任务,是加入了紫薇星吗?” 薛绍奚略有愧疚之态,“没有征得姑娘的同意,我便加入紫薇星,想着加快修为积累战斗经验,最佳的方式就是跟着戴大哥他们一起做任务。” 卫小歌摆摆手笑道:“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须征得我的同意。这般想很好,若是立了功劳,紫薇星应该有相应的奖励,可获得修炼用的药材。对了,我送你的功法可合用?” 薛绍奚修炼的功法,来自蛟龙会的齐三,与弹弓一起都是丁土的支线任务奖励。 “我已经步入通脉期,虽然不晓得旁人修习什么功法,不过与我而言,这份功法极好,刚柔并济,且速度不慢。” 看着卫小歌那张带着关切的盈盈笑脸,薛绍奚只觉得心中好生温暖。 姑娘当然不会反对他的任何决定,形同家人的存在,其实早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中早已有默契。 这年头能弄一份好功法,简直难入登天。 卫姑娘给了他几粒“脉息丸”之后,顺利打通了七条经脉之后,再由糜红尘引荐,经得副星主的鉴定,入紫薇星。 如此又得了些药材,终于踏入通脉期,正式成为一名武修。 只是......那位和气的陈副星主却在这次任务中死去。 从跟着卫小歌开始,一路已经见惯生死,薛绍奚虽感伤痛,却并不觉得武修之路让他担忧害怕。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无论如何一定要坚定地走下去。 不过,看着面前这位姑娘脸上那副欣慰的表情,薛绍奚顿觉羞耻又好笑,明明自己要大一岁多呢,却总是被她当小孩子看。 “姑娘,我走之前吩咐添财和狐姬好生照看长富他们,不知几个小家伙如今可好?” “唉,别提了!这次应该不会了,毕竟这几人并不肯听你吩咐。” 卫小歌想到刚刚看见长富的模样,浑身脏得不能见人,薛绍奚走了两天,那几个小的估计到处打滚,狐姬肯定不管。 薛绍奚略感惭愧,“其实我也没尽到哥哥的责任,想想觉得愧疚得很,我不晓得如何照看小孩子,平时修炼又忙,还抽空出了两趟门做任务。” “我好些日子不在你们身边,真是难为你了!这次我弄不少好药材和银子,你不用过于拼命,等回家了先安心修炼一些日子,修为提高一些再出门。” 卫小歌不由得感叹,如果没有薛绍奚这个靠谱的,还不知道小孩子们会成啥样子。 薛绍奚不由得再次感到心中温暖。 从小辗转流落四方,从未有人惦记着。 仿佛是鼓起勇气,薛绍奚犹豫了一阵说道:“姑娘,我比你大一岁,虽然一向是跟着姑娘做事,不过其实形同家人。虽觉得高攀不上,可心中一直有个念头,想与姑娘结拜兄妹。” 结拜兄妹?卫小歌愣了愣,便立刻笑起来。 丁土曾经说过,收忠犬有一招叫做“结拜兄妹”。 据丁土循循善诱地“教导”,干哥哥这种暧昧的身份,忠心耿耿的关心爱护,一生一世出生入死。没有什么纠葛,有用的时候利用一番,觉得麻烦就一脚踢了。 然而,薛绍奚自然不是忠犬,他也不是谁的“小弟”,他一直是他自己。 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 薛绍奚这名相当于“弟弟”的“哥哥”,她当然不会拒之门外。 “好!咱们也不用三叩九拜的弄那些虚礼,从今往后就是一家人,其实从前也是一家人呢。我向来当你是个弟弟,说起来你定然要生气了。哈哈!”卫小歌乐呵呵地说道。 薛绍奚扭捏了一下,嘻嘻笑了笑,“这个得按年龄来算,往后你得叫我哥哥才是,只不过我这哥哥暂时没什么本事,往后总会越来越强。” 卫小歌忍不住好笑。 年龄......她两世为人,虽然瞧着不大,可事实上当然是姐姐。 真要让她喊这位为“薛哥哥”,感觉极其困难——简直难如登天了! 看着薛绍奚那期盼的眼神,卫小歌也不敢露出为难之色,生怕让他觉得自己不乐意当他是个家人。 她嘻嘻笑着说道:“咱们也不用哥哥妹妹这般称呼,你可以叫我妹妹,但是我做惯了姐姐,却没法子叫你哥哥。” 薛绍奚笑不可抑,一时觉得亲昵,便打趣道:“偏生你向来就是一副好强的性子,明明比哥哥我小呢!” 卫小歌莞尔。 臭小子蹬鼻子上脸了! “你好生照看自己就好,万事别冲在前头。你现在加入了紫薇星,与糜公子一起共事。糜公子为人极好,却冲动了些。咱们还欠他的救命之恩一定得报答,但是你得掂量自己的能力,若是有其他的方式,不要过于拼命。” 薛绍奚点点头。 “卫妹妹,我晓得这个理,会好生劝着他。” 他却想起在沛阳郡与卫小歌,背靠着背共同御敌,那时这位“妹妹”却是将大部分的强敌都挡住了。 腰间挎着的是“妹妹”送的“赤冶”,这柄刀锋利无比,紫薇星与他一起做任务的通脉期武修们,时不时好奇又觉得羡慕呢! 说了一阵闲话,卫小歌便问起薛绍奚这次任务的具体情况。 紫薇星在潞州这个大地方并无大分号,只有一家点心铺子作为传讯的,不过,却在潞州的武修任务堂挂了名头。 潞州势力复杂,寿王府在此不说,还有统管潞州,江陵州,长定州,等三州的督军府衙也在左近。若有个大一些的据点肯定束手束脚,做出什么让官府不乐意的事,冲突难免。 熟知门路的谭五,因手下死得七七八八,直接在武修任务堂点名由紫薇星寻找所丢失的船只。 薛绍奚原本只以为是个小任务。 最初接这份任务的人手,只有戴遥,糜红尘,和薛绍奚,还有另外一名叫做杜辰的通脉期小武修一起。酬劳并不多,五百两银子,糜戴二人的本意,是带领薛绍奚和杜辰这两个新手上路。 他们到达潞州便直接去拜访谭五公子,不料谭家却是在办丧事,那位在地方上口碑向来极好的谭五竟然去世了。 隐匿功夫好的戴遥,偷偷听了几耳朵。 谭府暗潮涌动,有人说是洪家捣鬼,有的说是族里有人看不惯谭五一个庶子却管着这般大的生意。 谭五虽不见得与寿王交好,却是多少有些交情,他的死不能算是小事,尤其这次船上有大批寿王府的货。 六扇门派遣了一位内窍顶峰的捕头来查案,谭五全身没有任何一丝伤痕,除了咽喉被一柄细剑刺穿。因此这位经验老道的捕头断定内窍期的谭五为高手所杀,极有可能是一名外窍或者近乎外窍的高手所为。 死的除了谭五,还有一名叫做锦莲的大丫鬟。 锦莲虽名为丫鬟,实则对布料刺绣极为精通,因此这次办货她也跟着去了,还带了一名叫做锦杏的武修丫鬟随身保护。 两个丫鬟在回潞州的船上,由一男一女两名武修搭救回府。 锦莲死了,但是锦杏却消失了! 而那一男一女两名武修,据看内院角门的婆子说,一名姓穆的男子,生得斯文白净,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而那名姓卫的女子,瞧着十五六岁,眉目秀美,体态十分窈窕。 男子有可能姓木、沐、穆、慕、牧,而擅长使细剑的却只有如今的乌金国王族穆氏子弟。 并且,青榜上挂了名的年轻穆氏高手,只有穆乘风一人! 丢失的船只打捞了,主船在江心飘着,人却都死得一干二净,死状残忍,为重物撞击而死。然而那位老捕头却没想到是妖怪所为,便觉得是穆乘风的手下做的。 案情到此为止,仿佛已经有了结论,杀人者为穆乘风! 这位小国王孙带领手下,肆无忌惮在大魏杀人。涉及两国纠纷,不是潞州捕头可管,因此案子便快马加鞭地送往京城。 第三零八章 内心深处的牵绊 作为认识穆乘风的人,戴遥,薛绍奚还有糜红尘,却绝对不相信官府的判案。 穆公子即便要杀人,哪里会带着什么手下,一剑就结果了,况且里面还涉及到卫小歌,更是无稽之谈! 而恰好谭家三房对谭五的死,也是大有疑虑,人家一个王孙不图他家这点家财,凭什么会无端杀人?行事周全又得人心的谭五死后,三房被排挤得厉害,便觉得是自家人和洪家在捣鬼。 于是将查询真正死因的任务委托给了戴遥等人。 穆乘风也罢了,但是卫小歌则是万人屠要保的人,戴遥忙将此事向这会儿正在长定州的陈副星主陈清鹤禀告,又向危楼那边通了消息,询问一丈是否见到卫小歌去往江陵。 众人所不知道的是,小少年一丈得到消息,立刻双眼泛起泪花,几乎想痛哭流涕。 前脚刚将穆乘风和厉行渊赶走,结果竟然那边却传出大事。 好在陈清鹤已经在路上,一丈只得暂时瞒着卫小歌,以免她这个通脉期前去冒险,被抓个正着!江陵还罢了,但是潞州的六扇门并不十分买紫薇星的帐。 还没等陈清鹤抵达潞州,便传出穆乘风拜访寿王府,却遭伏击的事。 戴遥四方查探,得知一名叫做金秀秀的女子,当时也在谭家的船上,此刻竟然投到寿王府报案。 感觉到事态有些不对的陈清鹤到了潞州,又多带了一些人马。因为有穆乘风遭受如此“待遇”,陈清鹤也认同一丈的决定,先将卫小歌这名穆乘风的“同犯”护在老巢比较好,等先将案子查清楚了,再行定夺。 薛绍奚说到这里,脸上显出黯然之色,“陈前辈在一个多月前忽然消失,到如今也寻不到尸身,恐怕凶多吉少。” 卫小歌忍不住唏嘘了一阵。 原来如此,受紫薇星与万人屠的庇护,人家陈清鹤拼死拼活查案子,身为当事者的自己,却是悠哉悠哉的过小日子。 情以何堪! 既然谭五的死与谭家内斗还有竞争对手洪家,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那么当然是敌人极为狡猾,很可能事先知晓这些矛盾,故意将水搅浑! 穆乘风杀水妖,却成为一个变数,谭五的死便直接安到他的头上。 卫小歌苦笑,她比谁都清楚,当时她与穆乘风还有厉行渊已经赶往江陵,哪里有空杀人? 不在场的证人,只有她和已经去往乌金国的厉行渊。 还有一个人证明大家的清白,就是消失的丫鬟锦杏,却不知她已遭不测,还是运气好逃走了...... 说了一阵话,两人便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十分轻盈,却显得有些迟疑。 几声轻轻的敲门声之后,糜红尘那十分清澈声音在门外响起,“卫姑娘,我是糜红尘。” 薛绍奚略带着点揶揄地笑了笑。 瞒得了别人,哪里瞒得了一路都是一起的薛绍奚,竟然被这小子嘲笑了,卫小歌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薛绍奚再次嘿嘿一笑,便冲着门口回了一句,“糜兄,我这就来开门。” 若是要选择,倒是希望糜红尘能成为妹夫。 糜兄似乎一直对卫家妹妹有些遐思,况且他为人仗义,曾救过自己的命,这些日子也颇多照顾。 唉......若是糜兄在乌金国的山里从未离开,性情再沉稳些,卫家妹妹未必会这般避着他。 可惜,此一时,彼一时,在虎啸岭共同患难的穆公子才是卫妹妹的心头喜。 不过,穆公子却忽然在沛阳郡离开,这点实在难以释怀! 胡思乱想的薛绍奚,快步上前开门,冲着糜红尘便笑着对他说道:“我先去外头有些事,糜兄与卫妹妹先说说话。嗯,我如今是哥哥了,哈哈!” 他说完便一路笑着出了门,也不理后面糜红尘那茫然的脸。 这次见到薛绍奚,卫小歌心中也觉得有几分意外,这名与家人一样的少年,一直都极为沉稳,如今更是长大了许多。从前似乎总有几分压抑,如今却是显得十分阳光。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在外闯荡,就应该这么闪亮才对! 真是很可喜的变化啊。 抛去了曾经为人当随从,当跑腿的拘谨,薛绍奚竟然直言要做“哥哥”,一副要走在前面,为自己和几个小家伙当家的模样,着实好笑。 不过更多的却是欢喜。 多一个家人,不乐意就是傻子! “你冷吗?” 屋内点了炭火,眼前的姑娘面色有些苍白,穿着夹袄长裙,仿佛有些弱不胜衣,糜红尘有些意外。 “不碍事,修炼出了点岔子,已经好多了。”卫小歌笑着回答。 “要保重身体......”说了这句废话之后,糜红尘却不知说什么好,他来只是想看看,可是看了又如何? 稍稍沉默了一瞬,糜红尘便又道:“我......我将薛绍奚引进了紫薇星,你会不会不乐意?” “他希望做的事,我一贯从不反对,况且他如今与我是结拜兄妹,既然我是妹妹又如何能干涉哥哥的决定。”卫小歌嘴角噙着笑说道。 薛绍奚哪里是什么“哥哥”,不过如果他乐意便随他了。 糜红尘却是想起,当初卫姑娘以亵衣为他裹伤,他觉得万分不妥,觉得不欲娶她,生出结拜兄妹的想法。 而后每每想起这事,总觉得那身亵衣还裹在自己的身上,又是怅惘又是心酸。 虽不知为何竟然爱慕她,但实实在在就是爱慕。总觉得她很远,又好似很近,她的身影时常在梦中浮现,想忘也无法忘记。 “若是我......想与你结拜兄妹,你会同意么?”糜红尘脱口而出,说完却忽然觉得自己这般着实猛浪。 卫小歌彻底怔住。 真是没闹明白啊,糜红尘最初是哪根筋动了,莫名就“倾心”了。 甚至没有说过太多话,这骄傲的年轻男子,时而激动,时而气愤,东一榔头西一斧头,最后竟然没头没脑地“表白”。 眼下,仿佛是因为见薛绍奚与自己做了兄妹,他也生出这念头了。 完全是两码事。 以指点修炼顺便拿银子办事开始,薛绍奚与自己一路走来,成为不离不弃的家人。 糜红尘这“兄妹”的意思,却是十分暧昧了,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为了什么。 卫小歌再次仔细地看了看糜红尘,此刻他没有惯常所有的傲气,面上泛着一丝淡淡的红色。 不忍过于直白,也无从考虑该如何劝解,她只好很诚恳地说道:“糜公子,这些事等寿王府的案子结束了,我们再好好说好吗?” 带着一丝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糜红尘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想做结拜兄妹,根本就是自欺欺人,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将卫姑娘看作妹妹。 先前只是略有些羡慕薛绍奚,听两人在房间内说说笑笑显得极为亲昵。 “卫姑娘,其实我来找你是为了其他的事,听万大人说你会入寿王府,身边大约会有些危机,我想与你一起入府,随身保护!” 几乎没有考虑就立刻拒绝,卫小歌的口气却是委婉,“还得听听万大人是个什么意见,我想他的意思却是要我独自入王府。” 旁人也罢了,时不时有些冲动的糜红尘,倒不是怕他坏事,而是怕他太勇敢,丢了性命。 她一点都不愿意看见浑身是伤,血肉淋漓的糜红尘倒在自己的眼前。 不管是糜红尘,还是戴遥,孟飞翎,贺远山,都是一样,都是曾经的战友,每个人都很重要。 家人与朋友,他们永远都是内心深处的牵绊。 也包括......万人屠在内! 对于卫小歌没有任何迟疑的拒绝,糜红尘感到有一些难堪,她心中对自己果然毫无情意,甚至没有将自己作为一名可信任的朋友。 内心充满犹豫,他不知该继续向卫小歌坦言自己的真诚,还是去寻万人屠要求成为这件任务的执行者之一。 一室安静,只闻呼吸之声。 这种安静,更像是一个逐客令,糜红尘感觉脸上有些发烧。 是自己太弱,被瞧不起了吗? 不,自己可从来都不是弱者。 没有显赫的来历,缺少丰厚的家资,靠自己的努力,达到此刻所能达到的最高点。修炼的时间并没有很长,几乎所有的任务都完成,虽然不断受伤却都咬牙挺住了。 ——卫姑娘应该是看不起自己的修为。 糜红尘如此想到,心中无端生起一股怒意。 他觉得有必要解释,或者说分辨,“卫姑娘,我还很年轻,今年只有十九岁,从十一岁才开始修炼。” 见糜红尘仿佛有些生气,面孔涨得红红的,卫小歌忍不住暗叹,终究还是让他不愉快。 骄傲而又敏感的少年啊,你又在瞎想些什么九天之外的事呢? 自报修炼的年数,是在证明不是庸才吗? 这点毋庸置疑,刚踏入内窍没有多久,能有如此强悍的作战能力,匪夷所思。 她柔声说道:“糜兄,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武修之一,很优秀很傲气,一身硬骨头。但是......” 她刚说到这里,大老远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向着自己房间的这个方向奔来。 接下来的话却是不方便说了。 ——但是......你还很年轻,不需要与旁人去比较,要爱惜自己。 ——不是任何时候都需要拿命去拼,不管面临什么挑战,最重要的是,活着! 第三零九章 体弱春风早 外面的脚步声很快,薛绍奚冲进了门,脸上带着一些惶急,“卫妹妹,寿王府下了帖子。” “这么快!”卫小歌惊异无比。 薛绍奚搓了搓手,“我们先去见万大人,看他怎么决定。” 糜红尘默默跟着,心想到时要不要向万大人要求跟着卫姑娘同去呢?不管是为了保护她,还是证明自己的能力,都有这个必要! 卫姑娘的话,卡在“但是”,仿佛有一种旧日过往在眼前重演的错觉。 那时卫姑娘也是这般,她说:糜兄,你是个好人,但是...... “但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她便晕了过去。 终究还是一个意思吧,就是没有将自己当一回事!那时卫姑娘只是个连通脉期都不到的小武修,如今却是......万大人看重的属下之一。 心思飘得很远,糜红尘有些心灰意冷,甚至是难以释怀。 自己与什么王孙穆公子,着实有些差距。然而,出身不同,际遇不同,他并没有及不上穆乘风。 只是,这世上的人,往往看的还是身份地位,武力高低。 世态炎凉。 莫欺少年穷大约,往后他总能走到巅峰,那时便不会再有人看不起他! 他的骄傲任何人都无法打倒! 卫小歌全然不知糜红尘已经想得很遥远很遥远了...... 紧跟着薛绍奚,她很快见到正站在门外不远出的万人屠,即使从他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却感觉到万人屠眼神中的一丝忧虑。 与从前不一样。 万老大从前只管埋死人,却不管活人怎么完成任务! “与我去外头走走!”万人屠淡淡说道。 虽然有三个人在场,但是人人都知道这句话是对卫小歌说的。 糜红尘张开欲言,却被万人屠那过于严肃的姿态挡住了舌头。 似乎从未见过有谁违抗过万大人的命令,其后果如果是驱逐出紫薇星,他觉得自己无法承受。 入住这座沿江的大客栈,紫薇星一行人包下了临江的一座小楼,与其他投宿者隔开,也方便万一有大事可随时入水渡江撤离。 冬日的江风极为凛冽。 跨过长堤,稀稀拉拉的枯草沿着江岸生长,被风吹得无限萧索。 打了两个冷颤,卫小歌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四下无人,半空中铅云密布,低沉得让人感到无端心悸。 哪里说话不好,非得到冷风刮骨的江畔? 心中正嘟囔着,她却见身边的万人屠从一寸相思中,取出一件白中带着一些银丝的软毛大氅。 氅衣落在肩膀,轻软却很暖和。 那双拇指上戴着射箭扳指的手,干净而平稳,慢条斯理地系上大氅的带子。 带着一些不经意,粗糙的指腹,轻轻划到她的下颚。 感觉到一丝异样,卫小歌却说不上是什么。 太不习惯这样体贴的万人屠。 这人不是向来都是要旁人服侍的吗?连瓜果都要切好了,放到他抬手就够得着的地方。 “体弱春风早,丛长夜露多......”万人屠笑了笑说道,“彼时你身中狐姬的毒,身披一件氅衣,我便知晓穆乘风所为,你何尝会记得多添件衣裳?我好心多叮嘱了一声。” 卫小歌暗道,是带着讥讽在叮嘱吧! 没有来地,她心中却泛起一丝自己都不明白的怅惘。 那时,对穆乘风生出爱慕之心,而如今......两人似乎走得越来越远,有一种难言的隔阂。 仿佛自己的一言一行,必须得向穆乘风稍加解释,并无太多默契可言。 远远及不上自己与万人屠的默契。 抛开这丝杂念,卫小歌笑道:“体弱春风早......我记得你的叮嘱呢,你这人十分难缠,尤其喜欢含沙射影。那时托付你稍微照看知微道长,你便说——卫姑娘有心了,知微道长年轻俊美,天资卓绝。” 万人屠再次长笑了一声,却并没有解释什么。 没什么可解释的,纯属调侃,当时只是觉得小村女有趣罢了! 不过,这随口的调侃,她倒是记得,万人屠不由得有些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小得意。 两人慢慢向前走着,若是换了个季节,却不失雅意。 只是言谈的内容,却十分严肃。 “......寿王府的帖子下得很快,说明他们对我们一行人了如指掌,无疑同时也表明了他们的态度。岐郡王或许对紫薇星失去耐心,这点让我颇为忧虑。岐郡王毕竟年轻气盛,掌管六扇门四年,多次与紫薇星点冲突。” 岐郡王几次与师姐窦绮打交道,均是不欢而散,万人屠心想难怪师姐非得要他来处理此事。 见万人屠的眉心紧皱,卫小歌更是无奈。 飞速而来的帖子,表明了两方的权力纠葛,徒然之中便增加了任务难度。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绣品与穆乘风是其一,因为我这名似乎是紫薇星成员的介入,岐郡王说不得想推一推紫薇星的底线。” 借了紫薇星的光,此刻她再说不是紫薇星的人,不说人家不信,连她自己都不信了。 一个帮派组织这么大,作为掌权者,又怎会心中没有芥蒂! “想好了没有?”万人屠又问道。 “嗯,我独自前往,回帖写明乃是去拜访此刻正在寿王府的秦小姐,如此才有理由在寿王府住上一天两天。” 万人屠十分诧异,“我原想着与你同去。” 卫小歌看了看万人屠,不免心中叹息。 曾经让她独自去杀虎王的万老大,这次全然乱了分寸。 真是关心则乱! “万老大,还是以大局为重吧!你去了能做什么?岐郡王带着些示威的意思下帖子,此时我们必须暂且示弱,以免激起他更多的反感。” 万人屠默然。 即使是有动作,却不能在明面上削了岐郡王的面子,小村女说得有理。 紫薇星......势力的确太大了一些。 尽管星门从不参与政事,然而并非人人都秉持着最初的观念。因师父的缘故,扩大得太快,而良莠不齐者也太多了! 他何尝不知自己不方便当面与岐郡王对峙,即使没有这一张飞速而来的帖子,以紫薇星与朝廷略有些紧张的局势,更不应该在台面上显示其强势。 小村女临阵反应极强,越是危机越冷静,尽管对对她极有信心,可是此刻难免患得患失。 他不得不提醒卫小歌,“紫薇星从不在官府设暗线......” 卫小歌微怔。 完全没有暗线...... 不过她略加思索便明白其中的道理。 紫微星的势力已经这么庞大,甚至让一名有可能成为下届皇帝的人忌惮。如果在官府甚至是寿王府埋了卧底,一旦卧底被揪出来,那便是堂而皇之的挑战皇权。 这组织基本就走到头了,恐怕会被全力扑灭。 当然,作为她本人而言,对于“卧底”任务,简直深恶痛绝。 前世就是这么玩完的。 这一世,似乎无法避免这个近乎于“卧底”的任务,打入敌人内部,与敌人进行不怎么亲切,也绝对不算友好的会面。 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卫小歌很随意地说道:“早不如迟,万老大你先寻人回一张帖子,明儿一早我便去吧!由戴遥送我去,你亲自上门却不妥。” 带着点苦中作乐的心情,万人屠笑道:“为什么不叫糜红尘送你,他应该很希望做这件事!” 奉送了个大白眼,卫小歌没好气地说道:“若是入内院见女眷,谁送都一样,进不去!” 万人屠点点头。 “我会叫人在别处给岐郡王在添点乱子,一旦他暂离王府我会前往探望你。其实,这并非是我一贯的作风。我可以忍一时,但是向来还是以狠毒的手段,让对方不得不咽下那口闷气。” 卫小歌嘻嘻笑了笑。 对付顾少钦就是如此,万人屠以武力和心理上,双重打压,让姓顾的几乎抬不起头。 带着点揶揄,她笑道:“你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我不是长富......不用将我当个小孩子护着。你若过于缩手缩脚的,说不定更是适得其反,乱了思绪。” 见卫小歌一派轻松的模样,万人屠却是轻叹一声。 “知己知彼才能安心谋划,然而我只能从他从前办过的案子推测他的为人,因这些年一直在北疆,回到大魏没多久便不得不去乌金国。” 从未感到如此的忐忑,万人屠竟然生出一些无力感。 若是将他在北疆那群狼虎之师带到大魏.......引起的骚乱可就大了! 不过,真有那么一天,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未必不可! 看了看身边丝毫没有为入王府而紧张的女子,不知为何万人屠忽然生出万丈豪情,仿佛年少的热血又回到身体中。 即使想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然而她却不是笼中鸟。 她不惧,那么自己更应该该放手去做! “咦......不记得为你准备手炉,冷么?”万人屠见卫小歌双手缩在袖子中,哆哆嗦嗦,好似个积年的老农,那模样说不出的好笑。 何止冷,都冻僵了。 卫小歌忽然觉得手一紧,却是被握住了。 急急要将手抽出,却是......无能为力。 感激他的相助,也感激他细细密密地叮嘱,但是总这么动手动脚是不是有些不像话?卫小歌无奈说道:“万老大,先松开手,我们回去吧,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万人屠恍若未闻,却是停住了脚步,将两只小手裹入掌心,牢牢捂住。 “对你我从来并没有不放心,总觉得你什么事都能做得到,就好像我对我自己也十分放心。然而,总会有意外,你虽然临敌十分机敏,但是部署却欠缺,往往十分被动......” 第三一零章 小妖精 不断在耳边是絮絮叨叨地万人屠,卫小歌简直快崩溃了。 从来不喜欢解释,经常来一句“自己想”的万老大,到底是谁给收进回收站了? 还按了永久删除键? 不过,万人屠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她仔细地听着。 却不知过了多久,一片薄薄的雪花晃晃荡荡落到眼前。 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 呆滞了片刻,卫小歌便愉快地叫道:“下雪了!” “你喜欢雪?” “不,我喜欢看梨花落下,与下雪一样好看却不会泥泞阴冷。” 雪越下越大,眼前一片迷蒙,卫小歌感到有些恍惚。 几乎有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错觉。 大氅的帽子被人扣上,随即便感觉万人屠将她抱得极紧,下颚压在头顶。 不管是体格还是身高,差距不算小,她整整矮了一个头。 呆了一瞬间,大约是因为漫天雪花飞舞,卫小歌却是懒懒地没有动。 连她自己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仿佛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被万人屠磨得辩无可辩,争无可争。 指着他的鼻子面红耳赤地大喊大叫——不要脸、无耻、混蛋? 根本就是浪费口舌,反倒让自己丢脸,落得一身蠢样。 明明知道自己心中没有他,可是万人屠肯定依然故我,该怎样就怎样。 好在他并没有什么太过激的行为。 只等眼前的事办完,便能安心躲着了,身边有长富他们几个小的,万老大肯定没办法这么肆无忌惮。 正胡思乱想着,她忽然感觉双脚离地,被转了个圈,却依然没有脱离禁锢。 面对着面,近在咫尺,鼻息可闻。 幽深的双眸中,倒影着自己的发怔的面孔,卫小歌忽然真真切切感受到万人屠眼中的情意。 专注,用心。 却更加让人烦恼。 “你......叫我怎生是好?”喃喃说了一句,她十分词穷。 静静看了许久,万人屠忽然笑道:“浑身毛茸茸的,若再添一对竖起的耳朵,加一条尾巴便是个女妖精了。” 什么鬼话?横了他一眼,卫小歌说道:“若是你肯去找狐姬,她肯定不敢拒绝,何苦寻我的麻烦。” 万人屠嘴角含着点古怪的笑,却是不言不语。 见他这副神情,卫小歌更是觉得此人脑子肯定在转着什么坏念头,但是也不能指着万人屠的鼻子说——你在打什么歪主意? 半晌之后,万人屠才悠悠说道:“别的妖精我不喜欢,我只要你做我的小妖精。” 一瞬间被这道天雷打得天翻地覆,直接被送到九霄云外,卫小歌心头老血狂喷,呛得几乎翻白眼晕死过去。 小妖精? 小妖精! 她无语到极点。 黑心狠辣的万人屠,回来吧,再这么下去,她分分钟要暴走! 不,已经暴走了! “快些放开我,什么小妖精,真是让人牙都酸倒了,再胡说八道,我就......” 说到这里卫小歌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威胁此人。 她连一走了之都做不到。 几个孩子还住在紫薇星的地盘,眼下需要弄清楚金秀秀的意图,洗脱自己与穆乘风的“罪名”。 “......我就再也不与你说一句话!” 她终于吐出这句似乎真的没什么威慑力的话。 万人屠哈哈笑了笑,紧紧地抱了一阵,这才放开。 小火慢炖,可刚才的火似乎烧得大了点! 裹紧了衣裳,卫小歌快步往回走。 雪花片片飞舞,撒在前方小姑娘的身上,似幻非幻,先前一瞬的欢愉却突然变成了担忧,万人屠暗暗苦笑。 生怕这姑娘进了王府出不来。 人若没了,买多名贵的棺材似乎也没有用! ...... 一夜大雪,次日一早整个天地一片雪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寂静。 卫小歌的心很平静。 吃过朝食,准备好的轿子便来了。 没错,是轿子! 当然不是寿王府那八人抬的大轿,没有那个身份地位,乘坐八人大轿是所谓的逾越!轿子由戴遥所备,而抬轿的人,她却猛然发现唐有德竟然掺和在里头。 有外快赚,这滚刀肉真是来者不拒。 衣裳是万人屠亲自准备,昨晚便送到房间,卫小歌啼笑皆非。 竟然与顾少钦那款白裙极其相似,里外三层的宫装,质料要厚重柔软很是舒适。 前襟和下摆绣着粉色的桃花连枝,竟然在这寒冷的冬季,带来一丝春意。 袖子不大,下摆堪堪盖到脚面,并不影响打斗。 仍旧披着那身软毛氅衣,手里捧着一个温暖而舒适的手炉,薛绍奚撩开轿帘,卫小歌低头钻了进去, 忐忑的心早已经丢到昨天晚上了,今天没有必要带去王府。 没有带刀,却带着手炉的战士......也是战士! 即使路滑不好走,紫薇星的通脉期少年们,加上唐有德这个做什么事都是熟手的家伙,轿子走得很平稳。 糜红尘不在,只有戴遥与薛绍奚在轿子两旁,卫小歌却没有想那么多。 她正低着头沉思,细细琢磨着该如何行事。 自己并非聪明绝顶之人,动作往往比脑子快。 这个世上的聪明人很多,若是将旁人当傻子,胡乱说谎肯定错漏百出。 据万人屠所言,从往日那些大案子来看,岐郡王不但是个心思极为细密的人,手段也相当大刀阔斧。冤案子有,不过却是权利斗争的结果,其中的首尾做得非常到位,让人看不出诟病。 换言之,此人能够成为皇太孙的候选,绝非偶然,他具备了上位者的无情,也具备洞察人心的头脑。 所以......卫小歌笑了笑,忽然觉得此行不会有什么危险,或许会很有趣也未必可知。 轿子从王府侧门而入,并没有人搜身,连戴遥身后背着的大弓,也没有人看半眼。 正门绝非常人可行,这点寿王府并没有刻意显示起鄙视,恶补了一顿权贵制度的卫小歌眼下已经略有了解。 寿王府一共有大门五个,除了有圣旨或者是寿王本人,需要摆出阵仗出行,正门几乎从来不开。 其他四道门也各有各的规矩,分了严格的阶层。 能从侧门走,已经很给面子了! 进了门,在守卫的关注下,轿子从一条笔直的青石路向前,大约一炷香之后,停在一道关闭的门前。 听到外间有女子说话的声音,卫小歌知道她该落轿了。 门帘被掀开,是一脸沉稳之色的薛绍奚,“妹妹,我等需在此处下轿,换王府的轿子。” 即使回访的帖子上说明要以亲眷的身份拜访秦小姐,然而眼前的女官此刻却告之,她即将要见的人,是岐君王! 两名戴冠的女官瞧瞧打量了下这位女客。 她们并不知道来者是谁,只晓得是一名女子,并且是岐郡王亲自要见的女客。 瞧着年岁不大,有些弱不胜衣之态,最多十五六岁,一张雪白的瓜子脸,眉目清秀淡雅,脂粉不施。瞧着并非绝色,但眼神清澈见底,仿佛不是红尘之人。 见惯府中各色女子的她们,并没有对眼前这名年轻女客的姿容太过动容,但是这位姑娘却让她们感到有一些不同。 想来想去,她们忽然明白了,这世上从来没有谁明知道要见岐郡王,还能如此从容不迫。 一个都没有! 卫小歌只是对着两名前来迎接女官略略颌首,便抱着手炉一言不发的等着。 王府的轿子有自己的轿夫,是四名三四十岁的女子。 内院除了女人,就只有去了势的男人,这点卫小歌也很清楚,送到这里戴遥和薛绍奚必须回去了。 薛绍奚却有些不甘愿,对两名女官行了礼之后便问道:“在下是卫小姐的哥哥,可否随着她一同入内。” 其中一名圆脸的女官带着些客气的口吻,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绝了薛绍奚的请求。 卫小歌暗叹,傻小子就算进去了能顶什么用? 对着薛绍奚给了个安抚的笑容,她便轻言细语地说道:“哥哥还请安心,说不准今日便返家了,你且在外院先等等。” 乘坐王府的轿子,进了内院大门,却拐入一间熏着暖香的屋子。 在这里,卫小歌被客气地搜了搜身。 这点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穿过无数被雪盖住的叠石假山,曲廊亭榭,数处宫殿,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停了下来。其间卫小歌偷偷撩开了帘子的一角,刻意记下了路线。 不管怎样,逃跑不能迷路吧! 轿子遥遥停在一处垂花拱门前,女官在外头表示,到地方了。 随着其中一名女官撩开厚厚的锦缎轿帘,卫小歌缓缓步出外间。 两名女官行了个礼,仍旧是先前那名圆脸的女官开口,“卫小姐,我等无法入内,还请小姐移步亲自前往。” 卫小歌再次微微颌首,表示感谢,却仍旧未发一言。 略略看了一眼,她便瞧见拱门内的一片小池塘。 明明是大冬天,四处一片冰天雪地,可是池塘上却漂浮着幽绿的睡莲,点缀着粉色莲花。不单单是这睡莲开放,其他并非当季的花朵也半含花蕊。 一片苍翠,并未半点雪痕。 走进拱门,她便明白了,此处烧着地暖。 或许还有什么特殊的手法,让花儿在冬季开放。 目力甚好,卫小歌已经瞧见池塘边上的水榭,四面敞开锦帘卷起,遥遥背对着她站着一个人影。 男子戴着玉冠的头,略略仰着头望着天空,仿佛在沉思。猎猎风声,吹动华美的袍角,露出一双青靴,隐隐还有明黄色的软裤。 仿佛遗世而孤立,有几分王者风范,却隐含一丝几乎看不出的萧索。 这姿态却让人十分熟稔,她一时间恍惚,还以为瞧见了习惯负手而立的万人屠。 第三一一章 见过郡王 绕过春意盎然的池塘,卫小歌沿着蜿蜒的碎石小路稳步走过去,男子一直没有回头。 站在水榭的一侧,她停住脚步,很闲雅地却不失恭谨地站着。 尽管回访的帖子上说明,要拜访的人是秦小姐,然而王府却不由分说,两位女官直接说明,岐郡王要见她。 手炉的炭已经熄了,此刻卫小歌并不觉得冷,地暖烧得并不旺,却仿若阳春三月,让人感觉浑身暖洋洋的。 如此站了半晌,男子才转过身来。 好奇异的双眼! 卫小歌怔住。 漆黑的眼珠,幽深如千年潭水,仿佛什么都看在眼底,无端让人心虚不敢直视。 岐郡王看着年岁并不大,二十七八的模样,长眉高鼻,轮廓略深,嘴唇抿得有些紧。 尽管一举一动显得闲雅,却隐隐透着说不出的威仪。 两两相对,仿佛在对峙一般,良久之后岐郡王面上忽然露出淡淡的一丝微笑,将那份威仪稍稍减少了几分。 并没有让卫小歌跪下,或者是吩咐她进水榭,岐郡王却缓缓走下台阶,一步一步走到跟前。 身形与万人屠有些相似,肩宽腰窄,比平常人高出许多,卫小歌感到有一些压力,毕竟这人离她只有两尺来远。 不过,她心头这丝压力很快就去掉了,修为与人家差得太远,再说眼下又不是要生死搏斗,没什么可担忧的。 “见过郡王!”卫小歌笑着说道。 仍旧如往常,如武修者面见前辈一样,微微鞠躬拱手行礼,不过,手里拿着个暖炉,十分不伦不类。 岐郡王面上露出一丝错愕,却再次笑了。 民间武修女子,果然不知礼仪。 不过心性极佳,十分罕见。 “卫小姐,我曾听闻你在宝梁国做过一件大事。”岐郡王缓缓说道,声音有些低沉。 来龙去脉竟然都打听过了,这么快的速度,不知这位郡王是用的什么方法?卫小歌含笑摇头,“做大事的不是我,于我而言,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顾虞顾少钦......”岐郡王自语了一句,却又问道:“那穆潜呢?你为他做事,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原来顾少钦的本名叫做顾虞。 穆潜,字乘风,但是除了少数人,一般都是以穆乘风称呼,卫小歌略感讶异,为什么岐郡王用的是本名,难道是为了表示他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不是,是他受我之托,前来潞州,探望安居在寿王府上的秦小姐。” 岐郡王直言道:“秦玉灵,乌金国沛阳郡守秦栋林之女,穆潜的远房表妹,秦小姐与你何干?” 卫小歌笑了笑,“秦小姐是我义弟的亲眷,义弟对她十分挂念,只是我本人走不开身,因此便托付了穆公子前来探望。” “你有伤在身,因此托付他么?” “不是,因知晓要拜访寿王府,内心不免惶恐,修炼出了岔子。”卫小歌继续坦言。 “本王却是没瞧出你有任何惶恐之色。” 用的是“本王”二字,卫小歌立即注意到了,岐郡王到目前为止,都显得“平易近人”,只到此刻才点名身份。 她想了想便说道:“山野女子不知礼仪,无从畏惧。” 提前说明,免得等下被强迫下跪。 岐郡王微怔,便缓缓说道:“到阁中一叙,将你所知告知与我。” 随着岐郡王那扬不起任何灰尘的稳健步伐,卫小歌踏入水榭。 里头的风似乎比外面还大,虽然暖哄哄的却吹得她脑袋发昏,也不知这位郡王为什么将四面的帷幕都叫人打开了。 并没什么茶点招待,岐郡王说话十分直接了当,所有的问题都问在关键的地方,完全没有半句浪费口舌的话。 这点与顾少钦彻底不同。 将杀水妖的一切说得清清楚楚,不过卫小歌却是隐瞒了自己杀死龟妖的事。 可是...... “青河蛟王死于穆乘风之手,据闻蛟王手下的老龟也死了,是谁所杀?”岐郡王一言点明她的缺漏。 乌龟妖的尸首丢进大江里,难道这位郡王叫人捞上来看过了?卫小歌不免诧异,她并没说谎,只藏了点私,免得叫人看破她的修为。 可是,却立刻被揭穿了。 你妹的,简直不让人活了。 “老龟死了!” “谁杀的?” “我。” 岐郡王微微颌首,“这就是了,据仵作所言,多数尸首被重击而亡,必然是青河蛟王的手下龟苓所为。老龟以坚硬取胜并不灵动,因此他不会与穆潜对敌,显然是旁人所杀。” 听到岐郡王这显得有些多余的解释推理,卫小歌懂了。 郡王对妖怪们非常熟悉,不止是妖王,底下的大将也十分清楚。 当然,他的潜台词非常明确,直接在告诉自己,不要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此刻卫小歌彻底明白万人屠的提点,这位郡王完全没办法糊弄。 不过......这岂不是更好。 最怕岐郡王是个修为高,但是个为人刚愎自用的糊涂蛋。 “绣品此刻正何处,我并不知晓,而穆乘风本人在谭五公子被杀之时,正在去往江陵的途中,船上除了他与我之外,还有一位当世出名的外窍高手厉行渊。” 岐郡王微微点头。 “穆乘风并未杀谭五,这点我早已知晓,锦杏此刻正何处?” 消失的锦杏...... 卫小歌摊手,“不知。” “明白了......你可以走了,出了此处自然有人送你出府。”岐郡王起身,表示要问的话已经问完。 你明白了,我还没明白了,还没见到金秀秀和秦玉灵,怎么能这么快出府?卫小歌忙说道:“郡王且慢!” 岐郡王略略挑眉,“何事?” “金秀秀是什么目的,谭五公子是何人所杀,穆乘风因何被寿王府伏击,紫微星陈清鹤是死是活?”卫小歌一口气将心中的疑问全部抛出。 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站着的岐郡王居高临下地说道:“紫薇星何时管到六扇门的头上。” 卫小歌赶紧摇头,表示不是在借紫薇星的势力。 果然与紫薇星有嫌隙。 尽管这位郡王一直并未咄咄逼人,显得平易近人,此刻却是露出真正的锋芒。 居养体,移养气,成长的地位和环境会体现在气质上。 岐郡王与穆乘风仿佛有一丝共同之处,对于地位比自己低很多的人,表面上全然不会露出什么太多的情绪。 一路的问话,直接有力,没有轻视也没有重视,可有可无,仿佛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直到提起紫薇星,这才显露出充满着压迫感的霸气。 或许,这丝不满也是有意为之? 站起身来,卫小歌很诚恳地说道:“我并非紫薇星的人,说来郡王当然不信。我与穆公子见义勇为无端被陷害,作为苦主,能递张状子喊冤吗?既然金秀秀的冤屈喊到寿王的跟前,那么我也希望向郡王您叫一声屈。” “你不是紫薇星之人,因何居于紫薇星的地界。”岐郡王的口气中并未质疑,仿佛真的相信小歌所言。 “替他们在乌金国办过事,担心被人追杀!”卫小歌无奈说道。 “能杀得了龟苓,敢于在登天阁击杀公主,助顾少钦谋夺王位,怎会怕人追杀?”岐郡王直言问道。 “我不怕,但是我有家人!” “你忧心家人,又因何参与顾氏之事?” 卫小歌满脸无奈,“我上了顾少钦的恶当!” 果然是一点漏洞都没有的分析之能,如果岐郡王是敌人,她觉得分分钟会被拆开来解剖了。 一句话没说清楚,便能叫人看出其中的不对来。 岐郡王怔了片刻,忽然仰天大笑。 “你这孩子倒也实在!罢了,今日我心情好,你随我一道走走。” 孩子?卫小歌顿时一头虚汗,走走?走到哪里?压力很大啊! 岐郡王已经站在身侧,以眼神示意,该走了。 卫小歌略微落后半步,走出水榭。 “冬日耗费如此多财力,只为这畅春园的景色四季如春......”岐郡王随意地点评了一句,仿佛对寿王的铺张浪费表示不满。 不是说岐郡王是寿王的侄子吗,听口气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仿佛辈份倒过来了似的。 “挺好看,还很暖和。”卫小歌随口敷衍,她还等着正题呢,怎么说这些闲话。 缓缓而行,不一会儿便出了温暖的地界,卫小歌略略打了个寒颤,在畅春园说话不是很好吗,干嘛要“走走”? 觉察到卫小歌表情的细微变化,岐郡王忽然扬声喊了一声,“来人,给卫小姐换手炉。” 这份细致和观察力,让人叹为观止,卫小歌苦笑,亏得她没撒谎! 她半点欣赏王府景致的心情都没有,再说园林风景处处透着些刻意为之,仿佛要营造自然的感觉,瞧着却假得很,没什么味道。 她几乎有点想念去往孔雀谷经过的那片潮湿炎热的雨林,虽然蚊虫多得要命,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而且,那林子......暖和得让人随时满身大汗。 不多时一名四十来岁,面色黝黑的侍卫从远处飞奔而来,单膝朝地,举着一个精致无比的手炉。 卫小歌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就是个暖手的玩意嘛,怎么炉上雕刻的飞鸟眼睛,竟然镶嵌了两枚翡翠。 握在手中,并没有万人屠叫人准备的手炉暖和,大约是雕刻得过于精美,反而没有那么舒适。 她有点想将鸟眼上的翡翠抠下来...... “不必跟随,闲杂人等一概遣走。”岐郡王对着那名侍卫吩咐了一声。 卫小歌心想,人家侍卫有不晓得你打算去哪里呢?难道将这一处园子里的人都遣空了?真是上头一发话,下头的人就得死命奔走,做到无微不至。 真是难为人啊! 她默默无言,将手炉抱得紧紧的。 身上虽然围着氅衣,手炉没送来之前,手冻得快没知觉了。 第三一二章 何如解语梅花 “你如今什么修为,看似通脉却又似内窍,果真是受了些伤,损了血气?”岐郡王闲闲问道。 “内窍期,确实是伤了血气。” “不打紧,略略养养便好,短期内少修炼,更不要与人打斗,补血气的药材也不宜使用,养心静气,平日多走动。”岐郡王仿佛是闲聊似的指点了几句。 “多谢郡王指点!”卫小歌赶紧行了一礼。 她简直纳闷透了,大家好像没什么可聊的吧,初次见面不说,仿佛还是敌对的立场。 从万人屠的推测,还有她自己的猜想,这件“冤案”并不会瞒过手眼通天的岐郡王,因此到王府一行,大体上不会出现太多的危机。 其中却有一些灰暗地带让她觉得很费解。 岐郡王明摆着对整个案子已经了如指掌,为什么迟迟没有判决,留在潞州不走。 怕就怕岐郡王有其他的目的,比如说打压紫微星,或者对穆氏执掌乌金国有些不乐意。 金秀秀呢?到底有什么依仗? “我们去梅林走走,难得有这份闲适的心境踏雪寻梅。” 尽管对方的语调甚至有商量的味道,事实上却是无可推却,不容置疑。 你这孙子心情好了,我的心情一点都不好,卫小歌腹诽了一句。 身边换个人,再换个地方,其实未必不是一件趣事,然而这会儿简直是莫名其妙嘛...... 大地一片苍茫的白色,点点红梅俏立枝头,红白相间耀眼夺目,其实很美!站在这片不小的梅林之中,她忽然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难怪许多文人雅士都爱看梅花! 一阵风吹来,压在枝头的雪花簌簌落下,梅枝摇动,暗香扑鼻。 旁边的岐郡王许久没有发话,站住了脚,略略抬起头欣赏美景,眼神更加幽深,全然不知他心中在想着什么。 “为问清香绝韵,何如解语梅花......”岐郡王突然念了一句诗,忽然微微一笑,“卫小姐,你可识得宝梁顾氏的长公主?” 卫小歌顿时怔了怔。 如今顾少钦应该是国主了,长公主指的是顾三小姐了! 即使不大懂诗词,可“解语”两个字她还是理解的,顾三小姐是郡王的“解语花”? “见过两次,却不曾与她深交。” “我曾闻顾氏长公主为人十分孤傲,曾有人将她比作这枝头的红梅,美艳傲然却不失清丽,不沾尘世喧嚣。” 想了想卫小歌觉得这话倒是十分恰当,“确实如此,她十分貌美,傲气天成,为人毫无矫揉造作之感。” 当然这是真话。 但是还有一半卫小歌却没说,太过孤傲,就成了彻底不给人留情面,谁在她面前都如脚底的泥巴似的。不过,如今顾三小姐身为宝梁国的长公主,如今连沾在她脚底的泥巴都没有了。 没有人会傻乎乎地冲上前让她踩。 “可有你这般聪慧剔透?”岐郡王突发奇语。 卫小歌茫然了一瞬,这是在夸奖自己呢,还是在问顾三小姐? 聪慧绝对不敢当,剔透就更加不敢当,自己知道自家事,她可是浑身的世俗气息。 什么眼神嘛? 不过听对方语气十分平淡,倒不像是在夸奖,仿佛是只是平平道来,一个很客观的评价而已。 “郡王过奖,我与顾氏长公主只有两面之缘,蒙她相救一次,只说过两句话。若是想见她,郡王何妨不去宝梁走一遭?” 岐郡王微笑道:“我乃皇孙,又如何能随意见她?皇祖父有意让长公主和亲,公主放言,若要和亲,却只嫁与我,旁人断然不允诺。” 原来如此,当了国主也有国主的难处,高贵是高贵,但是上头还有更高贵的压制。卫小歌暗叹,顾少钦这下头大了,妹妹被当成了货物,竟然得做这种“和亲”的勾当。 倒不如平民老百姓的小家碧玉,不用受这些闲气。 顾三小姐这番话倒也有趣。 如果实在要和亲,就挑一个最耀眼最醒目的人选,若不能得知微那个有情郎,干脆攀上高峰,将来做大魏的皇后! 这个却彻底不关自己的事了,卫小歌含笑说道:“想必郡王心中自有定夺。” 岐郡王笑了笑,“顾少钦如今的王后之位依旧空缺,却从不言是何故,旁人揣测是因你之故。便是我,虽猜到是顾少钦的权宜之计,不过却也难免对你有些好奇。当然,也因你见过长公主,才有此一问。” 卫小歌苦笑。 显然顾少钦并没有信守承诺,还是挪用了她的名头,“红颜祸国”的罪名安在自己头上了! “着实对长公主并不了解,还请郡王见谅!” 给厉行渊做个媒也算了,顾三小姐和岐郡王......拉倒吧,自己解决! 岐郡王淡淡笑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毛啊!唉,卫小歌感觉自己又坏事了! 该步入正题了吧? 她咳嗽了两声,“郡王,此次我前来拜访,一来是因为王府下了帖,二则想洗清自身冤屈。还请郡王示下,如今那名法修金秀秀是否还在寿王府,穆公子此刻在何处,是否被郡王您列为嫌犯?” 沉吟了片刻,岐郡王便说道:“悬而不判,只因作为重要物证的绣品不知所踪,穆公子之事,非我要刻意刁难,实则是因为他在寿王府灭杀十来人。” “他投了拜帖前来拜访自家表妹,又为何遭受伏击?” 岐郡王看了看卫小歌,笑而不语。那意思仿佛在说,你让我怎么说呢? “是寿王的意思?”卫小歌揣测。 岐郡王避而不谈,“这世上虽有王子犯法与庶人同罪的说法,然而你如此聪慧,自然晓得皇族威仪不可挑衅。穆潜身为乌金王孙,若是到大魏游山玩水倒无可厚非,此番却是碍了两国邦交。” 分明是大国欺负小国,卫小歌无语之极。 你妹的,肯定是寿王自己耳根子软,被女色所惑,设下埋伏杀穆乘风。 结果还手杀人,突围而去,倒是扫了寿王身为皇子的颜面。 好大一顶帽子——有碍两国邦交! 问题是,穆乘风作为王孙,却悄悄跑来大魏,这点还真不好说得通。 尽管带着对小国的“歧视”,但是岐郡王到也算是说明了一件事,穆乘风估计没事! “郡王的意思是......要下一份文书向乌金国穆氏追究其责?” 岐郡王淡淡说道,“国有国规,若论此罪,不过是赔款罢了。” 卫小歌长长吁出一口气。 反正没事就好。 “郡王明察秋毫,如此多谢了!不过......敢问金秀秀却是个什么道理?” “你的问题着实不少!此事改日再说,这般美景你却如此煞风景。”岐郡王略带调侃地说道。 改日,改什么日子?卫小歌也觉得自己问了一箩筐的问题,着实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 人家不知为什么给了她不少面子,她也不能太蹬鼻子上脸。 “郡王说得有理。” 岐郡王点了点头,却是举步向前而行。 卫小歌明瞭,那意思是——跟上。 她从来没对谁这么狗腿过,简直累得头疼。 在梅林中闲闲而行,岐郡王却再也没有说话。 跟在他身侧半步的卫小歌,根本无法忽略他的脚步,并没有刻意施展任何轻身功法,仿佛是一步一步走着,却是......踏雪无痕。 果然是个很牛X的高手! 她自己则是非常拖泥带水,尤其是不愿意耗费任何真气,真是一步一个坑,幸好穿着靴子,不至于叫雪水灌进脚底。 有比较就有鉴别,而眼前的比较也太明显了。 很狼狈! 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穿过梅林又入其他的园林,各处池塘水榭层出不穷,院落宫殿错落有致。 “回去吧,这番走走,对你伤势恢复有些好处!”岐郡王忽然侧过脸说道。 回哪里?卫小歌含笑行礼,“多谢郡王!” 回到景色怡人,暖气熏然的敞春园,卫小歌这会儿哪里不明白,至少今天见不到秦玉灵或者是金秀秀。 “你且在水榭安坐,会有人带你去安歇。”抛下一句话,岐郡王便离开了。 袍角如蝶翻飞,脚下依然不沾尘土,十分高大上! 安然坐在栏杆的边上,卫小歌呆呆望着池塘漂着的睡莲。 如她所愿,眼下会住在寿王府了,归期不定。 不多时便有两名女官前来,并不是之前接待的那两位,换了人,这两人年岁较轻,同样戴冠。卫小歌心想,王府的丫鬟都和别家不同,搞得跟做官的一样。 畅春园占地不算小,过了这片池塘,便有三座隔开的院落。她被带入其中最小最不起眼的那座,从小径走过去,两旁都是苍翠欲滴修剪得非常整齐的矮树。 “郡王吩咐,卫小姐您可随意走动,却需要有人相随。”其中一名姓王的女官说道。 “王女侍,我尚且有家人在外院等候,可否劳烦你给他送个信,就说我会在王府逗留数日。” 王女官恭谨地答应。 从怀中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卫小歌很自然地递过去,“不用传什么话,我晓得王府规矩森严,叫我家哥哥记得在潞州买些大地方的特产,天冷多准备点好布料给弟弟妹妹们。” 将近半个时辰,王女官返回,“卫小姐,令兄说要你记得多加衣裳,这两日他不出门,等你回去再去瞧瞧潞州出名的大铺子。” 卫小歌含笑道谢。 王女官的话应该是传到了。 “潞州特产”指岐郡王,意思是已经见到并且无碍,而“买布料”则是指金秀秀,表示还没见着。 两个都是买,却是不同的意思。 薛绍奚的回话,“多加衣裳”是指他会回去禀告,“两日不出门”的意思是,三天后不出府,万人屠便会入王府。 第三一三章 任务:王者的解语花 这座临时居住的菡苑,本有四名洒扫的丫鬟,又另外拨了四名丫鬟,而王女官与齐女官有职称品级,并不贴身服侍。 比起顾少钦那边十几二十个人服侍一人的阵仗却是要少许多,卫小歌想了想,估计王府需要“服侍”的人很多吧! 在菡苑走了一圈,仔细看了看地形和退路,卫小歌便走进一间书房。 摆着一些地理志怪的书本,琴谱棋谱等,显然是给人打发时间用的。 取了几本书,靠在美人塌上,慢慢瞧着。身体有恙,暂时无法大动干戈修炼,再说怎么可能在王府修炼,她脑子还没抽。 旁边有人悄声无息奉上茶水,以避毒珠试了试,她才慢慢饮用。 这次入王府,除了没带大兵器,其实全副武装,万人屠将压箱底的宝贝都塞给了她,包括这枚避毒珠,避水珠......等等。 知微送的避邪珠一直戴在脖子上从未摘下过,头上还插着两枚双层的簪子,抽出可作匕首或者暗器之用,左脚的靴子夹层有蝴蝶刃,右脚靴子中却藏有毒针机括。 至于弹弓却是无法带进来,用万人屠的话说,看着像武器的东西,定然会被搜走。 宝珠类的法宝可随意携带,毕竟是防守之用。 好比避毒珠这种东西,若是被女官们刻意搜走,那意思简直就是在说:我们会下毒害你。 用万人屠的话说,如果发生要搜走宝珠的事,就无需进王府,直接干脆利落地打道回府! 略略翻了翻棋谱,她对志怪话本却是毫无兴致。 见多了妖怪......无爱了! 盖着一层锦毯,烧着地龙的房间十分舒适,卫小歌忽然感到眼皮完全睁不开,一股突如其来的倦意彻底将她击败。 系统召唤...... 淡淡的土黄色房间,一名穿着白色长袍,飘飘若仙长发披散的男子背对着她。 “丁土!为什么是你?”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还是我!”丁土摆完造型马上便回身子,一脸不爽。 两看相厌。 卫小歌满心不解,到了大魏难道不应该换人吗? 乙魅说过宝梁国归她管,丁土管的是乌金国。并且丁土在潼临郡那次,隐隐表示了告别的意思。 满怀着对新系统的忐忑和暗暗的期待,却仍旧看见渣子老鸨丁土...... 鼻中冷哼了一声,丁土一脸不痛快。 丙黑子那个王八蛋太阴险了,竟然推说什么走不开身。 明明自己是乌金国的管理者,却被拉到大魏这个无聊的鬼地方当壮丁。 “你就这么嫌弃我么?亏得我一点一点地拉拔,你终于慢慢走上女主的道路了。” 说起这个,卫小歌简直一肚子火。 “滚蛋!根本就不需要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人家乙魅说过了,凭本事只要能获得强大武修的帮助就行。” “就你那三脚猫的本事,谁会给你助力,还不得靠女色上位。前有穆乘风,如今有万人屠,都是你以色相勾引的。” 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 卫小歌冷冷说道:“你这次的任务最好靠谱一点,不然我一定拒绝。你这次的目标是谁?如果难度太大,我恕不奉陪。” 愕然半响之后丁土才说道:“真是几天不见,当刮目相看,你哪里来的底气?” “不管你们这些死了不知多少年的鬼魂有什么阴谋,反正已经留下了书信,死了便会公开。我留了两封书信,一封给知微道长,另外一封要万人屠转交给他师父。” 丁土很不以为然地对一脸冷然的卫小歌摇摇头。 “留了遗书也无用,人的记忆既然可以输入,当然也可以洗去。” 心中骇然,卫小歌面上却并没有动容。 当初被狐姬的毒搞得记忆乌七八糟,丁土以“上帝模式”的方式,将记忆强行输入到她脑中。尽管和自身记忆的视角有差别,不过系统的确可以玩弄记忆方面的手脚。 难怪上次乙魅将遗书的事上报,“上层”却是没反应。 她原本想着,系统能够以魂魄的方式存在,几乎是不灭之体,想必有很多人也会想这么做。为求长生,乌金国搞出那么大阵仗,如果系统的存在传出去,一定会引起极大的动荡。 看来对这帮高级鬼魂而言,洗去几百上千人的记忆未必做不到,就是麻烦了点。 不受威胁的系统——真的不是好系统啊! 好在,目前而言,系统并不愿意抹杀了她,即使摆明阵仗的不合作,却并没有给予惩罚。 而自己对他们而言,到底是个什么价值? 可以换七号八号,但是不会换身体,这具身体有什么古怪? 决定探一探底细,卫小歌带着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很不以为然地说道:“不管怎样,你们也不可能抹杀我,哼哼!十四岁有先天真气的人,绝无仅有。” 丁土嗤之以鼻。 “什么先天真气,分明是后天真气,根本就是我添的好不好!要不是我保住这具身体,早八百年就没气了。六号,你要是太过份,系统可以换八号,或者干脆灭杀了这具身体,反正早就应该是个死人,不存在残杀生灵的说法。” 原来,先天真气真的是系统搞出来的把戏,作为受益者,卫小歌对这点倒也没太排斥。 这具身体看来并没有完全被原主饿“死”,一号到五号,各种被折磨,长贵几次下毒也没毒“死”,就这么奄奄一息躺在破床上,每天喂两口汤水。 这是要有多顽强的生命力才能活着。 系统没参与其中才是见了鬼了! 听丁土的口气大得很,万一真的完全不合作,连身体都杀了...... 不过系统也有限制,不能随意残杀真正的活人,卫小歌听出里面的潜台词。 话说,能力这么强,连先天真气都可以输入,随意抽取人的魂魄,要是他们能参与世间的事,普通人恐怕一点活路都没有。 简直是暗夜杀手,死神一样的存在啊! 看来还是没真正摸到系统的底线,思索了一阵她便放弃与丁土对垒。 再说这货如今比从前已经好太多了,大家勉强也算是建立了点“同事”情谊。 仍旧用一副很无所谓的态度,她便说道:“任务合理,我也不愿意和你们对着干,可是你偏偏每次都搞些糟心之极的花样。” 丁土气愤不已。 “你一个山村丫头,想获得强者支持,真是煞费脑筋,大体任务由旁人所书,我只是作为执行者而已,并且给你开了许多后门。最终,我也不没让你去勾搭明王吗,知道你绝对不肯做。” 这倒是个实话。 明王那只花孔雀,简直让人一身鸡皮疙瘩。 “这次是什么任务,你说吧!”卫小歌懒洋洋地说道。 “首先我得嘉奖你完成‘铁汉柔情’的任务,目标万人屠,达成条件为共处三个月,还有解衣疗伤。共处三个月这个条件就免了,你们都睡一张床上了,这个后门我可以开。” 如果能一脚踹死丁土,卫小歌一定毫不犹豫这么做,这人的猥琐程度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真不知道他活着的时候,是个什么德行啊! 她皱着眉头问道:“虽然有疗伤,但是他什么时候解开过我的衣裳?” 丁土看着不太愉快的卫小歌,笑而不语,一脸诡异。 心头涌起不太妙的感觉,卫小歌忙又追问道:“丁土,你是说,在我昏昏沉沉的时候,他解开过我的衣裳?” “解衣,疗伤,反正达成了!五年寿命,我非常乐意送给你哦!”丁土哈哈大笑。 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愤慨,卫小歌猛地握紧了拳头。 很想揍人。 尽管知道万人屠有些小动作,似乎也仅限于拉个手,在她冷飕飕的时候,抱一把借点暖气。可是,没料到竟然在她神智迷糊的时候,将衣服给拉开了。 简直想冲到万人屠面前,直接啪啪给两巴掌。 不过,眼前各种幸灾乐祸的丁土似乎简直让人火烧脑门,她这两巴掌更想拍到丁土的脸上,“丁土,你一定会张针眼的,不,是眼睛里会长鸡眼。” 鸡眼是长在脚上的,丁土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满脸嫌恶,鼻孔都抽了。 恶心了一阵,他却没对骂。 事关原则的问题,丁土正色说道:“我用生命发誓,绝对没有在你洗澡或者与人亲热的时候,在旁边观看,这点人品还是有的。我最多是一个不小心没避开,瞧见一点点罢了。” “你到底瞧见万人屠做什么了?” 丁土嘻嘻一笑,指着卫小歌的嘴唇,“一个不小心我没来得及撤避,我瞧见他亲了你一口。” “......” 禽兽! 已经被气得死去活来的卫小歌,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板着一张脸说道:“下个任务是什么,说吧!” 看了看卫小歌那张臭脸,丁土“扑哧”笑出声来。 “听好了,你在宝梁国乙魅手中做的任务,‘贵公子的青睐’是第六个主线任务,‘铁汉柔情’是第七个主线任务,而第八个主线任务——‘王者的解语花’。” 好浓的狗血味道! 卫小歌脸上已经如万花筒似的各种变色。 地点,寿王府...... 这副模样让丁土看在眼里,他感觉不能再火上添油,以最平静的口吻说道:“第一个达成条件,任务中的王者必须是岐郡王,第二个达成条件,签订相助合约。基本奖励为八百功德点,最终奖励以你的完成度为准。” 竟然学着乙魅,丁土也真是没创意,不过没创意更好,卫小歌心头一松。 刚松懈下来的心情,却立刻变得很糟糕。 岐郡王这种在权力顶端的人物,完全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她的帮助,人家凭什么签订这个合约? “还不如直接将终极任务告诉我......死活就一把,这么玩有意思吗?”卫小歌有些心浮气躁地说道。 丁土竖起一根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行!” 这一瞬间,卫小歌很想伸出中指,在对方的眼前晃两下! 第三一四章 再觐见 冷不丁被送出丁土的小房间,书房仍旧暖意熏然,卫小歌却感到一丝丝凉气嗖嗖从心头往头顶冒。 招惹岐郡王? 人家已经几乎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存在。 系统终极任务到底难到什么程度,竟然需要权柄滔天的岐郡王相助? 想到这里,除了头皮一阵阵发麻之外,她感觉更多的是无限困惑。 ——为什么挑的救世主,是一名小村姑? 小村姑拯救世界,难度系数是不是离谱了点? 目前而言,如果她不完成终极任务,“上层”绝对不会松口,威胁没有毛用,人家懂得洗脑! 不涉及到底线,系统眼下似乎并不敢随意换人,自己已经建立了不少“人脉”,包括穆乘风,顾少钦,还有某只姓万的“禽兽”。 换了人肯定露馅。 定了定神,卫小歌便抛开了杂念,开始清点“收获”,计算日子。 比起乙魅的随性,丁土更加专业一些,每次都会报了一下剩下的功德点。 加上顾少钦“贵公子的青睐”的九百点,还有“铁汉柔情”,扣掉每天一点的用度,现在有八年零一百三十五天。 不用掰脚趾头数,她已经算清楚八年后长贵的年龄。 已经翻了年,长贵又大了一岁,他今年十二了,八年后就是二十岁。 长富等三个小的十二岁多。 长壮......九岁。 不过,长贵心肠冷得很,肯定会照看长富,豆儿和四丫有点勉强,估计绝对不会管长壮的死活。 但是,有薛绍奚这个“薛哥哥”在,长壮也没多大问题。 只要平平顺顺度过这八年,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八年多的寿命,卫小歌不免有些洋洋得意,不知不觉竟然捞了这么多功德点,真的很阔气啊! 然而......脸上的笑容维持了没多久,却忽然凝住。 他奶奶的,八年多有什么好欢喜的。 实在是,当初为了几百个功德点耗费心机,眼下竟然有一种穷人暴富的错觉。 不过,卫小歌却觉得,住在王府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在浪费时间! 洗澡水里都撒了好几种喷香的花瓣,捧来的衣服服饰,更加让人无言以对,绣花鞋上绣了花草鱼鸟,还滚了三道金边。 出不了门就只能往细致里整,丫鬟女官姬妾们如果不这么玩花样,迟早会闷死。 王府跟个牢笼似的,出府极为不容易,就算有八人大轿抬着出门,那也只是换了个能够行走的牢笼。 感觉还不如牵着长富,豆儿和四丫,在附近几条巷子里瞎逛,与街坊扯两句闲话买几样让孩子们雀跃的糕点。 卫小歌洗洗就睡了。 实在是,塞多少银子也打听不到金秀秀的下落,又不能施展辣手严刑拷打这帮服侍她的人。 隔天仍旧如此,在畅春园走了几圈调养身体,然后回到书房,继续看棋谱,摆古谱残局。 到了下午,王女官前来通禀,岐郡王“宣”她觐见。 并且强烈建议,先洗浴,然后梳个美美的妆...... 这建议是毛意思啊? 卫小歌很客气地拒绝了,不但没洗花瓣澡,并且仍旧穿着昨天的那一身万人屠准备的衣裳。 岐郡王本人并不住畅春园,却是在一座离此不远,一座叫做“澄心居”的宫殿。 这孙子却是在吃饭。 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官们故意整她,还是岐郡王的示意,卫小歌并没有用餐,饥肠辘辘地站着。 菜肴算不得丰盛,几样清淡合宜的小菜,旁边也没有人服侍,即使整个偏殿装饰得美轮美奂,却带着无限清冷。 岐郡王吃得不慢却显得很优雅,不过并没有显得享受,卫小歌暗想,估计龙肝凤胆摆在他眼前,说不定还嫌腥。 不过她不会嫌弃的。 好饿! 静悄悄地吃罢饭,有女官奉上净手的温水,还有略含清香的茶水漱口。 “随我出去走走。”岐郡王再次表达了他喜爱散步的一面。 走你妹啊,先来两个肉包子让人垫垫肚子行不?卫小歌笑着表示很乐意去“走走”。 梅林的雪比昨天少了许多,花枝仍旧是美艳中透着清丽,卫小歌细细凝听,除了风声就没有任何人在附近,显然被“遣开”了。 “你因何不惧我?”一直都没有说半句话的岐郡王,忽然开口。 “山野之人,不知天高地厚。”卫小歌含笑答道。 真正的答案是。 因为你没三头六臂,额头也没有多出一双眼睛,再说连头上长角的妖怪都见过了,见怪不怪。 呃......尽管钱财很多,权势地位很高,修为也很高...... 每天睡觉又不能多睡一张床,怕个鸟啊! “你为何没加入紫薇星?”岐郡王仿佛很随意地问道。 卫小歌略作思索便认真回答:“回郡王,因不喜成为人的属下,也不喜被迫去做任务。” “紫薇星并无强制任务。” “若是加入任何团体,作为其中的一员,则需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紫薇星不是福利组织,做任务能获得奖励,即使是被安置的孤寡老人,无父无母的孤儿,帐都记得清清楚楚,该还的还是得还。真是福利组织,早就散了,人人都坐吃等死去了! 卫小歌答得很小心,岐郡王与紫薇星有矛盾,皇权至上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允许权力被威胁,分散,不受控制。 “每个人与身俱来便有责任......“仿佛是感叹,岐郡王又问道:“因此,你也不愿为官?” 多奇怪的问题,乌金国与宝梁国可没见过女子为官,难道大魏有例外? 卫小歌老实回答:“回郡王,官者必须遵循其中规则,权力和责任尚且只是其一,还有太多的灰色地带,我生性着实疏懒,并不合适。” 有明规则和潜规则。 有规则就必须有牺牲和让步,官做得越大,束缚就越多吧! 至少她个人是这般认为的,毕竟,作为升斗小民,需要让步的地方很小。杀了两个地痞七百两银子就能解决。如果一怒杀了上级,那就不是银子能解决的问题! 然而升斗小民遇到重大的事,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见岐郡王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卫小歌却不知其中的意味,到底是嘲讽她无知,还是什么别的。 “听闻你是法武齐修,不过若是作为一名不受管束的官,你大抵并不会排斥!” 什么都“听说”了?卫小歌笑道:“回郡王,这世上哪里有不受人管制的官?” 王府里一堆“女官”,和丫鬟没区别。 岐郡王微微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听闻乌金国出了一些法修作乱之事,可否细说?” “此事我并未深入,了解不多。” “就你所知呢?” “大抵是金山寺的僧人行邪法,收集孩童,为此紫薇星颇为不满,插手其中。而我个人的介入,却是因为年幼的弟弟被人抢夺而去。” “嗯,因此你便参与了紫薇星在乌金国之事,籍此为家人求得庇护。我去岁去了一趟乌金国,对半妖之事也略有所闻。紫薇星的万人屠,与你交情如何?” 信息量满满的一番话,让卫小歌有些汗流浃背之感。 岐郡王的意思是——少绕圈子,什么都隐瞒不了! 一点一点在掏空她所知的一切,真是心累,如果回答得一个不好,马上会被岐郡王抓到其中的漏洞,再行追问。 太被动了! 正如万人屠对她的评价和担忧,非得等到刀子快架到脖子上才开始反击。临敌反应快,但是不具备主动出击和谋划之能。 “我与万人屠交情极佳,他视我为得力属下,只是他本人似乎并非一心为紫薇星效劳。” 岐郡王笑道:“你并未答复我关于乌金国半妖之事的内情。你与万人屠有交情,这点本王也有所耳闻,你家中弟妹,由百来名武修送出乌金国境外,可见你对金山寺内幕了解颇多。” 卫小歌忽然笑了笑,彻底不打算回答,“郡王可向万人屠直接询问。” 想知道直接去找万人屠本人啊! 微微一怔,岐郡王那幽深的眼神闪了闪,“罢了,我若为此治你不敬之罪,却是小题大做。” 算不上是威胁,只是提醒,卫小歌秒懂。 估计又为紫薇星拉了点仇恨值,但是她也没办法。 有些事不能说也不应该她来说,只能借紫薇星的势力顶回去! 昨天闲聊的是宝梁国长公主,带着点粉红的花边,不过今天的“话题”比较正式,是乌金国邪法内幕。 岐郡王的控制心似乎极强,对周边小国算是了如指掌,并且还“微服”出境。 瞧着似乎很年轻,应该不会想着弄个半妖,然后求长生吧? 这孙子的爷爷永熹帝,似乎年岁很老很老了...... 不过,作为岐郡王的立场,绝对不希望永熹帝真的“万岁,万岁,万万岁”! 据万人屠仔细的分析,岐郡王并不会对紫薇星大动干戈,至少目前绝对不会。爷爷没死,孙子最关键的是如何登上皇位。 等他有一天登上皇位了,恐怕就会对紫薇星下刀子。 胡思乱想了一阵,卫小歌忽然感觉,这些与她这个小人物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该烦恼的是万人屠和他的师父,想什么想! 冬日黑得快,不一会儿已经早过了掌灯时分,除了月光照在白雪上的盈盈反光,梅林附近却没有人前来挑上灯笼。 示意卫小歌跟上,岐郡王一路向着畅春园而行。 一路向着......她安住的菡苑而行,岐郡王没有丝毫迟疑地入内,仿佛本来就住在这里,十分喧宾夺主。 卫小歌暗叹,王府真没人权! 第三一五章 难以启齿 两名女官带着极为恭谨的姿态迎接,连眼角都不敢瞟一下。 岐郡王略略挥手,女官便退下了。 “你这两日在做何事?” “多数时间在养身,略略看了看棋谱。” “可懂得弹琴奏乐?” 毛意思啊?卫小歌忍不住皱眉,拿人当歌姬戏子了? 并不打算回答“是否懂得弹琴奏乐”的问题,她装傻充愣地地站在书房。 不让坐下,就不能坐...... 而这两天一直被她占据的美人塌,却是叫岐郡王懒洋洋地半靠着。 空气中带着些不太友好的气氛,至少卫小歌是这么觉得。 盘着花蔓的蜡烛摇曳,只闻呼吸之声。 仿佛并没有觉得被冒犯,晒笑了一声,岐郡王悠悠说道:“替我摆一局棋。” “尊郡王令。” 不是下棋,而是摆出残局,卫小歌按照岐郡王口中吐出的位置,将黑白子一粒一粒放入紫檀木的棋盘上。 摆完大半满的残局,岐郡王却没有下棋的意思,“叫人送一壶酒来,不拘什么酒。” 唉,好像又变成了“属下”了!卫小歌没奈何站起身来,出了书房的门。 外间听不到任何走动的声音,她一路走向小厨房,靠武修的听风辨位,才发现人都藏在什么地方。 茶水房中,十来人挤得满满的,生怕走出去被鬼吃了似的。 不许打扰的意思,就是能有多远避多远,而且全体人员都得呆在一起,卫小歌懂了。 她笑着说道:“郡王吩咐,送一壶酒,我在此等候,对了,顺便给我准备些吃食!” 话音刚落,两名女官便飞也似的疾步走出茶水间,虽不晓得她们要去哪里拿酒,肯定距离不会太近,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 躲在茶水间,也不怕被人笑话,卫小歌饱饱吃了一顿。 大概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女官没有返回,却是一名侍卫捧着一个玉质酒壶“嗖”地冲进茶水间,显然是全速施展轻身功法取来的好酒。 一名丫鬟急忙将准备好雕花托盘递给卫小歌,然后将玉壶酒盏摆上,顺便还搁了两朵娇艳欲滴的玉兰。 卫小歌纳闷,兰花是什么时候摘的?刚才一个劲填肚子,完全没发现。 上头兴致所至一句话,下头的人疲于奔命...... 如果没有切身的必要,她一点都不喜欢与上位者打交道。 需要遵循必要的规则,膝盖不能太直,也不能太弯。 骨头太轻,自以为能与岐郡王闲闲而谈感到沾沾自喜,生出什么攀附的行为,连被轻视的价值都没有,而是彻底被无视。 骨头太重,太过与众不同,或者以高谈阔论博上位,肯定被人耻笑不知深浅,无知! 丁土的任务,她压根不打算现在做,如果将来有机会再说。 如果显露出任何功利心,或者有利用的意思,岐郡王分分钟将她一脚踹到爪哇国去。 上次做“铁汉柔情”的任务,马上就被万人屠洞悉其中的破绽,而岐郡王的细致程度,说不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主要还是见到金秀秀,其他的事,应付过去就算了...... 她稳稳地托着酒回到书房。 “去得久了些,可是有事发生?”岐郡王斜斜靠在软榻上,懒懒地说道。 “此处并未备下酒水,因此耽搁了一阵。”卫小歌含笑说道。 “罢了,原是要你吩咐人备酒,却不是要你备酒。” 其中有区别?她眨了眨眼思索,似乎有那么一丢丢区别。 这孙子的意思要她去喊个话,然后立刻返回。 她是按照万人屠“属下”的行事方式解决问题。要酒要茶要任何东西,亲手捧过来才算是完成了任务。然而这位的意思,显然是“高”看了自己,她是个作陪的,而下人们只是下人...... 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没有来地,卫小歌却想起“陪酒”这两个字,脑门顿时冒出两滴虚汗。怔了怔,她便若无其事在白玉杯中斟了一盏酒,送到岐郡王的身畔的矮几前。 酒看着很透彻,闻着沁人肺腑,让人想起鹿鸣山老猴子的酒。 看了看低眉垂目的少女一眼,岐郡王忽然露出一丝几乎看不出的满意神情。 喝下小半盏便放下了。 “可懂下棋?” “只爱观棋,却不懂得对弈。” “书画诗词呢?” “一窍不通。” 怔了一瞬,岐郡王忽然放声大笑了数声,“一窍不通......” 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不怎么通文墨吗?卫小歌悻悻,又不是要考状元,也不是要在胭脂阵中当个花魁,武修需要诗词歌赋做什么,纸张最大的用途就是引火! 见眼前的少女隐隐露出一丝不以为然,岐郡王微微一笑,烛火中眼神更加幽暗,“如此不解风情,却有一副七窍玲珑的性子,去看看那副残局,与我说说你的见解。” 什么鬼话?瞧你这孙子似乎是个九窍玲珑的性子,要不就解点风情来取悦一下在下?转过身子看着棋局的卫小歌,不由得暗暗腹诽。 耐心都快用光了! 这局棋是取酒之前由她本人一步一步摆下,她早看过,也略略琢磨了几分。 这局棋并未下完,如果没有意外,黑子或许会输,然而白子则是胜之不武之嫌。黑子的实则是有意避让,数次留了一手。整个局势而言,黑子却仍旧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其中有数子暗藏玄机。 这只是她个人的浅见,作为一名庸手,也只能看到这一步。 卫小歌将心中所思随意说出。 反正之前连“一窍不通”这种话都说了,再胡说什么也不见得更加丢脸。 岐郡王闲闲听着,仿佛就是来饮酒作乐一般,却是让她感到难言的屈辱。 这孙子明明是个极懂得洞察人心的人,明知自己并不乐意做这些垃圾事,偏偏却一再逼迫! 冷凝的气氛却并不能影响到岐郡王。 “嗯,与对弈之道你有几分见解,却无甚大局观!”随意点评了一句,岐郡王顿了顿,仿佛带着点奖赏的口吻说道:“卫小姐,你要见的秦小姐,此刻不在寿王府。” “什么?” 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卫小歌满心讶异。 岐郡王似笑非笑,“你想知道缘由,我却有些难以启齿呢!” 这句话就更让人惊异了,如果她没理解错误,秦玉灵离开王府与岐郡王有关,并且这种“有关”似乎还不太雅。 卫小歌傻了半晌,嘴巴不小心张得大大的,足足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这个......她忽然有一种错觉,似乎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位秦小姐的去向。 太他奶奶的能折腾了! 难不成是遗传因子,长贵那熊孩子也是个折腾狂,秦郡守更加是个心理有毛病的神经病。 不过不等她询问,岐郡王已经娓娓道来。 “当日寿王在潞州建府,王叔知晓我喜爱红梅便种下一片梅林。多年来规矩从未变过,梅林不许任何姬妾踏入,以免落了什么钗环佩饰,香囊帕子,扫了我的雅兴......” 一个月前岐郡王到达潞州,除了让手下探查谭家船队的事,同时也带了大批其他公文。到晚间略作歇息,去梅林中走走,在林子的外间见到秦玉灵。 觉得秦玉灵不似平常女子,不亢不卑,岐郡王闲着也是闲着,问了几句话。听话音,秦玉灵被寿王收留在府里,不过却没有委身,仿佛是寿王打算留给他的。 大约是感到其中有些疏漏,语音不详,岐郡王见秦玉灵衣衫单薄,将她带入畅春园。 就是这座菡苑。 恰好也就是这间书房。 “......美则美矣,未尽善焉,一味显其傲而不知傲为何物,是为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 岐郡王缓缓点评了一句,仿佛将秦玉灵当作货物一般。 卫小歌对这评价,感到极其困惑。 漂亮而不知天高地厚。 秦小姐到底做了什么? “秦小姐通晓诗词,虽是未闻之作,然诗词意境并非出自一人之手,因此我推断并非她所作。此举无可厚非,其意在取悦与我,显其才华。而后,侃侃而谈,表示人与人皆平等,意有藐视皇权之意......” 说到这里,岐郡王忽然呵呵笑了两声,“虽有几分不同于当世的见识,然而,秦小姐寄居王府,这般抬高自身的身价,可意在委身与我,岂不是......” 未尽之言——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清高这东西可以有,但是不能吃人家的饭,还骂人家的娘。 听到这里卫小歌忽然脸有点发烧,亏得她暂时没敢做什么“王者的解语花”的任务,“展示”一下自身的本事。 一个不好,也被人看成个傻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再说,她没那个高人一等的见识,如今才是刚入内窍的修为,还是别费那个心思了。 “当晚我并未留下秦小姐,隔日王叔前来询问,秦小姐有些孤傲之意,与外窍高手厉行渊有些纠葛,本就是为我备下。可惜虚有其表,差之千里也,甚不合我心意......” 隔了两天,秦玉灵又去了梅林外面等候。 “......原想将秦小姐遣走,不过的确是一名绝色,便我生平并不好女色,也为之所惑。” 岐郡王决定和秦玉灵“走了走”。 一路随意说了些话,秦玉灵这次没有显露什么才华,也没有与岐郡王争辩什么,大体都是顺着话头。因为有些见识,人也聪明,算是相谈甚欢,比一般闺阁女子要高明不少。 接下来......秦玉灵的脚扭了。 扭得很及时,也扭得让岐郡王觉得——不吃了就对不起美人心意。 在菡苑春风一度。 隔天一早送了避子的汤药,结果......秦玉灵偷偷倒进花盆里。 服侍的女官鼻子灵得很。 紧接着——灌了双份! 第三一六章 谁是“小三”? “......若她稍稍识大体,本王未必不会收她在郡王府养着,不过心太大!”岐郡王仿佛对点评上了瘾。 听得尴尬癌都犯了,卫小歌一脸呆滞。真是一点都不想听人家的私房事,不过这位郡王谈兴是不是大了点,看着倒像是故意为之。 接下来,并没将秦玉灵迁出菡院,而岐郡王也没再回来看她。 直到十几天前,秦玉灵却被人私自带出了府。 听到这里,卫小歌却是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将秦玉灵带走的,不是厉行渊,就必定是穆乘风。 “......来者是穆潜,追击之时伤了几名侍卫,通报到我这里,穆潜与秦玉灵已经出了王府。”岐郡王并没有卖关子,直言说道。 “什么?穆......潜再次入王府,带走了秦小姐?”卫小歌脸色一变,身子晃了晃,似乎有些坐不稳了。 心中五味杂陈,打翻了油盐酱醋茶,什么味道都有。 是岐郡王故意将罪名往穆乘风头上安? 然而,内心深处她却觉得,极有可能是真的。 岐郡王看了看卫小歌极为失措的脸,淡淡笑道:“你说,我该如何追究穆潜的罪责,秦小姐毕竟是我收用过的人。” 怎么追究,卫小歌心想,她似乎也想去追究追究了。 脑中纷乱之极,她彻底无法平静下来,仿佛冥冥之中就觉得可能会发生这种破事。 穆乘风的责任感很强,道义感也很强,如果秦小姐在王府不愉快,甚至有什么危机,他必定拼死也要将她带走。 她深深吸了口气,平定心神。 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岐郡王面前失态。 嘴角含着一丝笑,卫小歌若无其事地问道:“郡王可知穆潜与秦小姐此刻在何处?” 岐郡王摆了摆手,“你问得太多了。” 被岐郡王随口推了一句,原本是意料之中,可是她胸口一口闷气已经憋得太久,王府这鬼地方,真是多待一秒钟都嫌烦。卫小歌忍不住直言,口气算不得软和。 “郡王恕罪,不过我还有一问,敢问金秀秀在何处,我欲与她对质。若是她有意陷害与我,纵容水妖残害人族,即使郡王您有意姑息,我却无法饶她。” 岐郡王怔了一瞬,幽深的双眸忽然睁大了少许,半响之后却是笑了。 “金秀秀,你杀不了她!”说罢他缓缓站起身来,头也不回,举步离开书房。 颓然坐在铺着厚毛毯的地上,卫小歌呆呆地坐了良久,胸中仿佛有一团无法渲泄的积郁。 不是因为岐郡王那稍稍的不快,而是因为......穆乘风。 赌输了啊! 此刻她才恍惚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定要穆乘风前来潞州探望表妹。 是因为不信任! 无论他有多少承诺,却空泛而没有任何意义,他说的都是真话,而真话往往并不代表什么。他永远都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心中的“责任与道义”! 谁也没有错,但是错的是谁呢? 突如其来,一股尖锐的痛猛地直接洞穿了胸膛,她竟然不知道会有这般的疼痛。 仿佛叫做......心如刀割。 或者,动什么,都不应该动情。 不知不觉之中,眼泪滑了一脸。 许久之后,卫小歌抬起袖子,使劲擦了擦。 擦掉眼泪,却擦不掉那股钻心的痛。 对于秦玉灵的种种行为,她没有任何立场去评价。 如此悲催的生涯,秦小姐能够走到眼前这一步,诸多不易。 这位姑娘被父亲丢给了妖怪,不得不为了脱离妖窟费劲心思,因手无缚鸡之能,拥有的也就是一身容貌,凭此迷惑了厉行渊...... 可能是对漂泊的生涯不满,担惊受怕,而后选择住到寿王府。 寿王姬妾众多,秦玉灵或许不喜,也兴许是听说了与寿王交好的岐郡王。大约觉得如果真要在这两位中挑一个,那么还是有可能成为皇帝的岐郡王更加合适。 至于为什么会跟着穆乘风离开? 乌金国的王孙,从小的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并且对她一贯宠爱有加,穆乘风才是真正的首选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并无真正的对与错! 可是,谁是“小三”? 难道要找到穆乘风,问他一个天下间最狗血的问题——你要她还是要我? 卫小歌咬了咬唇,不知不觉中咬破了嘴唇,一股血腥味沁入喉间。 她输了! 有的仗可以打,有的仗却完全没有必要打,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尊严问题! 仿佛,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慢慢从心中离去,变得空荡荡的,随风飘散了。 站起身来,卫小歌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慢慢向着房间走去。 她并没有安歇在东厢主卧,还是睡在西厢一个小间之中,隔着墙壁就是外面的庭院,方便随时跑路。 此刻苦中作乐地想了想,她忍不住笑了笑,亏得从头到尾没睡东厢。 秦玉灵在菡苑住过一阵,并且在这里与岐郡王“春风一度”,当然是在主卧房的东厢。 躺在床上,卫小歌并没有入睡,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锦帐的顶。 穆乘风......温润君子,仿佛最能伤人。 秦玉灵原本就是他心底最心爱的人吧! 想到秦玉灵,卫小歌猛然怔然。 这位秦小姐,似乎让人感觉有些怪异,性情仿佛有一些不合理。 与岐郡王侃侃而谈,说那些什么人人平等,藐视皇权的话,怎么可能? 她一个郡守之女,再怎么着也不会犯这种不合时宜的错误吧! 自己心里可以随便想,骂皇帝他老母都可以,却是不能宣之于口。跟一个未来的皇帝说,大家都是平等的,实属脑抽! 即使要显露出与众不同,博得岐郡王的欢心,方法实在用错了。 对着岐郡王以诗词显露其才华,分明是旁人所作,但是秦玉灵却冒充是自己写的。 哄哄傻乎乎的妖怪也就算了,对此道有些了解的人立刻能看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情与风格,连说话的方式都不同,更加别提诗词歌赋了! 这位秦小姐的作风与深闺小姐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却有一点像......夜半歌声的七号! 思索了一阵,卫小歌皱着眉头,实在太奇怪了。 不对,不对...... 穆乘风并不喜过多的揣摩人心,然而绝非傻子,慕容念之与谭五公子两人的品性,即使没有任何深交也能看懂几分。当初在虎啸的山巅,喝多了酒的慕乘风认错了人,糊里糊涂也说了些秦玉灵的往事。 听口气,是个有些娇憨深闺小姐,性子柔弱,最多有些挑食不肯吃饭,对爹娘言听计从。 绝对不是个很能折腾的人。 真要有这本事,当初就能洞悉秦郡守对她的不喜,早就收拾细软跟穆乘风跑了,还等着被打包入宫,或者被送给了明王? 卫小歌心中惊异难言。 猛地从床上坐起,她盯着半空中忽然说道:“丁土,你们到底玩的什么把戏?秦玉灵也是再世为人对不对?” 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不回答也是一样,仿佛如迷雾被拨开,一切前因后果串到一起...... 明王、厉行渊、岐郡王,再加上现在的穆乘风...... ——秦玉灵在收集高手! 她......她是系统女主。 真正的秦玉灵已经死了! 被秦郡守送给了明王,估计因为明王生得极为俊美,又非常会哄小姑娘,一个深闺小姐未必会真的排斥。 后来被虎王抢走了,听蛇姬说起,秦小姐绝食几乎死去,恐怕那时......是真死了,而后的秦玉灵绝对就是个外来的主。 想清楚这一切,卫小歌心中的困惑却更多了。 原来不止她一人被系统控制,因此也可以解释丁土为什么从乌金国来到大魏,因为大魏的管理者,极有可能是秦玉灵的系统。 那么为什么需要弱女子来“拯救世界”? 自己与秦玉灵有什么相通的地方? 眼下,倒还真得需要见一见秦玉灵了...... 想到这里,卫小歌又是一阵茫然。 大家“收集”的高手,同时包括了穆乘风...... 再次躺下,她忽然有一种心力憔悴之感,果然是累了,不管是系统还是与穆乘风之间的纠葛,都让人累得无力再思考。 都是些什么破事啊! 半夜睡得有些迷糊,卫小歌猛地睁开眼睛,仿佛听到外间有轻微的响动。这时候门外是不可能有人的,因为她早就吩咐所有服侍的人,夜间不得打扰。 身处王府,又不是自己的家,她哪里敢沉睡。 一个旋身跳下床,卫小歌同时手摸到头上的簪子,迅速将细小的尖刺拔出,牢牢握在手中。 这两晚在王府安歇睡觉,她并没有脱掉外裙和靴子。 因为穆乘风的事扰乱了心绪,入睡之前不记得换一只新的蜡烛,眼下黑洞洞一片,她忙将裹在手腕上的帕子解开,夜明珠的微黄的光照亮了四周。 窸窸窣窣的声响来自外间,仿佛是蛇虫爬动之声,动静并不算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却是非常明显。 她低头一看,却见从门缝里钻进来至少十来只小小的黑褐色蜘蛛。 “啊......”轻呼一声,卫小歌毫不犹豫拿着一张椅子,使劲砸到门上。 随着房门被砸开,外面又涌入二三十只蜘蛛,却比先前的个头更大,中间的蛛盘足足有两寸来宽,毛茸茸的长腿清晰可见。 她忙抬脚撩起地上铺着的厚毯,直觉翻卷过去,啪地盖上,然后提手将一张桌子丢到厚毯上。 也不知压死了多少只。 蜘蛛这玩意实在是很让人犯怵,即使杀不死也不想看着。 “谁?”她警惕地问道。 除了这几十只看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蜘蛛,外面似乎有人。 一条银丝“嗖”地从门外飞进来,卷到房梁,随即一道黑影迅速跟着飞进来,卧在房梁上。 “听说你在找我?” 金秀秀...... 第三一七章 原来是只妖 这次金秀秀却未扮演闺阁弱女子,一身薄薄的黑色纱衣,肌肤若隐若现,邪气十足。 似乎对于房梁这种地方很熟悉,她仿佛如一只没骨头的蛇,软趴趴地侧卧着,以单手撑着脸颊,简直将房梁当成了一张舒适的软榻。 那张从前刻意装得端庄面孔,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妖媚笑容。 没想到金秀秀竟然是个玩蜘蛛的法修,应该叫做“邪修”吧! 进门的速度极其之快,却感受不到有真气,卫小歌皱眉不解。 并非是法武齐修,这是个什么道理? 很古怪! 元气波动凝而不发,她看得分明,来自金秀秀如漩涡似的双眸,还有那张几乎是暗红色的唇。 卫小歌不由得心中剧震。 好强悍的控制手段,绝非普通法修! “说,我的法宝叫你藏到哪里了?”俯视着面色微变的卫小歌,金秀秀压着嗓子说道。 声音不大,却含着无限杀意。 竟然有杀人的打算?卫小歌顿时诧异。姓金的是不是太嚣张了点,难道想在王府里杀了自己这个紫薇星的客人? 大家明摆着是仇人,就算知道绣品在哪里也不会给,况且压根都不知道。 先探探口风再说。 想到这里,卫小歌一脸讥讽说道:“脑子蠢得跟猪似的,没钱付谭家的船资吗,用法宝会账?” “多管闲事,将我的法宝交出来!”低吼了一声,面带怒意的金秀秀,媚眼中的元气瞬间波动。 一股漩涡流动冲着卫小歌而来。 眼睛有古怪,可蛊惑人心,卫小歌毫不犹豫举起拳头,猛地打在绞丝似的波动中间。 对于法术波动的节点,她如今一眼都能看出。 “咦!”金秀秀一脸惊奇。姓卫的女子有古怪,竟然能随手破了她的魅惑瞳术。 “雕虫小技!”卫小歌鄙视地说道。 手指上绕着房梁上悬挂的一根细丝,金秀秀轻飘飘地落到地面,“先杀了你,再去你的老巢找,听说你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一个也别想活。” 谁告诉这毒妇自己有家人? 被揭了逆得不得了的逆鳞,卫小歌眼睛眯了眯,杀气四溢。 案情的真相已经彻底不重要,如果让眼前这女子走脱,家中老小往后绝对不得安宁。 不死不休的仇敌! 如离弦之箭,卫小歌脚底真气催动,带着呼啸之声,扑到金秀秀跟前,手中淬了毒的簪刺直取咽喉。 一张银光闪闪的丝网从金秀秀的手中挥出,缠向她的面孔。 丝网上还趴着三只黑褐色的毛腿蜘蛛。 而金秀秀本人则是以瞬移的方式,向后退了数步。 迎面而来的丝网带着一股腥臭味,身上佩戴的避毒珠立刻闪动,卫小歌忙错开脚步避开丝网,身子侧到一边。 而手臂却连位置都没有变,仍旧朝着金秀秀的咽喉袭去。 她可不愿意让掉先机。 簪刺离脖子只有五寸,金秀秀猛地再次向后移动,随即抛出一张更大的银色丝网,足足有十来只手掌心那么大的蜘蛛趴在丝网上。 好恶心的手段! 不可能退,继续进击!卫小歌没那个时间反胃,脚后跟猛地向下,再次踩动万人屠给她的机括,一蓬剧毒的飞针穿过丝网的缝隙,向着金秀秀而去。 而她本人则猛地猫下身,急速向前滑行,跟随着射出的飞针从地面穿过丝网。 真当老娘是吃素的?金秀秀双眸寒光一闪,面上泛起一条条黑丝纹路,忽然张开暗红的嘴唇,一声尖利的叫声传出。 随着这声尖叫,狂风大作,元气漩涡将细针全部卷走。 连带卷起的还有四处的桌椅地毯,众多没被厚毯压死的蜘蛛也飞到空中,劈头盖脸,向着卫小歌而来。 并没有什么用,卫小歌晒笑,真气吐出一拳打在风卷术的结点,内窍期的真气比从前要浑厚得多,即使不使用枕梦,她也能顺利破解了法术。 紧接着袖子甩出,一干桌椅,无数只蜘蛛,瓶瓶罐罐,乱七八糟的一切一切全部朝着金秀秀飞去。 不但能破除魅惑眼,还能轻易解破风卷吼,金秀秀的面孔顿时出现惊异之色。 她忙再次瞬移挪动身子,往房间的侧边而去。 手挥出一根细丝缠向卫小歌的脚。 如影随形,卫小歌随之瞬移,人已经站了起来,再次磕动脚后跟的机括,二十来枚毒针飞出。 嘶喊又起,风卷术被金秀秀再次催动...... 一丝不放松的卫小歌不断进攻,不给金秀秀任何喘息的机会反攻,只能落于防守。 然而......金秀秀的防守也未必是真的仅仅是防守,满屋子闪着银光的丝线。 卫小歌有些心焦,房间中几乎已经没有太多落脚之处。 这些丝线若是绷直了,锋利得厉害,虽不似神兵利器,若是碰到房中家私幔帐,立刻便被割开。 若是丝线没有附力,不小心沾在身上,倒也没那么锋利,然而彻底甩不掉,真气也无法切断。 没有一柄刀在手,要斩断丝线几乎是不可能! 更离谱的是,自己所佩戴的避毒珠不断闪动,黑烟四起。 这满屋子的银丝全部剧毒无比! 此刻的卫小歌已经明白,眼下她杀不死金秀秀。更要命的是,如果一个不小心被丝划到,一定会割伤,行动会受到限制。 只能暂时退走。 身子靠近了墙壁,卫小歌打算破壁而出。 仿佛是看出卫小歌的企图,金秀秀如入无人之境似的,穿过横七竖八的丝网,指甲爆长,足足有一尺来长。 划向卫小歌的咽喉。 果然没猜错,真的是一只妖怪! 行动迅速却没有真气,皮肉厚实不为真气所伤,并且感知力毫无疲劳透支的迹象,这一切都表明金秀秀是一只妖怪。此刻长指甲显露出来,她再无半分疑虑。 若是换了一名只懂得瞬移和风卷术的普通法修,即便带着一身的毒,却也不足为道,早就被扎穿咽喉一命呜呼了。 不习惯撤退的卫小歌,此刻背脊猛地撞向身后墙壁。 “轰隆”一声墙壁穿透,她整个人嗖地飞出去一丈远,前天算准了的落脚点,刚好是一片稍微空旷的地方。 金秀秀慢条斯理地从破了个大窟窿的墙壁走出,满脸蔑视的说道:“怎么?打不过要逃?” 卫小歌扑哧地笑得很欢快,“逃,怎么会,你迟早死在我的手上,你这个不知道是多少岁的老妖婆,也就是这两样手段。不是风卷术就是丢丝网,打不死你我就不姓卫!” “那么现在你就受死吧!”金秀秀嘴唇更加暗了,几乎变成黑色,妖异到极点。不过,说了这句话,她却没有动手。 “死妖婆,你能杀我?你的烂丝线在空旷的地方,可没有半点用武之地......呵呵。”卫小歌再次嚣张地哈哈大笑。 金秀秀面上一窒。 眼前这名人族女子,攻击性极强,手里那枚簪子似的刺,几次离咽喉不过三五寸。 自己身上已经中了好几枚毒针,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竟然可轻易穿透她的身体。虽然不惧毒,然而身体内的针不取出,难免会影响动作。 一个不好,说不定真翻船了。 外界不利于蛛丝缠斗。 金秀秀思索了片刻,还得从这女子手里探出法宝的下落,还是留她一条命再说。 似乎根本打不过这人族的女子...... 管他呢,不管法宝是在那名姓穆的男子手上,还是眼前姓卫的女子手上,反正早使用瞳术,向郡王的侍卫打听过这人族女子的来龙去脉,只要捏住她的家人,肯定会就范。 人族不都是这么回事,太重那些什么无聊的亲情, 想到这里,金秀秀对着一脸嚣张的卫小歌妖媚地笑了笑。 “我也住在畅春园,欢迎来做客,咱们往后说不定是姐妹!我如今住最大的茘苑,在岐郡王的心中,你可远远不如我。说起来,你与从前姓秦的人族女子一样,不堪一提。” 卫小歌顿时错愕。 岐郡王的口味这么重? 不使用法术的金秀秀,脸上并没有丝网似的黑纹,嘴唇的颜色很正常,尽管算得上是个美人,却也没有美到祸国殃民的地步。 远远不如媚态天成,娇美可爱的狐姬抢眼! 而施展法术的模样,简直跟地狱恶鬼似的,岐郡王不觉得倒胃口吗? 还一身的剧毒。 卫小歌握着簪子晃了晃,随即“啧啧”了两声,“丑得跟恶鬼似的老妖婆,还妄想着做皇妃不成,笑死人了!妖就是妖,难道想和我这个人族相比?” 被人骂丑,金秀秀脸上的黑丝泛起,无比狰狞。 怒火中烧,良久之后她才强行压下火气,一脸不屑地说道:“我是妖,所以我比你有价值,郡王对我看重得很!” 说罢,她手里的丝线猛地搭在一丈远的一株大树上,整个人跟着丝线飘远了...... 卫小歌略略松了一口气,其实,她虽然口气大,然而事实上因为伤了身体的缘故,真气量不够。 更要命的是,感知力不能一直使用。 而眼前这名妖怪的感知力仿佛可以无限透支似的。 手里没枕梦,劣势已成! 难怪岐郡王说她杀不了这毒妖! 尽管看出金秀秀不欲再战,卫小歌差点以为刚才将这个女妖刺激得太狠了点,又要开打。她的本意是希望金秀秀来日再来找自己寻仇,然后以大刀片子伺候丫的。 一堆蜘蛛,还有随手可抛出丝线,她不由得想了蜘蛛侠。 然而人家是正义的英雄,金秀秀则是个恶贯满盈的妖婆。 蜘蛛妖吗? 没有回到住所,卫小歌却是缓缓向着池塘边的水榭走去,再困在房间内,万一金秀秀回来,对她而言绝对不利。 眼下她需要缕清一下思路。 第三一八章 你可知犯下死罪 斜斜靠在水榭栏杆内铺着软垫长椅上,卫小歌默默沉思。 ——眼下必须离开王府。 再留下去没有意义。 穆乘风早在十几天前带着秦玉灵离开...... 案子也完全没必要再继续查下去。 金秀秀这妖怪的脑回路哪里是常人可揣测的,谁知道为了什么搭顺风船,弄死了谭家一堆人? 紫薇星的陈清鹤估计是凶多吉少。 也许是仗着艺高人胆大,夜探王府,与金秀秀会了一面。若是不知她妖怪的身份,措不及防之下,又没有避毒珠,光是以自身的修为,挡不住女妖的毒。 琢磨了一番,卫小歌立刻下了决定,眼下最要紧的是立刻回到江陵,以防金秀秀对孩子们下手! 接下来,该怎么出府呢? 修为不够,半路上就给侍卫拦截住,她不是轻身功法超绝的穆乘风,能够进王府如入无人之境。 更加没那个本事一路杀出去。 找岐郡王那个重口味的? 他似乎显得对自己没有太多的恶意,却对金秀秀刻意纵容......难怪几次问起金秀秀,岐郡王都是闭口不言。 就目前而言,除了去见一见岐郡王似乎别无他法! 况且......卫小歌笑了笑,岐郡王明言对女色其实并不上心,不说一身的毒让人倒尽胃口,金秀秀施法的时候那副鬼样子,任何正常的男人都会......不举吧。 龌磋邪恶地想得稍微远了点,卫小歌嘻嘻笑了两声。 显然只是有些利用价值,暂时留着罢了,难道还真放到郡王府吓死那些美人们吗? 今天不走,明天万人屠则会入王府,不管是明着拜访还是暗里飞进来,似乎都不是一件有必要的事。 反而将紫薇星和岐郡王之间的矛盾加深,夹在中间受罪的是她自己。 想到这里,卫小歌“嗖”地站起身来,急速回到菡院,将那件万人屠所赠的氅衣披上。 衣角塞了一包钢珠还有一些银票,这些哪里能丢。 随手取了一盏宫灯点燃,她将夜明珠再次用帕子包好,便举着灯笼向外走去。 一路并没有人拦截,直到行至畅春园的拱门口,却见一名四十来岁,一名留着短须的侍卫,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挡在眼前。 “卫小姐请留步,夜间不可随意在王府内院行走!” “畅春园有妖怪,我非走不可啊!”卫小歌抖抖索索,带着些惊恐地说道。 这名侍卫是曾经捧着手炉送到她手边的那人,看动作,修为乃是内窍顶峰。她不想与人动手,反正这几天都以一副弱女子的姿态出现,只能试试能不能干脆行骗。 中年侍卫嘴角抽搐了两下。 鬼扯什么,哪里来的妖怪? 这位卫小姐虽然是武修,瞧着有些弱不禁风,冬天还需要暖手的炉子,简直太丢武修的脸了。瞧着似乎是通脉顶峰,估计大半夜被金秀秀那名法修施展了什么法术,给吓到了。 以公事公办的态度,中年侍卫拱手说道:“郡王吩咐,畅春园住着卫小姐您这位武修,还有另外一名法修金小姐,若是有什么......女子之间的争斗,不须干涉。” 卫小歌只想骂娘。 女子之间的争斗——还真当是争风吃醋不成。 打斗的声响不提,并且金秀秀与虎王等妖相似,催动风卷术用的是口窍,需要大吼大叫。 这么大动静,竟然没有半个人影出现,想来应该是事先吩咐过了,姑娘们如果“吃醋”闹矛盾,不予理会。 不过,说不定这位侍卫真的不知道金秀秀是妖怪。 “金秀秀是妖怪,你带我去见郡王!”她再次强烈要求。 看来被吓得不轻,似乎与从前那位秦小姐一样,即使金秀秀真的是妖怪......中年侍卫稍微有点愣神。 随即他便满脸认真地说道:“绝无此事,此处绝无妖怪,便是有妖,鄙下不知,也不能知道。卫小姐若是觉得不安,鄙下可陪在卫小姐身侧。” 看侍卫一副很老实诚恳的模样,卫小歌几乎失笑。 这是个好答案啊......不管有妖没妖,不是他应该知道的,就不能知道。 估计秦玉灵被金秀秀的一堆蜘蛛给吓走的也不一定,就算系统奖励十年的寿命也不顶用,与这么凶残的女妖抢男人,不赶紧跑路就是白痴了! “那我们随意走走,我不要待在畅春园。”卫小歌带着试探的口吻说道。 寒风扑面,她忍不住打了两个哆嗦。 “这个......”中年侍卫略作犹豫。 看着脸色苍白不断哆嗦的卫小歌,虽然觉得唾弃,但是却也挺可怜。他带着些警告说道:“卫小姐请勿喧哗,郡王夜间不许任何人打扰!” “那是自然!”卫小歌满口答应。 对于这位弱不禁风的卫小姐,中年侍卫实在感到无言以对,这是武修吗?真太丢脸了! 出了畅春园,外间一片寒冷,她裹紧了衣裳,一路当先四处兜了两圈,中年侍卫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是个高手啊,麻烦,卫小歌暗叹。 越走却是与岐郡王所居住的“澄心居”越近,中年侍卫感觉到不对劲,忙拦在前方,“此处离郡王的宫殿太近,卫小姐不可再往前行。” 卫小歌嘻嘻一笑,忽然一个瞬移越过这名侍卫,然后以轻身功法拔足狂奔,顺便扯开嗓子大叫,“杀人啦,杀人啦!” 猛然被卫小歌的狂呼刺激到了,中年侍卫顿时一脸崩溃,刚才不是保证过不喧哗的吗? 而且,谁敢如此叨扰郡王,就不怕降罪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这次连带自己都要倒霉。 看走眼了啊! 明明之前看着很胆小,眼下却是胆大包天! 即使这两声划破长空的叫喊传出,澄心殿却仍旧是死一般的寂静,不过也就是一瞬间,一道影子嗖地飞来。 卫小歌瞅了一眼,是一名女侍卫,看服饰却是要高档不少,瞧着大约三十多岁,面色微黑,看着极为严肃。 先前的中年侍卫忙单膝着地,“杨将军,下官失职!” 今天竟然是最铁面无私的杨琏清杨中郎当值,他满心无奈,感觉自己得挨八十大板,扣除至少三个月的俸禄与丹药。 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卫小歌,杨琏清皱眉,“何事喧哗?” 卫小歌抱拳行礼,“敢问能将我送出王府么?有人要杀我!” 看了看中年侍卫,杨琏清冷言道:“俞宏达,怎么回事?” 叫做俞宏达的中年侍卫赶紧说道:“卫小姐声称畅春园中的金小姐,夜半要杀她,因此下官便只好带着她到外间走走,待到天明再禀告将军。” 至于妖怪什么的,俞宏达心想,绝对不能提。 “我要出王府!”卫小歌再次强烈要求,带着不依不饶的口吻,仿佛不答应她就要立刻撒泼哭闹。 见到这种明明是武修,却一副胆小怕事的鬼样子,杨琏清一阵心烦,尤其还特别的矫柔做作。郡王竟然连着两天都与这女子见面,真不知看中了她哪一点。 这事自己也做不了主,畅春园是寿王给岐郡王准备的,里面住过的女子虽然寥寥可数,其中却有两名收到远在京城的郡王府。 “你先在这里候着,我去请示郡王示下。”杨琏清不耐烦地说了一声,便“嗖”地飞走。 见一边有个小亭子,卫小歌慢悠悠地走进去,揉了揉疼痛的眉心,便安然坐下等候。刚才她施展了瞬移术,感知力都快榨干了,倒是真累到了。 身手明明很好,内窍初期竟然却这般装弱,真不要脸,哼哼......郡王最是厌恶这种表里不一的人!俞宏达满心气愤,脸上却不敢露出什么痕迹,老老实实地站在亭子外间当看门的石狮子。 不多时,杨琏清便返回,板着脸表示,郡王“宣”卫小姐觐见。 笑着称谢,卫小歌甩开愣神的俞宏达,大步而去。 并没有穿戴整齐,岐郡王披散着一头长发,穿着一身宽大宝蓝色长袍,坐在堆满公文的大案子前。四壁的灯光照得很亮,几乎形同白昼,给人的感觉这位仿佛要挑灯夜读到次日早晨。 没有说什么闲话,卫小歌直截了当,“郡王,我与金秀秀交战,都没有讨到什么好处,不过眼下我已没有疑问,想即刻离王府。” 抬起眼皮,岐郡王那幽深的眼神带着寒意,“你可知犯下死罪?” “呃......哪一条?”卫小歌大吃一惊。 难道金秀秀真的是岐郡王的姘头,打了郡王的女人,似乎罪名不小吧? 完全不可能嘛,留着金秀秀是想弄到她的那件绣品法宝,又或者有其他的利用价值而已。 带着森冷的口吻,岐郡王又道:“夜半扰了本王,乃是死罪!” 你妹的,喊一嗓子就是死罪?卫小歌哑然,皇权真这么离谱?早知道何必来见这孙子,自己未必不能直接偷偷溜出王府。 她无奈解释,“畅春园住着一名恶妖,想必郡王也知晓,在下手无寸铁,难不成束手就杀?” 岐郡王挑了挑眉,仿佛有些好奇,“将你与她相斗的细节说与本王。” 蛛丝,毒,法术,速度,用之不竭的感知力......骨肉强度和攻击力比起大妖虎王沉乾等,还是差得老远,但是却诡异万分。 卫小歌细细讲打斗的过程说了一遍,不得不暴露了自己开了眼窍的事实。 “......你哪里是手无寸铁,一身法修的本事,还带着避毒珠,机括,簪子!” 岐郡王难得笑得有些走形,面上似崩未崩,憋得很辛苦的样子。 如果眼前没有人,卫小歌怀疑他肯定捧腹大笑。 嘿嘿笑了两声,她讪讪地说道:“只求自保而已,并未带着大刀。在下断然不敢对郡王的侍卫们动手,这不冒着被砍头的危险,特此来请求出府。” 死罪什么的,看来只是吓唬人。 拿权势修为压人,真的让人厌恶万分啊! 第三一九章 辖制 (三十张月票加更,今天的章节会在中午12点半前全部发放!谢谢大家的鼎力支持!) ============ 岐郡王很快就止住了笑,忽然正色说道:“不过,今夜有一名紫薇星成员潜入王府,杀伤数人此刻被关在地牢,难道你不知么?” 当然不知道!卫小歌满心不解。 万人屠不可能这么冒失,再说也没那么容易被抓,到底是谁? “在下不知......” “此人十八九岁的模样,骨头很硬,不肯交代来历,但是功法却是来自紫微星。一个内窍初期不要命地夜闯王府,本王想了想,恐怕与你有些关联。” 卫小歌脑中猛然泛起一个身影。 糜红尘...... 她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郡王打算如何定罪?” 岐郡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原本打算在王府逗留几日,应该不会超过三天对吗?” 卫小歌想了想便说道:“不管能否见到秦小姐或者是金秀秀,最多逗留三日。” “因此,你明天不走,便会有人使些方法带你出府。” “正是如此!” “今夜闯入的小武修,地牢中的小子似乎与你渊源颇深。而万人屠本人,应该是明日上门拜访,抑或有调虎离山的计策,让本王分身乏术。” 都猜到了还问个毛啊?卫小歌一脸恭敬地回答,“正是如此!” 不需要隐瞒,反正都“死罪”了,当然是继续拿紫薇星当铁锅头盔往头上扣,既然连糜红尘都没杀,就并没有到撕破脸的地步。 “你与金秀秀,谁强谁弱?” “她是妖,我是人族,修为强弱不好直说,但是如果兵器趁手,若没有伤势在身,可斩杀她!”卫小歌直言说道。 “很好......”略略沉吟了片刻,岐郡王沉着脸说道:“第一,你夜半扰了本王安宁,其二,地牢中的小武修夜闯王府,你自己说,本王该如何判决?” 明明已经有了决定,却要问自己。死罪可免,但是肯定有一些没办法推卸掉的活罪,卫小歌忽然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错觉,仿佛要倒霉。 过于被动,对于自己这个弱点,她再次感到无奈。 她强笑道:“郡王已经有了决断,还请示下!” “我若是一定要留金秀秀一命,紫薇星可会插手?” 金秀秀非死不可,不管是谁,拿几个孩子作为威胁就非杀不可。 卫小歌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并非紫薇星成员,因此无从揣测。妖祸人族,乃是极大的罪,姑且不论紫薇星会如何,我自己便要斩杀了她。” 即使这会儿岐郡王一心要保住妖怪,她也必须要明言。 踩到底线,则不用再权衡太多了! 岐郡王哈哈大笑了数声。 “好!卫小歌,提金秀秀的头,还有她的绣品来见本王,我便放了地牢中的小子。而你本人须得立下画押的契约,永世不可加入紫薇星,立刻搬离江陵府,入住安京为本王效力!” “啊!” 轻呼一声后,卫小歌呆呆地眨了两下眼。 之前的感觉显然是对的,岐郡王对自己并无什么恶意,却是有招揽的意思。 他又不可能如顾少钦那样,被人逼婚,而且手底下为他效力的人多得很.....自己有什么本事,让人家看重? 况且,这孙子不担心自己不“忠心”吗? 丁土的任务是要自己与岐郡王订下相助合约,但是眼下根本完全倒过来了,竟然被人辖制了! “容我再想想......”喃喃念叨一句,卫小歌抬手挠了挠头,觉得似乎没什么退路。 糜红尘这家伙平时喜欢冲在前头,虽然略显冲动了一点,这次也太冲动了吧! 恐怕万人屠都懒得救他。 受什么刺激了? 岐郡王不用太费力就能推测到,糜红尘肯定与自己有些交情,不然怎么会冒死闯王府。随便试探了一番,很快就确定自己不忍看着糜红尘丧命。 规矩虽然是死的,但是定规矩的人却是这位郡王,他可以让人活着! 闯王府的穆乘风因为有乌金国王孙的身份,带走了被岐郡王“收用”过的冒牌秦玉灵,作为岐郡王的立场,两国如果不方便开战的话,乌金国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就能解决此事。 他甚至不需要想办法去捉拿穆乘风,一来不容易抓到,二则没那个必要。 糜红尘当然也可以无罪,前提是,她自己却需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值得不值得,仿佛不是需要考虑的事。 人在眼前,不能看着他死。 况且,还欠了糜红尘一条命,当初他救下薛绍奚,豆儿和四丫,真真是恩重如山。 出来混,总得还吧! 看卫小歌发呆犯傻,岐郡王很有耐心并未催促,翻开翻着手中的公文继续看。 既然能杀得了龟苓,就不可能是庸手。那只老龟壳子奇硬无比,便是最锋利的刀,以卫小歌目前的修为催动全身的真气,也伤不了。 她到底是怎么杀的? 而金秀秀更非庸手,法术高明,一身的毒,即使是高阶武修沾到也会受其影响。能有如此决心要杀了金秀秀,那么也必定有杀妖的本事! 能够杀妖,看着又不太显眼,他很需要这样一名手下!有卫小歌,那么与她有仇的金秀秀就不需要留着! 当然,此女有些不服管束,不过,这却算不得是缺点。 如果她说的是实话:加入任何团里,就要尽其责任——这样的人岂不是比太服管束的人更佳? 再说,难道还会比金秀秀那只黑寡妇蜘蛛妖更难管束? 人与妖彻底不同,有家人有友人,心中有情,万变不离其中,无法脱离其中的桎梏羁绊。 思索了许久,卫小歌认真地说道:“还请将郡王将整件案子,也包括为何留下金秀秀一命的缘由说明。” 岐郡王如果人品太次,那么给他当手下,很容易碰到各种恶心事,她会担心自己一个忍不住造反。 抬起眼皮,岐郡王微微点头,不问才奇怪了。 “金秀秀是蜘蛛妖,在平安州已经犯下案子,由一名收妖使前往彻查......” “慕容念之是郡王的人?”卫小歌实在是吃了一惊。 第一次见到法武齐修的人,她印象很深刻。最初以为两人有感情纠葛,如今再想,恐怕只是慕容念之有意做戏。 看来自己对于岐郡王的利用价值应该是——法武齐修。 岐郡王顿了顿,仿佛对卫小歌打断他的话头略有些不适。 “没错,慕容念之便是那名收妖使,他原是想将金秀秀收在麾下,以便作为妖族内应。金秀秀却是心大得很,想直接作为本王的直属......” 要想去京城很难,但是去潞州容易,寿王与岐郡王相交之事平民老百姓不知道,但是绝对不是秘密。恰好谭家送上门,金秀秀便假意作为针线供奉前往潞州。 不过,想吸引岐郡王前来,没有重大的案子却不成。 于是便有了水妖杀人的事件,因为暂时还没抓到走失的两个妖将,内幕不详,但是以岐郡王的推测,多半是金秀秀自导自演。 穆乘风中途插了一手,绣品丢了,金秀秀着急了...... 绣品法宝不是她花四年整出来的,而是八十年,耗尽心血。 去谭府却寻不到,金秀秀一怒之下杀人,以瞳术迷惑了谭五,指甲刺穿了咽喉,造成穆乘风杀人的假象。 慕容念之不知该不该将金秀秀收罗了,向岐郡王传书禀告之后,并将金秀秀带入寿王府。 “......金秀秀具备人族样貌,虽然比不上真正擅谋的人族,却比普通妖族心思细致,因此本王原想留她一命将功赎罪。”说到这里,岐郡王停了下来。 事情始末,大抵如此。 卫小歌忽然嘻嘻笑道:“金秀秀的野心恐怕不止成为郡王的属下。” 岐郡王微微一笑。 如果没有那一身的毒......换了狐族的妖,或许有可能。 “化形的妖族,多半祈望如人族一般。”他随口说道。 卫小歌立刻想到了豹妖沉潜。 这名极其渴望成为人的大妖,因为犀牛大王不允许,他甚至不敢过多修炼化形术。 而已经化成人形的金秀秀,显然很想做人,并且是很“高贵”的人,必然说郡王的女人......甚至是将来的宫妃。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可否让我见一见地牢中的人再行决断。此事非同小可,郡王也知晓,我不欲作官,也不想被人所控。” 精铁所打造的地牢,人被绑在柱子上,即使黑洞洞的,从外间出气孔卫小歌从体型上也衣着,也可看出是糜红尘。 她有点忘记当日与糜红尘说了些什么,仿佛委婉拒绝了他不要跟着入王府。接下来糜红尘脸色有些不好看,似乎又开始瞎想,一脸激愤地自报修炼的年数。 后来薛绍奚跑来说寿王府下了帖子,接下来的话也没说完...... 很可能糜红尘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了,骚年啊,能不能按照常理来思维? 卫小歌扶额揉脑门。 与岐郡王的协议,按照她一向的习惯,讨价还价了一番。 第一个条件,需要保证一家大小的平安,这点是重中之重。 “入住郡王府最为平安......但是,不合规矩!京城治安极好,任何一名外来武修入城均受到监管,京中除了皇祖父身边的近臣,无人敢冒犯本王威仪。若是你当值,我自当遣暗卫保护你的家人。” 这个保证够了!住到京城里,金山寺还不放过她,简直是没天理了,平常的毛贼,她分分钟撂倒。 再加上有岐郡王“打了招呼”,估计也没有人敢前来惹事。 第二个条件,除了岐郡王本人,她并不受任何人管束。 第三个条件,最多只作三年的官。 第四个条件,残杀无辜的事坚决不干。 做武官肯定需要上阵杀敌,立场不同,站在战场上该杀的还是得杀,但是如果刀子指向平民就不像话了。 “可!” 见岐郡王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卫小歌心中腹诽不已,彻底就是假象啊! 第三二十章 收妖使 一张宣纸上,写着条条款款,卫小歌仔仔细细读了三遍,还问了一箩筐的话。 六扇门只是民间的说法,主管刑部,都察院与大理寺,被称为三司衙门。刑部负责审理重大案子,都察院查探并纠正,大理寺则有权驳回。 不论是百官,还是天下黎民所涉及的重案,最后的决定全在岐郡王的手中。 权柄滔天,不是虚言。 三司衙门有自己的头目,如果想过得快活一点,基本可以做个甩手掌柜,不过显然这位郡王恪尽职守,文书都堆积成山了...... 仔细想想,卫小歌忽然明白过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孙子已经存了这份心——早问过她愿不愿意做官! 岐郡王并不喜欢说废话,因此当然不是无的放矢,那时便起心要收罗了。再细思,仿佛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要么是询问相关事宜,要么就是在试探自己的性情。 现成的糜红尘送上门来让他辖制,岐郡王没半分犹豫,立刻递来一份赦罪交换协议。 她最怕的是——岐郡王想要她去做卧底。 “所以,我的职位叫做中朗将。” 听着虽然像是要去做大夫,不过其实是岐郡王的侍从官,也不需要向谁低头,位置还不低,四品的武官。 附带一个“将军”的头衔,卫小歌感觉有点微妙,听着有点“高大上”,比什么连长营长要好听一些。 修炼的药丸,薪酬职称都没觉得不对劲,而且还挺优厚,感觉并没有暗藏玄机,她提起拇指在印泥中沾了一下,按在这份“不平等条约”上。 所谓不平等,是因为她本人半夜大喊了一嗓子,压根算不得什么死罪。 而夜闯王府,还杀了几个人的糜红尘,可真是死罪了! 随手接过岐郡王递过来的帕子,卫小歌擦了擦手指上的红色印泥后,扶了扶额头,心中纳闷,怎么尽干这种“美”救英雄的破事! 难道她脑门上刻着“圣母”两个字吗? 幸好只将自己“卖”了三年,算是个短期卖身契吧! “郡王,我希望今夜出府,杀金秀秀的事还得等等。”卫小歌直接说道。既然已经说开,也不用那么委婉了。 “你擅使什么兵器?”岐郡王所答非所问。 “一尺来长的锋利短刀。” “短刀?”岐郡王略作沉吟,“我送你出府,取了趁手的兵器即刻返回,你若杀不了金秀秀,这份合约即刻作废!” 卫小歌没有犹豫,点头答应,“是,郡王!” 本来还想着回到江陵看牢几个孩子,等身体稍微恢复一下再守株待兔,看来岐郡王没那个耐心。 糜红尘的命总得保住吧! 吩咐人入内换了衣裳梳理了头发,岐郡王便叫在门外守候的卫小歌跟上。 寿王府占地极大,如穆乘风万人屠这些外窍高手,简直如走大马路似的随便进出。但是,对于低手卫小歌来说,飞纵的速度不够快,随时会被内窍守卫发现,所以她压根就没想过硬闯出府。 不过,身边有个外窍的......郡王,也可以翻墙不被人发现。 竟然是用这种老土的方式出府。 感觉有点懵逼,不过她即刻就明白了,岐郡王不想打草惊蛇。 早已经习惯被人夹带的卫小歌摊手无奈,外窍高手们赶时间,都是用同一种方式吗? 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江岸客栈,并没有隐藏行迹,守夜的戴遥立刻察觉。 “戴兄,万前辈此刻正何处?”卫小歌忙问道。 戴遥对着岐郡王拱手行了一礼,估计是猜出对方的身份,却没有叫破。 “正在歇息,卫姑娘可自行去寻他。” 万人屠住在这栋木楼的最顶端最后一间房间。 丁土说的那些话在脑中徘徊了一瞬,被各种轻薄了啊!卫小歌强行压下想冲着万人屠的脸给一拳的念头,很平静地敲了敲门。 很简短的三下。 却是没有回音...... 不用继续敲门,卫小歌也知道万人屠不在。 连自己人都瞒着,万人屠如岐郡王一样,也“微服”出去了? 她对着岐郡王轻声说道:“兵器叫万前辈收着了。” 岐郡王微微一笑,“无妨,走吧!” 既然有兵器,又为什么要走这么一趟?卫小歌稍微有点不解。 与戴遥略略交代了一番,表示此行无恙,她又被夹带着飞快往回跑。 “本想见见万人屠,不过既然他不在,往后总有相见之日。”路上岐郡王解释了一句。 原来不是为了取兵器,主要是想见见万老大,可是也不需要赶在这一会儿吧?听口气,岐郡王手里各式兵器应该不少,想到这里卫小歌有些期待。都签了合约了,好歹送点像样的兵器当搭头吧! 前提是,她必须能杀得了金秀秀。 想到这里,卫小歌却是有些沉重。 “嗯,明白了,我先恢复一下真气。”她说罢闭上眼睛,不再管前方的路。 岐郡王微微一笑。 被提着的小姑娘很是泰然自若,闭着眼入定,正极力蓄积真气,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不管卫小歌是输是赢,作为一名十五岁上下的小姑娘,能有这份成就,他会保她一命。 这是一名即将隶属自己麾下的——收妖使! 名为中郎将,但是没有真正的职司。 三司衙门不管朝堂官员任职,不管军队打仗,却管一切为非作歹的事,无论是渎职的官员,还是杀伤力惊人的强大武修,也包括妖祸人间。 可惜,他也并非是那么“正义”之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甚至连金秀秀这名女妖,也要收纳入收妖使之列。 若是得了卫小歌这法武齐修的小姑娘,那么弃了金秀秀倒也不可惜!一名对家人和朋友如此看重的武修,岂不比非我族类的女妖更有价值。 再次越过王府的高墙,对地形和守卫极为了解的岐郡王,如暗夜使者一样,悄悄回了澄心居。 最警觉的暗卫自然知道他曾离开了不到一个时辰,不过他要防备的不是自己人,而是不能让金秀秀得知有异,忽然离开王府。 妖怪和法修,总有一些让人难以预料的手段。 比如说蛊惑人心的瞳术,金秀秀便是使用魅惑之道,使得寿王糊里糊涂着了道,到如今还觉得此妖被人欺辱了。为此不但伏击穆乘风,还将女妖好生留在王府。 然而,这点面子他必须要为王叔留着。 妖怪的心思,多数十分直截了当,残害人族与杀死猫狗,并没有什么区别。对于金秀秀而言,用谭家满船的人来引自己到潞州,在她的认知中并无错。然而......作为人族而言,却是恶贯满盈。 ——只求结果,而不问过程。 这是妖怪的行事方式。 岐郡王心想,其实女妖的心思,有时与他自己十分相似。 为达到目的,就必定有所牺牲。 只是这个过程,他会有所权衡,做得更加委婉得体一些,不会有什么诟病。 毕竟,人族需要脸面。 将卫小歌放到地上,他立刻发现这小姑娘很警觉地睁开眼睛,既然没有深层入定,那么真气量显然未必够,不过看神情并没有显得不安。 卫小歌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并不大的密室,墙壁的四角分别挂着夜明珠。 “这里的兵器,你可以挑一样!” “嗯。” 古朴的长剑,厚重的大刀,暗沉的长枪,飞索,斧头,长鞭,交错的双钩......足足列了三十多样。 其中以刀剑最多。 卫小歌举手将一柄一尺来长的短剑抓在手中,细细看了看。 中间比普通的剑要厚,两刃瞧着很薄,可作作剑也可作刀,不容易崩断。 “此剑可锋利?”她侧身仰头问道。 “尚可。” 这不是个好答案,卫小歌微微攒眉,这般摆出来的兵器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兵器谱”上有排名的武器,断然不可能与枕梦相比。 “改日再送你一样神兵利器。” 岐郡王哪里瞧不出这小姑娘对密室中的兵器瞧不上眼,然而他手头上虽有几样上佳的兵器,可并无短刀。手底下的人多数都是正路子出身的武修,极少有人使用奇诡的武器。 “只要能砍断金秀秀的丝线就成,她是蜘蛛妖吧?” “是,此剑应当可断蛛丝。”如果催动大量真气,应该可以砍断吧,岐郡王心想。 出了澄心居,卫小歌按照岐郡王指示的另外一条小路,越过畅春园的围墙,落到一株大树上。 然后......用很慢的速度爬下树。 浪费一丝真气都是浪费,这时候才不要使用任何轻身功法。 站在荔苑门口,卫小歌扯开嗓门,“金秀秀你这个丑八怪,黑嘴黑脸的老妖婆子,赶紧滚出来受死!” 在远处跟随的岐郡王,听到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叫阵之声,顿时一脸愕然。他忽然生出一种古怪的错觉,觉得自己这次是不是看走眼了? 姑且不论言语粗俗,难道不应该不动声色,悄悄潜入,以暗器先偷袭? 不用细思,他却是笑了。 蛛丝在内室的威力比外间小,卫小歌这是激将之法。 但是......激将之法明显不管用,喊了足足七八声,以各种极具侮辱的口吻和用词,也没见到金秀秀出来。 整个畅春园的人都能听见,不管金秀秀在哪里,必定会气急败坏的杀出来才对,卫小歌纳闷之极。 妖怪们最受不得激,脾气算不得好,至今为止,最冷静的算是狼将军,但是面对蛇姬的挑衅,仍旧忍不下那口气。 将短剑藏在袖子里,借着夜明珠的光芒,卫小歌小心翼翼地走入荔苑。 听不到任何声息,然而鼻端却是闻到臭烘烘的血腥味,顺着血腥味她继续前行。 第三二一章 末将见过卫将军 部分墙壁坍塌,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一看就是大刀所致。 地上到处都是貌似蜘蛛的残肢,实在是太碎了,要不是真的金秀秀是个玩蜘蛛的,她都压根猜不到那些是蜘蛛的躯体。 这名以大刀为兵器的高手,有着极其强悍的真气! 然后,卫小歌看到死不瞑目的金秀秀......的脑袋。 瞪着一双毫无光泽的死鱼眼,唇黑得让人无法直视,地上满满洒着黑臭的血。 脑袋被砍了,身体被甩得老远。 卫小歌倒退了几步,身上佩戴的避毒珠又开始闪动。 原来血也是剧毒! “死了......” 还以为要拼着感知再次受伤,与金秀秀决一死战,这蜘蛛妖竟然一命呜呼。四处臭得要命,卫小歌忙抬手捂着鼻子,一脸嫌恶地快步往外走。 “万人屠......”她忽然意识到,除了万老大,谁会跑来杀金秀秀。 之前在客栈也没瞧见他,显然偷入王府,恰好就是自己出王府的时间。 心情有些复杂,她暗叹了一声。万人屠用暗杀的方式解决了金秀秀,对她自己而言当然有利。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对于紫微星而言,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得等紫薇星与岐郡王达成某种协议再说吧。 好在不用与金秀秀殊死搏斗,胜算虽然有,但是自身真气量不足,非得以两败俱伤的方式拼杀,恐怕会搞得浑身是伤。 最怕感知力透支离魂,还得浪费五百个功德点让丁土救命,那可是足足将近两年的寿命啊! 刚发布了新任务,老丁绝对眼睛都不错的,在王府使劲盯着。 刚快步踏出荔苑,卫小歌却见岐郡王带着一些不愉之色从一株树上跃下,“金秀秀死了,是万人屠所杀?” 竟然打算看热闹,卫小歌忙摇头,“我只看瞧见金秀秀的尸体,不知是何人所杀。” 按照万人屠的一贯作风,只要没抓个现行,他极有可能压根不承认,那么自己当然也不能拖后腿。 “地牢中的小武修被人带走了。”岐郡王冷笑道。 大约是刚发现他回来,前一刻暗卫来报,有一名黑衣蒙面的高阶武修,以雷霆之势,从外间击破地牢,将里面的人救走。 而万人屠......恰好不在客栈。 糜红尘被救走了,卫小歌松了一口气。 倒霉催的,早点救就好了。 早知道就不签订那份就职合约了,这会儿再反口,岐郡王肯定当场就剥了她的皮。这孙子绝对不是什么善良的人类,光是半夜喊一声就能定罪杀人。 她一言不发地站在当场,感觉到这名一直显得尚算“友善”的郡王,此刻浑身带着惊人的压迫感,眼神中的寒意可以冻死人。 “紫微星!”几乎是从牙缝中吐出这三个字,岐郡王猛地一甩袖子,转过身子向着澄心居的而去。 只犹豫了一瞬,卫小歌便立刻跟上。 如果呆在原地,表现出任何一丝不乐意当“下属”的意思,说不定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丁土的任务...... 爱谁谁了。 想获得岐郡王“助力”,目前看来应该是天方夜谭。 “郡王,这柄短剑我收下了。”没有考虑太久,卫小歌跟在岐郡王的身后一边狂奔,一边喊道。 岐郡王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下眼前的小姑娘,“在紫薇星与朝廷之间,你选择了朝廷?” “我既不是紫薇星的人,也不是朝廷的人。不过,既然画了押,签订了合约,就得履行。”卫小歌含笑说道。 当然是彻头彻尾的假话。 而且之前的约定,她需要杀金秀秀找回绣品,让糜红尘脱罪。然而,糜红尘本人都不在了,金秀秀已经死了,这份约定当然不存在。 按照道理来说,她压根没必要遵守那份按了红色手印的协议。 但是,这年头并非有道理就能据理力争,喊破喉咙,不过就是落得嗓子坏了。 岐郡王是个权力至上的人,他的道理才是真正的道理。 这点与万人屠有本质的区别。 姓万的“禽兽”,其实很讲道理。 如果是正事,他并不勉强,一般还是以报酬来打动人心。但是,喜欢动手动脚这个习惯...... 卫小歌胡思乱想着,这个中郎将先慢慢当着,保不定以后立下汗马功劳,顺带将丁土的任务给完成了...... 眼下还在郡王府,一旦表示不愿意承诺这份协定,被紫薇星触怒而正在气头上的岐郡王,说不定会一怒之下开杀。 不管这位郡王显得多么礼贤下士,都是一种姿态而已,相信他才见鬼了。能罔顾谭家死了那么多人,还打算将金秀秀收在手底,岐郡王对人命并不看重。 当然,他也并非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 屁股决定脑袋,一个人坐什么位置,往往决定了他的思考方式。 别人是屁股决定脑袋,而她自己——是脑袋决定屁股。 脖子被掐住,只要对方不踩到底线,自己的屁股坐到什么地方,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当官也好,做平民也好,不都是一回事。 “明日一早出府,带着绣品到京城见我!”沉沉说完这句话,岐郡王再次转身,猛地拔高身形,没入澄心居。 摸了摸鼻子,卫小歌若无其事地往相反的方向而去,走没多远便瞧见俞宏达从一棵大树上跳下来。 “卫小姐要去哪里?” 口气很不友善,可以理解!卫小歌笑道:“之前为见郡王,迫不得已大喊了两声,让俞兄担了干系。如今都是一家人,如今我在郡王手底下办事,封了个中郎将的官,回头请你喝酒赔罪。” “中郎将......” 即使一贯很能控制自己面部表情的俞宏达,此刻却是忍不住满脸惊异。虽然品级低了两阶,但是却是与杨中郎一样的职位。 然而,却比自己这个从四品的飞鹰校尉高了一级。 就这点破修为,冷天还得披着氅衣抖抖索索的,郡王难道拿官职来哄女人吗?不可能,郡王极其重规矩,从不干这种无稽的事。又不是寿王,连自己的八抬大轿都能借给姬妾坐着去城外上香。 感觉一丝古怪的微妙,俞宏达不得已拱手鞠躬,“末将见过卫将军。” 哈哈......卫将军,卫小歌不由得有两分得意,嘴角泛起笑容。 不料骨头刚轻了几两,脸上的笑容忽然凝住。 人家“赏赐”个官给她当,就立刻小人得志。 可见做官这种事,真是能腐蚀人的志气,一个不小心差点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而事实上,做了官根本就是低人一等,往后得受人管制,没半点自由。 慢慢闲扯了几句,大家便走各的路。 俞宏达仍旧回到暗处,不知道去了哪里窝着,而卫小歌则是挑了个避风的亭子,冷飕飕地将就了半晚上。 暗地里偷偷瞧着的俞宏达,下意识地摸了摸胡子,忽然又觉得这新上任的中郎将似乎也没那么娇气。 然而,这关他什么事,反正他的眼光一向不好,办事只懂得按照吩咐来,郡王什么想法,他哪里懂得揣摩。 揣摩上意这种高难度的事,还是交给聪明人吧! 次日一早,卫小歌背着个包袱,由一名侍卫送出了王府偏门。 包袱里面塞着一枚官印,一张白锦布书写的“条子”,有了这两样东西,她一路去京城可以“便宜”行事,如果有需要可向当地州县衙门显摆。 的确是个官了。 回到客栈,通知了一番,薛绍奚第一个从里面跑出来,身上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在晨练。 卫小歌欣慰了一把,小薛一贯心性冷静。 不管发生什么事,既然不是他能解决的,还是安安静静地修炼吧! “都解决了!”她笑着对薛绍奚说道。 长长吁出一口气,薛绍奚稍微打量了下卫小歌,见她不像有暗伤的模样,便笑道:“先吃点朝食,万大人吩咐了若是卫妹妹你回来,立刻叫你去见他。” “嗯,等下就去。” 回到房间,两脚踢掉靴子,卫小歌仰面躺倒在床上,满腹心事压根没心思去吃饭。 这日子真不好过啊! 如果没有家累和系统,该跑肯定会跑,什么协议合约都是鬼扯。肯定是先敷衍敷衍,假意努力干两趟活,然后想个办法金蝉脱壳,诈死走人! 眼下还是得做满三年再说。 “卫妹妹,给你送朝食了。”门外的薛绍奚带着些愉快的口吻说道。 “门没关呢!” 一碗清粥,两个肉包子,一碟咸菜,虽然是很简单的食物,即使没什么胃口的卫小歌却忽然食指大动。王府的食物太精致,以致她完全吃不出味道来,肉不像肉,鱼不像鱼,蔬菜都能做出鸡肉的味道来。 送了食物,薛绍奚什么问题都没有问,笑着出了门,这点让卫小歌觉得十分贴心。 这小子显然知道自己累得慌。 唏哩呼噜地喝了两口粥,她有点走神的对付手里的肉包子。 岐郡王吩咐要找绣品,估计人家人手多得很,慢悠悠逛到京城说不定早被手下找到送到郡王府。也不用她瞎操心了,如果以办事不力的理由,开革了这新上任的官职,那才是求之不得呢! 琢磨了一阵,卫小歌感觉前景瞧着尚算光明。 门口传来一步一步重重的脚步声,好像是在提醒她,某个大人物即将驾到。 “进来吧!”她随口说了一声。 连薛绍奚那个刚入通脉期的家伙,脚步都很轻盈。这当口除了万人屠,谁会用这种无聊的方式走路。 在外间略略咳了两声,万人屠推开门,施施然走入房间,身后的门被他随手带上。眼尾扫了扫桌上的吃食,便拖了一把椅子,坐到卫小歌的身边。 第三二二章 连肉包子都不如 难道不应该坐到桌子对面去吗?身边隔着只要一尺远的万人屠,浑身带着压迫感,卫小歌有些不安。 每次见到万人屠,总觉得仿佛是“狼来了”,而自己明明不是一只羊,却有一种待宰的错觉。她却没办法将万人屠归到事不关己的那类人中,毕竟相助过多次。 手里还握着半个有点冷的肉包子,卫小歌没有抬头,仍旧慢条斯理往嘴里送。 万人屠悠悠说道:“回来不找我,难道怕我吃了你么,我可从不吃人。” 卫小歌默默。 不吃人,但是会趁人之危,扒掉人的衣裳,还偷亲了一口,然而这件事却无法质问,因为是丁土说的。 继续吃早餐吧,她实在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万人屠。 吃了一口包子又喝了一口茶,却仍旧感觉嗓子有点干。 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卫小歌手中的半个包子,万人屠猛地伸手一把抢过,然后塞进嘴里,囫囵吞枣地咬了几下就吞了。 他只是觉得自己连个肉包子都不如。 这下小村女手里没有包子了,总能正视自己了吧! “你......” 卫小歌愣愣地看着自己空掉的手,再看看嘴巴上还沾了点肥油,一脸不满的万人屠,忍不住放声大笑。 这一笑,连生气都忘了。 “万老大,昨夜是你杀了金秀秀?岐郡王瞧着很不满,你这会儿得想想该怎么解决紫微星和六扇门的矛盾吧。” “人不是我杀的,是厉行渊,此刻岐郡王应该已知晓。” “糜红尘也是他救的?” “不,是我。” “厉行渊是你找来的?” 万人屠用无语的眼神看着卫小歌,仿佛在说,你怎么会问这么笨的问题。 “你入府后的第二晚上,我打听到金秀秀是妖。你收的那名属下唐有德还有点用,脑子活得很。若是懒散的厉行渊没赶到潞州,或许我会亲自去杀金秀秀。” 既然得知金秀秀是妖,卫小歌心想万人屠难免会想得远了点,万一是个大妖王级别的,普通的外窍高手都得避其锋芒。 到时哪里会管什么冒犯不冒犯郡王府。 她内心感激不已,虽然杀妖的是厉行渊......不过却是由万人屠所部署策划。 可是,唐有德怎么打听到金秀秀是妖的事? 卫小歌纳闷极了。 她拿了五百两银子贿赂王女官打听金秀秀的下落,虽然那位女官盯着银票的眼神发光,可是半句话都不敢说。 “唐有德是用什么法子,他为何冒如此大的危险?” 问这些做什么?万人屠满心不耐的看了看一脸好奇的卫小歌,只好耐着性子回答。 唐有德送了卫小歌去王府外院,原本和其他几个轿夫呆着等待。 他闲得无聊便向王府干粗活的人问有没有活计可干,恰好有一名来自江陵的老乡,手头上有两件不愿意做的脏活,见唐有德真是一文钱都要赚,马上推给了他。 随口闲聊,那位老乡就忍不住吐苦水。畅春园前两天抬出整整两大车枯死的花树,本来吩咐拉到城外埋入土中,干杂活的两个苦力小厮懒得跑,偷懒用火烧了,被黑烟给活活熏死。 这活计差点轮到这老乡。 唐有德顿时吓了一跳,也不敢继续问王府还有没有可以赚钱的活计,立刻找了个理由跑了。他越想越觉得古怪,回去之后向薛绍奚说了说。 因为这线索,万人屠用了点手段,兵分了几路才打听到一点点畅春园的事。 金秀秀原本住在别的院子,开始比较收敛,十来天前搬去了畅春园,因身边没有任何丫鬟女官服侍,便有些肆无忌惮了。 虽然不能确定是妖,肯定是玩剧毒的法修。恰巧又有加急的飞鹰传书送来,与金秀秀有关联的慕容念之,竟然根本就是岐郡王的人,官职为中郎将,实则是一名——收妖使。 万人屠便猜测金秀秀是妖。 “这么说,秦玉灵被穆乘风带出王府的事你也知道?”卫小歌又问道。 “昨日才知晓,事关甚重规矩的岐郡王,消息不好传出。”万人屠解释了一句。 他暗想,这事非解释清楚不可,免得小村女以为是自己玩离间的花招,唆使穆乘风去英雄救美。当然他的确也真的想这么做......可是耍阴谋,难免有可能露馅。 卫小歌深有所感。 有关岐郡王的消息的确很难挖,花多少银子都不顶事。 估计万人屠是从寿王的侍从嘴里挖出来的消息,用的肯定是“不正当”手段。爆了岐郡王的料,当事人必然半句话都不敢提,免得被定个“死罪”。 既然万人屠已推测出金秀秀是妖,那么修为极高,没家没族不属于任何帮派的厉行渊,如今还在宝梁国挂了个空头的护国公,这冤大头不拿来用一用,简直太对不起万人屠的黑心肠。 金秀秀对人命极为漠视,按照厉行渊的思维,“除害”是必须的,估摸着万人屠还扯了些什么理由,比如说金秀秀百般欺辱秦玉灵。 不过与事实应该相去不远。 岐郡王完全没可能对厉行渊做什么,这种无家累的大高手,恐怕是最让人头疼的人物,除非布下死局将他彻底杀了,不然就不敢动一根手指。 再说,与其剿灭了,恐怕岐郡王更乐意厉行渊欠他一个人情...... “......若是糜红尘因为你的缘故死在王府,恐怕你会内疚。”说完这句话,万人屠忽然感觉自己简直丢脸到姥姥家了,竟然特地解释了一把,显显功劳。 看着稍微有点窘态的万人屠,卫小歌忽然觉得天大的火气也没了。 毕竟看在自己的面子出手救了糜红尘,以万人屠的为人,恐怕得知糜红尘擅自行动,绝对气得不轻。 “我得回江陵,已经接受了岐郡王的招揽,准备去京城做官。慕容念之是中郎将,并且是个收妖使,若是没猜错,岐郡王估计要我也做一名收妖使。” “这可不像你,被胁迫了,因为糜红尘?”万人屠一脸惊异。 卫小歌点头,很随意地说道:“嗯,我欠糜红尘一条命。此事你不必对他说了,不然这人定要跟着我到天涯海角的报恩。再说,救糜红尘的人是你,与我无关。” 这下有些麻烦了,万人屠皱着眉,手指在桌子上慢慢敲着。 他不能决定卫小歌的何去何从,无论她在家做贤良的姐姐养孩子,抑或去京城为官,自己无权干涉。 若是想方设法将她管得死死的,那可真没什么意思了。 只不过,路途遥远他不方便往京城跑,手里也有些事需要解决,如果卫小歌住在危楼左近,随时可向一丈要消息,而京城那边却是彻底得不到任何消息。 紫薇星势力过于庞大,看似松散但是规矩却是极为严格,以防当权者不痛快,绝对不会参与官府的事。在任何重镇都没有大堂口,而京城重地,连个小客栈都没开。 即使没有唆使厉行渊去杀金秀秀,不过看情形小村女完全可以解决此事。 法武齐修的小村女,对付妖怪的确比普通武修容易得多,也难怪岐郡王会顺水推舟,以糜红尘为辖制手段收罗了她。 昨晚糜红尘大约是见自己没什么动静,这才着急了,可是这蠢小子只知道金秀秀擅用毒,甚至连她是妖都不知晓。 尽管是为了小村女的安危,但是彻底不听从命令,不顾大局且不自量力,若按照自己往日的性子,说不定也就听之任之,叫那小子自求多福。 如今竟然好心得连“情敌”都救。 糜红尘彻底拖了一回后腿,不但恶化了紫薇星与郡王府之间的矛盾,还“坑”了小村女。 真想砍死这小子...... “我曾承诺过你,安置你家的弟弟妹妹,若愿意可将他们留在江陵。规矩所限不能买丫鬟婆子服侍,虽不见得锦衣玉食,不过四邻极为友善,街坊孩子们都较为自主,长富他们的性情不会被带坏。” 卫小歌顿时怔住。 她忽然有些鼻头发酸。 本觉得万人屠可能会觉得自己“背叛”了他,没料到此人这般“通情达理”。 柳树巷散花巷那边没有任何一名与紫薇星无关的外人,仿佛是个自成一体的小国度,恐怕有些同病相怜的缘故,互相极为照应,的确很难将小孩养歪了。 最多是脏点乱点,其他无可挑剔。 但是,涉及到立场问题,她不能脚踩着两边。 一边给朝廷办事,一边将孩子们放在紫薇星的地盘,两边的人马,都会吐唾沫淹死她。而且,将几个孩子丢下三年让他们自生自灭,这种事还真干不出来。 万人屠......让人又感激又烦恼的人啊! 若论常理,如果一个男人喜欢一名女子,趁着人家睡着了,做点偷鸡摸狗的事,其实常见得很。 只是,被“偷香”的人是她自己,这才没办法释怀吧。 如果阿Q一点去看待这件事,反正没掉一块肉...... 什么鬼念头,卫小歌晃了晃脑袋。 “万老大,我略略安睡一番便回江陵,此次多谢你相助......兵器先还给我吧!” 腿上没绑着五十来斤重的枕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 接过万人屠递过来的寒刀,她却是想起顾少钦曾经说过的,枕梦是一件定情信物...... 只是当初借给她的时候,估计万人屠没想过这点,如今却是两说了。 深深叹了一口气,卫小歌取下避毒珠与避水珠,连带靴子里的毒针机括都拿出来了,抬头却见万人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怔在当场,不知道真的将这些东西还回去,万人屠会不会一巴掌拍碎了。 第三二三章 你们两个会游水吗? “你真是个无心无情的小姑娘,我明言相送之物又怎会收回?” 满含压抑,沉着嗓子说完这句话,万人屠看都没看避毒珠等物件,猛地站起身来,然后大步摔门而去。 果然是有些无心无情啊......卫小歌轻轻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并不是没有歉意的。 喜欢一个人未必有什么很了不得的理由。 无法接受一个人的好意,似乎也没有什么道理。 感情这种事,原本就这么残酷,几乎毫无理性可言。 并没有躺下休息,卫小歌匆匆吃完另外一个冷掉多时的包子,便一溜小跑去寻薛绍奚。 “我得走了,先回江陵,过些日子会京城。若是你的任务还未完成,还需要在外头历练,不用急着回来。如果你回来我已经离去,去京城岐郡王府递个帖子应该能找到。” 去京城,为什么?目瞪口呆的薛绍奚不知该怎么想,却见卫小歌身后背着包袱,显然打算即刻启程。 “就这么走了......薛绍奚喃喃念了一声,却忽然想起一件事,“哎,卫妹妹,唐有德还等着你呢!白泽也带回去吧,这段时间他可惹了不少事。” 白泽?差点将驴子给忘记了。卫小歌转过身,有些惊奇地问道:“唐有德还没回去,不担心家里的老娘和妹妹了?” 薛绍奚摊手,表示不理解,不过他感觉唐兄弟估计和自己一个想法,希望拜个山头学本事。 一大早白泽还在呼呼大睡,房间堆了许多吃了一半半的食物。 卫小歌一巴掌拍到他的头上。 “走了,回家了。” 正呲着牙做梦的白泽,被吓得猛地跳起来,随即定睛一看是饭主卫小歌,起床气立刻就没了。 “咦,姑娘大王你回来了,潞州好热闹,咱们先去逛逛再回江陵吧,我知道好几家不错的饭馆。” 卫小歌忽然感觉岐郡王没将白泽这个妖给收了,算他运气好。 之前薛绍奚提及,这家伙竟然咬着个荷包,自己去买糖馅烧饼...... “再不走,我送你回鹿鸣山!” 卫小歌说完扭身就往外走。 白泽最不乐意回鹿鸣山,肯定会跟上。 找唐有德方便得很,这小子估计又在哪里赚钱,只需要向客栈跑堂的问一声就知道了。 唐有德在客栈的后院拿着个大耙子扫马粪,干劲十足...... “小唐,走了!” 以很潇洒不讲价的姿态,卫小歌随手买了条小船。 小船速度不慢,并非是一条普通的小渔船,而是比较难控制的小帆船。先前买船的时候,她特地征求了一下唐有德的意见,知道这种船的速度更快。 “唐有德你懂得赶车也会划船,还有什么不会做的吗?”她简直觉得这少年真是个奇葩。 “我不会生孩子!”唐有德那有些黑的脸膛,笑得满是阳光。 “呃......” 好吧! 这是个好答案! “我也不会生孩子!”白泽忽然冒出一句。 唐有德默默。 他到现在还没习惯会说话的驴子,这可是妖怪啊...... 懒懒地躺在晃晃悠悠的船头,卫小歌以双臂枕着头,仰望着天空。 雪已经化了,空气清冷,天却是极蓝,透着高远的明朗,看着让人心胸无端变得开阔起来。 既然生了一双脚,每一步,都需要往前走,哪怕走不下去,也得义无反顾的走! 多活了一世,她的生命并没有比别人更难,人家唐有德小小年纪还得照顾一直生病的娘。 不过就是当三年的收妖使嘛! 船破开风浪向前行,耳边却传来唐有德的一声惊呼,“岸边有人在飞......他渡江了......是万老大。” 呃......唐有德如今也学着叫“万老大”了,不过这不是关键,万人屠来了。 遥遥就能瞧见万人屠那种阴沉的面孔,仿佛憋了一肚子火似的。 不是都告别了,怎么又追来了?定了定神,卫小歌若无其事对这双眼放光,一脸兴奋的唐有德说道:“不就是万老大来了嘛。” 万人屠踩着一根树枝,在江面上划出一道水线,一路飞速而来,然后腾空而起,落到船上。 脚步很重,船晃得差点翻了,溅了众人一身的水! 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人和驴..... 卫小歌:“......” 瞟了一眼唐有德和白泽,万人屠随口说道:“你们两个会游水吗?” 白泽很高兴地说道:“当然会游水,这个我拿手!” 唐有德愣了一下,便立刻说道:“我这就跳水,去岸边安生呆着,不过先给我点银子作为补偿吧,冬天水冷得紧。” 万人屠微怔,一副无语的样子丢给唐有德一锭银子。 笑眯眯接下银子,唐有德小心地收到荷包中,然后很爽快地跳进水中,飞快地往岸边游去。江边长大的娃,什么季节都能游水,绑着双手都能用脚蹬到岸边,这银子白赚了。 白泽目瞪口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万人屠一脚踢进水中...... 万人屠的怒火烧了一路。 可是,不知为何,心中的火气没由来的去了。 她心中没有自己,越是逼得紧跑得越快。 坐到卫小歌的身边,他默默望着天空,往常能够让他平心静气的天空却让人无端烦躁,只觉得天上那一朵一朵的云,就好象无数个张开的嘴巴,全部在嘲笑自己。 急匆匆地追来,其实没半点道理。 不过,不讲理的事做得多了......也不差那么一件两件的。 “我送你回江陵,这几天你好生歇息。” 知道无法拒绝,卫小歌笑道:“唐有德还在岸边等着呢!” 煞风景的小子,为什么去的时候有他,回的时候又有他,万人屠真想直接将唐有德丢到水里。 想到跳江之前还要讨银子的唐有德,他有些忍不住啼笑皆非。 银子...... 将船上的帆一把扯掉,万人屠随手丢到水中,“不懂驾驭帆船,碍事!” 卫小歌:“......” 没帆了,唐有德怎么划船? 船靠了岸,唐有德浑身湿嗒嗒,托着腮帮子很悠闲地等着,看了下卫小歌,又瞧了瞧万人屠,忽然诡异地笑道:“万老大,你这是要抢穆公子的媳妇吗,我不会说的......只不过需要点遮口费。” 真是直接啊,每次一涉及到要银子,唐有德从不含糊。 万人屠一脸寒气地说道:“灭口,自然就封口了。” “卫姑娘会不高兴的。”唐有德笑嘻嘻地说道。 感觉自己与万人屠瞬间变成了“什么夫什么妇”,卫小歌张口结舌,却是半句话说不出,若是要解释,肯定是越描越黑。 “给你,自己游水回江陵。”万人屠抬手弹过去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银票的纸虽然不薄,可到底是一张纸,但是砸到身上简直比石头还疼,唐有德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顿时大吃一惊。 随即他便笑着说道:“万老大好本事,我唐有德人如其名,品德极好,你与卫姑娘的事我保证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就自己回江陵!” 白泽想了想,有点明白了,“我不要银子,但是得给我点药丸。” “张嘴。” 一粒药丸弹入白泽的口中。 “啊......痛痛痛!”白泽捂着嘴大叫。 唐有德骑着白泽飞也似的跑了...... 卫小歌无奈,“我若说自己一个人回去,你定然不肯,不过先约法三章,不许动不动摸摸捏捏的。我若心中有你,其实并不会拒绝。若是心中没有你这个人,着实不是件愉快的事。” “我这人最是老实不过了,哪里会随便动手动脚。”刚说完,万人屠却伸手将卫小歌一把搂住,飞身而起安置在船头,“如果没有必要,绝对不会碰你。” 活活给这人气死。 她不再言语。 好在万人屠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船如离弦之箭似的,朝前而去。 三天后到达江陵码头,卫小歌忽然发现,上次用过的那条船却不知去了哪里了,是被人偷了吗? 踏上岸走了两步,码头的脚夫还是如从前一样,瞟了她两眼就自顾自地蹲着聊天。没有大件的行李包裹,当然就不可能有生意。 买面的刘老汉却是认出卫小歌,高声叫道:“十个铜板,随便姑娘你要打听什么。” 十个铜板是两碗面的钱,比上次三碗面的价格降了...... 本想随口回绝,她想了想便走到面摊子跟前,“老爷子,有没有人在码头打听过我?” 刘老汉猛地扬起头,忽然高喊了一声,“有人打听过这位姑娘吗?知道的送一碗面。” 又是老招数。 不多时,还真的跑来一名少年,看着就跟唐有德的同胞兄弟似的,年龄更小,精瘦精瘦的一个小少年,“有的有的,上次与姑娘一起的两个人在我们这里杀人了,有衙役打听过你呢!” “除了衙役还有谁吗?” “再添五个铜板,我就告诉你。”少年忙说道。 卫小歌笑眯眯地点头,“没问题!” 精瘦少年左右看了看,“姑娘我们一边说话,不能让人听见。” 在无人的地方,少年将所知和盘托出。 “......有个十五六岁的姐姐,偷偷向我打听你和杀过人的那位使剑的公子。她说这事只能告诉你,别的人都不能说,给了我一两银子呢!” “她人呢?放心,等下会给你一两银子,你认识唐有德吗,怎么一个性子?” 少年嘿嘿笑了笑,“唐哥是咱们的头儿。” 码头滚刀肉团伙......卫小歌脑中猛然冒出一个名称。 付出了一两银子,她得到了需要的信息,其实之前只不过灵机一动,随口问问,没想到还真问出来了。如果谭家的小丫鬟锦杏没死,她若是对谭家没什么信任感,就一定会来找自己与穆乘风。 “我带你去。”少年很热情地说道。 第三二四章 “大姐姐” 唐有德层吩咐过“小的们”,除了一名十二三岁的小道士前来打听卫小歌的下落,旁人一概不理。 即使觉得锦杏瞧着还挺可怜,这少年也没说出危楼之所在,而这些日子唐有德本人根本就不来码头,他也没办法汇报。 不过既然卫小歌再次本人询问,那么他理所当然得赚这一笔钱。 锦杏很容易找,就住在码头附近一家很偏僻的小客栈,每天都会偷偷摸摸地逛一次,看看是否会见到“恩人”。 然而,却是瞒不住这帮常年混迹码头,包括唐有德在内的几个小少年。 在一家小客栈里,卫小歌寻到了穿着男装,抹黑了一张脸的锦杏,一瞬间,她几乎有时光倒流的错觉,要不是场面严肃,她几乎笑了起来。 锦杏的女扮男装实在很蹩脚,脖子是白的,脸是黑的,也不知怎么就没跟人发现。 而且,还是个假装驼背少年的的姑娘家。 眼泪将抹黑的脸冲出几条明显的沟,锦杏又是激动又是伤心,哽咽说道:“卫姑娘,我家公子吩咐我前来寻穆公子与您......五公子他被人害了。” 含着眼泪,锦杏却偷偷看了一直显得严肃甚至带着点阴沉的万人屠。 怎么不是穆公子,这位前辈看着好瘆人。 五公子说过,绣品不是普通刺绣,最好去找穆公子相帮。穆公子的品性高洁,连酬谢的银子都没打算接,而卫姑娘却是抢在前头接下了。 可是,还没出潞州便听说五公子被人暗害了...... 想到这里,锦杏忍不住泪如雨下。 见锦杏哭得满脸黑白花,卫小歌轻轻叹气,“锦杏,我不晓得怎么安慰人,但是害你家公子的人已经授首,是这位万前辈出手相助。” 锦杏瞪大了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忽然“扑通”跪倒在地,对着万人屠磕了三个大响头。 万人屠轻描淡写摆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不装X脸会坏掉吗?卫小歌斜斜瞟了万人屠一眼,忙一个箭步将锦杏搀扶起来,“锦杏姑娘,先去我家安置一番,这里不方便细说。” 绣品的下落,看来还得从锦杏的口中挖掘。 岐郡王要的东西,必须得交上去......第一个任务总不能办砸了吧。 一路向着柳树巷而去,卫小歌走得极快,归心似箭。 虽然只有十几天,可总担心这几个小的趁着她不在家的时候,彻底放飞自我。 调皮无所谓,就怕攀高爬低,磕到碰到。 尽管小池塘填了,水井也加了盖子,但是总不能将树给挖了...... 胡思乱想着,卫小歌不由得嘻嘻笑了起来,心想自己干嘛不担心天会塌下来,砸到花花草草和小盆友呢? 院门关着,却已经听到长富和豆儿两人咯咯的笑声,她不禁莞尔,活蹦乱跳呢! 一时间她玩心一起,脚尖一点整个人飞过院墙,稳稳落到院子中间。 “啊......姐姐回来了!”长富一声大喊,急匆匆地跑过来。 “慢点慢点。”她笑眯眯地说道。 长富已经扑进了她的怀抱,一脸笑呵呵地说道:“姐姐,我想你,大姐姐买了绿色的糕糕,好吃。” 眼下这钟点应该是长富习字的时间,卫小歌心想,估计性子软和的方老先生管不住这几个孩子。 长富虽有些灰土,不过明显是新沾上的,这次狐姬倒是比上回尽心了,恐怕担心被万人屠扁一顿。 “姐姐,我吃太多了,不能写字。”豆儿也跑过来,带着点不安说道。仿佛是在解释这时间为什么没写字。 狐姬竟然会去买糕点,已经很对得起孩子们,吃多了就吃多了吧! 不过,什么时候改名叫大姐姐了,难道不是狐姐姐吗? 不过四处却并未看到狐姬的影子,院子只有长富和豆儿两个调皮鬼......四丫嘛,估计还在习字。才四岁的孩子,四丫还是过于安静了点,卫小歌有点犯愁。 太捣蛋让人发愁,太内向了也觉得愁...... “你们两个先等等,姐姐去开院门。”刚转过身,却见万人屠已经提着锦杏跳了进来。 即使锦杏脏得不能见人,万人屠却没露出什么明显的嫌恶模样,嘴角却是有些抽搐,卫小歌心想这人如今倒是比从前客气了不少。 她笑着对有些忐忑的锦杏说道:“我有四个弟弟妹妹,还有两个在里头屋子里,这是长富,这是豆儿。” 手指着两个小的,她介绍了一下,然后扭过头对长富和豆儿说道:“长富,豆儿,快叫锦杏姐姐。” 长富很热情地大喊了一声,“锦杏姐姐!” 豆儿却带着些疑惑,似乎有些嫌弃地说道:“一点都不像漂亮姐姐,臭臭的。” 显然是从未与幼儿打过交道,锦杏顿时一脸尴尬,垂着头有些无地自容的模样。 卫小歌立刻脸色一板,“豆儿,谁教你说这样无礼的话,先生是怎么教你的,去墙角站着。” 豆儿一脸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也没敢违抗命令。慢吞吞挪动步子朝着往常罚站的墙根走去,边走还边给了锦杏一个很不友好的眼神,仿佛在说,都是这个人让她挨罚。 长富瞪着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了下锦杏,忽然拍着手跳了两下,“我记得,我记得,姐姐从前也臭臭的。豆豆,在山里,我们都臭臭的,哈哈......” 豆儿歪着头想了想,脸上露出笑来,“是啊,长富哥哥,我记得。” 卫小歌啼笑皆非。 童言无忌,豆儿当然不是有意瞧不起人,只是这股风气得赶紧刹住,不然年纪越大越不好收拾。 她转过头对锦杏说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直来直去,你别见怪,等下烧些热水洗浴一番。锦杏姑娘,我且先带你先进去歇着,别的事慢慢再说” 锦杏点点头。 她也不喜欢这样啊,可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作脏脏的少年打扮,只因码头那边好多这样的少年。 带着锦杏,卫小歌便向屋子里走去,长富拽着她的裙边不肯放手,乐呵呵地跟着。 不料,却见敞开的正屋袅袅走出一人。 长富喊道:“大姐姐,姐姐回来了!” 卫小歌顿时呆在当场,手脚有些不自觉地颤抖。 她不用看第二眼,就知道这位“大姐姐”是谁,与长贵有两分相似。 秦玉灵...... 双十年华,正是风华正茂。 一双含烟带笑的眼睛,小巧精致的鼻梁,肌肤如雪,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袄裙,身姿窈窕。纯真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妩媚,并不像顾三小姐那般耀眼夺目,却让人挪不开眼睛。 连见惯美人的岐郡王都为之所惑...... 秦玉灵对着卫小歌屈膝福了福,嘴角噙着一丝笑,说道:“卫家妹妹,小女子是长贵的亲姐姐,着实是叨扰了!” 还没等卫小歌搭话,长富点点头,很热情地说道:“大姐姐是哥哥的姐姐,也是我的姐姐啊!” 是吧...... 真算是长贵的亲姐姐?她是系统女主吧? “秦小姐客气了!”卫小歌茫然答了一句,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仿佛有些撑不住了。 舟车劳顿吧。 穆乘风......他难道也在? 她还没有准备好怎样去面对秦玉灵,竟然就这么直接撞了个对脸。 对方明明在正厅之中,估计早听到自己回来,却是等了一阵才出来相见,恐怕是在琢磨着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 无可厚非,却让人无法喜欢,不是个直爽性子的女子。 其实......与喜欢不喜欢无关,只因秦玉灵由穆乘风带来,而穆乘风从头到尾都没有知会自己一声...... 这是要玩妻妾同堂?谁是妻谁是妾? 去你奶奶的,半点可能都没有! 胡思乱想了一阵,卫小歌感到心中火气升腾,几乎要当场爆开。 稍稍平静了一阵,她便勉强笑道:“秦小姐,不知穆公子此刻正何处?” 秦玉灵脸上带着些歉意,“不请自来,让卫妹妹为难了,表哥眼下不在此处,住在朝凤街的吉祥客栈,让段兄弟送个信,他便能赶到。” 表哥...... 卫小歌愣了一下,“无妨,等下我亲自去见他,不用劳动小段。秦小姐还请自便,这会儿我先得安置一下锦杏姑娘。” 彻底无法相处,实在是太......尴尬了。 一边的锦杏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穆公子也在江陵。 绣品自己不能留着,最好交给穆公子,穆公子不但是外窍高手,而且品性端方。 万人屠一言不发地跟在卫小歌身后,心想一丈的消息的确很及时,四天前秦小姐与穆乘风双双前来,住到柳树巷。 只是没告之而已。 若是说了,小村女这等心性控制极佳之人,肯定提前就准备好了。 而自己,又怎地浑水摸鱼呢? 尽管自己从头到尾没有使什么真正的伎俩拆散穆乘风与小村女,不过看情形,穆乘风这回彻底完了。不用他出手,穆乘风那呆子就自行就搬了秦玉灵这石头砸了脚。 段添财和钟大有并不在家,长壮躺在屋子里睡觉,方老先生带着四丫在写字。卫小歌将带着点不好意思的长富送进书房,并没有打扰老先生。 坐在灶前的小杌子上,将柴火点燃,她呆呆地望着火苗上窜,忽然间却闻到一股糊味。 原来是忘记在锅里添水了。 卫小歌怔了一瞬,赶紧冲过去舀了一瓢水,随即飞快倒进锅中。 一股黑烟冒起,呛得她连连咳嗽。 心神失守,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卫小姐,我自己来烧水吧,从前都做惯了。” 转过头她却见锦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厨房。 竟然连脚步声都没听见...... 定了定心神,卫小歌笑道:“叫我卫姑娘就好,我家没什么规矩,缺什么只管跟我说。” “嗯,锦杏记得了。” 第三二五章 住她的屋宠她的妹 略略与锦杏说了洗浴用具在什么地方,卫小歌便快步往院子外走去。 豆儿还在外头罚站。 还没走到外间前院,她已经听到秦玉灵正柔声与豆儿说话。 耳目聪敏,不用竖着耳朵就能听清。 豆儿:我脚站疼了,大姐姐,帮我和姐姐说,我不要站了。 秦玉灵:豆儿,小孩子要听大人的话,好好认错,等下站完了晚上给你做好吃的菜,大姐姐陪你翻花绳哦。 稍稍惩罚就要给奖励补偿,岂不是完全没达到罚站的目的? 豆儿果然高兴了很多,咯咯笑着,翻着花样点菜。 在屋子内偷听的卫小歌,满心不是滋味。 住她的屋,还胡乱瞎宠她的妹妹,这是要闹哪样嘛? 面对敌人,她可以拿刀子砍,最让人烦恼的,是如何与不是敌人却来自不同阵营的人打交道。 岐郡王是如此,秦玉灵也是如此。 深深吸了一口气,卫小歌踏着稳健的脚步,走出了屋子。 豆儿见卫小歌走到跟前,原本脸上的笑马上收了,低着头说道:“姐姐,我往后不笑话人了。” 卫小歌板着脸说道:“我还当你不晓事呢,原来你也知道是在笑话人?” 豆儿嘴巴动了两下却是没说话,拿眼睛看着秦玉灵,仿佛希望她求情。 秦玉灵站起身来,对卫小歌行了个礼,“小孩子不懂事,咱们慢慢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而叫孩子怕了妹妹。” 卫小歌愣了愣,忽然笑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类似这样的话也有,却是叫做“心急吃不了糖心元宵”,街坊们常这样说。 各种节日大体相同,书本上的学问差不多,不过有些俗语并不同。 再说,作为知书达理,极少与平民接触的士族深闺小姐,难道不应该用“欲速则不达”这类更加有派头的说法吗? 秦玉灵果然是再世为人...... 难道穆乘风没有察觉其中的不同? 好在自己是平民,没那么难掩饰身份,卫小歌暗自庆幸了一把。 “秦小姐,您远来是客,不晓得孩子们最是能闹腾,豆儿我先带去屋里,和她好好说说。” 仿佛觉得要大难临头,豆儿嘴巴一瘪,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大姐姐,我不要和姐姐去屋里。” 仿佛没有听出卫小歌话中“远来是客”的意思,秦玉灵一脸为难,咬了咬唇摇摇头,“豆儿,姐姐教导你,是为你好,回头大姐姐给你买好吃的,别哭了。” 卫小歌眉头挑了挑,心中有些不耐。 她没打算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棒子加胡萝卜,又不是收服“驴小弟”或者审讯犯人。 越是拉拉扯扯,小孩子越折腾得起劲,那些街坊的婆婆们虽然偶尔也会劝两句,一般也不大干涉。 即使父亲管教孩子,母亲都不能瞎掺和,不然就没办法管了! 见姐姐脸色不好看,豆儿感觉今天要倒大霉,顿时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姐姐一点都不喜欢我,每次都罚我......我不要姐姐,我要大姐姐。” 秦玉灵仿佛有些手足无措,搂着豆儿一个劲的哄劝。 如果是邻居婆婆们,到小孩子开始撒泼哭闹的地步,肯定知道已经坏了事,早撤了。 卫小歌忽然扭头就走,再留下毫无意义,难道还得看谁更受孩子们的喜爱。 小孩子心性简单,受罚的时候亲戚永远是最好的,邻居家的婆婆们最疼她,反正管着她的父母和姐姐哥哥,都是大坏蛋。 可是,就算隔壁青草更绿,自家妹妹肯定不会跑去邻居家当孩子。 将豆儿从黑暗恶臭的地窖带出来,翻山越岭走了那么远的路,一路上三个小忠犬向来都是紧跟在自己身侧。 眼下,暂时只能先将豆儿撩开一阵,回头再说。 秦玉灵目前的身份,是长贵的亲姐姐,她没办法指着对方的鼻子说:你能让开些吗? 但是,秦玉灵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即使同为系统女主,反正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眼睁睁看着姐姐忽然离开,豆儿心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姐姐很生气。 她忙从地上爬起来,从秦玉灵的怀抱中挣脱开来,然后甩开腿跟在卫小歌的身后跑,“姐姐,我错了。” 虽然没有搭理豆儿,卫小歌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一路慢慢向着豆儿房间而去。 进了门,她坐在桌子前,豆儿垂着头跟进来。 “豆儿,将门关上。” 仿佛将一身的顽皮去掉了一大半,豆儿这会儿老实得跟四丫一样,轻手轻脚关上门,与往常时不时急躁就摔门的模样全然不同。 “姐姐,我错了。” “嗯,你过来。” 豆儿慢慢挪过去,头皮发麻,感觉可能要被搁到姐姐的膝盖上,被打屁股。 见豆儿那副担惊受怕的小模样,卫小歌忙抬手捂住嘴,将一股笑意活生生憋下去了。 她摇了摇头说道:“你自己说,错在什么地方呢?” “我不该笑话人。” “如果别人笑话你,你会不会很不高兴?” 豆儿点头,“会。” “除了这一样,你还做错了什么?” “不该说不要姐姐。” “如果姐姐说不要你,你会不会很不高兴?” 豆儿抬起头,感觉十分伤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姐姐不许不要我。” “你是我的妹妹,怎么会不要你,可是你说不要姐姐,我会不高兴啊!”卫小歌柔声说道。 豆儿立刻说道:“我......我错了。” 己所不欲,则勿施于人,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对于孩子而言却有些难度。今天豆儿懂了,说不定明天就忘记了。不过也不要紧,孩子的忘性大,多教几次总能记住。 卫小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蹲到地上将豆儿抱起,顺便戳了戳她比从前多了很多小肉的脸。 “豆豆,四四,还有长富......嗯,还有长壮,姐姐对你们都是一样的喜欢。你生性活泼好动,不肯写字,却总是管不住自己攀高爬低,姐姐即使出门了也担心你从哪里跌下来摔疼了。” 豆儿泪眼朦胧地说道:“我不喜欢写字,喜欢玩。” “可是如果长富和四四认得的字很多怎么办?他们说的书本上的东西,你不懂怎么办?” 豆儿不作声。 卫小歌抱着她,推开门向着书房走去。 “今天的事,今天做完,每天至少写四页大字,你今天写了几页?” 豆儿小声说道:“一页......” 卫小歌绷不住又想笑。 “将剩下的三页写完,姐姐守着你,先生年纪大会累的,得歇息了。” 感觉受到特殊的待遇,豆儿忽然觉得写字也没那么讨厌了,忙笑着猛点头,“嗯,好!” 走了没几步,卫小歌却瞧见长壮歪歪扭扭扶着门,很茫然地站着,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这孩子因为好养活,一向都被忽略了,她一阵内疚。 走到跟前,卫小歌一并将长壮抱起。 好沉,亏得手劲大,这家伙竟然比豆儿还重不少。 长壮咧嘴笑了两声,将脑袋靠在卫小歌的肩膀上,一副很舒适的模样。豆儿感觉今天很受重视,摸了摸长壮的头,“弟弟你要听话啊!” 还有脸说人,卫小歌莞尔。 到了书房,长富和四丫都在,她放下豆儿便对方老先生笑道:“先生歇着吧,今儿我回来了,写字的事我看着就好。” 客气地寒暄了两句,老先生便杵着拐杖离开了。 四丫已经写了满满七页,长富写到第三页,卫小歌略略看了两眼,四丫的字已经有点模样了,一丝不苟,速度快得很。 长富的字粗粗大大,手重得很,仿佛下笔千斤似的,将描红的格子都撑破了。 豆儿的字倒是比长富好,但是却十分草草了事。 “四丫,今天你写得够多了,可以歇息下,去吃点糕糕哦。”卫小歌笑着对四丫说道。 “嗯,我还想写。”四丫怯怯说道。 太不像孩子的孩子,也让人烦恼啊,卫小歌心想,才四岁多就不要这么努力了吧,别搞出个什么事都吹毛求疵的性子,活得太累。 “小孩子需要玩的,不能一直写字修炼哦!” “好,我去玩一会儿。”四丫点点头,然后转过头对长富说:“长富哥哥,我能玩你的九连环吗?” 长富抬起头,一副很大方的模样说道:“四四,你拿去吧,我解不开九连环。” 连玩都玩这么高深的东西,四丫你能活泼点吗?卫小歌扶额。三个孩子都买了九连环,属于四丫的那个,估计早被她解开了,估计害羞一直没向长富借。 端正坐好的豆儿见姐姐一直在翻大家写的字,瞟了瞟四丫,原本有些不高兴她又出了风头,不过感觉姐姐对自己似乎好得很,暂时就不计较了。 抱着长壮,听他咿咿呀呀地不知说什么,两个小孩子安安静静地写字,卫小歌嘴角含着笑,歪在椅子上,忽然觉得心境平和无比。 穆乘风与秦玉灵,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长富糊弄完了,松了口气便笑呵呵地说道:“姐姐,我可以去玩了吗?” “嗯,先收拾下笔墨再走。” “哦,忘记了。”长富摸了摸头,带着点不好意思。 看着长富蹦蹦跳跳抱着书本包裹跑出去,卫小歌一脸笑吟吟的。 还是长富最好养,憨厚老实,看来那边没继承到丫鬟娘的遗传因子,恐怕因为娘一直病着,爹也不在家,由大伯娘拉拔大。 豆儿的屁股好似被虾子夹了,扭来扭去,最终还是勉强写完了。 “收拾了笔墨去玩吧!”卫小歌很大方地挥手放行。 “啊呜......”豆儿一声欢呼。 长壮早被抱得不耐烦了,这会儿在书房里转来转去,卫小歌伸出手冲着他说道:“长壮,我们到外面去,和哥哥姐姐一起。” 长壮充耳不闻。 嗯,暂时听不懂人话......卫小歌弯着腰,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外走。 第三二六章 “解释” 中午胡婶子提着一篮子菜进门,就得知卫小歌不但回家了还带了两个客人,忙丢下篮子,又要出门去多买几个菜。 “胡家婶婶,不用了,我去前头饭馆买几个菜来。”卫小歌忙拦住她。本来家里按照一日三餐这么吃,已经很麻烦人家了,哪里能让人家一个人做这么大一桌子菜。 “我去买!”院外传来段添财欢快的声音,看来是掐着点回来的。 他身后背着个大篓子,看样子是去采购了。 不见狐姬和钟大有的踪影,卫小歌并没有问,这两个惯会偷懒,保不定见秦玉灵帮着照看孩子,早不知溜到哪里去耍了。 饭菜摆上桌,大人一桌,小孩子们一桌,卫小歌则是抱着长壮喂食,免得他全部吃到衣裳上了。 几个小的倒没怎么怕万人屠,却依旧不敢和他说话。 并没有很积极参与孩子的事,仿佛是觉察到之前的喧宾夺主,秦玉灵一直安安静静地吃饭,其间只是略略与锦杏说了两句话。 偶尔才对着几个孩子很甜地笑了几下。 卫小歌稍微瞟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真心爱护小孩,绝对不是要处处讨小孩欢心,只会惯坏了性子。 小娃娃们需要赏罚分明,好吃好玩的得买,但是犯错得罚。若是豆儿一个不高兴了,每次都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还不得天天愁死。 显然这位从前与孩童相处绝对没超过十天。 尽管不明白秦玉灵为什么要讨孩子欢心,不过她爱做什么做什么,反正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如果是原主秦小姐,肯定早就问起亲弟弟长贵,可是眼前的秦玉灵提都没提长贵,显然是惦记着其他的事,忘记了...... 除了一个亲姐姐头衔,秦玉灵与长贵没半毛钱的关系,和自己更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基于对穆乘风的了解,卫小歌哪里不知道他将表妹安置在家中的原因,需要守礼,也得避嫌。 可是,秦家表妹曾经是穆乘风的心上人,眼前的系统女主秦玉灵不知情吗? 如果知道的话,这么大摇大摆住进来充当主人,分明是表明立场在“抢男人”。 为了任务,什么都不顾了? 卫小歌简直一肚子疑问。 吃完饭几个孩子该睡午觉了,长壮早上睡过头了,像个游魂,东走走,西摸摸。 瞅准了机会,万人屠将长壮提到手中,带着点笑对卫小歌说道:“你喜欢过这样的日子?” “嗯,这样挺好,不用四处奔波。” “往后你安心在家带孩子,奔波的事由我来做吧!” “......” 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半响说不出话来,卫小歌猛地背过身子表示不愿搭理。 真没办法面对这人,简直越来越不说人话了...... 利用完了长壮,万人屠将小孩子放下由他自己走动,又凑过来闲闲说道:“去瞧瞧穆乘风吧,家里有我,哪里都不去帮你看着孩子,等下睡醒教他们练练功。” 这下连照顾孩子的理由都没有了,卫小歌无奈转过身来,对着面色很轻松的万人屠点了点头。 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躲也躲不掉。 朝凤街的吉祥客栈。 不算小的客栈,远远便能瞧见有好几座小客院,还有三栋普通的双层小楼。位置算不得热闹,在朝凤街的尾端。 一路上已经磨磨蹭蹭了许久,中间还去其他得铺子闲逛了几趟,卫小歌始终下不了决心。 仿佛心中从来没有这么犹豫过。 曾经激愤之下,几乎不想再看见穆乘风的脸,而此刻回到江陵得知他也在本地,却无法抑制想来看看他。 其实早已细细思索过前因后果,她几乎猜得到穆乘风会说什么。 一名跑堂的少年,早已注意到一直站在客栈门口发呆的年轻女子,上下打了一番,便跑了过来,“姑娘可是姓卫?” 吃了一惊,卫小歌随即她立刻反应过来,肯定是穆乘风交代过了,将自己惯常的打扮与样貌说了说。 见卫小歌满脸惊讶,少年陪笑道:“有一位包下客院的穆公子说,只要卫姑娘您前来,便即刻迎进去。” 这下连转身离开都不成,卫小歌点点头,从荷包里取了两个铜板的带路费递过去。 跟着跑堂少年,穿过主堂,向着后园而去,在最偏的小院外,少年高喊,“穆公子,您打过招呼的卫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没多久,便见院门打开...... 跑堂少年早识趣地跑开。 一袭青衫,仍旧如往常一样,仿佛清瘦了不少。 怔怔瞧着眼前的男子,卫小歌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无意识抬起手掌,捂住胸口,仿佛又感觉到那股钻心的疼痛。 穆乘风看着眼前的熟悉的脸,还有脸上那难以掩饰的伤痛,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进来说话吧!” “我......我不进去了,过来看看就走。”卫小歌忽然发现自己说了一句很蠢的话。既然来了,穆乘风又怎回放她离开。 手忽然一紧,却是被穆乘风牢牢握住,还没等她想怎么做,人已经被带进了门。 “我们去里间说话,别叫外头人听见。” 即使是最安静的小院,隔着一扇门,可轻易听到许多人走动的声音。卫小歌想摇头,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穆乘风稍稍松了一口气,既然没有挣开自己的手,想来只要解释一番,她便能明白。 “你知道你在怪我没早些告诉你被人陷害的事,两个月前去了潞州便发现谭五公子被人暗杀了,而后拜访秦家表妹,在寿王府受到伏击......” 穆乘风一边煮茶,一边慢慢解释。 在寿王府受到伏击之后,穆乘风稍微查探了一下,知道这些人误会他杀了谭五与谭家船队的人。担心卫小歌也受到牵连,借着潞州地下任务堂,向一丈传递了消息。 一丈的回信是:紫薇星已经在查询此事,卫姑娘留在江陵很安全,紫薇星也有人在潞州查探此事,暂且瞒着卫姑娘。 穆乘风对一丈的建议十分赞同,觉得此事涉及到王府,实在过于危险,不应该让卫小歌参与进来。 他一时间并没有想到显得毫无修为的金秀秀有问题,却认为一身修为的慕容念之才是罪魁,因此画了丹青像发布了搜寻任务。很快有人说在五百里外的萩州出现过这样一个人,穆乘风一路急行到萩州。 没寻到人,他决定还是再探王府,询问金秀秀。 奔波回到潞州,夜探王府,穆乘风拷问了两人寻到畅春园。 可是......他一眼见到连房间都不敢回,大半夜坐在水榭的表妹。 穆乘风即使想去寻金秀秀也不成,因为表妹病得厉害,仿佛吓得魂不附体,连他都认出来。 王府防守严密,尤其是畅春园这一带,他很快被人发现。为了极力护住毫无修为的秦玉灵,被内窍侍卫们乱箭齐射,他不得已受了些伤,如此才杀出重围。 穆乘风决定还是先回江陵。 因为秦玉灵的病不敢过于舟车劳顿,四天前才回到江陵。 然后得知万人屠来过一趟...... “......歇息了一晚,我本想即刻去潞州,但是那边传信说你已经出了王府。” 接过穆乘风递过来的热茶水,卫小歌茫然地握在手中。 正因为太了解这个人,她知道即使一路胡思乱想,却知道他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无法返回。 从未怀疑过穆乘风会弃她不顾。 他最大的错误,是从未将自己当作一名可以并肩的伙伴。 越是重大的事,却越觉得应该瞒着自己,一力承担。 而原本应该是最亲近的自己,仿佛只能作为一个摆设,在家中忧心忡忡等候他归家。 甚至于......即使他重伤甚至于死在外头,自己会最后一个得知。而自己,为了他去王府冒险,即使不幸死了,他或许也是最后一个得知。 他想承担的事太多,不分轻重,结果事事都承担不起。 每次忽略的,却是被他视为“未来妻子”的自己,可能是因为——每次都可以“理解”他的苦衷吧! “所以,你决定将秦小姐安置在我的家中?” 穆乘风思索了片刻,才小心地说道:“她是长贵的亲姐姐......” “秦小姐也是你的表妹,穆乘风,你的打算是什么呢?” 猛然发现竟然还是问出了狗血的问题——你要谁!脸上发烧,卫小歌忙捂住脸,慌乱地说道:“不,就当我什么都问,秦小姐你自己想办法安置吧。” 露出一丝失望之色,穆乘风沉默了许。 “或许多年前曾一心想娶表妹,可我与你彼此已定终身盟约,又岂能违誓。表妹受尽苦楚,中了狐姬的毒忘却前事,行为举止全然大异从前,再也不是往日的娇小姐......” 狐姬的毒的确会伤及记忆,但是卫小歌更想说,自己曾经中过狐姬的迷魂毒,可是性格却不会变。 难道穆乘风真没发现此“表妹”不是彼表妹?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照顾她?”放下手里的杯子,她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讽问道。 问完她一阵后悔,何苦对着穆乘风咄咄逼人,完全是大废话!他断然不会背弃自己......也不可能背弃他应该有的“责任”。 眼前的姑娘面色越来越惨淡,离他也越来越远,穆乘风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疼痛。 曾经一起同生共死,将性命交托住对方的手上,彼此信任。 可是,现在的她不相信自己。 他不能弃表妹而不顾,也不能私自在安置表面,那岂不是形同养外室。 自己行得正,站得直。 即使表妹病重也是寻了妇人帮忙,除了救她出王府之时背在身后,后来她几次站不稳略略扶了下,其他时候连一根手指都不曾碰过。 第三二七章 我赔,我要 “我从未忘却你我之间的承诺,与表妹清清白白,你可信我?我一直想......与你同生共死,让你成为我的人,永远是我的人。”穆乘风带着些淡淡的悲伤轻轻说道。 望着穆乘风那双干净而清澈,却含着一丝愁绪的眼睛,卫小歌心中泛起悲伤。 她从不怀疑穆乘风的人品,即使很阴暗地揣测过几回,然而也晓得纯属疑神疑鬼。再说,如果与秦玉灵有半分纠葛,穆乘风哪里还有脸面回江陵。 没有纠结太久,卫小歌便直言说道:“我相信你,不过秦小姐是长贵的姐姐,是你的表妹,却与我非亲非故。如果她没什么其他的念头,安心投靠,家中诸事繁杂,求之不得。” 前有厉行渊,后有岐郡王......穆乘风估计也是目标之一,多多少少已经施展过一些暧昧的手段了吧? “你竟疑心我要娶了表妹?”穆乘风露出一丝怒意。 卫小歌摇头。 “你留心一下秦小姐吧,尽管我不爱说人是非,你这些日子真没感觉到异常?” “异常?你在怀疑什么?”穆乘风脸色一变。 的确非常异常,表妹与从前彻底两样。 不用细想便能瞧出。 表妹曾言,中了狐姬的毒记忆缺失,然而性情却大变。非但没有从前那般娇气,且十分善解人意,甚至略显曲意奉承。说话口吻不同,连走路吃饭穿衣也彻底两样。 或许,是因为表妹这几年来过得十分艰难,曾经的金枝玉叶却得仰人鼻息,前有明王,后有厉行渊,在王府更是受尽折磨。 只是,她似乎对自己有些情意,几番含情脉脉...... 除却幼年十分粘着他,长大后的表妹,可从不会对他露出这般神态,向来十分自持。 想到这里,穆乘风有些不安地问道:“表妹,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卫小歌苦笑。 看穆乘风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劲了,难道还能问——秦玉灵勾引过你吗? 秦玉灵曾经在乌金国呆过,系统主持必定是丁土那渣子。 妖王的宠溺还有铁汉柔情,虽然不知道具体达成条件,但是明王与厉行渊,都成了秦玉灵的裙下之臣。即使不知道大魏的系统是个什么德行,估计也差不离,不然怎么会去引诱岐郡王。 只是......卫小歌仍旧觉得困惑。 照理说与岐郡王春风一度,对付这种丝毫不会怜香惜玉的人,接下来应该继续徐徐图之,秦玉灵却因为不肯喝避子汤,反而弄巧成拙。 与厉行渊都相处了两年,也没见秦玉灵想要个娃啊? 难道系统任务这么离谱,得怀上岐郡王的孩子? 不管秦玉灵是什么打算,仿佛此事与自己无关,甚至于眼前的穆乘风,仿佛也渐渐......无关了。 “虽然你一再承诺,可你是真的喜欢我么,我却总是不明白,为何你会钟情于我!”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存在心中,她却从来不敢问。 因为答案肯定不是她所希望的那样。 因何钟情于你,为何这般问?穆乘风眼里露出一丝痛楚,果然是怀疑自己与表妹有私。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心喜你,只愿两情缱绻,一生护你平安,你叫我心感温暖亲近,除却你再无旁人。我既承诺与你的婚约,然何表妹一名弱质孤女寄居篱下,你竟容不下呢。” ——情不知所起......心感温暖亲近。 不是个好答案,其实心中早有答案了,不是吗? 数名孤儿都养了,哪里还怕多养一个秦玉灵,卫小歌心灰意冷。 她只管没有任何谋生技能,丢到街上就会饿死的孩子,却不管成年人的死活。如果真起心投靠,吃了她的饭,就得做相应的事,比如说段添财和钟大有。 姑且不论秦玉灵是系统女主,即使真是娇娇弱弱的表妹,拿人当烧饭洗衣的婆子吗? 穆乘风如何能忍受? 家里供着一个祖宗,无论自己与秦玉灵有什么矛盾,穆乘风定然先得安抚“外人”,然后让自己去理解他的苦衷。 这样的日子无论如何过不下去。 穆乘风,其实已经感觉到秦玉灵的异常,只是他却还是选择了背负这份责任,并且不打算对自己明言。 难道不应该商量一下,再一起想其他的方法安置秦玉灵吗? 深深吸了一口气,卫小歌慢慢抚着裙子上的皱褶,将乱成一锅粥的心情收拾了。 抬起头来,她静静瞧着端正坐着的男子,面目斯文秀气,身姿却挺拔如苍翠的修竹。 带着一身的正气,也带着一些难言的忧郁,让人忍不住疼惜,仿佛像疼惜一个孩子一样,不忍他被伤害。 即使他并不在意穿什么衣裳,一贯都是那般简简单单,举手投足却自带一股深深藏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内敛风华。 爱慕他,几乎是从第一眼开始,此刻卫小歌却彻底明白,他心中......至始至终,并没有自己。 “穆大哥,我接了岐郡王的招揽打算去京城做武官,隔些日子启程,带着几个孩子已经很难,无法照看秦小姐。” “你......女子如何做官?难不成你认为我不能养家?”穆乘风惊异。作为乌金国王孙,身份本就很尴尬,夜闯王府带走了一名女子,哪里还能去京城。 卫小歌默默,为何不是问她为什么去京城做官? “我心中好生失望......你何时尊重过我,事事都自行做主张。”穆乘风带着些冷意说道。她怎地全然没有问过自己,便自行决定如此重大的事。 心中悲恸,卫小歌更加失望。 ——你又什么时候尊重过我,只能在猜疑和担忧中等待“解释”。 他真的对自己的为人,万分不了解。连万人屠都猜到去京城乃是不得已,可明明是最亲近的穆乘风,却是被触怒了...... 当初为何不敢一起住到江陵城外的庄子,并且劝穆乘风去潞州看望表妹? 当然是因为想看看他会不会将“责任”摆到后面,能正视可能会一起生活的自己。 若是真的两情相悦,即使有系统辖制又怎样,拼命也要在一起! 真真是痛彻心扉...... 放开被抚平又被揉皱的裙面,卫小歌站起身来。 “一来我从不曾与你有婚约;二者,你内心深处未必看得上我这不通文墨,行事粗鄙的人。试想将来你我真成婚,我或许会奔波在外,剩下的时间恐怕多数都在修炼或者照看几个孩子,你哪里会高兴。” 见穆乘风茫然失措,卫小歌带着些决绝继续说道:“往事已矣,你们之间就此作罢了。你从来没有真的明白过我,而我似乎也很难按照你的想法行事。 你若有空,明日一早到我家中一趟可好?锦杏,谭家的丫鬟被我寻到,今日已向她说明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只愿将金秀秀的绣品交给你,可是我得将此物送到岐郡王的手中。” 她转身离开,不敢再看穆乘风那瞬间变得惨淡的脸。 是时候该走了。 咫尺,却有天涯那么遥远。 她走得很快,身姿仓皇,脚步踉跄,仿佛是个战场上的逃兵。 从此陌路...... 看着那道熟悉却又显得无比陌生的身影,快步走出门,穆乘风想追上去,却不知为何没有动。 身子僵在椅子上。 那道他心系许久的身影,从围墙上如被雨水打过的燕子斜斜飞出去。 身下的椅子忽然片片碎开,人站了起来。是怒还是难过,还是什么别的,穆乘风此刻却是全然说不清。 他一心只想解决潞州的事,不让此事殃及卫姑娘,然而......却不能弃病重的表妹不顾。 更无法瞒着卫姑娘在外头安置表妹,如此于礼不合! 仿佛真的像她所言,自己也不知为何钟情于她。婚约之事,细细思及,自己承诺过数次,而她却从未点头答应。 他只模模糊糊地想过几次成婚之后的事......仿佛极为美好,两两相对,琴瑟合鸣。 可是,卫姑娘这般烈的性子,哪能闲坐闺房,等着他一起画眉吟诗...... 是从未真的了解过她,是这样的吗? 可能,卫姑娘真的不适合作为妻子,她竟然要去京城做武官...... 茫茫然出了客栈,茫茫然走到凤朝街,卫小歌呆呆地一步一步走着。 天大地大,人来人往,却不知要去哪里。 人越来越迷糊,彻底不知身在何处。 开了眼窍的双目,恍恍惚惚,全部都是杂乱无章的元气波动。 此世彼世,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自己真的活着? 为什么头痛得这么厉害? “哎,你这姑娘看着点路啊!” 卫小歌停下步子,却见一名抱着孩子的妇人,站在货郎的架子前,一脸不满地看着她。 刚才是撞到这名妇人了吧! 她觉得应该道歉,张开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卫小歌神色古里古怪,妇人有些害怕,拖着孩子忙走了,远远还嘀咕着,“是傻子吗?” 货郎的摊子上挂着漂亮的纸扎风车,卫小歌使劲地盯着,恍惚间觉得应该买这样东西,至于为什么却想不起来。 她走到跟前,伸手摸了摸风车,又摸了摸风车...... 货郎滔滔不绝兜售了数句,却见这年轻的女子神情痴呆,忽然意识到可能是傻子或者疯子。 “喂,不买就不要碰,弄坏了要赔的,你家人怎么放你个傻子到处乱走......走开走开。” “我赔,我要。” 一声低沉的男子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货郎扭头看了看说话的男子,顿时有些发怔。 难道是这疯傻姑娘的亲眷,两人瞧着没半分相似。 男子身形高大,面上显得有些严肃并且浑身气派,仿佛是哪里来的位高权重之人微服出巡。 这样的人来买自己的风车?货郎更加呆滞了。 第三二八章 簪花 一只稳健的大手,取下在风中转动不休的纸扎风车,万人屠看了两眼便对货郎说道:“要四个。” 怔了半晌的货郎忙点头,从下方的货担中很贴心地取了三个不同色的,一并交给他。 四个孩子一人一个风车,不过似乎还少了点什么,还缺一样!万人屠再次扫了扫货担,见上方摆着一匣子绢花,挑了一朵又大又显眼的。 丢下一锭银子,然后拉着还在走神迷糊的卫小歌走了。 手里握着差不多快二两的银子,小发了一笔横财的货郎仍旧有些发懵,那人看着不像是个拐卖人口的人贩子吧? 被牵着手缓缓向前走的卫小歌,感觉到掌心的温暖,心仿佛定了许多。不知为何头不再疼,眼睛也能瞧见东西,不再似之前眼前全是混乱的元气波动。 许久之后,她扭过头冲着身边捧着四架纸糊风车的万人屠傻笑,“你来了?” 为了个男人就犯痴傻,真是蠢透了,万人屠忍不住鄙视,他早已跟了一路,小村女失魂落魄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原来她与旁的女子并没有分别,并非真的无心无情,只是情不在自己身上。 秦玉灵的突然出现肯定让小村女惊诧无措,当然要趁热打铁,他干脆果断怂恿小村女去探望穆乘风。 穆乘风这人十分死脑筋,无关紧要的事极为不拘小节,可遇到自认为正确的大事却不容旁人置疑。事关“亲亲表妹”,穆乘风不知愧疚了多少年,必定掏心窝子护着。 而小村女与自己十分相似,生性最不爱解释,若是说不通,肯定转头就走。 两人难免一拍两散。 看样子穆乘风真的砸了脚,万人屠幸灾乐祸了一瞬,随即觉得自己果然是越来越无稽了! 各人的花,入各人的眼,秦家小姐虽生得美,却不如手里的这朵绢花呢!万人屠低头瞅了瞅先前在货郎担子取来的布头花儿,笑了笑便抬起手斜斜插在卫小歌鬓边。 随即打量了两眼,觉得似乎还挺娇艳。 红通通的一朵花,配上一个满脸傻气的小姑娘,能不娇艳吗? 这般果真变成小村女了! 下意识地摸了摸发上的花,卫小歌歪着脑袋问道:“你在做什么?” 还在犯糊涂,没看见吗?万人屠笑道:“为你簪朵花,快别伤心了,不还有我吗?不过你若将我赶走了,可就没有人买花给你戴了。” 将绢花取下,卫小歌垂着头眼睛错都不错地盯着,仿佛要看清绢花到底有多少个花瓣,手指使劲揉了揉,却揉掉了两片花瓣。 看着绢布做的花瓣被风慢慢送远,良久之后,她抬起对着万人屠咧嘴笑道:“我还没戴过花呢!” “往后有空便买予你戴,不过这朵不好看,先将就下。”万人屠笑眯眯地说道。 看来打听到的通俗办法很管用,听闻女子若是伤心,以温柔的姿态及时出现哄她高兴,最是能抚慰芳心,一定极为感动。 绝对是趁火打劫的好时机! 如果这般都不成,还是早点去做正事,等小村女心境平复了,自己再以崭新的面目出现。嗯,或者......去孔雀谷问问明王。 然而,眼前的小姑娘,脸上却露出看着像哭的笑脸。 真丑,比哭还难看。 不过,小村女应该不是嫌弃花不好,而是被自己感动了一点点吧!万人屠觉得自己没想错,对于小村女,他还算了解。这姑娘很少嫌弃什么,吃穿都不上心,粗糙得很。 红得耀眼的花儿,仿佛将心神拉回到这个世界,拉回到江陵,卫小歌再次咧嘴一笑,原来身边这个看着很熟悉的人是万人屠。 她似乎只记得自己从穆乘风所居住的客栈走出来,然后接下来的一切都十分模糊。 万人屠是什么时候来的? 再次看了看手心中的大红花,她犹豫了片刻,便抬手将花插到鬓边。 没有戴过花,尤其是这样的红色绢花,简直跟媒婆似的。 其实无关花朵,是姿态和心意。 即便是顾少钦为了装模作样,也在她头上插了一枚簪子。丁土说,连虎王也干过在她头上插钗子的事,可从没见穆乘风问过她要不要戴花。 或许某天,她在深闺中等着穆乘风忙完自己事,前来吟两句诗词,未必不会做点风雅的簪花之举。 可是,这样的自己,与一个摆设有什么区别? 穆乘风说——情不知所起。 其实她早已明白。 自己不是闺阁小姐,虽不至于目不识丁,却并无雅致的风姿,在穆乘风眼里多半会粗俗了一些。两人不管是行为举止,行事的方式几乎没有太多相似之处。 唯一的原因——两人曾共同经历生死。 那是穆乘风的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因为祖父和父亲不断的算计,遭遇无数莫须有的磨难,穆乘风心伤身伤。受亲恩养大,弑亲之事万万做不出,因此连表妹被害死了都无法复仇。活成一个傀儡,他对自己彻底绝望,一心求死。 在黑暗中,两人彼此相约,若是不能杀了虎王,便死在一起。 几乎是一种血脉相连,近乎亲情的东西,温暖了穆乘风内心深处的寒冷。 卫小歌悲哀的想着,如果不是她,换了另外一名女子,或许穆乘风同样会钟情。 至始至终,穆乘风只将自己当作一个应该有的一份牵挂,而不是一同生活战斗的人。她是“将来的妻氏”,有着类似亲情一样的羁绊,名字最终会叫做“穆卫氏”。 喜欢,却与她本人无关,因此才显得处处无心! 这种认知,无疑让人痛苦万分。 其实只是一场莫大的误会...... 推及自身,卫小歌几乎潸然泪下。若心中有那人,即使厨艺欠佳,却每每花心思努力去做。眼光不好,但是从宝梁国到大魏的几个月,穆乘风的衣裳鞋子都是她添置的。 得知他被陷害,立刻启程去潞州。 自己果然是个天字号第一的蠢蛋。 依稀仿佛,她想起万人屠还买过几张帕子,一柄扇子,一双鞋。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是花了点心思,正如这朵俗得不能再俗气的红色绢花一样,因为心中有她,才这么信手拈来。 真真切切感觉到万人屠的心意,卫小歌却觉得有些沉重。 那只一直紧紧握着的大手,仿佛彻底不打算松开,而她似乎也不愿挣脱。 到底是怕伤了他的心,还是贪恋这一瞬间的温暖呢? 愣了半晌之后,她才对面上一片温柔之色,一直盯着她看的万人屠笑道:“没事了,回去吧!你不是说要守着长富他们练功么?” “他们能练多久,一炷香的马步,腿就打颤了,人族孩子又不是长壮那半妖。” 卫小歌惊诧,“你不会将长壮也拉到一起蹲马步吧?” 万人屠很认真地点头,“不能厚此薄彼,改天也让你一起蹲。” 抬头看了他一眼,卫小歌总觉得万人屠又在调侃自己什么,难道说当自己是小孩子? 走了一程,万人屠忽然轻声说道:“你要不要哭一下,比如说伏在我肩膀上大哭一场。” 又没脑抽,怎么会在人来人往的街面上哭!尽管知道万人屠肯定是不安好心的想借机蹭几下便宜,不过却不忍给他难看的脸色,卫小歌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万人屠顿时纳闷。 据他打听到的,这种时候女子都应该哭吧。 出现得这般恰到好处,一心想无私地贡献温暖的怀抱给她,甚至不打算趁机摸几把,连他自己也觉得很感动,可惜事与愿违啊! 嗯,之前还灵机一动,弄一朵花给小村女,尽管被她取下了,不过又戴在头发边上了! 回到家中,在外间便听到三个孩子在树下玩过家家。 卫小歌不由得收住了脚,院外听着动静。不料身子一紧,却是被万人屠给悄声无息地带到院墙边的一株大树上。 看情形四丫是祖母,长富和豆儿是一对小夫妻,而长壮扮演儿子。 每次长壮要站起来走动,都被豆儿拉住,还递给他一个木头碗,说必须要吃饭。 长壮捧着空碗,瘪着嘴使劲地盯着,仿佛很委屈豆儿竟然拿一个空碗来糊弄他,里面根本没有食物。 几次站起来被按倒坐下,长壮实在无法忍耐了,将空碗“啪”地摔到地上,张嘴哇哇大哭。 豆儿严肃地说道:“长壮不听话,站到墙根去。” 然后拉着长壮往墙边走。 长壮手劲大得很,一把甩开豆儿,气呼呼将她推倒在地,然后跌跌撞撞往屋子里跑。 豆儿很灵活地爬起来,对不明就里的长富说道:“长壮不听话,你要管他啊!” 锦杏原本远远坐在一张小杌子上撑着脸瞧着,见长壮跑得很急,便笑着跟了过去,倒是将之前的憔悴和伤怀洗去了几分。 而秦玉灵一直没有出现,此刻倒是懂得知进退了。 卫小歌静静瞧着,不料忽然听到万人屠的传音。 ——豆儿学你倒是学得十足,往后若是咱们的儿子不听话,你可叫为夫去打那臭小子的屁股。 为夫?呆滞了片刻,卫小歌猛地转过身,一拳头打过去。 真是叔叔可忍,嫂嫂也不能忍了。 并没有使出真气,只是单纯用拳头,十几拳打过去,卫小歌却仿佛觉得,心中沉沉的积郁随着拳头挥出,慢慢纾解了不少。 见万人屠并没有躲避,由着她捶,脸上却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卫小歌猛然意识到,这人胡说八道除了讨口头便宜,其实是希望自己发泄一番。 原本血气便有损,不可过多吸收天地元气或者使用感知力,调养身体和心境十分重要。 若是穆乘风的事一直积在心头,又怎么会不伤身...... 唉,万老大......猛地收了拳,她心中只余叹息。 ========================== (祝大家情人节开心!幸好刚好赶到情人给大家发一章糖糖,汗一把!谢谢大家的打赏,月票和订阅!) 第三二九章 谁愿意做白莲花表妹? 几个小的完全忘记了玩过家家,瞪着眼睛瞧着这场从院墙外的树上,一直打到院中的拳脚大戏。 愣了许久,长富才跑过去小声问道:“姐姐,你在做什么?” “练拳脚。”见卫小歌在发呆,万人屠随口应付了一声,想起手里还高举着风车,他忙弯下腰全部交给了长富,“拿去分给弟弟妹妹们,一人一个。” 众小一阵欢呼,终于发现这位万大叔其实就是看着凶,其实人很好啊。 大家都叫得很大声,长壮有点不明所以,盯着颜色鲜艳的风车,觉得很想要一个。他歪歪扭扭走到长富跟前,指着风车,忽然说道:“要。” 长富随手递给长壮一架纸风车,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忙惊叫道:“姐姐,长壮说话了!” 一干人齐齐盯着长壮,却将刚刚鼓着勇气冒出一个字的长壮吓得不轻,茫然地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总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坏事。 卫小歌一脸笑,蹲下身子,戳了戳长壮的脸,“长壮,叫姐姐。” 见姐姐脸上堆满了诡异的笑,长壮死死地抓着风车,感觉肯定是姐姐想抢走这玩意。 最终还是没能叫姐姐,但是卫小歌心满意足。 至少长壮除了个头大一点,是个正常的孩子,也不算太笨。 一岁多能走路,还开口说了一个字,往后走人族里面混,不至于被人当怪胎。 万人屠退后了几步,站在圈子外面默默地看着长壮,眼里却露出极其少见的温柔之色。 夕食之前,钟大有与狐姬一前一后回来。 钟大有去找这阵子在衙门里混过的人一起喝酒,解释说他这是为了大家能够在此安居乐业,结交官面上的人,如此以后才不会被衙门的人打搅。 狐姬则是单纯去串门子,手里捧着个针线篮子,举起一张没缝几针的帕子,说去学针线活了。 都是不靠谱的,牙根都气痒的卫小歌,抬起手就要拧狐姬的耳朵。 狐姬忙往后跑,躲到刚被叫出来吃饭的秦玉灵身后,“秦小姐说有她照顾孩子,所以我这才出门,不然一定会老实守着他们。” 秦玉灵微微一笑说道:“卫妹妹,姐姐原想着帮着大家做点事,此时妹妹返家这才松了一口气。狐姬从前见过,当初对我颇为照应。” 狐姬忙点头,“是啊,那时原本以为秦小姐死了,奄奄一息,还是我一点点不厌其烦喂汤水。现在秦小姐帮我照看下孩子,也是应该的啊!” 狐姬这懒鬼,还不厌其烦呢!卫小歌笑了笑,“喂汤水......呵呵。” 提起汤水,狐姬猛然想起自己曾下过毒的事,摸了摸藏在布巾中的耳朵忙又说道:“我没给秦小姐下迷魂的毒,给卫小姐你下毒是虎王吩咐的,不关我事。” 听到这话,秦玉灵却是浑身一震。 遭了。 她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襟,掩饰之前的慌乱。 真是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狐姬,虎王洞府里有一名被下过迷魂药的女子,忘记了不少从前的事。她用这借口,骗潜表哥说被狐姬的毒害得忘记前事。 丁土虽然将原主少量的旧事强行输入到脑中,可毕竟不是亲身经历,当时在岐郡王府就没认出表哥。 卫小歌默不作声,秦玉灵那一刹那的惊慌,被收在眼底。 拿狐姬的迷魂药来搪塞穆乘风...... 反正从头到尾她没有揭穿的打算。 只是略略提点了穆乘风两句,以免他与厉行渊一样被骗得昏头转向。 大家都是系统女主,不管是顺从了丁土的垃圾任务,还是反抗,总之各有各的痛苦。 不管怎样,秦玉灵总比短期占了自己身体的“七号”强多了,没一脸嫌弃地对待几个孩子,还有意照看讨好,这会儿也知进退的不再掺和。 还是那句话,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她没兴致与秦玉灵抢男人。 是自己的绝对跑不了,不是自己的,打败天下所有觊觎的女子也没有什么毛用。 她并不是被秦玉灵打败,而是被穆乘风打败了...... 夕食之后,将万人屠拖到一边,卫小歌凑近了悄悄说道:“以免节外生枝,如果这两天穆乘风到访,你帮我接待。绣品我必须要拿到手交给岐郡王,只是锦杏对我尚不信任,只肯给穆乘风。” “不如我现在将锦杏拷打一番,她是不交也得交!”万人屠一脸阴狠地说道。 啥时候变得这么活泼了,真是什么玩笑都乱开,卫小歌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你现在闲得很啊,乌金国的事都解决了?” “尚未完全收尾,剩下的不归我管,乃是师父的事。”万人屠摆摆手,很不在意地说道。 刚说了两句话,便听到长富一路跑过来,口里还喊着要姐姐洗澡。 见卫小歌匆匆转身而去,万人屠大叹遗憾。 他不由自主地捏了下稍微有点发烫的耳朵,刚才小村女挨得很近,耳朵这会儿还有些麻麻痒痒的。 什么时候,才能如长富这般,理直气壮嚷着要小村女给自己也洗澡? 摸了摸下巴,万人屠却觉得自己的胡子长得太快了,天天剃天天长,真是烦恼。厉行渊那混蛋,七年前见他是那副模样,如今见他也不显老,真是不公平! 小村女看着嫩得很,之前卖风车的货郎肯定以为自己是她的叔叔呢! 夜间,卫小歌沉沉地闭着眼睛,却是幻像丛生,似梦非梦,不知身在何方。 修长的青衫男子,站立山巅举剑舞弄,明月当空,醉酒而歌——谁共我,醉明月? 蓦地,那一剑却是指向自己的胸口。 一股钻心刺痛,卫小歌一身冷汗惊起。 忽然张口,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原来真的......伤心了。 “还以为我这种天塌下当被盖的人,从不会伤心.......”喃喃念了一句,卫小歌忽然笑了,原来还活着,有心可伤。 呆滞了良久,她燃起蜡烛,仿佛没事人一样起身换了衣裳,清洗整理了床铺。 回到床上,她缓缓调息呼吸。 进阶内窍的伤势一直没有恢复,因为穆乘风之事,更是雪上加霜。 并不想放任,极力抑制,然而连梦境都不放过自己。 从前也不是没有穆乘风这个人,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明日,必须是新的一天。 许久之后,卫小歌倚在迎枕上,慢慢睡去,眼角却是滑出连她自己都没瞧见的眼泪。 比起睡得几乎显得似乎平静的卫小歌,秦玉灵却是彻底无法安眠。 她呼叫了丙火无数次,到如今都没有答复。 尽管岐郡王的任务失败了,但是潜表哥应该也可以作为任务目标吧。修为那么高,即使作为一个外行,她也觉得与厉行渊的速度差不多了。 亡羊补牢,为什么不行呢? 况且穆家如今不是登上了乌金国王位吗,潜表哥这么高的修为,肯定是未来国主候选。 那位卫姑娘......秦玉灵忽然涌起一丝同情。 为了活下去,她只能选择做任务。 谁愿意做讨人嫌的白莲花表妹,没脸没皮起心去抢男人? 听说身为武修的卫姑娘似乎出身草莽,作为潜表哥的未婚妻,面对自己这“小三”竟然忍住没撕逼,不过却也没给自己好脸色看。 秦玉灵十分纳闷,这位卫姑娘比不上自己貌美,曾经还是个乡下姑娘,似乎配不上潜表哥呢,不知表哥怎么会看上她。 不过,卫姑娘收养了好些孩子,应该是因为心地善良表哥才喜欢。可是,大冬天竟然让小孩子在墙角罚站,太苛刻了,体罚从来都不是教育孩子的正确方式,古代人根本不懂。 本打算让潜表哥看看自己对孩子更好,结果却发现卫姑娘不太喜欢人家碰她的“宝贝”们。 想到穆乘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秦玉灵,却不由自主想到了岐郡王,心中顿时无限怅惘。 岐郡王......真是个让人连呼吸都无法顺畅的男人,笑时淡淡含情,不笑时有着一种将万万人都不看在眼底的高贵。 明王虽细致,却时时拿肉麻当有趣,厉行渊不解风情又十分粗鲁,至于前世身为公司高管男友......既然自己死了,并且穿越再世为人,早就是过往云烟。 岐郡王让人欲罢不能,同床共寝,戏弄调笑,让人不上不下,该勇武时一往直前。 她第一天用错了方法。 以前世的认知,地位高的男子要么喜欢单纯温柔的美丽女孩,要么喜欢能力强见识广博的知性女人。 可是,她考虑这是个皇权至上的世界,身份高贵的男人见惯了温柔和顺的女人,并且寿王也提及,岐郡王比较欣赏傲气一些女人,所以她才以前世所读过的满腹诗词,还有高于现世人的那些想法,让他感受一些与众不同。 岐郡王竟然并不喜女人太强势。 第二天她换了个方式,不着痕迹的曲意迎合。 假意扭了脚,岐郡王温柔的将她抱起......然而,柔情蜜意之后,天没亮他却抽身而去。 次日送来无情的避子汤。 正好是孕期,她想着如果怀了孩子,凭着皇室对子息的看着,岂不是能立刻成为岐郡王的女人。只要进了郡王府,然后步步为营,将来母仪天下都有可能。 说不定从此以后能摆脱系统,再也不用做任务。 说什么只要持续做任务,将来便是做王妃皇妃也未尝不可,尽管知道丁土满口胡言,但是她忽然在端着避子汤的那一瞬间竟然信了丁土的说法。 贪恋岐郡王的权势,也贪恋那一点点虚情假意,犹豫了! 事后才明白,若是每个女子都能这般耍花样希望母凭子贵,满府姬妾的寿王,恐怕孩子都能组成几支足球队。 其实......就是被岐郡王约炮被白耍了一晚。 身份地位越高的男子,就越不将女人当一回事,竟然连这点都忘记了——躺在床上的秦玉灵,猛地抬手在自己脸上煽了一巴掌,真蠢! 第三三十章 穆乘风不是目标? 秦玉灵想起被金秀秀折磨的那几天......白天放下恶言恐吓要毒死她,半夜醒来,浑身上下爬满了蜘蛛。 即使真进了郡王府,哪里能应付这种暴力“争宠”的手段,绝对会被郡王其他的妾室给生吞活剥了。岐郡王的品味实在太奇葩,谁知道郡王府里还有什么样的古怪女人! 连自己的院落都不敢回,天天晚上呆在水榭,足足过了四五天才见到岐郡王路过,她忍着羞耻之心,想过去向郡王求情。 不料岐郡王甩甩袖子就走了,只打了个照面,连一句话都没说。 皇妃,见鬼去吧! 任务的达成条件,同床共寝不够,必须得到这位郡王的宠爱,给予承诺。 疯了才会继续做这个系统任务! 在这个武力至上的鬼地方,她实在太吃亏了。 可是,不管是修法还是修武都不成,早早被明王那个花言巧语的哄得破了身。开始还真以为明王对自己宠爱到极点,哪里晓得回到孔雀谷才知道,竟然还有二三十个女人。 真是气得呕出几口老血! 三年前厉行渊曾说过,尽管以十六岁之龄开始修炼迟了点,若没破身伤了血气,说不定能达到内窍。但不是处子之身,缺少至阴之体,最多只能达到通脉期。 那还不如不修炼,通脉期也是武修,能被人一眼瞧出来,反而无法被当作是个柔弱的女子,做系统任务更加困难。柔弱女子会让人有保护欲,虽然显得“白莲花”,但是比起半吊子武修来说,好处不止一星半点。 潜表哥就对她很疼惜,一见她大晚上在畅春园的水榭里病得半死,竟然毫不犹豫身冒奇险,在枪林弹雨中护着她离开。 修为很高的潜表哥,在丁土强行输入“母亲”去世前的那一点点记忆里,是个很好的人。 而亲身经历,才知道他果真对自己好得无以伦比。 可是,除了背着她的时候,其他时候连手指都不会碰一下。明明“记忆”中这位青梅竹马的表哥似乎对她有情,怎么几次示好,他不为所动。 秦玉灵百思不得其解。 这年头可以娶妾,潜表哥这种身份,难道往后也只会娶一名正头夫人吗? 良知告诉她不能将人家卫姑娘给挤走当正夫人,不过以表哥这种迂腐的人品,只要与他同床共寝一晚,往后肯定会照顾自己一生。无论是系统任务的达成条件有多少,绝对不成问题。 暂时回绝了也无所谓,反正看样子他肯定不会对自己置之不理。如果有必要,崴了脚,衣裳被勾破了,半夜假意被吓到,表哥是个老实人,肯定不会不管。 胡思乱想了一阵,秦玉灵却觉得眼皮忽然沉下去。 系统召唤...... 仿佛如夏天阳光照耀下的明亮房间,一身黑衣的丙火脸色很不好看地看着她。 任务失败,肯定不高兴吧,秦玉灵心想,但是她已经有后备了啊? 长着单眼皮与薄唇的丙火,看着一向很精神,身形没有丁土高而且也瘦一些,却比爱装样子的丁土显得朝气,即使每次见他都穿着黑衣,却透出一股勃勃生机。 一向都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会儿却是臭着一张脸。 “秦玉灵,王者解语花的任务失败,你竟然不喝避子汤,难道打算以孩子为要挟不成。而且,为何你与穆乘风搅和在一起,他不是任务目标。”丙火的语速很快,噼里啪啦地说道。 秦玉灵忙道:“潜表哥为什么不是任务目标,他修为不够高?” “无关修为,他不是你的任务目标,若继续肆意妄为便只有被抹杀一途。岐郡王的任务不必你做了,等待消息再给你颁发下一个任务。切记,尽管厉行渊是你已攻克的目标,但不可将他过于得罪!” 不用做岐郡王的任务,秦玉灵怅然若失,可又觉得不做也好,免得去王府内院与一群凶狠的女子相斗。 “你的意思是,潜表哥之所以不是任务目标,是因为厉行渊或许会不乐意,我可以调节得很好。” 厉行渊很好哄...... 丙火厉声说道:“这是第三遍了,穆乘风不是你的任务目标,他是原主的表哥,却不是你的表哥,记住了吗!” 丙火完全没有往日的笑脸,显得极为不高兴,秦玉灵顿时纳闷,“丙哥,你今天也太不客气了吧!” 丙火冷哼一声,“心情好才得起来才怪!” 岐郡王的任务失败,被丁土一顿嘲笑得要死要活的,说他没本事。 穆乘风是卫小歌已经攻克的目标,眼下秦玉灵竟然起心要抢,丁土那厮跑来破口大骂,说什么穆乘风又不是真傻,日子久了肯定察觉到原表妹换了人,定然要出大事! 明明他从头到尾都没要秦玉灵去收取穆乘风,白白背了个大黑锅。 这已经不是终极任务的事了,而是和丁土之间的斗法!谁叫大家都这么闲得无聊,总算找到一件事可以做。 “不许跟着穆乘风,不然取消你系统女主的资格,功德点扣光了你就得被抹杀。很快便会有下一个任务目标,目前先将厉行渊哄好。” 说完这句话,丙火抽出红木龙头拐杖,点到秦玉灵的头上。 回到房间的秦玉灵更是辗转难眠,愁得快掉眼泪了。 为什么表哥不是目标?既然她占了这具身体,当然就是自己的表哥,怎么丙火说不是呢? 如果跟着为人正派的表哥回乌金国,原主的渣爹肯定伤不到自己。况且自家表哥是亲人,绝对不可能像在寿王府那样寄人篱下,也更加不会像厉行渊那样居无定所四处漂泊。 正头夫人卫氏很好应付,是个正常人,只要不插手孩子的事,她一般不摆脸色。 金秀秀那种邪恶女人......岐郡王品味真奇特,比潜表哥差多了! 恍恍惚惚,只挨到差不多天蒙蒙亮秦玉灵才睡着...... 一大早,段添财就起床了。 他慢悠悠的往厨房走去,得给大家准备吃食了。 对于修炼他没多少兴致,当年做武僧也是因为能混个出路。如今手里握着大笔的银子,又不是卖身给卫姑娘的奴仆,到时存够了钱,自己开家小铺子,然后娶一房媳妇...... 一路想着未来美好的前景,段添财乐呵呵地笑着。 院子里却站着一个人,是穆公子,不知道站了多久,头发衣裳沾着露水。 他惊讶地问道:“穆公子,你回来了怎么不去房间安置?” 虽然一丈说穆公子不能住在危楼附近,想必偶尔回来住个一两天应该没关系吧。难道是因为卫姑娘不让他回来?话说回来,将个如花似玉,美得跟天仙似的秦姑娘强行塞过来,哼,谁都会不乐意! 穆乘风对着段添财略略颌首以示招呼,“卫姑娘起身了么?” 段添财摇头,“姑娘这时定然已起身修炼,不过她在后院,我也不晓得。” 穆乘风点头示谢,卫姑娘向来是武修,从不间断炼体,每天早上天不亮便起身,他为何之前忘记这点。 望着穆乘风身法妙曼地飞纵而起,从屋檐上方向着内院而去,段添财露出一丝羡慕之色,不过随即便安然处之,那不是他能祈求的本事。人家是王孙,自己只是个被族人丢进庙里的小和尚。 能到大魏见世面已经很不错了,还能见天看狐姬扭屁股,其他的不用多想,免得自寻烦恼。 “穆兄弟,这么早?” “万兄。”穆乘风停住步子站在屋顶,却见万人屠在中间的这一进庭院中负手而立。 轻飘飘跳下屋顶,他忙拱手,“此番多谢万兄再次相助!” 哪里是相助你?不管是因为紫薇星,还是因为小村女,总归都是自家人的事。万人屠微微一笑,“原是我份内之事,穆兄弟,咱们到里间说话。” 气氛有些难言的尴尬,至少对穆乘风是如此。乌金国的事他大抵全部知晓,万人屠与紫薇星成名已久的外窍女武修窦绮,几乎横扫了整片土地,剿灭数十个帮派山头与寺庙等。 却不包括罪魁金山寺。 最让人无法谅解的父亲,幸而没死。 祖父,也无恙。 然而,穆乘风心中仿佛被什么堵住似的,他无法做的事,却叫万人屠做了。 “无人奉茶,怠慢了穆兄弟,只是我本人客居,一大早不方便过多打搅了主人家。”万人屠很客气地说道。 “哪里,原是我来得太早。”穆乘风忽然觉得万人屠似乎意有所指,难道是对自己将表妹安置到此处有所微词?毕竟是紫薇星的地盘,万人屠大约并不乐意。 万人屠沉吟了片刻,“说正事吧,金秀秀的绣品此刻只有谭家的锦杏知晓其下落,这丫头对你信任有加,只愿交予你。只不过,卫姑娘即刻要去京城为武将,绣品岐郡王志在必得,她须得带去京城。” 为何是万人屠来讨要绣品,难道卫姑娘甚至不肯再见自己?穆乘风很坦然地说道:“若是锦杏愿交给我,任凭我处置,我自然会奉上给卫姑娘。只是卫姑娘为何要去京城为官,她......是否有苦衷?” 万人屠暗瞟了穆乘风一眼,心想这人昨日竟问都不曾问过缘由,如此之呆。 难不成是小村女心甘情愿去做那劳什子官不成? 肯定是因为秦玉灵之故,两人早有芥蒂,全然无法心静商谈。 化解他们之间的误会不可能,要不要干脆落井下石呢?这是个难题,按照惯例当然是落井下石,可是事后让小村女察觉...... “此事你自行问她,我却不好过多透露,卫姑娘作为武修,难免会在外奔走。做官也罢,为我效力也好,总归无法安心在家。” 含含糊糊地搪塞了过去,万人屠还是忍不住落了一块“无法安心在家”的小石头。 第三三一章 扫地出门 难道卫姑娘难道是为了万人屠才去京城?穆乘风稍稍皱眉,心有些不满。 可是,卫姑娘从虎王洞府开始,便以弟弟妹妹的安全为交换,成为万人屠的属下。 万人屠当初在乌金国挂了武官闲职,后来他才知道其目的是为了彻查鬼婴之事,那么卫姑娘是否也是要去大魏朝廷做内应呢? 穆乘风忙起身拱手,“万兄,兄弟有个请求,能否高抬贵手,她一介女流哪能去京城为万兄效力,若是有甚为难之处,我愿一力承担。” 万人屠几乎要翻白眼了。 一力承担?承担个屁!表妹是这么承担的吗,竟然丢给小村女,金秀秀那妖怪还是老子将厉行渊召集过来杀的。 简直本末倒置,不知所谓! 孰重孰轻都分不清,自家的媳妇最重要,旁人有什么三灾七难,难道不能去任务堂发布任务叫人护送看着? 难怪小村女伤心,换了自己是个女子,肯定暴打这人一顿! 嗯......想远了,老子怎么可能是女子。 微微一笑,万人屠道:“尽管卫姑娘曾为我办事,不过此时不同彼时,她爱做甚便做甚,便是乐意将天捅个窟窿也随她。兄弟稍待片刻,我这就去寻锦杏姑娘。” 天塌了,最多帮忙收拾烂摊子。 再说小村女虽然胆大,其实行事其实颇为仔细,若是没有必要不会乱来。 不欲多说,万人屠起身离去。 穆乘风真是叫表妹的事给搅昏了头,竟然以为自己要卫小歌去做内应。 小村女勇武非常,临战反应虽快,但是心机其实不深,做内应非吃大亏不可! 这次要不是事关小村女本人,谁会让她去见岐郡王这种心思缜密,下手无情的人。事先翻了许多从前岐郡王办过的案子,将此人的性情一一剖析,千叮万嘱没必要不可欺瞒,实在不行就拿紫薇星和自己的名头顶住。 总算平安归来,哪里还敢将她送进虎口。 想到“虎口”,万人屠猛地一阵愧疚。 当初在虎啸岭的决定虽然没错,自己的人不能明面上与金山寺扯破脸,只能让小村女携带枕梦使计杀虎,唆使穆乘风在外面拦截......当时糜红尘那小子,便不听号令擅自行动。 好在自己心黑归心黑,眼下不是已经在弥补了吗? 穆乘风静静地坐着,感觉这次万人屠似乎对他颇为微词。 并且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让人摸不清头脑。 不多时便见带着些忐忑的锦杏步入中院正堂,却不见万人屠跟随,穆乘风心想恐怕是为了避嫌,表示不会图那方绣品。 “穆公子......”锦杏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 “锦杏姑娘不必如此,还请起来说话。”穆乘风忙趋身虚扶。 “奴婢临行之时,五公子曾言金秀秀的绣品非同小可,务必要交予穆公子。原希望穆公子能前往潞州护住我家公子,不料我家公子被人害了,卫姑娘说是身为法修的金秀秀所为。” 既然卫姑娘要绣品,那么就给她。这次恐怕因为表妹的事伤透了她的心,穆乘风没想太久便缓缓开口。 “金秀秀已死,乃是你这两日所见的万前辈所杀。统管六扇门的岐郡王意在绣品,你不若将它交予卫姑娘,由卫姑娘送去京城。如此免了谭家灾祸,而你不必日日为此悬心。除此之外,你可还有为难之事?” “无......无事。” 穆乘风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锦杏却有些茫然。 愣了一瞬,便再次磕头告退。 她边走边觉得困惑。 绣品放在自己手里,迟早是个给谭家再次惹祸的根源,京城里郡王要当然是最好不过。可是,难道不是由穆公子送去给岐郡王吗? 卫姑娘的修为并没那么高,不会有危险吗? 此事不需要再细想,反正卫姑娘与万前辈都是可托付之人。穆公子品性高洁,并未取银子,其实大约是不愿再为此事奔走的意思。尽管卫姑娘曾接下公子的银子,可是她既做了事当然要拿钱财。 穆公子一个外窍高手,能见见自己这个小武修已经算很给脸面了,哪里还能继续恳求。 送走了锦杏,穆乘风却是有些犹豫,卫姑娘显然还没想通。 此刻去找她,无异还会起争执。 他一个大男人,哪里能一再与女子计较。 没过多久,穆乘风却见段添财带着些忐忑进了中院正堂的门。 行了个礼,段添财舔了舔嘴唇,很艰难地说道:“我家姑娘说,穆公子若是方便的话,还请将秦小姐带走,她即日起便要启程去京城,无法照应得周全。” 到现在连一口茶水都没喝的穆乘风,顿时怔住。 他终于明白了卫小歌的决心。 “秦小姐乃是长贵亲姐,难道卫姑娘不顾及吗?” 段添财陪笑道:“姑娘说知道穆公子您会有此一问,她说秦小姐不是她的姐姐,长贵眼下只有十二岁,自己也是个孩子所以不方便照顾大人,姑娘往后会向长贵解释其中缘由。” 见这位穆公子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段添财急忙客气地告退了,然后直奔秦玉灵安歇的房间。 他的事还没办完呢? 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秦玉灵被“咚咚咚”的捶门声吵醒, 她头昏脑胀地问道:“谁啊!” “秦小姐,是我段添财,我家姑娘要我给你传句话。” “稍等片刻!” 仿佛有一种不太好的错觉,秦玉灵穿好衣裳,连头发都没梳理,便打开房门。 段添财带着点微笑地站在门口,“我家姑娘说,穆公子正等着秦小姐一起走呢,家里孩子多,实在不方便留秦小姐久住。” “表哥在哪里等着?” “在中院正堂。”说完这句话,段添财略略看了看显得极为惊讶的美人,客气地抱拳行了礼,“告辞了!” 秦玉灵满脸呆滞。 还以为卫姑娘好对付,根本就是在憋大招,冷不防直接将人给轰走了。看样子竟然连潜表哥这种万里挑一的耿直男都不要了。 难道......她不顾自己是长贵的亲姐姐吗? 长贵......秦玉灵猛地想起来,似乎从昨天到今天,卫姑娘一句都没提起这位大弟弟,难不成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的亲弟弟?说不定就是应为管教太严了,亲弟弟才出家做了道士! 好像,自己也忘记问起长贵了...... 将行李包裹收拾了,就着昨天的冷水洗了脸,秦玉灵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如果丧家之犬似的,从一个男人手里落到另外一个男人手中。 可是,不做任务就没有功德点,也就无法存活。丁土说过,能多活一世已经算是走运了,还摊上这么美的容貌,得陇望蜀就是自寻死路。 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有攻克最强大的男人,如此系统才肯放过她吧! 目睹仿佛还未怎么睡醒,头发稍微有些乱的秦玉灵,抱着包袱走进门,穆乘风脑中一片混乱。 大清早将表妹从床上拖起来,与自己一起扫出门外,如此强硬的姿态? 他再次看了看与除了容颜,却与从前的表妹没有丝毫相似的秦玉灵,内心不由得涌起一股异样之感。 论理表妹向来由姑母教导得极好,在家中对下头的人都不会高声大气,应该不会与卫姑娘有任何冲突吧! 可是,如今的她与从前极为不一样。 唉,总不能将她一名弱质女子置之不理,自己从未想过要纳妾,表妹只是安置在卫姑娘的眼皮底下,免得卫姑娘多想。 表妹是亲眷,乃是外人,卫姑娘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出了这个门,往后便再无可能。 穆乘风已经思索了良久,也犹豫了许久。 决绝如此,心狠如斯,这才是卫姑娘的本性,似乎自己真的不了解她。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支箭卫姑娘已经射出,直直插进自己的胸口。 他是拔箭捂住伤口,转身就走? 还是去后院问她为何要如此绝情? 性情着实并不合,长痛不如短痛? 无数个问题在脑中不断盘旋,使劲抿了抿唇,穆乘风没有继续犹豫,对一直默默无言显得有些失措的秦玉灵说道:“表妹,我们走吧!” 仿佛很痛,仿佛什么东西已经从身边溜走,错过,再也找不回来了。 秦玉灵望着面色有些冷然的穆乘风,微微点头。 她有些内疚,也有些忐忑,看样子因为自己的缘故,活生生将一对订下终身的情侣拆散了...... 真狼狈,被人这么灰溜溜地赶走,怎么比被金秀秀欺辱了还令人难受?“白莲花表妹”这种身份,果然遭人唾弃。她只是因为岐郡王的任务失败,想亡羊补牢,并不是真的想取代卫姑娘。 更气人的是,竟然是白用功,潜表哥不是系统目标......为什么? 该怎么摆脱表哥呢,如果一路跟着他,系统丙火说了,会放弃自己! 段添财在前院门口等着,连门都已经打开。 送走了“两位”贵客,他浑身都是一股脱力感,毕竟一个是身为王孙的高手武修,另外一个是娇滴滴的大美人。 管家还真不好做,难道不应该由钟大有这最圆滑的家伙来当恶人? 热水已烧好,段添财顺手挑了两桶去后院......好像之前连没准备茶水点心给穆公子,也没有将洗漱的热水送去给秦小姐。他嘿嘿地笑了两声,都打算赶走了,不用那么尽心了吧。 反正每次有事,穆公子总是不在,有他没他没区别,倒是万前辈更周到。 怎么瞅着万前辈对姑娘的心思似乎很诡异啊! 第三三二章 万小山 “走了?”在后院练身的卫小歌若无其事收了拳脚。 “两人都走了,姑娘我们真的要去京城?”段添财问道。 “你若想留在江陵也行,自己开一家铺子,平常的小地痞你应付得了,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可向一丈他们发布任务。”卫小歌笑道。 她瞧出段添财有些犹豫,不好强留。 谁要走都不用留。 想留下的人,也可以赶走! 胸口再次抽搐疼痛。 不知为何,抚着胸口的卫小歌,却猛然想到万人屠在潼临郡曾说的那句“我带你去杀人”。听着荒谬好笑,事实上,她最希望做的事便是站在穆乘风身边,与他一起并肩而战。 无关秦玉灵,而是他心中没有自己罢了。 一次次失望,不用再报希望! 姿态做得极其难看,也非常绝情,卫小歌知道自己恐怕伤了穆乘风,既然决定不再纠缠,便只能快刀斩乱麻。 因为关注穆乘风,她太了解此人,包括每一个决定,每一处纠结,每一个举动。 对他而言,自己是如亲人一样的存在,尽管此举令穆乘风恼怒难受,但是他并不会死缠烂打,终究会放下...... 至于秦玉灵,卫小歌笑了笑,反正长贵那小子肯定不认这个“假的亲姐姐”,即使自己不说,精明无比的臭小子肯定分分钟识穿。 假的真不了,原主亲姐姐如果得知幼弟还活着,想方设法也要求寻弟弟,又怎么会心思叵测待在江陵,挤在“表哥”与“表哥的未婚妻氏”之间。 一个人若怀着有企图,其实非常容易被察觉,正如当初自己不急着去大魏,却试图留在万人屠身边三个月。 没说两句话便立刻被万人屠识破。 再世为人,秦玉灵顶着原主的身份实则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并非所有人都是长富这种根本分不清其中差别的小娃娃。 穆乘风性子直因此极少无端质疑旁人,却绝对不是笨蛋。短期内他或许以为表妹是因为狐姬的毒,抑或因为过了数年的苦日子,与从前不一样,这才暂时打消疑虑。但是日子久了,各种马脚非露出来不可。 有些人不能欺骗和利用。 如果这位姑娘够聪明的话,必须尽早离开穆乘风,若不断施展收集厉行渊或者是岐郡王的手法,穆乘风定然会意识到有外来魂魄占了表妹的身体。 接下来必然会寻高阶法修驱魂,如果得知体内没有表妹的魂魄,下手杀了都有可能...... 穆乘风杀人其实并不手软。 对于秦玉灵的突然离去,几个孩子留恋了三天,到第四天就彻底忘记,水过无痕,一切都按部就班,恢复平静。 白泽与唐有德一起在第四天的早上兴冲冲返回。 进门白泽便高声大嚷,给大家带了些礼品,然后要卫小歌掏银子还给唐有德。 所谓礼品是它吃剩下的春饼,糖冬瓜,糖藕等......卫小歌心想这么爱吃甜食,怎么不见白泽烂牙齿,竟然白得那么亮眼。 早将绣品交给了卫小歌,却还没有离去的锦杏,听到白泽滔滔不绝,顿时猛地跳起来。 “妖怪!” “不是不是,除了会说两句人话,其实我是一只很普通的驴子。”白泽赶紧解释。它一路上憋坏了,只能夜深人静偷偷和唐有德扯两句闲话。 “锦杏姑娘,吓到你了,这家伙好吃懒做,无事生非,不过好在他从不伤人,向来只吃素。”安抚了锦杏一句,卫小歌大力拍了拍白泽的背,“没在外头惹事吧!” 白泽猛摇头,然后却拼命给唐有德使眼色,表示不许暴露他一路上的行径。 唐有德苦笑,“没惹什么大事,就是与人家马车比拼脚力,然后使劲嘲笑那马太慢......还有,吃糖饼却是吃到一个肉饼,吐得要死要活的,事后跑去人家的饼摊......” 白泽忙大叫,“我什么都没做,就是不小心跑快了点,将摊子撞歪了一点点。” 唐有德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放屁,害得我赔了不少银钱,要不是知道能向卫姑娘讨回来,当场就将你拖去卖了。” 白泽悻悻。 卫小歌抬脚便给了白泽一腿,“别人家的驴子不是拉磨就是拉车,就你成天吃白食,还尽添乱,往后吩咐你做点小事,若是推三阻四,直接将你送会鹿鸣山。” “我一定会好好办事,千万不能送我回去,也不能让我拉磨拉车。”白泽狂叫。拉磨不但枯燥无聊,并且一整天累死累活,得呆在一个屋子里,哪里都不能去。 拉车......勉强可以考虑。 锦杏捂着嘴笑。 果然如卫姑娘所说,无事生非。 “小唐,你随我来,取银子给你。” 一听银子,唐有德眼睛立刻放光,忙跟在身边。 不料卫小歌除了银子,还交给他一叠厚厚的宣纸。字迹不算太好,一看就是一份高阶功法。 唐有德顿时吓了一跳,“卫姑娘,你这是......我不能跟着你干活的。” 捏着很烫手的功法,唐有德心中忐忑,白白给一份功法,不可能吧! 卫小歌笑道:“此功法的并非从哪个师父手里得来,也无门派家族限制,我已抄了好几份了。万前辈等人觉得尚可,修炼到内窍绝无问题。你若要传授给旁人也使得,却须得只会我一声,叫我瞧瞧那人的人品。” “真不需要我做事?”简直像天上掉下个黄金馅饼,唐有德脑子一阵阵发懵。 卫小歌笑了笑,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唐有德与自己相似得很,最怕受人管制。 “不用,我即日便要离开江陵去往京城,唯一需要你做的事就是替我看着点,若是大道士带着小道士来江陵寻我,替我转告一声。” 蛟龙会齐三的功法,段添财和薛绍奚手里都有,反正这东西是捡来的。 唐有德是极好的武修苗子,不管是身体的敏捷度和平衡度,手脚的协调,均是上佳,如果就这么活活糟蹋了,怎么看怎么可惜! 足足十天,万人屠哪里都没有去,时时出去与一丈说话,不过多数时间在修炼,并没有瞎纠缠。 其间花了些功夫,细细地查探了一下孩子们的身体。 长富与豆儿可成为武修,目前骨骼体格也算健壮,血气旺盛,先天真气也比较足。 而最为努力的四丫,则无缘成为武修,四岁多已经没有先天真气,无论如何也不是好苗子,即使最富贵的人家也不会浪费时间。 早早没有先天真气,原因一般有两点,身体的血气太弱,或者是对天地元气毫无亲和力。 而四丫两样都占全了,如果努力用药物不断泡澡,增加体能和血气,将来或许勉强能做法修。 但是缺少对天地元气的亲和力,不可能成为强大的法修。做武修就更别提了,即便以外力打通经脉,进入通脉期,也就止步通脉。 万人屠没有在四丫面前表露出来。 将来与小村女一起,这些小家伙也是他的“孩子”。 人都有偏好,他最喜欢蠢乎乎的长壮,最看重的是沉稳的四丫,可是...... 卫小歌揪着头发犯愁,敏感勤奋的四丫,如果得知不能与豆儿和长富一起修炼,肯定会难过死。 听小名就知道了,四丫,或许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甚至于是第四个女儿。各家的排行算法不一样,不管哪样都是孩童甚多的家,当时在邑县救下一群孩子,只有豆儿和四丫无人前来认领。 豆儿性子活泼也罢了,四丫却是极为腼腆,一旦得到一点点奖赏,就高兴得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瞧着可怜极了。 “暂且我无法替所有孩子打通经脉,你先以药物调理他们的身子,七岁前都来得及。”万人屠柔声对着不断揉头的卫小歌说道。 夜半众人早睡了,两人在房间里密谈。 看着眼前这名这些天一直不离不弃的人,卫小歌有些哽咽,微微点头。等到七岁,再慢慢与四丫说明此事了,那时她或许比现在会开朗一些吧! 她想了想,忽然笑着说道:“你给四丫和豆儿取大名吧,我可不想用鹿王取的破名字。” 万人屠愣了半晌,难得有些羞涩。 “这个......我似乎不大懂,让我想想。” 忽然想起一件一直想问的问题,卫小歌嘻嘻笑了几声,“万老大,你本名不会是董小山吧!” 在通运车门镖行,万人屠取出一张户籍,写着董小山三个字。 再次羞涩了,万人屠嘿嘿笑道:“原来你瞧见了,我至少有十份假户籍呢!我随着师父姓万,名字的确是小山二字,着实没气派。你可不能对人说起,不然定叫旁人笑死。” ......万小山。 卫小歌猛地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她却忽然想起,两人根本就是半斤八两,她叫做小歌,不知道是人贩子随口取的,还是卖到主家取的。 万人屠咳嗽了两声,解嘲地说道:“我由师父养大,他说在一个小山上捡到,随口取了这名字。” 事实上,是因为他幼年长得跟一座小山似的,因此师父才给了这么个古怪又毫无气势的名字。 “万人屠”则是在北疆打出来的名号! 原来是捡来的娃娃,卫小歌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排斥这四个孩子,多数时候还挺有耐心,恐怕也有同病相怜之感。 “你既有师父,怎么没饭吃,我曾听你说起,铁姑娘的娘亲曾接济过你!” 说起这个,万人屠顿时牙根都咬疼了。 师父简直不是个东西! “你以为人人都有个像你这般的姐姐,既当姐姐又当爹娘。我吃街坊邻居的百家饭长大,今天在这个家里住两天,明天在别家住几天。若是被师父带出门,竟时时被丢到街头‘历练’,没饿死算命大。” 所以坑蒙拐骗,无所不能,这点就不用细说了。 第三三三章 既然我是姐夫 八岁那年,万人屠再次被师父丢下“历练”,并且搜刮了他身上所藏的银子,只留个十个铜板和一只粗陶碗。 十个铜板很快花光了,因死都不肯乞讨,他本来打算去抢点馒头烧饼,反正一般人也跑不过他,根本追不着。 恰好听说有地方在施馒头和粥,他便端着碗飞奔而去。 结果倒霉得很,馒头一大早就给人排队领光了,粥桶连一滴米汤都没有。 还未出嫁的铁夫人戴着帷帽,与一干女流正要离去,天都快黑了却见一个孩子可怜巴巴地端着碗急匆匆地跑来。 大冬天的,万人屠虽然不觉得冷,但是粗布衣裳都早给他磨得破破烂烂不说,还沾染了一身在街头睡觉的污秽,那模样真是狼狈之极。 见是个小武修孩子,唯恐有什么隐情,铁夫人便将他带了回去,交给厨娘给他准备些吃食。 那厨娘却是个奸滑之人,拿了一碗喂狗的馊饭随便打发,还不断口出恶言。 出口滔滔不绝,没完没了,句句戳心。 什么小乞丐惯狡诈多端没一个好东西,不知是哪里来的小野种,吃完赶紧滚蛋,杵在这里碍眼,府里施粥她都忙了一天了,等下还得洗被他踩脏的厨房。 自小修炼,万人屠一直生活中类似紫微星危楼这样的地方,基本上打遍全街坊小孩无敌手,从来就没那么好脾气。他抬手将碗摔回去那厨娘的脸上,砸得厨娘一脸血,牙齿都掉了两颗。 其他厨娘都目瞪口呆,还有人立刻跑出去喊护院,见事情闹得有点大,他赶紧往外跑。不料铁夫人巧好来看看,身为内窍武修的铁夫人,轻易将他给逮住。 事情却是向着万人屠不懂的方向发展,厨娘被赶了出去,他却留了下来饱饱吃了一顿大鱼大肉。 那时已经二十来岁的铁夫人还未出嫁,身为大家女却并不拘小节。此刻换下外出的衣裳,只穿一身素白的长裙,青丝如绸,面带浅笑,生得如......天上的仙女似的。 洗刷干净之后,铁夫人便夸他生得很像个男子汉,长大了肯定很英武。听说他是一名被师父丢下的孤儿,便随意留着他在府中住着。 在万人屠那饱经风霜的幼小心灵里,只觉得天下间再也没有比铁夫人更美,更好的人。 可惜,美好的日子很快结束,万人屠好吃好住不到两个月,便气鼓鼓地被师父带走了。 不过,从那时开始,他就染上了爱干净的习惯...... 听完这段往事,卫小歌忽然觉得一贯爱装样子的万人屠,似乎也没那么难懂了。 铁夫人应该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第一次堂堂正正地将他当个“人物”。 可惜那位夫人似乎早死。 卫小歌没有问是怎么死的,既然是内窍武修,哪里会那么容易病死,肯定死于非命。 “她自刎身亡......在英男十二岁那年。”万人屠却自行揭秘,脸上带着怅惘与唏嘘。 “嫁到铁家之后,铁夫人初初几年随着夫君征战北疆,而后有了孩儿便留在家中,不料夫君战死沙场。铁家一门男丁,因战败和莫须有的通敌罪名被判斩立决。几个妇道人家带着小孩子们辗转去了乌金国,被沛阳秦家接济。” 二十二岁的万人屠早没与师父一起,混迹四方修炼略有所成,已是内窍顶峰,便起心寻铁家遗孤。 不过那时铁夫人已经离世两年。 为什么会自刎? 铁夫人向来不是软弱的人,他那时心中诸多疑问,没有花太久他便查明。 与夫君鹣鲽情深,然而却因为她之顾,铁家满门超过十岁的男丁全部死去。 家中老祖母一心要重振家威,唯一的女儿铁英男从身边被抢走养在祖母身边,并且一直以男装示人。 大约是知道当初家族被灭的内情,铁英男渐渐与母亲疏远。 “尽管我到如今都不信她那般和气又刚强的女子会自刎,然而事实便是如此。” 卫小歌恍然大悟,难怪当初铁英男听到万人屠说起铁夫人,脸色变得那般难看,看来那位祖母没少在她耳边吹风。 想来铁夫人的夫君死了,女儿离心,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英男是个好姑娘,只是性子耿直单纯了些,为报答铁夫人当初的恩情,我教了她两个月。” 卫小歌莞尔,“就没爱屋及乌?” 瞟了瞟在烛光下笑得极为娇俏的卫小歌,万人屠调侃道,“难不成你在拈酸吃醋?” 卫小歌随口答道:“我从来不吃醋。” 不料她却见万人屠一脸愉悦地嘿嘿笑了几声,一言不发地瞅着自己。随即她便发现之前那话有歧义,仿佛竟然承认与万人屠有一腿似的。 万人屠乐了一阵,便说道:“嗯,听完我悲惨的幼年故事,就得开始说正事了。” 卫小歌点头,“对了,之前说要给豆儿和四丫取名呢!” 万人屠为难地搔了搔头,“按说这名字的确由我来取,既然我是姐夫,自然义不容辞。” 姐夫!听到这话卫小歌几乎被他激得暴走,刚要举起拳头,却觉得这般捶他几下不疼不痒的,瞧着跟打情骂俏似的,适得其反。 再说几个孩子都在西厢那边睡着,动静太大也不好。 看了看卫小歌横眉冷眼的模样,万人屠悠悠说道:“豆蔻与诗诗好不好?与她们的小名儿差不多,瞧着也好看,像女孩儿的名字呢!” “豆蔻......诗诗,比鹿王取的烂名字好多了,不过我已早不记得鹿王到底给取了什么名字。”卫小歌忙点头同意,听着很好听,小家碧玉的名字嘛,朗朗上口就好。 “我要走了。”万人屠忽然叹了口气,取名并不是他之前说的正事,已拖延了数天,不可再留了。 拍手说你赶紧走吧,肯定不至于,但是也不能客气的挽留,卫小歌心中两难。作为朋友,对万人屠除了感激也极为欣赏,然而...... 见卫小歌默默无言,万人屠心中又是苦闷又是火大,要走了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心肝肺都给穆乘风那小子吃光了不成? 刚窜起的火苗很快就摁熄了,他满脸若无其事。 “手头上还有些事要做,却是不能陪着你去京城,已传信叫人前来护送。那两人不是紫薇星的人马,并不会碍着岐郡王的眼。你既为收妖使,定然会与妖怪相斗,有这两人帮忙应该无恙。” 债台高累,卫小歌越来越觉得自己欠他太多。 “万老大,我并不缺银子,若是需要人手可去地下任务堂发布任务,其实如果有事,连厉行渊这样的高手也能聘请。” 紫薇星从不给“官员”们干活,除了紫薇星之外,最出名组织是厉行渊挂了名号的“绝剑”。 绝剑的名声并不显,通常只有内行人才知晓。 这组织经常干一些行业内所说的“脏活”,比如暗杀。 管制极其松散,分了天地玄黄四个级别,发布任务之时将自身的要求提出,是需要人保护还是暗杀,或者是做一些其他见不得光的事。 因需要查探一下发布任务之人的来历和任务难度,绝剑接活的速度很慢,不过一般而言信誉却极佳。 当然也有例外,宝梁王从绝剑找到了厉行渊,一百万两银子杀齐国公世子顾少钦,结果反被杀了。 任务难度由绝剑来定,价格更是离奇的狮子大开口。 如果出得起价钱,外窍和法武齐修的天级人物,也可以聘请。 长期雇用就不用想了,比请人当外窍供奉还昂贵。 “我无法将你的安全放到不相干的人手里。”说罢万人屠在心中又添了一句,尤其是厉行渊,听说他竟然在这座院落中住了好些日子,死皮赖脸不肯走。 “不行,欠你太多我还不起。”卫小歌没有考虑太久便说道。 欠了糜红尘,得给岐郡王干三年活,欠了万人屠......恐怕得拿一辈子还。请绝剑的人做点短期任务,她想了想自己的身家,应该还凑合。 “嫁给我,就不用还了!” “哈,什么?”卫小歌猛地蹦起,差点脑袋撞到屋顶。 突然来这么一句,真要被他吓死。 “你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嫁了告诉我,回头找花轿抬你。”万人屠很认真地说道。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再次坐回椅子上的卫小歌,满脸困扰地说道。 因为你甚合我心意......这个答案并太好,仿佛将人当作一个可拥有的玩意,万人屠微笑道:“你我心意相通,我所说的话你能懂,而你的心思我也明白,这还不足够么?” 什么时候心意相通了?完全是自说自话,卫小歌低着头,却是静静地想了想。 其实,万人屠与岐郡王有些相似,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习惯去“点评”其他人。 岐郡王的眼中,人只分有用和无用。而万人屠则是带着点“旁观者清”的意味,对谁都没有太多的感情,仿佛这世间任何事与他无关。 他与所有人格格不入,并不会真的将谁当作朋友,并非是不信任,而是觉得他自己与旁人“不同”。 从之前铁夫人的故事中,此人幼年甚至有些自卑...... 其实万人屠很习惯将他自身藏得很深,这是个长年戴着无形面具行走在外的人。 可他却将自身的一切几乎袒露在自己面前。 是希望有人能懂吧! 很孤独的男子。 卫小歌暗叹了一声,若自己是男子倒无妨,与万人屠为友绝对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 只可惜,这人要的却是与之相伴的女子...... 第三三四章 药酒 嫁给万人屠,怎么可能,不爱怎么嫁?卫小歌笑着婉拒,“万老大,你将我当作了朋友,一个真正能交谈的人是么?可是我并不懂你,婚嫁之事却不要提。” “明白了,暂时不嫁,过些日子大家了解得更深后便嫁给我,嗯,我们说定了!” 断章取义,这也行?卫小歌哑然失笑,“谁与你说定了,你瞧我有半点要嫁你的意思么?” “只要我有娶的意思就成。”万人屠若无其事说道。 穆乘风离去的这段日子里,万人屠除了那日在街头买了一朵绢花,连一根小手指都没碰。今晚又固态萌发,卫小歌心情无比浮躁。 情情爱爱一事,让人困惑又不解,只落得烦恼徒生,呕血伤心。 深爱的人拿她当作摆设,不爱的人却赶之不走。明示暗示万人屠多次,却一直当作耳旁风,打也打了,骂了骂了,全被他当作打情骂俏。 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卫小歌问道:“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明日一早便走,切记,一定要等我的手下到了你再与他们去往京城。”万人屠又叮嘱了一声。 走得这么急,甚至不等手下到来,逗留这十几天恐怕是极限了,卫小歌略带关切地说道:“你好生保重,不若今晚便走,一路太赶耗费过多体力与真气,难免让人有可乘之机。” 原来很关心我嘛......细水长流的慢慢炖,看来终于炖得差不多火候了。万人屠笑了笑,“就依你,今晚就走。如果说我这次的要做的事很危险,说不定回不来怎么办?” “啊......”卫小歌轻轻惊呼。 她很难想象万人屠能面临什么样的危险,此人修为高得很,况且还有一手极佳的箭术,即使不明刀明枪,背地里拿箭射,不也将顾少钦整得进退不得吗? 然而,当初与总管太监对敌,的确落了下风。万人屠当然不是无所不能,被金山寺的无垢无尘,豹妖沉乾,还有数名高手围攻,差点就玩完了。 “什么事如此危险?” “也不是很大的事,看你被吓成这样。”万人屠笑眯眯地说道,面上一派轻松。 谁吓到了,卫小歌横了他一眼说道:“就知道是哄人,快走吧......对了,我并不需要你的手下相助,那两人你自己带走吧!” “你留着吧,这两人虽然勇武却插不上手,乃是大宗师之间的事,师父师姐师兄都会在,我只是去瞧瞧热闹。”万人屠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果然是大事......卫小歌有些沉默,她这种小人物与大宗师太遥远了,那是外窍之上的人物。万人屠的师兄师姐,显然也是外窍高手吧。 见卫小歌面上浮起忧色,万人屠却愉快地笑了,然后低头取出一寸相思,从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与一壶酒。 将药瓶中的粉末倒了少许进入酒壶中,晃了一阵再以真气化开药性。 将酒倒入只有一个指节高的小酒盏中,捂在手心加热,他轻轻推到卫小歌的跟前,“这壶酒留给你,不可多饮,最多十天一小盏。趁着我还在此,你先喝了让我瞧瞧药效如何。” 原本是果酒,因为加了药粉带着一股如麝似兰的香味。卫小歌略略嗅了嗅就知道是白眉猴子老申出品的酒,不过质量比她曾经有的那两坛更加上乘。 却不知这药粉是什么来历...... “还愣着做什么,暖过的药性很快便要过了,此物极为贵重,赶紧喝了。”万人屠带着一丝淡淡的不耐说道。 应该是很难寻到的好东西!卫小歌忙举杯一饮而空。 一股暖意瞬间直透心底,没过一会儿全身都暖呼呼,四肢百骸仿佛都舒展开了。果然好神奇,她很惬意地伸了伸胳膊,“接下来我该怎么做,需要调息吗?” 直直盯着卫小歌开始慢慢泛红,仿若春花绽放的脸,万人屠将手指放到连手腕脉搏上,面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可调息,最好让酒力散布到全身。” “我明白了,我出去打拳。” 应该是与人参精相似的药物,卫小歌忙要站起身来,不料腿蓦地一软,身子晃了两下,竟然没站起来。 与此同时,从腹中升腾起一股燥热之感。 诡异地笑了两声,万人屠一个旋身从椅子上起身,立刻将摇摇晃晃的她揽住,“哪里用得着打拳,我帮帮你便好。” 弯下腰,万人屠伸出一臂绕过她的双腿抱起整个人,然后大踏步向着床铺走去。身子被摆放到床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万人屠已经踢掉靴子,死皮赖脸地靠过来。 自己的体温竟然比万人屠还要热,一股难以言述的古怪感觉从心底升起。 到现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是傻子了,给这人坑了。卫小歌立刻气血上涌,面上红得快要滴血。 她抬起膝盖便要踢过去,不料却好似慢动作,比平时足足慢了十倍不止。 气到极点,她立刻大骂,“你......你这混帐东西,竟然在酒里落了春药!” “姑娘家说话如此难听,再说我怎会那等物事,当世难求的好药,连帝王都未必能随意到手呢!” 卫小歌张开欲继续怒骂,嘴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捂住。 “呜呜......”死命挣扎却是手脚无力,她大惊失色,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这人真的禽兽到如此地步? “别怕,没有你的同意,我什么都不会做,最多收点利息。”万人屠嘿嘿笑了两声。 小村女此刻恐怕连打人的力气都没了,想拒绝也不行吧。 再说,他的本意是助她化解药力。 越生气,越激动,药力散发得越好。 手脚仿佛在棉花堆里,浑身燥热得想大喊大叫,最要命的是......卫小歌闻到万人屠身上的男子气息,竟然有一种想将头埋进他胸膛的错觉,心神几乎失守。 王八蛋,竟然还说不是春药!! 万人屠邪恶地笑道:“西厢那边有四个孩子睡着,你再大声点,狐姬与锦杏说不定会过来看看,你猜她们会怎么想?” 没有任何迟疑,卫小歌一口咬到万人屠捂住她嘴巴的手上。 不料这人皮糙肉厚之极,竟然差点崩了牙。 “别瞎嚷嚷,我松开手了。”俯身居高临下,万人屠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之声比往常急促了许多,“真是治疗你内伤的药,但是会有一点点小小的其他功效,不过你是女子不会太受影响。” 这所谓的其他功效,肯定就是......此刻浑身酸软如棉,卫小歌又急又怒,脑门不停冒汗。手慢慢摸向绑在腿上的枕梦。 砍不到这禽兽,也得拼一拼! 还没等她摸到刀,不料腿上一松,枕梦竟然被万人屠随手扯掉,丢到屋子的一角,“枕梦的寒气甚重,隔着刀鞘也对你些影响,我似乎同你说过两次了!” 刀没了...... 原本捂住她嘴巴的大手,却是挪开,粗砺的手指却是摸到面孔上。 靴子里有匕首,有机括......但是靴子,什么时候被脱了。 “小村女,绝剑的男人出征之前,都会做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都做到这份上了,连有特殊功效的疗伤药都给她喝了,再客气就不像话了,想到这里万人屠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伏下身子。 双唇,义无反顾地覆在那一直一直想亲吻的唇上...... 带着淡淡的酒香,唇齿交缠,如此甘甜。 脑中如彩虹撒下,万人屠眩晕得浑身战栗。 这是新的领地,是他从未有过的领地,他不断探索,感觉到卫小歌极力的拒绝和抵抗,却是强横地侵占。 不知谁咬破了谁的唇,或者都被咬破,在彼此的唇舌中交融,带着一丝腥甜,他却觉得仿佛美味到极点。 血,让人热血沸腾,却从来没有让人这般无法自控。 身体极致的紧绷,仿佛已经到了沸腾的顶点,他几乎想大喊大叫,然而他更想的是,一直一直想做的事。 想像一名山大王那般,将属于自己的领地完全的占领。 抵死缠绵......永生永世,一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瞬间。 浑身燥热无比,血气升腾,整个人仿佛被放进大锅里煮似的,身体软得跟烂面条一样。卫小歌将嘴唇咬得出血,激愤得快要爆炸了。 心底蔓延起一股浓浓的杀意。 以武力征服女人,罪不可恕! 即使无力反抗,即使被万人屠强要了,事后一定要杀了他! 仿佛将一身的理智都丢到不知什么地方,万人屠吮吸啃咬,一双手使劲地揉着下放女子的身体,仿佛想将这具身体彻底摧毁。 原来女人是这么回事,从前真忍得太久了。 “我要你......” 吐出这三个字,万人屠仿佛感觉到他身体中最渴望,含着无限的压抑,甚至还带着些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一丝沉痛。 当然......现在决计不行,小村女非气死不可,即使在激动得难以自持的情况下,他却是并没有继续下去。 那么......看一眼,摸两下总可以吧! 就看一眼,就碰一下...... 握刀的手平时极为平稳,此刻却是不断颤抖,万人屠扯住自己的衣衫,一把拉开。 接下来,便握住卫小歌的衣襟,真气吐出。 “嗤”地一声,三层算不得薄软的衣衫应声而破。 脑中“轰”地一声仿佛被炸开,卫小歌无法停歇地颤抖,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能力。 得有多大的忍耐能力,才能忍到事后寻机会再杀了万人屠。 此时此刻,定要与他同归于尽。 第三三五章 嫁猪嫁狗都不嫁你 难堪到极点的卫小歌,仿佛觉得生平从未如此狼狈失措,即使被枪顶着头的那段前世记忆中,即使在虎王洞府,也不过如此。 “万人屠,你若再不停下,我杀不死你,我便杀了我自己。” 划破长空的一声嘶喊,终于唤醒了疯狂中的万人屠,整个人怔住。 身下是女子不断起伏的胸脯,粉色的肌肤让人心醉。 然而......她竟然愤怒到如此程度。 双目尽赤,满面愤怒,整个人仿佛在燃烧。 所有的理智“嗖”地回到脑中,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伸出一根手指头,这辈子不可能再见到卫小歌的面。 猛地翻身落地,扯过锦被盖住卫小歌的身体,万人屠急忙解释,“我并未真打算做甚,此时并不适合,你刚入内窍还有内伤在身,只想帮你散去药力,真的,什么都不做。” 其实他真的只想助她化开药力,到后来似乎过了点。可是他也不想啊,也就是稍稍有点控制不住罢,火烧得大了点,汤给炖得太滚了。 “放你娘的狗屁!”卫小歌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提起手用尽全身气力,对准了万人屠的脸煽去。 几声脆响。 比起脸被人给了几个大耳光,万人屠更加惊诧自己竟然被他心爱的女子,用最低俗的市井地痞言语骂得如此难听,他脑子有些发懵。 仿佛被震慑住了,他几乎有点语无伦次,“你看我裤子都穿得好好的,脱了上衣而已。你放心,我有分寸,你的身子眼下不适合洞房花烛。对了,咱们都已经这般亲密,以后你不嫁给我也不成了。” “嫁猪嫁狗都不嫁你!” 裹紧了被子,卫小歌伸出腿来,对准万人屠踢过去! 本来不打算躲开那一脚,万人屠却发现位置不对,这又快又狠的一脚下去,他就完了,这一辈子的幸福就毁了! 他忙侧过身子,用大腿受了这狠很的一脚。 紧接着又是无数脚,一脚比一脚力气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之前想得好好的,给她喝疗伤的药,然后略略调戏一番助她化开药力。可后来却是有些不受控制,难道自己真是个禽兽? 其实只是看两眼,蹭两下而已嘛...... 药力的确散得很快,比他想象中还快。 刚才那几巴掌的力道可真不小。 还不得不以真气略略挡了挡,不然脸上肯定是几个巴掌印。顶着几个巴掌印出门,这丢人的程度恐怕比打架输给穆乘风还要大。 已经调戏过两三次了,她并没有如此激烈的反抗,这次为什么反应如此之大,万人屠仿佛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 女人真的这么奇怪吗? 还是只有小村女一人这么难理解? “为何我在马车中助你取暖没有如此愤怒,为何在潞州你没有将我一把推开。” 为什么? 青筋冒起,浑身战栗的卫小歌,在打了万人屠几巴掌,踢了他数脚之后,那股杀人的欲望渐渐少了许。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用最快的速度恢复了少许平静。 为什么从前没有极力反抗? 如果可以,她宁可站着死也不愿意跪着生,但是不涉及底线,她可以忍。正如岐郡王问“是否会弹琴奏乐”,她并没有横眉冷对之,或者拿刀子砍,还能去奉上一壶酒给他。 这世上,不是人人想得到尊重就会有尊重,也不是想得到自由便唾手可得。 任何一种选择都有牺牲和代价。 天资极佳的唐有德,从前肯定有人看上,但是他宁可扫马粪当脚夫马夫。因为若是从旁人手里接下功法,失去的就是自由。 为了做系统任务,她卖过诗词给妖怪,对着鹿王笑盈盈称长者,死皮赖脸要跟着万人屠三个月。 但是,任何牺牲都不包括出卖膝盖,出卖身体和灵魂! “你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因为我不够强大,暂时无法保护家中的弟弟妹妹,我需要依靠你的势力。因为一身的伤,半丝力气也无,我连给你一巴掌的能力都没有。 因为要去王府,自救以及救穆乘风。 尽管你无耻但是我相信你不会趁人之危。 尽管自欺欺人,然而我的确当你是一名友人,心中有你这一号人,是朋友却不是喜欢的男子。只希望等王府之事完结之后,一心躲着你,希望你最终明白,有些事无法勉强。 我内心始终感激你,非常感激你! 若我心中有你,怎会毫无例外会次次相拒;若心中有你,你面临危机即将远行,即使对修为会有些影响,与你一夜缠绵又如何,用得着你费尽心机弄这等古怪的药么?” 说完这段话,卫小歌抓起一个枕头,用尽全力“呼”地丢了过去。 丢完她顿时有些呆滞,你奶奶的,枕头能打得了人吗? 脑子都昏了! 随手接住枕头,万人屠却是没想那么多,也没嘲笑这样大的“暗器”为什么会飞过来。 他手中捧着枕头,如一只木雕一样,呆呆地站在床边。 这十天来,小村女一直避着他,因为需要说起四丫的事,这才夜半相谈,却也是在四周都是孩子的情况之下。 其实,他哪里不懂,只不过一直觉得可以改变。有的人可以驯化,要他向东他不敢向西,有的人则永远不能。 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是是硬的,他自己是这样的人,小村女也是,其实......穆乘风当然也是。 不管慢火炖,还是急火熬,可是她心里没有自己这个人,不管是文火还是武火,烧的都是自己一个人。 煎熬的也是自己一个人。 她从未表示过接受了自己的心意,而他却总觉得对方越来越“顺从”。 小村女何时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她最多是隐忍不发,若是发作,便像穆乘风与秦玉灵那般,连面都不露直接轰走。 取出一件长衫,万人屠默默穿上,又找出一套衫裙递给卫小歌。 慢慢将有些散乱的头发梳成发髻,他端端正正等着卫小歌在锦被中换上衣衫。 这次他真的做错了,总觉得穆乘风走了,便是他万人屠大施拳脚的时机。 小村女既然喜欢守礼的君子,定然是对他种种举动百般忍耐。让一个桀骜不群的姑娘,忍到这份上,万人屠心想她未必真的厌恶自己吧! 带着浓浓的歉意,他很诚恳地说道:“我错了,是我不尊重你,让你生气到如此地步。事实上我真没打算与你洞房,尽管这药有点其他的效用,对武修恢复血气极其有用。我足足等了这么多天,才敢给你饮用,便是怕药性太烈你受不住。” 心中的怒火已经去得七七八八,卫小歌此刻明白过来,她喝的药的确是疗伤之用,体内的药力已经散入身体,隐隐感觉到此物的奇效,四肢俱暖,比起人参精更佳。 万人屠或许开始只是打算调戏,最后却是有些难以自控。 她面对的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 如果是生死仇敌,便用尽一切方式杀了。 可是,万人屠却不能成为朋友! 从头到尾她都错了。 有的人,只能拿刀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或者架在对方的脖子上,才肯退缩。根本就不能用“你是个好人,但是”这种传统老办法来对付。 万人屠是个从不言放弃的人。 恨不起来,也无法接受。 冷着一张脸,卫小歌直言说道:“你走吧,往后不要再找我,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果然要被轰走了!万人屠心中无奈之极,不过幸好他决定蹭油水之前,早有一手准备。 “这药最多十天服用一次,若觉得身体血气够了便不要继续服用,改为一个月一次或者更久一些。散去药力也很简单,只要想想今晚发生的事......” “这药我不要!” 打断万人屠的话头,穿好衣衫的卫小歌,揭开被子跳下床,随即拿起酒壶递了过去。 “我为你寻得这味药,费了许多心思。” “不要!”卫小歌再次断然拒绝,见到这东西就想砸了......砸到万人屠的脸上,就像他曾经砸那名给他馊饭的厨娘,肿起脸掉两颗牙都不解气。 “为了取药,我杀了一名你一直想杀的妖王。”虽然觉得表功劳是一件很没气概的事,但是万人屠却觉得此时不说,简直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鹿王......你杀了他?”卫小歌满脸惊诧,立刻猜到万人屠指的是哪个妖王。 “乌金国之事告一段落,在前往宝梁国之前,我顺道去鹿鸣山杀了鹿王,将酿酒的老猴子推上妖王之位。” “......”卫小歌再次茫然。 ——万人屠替她报了仇。 虎王无恶不作,而鹿王为了弄死虎王,三番两次将有些来历的女子送到虎王的面前。 长贵的亲姐姐是鹿王推到虎王面前的,自己也是如此。 妖怪与人不是同族,死个人对他们而言就等于死一只松鼠,但是作为“松鼠”的自己,却无法饶恕鹿王如此的坑害。 想到这药粉的古怪之处,她哪里还有什么疑问——鹿王的角。 好恶心的药...... 万老大,种种好意,真是让人烦恼得想揪掉头发...... 卫小歌静默了良久,“谢谢你,往后不必如此,我的仇我自己会报。” 幸好杀了鹿王,不然这会儿肯定拿着刀砍了,万人屠心中暗暗小小的得意了一番。 “我得走了,我心中有你,会一直惦记着你。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对你一定比天下所有的人都好。你不喜我对你使坏,我不使坏便是。” 便是之前极尽侮辱,可叫人如何恨得起来?卫小歌怔了半晌,“万老大,一路平安!往后还是不要找我,你若为我做事,我可以为你做事作为报答,却不能拿自己去报答你。” “放心,我会保重自己。”万人屠打开门。 情理之中,没有出人意料之外,门口远远地站着四个娃娃加上狐姬。 之前一阵吵嚷打斗叫得那么大声,连长壮都醒了。 第三三六章 “重量级”高手 狐姬探头探脑地看了几眼,提着裙子走过来,然后凑近盯着万人屠被咬破的唇,带着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说道:“人族大人,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万人屠没搭理狐姬,大步走到几个孩子面前,蹲下身子摸了摸几个有些吓傻的小家伙,“没事没事,万大叔刚才与你姐姐练拳脚,大叔走了,往后再来看你们。” 说罢他回过头,若无其事对着卫小歌笑了笑,便举步快速而去。 肇事者走得干脆利落,留下个烂摊子......窘啊!卫小歌若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情绪,“狐姬,先关上门,将他们先带回房间,我马上去瞧他们。” 狐姬将脑袋伸进房间,瞟了瞟床上丢着两件被扯破的衣裳,“哦,我明白,果然练过拳脚了。” “滚蛋!” 狐姬捂着嘴笑了两声,便很贴心地关上门,扭着腰走了。 略略收拾了下,卫小歌分别进了几个几个孩子的房间,与他们说了几句话,一个一个哄睡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仍旧觉得头昏脑胀。 他杀了鹿王,只因为自己说鹿王是仇人。 药是鹿王的角...... 什么乱七八糟的。 唉,经过这么一遭,虽然不至于真的要同归于尽,可是连朋友都没办法做。 自己又不是什么绝世大美人,没多少耐心不说,性子还凶得很,万人屠到底发了什么疯? 铁汉柔情的任务,算是真的货真价实地完成了。 她甚至狗血地觉得,丁土需要多给些功德点才是,五年的功德点太少了! 这会儿卫小歌哪里还不清楚,丁土那混帐又甩了她一道,纯粹拿她开涮呢!所谓完成任务,“解衣”和“疗伤”竟然是分开。在乌金国潼临郡的马车上,万人屠将他自身的衣裳给拉开了,“解衣”肯定就是这么回事。 即使万人屠多数时间定力很强,但是凭他的禽兽程度,若真解开了自己的衣衫,虽然不会真枪实弹,至少会折腾一阵。 即便她伤得糊里糊涂,定然会察觉。 没有因为穆乘风而夜不成眠,却因为万人屠彻夜难眠,只到清晨微微的红光照到窗棂,卫小歌才睁开双眼。 头一遭没早起修炼。 一贯睡懒觉的狐姬却是比往常积极,竟然破天荒端着洗脸水跑来,“卫小姐,原来你将穆公子赶走了,是为了方便与万大人勾搭,不过我不会到处说的。” 哑口无言了半晌,卫小歌柳眉倒竖,“胡扯些什么,昨夜是万大人助我疗伤,你再胡说我便将你送回虎啸岭。” 狐姬可爱又娇媚地笑着说道,“哎哟,你太谦虚了,我只是想打听打听,你是怎么能将两个男人玩弄与股掌之间。” 脑袋猛地一炸,卫小歌差点一头栽倒。 死缠烂打的万人屠,拿着刀砍都不滚。 将她当个活摆设,客栈老板娘的穆乘风,只要段添财传个话,穆乘风便自持地离开,压根都不会纠缠。 好似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是她,好不好! 在万人屠离开后的第三天,以最快的速度,卫小歌将行李包裹整好。 从通运车马镖行雇用了三辆双头马车,外带通脉期保镖十名,她又另外从地下任务堂另外寻了六名内窍保镖。 身上还带着官印,外加岐郡王的“条子”,一路若是有事可以震慑一下打劫的山匪,或者去官府寻助力。 这阵仗足够了! 她压根不打算等待万人屠的两名手下。 段添财最终还是决定跟着一起上京,想多见点世面。 钟大有却是留下了,表示要守着“老家”。 “家里不需要人守着啊,左邻右舍可帮忙看着,不如你还是回乌金国吧!” “我不拿工钱帮忙看家。”钟大有很坚定地说道。 属于因为紫薇星任务被“波及”的人,他勉勉强强可以住在危楼,一丈从未赶人,再说这阵子在江陵结识了不少人,还打算想办法混进江陵州府的衙门当差呢! 老奸巨猾又胆小如鼠的钟大有,肯定嗅到危机,当然不肯走,卫小歌哪里会强行拉着他,不过是逗他罢了。 出来混饭吃,拿一份工钱嘛,卖力不卖力姑且不论,反正要求人家卖命绝对是无稽之谈。 “给你留两百两银子,看好家,若是我大弟弟长贵来了,如果他乐意可以到京城寻我,你替我告之一声。” 锦杏不愿意走,卫小歌不明白,“你为何不回谭家?” 锦杏半垂着头答道:“我自小便服侍五公子,可公子已离世,锦莲姐姐一并被害,只有我一人活着,回去了定然被人当作叛主的奴婢。离开潞州之时,五公子将托书还了。” 非达官贵人不可蓄养家奴,且有一定的数量,如卫小歌这种四品官有资格弄四个奴仆。若是没有官身,却可以接受“托书”。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卖身契叫做“托书”,也就是托付给对方的意思。事实就是奴仆,换汤不换药。 锦杏是通脉期,手脚麻利又勤快,并且是一名女子,方便在内院走动。想了想卫小歌便笑道:“托书就不用交了,我付你一个月五两银子,帮我照看弟弟妹妹们。如果有更加麻烦的事,会另外付银子。” 五两银子很多,从前的月钱只有二两,在府里算是极高,锦杏欣然同意。既然卫姑娘与万前辈他们杀了金秀秀,那么卫姑娘就是自己的恩人,自己总得报答。 与钟大有交代了一声,卫小歌便带着众人上路。 四个孩子全部在中间的那辆马车中,这辆马车的四壁添过铁板,不但如此,下方还有隔层,可容小孩们躲进去。 给人当姐姐,不是一份可以辞职的工作,因此她必须要仔仔细细地卖命! 从江陵到京城,带着家小慢慢走,即使用脚慢慢走,半年也可以到,马车的话则需要最多两个月。 基于水性很一般,卫小歌选择走旱路,不过却是从江陵码头渡江。 唐有德不知从哪里召集来一群放排的船家,连带马车一起运到江对岸。 从来只进不出的唐有德,破天荒没收银子,还拍拍胸脯自掏腰包,请干活的船家们去小饭馆大吃一顿。 不过,整个码头的人谁都不会认为唐有德良心发现,用膝盖想都知道,这小子估计从卫姑娘手里落了不少好处。 长富撅着嘴不满了足足有一天,一直生闷气竟然又要搬家。豆儿显得愉快,一直偷偷撩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四丫安之若泰,捧着方老先生给她的书慢慢读着。 长壮则是在马车的颠簸中,呼呼睡着。 一路平安。 没有大量值钱的货物,还有数十名保镖,任何一个山头探路的喽罗多明白,绝对没必要去打劫。 按照正常思维是这样的。 行至第四天,在马车的咕噜声中,后方却奔来两个看着不像山贼,却更像山大王本人的人。 咚咚咚的跑动声,惊天动地,让所有人不得不回头,也不得不全身戒备,紧张无限地握刀在手。 两个人,一高一矮。 高的那人很高很壮,身高九尺,腰围很可能也是九尺,满脸毛发简直像个黑猩猩。 跑步的模样大约可以用暴风雨来袭来形容,将一路的风沙卷成了人工龙卷风。 高个大汉远远便大声狂呼,“今日不是来打劫的,我等乃是前来保护卫姑娘。” 嗓门洪亮,如雷贯耳! 卫小歌一阵无言。 声音大不是问题,问题是——什么叫做“今日“不是来打劫的,难道其他日子都以打劫为生不成? 矮个似乎聪明一些,忙添了一句,“我们平时也不打劫。” 欲盖弥彰? 矮的那个其实也不怎么矮,只是相比高的那人而言,矮那么一点而已。他其实比普通男子高出半个头,并且胖得几乎是个球。 但是谁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球,不用滚动的方式,竟然可以跑得那么快。 听到高壮大汉的呼喊声,卫小歌哪里不明白,这两位应该就是万人屠那两名“忠心耿耿”的两名手下。 果然是“高”手,不靠真气,两人光用速度和体重,绝对可以撞死普通内窍。 卫小歌牢牢站定。 等两位“重量级”的高手奔至跟前,她笑着拱手,“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不过在下已经有足够的保镖,不劳二位费心。” 仿佛听不懂人话似的,高壮大汉摆摆蒲扇大的手很不在意地说道:“无妨,不要银子,只需要姑娘管饭,多两个人不多。” 旁边矮一点的球状大汉笑眯眯说道:“大王军令如山,如果我们不跟着卫姑娘,回头一定被他砍死。” 大王?哪家的大王?难道不是万人屠的手下?卫小歌纳闷了,“你们到底是哪方人士?” 球状大汉笑道:“碧水湖人士,碧水湖姑娘你大约不知晓,远得很,在北疆呢。我们跑了很远的路,足足两个月的时间,人都跑瘦了几圈。” 众人“扑哧”笑出声来。 实在没看出来哪里瘦了! 同样没忍住笑的卫小歌,肚子猛地抽搐了半天,“所以,你们的大王是万人屠。” 两人齐齐点头。 原来他们两个月前就开始“跑步”了,卫小歌若有所思,难不成“万大王”接到要去潞州“办事”的消息,就立刻传信去了北疆。 阴魂不散的万人屠估计早想好了,不管潞州发生什么事,先召两个打手盯着自己再说。 无端端让她想起阴灵芝,以及盯着阴灵芝那绿油油好似千年苔藓的怨鬼。 可是,如果万人屠是怨鬼的话,她自己岂不是......臭烘烘的阴灵芝! 第三三七章 一脉相承 高壮大汉拨了拨嘴唇上的一大圈杂毛胡子,又拨了拨几乎盖住眼睛的浓眉,开始介绍自己,“卫姑娘,我叫做雄霸,力气很大,擅长负重,七百斤不在话下。” 看出来了,卫小歌默默。 球状大汉忙紧跟着说道:“我叫鲁巧,擅长查探地形,设陷阱,严刑逼供,驯兽驯人,反正......什么都擅长。” 看不出来,不过这些技能,听着好似完全不是正当行业啊! 卫小歌呆滞了半晌,随即严词拒绝,“我有马车,不需要人帮忙负重,并且打算走大路,完全不需要查探地形,两位请回。” 不说鲁巧所擅长的那些奇异的技能,光凭这两位大冬天袒胸露胸毛的造型,简直不知他们是来当保镖的,还是打算一路劫道杀向京城? 鲁巧笑嘻嘻说道:“多两个人肯定多四只手,有备无患,再说,姑娘不能看着我们被大王砍死吧!” 嗯,数学很好,两个人四只手,不过,好像你们死了不关我的事吧!卫小歌很客气地拱手,“你们可回去和万大王商量下,说不定一人只砍一条胳膊也未必可知。” 雄霸拨了拨胡子眉毛,很严肃地说道:“我们的胳膊,是用来保护姑娘你的。” 大约是受不了雄霸一直拨毛,鲁巧侧过身很不耐烦地说道:“成日里搔首弄姿像个娘们似的,眉毛长了总不记得刮了,撩来撩去的,你当你是的大美人不成,要不要我送你两朵珠花啊!” 雄霸愣了愣,悻悻说道:“这不是忘记了吗?” 他忽地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唰唰几下,将整个脑袋上的胡子眉毛,包括乱蓬蓬的头发在内,刮成一个一毛不拔的光葫芦。 光可鉴人! 众人又是一顿茫然,不知该笑,还是惊叹他这一手剃毛的本领。 不行,不能与万人屠沾上任何关系,没琢磨太久,卫小歌便抬腿撩起裙子,“锵”地拔出刀来。 “两位若是一心跟随,大家只好白刀子,红刀子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啊!”鲁巧面带惊奇,腾地往后跳了一步,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柄精巧的剑来。 剑却没对着卫小歌,而是对准了自己的肚子,“卫姑娘,只要你说一声,我立刻捅死自己。” 雄霸瞅了瞅,毫不犹豫将原本刮脸毛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呃,没办法,姑娘你肯定不能死,所以只能我们死!” 这算什么事,卫小歌此刻真有砍死他们的念头。 竟然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太不要脸了,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兵! 她挥了挥手中的刀,冷着一张脸,“你们的死活不关我事,要死走远些,别吓到孩子。” 说完她对着招呼众人,“启程。” 车夫和保镖们仿佛没看够戏似的,依依不舍地往前走,头却时不时向后看两眼。 内窍期的那六位总算好一点,有点职业道德,头部的动作不大,基本只是拿眼角瞅。通运车门行搭的十名通脉期,就差脑袋没三百六十度转弯了。 什么素质嘛,卫小歌心想,靠这些人当保镖,简直就是侮辱自己的银子和智慧。 匕首还架在脖子上的雄霸,以眼神询问鲁巧。 鲁巧使劲白了雄霸一眼,大力摇了摇头。 他心想,雄霸这个大白痴,做戏得有人看,看官卫姑娘都走了,捅穿了肠子都没用,血肯定白流。 看来老大的眼光倒是不错,这小姑娘辣得很,有有嚼头啊! 将剑收了,他招呼了雄霸,然后若无其事地跟着马队慢慢滚。 没瞧见好戏,保镖们有些遗憾。 这两位显然是某个“山大王”的手下,而那位大王应该想将雇主卫姑娘弄去做压寨夫人...... 这不得不说的故事,到底有什么内情呢? 夜间由通运的人马寻了相熟的客栈歇息,雄霸招呼都不打,“嗖”地奔到马车前,将行李包裹全部拿上,很自来熟的说道:“重活我来做。” 众保镖见有人拿行李,顿时都觉得这趟活真是轻松之极,不怕劫道的不提,连苦力活都有人包了。 而胖子鲁巧却是取出四个小小的布娃娃,一个一个发给长富等几个小的,“路上闲着没事做的,先将就玩,往后再给你们做更有趣的玩意。” 一边走路一边走针如飞,这位指头比腊肠还肥的胖子,竟然手制了四个看着还挺精巧的娃娃。 只有巴掌那么大,里面填充的是什么不知道,但是布料却是从他衣裳上所裁。 原本坐了一天马车,蔫得不像样子的长富等人,忙将布娃娃抓到手里,笑眯眯地仔细打量。四个娃娃,一个看着像姐姐,一个瞧着应该是万大叔,还有两个则是眼前两位新来的古怪大叔。 锦杏和狐姬顿时觉得很愧疚,心想人家一个大胖子的针线活比她们好不知道多少倍,叫人情以何堪啊! 雄霸忽然觉得鲁巧抢了风头,忙蹲下身子,“娃娃们,骑马了,赶紧上马啊!” 长富,豆儿还有四丫还没意识到,便叫鲁巧轻飘飘地将他们送到雄霸的身上,脖子上挂了一个,肩膀上一边一个。 三小咯咯笑得极为欢畅,连一贯闷闷的四丫都笑得合不拢嘴。 不说大家,即使是抱着长壮的卫小歌都觉得,不留下这两位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孩子们多开心啊! 唉,真舍不得拿刀子砍,万一这两人死心眼地不避开,被砍死了多可惜! 一路基本风平浪静。 有一天鲁巧忽然喊了一声,“有杀气。” 然后雄霸顺着他指的位置,扑到远方的树丛后方。 也就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大片树丛被呼啸的刀风砍得七零八落,噼里啪啦两声兵器交接声之后,便传来一先一后几乎没有太多时间差的惨叫。 等雄霸收了刀回来,远方忽然多出个坟头来。 卫小歌顿时明白,一脉相承,杀人埋人一气呵成。 她甚至没搞清楚,跟踪的是谁,又为什么跟踪,雄霸杀人是不是痛快了点? 比卫小歌还愤怒的鲁巧,圆球似的身体“咚咚”上下跳了一顿,“雄霸你这白痴,还没等我严刑拷打,你就将人给杀了?” 雄霸搔了搔已经长出短毛的脑袋说道:“那两人见了我便举起兵器砍,一时生气,没来得及抓活口。” “搜过身没有?” 雄霸用一种儿子看唠叨娘的表情看着鲁巧,仿佛在说:你怎么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他将身后背着的,完全不属于他自己的一个新包袱,一股脑抖到地上。 搜身搜得很彻底,真是连一个铜板都没放过,银子银票,几个瓶瓶罐罐不知是什么毒药伤药的东西......外带两柄被他掰成几截的兵器。 卫小歌仔细拨弄了一番,完全看不出来历,任何一名武修身上,都有可能带着这些东西。 然而人都被杀了,没办法问。 银子叫鲁巧收了,几个小药瓶子他只闻了两下,便扬起手丢过去远方的坟头,“下三滥的玩意!” 众保镖觉得很愉快,感觉他们根本就不是来当保镖的,而是有人花银子请他们游山玩水。 两个月后,顺利抵达京城。 一路顺分得不能再顺风了。 城门口却是出了点小意外。 雄霸和鲁巧因为体型十分特殊,只要瞧见他们的路人,仿佛不盯多看几眼,会觉得自己的眼睛肯定吃亏了。 而京城守得很严密,这么显眼的两人,不将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问个底朝天,绝对就是渎职。 鲁巧和雄霸都连户籍都带上了,江陵附近的人士。 大魏的户籍,真的很不值钱,卫小歌当然知道价格,因为她手里也有,两百两一张,明码标价。 不过,人家守城的士兵显然很明白这个不成文的道理,户籍根本就是鬼扯,眼看就要找“上头”来询问。 卫小歌犹豫了许久。 ——到底是干脆果断,指着这两人说他们是打家劫舍的强盗,还是拿出岐郡王给的“条子”,开后门进城呢? 考虑了一阵,她还是从马车的包裹里取出一个精美的檀香木盒子。 盒子里摆放着一卷白绢公文,走到士兵跟前,“这两人乃是我的手下,这里有一份公文,还请过目。” 并未将公文递过去,卫小歌只略略揭开白绢的一个角,露出下方盖着郡王府的大红章。 见章如见人。 似乎也没有人敢伪造岐郡王的章。 一行人很顺利地入城。 没过多久,鲁巧便凑过来问道:“看着像真的啊,就算由我亲自雕刻都未必能做得这么真,哪个能工巧匠干的?” 卫小歌白了他一眼,“本来就是真的。” 留下这雄霸和鲁巧,实在是因为他们真的很能干。 这三年为官的时间,若是她出门“公干”,几个孩子在家,哪里放心交给请来的护院或者是岐郡王的暗卫。拿钱办事的人,拿多少钱都不卖命,这点她哪里会不知道。 光看这些吃白饭的保镖就知道了。 一路虽然平安,途中雄霸却杀了两个跟踪的武修。她并不相信是附近山头路过的喽罗,没有哪家山大王家的喽罗会那么蠢,会傻乎乎想来抢劫。 要么是金山寺还没死心,要么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潜在敌人。 两样都让人担心! 马车和保镖都打发了,卫小歌带着一干人,包括一只驴,入住了一家口碑甚好,价格不便宜的客栈。 京城城门内的土地,用寸土寸金来形容再恰当不过。包下的小院落,极显“麻雀虽小但是五脏俱全”的真正含义,又小又精致又昂贵。 休息了一晚,交代雄霸与鲁巧看好孩子,卫小歌便打听好了路线,收拾整齐了去拜访岐郡王府。 第三三六章 绣品 站在郡王府外,大概七八十丈远的地方,卫小歌将拜帖递给了一名鼻孔一直朝着天空的门房。 拜帖是鲁巧写的,她实在是觉得自己的字迹怎么看怎么丢脸。 门房接过帖子,手背甩了两下,以赶苍蝇的姿态赶人。 来来往往的人非富即贵,不说别人,接帖子的门房都比她更像个有钱人。卫小歌感觉她必须解释两句,“这位,我带了四品中郎将的官印而来。” 可是派头很大的门房已经扭身而去,口里还很不屑地说道:“四品武官,你这种到郡王府寻门路的人我见得多了,慢慢等吧!” 说完这句话,这位门房忽然眼睛睁得老大,如鬼魂附体似的,马上点头哈腰去迎接另外一名刚刚落轿,看着十分“得体”的客人。 抬头和低头之间的转换如此迅速,将狗眼看人低,发挥到极致! 错愕之余,卫小歌心中油然升起一丝对这位门房的敬佩,此人对这份职业其实真的很敬业。 该敬的敬,该打发地打发,丝毫不含糊! 其实,鲁巧曾建议,至少等个一两天,等他缝出一身像样的衣衫再登门,不然肯定被人赶出门外。 而卫小歌自己则是持着反对意见。 既然大家肯定都穿华服,她穿一身布衣,会不会很夺人眼球,反而让她的拜帖能早点到达岐郡王的手里。 眼球是夺了,却被人当脑子有病。 略略站了一阵的卫小歌转身就走了,一边走一边深深怀疑,她的拜帖最终会被门房带去茅坑用掉,当然,如果人家不嫌弃纸张太硬的话。 果然音讯全无。 在精致又狭窄的小院落里,足足住了八天,她再次回到郡王府,又递了一张拜帖。 这次全副武装,换了鲁巧拍着胸脯打包票,足足花了八天做出来的衣裳。 是一套极为夺目的铠甲...... 用闪着银光的钢丝编织而成,站在十丈外,也能被反光扎伤的双眼。 接待的竟然是同一名门房,看到卫小歌竟然一眼就认出,眼里忽然露出一丝怪异的笑,竟然将鼻孔降了下来,很客气地接待。 也很客气地接过拜帖。 新帖子用的是最好的纸,用精美的拜匣装着。 这次卫小歌没有等太久,拜帖果然传到“上头”了,三天后便被岐郡王“宣”入府中觐见。 岐郡王的父亲宁王是永熹帝的第九子,名不见经传,并且已经死了十来年了。 今年是永熹八十三年,也就是说这位皇帝已经在位置上坐足足八十三年。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老而不死,并且可能还能活很多年的老皇帝,四十多岁登基,如今已经一百二十来岁。 因此儿孙非常之多。 但是在京城开府的“王”们并不多,早早被打发到地方上。 儿子比老子先死,对于众王爷来说,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皇帝一天不死,他们就是堂堂正正的王爷,也算是威风八面。 但是王爷们的儿子福利明显减少,最惨的是孙子,也就是老皇帝的重孙,最多落得个衣食无忧,毛权势都没有。 甚至于只干点强占民田建庄子的小事,也会被言官们无情揭发。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指的就是这帮永熹帝的重孙们,或者是隔得更远的侄孙侄重孙们。 隔了几代的皇族子弟,不能给人干活赚钱,除了坐吃等死就没第二条路可走。 岐郡王当然不在此之列。 因为他是一名外窍武修,也是一名当权的郡王,连带寿王这位与之交好的叔叔,也大大沾光,在潞州非常威风。 能在京城中拥有府邸很不简单,除了岐郡王的郡王府,另外还有五座。 其中四座属于四名正当壮年,还不到三十的皇子,个个是内窍顶峰。 最后一座属于一名皇孙,与岐郡王同样万众瞩目,乃是手握重权,在军中十分有地位的岚郡王。 两位郡王显然是下任皇位的热门候选,卫小歌在客栈只住了几天,从不同人的嘴里,听到两方拥护者吵过几次架了。 民风还算开放,只要不在皇宫附近权贵云集的内城大喊大叫,平时聊聊皇家秘闻,乃是茶余饭后最好的消遣之一。 比如说有位公主,性情很豪放,足足有十八名面首。 更有人言之灼灼,有位在京城有王府的皇子其实已经到了外窍期,却是一心隐瞒。只等岐郡王与岚郡王斗得你死我活之后,这位皇子便能渔翁得利。 这些都是道听途说。 不过,岐郡王如日中天,这点谁也不敢否认。 面见岐郡王,卫小歌仍旧披着鲁巧打造的薄甲,闪着银色的光芒,脚蹬一双崭新的鹿皮靴,被人带进郡王府。 虽然不至于被点头哈腰的对待,到底没像第一次那般,用鼻孔瞧着。 觐见的地点在外院书房,四周静悄悄,以她的耳力,听不到附近有任何人。 手里捧着“绣品”。 这样东西,她打开过两次,并且知道该如何使用。 慢条斯理的岐郡王,踱步到案子前,瞧了瞧绣品的真面目,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笑得如此古怪,卫小歌心想,岐郡王肯定是憋坏了吧,想大笑吧! 七尺长,三尺宽,白色的软纱薄如蝉翼,据说是蛛丝所织的布。 绣着的图案...... 鸳鸯戏水图。 反正她看到这对鸳鸯,捧腹笑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此物威力如何?”没有笑太久岐郡王便问道。 这东西应该原本就是敬献给他,金秀秀曾说起,花了八十年,不是手制,而是用双眼催动法力织布绣花。 丝是她“自产”,无毒的丝,无毒的线,对于她而言比弄出有毒的还艰难。 “可限制行动,绑缚之用,内窍期全然挣不脱,外窍需要几息的时间吸收此物所带来的天地元气。”卫小歌老实回答。 不管是挣脱白纱的捆绑,还是吸收掉天地元气,对外窍会有少许影响。 高手对敌,几息的时间能砍掉好几颗头颅了。不过谁也不是傻子,外窍高手谁没有一柄神兵利器,不等此物近身就劈了! 此物对她完全无用,随时可破坏白纱的元气波动,大约一个呼吸都不用。 “鸳鸯戏水图......竟然花了八十年的时间......”岐郡王不免又笑了两声,“赐予你吧!” 卫小歌忙将白纱卷起塞进锦布包裹,毫不客气地收了。 其实俗归俗气,但是绣得非常之精美,尤其是布料,又轻又薄。如果换了一名绝色的人族姑娘所绣,然后夜半私房里披在身上,与这位郡王爷共度春宵,其实非常绮丽吧。 岐郡王绝对不会认为可笑。 估计是一想到是金秀秀的手笔,倒胃口了! 卫小歌一点都不嫌弃。 有一个问题她想了许久,明明浑身是毒的一名女妖,为什么花了那么大精力,绣出一幅无毒的法宝? 将蛛丝上的毒去掉,恐怕需要花了许多功夫。 金秀秀肯定不是自用,那么应该是送人。 不是送给貌似想收服她的慕容念之,也不是送给寿王,而是准备送给岐郡王。 但是,金秀秀是个老妖婆,八十年前开始绣这样东西的时候,岐郡王还未出生。 所以准备送给......位高权重,将来可能是皇帝的任何男子。 ——金秀秀希望做一名高贵,并且被人羡慕的女人。 这是卫小歌冥思苦想之后得出的答案。 而答案本身也很离奇,十分不合常理,至少正常人不应该这样想。金秀秀掉脑袋的那一瞬间,不知有没有后悔。因为这年头想做高贵的女子,需要很多很多东西,她一样都没有! 集美貌与地位与一身顾三小姐,即使被威胁得和亲,也能放句有份量的话。 ——和亲,没问题啊,岐郡王答应许出郡王妃的位置,我便来做王妃。 金秀秀能放什么话? ——我虽然称不上倾国倾城,并且我浑身是毒,但是将绣品献给你,还能帮你杀其他的妖怪,真的很有利用价值。来利用我吧,作为交换,你让我进郡王府当一名妾! 作为一名妖怪,这想法一点都没错。妖怪界的法则大抵如此,讨好了大王,大王会给予重视,然后给口得体的饭吃。 金秀秀的想法没错,但是她错在——岐郡王永远不会当她是人! 而这件绣品,被当作一件垃圾,被岐郡王随手扔给了自己。即使作为金秀秀敌对的一方,卫小歌此刻也不免有些唏嘘。 在外院书房逗留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并没有要紧的“任务”需要她去做,卫小歌被岐郡王随意“打发”了。 是岐郡王记性不好?当初此人拿糜红尘的性命胁迫,才使得她签订了一份合约,这会儿却仿佛完全忘记这回事,就好象自己是来乞食的。 每个站在上方的人,都认为底下的人是来求着他的。 卫小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崭新的铠甲和内袍,外带一双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靴子,她忽然明白了。 如果穿得太次,不按照世面上的规矩来,门口的人不放她进去。 如果穿得像模像样,一副来当“属下”的架势,上头的人会觉得她在刻意讨好。 岐郡王此刻未必没有在心里“点评”——原来都是一路货色啊,这么快找到绣品,穿着一身锃亮的铠甲来王府,肯定一心想巴结。 游戏规则大抵如此。 想明白这一点,卫小歌顿时觉得愉快非常。 看来连重要的收妖任务都不用做,混完三年,即刻闪人! 至于系统任务...... 难道要花八十年去绣一幅鸳鸯戏水图不成?就算有这种寿命和这等非凡的毅力,最多能入郡王府做妾。 而做妾? 提都不用提! 第三三七章 收鹅 被轰出了外书房,卫小歌刚走到外间,便一眼瞧见曾经在寿王府畅春园打过交道的俞宏达。 余下的事,则由这位算是近身伺候的侍卫说明。 她隶属岐郡王的侍从官营,四品中郎将。此刻已在都察院挂了名,正式的官名叫做巡查使,平时不用去衙门,在家等任务去收妖怪。 不去衙门当值也有俸禄可拿,并且郡王还赐下“临时”的住宅,隔着王府大概有二十多条街。 俞宏达面露羡慕之色地解释,这一片离真正贵族们所居住的内城,仅仅只有五条街。一座两进院落,若是花银子租则需花费一般小官员一半的俸禄,而且供不应求。如今她能免费暂住,简直求都求不来。 她的运气很好,这一带空出一座院子不容易,本来差点要住到更偏僻的地方。 站在这座只有两进的小院,卫小歌感叹,京城居,不易居。 好精致! 段添财,雄霸和鲁巧住在前方一进,卫小歌与四个孩子外带锦杏,狐姬住后方。 地方真的很小,院子里种两株大榆树,基本上将天空都遮满了,墙根四周还有不少矮矮的灌木花丛。几个孩子很不满,因为跑几步就没地方跑了,根本没地方玩。 比起长富等三个孩子的小小失望,段添财简直绝望了,拉着锦杏使劲发牢骚。 “我本以为京城是大地方,结果一点都不好,外头什么东西都贵,去铺子里采买,如果没穿绸衫会被人撂在一边。江陵多好,做什么都方便,一两银子的货,伙计都会问要不要送上门。” 这一带的铺子全部都是开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字号,掌柜们也不过是拿一份工钱,全部都是达官贵人家的资产。 见的世面比较多,锦杏非常心平气和。 “我还小那会儿在厨房当烧火丫头,人人打骂。后来因为手脚利索,被五公子看上做了武修丫鬟,日子这才好过。可是,五公子在家族中也有被人欺辱的时候。人上总是有人,世道就是这样。” 雄霸插嘴,“拳头大就不用被欺辱了!” 鲁巧不屑,“做事得用脑!” 卫小歌喊道:“扯什么闲话,谁瞧见豆儿去哪里了?” “我在这里!围墙下有个洞,可以钻到隔壁家。”豆儿从灌木花丛中露出一个头来,春天到了,她竟然摘了朵花苞戴在头上,因为钻来钻去的缘故,头发乱蓬蓬的。 钻花丛无所谓,但是......卫小歌立刻叮嘱,“不许偷偷跑去隔壁家,不然罚你站足一个时辰。” 左邻右舍只隔着一道墙。 右边很安静,似乎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小文官,偶尔对月念诗,思念家乡。 但是左边的邻居极为吵闹,住着一户武官,家中人口众多。 本着无聊的心思,卫小歌听了几耳朵。 这位武官本族不在京城,原本夫人一直在老家澄州,他这头有两名妾室服侍。不料最近夫人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外带一堆丫鬟婆子到了京城, 本来很小的宅子挤得水泄不通。 外加还时不时吵架拌嘴。 除了天黑之后会安静点,一整天都仿佛在唱大戏似的。 这天长富很困惑,“为什么邻居家总在练拳脚?” 吵架等于练拳脚——长富是这样理解的。起源于万人屠走之前的那个晚上,大半夜里吵吵闹闹,万人屠哄长富说,是在练拳脚。 问题很难解释,卫小歌无奈说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狐姬在旁边注解,“大人在房间里偷偷摸摸做的那些事,小孩子不能问。” 狐姬的解释令长富更糊涂了,一口气又问了更多的问题,包括“小孩是从哪里来的”这类完全无法回答的千古谜题。 因此狐姬被卫小歌拧了耳朵。 “咦,你的耳朵往下移了不少,狐毛都没了?”许久没瞧见狐姬耳朵的卫小歌,顿时大吃一惊。 狐姬手里拽着刚被拉下来,一向包裹着脑袋的花布,腼腆地笑了笑,“已经是人耳朵了,就是稍微尖了一点点,打磨打磨就圆了,嗯,尾巴也短了不少。” 往后不用戴帽子,也不用花布包头,也能随便出门,狐姬心情很愉快。 卫小歌忙警告:“这是京城,你要是暴露了,跑都没地方跑,绝对会被人烧死。” 就自己那点风卷术,连城门都跑不到便会被逮住,狐姬点点头,“当然明白,我不会瞎勾引人的。” 白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很不满地嘟囔,“我要回江陵!” 他个头大没地方住,只能住比豆腐干后院一角的棚子里,沦为家畜了...... 因为家中有会说话的驴子,也有长得和妖怪差不多的雄霸,卫小歌没敢请先生上门教导几个孩子。 习字的事由鲁巧解决了。 比起方老先生,鲁巧的威慑力大很多,即使他长得像个大圆球,可是他是一名速度很快,手脚非常利索的圆球。 卫小歌终于明白这人为什么曾经说,什么都擅长。 事实相去不远。 会做衣裳,写得一手过得去的字,能领着孩子们捏泥人,做木匠......眼下这个家最受欢迎的人是鲁巧,没有之一。 两个月后,卫小歌接到了一项任务,由一名都察院的巡城军士来传话。 情况是这样的,某位永熹帝身边的宦官喜欢养鹅...... 总之......那只鹅应该是妖怪。 到达现场的卫小歌领会到鸡飞狗跳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只很神骏又很肥大的大鹅,洁白的羽毛肯定天天洗刷,非常漂亮。它桀骜不群地四处扑腾,卷起漫天风沙,其他鹅吓得瑟瑟发抖。 地上还躺着两只血肉模糊的鹅,大约是被风带到天上摔死了。 杀这只肇事的大肥鹅很容易,嗖嗖几箭,它能飞到哪里去?活捉也不是很困难,只需要两个内窍武修撒一张大网就能解决问题。 问题是,这位宦官不想伤了白鹅的羽毛,也不想杀了它。 于是管理京城治安的都察院,不得不受理了这件案子,由治下的收妖使来解决。 眼下京城里恰好闲居着一位收妖使,也就是卫小歌! 举起弹弓,她随便从碎石子地上捡了一枚小圆石头,并没有瞄准大白鹅,而是风卷术的结点。 风卷术破了,大白鹅那肥胖的身体,直接从空中落下。 她立刻将手里的曾经属于金秀秀的白纱绣品弹出去,两只戏水鸳鸯裹住一只完全动弹不得的鹅。 毫发无伤! 卫小歌愉快地拎着白鹅去交差。 那年近七十的老宦官李茂一直在回廊里头站着瞧,此刻竟然带着些赞赏地拍了拍手,“好利索的手法!” “公公谬赞!”卫小歌将白纱收了,又问道:“公公打算将此鹅安置在何处,若仍旧散养,难免再次引起骚乱。” 她可不想次次跑来“收鹅”! 以眼神示意身边的一名清秀的少年小厮上前接下那只白鹅,李茂又笑眯眯地对卫小歌说道:“听闻姑娘是法修?” “算不得精通。” “可懂得药理?” 难道法修都懂药理不成?不过,就算懂也只能不懂,卫小歌忙说道:“着实不懂!” 丝毫没推辞地接下打赏的二十两银子,她拳行了礼便被另外一名小厮领着向外走,后方却听到一声嘶哑尖利的喊声。 “我要回乡下......我是一只鹅啊,我不要住在京城啊......啊......” 大白鹅一路惨叫被人带走了。 怔了怔,卫小歌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比起来,新郎官那只大公鸡幸福多了吧,不过大白鹅也算非常好运,若不是被这名宦官养着,早就被宰了。哪里还能等不到善心的法修将他弄去乌金国的山里,过自由自在的妖怪生活。 收鹅事件过后,小日子恢复平静。 春天过了,夏天来了,一直到夏末秋初,卫小歌接到另外一项收妖任务。 这次由俞宏达急匆匆捧着一份密封的案卷前来,看其郑重程度,显然不是要她去收鹅或者鸭子的。 沿海太平州,也就是金秀秀曾经定居过的地方,出妖蛾子了。地方衙门报上来,死者全部死得很难看,只剩下一身干干的皮囊。 全身的血不知是吸了还是被放干了。 总之不像是人干出来的。 包括知州本人都死了,查案的人马中也死了几名武修。 上次收一只鹅而已,这次要不要弄这么夸张的案子啊!捧着案卷,卫小歌目瞪口呆,半晌不作声。她连问都没地方问,俞宏达早就走了,并且表示压根都不知道是什么案子。 她需要在一个月内赶到,也就是说需要日夜兼程,吃饭睡觉的时候也得赶路。 京城偏西北,太平州在大魏最东南方,再往前走几步,就出海当渔夫了。 当初签订协议的时候,岐郡王表示会派遣暗卫来保护家小,他并未食言。俞宏达刚走,从墙头飞进来一名内窍武修,看着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模样,苍白的皮肤,脸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 看着冷血而充满杀气。 “我叫影七十,卫将军出行期间,会在暗处保护将军家小。” 家里秘密太多,卫小歌忽然很想退货,她笑道:“最近请了两位护院,如今倒是不需要郡王亲派的暗卫。” 影七十点头,“将军自行定夺,我去也。” 说罢便“嗖”地从墙头飞了出去。 这意思应该就是——是你自己说不要的,出了事别怪我,走人! 有事你也挡不住啊!卫小歌笑了笑,她不是瞧不起这位影七十,人家万大王的三号贺远山也有吃瘪的时候!用数字来命名,排到七十号了......前面还有个“影”字,是不是还有“杀”字营,“暗”字营? 第三三八章 将实情告诉我 影七十让卫小歌产生了一系列的胡思乱想,比如说岐郡王手底有多少人马之类的事,稍微走了走神,她便匆匆忙忙找鲁巧商量。 “......要出远门,大约需要三个月左右,家中一切还请照看。暂时不要教小孩子如何打劫或者设置陷阱害人,只需要教他们习字练身。” 自从雇用过“保镖”之后,她终于领悟了,银子能买的东西很多,但是有些东西永远买不到。 仿佛又结结实实地欠了万人屠一次....... “我们的任务是保护卫姑娘你。”鲁巧圆嘟嘟的脸上露出难色。 “保护了孩子就是保护我,他们若有什么闪失,我也活不成。”卫小歌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是大实话,系统任务的首要一点,是保证长贵和长富长大。长贵......在宝梁国与凌云子一起,比跟着自己更加安全。 “我留下,雄霸跟着卫姑娘你一起出门,他打架比我厉害。” “不用,我又不是大白菜,不会随便就被捏死,绝对能自保!”卫小歌摇头。雄霸若一路跟随,还查什么案子?就他那个庞然大物,不刮胡子眉毛是个大猩猩,刮掉了就是个光头大猩猩,真是万众瞩目。 鲁巧上下打量穿着绿衫裙,显得又弱又细小的卫小歌,感觉她大约只有自己的一条腿那么多,完全不是大白菜,而是一株刚发芽的小白菜,随便捏捏就烂了。 这事......还是报上去叫大王得知。 “行,姑娘你怎么吩咐,我怎么做!”鲁巧笑道。 与几个孩子的告别仪式,变成了长富闹脾气,豆儿暗自庆幸,四丫依依不舍,长壮难得喊了一声“姐姐”。 在京城住得发霉,哪里都不能去的白泽,义正言辞地说道:“作为坐骑,我这次要与一起去做任务!” 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可别叫苦!卫小歌嘿嘿笑了笑,“嗯,白泽这次靠你了!” “也不要太靠我......”见卫小歌笑得似乎不怀好意,白泽顿时一惊,忙往后倒退了两步。 脖子上挂着数枚宝珠,腿上绑着枕梦,靴子里插着匕首,全副武装的卫小歌牵着一匹黑驴子出发。 因为是很急的案子,沿途可“便宜”行事,一路可在驿站换最好的马。 但是最好的马跑得也没有白泽快。 史上第一位骑驴的收妖使,一路风尘仆仆,除了白泽与她每天睡两个时辰,基本都在赶路。 行了大约十天左右,途经一家官府所拥有给小官员们歇脚的驿站住下。一人一驴在房间狼吞虎咽吃饭,卫小歌端着大海碗,菜肴堆得冒尖。白泽则是十个糖馅面饼,用三个大盘子装着。 “不能再这么跑下去了,蹄子都磨坏了!”白泽吞下五个饼之后,终于缓过劲来,很不满地抱怨。 “就快到了,你不是很喜欢到处跑吗,这次如你所愿!”卫小歌咽下一大块红烧肉,随口敷衍。 “我喜欢想跑的时候跑,想睡觉的时候睡觉,想吃饭的时候吃饭。不是想睡觉的时候在跑,想吃饭的时候也在跑。”如绕口令似的,白泽继续抱怨。 “没让你想睡觉的时候拉磨,你还想怎样?人家村里的驴子,吃的是草,拉的是磨,你吃的是上好的白面,知足吧!我比你还惨,到了平安州你就可以歇息了,我还得干活!” 有比较才有鉴别,白泽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还挺幸福,感叹了一声,“还好我不是人,也不是驴!” 白泽一向很乐观,这点卫小歌自叹不如。 吃饱连脸都没洗,她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白泽卧在床边的脚踏旁,鼾声如雷。 一阵风不知从哪里吹来,将原本有个破洞的糊窗纸吹得更大,拍打着床棂,发出轻微的啪啪之声。突如其来的声音变化,却是让习惯睡觉都十分警惕的卫小歌猛地惊醒。 她手下意识握住刀柄,然后扭过头去。 却见只是破掉的窗纸被风吹动,白色的月光从窗外透入,初秋夜晚的风带着些凉爽,不复白日在烈日下奔走的燥热。 走到窗前,外间看不到什么异常,卫小歌打了个哈欠,再次倒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却见窗前不远处,飘然出现一道背着光的消瘦人影,如一支修竹。 月光洒在头顶,却见那人的眼神中透出一丝难言的痛楚,一丝犹豫。 久久凝视,最终还是如一阵淡淡的清风,飞身而去。 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仿佛这一别就是永别...... 大约那人离开的一点几乎让人无法觉察到的旋风,再次带动了窗纸,警觉的卫小歌睁开眼,满室仍旧如常。不知为何她却无法入睡,愣愣地靠在床头坐了许久。 一个时辰后,她拍了拍白泽的脑袋,“懒驴,走了!” 案卷中有行路地图,尽管不用问路,但是卫小歌却是极为不愿意走水路,只能略略绕了绕。 即便如此也只用了二十四天,从京城抵达平安州。 没有立即去衙门,一人一驴寻了一家客栈住下。 休息了几个时辰,卫小歌出门,在案卷中死人最多的某处兜了几圈。 平安州离东海还有两百里的距离,从北疆穿过整个大魏的大江,从此地经过,没入东海。尽管有禁海令,因气候宜人的缘故,州府十分繁华,然而这一带大约是因为无端端死了十一人,大白天的街面上走动的人都不算多。 她找一家叫做“运来”的酒馆,叫了两碟小菜一壶酒。 酒没有喝多少,多数时间却是在喝茶,顺便听酒馆中人聊天闲扯。 酒馆的生意很不好,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掌柜,连算盘都懒得拨,神情委顿,歪歪扭扭坐着发呆。两个跑堂的,一人在拍苍蝇,一个拿着块抹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桌子。 附近所有的茶馆酒馆都是如此,这家还算好,包括卫小歌在内,竟然有四桌。 其中有一桌坐着五个地痞模样的人物,喝得倒是有些愉快。 有两人瞟了瞟卫小歌,眼神中露出一丝猥亵,却不知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很快将脑袋转到一边。 几人凑近了小声地嘀咕了几声,声音极轻。 不过却叫卫小歌听在耳中。 “小娘皮看着邪门啊,独自一人还敢出门,不怕被放血吗?” “说不定放血的邪物就是她。”之前看了卫小歌一眼的一名小胡子地痞小声说道。 “还是走吧!”有人打了哆嗦。 “怕什么,死的人都是夜间落单的人,青天白日邪物都不敢出门呢!”一名老大模样的地痞撸了撸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刺青。 掌柜的仿佛也认识这几人,抬起眼皮,没精打采地说道:“你们还是少说两句吧,前天又死了一人,大白天死的。” “哎,李掌柜,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干的,还是有妖怪?” 李掌柜长长叹了口气,“谁知道,再死人我这酒馆也不用开了,直接关门。这两个月的保护费,我看你们还是直接拉我去卖了算了,反正我是给不起。” “说来说去,就是不肯交钱!大哥,怎么办?”一名小弟不满地说道。 老大模样的人摆了摆手,很大方慷慨地说道:“算了,今天喝完酒我们就走,保护费先欠着。” 李掌柜垂下头,口中好似含着个核桃似的,模模糊糊嘀咕了几句,仿佛有“杀千刀”三个字,只是不过谁也听不见他到底是在骂这几个喝霸王酒的地痞,还是骂杀人者。 坐了一阵,卫小歌喝光了一壶茶,小半壶酒,却是吃光了所有的菜。 整个酒馆都空了,连跑堂也走了,只余下李掌柜看了她无数眼,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仿佛在说:你怎么还不走,死在这里怎么办? 伸了懒腰,卫小歌缓缓站起身来,随即走到前方柜台前,“掌柜的,你倒是不怕啊!” 李掌柜打了个寒颤,“姑娘还请慎言。” 卫小歌瞟了他一眼便说道:“我听说有三人从你这家酒馆走出去,没多久便被杀了,你说我会不会出了这门也撞邪呢?” 李掌柜脸色顿时脸色苍白,“姑娘说笑了。” 卫小歌笑了笑,“不是在说笑呢,听说其中两人,邓成禄和常茵娘与掌柜你很熟,是也不是?” 李掌柜涨红了脸,却不敢大声,忙辩解道:“你也是官差?邓成禄和常茵娘死之时,有人证明我在酒馆中,衙门的人已经问过几次了。再说,我有什么本事杀得了他们?” “将实情告诉我!” 说完这句话,卫小歌扬手撒出一点几乎看不清的药粉,然后轻轻吹到李掌柜的脸上,变得幽深的双眼凝视着对方,仿佛有一道深深的漩涡,将神魂吸入似的。 李掌柜神情忽然恍惚起来,没一会儿咬牙切齿,将他心中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事,如倒豆子似的全部腾空。 只是牛刀小试一下她的山寨版摄魂瞳术,卫小歌没想到李掌柜会从幼年时候开始说起。 信息量太多了点吧...... 李厚全,父母双全,家中第三子,上头有一名兄长,一名长姐,下头有妹妹和弟弟。 父亲长年在外行商,几乎全程没有参与李厚全的成长。母亲是个喜怒无常的女子,永远都无法让人猜透,她到底打算打骂还是打算夸哄。 为了获得母亲的欢心,李厚全做了很多讨人喜的事,但是结果总是难以预测。 十三岁他开始在酒楼跑堂当伙计,开始讨好喜怒无常的掌柜。 十九岁娶了一房媳妇,是街坊一家豆腐铺子的姑娘。这位姑娘是他自己看上的,央求了家中去求亲,而姑娘的性情——同样喜怒无常。 买半只烧鸭回家捧到媳妇跟前,或许被大骂他浪费钱财,或许会欣然笑纳夸他两句。 就好似在赌大小,永远充满了惊诧抑或惊喜。 第三三九章 非妖祸 仿佛是轮回似的,李厚全总是像一只被人赏饭的小狗,不断地讨好从前的母亲,后来的老板,再后来由他自己选中的媳妇。 时而莫名其妙的成功,时而莫名其妙的失败。 听到这里,卫小歌已经知道,杀人者当然不是李厚全,这等性情一生一世都不可能杀人。 死的两人,邓成禄给他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常茵娘是个与他时时光顾的暗门子。 邓成禄的存在让李厚全很痛苦,被戴了绿帽子他很难受,但是他不但没有勇气将邓成禄打一顿,更加不敢对着媳妇破口大骂。 有天李厚全瞧见常茵娘在街头骂人,感觉很喜欢。 然而,这位有几分姿色的徐娘对于他的讨好欣然纳之,对着他从不生气。常茵娘不对他不发火,可是仍旧时不时在街面上骂其他人。 无法从常茵娘这里获得“息怒无常”这个奖励,李厚全非常痛苦,简直就好像受到不公平待遇。 他的痛苦并没有让他想杀人,因为李厚全只是个性情懦弱,并且喜欢讨好人的男人。 杀人者,是一名与卫小歌一样,懂得摄魂术,不知是法修还是妖怪的男人,从这家酒馆获得了李厚全的心思。 至于李厚全本人,早忘记曾经与这男人交谈过,若没有卫小歌对他施展摄魂瞳术,恐怕他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不过卫小歌也没能得到更多的信息,李厚全的记忆极为模糊,只知道凶犯头发稍微有些卷,色泽偏黄,身上带着一股咸腥味,好似那些罔顾禁海令下海捕鱼的渔夫。 卫小歌已经离开了许久,而李厚全终于回过神来。 他仿佛记得睡着了做个梦,还说了许久的话,可是又不记得到底与谁交谈。 收拾了下便将酒馆关了,可是却不想回家。仿佛回不回去没什么区别,不管他做什么,不管是孩子还是家里的婆娘,似乎从来没有人正眼看他。 天色已晚,卫小歌直接往居住的客栈而去。 今晚的故事没什么特别的,李厚全也并非是个“有病”的人,很多人心里都想杀人,不管是干掉自己,还是干掉别人。 只不过他们永远不会动手。 母亲或许是因为一千个理由在“闹情绪”,丈夫不在家,孩子这么多。曾经的老板,对于手底下一名小伙计,呼之即来,喝之即去,很常见。而那位媳妇或许也是亦然,不知为什么看不上李厚全罢了。 死去的常茵娘是暗门子,因为付了银子,所以才从不对“客人”发火。 所有的喜怒无常,全部与你李厚全无关,如此而已! 自从平安州发生邪物杀人事件,夜晚单独走动的人极少,卫小歌很快便发现有人跟在身后。 隔得有些远,是两人。 她走到一个拐角隐入一条暗巷之中,然后偷偷摸上身边的一堵墙上,却见是两名巡夜的军士模样的人,一脸胆颤心惊的模样。 并没有跟着卫小歌走入暗巷之中,两人只是在当眼的街面上候着,仿佛在等什么人前来。 卫小歌忽然意识到,大晚上的自己独自一人行走,极有可能被当成“嫌疑分子”。 刚打算拔脚离去,却见远处“嗖”地飞来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武修,身姿挺拔,穿靛蓝箭袖长衫,急速奔至两名军士的面前。 武修神情肃穆地问道:“是你二人着人传信?” 两名军士单膝朝地抱拳,“泉将军,有一名年轻女子,独自一人在‘运来’酒馆逗留了许久,刚拐入前方的巷子中,不见踪影。” 泉将军眉头微皱,朝着四周扫了数眼,仿佛又凝听了一阵,忽然大声说道:“墙上君子,出来吧!” 墙上君子,一般指——盗贼。 原本贴在墙上当壁虎的卫小歌,并没有走到近前,而是窜上墙头。抱拳行了礼之后,她便笑道:“自己人,泉将军请这边说话。” 大约是艺高人胆大,泉姓年轻将军脚尖轻点,傲然站到卫小歌的身前,“敢问姑娘何许人也?” “从京城来,岐郡王派遣而来。” 泉将军微黑的面上露出不愉之色,“因何鬼鬼祟祟,藏头露尾?” 卫小歌摊手,略带揶揄地说道:“我何曾鬼鬼祟祟,既未穿黑衣,也不曾蒙着脸。” 泉将军愣了愣,仿佛正如对方所言,的确如此。 这阵子草木皆兵,但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便要立刻回报,即便自己身为都军,平安州最高军中将领,已经日夜巡视了足足一个来月。而运来酒馆,天天会有不同的人去监视。 显得有些坚毅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泉将军又问道:“既是郡王派遣而来,却为何并未去州府衙门报备。” 卫小歌笑道:“我若去了衙门,又如何查案?” 这是对衙门的不信任?泉将军再次愣了一瞬,不过却很快明白过来。 京城这次派遣的乃是一名年轻的女子,比起从前那位清俊的慕容公子,更加打眼。必定很快便会传得人尽皆知。正如他自己这般,无论何时出现在太平州的街面,几乎人人都认识,便是想隐藏行迹都做不到。 “姑娘是收妖使么?”泉将军用极小的声量问道。 这位将军脑子倒是快得很,立刻猜到,卫小歌点头,“此处不方便说话,我却是有些事想劳驾将军。” 泉将军转过头对两名在远方等候的军士说道:“你二人去别出巡视,有事立刻回报。” 没有回去客栈,卫小歌却是跟着泉将军,一路隐藏了身形来到阴暗之极的殓尸所......将守尸人遣走,便再无活人,果然是个方便说话的好地方。 恶臭难言,即使含着一块姜,卫小歌仍旧以帕子掩着鼻子,细细看了看这些古怪的尸首。 干得好似木乃伊的干尸,不怕腐烂,不但没有血,身体里任何液体都没了,到底用什么手法才能做到这点? 案卷里虽然提及,但是远远不如亲眼所见。 暗暗打量了眼前这名胆大包天的年轻女子,面上毫不动容显得极为冷静,泉将军倒是生出两分敬佩之感,便是他自己初初瞧见这些尸首,也有些犯怵。 “......姑娘既为收妖使,敢问这可是妖物所为?” 你问我,我问谁去?白泽这妖怪连肉都不吃,狐姬除了想勾搭书生啥都不干,那只鹅妖只想回乡下定居,不喜欢京城。卫小歌笑道:“未必是妖,也有可能是法修。” 具备控水功法的法修,应该可以将人体内的液体全部抽干吧...... 出了殓尸所,又多走了百来步,卫小歌这才放下手里的帕子,深深吸了两口气。 真臭! 身边这位将军倒是泰然自若得很。 略略恢复了片刻,卫小歌便问道:“敢问将军与太平州都军泉中越,如何称呼?” 泉中越笑了笑,“泉某便是!” “啊,失敬失敬!不想泉都军竟然如此年轻有为!在下姓卫,卫小歌。”卫小歌面带惊讶,忙抱拳行礼。 来之前虽然打听过太平州的各方势力,军中最大的头目州军都军当然在列,只是她并没想到会是如此年轻的一名男子,还以为眼前这人是泉都军的子侄之辈。 死的人太多,已经不完全是稽案捕头的事,连军队也介入了。 眼下恐怕应该是以泉中越为首吧! “一个月前,京城刑部遣了一位王总捕前来,只是到如今还未能破案,总捕本人无恙,但是有三位一道前来的捕头却不幸殉职。忝为一军之首,我如何能袖手旁观。” 卫小歌点点头。 “原想去联络王总捕,如今得遇泉将军您也是一样,我得了一点消息,杀人者虽不知是妖还是法修,此人是一名男子,大约比将军您矮一头,身形偏瘦,面色黝黑,头发偏黄微卷,身上有一股海中的咸腥味。” 没有问卫小歌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泉中越却是面露一丝难色,“卫姑娘大约从未到过沿海,此地渔民大抵都是这副形貌,身有异味,因日晒之故肤色较黑,头发会显得略黄甚至会卷起。” 卫小歌顿时傻眼,再仔细看了看泉中越,此人大约喜好在户外行走,常年日晒的缘故,果然比别处的人要显得稍微黑一些,两鬓的发丝有些泛黄。 苦笑了两声,她又道:“好在知道是男子......” 这话说得......泉中越忍不住笑不可抑,排除了一半的可疑人士...... 看了看笑得有些愉快的泉将军,卫小歌不免莞尔,不过,除此之外,她还看出一些线索。 “将军可仔细看过案卷?死者或许并非是随意挑选,行凶者似乎有替天行道的意味,杀的人可否全是某些人心目中的仇人。” 泉中越苦笑了两声。 他哪里不清楚这点,死的人有贩夫走卒,也有富家贵人,尽管有一些人他也不清楚是否“该死”,但是其中包括了太平州的知州大人。 这位大人完全可以被列为“该死”...... “姑娘的意思是?” “我猜测此事并非妖祸人族,应该是一名懂得控水之术的法修,多数妖怪并不理会人间种种仇怨。” 对于妖怪而言,人族不过是猫猫狗狗,与他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任何人看到一只狗与猫打架,肯定不会去替天行道,将欺负猫的那只狗给杀了。 说完这句话,卫小歌忽然发现,这案子与她没什么关系,她是收妖使又不是收人使。 “法修......”泉中越攒眉沉吟了片刻。 “敢问将军,这数月可有法修出没?” 泉中越面上却是显出一片不可思议,“不管行凶者是谁,但绝非是那位来自宝梁国的道长!” 第三四十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有一位来自宝梁国的法修知微道长,在城外居住已有数月之久。” “啊......知微道长,他在此作甚?”卫小歌满脸惊讶,万万没想到知微竟然在太平州。 大约是听出卫小歌似乎对这位道长甚为熟稔,泉中越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卫姑娘与知微道长是旧识?” 想起知微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卫小歌不免嘻嘻笑了两声,“曾得知微道长指点一二,道长不喜多言,为人却是极为仁善,此事断然与他无关。” 谁杀人也不可能是他杀人。 泉中越微微颌首。 即使知微道长向来对人不言不语,甚至时不时露出一丝不耐,可是只要稍微接触,便知道他只是不善言辞,并且不太习惯与人结交。 “卫姑娘所言甚是。” 对于知微为何在太平州逗留的缘故,泉中越并不了解。 不过,人家一个出家人,来自宝梁国赫赫有名的古观天昊宫,并且手持两国通关文书,无论走到大魏的哪个角落都使得,他无权干涉。 因知微相貌极为出众,一旦现身便会引起一些骚动,他稍微有些留意。直到后来发生一系列的杀人事件,特地去拜访在城外五十里外一处小村中居住的知微。 自从十三岁便入军中,如今已经是一军之首,他识人的本事虽然不见得超凡,但是很快便知道知微性情极为温和。 尽管他极力希望知微能相助,只是知微却推脱不懂得打打杀杀,无法有任何助益。 除了这位已知的法修,太平州的法修还有两位,乃是当地世家,来历清白,修为并不高,至少杀死三名捕头会有些难度。 平安州向来不平安,靠着江海的缘故,总有一些古怪的事发生,隔个三五年,便时不时有水妖出没。 一年前四处出现被毒死的男人,人心惶惶,京城派遣了一名叫做慕容念之的收妖使,这位慕容公子赫赫有名,乃是青榜排名第三的高手。 不多时慕容公子便将妖怪除去。 泉中越再次打量了下眼前的“收妖使”,一名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姑娘,看修为仿佛只是内窍初期,着实弱了些。 她声称此事并非妖怪行凶,可信么? 妖怪......总会让人愁眉不展,无计可施。 低阶妖怪从不会出现在人前,而高阶妖怪的手段却是十分棘手,上次的毒妖所杀之人,奇毒无比,便是他自己遇到这等剧毒,一时没毒死也未必能活着离开。 尽管未必真的相信不是妖怪所为,不过泉中越总算安了半颗心。 向泉中越打听了知微的去向,卫小歌便告辞而去,表示改日再去都军府拜访。 次日一早,带着白泽,卫小歌直接出了城。 完全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知微的居所被阵法团团围住...... 其实要真要破阵很容易,集中感知力仔细看便能瞧清楚,不过太耗费感知力。说起来,反正知微的阵法肯定没什么害人的陷阱,拿根木棍慢慢捅,也能走到里面。 不过,她当然没打算直闯,张口大喊:“在下卫小歌,前来拜访知微道长,敢问道长可在?” 不多时她便见那熟悉的身影缓缓步出阵法,知微仍旧是那般出尘,仿佛随时准备羽化飞仙的模样,与附近四处牛羊鸡狗的小村子格格不入。 瞧见笑嘻嘻的卫小歌站在外间,知微面上泛起一丝笑容,“你来了?” 他肩膀上站着云雀“胡不归”,这只云雀鸟妖却是不屑地叫道:“你怎地又来了,知微才不会搭理你们这种凡俗女子。” 卫小歌对着胡不归吐了吐舌头,作了个鬼脸,“关你鸟......什么事,难道你是善妒的女子不成?” “哼!”冷哼了一声,胡不归仿佛想不出辩驳的话,猛地扭过身子将屁股对着为卫小歌。 知微抬手无奈地指了指胡不归撅着的鸟屁股,表示他也拿这只云雀鸟妖没辙! 穿过外面的阵法,卫小歌不由得啧啧称奇,显然知微已经住了一阵,连草药都种植了不少,难道打算在太平州定居不成? 一座有些年份的砖瓦大屋,相比从前的黄瓦宫殿,这屋子最多只能被称为茅屋,坐在堂屋中她打量了下四周,仍旧如往常一样丝毫不沾尘土。 还未开口,外头就传来吵吵闹闹的说话声,却是白泽与胡不归聊天。白泽很好奇地问东问西,然而胡不归却是臭屁得很,所问非所答,一概报以鄙视。 怔了一瞬,卫小歌忽然哈哈大笑。 知微再次露出无奈的表情。 最近发生的事实在有点多,也难怪胡不归见到女子就胡言乱语。 知道知微不喜与人寒暄,卫小歌开门见山,“道长,在平安州出了点事,因此特地......” 说到一半,却听见后堂传来脚步声,听着好似一名没有修为的女子,她不由自主地收了声。 为什么有人?知微似乎从来不喜有人服侍吧? 没一会儿,却见后堂转出一名美貌女子来,手里端着两盏茶水,满脸柔顺之色。 人生何处不相逢。 秦玉灵......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知微点点头表示感谢。 秦玉灵将茶放下,对着卫小歌屈膝福了福便笑道:“不想又遇到卫姑娘,长贵也在呢,只是这阵子随着凌云子道长外出了。” 卫小歌忙起身回了一礼,“多谢秦小姐奉茶!” 寒暄的客气话其实不用说太多,反正大半年都将人家轰走了,再客气下去不是很假吗,谁信啊! 送了茶水的秦玉灵并没有留下,袅袅回到后堂。 秦玉灵在此,那么穆乘风也在吗?心思转了转,卫小歌便不愿再想,也不打算问知微。 正事要紧。 “道长,平安州最近出了不少人命案子,恰巧我如今在岐郡王统管的六扇门做事,被遣到此地查案。听泉中越将军说起曾拜访过道长一次,提及过此事。不知道长是否知晓,是何等法术能将人体内的水全部吸干?” 知微并没有沉思太久便以传音的方式回答。 以秘法控制人体内的天地元气,形成某种法则,人体内的水份便能抽干。就好比将一只虫子放入盐中,虫子很快会变得很干瘪,此法的原理在此。 水妖一般懂得一些控制水的手段,但是要做到这点,恐怕有些难度,因为毕竟他们靠的是本能行事,不过也不能排除修炼多年的老妖能行此法。 而法修对元气的控制力更加精密,若是有合适的功法,不见得太难。 “所以,八九不离十,应该是人为。”听完知微的解释,卫小歌基本肯定了。 但是到底为了什么? 要仗义杀人,也用不着使出这么恶心的手段吧。再说也未必算得上仗义,李厚全的那两个“仇人”,至于要弄死吗? 想不出个所以然,卫小歌便将此事放下。 知微既然在此,与他秤不离砣,砣不离称的凌云子大约也在,联想到秦玉灵之前出现,那么长贵...... 她笑着说道:“我原听长贵提及,他会与凌云子道长一起到大魏历练,却不晓得知微道长你为何也一起来了,可是有什么缘故?” 这话说起来也太长了点吧!知微苦笑了一声,“师父着我历练。” 原来又被赶出山门了,卫小歌笑了笑又道,“长贵想必也在?“ “与师侄,去了海上。” “嗯,恐怕道长也未必知道他们何时返回,我这就回州府了,不打扰道长清修,来日道长可否叫长贵去寻我?” 将所居住的客栈地址留下,卫小歌一口喝干了秦玉灵之前送上来的茶,拱手便要告辞。多次打扰这位好心的道长,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 谁叫她这个“收妖使”的法修本事不到家,只能死皮赖脸地跑来问问。 没有人教导,所有的法术都是自己瞎琢磨的。 山寨版的摄魂术,结合了狐姬,金秀秀的瞳术,外带索普的那份残缺的因果摄心术,对付普通人没什么问题。但是对付雄霸和鲁巧这等心性坚定的武修却是没太大用处,除非撒许多死藤制作的药粉。 知微站起身来,面上带着些犹豫,忽然传音——卫姑娘,可否将秦小姐带走? 这个......别的事倒是可以应承,但是带走秦玉灵?卫小歌一脸难色。 但是她却不懂得传音,长篇大论地解释,知微固然能听见,这间大瓦房不算大,压低了声音秦玉灵说不定也能听见。 她摊手说道:“道长,能传授我传音之法么?” 知微顿时一脸了然,显然卫姑娘有难处,不方便说话。 “稍等!”说罢他便合上双眼,不多时便睁开双眼,“隔绝了声音,卫姑娘请说。” 隔绝声音的法术,卫小歌表示很羡慕,她睁着双眼仔细瞧了瞧,四周三尺内的元气法则极为复杂,凝神多看了一阵便觉得眼花缭乱。 看来人家学了十几年的法术,不是她这个半吊子能及的。 “不瞒道长,年初秦小姐被穆公子带到我在江陵的住所,嗯......这个,我隔天便将她与穆公子一起撵走了。”卫小歌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人都赶跑了,然后再接回来,太强人所难了吧? 再说,秦玉灵并非是长贵的亲姐姐。 更加让人难以释怀的是,穆乘风全然没有与自己商讨来自金秀秀的危机,两三个月没半点音信,却忽然将这位姑娘送到家中...... 撵了?秦小姐做了什么?知微一脸惊奇,难得好奇,“为何?” “我与这位秦小姐,性情着实有些合不来。”卫小歌随口扯了个理由。 知微一脸愁苦。 卫姑娘你好歹是一名女子,性情不合能稍微忍忍么? 第三四一章 目标凌云子 沉默了许久,知微以恳求的目光看着卫小歌,传音道——卫姑娘能否留下,住上一阵? 卫小歌急忙摆手,“知微道长,我若是无事在身,当为道长解忧,只是如今并非自由之身,还有公事在身。” 必须得赶紧回州府,不管是法修还是水妖作乱,不弄清楚她就不能早回京城,怎能住到州城外五十来里的小村里悠闲度日。 烫手山芋啊,能不接就不接,道长你自求多福了,谁叫你总爱当烂好人! 目送卫小歌如火烧屁股似的跑了,知微欲哭无泪,不,是已经快哭了。 本来被师父再次赶出山门已经很凄凉了,还得跟着师父的好友万仞山前辈一起历练,若没有万前辈的认可,师父说过,这辈子别想回再回天昊宫。 可是,足足等了三个多月都没瞧见万前辈的影子...... 凌云子与长贵一起去海中找水妖的晦气,自己也非常想钻研一下海底水植,住在平安州附近倒也无妨,可是这对师徒怎能将秦小姐丢给他呢? 穆公子要回乌金国正式成为王太孙,按理秦小姐应该跟着一起回去吧!亲弟弟长贵是出家人啊,况且守虚这小子不知多机灵,哪里需要姐姐照顾。 知微简直满脑子疑问,就算秦小姐舍不得与弟弟分开,可是也得量力而为,既然没修为,难道不应该住到天昊宫左近的镇上? 这也倒罢了,可是前不久顾三小姐,如今的宝梁国佳宜长公主突然到访,猛然见到秦小姐在此...... 来自公主的无数冷枪冷箭,差点将他给扎成个筛子。 明明一切完全与自己无关,却偏偏被搅到这等干扰清修的事情中。 佳宜公主的愤怒他非常明白——既然明明说过毫无尘世男子的男女之情,清修之人为何身边有一名美貌女子相随? 更要命的是,佳宜公主此刻住在附近的一座庄子里,时不时来一趟,他已经快疯了! 这些话又怎能对卫姑娘明言,恐怕她肯定会笑坏肚子。 卫姑娘倒是走得干脆,还跑比兔子还快......太不讲道义了! 知微心中又是羡慕又是苦恼——其实他只想好好做个与世无争的道士,好好钻研天地法则而已。 “姑娘大王,你跑这么快做什么?”白泽十分好奇地问道,完全忘记了既然卫小歌能跑这么快,为什么一路从京城到平安州却为什么要他充当坐骑。 卫小歌喘了口气,使劲拍了拍胸脯说道:“不跑快一点,我怕一个心软答应知微道长的请求。” 拒绝知微,真的需要一点点毅力啊! 真不知他师父怎么能狠心将他赶出天昊宫,被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盯着,万事都能答应。 不过,说起来这位师父也不容易,估计从小到大,不知道妥协了多少次。想来如今知微这娃养得老大,继续姑息决计不成。没辙,只能强行将他赶出去,不然这货迟早有一天被人活活吃掉。 就算赶出门,还派遣凌云子一名外窍高手当保镖。 天下师父心啊! 推己及人,卫小歌忽然想起家里的几个小的,若是有一天得将憨傻憨傻的长富一脚踢出去,那一脚恐怕很难踢得下去。 不是谁都跟长贵似的,又机灵又胆大,想占他的便宜简直太难了。 回到州府,她又施展了几次摄魂瞳术,得到的信息差不多,不包括三名刑部捕头在内的二十三名死者,多数都有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有的的确该死,有的算不得该死,比如说抛妻弃子的负心汉等等。 好在并没有杀人事件继续出现。 既然查无可查,卫小歌拜访了京城来的王总捕,也拜访了泉中越,将她所知全部告之,也包括知微所说的,基本可以肯定是人为,而不是妖怪作乱。 这案子基本就与她自己无关了。 若不是要等长贵,她已经打道回府返回京城了。 闲着也是闲着,每天与那位泉都军一样,白天睡觉修炼,天不黑便会去巡街。白泽对此很感兴趣,胆小归胆小,但是能大晚上满大街狂奔,那滋味还挺自在。 不自在的是卫小歌。 街面上乍逢泉中越,人家以看怪物的眼神瞧着一人一驴,很客气地说道:“咦,卫姑娘的坐骑很忠心啊!” “呃,自小养大的,一直寸步不离。”卫小歌笑道。 白泽打了响鼻,蹭了蹭身边的卫小歌,然后昂起头很得意地表示确有其事。 泉中越脸上顿时一脸疑惑,这驴子是不是太通人性了? 卫小歌嘿嘿笑了笑,抬手在白泽的背上,“啪”地被狠狠拍了一掌,生怕人家没发现他是妖怪吗? 一掌打下去,白泽终于老实了,垂着头生闷气。 一人一驴早已经去得远了,泉中越忽然哈哈笑了两声,随即自言自语道:“收妖使的坐骑当然是妖怪,不然怎么做收妖使!可是......驴妖?” 半个月后,卫小歌终于等到长贵返回。 腰悬长剑,已经比她高出小半个头的长贵出现在客栈大堂,倒是惹得无数人盯着瞧。 唇红齿白的十三岁小少年,已经略具风姿,瞧着与秦郡守和秦玉灵有几分相似,精致的五官,略显有点瘦的脸,丹凤眼长眉斜飞,脸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容。 带长贵回房,将两碟应白泽要求买的点心摆在桌子上,卫小歌顺道又煮了壶茶。 上下打量了下长贵,一身蓝色的道袍显得十分飘忽,瘦得厉害,她忍不住皱眉,“怎么这般瘦,平时你都吃什么,别成日只吃那些管饱的药丸,还是得正正经经吃饭。” 长贵嘻嘻笑着,“吃得很多,只是不长肉,姐姐你是来看我的么,怎么知道我在平安州,是表哥说的吗?” “又与我装糊涂。”卫小歌忍不住白了长贵一眼。 “嗯,我都知晓了,表哥原是要将秦小姐带来与我相认,不过我瞧出表哥气色不大好,即将要回乌金国了。”长贵拿起一块点心吃了一口,眉头一皱,“太甜了点,我却记得姐姐不喜吃得太甜呢,是给白泽买的吧!” 臭小子是越来越精了,这句话信息量好大,卫小歌听出话音,长贵称呼“亲姐姐”为秦小姐? 穆乘风竟然回乌金国了,难道他与祖父和解了? “你可问过穆大哥为何要回乌金国?” 看来姐姐与表哥真分道扬镖了,长贵心情有些复杂,仿佛有些觉得可惜,又觉得这样也好,免得多一个人与他抢姐姐。表哥这人傻是傻了点,为人却是极好,只是,他却不应该是穆家人...... “前些日子表哥带着秦小姐寻到我,我探了探话音,乌金国得向大魏进贡十名女子,八十万两金子,别的表哥也不肯多说。后来从秦小姐口中得知,大抵因表哥将她从寿王府里带出来,冒犯了大魏皇族。” 卫小歌轻轻叹息,穆乘风终于被“责任”绑回去乌金国了。 不过,听长贵提起秦玉灵的口气,极为不屑,应该是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了。 她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怎地称呼亲姐姐为秦小姐?” 重重放下手里的点心,长贵嗤之以鼻,“她若是我亲姐姐,我就绝对不是秦郡守的儿子,不管她是谁,反正与我不相干。” “此话怎讲?” 长贵腾地站起身来。 在宝梁国他已经向穆乘风问过一些姐姐的事,再说幼年的事虽然十分模糊,不记得人的模样,可姐姐分明对他极为溺爱,而这位秦小姐却是心思诡异,虚情假意。 不再掩盖心中的怒火,他满脸愤慨地说道:“装得再像也不成,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表哥临走前说什么她吃了迷魂药,性情全然与往常不同,前事都忘了,哪里是忘了,根本就是换了个人...... 表哥原是要将她一并带去乌金国,可秦小姐却不肯跟着表哥,偏偏说我是亲弟弟,姐姐照看弟弟天经地义。 到底是谁照顾谁,走两步路都要师父带着,再说我一个出家的小道士,哪里需要人照看? 姐,不如你将秦小姐带走吧,再留下去,我怕自己忍不住会给她吃毒蘑菇。” 听完长贵一席话,卫小歌满腹疑团,简直不知该怎么想。 秦玉灵为何没跟着穆乘风一起走? 不做任务了? 长贵这小子.......还带着毒蘑菇? 驱鬼其实算不得杀人吧,卫小歌无奈地说道:“尽管是外来鬼魂,也勉强算是半条命,别总想着杀人,人家又没想着害你。当初你不也渐渐将我当作姐姐吗?说不定慢慢相处,你也能将她当姐姐看待。” “不成,我瞧她心思怪异之极,竟然对师父......”长贵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副吞了苍蝇的模样。 目标换成了凌云子道长......卫小歌彻底茫然了,做任务真的能这么拼? 穆乘风竟然不是任务目标,可为什么当初在江陵之时,秦玉灵却彻底不避嫌,似乎意有勾引,一副要介入的意思? 攻克凌云子道长,她感觉这难度大约等同攻克岐郡王,因为都是不可能的任务。系统也是疯了,难道是个高手就一头扎进去。 尽管凌云子道长未必如知微那般,彻底的清心寡欲,但是此人怕麻烦的程度估计与知微不相上下。不知哪根筋给触动了才收下长贵为徒,多半出于爱才,外带一些同情。 徒弟的姐姐......即使喝得烂醉,连自身是人是猪都分不清,凌云子道长绝对管得住自己。 第三四二章 她若成了师娘 一反之前在客栈大堂少年高手的英姿,长贵半垂着头,坐到卫小歌身边的椅子上,瘦长的双腿晃来晃去,一脸忧郁。 沉默了一阵他便气恨恨地说道:“为什么我就这么惨,被爹丢了,娘去世了,姐姐全部都是假的。” 卫小歌忙说道:“不管是什么缘由,我心里一心当你是弟弟。” 长贵将脖子一扭,撅起嘴道:“将我一人丢在天昊宫,从来都不来看我。” 这能算在自己头上?卫小歌挑眉道:“是你自己要当道士,这也怨我?去年不是说得好好的,等你到大魏历练,咱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反正我就是不高兴,心里不痛快。”不知该如何发泄心中积郁,长贵猛地抬脚想对着桌子踢过去,最终还是收住了力气,换成轻轻的一脚。桌子只是晃了晃,并未倒下。 见长贵如今倒是懂得压制心中的火气,卫小歌一阵心酸。渴望亲情的长贵,盼来盼去的亲姐姐,结果是个西贝货,不知道憋了多久的气。 即便如此这小子忍住没揭穿,或者下毒,这也算是一种进步了吧! 叹了口气,她摸了摸长贵的脑袋,柔声说道:“你若不愿跟着凌云子道长,跟着我回家也使得,长富不知问了你多少次了。” 提起长富,长贵满脸关切,“长富多高了?” 卫小歌在自己的腿上比了比,“这么高了,如今懂得写字了。” “竟然都会写字了?”长贵顿时满脸惊奇,一扫之前的乌云,“从前小小一点点,连翻身都不懂,将他翻来翻去的,一直翻到他哭......可是,我不能回家啊!” “我瞧凌云子道长绝非不通情理的人,回家看看也好吧?” “姐姐,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太弱了。” “你要做天下第一的高手么?”太久没见到长贵,卫小歌有点摸不清他的心思,或者说这小子的心思藏得更深了。 高手能做什么,即使如师父那般,也不过是一介草莽。感觉到失言,也不欲姐姐看透他的想法,长贵急忙摇头说道:“至少能不被人欺负。” 卫小歌晒笑,“谁能欺负你。” 天下人都在欺负我!长贵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 他拿脑袋蹭了蹭坐在他身边的卫小歌,撒娇似的说道:“哎,姐姐你说该如何解决秦小姐,她成日里跟着,知微师叔祖如今吃了我的心都有,不如姐姐你将她带走,安置在别处。” 卫小歌慌忙摇头,“这可不关我事,你干嘛要留下她,让穆大哥带她走岂不更好。” 长贵撇了撇嘴,“表哥那人你还不知晓,秦小姐不乐意他如何勉强,我又不能做得太绝,若是一副连亲姐姐都不要的架势,师父还不打死我?” 师父......一脸胡渣四十来岁的凌云子道长与秦玉灵,画面太美不忍直视,卫小歌忽然“扑哧”笑出声来。 不可能的任务做个毛啊! 若真成功了,厉行渊恐怕要崩溃了! 当初以厉行渊太粗鲁,过不惯四海为家的理由,撇清了这段关系。如今来一个更加粗犷,更加四海为家的中年道士......秦玉灵能想出什么理由来向厉行渊解释呢? 长贵更加不满了,嘟囔道:“姐,你还乐成这般,我可不管了,回头将她骗到外头,一掌打死,免得成日里瞧着心烦。” “臭小子你皮又痒了,整日想着杀人,就算......嗯,其实她对你师父起了点心思,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长贵顿时急了,“她若成了师娘,我定然会被人笑死。” “你师父就没觉察出来?”卫小歌奇道。 长贵无奈,“师父做了一辈子道士,心思虽不见得粗,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那么远,最多觉得秦小姐太娇弱了些。亏得师父没觉察到,不然我这张脸真没地方搁了。” 见长贵真是急了,卫小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送她去江陵吧,我在那里有座院子,就怕她不肯走。” “不肯也得肯!”长贵咬牙切齿。 将秦玉灵的事丢到一边,卫小歌问起去海里历练的事。 宝梁国与乌金国在大魏的西南面,到平安州算不得远,原本长贵便要出门历练,恰巧知微也被师父轰出去了,一路到了这处靠着海的地方。 凌云子早知此地常有水妖出没害人,便想探个究竟。 由知微折腾出来的避水珠效用极好,师徒二人驾船出海,在海下玩得乐不思蜀。一路下潜,竟找到一座水妖宫殿。与乌金国的山妖差不多,这处的妖并不敢随意跑去人族的地盘。 凌云子与一条不知是什么鱼成精的妖王聊了聊。 东海上有不少岛屿,好些个小岛荒无人烟,有不少妖怪占了岛屿修炼,也不全是水妖,竟然有不少辗转从别出来的山妖。大约是人族地盘大,难免受限制,还不如在外海居住免去被人族喊打喊杀。 不过,有些管制松散些的妖岛,难免有贪慕大魏繁华者,化形后混入人群,大肆逍遥。 担心知微一个人住着会出岔子,凌云子没敢呆得太久,弄了些水下和岛上的草药,带着长贵回到平安州。 不料没多久便听到有妖害人,身为道士的凌云子向来以抓妖为己任,寻到些蛛丝马迹,一路查探下去再次出了海。 “......已经叫师父杀了,是个控水本领很高强的水妖,不晓得原形是什么。那妖与人族一般无二,在平安州来来去去多次,这次却不知为何起心杀了那么些人呢!” “真的是妖怪做的......可是,却为何搞得好似在行侠仗义似的,该死的也杀,不该死的也杀。如此通人性,可真不像妖怪的性情。”卫小歌喃喃说道,心中极为不解。 长贵摊手,“大约因为是个老妖怪,通人性了吧!” 事情解决了就好,卫小歌精神一振,“任务完成可以回家了,长贵你不如随我一起去一趟京城,瞧瞧长富他们,住上半年,回头我再送你去寻师父可好?” 长贵若有所思,“姐,你如今给岐郡王办事,能时时见到那位郡王么?” “我见他作甚,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卫小歌瞟了瞟长贵,这小子的功利心不小,上次在宝梁国已经察觉了。 “好奇嘛,听说佳宜公主,也就是顾三小姐放下话说要嫁他呢!” “小孩子管这些闲事做什么,反正他们爱嫁还是爱娶,都不关我们的事。对了,你可别瞎掺和。” “我掺和这些作甚。”长贵不在意地摆摆手。 说了一阵话,外头忽然听到咚咚的踢门声。 “是白泽,估计睡醒了要找吃的。”卫小歌笑道。 隔天一早,卫小歌便赶去州府衙门,分别寻了王总捕与泉中越。不过她却没说是妖怪作乱,只说是一名不知名的海外法修,被凌云子道长给打死了,文书也由王总捕递上去交予刑部。 不撒谎不行啊,之前言之灼灼地说不是妖怪干的,一副要撇清的模样,没料到竟然还是妖怪行凶。收鹅那次不算,头一次办大案子,脸不能丢得太狠...... 这事还得与凌云子通个声气,帮忙圆上一圆。 无事一身清,她乐悠悠地回到客栈,刚踏入大堂,便听到一名机灵的小二绘声绘色地同旁人扯闲话,说什么后院的小道士耍剑耍得漂亮。 “尽爱干这些出风头的事......”卫小歌嘀咕了一声便走到客栈后院。 道袍飘飞,越发显得瘦,长贵精神抖擞,手里握着一柄桃木剑,上窜下跳,将满树的黄叶刮飞。好些树叶却并未落地,绕着桃木剑翻腾,一会儿组成一个“人”字,一会儿组成个“一”字。 四周有不少看客,当是看戏法似的,时不时拍手大笑。 卫小歌啼笑皆非,这会儿倒瞧出他的小孩子心性来。 尽管只是耍着玩,不过轻身功法与剑法却是极佳,短短两年的功夫,已经是通脉顶峰,恐怕随时会入内窍,着实不简单。 一路去往知微所居住的小村,长贵也不老实,一会儿在白泽的背上玩倒立,一会儿与白泽赛跑,没一刻安静。 做久了姐姐,卫小歌几乎都快忘了爱热闹的本性,这会儿童心顿起,与长贵凑趣,如蝴蝶翻飞似的动窜西窜,时不时绊他一下,瞧瞧他的重心是否稳当。 还没到村口,一粒石子子不知从哪里飞来,卫小歌侧身避开,长贵却是取出长剑,将石头给拍飞。 “是师父逗我们呢!”长贵嘻嘻笑道。 话音未落,无数个石子如下雨似的飞来,力道还不小,卫小歌忙将那一对柳叶刀抽出,与长贵一起,将手里的兵器舞弄得泼水不进。 “哈哈......都是好孩子!”凌云子从远方飘然而至,笑得极为欢畅。 从未仔细打量过这位凌云子道长,因秦玉灵的缘故,卫小歌不免多看了两眼。一身与长贵一般无二的蓝色道袍,身形很是高大挺拔。如往常一样面上仍旧有些胡渣子,四十上下的年龄,眼角有些细纹,微黑的面庞十分端正。 应该叫做熟男吧,只是秦玉灵不过双十年华,着实不搭,好似也瞧不出这位道长有第二春即将来临的意思,卫小歌心中猥琐地琢磨着。 被卫小歌当新鲜物事打量了好几眼,凌云子奇道:“小丫头,你瞧我作甚?” “嘻嘻,许久不见道长,多看两眼也不成么?”卫小歌笑呵呵地说道,冲着长贵挤了挤眼。 姐姐你不要戳穿啊,人家会很丢脸的,长贵回瞪了卫小歌一眼,抿着嘴一派无奈。 尽管感觉这姐弟两人似乎在打眼神仗,凌云子浑然不以为意,冲着卫小歌大笑了几声,“我这老道还不是老样子,有甚可瞧的。“ “瞧着挺精神,生龙活虎!”卫小歌若无其事随口扯了一句。 第三四三章 小师叔一心向道 一路闲聊,凌云子不免有些好奇,“瞧你修为精进了不少,可是有些奇遇,拜了名师?” “算不得拜师,却是道长您见过的那位万大人指点过我一阵。” “他倒是个名师。”凌云子颌首。 趁着四下无人,卫小歌忙将她来平安州抓妖的事说明,顺便央请凌云子别戳穿了她。 “......原是一心认定是法修所为,哪里晓得还是妖做的。这不,海口夸得太大,只能说了一句谎搪塞过去。衙门里的人若问起......道长替我遮掩遮掩。” 凌云子哈哈笑道:“只管放心,你这丫头的脸皮还得留着,放心吧!小师叔也觉得诧异得很,这等控水的手法惯常来说乃是法修的本领。” 闲话了几句,三人进了屋子。 如今凌云子已经返回,知微的阵法也撤了,倒是不用拿根棍子慢慢戳着探路。 尽管是道士,因都是修炼之人,凌云子与知微均不禁荤腥,只不过这两人极少烹饪,要么去饭馆酒楼吃饭要么拿些药丸充当食物。若长贵在时便是他下厨,这阵子是秦玉灵做饭。 今日人多,卫小歌便去了村中多添了些菜蔬。觉得打搅了人家,她便自告奋勇下厨,叫长贵帮着烧火。 凌云子吃了两口,随口说道:“却是秦小姐烹饪的手段要好些,我家小师叔恐怕食不下咽啊!” 知微默默,又在笑话人了。 卫小歌嘿嘿笑了一声,与带双关地说道:“改日还是叫秦小姐专程做菜给道长吃,今儿将就下。” 听在长贵的耳中,他顿时面色如土,食不下咽。 吃罢饭,感觉情势不太妙的知微便急嗖嗖地告退,生怕凌云子又拿他逗乐。 喝了两口茶,卫小歌闲闲说道:“道长,还有一事相求,因家中弟弟妹妹们两年不曾见过守虚,这次想央求道长许他回家瞧瞧,住上些时日。” 凌云子大手一挥,“也好,这些时日贫道得守着小师叔,寸步离开不得,过些日子去寻你们便是。” 长贵站起身来对着凌云子深深鞠躬,“徒儿定当好生修炼。” 向凌云子道了谢,卫小歌便将话头转向秦玉灵,“不知秦小姐可有去处,若是没有其他的打算,江陵的宅子此刻倒是空着。” 秦玉灵心中五味杂陈,这姐弟两人分明事先已经商量过了,竟是打算将她赶到江陵独居。 早先想将表哥作为任务目标,即便心里并没有想抢了卫姑娘的正室之位,却仍旧将人家的姻缘活活给拆散了。那时从江陵的宅子给赶出去了,此刻若说要跟着一起去京城,哪里开得了口。 这会儿当然是想留在凌云子的身边,寻机会做任务,可是真找不到理由留下...... 一时间,心中委屈之极,眼泪滑下面庞。 “秦小姐,你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咱们将话摆在台面上说个清楚吧!”卫小歌实在有些心烦。 到底为什么心烦?恐怕还是因为穆乘风已经回到乌金国。即使将他赶走,心中哪里没有一丝期盼,这期盼终究成了镜花水月,一场空。 拿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秦玉灵带着些哽咽说道:“弟弟从小便被爹爹送走,如今好不容易见着,我着实不愿与他分离。” 来来去去就是这句话,长贵实在听不下去了,将脑袋垂下,手中转动着茶杯。 感觉自己简直像个欺负小媳妇的恶婆婆似的,卫小歌心中别扭之极。 她喝了口茶慢条斯理说道:“若秦小姐要一道去京城也使得,长贵与我会住到京城,路途着实遥远,秦小姐你可受得住?两位道长另有要事在身,恐怕会留在平安州。” 略加思索,秦玉灵掉过头对长贵说道:“我们姐弟二人分别了十数年,有些话原不该我说,只是你这般将师父抛下,荒废了修炼可如何是好?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两位道长不若一起上京如何?”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怎么就瞧上师父了,真是千古悬疑啊?长贵心中冷哼了一声,心中极为不耐,几乎要翻脸。 良久之后,他才勉强按捺住心中的烦躁,抬起头笑道:“在哪里都能历练,功法早牢记在心,我也不能一直赖在师父身边,许久没瞧弟弟妹妹们了,先在京城住几年再说。” “住几年?”秦玉灵脱口问道。 “三年五年,不一定!先在京城住到姐姐不做官了,然后我们一家回江陵,到时长富也大了,免得总惦记着弟弟。”长贵轻笑道。 秦玉灵忙将头转向凌云子,“道长,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可不能不管守虚啊?” 凌云子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却是一言不发。他哪里没瞧出这气氛有些不对劲,自己这徒弟显然有些不想认亲姐姐的意思,而姐姐的心思嘛......暂时看看好戏吧。 长贵悄悄瞅着卫小歌,那眼神仿佛在说:姐,咱们弄死她算了! 卫小歌心中长叹。 一个人有目的,起了心思,即使再冠冕堂皇的理由,听着都觉得假。口里说担心长贵荒废了修炼,为何要一心跟着他拖后腿? 一时间满室皆静,尴尬难言。 秦玉灵心中烦恼之极。 便是跟着长贵一起去京城,听口气竟然会住个三五年,她的功德点却是撑不了那么久。凌云子的任务此刻全然没有个头绪,这道士油盐不进,如何暗示明示都视而不见。 自己这个亲弟弟从头到尾没将自己当作亲姐姐,还不如一个卫姑娘一个外人。 她再看了看长贵,却瞧见他眼里似乎有一丝几乎瞧不见的讥讽,心中一阵灰心。尽管对弟弟一直嘘寒问暖,只是这少年心冷得很,从不感激。即便自己假意摔倒让凌云子道长扶上一把,亲弟弟却是从不搭理。 再想想卫小歌的为人,毫不留情地将自己赶走,秦玉灵猛然恍然大悟。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孩子,被这乡村姑娘养大的长贵,当然无情无义。 穿越到如今,经历多少苦痛,终于找到“亲人”,竟然是这样的弟弟...... 仿佛被一群人围攻,秦玉灵心中激愤,口不择言,“长贵,你如此不服管教,这是逼姐姐去死么?” 叹了一口气,长贵那刚刚变声没多久的少年嗓子,却饱含成年男子的口吻,“我何尝逼迫了你半分,你却将我逼得无路可走。” “我不过是想照顾你。” “我又没说不让你照顾,先前姐姐说了带你一起去京城,可你却说我逼你去死。”长贵站起身来,懒得再装下去了,“你心里想着什么,尽管师父不晓得,可我清楚明白得很。” 哪里来的妖孽少年,他......他是怎么瞧出来的,凌云子本人都没察觉呢?秦玉灵忙将双眸投向若有所思的凌云子。 这位道长年纪的确大了点,任务很简单,只要同床一次,忍忍就过去了,可是他却仿佛是个木头人似的,半点风情都不解。 眼前的场面不忍卒睹,卫小歌几乎想将自挖双目,即使作为旁观者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见秦玉灵看着自己,凌云子心想这事说开了也好,他摸了摸下巴笑道:“知微小师叔一心向道,一贯对男女之事不上心,秦小姐若是有这份心,贫道觉得还是及早回头是岸。” 屋子不大,一直躲在里面的知微脑门顿时冒出汗来,怎么又多一个,秦小姐竟然宁可死也不愿意离开自己,比佳宜公主更可怕。 她不会今晚就吊死吧! 差点一口茶喷出去,卫小歌忙举起袖子捂住嘴,艰难地咽下。 难怪凌云子道长从头到尾都没感觉到什么异样,恐怕一直觉得秦玉灵是因为知微的缘故,才一心跟着长贵。 这想法当然非常合理,尽管凌云子此人一贯粗中有细,可他就算用脚后跟都想不到,秦玉灵会舍了知微这一口美食,将目光投向他这个瞧着四十上下,实际不知多少岁的老道士啊! 抬头望了望半空,不知系统是否在观看,这般难为人好吗?不知为何,卫小歌对秦玉灵生出许多同情,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何苦逼得她无路可走? 为了生存,人能走到哪一步呢? 可是,这是秦玉灵的选择,她无权干涉。 再这么拖下去,长贵说不定将她给揭穿了,那时可真是四面楚歌,搞不好两位道长会施法驱鬼都未必可知。 长叹了一声,卫小歌看着秦玉灵那几乎摇摇欲坠的身形说道:“秦小姐,你自己好生想想该何去何从,明日一早长贵会随我去京城。” 说完她扯了扯长贵的袖子,两人一起步入后堂,只留下秦玉灵与凌云子两两相对。 原来竟然一直以为自己对知微有意......秦玉灵咬了咬唇,抬起头对凌云子说道:“道长可否移一步说话?” 知微那家伙竟然躲在后头都不敢露头,太无耻了!凌云子心中暗骂了一声,面上却是爽朗地笑了两声,“秦小姐有话请讲。” “我......” 张开口,秦玉灵却觉得自己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本想着与凌云子去外间走一走,然后想办法投怀送抱,然而真的真的做不到,这位道长根本就是将红粉当作骷髅,毫无男女之间的情爱。 数了数功德点,已经所剩无几,穿越已经四年多,只收集了明王与厉行渊两人。 如果能成为岐郡王最宠爱的女子,那么死了也甘心了,如今却得委委屈屈地讨好比厉行渊年岁更大的男人,简直无法忍受。 “无事,谢谢道长收留我这些日子!”秦玉灵屈膝福了福,便垂着头慢慢离开。 慢慢走到外面,她环顾四周,秋日早在不知不觉中来临,黄叶片片飘落,萧索无比。 第三四四章 紫薇星君 二十岁,在前世那个年代还是如花的年龄,可是在这里,仿佛已经开始凋谢了。重新活的这一生,秦玉灵仔细想了想,丝毫没有半点顺心之处。 唯一让她觉得欢愉的一段时光,是被明王从虎王手中搭救,却还未回到孔雀谷之前,那时还蒙在鼓里,并不知晓明王有众多的姬妾。明王不但生得俊美之极,且百般呵护,即使想要天上的月亮,仿佛也会摘下来捧到跟前。 除此之外,便是与岐郡王的那一夜。 无端让人生出许多的希望,即使明知道是自欺,心中却希望被这位王爷将她当作最宠爱的女子,遣尽后宫,只余她一人。 蹲下身子,秦玉灵捡起一片黄叶,默默瞧着叶片上丝丝缕缕的脉络,神情不由得恍惚起来。 自己好似这秋天的黄叶似的,被风吹着吹着,无所依托,也无人怜惜,不知最终会落到哪个沟渠...... “在想何事?” 岐郡王!幻听了吗?秦玉灵猛地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却见那人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长身而立,站在十步之外,不晓得看了多久。 郡王身边还有一名紫袍男子,是那位叫做令人望而生畏的武修万人屠。 “郡王......你是来寻我的么?”秦玉灵讷讷道,看岐郡王那含笑的神情,仿佛对自己仍旧含情...... 岐郡王笑道:“不想在此遇见秦小姐。” 不是来寻自己的,秦玉灵心中一阵失落,缓缓站起身来,对着岐郡王行了礼,“小女子失礼了!” “无妨,你不告而别,叫我不知该如何作想!”岐郡王随意调笑了一句。 穆潜英雄救美带走了这位秦小姐,尽管削了自己的颜面,不过乌金国赔偿了十名美女,八十万两黄金。美女献给了皇祖父,黄金落了两成到自己手中,值当了。 万人屠瞟了瞟秦玉灵手中的落叶,忽然转过头揶揄地对着岐郡王笑了两声,“袅袅兮秋风,真愁煞人也,郡王好雅兴,不若容在下先行一步拜访知微道长。” 仿佛没听出其中的调侃之意,岐郡王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笑道:“万兄见笑了,自然是与万兄一同前往。” 原来是来寻知微道长,秦玉灵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小女子这便去知会知微道长。” 提着长裙,秦玉灵略略领先了两步,风吹着身后垂着的青丝,袖风飘飞,身姿显得极为窈窕动人。岐郡王眯了眯眼,美貌的女子难道全如此天真,以为凭长相无往不利么,竟仍旧痴心妄想? 全然没有觉察到秦玉灵走得摇曳生姿,万人屠有些走神,特地赶着今日前来,生怕她忽地又飞走了...... 一间陈旧的砖瓦房,迎来了大魏仅次于永熹帝之外最尊贵的男子,却没有任何人下跪。卫小歌一脸莫名其妙,真稀奇,万人屠竟然与岐郡王一起,两人谈笑风生。 老话果然说得妙极了,没有永远的仇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最为莫名其妙的当然不是卫小歌,而是已经彻底懵了的知微。 他睁大了惊异而略显迷蒙的双眼问道:“两位寻贫道,何事?” 万人屠看了看岐郡王,客气地道:“还请郡王向道长说明。” 岐郡王略略摆手,很不在意地说道:“还是万兄来说为好!” “郡王请。” “万兄请。” 扯什么牛皮呢!卫小歌轻手轻脚将四盏茶放到桌上,假笑了两声道:“慢慢喝,没有点心招待,这茶喝了肚子不饿,权当是吃点心了!” 万人屠用眼角瞟了瞟那双刚缩回去的小手,抬起眼皮对卫小歌笑道:“劳烦你了,今儿喝了你煮的茶,改日再请你喝酒。” 混帐!这句话旁人听不懂,自己哪里不懂?卫小歌憋着一肚子气却没办法发火,再次假笑了一声,“几位请慢用。” 说罢便“嗖”地窜走。 秦玉灵有些尴尬,她一时忘记告退,一直坐在下首的小杌子上,然而卫小歌忘记给她送上茶水,竟然只捧了四杯给知微,凌云子,岐郡王与万人屠。 再不走肯定要叫人嘲笑不知进退,她慌忙站起身来,“小女子也告退了。” 岐郡王了然轻笑,心想这女子必定是因为自己突如其来地驾临而惊慌失措。 地方不大,卫小歌与长贵也躲在堂屋后面的厢房里,一边啃梨子一边偷听,反正看样子岐郡王与万人屠也没真打算避着人。 扯了半天,最终还是由岐郡王解说寻知微的缘由。 ——知微被指为紫薇星的星君。 并非是继承人,而是直接上任,没得商量。 紫薇星君,紫薇星的最高头领,曾经是万人屠的师父,如今是......知微。 卫小歌差点被一口梨子给噎死。 这位置让一丈来做也好啊,知微......管理如此大一个帮派组织,恐怕他最要紧的是先得练练口舌,然后杀两只鸡练练心肠。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忙聚精会神地偷听。 不用看都知道知微肯定急得满头大汗。 “两位,贫道,无法胜任,为何是我?” 万人屠道:“你师父,与我师父一致认为你是最佳人选。” 岐郡王道:“几位当世仅存的大宗师,对此表示知微道长你乃是众望所归。” 知微惶急道:“我......何德何能?” 万人屠道:“才德兼备,非你莫属。” 岐郡王道:“心不沾尘,当世奇才,无可推卸。” 知微道:“这个......师侄你说,如何是好?” 凌云子道:“既是祖师有令,贫道能说甚么?” 知微再无言语。 事情显然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皆大欢喜,除了知微本人。卫小歌满脑子纳闷,紫薇星与知微有什么关系,他分明就是个爱养草药的宅啊? 接下来的话以传音的方式交流,她再也听不到。 良久之后,她便见知微如一只被斗败的小兔子似的,垂头丧气地走进后面厢房,全无姿态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连头上的道冠都歪了。显然之前抓耳挠头,失措到极点。 长贵眼里却是露出一丝羡慕之色,随即便笑嘻嘻说道:“师叔祖,这下你可真回不了天昊宫了,不如我跟着你一块儿长长见识?” 知微摇摇头,满腹心事地攒眉沉思。 卫小歌冲着长贵摆摆手,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长贵的心思她稍微有些明白,这货多半是想沾点油水,紫薇星的势力大得很呢! 知微这次被赶出山门,应该不是偶然,他那位大宗师的师父早有决断。 至于为什么是知微......这点鬼才晓得。 虽然有那么点好奇。 胡思乱想了一阵,卫小歌便见万人屠不知时候背着手走了进来。 “我有些要紧的事同你说。” 说这句的时候,万人屠的表情果然显得他即将要说的事,非常的要紧。 卫小歌没有犹豫太久便点了点头。 其实她觉得自己也有些要紧的话对万人屠说,每次都这么觉得,该好好和他聊一聊,开诚布公的聊。 结果每次都不了而了之......总是叫万人屠将话题给岔得老远,当然他肯定是故意的。 岐郡王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卫小歌没搭理。 反正作为下属,她的职务是抓害人的妖怪,其他一概不需要管。 小村子四周不像稻花村,四周并没有山,隐隐可见几个小山包,远远有大片大片的农田。这个季节已经开始收割了,因天色还早,如果眼力好的话,可以看见田中忙碌的农人。 与万人屠并肩而行,大约此人已经来过此地,似乎对地形仿佛略略熟悉,一直行至一条小溪旁,便停住了脚步。 “从前也不见你这般拘谨,坐下吧!”万人屠很随意地说道。 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拘谨过......这不是担心你禽兽吗?卫小歌没好气地坐下,“有什么事赶紧说吧,瓜田李下,孤男寡女的。” 万人屠忽然失笑,“我又并非是个吃人的妖怪,何至于如此惧怕。” 卫小歌瞪了他一眼,“你想多了,谁怕你了。” “不怕就好,我不希望你怕我。嗯,紫薇星会交到知微之手,原因很多,至少大魏朝廷会很乐意见到这样的结果。我师父重伤在身,这阵子我会稍微忙一些,暂且无法与你一起。” 又自说自话了,搞得好像老夫老妻在商量家庭大事似的,卫小歌无奈摇头,“万老大,你忙不忙都一样,我好似没打算与你一起。” 万人屠笑道:“没关系,我有这个打算。我总得为自己做下的事负责,上次原是让你喝点药酒疗伤,不料却是过了。” “你若要负责,赔些银子就好,不用将你自己赔给我。” “不行,我万人屠顶天立地,一言九鼎,做的事就得认!” 认你妹啊! 卫小歌“嗖”地站起身来,横眉冷眼道:“能不能好好的聊天,每次都胡说八道!” 万人屠抬手扯了扯她的裙子,“你呀,脾气也腻急了些,好在每次都去得快,不然我早被你砍了不知道多少回,坐下咱们慢慢说。” 你也知道欠砍啊!卫小歌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火气。果然如万人屠所言,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她再次坐在小溪边早被水冲得圆滑的石块上。 “万人屠,我知道你对我极好,心中对你着实感激,这次若没有雄霸与鲁巧两人相助,哪里能安心离京。但是......” 还没等她将剩下的“但是”说出来,万人屠忽然打断话头,“雄霸和鲁巧是谁?” “啊......糟了!”吓得浑身冷汗,卫小歌猛地跳起来,“他们不是你的人?” “他们当然是我的手下,看将你吓成这样,哈哈!” “混蛋!” 第三四五章 定然要你做我的妻子 每次见到万人屠,卫小歌总有一丝错觉,觉得此人将自己当作是他的囊中物。全然无法好好说话,每每打算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却总会被他莫名其妙地岔开。 根本不愿意面对“现实”嘛! “今日除却见知微道长,本意则是想见见你,有些事须得让你知晓。”万人屠收去之前的调侃,一脸正经地说道。 “嗯.......”卫小歌点头,心中隐隐有感,恐怕是一件不太小的事。 “年前我匆匆离开,乃是要去杀乌金国的国师无月,与无月身后的大宗师,因此才会觉得自己未必能活着回来。不过既然我安然无恙,你也不用过于为我担忧。此事说来话长,你容我慢慢道来,且勿心急......” 有没有担忧万人屠的安危?扪心自问,卫小歌知道她的确有些担心,这点就不需要让他知道了。 大约是知道她对当世的格局并不算了解,万人屠说得很仔细。 不管是法修与武修,最终的目标是成为大宗师,而能够达到这高度的人,如今只有区区五人。 大宗师者,寿命能达到三百岁,几近天人合一。能隐形夺魂,入千军万马如无人之地,取人性命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这些人无一不是天才绝艳的人物,幼年早慧,悟性极高。 从前有一名大宗师为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因太过惨烈,现世对大宗师便有些限制,互相辖制。 其中一条便是不可参与政事。 身为大宗师的他们,自然有极高的供奉,守护一方黎民。 大魏王朝身后的大宗师乃是剑圣孟轲。 乌金国与滇甸供奉的大宗师,僧人莲池禅师。 宝梁国的大宗师乃是知微之师,明阳真人。 桐越国与朱赛国的大宗师,刀神余风扬。 唯一没有任何国度供奉的大宗师,只有曾经收养万人屠的师父,万仞山,不僧不道不圣不神,游戏人间。 紫薇星则由万仞山掌管。 紫薇星来历已久,久到最初是谁建立已经无从得知,但是却并非是个帮派组织,一贯超然物外。 一共是二十九人,以紫薇星君为首,挑选心性合适的武修或者法修,成为紫薇星主。 十四名星主与副星主,分别是天府、天梁、天机、天同、天相、太阴、七杀、武曲、廉贞、文曲、禄存、巨门、贪狼、破军。 紫薇星不参与任何人间是是非非,只管妖祸人间,邪修乱世,大宗师作乱。 可是,这局面却叫万仞山给破坏了。 他不愿意当一个隐者,喜爱四处走动,若是遇到合适的孤儿便收在身边,稍微指点一番。因此这一生弟子众多,徒孙更多。更是打破一贯的惯例,二十八名星主或者副星主不是弟子便是他的徒孙。 万人屠本人则极力不愿加入紫薇星,只是这位师父硬生生给他安了个名号——破军星主。 至于那位破军副星主,他到如今都没见过...... 正因为万仞山破坏了规矩,各大星主们建立无数据点,势力庞大,除了大魏王朝之外,其他数国对紫薇星也都极为不满。 乌金国惊现邪修,除了抢夺大量婴儿,并且囚禁妖怪,劫持女子生下半妖。 其主谋并非无月,却是无月的师父莲池禅师。 作为紫薇星君的万仞山,这些是他份内之事,义不容辞。但是要杀死无月与莲池,寿数将尽的他却是有些无能为力,需要其他几位大宗师相助。 按理说,涉及莲池这名大宗师作乱,其他几位大宗师必须协助,可因为紫薇星被他搞得乌七八糟,一干人表示:既然你那么大势力,何须我等出手! 万人屠当日去天昊宫正是为此事奔走。 最终诸位大宗师同意出手相助,不过万仞山必须散去紫薇星所有势力,由知微这名与世无争,极有可能成为大宗师的小道士,成为下一任紫薇星君。 知微走马上任之后,得另行挑选二十八名星主与副星主。 莲池与无月身死,金山寺被剿灭,万仞山重伤,大魏供奉剑圣孟轲重伤。 其他两名大宗师,知微的师父明阳真人无恙,不过他原本并非以武力见长,乃是辅助。至于最后一名大宗师刀神余风扬,寻了数年都不见踪影,谁也不知他在什么地方,是生是死都不晓得。 这些什么大宗师的事,卫小歌感觉离她也太遥远了点,而紫薇星易主,似乎也与她没什么关系, 但是...... “哈哈,无月死了,连他师父也一并给干掉了,果然是好消息,往后再也不担心有人寻仇!” 她拍着手大笑,忽地躺倒在地,望着天上飘过的浮云,只觉得浑身轻松得好似飞了起来。 万人屠瞧着身边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小姑娘,不由得会心笑了起来,想必她忧心了不知多久。 “无月与穆乘风,却是有些密切的关联。” “什么关联?”卫小歌奇道。 万人屠缓缓说道:“无月乃是穆乘风的父亲,无人知其身份,自小出家拜入金山寺,而后被莲池收为弟子。这点我也是刚知道没有多久,想必穆氏子孙并无成器之人,因此这位出家人还得贡献一个儿子。” “什么,无月妖僧是穆乘风的爹?”猛地坐起身来,卫小歌满脸呆滞。 穆乘风本人知道么? 他虽然提及过父亲,却从未细说,仿佛从小到大只有祖父在身边。 “我想穆乘风从前也不晓得,直到穆家夺了乌金国的王位这才知晓。”仿佛看透卫小歌心中的疑问,万人屠又道。 一个人身上,竟然背负了这么许多......凭穆乘风那性子,恐怕真的真的很为难,卫小歌拽住裙子,心中抽痛。 父辈祖辈之事,他是杀不得也杀不了,只得避走他乡。 如今他却回到了乌金国! 静默了良久,卫小歌问道:“穆乘风他......是否会登基为乌金王?” 万人屠点头,“正是如此,前朝田氏与穆氏都参与了鬼婴之事,穆乘风的祖父这次并未身死,却是被废了修为,不得不退位。”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呢......”卫小歌喃喃说道。 “因不欲乌金国过于动荡,现乌金王修为尽失之事并未传出。穆乘风此刻大约尚在归途之中,恐怕还不晓得祖父寿元无多,你若想去寻他还来得及,往后可成为一国王后。” 瞧着眼前女子有些失神的模样,万人屠心中百般滋味萦绕,尽管知道她未必会去寻穆乘风,然而她心中始终没有自己,着实让人不痛快。 轻轻摇了摇头,卫小歌长长叹息,“他若是想与我相伴,回去乌金国之前定然会寻我。” “你不去,可便宜了秦小姐呢!” 卫小歌失笑,“这些与我无关。” “你不去,却是便宜了我呢!” “你哪天能不胡说,太阳定然会打西边升起。” 其实每一句都是实话,偏偏你总觉得我在胡说......万人屠微微一笑,该说的还是得说,总不能真的等她去寻穆乘风。 先下手为强! 不管用什么方法,能弄到自己的手里才最重要! “小村女,其实,我猜到你未必活得长久。不过你放心,即使你真的离我而去,回到天上白玉京做仙女,我发誓会照看你家弟弟妹妹,直到他们长大成人。” “你......” 猛然听到这句话,卫小歌侧过身瞧着身边的男子,仿佛有什么哽在心头。 不知是悲恸,还是感动,还是一些她完全不明白的感觉。 仿佛整颗心都安定了。 若是无法完成岐郡王的任务,她只有八年的活头。 死过一回,算不得怕死,而是怕死后有牵挂。 “就算你砍我一千刀,一万刀,每天拳打脚踢,我也定然要你做我的妻子。因为只要你肯多看我一眼,我便觉的心中欢喜,若是肯打骂,打得再疼也觉得心中是甜的。” 定定地瞧着眼前的女子,万人屠忽然觉得说出这句话其实一点都不难。 这话是明王教的,真正是肉麻到极点。跟要命的是,当时明王情深款款地对着他说,简直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他差点抽刀砍死了那只花孔雀。 见卫小歌脸色变得极为古怪,红通通地仿佛在生气,万人屠心中有些忐忑,平时说了许多调侃的话,这次又冒出这么听着极为恶心的言语,她会不会很恼火呢? 可是明王信誓旦旦,说女人最爱听这等听着完全不像真话的甜言蜜语。 “咦,你哭什么?” 没料到原本脸红红的卫小歌,不但竟然没拿脚踢,有没有抽刀砍,却是哭了起来,万人屠顿时慌了手脚。几乎从未见她哭过,这......这应该是非常生气了吧? “你为什么对人这般好?”举起拳头,卫小歌猛地捶向万人屠的胸膛。 被拳头捶得心头一阵发颤,万人屠哈哈大笑,原来她不是生气了,竟然真的喜欢听这些甜言蜜语。应该是被自己感动了,瞧着似乎默许了一半,再点两把火便差不多了。 一把握住根本没使出任何力道的拳头,他顺势将眼前粉面含嗔的女子带入怀中,紧紧抱住。 与往常不同,怀中的女子这次并没有使劲推他,仿佛想拒绝却是半含着顺从。 身子有些颤抖,想来是因为羞怯,倒是惹得人想做点什么...... 脑子有些犯傻,万人屠也知道此刻不需要再说什么废话,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那头带着清香味道的发丝。 许久之后,他胆子才大了,垂下头双唇印在女子洁白的额头上。 感觉到怀中女子又是一阵轻颤,柔软的身体贴着自己,万人屠觉得这简直就是对男人最大的折磨,想亲近却不敢。 上次惹得她那般气恼,这次再出错,估计往后就更难了。 “我心悦你......”万人屠决定重新声明一下,在潼临郡那次,说得过于仓促了。 第三四六章 选择 终究是顺遂了万人屠的心意,卫小歌怅然若失。 一个人终究得面对必须该做出的选择。 有些选择很容易,如吃饭穿衣,不需要去思索纠结太久。正如当初选择杀虎王,选择做诱饵,选择成为收妖使,并没有第二条路可行。 即使心中并不乐意,然而这些事并不违背做人的原则,没踩到底线。作为一个智谋不算出众的人,极少过多犹豫,她惯常还是偏好快刀斩乱麻。 有些选择却非常困难。 在万人屠这件事上,一直到前一刻她还认为,既然心不在他身上,便不能姑息,对他着实不公平。 而直到最后一刻,这人将筹码丢到台面上...... 孩子! 长富他们三人如今五岁,长壮只有两岁,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群家伙可怎么办? 而“三长两短”的可能很大,不说作为武修难免打杀,还有垃圾系统拴住了头。系统任务固然令人憎恶,但是却并非彻底不公道。一个人只有一条命,她却比别人多活一回,总得付出代价。 在自身与几个孩子之间,她选择孩子。 万人屠并非是正人君子,为达到目的甚至不择手段,将利益摆在眼前,活生生地诱惑,让人不得不顺着他的方向去走。 眼前的利益很大很大,有他在,弟弟妹妹们则永远不需要担心犯愁。 反之,穆乘风则不是合适的人选。 尽管穆乘风为人更为正气,但是在孩子这一点上,却不可信。他做事不懂得取舍,想承担的责任太多,反而事事承担不了。她的重点在孩子,而穆乘风看重的东西,无疑过多了些。 如今他登上乌金国主之位,需要考量的事更多,连她卫小歌都不知会摆在不知哪个角落,又更何况这些弟弟妹妹们? 山多妖多,九大郡守各自不相让的乌金国,局势原本比别不同,还有秦郡守那等心思叵测之人,满怀着对穆氏的仇恨。穆乘风本人修为极高并不惧怕这些,但是他身边的人,定然会被殃及。 她终究做了一名懦夫,不但将穆乘风赶走,如今断然不敢,也不能去寻穆乘风。 无论是因为他对自己并没有那份男女之间的情意,有心却无情,还是因为为人处世的截然不同,都是无可改变和逆转的现实。 曾经死过一次,从系统的手里偷得一段时光,在这时光交错之中,与他短暂相知相遇,知足了! 用一句烂大街的话来说——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也是相当阿Q的一句话,若能长久,谁能不趋之若鹜。 选择眼前的万人屠,则仿佛是理所当然。 或许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某些地方,却是十分欣赏。 卫小歌感受这从此人身上传来的力道与热切,心仿佛变得非常的温暖。这人几乎了解她所有的心思,所有的顾虑,事事都照应齐全。而自己,也非常明白他那份无可排解的孤独。 当然,最主要的是,有万人屠在,她可以拒绝继续做系统任务。 有秦玉灵珠玉在前,作为旁观者都觉得是死路一条,所有的底线都丢光了,即使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活八年就八年,让系统见鬼去吧!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安心养大几个弟弟妹妹,随时能探望长贵,免得他往岔路上跑。而能让她彻底放心的人,却只有万人屠。 “你还没答复我!” 耳边传来万人屠带着些抱怨之声,卫小歌推了推他,“你力气太大,我都叫你给憋死了,哪里还能说得出什么话来。” “这不是一时情急吗?”略略松开怀中的女子,万人屠眉开眼笑地说道。 出于不知名理由,他忽然抬手捏了捏卫小歌的鼻子,然后又扯了扯她的头发,感觉无限新奇,仿佛觉得眼前的这个“玩意”极为有趣。 简直就跟长富一样,卫小歌啼笑皆非,举起巴掌拍到万人屠的手上,“怎么同一只小狗似的。” 万人屠嘿嘿笑了一声道:“你可知狼与狗是怎么圈住自己的土地吗?” “呃!”卫小歌目瞪口呆。答案她当然知道......万老大真是向着某个她完全不理解的方向奔腾而去。 万人屠瞅着呆滞的卫小歌,忽然凑过去一口咬住她的鼻子,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两下,“就知道你想岔了!不管我是狗还是狼,反正是这么圈住自己的领土。” 属狗的不成,着实不习惯这等古怪的亲昵行为,卫小歌举起袖子擦了擦鼻子,心中纳闷到极点,真是鬼神莫测啊! 瞧着万人屠喜不自胜的模样,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选择并没有错。 他对自己真心实意,着实无可挑剔。 “我既应承了你,大庭广众之下,还是稍微收敛一下。” “嗯,明白了,大庭广众之下收敛,余下时候则不用收敛。”万人屠飞快地答应。 果然还是很无耻......卫小歌摇摇头,脸上却是泛起一丝笑。既然应允了他,将来总归是要成为夫妻,尽管暂时不习惯,也只能慢慢来了。 表示言出必行的万人屠稍稍坐开了一点点,却是伸出大手握住卫小歌手,将她的五个指头一个一个地摸过去。 女子的手果然是不同,细小得很,嗯,手背滑溜溜的,美中不足,手心握刀的茧稍微多了一点点。 为什么有一种想一直握着,永远都不放手的感觉呢? 只是,从前听小村女隐隐透露,仿佛有无法说的难言之隐,恐怕命不久矣。这次他再次试探了一句,却是证实了这点。想到这里,万人屠心中仿佛如被什么塞住。若她真的不在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今日事今日毕。 能拥有一天就好。 “小村女,这些日子我心里总想着你,不是想与你做什么,而是觉得分开的日子十分难熬。眼下还无法与你长相厮守,得替师父做完最后的事。他恐怕寿数将近,他却不想熬到最后那一刻,大约会兵解羽化。” 幸好你还有事做,不然马上就天天对着,卫小歌笑道:“不急在这一会儿,却不知兵解羽化是何意?” “离魂而终,弃了身躯。师父由法入武,如今已有二两七十多岁,于他而言,魂魄强悍而身躯老迈,血气耗尽,形同拖累。多数大宗师都会以此法离世,并不会走到最终那一刻。” 听到这里,卫小歌却是心中一动,猛然想到了系统丁土。 “若是如此,你师父他老人家的魂魄能否长存?” 万人屠怅然摇头,“修炼到最终,若不为长生,自然是希望能飞升至白玉京,也就是修者心中的仙人之境。既然离魂兵解,除了怨鬼能无知无觉地躲在阴暗处,世上并不曾听说谁的魂魄能留下。” 错了,魂魄可以留下,而且能够长长久久的留下,卫小歌却不打算对万人屠明言,面上带着安抚的笑容说道:“这些日子你好好陪伴师父吧!” “他哪里需要人陪伴,我至今寻不到师父的踪影。他放心不下那一大堆徒子徒孙,我与一名师姐,还有两位师兄,须得奔走各地,解散已经安置紫薇星的势力。” “不要太着急,慢慢来。” “怎么能不急呢......”万人屠嘿嘿笑了两声。 闲闲说着话,身边溪水流淌,岁月静好。 “我们回去吧!”卫小歌道。 出来得过久,谁知道长贵那小子会不会做点什么,真怕他凑到岐郡王的身边捞好处。 知微肯定愁闷得不死不活的,对自己而言,他亦友亦师,也得稍稍问问他将来的打算。 一路上万人屠怎么也不肯松开手,卫小歌无论如何挣不开,“前面有人,松开吧。” “嗯。”万人屠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一张正经严肃的面孔。 远处可见,屋子附近有好些名女侍卫模样的人,在各处站着,却不知是什么来历。 “这些人什么来头,岐郡王带来的都是女侍卫吗?瞧着服饰却不像从前见过的那些。”卫小歌纳闷地说道,俞宏达他们并不穿这样款式的甲衣。 万人屠笑道:“我知悉她们的来历,且不用管,去看看戏!” 女侍卫们一见卫小歌与万人屠,马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虎视眈眈,手握到刀柄剑柄上。 满怀着莫名其妙,卫小歌并没搭理这些女侍卫,径自向前走去,不料离着门口还有五六十尺,一名身体冷峻面色傲然的女侍卫竟然拔出长剑,很嚣张地拦在前方。 女侍卫将手里的剑挥了挥,满脸冷淡得说道:“我家公主在此,一概不许入内!” 卫小歌挑眉。 这种场面最讨厌了,听到什么公主之流的,就让她想起前宝梁王逼婚的那名大饼脸公主,无端让人生出想将这女侍卫抽一顿的感觉。 或许是见卫小歌脸色不太好看,万人屠心念一动,忽然袖子一甩,一股真气劲风席卷而去。那名拦路的女侍卫,整个身子如断线的风筝似的,足足飞出去几十尺远,“啪”地落到地上,扬起大片灰尘。 也不知是摔得岔了气,还是断了骨头,竟然好半天没爬起来。 开门,放万人屠!卫小歌脑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真好用! 不管是外窍高手,抑或是内窍顶峰,此人的修为深不可测,女侍卫们个个面色惶恐,不知道该不该拦截。 不拦的话万一公主怪罪,她们吃不完兜着走,如果上前拦住,肯定被人家当狗一样地甩出去。这人听到“公主”的名头,完全不放在眼里,要么是大有来头,要么修为高得根本不在意。 若真惹怒了这位高手,一掌拍死都没地方喊冤。 正在此时,大门敞开的堂屋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高喝,“本公主岂能喝你奉上的茶水,走开!” 一听就是佳宜公主的嗓子,女侍卫们互相看了看,定然是又是因为那名姓秦的女子不高兴了。 第三四七章 星主 清脆又带些冷然的嗓门,说话的口气让人无比熟悉,卫小歌诧异之极,千里迢迢的,曾经的顾三小姐,如今的佳宜公主在此。 原来这些女侍卫都是保护公主的人。 顾少钦恐怕头大如斗...... 既然知道是这位新晋的公主驾到,卫小歌哪里愿意进门触霉头,对万人屠使了个眼色,然后手向着外面指了指,表示再出去溜达一圈再回来。 她才不肯夹在中间当受气包。 显然这位公主的心情极其不愉快,当然与知微到如今都不肯“就范”有关,万一知微将自己往前头推,要她当“翻译”,到时肯定会被佳宜公主的冷眼戳个透心凉。 刚扭过身,却再次听见佳宜高声的言语,仿佛生怕人听不见似的。 “郡王若是散尽府中所有女子,来日若登大宝,许我皇后之位且终生不立其他女子为妃,这和亲之事倒也可行。可郡王竟带着一名姬妾求娶本公主,本公主这脸面难不成是给大魏垫脚的不成?我宝梁虽是小国,却也容不得人欺辱上头。” “公主言重了,本王绝无此意,和亲之事实乃子虚乌有。”岐郡王推了个干净,从口吻中却是听不出恼怒与否。 “好个子虚乌有!” 没过多久,卫小歌便见一道桃红色的身影,快步出大门。 顾家这位冷美人,并未装扮得很华贵,斜堆的云鬓插着一枚五宝莲花钗,长裙质料虽佳样式却十分简单,并无繁复的花纹。人却仿佛比从前更加美艳,如怒放的牡丹。 明亮的双眼此刻含着些不屑与嗔意,脚步沉沉。 后方并没有人跟着出来,大约岐郡王也觉得没面子吧。 不知为何,卫小歌却觉得解气得很,大约也只有佳宜这位向来谁的脸面都不给的姑娘,才能狠狠地削一下岐郡王的脸。想当初,这位郡王还恶心兮兮地问她会不会“弹琴奏乐”。 敢这么问佳宜公主,估计被喷一脸。 听话音,大约岐郡王提了提大魏向宝梁要求和亲的事,结果被佳宜公主言辞拒绝,其中似乎还涉及到一名郡王府的姬妾...... 想到这里,卫小歌忽然恍然大悟,哪里有什么姬妾,岐郡王与万人屠两人一同前来,压根没带半个随从,姬妾分明指的是秦玉灵吧? 她不是要做凌云子的任务吗,难道还想继续做岐郡王的任务? 猛然见到卫小歌站在外面,佳宜公主愣了愣,却没有甩脸不搭理,主动说道:“我要回宝梁国了。” 卫小歌笑着抱拳行礼,“公主一路好走!” 佳宜公主忽然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了一句,“女子一生,若不自重,总归叫人瞧轻了。” 是指大老远追着知微而来吧,反而被人瞧不起的意思?卫小歌笑道:“公主向来自重,又哪里会被人瞧轻,只是有些人心不在尘世。” 佳宜公主一脸怅然,微微颌首,“告辞!” 被一群女侍卫们拥着,佳宜走得很快,那抹艳丽的身影一直挺得笔直,渐渐消失在矮矮的山坡之后。 仿佛一去再也不回了。 纠缠到如今,恐怕真的死心了。 堂屋的大门敞开着,却见岐郡王一人悠悠坐着,秦玉灵垂着头站在一侧,好似个受气的小媳妇。 卫小歌叹气,秦玉灵恐怕真是病急乱投医,不知怎么撞到佳宜公主的枪口上。 真要铁了心不做系统任务,其中能够变通的地方却有不少,何苦四处搅和,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万人屠这次却是没闲心嘲笑人,仿佛压根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冲着岐郡王拱手,“郡王请自便,今晚便不随着郡王回州府。” 岐郡王微笑道:“来日方长,往后未必不会在京城相见!” “定当拜会!” 说完这句话,万人屠却忽然伸手拉住卫小歌的手,向着后方厢房而去。 被扯得一个趔趄,卫小歌秒懂,万人屠的行动果然迅速,自己刚刚答应他,便立刻在人前宣布领土!果然是帮派老大的野蛮作风,意思很明显——这妹子是我罩的! 即使喜怒不形与色的岐郡王,见两人如此亲昵的动作,却有些发愣。 尽管知道卫小歌与万人屠有些交情,还当她只是在万人屠手下做了一两件事。 显然并非如此。 可这女子分明是个雏......略加琢磨,岐郡王顿时了然,既然姓万的还没将她给“办”了,想来心中颇为看重,未必只是拿她耍耍而已,应该是生出了些情意。 难怪在潞州,此人会费尽心机保她。 紫薇星的势力如今已经铲除,不过万人屠的背后还有万仞山,只要姓万的自己不撞上来,且容他逍遥几日罢了。 心中最震动的却是秦玉灵,她简直不知该怎么想。 这位卫姑娘真是好本事,刚解除了与表哥的婚约便立刻找了新的户头。万人屠应该是她的后备吧,东家不亮西家亮,两不耽误。 她不由得心中羡慕不已,自己有系统捆绑,一点自由都没有,不然此刻早随表哥回乌金国了。表哥心好,自己是他的初恋情人,日子久了未必不能旧情复燃。绝佳的后备,却因为系统的缘故,不得不放弃! 正愣神着,不防耳边传来岐郡王的声音,“先前你为何私自奉茶?” 秦玉灵顿时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强笑道:“公主驾临,无人侍奉也不好,因此小女子......” “罢了,不必说了!”岐郡王摆了摆手,面上并无不耐之色,只是眼神却是越发幽深。 公主至情至性,容貌堪称倾城,修为也不弱,只是过傲了,绝非良配。尽管秦玉灵先前十分得体,并非做出任何触怒公主的行为,却叫佳宜公主借了她推掉了和亲之事。 虽有降伏佳宜公主的欲望,却得花费太多气力,且得不偿失。 他既没那份心境也没那么多情。 尤其是此女身为宝梁国的公主,顾虞唯一的同父同母的亲妹妹,身份高贵,与大魏若干公主郡主全然不同。若是负了她,反而惹来一身闲气! 女人,不过是件摆设,忙时丢开,闲时把玩,不过如此。 至于眼前的秦玉灵...... 见惯了美人,此女也属上佳,有些心机却不够多,心大了点。 作为玩物,倒也无妨。 “随我回州府。” “是,郡王。”秦玉灵屈膝行礼,柔顺地依从。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凌云子的系统任务实在做不下去,如果能重新做“王者解语花”的任务更好。一举两得,既能与这位高贵伟岸的男子再续前缘,又能获得大量功德点。 最终胜利的还是自己,佳宜公主到访过三次,却是次次给她没脸,着实令人厌恶到极点......不过是个小国公主,至于这么嚣张吗?知微道长对她不冷不热,岐郡王肯定受不了她那副目中无人的做派。 强大的男人,虽然有征服欲,但是踩在他头上却是万万不能。 这座大屋根本住不了这么多人,堂屋一间,厢房三间,厨房和杂物间没办法住人,谁也不相信岐郡王会住下来。 在里间听到岐郡王说要打道回府,卫小歌不由得浑身松快。 真怕这人拿她当个属下使唤。 “我去见见知微道长!”她将一直坐在面前,抓着手的万人屠稍微推了推,忍不住想逃。 万老大真是太黏糊了。 知微却是在屋后的草药园子里站着,并没有如往常那般闭眼端坐,而是抬头望着已经有些下落的夕阳,微红的光洒如白玉般的面庞上,如一尊雕像,仿佛不是尘世中人。 “道长!” 知微侧过头,对着卫小歌淡笑点头,“卫姑娘,贫道有一事,相求。” “若是能做到,定不会推辞,道长还请说!” “紫薇星,二十八星主,你可愿占其一?” “哈?” 卫小歌怔住。 她有什么本事做星主? 然而,知微这货竟然用那种让人无法拒绝,又期望,又显得有些可怜的眼神瞧着。她终于明白了,经常认为有可能被人拐跑红烧清蒸的知微,恐怕没有人下得了手。 受知微无数恩惠,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谁能料到长年不出门,出门就有凌云子这位外窍保镖的知微,竟然也有危难的时候。 “这个......我修为并不高,人也算不得精明,不过如果道长你寻不到合适的人选,将我拉去凑个数也成,随便安排个小小的副星主吧!” 知微露出一抹愉快的笑容,“嗯,破军副星主?” 好坑!卫小歌忽然觉得知微难道瞬间从小白兔,变成了小狐狸? 万人屠是前紫薇星的破军星主,结果她自己被知微弄了个破军副星主。难道他早早就瞧出万人屠对自己的心意,希望借自己拉万人屠下水? 还没等她想清楚其中的关节,知微又腼腆地说道:“贫道,不擅言辞,请卫姑娘询问,万人屠,破军星主。” 卫小歌顿时笑不可抑。 原来还是小白兔,哪里是在算计人,根本就是直接求帮忙。大约知微只是凭直觉,知晓自己与万人屠还算熟悉,他不怎么懂得与人打交道,这才拜托自己。 “好,我帮你去问问!” 知微长长吁出一口气。 随即传音道——贫道从不懂得与人打斗,想来掌管紫薇星是权宜之计,未必有什么难解之事需要贫道做。若有何难以解决的事,自然有凌云子出手。若是万前辈不答应,也不必为难。 卫小歌点头,“嗯,知微道长无须过于心忧,也不必太过自谦。能得几位大宗师的看重,必然有过人之处。我受道长教诲良多,自然晓得道长之能,我这就去问问万前辈!” “我应承道长!” 头顶不远处,突然传来万人屠那显得有些低沉的声音。 第三四八章 夫纲不振 真是无处不在啊!卫小歌顺着声音望过去,却见万人屠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抱着膝盖坐在黑瓦屋顶。满脸乐呵呵的,看着就好似个傻子。 知微愣了愣神,猛然意识到那位万前辈竟然已经答应了,他忙冲着屋顶上的万人屠,郑重其事的以最正规的姿势揖手行礼,“谢万前辈相助!” 从屋顶一跃而下,万人屠站在知微面前笑道:“道长不必多礼,卫姑娘的事便是我的事,改日请你喝喜酒,这当口我得先去追岐郡王,即刻便回。” 说罢瞟了卫小歌一眼,然后“嗖”地飞得连影子都没了。 喜酒......卫小歌一个趔趄。 先四处宣扬一番,盖个戳再说,难道这样才安心,免得自己反悔? 再说,这算不算重色轻师? 师父要他做星主,即使强行给他安了名头,他却怎么都不承认。可如今因为自己滥竽充数当个小角色副星主,这货却满口答应知微的请求。 意识到万人屠刚才竟然说的是“喜酒”二字,知微不由得再次发愣,原来万前辈要与卫姑娘要成亲了...... 四周仿佛变得很安静,良久之后他才听见鸟鸣虫叫,鼻端嗅到自己所种植的草药所散发出的阵阵清香。 稍稍恍惚了一阵,知微便瞧着面色泛粉的卫小歌,淡笑道:“恭喜,卫姑娘!” 有些词穷的卫小歌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此事还待商榷。” “万前辈,极好!”知微轻轻点了点头又道。 你知道个啥啊,那人坑起人来眼都不眨,唉,小白兔还是小白兔,卫小歌略带点羞意嘿嘿笑了两声,决定避开这个话题。 “知微道长,我这一路修炼全赖道长你指点,心中着实感激,将来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手,肯定不会推辞。” 知微道:“卫姑娘,你心静,离世绝俗,可修法,但不可过急。” 卫小歌忙点头,“道长谬赞了,嗯,修法须得循序渐进,不然身体承受不住魂魄的壮大。” 听知微的话音,原来在他的眼里,自己竟然是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因此竟然适合修法,就是性子急躁了一些。卫小歌感觉新鲜之极,知微哪里懂得看人啊! 她晓得自己是个最最俗气之人,姑且不论有些贪财,并且完全放不开那些俗世情感的牵牵绊绊。 即使没有系统架在脖子上,她未必会真的对长贵与长富置之不理,谁叫她睁开眼就看见这两个饿着肚子的倒霉孩子。而后也渐渐放不下豆儿,四丫和长壮。小孩没有谋生技能,无人相帮或者管束,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说起来,相处久了,连薛绍奚,段添财,甚至连钟大有,还有害过她的狐姬都觉得亲近。 糜红尘那家伙当然也是同理,姑且不论他曾救过薛绍奚和豆儿四丫,根本不能袖手旁观,看着他被岐郡王弄死。 这一生都陷在羁绊之中,脱个鬼的俗啊! 不过,在知微眼里,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估计都是好人吧! 从袖子里摸出两个白瓷药瓶,知微便传音——其中一瓶是雪莲精,另外一瓶是养身丹,卫姑娘血气有损,以养身丹调养,三个月服用一粒。 唉,又捞了好处了,卫小歌慌忙道谢,“多谢道长再次赐药。” 知微略带羞涩地说道:“你如今,是副星主。” “哈哈!”卫小歌顿时笑不可抑。 这位道长向来就是个散财童子,喜欢派药丸给人,长贵都不知弄了多少。不过,眼下他倒是显出一丝为人上司的意思,以紫薇星君的身份,公正公平发放紧要物资。 原本打算关心一下,结果却叫知微这只小白兔给绑上贼船,顺手砸了脚。不但将自己给砸进去,连万人屠一并给拖下水。 好在知微的紫薇星只是个草台班子,谁也不会真的指望他能做啥。 至少在大魏,邪修乱世,妖祸人间,这两样都有六扇门管着。 乌金国的妖从来不出山,生怕被人砍了,如今邪修莲池禅师等人死了,势力被连根拔起,将来穆乘风成为乌金王,万万不可能出什么抢劫孩子的事发生。 宝梁国还有知微的师父明阳真人坐镇呢! 其他国出了大事,明阳真人定然不会不管这个宝贝疙瘩徒弟。 想到这里,卫小歌顿时将一颗稍微有些忐忑的心,放回到肚子里。 众人吃罢晚饭,万人屠才回来,谁也不晓得他去做了什么。 他大摇大摆进了“闺房”,四下里看了看,一屁股坐到床铺上。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古怪的甜香,却不是他所熟悉属于卫小歌的,那股略带药草味的清香。 三间屋子,秦玉灵离开了,曾经居住的厢房如今由卫小歌占了,长贵与凌云子住一间,知微住一间。 万人屠皱起眉头,“被褥可有洗过?” 也就随便将就一晚,至于得洗被褥吗?卫小歌无语,“我不嫌弃就好。” 万人屠无奈,“鼻子太灵,但凡闻到什么异味便觉得不舒坦。” “不但鼻子灵,我瞧你眼睛也挺好使,看到一点污迹也不舒坦吧!”卫小歌面带嘲讽。 “若是你身上的污迹,我却忍得了。”万人屠笑道,似乎记得连她擦过鼻涕的帕子都忍着恶心给收拾了,换了旁人恐怕一巴掌拍出去老远,果然是非常深情啊! “啊,承蒙看得起!”卫小歌忍不住好笑。 “为何我竟有夫纲不振之感呢!”万人屠满脸感慨。叫她洗洗被褥都不肯,真是没面子。 夫纲不振?再也憋不住了,卫小歌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说起来他的确对自己与旁人彻底不同,果然是十分忍耐。 见眼前的女子笑嫣如花,显出几分娇憨,万人屠心中猛地一阵酥麻。若是天天让她这般对着自己笑,什么夫纲不振,也只能认了。 当初不就是这般开始的么,旁人又惊又惧,偏偏她时不时乐悠悠地笑出声来,仿佛就是这么一点点将她放在心上,不由自主地向她吐露心思,渐渐再也离不开! 他对着坐在远处的卫小歌招了招手,面上露出温柔之色,口吻却带着不容置疑,“过来!” “咱们远远地说话便好,你当隔壁房间的人都是聋子吗?” 唉,夫纲不振啊!若是这么唤那些下属,肯定连滚带爬地过来。万人屠悠悠说道:“长贵与凌云子道长去外面练剑了,知微在屋子后方的山坡上打坐,屋子里只有你与我两人,说什么做什么没有人听见......” 说到这里,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发干,肚子里仿佛塞着无数飞蛾,扑腾得厉害。 见万人屠的神情古怪之极,似乎有兽化的架势,卫小歌忙扭身,随即拔腿夺门而逃。 还没走到门口,身子却是一紧,却是叫人抱得牢牢的,铁圈似的胳膊绕过她的腰。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举起翻了个身,两人面对面相拥。 “你又浑闹了,便是我应承你,却得先瞧瞧两人是否合适,总得过半年一年才论及婚嫁。”卫小歌慌忙说道。难道不应该聊聊人生理想什么的,哪里能就这么直接切人正题。 “我瞅着很合适,我是什么性子,你哪里还有半分不懂?” 你的性子就是没事总要蹭两下便宜,沾点油水。卫小歌脑门开始冒汗,感觉万人屠身子崩得很紧,热气升腾,好似一团燃烧的烈火。 “真是个无赖,先放开我!” “四下无人,小娘子你就算叫破嗓子也没有人来救你,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从了本老爷吧!”边说着,万人屠忽地伸出手指抬起卫小歌的下巴,满脸邪恶地笑着。 哪里学来的地痞恶霸的话,这是调戏良家女子的台词啊!卫小歌又是好笑又是气恼。如果拿刀子砍,是不是过了?早知道干嘛答应这人,她不由得后悔之极,再拖一拖也好啊! “哎......满口胡言,我要恼了!” “女子说恼了,其实乃是撒娇,说不要都是要!” 卫小歌:“......” 见小姑娘满脸傻样,万人屠哈哈长笑了两声。 他自小长于市井,惯会调侃人,只是这等闺房中的调戏女子的言语却是首次尝试,不想却是乐趣横生。 猛地将小姑娘抱起放入椅子中,万人屠却没有离开,居高临下,眼睛直勾勾地瞧着眼前的人儿。 白中透着粉色的肌肤,如花儿一样娇美,小姑娘脸上早失去一贯有的冷静,细小的牙齿咬着嘴唇,露出惊慌之色。 一张一弛才是逗趣之道,万人屠闲闲说道:“先前我去寻了岐郡王,将你这中郎将的官职给推了,小娘子你该怎么谢我?” “真的,啊太好了!” 不用当这破官,卫小歌一阵欣喜雀跃,身子习惯性地往上窜,却是迎头撞到一堵人墙...... 她揉了揉撞疼的鼻子,气得冲着万人屠的胸口捶了一拳。 捶完却觉得肯定会被这货认为在打情骂俏,他不疼不痒的,白白让自己的拳头生疼。 万人屠却是有些搞不清状况,一会儿见卫小歌笑得满心欢畅,一头扎到自己的胸前,忽然又撒娇似的捶了自己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瞧着那小小的唇微微翘着,微微启开,似嗔又好似含着笑,他的脑子仿佛被什么糊住了,想说的话又不知道跑去哪个角落。 管他什么一张一弛,这时候想那么多,真是傻了!他猛地伏下,用嘴唇堵住小姑娘那张粉色的小嘴。 这时候就不用急着说话了,还是闺房正事要紧。 感觉到小姑娘有些抵抗,他不敢如上次那般凶残霸道,决定只是意思意思便决定收住。 可是,一时间却舍不得这股柔软的香甜,磨蹭了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第三四九章 万姐夫是自家人 见小姑娘面带嗔意,使劲地揉着嘴唇,万人屠伸出大手安抚地摸了摸那张粉嫩的小脸,触手细致滑腻,不由得又有些心猿意马。 强心压下心头那股邪火,他笑道:“不用这般惧怕,我再如何坏,也不会在这里要你。你此刻修为不稳,总得将养好了再说。” 什么鬼话!卫小歌板着脸,伸出手指对着万人屠的鼻子,“总仗着修为比我高,一再欺负人。” 万人屠将眼前如葱头似的手指抓在手中,搓揉了两把继续调笑道:“分明是你总欺负我,知晓我心中爱煞你,却每每拒人以千里之外。” 说得又肉麻又可怜,分明不是那么回事,真是回回都叫这人给吃死了!将手抽回,卫小歌推了他一把。 竟然一直将自己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着实有些压迫感。 “你也不要时时如一只禽兽,总得先让我习惯一下,咱们好生相处可好?” “我只能答应你一半。” 到现在没开打,已经是天上地下了,换了从前小村女恐怕早气坏了,万人屠稍感释然,身子略略退了两步,随手拖了一张圆杌挨着她坐好。 随即他却是皱着眉摸了摸鼻子,气势真是越来越弱了,长此以往怎么得了...... 见他挪开了少许,卫小歌总算心定了少许,她实在需要一点时间来接纳万人屠。 罢了,暂且先放过,往后再慢慢收拾!万人屠略略收拾了下心猿意马的心。 “嗯,好好相处,我们说正经事。你既应允了知微道长成为紫薇星的副星主,便做不得官。这乃是惯例,不说岐郡王,便是大魏皇帝本人也无法勉强,我追过去便是想将此事道明。” 难怪那么急着去追岐郡王,原来是为自己奔波,卫小歌略感歉意,“原来还有这等好事,看来这副星主做得不亏,不过却是将你也拖进来了......” “傻瓜,说得如此生分,难道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万人屠轻轻拍了拍卫小歌手,心中却是泛起一股难言的不畅快,这姑娘到如今竟然还将自己当外人。 不通俗物的知微道长法修天资极高,十分通晓调养身体。往后小村女若一直修法,总得需要人指点,应承了小道士自然有些好处。 卫小歌半垂着头,“我自然晓得你总是为我好,然而欠你太多却觉得心中有愧。” “一心一意对我好就不会有愧了,总不能一直叫我做赔本的买卖。”万人屠笑道。 扬起头,卫小歌哼了一声道:“对你够好了,到现在还没踹你两脚呢!” 那倒是,万人屠忍不住又大笑了几声。 “咱俩说正事,不耍弄你了。我先陪你去一趟京城,待你正式辞去官职便能将几个孩子接回江陵。紫薇星的势力明面上虽散了,也就是换个名头罢了,不过此事得做得漂亮些,不能叫诸位宗师与众国君们诟病......” 静静听着万人屠说这些他的事,卫小歌心中竟然有一丝错觉,仿佛自己已经成了他的妻子。感觉倒不是那么坏,她实在不大喜欢事事被蒙在鼓里,等到事发才惊慌失措地想对策。 万人屠眼下还有些事要做,为师父善后。 万人屠的师父万仞山,尽管寿数并未到头,却决定提早离魂兵解。 或许每天什么都不做,安安稳稳养花养草,修生养息泡着药澡,他还可以撑上个几十年,可万仞山却不欲等到最后那一刻。 身为大宗师的他,魂魄极为强大,可随着岁月的逝去,极尽所能,身体还是越来越衰老,血气越来越弱。若是一直这般消磨志气,魂魄也许也随之消亡。 因此只能盼望离魂之后,魂魄反而能够存与世间,不管是用何等方式存在。 总归是,红尘未断,人老心不老。 修炼一世,权势钱财早已不看在眼里,只望来日踏入仙班,也就是传说中的“白玉京”。为能羽化飞仙,他修行修心,在人世积攒了许多功德。 尽管做得算不得尽善尽美,但是万仞山以紫薇星的名义,建立不少据点,养下不少孤寡老人,无力活下去的孩子。 摊子铺得很大,如今却是有些不好收拾,他人虽然要走了,心中难免有挂碍。 用万人屠的话说——死老头子向来只管拼命地收,却不管养。 好在徒子徒孙们都糊里糊涂地长大了,还将势力扩大了无数倍,到如今万仞山本人都不晓得,紫薇星到底有多少人,多少个据点。当然,心怀正义者不少,心怀叵测者也很多。 如今紫薇星会改名为“天极”,以师姐窦绮与师兄陈铁雕为首,而万人屠原本与紫薇星众多的人并不熟悉,并且事多繁杂,完全不愿意掺和,决定退出。 外窍修为的师姐与师兄一共有三人,高阶法修两人,说起来都不是爱揽事的人。 修炼到外窍之人,无一不是心智极其坚定之人,打破眉心上丹田,首重心境历练壮大魂魄。因此才有那一线契机,打开从内到外的通道破茧成蝶。 不过,心性强大者,有些人掌控欲极重,也有些人如闲云野鹤,全然不爱管世俗之事。 万人屠这几位师兄师姐多数都懒散得很,只有紫薇星出了大事,他们才会出马。 好比上次在潞州,一名副星主死了,所以才有外窍出动。尽管万人屠说是师姐强行要他来处理此事,然而此刻卫小歌哪里不清楚,他恐怕是主动要求。 目前,“天极”需要紧缩,安排孤寡之人的事不归万人屠管,他负责那些害群之马,该杀的杀,该驱逐的赶走。 “......希望一年之内能做好,我若有空便会来瞧你,暂且由雄霸与鲁巧守着你和孩子们,等事情了结,不管是山里海里,到哪里由你挑,你瞧这般可好?” 瞧着万人屠那张认真的脸,卫小歌百感交集,仿佛梦寐以求的生活摆在眼前,紧绷的心渐渐缓下来。 “你难道不打算回北疆了吗?” 万人屠笑道:“北疆地域辽阔寒苦不适合孩子们,人与妖混居,简直无法无天,尽管十分自在,但是打打杀杀没完没了。我手底下有三千来人,如今几年不在,恐怕有不少人换了地盘,投到别处。” 虽然说得轻松,卫小歌却感觉万人屠面上有些犹疑与不舍,这名伟岸的男子或许某些时候是个能伸能缩的人,去从来不肯屈居人下。 哪怕是皇帝老儿压在头顶,他恐怕也觉得拘束得慌。 “我知晓你其实没有太多争权夺利之心,然而你天性桀骜,若在别处居住难免不畅快。” 听出卫小歌话中的关切之意,还有那份对自己的了解,万人屠心中一阵暖和,伸出手臂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不打紧,等长富他们几个长大了,自然有他们的天地,我与你便可四处逍遥。” 长大了,得长多大,八年不够!卫小歌心中黯然,面上却是一派轻松,“好,咱们说定了!” “说定了,不许反悔!”大约是完全没有往寿命那个方向想,万人屠愉悦地哈哈大笑,忽然伸过头,对着卫小歌的额头使劲地亲了一下。 “你又来!”卫小歌横了他一眼。 万人屠瞧着眼前的小姑娘眼波流转,睫毛微微颤,他顿时按捺不住,侧过身子猛地亲到眼睛上。 仿佛又有点不可收拾,他双臂收紧,按住躁动不安的小姑娘。却嘴唇一路往下移动,如小狗似的舔了舔鼻子,再次含住那张小小的香唇,轻轻啃咬,渐渐加深...... 厚重的男子气息,让卫小歌彻底喘不气来,整个人有些发懵,脑子一团浆糊。她不晓得是喜欢这种眩晕之感,还是心里有些排斥,只希望早点结束。然而万人屠却好似几百年没吃饱饭,全然不知餍足。 男人是不能惯的吧,尤其是万人屠,总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得寸进尺! 幸好外间传来脚步声,卫小歌忙伸手推了推将她拥得紧紧的万人屠。可是,一直到听到长贵和凌云子说话的声音,他才勉强放开。 不敢闹得动静太大,气得头都昏了的卫小歌,踩着万人屠的脚使劲地碾了碾,耳边却听他若无其事地说道:“靴子踩脏了可得归你洗。” 真是活活给他气死! 由长贵打了水,服侍师父洗漱,两人嘀嘀咕咕地说得很高兴,仿佛是商量着往后去哪里游历。不过听口气,凌云子却因为知微的事显得有些为难。 不多时,长贵便神清气爽进了卫小歌的房间。 “姐,既然秦小姐已经走了,我还是暂且跟着师父,听万前辈说,长富他们即将要回到江陵了,到时我再去探望你们可好?” 看了看一脸无辜的万人屠,卫小歌哪里不清楚,这人肯定在背后使坏。当初不也是一脚将驾船的唐有德,和碍事的白泽全踢走了。如今故伎重施,只是换了长贵,估计客气了两分。 到底是拿银子收买,还是丹药呢? 狠狠盯着长贵,卫小歌问道:“长贵,你收了万前辈多少好处?” 长贵嘿嘿笑了两声,全然不见惭愧,“一点点,不多不多,算不得卖姐求荣吧,反正万姐夫是自家人。” 万姐夫!万人屠就差拿个大喇叭到处喊了,真是人尽皆知,自己恐怕浑身都盖满了他的章,卫小歌又瞟了瞟一直默不作声,面色很淡然的万人屠,脸皮厚果然天下无敌。 话说,难道他不怕自己忽然反口,那张脸皮可丢大了。 再想想,这年头似乎没有“交往”的概念,多数都是父母给订亲。若是没有长辈,恐怕都是直戳戳地来一句“嫁给我”。从穆乘风身上就可以看出这点来,一旦承诺就是“终生”! 恐怕万人屠直接认为,所谓“答应”,就是答应嫁给他...... 第三五十章 我不问 次日一早,卫小歌提着长贵的耳朵使劲叮嘱了几句,然后去寻白泽回京城,然而......正如她所料,白泽已被万人屠收买,很坚定地表示要跟着长贵和两位道长混! 卫小歌恶狠狠地说道:“你不怕道长们将你给收了?” 白泽满脸莫名其妙,“姑娘大王,你这话太稀奇,大家相识已久,他们怎会收我,你当我是蠢驴吗?” 果然最蠢的是自己,卫小歌咬着嘴挠了挠头,白泽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坐骑加“小弟”,怎么每次都这么容易叛变呢? 谁也不晓得万人屠晚上睡在什么地方,反正他换了一身藏青色的箭袖长衫,精神饱满的出现,面上带着一丝笑容,拱手与众人道别。 凌云子乐呵呵地笑着,“万老弟打算何时小登科,老道也得去讨杯喜酒喝喝,可别拿次货糊弄我。” 大约这话捅进心坎里了,愉悦无比的万人屠仰天大笑,“道长放一百个心,我存了不少好酒,尽管喝个够!” 即使不是个深闺小姐,卫小歌也忍不住面上泛起羞色,不由自主地垂下头。 这个死不要脸的,真是人人都通知了! 好在凌云子虽然时常拿知微开涮,却是谨守男女之别,并没有拿女子打趣的习惯,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刚出了村子,万人屠一脸正经地说道:“为了赶路方便,不如我背着你可好?” 竟然还知道询问,没直接就夹在胳膊下,真是难得啊,卫小歌白了他一眼,“我能说不吗?” “不能。”万人屠哈哈大笑,一脸得意的嚣张。 并没有走大路,全部挑没有人烟的小路走,附在万人屠身后的卫小歌奇道:“难不成你有地图,竟然连这些小路也清楚?” “虽有大魏地图,不过这等小径却不知晓。不过只要方向不错便成,遇山攀山,遇水过水又有何难。我家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哪里能叫旁人瞧见。” 小娘子云云,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万人屠的人话全部都被宇宙黑洞吞了!卫小歌无语望着深秋高远的天空。 不过,万人屠的确比白泽跑得更快,这点毋庸置疑,早些到京城也好吧! 晚间错过了宿头......大约存心错过。 在一团燃烧的火堆旁,万人屠毫不迟疑将身边的小姑娘拥在怀中。 “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卫小歌飞快地答道。 “哦,我有些冷,只能借你取暖。” 就知道会这么说,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当了一天废物包袱的卫小歌,竟然比往常都觉得骨肉酸软,没心思与眼前这名无赖扯皮,“万老大,差不多就行了,再浑闹下去当心真拿刀砍你。” 万人屠笑道:“你不说我也晓得,我又非圣贤,四下里无人偏偏我还这般抱着心爱的女子,若真大肆其手,着实极难克制。咱们就这么抱抱,说说话便是了。” 非得说得这么直白?卫小歌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呀,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有时真恨不得再也不要见你。” “我这般的当世奇男子,不见岂不是亏了?”靠着一块山石,万人屠懒洋洋地说道。 说起来奇男子,果然非常奇怪啊,卫小歌却是猛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听说,几年前你参与了一项比斗,据说是比武招亲,将枕梦给抢了却弃了美人不顾。说来听听,你那时是个什么心思?” 万人屠收紧了双臂,将下巴放在怀中小姑娘的头顶,“你真想知道为什么?” “嗯,十分好奇呢!” “我若说只是为了刀,你定然不信。尽管枕梦锋利无匹,事实上我的确不完全是为了这柄刀。一柄尺来长的短刀,且重得很,全然不适合多数武修。” “所以,你是为了美人?” 略带调侃,万人屠笑道:“怎么,心中不舒坦了么?你放心,我一生见过的美人极多,只有你合我心意。正常男子嘛,自然是好奇何等美人竟这般大张旗鼓,摆下阵势招夫君。” 千古悬疑,自己怎么就合了他的心?卫小歌到现在还觉得懵,其实此人也许未必合自己的心意,却是渐渐叫他将棱角给磨平了不少。应该一种奇异的本事吧,能直击人心,让旁人按照他的想法行事。 “你可知晓枕梦的真正来历?我所说的不是它作为定情之物的存在,而是铸造此刀之前,它到底是什么来头。” 据乙魅说,枕梦只是半柄刀,从前却是叫做枕霞。比武招亲什么的,谁有兴致问,这才是她想知道的事。 “枕梦,你这般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此物果真是一样定情信物......” 不详的定情信物,却总有人不信,定要将此物送给心爱的女子,而终究不得善终。万人屠顿在当场,面上虽然没露出端倪,却是半晌没有说话。 患得患失之下,他此刻几乎想将这刀给收回,再另外寻一柄合适的短刀。 卫小歌浑然没感到万人屠心中的忧虑,笑道:“想来当初你将枕梦随手借出,而后顺道送给了我,却没想到今时今日真叫你如意了。” 将心头那份不安放下,万人屠笑道:“可见冥冥之中,你总归是我的。” 这话说的,好似将人当了一件物品,不过万人屠此人向来如此吧,卫小歌没反驳,笑吟吟又道:“打造此刀的材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你问这做甚,据闻是由那位铸器师从海底寻来的寒铁,不过却还有一个说法来自我师父。他只是推测罢了,湮没的兵器谱上,曾出现过一柄叫做枕霞的刀,仿佛与此刀的材质相似,偏巧刀名有一字相同。” 你师父猜对了!怕万人屠瞧出什么来,卫小歌赶紧以好奇的口吻问道:“那么枕霞的来历呢?” “今日你一直问这柄刀的来历......”万人屠猛地将背对着自己的小姑娘转过来,比常人略浅的褐色双眸中含着深深的疑问,“你想知道些什么只管随便问,不用试探,若是我知晓定然会告知与你。” 卫小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和聪明人说话就是麻烦,人家永远将她看得透透的,真是打一点马虎眼都不行。 丁土或许在上空瞧着,其实之前问的那些话,已经过头了。 可是她实在是心中极想知道系统的秘密,着实不能问,不然很可能被洗去这一段记忆,或许干脆被抹杀。 凝视着万人屠近在眼前显得有些忧虑的面孔,她莫名感到与这人贴得近了一些,自己的秘密只有这人猜到了一丝。 卫小歌轻轻摇头,“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 万人屠沉沉点头,“好,我不问。”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发抖,仿佛觉得怀中的人随时会离自己远去,忽然变成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就像在马头岭那次,闭着双眼沉沉地躺着,无知无觉,魂魄不知去了何方。 他隐隐猜到了一点点天机,然而这天机却不能宣之于口。 小村女的来历......恐怕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晓得,此刻仿佛想打听一番,或许与枕霞有几分关联。 曾经想过她或许是一名仙子历练,但那终究只是自己的臆想,尽管有仙人的传说,但是这世上并无白日飞升之事。 如明阳真人这般的大宗师,终日打坐炼体炼丹,终究也逃不过一死。 邪修莲池禅师,为了能多活一世,费了多少心思,竟然试图将活人的魂魄放入婴儿之体,残害无数无辜的孩子与妇人,却无法做得到。孩童完全承受不了成人的魂魄,血气被立刻吸取一空,化为干尸。 即使是半妖孩子,武修魂魄入体之后,也混乱之极,记忆消失,形同白痴。 大宗师的魂魄何其强大,又岂是任何身体能承受的! 那么,小村女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身体与魂魄是一体吗? ......曾经离魂十天安然返回。 就这两次的推测,小村女或许被什么威胁,连自己这一名外窍高手都不能成为依仗。 不能问......问了也许她便会从自己手里消失,这点他早已知晓。 想到这里,万人屠心中泛起难言的无力感。 初初他并未想那么多,只想着能与她一起便好,三个月也好,三年也罢。 人谁无死,厮杀一生,凭着一股狠绝多次死里逃生,今日不想明日事,快活一日便是一日。可是,人难免贪心,心头的孤寂被她抚平,希望这一生一世与她并肩而行,走得很远很远。 千头万绪,万人屠忍不住轻声问道:“你能将你的来历,还有你想知道的事写下来吗?” 心头剧震,卫小歌慌忙抬手捂住万人屠的嘴,面上的血色立刻消失,一片苍白。 “我错了,我不会再问。”万人屠又道,心头一片悔意,竟然将她吓得如此境地。难道竟然有什么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用眼角瞧了瞧上空,只有一轮清冷的月亮,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至于枕霞到底曾经是谁的佩刀,当初他并未细问,师父仿佛也未必知晓,不过此事却可以打听。兵器谱向来由煅阁排名,便是无人知道此物的来头,说不定也有些古书可寻。 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办法,尽最大的努力,将小村女留在自己的身边! 第三五一章 破天神箭王 “睡一下,我守着你。”万人屠柔声说道。 “你已奔波了一天,又不是铁打的人呢,我却是一直被你背着,当然由我守着你睡才是。”卫小歌笑道。其实她很习惯守夜,睡觉也从来睡不安稳,想来万人屠也是一样。 仿佛心弦被撩动,万人屠不由得心中一颤,鼻头发酸。尽管自己很少觉得疲劳,不过似乎从来没有人关心过自己是否会累。 “好,你守着我!”他笑着合上双眼,原来娶了媳妇有这个好处,从此有人守着他安睡。 这或许就是“长相厮守”的意思吧! 从京城到平安州,快驴不加鞭,需要花了二十四天。但是返回却快了五天,十九天便到达,一路上多数时间都是餐风露宿。 不是因为没银子住客栈,而是因为万人屠一心避开人烟。 尽管小便宜不断地占,耳鬓厮磨,却并未过于放肆,这点让卫小歌倒是刮目相看,竟然不需要拿刀子逼着他“自觉”! 能成为外窍武修,绝非偶然,心性其实非常坚毅! 回到居所,几个孩子倒不像往常那般泪眼汪汪,这点却是让卫小歌感到一丝内疚,恐怕是习惯她经常出门。 长富一见万人屠,竟然不再像从前那般害怕,有些怯怯凑到他跟前,还问了一声好,倒是将她整个姐姐给丢到一边了。 好在有羞涩的四丫扯着衣角安慰一下,而豆儿似乎对万人屠的存在稍稍不安,不过却是挨着长富站着,期盼能得到这位万大叔的亲睐。 两岁的长壮仍旧维持着不太认得人的状态,年龄实在太小,一旦分开的日子久一些,便有些模模糊糊的。 不过姐姐还是认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万人屠笑着对众小说道:“这次没给你们带有趣的礼物,只能等下次了,万大叔往后会经常来瞧你们。” 并没有显得太失望,长富憨憨说道:“我什么都不要,我有好多玩意。” “都有什么?” 长富掰着手指头数,“有三柄木剑,七个陶娃娃,两个弹弓,一张弓,两个陀螺,还有秋千呢!” 豆儿忙说道:“我也有,和长富哥哥一样。” 四丫却是没作声,只是跟着点了点头。 卫小歌瞧了瞧一直笑眯眯站着不说话的鲁巧,对着他含笑点头致谢。这些玩意都是鲁巧所制,多数时候小孩子们与她自己也都会参与,其乐融融。 像个巨人似的雄霸与圆滚滚的鲁巧,并没单膝着地“参见”万大王。 万人屠看了这两人一眼,没像对戴遥与糜红尘那般严肃,嘴角竟然带着些笑容,“两位兄弟辛苦了!” 鲁巧忙道:“能为大王解忧,求之不得。” 雄霸赶紧也说道:“鲁巧说得对。” 摆了摆手,万人屠很随意说道:“‘大王’二字不方便在北疆之外相称,叫旁人听见倒以为我是个占山为王的强盗。” 不是占山为王,却是占了碧水湖为王,都做了这么多年的强盗这会儿竟彻底撇清。不过的确不能叫外人知晓,鲁巧冲着雄霸挤了挤眼,笑道:“万头儿说得有理,咱们如今都是良民呢!” 如今是良民,那么从前肯定不是了!卫小歌无语之极,简直是不打自招。 好在几个小的当然听不懂这些话。 夜间刚将孩子们哄得睡了,没多久便听到隔壁忽然传来吵架声,耳朵太好使也不好。这次却不是那位从老家到京城探望夫君的夫人在骂小妾,而是两个小妾互相开战。 听话音仿佛那位夫人气不过,带着几个孩子早回去了,两个小妾这阵子被夫人骂得狗血淋头,等夫人一走就要老爷补偿补偿。结果所得的首饰不等,两人窝里斗吵了起来。 没一会老爷嫌她们吵闹,说是要将她们都给卖了,两人这才消停了。 消停了没一会儿,却传来更加要命的声音...... 卫小歌忽然觉得,这鬼地方真没办法住啊!当初那位夫人在还好说,老爷没办法与小妾胡天胡地,眼下竟然百无禁忌了。 呃,好在也就是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结束了。 早上天没亮,卫小歌照例醒来,略略梳洗,便走进巴掌大的后院准备打拳炼体。不料一脚踏出,却见万人屠闭着眼睛端正地坐在地上,衣裳上还沾着些露水,显然是坐了一夜。 到家了也没有地方给他安歇,地方实在太窄,她原要锦杏帮忙腾出一间房来,却不晓得为何万人屠却是没有入住,反而坐到外头。 听到动静,万人屠睁开双眼,面上柔和地说道:“昨夜有些吵闹,可睡得安好?” 假意不懂万人屠在说什么,卫小歌若无其事地说道:“自己家里的床铺,自然睡得好,你为何没住客房?” 雄霸睡过的房间,一股汗馊味,真是打死他也不可能住啊!万人屠呵呵笑道:“地方小了点,过些日子就好了。这会儿岐郡王大抵尚未返回京城,辞官的事恐怕还得费些周折。” 卫小歌不以为意地说道:“不妨事,我与他打过两次交道,等十来天便递帖子。有鲁巧与雄霸在此,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瞧你还是早些去做你的事,等一切都安置好了,回头你去江陵瞧我们。” “嗯,你自己小心些,有事将我的名号报上去。我在北疆若是单独出行,人称万人屠。而后占了块地盘,因擅射箭之故被称为‘破天神箭王’,做土匪头子不甚光彩,因此长年戴着面具,除了几个心腹寻常人并不晓得真面目。” 卫小歌“扑哧”笑出声来,“破天神箭王,好威风的名头呢!” 既然长年戴着面具,想必是有心隐秘身份,若没有必要还是不要使用了。 “偏你竟笑了,多少人听到吓得半夜都睡不着觉。” 瞧着眼前的一张笑脸,万人屠只觉得有趣之极,这小姑娘从头到尾都不曾怕过他,简直前所未有。自己一身凝而不发的杀气,除非是心性极佳,寻常人不自觉之中便落了下风。 若是自家娘子对他生出惧意,可真是无趣之极。 吃过朝食,万人屠却是一人出了门,卫小歌等鲁先生教导几个孩子习完字,便细细看了他们这些日子的功课。比起从前略有些进步,尤其是豆儿倒没有敷衍了事,让她十分不解。 问了问才知道,字写得不好就不让她与大家耍木剑,射箭。 比起罚站,似乎这个办法更好! 一直到太阳西斜,万人屠才返回。 他对着开门的是段添财说道:“今儿不要做饭,我叫了两桌酒席,等下便有人送来,你家姑娘在哪里?” “在房间里呢!” 见万人屠脚不沾尘地,忽地从前院直接飞到后院,段天财忍不住纳闷,这么小的院落,用得着飞么,走过去也不花多少时间。再说,叫酒席做甚,难道嫌弃自己做的饭菜不好吃? 为了往后开酒楼,他特地钻研了下厨艺,尽管不懂得做哪些上等的菜肴,可是家常小菜味道却是极佳,至少鲁巧说很少吃到这般地道的小菜。 卫小歌正给哄长壮,刚给他清洗了腿上的大口子,还暴殄天物撒了点雪莲精。 这小子走路虽然很稳,却总是喜欢跟着几个大的跑,时不时摔跤。今天摔得狠了点,磕到被豆儿摔破的陶娃娃上,膝盖破了口子,哭得惊天动地,到现在还没停。 万人屠兴冲冲地进了房门,问了问知道长壮无事,便说道:“半妖的身体结实着呢,竟然给他抹了雪莲精,你可真惯着他。” 卫小歌横了他一眼,“改天在你腿上砍一刀试试看。” “我也结实得很,幼时磕磕碰碰多得很,全都愈合了......这个,嗯,我有急事与你说,先将长壮交给狐姬。” 其实她也知道小孩子经常摔跤,伤口算不得太大,只是瞧着心疼得很。将长壮抱着向外走,不想狐姬本来就在门口探头探脑。 “狐姬,你先看着点长壮,还有,不许总偷窥。” 狐姬那妩媚的眼波转了转,“哎哟,害羞个什么嘛。” 万人屠忽然冷飕飕说道:“还不快滚!” 猛地打了个哆嗦,狐姬忙牵着长壮离开,顺手还贴心地关上房门。虽然知道这位人族大人未必会杀了她,可每次见到他总觉得心头泛起寒意。 门刚合上,万人屠马上换了另外一幅面孔,堆着一脸笑,“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好东西!” 京城并没有前紫薇星的据点,卫小歌早有些纳闷,万人屠出了大半天,难道去拜访好友了?不过听这口气,应该是买了些礼物回来。 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心中也觉得感动,她笑眯眯地坐到榻上,“买了什么,给我瞧瞧。” 深深吸了一口气,万人屠取出一寸相思,一样一样拿出他今天买来的物件。 盘着龙凤的红色喜烛,一整套的凤冠霞帔,锦缎红被褥,镶着金边的“双喜”...... “我也不懂那些习俗,床铺上撒花生这些就算了,今儿就是个仪式,改日再好好大办一场。” 卫小歌已经彻底呆了,她感觉自己的下巴可能已经掉到地上。 万人屠哪里不知道自己干的这事肯定吓死眼前的小姑娘,可是有前车之鉴,他不能如傻乎乎的穆乘风一样,没及时弄到手,结果鸭子飞了。 等来等去,很容易出问题。 万一她反悔了怎么办,这段日子他又不能时时守着。 若是穆乘风回神来,将小村女哄走可怎么办? 如今他也瞧出来了,小村女非但不是什么山村女子,也不是那些闺阁小姐,与外头常见的女武修也不同。 尽管这姑娘对自己动手动脚显得有些羞怯,可多数时候觉得她自己是个男子,若觉得不合心意,绝对会一脚踢得老远。 第三五二章 骗婚 拉着卫小歌的手,将红色嫁衣郑重放到她手上,万人屠很认真地说道:“我一直想你重新穿上这身衣裳。” 红艳艳的喜服看着很眼熟,华美之极里外三层的云锦宫装,以金线在襟上和裙摆绣着缠丝花卉,卫小歌仔细看了几眼,满脸惊异,“是从前我穿过那一身?” “那次在你马头岭离魂不归,我原想着你一生未嫁,去时穿着红艳艳的衣裳也好。因下摆长了少许被你踩破了一截,早叫人缝好了,只等着哪天让再穿一回。” 用手轻轻抚了抚柔滑的衣裳,万人屠抬起头,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女子,只觉得有些鼻酸。那时恐怕心中已有不舍,竟足足等了十日也不曾下葬。 卫小歌彻底石化。 原本觉得万人屠此举荒谬无比,从答应他到如今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连一点征兆都没有,突如其来跑出大半天去置办拜堂成亲的物件。 可是,瞧着这件熟悉的衣裳,她半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轻风拂过,几乎让人觉得痛楚。 “......我记得你刚醒来之时,嫌我将衣襟束得太紧,扣住衣领拉扯了数次,那时我心中又是惊奇又是好笑,哪里有女子做出如此不雅的动作。然而你这人便是如此,别人如何看你,向来全然不在意。” 听到万人屠说起这些小细节,卫小歌更是讶异。她早忘了,仿佛记得那时天热,身穿三层的厚重布料十分让人难耐,却没料到万人屠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原来并非是空穴来风,大约就是这般渐渐生情。 知道肯定有些抵触,早早细想过的万人屠,挨着卫小歌坐下,将一双红色的绣鞋放到她的膝头。 尽量将声音放得柔和无比,万人屠如耳语似的轻声说道:“我这人并不懂得太多的男女情事,只知穿什么鞋子最合适,我觉得自己就是你的那双鞋子,而你也是我的鞋子。若是没有了你,我只能光脚了!” 这大约是世上最最实在,却又动听无比的情话了,卫小歌仿佛有潸然泪下之感。 除了此人厚颜占便宜让她措不及防,两人在其他时候都有着无处不在的默契。 “唉......你......” ——你又是何苦,天下多少好女子,却单恋这朵喇叭花? 说了半截的话,却是哽咽在喉中,她完全说不出口。 总不能让人家光着脚丫子吧! 感觉卫小歌意动,趁热打铁的万人屠又继续道:“师父的事必须得及早办好,不能等官府出面铲除天极的势力,我一个人不能分成两个,可总忧心你忽然就消失了,或许成婚能让我心中安定些。” “我怎会消失,带着四个孩子,想跑都跑不了呢!” “可是,我心有忧虑。” “让我再想想。” 卫小歌仿佛有些明白万人屠的想法了,恐怕他心头一直压着自己有可能离世的事,即使是个名份,也先将自己给划拉到他的领土再说。 她重活的这一世,并未想过与谁相恋,却峰回路转,先有穆乘风,如今有万人屠。 世事果然难料。 还有八年的时间,不长也算不短了,狗血的系统任务肯定不打算继续做,若想不到其他辖制系统的办法,剩下的日子她只希望平平顺顺地渡过。 万老大,哎,真真是让人推开不是,接纳却总有些小小的疙瘩。 瞧着眼前一贯严肃的大男人此刻却满脸忐忑,患得患失,她心中仿佛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不全是感动,似乎有些其他说不清的感觉。 低头到如此地步,想来是万人屠一生唯一做过的事,从去年夏天开始一路拒绝,却一路锲而不舍,多少自尊都叫他放下了。 卫小歌几乎不忍伤了这名内心孤寂无比的男子。 想起在孔雀谷,猫妖子夜在雨中划船,而他却在雨中独立船头,湿透了长衫,身形挺拔却显得萧索无比。遗世孤立,看尽人生百态,恐怕也只有这般的男子,才会认定一人,不撞南墙死不回头。 自己未必有多好,却合了他的眼缘,从此他选择了自己,一心相待。 其实......既然已经选择了他,又何必纠结成婚不成婚的形式。 “我应承你!”卫小歌缓缓说道。 听到这天籁似的回答,万人屠满脸惊诧。 杀手锏当然是曾经穿过那身云锦宫装,说些实在些的情话,接下来还以为需要花更多的心机,剖析下厉害关系,要么骗她说此行危机重重装可怜...... 小村女对旁人虽然心狠,可是自身看重的人极为心软,即使是糜红尘那小子,为了他投到岐郡王的手底做官。自己怎么也和长富的地位相当吧,博取同情,未必不能诡计得逞。 一脸笑呵呵的,万人屠将一件红通通的小衣,堆到卫小歌原本一直捧着的嫁衣上方,“娘子,先试试看可好?” 从前是小娘子,现在直接是“娘子”,卫小歌差点厥倒,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算了,总归将来也是他的娘子,既然是自己挑的人,也只能听他成日里胡言乱语了。再说,太严肃其实让人很难相处,这般古里古怪倒也免得尴尬。 她瞟了瞟万人屠刚拿过来的东西,竟然是一件..... 忍不住脸红到脖子,卫小歌嗔道:“你先出去。” “娘子你先更衣,我去去就回。” 满心得意地站起身来,万人屠得意地朝前走了两步,却是不小心撞到桌前的圆杌上,却见那杌子溜溜地滚得老远。 他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这般可不成,倒像那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可别叫人笑死。 后方坐在床榻上的卫小歌抿着嘴微笑,万老大的分寸拿捏可全没了! 等万人屠出了门,卫小歌拿起这一件件红得眼睛都疼的衣裳,没犹豫太久便换上了。只是太繁复的头发不晓得梳,好在头冠乃是戴在头顶,估计扣上未必会掉下来。 外头吵吵闹闹地,仿佛是有人送了酒席来,几个小的笑笑闹闹,高兴得不得了,还以为过年了。 打扮成这副模样,她哪里敢出门。 虽说是形式,可到底忐忑,就这么成婚了,从此与万人屠相伴。 恍惚之中,却听见外头传来锦杏的叫门。 “进来吧!” 锦杏换了一身喜气洋洋的桃红色衫裙,一手捧着个木头匣子,另外一手提着半桶热水,脚步轻快地进了门。 她笑嘻嘻地说道:“姑爷叫我给姑娘梳妆呢!” 好吧,姑爷! 卫小歌认命了,“不用那般抹得厚厚的,我不耐胭脂水粉堆满一脸。” 锦杏笑道:“我晓得呢,再说我也不懂得这些。” 绞了帕子洗了脸,略略涂了口脂,又将头发梳成髻,这次却是将一般未婚女子散落在背后的发丝全部盘起。 沉沉的凤冠压在头顶,卫小歌心想这玩意估计有五六斤重,面前是晃眼的金丝流苏,她再次恍惚起来。 锦杏在屋子里忙忙碌碌。桌上铺了红色锦缎桌布,点燃了龙凤烛,床铺也换上耀眼的被褥,四个喜字叫她分别贴到四壁。 仿佛真有些喜气了! 准备停当,锦杏最后举起绣着鸳鸯的盖头,歪着头道:“姑娘,要盖上了啊。” 鸳鸯......卫小歌笑不可抑,“嗯。” “姑娘,我扶着你到外间拜堂!” 听锦杏这么一说,卫小歌差点忘记还有这么一出,可是她无父母,而万人屠只有一个不怎么着调的师父,此刻连人都不晓得这何方,拜谁啊? 低头瞧着红色的绣花鞋,她还是忍不住发懵,其实不用扶,不用看路也知道所有的路。已经是刻在骨头里的习惯,无论住在哪里,都会看清楚四周环境。 从床到门口,一共是十三步,出了后方一进的几间屋子,到前堂正厅,都是一路向前,不需要拐弯。 耳边传来长富一声惊呼,“姐姐真要做新娘子了!” 万人屠道:“喜糖好不好吃?” 豆儿回答,“好吃!” 长富却没有回答,咚咚咚跑到卫小歌身边,拽着她的红裙子,“姐姐......”喊了一声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半晌之后才道:“做了新娘子,会有小娃娃吗?” 好吧,又是这千古悬疑,卫小歌默不作声。 万人屠笑道:“长富,姐姐不会有小娃娃,往后一心疼你。” 这人果真知道自己心意! 卫小歌暗道,几个孩子全部是无奈背上身,不然她万万不会将养孩子这等天下最难最麻烦的事揽上身。听见万人屠一步一步走近,低头却发现他也穿着一身红色锦袍。 蓦地手被他握得紧紧的,仿佛生怕自己后悔。 鲁巧嚷道:“长富,到鲁大叔这里来,姐姐要拜堂了!” 这就拜了? 面对着大门,地上放着两个软垫。 跪在软垫上,万人屠那略显得深沉的嗓音,很真诚地说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天地为鉴,今日我万小山迎娶卫小歌为妻,一生一世,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心中再次被触动,卫小歌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天地为鉴,我卫小歌嫁与万小山为妻,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这一刻她是真心实意,嫁给了此人,与他相守一生。 没有人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只有万人屠带着卫小歌向前拜了三拜。 “我送你回房歇着,等下再去寻你。”将卫小歌扶起,万人屠附在她耳边轻柔地说道。 再次端正坐到床榻上,卫小歌忽然发现,出去遛了一圈,对着大门拜了几下,从此就是新妇。又给万人屠坑了......不过这大坑她恐怕往后也不用爬出来,总算比从前强,不用费尽心思脱坑。 “不许揭盖头,等我回来再揭。”万人屠郑重地叮嘱了一声,将卫小歌手揉了揉,便起身而去。 第三五三章 新房 卫小歌安静地坐着,心潮起伏。外面的喧哗之声不绝于耳,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叫嚷,还有雄霸的大嗓门不断吼叫,说什么“大王成婚应该回北疆,叫兄弟们一起乐”之类的。 昨天在路上奔走,今天忽然成婚,鬼神莫测...... 过了一阵,卫小歌听见锦杏进门。 “姑娘,姑爷叫我送些点心给你垫垫肚子,他即刻便回来。” 正要掀开盖头方便吃东西,卫小歌立刻想起万人屠之前叮嘱要等着他,成婚是一生一世的事,须得郑重其事。她忙放下手,等着锦杏将碟子送到身前,摸索着随手取了一块。 糕点也是带着喜气的,染了红色颜料,外面方法是红糯米,里面是莲蓉馅,甜得腻人。 吃了一块她便打住,刚喝了两口锦杏塞给她的茶,便听到万人屠返回。 “锦杏,将酒菜摆在桌子上,你们自行吃喝,照看好几个孩子,余下的事不用你做!” 吩咐了锦杏,万人屠却嫌弃锦杏的手脚太慢,不耐烦地自己动手摆放酒菜。 听到门再次合上,卫小歌知道锦杏去得远了,房间只剩下自己与万人屠。 今时不同往日,她算是这人的妻子......这可麻烦了。 “娘子久等了,为夫这就来给你揭盖头。” 床铺往下一沉,万人屠已经挨着她坐下,浑身带着一股酒味,无端充满压迫感。为了稍微分心,卫小歌闻了闻,却不是老猴子酿的果酒,大约是京城里现买的。 一双大手出现在盖头下方,平时显得极稳的手,此刻却微微有些颤抖,卫小歌心中一软......万人屠竟然有些紧张,也不是真的事事都掌控于心吧! 万人屠的手心泛起一丝汗水,终于到这一刻了,之前吃了两口菜喝了两口酒,随意与旧日的老兄弟说了几句话,哄了哄孩子们,可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这头。 生怕小姑娘忽然后悔了,偷偷跑了。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发生,却难免忐忑。 揭开盖头,喝了交杯酒,这才算是礼成,从此她就是自己的人了。 手忽地上扬,红色的盖头飞到半空,眼前的人儿抹了红红的口脂,衬着雪白的面孔,更是娇艳欲滴。垂着双眼,睫毛微颤,撩拨得人的心仿佛也跟着盖头飞到空中。 不知道飘到何方。 感到口舌干涩,万人屠回身去桌前取来两盏酒递给卫小歌,又坐回到床边,然后哑着嗓子说道:“交杯酒。” 感觉脸上发烧,卫小歌抬起头,瞧着眼前一贯严肃此刻却显得有些紧张的男子,一身红锦长袍与他虽然不相衬,人却透着难得的清朗,将旧日那丝让旁人惊惧的阴沉洗得干干净净。 手接过酒,她忽然笑道:“里面没掺了什么药吧!” “还记仇呢,那次真是为了给你疗伤。”万人屠笑道,不由分说将手臂圈住卫小歌手臂,“来,娘子,喝了这杯酒。” 是猴子老申的好酒,一股清冽的果香混着热气入腹,略略感觉了下卫小歌松了一口气,这次没有添鹿角粉末。 将空酒盏从卫小歌手里接过放到桌上,知道她大约嫌凤冠沉重,衣裳累赘,万人屠小心翼翼将凤冠取了下来,“没有订制,眼下只寻到这个,回头咱们再成婚便好好给你做个最美的凤冠,叫全天下的人都眼热羡慕。” 卫小歌笑着摇头,“哪里成婚还有几次的。” 听到这话万人屠心中极为烫贴,小村女的意思分明真真切切地嫁给自己了,他笑道:“其实我也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最主要的想将你娶了才是正经,先换了衣裳,咱们再吃些酒菜,想来你肚子也饿了。” 卫小歌站起身来,往屏风后转去,里外三层这么一身累赘的礼服,即使身为武修也觉得累得慌。 “让为夫帮你更衣。” 万人屠飞快闪了过来,面上并没有邪乎乎的表情,一脸正经。 啼笑皆非之余,卫小歌想了想,总归是要有这么一遭的,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总不能一直避着他。再说万人屠哪里是避得了的人,反正现在不适合圆房,倒也不用太烦恼心理上还没准备好。 她举起手臂,将大袖子抬起,“由得你了。” 老实到让人难以置信的万人屠,竟真的只是脱掉了外面的大礼服,卫小歌稍感放心,看来他知道自己有些排斥。换了一身寻常的新衣裳,就着稍微有些冷的菜随意吃了几口,她便放下了。 万人屠却不停殷勤倒酒,左一杯右一杯,她不小心灌了不少。 “你又使坏了。”脸色微醺的卫小歌横了他一眼,“知道我贪杯,竟然弄了好几种酒来诱惑人。” 一个忍不住,万人屠伸手摸了摸那染了一脸红晕的小脸,笑道:“这哪里是使坏,分明就是讨你欢喜呢!” 忍着没有拨开万人屠捏在脸上的手指,卫小歌笑道:“都留给我慢慢喝,今儿就此罢了。” “为夫听娘子的。” 外面的声息都停了,小孩子乐了大半天估计早累了,也不愿意麻烦锦杏,卫小歌将一桌酒菜收拾了,放入食盒中准备拿回去厨房。万人屠这人的鼻子极为灵光,屋子里若是摆着这些菜肴,难免味道太大。 不料万人屠按住她的肩膀,“哪里有新娘子做这些事,你先等等,我即刻便回。” 也不知他是用什么方式,刚出门就立刻返回,卫小歌感觉似乎只眨了眨眼而已。 手里提着热水,万人屠笑道:“洗漱一下,我们安歇吧!”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今晚肯定不可能将他赶到后院打坐了。卫小歌笑着摇摇头,在万人屠的注视下,打了水洗面漱口,松开发髻。 难免羞涩,她只除掉靴子,没脱外衫便直接钻入被子中,将红色的锦被一直拉到下巴。 嘴角挂着一丝笑容的万人屠,慢条斯理漱洗,眼角却是斜斜地瞟着自己的新妇,见她双眼紧闭,竟然假装睡觉。 应该是羞怯了。 脱掉外袍,万人屠想了想,却没有除去薄薄的软绸内衫,若裸着上身,小娘子肯定会将他踢到床下。 感觉到一具充满热气的身体挨了过来,卫小歌忙往里间移了移,不料她移了一尺,对方却是挨过了一尺,直到整个人贴着墙壁。 “看你还望哪里躲。” 耳边是热乎乎的气息,身子被万人屠紧紧拥住,一丝缝隙都无,她心头不由得一颤,终究还是有些排斥,这该如何是好? “不是说,先等我的修为稳固了再说吗?” 将卫小歌稍稍有些乱的发丝拨到一边,万人屠趋身亲了亲她滚烫的面孔,“睡吧,我就抱抱你,什么都不做,不过你这一身外裙可真碍事得紧。从前你受伤那阵,不也在我怀中睡了三天么。” 正犹豫着,却发觉那双大手却是摸到腰带上,果然是长年玩箭的人,手指灵活之极,不由分说地解了开来,卫小歌推开他的手,轻轻叹了口气,“我自己来。” 薄薄的亵衣,几近肌肤相贴,幽香扑鼻,万人屠浑身僵硬,心中挣扎了一阵,终究只是揉了揉卫小歌的肩膀,不敢再做些什么。一来知道她心中未必乐意,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怕自己忍不住。 若是伤了她的身子,坏了修为却是难辞其咎。 提着的心渐渐松了下来,卫小歌仿佛对万人屠的认知又多了一些,他其实并非是个禽兽。 龙凤烛一直染着,蜡泪缓缓滴落。 睡得迷迷蒙蒙的,梦里仿佛有一道清瘦修长的影子,一身青衫,在月光下渐行渐远,再也无从可觅。卫小歌猛地睁开眼睛,忽然察觉面上竟然是湿的。 她悄悄举袖擦掉水渍,两情若是不能长久,不如干脆斩了。尽管那风筝早不知飞到何方,手里握着那截丝线,始终断而非断。 然而,此时此刻,真真得断得一干二净。 嫁与旁人,再惦念着那人,对枕边人却是不公平。 “想什么?” 原来他也醒了,武修仿佛都有一份本能,风吹草动便觉察得到。被万人屠那双深沉的眼眸的瞧着,卫小歌忍不住有一丝心虚,“想你,想着我到底是如何嫁给你了!” 眼里还有盈盈泪光,万人屠哪里瞧不见,忍着心头的不快,一边用脚蹭了蹭那双小脚,微笑道:“我对你比天下任何人都要好,你不嫁我嫁谁?” “我明白你的心意。” 将头靠在万人屠的肩膀上,卫小歌明白,这人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人。如果是独自一人,未必会嫁给谁,可是带着几个孩子再加上系统的缘故寿命无多,着实独木难支。 说了几句闲话,又叫万人屠死皮赖脸蹭了几把,隔天竟然比往常起得晚,卫小歌想起身去修炼,却发现自己整个人被圈得死死的。 她推了推明显已经醒了的万人屠,“让我出去。” “还早呢,今日我就得出京,总得让我抱够了才行吧!” 将脸贴过来,万人屠用刚刚长出来的胡茬子使劲地蹭了蹭她的脸。 真是没完没了,卫小歌头痛之极。可是转念一想,他将会在外奔波许久,的确不能真的将他一脚踢开。 还在犹豫之间,那双大手已经四处游动,痒得无法忍耐,卫小歌忙叫道:“还不快住手。” 话音刚落,嘴巴却被堵住了...... 比起卫小歌的无可奈何,万人屠真觉得这世上最折磨的事,乃是与心爱的女子同床共寝,温香软玉在怀,新婚竟然无法一逞兽行。 越是克制,心头的邪火烧得越旺盛,简直非常人所能忍耐。 一边使劲搓揉着卫小歌细致的背脊,甚至彻底不敢碰前方的胸脯,万人屠心想,男人果然都是——禽兽啊! 第三五四章 摸到尾巴了 万人屠已经离开了十来天,临行前却并未使劲纠缠,摸摸捏捏了一阵,便就是不断唠唠叨叨地叮嘱。 走得很快,一副要早去早回的架势。 早将拜帖投到岐郡王府,却一直不曾有回音,卫小歌心中十分忐忑,总担心此事还有周折,几乎忍不住想要鲁巧等人带着几个孩子先行一步离开。 只是孩子们不在她的眼皮底下,依旧不放心。 若是遇险,除了她自己,还有谁会拿性命护着他们? 一大早吃过朝食,三个小的稍微歇了一阵便随着鲁巧去写字,卫小歌带着长壮到后院,一边看着他四处走动,一边炼体。 没一会儿狐姬懒懒散散地走了过来,忽地抱怨道:“明明我才是最先跟着你的人,偏偏夫人你新婚那天却叫锦杏当喜娘。” 狐姬这些日子十分安静,闷闷不乐,难度因为这个?卫小歌斜着眼看了看她,“你跟着我这么久,可做了半件正事?” 万人屠那人定然万般瞧得上向来不着调的狐姬,当初恐怕是为了捉弄自己才将狐姬塞到身边。 因谭五公子去世一直有些郁郁的锦杏,许久之后才显露出其活泼的本性,做事未必周到却从不躲懒,即是连向来挑剔的万人屠也极少对她皱眉。 狐姬仔细想了想,似乎到如今都没学会针线活,而下厨的事都叫段添财包揽了,她每天只用吃吃睡睡,果真什么都没做。 “我......我这般美貌,看着舒心。” 这也算是个“优点”吧,卫小歌摆摆手,“那你还有什么怨言,吃穿都是我的银子,还不去帮忙锦杏洗小孩的衣裳。” 撅起嘴狐姬走了两步,脚步有些迟缓,忽然回头道:“夫人,到底该怎样勾搭男人,隔壁家的书生最近不理我了怎么办?” “你......你什么时候与人族男子搭上了?”卫小歌大吃一惊。 左邻右舍只隔着一道墙。 左边的邻居住着一户武官,时不时吵吵闹闹的。 右边那一户一贯极为安静,只有一位年轻的小文官,带着一名老仆独居,估计是嫌弃长富他们吵得很,多数都在屋子里呆着,偶尔大半夜对月吟诗。 狐姬说的当然就是这位小文官了,只是最近却是有些天没听到他出没了。 狐姬满脸愁绪,“你去平安州那阵,有天我在后院带着长富他们荡秋千,自己......自己也荡了荡,从院墙这边看到那边,恰好书生拿着本书在院中走动,不但瞧见我,还冲着我笑了......” 带着一丝客气和羞涩的笑容,直接击中狐姬那颗向来都蠢蠢欲动的春心,尤其小文官生得白净雅致,且只有小二十岁上下,手里还捧着书卷。 自那之后狐姬没事便荡秋千,小文官似乎渐渐有了些默契,时不时在她飘起来之时,没事走到后院之中看书,隔墙瞧上一眼半眼。 日子久了,难免眉目传情,小文官终于忍不住趁着无人之时隔墙相问,知晓她是个美貌丫鬟,而主家是一名女子武官,此刻出了京。 一来二去,狐姬偷偷摸过去几次,只是小文官十分守礼,教她如何研磨添香等,还给她画了几幅画,连手都没碰一下。 算是通了些人性,听说姑娘家得矜持些,狐姬竟没主动投怀送抱。磨磨蹭蹭的,最终小文官带着些羞怯拉了她两回手,狐姬那颗心都飞了,仿佛头一次领会到“情”的感觉。 即使什么都不做,端端正正地坐着,听小文官含情脉脉地念念诗,她便觉得心神摇曳,面红耳赤。 足足几个月的时间,红袖添了无数次香,小文官终究是耐不住了,言语中含了不少风情,连手脚重了些。 此时狐姬却想起自己妖怪的身份,尽管耳朵和人族一样,但是尾巴却还藏着裙子里,叫人家察觉到怎么办? 这般一个进,一个欲拒还迎,狐姬只好老实交代:“齐公子,我实则不是寻常女子,乃是个女妖精,有尾巴呢!” 姓齐的小文官却热乎乎地说:“小生早知你是个小妖精,眼神真真勾人之极,便是我也受不住。小生本不欲纳妾,不过你尽管放心,我不会始乱终弃,因早订了亲,只能等夫人过了门才能纳你。” 做人家的小妾这种事,狐姬倒觉得无所谓,人族有人族的规矩,订亲了不能随便退,再说她也不耐烦当什么夫人。 结果......结果竟然摸到尾巴了,小文官吓得傻,腿脚发软竟瘫倒在地。 半响他才哆嗦着问:“你真是妖精?” 狐姬纳闷,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怎么这会儿怎么吓到了,应该是不习惯吧。 看小文官脸色苍白显然吓得不轻,她只好告退了,临走使劲地安抚了一番,表示自己虽然是个女妖精,但是却十分坚贞等等。 恰好卫小歌从平安州返回家中,狐姬也没等到下文。 她前几天实在忍不住又翻墙过去瞧,不料老仆却说,他家的小官人竟然在数天前就打包了行李,去友人家居住。 卫小歌听完这一段情孽,简直哭笑不得。 小妖精云云......闺房里不都这么浑说,就连万人屠还说过这些鬼话呢!狐姬与人交谈向来眼波流转,十分妩媚,又是在紧要关头,那小文官肯定当她在说情话,万万没料到竟是个大实话。 这会儿估计跑去哪里躲灾了。 狐姬天性实则十分单纯,并不像蛇姬的心眼多,当初在虎王洞府,天天想得最多的就是保命和离开那鬼地方。 “......人族男子在闺房里说的那些话,比如说称女子为小妖精,不是妖怪,而是美貌而妖媚的人族女子。因此那小官人还当你与她调笑,哪知你真是妖精,他便吓到了。” 狐姬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啊,原来是这样,那怎么办,往后他肯定再也不理会我了。等我的尾巴消失,还不知得等多少年呢,他肯定等不到了。” 卫小歌脸色一正,“早提醒你多次了,不许与人族男子勾搭吗,会惹出事来的。知根知底的人随你怎样,可外头的人决计不可!” 狐姬苦着脸,“知道我是妖怪的人全是些打打杀杀的男子,雄霸那厮都不知献了多少殷勤,看着他就想起虎王,哪里还有什么兴致,我只喜欢爱吟诗说话斯文的书生男子。” 卫小歌提起手拽住狐姬的耳朵,“这次你可惹了大麻烦了,回头还得找那位小官人说说话,万一他报上衙门,说不定有收妖使将你给收了。” 耳朵被拧得极疼,狐姬使劲叫唤,“夫人你不就是收妖使吗,都是自家人呢!” 难怪这么肆无忌惮,卫小歌狠狠地瞪了她几眼,“赶紧将行李收拾了,通知一下鲁巧,咱们赶紧出京。” 万一岐郡王肚子里憋着气,拿狐姬的事做文章,她可走不脱身了,还不如早点溜了为佳。 正说着,却听见段添财匆匆忙忙地跑来,“姑娘,前次来过的,那位姓俞的侍卫官又来了。” 卫小歌心中大叫糟糕,若是岐郡王召见,一般情况哪里用得着俞宏达亲自来,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 整理了下衣裳,她忙到前方正厅里见人。 俞宏达开门见山,“卫中郎,郡王宣中郎带一名姓胡的姑娘一同觐见,郡王还特地叮嘱下官便在此等候,一道前往。” 卫小歌一筹莫展。 将俞宏达制服算不得难,金秀秀的白纱法宝还在手里。 不过她也万万出不了京城。 笑了笑她便说道:“还请俞大人稍待片刻,待我更衣便速速回来。” 到了后院卫小歌再次拧着狐姬的耳朵骂,“你死定了,我也保不住你,自己干的蠢事自己解决,等下随我去见岐郡王。” 连耳朵被揪得极疼都顾不上了,狐姬吓得浑身发软,“夫人,你不能让我去见那些王爷啊,我见到大官就发抖,我可没祸国殃民,担不起这罪名。” “见机行事,向锦杏讨一身颜色素净的衣裳,别打扮得这么花哨。”稍微定了定神,卫小歌便吩咐道。 卫小歌一路想着该如何扯理由,几乎快到了郡王府才发现自己干了蠢事。 已近冬日,京城偏北比江陵要冷不少,多数人都穿得十分厚实,她竟然忘记这点,两人均穿着春衫,简直就跟刻意出风头似的。 穿得朴素完全不打扮的美人,其实更吸引人,偏偏狐姬从江陵的那些妇人身上学了些人性,扭腰的幅度小了许多,那股纯真中透着的妖媚,简直让无数人侧目。 难怪小文官坚持了大半年,终于还是就范了...... 这次却没在外书房觐见,一人一狐被带到内院。 郡王府因在京城的好地段,地方比起寿王府小了无数倍,却更显得古朴大方,在用料和细微处做文章,简直处处是玄机。狐姬没见过这阵仗,竟然东张西望,将之前的惊恐丢到脑后了。 见狐姬这副不怕死的模样,卫小歌更是气恼。 说起来,岐郡王连金秀秀都不打算杀了,留着办事,狐姬这种彻底没多少心眼的,胆子又小,未必会真拿她怎样。 不过无事怎么会召见她,肯定想物尽其用,做些文章。 被两名女官带进一座幽静的宫殿,狐姬摸了摸柔润光滑的墙壁,扭头问卫小歌,“这是玉石做的吗?” 谁知道!卫小歌没好气地说道:“你撬下来拿去卖就知晓了。” 听出话语中的火气,狐姬忙将手缩回来,嘻嘻地笑了几声,“我才不撬呢,会被郡王当作盗贼下大牢呢。” 连一直不动声色的两名女官,也不禁莞尔。 第三五五章 一妖换一妖 在一间烧着地龙的偏殿前,女官躬身在外禀告,没多久便听到岐郡王那显得有些低沉磁性的声音传出,“让她们进来,不许人打搅。” 对岐郡王的做派如今有些了解,卫小歌秒懂,这意思是有私密话要说,并且所有服侍的人都得赶紧找个角落一起窝着,不管是茶水房还是什么其他地方,总之不能落单。 偏殿铺着软软的毛毯,四周摆设并不显华贵,却极为低调舒适,岐郡王穿着一身宽大的常服,半眯着眼,懒懒靠在一张紫檀木的软榻上。 软榻旁却跪坐这一人,一身鹅黄衫裙,显得素雅精致的秦玉灵手里捧着一卷书,大约之前竟然是在读书给这位郡王听。 这孙子还真懂得享受,卫小歌腹诽不已。 与狐姬一起站了良久,她才见岐郡王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睛睁了开来,略略扫了一直满脸忐忑的狐姬一眼,嘴角忽地泛起一丝几乎瞧不的笑。 稍微坐起身来,岐郡王冲着秦玉灵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是,郡王。” 秦玉灵柔顺地答应了一声,将书放下便倒退着往外走,临出门眼角却是瞟了瞟狐姬,柳眉轻蹙,贝齿轻轻咬了咬嘴唇。 这位卫姑娘必定是对自己抢走了表哥,一直怀恨在心,前些日子伙同长贵赶自己走,如今又敬献了一名美人。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吗? 头大如斗的卫小歌站在一侧,浑然没瞧见秦玉灵神态有异,全部心思都在岐郡王的举动上,生怕漏掉了点什么。 将秦玉灵的表情收在眼底的岐郡王全然不在意,美人见了另外的美人,哪里能释怀,这些小事他懒得理会。自己向来不喜脂粉堆过多的争斗,府里最多的时候也只收了六名姬妾,真闹大了轰走便是! “胡姑娘,你是何妖族?” 这是在问自己话了,狐姬打了激灵,生怕马上被人弄死,急急忙忙辩解道:“妾身是狐族,向来老实,从来都没有想着要和达官贵人有什么牵连。也就是帮忙比邻而居的小官人研磨,连床铺都没上呢!” 简直是最失败的欲盖弥彰!卫小歌忙掩住嘴,差点笑出声来。 岐郡王哑然失笑,转过头对卫小歌说道:“你身为收妖使,却竟然带着妖怪入京,罪责难逃。” 将之前的笑意收了,卫小歌满脸认真地回答,“收妖使难免得与妖族打交道,因此身边有个女妖行事会方便许多,想来当初慕容念之大人也是这个想法吧!” 慕容念之还想着将金秀秀收了当下属,狐姬可比金秀秀纯粹多了。 “巧言令色,你这位狐妖可有何过人的手段?” 没有回答岐郡王的问题,卫小歌拿手肘捅了捅狐姬,“狐姬,问你呢,有什么本事。” “啊,这个我的本事......”狐姬感觉自己必须得拿出点本事来,不然肯定得倒霉,可是挖空心思也想不出,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懂得一些风卷术,会做菜,能绣花,还懂得给小孩子洗澡洗衣裳。” 至于勾引男人的本事,真是不堪之极,想勾搭的永远勾不上,不想搭理的却总凑上来,这点狐姬根本提都不想提,怕被人笑死。 尽管心中对狐姬这个废材很无奈,此刻卫小歌却是庆幸得很,根本不用自己说什么,狐姬本色出马就成,是个人都能看出她是个渣。想到当初,在虎王洞府的青楼卖诗词还骗了狐姬两个玉镯子,连貂喜都不怎么买账。 她偷偷瞅了瞅岐郡王,这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郡王,拿起茶杯遮住了半张脸,竟然假装喝茶忍笑。 看来狐姬应该没什么危险了,这么糊里糊涂的妖谁杀得下手。 岐郡王喝了两口茶,便将杯子放下,微笑道:“齐亭清借酒浇愁之际,无意将胡小姐的事透露,便有人报给本王知晓。不料齐公子却矢口否认,只说自己胡言乱语而已,竟一心护着胡小姐。” 从来不觉得岐郡王会无的放矢,卫小歌聚精会神地琢磨着他的话,可是却是想不出他说这句话的本意。隔壁小文官也算是个有良心的,没打算有意弄死狐姬。 不料狐姬却一脸惶急,“齐公子他......大王你可不要为难他。” “大王......”岐郡王晒笑,此妖真是毫无见识,竟然将自己当作占个山头便自立为王的人物,“胡小姐,你祸乱人族,而齐亭清有意包庇,更是罪在不赦,既证实你是妖,那么本王也只能将他送入刑部大狱。” 狐姬顿时泪眼汪汪,扑通跪倒在地,猛地磕了几个头,“他,他不知情的,全是我的错。” 说到这里,卫小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岐郡王意在狐姬。 狐姬竟真喜欢小文官! 妖怪的性情多数十分简单,两句话就叫岐郡王套出性情。 拿那位齐公子的安危来威胁,估计是想收罗了狐姬办事,这手法与当初拿糜红尘辖制自己何其相似,都是同一个恶心的烂招。 有权有势的人,总干这种破事。 还是万人屠做事地道,剖析厉害关系,然后拿银子使劲收买,明明知道他不安好心,可是事后也没怨言! “跪着吧,容我再想想该如何处置你!”岐郡王随口对狐姬吩咐了一句,随即侧过脸对卫小歌说道:“你折损了本王座下的一名女妖将,如今却借紫微星辞官,先头立下的盟约该如何履行?” 提起死掉的蛛妖金秀秀,这不明摆着要为难狐姬,卫小歌叹了口气,看来很难善了。最令人气愤的是,之前这孙子还笑得很欢畅,一副好像要放了狐姬一马的模样。 “郡王希望我如何履行前约?” 岐郡王幽深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寒光,“一妖换一妖,这是其一。你毁约在先,那名在寿王府被劫走的小武修,本王想取了他性命易如反掌。你是想保他的命,还是保你的自由?” 卫小歌挺起腰板,对方直接开门见山,她也不能打马虎眼。 “狐姬的去留由不得我做主,若是她不欲留下,我只能带她走。曾经的盟约其实早已作废,既然地牢中的囚犯并非郡王亲手所放,我并不需要履行。” 岐郡王真要追杀糜红尘,她也无法可想,夜闯寿王府,当初已保了一回,没有谁能保谁一世平安。若今天能出得了郡王府,她会即刻通知一丈,如果出不去,那么大家各安天命。 出不了郡王府的可能性很小,万人屠曾提及,新立的紫薇星按照规矩办事,自己身为副星主,官府压根管不着! 怎么也得顾虑知微身后,有明阳真人这名大宗师撑着呢! 大约是没料到卫小歌全然不接招,岐郡王微怔。 果然是个狠人,难道不怕自己将她直接斩杀了?尽管自己内心深处会较为欣赏骨头硬一点的人,但是却得有个度,过于冒犯皇权便是彻底不知天高地厚,叫人极为不痛快。 这名狐妖虽然有些用处,可是缺少合适的人在一旁相助,到底成不了大事...... 堪堪内窍初期的卫小歌,是一名法修,身为女子且姿色尚可,尤其是体态玲珑,寻常人并不设防,着实难得。 她如今成为新立紫薇星的副星主,单单是这与世间权势毫无干系的身份,反而叫人掉以轻心。 “卫小歌,你那几名弟弟妹妹尚在京城,不过本王从不屑拿无辜的家眷胁迫,所以此刻我们只谈利益。我若要你做一件事,从此放你归山,本王还可给你一个承诺,无论是金银,为他人求高官,抑或杀死仇人,任凭你挑一样。” 卫小歌整个人都呆了。 系统任务......得来全不费功夫? 太扯了吧! 以岐郡王庞大的势力什么事办不到,上次还来了个影七十的暗卫呢! ——看样子极有可能是非常隐秘的卧底任务,岐郡王需要杀一名很关键的人。 对于岐郡王而言,整个大魏只有两人让他看不顺眼,老皇帝永熹帝,还有在军中手握大权的岚郡王。 岐郡王要做的大事,或许需要一名女妖,连狐姬这只有容貌的渣子妖都要收罗,所需的是妖色而不是本领。所以当初自己坚持要杀姿色尚可的金秀秀,岐郡王并没有觉得太可惜。 而自己这看着弱弱的法修,至少在明面上应该比不上法武齐修的慕容念之,也许因为是女子的缘故更合他的心意。 难道永熹帝与岚郡王这两人中,其中一人有喜好美貌女妖的癖好,并且对女子较为宽容因此比较容易接近? 不管是不是要杀这两人其中的一人,反正沾了皇权没好事,被顾少钦坑了一把还不够吗? 尽管顾少钦说话喜欢绕来绕去,但是极为重亲情,对母亲虽有微词,多半只是无奈。当初不就是因为还算相信他的人品,才决定做系统任务,充当假未婚妻。 虽然将自己强行留在登天阁面对一干高手,却留了后手,让厉行渊送自己离开。 不然当初万人屠肯定不止扎顾少钦一箭,恐怕直接将他的脑袋给切了。万人屠......想到他,卫小歌忽然觉得,这位新夫君还真他奶奶的够意思! 岐郡王与顾少钦不一样,大魏的这些皇子皇孙们,根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万人屠从往日的案卷瞧出,也略略与岐郡王打了些交道,表示这孙子做事只讲结果,不论过程,时不时“误伤”不相干的人。 岐郡王,彻底不可信! 不管什么大事,又不是岐郡王的心腹,无论成败,事后难免被灭口。 若只有自身一人,横竖就是烂命一条,冒险做系统任务,事后再寻退路。 可是如今有家有口,多半会将几个孩子的命都搭进去,还有......万人屠决计不会袖手,死在这坑里都不一定。 想清楚其中的关节,卫小歌终于下了一个并不算太艰难的抉择——绝对不干与虎谋皮的事。 系统任务,见鬼去吧! 第三五六章 狐姬的抉择 彻底不敢试探岐郡王要她办的到底是什么事,卫小歌缓缓说道:“郡王,恕在下人小力微,只能回绝郡王的美意,我既应承成为紫薇星的副星主,着实不方便掺和任何与官府相关之事。” 岐郡王面色一僵,幽深的眼神,一变再变。 尽管他许出的承诺未必会兑现,可对方全然不看在眼里,着实让人怒不可遏。 难道没听说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吗? 猛地从软榻上站起身来,岐郡王浑身真气布满全身,半散的发丝飞扬,袍角翻飞。 由岐郡王身上透出的浓浓杀意,便是瞎子也看得见,卫小歌不敢有任何迟疑急忙说道:“郡王,我与北疆破天神箭王有些交情,若是郡王需要他相助与你,我可以帮忙说道说道。” “破天神箭王......”杀气腾腾的岐郡王诧异了一瞬,随即冷哼了一声,“北疆划地为王的匪人不知几何,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你何尝去过北疆,不过是借了万人屠的势力,想来他便是神箭王本人!” 感觉岐郡王活生生将那股杀气给按捺下去了,卫小歌放心少许,没想到还是得拿出这个名头来,原先还以为根本用不上。 可谁料到岐郡王另有谋算,竟然想利用自己做什么古怪的大事...... 她挤了个笑脸,赶紧道:“因没能做完三年的官,我那夫君万人屠生怕郡王心中不快,曾对我说起,他与神箭王是生死之交,但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万事大家都可坐下来商量。” 岐郡王长身而立,良久之后才收了真气。 他不耐地摆了摆手,冷冷说道:“一再得寸进尺,你着实过了,跪安吧!” 你妹的!跪安,跪死人算不算......心中腹诽的卫小歌咬了咬牙,没奈何单膝着地,“末将往后不能在郡王身边当差,就此告退!” 行武官的礼也好,毕竟不同于双膝着地磕头。 看着卫小歌敷衍了事的下跪,岐郡王再无半丝犹豫,不受管束也无从胁迫,此女彻底不可用! 破天神箭王即使不是万人屠本人,大约与他密切相关。此人手下数千杀人不眨眼的人马,不乏无数大妖在内。眼下守卫北疆乃是岚郡王份内之事,往后......却是不好说。 竟然被区区蝼蚁威胁! 原来已经与万人屠完婚,难怪有恃无恐。 尽管有一丝想立刻拍死卫小歌的冲动,他不得不忍住了,自从掌管三司,杀的人比从前少多了,多了些顾虑少了一些狠厉。 紫薇星不能得罪得太狠。 最重要的是,眼下远远不到树下神箭王这等强敌的时机。 没有卫小歌,还有其他人替自己完成大事,未必非她不可。 一直跪了许久的狐姬,见岐郡王竟要将卫小歌打发了,心中慌乱之际,忙可怜巴巴说道:“夫人,你走了我怎么办?” 这傻妖,卫小歌无奈道:“作为曾经的收妖使,我身边带着妖怪乃是理所当然,若你要随我走,我便带你出府,此事全凭你自己决定!” 大面上来看,这点岐郡王可没办法说什么,慕容念之不也想弄个妖属下吗?既然已经得寸进尺了,那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感觉自己的性命大抵无忧,狐姬心中略略一定,却扭头仰望着岐郡王,“大王,您会杀了齐公子吗?” 连狐妖都想带走?岐郡王面无表情,淡淡说道:“胡小姐留下,他便无恙。” 狐姬颓然坐在毛毯上,咬着唇半晌作不得声,回眸又瞧了瞧卫小歌,仿佛希望她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可是,勾搭人族的事,夫人说过多次了,不知她妖怪底细的人万万不能碰。 没想到害人害己。 卫小歌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狐姬断然舍不得就此离开,不过看情形暂时死不了,往后是否想出办法逃出生天还得看她自己,好歹也懂得风卷术,逃跑的速度不慢。 “狐姬,齐公子的事,你自己决定。” 挣扎了许久,狐姬抹了抹面上的眼泪,仿佛如立刻上断头台的义士似的,一脸坚毅地说道:“大王,我决定了,我留下,你放过齐公子!” 急匆匆出了郡王府,卫小歌犹在叹息,狐姬这胆小鬼,哪次遇到危险不是吓得哆哆嗦嗦地躲起来,从来没冲到前头,偏这次为了个男子,竟然豁出去了。 女子一沾“情”字,肯定一脑袋浆糊,自己不也一样,连女妖都不例外。 岐郡王并非是个滥杀之人,为这点小屁事,他未必会杀了齐公子。但是谁也不晓得当权者的手段,手握三司,撤掉一名小官员,再安个合理的罪名将他给斩了,其实极为容易。 不过,这些却不关自己的事了,又不是狐姬的娘,她抉择如此,只能由得她。 还是那句老话,各安天命。 金秀秀的那幅“绣品”也不被收回了,卫小歌满心鄙视地嗤之以鼻,真是个小气鬼,还郡王呢!亏得她带在身上了,免得还得跑一趟。 回到家中,众人见狐姬没有返回,纷纷问起,其中以雄霸与段添财最为热切。 不知怎么回答,卫小歌想了半天才说道:“女妖也是女子,为了隔壁的齐小官人什么都豁出去了,她暂且回不来,得替岐郡王做事。” 雄霸只是表面粗豪,尽管没有鲁巧细心,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呵呵笑了两声不再问下去。 段添财却是糊里糊涂没弄懂,过了许久才想明白其中关节,喃喃说道:“邻居齐公子,什么时候与狐姬好上了?” “段添财,你去雇马车。鲁巧,你去任务堂递个消息给江陵危楼的一丈,叫他通知糜红尘小心岐郡王。其他人立刻收拾行李,即刻回江陵!”卫小歌大声说道。 以风卷残云的方式,只用了三个时辰便准备停当,长富豆儿四丫等三人,自己裹好了帽子,等在门口。这次不同往日搬家,乃是要回家,他们心中愉快得很。在京城住得非常没趣,完全不能够出门,也没有其他的小孩一块儿玩。 奔出京城,卫小歌仍旧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就这么摆脱了岐郡王那孙子? 这回好像刮了下那人的逆鳞,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一路狂奔了五天,四丫却是生病了。 或许是因为大冷天奔波,也或许是她即使坐马车也不忘记拿着书本看,不停摆弄鲁巧教她的那些玩意,拆卸重装那些小机关,劳心劳力的缘故。 四丫去年已没有了先天真气,底子极弱,没有其他两个孩子壮实,比起最为皮实的长壮更是差得天遥地远,即使泡的药材最多,却还是有些不胜之态。 在左近的镇子上看了大夫,吃了药,可是足足三天不见好转,似乎有加重的趋势。 怕耽搁了行程,卫小歌考虑再三,“我带着四丫养病,你们先走一步。” 鲁巧急忙说道:“那可不成,我们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得护着夫人。” 卫小歌哪里不知道这点,无论孩子有多重要,但是在万人屠的心中,生死当头,肯定是舍了孩子只会顾她。 “我一个人带着四丫,没什么行李,等她病好了之后,说不定三五天就能赶上来了。鲁巧,不必说了,带着其他几人先走最紧要。” 谁也不知道岐郡王到底能不能忍下这口气,其他三个孩子早一天到江陵就多一分安全。 当面辞官也是无奈之举,不说没办法悄悄溜出京城,而且岐郡王肯定受不住不辞而走的侮辱。按照万人屠的推测,前紫薇星,如今的“天极”已大幅让步,留难她完全没必要。 可惜,此一时彼一时,哪里知道岐郡王另有打算,再加上狐姬干了件蠢事,竟然平白多出一番波则。 卫小歌真是万般不解,尽管自己并非庸手,在速战速决的情况下,能弄死不算最高明的内窍高手。这位郡王即使知道自己有本事杀金秀秀,但是哪里能与什么外窍高手匹敌? 见鲁巧雄霸二人依旧不肯提前走,她又道:“鲁巧,只要没有外窍高手前来,护住四丫一个孩子逃命绰绰有余,你着实不用过于心忧。” 内窍期的真气,外带风卷术,逃跑快得很,自保其实很容易! 好说歹说,鲁巧终究是同意了。 带着一大群人在客栈耗着毫无意义,鲁巧哪里看不出四丫此刻的确不能奔波,非得养个十几天甚至个把月都未必可知。或许是这孩子向来乖巧好学,全然忘记四丫还不到六岁,一股脑教的东西太多。 倒是让她成日钻研那些机关,心力耗损过度。 在屋子里听到外面交谈的四丫,嘴角撩起了一圈水泡,身上发热骨头里却冷得要命,见卫小歌进门,挣扎道:“姐姐,我们......赶紧走,我不要紧。” “不要担心,大家已经走了,姐姐留下陪你。” 小地方的大夫,卫小歌哪里不放心,趁着天黑路上无人,便将四丫裹成个团子,盖得严严实实地背着她,向左近的州府灵州进发。 一路施展轻身功法外加风卷术,担心因为奔跑让四丫病情加重,又担心跑得太慢,不能及早到达灵州,真真是忧心如焚。 在一家小镇上歇息了一个白天,屋子里添了两盆碳,四丫却冷得哆嗦。卫小歌一整天将她抱在怀中,忽然觉得这时候若是万人屠在就好了,他那人暖得很,竟能将自身血气散到体外。 而她本人,则只能偶尔给四丫少量输入点真气取暖,怕太多小孩子受不住。 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早,到达灵州,卫小歌在城门口便打听了世面上最好的医堂,立刻奔赴前往。 第三五七章 小五 花了大笔的银子请最好的小儿大夫瞧病,果不其然,之前在小地方开的药完全不对症,将虚火当作热症治疗,反而适得其反。幸亏这两天没敢给四丫继续吃药,只是以真气助她。 重新煎了新药,过了三天四丫才略略好了一些,小脸上挤出的笑容没有前些日子勉强。 卫小歌终于松了半口气。 躺得太久,四丫有些不耐,怯生生问道:“姐姐,我能看看书么?” 半本书都没带在身上,全在马车中,卫小歌只好柔声道:“姐姐手头上没书,你想看什么书,这会儿给你去找。” 四丫沉默了一阵却说:“还是不看了。” 这孩子过于内向,什么都憋在心里,卫小歌对她了解得很,肯定是觉得要求太多,怕麻烦到自己,又或者是忧心自己这些天奔波得太辛苦。 她笑了笑道:“我带你逛逛书铺可好?“ “姐姐会不会太累?”四丫带着些渴望说道。 “不会,姐姐不是小孩子,不会累的。” 四丫脸上露出一丝渴望和欣喜,“我还没去过书铺呢!” 背着连脸都遮了一大半,裹得密不透风的四丫,两人慢慢走街面上走着。 即使是州府,冬日行人少,行色匆匆,那些小摊贩也显得有些冷清,病怏怏的四丫极有兴致,一路瞧一路用软软的童音说着话。 比往常活泼了不少。 可是卫小歌问她要不要买什么,四丫却说不要,“姐姐要背我,没办法拿啊!” 进了打听好的一家大书铺,笔墨纸砚十分齐备,四丫虽不见得如长贵那般过目不忘,但因为平时用功,五六岁的年纪认识的字不少。 尽管看中了好几本书,卫小歌却不想让这孩子太过劳神,“今儿只买一本可好,等你病好了姐姐再给你买一屋子的书。” 难以取舍的四丫,挑了一本世面上小儿爱看的对联对仗的小故事书,“嗯,咱们没马车,书很重呢!” 瞧着四丫喜不自胜的小脸,卫小歌不由得满心愉快。 万人屠给四丫取了个名字叫做“诗诗”,偏偏这娃娃爱书,倒和这名字很相配。倒不如请个书画先生在家教导,往这个路子上引,说不定往后知道不能修炼,并不会太难过。 付了银两,卫小歌背着四丫出门,“四丫,万大叔给你取了个大名,叫做诗诗,诗词的诗,你说好听不好听?” 四丫又惊又喜,“我有大名了,诗诗这名字真好听!” “嗯,我家的小妹妹诗诗的名字最好听,往后就这么叫你好不好?”卫小歌笑着说道。 “好的。”四丫软软地答应。 四丫心中仿佛总有个打不开的心结,这场病生得极为不凑巧,看神情就知道四丫内疚拖了大家的后腿。不过,此刻的卫小歌却觉得,这场病其实很及时,能让四丫在没有长富,豆儿环绕的情况下,与自己单独相处。 能够让她活泼一点,比什么都强,尽管冷风刮面,不知为何她心中却是暖哄哄的。 刚走到客栈门口,卫小歌却是站住脚步,愣住了。 一名体态修长,身穿着黑衣,并且以黑巾蒙面的女子,背着手站在离客栈三十步远的地方,仰头默默望着天空。 这姿态让人何其眼熟,因为是万人屠惯常的动作。 她一眼就认出是一直近身服侍万人屠的小五,尽管从来没见过小五的真面目,不过她比普通女子足足高出一个头,比普通男子都要高,很难认错。 远赴他方为孟飞翎寻药材的贺远山,在某些地方也刻意学着万人屠,这点与小五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约耳朵极为灵光,即使在人来人往的客栈门口,小五也听得出武修与普通人的脚步声区别,她猛地将背着的手松开,侧身望过去。 两两相对,仿佛是没想好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小五才道:“大人要我来接应卫姑娘,怕姑娘落单不安全。” 卫小歌笑道:“他实在过于谨慎了,我这里倒是不缺人,却是有些忧心他身边没有人相帮。” 沉默了一阵小五才道:“大人这些日子都不叫人跟在身边,独自一人。” 其实万人屠行路向来独来独往,嫌弃旁人太慢碍事,但是如果办正事还是习惯带一些人手,帮忙打探情报摸清路线,这点卫小歌很清楚。 许久没瞧见小五,恐怕是万人屠刻意不让跟着。带着贴身服侍的女下属,再白痴的男人都应该知道,这样肯定追不到女人。想来因为已经成婚,万人屠不再那么避嫌,让这名修为高又极为忠心的女下属前来接应。 卫小歌笑道:“往后你家大人肯定会带着你办事,小五你也赶了不少路,先进客栈吧!” 因包了个小院落,空余的房间不少,不过小五却坚持要守在四丫与卫小歌居住的房间,“若是有任何差池,大人定然不饶我,还请姑娘恕罪!” 卫小歌带着四丫住在小院落最小的厢房,靠着外墙较为容易逃生,不过三个人会显得比较拥挤,好在小五仿佛习惯当透明人,飞身上了房梁。 见此景象,卫小歌不由得想起穿着黑纱,爱蹲房梁的蛛妖金秀秀。 只是小五的黑衣并不相同,从头到脚包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头秀发和沉静的双眼。款式永远是那一套,与男子衣衫有些相似,十分利落,除了下摆并未开叉。 四丫有些乏了,喝了些热水便再次睡去,卫小歌端正坐在床边默默打坐。 房梁的小五却是睁开了双眼,默默注视着下方,感觉自己看得太久,忙将视线投向窗棂。其实,肯定不会有什么来人袭击,至少据她所知,应当不会有人。 “小五,你替我瞧着,我去给诗诗熬药。”略略调息后的卫小歌便对房梁上的小五说道。一直在屋子里熬药,除了味道不好闻,空气不流通,这会儿有人帮忙看着点,她总算能到外面煮药。 “卫姑娘,不如我去熬药。”小五忙道。 “不用了,我知晓火候。”卫小歌笑道。小五果然是事事都喜欢抢着做,先前的饭菜和洗脸的水,全部由她端进房中。其实煎药也不用去得太远,就在门口罢了。 守着火,却听见屋子里的四丫醒了,大约是想取桌子上的书,小五跳下房梁拿给她。 生怕四丫劳神,卫小歌推门入内,“诗诗,书看慢些......” 话说到一半,却是卡住,小五将四丫抱在怀中,手里的匕首架在四丫的脖子上。最让人心痛的是,明明吓得要命的四丫却是捂着自己的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四丫......怕自己会进来救人,担心自己被小五害了,竟然死命忍着。 仿佛心都给挖去了一块,卫小歌心痛到极致。 她向来都知道孩子们对自己很重要,而此刻才明白,她对小孩们也非常非常重要!深深吸了几口气,卫小歌却怎么也无法像往常一样,快速恢复平静。 竟失去了方寸。 “动一下,她就没命!”小五沉沉说道。 “我不动,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怕万大人杀了你?”卫小歌纹丝不动站在门口,连手都没有离开门柄,生怕小五的匕首再往前送一寸。 “你不配!”仿佛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充满愤怒的字,小五的手微微发抖,大约是心情激荡到极点。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此刻的卫小歌其实隐隐已经猜到,然而却只能慢慢诱使小五多说几句话,好歹拖延点时间,若对方失措,未必没有可趁之机。 “为什么是你,大人是天上的雄鹰,是世间最让人钦佩的男子,你不配,你这下等无耻的村女,如何能匹配大人!”小五猛地咆哮,随即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似的流下来。 卫小歌果断承认,“我的确不配,我这样的人,给大人提鞋都不配,小五姑娘说得非常正确。” “大人竟然娶了你这被虎妖玷污过,如地底泥的村女,天下最美最尊贵的女人也万万配不上大人,所以你必须死!”小五的声音变得尖利无比,似乎彻底失去了理智。 脑残粉!这三个字忽然跳入卫小歌的脑中。 极至的脑残粉,原来小五并非要自己嫁万人屠,而是无法忍受自己这样的人嫁了,这是何等疯狂的心理。 “小五,我答应你离开尊贵而好似天上雄鹰的万大人,只要你放开我家妹妹,我发誓,立刻便走得远远的,今生今世不见他一面。” “不,你必须得死!”小五摇摇头,疯狂的眼神却渐渐变得沉静,仿佛是一汪从未波动的潭水,“我不相信你,只有你死了我才放心,你死了我才能回到大人的身边。” 理智型的疯子,卫小歌的心沉到谷底,不敢犹豫太久,立即说道:“今儿我去了很多地方,将整个灵州都去到了,很多人都知道我来过此地。你向来黑衣蒙面,身形比一般的姑娘要高,万大人定然怀疑你杀了我。” 这天下间有什么事瞒得过大人,况且大人的手段......小五不由得心生恐惧,这一生宁可死了也不愿离开大人。 可是大人竟然娶了这名让人极为不齿的女子,大人是翱翔于天地间最傲然的神,任何女子都不配与他一起。 再看看卫小歌比自己矮了许多的身形,一身粗布衣裳裹着蛇一般的细腰,真真让人厌恶到极点,小五手中紧握的匕首,忍不住往四丫的脖子送了一些。 细小的脖子立刻出现一道血痕,鲜血滴落到胸前。 强忍着没有喊痛的四丫,带着一脸惧意却猛地高声喊道:“姐姐,你快走啊!” 第三五八章 毒誓 恨不得将小五千刀万剐地凌迟,卫小歌忍着心中极致的痛,双眼却没有望向四丫。 她继续对小五沉声说道:“小五姑娘,我向老天发誓,只要你放过我妹妹我便不见万人屠,若违背此誓言,必遭五雷轰顶,万箭穿心,永世不得超生!” 听到如此毒的誓,小五忽然满含讥讽地笑了,“这誓言无用,你得用妹妹的生命发誓,并且你得发誓不能对我伸出一根手指头加害,也不许向任何人说起今日之事。” 心中的怒火,已经将卫小歌点到爆炸。 可是,四丫脖子上的血流个不停,她捏紧了手指,口中轻声对四丫说道:“诗诗,你怕不怕?” 四丫鼓起勇气说道:“我不怕!” 没有任何迟疑,卫小歌道:“好,小五姑娘,只要你放了妹妹,我从此不见万人屠,不对你伸出一根手指,今日之事永远不对第四个人说起,违此誓言,我与妹妹一起遭五雷轰顶,万箭穿心!” 小五显然意动,面上露出满意之色,匕首稍微离四丫的脖子远了那么一点点。 不料匕首刚离开了的脖子,却猛地扎在四丫的腿上。 “啊......” 四丫一声惨叫,鲜血如泉涌出,痛得几乎晕过去,四丫却是咬紧了牙齿,再也不叫第二声。 卫小歌几乎要拔刀,却硬生生忍住。 因为小五的另外一只手此刻正抓着四丫的脖子,只要她稍稍用力,四丫便会死于非命 眼中没有丝毫动容,小五提着满脸痛楚的四丫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你让开,妹妹等下还你。” 卫小歌慢慢向后退,即使心中的杀意已经冲破脑门,可半根手指都不敢动。 一直退到院子中。 “接着你这宝贝的妹妹,不过是个捡来的孩子,竟当个宝,人族就是这么可笑!不说你这污秽之人,即使是人族最高贵最美的女子,也配不上大人!” 四丫被抛到半空中,腿上伤口的血撒得让人心惊肉跳,卫小歌飞身接住已经痛晕过去妹妹。 她丝毫没有理会已经纵身飞出小院矮墙外的小五,立即提手点了四丫的穴道止血,并且将拇指按住腿上的血管。 紧接着飞速滑开裤管,她忙将怀中的雪莲精倒在四丫的伤口上。 早先便瞧见了,小五使用的竟是一柄三棱匕首,血放得比普通匕首要快要多。 四丫原本就生了一场大病,此刻失血过多仿佛随时要断气一般,卫小歌只觉得心跳得快从嗓子眼蹦出来,手按在四丫的背心,不敢过多的使用真气,缓缓吐出绕着她瘦小的身躯流动。 她发疯似的,以最快的速度抱着四丫,再次往之前瞧过病的回春堂,找的仍旧是原先那名姓王的小儿大夫。 王大夫犹豫了一阵才道:“常见补血的药见效慢,若是要见效快,药性却太烈,小儿受不住。你......你银钱可凑手?” 他不能肯定对方是否拿得大笔的银子,这年轻女子衣着朴素,初冬还穿着粗布的春衫,倒是孩子裹在一身昂贵的毛裘中。 想来也是有些说不得的故事中背后,搞不好是忠心为主的武修仆从,不然怎么解释小孩子腿上被利刃扎了个窟窿。 “有银子!”卫小歌忙说道。 “并非是老朽想贪你的银子,我回春堂也无这等灵药,需得去百草堂购买补血丸。据老朽所知,补血丸分了三种,有一种乃是给老者与小儿,或者体弱女子所服用。” 百草堂是宝梁顾家的产业,难道在大魏有分号?卫小歌有些诧异,“灵州可有百草堂?” 老大夫摸了摸胡子,显得很自豪的模样说道:“看来姑娘是个行家,我们灵州乃是京城左近最繁华的去处,但凡不方便开在京城的铺子,灵州均有分号,若京城的武修想要买百草堂的药,无不到灵州购买。” 卫小歌哪里有空听老大夫闲聊灵州的好处,忙问了百草堂的地址。 她一路飞奔一路琢磨,百草堂当然没办法在大魏遍地开花,大魏官府肯定不允许宝梁顾家在本地的势力太大。想来就是在一些重要的州城有分号吧!并不敢开在京城,因此在灵州开了分号。 百草堂所在的位置很是低调,乃是一处人多繁杂的破落地带,街面上行走的人,要么是满面愁苦的穷苦人家,要么是些形迹可疑的武修。抱着孩子的卫小歌一看就不是当地人,倒是惹来一些人多看了几眼。 几个有见识的人,却只瞟了一眼就不再刻意关注。 这名年纪不大的女武修,身上显然藏着重兵器,但是奔跑的速度极快,绝对不是个好惹的。 若不是赶时间,卫小歌也不想过多显露修为,尤其是还用上了风卷术。 她远远便瞧见百草堂的招牌,门面很朴素,但是远远瞧过去后方的院落却是连绵不绝,占地不小。 里面有十多名客人,个个是高阶武修,其中竟有品级不低的武官与服饰华贵的人物,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 卫小歌冲到柜台前,却见接待的伙计人手不够,她忙喊道:“我家妹妹失血过多,急需补血丸救命,还请各位高抬贵手,先让我买药。” 一名掌柜模样的老者坐在后方的高背椅子上打算盘,此刻抬起头看了卫小歌几眼,立刻起身,“姑娘莫要慌,老朽乃是此间药铺的掌柜,姓顾。” 竟然姓顾,说不得是顾少钦的本家远方亲戚了,卫小歌心想。 顾老掌柜大约五六十岁的模样,仔细给四丫拿了拿脉,随即飞身踏上梯子,用油纸包了两味药丸。瞧着是内窍顶峰,年岁大可手脚却麻利之极。 “这两味药性温和,红色的药补血,一次服用半粒,每天一次,吃完十粒孩子便无恙了。黄色的药丸乃是补气虚,因是孩童,同样一次服用半粒,这药可常年服用,每半个月一次。” 顾老掌柜说完,旁边有打杂的小伙计已经取来热水。 将补血的淡红色药丸剖开一半,顾老掌柜没等卫小歌答应便将药丸放入四丫的口中,以真气化开,又喂了些添了些糖的温热水。 虽然没瞧见立刻见效,但是见这位修为颇高的老掌柜一派笃定,卫小歌心中安定了不少。 补气丸她自己手头也有,不过颜色却是比顾老掌柜取的这一种色泽深一些,显然两者未必是一样的。仔细问了问才晓得,给修炼之人吃的药,和寻常人养生的药截然不同。 并且小儿与体弱女子所服用的药,所采用的药材也有差别。 她想了想,家里的孩子多,难免磕磕碰碰,补血丸需要备用着。补气丸也是同理,这东西四丫恐怕得长年吃了。 因要的药丸多,卫小歌被带到后头一间雅房。 价格贵得吓人,十万两银子“嗖”地没了。人家顾老掌柜都没问有钱没钱,本着救人的态度先给孩子吃了半粒,为人太够意思,她连价格都没讲。 她刚要告辞而去,不料顾老掌柜犹豫了下却问道:“姑娘可是姓卫?” 来不及多想,大吃一惊的卫小歌脱口道:“你如何知晓?” 顾老掌柜站起身来,一脸恭敬抱拳行礼,“果真是卫姑娘,因姑娘手里的银票来自同一家银号,其中的缘由老朽也不方便多说。姑娘与我家东主颇有些渊源,老朽早已知晓。” “东主”当然是顾少钦,卫小歌笑了笑,模棱两可道:“掌柜客气了,此事早时过境迁。” 顾老掌柜很诚恳地说道:“姑娘的妹妹却是叫何人所伤,我顾氏在大魏虽只是经商,却也有些门路,若需要我等相助,老朽决计不推脱。” 卫小歌默默琢磨着,老掌柜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坏心眼,顾少钦那人并不小鸡肚肠,被万人屠射了一箭也没怎么动怒。 欠顾少钦的情分是小事,反正他也欠了自己。 不过药堂也未必有好手能追杀小五,身为万人屠身边跟着的近侍,小五的修为定然非同小可,说不得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 小五非杀不可,脑残粉完全无法用常理推断,根本就是个定时炸弹,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来一回。 再者,伤了四丫的这口气要是咽下了,自己就是个任人揉捏的肉包子! 尽管发誓不伤小五一根毫毛,这种五雷轰顶的誓言,她随口可以发七八十个,根本不放在心上。问题是将四丫添在誓言里头,实在不安...... 此事还得多想想。 “顾老掌柜,我只求能在药堂住些日子,将孩子的病养好。还有些行李在客栈,若是方便还请帮个手取来,别的也罢了,只是孩子的药与一本书不能不拿。” 不管卫姑娘惹了什么麻烦,难道还能将灵州总堂给弄垮了,足足三十名好手镇守,还可随时拿大笔银子去雇用外窍高手。顾老掌柜欣然答允,“姑娘只管慢慢住。” 原先回春堂开的药本是对症,不过手段却不如这位顾老掌柜,略略改了其中两味,药性更加稳妥。平日给四丫送来的膳食,所用食材极为讲究,真真是照应得极为周全。 足足将养了十来天,四丫才略略好转,只是她年幼且惊吓过度,病伤缠身过久,身子弱得很,彻底禁不起长途跋涉。 其间卫小歌去了一趟任务堂,给江陵的一丈传信,表示一切安好,只是需要过些时日才能回家,将自己在灵州百草堂的事也通报了一声。 如此住了一个多月,几近年关,这天卫小歌陪着四丫吃药膳,外头却传来顾老掌柜敲门的声音,“卫姑娘,我家东家来瞧你了!” 哪个东家?卫小歌脑中有些犯抽,肯定不可能是如今的宝梁王顾少钦,应该是百草堂的新掌事吧! 第三五九章 灯火阑珊处 “诗诗你自己吃,我去看看!” 打开门,即使有些心理准备,卫小歌仍旧有些呆滞。 门口站着的男子,尽管穿着极为普通的服饰,显得低调无比,可的的确确乃是两年前登位的宝梁国君顾少钦。 仍旧如从前那般,即使做了国君也一派贵公子的气质,虽显得丰神俊朗,可眉目间永远带着一些淡淡的倦色。 顾老掌柜很识趣地告退。 他原是顾氏族人,论及辈份乃是顾少钦的族叔,是老家主手底下的心腹,早年便极看好顾少钦。开在灵州的百草堂,乃是大魏总堂,手中银钱来往数量极大,顾少钦却从不过问,一直信任有加。 只是东家的子息有些艰难,虽有两名妃子,均无所出。 两年前夺位的事,其中内情他所知甚详,眼前这位卫姑娘便是东家当初瞧中的女子,因手中有画像,并非因为银票才瞧出。那十万两银子的银票,全是顾氏早在几百年前在大魏的银号所出,由此彻底确定。 性情一派磊落,毫无矫揉之态,与传闻极为不同,瞧着比那些个权贵家的小姐们倒是顺眼一些。 作为一国王后还是差了点,不过若是东家自己中意喜爱,倒也无妨。 老掌柜笑呵呵地琢磨了一番,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心中着实觉得自己这次做了件极合东家欢喜的事。 并没有以主人的身份自居,顾少钦站在门口,微微一笑,“少钦打扰了,原是微服游历,却不想族叔传信说姑娘在此,因此特地前来拜访!” 卫小歌抿嘴笑了笑,这人还是那般客气有礼。 “顾公子还请进来坐,原是不方便招待外男,只是我家小妹妹体虚不能见风。” 在客位上坐了下来,顾少钦略略打量了下四周,瞧着有些腼腆的四丫,轻言细语微笑道:“当初见你这小丫头才三岁,连路都走不稳,如今长成漂亮的大孩子了呢!” 这位大哥哥笑得好和气! 被夸漂亮,喜滋滋的四丫放下手里喝羹汤的调羹,站起身来很乖巧地行了礼,歪着脑袋说道:“大哥哥见过我么?” 曾在乌金国的山里见过一次,四丫年幼当然不可能记得,卫小歌心想顾少钦这大忙人怎么会注意到小孩子,肯定随口客气地说说。语气却是显得熟稔亲热,连小孩子听着都觉得开心。 果然是面面俱到的顾二啊! 顾少钦又对四丫说道:“自然见过,你那时总喜欢躲着人,不爱说话。” 这下卫小歌却是吃了一惊,竟然还真记得! 见卫小歌一脸惊异,顾少钦笑道:“我自己是做哥哥的人,家中有两个妹妹,一人一个性子,因此对小姑娘家会多看两眼。” 两年多不见,这位卫姑娘却与从前稍稍不同,少了从前的那股稚气与跳脱,似乎沉静了不少。眉目长开了些,双眼澄明透亮,一张微微翘起的粉唇瞧着极为动人。 即使一身素淡的绿衫,细腰轻裹,却显得体态更为风流。 顾少钦的话总得多揣摩两下,卫小歌此刻却是有些摸不透,听口气是打亲情旗号,却不知所为何事? “顾公子如今身份高贵,到大魏微服游历,可是有些什么重要的事?” 顾少钦长叹了一口气,“我家大妹妹到大魏许久,心中惦念不已,听手下来报,她与岐郡王生了些口角,如今却是要嫁岚郡王。旁的人管不住她,因此只得亲自前来。”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顾少钦这般身份,却是不顾自身被人辖制到别国私访,倒是爱妹心切。推及自身,卫小歌难免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一想到长贵就生怕他干出什么要命的大事来。 佳宜公主以强势的姿态拒绝了岐郡王,却是要嫁给岚郡王,这下顾少钦可要烦恼了! 不过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说什么。 “顾公子不必过多忧虑。” “我原想着带妹妹回家便即刻返回宝梁国,不想听闻卫姑娘在此,因此特地来拜访故人。说来世事难料,不知卫姑娘可知晓穆公子如今已登乌金国主之位?” 说起穆乘风做什么,难道两国有些古怪的事需要“利用”自己?卫小歌点点头,“此事我的确知晓。” “还请恕少钦多言问一句,卫姑娘为何没去乌金国,却只身留在大魏?” 当初与穆乘风是“一对”,想来这位也看出来了,卫小歌笑道:“我如今已嫁给了旁人,自然是随着夫君在大魏定居。” “已嫁人了......少钦冒昧了!” 知晓卫小歌并未随穆乘风去往乌金国,他接到老掌柜的传信便即刻赶来,本打算以亲情打动这位姑娘的心。尽管未必真的非她不可,然而到底比旁的女子多两分心思。 却不知嫁给了何人,只是这话却是不好问了...... 说到这份上,卫小歌哪里听不出话外之音,从四丫开始聊起,再提起佳宜公主,估计是明白自己对孩子的看重,仍旧是想着将她抓去当个空头王后。 真是各有各的算计,大魏的郡王们生怕势力不够,希望求娶顾氏长公主,而顾二却是担心宝梁国那些权贵们拿后宫做文章,定然要弄个平民当王后。 她忍不住大笑了两声,“你这人总爱兜圈子,说来说去,竟然还想着将我弄进王宫,帮你做事。我可不懂得那些弯弯道道,辖制后宫一群女子的事呢!” 哪里来一群后宫女子,如今只得两名嫔妃罢了,还没提起兴致动她们呢!顾少钦心中苦笑,也不全是真为了利用啊,这不是有几分爱慕嘛,偏偏叫人说得这般难听。 不过,也正因为这位姑娘从未对他多看一眼,向来毫无任何遐思,因此才高看了她。 男人果真是有些犯贱。 人家对他全然不上心,本来最初心中本存着几分介意,却渐渐化为一丝若有似无的好感。 他看了看卫小歌仍旧一副未嫁女的打扮,老掌柜言说拿过卫姑娘的脉,仍是处子之身。 难不成嫁人之言,乃是为了推脱,特地骗自己? 到底是老于世故,顾少钦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做派,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卫姑娘不必忧心妹妹的病情,我顾氏的药极好,在此多住些日子慢慢调养。你我相识已久,又助少钦良多,那些客气话就不消说了。” 卫小歌客气了两句,心想顾二算得上是个人物,心胸倒宽得很。 将顾少钦送出门外,之前有些拘束的四丫再次举起调羹吃她的药膳羹汤,卫小歌见状忙道:“哎,等姐姐给你热一下再吃,往后千万不能吃冷食。” 照顾孩子真是半分不能疏忽。 刚到掌灯时分,四丫已闭眼沉沉睡去,自从生病又大量失血,比从前更是虚弱了几分,十分嗜睡。 看着她那张脸睡梦中都皱着的小脸,卫小歌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疼。 当日被小五胁迫,竟彻底不顾自身,还嚷着叫自己逃命,真真是让人痛惜之极。无论花多少银子,也得养好四丫的身子,十万两也好,一百万两也罢,总之能用得上的药材决计不能节省。 百草堂十分安全,此刻还有顾少钦这名外窍高手带着人马而来,卫小歌便决定到外间稍微走动走动,活动下筋骨。 月华初上,四处显得十分安静,隐隐绰绰有些人影晃动,动作却都极为轻盈小心,恐怕是知晓有贵人在此,越发比往日谨慎。 原本是要打打拳,不料心中思绪过多,卫小歌不由自主在一汪清冷的小池塘边站定了脚步。 水被夜风吹动,泛起点点涟漪,不知为何她却想起万人屠...... 小五的事当然要叫他知晓,只是他那般精明的人,难道没有察觉到小五的心思? 想了半天,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尽管万人屠在别处谋划极为周全,可他却自恋得很,尤其对女子算不得了解。恐怕曾经也有其他女子对他倾心,却极少放在心上,还当小五同其他姑娘们一样。 正琢磨着,忽然“扑通”一声,一枚石子不知从那里飞来,落到池塘中,溅起一团水花。 卫小歌转头望过去...... 她那刚刚正惦念的夫君万人屠,身形挺拔如故,遥遥站在一株高大的树木之下。 上方高悬的灯笼透出微黄的光,照在他那有些疲倦,却满含温柔笑意的脸上,眼神专注无比,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仿佛打算就这么看一生一世。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眼眸中的凝着的深情,让卫小歌心中悸动不已。 “你怎地来了?” 万人屠飞身站到卫小歌的身边,带着关切轻声说道:“一丈传信说你在此地,听闻孩子生了场病,我想着若是无事,你定然不会住到百草堂。” 卫小歌顿时明白过来,从前与顾少钦怎么也说有些疙瘩,住到这里肯定是有些事发生,因此万人屠急急忙忙赶了来。 可想到发的誓,她不免心急,“我被人胁迫,以自身与妹妹的名义发了毒誓,今生不得见你。” 万人屠面色一凝,浑身杀气忽现,四周寒意顿起,几乎让人站不住脚。 “是谁?” 卫小歌烦恼之极,“我不能说。” 感觉卫小歌心中的踌躇,万人屠又是愤慨又是无奈,“我幼年发过无数毒誓,这些事你不必放在心上,真要应验我怎么活得好好的,难道你竟然相信这些子虚乌有之事?” 卫小歌摇头,“若是以我自身名义所发毒誓,下一刻便丢到脑后,哪里会当一回事。” 是因为过于关心妹妹,万人屠有些难受,区区一个誓言,竟然便叫她生出要离开自己的想法。然而他当初打动小村女,也是因为承诺要赡养她几个弟弟妹妹...... 心念转了转,他便抛到脑后,这世上没有什么不能解决。 第三六零章 暗杀 逼迫她的人到底是谁?此人定然抓挟持了孩子,以妹妹的性命作为威胁,没有逼迫小村女自尽,却只是要她离开自己? 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将卫小歌的手牢牢紧握,心中杀意冲天的万人屠阴沉沉地说道:“不是你见我,而是我见你,因此算不得违背誓言。你不用说是谁,不过若是我猜到却是与你无关!” 果然是常年发誓的老手,钻漏洞的本事一流!卫小歌立刻说道:“除了鲁巧与雄霸,你可派遣了他人前来助我?” 万人屠满脸惊异,“怎么可能是厉行渊?” 卫小歌摇摇头。 原来并没有遣小五前来,却是托付了厉行渊这名大高手,应该花了不少银子,可是到如今也没见到踪影。 想必万人屠有自己的考量,厉行渊修为高并且人品还算靠得住。 还没等她继续给予提示,万人屠又道:“此人的目的是要你离开我,由此可见,是一名女子,恐怕乃是爱慕我的女子。” ——岂止是爱慕,简直为您疯狂啊! 卫小歌瞧了瞧身边这位小五口中“翱翔于天地之间的雄鹰”,却见他一张脸阴冷得可怕,没多少雄鹰的姿态,更像个一肚子坏水的大恶棍。 想到万人屠对男人不假颜色,却对爱慕他的女子一贯有些温和,她忍不住发牢骚,“你惹的情债,却叫我家妹妹差点丧命,我只好以毒誓脱身!” 万人屠立刻听出话外音,胁迫孩子的人本意是要逼迫小村女自尽,最终却因为毒誓而放过她,显然是惊惧自己事后追究。 “果然是女子......”万人屠皱着眉头继续思索,口中自言自语道:“爱慕我的女子着实太多,却是哪一个呢?” 这自恋狂!卫小歌几乎想踹死他。 旁的人说不定只是多看了他几眼,未必是真爱慕,肯定也被划到圈圈里了。万人屠定然想不到是小五,这女子对他的忠心程度恐怕到了发指的地步,向来唯命是从。 “她知悉你我成婚之事!” 万人屠满脸惊异,“我从未对人说起过此事,生怕有人拿你的性命做文章。” 提手拍了下额头,怎么没想到这点,卫小歌忙道:“我从前见过她。” “你见过铁英男,她不是这等性情......”万人屠猛地转过身子,“我知道了,是小五。” 卫小歌略带憎恶地抿着嘴,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放心,我即刻便杀了她!”看了看卫小歌的神态,心中了然的万人屠沉沉说道。 自从决定将卫小歌弄到手,他便不再带着小五办事。 小五对他当天神一样敬着,吩咐任何事便立刻做得尽善尽美,随叫随到,从不敢有半分忤逆之心。不过再傻的人也知道,带着一名女子近身服侍,旁的姑娘定然不喜。 跟着自己十来年,从未表露过什么心思,怎地突然竟然做出如此无稽之事? 竟敢在背后操控自己的私事,必死无疑! 此事得速战速决,小五性情坚韧并且极擅隐匿,是自己养出的一条毒蛇,若是逃脱则后患无穷。万人屠伸出手臂揽住卫小歌,将她带入怀中使劲抱了抱。 “不是你见我,而是我死皮赖脸见你,因此算不得违背誓言。我须得立刻部署,小五不是普通武修,为安全计你哪里都不要去,在此等候!” 感觉到万人屠的手臂有些颤抖,卫小歌心想此人真是失了一贯的冷静,可千万不能让这事乱了他的心绪,她忙又添了一句,“我不走,你自己千万小心!” 松开双臂万人屠一个纵身向外掠去。 “这下又有点像一只鹰了。”瞧着万人屠衣袍翻飞,速度极快飞走的身姿,卫小歌喃喃说道。她不是不想亲自杀死小五,而是比起报仇而言,四丫更加重要。 万人屠已经走了一阵,卫小歌有些心神不宁守在沉睡的四丫身边,不敢离开半步。 小五对万人屠想必极为熟悉,兴许一旦开始部署捕捉,也许很快觉察,这疯狂的女子会不会连性命都不顾了,想方设法来杀自己呢? 既然四丫是软肋,未必不会故伎重施。 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 地面上都是寒霜,冬日的雾气中,在昨夜卫小歌站立过的小池塘,寒冷的池水蓦地破开,一道黑影用最轻微的动作,沿着池岸爬上水面。 趁着守夜之人最为困乏的时间,小五钻出了水面,眼中充满了悲戚绝望,仿佛生无可恋。 用避水珠在水底潜伏了一个多月,她不相信卫小歌会信守承诺,果不其然竟然通知了大人前来。即使潜得很深,听不见大人说了什么,也瞧不见大人的面孔,但是她感觉胁迫卫小歌之事已暴露。 早知便杀了这污秽的人族女子,事后被大人察觉,死在大人的手里也罢了。 暗杀最佳的时机,乃是傍晚夕阳刚落山,或者清晨天还未亮的时节,天不明也不昧,视线极差精气困乏。而这时间,对于经过长期训练的她来说,却是最精神的时刻。 一个多月的潜伏,生食塘中鱼虾,数次摸出池塘探查路线,她想杀了卫小歌易如反掌。 顺着最隐秘的路线,只有细微到几乎完全听不见的声响,小五用最快的速度窜上屋顶,然后如蛇一样在屋檐下游移。 卫小歌与那个捡来的妹妹住在什么地方,她一清二楚。 将耳朵贴在屋顶上,小五仔细地听了听,竟换了房间! 不过,这点小伎俩可瞒不住自己,按照那女子的习性,必定安居在某个靠着墙的房间内,小五继续移贴着屋顶动身体。 一大一小有节奏的呼吸声,果然是睡得很死。 轻轻将瓦片揭开一条缝隙,尽管被幔帐盖住,她瞧见下方床铺摆着一大一小两双鞋子,此刻应该在安睡。 取出最烈的迷魂药,小五以吹筒将毒烟散入房间,只可惜房门敞开,药性不容易留住,量太大也怕被察觉。 等了一阵,下方的人呼吸更加缓慢了,她知道时机已到。 将瓦片又揭开了一些,仅容一人进入,口中含着迷魂药的解药,牙齿咬着匕首的小五,用一根极细的丝缠住房梁,用最轻的步伐落到地面。 随即身体立刻伏下贴在地面。 离床只有三尺远。 正在此时,床铺的幔帐忽地分开。 一直以双眼盯着床铺的的小五,顿时呆滞了。 心立刻跌到深渊的最深出,冷到没有知觉。 她心目中如天神一般的大人,正冷冷地盯着她,仿佛看一个永不超生的死人。 而大人的身侧,则是那名卑贱的女子! 仿佛福至心灵,小五有些懂了,自己一贯杀人的习性,大人哪里会不清楚。不论是查探敌情还是杀心,她永远如附骨之疽,潜伏在敌侧。 她感到极致的慌乱,并非是因为立刻要死了,而是因为在池塘中沾了污泥,身上带着一股腐臭味,大人一定极为不喜。 然而大人的面上并没有往日对肮脏之物的不耐,只有无尽的寒冷。 举起手中的匕首,小五没有任何迟疑向着自己的脖子抹去,此刻不死恐怕会——不得好死! 一道强劲的指风,直击握着匕首的手臂,胳膊的筋骨断裂。 “大人,请赐我一死!”仿佛断掉的胳膊根本不是自己的,小五眼中并无任何痛楚之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 万人屠摇摇头,“死很容易,但是怎么死却由不得你。说吧,你是如何知晓我与卫姑娘已成婚之事,原本在泰州的你,又是如何知晓卫姑娘的行踪?” 鲁巧耳目聪敏到极点,比自己不逞多让,擅长机关陷阱与反伏击,小五根本无法近身。 并且小五原本在泰州,也就是说有人远远地跟踪这一行人,得知自家娘子落单之后,用最快的速度急奔到灵州。 在京城成婚的事,小五又是如何知晓? 要么她在暗中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要么被人所指使,让人寝食难安毒瘤不挖出来,怎能让她轻易自尽? 额头上渗出冷汗,小五整个人瘫软在地,鲁巧审人的手法由大人一手传授,真真是生不如死。可是,若她真说了,恐怕迎接她的必定是生不如死,比凌迟更可怕的手段。 早就隐隐有所感的卫小歌,此刻也瞧出其中的门道。 小五不可能对万人屠不忠心,所以并没有私自培植了自身势力,但是她的愚忠却极有可能让她干一些很蠢的事。 应该是与外人勾结! 卫小歌忍不住问道:“是岐郡王?难道你和他达成了协议?” 她这一句话说出口,却仿佛点燃了小五心中那如火山般的仇恨,“贱婢,全是因为你,若没有你,我便能一生一世,鞍前马后追随在大人的身侧。” 真他奶奶的太心理变态,卫小歌面带讥讽地笑了两声。 “你号称一心为了大人,却做出如此让他深恶痛绝之事,可见你这忠心有限。与敌人勾结,陷大人于危机之中,此刻因害怕被惩罚,敌方是何人都不敢说便要立时自尽。你的卑劣,真真让人叹为观止!” 算不得锋利的言辞,却仿佛如利刃刺穿了心脏,小五捂住心口,眼中满是痛苦。 “大人是我心中的天神,我从未想过害大人,是你将危机带给了大人,全因你一再忤逆岐郡王。” 卫小歌冷笑,“放屁,大人既是天神,什么郡王能让他放在心里,分明是你希望大人一世孤单,无人相伴,身边只有你这卑微的蠢货!” 卑微的蠢货......真是如此?小五瞧着面无表情的万人屠,仿佛在他的眼神中读到认同。 第三六一章 有尾巴 “不能听命于自身,则永远受命于他人!”万人屠缓缓说道,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怜悯看着小五,“你跟着我多年,却一直从未学会怎样活得像个人!” 那丝怜悯却让小五想起很遥远的过去,那时她尚年幼,以破布遮盖着脸混迹人群,不料面巾却被人扯开...... 是大人将她领走,给了她一碗饭。 人......是一群极为无耻的东西,对于与自身不同的存在,极尽嘲笑侮辱,那时连小小的孩童都冲着自己吐唾沫。 小五摇摇头,“我从未想过要做人,只想一生侍奉大人。” 万人屠皱眉摆了摆手,仿佛不想再看见眼前的人。 “冥顽不灵,自欺欺人,若不欲做人,为何修习我所传授的化形之术。” 眼神一片黯然,小五沉沉地向着地面磕了三个响头,“我错了,原以为大人在北疆一直带着面具,与我一样希望做妖。早知大人想成为人,我也可以摘掉面巾做人!” 说罢她忽然抬手将蒙面黑巾扯下。 卫小歌细细地看了看小五的面容,一张白得丝毫没有半点血色的脸,面上轮廓分明,唇色红得泛紫,左脸有一道淡淡的疤痕,看着不似刀剑所伤。 并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有一种奇异的中性之美。 除了唇色有些古怪,与人没有丝毫差别,想必是早修习了化形术的缘故。 万人屠眼中冷然,“蠢东西,你连脊梁骨都欠奉,又如何做人?我做妖你便当妖,我做人你则做人?你只不过不欲旁人与我站在一起,绞死自己,我不想看见血腥!” 小五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了看卫小歌,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要不是大人娶了这名卑贱的人族女子,自己怎么会生出杀她的心。大人,是天地间最傲然的鹰,他不应该有羁绊,不应该! “是岐郡王,姓卫的贱人以大人您为依仗,三番五次逆了岐郡王的心意,因他对您起了杀心,我只能想方设法杀了这贱婢。” 听到这等让人极为厌烦的市井言语,万人屠随手从床边的矮几上取了一只茶盏,手指弹了过去,砸到小五的胸口。 真气灌注其中,茶盏未破,只听几声骨裂之声,小五整个人飞出去几尺远。 “一再以这等污言侮辱我万人屠的夫人,凌迟也不为过。说你蠢果然是愚不可及,取了我夫人的性命对岐郡王有何好处?他怎会使出如此愚昧的伎俩,平白为自己树敌。” 小五勉强坐起身来,惊异地睁大了双眼,沉默了一阵,终于明白万人屠话中的意思。 她不但被人当枪使,而且执枪的人也并非她所认为的岐郡王,应该另外一方势力故意传信给她,借她的手,让大人与岐郡王反目。 两虎相斗,坐收渔利。 若大人真为此与岐郡王针锋相对,自己真是百死不足以赎己罪。 心如死灰,再无任何求生的欲望,小五从腰间抖出一条长鞭,随即毫不迟疑圈住自己的脖子。 不能让自己的血让大人感到心烦。 临死那一刻,她仿佛想起数年前的一幕,大人说——如果没有被打倒,用自己的力量爬起来,这般才能称之为人! 她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好好听那些话,如今已经忘记了该怎么做人! 双手真气吐出,她用最快的速度绞断了自己的颈骨! 静静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卫小歌对小五并没有任何怜悯,扎在四丫腿上的窟窿如同扎在自己心上,四丫几乎失血过多死去! 至于对自己言语上的侮辱,全然没有必要放在心上,口口声声称旁人为贱人,已经落了下乘。 至始至终,小五毫无灵魂人性,连自尽都是认为办错了事,让万人屠不快。 提着小五的尸体走到外面,没一会儿万人屠便返回了。 大约外面什么地方多了一个土包,这人一向觉得人死了,怎么也得给点基本的尊重。 解决了悬着的心头之患,此刻的卫小歌最想知道的是——她嫁的这人,到底是人还是妖? 幼年时候的万人屠,曾经被师父带去见明王,既然被明王认出成年后的他,那么当时这货是人形。 所以,他不是妖,至少不是彻头彻尾的妖。 背着身子的万人屠正在洗手,然后用很慢的速度擦干了手上的水渍,高大的背影仿佛带着一些犹疑,恐怕是在想如何说明此事。 卫小歌不想继续保持沉默,对万人屠这名内心极深之处藏着自卑的人,沉默就是一种绝大的伤害。 她很快便很认真地说道:“你是我的夫君,是人,是妖,抑或是半妖,都是我的夫君。” 手里握着一张擦过手的帕子,万人屠缓缓转过身,面上带着愉快的微笑。 “我常想,若有人知悉我身为半妖,会是何等场面呢?可每次想到你,我便觉得你定然不会介意。其实,介意这个词用得不正确,因为你根本不在乎。” 的确不怎么在乎,但是非常非常好奇,卫小歌笑了笑,“长壮是我的弟弟,我又怎会在意这些细微末节。对了,你幼年可生得十分壮实,如一座小山?” 万小山这名字...... 万人屠抿了抿嘴,破天荒的,面上竟然泛起可疑的红色。 “比长壮稍微好那么一些,我幼年不晓得节制,瞧见到食物便想立时吃下。好在师父常年不给饱饭吃,左邻右舍施舍的吃食总觉得不够。后来大了些,再无那等见到食物拼命吃的劲头。” 端正坐在床头,卫小歌伸出手,嘻嘻笑着对着万人屠招了招,“过来,让我瞧瞧。” 虽是半妖,但也不是小狗吧!万人屠顿时一脸无奈,不料脚却仿佛不是自己的,竟然真的乖乖走到床边。 卫小歌猛地起身,满脸兴致地站在床上,可是这样比十分高大的万人屠还高许多,“啊,站太高了,看不清!” 想看清还不容易,万人屠一把抱住笑得俏生生立的小姑娘,猛地将她按倒,鼻息相接,“我整个人都是你的,要不要脱光让你看个仔细?” 遭了,搬石头砸了脚,卫小歌暗暗叫苦,谁叫她那么好奇心太强,忘记此人“禽兽”的本质。 果然是有些兽性,不知是不是因为是半妖呢? “这里可不是咱们家,别浑闹,小心外头人听见。”卫小歌忙说道。 “唔......”将脑袋埋在细致的脖子上啃了几口的万人屠,带着一脸满足的坏笑抬起头,“咱们家,这个说法我喜欢,你可不许反悔,嫁了我就是我的人,一辈子!” 卫小歌仔细打量着万人屠。 一双比常人浅的眼瞳,眼皮也稍微双一点,杂乱的眉仿佛被修剪过,面上的胡须比常人长得快一些。 伸出手指,将牢牢按住自己的大手摸了摸,尤其摸了下指甲,可惜剪得贴肉,完全不知道是否如长壮那般坚硬。 原来这人从不留指甲是这个缘故,大概不欲人察觉。 “雄霸与鲁巧呢?” “包括小五在内,全是半妖。” “我就说哪里有人长得那么奇怪,雄霸与鲁巧幼年肯定吃得太饱了。亏得我早发现长壮这家伙不对劲,因此早早吩咐他的食物一定得定量。” “长壮运道真好,有你爱惜他。”万人屠随口说了一声,目光却集中在那一张一合的小嘴上,心中琢磨着是不是要啃两口才好。 目睹万人屠双眼透出一股凶光,一副要扑上来的模样,卫小歌无奈道:“我得去将四丫接回来了,既然已经无恙,也不能一直托付顾少钦看着她。被迫发了毒誓,我心里着实忐忑得很。” 明白卫小歌心中的忧虑,万人屠很认真地说道:“我发个反毒誓,我发誓若因为娘子你与我一起的缘故,让诗诗受到任何伤害,便让所以的誓言应验到我的身上。” 即使内心从不相信这些毒誓,听到万人屠如此认真将此事背负到自身,卫小歌心中再次触动。 随即她又觉得好笑,这人总有些古怪的方式,去解决似乎不能解决的事情,尽管有些掩耳盗铃,却不得不说的确让人心安了许多。 抬起手,她摸到万人屠的脸上,将眉心那道痕抚了又抚。习惯皱眉的万人屠,并非天生严肃的人,而是一生都戴着面具,久而久之便再也分不出到底是真严肃还是假意严肃。 至少与她相处,这人某些时候有些跳脱。 还是首次被人摸脸,万人屠觉得面上有些发烫,忽然有点担心胡茬子是不是长得太长了,老皮子会不会粗了点。眼前的姑娘粉粉嫩嫩的,他却已经饱经风霜。 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身为半妖也不错,至少小姑娘似乎对自己产生了点小同情。 指尖的触感如此温柔,几乎让人潸然泪下。 ——老子怎么可能是多愁善感的人! 思绪转了转,万人屠便笑道:“摸了这么久,是不是发现你家夫君生得英武非凡。” 卫小歌悠悠说道:“我在想,你的耳朵曾经长在什么地方,或者有没有多点什么,老实交代吧!当初你师父带你去寻明王传授功法,必定是有些缘由。” 万人屠顿时愕然。 早知道就不带她去孔雀谷了。 “也就是一点点不同常人,其实旁人也瞧不见!” “瞧不见,难道是藏在衣裳里的。”卫小歌嘻嘻笑了几声,“不会是多了一条尾巴吧?” 她等了良久不见万人屠答复,却感觉手指下的面庞滚烫滚烫,万人屠的脸红得好似烧熟的虾子。 “很短很短的尾巴......不过,修习了化形术后早没了。”万人屠用极小极小的声音回答,难得满脸羞涩。 竟猜对了,真是尾巴!卫小歌惊异无比,一张嘴张得老大。 若不是因为眼前的是个大男人,换了是个小娃娃,肯定扒开他的裤子看两眼。 第三六二章 谁煽动了小五 尾巴......卫小歌忽然想起猫妖子夜竖在身后,仿若旗杆的猫尾巴。 却不知万人屠另外那一半的妖,是哪种妖呢? “嗯,这个......是什么样的尾巴?”卫小歌的好奇心扩大到彻底无法抑制的地步,鬼头鬼脑地问道。 “在背后瞧不见,不许问了,都是多年前的是,我哪里还记得。”万人屠板着面孔,一副坚决避而不谈的架势。 一顿歪缠,卫小歌终究是没能达成所愿,却被万人屠猥亵了一番。 半推半就对这人根本就是邀请,她只好拿脚踹。 明明一个指风就能折断小五的胳膊,装样子的万人屠竟一脸吃痛的模样,“哎呀”了一声,狼狈地跌落床下。 卫小歌忍不住捧腹大笑。 “我得去接诗诗回来。” 能逗得心上人笑得这么欢快,男子尊严似乎也不大重要啊!万人屠若无其事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随即他用最正经的模样说了一句荤话,“先让我吃两口小嘴再走。” 什么鬼话?卫小歌满脸晕红,“不行,万一叫人看出来多丢脸。” “你先前问我如此多稀奇的问题,难道我便不丢脸了吗?”万人屠嘟囔道,口吻仿若小孩子。 将那张面具揭开,卫小歌仿佛真正认识了这名男子。尽管有极为缜密的思维,过人的勇气,然而却因为曾经被压抑的童年,其实藏着一丝不为所知的童心。 既然选择了他,那么就好好对待他! 顾少钦早已起身,抱着睡饱了的四丫正在一起看书,软软的童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被通报之人带到书房的卫小歌目睹这场景,感觉十二万分的惊奇。 顾少钦倒真是个喜欢孩子的人,耐心很足,她忙抱拳行了个大礼,“多谢顾公子相助!” 顾少钦抬起头,微微一笑,“不妨事,听守卫说万兄将尸首埋了,可是解决了?” 在人家的院子里埋死人......卫小歌不由得满脸歉意,“回头还是烧了吧,免得叨扰了大家。” 顾少钦点点头,忽然问道:“你所嫁之人,可是万兄?” “是。” “果然是他,当日在宝梁国便觉有异,冲冠一怒为红颜,我是假意,他却是真心。”顾少钦微叹。射了自己一箭,不惜得罪一国之君,姓万的又怎会只当卫姑娘是一名普通的下属。 “万望顾兄不要见怪。”卫小歌忙笑着行礼致歉。前事谁是谁非,当然是顾少钦先不地道,不过这次得了百草堂与顾少钦相帮,当然得承他的情。 “罢了,本就是一指还一箭,我却不是那等睚眦必报之人。”顾少钦眨了眨眼,带着一丝调侃说道。 是指万人屠小心眼,卫小歌心中明了,笑道:“回头叫他向你致歉!” 顾少钦微微摆了下手掌,一副很大度的模样,“此事我早不放在心中。” 待卫小歌将四丫抱走,站起身来的顾少钦,想了想忽然取出一枚比龙眼稍大少许的橙色珠子。 将四丫的手打开,他郑重放入四丫的手心,“诗诗,给你拿去玩儿。” 手中的珠子暖暖的,握在手中仿佛暖到心里去了,四丫呆了呆,意识到这肯定很贵很贵的宝贝,忙伸出手递回去,“大哥哥,姐姐说不许要别人的东西。” “收下吧,是大哥哥给你的礼物。”顾少钦将目光投向卫小歌,忽地忍不住叹气,“若我家妹妹如此乖巧,天上的月亮也摘下来给她们。” “诗诗,快谢谢大哥哥。”卫小歌对四丫稍稍点头。顾少钦不可能拿出什么垃圾送人,再说是给小孩子的,收下倒也无所谓。 四丫这才将珠子握牢了,腼腆地对顾少钦轻轻说道:“谢谢大哥哥,我一定好好当宝贝收着。” “往后诗诗若是到宝梁国,我封你做郡主可好?”顾少钦微笑着摸了摸四丫的脑袋。好生让人疼惜的小丫头,怯怯的神情倒是让人想起四妹妹刚入府那阵,只是诗诗似乎更加文静,小模样也生得细致得很。 卫小歌不由得莞尔。 宝梁国的爵位看来是可以瞎封的,厉行渊是护国公,四丫随便就挣了个郡主。 “她小孩子家家,当不得。珍贵的玩意倒罢了,她可以收下了,想来你也不缺这一两样宝物。” 顾少钦笑道:“这丫头是你的妹子,她既叫我一声大哥哥,我便做了这哥哥。” 原来如此!卫小歌顿时恍然大悟,一贯话里向来有话的顾少钦,怎么会无端许出什么爵位来。他的意思是,将前事揭过,将自己当作妹妹看待的意思。 “顾兄,你这人还是那般习惯绕圈子,也不晓得我猜错没有,总之你既是诗诗的大哥哥,我自当敬你为兄长!” 顾少钦笑道:“见面礼我早给你了,这次却别想再讨要些什么,连厉大哥也只收了我一百万两银子,偏你得了两百万外带许多珍稀药物。” 卫姑娘其实并不适合自己,她无论如何容不得宫中的妃子。 至于遣了后宫,那可万万做不到,如今自己的国主之位还没坐稳是其一。再者国主不同家主,往后得开枝散叶,少则有三五名后裔,哪里能只纳一名女子。 不过,万人屠真气强劲,媲美厉行渊,外加一手极佳的箭术,与之交好决计错不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同盟,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受了他一箭,倒不是个坏事。 此番含糊地定个兄妹名份,往后也好见面,免得姓万心中介意。 回到暂居的院落,卫小歌先笑着将顾少钦的意思说了说,指望万人屠给人致歉那是想都不要想,不过将这段旧日的恩怨揭过却是件好事。 万人屠一脸不在意,随手将卫小歌扯到自己的膝盖上坐在,抬手捏着她的鼻子,“我昨日见你之前,便与顾少钦说了些话,此人能伸能屈,心思深得很,你可别叫他的表面功夫给骗了。” 被捏住了鼻子,卫小歌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当我是傻子么?被顾少钦哄两句就马上掏心掏肺,不过他确实比岐郡王那等人心胸要宽,人品也好不少。” “我可从不将你当傻子。”万人屠却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其实也不大聪明,不然怎地被老子骗了呢? 终于将万人屠捏着鼻子的手给拨开,卫小歌立刻将狐姬的事对他了个透彻,尽管记性未必比得过长贵,将岐郡王所说的那些话,极尽可能地复述了一遍。 “......依你所见,岐郡王所谋划的大事到底是什么?” 万人屠沉思了一阵,“看来岐郡王等不及了,永熹帝癖好奇异,宫中有女妖,旁人不晓得,我因与妖族走得近些,对此有所耳闻。” 两人就此讨论了一番。 按照万人屠的说法,岐郡王既然生了谋逆杀死永熹帝的心,那位在位八十多年的老皇帝,身子必定出了些问题。 每逢改朝换代,大魏从无例外会血流成河,这次未必例外。 卫小歌想了想道:“听闻大魏皇族,只有两名郡王是外窍期,一位是岐郡王,另外一人是岚郡王,想来这两人都有些打算吧!” 万人屠忽然叹了口气,“难怪有人得知你与我成婚之后,会盯着你不放,这番倒是我连累了你!” “此话怎讲?” “我猜小五是岚郡王暗地遣人指使,其意乃是希望我与岐郡王交恶。天极的事我先放到一边,将岚郡王解决了再说,尽管是帮了岐郡王的忙,却是顾不得了......” 知道卫小歌对这些权谋诡计并不精通,万人屠细细讲解了一番。 如今手握天极生杀大权的万人屠,另有北疆神箭王的身份,即使不想卷入其中,这两人似乎不打算放过他。 从来不受人威胁,杀人如麻的万人屠,如今恐怕不少人已经知晓,他有软肋——新娶的夫人! 两位郡王明争暗斗已经多年,恐怕想法一致,都希望对方出手弄死卫小歌,如此才能借了万人屠的势杀死另外一名郡王。 岐郡王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卫小歌借了万人屠的名头推掉了“大事”,他必定会将神箭王与万人屠乃是“过命交情”的事,暗暗透露给岚郡王。 岚郡王曾带兵与北疆各王开战,万人屠身为北疆诸王之一的事,别人未必清楚,但是在军中势力不小的岚郡王或许有些猜疑。 雄霸与鲁巧这两名悍将现身京城,万人屠的身份万万瞒不住岚郡王。 论及手段,岐郡王要比岚郡王高明,也谨慎得多。 小五跟随万人屠多年,与万人屠打过几次仗的岚郡王更为了解。因此挑唆小五的人应该是岚郡王,毕竟在北疆开战,双方有过一些接触。 大部分时间身处京城,管理三司的岐郡王,再怎么算无遗漏,肯定不可能知道内幕,能够想到煽动小五杀卫小歌这昏招。 比起岐郡王的软手段,这位岚郡王杀气重得多......卫小歌不由得大惊,看样子万人屠竟打算立刻弄死这位岚郡王。 “万老大,对方计谋失败,定会提防你复仇,不如先缓缓,咱们慢慢部署谋划,不可冒险!” 见卫小歌情急,一脸担忧,万人屠摸了摸她散在身后的发丝,触手柔软,只觉得心都是软的。 温柔乡绝对是英雄冢。 “缓不得,尽管岚郡王刚愎自用,常吃败仗,不过此人手段狠毒之极。既然灵州有他的耳目,必定很快知悉我已前来,若不见你身死,也不见我对岐郡王出手,他定然会觉察阴谋败露。 时不等人,既然彼此已是死敌,哪里由得他慢慢部署,自然得趁其暂且不备,与岐郡王做场戏,先杀了他再说。” 先下手为强,与岐郡王联手,弄死岚郡王,这是万人屠的打算,至于渔翁得利的岐郡王,暂且由得他了。 第三六三章 数字军团 “厉行渊恐怕被绊住了脚,你先带着四丫离开灵州,往西去的瑶珉山,却是个好的藏匿之处......” 万人屠身前摊着大魏详细的行军地图,向卫小歌指出瑶珉山的所在。 既要杀人也不能不顾后防,万人屠又道:“我会遣些天极成员在江陵等候,到时与鲁巧与雄霸一起,带着几个孩子避往宝梁。” 同是半妖的雄霸与鲁巧,早已是生死兄弟,即便是他自己本人不幸死了,将孩子托付给这两人也无恙。尽管不是外窍高手,一个擅长机关,另外一个勇武之极,杀死外窍并没有任何难度。 至于卫小歌,尽管相信她能自保,可是四丫身子撑不住急速跋涉,也不放心她独自一人赶路,最佳方案乃是藏匿到山中。只因岚郡王势力庞大,大隐隐与市并不佳,很难提防那些小角色的监视。 西珉山地势险要,可占据地形,不管是战还是逃都十分便利。 紧紧抱着心爱的女子,万人屠仿佛有些前所未有的不安,“......一旦事毕,我便来寻你,万事当心。” 比起从前那些小大小闹,这次恐怕真有些生死难料,即使一贯冷静,拿死当睡的卫小歌也有些忐忑。 这次万人屠之所以没有谋定而后动,急急忙忙去杀岚郡王,当然是因为一旦岚郡王猜到事情败露,兴许会活抓了她当筹码。 她与万人屠两人,到底是谁连累了谁,还真不好说。 如果不是她,万人屠在北疆的身份不会暴露得这么快。 可是没有万人屠,谁会下这么大的力打她的主意。 两人此刻仿佛是一条绳子上拴着的鸟,好在并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鸟。 “我只恨自己无法与你并肩而战......”喃喃说了一句,卫小歌琢磨了一阵,蓦地神色一正,“我与你一起去杀岚郡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半妖也只能随半妖。” 万人屠讶异,“诗诗这孩子怎么办?” 卫小歌笑道:“她如今是宝梁国的未来小郡主,咱们只能再欠顾少钦一个情了。时局混乱,连我自身都可能朝不保夕,她跟着我绝非是一件好事。” 尽管顾少钦有可能是借四丫来解开前事,但是毕竟对四丫显得非常喜爱。靠上这株财大气粗,人品勉强过得去的大树,连长富他们都能沾光。 生怕顾少钦已经赶着离开,卫小歌匆匆将四丫送到他所居住的主院。 四丫茫然不知所措,因性子柔顺,即便觉得姐姐似乎不要她了,也并未吵闹。抿着嘴不发一言地被顾少钦抱在怀中,面上略显委屈。 在四丫的脸上亲了一口,卫小歌捏着她的小手说道:“诗诗,姐姐怕你再被坏人害了,暂且跟着大哥哥住一阵,姐姐保证往后一定接你回家。” 想到被匕首划破了脖子,腿上还挨了很疼很疼的一刀,四丫仿佛明白自己会拖后腿,只好点头,“姐姐要记得哦。” “一定记得!”卫小歌用最真诚的口气保证。 杀敌的同时,当然要尽量保命! 顾少钦过了晌午便带着一干随从离开,老掌柜送到门外,心中唏嘘不已。 瞧东家的模样,竟是真对卫姑娘,不,万夫人上了心,却不料人家早已婚配。这回好心办了坏事,好在东家并未责难,与老东家一样一贯宽容待人。 更离奇的是,东家没将姐姐带着,却将才六岁的妹妹给抱走了。 顾氏不缺金银,私库恐怕比大魏的国库还丰盈,更加不缺治疗孩子的药,却哪里有必要让堂堂一国的君主亲自将病患带回宫。 就算等着小女娃娃长大,可是这位六岁的丫头似乎不是亲妹妹,达不到睹妹思姐的效用吧! 小女娃甚至没有先天真气,是个不能修炼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同时走的还有万人屠与卫小歌。 被万人屠背在身后,卫小歌摸了摸那比常人要粗黑的发丝。 ——愿得常巧笑,携手同车归。 不知怎地,卫小歌却想起穆乘风曾在她耳边念过的一句话,而身边却是换了人。 得此良人,重活的这一生也不枉了。 要承担的事,一起承担! “你是什么种类?” “哈,什么......不许问?” 好奇心到如今都未能满足,万人屠的那半边妖到底是什么呢?卫小歌感觉自己比万人屠还无奈。 她换了个正经话题,“岚郡王此刻不在京城吗,我们的方向似乎并非去往京城?” 万人屠耐心答道:“既然我守在你身边,咱们不需要那么急,先调遣些手下逐步进京,不然就你我二人杀入郡王府吗?” 卫小歌感慨不已。 原本万人屠打算即刻进京杀人,此刻因为不需要顾虑自己的安危,这才改变了计划。这人几乎乱了方寸,亏得将四丫交给顾少钦,这才让他安心了不少。 “是我拖累了你。” 万人屠却是有些误会,“我并非瞧不上你的本事,你临战极强,又通晓法术,当初还救过我一回,可是咱们四拳难敌无数手,所以才必须多叫些人手。” 卫小歌将头挨在万人屠的颈项间,用脑袋蹭了蹭道:“还当你时刻知晓我的心思呢,这次你猜错了。” 发丝在脖子上挠得心头都是痒的,万人屠脑袋有些不能用,半晌之后才定下心神,“我若猜着了,你拿什么奖赏我呢?” “你是小狗么,时时需要讨赏?” 很随意的一句调笑言语,卫小歌却感觉身下万人屠的背脊僵了一僵,而他说出的话,也全然不似从前那般调侃自如。 “这个......也不是时时都要奖赏。” 愣了半天的卫小歌,忽然放声大笑,“我猜着了,你......你另外一半的妖是......” “小声点!”万人屠向着左右瞧了瞧。 其实虽然离京城有四五天的路程,可万人屠尽挑荒郊野外行走,此刻四下无人,根本没有人可能听见。 卫小歌收了笑脸,假装很正经地说道:“嗯,我觉得,往后咱们得好好再好好讨论这个问题,不许避而不谈。” “往后再说,怎地从前没觉得你这般好奇呢?”万人屠无奈道。 卫小歌很淡定地说了一句甜甜的小谎话,“我只对你好奇!” 其实她一贯好奇心极强,也就比邑县小院对面的大婶强那么一点点,不会蹲在门缝里向外头瞧热闹。这点万人屠哪里会不知道,此刻两人根本都在瞎扯。 智力仿佛瞬间掉线的万人屠嘿嘿笑了几声,显得愉快非常。 许久之后他才说道:“我明白你先前的心思了,诚然,我确实是因为你的缘故才急着想杀了岚郡王,不过你也不必为此内疚。若没有你,我未必会跟着你一起埋进棺材,只是心中定然会永远缺失了一块。” 此刻的卫小歌忽然觉得,万人屠简直就是个说甜言蜜语的高手,什么“最合适的鞋子”,“心中缺失了一块”。 这些话仿佛比任何山盟海誓都动听。 因为很实在。 长久相处,他果真是最合适的人,若没有了他,自己心中恐怕永远会缺失了一块。 将头凑到前方,卫小歌使劲地在万人屠的面上啄了一下,“这是你的奖赏!” 得到奖赏的万人屠,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唉,我怎么觉得往后你会骑到我头上了,想我万人屠一世枭雄,竟被个小女子给拿捏住了。” 离开灵州,两人并未进京,而是绕道去了一座叫做茂林县的小地方。与京城算不得远,因此倒也算得上繁华,此地多为行脚商或者商队歇脚之处,与离人客栈所在的龙蛇镇十分相似。 龙蛇混杂。 入住的青云客栈,隶属原紫薇星,因是挨着京城的重地,客栈除了一名三十来岁的法修掌柜吴兴定,还有数名通脉期的跑堂。 曾经管理京城这一带的副星主,也就是如今的天极副堂主成重海,并未定居在客栈,与数名内窍武修一起,在城中开了一间破破烂烂的武馆。 这处据点,由曾经送卫小歌去京城之后,顺道返回的万人屠去蕪存菁,整治了一番,杀了数名行为不端的成员。 客栈掌柜吴兴定养了驯化的飞鹰,与江陵的一丈相似,作为据点,传信十分方便。 刚到客栈的万人屠,第一时间便吩咐吴兴定以飞鹰传书,调兵遣将。 在北疆的人马,最得力的那些都是挂了名的土匪大盗,还有数名半妖和大妖将,之前也并未打算在大魏久居,从未想过带着跟在身边。 这次却不同往日。 这些明面上的人马他不准备藏私了,主要的原因乃是吸引岚郡王的目光。 几年前去往去乌金国查询邪修乱世,万人屠从大魏抽调了了二十人,除了小五之外,其他全是天极成员。 其中万人屠与贺远山相识已久,曾蒙他传授功法,亦师亦友。孟飞翎跟着贺远山十数年,从最初仿佛是女弟子,却渐渐成为爱侣。 后来添了八名乌金国本地的内窍成员,凑了二十八人一同带去虎啸岭。 作为二十四号的戴遥是乌金国的武修,从前并不认得万人屠,因为人机敏懂得变通,恰好擅射投了万人屠的眼缘,悉心指点了两个月。 戴遥与编号二十八的糜红尘是乌金国的老相识,颇看好他那股狠劲,便将刚刚晋级内窍的小糜拉入“上层”。 小五之所以叫做小五,其实与虎啸岭的二十八人没任何关系,她跟着万人屠在北疆,已经被称为小五。 北疆同样以数字来命名,雄霸是阿三,鲁巧是阿四。 阿一阿二却不是半妖,是两名颇有盛名的大盗,若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会在最快的时间赶到茂林县。 为了弄清楚万人屠打算弄多少人做事,问来问去的卫小歌,却被这一堆数字搅得头昏脑胀。 第三六四章 北疆二号 被这一串数字弄得头大的卫小歌,举起拳头捶了下万人屠的肩膀,随即抱怨道:“你就不能直接用名字么,北疆有三号四号,乌金国也有三号四号。” 抬手握着刚擂过来的拳头,万人屠大笑,“傻闺女,你难道真不懂吗,人性如此!以数字排名,便会不由自主觉得心有归属,并且彼此之间存拼比之心,极力希望往上爬几个位置。” “果真是个恶棍,如此玩弄人心!” 万人屠笑着摇头,戳了戳卫小歌鼓起的腮帮子,“若他们能跳出这思维,我自然会更加看重一些,因此也算是试金石。” 卫小歌会意地笑了笑。 她哪里不懂得这番做法,不过是与万人屠调笑两句罢了。 万人屠是如此,岐郡王也是一样,他手下的暗卫也均是以数字为编号。 人都喜欢成为群体中的一员,若能籍此得到某种荣誉感,便觉得自身价值会提升许多。 其实,只有当自我的意识超越了所定位的“数字”,才能真正超脱。 能够超脱的人,有两种。 一种是混饭吃的,完全不在意是否能“提升”数字。这些人通常是小喽罗,事到临头逃跑得最快,如索普所带领的诸位僧人们,包括毛丘,段添财等人。 另外一种,则是如万人屠这般,压根不在意师父给他个“破军星主”的位置,远赴他乡,自立为王。 卫小歌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种,仿佛两者兼之,多半还是混饭吃的那一类,不希望成为什么团体的一员,也懒得号令他人。 如果没有被人辖制,或者事先并无约定,没必要留下战斗,她必定是最早逃跑的人。 在万人屠的号码人员们到达之前,两人闲闲度日仿佛前方并无什么危机。以免打草惊蛇,只派遣了数名通脉期的小武修去京城探路,在市井中打听些消息。 天极成员将会有二十五人,全部都是与万人屠共事过的人,其中有幼年便认得的一号和二号。 北疆那边,因路途遥远,则只有两名外窍大盗前来,身为北疆一号与二号的尚腾与赵无痕。 外窍者,有一名已经很惊人,况且是两人。 作为外窍高手,这两人当然不可能是庸手,只不过做惯了独行盗,部署并不得力。北疆碧水湖那边曾经有的三千人马,据鲁巧报之,如今只剩下两千来名。 不少人因万人屠久久不归,平时的油水太少,动了心思改投别家大王,反而那些妖怪们却没走,大概是害怕万人屠回去之后剥了他们的皮。 是夜,蜡烛尚未熄灭,两人并无睡意,被万人屠那火热的身子圈在怀中,卫小歌懒懒地问道:“你真不回北疆了?” 万人屠摸了摸那头青丝,心想她大约还是担心拖累了自己。 “北疆不缺我,也不缺武修和妖怪,气候寒冷药材众多,宝石矿只要拳头大就能随意开采。何时你想去做压寨夫人,我便带你去。想我万人屠一手箭法,一人成军,想整顿出一支几千人马的队伍容易得紧。” 牛皮吹得好大,卫小歌假意带着些嘲讽笑了两声,“是么?” “竟然不信你家夫君!”万人屠带着惊异说道。 “我可是见过的,初遇你之时,只能欺负我这个毫无修为的人,却被那名老太监打断了胳膊呢!” 万人屠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卫小歌的脸,“不许再记仇,我可百般补偿了。你可别看轻了老阉货,此人心智极为可怕,竟为保存血气自行阉割,只为有一天能成为大宗师。” 其实未必是打不过,却是不欲拿出弓箭来,并且也得做点好戏给穆乘风看看,获取穆家信任罢了。 只是没料到老阉货本来就与穆家串通一气,根本就是莲池那一系的人马。 胳膊并未折断,看着吓人而已。 正要奋起杀人,忽然老阉货战力下降了许多,也不晓得是修炼了邪功,还是真气走岔了,行动缓慢。连真气耗得差不多的穆乘风,说不定都能弄死他。 倒有些像被法修略略控制了手脚,可当时却并未感觉到大的元气波动。 话说回来,即便是师父也未必能做到这一步,如此细致入微的元气控制,根本不可能! 多数武修不足为惧,最麻烦的还是大法修,当初在横刀帮遭受伏击,因无尘与无垢的法术,自己真气续不上,被一群人外加沉乾那傻妖,整得差点阴沟里翻船。 其实,小村女不来救人,未必真弄不死那几人,不过胜算只得七成罢了。 好在修法极其不容易,耗损自身血气,损及寿元,多数人还没等到能打通由外到内的窍穴,五六十岁上下就已经一命呜呼。且不提修炼不得法,要么瘦弱成人干,要么离魂不回。 见万人屠若有所思,卫小歌又不是真要拆他的台,随意调侃罢了。世事难料,那时口称“你们对我有好感吗”,结果...... 既然打了一小棒子,当然也得喂颗甜枣,她笑眯眯地说道:“我信我家夫君是古往今来,即使不是最厉害的武修,也是脸皮最厚,心最黑,手最辣的武修。” “这话我爱听!”被逗得满心愉悦的万人屠放声大笑。 笑罢他却有些犯难,想起修法的种种骇人听闻之处,心中哪里不忧心,“去年你刚晋级内窍,在去往潞州的途中真气涣散,血气不继,如今可好些,可有喝我给你的药酒?” 药酒......唉,鹿王角!卫小歌笑道:“喝过两回,如今好很多了,你瞧我这阵子大冬天里只穿着春衫呢!” 这会儿自然没有穿外衫,两人均是穿着薄薄的亵衣,半裹在被子中。 不过她并不担心,万人屠无论如何不会伤了她的血气,并且大战即将来临,此人的自控能力比往日强不少,连小大小闹都少了许多。 伸手一个细微的指风,万人屠弹熄了蜡烛,“睡吧,我守着你。” 除了在京城那一晚,有鲁巧与雄霸在,两人从未一同入睡,向来都是一人守着另外一人,免得反应不及遭高手暗算。 “嗯。”答应了一声,卫小歌将身子缩进被子中,闭上眼睛。 目力甚好的万人屠,借着从纱窗透入的月关,便能清晰地看清身边这姑娘的每一根睫毛。只用了大约半盏茶不到的时间,怀中的娘子已沉沉睡去,调节呼吸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本能,许多武修做不到这点。 她比从前睡得沉,呼吸极有节奏,长而深,极为缓慢。 想来是因为有自己在身边,所以才这般安心吧!思及自身,何尝不是如此,有她守着,心中安宁许多。 夫妻同命,大抵就是这意思。 十八天后,北疆二号赵无痕,带着一身新旧不一的灰尘泥土,还有无数天没有歇息的黑眼圈到达。 “万大哥,尚腾还在途中,大约三日后抵达。” “先喝口定神茶,再去安歇,回头再细说。”万人屠微笑颌首,亲自将一盏茶送到赵无痕的手上,表达谢意。尚腾的轻身功法不如赵无痕,尽管速度会慢少许,其实却没必要一先一后吧? 将手里价值千金,昂贵无比的定神茶猛地灌下肚子,赵无痕笑道:“真苦,万大哥竟不叫人准备些甜点。” “自己向吴掌柜讨要。” “真是没一点兄弟情谊!”,赵无痕唠叨了一句,伸出舌头,用手挥了两下,仿佛要解除口中苦味似的。 万人屠眉头顿时皱起,呵斥道:“还不将舌头收回去!” 被骂了一声,赵无痕嘻嘻笑了几声,却不以为意。 见赵无痕如此装模作样,卫小歌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不由得对他生出些亲近之意。 定神茶苦得要命! 万人屠长途跋涉赶到灵州,喝了一小盏定神茶,本着捉她的心思,叫她尝了少许。 当时她也是如此,将舌头伸出来扇了几下,这位洁癖甚重的万大人从前恐怕是要皱眉不喜,不过此时不同彼时,竟将她搂到怀中搓了一顿。 听到卫小歌清脆的笑声,疲劳感稍微缓解了少许的赵无痕,稍稍打量了下坐在下首的年轻女子。 十五六岁的模样,肤色如雪,细致的尖下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透着些机灵。比起寻常的武修女子,小姑娘身量不算高,一身素淡的藕色襦裙,只因生得腰细肩窄,有些弱不胜衣之感。 他心想,这小姑娘应该是肥鲁和大霸要保护的“嫂嫂”了,瞧个头似乎有些不起眼,全然不似北疆那些悍勇的女武修。 万大哥口味倒也奇特,想必是见多了明艳泼辣的姑娘们,倒是喜欢上大魏这等繁华之地长大的小甜点。 没瞧见小五,不知她去了哪里? 被赵无痕打量的卫小歌忙起身,抱拳行了一礼,“赵兄一路辛苦了,若是有什么喜欢吃的喝的,只管吩咐我去准备。” 她倒是觉得有些稀奇了,明明是个北疆大盗,尽管面上显得疲劳沾满灰尘,却瞧得出很是白净,要不是眼里带着些狠劲,倒像个教书先生。 “哪里能劳动小嫂嫂,回头我自己整治。”赵无痕笑道。 没仗着万大哥的势充作主母,这小丫头还算是懂规矩。 小嫂嫂起身行礼的动作,与男子一般利落,可见人不可貌相,小姑娘绝对不是个吃素的。 倒是万大哥与从前有些不同,神色舒朗,连胡子都刮了,赵无痕一顿胡思乱想,莫不是想瞧着年轻些,实在是,这位小嫂嫂看着似乎也太小了点。 颇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啊! 被赵无痕多看了几眼,尤其那目光盯着自己的上唇部位,万人屠哪里不懂,他若无其事轻咳了一声,“少琢磨些没用的,睡醒了就入京,有些事要你做。” 赵无痕满脸揶揄地笑了几声,很爽快地说道:“好!” 说罢放下茶盏,脚步轻快地扬长而去,全然没多少属下的意思。 第三六五章 联手 对于赵无痕这全然不将他自身放在眼里的姿态,万人屠不甚介意,面上还带着一些淡淡的笑容,卫小歌不免感到讶异。 贺远山他们对这位可是唯命是从。 明白卫小歌心中的疑惑,万人屠侧过脸笑说道:“赵无痕此人从前是独行大盗,他虽听命与我乃是因为敬重,却从来不屈居人下。” 卫小歌顿时了然。 赵无痕不是号码人物,心理上没有约束,不过看样子绝对是可信之人。 话说,当初万人屠召了雄霸与鲁巧,必定知道这位赵二号肯定不会当自己是一回事,要他成天蹲在京城看孩子,想都不要想。 次日一早,赵无痕精神抖擞地出发。 等赵无痕去得不见踪影,万人屠对一同相送的卫小歌说道:“这阵子赵二跑得急了,瘦了少说有十来斤,稍稍易容假借其他内窍武修的身份入京,倒是很方便。我入京则有些打眼,不好瞒得住人。” 赵无痕入京与岐郡王传递消息,敌人的敌人,虽然不是朋友,却是短暂的盟友,卫小歌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却不解,每次见岐郡王得投拜帖,等个十几天听“宣”。 “他如何面见岐郡王呢?” 万人屠笑道:“自己想。” 许久没听到这句挂在万人屠口中的口头禅,还挺想念,卫小歌嘻嘻笑道:“做贼的估计是走歪门。” “我瞧你倒有做贼婆的潜质!”万人屠瞧了瞧她笑得同一朵花似的脸蛋,顺手捏了两把,心中不禁对自己骗婚之举得意得紧,如今是爱捏就捏,爱挠就挠,还真痛快。 他对赵无痕很放心。 与穆乘风的轻身功法相差无几,但是更加机敏的外窍高手赵无痕,曾夜盗京城十八个大户,将珍稀之物搜刮一空并且当晚从城墙飞出去, 这位盗贼中祖宗,想要见岐郡王并不难。 难的是,这位郡王掌控之心极强,说不定觉得被冒犯了。 不过,如此拜访的方式,其实也是警告的敲门砖,让这位自觉得无所不能的郡王收敛些。 北疆一号尚腾果然在三天后到达。 卫小歌满心好奇,仍旧坐在下首,鹌鹑似的坐着当壁花。 不同赵无痕那白白净净,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尚腾眉粗而杂,嘴阔唇厚,身上的杀气极其之重。 这年头身体发肤都不可随意损害,可他的头发削得很短,只有几寸长。 赵无痕衣着很朴素,尚腾却穿着一身斑斓锦袍,或许曾经显得很威风,不过这会儿沾了不少泥土。 同样是一杯定神茶,由万人屠亲手奉上,尚腾接到手里,却没有如赵无痕那般一口喝光,却是稳稳地坐着慢慢喝着,仿佛很享受茶的味道。 虽然定神茶对修复身体疲劳效果极好,卫小歌心想,可是这么慢慢喝,不知有什么讲究,反正她肯定做不到。 喝了两口苦茶,端着茶盏,面色不改的尚腾问道:“万大哥,这次急着召兄弟来,恐怕要干一票大的,是哪家?” 万人屠淡淡说道:“老对头,岚郡王李中趃。” 尚腾的手僵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再次喝了一口,然后稍显讶异地问道:“从前放过他两回,这次他躲到京城不带兵了,反而要杀了?” “因为他不知死活!”万人屠面上泛起一丝怒色。 卫小歌却有些惊讶,万人屠这人一贯严肃阴沉,其实很少在人前露出什么情绪,难道是因为是老兄弟,所以将心中的愤怒也表现在脸上了? 用眼尾瞟了瞟带着些异色的卫小歌,尚腾忽然笑了笑说道:“莫非是岚郡王惹了嫂嫂,万大哥才如此动怒?” “挑唆小五,试图杀了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岚郡王该死!”万人屠面上的那丝怒色散去,口气中透着不愉快。 “这么说,小五死了?”尚腾带着些惊异问道。 万人屠有些不耐地看着尚腾,眼神仿佛在说,是不是问得太多了点? 尚腾有些不安地笑了两声,“大哥不要动怒,兄弟这也是随便问问,按照我们碧水湖的规矩,里通外敌者杀无赦,兄弟当然知晓。” 万人屠沉默了一阵,忽然说道:“尚兄弟跋涉而来,看来是有些累了,不如先歇息一阵,有事回头再说。” 说完这句话,他却是站起身来,对着卫小歌招了招手,表示要走了。 竟然将这位远道而来的北疆一号,晾在客栈后方小院的待客正厅。看来其中有些门道的卫小歌,垂着头跟着万人屠离去。 似乎,尚腾与万人屠的关系,并不如赵无痕那般亲近。 打坐练拳,是每天必做的功课,从前对着木桩,而现在的卫小歌却是有个人形的靶子。 以小巧腾挪为主,膝盖手肘无处不是武器,这种短兵相接的打斗方式,让万人屠早惊奇了许久。他完全想不出为什么有人会花那么大的气力,去练这种似乎看着毫无用处的招式。 若是双方真气厚度不等,如此近距离的打斗,受伤的肯定是修为弱的那一方。 即使身为强者,更加没必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地,当然是以强横的刀风真气克敌。 好在他的速度远远超过自家的娘子,因此招架起来全凭心手合一配合,并不费力,若换了旁人,恐怕非得手忙脚乱不可。 两人并没有使用真气,练了一个时辰便打住了。 胳膊膝盖手背脚掌,无处不是青紫一片,卫小歌苦笑,比对着木桩练拳可痛多了。 半妖君好结实,难怪他说长壮跌几下没事。 “等下咱俩回房我帮你抹点药,顺便揉去肿痛。”万人屠满脸坏笑,小声说道。 “走开些,尽胡扯!”卫小歌啼笑皆非,真气在身体里走几圈,这点瘀青很快就去了,哪里用得着什么药。 毕竟还是一贯喜欢在人前装模作样的人,四面通风,到处是耳目的情况下,万人屠颇为守礼,也就是口头上讨两句便宜。 正说着话,却见一名通脉期的小伙计飞快地跑进后院,“前辈,天极有两人到了......” 小伙计已经问过姓名,是戴遥与另外一名叫做田启昌的武修。 天级的人不会住这家客栈,会分批住到其他客栈,只是戴遥却是不同,因擅长打探消息,早已是万人屠的左右手之一。 至于田启昌,乃是乌金国一号,内窍顶峰修为,万人屠自小与此人相识。 卫小歌早有所耳闻,作为孤儿的万人屠与自小家破人亡的田启昌,可谓是难兄难弟。 这位田某人虽藏着一肚子坏水,极爱作弄人,却不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在前紫薇星从不担任什么职位,甚至极少做任务。 如今紫薇星改成天极,田启昌坚定地表示,希望告老还乡,尽管他与万人屠同岁,如今都是三十四。 待小伙计跑远了,万人屠转身卫小歌小声道:“你去迎他们,带去北院,等我得闲再去与他们相会,此刻还有些小事要做。” 卫小歌心中一惊,仿佛隐隐猜到,“你不会是去......” “嘘,不碍事,很快便能解决。”拍了拍卫小歌的肩膀,万人屠便快步走远。 呆滞了一瞬,卫小歌忽然追了上去,“等等我,咱们一起。” 万人屠回过身来,沉思了一阵,“也好,反正戴遥与昌哥儿也不会介意没有人去迎接他们。” 拉着卫小歌手,仿佛如散步似的,两人来到尚腾所居住的南院。 当时他甩袖而走,由吴掌柜将尚腾安置在此处。 略略凝听了一瞬,万人屠沉思了片刻,便带着卫小歌来到南院的一侧,站定了脚步,此刻他早已取出大弓与箭筒。 一支精钢重箭上弦。 带着刺耳的尖啸破空之声,长箭离弦,对着一堵墙射去。箭触墙而爆,箭完好而整面墙轰然倒塌。 尚腾提着一柄大刀,面色凝重破墙而出,没有任何迟疑,举刀便急速向万人屠奔袭。 不料眼前却是狂风大作,而风眼恰好是他的腿脚之处,虽然不会过于影响速度,也不会叫人站不稳脚跟,到底让身体略略失衡。 高水对决,毫厘之差也会致命,又何况他本是劣势。 离着万人屠还有七十步,连珠箭却以最刁钻的方式,带着不同的弧度,射向身体。 拼着受万人屠两箭,若是能抓住那名姓卫的女子,尚且有一线生机。想到这里,尚腾飞跃而起,急速向离着万人屠五步之遥的卫小歌奔袭而来。 人在空中,他手中的刀扫落四支重箭,却有两支如论如何避不开,一箭穿透了左腿,一箭直击左肩。 强大的真气使得他半边身体麻木,几乎跌落,尚腾忽然明白过来,他似乎低估了万人屠的力道,这人从前竟然藏拙了! 来不及多想,他抛出一条钢索向着卫小歌而去。 弃了弓的万人屠,大刀卷住钢索,口中冷喝道:“我给了你机会,却是冥顽不灵。” 卫小歌纹丝不动,眼睛却是直直盯着尚腾的身体,无人瞧见她已经将一圈圈的天地元气以绞索的方式,绑住此人。 外窍果然不同内窍,能够化解部分的法术捆绑,因上丹田开启的缘故,内外相通,能将天地元气吸收到体内。 不过,绑缚之术原本也无法真正克敌,只求限制部分行动。 本就被射了两箭,外带法术干扰,在万人屠大刀之下的尚腾,简直如同一只砧板上的死鱼。 扑通不了两下了...... 第三六六章 武者心境 两人均没有离开地面,除非以轻灵见长的武修,一般都会避免过多在空中腾挪,不然反而过于迂回失去先机。 万人屠使刀的手法大开大合,长臂伸展,刀影仿佛连成一片,卫小歌却没有闲暇用眼睛去看。 身为外窍高手的尚腾在气势上远逊,并且已经中了两箭,速度仍旧极快,以感知力给他使绊子非得花点功夫。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随着万人屠迅猛的一刀挥落,一条连着刀的手臂飞到空中,尚腾的右臂齐根而断,连带去掉了半个肩膀。 外窍武修不会因为断了条胳膊就死去,万人屠却没有立刻取了尚腾的性命,忽地一脚将他踢到十尺开外。 热腾腾的血,仿佛如泼辣妇人随手倒出去的洗脚水,一路洒在地上,在寒冷的冬日,立刻冷去。 受不住势头的尚腾在地上翻滚数下,随即坐在地上,以左手点了自身穴道止血,然后掏出雪莲精如不要钱似的撒了不少。 面上无甚表情,仿佛连疼痛都忘记了。 眼前的万人屠身上的杀气消失了,但是尚腾明白,因为自己已经不值得对方生出杀意,这样的认知似乎有些悲哀吧! 居高临下,万人屠一张脸极为阴冷。 “你若不来,带着你从前的手下离了碧水湖,自立为王,我敬你是条汉子。既来了,若老老实实交代,我仍旧会多看你一眼,未必不会暂时放过,且等来日再战。” 尚腾沉着脸摇头,“自从被你收服之后,修为不进反退,远不如前,不杀了你,心境上无法突破,作为武修,我不甘心。” “鼠胆之辈,若我没料错,你竟企图借旁人的手试图除掉我,这般心境早已落了下乘。”万人屠鄙视道。 尚腾默默。 万人屠,这名低贱的半妖,一直如一座大山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当初在北疆抢夺地盘,竟无法战胜名不见经传,戴着面具的万人屠,从此不得不屈居人下。 一招错,满盘皆输,那时若是战死,也好过屈服。 渐渐地,他竟然失去了武者初心。 当一名外窍武者在对敌之时,内心深处竟有隐隐的怯意和不确定,多么难堪。甚至于,在明知道敌方修为不如自己的情况下,与人拼杀,都仿若死里逃生。 曾经的自己全然不是如此,叱诧风云,杀人如屠狗。 越是修炼,却越觉得无望。 ——我怎能忍受自己不是强者? 尚腾叹了一口气道:“我此番前来求死,即使与你一战也好,此刻不知为何却舍不得死。” 万人屠摇摇头,不屑说道:“满口谎言,你绝非来与我一战求死,乃是要在紧要关头捅我一刀。没胆的孬货,之前喝定神茶之时,我难道没给你一战的机会吗?” 尚腾苦笑。 的确给了机会,喝定神茶之时,万人屠其实已洞悉一切,一怒拂袖而去。那时拔刀与万人屠死战,恐怕还有些气度,抑或干脆老实认输交代一切,未必不能将决战留到将来。 他这般犹豫不决,心中胆寒,谈何武修心境。 此时此刻,尚腾却是不解,既然万人屠没打算放过他,又为何废话。按理说,早已一刀砍掉了头颅,难道不怕自己临死反扑。 高手对决,能立刻杀了对方绝对不留情,不然就是给自身找麻烦,人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难不成落入温柔乡的万人屠改了习性。 他再次看了看站在万人屠身边,仿佛有些弱不禁风的年轻女子。姓卫的女子是法武齐修,没有她,自己打不过万人屠,有她在,战斗会结束得更快一些罢了。 猛然之间,尚腾明白了。 万人屠竟是在借自己这个失败者,教导他这位新夫人,告诉她武者心境的道理。 他果然是错了,看错了万人屠对“武”之一道的尊重,做错了选择! 胜败乃常事,若当初并不选择臣服,而是订下十年之约掉头而去,哪里会如今日这般,气势全无! 卫小歌若有所思,基于对尚腾此人并不了解,但是她却对万人屠的一举一动极为熟悉。 之前喝茶之时,已隐隐觉得不对劲,最初还以为尚腾是因为小五的缘故,对万人屠有微词。 再细想,却并非是那么回事。 按说尚腾乃是北疆一号,彼此之间应该有些默契,问的问题多了一些,仿佛在掩饰自身不知内情,显得有些可疑。而且万人屠极少真正动怒,这次真是火了。 没有一刀砍死了尚腾,她又有些不解,仍旧不是万人屠的习惯,必死之人,何必花口舌解释死因。 琢磨了一番,卫小歌懂了。 是夫君亦是师父,此番是在教导自己修炼的心得! 她冲着万人屠笑了笑道:“我明白了,咱们走吧!” 唯恐尚腾临死反击,万人屠的目光一直盯着,听卫小歌说完,即刻手起刀落,一颗头颅顿时飞了出去。 “我来搜身!” 将雪莲精首先收了起来,不漏一点油水的卫小歌,连带尚腾的那柄锋利的大刀也一并收了。 “这刀极好,往后留给长富或者长壮。”万人屠点点头。 他不禁想起当初刚认得这姑娘,尚未修炼,仿佛有些嫌弃老阉货的尸体,用一根木棍挑开了衣襟。不过搜得可够仔细,只是不晓得一寸相思的用途。 如今倒是没那么忌讳,直接用手扒,显然杀惯了人。 万人屠随手劈开地面,将尚腾埋了,心中不无感慨。 “尚腾身上的泥土乃是新染,色泽相同,出自同一处地段,与赵无痕一路渐渐染上的灰尘全然不同。赵无痕恐怕早早便对尚腾起了些疑心,因此并未与他同路,夜不成寐直接奔来......” 对着一抔新坟,万人屠细细向卫小歌解释了下斩杀尚腾的缘由。 定神茶很苦,尚腾此人无时无刻不希望锻炼自身心性,因此会慢慢喝。 这却是万人屠曾经的老习惯。 不但学了万人屠喝苦茶的习惯,连爱干净的习惯也一并学了,因此尚腾那一身的新土反而是欲盖弥彰。 这只是细微末节,更主要的是,尚腾一上来便问:是不是有大买卖要做。 前后将四名好手都召到京城,这问题实在有些无的放矢,敌人不是岐郡王就是岚郡王。 接下来万人屠点明了小五的事,其目的是告诉尚腾:你做的好事,老子知道。 小五愚忠,没有自家人在里面掺和,岚郡王未必知道利用这一点。 尽管知道小五对他倾慕,万人屠却不明白女子那迁回百转的感情,更没料到小五魔念如此之强,不管他中意哪名女子,恐怕都难逃她的杀手。 旁观者清,尚腾恐怕了解得更为清楚! 尚腾到京城的目的,则是希望入京之后,与敌方交战之时反水,夹攻杀了万人屠,去掉那长久被人压制的心魔。 “......尚腾他爱走便走,爱留便留,即使带走我曾经的人马,我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可叹枉作小人!” 卫小歌笑道:“他既想战胜你,又对你惧怕,这心思还真是奇异得紧。” “不来,他更是无望高手争霸之路。其实,我心知与尚腾迟早一战,只是没料到他竟会使些不入流的手段,便是这般真杀了我,难道他能去了心魔,我从前倒是看高了此人。” “不差了,知死而敢来。”卫小歌感叹道。 万人屠笑了笑,“不过,我却是小瞧了我家娘子,勇气可嘉!” 本事似乎差了点,卫小歌不由得脸色泛红,“其实想借他练练手,往后也好与你配合杀敌。” “你我夫妻同心,所向披靡!”万人屠一声高呼,将自家娘子高举过头,“嗖”地飞向水井。 杀了人,按照老习惯万人屠洗了洗手,稍微整理了一番,这才施施然坐到后院正厅,笑眯眯地对卫小歌说道:“你去将戴遥与田启昌叫来,总不能叫我这头目去接待他们二人。” “嗯,这就去。” 转身急奔的卫小歌嘿嘿笑了笑,一点也不觉得被人指挥憋屈,作为土匪头目的万人屠,该装的X总得装。 到如今,她更加明白了,万人屠或许会信任一些人,却绝对没有任何知己交好友。 一个人若事事观察入微,对人心人性了解得这般透彻,谈何与人相交,仿佛真如她从前曾随口评价的那般——世人皆醉我独醒。 抑或,他其实如尚腾一样,心有执念。 是自找的孤独,还是真的孤独? 戴遥此番歇息一阵便会进京城,作为先锋探子。而显得好似个富家公子的田启昌,按照万人屠的惯例,接待其他的二十三人,随后陆续入京。 “我们也该启程了。”尚腾死后的第三天,万人屠对卫小歌说道。 尽管人还未到齐,赵无痕已经传来消息,一切差不多就绪。其余人手,是为了杀岚郡王做准备,此刻倒不用太急,只需要在祭天之前赶到。 糜红尘不会来,万人屠以很平淡的口吻告之。 “......他心性偏激,恐怕会坏事。” “恐怕他如今也并非天极成员了。”卫小歌不用细想也猜到了。 万人屠点了点头,既是出任务,人人都擅自行动,规矩何在。当初从寿王府的地牢将他救出,已经是看在卫小歌的面子上了。 卫小歌叹了口气,随即却觉得对于糜红尘来说,被除名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这人有一颗坚韧的武修之心,所缺的只是眼界。 他仿佛对紫薇星有一种类似宗教一般的信仰,任何人不敬紫薇星,则是一种大罪过。如今不属于任何组织,说不定能去掉心上的那份桎梏。 万人屠没有按照正常的方式进城,乃是夜半带着卫小歌从某处早已知晓,盘查松懈的城墙,飞驰而入。 年关渐近,四处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过了年,所有的人都老了一年,都是有些人可能等不到来年变老了...... 第三六七章 刺杀 京城的人,嗅觉很灵敏,消息当然也非常之多。 大伙儿酒后微醺,便会在私底下的场合高谈阔论,讨论谁的权力大,而谁才是永熹帝心目中的继位人。这一切虽然与他们半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然而却仿佛比两位当事人还争得激烈。 崇尚军队的热血少年拥护岚郡王,而老成持重些的却更加推崇岐郡王。 不过,两位郡王已经许久没有在同时出现,便是朝堂高官们,也无法看到他们产生什么口角。 于是,许多人都说这叫做——王不见王。 卫小歌却觉得,非得添上“八蛋”两个字不可,叫做王八蛋不见王八蛋。 这两个孙子不方便互撕,却都希望有人弄死对方,只是岐郡王做得没那么恶行恶状。 总之是一路货色。 京城没有任何天极据点,不过赵无痕已经买下了一间坐落在京城繁华地段的院落,由一名败家子赌钱连房契都输给了赌场,他转手从赌场手中买来。 四进的大院,所费不菲,曾经或许一派繁荣,此时庭院中枯草连边。 仅剩的少量家私十分老旧,而稍微贵重一些的物件一样都没有,显然早被前主人倒腾一空卖了。 最终连住所也一并输了出去,一无所有。 在京城,这种事很常见,不管是为钱还是为权,去赌钱赌命,即使赢了,却很少有人一直能赢下去。 而输,则输得极为彻底。 这座破落院子,在卫小歌与万人屠到达的当晚,便立刻迎来了一位贵客! 没有人觉得岐郡王“大驾光临”,是一件很稀罕的事,只送了一盏茶,卫小歌便若无其事地退下了。 短期内是盟友,至于往后的事......永远只能往后再说! “只身前来,好胆量。既是表明彼此合作的诚意,也是显示其对我等并不惧怕。”与岐郡王密谋完毕,万人屠满不在乎点评此人的作风。 卫小歌面有忧色,“你可要当心,据我所知此人能伸能屈,谨慎周密,便是隐瞒半丝也能察觉,极少有什么能躲过他的双眼。” “我心中有数!” 与岐郡王接触过,并且翻过无数案卷的万人屠,哪里不知道。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京城不是他的大本营北疆,却是岐郡王的主场,选择与此人合谋其实是在示好,表示彼此秋毫不犯! ...... 每年一度的祭天大典在年末举行,是个极大的日子。 只是这十数来,举行祭天的人,不再是最尊贵的永熹帝本人。 如果有心人计算过次数,在京城逗留得比较多的岐郡王,通常是主持大典之人。但是,每逢岚郡王回京,大典却换为这位常年在外带兵的郡王。 不过,最近四年,岚郡王一直盘踞京城,因此祭天大典到底是谁主持,全凭永熹帝的心意。 全然无法揣测今年到底会是哪位郡王,就连赌坊都开出了赌局,岐郡王稍稍领先,只因他在朝堂上的支持者较多。 相比之下,岚郡王有些跋扈的军汉姿态,时时传出几起滥杀事件,朝中众人显然更加推崇掌管三司,十分公正严明,几乎从未出过任何差错的岐郡王。 不过,今年的祭天极有可能由岚郡王主持。 因为有消息传出,岐郡王重伤! 其原因众说纷纭,市井最可靠的消息来源,则是道听途说,有的说是练功出了岔子,有的说是被岚郡王刺杀。 事实真相如何,已经被消息极为灵通的人得知。 岚郡王正是这位消息非常灵通的人。 双膝着地,跪着的影卫,用简短却详尽的口吻报告完毕。 成名已久的大盗赵无痕,竟胆大包天,不知为何偷到岐郡王府上。 可惜,岐郡王仿佛早有准备,布下天罗地网,将赵无痕捉拿在案。 活捉赵无痕不容易,当然是杀了最好,但是谁也舍不得真的杀了这名天下闻名的大贼,至少岐郡王本人肯定舍不得。 两个原因。 其一,曾盗遍天下,甚至夜盗京城十八大户的赵无痕,手握无数价值连城的宝物。若能得到他的藏宝,谁能不动心? 其二,赵无痕本人轻声功法极高,手段高明,若能收为己用,绝对没有人会嫌弃他曾经是个盗贼。 要关住赵无痕很不容易,因此他被压入刑部大牢,关押的地点,乃是最为坚固的地底水牢。 隔天夜半,岐郡王带了三十多名侍卫,还有数十暗卫,打算夜访刑部,秘密审问赵无痕。 可谁能料想,竟然有人敢在京城公然冒犯这位外窍期的郡王。 岐郡王在去往刑部的中途遇袭。 一名躲在暗处箭术超绝的外窍高手,箭雨之下射死大部分明面上的侍卫。 那些原本应该出现的暗卫,足足死了一半,竟被暗中下手杀死了不少。 岐郡王本人修为极高,然而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却是临危不乱。 那名暗杀高手,见无法从暗处奈何得了岐郡王,竟然现了身形,弃箭用刀。 更加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本来应该在刑部水牢的赵无痕,果然是大盗中的祖宗,却不知为何出现在当场,与暗杀的高大男子一同对敌。 岐郡王狼狈之极,幸而身边有两名法修相护,剩下的侍卫和暗卫拼出一条血路。 即便逃了一命,受伤极重,恐怕命不久矣。 听完影卫报告,坐在一张雕着蛟龙的金背大椅上,岚郡王面上有些阴晴不定。 没有死,这下却是有些麻烦。 岐郡王府的暗线来报,李中趌这圆滑狡诈之人,压根没回府,估摸着龟缩在他本人或者最心腹的人才会知晓的地方疗伤。 为了给那名姓卫的女子复仇,万人屠竟舍得下血本,竟要力手下赵无痕假意被抓,诱使李中趌出府。 如此也没有没能弄死他! 尚腾应该也进京了,为何不见踪影? 不过目前来看,尚腾与自己密谋,算计万人屠近侍小五的事还未暴露。可能在其他地方露出马脚,被万人屠疑心,因此不敢用。 北疆的人无情无义,尚腾已经被嗜杀的万人屠宰了也未必可知! 此刻最要紧的就是得赶紧找到岐郡王,暗地给他致命一击,将此事推给万人屠。至于万人屠本人,则需要等到杀了岐郡王之后再解决。 既然他敢来京城,就得准备死在这里。 回报的影卫跪倒在地,偷偷瞟了瞟上首有些咬牙切齿的岚郡王,心中略感忐忑。自小被岚郡王收罗,送入他的影卫营,他只懂得效忠此人。 曾经威武之极的岚郡王看着比从前老多了,仿佛身形都矮了不少,头上竟有不少白发,眼角下垂,瞧着像个普通的五十一岁老人。 难道是修炼出了岔子? 今年三十九岁的岐郡王,却看似不到三十。 这些年来岚郡王的性情仿佛越来越喜怒无常,前些年在北疆吃了败仗,曾打杀了数名将领,连影卫都杀了无数。 其中两次惨败,都是在败在北疆破天神箭王的手中。 神箭王本人从不侵犯大魏,其实,岚郡王与他结怨纯属不智。 那时郡王与另外一名北疆匪首雪山刀王交战,后防失守,被盗走所有的粮草,大量药材,宝石,还有无数兵刃。 这批军资和财宝,辗转了几次,最终落到神箭王的手上。 大约是因为失了颜面,为抢回这批其实算不得太重要的军资,岚郡王竟开拔了大军,进军神箭王的大本营碧水湖,不料层层埋伏之下,损失惨重。 郡王本人几乎死在碧水湖。 按照当时的情景,乃是神箭王放了他一马。 然而,郡王仍旧不服,带领十万大军再次宣战,这次尚未到达碧水湖,再次被伏击...... 两次大败,恐怕一直怀恨之心,这次竟再次谋算到神箭王的头上。 目前看来,神箭王找错了报仇的对象,不过若是真相大白,岚郡王恐怕没多少活路。 自己这名几乎是心腹影卫的人,大约也会“尽忠”了。 他总觉得自己的努力,终将得到回报,而这份回报却掌握在上首坐着的那人身上。 从六岁那年就懂得服从命令,而完全不懂得思考的影卫忽然意识到,他甚至弄不懂最终期待的回报到底是什么。 是高官厚禄吗? 知晓太多的秘密,曾经掩埋过无数被岚郡王残害的幼女幼童,即使这位岚郡王最终成为大魏最尊贵的皇帝,他本人恐怕得面对更加可悲的下场。 要么被灭口,要么被阉割了进宫...... “刑部水牢好受吗?”卫小歌好奇地问赵无痕。 “带着避水珠。”赵无痕一边大口吃着京城特有的糕点,一边很不在意地说道。 这位大盗贼很是嗜甜,吃得不少却不见长肉,只因消耗过多。 他没有一刻安宁,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游走跳动,肢体灵活到令人发指,用手肘碰到鼻子只是雕虫小技。 此人武装到牙齿,即使假意被抓,一寸相思中所藏的东西,能将任何一座最严密的牢房给撬开。并不十分擅长打斗,甚至不擅长暗杀,但是逃命的本事绝对一流。 尚腾死了,小五也死了,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赵无痕,略略问及了缘由,便淡淡说了一句:人谁无死,活得这般不痛快,死了也好! 并没有太多兄弟情谊。 卫小歌背着人问了问万人屠,而给予的解释,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北疆向来如此,看似热血,血却是冷的,只有一颗颗无情的心。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不讲道义,只论拳头。 庞大无比的一块土地,几乎没有太多人烟,只有各种野兽出没,寒冷而无情,许多武修却是趋之若鹜。 只因没有道德约束,所以才能在别人的血肉中杀出自己的强者之路。 同阵营的人,不背叛是奇迹,背叛了也极为正常。 第三六八章 事情有变 北疆并非没有热血,只是比别的地方少一点。同为半妖的鲁巧与雄霸两人,是万人屠的兄弟,兄弟之间可以互相抛头颅洒热血。 而赵无痕则是朋友。 这两人对朋友的定义一致,朋友会帮忙,会互相庇护,会借钱给对方,甚至偶尔两肋插刀,但是绝对不会视死如归。 不怕死的赵无痕,只可能为他自己死。 不怕死的万人屠,也不会为了赵无痕将自己的命送出去。 算不得非常谨慎的万人屠,因为自大自恋,难免犯错,但是多数却极为理智。尽管被岚郡王策反了尚腾,但并不值得他冒如此大的险,即刻前来算不得熟悉的京城杀人。 最佳的杀人场所,可以是任何地方,不应该是在岚郡王的势力范围之中。 为朋友,他可以事后报仇,为了“娘子”的安危,他可以立刻拔刀拼命! 因此,最终杀岚郡王的主力是万人屠本人,这点卫小歌已经非常清楚。所以她更加觉得自己一起前来是正确的选择。不管如何,有一名辅助的法修在万人屠身侧,能提高不少胜算。 龟缩在郡王府的岚郡王不好找,除了岚郡王自己身为外窍高手,侍卫无数,并且也会有外窍供奉驱使。 强攻郡王府根本不用提。 计划好灭杀岚郡王的场所,当然不可能在京城的郡王府,而是祭天大典。 大典并非在拥挤而繁华的城中,而是在京城八十里外西塔山的祭天台举行。 万人屠假意刺杀岐郡王有两个目的。 其一,混淆视听,让岚郡王觉得诡计得逞。 其二,受“重伤”的岐郡王,立刻上奏,表示被刺客所伤,无法行走如常,须得将养月余甚至数月。 若没有出任何状况,主持祭天大典之人必定是岚郡王。 按照惯例,岚郡王会提前离京,在西塔山的别院停留,次日在钦天监算好的时辰开始举行大典,为时两个时辰。 今年算好的时辰,乃是晌午过后,事毕之后,岚郡王仍旧会在别院住一晚。 别院地形图早早从里通外头的岐郡王手里获得,赵无痕已踩过盘子,天极成员挖通了地道,并且已设下精妙的陷阱。 最容易杀人的时刻,乃是祭天大典之后,守卫必定比前一晚会松懈。 一切准备就绪,只欠最后一道东风。 这道东风却迟迟不来。 “......事情恐怕有变,祭天在六天后举行,此刻宫中尚未下旨任岚郡王行典。”对卫小歌与赵无痕说完这句话,万人屠陷入沉思之中。 事关民心,祭天势必要举行。 按照岐郡王的说法,每年的圣旨并不会来得很早,但是至少提前十天。可是到此刻都没有圣旨,难道这次永熹帝要亲自前往? 这就更加不可能了,既然京城出了刺客,老东西怎会犯险? 赵无痕询问的眼神看着万人屠,“万大哥,你也知晓,这些天我四处转了转,京城里来了不少高手。若是没料错,不管是永熹帝这老不死的,还是两位郡王,定然有大举动。” 曾经到过京城数次的他,对于京城布防十分了解,此刻外松内紧,除了有四名大魏的外窍供奉正在京城,甚至有几位极少出山的大头目在此。 更加别提暗处可能还藏着不少外窍高手。 “事情恐怕有变,即刻出京!”没有犹豫太久,万人屠便说道。如果换了从前,闹得天翻地覆最好,藏在浑水里搅和一番,趁机大肆搜刮。 今时不同往日,夹在两名郡王之间,又不是在自己熟悉的地盘,阴沟里翻船的几率不小。独自一人还好说,就怕自家娘子护不周全。 “我与小戴一起走。”赵无痕心有所憾地说道。他看了看万人屠,心想万大哥如今倒谨慎得很,原本趁乱可以捞一笔,娶了媳妇竟然变得胆小了。 戴遥嘀咕了一句,“这次损失了不少银子,原本下注买岚郡王主持祭天大典呢!” 赌坊早早开了盘,赌哪位郡王今年能夺彩。 卫小歌瞅了瞅戴遥那一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忍不住替他肉痛。 尽管自己下了一千两,但十分笃定的戴遥足足下了三千两,看到他比自己还倒霉,似乎损失了一千两也能忍受了。 天极的二十五人,十二人并未进京,早去了祭天台。 剩下的十三人,在岐郡王去刑部的路上,半假半真杀了他不少人马。事情完结之后,除了作为探子的戴遥并未离开,其他人却是按照万人屠的吩咐,同样去了祭天台附近。 到如今还没损伤任何人马,但是谁都晓得此次来了,未必回得去。无论任务达成与否,不论死活,均能获得大量的银子,药材与神兵。 眼下放弃全盘计划,损失了三千两银子的戴遥,却隐隐感到心头一松,不用拼命但是能获得任务奖励,似乎还挺不错。 并没有等到夜半,万人屠已打算带着卫小歌出城。 走大路当然不可能,并且走的路线非常奇特,乃是一家院落跳到另外一家。趁着刚刚落下的夜幕,在树梢或者房顶略略点了点,便能飞出去几十米远。 卫小歌则是以轻微的风卷术相帮,引不起大的动静,却并没有拖后退,反而让两人的速度更快。 百忙之中万人屠还记得调笑一句,“娘子真是身轻如燕,曾听人说起过掌上舞,想来娘子可胜任有余。” 无聊的人,卫小歌没好气说道:“不怕我踩烂了巴掌就好。” “唉,何时你能解点风情啊!”仿佛心有所憾,万人屠长叹了一口气。 就算有什么风情,也不是这种时候啊!卫小歌被他整得没辙,“你小心看着点路啊,别说话了,跳舞肯定不会,但是往后在你手上打一套拳可好?” “好!”万人屠欣然同意,心中却是在琢磨着,掌上舞是不指望了,但是掌上拳的衣裳是不是可以有些讲究,可不能穿得太多! 即使分心说话,却一直算计着落脚点。 城墙守卫尽管十分严密,但是却有几处盲点,曾经将京城当大马路逛过的赵无痕很清楚,如今的万人屠也非常了解。 两人往城东奔袭,一道黑影却是“嗖”与他在五十米外之处,飞纵而过。 光线很暗,卫小歌瞧不真切,但是万人屠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窦师姐!”他讶异地自语了一声,不禁稍稍停住了脚步,随即猛地转过身,向着这位师姐飞过去的方向追去。 卫小歌摇头感叹,这些外窍高手们,根本就是拿城墙当摆设,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窦绮她当然听说过,这位在大魏名声极为显赫的窦师姐,与万人屠两人联手,将乌金国闹了个底朝天。 窦绮怎么进京了,看样子万人屠并未找这位师姐帮忙,倒像是无意偶遇。 没有追多久,便见前方有一座灯火全无,荒芜人烟的院落,在最高的屋顶上坐着一名神态自若的黄衫女子。 估计也瞧见了万人屠,因此在无人居住的地方等着呢,卫小歌心想。 她很自觉地从万人屠的背上,一个筋斗站到屋顶上。 窦绮闭着双目,面目娟秀,显得很沉静安详,仿佛此地并非是屋顶,而是舒适的卧房。光线并不好,瞧着三四十岁,然而从眼角的细纹来看,其实完全无法确定她的年龄。 万人屠难得露出一丝“非老大”的模样,笑呵呵地坐下,探过头去喊了一声,“师姐你怎地来了京城?” 窦绮睁开眼,瞟了瞟万人屠,“你又怎地来了?” 万人屠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师弟叫人给害得很惨,已经死了两名得力的属下,其中一人还是外窍期。眼见连自己的娘子都保不住,本打算来解决这事,结果京城风云涌动,还是先缓缓再说。” 这话大部分是真的,尚腾与小五,多多少少也算是因为岚郡王死了。卫小歌挨着万人屠坐着,觉得眼前的情况有趣得紧,难得瞧见万人屠变成了个“弟弟”。 竟然在撒娇“诉苦”。 窦绮“嗤”地笑了一声,“想不到你竟然拉得下脸,要师姐我帮忙。” 万人屠也不尴尬,嘿嘿笑道,“好歹师姐你从小抱过我几天,我什么模样你没见过。” 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是在乌金国窦绮提起,当时估计最多两三岁,每天给他削指甲,还捏过......尾巴。 为期很短,只有三四个月左右,后来由其他人照应,当年早已是外窍期的窦绮,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带小孩。 窦绮听了这话,再次笑了,“在乌金国见到你倒是吓了一跳,时间过得真快,忽然变成个壮年男子。” 看了看万人屠身边的卫小歌,窦绮又道:“她便是你娶的小媳妇,小模样挺俊。” 这位的前辈半天都没瞟自己一眼,果然是大高手派头,卫小歌忙起身,很恭敬地行了一礼,“见过窦前辈!” 窦绮微微点头,“倒是个知礼的,坐下吧!” 没有不知天高地厚,口称师姐或者是姐姐,尽管是万师弟的妻子,不过大家非亲非故,自己都七十多岁了,被个小辈叫姐姐决计不成。 卫小歌依言默默坐下。 万人屠暗暗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卫小歌回捏了一下,表示理解。 看来这位师姐一向如此,并不是个很容易亲近的人。不过这样其实很好,躲在后面当小透明,免得还得想出客套话寒暄。 看情景,估计万人屠心中有些打算,大约希望师姐出手。 稍稍坐了一阵,窦绮缓缓说道:“天极如今不同往日,无法置身事外,因此这次师姐我也不得不入京。你还有一位闵师兄,乃是一位法修,此刻已在宫中......” 卫小歌打起精神,竖着耳朵听。 第三六九章 臭小子男扮女装 窦绮被永熹帝请来,同时还有其他各方势力的外窍高手,包括绝剑在内,足足有十三人。 不过,那些给世家大族作为供奉的外窍却没来一人。 看情景,当然不是想要一网打尽,而是需要黑白两道的高手们做点事。 天极从不掺和官府的事,这次也被召来。 没有大宗师师父的照应,也剥除了紫薇星超然物外的名头,天极想要在大魏不受打压,该遵守的规矩还是得遵守。 永熹宣召,窦绮不能回绝。 “小山,你随我一起进宫,想必你想解决的事,能迎刃而解。” 万人屠沉思了一阵,“看来永熹帝是真不成了,师父仿佛提及,当初他自己便是如此登上皇位。” 略带赞赏地看了万人屠一眼,窦绮点头,“却不知是哪位皇孙打算逆谋,显见永熹帝连身边的人都无法控制。当年是由绝剑的头目,苍松派掌门,怒江门门主等六大势力相助,永熹帝才顺利即位。” 卫小歌若有所思。 看来皇帝老儿状况不佳,说不定要完蛋,竟然需要请这些非官府的高手聚首。 不知道要弄死谁? 岚郡王与岐郡王争得如此之凶,满朝文武谁人不知,满大魏的稍微消息灵通的人哪个不晓。 带兵的岚郡王显得很是嚣张,已四年不曾离京,不少将领竟然也借故纷纷回京,利之所驱,武修一派的勋贵子弟纷纷投入他的门下。 而岐郡王在五年前执掌刑事,如今早早权倾朝野,手握所有官员的生杀大权,六扇门不乏他安插的好手。 这几年来,永熹帝却一直睁一只闭一只眼并未搭理,或许是辖制不住,或许真的身体有恙,也或许只是有意助长这两人的气势,等着他们两虎相争。 不过,目前而言,似乎窦绮与万人屠都不看好那位时不时吃败仗的岚郡王,因此这次入宫之后,商议的大事应该是诛杀岚郡王以及其势力。 毕竟,相比较而言岚郡王要年长许多,培植的势力远远超过岐郡王。如果永熹帝这会儿就要死了,就只能帮着暗中势力较弱的岐郡王,将岚郡王整死。 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窦绮站起身来,看了看卫小歌却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万师弟,你曾力战乌金国邪修,又促成紫薇星换主之事,名声甚佳,带你入宫无妨,却不方便多带一个人。” 万人屠笑道:“却不晓得各派掌门是否有带着随从与弟子前来?” 京城时局太乱,四处都是暗中巡查的人,连是哪方人马都不清楚,他哪里放心让卫小歌独自找地方安身。 窦绮愣了一瞬,忽地仰头大笑了数声,“小师弟啊,你可知道,宫中未必比外头安全。” 万人屠眨了眨眼,竟然拉着窦绮的袖子晃了两下,“我只晓得呢,只是她在我身边最安全。” 窦绮摇摇头,面上却泛起一丝疼爱的神色,“没瞧出你这孩子竟是个多情种子,罢了,我们护住她便是。” 卫小歌忙再次称谢。 其实,除了有外窍高手追杀,她自保足够,打不过还能跑。这点却不需要向窦绮解释,不然倒显得是在自吹自擂。 万人屠在哪里,她就去哪里。 她一个内窍初期的小渣子不起眼,反而在关键时候却能帮忙。 法修本来就是以辅助为主。 只是......万人屠你几十岁人了,这样撒娇好吗?果然,这货在熟悉的人面前,脸皮厚得完全没办法理解。 说起来,万人屠每次提及师父却算不得太尊敬,似乎不怎么买账,显然在他心目中,师父的地位远远不如这位师姐,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皇宫在京城以西,占地极广,以一丈来高的红色围墙圈住,所有建筑坐南朝北,大门在正南。 只是这会儿却是有另外的渠道入宫,走的是一个边角的侧门,有一整队带刀侍卫守着,带头那人看品级乃是一品武将,身形魁梧,满脸络腮胡子,大约四十开外。 大约从前也见过窦绮,抱拳行礼之后,直言问及万人屠的身份。 窦绮带着微笑很客气地答道:“我师弟万小山,因一贯执行灭杀邪修之事,倒是让世人误会不小,不知情的人给了他一个不雅的称号,叫做万人屠。这次紫薇星改换天极,他颇有些建树,想必王将军有所耳闻。” 指着卫小歌,窦绮又道:“这小丫头则是我的小弟子,近身服侍已久。” 卫小歌晒笑。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位窦师姐信口开河的本事不小,谎话说得麻利又自在,完全看不出来。 万人屠这外号是北疆就叫出来的,他自己似乎觉得还挺威风,自己也摇身一变,竟成了窦绮的弟子。 万人屠忙拱手对王将军见礼。 王将军根本没看弯腰鞠躬的卫小歌一眼,却是上下打量了下万人屠,“王河山,见过万兄弟!” 这种不伦不类的见礼方式,还真是别致,卫小歌忍不住想笑。 看来王河山是外窍修为了,不然肯定会称万人屠为前辈。身为一品武将,这会儿不能耍派头称自己为“本官”,也不能掉身份以“末将”,“在下”,“鄙人”自称,所以直接报了名字。 好在估计无数年才有这么尴尬的一遭。 完全没有搜身拿走武器,由两名四品带刀侍卫在一旁开路,卫小歌随着前方的窦绮与万人屠。 一路并没有东张西望,卫小歌显得纯良无比,垂着头跟着。眼角却时不时扫向四周,并非是看风景,而是看路线。这是她的老习惯,不管身处何方,先想好退身之路。 皇宫内都是同样的红色宫墙,同样的青石板路,连景致都十分类似,不迷路才怪。 带路的两名武官均是内窍期,速度十分快,仿佛急着赶着投胎。 有些担心卫小歌跟不上,窦绮回头略略看了一眼,却发现她跟得十分轻松,脚底却有一股几乎让人觉察不到的元气波动。 原来竟然是法武齐修,她顿时放心不少。 看来万师弟并不是真的昏了头,娶了个十六七岁才内窍初期的小丫头。尤其是,轻轻的呼吸之声十分绵长,身姿极为稳当,根底很扎实,显然修为弱乃是因为修炼的日子很短。 夜间宫内的灯笼不多,彻底没有人走动,大约早被吩咐过了。 至少拐了无数弯,穿过数座园子,从头到尾,卫小歌没看到半个人影。 在高大巍峨,一眼看不到边的乾元殿前,带刀侍卫停下脚步,门口已经有其他侍卫接待。 乾元殿乃是永熹帝的寝宫,窦绮与万人屠大约知晓,互相对视了一眼,面上微微动容。 “已有十位前辈在内等候,窦前辈,万前辈请!” 显然众高手齐聚乃是今晚,并且是当前这时辰,卫小歌低着头跟在后头,心想窦绮竟然是掐着点进京城,然后直接入宫,果真是高手作风。 并没有与众人安排在一处,小偏殿中只有一位五十来岁,留着山羊胡子,仿若老学究的人闭目端坐,听到有人入内,老学究睁开双眼。 “窦师姐来了。”老学究一双显得有些懒散的眼睛看了看万人屠,沉吟了一瞬便道:“想必这位是师父最小的亲传弟子万小山吧,我是你闵怀仁师兄。” 万人屠行礼口称闵师兄。 卫小歌跟着行礼,依然被无视忽略了。 众人齐齐坐下,闭目养神,并未交谈,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有人进门表示人到齐了。 作为“弟子”的卫小歌本想顺便跟上,却被侍卫拦住,“姑娘请在此等候,切勿四处走动。” 她只得乖乖回去坐着,却将门打得大开,并且耳朵一直竖着听动静。 外间呼吸声可闻,走动的人却不多,不料没多久,便传来众多的脚步声。 不过都是一群普通人,卫小歌并不在意。 没过多久,从敞开的门外,远远瞧见一队宫女走过,均穿着同一款春日桃花般的粉色长裙,颜色由浅至深,晕染得十分美丽。 每个人都端着一个托盘,或放着酒壶,或是酒盏,还有雕琢得极为精美的点心。 闻着味道,卫小歌都觉得有些口舌生津。 忽然之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她眼前晃过,腰细圆臀摇曳得仿佛如微风拂过湖面一样荡漾。 狐姬? 狐姬的衣着与众人相同,竟然当起宫女,手里的托盘,放着一叠荷花形状,不知是什么点心的点心。 不过,远远从她的侧脸也看得出满心不痛快。 呆滞了一瞬,卫小歌便明白过来,狐姬叫岐郡王送进了宫,不过显然没怎么受宠,被丢进宫女堆里了。 好奇心一起,再也抑制不住,反正这会儿也没有人管,她站起身来,将脑袋探出门外偷瞧。 足足五六十名宫女们,鱼贯前去宫殿深处,估计高手们已谈得差不多,该吃点喝点啥吧! 觉得没什么好瞧的,卫小歌本想缩回身子,不料却在宫女队伍里瞧见了一个更加让她吃惊的身影...... 长贵! 臭小子竟然男扮女装! 难道没有人发现,长贵虽然长得清秀精致之极,但他是个如假包换的小男人? 还没长出喉结的长贵,脸上抹了薄薄的脂粉,头发梳得与其他宫女一般无二,是双环髻,还戴着两朵盛开的鲜花。 那身粉色的长裙,穿在他显得比平常少年要瘦的身子,似乎瞧不出什么大问题。 瘦瘦的屁股显然绑了一圈什么,如此倒真有点像个小少女。 卫小歌目瞪口呆,几乎想冲出去将长贵的耳朵揪住,然后狠狠拿刀鞘将他抽一顿。 风云突变的诡秘时刻,长贵出现在这里...... 毫无疑问,他肯定打算捅出什么大漏子。 第三七零章 太欠扁了 等长贵走到附近,卫小歌忽然快步走出门外,一把拽住长贵的胳膊,“哎,这位宫女妹妹,我......我有些内急。” 很垃圾的理由,但是眼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在永熹帝的寝宫乍见到姐姐的长贵,顿时满脸惊异,手猛地一抖,雕花檀香木的托盘歪到一边。 卫小歌忙用另外空着的那只手忙扶住托盘,如果这一叠点心跌到地上,动静可就大了。 将长贵使劲拖进门,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眼前的情况。好在旁的宫女大约是训练有素,只是稍稍看了一眼,就自顾自地送酒送茶送吃食。 外头都是人,姐弟俩面面相觑,无法交谈。 最终卫小歌才说道:“这位宫女妹妹,带我去换洗室可好?” 也就是厕所。 以水在换洗室的小桌上写字,卫小歌忙问:你为何在此? 长贵写:被胁迫了,杀人。 卫小歌:谁胁迫你,杀谁? 长贵:岐郡王要我杀那位。 就凭你?卫小歌简直不知该怎么想,通脉巅峰,还不到内窍的修为,杀个屁。 永熹帝就算是个快死了,那也是个外窍高手,一个指头就能弄死长贵,再说身边肯定任何时候都有暗卫守着。 而且,就算干掉了这爱好女妖的奇特皇帝老儿,长贵怎么脱身? 根本就是个死局啊! 岐郡王上次是想要她进宫杀人,这次却是换成了弟弟长贵......非得将她一家坑死在里面才行吗? 到底是拿什么胁迫长贵,让长贵不得不甘冒奇险? 他一个男娃,怎么送进宫的,并且还能在寝宫做宫女? 卫小歌脑袋里,瞬间冒出十万个为什么来。可是用手写字很慢,眼下不能开口细问,在里面蹲了这么久,总得出去。 她再次用水写字:不许搅和了,赶紧走,回头揍死你! 长贵写:不行,岐郡王会杀了我。 卫小歌:你跟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长贵:我身份是宫女,不能跟着你。 卫小歌:不能也得能,有十三名高手与那位在议事,今晚就有定论了,说不定你不用杀人。 长贵:我知道,所以得等他们走了,立刻动手。 这个......卫小歌顿时呆住了。 长贵这句话的涵义似乎多了点,目前看来岐郡王已经到了非杀永熹帝不可的地步。难不成永熹帝选择的继承人,竟然是岚郡王这更加不像一国之君的孙子? 万人屠看走眼了? 匪夷所思。 按照长贵所透露出的信息,不管今晚这群密谋了什么已不重要,永熹帝如果当晚跷辫子,岐郡王必定即刻登基。 新皇坐在朝堂上,群雄当然就不可能遵守与老皇的任何约定。 卫小歌头大如斗。 长贵今年十三岁,年初一的生辰,翻年才十四,他怎么能胆大到如此地步。 眼下又不是在家里,可以拿扫把使劲扁他,然后将他关起来不让出去。 更要命的是,瞧长贵那副一意孤行的模样,恐怕只要离了这间换洗室,必定会跑去行刺。 姑且不论担忧长贵的生死,最主要的是,不管是长贵还是长富完蛋了,她非得被丁土立刻弄死不可。 系统最主要的长线任务,是保证这两孩子长大成人。 她暗暗下了决定,往后坚决不能将长贵交给凌云子,还是带在身边随时盯着。不然,谁知道长贵能将哪块天给捅的大窟窿来。 但是这会儿眼前的难关怎么渡过? 思索了一阵,卫小歌立刻决定了。 因为万人屠的关系,她并不受岐郡王胁迫,即使被岐郡王给逮住了,估计也没事。 所以,先将长贵赶紧送出宫才最重要! 万一长贵死了,她肯定活不成! 时间有限,容不得她细思,卫小歌哗啦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递给长贵,又指了指长贵身上的那件宫女衣裳。 这意思很明显,大家将衣裳交换了。 长贵抿着嘴半天不说,面露倔强之色,不肯换衣裳。卫小歌心头火起,死小子还待怎样,都抓个现行,难道自己还能允许他去做这种灭九族的事吗? 她抬起手,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长贵嘴唇上的胭脂给抹花了,然后扯开他的头发,顺手将发髻上两朵鲜嫩的花抢了过来。 ——这下看你怎么玩! 不能嚷,更加不能大打出手,先下手的卫小歌立刻占了上风。 事已至此,长贵满脸不乐意地脱掉宫女服饰,快手快脚换下姐姐身上的那一套平常女子的装束。 他心中又是纳闷又是感动,姐姐怎么脱身? 难道打算替自己去杀永熹帝? 两人对换了衣裳,卫小歌以手沾水再次写字:低着头,冒充天极窦绮的弟子,想办法回到我最先呆着的小偏殿。 长贵:你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卫小歌狠狠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凭着长贵的机灵,应该可以冒充她的身份,混回之前的偏殿。 知道姐姐是坚决不肯让自己去干杀人的事,长贵知道坚持也无用。 但是却不能让姐姐就这么穿着一身宫女衣裳出去冒险,他只得飞快写下该怎么蒙混过关的法子。 等长贵的脚步声去得稍微远了一点,穿着一身宫女服饰的卫小歌,将头发梳成双环髻,抬手将两朵鲜花戴好。 深深吸了口气,她平定了下心神,缓步走出。 内窍初期的修为,明眼人一看便知! 担心修为暴露,她以感知力略略控制了身周的天地元气,抹掉武修自带的真气痕迹。 这般行走,耗费的感知力真是非同小可。 没走几步,便有一名看着四十来岁太监模样的人,大约觉得面生,上下看了她几眼,然后一脸疑惑尖着嗓子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卫小歌忙弯腰笑道:“原是送酒水,途中肚子痛得实在没法子。” 宫里哪里会有这么不守规矩的宫女?太监心中有些忐忑,皇上召了如此多外头的大人物前来,今晚可不能出任何纰漏。 “你叫什么名字?” “喜真。”卫小歌立刻答道。这名字是长贵刚才给的,如果遇到太监或者侍卫询问,可随便冒用,虽然不晓得是谁,估计不是他自己的名字。 太监皱着眉仔细想了想,好似真有这么一个宫女,好似是洒扫中的一人,新来没多久,只是怎么都记不得她的模样。怎么就派到前头来端酒水,寝宫如今的编制,真是越来越乱了! “回去呆着,若是冲撞了谁,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我这就回去。”卫小歌点头哈腰。 可是,回哪里?尽管记得进来的路,可是却不知道寝宫这些宫女们的住处。再说她又不是宫女,去了也是被人捅穿。 她当然不可能离开,跟着一群刚送完点心酒水的宫女,混在队伍中低着头慢慢走着。 长贵可以轻易顶替了她的身份,因为这些人不认识她,只要长贵稍微在脸上弄点手脚,抹点灰,弄点夸张点的表情,歪着嘴,估计便能蒙混过关。 可是,她却没办法顶替长贵的身份,也无法顶替任何一名宫女的身份,脸长得不一样。 真要命啊! 一干宫女个个轻手轻脚,生怕弄出半点声响,不过队伍中多了个生面孔,当然有人察觉,有几人面带疑惑瞟了卫小歌几眼,却并没有人叫嚷,只是彼此交换了下眼神。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卫小歌只是按照长贵说的去做,只要自己不说话,宫女们不会多言。 其中有一名年岁稍微大一些的宫女,对于卫小歌忽然加入,彻底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一样。 其他宫女顿时意会,不再关注,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秘密。 皇上如今极少上朝,奏折都是抬入寝宫,并且许久没有宣任何嫔妃侍寝,反倒是将不少美貌的姑娘塞进寝宫充当小宫女。 眼前这个说不定就是刚来的。 新来的这位,虽然不见得天姿国色,可是的确有些特色,不施脂粉的肌肤着实嫩得几乎掐得出水来。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卫小歌丝毫没有露出什么表情,若无其事地走着,只能先混着再说。 狐姬呢,怎么还不出来? 拖拖拉拉地等了一阵,她终于瞧见一脸不高兴,仍旧噘着嘴的狐姬拖着步子从拐角处走出。 卫小歌心中一喜,放缓了步子,慢慢走到狐姬身边,随即抬起胳膊肘子捅了捅她。 “啊......”轻轻一声惊呼,狐姬顿时呆滞,不过很快就露出满脸的欣喜。 刚才在里头瞧见人族的万大人,这会儿又看见夫人,说不定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想到这里,狐姬抓起卫小歌的胳膊,将嘴巴凑到她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带我逃走吧!” 卫小歌忙将手指放在狐姬的嘴上,冲着前面使了个眼色,表示这会儿不方便说。怎么走,她暂时不知道,说不定得等到一切告一段落,才能混出去。 其他宫女见这两位竟然公然咬耳朵说私话,心中不由得鄙视不已。 这姓胡的女子,哪里有半分宫女的姿态,成日里扭腰飞媚眼,不过谁都知道她是“近身”侍候皇上的假宫女。 果然不出所料,新来的这位也是一路人。 路过之前天极几人呆过的小偏殿,卫小歌用眼尾扫了一下,见长贵穿着她的衣裳,侧着身子垂着头坐着。 眼角却是向着外头不断地瞟着。 瞧见狐姬和卫小歌一起,长贵仿佛松了一口气,冲着卫小歌讨好地露齿笑了笑。不过,却似乎有些心虚,眼神很快飘开。 对长贵算是极为熟悉的卫小歌,哪里不知道这小子肯定藏着些秘密,狠狠横了他一眼,随即跟着狐姬向前走去。 她心想,不知万人屠等下回来,会不会直接将长贵的脑袋给捶出几个大包来呢? 欠扁的臭小子,回头再收拾他! 第三七一章 皇上驾崩了 狐姬显然来了一段时间,熟门熟路,神态自若地带着卫小歌转到大殿的侧边,随手推开一个小角门。 见两名宫女竟然出来了,小门外头守着的两名侍卫忙喝道:“站住,你们二人怎地不当差了?” 狐姬昂起头,趾高气扬地说道:“竟然管到我头上了,我可是上了皇上龙床的人。” 仔细看了看狐姬的脸,大约是认了出来,其中一人失笑了两声,摆了摆手,表示狐姬可以走了。 卫小歌无语凝噎。 万人屠揣测狐姬大约很可能会被送到皇帝的床,目前看来,已成事实。 除了大殿,狐姬带着卫小歌七弯八拐,穿过不少精美的小殿,途中遇到不少侍卫与太监,大概狐姬娇媚的脸辨识度极高,竟然通通顺利过关。 尽管没能给离开乾元殿的范围,不过却也脱离的中心地段,来到一片显得比较矮而密的房舍附近。 “我一个人住呢,旁的宫女可没这个待遇!”狐姬小声说道,口气中带着少许得意,仿佛比旁的宫女显得得宠,是一件很厉害的事。 卫小歌忍不住叹气,果然是个心性简单得可耻的家伙。 将卫小歌带入自己的房间,大约先前有些紧张,狐姬仿佛浑身骨头都散了似的,一屁股坐到床上,然后仰面躺倒。 “哎,这会儿外头没人了,咱们赶紧谋划谋划,该怎么逃跑。” “你为了齐小官人入宫,你要跑了他怎么办?”卫小歌随口问道,从前带她走不肯,甘心被岐郡王驱使,这会儿知道厉害了想跑。 仰卧在床上的狐姬,身子僵了僵,腾地坐起,随即抬手使劲搓了搓那张千娇百媚的面孔。 “可是我也不能为了他死啊,入宫的妖怪没好下场,肯定会被人族给收拾了,跟狸妖那样。我从前也看过一些话本,反正只要祸国殃民,就逃不掉被剐皮。” 狐姬最怕的事,莫过于伴在有权有势的人身边,这点卫小歌哪里不清楚,这下可好,竟然连皇帝的床都爬了,这货恐怕天天都活在噩梦之中。 “岐郡王要你做什么事?” “本来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今天白天才晓得,如果不办好,齐小官人就没命。” “岐郡王要你杀谁,怎么杀?” 狐姬惊奇地问道:“你知道是要杀人?” 废话可真不少,时间很多吗?卫小歌不耐烦地敲了下狐姬的脑门,“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该怎么想办法弄走你?” 狐姬用极小的声音轻轻说道:“传来的秘信说,要我将那条绣着鸳鸯的白纱缠到他身上,然后由长贵和其他两个宫女下手,杀了皇帝。不过,我觉得这事肯定不成。” 卫小歌恍然大悟。 金秀秀的法宝原来是这么用的,难怪当初要花那么多心思弄来。当初竟然还假装不经意“赐给”自己,恐怕预谋已久,签订了什么合约,就是要自己干这趟活。 想到这里,她气得肺都快炸开了。 事情不成,死无全尸;事情成了,未必不会灭口。 更恶心的是,要是给皇帝按上床怎么办? 亏得借了万人屠这个“神箭王”的名声,推掉了此事。 可是,怎么又算计到长贵的头上了,长贵有什么很特殊的本事吗? 金秀秀的法宝绑住内窍武修,根本没办法挣开,除非手里有神兵利器才可破开。绑住外窍的话,附带的天地元气能够被吸收,真气强大的缘故,要脱开桎梏并不难。 但是却需要一点点时间。 就这么一点点时间,杀人足够! 可是,即使还有两名宫女一起动手,长贵这名通脉期,能搞定这么高难度的事? 岐郡王挑上长贵,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缘由,卫小歌若有所思。 她现在后悔之极,若早知道这点,还不如假戏真做,在岐郡王去往刑部的路上干掉他。 当时自己也在场,可以破除两名岐郡王身边两名法修的法术,然后由万人屠和赵无痕联手,岐郡王必死无疑。 可惜错过了好时机啊! “狐姬,如果没遇到我,你打算依计行事吗?” 狐姬点头,“你不来,我肯定得干,因为只有杀了皇上,岐郡王才肯放过我。可是现在你与万大人都在,我完全不想做如此可怕之事。” “那好,我是生面孔不好在宫里走动,你先回到大殿找到万大人,偷偷给我传一封信。对了,你有纸笔吗?” 能逃出生天,不用杀皇帝,狐姬喜不自胜,忙说道:“有,有纸笔,我现在很喜欢看诗词,经常自己作诗呢!” 卫小歌无语之极。 真给隔壁的小文官将脑子都给洗了。 也不管笔迹丑美,她用最快的速度,胡乱写出一封信来。其实只是通知万人屠自己躲在狐姬这里,没什么危险。 在信的末尾,她特地添了一句——保护狐姬。 狐姬看到这四个字,感觉很贴心,顿时满脸笑容。 将信折好,卫小歌想了想对狐姬说道:“将那幅白纱先给我保管,这东西你拿着无用,在我手里可发挥最大功用保护你的安全。” 狐姬犹豫了良久,这是保命的东西......最终她还是咬了咬唇说道:“夫人,我信你。” 她说完,忽然开始扒自己的衣裳...... 卫小歌目瞪口呆,藏得这么密实,得脱了衣裳才能取出? 狐姬倒没半点羞涩感,三下两下脱得几乎光溜溜,绣着鸳鸯的透明白纱贴身裹在身上,被当成了一件裹胸。 是个男人都会喷鼻血吧!卫小歌不由得叹服。想来只有这样才能在皇帝最不设防的时候,扯下来将他绑住。对于那显得无比妙曼的身姿没多少好奇心,她却鬼鬼地转到狐姬的身后。 一条将近两尺长的毛尾巴,从尾骨伸出,却并不显得突兀,反而看着有趣得很。 这都快入土的皇帝,还真是个老渣子! 卫小歌又问了一些寝宫的规矩,还有长贵是怎么混进来的事。她瞧着揣着信的狐姬走出门,脚步轻快,似乎比之前笃定了很多。 这货对自己和万人屠还挺信任...... 四下里无人,这处住的所有宫女恐怕都在大殿里,趁着这个机会,卫小歌小心翼翼向四周走了一圈。 最后她跳上房顶,贴着稍微翘起的房檐躺平,极力放缓了呼吸。 除非是修为高深的武修,很难发现她的存在。 在外间躲着,能瞧见周遭情况,不至于被困在屋子里出不去。 这时候心急也没有用,卫小歌一边听着动静,眼睛却呆呆看着天上那轮明月,细细思索着。 老皇帝挑选的人绝对不是岐郡王,不然哪来用得着暗杀,想来岐郡王除了这长贵狐姬等人,应该还有其他后手。 说起来,听狐姬之前提起,永熹帝的人品渣得很,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不管是哪个孙子当下任新皇,都是彻头彻尾的王八蛋。 想必,万人屠未必会通知皇帝关于岐郡王暗杀行动的一切。 那么,万人屠到底会怎么做,才能将水搅得浑浊无比,让一干人狗咬狗呢? 自己出宫虽然不容易,但是在这里混日子算不得太难。 狐姬说皇上身边服侍的宫女换得频繁,来了新面孔不打紧,可是,却时不时死上一两个,是个高危工作。 正胡思乱想着,天上忽然飞起一支七彩信号箭,在黑夜中爆开,灿烂到无法形容。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紧接着一先一后,又飞上去两支。 卫小歌彻底惊呆了。 这东西她熟得很,是万人屠的危急信号箭,他到底干了什么? 猛地从屋檐翻身下来,她急速往大殿飞奔,侍卫巡视的几个位置她之前已经牢记,太监倒无所谓,一掌劈晕了就行。 只跑了几十米远,就听见有人大叫,“皇上驾崩了......” 叫喊声此起彼伏,没有修为的太监宫女尖叫哭喊,有修为的武修侍卫则是大声喝斥,让这些人赶紧滚蛋,免得挡了路。 卫小歌忙跳上一株大树,放眼望过去四处一片骚乱喧哗,侍卫们全部向着寝宫大殿奔袭,而一堆太监和宫女则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跑。 老渣子竟然就这么死了,谁弄死的,当然不可能赶得这么及时寿终正寝了。 她愣了许久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还以为就算岐郡王有什么动作,也是等着帮人“高手”们走了之后,竟然此刻就发难了。 糟了......长贵还在大殿里! 本以为将自己与他的身份交换一下,长贵便能顺利跟着窦绮出宫,这会儿却是倒过来了,反而将他置身与险地。 想到这里卫小歌忙跳下树,不敢明目张胆地飞驰,却是加快了步子向前走。 不料一名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侍卫,伸出刀拦住她,“闲杂人等赶紧走开。” “放肆,我乃是皇上身边的暗卫。”卫小歌信口雌黄,反正这会儿到处乱成一锅粥,肯定查无可查。 她说完,干脆也不假装宫女了,直接腾空飞起,急速向着大殿奔袭。 被丢在身后的侍卫摸了摸脑袋,总觉得哪里不对,穿着宫女服饰的武修,修为不高,速度竟然奇快。反正想追也追不上,也许真是的是有某些特殊用途的暗卫吧! 皇上死了,听说王将军,马大总管也死了,自己这种小喽罗只能期望别将命送了。到时不管是哪位郡王前来高呼一声,自己跟在队伍中混,往后未必不能继续当差。 卫小歌赶到大殿前,耳边兵器交戈之声清晰可闻,她毫不犹豫地绕到之前狐姬带她出去的小侧门。 小侧门开得大大的,也没有人守着。 正在此时,她却见狐姬抱着一只尖叫连连的大白鹅,脚底卷着尘土冲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两名拿着刀的侍卫。 第三七二章 少年的阴霾 即使被狐姬抱着,不甘寂寞的大白鹅却拼命地叫着:“我只是一只鹅啊,不要追了,反正你们的皇帝已经死了,难道你们也要吃了我吗?我不好吃啊,肉很老的!” 狐姬的风卷术逃命不慢,卫小歌仔细以眼窍看了看,大白鹅似乎也在帮忙,只是这两妖配合实在太差,有时加速,有时却活生生换了方向,飞得歪歪扭扭,狼狈之极。 两名侍卫暂时追不上,不过追上是迟早的事。 这两个傻妖怪,真是两团扶不上正墙壁的烂泥! 卫小歌忙跳出来拦住追击的侍卫,大声呵斥,“你们两个在当口还追鹅做什么,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满脸发懵,这位是谁啊,大剌剌地跑来骂人。 狐姬和大白鹅已经去得远了,卫小歌仍旧摆着一副“我是大人物”的派头。 其中一名侍卫小心翼翼问道:“你是哪个编制的人员?” 反正刚才装过一回,似乎没有人发现,口气越大,说不定越奏效。学着万人屠的派头,卫小歌皱着眉头,满脸阴沉地问道:“此刻是哪位郡王在主事?” 她刚问完这句话,忽然传了无数声爆雷似的响声,随即整个大殿轰然倒塌。 她顿时呆了。 这么大动静,老皇的尸首都给砸烂了吧! 呆滞了一阵,先前发话的侍卫忙道:“那只鹅是妖怪,我们必须去抓他,先走一步。” 原来是借抓妖的事,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卫小歌厉声道:“皇上驾崩,你二人竟借机渎职,少说些废话,还不随我去看看。” “这个......我们不能擅离职守。” 两人见卫小歌虽然一身宫女装扮,可气势足得很,实在摸不清路数。可是大殿都塌了,四处乱成一团,有岐郡王的人马,有岚郡王的人马,还有十几名外来的外窍高手。 目前看来,谁抢到玉玺,谁就是新皇。 他们这些先皇的侍卫,如果是岐郡王登上皇位还好说,大抵可以继续当差。若是换了岚郡王,必然会丢差事,不过在岚郡王手底当差,还不如回家种地! 扯了一顿牛皮,两名侍卫有些不耐烦了,几乎要举刀要和卫小歌拼命,这时候还不让人逃命,真是太过份了! 这时候倒没必要和人拼斗,反正这两人一看就是混饭吃的,只要狐姬跑远了就成。卫小歌摆摆手,很气派地说道:“去吧,只要你们不干扰岐郡王的大事,要躲要逃,我们不追究。” 原来是岐郡王的人马,两名侍卫交换了眼神,抱了下拳,拔腿就跑了。 与两名侍卫胡扯的同时,卫小歌早发现废墟上空,有几道速度极快的影子朝着四方散去。 看打扮应该是今晚请来的“高手”们,只是数量却少了许多,想来多数人已经提前走了。 这些人到底是打算离开皇宫,还是按照永熹帝的请求平乱呢?老渣子皇帝都死了,啥酬劳都拿不到啊...... 念头只是在脑子里稍微转了转,她便彻底不再想,开始寻找长贵的踪迹。 四处打成一片,可以看出分明的三队人马,服饰几乎相同,都是宫中侍卫的轻铠。 一队人非常好认,手臂上均扎着蓝巾,简直就好象是不打自招似的,他们就是逆谋者。 这队人马的数量不少,足足占了所有侍卫的一半。 与之敌对的人马也很好认,数量没那么多,但是修为却更高,杀人十分狠厉,恶狠狠地向着扎着蓝巾之人招呼。 还有一队人马犹豫不决,仿佛不知道该干嘛,看样子是中立派,属于“先皇”。 卫小歌琢磨了下,绑蓝巾一干人肯定是岚郡王的人,而岐郡王这人比较阴险,所以他的人马是第二队,所佩戴的标识必定更为隐秘,表面上看不出来。 远远的,到处是火光,杀声震天,她边跑边纳闷,放这么多火做什么,似乎用不着吧? 大家打得如火如荼,倒是没她什么事。 万人屠发来三个紧急信号到底是什么意思?故意混淆视听,表示他也带了大队人马而来? 绕着坍塌的大殿转了几圈,卫小歌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长贵的踪影。 长贵此刻却又换了衣裳,仍旧穿着宫女服饰,手持一柄长剑,身形如电,与一名胳膊上绑着蓝巾的人交战。 那柄剑正是属于他自己的剑,显然提早藏在寝殿的某处。 混帐小子竟然铁了心站岐郡王的阵营啊,这时候还不知死活! 卫小歌几乎想一巴掌将长贵给拍晕了。 她看了两眼,就发现其中的端倪。 长贵修了法...... 竟然被他瞒得死死的,卫小歌终于明白为什么岐郡王看上这小子,不起眼的通脉巅峰修为,却因为是法武双修,所以用途不小。 只是,将一个男娃娃丢进宫里装宫女,真是太稀奇了。 与长贵相斗的人是内窍,却因为他神出鬼没的小瞬移,外带一柄锋利无匹的长剑,很快将人帐了。 杀完人,长贵以熟练的姿态,手臂很灵活地抖掉剑上的血,然后顺手将死人身上的腰牌连带蓝巾扯下,包起来一并揣进怀中。 做完这些,他却并没有立刻就走,慢条斯理抬起头,向着卫小歌藏身的方向说道:“看够了没有,你是何方阵营?“ 少年稍稍变声的嗓子,配着一身粉色的宫女服饰,说话的口气却像个积年的老怪物,带着说不出城府,还有无尽的冷意和轻蔑。 如此别扭,仿佛有谁将长贵换了个芯子。 一股寒意瞬间侵入卫小歌的心底,将她冻结。 她忽然意识到,在这一段天昊宫求艺日子里,长贵其实已经长得太快,太远,变成一个她彻底不理解的人。 她慢慢露出身形,默默站在长贵能看见的地方。 姐弟两人互相对视,长贵的脸色慢慢变了。 原来之前的呼吸声是姐姐...... 一口气杀了六名岚郡王那方的内窍武修,仿佛觉得自己能将任何人踩到脚底。一时间得意忘形了......忘记将心中的杀意藏住,忘记装成一个正常的阳光少年。 心中太多的阴霾,阳光似乎从来照不到身上。 不,不是这样的,长贵对自己说道——我心里永远存着一大一小两个太阳,一个是姐姐,一个是许久不曾见过的长富。 “姐姐......我必须要积攒战功,不然岐郡王不会放过我。”长贵急忙解释,一脸惶急。 卫小歌脑子有些不够用,在平安州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全是假象,而眼前这个阴阳怪气的小怪物才是长贵。 恐怕现在长贵面上的着急也是装的。 反差太大,她有些难以承受。 卫小歌长长地叹息,只觉得词穷。 她想到了秦郡守,甚至比秦郡守更加...... 想不出任何形容词的卫小歌缓缓说道:“我从来不知道十四岁的少年,竟能像个四十岁的男子那般阴森,但你让我看到这奇景。长贵,我的好弟弟,你告诉姐姐,咱们该怎么办?” 大约明白再装也瞒不过去,长贵将之前装出来的惊慌神色收了。 他提着剑走到卫小歌的身边,垂着头轻声说道:“姐姐,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别管我好不好?” 岂止是长大了,卫小歌轻叹一口气,满怀疑问道:“你真被岐郡王胁迫?” 长贵点点头,“宝梁太后要将小公主嫁到大魏和亲,岐郡王向我保证,如果我给他做事,往后绝对不会让小公主和亲。” 长贵口中的小公主是曾经的顾四小姐,两小无猜,听到这个理由,卫小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幸好有个正当的理由。 不过,长贵应该还有其他的念头,他从来都不是那么伟大的人,而且不让小公主和亲的办法绝对不止这一个。 以火中取栗的方式,成为从龙之臣,谋取暴利,攀上高位? 极为聪慧并且法武齐修的长贵,肯定知道他自己的价值! 即使是法武齐修,也不能放任他在高手云集,混乱不堪的皇宫内院行走。 她立刻说道:“岐郡王未必能成事,你这般露了脸恐怕不太好办,好在皇上已经死了,不用你去刺杀。长贵,跟姐姐走,我想顾少钦定然不会让小公主和亲。” 仿佛猜到姐姐会说什么,长贵一脸倔犟,强硬地说道:“我若没有强大的修为,丰厚的家资,让世人敬仰的地位,哪里能娶小公主?姐姐,你不明白男人的世界。” 他说完撩起宫女的裙子,将剑插入绑在腿上的剑鞘中,抬腿要走。 卫小歌趋步一把抓住长贵的胳膊。 无论如何不能放他离开,两人同命啊! 长贵如果真的喜欢上那位活泼娇俏的小公主,娶她定然要大费周章。 其实这般做法,未必全错,只是冒的险太大,不但长贵自己可能丧命,同时也会将一家人陷入“诛灭九族”的行列之中。 真要强行拦下他不是不行,两人势必会拔刀向相,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姐弟哪里能内讧开战。如果感知力耗空,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罢了......今晚先护住长贵的周全,往后再慢慢说吧!卫小歌有些理不清头绪,总觉得长贵的话里仿佛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长贵,咱们姐弟的命一贯拴在一起,回头再好好说,今天我必须得跟着你。” 原本有些沉默阴沉的长贵,忽地展颜露出笑脸,“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卫小歌又是烦恼又是感叹,这怪胎,脸变得这么快好吗? 第三七三章 都来扮猪吃虎 没一会儿姐弟二人与两名胳膊绑着蓝巾的武修侍卫狭路相逢,卫小歌忙以感知力隐了身周真气波动。 见姐姐竟然懂得隐藏修为,长贵眼中一动,忙一把搀住卫小歌的胳膊。 两名侍卫瞧出长贵有修为,提刀而来,其中一名马脸侍卫喝道:“小丫头,你是哪个宫的。” 长贵却是一脸惶恐,捏着嗓子讨饶,“侍卫哥哥,我们是近身服侍皇上的人,你们别杀我们。大殿塌了,压伤了人,还死了好多姐妹。” 马脸侍卫却是愣了愣。 小宫女长得好精致,眉宇间却带着些英气,真是勾得邪火上升。 他邪邪笑了一声,冲着另外一名侍卫说道:“刚好有两个姑娘,眼前这个虽然连胸脯都没生出来,可我就喜欢这个调调,另外那个归你。” 另外一名侍卫鄙视道:“这当口还想着这个,今天还不知有没有命在,还不赶紧走。” “就算咱们今晚死在宫里,好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马脸侍卫说完,拿着刀向着长贵逼近了一步。 长贵松开卫小歌的胳膊,仿佛是吓到一般,猛地向后退了数步,口中惊慌叫道:“你别过来。” 也许是感觉马脸侍卫说得有道理,另外那名侍卫上下打量了下卫小歌,忽然哈哈大笑,“兄弟,你看走眼了,这小娘皮比你那个好,有胸脯有屁股,这水蛇腰,看得真想死在她身上。” 卫小歌被恶心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既然已经装到这个份上,自然得与长贵配合。等长贵放开她的胳膊,她忙以一副腿脚受伤的模样,趔趄了两下跌倒在地,口中还发出嘤嘤哭声,假意害怕。 手却顺势摸到枕梦。 等这名侍卫伸出爪子,她立刻按动短刀机括,猛地扑向对方怀中,手中寒光忽闪,横在身前的刀,直直推向对方的脖子。 原本弱不禁风,瞧着一丝修为都没有的宫女,忽然迅猛如此,这侍卫来不及反应,立刻向仰倒。 到底是久经训练的武修,随即手中的刀拦在身前,浑身真气吐出。 卫小歌却没继续攻击脖子,而是趁着对方重心不稳,脚尖绊过去,将此人勾倒在地。 手起刀落,将此人的一双腿给砍断。 随着一声惨叫传出,断腿处的血如喷泉一样涌出。 她揉身而上,飞快在脖子上补了一刀。 两招弄死了此人,卫小歌将目光投向长贵那边,却见他同样结束了战斗。仍旧将扎住胳膊的蓝巾解下,将死掉侍卫的腰牌给包好,收了起来,应该是籍此证实杀过岚郡王人马的证据。 大约是使用了感知力瞬移,长贵显得很轻松,也因为他的长剑比枕梦要长许多,身上并没有沾多少血。 “长贵,你如此大量使用感知力,可有什么不适?”一边抖落身上的血,卫小歌一边担心地问道。 长贵脸色稍微变了变,忙掩饰自己的神态,去搜刮另外一人的腰牌和蓝巾,“不碍事,我向知微师叔祖讨了许多药来吃,血气尚算旺盛。” “你可知感知力透支的后果?” “知道,不但伤身,而且有可能离魂,我真没事!” 卫小歌皱着眉头,终于意识到这两次见到长贵,哪里不对劲了,尽管从前未必胖,可是如今真的太瘦。 法修若是修炼不得其法,长期耗费感知,消耗血气,一般会显得消瘦之极,她在乌金国见过好几个瘦成干柴的法修。 这事凌云子道长难道没有发现吗? 抑或,长贵这瘦的程度,还谈不上过头? “你师父可有告诫你什么,知微呢,你可向他讨教如何修法?” 长贵沉默了许久,大约是觉得无法瞒住姐姐,坦言道:“他们不晓得我修法。” 卫小歌再次震惊,“你自己学的,怎么学的?” 长贵有些不耐,烦恼地说道:“姐姐,这当口你问许多事作甚?” 卫小歌满脑子迷惑,可是眼下的确不是询问这些细节的时候,“回头你好好与我说,你需要杀多少岚郡王的手下才收手?” “原是要杀皇帝,但是计划有变,怎么也得杀五六十人才能获取岐郡王的看重。” 看着长贵一身宫女装束,作了女子打扮,卫小歌脑子里又有些犯抽,尽管狐姬应该是色诱的主力,但是长贵......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将这龌磋的感觉晃出脑海,“目前你手上有多少腰牌?” “八枚。” 如果岐郡王今晚没被万人屠干掉,那么登基的极有可能是他,卫小歌咬了咬牙,反正眼下肯定没办法将倔强的长贵带走,那也只能帮他了。 “长贵,我们再杀四十人,凑够了数,你得赶紧跟我走。” 大约是感觉到姐姐对自己的拳拳维护之意,长贵仿佛有些感动,抬手揉了揉鼻子,语带哽咽道:“姐姐,往后我一定听你的话。” 信你才有鬼呢!卫小歌拍了拍长贵的肩膀,“走吧!” 寝宫这一处蓝巾侍卫极多,大家打成一团,按照长贵的说法,应该是为了寻找玉玺。 因此要找落单的下手并不算容易。 不过两人又找了几个可能是混饭吃的家伙,继续以装弱的姿态,扮猪吃老虎干掉了七八人。 混在这里容易出事,其中有不少内窍巅峰,真气强劲的人物,卫小歌拖着长贵往别处走。 路经一处水井,她打了两桶水将自己使劲冲刷了一遍,试图洗掉身上的血。天寒地冻,水几乎冷到骨子里,并且也没办法真的洗干净,不过聊胜于无。 实在是习惯近身作战,枕梦又锋利之极,杀了几个人简直就跟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一样。 她刚以真气稍微烘干,便见一名浑身血淋淋的武修飞身而来。 即使此人手臂上没有扎蓝巾,然而飞纵的速度极快,使用的除了真气,竟然还有法修的御风之术,卫小歌立刻浑身戒备。 长贵却道:“无妨,是自己人,脚上拴了一根黑带。” 大晚上用黑色的丝带,并且拴在脚脖子上,还真不容易看见,岐郡王果然比较阴险。 来人却是满脸惊讶,“你们二人如何凑到一起了?” 长贵笑着拱手,“原来是慕容兄!” 卫小歌也认出来了,是一身侍卫打扮,曾经在江上一起杀水妖的慕容念之。 慕容念之笑了笑,“我杀了不少人,因知道这处有水井,特地来洗洗,不想遇到你们二人。卫姑娘与卫兄弟两位同姓,可是一家人?” 长贵点头,“我们是姐弟。” “果真是一门英豪。”慕容念之仿佛带着些真心赞叹道。 卫小歌对此人向来有些戒备,微微点头,笑而不语。 说话间,慕容念之随意打起一桶水,然后将水直接倒向空中,人在一股水卷术中使劲冲刷了一遍,控水的手法极佳。 仿佛是故意炫耀,抑或是示威? 长贵满脸敬仰地说道:“慕容兄才是天纵英才,小弟向来敬服不已,若不是慕容兄引荐,小弟也无法投靠郡王这般雄才大略的英主。” 原来长贵被慕容念之给坑了,兴许长贵不小心施展法修之术,叫此人瞧见,卫小歌意会。 以真气烘干身上的水渍,慕容念之客气道:“小兄弟过誉了,大家同为法武齐修,也只有岐郡王才这般看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若是换了岚郡王,你我哪里有出头之日。” 长贵仰头大笑了数声,带着一股意气风发的口气说道:“慕容兄说得极是。” 寒暄了两句,慕容念之立刻将目前的情况向长贵说明。 宫门已经大开,岚郡王手里控制着五城兵马司已经杀了进来,不过里面安插了不少自己人。 岐郡王则是手握刑部与都察院,尽管人数上不及对方,不过手下武官的修为却更高,此刻也都在宫中。 侍奉先皇的外窍高手马大总管已死。 另外的三名先皇供奉,死了一人,另外两人,一个离宫,另外一人不知去向。 目前局势而言,以手底下高手比较多的岐郡王略占上风,只是玉玺尚未寻到。 没有圣旨,也没有玉玺自行伪造圣旨,则暂时无法号令百官,无法登基。 “玉玺定然不在寝宫,找玉玺固然重要,岐郡王有令,若实在寻不到,先将岚郡王的人手杀得片甲不留。” 一直困在宫中,与众人无法联络的长贵,听完慕容念之简短地说明,立刻道谢,“多谢慕容兄指点,此刻我这就去坤宁殿寻找玉玺。” 坤宁殿乃是死了不知多少年的皇后寝宫,玉玺未必没藏在那里。 御书房,先皇寝宫,百官参拜上朝的太和殿等重地,打得热火朝天,已被两方人马翻了个底朝天,到这会儿还没找到。 不过,真寻不到玉玺,但是谁能一身龙袍加身,坐到皇位上,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我这一身血,非得洗干净了,不然去太和殿极为不便......”慕容念之说明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洗血迹的原因......卫小歌心知肚明,慕容念之肯定与自己想法一样,打着扮猪吃虎的主意。 长贵带着些羡慕道:“慕容兄修为高,小弟可不敢去太和殿掺和。” “哪里哪里,不到外窍,谈不上修为高。”慕容念之随意谦虚了一句,便侧身对卫小歌说道:“卫姑娘,往日兴许有些误会,不过如今大家同一个阵营,还望见谅!” 卫小歌笑着拱手,“慕容公子多虑了,大家共同对敌杀水妖那次,也是同一阵营!” 慕容念之飞身而走,再也瞧不见身影,长贵若有所思,慕容念之竟然对姐姐客气得很,连带对自己都热络了许多。 姐姐竟然与此人从前仿佛有矛盾,很不以为然。 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第三七四章 玉玺 稍稍考虑了一瞬,长贵立刻满脸恳切说道:“姐姐,慕容念之留不得。” “长贵,你可是被慕容念之推到岐郡王跟前?” 长贵咬了咬牙齿,“若不是遭受此人陷害,我未必会参与这件大事。” 卫小歌略略琢磨,就算要弄死慕容念之也不是这当口,慕容念之当然不是好东西,身为收妖使却全然不顾金秀秀杀了许多人,却要将那毒妖婆收在麾下。 她心中隐隐感觉,长贵并非是因为小公主的原因被岐郡王胁迫,从长贵口中问不出的话,却可以向慕容念之询问。 “你是我弟弟,我不护着你护谁。毕竟他是内窍顶峰修为,法术也极为纯熟,等同外窍高手,你我二人不是他的对手,此事还得从长计较。” 长贵忙道:“万姐夫此刻在何处?” 卫小歌瞟了长贵一眼,竟然这般心急想除掉慕容念之,简直是一刻都等不了,将主意打到万人屠的头上。 “我不晓得他这会儿在哪儿。” 万人屠发了三支信号箭,寝宫附近没瞧见他,不过,按照慕容念之所说的局势,如果要伺机杀人,万人屠此刻应该在前方太和殿某处。 太和殿那边的情况,肯定混乱得要命。 好在万人屠身边有窦绮师姐,还有身为大法修的闵师兄,倒不用担心。 长贵似乎也感觉自己显得急切了一些,见姐姐不接话头,不再言语。 两人向着先皇后曾经居住,如今空置了不知多少年的坤宁殿而去。看过地图的长贵,早已将整个皇宫的地形牢记在心,一路走得极为迅速。 刚到地头,还没进殿,后方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两人齐齐回头。 一看胳膊上的蓝巾就知道是岚郡王一支人马,一共三十二人,其中有四名内窍,多数却是通脉期。看服饰却并非宫中侍卫,却是兵马司的人。 目的地显然是坤宁宫。 姐弟两人对视一眼,这可是三十多个腰牌! 先杀掉修为高的,其他人自然手到前来。 以宫女打扮的两人,看着极为不显眼,尤其是卫小歌立刻掩去了修为,尽管身上的血根本没完全洗干净,不过却更像坐实身上有伤。。 带头的是一名三十来岁的内窍顶峰,皱着眉头看着一名通脉期的小宫女,正急切地扶着一名看似受伤的宫女,一副要逃命却不知往哪里逃的模样。 “你们是哪个殿的人?” 搀扶着卫小歌的长贵一脸惊恐,“不要杀我们,我们在坤宁殿当差,先前有两队人打了起来......” “不想立刻死的话,坤宁殿有什么隐秘的地方,老实指出来。” “先前的人也是这么说,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长贵急忙说道。 看长贵衣裳里鼓鼓里仿佛塞着些什么,虽然瞧着不似玉玺,带头的内窍顶峰心念一动,莫非是偷了些值钱的东西。 “将你怀里揣着的东西交出来。” 全部都是腰牌,交出来可不成,长贵忙拖着卫小歌向后急退,带头的内窍顶峰立刻一个飞身跳到两人的身后,拦住退路。 捏了捏长贵的手掌,卫小歌松开他的手,转身对那内窍顶峰的人说道:“大人不要动怒,我妹妹不懂事,我这里有宝贝。”她将手伸进怀中,飞快取出白纱法宝,“给你!” “什么玩意?”内窍顶峰皱眉,白乎乎的一团,看着根本不像宝物。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一花,浑身一紧被这白纱困住,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紧接着,两名宫女同时拔出武器,一柄剑与一柄短刀便招呼过来。 剑指脑门,刀砍双腿,他极力向后退,不料原本在身前的两人,猛地消失了。 后脑一阵剧痛,已经被人扎穿。 弄死了带头的人,卫小歌收了白纱,随手塞入怀中,猛地扑向另外一名内窍期的武修。 此刻无法节省感知力,力求速战速决,以小瞬移近战,用了一个虚招,一个实招,眨眼解决了一人。 四名内窍瞬间死了两人。 剩下的其中一人与长贵打了起来。 还有一人却是使劲地招呼其他通脉期的人冲上去,自己却向着后方逃。 卫小歌鼓动风卷术加上自身真气,直接追了过去,比对方快了五成不止。逃跑就意味着将背心卖给人,那就不用客气了,她仍旧是以白纱困住,然后快速劈死此人。 剩下那些通脉期的人,一看头领都死了,慌忙夺路而逃。 长贵已经解决了自己的对手,紧接着挥着锋利无匹的长剑,以精妙的招式配合闪电似的身法,冲入那群通脉期的人群中。 浑身都是杀意,如入无人之境。 宰羊似的杀人让卫小歌稍稍犹豫了一下,似乎有杀降的嫌疑,念头转了一转便举刀冲进战团。军中之人,既然各自站了阵营,命就不是自己的。 搜集了所有腰牌,长贵裁了某个死鬼的衣衫当作包袱,满满装了一大包。 “长贵,玉玺不用找了,我们赶紧去寻狐姬,然后一起出宫。”卫小歌抹了抹脸上的血说道。 不用点数字就知道,腰牌的数量足足有五十多,这会儿宫门大开,四处乱成一锅粥,根本没有任何人守卫,不走正待何时! 出了宫,再去京城买的那栋宅子里,给万人屠发一只黄色信号箭报平安。 “姐姐,我猜万姐夫要对岐郡王下手,对吗?”长贵思索了一番问道。 “如此混乱的情景,以他的为人,能杀了不会放过。”卫小歌笑道,岚郡王肯定不会放过,早就结仇心机更深沉的岐郡王,自然是能弄死则弄死。 至于谁当新皇,似乎不关大家的事。 长贵默然。 真是当局者迷,刺杀先皇的最佳人选,其实是曾经作为收妖使的姐姐。既然姐姐有办法脱身,所依仗的肯定是万姐夫,两方早结了仇怨。 万姐夫可不是善茬。 再者,已行至坤宁殿门口,姐姐竟不打算进去找玉玺,瞧着似乎有些笃定岐郡王当不了皇帝。 尽管是迫不得已给岐郡王卖力,但是未必没有借他的手青云直上之意,这会儿瞧着似乎全功尽弃。 长贵背着一包死人的腰牌,背后沉甸甸的,心中也是沉甸甸的,不知该感激姐姐,还是恨她坏了事。 “嗯,姐姐我们走吧!” 见长贵不再着魔似的执着,卫小歌松了一口气,单对单与人打斗她不怕,怕的是混战中护不住长贵。孩子大了,主意更大,心思深沉之极,若是棍棒加身,恐怕会越躲越远,只能慢慢怀柔。 免得夜长梦多,怕坤宁殿来的人更多,两人急急忙忙掉头,打算去乾元殿宫女房舍寻狐姬。 “小嫂嫂等等。” 远远地听到熟悉的嗓音,卫小歌忙停住步子。 头顶一个黑影子如轻风一样飘落到她眼前,来人全身裹着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 好快的速度,好轻的步子...... 卫小歌不由得想起穆乘风,这家伙的轻身功法绝对不会比穆乘风差,赵无痕不是出了京城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赵无痕瞅了一眼长贵,“这男娃装成个小姑娘,倒也俊得紧。” 眼神果然犀利,一眼就看穿了,卫小歌心想,其实长贵装小姑娘,绝对比她装男子看着像。 “赵大哥,你若瞧见万人屠,告诉他,我这会儿就出宫回家,免得等下发信号箭太打眼。” “嗯,你去吧,等我再放几把火便去太和殿那边寻他,内库有条在坤宁殿的秘密入口已被我弄开了,没有几百人就是麻烦,手头的人手太少。” 卫小歌莞尔。 原来四处的火都是赵无痕放的......打劫难道非得趁着火势? “哈哈,赵兄果然是行家!” 赵无痕笑道:“杀人我未必厉害,但是偷东西谁比得过我!对了,这东西你拿着,必要的时候保命。” 从一寸相思中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赵无痕塞到卫小歌手里,然后“嗖”地一下又飞走了。 保命的玩意,法宝? 卫小歌忙将包裹掀开一个小角,只看了一眼,她便飞快合上。 老天爷啊,竟然是玉玺! 一堆人打得昏天黑地找玉玺,却早就被赵无痕不知从什么地方摸走了,哪里是保命的宝贝,分明是要命的东西啊! 呆滞了良久,卫小歌却瞟见长贵目光中一片火热,臭小子肯定打算拿去给新皇献媚。 她使劲瞪了长贵一眼,“想都别想!” 随手将死人的衣裳裁了一截,将玉玺又裹了几曾,抱在怀中,她嘿嘿了笑了两声,釜底抽薪,将玉玺带出宫去,让这两队人马彻底闹个天翻地覆吧! 两人一路挑不打眼的地方走,避开了那些重要的宫殿,绕道回到乾元殿宫女居住的地盘。 总不能不讲道义,狐姬帮了些忙,当然得带她出宫。 真不知狐姬那根筋给触动了,竟然傻乎乎带着一只喊得惊天动地的傻鹅逃命。 不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立刻瞧见蹲在屋顶上的狐姬,怀里依旧抱着大白鹅。 卫小歌无奈叹气,简直觉得眼睛都要瞎了。 大晚上的,大白鹅这身亮丽的白羽毛也十二万分的明显,这两妖的脑回路肯定在什么地方断掉了。 此地住的全是乾元殿服侍先皇的宫女,个个貌美如花,即使暂时还没有心怀叵测的人前来劫色,恐怕是因为乾元殿打得比别处激烈,一帮人暂时没来得及想到这点。 只要有一个渣子侍卫前来,必定会瞧见狐姬,哪里会放过她! 跳上屋顶,她立刻说道:“你们两个坐在屋顶上,嫌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狐姬忙道:“这里显眼啊,怕你找不到我们。” 呃......狐姬看来是非常非常想离开皇宫啊!卫小歌无语了半晌,“至少得找块黑布,将大白鹅给盖上吧!” “我先去弄一身太监的衣裳,姐姐你也得洗洗身上的血。”长贵看了看狐姬,心想姐姐太心好吧......不过狐姬往后未必没有用。 第三七五章 狐姬的领悟 回到房间,卫小歌立刻便问:“信可送到万大人的手中?” “我向旁的宫女抢了一碟点心,送了进去,还很机灵的假意摔了一跤,将信塞到大人的手中。”狐姬一脸得意。 卫小歌哑然,很机灵吗,送信哪里需要弄出那么大阵仗? 幸不辱命,信送到了万人屠的手里。 信并非那么重要,不过却能让万人屠安心,免得他因为自己瞻前顾后,不敢放手大肆折腾。 万人屠传音给狐姬,一旦等宫中大乱,便带着狐姬趁机出宫,到时杀完人再去寻她。 这话的涵义倒好似料到老皇会死。 老皇当然不可能为万人屠所杀,就算要真要出手,不会不等狐姬离开大殿就杀人。 还没细问,一改从前的懒劲的狐姬便慌忙说道:“我去寻热水,你洗洗咱们就赶紧逃吧!” 卫小歌点头,的确不方便问太久,出了宫再说吧! 大白鹅坐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卫小歌看了许久,忽然嚷道:“啊,我认出来了,要不是你,我就不会被抓了。” 卫小歌没好气地说道:“没有我还有别人收妖,你自己瞎嚷嚷到处乱飞,暴露了妖怪的身份,怪得了谁。” 大白鹅委屈地大声叫道:“当鹅怕被人吃了,当妖怪怕被人杀了,太命苦了,我不活了。” 嗓门实在太大了,卫小歌一巴掌拍到鹅头上,“再不闭嘴,我现在就捅死你,怕人家听不到你是个妖怪吗?” 大约被打得脑袋发疼,大白鹅很不痛快,竟然又不知死活的要张开嘴说话,卫小歌忙伸手捏住嘴壳子,随即她从裙摆撕下一条,结结实实绕着鹅嘴绑了几大圈。 大白鹅终于安静了。 洗刷完毕,卫小歌换了另外一身丁香色的宫女衫裙,实在找不到没那么亮眼的。狐姬有样学样,也换了同色的裙子。 “狐姬,将你的脸挡住。” “啊,为什么?” “自己想!”卫小歌给了狐姬一个万人屠经常用的答案,感觉果然很有派头。 狐姬这副纯中带媚的长相太显眼,当然得遮挡住。 到了外间,却见小太监模样的长贵已经等着了。 大白鹅被裹成个粽子,被狐姬抱着,知道路线的长贵打头,卫小歌殿后,一行人顺着墙根,避开了打打杀杀的声音,往僻静处走。 宫中的守卫全无,事不关己的那些,躲着等新皇登基,站了阵营的那些,还在死命拼杀。 卫小歌并没有隐藏修为,一直向着冷宫的位置飞奔,路上虽然遇到侍卫,大家仿佛没看到似的,各走各的路。 除了她们一行,还有其他不知为何要逃出宫外的宫女太监,寻到冷宫附近翻墙,不少人身上带着血,也不知杀了谁。 一丈多两丈高的宫墙,很轻易便翻了出去。 狐姬回头瞧了瞧那堵红色的厚墙,满怀感叹,“我再也不祸国殃民了!” 此刻京城的天空,被一层厚厚的黑烟笼罩,目力所见,无数房屋还在燃烧。 不止宫里有人放火,外头也是一样,正是宵小之辈群出的好时机,有仇的报仇,无仇的打劫。 人心都乱了。 每个人都有看不顺眼的人,这会儿必定是解决这些纠纷的时候,甚至连乞丐,都有可能去弄死收入比他高,占的地盘比他好的另外一名乞丐。 卫小歌一路看到的就是这种场景。 有一名钗环散乱的妇人拿着菜刀追到大街上,活生生砍死了另外一名年轻的妇人,杀完人然后放声大笑,随即放声大哭,声音悲恸之极...... 如此深仇如此痛苦,到底是恨倒在血泊中的妇人,还是被抢走的男人? 大家再次换了装束,长贵随便从一家早已经被砸开的成衣取了几身衣裳。 狐姬瑟瑟发抖,“人好可怕!” 大白鹅被绑住的嘴,不甘寂寞地呜呜了两声,表示赞同。 卫小歌晒然,“都一样,妖怪抢地盘,不也是杀得血流成河。” 狐姬想了想,“不一样,妖怪抢地盘,打赢了大家都很高兴,不会对着死掉的人又哭又喊,我感觉人心里,藏的事儿很多,总需要宣泄。” 长贵瞟了狐姬一眼,妖怪就是简单,吃饱了有个肮脏的窝就行。人需要和其他人一同生活,地位钱财一样不可少。人心里有恨,有占有,难免扯皮哭闹。 绝望中的妖怪会暴走,理智全无,用最后一丝力气和血去拼杀。 绝望中的人会磕头,充满理智,用最后一丝尊严去求生存。 想要不磕头,就得让别人对着自己磕头,长贵如此想着。 几人几乎是漠不关心地评头论足,却让伺机而动的地痞们打住了脚步。他们瞧得出被遮挡着脸的女子身姿妖俏,小少年的脸非常俊秀,还有那名背着包袱的姑娘腰如水蛇,肌肤如雪。 但是敢明目张胆在街面上走动的人,绝对是武修,他们肯定惹不起。 “我想去瞧瞧齐小官人的家。”犹豫了许久,狐姬说道,没完成岐郡王交代的事,齐公子真的会死吗? 那一带离这里不远,卫小歌想了想,狐姬恐怕不去看一眼,往后还是会去的,别又生出其他事端来。 熟门熟路,翻墙而入。 这一带的小院落都算不得大,最大的也就是三进,而且是比较精致小巧。附近有几家已着火,有的被烧了一半却被扑灭,包括卫小歌曾经隔壁的那一户经常吵架的武官家里。 只略略看了一眼修剪得很干净的院子,树下那张棋案还在,卫小歌便知道齐公子还住在这儿。 正如她所料,岐郡王此人珍惜名声,没事怎会无故弄死一个没什么威胁的小文官。 齐小官人的家没有人来放火杀人,她心想肯定没什么油水,二者,显然齐公子平日里极少与人结怨。 一路向着后方走去,她竖着耳朵听了下动静,便知道有人躲在后院的角落里。 听呼吸声,是两个人。 卫小歌说道:“我们不是强盗,是曾经的邻居卫家人,来此探望齐公子。” 老仆从墙角的竖着的木板后面,慢慢伸出半个头来,借着月光仔细看了几眼,果然是曾经隔壁的那户人家的主家和丫鬟。 美貌的丫鬟与小主人有些牵扯,难道此刻竟是来问罪的? “卫姑娘,着实对不住了,我家公子此刻不在。” 卫小歌笑道:“我家丫鬟惦念着齐公子,因外头乱所以来瞧瞧公子是否安好,齐公子如今可好?” 听口气似乎不是来问罪,老仆松了口气,这位卫姑娘曾经是武官呢,“公子尚好,京里乱得很,还请姑娘恕罪,老朽着实无法招待。” “无妨,只消知道你家公子无事便好,我们这就走。” 狐姬有些茫然,显然齐公子好生生的,那么她到底为何去宫中犯险? 卫小歌扯了扯呆滞的狐姬,难道还想继续玩人妖情为了? “走吧,他既不见你,还赖着作甚?” 狐姬低着头,半晌才抬起头望着老仆,“齐伯,他是不是嫌弃我看不懂诗词,我如今在学了。” 木板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不一会儿便慢慢钻出一个人来,正是齐小官人齐亭清。 “你在家中?”狐姬一声惊呼。 卫小歌心想,狐姬的耳朵到底有多瘸,竟然没听到是两个人的动静。 齐亭清再次叹气,眼神幽幽地瞧着狐姬,“胡小姐,你我并非同族,如今得知你无恙,我心已安。” “嗯,我走了!”以布巾遮挡着面孔,谁也瞧不见狐姬的脸色,听口气却是有些难过。 说完这话,狐姬忽然转过身,大步向着外头走去,后方的齐亭清却忽然喊道:“此次一别,再无相见之日,能让我再瞧你一眼么?” 狐姬蓦然回过头来,扯掉脸上的布巾,眼里竟然有些泪花,“人都是这般虚伪么,明明都不要我了,还看什么看,真好笑!” 齐亭清忽地一窒,仿佛被谁煽了一巴掌似的,脚步跄跄往后退了两步,“我......我乃当朝官员,无法与你有所牵连。心中却着实觉得胡小姐你心性纯良,容颜倾城。” 狐姬抬手抹了抹眼泪,想了一瞬才道:“我原谅你了,你不是虚伪,而是心里装着一些我不懂的事,应该是人心里那些牵牵绊绊的东西,取了一样,必须要舍弃另外一样。” 卫小歌微微一笑,往后不能再叫狐姬傻妖了,竟然真给她揣摩到一点点人性。 妥协,舍弃,牺牲,束缚,人不就是这么回事? 跳出院墙,长贵忽然感叹道:“狐姬,你这傻子,往后不能让旁人做抉择,不管是放弃还是获得,总之得抓在自己手里。” 狐姬有些不懂,“可是,我希望与他一起,他却不希望与我一起,我的决定没有用。” 长贵笑道:“那你可以告诉他,你也认为人与妖不能一起,所以根本就没打算长久。做决定之人,岂不是即刻换成了你。” 狐姬沉默了一阵,“长贵,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是骗自己啊!不过,说起来我没想过到底能否长久,只是觉得与他一起很高兴。” 感觉狐姬的智力实在堪忧,长贵懒得再废话,随口说道:“这世上不管是男还是女,多得很,谁没有了谁又不会怎样。反正你生得貌美,再寻一个便是了。” 狐姬将布巾再次缠到脸上,幽幽又道:“唉,就算寻了另外一个,也不是原先的那人,齐公子喜欢我不全是因为貌美,他说喜欢我的性情,可我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性情。” 长贵一脸无语状,干脆果断闭上嘴,全然失去了与狐姬交谈的兴致。 卫小歌警惕地向四周张望,这一带虽然没闹得那么凶,不过,隔壁那家的武官,这会儿拿着刀站在房顶呢! 她没空搭腔,却将两人的话听在耳中。 狐姬果然有些悟了,先头的人与后来的人,永远不可能相同...... 第三七六章 死了一个 (今天有“也无灯火也无人”同学的和氏璧加更,万字更新全部在中午12点半前发布。感谢大家一路的订阅,打赏,月票!) ========== “走吧!” 卫小歌扯了扯依旧望着齐小官人的家发呆的狐姬,不远处有探头探脑形迹可疑的武修观望,不知是来这一带低阶官员云集的地方寻仇,还是打算抢银子。 伸出脚将地上一块小石头踢得飞到空中,狐姬瞧着石头划出一道弧线,不知为何竟然诡异地咯咯笑了两声,“嗯,走了!” 听着不像笑,比较像哭。 长贵不懂为何齐公子会喜欢连自身性情都不知的狐姬,卫小歌却是明白,又傻又美,被弃了却不哭不闹,呆萌美人最为省心可爱! 男女这种事,某些时候其实可以将它当作是一场赌博,多半情况下,谁用的心思多,谁就输了。不知不觉将决定权交给了对方,自愿充当夏天的棉袄,秋天的蒲扇。 她隐隐倒是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这位齐小官人,恐怕一生都要惦记这位没到手的妖精了,不过文人嘛,总得找点事怀念从前,不然恐怕没诗兴。 长贵的想法倒是决绝得很,占尽上风,谁伤了他,肯定加倍讨回,与从前的性子差不多。 能说出“谁没有了谁不会怎样”,长贵真对顾家小公主那般看重? 一路打杀了不少不长眼的地痞,一行人终于回到赵无痕买的那座荒园。 带着玉玺卫小歌本不想住到这里,可所有客栈全部将门关得死死的,拒绝接待任何人。 又不是荒郊野外,哪里来的地方安身,没奈何只能回到原来的住处。 黑灯瞎火的,卫小歌快速在整个园子巡视了一圈,却在厨房听到动静。 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使劲将还没吃完的米面往袋子里塞。 见卫小歌背上有包袱,其中一个烂牙尖脸,臭得不能闻的老乞丐,拿着一柄菜刀冲着她厉喝道:“将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打死你!” “杀死太可惜了。”另外一名山羊胡子脏得纠结到一起的老丐说完这句话,眼睛眯成一条缝,随手将手里的米袋子放下,看样子竟然想劫色。 一群恶臭的人,顿时眼中透出恶狼似的凶光,全部将手里搜来的食物和几样能变卖的小物件放下,将卫小歌团团围住。 果然不到乱世,不知人心,有米了想要财,有了财要女人!被熏得鼻子疼,卫小歌皱眉抬起腿来,真气透出,一脚一个干脆利落的全部踹死。 “长贵,过来埋人!” 早被解开束缚的大白鹅第一个冲过来,看着几个死人啧啧了几声,幸灾乐祸道:“竟然偷到我们家了,打死了活该!” 卫小歌满脸愕然,这么自来熟的鹅,已经当这里是他家了? 长贵没使用他的宝贝长剑,却是寻了一把破铲子,竟真老老实实在墙根僻静处刨了个大坑,将尸首丢进坑中,又砍了些树枝,连着尸体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最后再盖上新土,仿佛此地从未死过人一般。 白鹅跟在长贵的屁股后头跑来跑去,感觉十分惬意,“这么大的园子,真自在,就跟从前的乡下似的。” 这只鹅从进门开始便没停过嘴,一直唠唠叨叨,长贵又在一旁逗他,早将从前的经历讲得差不多了。 卫小歌有一搭没一搭听了半耳朵。 大白鹅不知从哪天开始,忽然慢慢听得懂人话,不再彻底懵懂。养着他的是一名小姑娘,给他取名为做汤圆,只因这鹅不同凡响,脑袋上橙色的鹅包不但比旁的鹅大一些,而且更圆。 小姑娘变成大姑娘,嫁了人却生不出儿子被休弃。 而汤圆一直跟着最后变成老婆婆的小姑娘,一人一鹅相伴到最终。 老婆婆去世,汤圆没辙四处寻吃食,长得油光华亮的,被有心人献给养鹅的太监。 至于为何老太监要养那么多漂亮的大鹅,乃是因为永熹帝喜欢吃鹅肝。 汤圆说到这里心有余悸,“我被送到皇帝的寝宫,听说皇帝要生吃了我,所以趁着人不备逃了,被狐姬姐姐给救了,还是妖怪对妖怪好!” 长贵顺着话头说道:“如今不要紧了,我们不当你是鹅。人也好,妖也好,都一样对待。” 汤圆感激涕零,“我如今可找到好户头了,你们放心,我会对你们与从前的主人家一样,等你们老死了,一定会挖坑埋了你们。” 长贵猛地一窒,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敢独自呆着的狐姬,一直在一旁听热闹,带着教育新妖的口吻插嘴道:“汤圆,你这般说好似咒人家会早死,人的寿命短得很,死得很快。” 长贵的脸再次一僵。 卫小歌“扑哧”笑了起来,聪明人都是被笨人给噎死的,谁叫聪明人总是想得太多,而笨人却通常很执着。到底谁聪明谁笨,其实真说不清楚。 前头由小姑娘变成的老婆婆主人,应该是汤圆给埋的。 她瞅了瞅汤圆的鹅掌,似乎并没长出尖利的指甲,简直不知到底怎么挖出来的坑,恐怕费了不少气力。汤圆这番话虽难听得很,却真心实意。 话说,老渣子永熹帝口味真这么奇特,将狐姬拖上床,还打算吃了汤圆的肝,并且是生吃? 她有些纳闷,长贵这货从来都没那么好心,之前与狐姬热络地聊天,这会儿又哄着汤圆开心,打的什么鬼主意? 烧完了死人,众人全部蹲在赵无痕早先挖的一个地窖之中,卫小歌解开手腕上一直绑着的夜明珠照明。 狐姬羡慕地看了看夜明珠,忽然拍了下大腿,“哎,先前竟忘记从寝宫大殿里抠几个小夜明珠,只将皇上赐给我的几样首饰带出来了。” 汤圆道:“皇宫的首饰也很值钱,可以买很多米呢!” 两妖扯个没完,卫小歌忙打断话头,“你可知皇上是怎么死的?” 狐姬想了想道:“应该是曾经去过江陵,在咱们家住了一阵的厉行渊杀的。” “什么,厉行渊杀了皇帝。”卫小歌大吃一惊。 狐姬摊手,“我送了信就出来了,忽然听到里面轰的一声,然后有人怒骂厉行渊,所以猜是他杀的人......” 皇帝死了,立刻乱成一团,汤圆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使劲喊着他不是食物。本着同病相怜的想法,狐姬抱着白鹅就跑。 卫小歌无语之极。 厉行渊简直是个王族杀手啊,弄死了宝梁王,这会儿又弄死了永熹帝,胆量大得捅破天,却不知背后有什么缘由。 难道是万人屠唆使厉行渊杀皇帝? 琢磨了一下,她觉得不可能。 唆使厉行渊杀金秀秀轻而易举,可是白痴也知道杀了皇帝很难善了,上唇碰下唇的,哪里能随随便便说动。 况且在今晚之前,万人屠压根都不知道厉行渊在哪里,付了银子给这人要他保护自己,却连影子都寻不到。 在皇宫见到彼此,其实是偶然。 卫小歌使劲想着其中的关节,终于有些明了。 岐郡王肯定有几手准备,狐姬长贵和两个小宫女是一拨,厉行渊是另外一拨,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手。 万人屠想必看出什么来,得知皇帝必死并不说破,坐着看戏。尤其知道狐姬将自己带走了,他必定乐坏了,连这点后顾之忧都不存在。 众人在地窖中不知蹲了多久,不知谁的肚子发出哀鸣之声,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均觉得饥饿难耐。 懒筋发作的狐姬首先道:“我不敢独自去做饭,而且家里没菜只有米面。” 汤圆慌忙道:“我不是菜。” 长贵已经被这两个妖无稽的言语折腾了许久,这会儿仿佛完全习惯了,“煮些粥添些盐便好,狐姬我陪你去。” 狐姬感觉颇为奇异,从前在鹿鸣山见过长贵一次,他那时还是个小孩子,向来对谁都爱答不理,连两个妹妹都不大管,如今倒是热情得很。 难道小孩子长大了,也对她的美色觊觎,和段添财他们差不多? 狐姬觉得古怪,卫小歌更是稀奇,臭小子心思深得很,肯定有什么图谋。 此刻不方便细问,她若无其事说道:“狐姬和汤圆留下,长贵我和你一起去。” 随便熬了一大锅添了点盐巴的粥,用木桶装了,卫小歌提着就跑。 还没到藏在亭子下方的地窖口,她远远便瞧见五名军队低阶武将打扮的人,熟门熟路正在打开入口。 忙放下手里的粥桶,她抽出枕梦便冲了过去。 那边的侍卫听到动静,抬起头叫道:“卫姑娘,是我,戴遥。” 真是心慌则乱,如果不是自己人,怎么会知道地窖的位置,况且戴遥还背着她见过无数次的大弓呢,卫小歌松了一口气,“你不是早出了城吗?” “先将金子放进去。”戴遥随口对旁边几人说了一句,这才飞身跳到卫小歌身前,“万前辈发了信号箭,我们全部趁乱混在岚郡王的队伍中摸回来了。” 那三支七彩紧急信号箭......卫小歌忽然懂了,万人屠不是虚张声势,空穴来风。 她纳闷之极,“其他人不都在西塔山的祭天别院,怎么来得及?” 戴遥笑道:“祭天的圣旨迟迟不来,万前辈觉得有异,便将大家都召到京城外面藏匿。哎,没时间解释,眼下得赶快,这里只是岚郡王府中的一部分财宝,他还有几个别院应该藏了不少。” 旁边的长贵立刻眼睛一亮,“岚郡王死了吧,我去帮忙搬金子。” 卫小歌追问道:“岐郡王呢?” 戴遥摇头,“我不晓得岐郡王的死活,我们这一队人负责清理岚郡王的各处府邸。”他转头瞧了瞧,见搬来的金子全部放入地窖,便立刻又道:“还有不少兄弟在干活,这几人留守,我得走了。” 第三七七章 刮地皮 既然岚郡王玩完了,这会儿全然没有后顾之忧,卫小歌嘿嘿笑了几声,这么热闹的事不参与,蹲在地窖里孵蛋可不行。 “戴遥,我跟你一起走!” “你可不能去啊,万前辈定然会怪罪我。”戴遥吓了一跳,慌忙摆手。 “哎哟,我好歹是个内窍期,总不能坐在家里吃闲饭吧!”说起闲饭,卫小歌指了指那桶热粥,“要不要填下肚子?” 戴遥啼笑皆非,谁有功夫吃饭,“进城前吃饱了。” 舀了一大碗粥,卫小歌唏哩呼噜不嫌烫地大口喝着,百忙之中对长贵喊道:“将剩下的粥送到地窖里,你好生呆着,我去去就回。” 长贵抿着嘴笑了一声,却是有样学样,冲着地窖口喊了一声,“狐姬,将粥拿下去,你好生呆着,我去去就回。” 此刻的卫小歌,终于明白赵无痕为什么会花大笔的银子买废园,还到处挖了十来个地窖。 感情早打算好了,要大肆捞一笔。 戴遥这一队一共有二十八人,其他人还在四处搜刮,他们这五人得先将最贵重的东西藏到老窝。 将四人留下看守,戴遥带着还端着粥碗的卫小歌与长贵,一路飞奔到达岚郡王府。 只有几处地方着火,并没有像皇宫那般不可开交。 “郡王府已肃清,多数武修都叫岚郡王带入宫中,剩下的小鱼渣死的死,逃的逃,除了一堆妇孺,此地没危险。”戴遥掏出一份地图交给卫小歌,指了指几个画了月亮的地点,“库房没什么好东西,多数都藏在这里.....” 长贵伸过头,仔细看了看地图,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便说道:“都记住了!” 戴遥有些难以置信看了长贵一眼,真的假的,作为探子他记地图和路形速度极快。 “竟然比我还记得快?” 记别的不行,对于方位卫小歌也是一把好手,不过哪里有长贵这种神速,好在她对自家这怪胎弟弟了解得很,“他向来过目不忘。” 岚郡王府里的好马都叫他们用来拉车,又跑了两趟,才将能搜的东西全搜得一干二净。 盗亦有道,天极成员从不动美貌女子,不拿妇人们的首饰珠宝,给人留条活路。 其中一座级大的别院竟然有三十来名七八岁的孩子,不知从哪里拐来,从体格上看便能瞧出资质甚好,从细微的真气波动,有几名已经到了通脉期。 即使被赶到一边蹲着,个个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双脚好似钉在地上。 长富如今六岁了,拿来和这些娃娃比,简直就是一团随便搓揉的软面。 这座别院最多的是修炼的药物,各种催化体质的狼虎药材,戴遥叹气,“岚郡王这禽兽,如果不断使用这些草药,这些孩子恐怕会死一大半,能活下来才是他要的人。” 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一个黑不溜丢的小孩,忽然冲到戴遥跟前,大声说道:“我不想死,你们能带我走吗?” 即使求人,也求得十分彪悍,果然是受过严苛训练的孩子。 戴遥一脸为难,半晌作不得声。 卫小歌心中明白。 若是按照从前紫薇星的作风,出任务之时若遇到无法安置的孤寡孩童,一般会将他们全部带走,丢到某个据点,能送回家的送走,没有家的那些便散养着。 一切费用记账,长大了得还。 若是有些志气,努力修炼成为武修,便加入帮派。 但因从小无人教导,其中良莠不齐者不少,如今有些尾大不掉,万人屠到如今还在极力肃清成员。 想必天极的新规矩并不包括继续收养孩子。 想到踢死的那一堆老乞丐,卫小歌忽然明白万人屠的师父为什么会将收养一堆孩子,沦落街头基本就完了。 薛绍奚八岁家破,四方飘荡,或许是因为曾有人教过,心性并没有坏。但是多数乞丐并非如此,乞丐们实则也是大大小小的帮派,地盘划分严格,偷抢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扛着一大包药材的长贵,远远瞅着,却凑了过来,“姐姐,不如我先将他们送去园子里,看看能不能寻到他们的家人。” 黑脸孩子脸上泛起喜色,随即立刻一片黯然,“我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 不记得家在何方,看样子根本报不出地名,估计三四岁之前就叫人拐走了。 “长贵,不要说话。”卫小歌忙道。 一个队伍只能允许有一个声音,既然此刻以戴遥为首,那么旁人则不能多言。尤其是她身份比较特殊,所谓“老大的女人”,更是不能让人家为难。 戴遥犹豫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道:“此事我担着,先将他们送去园子,回头再向万前辈和窦门主请罪。” 其他别院不再有风波。 岚郡王的全部东西都搬空,几个地窖堆满了金银,不少炼制兵器的上佳材料,还有满满的药材,上佳的玉器等物也全然没有放过。 真是茫茫大地一片清净,岚郡王此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仿佛都被抹掉了,不知这座高门大府将来谁会居住。 因有四人留守,戴遥的队伍这会儿有二十四人,全部都是生面孔,其中竟然五名通脉期的少年。 卫小歌心想,这些人要么是万人屠后来又召集了些人手,要么是窦绮带来的人马。 即使走小路,运输财物非常显眼,也让人眼红,途中遇到几起看着毫无阵型的军队。 尽管在人数上不如对方,但久经训练的天极人马,一来士气高,二来其中好手不少,毫不费力便杀得对方丢盔弃甲。 失去往日规矩的京城,四处都是并不让进城的军队,群龙无首,也或许本来就打算发国难财,全都乱套了。所谓贼过如梳,兵过如篦,比起普通地痞贼子,红了眼的兵更可怕。 他们杀过人,也不怕杀人,连妇孺都下得了手! 正如万人屠曾经所料,改朝换代,血流成河。 带着一群孩子回到废园,除了本来留守的四人,却多了四五个陌生的面孔侍卫模样的人正在等待。 这几人带来的消息,却是让卫小歌再次惊喜,另外由田启昌带领的一队人,此刻正在搜刮岐郡王的财物,已运了一批过来,剩下的还在搜剿。 从岐郡王府运来的全部都是整齐划一,刻着国库纹路的金子,中饱私囊可见一斑。 岐郡王也完玩了? 卫小歌讶异非常,狗咬狗一嘴毛,最后都给炖了,那么到底谁会登上皇位? 戴遥搓了搓手,哈哈大笑,“一半人回荒园留守,另外一半人跟着我去岐郡王府搜刮!” 卫小歌跟着众人,到达岐郡王府,这次却没有鼻孔张在头顶的门房给谁摆脸色,门房都不知去了哪里。 这边的人马比较多,足足有五十人,看得出经过一场拼杀。 岐郡王府的藏宝比较严密,分了几处,陷阱机关重重,有两人因为大意受了不轻的伤。 书房的暗格很麻烦。 田启昌已经折腾了半个时辰。 这名看着几乎与戴遥同出一辙,浑身纨绔气质的乌金国一号,尽管不是外窍期,但是从小偷鸡摸狗的手段极为了得。 卫小歌心想,自家夫君好似全然不是正人君子,怎么私交甚好的人,赵无痕与田启昌都是鸡鸣狗盗之辈。 嫁都嫁了,后悔也来不及,再说好像没什么可后悔的! 外院书房她进过一次,那处没任何古怪,乃是平常岐郡王接待大小官员的地方,与眼前这间内院书房全然是两码事。 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她几乎好奇得心痒难熬了。 此刻田启昌蹲在书房外头,将书房的门割开了一个小洞,口含解毒的丹药,竟然是以一根极细的精刚丝线,一点点折腾里面的暗格机关。 据旁人说,单单是撬开书房的门,已经花费了不少功夫。 直接拿刀砍不是不行,就怕砍完了,里面的东西也跟着一起毁了。门打开了,拆卸了所有能发现的大机关,这才能入内,寻到暗格也花了些时间。 同样的道理,暗格也没办法直接砍。 因不是走正常流程,怕困在书房里,被射成个筛子,田启昌只能蹲在门外专心致志地干活。 水磨功夫还需要一些时间,卫小歌看了两眼,便决定去寻其他的东西,反正她永远都弄不到机关术,这东西需要大量的耐心,她似乎有那么点欠缺。 倒是长贵很有兴致地蹲在田启昌身边不肯走,拿眼睛使劲瞅着。 压了两趟宝物回去,卫小歌这才得知内书房的暗格被弄开了。 花费了这么大气力,却是叫人大失所望,虽然有一些私密的案卷,大叠银票,十来个玉瓶,却远远没达到众人的期待值。 没有法宝,也没有古怪得让人难以置信的奇药,就连那几个案卷,似乎也算不得太出奇,乃是岐郡王手底收的十五名化形妖的案底。包括他们曾经犯下的事,还有来历,本事等等。 狐姬也在其列。 比其他妖的案底干净很多。 姓名:狐姬。 籍贯:乌金国桃花山狐妖,曾为虎啸岭妖王虎霸天姬妾。 技能:美貌,魅惑瞳术 美貌也是一种技能......不过,美到某种程度,谁能说不是呢?卫小歌晒然。 除此之外,注明了与她本人,还有礼部小官员齐清亭之间的关联等等。 有几瓶药看不出是什么,其他却是很正常的修炼用的药丸,虽然贵重,也没有到一定得放在内书房暗格的地步。 四下里却是再寻不出什么来,田启昌气得鼻孔冒粗气,跺脚大骂道:“这狡猾的孙子,浪费老子的时间!” 同样失望的戴遥,无奈笑了笑道:“不然等赵前辈回来,让他瞧瞧。” 田启昌哼了一声,“你到底是哪家的?” 戴遥不以为意,“哪家都是一家人,咱们都与万前辈是一伙,往后说不定跟着他一起落草呢!走吧,天已经大亮了,我瞧外头已经有正规军队开始肃清街面,显然宫里的事完毕,不好过于明目张胆。” 第三七八章 皇雀在后(上) 离开岐郡王府之前,卫小歌却忽然想起秦玉灵,再瞧了瞧没什么表情的长贵,不知是没想到这点,还是故意装作忘记了。 不过,一干内眷并未受到骚扰,性命无恙,傍身的财宝没有人去抢。 抄没了两座郡王府,以及数座别院,万人屠干了一票大的,毫无疑问。 感觉仿佛被蒙在鼓里,卫小歌并未觉得太气恼,局势瞬息万变,就连万人屠本人都是看一步走一步。 岚郡王已经死了,这点已从戴遥口中得到证实。 可是,岐郡王的死活,包括在田启昌在内,几乎上百人都不知晓。 不过,既然万人屠传来消息让大家搜刮......嘿嘿,恐怕岐郡王应该死了吧!卫小歌偷偷乐了一阵,再看长贵,却偶尔露出怅然若失的神色。 新帝到底是谁,想到被自己藏起来的玉玺,她几乎觉得万人屠想坐龙椅了。 其实,作为一名真正的武修,万人屠固然有在修炼之路争霸的心,却从来看不出他有任何钻营权力圈的念头。 这人没那么多闲心干这种无聊事,最多当个逍遥的大土匪。 天已大亮,京城上空依然笼罩在呛鼻的烟尘之中,街面上的尸首多数已被拖空,只留下一滩滩暗褐色的血。 一队队形整齐,但是修为并不高的军队,面无表情地推着没遮没挡的尸首朝着城西而去,应该是一并拉到城外烧了。 天极的一百多号人,没有走正道,四散开来,均是在屋顶和树梢中穿插,避开这只军队的耳目,陆续回到废园。 此刻所有人已全部换掉乔装的衣裳。 不知是谁整治了几桶菜肴,还有堆积成山的馒头,众人饱餐一顿。 那些显得像“老实人”的留在外头,而脸上带疤,或者体格高壮,长得凶神恶煞的武修们全部避到地下。 三十多个小孩子,吃饱了饭,竟然被派去清理杂草。 冬天寒冷,个个一身单衣,手指头冻得通红,却没有人喊冷,一声不吭徒手拔草。 数名没有避到地窖中的女武修脸上有恻隐之色,可是颁发此任务的田启昌却是丝毫不动容。 因为自家有几个孩子,尽管平日里并不娇惯他们,但是卫小歌瞧着仍旧觉得难受得紧。 再说将杂草清理了,搞不好会暴露地窖之所在。 “田大哥,这当口为何要他们拔草?”她实在忍不住问道。 田启昌笑道:“吃了我的饭,就得干活,即使是头一天,也必须让他们知道这点。这些孩子多数都是七岁之前便被拐卖而来,在岚郡王的别院养坏了心性......” 按照田启昌的说法,培养暗卫,分几个步骤。 最初用饥饿和死亡的恐惧来训练,因此这三十多个孩子,应该早已见过众多死去的同伴,其中说不定还有他们自己亲自下手杀的。 因为年幼,不用太久,心中便只有“生存”和“毁灭”两个选择。 二选一,要么杀死活生生的东西,包括同伴,包括任何人,要么自己死,用别人的死亡换取他们自己生存。 田启昌之所以让他们拔草,乃是要改变这种观念,从“暗卫”变成“农民”,吃饭需要劳动,但是并不需要杀人。 “我不指望孩子懂得思索,人生来便无知,却未必愚蠢,多数都是被旁人教蠢的。”带着些感慨说完这句话,田启昌望着天空中不知需要多久才能散去浓烟说道:“这一夜许多人都陷入毁灭或者生存之中!” “多谢田大哥指教!”卫小歌笑道。这位田一号,或许修为未必高绝,却与万人屠有些相似,有些跳出世外,不在五行中的意味,倒是可以参禅了。 真正的乱世,人如草芥,京城一夜动乱,只不过是小菜。 带着些好奇,田启昌问道:“你这小姑娘如何能忍受万小山那厮,便是我也时时忍不了,装腔作势不提,着实心黑脸厚得厉害!” 卫小歌不禁失笑,“既然都晓得他是装腔作势,也就不用忍了,直接嘲笑他便是。” 田启昌不由得也笑了,“原来如此,哈哈,当初在乌金国瞧你似乎没将他当回事,倒是不怕他那生人勿近的气息,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到底谁降了谁,真的很难说,卫小歌心想。 孩子们拔了一阵的草,她瞅了瞅,竟然将通往重要地窖的足迹都踩没了,反而不会暴露地窖之所在。原来,拔草除了让小孩们当农民,还有这用途。 拔完草,小孩们可以“自由”玩耍。 不用田启昌解释,卫小歌也明白,做完事才可不受约束的玩,用怀柔的方式抹去曾经受过的那些暗卫训练。 轮番换着休息,还未到午间,赵无痕从墙头飘了进来。 彻底无法睡眠,忧心万人屠的卫小歌听人说赵无痕返回,急匆匆地寻他。 昨晚穿着一身黑衣,赵无痕这会儿身上穿着一件不知哪里摸来,看着十分磊落清爽的宝蓝色长衫。 “万人屠呢?”卫小歌有些紧张地问道。 赵无痕随意道:“他带着一些弟兄们忙着平乱呢,眼下尚且不得闲,这两天京城不许人进出,财物先埋在园子里,再慢慢运出去。” 知道万人屠无事,卫小歌一颗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既然万人屠正在平乱,那么......到底谁当了皇帝,岐郡王府都给抄了,当然不是他。 “赵大哥,新皇是谁?” 赵无痕笑道:“是个一直隐瞒修为,连郡王头衔都没有的皇孙,你肯定没听说过,曾任平安州都军一职,用的是母姓。” “泉中越?”卫小歌惊异莫名,别处的都军未必知道,但是江陵,潞州,灵州还有平安州等地她十分清楚。 “李中越!”赵无痕纠正道。 岐郡王叫做李中趌......好吧,似乎真是一个辈份的。卫小歌赶紧又问了一个她很关心的问题,“所以,岐郡王也死了?” 满脸遗憾的赵无痕摇摇头,“没料到啊.....便宜岐郡王这龟儿子了,竟然这般都逃过一死。此人真不简单,没登上皇位连我都觉得天理难容。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啊,嘿嘿......” 赵无痕说得颠三倒四,卫小歌使劲地问了一通,终于弄清楚前因后果。 永熹帝召集了一群大魏修为最高的中立高手,向各方大势力许了不少承诺,签订了盖着玉玺的合约,要灭杀的不是一人,而是两名逆孙! 可是,合约签好,毫无征兆的,绝剑修为仅次于门主的厉行渊,在敬酒的时候,以雷霆之势提手向着永熹帝的脖子掐去。 身体血气早已耗空的永熹帝拼死一击,厉行渊全然不搭理永熹帝出手,以伤换死,硬生生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他自己差点也跟着进了地府。 万人屠当机立断,夹着受伤的厉行渊冲出寝宫,立刻发了三只紧急信号箭。 至于赵无痕本人,将戴遥送出了京城,早就摸了回来,本着凑热闹的心思潜伏在冷宫某处。皇宫他来过数次,小偷小摸闹过几回,却没真的大动干戈。 见到信号箭,他顿时喜不自胜。 三支箭的意思是——大家都赶紧来发财,人人有份! 用膝盖想,赵无痕也知道永熹帝完蛋了! 皇帝的脖子扭断驾崩,群雄彻底傻眼,那么谁来履行那份刚签的合约。 都是大势力的头目们,怎么会头脑发热,抢从龙之功,因此大家决定观望......闲着也是闲着,顺便搜刮。 宫门打开之前,早站了队的两拨人立即开打,除了收集彼此的腰牌作为战功,最主要的目的则需要占领重要的地点寻找玉玺。 因此如乾元殿,御书房,太和殿等地杀得人头滚滚。 找到玉玺,加官进爵不提,往后修炼用的钱财和药物必定滚滚。有玉玺才能书写伪诏,以最快的速度成为正统的继承人,号令那些中立的高阶武将的势力。 比如说对永熹帝忠心耿耿的王河山等人。 其实,永熹帝并没有料到他今晚就死,又怎会将玉玺藏在太隐秘的地方。只是,赵无痕比所有的人手快,第一时间就将放置在御书房暗格的玉玺摸走了 皇上驾崩,心知真正的皇太孙乃是李中越,侍卫首领王河山,还有太监马总管无法力敌袭宫的两位郡王。 马总管战死,王河山带领心腹暂时退走。 宫门被彻底打开,两方人马拼得十分激烈,因岚郡王足足比岐郡王大了二十岁,手下的人数更多,却因为不得人心的缘故,高阶武修却比较少。 不过外窍高手的人数却是一模一样,都是四人。 除了原本的两名供奉,同时以重金邀约了两名。 杀到最后,各自损失了两名外窍。 到底修为较高,两王相拼,岐郡王败走。 以为岐郡王大势已去的岚郡王,找不到玉玺的情况下,只得头顶皇冠,披着一身龙袍首先坐上了龙椅。他身边带着两名外窍高手,颇觉得势在必得。 检查过龙椅并未蹊跷,岚郡王坐了上去。 没有玉玺,但是有伪造的诏书,他立刻遣了手下去“请”一干举足重轻的人文武官员,宣布登基之事。 岚郡王哪里敢派遣外窍高手去追杀败走的岐郡王,宫中危机四伏,因此只能等来日方长。 满满自得的岚郡王,万万没料到龙椅早被岐郡王做了些隐秘之极的手脚,内藏几样法修宝物。 败走的岐郡王,竟从秘道中去而复返,带着两名外窍高手,还有两名大法修。 两名大法修催动法宝,岚郡王被困,龙椅粉碎也无法挣脱。 身为外窍武修,破除法修宝物并不困难,难的是需要时间。 一干人措不及防,岚郡王活生生被数柄长剑,无数机括弓箭钉死! 其中还包括万人屠射出的三箭! 以龟息之术隐匿了许久,作壁上观的赵无痕,看得清清楚楚。 第三七九章 皇雀在后(下) 迅雷不及掩耳,岚郡王死得难看而干脆利落。 与岐郡王一同返回的,除了他自己的人马,还包括万人屠,其师兄法修闵子清。 岚郡王死了,其部众群龙无首立刻慌乱一团,两名收罗来的外窍高手见势不好,便要疾驰而去,不料几名法修再次出手,拉住了他们的脚步。 这次赵无痕瞧得清清楚楚,包括闵子清这位看着好似安分老学究的大法修,也下了黑手。 一干人活活将岚郡王手底的两名外窍围殴至死! 太和殿中的小虾米能逃的都逃了,没逃的全部被岐郡王的手下歼灭。 赵无痕趁乱出了太和殿,立刻传了消息给戴遥——搜刮岚郡王府! 对于万人屠助岐郡王的举动,赵无痕稍稍有些意外,还以为会干脆一并弄死。 热闹没看完,他又悄悄往回跑,却叫窦绮给拦住,传音给他——让田启昌带些人马将岐郡王府刨干净,留下五十名好少在宫中待命。 听了这话,赵无痕乐坏了,原来还有后手! 他乐悠悠去传消息,顺道将宫里的内库中最珍稀的玩意,让田启昌等八十多名武修夹带了一大票出去。 等他安排就绪回头,将自己的一寸相思塞得满满的,却得知岐郡王没弄死,已经离宫。 “......岐郡王叫大宗师剑圣孟轲带走了!”赵无痕撇了撇嘴,脸上带着不屑。具体过程赵无痕不清楚,窦绮,闵子清已经离去,万人屠忙着与新皇李中越套近乎清扫岐郡王余下势力,没空搭理他。 “啊!”卫小歌忍不住惊呼,“不是说大宗师不可管官府之事,这算不算大宗师干政?” “怎么不算干政,可是孟轲硬要这般行事,谁也挡不住啊!” 这下麻烦了,卫小歌心中有些犯嘀咕,万人屠作为主力,打算下狠手弄死岐郡王,不料峰回路转被这孙子逃出一命,往后难道还得提心吊胆? 不过,看情景岐郡王并未回郡王府,要么受伤极重,要么有些不得已的理由,不然哪来能容得一干人将他的府邸搜得干干净净。 “小嫂嫂,等万大哥回来你再问他,我先去睡一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赵无痕站起身来。 卫小歌看着他歪歪扭扭出了门,心想不知他会睡到什么地方,似乎这些日子从未见过他老老实实蹲在房间。 仿佛被瞌睡虫传染了,她忽然想起自己同样也是一夜未睡。一直担心着万人屠,牵肠挂肚的滋味真不好受,这会儿整个人松懈下来,困意顿时上脑,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回到最后一进的内院卧房,一切与昨晚离去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她暗自庆幸,园子大也有好处,这里离大厨房远得很,偷米劫色的乞丐并没来得及到此,不然这会儿到哪里去寻新铺盖! 稍稍洗漱,换了一身干净的内衫,卫小歌踢掉靴子,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足足一百多人守在外头,她睡得比往常沉得多,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却感觉身边有人,她猛地睁开眼,却见万人屠正笑吟吟地坐在床边。 仿佛有些不知是做梦还是真的,她使劲揉了揉眼睛。 “终于回来了!” “忙了这么许久回家,不给点奖励?” 瞧着眼前睡得有点呆的娘子,万人屠习惯性地随口说了一句,她应该一直揪心呢,到这会儿才睡。 还没等他凑过去,却见自家娘子忽地坐起身来,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住,一张小脸柔顺地挨着他的面孔,轻轻蹭了几下,仿佛像一只对他依恋异常的雏鸟。 万人屠徒然感觉身体有些僵,心却软成一团。 习惯信口开河,却并不指望她真会做什么,虽然同床共寝多时,这姑娘却十分羞涩,尽管不像从前那般躲瘟疫似的,却极少这般主动。 ——她终于是我的了! “想我了?”毫不犹豫将女子深深拥入怀中,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万人屠笑道。 “嗯,真担心你玩得太大。” “为了咱们一家将来没有后顾之忧,总得做点事,不过你也晓得,咱们新婚不久,还没洞房,我怎会玩命。” 没两句话就开始不正经,卫小歌忍不住好笑。不过,武修拼杀尚可控制,但风云诡异的阴谋和朝堂斗争,却是防不胜防,这次真是担足了心。 一直见到赵无痕轻轻松松地回来,提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品尝了一回度日如年的滋味,她哪里还不晓得自己真正的心意,此时此刻,才算是全心接受了此人。 “先歇歇,我去给你打水。” “已洗过了,可以直接歇下了。”万人屠一脸不怀好意地说了一句。 鼻尖相对,他没有忽略女子眼中那脉脉情愫,撩乱了他的心弦,而心神渐渐激荡起来,仿佛感觉还没有从激烈的战斗中恢复,胸口燃起一团凶猛的烈火,烧得人生疼。 “这次可以让我好好吃几口了吧!”喃喃说了一句,他便将头埋下,含住女子柔软的双唇。 没有从前的抗拒与羞涩,感受到自家小娘子的应和,万人屠心神俱醉,渐渐将吻加深。 良久之后,他感觉到女子似乎有些不能呼吸,这才依依不舍将头挪向那细白的脖子,舌尖感受到跳动脉搏,他几乎想张嘴咬破,将女子身体的血吞入腹中,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哎......别咬。”感觉到脖子上一痛,原本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卫小歌却是猛地一愣,这家伙难道真有犬妖血统。 “啊,难道我真咬了?”忘乎所以的万人屠慌忙将脑袋抬起,果真给他咬破,虽不至于鲜血淋漓,伤口竟然不小。 见眼前万人屠犯傻的表情,卫小歌哭笑不得,“没事,稍稍撒点药就好。” “我这里有......”万人屠匆忙掏出雪莲精。 “呃,似乎太小题大作吧!” “娘子的肌肤当然得用最好的伤药。” 不由分说,万人屠飞快洒了些药粉,等伤口凝结,忽然又将头埋下,竟然将流下的血给舔得干干净净。 这货好像有点恐怖啊,吸血鬼么?卫小歌眼角抽了抽,随即便泰然处之。不做点什么稀奇的事,估计就不是万人屠了,鬼才知道他脑袋里转的什么念头。 “我喝过娘子的血,往后我身体有你了,要不你也咬我一口?”万人屠仰头忽地将他自己的脖子凑过去。 卫小歌“扑哧”笑了一声,真是神逻辑,再说咬这货她真怕崩了牙!万人屠这人仿佛天生有戒备心理,花拳绣腿打过去,他总是无意识将真气散布全身,反而让自己手痛脚痛。 相依相偎,卫小歌靠在万人屠身侧,听他絮絮叨叨。 “原不应该带你入宫,有如此多外窍高手在场,我并没料到宫乱竟然在今晚。说起来,其实是厉行渊自作主张,不等其他人离宫,见机会难得下手杀了永熹帝。” 卫小歌拍了拍万人屠的手背,“我知晓你的心思,不必内疚,我自保足够,可惜这次不能帮你。” 万人屠反握住卫小歌的手,“我知道你怕我分心,因此才不便前来相帮。” 既然心意相通,哪里需要解释,卫小歌笑了,继续听万人屠细细说起赵无痕走后的事。 尽管心急着登基,岐郡王却比较要面子,首先将宫里的火势灭了,安抚一干部众,外带拉拢原先永熹帝的死忠派。 没有玉玺也没有遗诏,岐郡王的准备果然比岚郡王充足很多,手里早准备好了伪诏以及假玉玺盖下的章。 一切准备就绪,他穿好了龙袍,修整大殿,另外寻了华美的椅子充作龙椅。 然而......退走的侍卫总管大统领王河山,却带着无名皇孙李中越,前来宣读永熹帝曾封他为皇太孙的圣旨。 与李中越一起前来的窦绮,怒江门主钱奎,绝剑大头领燕云天,受伤但是早恢复了不少的厉行渊。 十四名高手,其中有八人不愿意掺和早已离开,剩下的这些人,怒江帮主钱奎与万人屠私下有些交情,隶属绝剑的厉行渊原本被岐郡王所迫杀永熹帝,当然不可能放过彻底干掉岐郡王的机会。 岐郡王陷入绝境! 皇太孙李中越立刻表明,诛灭逆谋者,先皇与众人的约定照旧。 事情的始末,万人屠早从之前永熹帝那份古怪的合约中,猜到必定还有第三名外窍子孙,不然将岚郡王和岐郡王都宰了,将来谁来坐李家的天下。 在岚郡王与岐郡王这两人还在拼杀之时,师姐窦绮已私下与王河山相见,早将此事说开,定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 捕杀完岚郡王的螳螂岐郡王,后面还有李中越这名小黄雀。 原本认为一切都控制在自己手里的岐郡王忽然发现,大势已去矣。 算计到头,竟是一场空。 如瓮中捉鳖,太和殿中虽然有众多内窍护卫,但是高州除了身边的两名外窍,包括慕容念之在内的两名法修,岐郡王连半分的胜算都没有。 尤其窦绮与绝剑大首领都是成名多年的高手,一生征战拼杀,乃是将来有望大宗师的人物。 然而正当众人要发难,不料太和殿的上空,毫无征兆被劈开,狂风大作中中,缓缓飘落一人。 大宗师剑圣孟轲。 孟轲,才是最后的一只黄雀! 第三八十章 愿与你相伴 “中趌曾得老夫指点,算得上是记名弟子,还请各位高抬贵手!”孟轲说的话很客气,但是表情一点都不客气,全然不容拒绝。 万人屠曾在斩杀莲池禅师之时见过剑圣孟轲。 孟轲以武入法,内外融合,天地元气便是真气,真气也是天地元气。虽然年迈,一柄阔剑劈下,天地为之动摇,战力惊人! 走另外一条路的万仞山与阳明真人等,以法入武者,尽管武力值未必及得上剑圣孟轲,但是可操控近二十丈远的天地元气,并且能随时隐匿身形。 不管是哪位大宗师降临,都是一件让人头疼到极点的事。 大宗师任性起来,能拿他怎么办? 尽管有约定大宗师不可参与政事,可是毕竟得靠自觉。如果做出的事不太离谱,其他大宗师怎会群起讨伐? 局势立刻变得对包括王河山,李中越,还有万人屠等八人极为不利。 八名高手,如果大家齐心合力拼杀,对付一名大宗师,未必没有胜算,但是死伤难免。问题是,岐郡王那边,还有两名外窍与两名法修虎视眈眈。 惊疑不定之时,万人屠却发现岐郡王并没有太多喜色。再想想孟轲一贯的为人,似乎岐郡王真没什么可欢喜的,毕竟,封李中越为皇太孙的圣旨不在他手里,孟轲万万不可能助他夺位。 孟轲面上没有表情,说出的话仍旧如先前一样,不容拒绝。 “中趌,幼年之时的你极为聪慧,我曾希望你不会止步外窍,成为一名大宗师。你如何抉择?是放下一切随我而去,将今日之事永世放下,抑或死战到底?” 万人屠说到这里,卫小歌却插嘴道:“孟轲哪里是给人选择,没有人会挑死路。” 万人屠笑道:“也不尽然,李中趌呕心沥血走到这一步,所谓放下便不可再卷土重来夺位,不可向眼前所有人寻仇,避世而居。他如此热衷权势,放下,等同放下他为人的目标。” 卫小歌嘻嘻笑道:“耶,如此说来孟老头的想法不错,不管哪个选择,对他而言,一世皆休,我才不信他能成为大宗师!” 岐郡王当然不会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自寻死路。 基于对孟轲的了解,知道此事再无挽回的可能,他选择避世而居。 与窦绮传音了数句,孟轲携已受了些伤的岐郡王,飘然而去。 卫小歌有些犯愁,岐郡王不死,从此留下一个隐患。 “他真避世,不再出现了吗?” “得看谁活得久......希望孟轲能活活将李中趌熬死!”万人屠悠悠说道,顺手在卫小歌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你又胡扯了!” “我说的是大实话,剑圣的性子其实颇为耿直,出手保了李中趌一命,换取的条件乃是保证此人不可夺取王位,也不可寻仇,因此要么他大彻大悟成为大宗师,要么孟轲死去,不然无法出山。” 孟轲走前对窦绮传的几句话,却是解释他为何将岐郡王带走的缘故。 其实他并非特地前来搭救岐郡王。 作为大魏的守护者,孟轲原打算杀永熹帝。 渣子老皇以妖为宠不提,残杀无辜妖族,吸食妖血补足自身血气,违反常伦,乃是行邪修之事,因此人人得以诛之! 原本他并不晓得此事,乃是有妖族求到他的头上。 因此孟轲亲自前来。 “......该名妖族正是受了岐郡王的指点,去寻孟轲。尽管我等手持先皇圣旨,不过孟轲却觉得他情有可原!”万人屠似笑非笑地说完这句话。 卫小歌不由得张大了嘴。 她发誓,这一生再也不要见到岐郡王此人,真是伤不起!这不是坑爹,这叫做——坑爷! 将妖怪往宫里送,然后再遣妖怪向孟轲告密...... “好嘛,岐郡王竟然被孟轲当作好人了!”卫小歌长叹。 “剑圣未必不晓得此人本性,不过逆谋的罪名不作数,杀永熹帝乃是为民除害,哈哈!”万人屠忍不住大笑。 卫小歌摇头不语,沉吟了许久,心中感慨万分。 “岐郡王是我见过最复杂的人,其实很难用好人和坏人来界定。他未必滥杀无辜,但是也未必不伤及无辜,一切以结果来决定行事的过程!掌控欲极强,若他为大魏皇帝,这天下恐怕有得忙了。” 万人屠点头,“白道门派与黑道帮派,被打压是迟早的事。立场决定刀剑所指的方向,因此怒江帮与绝剑门,也包括窦师姐在内,并不希望他登位。” 说了一篇话,见万人屠脸上有些倦色,卫小歌忙道:“你既累了,为何不先歇息一阵再与我说这些事。” 万人屠带着些调侃道:“一来你这人好奇心大得很,二者,我若不早早说清楚,你难免想东想西,担忧李中趌还能翻身报复你我。” 卫小歌抿着嘴笑,“你是在说,你体贴,而我不够体贴么?” 万人屠站起身来,将胳膊张开,“让你体贴一回吧,给我脱外裳!” 这人彻底不能惯,竟比长富还痴缠!虽然心里这般想着,卫小歌却依言伸出手帮他解开腰上鞶带,将外裳脱了,抬头却见万人屠眉开眼笑,仿佛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奖励。 她不由得好笑之极,“你这性子真真是让人不知该如何说好。” 万人屠笑了笑躺倒在床榻里间,合上眼没多久,却嘀咕了一声,“我这人很易知足,改天你剥些栗子,切些桃子片喂到我嘴中就好。” 竟然还惦记这事呢,卫小歌不由得满脸呆滞,从前作为他的属下,一会儿要吃荔枝,一会儿要吃桃子,想来早打着这个主意了。 半晌不见万人屠有什么动静,扭过头瞧了瞧,却见他已经很安详地睡着,往常习惯皱着的眉,却显得极为舒缓。 有什么比看到最亲近之人在身边沉沉睡去,更加动人心魄,他对自己如此信任,如此安心...... 夜半,万人屠才迷迷糊糊醒来,习惯性的随手摸了摸,却发现身边没有人。烛光摇曳中,却见卫小歌闭着眼端正坐在床尾打坐。 懒洋洋地不愿意起身,他以手臂半撑着头细细端详,弯弯的柳眉,含笑的唇,仿佛一直一直这么瞧着就好,一生一世。 不知过了多久,紧合的双睫分开,女子明亮的眸子睁开。 一头一尾,两两凝视许久,目光缠绵如丝。 “过来这边。”说完万人屠拍了拍枕头,忽然感觉嗓子有些干哑,心跳得有些快,原来这就是两情相悦,以心相许。 “嗯。” 卫小歌笑着答应了一声,一时兴起,掀开锦被如一尾鱼似的钻进去,打算走通往床首的暗道。 不料头顶猛地一痛,却是与中途迎她的万人屠狭路相逢,竟一头撞上。 还没来及揉头,一只大手已按在头顶,一股暖暖的真气透出。 “撞疼没?” “嗯,很疼呢!”卫小歌嘻嘻笑着。 “我给你揉揉,再亲两下保管无事!” 说罢万人屠却一口亲到唇上。 明明撞到是头......卫小歌无语之极。 良久之后,万人屠才停下来,又问道:“还疼吗?” “无赖!” 黑洞洞的锦被中,两人如傻子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不禁齐齐失笑。 万人屠眼神生辉,忽道:“外面有很多人,可是里面只有我们两人,好似幼年时在树上搭的窝,只是那时我一人独自呆着,此刻却有你相伴左右。” 透过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还有吐露的心声,卫小歌明白他希望得到一个甜丝丝的承诺,好比说“我会一直伴着你终老”这样的话。 而事实上,今天无法预料明天的事,承诺没有任何意义。 她没有说话,却将脑袋靠在万人屠的肩膀,在他怀中寻了一个很舒适的位置,牢牢揽住他的紧实却并不显得粗壮的腰。 用行动表示她此刻的心情——愿与你相伴! 冬日的深夜寒冷,外面的天空依然硝烟弥漫,即使卧房中也带着一股烧糊的味道,在这个小而黑暗的“帐篷”中,却充满着难言暖意。卫小歌忽然觉得自己果真是有些笨,往日为何一直拒绝身畔的人,让他一直忐忑而孤单。 无论他耍过多少心眼,但是心中的感情实则朴素到极点,真真切切。 一片静谧中,万人屠低哑着嗓门忽然说道:“让我瞧瞧好么?” “你目力好得很,眼下瞧不见吗?”卫小歌奇道。 万人屠嘿嘿一笑,“你穿得稍微多了点。” 卫小歌顿时满脸晕红,真拿他没办法! 她半晌说不出话来,最终还是小声道:“你......你可忍得住。” 这时候再说话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万人屠一言不发,一双微微有些抖的手,摸到亵衣侧边的细带,不料平日灵活之极的手指,此刻却有些磕磕绊绊。 指尖微微使力,细带断开...... 此刻他着实有些难耐,仿佛只想贴得更紧些。 细致如玉的身躯,泛着淡淡的粉色,小姑娘低着头垂着眼,睫毛微微颤动。离奇的是,往日向来有些彪悍的姑娘,眼下竟透着些无助。 仿佛更加撩拨人心。 娘子羞怯了,似乎,羞怯的仿佛不止娘子一人...... 没有愣太久,他终于义无反顾,握住一直想要握住那团算不得丰满,却颤悠悠的柔软。 “啊......”卫小歌猛地往后缩,手本能地推向那只大掌,不料整个人却直接被一具身躯沉沉压下。 “让我摸摸,乖,不要闹。” 耳边传来那人喷着热气的言语,卫小歌难耐之极,仿佛想推开却又觉得不应该,一时间双腿时而伸得笔直,却又猛地蜷缩起来。 脑子糊成一团,仿佛飘入云中。 第三八一章 娘子,给我梳头 (今天三十张月票加更,万字更新在12点半前发放,谢谢大家的支持!) =================== 着实要命之极,娘子竟然没有太拒绝,万人屠简直觉得自己根本就是给自己找罪受,不过就算受罪似乎也甘之如饴。 除却骗娘子喝了药酒那回,冲动得头脑发热,差点被她拿刀砍。 其实并非是头一回见到女子的身体,从前自然也瞧过,然而心上人又如何能与偷看那些个青楼女子相比? 如今两人早已成婚,可是却仍旧心有余悸,自此之后再不曾瞧过她的身子,连洗澡都避开了。 不是没贼胆,而是怕禽兽过头,彻底昏头坏了她的修为。 不敢过于放肆,万人屠只得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将细细密密的亲吻,不断点缀到的女子身上。 分寸......我是个有分寸的人,他不断分心强调这点...... 一双手却是不由自主地忙个不停,使劲揉捏。 不知不觉之中,卫小歌猛然意识事情不太妙! 早扯开上衣的万人屠,不知什么时候,竟早已不存一丝,肌肤相接,这具强悍身子滚烫,仿若火烧。 “你......你可千万不要坏了事,再......再等等好吗?”被亲得实在是透不过气,她极力说道。 娇弱而细碎的推拒声,仿佛世上如最磨人的邀请,忍得浑身都快炸开的万人屠苦闷地说道,“唔,我省得,真想你身子早些养好,修为再高一阶。” 然而......却不见他停下,卫小歌猛然明白过来,自己又错了,这货如果不给他点颜色,绝对会大开染坊。 “再不停手,我踢你了?” “就一下,让我再亲一口。” 亲的却不是唇,自然也不是肩膀,而是已经被他一口咬到早被揉得疼痛无比的胸,浑身痉挛的卫小歌,抬起腿一脚踹过去。 最终还是以万人屠被她一脚踹到床下而告终...... 还没沾到地面,万人屠已利索地翻身而起,然后胡乱裹着一身衣裳冲出门外。 卫小歌穿好了衣裳,站在房中,笑吟吟看着头发还未干透,略显狼狈的万人屠返回。 显然不知到哪里淋了一身的冷水。 “偏你要浑闹,男子不同女子,大约有些辛苦呢!” “咦,不害臊了?”万人屠哪里肯服输,笑着出言相讥。 已经衣冠楚楚,这会儿当然不羞了,卫小歌昂起头,横了他一眼,“迟早你是我的人,有什么好羞的。” 万人屠微怔,这话好似说倒了吧,应该说,她是自己的人才对。 到底谁是男人! 夫纲不振到如此境地...... 万人屠感到张口结舌,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半天才冒出一句,“娘子,给我梳头!” 到如今卫小歌哪里不清楚这人的“残废”体质,他未必真需要自己服侍,却喜欢厚颜歪缠。 站在懒懒散散坐着,眯着眼一脸享受的万人屠身后,卫小歌握着梳子慢慢给他梳理着头发,心想这算是算是在顺毛呢? 他倒是真很容易满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闲话,终究是慢慢扯到正题。 “玉玺什么时候还给人?” “不急,看新皇有多少诚意。”万人屠悠悠答道。被娘子服侍的感觉可真妙,想不到她手势如此轻柔,从前在潼临郡那次被她扯掉了不少头发。 “你就不怕将人惹急了,往后处处寻你麻烦?”卫小歌笑道,这货难道还要捞些好处,已经刮了两名郡王的地皮,并且赵无痕将皇宫内库都摸了一半,似乎有些过头了吧! “柿子捡软的捏,李中越没那本事。”万人屠十分笃定地说道。 想起曾经在平安州见过的那位看着十分正气的都军,卫小歌实在不觉得他有半分的帝王气势,“我曾与新皇共事过一段日子,人很实在,咱们干脆将玉玺还给他吧!” 万人屠满不在乎地道:“我们家都是娘子说了算数,既然娘子发话,为夫哪里敢不从,这事交给你了。” 卫小歌失笑,“你可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分明本就没打算为难李中越,就等着我开口呢!” “哈哈,得了便宜又卖乖,这话真新奇!”万人屠放声大笑。闺房之乐大抵在此,男子气概似乎没那么重要吧! 宜早不宜迟,天刚亮,卫小歌进了园子问了几个人,寻到站在细细的树枝上修炼的戴遥。 她仰着头喊道:“戴大哥,有一事还得请你跑一趟。” 戴遥一个漂亮的翻身,如一片叶子似的落到地上,“何事?” 卫小歌忍不住赞叹,许久不见,似乎戴遥的轻身功法又有见长,难怪这次能作为一名小头目了。擅长远战,耳聪目明,记性极佳,这人估计将来又是个赵无痕似的大盗! “旁的人我不熟,只能请你帮忙,给禁卫大统领王河山递帖子。” 戴遥笑着答应,接过帖子,他犹豫了一瞬后忽然说道:“你大弟弟长贵一直与那些孩子们一起,似乎对他们的经历颇为好奇。我原不喜说旁人的不是,不过咱们相识已久,倒没那些忌讳。” 卫小歌忙笑着致谢。 等戴遥去的远了,她仍旧愣在原地,若有所思。 这些孩子全由戴遥决定带回来,因此戴遥可能偷偷留意,轻身功法极佳的他若是想偷听,恐怕长贵压根没发现。 戴遥心思通透,比常人的脑子多一个弯,因此必定瞧出长贵对血腥的训练方式很有兴致。 若长贵只是寻常好奇问问,戴遥当然不可能向自己“告状”。 在岚郡王的别院之中初遇那些孩子们,长贵已显得有些古怪,从前对妹妹们都不怎么上心,竟同情心发作想要收留孩子们。 不明白他一贯性情的人,或许会觉得是个意气风发的阳光少年,还当他同情心发作。 目前看来,长贵在见到这些资质尚佳的孩子之时,其实已经打起了主意要收罗这群“小弟”。 长贵......唉! 她当然明白长贵打的什么鬼主意——培植势力! 兴许他的确喜爱顾氏小公主,可若顾荷菱不姓顾,乃是个家世平常的可喜小姑娘,长贵估计半眼都不会看。 因为顾荷菱被岐郡王胁迫,去刺杀永熹帝? 也许只是事实的一部分,多半还是因为此举能从中得利。正如他自己所言,男人的世界,必须有钱财和权势,不然谁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从前的长贵,没见过世面,只看眼前的小利;如今心更大了,拿自己命,也罔顾全家的命去博前程。 冷风吹得她头疼,卫小歌跺了跺脚,寻到中间安置小孩子们的院落,在外头就瞧见了长贵。 带着满脸的倔强的长贵,正在一座结着霜花的亭子顶上练剑,此时晨光初现,微红的光透过瘦长少年那飘飞的衣衫,更显得没几两肉。 不是从前在平安州客栈哄人的花招,即使站在亭子上,脚步却很稳,剑很慢,直接有力,不带任何感情与花俏。仿佛已千锤百炼,不知炼过多少次,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从剑术上看,凌云子绝对是个很好的师父。 当然也是个很好的榜样,但是长贵......他学会了师父表面的作风,却没有学到本质的正气和宽厚! 早听到动静的长贵,并没有停止炼剑,直到将最后的招式收了,这才轻快地从亭子上跳下来。 “姐姐,我的剑法好不好?” 没有任何瑕疵,稳健之极,作为近战高手的卫小歌哪里看不出来。她点点头,“极好,凌云子道长不亏是名师!” “怎么不说我是高徒?”长贵稍稍有些不满,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说道。 “你学到师父的几成?” 长贵笑道:“姐姐你可真是强人所难,师父今年五十九岁,从五岁开始修炼,我如何能同他比。不过,在剑术的领悟上,师父说我极好,比他从前更佳。” 凌云子使刀,卫小歌心想,若换了个徒弟,保不定跟着师父学刀,可这小子却丝毫不为之动摇,以自身更为中意的剑为兵器。 “长贵,你那般聪慧,难道不晓得姐姐在说什么?师父平日里如何教你为人处世,这些你学到了几成?” 长贵默默,姐姐就这点不好,动不动教训人,唠叨个没完没了。 沉默的长贵,让卫小歌无从教导,从前这家伙习惯争辩,如今却将一切都深深藏在心中。 比自己还高出小半个头,三年的时间,他真的长大了。 “跟姐姐来!”按照老习惯,卫小歌决定将长贵带到僻静的地方慢慢说。 长贵看着卫小歌已经转过身的背影,没有丝毫犹豫地跟在身后。 多熟悉的口吻,总是为他着急担心,可是自己已经长大了,懂得去思索,懂得她曾经说过的“易地而处”还有“推己及人”。 姐姐并不适合这个世道,无论她将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让自己做个“好人”。 而“好人”永远被人讥笑,欺骗,在战场中被人背后捅刀。 来到园子最里间的院落,此地除了万人屠之外,并没有任何外人。卫小歌心想,要说的这些话,即使被耳朵尖的万人屠听到无所谓,说不定要得向他求助。 寻了一间早先清理干净的厢房,卫小歌提来一个红泥小火炉,烧上热水。 “你一早起身修炼,可吃过朝食?” “嗯,厨房有昨晚剩下的冷菜与馒头。” 这次没有劈头盖脑就骂,或者拿刀鞘打,长贵却并不感到轻松。就好比那次他与薛绍奚一起去打猎,结果被熊伤了。姐姐也是这般郑重,一副要说无数大道理的模样。 泡好了暖身养血气的好茶,卫小歌推到长贵的跟前,见他一双手骨节凸显,尽管显得有力,却瘦得厉害,指甲白得没半点血色。 她忽然心中一阵心疼。 其实,不管他到底挖空心思在折腾什么,却非常非常努力! 第三八二章 收小弟的正确打开方式 卫小歌轻轻喝了一口茶,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一丝内疚,似乎从前并未太尽心照顾长贵。 一来不懂得照应孩子,二者长贵实在是个极难教导的家伙,见他一心向武,而凌云子着实是一名难得的好师父。三年的时间,他已经成为一名少年,而心中仿佛藏着让人无法猜度的心思。 “长贵,此茶养血气,等下给你一包,记得每天喝上一杯。修法之路极为伤及身体根本,务必小心为上,循序渐进,还是早日与知微道长说明,让他好生指点你。” 长贵点头,“我原想着要与他说说,只是总觉得师父大抵不欲我修法,一直有些犹豫。” 卫小歌长长吁出一口气,原来长贵认为凌云子不乐意,倒不是有心隐瞒,师父不同亲爹,其中还是有些差别。不过,长贵的亲爹更要命。 “想来你好好同他说,未必会反对。嗯,咱们说正事,姐姐想问你,你与这些从小被拐的孩子们在一起做什么呢?” 原本有些忐忑的长贵,稍稍放心了少许,原来是因为这件事,略加思索他便说道:“我想知道暗卫训练的流程。” “你想收罗小孩们当属下?” 长贵很镇定地点点头,“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天昊宫毕竟不参与俗世之中,而我则不愿成为一名纯粹的武修,希望有天能够步入朝堂。” 卫小歌瞧着丝毫不动声色的长贵,心中叹息。 长贵只说了一半的实话,要步入朝堂,争夺军功又何须了解暗卫训练的方式,要收服人心哪里需要知道这些血腥的手段? 见卫小歌面上有些不以为然,长贵又道:“万姐夫有很多人手,做什么事都十分得力。若是想登上高位,没有心腹却是不行!”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卫小歌松了一口气。 前晚在宫中,还真以为这小子摇身一变,被一个老鬼占了身体。 看来还是个小孩子,只看到表面,没有看到本质。 其实,万人屠是一名非常纯粹的武修,解决事情的办法,多数还是以武修的心性为主。 有的人有一种奇异的精神魅力,如万人屠,如岐郡王都是这样的人,有人追随并非是刻意去收罗,不由自主便会听从他们的吩咐。 或许这也是孟轲最初看重岐郡王的地方,可惜,当他被权力欲望支配,四处刻意收罗看中的人马,却适得其反。 收罗来的人不可能忠心,长贵借板搭桥,厉行渊最终只会反水,慕容念之肯定心怀叵测。 “你有做官的想法,我为何反对?多少人苦读无数年,只为有朝一日能锦衣还乡。只要你有本事服众,收人当作手下,我也不会反对。但是,你若是用些不正经的手段,姐姐不会轻饶你。” 长贵愕然了片刻,随即便笑道:“我就是好奇罢了,哪里真会用那些的手段训练人。不说姐姐你不饶我,师父要是知道,头一个劈了我。” “那你自己呢?如果没有人反对,你真会这么做?” 长贵想了想,“我不晓得,没想那么远,我总觉得岚郡王的部众其实不太得力,想必这方法并没有用。” 卫小歌心中有些烦躁。 长贵选择了对她坦诚,并没有装天真装阳光,可是同时她也听出长贵的话外音。 他只是觉得方式不好,而并不在意训练暗卫过程中所摧毁的生命。 卫小歌感觉似乎已无法将长贵拉回到正常人的范畴之内。 思索了良久,她缓缓说道:“长贵,姐姐今天教你一样东西,你可知人在什么时候,才会爆发出最强大的战斗力?” 长贵没有立刻问是什么东西,而是想了一阵才缓缓说道:“生死存亡,不得不拼命的时候?抑或是,心中有目标,不得不达成?” 卫小歌笑着摇头。 “都不对,若是生死存亡之际,要么垂死挣扎,要么望风而逃。而一个人心中有目标,他就更舍不得将生命忘却到九霄云外,心中诸多顾忌,又如何拼命?” “是什么?” “是信仰!一个人心中有超越自身生命的信仰之时,才能爆发出最大的战力。不管是何种信仰,是信义,是忠诚,是捍卫自己的家园,甚至是对自我的极度骄傲,都可成为信仰。” 长贵沉思了片刻,“如果我想收手下,得需要让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信仰?” 卫小歌心想,这小混蛋真是要命啊! 若是平常人听到这番话,估计会想自身有没有信仰,而长贵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将“信仰”作为手段。 不过,其实她说这番话的本意,正是如此。 既然长贵不是池中物,若是他想攀上高位,总得有个收小弟的正确打开方式。 没有人教导,他搞不好自己瞎折腾,学着岚郡王去玩那些血腥无比的暗卫训练。姑且不论此法十分违和,训练出的暗卫,没有任何思想,除了能杀人,还能做什么? 抑或,像岐郡王那般不择手段,做事只求结果不论过程,少不了干些胁迫弱小,强行压制人的破事。 “长贵,如果你相信权势和钱财是你的信仰,那么跟着你的人,也是这类的人。如果你觉得信义最重要,那么那些信奉信义的人会与你一起拼搏。” 长贵忽然咧嘴笑了起来,“我懂了,姐姐你这个法子好!不过,我却不知自己的信仰是什么,还得再想想。” 卫小歌笑道:“不急,你想好了与姐姐说说,不管你要做高官还是做武修,都由得你。” 愉快的生活并不需要信仰,但是的确有很少部分人为信仰而活,两者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后者不见得比前者伟大。 其实多数信仰并不值得抛却性命。 这些却暂时不需要过多解释,反正往后不会让长贵彻底放飞,留个心眼在他身上。 说完暗卫的事,卫小歌却还有一件事必须要与长贵坦诚相谈。 “长贵,这次刺杀的事,姐姐不问你到底为了什么为岐郡王做事,虽有富贵险中求的说法,却得仔细掂量赢面有多少,如果不是厉行渊提早发难,你有多少赢面?” 长贵有些不以为意,“老皇七痨八伤,我猜岐郡王早给他下了些秘药。除了狐姬手里有一样法宝,我与另外两名宫女手里均有法宝。他虽是外窍期修为,但是我的剑极为锋利,出手快的话,应当能成功。” “你可知他临死一击,将厉行渊打得重伤?换了你,可就不是重伤了!这只是其一,即便你真杀了他,没有受伤,事后该如何脱身?” “寝宫下有秘道,不过我不打算走秘道,借其他人掩饰行迹,躲到小厨房侧房下方,有我自己挖好的洞。” 卫小歌忍不住笑了,还是喜欢挖洞啊! 随即她又叹气,“傻子,你还小,自以为能掌握一切,甚至掌控人心,可是哪里真能料到真正的权谋斗争是什么?还有一样叫做灭口!” 长贵摇头,“姐姐,虽然你懂的道理不少,可是你毕竟不是男人,也没接触过身在高位的人,如果我对岐郡王有价值,便不会被灭口!” 知道在此事上两人完全没办法达成共识,卫小歌稍微琢磨了一瞬,便觉得自己不适合当姐姐又当爹。 拍了拍长贵的胳膊,她起身站起,“长贵你随我来,去见见你姐夫,想必他更加明白一些。” 少年心性,因他从小无人教导,尤其没有个成年男子的长辈,自己无论说什么,这小子定然不当一回事。 凌云子道长终究是世外之人,尽管长贵对他有孺慕之情,然而毕竟不是一个路数的。 万人屠颇有些手段,应该能获得长贵的一些小小崇拜。 再者,万人屠虽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不过却一肚子黑水,那些小伎俩向来瞒不过他。 听到要见万人屠,长贵稍稍有些迟疑,没过多久便点头,竟老实说道:“我有些怕万姐夫,总觉得站在他身边觉得压抑得很。” “你小子心里有鬼不成?”卫小歌斜眼瞟了瞟长贵。 长贵无奈摊手,“不都和你说了,偏是一点秘密都不给人留,我好歹都十四岁了!” 他心中不免有些烦恼,明明与姐姐要嫁穆乘风,怎么又变成了万人屠这杀神。穆乘风心性虽不见得软和,但是到底心思简单许多。 不过,不嫁穆乘风也好,免得将来不好收拾...... 万人屠并没有在修炼,穿着一身舒适的软绸长衫,一副难得悠闲的模样,歪在床榻上看书。 见卫小歌带着长贵进门,万人屠微微抬了下眼皮,然后放下手里书,“先前便听到你一直与长贵说个没完。” “长贵被岐郡王收罗了去刺杀永熹帝,这事我与他无论如何说不通,交给你了!”卫小歌推了推长贵的背。 长贵笑着鞠了个躬,“姐夫好!” 万人屠瞧了瞧带着些愁色的卫小歌,心想竟然将这个麻烦小子丢过来。 不过免得长贵成日里惹事,还得跟在他身后收拾烂摊子,最好提早解决。 随手指了指椅子,也没从床榻下来,万人屠淡淡对长贵说道:“坐吧!” 长贵老老实实,正襟危坐。 他稍稍有些犯怵,穆乘风虽听从姐姐的吩咐,拿剑鞘打了自己一顿,可这眼前的万人屠,不打都好似被揍了。 卫小歌心中暗笑,看情景万人屠应该早将之前她与长贵的话听在耳中,这会儿故意摆架势呢! “你们男人说话,我到外头转转,看看戴遥送完帖子回来没有。” 她当然是胡扯理由,戴遥应该没那么快回来。 基于对万人屠的了解,这货十八般武艺中,估计最厉害的不是他的刀和箭,而是形同岐郡王一样的心理战,不管是用言语,还是气势,总之让人无法遁形。 当初在稻花村相逢,先是一颗人头飞出来,然后七支的箭,紧接着是阴阴沉沉的问话,被他整得要死要活不提,更气人的是,什么都没瞒住。 这会儿如果自己在场,他估计不方便折腾长贵。 长贵不是善茬,仗着年龄小,有个姐姐在场,真逼急了估计会冲着自己耍赖。 这种事不是审讯犯人,不需要唱红脸白脸。 正如当初她教导豆儿,秦玉灵在旁边掺和,结果反而闹得不可收拾。 第三八三章 物归原主 等着戴遥返回,卫小歌随意在废园转圈,诺大的地方,并没有像灵州百草堂那般守卫森严,几乎看不到人影,一堆人不知蹲去什么地方了。 这次京城的行动,算不得天极内部调遣,并没有任何一名堂主加入,武修们听说万人屠带队,接了任务为了发财前来。 尽管受到永熹帝的邀约,不愿意掺和过多的窦绮和闵子清却均是只身赴会,本着观望的姿态,没带半个人。 而后事情有变,十四名高手去了八人,窦绮本有些犹豫不决,却被万人屠一顿“痴缠”,终究却不过小师弟的请求,这才应允依计而行。 尚在灵州之时,万人屠明面上调遣的二十五人乃是心腹,卫小歌则糊里糊涂的以为就只有这些人手。 这会儿她才觉得,自己果然不是当头目的材料,连未雨绸缪都不懂,最多只能应付眼前突发的情况,见招拆招。 事实上,还有一百多将近两百人并没有去灵州,直接在京城附近埋伏。这些人全来自左近早已清理过的天极据点,连积极向上的通脉期少年人都来了不少。 按照原先的打算,二十五人加上赵无痕,万人屠,还有她卫小歌本人,会去祭天别院刺杀岚郡王。 余下诸多之人埋伏在京城,一旦收到祭天别院的消息,立刻趁乱将岚郡王府以及其别院抢劫一空。这点与岐郡王早有共识,帮他解决掉岚郡王,拿点“遗产”理所当然。 真正需要如此多人马的原因,则是因为知晓知道岐郡王早起心要对老皇下手,局势瞬息万变的情况下,多准备些人手有备无患。 带着如此多武修,即使真到了刀刃相见的地步,拿下一支上万人的普通军队不在话下。 当然,猥琐点来说,单论搬金子的效率,二十五人和两百人,差别非常大! 走了几圈,卫小歌随意吃了些饭食,在僻静之处炼了几趟拳,一名通脉期的少年飞奔而来说戴遥已经返回,正在前堂等着。 “......贴子递到王大统领的府上,门房叫我等了一阵,王大统领便亲自将我迎了进去,却叫我继续等。喝了一肚子的茶之后他才返回,交了回帖予我。” 戴遥说完,将拜匣递了过去。 卫小歌打开便笑了,字迹豪迈,笔走游龙,署名却不是王河山,下方落款乃是“东海旧友”四个字。正如她所料,李中越等不及了,邀约她相会。 “戴兄,还得劳驾你一趟,再叫上三人,收拾整齐了与我去一趟昆阳湖,嗯,最好一男两女。” 戴遥笑了笑,“知道了,又要见贵人!” 卫小歌抿嘴笑了,当初在潞州,也由戴遥相送去寿王府,不过,只能送到外院,入内院还得搜身。 这次不是被“宣”觐见,李中越与岐郡王的作派彻底不同,帖子的口吻带着旧友重逢的意思,地点不是御书房,也不是皇家别院,而是京城北侧的昆阳湖。 时间更加弹性,新皇在帖子上写明,他即刻启程去昆阳湖鲤跃亭,静候芳驾。 卫小歌回到居住的院落,万人屠与长贵均不在,却见桌子上摆着个包袱,打开一看是全套的服饰,从头到脚。 她自然不认得样式,是一身现今极少人穿的窄袖绕襟深衣,颜色布料均十分端庄,乃是檀红色的菱纹纱罗,还有一双同色的云头锦履。 愣了半晌,她暗暗有些欣喜,心想如今倒真像一名普通不过的女子,因这贴心的小举动,骨头猛地轻了好几斤。 飞快洗干净一身的汗水,以真气烤干了头发,她却瞅着衣裳再次发怔,怎么穿呢? 没辙只好抱着包袱去找狐姬。 狐姬别的不会,论及梳妆打扮却是十分拿手。 “快些,不用太繁复的发式,与这身衣裳相配便好!” 狐姬很是眼热,抱怨道:“何时给我买几身好衣裳,唉,京城如今不方便出门,听说外头铺子都关着,还有许多士兵巡查。” 汤圆在一旁嚷道:“能带我去逛逛铺子吗,我只去过杂货铺和米铺!” 卫小歌挑眉,“汤圆,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妖怪不能瞎嚷嚷,你若能管住你的嘴,到时等安顿下来,你们自己拿些银子去买!” 汤圆想想他哪里需要买衣裳,不过能出门瞧瞧也好。狐姬却满心不痛快,和一只鹅去逛绸缎庄,简直太丢脸了。 套了一辆从岚郡王府里弄来的马车,由一名通脉期的少年赶车,戴遥与另外三名武修,两男两女跟在马车后。 卫小歌坐在马车中,撩开帘子向外望去。 经过两天一夜的修整,被烧掉的房屋当然不可能立刻修葺,但一切已显得有些条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少辆马车带着武修随从,匆匆来去。 到达昆阳湖,四处竟然没瞧见大队侍卫守着。 四处一片寂静,只闻风声划过湖面。 因为京城动乱的缘故,原本一年四季均十分热闹的昆阳湖,此刻竟没有任何游人,所有沿湖的酒楼紧闭大门,开门估计也没生意! 绕这湖行了一半,便到了鲤跃亭附近。马车停了下来,戴遥做戏做全套,跳上车将门打开,不等他放下脚踏,卫小歌却已经跳了出来。 鲤跃亭四面通风建在湖上,有一条四尺宽的长长的木桥伸出湖面。 没有带任何侍卫,亭中站着一名身姿挺拔的男子,穿着靛蓝色的束袖云锦长衫,袍角被风吹得翻飞。他原本背着手瞭望湖面,大约听到马车的响声,蓦地转过身来。 微黑的面容,仍旧带着旧日记得的那丝坚毅,却没多少帝王派头。 冲着远处的李中越微微点了点头,卫小歌侧身低声对戴遥说道:“你们先回去,等会儿手里没有贵重物品,无需人保护,自己一人返回便可。” 戴遥笑道:“我闲着呢,不妨事,我们到远处候着。” 捧着装有玉玺的匣子,卫小歌迈向架在湖面之上的小桥,却见李中越已快步迎上前。 仍旧如旧日那般拱手相见,李中越微微一笑道:“姑娘来得好快,我也刚到不久。” 卫小歌笑道:“你这般的皇帝实在不多见,竟一人独自前来,怎么不宣召我入宫觐见呢?” “此地空旷辽远,我原镇守平安州,靠着海也沿着江,因此对水情有独钟,再者,若步步为营,我也当不得武修了!” 原来是还没习惯身份,卫小歌心想,或许慢慢就会有防备心了,帝王惯常自称孤家或者寡人。 一路走到亭中,两方安坐。 卫小歌将手中的木匣,很恭谨地举到李中越的身前,“着实冒犯了,物归原主!” 将木匣接下,仿佛是表示信任,李中越并没有打开看,带着感慨说道:“料想不到,此物此位竟落至我身!” 卫小歌笑道:“我不大会说那些‘天命所归’的恭维话,不过,此位由您来坐比旁人更为合适。想当初泉将军不眠不休数月,在州城中奔走缉凶,想来并非只是‘在其位谋其职’而已。” “谢姑娘夸赞!”仿佛是想起什么似的,李中越忽然眨了眨眼,带着些调侃笑道:“怎地将驴子抛在平安州,不是说自小养大的驴么,走到哪儿都携在身畔,为何今日却坐马车而来?” “哈哈!他叫做白泽,曾是乌金国的妖驴。”卫小歌忍不住大笑,曾与白泽一起撞见李中越,白泽偏偏不断搞怪,恐怕被人一眼瞧穿是妖驴。 李中越莞尔,“我在知微道长之处见过白泽两回,十分贪吃,成日与胡不归拌嘴。” 难道知微和凌云子还在平安州,长贵怎地一人跑到京城?卫小歌笑道:“将军与知微道长像是成了好友?” “当日岐郡王去往平安州,曾与我会晤,知晓知微道长竟是新任紫薇星君,原想着随道长加入紫薇星,避世而居。 “避世而居?”卫小歌诧异无比。 打算避世而居的李中越成为新皇,而渴望成为皇帝的岐郡王,却被剑圣孟轲带走不得不避世而居。 世界果然很奇妙,本来以为这场争位闹剧中,唯一的赢家是李中越,然而目前看来竟然没有人获胜。 如果真有人赢了,大约只能是赵无痕了,因为他偷得非常尽兴,就连万人屠都被孟轲横插一手,没能最后“收尾”。 李中越看了看眼前这名曾经的“收妖使”。 长发挽起,身着极少人穿的深衣,层层叠叠裹着正襟危坐的妙曼身姿,显得十分沉静秀丽。 虽然装扮赴会,对自己以示尊敬,不过却仍旧与当日在停尸房面不改色的彪悍武修,是同一人,十分自在。 他不免心中感慨,多数人做不到这点,连亲爹亲娘都做不到这般泰然自若! 当日与不善言辞的知微以传音相谈良久,为武修之路着想,也为了自身与亲人的安全,毅然决定成为“廉贞”星主,还当会与这位身为破军副星主的卫姑娘共事。 不想事事难料,三日后突然接到由京城遣来的秘使,手持煅阁打造的密封精铁匣子,内藏圣旨,他忽地成为皇太孙。 紫薇星之人不可为官,可是皇太孙的位置却不是一样官职,可挂冠辞去。 “说来,尽管在军中任职并无不妥,不过进阶外窍后,数年来极力隐藏修为,到底不痛快。何去何从,一直悬而不知如何决断......” 兴许是心事无人可说,李中越对着卫小歌竟倒了一大桶苦水。 永熹帝儿子众多,李中越这名皇孙,极为名不见经传。 父亲并非太庸碌,却十分贪花好色,而李中越本人也并非王妃本人所出,生母较为卑微,或许在众多的儿女中显得出类拔萃,频频受打压。 为此他以生母之姓,早早从军...... 第三八四章 君王的承诺 一心镇守偏远东海边的平安州,李中越老老实实干着他那份没多大前途的都军,除了时不时为犯边的海妖和海盗头疼,便是和渎职的知州斗法。 兴许因为远离乌烟瘴气的王府,外加心思恬静,三年前心有所感,以二十七岁的年龄步入外窍,比起另外那两位超过三十岁才进入外窍的郡王堂哥,竟快了不少。 不欲卷入岚郡王与岐郡王激烈的皇位争夺战,李中越毫不犹豫选择隐瞒修为。 到底心中喜悦,一年前便将步入外窍之事说与生母知晓。 不料生母不懂得儿子的苦心,觉得儿子远走他乡如今终于有望出头,竟将此事说与父亲得知。 昏庸了一辈子的王爷爹,心有侥幸,将李中越外窍修为之事秘密告知永熹帝。 卫小歌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出言安慰,已经成为“人生赢家”了,尽管未必合他的心意,此刻只是需要一个人稍微吐诉一下心事罢了。 她恰逢其会,作为听众。 想来,再过一阵,李中越会为说出这番话而感到后悔,多少损了“帝王”的威仪,当初岐郡王似乎对皇家威仪这事看得还挺重。 “中越失礼了!”李中越感觉到卫小歌的沉默,忽然意识到有些交浅言深,藏在心中的这些话无人述说,竟贸贸然向一名只共事过一个月的女子提及。 卫小歌笑道:“将军客气了,想来将军登基在即,不免心中感慨,将来却再无往日的自在逍遥,宫门深锁,我哪能坐在这与将军如好友一般倾谈。” 李中越何尝不明白这点,此地不是皇宫,卫小歌以将军相称,算是了却前事,同样也是一种慰藉! “你既是紫薇星之人,若有动荡世间的大事,自然会再相逢。”李中越笑道,恢复了平静。将来再相见,定然不是这般仿若旧友重逢,而是真正的一国帝王与世外修者之间的会晤。 “将军,在下有一事相求,并非大事,估计你能轻易做到。”沉吟了片刻,卫小歌说道。 “请讲!”李中越有些意外,难度他看错了,卫姑娘想籍还玉玺与曾经共事过的交情,对他有所求? 卫小歌起身行了个礼,“从岚郡王别院带回三十四名孩童,大约受过一些血腥的暗卫训练,在下想求将军代为安置。不指望他们能为将军出大力,但若是放入军中也好过流落街头。” 三十四名孩子,完全没办法解决。 按照田启昌的说法,天极目前不会继续扩张,原本各处据点的老人孩子已不堪承受,无人照料。这三十多名孩童连原先的家都不晓得在何方,只能散些钱财给他们,各自寻出路。 七八岁只懂得杀人,并且彼此防备不信任的孩子,还能有什么出路?不外乎混迹街头,最终为祸世间。 再者以免长贵打什么歪注意,还是得釜底抽薪为佳! 李中越微微一怔,原来只是如此微不足道的请求。 初登高位,患得患失之间,失了往日的心胸,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小事尔,待我返回宫中,即刻遣人将他们带走。” “多谢将军!”卫小歌再次行礼鞠躬,并没有坐下,彼此身份悬殊,坐得久了倒让人误会她有所图谋。她笑道:“既然已物归原主,在下也该告辞了,望将军珍重!” 李中越只得站起身来,心中稍稍有些怅惘,无论是卫姑娘,曾经军中交好的部将,抑或其他好友,恐怕从此便是君臣相隔,再无往日的随性。 因先前的一番误会,此刻他倒真觉得欠了这姑娘一份人情,稍加思索他心中便有了决断。 “既得姑娘归还玉玺,原想着给予些酬劳,不瞒姑娘,我却是着实拿不出银钱。不过我既是一国君主,却能许姑娘一个承诺,将来若有犯难之事,中越自当尽力相帮!” 宫中大乱之后内库空虚,内务府恐怕连修葺烧毁宫殿的银钱,一时半会儿未必拿得出。此事无法不能劳动国库,再者各地饥荒不断,国库未必丰盈。 卫小歌呆了一瞬。 承诺...... 而且是以一国君主的身份许下的承诺,应该叫做“君无戏言”吧,皇帝说出来的话,就得做到。 当然不会跟他客气,卫小歌念头一转,立刻行了个大礼,“谢皇上恩典!” 下跪绝对不可能...... 李中越伸手略略抬了抬,表示不必多礼,不过那声“皇上”让他再次惆怅。 站在鲤跃亭中,李中越目送卫小歌踏着大步离去,忽见她突然脚下一个小小的趔趄,随即便立刻站稳......此女因穿着只能以小碎步而行的深衣,竟将下摆给扯破了少许,他不由得莞尔。 到底谁怂恿她穿的这身衣裳...... 扯破了裙摆的卫小歌满心无奈,心中纳闷,万人屠到底搞什么鬼,这衣裳能穿吗?在身上绕了数圈不提,腿脚彻底腾挪不开。 沿着湖走了小半圈,却不见戴遥在原先说好的地方等候。 她没有即刻回废园,却是站在湖畔,望着被风吹起的涟漪。无心插柳却成为帝王的李中越,虽然不是任务说好的岐郡王,不过系统任务“王者的解语花”应该算是达成了。 之前已获得了帝王的承诺,虽然没有落在白纸黑字,但李中越肯定不可能赖账。 如果丁土不给功德点,那么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当然......丁土本来就是个渣子! 正沉思着,忽然间一枚石子“嗖”地从背后丢进了湖中,溅起点点水花,她猛地回过头,却见万人屠坐在一株落光了叶子的树干上,满脸笑意。 “你一直都在?” “刚至此地不久,特地来陪你来游湖。” “这个......好吧!”卫小歌瞧了瞧冷清的湖面,没见半条船半个人影,茶馆酒肆都关着们,不能吃喝也没什么可瞧的啊! 万人屠从树上一跃而下,见卫小歌脸上有两分不解,不由得有些纳闷。 原听说女子都喜欢有人送衣裳首饰,打扮得美美的,然后由心爱的男子相伴游耍,怎么她好似没露出什么惊喜的模样。 反正京城四门紧闭,一时半会儿不能将搜刮来的金银运走,只当是浮生偷得半日闲。 一把握住卫小歌的手,万人屠笑道:“难得就咱们俩,平日里就算是帝王也未必能将整个昆阳湖的人赶开。” 可是,没有人也不热闹啊!卫小歌心中嘀咕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万人屠使劲拖着往前走,她又是一个趔趄,忙用脚尖微微点飞跃而起,朝前窜了两步。 如此不至于再次将已经扯开的裙摆,撕得更加不能见人。 不管是鞋子还是衣裳,实在太不方便了。 感觉到卫小歌的异常,万人屠停下脚步,侧身瞧了瞧她的狼狈模样,忽然“噗”地一声笑了,“我走慢些。” “衣裳好看,就是不太利索。”卫小歌鼓了鼓腮帮子说道。 “我抱着你。”不等卫小歌拒绝,万人屠将她整个人抛入空中,然后腾身而起,一直手臂穿过膝弯,另外一只手臂搂着后背,“这般就好。” ——公主抱! 卫小歌扶额,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样好吗? “快放我下来,咱们家去吧!” 见她窘迫,万人屠更是得意,哈哈大笑了几声,腾身上树,然后随手折了一根细枝抛落湖面。 随即飞身踏到细枝上,身子如箭似的在湖上滑行。 原来游湖是这游法......卫小歌乐不可支,风吹着脸,只觉得浑身舒泰。先前还当要傻乎乎地拖着手,绕着湖慢吞吞地走一圈。 “有趣么?” “嗯,比趴在你背上飞奔好玩。” 昆阳湖算不得大,不一会儿便从这头到了另外一头,万人屠弃了树枝,上到岸边。 并非是他不想继续耍乐子,而是忽然发现此处竟然有人。 陌生人倒罢了,此人却是李中越。 被这人眼睁睁瞧着,什么趣味都没了。 还当这位新皇帝拿了玉玺,会急急忙忙回宫准备登基事宜,不想这人却是坐在湖边,卷起裤脚脱了靴子,将一双大脚泡在湖中晃荡。 李中越笑了笑道:“两位好雅兴!” 本来是很有雅兴,这当口去没了,万人屠呵呵了一声,“我家夫人这些日子为一些小事悬心,难得事情总归有了结论,因此偷闲与她一起游耍。” 李中越惊异了一瞬,尽管知道万人屠与卫小歌同属紫薇星二十八星主,却没料两人竟是夫妻。 男子颇有些严肃阴冷,浑身杀气凝而不发,而女子则是向来笑语盈盈,眼神清明透亮,让人心生暖意。 他并没有问为何玉玺为何在卫小歌的手上,此刻想来,应该由万人屠交给她保管。 为何遣自家夫人出门,与孤男相会前来送玉玺? 他晒然了片刻,想来应该是卫姑娘提及要无偿归还玉玺,万人屠便由她做主了。 好在当初在平安州共事多次,十分守礼,并未对这女子生出情愫,只是隐隐有少许欣赏。卫姑娘那是乃是岐郡王手下的收妖使,哪能走得太近。 后来从知微道长口中得知她不再为岐郡王做事,加入紫薇星,竟有少许期待。 只是,既做了国君,这份淡淡的心思早随风飘去。 年岁算不得大的她,瞧着眉心紧锁,乃是处子之身,却已嫁了万人屠......想来这位万兄倒是有趣得紧,大抵担心旁人抢了,先下手为强,娶了过门。 见李中越嘴角含着一丝异样的笑容,卫小歌有些不好意思,肯定是笑话她一名武修,被人当个娇娇女抱在怀中。 她用胳膊肘捅了捅万人屠,“还不放我下来!” 万人屠却是置之不理,对李中越笑道:“她穿了这身衣裳,连路都不晓得如何走。李公子慢坐,我们先去了。” 见万人屠抱着小声嘀咕的卫小歌去得远了,李中越不禁苦笑。 这一个两个的,都没将他当皇帝。 不过,似乎并非是坏事。 哪日得闲,倒不妨去拜会这对奇异的夫妇,谋得一醉也未尝不可! 第三八五章 任务达成 两日后,皇太孙李中越登基为帝,为大魏永延帝,年号景初。 紧闭数日的城门开启,尽管多数平民仍缩在家中,京城稍稍恢复了少许元气。只是,到底死了多少人无法计算。 祭天过后,年关将至,即使永熹帝离世举国大丧,新皇并未限制京中之人庆祝这一年一度的大日子。为此满京城的百姓,皆称永延帝仁厚。 事实上并非如此,朝中百官对先皇如此简陋的国丧争论许久,却被新皇一句没银子给全数驳回。 太和殿被打得稀烂,至今没修好,如今上朝竟在偏远的广和殿。内库拮据,皇上表示,要么大家捐些银子,要么拨国库的银子,不然只能先修皇宫为要! 国库向来空虚......至于缘由嘛,实在太多。宫中内库多半被先皇养身花用,内务府记载分明,这次宫乱后又损失三成,确实是无银大办国丧。 感觉捞不出油水的礼部只得屈服了新皇的决定,一切从简! 众天极成员没留在京城过年,小半个内库的金子,外带两名郡王的财物,被两百来人陆续搬出京城。 一路烟尘滚滚,马车将路面碾出让人心惊而羡慕的压痕,浩浩荡荡到达灵州。 是夜,得了李中越好心承诺的卫小歌,稍微有少许内疚地问万人屠,“你说李中越会不会心疼咱们摸了这么许多钱财?” 万人屠带着点不满看了她一眼,“你如今怎地如此好心肠,玉玺咱们都白白送还了。我们助李中越登上帝位,他撒些银钱理所当然,这次出京如此便利,毫无留难之意,当然他已发了话。” 过了一阵,万人屠忽然嘿嘿笑了几声道,“目前而言李中越并未心疼,不过往后不好说,毕竟他刚当家,还不知道柴米价呢,哈哈,大魏地方大,使银子的地方多去了。” 卫小歌忍不住感慨。“就咱们这两百多人付出的任务酬劳,不管是折损的兵器,还是药材用度,哪一样不是大笔大笔的开支。” 眨了眨眼,万人屠将原本端坐在一侧的卫小歌揽在怀中,对着她的脸蛋亲了一口,“恐怕只有顾少钦才稳赚不赔,诸多小国中,以宝梁一贯最为富庶,雨水足,一年可收三季稻子,又适合药材生长,是个好地方!” 卫小歌不由得乐了。 诗诗叫顾少钦带去宝梁,这下可赚到了。 两个月前在灵州,诗诗生病,又被小五伤了,买了些养身治病的药,十万两银子丢进连个扑通的声响都没听见。 治病有各种方式,有些人家拿些香炉灰混着水喝了,也觉得那是药。但是如果想用最好的药,普通人倾家荡产也做不到。若希望诗诗与常人一样健康到老,将来可以略略修炼,非得拿银子砸不可。 说起宝梁国,卫小歌不禁有些不解,“既是如此,为何不见战乱,放着一块让人垂涎的肥肉竟没有人想吃了?” 宝梁并不像乌金国多山,虽不见得一马平川,不过想要攻陷并非太难。 万人屠哈哈大笑,若是不知前事,有这般念头的人自然不少。 “你先前对李中越那般好心,这会儿却对顾少钦黑心肠得很,竟想将这块宝地给挖了!留着金蛋才好发财,大魏年年开口向宝梁“借”银子不提,要么将郡主公主嫁给宝梁,要么将宝梁那边的娶回来,不管哪样,赔钱的都是宝梁国。” 卫小歌不由得莞尔。 看来都不是糊涂蛋。 中央集权对于大魏这么大一块地方,边远地方的管制很是松散,若真占了宝梁,派了地方官员过去,层层搜刮剥削下来,多半银子进不了国库,全落入私囊。 反不如时不时以大国姿态威胁一番,所得利益更多。 因此大魏要顾家公主和亲之事,不过是个幌子,瞧顾少钦似乎并没太放在心上。不过岐郡王倒是起了点心思,除了听说佳宜公主貌美,恐怕也与这银钱有关吧! 万人屠又继续道:“从前不是没打过仗,大魏虽占了上风,可路途遥远,着实劳民伤财,最终还是后继无力。宝梁誓死不割地,拿银子贿赂,最终不了而了之。” 顿了顿,万人屠忽然拿起案子上的一盏茶,递给卫小歌,“说了这般久的话,口渴得紧呢,喂口茶水给为夫犒劳下?” “你这无赖!”卫小歌笑着将茶盏喂到他的嘴边。 就着她的手,万人屠笑眯眯的一饮而尽。 “嗯......我说到哪里了,对了,曾经有一位隐世于宝梁的大宗师,只身一人入大魏,连挑三十多个州的驻军,杀得血流成河,浮尸千里,因此后来人也不敢过于放肆,狗急了还跳墙呢!” 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 而起因则是因为大魏朝堂动荡,同样是因为帝王之位的争夺,战事并非局限于小小的京城,彻底扩大到整个地域。 年长日久的打仗,军资不足,雄踞南方的那位便将主意打到宝梁,决定强行占宝梁作为粮草,药材与金银的来源。 一场恶战打下来,宝梁国毕竟人少,因此还是以老办法,决定赔款求和。 哪知大魏这边的逆谋者全然不接受。 正在此时,大宗师出手了...... 人头滚滚,杀戮过大,后来才有了对大宗师的限制。 只是这些事史册上各有各的说法,事实真相早已湮没,万人屠知道得并没有太清楚,毕竟年代太远。 谁也不可能活一千年那么久。 外窍者最多能活到将近两百岁,但是多数人到一百五十已老迈,若有些不治的暗伤,一百来岁也许气血耗空。 而大宗师者,也是同理,最多能活三百岁,万仞山如今已将近两百五十,不欲等死因此才决定离魂兵解。 “原来如此,听你这么一说,住到宝梁国倒是个上佳的选择。”卫小歌若有所思。 “若是要安居乐业,宝梁自然极好,却不适合武者修炼。不过如今你因进阶过快,过于奔波劳累反而不妥,咱们去宝梁住上几年。”万人屠笑道。 “看来你先前说的那番话,本就是想要定居宝梁,偏要我说出口。”卫小歌将头靠在万人屠的肩上,心想他其实更喜欢北疆吧,不过为了自己倒是哪里都肯住。 “你先歇歇,我去去就回,这趟买卖大得很,先得换成银票与药材为佳。” “大半夜的,你要去百草堂?”卫小歌诧异,随即她顿时会心地笑了,洗黑钱不都是半夜干,哪里能大白天赶着无数车金银,大摇大摆前往。 略略磨蹭了两下,万人屠便出了门。 卫小歌躺在床上,忽然间困意如山袭来。 不消说......系统召唤! 许久不见的丁土笑眯眯地坐在四季如春的小房间,一脸愉悦的模样。 “万夫人,一向可好?” “托福,还凑合!”卫小歌随口答了一声便盘膝坐下,顺道拿眼睛稍稍看了看四壁的元气波动。 小房间精密无比,她“暂时”无法山寨。“暂时”的意思是,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比起知微的幻阵不知道离谱了多少倍。 想来小房间的外部另有伪装,如果不是感知力敏锐的大法修,绝对没办法看透。 想必丁土当初在马头岭避开了几里路,估计担心被当时在场的万仞山察觉。 “你瞧什么呢,就你那点微末的本事,感知力耗空也做不出这房间的一个小角落。”丁土斜着眼,满含鄙视说道。 卫小歌反讥道:“我才修炼多久,你都死了这么多年,感知力强一些有什么了不起。你连身体都没有,估计血气尽了,不得不离魂兵解,以魂魄继续修炼。” 丁土一脸惊异,“咦,你消息倒也灵通,连这都知道了?” “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每个大宗师都晓得。”卫小歌若无其事说道,看来猜对了,这帮阿飘活着之前应该都是大宗师。 丁土哼了一声,“也不见得每个大宗师都能做到,魂魄离体多半会消亡,非有大智慧大毅力者才能存活。” 卫小歌嗤之以鼻,“没瞧出你有什么智慧,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破事,控制一个没修为的女子去勾搭男人,我都替你脸红害臊!” 丁土竟然破天荒红了下脸,咳嗽了数声。 “这可不赖我,还不是从你来的那个界传来的法门,许多书籍上都有记载,异界魂魄往往有一些出人意表的行为举动,让强大的人青睐,然后获得机缘。” “没听过,我只知道行为太过反常,会被人当神经病!” “你记忆损坏,当然不懂,可是你瞧其他的穿越魂魄都知晓呢!”丁土想了想,似乎有部分魂魄真被当成神经病了。 “我不记得有关自己的事,别的那些倒都记得,神怪故事有,可没听说山村女子能借美色收无数强大男子,纯粹瞎扯!” 丁土嘻嘻一笑,“你不就收了好几个吗?” 卫小歌躺倒在地,将手臂当枕头,神色悠然。 “嫁给万人屠与美色没半毛线关系,真对女色如此看重他早与铁英男双宿双飞了,等不到我以这点小美色去勾搭?你未必全错,虎王真瞧上咱这的美色,再有明王这生熟不忌的,只要肯投怀送抱,全部接纳。” 丁土叹了口气,“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说废话了,这次不为难你,系统任务‘王者的解语花’达成。” 卫小歌愉快地笑了。 这算是意外之喜,没料到临到走了,李中越竟然给了个承诺。 想必当初丁土看好的是岐郡王,事实上......所有人都看好岐郡王,心机手段雄才大略一样不缺。 独独缺了一样,缺了些“德”! 第三八六章 自作主张嫁人 “我的功德点呢?” 尽管口气有点像讨食,卫小歌仍旧带着一脸期待。 王者的解语花,不是什么简单的任务,若是换了岐郡王那厮,根本想都不要想,绝对会被他坑死在皇宫。亏得峰回路转,风向变了。 丁土忽然摆正了脸色,“你现今已自作主张嫁人了,除非你肯杀了万人屠,不然如何做任务?因此主线任务就此结束,只剩下长线任务和支线任务。” “不扣功德点了?”卫小歌猛地坐起身来,惊异莫名,连“自作主张”这四个侮辱人的字眼都忽略不计了。 不可能,丁土怎么可能善良? 丁土沉思了一阵,仿佛在考虑该怎么说,良久后才道:“你本剩下将近八年的功德点,这次的任务达成再给你添八年。不过,你可记得长线任务是什么?” 也就是说,还有十六年的命,不过听口气还有转机,卫小歌忙道:“长线任务是教养长贵与长富成人,这点你可不能说我做得不好。” “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十六年的功德点,在这期间若是两人性命有损,余下点数扣光。如果他们平安渡过这十六年,再观你教养的成果,给予寿元奖励。” 卫小歌点头,这点刚投胎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两个孩子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确切来说,应该是她死了无所谓,孩子继续活;但是孩子死了,她跟着完蛋。 不算太公平! 不过,既然是重活的一世,这点不公平可以忍。 不能忍的,是那些个垃圾任务。 “丁土,终极任务到底是什么?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只是养孩子,为何你要我收罗强大的男子?如果大伙儿住在一个小山村,巴结好了村长小日子就痛快了,何必搞出这么多事来?” 丁土显得比卫小歌还无奈,摊手道:“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终极任务你慢慢等着吧!” 卫小歌微怔。 前面半句话听着有几分耳熟,有点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估计是上辈子的事,不过丁土连“hold”住都懂,想必翻看了不少她曾经来的那界的东西。 目前看来,其实丁土应该是“本地鬼”,不是外来人口。 “老丁,这世上有仙人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丁土瞪了卫小歌一眼,“总探头探脑打听这个那个作甚,知道那么多对你没什么用,你是能将我灭了,还是将比我更加厉害的人给灭了?” 已经是个死鬼,尸首早成了虫便便了,还怎么灭?卫小歌在心中使劲腹诽了一顿。 脸上带着笑意,她悠悠说道:“我猜并没有仙人,反正老丁你肯定不是,人从一出生就开始长大,然后渐渐变老,知微道长说过,道法自然,不管是谁,都被规则约束。” 完全没有被卫小歌刺激到,丁土不接腔,“少废话了,区区小人物,哪里能懂得世间法则。我送你回去,有事再‘call’你!” 龙头拐杖被他抽出,丁土难得冒出一句久违的“走你”...... 卫小歌睁着双眼躺在床上,默默盯着头顶花团锦簇的锦帐发呆。 丁土等阿飘们当然得受自然法则约束,魂魄如此强大,任何躯体都容纳不了,即便想再活一回也不成。 除了受到自然法则的约束,还有另外一层约束。 不然凭着他们的能力,能祸害多少人啊,用翻手为云,覆水为雨来形容也不为过。 更离谱的是,老丁只是其中一个算不得最牛逼的阿飘。 能穿过不同的“界”,将魂魄从一个界送到另外一个界...... 卫小歌猛地坐起身来,拍了拍脑门,喃喃自语道:“老丁不会在阎王殿任职吧!一身白衣服,难不成是白无常?” 阎王殿本身只是神怪传说,到底有没有还是一回事呢!她揉了揉刚次被自己拍痛的脑门,忽然笑了笑,既然自己都投胎转世了,未必真没有地府魂魄管理中心。 不过,这次“自作主张”嫁人,倒是让丁土彻底没辙......哈哈,卫小歌得意地放声大笑几声,都嫁了,总不能让她红杏出墙,到处勾三搭四! 就算是找强大男人,以达成协议的方式做任务,仍旧显得非常“不守妇道”啊! 瞒着夫君,四处惹事生非,太不地道。 接下来,唯一需要关注的就是长贵和长富两人。 长富太憨厚,容易轻信人,等他慢慢长大一些,再教他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他今年才六岁,十六年后二十二岁,总得出去闯荡,即便怕他丢了性命,却不能成天将他栓在裤腰带上。 不过,决定不能让他傻乎乎被人哄得卖了还帮着数钱! 长贵才是个大麻烦,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对权势极其热衷,满肚子阴险狡诈。除了对弟弟长富和自己这个姐姐饱含亲情,基本无心无义。 他绝对不可能窝在家中吃闲饭。 但是,目前必须要将他在家中拘几年,磨一磨性子。 沉思了许久,卫小歌能想到留住长贵的理由只有一个,修了法的他,瞧着血气有些衰竭,身体过瘦,得留在家里养养身体。 重新躺倒在床上,她忍不住心中泛起喜悦。 除了最后的终极任务,从此以后不用再为垃圾主线任务犯愁。听丁土的口气,其间可能得做获得神兵和药草奖励的支线任务,希望不会太离谱。 反正太麻烦的任务拒做,他拿自己半点威胁都没有! 迷迷糊糊的,卫小歌睡了过去,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感觉床榻一沉,身边多了个人。她没有睁开眼睛,伸出手臂将身边的人抱住。 这是她的夫君,将来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与他慢慢相伴。 万人屠靠在床头,瞧着娘子那慵懒的睡颜,嘴角泛起笑容。比起从前主动了不少,想必心里彻底接受了自己。 伏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随即一个指风将烛火灭了。 次日一早吃过朝食,赵无痕便问道:“万大哥,看来你暂时不打算回碧水湖,如今尚腾死了,大霸和肥鲁什么时候回去?” 万人屠笑道:“等我这边的事了,他们二人愿回北疆便回去,我做不了主。如今我有了家小,还有几个孩子养,暂且去宝梁国住几年。” 赵无痕如同一名乡间老农似的蹲在椅子上,愁眉苦脸道,“这几年靠着肥鲁筹划,咱们还能保住碧水湖的地盘,不过油水不大足,走了不少兄弟。天天无所事事,真是无趣得紧!” 万人屠带着些教训的口吻道:“真是活糊涂了,你既不爱当大头目,想那么多作甚?” 赵无痕顿时也笑了,“也是,我本就喜欢独来独往,这些年跟着你混倒忘记这点。碧水湖我不回了,随他们折腾。唉,这般肥美的地盘,不知多少北疆王想抢呢!” “往后若想回北疆,咱们再抢回来便是!”万人屠满不在乎地说道。 “万大哥,咱就喜欢你这气魄,想丢就丢,想捡就捡!哈哈!” 被拍了一记马屁,万人屠微皱眉头,“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奉承人的话,有事寻我,无事你自己逍遥去吧!” 赵无痕从椅子上“嗖”地跳下来,“我去了,有大买卖给我飞鹰传书,胡杨州任务堂没换人吧?” 万人屠点点头,“老腰子肯定还在,换了人也不打紧,胡杨州任务堂日进斗金,没点本事撑不住场面,应该靠得住。” “小嫂嫂,我走了,往后咱们再聚。我瞅着你们还是早些圆房吧,给万大哥生个大胖小子!”赵无痕对卫小歌调侃了一句。 满脸通红,卫小歌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得恼羞成怒地嗔道:“老不正经的,要娃娃自己去生!” “滚!”万人屠虚踢了一脚。 赵无痕一个夸张的闪身,假意躲开,随即哈哈大笑了几声,拱手告别,大摇大摆出了门。 看来赵无痕打算恢复独行盗的生涯,辞去了大土匪的工作,卫小歌琢磨着,不知北疆的人马该如何处置,除了肥鲁等人,应该还有一些忠实的部众。 手忽然一紧,却是被万人屠抓住。 “想什么呢?你放心,咱们不要生娃娃。” 卫小歌再次脸红,谁想这个了,“五个弟弟妹妹,长壮才三岁,我有什么本事再添一个......呃,没什么,不说了。” 将唇凑到卫小歌耳边,万人屠用极小的声音说道:“虽然不生娃娃,往后的事说不准,但是总得做点准备,多加练习。” 你丫的,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开黄腔,卫小歌顿时崩溃。 忍无可忍,她抬脚使劲碾了碾万人屠的大脚。 听到外头有响动,万人屠不动声色看着自己被踩出无数个脚印的靴子,心想回头一定要她洗。 做了人的娘子,这洗衣裳的事,当然归她干! 当然......还得给大老爷洗澡! “万前辈,有一位姓厉的前辈寻您!”是客栈中隶属灵州天极的小跑堂。 “将他带到内院寻我!”万人屠随口答道,转身顺手将卫小歌举得双脚离地,不能叫她继续跺自己的靴子......唉,脚印让厉行渊瞧见,万一被笑话了怎么办? 嗯,厉行渊还有脸来,他来做什么,收了银子不办事的混帐! 厉行渊不是独自前来,还带着踏着小碎步,显得苍白孱弱的秦玉灵。 卫小歌不由得怔住,厉行渊对秦玉灵果真十分上心,将她从郡王府带出去了。 岐郡王无子,也没有郡王妃,李中越未必会为难府中的妾室夫人们,但是住在郡王府肯定不可能,定然是要打发了出去,各自寻出路。 秦玉灵这出路不错,回到原点了! 第三八七章 厉行渊这孙子 万人屠慢悠悠说道:“老厉,这次你做事很不地道,银子是不是该退还给我?” 他因担心岐郡王背后出妖蛾子,卫小歌辞官后从京城回江陵会有麻烦,以免肥鲁大霸两人撑不住,特地花了五十万两银子,让厉行渊将人送去江陵。 结果厉行渊从头到尾没出现,竟然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尽管危机出在小五的身上,算是自己的疏忽,不过有外窍高手在,小五哪里敢放肆。 尽管脸上没瞧出任何歉意,不过厉行渊很快点头,“自然得还,我去了京城却被岐郡王绊住了脚,抽不开身保护你家夫人。” 万人屠那修剪的十分干净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 “抽不开身能提前通知一下行么,若是没危机,我找你保护她做甚?五十万两银子全部归还,外加双倍赔偿,一共一百五十万两,少了一文钱都不成!” 卫小歌扶额。 吃闷亏的事,万人屠果然不肯干。 厉行渊杀宝梁王赚了一百五十万,看他也不是个能存得钱财的人,不知如今还剩下多少...... 她打量了下厉行渊,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欢颜,显得十分憔悴,不晓得是因为杀永熹帝受伤,还是什么别的缘由。 大约是感觉万人屠太不讲理,厉行渊面上怒容突现,“哪里有赔这般许多银两的道理,按绝剑的规矩,最多赔一倍。不过,这会儿老子生气了,原价还你五十万两,多一文都不给!” 万人屠哼了一声,“口气倒大,我夫人险些丢了性命,不找你决生死还算轻的,一百五十万两不二价!” 厉行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哗啦”一声桌子立刻稀烂,“打便打,当初不输给我了吗,难道现在你还能赢?” 万人屠冷笑,“当初我尚在内窍期,借你冲击外窍而已,你想多了!” 厉行渊手指捏了捏,手指青筋直冒,仿佛立刻要拔刀相向的架势。 万人屠脸色冷然,顺道捏了捏手指,表示——尽管放马过来! 卫小歌闷身不吭,感觉有些不对劲,这可并不像万人屠的作风,他很少一言不合就就开打。 当初听万人屠一脸若无其事,说他输给了厉行渊,就算当年只是内窍期,但是心里肯定不怎么服气吧! 希望他没有类似尚腾的心结,不至于输给了人,连心境也输了进去,非得杀了厉行渊才能跨越这道坎。 气氛很紧张,剑拔弩张,仿佛一触即发。 原本仿佛要立刻拼杀的厉行渊,却忽然看了秦玉灵一眼,憋着的满脸火气竟然萎了。 他静默了半晌,随即长叹了一口气,带着些请求的口吻道:“绝剑的规矩,如果爽约只多赔一倍,我没那么多银子。我现在无法与你相斗,心情不大痛快,咱们另外约个日子一较高下。” 万人屠松开捏紧的手指,带着些鄙夷道:“你似乎还欠我一条命。” 厉行渊愣了愣,原本已经蔫了的气势更弱了,“承你的情,将我从寝宫带出去,不然我定然叫马老太监当场打死。” 万人屠半点脸色都不给,“你这一条命值多少,自己算算,别让我看不起你,你要敢说只值一两,我即刻跟你绝交!” 卫小歌一个没绷住,“扑哧”笑出声来,还以为万人屠会拿什么威胁,竟然是“绝交”。 她可没看出这两人是朋友! 更稀奇的是...... 厉行渊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一张脸皱成老苦瓜。 “五十万两吧,我这条命差不多就这值这么多了,与你夫人一样总可以吧!” 这句话的歧义太重,卫小歌简直没耳朵听了,这二货! 万人屠果然嫌恶地皱眉,“别拿你与我夫人比较,会吃不下饭!保护我夫人的五十万两银子是保镖费用,又不是从外窍手里救命。我夫人乃是无价之宝,少给你自己脸上贴金。” 两人拉扯了一顿,终于达成协议,厉行渊欠下两百五十万的巨债,当场付了一百万两银子的大面额银票。 “......早知道就不来寻你们了,干脆找个地方躲债。”厉行渊嘟囔了一句,见竟然连茶都没有,冲着卫小歌道:“给大叔上一杯茶总行吧!” 厉行渊这句话一出口,卫小歌心想肯定要糟。 因为两人相差了二十多岁,她套近乎喊了他两声大叔,可眼下还有夫君在场,万人屠岂不平白矮了一辈。 万人屠脸色一沉,冷飕飕地说道:“厉行渊,我夫人何时成了你的侄女,听说,欠人钱的才是儿子!” 厉行渊顿时再次暴怒...... 两人又是一顿嘴皮子的扯,简直与市井男子斗嘴骂人一样,儿子孙子的吵了半天。 卫小歌置之不理,她算是看出来了,要么万人屠另有目的,应该不是纯粹拿厉行渊消遣。 她站起身来拿了茶盏,给厉行渊与秦玉灵各自奉茶,先前实在是有些惊讶,又被万人屠一顿讨债,忘记给人倒茶了,倒不是有意怠慢。 秦玉灵欠身小声道谢,“多谢万夫人!” “秦小姐不必客气!”卫小歌笑道,心想秦玉灵这次没叫“妹妹”,那边万人屠与厉行渊还在儿子孙子,如地痞骂街一般吵架,不敢充当亲戚。 那边终于告一段落,厉行渊跺了跺脚,嚷道:“行了,算你赢了,反正我这孙子当了这么久,也不多这一回。” 万人屠呵呵笑道:“谁要你这么大的孙子,你给李中趌当孙子,关我何事!” 厉行渊更蔫了,简直就像一只落水狗,被人又淋了一大盆冷水,“这孙子我不做了,昨晚在百草堂瞧见秦家弟弟长贵也在,想来想去,还是将秦小姐交还给她弟弟。” 万人屠“嗤”了一声,“长贵才十四岁,我如今将他带在身边做事,没那闲工夫。你自己心甘情愿为别人的女人卖命当孙子,关我什么事?” 卫小歌暗笑。 难怪之前万人屠要和厉行渊打嘴仗,想必猜到一点点端倪,特地胡搅蛮缠。 亏得有万人屠当恶人! 上回在平安州已经干了一次“恶婆婆”欺负“小媳妇”的事,真是头大如斗,再来一次真吃不消。 厉行渊长叹了一口气,“万老弟,这个忙你非得帮不可,秦小姐希望我送她回乌金国,我算是彻底死心了!男人大丈夫何患无妻,为她连皇帝都杀了两回,还待要怎样?” 万人屠大惊失色,腾地站起身来,“杀了两回皇帝,你不会将李中越给杀了吧?” 厉行渊摇头,“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李中越哪里下得了手,那小子很上道,做事讲规矩,我杀的是前宝梁王!” “前宝梁王不是为顾少钦杀的么,怎么与秦小姐有关?” 如果将理由说出来,就更没脸了,厉行渊摇摇头,“不说了,反正你夫人明白是怎么回事,回头让她解释给你听。” 卫小歌微笑不语,杀前宝梁王固然与顾少钦有关,其实也是为了挣个护国公的勋贵头衔,迎娶当时住在寿王府的秦玉灵,可惜求了一回被拒绝了。 这次厉行渊杀永熹帝,应该是岐郡王心知厉行渊与秦玉灵的关系,拿她当威胁或者当筹码。 而秦玉灵本就是心甘情愿跟着岐郡王,又不是他厉行渊的女人,因此万人屠猜讥笑他给岐郡王当孙子。 结果......结果厉行渊拼完命杀了永熹帝,秦玉灵却说要去乌金国找穆乘风。 厉行渊这冤大头! 万人屠沉吟了片刻,用眼睛瞟了瞟卫小歌,忽然面色缓和了下来。 竟然不再继续问下去,他还很善解人意地说道:“老厉啊,罢了,看在你和我认识了近十年,我让长贵送他姐姐回乌金国。不然回头给你找个好媳妇,我认得一个小辈,相貌美得紧,性子算得上温顺。” 厉行渊摆了摆手,“唉,暂时还是别提了,不瞒老弟,我得想想自己是不是太不会哄大姑娘了,等缓过劲来,过几年再去孔雀谷找明王问问。” 两人不再继续唠叨,厉行渊拱手向万人屠告辞。 临行前他深深看了秦玉灵一眼,沉着嗓子道:“秦小姐,从前我错了,未曾好好仔细护着你,叫你受怕。只是你的心既然不在我身上,勉强无用,前缘已尽,好生珍重!” 秦玉灵抬起头,眼泪簌簌落下,瞧着既憔悴又柔弱,仿佛分分钟要晕过去的样子。 “厉大哥,我只是不欲四处漂泊,想寻个安稳之处居住,因此才想去找表哥,并非对你没有情意......” 厉行渊打断了她的话头,“不必说了,我挣了个护国公的爵位,可你却总说我不能给你安稳日子。穆乘风一国君主,想来更加富贵安稳吧!” 从一寸相思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箱子,放在桌子上,厉行渊再也没有看秦玉灵,头也不回地走了。 脚步快得好似后面有人拿着刀砍。 卫小歌彻底懵了。 万人屠玩的什么把戏,先前还一意回绝,这会儿怎么竟然答应将秦玉灵收下,还好心好意要将她送去乌金国。 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质问,不能给万人屠没脸。 万人屠站起身来,转身笑着对卫小歌说道:“夫人,你好好招待秦小姐,我一名外男不方便与她说话。” 说完,竟然甩甩袖子跑了。 这混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卫小歌挤不出笑脸来,反正肯定看着很假。 真尴尬! 她默默等着秦玉灵哭完,这才小声说道:“要不我先带你去房间安置一下,因无人服侍,若是要打水可叫客栈小厮送来。” 秦玉灵擦干了眼泪,面色戚戚,“多谢万夫人!” 第三八八章 揭穿 长贵摆着一张臭不可闻的脸,一言不发坐在卫小歌的房间不肯走。 此刻的卫小歌想起丁土说的——我也没办法,我也很绝望啊! 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长贵先开口,“姐夫要我过些日子送秦小姐去乌金国找表哥,你就不介意?” “不介意。”卫小歌摇头,介意什么啊,都嫁人了,难道还不许“前任”娶妻纳妾交女朋友照顾表妹? “姐姐,不如你送吧,我眼下真没那么多空闲!”长贵鼓着腮帮子,呼呼吐气,满脸不爽。 卫小歌按了按额头,头疼! 眼下倒不是谁送的问题,而是......送个活的秦玉灵去了,到时有可能变成死的。 “唉,你家表哥虽然有些后知后觉,未必是傻子,最憎人骗他,杀起人来连眼都不眨。” 长贵撇了撇嘴,却也不敢说“杀了就杀了”这种难听又无情的话,“她自己要去,咱们管不着。” 卫小歌拍了拍长贵的肩膀,“你去和她说说吧,此事我不方便出面,若阻止她去寻穆乘风,人家还当我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长贵扭了扭身子,作出撒娇状。 “我瞧见她十分心烦,期待许久的亲姐姐却是假的,借着我这弟弟的便利,竟对师父起了心思,想想连饭都吃不下。稀奇了,明明你也是外来的,怎么慢慢真当你是姐姐了。” 卫小歌瞟了他一眼,多次拿命挡在这臭小子前面,若不认姐姐,可真是没良心到极点。 却不知长贵这话有多少水份,不排除有拍马屁的嫌疑。 “她的壳子还是你亲姐姐,你看着办吧!” 长贵撑着头想了想,“你这一说,我知道自己为何不待见她了。记得幼时亲姐姐对我极为疼爱,不过我并不记得她的模样,即使这位秦小姐与亲姐姐长得一样,关我什么事?” 虽然这句话说得有点绕,卫小歌却明白了。 从感情上来说,长贵对秦玉灵不管是芯子还是外壳,都没什么感觉,因此彻底无法当她是亲姐姐。 不过,穆乘风对“壳子”很有感情,未必不会放过秦玉灵一马。 这点谁也无法预料,毕竟穆乘风从来不是看脸下饭的人。 沉吟了片刻,她缓缓说道:“总不能真的看着秦小姐送命,长贵,这话也许你不爱听,其实对于修炼的武者而言,心境上若有缺漏,最终必定会导致无法步入外窍。” 长贵往后缩了缩,道:“心境缺漏这点,师父也提起过几次,可是我不敢偷偷捣鬼,姐夫会揍我。” 卫小歌笑道:“怎么,被他揍了?” “嗯......”长贵抿着嘴点头,满脸悻悻然,不过似乎没有显得太愤怒。 “罢了,我去吧!”卫小歌无奈道。 曾经秦玉灵一心要掺和到自己与穆乘风之间,当时心中未必隐隐没有幸灾乐祸之感,哪天叫穆乘风发现秦玉灵的真面目,画面肯定美美的。 时过境迁,早就懒得计较了。 这时想得更多的,则是怎么教导弟弟长贵,从武者修炼心境的出发点,让他多一些道德观。 再说,大家曾经是同乡,同样被系统迫害...... 如果最终秦玉灵仍旧坚持要找穆乘风,反正仁至义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得她了! 敲开秦玉灵的门,见她仍旧裹着来时的一身银灰色的大毛氅衣,屋子里燃着一盆炭火,卫小歌心中叹息。 秦玉灵不曾修炼过,当然受不住冬日寒冷,即使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也觉得她似乎有点惨。其实,好好嫁给厉行渊不好吗,非得做那些垃圾系统任务。 “秦小姐,不知你可有些闲暇,我有些事想同你私下说说。” “万夫人请进来坐!”秦玉灵微微笑道。 完全不知怎么开口,卫小歌坐了半晌,干脆开门见山地说道:“秦小姐可曾听过一些传说,譬如法修们懂得驱除外来魂魄这样的事。” 秦玉灵睁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万夫人,小女子从不曾听过。” 尽管从前早断定秦玉灵是一名被系统控制的魂魄,这会儿见秦玉灵一脸惊慌失措,卫小歌彻底肯定了。 “此事颇为常见,知微道长曾帮人驱除过外来魂魄。因死者魂魄有执念而不肯去,占据天生魂魄较弱,或者痴傻之人的身子,便有法修代为驱魂。” “万夫人说这些做什么,青天白日的,小女子着实害怕!”秦玉灵将氅衣裹得更紧了,脸色发青。 “秦小姐,这些话你听在耳中就好,总之我没有恶意。长贵十分聪慧,对三四岁前的事其实记得不少。再者,狐姬从未给秦小姐你落迷魂之毒,记忆缺失之事想必是子虚乌有。” 秦玉灵摇摇欲坠,原来人家猜到了。 可是,这具身体是长贵的亲姐姐,难道不应该被当作原主吗? “万......万夫人,我不是......”她想说,自己不是外来魂魄,而是穿越女。 穿越女,按理说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并非是当世的人,有一些超凡的见识,会被家人承认接受。 可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有魂魄作祟,和“穿越女”似乎同出一辙。 卫小歌轻轻咳嗽了两声,“秦小姐,穆乘风为人外圆内方,对人亲和真诚。不过,他有一样逆鳞万万触不得,最不喜旁人故意欺骗他。” 秦玉灵猛地愣住。 她终于听出其中的意味来,原来是希望自己不要去找穆乘风,难不成嫁人了还不愿意旁人染指不成? 语气放得重了点,她蹙着眉头说道:“万夫人,你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去找表哥?” 听秦玉灵将重点放在“万夫人”三个字上,满满质问的口吻,卫小歌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传说的烂好人,还被当成驴肝肺。 她不得不将话说得更直白一些,“穆乘风乃是外窍期高手,一生杀人无数,极少手软,我言尽与此,你自行斟酌。” 秦玉灵惊疑不定,看着卫小歌的脸色,似乎带着些怜悯,又有些不耐。 是因为不乐意自己去找穆乘风,故意恐吓,还是真心告诫呢? 按理说,穿越到某个人身上,必须顶着那人的身份,所以自己就是秦玉灵,秦玉灵就是自己。 尽管是穿越来的,但的确是穆乘风的表妹。 如今表哥与万夫人再无瓜葛,所以根本不是当小三抢人家的丈夫,万夫人又何苦说这些吓人的话离间她与表哥。 她决定必须得去乌金国。 第一,系统要她去乌金国。 这次与岐郡王合谋,她用了些手段让厉行渊杀了永熹帝王,完成“王者的解语花”任务,获得八年寿命的功德点奖励。系统丙火没有给她新任务,让她回乌金国待命。 虽然丙火从前说过穆乘风不是任务目标,可是他是乌金国最有权势的人,又是自己的亲表哥。 在平安州被佳宜公主极尽侮辱当脚垫踩,滋味真不好受,反正目前自己有十年的寿命,若能做乌金国王后,也能扬眉吐气。 第二,身为穿越女主,她自己,弟弟和母亲都被渣爹害过,这些仇必须得报! 因此,她无论如何也需要接近穆乘风,借了他的权势打压渣爹! 想清楚了这些细节,秦玉灵断然说道:“多谢万夫人告诫,小女子既是秦家女,就得担起这身份所有的爱恨情仇。眼下是时候查证一下我是怎么被送给妖怪,弟弟为何被弃,娘为何郁郁而终,不回乌金国又如何得知?” 卫小歌有些茫然。 呃,眼前这位姑娘,不过是个借尸还魂的,担个毛线的爱恨情仇啊! 如果此话是穆乘风这种责任感很强的人所说,倒有几分可信度,若穆乘风的魂魄跑进别人的身体里,肯定会好好安置一下活着的亲人。 可是,秦玉灵分明是个极为自我的人,对活着的长贵尚且漠不关心,当人家的亲姐姐却不干姐姐的事,对穆乘风利用多过当他是青梅竹马。 再说了,跑去搞这些事做什么,难道斗得过秦郡守? 要是心理变态的秦郡守知道女儿换了芯子,他本身就是大法修,分分钟弄死她! 就连长贵本人作为受害者,这会儿还忍着秦郡守呢! 反正该说的说了,既然挡不住秦玉灵一心寻死的念头,同乡之情算是尽到,不影响修炼心境就好。 “嗯,既然秦小姐其意已决,我不便多说了。好生歇息,我们明日便要启程,先到宝梁国,然后再由长贵送你回乌金国。” 夜间万人屠才施施然返回,不知去了哪里。 卫小歌狠狠地盯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都嫁给你了,难道还担心我回到他身边?” 万人屠嘿嘿一笑,“这不是关心老兄弟嘛,既然表妹是他曾经的心头好,送回去也好圆了他的旧日情怀。” 卫小歌将身子转过去,压根不理会他,自顾自洗漱,将头发散了下来,随手梳理了一番。 这货对敌人耍心眼倒罢了,可是每每却对着自己也做这些无聊事。 仿佛全然没瞧见卫小歌满心的不痛快,万人屠慢慢脱了靴子,歪在床头,随即闲聊似的说道:“我去城外与厉行渊打了一架。” 哼,不就是让自己好奇吗,借机将另外那件事给抹掉,即使心中真的好奇,那也得忍着!卫小歌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去旁边房间安歇,你自己琢磨琢磨,免得心里总存着疙瘩。” 万人屠顿时怔住。 真生气了? 竟要惩罚自己不能一起抱着她睡觉,太不近人情了吧! 第三八九章 千山万水,愿随君行 见卫小歌已经走到门口,即刻就要去隔壁房间,万人屠忙从床头跳下,一个健步“嗖”地拦在她跟前,将整个门堵住。 霸道硬来肯定要糟,恐怕她会更加恼火,这次的确是自己做得不对。 念头转了一转,万人屠马上堆起一脸的嘻笑,“娘子,咱们只有七八天相处的时间,这次师姐师兄助我铲除岐郡王,我答应他们将天极的事办完才能去宝梁国,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卫小歌顿时无语凝噎,什么叫做丢下不管,又不是长富,真是个活生生的赖皮。 “留下秦小姐的事,你做得可真不大漂亮。” “我想清楚了,是我的错,不该答应厉行渊的请求将秦小姐塞给穆乘风。可是,你仿佛有些介意穆乘风与表妹旧情复燃,我......我心中很不好过。” 说完这句话,万人屠脸上一片黯然。 吃醋了......哎,卫小歌忍不住心头微微一软,说起来,自己从未向万人屠表明过心迹,想来他心中未必没有芥蒂。 尽管一向觉得两人心意相通,未必需要成日里甜言蜜语的,可若不说出来,他如何知晓。 想到这里,她不再要离房而去,轻轻说道:“你今日与厉行渊去城外打斗,定然是你赢了,对吗?” 看来果然得装可怜,就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万人屠心中暗喜,“只拼招数,没拼真气,他伤势未痊愈,我也不好太过!” 卫小歌关切地问道:“你不会有类似尚腾的心结吧,因曾输给厉行渊,非得胜过他,不然便跨不过心里的坎?” 万人屠见她脸上对自己显得很关心,顿时又是一喜,忙拉着她的手,远离房门口。 “怎么会,若是如此我岂不得天天愁死,天下间能人颇多,单单是窦师姐我未必打得过,更何况还有剑圣刀神这般的大宗师。修炼之路,不光是输赢胜负,还有一颗能容纳强者的心。” 卫小歌笑了,“与我的想法相似呢,咱们只走自己的路,若是要与人比较,心中永远不会安乐。” “今晚就不要去隔壁房间睡了,行么?”万人屠趁热打铁。 “嗯,本希望你仔细想想,不过其实我也有错,从未告诉过你一句很重要的话。” “什么话?” 卫小歌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抚摸着万人屠眉心的皱痕,轻轻说道:“我心悦你。” 万人屠浑身仿佛被雷电击中,顿时怔住。 ——我心悦你! 曾在马头岭对娘子冲动时说过这句话,那时尚未全然知道自己的心意,然而此刻却从她口中说出...... 尽管知道她接受了自己,可总是难免患得患失。 尤其见到倒霉的厉行渊,连性命都不顾的一心一意对秦玉灵,却仍旧落得“我要去寻表哥”这结局。 怅惘之余,不免有些古怪的同病相怜。 穆乘风自有他那清风明月一般的风采,满腹诗文,生得斯文有礼,曾是世家公子,如今更是一国君王。 他隐隐总难以释怀,未必是觉得自己及不上人家,而是担心娘子的心中没有彻底放下。 见万人屠傻傻呆呆地发愣,卫小歌含着笑缓缓说道:“往事已矣,惜取眼前人,非因你对我极好,而是我心中真真爱慕你......千山万水,愿随君行。” 凝视着眼前这张柔顺却含着坚韧的笑脸,万人屠悸动不已,心头仿佛哽住,一股暖意从头贯穿到脚底。 今生今世活这一遭也不枉了。 原来情之一物,竟如此动人心魄。 从前一直想着,她使得心生愉悦,不会时时觉得孤寂,所以才想拥有她......然而,知道她心中如此爱慕着自己,这才是百倍千倍的愉悦。 “我......我心中好生快活!”万人屠觉得词穷之极,千言万语,仿佛就只有这句话可表的心中的意思。 有了一些争执,才明白彼此需要更多的信任和了解。 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娘子的心意,她未必不知道自己一直耍心眼,却还是慢慢接受了自己。 从而渐渐真心爱慕。 心头一直痒痒的,好似被羽毛撩拨。 客栈后院到底不是自己的家,尽管卧房僻静,动静太大难免让人听见,万人屠却仍旧忍不住将娘子狠狠地折腾了一顿。 他不禁想起少时街坊们常说的那句话——床头打架床尾和。 去掉那份极其想占有的欲望,此刻他心中安宁无比,抱着怀中女子,手掌轻轻抚着每一寸肌肤,仿若天下间最珍贵的宝物。 蜷缩在万人屠的怀中,卫小歌有些难耐,实在是痒得要命,“皮都摸皱了。” “那换你摸摸我。”万人屠习惯性地随口调侃。 手按住紧实的胸膛,卫小歌掐了一把,随即嘀咕道:“同铁皮似的。” 万人屠邪气地坏笑了一声,将嘴凑到卫小歌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满脸通红的卫小歌,顿时举起拳头捶了他几下。 不再继续调戏,万人屠停下手里不老实的动作。 “昨晚在百草堂已见过厉行渊,他这个没脸没皮的仗着与顾少钦有几分交情,据说这阵子都住在百草堂,白吃白喝还白白用他们的疗伤药。听话音我知晓他不知该怎么解决秦小姐的事,料到他会来寻我......” 卫小歌静静听着。 万人屠瞧出厉行渊想将秦玉灵交给长贵的意思,原本没打算接住烫手山芋,但听说秦玉灵竟要去乌金国,怕厉行渊不肯送,立刻改了主意。 她想了想,这货的心思倒是越来越容易猜了,如此勉强也算是因祸得福,借秦玉灵的事让他心安。 前人留在心底最深处,望那人一世安乐,须得惜取眼前人......大抵如此吧! 次日离开灵州,因带着秦玉灵,只得雇了车马行的双头快马车。 卫小歌不由得想起驾车好手唐有德,这次不会去江陵,而是直接去宝梁,恐怕将来未必再有相见之日,好在功法已经给了他,若修炼有成,倒是一件美事。 秦玉灵从未修炼过,虽劳顿不堪,却见她咬着牙忍受了。 狐姬这懒“丫鬟”,从来不会端茶送水,她也并未抱怨。 弱质纤纤的只是表面,内心未必真就那么软弱。 作为旁观者,卫小歌看在眼里,心想如果性子真那般弱,估计早在虎王洞府,没等到明王前来搭救就完蛋了。 最离谱的则是万人屠,竟然另外雇了一辆马车,坐在车里当大老爷,时不时将卫小歌叫进去,未必一定要胡天胡地,可难免要人给他剥几个栗子。 然后......互相喂食。 卫小歌几乎有一种不堪忍受的错觉,这种事在闺房之中偶尔为之就算了。此人竟然乐此不彼,难道喂的食物特别香? 真要了老命啊! 尤其长贵在外头老老实实跟着马车跑,她却被万人屠抓进马车。 七天后,分道扬镳,万人屠将长贵带在身边“调教”,继续清理天极内部人员。 没有岚郡王与岐郡王的骚扰,加上厉行渊暗暗尾随保护,卫小歌倒不担心安全问题。可是,与秦玉灵相对真是尴尬难言,幸好还有狐姬和大白鹅汤圆穿插在中间,不时说些糊涂话逗乐。 路途极为遥远,京城在西北方,而宝梁在西南方,这次倒不用坐船,每到一个州府便换了新的大车,足足走了将近四个月才到宝梁边境。 这四个月中,夜里好多次,卫小歌都隐隐听到高手在客栈附近徘徊,出房探看,却只见一身黑衣的厉行渊飘飞隐去的身形。 当初花五十万两银子雇他,却毁约,这次不花分文,日夜相护,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入宝梁后厉行渊再未出现过,既离了大魏,想必他觉得已仁至义尽了。 宝梁国民风果然截然不同,向来丰衣足食又极少有寒冬袭击的小国,街面上所见之人,少有衣衫褴褛者,多数带着些笑脸。 换了新的马车,没有大魏那等双头的厚重车马,棚子乃是竹子所制,十分轻便。 此时春末夏初,暖风熏然,卫小歌不由得回想起大魏京城寒冬的那场战事,真是恍如隔梦。 宝梁小,但是没那么小,弟弟妹妹们都在洛京,乃是宝梁国都,得走上一个月。 还未抵达洛京,卫小歌无意又瞧见百草堂的车队,不过这回没遇到认识的人,而且似乎也没有必要打扰人家。 本着行走顺畅,不被干扰的想法,她雇了顾家百行镖行的车马与镖师。 如今顾少钦已为国主,但是顾氏的生意却没丢下,反而因为其国主的身份有信誉保障,生意更加兴隆。 即使有劫匪也未必敢向百行镖行下手啊! 再说,宝梁国似乎极少听说有匪乱。 到达洛京已过黄昏,正是城门关闭之时,卫小歌远远瞧见,大叹晦气,不料一边跟随的内窍镖头却是一个飞身窜了过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硬生生让人家推迟了关闭的时刻。 价格昂贵的百行镖行果然有些门路。 即使舟车劳顿,秦玉灵此刻也忍不住撩开马车的帘子向外探看,弟弟长贵曾言,若一心要跟着他,住到洛京或者天昊宫附近的镇子都行。 原想着洛京是个小国的京城,肯定及不上大魏的安京,不想人流却是更多,街面上行走的人个个都显得非富即贵。 连铺的石板都比成京要整齐,极少看到坑坑洼洼,或者破损的地方。 想必乌金国的京城说不定也这般繁华吧! 胡思乱想了一通,秦玉灵不由得对将来乌金国之行,充满了期待。 第三九零章 小姐丫鬟 付了银子打发了百行镖行的人,天色已晚,卫小歌便入住了镖行推荐的一家信誉与安全都十分有保障的客栈。 次日一早,她敲开秦玉灵的房门,“秦小姐,我得出一趟们,因不晓得弟弟妹妹住在哪里,还得去顾府打听一二。” “顾府是哪一家,听人说“顾”是国姓呢!”秦玉灵略带好奇地问道。 “齐国公府顾氏,洛京没有任务堂,因此不方便打听家人下落。”卫小歌答道。 顾少钦将诗诗带到洛京,但是去王宫找顾少钦实在没可能。 上次在灵州百草堂提及,齐国公的爵位传给了他庶出的大哥,她曾经见过一次,这次便是要拜访新齐国公。 来自落魄家族的大嫂,叫太后给搓磨死了,两个侄子难免被太后整治。为此事顾少钦没少生闷气,却不能管到内宅上头。 这些卫小歌早已知晓,当初假扮顾少钦的未婚妻子,还使劲削了太后的一顿脸皮。 见卫小歌转身要走,秦玉灵忙忐忑地说道:“万夫人,咱们这会儿没镖师,我一个没修为的人独自在此,有些担心呢!” “不然你随我一起去吧。”卫小歌无奈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约曾遇到过一些危险事,秦玉灵成日如惊弓之鸟贴着,简直如影随形。 她暗暗腹诽,就这胆子竟要去乌金国担起原主的“爱恨情仇”,恐怕想承担是曾经的“情爱”,至于“恨仇”,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幌子,自己骗自己? 与秦玉灵同一个房间安歇的狐姬,眼睛都没睁开,翻了身嘟囔了一句,“我不去了,让我再多睡一会儿。” 汤圆早早就醒了,拍着翅膀大叫,“我要去,我要去!” “再嚷就将你丢进牲口棚里!”卫小歌恶狠狠说道。 因秦玉灵还未梳洗,卫小歌回房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秦玉灵前来敲门,却见她穿着一身紫烟罗的曳地长裙,唇上抹了胭脂,头戴五宝金钗,打扮得十分精致。 卫小歌顿时无语。 只是去递个帖子而已,犯得着这么夸张吗,按照勋贵人家的规矩,总得等个几天才能见得到齐国公。 雇了客栈的轿子,秦玉灵坐在轿中,而卫小歌则是步行。 几个轿夫互相递了下眼色,均想着,是不是哪家的落魄小姐带着丫鬟上门去顾家打秋风。 大约不无好奇之心,一名客栈的轿夫好心说道:“齐国公府家大势大,你家小姐恐怕未必有人接待。” “不妨事,看看就好。”卫小歌笑着答道。 几名轿夫也就是随口说说罢了,见她生得可喜,似乎来自外地,本着闲聊的意思,将道听途说得来关于齐国公府的事,抖了个遍。 一路被轿夫当丫鬟看,她并不以为意,只是秦玉灵却没有出言解释,倒让人觉得有些意思...... 齐国公府大门紧闭,门口竖着两只浑身黝黑的石头麒麟兽,还站着四名衣冠整洁的守卫。 宝梁国向来以麒麟为吉物,不过只有如天昊宫或者国公府这样的地方,才有资格以麒麟镇门。 平日里递拜帖却不走大门,而是在侧边的小门,有专门的待客之处。 轿夫见卫小歌熟门熟路的,指了方向,倒是将之前小瞧的心思去了两分。 侧门开着,外头站着两名闲聊的小厮,卫小歌走上前问道:“两位小哥儿,我这里有一封拜帖,乃是求见齐国公本人,该交予何人?” 小厮上下打量了下卫小歌,见她生得十分清秀,一身武修女子常穿的衣裳,脚蹬小牛皮靴子,想来是哪家公子老爷身边的得力的手下都不一定。 小厮正要开口,不料却瞧见不远处的轿子里走出个娇滴滴的绝色美人,顿时吃了一惊。 原来正主在那边。 他不由得心中泛嘀咕,这美人竟明目张胆递帖子拜见国公爷,若是叫国公夫人晓得,恐怕要生出大风波来! 不过他只是个应门的小厮,这事还得让门房的钱管事来决断。 想来钱管事定然会要报知给国公夫人身边的冯嬷嬷,府里的事向来都是国公夫人说了算数。 小厮接过拜匣,笑道:“两位先稍后片刻,我先去寻管事说话,回头瞧瞧国公爷今儿是否得闲。” 卫小歌忙称谢,心想顾氏瞧着未必如轿夫说的那般仗势欺人,想来都是以讹传讹罢了。 等了一阵,没多久便见先头的小厮跟着一位通脉期的年轻管事一并前来。管事面上带着些客气的笑容,上下打量下卫小歌,又瞧了瞧她身后的秦玉灵。 “鄙下姓钱,乃是今日当值的门房管事,两位请里头待客处稍稍安坐,拜帖已叫人递了,还得等内院回话。” “多谢!”卫小歌含笑拱手,没想到今天有可能见到齐国公,倒是意外之喜。 随着钱管事进了侧门,旁边不远就是门房,安坐了片刻就有人奉上茶水。 这一等倒是好等,足足小半个时辰没有人搭理。卫小歌并不以为意,闭着眼调息,家大业大的,当天能回话已经很给面子了,没叫她回去等了七八天算好的。 “是哪家小姐要寻国公爷啊?” “冯嬷嬷,这个小的也不知晓......” 远远就听到一声不阴不阳,年老妇人的声音,卫小歌睁开眼,拿着眼瞟了瞟,却见不是师爷或者是管事前来,而是一名看着五六十岁,一身绸缎的老嬷嬷。 进了门冯嬷嬷便使劲盯着秦玉灵看,刻薄下垂的嘴角,带着明显的鄙夷。 怎么是个内宅嬷嬷?卫小歌皱了皱眉头。 还没等她开口,冯嬷嬷便拿腔拿调,一脸倨傲对着秦玉灵说道:“非是老身无礼,只是我们国公爷不见那些个外头的莺莺燕燕,这位不知是哪里来的小姐,还是请回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卫小歌无语了一瞬,“你这老婆子是何许人,竟能替国公爷做主,我并非是来......” 还没等她解释不是外室前来争宠,冯嬷嬷冷哼一声打断话头,“这是哪家的规矩,与你们小姐说话,你这丫鬟插什么嘴!” 卫小歌愣住,她穿着女子武修惯常的衣裳,想来在旁人眼里是个丫鬟了。 即便自己真是丫鬟,这老婆子本人是个下人,横眉愣眼地冲着显得像“小姐”的秦玉灵发难,规矩也不怎么样吧! 她心烦不已,犹豫着是继续解释,还是干脆一脚将老婆子给踢开,当初在齐国公府可是打了不少人,多一个不多! 不料旁边的秦玉灵轻轻咳嗽了一声,带着不亢不卑的态度说道:“这位嬷嬷,你这规矩又是哪家的,我等与国公爷乃是旧识,前来打探家人的下落,你这般留难,国公爷可知晓?” 卫小歌瞟了秦玉灵一眼,顺道跟着来的,真当她自己是小姐了? 冯嬷嬷冷笑,“冒充国公爷的旧识,不知哪里来的女人多了去,想进国公府还得看国公夫人同意不同意,请回吧!” 秦玉灵脸色一正,“我乃是乌金国郡守之女,此番来此......” “少废话,赶紧滚吧,你要是郡守之女,我就是郡守他奶奶了。”冯嬷嬷满脸不耐再次打断秦玉灵的话头,心想就带着一名丫鬟,落魄到如此地步,还混充上等人。 她话音刚落,不料忽然一只脚迎面而来,“啪”地一下正中胸口,随即她整个人翻了几个大跟头,直接撞到墙上。 卫小歌收了脚,这老婆子就跟个大苍蝇似的,偏偏秦玉灵夹在中间闹腾,本来无一事,结果真成了来国公府争宠。 “啊......”忍不住一阵惊呼,秦玉灵心想卫姑娘可真是个山野女子,怎么无端出手伤人,对方显然还是国公夫人身边的有头有脸的嬷嬷,这可怎么办? 冯嬷嬷痛得呲牙裂嘴,半天爬不起来,高呼道:“还不将这女子给拿下!” 还没完?卫小歌柳眉倒竖,撩起裙子抽出枕梦,随即对着桌子一刀砍下去,桌子应声断成两半,平滑的切口,让人望而生畏。 “你这老婆子搞七搞八的做甚,不过是前来来打听弟弟妹妹的下落。曾经在国公府住了小半个月,不知打了多少人,如今个个都皮痒了不成,送上门来让我揍!” 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的冯嬷嬷,又不知死活地大叫,“打死她,不知哪里来的野女人,竟混充乌金国郡守之女,带着个武修就敢来齐国公府耍横,打死了由我去国公夫人面前分说!” “呱噪!”卫小歌皱眉又是一脚。 只听“轰隆”一声,墙壁顿时出现一个大窟窿,老婆子被直接踹到墙外头,不知是死是活。 她心想,当初假扮顾少钦的未婚妻子,杀得人头滚滚,包括德龄公主派来的,还有不少太后的人马。 见卫小歌如此做派,几个已经冲上来的护院,还有先前的门房钱管事,不由得齐齐怔住。 钱管事也算是稍微有些见识,瞧出这柄刀绝对不是凡品,他急忙问道:“姑娘是何人?” “姑奶奶姓卫,与国主相识已久,现今初到洛京不方便拜访国主,因此前来齐国公府。”卫小歌气呼呼地说道,没奈何只能将顾少钦的名头搬出来。 闹得有些大,钱管事感觉事态严重,况且看手段眼前几名护院完全不是这女子的对手,他总算看出来了,正主是眼前这名武修,而不是刚才与冯嬷嬷争论的女子。 “姑娘请息怒,容我再去上禀。” 卫小歌喝道:“还不快去快回,若是再让我等上一个时辰,一路杀进去又如何!” 这年头,真得口气大一点,在大魏皇宫她已经领会到这点。 第三九一章 小半妖 不欲呆在被打穿了一个洞的门房待客之处,卫小歌站在外头等候。 本来她没这么大火气,实在是厌烦顾家的内宅争斗。 从前顾家外宅由顾少钦打理,向来都是井井有条,可内宅向来由太后管着,十分乌烟瘴气。 她纳闷了半晌,如今太后住到宫里,怎么反而比从前更遭,递到外院的帖子竟然落到内院嬷嬷手里? 看来齐国公已娶了续妻......显然与太后有些关联,不然一名老嬷嬷何至于嚣张到如此地步。 早知如此,宁可寻其他的门路找顾少钦,何苦惹出这么一顿腌臜气。 没过多久便瞧见钱管事带着一名花白胡子的武修前来。 这人她曾在两年多前见过,仿佛是个小管事,因并没有打过交道不知姓名,看那一身打扮如今倒是升了职务。 “王管家,您瞧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路数?”之前的门房钱管事问道。 没有理会旁边的人问话,王管家凝神瞧着正站在待客处外头的卫小歌,没一会儿便认了出来。 他顿时大惊失色,忙一个健步上前,“卫姑娘,得罪了得罪了,还望不要见怪!” 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卫小歌这会儿早已心平气和,她点点头道:“无妨,不知何故,府里的嬷嬷,竟将与我一起来的一位姑娘,当作前来争宠的外室!” 她将来意说明,王管家一边听一边皱眉头,扭过头,对旁边的钱管事喝道:“帖子呢?” “交给冯嬷嬷了。”钱管事小声说道,竟然连正主都弄错了,都怪小厮胡言乱语,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惹得国公夫人不喜,大家都得丢差事。 王管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拜访国公爷的帖子,竟然往内院国公夫人跟前的冯嬷嬷手中递! 国公府真是越来越不像样子!自从国公爷被太后强行下旨,娶了她娘家一名被退了两次婚的外甥女,从此府里成日都是这些遭心事。 自己年纪大修为不够没能跟着顾二爷去宫里当差,贪图管家的位置留在原国公府混吃等死,早知退隐了回家便罢了。 “卫姑娘勿要见怪,还请随我来,国公爷这会儿正在府中。” 顾少钦的庶兄,现任的的齐国公长得与顾少钦有两分相似,却没有那般的贵雅风姿,瞧着郁郁不得志。 卫小歌心想,被心眼只有针尖大的太后压了一辈子,家里似乎还有个莫名其妙的神经病国公夫人,能舒心才怪了! 大约已经听说了这场闹剧,齐国公压根没召见秦玉灵,直接让她在外面等候。 “卫姑娘,我即刻进宫觐见王上,等有消息便立刻遣人送信到姑娘所居住的客栈。”齐国公显得十分平易近人,声音里没露出不痛快。 “如此多谢国公爷了!”卫小歌笑着抱拳行礼,这会儿倒是想起来,恐怕连累了齐国公,事后国公夫人肯定闹腾,太后说不定要借题发挥。 回到客栈,狐姬却是不知去向,留了纸条说带着汤圆逛街去了,卫小歌叹气,可别惹出什么事来。汤圆如果不炸毛,一般在外头不会叫嚷,可有时候着急生气了,便会乱叫。 秦玉灵仍旧有些惊魂未定,心想卫姑娘着实粗野,好在与宝梁王有交情,不然今天还真不好脱身。 不过......自己在齐国公府刚才似乎做错了点什么。 她仔细琢磨了一瞬,猛然意识到,卫姑娘不是丫鬟,自己也不是小姐。 唉,谁叫那名嬷嬷着实让人生气,狗眼看人低不说,竟然以为自己是个外头的野女人,前来国公府当妾。 即使做妾也不是做他齐国公的妾,好歹得是岐郡王这般让她心仪难忘的男子. 再说,厉行渊不也有个护国公的爵位,自己是堂堂郡守之女,表哥是乌金王呢! “万夫人,我们这般可是得罪了国公夫人?”秦玉灵忽然想起,远水解不了近渴,表哥在乌金国呢!厉行渊怎么也哄不好,恐怕很难指望,至于郡守女儿的身份......渣爹就更不用提了。 “总归这是我的事,人家就算要算账,也是寻我的麻烦。”卫小歌满不在乎说道。 不就是打了个混帐老婆子,当初接了系统任务“贵公子的青睐”,早将太后得罪得死死的,更加不在乎多添一个国公夫人。 真敢寻人前来闹事,直接拿刀子砍死。 秦玉灵有些忐忑,“我瞧国公府,似乎是夫人当家呢!” “她奈何不了我。” 卫小歌稍微有些不耐,打扮得跟一朵花似的去打酱油,并且强出头掺和在里头和老婆子搅和,硬生生将戏码换成了争宠,这会儿脖子又往后头缩。 早干嘛去了,冒充小姐就得有觉悟被人当罪魁算账! 隔天便有消息传来,却不是从国公府而来,而是顾少钦派遣了一名宫中侍卫头目传话。 诗诗在宫里住了一阵,兴许是长途跋涉累着,又养了许久的身子。 长富等人没住京城,却是住到天昊宫附近的连云镇上,诗诗一个人在宫中郁郁,顾少钦一个月前将她送去连云镇。 卫小歌忙拿了银子谢过传话的侍卫头目,立刻打算打包了行李出城。 狐姬和汤圆却一直未归,只到晚上,才大包小包的拎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 有汤圆爱吃的各种零嘴,洛京最新款式的成衣,还有几本诗集。 狐姬后面,还跟着几个人,瞧着鬼头鬼脑的好似什么人的随从。 “跟着你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狐姬噘嘴道:“有一名浪荡子调戏我,我打了他一巴掌,那人也不恼,偷偷叫手下跟着。” 汤圆忙表功劳,“我还给拿翅膀煽了那人几下。” 卫小歌扶额。 好在只是几个连通脉期都不是的家伙,随手都能拍残废了。 从前狐姬很喜欢被人调戏,一般还奉送一个媚眼,如今倒变得坚贞不屈了。 两个妖怪明目张胆跑出去逛街,这里是洛京,不是什么小地方,万一惹了事肯定又得去求顾少钦,这次诗诗托他照看,已经欠了好大个人情! 她忍不住喝道:“往后不许出去惹是生非,一个个都不是省心的!” 秦玉灵在旁边听了,满心不是滋味,万夫人这是在含沙射影吧。 可是,她没办法啊,自己风姿卓绝,生得比万夫人美,活生生将这山村出来的女子衬成了丫鬟! 女子就是小心眼,爱与人比较,真是无奈啊! 连云镇在连云山脚下,离山上的天昊宫山门只有二十里之遥,安全很有保障,尤其是,天昊宫并不接待香客,因此也没有太多闲杂人等来来往往。 挑这地方安家落户,卫小歌感觉非常不错。 按照所说的地址她寻到地方,远远看过去,竟然是不小的一座大宅子,位置不在最热闹的地段,稍稍有点偏。 外头的小铺子不少,似乎买什么都方便。 嗯,小孩子可跟着人可随意出去闲逛,比起住在洛京肯定要舒适很多。卫小歌胡乱想着,归心似箭正打算跳进院子,却听到拐角处传来长富憨憨的声音。 “段哥哥,再多买几个糖包吧,四四上次说很喜欢吃呢!” 段添财笑道:“不成,明明是你自己想多吃几个,一人只许吃一个。” 卫小歌忙溜过去看,长富和豆儿竟然在门口不远处的一家包子铺外头,一人抱着一个包子在啃。 段添财则是抱着一个大大红木描花的食盒,正要盖上,瞧着似乎有不少包子。 不是说一人一个吗,买这么多做什么? 念头转了转,卫小歌来不及多想,高呼一声,“长富,豆儿,姐姐回来啦!” 两小愣了一阵,哇地大叫了几声,小短腿嗖嗖地跑得飞快奔来,“姐姐,姐姐......” 蹲下身子,将两小抱在怀中,卫小歌笑眯眯说道:“糖包好吃吗?” “嗯,姐姐给你吃!”长富忙将手里的包子递到她嘴边。 虽然口水兮兮的,卫小歌没奈何啃了一小口,长富喜欢喂食,这习惯从小到大都没改过。她不禁想起喜欢“被”喂食的万人屠,将来让长富喂他吧,看他还好不好意思! 将两个孩子一并抱起,卫小歌跳进大门。 大半新的宅子,一侧有个不小的园子,没有种植太多花草,高大的树木倒有一些。洛京之人喜欢木槿,这处园子里也种植了一溜,红通通的显得非常喜气。 远远瞧过去,还有一个不小的池塘,倒垂着几株杨柳树。 要不要将池塘给填了?卫小歌暗暗嘀咕了一声,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 真想着这事,她却忽然瞧见池塘中扑腾扑腾的,仿佛有个小娃娃在里面。大惊失色之下,她忙将长富和豆儿放下,以最快的速度纵身而去。 一个小小的脑袋在里面浮浮沉沉的,也不知是死是活,她提起一口气,折了根树枝扔进水中,随即脚尖点在树枝上,弯腰提手将里面的娃娃给抓了出来。 脑袋垂着,瞧着似乎只有三四岁的模样,脚还在乱蹬。 还好,活蹦乱跳呢...... 将小孩放到地上,卫小歌忙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不用看也知道不是长壮,体型比长壮少了一半。 小孩将头抬起,歪着头好奇地说道:“你是谁,我玩水呢!” 卫小歌再次吃了一惊,这孩子......脸的两侧长着小小的鱼鳃。 半妖,还是全妖? 嗯,这么小,应该是半妖了。 问题是,家里怎么又多出一个半妖来? 长富迈步跑来,大约是修炼过了,速度竟然不慢,“姐姐,她是小鱼,是我们家的人。” 这时段添财也过来了,将食盒揭开,“小鱼,你的糖包,只许吃一个啊!” 腮脸的小鱼接过包子,高兴地咯咯笑着,“谢谢段哥哥!” 呃......卫小歌呆滞了半晌,猛地想起来小段买了很多很多包子...... 第三九二章 齐聚 见卫小歌使劲瞧着小鱼猛发呆,段添财忙说道:“姑娘,鲁巧和雄霸带了几个小孩和我们一起住,他们都是半妖。” “你买了多少个糖包,到底有多少个孩子?”卫小歌紧张地问道,大热天的,手心竟然嗖嗖冒冷汗。 段添财笑道,“是万前辈的意思,鲁巧说天极那边的据点没了,四个半妖小孩没地方收着,只能放在身边。” 卫小歌长长吁出一口气。 幸好只有四个......不对,四个也是很多个啊,加上长富他们,简直可以开幼儿园了。 这么多孩子,要老命了! 正揪头发犯愁着,却听见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她回过头,见一名大约只有八九岁梳着双髻的小姑娘,一路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小姑娘生得极为灵动,穿着一身白衫,双眸灿若星辰,胳膊挎着一个带着绿叶的柳枝篮子,里面参差堆了园子里长出的各色小野花。 卫小歌顿时怔住,这又是哪里来的小姑娘,瞧着压根不像是半妖啊! “啊,段哥哥,我闻到糖包的味道啦!”小姑娘的声音清脆之极,仿佛是树上的百灵鸟。 “便是姓唐也不能天天都要吃糖包吧!”段添财嘻嘻笑道,将食盒子递过去给小姑娘,“你拿去分给大家,不许偷吃,一人只许吃一个,尤其是长壮他们。” “嗯,我记得呢,这里就数我最大啦!”小姑娘笑语嫣然,歪着头瞧着卫小歌,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卫姐姐回来了吧,我叫唐有心,唐有德是我哥,听他提起卫姐姐好多事情呢!” 原来是唐有德的小妹子,难怪这么活泼,卫小歌笑道:“你哥哥和你一起来了?” 瞟见唐有心头扎着一朵白花,身上穿着素净的白衫裙,她便没有问为什么离乡背井。 显然唐有德的娘过世了,不然唐有德肯定不会跟着一起来。 “是啊,哥哥嫌弃牲口棚子不牢靠,正拆了在重新搭建呢!”唐有心笑着点头。 “等下我再去寻你哥哥,你自己慢慢玩。” “嗯!”唐有心笑了笑,眼睛弯成新月,随即将手里的柳枝花篮递给豆儿,“豆儿,花儿都给你,这会儿我得去给大家分包子啦!” “谢谢唐姐姐!”豆儿笑眯眯将篮子接在手中,爱不释手。 篮子编得非常好看,兄妹两人都很手巧,卫小歌心道,这样的小姑娘多几个无妨,似乎很勤劳啊! 一边的小鱼没有继续玩水了,抱着手里包子猛啃,没两下就吃得干干净净,然后眼巴巴盯着食盒,“我还想吃。” 唐有心对着小鱼使劲摇头,小脸露出严肃的表情,“不成,不管是点心还是包子,一人只许吃一个。” 小鱼委屈地噘嘴,却也不敢继续再要吃的。 卫小歌意会,这“一人一个”的规矩非得严格执行不可,一堆半妖,若不他们限制食物,保不定都长成鲁巧那般的球状人。 大白鹅汤圆绕着唐有心转了两圈,“我能不能吃一个糖包?” “啊,你会说话?”唐有心惊异不已,大约与几个半妖小孩相处了许久,很快恢复正常,笑道:“嗯,给你。” 看着唐有心递过来的包子,汤圆很人性化地叹了口气,“没手就是麻烦,劳烦能给个盘子吗?” 汤圆跟着唐有心,向着园子另外一侧住人的各处小院落而去,这边段添财对卫小歌继续介绍。 “家里添了不少人,有些是鲁巧雄霸他们带来的,还有宝梁王送过来的人,不若晚上夕食,将大家全叫到一块儿。” 卫小歌点头笑道:“无妨,人越多小孩子比较高兴。” 长富深有所感,也猛点头,“姐姐,我如今是大哥哥了。” 蹲下身子,卫小歌摸了摸长富的头,心想他似乎又长高了。 由段添财去安置秦玉灵,长富和豆儿则带着卫小歌回他们居住的院落。 园子的另外一侧,有好些个被树木稍稍隔开的小院,格局很有些雅趣。 长富,豆儿,诗诗,还有长壮住在一起,小院门口挂着个匾额,叫做“趣味阁”,看字迹竟然是长富写的。 卫小歌顿时哈哈大笑。搞得还蛮像回事的! 进了小院,除了外间的正厅与两个玩耍的偏厅,后面卧房有一个东边是主房,西侧有四个厢房。 主房空置着,长富和长壮合住一间厢房,而豆儿与诗诗合住了一间,另外锦杏也住在这里,方便看着这几个小的。 听长富说,诗诗和长壮和鲁巧呆在一起学机关术,锦杏不知道去了哪里,估计也忙着。 一直扒在卫小歌身上不肯下来的豆儿半天没说话,许久之后才不高兴地说道:“四四有名字了,为什么我没有?” “你也有啊,都是万大叔给取的呢,豆儿叫做豆蔻!” 豆儿不解,“是哪两个字呢,有诗诗的名字好听吗?” 取了纸笔,卫小歌端正地写下,“很好听的名字,寓意也极好,本是一种花树,形容美美的小姑娘。” 豆儿顿时喜笑颜开。 长富忽然很老成地叹气,“豆儿为这个不高兴了许久呢,我这当哥哥的,怎么都没法子哄得她高兴,幸好姐姐回来了。” 卫小歌乐了,长富可真是傻乎乎的家伙,总替别人着想,竟完全不记得讨要个新名字。 没多久诗诗与长壮手牵着手返回,竟然能带着弟弟了,卫小歌暗叹,诗诗如果一直太过劳心可不成。 豆蔻忙喊道:“诗诗,我也有新名字了,我叫豆蔻!” 大约豆儿为了新名字的事生气了许久,此刻诗诗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腼腆地笑道:“豆蔻梢头春尚浅,真好听!” 卫小歌目瞪口呆,诗诗好像不到七岁,这是什么鬼话,竟然懂得念诗了,哪里学来的? 众小七嘴八舌,多数都是长富和豆蔻说话。 卫小歌问了问,他们还是上午习字,下午修炼,多数时间全凭心意玩耍,不过没有大人陪同,不可到外面去。 长壮跟着大家一起喊姐姐,稍微有点生疏,不过似乎还记得,很快便自在起来。也许从前总是一个人晃荡,他的话比较少,再说有豆蔻这个唧唧喳喳的,论不到他发言。 虽然多了四个半妖同伙,长壮早习惯了和和自家的哥哥姐姐一起混,即使在他们习字修炼的时候,也跟着后面。 卫小歌当然知道,长壮总像个巨大的游魂,走来走去,东摸摸西摸摸。 夕阳还未落山,锦杏便来喊大家吃饭,“姑娘,因人太多摆不下那么许多桌子,钟管家说就在园子里吃饭,大伙儿都去。” 钟管家......钟大有又跟来了,不是打算在江陵混衙门饭吃的吗?卫小歌无语望天! 等到了地头,她顿时惊呆了,到底有多少人啊...... 反正掰着脚趾头算都不成。 光是陌生的武修就有三十二人,此刻她才知道,这座宅子隔壁的园子也买下了,中间打通了一道门,多数武修都住在那边。 二十四人来自遥远的北疆。 其他八名武修则是顾少钦的人马。 因为......顾少钦将大哥前妻两个小一些的儿子塞了过来,一名九岁,另外一个竟只有五岁,已经住了两个月。 言下之意——礼尚往来,你要我照看诗诗,我就将侄子交给你。 半妖四个,小鱼是个女娃娃,另外还有一女两男两个小半妖,均是三四岁上下。 唐有德与唐有心兄妹两人,还带了一个从前在码头一起干活的小少年周新。卫小歌稍稍聊了两句,周新在十岁那年差点被继父卖去给人当小厮,干脆翘家,四年前遇到唐有德便一直跟着他。 钟大有娶了一房媳妇,乃是个性子有些泼辣爽利的寡妇。 最初他托了任务堂打听消息,家中一切安好,大儿子还子自承父业做了捕快。 不想半年前又去打听了一回,传来的却都是噩耗。大儿子忽然“殉职”,曾经凶得让他时时想休掉的婆娘,因为家里遭了贼死了。 小儿子不知所踪,还在打听。 控制欲极强,心胸狭窄之极的秦郡守没有放过钟大有,为了表面上没那么难看,将报复的时间推迟了两年多。 少了半条腿的方老先生,上次去京城没跟着,这次却决定一起来到更加遥远的宝梁国。 天极在江陵的据彻底取消,作为负责人的一丈会随着另外一名年长的法修四处游历。 危楼附近家中穷困之人的房子不会收回,仍旧由他们住着,从前欠的账一笔勾销,还给了一笔安家费。 孤寡老人,没长大的孩子们,出任务死了丈夫的大小媳妇们,自行斟酌凑在一起过日子。但凡承担老人家和孤儿的女子,会另外给一笔银子放在银号,每年凭印章提取一部分。 方老先生有些舍不得那些老街坊们,也不舍得长富他们,如此便坐船坐马车,辛辛苦苦跟着来了。 卫小歌听着大家说着这些日子的事,心中十分感慨。 大宗师万仞山即将离世,再没有往日的向心力,人心散了,队伍更加难带。 天极的大据点本就尾大不掉,良莠不齐的武修其实不少,仗着势大没少干混帐事。 从前担心岐郡王迟早要发难,早决定要削减,如今虽换了李中越登基为帝,其实还是一回事。 即使李中越手段不会过于强硬,但是曾为一州都军,对于行为过激,扰乱民众安宁的武修,绝对不会姑息! 因此天极所有大的据点全部取缔,只留下一些小小不起眼的地盘。 或许,摧毁是为了新的开始吧。 不过,即使有新的开始,即使再怎么看着完整的制度,最终还是会由兴旺走向衰败。如此周而复始,破而后立,然后继续破,继续立...... 第三九三章 压寨夫人 一大群孩子们唧唧喳喳围在一起说话吃饭,暂时还没有食不语这个规矩。 包括长富,豆蔻,诗诗,长壮,小鱼他们四个小半妖,齐国公的二公子和三公子,唐有心,一共十一人。 因为小半妖们吃饭不懂得节制,以免造成困扰,全部孩子们的饭食全部用木盒装着。木盒颇为精巧,分了几格,肉食,菜蔬,米饭等,分量按照孩子的大小高矮分好。 唐有德和他带来的少年周新,还有钟大有段添财等人比较熟,四人在同一桌,大约顾少钦那八名侍卫不习惯北疆人马的“豪爽”,也凑在一块儿了。 已是初夏,南方闷热,均是粗豪大汉的北疆二十四人个个袒胸露背,大口喝酒吃肉,吵闹得不成样子,这些人坐了两桌。 卫小歌与方老先生,身体一直没有痊愈的孟飞翎,还有秦玉灵,锦杏,钟大有的媳妇,狐姬,汤圆围坐。 菜肴全由附近酒楼购买抬来,目前家里压根没办法一口气做这么多人的吃食,其实平时都是各自顾着自己,分头开伙。 北疆的大汉们住在隔壁园子,向来都是叫饭馆送吃食。 顾少钦送来了侍卫,没送做饭的厨娘,也没有服侍两个侄子的丫鬟婆子。本意大约是要培养孩子自立,这十个人向来一处解决,同样到酒楼包了餐。 十一个小孩,钟大有的媳妇哪里忙得过来,只做一顿早餐,衣裳都是每天拿出去后角门,叫附近帮人洗衣裳的妇人取了去洗。 长富他们几个大了,洗澡都是自己来,热水由武修送到所居住的院子。但是几个小半妖,包括长壮在内,还不太懂得这些,平日里洗漱由锦杏和唐有心照看。 如果能请嬷嬷和丫鬟,卫小歌恨不得立刻请十几二十人,可是家里的孩子太怪了点。 有长着小鱼腮的孩子,有两个毛耳朵,还有一个外表看着很正常却长着尾巴,幸好长壮只是比旁人高壮一些,竟然是最正常的半妖。 尽管向来喜欢热闹,但是北疆人马的嗓门大得惊人,那边几个半妖孩子不知为何唧唧哇哇吵起来,卫小歌揉头,感觉脑袋几乎快爆开了。 长富很不高兴地对着吵架的孩子们大喊,“不许吵,不然就得去墙根罚站!” 可惜,身为哥哥的长富说的话没半点用,小鱼一脸委屈地哭哭啼啼,因为有个大个子的半妖铜头抢了她盒子里的肉,而且已经不是第一回抢了...... 卫小歌站起身来,伸出手掌提着铜头的衣领,“嗖”地飞到树下,“铜头,站在这儿,等大家吃完了才能动。” 铜头长得又高又壮,与长富差不多高,但是却圆了一倍,可是据说他只有四岁。 铜头简直比小鱼更委屈,一脸鼻涕眼泪哇哇大哭,“我不要站,我饿,要吃......” 必定是敞开肚皮吃习惯了,如今分量少了很多,他很不习惯,卫小歌哪里不明白。不过却绝对不能按照他的心意来,不然规矩坏了,其他的半妖孩子们肯定有样学样。 “一人一盒子,规矩不能改,其实你个头高一些,食盒里的饭已经比小鱼多不少。” 不理会铜头闹腾,卫小歌从自己的桌上补了一块肉给小鱼,小鱼破涕为笑,很礼貌地说道:“谢谢姐姐。” 乱哄哄的,卫小歌回到自己的桌前,却猛然发现多了一个人。 “薛......薛哥哥,你回来了?”犹豫了一瞬,她还是决定称薛绍奚为哥哥。 十八九岁的薛绍奚,浓眉大眼,下巴有剃过胡须的青茬子,大约生得老成,瞧着已是个青年男子。一身蓝色的箭袖长衫,十分挺拔利落,腰上仍旧挂着从前送他的“赤冶”。 薛绍奚微微一笑,“弟弟妹妹到宝梁国,我可没办法一直呆在大魏,如今给王上在宫里当差,今儿才得卫妹妹回家的消息,王上特地许我在家住三天。” 每五天会有一天休沐,这次因为卫小歌的缘故,平白多了三天。 知道卫妹妹在京城仓促嫁给了万人屠,却没能背着她上花轿,薛绍奚心中不无遗憾。看情形往后会一直住在宝梁,一家人齐聚,仿佛连一直都惦记的家仇,都有些忘记了。 卫小歌笑道:“差事累不累,你这般可有闲暇修炼,还得来回奔波,足足有四十来里路呢!” 薛绍奚笑着摇头,“不累,来回跑也是修炼,其实王上宫中没多少事可做,我一天当差三个时辰,余下时间多半与人练习打斗,要么就是在侍卫所打坐炼体。” 卫小歌絮絮叨叨与薛绍奚说话。 这个总觉得他自己是哥哥,其实算是“弟弟”的家伙,从最初开始便极为亲近信任。她时不时脑中希望,如果将长贵换成薛绍奚,日子不知多好过。 小薛饱尝人间冷暖,却从没失去自小养成的心性。 不冲动,不急躁,不退却,稳稳当当地向前走,并且为人不会太死板,极懂得变通。 尽管憨憨的长富,永远是心头最惦记的孩子,可是薛绍奚无疑是极为重要的亲人。 他是几人中最大的,如今终于修炼小小有成,便迫不及待站了出来,到外头做事成为家里的成年男人。 卫小歌暗叹,薛绍奚修为不算高,并且走“后门”得了差事,在王宫肯定得受些闲气。不过,他本来就是从各种歧视和艰苦中走出来的人,估计不会有大问题。 不过,若觉得给顾少钦当差是条出路,自然由他去做。 一顿接风宴吃完,夜幕早已降临,四处被顾家侍卫们燃起了灯笼,罚站的铜头继续将他没吃完的饭吃完。洗洗刷刷,一顿收拾,亏得唐有德和周新都是麻利之人,园子再次恢复干净。 秦玉灵被独自安置在一间尚没有人居住的小院中,卫小歌将狐姬丢过去给她做伴。 晚间寻到鲁巧,卫小歌问道:“这二十四名兄弟,往后是个什么打算?” 鲁巧笑道:“大王说了,爱跟来就跟着来,不过长久住下去定然不成,都是些野惯了的人,等大王回来应该有些决断,我估摸着大约会去山里夷族那边厮混。” 夷族指的是“南疆”,乌金国与宝梁国的国界分明,不过再往南去,是一片极少人踏足,不知道有多大的森林。 因雨水足天气潮湿,高大的树木极为茂密,遮天盖日,阴暗的土地四处毒瘴齐生。除了令人望而生畏的蛇虫野兽,剧毒无比的植物,最麻烦的是水源污秽,即使再彪悍的猎人也不敢随意踏足。 但是,再险恶的地方,永远有人居住。 当地人被称为夷族,或者是“野人”,散布在各处稍微好一些的山头,人数不多却个个悍勇。与北疆相似,妖怪不少,不过却少与人接触,绝大多数不通晓人语。 最吸引人的,还是各种奇异的草药。 宝梁顾氏的草药生意做得大,除了与边界乌金国的山头妖王获取野生药材,也与附近一些略为开化的夷族打交道。 利之所驱,北疆这些武修们,自然不会放过发财的机会。 “弟兄们”是一群桀骜不群的土匪,等着老大回来,带领他们四处搜刮。 听完鲁巧一顿解说,卫小歌有一种错觉,除了成为一大群孩子的保姆之外,似乎还不小心成了压寨夫人。 反正这事也不是现在才知道,她很理解地笑了。 “既然大家都闲着,还得等大王回来再行决定,不知道兄弟们有没有兴致做一趟小买卖。” “有买卖怎会不做!”鲁巧笑眯眯地点头。 “今儿你见到我带来了一名姓秦的女子,需要送去乌金国。只是我哪里有空闲,因想着大家无事想请十来名兄弟送她。” “给夫人办事哪里需要付银子。”鲁巧很体贴地应付着,心中却想,夫人的银钱可千万不能接,宁可自己掏腰包给兄弟们当路费。 “夫人”两个字前面得添上“压寨”,唉!卫小歌摆摆手,“话不是这样说的,规矩我懂,拿钱办事,才办得牢靠。” “何时出发,提前说一声便好,免得他们闲得浑身长绿毛发霉!”鲁巧笑着答应。即使大王叫大伙儿做事也得掏腰包,夫人做事倒是有规章,没仗着大王的势,胡乱瞎指派人。 “再过上半个月吧!”卫小歌寻思了片刻便说道。 她实在受够了秦玉灵的自以为是,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还是早送走为佳。不过刚刚长途跋涉许久,总得让人家缓缓,即刻便赶人实在说不过去。 薛绍奚在家呆了三天,再次回到洛京继续当差,长富他们三人与他感情最为深厚,临行各自抱了几抱,显得依依不舍。 在家的这三天,薛绍奚并不像从前那般,忙前忙后的做事。 多数时间与长富豆蔻一起蹲马步,或者与诗诗一起看书,晚间与他们一块儿说话逗乐,哄着大家睡觉。 作为旁观者的卫小歌觉得十分有趣,即使三个孩子们还小,却能明明白白分得清薛绍奚与段添财的区别。 小段对小孩子虽不错,但是却从未看作是家人,他一心一意做着管家这份临时职业,打算存够了钱将来娶媳妇开铺子。 薛绍奚则是两回事。 他是家里的大哥,除了给大家赚钱养家之外,也存着类似长贵的心思,希望博取一份前程。 目的并非是为了出人头地,而是为了将来小孩子有个依靠。 尤其豆蔻和诗诗,本是要随着千红送走,却差点死在僧人的手下,两个妹妹算是他的心头肉。 对此十分了解的卫小歌,私下里给了不少修炼的药材,也好加快修炼的速度,以免薛绍奚在侍卫营里总被人瞧不起。 第三九四章 也请恕我直言 五天后,长富和诗诗习惯性地数着日子,等到傍晚夕阳徐徐落下也未没瞧见薛绍奚,两人一脸失望拉着卫小歌问道:“薛哥哥怎么没回家?” “兴许上次在家住了三天,将休沐的时间挪用了,不用急,薛哥哥过一阵会回家的。”卫小歌出言安慰。 薛绍奚的差事多半是顾少钦给的,因此有什么事发生顾少钦会略加看顾。 目前看来,顾少钦的位置十分稳当,单凭他敢只身去大魏数月之久接佳宜公主回家,就晓得根本不担心有人起歪心思,宫中应该毫无危险。 话虽如此,不料又过了十天仍旧不见薛绍奚返回,不单单是小孩们着急,卫小歌也着急了。 上回那名传信的侍卫首领曾说过,若是有事寻顾少钦,可去她曾经住过的灵芝院,王上时常去那边歇息,有专人递信。 灵芝院的由来,当然是臭烘烘的“阴灵芝”,为此她不无纳闷,难道顾少钦不会想到阴灵芝就睡不着觉吗? 想了想她还是打消了独自去寻顾少钦的想法,尤其是去什么别院,压寨夫人可不能瞒着大王与曾经的假未婚夫见面。 况且家里有现成的人马,何须她跑一趟,顾少钦的两名小侄子住在这里,有八名侍卫供差遣。 给了一些跑腿的银子,其中一名侍卫即刻去了洛京。 隔了两天,侍卫才返回,“万夫人,侍卫营的年轻武修都叫统领送去大营里炼体,薛兄弟也去了。想必是临时决定来不及遣人送信回来。” “你可知炼体之事要多久?” 这名侍卫显然从前也去过,很快回答:“惯常来说得要两个月,有时一个多月便结束。” 卫小歌再次道谢,快步往趣味阁走去,通知一直翘首以待的长富他们。 长富与豆蔻已经完成了每天一个半时辰的修炼,刚满头大汗自己换完干净衣裳,此刻正大口大口地喝水。 诗诗体弱因此无法在大太阳底下爆晒捶打,只能清凉无汗地打打坐,因此满脸羡慕,很殷勤地给他们二人端茶水。 “累不累,要是我能炼体就好了。” “一点都不累,诗诗,你放心,我往后保护你。”长富使劲拍胸脯打包票。 “嗯,还有我,我也能保护你。”豆蔻忙说道,她如今一点都不羡慕诗诗的字比她写得好,因为诗诗修炼的速度很慢很慢。 长壮在旁边转悠,见大家都在安慰诗诗,便靠着她身上说道:“还有我!” 卫小歌在一旁瞧着这友爱的一幕,心中感慨不已。 曾经很担心诗诗知道自己不能与大家一起修炼会难过,如今瞧着接受得不错。有长富这个惯会体贴人的娃在,连偶尔小心眼的豆蔻也好多了。 诗诗能稍微修炼一下真气,修法绝对不成。 修法危险得紧,如果魂魄太强,而身体血气不足,一不小心便会伤及寿元,这点众所周知。 她笑眯眯地说道:“今天大家都很乖,等下姐姐带你们出去外头玩,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还没等最积极的豆蔻发言,长壮忽然嚷道:“要吃糖包。” 众人哄笑,“长壮最贪吃。” 家附近有一家专做包子的铺子,其他的包子也罢了,偏糖包最好吃,因此段添财隔些天就会买一回。还得提前预订,实在是家里人多。 卫小歌闲闲地带着几个孩子出去溜达了一圈,糖包没买,却是买了几个小糖人。除了长富他们人手一个,还给所有的半妖孩子,包括唐有心带了回来。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爱卖弄的豆蔻定然要说上几嘴,如果不买齐备了,小半妖们肯定会不高兴。 一路闲聊着,知道薛绍奚去侍卫大营炼体,长富顿时一脸干劲十足的模样,“我明天要加倍修炼,回头让薛哥哥看看我是不是又厉害了。” 豆蔻苦着脸,使劲摇头,“长富哥哥,天天这般修炼,我都累坏了。” 卫小歌莞尔。 其实,论及修炼的资质长富及不上豆蔻,不过勤奋却超过她。除了白天大家一起炼体打坐,晚上临睡前和早上起床之后,长富均会再花点时间打坐。 小孩子逼得太紧适得其反,自从习惯了天天习字之后,豆蔻比从前好多了,大家都做的事,她不会掉偷懒。 一行人拿着糖人回来,卫小歌习惯性地瞟了瞟池塘,如今天热,小鱼每天都泡在里面。 不料,她却瞧见秦玉灵正蹲在池塘边,与水中的小鱼说话。 长富举着糖人蹬蹬蹬跑过去,“小鱼,有糖人给你玩,还可以吃哦!” 脸上晒得黝黑的小鱼从水里爬出来,如一只小鸭子似的抖了抖身上的水,对一边的秦玉灵说道:“大姐姐,我不和你说话了,我要吃糖人。” 说罢她便把腿向着长富奔过去,糖人应该很好吃吧! 被猛然抛下的秦玉灵怔住,随即心中猛然生出一丝尴尬之感。 她根本没有抢夺孩子宠爱的意思,可是万夫人着实太无礼,自己只是和小鱼说两句话,竟借着什么糖人打断了。 可是,万夫人完全不关心孩子,将小鱼一个人丢在池塘里完全不管,刚才小鱼哭诉了半天。 对着卫小歌微微笑了笑,秦玉灵便淡淡说道:“闲来无事四处走走,小鱼很可爱。” 卫小歌敷衍地点点头,“嗯,很可爱。” 小鱼可爱个毛啊! 水做的家伙,没事都要哭半天。 被抢了食物哭也罢了,跑快了摔一跤,明明不痛也要哭上很久,最要命的是,晚上睡觉无端端醒来,不知为何也会哭上半个时辰。 其他小半妖们简直被她烦死了。 铜头之所以总是抢小鱼的食物,因为她爱哭,也因为她总喜欢到处告状! 不过,这些得慢慢来,总之非得将这个爱哭的毛病给整过来。 秦玉灵瞧着卫小歌心不在焉的模样,感觉她实在太不称职了,没奈何又道:“听小鱼说别的孩子们每天都欺负她,要不将让她单独住,我瞧小鱼的个子比其他孩子要小。” 小鱼眼巴巴瞅着卫小歌,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想一个人住,我不要和铜头,拾妞,大柱一起,他们每天都欺负我......” 真痛苦啊,又哭上了!卫小歌瞟了秦玉灵一眼,心想这位时不时来个三分钟的同情心,从前是豆蔻,现在换了小鱼。 似乎独独忘记关心长贵了。 再对着秦玉灵,真能活活将人的耐心磨光! 没有搭理秦玉灵,卫小歌摸了摸小鱼的头说道:“小鱼你先和长富哥哥他们一起去玩,我和这位大姐姐说两句话。” 豆蔻看了秦玉灵一眼,舔了舔糖人没说话,心中却想着,小鱼哭哭啼啼也没有用,姐姐向来说一不二,从前也不是没试过这一招。 长富这些日子早被小鱼哭得头大了,摆着哥哥的架势,虎着脸说道:“小鱼你再哭,我就不给你糖人了!” 小鱼委屈地收了眼泪,“我不哭了,我要糖人。” 秦玉灵暗暗叹气,小鱼哭得这么惨,其他几个孩子不理会也罢了,长富还摆驾驶威胁她。 这些小孩子们肯定给万夫人教得冷心冷肺,而且,万夫人显然极其厚此薄彼,小鱼他们这些半妖真可怜。 没看见秦玉灵面孔上透出的悲悯神色,卫小歌正盯着长壮,生怕他往池塘里跑,心想往后还是得教大家游水。 “长富,你将糖人给铜头他们送去,记得一人一个哦。” 长富笑呵呵地答应。 吃得满嘴甜的小鱼,跟着长富一路往园子里头走,诗诗牵着长壮随后,而没那耐心的豆蔻早溜得没影子了。 卫小歌轻轻咳嗽了两声,该说的还是得说。 “秦小姐,我寻思了一阵,因长贵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眼下我们这边人手不少,不如早些送你去乌金国可好?” 动不动就赶人走,秦玉灵面上虽不动声色,却满心恼怒。 就算自己是一尊佛,也给这位万夫人气得生出火气来,走就走,谁爱呆在这里成天看她脸色。可是......若是由北疆的那些粗鲁大汉们相送,简直不可能! “这个......万夫人,北疆的英雄们十分不拘小节,敢问能请宝梁王派遣些侍卫送我去乌金国吗?不然请人送信给表哥,让他遣人来接?” 卫小歌感觉脑门的青筋跳了几下。 一路慢悠悠坐着马车将秦玉灵带到宝梁国,如今还主动掏银子请高手相送,竟挑三拣四。难道人人都如厉行渊一样,甘愿当孙子。 如今连厉行渊也不干这王八事了! “秦小姐,你可知晓,送你去乌金国足足得花费八万两银子。我虽认得宝梁王,却万万不欲欠下他任何人情,你若有本事叫穆乘风遣人来接,求之不得。” 彻底没想到卫小歌说话如此不客气,秦玉灵怔然,看来又因为关心孩子,所以她生气了。 或许,她根本就是因为被表哥抛弃了而耿耿于怀? 可是,对方无礼,自己可不能失了礼仪,这点教养还是有的。 挂着淡淡的笑容,秦玉灵很客气地说道:“万夫人,请恕我直言,我一名没修为又生得貌美的女子,你竟叫北疆的匪徒武修相送,着实不近情理。” 卫小歌很认真地说道:“也请恕我直言,我夫君既然放心将这些弟兄们放在家里,我自然信他。” 其实,前些日子来过两拨暗哨,不晓得是谁的人马,被这帮北疆武修当根菜似的打发了,也没见谁来表功劳。 他们跟着万人屠在北疆不知发了多少财,手里的银钱多得很,什么美女没见过,要真有奸污妇人的货色,早叫万人屠砍掉了脑袋。 还记得当初在稻花村,万人屠二话没说,拔刀砍死了拿着刀子逼迫自己的村中流氓。 第三九五章 你妒忌我 见卫小歌一意孤行,定要那些个匪徒相送,秦玉灵脸色发寒。 万人屠哪里是什么好人,他手下的人能信? 而这位嫁给了万人屠的卫姑娘,心胸狭窄,见不得人碰她的那些孩子们。更离奇的是,竟将孩子们都养得没心没肺,长贵是如此,其他那些都一样。 “万夫人,你家夫君手底之人全是的强盗,我如何能叫他们送我去乌金国?” 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卫小歌耐不住刺一句,“住在强盗窝呢!” 秦玉灵直蹙眉头,竟如此无礼。 既然对方将脸皮撕破了,不用再与这粗野的女子客气。 “万夫人,你那位好夫君讹了厉大哥两百五十万两银子,不过是花八万两银子雇人送我去乌金国,也好意思说。我也不求你寻宝梁王的侍卫了,还请遣人送信给表哥!” 卫小歌顿时没绷住笑了起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为了秦玉灵的事而奔走,厉行渊毁约在先,双倍赔偿是一百万两银子。而后为她杀永熹帝,若不是万人屠相救,厉行渊尸骨都寒了。 若要较真,银子全是她秦玉灵欠下的。 再说如今只收到了一百万两,目前看来,余款恐怕很难到手。 不欲再争论,卫小歌摆摆手,“罢了,穆乘风乃是乌金王,轻易无法传信,回头只能请宝梁王书写文书。我这强盗窝求你别住了,外头有客栈,自己花银子请保镖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实在懒得废话。 穆乘风眼睛再瞎,定然也能瞧出秦玉灵这凉薄寡恩的性子。 看情形,厉行渊已彻底看透了。 不料她刚走了十来步,身后却传来秦玉灵带着无尽讥讽的声音。 “我道为何,果然是因为表哥对我比你好,怀恨到如今。你妒忌表哥心中有我,妒忌我比你美貌温柔,女人就喜欢为难女人!恐怕你在齐国公府也憋着怨气吧,所有人将我当作小姐,却视你为丫鬟。” 被害妄想症,竟然这么想当然?卫小歌缓缓转过身,如看猩猩似的,上下打量了秦玉灵两眼。 “稀奇了,你到底那只眼睛瞧出我为难你了,别太当你自己是根菜,我欠你什么吗,赶紧给我滚,别叫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秦玉灵一张脸涨得通红。 一次一次被卫小歌赶走! 厉大哥付出了那么多银子,竟然如此不讲理。 见卫小歌已经昂着头掉头而去,她几乎生出想掐死对方的心,可是一想到在齐国公府被踹得生死不知的老嬷嬷,恐怕冲上去就会被人踢死。 呆呆站在池塘边,秦玉灵忽然生出无限恐惧。 原本到哪里都有人护着,最初是明王,后来有厉行渊,随后是穆乘风,凌云子,还有岐郡王。此刻只身一人,住到客栈去怎么行,即使请了保镖,也防不住卫小歌暗地下黑手。 刚才为何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虽然知道她妒忌自己,前世可从不说这种得罪人的话啊! 秦玉灵懊恼之极。 然而,三番五次被卫小歌赶,真是太让人生气了,实在是忍不住揭穿她的真面目。唉......实在是,生得太美,太多男人对自己生出不轨的念头,而女子们则个个妒忌! 快步走远的卫小歌,忽然扑哧笑了起来。 刚才气大了点,真是何必呢! 此时此刻,她终于看懂了表妹身体里面的芯子。 一直以来,总觉得这位外来鬼魂有些难以让人看明白的地方。 刚才对方将心底的话说出,才彻底真相大白。 性情有些复杂,但是万变不离其中。不管是对小孩子露出的三分钟同情,还是将厉行渊玩弄于鼓掌之间,一切都是为了显出她自己的重要性。 若身边的人是男子,必须要为她倾倒;若是小孩子,必须最喜欢她;若是女子,则肯定在敌对的位置,非得比对方有魅力不可! 恐怕连做系统任务,都乐在其中而不自知。 偏偏做任何事都显得理直气壮,恐怕都找好了理由吧,全部都是人家的错! 看在同被系统迫害的情分上,对秦玉灵算是仁至义尽了,其实她的死活与自己彻底无关。不过,就这般将她赶走,万人屠会不会觉得自己没放下穆乘风,故意为难秦玉灵? 真是一笔烂帐! 事已至此,早点将秦玉灵送去乌金国才行。 看来明天一早得去一趟洛京,找顾少钦帮忙送文书! 卫小歌边走边琢磨着,一名服侍齐国公儿子的侍卫“嗖”地窜过来。 “万夫人,王上正在外面等候。” 卫小歌不由得张大了嘴......说曹操,曹操就到! 真是太不公平了,她要寻顾少钦须得大费周章,人家想来找她,却易如反掌。 她匆匆忙忙跟着侍卫前去迎接,这会儿不是在大魏灵州,顾少钦的的确确是个王,再说有求于人。 顾少钦一身白色的箭袖长衫,头上也未戴冠,如从前第一次在乌金国山中所见,服饰简单仿若普通武修。 侍卫在大门口便单膝下跪,一脸忠诚地拜见。 顾少钦摆了摆手,“孤微服出巡,你且先退下,不必步步跟随。” 侍卫忙以最快的速度闪了。 “臣女拜见王上!”卫小歌打了个马虎眼,抱拳行礼,反正没可能下跪。 顾少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还是称呼我为顾兄便好,听你这般假惺惺地叫王上,真叫人吃不消!” 嘻嘻笑了笑卫小歌便依言,“顾兄里面请!” “不必刻意招待,我晓得你这里住的人多不方便,咱们到园中稍坐便可。” 怀着一肚子的纳闷,卫小歌将顾少钦带到园子前方,离池塘不远的小亭中,此地四面通风视野清晰,却很僻静,除了小鱼会泡在池塘里,别人却很少来。 亭中石凳沾着灰,顾少钦挥袖一个潇洒袖风扫去,略抬了抬袍角便安坐下来,“卫姑娘,我是来谢罪的!” “顾兄是何意?”卫小歌不解问道。 “薛绍奚被送去侍卫大营训练,却叫人违了规矩打伤,此事却与我有些关联,因此不得不来谢罪!” 卫小歌大惊,“薛绍奚此刻在哪里,他的伤势如何?” “薛绍奚此刻住在宫中,只是不好轻易移动,他受的伤定然会治好,我顾氏的药材十分齐全。” 听口气应该伤得不轻,不过并没有伤及根本,卫小歌略松了一口气,随即便立刻问道:“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缘由,到底是何人伤他?” 顾少钦长长叹了一口气。 “唉,家丑不可外扬,你可记得在齐国公府闹了一出戏,因此有些人便心中不痛快想寻你的晦气。我估摸着小阵仗难不倒你,早被你轻易打发了,于是便有人将矛头指向薛绍奚。” 难得顾少钦开门见山,将来意道明。卫小歌恍然大悟,前些日子来的两拨暗哨,应该是想探探自己的底细,不过已被杀埋了。 “国公夫人应该没这胆量吧?”她试探地问道。 顾少钦满脸无奈,“国公夫人哪能指挥得了侍卫营的人!” 卫小歌皱眉不语了半晌,原来是老虔婆太后下的手......顾少钦虽然弯弯肠子多,不过心胸却不窄,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小气的娘? “就因我打伤了一名口出恶言的嬷嬷,你母亲竟会寻事,不至于吧!” 母亲......唉,顾少钦抬手揉了揉额角。 “本是打斗训练,有心之人竟下狠手想要了薛绍奚的命,亏得有人知晓他乃是由我亲自指派,入了御前侍卫营,因此横插一手拦住。卫姑娘,少钦着实心中有愧......” 顾少钦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一遍,大约是知道卫小歌的习性,十分直截了当。 因薛绍奚伤势不轻,事情传到顾少钦的耳中,随即遣人查询,乃是太后令人杀了薛绍奚。 接下来,他夜半亲自去寻了在太后宫中埋下的暗人。 “......国公夫人在太后跟前哭诉,言说你带了一名美貌女子前去见我大哥,此女乃是大哥外室,竟要宠妾灭妻。” “倒是连累令兄了!”卫小歌带着些歉意说道。 太后新仇旧恨一起报,想必家里守得严密下不了手,于是寻到薛绍奚的头上。 “事情原委到底如何,是否真有一名外室?”顾少钦好奇地说道。 卫小歌无奈道:“我怎会做出这种糊涂事,原是要送去乌金国的一名毫无修为的女子,因她胆小所以带在身边。” 至于为什么会瞎误会,一来那老嬷嬷十分混帐,二者是因为秦玉灵无意识希望人家当她是“小姐”,而自己是“丫鬟”。 这些就不用解释了。 “看来是位美人......为何要送往乌金国,难不成怕万兄收她做小星?”顾少钦略带调侃地说道。 卫小歌瞪了顾少钦一眼,“王上如今是越来越没架子了,竟懂得说笑话了。此事还得劳驾您相帮呢,此女乃是穆乘风的表妹,不晓得宝梁国可有直接与乌金王通消息的方法?” “我可飞鹰传书给乌金国礼部,自有人将书信转交穆乘风!”顾少钦笑着答应。 将这事解决,顾少钦又忙问起两名侄子的近况。 两个孩子放在这里,免得养出纨绔子弟的心性,当然也是因为齐国公夫人着实不堪,而宫中又有太后。 若不是此地人多混杂,连四妹妹也一并送来。 卫小歌一一回答。 她回到家中还不到二十天,不过据闻这两个孩子最初不大习惯,如今倒是与其他人打成一片,将勋贵子弟的习气去掉了不少。 五岁的顾勤,成日与长富凑到一起修炼,要不是长富与长壮同住一房,他几乎想挤进来一起住。 九岁的顾勋,却比较喜欢与什么都懂一手的唐有德厮混。 第三九六章 争宠戏码? 与顾少钦唠叨着顾勤与顾勋的事,卫小歌心中却寻思着,死太后该怎么解决呢?一直防着人,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总不能每到一处地方,有人挑衅就搬家吧,若是连天昊宫附近都不能居住,天下没地方可住了! “想什么呢?”顾少钦随口问道,他看得出卫小歌怀着些心事。 “想着该如何解决你母亲的事。”卫小歌随口说道,反正没什么可隐瞒的。 “依你之见该如何?”顾少钦不再含糊,尽管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卫姑娘早已知道这些事,说不定旁观者清,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对于母亲的种种举动,他早已不胜其烦。只能在母亲的慈心殿布下了眼目,惯常来说只要有异常动静,多半便能立刻知晓,然后见招拆招。 母亲的心结无非多年未归家的父亲,因此极为不待见大哥和四妹妹,也包括大哥的几个孩子。若非自己一心护着,四妹妹和几个孩子未必活得大! 从前在内宅能用的手段较少,只能拿银子收买人,可如今身为一国太后,即便万般限制了她的权柄,却挡不住侍卫营中被她渗入。 “你父亲此刻在何处,不如让你母亲有点其他的事忙着。”卫小歌问道,这是症结之所在。 “自我登基之后,父亲早已从大魏回到宝梁,却住在远离洛京的成田州,养着几名妾室与孩子。我却不敢叫母亲知晓,不然定要生事。” 一辈子的怨偶,偏偏也没有和离这一说,卫小歌嘿嘿笑道:“虽然主意馊了点,但是你可想过找一名美男引诱你母亲,如此一来,她就不会成日里想着整治旁人了。” 顾少钦唬得脸色一变,简直是信口开河! “我这张脸还要不要?” “你父亲能养妾,你母亲自然能养男人嘛!”卫小歌挤了挤眼笑道。 顾少钦哑然,男子与女子怎么相同,不过卫姑娘出身草莽,想法怪异点可以理解。 “胡言乱语,我倒是有个法子,需要万兄出手即可。” 卫小歌嗤之以鼻,“所谓赔罪,竟是带着主意来的。你打算让万人屠偷偷入宫,将你母亲使劲威胁一顿,叫她往后再不敢胡乱行事?” “大抵如此,不能漏了齐国公夫人,她的死活我倒不放在心中,只是我不好自己动手。”顾少钦丝毫没掩饰自己心中的杀意,眼里带着些狠绝。 卫小歌看了他两眼,“说起来,万人屠现今住到宝梁国,你竟打算让他随意入宫整治你母亲,就不怕养寇为患?” 顾少钦笑道:“畏首畏尾,我还做什么宝梁王,当初便忍气吞声娶了德龄公主罢了。不管坐在什么位置,总有些信得过的人,我信得过你与万兄。” “顾兄做了王上,却没失去武者心境,让人佩服!” 此刻卫小歌对顾少钦算是了解得更多了点,外窍武修全是坚毅果决之辈,绝非池中物。 “过些日子他便返回,其实拿刀子威胁人的事,我自己来做未必不行。” 顾少钦慌忙摆手,“可不敢劳驾你,出了岔子万兄定然要找我决斗,虽想着哪天与他再行较量,增进修为,可绝对不想以死相拼。” “唉,嫁了人就这点不好,全没了自由。”卫小歌笑道。 死太后差点害死薛绍奚,眼下看在顾少钦的面子上没办法干掉老婆子,但是使劲折腾这老货一顿倒是很有兴致。至于那位国公夫人嘛,一刀砍了就是了! 两人正谋划着,忽然顾少钦面上带着一丝讶异地说道:“咦,有人来了!” 卫小歌没好气道:“这里是我家,不是王宫,当然人来人往。” 顾少钦微笑不语。 见他这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卫小歌拍了拍额头,这会儿的确不应该有人来。 先前顾少钦既然已吩咐那名通报的侍卫,叫他“不必跟随”,人家肯定会遵旨。应该会通知鲁巧与钟大有,所以不可能有闲杂人乱走。 除非有哪个孩子调皮,偷偷溜来瞧热闹。可是,如果是小孩子的脚步声,顾少钦定然不会出言相示。 顺着顾少钦的目光,卫小歌扭过头望过去,只见从小径的拐角处缓缓走出一人。 再次换上那身去齐国公府所穿的紫烟罗长裙,臂上轻挽丝带的秦玉灵,端着一个托盘,袅袅而行。 顾少钦轻声问道:“她便是穆乘风的表妹,要返回乌金国的美人?” 卫小歌抿着嘴点头,却没有言语。 顾少钦取出一柄墨玉白娟的折扇,慢条斯理地摇了两下,瞟了卫小歌没什么表情的脸,心想这位美人姑娘估计没少给卫姑娘添麻烦。 美人显然知晓自己在此,特地来相见呢! 秦玉灵行至跟前,一脸温婉,对着顾少钦款款曲膝行礼,仪态优美。 “秦氏女拜见王上!” 既然是穆乘风的表妹......略加琢磨,顾少钦便想起乌金国的九大郡守之一的秦栋林,乌金国的郡守势力他知道甚详,却对内宅之事天生排斥,从未打听过。 世家联姻本是寻常,既然如此,想来是秦郡守的女儿。 不过眼下却不用说穿,先看看好戏再说,想到这里顾少钦微笑道:“不知秦小姐前来见驾所为何事?” “听闻王上在此,特地前来奉茶。” 顾少钦轻轻摇了下扇子,面上仍旧一派温和,“我一贯不喝闲杂人等奉上的茶水,有事上奏,无事便退下吧!” 秦玉灵面上一窒,没想到这位清俊贵气,看似和煦春分的宝梁王,竟然这般不给人颜面。当初在红梅林前特地等候岐郡王,也没如此让人难堪。 如此不宣而至,的确失礼,不过她此刻山穷水尽,总不能真雇保镖住到客栈。 连云镇并没有保镖可雇,还得去洛京寻百行镖行,原本打算寻顾家两名小公子的侍卫帮忙,既然宝梁王亲至,那么最好不过。 “还请王上恕罪,小女子乃是乌金王的表妹,无奈流落民间,欲返乌金国却苦无门路。小女子手无缚鸡之能,承蒙万夫人收留,只是不欲再行打扰,还望王上垂怜能遣人送信给表哥。” 听着似乎很凄凉,字里行间隐有“告状”的意思,颇懂得暗箭伤人的手法,顾少钦心中暗笑。 却带着些好奇的口吻,他便问道:“本王的两名侄子住在此地,莫非是嫌弃此处过于喧闹么?” 秦玉灵忙道:“并非如此,小女子天性喜爱孩童,却不敢过于与他们亲近,生怕惹得万夫人不喜。” 嗯......因为孩子的事,两名女子起了些龃龉,听话音秦小姐抱怨卫小歌过于护犊。顾少钦用眼尾瞟了下面带无奈的卫小歌,心想卫姑娘定然对此女头痛之极。 此地住着十来名孩子,许多武修,连妖怪都有两名,偏秦小姐一人...... 想到齐国公府的那番本来无事,却平白惹出的纠葛,顾少钦心中了然,面泛温煦说道:“既是如此,秦小姐不妨略加收拾,回头遣人送你去洛京,待本王事毕便传书给乌金王。” 秦玉灵露出一丝喜色,双眸满含感激瞧着顾少钦,忙曲膝再次行礼,“小女子多谢王上怜惜!” 这位宝梁王初初有些帝王家的架势,实则极为通情达理,与人说话的姿态口吻仿如春风拂面,着实难得。 却不知他如何与万夫人相识,不过想来应该是因为万夫人曾是表哥的未婚妻,因此宝梁王给了她几分颜面吧! 见秦玉灵带着些淡淡的期盼站在当场,仿佛没听懂话中要她退下的意思,顾少钦再次感到其中这一股妙不可言的意味。 仿佛像宫中两名妃子撞到一起的场面,有些不服气,有些不甘心。 不过,卫姑娘不肯为后,不然整治后宫倒是一把好枪,众女若吵起来,全然不用自己头疼,她随意几脚便解决了问题。 看情形卫姑娘不方便将秦小姐一脚踹到一边,应该是因为穆乘风的缘故,给了点面子。 不再搭理秦玉灵,也想看看她什么时候才能意会过来该“告退”了,顾少钦笑着转过头,神态自若地对卫小歌说道:“夏日炎热,府里可备了冰?” 卫小歌笑道:“顾勤与顾勋这两个小子既住到我家,就只能按照这里的规矩来,冬天不点炭盆,夏天没有冰盆。” 秦玉灵面露怜悯插嘴道:“毕竟是小孩子,若是在寒冬冷风里,或者夏日烈日下罚站,难免受不住。” “这如何是好,看来还是早些将他们接回家去。”顾少钦故作惊异。 “那感情好,一下少了两人。”卫小歌笑道。 顾少钦再次感觉宫妃争宠的错觉,暗暗好笑,只是卫姑娘似乎没那层意思,秦小姐却是希望得到自己的认同相护。 不欲继续这无聊的戏码,顾少钦转过头对秦玉灵说道:“你先退下吧!” 秦玉灵怔住。 猛然间脸上的红潮越来越胜,烧得她难受。 因一再被卫小歌触怒,尤其是见宝梁王与她熟稔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忿想一较高下,看谁更合宝梁王的心意。卫小歌一直对自己心怀妒恨,如此一来便可借宝梁王削她的颜面。 自己可能再次做了蠢事,尽管宝梁王非常通情达理,可是竟忘记对方乃是一国之君。 不告前来打扰,并且之前厚颜假意没听出他要自己离开的意思,显然宝梁王不喜这等不知进退的举动。 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秦玉灵很快那股尴尬之意放下,很温婉地行礼,“万望王上恕罪,小女子失礼了。” 顾少钦微笑道:“秦小姐,你自去向侍卫交代一声,寻两人送你去洛京。” 等秦玉灵去得远了,知道左近再也无人,顾少钦仰天大笑,“秦小姐向来这般喧宾夺主么?” 卫小歌拿眼神瞅着顾少钦,还用问,刚才不是见到了吗? 想必顾少钦觉得太后伤了薛绍奚,又有求于万人屠,这才将烫手山芋接了过去。 不然自己明面上将秦玉灵赶走了,背后还得找人偷偷保护她的安危。 所谓做好事不留名,也没谁了! 第三九七章 猜疑 入住洛京天心别院,秦玉灵终于松了一口气,身边大小仆人足足有十来人,尚有数名身着甲衣的侍卫保护。 给人服侍着梳洗完毕,又吃了一顿厨娘精心烹饪的饭食,一扫之前的萎靡。 她心想宝梁王说不定只是碍着卫小歌的面子,这才给自己没脸,不然为何事后却这般款待。 据闻,若不是外窍期,绝无登上王座的可能,因此宝梁王乃是一名高手。 并且,生得如此贵气清俊,又待人十分温和。 兴许他是系统任务? 比起满身草莽气息行事粗鲁的厉行渊,还有瞧着四十来岁一脸胡渣的凌云子,明王,岐郡王,宝梁王,表哥这些人物才更像系统目标。 这念头一起,秦玉灵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宝梁王,可是人家既没亲自将她送来天心别院,此刻应该在王宫之中,哪里能随意见到。 “他到底怎么看我这个人呢?”秦玉灵喃喃自语,感觉自己在连云镇并没有表现得太出色,主要是被卫小歌影响了情绪,似乎被宝梁王牵着鼻子走。 这样的男人,应该喜欢怎样的女子? 厉行渊对温柔娇弱,充满闺阁气息的女子的十分喜爱;岐郡王则偏好稍稍有些主见,但主见绝对不能盖过他的人;至于表哥,目前看来会比较喜爱天真坦诚,让人产生保护欲的女子。 斯文有礼的表哥......竟曾与一身匪气的卫小歌有了婚约,匪夷所思! 宝梁王嘛,在气势上比岐郡王稍弱,比表哥显得深沉,想来会比较喜欢识大体,懂进退的女子。 “啊,遭了,定然叫他不喜了!”秦玉灵再次懊恼,当时似乎有些不知进退,过于激进了! 怀着一些莫名的情思,她辗转难眠。 隔了两日,宝梁王竟然亲至,侍女通报后,秦玉灵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忙打发了侍女,立刻坐到镜前看了看自己,幸好这两天休憩得宜,肌肤细致面若春花,只需在唇上略略点些胭脂。 身上的衣衫很美,乃是昨晚洗浴后,天心别院的侍女捧来一身茜雪纱的衫裙,想必本就是宝梁王早早叫人备下...... 进了水榭,秦玉灵便见头戴玉冠身着华服的宝梁王,闲闲倚着栏杆,侧着脸望向荷塘。此时此景,叫她不禁想起寿王府的敞春园的水榭,那时岐郡王也爱在水榭见人呢! 难道宝梁王其实心中有意,在连云镇只是因为卫小歌在场,不方便表露吗? 早听到脚步声的顾少钦缓缓转过头,面上泛起柔和的笑容,“秦小姐,还请安坐。” 似乎忘记行礼了,猛地回过神来的秦玉灵轻笑一声,便仪态万方地拜见,随即落落大方坐到一侧的圆杌子上。 “不知秦小姐在此可住得惯?”顾少钦带着一丝关切问道。 秦玉灵忙款款欠身,“多谢王上怜惜,此处水榭荷塘,凉风习习,十分清雅。” 顾少钦眼神专注,凝神看着秦玉灵,嘴角泛起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如此甚好,我原想着多留秦小姐住些时日......不过想必秦小姐归心似箭。” 被顾少钦那饱含深意的眼神看得心慌,秦玉灵恍惚了一瞬,“我......我其实多住些时日也无妨。” 露出一丝淡淡的调侃,顾少钦笑道:“秦小姐就不怕你家表哥着急,少钦可不敢夺人所好呢!” 秦玉灵顿时惊呆了,这是什么意思,宝梁王......他真对自己有意,这该如何是好? 系统要她去乌金国啊! 但是万一宝梁王也可作为系统任务,岂不两全其美,表哥虽对自己很好,可有些木纳,哪里有宝梁王这般风雅。瞧见宝梁王,便好似见到岐郡王那冤孽一样。 再说,无论任务成败,事后表哥肯定不会不管自己。 将之前惊异的面孔立刻收了,秦玉灵按捺住心中慌乱,极力镇定得体地问道:“王上,小女子惶恐,不知王上之意,还望明示。” 顾少钦扫了秦玉灵一眼,在连云镇便觉得有些怪异,此刻心中疑惑却更甚......为何自己随意调笑两句,秦小姐的骨头便轻成这般模样。 乌金国大家士族,对女子的种种规矩比宝梁国苛严得多,若秦小姐的母亲是穆氏女,又怎会有如此的女儿。 难不成是狸妖所化?仿佛记得,凌云子道长曾在乌金王宫斩杀过一名狸妖所化的嫔妃。 抑或,是魂魄被夺?这样的事虽不长见,但是天昊宫的大法修道长们也时时驱过鬼魂。曾经卫姑娘也被外来魂魄占了身子,幸好当时有知微道长在场! 亏得想到再来查探一番。 飞鹰传书到乌金国礼部,乃是两国正式文书,若闹出鱼目混珠的事来,岂不贻笑大方,他顾少钦的脸往哪里放? 彻底想不出个所以然,顾少钦站起身来,长身而立,“原是路过,时辰不早了,秦小姐早些歇息吧。” 见顾少钦已转身离去,秦玉灵忙站起,他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刚才不是在试探自己么? 来不及多想,她跟在后面追了两步,然后“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假意扭伤了脚。 这一招向来百试百灵。 已经走出七八步远的顾少钦,身子猛地一僵,几乎希望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如此行为,乃是民间有些轻佻女子勾引男子的小伎俩......其意是希望男子扶上一把,籍此肌肤相接,成就好事。 与这位秦小姐冒昧平生,只不过第二次相见,她如何能做出这等举动? 若两个妹妹敢做出这种事来,即使再疼爱她们,也得好好管教! 此事定然有些不对劲,顾少钦没有回头,脚步腾起飞入空中,几个起落便出了别院。 茫然地站起身来,秦玉灵回到房间,万般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宝梁王有心来探望,暗示了两句就走了呢? 她抬起头,望着上空,自言自语道:“宝梁王是系统任务吗?” 并没有想过会人回答,可是没料到,脑海中忽然传来一声冷清到极点的女子声音——宝梁王并非你的系统任务,好自为之! 原来,宝梁国的系统主持是一名女子...... 秦玉灵忽然意识到系统主持刚才明明白白告诉她,宝梁王不是系统目标。 不是...... 难道宝梁王的修为不够高吗,难道他权势不够大吗?明明属于可以做的任务,系统主持却不让她做。 这么说来,想必去乌金国也并非是为了做表哥的任务。 真是白费了心思,难不成去了乌金国还得去与妖怪为伍,秦玉灵气得猛喘着粗气,直接扑倒在床榻上。 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连凌云子都是系统目标,为什么明明表哥和宝梁王两名年轻俊彦,却不是目标! 一边气恼,一边脑中思绪万千,仿佛有一层她看不见的迷雾遮挡在眼前,似乎一捅就破。 冥思苦想中,她突然灵光一闪,破口而出,“万夫人......难道万夫人有问题,她......不可能吧!” 表哥曾与万夫人订了婚约,而宝梁王与万夫人关系匪浅,所嫁之人万人屠也是一名修为高深的外窍高手。 并且,万夫人知道自己并非原主秦玉灵,还提出过警告,不许自己去见穆乘风。 猛地站起身来,秦玉灵跺了跺脚,定然是这样了,万夫人说话的口吻总让人觉得有些熟悉,眼下虽然想不起那些字句,不过与这个世界稍稍有些区别。 卫小歌她是——穿越女! 表哥和宝梁王都已经被卫小歌所收集,因此系统才不让自己做任务! “装得好像是个纯情女,借着我将表哥给甩了。其实早叫好几个人吃了,亏得万人屠不嫌弃,姓万的恐怕与厉行渊一样,是个冤大头!”秦玉灵满脸鄙视地自语。 如此上佳的人物,却叫卫小歌捷足先登了! 秦玉灵腾地冲床上坐起,穿上绣鞋,气恨恨在房间走来走去,心中烦闷之极。 为什么会有两名系统女主? 难不成最后会有一场女主决胜的PK,需要这些强大而有权势的男人,彼此相拼? 厉行渊的绝剑与万人屠的天极,目前看来天极的势力更大,而且姓万的还有一堆并非来自天极的强盗手下。 岐郡王夺位失败,可能还有一些地下势力,不过未必及得上宝梁王。 即使表哥被姓卫的收集了,可是他未必会站在她那一方...... 自己这边,还有个修为深不可测的大妖王明王呢! 想到这里秦玉灵似乎觉得自己还是稍稍有些胜算。 ...... 离了天心别院的顾少钦并未回王宫,换了一身便装,还特地取了张帕子将面蒙上,然后偷偷出了城门,直接往连云镇赶去。 此事非得问个水落石出,若是将一名女妖怪送去乌金国王宫,穆乘风还当他心怀叵测。 两国不但是近邻,而且一贯守望相助,共同抵抗来自大魏的威压。只是如今两方都换了国主,还未真正建立邦交,非得小心翼翼不可。 卫姑娘毕竟不是士族出身,恐怕只瞧出“秦小姐”行事过于喧宾夺主,哪里懂得士族小姐谨慎自持的做派。 便是自家身为武修的三妹妹,从小被母亲教得性子十分要强,可是她虽心慕知微道长,却是连半个字都不曾吐露,又谈何投怀送抱? 才隔了两天,大晚上的,卫小歌见到身上沾了不少尘土的顾少钦到访,脸都变了。 “可是薛绍奚的伤势有变,抑或又有人向他下手?” “你家兄弟没事,我却是有事,大事!” 顾少钦长叹了一口气,简直不知从何说起。 第三九八章 返回 “......所以,顾兄的意思是,秦小姐极有可能并非是穆乘风的表妹,甚至可能是妖或者是被他人魂魄占了身体?”听完顾少钦一番解释,卫小歌故作惊讶地说道。 顾少钦正色道:“正是如此,我从未听闻乌金国士族小姐会如此行事,让人着实惊疑不定!敢问卫姑娘,你是从何处寻来秦小姐?两国传书非同小可,因此少钦有此一问。” 能瞒住顾少钦吗?卫小歌感觉自己似乎没那本事。 顾少钦怎地就如此精明谨慎,尽管他口头上答应得十分轻巧,事后却亲自去试探,显然初见秦玉灵就起了疑心。 仿佛,只有穆乘风是个木头做的,或许心中对表妹既内疚又怜悯,当局者迷? “这事其实有些周折,事关长贵的身世,我原不好对人言。”卫小歌沉思了一阵,带着些踌躇说道。 顾少钦笑道:“秦小姐可是乌金国郡守,秦栋林之女?” “顾兄已查探过了,这么快的消息?” 顾少钦淡笑摇头,“乌金不同于宝梁,九大郡守手握重兵,燕郡穆氏谋划上位,背后应当有其他郡的联姻助力,因此穆家之女嫁与沛阳秦氏并不出奇。” 卫小歌暗暗心惊。 顾少钦说话一向下意识说一半留一半,言下之意嘛......他不用细查,单单以局势分析,便能揣摩得八九不离十。 难怪这人将前宝梁王算计得死死的,公然杀了他,登位后朝中毫无阻力。 手握权柄的人都是些怪物,岐郡王如此,万人屠......也一样,对人的世界了解得太透彻。 “顾兄,我长话短说,不知何故秦郡守对秦夫人有些不满,早年将幼子长贵弃了,而后将秦小姐送予孔雀妖谷的明王。再后来,秦小姐随着厉行渊去往大魏,先后委身厉行渊与大魏岐郡王。” 顾少钦沉吟,竟有这般许多周折,恐怕最初在孔雀谷养坏了心性,不然何至于从了一人又一人? 明王那厮女人极多,偏他又十分喜欢瞧女子互相争锋吃醋...... “想来秦小姐被送走之时十分年幼,辗转间从某些姬妾身上学了轻佻的作风,这般便说得通了。” 卫小歌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本着打岔的心思,她笑道:“我对士族小姐不甚了解,不过顾兄你的作风难道就不轻佻了?” 顾少钦大笑了数声,“男子如何能与女子相提并论,男子本色风流,出言戏弄却无妨吧!” 女色......他忍不住笑了笑,曾在簪花宴上借送匕首的机会,捏过卫小歌的手,只是这姑娘满手的茧,触感不算佳。 世间除了男子,便是女子,花儿再好,也不过是一朵花,摘到手中总会凋谢。 不管是眼前的卫小歌,还是其他稍稍看得入眼曾戏耍过的其他女子,宫中的几名妃子,赏玩观之罢了。女子天性喜好被人关注爱惜,来来去去所见女子太多,他没那份闲情逸致。 见顾少钦对着她笑得古里古怪,卫小歌几乎想一拳打过去。 不用说他定然想到当初假扮未婚夫妻的事,这人仿佛爱玩一点隐晦的情趣,要不是他在自己头上戴过一枚簪子,压根就没意会出来。 这年头,小家小户和武修女子的限制少一些,但是大家贵族的姑娘们,实则限制多多,男女极其不平等。 反之,贵族男子全然没半点限制,顾少钦出生在齐国公府,父亲是个贪花之人,耳濡目染的,想来在脂粉堆里有些手段。 还是赶紧转话题吧......卫小歌若无其事地说道:“秦小姐与长贵是亲姐弟,因此我不得不稍稍照应,只求将她送去乌金国交给穆乘风,也好脱了这份桎梏。”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亲手写文书,字里行间倒得斟酌一番。”顾少钦笑道,心想必须得好好斟酌,将自己撇清才好。 来去匆匆,卫小歌回到住所,忽然想起竟没给顾少钦送上茶水与点心,想必他也不在意。估计越是不将他当回事,这人反而越自在。 她正要和衣上床,不料长富赤着上身,光着脚晃到门口,“姐姐,薛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睡呢?” “嗯,刚醒来要小解,见姐姐这里蜡烛没灭。”长富走进门,将脑袋靠在卫小歌的膝盖上。 摸了摸长富的睡得乱蓬蓬的头发,卫小歌轻言说道:“薛哥哥还得过一个来月才能回家,他正在努力修炼!” 长富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哥哥呢,哥哥什么时候回家?” “哥哥也快回家了,他如今与万大叔一块儿呢!” “我很久很久没瞧见哥哥,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儿了。”长富噘嘴道。 “哥哥已经比姐姐高,回头你就知道了,他能带着你飞到树上哦。” 双目中透出憧憬之色,长富笑了起来,“哥哥那么高了,我也要长高,将来要带着长壮飞到树上。” 将长富重新送回房间,躺在另外一张床榻上的长壮,睡得呼呼作响,全然没听到任何动静,卫小歌不禁莞尔,心想万人屠幼年之时是否也如此。 不过,每个半妖的性情全然不同,多半与成长的环境还有遗传因子有关吧! 顾少钦再没有到访,日子匆匆度过,转眼炎炎夏日即逝。 这期间,薛绍奚在京城将养了月余才返回家中,伤势应该不轻,不过他却轻描淡写随口带过去了。 算是因祸得福,捞了不少顾家修炼的好药材。 作为武修难免打打杀杀,也难免被人下黑手,薛绍奚有这份觉悟,因此胆气很足,照样去宫里当差。 曾经伤他的那名训练大营中的内窍期教头,却没能讨得了好,不管太后曾许诺了什么,被重重责罚不提,还丢了差事。如此一来,原本对薛绍奚抱着歧视或者心有不忿者,早早打消了寻绊子的念头。 每五天一个来回,担心薛绍奚路上出岔子,卫小歌特地暗地寻了北疆高手轮流保护。即使她知道薛绍奚万分谨慎,可防不住修为还是稍稍弱了少许。 北疆之人都是老手,还没等人与薛绍奚狭路相逢,已将盯梢的人,暗暗宰了。 那头薛绍奚算是消停了,可是连出去办事采买的段添财,竟然同样遇到一次暗杀者。 卫小歌心头的怒火简直堆积到顶点了。 老婆子真没完没了,仗着顾少钦是宝梁王,知道无论做些什么恶心事,打量旁人不能向她寻事。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道理,不解决这心头大患,段添财带着孩子们出门逛点心铺子都不方便。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寻个机会将国公夫人宰了,也好杀鸡儆猴,却接到万人屠的传信,人已在返回的路途中。 威胁人的事,万人屠恐怕拿手得紧,绝对有说服力。 这天一早,卫小歌刚吃完朝食,外头迎进来一名小道童。 一脸机灵模样的小道童,彬彬有礼作个揖便说道:“万夫人,知微小师叔祖请您到天昊宫一叙。” “知微道长可说了哪日去?” “不限日子,若是今日随我一道去最好。” “好,我这便随你去!”卫小歌欣然笑着答应,知微终于返回师门了,恐怕早已望眼欲穿,希望没什么邪修乱世的事要她去办。 不过既然还有凌云子在,应该轮不到低手出马。 交待了一声,她便跟着小道童出了连云镇,往天昊宫而去。 只有二十来里山路,尽管小道童修为不高,腿脚却十分利索,很快到达山门口。 两座将近丈许来高的黑色麒麟石兽,依然巍峨,高大的山门后,一条蜿蜒的石阶路伸向远方,青松绿树间,隐隐绰绰半藏着无数黑瓦宫殿。 清幽神秘,仿若世外桃源。 小道童在山门口停下脚步,“万夫人,我先去通报一声,夫人可否在此等候一阵?” “无妨,你自去吧!”卫小歌笑着答应,心想怎么改了规矩,一般是在山门内待客的小殿里等候。 小道童拔脚一溜烟地往山上跑,仿佛背后有人追着他似的。 闲来无事,不能离开山门口,卫小歌只得坐在麒麟石兽的旁边,安安静静打坐调息。 约莫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忽然一粒石头子“嗖”地飞了过来,落到她身前。 卫小歌睁开眼笑了笑,没听到身后有人走动的动静,而小小的石头飞得这般远,还恰到好处落到身前一尺的地方......除了那人,谁会做这种无聊事。 她站起身来回过头,果然是遥遥站在远处的万人屠。 “你从小都喜欢这么玩么,偷偷从人家背后扔石头子?” 万人屠飞跃而起,落到卫小歌的眼前,双眼凝视分别了许久的娘子,“这不是想给你点惊喜吗?” “没新意,回回都一样,只是这次没溅得人一身的水,倒是客气了不少呢!”卫小歌笑嘻嘻说道。 万人屠心想,果然逗得她笑眯眯的。 “也不全是逗你玩呢,我有些事想与你说,因此借了名小道童将你哄来。” “什么事?” “随我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所谓“随我来”的意思,竟是将人一把扯到背上。 一路朝着山侧飞去,卫小歌心想,万人屠似乎经常忽略她长了两条腿的事实,长期将她当残废。不过,万人屠自己也经常主动充当“残废”,定要让人剥核桃栗子喂给他吃。 来到一处避人眼目的山石坡内侧,万人屠轻巧地落到一株斜斜长在岩石中的松树上。 “这下可以好好瞧瞧我家小娘子了!” 卫小歌横了他一眼,“世外清净之地,你可别乱来。” 万人屠笑道:“这你可不懂了,天昊宫的道长们,有不少人却是有道侣,崇尚的乃是自然之道。” “那也不能在外头鬼鬼祟祟地,好似做贼一样......”卫小歌板着脸说道。 瞧着那微嗔的小脸,万人屠心神荡漾,却老老实实什么都没做,很认真地说道:“真有正事与你说。” 第三九九章 泄密 感觉到万人屠显得不同寻常,卫小歌心中泛起忐忑之感。 万人屠脸色凝重,“这次到天昊宫,本是向阳明真人说说师父的事,不料真人却叫我带你见知微道长,这才晓得知微遇到一件极为奇异的事。” “何事?”卫小歌更是讶异,难道连阳明真人这位大宗师都解决不了,还得需要万人屠帮忙不成? “原来你真什么都不晓得!” “我应该知道?” “穆乘风如今正在天昊宫,我从阳明真人的口中听些话音,大抵因为顾少钦给他传了封文书,写得十分含糊,因此穆乘风不得不亲至前来,事情与秦小姐有些关联。” 卫小歌怔住,难道穆乘风已经得知秦玉灵的事,因此携她来见道长们驱魂? “嗯......这事咱们别掺和,由着他们去决断。” 万人屠紧紧握着卫小歌的手,缓缓说道:“秦小姐说了些胡言乱语,言说你与她一样,来自异界!” 卫小歌半晌作不得声,盯着万人屠那仿佛有些了然的面孔。 自己来历有问题,万人屠早就知晓。 可是,秦玉灵到底如何猜到,哪里露出了马脚? 见卫小歌有些呆呆傻傻,万人屠摸了摸她的额边,轻轻将散落的发丝拨到脑后。 “你无须担心,反正我向来是个不讲理的人,到时由我应对便好。秦玉灵昨日便被带到知微的住所,穆乘风却一直逗留在后山阳明真人之处。我们这会儿先去见见知微道长,目前此事暂且由他处理。” “阳明真人如何看待此事?” “因太过蹊跷,阳明真人有些难以决断。但凡活人被外来魂魄侵占,体内应有双魂,而此刻秦小姐只有一魂,比之莲池禅师的邪法更加惊世骇俗!” 卫小歌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尽管目前是见知微,可是一切还是得由大宗师定夺,而大宗师又怎能轻易放过她? 丁土这些系统主持们的本事十分离奇,原主的魂魄离体了,却能将异界死魂植入活死人的身体之中。 莲池禅师与无月,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甚至将主意打到血气旺盛的半妖婴儿身上。 若是叫人知道秦玉灵与自己这种特殊的存在,岂不要天下大乱。 将来的日子可能要被人关着切片研究,说不定,系统会抹杀了自己! “你瞧可瞒得过去?” 万人屠摇头,“瞒不过,若秦玉灵不曾提及,旁人只当你一身打斗技巧得自奇遇,无人会深究。然而......你的疑点颇多。长贵想必是知情人,他虽然机敏,却仍旧是少年人,如何能哄得了阳明真人?” 卫小歌苦笑,其实当初连穆乘风也没瞒住,真要查根问底,去稻花村打探一下就知道得一清二楚。秦郡守曾怀疑自己带着前世记忆,不知能不能用这法子瞒天过海。 “我若说投胎转世,带着一些前世记忆,此法是否可行?” 万人屠沉沉说道:“秦玉灵言说你与她均是穿越之人,虽不明穿越为何物,不过言下之意你们二人乃是死魂。若没有她胡言乱语,你这说法未尝不可,毕竟你与孤魂附身相差极大。 卫小歌怒极反笑,“为何我这会儿非常后悔,没早早一刀砍死她?” “我比你更后悔,为了那一点点不安心,竟答应厉行渊将她送去给穆乘风。”万人屠捏了捏手指,面上一片杀气,仿佛即刻便要将秦玉灵的脑袋切下来。 握住万人屠的手,卫小歌轻言安抚,“不要动怒,她暂且杀不得,事已至此咱们见招拆招,反正我坚决不认,她爱如何说是她的事。” “她非死不可,却不用我下手!”万人屠阴冷地说道。 抬手摸了摸万人屠的眉心的皱痕,卫小歌若无其事地说道:“不用管她,蹦达不了几天了!” 目前看来秦玉灵还未蠢得暴露系统,不过,即使系统不出手,穆乘风也容不得她。 万人屠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话,端正坐在树梢,将卫小歌抱在自己的膝盖上,微微仰头望着天上浮云来去。 他从未感到如此彷徨,娘子来历极其不寻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不是小事,阳明真人不问个水落石出,不可能放她离去。 即便问得水落石出,难道真会放了? 山中只闻鸟叫虫鸣,仿佛这么静静的,就能悄然度过一生。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所不惜,生亦尽欢,死......亦可同穴。 靠在万人屠的胸前,卫小歌却感觉到他一贯沉稳的心跳,时而变得快了一些。 尽管他瞧着有些满不在乎,初初还刻意调笑了几句,不过却与往常那般信手拈来不大相同,看来真猜对了,果真是非同小可。 仿佛在拖延时间似的,许久之后万人屠才轻声说道:“走吧!” 从苍翠的松树跳到坡顶,万人屠不舍地放开了卫小歌。这年头对女子苛言一些,在道门过于亲密,自己无事,却能叫她摊上一个轻浮的罪名,让人不喜。 到达知微的小殿,四周的幻阵不复存在,仿佛在说——静候多时! 卫小歌与万人屠并肩而行,从碎石子小路,穿过绿树草木,不多时便见知微独自一人盘膝闭目安然坐在殿前。 “道长好等了!”万人屠出言。 知微睁开双眼,并没有从前的迷蒙,显得澄明无比。 他缓缓站起身来,揖手行礼,“卫姑娘,万前辈,里面请!” 从前都是去偏殿,这次却是被带到从未来过的正殿,卫小歌稍稍打量了一番,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摆设,地上摆着几个青色的蒲团。 上首挂着一尊巨幅道尊画像,并无雕像或者香炉供奉。 入道门而未必信道,她心想知微这人的确有些意思。 为何由知微来解决此事,按说阳明真人作为宗师级的大法修,肯定想知道自己身体的蹊跷。 还是说,真人是世外高人,不方便出面,知微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按照知微一贯有些好心的性格,未必会为难人吧! 坐到蒲团上,知微仿佛在思考该怎么开口,良久后才慢慢说道:“卫姑娘,贫道早知,你魂魄异于常人,却不曾想过......你并非活人。” 说得很慢,但并不似从前只是几个字往外吐,竟连成了整句。 万人屠正要开口,卫小歌却是拽了拽他的胳膊,“知微道长不是外人,此事由我来解释。” 万人屠对着知微笑了笑,“内子对道长一贯信任有加,她的事我所知甚详,相信道长亦明白内子心性,绝非那等执念未消的冤魂鬼魄。” 知微瞧着眼前的一双人,澄明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淡得几乎让人觉察不出的涟漪。 “万前辈,贫道知晓,还望卫姑娘明言,贫道好尽早回覆家师。” 卫小歌想了想道:“其实,我曾以为自己乃是重新投胎,却不想竟落入旁人身躯,前事并不记得。” 知微点点头,“多谢卫姑娘直言相告,可否让贫道一探?” “道长请便!” 见两人齐齐闭上双眼,万人屠感觉自己的手心冒出些汗来,他比知微知道得要多很多。 娘子非但不是当世之人,恐怕另有蹊跷。 那柄枕梦的原主人,乃是宝梁一千多年前,一名女子大宗师巫不语......刀名枕霞,长三尺,重一百二十斤。 半柄残刀被重新炼制,乃是如今的枕梦。 他不但去了打造兵器的铸阁,还去了谱写武修榜与兵器榜的灵言宗,从数本残旧的书上翻出一些端倪,拼凑出这结论。 可是,娘子仿佛知道这刀的来历。 万人屠牢牢瞧着知微恬淡的面孔,明知小道士只是查探魂魄情形,并不会做些什么,却觉得极为担心,手心冒出冷汗来。 至于到底担心什么,担心的是娘子曾多次说的那三个字——不能问! 许久之后,仿佛过了半辈子似的,他才见知微睁开双眼。 知微这名十分奇异的小道士,尽管纯良并且远离尘嚣,却具慧根,越是重大的事,越不能从他脸上瞧出什么来。 “魂魄并无不妥,卫姑娘是法修,比常人强大,身体血气亦旺盛。”知微仍旧用很慢的速度,说出对他而言算是长篇大论的话。 万人屠故作不解地问道:“道长的意思是......” “不似孤魂,孤魂者,只能附身于体弱,或痴傻之人,并吸取体内血气,长此以往,一体双魂,魂消人亡。” “内子原是投胎而来,自然并非孤魂附体!”万人屠用笃定的口吻说道:“她并无任何执念,性情活泼,心思恬淡,可不能将她与那些孤魂野鬼相提并论。” 知微颌首,“贫道,亦是迷惑。” 万人屠笑道:“既无不妥,若无其他事,我便与内子一起返家,长贵那孩子许久不曾见过弟弟妹妹,恐怕心中惦记得紧。” 知微略加思索便道:“还请自便,贫道有一请求,还望卫姑娘,切勿离开连云镇。” 卫小歌心中明白,知微乃是好意,如果离开躲了或者跑了,肯定是心虚的举动,说不定会遭来祸事。天昊宫虽然不理世事,但是对邪物肯定诛杀不贷。 站起身来,两人正要告退,不料从殿外远处,却传来一声清冽的声音。 “乌金穆乘风,特此求见知微道长!” 卫小歌站住了脚步......终究还是再次见到他。 第四百章 洞悉 知微致歉后,便缓缓走向外间去迎接穆乘风。万人屠站着纹丝不动,本想随着知微而行的卫小歌,立刻打消了主意。 夫唱总得妇随,他如今在人前并不似从前那般爱削人的颜面,自己也得尊重他。 万人屠瞧着面色沉沉。 她琢磨了一瞬便明白过来,这货多半心含怒气,埋怨穆乘风坏了事。 事情的始末并不难猜测。 穆乘风大约从前略略感觉到秦玉灵的异常,接到顾少钦包含深意的文书,因此没有派遣乌金国的侍卫,竟亲自前来。 乌金国的大法修多少与金山寺有关,他必定不欲相询,可能会认为天昊宫的道士法修们更加可信,直接将秦玉灵拖到天昊宫。 不料......秦玉灵山穷水尽之下狗急跳墙,逮住谁咬谁。 自己能猜到秦玉灵是系统女主,她说不定也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此处不方便多说,两人默默无言。 没一会儿穆乘风便与知微双双步入大殿之中。 不敢多看,卫小歌只是略略瞧了穆乘风一眼。 即使如今身为乌金王,他仍旧一袭青衫,文秀的面孔显得很沉静,薄唇轻抿,透着淡淡的无奈与伤痛。 乍见旧人,穆乘风迟疑静默了一瞬,才拱手行礼,“穆某见过万兄,见过万夫人。” “见过穆公子!”卫小歌回礼,原来他已知自己与万人屠成婚,如此甚好,免得他上前叙旧,落得大家一起尴尬。 将之前不快的面孔早已隐去,万人屠笑了笑道:“许久不见,穆兄弟登基为王,风采更胜往昔。” 穆乘风微笑寒暄,“万兄客气,穆某心中,实则万般羡慕万兄能逍遥四方。” 眼下却因为你将秦玉灵带到天昊宫,老子逍遥不起来......万人屠在腹中骂了几句,不再继续客套,直奔正题,“穆兄弟,你那位亲亲表妹,是不是该解决了!” “万兄,此事阳明真人另有决断。”穆乘风面色黯然,身体是表妹,内里的魂魄来自异界,而表妹的魂魄早已消亡。 若不是阳明真人极力阻拦,他本打算将她带回乌金国然后捂死,将尸身葬在姑母的身侧。 万人屠面色微沉,带着一副问罪埋怨的势头。 “自家青梅竹马的表妹,一而再认错,内子好意收留她却恩将仇报。嗯......你特特将她带到天昊宫,难不成你见不得我娶了卫姑娘,故意使坏?” “穆某绝无此意,我与卫姑娘早解除婚约,她如今是万兄之妻,我心中只愿二位白头偕老,一世和美。”穆乘风诚恳地说道。 既是旁人的妻子,从前种种,只能当是一场旧梦......她是在虎王洞府与自己患难与共的人,哪里会故意害她。 那时在江陵,卫姑娘将自己与秦玉灵一并赶走,原想着先将表妹安置了,过些时日再去寻她。 不料岐郡王因自己带走表妹的缘故向乌金国索要重金,身为穆家人,哪里真的能置身事外。 正踌躇着,紧接着得知祖父失了修为,命不久矣。为避免穆家满门被其他手握重兵的郡守杀尽,他不得不立即返回乌金国。 既成了乌金王,诸事繁多,而卫姑娘性子强硬,事事无法妥协,着实无力再去寻她。 她嫁了万人屠......也好,免得心中一直挂念。 卫小歌垂目听着穆乘风与万人屠说话,心想穆乘风果真还是与从前一样守礼。当初表妹入宫,他立刻断了念想,如今自己嫁人,曾经那些似亲情似好友的情丝,早早斩得一干二净。 不过,以穆乘风的为人,绝对不会故意害人,万人屠自然也晓得,此刻咄咄逼人,不过是要诳他杀了秦玉灵! 万人屠心中暗自琢磨着。 穆乘风与厉行渊不同,此人即使想杀人,也会稍稍顾全大局。此时已隔了一天,大约冷静下来,因此这会儿必须得先激怒他才行...... “穆兄弟,你倒说说,事情到底是个什么原委?” 穆乘风沉吟了片刻,到底说不说呢? 事关卫姑娘,万人屠身为丈夫,自然会紧张她的安危。而且,算不得家丑,真正的表妹魂魄早亡,说出来并不打紧。 “此番我接到顾少钦以飞鹰传至礼部的密封文书,意有所指,秦小姐行为举止不似士族闺阁小姐......” 这点他何尝不知,秦玉灵与从前的表妹大相径庭。 他本以为是中了狐姬的迷魂药,又四处流落之故,但是终究差别太大,让人全然无法理解。 不料,后来秦玉灵一心要照顾长贵,穆乘风心头的疑惑反倒是去了一大半。 顾少钦的文书中竟提到,秦玉灵并未与长贵一起,竟然又入了岐郡王府为妾.....当初为了将秦玉灵救出寿王府,岐郡王向乌金国索要重金,外加十名绝色女子献予永熹帝。 此事“表妹”分明知晓。 她如此行径,真让人不可解矣! 穆乘风没有犹豫太久,便急急赶到宝梁,与顾少钦会晤。 顾少钦言语中含含糊糊,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他才知晓卫小歌住在天昊宫左近的连云镇,而表妹原本寄居在卫家,后求了顾少钦住到洛京。 在天心别院的待客厅堂等了一阵,表妹面色泛黄带着病容被侍女搀扶而来。 他探了探脉搏却觉察出任何异常,再细细看了看面色,不料竟是抹了些不知何物的淡黄粉末。 平常人未必瞧得出,可他一名外窍武修,这等小伎俩岂能瞒得住。 如晴天霹雳,穆乘风几乎想立刻询问,想了想便强行压住心头的疑惑,略略敷衍关心了一阵...... “既是身子不好,不若在洛京稍住,待你大好我们再走。” 秦玉灵面带内疚说道:“表哥,是我拖累了你,竟叫你抛下国事从乌金国赶来迎我,玉灵心中好生不安。” “不必多礼,亲眷之间自当照拂,不知长贵如今可好?”怀着满腔疑惑穆乘风问道。 “长贵如今与卫姑娘一起,表哥你可知晓卫姑娘已嫁给万姓武修为妻,我原住在万夫人家中,或许她不欲长贵与我多接触,我只能求宝梁王相助,表哥,能让我们姐弟一起随你回乌金国吗?” 卫姑娘竟嫁了万人屠,不许表妹与长贵接触。穆乘风感觉有些思绪紊乱,心如乱麻。 她......为何匆匆嫁了万人屠,她本就是万人屠的属下,想来日久生情。 听话音,似乎对卫姑娘心含怨恨。 再者,长贵跟着卫姑娘长大,如何能随意带走。 “长贵的事,让我再想想。” 将秦玉灵抛下,穆乘风缓步出了待客厅堂,独自在天心别院的外间沉思。 按表妹外柔内刚的性子,从前既是叫卫姑娘赶走,定然不可能住到对方家中,着实费解! 略略走了两步,不料耳目聪敏的缘故,他隐隐听到别院的两名侍女说私话。 一名声音清脆的侍女说道:“......怎么有男子前来,王上可知晓?” 另外一名仿佛稍微年长的侍女道:“听前头侍卫说此人手中有王上的手谕,只是我却不明白,秦小姐不是齐国公的外室么,外头传得沸沸扬扬。” 嗓门清脆的侍女又道:“咦,秦小姐不是对王上有意么?她曾问我,晴姐姐你为她添置那些衣裳,是不是王上特意为她所准备。” 年长女子讥笑了一声,“空长了一身好皮囊,眼皮子这般浅,说起来,齐国公哪里及得上王上,难怪她......” 穆乘风听到这里,再也耐不住,连礼仪都不顾了,直接闯入秦玉灵的房间。 不料推开门,却见秦玉灵哪里有半分之前假装出来的病容,正将几件衫裙摆在床上,似乎在瞧哪件好看。 穆乘风错愕。 因表妹生来貌美,姑母曾教导她女子须得德容兼备,而德摆在容之前。表妹何尝对衣裳在意过,平日里都是丫鬟嬷嬷备好,对打扮算不得上心。 猛然见到穆乘风进门,惊慌失措的秦玉灵,忙歪倒在床,仿佛身体有些不支似的。 见到秦玉灵仍旧作态,穆乘风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何人?” 秦玉灵带着委屈,“表哥,你这是何意,我自然是秦家表妹。” 想起曾经被凌云子杀死的狸妖,曾化作表妹的模样,穆乘风冷冷说道:“你定然是妖,若不从实招来,我立时取了你性命。” “表哥,我不是妖,我还记得一些家中摆设,如何是妖?” “妖便不能知晓家中摆设吗,我且问你,长贵今岁几何?” “十五岁了。” “哪日的生辰?” “我......我不记得了,被狐妖的迷魂药伤了记忆。” “你为人亲姐,却从不曾问及幼弟的生辰?”穆乘风心中寒意越来越盛。 “表哥,我真是玉灵,你可记得我手臂内侧有颗胭脂记,你仔细瞧瞧,真是表妹。”说完秦玉灵将袖子拉起,露出皓白的手臂。 穆乘风震惊得无以伦比。 又不是夫妻,他哪里知晓表妹身上的印记,而且表妹怎么会说出这等失礼的话来,怎地将手臂随意给男子瞧。 不过,眼前的女子的确与表妹一般无二。 若不是妖,则是......孤魂附体! 她绝对不是表妹,没半点相似之处。 “你随我去天昊宫,一辨真伪。” 秦玉灵取出帕子,含悲带怨的眼泪簌簌而下,却将先前抹在面上的黄粉冲掉了一些,“表哥,你再也不疼爱我了!” 将这难堪的景象落在眼里,穆乘风心中厌烦之极。 而且,这等话怎能从表妹的口中说出,她若是心中不喜,最多娇嗔一句——原是我的不是,倒叫人见笑了。 眼前的秦玉灵,定然在虎王洞府叫那些已死的女子魂魄附身了! 胸臆之中的杀气直冲眉梢,穆乘风拔出长剑,指着秦玉灵的眉心怒喝,“说,你是谁?” 第四零一章 众怒 以截脉酷刑逼问,穆乘风终于得到一句让人莫名其妙到极致的话。 “我......我是穿越女主,来自异界,既占了这身体便是秦玉灵。她是我,我是她,一切的爱恨情仇,都必须承担。我是你的亲表妹,是长贵的亲姐姐。” 穆乘风目瞪口呆,心中鄙夷厌弃。 谁是她的表哥! 这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了表妹的身体,竟如此理直气壮。 “我问你,你此番让我接你去乌金国,可是企图成为乌金王后?” 神色慌乱的秦玉灵忙道:“我从未想过做王后。” 即使不太懂得察言观色,穆乘风见她那心虚的模样,顿时心如明镜,再没有疑惑。 况且,没有病却装病,其目的不言而喻,不外乎博取同情......甚至于借机肌肤相亲。 听穆乘风说到这里,众人都觉得尴尬难言。 “......之后我将她带来见知微道长,不料道长探查魂魄,却只得一魂,并非如往日所知孤魂附体那等一体双魂。”穆乘风带着些沉痛继续道。 真正的表妹,早已魂飞魄散。 竟出现一体一魂的附体之事,兹事体大,知微匆匆去见师父阳明真人,即刻将此事禀告。而阳明真人的意思是,先将秦玉灵囚禁在天昊宫,再行细细查探。 听返回的知微竟要将她囚禁此地,显是终身囚禁,秦玉灵立刻慌了手脚。激愤之下胡言乱语,卫小歌妒忌她,所以才将各方挑拨...... ——卫小歌也是异界穿越魂魄。 听到这句话,穆乘风只恨没早些一剑杀了她。 当初疑心过卫小歌有异,觉得她全然不似奴籍女子。可是,不管卫姑娘是谁,但是她对自己毫无图谋,一次两次,全是自己负了她。 那时,在虎王洞府生死相依,生死关头,将他推到一边,自己承受虎王的冲撞。 这份恩与情,到如今也无法报答。 穆乘风看了看眼前的一直默默无言,仿佛在想着什么心事的卫小歌,心中满怀歉意,这番可真连累卫姑娘了。 眼下......该如何是好? 听完穆乘风诉说完毕,卫小歌暗叹,早料到穆乘风会洞悉秦玉灵的真面目。 没想到原表妹的性子,与这假秦玉灵竟然天远地隔到如此地步。 真正的表妹想来十分让人喜爱。 谁也不晓得她是否喜欢表哥,或许有,也或许听从了父亲母亲的话,故意疏远了。 表妹无奈被送给了明王,兴许明王对女子温柔,不曾勉强她什么,暂且无事。可后来不想落到虎王的手里,着实不堪受辱,这才自绝。 红颜薄命,叫人唏嘘。 最可恨的则是秦郡守! 众人沉默了一阵,忽然万人屠长笑了数声。 “也算是我老万因祸得福,若没有你家表妹从中作梗,内子如今说不得已嫁给了穆兄弟。令表妹贪得无厌,先有厉行渊,后有岐郡王,不管是顾少钦还是穆兄弟你,竟要全收罗在裙下。” 穆乘风脸色一变,“万兄慎言,我表妹冰清玉洁,何曾做过此等事?” 万人屠哼了一声,“那孤魂却说,她就是秦玉灵,秦玉灵是她,她是你的亲表妹,也是长贵的亲姐姐。照我说,用的的确是令表妹的身子。” 穆乘风咬了咬牙,“万兄,断然没有此理,孤魂霸体,糟践表妹的名声与身子,不杀了此魂,我穆乘风即使是死了,也无颜去地下见姑母与表妹。” 万人屠看了看知微,然后摇头轻叹,不再说话,可那意思分明是——知微的师父不许杀人! 卫小歌暗道,万老大又在坑人,揭了穆乘风的逆鳞,恐怕他立刻就要拔剑杀人,哪里会管什么阳明真人,阴暗真人的。 其实,起初若非顾及穆乘风,投鼠忌器,她压根不理会秦玉灵死活。 眼下为避嫌,不能摊上杀人灭口的嫌疑,不然早冲过去亲自动手砍掉秦玉灵的脑袋。 她不能杀,但是作为苦主的穆乘风,有无数个理由杀人! 目睹穆乘风一身杀气,知微见势不好,偏又笨嘴拙舌,“杀不得,家师还待要细问。” “我偏偏要杀了她!”从殿外传来一声少年的高亢嗓音。 “长贵!” 卫小歌轻呼一声,侧身瞧了瞧万人屠,见他脸上并无表情。先前便听到外头有动静,还当是知微这里多了小道士服侍。 背着长剑,穿着一身道士袍服的长贵,满脸愤慨地走进大殿,“知微小师叔祖,你可不能拦着我,如今便是被逐出师门,我也必须杀了她!” 知微急忙忙道:“守虚,你.....你何来如此大杀意?若叫你师父......知晓,他定不饶你。” 长贵昂起头,“小师叔祖,你不必劝我,今日非替天行道不可,孤魂野鬼在哪里?” 在后方药园的客居之中,知微哪里敢说,闭口不言。若被眼前这几人知晓秦玉灵好吃好住,还有一名小道姑服侍,恐怕要将自己给吃了。 长贵以眼角瞅了瞅万人屠,仿佛恍然大悟似的大叫道:“啊,我知道了,定然是在后方药园那边,从前佳欣小公主曾住过。” 卫小歌无语。 这两人要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分明是万人屠要么听到动静,要么早就知晓,这会儿传音给长贵了。 长贵“嗖”地从身后拔出长剑,脚步如飞,奔出大殿。 知微叹了一口气,穆乘风要杀,长贵要杀,万人屠肯定更要杀。 可是他若是请求卫姑娘拦住这几人,这话哪里说得出口,卫姑娘无端被师父阳明真人盯上,恐怕更想杀了秦玉灵,她只是不好亲自动手。 而师父的意思,知微有些明白,又有些不太明白...... 众人直奔药园,眼见飞在空中的穆乘风即将落到药田,卫小歌忙大喊一声,“大家别踩了知微道长的草药!” 知微这呆子,最是心疼他种植的药材,当初小公主顾荷菱还偷偷抱怨过,因见一株草药开出一朵小花,她摘了玩,结果知微差点将她给轰走。 见众人避开了他精心培育的各种药材,知微稍稍放心,卫姑娘一向知晓他的心思,话不用说出口便能猜到。 这帮武修,最是喜欢打打杀杀,秦小姐死不足惜,原本就是已死之人,但园中不少草药极为珍稀难得,他以自身感知力,养了数年之久。 不料他刚庆幸草药没事,却见秦玉灵并不在屋子里,而是站在药田之中,手里还拿着壶,正在给草药浇水。 知微苦闷得快要晕死过去,那一片种植的是经过感知力变异的黄芪和当归,这两味药物本就不适合浇水,如今更是沾不得水。 “快快住手,不能......” 还当知微要阻挡他杀人,长贵嚷道:“小师叔祖,我非杀了她不可!” 知微怔了一瞬,见长贵已经去得远了,无力地轻轻吐出剩下的话,“不能......浇水。” 见长贵举着剑恶狠狠地冲过来,秦玉灵心中又惊又怕,慌得立刻拔脚往知微这边跑。 昨日本着实激愤,可后来知微道长软言告之,天昊宫只是暂留她在此地,并不会伤了性命。 为了讨好这位俊美无双的道长,因本来就懂一些中草药,见田里这小片黄芪似乎已经干得快死了,特地来浇点水。嗯......想来知微道长定然会护住她。 秦玉灵慌乱奔跑,药田坑洼不平,心急之下一个趔趄跌倒,顿时压倒了一大片草药。 知微心疼得脸上抽搐,猛地停住脚步,唉,杀了就杀了吧! 眼看长贵要杀到秦玉灵跟前,忽然远方传来一声大吼,“守虚,给我住手!” 只见一道灰蓝色的身影,如一只老鹰似的,急速飞至,落到秦玉灵的身前。 “师父......”长贵苦着脸,僵在当场。 凌云子寒着脸,“守虚,先前便见你一脸杀气往外走,就晓得你不干好事。我平日如何教导你,为人须得心胸开阔,不可斤斤计较。” 长贵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明白这个理,师父教的话全牢记在心,可她本就是死魂,我既是道门之人,自当驱邪除害!” 凌云子看了看一干杀气腾腾的人,穆乘风手握剑柄,万人屠眼露凶光,卫小歌冷眼旁观,他顿时有些纳闷。 此事他只是略有耳闻,仿佛秦小姐乃是孤魂附体,可被附体之人惯常时而疯癫时而清醒,行事乖张,而秦玉灵无论如何不像。 曾相处过一段日子,此女似乎性情温柔,见自己是长贵的师父,一直很尊敬,周到地端茶送水,烹饪精致的饭菜,还时不时嘘寒问暖。 她到底犯了何等众怒,定要杀之而后快? “守虚,将剑收了,秦小姐往日对你不薄,何至如此?” “师父,你不明白......” 话说了一半,长贵尴尬地收住了嘴,这话该如何说出口,难道真要揭了师父的脸面。 知微小师叔祖在此,后方客居中似乎也有响声,应该还有其他人。 真说出来,自己这做徒弟的往后也没脸见人了。 当初好说歹说要她去天昊宫附近住,历练哪里方便带着一个毫无修为之人,可她却丝毫不觉得是个拖累,偏要死皮赖脸跟着,最后才瞧出来她是个假姐姐。 其目的竟是要勾搭师父。 秦玉灵惊怒交加。 弟弟长贵为什么喊杀喊打。 她几次三番对长贵体恤关切,作为亲姐姐,自己哪里对不住他了。 显然都是卫小歌将孩子教得冷心冷肺,肯定唆使了弟弟来杀自己! 第四零二章 女主之争? 狠狠地盯着卫小歌,秦玉灵心中恨到极点,将唇咬得出血。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家都是系统女主,她却处处与自己作对,难道女人就真的天生就喜欢为难女人? 最疼爱自己的表哥被她提前抢走,弟弟长贵被她拿来当枪使。 从厉行渊的口中得知,岐郡王夺皇位失败,全被万人屠所赐。而登上皇位的是曾为平安州都军的李中越,那人曾拜访过知微道长两次,卫小歌与他相识。 只要是自己的男人,卫小歌便一定要横插一手。 看似没有心机,却心机深沉到极点,处处谋划在先,将自己一次一次陷入被动。 好在凌云子从天而降拦住了众人,秦玉灵心中略略一松,长贵是凌云子的徒弟,哪里能违抗师命。道长年岁较长,修为应该比较高,而且这里是天昊宫,凌云子的地盘。 凌云子肯定对自己有情,不然怎么为了自己,拦住这么多人。 凌云子道长也是系统目标,反正自己将来得被迫住在天昊宫,不如先将他收了,当作厉行渊一样的替补。 想到这里,秦玉灵眼泪滑落腮边,“凌云子道长,我乃是异界之人,并非孤魂野鬼,既投到此身,便是秦家女儿,还望道长明鉴。” 穆乘风耐不住,冷着脸说道:“快别污蔑秦家女儿的名头,表妹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却被你这水性杨花之人,如此糟践她的名节和身子。” 秦玉灵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现代女人,谈几个男朋友不算什么,可是表哥却是这个世界的迂腐男人。 “表哥,你不明白,我所来的异界,女子与男子地位相等,婚嫁前可随意与人交往,遇到条件好并且合心意的人才嫁。万夫人不也是一样,为何你不说她水性杨花?” 卫小歌呵呵了两声,他奶奶的,没事又将自己搭上,没完没了! “你到底与我有什么仇,一心找死!” 秦玉灵恨恨道:“分明是你处处与我作对,抢了表哥和弟弟,害了岐郡王。” 卫小歌满脸不耐烦,人不是物品,难道能收在包裹里,怎么抢? “前言不搭后语的,你先前还说是异界人,后一句又说人抢了你的表哥和弟弟。穆兄与长贵爱做什么,自有他们的主见!” 秦玉灵气得浑身哆嗦,花枝乱颤,竟撇得一干二净。 “你勾引表哥,宝梁王,恐怕还有大魏皇帝李中越。将长贵教得对我这个亲姐姐不但不闻不问,提剑来杀。大家同是异界穿越女,我从不曾要争夺女主的位置,你却不放过我。” 卫小歌仰头望天,无语凝噎。 与这女子争论,简直是白费力气。 丫脑子有病,谁要争夺什么女主的位置,“女主”是个什么很特殊的存在吗,抢了做什么,能当下饭菜来吃? 要说谁更像女主,难道不应该是佳宜公主吗,人家是天生赢家,出身富贵,如今更为一国公主,随便就能对着岐郡王摆脸色,拂袖走人。 苦哈哈讨好岐郡王,跪在一旁给人端茶念书,还女主呢,别笑死人了! 看着卫小歌皱着眉望着天空发呆,秦玉灵心想,她必定无可辩驳,必定是被戳中了的痛处。 这阵子宝梁王多次“拜访”,恐怕万人屠的帽子都长出绿毛了。 自己是未嫁女,可任意做系统任务,爱与谁交往全凭自由,可卫小歌一个嫁了的人红杏出墙,如此不检点,真让人不齿! 秦玉灵心思转了转,若是将卫小歌的真面目揭穿,万人屠这强盗头子,必定会勃然大怒,说不定当场就杀了卫小歌,往后再用爱心感动长贵,如此就安全了。 “卫小歌,既然你不仁,我便不义,你与宝梁王两人不清不楚,几次私会。你与大魏皇帝之间,想来也曾春风一度。至于表哥,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哈......”卫小歌失声,满脸诧异,这是哪里脑补来的情节? 万人屠当然不可能信,若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做什么夫妻!而且,谁耐烦在大庭广众之下,解释私密之事。 一时间四周一片安静,仿佛被秦玉灵的话惊到,忽然间,穆乘风认真地说道:“万兄,小弟虽与卫姑娘有过婚约,却清清白白。” 万人屠微微点头,以示明白。 若是两情相悦彼此以心交付,真要和穆乘风做点什么倒也无可厚非。不过,娘子如今心中只有自己,怎么可能勾三搭四。 见万人屠似乎没有动怒,秦玉灵不甘心又道:“表哥是君子,可宝梁王却不是,此人惯会耍些风流手段,我亲眼瞧见他们在无人处私会。” 卫小歌不禁失笑道:“你是说四面通风,视野极好的凉亭吗,再说我做什么,与你何干?不过就是希望我家夫君动怒,将我杀了。” 万人屠笑而不语,心想娘子果然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误会。 正在此时,知微幽幽说道:“卫姑娘,元阴血气,未失。” 万人屠老脸一红,要不要这么当众揭人的短,娘子都娶了许久久,如今没吃到口里,却叫这名感知力极其细致的小道士给捅穿。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不行”! 轻轻咳嗽了两声,万人屠沉声说道:“秦小姐,可见你从未当你自己是乌金士族秦家女,如此口出恶言,毁人名节等同杀人,还请留些口德。” 秦玉灵恍若未闻,此刻早被知知微那句“元阴血气未失”给惊呆了,这意思应该是她竟然还是个雏,怎么可能? 难道自己猜错了,她不是系统女主? 可是,从表哥的口风中露出的端倪,卫小歌应该是异界人,再说她偶尔说出来的话,根本就是自己生前所处的年代。 长贵忽然猛地“扑通”跪倒在凌云子的跟前,一脸痛苦,“师父,就算我心胸比海宽也受不住她如此污蔑姐姐,她歹毒如此,竟想要姐夫杀了姐姐。” 凌云子踌躇。 长贵虽不是卫姑娘的亲弟弟,可两人姐弟情分甚笃,被人辱了名节哪里会好过。秦小姐为何恨卫姑娘到如此地步,真是让人费解,竟起意挑拨万人屠杀妻。 见凌云子还在犹豫,长贵再也忍不住了,反正都到这一步了,丢脸就丢吧! “师父,你不晓得,这只孤魂野鬼不过是借了我这弟弟的名头,刻意赖在您的身边,其意乃是要勾引师父你。” 凌云子被唬得倒退数步,怎么可能,不是因为知微吗,怎么扯到自己这老头子身上,“守虚,你信口胡言甚么,秦小姐应该是对知微小师叔有意。” 知微将脑袋一垂,怎么又和自己有关? 咦,凌云子师侄你脚下是一株成了形的苍参......好心疼! 看来一直以为自己看中了知微,秦玉灵忙道:“凌云子道长,你听我解释,道长威武不凡,自有一番风采,非年轻男子可比。玉灵心中十分敬佩,因此才悉心照料,送上茶水饭食。” 自己貌美如花,凌云子一个中年道士背着自己走了那么许多路,就不信他没动心! 刚才还一心护着自己呢! 如果凌云子这会儿走了,非得被卫小歌害死不可。 凌云子看了看秦玉灵那副带着仰慕的眼神,浑身毛发竖起,往常听这话不会多想,可是眼下......分明意有所指。 难道,秦小姐不是因为知微的缘故一路跟着长贵,竟真对自己起了什么古怪的心思? 长贵捏了捏手指,气得牙痒,到如今还在恶心人。 “师父你仔细想想,她做了饭菜,哪次不是先给您端去,从不问我吃没吃。行路之时,不是扭了脚,就是被什么绊倒,刻意倒在您的身上。” 凌云子蹬蹬又倒退了几步,如看怪物似的瞧着秦玉灵,守虚不说也罢了,这么一说,仿佛真是如此...... 若仍旧强行拦着众人的怒火,旁人定会当自己是个老不休。 本以为秦小姐这“孤魂”很正常,哪里晓得和其他那些一样,疯疯癫癫,哪里来这么大的情爱执念,连老头子都不放过? 平时都是自己嘲笑知微小师叔,往后他定然要嘲笑自己了。 尴尬地笑了几声,凌云子甩了甩袖子,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呵呵,我一个老道士不懂得你们这些年轻人情情爱爱之事,你们年轻人自己解决。” 说罢即刻转身,“嗖”地飞得没影子了! 看着师侄火烧屁股似的跑了,知微淡淡说道:“别在药田里,杀人。” 反正挡不住,师父恐怕也没想到,他一个大宗师的话,竟没有人遵守。 秦玉灵面如死灰,凌云子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弟弟赶走了,弟弟不知被卫小歌灌输了多少恶毒心思! “卫小歌,你够狠,唆使我亲弟弟杀亲姐姐。” 卫小歌满脸不耐。 长贵虽不是善茬,但是当初自己刚进入这个世界,随手将长富盘子里的鸡丝撕开摆成花给他吃,长贵便打消了下毒的想法。 “蠢货,长贵最重亲情,哪怕你有半分真心,即使不是真正的姐姐,他未必会杀你。” 秦玉灵冷哼,小孩子懂什么,都是大人教的。 反正如今是死路一条,要骂就骂个痛快,她伸出手指着卫小歌的鼻子。 “心机婊,成日里算计我,一桩一桩的到处落井下石,丑恶行径磬竹难书。你一直妒忌表哥对我比你好,原本知微道长对我颇客气,全被你巧言令色哄骗!” 拉扯到自己身上做什么,知微忙对着万人屠摆手摇头,“万前辈......我没有。” 万人屠微微一笑,表示理解。 一直未发一言的穆乘风,沉着脸飞身而至,抬脚将秦玉灵踹到药田外头。 “万夫人乃是武修,制你何须诡计,万兄与她肯收留你,不过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再有,请不要以表哥称呼穆某,我与你毫无关联!” 卫小歌默默。 难道穿越连脑子都穿坏了,明明不是原来那人,非得哭着喊着要求人家当她是表妹和亲姐姐。 穆乘风待人以诚,最是讲究交心,空长着表妹的脸没半点用。 第四零三章 咔嚓 秦玉灵捂着被踢得痛不可抑的胸口,倒在地上喘气,几乎立刻晕死过去。 表哥果然心狠手辣,他怎能如此无情,明明从前最疼爱自己。 难怪卫小歌急急忙忙借着自己将他给甩了。 反正今天必死无疑,秦玉灵万念俱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不做二不休,同归于尽。 “卫小歌,你是穿越而来的系统女主,表哥和宝梁王都被你抢了,就算你没有和他们上过床,肯定也暧昧不清。” 暴露系统! 卫小歌柳眉倒竖,立刻飞身跳到秦玉灵的跟前,长贵与穆乘风这两人,杀来杀去,到现在还不动手。 什么大宗师不大宗师的,管他奶奶的。即使在阳明真人眼里,摊上个杀人灭口的罪名也在所不惜了! 不赶紧弄死秦玉灵,系统丁土先将自己给抹杀了。 面前的卫小歌目露凶光,杀气腾腾,秦玉灵瞳孔瞬间放大,“系统会......” “去死吧!”不等秦玉灵继续说出不该说的话,卫小歌闪电似的伸出手,一把捏住她的脖子,随即真气吐出。 只听咔嚓一声...... 看着秦玉灵翻白眼,气息全无,卫小歌暗道,应该死透了,系统多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人复活了,再丢一个魂魄过来折腾吧? 一边万人屠早已跃到,若无其事递过来一张帕子,“擦擦手!” 手上并无血迹,不过卫小歌仍旧接过帕子仔细擦了擦,不知为何觉得十分不痛快。因一贯近战,但凡杀人每次都溅得一身的血,可从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今日却有些不同......至于不同在什么地方,暂时想不明白。 万人屠悠悠说道:“很寻常的小人物,每每用自以为正确的动机揣摩人心,高估自身价值,期望得到关注认可,若有谁挡了她的路,便觉得那人在暗地里陷害她。” 卫小歌笑了笑,心想万人屠又开始“点评”了。 秦玉灵永远只关注自身,仿佛随时随地都在喊着“看我吧,看我吧”,如盲人似的看不到别人。 如果旁人不当她是一根大头葱,那人必定怀着坏心思。 其实,哪怕稍微设身处地想想其他人,哪里能如过街老鼠被人厌弃到如此地步? 穆乘风最憎旁人欺骗他,极重礼仪,露出胳膊腿都属伤风败俗。 知微道长最不喜欢麻烦......嗯,不喜人家碰他的药。 长贵嘛,喜欢被人关心,最重亲情。 万人屠又道:“有些人杀得很畅快淋漓,但有的人却杀得不舒坦,仿佛没必要杀,可等你放任她,她终究会反咬你一口,偏偏咬得文不对题。” “好麻烦的人!”卫小歌点点头道。 想来穆乘风想必也是同样的心思,这种人杀来真真是无味之极,好半天都没动手。 长贵估计等着穆乘风先下手,免得他被师父责罚,结果拖拖拉拉,只能自己杀人。 如果够恶,如金秀秀那般,她肯定怕得要命,躲得远远的;如果够傲,如佳宜公主,她绝对不敢撞上来。 正因为自己性情不算好也不算太坏,又彻底没将她当一回事,自然而然成了假想敌。其实,若非秦玉灵暴露了身份,又将自己拖下水,赶着趟的找死,谁会搭理她...... 即使随口说着话,万人屠心中却不断琢磨着。 系统任务,看来应该是“收取”强大的男人,秦玉灵不但执行了任务,似乎还乐在其中,连凌云子这等丝毫不沾红尘的老道士都没放过。 大魏朝有个叫做百花楼地下组织,成员全是自小买来的美貌孩子,散布在各处青楼与大家贵族,以美色打探消息或者暗杀。 听起来很相似。 娘子果真被控制,她这性子哪里肯被人胁迫着做这类任务? 自己应该是其中一个任务目标。 当初娘子提出要跟着三个月,扯的理由简直不忍听,不料还没做什么呢,只不过露出胸膛,她立刻吓得跑了。 如今她嫁给了自己,显然彻底罔顾什么任务,不理会生死。 将擦过手的帕子以真气化为粉末,卫小歌笑着对刚刚走过来的知微说道:“对不住了知微道长,这次着实给你添了不少乱,眼下我先告退回家,若是阳明真人有事相询,不妨遣人来寻我。” “姑娘自去,我不说。”知微直言道。 这意思是应该不会向阳明真人提及系统,卫小歌深深作揖,“谢道长一贯照拂。” 知微又道:“尸首,怎么办?” “表妹的身子由我火化,携回乌金国,葬于姑母的身侧。”穆乘风黯然道。 穆乘风看了看死去的假表妹,又瞧了瞧卫小歌,最终竟是卫姑娘动手杀人......系统女主到底是什么? 被秦栋林挑拨,当初对卫姑娘起了疑心,那时她宁可死了也闭口不言,显见暴露身后神秘存在,关系到生死存亡。 假表妹死到临头,竟是要拉着卫姑娘一起死......真真可恶之极。 然而,如今卫姑娘已是万兄的妻氏,穆乘风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难言之感。从此以后,她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再不由他来承担。 喜欢一个人,理当护着她一生一世,但却往往无法做到,世事无常,曾经......也就只能是曾经了。 正如曾经桃花树下娇憨的小表妹,曾经生死与共的卫姑娘,如今她是——万夫人! 穆乘风不由得有些痴了......总觉得自己哪里大错特错了。 似乎,自己没有护住表妹,也没能护住卫姑娘。 为了坚持一些其实并非那么重要的事,而将更重要的人丢失了,当初如是,后来也是如是。 将心中那一丝沉痛盖住,穆乘风正色对万人屠说道:“万兄,小弟知晓万兄手眼通天,不过若有难处,尽管开口,小弟绝不推辞。” 万人屠看着一脸正气的穆乘风,感叹道:,“如此多谢穆兄弟了,你我三局棋而定友情,我虽是匪类,却一直视你为兄弟。 唉,当日假秦小姐离间了你与卫姑娘,而我恰逢其会,竟不知不觉对卫姑娘生出情意,不然今时今日你我二人恐怕得倒过来,你得向为兄求助了。” 这些话真真假假,说完他心中忽然涌起少许愧疚之感。 穆乘风这人着实太呆,又太正。 反正将一切推给死鬼秦玉灵......当初自己到底有没有落井下石呢? 仿佛还真有那么一点点。 不过,穆乘风应该全然无法觉察。 还摆着一具尸体,此地不方便细说,万人屠以尽地主之谊的口吻,约了穆乘风隔天再聚。 只是地点却不在家中,而是去洛京。 一路回家,万人屠见卫小歌仿佛没事人一样,心中泛起忧愁。 阳明真人......似乎心思叵测,还得早些通知师父为好。 谁不想一直活下去,尽管莲池那老东西做到将活人生魂抽取,放入孩子体内,可新魂无法与身体融合,很快便魂死人亡。 师父,应该可信吧! 几人进了连云镇,长贵一副少年好动的模样,东张西望。 “咱们家在哪里,我时时偷偷到连云镇买吃食,知晓好些个铺子,明儿个好好带着长富出去玩,他如今七岁了吧!” “今年三月满六岁,如今可不是七岁了,如今你也十五岁了。”卫小歌笑道。 “姐姐十八岁了......”长贵感叹地说了一声,曾经还想着将姐姐收房,如今可想也不要想,别说姐夫会砍死他,姐姐定然要气得拿刀鞘打。 姑娘家还是得像天真的佳欣小公主才好,不会管头管脚。 万人屠瞟了长贵一眼,这小子着实是个不好教养的东西,坏的一学就会,好的百教不灵。 最稀奇的是,明明狡诈多端,心胸狭窄,却有一颗百折不饶的武者之心。是否能成为外窍高手不好说,不过法武齐修,绝非池中之物,将来绝对是个大祸害。 到了家门口,他稍稍听了听,外头有人守着,这帮兄弟还算过得去。 不过,这群狼长期养着不是个事,花销太大,这次为师父做事,散了天极,将大半身家都给填进去了。 三人从院墙外直接飞入家中,卫小歌抬手给长贵指路,“往东则去,直直向前,过了一块半丈高的假山后,有三株并排的木槿树,长富住在趣味阁,你自己去寻他。” 长贵高声答应,跳起来就跑。 等长贵去得远了,万人屠笑眯眯说道:“娘子,咱们住哪里呢?” 卫小歌横了他一眼,“我暂且与弟弟妹妹住一间院子呢,不如你也一起住过来?” “那可不成,动静太大,可有僻静些的院子,咱们夫妻两人许久都没见了。” “东侧一共有五处小院,还空着一座,西侧这边虽是园子,不过后头有一处院落,你自己挑。” 万人屠毫不犹豫说道:“咱们住园子这头,虽然孩子们住东侧,订好了规矩后却不用时刻盯着,她们也未必自在。” 卫小歌嘴角抽了两下,心想他肯定希望越僻静越好,分别许久,恐怕这次免不了被他一顿搓磨。 “就依你,四个半妖孩子全是乌金国所收吗?” “嗯,他们几个叫给普通人养,必定被人当怪物,等我传授了化形法诀后才能外出走动。等稍稍安定两天,我先帮长富他们打通经脉。” 卫小歌笑着点头,他曾经承诺给孩子打通经脉,原来一直没忘记。 第四零四章 小娘子从不从? 带着万人屠往西边园子漫步而行,不一会儿便到了池塘边,卫小歌习惯性地冲着水里的小鱼打了声招呼。 “卫姐姐......“ 原本埋着头耍水的小鱼甜甜答应了一声,脑袋冒出水面,然而当双眼落到万人屠的身影上,却猛地打了个大大的哆嗦。 她忙从水里跳出来,嗖地站得笔直,“我今天没哭!” 万人屠淡淡地“嗯”了一声,“若再叫我见到你哭哭闹闹,定要打你的屁股。” 小鱼缩头缩脑地点头,呆呆站着不敢动。 “自己玩。”卫小歌随口说了一句,心想原来万人屠竟时时有探望这几个半妖,肯定揍过小鱼。 过了池塘,绕过几道回廊花树,她老远便能听到愉悦的大笑声,放眼望过去,唐有心与铜头两人正将秋千荡得老高。 还没走到近前,铜头瞧见万人屠便急急忙忙喊道:“我今天没偷吃。” “记得就好,再让我见你仗着个子大抢其他孩子的吃食,非打得你不能走路不可。”万人屠严肃地说道。 “记得,记得。”铜头满脸紧张地回答。 卫小歌憋着一肚子的笑,看来人人都叫万人屠给整怕了,她下手没那么痛,最多只是罚站。 等去得远了,她才小声道:“你见过他们多少次。” 万人屠笑道:“路过便瞧一眼,我并未收他们为徒,也不曾将他们当儿子,闹得不成样子便打一顿长长记性。” “从前是谁在照看他们呢?” “发布了一个天极任务,全部养在一处山头,几个通脉期的小武修轮流照看。原想着北疆半妖多一些,回头将他们带走,不料这次却住到大魏。” 卫小歌又问了几句。 大约稍稍大一点的半妖都叫莲池弄走了,万人屠在乌金国剿匪之时,只捡了四名小的。 在大魏养了几年,如今铜头、大柱、拾妞三个大概五岁,小鱼最小,只有四岁。 长得怪模怪样,压根没办法在人群里生活。得自明王传授的化形之术,万人屠还没开始教导,主要是年纪尚小,未必学得会。 两人脚程很快,不一会儿走到园子后面的小院,万人屠不禁喜笑颜开。 “原来是特意为我建的,先前还故意问我要住哪一处呢!” 卫小歌笑道:“哪里能真没你给准备住的地方呢!” 这处地方十分僻静,原先只有两间小矮房,一间极其简陋的厨房,怎么看都像是幽禁人处所。 因想到万人屠不爱被人打扰,她借了懂得建房子的北疆武修,重新修建了这座主院。眼下树木未长好,碎石子小路还没踩得圆润,整间院落散发着淡淡的桐漆味。 簇新的青瓦在阳光下,带着新居的光泽。 万人屠嘴角含笑,拉着卫小歌的手,一路打量,“我对住处不大讲究,不过此处十分幽静的确颇合心意。嗯,等这几株梨树长高了,回头你削粒子给我吃。” “你该是多喜欢被人喂啊!”卫小歌失笑。 “就只喜欢你喂。”万人屠嘿嘿笑了两声,心想娘子的小手捧来的食物,又好看又好吃。 卫小歌顿觉万般无奈,长富喜欢喂人吃食,而万人屠却喜欢被喂。最要命的是,爱将她的手指含在嘴中舔来舔去,说是不能浪费了果子的汁水。 这是何等怪癖! “走吧,先进院子,我烧些水给你洗漱,歇息一番再去寻长富豆蔻他们说话。” 万人屠笑道:“你刚杀了人,要不也一起洗洗?” 卫小歌面上立刻泛起红潮,又在胡扯说荤话了,“你啊......往后总有你如意的时候,这会儿是大白天呢!” “既然如此,就不用那么麻烦,有水井么?”万人屠问道,反正不能鸳鸯戏水,哪里用得着烧热水,太费事。 “打了一口新井,我带你去。” 光着精壮的上身,万人屠穿着一条松松的亵裤,站在井边,几大桶水淋下去。也就半盏茶的时间,便神清气爽地洗得干干净净。 盘膝坐在屋顶,被强行留下围观的卫小歌,笑着说道:“你就这么喜欢被人观看?” “男色也是色,不好看么?”万人屠嘻皮笑脸道。 “好看!”卫小歌很认真地回答。 肩宽腰窄,充满活力的身体,没有一丝赘肉,仿佛随时能腾空而起将天撕开。 再说,这货死命将自己留在这里,不就是等着夸奖吗? 得到表扬的万人屠笑得十分愉悦,心中却在想,如今可真堕落,不就是见到穆乘风吗,那小子看着仍旧如从前那般年轻斯文,衬得自己着实有些粗鲁。 难不成,竟被秦玉灵的那些鬼话给稍稍迷了心,认为娘子与穆乘风与顾少钦暗通款曲? 哼,那两人哪里及得上自己,半点可能都没有!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将头发以真气烘得半干,随即万人屠跳上屋顶,将卫小歌扛到肩膀上。 “大王抢亲了,小娘子你是从还是不从?” 卫小歌捶着他的肩膀,一边咯咯笑一边顺着他的戏码胡说,“不从,死也不从,你这賊寇,还不放开我。” 扛着卫小歌,轻轻巧巧窜进门中,脚步如飞直奔卧房,万人屠口中却继续胡扯,“今日你落到本大王的手里,若是好好依从了,本大王将来好好疼你,穿金戴银不再话下。若是不从,别怪我心狠手辣!” 卫小歌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显见从前做惯了的!” “一回生两回熟,这是第二回!”万人屠坐到一张圆杌上,将肩上的人扯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不过两次抢的都是同一个民女!” 将头靠在万人屠的肩头,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卫小歌幽幽轻叹,“唉,没法子,这辈子就只能做你的压寨夫人啦!” 温香软玉在怀,鼻端全身女子体香,万人屠不由得心荡神驰,大手忍不住揉着细细的腰肢。 被搓揉的全身发软,卫小歌着实难耐,推开不舍,不推开又怕他得出去冲井水。 刚要说话,唇却被堵住。 她只得软软地攀着万人屠的身子,任凭对方采撷,而身边这人的身子越来越烫,仿佛点燃了似的。 “今日便做本大王真正的压寨夫人可好?”终于放过那张小嘴,万人屠凝视着眼前红通通,面含春色的小脸说道。 “好!” 没料到卫小歌答得这么干脆利落,万人屠猛地呆住。 这只代表了一个意思......她已不在意自身修为,而唯一的可能是,未必能活得长久。 “答应得这么爽快?” “不能让你回头再去抢别的小娘子,我先得将你给霸占了。”卫小歌笑道。 “好,先让你占了,免得旁的女子总惦记我的男色。”万人屠顺着话头随口说道,心口却仿佛被堵住,仿佛下一秒她便会立刻消失。 听出话音里仿佛有异,卫小歌松开原本环住万人屠脖子的双手,将坐在他膝上的身子向后挪了挪,牢牢对着他的脸。即使面孔神情掩盖得很好,但是眼中却流露出一丝难言的复杂。 “你这傻子,定然是想得多了。” “大约真是我想多了,你能一直陪着我?” “嗯,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直到有一天你厌烦了。” 万人屠眼神闪了闪,虽然她不许自己问......可是今日之事着实匪夷所思。 “我怎会厌弃你,除非你变成另外一个人,会这样吗?” “不会!”卫小歌肯定道,系统绝对不会再送个八号来,秦玉灵就是前车之鉴,顶替旁人的身份根本没可能。 万人屠吁出一口长气,使劲将卫小歌抱在怀中。 “你真的什么都不能对我说么,我想与你一起想法子。咱们说好了任何事都一起面对,却不能将我独自撇下不理。” 口气中带着些不满。 卫小歌摇摇头,眼角瞟了瞟上空。 按说夫妻两人在房中亲密,系统不会旁观,可谁能保证丁土的信誉? 秦玉灵已经脱口将系统两个字吐出,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实在难以预料。而且她出手弄死了另外一名系统所控制的人,到底有没有惩罚还是两说。 忽然脑中传来万人屠传音——这般总可以了吧,难不成你随时被人盯着? “传音到底是何等原理?”卫小歌忙问道。 “步入外窍之后,眉心上丹田与魂魄相连,其实是以感知力传话。” 卫小歌沉吟了片刻,“法修并未开启眉心上丹田,但是知微道长懂得传音之法,想必我也可以做到。” “我因不知法修并不晓得其中原理,不过没有达到以法入武的法修,并不晓得传音之法。所谓以法入武,实则与外窍相若,眉心上丹田开启,内外相接。” 卫小歌攒眉沉思。 原来不管是法修和武修,必须内外通畅才能传音。 她感知力使用过度的时候,眉心上丹田疼痛无比,想传音肯定还不成。 难不成知微这般年轻,竟已经开启了上丹田,以法入武? 不过,知微肯定不愿修习武道,即使能迅速蓄积真气,未必真的会去做。 带着些小小的羡慕,卫小歌轻轻说道:“知微道长恐怕是个天才!” 万人屠笑道:“谁说不是呢,知微道长如今只有二十二岁,已掌管紫薇星,众大宗师均认为他定然能成为一名大宗师。” 紫薇星君......卫小歌忍不住好笑,听着好似天上的神仙下凡! 嗯,丁土那厮从前是大宗师,说不定将来很多年后,知微道长也会加入这群阿飘。 那么打算离魂兵解的万仞山,魂魄能够得以长存吗? 听万人屠曾经说过,书籍上并没有记载离魂兵解的魂魄,能再次与活人接触...... 第四零五章 你好生受着! 学习传音暂时不用想,远不是时候,卫小歌晒笑,虽然从不觉得她自己是个弱者,但的确与天才相去甚远。 论及智谋心性,眼前的万人屠胜她诸多。 那位听着十分不着调的尊师万仞山,当初如收养了小鱼他们一样,将万人屠随手丢给人养着,估计后来感觉其资质不同常人,这才收为亲传弟子。 “你可以传音给我,我却无法传音给你,奈何到达外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万人屠用笃定的口吻道:“以你之心性,我相信某天你定可步入外窍,来,先让我探探你的血气。” 将手腕伸过去,卫小歌感觉一股暖暖的真气流入体内,修习同样的功法,万人屠的真气与她同根同源,虽要强大许多,可并不被自身所排斥,游走间十分舒畅。 良久后万人屠笑着又道:“血气旺盛,真气醇厚,内窍中期的修为。你可真乖,必定每天都没有间断炼体,静修。对了,可有喝我给你的药酒?” 有副作用的鹿妖角药酒...... 面上泛起一丝红潮,卫小歌微微点头道:“有喝。” 心中荡漾,万人屠调笑道:“如何激发药性呢,你如今可没办法因为生我的气而激发此药。” 知道他意有所指,卫小歌横了他一眼,“打拳!” “手软脚软的打拳?”万人屠遥想了那番香艳的景象,只觉得浑身发热。 “不然如何?” “如今却不用你歪歪扭扭地打拳,有我在呢!”万人屠邪乎乎地笑了笑,又道:“前些日子,我好好钻研了一下男女血气交融的学问......” 卫小歌膛目结舌,不用问就知道是什么学问了。 为了能洞房,这货可真是煞费苦心! 难怪刚才说要她做真正的压寨夫人,显然已经打算好了。 还在惊诧中,身子却腾空而起,却是被万人屠抱了起来,直直向着床铺走去。 “大白天呢!” “难道还得分晚上白天,白天不是更好,免得瞧不真切。”说完这句话,万人屠担心地问道:“不会真有人盯着咱们瞧吧!” 丁土应该不会那么无耻吧......卫小歌猛地福至心灵,眼下在宝梁国,系统主持是乙魅。 乙魅冷艳高雅,不说围观,即使是在远处偷听都不可能。 她吞吞吐吐地说道:“这种时候,应该不会。” 万人屠有些了然,看来娘子的确被“系统”盯着,不过如果在房中亲热却不会被看到。 “我明白了,咱们有什么避人眼目的私密话,这时候说岂不没有人知悉?” “呃......”卫小歌茫然了一瞬,尽管是个好主意,但是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将卫小歌放到软软的床榻上,万人屠翻身而上,躺到她身边,将嘴唇凑到她耳边,“功法不算太难,你听好了......” 卫小歌仔细听着,越听越是面红耳赤,什么乱七八糟的功法。 “......怎么好似不对劲,会对你有些影响吧?” 万人屠轻笑,声音暗哑煽情,“娘子,我本就是半妖,血气极旺,贴补下你无妨,你好生受着!” 说话间,他已不耐地脱掉卫小歌的靴子,随即灵动的手指舞动,转瞬间,两人均是不存一缕。 肌肤相接的一瞬,万人屠感觉浑身猛地一阵酥麻,身体立刻绷紧到极致。 仿佛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在叫嚣着要将眼前的女子彻底占据。 “娘子,我要你......” “啊......”卫小歌忍不住叫出声来,一只大手已经牢牢握住握住胸脯,她整个身体瞬间痉挛。 随即亲吻如同雨点似的落到她身上,火热的唇无处不在,全身都被点燃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百忙之中,万人屠抬起头,瞧着娘子不断颤动的睫毛,双眸中含惊带羞,面如三月桃花,小嘴微启气息急促。 真让人恨不得立即将她死死揉虐一顿。 “啊,你轻点啊!” “弄痛你了?”万人屠忙将一直握着的手松开,发现果然又青又紫。 刚才一个不小心真“揉虐”了两下。 “唉,你就不能下手轻那么一点点,就算我是武修也受不住!”卫小歌喘着气说道。 万人屠陪笑,“这不是一激动就失了分寸嘛,我轻点。” 卫小歌此刻哪里不明白,万人屠其实也是头一回,想到这里心中软软地好似有些心疼他。为了不伤自己的身体,娶了妻却只能当摆设。 “嗯,我总是你的人,不用急,咱们慢慢来。” “好慢慢来。” 说完这话,万人屠将内息在身体中转了转,稍稍平定了下激动的心神,然后俯身吻住那张小嘴细细品尝。 这样总可以了吧。 唇一路向下,落到胸前颤颤的顶端..... “你又咬!” 一声满含痛楚的娇嗔传来,脑子又懵了半截的万人屠,猛然发现粉色的柔软已被他啃得出血。 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喃喃说道:“虽然我是半妖,可我真的是人,怎么就这般爱咬人呢!” 卫小歌无语。 连洞房都这么狗血,真是要命。 她只得轻言细语安慰道:“不急,我们还有一辈子在一起。” “嗯,一辈子。” 最终还是摸索着进行到最后一步,万人屠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又干什么蠢事。仿佛已经将能做的蠢事做了个遍,好在娘子都一一承受了。 似乎,她并没有觉得不舒服......大概吧...... 不过眼下还得运行功法,到底是谁弄出来的功法,这时候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心神吗? 万人屠使劲诅咒了一顿,不料这么一分心,倒真将激荡得快疯狂的身体稍稍收敛了少许。 “小乖乖,记得功法的运行法则么?” 早已经痛得不可开交了,此刻的卫小歌,心头有无数草什么马奔腾而过,却只得依照之前的功法慢慢运转内息,暖意在浑身游走,仿佛如炎炎夏日的阳光熏染。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万人屠开始动作。 粗鲁非常,幸好,结束得很快。 “这不,头一回,不然我们再来一次,肯定会好一些!”万人屠羞涩地说道,听说男人越久,女人才比较喜欢,这么快不太好吧! “呃......改天吧,有些痛。”卫小歌缩了缩身子。 将娘子折腾得痛不可抑,万人屠不知道该得意,还是觉得内疚,“没关系,我给你疗伤。” 这种伤也能治疗?卫小歌几乎想痛哭流涕,到底嫁了个什么人啊! 平时运筹帷幄,仿佛事事成竹在胸,到这种事上头,怎么蠢到如此地步? 大抵只能用一半冰霜一半火焰来形容。 时而舒畅,时而却给他整得要死不活。 可是,也不能真的伤了他男子的自尊心,她只能勉强笑道:“等晚上再说,我怕小孩子们闯进来。” “门锁好了。” “咦,什么时候锁的?” “早八年的事了。”万人屠得意地哈哈大笑了数声。 到底拗不过这只初尝禁果的禽兽,又被翻来覆去地整治了两回......卫小歌软倒在床上,将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你若再要,我便将你踢到床下去,三天不让进门。” 万人屠一副没吃饱的模样,带着些遗憾道:“果然是熟能生巧,今儿就这样了,咱们好好说说话。” 揭开被子钻了进去,他将卫小歌放到自己的胸前趴着,手却按在那原本雪白细致,此刻却满是青紫的背上。手心真气缓缓吐出,慢慢疗伤。 一个不小心就昏头,万人屠也感到不解,难道自己真这么禽兽? 卫小歌闭着眼,浑身瘫软,感受着那双大手带来的暖暖真气,昏昏欲睡。 “小乖乖,别睡,得运行我刚教给你的功法!” “哈?”卫小歌猛地睁开眼,满脸不解。 “如此你便不会受孕,不过我听说半妖不能叫人族有孕,却不敢担保是真是假。” 卫小歌无语了一阵。 全妖都能让人族生出娃娃来,何况半妖。 还以为要喝一碗什么汤汤水水的解决这种事,不想竟有这么快捷又简单的方法。 忙将功法再次运行了数次后,她好奇地问道:“这功法是哪里来的?” “在大魏的道观中寻来,我去天昊宫也问过,乃是正统功法。总不能叫那些有道侣的道士们拖儿带女吧,因此才有这等妙法。” 好吧,很正当的理由,世外高人当然不能给小娃娃们换洗尿布...... 依旧懒洋洋地趴在万人屠的胸前,卫小歌感受着他比平时起伏的稍微快一点点的气息,眼皮又开始打架。 “你这只睡猫,我有些话要问你呢!”万人屠伸出手指,将卫小歌已经歪到一边的脑袋轻轻抬起。 “嗯,问吧!” “系统是怎么回事?” 卫小歌睁开眼睛,看着万人屠显得有些紧张而又期待的脸。 唉,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她可不信乙魅会在附近头偷听或者偷看。 “希望你知道之后,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吧!” 万人屠柔声说道:“我原本就是个怪物,咱们俩正好天生一对。” 卫小歌莞尔。 其实这货心里一直对半妖的身份,有些介意。其实他不说,谁又真的看得出。 系统实在有些惊人,她尽量用最平缓的声音,缓缓道出。 “我原是异界魂魄,并不记得任何前事,有次中了无月的记名弟子索普的邪法,稍稍记起了一丝。前因后果不晓得,仿佛在做一项卧底的任务,被人识破杀死。” 尽管说得轻描淡写,不过深知其中门道的万人屠,立刻动容,急脱口而出:“你可受了些折磨?” 卫小歌心头蓦地哽住。 最直接的问题,反映出的是他真正的内心,万人屠一心惦记着她上一世死前是否受罪,却根本不在意她其实是死过一回的人。 第四零五章 闺房秘谈 “......原来你从前并非武修,异界并未天地元气,因此以近身格斗为主,拥有大量杀伤力极高武器。” 万人屠感觉好似在听一个万分惊奇的故事。 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娘子的格斗技能如此新奇,因毫无真气的缘故,便只能在小处细节上做文章。 “我能记得前事并不多,死前仿佛并无遗憾,那时心想若能一死倒是一件极美的喜事。”卫小歌感叹,已过去许久,感觉十分遥远。 万人屠凝视着眼前的人,轻轻抚摸着她人揉得有些乱的青丝,心中感到无比的悲恸。 那时她必定受尽折磨,到底是在何等情况下,只求一死? 而如今仿佛是同理,她以为投胎却蓦地在另外一具身体中醒来,却仍旧受控,如噩梦重现。 于是,从最初开始,她便已将生死度之物外...... 在稻花村第一次面对自己的时候,毫不犹豫将两个孩子送走,在无任何胜算之下与自己力抗。 那时只觉得螳臂当车的姿态有些可笑,也或许,早将她暗暗放在心中也未必可知。 此刻想来,恐怕是因为系统的缘故,却并无真正坚定的求生欲。所谓彻底的不怕死,其实是因为对生有着一丝无奈。 不过,眼下刚刚经历了没花烛的洞房,可不能悲悲切切,非得让她笑一笑才好,万人屠打定主意,立刻在脸上堆起笑容。 “既然我身为被系统列为目标的大人物,让你这贪花的小娘子给采了,肯定不能置身事外。所以,往后有什么事,咱们在闺房脱光了衣裳慢慢说。” 卫小歌轻笑,真是个无赖,“谁要采你,原打算混过任务便罢了,连饵都没下,不想你哭着喊着咬着上钩。” 万人屠啧啧了两声,“真是这样?穆乘风,顾少钦,还有李中越竟然都叫你蒙混过关......可有不守妇道?” 斜着眼瞟了瞟嘻皮笑脸的万人屠,卫小歌抬脚对着他使劲踢了一下,“也就是你这混蛋,没事便露出胸膛,耍尽百宝占人便宜。” 见她眼波流转,嘴角含春,瞧着俏皮可喜,万人屠情不自禁凑上去亲了亲脸颊。 随即他便嘻嘻笑道:“我生得没穆乘风与顾少钦好看,只能卖弄身材,嗯......娘子......咱们能再来一回吗?” “滚!” 扯了一阵闲话,万人屠趁机又肆虐了一番,这次因没那般激动,勉强记得力道轻了少许。 不料耳畔传来一阵阵细碎的轻吟之声,他只觉得神魂飞去了九霄云外,一个不小心,又昏了头...... “到外头去!”卫小歌嗔道,一把将万人屠推开,头一天开荤,这货已经疯了。 将面含薄怒的女子揽在怀中,万人屠嘿嘿笑着,“这不是为了说正事,咱们必须时时亲热着,以免被系统偷听。” 啼笑皆非之余,卫小歌只能无奈长叹,不过却因为他这么一大岔,倒真将之前的沉重一扫而空。 “先前咱们说到哪里了?” “说到系统一共有数人,乌金国那名最为猥琐,宝梁国则是一名冷艳傲气的女子。”万人屠提醒道。 卫小歌心想,丁土没什么可说的,此人虽然露了不少口风,但是并没有提到他与当世的关联,但是乙魅则不然。 “宝梁国系统名唤作乙魅,不过应该是化名,她曾提起过一柄刀,叫做枕霞,而我手中的枕梦则是由这柄刀的残余所炼制。乙魅曾托付我好生为枕梦寻传人,不可让此物成为定情之物。” 万人屠沉思了片刻。 原来如此...... “枕霞属于一千多年前一名叫做巫不语的大宗师,你可记得,我曾对提起过宝梁国曾有一名大宗师,入大魏造下无边杀戮,后被数名大宗师围剿。” 卫小歌惊异,“我明白了,乙魅极有可能是巫不语!” 枕霞应该是乙魅曾经的佩刀,才会这么上心,也说不定正因为刀的缘故,才对自己稍稍放了点水。当时,乙魅还特地向“上级”提了申请,希望上头能放过自己一马。 万人屠轻笑,没有太意外。 娘子曾细细询问过师父离魂兵解的事,也早早提起过枕霞。 他仔细推敲过一番,便有些怀疑娘子与曾经死去的巫不语有关。 不过,他想得更远一点,几乎以为娘子是一抹快要消失的大宗师残魂,被人丢进一具村女的身体之中。 甚至......以为巫不语就是娘子本人。 甚至.......还想过,大宗师一贯年岁颇长,仿佛被娘子这老牛吃了他这颗小嫩草。 “幸亏你不是巫不语?” “我怎么可能是她?” 见卫小歌不知他意有所指,万人屠耐心地解释,“若你是她,岂不至少百来岁老太婆!” “小心叫她听到发怒......”卫小歌不由自主地往上空看了看,不过一想到以乙魅的为人,肯定不可能偷窥私房之事。随即她便明白万人屠的意思,嘻嘻笑道:“我可不记得自己多少岁,说不定真百来岁了!” “我瞧着不像!” 万人屠忍不住好笑,虽然他对某些事不熟练,而娘子似乎也是一样。 他心中琢磨着,系统显然都是曾经大宗师的魂魄,难道师父离魂之后,并不会消失? 又或者说其中还有其他限制,因为这世上,并没有大宗师离魂之后的传说。 两人就此讨论了一番,却是得不出一个结论,仿佛有一层窗户纸,始终捅不破似的。 “......其实不管是丁土,还是乙魅亦受到管制,从口风中可以猜出,应该有不少类似他们这样的存在。”卫小歌继续泄密。 “我想我懂了......”万人屠沉吟了一瞬道:“其实与现今大宗师无法干涉朝政相似,这些魂魄极其强大,若是让他们时时飘在我们的头顶,这世上哪有宁日?” 卫小歌恍然大悟。 并非每个大宗师都是良善之辈,如莲池禅师这种货色,老而不肯死,祸害了不知多少人。 丁土随便出出手,就将乌金国的张总管坑死了。 所以,即使还有很多其他的阿飘,估计都住在遥远的地方。 “难道他们都住月亮上了?”卫小歌笑了笑说道,月亮里真有嫦娥不成? 这些事太飘渺,讨论起来也没有结论,唯一需要解决的难关,应该是将来最后一项重大的任务。 她向万人屠解说了有关终极任务的猜测,却彻底不提到可能只有十六年的寿命。 原本她觉得应该保存血气,将洞房的日子再延一延,不过自从知道十六年这具体数字,心中也就不再强求。 不过......当然也没料到万人屠会弄来一个古怪的功法。 这十六年内,得保证长贵长富平安长大。 或许,系统认为,这是她重生一世,投到这具身体里需要尽到的一份责任。 “......将他们二人关到地牢中,每天饿得他们奄奄一息,没半点力气逃跑!”万人屠摆出一张穷凶极恶的脸说道。 “你这人尽喜欢胡说,即便有系统辖制,他们爱做什么由得他们。尽管长富这孩子心太憨厚,即使有一天他学有所成,希望四方游历,我却不能不让他出门!” 万人屠接口,“那便只囚禁长贵,这小子迟早惹出大事。到时他四处点火,难不成我们成日里跟在后面灭火不成?” 卫小歌几乎都想点头说“好”。 听话音,万人屠带着长贵清理天极的这段日子,估计是摸透了长贵的性情。 而话外音则是,长贵没治了! 想了想她无奈说道:“等他本领好一些,干脆让他去北疆,反正北疆全是一堆到处祸害人的武修,多一个不多。” 万人屠点点头,“长贵不是个能屈居人下之人,入朝为官定然会鱼肉百姓,行商必定坑蒙拐骗,入帮派铁定杀死首领占位。只有那等无法无天的去处,他才能如鱼得水。” 卫小歌张大了嘴,“长贵......他真有这般可怕?” “到底是妇人,你实在过于纯良了,看不出长贵的真面目。我也觉得稀奇,按说你与凌云子都是朗朗君子,如何竟有这般的弟弟与徒弟?” “咦,我竟是君子?”卫小歌奇道。 万人屠笑了笑,“我不是君子,但你是!人世诸多污流,我行走其中,而你心若深海,纳之入胸。” 卫小歌微怔。 可是,她却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竟给万人屠抬到心似海洋这么高的高度,真怕摔下来跌死。 “从未想过,实在没那份包容天地的心胸,你将我也想得太好了点!” 万人屠揉了揉眼前这张时而呆滞,时而含笑的脸。 “因你十分爱笑,好也罢,坏也罢,人间丑恶皆在你这一笑之中,万事不留痕迹,我心中最最爱你这一处。” 卫小歌忍不住还是笑了,总不能哭吧,这也算是个优点? “我是不是君子不晓得,但是你的确不是君子,亦不是真小人,很懂得趁势驾风谋利之道。你只按照你自己的规则行事,天下人的规则与你无关!” 说完这话,她其实不明白万人屠的为人处世之道,若真要形容,大约可以用枭雄来称呼。阳谋者,枭雄也,而阴谋者,则永远只能沦为陪衬。 万人屠却叹了一口气,“你太看得起我了,芸芸众生皆心有所系,因此才会受限。我不为他人所限,却被自身所限,心无一物,因此平生并不安乐。” 卫小歌轻轻抚了抚他的胸膛,身子往上挪了挪,将将脸贴在他的面孔上。 这名奇异的男子,一生孤影形单,放眼四望,万物皆不落在心中,没有普通人对钱权的热衷,也没有对亲者的眷念。 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将人情人性看得透彻无比。 看似逍遥,其实却如无根飘萍 然而,如今的他......心中存了一人。 第四零六章 都是捡来的 真真切切感受到万人屠的这份内心深处的依托,卫小歌不知该觉得欢喜,还是惶恐,若她哪天不在了,万人屠该何去何从? 她想了想便说道:“人若无心,则无喜乐!其实我也不懂,总觉得若是心含喜乐,万物皆是情!” 带着点感叹万人屠轻笑道:“你竟冲着我打起禅机来,我从前无心,如今却多了一颗心,竟有些无所适从。” 无所适从,不知将她放在何处才觉得最为烫贴。 若天天拿眼睛瞧着,怕她生腻;若是不瞧着,心中却惦念。 怕含在口中化掉,怕拴在腰带上会磕到。 怕终究只是一场美妙的梦境,梦醒无痕,身边仍旧空无一人。 那时,该如何是好? 那时......自然是结庐隐居,长守香冢一世而终! 见万人屠仿佛面含伤感,卫小歌心中暗叹,这货竟开始多愁善感,恐怕心思不晓得转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该起身了,不争这朝夕,咱们往后天天腻在一起呢!” 一边说着话,卫小歌一边起身穿衣。她提起内外衫裙瞧了瞧,发现衣服并没扯烂,心想万人屠比从前算是进步了。 幸而没破,如果忽然换一身衫裙,如今已经十五岁的长贵,哪里会猜不到其中的门道。大白天的,真怕长贵带着长富等人前来敲门,那可真够尴尬的。 取了梳子将头发稍稍梳理,拿丝带扎好,她回头瞧了瞧万人屠,却见他懒懒地靠在大迎枕上,双眼定定地瞧着自己。 “等着我给你梳头么?”卫小歌笑道。 若不需要去外头行走,万人屠多数时候不喜将头发束起,发丝半掩着面,将原本显得严肃的面孔衬得柔和了不少。 并不算特别俊美的他,自带一股坚韧之意,仿若山流中冲不塌的磐石,让人觉得十分踏实。 “今儿由我服侍娘子你,我给你梳头!”说完间万人屠随手套上一条软绸里裤,利索地从床上跳下来。 “嗯!” 笑吟吟答应了一声,卫小歌端正坐在梳妆台前的圆杌上等着,不料从镜子中,却瞧见万人屠却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来。 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见他撩起一缕长发,裁断摆在妆台,随即又将他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裁了一缕。 将两股发丝合在一处,用丝带细细扎好后,万人屠抬起头来,很郑重地说道:“如今我们是结发夫妻了!” 卫小歌伸手抚了抚合在一处的两缕头发,轻轻说道:“当为君妇!” 显然并不懂得梳理妇人的发髻,不过万人屠却执意要将卫小歌的长发全部盘起,口中絮絮叨叨地念着,“往后你可不是在室女,得守点妇道,已婚女子得将头发挽起,免得什么姓顾的,姓穆的总惦记着。” “我这蒲柳之姿,也就你惦记着。”卫小歌随口笑道,心中却纳闷不已,怎么吃飞醋怎么吃到顾少钦的头上了? 罢了,这货肯定被秦玉灵一番胡言乱语给刺激了。 谁叫系统任务都那么不着调,万人屠如此强的占有欲,没怀疑自己和所有人都有一腿都算好的! 梳好了头发,万人屠从一寸相思中,取出一枚柔润精致的雕花白玉簪,很仔细地插在发间。 “这次不给你戴正红的大绢花了,喜欢这簪子么?” “美得紧,这簪子有玄机么,里头藏了锋利的细刺或者剧毒吗?”卫小歌问道,她手里有两枚万人屠曾经送的簪子,里头都暗藏玄机。 万人屠无奈,怎么比自己还不解风情,“咱们在闺房里,别总想着打打杀杀,女子不都喜欢夫君为她们插簪子吗?” 卫小歌无语。 看来万人屠四方打听过女子的喜好。 这货别的地方精明无比,却在男女之事上不断犯傻,自己常年用一根丝带扎头发,哪里懂得簪子好不好,压根就没戴两回。 好像,大家对这些道道都不太熟悉。 “你别瞎花这些心思了,我对这些不大懂呢,反正只要是你买的东西,我肯定都喜欢。说来我却不晓得给你添置些什么,就没见过对服饰这般挑剔的男子呢!” 万人屠哈哈笑了几声,“你不打讲究这些,我的确对服饰挑剔,好似我俩倒过来了,回头闲了,咱俩去洛京逛逛铺子!我约了穆乘风明儿一起喝酒,不知你可想同往?” 横了他一眼,卫小歌说道:“你又无稽了,我去做什么,闹得大家都不自在。” 将万人屠丢在房间歇息,她径自出了门,往长富居住的趣味阁而去。 路上遇到一名顾家侍卫,看模样在必经之路上等了许久,见到她便立刻拱手,“万夫人,王上遣人传了信,说明日要前来拜访万前辈,不知万前辈是否有闲暇?” “改成后日可好,明儿他有事在身。” “多谢万夫人,鄙下即刻回覆。” 顾少钦应该惦记着设计太后的事,对于万人屠而言,应该是一桩小事。卫小歌琢磨着,心中好奇得紧,到底打算怎么折腾太后呢? 轻了重了都不行。 其实,如果不是顾少钦的母亲,她早一刀砍死了! 到了趣味阁,刚转进小院里,她便瞧见长贵抱着长富,高高坐在一株大树上笑呵呵地说话。 “你们两个倒是会寻地方!” 长富挥舞着手臂,满脸兴奋地高喊道:“姐姐,哥哥给我讲了很多外头的故事。” 长贵抿着嘴带微微笑着,秋风卷起他那身宽大的道袍,身形高瘦,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到云端。 唇红齿白的英俊少年,越发显得飘渺。 想起万人屠对长贵的评价,卫小歌心中暗暗叹息,显然已定了性子,终究是教无可教。 “长富,豆蔻和诗诗呢?” “她们在屋子里呢,都说不要来听哥哥的故事。”长富有些纳闷地说道。 卫小歌看了长贵一眼,见他撇了撇嘴,然后很无辜地摊手。 “你们慢慢玩,我先进去瞧瞧。” 还没走进前方厅堂,她就瞧见长壮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发呆,仿佛有些落落寡欢。 原来长壮似乎长大了,不再是从前懵懂的游魂,卫小歌暗道一声便笑着对长壮说:“长壮,不高兴了吗?” 长壮黯然点头,“不高兴,小哥哥的哥哥,是长壮的哥哥吗?” 卫小歌蹲下身子与长壮挨着坐到门槛上,摸了摸长壮那比平常小孩大不少的脑袋。 长壮能说的话比当初长富三岁的时候,要稍微多一点点,身边的哥哥姐姐多,晃来晃去的夹在里面偶尔插嘴,口齿着实不算差。 臭小子长贵估计要么做了什么,要么说了些不动听的话,连长壮这极其不敏感的三岁孩子都意识到了。 “长壮,我会一直是你的姐姐!”思索了半天,卫小歌也没找出合适的词来安慰长壮,只能冒出这么一句。这一堆孩子就没有相同的爹娘,长壮是半妖,长贵怎么可能当他是弟弟。 “可......他推我!”长壮指了指自己膝盖,眼泪垂了下来,“痛痛!” 卫小歌将长壮的裤腿卷起,膝头有明显的青紫肿块。 其实平日里长壮跑得急了摔跤跌出的伤比这还严重,他未必会觉得疼,然而被人从背后推了一下,疼的是那颗小小的心。 “姐姐吹一吹就不疼了,咱们先回去里面,找诗诗和豆蔻姐姐。”卫小歌凑过去,用嘴轻轻地吹了几下。 长壮仿佛被抚慰了似的,面上委屈的神情渐渐缓和。他站起来拉着卫小歌的衣角,慢慢走进女娃娃们的屋子里。 这里的景象似乎也不太乐观,卫小歌只看了一眼就瞧出蹊跷。 豆蔻两眼红肿,不知道已经哭了多久,诗诗一贯懂事,怯怯地拉着豆蔻的手,似乎在安慰她。 见到卫小歌带着长壮进门,豆蔻哇地大哭起来,“长贵哥哥说,我不是他妹妹。” “到姐姐这里来!”卫小歌坐下来,对着豆蔻招了招手。 豆蔻使劲扑到卫小歌怀中,嚎啕大哭。 “回头姐姐会问问长贵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我永远是大家的姐姐,还有长富也是大家的哥哥哦。” 诗诗一直默不作声,面上带着一丝理解的早熟,走到跟前将头放在卫小歌的膝盖上,“姐姐,我懂。我们三个,都是捡来的孩子,只有长贵与长富哥哥,才是姐姐的亲弟弟。” 卫小歌叹了一口气,谁知道该怎么解决眼前的难题,给个答案好不好? “其实,姐姐不是长贵与长富的亲姐姐,其实姐姐也是捡来的。” “真的?”豆蔻猛地止住眼泪,带着一丝惊喜叫了一声,脸上露出笑容。 “嗯,姐姐和大家一样哦!”卫小歌笑着回答,心中却略感无语。 豆蔻一向需要归属感,做什么都希望有同伴,如果倒霉的时候有个垫背的,她一般会觉得高兴很多。单独罚站肯定一肚子怨气,但是如果与长富一起,仿佛觉得是一件很荣誉的事。 这次长贵将她“排除在外”,因此会委屈得要命。 可是一听到姐姐也是捡来的,马上就觉得十分荣幸! 长壮见大家都笑了,他困惑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跟着咧嘴笑,显然并不太懂捡来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抚了这几个,陪着他们说了一阵话,问了问今天读书和修炼的事,卫小歌便窝着一肚子的火往外走。 长贵从前十分小家子气,见薛绍奚“受宠”便十分不高兴,可这毛病许久没犯了,在人群一贯比较大方得体。 今天怎么将所有的小家伙们全部惹得哭的哭,生闷气的生闷气呢? 最气人的是,竟然将长壮给推了一把! 到底有多幼稚啊? 第四零七章 被抹去的人 干了坏事的长贵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若无其事抱着长富从树上旋身而下,姿态极尽潇洒。 卫小歌定睛看了看他周身的真气波动,长贵已是内窍期的修为,果真如万人屠所言,绝非池中之物。 她又万人屠相助,又被丁土开了眼窍,琢磨出修法的门道,修为神速。长贵果然天资非凡,她可不信凌云子道长会助长贵打通中丹田。 更加让人彻底不明白的是,长贵不但修法,并且还偷偷摸摸没让凌云子知悉,显然知微道长肯定同样不知情。 长贵为什么要瞒着众人? 长贵拍了拍长富的肩膀,“长富,哥哥要与姐姐说一会儿话,你去屋子里玩。” 长富歪着头看了姐姐一眼,大约感觉姐姐面色严肃,并没有撒娇耍赖,拔腿一溜烟地跑了。 等长富去得远了,卫小歌才沉沉说道:“长贵,姐姐不知该如何教导你,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为何要欺负其他三个弟弟妹妹们?” 长贵浑然不在意地说道:“一来我从不觉得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二者,我并不想心中有太多负担,倒不如趁早断了这层关系。” “你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事,打算做什么?”卫小歌不由得蹙眉。 她听出长贵的话外之音,其实与她自己当初希望千红早些将豆蔻诗诗带走,不愿意接触太多是同样道理。万一多了羁绊,心中难免记挂,反而缚手缚脚。 长贵仰望着天空,神色郁郁,“姐姐,你瞧瞧天上的白云好生自由自在,可是我们都活在地上,所以就得做地上该做的事,恕我不能对你说。” “不管你将来要做什么,难道你真全然不在意弟弟妹妹们?” “长壮刚出生的时候,我见过他两面,只记得是一名胖胖的婴孩,比长富幼年大得多。豆儿如今叫做豆蔻,四丫的大名是诗诗,从前的确很厌恶这俩孩子将长富给抢走了,可是如今却并不这样想。” 卫小歌轻叹,尽管长贵有万般不是,总是念着那一丝的亲情。 “你欺负他们,便是让他们从此厌恶你,这般便两不相干了,对吗?” 长贵笑道:“我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不应该再添几个弟弟妹妹。我心里能容纳的亲人很少很少,我怕他们背叛,所以只许长富和姐姐你留在心中。” 卫小歌此刻终于明白万人屠为何对长贵无计可施。 他主意大得很,不该对人言的事,无论如何不会说出口,密密实实地藏在心里。 幼年非常小心眼,如今心还是非常非常的小。 被抛弃的孩子,最怕的就是再次被抛弃,因此长贵不敢去相信谁,除了他相依为命的弟弟长富。 因为恐惧,所以狭隘! 考虑了良久,卫小歌正色说道:“既然你觉得已经长大,我不会如从前那般教训你。你原本并非他们的哥哥,我不强求,不过,在表面上无须做得如此恶行恶状。” 长贵点头,“第一次下了点重锤,往后不会了,我不会住在家里,过几天就回天昊宫。” 感觉到彼此的疏离,卫小歌仿佛词穷到极点。 她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原想留你在家,看模样你似乎修法伤了身,需要长期调养,不过你既坚持要回师门,多向知微道长请教。” “嗯,我记得了!” “万人屠的意思是,等你修为高一些,可去北疆游历,说不定在那里你可以找到自身的位置。” 长贵思索了片刻,稍稍带着点讥讽的意味笑道:“有一天我当然会去北疆,据说那里有很多洒不完的热血。” 是在指北疆的人,有勇无谋,还是指北疆看似热血,其实最为冷血? 卫小歌不欲猜测,吁出一长气,仿佛要将这份阴暗赶走。 “长贵,我猜测心里惦记的事应该是乌金国的一切,秦郡守是大法修,若你需要帮手,尽管了找我!” 长贵摇头,“为时尚早,表哥身为乌金王,到如今都没动他呢!” “谋事者有许多种方法,在我看来,最下乘方式则是为达目的而伤及无辜。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将来会有谁来向你寻仇,岚郡王与岐郡王均败在这一点。” 长贵点头,“不管是做什么,站在正义的至高点才是。” 与长贵很难讲仁义道德,但是只能从他自身的安全来劝解,卫小歌此刻却在想着,要不要想办法提起解决了秦郡守。只是,却不晓得长贵的想法。 毕竟那人是长贵的亲爹,擅自做主张暗杀了他,长贵该怎么想? 两人说了几句话,仿佛再无什么可说的,完全不同的人,所以彻底走在不同的人生轨迹上。而长贵也没有问及卫小歌“系统”是什么,为什么要做任务,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他放弃了挂起面具伪装,卫小歌明白是因为长贵跟着万人屠相处了足足大半年,一切的伪装都是徒劳,所以他不再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她与长贵的交流,永远都像隔靴搔痒,从来搔到不真正的地方,从前是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或许长贵表面上会答应,表示明白了,而事实上心中却早有自己的打算。 即使这名弟弟是系统长线任务,卫小歌却觉得,依旧得尊重他的人生。 其实根本无可阻挡,任何一名想要高飞的少年,即使砍掉了他的翅膀,他爬都要爬到外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能好生盯着了! 去探望了一下顾家的两个孩子和几个小半妖,卫小歌又回到趣味阁,将几个孩子带去主院给万人屠过过眼。 大约疲劳得有些久,万人屠竟一直沉睡不醒。 一直等到她与几个孩子吃完夕食,提着食盒再次去探看,万人屠才醒了过来。他已梳洗完毕,穿着家常的宽大软绸长袍,随意靠在软榻上,神情却有些怪异。 几个孩子都在,不方便多问,卫小歌麻利地将几样还热着的小菜摆在桌上,笑着招呼,“吃点东西吧,想必你累坏了!” “嗯!”皱着眉头,稍稍有些不安的万人屠看了看卫小歌说道:“我总觉得我似乎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可是却一时想不起。” “大约你这些日子奔波劳累过甚,我晓得你急着回家,却不能不顾及身子。”她柔声道,心中莫名有些心疼。 人不是铁打的,这么快速度解决天极的那些事,肯定日夜兼程。 万人屠不再言语,慢慢吃完饭,在卫小歌去收拾碗筷的时候,他便将几个孩子叫到跟前,一个个查看修炼的结果。 “走吧,我们送他们回去,我心里有底了,明天就开始给他们打通经脉。” 卫小歌奇道:“明儿个你不是要去洛京,与穆乘风约好饮酒么?” “为何我却不记得?”万人屠大惊失色,他定定地站了半晌,极其不解地举起手轻轻拍了拍脑袋,“我记性甚佳,如何为忘记?” 感觉到事情怪不可言,卫小歌不再多说,“我们先将长富他们送回去吧,这会儿他们得洗漱睡觉了。” 长富带着些好奇问道:“穆大哥哥也来了吗,许久没见到他了,他不来探望我们,也不和我们住了吗?” 这问题怎么回答? 卫小歌笑道:“穆大哥哥与薛哥哥一样,要做很多很多事,所以没有时间来瞧你们呢!” 长富点点头,“我懂了,和哥哥一样,说不定几年都不能回家。” 听长富提起长贵,豆蔻撇了撇嘴,诗诗垂下头,长壮似乎忘记被长贵推了一把的事,懵懂茫然。 心里惦记着万人屠的事,卫小歌抱着长壮便说道:“回去睡觉吧!” 她手里抱着长壮,万人屠则是将长富和豆蔻搁在肩膀上,一边一个,手臂上坐着诗诗。 “娘子,我还有一只手臂空着呢,要不你也坐上来!”万人屠调笑道。 卫小歌还没接口,豆蔻却拍着手说,“姐姐也坐上来吧!” “才不要!”卫小歌抱着长壮转身便走,却忍不住笑出声来,拖儿带女的! 安置众小睡觉,与锦杏交代了一声,两人便回到住处。 并没有待在卧房,万人屠牵着卫小歌的手,一跃而起飞上屋顶。 沉思了许久他才说道:“今儿极不寻常,我睡得十分沉,仿佛闭眼后,再睁开眼,忽然便从下午到了晚上,中间的时间好似被人偷走!” “你多久没睡了?”卫小歌关心地问道。 “即使事情再赶,我每日至少睡一到两个时辰。”万人屠脸上的困惑更甚,“而且,我全然不记得穆乘风来宝梁国的事!” “你可记得我们今日下午所说的话?”隐隐有所感的卫小歌,忙又问道。 万人屠皱着眉头揉了揉额头。 “应该都记得,可我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你我今日洞房结发,说起等长贵修为高一些便送他去北疆,免得惹出大祸来......可是我总觉得漏一些很重要的事。” 漏的事情很多很多,卫小歌不死心地又问道:“还记得我们聊起过枕梦吗?” 万人屠点头,这个倒是记得。 “枕梦为一柄残刀,材料取自半柄枕霞,而枕霞曾为一千多年前,宝梁大宗师巫不语的佩刀。” “我大概明白了......”卫小歌心头沉重,被系统抹去了部分记忆。 “你明白什么了?” “你可记得秦玉灵是怎么死的?” “秦玉灵,名字十分熟悉,让我想想......”良久之后,万人屠带着更加困惑的神情说道:“秦玉灵是乌金过沛阳郡守秦栋林之女,被送给了孔雀谷的明王,而后却叫虎霸天给抓去,死在虎啸岭。” 卫小歌彻底呆住。 要不是被万人屠揽在怀中,她几乎要跌下屋顶。 全部被抹了,来自异界魂魄,连一丝痕迹都没有在万人屠的记忆中留下。 第四零八章 偷换了流年 没有继续问下去,卫小歌抬头默默望着天上点点繁星。 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她也不存在,所有的所有,只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系统将秦玉灵彻底从万人屠的脑中清除了,也清除了所有昨日她和盘托出的实情。 尽管前世那一星半点的记忆算不得多,尽管这一世做了数个乌七八糟的任务,没什么值得颂扬的丰功伟绩,可是此时此刻,毫无疑问,已彻底消失在万人屠的记忆之中。 若是有一天,她再没有利用价值,系统随手一挥,她也可能从万人屠的生命中剔除,彼此变成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秋夜猎猎冷风吹着脸颊衣角,空气中带着风雨欲来的湿润沉闷,卫小歌感到战栗心寒。 身边万人屠的男子气息萦绕于鼻,那双坚定的手臂牢牢地圈着,她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应该是真实的...... 仿佛感受到卫小歌心中的冷意,静默中的万人屠将眼前的人儿按在怀中,死死抱住! 幸好,没有忘记她。 为何娘子无端端提起那位秦家姑娘,穆乘风已死了许久的表妹? 而身为一国之主的穆乘风,为何大老远跑到宝梁国? 娘子说,自己与穆乘风约好明日饮酒,可压根不记得这回事! 若是穆乘风记得,见自己爽约定会前来相询。 可是,如果他不来呢? 穆乘风不来,那么就根本就没有相约之事,娘子记错了......抑或,是自己的记忆紊乱? 显然后者比较可信,因为上丹田微微有些疼痛,脑中许多事显得不合理。 自己被擅自改了记忆,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世上,有超越大宗师的存在! 世上有仙人的传说,却没有人见过仙人,也许仙人将他们存在过的痕迹,都全部抹掉了吧! 胡思乱想了一阵,万人屠出言抚慰显得有些呆的娘子,“小乖乖,不要怕,我知晓你心中有些难题,但是我总归在你身边。” 卫小歌不由得笑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名字变成了小乖乖,听着肉麻得厉害,偏偏万人屠说得那般自然。 “有大王在,妾身不怕呢,天塌下来有大王顶着!”她笑嘻嘻地胡侃。 万人屠顿时也笑了起来,凝视眼前的笑脸,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丝疼痛。 “你得发誓,若有一天我真的不记得你了,你切记要来寻我!” 卫小歌将头靠在万人屠的肩头,“不管谁忘记了谁,我们总会再次相逢,然后重新喜欢上对方,如现在这般。” “要下雨了,我们进屋吧!”抱着心爱的女子,万人屠飞快地跃下屋顶。 “你又想使坏!”卫小歌笑道。 她已感受到万人屠的心跳得快了一些,气息也略显急促。 “嗯,我时刻想对你使坏,怎么办?”尽管口中在胡说,万人屠心中却在想,其实是想一直一直拥有她。 卫小歌笑了笑并不没有拒绝,若他觉得心中欢喜,随他了! 本以为万人屠会使劲折腾,不料他却是十分轻柔。 窗外夜风习习,竟真的下起了雨来,淅淅沥沥打在草木屋檐,仿佛与屋内的春光,谱写着一首美妙的曲子。 卫小歌渐渐沉醉,攀附着男子的身体,在抵死缠绵中回应着对方的温柔细致,与他一起共奏乐曲...... 次日穆乘风并未拜访。 卫小歌没有觉得意外,被删除记忆的,当然不止万人屠一人。 可是......穆乘风因为接到顾少钦的传书,对秦玉灵起了疑心才大老远到宝梁国。 毫无理由的,他蓦地身处宝梁国,不会觉得神经失常了吗? 秦玉灵临死还坑了一堆人。 幸好,目前看来系统并没有将这笔帐算在自己头上。 丁土所言果真非虚,威胁没什么鸟用,如果系统被暴露,直接洗了大伙儿的记忆! 这天中午,趁着卫小歌与万人屠吃罢饭之后的空档,顾少钦的侍卫前来问讯,“不知万前辈与万夫人明日可有空闲,是否能赴王上之约?” “嗯,得闲。”万人屠摆着前辈款,很简短地回答。 将拜帖奉上,地点是灵芝别院。 待侍卫离去,万人屠却无稽地嘀咕了一声,“还当姓顾的有几分文采,看来就是个卖药的,如此偷懒,别院竟然以药材为名。” 卫小歌失笑,到底要不要告诉万人屠,这别院名称的真正来由。 “你不是曾经去过一次么,当初射了顾少钦一箭,这会儿倒纳闷了。” 万人屠笑道:“那时不是惦记着给你出气嘛,让姓顾的小子明白,耍阴谋诡计总免不了被人寻仇,让他长长记性!” “嗯,有仇不报怎么行,这会儿我非常想给薛绍奚出口气,咱们得好好整治一下太后。”卫小歌捏了捏手指,一脸凶狠地说道。 “尊夫人法旨!”万人屠唱了个诺。 提前到达洛京,如普通的夫妻进城,两人闲闲逛了逛铺子,掐准了时间去往灵芝别院。 大门紧闭,里面却穿出悠扬的笛声。 即使不太懂得音律,卫小歌却仿佛从笛音中,听出满含邀约迎接之意。 “咦,是不是我不应该来,别院中准备了美人贿赂万大王您?”她嘻嘻笑道。 “这世上女子千千万万,可谁可及不上你美!” 见四下无人,万人屠趁机小声地献媚,心想其实明王那厮口哄女子的甜言蜜语,虽显得肉麻,可一旦对着心爱的女子,并不难说出口! 卫小歌抿嘴一笑。 灵芝别院地方不算小,熟门熟路,万人屠与卫小歌从围墙外头直接跳了进去。 花草树木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 前夜一场秋雨,自家的庭院被打落无数落叶,而灵芝别院的园子中,只存有新落的黄叶,一片一片被风卷起眷恋的涟漪。 除了笛音,园中见不到任何一人,大约早被顾少钦撵走了。 顺着转了几个音阶渐渐变得高亢欢乐的吹奏,两人丝毫没花费气力,寻到正垂目端坐,横笛在手的顾少钦。 而顾少钦的对面,则盘膝坐着一袭磊落青衫的穆乘风。 两人均在一株高大银杏树下的棋亭之中,残局未撤,还摆着几色茶点酒水。 看情形穆乘风来得很早,与顾少钦仿佛倾谈了许久。 万人屠看了看卫小歌,心想昨日约了穆乘风饮酒,自己没去,而对方果然也忘记了这回事。 “万兄,万夫人,请来这边坐!”顾少钦收了笛子,站起相迎。 穆乘风同时起身迎接,脸上的表情却非常古怪,带着许多愧疚内疚之意,“两位别来无恙?” 卫小歌心中不解,既然秦玉灵消失了,那么穆乘风到底在愧疚什么呢? 万人屠打了个哈哈,“竟叫两国君主迎我这名匪类,荣幸之至。” 顾少钦微笑着寒暄了几句,亲自给万人屠与卫小歌送上茶水,而一旁的穆乘风却是讷讷不言。 长袖善舞的顾少钦,面面俱到,既不显得太殷勤,又不会过于客套,仿佛是旧友重逢。而真正的旧友穆乘风,却显得有些生疏,有些不知该怎么应付的模样。 喝了两口茶,顾少钦便说道:“难得穆王也在洛京,因此约了二位一起前来,也好化解前事。” 卫小歌纳闷,还有什么前事可化解的,不早就在灵州百草堂已经化解了吗? 穆乘风却忽然说道:“万夫人,自江陵一别,穆某一直心怀愧疚,幸而夫人与万兄结为夫妇,穆某愧疚之心,安乐了少许。” 万人屠摆了摆手,一副很理解的模样,“当日穆兄弟从寿王府救出顾家公主,与内子生出误会来,倒让为兄因祸得福。” 卫小歌哑然。 换了戏码,穆乘风入寿王府查探金秀秀的事,带出来的不是秦玉灵,而是顾家公主。 系统不但能抹去记忆,还添些狗血的情节。 顾少钦笑道:“小妹顽皮不堪,只身一人去大魏,若非穆王搭救,恐怕未必回得来。若因小妹之故让万夫人生出嫌隙,顾某心中着实难安。” 满脑袋浆糊的卫小歌只得顺着话头说道:“无妨,无妨!” 系统活生生编了另外故事,并且万人屠似乎也知道其中的情节,只有她一人蒙在鼓里。 这次穆乘风到宝梁国,不是为了秦玉灵,而是要商议两国联姻之事,为表心诚,他亲自前来。 要娶的,不是之前她所认为的顾三小姐顾云谨,而是四小姐顾荷菱。 具体四小姐怎么落入寿王府,又怎么被穆乘风搭救,这些“细节”系统到底是怎么编的,她无法从话音中听出。 反正这会儿,木已成舟。 穆乘风答应了顾少钦的请求,迎娶顾荷菱为乌金王后。只是小姑娘如今才盈盈十五,并且筹备婚礼需要一些时间,来年才会送嫁。 卫小歌笑着恭喜,心中却暗暗叹息。 长贵一直惦记着小公主,这下却叫穆乘风娶了。 与长贵同岁的顾荷菱,十二岁那年便叫太后整了一出“订亲”风波。如今越来越大,恐怕顾少钦心急得不得了,生怕一个照顾不周,太后胡乱下旨将小公主许配给一只癞蛤蟆。 比起太后的垃圾人选,穆乘风简直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乘龙快婿...... 卫小歌心想,果然是天上平白掉下来的一段姻缘,本来就没这一回事。 可是,包括万人屠在内,人人仿佛都晓得,当初在潞州从寿王府里被穆乘风带出来的,的的确确就是小公主本人! 流年偷换,到底是谁神经错乱了? 庄周梦蝶,抑或蝶梦庄周! 第四零九章 竟然死了 游刃有余刚刚练完剑的长贵,额上没有一滴汗水,坐在趣味阁外间的秋千上,一边晃着一边拿着一张柔软的帕子,轻轻擦着剑鞘。 剑鞘其实很干净,并不需要擦。 良久之后,长贵收了剑,对坐在另外一架秋千上的卫小歌黯然说道:“姐姐,我希望早点长大!” “我可没见过哪家十五岁的少年,会如你这般老到,将来的路还长着!”知道长贵意有所指,卫小歌柔声安抚道。 昨日她从灵芝别院回来,灌了满脑袋的狗血,今天一早趁其他几个孩子还没起身,等长贵练完了剑便将顾荷菱的事告诉他。 由她说比长贵从别人口中得知为好,免得他身边无人开解。 “小公主真的要嫁人了,而且竟是嫁给表哥!”长贵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长贵,小公主从来没说过她心中喜欢你,对吗?” “可我一直觉得她心里有我。”长贵不甘地说道,心想小菱当然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她一贯对自己很看重,也非常关心。 “长贵,你呢,你非她不娶吗?” 长贵面露怅然,随即轻轻笑了笑,“哪里有非娶不可的人,世上男女千千万万,我还小呢!” “既是如此,我便放心了!” 卫小歌不由得感叹。 长贵身体里仿佛住着一个老鬼,用如此沧桑的口吻,说他自己还小! 听口气并非真的情根深种,由此可见,他曾言因为小公主的缘故被岐郡王胁迫,显然是一句大大的谎言。 长贵不再说话,慢悠悠在秋千上荡着,薄唇紧抿,带着少年轻愁的面孔呆呆向着天空。 看在眼里,卫小歌心中一软,“当初狐姬与齐小官人分别,你也是满口道理。道理是一回事,若是心中难过,姐姐总会在这里陪着你!” 长贵展颜笑了。 “有姐姐在我就不难过了,其实小公主嫁给表哥也好,总比被太后强行嫁给不堪之人。我一个年纪小修为不高的穷小子,连长富都顾不上,哪里还能顾得了她!” “我不是给了你不少银子吗,怎么还叫穷?”卫小歌稍稍打了岔问道。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单单是钱财。姐,系统是怎么回事,你与秦小姐的来历一样吗,你将来会不会被换掉?” 卫小歌仿若雷击,呆若木鸡。 为什么长贵的记忆没有被改,难道因为他本身是长线任务的主要人物,因此不可以被隐瞒? 不过,亏得还有长贵知道冒牌秦玉灵曾经存在过,不然她几乎以为只是做了一场梦! 半晌她才说道:“应该不会再换了,除非我也被人杀了!秦小姐与我的事,你万万不要同旁人说起。” “我能同谁说?万姐夫叮嘱过我,你已被阳明真人盯上,因此决计不能露任何口风。” 既然系统抹掉了秦玉灵,阳明真人的危机似乎解决了?意识到这一点,卫小歌心头一松,“长贵,往后也不要与你姐夫提起,咱们姐弟俩放在心里就好。” 长贵忽然愉快地笑起来,“嗯,是姐姐和我的事,与姐夫无关!” 卫小歌忍不住好笑,除了不吃长富的醋,长贵这小子似乎容不得别人比他重要。 隔天长贵便回了天昊宫,道别的场面远远没有薛绍奚那么热烈,只有长富依依不舍,幸好还有懂事的诗诗小声说了一句“长贵哥哥再见”。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已过了数十天,卫小歌脑子里仍旧塞着浆糊。 其实万人屠觉察到记忆稍稍有些混乱。 他比常人警觉,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如同昏迷过去,并且眉心上丹田都感到隐隐作痛,立刻察觉不寻常。 如果给他编造什么狗血“过往”,以他的精细,必然会推演出其中不合理的地方。 因此系统只是做了少量“删除”,并未强加太多信息。 不管怎样,卫小歌暗暗下了个决定,不能将万人屠继续卷入系统之中。 修改记忆难免会对魂魄造成损伤,万人屠能否以武入法,将来成为大宗师,这点他仿佛有些信心,可是若是魂魄受损,恐怕万事皆休。 “......厉行渊会从系统得到什么故事呢?”想到这里,卫小歌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厉行渊为了秦玉灵连皇帝都杀了。 厉行渊乃是开启了上丹田的外窍之人,如果改动的东西太多,他岂不是要活活昏睡一天,头疼欲裂? 将秦玉灵抹去她其实不大在意,问题是,佳欣小公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出嫁了? 若没有猜错,穆乘风被植入的记忆肯定有些狗血情节,搞不好编造的内容中有小小暧昧,他不得不“负责”。 不然,他为何对自己含着深深歉意。 小公主顾荷菱与穆乘风只见过一次,乃是在知微的住所,两人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如今竟要盲婚哑嫁。 小公主天性好动,为人单纯体贴,被佳宜大公主骂得狗血淋头,却一贯觉得三姐姐“面冷心热”。这样贴心的性情,说不定与从前的秦家表妹有几分相似。 或许......会适合穆乘风吧! ...... 月初,无月也无星,天上阴沉黑云密布。 万人屠穿着一身紧身黑衣,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高大的身形在黑暗中,带着一身凝而不发的压迫,仿佛暗夜使者。 第一次见他穿夜行衣,即使作为枕边人,卫小歌也感觉有些瘆人。 杀气好重! “万人屠”这匪号绝非浪得虚名! 临行在即,万人屠轻轻抱了抱卫小歌说道:“我去去就回!” 卫小歌忍不住再次问道:“你确定顾少钦不会耍花招?” 万人屠晒然,“他能做什么,难不成找数名外窍高手在王宫里合围?便是如此我必定能脱身,从此以后他全家老小得面对无穷无尽的追杀!” “不行,我与你一起去!”卫小歌琢磨了一瞬说道。 双眼显得格外亮的万人屠,很爽快地答允道:“好,我们一起去!” 说罢从一寸相思之取出一套黑衣,质料与款式与他身上的相同,只是小了许多。 卫小歌甜甜一笑,原来早准备好了做贼的衣裳,显然并非近期才定制。这货估计连他自己都弄不懂,到底是希望一起涉险,还是希望她安安定定蹲在家中。 去宫中将太后掳走,原定的计划是万人屠单独前往,她本不想拖后腿跟着一起去,事到临头她却担心事情有变。 尽管她并不怀疑顾少钦会设了圈套,可人心隔肚皮。 如果有大法修在场,再添几个困人的宝物,万人屠未必能解决。 两人急奔五十多里路,从城墙阴暗处入京城。 这回卫小歌并没有借助万人屠的力量,很轻松地入城。内窍中期的修为加上已经控制得十分严谨的风卷术,避人眼目,翻越比大魏防守要松懈的城墙,完全不是问题。 万人屠赞叹地看了卫小歌一眼,忍不住传音——如今没有我相助,你也可以独自做贼,咱们贼公贼婆,天生一对! 卫小歌莞尔。 王宫守卫比洛京城墙严密得多,万人屠手里有一份详尽的地图,远非顾少钦给的简易地图可比。 万里江山,富贵之所,万人屠大概只走了五成,而赵无痕恐怕快踏遍了。地图是赵无痕所复制,这位真正的独行大盗,曾在宝梁国王宫蹲过一个多月。 连暗道都画得详尽无比。 进入王宫之后却得极为小心,因为以真气飞跃难免有波动和风声,攀爬降落,两人使用的是蚕丝——妖蚕的丝。 一切顺利之极,没有惊动任何人,便到达太后居住的慈安宫。 按照顾少钦的说法,晚间寝宫外有六名内窍期的武修巡逻守护,寝宫内则是四名女武修。 然而......外面并没有瞧见明面上的人守着。 两人小心搜了搜,在花丛中却发现一只脚,拨开一看竟然躺着两具尸体,均穿着侍卫服饰的男子。 显然其他四名守卫也凶多吉少,尸体被藏在别出。 难道顾少钦这么为了整治他亲娘,竟然放水到如此程度? 脑中传来万人屠的传音——你稍稍等等,我去里面看看究竟。 卫小歌平平躺在屋檐上方静静等候,耳中却在留意里面的动静。 只过了十息,万人屠出来立刻传音——太后死了,我们走! 来不及多想,卫小歌立刻抓紧了万人屠的胳膊,两人用最快的速度撤离。 一路并没有从来路而行,万人屠选择的是一口井中的暗道。尽管污臭难言,里头竟然还躺着几具骸骨,这条地道会通向王宫外的排水沟渠。 污秽到如此地步,看情形连顾少钦都不晓得这暗道。 出了暗道,卫小歌这才明白身上夜行衣的材质肯定昂贵无比,随意抖一抖,身上的污水臭泥便掉滑落到地上。 一路用最快的速度出洛京回到连云镇。 她不用问就知道,人不是万人屠杀的...... 即使顾少钦对太后再头疼,但是也是他亲娘,这下似乎有些麻烦了! 轮流在家门外面守夜的北疆武修,依然懒懒散散倒在角落里,如同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显然家中无事,卫小歌松了口气! 换掉夜行衣,洗去一身的污臭,她仍旧不放心,去所有孩子们居住的地方巡视了一番。 回到主院卧房,她却见万人屠换了家常的衣裳,面上一派闲适。 “顾少钦可知你今晚去王宫?”卫小歌站在门口问道。 “不知!”万人屠笑了笑,“过来,瞧你紧张的,有我在你怕什么?” “若只是我一人,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咱们家的孩子太多。”卫小歌走到万人屠的身前,侧身坐到他的膝上,将头靠在他的肩头,“顾少钦应该不会怀疑是咱们下的手吧?” 第四零九章 故事 顾少钦很不理解昨晚发生的事,母亲死了......守夜的宫女们被毒熏晕,醒来便发现太后的尸体,腿脚全被人砍断,并且一张脸被划得稀烂,死得极惨。 万人屠没提及哪天晚上回去,这点可以理解。彼此并没有信任到那一步,王宫是他的地方,对方怎么会见行踪提前告知。 国事繁忙,还得挤出所有能用的时间修炼,因此他不可能每晚等候。 他甚至做好了准备,母亲会被万人屠吓得半疯,也做好了准备施展一下苦肉计,在“救”母亲之时,再次被万人屠给射上一箭。 他希望母亲消停点,但是不希望她死。 他有些茫然,吩咐人将母亲的尸身稍稍安置了。 尽管不相信是万人屠下的狠手,他还是奔赴连云镇想问个究竟。 没有提前飞书传讯给住在万府的侍卫,他在门口遇到两名看着非常彪悍的武修,这些人是万人屠的手下,他很清楚。 顾少钦静静站在门口等待通报,前来应门的是万人屠与卫小歌两人,显然给足了诚意。 他没有绕圈子,“我母亲昨夜被暗杀!” 万人屠没有辩解,很平静地回答:“很不凑巧,我昨夜恰好去了王宫,进入慈安宫便发现令母已去世。” 卫小歌补充,“我昨日也去了!” 顾少钦很仔细地看了看两人的面孔,仿佛想辨别对方是否在说谎。 对于一贯十分讲究礼仪的他,用这样的眼神看人,实属十分失态。 卫小歌并未介意,可以理解! 并没有看太久,顾少钦便拱手说道:“失礼了,她不是武修,你们便是杀她也无须杀得如此难看,其实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这一遭,恐怕是为了求心安!” 顾少钦没有逗留,甚至连过多的寒暄都没有,表示必须要立刻回宫处理后事。 目送顾少钦几个起落便失去踪影,随即卫小歌将眼睛投向万人屠。 “死状很难看吗?” 万人屠点头,“虐杀!下手之人并非真残忍好杀,放过了所有宫女,但是武修杀得一干二净。不必担心顾少钦会怀疑我们,他是个聪明人!” 恰好昨晚入宫,差点还以为被人设计陷害,担心家中有失,这才忍着臭味从地道出宫赶回家。 “应该是巧合吧!”卫小歌说道。 乌云遮月,万物萧条的深秋,正是杀人夜! 太后虽然不是武修,但是心胸狭隘之极,动辄雇凶杀人,得罪的人多了,未必没有谁会一怒想干掉她。 此事没有结论,事不关己,说起来应该是一件值得拍手称庆的事。 太后最麻烦的地方在于,谁也不晓得她哪根神经会发疯。 她连段添财这个所谓明面上的小管家都不放过。哪天万一北疆武修们出去“干活”,豆蔻这调皮鬼怂恿长富,两人一起溜出去玩,搞不好会出纰漏。 两小的确干过,被全天轮番守护的武修门给拎了回来。 顾少钦没有问起两名顾勤和顾勋,也似乎没打算即刻将他们带回齐国公府,多少说明了些信任。 足足过了两个月,两个侄子连同所有的侍卫才告别回家。 侍卫没露什么口风,不过洛京的消息不用刻意打听也传到连云镇,连经常出去采买的段添财都听说了。 万人屠早遣人打听过。 太后死了没多久,齐国公夫人也被人杀死。 世面上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万人屠得到的信息,太后是谁杀的不好说,但是齐国公夫人是顾勤和顾勋的大哥顾勖所杀。 顾勖今年十五岁,内窍期修为,从去年开始已开始为家族生意走动。 “还是冲动了些!”卫小歌说道,要杀继母不用这么赶,撞在枪口上,连齐国公世子之位也被撸了。 顾家有祖训,如果有外窍期修为的子弟,则被立为世子,当初顾少钦便是这样上位。不过,自从他登上王位,却将这一条给废除。 用万人屠的说法,以免外戚坐大。 家族总会抱团合力抵抗外敌,可帝王之家却无太多亲情。 顾少钦的亲情仅限最亲近的那几人罢了! 太后之死的余波还没完,顾少钦的父亲带着几个外室与四个孩子终于回家。 吵吵闹闹的表示要给几名孩子求爵位,却被顾少钦拒绝。 万人屠点评——谁都有嫌疑,但都不是真凶。 真雇了高手入宫杀人,难免心虚,大侄子顾勖与顾父露头得太快。 日子过得毫无波痕,只到隔年大祭之后,顾少钦才再次到访! 从他面上早已看不出去年丧母那时的失措。 宝梁国不冷,但是冬日仍旧未必暖和,三人却坐在离池塘处不远的凉亭中饮酒。 “你唱罢后,我登场,熙熙攘攘许久,才得闲来探望两位!”顾少钦感叹道。 “还未寻到真凶?” 顾少钦摇头,“不寻也罢,母亲这一生杀的人太多,死后甚至连三妹妹都不曾掉一滴眼泪。说来,我也未必是好人,秋后算账将母族之人清洗了一大半。” 卫小歌想起轿夫曾提起过,太后母族十分嚣张。 “我听说你又多了四个弟弟妹妹。” 顾少钦笑了笑,“我与你恰好相反,你家的弟弟妹妹全无血亲,却亲亲热热。那四个孩子与我素未谋面,毫无关联。我大哥早与我疏远,三妹妹性子孤僻,唯一贴心的四妹妹,即刻便要出嫁。” 真这么嫁了......卫小歌问道:“你打算何时送佳欣公主去乌金国?” “开春便启程,夏日炎热我不欲她路上辛劳!小妹妹眨眼间便要嫁人,真让人唏嘘不已,当初因为母亲之故,这才早早订下了婚期,没料到.......” 顾少钦顿了顿,笑了笑又道:“早知道便多留她几年了。” 未尽之言——没料到太后会早死。 卫小歌心念一动,若无其事问道:“是她要嫁穆乘风么?” 顾少钦沉吟了片刻,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不解。 “穆乘风写了国书给我,亲自前来解释,才晓得他们二人曾在大魏有些纠葛......” 系统编造的故事,卫小歌终于从顾少钦的口中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这个不存在的故事,虽然有些不合理,却勉勉强强说得过去。 顾荷菱不欲住在宫中,被太后当个眼中钉似的为难,而且齐国公府里有一位十分难缠的继嫂嫂,她一心想躲得远远的。 于是便住到离洛京有些距离,靠近大魏的州城,当地有百草堂的一个极大的堂口,由顾家一名老族人打理,这位族里的叔爷爷从前对顾荷菱也十分照看。 这一部分的故事是真实的。 接下来就是胡扯了。 顾荷菱只身一人去大魏寻父亲,不料因生得冰雪可爱,被金秀秀拐走充了丫鬟,带入寿王府。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当初发生了什么,仿佛中了些奇怪的毒,迷失了心智。穆乘风曾在天昊宫见过她,因此在寿王府瞧见,便将她带走。 因没有定期吃解药,顾荷菱做了些不合时宜的事,扯烂了衣裳叫穆乘风瞧见。 穆乘风“目睹”小姑娘全身上下,觉得必须要“负责”,因此与卫小歌生出嫌隙后分道扬镳。这一部分的故事,顾荷菱知道得不详细,不过为此她非常内疚。 卫小歌感叹不已。 系统编造的故事,几乎都快天衣无缝了,全部都往死鬼金秀秀身上推。 唯一的大问题则是,顾荷菱胆子不大,其实并不可能一个人跑到大魏。 顾少钦说完“故事”,便笑着又道:“送嫁路途遥远,带的嫁妆又极多,我请了凌云子道长相护,长贵原是妹夫的表弟,恰好他本就在宝梁,我想央他做个送嫁之人。” 原来是因为要长贵走一趟才来这里。 卫小歌笑道:“长贵哪里当得起这重任。” 顾少钦带着些伤感道:“小菱说长贵就好似她的小哥哥,我本人不方便送嫁,想来想去长贵似乎最合适。” “只要长贵愿意去,我并不会反对。” “他前两天进了一次宫,已答应下来!说起来,我许久不曾见过诗诗,不晓得她如今可好?” 卫小歌笑道:“不如我将几个孩子叫来,你一并瞧瞧?” 顾少钦摆摆手,“暂且不用,这会他们在习字读书,还是不打搅了。你还未回到宝梁之时,我前来探望过几次。不过,我倒是想将诗诗和长富他们都接去宫中再住些日子,你瞧可使得。” 卫小歌奇道:“你自己家放着四个新弟弟妹妹不搭理,却要来拐骗我家的孩子,王宫住着很舒服吗?” 顾少钦以一副求助的面孔,扭头看着一直没说话,却悠然自得的万人屠,“万兄,小妹出嫁,我一人孤苦伶仃住在宫里,帮忙说个情,让你家夫人将诗诗借来抚慰一番。” “我家里事,向来由内子说了算。”万人屠笑道,心想老子什么时候和你这么熟了,竟摆出这等嘴脸来,看来脸皮不薄。 顾少钦将脸色正了正,“其实,我是来请万夫人一并去乌金国送嫁,三妹妹是未嫁女,我又是个男子,有些事却不方便与妹妹说。当初咱们说得好好的,诗诗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 卫小歌不禁失笑。 顾少钦还是这般爱绕圈子。 当初在灵州百草堂,确实隐含了那么点意思,大家往后算是兄妹。 说起来,顾少钦的确为难。 按说这些事应该由亲族女性长辈提点,即使太后和国公夫人没死也指望不上。顾少钦如今有两名高阶的嫔妃,可是他似乎对这两人也没什么情份。 “罢了,我答应你,等开春便将孩子送去宫里,我走一趟乌金国送嫁!”卫小歌点头答应,心想反正长贵要跑一趟,她跟着一起去也好! 顾少钦起身作揖,“少钦多谢卫家妹子!” 连万夫人都不称了.......一边的万人屠心中不免嘀咕,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仿佛曾经对这人生出过醋意。 第四一零章 送嫁 走的是平平整整的康庄大道,因为是送嫁,不是逃命。 卫小歌不无感慨。 一共一百二十八辆马车,装载了满满的古玩丝帛,玉器金银,而小公主顾荷菱本人则并没有坐马车,而是坐在宽阔却通风的轿子中。 轿子由八名通脉期的少女武修抬着,平稳之极。 在一整队的送嫁车马后方,还跟着一支一千人的队伍。 这样的行程将持续三个月,卫小歌记得当初沉乾背着她穿越山岭到宝梁边境,只花了不到二十来天。 大妖的耐力和速度,堪比外窍武修。 不过新娘当然不会经过妖山。 懒惰的狐姬跟来了,她要回桃花山,有尾巴无法在人的世界呆下去,等彻底化形之后再出来逍遥。 汤圆也在,因为听狐姬说起乌金国有鹿鸣山这一处地方,连鸡妖都有,很希望住到鹿鸣山去。 白泽却一直住在天昊宫,仿佛忘记了他到底是谁家的“坐骑”。 行路缓慢,有凌云子与一名顾家的外窍供奉成定源相随,安全有保障。因此万人屠并没有一起前来,带着一群兄弟去了夷人的地盘。 这阵子他已帮助长富和豆蔻打通了经脉,两个孩子正式步入通脉期。若想打通诗诗的经脉却不是几个月的事,她毫无先天真气,对天地元气的感应又差得很,因此只能慢慢修炼。 包括长壮在内的四个孩子,齐齐去了宝梁王宫居住。 另外四个小半妖,却仍旧呆在家中,由段添财,钟大有夫妇,唐有德兄妹,外带两名没有跟着去南疆的武修照看。 亲疏有别,而万人屠并没有收养他们的打算,按照他的说法,看在都是半妖的份上,养着已是仁至义尽。 长贵仿佛完全忘记了他曾为小公主烦恼,无论如何时候,脸上都挂着和煦如春风似的微笑。 正是暖暖三月天,俊美的少年身穿锦绣长衫,背着剑,稳稳地走在轿子的一侧。每逢到休憩的时刻,他便撩开大轿的帷幕,细细询问小公主需要些什么,是不是坐得闷了。 很像一个尽责的哥哥,为妹妹出嫁而感到由衷的喜乐。 他的失落只有在夜间,才在眼神里悄悄流露出少许。 卫小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没有出言安慰,只是在长贵呆呆静坐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而这时候,长贵总是会给她一个带着些感激的笑容,笑容看起来并不像哭,却显得非常飘渺。 走了两个月,天气渐渐闷热起来。 顾荷菱耐不住成日里坐在轿子,而且,即使是夜间在各处大客栈休息,因为新嫁娘的身份无法四处走动。 “卫姐姐,让我换了侍女的衣裳,咱们出去逛逛好不好?”小公主软语相求。 “如果你能说动凌云子道长,或者成定源前辈,咱们就出去走动。”怕出了岔子,夜间卫小歌多数时与顾荷菱同吃同住。 当年遇到顾荷菱的时候才十岁,如今已经是个十六的美貌少女,虽及不上大公主那般明艳动人,却多了一份婉约与精致。 “那能叫长贵哥哥来陪我吗?” 顾荷菱退而求其次。 “等明日白天让他陪你说说话可好?”卫小歌很为难,白日其实无妨,大晚上不太好。 顾荷菱不喜人跟在身边,带来的十八名侍女,一般只有两名服侍了多年的侍女左右相随。而且没有年老的嬷嬷,她从前的嬷嬷全由太后指派,因此对这些管头管脚的老妇人们尤其厌烦。 这种情况,哪里能让长贵与顾荷菱独自相处。 见卫小歌不答应,顾荷菱没有继续请求,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一脸怅然若失。 卫小歌心中一动,小姑娘其实从来都没有真的与穆乘风相处过,被植入的记忆到底是何等形式? 恐怕在她心底,最亲近的人除了顾少钦之外,估计是长贵了。 “我到外面去,你好生歇息着,还有一个月到太阿城,往后大婚完毕,穆王轻身功法绝佳,定然会带你四处游玩呢!”卫小歌安慰道。 顾荷菱睁大了眼睛,仿佛在回忆与穆乘风的“过往”,随即露出一抹笑容来,“嗯,他飞得很高很快!” 好吧,系统你够狠!卫小歌笑着告退。 整个客栈提前都包下,并无闲人,但是守夜的人不敢掉以轻心。 嫁妆丰厚得可以让天下所有人动心! 外面有武修侍女守着,卫小歌转了一圈,走到客栈外间,却瞧见穿着侍卫服饰的薛绍奚以单脚脚尖点着地,很轻松地站在角落。 磨刀不误砍柴功,即使守大门也记得炼体。 “卫妹妹!”薛绍奚笑着招呼。 “不能再缓缓吗?”卫小歌问道。 明白卫小歌话中意思,薛绍奚摇头,“我希望查家门被灭之事不止一天两天了,存了不少银子,来之前已发布任务打探消息。” “找到仇人先不要着急动手,彻底摸清楚底细,与我商量一下然后咱们一起行动!”怕薛绍奚一个忍不住冲动,卫小歌再次叮嘱。 尽管乌金国不算特别远,但是来回一趟需要不少时间,这次薛绍奚特地请求加入送嫁的行列,除了有一份不错的酬劳,同时也是为了家仇。 薛绍奚笑道:“我晓得呢!其实这份仇恨在我心里已经淡去了许多,甚至不记得爹娘,还有哥哥姐姐的模样。” 他想起曾经的过往,似乎已久远得非常恍惚,因是家中幼子,他十分贪玩,娘有些溺爱,不过祖父和爹非常苛言。 直到后来独自流落街头,才明白他们的苛言有道理,不然也会落得与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地痞流寇一样,杀伤抢掠,最终不知在什么地方糊里糊涂地埋骨。 而如今的有了新的家人,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更加珍惜。 ...... 平舆郡府离太阿城已不算远,只有四百里路。 平舆郡原本是前朝田氏的封地,如今已是穆氏的地盘。惯例如此,一旦换了国主便由新主占据。 嫁辇还未抵达城门,尚有二十里路,卫小歌便远远瞧见一队整齐划一的军队,肃穆而立。 穆乘风穿着一身气势轩昂的玄色盘蟒华服,头戴紫金冠,独自一人长身站立在一座八角亭中。 身形一贯比较清瘦文秀的他,穿上华美的朝服,似乎显得庄严了不少。 亭子上方写着柳亭,似乎是送别和迎客的去处,卫小歌明白穆乘风为表诚意,亲自来迎接新妇。 她冲着亭中之人微微笑了笑。 穆乘风轻怔。 他并没有料到卫小歌会来,遥遥望过去,四目相对,心中百感交集。 这位姑娘仍旧如从前那般爱笑,仿佛心中再无芥蒂。 凝视间,他恍惚想起她中了迷魂毒,以刀劈树的景象。与众多形同男子的女武修不同,与曾经的表妹,如今的小公主也不同。 刚柔并济,能独撑大局,却不失小女儿情怀。 当日在江陵,他将小公主送去危楼的居所,着实难以决断。宝梁公主的身份不可能为妾,可他却无意见了公主的身子。 因此只能希望卫小歌能退让一步。 她断然拒绝。 其实,若没有当日之景,迎娶的人也不会是卫姑娘。 她曾经与自己是最亲近的人,却早慢慢有些貌合神离,不是她的错,而是自己。 ——当情爱变成了责任,也就没有情爱了! 最美的时刻,是曾经还未想要娶她,心中犹疑忐忑,与她共同站在如雪飘飞的梨花树下,看着她巧笑嫣然。 明白这一点,他却无能为力,他便是这样的性情,这样的人。 不管是卫姑娘还是其他的女子,最终都是一个结果。 当初......只是当初了,正如逝去的表妹一样! 没有迟疑太久,穆乘风向着后方五百王庭卫摆了摆手,让他们站在原地,自己却走出了亭外。 待到了近前,他冲着卫小歌轻轻颌首,“万夫人,穆某多谢你这番前来送公主的嫁辇。” 既然她亲自送新嫁娘到自己的身边,显然对前事早无芥蒂,尽管怅然若失,不过如此了却了他的一番心事。 “穆王客气,原是我份内之事!” 卫小歌笑着行了个大礼,再次悄悄打量了下穆乘风。 穆乘风与从前不一样,她早在宝梁国已经察觉,一举一动更加注重礼仪,颇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意味。 他虽生得文秀,满腹诗词学问,却从来不是个书生,行动间带着游侠之意。 如今承担起一国之君的位置,他好似渐渐成了孤家寡人。 还未行新婚大礼,穆乘风不方便与顾荷菱相见,只是在轿外问候,一切的事宜都由卫小歌代劳传递。 在平舆郡府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便继续向太阿城进发。 长贵带着意气风发的表情,与穆乘风走在一起,全然没有理会对方君王的身份。 在乌金国,长贵是郡守之子,如他从前所说的,乃是士族大家公子。 太阿城没有洛京繁华,街面宽而直,所有建筑均是方方正正。 乌金国以玄色为尊,黑中带着红色。 王宫也是此色,尽管看着古朴而庄严,却也显得十分死气沉沉。 不过,因为乌金王大婚,四处装饰得非常喜庆,花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宫灯,即使是黑夜也如同白昼。 一切准备停当,卫小歌不需要做什么,但是却得充当顾荷菱的教导之人。 第二天便要行大礼,当晚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向涨红了脸的小公主讲述房中之事。 说完她正要告退,不料顾荷菱却叫住了她。 “卫姐姐,我对不起你!” “这话你已说过多次了,不是你的错!”卫小歌握着顾荷菱的手,柔声道:“每人自有缘法,我一心爱慕的人是我家夫君。” 系统真坑爹啊! 卫小歌心中无语到极点,根本就没发生的事,却害得本来什么都没干过的小姑娘成日里内疚。 不过,纯真善良的小公主嫁给穆乘风,似乎也很好。 穆乘风,是一个可以举案齐眉的男子! 第四一一章 各赴东西 大婚持续了三天,极尽隆重。 到第五天的午间,卫小歌本着自己送嫁人的职责,去询问顾荷菱婚后之事。 身为乌金王后,顾荷菱换上黑中带红的玄色服饰,好在质料轻软,而小姑娘生得灵动,仿若一朵刚刚盛开的芙蓉花,竟将这份沉闷的颜色压住。 “穆王对你好不好?”卫小歌笑着问道。 顾荷菱脸上微微一红,头垂了下去,小声说道:“他对我很好,就是太客气了一些。” 卫小歌词穷卡住,不知道该怎么劝解顾荷菱。 她可没办法细细将穆乘风的喜好和性情全部告诉顾荷菱,由前头人提点后来人,简直不可能嘛!顾荷菱性子再好,也会受不了。 其实,穆乘风十分含蓄,非得很习惯了身边的人,才会稍微热情。 “你寻一些他喜欢的事,你们俩一起做啊,我听夫君提起过,穆王似乎喜欢对弈。” 将万人屠搬出来,应该会妥当点吧! 顾荷菱犯愁,“我虽晓得一些,却着实不精通,这该如何是好?” 卫小歌笑道:“傻姑娘,让他教你,慢慢他不就没那么客气了!” 日久生情,对于穆乘风而言,应该适用。 顾荷菱也笑了,“让姐姐笑话了,我平日里无所事事,只喜欢钻研一些花道。穆王身为男子,当然不会喜欢这些,但是他有他喜欢的东西,将来慢慢跟着他学便是了。” “嗯,你能这样想很好!”卫小歌笑道。 她忽然觉得,系统也不是那么坑。 丁土这名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做月老其实还算合适。 穆乘风多数时候很尊重别人的想法,可是在某些地方十分执拗。顾荷菱是个主见不多的姑娘,习惯顺着旁人的意思行事。这样的两个人,平日里互相礼让,日子会非常融洽。 若真出现冲突,顾荷菱定然会让步。 即使将来穆乘风不小心背负上别的情债,要纳为人为妃,顾荷菱也会默默接受吧! 系统的假“故事”,对于穆乘风而言,似乎可信度并不算差,揣摩他的心思总比旁人要稍微容易一些。 已经走出王后寝宫的卫小歌心想,若是当初......并没有当初,她今生今世都不敢嫁此人,因为他将自身看得轻,却将身为人的道义和责任看太重。 而枕边人,往往与他自己一起,同时被忽略了。 实则心中无情! 在太阿城逗留了十日,卫小歌便告辞而去,送嫁的无数人马,只有近身服侍的女子武修会留在乌金国,其他人全数返回。 “师父,姐姐,我要回沛阳郡!”刚出太阿城,长贵便对卫小歌与凌云子说道。 凌云子微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守虚,你出家为道士却从无半点道士的心,一心惦念着尘世之事,师父虽并不介怀,不过此刻去见你父亲是否为时过早?” 长贵笑道:“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总不会真杀了我吧,我只不过想知道当年的实情。” 凌云子长叹了一口气,“师父随你一起去吧,当初收了你为徒,便晓得将来必定会为你操心。你这孩子天资好,只是执念太深。” 卫小歌冲着凌云子深深鞠躬,“道长高义,您这做师父的阻挡不了他,我这做姐姐的更是拿他毫无办法。既已来到乌金国,他不去看看总归不安心。” “唉,你们这一对姐弟,硬生生将老道我给拖下水了。”凌云子看了看卫小歌,心想若没有收长贵为徒,却换了卫姑娘,会少去多少麻烦! 论及头脑,守虚更为聪明一些,不过两人修炼的天资却不相上下。 卫小歌举棋不定,到底是跟着薛绍奚去相助他复仇的事,还是随着长贵去沛阳郡,以免他做出些不妥的事来。 长贵看出她的踌躇,“姐姐,你与薛哥哥同行吧,我这边有师父呢!” “嗯!”卫小歌答应下来。 不能太过厚此薄彼,长贵已经有外窍期的师父,而薛绍奚只是个通脉期巅峰期的小武修。 狐姬和汤圆,则是由顺路的凌云子和长贵,送去孔雀谷。 “我觉得孔雀谷其实很漂亮,你们要是喜欢可以留下,如果想去别的地方,可央请明王派遣大妖相送,回头我再送去酬劳!” 虽然一贯嫌弃狐姬光吃饭不做事,分别在即,卫小歌有些不舍。 长得很养眼,又时时无意识逗得人发笑,有她在家里热闹! 狐姬哗啦啦地落了不少眼泪,抽抽嗒嗒地说道:“夫人......等我好学好化形术,能再去瞧你吗?” 狐姬的尾巴始终去不掉,而万人屠所知的化形术不适合妖怪。 “你去了孔雀谷多向明王请教,他应当所知甚详,来日你尾巴没了,再到宝梁国做客!”卫小歌微笑安慰。 汤圆插嘴道:“我这么矮,如果化形了会很难看吧!” 卫小歌想起了金秀秀,“不会的,蜘蛛都变成正常的人形呢!” 汤圆神往了一阵,“我也想做人,不然总被人惦记着吃我!” 卫小歌一脸嫌恶,“一般人不吃妖怪,一般的妖怪也不吃人,你想多了。” 只有永熹帝那老变态,喜欢喝妖怪的血。 说了一阵话,众人各奔东西,师徒二人奔赴沛阳郡,薛绍奚与卫小歌同行。 薛绍奚在太阿城无法收消息,必须要赶去别郡的任务堂,才能借助飞鹰传书。 “不如我们干脆去汝阴郡。”卫小歌建议。 薛绍奚的家乡并非在汝阴郡府,而是在下属一座叫做乐浪县的地方。他已经足足有十二年没有回家,当然,家已早不复存在。 乌金国户籍和行路管理得十分严格,进入九大郡府,若是附近居民只需要出示户籍证明即可,但是若是外地人,除了户籍还得需要出示路引。 不过,在太阿城卫小歌与薛绍奚已讨要了路引。两人虽是武修,却是年轻端正,怎么看也不像匪徒。换了一身杀气的北疆彪形武修们,估计会被人暗中盯梢看管。 入住的并非是天极据点的客栈。 天极在郡府一般并没有据点,都是在附近龙蛇混杂的行商小镇,方便接洽自己人。 大客栈的消息一般比较灵通,两人打听了任务堂之所在,便齐齐奔赴。 任务堂在一处门面不小的赌场,薛绍奚与卫小歌曾光顾过其他一些大地方的任务堂,对流程熟悉得很。报出来意,便由一名少年带领着走到赌场的后方。 委托的是天极任务,将宝梁国任务堂给予的编号报出,两人在一间小室等候,不多时就有人将一叠密封的文案交给薛绍奚。 薛绍奚的任务,由三名当地的天极人员合力接取,得到一条消息,并且附赠了一条消息。 乐浪县薛家的灭门惨案,是天门寺下的手。 附赠的消息不值钱,众所周知,天门寺......如今早成了瓦硕残垣,早被万人屠给铲了。 薛绍奚看完了文案,十分茫然。 “我想见见这三名做任务的人。”许久之后他才说道。 这点也不是难事,可由任务堂转达其愿望,收取少量银两。 在汝阴郡等候了五天,两人等来了一名内窍期的年轻武修,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相貌很寻常,但是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锐气。 卫小歌想到了糜红尘。 多么相似的人。 “我姓余。”来人很简短地介绍自己。 天门寺薛绍奚在幼年之时听说过,离乐浪其实有些远,在汝阴郡外一百来里的地方,曾经十分繁华,有僧众一千多人。 几年前被万人屠与窦绮合力摧毁,当时血流成河,从衙门的档案里查出,死了二百多名大小武僧。 整个寺庙被烧毁,到如今那处还时常有死人骨头中所散发的磷光闪动,成为鬼地。 余下的僧众四散,从此汝阴郡再无信佛之人。 听余姓武修说完天门寺如今的情景,薛绍奚问道:“余兄是如何查出薛家灭门,乃是天门寺所为?” “汝阴郡属地,十几年前先后有八户人家被灭门,均是家中人丁不算多,但是资产丰厚的富户。其中三户乃是鹤云山的匪徒所为,另外五户却是天门寺假借鹤云山的名义下的手。” 余武修特地到鹤云山,抓了几个哨探喽罗打听过。 这帮土匪手段凶残,连几岁的孩子都没放过,不过,起因却是因为山寨里数人与被所灭的三家有着深仇大恨,并非完全是因为劫财。 薛家不在其中。 薛绍奚皱着眉沉思了一阵,“余兄,在下还有一事不解,薛家虽有些资产,尽管当时年幼记不得太多,不过我却晓得浪乐县也并非头一家。” 余武修又解释道:“我们寻了些散落到四方的僧人,多数都是毫无修为的僧人,但是有一名管文书的老僧透露,薛家的确是被天门寺所杀。” “老僧如今在何处?” 余武修报了老僧居住的地点,看着薛绍奚的目光中透着些同情,深深叹了一口气。 “墙倒众人推,天门寺被灭之后,不少四散的僧人被人寻仇杀死。老僧之所以没被寻仇的人杀了,想必他从前并没有涉及那些恶事,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所知甚少。” 等余武修离去,薛绍奚静默了一阵,忽然说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卫小歌忙道:“咱们慢慢讨论,一定要寻个水落石出!” “我家虽薄有资产,却只得三间铺子,哥哥说想修炼,因不晓得其中的门道,祖父花了不少银子将哥哥送去武馆,买功法和修炼的药物。我记得娘对此十分不解,唠叨了许久。” 薛绍奚将他能记得的事说了个大概。 那年他八岁,也吵着要跟着修炼,药材十分昂贵,家里供不起两个孩子。 哥哥教他打拳,蹲马步,可是他年幼贪玩没有定性,因此不了而了之。 按说这样的人家,根本不值得大费周章的灭门。 第四一二章 欲盖弥彰 “薛哥哥,我猜肯定有其他的缘由,不如我们去寻那老僧,然后再行打探他是否得知有其他人知情人。” 拿银子使劲买,怎么也能砸出点消息来,卫小歌暗暗打定主意。 尽管薛绍奚如今报仇无望,仇人极有可能被万人屠杀了,但是至少得知道真正的原因吧! 老僧住在汝阴郡二十里地外的行商落脚小镇,因识字的缘故在街面上摆了摊子,给人算命或者是写书信,籍此糊口。 卫小歌与薛绍奚到达之时,老僧正在给一个看似行商脚夫的年轻男子写家书。 老僧作俗家打扮,穿着一身干净的灰色大长袍,头发已早已留长梳着发髻。 如今汝阴郡谈僧人变色,别说是和尚,就算是秃子都会被人多看几眼。这老和尚虽没躲起来,显然不敢以僧人的面目示人。 看着至少有六十来岁,满脸沟壑皱纹,毛发皆白恐怕。 虽有些干瘪,但是面上显得十分和蔼可亲,正以关切的口吻问起年轻脚夫家中事宜,手里慢慢写着信。 字迹仔细干净,并未老眼昏花。 价格十分公道,只收取了十个铜板的费用。 等年轻脚夫道谢离开,薛绍奚便走上前。 “老先生有礼了!” 老僧上下打量了眼前的薛绍奚,眼中闪过一丝不为觉察的精光,随即笑道:“两位客气了,敢问是写书信还是算命?” “算命!” 薛绍奚沉声说完,转身对卫小歌招了招手。 两人齐齐坐在摊前的长凳上,仿佛真是来算命的。 老僧抚了抚下巴上的白须,呵呵笑道:“可是测姻缘,小哥儿相貌堂堂,姑娘颜若春花,老头子不用算都晓得是好姻缘。” 薛绍奚脸色微微一红,“她是我家妹妹。” “哦!”老僧忙一脸歉意道:“老朽失礼了,因两位瞧着不似兄妹,信口雌黄,敢问小哥儿要测何事?” “测前事,测将来,问家事!” 接过签筒,薛绍奚很认真地摇出一支签递过去。 ——劝君耐守旧生涯,把定身心莫听邪;直待有人轻著力,满园枯木再开花。 老僧放下竹签,然后习惯性地手合十,便道:“小哥儿幼年坎坷,命中得遇贵人,虽命不逢时,然大器晚成......” 他一边说着,一边细细拿眼睛打量薛绍奚,眼尾却稍稍留意着卫小歌的举动。 信不信命运,见仁见智,卫小歌却并不信。 眼前这还俗老和尚说得煞有其事,仿佛正好是薛绍奚一生的写照。然而,许多事都可从穿着打扮,行为举止,寻出蛛丝马迹。 对于察言观色,她虽不是其中的佼佼者,基本上也能揣摩出一两分。 薛绍奚很有耐心地听完老僧的一番解说,忽然问道:“敢问大师,我幼年坎坷因何而起?” 老僧仿佛早料到有此一问,面上带着了然的微笑,“原来你并非来算命,而是前来讨消息。” 薛绍奚正色道:“正是,想来大师见着我俩,便已猜出。” 老僧点头,“两位是外地人,瞧着器宇不凡,如何会平白一直瞧着老朽给人写信,光顾老朽的算命生意。” “我要问的是天门寺的事!” “我平日里给人写书信算命赚不了多少银钱,却从各方来讨消息的人手里,得过不少赏赐。天门寺所造杀孽太多,不过,老朽向来置身事外,因此所知不多。” 很直白的在讨要开口费。 薛绍奚伸出手,在老僧的面前正反翻了一下。 这是外头公认的切口,表示整数,一般指一百两。 老僧显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堆起笑容,“两位请随我来。” 摊子也没收,好似并不在乎被人拿去,老僧带着两人往镇子的尾端走去。 一直走到镇子最末处,几乎见不着客栈和各路行商的地段,绕过几条弯曲的小巷子,最后停在一个死胡同最后的一所旧屋前。 住得很隐蔽。 “老朽居在此地,里面请,一百两银子要买的消息,我可不敢在闹市同你二人说起。” 薛绍奚看了看卫小歌,见她微微颌首,两人便随着老僧入内。 屋子十分简陋寒碜,老僧推说没有茶水招待,直接开门见山。 “最近有一起人打听薛家灭门之事,我见你面带悲戚,难不成你与薛家有关。” 薛绍奚点头,带着一丝淡淡的质疑问道:“大师眼力如此好,抑或,大师原便晓得薛家还有一人未死?” 老僧抚须长叹,“的确听闻过此事,我原是庙里在前方管算命测字的知客僧,与武僧们毫无关联。不过,你家出事之后,天门寺派遣了无数僧人寻你的下落,因此消息走漏。” 薛绍奚定定看着老僧,“为什么?” “老朽不知,此事乃是住持的命令,而住持本人早在几年前已被诛灭。” 薛绍奚翻来覆去问了些细节,老僧一口咬定,确确实实任何事都不晓得。 旁边听了许久的卫小歌想了想,忽地冷笑道:“你这老和尚,倒很懂得装神弄鬼,旁的僧人都来不及地躲得远远的,你却在汝阴郡府外头招摇。” 老僧是双手合十,“姑娘差矣,众所周知我只是寺里的知客僧,从未伤过人命,何须躲藏!” “焉知不是欲盖弥彰!”卫小歌咄咄逼人。 老僧脸色不变,几乎带着点得道高僧的意味说道:“两袖不沾烟尘,不惧朝雨夜风。” 卫小歌的脸色缓和了少许,拱手道:“在下先前得罪了,着实是此事对我家哥哥十分重要,仇人已授首,如今却连爹娘亲族的死因都不晓得。” 老僧沉默了一阵,“阿弥陀佛,天门寺造孽太多,老僧无能为力。” 没有继续说话,卫小歌取了一百两银子递给老僧,然后拽了拽薛绍奚的袖子,“不知另外那人会说什么,我们先走吧!” 并没有别的知情人。 长期的默契,薛绍奚明白卫小歌可能有话要说,而且是很重要的话。 “小哥儿且慢......”老僧的脸上显出一丝犹豫,仿佛欲言又止。 卫小歌却忽地对着薛绍奚的背脊推过去,气经之强,直接打破了墙壁送出屋外。 “不许靠近!”她大吼了一声。 老僧老迈干瘦的脸,本带着些慈悲之意,此刻却显出非常凶狠,身上宽大的袍服无风自动,鼓得好像被放上天空的风筝。 一直收拢在袖中的左手伸出,一枚红色的玉佩摊在掌心,玉佩忽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无数道箭芒射出。 四下里被箭芒波及的破旧桌椅,全部碎成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碎片。 一条绣着鸳鸯的白纱挡在卫小歌的身前,将大部分箭芒挡住。 复杂而强劲的元气波动让她措不及防,别说找出节点之所在,箭芒的速度如此之快,哪里来得及。 好在金秀秀的白纱除了能捆绑人,若是以感知力催动,是一样不错的防具。 尽管挡住,可全身上下如同被针刺一般,肺腑翻腾,几欲吐血。 幸亏,同时还施展了元气防御罩,不然一个照面就得重伤! “竟然也是法修!”老僧错愕地叫出声来,本以为能够顺利将这两人杀死,解除后顾之忧,不想对方是有备而来! 不等对方继续催动红色玉佩,卫小歌已取出枕梦,仍旧已白纱护着身子,飞快地瞬移到老僧的身侧。 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过去。 不料,却落空了。 老僧的瞬移之术十分了得,一眨眼便闪到数尺之外。 距离稍稍有点远,刀上的真气也未能伤得了他半分,并且元气防御罩牢固得很,至少目前并未撼动半分。 因为同时需要催动护身的白纱,为节省感知力,卫小歌放弃了瞬移之术,以轻身功法与之周旋。 不到几息的功夫,整个屋子已破烂不堪,坍塌倒下。 从瓦砾中飞速窜出,卫小歌站在高处,手腕上的弹弓握在手里,钢珠对着老僧袭去。 先打穿他的防御罩。 在不断的闪避中,老僧的防御罩终究被一枚钢珠打穿。 脱开弹弓,瞬移到跟前的卫小歌,枕梦刀风扫去。 即使仍旧以瞬移避开,骨肉并不结实的老僧来不及重新布置防雨罩,浑身上下立刻鲜血淋漓。 脸色变得狰狞无比,老僧再次以强大的感知力催动玉佩。 红光耀眼得无法直视。 箭芒波动穿透了白纱,也穿透了卫小歌的防御罩,身上的衣裳立刻破得丝丝缕缕,浑身是血丝。 此物着实可怕,她心中骇然! 正在此时,她却见薛少钦握着赤冶,正要攻过来。 “不要过来,你挡不住!”她厉声吼道。 薛绍奚咬了咬牙,此时此刻,只能罔顾卫小歌的吩咐。 之前他进退两难,双方移动的速度太快,怕伤到卫小歌而不敢将刀飞出去,当作回旋的暗器来使用。 然而这会儿卫妹妹一身是血,却容不得他多想。 老僧显然是一名大法修,并且手握重宝,卫妹妹如何抵挡得了? 眼见薛绍奚已将真气布满全身,要踏入战团,卫小歌毫不犹豫立刻握刀攻向老僧。 她不能给对方任何空隙,再次以大量感知力催动玉佩。 只能在危机关头,拦在薛绍奚身前,不然他必死无疑。 “我前你后!”卫小歌大叫。 “明白!” 薛绍奚身形竟然不慢,真气丰盈,早非吴下阿蒙。 当初背对背在沛阳郡,在包围中一起杀过大军,那时由卫小歌挡住较强的对手,漏网之鱼留给薛绍奚。 这次以二对一,两人以包抄的方式,步步紧逼...... 第四一三章 横插一手 外窍高手,最怕被大法修与另外一名外窍者围攻。 反之亦然,落单的大法修,因自身毫无真气护体,最怕的也是被围攻! 若换了平时,卫小歌只需要手持弹弓破法,然后由薛绍奚出刀强攻即可。可是,老僧手中的玉佩着实惊人,她不能让薛绍奚离此人太近。 因此,只能以自己的刀气强行破开防御罩的节点。 可是,她一直担心老和尚再次施展玉佩,不料老僧仿佛好像忘记这回事,一个劲地窜来窜去,极力避开攻击。 老僧心急如焚。 他的瞬移之术虽极其精妙,却对于打斗算不得精通,不能从刀势看出走向。几次差点撞在女子的刀口上,防御罩竟然几次被打破。 只要被这名女子破了防御罩,薛家的漏网之鱼必定会补上一刀。 是耗费庞大的感知力催动法宝,还是干脆御风而逃? 两次使用玉佩将感知力耗得七七八八,最多还能使用一次。 足足等了十二年,才等到薛家的小子寻来,还以为薛家小子早死了!这年头寻名人容易,寻一个小小的通脉期武修却是很难。 心中杂念丛生,老僧不小心瞬移挪错了位置,被卫小歌以逸待劳守在落点,刀风扫过,防御罩竟被击破。 更要命的是,大约是防御罩比先前薄弱了少许,刀气竟将小腹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一股寒意顿时侵蚀入体。 这女子手中的刀寒气森森,他那里不晓得,却没料到竟然会伤及血气! 老僧再不敢迟疑。 寻找空隙,急欲御风逃走。 看出对方怯战之意,似乎打算逃跑,卫小歌鼻中冷哼。看来玉佩爆出大量的箭芒,需要耗费许多的感知力,老僧一共催动了两次,这会儿撑不住了。 跑得掉吗? 她稍微有些轻敌之感,不料老僧手里的玉佩红光忽然一胜,竟然要再次爆起。 “薛哥哥,退!” 卫小歌厉声大喊,忙瞬移拦在薛绍奚的身前。 “哈哈!”老僧一声狂笑,身子腾空而起,却向着相反的方向而逃,直奔巷尾的镇外而去。 竟然是虚晃一枪! 卫小歌脸色一沉,真气直透脚尖,身子拔地而起,如箭似的射向正在逃走的老僧。 御风术比风卷术对天地元气的控制要更加细微,因此速度极快,卫小歌暂且做不到这一点。不过她身具武修内窍真气,再添上近乎御风术的风卷术,其速度与老僧不相上下。 对于穷追不舍的武修女子,老僧简直恨到极点,全部因为此女而功亏一篑。 前些日子听说有人四处打听薛家灭门之事,他心中窃喜不已,自己曾作为天门寺的老僧人,又在人来人往的行商云集的镇子摆着算命书信摊子,这些人必定会光顾。 来者接取的是任务堂的任务,几句话他便听出口风。 正主应该很快就会出现。 见到薛绍奚的第一眼,他心中便几乎断定,与曾经死去的薛家人长得十分相似,均是一双比常人要大一些的眼睛,身量有些高。 薛家小子是通脉顶峰的修为,带来的女子则是内窍中期。 两个小小的武修,对付他们不在话下,哪里晓得这女子竟身怀异宝不说,并且是法武齐修。 他消耗的感知力颇多,这些年越发不济,肚子上被划了一刀,寒气丝丝入体,即使逃出一命也非得休养许久不可。 该怎么办...... 卫小歌紧紧跟在老僧身后,手里的弹弓握牢,见他身形似乎有些慢,正要射出去。 不料前方老僧身形在空中晃了晃,一副不支的模样,身子竟斜斜往地上坠落。 管他是真伤是假伤,卫小歌毫不迟疑,几枚钢珠“噗噗”穿透了了老僧的胸膛,先整残了再说! 几声惨叫传出,老僧趴在地上,血流如注,半天没有动静,连呼吸似乎都停了。 她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老东西,从实招来,不然我有无数种方法,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仍旧没有动静。 她冷笑了一声,并未上前,寒刀猛地脱手,飞向先前老僧握着玉佩的左手。 果不其然有诈,老僧的防御罩闪现将刀弹开,随即左手从袖子里伸出,红色箭芒射出。 她急退忙以白纱抵挡,老僧是强弩之末,箭芒不如先前猛烈。 便是如此,她身上感觉如同被针扎。 “狡诈的老东西,亏得没上你的当!” 一柄锋利的匕首飞出,再次斩向胳膊,这次老僧却没有以防御罩抵挡。身体瞬移,再次腾起御风而逃。 鲜血一路从他身上洒出,狼狈到极点。 她忙捡起刀和匕首,再次追击。 眨眼间便追出差不多五里路,早已出了镇子,两人的距离渐渐拉近,只余十丈左右。 正在此时,一阵悠远低沉的箫声从侧方,卫小歌顿觉头晕脑胀,腾起的身体缓了缓,无法再继续停留在空中,只好落到到地面。 又是一名法修,难道是援兵? 她举起手里白纱,挡住音攻波动。 不过,显然老僧也被无差别攻击,身形歪歪扭扭地慢了下来。 不多时,一道白色的身影飞速而至,挡在老僧的前方。 卫小歌看得真切,竟然是同样法武齐修的慕容念之...... 慕容念之是内窍巅峰修为,以真气加法术,想追上感知力几乎耗空,并且浑身是血的老僧,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她惊疑不定地停住了脚步。 慕容念之向来给人心思诡异之感,却不晓得他出现在此地是个什么缘由? 而且有以逸待劳的嫌疑。 如一只白色的蝴蝶翻飞,翩翩起舞似的,慕容念之极尽潇洒,手握长箫以真气灌注其中,横扫而过。 已早被卫小歌打残的老僧,胸口再次中招,一口鲜血喷出,奄奄一息。 慕容念之如雪的长衫,竟没沾到一滴血。 卫小歌细细盯着,这位清俊雅致的公子打得很漂亮,然而有些动作显得多余,不知是不是故意以花招藏拙。 提着老僧后颈,慕容念之微微笑着飞到跟前,“卫姑娘,此人你可要留活口?” 卫小歌站在当场,默默许久。 太不要脸了! 横插一手,痛打落水狗,竟将老和尚的玉佩给拿了......说不定根本就是冲着此物而来! 这等宝物落到不知是敌是友的慕容念之的手上,绝对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慕容公子是专程来寻这老和尚的吗?” 慕容念之把玩着手里的箫,轻轻笑了笑,“我听说了一些趣闻,特地来瞧瞧,不想遇到姑娘与人争斗,幸好及时赶到助你解围!” 谁需要你解围? 卫小歌忽然想起,杀水妖那回,穆乘风打得差不多了,这位慕容公子才出现。 说不定在暗中留意了许久,特地掐着时间赶来。 “如此多谢了,改日定当回敬公子好意,眼下我还有事,先行告退!”她淡淡说道,没打算给这人什么好脸色,反正大家心照不宣,从来都不是朋友! 她哪里有空与慕容念之闲扯,反正看此人的模样肯定不可能将玉佩给交出来。 先前追击的时候没下死手打,怕弄死老和尚,薛绍奚无法问话! 倒是让慕容念之活生生捡了便宜。 刚提着老和尚走了几步,前方薛绍奚已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卫妹妹......真担心你有什么闪失。”说话间,他忽然将身上的衣裳解下,“先披上!” “啊!” 卫小歌轻呼一声,立刻接过薛绍奚的外衫,裹在身上。 之前被箭芒射了两回,衣衫褴褛,各处春光四泄! 刚遮住身子,她耳边又传来幽幽的箫声,扭头一看,却见慕容念之姿态优雅地站在一株树下,将箫放在唇下闲雅地吹奏着。 这回没有使用感知力吹奏,还算动听。 不过比较而言,似乎顾少钦吹奏的笛子更胜一筹,并非是技巧,而是意境仿佛多了一层。 只是感觉罢了,卫小歌没那闲情逸致听人吹奏,提溜着老僧打算走人。 慕容念之停下吹奏,嘴角泛起一丝兴味十足的笑容,“卫姑娘,难道你不想知道令弟为何被岐郡王胁迫,暗杀大魏永熹帝吗?” 问了你肯说吗? 卫小歌淡淡一笑,“我听说是因为慕容公子察觉我家弟弟的本事,特地向岐郡王引荐。” 慕容念之笑道:“我与令弟有几分交情,他的事我自然不好多说。我与姑娘一样,给岐郡王做收妖使之前签订了一纸合约!令弟当然也不例外,后生可畏啊!” 岐郡王跟着剑圣孟轲避世,府中的家财与女人都没管,肯定也没搭理下属们。 慕容念之倒是见机快,没被弄死! 卫小歌有些不耐,“眼下我还得向老和尚问话,其他那些事容后再聊,还请公子暂且不要跟随。” “我对着老和尚也有几分兴致,据闻他在天门寺做了十几年的僧人,之前却不知是哪里人氏。” 卫小歌只得又道:“公子不妨在此等候,等我问完话,再将他带回来交给你,眼下得先行一步!” 事关薛绍奚的家仇,仿佛其中有些隐秘,哪里能让人在旁边听着,再说她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 慕容念之没完没了,脸皮厚如城墙,都几次表示要走了。不知道是在绕圈子,还是别有所图。 脸皮厚的万人屠说话直接。 爱绕圈子的顾少钦至少算是言之有物,这人简直就是故意在显示其高人一等的姿态,卖弄风骚! “卫姑娘且慢,为兄还有几句话想说!” 你妹的......听到慕容念之跟上来的声音,卫小歌猛地回过头,怒目而视。 她现在非常想打人! 还真当人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吗? 尽管修为弱一些,刚才还力战了一场,不过真拼起命来,鹿死谁手未必可知。 就不信此人这么快就能掌握玉佩的使用方法! 第四一四章 手底下见真章 对于慕容念之有意无意,一再阻挡自己带走老僧,卫小歌感到不解和愤怒。 既是如此,刚才为何又将老僧交给自己,简直多此一举! 她将奄奄一息的老僧丢给薛绍奚,“此人狡诈多端,你捆住他拖走,再行拷问。” 薛绍奚思索了一瞬,却忽然摇头,“我此刻什么都不想知道,干脆杀了老和尚!” 卫小歌转头凝视薛绍奚,见他面上含着坚持。 她再次明白了,这位“薛哥哥”不再是从前跟着自己一起混的烧饼少年,薛绍奚全然不打算“听话”,只做他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 很明显老僧怀着重大秘密,而慕容念之恐怕知道其中一部分内容。 所以,薛绍奚果断选择放弃寻觅灭门的起因。 因为知道得太多,会给两人带来危机。 “薛哥哥,你想好了?” 薛绍奚沉沉点头,“杀了他!” 举起刀来,薛绍奚毫不犹豫砍向老僧的脖子,不料慕容念之一个强劲的指风射向薛绍奚手里的刀。 即使并不是向着人,但是对方是内窍巅峰的修为,卫小歌忙以枕梦拦住指风,身形晃动横在慕容念之与薛绍奚之间。 她的真气远远及不上此人,好在目前这人还未打算真正出手杀人,气劲算得不得太大。 便是如此,两人齐齐被慕容念之推出两尺远。 原本被红色玉佩所伤,此刻卫小歌极不好受,胸口沉闷,几乎吐血。 见势不好,薛绍咬了咬牙,手中之刀再次划向老僧的脖子。 刀还未碰到脖子却被弹了回去。 原来这老僧是装晕,竟再次支起防御罩。 慕容念之眼神闪了闪,对卫小歌笑道:“早知便不将老和尚交给你,血玉玲珑在他手里,难道你们不好奇吗?” 红色玉佩叫做血玉玲珑,卫小歌心中冷然,慕容念之果然是冲着此物而来。 老僧嘶哑着嗓子,忽地说道:“这位公子,只要你保证不杀我,血玉玲珑......咳咳......的秘密,我告诉你。” 卫小歌暗暗冷笑。 秘密这种东西,知道的人太多就不是秘密了。 “慕容公子,我与你并无深仇大恨,老和尚交予你,血玉玲珑反正在你手中!” 她说罢顺手收了刀,以行动表示不打算杀老僧,随即往后退了两步,离慕容念之远了一些。 慕容念之脸上泛起一丝带着似邪若魅的笑容,手指潇洒地舞弄了下手中的箫,“听闻穆王大婚,姑娘难道心中不介意。” 扯什么乱七八糟的,卫小歌淡淡一笑,“似乎与阁下无关!” 口中虽然说着话,她却握紧了弹弓。 身上穿着薛绍奚的长衫,袖子将手掌盖得严严实实。 “与我无关,难道与这名通脉期的小子有关么?”慕容念之向前踏了一步,面上仍旧带着笑容,眼神专注,“你我同为法武齐修,不若相伴左右,长风秋月之下,也好时时探讨武学。” 卫小歌哑然。 这会儿她才弄明白慕容念之的想法,竟是要将自己给“收”了。 真以为长得人模狗样,就能无往不利? 她讶异了一瞬,面上立刻泛起一丝娇羞的笑,蓦地转过身子背对着慕容念之,仿佛是害羞似的轻声说道:“公子好意,在下只能心领了。” 说话间,弹弓拉开,钢珠射出。 一枚破开防御罩,一枚射向老僧的眉心,一枚射向他的咽喉。 垂死挣扎的老僧还待要瞬移,身体却被白纱扯住,薛绍奚见状立刻挥动手的赤冶,直直砍向老僧的头颅。 一颗狰狞的白胡子脑袋飞到半空中,温热的血噗地喷出。 杀死老僧,卫小歌急忙转身,戒备地看着慕容念之,“血玉玲珑的秘密,我们不想知道,你请吧!” 慕容念之将之前的笑脸收了,竟是如此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将那老僧交给她原是要卖个好,不料她却丝毫不领自己的情意。 “姑娘果真铁石心肠,念在你是卫小公子的姐姐,我放你一马,但是你身边的小子却得留下!” “笑话,我能将自家哥哥交给你?要打便打,少说废话!”卫小歌拔出枕梦严阵以待。 慕容念之“噗”地笑了起来,“说得如此义正言辞,你将薛家后人收在身边,难道不是为了血玉玲珑的秘密吗?” 卫小歌默不作声。 小人心里只有恶心念头。 显然慕容念之已知道薛绍奚的来历,而这玉佩与薛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她忙对着薛绍奚使了个眼神,那意思是赶紧逃,此地由着她挡住。 薛绍奚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站着纹丝不动,扬声说道:“君子坦荡荡,小人偏偏爱以己度人,你想利用我做什么只管说!” “其实你不用做什么,只需要送我一些血即可!”慕容念之瞟了卫小歌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 竟将这小子哄得死心塌地,如果真叫卫小歌得了血玉玲珑,不用威逼利诱,姓薛的小子说不定心甘情愿引颈放血。 传说中,玲珑血玉,以本族人的血开启,便能获取大宗师薛应情的宝藏珍藏。 此物的传说不知湮没了多少年,本以为是以讹传讹,若不是老僧寿元将近,四处以血玉玲珑捕捉妖怪补充血气,他也无从得知。 老僧当初为何竟将薛家满门给杀了,难道其他人的血不管用? 想来应该是薛应情死了已有将近两千年,血脉淡了...... 上下打量了下薛绍奚,慕容念之越看越觉得满意,修为虽然弱了点,不过气色好得很,放上一坛子血说不定都无事。慢慢养着,多放几次说不定就成了! 不然,再去哪里寻薛家后人? 卫小歌蹙着眉。 嘴皮子上下一碰轻巧地说只需要一点血,用脚丫子想,都晓得此事肯定对薛绍奚的凶险极大,不然他全家老小为何死得干干净净。 横刀在手,她断然说道:“慕容公子,无须多说,我们手底下见真章,放血之事想都不要想!” “好,本公子就领教姑娘高招!” 慕容念之眯了眯眼,杀意顿起。 本着怜香惜玉的想法,原打算暂且放她一遭,往后再将她收为己用,不料竟彻底不识好歹。 不等慕容念之出招,卫小歌已冲到近前,手中的刀横推而去。 神兵利器在手,如果对方用箫格挡,那就试试哪个更坚硬! 慕容念之则是小小吃惊,这女子疯了不成,他的真气比对方强多了,竟如此托大直冲近身。 身形微晃,他避开寒气森森的刀锋,箫指下方,一股真气向着卫小歌的丹田而去。 好快! 来不及避开,卫小歌仰面躺倒,脚后跟在地面上轻磕,靴子前方顿时射出数十枚闪着寒光的毒针。 “雕虫小技!”慕容念之忙以感知力支起防御罩,毒针仿佛如扎到一堵无形的墙壁,齐齐落到地上。 卫小歌脸上泛起一丝笑容,看来慕容念之这法武双修,还不到家。 从武修换成法修的法术,间隔的时间不少。 不过对方的感知力,恐怕比她这个修炼了只有五年的人要强大不少。 以瞬移之术,她飞快地闪到慕容念之的身后,刀风滑向对方防御罩的节点,紧跟着又是一蓬毒针射出。 慕容念之如箭似的腾空而起,竟避开了所有攻击,从远处发动风缚术。 数股旋风绳索绕体而来,卫小歌不慌不忙,看准其中的位置,连劈出五刀,破开风缚术。 随即立刻又向着慕容念之渐渐落下的身体,直奔而去。没有人能一边施展法术,一边能停留在空中,因此只要他落到地上的那一瞬间,这一点点时间差,足够她砍出四五刀。 慕容念之哪里没看出卫小歌的意图,人在空中,手中的箫急急射出一蓬参杂着细针的浓雾。 ——礼尚往来,你有毒针,难道我没有吗? 他算是看出来了,此女的近战反应极为迅猛,不过感知力显然比自己要弱不少,因此并没有使用防御罩,甚至连瞬移术都使用得极少。但是,她破法的速度着实快,让人不可理解。 她开启了眼窍不成? 怀着又妒又恨的心情,慕容念之急坠落到毒针的后方,只等卫小歌支起防御罩抵挡住他的毒针,便立刻下杀手! 然而他料错了。 卫小歌并未使用防御罩,而是用最低级的风卷术外加刀上的真气风劲,将牛毛细针与毒雾直接向着他劈来。 除此之外,还添加了她自己的毒针。 彻底不防守的战斗方式......并且,慕容念之再次又妒又恨,为何她能将真气与法术融合使用,难道打通外眼窍和内肝窍的通道了吗? 无奈他再次防御,心中憋屈到极点。 到目前为止,他只攻了两招! 正在此时,背后忽然传来风声,慕容念之气得七窍生烟,姓薛的通脉期小子竟然敢偷袭。 不知死活,这点微末小技也敢献丑。 他听风辨位,随手向后甩过一个袖风。 薛绍奚不敢触其锋芒,急忙倒退,以赤冶拦住慕容念之的气劲。 卫小歌趁着慕容念之分神,揉身而上,几乎以瞬移直接扑入他的怀中,刀锋则是对准了咽喉。 慕容念之急退,同时将真气崩出体外,籍此伤敌。 扑面而来的强劲真气,直接将卫小歌掀翻在地。即使胸口疼痛之极,一股血竟涌入口中,她强行咽下,再次瞬移向前。 不进则亡,她没有选择! 比起卫小歌的狼狈,慕容念之更为苦闷。 他万万没料到,来不及对付近到眼前的刀,只能仗着自己的真气浑厚,竟然得用如此低级的真气崩甲之法来退敌。 他心中发狠,按动箫上机括,箫尖弹出一柄一尺长的剑尖。 “受死吧!” 第四一五章 你不是去了南疆吗 不再轻敌的慕容念之果然可怕,身形飘忽,箫剑如毒蛇吐信似的无孔不入。 外带他真气混厚,卫小歌即使攻到近前,却每每被他以体内真气崩开。 急速的打斗,稍稍有半点疏忽,便会血溅当场。 她并没有担心自己落败。 慕容念之不断将真气散出体外阻敌,实乃是最耗费真气。 他又不是外窍期的高手可随时补充真气,只要耗空了,那时他还怎么拿修为来压制自己? 长久这般战下去,鹿死谁手难以预料。 久战不下,慕容念之面上显出不耐之色,袖中忽地飞出一条银色细索,形成环状,向卫小歌的脖子套去。 元气波动绞织,是一件法宝! 卫小歌看得分明,刀峰竖起,以力劈华山的强横姿态,猛地向着细索砍去。 银索绕上刀锋,一点点地断裂。 神兵破法宝! 这柄刀的材料,来自大宗师巫不语,若是不能劈开法宝,巫不语本人与其他以法入武的大宗师们怎么相斗? 慕容念之俊脸一阵抽搐,心疼到极点。 自己手里的箫算是材质坚硬的宝物,可是刚才不小心磕到对方那柄寒冷的刀,前方的剑尖却被削掉了一截。 没想到捆妖索也被砍断了! 身后的姓薛的小子又攻了上来,慕容念之挥袖将他甩脱,随即他前方卫小歌再次强攻,扑到身前半尺之内。 这样丝毫没有任何花俏的打法,已经持续了许久。 放弃姓薛的小子离开,他实在不甘心! 正在胶着的状态,慕容念之却听到有人前来,一共是三人。 他定睛一看,不远处有三名武修,其中两名是内窍期,一人是通脉。 三人只是观望,手按在兵器的柄上,脸色有些惊疑不定。 慕容念之瞧见,卫小歌当然也看见了,面上泛起喜色。 其中一名内窍期的武修,是天极的余姓男子。 “余大哥,我等二人乃是大魏天极之人,还请相助!”她呼喊完毕,百忙之中她尚且记得对了一句天极的切口,“手摘星辰!” 慕容念之见其中两名内窍武修即刻抽出刀剑,竟要包抄上前,他心中大叫一声“晦气”,再次以真气崩开卫小歌,身子腾空而起,以御风之术飞上天空。 后方并没有人追来,慕容念之心知对方及不上自己的速度。 这一战虽然看似占了上风,可是卫姓女子出手着实迅猛,一个照料不周,绝对会阴沟里翻船。 拿了血玉玲珑没什么大用,最多能当武器使用,那老僧不能使用多次,显然十分耗费感知力。 唉,没能抓到姓薛的小子,就不能得到薛应情的宝藏,大宗师之路遥遥无期! 卫小歌见慕容念之已经去得远了,身子晃了晃,脱力坐倒在地。 余姓武修拱了拱手,面上带着些犹疑,“卫姑娘,你先前所使用的是曾经天极的暗语,不知你可知晓如今的暗语!” 不等卫小歌回答,薛绍奚嘶哑着嗓子说道:“星月北斗!” “此暗语亦是旧日所用。”余姓武修尴尬地笑了笑,面上却缓和了许多。 薛绍奚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鲜血,费力地说道:“我脱离天极......已近两年,不晓得......近日暗语。” 卫小歌忍不住有些好笑,暗语还时常换? 不过,这三人看着毫无敌意,先前即使知道暗语“过期”了,却仍旧拔刀相助。即使是曾经的自己人,多少有些护短的想法。 “余兄,你可认得戴遥或者糜红尘二人?” 余武修惊异,“戴大哥去了大魏,难道你们与他相识。” “戴大哥与我二人相识已久!” “在下余修远,见过姑娘!” “卫小歌,幸会!”卫小歌拱手回礼。 薛绍奚与其他下两人也互相通报了姓名,通脉期之人叫做王谚,剩下的一名内窍则叫做何尚坤。 由专人护法,卫小歌与薛绍奚均闭目调息,过了两个时辰才略略好转。 余修远早已瞧见老僧的无头尸体,即使觉得是人家的私事,不免有些好奇。 等卫小歌与薛绍奚已换上通脉期的王谚买来的新衣裳,余修远便带着点犹豫问道:“这老僧与薛兄弟的家仇,应该有些关联,是吗?” 薛绍奚踌躇了片刻才点头。 “此人是一名法修,因此谁也瞧不出他的修为。他将我二人骗到他家后,突然发难,一番苦斗才杀了他。不料老僧竟还有帮手,也就是先前逃走的那名白衣男子。” 事关重大,没办法细说,也不能说。 尽管是天极人马,可是素昧平生,哪里能相信。 再者,他是从余修远的口中,才寻到老僧。 卫小歌笑道:“不知余兄为何会返回,如何会觉得老僧有蹊跷呢?” 余修远带着点羞惭之色,“此次是我大意了,若老僧真如镇上其他人所言,是一名平日里行善积德的人,又如何一直在天门寺当知客僧?”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蹊跷,再次前来探看,不想瞧见老僧的家被砸得稀烂。 于是,三人顺着地上血迹,便一路追了来。 天极的任务向来不包括暗杀或者报仇雪恨,不过若是在查明真相之后,委托者可付出更多的酬劳,进一步请求相助。 即使本着赚银子的念头,他们也得来看看。 “嗯,我与余兄所见略同。” 余修远所说的,正是卫小歌心中觉得疑惑的地方。 乌金国人口管制严格,但是对僧人十分宽容,手持度牒可充当路引去往任何一家寺庙挂单。 万人屠灭杀了不少寺庙与匪山,大开杀戒的时候当然有,可从未将整间寺庙所有的武僧杀得一干二净。而活下来的天门寺众僧,如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 因此,天门寺的名声之差,行事之霸道,可见一斑! 若老僧真是个良善之辈,平日里爱行善积德,怎能在这么一个乌烟瘴气的寺庙居住良久,让人不可理解。 更离奇的是,老僧竟以得道高僧的口吻,义正言辞说——两袖不沾烟尘,不惧朝雨夜风。 若真有这风骨,早就离开天门寺了。 外带干瘦的身形,身上带着一股草药味,必定是法修! 各处疑点重重...... 身上的伤不轻,卫小歌央请余修远等三人,将她带到行商小镇上的天极客栈居住,并付了银子聘请他们作为保镖。 除此之外,又添了些银子发布新任务——找到慕容念之,并且留意他任何举动。 穆乘风与慕容念之的仇恨不小,当初此人与金秀秀合谋,诬陷他杀了潞州谭家的之人。 可惜,消息不好传进王宫,得等她伤势恢复,才能去往太阿城“觐见”。 一直养了十天的伤,外带吃了各种疗伤的好药,卫小歌好受不少。 薛绍奚伤势却极重,内腑多处破裂,即使买了本地百草堂的药,却仍旧在咳血,长途跋涉基本不可能。 天气炎热,平时不觉得,伤势在身两人均觉得憋闷无比。 这天傍晚下了一场雨,将闷气散去了不少,卫小歌只觉得浑身舒畅,连脚步都轻快了一些。 她炖好了药膳,端着一大碗热汤水,因忘记拿托盘烫得手发麻,急急忙忙端着往薛绍奚的房间走。 不料,大老远便听到余修远带着惊异地喊了一声,“见过大人!” 天极人马如何与官府有关联? 卫小歌吃了一惊,手里的碗歪了歪,顿时撒了一半。 她转过头,顿时更加吃惊,差点将碗给跌到地上。 “你不是去了南疆么?” 万人屠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侧过脸对着一边站得笔直,满脸仰慕的余修远说道:“你先暂且退下,回头再与你说话!” 卫小歌恍然大悟,万人屠当初在乌金国当“大人”的时候,余修远估计给他做过事。 余修远大声道:“是,大人!” 走之前,他却是看了看卫小歌,又瞧了瞧万人屠,忽然觉得“大人”这次与从前带他们办事的时候有些不同。 面色竟如此温柔,脸上还泛着点可疑的红色。 “咱们回房间慢慢说。”万人屠笑道。 “嗯,我先将汤送去给薛绍奚,哎,撒了一大半。”卫小歌懊恼地看着手里的碗,里面放的药材很贵的! “你竟懂得给人炖汤了,何时花点心思给我做些吃食?”万人屠小声说道,口气中带着点小嫉妒。 卫小歌白了他一眼,“你这人若是为了饱腹,其实不挑剔,可若是在家中,稍稍不对味道的菜肴便皱眉头,我哪里敢做菜给你吃。” 谁叫你烹饪的手段那么差?万人屠陪笑道:“往后不挑了,隔个三五天给我做点什么,哪怕炒一碟青菜也好。” 这个可以有! 卫小歌笑着答应。 “你先去我的房间等等,我再去添些汤送过去。” 将药膳送给了薛绍奚,稍稍问了下伤势,她便快步往自己的房间走。 万人屠怎么来了,难道担心自己跟穆乘风跑了?他当然知道不可能发生,恐怕只是有些弯弯道道的小心思,非得跑来瞅上一眼才放心。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她一把推开自己的房门,便见一堵人墙立在门后,没收住脚差点撞到万人屠的身上。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被万人屠紧紧揽在怀中,一阵男子气息扑鼻而来,嘴已经被万人屠含住。 一边亲着,百忙之中万人屠小声说道:“咱们得换个房间,薛绍奚那小子就在隔壁怎么行!” “他伤得有些重,还卷入一起比较麻烦的事。”卫小歌推了推万人屠,无奈说道。 “嗯,我从任务堂打听到你们二人下落,即刻便赶来了,只晓得你们出了点事,咱们出去说可好?” 所谓出去说,是嫌弃这里人多......卫小歌哪里不晓得万人屠的心思,含笑点头。 不给他点甜头,这人恐怕要歪缠许久! 第四一七章 雷霆之势 “我们不可离开太久,来不及多说,总之薛绍奚卷入一场无妄之灾,与血玉玲珑有关,此刻被慕容念之盯上。” 卫小歌推了推一直将她搂在怀中的万人屠。 两人此刻在一株茂盛的大树顶端,四下无人,只有天上一轮热辣辣的太阳在观望。 略略逞了一把兽性,万人屠盯着她含着春意的粉脸,尽管瞧见被亲得红肿的小嘴一张一合,几乎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慕容念之此人不足为惧,志大才疏,便是你也可拿下他!” 随口敷衍着,万人屠满脑袋胡思乱想,许久不曾见到,怎么她好似并不想念自己。 这么死皮赖脸地跟来,她是否会觉得自己纠缠得太过,心生厌烦之意呢? 说好的一张一弛......这般无法自控,怎得了? “在想什么?我们赶紧回去,万一叫慕容念之得逞将薛绍奚抓去怎么办?”卫小歌见万人屠不知在琢磨着什么,一脸若有所思状,拿指尖在他额头轻轻戳了一下。 小手在眼前晃动,万人屠本能地抓住她的指头,却放入嘴中吸了吸,“咦,一股草药味。” 到底有多饿啊?卫小歌使劲抽出手指,“刚熬了药,被你吓到,撒了不少在手上。” 忘记洗手了,这货不知会不会嫌弃...... 离开得太久,她不敢继续逗留,又道:“你不走,我先走了!” “等等,血玉玲珑,我想起来了,传闻乃是大宗师薛应情的法修宝物。” 卫小歌忙停住步子,再次跃回之前藏身的树上,“可有什么讲究,为什么需要薛绍奚的血?” 万人屠带着点鄙视说道:“这等传闻竟有人信,真乃无稽之谈!以血玉玲珑浸泡在薛家后人的血中,可显出藏宝图,籍此获取薛应情的宝藏传承。” 卫小歌琢磨了下便问道:“薛应情死了多少年?” 万人屠捏了捏她的脸,心想到底是自家娘子,马上就明白自己话中之意。 “你这话问得好,薛应情是乌金国以法入武的大宗师,想来死了没有两千年,至少有一千五百年。若真有其事,哪里还轮得到慕容念之。” 卫小歌长叹一口气。 “薛家可遭罪了,薛应情除非想断子绝孙,不然怎会想出这么害人的法子,姑且不论血脉之说是否真能那般神奇。” 万人屠带着赞意颌首。 道理浅显不过。 堂堂大宗师,内外通达,怎会不明白人性之贪婪,这般行事岂不带给家族灭顶之灾。 不过,人们往往以已之私心推断,想到却是另外一面,定然会觉得薛应情为不让旁人寻到宝藏,这才设定血脉限制,只许自家人才能开启。 “我们走吧,总不能让你的小哥哥被人放干了血!” “嗯,你来了,我心中很是欢喜!”回首对着万人屠露出甜甜的笑容,卫小歌跳下树,飞快地往客栈奔去。 万人屠面上一僵。 一直等着这句话呢,偏偏她就是不肯说。 根本就是心知肚明,特地捉弄自己! 客栈无事,此地是天极地盘,还有数名保镖。若没有彻底得罪天极的想法,慕容念之应该不敢放肆,不过,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拉些帮手来。 张罗了些精致的饭食,卫小歌端进房间,送到眼巴巴翘首以待的万人屠的跟前。 瞧着万人屠眼喜笑颜开地举箸,她不免啼笑皆非。 真好哄! “我原是想等薛绍奚身子好一些,便启程去太阿城,将慕容念之在乌金国的事告之穆乘风。不过,既然有你在,就不劳烦他了。我能力有限,只能寸步不离守着薛绍奚......” 但是若论打斗,她其实并不惧慕容念之。可是不能精妙地使用御风术,因此追不上对方,要杀了此人根本不可能。 万人屠懒懒靠在床头听着,斜着眼瞟了瞟卫小歌,竟要找老情人帮手,也不寻自己? “既是如此......不若你还是按最初的想法,找穆乘风吧!” 卫小歌顿时怔住...... 万人屠毫无征兆地飘然而来,却匆匆离去,几名天极之人若有所思,大人与卫姑娘显然交情匪浅。 两人显得十分亲昵,自然有些说不得的故事在后头。 为何这般来了又走,明明卫姑娘此刻有难啊! 四日后,卫小歌雇了辆马车安置薛绍奚,带着余修远与何尚坤上路,直奔太阿城。 正是夏末秋初,闷热之意去了一些,白日里烈阳高照头顶,依然酷热难言。 乌金国山多难行,马车赶路十分颠簸,卫小歌见薛绍奚偶尔露出痛苦之色,每每问候,他却十分坚持,便只好由得他了。 这般一直行了一个多月,离太阿城四百里外的平舆郡府已不太远。 柳亭在望。 不过,这次却没有穆乘风穿着玄色朝服,头戴紫金冠,带着大批军队迎接。 不知为何,卫小歌看着八角亭子发了一阵呆,心中泛起一丝难言之感。 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希望佳欣公主不会如此。 顾少钦将妹子许给了穆乘风,自然有其考量,那时太后还活着,他担心不管小公主嫁给谁,只要在宝梁境内,难免会受到打压。而穆乘风远在乌金,又是一国之君,彻底不用担心太后使手段。 可是太后已死,顾少钦想必悔不当初。 妹子去做异国王后,哪里及得上放在他眼皮底下宠着,当然不如就近将她许给平日里看好的洛京贵族子弟。 “我们在亭子附近歇歇脚,不用入平舆郡府,明日绕道去太阿城。” 薛绍奚坐到亭子中,举起扇子摇着,面上带着些自嘲的笑意说道:“这一生病,竟连天气都受不住,热得人难受。” 卫小歌笑了,“你可还记得在潞州,我裹着厚毛大氅还哆哆嗦嗦呢,不必过于妄自菲薄。” 薛绍奚哪里不记得,那时鼓起勇气说要做卫妹妹的哥哥,平日里从来不惧寒冷的妹妹,却是穿着里外三层。一路送她去寿王府,心中只恨自己本事太差,竟要一个带病在身的人去冒险。 夜间热气降下,车夫早扯着鼻鼾睡着。 余修远守夜,何尚坤与卫小歌靠着亭子的一角打盹,薛绍奚躺在马车之中。 “卫姑娘,有人来了!” 听到余修远示警,卫小歌忙睁开双眼,月儿当空,除了虫鸣与呼呼风声之外,隐隐听到衣袂飘飞的声音。 她抽出刀来,纵身飞起,站在柳亭十丈之外。 不多时,眼前便出现八名黑衣蒙面的男子,手握各式杂七杂八的兵刃,其中一人手持硬弓站在远方。 瞧着倒像是一群乌合之众...... 马车夫早被惊醒,立刻躲到车下发抖,而马车中的薛绍奚亦早已站在外头,脸色沉沉地握着赤冶。 打头之人,即使蒙着脸换了兵器,卫小歌也瞧得出是慕容念之。 此人眼睛狭长,有些邪中带魅的感觉,时不时眼泛桃花,含着情又仿佛含着暧昧,很难让人忽略。 不等对方动手,她忽地放声大叫,“只要肯退下,他给你们多少银子,我给五倍!若是杀了他,再添二十倍!” 本以为是扰乱心神的叫喊声,不料竟奏效了,其中有六人竟然停住了脚步,而慕容念之身边,只余下一名手持禅杖的高大武修。 场景实在太突兀,卫小歌忍不住哈哈大笑。 本决心死战的余修远愣了一瞬,顿时笑不可抑。 “银子拿出来给我们看看!”一声尖利的嗓音,从其中一名身形瘦小的男子口中传出。 卫小歌笑道:“我身上只带了二十万两银子,算是定金,余数往后再给。你放心,咱们立下字据,事后不给你们再来逼债也不迟!” 瘦小男子想了想便道:“好,二十万两银子我们接下了,先交钱!” 气得七窍生烟的慕容念之,眼中露出狠厉之色,“冥顽不灵,谁要敢反水,我即刻便杀了你们!” 他话音刚落,从远方却如箭似的射出一名青衫男子来。 青衫男子身形如闪电,人与细细的长剑竟连成一线,以雷霆之势,直取那名还在犹豫并未反水的蒙面武修。 武修举杖格挡,不料细剑只是在粗大的杖上点了一点,借势微晃,便向上划出一道恰到好处的弧线。 武修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殷红的血痕。 血痕渐渐扩大,温热的血“噗”地飚出,连人带着杖扑通仰倒。 死在一招之下。 青衫男子是穆乘风。 许久不见穆乘风出手,卫小歌很惬意闲适地站着,一派看热闹地欣赏他的身法与剑招。 快,狠,准,没有任何花巧。 慕容念之面色大变,拔身而起,立刻御风而逃。从前只是见过他杀水妖,没料到此人轻身功法厉害,剑却更厉害。 穆乘风紧追在后。 只追了不到一里路,侧方忽地飞来支重箭,直取慕容念之的腰部。 慕容念之人在空中,身形猛地一沉,避开了重箭。 不料第二支箭以更快的速度向着脚而来。 到底算是久经沙场的人,他单脚一伸一缩,轻点在重箭上,借箭向前疾驰。 可万万没料到,刚窜出去没多远,不知从何处又拐来一支迎着胸膛的重箭。 他本就借了脚下的箭飞纵,此刻重心已失,全然避无可避,只能以手中长剑格挡。 箭风浑厚得离奇,此刻无可奈何他只能硬挡,长剑“啪”地应声而断。 勉强挡住了这一箭,不料他胸口猛地一痛,前胸冒出细细的剑尖,原来被身后已经追到的穆乘风,刺了个对穿...... 万人屠背着一张大弓,面色阴冷地落到慕容念之的跟前。 随即提起一脚踹过去,仿佛是踹死狗似的,将慕容念之踢出去几丈远。 第四一八章 平安州之谜 带着一脸杀意,万人屠冷冷说道:“无人告之你么,敢动我的万人屠的夫人,只有一个下场吗?” 心知逃不脱,慕容念之翻身坐下,喘了几口气后强自冷静说道:“我从未听说万兄娶妻之事,若是晓得,万万不敢碰尊夫人一根毫毛!” 即使面上强行装作平静,慕容念之心中却怨气滔天。 原来彻底被岐郡王误导,想来那人早存了卸磨杀驴的念头,言语中暗暗透露卫小歌被穆乘风所弃,情伤之下竟勾搭上一名山寨匪王,不足为道。 显然,匪王不是别人,竟是万人屠这煞星! 之前他只稍稍担心卫小歌会寻穆乘风对付自己,不过穆乘风大婚不到数月,并且远在王宫。再者,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焉能轻易出宫。 甚至于,他一直觉得自己法武齐修,即使未到外窍,也可与外窍者相斗。即使打不过,必定能逃生而去,对于穆乘风向来没太多忌讳。 这会儿才明白,差得不以里计。 对方出手之快匪夷所思,若是正面相斗,不出十招便要落败。姑且不论以感知力御风而逃,似乎未必及得上对方的速度。 而且,还有一名更可怕的万人屠在场。 此人的名声如日中天,在乌金国杀尽上万僧人,横扫无数匪山;在大魏,则亲手将岐郡王从王座上拉下来。 两名外窍将自己抓住,死得也不冤了? 不,没有人愿意死! 慕容念之扯下面罩,然后将怀中的血玉玲珑取出。 “此物归你们二人所有,只是东西只有一件,不晓得哪位能得呢?说起来,卫姑娘一名女子,两位同时抢夺,看样子胜出者是万兄,不知血玉玲珑是否为同理。” 旁人还未开口,薛绍奚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小人!” 慕容念之看了薛绍奚一眼,心想这蠢货夹杂在这么一群心怀叵测的人中,迟早被人关起来放血。 好歹自己至少摆明车马来抢,总比这些假仁假义的人强。 卫长贵是一头小狼崽,身为姐姐的卫小歌哪里是什么好东西,被穆乘风弃了还能让他百般护着,回头又搭上万人屠。 哄得姓薛的小子将她当妹妹看,只是小菜一碟罢了。 干哥哥干妹妹好做亲,各取所需! 然而......穆乘风没有看血玉玲珑,万人屠也没有看,慕容念之纳闷之余,心想这两人难道从未听说此物的来历。 薛应情是大宗师,而且是大宗师中的佼佼者,以法入武,却在武道上登峰造极。 仙去之后,留下无数传说,其中流传得最广的,莫过于乌金国沛阳郡附近的仙斩崖,便是被他一刀劈出。 卫小歌带着笑容,轻轻松松将血玉玲珑拿到手中。 “慕容念之,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若你说出当初以何事威胁长贵,我可向穆王求情,只废了你的修为。” 没有丝毫犹豫,慕容念之立刻说道:“好,你发誓,若是我说出来,你必须得放我一命!” 卫小歌举起手,“我对天发誓,只要你说出来,我定然央求穆王放了你!” 慕容念之拿眼睛瞧着穆乘风,却见他微微颌首,心中略略安心了少许。 帝王说出来的话,惯常不会反悔吧? 一边站着的余修远与何尚坤,忙告退离去,不该他们听的隐秘,他们不打算听! 见穆乘风与万人屠都不曾离开站在当场,打算听卫长贵的事,而且彼此之间瞧着毫无敌意,慕容念之心中极其纳闷。 姓卫的女子虽生得娇俏动人,却并非倾国倾城,她如何能将眼前这两名外窍高手哄得服服帖帖的? 难道修习了高阶魅惑法术? 不过眼下既能用其他的方式活命,他也不用继续挑拨离间,让万穆两人打个你死我活。况且,即使破了丹田废修为,法修之能却夺不走,他照样是一名高手。 “平安洲干尸突现,死伤无数,最初疑为海外之妖作乱。我觉得此事极为有趣,早早赶去平安州,不料目睹一桩趣事......” 这事憋在他心中许久了,无人诉说,倒是有些寂寞之感,慕容念之迫不及待地滔滔不绝。 说到愉快之处,完全没有留意到卫小歌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死的人中,有一半因为一名老妖吸取人族血气,另外一半却是你家弟弟下的手,因此案子显得扑朔迷离。妖怪作乱,通常不会挑人,而人族作案却是别有目的和用心......” 卫小歌心沉到谷底。 长贵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滥杀无辜? 她其实在察觉长贵竟然修法之后,便有些怀疑了。 当时平安州,只有四名法修,其中两名由李中越明察暗访,确实毫无可疑之处。 另外两名,则是知微与长贵。 海妖杀人,哪里会去细细问人家是否有什么隐情,不可能去主持所谓的“正义”。 长贵的正义,与常人有极大的偏差,其中有些人该死,比如说贪赃枉法的知州。 然而,有些人绝对不该死。 慕容念之告一段落,终于发现卫小歌的脸上比锅底还黑,他甚至有些好奇了。 “你竟不知道,修法之人多多少少需要借人或者妖的血气,补充自身,难不成从未吸收过妖血?妖怪吃人,人抓妖怪,不过长贵够狠,连我都自叹不如。” 言下之意,长贵吸收过人的血气。 卫小歌深深吸了几口气。 不管怎样,先问问长贵吧,她对慕容念之的人品实在半点不相信。 “所以,你便将此事告之岐郡王,借此威胁长贵让他为岐郡王效力。可是,你又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慕容念之笑道:“我可从未胁迫过令弟,他有两样我很想学的法术,于是将他引荐给岐郡王卖个好。他原本便想借梯子搭桥,恰好我送到他的嘴边!” 越听越是心惊,卫小歌阴着脸又问道:“这次你到乌金国,与长贵可有什么关联。” 慕容念之用眼角瞟了瞟穆乘风,面上却不露痕迹,“乌金国妖多,我从大魏皇宫逃出去,伤了点血气,因此特地来补一补,与卫长贵无关。” 卫小歌不再问下去。 慕容念之说话真真假假,当初必定威胁过长贵,将长贵送到岐郡王手里,他当然落了些好处。 他到乌金国,应该与长贵有关系。 长贵与此人,互相不信任却维系着一种奇异的“友谊”,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狼狈为奸。 “慕容念之,我答应过你向穆王求情,眼下我说到做到,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竟向着穆乘风走去,途中却看了看已经准备好的万人屠。 慕容念之再次惊讶了。 他本就是抱着搏一搏的心思,希望卫小歌能信守承诺,哪里晓得她真要放过自己。 还没等他惊讶完,却见万人屠已经拔刀在手。 一道华丽的刀影挥过,受伤颇重的慕容念之立刻支起防御罩,身子瞬移试图避开这一刀。 不料刚落下,刀仍旧在脖子跟前,尽管被防御罩稍稍阻挡了片刻,却义无反顾渐渐没入他的颈项之中。 外窍武修,可轻易破除普通法修的防御罩。 死前的一瞬,慕容念之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凄凉。 原来,卫小歌还是没有守诺......其实,包括他自己在内,这世上人人凉薄,尔虞我诈,哪里真的有好人存在! 仿佛听到慕容念之的临死前的心声,卫小歌淡淡说道:“你难道真的指望我当个烂好人!” 她将慕容念之身上有价值的东西搜刮一空,万人屠劈开大坑,将尸体踢进坑中,随手埋了。 穆乘风一直默默地站在一边。 万人屠悠悠说道:“你不必放在心上,内子说发誓要向你求情,却没说向我求情饶他,因此不算违背誓言。” 穆乘风摇摇头,“我心中惦念的乃是长贵之事。慕容念之勾结金秀秀伙同水妖残害谭家几十人,一条命哪里够赔。至于此人诬陷我的小伎俩,并未放在心上。” 暗算诬陷,若不够分量,形同瘙痒。 卫小歌明白穆乘风的想法,他经历多少拼杀,才有这等出剑的迅猛,若有实力,还怕谁使阴谋诡计。 穆家祖父死后,他能坐稳乌金王的位置,靠的未必是忠心耿耿的属下,而是自身的本事! 万人屠不以为意地说道:“长贵这小子,行事诡异得很,你身为表哥,忧心忡忡难免。好在他此刻正在沛阳郡,你若有空,不妨去看看也好。” 穆乘风面上却露出一丝难言的无奈。 “我如何能去,乌金不同宝梁与大魏,郡守手握重兵,我若无合适的理由,着实不便踏入秦家封地。” “你这乌金王做得着实没什么趣味......”万人屠直言不讳。 的确味同嚼蜡,骑虎难下。穆乘风默默,他若不站着前方,穆氏满门则会被吞噬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前朝田氏近支全部被祖父杀得一干二净。 立场决定了战争! 带着血腥气的夜风吹到脸上,即使早习惯在杀戮中成长,穆乘风此刻却有些厌倦了。 “万兄,这次多谢你传信给我,联手诛灭慕容念之,其实你一人杀他绰绰有余,携我加入其中......“说到这里,穆乘风忽然意识到有些话不能说了。 万人屠的意思,大约是特地将慕容念之引到王城附近,以此人项上人头,了却当初的纠葛。 当初若没有慕容念之与金秀秀两人,也就没有顾氏公主之事发生,卫姑娘如今岂不是自己的妻氏。 眼见万人屠与卫小歌无言的默契,他有些淡淡的失落。 可是......自己似乎早已没有心结。 君子不惑,既做出了选择,那么还能怨什么,又悔什么? 第四一九章 毁了,好 杀死慕容念之,并没有让卫小歌感觉愉悦,事实上杀人带不来什么愉悦感。 正常情况下,并不会让人感觉心情低落,然而,此刻她的心情低得不能再低了,一直到谷底深渊。 平安洲每个死者的案卷她都细细翻阅过,至少有一半的人并无大的罪过。 她跑了许多地方,以瞳术问心之法查探案情。 与死者有关的人均被施过法术,曾与一名头发微黄,身上带着海腥味道的男子说过话,将他们心中的恨意告诉那人。 若非她使用问心法术,这些人根本不记得。 长贵做事着实周密,不但将他自己装成海边长大的人,并且从这些人的记忆中抹去了他的存在。 很多事都慢慢变得清晰起来,长贵他......仿佛一直蹲在他幽暗的角落,从来没有真正照射在阳光下。 即使脱掉无数层掩盖在外面的皮,他身上还挡着几层看不分明的东西。 卫小歌低落的情绪稍稍改善了少许,只因揽住她的万人屠说道:“这世上并没有圣人,你们都是寻常人,无须拥有伟岸胸怀,没有人需要我们的原谅,亦无人需要我们的责罚。” 换句话说,大家都是普通人,包括长贵,包括慕容念之,也包括自身。 谁也没有站在道德至高点。 如果与长贵是陌生人,将他交给大魏官府亦可;如果是黑白分明的正义者,甚至于杀了他也未尝不可。 身为亲眷姐姐,包庇之下,只能将他抓回去好好管教。 十六岁的少年,还不到为自己做下的事偿命的时候,因为他——未成年! 卫小歌给了自己一个很糟糕的理由,然而这样想似乎好一点。 最让她痛苦的地方在于,长贵与她的性命相连。她的确不是圣人,杀死长贵等同割肉喂鹰,将自己的命一并赔出去了。 她心绪不定地将此事暂时抛开,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解决。 血玉玲珑怎么办? 她转过身对薛绍奚说道:“薛哥哥,血玉玲珑是你家传的法宝,你想如何处置?” “让我再想想......” 事实上,薛绍奚已经考虑了很久,送给卫妹妹当然是最好,如此便多了一样绝佳的防身宝物。 在人迫不及防之时启动,瞬间可杀任何内窍之人,恐怕外窍期的武修亦会受不轻的伤。 但是,同样也是遭祸的根源。 只要这东西还在世上,便永远有人拿他做文章,卫妹妹会被贪婪者追杀,想来,老僧定然是在使用的时候,被慕容念之发现,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而他自己......一生被此物纠缠,即使往后有了子女,他们的命同样被血玉玲珑的红光笼罩。 “毁了它!”薛绍奚终于下了决定。 卫小歌轻笑点头。 她已料到薛绍奚会这么做,其实她的想法亦相同。不但要毁了此物,还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毁了,让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么...... “穆兄,此事还得需要你帮手,可否将血玉玲珑带到太阿城,请一位大法修验真此物真伪,然后当众销毁?” “好!”穆乘风立刻答允。 卫姑娘终于叫他穆兄而并非“穆王”,曾经她称呼自己为“大哥”,不过往后断然无法如此亲昵。 ...... 卫小歌没料到,穆乘风请来的大法修是知微。 她很少将大法修三个字安放在知微的头上,主要是知微瞧着实在不大,如今未必超过二十五。 她见过的“大法修”至少是中年模样,多数瘦骨嶙峋,干瘪不堪。可知微却是面如美玉,骨肉均匀,毫无血气不旺的迹象。 将血玉玲珑钻研透彻,知微说道:“血脉之说,子虚乌有。” 换言之,这东西根本只是一样纯粹的法修利器。 但是,血玉玲珑担了宝藏钥匙的名头,卫小歌没有丝毫犹豫便下了决定,毁了它! 法宝永远是身外之物,不值得将薛绍奚的命与此物一直连在一起。 以紫薇星君的名头,知微邀请了数位重量级的法修,而穆乘风将能传信找到的乌金国外窍高手几乎齐聚一堂。 在太阿城的祭天台上,面色平静的知微,轻易发动了血玉玲珑。 红光闪射,前方一块四尺见方,五寸厚的坚硬精铁板,哗啦一声碎成比指甲盖还要小的碎片。 卫小歌微怔,威力比她当初见过的要大,若是知微拿着这东西,谁敢碰他一根手指头? 众人哗然,眼神复杂。 不知是对知微这小道士的感知力钦佩,还是对血玉玲珑的强大感到不可思议。 法修宝物,向来以防守与捆缚为主,也包括避毒,避水,明心驱邪。 如此杀伤力的东西,根本从未见过。 施法完毕,知微将血玉玲珑摆在一张案子上,毫不留恋地默默退开。 他站到万人屠的身后,却悄悄向着四方数十位法修与武修瞄了几眼......这些人面上流露的,是不舍抑或贪婪? 轮到万人屠出场了,他举起阔大的利刀,高举过头对准了血玉玲珑,生怕打不碎,用足了真气。 “轰隆”一声巨响,弥漫的烟尘飞扬,祭天台给他轰出一丈来深的大坑。 坑中红粉点点,毫无疑问,血玉玲珑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不复存在。 知微喃喃自语,“毁了,好!” 在修法一途上,他另辟蹊径,并未开启口鼻耳目喉等外五窍,而是以真正的魂魄之力,细致入微感受天地元气的波动。 好处是,打开了上丹田,随时能以法入武。 而坏处是,启动任何法修防御技能,都需要一些时间。 不管是面对大刀还是面对任何武器,往往只有束手就擒。 然而,若真的要去钻研这些打斗技巧,甚至造出一些攻击性的法宝......非不能也,乃不愿也! 薛绍奚长长吁出一口气。 他不用再被人割开放血,放到死。 卫小歌稍稍有些心疼,这等奇异的宝物从世上永远消失了。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此物到底是怎么做出的,从眼窍去观察其结构,乍看仿佛就是一块普通的玉,若是集中感知力,才能瞧见密密麻麻的元气。 简直让人产生密集恐惧症。 知微他......似乎明白了其中的结构,紫薇小星君,果然名不虚传。 她心想,往后若要真正修法,须得如知微这般,沉心静气感受天地万物的波动,不然无法登峰造极。 第四二十章 另外一名知情者 众高手齐聚,哪里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穆乘风在傍晚十分,举行了一场颇为盛大的宫宴。 歌舞升平中,杯觥交错,众人喝得酩酊,心中带着对血玉玲珑的遗憾散去。 卫小歌心中微微纳闷,顾荷菱不在,是她不愿意见这些外人强者,还是这并不属于她王后份内之事? 她没有问,宴后拱手向穆乘风道别,“我眼下即刻便要去寻长贵,若有事该如何通报你呢?” 穆乘风沉吟了片刻,“你可直接飞鹰传书给礼部,我给你一方小印,凡盖上此印之书信会直接落到我手,不会叫旁人得见。” 印章以古篆字体刻着一个小小的“穆”字,绘着玄武图像。 好烫手的东西,凭借此物可随时与穆乘风私下书信交流,卫小歌看着掌心中的章,笑了笑道:“穆兄,此物我交给外子保管可好,不会让你难做吧?” 明白卫小歌的顾忌,穆乘风微笑摇头,“自然不会。” ...... 薛绍奚留在太阿城继续养伤,到时自行返回宝梁国。 知微决定去孔雀谷拜访明王。 他并没有带上“护花使者”,而是独自从宝梁国御风到太阿城。上层人物个个知晓他紫薇星君的身份,无人敢动他,怕的反而是一些不明他的“来头”宵小之辈。 但是,却不见知微有什么忧色。 出了太阿城,万人屠忽然对卫小歌与知微说道:“不如我们一路拼脚力,到城外三十里处的枫林长亭相会。” 知微没什么意见,卫小歌心中却有些不解,却点头答应。 已是冬初,万物凋零,此地原是枫叶林,红叶已落得干干净净,只余几片暗红残叶眷念着枯枝,在风中挣扎摇曳。 此处风景最美是深秋,此刻却是过了季节。 还未到长亭,她已瞧见万人屠遥遥站在前方,提着一坛酒带着微笑默默等待。难怪他要拼什么脚力,其实去买酒了! “为何脚程比往日慢少许?”万人屠问道。 “因未使用感知力,单以真气奔走。”卫小歌笑道,反正赢不了,不如慢慢欣赏沿途没什么看头的风景,让那两人等着。 “嗯,你与法修老僧还有慕容念之拼杀,感知消耗颇多,倒是我的疏忽。”万人屠带着歉意说道。 “不妨事,我偷懒罢了!” 两人一路向着山腰行去,万人屠蓦地停下步子,眺望一座山腰上,面朝远方深谷的亭子,面露感慨之色。 “前方是我与穆乘风一起喝过酒,下过棋的长亭。彼时我心中有些事需要思索,便独自坐在长亭下棋,不想穆乘风路过,竟主动前来相合。” 这段往事,卫小歌从穆乘风口中听过。 两人本在山下酒肆照了面,各自打了酒,却并未交谈,直到在山中乍逢,才以棋搭上了话。 “你从前没想过算计他?” 万人屠笑了,“并未,我只查邪修乱世,不管朝廷纷争,即便晓得穆氏企图夺了前朝田氏的位置,却不关我事呢!只是,万事并不能分得那般清楚,最终我还是助了穆氏一臂之力。” 活在人世,就免不了面对“立场”这个东西,而对错往往却十分模糊。 不管是朝廷,还是修者世界,永远少不了熙熙攘攘的纷争,想要独善其身,莫若于痴人说梦。卫小歌想起从前万人屠曾“蛊惑”自己做诱饵,那时他说,你能忍得了一时,可能忍一世? 有一丝反抗余力,便不会真的忍,万人屠看穿了她本质的性情。 其实,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只能忍。 乌金国多少孩子被抢,就有多少人忍住了。 山腰高处的亭中,站着一人,不是彼此立场渐渐变得模糊的穆乘风,而是一身清朗道袍的知微。 风鼓起他宽大的袖子,仿佛立刻便要羽化登仙,从人间消失。 万人屠凑近卫小歌的耳边,“小道士真有几分仙人气势,从前倒没觉得呢! “你从前见过他几次?”卫小歌笑道,不过她心中实则认同万人屠的说法,知微与从前的确有些不同。 入亭安坐,万人屠拍开手里的酒坛上的封泥,醇厚的酒香四溢。 “山下酒肆买来,在此地颇具些声名,星君不妨尝尝!” “当不得,星君二字!”知微忙说道。 他笑着举杯,带着谦虚之意,先敬了两位“星主”! 酒过三巡,卫小歌笑着问知微:“真不用我们送你去孔雀谷,反正顺路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前总是有点迷蒙,仿佛是迷途羔羊的眼神不再出现,知微双目清澈透亮。 “不必相送,欲知万物,须行万里之路,既生为人,亦得......明其法则。卫姑娘,贫道从前不晓得,后才明白,姑娘......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 “道长谬赞,我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卫小歌莞尔道。 看样子,知微打算开始研究人了,其实他未必瞧不懂,只是不欲多接触。 不过,这句评价自己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的说法,却有不少偏差。 分明是因为重生在异界,事不关己,少了热血,多少有些做一天人,便吃一天饭的念头。 万人屠笑而不语,静静听着自家娘子与道士说着话。 他与知微不熟,全然不是一路人。 涉世颇深的自己,与不食人间烟火的年轻大法修,着实无话可说。然而,他似乎不排斥听知微用缓慢而结巴的言语,说着看似很浅显,却显得非常有道理的话。 好比那些饱读诗书的呆书生,明白世间之理,却带着一种天真的悲悯。 面上带着酒后醺然的淡红,知微结巴了两下,欲言又止,半晌后忽然说道:“卫姑娘,可否,告知秦小姐与系统之事?” 万人屠愣住。 这两人之间还有一些秘密? 再看自家娘子,竟一脸惊异,眼睛睁得极大,仿佛被惊天春雷轰了似的! “系统为何物?”万人屠不禁问道。 实在是太吃惊了,卫小歌强行定了定神,“道长,此事我却不能细说,还请见谅!” 为什么? 为什么知微没有被洗去记忆? 长贵是系统的长线任务,没有洗去记忆可以理解,然而知微却与系统毫无关联...... 卫小歌猛然想起从前丁土曾多次警告,不可过多接触知微,不过她向来没放在心上,全当作耳旁风了。 再说,这年头谁能“过多”接触长期隐居的知微? 知微点点头,“贫道冒昧!” 原就不应该问,只是他想寻个答案。 对于凌云子到乌金国送嫁一事,他心中疑虑重重,当初明明是穆乘风将秦小姐带出寿王府,却忽然换成了顾氏小公主。 本以为凌云子装聋作哑,怕丢了颜面才不欲说起秦小姐,看来并非如此,显然万人屠也不记得系统。 第四二一章 光天化日 怀着满腹疑团与知微在长亭道别,万人屠一派若无其事,全然没问起系统之事。 他尚记得娘子一再说起的三个字——不能问。 怕问了娘子便消失了,如同他失去的某些记忆。 知微当着自己的面问起系统,事后思及,那语气神态,自己仿佛应该知晓。那么......失去的记忆与此事有关。 娘子是知情人,知微也是知情人,唯有自己蒙在鼓里,这到底是为什么? 法修在施展某些迷魂术,可迷惑人心,当事者事后不会记得。 当初金秀秀便是用此法,使得寿王糊里糊涂地围剿穆乘风,而长贵亦是用同样的办法,在平安州探听人心,为那些无力“报仇”的人复仇。 但是,他身为外窍武修,魂魄强大又怎能被迷魂术篡改记忆,因此......答案不言而喻,如从前所想的一样,有强大的存在在操控一切。 ...... 余修远与何尚坤二人已离去,调集了些人手寻查长贵的下落。卫小歌与万人屠抵达平舆郡府附近的天极据点,已收到消息,目前还没有长贵的下落。 长贵的确去过沛阳郡,此刻却全然不知去向。 “我们先去沛阳看看,会会秦郡守!”万人屠即刻决定。 “嗯,我猜长贵多年前应当已见过秦郡守,这次相见不过是掩人耳目,明面上走一遭罢了。”卫小歌说道。 “这父子两人,多半有些私底下的打算,是要夺取穆家的王座吗?”万人屠笑道。 听娘子提起秦郡守的口吻显得十分忌讳,应该是一名大法修,能变幻面孔,隔绝声音,瞬间绑缚人的身体。只是她当时还未开始修法,并不能确切明白此人的修为。 不过,既然没有修武,则不足为惧! 不欲卫小歌过多使用感知力,万人屠将她放在背后,除了必要的时候住客栈,多数时候却在野外山间湖泊停留。 到达潼临附近的天目湖,万人屠心中感慨。 潼川河离此不远,当时在横刀帮遭遇伏击,包括两名大法修,一名强悍不畏死的大妖沉乾,一名外窍高手,还有无数内窍武修。他有些托大,并未提前先以箭破敌,而是直觉举刀力战。 结果被个蠢蠢的大妖给折了腿。 尽管最终并不会输...... 只余横刀帮的帮主一人,无尘的感知力已耗空,无法彻底隔绝天地元气。若沉乾不要命地临死扑过来,说不定就翻船了。 而尚在通脉期的娘子,竟犯险来救。 原本还未明白自己的心意,只觉得与她一起十分愉悦,心中迷雾在那时终于清晰。 见万人屠站在湖水前,神情略有些恍惚,卫小歌好奇地问道:“想什么呢,这季节没野鸭子打,看来得下到深水中抓鱼了。” 万人屠回过神笑道:“这有何难。” “我记得上次我们还尚未到天目湖,你便提前走了,在湖中恐怕泡了两个时辰,难不成你极其喜爱戏水吗?” 当时打算将“铁汉柔情”的任务糊弄过去,她被万人屠当包袱夹着,不料这货时时半途溜掉,为的就是提早一步到附近的水源湖泊。 万人屠嘿嘿笑了几声,闭口不答。 心中更是纳闷,卫小歌拿眼睛瞅着他,“大秘密?” “真猜不着?” 卫小歌摇头,除了如小鱼一样喜欢戏水,难道真有其他原因? “因为我是男人!”万人屠一把将她抱住,腾身飞到树梢上,使劲地亲了几口。 “这个......”卫小歌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是这理由。 “咳咳,当时天热,成日里将你搂着奔走,浑身燥热得发慌,于是便提前走一步去湖里泡一泡。”万人屠哈哈大笑。 尽管偶尔对着美貌女子会稍微热血沸腾一下,却从不曾那般狼狈。那时可真觉得稀奇,娘子一身灰土,竟时不时生出些禽兽念头,不得已便去湖里清醒一下脑袋。 而且,甚至怀疑自己的半妖之体到了“发情期”。 至于有没有这么一说,众说纷纭,反正雄霸声称,每天都是发情期。 嗯......这会儿似乎又开始躁动了。 感觉到万人屠身体僵硬,气息急促了些,卫小歌横了他一眼,“幕天席地,你想做什么?” “娘子......”万人屠觍着脸央求。 “不行,万一有人来,你脸皮厚不怕,我可没脸见人了!”卫小歌断然拒绝。 “正值冬日,天寒地冻哪里会有人来。” “乌金国从来不冷,如此大的湖,对面还有村庄,怎会无人前来。” 她正极力推脱着,不料衣裳竟松了,原来万人屠不知什么时候,已解开她的束腰。 “啊......你就不能小点力。”卫小歌忍不住呼痛,衣裳已从肩上剥落,那只安禄山之爪,早伸进衣襟,在胸脯上揉虐。 “嗯,我轻一些。”万人屠将唇凑到她耳边边说完,顺道嘴含住耳珠吮吸舔弄。 这阵子怕娘子伤势未完全恢复,等了足足有快两个月了,今天非得一逞快意不可。 一只手揉着女子的身体,万人屠忙以另外一只手扯开自己的衣裳,急急与她肌肤相贴,一瞬间从头顶到脚底,整个身体酥麻。 “小乖乖,今儿非好好戏耍你不可。”他忍不住低哑着嗓子念叨。 “别......别在树上,好歹找个地方遮挡下。”卫小歌慌乱无比。 冬天的树没叶子,简直就跟搭台子唱戏似的,要老命了! “没有人来,我听着呢!”万人屠敷衍了一声。 衣衫凌乱粉面含羞的娘子,露出半截细腻白皙的身子,一只玉臂抱着自己的颈项,另外条胳膊却慌里慌张试图掩盖泄露的春光。 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模样可真诱人,真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吞入腹中。 不理会卫小歌推拒,调戏了一阵他便蓄势待发,正要入巷。 不晓得是娘子挣扎,还是自己情急之下用力过猛,身下的树枝喀嚓断裂。 即便如此不会真摔着,一个旋身脚尖轻点地面,万人屠抱着怀中的女子放声大笑,如一只飞鸟,直直飞入湖中。 “这下你可满意了,在湖中可没有人瞧见了!”一边喘着粗气,他一边笑道。 脑子已无余力多想,卫小歌攀着他精壮的身子,细细碎碎地央求,“你......别太用力。” 已经兽化的万人屠在湖中狂野地动作,耳畔听她软语相求,心头颤颤的,却恨不得更加放纵。 不过,到底还是收敛了少许。 “我答应你轻一点,但是你得让我多要你几次......”万人屠讨价还价。 即使脑子眩晕无比,仰头对着蓝天的卫小歌依然呆滞了片刻,真拿这货没办法! 第四二二章 他乡遇故知 水温极其冷,但是心却火热,万人屠轻轻抚着女子漂在水中发丝,捞起缠在手指上,细细把玩。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吧! 到底是谁柔,谁刚,却真不好说,仿佛自己的心比眼前的小女子还软和。 她每每对自己求欢总有些推诿,到底为什么呢? 雄霸曾说过...... 雄霸说的话,能当真吗? 万人屠胡思乱想着,觉得这事得去问问更有经验的人才行。 将头埋在万人屠的胸前,卫小歌如一只八爪鱼似的趴在他浮在水面的身体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动。 “唉,真不晓得你怎样才算饱足,劳驾给我穿衣裳,谁脱的谁负责。” 声音慵懒中而带着一丝沙哑,万人屠心中又是一颤。 娘子先前怕叫出声来,使劲地忍着,却耐不住呻/吟不断。 想来应该很是受用,不单单是自己快活。 嗯,是吧? 他取出一身娇嫩的桃色长裙,细致地给卫小歌穿上,以真气烘干了她的头发。 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满意笑道,“从前见你长穿绿衫,每每沾得一身的灰尘,如同苔藓。于是一心想让你穿白色,如今看来,倒是嫩嫩的桃红最好看。” 卫小歌笑而不语,经常在山里跑,绿色是保护色,干嘛要穿得光鲜亮丽让人当靶子打? 而且,上回他说穿鹅黄色最美...... 情人眼里,果真能出西施。 歇息了一晚,两人向着孔雀谷的方向出发。 绕了些路,只能勉强算是去沛阳郡的必经之路。 卫小歌不解,“我们为何要去见明王?” 万人屠正色说道:“过门而不入,实在说不过去!” 他有不少事想请教这位花丛老手明王呢,不顺路也得顺路啊! 因不是夏日闷热潮湿的季节,林中不似上回来时那般毒虫乱飞,当然也不会有粗大的蟒蛇窜出来。 离着内谷还有不少距离,卫小歌便听到远方山石后面有些动静,她看了看万人屠笑道:“不知今日巡山的妖是哪位呢?” 话音刚落,山石后的猫妖子夜已利索地跳了出来, 毛色黑得发亮没有一根杂毛,仍旧穿着一身短褐,裤子的后方有一条尾巴像旗杆一样竖得老高。 子夜歪着头,以琥珀色的双眼打量了两人数眼,“我记得你们,这次可不能哄骗我,说是送夫人来见我家大王。” 万人屠负手而立,笑道:“自然不是,前来拜访明王,做客!” 子夜好奇地再次打量了下万人屠,忽然带着点关切问道:“人族大人你这次不大一样,笑眯眯的,比上回客气多了,是丢了官职吗?” 言下之意,没官威了! 卫小歌“扑哧”笑了。 万人屠与从前的确不太一样,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和气,连眉心的皱痕都松缓了不少。 撑着乌篷小船,穿过九曲十八弯的水道,子夜将两人送入孔雀谷。 谷中分了几个区域,四处都是紫竹林,唯独明王住的这片地方多出不少高大的梧桐。 凤栖梧桐,而生为孔雀妖的明王,怕是希望自己是只凤凰......卫小歌胡思乱想着。 外头并没有美人们坐着闲聊喝茶弹琴,天太冷估计都猫在竹楼里歇着了。 子夜进去通报,没多久便见原先见过的那位老羊妖前来迎接。与从前一样,他仍旧穿着褐色元宝图案的绸衫,堆着满脸笑容。 不过,这回他身边却不是蛇姬,而是娇媚的狐姬。 狐姬睁大了原本不小的眼睛,带着些惊讶说道:“大人和夫人来瞧我么,我在孔雀谷过得很好。” 谁来瞧你,想多了!卫小歌笑着点点头,“嗯,这里其实和人族的地盘差不多呢,大家住的都是漂亮的紫竹楼,狐姬你还打算回桃花山吗?” “不回了,孔雀谷好得很呢,回了桃花山万一又有其他妖王讨要我怎办?在孔雀谷住着,明王能给我撑腰呢!”狐姬愉快地说道。 就算是借势,需要说得这么直白吗?卫小歌扶额。 “明王在不在谷里?” “在呢,这会儿正在陪客人,等下应该会来见大人吧!”狐姬忙答道。 万人屠随口搭了句腔,“哦,有客?” 对万人屠带着习惯性的惧怕,狐姬慌里慌张地又道:“这阵子来了三名客人,人族的厉前辈来已住了许久,前几知微道长来了。更巧的是,昨日长贵的爹爹前来拜访,明王正亲自招待着。”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卫小歌莞尔,有打入内部的妖到底不同啊! 原是要去寻秦郡守,不想在孔雀谷偶遇,倒是省去了一番路程。 老羊妖拿眼角瞅了瞅狐姬,才来几天呢,竟抢在前头说话,明王没吩咐,哪能随意暴露别处客人的身份。 这名有些难缠的人族万大人来做什么,肯定不打算将自家夫人献出去,难的也想说服明王出山吗?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两位贵客,不妨先到客楼稍作歇息,鄙下定然代为禀告,不过,明王今日未必有空,还请两位贵客不要见怪!” 万人屠“嗯”了一声,淡淡说道:“带路吧!” 卫小歌瞟了他一眼,估计是被子夜说不够威风,又开始摆架势了。不过,子夜与老羊妖不同,前者性子憨直没心机,后者显然老于世故。 狐姬愉快地跟在卫小歌身边,大有他乡遇故知,久别重逢的意味,笑容可掬地说着她在孔雀谷的生涯。 “......夫人们比较好服侍,不用我使用迷魂药或者说破嘴,全争着去讨好明王,与虎啸岭完全不同!不过,就是有几人看我不大顺眼,不晓得是什么缘故......” 嫌弃洗澡水不够热,饭不香,懒惯了的狐姬开始还稍微跑两趟试图尽责,可次数多了,压根置之不理。 被各种冷嘲热讽,她全然不放在心上,丢下饭菜,扭身便走。 卫小歌心想,狐姬这性子真给齐小官人做妾,非得将人家的正头夫人给气死,完全不接争宠戏码。 “汤圆呢,他住在哪里?” “汤圆不在孔雀谷,他觉得还是鹿鸣山比较好,长贵送他去了。”狐姬满心舒爽地说道。成天被汤圆缠着问动问西,还得带他去逛铺子,早被烦死了。 卫小歌蹙起眉头。 汤圆......被长贵带走了,其中是不是有古怪呢? 她不禁想起在大魏京城的废园,长贵似乎有意与汤圆套近乎。 第四二三章 有过一回 听到长贵带走汤圆的事之后,卫小歌有些沉默,即使狐姬在耳边唠叨个不停,她似乎一句话都没听见。 她不相信长贵会那么好心,大老远将汤圆送去鹿鸣山。 甚至于,她很怀疑往后能再次见到活着的汤圆。 大白鹅非亲非故,只是个上门蹭饭吃的妖怪,但是她始终记得,汤圆用他那双丝毫瞧不出有任何有杀伤力的鹅掌,生生挖了个大坑,将原来的主人给埋葬了。 可以想象其中的艰难之处。 汤圆说——往后你死了,我也会埋了你! 尽管听着可笑又晦气,却显得异常诚恳。 狐姬压根没注意到卫小歌的异常,指着前方山坡上的一栋竹楼说道:“这座客楼风景最好,而且比较安静,夫人你暂且住着。” 略回过神,卫小歌点头称谢。 旁边的万人屠忽然说道:“就住这儿吧,我去到别处瞧瞧。” 狐姬忙行了个礼道:“大人只管四处瞧,只是落凤坡明王居住的主楼最好不要去......呃,其实去了也没关系,得宠的夫人们常常闯进去。” 卫小歌见万人屠一个纵身,身影立刻远去,心想他这货在某些事上尽犯糊涂,不过多数情况下脑子非常好使。 有他在,狐姬总免不了战战兢兢,说话肯定没那么“知无不言”。 “我们进竹楼说话,里头没人吧!” “没有,要我去找小妖来服侍吗?”狐姬好奇地问道,平常夫人可从不需要人服侍。 “送饭菜就好,哪里用得着人伺候。”卫小歌笑道。 竹楼的布置很雅致,布幔床铺家私的色泽十分素净,瞧着质料不错。 安坐在一张圆杌上,她又问道:“狐姬,你如何认得长贵的爹爹? 按照路程,应该是先经过孔雀谷,再到沛阳。 狐姬笑道:“长贵说要带我去见见士家大族的宅子,其实我连皇宫都住过,本不想去。可他说第一次见爹爹,有些不安,我心想从前与他一起做过宫女,只当是陪着他了。” 卫小歌忽然觉得,狐姬已不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妖。 同上过皇宫那硝烟弥漫的战场,狐姬竟有点义气,看来在人堆里混久,沾了点人性。 “你觉得长贵的爹爹怎样,他可有为难你?” 狐姬遥想了片刻,“秦郡守招待得很周到,就是太好了点,我瞧着似乎想拖我上床铺。” “啊......”卫小歌吃惊地轻忽了一声。 太狗血了,狐姬既觉察得到,恐怕是真的。她不禁想起秦郡守的样貌,应该能被称之为清俊的中年书生,不晓得狐姬会不会意动。 狐姬轻轻笑了笑,心想这有什么好吃惊的,在家里的时候,雄霸段添财他们个个都有这念头。 “夫人,我才不喜欢秦郡守呢,瞧着他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不知他来孔雀谷做什么,难道要讨我回去做小妾?那可不成,我和长贵有过一回,他是长贵的爹啊!” 一时间没听懂狐姬的话,卫小歌愣了愣神。 “狐姬,你说你和长贵......呃,什么叫有过一回?” 狐姬歪着头道:“这不可怨我,他修炼出了岔子,需要女妖补一下血气。看在他在宫里对我还挺照顾,我这才帮忙。” “你给他喝你的血?”卫小歌扶额,死长贵肯定哄得狐姬心甘情愿放血,真拿他没辙! 狐姬摇头,“不是,是大魏老皇的法子,借女妖上床铺补血气,比喝血管用。夫人,长贵他会不会有事,我瞧他脱了衣裳瘦得很,往后可千万别变成那些干瘪的法修。”” 她刚说完,却见卫小歌扑通一下从圆杌上掉了下去,一屁股坐到地上。 狐姬忙将卫小歌扶起,又急急解释道:“真不怨我啊,全怪长贵吃错了药。” 卫小歌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 她已经对长贵快绝望了,没想到还有更离奇的事。 “你仔细说说,到底前因后果是怎样发生的?” 大约是想起发生过的事,狐姬面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潮,嘻嘻笑了笑便说道:“难道夫人你也想学着点,从万大人身上借点血气?” 这会儿卫小歌算是明白了,万人屠所谓的功法,其实根本就是拿他自身的血气给自己补身。 长贵似乎从别处学了来,抑或是狐姬传授,总之......这两个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竟有了肌肤之亲。 丫才十六岁,没成年呢! 不过,这年头十六岁的少年当爹比比皆是...... 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到底在哪里? 卫小歌昏头昏脑地听狐姬说起当时的情景。 长贵似乎弄了些补血气的药酒,喝了之后需要“纾解”,而狐姬本就在照料他,于是长贵花言巧语了一番,将狐姬给扑了。 “......长贵说,不能叫他师父知晓他修法,不然会打死他呢!”狐姬仿佛憋了许久,滔滔不绝地说着,“其实,要不是他年龄太小,倒是个极好的人,他说他会负责,还说是头一回......” 也许是头一回,但是长贵会“负责”?卫小歌嗤之以鼻。 再说狐姬才不会要人负什么责。 耳边狐姬还在说着,将长贵说过的甜言蜜语,如竹筒倒豆子似的抖了个干净。 她不禁佩服不已,长贵可真懂得哄女人,竟说什么先让狐姬在孔雀谷住着,往后等本事大了,能保护她再来相接。 嗯,还有什么齐小官人太薄情,尾巴很可爱...... 本来是个比较有趣的故事,可因为当事人是长贵,卫小歌忽然觉得没那么有趣了,脸上抽搐个不停。 骗狐姬春风一度还是小事,若弄死了汤圆,连长富都不会原谅他! 眼下非得将长贵找到不可,简直不知道他会继续捅下什么漏子。 “狐姬,你停一停,先别说了,凌云子道长在哪里,没跟着长贵吗?” “道长送长贵去了沛阳郡,和秦郡守聊了聊,住了三天就走了。”狐姬答道,却拿眼睛瞟了瞟卫小歌,“夫人,你不会怪我和长贵......我真没起心勾搭他!” 卫小歌哪里不明白,是长贵勾搭了狐姬,还哄得她心甘情愿提供女妖血气。 “这些事你往后和我说说就好,别与旁人提及。” 狐姬笑道:“我又不是傻瓜,当然不会和别人说,因为相信夫人才告诉你。” 傻透了......卫小歌心想。 第四二四章 仙者非仙人也 狐姬离开了许久,卫小歌神情恍惚地靠在床头的大迎枕上。 她脑中盘旋着一个问题,何为对,又何为错。 在长贵的心中,说不定他从不认为做错了。 多数妖怪杀人毫无手软,那么作为人,或许残害妖族也没有太多的怜悯之心......不过,长贵还背着安平州的十几条,以“正义”的名义杀死的人命呢! 她暗暗祈祷,希望汤圆没事,不然定不会放过这小子,接下来的数年非打造个结实的牢房让他蹲着。 迷迷糊糊的,卫小歌忽然感到眼皮变得很沉,脑袋一歪晕睡过去。 系统终于召唤.......仿佛等了几千年了! 丁土闭着眼坐在土黄色的小房间,面色沉静如水。 即使瞧着波澜不惊,却感觉到面孔下有些掩盖不住的情绪在流动。 “丁土,你不会还要给我任务吧,长贵已叫我焦头烂额,再无余力做任何事情。”卫小歌忙先声夺人,抱怨一句再说。 丁土睁开眼,淡淡说道:“眼下你的任务就是长贵,我还能给你什么任务?说起来,你倒是做了些与任务无关的事,上头亲自过问,出手清洗了无数人的记忆。” 的确很多人,秦玉灵在孔雀谷住过,跟着厉行渊走了些地方,寿王府,岐郡王府。 可是...... “丁土,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我说出系统之事。”卫小歌悻悻道。 “难道你没说?”丁土笑着质问。 卫小歌睁大了眼睛,“无耻,你竟偷听偷看?” 丁土哼了一声,“会长针眼的,我怎么会看,乃是改动万人屠的记忆之时,被上头察觉了。” “你们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说实话,我已经忍耐到极限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可这般玩弄人的记忆,掌控我的人生,真叫人齿冷。”卫小歌气恨恨地说道。 本以为丁土会反言相驳,不料他张开了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亦无能为力!” 卫小歌断然道:“从今日起,我不再管什么任务不任务的,不用说我也猜得到,你们的目的是长贵,而长富只是个搭头。长贵到底是什么来头,值得你们费尽心机?” 丁土摇摇头,“若是我能说,其实很乐意告诉你,毕竟你对我算是有恩。” “有恩,恩从何来?”卫小歌诧异,难怪今天丁土这么好说话。 丁土想了想,仿佛在思量是否能说。 “既是我的私事,无关系统,与你说了也无妨,反正你早猜到乙魅是巫不语。” 乙魅的佩刀在自己手上,因这个缘故倒有些香火情分,乙魅还挺照应。 不过,丁土又是什么来历,到底有什么恩? 她琢磨了一瞬,不禁失口叫道:“你是薛应情?” 丁土微微笑了笑,忽然拱手鞠了躬。 “我便是薛应情,而薛绍奚是我无数代的孙儿,当年将他引到你的身边,期望你将他带离乌金国。如今你将血玉玲珑毁了,了结我一桩莫大的心事。” “原来如此......”卫小歌喃喃说道。 当日长富被抢了,她出门打探消息碰见薛绍奚。 想来丁土使了什么迷惑人的方式,使得薛绍奚与她相逢,甚至不要命铁了心要跟随。 其实,当初在稻花村遇到穆乘风,亦是丁土使了些古怪的手法。 丁土继续又道:“血玉玲珑乃是我所锻造,只是我仙去后,此物被仇人大做文章,意在叫我薛家断子绝孙。” 这么大的仇恨,丁土当初到底干了什么,卫小歌连之前的愤慨都忘了,心中好奇之极。 “哼,看你给我弄的这些任务,就晓得你活着的时候定然非常不着调,惹得人要断你家香火。”她撇了撇嘴说道,刺激了下丁土。 不见丁土生气着恼,却沉默了良久,“我欠下的情债,尽管最初我对不住她,但是她这手段似乎也太狠了些。罢了,尘归尘,土归土......” 此刻卫小歌忽然对丁土有些同情,能力如此之强,却眼睁睁看着家族老小亡命天涯不能出手。 “你这般活着可真没什么味道!”她不禁感叹。 丁土默然片刻,忽然淡淡笑了两声,“谁能无一死,强留在这世上,不过是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丁土说的是谁? 卫小歌有些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的确是有些鸡飞狗跳,强行将秦玉灵与自己塞入旁人的身躯倒也罢了,怕暴露了系统,又得施展手段强行改了记忆。 谁能不死? “丁土,你说这世上可有仙人?” “仙,我不就是吗?” 丁土蓦地背过身,散落在身后的长发飞舞,一身白色的长袍仿佛迎风飘动,带着说不出的仙意。 从前每次被拉到小房间,卫小歌见到的就是这景象,可丁土又唠叨又猥琐,哪里像什么仙人。 然而,此刻她却觉得,对方大约真的是仙。 试问这天下间,何人能自控没有销毁血玉玲珑,多少年来眼睁睁看着薛家满门一个一个死去。 无法参与和干预活人的世界,丁土这个仙,不做也罢。 难怪他意兴阑珊! 丁土见卫小歌竟露出同情之色,不由得失笑,“仙者本应远离人间,去往九天傲游,我当初选择兵解离魂,死时心中并无遗憾。” “原来真是仙人......没有躯体能算是仙人吗?”卫小歌纳闷。 “有躯体如何能去往九天之上?”丁土反问。 卫小歌琢磨了一阵,忽地恍然大悟。 “也倒是,血肉之躯,便是腾空而起能飞得了多高,去得了多远?所以,这世间并无仙人,只有仙,或者说只有你们这些老不死的魂魄!” 丁土瞪了她一眼,“说得如此难听,老归老,却并非是‘老不死的’。” “老而不死,你这般能存在多少年,一直活到天荒地老么?”卫小歌笑嘻嘻说道。 “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废话少说,我时间不多。召你前来乃是要告诉你,你身边一直有一名大法修跟随,我无法步步不离地看着,以免被他觉察。” 大法修?卫小歌奇道:“有人跟踪我?” 丁土点头,“我猜他欲向你查探系统之事,一直暗暗跟随,留意你的一举一动。” “是阳明真人!” “嗯!” 卫小歌心中一沉...... “为什么你们将万人屠的记忆改了,却没改阳明真人与知微的记忆?”她忍不住气愤。 知微倒无所谓,可是看情景,阳明真人绝对不是什么好货。 第四二五章 不可杀不可囚 按照丁土的说法,知微的感知力非常细致敏锐,因此若有他在场,一般不会步步跟随,以免暴露。 “上头”没有抹去知微的记忆,对大宗师阳明真人,似乎也无能为力。 听完丁土这一番说法,卫小歌顿时哑然。 她纳闷地说道:“既是如此,为何秦玉灵要做凌云子道长的任务,岂不是在知微和阳明真人的眼皮底下行事,万一暴露了没办法掩盖啊!” 丁土翻了个大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当然是因为丙黑子那厮不服气,非得要找个厉害的外窍高手给秦玉灵作为任务目标。 估计他认为老道士一辈子没开过荤,轻易便能获取,竟连确切的信息都未向乙魅打听清楚,便胡乱派任务。 凌云子不是没开过荤,其实道侣早亡,因此无数年来,任凭女子生得多美貌可口,他向来不假颜色。 最初,系统选定的人是秦玉灵,只因她从未与长贵接触过,姐弟相认之后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刚开始做任务,秦玉灵还算似模似样,不知为何彻底失去了从前的谨慎,结果越来越离奇,竟认为靠美色能无往不利。 明明最重要的是弟弟,却一心侍奉弟弟的师父;做岐郡王的任务,却拿厉行渊当枪使。 顾此失彼! 三番五次叮嘱不要接触穆乘风,却死活要往他身边钻。 一次一次地自寻死路...... 或许前世不是绝色女子,这一世自我极大地膨胀了? 死便死了,还得收拾她丢下的烂摊子。 早见秦玉灵成不了气候,当原主卫小歌绝食以致魂魄消亡,这才弄来了一到六号。 眼前的六号,尽管全然不懂得如何赢取男子好感,凭借一点微末本事竟慢慢完成了任务,一步一步获得了数名高手的情谊。 那时恢复她被狐姬下药损伤的记忆,自己“一个错手”为她开启了眼窍,应该算不得违反了规矩吧...... 丁土胡思乱想了一阵便又道:“阳明真人无非是想从你这里知道,魂魄如何转移到另外一个活人的体内,与从前的莲池禅师目的相同。若你面临生命危急,用此法解围......” 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这位真人不问世事修身养性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却不甘心。 这法子若奏效......应该能抹去阳明真人的记忆吧! 卫小歌仔细聆听,生怕漏了一个字。 她可没本事对付一个随时随地,能隐匿身形监视自己的大宗师。 嗯,这阵子没细细观测左近的元气波动,看样子还得多留点心。 听完丁土的“计策”,卫小歌鬼头鬼脑地说道:“何必这么麻烦,反正大宗师兵解离魂之后能‘成仙’,不如干脆告诉他,只要自裁便长寿。” 丁土面带蔑视,“他既有这份贪生怕死的念头,兵解后魂魄很快便消亡了。意念不坚者,如何能做到置之于死地而生。况且,我瞅着他魂魄已被身体血气限制,早已衰老,成不了仙。” 卫小歌若有所思。 丁土说的话,其实极为玄妙。 兵解离魂,本就是死里求生,可心中带着怕死的心去博取那一线生机,反而会死。 换句话说,即使是魂魄之体,在认知中必须得认为自身是个大活人。 当然,个人本身的修为必须够档次! 薛应情与巫不语,都是留下传说的大宗师,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见丁土已取出龙头拐杖,即刻要将人送走,她忙问道:“你还没告诉我,长贵为什么值得你们千方百计,花这么大力气算计?他是系统的终极任务,对不对?” 丁土瞟了她一眼,“自己慢慢想,不该我透露的事,我不方便透露。” 泄的秘还算少吗?卫小歌没好气地说道:“要我收集这么多强者助力,就是为了对付长贵?眼下我自己便可拿下他,敢问你们要死的还是半死的?” 丁土脸上突变,“不可胡来,你若杀了他,自己立刻没有命。如果囚禁了他,长线任务便属失败,只能活你仅剩的十五年。” 真要下手杀了长贵,卫小歌自问绝对没那份狠心。 但是,找到他关起来天天在家盯着,却可以做到。然而,这般却只能让自己活十五年。 长贵是丁土的老祖宗么,要这么袒护着? 到底要闹哪样嘛! 被丁土送回来,卫小歌见竹楼里仍旧是空无一人。 眼下阳明真人应该不在,所以丁土才会与她相见。 想来这些日子也难为老丁了,能抓到个机会不容易。 大宗师暗地隐身跟踪是其一。 还有万人屠在自己身侧,夫妻二人时时亲热,他不方便围观...... 这回丁土透露了不少信息。 世上没有传说中的仙人,但是有仙,所谓仙者,乃是曾经大宗师的魂体。这些人应该有严格的管制,无法干预人世间的事。 听口气,丁土的地位算不得高,“上头”还有其他大仙。 并且,仙们显然也不住在离地很近的地方。扶摇九天之上不是梦,前提是必须要抛弃身体这累赘。 仙者,未必是“老不死”,他们有可能会死。 应该还是应在那句,若无生意,则无生命。 卫小歌细细琢磨了一阵,便稍作歇息,到傍晚十分,狐姬亲自送来饭菜。 狐姬殷勤地将菜摆上桌,一只清蒸鲈鱼,半只野雉,竟然还有两碟嫩绿的青蔬,看着让人简直食指大动。 “夫人,我亲自做的,冬天菜肴不多,明王有一个地暖的菜园,青蔬供不应求,我这可是偷来的!” 表功劳...... 狐姬认为她自己与长贵有腿,所以心虚了? “孔雀谷的规矩不严格吗?”卫小歌想起之前狐姬曾说过,不能去主楼打扰明王,但是受宠的夫人们却并不忌讳这点。 “明王性子随和得紧,孔雀谷向来没规矩,不过若真以为敢随便胡来,其实明王兴起会将人赶出谷外。” “看来偷菜算不得胡来。”卫小歌笑道。 狐姬嘻嘻笑道:“只要平时见明王的时候,打扮得漂亮点,偷什么都不要紧!” 看来,小处可随意,大处却不可任意妄为,卫小歌心中了然。 孔雀谷虽在密林山谷之中,离人族的地盘算不得远,并不像个真正的妖怪聚集地。 说起来,明王与不少外窍武修都有交情,能占据这块地盘,人情面子和强大的本领,缺一不可吧! 所以,因为这位孔雀妖本领大,此地热闹又安全,一切看着井井有条,显然妖怪生怕被敢出谷外。 她与狐姬正说着话,却见敞开的厅堂外,万人屠正迈着步子返回,与他并肩而行还有一人。 秦郡守! 第四二六章 齿冷心寒 是秦郡守硬赖上万人屠,前来拜访? 还是万人屠特地将他带来,好问问长贵的事? 卫小歌放下刚拿到手里的筷子,看了看眼前还冒着热气的菜。 四盘子菜绝对不够三个人分......冬日里新鲜的青菜,多难得!再说,她一点都不想与秦郡守同桌吃饭,怕吃到一半会吐。 秦郡守进了门便微笑说道:“这番可不凑巧,万夫人正要进食却便秦某打搅了。” 神态十分闲雅,透着些亲近之意,仿佛从来都没掐着脖子,几乎致人于死地。 卫小歌起身行了个礼,同样客客气气地说道:“未曾去拜访郡守大人,原是我失了礼数。” 你来我往假惺惺了几句,秦郡守轻轻咳嗽了一声,便说道:“我儿蒙万夫人照料多年,秦某着实感激不尽,如今大家都是一家人,因此我也不说两家话。” 一家人,难道要认他做爹不成,这人连亲女儿都送给妖怪.....听口气,应该要步入正题了,有什么图谋吗? 卫小歌点头笑道:“郡守大人但说无妨。” 秦郡守看了看一直竖着耳朵听的狐姬,笑道:“胡姑娘,还请劳烦沏壶茶来,不知方便不方便?” 狐姬撇了撇嘴,“不就是不让我听吗,我走便是了,茶却没有!” 说完扭着腰,摇曳生姿地自去了! 秦郡守显得不以为意,嘴角仍旧挂着点笑,可笑容并不达眼底。 见秦郡守久久不语,仿佛在酝酿着一肚子的话,卫小歌忙将几盘子菜重新放回食盒,怕他的唾沫星子溅到菜里。 不过,这姿态却是难看得很,与之前的狐姬同出一辙——没茶给你喝,也没有饭菜招待你。 万人屠莞尔,娘子对秦栋林果真是厌恶得紧。 秦郡守终于没能忍住,面孔略显尴尬。 旧日仇怨如今不应该早揭过去了吗,可他当初终究没杀了卫小歌,如今她反倒蹬鼻子上脸。 嫁了好人家,真摆起夫人款,当初不过是个奴籍的村女! 尽管心中不愉,秦郡守再次轻咳了一声道:“秦某当初为保一双儿女的性命,煞费苦心,世人误解我倒也罢,好在守阳终究谅解我这父亲。” 卫小歌点头笑道:“郡守大人着实不易,不晓得秦小公子如今在何处,郡守大人可知晓?” 秦郡守再次感到不愉,她竟不接话头,没有问及当年的苦衷。 “守阳学艺有成,如今为父承担家族重担,此刻带了些人马,去往秦某管辖范畴内的妖山巡查。” 原来真去了妖山,卫小歌称谢,“多谢郡守大人告之,如今我住在宝梁国,秦小公子已回归秦家,往后不用我时时替他费心,一切有劳大人了!” 听卫小歌一口撇清姐弟关系,秦郡守一贯喜怒不形与色,也忍不住皱了下眉。 这女子可真可气。 可是,她既嫁了万人屠,那么却不能白白放过。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毕竟是万夫人一手将守阳养大,当年诸般,想起来只觉得汗颜,我一个做父亲的却无法尽到养育他的责任。便是今时今日,诸般难处也无法解决,只怕会危及守阳的安危。” 卫小歌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心中却在冷笑。 果然是不速之客。 不管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总归是要利用人罢了。避了数次,秦郡守竟忍得住,一再放软了身姿,显然所求事大。 她没什么价值,有价值的万人屠淡漠地坐在一边,由着自己打头阵。 倒放心得很...... 卫小歌不说话,万人屠不说话。 场面很冷。 连茶都没有,真的非常冷。 秦郡守再次感到难堪。 从守阳的口中得知,这名姐姐对他极好,怎么自己说儿子有难,她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万夫人,你可知穆潜的父亲是谁?”秦郡守终于决定开门见山。 当然知道,穆乘风的爹是曾经的国师无月。卫小歌笑道:“我夫妻二人与穆王身份悬殊,他父亲是谁我却不方便知晓。” 秦郡守一窒,随即便若无其事道:“他父亲乃是曾经的乌金国师,无月大师。此等秘闻原不想公诸于世,奈何秦家与穆家势不两立,而起因恰好便是无月。” 卫小歌笑道:“恭喜郡守大人,大仇得报,无月已死了几年了!” 见卫小歌一直这般避重就轻,一再推卸,秦郡守恨不得拂袖而去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听口吻姓卫的女子早已知晓穆乘风的父亲是谁,先前竟假意装不知。 她到底是不是守阳的“姐姐”。 “无月虽死了,可穆家还在,当初若不是因为穆家,我又怎会将一双儿女送走。无月让前朝田王纳长女为妃,夫人与小女为此早死,而穆潜却将他姑母与表妹早亡的帐算在秦家的头上。” “郡守大人,这些家事和私仇,我一个外人不方便掺和!”卫小歌客气地说道。 秦郡守叹气,“我只怕穆潜会灭我秦家满门,当初小女与他......唉,早知便将小女许配给他,如今我只担心守阳。”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说来说起,扣准了与穆家有仇,卫小歌心中再次冷笑。 无月当年肯定死死坑了秦郡守一把,不过他老早就死了,现在所谓报仇不就是为了夺位吗? 穆乘风的祖父失了修为,秦郡守未必没有动手,不过却没抢过人家......想必穆乘风坐牢那位置,经过不少拼杀吧! 就算将来穆乘风打算报仇,只会杀了秦郡守,又怎会对姑母的儿子长贵下手? 再聊下去,卫小歌觉得自己会掀桌。 不管秦郡守表面的控制力有多强,甚至很懂得玩弄人心,可真正稍微有点头脑的人,并不会被他蒙骗住。 秦郡守此人心狠手辣,心胸狭窄,钟大有被他坑了,不敢声张偷偷溜了,可是他却灭了钟家满门。 穆家与秦家的仇,多半是狗咬狗一嘴毛。 谁耐烦知道他们那些纠葛。 最变态的是,这位郡守大人明明心里对夫人有情,却拿这份情当作恨,恨屋及乌,连自家子女都不放过。 真是枉为人了。 说起来,长贵这一生,被秦郡守害惨了。 早慧的他,从小活在被亲生父亲掐着脖子,要杀了他的恐惧之中。 秦郡守晓得秦夫人的那名大丫鬟心术不正,却由着秦夫人将长贵托付给了丫鬟娘。 齿冷心寒! “郡守大人,天色已晚,我家夫君与我还未用膳,这会儿就不留大人倾谈了。”卫小歌着实有些不耐烦,直言说道。 第四二七章 没水喝的郡守 卫小歌摆出送客的姿态。 姿态很难看。 秦郡守看了看从头到尾未发一言的万人屠,尴尬的情绪再次泛上心头。 即使心中恼怒异常,他面上依旧带着微笑,“既是如此,秦某不打搅二位用餐,就此告辞!” 万人屠起身拱手,淡淡说道:“秦郡守好走!” 吃了一鼻子灰,秦郡守几乎有立刻杀死眼前这两人的冲动。 这里是孔雀谷,他当然无法杀人。 并且,万人屠的来历惊人,师父竟然是前紫薇星的星君万仞山。两人都姓万......要么是养子,要么根本就是万仞山的私生子。 而且......未必打得过。 尽管有甩脸色拂袖而去的想法,秦郡守忍住了,同时不禁对自己的气度有些钦佩。 出了竹楼,他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将之前的情绪压下。 作出欣赏沿途风景的模样,秦郡守一身文人雅士模样,飘然而行。 但是,他心中却满腹疑团。 穆潜是无月的儿子,如今已不是大秘密。无月曾为前朝田氏的国师,却是穆家子弟,并且以僧人之身有一名后代。 而自己早从长贵的母亲口中得知......这蠢妇死得早,死得好! 他曾打算在合适的时机,以妖僧乱世的名义讨伐穆氏,叫无月身败名裂。 可恨到极点的无月,死在大宗师们的围剿之下,本认为这等奇闻暴露,会使得乌金国举国惊动,不料竟无人关心。 按理说,穆潜的祖父与父亲的死因,与万人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难道这两人还能做朋友? 不先下手为强,还等什么! 自己送上门与他联合,万人屠竟彻底不接茬。 守阳的这名姐姐,曾与穆潜是情侣,如今被他所弃,为何心中没有芥蒂?女子除了爱就是恨,毫无理智可言,被人抛弃的仇怨可焚天毁地。 无月手底下的人曾多次试图杀死卫小歌,如今得知穆潜的身世之谜,身后还有万人屠这个依仗,她怎么不思及报仇? 更可气的是,堂堂郡守,如此低声下气,却被一名奴籍女子所羞辱! 想到这里,秦郡守眼神暗了暗,这笔帐,十年八年,总归有清算的一天! ...... 卫小歌听秦郡守已走得远了,鼻中冷哼了一声,对万人屠说道:“志大才疏,不足为道!” “的确不足为提,却要防止他唆使长贵做些不大妥当的事。”万人屠笑道。 “长贵野心勃勃,比秦郡守更甚。”卫小歌叹气。 万人屠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即取了食盒,以真气慢慢将菜烘热,取了出来重新摆上。 “我在明王处已用过饭食,这会儿再陪你吃一些。”说罢他殷切地装好了饭,连并筷子递给稍稍有些愁眉不展的卫小歌身前。 接过筷子,卫小歌笑了笑,“今日倒由你服侍我吃饭了,说起来先前怎地一句话不说,却叫我去应付秦郡守。” “我与他非亲非故,见他只是为了打探长贵的下落,顺道印证一下他的为人。”万人屠忽地微微一笑,又道:“我不出一言,岂不更显得来历惊人,神秘莫测?” 原来还是为了摆姿势,让秦郡守忌讳。 卫小歌微嗔了一声,“你呀!” 万人屠随意吃了两口菜,说起乌金国穆乘风登位的具体情况。 那时穆乘风的祖父失了修为,消息走漏得很快,乌金国局势动荡。 狼多肉少,多数郡守们实力不如穆家强劲,早知分不到这一杯羹,冷眼旁观。 不过,包括秦郡守在内的三位郡守暗中联合,打算大肆出击。 不料肉还没吃到口,窝里就已斗得天翻地覆。 位置只有一个,到时谁坐上去呢? 三个和尚没水喝,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欲伤筋动骨削减自家实力,因此许久都未纠集大军攻上太阿城。 而穆乘风已静悄悄飞速返回,雷厉风行地登基,成为新的乌金王。 新王上位,所有的穆氏子弟,与众群臣武将顿时有了主心骨。 这会儿继续篡位还有机会,但是秦郡守按兵不动,抱着坐山观虎斗的想法,另外两名郡守气急败坏,果断将秦郡守干脆排在外头,解除了盟约。 并未将穆乘风这刚踏入外窍没有两年的年轻人放在眼里,两名郡守盟下的外窍供奉,齐齐向穆乘风暗中下手。 可惜,落败而逃。 杀不死穆乘风,大军开拔而来也无用......两位郡守熄了这份心,递上降表时将秦郡守的名字也搭在里头。 穆乘风大度,依旧让其保留郡守的位置。 秦郡守至始至终没有出面,像个缩头乌龟,传书到太阿城否认有参与逆谋之事,并且诚心向新王效忠! 万人屠对具体的事宜并不清楚,花了重金发布了两个不同的任务打听而来。 “......秦栋林此番来孔雀谷,全然是由心中的恐惧所致,竟希望游说明王能暗地出手,成事后封明王为国师。”万人屠不无讥讽地说道。 卫小歌不禁失笑。 即使不算特别知晓明王的性情,不过此事多半不成。 秦郡守无非是害怕穆乘风秋后算账,除了曾经表妹和姑母的仇,还有另外两名郡守进的“谗言”。 她呵呵笑道:“可见秦郡守此人,光惦记着耍心眼,魄力却是半点欠奉。今天低声下气地求着你,回头必定不知要如何记恨你我。” 万人屠摆摆手笑道:“既无心胸气魄,恨得心碎了也未必敢出手。不管他修法还是修武,如此心性终究无法登峰造极,不提也罢!” 她心想,连慕容念之都不如,那人好歹是个不折不扣的真小人,秦郡守却是十足的伪君子。 一直说着话忘记吃饭,菜再次冷却,卫小歌浑然不觉,举箸夹起一块冷掉的鱼。 不料万人屠将她的筷子拦住,“冷菜伤身,我再给你热热!” 卫小歌纳闷,“平日里向来拿我当丫鬟使,今儿你却是一再热乎乎地服侍人,到底打什么鬼主意?” “这不是讨你欢心么!”万人屠笑道。 吃完了饭,万人屠竟主动收拾了碗筷,将食盒子收拾拿去竹楼外间的回廊。 卫小歌再次纳闷,这货今日的身段放得够软,如此殷勤到底为何? 想不通其中缘故,趁着万人屠在外间,她却以目窍凝神看了看四周。 阳明真人此刻在不在,是否在偷听偷看? 身周的元气波动感觉不到异常,或许此刻真的不在。 至少丁土说他未曾进孔雀谷。 第四二八章 七杀星主 次日一早,厉行渊与知微两人约好一起来拜访。 知微到孔雀谷,乃是四方走动游历心思。 而众多妖王中,明王与人族一贯交好,并且颇懂得养身之道,因此知微便想来见见。 卫小歌不无龌磋地想着,那么多夫人,不懂得养身可不行。 厉行渊在此地住了许久日子。 他闲着也是闲着,前来乌金国打听铁英男的事。 “小卫子,你所说的铁姑娘不合我心意。”厉行渊直言不讳。 小卫子,听着怎么像太监,自己什么时候与厉行渊这么熟了?卫小歌没好气地说道:“你缠着我非得介绍大姑娘,不然谁耐烦拉媒,不成便不成,你再去寻别家。” 厉行渊笑道:“我喜欢瞧着温柔漂亮的姑娘,性子却不能太拘谨,我当面会过铁姑娘,她果真美得紧,可性子全然相反。” 意思是表面不温柔,性子却拘谨。卫小歌纳闷,“是你自己要寻大家出身的闺秀,难不成指望她们与蓬门小户的姑娘们那般活泼可亲吗?” 厉行渊想了想,“我想寻的是表面上像大家闺秀的姑娘,长得像就好。若是其他方面都那般拘泥,日子可没办法过!” 卫小歌顿时明白过来。 厉行渊要寻一个入得厅堂,进得卧房的姑娘家。 她不禁对厉行渊的欣赏水平,表示极大的怀疑,铁英男有些单纯,又是大家门户出生,自然会守礼。卧房这种事,难道见上两面,就得投怀送抱不成? 万人屠瞅了卫小歌一眼,娘子竟做起媒婆来,试图将铁英男推给厉行渊。这门亲事若是成了,倒也不错。 不过,娘子是否暗暗有些妒意,才这么做的呢? 正稍稍有点走神,不妨卫小歌捏了捏他的手。 “厉大哥寻媳妇的事,还是交给你吧,若事成了,咱们收他几十万两银子的谢媒礼可好?” 万人屠微微一笑,“这话说得有理,厉行渊,等你从前欠我的银子全部还清了,咱们再说其他。” 厉行渊顿时张口结舌。 两人扯了一顿皮,卫小歌在旁边津津有味地听着。 果不其然厉行渊的记忆也被清洗了,行刺老皇这种大事件,并未修改,不过算计他的人却换成了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女子。 大约本就是杜撰的人,岐郡王事败后,女子红颜薄命死了。 厉行渊并未提起怎么死的,不过听他的口气,稍稍有些伤怀。 她顺便看了知微两眼,发现他正凝神听着,脸上并无异状。不过,知微想来根本就不晓得厉行渊行刺永熹帝的缘由,甚至有可能不晓得秦玉灵与厉行渊有过一段过往吧! 厉行渊与万人屠胡扯了一顿,忽然对知微说道:“小道长,我听说你如今是紫薇星君,不晓得还缺不缺人,我倒有兴致当个星主。” 知微笑了笑,心想都是自己到处求人,这会儿有人送上门来了。既然与卫姑娘显得十分熟稔,应该不是奸险之徒。 “紫薇星,不可干预官府之事,厉前辈......可做得到?” 卫小歌“扑哧”笑了一声,杀了一个王,一个皇帝,厉行渊这黑历史,岂止是干预官府的事,根本就是颠覆。 厉行渊却是很认真地在考虑,蹙着眉头思索了良久。 “我一生飘飘荡荡,全凭心意做事,没半点责任挂身,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而且,如今我不好在大魏停留,新皇虽奈何不了我,却下了驱逐令。” 毕竟杀了老皇,总得做点什么,厉行渊很能理解李中越的为难之处。 他也很给面子,离开大魏在宝梁呆了些日子,顺道去乌金国的山里逛了几圈。这会儿在孔雀谷一边修炼,一边逗妖怪玩,足足住了大半年。 知微再次笑了,仍旧用他已变得通顺,但是非常缓慢的速度说道:“既是如此,厉前辈可愿......做七杀星主,若有合适的七杀副星主,可否代为引荐?” “多谢星君!嗯,反正往后我也不打算去掺和帝王夺位的事。”厉行渊欣然说道。 卫小歌再次无语。 说起来,幸好厉行渊与铁英男没成事,不然秦郡守肯定会打他的心思,想方设法唆使他去暗杀穆乘风。 四人坐在山坡上的一座凉亭之中,吃了狐姬送来的点心和酒水,说些有的没的闲话,倒也其乐融融。 “单单是点心,有酒无菜,填不饱肚子啊!”厉行渊抱怨道。 狐姬凑热闹一直没离开,接腔道:“嗯,我去叫厨娘做几样好菜送来。” 潼临郡和沛阳郡,两处地方前前后后不断送丫鬟厨娘,干活的人却总是不大够,实在是明王如今有二十八位夫人,还不包括在谷里养老的前夫人们。 她站起身来,脚步轻快地向着山坡下走去。 孔雀谷住得十分惬意。 这里虽是妖谷,可人族非常多,平日里能向那些夫人们学学怎么当人族的女子。 还没到厨房,她绕过一片望鹤兰,却见前方前方梧桐树下,穿着一身轻软绸衫,披散着如丝长发的明王,正与两名夫人坐在一方锦毯上。 彷若无人,一边调笑一边卿卿我我。 狐姬忙行了个礼,“明王安好!” 明王随意说道:“客人们可招待好了?” “这会儿正要去厨房准备下酒菜,几位客人聊得正高兴呢!” “哦,是吗?你先去吧,多准备些,我回头也去看看!”明王笑了笑,心想这些人将自己的地盘,当成老友齐聚的去处,着实有趣。 等狐姬走远了,一名胸大腰细的夫人娇嗔道:“平日里也不见狐姬对我们如此侍奉,显见是有陌生男子,她便往前凑呢!” 明王抬手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亲那噘起的小嘴,“我的儿,管她作甚,你若与其他男子调笑,这才叫我心痛呢!先回去歇着,晚上我再去找你。” 两名夫人满脸不高兴,却带着无限期盼,“记得晚上一定要来哦。” 明王手势温柔地将两女揉乱的衣裳慢慢整好,所问非所答地说道:“嗯,可别让人瞧见我的大美人们!” 两女一听就晓得,明王晚间未必会来,先前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好不容易今日能侍奉明王,全叫狐姬路过坏了事。 带着些失落,她们怏怏而去。 明王轻轻笑着,神色柔和地目送两位夫人远去,跳上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蓦地腾空而起向着客居而去。 第四二九章 明王的点评 明王拿着一壶酒,卧在树上,仰头慢慢喝着,姿态带着些潇洒,又含着些清雅。原本生得十二万分的精致,长发飘洒在身后,比起丁土多不少仙气。 风流而不下流,大约专门指的明王这种,卫小歌心想。 到底是真情,还是虚情假意不提,反正看起来似乎愿打愿挨,大家都过得十分愉快。 不过,人心所向,若是换了一名女妖或者是女子,如此风流,恐怕要被人诟病不已。 万人屠却没有加入明王的行列,依旧坐在亭子中,闲雅地吃着狐姬等一干侍女们捧上来的菜肴。 “小山,你果真娶了卫氏,从前我便瞧出你那份欲盖弥彰的心思,不过那时你这位夫人却对你半点情意都欠奉。”明王懒懒说道。 果然是脂粉堆里打过滚的,眼神真犀利。卫小歌看了看万人屠,他很不喜欢“万小山”这名字,一来没气概,二者让他想起幼年时候壮如“小山”的形态。 果不其然,万人屠眉头微微皱了皱,放下筷子道:“老孔雀,与你没那么熟吧,竟以小名称呼我。” 被称为老孔雀,明王显得不大愉快,手里的酒壶顿了顿,“孔雀便孔雀,偏要前面加个‘老’字,我瞧着没你老吧!” 刷新漆的老妖怪......卫小歌腹诽。 万人屠道:“你说了不算,得问眼下在场的女子。” 卫小歌忙道:“自然是我家夫君瞧着年轻俊美。” 上回比美,这回比年轻...... 万人屠顿时满脸愉悦。 “夫妻同心......”明王乐悠悠地大笑,却不再辩驳或者问问狐姬的意见。他将目光转向知微,“小道长的红尘之心未断啊!” 知微怔住,“明王,何出此言?”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明王眨了眨那双如翡翠似的绿眸,神秘地打玄机。 难道知微在这里见多了美女,忽然昏了头,卫小歌纳闷,知微对明艳动人的佳宜公主尚且避如蛇蝎,完全不可能嘛! 见知微有些不自在,面上已泛起淡淡的红潮,明王换了个脸皮厚的目标,“小渊啊,你不懂如何欣赏女子,只见其表而不见其心。” 厉行渊懒洋洋说道:“我要懂才稀奇了,女人的心太难捉摸。再说我要懂那么许多做什么,只需家中有个温柔体贴的美娇娘便好,谁像你月月换新娘。” 这话说得在理,卫小歌莞尔。 要求不多,知足常乐,雾里看花才最美吧! 明王笑了笑,生命悠长,不过是打发下时间。见惯乌金国的王座你来我往的变更,见惯了钱财来来去去,仿佛只有情这一物,能让自己不至于太寂寞。 几句空话,足够的保障,便能获取不少女子以身相依。她们无真情,自己未必有真意,恰逢其会,见证花开。 有一些女子却得避而远之,她们需求太多呵护,而他给不了,徒惹得人家伤怀。 瞟了一眼卫小歌,明王却觉得有些难以看清。 无所求的人,如何去评价? 而人,又怎会无所求,除非她是死人。 他忍不住觉得好笑,万小山这次入孔雀谷,竟是向他请教如何讨女子欢心,口气竟中有一丝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感。 对她好,她领情感激;若是照应不周,她亦觉得无可厚非。 跟得紧了,怕她嫌腻;若是保持些距离,却怕两人之间的距离将会越拉越远。 患得患失到如此地步,真给男人丢脸! 明王悠悠喝了一口酒,再次见万人屠偷偷拿眼角瞅着他家的小娘子,而这位姑娘却全然没注意到,一脸笑眯眯地与厉行渊说闲话,时不时与知微搭两句嘴。 他这辈子恐怕要栽了。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小山比常人聪慧,也比常人情深。 若这小娘子出了点什么差错,他又该如何自处? “明王,你总瞧我作甚?”万人屠挑眉问道,被明王一再打量,仿若看货物。平日里都是自己打量人,然后在心中暗暗评估。 明王笑道:“我在想,你师父如今可好。我与他相识久矣,不知何时送他上路。” 有这么说话的吗?卫小歌哑然。 万人屠不以为意地说道:“据他说,早在一百多年前,修为已无法寸近,身体无法容纳魂魄。他极喜爱离魂四处周游,然而却不能去得太远,怕身体更加受损,往后倒无需有这份挂碍了。” 仿佛并未将师父的死活放在心上。 明王若有所思,忽然笑了笑,“不如我与他作个伴,活了五百多年,身体愈发不如从前,已有无数年不曾动武。” 万人屠笑道:“你若少纳几名夫人,说不定还能活得久些。” “若真那般活着,却毫无趣味,不如早早兵解离魂。”明王哈哈大笑。 “原来只是说说而已,我还当你真活得不耐烦了!”万人屠嗤之以鼻,一副盼着明王早死的意味。 明王再次大笑。 “我若真活腻了,昨日便应承沛阳郡守的异想天开,去刺杀乌金王。那时几位大宗师必定前来讨伐,我也好将人间搅得天翻地覆,” 秦郡守许诺将乌金国师的位置给自己,并且应承修改人与妖的规则。 人与妖的规则是一小国君主或者国师能改的么? 这只活了几十年的人族,夏虫如何能语冰,还当人人与他一般热衷权势与掌控。 着实荒谬! 身为妖神,他不问妖杀人的罪,也不管人杀妖的事。 本就是各有立场,永无调和之日。 人见了妖便喊杀喊打,非置他们于死地不可。若妖怪的地盘进来不知来历的人,多数情况无法幸免一死。 莲池禅师为了钻研出重生的法子,在乌金国闹得沸沸扬扬,既残害了人也残害了妖,然而这一切又关自己什么事? 乌金王的死活,又关自己什么事? 杀了穆王,便将自己多年的中立打破。 剑圣孟轲正当鼎盛之年,自己可打不过他。 刀神余风扬早已垂暮,不晓得是否还在人间,上次斩杀莲池禅师,他并未出现。 万仞山血气衰竭,而阳明真人嘛.......不足为惧。 阳明真人的弟子,这小道士知微却是有些意思,若不出意外,极有可能成为大宗师。 桃李满天下,一贯豁达又十分爱才的万仞山,喜爱此子不难理解。 但是修道多年可心胸并不太宽的阳明真人,为何对他如此栽培? 第四三十章 旧事 说起秦郡守,卫小歌却再次想起秦玉灵,不是穿越而来的那一位,而是原主。 她犹豫了一瞬,问道:“明王,你可记得秦郡守的女儿,我只想问问秦郡守如何将她送给你,而她最初的性情如何,其他不用多说。” 明王点点头,秦小姐被厉行渊带走,后来如何不知。 不过厉行渊并未提及,他也不好多问,仿佛听口气,他后来换了一名女子。 这其中透着许多蹊跷,让人看不分明。 “当日我本想去鹿鸣山左近收集些药材,路经沛阳郡,不料秦郡守忽然来我所居住的望江楼拜访,并且带来一名美貌女子,她便是秦小姐......” 他当时简直十二万的纳闷。 前前后后,秦郡守已送了十来名女子到孔雀谷,如今连女儿也送来? 秦家本是沛阳士族,从七八代前发迹占据沛阳郡守之位,曾有的辉煌却在秦栋林的祖父去世后开始走下坡路。而秦郡守本人,手底下留不住人才,可见其人过多玩弄权术,反遭人不喜。 沛阳郡附近管辖的妖山,并不包括孔雀谷......不过孔雀谷虽在潼临境内,谁又能管得了堂堂妖神? “......我见秦小姐面色苍白,血气极弱,神色木然,心中怜惜顿起,便将她收了下来。因恰好要去鹿鸣山,想顺道讨些药材给她补下身子。” 说到这里,明王笑了笑,“老鹿角如今却叫你家夫君给断了根,往后若是需要这味药物,非得向你们讨要。” 鹿王的角生长不快,但是年年都有那么一小截,因鹿王没什么战斗力,靠的就是拿此物保住他妖王的位置。 卫小歌不免汗颜。 尽管不是鹿王血肉,磨成了粉末放在酒里,每次喝那么一点,仍旧觉得不大舒坦。听口气,明王作为老妖,似乎不怎么介意弄鹿角给人养血气,倒让她稍稍好受一点。 明王继续说着往事。 一路带着秦小姐去往鹿鸣山,他对这名小女子的怜惜之情越来重。 “......她十分害羞,若是稍稍碰她一下便面红耳赤,吓得跟一只小兔子似的。进山前尚且可坐马车,但是翻山越岭,却容不得她用那双几乎没走过多少路的脚而行。于是,秦小姐说要去投一户山村里中亲戚。” 卫小歌心中一动,“你可记得山村的名字。” “稻花村。”明王略略想了想便答道。 万人屠心中一动,自己正是在稻花村遇到娘子,这位秦小姐显然知晓弟弟的下落,大约想与长贵同住。 卫小歌叹息了一声,“后来她为何没住在稻花村呢?” 明王也觉得有些纳闷。 “她央求我带着她偷偷去瞧一名小娃娃,见那孩子在家十分受宠,便改了主意。夜半在孩子的爹娘房间丢了些银两,说隔些日子给一些,太多了则易遭祸,哭了一阵便说要随我进山。” 卫小歌略加思索,看来秦夫人临终前,将长贵还活着的事告诉了秦小姐。 她解释道:“那孩子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想来见弟弟过得还算好,不敢过多打扰。” 明王哑然......到底是什么爹啊,儿子送给了农家,女儿送了给自己。 “秦小姐很腼腆,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即使羞得无法自抑,竟不再排斥我一路抱着她御风而行。后来我略略探听了两句,听话音应该是希望我能多多照应稻花村的孩子。” 卫小歌心中仿佛被什么堵住,秦小姐应该对秦郡守丝毫不报希望,宁可跟随明王,如此才能让弟弟平安长大吧! 她显然丝毫没考虑去寻穆乘风,想来担心若是她与穆乘风有任何纠葛,秦郡守定然不会放过弟弟和她自己。 可是,却在十五六岁的花样年纪,绝食而亡...... 弱女子也有她的坚持和守护,感觉眼泪都快夺眶而出,卫小歌深深吸了口气,“明王,接下来的事我都晓得了,多谢你替我解惑。” 明王微怔。 他的疑惑却没解呢! 他一个没照料周全,却叫秦小姐被虎王抓去,最初全然没想到有妖怪敢抢他的人,耽搁了十来天才寻到虎啸岭。当时确实生出杀了虎霸王的想法。 可妖怪杀人抢人,对他们而言天经地义;而自己若是为人族出头,往后这妖不做也罢。 接回来的秦小姐,少了些执拗多了些温柔小意,略略哄得几句,便半推半就地从了他。 返回孔雀谷之后,秦小姐与从前更是判若两人,仿佛是被药物伤了脑子。不过,脑子伤得奇异,损了记忆,却更懂得耍心机手段,不若从前那般娇憨羞怯。 他甚至有些怀念初遇秦小姐的那段时日,只被他轻轻抚了下脸蛋,便立刻满面通红恼羞成怒,如一朵含苞未放的桃花,俏模样真真惹得人心喜不已。 唏嘘了片刻,明王便想起这次秦郡守送来的两名女子,其中一人希望回家,另外一人起心留下。 想回家的那名闺秀,倒有几分秦小姐从前的性情。 只是家中既将她送出,回去......又该如何自处? 这世道对女子苛严,他便是有那份怜香惜玉的心,却无能为力。 众人喝着酒说着话吃着菜,菜早已冷却,卫小歌瞟了身畔的万人屠一眼,心想他会不会将菜加热呢,不料却见他正看着自己。 “我瞧你放下筷子有一阵了,可吃饱了?”万人屠小声说道。 “嗯,够了。” 娘子既已吃饱,那么就不用管菜冷菜热,万人屠转过头对树上从头到尾光惦记着喝酒的明王道:“我明日便要启程去鹿鸣山,不知你有何想要的事物,方便的话我遣人送一些来。” “莲池禅师和无月死后,金山寺被灭,山里如今不大太平,你们去瞧瞧也好,这些事我懒得搭理。” 万人屠笑道:“你这人不人,妖不妖的,生怕被人寻你的诟病,一心龟缩在孔雀谷里不问世事。若按我说,倒不如加入紫薇星当一名星主。不管是妖祸人间,还是邪修屠妖,你都可插手管上一管。” 明王挑眉。 竟叫他在知微这小道士手下做事,这般丢身份,世人恐怕要笑死。 可是,他转念一想......自己不笑话人也就罢了,哪里轮得到旁人笑话自己。 知微却是唬得脸色稍微一变。 明王乃是隐居的妖神,尽管平易近人,并不排斥人族高手前来拜访,可他毕竟修为极高,将他收入麾下,万一人族和妖族起了冲突,到时该怎么算? 可是,对方真要加入,却容不得自己拒绝。 第四三一章 生活不能自理 听到万人屠建议明王加入紫微星,厉行渊嘿嘿笑了几声,面上一派惟恐天下不乱的神情。 “如此甚好,我先前入了紫薇星成为七杀星主,不如明王你给我做个副星主。往后有事,我遣你去解决,岂不事倍功半。” 明王微微一笑,“此言差矣,副星主向来都不做事,全由星主打头阵,不信你问问万小山。” 厉行渊扭头以询问的眼神瞧着万人屠,“真是如此?” 万人屠很认真地说道:“的确如此,譬如说我是破军星主,内子是副星主,因此但凡有事必定由我做先锋。” 卫小歌“扑哧”笑出声来。 厉行渊愣了愣,哈哈大笑。 知微瞧了瞧卫小歌,不禁莞尔。 明王微微一笑,面上却没有吃惊,大约早估到卫小歌为副星主。 沉思了一阵,他再次打量了下知微,忽地说道:“我总觉得跟着小道长你,将来有肉吃,应该是件好事。” 知微笑道:“多谢明王,明王为天府星主,如何?” “可!” ...... 次日一早离开孔雀谷,卫小歌仍旧对明王与厉行渊加入紫薇星感觉纳闷。 “从前你师父做星君,从未有外人投奔,如今换作知微道长这小星君,手底下除了我之外,竟全是当世极有名望的高手,可真稀奇。” 万人屠笑道:“有何难解之处,外窍者桀骜不群,即便给人做供奉,也时时未必听从号令。他们若是随着师父,岂不受制于人。知微年纪不大,非正经武修,谁也不会真的当他是名头目。” 也倒是...... 卫小歌笑道:“独独我一人受制,摸索着修法,欠下知微不少教导的债。” “昨日已提点过,打头阵的是我,他自然不敢胡乱吩咐你。”万人屠眨了眨眼。 卫小歌笑而不语,知微虽聪慧,却不擅长领会话中的机锋......不过,他若真有什么疑难之事,恐怕最先托付给凌云子这劳碌命。 原本烦躁的心,在孔雀谷住了两天却轻松了不少。那处颇有世外桃源之感,平静祥和,况且到处都是莺莺燕燕,冬日也充满春意。 从沛阳郡路过,却未入郡府,绕道而行。 没多久到达稻花村。 在早已消失的茅草屋附近略略待了一会儿,万人屠感慨不已,万万没料到蓬头垢面的小村女,如今是自己的娘子。 除了师姐窦绮这等成名武修,恐怕她是唯一不曾被自己的强势所压制的女子,其实当日已另眼相看了。 冬日山林寂静无比,一路静悄悄地行走,只闻衣袂在风中飘飞之声,卫小歌趴在万人屠的肩头,时不时以感知力瞧一下四周,察看是否有异常的元气波动。 “你在做什么,有什么动静吗?”敏锐的万人屠却是感觉到卫小歌的异常,终于忍不住问起。 “如果有人跟踪我们,你会知晓么。” 万人屠不解,“若是有人我自然听得见。” “若是你师父隐匿身形尾随,你能觉察么?”卫小歌问道。 “方圆五丈内,我定然有所感,大宗师并非万能,隐匿身形须得抽取大量天地元气。而我随时以上丹田吸收天地元气打熬身体,如何能不察觉?” 这么看来,阳明真人即使在跟踪,也不敢靠得太近。 丁土那厮只是个魂魄,况且控制天地元气的本领十分高,万人屠到如今都无法得知。 不过,如果他有一天能步入大宗师,系统定然再不能步步尾随。 想到这里,卫小歌不禁眼前一亮,那时在卧房中将系统的事合盘托出,谁也抹不到万人屠的记忆了! “你何时能踏入大宗师的境界?”她笑着问道。 万人屠失笑:“你对我倒是信任得紧,外窍者约莫有五六十位,而当世只有四位大宗师,便是师姐也未必有此信心。” “我可不理会旁人,只信你一人。”卫小歌顺便送出甜言蜜语。 万人屠顿时眉开眼笑,“我本相信自己终能成为大宗师,不过有娘子你的信任,定然马到功成。” 卫小歌莞尔。 幸好附近没有人在场,不然听到这番对话定要笑掉大牙。夫妻情侣之间的话,全都是鬼扯,不过就是为了博取对方一笑尔。 知道阳明真人不可能跟得太紧,她稍稍放心。 那人心中有所图谋,而且必定忌讳万人屠的师父尚在人世,并不敢暴露行踪。 如今莲池已死,刀神与剑圣都是以武入法的武修大宗师,若叫万人屠觉察到有人跟踪,那么他立刻猜到是阳明真人。 到了从前白泽带她来过的山泉附近,尽管天色尚早,但是前方的水源没那么方便,卫小歌建议暂且扎营。 她习惯性地去砍树枝,打算点燃篝火,不料万人屠已飞速劈了一堆,快手快脚点燃。 还没等她坐热,那人已从山泉中打捞上来几尾黑脊白肚,不知叫什么名字的鱼。 “今日你是想喝鱼汤还是烤来吃?”万人屠问道。 “再这么下去,我觉得很可能将来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卫小歌无奈道,简直就跟残疾人似的,行路被他强行背在身后,菜冷了马上加热。 “这说法新鲜,不过若你能稍稍依靠我一丝半点,我也就满足了,不必到无法自理的那程度。”万人屠笑道。 卫小歌笑着摇头,“你呀,若是一心靠着你,你却嫌弃人毫无主见。” 万人屠苦恼皱眉。 “可见我十分矛盾,从前一心想寻一名与我能比肩而行的女子,可过于自主自立,事事无需我打点,心中却不是滋味。仿佛你没有了我,同样可以过得很好!” “此言差矣,没有你,我岂不少了自家夫婿,你在我心里呢!”卫小歌轻言安慰。 万人屠点点头,坐到火堆旁,拍了拍自己的腿,“坐过来,好歹偶尔小鸟依人一番,不然你让我情以何堪!” 卫小歌依言靠了过去,将整个身子缩在他怀中,感受他心脏脉搏的跳动。这是一具极有活力的身体,热力十足,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即使心中知晓他的心意,却每每总是无法全然达到他所希望的热烈。 她不禁想起万人屠曾将自己的脖子咬破,竟喝了几口血,仿佛要将彼此的骨血互相融合。 然而......自己总归是要先一步离开他。 这份多数时候并不自知的保留,到底是因为生命有期限,还是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四三二章 不用手软 抵达鹿鸣山,外间没瞧见妖怪巡山。 谷口处仍是醉醺醺的白胡子猴子老申守哨卡,正扯着香甜的鼻鼾,根本不搭理是否有人路过。 卫小歌纳闷道:“老申不是做了妖王吗,怎地还充当看门的。” 万人屠摊手,“大约他喜欢做这件事?” 然而......老申睡得那么死,真能觉察有人入谷? 左边是波光粼粼的镜湖,右边是杂七杂八,各种样式的房舍,与从前没有任何区别。 绕过半面湖水,两人便到达第一间的屋子,是爱穿红色对襟小袄,兔子奔月的家。 卫小歌将脑袋伸过去瞟了一眼,见里头没有人。她心想估计与从前那次冬天一样,这会儿应该都围在一起烤火赌果脯。 两人慢慢向前而行,斜刺刺的冲过来一名妖怪,羚羊妖挂角抱着一个木头匣子飞奔。挂角乃是赌场上的常败将军,看样子去拿赌资翻本。 挂角看了卫小歌与万人屠一眼,停下了脚步,“咦,你是来找弟弟的吗?” “我弟弟在鹿鸣山?” “嗯,人族的小大人前两天刚出了一趟门,这会儿正和我们在延寿殿赌骰子。” 小大人......长贵挣了个官号尊称。 “挂角,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见挂角一副已经按捺不住的模样,卫小歌忙道。 挂角瞧着万人屠,却没挪动脚。 万人屠挥了挥手,“你自去吧!” 挂角得了万人屠的允许,这才飞奔着跑了。 卫小歌心中了然,鹿鸣山的妖与人族接触得比较多,并且有几名“家禽家畜”,一向懂得看菜下饭。 其实,往常挂角见了她基本视而不见,向来都是身边嗖地跑过去,扬起一脸的灰尘。 从前鹿王所居住的延寿殿,如今沦为众人聚赌的场所,她不晓得该唏嘘,还是解气。 殿门口无人守着,却听到无数嘈杂的喧哗之声。 卫小歌快步入内,刚走没多远,便听到长贵已脱离公鸭嗓子的清澈声音。 “下好离手,下好离手!” 曾经显得庄严的大殿,此刻满地干果的壳子,足足有三十四个妖怪,满脸兴奋面泛红光地挤在一张大桌子前。 还有二十来名没加入赌博的妖怪,围在火边扯闲话喝茶。 “长贵!”她大喊了一声。 “姐姐,你怎么来了!”长贵从妖怪堆里,腾地飞起来,落到她身前。 “让让,我也要出去。” 忽然传来汤圆那标志性的嘶哑嗓门,卫小歌那颗悬了许久的心顿时落到地面,差点抹眼泪了。 臭小子这回总算没干缺德的事。 汤圆扑腾着翅膀飞过来,很好奇地看着卫小歌,问出如狐姬同出一辙的话来:“特地来瞧我与长贵吗,我过得很,你不用惦记了。” 本来不惦记,可听说他被长贵带走,简直浑身都是冷汗,卫小歌若无其事说道:“汤圆,你不喜欢孔雀谷吗?” 汤圆想了想道:“我听说鹿鸣山有鸡妖,鹅和鸡差不多,不会觉得很孤单。而且听说这里四处都是山,就想来看看,我从前从未见过大山。” 一身亮丽五彩羽毛的新郎官,很神气活现地凑过来说道:“如今汤圆跟我混,我带他巡过几回山了。” 用翅膀拍了拍新郎官的肩膀,汤圆很兴奋地说道:“如今我也有职责了,每个月巡五天的山。” 有同伴,有团体参与感,不再是被人闲养着随时当后备食物的鹅,卫小歌很能理解汤圆愉快的心情。 “汤圆,你去玩吧,回头再找你说话。” 汤圆抬头望着长贵,“长贵得做庄,他不来我们怎么玩?” 正在此时,兔子望月伸长了脖子叫道:“小大人,你还坐不坐庄,再不来咱们得换庄家了。” 长贵微微一笑,回叫:“换吧,等等,不许偷我的赌本。” 他喊完便重新挤进去妖怪群,没一会儿抱着一两大盒子果脯炒货挤出来。 卫小歌无语。 妖怪不花银子,拿冬天的口粮赌,输光了吃什么?长贵肯定作弊了,怎么赢了这么多。 跟着卫小歌与万人屠出了大殿,长贵笑道:“我从沛阳郡带了些人马来鹿鸣山,住在最后面那间客院,咱们一起回去吧!” “这回你心满意足,真做官了。” 卫小歌上下打量了下长贵,头顶戴着金冠,身穿一身大红团花的箭袖长衫,衬得俊脸越发如美玉。 别说,如今还真有世家小公子的气派。 长贵笑了笑,“不过是应付差事,秦郡守问我要在郡府军中历练,还是去外头公干,我不耐烦看他的嘴脸,便讨了这份巡查山妖的事。嗯,当然也是因为要送汤圆到鹿鸣山。” “我还真怕你将汤圆割了放血。”卫小歌随口说道。 “当然不会,汤圆说过,往后等我老了他会帮我挖坟。”长贵直言不讳。 言下之意,别的妖怪未必能幸免,对他很好的汤圆却不会放血。卫小歌扶额,头又开始痛了。 “你随我来,咱们到镜湖那边说话。” 明白马上会有例行的教训,长贵微微皱了下眉,本想一口回绝,却依言点头。若三番五次逆了姐姐的意思,往后这姐弟情份总会被自己破坏得一干二净。 出了妖怪们居住的房舍,一路到了湖对面,四下里再无声息,只有风吹湖面的呼呼声。 卫小歌坐在湖边,静默了一阵,不知从何说起。 “你在平安州干的好事,我如今已知晓,你杀了多少人,为何这般残暴不仁?” 长贵并没有显得很意外,“抓到慕容念之了吧!平安州的知州是我杀的,此人抛妻另娶,任凭家中长女被继母虐待,胡乱许给了一名纨绔子弟。” “其他人呢?” “各有罪孽,姐姐或许觉得他们罪不至死,可这些小奸小恶,却往往害人一生一世。”长贵凛然说道,一派理直气壮。 “也包括吸食人的血气?”卫小歌冷冷说道。 长贵愣了愣,没料到慕容念之将什么都抖了出来,早知先想办法杀了此人,留着可真是个大祸胎。 “我刚学了一门控水的法术,因此想试试,既然都是将死之人,怎么死似乎关系不大!”长贵辩解道,声音却小了许多,大约觉得实在不够有说服力。 吸人血气,等同抢夺生命,甚至有吃人的嫌疑。 这点他何尝不明白。 妖怪则不一样,非我族类,并且有不少妖怪本来就吃人。 卫小歌沉着一张脸,却将目光瞧向万人屠,“长贵交给你了,我去别处走走,不用手软!” 她说完扭身便走。 长贵顿时呆了......会被打得非常狠吧! 第四三三章 对牛弹琴 卫小歌已纵身飞出去得很远,万人屠却迟迟没有动手。 长贵忐忑地站着,定定瞧着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的万人屠,腿脚感觉僵硬。 与“姐夫”呼吸四周同样的空气,对他而言,每一息都是无上煎熬。 上回万人屠带着自己去清理天极败类,几次拿古怪的眼神瞧着自己,仿佛随时准备一并给清理了...... 良久之后,万人屠才淡淡说道:“虽有个说法叫做养虎为患,可我从不未雨绸缪杀人,你打算何时在我背后捅一刀呢?” 长贵愣了一瞬,忙立刻说道:“我不曾有过此等念头。” 他的确有这想法,然而只是隐隐这般想罢了,若是叫姐姐知道,终生恐怕都不会原谅他。 正如他多年前想对薛绍奚下手,却最终还是忍住了......如今的薛绍奚早已不值得关注,只是个弱不堪言的通脉期。 万人屠转过身,面色阴冷居高临下地看着长贵,“你杀了顾少钦之母,旁人猜不到难道瞒得了我?杀人的手很稳,心也非常狠,这世上还有何事你不敢做?” 长贵扬起头,不服气地说道:“可恶的老太婆该死!” “顾少钦会放过你,你自以为关心的长富怎办,再搬家,哼哼,不过是仗着有人在背后给你收拾烂摊子。” 长贵沉默了一阵,“我会保护弟弟,不用你管。再说太后不死,终究是大患,她定然会向长富找茬。” 万人屠晒笑,一个毫无修为的无知妇人,能翻出什么风浪,将这老虔婆吓得半疯,日日活在惊恐之中,岂不远远好过杀了。 “值得你将她剁得稀烂地虐杀?无非是因为她,顾少钦不得不将小公主远嫁,然而即使没有太后,难道你能娶小公主?” “为何不能,我很快便能继承沛阳郡守,修为不差,并且与小公主相识多年。” 万人屠听出这话中之意,长贵有除掉秦郡守的心思。 这一对父子......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蔑视地说道:“顾少钦看不上你这偷鸡摸狗,自私绝情的人品,所以你永远娶不了小公主。届时,你打算将宝梁王也杀了?” 长贵默默。 自从顾少钦将小菱许配给穆乘风,他的确有杀死顾少钦的念头。杀他不难,但是自己的修为至少得到内窍巅峰,再添上几样宝物与迷魂法术...... 出手快则能成事,慢一息便万劫不覆。 万人屠又淡淡说道:“纵使你将天下所有的人杀光了,只剩下你一人,然而不是你的永远不是你的。” “宁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负我!”仿佛深思熟虑后,长贵缓缓说道:“这是我的道,是我修炼之路,一往无前不留后路。” 万人屠仰头大笑,“可笑,天下人是他们自己的,谁会耐烦去关注你,去负你。不过是你在心中臆想,太当自己是回事了!” 一个人若存心要毁天灭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看什么都不会顺眼。旁人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认为是针对他,从而会怀恨在心。 并没有听懂万人屠话中的意思,长贵捏紧了手指,抿嘴不言。 被轻视被耻笑的滋味真的很痛苦。 顾少钦看不起他,万人屠更是瞧他不上眼,这些人不过是仗着是外窍武修,财大势大。 他朝看自己扬眉吐气,还有谁会看不起自己? 许久之后,长贵坚定地说道:“我会让你看到,众人匍匐在我的脚底,膜拜我,敬仰我!” 万人屠不禁失笑。 与长贵说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 殊不知,人心所指的方向只有自身。 没有人会真正在乎哪个当皇帝,哪个是英雄? 心怀天下者的有德者,他的伟大从不被人理解;希望成为天下霸主者,则是真正的莫名其妙。 谁认识谁啊,大家关注的不过是那一日三餐的柴米油盐。 膜拜个屁! 岐郡王唱完了他的戏,谁管他的去向,李中越登基为帝,京城人士不过添了些谈资。京城外的那些人,连皇帝是谁都不晓得。 传奇大宗师薛应情的子孙后代,被人追着放血;一怒斩杀数州大军,血流漂杵的巫不语,曾经的佩刀无人得知其名,被铸造成一柄定情信物。 世上最伟大的存在——不存在! “长贵,你自去仇恨你的天下人,不过仇恨若是拉到你姐姐身上,我饶不了你,好自为之!” 万人屠说完转身离去。 他教训小半妖们,是因为他们还小,需要人引导。 但是,长贵他——无可救药! 长贵呆呆地站在湖边,只觉得心中有些空荡荡的。 姐姐不是从小将自己服侍大的姐姐,这个异界来的魂魄多次保护了自己,然而,她终究不可能当自己是最亲近的人。 从前有长富和其他几个孩子,如今添了万人屠。 还没来得及长大,让姐姐明白自己是很厉害的人,但是她先投向穆乘风,后改为万人屠。 若是原来的姐姐,不管自己是穷是富,肯定不会变心。 可是,原来的姐姐懦弱到宁可死了,也不愿与自己一起生活。 世上最亲近的人是长富,可长富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懂得问他吃得饱不饱,都吃了些什么好东西。而且,长富的心中,最重要的人——是姐姐! 这世上,谁会将自己视为顶顶重要的人? ——你们不在乎我,那么就让我站在高处,让所有人都憎恨! ——即使人生是一场悲剧,也要演得轰轰烈烈! 长贵捡起地上的一粒被湖水冲刷得非常圆润的石头,使劲丢进湖中。 他已很多年没有收集石头子,因为石头,不会说话。 ...... 万人屠信步走着,远离镜湖。 地上的足迹很淡,但是他看得见,娘子去了哪里? 顺着足迹一路追下去,越走他却越愉快,因为已猜到娘子的去向。 湖后面的山岩下,有一个山洞,在哪里他曾取出一张画了许多月亮的乌金国地图,亲手叫给娘子。 尽管当初做诱饵,对娘子而言未必是很美好的回忆,让她承受了许多艰险,几乎丧命,可毕竟是两人一起的过往。 看来,她心中早已不介意。 万人屠快步走到山洞前,挡住入口的山石已被挪开,里头正静静坐着一人,面带嫣然笑容,一双透亮的眼睛正瞧着自己。 第四三四章 漏室 “在山洞里等着我,难道嫌分开得太久,想我了?”万人屠笑道。 “时时刻刻都将你挂在心间呢!”卫小歌嘻嘻一笑。 “是记挂着长贵的事吧!”万人屠轻轻哼了一声,假意作出酸意。 卫小歌忍不住好笑,这货简直越活越小,“你是夫君,他是弟弟,不可混为一谈,对了,你可教训他了?” “过来亲我两下,我便告诉你!” 她笑眯眯地挨过去,在万人屠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又在额头以唇轻点,然后......覆唇亲吻到早已期待多时的嘴上。唇舌交织许久,气息渐急,她不得不稍稍推了下。 “不是地方。” 万人屠依言放过她,心中却不以为然,这地方多好,娘子已打扫得干干净净,四下里没有半个影子。况且,旧地重游,在此留下纪念岂不妙哉。 “我没有教训长贵,只与他说了几句话。” “这样啊......”卫小歌长长叹了一口气,显然打也无用,至于说的话,无非让他好自为之。 “执念甚深,自私之极。”万人屠给了八个字的评语。 这八个字,卫小歌何尝不知。对错全在长贵的一念之间,而往往他的判断,却全凭他那双充满执念的眼睛。 对他好,他便放过。 对他不好,便杀了。 即便是几句言语上的冲撞,说不定就是对方的死期。 “该如何是好?”她喃喃自语。 万人屠不解,“他不是你的亲弟弟,即便是亲弟弟也无需寸步不离地守护。不将他交给大魏官府,已是仁至义尽。” 这话卫小歌哪里不懂。 她神情怔怔。 从前念长贵年幼,即使做事欠妥,因身世堪怜,尚且有几分同情怜悯之心。相处过一些日子,也生出些感情来。 可是到如今,他事事坚持,处处与自己的理念不合,曾经的那些情谊,渐渐已被磨平了。 事实上,在大魏皇宫,他定然要以刺杀永熹帝的方式助岐郡王夺位,那时已非常不喜。 败了,他可能活不下来。 成了,是灭族之罪。以岐郡王做事周密的性情,若要不漏风声,定然会严惩杀死老皇之人。 那时,全家岂不得亡命天涯? 为谋取地位有许多途径,而长贵的方法不可取!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名利危中来。正解乃是,求富贵名利者,须得胆大心细,极力排除所存危机。世人往往却一心认为只要肯冒险,便能谋取所求。 幸而自己嫁给了万人屠,也幸亏万人屠致使岐郡王夺位失败。 想到这里,卫小歌不由得对身边的男子生出无限感激,“若是没有你一心照看,岐郡王那一关未必过得去。” “原是我应做之事。”万人屠心中微微不乐,如此见外? “嗯,夫妻同心!”全然没听出万人屠心中的不乐,卫小歌笑道。 这还差不多,万人屠稍稍觉得好过一点,笑道:“既寻到长贵,汤圆在鹿鸣山过得快活得很,你如今作何打算?” 略加沉吟,卫小歌道:“不若你跟踪他一些时日,瞧瞧他到妖山是何目的。长贵向来不做无用功之事,绝非只是送汤圆来此,恐怕是借汤圆的名义来山里走一趟。” “你呢?” “我这会儿先回宝梁国,着实有些不放心家里。”卫小歌拿眼睛瞧着万人屠,心想他大老远跑来乌金国,却将他独自抛下独自回家,好似有些说不过去。 “你让我想想......”万人屠皱眉沉吟。 长贵杀了太后一事,是否要向娘子说明呢? 当时他瞧见尸体,却发现了一些端倪。一个人仇恨太深,即使极力掩盖剑势,却仍旧能瞧得出是长贵的手笔。 为掩人耳目,他做了些手脚,以致顾少钦会认为是一名外窍武修下的手。并且,事后还带着卫小歌从地下水道出王宫,显示他急欲出宫回家。 当日自己不曾向娘子提及,就是怕她面上有端倪,瞒不过顾少钦那精明人,以致暴露长贵行凶之事。 杀母之仇未必肯轻轻放过。 顾少钦本质与穆乘风不同。 穆乘风的父亲无月死了,祖父重伤,却从不打算问罪。因知晓他们二人乃是恶有恶报,只是他作为子孙,却无法下手弑亲。 顾少钦则不然,太后行事不妥,严加看管并未姑息,甚至求了自己去恐吓太后。作为亲者,他能如此去做,但是定然不能忍受旁人如此践踏他的尊严,虐杀其母。 万一顾少钦最终猜到是长贵呢! 那么娘子会不会有危险? 见万人屠久久不语,面色有些犹豫,她有些不好意思。 “你到乌金国来瞧我,我心中很欢喜,然而这会儿却将你一人留下,着实有些不地道。不然,你还是与我一同回家吧!至于长贵,听天由命,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 管无可管。 系统限制,无法将他关在家里。 万人屠没有解释,笑道:“你多心了,我这不是担心你一人回去,有些担心么?这样吧,你先在鹿鸣山住几天,等我寻个高手护着你可好?” 卫小歌纳闷,“你带了人来?” “到时你便知道了!”万人屠神秘地说道。 “嗯,依你便是。我们回去随意寻一间客院住下吧,天色有些晚了,还得打扫一番。” “此地不好么?”万人屠指着洞口外,远处可见的碧绿湖面,“风景极佳,咱们不如在这里做一对野人夫妻。” 他再次打量了这从前来过的山洞,因在山壁上,又被石头堵住,不见有妖怪前来的痕迹。 他可不想等下有妖打扰。 心中稍稍有些歉意,卫小歌笑道:“我本就是山大王的压寨夫人,自然是随着大王住山洞里!” “大王我今夜便要出发,去寻人护着你,是不是该犒赏一番?”万人屠立刻讨价还价。 这人怎么尽喜欢在荒郊野外......卫小歌面上泛红,却是小声地“嗯”了一声。 仿若听到天籁一般,万人屠顿时喜悦不已,再看她那张白中透着粉的面孔,心中麻痒难挡。 被这小女子成日里折磨,每每要她一回,总得费些心机...... 从一寸相思中取出一张软毯,他强忍着立刻要将娘子扑倒的念头,细心地铺好,然后将山洞口的大石堵住,取出夜明珠。 微微黄的光,将一间陋室照得无比温馨。 “过来我怀里。” 卫小歌扭过身子,却是背对着他。 “嗯,闹脾气了?”万人屠不解问道。 不见娘子回答,却见她身上的外裳滑落,露出薄薄的软绸亵衣,素手轻扬,将外衫抛到他头上。 万人屠嘿嘿笑了笑,这调调他喜欢! 他扯下盖在眼前还带着女子馨香的衣裳。 娘子已脱得只剩下小小的裹胸,如玉般的肩与背脊近在咫尺。 再等下去,就是傻瓜了,万人屠猛地扑过去,将娘子按倒...... 第四三五章 相思无期 夜半磨磨蹭蹭地送万人屠离去,卫小歌浑身酸软,又睡了一个多时辰,这才起身。 她挪开堵住山洞的石头,见天还未大亮,东方天际泛起微微的红光,照在湖面上,如披上了一层云霞衣裳,美不胜收。 默默欣赏了一阵,卫小歌心想,论及风景孔雀谷雕琢痕迹重了些,的确没有鹿鸣山这天然的野趣。 伸了懒腰,她扛起万人屠留下的食物与那张软毯一跃而下,冲着湖边而去。 没走多远,却瞧见湖畔背对着她呆呆地坐着一人,仿佛含着满腔愁绪一般。 那人穿着一身男子的箭袖长衫,头梳男子发髻,只是瞧着却像是个体态修长的女子。 大约听到身后的脚步身,女子蓦地回过头,随即露出一脸的惊讶之色。 卫小歌同样惊异不已。 眼前的人,生着一张清丽绝伦的白皙面孔,凤眼斜飞,唇红鼻挺,英气逼人。 乃是是沛阳郡府老少皆喜爱的女将军铁英男。 她如何在此? 长贵带了些沛阳郡的人马,其中竟有这位将军姑娘。生得如此貌美,就不怕某个虎王似的大妖见色起义? 稍怔之后,卫小歌微微一笑,“多年不见,铁将军一向安好?” 大约没料到会在妖山碰见卫小歌,铁英男惊奇了良久,点头道:“卫姑娘好!” “此处风景十分好看,铁将军还请慢慢安坐,我先去了。”卫小歌又道,与铁英男似乎没什么可聊的,从前的那些疙瘩尽管去了,可因为万人屠的关系,自然无法结交。 铁英男犹豫了一瞬道:“姑娘且留步,我......我想向你打听一样小事。” 卫小歌心中大叫糟糕,不用说肯定是要打听万人屠的下落。 “铁将军请讲!” “我记得姑娘你曾......曾是万前辈的属下,我想问万前辈是否也到了乌金国?” 卫小歌头大无比。 对方对自家夫君向来一往情深,总得让她打消念头才好,可是若说自己与万人屠是夫妻,却有些像在“情敌”面前耀武扬威。 卫小歌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们两人昨日傍晚十分刚到鹿鸣山,他此刻去寻访一位朋友,隔两天才会返回。” 点明是孤男寡女独处,这样说应该可以让对方意会了吧! 铁英男眼里露出一丝淡淡的期待之色,口中喃喃道:“过两日会返回......” 真是好生单纯,看来还没弄懂话中含义,卫小歌心想,这事还是让当事人自己说。 姑娘家肯定面皮薄。 铁英男难免会有一场伤心,可如果由万人屠稍稍安慰一下,却比自己杵在这里看她笑话强。 “铁将军,我先走了!” 铁英男此刻才记得打量了下卫小歌,见她穿着一身粉色襦裙,柳腰生姿。早不似几年前那副稚嫩的模样,长开了一些,生得十分秀美,唇不笑而微翘,瞧着很是可喜。 倒是个俏丽的大丫鬟模样。 万前辈一直带着她,难道......时而近身服侍吗? 不知万前辈可娶了妻氏,这般带着一名美貌侍女,想必并没有夫人。 “姑娘自去,先忙你的吧,回头再去寻姑娘说话!”铁英男见卫小歌一再要走,笑了笑便说道。这般强留着她也不好,卫姑娘身为侍女,如何能随意透露万人屠的消息? 卫小歌如逃命似的跑了。 生怕铁英男想起什么要问的,她飞速绕过湖岸,来到客院所在。 客院一共有四座,最后方那座很大,从前顾少钦带着马队住过,如今住着的是长贵带来的人马。 她毫不犹豫直接进入闲置的第二间客院。 以风卷术将院子收拾了一番,见柴火够用好些天她便偷懒不打算去砍了,水却必须要重新打过。 这会儿妖怪们都起床了,还没到赌博的点,有几个勤快的也到湖边打水,包括曾经打过几次交道的牛头老黄。 她轻快地与众妖打招呼。 老黄憨厚地笑着,“卫姑娘需要换米面吗,我那里有多的。” “不用了,这次带了足够了粮食,住几天就走。”卫小歌忙客气地说道,老黄尽喜欢换帕子之类的私人物件,就算没吃的也不能向他换啊。 老黄仍旧很憨厚地笑了两下,“不要紧,往后缺了吃的,只管找我。” 卫小歌笑着告辞,心想老黄可别闹出什么强抢民女的事来才好,不过他曾经是村里的大黄牛,应该懂得抢大姑娘决计不成。 稍微整治一顿简单的饭菜,她吃罢便在院中练功。 没一会儿便听到外头传来叫门声。 “有人在吗?” 一听就知道是大公鸡新郎官的声音,卫小歌笑着去应门。 新郎官用翅膀夹着个大木头碗,里面放着一些米,黑豆子似的眼珠子带着渴望,“能给我做碗炒饭吗,我分一些给你。” 原来还是要炒饭,卫小歌笑道:“要花点时间,不如你到厨间与我说说话,免得我太闷。” 新郎官忙鸡啄米似的点头,“我最喜欢说话。” 如今厨艺已大大长进,不需要人帮着烧火也无妨,卫小歌焖上米饭,便与新郎官闲扯。 “我进谷之时,却没见谁巡山,山里现在很太平吗? “也就是这大过年大家躲躲懒,反正老申从来都不管我们。”新郎官随口答道,不过他想了想又道:“山里不怎么太平,不管是谁来来拜山,都不让进呢!” “老申一直睡觉怎么知晓,反正我进谷之时他连眼都没睁开。对了,山里有什么大动静吗?” 新郎官鄙视地瞧着卫小歌,“老申半睡半醒,谁进谁出清楚得很呢。我不知道山里为什么不太平,是危燕说的,她说外面有法修抓妖怪,还有妖怪到处抓人,叫我们别去得太远。” 危燕从前是鹿王的心腹,没跟着一块儿死了。 卫小歌忽然想起,竟不记问万人屠是怎么杀了鹿王,肯定不是大摇大摆闯山,不然,这次他来怎么不见大家浑身发抖。 与新郎官扯了一阵,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事,卫小歌匆匆忙忙将他的炒饭做好,并没有扣下劳动费。 新郎官喜笑颜开,“过几天再来,这么一大碗够我吃好些天,冬天饭不容易馊。” 新郎官刚走没一会儿,长贵带着汤圆来了。 不但没捧着米求炒饭,却是拎着个食盒,前来送饭来。 卫小歌心想,讨好也来不及了。 难道送个饭,就能抵消这小子干的那些混帐事? 第四三六章 秦公子,你请吧! “我已吃过了!”卫小歌瞟了瞟长贵带来的精美食盒,淡淡说道。 仿佛没有瞧见卫小歌难看的脸色,长贵慢条斯理将食盒摆在正厅的桌上。 “姐姐向来不懂得做饭,从前都是我帮着烧火,如今我手底下有人做这些闲杂事,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他们,往后不需要劳动姐姐亲自动手。” “我原不是大家小姐。”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最多是花银子请人给孩子洗衣做饭,让“下人”服侍,卫小歌到如今都没这习惯。 不过,长贵从前在稻花村,时时觉得高人一等,如今想必更甚。 被一口回绝,长贵似乎不觉得尴尬,面上仍旧带着笑容。 “姐姐不需要人服侍,但是长富可不能一直吃苦,回头我遣些人去宝梁国服侍他。再过些日子,将长富接到沛阳让我们兄弟齐聚,此处毕竟是长富的家乡。” 听到这信息量满满的一段话,卫小歌脸色突变。 她听出长贵打算弄死秦郡守,接替郡守的位置,也听出他志在必得,要将长富留在身边。 哪里学来的下三滥手法,竟然以长富胁迫? 卫小歌心中怒气升起,无法抑制。 她冷冷说道:“长贵,我们二人理念不合,将来难免生出口角,磕磕碰碰。长富如今还小无法自保,跟着你必定会被你波及。过两天我就回宝梁了,往后,大家各安天命吧!” 这些年,长贵去看望长富的时日,屈指可数,希望长富将他放在头一位,却忘记感情需要培养。 其实,这做法与假秦玉灵有什么分别,想起来就去施展一下大姐姐大哥哥的风采,转过身便顾着自己去了。 天昊宫离得那般近,在家中住了两三天便走了。 更甚之,长富如今喜欢什么,爱玩什么,长贵一无所知。若真由他将长富带走,他会照看长富的死活? 长贵微微一怔。 自己要将长富讨回来,本希望姐姐能服软。 可是,他忽然意识到,姐姐向来吃软不吃硬,反弄巧成拙。 随即,他心中猛地涌起一阵惶恐。 在皇宫里,姐姐助他夺取岚郡王人马的腰牌,还以为她尊重自己的选择。看来,她只是一时担心自己送命,这才帮忙杀人。 眼下,竟是起心要断绝了姐弟关系。 “孤星入命”的说法,乃是秦郡守所杜撰,可是事实上,渐渐成为事实。 姐姐不要他了...... 长贵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仿佛觉得这世上无人关心他,无人在意他的死活。 然而,若让他遵从姐姐的意愿,碌碌无为地生老病死,默默无闻,岂非比死更痛苦!向后回顾,没有美好的回忆;向前瞻望,看不见让人愉悦的未来。 “我是要做大事的男子,姐姐,你不能用这等方式来威胁我!” “我可从未阻止你做大事,只是万万不认同你做事的方式,你当真以为我是在威胁你?” 卫小歌忽然笑了,不是胁迫,是放弃。 古往今来,号称以成大事而行凶的借口从来不少,牺牲的永远是别人,损害的永远是旁人的利益。 从前生出的姐弟情份早被慢慢磨平,她已彻底厌倦。 当初系统要她去做岐郡王的任务,她断然拒绝。 如今也是同理。 系统要她照看长贵,给他到处擦屁股保住他的性命,与自己同生同死,这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若是长贵哪天杀了无辜的人,人家来寻仇,难道还得帮他杀人不成? 她终于明白穆乘风当日的心情,从前觉得他有些迂腐,如今才明白他当初是何等的绝望。 好在长贵终究不是亲弟弟,并且没有从小将他养大......原主大约因为不少人为她的关系被长贵杀死,脱离不了奴籍的身份,最终绝食自杀。 长贵的死活,其实与自己无关。 话说,亲姐姐秦小姐死而复生,估计会重新哭死过去。 到时等万人屠返回,叫他也别打探长贵进山的目的,直接回家拉倒。 见长贵一会儿显得沮丧,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卫小歌淡淡说道:“这些食物你带回去,我不欲再见你。” “你难道真不再认我这个弟弟?”长贵厉声大叫。 旁边的汤圆吓了一跳,忙说道:“卫姑娘,长贵挺好的啊,你怎么生这么大气呢?” 卫小歌笑着对汤圆说道:“你先去外头玩,人族的事有时候很复杂,你不会懂的。” 汤圆点点头,用担忧的眼神看了看长贵,拍着翅膀出了正厅。 她知道长贵带汤圆一起来目的,希望这个傻乎乎的妖怪,能缓和一些姐弟之间的关系。 其实,她自己也没料到会闹得这么僵,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她也有逆鳞,长贵竟要将长富带走! 长贵坐在椅子上,面孔扭曲,仿佛带着些疯狂。 “你夺走了我的姐姐,如今又不认我......你这女子,为何如此心狠?” 卫小歌晒笑,“非我为自己辩解,你原先的姐姐是如何死的,你自己清楚。而我的心狠,你又不是不晓得。若不心狠,你和长富焉能活到今时今日?” 听到这句话,长贵反而冷静下来,姐姐做事从来很少拖泥带水,她不是普通的内宅女子。 “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 “我从前教你,易地而处,推己及人,你做到几分?” 长贵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杀的那些人都该死,他们每一个都让别的人痛苦。” 卫小歌笑了,“你让不少人痛苦,这么说你也该死了?” “我是强者,所以我能裁决别人的生死!”长贵毫不犹豫说道。 “所以,我想我没什么可教导你了,持强凌弱,你与当初抢走长富的地痞假僧人有何分别?” “怎能拿那些贱民与我相比,我乃是高门士族公子!” 卫小歌仰头大笑。 “哦,原来如此,看来你忘记了,我从来不管别人是什么身份地位,就算是皇帝,我也不当一回事。秦公子,你请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 大年初一的生辰,长贵过一个月便十七岁,性格自小定型,从不曾改过。 手段卑劣,心术不正,自私自我。 哄骗狐姬倒是小事,但是平安州的干尸,真真让人无法释怀。 凌云子道长教导了他数年,自己不断灌输他要行得正,做事要心安理得。 而长贵......果然是非常心安理得,却是另外一种形式的义正言辞。 观念这东西,谁也说服不了谁,何必鸡同鸭讲,因为大家都认为自己正确。 第四三七章 妖族朋友 猛然听到卫小歌一句“秦公子”出口,长贵倒退了几步......此刻他却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姓秦还是姓卫。 养父被自己设计杀了,却一直沿用这姓氏。 然而,秦郡守,他从不承认那人是自己的父亲。这些日子大家都称他为秦公子,原已渐渐习惯,不料从姐姐口中吐出,却让他无比难堪伤痛。 仿佛,从此以后,他与长富,与姐姐,再无任何关联。 不,长富还是自己的弟弟! 姐姐......却仿佛不再是姐姐! “我走了!” 长贵面色惨然地说了一声,然后提起带来的食盒,慢慢转过身向着门外走去。 卫小歌怔怔瞧着他萧索的背影,心中难过。 长贵是她的任务,也是弟弟,终于将他从肩膀上卸下。然而,不知何故她却并没有感觉到轻松。 付出的感情,哪里真能一刀斩得干净。 ...... 两日后,万人屠独自返回。 “我带来的高手不方便进山谷,我们得出去见他!”万人屠带着神秘的笑容说道。 难不成此人与鹿鸣山的妖有仇,卫小歌纳闷地跟着出了谷。 她随着万人屠飞纵了小半个时辰,路上打了几只兔子和野雉,然后在鹿鸣山外有些距离的一座半山腰停下了脚步。 前方一块山石上有一名站得笔直,纹丝不动的大妖,好似一座不知存在多少年的雕像。 卫小歌一阵惊喜,竟是豹妖沉乾。 他与从前一样那般面色肃穆,穿着一条黑色的宽大短裤,露出裤黝黑发亮的毛发,和线条流畅的肌肉,仿佛可随时暴起战斗。 “沉乾,见到你真高兴,你能随意出山了?”她跳到跟前,好奇地问道。 沉乾点点头,很认真地回答:“出来,就回不去了。” 卫小歌惊奇,难不成为了护送自己,从此以后沉乾无家可归? 她赶紧说道:“我其实不需要人护送。” “不关姑娘的事,我早在两年前已离开犀吼崖,独自住在山中。能离开,很好。”说罢沉乾吁出一口气,带着如释重负之感。 听口气像是个很长的故事,卫小歌道:“我们慢慢说,你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烤些肉!” “嗯,我记得卫姑娘烤的肉十分可口。”沉乾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 万人屠抬头望了望天......娘子的厨艺,可能妖和人的口味相差很大吧! 卫小歌抿嘴一笑,向着四周张望了一瞬,便立刻跳上一棵老树。 她快手快脚砍去老树上的枯枝,借了枯草与干藤,很快便燃起一堆火来。 沉乾大约是长途奔袭而来,显得很饥饿,没跟两人客气,大口大口地足足吃了三只兔子和四只野雉,这才收手。 吃得饱足,他才娓娓说起如何离开犀吼崖的事。 起因,竟是那张他曾向卫小歌讨去的帕子。 当初沉乾被遣去杀万人屠,本想偷偷从潼临捎带点人族的东西做纪念,怕被犀牛王知晓了会发火,事到临头打消了念头。 然而将送卫小歌去了宝梁边境,再次目睹附近村庄的人族生活,他无法抑制。 如果说他希望成为人,却不尽其然。 他最向往的,其实是脱离野兽茹毛饮血的生涯。住在房子里,睡着床铺上,每天干净整洁,不用闻其他妖怪腥膻的体味。 回到犀吼崖没多久,沉乾远远地给自己搭建了一个树屋,里头放置着他从山里收集来的人族物件。而最珍贵的莫过于从卫小歌手里讨来的白色帕子,因为此物来自他唯一的人族朋友。 经常消失个半天一天的,沉乾的小窝终究被犀牛大王察觉。 “住山洞,吃生食,保持兽型,我们是妖,是兽!沉乾,立刻毁掉你的人屋!”犀牛王对于手下这名一贯服从命令,战力惊人的大妖尚算客气。 沉乾选择了服从。 他从还是一只刚刚开化的小妖,便已跟随犀牛王,并不打算忤逆。 可是,当他拿起白色帕子,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大王,此物乃是我向一名救命恩人所讨要,能够让我留下?” “毁了!” “大王,我从未求过您什么,看在我一向忠心耿耿的份上,就这一回。” 沉乾再次恳求,却遭来犀牛王的勃然大怒,“要么杀了帕子的主人,要么你死,自己挑!” 面临如此毫无退路的境地,沉乾着实不明白,妖与人族为何不能成为朋友,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活。 他不可能忘恩负义杀卫小歌,也无法由着犀牛王杀了自己。 “大王,我是一名战士,因此不会束手就擒。若是我败了,任凭大王处置!” 犀牛王擅长火攻,力道和耐力。 沉乾以速度见称,即使全身的毛发被犀牛王的火术烧得一干二净,他却游刃有余。 或许因为全然没料到沉乾已成长到与他能抗衡的地步,犀牛王一个大意,几乎死在沉乾手里。 场面很难堪,一山不容两名战力相当的大妖。 按照正常情况,彼此公平一战,妖王若是败了,宝座得让出去,沉乾却不愿夺了犀牛王的位置。 “......就这样我离开了犀吼崖,不过却没有去远。我不晓得要去哪里,便在附近的山头搭建了木屋,住了两年,直到万大人来寻。” 听完沉乾一番诉说,卫小歌静默了一阵。 “你往后一直打算住在犀吼崖附近吗?” “我是山里的豹子,有了神智成为妖之后便从未离过这片山头,心中很不舍得。可是现在山里很混乱,我不欲留下......” 沉乾说到一半,却停住了嘴,面带些愧疚之色瞧着卫小歌,仿佛不知该怎么说。 随即,他将目光投向万人屠。 万人屠摆了摆手,示意沉乾不必内疚,解释了一下他打探来而来的山中近况。 金山寺的势力被毁,山里的妖怪立刻肆无忌惮起来。 犀吼崖一贯信奉妖者为上,从不喜接触人族,只要遇见生人立刻便杀了。其中还有不少妖,竟然连肉也血淋淋地吞食。 熊头岭,也就是从前的虎啸岭,还有其他一些妖山,则是抢了大量的人族当作奴隶。 不单单只有妖祸害人族。 因乌金国法修几乎被灭光,便宜了其他国家的邪修,这些人四处虐杀妖怪,吸食血气。 卫小歌若有所思。 摧毁一方势力,彻底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第四三八章 果然被跟踪 没有本土僧人们镇压,整个乌金国所有的妖山都兴奋了,从前人族和妖族之间的“约定”,既无人管束,众妖们也就不再遵守。 金山寺的僧人们虽然未必是好货,肯定拿妖怪的血气当口粮。不过,本国的妖怪都是他们自家的“粮食”,放点血就算了,并不会像这些外来邪修一般,大肆糟蹋杀害。 难怪明王会说山里不太平,卫小歌心想。 那么,长贵会在这其中谋夺什么呢? 身为乌金王的穆乘风知道这些吗? 万人屠又道:“你与沉乾去宝梁国吧,乌金国的局势有些不明朗,我再探探底细。此事算是由师父与我引起,得好生掂量一番。” 沉吟了片刻,卫小歌说道:“长贵若做了什么,你该怎样便怎样,如果真到了不可控的地步,留他一命,带回家吧!” 到时便只能将他囚禁在家。 听出其中的话外音,万人屠稍稍有些惊诧,“你与长贵是否有些争执?” 卫小歌无奈点头,岂止争执,姐弟关系已然决裂,“他毕竟是长富的哥哥......” “嗯,明白了!” 对于长贵,万人屠早已不耐烦,换了是自家弟弟,早打断他的腿了。娘子的意思是,如今只剩下“亲眷”的情份,其他不用太过在意。 卫小歌又道:“不说这个,我前两天在鹿鸣山见到铁将军,她......她似乎不晓得你我成婚之事。若是有空去瞧瞧她,将话说清楚了,免得人家大姑娘一直惦念着你。” 万人屠愣了愣,娘子对自己是不是太放心了点? “她为何到妖山?” 卫小歌摊手,“美貌女子到山里,十分不妥,到底是秦郡守的决定还是长贵的意思,我不得而知。” 有沉乾在场,两人不能聊得太多。 次日一早,各自分头行事,万人屠暂留乌金国山中,卫小歌与沉乾奔赴宝梁。 离家太久,一直将几个孩子留在王宫里,让人不放心。 这次不需要沉乾背着走,卫小歌的速度和耐力虽及不上,却不至于差得太远。 还未到边境,这天在一条山涧旁过夜休憩。 吃过一顿烤鱼,按照老规矩,卫小歌先睡,沉乾守夜,两个时辰后换人。 比起她,沉乾需要睡的时间久一些,至少得三到四个时辰,而且习惯天亮才醒。 睡得并不安稳,卫小歌迷迷糊糊地,却听见原本一向站着的沉乾,竟走动起来。 她睁开双眼,瞧见沉乾面上带着些不解,向着一株落光叶子的大树走过去。 还没到树下,沉乾忽然腾空暴起,爪子弹出,狠狠地冲着空无一人的空中划过去。 只闻破空之声,却不见打到谁。 卫小歌有些惊奇,看样子沉乾能感觉到有人跟踪,阳明真人果然如丁土所说,一直跟着自己。 沉乾凝神侧耳倾听,不一会儿便对着已坐起身来的卫小歌说道:“走了,是大法修!” “是很厉害的大法修吗?”卫小歌明知故问。 沉乾点头,“应该是吧,我不太懂这些,先前吸收元气打磨身体,却觉得那一处的元气有些奇怪。” 他心想,难怪万大人希望自己来护着卫姑娘,果然有些危机。不过,没有高阶武修配合,他倒不太惧怕大法修。 卫小歌目测了一下距离,那株大树离休息的篝火营地足足有八丈。看来,沉乾比能感觉到五丈距离的万人屠更敏锐一些,不过妖本就是天生法修,而黑豹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除了吃饭睡觉,他很少坐着歇息,从不间断修炼,自律到极点。 犀吼崖对妖怪有练兵的要求和规矩,每天必须要修炼至少三个时辰,但是真正遵守到如此地步,也只有沉乾。 卫小歌略略有些惭愧,她本人虽算得上勤奋,从不间断修炼,却远远及不上这名大妖。 “沉乾,你可记得自己的岁数?” “每过一年,我便在居住的山洞里划上一笔,从成妖的那天算起,已有六十八年了!” 没成妖之前虽然过了些年,可是他却没多少记忆。 “这么年轻!”卫小歌满脸赞叹惊讶。白泽差不多两百岁了,汤圆既葬了从前的主人,想必至少也有个五六十。 “以人族的年龄而言,我已很老了!”沉乾略显羞涩地说道,他明白卫小歌在夸他以这般的年纪而言,修为很高呢。 接下来的路上,沉乾再不曾发现有法修跟踪。 卫小歌心想,有大妖在侧,安全的确有保障。 可是,如此一来阳明真人不会露面,倒是个麻烦事,不能早些按照丁土的主意将他坑了。 出了山之后,沉乾不能以妖怪的模样走动,除了露出一双眼睛,头和手脚都裹在一身青色的衣裳里。 活生生像个木乃伊。 “到了我家就不会这般拘束了,你尽管露出本来面目。”卫小歌安慰道。 沉乾毫不在意地说道:“我长得与人不一样,挡住脸是应该的。” “你到了我家便知!”卫小歌笑道。 家里有四名小半妖,汤圆没走之前,成日里到处闲逛嚷嚷,与所有人都很亲热地说话。起初顾少钦派遣来的侍卫们有些不习惯,后来全都视若无睹。 想起汤圆,她不禁念起还在天昊宫混吃混喝的白泽。 如今既知晓法修会吸收妖怪的血气,天昊宫虽然不像金山寺那般百无禁忌,不过难免有良莠不齐者。 观主阳明真人,表里不一,算不得是个有德高人。 万一白泽叫人割了放血,或者干脆煮了吃了可不成,还是早些将他接回来。 到连云镇已是傍晚十分,冬日夕阳的余辉带不来任何暖意,但是不影响街面上的热闹。快过年了,不少人堆着满脸的笑容,挑着担子在置办最后的年货。 自家门口挂着两个红色的大灯笼,已贴上了春联,看字迹并不熟悉,应该是钟大有或者段添财从外头买来。 “沉乾,咱们直接跳进去,不用敲门了。”卫小歌笑着对一直盯着灯笼看的沉乾说道。 沉乾回过神来,眼神中露出一丝紧张之色,“我从不曾没住到人族的家里......” 当初在潼临郡的横刀帮,他单独住一间非常隐蔽的屋子,每天有人将饭菜远远放在屋子外头,根本没有半个人与他交谈。 “我家里住过好几个妖族,这会儿还有四名四五岁的半妖居住,你安心吧!” “嗯,这就好!”沉乾不由得有些期待。 往后能天天住在有家私的屋子里,用碗筷吃饭,还有小孩子......像普通人家那般。 第四三九章 喜欢这里 卫小歌与沉乾刚跳进围墙,立刻听到不远处传来雄霸如惊雷似的大嗓门。 “听到有人不敲门闯进来,我猜定然是自家人回家,果然是夫人!” 从万人屠口中得知,北疆武修,如今成了南疆武修,只余下熊霸与另外一名叫做刘协的看家,连鲁巧都去南边的大森林去发财。这季节入林正合适,雨水少不会有太多毒物干扰。 “多谢雄霸大哥看家!”卫小歌忙拱手笑道,随即她指着身边的沉乾,“这位是乌金国的妖族兄弟,名唤沉乾,身手十分了得。” 沉乾也忙学着人族的模样,拱手见礼,“见过雄霸兄。” 眼前的雄霸比他还高出大半个脑袋,体型也阔不少,沉乾心想这名人族大汉比不少妖族还壮,可真是稀奇了。 雄霸哈哈笑了几声,“我正闲得发慌,既是妖族的朋友,咱们到时好好切磋一番。” 感觉到雄霸的热情,沉乾使劲点头,“好!” 顾家两位公子与八名侍卫早早离去,长富他们也不在,锦杏与孟飞翎跟着一起去了宫中,家中显得比从前冷清,倒是让卫小歌有些不习惯了。 即将到晚饭的时间,因人少,这阵子大家都在一起用饭。 卫小歌与四名小半妖们说话,问起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顽皮之类的。 一边钟大有和他媳妇,还有唐有德唐有心兄妹,将做好的饭菜摆了两桌。 段添财与唐有德带来的兄弟周新,则在放置杯盏筷子。 沉乾不免有些紧张,难道要与所有人一起吃饭,若是将蒙面的布巾拿下,会不会让大家害怕呢? 身体虽有几分像人,可还长着豹子头呢! 不过,他看了看小鱼的鱼鳃,又瞅了瞅铜头的耳朵,似乎大家都很习以为常。 卫小歌叫沉乾坐到身边,笑着对众人说道:“沉乾是我在乌金国结识的一位妖族朋友,本领高强,十分仗义,今日没提前准备接风的酒菜,改天等接了弟弟妹妹回家,大伙儿再好好一起热闹热闹。” 小鱼插嘴道:“沉乾大叔你是什么妖,我有一半是人,一半是水族的鱼儿。” 沉乾很认真地答道:“山族豹妖,我长得有点吓人。” 唐有心笑嘻嘻说道:“不可能比雄霸大叔还吓人吧!” 雄霸瞪了小姑娘一眼,甩开大嗓门道:“我这是男子汉的强壮体魄,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可不许乱说。” 唐有德早已盯着满桌的菜,他一整天又是修炼又是干活,饥肠辘辘,见几人还在拌嘴,顿时有些不耐。 以筷子敲了敲自己的杯子,他高声道:“开吃开吃,妖也好,人也好,不都得吃饭睡觉。妖族大哥,既然卫姑娘说你是朋友,取下蒙面巾,大家同桌吃饭,住同一座大院。” 见大家丝毫不介意,反而是自己有些拘谨,沉乾不由得有些羞愧,抬手扯下蒙面青巾。 钟大有的媳妇惊呼了一声,心想怎么挡着脸像人,可怎地生了满脸黑毛,阔鼻凸嘴,活脱脱是个怪物啊! 她顿时有些手脚发软,汤圆虽是个妖,可至少外形是只鹅,这位却是小半像人,大半像兽。 雄霸和刘协在北疆见惯了妖族,段添财如今也是见多识广,丝毫没有半点动容。 唐家兄妹等人则略略怔了一瞬。 几个小半妖却没大惊小怪,歪着头瞧了瞧,感觉十分新奇。 小鱼一脸崇拜,“沉乾大叔好神气!” 其他三个小半妖均点头,认同小鱼的说法。 卫小歌微微一笑,沉乾自带一股铁血战士的肃穆之感,却并显凶残,豹子头看久了,也觉得顺眼得很。 挨着小半妖坐着的唐有心想了想,沉乾大叔长得这么怪模怪样,平日里只能遮遮掩掩,很可怜啊。 她那亮晶晶的眼睛立刻弯成月亮,笑容可掬地说道:“沉乾大叔,吃饭啦!” “嗯!”沉乾忙点头答应,心想这算是被众人接受了。小半妖们因为自己也长得怪,也就罢了。可是这名十岁上下的小姑娘,心肠真是好。 他在横刀帮之时,有一次送饭那人瞧见他的真面目,立刻吓得腿软走不动路,后来也没再见过那名送饭的喽罗,想必不敢再做这差事了。 吃完饭,卫小歌便问道:“沉乾,我这地方还算大,你想独居一间小院落,还是喜欢热闹点与人住一块儿?” 沉乾本想回答独自住,可他却是有些向往与人合住,犹豫了下没回答。 唐有德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一个人住多无趣,和我们住一起吧,我与段添财还有周新一块儿住,还多了好间房呢!” 沉乾心中一喜,猛点头道:“好,和大家住一起。” 段添财身为管家,带着沉乾逛了一圈。 “大厨房可以自己挑热水洗浴,如果你喜欢洗冷水澡,水井旁有小隔间。每天三餐,你若没赶上吃饭的点,自己可以热剩下的菜肴。如果什么都没剩下,我去外头饭馆给你买......” “我喜欢洗热水澡!”沉乾认真地说道。 其实,他从来没洗过热水澡。 饭馆的菜,他从来没吃过,只吃过横刀帮的厨娘做的油腻腻的汤水菜。 用皂豆好好搓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大短裤,沉乾首次没有修炼,而是躺在舒服的床榻上,盖着被子体验舒适的人族生活。 不多时,他听到门外卫小歌的叫门声。 沉乾从床上跳起来,感觉有点小小的不好意思,这个钟点就睡觉,简直前所未有。 可是他不晓得如何叠被子,只好慌里慌张将幔帐拉上。 将卫小歌请进门,他立刻道谢:“多谢卫姑娘收留!” 卫小歌笑道:“就不要谢来谢去了,你这次护送我回家,亏得有你打发了一路跟踪的大法修呢!你住得可习惯,有需要的东西,尽管向段添财或者钟大有提。” 她又将一个包袱递过去,“这里是纹银二百两,缺了再管我要,你若平时有什么想买的,挡住脸可以自己出去买。” 沉乾犹豫了一下,人族都是用银子交易,白拿人家的钱财似乎不大对。 他存了些珍稀的药材和宝物,却觉得携带不方便没带出山,不然倒是可以拿出去卖。 “我......我先借着,回头再还你。” 卫小歌摆摆手,笑道:“不值一提的小钱,你若觉得拿着不安心,平日里得了空稍稍教导几个孩子修炼,就当是抵了住宿和平日里花用的银子。不过,也不用太费心。” 沉乾忙点头答应。 其实,人族和妖族差不多,在犀吼崖需要打猎,在人族的地盘也得做事。 卫姑娘的家,真好,很喜欢! 第四三九章 必杀的心 次日天没亮,卫小歌伶俐地跳身而起,与守夜的刘协打了个招呼,便飞身赶往洛京接弟弟妹妹。 在曾经住过灵芝院,她敲门入内,见到管理此处的一名叫做盈琳的女官。 “可否劳驾阁下代为给王上传信,可有闲暇相见?” 盈琳笑道:“王上吩咐,只要是万夫人求见,即刻通报,不若夫人在此等候些时间,我这会儿便递牌子进宫。” 喝了茶,吃了点心,又在园子里打了几趟拳,在当眼的亭子调息坐等了三个时辰,卫小歌便见到微服的顾少钦,迈着步子从远处走来。 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顾少钦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脚步也比平时要凝重一些。 对方多少是个王,卫小歌不便安然坐着,忙出了亭子相迎。 “还当你会急急忙忙赶回家,不想竟过了这么许久。”顾少钦站定了脚步,带着些熟稔说道。 “薛绍奚遇到了点事,耽搁了一阵。” “我听说了,原来薛绍奚竟是传奇大宗师薛应情的后代,可惜血玉玲珑毁了,不晓得多少人会肉痛。” “当然得毁了,人人都想着割了我哥哥的肉放血怎么成!”卫小歌笑道。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慢慢走进亭子中,这时女官盈琳已奉上茶水与两碟精美的糕点。 “你等且退下,不可打扰我与万夫人。”顾少钦吩咐道。 喝了两口茶,顾少钦又道:“如今母亲去世,早知便不那么早早将四妹妹嫁了。三妹妹立志不嫁人,我由得她了,她那性子高傲,嫁给谁都会惹出事端来。” 卫小歌笑道:“她贵为公主,何必去迎合谁,倒不如在家来得尊贵。” 就着家里长短扯了几句。 顾少钦新添的四名异母弟弟妹妹,终究叫他赶去别处,连带父亲也一并驱走。实在是,这位父亲有些异想天开,竟想为继室讨个太后的封号。 “......我母亲虽有些不讲理,然而她却是我的生母,对我与三妹妹疼爱倍至。” 顾少钦说罢,长叹了一口气。 卫小歌却有些纳闷。 顾少钦与自己说这些做什么,谁耐烦听太后的事。 见卫小歌一直不接话头,面上有些不以为然,顾少钦心中明白。 她这般心安理得......果然不知情。 前几天接到一封不知是谁放到他寝宫的匿名信,信中只有一句话,太后是长贵所杀。 自己的寝宫被不知名高手摸了进去,这事让人十分不喜,而信的内容......更加让人不喜。 他琢磨了许久,终于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确认信的内容属实。 尸首被毁得很厉害,若是仔细看,可以看出是两个人的手笔。 他当时以为是一名外窍高手带着一名内窍期所为,此刻想来,应该是长贵先虐杀了母亲,而后万人屠见到尸首后估计猜出什么,顺道做了些手脚。 长贵对四妹妹的心思他何尝不知,可是那小子让人看不分明,心性难测。偶尔说出来的话,透着一股爱炫耀,又心胸狭窄的意味。 太过聪明绝顶之人,若是如知微道长那般大智若愚,自然是极佳。 可是,长贵的聪明却每每用在歪处,让人皱眉。 顾少钦喝了两口茶,沉吟了一阵,又道:“我还是不绕圈子了,你向来都喜欢人直言相告。” 卫小歌纳闷,先前提起太后的那番话有什么隐含的意思,难道还在怀疑自己杀了太后? “顾兄请讲!” “我母亲乃是长贵所杀,你说此事该如何决断?”顾少钦正色道。 说完这句话,他不禁想起幼年时母亲细心疼爱,再回想起那被砍得稀烂的尸首,心中的怒火几乎压制不住。 卫小歌握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中,愣是半晌没出声。 此事大有可能,以长贵睚眦必报的性情,她不是没怀疑。 从前只是觉得长贵没那本事,能悄声无息入宫杀人,可是长贵到底有什么手段,其实她并不知晓。 王宫这处地方,长贵从前与前宝梁王宠爱的小儿子交好,肯定早去过。 法术加上药物迷惑人心,他能做出的事多了去了。 顾少钦见卫小歌没有辩解,顿时有些怀疑她是知情人,“难道你本就知晓此事?” 卫小歌忙摇头,“我若知晓,又怎会将长富长壮,豆蔻和诗诗送入宫中,肯定早卷了包裹,带着家小离开宝梁国。” 这倒是大实话,顾少钦稍微好过了一点,他满脸不愉地说道:“将你弟弟长贵交给我盘问,咱们这事算揭过,不然我不会善罢甘休。” 真是个千古难题。 卫小歌紧紧皱着眉头。 老虔婆几次找茬,从前遣人暗杀过自己,这回又对薛绍奚下手。若家里真死了人,保不定会亲自动手杀了这老妇。 太后很该死,但是顾少钦却是个行事很地道的朋友。对薛绍奚照应得很,护得周全,当初还遣了八名高阶侍卫,除了照应两个侄子,也有给自己看护家园的意思。 琢磨了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长贵如今在乌金国,他本是乌金沛阳郡的郡守之子,非我的亲弟弟。他杀你母亲固然有错,想来是因为太后曾几次暗杀我,又对家中之人出手,因此按捺不住。” 长贵杀太后,绝对是因为小公主被嫁,但是却不能让顾少钦知道。 顾少钦腾地站起身来,一贯儒雅的面孔,满是怒火。 郡守之子又如何?母亲还是一国太后,自己是一国之王。 “母亲对你下手,我送了暗卫护着。薛绍奚在大营里,也有其他人照看。并且,我已应允你恐吓我母亲,做到这份上,却仍旧不放过她......母仇不可不报!” “顾兄请息怒,此事我们再细细商议......”卫小歌此刻也恨不得将长贵拉来,死死揍他一顿。 “无可商议,他若不死,我如何对得起母亲的养育之恩!” 顾少钦说完,全身真气四溢,长袖鼓起袍角翻飞,蓦地抬起手来,“嘭”地一声,一把将亭中精雕细琢的石桌子拍得粉碎。 卫小歌还从未见过顾少钦失态,此刻才瞧出他一国之君与外窍高手的气魄。 这是必杀的心! 与大魏的暗杀组织绝剑关系匪浅,不缺银子的顾少钦,想杀长贵,简直易如反掌。 尽管闯祸就有被人追杀的觉悟,问题是,长贵与自己的性命相连,而且为太后这种本就草菅人命的人偿命......哪里值得。 她脑中急转,却全然不知该如何解决。 第四四一章 相试 不等卫小歌想出什么办法来,顾少钦大袖一挥,以劲风扫去先前被他拍烂的石桌碎块。 簌簌的石头子砸进园子的花树中,亏得是冬天没什么花开着,不然必定残花败柳一大片。 略加发泄后,顾少钦恨恨说道:“你一日不将长贵交来,我一日便不将长富他们送还给你。” 说罢转身纵出了亭子,人急速往外飞去。 卫小歌一脑门的汗,立刻催动真气与风卷术追上去,“顾兄且慢,从前咱们有个约定,你还记得不记得?” 顾少钦忽地在空中一个回旋转身,落到地面,却见卫小歌并没有抛落太远,倒是有些惊奇她的速度。 “你我的约定,乃是我出手助你一样事,可不是饶过某个人的性命,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卫小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顾兄,可否通融一二,我不想辩解什么,若你还有其他条件,不妨大家提出来商议一番。” 她可不敢拿太后多次逞凶来说事,眼下人在屋檐下,非得低头不可。 顾少钦冷冷道:“你能赔我一个活着的母亲?” 没有考虑太多,卫小歌很诚恳地说道:“除了从前的约定就此作废,我还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如何?” 顾少钦上下打量了下卫小歌,忽然大笑了两声,“非我看不起你,修炼的时日不长,修为不弱,然而我不缺财不缺人,何事须得你相助?” 被鄙视了...... 卫小歌悻悻道:“虽说这话不吉利,可人总有个三灾七难。” “除非你能叫知微娶了佳宜!” “啊......”卫小歌忍不住轻呼,根本不可能嘛,她有什么本事说动知微。 顾少钦使劲白了她一眼,“做不到对吗,做不到便无需废话,拿长贵来交换其他的孩子。他们在宫里好吃好住,时时泡昂贵的药澡,说起来多养些日子反倒是我吃亏。” 听顾少钦的口气缓和了少许,卫小歌稍稍松了一口气。 此人也算是恩怨分明,并未将杀母之仇算到全家人的头上,朋友之谊尚在。 “我会给万人屠传信,叫他将长贵带回来,凭你打骂,不过他那条性命可否留下?” 听卫小歌提起万人屠,顾少钦的火气又往上窜,冷笑道:“想来你没见着我母亲的尸身对吗?” “不曾。” “你那位好夫君竟替长贵掩饰剑痕,他存的是何样心思?” 卫小歌微怔,原来万人屠已猜到,却并未告诉自己,大约是觉得自己说谎的本事不够高明。 可是,万人屠做的手脚应该缜密得很,顾少钦如何瞧得出?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弟弟长贵为了我而寻仇,夫君却是担心被顾兄察觉,这才......唉!” 叹了一口气,卫小歌抱拳长揖。 被怒气冲昏了头的顾少钦愣住。 此刻他却想起,全因自己要卫小歌假扮未婚妻子,开罪了母亲,不然今日何来杀身之祸。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因果循环终究还是应自己身上了。 “卫小歌,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必须做到我现在要说的两件事,咱们这件事便算了结,不过,我希望你那位好弟弟,从此不要踏入宝梁国境。” “顾兄请讲!” “第一件事完成了,我们再说第二件。其一,你必须在我手下走上十招,若能撑得下去,我当你是个人物。” “好!”卫小歌毫不犹豫地答应。 “刀剑无眼,我若不小心杀了你却不妥,咱们只比试拳脚真气。” “好!” 卫小歌仍旧是很爽快地答应,然后撩起裙摆,将枕梦取下搁置到一边。 重达五十斤的刀,若不打算用,最好是摆在一边,免得影响速度。 顾少钦看了那刀数眼,随即悠悠说道:“此刀虽是传说中的定情信物,不过却不祥,但凡拥有此刀的女子,从未与送刀之人白头偕老。” “枕梦是我的兵器。”卫小歌没有解释太多。 明白她话中之意,顾少钦点点头,“开始吧,我不会让着你。” 话音刚落,不料一道残影便立刻冲着他胸口袭来,顾少钦看得分明,卫小歌以手肘对准了他的胸口中丹田。 靠得如此之近,顾少钦来不及多想,全然无法用手去抵挡,只得身子略侧避开要穴,随即浑厚的真气透胸而出。若真被她打中,即便是外窍期真气也会不继,力道大的话,自己非得吐血不可。 卫小歌整个身子倒飞而去,“啪”地落到地上,随即脚后跟点地,又如标枪似的站了起来。 然后以同样的招式,再次扑了过去。 这次多了点时间,顾少钦袖风提前扫了过去,不料对方的身形蓦地消失,竟出现在自己的后心。 仍旧是以最大力道的手肘,卫小歌对准了顾少钦的后心要穴。 这次还是未能得逞,被对方的真气给震开。 外窍期的真气厚实度,远非内窍可比,她知道顾少钦没有用全力,不然眼下就得吐血三升了。 当初慕容念之也是用此法与她相斗,不过却要凶险得多,毕竟慕容念之丝毫没有留情。每次真气甲都是全力施为,叫人气血翻涌,疼痛不已。 一连数招,皆是如此。 到最后顾少钦面上已露出笑容来。 “罢了,再打下去毫无意义,你修为差得我太远。不过,你这法武齐修比起我曾见过的几人,不大相同,真气和法术的转换毫无间隙,外窍之下,你难逢敌手。” “过奖!”卫小歌拱手笑了笑。 若是再加上锋利的兵刃和护身法术,大约会更加威猛一些,不过却没必要展示所有的实力。 头发散在脸上,她忙将发丝拨到脑后,今天没预备打架,头发没束得很紧。 不但如此,这会儿她浑身狼狈,衣衫褴褛。 而顾少钦却仍旧如刚进门那会儿似的,整洁干净,儒雅贵气。 顾少钦瞧了瞧卫小歌青丝四散,略带娇喘,还有那露出的点点肌肤,面上忽地微微一红。 姑娘家其实还是不要与人打斗拼狠吧......他忙除下自身的外衫,以手指弹了过去。 “先套上,等我们商谈完余下的条件,你再去从前住过的地方洗浴,那边备有女子衣裙。” 长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很是好闻,卫小歌错愕了一瞬,便不动声色地裹住自己的身体。上回与慕容念之相斗,最终也是如此,那时薛绍奚除去外衫借给了她。 可是,两者不同。 自己曾为假冒伪劣的未婚妻,这般过于亲近了。 第四四二章 一人换一人 “我先去换身衣裳再来。”披着顾少钦的外裳,瓜田李下,卫小歌感觉有些不妥。 顾少钦鼻中冷哼了一声,心想从前虽有娶她做王后的意思,只是为了借她平民女子的身份,哪里就真瞧上她了。 竟要避嫌到如此地步,至于吗! “怕我生吃了你么,侍女们眼下都避了,无需担心传出什么话。我接下来便要说第二件事,再添上从前答应相助你的约定,长贵之事就此一笔勾销!”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顾少钦肯定不会做赔本买卖。 卫小歌心想,出生入死做的主线任务,“贵公子的青睐”,却因为长贵杀了太后,就这么用掉了。 而且,还附带其他条件。 没办法讨价还价,她点点头,“请讲!” “我颇为喜爱你家小妹妹诗诗,一人换一人,将她留在宫中与我作伴!” “这个......”卫小歌错愕到极点。 先前试了下身手,还以为有什么难解决的事,要她去做。 可万万没料到,竟然是看上小妹子。 她倒没猥琐地觉得顾少钦有怪异的恋童癖,应该是小公主远嫁,在宫里孤家寡人,缺个贴心的妹妹。 “不成,强人所难,换个别的条件。”卫小歌断然拒绝. 人心有偏颇,五根手指都不一样长,长贵此刻最多是个小尾指,哪里及得上诗诗重要。 她之所以这般费力周旋,无非是因为若长贵死了,她自己也没命。 “没得商量,你自己考虑一下,其他三个孩子我今日便遣人送到此处,你自己带他们回家吧!”顾少钦说完便转身飞走。 这次顾少钦全力飞纵,卫小歌费老劲追过去,却在一个拐弯处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竟不记得拿回衣裳,就这么穿着一身贴身的内衫回王宫,宫人该怎么想,去偷香窃玉了?他来见自己,根本不是秘密吧。 卫小歌匆忙回到灵芝院。 她还得在此等候着顾少钦将其他的孩子送回,外带先前追得急了,连刀都不曾收回,还搁在假山上。 做贼似的先取了刀,然后她飞快溜进早先住过的那间小院。正要换衣裳,却听见外头闯进几个人,房门忽地被踹开。 卫小歌本已戒备,不料却见是女官盈琳和两名刀已出鞘的侍卫。 盈琳慌忙说道:“我等在外院瞧见王上与万夫人已离开,正在收拾园子。先前侍卫说瞧见人影闯了进来,不晓得是万夫人返回,还当是进了贼人,还请莫要怪罪。” 说话间盈琳瞟了一眼她散落的头发,还有身上那件随意裹着的,属于王上的白色长衫。 卫小歌尴尬得要死要活。 难道顾少钦是故意害人? 如果出言解释,简直就跟欲盖弥彰似的,但是不解释岂不更糟。 “你们这般警戒是应该的,无妨。先前与王上比试了下拳脚,借了王上的衣裳,等下你们洗过好好收起。” 盈琳点头,“夫人可需要我等准备洗浴之物,另取一套衣衫?” 听对方将“万”字拿掉,只称呼“夫人”,明明无一事,卫小歌竟莫名有一种做贼心虚之感。 梳洗完毕,她等了大半个时辰,便见盈琳来敲门。 “王上遣人将夫人的几位弟弟妹妹送来了。” “送来几个孩子?” “三名。” 卫小歌不由得心中苦涩......顾少钦强行将诗诗留下了。 她随着盈琳走到前面厅堂里,见长富,豆蔻和长壮三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瞧见姐姐来了,三人全部从椅子上跳下来。 一向热情的长富,很快便扑进她的怀中,“姐姐,你终于来接我们了,我在王宫里住闷了。” 怨言一贯比较多的豆蔻,这回倒没说什么,还很有礼貌地福了福,“姐姐,我们赶紧回家吧!” 长壮使劲点头,“嗯,要走。” 一起入宫的锦杏和孟飞翎,想起几个孩子拘束的小日子,不禁露出会心的笑意。 出了城,卫小歌才向孟飞翎问起大家的在王宫中的日行起居。 锦衣玉食,有专人服侍,最初四个孩子都觉得十分高兴。可是很快就不乐意了,不能到处走动,连说话大声一些,马上就有年长的嬷嬷出言呵斥。 顾少钦隔上三五天会来探望,与他们吃一顿饭。 问题是,与顾少钦一同进食无比拘束,得中规中矩,按照王宫里的要求来。 光是学礼仪,就已让豆蔻想撞墙,学来学去,总是被嬷嬷指责。 长壮依然故我,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反正骂来骂去只当是耳旁风。 长富勉勉强强蒙混过关。 只有诗诗似模似样,从未挨过嬷嬷的骂,这点让豆蔻再次苦闷了。 豆蔻问道:“姐姐,诗诗不跟我们回家吗?王上遣人来说,诗诗懂的东西多,将来她要留在宫里做女官呢!” “不会不会,姐姐隔些日子接她回来。” 豆蔻“嗯”了一声,脸上先泛起一丝遗憾,过一会儿又仿佛变得很高兴。 卫小歌莞尔。 豆蔻性子好强一些,有些比拼的心理,估计是以为诗诗不回家了,还高兴了一下下。可是,内心深处,却仍旧不舍。 长富长长吁出一口气,“我本想要姐姐赶紧将诗诗讨回来,不过,如果她喜欢王宫,住在哪里也很好。诗诗身子不太好,王宫里能每三天泡一次药澡呢!” 最闷闷不乐的是长壮,瓮声瓮气地垂着头道:“我要诗诗姐姐。” 回到家中,三人与几个小半妖许久没见,大家亲亲热热地说话。长富将带来的礼物赠给大家,全是顾少钦平日里送的,他好好收了起来,一股脑全拿回家了。 各种漂亮的雕刻,手串,精致的小扇子,闻着能提神醒脑的香囊等等。 两样凑一样,昨天没来得及给沉乾接风,今天叫了两桌十分像样的酒席。 豆蔻被沉乾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快嘴地说道:“好吓人啊!” 长富忙拍了拍豆蔻的胳膊,“你别总一惊一乍,可不能这般说沉乾大叔,人家心里会不高兴。不能以貌取人,你又忘记啦!” 豆蔻跳下椅子,给沉乾行了个很闺秀的礼,“对不起,沉乾大叔!” 长壮却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永远好似慢了半拍的他,上下打量了下沉乾,“我不害怕,我更怕万大叔。” 万人屠身上带着股凝而不发的杀气,极有压迫感,很少人能习惯。 卫小歌笑眯眯地瞧着几个娃,心中欣慰不已。 长富有哥哥的模样了,自己懂事,还晓得约束下头的弟弟妹妹们。 豆蔻也长进了不少,虽然一贯咋咋呼呼,却知错能改。 第四四三章 夜探 诗诗给顾少钦扣下,必须得讨回来。 诗诗虽习惯地迁就人,也常说其顾少钦这位“大哥哥”人很好,可绝对不等于喜欢王宫。 当初诗诗独自被顾少钦从大魏带到宝梁国,在宫里住了一个多月,事后偶尔说起,孤零零地很不快活。 况且她很喜欢粘着说话十分有趣的鲁巧弄机关,爱带着长壮在园子里一边散步一边说书里的故事,哪里肯与那些疏离而又有礼的侍女们天天相对。 卫小歌一边与众人吃饭小酌,一边琢磨着该如何行事。 闯宫将诗诗给偷回来? 抑或,闯宫后死皮赖脸地讨要? 顾少钦身为宝梁王,她始终绕不过偷入王宫这一拙劣的方法,而她恰好知道一条虽然臭,但是非常安全的地道...... 不过,谁也不喜欢被人硬生生闯到家中。 一个换一个,拿长贵去换? 不知系统会有什么反应? 吃过晚饭,卫小歌将雄霸叫到一边,“你能否去一趟乌金国的鹿鸣山,给万人屠送封信,我画张地图给你。” 山中不太平,修为差一些的刘协去了说不定会给妖怪拦下生撕了。雄霸武力值高,即使遇到强大的妖王,他这健硕的体型却可以冒充妖怪过关。 将顾少钦察觉长贵杀了太后,还有诗诗被扣押一事在信中写明,隔天雄霸便出发了。 送走雄霸,卫小歌找到在园子里独自修炼的唐有德,“唐有德,你帮我跑一趟天昊宫,将你那位老友白泽给接回来可好?” “包在我身上!”唐有德愉快地答允,尽管每天忙忙碌碌,可到底不如从前在码头厮混那般热闹,白泽的市井气息,让他觉得很亲切。 本以为会有些周折,不料白泽竟乖乖跟着唐有德回家了。 “姑娘大王,知微道长不在,没有人给我吃草药。我天天与胡不归混在一起,早就腻了。”白泽边大口大口地吃着外头买来的糖包,边絮絮叨叨地抱怨。 竟好意思说。 卫小歌鄙视不已。 要不是怕他被哪个坏心眼的道士藏到地窖里,天天放血,谁会将这货接回来。 “给你个任务,家里的孩子多,你天天带着他们跑步。不许跑得太快,要稍稍比他们快一点点就好。” “那岂不是要跑两步就得停两步,太累了。” “你再抱怨个没完,往后坚决不给你买糖包。” 白泽偃旗息鼓,只得点头。 “对了,白泽,你在天昊宫住什么地方?”卫小歌问道 “一直住在知微小道士的地盘,后来跟着胡不归去了阳明真人的宫殿。” “这些日子阳明真人可在?” 白泽打了个响鼻,表示鄙视,“说是闭关,可胡不归说他根本就是偷偷溜出去玩,前些天才回来。” 卫小歌若无其事问道:“他对你好不好?” 白泽脑袋歪了歪,露出一丝困惑之色,“我也不晓得好不好,反正由着我进出,不过打量我的眼神总让驴感觉很不舒服。你不去接,我也想跑了。” 白泽这种千载难逢的傻大妖,战力值渣得要命,血气旺盛,不放他的血放谁的血? 卫小歌笑道:“你不怕他收了你,一个妖怪竟住到道士的观中。” 白泽仿佛有点后怕,倒退了两步,“小道士在还好,他不在总觉得观中有些道士瞧着我的眼神怪得很,不过胡不归在观中过了几十年都没事,应该还好吧!” “你又没什么本事,还吃得那么多,人家胡不归会飞呢!” 白泽略显羞涩,“嗯,他能到处给人送信,其实我也可以,但是没翅膀就是不方便,比如说王宫就不能偷偷溜进去。前些天胡不归和我吹嘘,说进王宫送信呢,观主赏赐了一粒很好的丹药。” 卫小歌笑道:“你与胡不归倒是无话不谈。” 白泽忽地举起蹄子遮住自己的嘴,“哎哟,糟了,观主不让他瞎说,胡不归只偷偷告诉我了,还特地叮嘱不能传出去。” “放心吧,我嘴巴很牢靠,和你不一样,不会说的。”卫小歌拍了拍白泽的背,心想秘密传到第二个人耳朵里,就再也不是秘密了。 阳明真人到底给谁送信? 老道士的地位高得很,凌驾在王权之上,肯定没有谋夺权位的想法,干嘛要送信去王宫? 又继续套了些话,白泽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她大致确定,阳明真人是个伪善之辈。 三天后的晚上,卫小歌换上万人屠所送的那一身夜行衣,记牢了路线,从满是污水的地道摸进王宫。 她已向长富打听好过了,这些日子四人都住在长乐宫。 其他人都回家了,只有诗诗一人没有,心思重的诗诗说不定会多想,得稍作安慰。 不过,她打算回头等万人屠带着长贵回来,再与顾少钦讨价还价。 真要自己去解决,万人屠心中恐怕有得生出失落感。 长乐宫的守卫算不得森严,外头有两名巡逻的侍卫,卫小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用摄魂术配合微量死藤自制的迷魂药物,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便轻松拿下。 她可不敢随意杀人。 从侧殿的房顶入内,毫无修为的宫女,迷香便能解决。 长贵能闯入太后的寝宫,其实,她也能办到。 诗诗没有住在主殿,在西侧的一间小殿之中,是长富说的。卫小歌寻到地方,早迷倒了宫女,轻轻推门而入。 拉开大拔步床的帷幕,小小的身子睡在如此之大的床上,显得极其不起眼。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没有安全感,蜷缩在角落,看着无比孤单。 拿解药在诗诗的鼻前晃了晃,小丫头悠悠醒来。 见诗诗长大了嘴,怕她叫出声来,卫小歌忙捂住她的嘴,“诗诗,姐姐来看看你,说话小声些。” 诗诗眨了眨满含惊喜的双眼,使劲点头,卫小歌这才松开手。 “姐姐,我要回家。”诗诗委屈地说道。 “诗诗,姐姐过些日子才能接你回家,现在先暂时住些日子。想看书还是想玩其他的,缺什么只管向王上要,不要害怕他会不高兴。” 知道诗诗对于不熟悉的人,一贯不敢随意开口,卫小歌特地提醒,不然这小丫头恐怕得天天看着墙壁发呆。再说,天性乖巧的诗诗,怕嬷嬷不高兴,说不定连门都不会出! 没有小伙伴在身边,日子久了,非积郁成疾不可。 “那我想看很多书,想学吹笛子,可以吗?”诗诗小声问道。 “嗯,可以!”卫小歌笑道。 难不成诗诗听过顾少钦吹奏笛子,也想学了。 第四四四章 久候多时 王宫不好久留,卫小歌搂着诗诗说了一阵话,必须得告辞。 满宫殿的人都中了迷香,外头树底下还塞着两个被迷魂术整晕的守卫,被发现了定然是一番轩然大波。 “姐姐要走了,记住不要和王上太客气,当他是姐姐就好。不过,别人求你向王上说好话,先假装答应下来,然后偷偷告诉王上。”卫小歌叮嘱。 在这种鬼地方,人善肯定被人欺。 虽然不知道顾少钦有几名嫔妃,或者与多少想攀高枝的女官们,诗诗眼下瞧着绝对是个可以利用的人。 她一点都不想小丫头卷到这种戏码里,只能告诉诗诗拿顾少钦当现成靠山。 诗诗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一位大姐姐对我很好,常说要我去她宫里做客,我没敢答应。” “嗯,不要去别人的宫里做客,也不要随意吃人家送来的食物。”卫小歌从怀里取出避毒珠,又道:“将这枚珠子挂在脖子上,只要是别人送来的东西,将珠子放上去试试毒。” 听多了宫廷里的破烂事,卫小歌越叮嘱越揪心。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将避水珠和避邪珠都交给了诗诗,还外带一个毒针机括。 “我都记得了。”诗诗很认真地点头。 这一瞬间,她仿佛觉得自己不再是个小孩子了,得面对那些大人们需要面对的事。 为什么姐姐不能将自己带回家? 她想到一个词——人质。 自己应该是人质了,姐姐与王上大哥哥应该发生了点什么,王上不高兴了。幸好这次当人质比上回好一些,没有人拿刀子比着自己的脖子,逼迫姐姐自杀。 摸了摸诗诗依依不舍的小脸,卫小歌忍着酸楚,“姐姐走了,这次打草惊蛇,往后再来不会那么容易,你还得等一些日子。” “我懂的!”诗诗再次点头,暗暗握了握拳头,必须要帮着姐姐解决她与王上之间的事才好。 将诗诗的被子掖好,卫小歌急急忙忙出了长乐宫。 她刚偷偷溜到冬日尚茂盛的一丛茶花后,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极轻的衣袂飘飞之声,从树叶缝隙中瞧过去,却见那人大晚上穿着一身白色长衫,站在树梢上,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这位置。 在王宫里如此明目张胆,只有一人,那便是身为主人的顾少钦。 卫小歌叹了口气。 顾少钦应该料到自己会偷偷前来,恐怕早在暗中盯着了。 她从茶花丛中钻了出来,对着树梢上面色冷然的顾少钦长长一揖,“惦念幼妹之故,不请自来,还望顾兄不要怪罪。” 顾少钦一跃而下,眯着眼打量下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卫小歌,一身服贴的黑色夜行衣,倒真像个做贼的材料。 他冷冷道:“我已久候多时,果真私闯王宫,你与卫长贵还真是一对好姐弟。” 卫小歌拉下蒙面巾,带着一脸的笑说道:“我家小妹子不比我这烂锤烂打之人,万一谁看不过眼起心害她怎么办,须得前来叮嘱一番。” “你竟认为我护不住诗诗?”顾少钦颇感觉被侮辱。 “不是我信不过顾兄,有权势纷争的地方,总免不了勾心斗角,起心利用。” 顾少钦难得竟没有反驳,因为的确是事实。 就连当初在齐国公府里,除了母亲之外,四妹妹也多次被有心人迫害。 宫中两名高阶嫔妃均来自洛京国公府,正如火如荼地争夺王后之位,为平衡其势力,他又纳了几名其他家族的女子。 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自己私心将诗诗单独留下,总归难以预料,未必就没有人伤害她,籍此嫁祸旁人。 当初希望迎娶卫小歌为王后,正因为这姑娘对他从不曾有过图谋,且胆量惊人,武力值出乎人意料之外。 “可一不可再,今日放你离去,下次我不会这般客气!”顾少钦说完,忽然觉得这种孤家寡人的滋味,着实有些难耐。 “告辞!”卫小歌赶紧说道。 “稍等,有人夜半偷送了一封秘信到我的寝宫,提及长贵杀了我母亲,若你能将此人找出来,或许我会网开一面。” 也许是冬日清冷而又静谧的夜晚,分为让人心软,顾少钦几乎有些忘记了母仇..... 卫小歌怔住。 顾少钦的意思是,饶恕长贵,放过诗诗,但是要寻到送信之人。 虽不知顾少钦的寝宫是否防守严密,可他本人作为一名外窍高手,何等警觉,谁有这等本事? 赵无痕的轻身功法极好,却也难免发出轻微的声响,除非是大宗师......想到大宗师,她却猛然想起白泽说的,关于胡不归送过一封信到王宫的事。 难道,此事是阳明真人所泄漏,他又如何知晓?嗯,能隐匿身形,不管是跟踪还是偷看,都十分便利,总有他的途径。 可是,顾少钦会信吗? 踌躇了一阵,卫小歌便说道:“你若问我别的事,我未必知道,这件事应该是阳明真人所为。” 顾少钦一脸惊奇,“有这等事?” 向来不问世事的大宗师,他从来无缘得见,不过听人说起,阳明真人几乎从不踏出所居住的宫殿。 卫小歌摊手,“你不要问我如何得知,不然会伤到无辜之人。” 应该说是“无辜妖怪”,不管是泄密的胡不归,还是多嘴的白泽,谁知道阳明真人会不会拿他们补身。 至于阳明真人为何揭开长贵杀人的秘密......卫小歌暂时想不出头绪。不过,无非是希望自己与顾少钦结仇,他能从中谋取些什么。 “换身衣裳,我送你出宫,既已瞧见你了,哪里能随意让你穿着夜行衣摸出去。” 为什么不能,卫小歌默默,事关面子问题吧!皇族王族很看重这些,当初穆乘风两次闯入寿王府,岐郡王似乎觉得很伤脸面。 她在原地等了一阵,没过多久顾少钦便送来一件男子样式的短毛大氅。将帽子扣上,脑袋和脸都盖住了一大半,如此由顾少钦从侧门送出王宫之外。 侍卫们目不斜视,仿佛没瞧见。 卫小歌不无邪恶地想着,难道从前也有有姑娘家夜半被顾少钦送出去的“惯例”。 第四四五章 一时手痒 过年热热闹闹,独缺了诗诗,连豆蔻都有些怏怏不乐。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她与长富四处点鞭炮,诗诗拉着长壮在旁边瞧着。 多了几个小半妖一起闹腾,她似乎也觉得没那么高兴。 比起豆蔻的小小忧伤,长富和长壮更甚。 长壮时时懵懂地拉着卫小歌问:“诗诗姐姐呢,什么时候回家?” 只有那么一两回,长富带着点犹豫,偷偷小声问起长贵。 卫小歌心中清楚,已经快十岁的长富,其实感觉到长贵在家中不受欢迎。 沉乾首次感受年节的气氛,天天乐呵呵地东看看西看看,还多次盖着脸与段添财,唐有德兄妹等一起出门采购。 除了买那些年节需要的食物,还有各种新奇的小玩意,都不需要人送货上门,全由力大无穷的沉乾背了回来。 到初一那天的一早,宫里送来了许多礼物,其中还包括诗诗送给大家的手制人偶与无数封家书。 除了素未谋面的沉乾,每个人都收到单独的一封信。 卫小歌读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封。 诗诗的信中提及她过得很好,平日里看看书,顾少钦隔个几天便会探看一回,还要乐师教她吹笛。长乐宫的守卫比从前多了一些,从前爱探望她的大小宫妃,没有再去叨扰。 信的末尾,诗诗提到顾少钦不再为母亲的死而生气,却时时郁郁寡欢。 读完信,卫小歌不禁苦笑...... 小丫头长大了,信息量满满的一封信,她能感觉到诗诗试图化解自己与顾少钦之间的恩怨。 同时也闻到一股不大好的气息,宫妃们似乎对诗诗做了点什么,顾少钦对此做了些应对。 说好的,若是寻到送匿名信到寝宫的人,便将诗诗还回来。 可是,因为此事是阳明真人所为,却无法证实,顾少钦干脆赖帐了! 熙熙攘攘年节已过,日子慢慢溜走,天气回暖了少许。 卫小歌不知阳明真人是否还跟着她,但是她却有些迫不及待了,早点解决了这老道士,从此以后才能安枕无忧。 可惜,阳明真人显然不是慕容念之这等缺少耐心的人,竟是一直按兵不动。 这天询问了所有孩子的日常功课,她又与长富和豆蔻拆了下招式。 长富学的是刀法,而豆蔻学的是剑法,招式不算复杂,均来自万人屠的传授。 论及天赋,豆蔻比长富高不少,一套剑法精准,切使得极为快速。而长富却有些呆板,只具其形不得其意。 不过,长富的真气却比豆蔻要厚实,显然平日里打坐的时间要多得多。 最让人吃惊的是长壮,万人屠还没帮他打通筋脉进入通脉期,不过跟着打坐,这会儿竟已通了四条经脉。还学会了长富稀里糊涂教给他的刀法,耍得有模有样。 长富颇有些沮丧,“姐姐,我是不是很笨?” 卫小歌蹲下身子,取出帕子细心地给长富擦了擦汗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你的真气厚,往后有人欺负弟弟妹妹们,你以用真气甲挡住。豆蔻出剑快,可趁机偷袭,长壮马上跟着补刀。” 长富想了想,哭丧的面孔稍微好了一点,“我明白了,我手脚没他们两个快,往后要多注重炼体,加强真气的强度。” 卫小歌笑道:“正是如此,回头等你们姐夫回家,我再与他商量。我觉得你可使用双兵器,刀盾结合。功法也可以换另外一本,强化真气厚度。” 豆蔻不免带着些骄傲的口吻道:“姐姐,我是不是很厉害?” 卫小歌顺便给豆蔻擦了擦汗。 “你的剑法很好,很有习武的天赋,却缺乏耐心。姐姐修炼的时日短,与高手作战,多数时候输在真气的厚实度不够,因此你在这方面需要向长富学习。” 豆蔻苦着脸,“我总是坐不住,还是喜欢在树上,屋顶上跳。” “你适合真气轻盈的功法,我去为你寻一套。不过呢,任何功法都需要打坐积累,如若不然,修为会止步不前,每天至少坚持打坐两个时辰。” “嗯!”豆蔻咬着手指头答应,两个小时真的很久啊! 长壮扯了扯卫小歌的衣角,难得兴奋着急地问道:“姐姐,我呢,我呢!” 卫小歌笑了,“长壮很好,刀法好,耐心也好,往后和姐姐学同样的功法。” 这门适合自己与万人屠的功法,对长壮而言应该不错。 她心想,虎娃娃长壮仿佛一点都不像虎王,不焦躁不多疑,性格温吞得很。仿佛总是呆头呆脑地逛来逛去,其实什么都瞧在眼里。很多东西,不用教都懂了。 让他们自行玩耍,卫小歌便向着园子走去,心中琢磨着小鱼他们几个半妖该开始收心,学习字和修炼了。 刚没走多远,却听见园子那头响声大作,惊天动地。 “有人打斗?”她惊疑不定,顺着声音飞速而去。 家里有几乎可以与万人屠相抗衡的沉乾在,谁来都讨不了好。这么大动静,显然沉乾已和人在动手了。 奔赴到硝烟弥漫的战场,卫小歌见状无语之极。 “还不给我停手,打烂了谁来修?” 与沉乾交手的是万人屠,雄霸在旁笑呵呵地观战。 假山已给打得粉碎,池塘也给填了,几株唐有心最喜欢的柳树早成败柳。 沉乾指着万人屠,“是他要比拼力气,我只好奉陪。” 万人屠咳嗽了两声,笑道:“一时手痒。” 卫小歌无奈道:“你们慢慢打,打完了将修理的银子给唐有德吧!” 沉乾答道:“我还剩下一百七十两。” 过年期间他用了不少,却没想到外头的东西很便宜,吃的喝的玩的不过几十个铜板,使劲用也只用了二十多两。 “不用你出,谁手痒谁出银子。” 万人屠笑道:“自然是由我掏腰包,女子就是这般斤斤计较,沉乾你可记住了,往后寻人族娘子可要仔细。” 沉乾讷讷道:“我生得这么吓人。” 万人屠摆摆手,“放心,我传授你一门化形术,保管你能很快修炼成人形。” 沉乾依旧摇头道:“我是妖族,只能寻女妖族的为妻,可不能害人家姑娘一尸两命。” 规矩如此,并且他早听说过了,虎王为了生下孩儿,害死了不少人族的姑娘。两族血气不等,人族女子受不住妖族的胎儿。 万人屠笑道:“我有法门呢,到时与你说,这会儿不急。” 卫小歌无语。 这两个憨货,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四下张望却没瞧见长贵......难道万人屠没将长贵带回来? 第四四六章 疏离 取了银子交给唐有德,随他去整理园子,卫小歌便飞快奔回主院。 侧耳听了听,她便知晓万人屠不在东厢主卧,乃是在西厢的一间侧房中。 门开着,万人屠已洗浴完毕,披散着粗黑油亮的长发,懒懒地倚在靠窗的软榻上慢慢喝茶。 她笑着趋步到近前,随意地盘膝坐在矮几的软垫上,为自己斟了大半杯,一口喝干。 “啊,定神茶!”卫小歌整张脸立刻皱成苦瓜,便差点喷出去,竟是苦得要命的定神茶。 看来万人屠回得匆忙,急需要恢复体力......既如此,为何又要与沉乾比拼力气? 难道,力气太多发泄不完? 真叫人搞不懂他那颗脑袋里转的什么念头。 万人屠没有起身,仍旧半靠在软榻上,微微一笑,“此茶不伤身,苦虽苦,偶尔喝上半壶也不打紧,却不可常喝。” 放下手里的茶盅,卫小歌一时找不到清水漱口,只得忍着。 “一路辛苦了,山里如今可太平?” “此事已由穆乘风接手,我替他斩杀了数十名邪修,三名妖王,很够朋友了!” 卫小歌笑道:“各大五十大板,人族妖族都杀,由你来做倒是相得益彰。” “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万人屠随口说道,口气中有些意兴阑珊。 “怎么了,你仿佛有些不大愉快。” 万人屠沉默了一阵,“我没能将长贵带回来,你如今为何与我生疏到如此地步,憋了半天却不问?” 卫小歌长叹一口气,“不要多想,这几年为了长贵愁白了头发,几乎都不想问了。” 万人屠忽地站起身来,背对着卫小歌,抬眼望着窗外的天空,背影有几分萧索,“我早已知晓长贵杀了太后,本以为顾少钦未必料到,因此私下里瞒着你,乃是我的不是。” “不必道歉,你瞒着我定然是为我好。”卫小歌心中诧异,到底怎么回事,先前在园子里还没瞧出来,眼下万人屠竟显得疏离无比。 依旧背对着她,万人屠负手而立,手指却在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与我说说吧,你如顾少钦如何交涉?” 她将当日与顾少钦倾谈的细节,没有丝毫隐瞒地说了,包括对方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没有漏。 “听起来似乎恩怨分明,难道是我错看他。”万人屠悠悠点评了一句,却转过头瞧着卫小歌,淡淡笑道:“他对你十分照应,如此大事,竟轻轻放过。” 难道是因为吃醋?卫小歌瞟了万人屠一眼,嘴角泛起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你当我奇货可居,旁人未必当一回事!” 万人屠不置可否,语气依然显得疏远,“留诗诗在宫中为质,难道是爱姐及妹?” 卫小歌微微皱了下眉头,万人屠为何如此古怪,一副欠揍的模样。 她稍稍转了下话题,道:“长贵偷溜了吗?” 万人屠点头,“嗯,长贵大约猜到我留下乃是监视他,他竟将带来的人马,全留在鹿鸣山,独自一人消失了。我请附近几座相熟妖山的妖怪寻他的踪迹,却遍寻不果。” 卫小歌再次叹气,“罢了,若非顾少钦夺了诗诗,我其实已不想再管这小子。寻不到便寻不到吧,改日你与我递个拜帖予顾少钦。” 长贵从小就未雨绸缪喜欢挖洞,若他存心躲藏,在某处隐蔽的地洞中储存够食物,谁能找得到? 再说,他还能易容成某个小妖,混迹在妖群中。 “我不欲见顾少钦,此事由你解决吧!”万人屠带着一些怠倦之色说道。 她强忍着让诗诗呆在王宫,特地等着万人屠回来......若是扯着万人屠追问为什么这般冷淡,这种事如何做得出? 心中略有些不耐,卫小歌只得说道:“你可是累了,不如先歇会儿,我们回头再慢慢说。” “嗯,我的确乏了,先睡一觉。”万人屠说罢,径自走向床榻。 这处并非东厢主卧房,万人屠竟打算在此休息。久久未相见,他破天荒没有动手动脚,这会儿竟然有下逐客令的意思。 卫小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房间的气氛很冷。 躺在床上的万人屠,看了卫小歌一眼,目光中仿佛带着些淡淡的失望,忽地指风轻弹向挂住帷幕的铜钩。 锦幕立刻散开,挡住了床榻,竟彻底将两人隔成两个世界。 没有站太久,卫小歌便转身离去,既然他不解释,又何必问? 园子仍旧是一团乱,几个半妖还有长富他们跑来跑去,捡碎石头子,互相扔着玩,笑成一团。 沉乾帮着唐有德在收拾。 她瞧了两眼,不知为何竟没有往日看热闹的兴致,一个人出了大门。 连云镇是个小镇,如果使用轻身功法,很快便能出镇子,即便是随意走,小半个时辰也能彻底走到镇外的村落。 已是春耕时节,农人在田地里忙碌着,绿树刚发了新芽,一切充满了生机。男女老少齐齐出动,老人小孩子管送水送饭,壮年男女则是卖力地干活。 卫小歌坐在长满青草的山坡上,茫然呆滞地瞧着这一切。 她有一个家,平时也是这般忙忙碌碌,跑东跑西,照应这个照应那个。 如果长贵没将他自己折腾死,她还有十四年的岁月。 长富豆蔻已十岁,再过些年大约不会缠着她,有他们自己想做的事。 穆乘风十岁上下已出外游历,不过长富豆蔻不会那么早,想来十六七岁,便要开始他们真正的武修生涯。 诗诗不可能出门,会在家与长壮作伴。 可是,不可能修炼的诗诗,连打通全身经脉都困难,十七八岁恐怕得出嫁。这年头的姑娘家,年岁太大便不好嫁人。 等所有的孩子们都找到自己的位置和归宿,她也该静悄悄寻个地方,从这世上彻底消失。 然而......自己却嫁给了万人屠,平白多出一段不应有的姻缘。 他今日这般奇异是为何? 卫小歌百思不得其解。 鹿鸣山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与铁英男倾谈之后,两厢比较,觉得自己始终不够热切,因此生出怨气来? 若他......真要与铁英男结为夫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 将来也免得他孤影形单。 胡思乱想着,卫小歌忽然有些鼻头发酸,不经意之间,眼泪落到裙面上。 第四四七章 不可言说之地 不知坐了多久,天色慢慢暗了下去,卫小歌猛地站起身来跺了跺脚。 得赶紧回家,若是孩子们没见她回家吃饭,定然要问起。 竟在此伤春悲秋,不过是受了点委屈罢了,回去后将万人屠从床上拖起来,给他两脚才是。 这货竟如此阴阳怪气,难道还得由着他气得自己七窍生烟。 她飞纵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忽然如撞到一堵无形的墙壁似的,猛地从空中跌落。 就在这一瞬间,前方忽地变得寂静无声,鸟飞虫鸣,风吹树叶的声音,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 心中剧震,卫小歌忙开启眼窍。 四周密密麻麻的元气波动,组成一张让人窒息的大网,将她围绕在其中。 阳明真人终于忍不住了? 摸了摸手腕上的弹弓,卫小歌高声说道:“现身吧,我知晓你已跟踪我多时了!” 一道虚影慢慢变得凝实,她眼前出现一名头发胡须皆白的老道士。 阳明真人身量比普通人稍高,面上的皱纹并不多,颇有几分慈善之色。穿着藏青色的宽大道袍,绣有黑中带金的麒麟。头戴玉冠,与知微十分相似,头冠一侧悬挂着几粒雾濛濛的青色宝珠。 瞧着十分仙风道骨,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万夫人,老道也是不得已为之,且勿见怪!”阳明真人嘴角含着一丝笑容说道。 笑容显得很真诚,仿佛真是迫不得已,卫小歌心中惊诧,没想到此人的外貌竟如此具欺骗性。 她顿时也笑容可掬地回应,“敢问真人有何见教?”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阳明真人将手中拂尘摆了摆,笑道。 “天机不可泄漏。”卫小歌轻轻摇头。 “老道年岁已高,因此不问世事,只问天机。” “若不问世事,道长应当不再将生死早放在心上。”卫小歌继续神侃。 “非也,生死大关乃是问道天机,老道执念深甚深,还请万夫人解惑。” “你心有疑惑,我何尝没有?敢问你为何私下送信给宝梁王?” 阳明真人收起先前的笑脸,很严肃认真地说道:“守虚乃是我天昊宫弟子,犯下杀戒,老道岂能不管。” 果然是阳明真人所为,卫小歌又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希望宝梁王与我交恶。然而此举对你有什么好处,我若离了此地,你倒不方便随时跟着监视了。” 阳明真人微笑道:“换个地方,便不至于叫我立于危墙之下。” 在自身的地盘动手,难免有瓜田李下的嫌疑,卫小歌明了,“眼下却为何囚禁于我呢?” “我不欲再等。” “天昊宫不许人犯杀戒,不知道长是否遵守此戒呢?”卫小歌略带讥讽地说道。 “万夫人并非活人,自然不在此之列,按理我若叫你魂飞魄散,乃是为阳间积德。”阳明真人笑道。 “是么?”卫小歌不禁放声大笑。 这老道士果真不要脸之极,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一个人不按常规所作出的行为,多半脱离不了两个缘由,冲动与渴求。 老道士为了他心中的渴求,冲动了。 听到卫小歌的大笑,阳明真人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诧异,这世上还有不怕死的人? “说吧,你是何来历?” 卫小歌盘膝安然坐在地上,摆出一副高人姿态,淡淡说道:“来自不可言说之地,你心中明白。” “白玉京?” 卫小歌神秘一笑,却是不答话。 阳明真人忽地讥讽道:“秦小姐却说,你不过是一抹异界魂魄。” 果然没有被丁土的“上头”抹去记忆,卫小歌拿眼睛瞧着阳明真人,“你信?” 她取出手腕上的弹弓,“嗖”地一下打在四周的元气波动上,原本隔绝的虫鸣之声,瞬间从外界透入一丝。 “开启了眼窍......”阳明真人心中有些骇然。 以外五窍感受天地元气,其中以唇舌最易,眼窍最难。便是他自己身为大宗师,内外通达,却不能如此精准地看出旁人法术的节点。 只是她感知力尚弱,并不能彻底破除自己的法术。 阳明真人若无其事,将隔音之术随意补好,道:“你曾是大宗师?” 卫小歌冷冷说道:“我曾是谁不重要,你有求于我,却使出这等囚禁的手段,难道打算刑逼供不成,简直荒谬!” 阳明真人仿佛踌躇了一瞬,“若......若你不肯说,老道迫于无奈,那也是情非得已。” “动手吧,魂魄不消,生生不息。”卫小歌带着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 阳明真人挑了挑他那不含一丝黑色的眉毛,心中再次骇然,莫非杀不死,她还能在另外一具身体中重新复活。 她到底是什么怪物,难道真来自不可言说之地? “老道清修多年,怎能妄谈杀生,不若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条件,你毕竟修为尚弱,老道忝为大宗师,或许对你有所助益。” 卫小歌皱眉,不屑道:“笑话,你能助我?我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从一名弱女子成为通脉期的武修,两年后成为内窍。若非不敢过于使用感知力,各种法术都可研习。” 见阳明真人一路脸色一变再变,渐渐受辖制,她心中不无得意。 对于不可知之事,常人总怀有恐惧和敬畏之心。 明明一介大宗师,到老了却失了心性,不信自己,反而信她的胡言乱语。 阳明真人被噎得有点不痛快。 被世人遵崇已久,当世之人只有万仞山从不给他颜面,时而讥讽几句。至于剑圣刀神两名以武入法的大宗师,并无深交,大家一贯客客气气。 “万夫人,你何苦如此软硬不吃?炼体修身的丹药我有,如果你需要地位,我可收你作为入室弟子,成为知微的师妹,从此天下无人敢向你动手。” 卫小歌笑道:“难道现在天下有人能向我动手么,好歹我是万人屠的夫人,他乃是万仞山的关门弟子。” 阳明真人默默。 大魏皇室更替,最终上位的那位天子,曾与万夫人有些友人之谊,而万人屠竟是一手导致岐郡王兵败的人。 不过......自己使了些手段,万人屠如今恐怕对此女的情意不再。 今日万人屠回家,此女竟失魂落魄,一人到野外落泪。 不对......阳明真人厉声喝道:“你若曾是大宗师,年岁不知几何,又为何贪恋世间男女之情?” 第四四八章 重生之法 卫小歌摸了摸脸,感觉微微发烧。 浑充高人老太婆,被人嘲笑啃万人屠这株嫩草。 果然有些说不通。 年龄歧视,难道老头老太太就不能白头偕老,互相恩爱了吗? 她斜着眼瞧着阳明真人,“哼,你不知年岁几何,如若重生,不会有执念么?” 阳明真人淡淡一笑,何来执念,便是有也早放下了。 钱财不过是区区粪土,权势高位如过往云烟。 而最最可笑的乃是男女之情,只不过是夜间昙花,露水未干,已消失不见。情浓时依依不舍,情薄时如秋后蒲扇,甚为多余。 自己除却对死的不甘,对未知的不安,再无大事...... 尽管心中有些疑虑,阳明真人却肯定了一点,此女的确再世为人。 他抬头瞧了瞧天际,这世上真有仙人?若果真如此,他又何必苦求重生,不若成就大道,登上仙界去往白玉京。 “世上可有仙?”阳明真人缓缓问道。 “怎么,你竟想成仙?”卫小歌晒笑一声。 “你是人是仙?”不理会卫小歌的不屑,阳明真人面带渴望问道。 “仙者,若有执念,便会入凡尘历练。”卫小歌略加琢磨,便继续胡侃。 阳明真人若有所思。 难道眼前这女子须得历情劫,因此曾经的仙者高人,如今竟学人陷入男女情事之中。 自己最近离间了她与万人屠,若叫他二人各奔东西,岂不是正好合了她的劫,从此绝了凡俗之情,直奔大道而去。 算起来,自己倒做了一件好事。 “我心无执念,只求得道。”阳明真人认真说道。 看来丁土的法子不管用啊,卫小歌有些头疼,老道士与想重活一世的莲池不同,根本就是想成仙。 见卫小歌带着些踌躇,仿佛遇到什么难解之事,阳明真人急切道:“前辈,我若想得道,还需些什么?” 被一名大宗师称为前辈,卫小歌啼笑皆非。 她心中一动,阳明真人并非没有执念,此人的执念乃是求仙问道。 “你可舍得?” “舍得何物,我万事都舍得?” “区区皮囊。”卫小歌很平淡地说道。 “什么?这如何使得?”阳明真人大惊失色。 卫小歌顿时好笑之极,想登仙却并无万仞山那等视死如归的决心,听着十分不尴不尬。果然被丁土说中了,贪生怕死者,便是修道也修不到家。 可惜,若他离魂而去,即使魂魄不消亡,也必定受丁土管辖,再不用担心了。 她摇摇头,“若想扶摇九天,一身凡胎,浑身浊气,如何去得了?我有心点化你,你却毫无决心。” 阳明真人那仙风道骨的面孔,有些变色。 分明是有意诳自己,只有无法成仙之人才选择离魂兵解,此女心狠手辣,定然骗人心甘情愿赴死。 阳明真人踌躇了片刻,他不知该使出些手段,拷打逼问,还是继续使用软手段威胁。可看她的模样,全然不受人胁迫,杀了也无济于事,如此得罪了仙界之人也未必可知。 心中摇摆不定,阳明真人咬了咬牙,谁也没听过仙人会驾临凡尘,何惧之有? “尊驾既心存执念这才返回凡尘历劫,不知尊驾的执念是万人屠,还是几名弟弟妹妹......本尊要求不多,只求长生之道,永存于世。” 卫小歌冷哼了一声,还是回到最下三滥的手段了,用无辜的家人威胁,这老不要脸的! 原来想问道是假,要的是活着。 世上谁能无死,真是痴心妄想! 见卫小歌脸色冷然,一言不发,阳明真人又道:“我再问你一次,说还是不说?” 卫小歌假意作出挣扎思考状,沉默了许久,道:“世上并无永存之道,你若想生生世世轮回重修,却有一法。” 阳明真人眼中露出热切,“如何重生?” “如我这般,占据他人的身躯。” “你又来诳我!”阳明真人脸色无比难看,气恨恨地道:“此法行不通,本尊魂魄何等强大,普通人的身躯如何受得住,再者也无法将本体魂魄驱走。” 卫小歌“嗤”地笑了,“难道我不是在普通人的体内重生?” 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阳明真人双目发亮,“还请前辈赐教。” 称谓又变成前辈了......卫小歌恨不得煽着老东西两巴掌,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果然是毫无执念,没半点心理障碍。 她很不客气地说道:“此法我可传授给你,还请不要打扰我与我的家人,从此以后有多远,你走多远,不要让我再瞧见你!” 阳明真人既不动怒,也不觉得尴尬,很诚恳地说道:“我应允你。” “哼,寻一名无心活下去之人,此人必须自绝而死,魂魄才会提早一步离开身躯,此刻你需立刻以真气保全身躯的生机......” 还没等卫小歌说完,阳明真人忙问道:“此法不可行,普通人的身体如何能禁得起大宗师的魂魄。” 卫小歌挑眉,口中中充满不耐:“天下的便宜难道能让你占尽了不成,你没长眼睛还是怎地,没瞧见我此刻正在重修么?” 阳明真人讪讪道:“前辈请继续说。” “我传你一法,离魂之后迅速削弱自身魂魄,进入那具身体之中,从此以后你便是他了!” 不知是失望,还是觉得充满希望,阳明真人心中复杂难言。既有法子削弱自身魂魄,听起来应该可行,可是却得舍下无数年的苦修。 不过,比较而言,却比离魂兵解似乎要好一些。 既然这一世能修到大宗师那一步,将来仍旧可再次回到原点。说不定多经历几世,最终能领悟无上妙法,将来成仙得道。 卫小歌看了看半天没声息,面色变来变去的阳明真人,更是鄙视。 “怎么,先前舍不得臭皮囊,这会儿舍不得臭魂魄,反正你还有些日子好活,说不定活到寿终正寝,忽然就立地成仙了。” “前辈,我还有几十年的寿元,可否等到寿元将近之时再行此法?” 卫小歌无语凝噎,死老道士都活了两百多年了,口口声声没执念,竟怕死怕成这副德行。 带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她淡淡说道:“你是大宗师,这些事难道需要我提点?你既只有几十年的日子,便是多走几步路,也会觉得身躯过于劳累,魂魄无法自控,时时要离体而去。” 阳明真人露出尴尬之色。 他的确无法做太多的事,天天不得不“闭关”。 这些日子跟踪卫小歌,但凡过度使用感知力,便觉得身体承受不住,隐隐有离魂之兆。 第四四九章 我应该知道吗? “我该走了,得回家用夕食。”卫小歌淡淡说道。 阳明真人忙道:“你还未传授我削弱魂魄的法术,如何能走?” 卫小歌冷笑:“传授给你,下一刻你便要我的命,别说你是什么世外高人,我半个字都不信。” “那你何时能授我大法?” “凌云子道长与知微道长可在观中?”卫小歌问道。 “你问他们二人做甚?”阳明真人奇道。 卫小歌晒笑,“你这沽名钓誉之人,若无旁人在场,难免会做出些叫人不齿的事来。改日他们回到天昊宫,你再遣人寻我。” 被说是沽名钓誉,阳明真人全然不当一回事,身为人,表面上就必须按照大众法则行事,上善若水,圆通才可自如。 可是,他再次踌躇,就此放这女子安然离去?略加思索,他便说道:“我即刻便召集他们回观,改日再会!” 放她走也无妨,此女拿什么与自己抗衡?她断然不敢暴露再世为人的事,若是叫万人屠知晓,恐怕立刻拿她当妖魔鬼怪看待。 再者,当世只有万仞山与剑圣孟轲能与自己匹敌,刀神余风扬已有五十来年不闻音讯,恐怕早死了。 旁人不足为道! 外界声息渐渐传入耳中,卫小歌凝神瞧着四周元气波动的变化,此刻她才察觉,此人倒是十分托大,只设置了面前的一堵元气墙壁,并无牢狱之术。 显然对方速度极快,根本不怕她逃离。 老道士的身形隐去,只见空中一缕淡淡的元气波动飞速远去,卫小歌明白这回他并没有跟踪。 其实,从先前的试探她已知晓,阳明真人其实很吝啬以身体行动,不敢耗费半点体力。不然去顾少钦的宫中送匿名信,就不是胡不归,而是他本人了。 匆匆往回赶,卫小歌心头再次泛起万人屠那冷漠的神情,不由得又是气恼,又是伤心。 说好的默契和信任呢,不分青红皂白便摆脸色? 她气鼓鼓地跳进家门,见东侧园子的碎石已被拖走,便径自往西则长富的院落而去。这会儿早过了吃饭的时间,她没在家,想必孩子们会觉得不解。 进了趣味阁,大老远便听到豆蔻唧唧喳喳地说话。 “诗诗回家了?”卫小歌顿时惊奇不已。 她快步走了进去,果真见豆蔻拉着诗诗问东问西,眼带羡慕地瞧着那一身梅花寒鹊的缂丝衫裙。 其实,当时接豆蔻回家之后,顾少钦之后遣人送来几个孩子在王宫的用度衣裳,豆蔻自己也有不少漂亮的衣裙。 “姐姐!”诗诗见卫小歌进了自己的卧房,忙喊了一声,便立刻走了过去。她已经被豆蔻缠得没法子脱身,恨不得将身上的衣裳脱给对方。 卫小歌笑眯眯地瞧着诗诗,脸色白中透着粉,也没见瘦。 “还想着过两天去接你,怎么今儿个就回家了?” “不是姐姐叫万姐夫去接我的么。”诗诗惊奇地说道,说完却歪着头笑了笑,“啊,我晓得了,定然是姐夫想给姐姐一个惊喜。” “定然是这样。”卫小歌笑道。 不是说,“不欲见顾少钦”的吗,怎么却去了趟王宫将诗诗接回家? 这货今天魔障了! 将万人屠与阳明真人的事暂时抛开,她与几个孩子说了一阵话,承诺豆蔻隔两天去铺子看看衣料和成衣,又答应长壮给他一柄刀,这才出了孩子的住所,向着东侧的主院走过去。 遥遥已瞧见屋顶上坐着一个人,手里握着酒葫芦,时而仰头喝上一口。 天色已晚,月上梢头,万人屠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仿佛整个世界只余他一人。 卫小歌跃上屋顶,坐在他的身边,原本心中的怒气,却不知为何竟然悄悄地去了八成。 她默默地没有说话,与万人屠一起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皎洁的弯月。 万人屠侧过脸,眼神定定地瞧着眼前的女子。从前尚存着一些稚嫩,如今却如诗诗衣裳上的寒梅似的,在冰天雪地里傲然绽放,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即使眉眼中含着些幽怨,最近却仍旧噙着一丝万事不放在心中的笑意。 她并未对自己如何上心吧,万人屠不由得心头一痛。 “今儿我有些不痛快。” “嗯,这会儿愿意说了?”卫小歌问道。 “你真不晓得缘由?”万人屠心中困惑难言。 “我应该知道吗?”卫小歌奇道。 “你与铁姑娘说的话,她都告诉我了。”万人屠叹息了一声。 “我说什么了?”卫小歌轻蹙着眉头问道,难道自己看错了铁英男,竟出言挑拨了些什么。可是凭万人屠如此敏锐的触觉,对方说谎,他难道瞧不出。 想起曾经万人屠对铁英男说话的神情,语气温柔,仿佛怕话说重了会伤了对方,卫小歌猛然意识到,万人屠未必对铁姑娘真的无心。 他只是觉得不适合罢了。 万人屠瞧着卫小歌,见她略略皱着眉,仿佛在沉思些什么,顿时更是伤痛,她竟如此伤了自己的心而不自知。 “你希望她嫁给我,那么你呢?”万人屠沉沉说道。 “我从未说过此话。”卫小歌神色一凛,还真料错了铁英男的为人。 当初只见过两面,而自己并懂得少许察言观色的本能,却远远及不上眼前的万人屠与岐郡王这等老于世故的人。 当局者迷,想必万人屠一贯认为铁英男单纯,因此对方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万人屠紧皱着眉头,“只因秦郡守希望她入宫,成为穆乘风的嫔妃,你便觉得不乐意了吗?” 卫小歌心中有些不喜,竟怀疑自己居心不良。 “笑话,我何尝知道此事,再说我从不干涉旁人嫁谁娶谁,她希望嫁你也好,不愿意做嫔妃也好,与我何干?” “当日你曾唆使厉行渊去探望铁姑娘,希望玉成他二人的好事。”万人屠语带讥讽道。 “那时我与穆乘风尚有婚约在身,还未你与有任何牵扯,你想多了。”卫小歌的口气越来越冷。 当初在江陵向厉行渊说起铁英男,实实在在是一片好心。 铁英男的祖母希望她一生为家族操劳,而她却心系丝毫没有任何娶她意思的万人屠。厉行渊性情直爽,而铁英男缺个有爵位的好夫婿,还可将全家带离沛阳郡,投奔宝梁国。 果然任何时候都做不得媒,真是猪八戒照镜子,几面不是人。 第四五十章 天涯有多远 “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费尽心机将你娶了,然而你心中总归惦念着哪人。佳欣公主出嫁,你去送嫁;如今铁英男要入宫,你也掺和其中。你将我放在哪里?” 万人屠说完这番话,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面上郁郁之意显露无遗。 竟如此不信任,卫小歌心中意兴阑珊,说好的“最合脚的鞋子”,这会儿却显得十分硌脚。 想来万人屠没随着众人去南疆寻宝,却去了乌金国,乃是因为对自己送嫁之故。 原本瞧着万人屠面对穆乘风似乎毫无芥蒂的模样,仿佛老友重逢,还当他真是如此。 她生性不喜多解释,更何况这会儿连铁英男对万人屠说过些什么都不晓得,又从何解释起? 然而......既是夫妻,却不能因为外人的几句话,从此生出分歧。一旦争吵,定然会伤及彼此情份,完好的镜子上会出现裂痕,往后又如何相处? 难不成就此一拍两散,那也太可笑了。 尤其是万人屠不知使了些什么手段,将诗诗接了回家,显然仍旧当这是个家。 他摆脸色不过是因为心中难过罢了! “你可信我?” “你叫我如何相信?”万人屠反问。 “你却信外人?”卫小歌无奈说道,随即紧紧握住万人屠的大手,“若我真要嫁穆乘风,当日便不会赶他走;最紧要的是,若我不是全心全意爱慕你,定然不会嫁你。” 万人屠反握住卫小歌的手,仿佛要将她的手捏碎似的,用力极大,眼睛盯着她的面孔,似乎想分辨这话的真伪。 真是全心全意么,可每每她却拒人以千里之外。 除了男女情事,他很少出错,也很少看错人。 铁英男不擅长说谎,他仔仔细细想过每个细节,那姑娘所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我总想着,不管你活多久,能在我身边多久便多久。可你却对铁英男说,将来你终究是要离开我,因此希望她能陪伴我左右。” 卫小歌膛目结舌。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虽然偶尔心中的确有这般念头,可谁会那么伟大? 感情这种事最为自私。不但全心喜欢这对方,也必须要对方全心对待自己! “万人屠,我再重新说一次,我与铁英男只说了三句话。其中两句话是要告辞,另外那句则是告诉她,你过两天会回到鹿鸣山。” 万人屠静默了一阵,猛地直视卫小歌的眼睛,“到底是谁在说谎?” 卫小歌寒着脸“嗖”地站起身来,“你我为夫妻,竟问出这等话来!” 万人屠面色沉沉,巍然不动地坐着,“原来你也晓得你我为夫妻。” 争锋相对,却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对话,仿佛刀锋一样划过卫小歌的心。 “万人屠,我从不曾求着你什么,当然答应你成婚,乃是真心实意。多说无益,若不能寻到铁英男将此事问个水落石出,一切的争论都是白费口舌。” “不必问了,今日我将诗诗接回家,算是对当日隐瞒长贵杀死太后的补偿。不过,顾少钦与你交情匪浅,最多会去寻长贵的麻烦,定然不会波及到你。” 卫小歌怔怔瞧着万人屠面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显然连顾少钦都怀疑上了。她只觉得手脚都在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委屈。 “你......你欺人太甚!” 哆嗦着说出这句话,她即刻转过身去,跳下屋顶,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万人屠纹丝不动,默默地瞧着那道时时想融入自己骨血的身影,如风一般地去得远了。 铁英男没有撒谎,若她有那份心机,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铁英男到如今还觉得卫小歌是自己的侍女,还当卫小歌身为“忠心”的侍女,希望将来有人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其实......最最让人痛心的,则是娘子的心,总有一种让人雾里看花的模糊。 她心底深处的人,不是自己。 从前也晓得,如今才觉得真真不可承受。 其实他昨天已回到宝梁国。 铁英男的话,固然让他伤痛,可是却因自己隐瞒了长贵的事叫娘子十分难做,因此夜半摸进王宫,与顾少钦会晤。 不料出宫之时,却听到侍卫竟说起万夫人与王上之间的“私情”。 ——娘子夜半披着顾少钦的大氅出宫。 他还以为是顾少钦心有不忿,故意叫侍卫这般说,然而今日与顾少钦在灵芝院相见,却听到侍女偷偷议论。 ——娘子曾衣衫不整,披着顾少钦的外裳,换下来的衣裙四处扯开了。 顾少钦曾有意娶娘子为王后,难道他始终并未忘情,竟对娘子用了些强? 万人屠不由得想起从前,成婚前自己也曾这般对待她,那时她要拔刀拼命。可是今日提起顾少钦,却不见她对顾少钦有何埋怨恨意。 娘子......怀着太多的秘密。 不是不信,而是不知从何信起! 万人屠心中百转千回,仿佛再也看不透自己娶回家的女子,只觉得孤寂难言。 他曾极其害怕她会忽然消失,可最怕的——人还在眼前,却形同咫尺天涯。 天涯有多远,人心便有多远! 飞也似的奔离了主院,卫小歌六神无主,使劲地抹着不断落下的泪珠,却不晓得去哪里。这里是她的家,她不可能离开,可是眼下却不能叫孩子们瞧见她的窘迫。 最终她只得坐到园子最后方的一株大树上,呆呆地望着黑夜中幽蓝的天空。 她已百般表明自己的心迹,不断告诉对方,铁英男所言纯属子虚乌有,可万人屠仿若未闻。 当日秦玉灵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万人屠只当是听笑话,尽管他那份记忆被丁土的“上头”抹去,可是,曾有的信任到底去了哪里? 全因为铁英男说过几句不着边际的话么? 风吹着树梢,发出哗哗的轻响,宝梁国一向温暖,初春时节并不冷。可是她却是全身哆嗦,心底一片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人影如大鸟似的飞到她身边的树枝,不用看她也晓得是万人屠。 她抬眼望过去。 万人屠稳稳站在一根细细的树枝上,身形挺拔傲然,换了一身深紫色的华贵长衫,已将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 手中自然也没有握着酒葫芦,竟将之前的萎靡一扫而空。 第四五一章 他出远门了 在家中万人屠一贯很随意,习惯披散长发,穿舒适的大袖长袍。卫小歌一看就明白了,他一身箭袖长衫,腰束缂带,显然要出门。 心一下子凉到底。 “你要走了?”沉默了半晌,她问道。 “这里是你的家,我总不能让你无处安身。”万人屠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个客观事实。 仿佛有一柄锋利的匕首直接插进心脏,卫小歌痛不可抑,几乎想捂住胸口,甚至想看看是否血肉模糊。 然而,做人总得有两分尊严,非得这样不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迎接一场不流血,却更加凶险艰难的战斗一般,昂起头挺起胸膛。 然后,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你的意思是,夫妻做到头了?” “并非如此,我需要想一想。” “可是,我觉得自己已经想好了。”她笑了笑道。 万人屠定定瞧着卫小歌面上那抹奇异的笑容,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让人痛心的倔强之意。 这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失去了,就找不回来......可是,他真的有得到过吗? 对她好,她向来十分感激,但是仅仅只有感激却不够。 太炙烈的感情,容不下半粒沙子,他被这粒沙子磨得自己着实痛苦不堪。 他放软了严肃的表情,柔声说道:“当局者迷,我需要一点时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做了几年的夫妻,尽管聚少离多,却也凑齐了一辈子的恩情。我不欲做什么决定,以免将来后悔莫及。” 穆乘风是前车之鉴,轻飘飘掉头而去很容易,再回头却已是百年身。 尽管万人屠这一刻十分温柔,却显得如此遥不可及,卫小歌缓缓摇头,强行压制着心中的痛楚和愤怒。 万人屠对于他喜爱的,或者喜爱他的人,其实很有耐心。然而,正是这份温柔,叫铁英男念念不舍十来年! 丁土那厮的任务名称果然有些门道——铁汉柔情。 从十三四岁认识万人屠,到如今二十一岁,外加数年的同床共寝,如此竟挡不住外人几句虚言。 “我并不想看见你,你自去吧!”卫小歌感觉已撑到极限,下一刻她恐怕会拔刀砍人。 万人屠紧蹙眉头。 难道她是真的希望自己离开,那么她对铁英男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不希望与自己相伴,便将自己推给旁人,让人何其伤痛。 没有再说话,万人屠默默站了一阵,脚下细细的树枝断裂,竟不小心走岔了真气。 他轻轻落到地上,再抬头望着树梢上的卫小歌,却觉得她好似天上的星星,仿佛再也碰不到。 他蓦地转身,飞离...... 目送万人屠远去,卫小歌心如刀割。 这次却不同往日那般出门办事,很快便能迎接他归来,他真的走了。或许正如他曾经说过,他是个心黑手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也许被这份狠绝感染,卫小歌从树梢上站起身来,轻飘飘落到地上,慢慢走回自己的院落。 遥遥望过去,纱窗里的烛光未灭,仿佛里头还有人在等着。 她一步一步走到井边,打起一桶水从头到脚淋到身上。 此刻需要的做的是清醒,是平静。 与穆乘风分别,她抑制不住夜半呕血。这一次一定不能这般,人可以跌倒一次,却不能在同一个坎上,再次跌倒。 即将面临阳明真人,她如何能让自己受内伤病倒? 一夜竟然无梦,醒来却日上三竿,卫小歌全然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 怔怔然坐了一阵,她便慢吞吞地梳洗,忽然发现昨夜竟穿着一身湿嗒嗒的衣裳睡了,这会儿皱得跟咸菜似的。 如往日一般,她去看望几个孩子,鲁巧不在没有人教导他们习字读书。不过,在王宫的日子,他们身边倒不缺饱学之士。 豆蔻不爱读书,逼着她也无用。 诗诗太爱读书,往往得逼着放下书本,免得太过耗神。 长富学什么都是平平,前两年还显不出,如今却看得出他耐心极佳。大约是觉得他自己是小哥哥,不但得长期以身作则,还得从中调和豆蔻与诗诗的小矛盾,经常做和事佬。 长壮与大家都差了几岁,跟屁虫一个,人家做什么他跟着做什么。但是学什么都还算快,武修天赋在豆蔻之上。 学着万人屠,卫小歌将自己的真气缓缓透入孩子们的体内,细细查看他们的修为和血气。 “诗诗,你耗神太多,少思少虑,嗯,还有夜间不许看书啊!” “我记得啦!”诗诗忙点头,心想这些日子总犯愁,担心姐姐和王上有矛盾。不过这会儿已经回家,当然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再看豆蔻,卫小歌面色板起,“豆蔻,每天可有坚持打坐两个时辰。” 豆蔻愁眉苦脸,“坐上半个时辰,肯定从入定中跌出,然后再也静不下心来。” “回头我与你一起打坐,你这般胡混,恐怕许久都无法步入内窍期呢!” 豆蔻一听能和姐姐一起修炼,顿时笑眯眯地说道:“好,我一定好好修炼。” 长富带着点忐忑望着姐姐,心想豆豆和四四都被训了,这下要轮到自己啦。 卫小歌笑着摸了摸长富的头,“长富进步很快,按照这势头,三年后便能踏入内窍。” 长富顿时一脸惊喜,自己今年十岁,十三岁的内窍期,似乎真的厉害啊! 长壮蹭到卫小歌的跟前,憨憨地问道:“姐姐,我呢?” 将长壮搂到怀中,卫小歌笑道:“姐姐慢慢助你打通经脉,很快便能进入通脉期。你的先天真气还未失去,血气旺盛,只要坚持和哥哥姐姐们一起修炼,将来也会很厉害的。” 长壮看了看长富,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那意思很明显,将来他很快也能成为内窍期。 诗诗却听出其中的话音,“为什么由姐姐帮长壮打通经脉,万姐夫呢?” 她虽然没办法修炼,却将其中的门道摸清楚了。由外窍期的姐夫通经脉,只要一两个月就行了。若是由姐姐来做,说不定会耽搁姐姐自身修炼,或许要一两年都未必可知。 卫小歌极力克制着自己涌动的情绪,仍旧带着一脸的笑说道:“他出远门了,近期不会在家。” 或许永远都不会回家。 第四五二章 分孩子 长富听到打通经脉一事,得意的心情立刻去得七七八八,心中无端感觉有些羞愧。 六岁多由外窍的姐夫打通了经脉,还吃许多丹药,隔几天泡一次增强血气的药澡,自己的修炼速度其实算不得快。 宫里侍卫们都是富贵人家出身,可是从来都没有人有如此待遇。便是耗费银钱,全家也只能供得起一人修炼。 家里虽然看着不起眼,姐姐这些年不知做了多少事,才能赚下这份家业。 这会儿姐夫出门,肯定又是出去赚钱给大家花用。 他挨到卫小歌的身边,带着些不好意思说道:“姐姐,往后我长大了,会赚钱给姐姐花,不用万姐夫成日出门。其实,我不用吃那么多丹药,慢慢修炼也不打紧。” 诗诗想了想道:“我现在已经可以挣银钱了,给人写字,鲁巧师父说我的字很好。” 豆蔻咬了咬手指头,感觉自己全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只好说道:“姐姐,不然就不用带我去买衣裳了,其实够穿啦。” 长壮不明所以,感觉家里可能缺银子,想起自己昨天还提及要姐姐送他一柄刀,忙道:“姐姐,你随意给我一柄刀,不用很贵的。” 卫小歌揉了揉鼻子,差点泪奔,一句谎话,竟然害得小孩子们个个打算勒紧肚皮,省吃俭用。 何至于如此。 不说从前从顾少钦那里弄来的银子还剩不少,后来在大魏皇宫分的银子,绝对可以撑到大伙儿修炼到内窍以上。 “家里不缺银子呢,万姐夫是高手,需要做很多事,所以才出门。” 使劲安抚了一番,几个娃才安心下来。 出了长富他们的院落,卫小歌便按照老习惯去探望几个小半妖。 还没走到地头,却见刘协背着个比人还高的大包裹往外走。 卫小歌奇道:“刘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夫人,大王说给铜头他们换个地方住。”刘协笑道,心中却在想着,大王匆匆吩咐了一声,便飞快地去了。从脸色瞧不出什么来,不过显然有些蹊跷。 卫小歌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嗯,你慢慢忙吧!” 各奔东西,两人名下的财产向来是分开的,倒没有分家产的困扰,不过彼此名下的孩子先分了。 万人屠做到这一步...... 卫小歌心潮起伏,半晌无法平伏下来。 她没有去探望小半妖们,却是转过身去寻沉乾与唐有德等人说话。 走了几步,她蓦地停下步子,忽然明白了万人屠此举的目的。 仿佛十分绝情,可是再细思,恐怕是一片好心。家里的孩子太多,他怕自己劳心劳力之顾,因此便将小半妖们挪到其他的地方,由旁人照看。 沉思了一阵,卫小歌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次举步前行。 段添财正在清点账本,见卫小歌到来,随口说道:“姑娘,昨日怎地没见你吃夕食,今儿一早也没来吃朝食,可是与万前辈到外头吃香喝辣了?” 他话音刚落,却听到一阵腹鸣之声,却见卫小歌一脸尴尬。 段添财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姑娘还未用朝食,厨房里还剩些馒头,菜肴却是没有了。” “我过会儿便去,家里的用度还够么?” “嗯,姑娘一年给六百两银子的内务用度,平常人家哪里用得了这么许多,付了大家每个月的薪酬,这不,旧年的帐上剩了一百多两呢!”段添财笑道。 卫小歌瞟了下账本,见段添财已学会写字,虽然字迹粗糙,倒是进步了不少。 钟大有那冒牌外务管家,又不需要他与官府打交道,也不需要他采买,竟是什么都不做。 这会儿他媳妇要老蚌生珠,肚子里有了娃娃,这才紧张起来,将他媳妇的活计都包了。厨房采买,还有所有大人孩子们换下的脏衣裳,扛去外头给人洗。 “铜头他们要搬家了,你可知晓这事?”卫小歌问道。 段添财纳闷地摇头,“一早吃朝食没听雄霸和刘协提起,怎么,他们要去哪里?” 原来万人屠并没有走远,一大早还在,大约刚刚通知刘协,卫小歌没有回答段添财的问题,只是笑道:“往后家里人少一点,你也不用那般忙碌了。” “那是!”段添财伸了个懒腰,心想是时候该给自己寻个媳妇了,可惜锦杏瞧不上自己,总拿眼睛瞅着薛绍奚。 反正生得不如薛绍奚好看,又没有他那份胆气,自然是及不上。不过,娶媳妇却不能娶武修,万一打不过,在家里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话,卫小歌得知沉乾不在,这个钟点一般在僻静的地方修炼。 沉乾修炼的方式比较奇异,动静十分大,风卷残云将四周的天地元气搅和得动荡不休。 能成为妖族,多半是因为无意感受到天地元气,又或者是胡吃海塞吃了些天材地宝。再加上缺少人族的经脉,也从来不知有功法这一回事,全部都是法修。 不过此法修非彼法修,多半只懂得一些十分粗浅的法术。 妖族体内无真气,打斗全靠无数年以天地元气炼体的强悍体能,还有身为动物的敏捷。 因此这名十分自律的大妖,对天地元气的感应比万人屠都显得敏锐一些。 随便去大厨房寻了两个冷馒头,卫小歌三下两下啃完,便决定回主院将自己的衣服行李搬到长富他们的院子里。 忙忙碌碌便不会胡思乱想吧...... 日头正好,春风拂面,卫小歌晃到园子里,见唐有德与周新正干劲十足地植树,本来以为在修炼的沉乾却在以爪子挖开被填掉的池塘。 唐有心坐在一张小杌子上,一边缝补衣裳,一边唧唧喳喳地说着话。 “哥哥,柳树要长多久,才能编篮子啊?” 唐有德瞧了瞧眼前的刚种下的树苗,嘻嘻笑道:“明年枝条便长了,快得很。” 沉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都是我不好,将这块的亭子和漂亮的树全打烂了。” 卫小歌走到近前,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沉乾你不是很想学怎么建房子吗,可以先修亭子练手。” 沉乾笑了,“是啊,我想学建房子,唐小弟的手真巧,什么都会做。” 唐有德心中却泛起淡淡的酸涩,妖怪在山里打猎便能混饱肚子,他从小就得养家糊口呢!不过,如今日子倒过得十分顺当,等妹妹出嫁,他便能四出走动。 瞧了瞧正在给自己缝补衣裳的妹妹,唐有德不由得犯愁。 心儿的手很巧,性子活泼机灵,父母双亡,到时去哪里寻到好婆家呢? 第四五三章 求不得 卫小歌没有注意到唐有德烦恼的神情,她寻沉乾有要事。 “沉乾,万人屠出门了,雄霸与刘协也会跟着一起走,我想托付你一件事。” 沉乾睁大了眼睛,意会过来,忙点头道:“我明白的,帮忙守家。” 卫小歌感激地说道:“嗯,多谢你了,往后不妨在前头园子里修炼,如果有外人前来,稍稍照应一下,晚上由我来守夜。” “好!”沉乾很愉快地答应,心想自己终于不再是个吃闲饭的了! 见沉乾一脸喜色,卫小歌猛然觉得简直就是在欺负老实人。 等同外窍期的大妖护院,几个月才给人家两百两银子,着实有些理亏。厉行渊所在的绝剑,由他出马杀人,怎么也得几十万两一个人头。 可是,沉乾到如今都没花多少,给他钱财也没多少用处,往后得看看他喜欢什么,帮忙添置就好。 回到主院,卫小歌进了卧房,却见桌上正当眼处,摆着一个精致的梨花木木匣子。 她微微一怔,似乎起床之时还未瞧见。 不过,或许一早稀里糊涂压根没注意。 匣子无疑是万人屠留给她的。 怔怔地看了半晌,她沉沉坐到桌旁,将匣子捧在手中。 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里头摆着厚厚一叠银票,面额不小,不用数都晓得,至少有几百万两银子。 苦笑了一声,她不由得发了一阵呆。 这算是“分手费”还是“家用”呢? 万人屠不相信自己,感情上却是割舍不下? 唉,这回他可真是大错特错。 送嫁无关穆乘风,乃是因为系统之故让小公主嫁给了一名陌生人,因此自己才作为年长已婚的女子陪伴小公主。 全无芥蒂,才能毫不在意地见穆乘风。 自己在鹿鸣山心不在焉,多半是因为长贵与阳明真人的事。 然而,在万人屠的眼里,或许是觉得自己知晓铁英男要入乌金王宫的缘由。 太强烈的感情,带着极致的占有欲,同时也往往伴随着太多的猜疑!而万人屠心思细致,自己有任何隐瞒,但凡有一点点的不妥便立刻能觉察。 他不去疑心铁英男,因为太自信对人的判断,同时也因为铁英男是无关紧要的外人。 细细思量,卫小歌有些悟了。 恐怕他心中的痛比自己更甚。 卫小歌下意识地摸着梨花木的匣子,手底感觉到一丝异样,匣子的厚度不对劲。 下方竟然有夹层。 摸索了一阵,才打开暗格,里面躺着一方白色的丝帕,下方绣着一朵精致的兰花。 她心中悸动不已,终于感受到万人屠心中那份独一无二的细腻。 一模一样的帕子,曾是他在潼临郡被横刀帮的人围攻之后,送出的第一份礼物。 而帕子却叫沉乾讨去。 想来这次万人屠去犀吼崖请沉乾护送自己回宝梁国,应该见过沉乾手里的丝帕,可是粗枝大叶的自己,却从头到尾没解释帕子如何落到沉乾手里的原委。 在一贯精细的万人屠眼中,无疑成了明珠暗投,自己辜负了他。 重新买来一张十分相似的帕子,却藏在匣子的夹层之中,是在暗示自己这一点吧! 当初自己如何决然离开穆乘风,今日万人屠也是同理,无法承受。 人生几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最苦莫过于求而不得。 那时,一腔情感赋予穆乘风,却知晓穆乘风的心中实则无情,只得义无反顾分开。 万人屠满腔热情,感觉没能得到他想要的回应,不知该继续付出,还是悄然隐退......他心中定然是认为,若不能两情相悦,何必苦苦纠缠。 “一夜夫妻百日恩,几年的光景便是一辈子”,这货临到走了,说出的话也能如此动听! 她想通了各处细节,昨日的愤慨,仿佛已如云烟消散。 想到万人屠孑然一身,不知在什么地方,她心中猛然有些难过。那人与自己不同,内心十分孤寂。 既然百般解释说不通,那么就只能等万人屠自己想通,给他一些时间空间。他若蠢呼呼地怎么都不回来,等阳明真人的事毕,再发布任务去寻他! 静静坐了一阵,卫小歌这才开始收拾衣裳鞋袜。 背着大包裹进了长富他们的趣味阁,东厢这边一直给她留着,她随意安置了行李。 大约听到动静,锦杏端着一盆水,将头探了过来,瞧见是卫小歌,便笑道:“姑娘回这边住了。” “嗯,白天大部分时间都会在此,不过夜间需要到外头守夜。”卫小歌答道。 锦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东厢闲置了许久,我没来得及打扫。” “不妨事,这些又不归你做,我自己回头擦洗。” 两人说了几句话,仿佛面带些踌躇,锦杏面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粉色,忽然问道:“薛公子还在乌金国吗?” 卫小歌笑道:“他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前些日子送来一封飞鹰传书。” “听姑娘你说薛公子受了些伤,如今可大好了?” “信里说已然无碍。”卫小歌答道,心想锦杏难道对薛绍奚有意? 这可麻烦了,薛绍奚心思全然不在这上头。 家书里说他这次因祸得福,穆乘风提点了他一些修炼上的心得,如今已步入内窍。尽管入外窍可能很渺茫,可是一心扑在修炼上的薛绍奚,断然不会早早娶亲。 正说着话,外头雄霸的大嗓门传来,卫小歌向锦杏致歉,便出门迎接。 雄霸与四名小半妖站在一块儿,与长富等人在道别。 尽管这几个小一些,但是平时玩在一起,猛然间要分开,大家都十分不舍。 长壮拉着铜头,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道:“往后你要来看我啊!” 铜头拍着胸脯道:“好,我一定回来瞧你。对了,我们要去山上住,可以到处掏鸟蛋,不如你也来?” 长壮瞧了瞧刚走过来的卫小歌,蹬蹬蹬地跑到她身边,扯着衣角道:“姐姐,我也要去山上住。” “往后姐姐带你去山上玩。”说罢卫小歌轻轻摸了摸长壮的头以示安抚,随即弯下腰牵着他走到雄霸跟前,“雄霸大哥这是要走了,来不及摆酒送别,只能以后再聚。” “夫人,后会有期!”憋了半天,词穷的雄霸才挤出这句场面话。 不知怎地,他感觉大王做得有点绝,将小媳妇就这么抛下了,亏自己还当大王是个大情圣呢! 第四五四章 训妹 “因大伙儿需要时间化形,住在宅子里施展不开手脚,因此搬去山上住。” 临出门了,外表粗豪,实则心并不十分粗的雄霸,想了想决定还是给大王圆一下谎。俏生生的媳妇怎么能就这么丢了,多好的姑娘啊! 卫小歌笑道:“不会去很远吧,乌金国的山上如今不太平,倒不如就近购置一座山。” “可不就是这么打算的,洛京附近不大方便,不过往西四百里外有不少荒山,到时花些银子打通关节便可买上一座。”雄霸嘿嘿笑了两声,心想反正大王没说让小半妖们哪里安住,就近买一座山就好。 豆蔻在旁边听着一阵神往,眼巴巴地说道:“雄霸大叔,我能去做客吗?” “随时来玩啊,夫人你也记得来探望大家啊!”雄霸赶紧答应,以小孩当借口,大王和夫人也好床头打架床尾和。 “嗯,一定去!”卫小歌见雄霸一派热情洋溢,不由得好笑。 老大出了感情问题,兄弟在下头干着急。 八天后薛绍奚安全返回家中,带全了通关的文书,走的是大路,一名内窍期的武修,无人干扰。 “长贵杀死了太后!”卫小歌对着刚吃完饭的薛绍奚说道。 并没有显得太吃惊,薛绍奚沉吟了片刻便道:“如此一来,王宫的差事我倒不好继续做下去,只是这番却是欠了王上一份人情。” 顾少钦将他破格收罗入侍卫营,看的是卫小歌的面子,并且一贯照顾有加,薛绍奚略感愧疚。 不管长贵出于什么理由杀死太后,尽管对家里有些困扰,但是对他而言倒是报仇,因此不好多言。 “稍微歇息一晚,明日再去洛京侍卫营,你也不用着急辞去带刀侍卫的职称,看看顾少钦是个什么说法。”卫小歌又道。 薛绍奚摇了摇头,“我还是留在家中吧,听长富说起,万前辈外出,雄霸与小鱼他们一行人也都离开了。这会儿瞧你清减不少......妹子你若愿意同我说,我听着便是。” 卫小歌无奈道:“没事呢,他不知哪根筋缺了,这会儿窝到外头想七想八去了。” “可是有什么误会?”薛绍奚关切道,万前辈对卫妹妹向来百依百顺,无微不至,倒是妹妹时不时有些粗心大意。 “其实我这会儿还在云里雾里,乃是外人说了些话,让他觉得我还惦念着穆王。”卫小歌摊手,铁英男到底对万人屠具体说了什么,鬼才知道。 薛绍奚想了想,却问道:“卫妹妹,你呢,心里到底有没有惦记着穆王?” 卫小歌微怔,难道薛绍奚也这么觉得? “自然没有,我既与万人屠结为夫妻,心里便只有他一人。” 薛绍奚轻轻叹了一口气,“傻妹子,男人再大度,定然受不住你独自去往乌金国,在乌金王宫住了数十天。当初我还当你与万前辈事先都说好了,眼下我猜你并未征得他的意见?” 卫小歌若有所思。 当时顾少钦提出送嫁之事,万人屠只是推说家里的事都是自己做主,恐怕他心里要么认为自己该拒绝,或者与他一同前往。 原来如此。 “多谢哥哥给我解惑,过一阵等他气消了再去寻他便是。嗯,还有一事,若往后顾王来寻我,一概由哥哥接待。” 薛绍奚不免笑了,“这般最好,其实,若是万前辈去见曾经与他有过瓜葛的女子,你会不会多想呢?” 卫小歌摇摇头,“当然不会。” 薛绍奚膛目结舌,“你这般做恐怕又错了。” 卫小歌奇道:“我心中信任他,难道这也错了?” “凡事都有两面,你太信任他,其实也可被看作对他毫不在意,竟连他去见别的女子都不放在心上。” “哎......”卫小歌跺了跺脚,“就不能不要想那么多么?” “万前辈对妹妹的心,恐怕无人及得上,哪能不多想呢?”薛绍奚忍不住按了下额角。妹妹平日里比自己心思玲珑不少,却比自己这个从未经历过男女情事的人,反而更加糊涂。 卫小歌不由得摸了摸脑袋。 当初穆乘风与秦玉灵相见,自己多少有些不舒坦。可是轮到万人屠去见铁英男,压根没多少想法,还特地叮嘱万人屠去稍稍安慰一下铁英男。 其实,是因为她真真相信万人屠,从心底毫不在意。 可是,说不定自己的话听在万人屠的耳中,必定叫他十分费解。 卫小歌又是懊恼,同时却又有些不痛快,心情复杂难言。 “虽然我干了不少糊涂事,不过他也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摆脸色,竟闹得离家出走!” 薛绍奚笑了笑,夫妻吵架总难免,幼时爹娘因他贪玩不知起了多少争执。娘护着,可爹一定要管教,哭哭啼啼地闹上数天。不过,只要夫妻恩爱,很快便能过去。 “哥哥在家里自然是说你的不是,回头等我寻到万前辈定然替你撑腰,如此丢下家人,实属不该。论修为他是前辈,可论身份,我可是大舅子。”薛绍奚安抚道。 他心想,这调停的人看来还得自己去做才好。妹妹与万前辈其实十分相似,什么事都放在心中,不喜解释,小事也变成大事了。 卫小歌顿时笑不可抑。 她很难想像,薛绍奚会如何指着万人屠的鼻子训的模样。 “到时雄霸会送信告诉我们小鱼等人的住处,守株待兔也能逮到他。” 她心想,从前是万人屠追着自己跑,这回倒追,那货总会好受点吧! 总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夫妻之间何须什么尊严,只管将脸皮叠厚一些。 才不要将自家的夫君推给别人。 正如他曾经说过,三个月也好,三年也好,能在一起多久便多久!除了痴心妄想的阳明真人,这世上,谁会期望活到与天地同寿? 等大家和好了,再好好整治他! 给他几脚,自己的脚会疼,让他罚站,那是长富他们的专利......那么,只能让他一个月吃不上肉! 卫小歌胡思乱想着,忽然觉得,重生的这一世,因为有看似大度其实小心眼的万人屠,有长富诗诗豆蔻,还有薛绍奚这个哥哥,竟完美无比。 丁土也不是没做好事吧! 至于长贵......随他去折腾,若天天围着他转,日子根本没办法过。 第四五五章 心茫然 “大王,我买的这处山头如何?”雄霸高声说道。 他与刘协随意搭建了木屋,凑合住着。无人管束几个小半妖开始还觉得很愉快,过了几天便觉得吃不好睡不好,万事都得自己动手,天天哭丧着脸。 均抱怨说连云镇住得更舒坦。 万人屠背着手站在山巅,面孔却向着洛京的方向,随口答道:“尚可!” “离连云镇算不得远,按大王你的脚程,一天便可到。” “你如今话越来越多了?” “我向来多话,只比肥鲁少那么一点点罢了,他若在此,恐怕得唠叨个没完。” “呱噪,我走了!” 雄霸见状不好,忙在后头狂追,便追边喊,“我与肥鲁都长得怪模怪样,不容易弄到合心的大姑娘。大王你和人族差不多,瞅着十分登样,可不能落了我们半妖的面子啊!” 听在耳中百般不顺耳,万人屠恨不得将雄霸吊打一顿。 他如今是面子里子都丢得干干净净。 脸皮再厚,却也挡不住娘子全然不当他是一回事,竟起心将自己往外推。 至于顾少钦那档子事纯属子虚乌有,当时气头上昏了头,这会儿已想明白了。 娘子明明说过,当时本要接几个孩子回家,不料突闻长贵杀太后的事,不得不与顾少钦过了几招。 习惯近战的她,衣裳定然不小心被顾少钦的真气震破。 姓顾的尽管爱玩一点暧昧,其实勉强算小半个君子,立刻脱了外裳给她挡住春光。 夜半娘子披着顾少钦的大氅出宫?想必是去探望诗诗被顾少钦逮了个正着。那厮有意为之,竟还特地让侍卫们将话传到自己的耳中,其实只是小大小闹恶意报复。 可是......穆乘风,她心底其实一直惦念着那人吧! 当初明明知这点,依旧死缠烂打,为何如今却全然无法接受。感觉到心中抽痛,万人屠阴沉着脸,迅速飞离雄霸购置的山头。 拔剑四顾心茫然地站在山下,他犹豫了一瞬,随即长叹了一口气,径自向着连云镇奔去。 ...... 家中少了许多人,卫小歌颇感轻松,有薛绍奚与沉乾看着,她很放心地带着豆蔻去逛衣料铺子,顺道将唐有心捎上了。 诗诗却说自己的衣裳够了,想在家教长壮写字。 三人直奔老字号的华裳绸缎庄,这家在洛京也有分号,有绣娘量身订做。 豆蔻乐滋滋地翻弄着伙计搬出来的数十种布料,尽管不如宫里的东西精致,不过颜色更加鲜亮,动摸西摸恨不得每一匹都裁上一身。 “豆蔻,只能挑四身,回头我叫铺子里的裁缝给你做。”卫小歌不得不再次叮嘱。不缺银子,但是也不能太过纵容。 她将目光转向唐有心,却见小姑娘压根并看那些女子穿的布料,却向伙计问及男子穿的耐磨厚粗布。 应当想给哥哥唐有德买吧! 唐有德干活多,衣裳经常破损,没一会儿就东一个补丁西一个补丁。 她忙说道:“心儿,不用管你哥哥,我等下给他多买几身成衣。” 唐有心嘻嘻笑道:“多谢夫人,不用太贵,厚实耐损便好,哥哥三天两头便穿破一身,害得我成日里给他缝补呢!” 卫小歌略感惭愧,自己只晓得缝补伤口,完全不懂得女红。 再看唐有心,见她一身有些紧绷的素淡青色衫裙,袖子短了好一截。自己去岁前往乌金国送了一趟嫁,唐有心长高了不少,仿佛是个小少女了。 “心儿你多大了?” “十二岁了呢!”唐有心笑道。 卫小歌点点头,心中不由得感叹,记得刚搬家到宝梁国,她还是个蹦蹦跳跳的小丫头,比如今的豆蔻看着还小。 孟飞翎跟着雄霸他们走了,再说孟姑娘性子安静又颇有男子之风,连她自己都照应不好,谈何照看与她同住的唐有心。 不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唐有心何须人照看,多半还是她看顾着几个小半妖。 想到这里,卫小歌笑着挽起唐有心的胳膊,将她拉到豆蔻的身边,“别总惦记着唐有德那小子,姑娘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好,挑好了布料我去结帐。” 她话音刚落,不料眼角却忽然瞧见门口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晃过去。 稍稍愣了愣神,她便急急冲到外间......张望了一阵,却再也瞧不见。 刚才那人绝对是万人屠,原来根本就没走,成日里阴魂不散跟着呢! 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 她撇了撇嘴哼了一声,若无其事回到铺子里与绣娘说话。 给两个小丫头量好身,谈妥了衣裳样式,卫小歌又带着她们去斜对街瞧首饰铺子。 还是老规矩,一人只能买四样,因为首饰的价格起伏大,规定每样不能超过二十两银子。 大抵被晃花了眼,一贯落落大方的唐有心竟有些局促忐忑,她稍稍定了定神,捡便宜的那些买了四样,其中还有一枚是给唐有德的发簪。 豆蔻毫不客气,所挑的至少都是十八两银子,两朵珠花,一支簪子还有一对珍珠耳环。 “姐姐,我耳朵上没眼儿呢,怎么戴耳环啊?” “扎耳朵痛得很,你真要戴?” “要!”豆蔻瞟了瞟唐有心耳朵上的两个小小银环,心想连自家的下人都戴着呢,自己怎么也得有吧! 照应几人的一名二十来岁的妇人忙殷勤道:“也就是扎的那会儿稍稍有些疼,睡一觉便没事了。小妹妹的耳垂生得好看,不戴耳坠多可惜!” 听了这话,豆蔻更是满脸渴望。 “你自己说的,到时可别后悔!”卫小歌笑着答应,心想豆蔻平日里爱跳爱闹,虎虎生风,倒是个爱俏的丫头。 针扎下去还不觉得,可戴上耳环之后,耳朵又涨又麻,豆蔻眼泪汪汪地对唐有心说道:“你怎地不提醒下我,扎耳眼儿这般难受。” 唐有心笑道:“我早不记得啦,从前娘给我扎的,好似用米粒揉了许久才穿,记得不那么疼。” 豆蔻跺了跺脚,一脸难看地道:“心儿姐姐你真坏,故意气我呢,笑我没娘吗!” 唐有心脸色稍稍一僵,自己何尝有这意思,再说娘已过世了好几年,每每想起心中不知多难过呢。 只是这会儿寄人篱下,倒不好给什么脸色,她只得陪笑道:“夫人虽是姐姐,其实可不就是豆蔻小姐的娘亲。” 话听着十分合心,豆蔻顿时好受不少,一个不留神摸了摸又烫又肿的耳朵,忍不住再次“哎哟”一声。 第四五六章 没娘的孩子 听唐有心说起娘亲,卫小歌猛然想起了死了多年的千红。 她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豆蔻,等下出了铺子,我再与你好好说说你养母的事。” “我与诗诗都是养母的孩子,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豆蔻闷闷不乐地说道。 她心想,若自己跟姐姐姓卫就好了,如此才是正头小姐,不像现在有些不伦不类。 长贵哥哥当自己是外人,每次见到自己都给脸色看。这回在宫里住了些日子,听到嬷嬷和侍女背后议论,说什么姐姐姓卫,怎么妹妹们姓程,还说了不少奇奇怪怪的话...... 一手抱着首饰匣子,卫小歌牵着豆蔻的手往家里走,慢慢说着往事。 “你养母叫做程红莲,当初拼了性命不要将你从恶人手里救了出来。后来薛哥哥护送你和诗诗随着程姑姑回家,路上遇到坏人。程姑姑从马上跌下来,还死死抱着你。豆蔻,你不是没娘的孩子啊!” “薛哥哥带我去给养母上过坟磕头,坏人是谁,我要给娘报仇!”豆蔻听着有些难过,如果养母没死该多好。 “是三名僧人,那时薛哥哥修为不高,一时间打不过恶僧,幸好有人路过帮忙杀了僧人。” “那得好好感谢那位路过的人,他是谁啊?” “你可记得糜家哥哥,从前护着大家从乌金国去往江陵。” 豆蔻瞪大了眼睛,“原来是糜大哥哥,咱们家在江陵的时节,他常常到家里教薛哥哥修炼,使两柄短剑。姐姐,糜大哥哥当年是如何救下我的呢?” 卫小歌语带遗憾道:“姐姐没瞧见,薛哥哥知悉其中细节,回头叫他说给你与诗诗听。” 边走着,她闲闲对豆蔻说了些仅有的关于千红的事,并未提到千红曾被卖去青楼,只说千红生得好看,并且女红十分精美等等。 千红的骨灰叫薛绍奚一直带着,直到在宝梁国真正安家,这才请了风水先生,向管辖此地的官府买了块风水宝地埋葬了。 千红收养豆蔻与诗诗,其实只是对今生绝望,渴望死后有人上香,来世投个好胎。 姑且不论是否真有这么回事,薛绍奚却是按照她的遗愿,带着两个女娃给她扫过几回墓。 回到家中,三人大老远便瞧见诗诗,长壮与长富蹲在园子里的一株大槐树下,唧唧喳喳地说着话,不晓得在做什么。 “姐姐,我们去看看!”豆蔻松开卫小歌的手,翻了几个漂亮的跟斗,几下跳到跟前。 跟个皮猴子似的,卫小歌笑了笑,拉着唐有心一起去瞧热闹。 诗诗正在摆弄一样小小的弓弩,弓弩只有半尺来长,可装五支小箭。 见又来了几个人,诗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姐,长壮一定要到外头试试。” “给姐姐也瞧瞧吧!”卫小歌笑道,一看就知道是诗诗自己做的,用料很简单,乃是普通的竹子与牛筋等物。 诗诗举着小弓弩对着前方的假山,只听“嗖嗖”几声,竹制的小箭齐齐射出。 竟不需要使用任何力道便能发射,用的乃是绞索机关,卫小歌顿时对诗诗刮目相看。 长壮使劲拍手,“诗诗姐,给我做一个吧!” 诗诗笑道:“这个给你,拿去射鸟儿玩。” 豆蔻眼热无比,凑到跟前也忙道:“给我与长富哥哥做一个吧。” 长富摆手,“我就不用啦,练刀就好,贪多嚼不烂。再说,做机关弩劳神费力,别让诗诗太累着。” “用料不好,没多大用处呢!”诗诗说完,犹豫了下抬头望着卫小歌道:“姐姐,镇上的铁匠铺子做不来这等机关弓弩,到时可否去一趟洛京的兵器行,用好些的材料打造。 “好!”卫小歌笑吟吟地答应,诗诗比从前进步了不少,如今终于能提要求了,虽然是为长壮和豆蔻做东西。 她瞅着四个家伙友爱的孩子,心中十分愉悦。 总算没将这几个娃给教歪了。 嗯,只有豆蔻一贯稍稍有些小心眼,却不算太离谱。 闹了一阵,豆蔻大约是想起要寻薛绍奚问养母的事,“长富哥哥,你可瞧见薛哥哥了?” 长富答道:“大哥在前方正厅里招待宫中来的侍卫,估计是听说大哥不当差了,过来探望吧!” “哦,那我等等吧!”豆蔻面带失望地说道,她拿手肘子捅了捅诗诗又道:“我听姐姐说起咱们养母的事,等阵一起问问薛哥哥。” 诗诗愣了一瞬,隐隐想起从前拿一丝半点的记忆,只是十分模糊。 “前年去坟前上香,大哥说养母是因为咱们俩才去世的,的确得好好问问。” 唐有心垂着头,心中有些难过,娘亲安葬在大魏,到底何时才能回去扫墓? 哥哥前些日子说起,娘亲其实被游历四方的武修爹爹骗婚,自己还未出生,爹爹走了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万夫人瞧着比万老爷要小许多,万老爷忽然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夫人也被骗了呢? 向来喜欢说话的唐有心一直默默站着,卫小歌有些诧异,转过头见她面带郁色。 “心儿,我与你一起去寻你哥哥吧,有点事想问问他。” “嗯,他这会儿应该在厨房帮忙。”唐有心答道,心中略略有些小内疚,自己出去逛铺子,哥哥肯定代替自己去厨房烧火。 两人离长富他们远了一些,卫小歌闲闲说道:“家里孩子多,我未必时时照应得过来,今儿因带着豆蔻一起买衣裳,不好多买,回头再给你添置四季的新衣。” 唐有心睁大了眼睛,忙摆手,“其实夫人给哥哥不少工钱,我每个月也有五两银子的月钱,手里不短银子。” “话虽如此,可你年纪小不方便独自出门,往后有事只管同我说。对了,从前你都是唤我卫姐姐,如今怎地改成夫人了?” “夫人是主家,我在这里做事,不好乱了规矩。”唐有心说道,从前年纪小不懂事,幸好夫人从来没怪过她。 卫小歌啼笑皆非,“我家里何时有什么规矩,所有人都一桌吃饭呢,往后可别这般生分,你瞧人家段添财,一贯称我为姑娘或者卫姑娘。” “哎,果然是我想多了啊!”唐有心眨了眨眼,顿时笑嫣如花。她有些恍然大悟,其实哥哥最不喜被人拘着,规矩大的地方他才不去呢! 正如唐有心所料,唐有德在厨房干活。 钟大有的媳妇肚子有些大了,只管炒菜,唐有德没有往日的精神抖擞,懒懒地坐在灶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火。 卫小歌瞧了两眼,却见他神情有些落落寡欢。 这两兄妹似乎在自己家,过得不算如意,却不知为何? 第四五七章 歧视 唐有心坐到灶前,笑着对自家哥哥说道:“我来吧,卫姐姐找你有事呢。我今儿玩了一上午,哥你去歇着,回头还得修炼,别太劳累了。” 唐有德点点头,仍旧有些打不起精神的模样,也不说话,径自出了大厨房。 卫小歌更是纳闷,这小子哪根筋触动了? 她同唐有心打了个招呼,“心儿,我先走了,有事记得找我,别总憋在肚子里。” “记得啦!”唐有心愉快地答允。 外头春光明媚,卫小歌走到正在柴房门口闷头劈柴火的唐有德身边。只见一会儿功夫,手势纯熟地将小半捆柴火砍得大小一致。她心想小唐连劈柴都做得比别人好,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有心事?” 唐有德没有放下斧头,闷声闷气地道:“我在想,身为男人该怎么活才算正确。” 为什么而活着,这可是人生大问题啊!卫小歌愣了半晌,随即坐到唐有德的身边,“你可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从前要照顾娘,如今得照应妹妹。” “你自己呢?” 唐有德怅惘道:“年少时只希望自由自在过日子,却一直困在江陵,连潞州都去不得。如今修炼略有小成,便想仗剑走天涯。可是,我哪儿也去不了。” 果然是个难题,卫小歌抬手撑着腮帮子想了想,“惦记妹妹虽然要紧,不过她迟早有天会出嫁。不然等她寻到婆家,你再出门也不迟。” 大约是戳中唐有德的心事,他放下斧头,沉沉叹气。 “以往没想那么多,娘曾说过将她许配给周新,大家知根知底。可是周新人虽好,却没点担当,往后妹妹岂不是要受累一世。” 卫小歌想了想,唐有德说得有些道理,周新住在家里已有些日子了,生性有些懒滑,的确不是良配。 “心儿才十二岁,着什么急呢,咱们慢慢寻。” “唉,我一事无成,哪里会有好人家看得上?可要我去开家店铺,成日里管着人,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行商,却真做不到。” 当责任与自身的喜好有冲突,这其中的取舍的确非常困难,卫小歌心想自己与唐有德何其相似。睁开眼便摊上个系统,外带两个娃,从此就没多少自由了。 好在自己没多少雄心壮志,尽管麻烦得要命,不过硬着头皮当了许多年的姐姐,倒也乐在其中。 “这事你得自己想,你若要开铺子,本钱不够我可以借些给你。如果你想去外头当武修游历,加入些闲散帮会做任务,心儿只管住在家里。” “我得再想想......对了,卫姑娘你寻我何事?” “无甚大事,想问问你懂不懂得打铁炼制兵器。” 唐有德笑道:“你还真当我什么都精通,只给人拉过风箱,打过两把菜刀。” 卫小歌“扑哧”笑出声来,果然干过铁匠的活,小唐简直就是个奇葩。 “是这样的,诗诗喜欢做些小玩意,只是她年小力弱,你若得闲可否帮她削木头熔炼铁器,或者到外头寻她需要的玩意。放心好了,干多少活给多少银子,你自己开价。” 唐有德顿时眉开眼笑,心儿的嫁妆这下有着落了,“技术活啊,我真狮子大开口你可别舍不得。嘿嘿,难道你发大财了?” 可不是发了大财,卫小歌笑了笑,万人屠在匣子里摆了不知多少银票,用到下辈子都够了。 可是,这辈子还没过完,那货也不晓得这会儿在哪里......一早逛铺子瞧见他了,估计离家门不远吧! 走了下神,她便笑道:“回头你再问问心儿可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我送她去外头寻个师傅学,也算是报答你这闲不住的人,耐着性子在家里蹲着。” 唐有德怔怔望着眼前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姑娘,难道人家说的出门遇贵人就是这个意思了? 尽管是各取所需,他要赚钱,卫姑娘付银子,可在别处干活却从未有过这等待遇。 正因为一贯极其厌恶被人呼来喝去,这才将事事做到无可挑剔。不过即便如此,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比比皆是,太多人定然要占那么点虚头,非得鸡蛋里挑骨头才感觉高人一等。 显然这回是真遇到识货的人。 “卫姑娘你这人还真够朋友!” 原本郁郁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唐有德站起来跳了两下,如鸭子似地抖了抖,再次感觉到浑身的活力回到身体内。 不多时,唐有心便笑着跑出来,招呼大家吃午饭。 在饭桌上没瞧见薛绍奚,长富忙问,“大哥呢?” 锦杏笑道:“薛公子先前交代过了,说是与宫中侍卫营的两个兄弟去连云酒楼。” 长富侧过身子对卫小歌有些神往地说道:“姐姐,往后我是不是也能去酒楼,可是我却没有外头的朋友。” “下回叫大哥带你一起去酒楼,你不是认得顾勤与顾勋么,往后咱么去洛京去拜访他们。” 豆蔻忙道:“我也要一起去。” 长富摇摇头,“那可不成,男人家才去酒楼与朋友喝酒,姑娘家不能去。” 长壮插嘴道:“我是男人,可以去。” 豆蔻瞪了长壮一眼,气鼓鼓地道:“我打扮成个小子就好啦,再说长壮虽然是男的,可他根本不是人,是半妖。” 长壮愣了愣,半妖怎么就不是男人了?他瞧了瞧一脸黑毛发的沉乾,心想别说半妖了,整个妖也是男人吧! 他不知该怎么反驳,讷讷道:“那我与沉乾大叔一起去酒楼吧,白泽说他都去过了呢!” 一直吃个不停的白泽,百忙中点头附和,“嗯,去过不少小食铺子。” 豆蔻撇撇嘴又道:“妖只能在家里,小鱼铜头他们从来不出门,去酒楼会吓到人。” 长富听着这话百般不顺耳,怎么能欺负弟弟,而且这般说沉乾大叔心里会不高兴吧! 他想起豆蔻今天一直说起耳朵疼的事,板着脸道:“不行,你没办法装小子,今儿扎了耳朵眼儿,即便取下耳坠,人家立刻便瞧出来了。” 豆蔻顿时傻眼,早知道就不吵着要戴耳环了,而且,长富哥哥说话的口气可真难听。 她心中不由得委屈不已,眼泪顿时在眼眶打转。 长壮嘿嘿笑了两声,感觉气顺了不少,埋头开始吃他的饭。 卫小歌左看看,右看看,啼笑皆非。 长富歧视豆蔻是姑娘家,豆蔻歧视长壮是半妖。 长壮见豆蔻快哭了,竟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自己可从没教他们这些,也不晓得他们从哪里学来的。 自从做了“姐姐”这职业,百般注意言行,努力做正人君子,竟然使劲言传身教也不管用。 第四五八章 不好耽搁了她 几个孩子个个臭着一张脸,口中你一言我一言表示对彼此的不满,卫小歌暗自琢磨,自己是不是太纵容他们了,许久都没罚站。 往日万人屠在的时候,从未见过他们敢随意争执,出口伤人。 她咳嗽了两声,正色道:“长富,外头虽有些大门大户的规矩,姑娘家不可随意去酒楼,不过咱们武修不用忌讳那么许多,姐姐常去酒楼呢!” 长富“哦”了一声,面上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我听人说酒楼这等地方,常有坏人专欺负姑娘家。回头大哥带我去酒楼之时,将豆蔻捎上。不过,诗诗就别去了,她不是武修。” 卫小歌猛然意识到长富竟已长大。 十岁已稍稍有男女意识,原来是因为怕妹妹们被人欺负,才觉得姑娘家不能去酒楼。 “长富,这事我回头再与你慢慢说。” 豆蔻破涕为笑,姐姐向着自己呢! 正笑着,却见卫小歌转过头,板着脸对她道:“你先前说长壮和沉乾大叔什么了?” “哎哟!”豆蔻拍了拍额头,暗道不好,刚才嘴巴太快不脑子,姐姐经常说自己不爱听的话不能随意拿来说人。可是,一生气总忘记,想到什么说什么。 家里何尝分过人和妖的区别。 她忙起身对沉乾与长壮道歉。 “嗯,我本来就长得很吓人,无妨!”沉乾不以为意地说道,人都很怕妖怪,钟大有的媳妇到如今都不敢和他说一句话。 长壮却是扭过头不搭理豆蔻,继续吃他的饭。 诗诗悄悄扯了扯长壮的胳膊。 长壮将脑袋从碗里拔起,噘着嘴对豆蔻道:“你总不将我当弟弟,还是诗诗姐姐和长富哥哥好。” 豆蔻忙道:“我都说自个错了,哪里没有将你当弟弟的意思。” 卫小歌不得不发话,“长壮......” 长壮见姐姐脸色不好看,只得说道:“那好吧,这回就算了,往后不许笑我是半妖。” 吃完午饭,卫小歌照例带着几个孩子去瞧卧病在床的方老先生。年岁不饶人,请了相熟的大夫瞧过,只能拿药膳温养着熬日子。 几人对这位启蒙先生十分尊重,尽管先前闹得有些不愉快,这会儿在方老先生面前都表现得很友爱。 卫小歌瞧在眼里,颇觉得欣慰。 方老先生十分豁达,笑着对众小说道:“鲁先生出门许久,老朽身子不管用,倒是耽搁你们你们读书写字了。” 卫小歌笑道:“哪里能劳动您,外头日头好得很,我叫长富推着您去园子里转两圈可好?” 天天这般麻烦人家......方老先生待要回绝,长富忙道:“先生,池塘新挖,新种了几种不同的花树,出去瞧瞧吧!石子路铺得比从前平整,一点不颠呢。” 他说完立刻跑去将屋角搁着的木轮椅推了过来。 知道方老先生十分客气,长富又招呼下豆蔻,“豆蔻,过来扶先生起身。” 听到长富招呼自己,豆蔻屏住呼吸正要上前,老人家身上有一股古怪的味儿,每天探望实在是一件苦差。 幸好自己不是男子,长富和段添财他们,还得轮流给先生擦身洗浴。 豆蔻还没走到进前,长壮早已如炮弹似的冲了过去,挨着床铺站着,憨憨笑道:“我来,我力气很大。” 这活计他干了好多次,老先生轻得很,要不是怕先生颠到,可以推着轮椅跑得很快。他心想,豆蔻嫌弃自己是半妖,方老先生从来都说,只要心存善念,人也好,妖也好,都是一样的。 听说一般人家里,有爹娘和祖父祖母,方老先生跟祖父差不多吧! 诗诗取了一把梳子,笑道:“我先给先生梳下头发。” 豆蔻见没自己什么事,担心姐姐训人,忽然福至心灵赶紧说道:“那我去打热水。” 拗不过大家的热忱,方老先生只得点头,心想临到老了,还有几个学生送终,也不枉大老远从江陵到宝梁国。 进了园子,卫小歌跟着大伙走了一阵,见方老先生有些乏了,便要长富送他回房。她自己这会儿该去睡觉了,晚上还得守夜。 躺在床上,她却心潮起伏,忙忙碌碌地不觉得,这会儿独自一人,十分想念某个大混蛋。 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却仿佛总觉得身边有人,眼睛却始终睁不开。 极少做梦的她,却梦见万人屠懒懒散散靠在床头,指着矮几上的桃子,要她切了送到他嘴里。 当初还笑过他对身为“男子”的铁英男十分温柔,一边切桃子一边腹诽他是个断袖,所以才喜欢有人给他“分桃”。 睡得不踏实,起得比平时也晚一点,众人已吃过夕食。卫小歌随意吃了些饭菜,与薛绍奚说了几句话,问起白天宫中侍卫拜访的事。 薛绍奚笑道:“两人与我年岁相近,都是洛京大族子弟,其中一人大约是王上暗自遣来打探咱们家的消息,另外一人则是有些好奇王上为何对我有些关注。” 原来并非真的是宫中好友,卫小歌点头,“你自己瞧着办就好,你在侍卫营里,可交过几个友人?” “有不少人呢......”薛绍奚稍稍怅惘了一瞬,随即笑道:“等万前辈回家了,我得空便去洛京瞧他们。” “将长富和豆蔻也捎上吧!” “哈哈,今儿他们与我说了这事,长富还偷偷扯着我问起男人如何欺负姑娘家,他大约从北疆武修那里听了些怪话,真真不晓得如何同他解释。” 卫小歌捂着嘴笑,“哥哥你在侍卫营里待了那么许久,男子们之间的诨话估计听了不少,长富就交给你了。说起来,你可想过娶妻?” 薛绍奚微怔。 还真没想过,如今刚刚踏入内窍,哪能那般早。先祖乃是传奇大宗师薛应情,自己也不能太丢脸,步入外窍需要机缘与悟性,但是至少得修炼到内窍巅峰。 按照如今的进度,总得七八年之后。 “如何问起此事,我如今不过二十一岁,还早呢!” “我瞧出锦杏似乎对你有意。”卫小歌莞尔。 “我不好耽搁了她。”薛绍奚摸了摸头,面露一丝羞涩。 其实前两年便稍稍有些觉察,锦杏是个好姑娘,只是曾为谭家的丫鬟,沾染了些小家子气息。 再说锦杏与自己同岁,哪里能叫人家等七八年。 况且......自己着实对锦杏没半分男女之情。 卫小歌笑了笑,心想薛绍奚生得十分英武,浓眉大眼,为人谨守中庸之道,既不迂腐又不会过于圆滑,正是姑娘家的良配。 反正自己不打算当媒婆,还当薛绍奚不晓得,提醒下罢了,眼下看他的神情,定然早早知悉。 第四五九章 相邀 晚上守夜,卫小歌东张西望,疑神疑鬼,总觉得附近有人。听不见也看不着,可隐隐觉得被人注视。 万人屠打算脑抽到什么时候? 她琢磨了一阵,这会儿倒不方便去寻,还得等阳明真人的事解决了再说。自己神神秘秘地与阳明真人打交道,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搞不好万人屠又要寻根问底。 大半夜的,忽然一道小小的影子跌跌撞撞地向着她跑过来,卫小歌定睛一看,却见是长壮。 她忙迎上去,“这会儿你不睡觉,怎么跑到园子里了?” 长壮垂着头,半晌后才道:“我不想做半妖。” 原来是因为白天被豆蔻笑话,为此睡不着觉。 此事还是长贵惹出来的祸,几个小的包括长壮本人都不晓得半妖的事,却被长贵一言道破。 已经闹过两回了,豆蔻生气着恼便口不择言,拿长壮开刀。 卫小歌心头一软,对着长壮招招手,“你冷不冷,怎地只穿一件单衣便跑出来了?” 她再仔细瞧了瞧,长壮不但没穿外裳,竟光着脚丫子。 歌忙将长壮抱起,两人快步飞到前院待客之处的侧房中。 长壮伏在卫小歌的怀中,呜呜地哭了几声后,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只剩下抽噎。 “半妖和人没什么不同,只是个名称,瞧你哭什么呢,和小鱼一样成了哭包了。”卫小歌点了点长壮的鼻子,略带揶揄笑道。 长壮抽搭了两下,“我才不和小鱼学,这会儿没哭了。姐姐,我爹爹和娘是谁,为什么我是半妖?” 卫小歌按了按额角,这个问题真不好答,虎王是被自己杀的,不过绝对不能叫长壮知晓。 “嗯,你母亲难产生下你便去世了,姐姐在你刚出世那会儿就将你抱回家了。你父亲是一名妖怪,因他做了些坏事,所以不能活着。” “他做什么坏事?” “他杀了好多人。”卫小歌想了想说道。抢强民女就不用提了,长壮反正不明白。 长壮沉默了一阵。 爹娘果然都死了啊! 不过,自己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姐姐。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高兴了不少,豆蔻和诗诗三岁才被姐姐养在身边。 难怪自己和长富一样,姓卫,名字里面都有一个“长”字。 “我懂了,往后豆蔻再笑话我,我就笑她不是卫家的孩子。”长壮鼓着腮帮子说道。 卫小歌头大如斗,“你自己不高兴人家笑你,却又笑话旁人,这可不成。兄弟姐妹要互相友爱,豆蔻做错了事,姐姐会罚她。你做错了事,姐姐也会罚你哦!” 长壮仿佛有点明白,“那我不和她计较,长富哥哥说,好男不与女斗。” “呃......”卫小歌扶额,回到性别歧视了。 说起来,一屋子来历奇怪的娃,到如今只见他们拌嘴,从未大打出手,应该算还过得去吧! 再说,“好男不与女斗”这等说法听着有些大男子主义,事实上本心则是照顾姑娘家,倒不见得是个大问题。 与长壮说了一阵话,见他睡眼惺忪,卫小歌抱着他回到住处安睡。 再次回到园子里,却见远方一道黑影晃过去,她急忙追过去瞧。可惜速度及不上,黑影早已翻出围墙,消失不见。 她呆呆地站了一阵。 到底要闹哪样嘛,回家跟做贼似的! 她按照老习惯,坐到池塘边的小亭子,不料石桌上又摆着个梨花木的匣子。 “难道又是一叠银票?”卫小歌喃喃说道,随手打开匣子。 里面摆着两条杏黄色的束发丝带,还有一朵红通通的花。 不是曾经万人屠从货郎担子上随手取来,好似媒婆的绢花,乃是一朵开得娇艳欲滴的红山茶。 卫小歌有些明了。 看样子万人屠还未想通,可是却怕自己着恼再不原谅他,因此借着这些小物件来提醒自己从前的那些岁月。 仿佛是比拼耐性,隔些日子她便会收到一份小礼,有时是新鲜的花,有时是一样小首饰,偶尔还有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美点心与酒。 如此转眼便到了春末秋初,这天一名小道童送来帖子,署名是知微道长。 卫小歌随意探了两句口风,道童一概推说不知。 她打开请帖,里面写着一句话。 ——师父邀请卫姑娘一晤,贫道知微特此下贴,日期由姑娘决定,还望姑娘早做筹备。 若有所思地盯着素帖看了半晌,卫小歌品出一丝怪异的味道,看样子知微嗅出不妥,言语里有些提点的意思。 可惜,她没什么可准备的,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全凭临场发挥。家里更加不用准备什么,有薛绍奚和沉乾,十分牢靠。 “三天后赴会!”卫小歌对道童说了一句,随手写了一张回帖交给他。 三天后的一大早吃罢朝食,仿佛如平常出门一样,她随口交代了一声,要去天昊宫走一趟。 除了沉乾对道士有些忌讳,众人均觉得那里大约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全然没当一回事。 长富面带犹豫,最终还是问了一声,“哥哥呢,怎么不见他回家?” 卫小歌笑道:“上回不是同你说过了,他去乌金国做官,路途遥远不方便回家。” 长富怏怏,抬头见其他人脸上有些不以为然,暗自后悔当着豆蔻诗诗他们的面问起哥哥。 到了天昊宫,她在山门口只稍坐了片刻,便见知微亲自来相迎。看似平静的面孔,隐隐藏着淡淡的忧虑。 卫小歌笑道:“还是第一次见道长到山门口迎客,出去游历了一阵,果真有些不同。” “原是贫道......邀请姑娘前来,自当尽地主之谊。”被打趣了,知微面上略显羞涩地说道。 “走吧!”卫小歌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平息不安的心情。 知微并没有带着卫小歌去他自己的小殿,而是一步一步走向山后,路途并不近,而他也并未使用御风术,因此慢得很。 一直走了足足半个时辰,山石路蜿蜒向前,被人踩过不知多少年,磨得平整圆润,显出无尽岁月。 大约是因为去往阳明真人的闭关之所,四处建筑不多,并且一路上并未瞧见太多闲散道士。只有几人看见知微,便行礼口称“小师叔”或者“小师叔祖”。 两人没有说话,知微当然不可能如平常人那般,介绍四周风景,只是过一会儿便看看卫小歌,仿佛想清她心中的念头一般。 没有被系统洗去记忆的知微,算是半个知情人,卫小歌哪里不明白他心中的疑惑。 不过,让人觉得有趣的是,知微竟十分相信自己这个外来魂魄,却怀疑自家师父居心叵测。 可是,身为阳明真人的徒弟,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第四六十章 阳明葫芦里的药 前方大殿黑瓦青墙,高大巍峨,仿佛神圣而不可侵犯,知微道:“师父在后方草堂,等候姑娘。” “还请道长带路!” 卫小歌心中晒然,放着大屋不住,沽名钓誉住什么草堂,阳明真人可真有一套。 从大殿外侧绕过,只见四周有不少冠状的老松,将阳光遮得几乎透不进来,虽显得清幽却带着几分阴森。 穿过这一片松树林,她便瞧见三间显得有几分雅致却简单的草堂,坐落在后方山崖前。 若不知道阳明真人的为人,悬壁建草堂,瞧着倒有几分隐士风采。 离草堂两丈来远的侧面,有一座草顶的亭子,上书“悟道亭”。 亭中此刻盘膝坐着两名在闲谈的人,一人是阳明真人,而另外一人却是华服贵冠的顾少钦。 面子做到十足,将宝梁王也请来了,卫小歌忍不住鼻中轻哼了一声,心想阳明真人果真是势在必得。 不过,为什么没见凌云子道长在此? 其实,她本想请顾少钦前来,只是考虑了一阵,却觉得此举不妥。如今顾少钦不欠她什么,当初的协定已用在长贵的身上。 若邀请他,纯粹便是相助。 从前倒觉得无可厚非,可被薛绍奚说了一通,便觉得不妥。 如果叫万人屠知道,不求自家夫君却是求顾少钦,定然要醋海生波。 可惜,事与愿违,阳明真人拿壶不开提哪壶,却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 卫小歌一边琢磨着,一边笑着走向悟道亭,对着里面的两人深深抱拳作揖,“见过真人,见过王上!” 阳明真人微微笑道:“老道不问世事多年,此次请万夫人前来,原是有些关于万人屠的事要询问万夫人,正好王上在此,也好做个见证。” 卫小歌微怔,怎么变成问万人屠的事? 这老头子搞七搞八的,真让人不痛快。 “真人若想询问外子之事,不妨请他前来,何须问我?” 话说的很不客气。 知微忙低下头,果断干脆装没听见。 顾少钦笑着摇了摇手中的紫竹折扇,一副闲云野鹤状,颇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味。 阳明真人面色不变,仍旧做他的高人状,心中却鄙夷不已。尽管这位万夫人曾是“仙者”,可如今她修为离自己差得老远,前辈派头倒是摆得十足。 “万夫人,万人屠可是半妖?” 难道这应该是个秘密,或者有什么禁忌不成,卫小歌几乎想翻白眼。 自己冒充前辈,不能让这老不死的占主导。再说,每次与“高手”们应对,时常处于被动,当初被岐郡王又是威胁又是逼问,让人十分憋闷。 “无可奉告,真人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容我先行告退!” 她说完扭身就走。 阳明真人气不打一处来,多少年没有人给他没脸了。 他强行忍住火气,淡淡说道:“万夫人,人与妖通婚违了规矩,按理说老道原不该插手此事,只是你与小徒知微有些交情,因此只得规劝一声。” 卫小歌冷笑,“却不晓得是哪家的规矩这般霸道,管他是人,是半妖,还是妖怪,我若愿嫁干卿底事?” 阳明真人将目光投向一脸诧异的顾少钦,“王上,此事不妨由你向万夫人明说。” 顾少钦半晌没出声,这如何关自己的事? 头一次见阳明真人,瞧着仙风道骨,还当是个世外高人,竟管到人家的闺房之事上头,怎地如此不着调。卫姑娘来之前老道云里雾里说了些道教机锋,然而自己又不修道,满心红尘,真是话不投机。 万人屠竟是半妖,怎地全然没瞧出来。 不过,雄霸与鲁巧那等体型,倒不像是人族。 真要摆出人与妖之间的协定规矩,强行拆散人家夫妻,万人屠非得杀进皇宫不可,卫姑娘恐怕再也不认自己这个朋友。 沉吟了片刻,顾少钦“啪”地收起折扇,笑道:“真人,半妖非妖,再者少钦乃是人间王族,只管黎民百姓,不干涉那些人与妖的条条框框。” 阳明真人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摆出一副通情达理地模样道:“罢了,老道已半截身子入土,夫人执迷不悟,执意要如此,老道也不会真要强行拆散你二人。” 既是如此,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卫小歌随意拱手,“先行告退,真人不必相送!” “且慢!” 卫小歌挑眉,很不客气地道:“还请真人一次将话说完。” 阳明真人仍旧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还有一事与令弟有些关联,他造下杀孽,又在乌金国为官,我天昊宫不好再收留这般的出家弟子。” 卫小歌摆摆手,“你爱怎地便怎地,别说是弟弟,就算是亲儿子也没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阳明真人要为难我,奈若何?” 感情这回来是听老道兴师问罪的,他有求于人,还非搞得好似别人要求他。 阳明真人并不动气,沉声道:“令弟在大魏平安州,使用法术杀死无辜民众,依照天昊宫门规,当驱出门派,并受穿心之刑。” 卫小歌怔住。 这件事只有死去的慕容念之,避世的岐郡王,薛绍奚,万人屠与穆乘风知道,死老头怎么会知晓。 对了,他曾一路跟踪,想必当时审问慕容念之,偷偷听去了。 没有理会阳明真人,卫小歌转身对顾少钦说道:“王上,你曾托我查询到底谁夜半投书去王宫,真人对我那位好弟弟十分关注,这事你只管问真人,他定然有答案。” 顾少钦笑了笑,避开话锋,随意道:“真人是世外高人,自然高来高去。” 尽管不知道阳明真人与卫小歌之间有什么瓜葛矛盾,他此刻丝毫不怀疑卫小歌的判断,夜闯自己寝宫送信之人,绝对就是这名老道士。 既然阳明老道要弄死长贵,岂不正中下怀。 不过,卫姑娘掺和其中,倒不好立刻落井下石...... 阳明真人图的是什么,长贵与万人屠只是个幌子,真正针对的是卫姑娘! 顾少钦暗暗琢磨着,却是笑而不语,好似在看热闹一般。 阳明真人站起身来,笑了笑向草堂走去,“你等跟随我来,卫长贵已被他师父抓回,此刻正在草堂。” 万人屠没逮住长贵,却叫凌云子抓了...... 卫小歌阴沉着脸,只得跟上。 臭老道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用长贵的性命作为胁迫,然后逼迫自己告诉他削弱魂魄,附体到他人身上的法门吗? 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要不是为了显得奇货可居,早就告诉他了。 第四六一章 绝不妥协 住得这么简陋,也不知道图个啥,卫小歌踏入打头的一间草顶木屋,里面只有两张矮几,几个蒲团,连凳子都没有。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长贵真的在此。长贵面色虽有些苍白,却并不显恐惧,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神态,盘膝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上。 身为师父的凌云子,有些愤怒,更多的却是沮丧,直直地站在长贵的身边。 凭着两人的修为,大家在外头说的话,应该听见了。 凌云子参见阳明真人后,不再言语,一时间满室俱寂,只闻山崖后方的风声,吹动松树梢头。 阳明真人将佛尘搭在胳膊上,稳步走到上首的蒲团,盘膝坐下。 他用眼尾扫了扫众人的表情,顾少钦依旧带着事不关己的态度,知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至于他最在意的卫小歌,却安然坐到其中一个他平时用来放茶水的矮几上。 竟然拿自己的桌子当凳子,阳明真人藏在袖子的手指,猛地握紧。 “万夫人,长姐为母,守虚之事,老道不得不通知你。” 卫小歌摇头,冷言道:“此言差矣,秦小公子的爹尚在人世,继母也在堂,何须我操心。” “姐姐你......”长贵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瞧着姐姐,她竟全然不顾自己生死了? 卫小歌瞧着长贵,“秦公子,你过目不忘,当初入天昊宫之时,门规想必看过一次便记得牢牢的。滥杀无辜,当受穿心之刑,我无话可说。” 众人齐齐惊诧,竟强硬如此,难道眼睁睁瞧着弟弟死? 最为吃惊的凌云子,知道卫小歌向来对弟弟妹妹们十分关心,还以为她会想尽办法,将弟弟带回家好好管教。 平安州之事守虚虽显得心胸狭隘,不过也杀了好几个恶贯满盈的人,几年的相处,他并不想看着弟子真这么死了。 带着满脸沉痛,凌云子道:“卫姑娘,做师父的失职了,这些年虽时时教导,守虚不知为何竟犯下如此大的错。我竟连他修法都不知,这次还是祖师相助,我才将他寻回。” 难怪呢,原来是阳明真人亲自将长贵弄了回来。卫小歌对着凌云子微微颌首,抱拳说道:“道长高义,按理咱们得将长贵交给大魏官府,不过,阳明真人前辈显然另有打算。” 话中之意十分明显,表示阳明真人心怀叵测。 她实在懒得费心思猜度,既然老道要搞七搞八,生出枝节,那么她不用给对方留什么面子。 阳明真人微微一笑,抚了抚白须。 “守虚天资极高,与小徒知微可媲美。他杀人之时尚幼,凌云子有失教导。我天昊宫向来不问世事,行事不偏不倚,虽不好擅自改了门规,却能略略通融。” 卫小歌挑眉道:“既是如此,你为何大张旗鼓,闹得沸沸扬扬。你拿我夫君与弟弟说事,就不怕我恼怒?大家鱼死网破对你有什么好处?” 阳明真人脸色微变,瞟了众人一眼,心想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只是有些目的必须要达到,非得如此不可。 知微是自己的徒弟,凌云子是徒孙,只有顾少钦这外人。宝梁王是个聪明人,自己身为宝梁的守护宗师,他能做什么? “万夫人,穿心之刑死刑可免,改为问心毒刑,若他能凭着自身法术解除此毒,可留他一命。只是夫人却得在草堂居住三日,有些事须得请教一二。” 卫小歌“嗖”地站起身来。 “免谈!我说过,别拿家人威胁,我最厌恶这点。除非你立意要将我姐弟二人囚禁在此,不然绝不妥协。” “守虚是我天昊宫的弟子,犯下门规,你不可带走。你若要去,我不拦你,只是......” 卫小歌冷哼一声,“将他交给大魏官府,也好过交给你。既犯下的是国法,我这便将弟弟带去大魏,任凭衙门处置。” 听了卫小歌如此之说,一边站着的凌云子,面上的怪异之色更甚。 按说卫姑娘不是个不知礼的人,不管是先前在草堂之外,还是现在,对祖师说话的口吻,不但没将“大宗师”这高于世人的头衔放在眼里,甚至有居高临下的意思。 再者,祖师性子一贯清冷,极少过问观中弟子之事。反正,自打自己入宫以来,一切事物都交由知微的师兄知天打理,为何对守虚如此关心。 听口气,祖师竟对卫姑娘有所图谋,真叫人费猜疑。 阳明真人哪里没瞧见众人的脸色,一瞬间面孔冷得如寒冬腊月。 竟完全料错了,仿佛这女子的性子与从前大不相同。 还当她心怀情感执念,不管是对弟弟妹妹,还是对男子,都割舍不下。 当着旁人的面,他自然不能说出囚禁卫小歌的话,不然这一辈子的名声全毁了。可是,即使不做什么,名声也被这女子破坏得干干净净。 竟在自家弟子徒孙面前大大地丢面子。 毕竟老于世故,阳明真人微微叹气,“你不妨回家再细细思量一番,守虚年少并且天资极佳,能不送去官府最好。” “改日再会!” 卫小歌抱拳向众人行了礼,又悄悄瞟了长贵一眼,见他始终不发一言,不过眼里却没有最初的对自己的埋怨之意。 送去大魏官府,尚且有门路可寻,若是落到阳明真人手里,这才是无可奈何。 想来长贵心知肚明。 她走出草堂,深深呼吸了一口外面清新的气息。 必须要回家好好想想,想来近期老道士肯定会再次造访,到时再探! 飞纵没多久,忽然头顶一阵清风拂过,卫小歌眼前一花,却见知微轻飘飘落下。 她心中一惊,知微果然有些门道。 御风术竟如此精妙,竟静悄悄没多少生息,衣角都没扬起多少。不似武修真气飞纵带着呼啸声,也不像慕容念之的御风术显得衣袂飘飞。 知微道:“卫姑娘,贫道下贴邀约你,理当相送。” “唉......”卫小歌叹了一口气,瞧着知微道:“不必如此,阳明真人乃是你师父,你这般做他未必乐意。” 知微轻笑,“只凭本心,你是我紫薇星副星主,贫道自当尽力!” 卫小歌抱拳示谢,心想他倒是十分相信自己。 阳明真人恐怕未必敢向身为紫薇星君的知微动手,若是叫人知晓,当初举荐知微的万仞山与孟轲不会放过他。 两人走到山门口,知微面色一正,忽然传音。 ——此去往西一百五十里有一处峡谷,贫道在峡谷下方的清潭等候,有事相询。 卫小歌微怔,看来知微打算插手了。 第四六二章 问心毒 阳光照不到幽深的谷底,四周带着一股腐烂陈朽之味。卫小歌按照知微指的路线,找了好一阵才瞧见窝在一弯峡谷后方的潭水。 知微早到了,正闭着眼静静地坐在潭水旁一块突起的岩石上。 她轻飘飘地落到知微身侧,盘膝坐下,默默等待。 知微很快睁眼,微笑道:“此地从无人踏足,贫道在此处,种植了一些草药,时而前来。” “此处甚为幽静。”卫小歌笑道。 两人当然不是来闲聊的,知微很快传音。 ——随我下潭一叙,贫道携带了避水珠。 跟着知微跳入冰冷的潭水之中,不一会儿卫小歌立刻便觉得身周被一层元气罩挡住,不再有水渗入。这枚避水珠比她交给诗诗的那枚,显然要强大不少。 潭下没有丝毫光线,漆黑一片,即使她能夜间视物,此刻什么都瞧不见。 又往下沉了一阵,知微这才取出一枚夜明珠。 两人相距不过尺许,知微显得有些局促,面色微红。他带着一丝歉意,道:“卫姑娘受累了。” 卫小歌摆摆手,“道长如此冒险,倒是我连累道长了。” 知微轻叹,缓缓说道:“从前不通世故,出外历练数次,竟觉察师父他......心口不一。” 直言说自家师父的不是,卫小歌完全没料到知微会开门见山,不过想想他话向来很少,哪里能如顾少钦那般绕圈子侃侃而谈。 “道长可有什么发现?” 知微在脑中仔细想了想,这话该怎么说? 卫姑娘来历十分奇特,绝非普通的魂魄附体,至于系统到底是何物,全然不知。更让人觉得费解的是,凌云子师侄竟完全不记得长贵曾有个姐姐秦玉灵。 能抹去外窍者的记忆,简直不可思议......除非这世上有仙! 师父一向专心问道登仙,可如今瞧着,或者与曾经的莲池禅师相同,渴望重生一世。 卫姑娘显然便是开启这扇门的钥匙。 听两人今日的对话,师父早已与卫姑娘会过一次,瞧着不算特别愉快。 师父对卫姑娘的家中之事,了如指掌。将守虚擒回,除了威胁,恐怕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里面,只是自己却看不透。 “我师父,求长生,你为何不避?”知微想了许久,不知该如何问,如此说道。 “避去何方?”卫小歌苦笑反问,她明白知微的意思,找个阳明真人寻不到的地方躲起来。 “可想过求助万仞山老前辈呢,贫道曾寻访老前辈,却不果。” “万人屠离家在外,况且不好将他牵扯在内。” 知微继续问:“万人屠......他是否被抹去记忆了?” 竟然什么都知道......卫小歌脑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 这世间唯一能坦言相告的人,就是知微。 上头根本无法抹掉知微的记忆,并且不管是乙魅还是丁土,都没办法跟随这名感知力敏锐之极的奇异道士。 尽管他是阳明真人的弟子,不过师父和徒弟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再眼瘸的人也分得出。能被各方大宗师认可的紫薇星君,人品绝对有保障。 “知微道长,今日我对你说的话,只能入你耳却不能传到第二个人的耳中。” 知微认真应诺,“姑娘放心。” 卫小歌整了整脑中思绪,便娓娓道来。 “我乃是来自异界被仙者掌控的人,仙者便是秦小姐所提及的系统。令师十分畏死,因此一路跟踪于我,最终我答应他,若是不为难我家人便将重生之法传授......” 至于做的那些垃圾任务,绝对没必要提起,而自己与长贵的命栓在一起,知微也不需要知道。 夜明珠淡黄的光照在知微的面孔上,大抵早想过许多次,卫小歌并没瞧见他有任何惊异之色。 事实上,知微的确没有太过吃惊。 越是钻研法修之道,他越感觉到事物奇妙。 一切皆有运行的法则,如眼前这潭水,只需自己炼制一枚避水珠,便能挡住水入侵,并且能从水中抽取人所需要吸入体内的气息,在水中逗留许久。 修炼到极致,成为仙者未必不可能。 只是人的身体却有诸多限制,若想得道,必须早早离魂兵解,舍弃肉身,这点毋庸置疑。 师父的路彻底走错了! 然而,多数人并非如自己这般,专心钻研天地法则,对世间一切并不看重。 他轻蹙眉头道:“重生之法......若是传到世间,恐引起轩然大波。” 卫小歌笑了笑,“道长过虑了,除非是大宗师,或者能离魂后控制自身魂魄的大法修,平常人无法重生。再者,其中还有一些其他限制,令师偏要钻牛角尖,我无计可施。” “若要重生......重生到何人身上?”知微又问道。 卫小歌犹豫了一下,知微问得很细,到底要不要说呢? 唉,这世上总得有几个可以信任的人,相信知微。再说,他这般直言相询,恐怕心中其实早已明白得七七八八了。 “重生到心无活念之人的身体之中,在此人自绝身死前,护住其身躯。” 知微点点头,若有所思。 不料,没一会儿,清澈见底的双眸,忽然睁得老大,随即面色大变。 “若贫道没料错,师父,要取守虚的身躯。” “啊!”卫小歌惊呼一声。她顿时想起,之前阳明真人将穿心之刑改为问心毒刑,知微肯定知道这毒的用途,“敢问道长,问心毒是何物?” “贫道,正是想到这一点!” 知微细细解释了一番,只是他口舌依旧有些缓慢,费了好些精力。 问心毒混杂了常常在山里游荡的怨鬼,绿油油的东西平常人虽瞧不见,但是大法修有一些法门可以捕捉,籍此炼制药物。 微量服用此药,可锻炼心智。 若吃得多了,则会幻像丛生,甚至疯狂。 其实,天昊宫并没有问心毒刑。 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受一剑穿心的死刑,其次是废除修为,再有就是囚禁面壁。 强迫长贵吃问心毒,阳明真人多半会使一些迷魂之术,然后使得长贵心甘情愿自绝。 “......前些日子,师父问我离魂术修炼得如何,我尚年轻,此时修炼此术并不妥。”知微说罢,长长叹出一口气,大约是终于想明白其中的关节,面色有些惨淡。 “难不成,阳明真人竟要趁着你修炼离魂术,趁机抢夺道长你的身躯?”卫小歌惊异不已。 她上下打量了下眼前即使在阴森水潭,也显得十二万分出尘的美道士。 若说天赋惊人,年轻一辈的法修,谁及得上眼前的人。 第四六三章 两个泼皮 与知微细细相谈之后,卫小歌满怀心事回到家。【零↑九△小↓說△網】 她此刻真正明白阳明真人的无耻,不但希望重生,而且要挑真正合适的人选。 知微已打算通知剑圣孟轲,而自己的任务则是尽快寻到万人屠,通知万仞山。 不单单是知微本人有性命之忧,并且也算是紫薇星份内之事。 卫小歌心想,这应该算是大义灭师父了,他倒没像穆乘风一样避开。 不过,其实避无可避! 长贵固然是阳明真人心目中难得的人才,但是知微似乎显得更加“可口”。 若要保住大伙儿的性命,那么就不能按照丁土的想法行事,将削弱魂魄的方法告诉此人。 当晚守夜,卫小歌按照老习惯,暗暗留意四周动静,一直到二更天都没感觉到有人在盯着。 直到接近凌晨,不知是疑神疑鬼,也或许是学着知微闭目以魂魄感知力探测,她竟感觉到一丝异动。 “出来吧!” 她猛地从凉亭窜出,以眼窍盯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灌木丛。从混杂在花草树木中的元气波动间,她瞧出一些完全不同的规律。 阳明真人可真没耐性! 不料,前方元气波动如水纹荡漾开来,花丛中走出一名她从未见过的老者。 瞧着十分肮脏老迈,花白胡子,穿着一身已分不清颜色的旧长袍。 老者笑眯眯地说道:“小丫头竟能察觉到我。” 此人是......卫小歌稍加琢磨便笑道:“可是万仞山老前辈?” “客气个啥哟,叫我老头子便好,小山娶了这般娇滴滴的小媳妇,却从没带来瞧瞧老头子。”万仞山没个正形地说道。 像由心生,尽管万仞山显得玩世不恭,却透着一股让人感觉亲近的意味。可是被阳明真人跟踪过,卫小歌不免有些如惊弓之鸟。 她笑道:“万老头子,你怎地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我家做贼呢?” 万仞山瞅了瞅略显戒备的卫小歌,一屁股坐到地上,心想看来还真有点古怪的事,不然徒弟媳妇怎么对自己有些不相信的意思。 他摸了摸稀疏杂乱的胡须,笑着解释道:“你当我想来做贼,小山那小子,临到我死了还不放过我,定要我前来宝梁国。” 原来是万人屠的意思......卫小歌松了一口气,随即鼻中轻哼一声,“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他前些日子听人说了几句闲言碎语竟愤然离家,难道老前辈前来,是监视我不成?” 万仞山捂着嘴笑,“是啊,小山的确想知道你是否私会小白脸,老头子半夜当然是来抓奸的。【零↑九△小↓說△網】” 卫小歌顿时无语,直接呆住了。 万仞山竟是这么个老不休,回头他若真成了仙者,岂不和丁土一样不着调?难怪万人屠向来不提师父,估计想起幼年时时被师父搓摩,满肚子心酸泪。 太过惊奇,她连发火都忘记了。 不料远方围墙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老不死的,如此污蔑我与我家娘子,打量我听不到吗?” 一道身穿黑衣的人影“嗖”地跳进围墙,正是几个月不见踪影的万人屠。 尽管万人屠瞧着与往日没什么区别,依然整洁干净,卫小歌却总觉得他憔悴了不少。 本想摆起冷脸,不知为何却怎么都摆不出来,她只得扭过身子,然后闷声道:“都分了家产了,还回来做什么?” 看着那道带着倔强之意的背影,万人屠后悔得打跌。 不管怎样,既舍不得她,那么只得使出十八般武艺,厚脸皮求饶,还是死缠烂打,总之得返回家中! 不过......万人屠瞅着一脸兴致,正饶有兴致看热闹的师父,“老头子,你挪个地方吧,去后院呆着,找白泽玩。” 万仞山使劲摇头,“有你这么当徒弟的吗?我飞了一万多里路,长途跋涉到此,你竟将我打发去和一头驴子作伴。不行,我还得喝徒媳妇茶呢。” 万人屠忍不住皱眉,师父最爱看旁人吵架,尤其爱看他丢脸。 “有时真恨不得你早点兵解,快走快走,哪里凉快哪里呆着!” “哼,就不走,你能拿我怎样?”万仞山耍起赖皮。 “信不信我打你!”万人屠横眉说道,将手指捏得作响。 卫小歌听他师徒二人如小孩子似的拌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不过让这老无赖治一治小无赖也好。 一时间,倒将之前万仞山什么抓奸的鬼话都抛到脑后。 她转过身,对着万人屠那张恼羞成怒的脸,悠悠说道:“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咱们就当着万老前辈的面,将此事掰开来说个清楚明白,不然往后你也别进这个门!” 闻言万仞山忙对着卫小歌猛点头,“就是,就是,我就是他爹,他就是我儿子。哪里有儿子打老子的道理,若真敢动手,老子一根手指头都不动一下,任凭打死。” 老无赖的简直就是个市井泼皮,卫小歌膛目结舌,难怪万人屠对师父如此没好声气。 说起厚颜,老的比小的更甚! 不过,师徒做成这样,彼此亲近得可以斗嘴耍泼,倒是比知微与阳明真人要幸运得太多太多。 可怜的知微,阳明真人还等着接收他的身躯呢! 知道无法将师父打发掉,万人屠干脆置之不理,将几个月前那幅疏离的面孔彻底扫去,带着一脸的真诚的笑容,走到卫小歌跟前。 “娘子,我都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我倒没明白,丢下一大叠银票然后带着几个半妖孩子走了,这是和离的架势吧!” 万人屠赶紧说道:“不,绝对不是,见你一人无法照顾那么许多孩子,将他们安置到别处。” 斜着眼瞧着眼前恢复往日神情的万人屠,想起这几个月来,成日里七上八下地惦记着他,卫小歌又是气又是怜惜。 不过,却仍旧不打算松口。 不将铁英男的事说个清楚,哪里能这么糊里糊涂就过去了。 她继续不冷不热地说道:“嗯,你说得也有道理,不如还是各人照应各自收养的孩子,反正你信不过我。” “我实实在在错了......竟中了人的圈套。”说到这里,万人屠瞧了瞧那边显得兴致很高,听得津津有味的师父。 还得再问问老头子,才能确定铁英男是否中了迷魂之术。 第四六四章 跪搓衣板 找师父万仞山前来,实在是因为去了一趟天昊宫,竟莫名其妙失去了某些记忆。从去年已经飞书数封,直到现在才出现,万人屠猜测师父定然趁着最后一点余晖,四处快活去了。 可是,他全然没料到,师父却偷偷摸摸跑进家里,藏在花草丛中偷窥。 “老头子,我且问你,你可有法子让外窍武修昏睡,并且他们的篡改记忆?” 万仞山没料到徒弟忽然转了话题,还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稍稍想了想,万仞山道:“若你身受重伤,并且神智不清,未必不能改上一改。” “嗯,如果换成内窍武修,可有法子做到这点?”万人屠继续问道。 看得出事关重大,万仞山不再打马虎眼,很认真地答复。 “须得使用迷魂药物,不过若其内窍武修心智坚毅,定会有所觉察。从前叫你跟我修法,你死命不肯,等老头子哪天死了,这些问题你问谁去?” 万人屠鄙视道:“成日里听你说要兵解,到如今还活得好好的。瞧你红尘之心未断,到如今还经常去青楼偷窥大姑娘洗浴!” 万仞山摸了摸头,略有些尴尬,“小山,你媳妇在呢,这些话咱们爷俩改日慢慢聊。” 卫小歌听着两人一边说正事,一边没边没际地胡扯。 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她听明白万人屠心中的疑虑了。 铁英男的记忆,很可能被人做了点手脚。 丁土无法擅自对世人下手,并且铁英男压根与系统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系统怎么会管。 因此,要么是可能掌握了什么奇异法术的长贵,要么是阳明真人。 听万仞山的意思,一般的大法修都未必做得到,必须自身魂魄极其强大的宗师才行。 离间自己与万人屠......阳明真人,自然是不希望万仞山为自己出头。 万人屠又向万仞山询问了其中的一些细节,这才凑到卫小歌跟前,带着一脸恳求道:“咱们回屋说话,这里让师父守着,他喜欢守夜。” 卫小歌没搭理他,却走到万仞山跟前道:“万老爷子,晚辈有两件事十分头疼。第一,结发夫君偏听偏信,脾气大。第二,弟弟叫你好友阳明真人关了起来,打算喂什么问心毒。” 万仞山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道:“第一件事很好解决,叫你家夫君回屋里跪搓衣板,不跪足三天三夜不让进门。第二件事嘛,阳明真人并非老头子的好友,咱们慢慢琢磨出个章程,再行交涉。” 卫小歌笑嫣如花,“就依老爷子的决定,改天请你喝酒,你徒弟这阵子送了不少好酒,我还没动呢!” 有一名大宗师在身边,她感觉底气足了不少。 毕竟万人屠多数时候,判断能力极佳,瞧他对师父那份亲昵,显然这位万老爷子在某些地方渣了点,但是大处上绝对不会太离谱。 身边两人一唱一搭,万人屠竟一点不显尴尬地站着,仿佛完全没听到关于跪搓衣板的惩罚。 将卫小歌的手拉住,他厚颜笑道:“走,咱们回屋去,你爱怎么捶打随你。” 使劲抽了抽手,卫小歌却是怎么也抽不出,心头火气又忍不住升腾。 这货每次都是如此,无非是仗着力气大,脸皮够厚,死磨烂打,不达目的不罢休。 “还不放手,不然我要着恼了!” “那我放手,你就别太生气了,可好?” 听到万人屠习惯性地得寸进尺,卫小歌使劲跺了跺他的脚,然后用力碾了几下,“你爱回屋便自己回,因夫君离家出走,我早搬到孩子们住的趣味阁。” 尽管娘子显得恼火无比,万人屠心中却是一喜,还当她会将自己一脚踢到围墙外头,想不到竟能回家。 他柔声说道:“我与师父再商量一番该如何将长贵领回家,你先好好歇息一阵,待你起身了,咱们一起去天昊宫。” 唉......卫小歌暗叹,看来还是得靠万人屠去解决此事, 她忽然有一种吃人嘴软,拿手手短的错觉。 可是,转念一想,这想法可错了。 若是薛绍奚在此定要教训,一家人哪里用得着分彼此。就好比她自己为薛绍奚奔走,弄死慕容念之,销毁血玉玲珑。 不过,让人比较为难的是,阳明真人若是暴露自己重生之事,万人屠难道又得被洗一次记忆? 上回他的眉心上丹田抽痛了数日,显然魂魄有些损伤。 将师徒二人丢下,卫小歌不欲多想,回到长富他们的趣味阁。 略略睡了一阵,便听到几个孩子起床的声息。 按照老习惯,长富必定第一个起床,接下来是诗诗。豆蔻爱赖床,长壮则是非常贪睡,这两个家伙非得太阳照到床头才会爬起来。 锦杏已打来了洗漱的水。 没一会儿便听到薛绍奚从别出过来,与几个小的打招呼。 或许是万人屠回家,紧绷的神经松缓了一些,卫小歌有些懒怠,靠在床头发了一阵呆,听众小嘻嘻哈哈良久,这才慢慢起身。 吃过朝食之后,大家在园子里炼体耍刀剑,万人屠背着手,若无其事施施然走来。 薛绍奚笑了笑,向卫小歌瞧了一眼,看样子果然如自己所料,这两人哪里拆得开? 不知其中缘由的长富,如释重负地说道:“万姐夫终于回家啦,唉,姐姐不用每天晚上守夜了!” “嗯,这阵子辛苦你姐姐了,大家可有顽皮?” 豆蔻忙道:“没有,我们都很听姐姐的话。” 长壮噘着嘴告状,“豆蔻欺负我,笑话我是半妖,说我不是人。” 万人屠瞟了豆蔻一眼,“世上有灵性者,非只有人族,说起来,我还从未告诉过你们,我便是一名半妖。” “什么......啊!”豆蔻惊呼一声。 她感觉头皮阵阵发麻,从心底冒寒意。生气之时胡乱笑话长壮,竟将姐夫给搭进去了。 众人傻愣愣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薛绍奚呆了一瞬,立刻说道:“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之外,说起来咱们家来来去去有不少妖族,人与妖,或者半妖,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卫小歌不禁诧异。 万人屠向来将这事瞒得紧紧的,除了如雄霸鲁巧等少数几名心腹,从来不对人提起。 今天是抽了什么风? 第四六五章 私闯 陪着众人修炼了一阵,万人屠终于得偿所愿,将卫小歌带到隔壁暂时无人居住的北疆武修园子。 “等下去天昊宫,咱俩不能窝里起哄,在外人面前给我点颜面嘛!”万人屠笑眯眯地说道。 卫小歌瞪了他一眼,“先前在长富他们面前,我不就给了你不少面子。” 所以心里乐滋滋的啊......万人屠笑得更愉悦,“那我就放心了,你与我说说,阳明真人与你有什么冤仇?显然他不是针对我,而是冲着你的。” 卫小歌颇感无奈,离间了夫妻感情,又抓了长贵,瞎子都能看出其中的古怪。拼命希望万人屠置身事外,可他却主动一脚踏进来。 不过打点擦边球总行吧,她琢磨了下便道:“此事我无法对你明言,不过他的企图与莲池禅师相似,人选却不是年幼的半妖,而是长贵与知微这等天赋高并且非常聪慧的法修。” “连徒弟都不放过!”万人屠露出些惊异之色,自家师父虽乱七八糟,对自己多少像个儿子。 既然阳明真人是邪修,只要他做出什么违反了“规矩”的事,便能以紫薇星“正义”的名义,通知明王与剑圣等人前来将他剿杀了。 他随即便若无其事又道:“算不得大事,咱们合计合计,大宗师未必不能对付。” “一口一个咱们的,几个月不见,谁知道你是谁啊,搞不好也被人施了迷魂术在此哄骗我。”见万人屠一副根本从未离家的模样,如旧日一般的口吻,卫小歌冷冷刺了一句。 “我当然还是你的夫君,如假包换。”万人屠陪笑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忽然弯下腰将头凑到卫小歌就手的地方,“不然你给我两巴掌?” “打了你我手疼,哼。”这货真无赖,卫小歌几乎有些破功想笑,嘴角刚弯起,便马上转过身去。 “回头我自己煽自己几巴掌,不过今日不好在脸上留下痕迹,不然叫人看笑话了。” 万人屠轻笑,真是猪油蒙了心,刚刚瞧娘子的神态,分明嘴硬心软。自己误信旁言,丢下她几个月,可她并未真的从内心处责怪自己。 可是......会不会是因为她心里原本只有穆乘风,所以才不那般生气呢? 念头稍微转了一转,万人屠举起手在自己的脸上拍了两下——叫你胡思乱想,再这么下去,好好的夫妻情份都叫你给破坏光了。 他这清脆的两巴掌拍下去,背着身子站着的卫小歌听得分明,还真打了...... 心头一软,她转身横了万人屠一眼,“别丢人现眼了,什么时候去天昊宫,需要先递个帖子吗?” 万人屠摆摆手,哪里还需要先礼后兵,“递什么帖子,师父向来都是直接飞去天昊宫后山。到时他去与阳明真人扯皮纠缠,咱们将长贵抢了就跑。” 听着十分霸道不讲理,不过却是眼前最合适的方法,卫小歌忽然觉得,只要万人屠在她身边,总不由自主地智力下降。 这货太强势,说出来的话总让人有一种信服之感。 小半个时辰后,三人便直奔天昊宫,却没走前山,而是打算从后方攀崖。 万仞山对路线熟悉无比,溜个弯,指着一方药田道:“阳明那厮种植的,咱们赶紧都给他拔光了,不拿白不拿!” “万老爷子说得有理!”卫小歌笑道,忙蹲下身子,管它什么药材,全部搜罗得干干净净。 万人屠跑前跑后帮忙,还贴心地打了一盆水给她洗手。 万仞山摇头叹气,“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师父。” 万人屠一边给卫小歌递帕子,一边鄙视道:“你昨天洗过澡了,下回估计要等到十几天后,这会儿给你打水洗手,实在很浪费。” 卫小歌“扑哧”笑了两声。 昨日见到万仞山实在邋遢得厉害,今天也没见好到哪里。幼年时的万人屠估计也是个脏娃娃,难怪后来遇到铁夫人之后,物极必反,如今一身洁癖。 三人轻易攀上崖顶,万仞山嘻嘻笑道:“小山啊,你这小媳妇的本事不错。” 万人屠满脸得意,仿佛在夸他自己似的,“我瞧上的姑娘,怎么会差。” 万仞山心想,这下可找到软肋了,往后有的是办法折腾这名小徒。 他笑了笑便侧耳听了一瞬,随即面露诧异之色。 “咦,那假模假样的老家伙竟不在,这厮生怕动两下便会损了血气,一大早怎么可能去了别出,晦气,白跑一趟!” “急什么,不是还有几十年可活么,等等便是。我先去瞧瞧四周动静,你们二人在此等候。”万人屠转过身,对卫小歌又道:“你别让师父到处跑,这人最是闲不住。” “嗯,我明白!”卫小歌心下了然,万人屠的意思是,必须紧跟万仞山。 万人屠脚尖略点,身影如一只鹰似的,远远地去了。 万仞山随意坐在地上,笑眯眯说道:“小丫头,别生那小子的气了,别看他成日仿佛什么都成竹在胸,其实都是装的。他自小便是如此,睁着一双眼睛将任何事看在眼里,却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万人屠十分闷骚,认识了将近十年,如何不知....卫小歌微微一笑,众人皆醉我独醒,他可不就是如此! “万老爷子,我若要生他的气,便不会让他进门,不过动辄离家这习惯却非得拗过来,先冷他一阵再说。” 两人说了一阵话,不见万人屠返回,却见一只熟悉的鸟急速飞到悟道亭的上方。 胡不归大声嚷道:“喂,你们两个,怎么私闯民宅啊!” 卫小歌哼了一声,“道观不就是给人参拜仙尊的地方吗,怎么说是民宅。” 胡不归昂着头,气势汹汹高叫道:“这里是我住的地方,你们赶紧走,别以为认识白泽我就会给你脸面,我可是阳明真人养的妖鸟!” 卫小歌继续刺激胡不归,仿佛是比嗓门似的,扬声叫道:“你们抓了我弟弟,还要将姐姐赶走,根本不是道士,是占山为王的土匪。” 整个道观谁不知自己是真人的妖鸟,胡不归感觉被冒犯得不止一星半点。 而且......事关守虚那个最最可恶的小道士,更是让鸟怒不可遏。 “你弟弟杀了人当然要被抓啦,但是他太可恶了。昨夜他吃了问心毒后骗了我,害得我没看牢,眼下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卫小歌捏了捏手指,只觉得心头火滋滋往上冒。 阳明真人昨晚便给长贵下毒! 好在这会儿长贵已经逃走。 第四六六章 关你屁事 长贵是真溜了,还是阳明真人指示要胡不归在此骗人呢? 知道这只鸟脾气很坏,又十分自大,完全受不得激将。卫小歌拼命地诽谤,拿大帽子使劲往胡不归的头上扣,什么从来都不老实,很爱说谎。 来来去去吵得不可开交,卫小歌终于从骂声连连的胡不归口中,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长贵果然被喂了问心毒,紧接着阳明真人施了些蛊惑人心的法术,他变得非常癫狂,将身上的衣裳都扯光了,眼露凶光,浑身杀气。 被阳明真人压制住,他忽然陷入昏迷之中。 连日劳累的阳明真人大约觉得体力耗损过多,用法宝将长贵困住,便进入草堂地下的暗室休憩。 胡不归则肩负看守的重任,如果有任何异动,便立刻通知阳明真人。 半夜长贵悠悠转醒,假装可怜,抹着眼泪对他说什么养了一只叫做汤圆的妖鹅,还巴巴等着自己回去。如果自己死了,能不能托付胡不归偶尔去瞧瞧。 问了一些关于汤圆的事,胡不归同情心顿起,尽管觉得鹅是很低级的妖族,不过却觉得长贵对禽类妖族不错。 长贵不断投其所好,哄得他满心烫贴,到外头四处给他找吃食。 不料,等他带着食物返回,长贵连同捆绑的法宝,齐齐消失不见。 他立刻通知了阳明真人,自己也四处去搜寻,直到现在才累得贼死地返回。 听起来应该像是真的,卫小歌瞧了瞧万仞山,便道:“再等等吧,万人屠还未回来呢!” 口干舌燥的胡不归与卫小歌吵了许久的架,见对方始终赖着不走,气愤地叫道:“真是太不要脸了,你们再不滚我去喊人来打死你。” 被尖利的鸟嗓子吵得头昏脑胀的万仞山,瞟了胡不归一眼。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鸟,阳明那厮成日里装得道貌岸然,骨子里可不就是和这只破鸟妖差不多,心眼极小! “缚!” 法随言出,一股细致的元气绳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胡不归绑成个粽子,然后从悟道亭的上方拖走。 只听“啪”地一声,胡不归落到远方几丈远,地面顿时砸出一团灰尘,四处鸟毛乱飞。 “啊,痛死我了,杀鸟了,杀鸟了,快来人啊!”胡不归疼得拼命大喊大叫,可惜无论如何也飞不起来。 “再喊我将你的舌头给剪了!”卫小歌恶狠狠地说道。 每次见到胡不归,总是拿屁股对着自己,要么诬陷自己贪图知微的美色,要么嫌弃人长得丑。 一张臭嘴,十分讨厌。 胡不归大惊失色,忙闭上鸟嘴。 他惊恐地看着卫小歌一副要杀人的神情,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阳明真人施法,想要守虚小道士自杀。 显然两家有仇。 再不识时务,舌头剪了固然很痛苦,最怕被杀鸟灭口,根本没有人知道啊! 一时间四周安静了下来,万仞山掏了掏被吵得发痒的耳朵,心想小山的媳妇倒是与他十分相配,十分不拘一格。该骗的骗,该骂的骂,一点都不含糊。 过了好一阵万人屠才返回,与他一起走在一起的竟是阳明真人与知微。 阳明真人用眼尾扫了扫躺倒在地上的胡不归,心中顿觉不喜,万仞山这老贼早早便说要兵解,怎地还不死? 还是被万人屠给请来了。 千算万算,倒有点像搬了石头砸了脚。 明明跟踪了良久,将卫小歌与万人屠的脾性都摸透了,以法术借了铁英男这名美貌女子从中离间,还以为他们非分开不可。 “万老兄倒是得闲,到老道的地界游耍?”阳明真人抚了抚下颌银色的胡须,微微笑道。 “没那闲情逸致,听说你几番为难我徒儿与他媳妇,老头子还没死呢,就这般迫不及待?”万仞山翻了大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阳明真人忍着气,面上仍旧一派高人气派,“如何是为难,老道不过是按规矩做事。半妖如何能与人族通婚,再者万老兄你收半妖为徒,似乎也不合规矩吧?” “关你屁事?”万仞山满脸鄙视,呸地朝地上吐了口浓痰,随即站起身来,指着阳明真人的鼻子道:“老子一天不死,你这臭牛鼻子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阳明真人脸色一变,冷冷道:“还当我怕你不成,画下道来,是文斗还是武斗,老道一概奉陪!” “喲,牛鼻子这回竟然带了脊梁骨啊。好,谁输了,就砍下一条大腿!”万仞山立刻说道,那张打折的老脸,此刻满满都是街头市井流氓的狠劲。 卫小歌“扑哧”笑出声来,心想万人屠与人吵架斗嘴,比他师父可斯文得太多了! 有人捧场跟着笑,万仞山的鼻孔几乎翘到天上,对徒媳妇更加满意。 被万仞山噎得一口气没接上来,还被卫小歌耻笑,阳明真人抚了抚胸口,恨不得立即杀了眼前这名老无赖。 可是,真要打吗? 输了当然不可能主动砍掉大腿,但若在法斗中身体受损,肯定会伤及寿元。 当时击杀莲池禅师,主力乃是孟轲,他们二人以法术辅助。 而两人真正较量,乃是百多年前的事,却只是点到为止。 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说,阳明真人正踌躇着,不料身周元气涌动,一股滔天的气浪向着面孔掀来。 “欺人太甚!”阳明真人立刻施放了一个简单防御。 见势要开打的万人屠忙一把将卫小歌揽住,急速往后退了十几丈远,“在这里看热闹,我去压阵。” “你小心些!”卫小歌忍不住叮嘱,尽管她并不需要万人屠带离战圈,不过对方毫不迟疑第一时间将她拖走,足显关切。 万人屠笑了笑,纵身回到战场,心想娘子果然是嘴硬心软啊! 知微如今比从前的动作也快多了,卷起地上躺着的胡不归,退到卫小歌的身边。 两人相视看了一眼,颇有心照不宣的意味。 卫小歌心想,按理说万人屠作为弟子过去看场子,也许趁机会出手,知微也应该有所表示,不过他却丝毫没那个打算。 其实,知微心软并且十分慷慨,却不等于是个烂好人......当时杀死秦玉灵之时,知微并未真的阻拦。 她不再胡思乱想,打开眼窍盯着前方的战斗。 法修之间的斗法,与武修彻底不同,两名大宗师均是盘膝坐在地上,闭着眼睛。而身周的元气漩涡已大得将地皮,不管是悟道亭还是草堂,在第一时间已不翼而飞,化为粉末烟尘。 若是人站在其中,恐怕会立刻刮去一层皮肉。 第四六七章 并肩而战(上) 难得的机会,卫小歌如饥似渴地瞧着两名大宗师斗法。 普通法修只能透过感知力指挥控制元气,却无法改变其本质,但是万仞山与阳明真人却是两回事。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以法入武! 当漫天的元气,全部化为原本应该在体内的真气,杀伤力如此惊人。一名大宗师能化出的真气,相当于十名外窍武修。 别说那些数百年的松树,就连崖顶的山石也碎开无数,如果身在其中,她毫不怀疑蹭一下便会受重伤。 说不定就此横尸当场。 如此惊心动魄,两名老人却在战圈的漩涡中,端坐不动,身周好似有无形的墙壁将所有向自身攻击的气劲全部挡住。 这会儿她才为冒充前辈感到汗颜,阳明真人的人品虽渣,本事并不小。 以攻势的猛烈程度而言,目前看来,万仞山牛皮吹得大,似乎比阳明真人高出两筹。不过,阳明真人似乎极擅长防守,一堵厚厚的元气墙,将气劲拦得密不透风。 连头发丝都没掉一根。 如果没有人停下来,就得看谁的感知力最先透支,到时便是生死向搏了! 万仞山一点停手的意思都没有,比起阳明真人头发胡子纹丝不动,他毛发怒张,宽大的旧袍子鼓起,不断发起一波接一波的强势攻击。 这个级别的战斗不是自己能插手的......卫小歌的眼光再次扫向万人屠,尽管万人屠不是第一次经历宗师级别的战斗,然而始终让她感觉忐忑。 将卫小歌早早送走的万人屠,此刻哪里敢分心再去看娘子。 站在真气四溢的战场边缘,他握着刀凝神格挡,目光紧紧盯着阳明真人,伺机而动,只要有空隙或者师父有任何不妥,随时立刻扑上去。 卫小歌摸了摸弹弓,心想只要万人屠动手,她便立刻帮忙,能杀了阳明真人最好。 正琢磨着,忽然远方嗖嗖地飞来几条人影,打头的是凌云子,还有另外两名年长武修道士。她定睛仔细看了看,那两人不是外窍也肯定是内窍顶峰。 凌云子的头顶上,胡不归真盘旋飞行,嘴里尖声喊道:“这些人对真人不利,大家赶紧杀了他们,尤其是姓卫的女子最为可恶。” 原来绑住胡不归的法术已解了,他去叫帮手了,卫小歌心想后山即使僻静,这么大动静过一会儿也该来人了。 谁叫这里是阳明真人的老巢呢! 凌云子不似从前那般总带着和善的豪爽之态,满脸气愤,“万夫人,这是何意,守虚只是暂时囚禁,何至于立刻请万老前辈前来杀我祖师?” 他喊罢也不等卫小歌回答,握着大刀急速冲向战团,目标正是在一旁压阵的万人屠。另外两名道士连招呼都没打,已抽出寒光闪闪的长剑,目标与凌云子相同。 卫小歌看得真切,立刻明白这三人的打算。 先解决了万人屠,然后再对付万仞山。 情势紧急,容不得多想,卫小歌拔腿便向万人屠飞奔,不料他却高喊一声,“往南去。” 南面背对着悬顶战场,稍稍一愣,她立刻明白万人屠的意思。 如果进了大宗师的打斗范围,完全不利于自己这个防守比较弱的人。真要与万人屠联手对付三名道士,自然得远离万仞山与阳明真人。 刚才情急,完全没想到这点。 她在空中一个小瞬移调转了方向,然后向着南方飞纵。 而万人屠大弓在手,数箭齐发,将凌云子三人逼退。人却跟着划出弧线的重箭,与卫小歌汇合。 一名看着比凌云子还老一些花胡子老道士,厉声喝道:“凌云子,你去拿下那女子。凌霄子,你与我合围万人屠。” “是,玄震师叔!”另外一名叫做凌霄子的道士答道。 凌云子没有出言,却用行动表示他的意思,不再冲着万人屠奔袭,转过头来杀向卫小歌。 与凌云子对阵?卫小歌感觉头皮稍稍有点发麻,这位知名的外窍高手,长贵的师父,自己哪里干得过。 不过,正如她所料,万人屠三支重箭已袭向凌云子,阻拦对方去势。 趁着这当口,她极力催动真气与刚刚琢磨出没多久的御风术,看准了万人屠身形所向的位置,掉转了方向向着西南方飞纵。 仿佛已配合了无数次似的,无数支带着呼啸声的箭,仿佛是长了眼睛似的,穿插在三名道士的必经之路,将所有人拦住。 而万人屠本人,已风驰电掣站到她的身边。 两人相视一眼,万人屠微微一笑,“别怕,有我呢!” “别担心打不过,我在呢!”卫小歌不服输地回答,随即她毫不犹豫跳到万人屠的背上,以双腿盘住他的腰,又道:“我以法术助你!” 好,先捡回箭!”万人屠沉声道,自家娘子应战的反应果然快,与自己想到一起了。 箭囊里还有七支重箭,刚才为了阻敌,一口气射出四十多支。 没有正面对敌,万人屠各处飞纵,卫小歌看准了方向,以御风术加速。同时以最基础的风卷术,带起散落的箭支,送到万人屠随手可取的位置。 曾经与顾少钦打过一架,她如今知道自己的真气厚实程度,离外窍期还有些距离。 更何况眼前的三名年岁不低的外窍高手,功力远超如今不到四十岁的顾少钦。 因此必须要借助万人屠给她防守,这里不是她的战场,不过作为辅助,能给自家夫君更多的便利。 万人屠的箭不再攻向所有人,而是专门对准了那名叫做凌霄子的道士,在三名道士中,他的修为最弱。 与三名外窍高手硬碰硬完全没必要,若是能先远程攻击重伤其中一人,胜算立刻会大不少。 先砍掉对方一条利爪再说。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万人屠的心思,凌云子与凌霄子两人站在一处,合力抵挡。 这还是卫小歌头一次见万人屠的箭术,除了能随意拐出弧度,并且还能以箭射箭,改变其方向与速度,彻底防不胜防。 若不是她得专心法术,能以旁观者的角度观赏,绝对是一件美妙的事。 忽然之间,她听到万人屠传音——五息之后,以法术绑住玄震片刻。 这是要向对方的首领师叔开刀了! 第四六八章 并肩而战(下) 距离师叔玄震有些远,卫小歌来不及迟疑,手里的弹弓射出四枚黑乎乎的丸子,里面暗藏她以珍稀死藤炼制的迷魂药。 玄震根本没在意这几个微不足道的弹丸,还没等近身,已被他身周的真气爆得粉碎。 一股带着淡淡苦杏仁味道的青烟四散。 妖女使毒......玄震嫌恶地眉头微皱,心中却并没有太在意,他基本百毒不侵,不过以防万一还是闭住了呼吸。 冲破毒烟区域,他继续追击正在满场飞的万人屠。 不料原本射向两名师侄的七支重箭,却在中途如蝴蝶穿花似的,忽然掉转方位,齐齐向着自己而来。 此人的箭术着实了得,平生仅见,玄震顿时明白万人屠的打算,竟是声东袭西,先取自己。 他不得不停下步子,身形如陀螺似的飞速转动,手中长剑带着呼啸之声,舞弄得密不透风。箭的轨迹无迹可寻,只能以唯一笨办法解除危机。 他却没留意到,几枚黑色的毒药丸又偷偷混了进来,在真气漩涡中爆开,他不小心吸了数口。 一时间脑袋竟有些沉沉。 雷霆之势的重箭,又射来七支,脾气并不太好的玄震心头恼怒异常,一直避而不战,以箭射来射去算什么。 若是敢与自己正面交锋,此子哪里是自己的对手。 仍旧以真气舞动长剑,不料,他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脚却比往常慢了少许。 元气束缚术......妖女的法术竟能让自己有些施展不开手脚,玄震感觉吃惊,忙极力吸收身周的元气,解除法术。 正在此时,他后心猛地一痛,竟有一支不知从哪个方向射来的箭扎进身体。 脚步有些趔趄,他稳住身形,却见万人屠举着一柄大刀,如鹰击长空,从天而降。 好快的速度......玄震不敢轻敌,口中却不服输地大叫:“来得好!” 全然不理会被洞穿小半尺的身体,他手里的剑带着厚重之极的真气,迎向着万人屠的大刀而去。 一直在万人屠背后的卫小歌,眼窍打开,对着玄震喊道:“不要脸的老道士,加起来年龄是我们的无数倍,竟合力围攻小辈。” 玄震心想,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先起心要杀阳明师叔么! 他不理会卫小歌的大喊大叫,剑如游龙与万人屠战在一起。尽管手脚时而被妖女的元气法术绑住,却如蚊子叮似的,他随意催动上丹田便吸收了。 卫小歌继续探出头喊道:“看我打你个老匹夫!” 手里的弹弓又射出三枚毒药丸。 玄震终于忍不住看了卫小歌一眼。 “糟了!” 对方的眼睛仿佛如一块吸石,将他的心神摄去,原本有些晕沉的头,此刻重得难受之极。 他几乎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忘记自己是谁。 电光火石间,他却想起无数年前。 那时自己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道士,闯荡四方,凡心初动......不小心落入一名法修女子的圈套中,最后却不得不将那名狡猾狠毒的女子亲手斩杀。 杀死她,心很痛,如刀割。 此刻,他仿佛再次感受那股钻心的疼痛。 温热的血,喷出几尺远。 玄震睁大了眼睛,终于从幻觉中觉醒,却发现手里的长剑已只剩下半截,胸口被刀砍裂。 紧接着,一股竟然不弱于自己的真气扫来,他整个身子飞出七八丈之外。双眼的余光中,只见半妖男子万人屠与狡猾多端的邪修女子,已掉头而去,冲向凌云子与凌霄子师侄。 呆了一瞬,玄震飞速点了胸口所有大穴,对方手下留情,不然先前他已丧命当场。 还打什么,心头的怒火不知为何去了许多。 如果万人屠相助万仞山,只需要用最大的功力射出数箭,阳明师叔早已落败。 此刻还不明白这点,他就是白痴了。 他高喊一声,“凌云子,凌霄子,你二人住手!万人屠,还请手下留情!” “怎么,不打了?”空中的万人屠高叫一声,带着卫小歌盘旋落到地面,稳稳站住。 与三名年岁长他许多的外窍高手战斗了许久,重箭几乎没有半点停歇,却见他气息完全不见紊乱。不管是玄震,还是凌云子,凌霄子,心中忽然泛起一句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在天昊宫呆久了,坐井观天,竟小瞧了天下英豪。 凌霄子之前已被箭射穿,左肩鲜血淋漓,赶紧盘膝坐下收拾自己的伤势。 唯一没有受丝毫伤的凌云子,长叹了一口气,与这两人本是友人,哪里下得了狠手。 不过,对方对他绝对手下留情了。 师叔的伤恐怕得养几个月都未必能好,师弟的伤看似轻一些,可是经脉似乎受损,将来修为可能会打折扣。 他忙蹲下身子,将知微赠给自己的药,不要钱似的往这两人身上撒。 玄震对着凌云子摆了摆手,表示不急着疗伤,随即面向着万人屠问道:“北疆的破天神箭王,可是阁下?” 万人屠微微颌首,“正是在下!” “你是半妖?”玄震问道。 万人屠挑眉,有些不耐地答道:“来来去去便是要拿此事做文章,如果你爹是妖怪,你娘是人族,难道你还能挑选么?” “的确不能挑,只是她......却是人族!”玄震将目光投向站在万人屠身边的卫小歌,眼神复杂,她与年轻时认识的那女子不管是长相,还是手段似乎都十分相似。 见对方看着自家娘子的眼神不善,万人屠面色一沉。 “老道士,我与内子均为紫薇星破军星主,念在知微道长的情分上,给你们几分薄面,若再借题发挥,胡搅蛮缠,休怪我下手狠毒。” “什么,你们竟入了紫薇星,怎能如此?半妖如何能入紫薇星,并且令夫人使用邪门法术!” 玄震瞧着同在紫薇星的凌云子,目光中透出无限诧异。 小师弟知微如今是紫薇星君,天昊宫四名外窍高手,可他只邀了凌云子加入。不想,却将一名北疆匪王,与万夫人这等狠辣的邪修收录其中。 竟迂腐至此,卫小歌撇了撇嘴。 打架还分法术正邪,竟一副瞧不起自己的模样。反正各人的观念根深蒂固,老道士肯定不会改,她也懒得费口舌争论,冷冷地一言不发。 万人屠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阴沉沉说道:“不知所谓!“ 说罢他牵着卫小歌的手,转身走向着一直盘膝闭眼,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知微身边。 第四六八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卫小歌丝毫不怀疑知微如今不但能自保,并且可以施展一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法术。 但是,他一直什么都没有做。 既没有掺和到两名宗师之间的战斗,也没有帮助凌云子等人。 平静的面孔,渐渐再看不到从前的迷惘,却不给人城府之感。 这样的知微,让她不仅想起一句老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充满智慧的人,不会对好人充满激赏,也不会对坏人充满仇恨。 正如天上的太阳和雨水,淋洒在每个人身上,不分彼此,都一样多。 知微吸纳了明王,厉行渊,还有万人屠三人入紫微星,一名超然物外的妖神,一名是人族中连帝王都毫不犹豫斩杀的斗士,还有一名正邪难辨的半妖山大王。 而自己,其实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维护“正统”的人。 他心中的那杆秤,契合道法自然,并未遵守人族所设的那些规则。 正胡思乱想着,卫小歌忽然感觉被万人屠一直握住的手,猛地一紧,痛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她不由得侧过脸瞧过去,万人屠一直凝神盯着万仞山与阳明真人之间的战斗,面上并没有打赢三名外窍武修的得意,眼神中竟透着一丝淡淡的悲伤。 怎么回事,万仞山要输了吗? 若是如此,他怎么不去帮手? 惊疑不定之中,她却听见万仞山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仿佛如一头日暮西山,慷慨赴死的雄狮。 万仞山此刻不再坐在地上,整个人立在空中,仿佛脚下无形的高台,瞧着干瘦的身躯,仿佛膨胀。杂乱的花白发丝,在风中飞舞,原本一贯懒懒半眯着的双眼,睁得大大的。 四周狂风大作,似乎要将天地万物吹到天涯的尽头。 即使站在将近二十丈外,感觉到那涌动的气劲,卫小歌立刻施展了一道防御墙。 不过,她却发现,一直闭着眼睛的知微,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给包括三名外窍道士在内的所有的人,加持了一堵更加稳当的元气圈。 曾经迟钝的俊美小道士,行动很迅速。 阳明真人面上露出惊恐之色,一边防御一边大叫,“你这个疯子,你疯了!” 万仞山狂放地大笑,全然不搭理阳明真人,双眼望着天地间很远的地方,“徒留残躯,惜此浮生,何妨一醉笑天地,小山吾徒,吾去也!” “师父!”万人屠悲恸大喊,双眼猛地趟下两行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落泪时。 原来万仞山竟打算此时兵解......卫小歌感受到身边人的伤痛,仿佛也与他同悲。 这两人,徒弟不像徒弟,师父不似师父,感情却十分深厚。 万仞山立在空中的身躯,猛地向着阳明真人冲去,还未近身,身躯忽然从天空中蓦然跌落。 不知旁人是否瞧见,开启着目窍的卫小歌却看得真真切切,在万仞山的身体坠落的同时,一具充满活力的魂魄却透体而出。 好神奇! 更让人惊奇的是,万仞山的魂魄,竟如此年轻,仿佛只有二十出头。 秀目薄唇,生得有几分俊色,可惜浑身一股无赖味道,全然与那副长相不搭。 此刻的万人屠早松开她的手,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大弓已拉满,一箭射出,却并非对着阳明真人,而是向着师父的身体。 长箭托着一具丝毫没有半丝生命力的躯壳,绕了一圈,落到他的身前。 与此同时,万仞山的年轻的魂魄,并没有停下步子,直接穿透了阳明真人的防御墙,也穿透了老道的身体。 竟一把拽出阳明真人的魂魄。 两相比较,高下立分。 阳明真人的魂魄,显露出沉沉暮色,尽管显得比现在年轻,却妥妥是一名老者。 年轻版本的万仞山似乎发觉卫小歌盯着他,嘻嘻笑道:“小丫头,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毁了阳明的身躯。” 卫小歌举起弹弓,对准了委顿在地的阳明真人的咽喉与顶门,噗噗射去,口中同时喊道:“万人屠,射烂阳明的身子,快!” 满含悲意的万人屠猛地回过神,三箭齐射。 人随着箭也飞了过去,换了大刀对准了阳明真人的头顶劈落。 一身是伤的玄震,来不及多想,慌忙阻挡,将手里的剑丢了出去,挡住其中两支箭。 凌云子和凌霄子也动了。 卫小歌的钢珠被击飞,万人屠的箭也没有奏效,刀被凌云子格住。 毫不犹豫的万人屠,用同样的姿势,大刀高举过头再次劈下,气势惊人到极点。凌云子不敢大意,鼓起全身真气挡住。 只听一声惊雷似的轰声,两柄大刀交在一起。 紧接着又是噼里啪啦无数刀向交,两人的身影都如电光闪动,速度快得咂舌。 无力战斗的玄震,心中的惊异更甚。 凌云子师侄,果然不同凡响,比自己还胜出不止一筹。而更可怕的是半妖万人屠,不管是气势还是刀意,竟有早年见过的刀神余风扬的风采。 先前还觉得人家投机取巧,这会儿才明白。 即使没有万氏邪法相助,三人打一人,殊死搏斗,未必真的稳稳能赢打得过万人屠。 卫小歌她定睛瞧了瞧万人屠,见他并没有任何危机,非但如此,还略占上风。再者,她看出万人屠的算计,阳明真人的身躯未必保得住! 先前感知力耗损过度,无力再战,她就不用凑这个热闹了,于是仰头以目窍瞧着天空中两个魂魄之间的纠缠。 天空中阳明真人的魂魄,被万仞山的魂魄拉扯着,垂死挣扎,竟自断了一臂。 万仞山笑嘻嘻地扯住他另外一条手臂,“老道士你往哪里走?” 阳明真人情急之下忙对知微喊道:“徒儿,赶紧离魂,快来助为师。” 卫小歌将目光投向知微,他会相助吗? 正在此时,巍然坐着的知微的头顶上,升起一具与他本人一般无二的魂魄。 身躯虽闭着眼,但是魂魄的双眸却熠熠生辉,带着难言的智慧之光,仿佛将天地万物都收在眼底。 万仞山笑着对知微道:“小道士好本事,你真要助你师父吗?” 知微对着万仞山行礼,“还请前辈暂且放了他,作为弟子我始终对他有一分期望。” 万仞山轻叹。 曾经极力想收了这名小道士为徒,多次偷偷指点。 若非自己不断怂恿相激,阳明这心胸狭窄的货,恐怕要一生一世将小道士养在观中,成为一个彻头彻尾不通世故的呆子。 第四六九章 魂灭 万仞山向万人屠的方向瞟了一眼,呵呵......小徒的本事又见长了啊! 他满不在乎地松开阳明真人的魂魄,反正对方的身躯此刻估计差不多烂了。 终于甩脱万仞山的掌控,阳明真人的魂魄毫不犹豫,直直冲向地面。 可是,他却并非冲着自己的身躯而去,而是对准了知微的身躯,直接钻了进去。 “啊,遭了!”卫小歌大惊失色,再看天上与万仞山站在一起的知微魂魄,却见他若无其事,好似没当一回事。 此刻的“知微”,面上露出完全不属于知微的诡异笑容,好似很满意。 让人寒毛直竖。 不过,很快她便稍稍放心了少许。 看架势阳明真人想御风而逃,却只能带起一丝淡淡的天地元气,身体根本无法指挥如臂,如同喝醉酒似的东倒西歪。 知微的魂魄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试一试师父的为人,尽管料到会如此,却难免让人伤神。 他果然如此不堪...... 身为大宗师,连基本的法修原理都不明白,自己未死,魂魄与身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师父如何夺走自己的身躯? 他没有急着回到自己的身躯,对着万仞山行礼道:“万前辈,多谢你多年来的教导,望您能直达仙境,成为我辈之楷模,一路顺风!” “顺风,顺风,那是自然!”万仞山笑着摸了摸下巴,不料却没摸到胡子,猛地愣住。 卫小歌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甚?”万仞山难得正经地对着卫小歌喊道:“你与小山都是好孩子,希望你二人夫妻一体,白头偕老,我走啦!” “万老爷子,一路好走!”卫小歌含笑道,听丁土的口气,对万仞山还算看好,想必他能成功吧! 尤其魂魄还显得如此年轻,透着勃勃生机。 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牵扯住,年轻模样的万仞山如风一样,扶摇而上,眼神里透着对未来的期待,也对着人间的缅怀。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再不见踪影...... 知微对着卫小歌点点头,不再继续逗留,嗖地回到本体。 一场诡异的身躯争夺战就此展开。 不过,外人根本看不出谁胜谁负,此刻的知微如同不懂得走路的小娃娃,时而同手同脚,时而跌倒在地上。 卫小歌并没有太着急,显然万仞山与知微都没当一回事。 她将目光投向万人屠那边,却见他早已收刀入鞘,快步往万仞山的尸身走去。 而凌云子满脸沮丧,呆呆地站着,身边是阳明真人已被真气轰得毫无生机的身躯。 他先前打得兴起,被万人屠一步一步逼着将战圈波及到祖师的身边,不用对方用刀劈,两人刀锋气劲已将身躯给毁了。 卫小歌松了一口气。 阳明真人身躯已毁,他此刻已经是死魂。 死魂只有两条路。 普通人会立刻消亡,法修与武修能存在一段时间。 还有那等执念极深的死魂,化为怨鬼,能附身到别人的身体里。 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许多稍微有点本事的法修,能随意将死魂赶走。 知微身为紫薇星君,若不能将阳明真人驱之体外,他这份有前途的职业,估计得赶紧让位最好! “先前听你对师父说话,你可瞧见他了?”万人屠对一直盯着知微的卫小歌说道,心想她对小道士是不是太关心了点,刚才自己与凌云子交战,也没见她专注地瞧着。 卫小歌回过神,笑道:“嗯,万老爷子的魂魄远远比阳明真人要强大,占足了上风,此刻已扶摇九天,做神仙去啦!” 不管是不是事实,这般说万人屠肯定会安心些吧! 见万人屠面上泛起一丝笑容,却仍旧藏不住隐隐的伤痛,卫小歌心中一软。这货是被师父养大,万仞山虽时时不着调地将他丢下自力更生,不过两人其实形同父子。 正如小鱼铜头他们那几个小半妖,对万人屠畏惧得很,畏惧中却含着渴望亲近的意味。 “阳明那厮正在抢夺知微的身躯,你瞧他能得逞吗?”万人屠问道,想来师父没彻底弄死阳明,大约知微不会有事。 “我先前瞧见知微离魂,与万老爷子说了几句话,看样子阳明活不了!” 两人低语交谈,叫一旁不远出的三名道士听在耳中,心中顿时百感交集,全然不是滋味。 真人死了...... 而且死得有些不清不楚。 到现在他们终于有些明悟,为何知微身为关门小弟子,却迟迟不曾出手相助。 按说他能迅速布下防御墙,不管是帮助自己三人对付万人屠,还是帮着真人合力与万仞山相拼,都会是极大的助力。 他却袖手旁观,只到最后一刻真人的魂魄进入他的身体之中,这才出手灭魂。 真人他......想来早对知微的身躯有所图谋。 而且,真人他有何立场,指责万人屠这半妖干预人族之事,娶了人族的妻氏。 他所做的事,更加违反人伦。 天昊宫的法修道士,一旦知晓有孤魂野鬼抢占他人身躯,会立刻赶去驱魂。 先前那场架,明明是对方站在正义的一面,而他们却死命阻拦。 若真杀了万人屠与万夫人,还有何等脸面继续当维护人间正道的武修! 众人的眼光齐齐盯着知微。 却见他面孔变得坚毅无比,不再如先前那般跌跌撞撞,此刻盘膝坐在地上,紧闭双目。 不多时,只听他清亮的嗓音大喊一声,“去!” 言出法随! 无人瞧见任何端倪,只有卫小歌看见狼狈不堪的阳明真人,如丧家之犬,被抛出知微的身体之外。 他仿佛再不能动弹,魄体悬浮在半空中挣扎,渐渐变得虚化。 “我不过是想多活一世,为什么你能,我却不能......”阳明真人瞧着卫小歌,眼神充满恨意。 卫小歌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按照道理来说,人的生命只有一世。 她却多活了一回,不过本质上还是有区别,她可没干抢夺别人生命的事。 抢夺旁人的生机,想必罪大恶极。 用知微曾经说过的话,道法自然,世界有其规则,一切归于自然法则,生老病死,谁也摆脱不了。 想活得久一点,就只能如丁土他们那般,修炼到极致,以死求生,然后果断抛弃皮囊。 第四七一章 驯夫 知微睁开双目,澄明透亮,让人看不出悲喜,反倒是其他几个道士显得十分低沉。 而最失落的,莫过于胡不归,他茫然地扑腾了几下,最后落到知微的肩头。这只喜欢仗势欺人的鸟,大约觉得知微能成为他的靠山。 玄震支撑着受伤的身体,慢慢走到万人屠的跟前,拱手道:“贫道不知就里,还望不要怪罪。” 万人屠摆摆手,鄙夷道:“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人士,瞧我一个半妖不顺眼也罢了,不过却不可侮蔑我家夫人,法术分什么正邪,不可理喻。” 玄震犹豫了一下,瞧了瞧知微,见他没任何表示,心想小师弟在法术上的造诣极高,却也并没说万夫人不对。 今天这张老脸反正丢得差不多了,不差再丢一回,他只好对卫小歌抱拳道:“老道对法术无甚见识,还望万夫人不要见怪!” 卫小歌含笑道:“旁人说什么我一贯不在意,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子,衡量自身之时过得去就成。不过拿自己的尺子去量别人,总归有偏差。” 玄震微微一怔,自己仿佛一贯都是以自身的那把尺子去量别人。 他不免羞惭......往日时时义正言辞对人指手画脚,其中到底有多少,是将自己的意见强加在旁人身上呢? 一时间三名外窍道士都有些默默...... 正邪其实不好定界,尤其在妖族与人族这个问题上,凌云子暗道。阳明祖师最讲仁义道德,不料最无耻的也是他,世事难料! 他叹了口气道:“祖师的尸身由我收拾吧!” “劳驾师侄了!”知微点头道,不知谁会继承观主之位,到时难道还得为师父做一场盛大的法事遮羞? 还是赶紧避开吧! 他站起身来,走到卫小歌的身边,传音道——守虚逃到我处,但我并未收留他,此刻去了何方,贫道也不知晓。 卫小歌拱手称谢,“多谢道长,今日事多,改日再行拜访!” 长贵毕竟并非无辜,知微没有道理收留,没将他交给凌云子算好的。 带着万仞山的尸首,两人飞快离开天昊宫。 “我在连云镇外买了块地,诗诗和豆蔻的养母葬在那处,将来方老先生过世,也会安葬在那边。” 握着万人屠的手,卫小歌稍稍用力,以示安慰。 “嗯,就这么办,咱们先置办棺材。”万人屠黯然道。 回到家中,竟然在同一天,方老先生静悄悄去世了,容颜显得十分安详。 万人屠奔赴洛京,买了两口上号的棺木,并未按照一般人的习惯,停灵哭丧,直接安葬了。 不过,他却在师父的坟头,磕了数个响头。 力道之大,将地面磕出个大坑来。 老人去世,孩子会长大,道法自然。 一切安置妥当,接下来面临的仍旧是老问题。 “娘子,你什么时候搬回主院?”万人屠可怜巴巴地问道,仿佛如小哈巴狗找不着家似的,神情看着让人不忍卒睹。 卫小歌硬着心肠道:“今儿将话摆在这里,你何时改了那疑神疑鬼的毛病,我什么时候原谅你。” 丫当初走得那般干脆,到如今都含含糊糊地,若就这么混过去了,往后说不定又生是非。 万人屠苦着脸,“已经改了,你与知微道长那般亲近,我也不曾怀疑什么。还有,你在灵芝院披着顾少钦的外衣那档子事,我也知晓,全然没疑心!” 原本端坐的卫小歌,嗖地站起身来,勃然大怒,“什么人都往我头上扣,你当我见天到处勾搭人不成?” “当然没有,绝对没有,都是我昏了头。自己喜爱你,便觉得天下男子都爱慕你!” 见万人屠绝口不提穆乘风,卫小歌哪里不知道他心里还有疙瘩,冷言道:“少说这些动听的鬼话,我再不信你那些什么最‘合适’的鞋子之类的说词。你说说看,咱们俩哪里合适了?” “哪都合适,我们合力将三名外窍高手给打败了。若论与人打斗,连赵无痕这等老兄弟,都不如娘子你与我的契合。” 卫小歌立刻反驳,“哼,就你那习惯独断专行的习惯,总得我去迁就你。” 万人屠心中暗暗叫苦,都磨了二十一天了,娘子到如今还不松口。 句句扣住自己武断,独断,疑心病重等等毛病。 独来独往惯了,而且向来都是做头目,遇事都得自己拿主意,久而久之难免如此。 不过,其实娘子并不在意这点吧! 正如她自己说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子,她不喜欢去衡量旁人的好与坏。 她在意的是,自己对她的不信任,然而......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穆乘风始终在她心底吧? “娘子,从今往后,我会全心全意相信你。那时我想岔了,见你主动提出要我去见铁英男,让人觉得很不是滋味。按理说,哪里有妻子让丈夫去见曾经的......咳咳,爱慕过我的人。” 听出里头的文章,卫小歌瞪大了双眼,愣了良久,猛地顿足,“你这大骗子,当初说什么从未对铁英男起心思,原来竟是假的。” 万人屠心中暗喜,嘿嘿,原来娘子也会捻酸吃醋啊!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万人屠忙矢口否认,随即又腆着脸道:“都老夫老妻了,翻那些老帐做甚,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对了,你肚子饿不饿,口渴不渴?” “当初与万老爷子说好的,等你跪完搓衣板,我再考虑饿不饿渴不渴的事,先走了!”卫小歌转过身,向外间走去。 万人屠忙一个闪身拦在门口,张开双臂将大门挡得全然出不去。 “好,大丈夫能伸能屈,跪足三天三夜,不过娘子你得陪着在我身边。” 卫小歌轻轻叹了一口气。 “万人屠,咱们将话掰开来说。有些事我做错了,未曾询问过你的意见便去为小公主送嫁,也不应该要你单独去见铁英男。她单相思是她的事,与我们无关。可是,你心中那个疙瘩,什么时候解开呢?” 自己心结只有一样....万人屠愣了半晌,随即讷讷道:“我......我应该比穆乘风好吧!” 什么鬼话?卫小歌再也绷不住了,“扑哧”笑出声来,“你自然比他好,你比天下间任何人都合我心意,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亏得你成日里自诩聪明!” 摸了摸剃得光溜溜的下巴,万人屠嘿嘿一笑,自己可真鬼迷心窍,想得太多绝对不是件好事。 “我这就去拿搓衣板,跪上十天十夜。你可不许赖帐,得回来与我同住!” 第四七二章 人小鬼大 万人屠真寻了一方洗衣板,搁在房间跪着。 卫小歌若无其事旁观,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一次心软,往后次次被他糊弄! 这期间她将长壮送来,让万人屠帮忙打通剩下的三条经脉,免得他闲着发荒。 长壮非常不解,纳闷问道:“姐夫为什么跪在搓板上,膝盖不痛么?” “嗯,他在修炼膝盖,不过你现在还小,不要试。往后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卫小歌笑着对长壮解释,希望往后长壮不用被他的娘子如此丢脸地罚吧! 九天后,顾少钦到访,这回卫小歌按照薛绍奚的建议,由万人屠去接待,自己却避开了。 万人屠去了一个时辰,端茶送水的事由锦杏去了,她彻底没露面。 回到主院,万人屠笑道:“平日里也不大喜欢见这人,不过这回他倒做了件好事。” “什么好事?”卫小歌好奇地问道 “让我能活动活动腿脚啊!” 白了他一眼,卫小歌没好气地说道:“你前几个月成日里监视我,不也在某个角落蹲着不动。” “哪里是监视,是想瞧瞧你,可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万人屠见娘子没留意,像一条没骨头的虫子似的歪倒在软榻上,他都九天没躺下了! 假意没注意万人屠的小动作,也没提那些乱七八糟的礼物,卫小歌转了个话题,“顾少钦来做甚?” “打探下阳明真人是如何死的,我实言说了。天昊宫是宝梁国的依仗,阳明真人又死得如此不光彩,因此外头都瞒着呢,说是与师父一起兵解离魂,登天成道。” 死都死了,没必要鞭尸,人情世故如此!卫小歌笑道:“可惜,你一人打赢三名外窍高手,这名声却没办法传到外头。” 万人屠笑道:“我要那虚名做什么,再说也并非我一人之力,没有娘子,我是万万打不过啊!” “尽胡扯!” 两人稀里糊涂地说了一阵话,也不知最后岔到什么地方去了。 顾少钦似乎真是来闲扯聊天,传消息的。 天昊宫的观主之位由一名大法修继承,众人皆推举知微这名有望大宗师的年轻道士做观主,可惜知微在阳明死后的当天就离了天昊宫。 众人皆道,知微因心伤师父身死,不忍留下,去外面伤心去了! 传言没一样是真的,卫小歌心想。 见天色有些晚了,她便说道:“我去瞧瞧长富他们,然后再给你拿些饭食。” “早去早回!”万人屠忙道。 卫小歌笑了两声没搭腔,径自出了门。 吃过夕食,她便将洗漱衣裳等物收拾了,一直在她身边晃来晃去的豆蔻笑嘻嘻问道:“姐姐这是要回去和姐夫团聚了?” “嗯,我搬回去住,你若有事去那头寻我。” 豆蔻眨了眨眼,“姐姐和姐夫是吵架了吧?” “不是,他需要稳固一下修为,因此不能打扰!”卫小歌很正经地撒谎。 豆蔻撇嘴,“骗人!” “呃......” 连十岁的孩子都瞧出来了,而且无情揭穿,卫小歌若无其事道:“大人的事,小孩不要问。” 豆蔻咯咯笑了几声,“我才不是小孩子,长壮才是!” 长壮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嘟囔道:“豆蔻,你每次都笑话我。” 豆蔻忙解释,“不是不是,是取笑姐姐呢!” 卫小歌默默。 长富将脑袋探进门,安慰道:“姐姐,姐夫和姐姐吵架嘛,我不会笑的。” 好吧......脸都丢光了! “人小鬼大。”嘀咕了一声,卫小歌以落荒而逃的姿势,扛着包袱飞也似的跑了。 身后传来豆蔻的哈哈大笑。 回到主院的卫小歌,将衣裳整了整,便瞧着万人屠慢条斯理地吃晚饭。 不知为何,她心中感觉安宁无比。 该生的气也生完了! 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心爱之人在身边,这才晓得那些日子有多惦念他。 “娘子,等下便到第十天了,今晚你不会走了吧!”万人屠笑着问道。 明知故问,包裹都扛进门了,哪里还会走。卫小歌横了他一眼,“吃你的饭,等下我得去守夜。” 万人屠嘿嘿笑道:“先前我给长壮打通经脉时,托他寻薛绍奚守夜,娘子你这阵子太辛苦了。” 长壮这个小叛徒,自从知道他自己与万人屠都是半妖之后,从此对万人屠言听计从。 卫小歌鼓着腮帮子不搭腔。 娘子默许了......万人屠停下手里的筷子,呆呆瞧着眼前那略带假意薄嗔的脸,只觉得心中喜爱得不行。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如此鲜活,一颦一笑牵动人的心弦。 怒时张牙舞爪,如一只毛发炸开的小猫;喜时,也如一只小猫,灵动无比。 往后再也不会犯蠢了。 试问,若换了穆乘风如此对待她,早被她赶走了,哪里还如此好心地天天翻着花样,送来可口的饭菜。 刚到掌灯十分,万人屠便利索地洗漱完毕,对点上蜡烛的娘子邪乎乎地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安歇吧!” “呃......”卫小歌无语凝噎。 天色还很早很早好不好! “娘子,要不咱们生个娃娃吧!”万人屠正色说道。 这又是哪一出戏?卫小歌猛摇头,“不要,咱们家孩子太多了。” “其实,我哪里愿你承受生育之苦,只是想练习一下如何生孩子!” 还没等卫小歌反应过来,身子已被偷袭,她整个人被抱在万人屠的怀中。急促粗重的气息扑鼻而来,她立刻感觉到对方紧绷到极致的身体。 久旷多时,这货要发疯吧! 她忍不住忐忑,又要被折磨了! 夜间烛光摇曳,披散着长发的万人屠,垂下头凑到那张许久都不曾品尝的唇上。 香甜的味道一如既往,让人沉迷。 一边轻吻着,他的手也没闲着,摸到腰带上,手指翻动快速解开。 “唔,别咬!”卫小歌吃痛,感觉嘴中腥甜,唇又给这憨货给咬破了。 “啊,忘记了。” “属狗的啊!” “这个......”万人屠心想,自己这半妖体质,恐怕只有在这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咬人呢? 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见娘子情动,他这才继续。 往后自己再离家,绝对是天下最蠢的王八蛋,几个月没吃肉,真太磨人了啊! 唉,男人就这点不好,一旦心中有喜爱的女子,便时不时有些莫名冲动,无法抑制。 第四七三章 如何取舍 时光流逝,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卫小歌绝口不提长贵,万人屠也装作没有这个人。 并没有将小半妖们接回,由着他们住在山上,只是隔些日子,两人带着长富和唐有心去看望一番。 大家均乐不思蜀。 “为何不将小鱼他们接回家,也好给沉乾做伴?”卫小歌问道。她笑眯眯地瞧着看着白泽跑来跑去,背上驮着四五个娃,几人堆在一起仿佛玩杂技叠罗汉。 负手立在卫小歌身边的万人屠,笑着解释。 “半妖的一生,会不断面临各种歧视,所以需要有强大的心性去面对这些。当初师父是如何将我养大,我便如何将他们养大。” 烂锤烂打的养着......卫小歌心想。 “你从前并不愿让人知晓你的半妖之身,如今怎地改了?” 万人屠笑道:“从前我一直在北疆,一贯戴着面具,常人连神箭王是何许人也都不晓得。如今名声大得很,迟早保不住的秘密,还不如由我自己揭穿,免得人家说我冒充人族。” “哦,原来名声大噪,这下可不得了!”卫小歌略带揶揄地说道。 “可不是,数国都传遍了,师姐说我乃是年轻一辈中,极其有望成为大宗师的人呢!”万人屠笑道,面上虽没带着得意之色,不过人却让人感觉意气风发。 卫小歌嘻嘻笑道:“还年轻一辈呢,您老今岁几何了?” “我多少岁,难道你不晓得么,话说我近十年都没显太老,想来是因为娶了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之故。” 两人低声调笑了几句,见有人走得近了些,万人屠忙摆出一副正经模样。 山上如今住着不少北疆武修,他们早在半个月前已然返回,却没回去连云镇居住。 野惯的人,呆在山岭比人群中更惬意。 去往南方沼泽森林寻宝的过程,显然有些艰辛,尽管都发了笔横财,不过死了两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向来不认同这句话。人不是鸟,须得量力而为,过于冒险纯属不智。不过,武修的一生,在战中生,在战中死。”万人屠淡淡说道。 还说旁人呢!卫小歌摇摇头,“你冒的险还少了吗,往后记得量力而为,可好?” “为了与你长相厮守,我当然得保重啊!” 说起这个,卫小歌却猛然想起孑然一身的孟飞翎,贺远山到如今都不见踪影。 “你可知晓贺远山为何还不归来?” 万人屠沉默了一阵,“他或许永远回不来了。” 想必所去之处极其艰险,卫小歌黯然道:“为何他当初一定要走呢?” 万人屠解释了一番。 孟飞翎的伤治无可治,无法再与人动武,修为不能寸近。若是好好调养,应该能活个二十来年。 贺远山却不肯放弃,决意去寻传说中的冥河车,此物据说在遥远的北方冰川,被雪猿妖群守护。 传说毕竟是传说,世人何尝见过冥河车? 明知晓孟飞翎寿元无多,既然贺远山既然七八年不见返回,应该已遭遇不测。 怅惘了良久,卫小歌轻轻说道:“贺兄其实也想长相厮守吧,不然不会历经千辛,寻找奇药。” 这其中该如何取舍? 是短暂相守二十来年,还是将渺茫的希望寄托在治愈孟飞翎的药物上? 其实,若此事轮到自己的头上,万人屠身受重伤,自己恐怕也会试图去寻那奇药吧! 忽然身子一紧,被万人屠搂住,她耳边传来对方轻轻的呢喃声。 “娘子,好好保重你自己,不可轻易犯险,不要让我做出这等艰难的抉择......” 原来大家都想到一起了,她扬起头作出斗志昂扬状,“我如今本事大得很呢,便是普通的外窍武修,打不过也能逃。” “那就赶紧逃,别与人硬拼!”万人屠忽然笑了,又道:“我如今妇唱夫随,除非你定然要一人出门,不然怎会落单?” 她瞟了万人屠一眼,还惦记着自己一人去乌金国送嫁的事,心眼还真小。 不过,夫妻间或许吃点小醋,兴许也是情趣也不一定。 ...... 春去秋来,万人屠仿佛忘记自己曾是个土匪王,一心窝在家中。 幸好有沉乾乐此不彼地享受人族生涯,两货时而去连云镇外头厮杀搏斗,免得大家骨头都生锈了。 期间大约是因为万人屠名声大之故,隔些日子便有外窍高手,从很远的地方前来挑战。 除了与两人战了个平手,其他全赢。 万人屠表示,若是先拿箭射一顿,估计无人能胜。 甚至还有年轻一辈的内窍巅峰者,为求突破到外窍,不远万里来此一战。而这种时候,卫小歌本人也会借此与人拼杀一番。 以法修之力相助,她修炼的速度快,已步入内窍顶峰。 不过,离突破外窍还有些距离。 不使用法术,卫小歌赢了一场之后,万人屠思量了许久道:“如你这般,相辅相成的法武齐修,我瞧突破外窍可另辟蹊径,咱们晚上一起好好琢磨。” 夜间万籁俱寂,卫小歌满怀期待,等着万人屠给她出主意,不料他双眼炯炯有神道:“先喂饱我再说!” “你何尝吃得饱,要不给你纳两房小妾?”卫小歌无奈道。 万人屠瞪大双眼,随即哈哈大笑,“你舍得?” 当然不舍得,卫小歌撇嘴,“咱们能不能歇两天?” “已经歇了两天了......”万人屠假意露出委屈的神色,随即从一寸相思中取出一壶酒来,“先喝点药酒,修法必须时刻牢记补充身体血气。” 卫小歌无语地看着他倒了浅浅的一小杯,不用鼻子闻,就知道还是老配方。 老申的果酒,加上一点点鹿王的角粉。 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两不耽误! 药酒有些特殊的效果,用万人屠一贯的说法——帝王的享受! 曾经的大魏永熹帝与前宝梁王,不知得花多少银子从顾家购买添加了少许鹿角粉的药丸。 诡计得逞的万人屠,一只手将自家娘子圈住,另外一只手已飞速将酒递到她嘴边。 服务还真周到......卫小歌轻轻摇了摇头,笑着一口饮下。 与他朝夕相处,似乎从来都没有沉闷的一刻,总是翻着花样逗乐。 第四七四章 有朋自远方来 卫小歌用得最多的是眼窍,其实外五窍中只剩下鼻窍尚未开启。 鼻通肺,因此可借体内的真气,慢慢打通鼻窍,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娘子,可由外五窍直接输送天地元气到内五窍,籍此形成大周天,然后再运行咱们的无名法诀。”万人屠心想,一旦外五窍全开,若心性感悟不缺,娘子成为外窍高手指日可待。 卫小歌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不过元气量会非常庞大,非常耗损感知力,因此需要控制入微。” 说起对天地元气的控制,她不禁想起知微。 知微与其他法修最大的不同在于,他的控制极其细致,因此并不需要太多的感知力,便可施展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法术。” 可惜,自己不是天才,没办法将万事万物钻研透彻,如何能做到那般微妙。 明白这其中的难处,见娘子轻蹙眉头,万人屠笑道:“傻瓜,别想岔了,你并非要做大法修。作为武修,只需控制元气与真气之间的转换便可。” “那倒是,我时时忘却这点,花了太多心思在钻研法术上了。”面带一丝愧色,卫小歌说道。 法术十分让人沉迷,总会让人生出一种——若再强一点,就能将世界收在手中的错觉。 因此许多大法修,慢慢耗空了自身血气,身体瘦弱不堪。更甚至,使用感知力过度,不小心离魂而无法归来。 万人屠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你已做得很好了,法术不用太多,只求精通几种便可。正如我自身,师父是法修,我却从未想过要法武齐修,精通一样已需要一生的时间去磨练。” “嗯,有道理!” 卫小歌不由得想起如今已十二岁的长富。 这小子知道自己领悟力不高,天资也一般,因此一心一意炼他的龟壳功夫。什么机关箭弩,精妙的招式,一概不理。每天死命炼体,然后打坐熬炼身体,提高真气厚实度。 长富都明白这点! ...... 翻年小孩们又大了一岁。 新年的第一天,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小鱼他们都回家过节,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北疆武修们,走了一部分,还有七八个人跑来凑热闹。仿佛不管在哪个角落,都能听见雄霸的大嗓门。 元月一日乃是长贵的生辰,长富猛然想起,拉着卫小歌悄悄问道:“哥哥他如今可好?” “哥哥他如今在乌金国,刚登上了郡守之位,你想去看看他吗?”卫小歌笑道。 长贵从天昊宫逃走之后,销声匿迹了许久。 即使从来不提起他,卫小歌却忍不住发布了任务。 两年多的时间,没有人任何人知晓长贵身在何处,直到半年前,他才现身。 从任务堂能打探的信息有限,不过却能猜到其中的细节。 半年前,长贵带着一些武修与几名大妖回到沛阳郡,以武力强压众人。 四个月前,秦郡守忽然发了疯,神智不清。几名秦家子弟彻底没有能力与长贵抗衡,长贵很顺利地接手一切郡中的事务。 癫狂的秦郡守多活了两个月,然后不知怎地,杀了继室与几个儿子女儿,自己也抹脖子自尽了。 世袭的郡守之位,毫无意外落到长贵的头上。 其中到底有多少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外人瞧不出,卫小歌哪里不清楚。 长贵好手段! “姐姐,等我再大两岁,再去瞧哥哥吧!”长富见姐姐不知在想什么,心中有些踌躇,哥哥与自己并非亲生,这点老早便知晓,也不知他如今还当不当自己是弟弟。 多年来,只见过几面。 哥哥向来聪明,本事又大,大概会有点瞧不起自己吧! 幼年时候的点点滴滴,早已模糊,只是心中有一份牵挂,想知道哥哥他过得好不好。 在这边,家里十分安乐愉快,只有哥哥一人孑然一身在外头。 薛家大哥与姐姐,经常带着自己和豆蔻去宝梁国各地的武馆,与人切磋。隔些日子会与顾勋顾勤他们,还有其他一些认识的朋友,一起去外头狩猎。 姐夫说过了,明年会带着大家一起游历,去瞧瞧四方小国,遥远的北疆,浩瀚的沙漠还有常年不化的冰川。 想到这里,长富不由得露出憧憬之色,将多年没有见过哥哥的惆怅抹淡了不少。 姐弟两人说了一阵的私话,不一会儿,豆蔻便蹦蹦跳跳地跑来,“姐姐,家里来贵客哦!” “你呀,向来便是这般没头没尾的,来的是谁啊?”卫小歌笑道。 “是从前救过我的糜大哥哥,还有戴家哥哥,我这会儿想起来啦,从前都见过!”豆蔻笑嘻嘻说道,在江陵的那段日子年岁有点小,只是隐隐记得一些。 他们俩来了......卫小歌惊奇地站起身来,对长富道:“将诗诗与长壮都叫上,咱们一起去见这两位哥哥。” 到了前方正厅,薛绍奚已在陪客了。 戴遥还是那副老样子,尽管瞧着大了几岁,不再是二十出头的模样,不过仍旧显得十分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糜红尘的变化却很大,依旧沉默,不过身上那股傲气收敛了许多,隐而不发,颇有几分高手意味。 卫小歌走进门,便高声笑道:“真是稀客稀客,我还想着等明年带着几个孩子去大魏瞧你们呢!” 戴遥面带笑容,翘着二郎腿道:“拖家带口哪里方便,还是我们来更加容易,再说我还没到过宝梁呢。南国的冬天竟是这般温暖,竟让人来了就不想走。” “戴兄不妨多住些日子,等你烦了再去外头逛逛也不迟!” 并没有戴遥那般随意,糜红尘站起身来,拱手沉声道,“多年不见,卫姑娘风采依旧。” 卫小歌笑道:“糜兄谬赞,我瞅着糜兄修为大进,一派高手风范啊!” 戴遥有些不耐地说道:“你们别客气来客气去了,好酒好菜先端上来。对了,万前辈呢,先前薛兄弟说他不在家中。” “过了晌午他便回家了,你可是有要事寻他?”卫小歌问道。万人屠去城外拜祭师父,顺道将沉乾拉去打架,两人几天不打一场,浑身不舒服。 戴遥苦着脸,“箭术上遇到瓶颈,几年都无法寸进,想请教一下万前辈。光去做任务赚钱,倒是将修为给荒废了。” 豆蔻好奇地插嘴:“原来戴哥哥懂得射箭啊,我也懂得一些箭法,等会儿我能瞧瞧姐夫与你切磋吗?” 戴遥笑道:“只要你家姐夫不反对就成,我可不敢逆了他的意思。” 豆蔻满脸苦色,原来来了客人,也得听姐夫的。 唉,看来又没办法瞧热闹了! 第四七五章 岁月如梭 瞧见豆蔻脸色不好看,长壮瓮声瓮气地说道:“豆蔻,姐夫说你缺少耐性,哪天能一口气拉五百次箭,次次中靶心,他才开始教你!” 豆蔻咬着唇,拉五百次满弓已经很辛苦了,还得站在两百步之外,次次命中靶心,不知要练习多久呢! “就知道说人,你自己不也没办法射中靶心?” 这个......长壮摸了摸头,不服气地说道:“可是我每天拉五百次弓! “我是姑娘家,比不得你力气大,你当然可以随便拉弓!” “可是你修为比我高,我前年才到通脉期。” 卫小歌哭笑不得,长壮与豆蔻成日里拌嘴,吵完了又玩在一起,简直拿他们没办法。 她正要制止,不料薛绍奚已笑着开口,“你们两个还不停嘴,让糜家哥哥与戴哥哥看笑话了。” 两人这才意识到有外人在场,忙停下嘴,向糜红尘与戴遥致歉。 戴遥笑嘻嘻地瞧着吵闹的豆蔻,又瞟了一眼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诗诗,心想日子过得真快,两个小女娃如今都长成漂亮的花骨朵了。 长富那孩子,小小年纪竟是内窍期,刚才发话的应该是豆儿,这会儿是通脉巅峰。 比长富只高不矮的壮实小子,一股子憨像,当然是虎霸天的儿子。 虎王如此残暴,儿子却叫卫姑娘养得十分有两分呆性......着实好笑。 几人说了一阵话,卫小歌已叫段添财与钟大有去外头酒楼送酒席。 她见糜戴二人显得风尘仆仆,忙又泡了两盏定神苦茶。 戴遥喝得满脸痛苦,糜红尘却是连眉头都不皱。 半天没说话的诗诗,好奇地打量下一直沉默的糜红尘。 从前的事记不太清楚,从大哥口里得知糜家哥哥拼死救过自己和豆蔻,当时真是惊险万分,糜哥哥差点都没命了! 尽管一贯不喜在人前出风头,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说道:“糜哥哥,我与豆蔻还不曾多谢你从前搭救,还望糜哥哥能在连云镇多住些日子,让让我们尽地主之谊。” 豆蔻忙附和道:“是啊是啊,糜哥哥你给我说下养母的事好不好,听姐姐说你剑法十分精妙,回头能教我么?” 原来卫姑娘曾提到自己,说自己的剑法好......糜红尘微微一笑,瞧着两名少女,只觉岁月如梭,那时遇到卫姑娘之时,她与两个妹妹一般大小,一派稚气。 “此次前来宝梁,原想着见见万前辈,若前辈不弃,多逗留些时日也不妨事。” 戴遥笑了笑,心想这次拉着糜兄弟一起来,看来是来对了。 这家伙被万前辈从天极除名,无所依托似的,沉寂了许久。 大家都是十来岁才开始修炼,通脉期便是天极成员,仿佛一下子没有了家,顿人生连意义都没了。 好在小糜天性傲气坚韧,反倒籍此脱胎换骨。这些年来,他加入天绝那个闲散的组织,专心修炼,偶尔做一单暗杀狂捞一笔,比自己在天极赚得还多。 “光叫人喝苦茶,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啊!”戴遥大声地嚷了一句。 “客随主便,再说,喝了我的茶你还嫌弃。”外头远远地忽然传来一声低沉嗓音的答复,带着说不出压迫感。 是万前辈回家了,戴遥笑着跳起来,冲出门外迎接。这位前辈对他而言有再造之恩。自己爱射箭,而最精妙的箭术却是由前辈所传搜。 “不嫌弃不嫌弃,这不是在背后说说嘛,竟叫前辈听了壁角。”他拱手与万人屠相见。 前辈身边站着一名爆发力十足的豹妖,他愣了愣,瞅着十分眼熟,只是比起从前,似乎毛发少了些,嘴脸瞧着更像人族了。 “咦,你是犀吼崖的大妖......” “沉乾见过这位公子!”沉乾抱拳相见。 “我叫做戴遥,曾随着万前辈去过犀吼崖,倒不想在这里瞧见故人。记得你打斗十分迅猛,让人叹为观止!” 糜红尘也出了正厅,他悄悄打量了万人屠,多年不见,前辈身上的那股压迫感比从前少了些,可不知怎地,他仍旧感到一丝拘谨。 两下相见,客气了几句。 万人屠一马当先,带着大家回到正厅,坐到上首的位置上悠悠说道:“许久不曾在外走动,消息不如从前灵通,你们可是有大事寻我?” 戴遥笑道:“外头如今有些乱,我这不是来投奔前辈了!” 他将如今大魏的局势说了说。 因天极的万老仞山去世,天昊宫的阳明真人也死了,如今只剩剑圣孟轲一位大宗师。至于刀神余风扬,都五十来年没消息了,大家也都当他早就死了。 少了约束,四方豪雄蠢蠢欲动,成日里为了好功法与绝佳的神兵打斗杀人。 长生剑不知为何又现世了,四方人马抢得不亦乐乎,死伤无数。大魏局势瞧着十分诡异,总让人觉得背后有人操纵一般。 天极最近损失了不少人马,均是不小心参与到抢夺之战中。 万人屠淡淡说道:“不过是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新老更替之时,总会有一番腥风血雨,有人崛起,而更多的人埋骨。你们若不欲参与这些事,不妨退而结庐,过些日子再看看吧!” 吃过一顿酒菜,戴遥便与万人屠到隔壁园子探讨箭术。 豆蔻瞧着十分眼热,最终还是不敢开口,见诗诗一路都陪着糜红尘,感觉自己落单了,忙跟上一起凑热闹。 糜红尘微笑道:“从前救下你们,不心是少年血性不必太放在心上。” 诗诗行了礼道:“糜哥哥自然不放在心头,然而对豆蔻与我而言,意义非凡。且不说救命之恩,单单哥哥大老远来我家做客,我也得好好招待。” 小大人似的,糜红尘心中有些好笑,不过再想想,从前卫姑娘也是一般年纪,做事比诗诗还老成。那时自己不过十八九岁,完全没意识到卫姑娘年岁小。 他瞧了瞧面色沉静的诗诗,见她肌肤如雪,眉目精致,腰肢如柳,有些不胜之态,倒真有些像卫姑娘的亲妹妹了。 “瞧你并未修炼,可有什么缘故?” “糜哥哥见笑了,我毫无修炼天资,四岁多便没有了先天真气,如今虽时时打坐,效果却是不佳。” “其实,不用在刀剑上讨生活,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糜红尘随意安慰了一声,心想这满屋子都是武修,偏这小姑娘一人不成,平日里定然被大家冷落。 瞧豆蔻与长壮两人为射箭之事斗嘴,不知这些孩子们可曾经常笑诗诗? 一时间,他不禁想起自己少年时性情孤僻,常被人排斥,竟有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第四七六章 受欢迎 听糜红尘说在刀剑上讨生活,诗诗不禁再次细瞧了下他,见这位年岁与大哥差不多的男子,大冬天一身单薄的箭袖长衫,面上带着时常在风雨中奔袭的风尘之色。 即使不懂得耍刀弄剑,却能感觉到他浑身一股的锐气,与大哥还有姐夫他们全然不同。 双目中却含着一丝让人说不出的沧桑之感。 不知为何,她忽然面上一红。 头一回当大人,陪着一名气势迫人的陌生男子,感觉十分奇异。 多年历练,触觉灵敏之极的糜红尘,如何感觉不到诗诗在瞧他,微笑道:“你瞧我作甚?” 诗诗笑了笑,“想起姐姐与糜大哥一样,四方奔走,十分辛劳。我自小娇养,心中颇有些惭愧呢!嗯,糜大哥可否将外头的那些事,说与我与豆蔻听听?” 豆蔻一直插不上话,听诗诗这么一说,简直正中下怀,忙猛点头,“糜哥哥,与我们说说吧,明年姐夫会带着我与长富和长壮出门游历,先向糜哥哥你探个路。” 两名小姑娘齐齐用崇拜的眼神瞧着糜红尘。 多年没与这般娇憨的少女打交道,糜红尘有些窘迫,讷讷道:“我不善言辞,若你们不嫌弃......我可随意说一两桩。” 豆蔻忙道:“不嫌弃不嫌弃,咱们到园子里的亭子坐着说,我叫唐有心拿些好茶招待你。” 诗诗笑道:“偏你要招待糜大哥,却叫旁人的人去取茶,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豆蔻嘻嘻笑道,“好姐姐,我这不是着急吗?” 诗诗抿嘴微笑,向糜红尘行礼告退,便往自家木槿院走去。如今年纪大了,不再与长富长壮同住趣味阁,改了另外一座幽静些的地方。豆蔻占了东厢主卧,她与唐有心住西厢。 刚进了院子,便隐隐绰绰听到唐有心仿佛在哭。 她顺着声音走过去,见唐有心的房门虚掩着,从外头可瞧见里面的情景。十分疼爱妹妹的唐有德,脸上带着些黯然之色,而唐有心则是轻轻抽泣,显得十分伤心。 诗诗咳嗽了两声,然后在门外出言道:“心姐姐,唐家哥哥,大过年的怎么不见你们到外头玩,我回来拿茶叶招待糜大哥,你们要不一起去瞧瞧?” 唐有心忙取了帕子,擦干了眼泪,将门打开,“我就不去了,还有些绣活没做完。” 诗诗挽着唐有心的胳膊,亲热地说道:“哪有年节做活计的,走吧!” 唐有心以一双微微红肿的双眼瞅着自家大哥。 唐有德叹了一口气,“跟诗诗去玩吧,别想七想八的,我到隔壁园子去瞧瞧万前辈与戴兄。” 他与戴遥在潞州便认得,两人很能扯上几句,却与糜红尘不大熟,感觉有些不好亲近。 再说这会儿妹妹正难过呢,也不好杵在她跟前。 唉,这该如何是好,妹妹一天比一天大...... 没有问唐有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诗诗从匣子里取了宫里送的灵山云雾茶,想了想又拿了一套上好的茶具。 唐有心很自然地帮忙将小隔间的红泥小火炉,一并提着。 诗诗笑道:“这回咱们竟也学那些权贵人家的,附庸风雅,去亭子里煮茶倾谈,希望糜大哥不会笑话。” 唐有心不禁也笑了,家里向来没有丫鬟婆子,还得自己烧水,这是哪门子的风雅。不过,这般才好吧,不然哥哥早带着自己甩袖子跑了。 也亏得如此,能一直呆在这里。 到了池塘边的小亭子附近,两人远远瞧过去,见长富和长壮,还有铜头他们都在。 诗诗忍不住微笑。 修炼了一阵子化形术,众半妖们不同于人族的奇异之处全部消失。小鱼没有鱼鳃,从此不能如从前那般长时间潜在水中,偶尔还挺怅惘。 所谓有一得必有一失。 昨天晚上姐夫给他们全部取了新的大名,小鱼叫做万碧水,铜头叫做万铁骨,拾妞则是万青云,大栓的名字最霸气,叫做万擎柱。 长壮第一个瞧见诗诗,忙炮弹似的冲了过来,拉着她的衣袖道:“哎呀,你错过了好多有趣的事,快些走。” “长壮,快帮心姐姐提炉子。” “好!”长壮忙接过炉子,完全没感觉到重量,仿佛如拿着根羽毛,几下便窜回到亭子中。 众人七手八脚,将茶水准备停当,由薛绍奚向糜红尘敬茶。 “糜大哥,咱们俩兄弟感谢的话不用多说,以茶代酒,先敬大哥一杯。”薛绍奚不禁想起那阵子在天极做任务,一贯清冷的糜红尘,爱屋及乌,对他十分照看...... 糜红尘抬手一口将八分满的茶喝光,只觉得口齿留香,好似从未喝过这么好的东西。 “这是什么茶,竟如此沁人肺腑。”他诧异道。 “听说是山里采的野茶,我那儿还有不少,回头给糜大哥送去客院!”诗诗抿着嘴笑了笑,并没说由王宫赐下。 豆蔻心想,诗诗又在卖弄王上给的好东西,不过好似诗诗只要有什么,都分一半给自己,倒不好瞎妒忌。 长壮听大伙儿都扯些别的,着急了,“糜哥哥,继续说啊,你本是去探路,中了埋伏,然后呢?” 糜红尘苦笑。 他前两年修为大近,因此有些自大,原是绝剑的暗杀任务,差点翻了船。 “当时有一名法修在场,使了法术,我的头痛得紧,几乎连剑都握不住了,眼看就要被五名武修围攻。不过,后来你们猜怎么着?” 长壮和长富满脸紧张,齐齐问道:“怎么了?” “那名法修忽然昏倒在地,原来这些人已拼杀了一场,法修感知力透支,不等我出手,自己就离魂死了。” 众小松了一口气。 豆蔻忙问,“一共有五名武修,糜哥哥是怎么对付的?” 糜红尘细细讲解了其中打斗的细节,一群大小不一的少年少女不断惊呼。 其实,那次受伤很重,流血过多,却没有人给自己缝补伤口,足足养了三个月才好。 自从脱离了天极之后,除了偶尔与戴遥相见,一贯独来独往。可谁能料到,自己在此处竟然如此受欢迎,被一干孩子们围了个结实,走都走不脱。 在外行走,经常遇到对修炼十分热衷的少年,功利心十分重,他一般都是三言两语给打发了。不过,豆蔻长富等人,最关注的倒不是如何以武力出风头,而是喜欢那些冒险的经历。 卫姑娘将他们教导得很好! 第四七七章 啃嫩草 一干人围着糜红尘正说着话,段添财忽地从前方小跑过来,叫道:“宫里来人了,赐了年礼,夫人正在前方接待,说是有话带给诗诗。” 诗诗对着糜红尘行礼,“糜大哥失礼了,我去去便回!” 糜红尘微笑点头,心想卫姑娘的两个妹子,竟与她本人截然不同。 豆蔻没半点心机,尽管有些小心眼,不过什么都摆在脸上。诗诗与大伙儿几乎格格不入,竟披着软毛氅衣,做事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意思,一言一行十分雅致,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卫姑娘......她到底是什么个性情,其实自己也不算太清楚。 十分不拘小节,爽利却并不鲁莽。 曾经的自己,真真是太过少年意气,动辄猜疑她的用意。其实,她何来甚么用意,不过是凭心行事罢了。 诗诗向众人告退,忙快步向前方正厅走去,心中却是有些烦恼。 王上逢年过节,总会赐下不少珍稀之物,尤其是自己常吃的那些药丸,从未断过。她的那一份节礼,向来比弟弟妹妹们要多几样。 常人瞧不出多出的东西好在哪里,可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投其所好的乐谱,自己喜欢的花卉,还有不少外头根本买不到的书籍。 自己又不是他的亲妹妹,何至于这般用心思。 一路胡思乱想着,诗诗大老远便瞧见姐姐在一株木槿树下等候,脸上带着一些忧色。 她忙迎过去,小声问道:“姐姐,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卫小歌瞅了瞅自家的小妹子,一时间头大无比,往日还没觉察出来,今日听了掌事太监的话音,她差点一头栽倒。 顾少钦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送来越制的宫装,希望诗诗入宫参加十五的灯会,说什么从前招待女眷的贵妃病重,要诗诗去主持。 而王总管则一个劲地道喜。 道个毛的喜啊! “等下王总管问你什么,你先装病回绝了,咱们回头私下里慢慢说。” 诗诗心中一沉,想来连姐姐也瞧出其中的不对劲了,“嗯,我听姐姐的。” 她随着姐姐进门,还是从前见过多次的王公公前来传旨。 按照老习惯,并没有摆香案磕头。那边的案子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年节物品,却仿佛像一座小山压在心头。 见过礼,寒暄了几句后,王总管开门见山,笑眯眯地说道:“程姑娘大喜,今年宫里的花灯会,王上希望姑娘能进一趟宫。” 诗诗以帕子掩着嘴,蹙眉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弱弱说道:“原是不凑巧了,小女子近日有些不适......咳咳......” 王总管依然笑容可掬,“王上这阵着实忧虑,宫里没有个人打理,乱成一团。程姑娘在宫里住惯了,那些个命妇也认得不少,因此花灯会由姑娘主持最好不过。” “王公公......小女子实在不堪胜任,还请公公代为转告王上。” 这般不识抬举,王总管心里嘀咕了一声,十分不喜,却没在面上露出端倪,笑道:“姑娘再想想,杂家先回宫复命。” 卫小歌将王总管与两名随行的侍卫送到马车旁,很客气地目送他们离去。只是,马车刚走,她的脸立刻挎了下来。 再看诗诗一副六神无主的神情,她轻叹一声,“诗诗,跟我回主院,咱们好好说说话。” 诗诗乖巧地点头。 小丫头身子缩在一起,看着可怜巴巴的,她柔声问道:“今日一直在外头走动,你冷不冷,姐姐给你点上炭盆吧!” “穿着厚毛衣裳呢,不冷。” 她瞟了一眼,见诗诗的一双小手冻得发红,不由得心疼。这孩子总怕麻烦人,平日里又担心人家笑她像个娇小姐,因此连手炉都不用。 “咱们到主院偏房去说话,里头暖和。”卫小歌牵着妹妹的手,暗暗给她送了些真气,一路走着,她又道:“你如今也大了,有些事姐姐从未与你说起过,也是时候了。” 诗诗不禁红着脸,娇嗔道:“我还小呢,还不到十四岁。” 卫小歌笑了笑,将妹妹揽在怀中,摸了摸她的发丝道:“女大十八变,诗诗生得好看,一家有女百家求,姐姐可要犯愁了。” “我还想在家多住些时日......”诗诗如幼年时那般,将头靠在姐姐的肩膀上小声道。自己不是武修,不如豆蔻那般自由自在,最多还过三四年就非嫁人不可。 进了较为暖和的偏房,卫小歌面上带微笑步入正题,“姐姐并不希望你入宫,不过却得看你自己的意思。” “我......我没什么想法。”诗诗低声道,面上却是泛起微微的红霞。 几个月前登天阁的簪花宴之后,去王宫小住了两日,仿佛觉察到王上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与从前不一样。 幼时手把手的一起吹笛不打紧,可这回他仍旧如此。 其实,与博学多才的王上相处向来十分愉悦,他很擅长揣摩人心,但凡自己说什么,立刻便能意会。不过,对自己如此,对旁人也是如此,他向来是个妥帖的人...... 谁能看透他真正的心意? 是否对王上心动,其实也不清楚,仿佛有,又仿佛没有......十分朦胧。 真真让人不晓得如何抉择。 细细观看诗诗神色的卫小歌,不禁烦恼丛生,小丫头一脸羞意,难不成真情窦初开了? 苗都没长活,顾少钦这啃嫩草的老禽兽太不是东西了,肯定施展了些什么暧昧手法,卫小歌心中暗自腹诽。 “诗诗,你还小,眼下不忙着决定什么,顾王若是再开口,我替你先拖一拖,如何?” “嗯!”诗诗如释重负的答道。 自己哪里知道好歹啊! 王宫的日子真的十分拘谨,比起来,家里人口简单没多少规矩。 姐夫又没那些个三妻四妾,根本不懂如何与后宫女子“和平相处”。 十岁上下在宫里住了许久,便有过宫妃设计陷害过。若真与其他女子共享一个夫君,无法避免与她们有些冲突,自己又没半点本事,定然会将姐姐拖进漩涡里头。 王上虽对自己很好,可是事事依靠他的宠爱,绝非长久之计。 说起来,从前瞧着王上年轻,一直喊他大哥哥,如今才晓得他比自己足足要大二十多岁。 可以当爹了! 第四七八章 唐小妹的意中者 卫小歌心中十分犯难,暗暗打定主意,不管怎样先等了几年再说。等小丫头大几岁,心智成熟点便不会那么容易被迷惑。 不过,若她真要死要活地扎进顾少钦的陷坑里,那也只能由得她了。情爱一事,有时身不由己,陷进去很难拔出。到那时,寻两个靠得住的天极女武修充当侍女。 不过,若她在宫里过得不高兴,干脆接回家。 王宫嫔妃即使没有和离这一说,不过自己的妹妹,偏偏就一定可以! 诗诗见姐姐面上缓和了一些,仿佛想到了什么主意,她心中顿时一安。 尽管姐姐有时管得很严,不过其实自己一定坚持,她不但不会反对,而且会尽力想办法。 可正因为姐姐是这般的性情,自己不能让她太过劳心了! 想到这里,诗诗不再为顾少钦的犯难,总之得回绝了才是。 她换了个话题,对卫小歌说道:“姐姐,今儿我瞧见心姐姐悄悄哭呢,唐家哥哥好似有些不高兴。” “嗯,回头我问问唐有德,心儿如今十六岁了,恐怕与姐姐一样犯愁呢!”卫小歌笑道,难不成唐有德看中了什么人家,心儿不愿意? “心姐姐恐怕是有意中人了,我瞧见她偷偷做男子衣裳呢,瞧着大得很,应该不是给唐家哥哥做的。” “还有这回事?”卫小歌奇道。 心儿手非常巧,喜欢做女红,在镇上的绸缎庄学了两年手艺,便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处都是女子,如何能结识旁的男子。 如今她很少出门,在家将活计绣好,等薛绍奚带着长富豆蔻长壮去洛京的时候,拿去相熟的铺子卖了。 唐有德的心思不想就知道,这两年他在连云镇里结交了不少当地人品敦厚的子弟,当然是希望妹妹嫁个人口简单,有田有铺子的安稳之家。 最好也别是武修,免得卷入仇杀之中。 诗诗歪着头想了想,“我可猜不出,应该不是大哥。锦杏姐姐一直钟意大哥,心姐姐和我都晓得,她哪里会插进去讨没趣。” “我知晓是谁!”外头忽然传来万人屠的声音。 一心与诗诗说话,竟没听见脚步声,卫小歌站起身来,将房门打开,“你如何回来了?” 万人屠笑道:“早间与沉乾打了一场,先前又教戴遥箭术,整得一身污秽,这不回来洗漱一番,不想听到你们姐妹二人在此说三道四,做长舌妇。” 明明知道自己在,却放轻了脚步,卫小歌横了他一眼道:“这不是刚听说心儿偷偷哭呢,你竟知道她的心上人是谁,说来听听。” “虽然是你们认得的,不过你们俩将头发猜得白了,都未必想得到是谁?” “真这么离奇?”卫小歌满脸诧异。 “我去去就回,娘子你先给我准备一壶茶,剥些糖炒栗子,等我慢慢道来。”万人屠卖了个关子,便快步走了出去。 这坏人,卫小歌没奈何只得去外头打了水,烧在原本就点燃的小火炉上,又拿了干果盒子,不拘是核桃还是栗子,剥了一盘子。 诗诗坐在矮几旁的锦垫上,摆弄茶具,心中感觉颇为新奇,原来姐夫与姐姐私下里竟是如此随意。 两人在人前总是一本正经。 没等太久,万人屠洗刷得干干净净,穿着一身家常的软绸袍子返回,见娘子虽没瞧自己,但是却很快倒了一杯茶。他不禁好笑,娘子的好奇心一贯很强,偏总爱装根本不在乎。 靠在软榻上,万人屠喝了两口茶,吃了几枚栗子,见卫小歌情急了,这才悠悠说道:“唐小妹的意中人,并非是人族。” 愣了一瞬,卫小歌脱口而出,“沉乾!” 万人屠点头,“正是!” 诗诗的身子歪了歪,差点一头栽倒,难怪唐家哥哥愁坏了,随即她赶紧问道:“可是,沉乾大叔虽然很好,但是他们如何相配。这事,沉乾大叔知晓么?” 万人屠瞧了瞧诗诗,“你这小丫头平日里闷声不吭的,今日如何这般好奇?” 因为刚好诗诗也遇到类似的难题,卫小歌心想,亏得唐有德是个脑子活络的人,换了是别家,非发疯不可。 她拿眼睛瞅着万人屠,“没想到你与沉乾还聊这些事,还真没瞧出来。” 万人屠笑了笑,举杯喝了一口茶,又慢悠悠地吃了几个核桃,心中却在想,这会儿诗诗可真碍事,明明可以趁火打劫,让娘子好生服侍着自己吃吃喝喝。 “沉乾全然没意识到呢,他时而收到唐小妹送的小物件,只当她以为自身不好出门,好心替他置办。我瞅了两眼,与外头买的差别大得很,布料结实不说,针脚细密得紧。” 诗诗连连点头,“原来她是给沉乾大叔做的啊!” 她与唐有心同住的,最清楚不过了,唐有心除了给哥哥做绣活,偶尔做些女红物件给长壮和长富,却从不给男子做衣裳,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不欲让诗诗听得太多,万人屠道:“诗诗,姐妹们都在园子里,怎么独你一人在此呢?” 诗诗看了看卫小歌,不晓得如何说。 明白万人屠的意思,卫小歌笑道:“诗诗,你先去外头玩,我与你姐夫有些话要讲。” 等诗诗走了,她才一五一十将顾少钦的事说了。 “......你瞧有可能吗,会不会是王公公自己胡乱猜疑?” 万人屠笑了笑,“这些内监惯会揣摩上意,定然错不了。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没说,一直当是戏言,不想顾少钦竟如此厚颜。” “难道说他早有此意,虽不晓得诗诗是哪月出生的,这会儿未必到十四岁呢!”卫小歌鄙视道。 “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你可还记得长贵杀死太后,诗诗被扣押在王宫的事?” “如何不记得,那次由你将诗诗带回家,然后冲着我甩冷脸便离家了。” “咳咳......旧事就不要提了,当时顾少钦与我达成了个协议,长贵的事就此作罢,不过往后若他想讨诗诗入宫,我们不可阻挠,全凭诗诗本人的心意。” 万人屠有些心虚地瞧了瞧自家娘子,听着好似拿诗诗换长贵,做了个买卖。 “你怎地不与我说!”卫小歌气呼呼地跳起来。 万人屠忙从软榻上起身,拉住她的手揉了揉,给她顺气。 “我若说了,你那时便要立刻进宫寻顾少钦的茬。再说了,当时诗诗还小呢,这会儿也不大,我原想着明年与你说说,不想顾少钦竟有些等不及了。” “咱们这就去寻他的晦气!”卫小歌只觉得火苗蹭蹭上冒。 第四七九章 不见外男 说是要找顾少钦的麻烦,可万人屠却早答应过了,只要诗诗本人不反对,他不会干涉。卫小歌气得牙痒,抬起脚给了他几下。 万人屠安然受了,却猛然发现许久没被娘子拳打脚踢,如今她踢人竟有些疼痛。 “想要顾少钦松口不容易,你既想接回妹妹,又像保住长贵,因此只能折中了。” 卫小歌挑眉道:“可是,当初帮他杀前宝梁公主助他登位,顾少钦欠我一个承诺,我兑换了!” “他提过这一茬,不过却只能换长贵不死,当时我不是急着替你解决诗诗的事嘛......”万人屠再次软言解释,心想那会儿脑子都是昏的,毫无兴致与顾少钦扯皮。 来来去去竟成了一笔糊涂账,卫小歌跺了跺脚,只得暂且作罢。 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万人屠又道:“你先别急,说起来诗诗毫无修为,嫁个平常人家你不放心,武修又不可能娶她。有顾少钦照看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王宫那鬼地方,哪里是人呆的!” “有我在呢,我不是答应过你,要好好看顾弟弟妹妹们么?”万人屠再次安慰。他暗暗嘀咕,王宫嘛,不就是女子们争风吃醋,这有何难,谁敢耍心机手段,直接偷偷入宫弄死! 卫小歌只得作罢,再说这会儿易静不易动,最好等顾少钦自己前来。 十五的花灯会之前,他肯定会“微服私访”吧! 她暗暗留意了一下诗诗,小丫头并没愁眉不展,她顿时放心了不少,看来诗诗未必真死心塌地想入宫。 比较起来,她却发现原本活泼灵动的唐有心清减了不少,不过此事倒不用自己操心,一来有唐有德这个哥哥,二者沉乾压根没忘那上头想。 初十这天,一大早顾少钦便来造访。 想了想,卫小歌决定避而不见,干脆果断表明自己的态度。没料到万人屠竟也不见,将薛绍奚推到前头作为挡箭牌。 顾少钦只坐了两盏茶的功夫,走得很快,不一会儿便见薛绍奚前来。 “按照万前辈所言,我推说妹妹你正在生气,不愿意见他。王上希望见一见诗诗,我说在室女不方便见外男。” 卫小歌赶紧问道:“那顾少钦怎么说?” 薛绍奚笑道:“王上倒没摆架子,说咱们家何尝有姑娘家不能见外男的规矩,况且他怎么就是外人了?我回答,从前原本没有,只是几个小姑娘半大不小,怕有心人拐带,因此便有了这规矩。” “嗯,这话说得在理。”卫小歌连连点头,心想薛绍奚给顾少钦当过侍卫,竟能说出这么不阴不阳的的话,听着还解气。 薛绍奚继续说着。 顾少钦见不到曾经许诺他的万人屠,也见不着可以为诗诗做主的卫小歌,被噎了几句,竟坦然受了。 薛绍奚按万人屠的意思添了一句——诗诗不到十六不嫁人。 这话的意思很清楚,这会儿说什么都免谈,再过两年得看诗诗本人的意思。 顾少钦走前倒显得有几分愉快,仿佛成足在胸,势在必得。 听完薛绍奚一番述说,卫小歌默默思索,往后竟然得防火防盗防顾少钦。保不定什么时候没觉察,姓顾的会偷偷私会诗诗。 凭他那惯会哄女子的手段,诗诗真会掉坑里的! “看来我们得提前去四方游历了!”沉吟了一阵,她便说道。 原本打算将诗诗留在家,与唐有心作伴,薛绍奚留下看家,唐有德和沉乾则是跟着一起走。 眼下似乎得浩浩荡荡地全家出行,一个不留下。 “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又不好带上锦杏姑娘,实在不好耽搁了她。”薛绍奚犹豫了下道。 锦杏比妹妹还大一岁,如今都二十五了。从前做惯了丫鬟,大约将自己当作家里的“公子”,竟不要名分,只说要一生服侍。 自己哪里需要人服侍......最难消受美人恩! 万人屠出主意道:“既无心,你在外头认识的人面广,为何不干脆为她寻一佳偶。” 薛绍奚点头,“我且再去问问她的意思,从前侍卫营里有一名颇照应我的大哥,三年前丧偶,因见过锦杏姑娘两回,倒有几分意思。我略略提了一回,锦杏却哭了许久。” 卫小歌瞟了万人屠一眼,然后正色对薛绍奚道:“将话说清楚点吧,一时伤心,好过等上个十来年。” 这是暗指铁英男吧,万人屠感觉自己中了一枪,娘子还惦记着呢...... 折腾了几个月,锦杏终于松口,给人做了继室。 因男方是一名武修,一直想寻个同是武修的女子。偏偏武修女子性子一般太强,因此看中了锦杏为人软和,做事又利索。 侍卫营的人,参差不齐,不少都是权贵人家的子弟,不过此人乃是武举考核的侍卫,家底并不丰厚。卫小歌大手一挥,答谢锦杏这么些年照顾孩子们,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外带不少压箱的银票。 这么一来,连云镇上的人都轰动了。 在此居住了无数年,一贯低调,哪里晓得嫁一回人,风头出了个十足。 喝完喜酒的次日,卫小歌前去探望薛绍奚,见他略有些惆怅,问道:“怎么,有些不舍得?” 薛绍奚揉了揉宿醉的头,心想这回没有锦杏给自己煮解酒汤了。 “虽无男女之意,可这么多年相伴,多少有些不舍。洪大哥为人十分憨厚,锦杏嫁给他,我很放心。” “你真不打算娶妻?” “为时尚早,三十五岁无法入外窍,若遇到合心的女子,再结亲也不迟。” 解决了锦杏这难题,尽管家里众人都有些不习惯,不过却因为要出远门,个个都兴奋得紧。 钟大有与他媳妇孩子看家,乐得逍遥。 这日段添财寻到卫小歌,略带腼腆地说道:“姑娘,我也老大不小了,要娶一房妻氏得有家业,想开家酒楼。” 卫小歌笑了笑,估计是被锦杏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给刺激到了。 “你是打算开在洛京呢,还是连云镇上。洛京那边,齐国公府的顾勋顾勤,与长富很唐有德十分交好,薛绍奚还有不少侍卫营的朋友,人面倒不用太愁。” 段添财笑道:“我没那么大的心思,就开在连云镇,洛京赚得多,可是人事复杂。镇上的商家,我几乎个个都认得。” 薛绍奚与长富他们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洛京那边未必会真给他们面子,毕竟人走茶凉! 只要有了自己的酒楼,置办宅子,自己上无父母需要侍奉,说不定能求娶家具行陈掌柜的闺女。上回不小心隔着帘子瞅了一眼,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 嗯,姑娘不晓得会给多少银子资助自己呢? 不用开口,她肯定会给的! 第四八十 不速相送 只带着简单的行李,因只有诗诗与唐有心坐车,没另外雇马夫,由唐有德驾马车,很快便出了居住多年的连云镇。 长富很沉稳地快步走在马车旁,豆蔻却是一路蹦蹦跳跳,原本与长富走在一起的长壮,按捺了一阵,终于忍不住与豆蔻互相追逐。 都长大了啊! 卫小歌忍不住感叹。 她瞧了瞧一马当先的戴遥,还有压在最尾端的糜红尘,不由得想起乌金国做诱饵的事。 物是人非,缺了贺远山与孟飞翎,而穆乘风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却多了万人屠步步相伴。 其实,如此拖拖拉拉的速度,按照惯例万人屠肯定会不耐烦,不过此刻他面上一派闲雅,很随意地走在自己身边。 春日阳光正好,一早出发,还没到午间用饭的时刻,前方有一处挑着酒幌子的小店。 万人屠随口道:“歇歇脚吧,也好顺道问问后头尾随的人,到底打算跟到什么时候。长富,豆蔻,你们跟我来,咱们一起去会会。” 长富和豆蔻愣了愣,然后满脸兴奋地奔到万人屠身边,这么快就有事可做,太好了! 卫小歌笑了笑。 老大不发话,即使觉察到有人跟踪,糜红尘与戴遥均没有开口。 她没有跟在一起,转身向着马车高声问道:“诗诗,可有不适?” “姐姐,我哪里便那般娇贵,好歹也略略修炼过了。”诗诗不好意思地回答,撩开帷幕,然后故作利索地跳了下来。 不料刚好踩到一块突出的石块上,身子一歪便要跌倒,巧好刚刚走到马车边的糜红尘,赶紧一个袖风,将她扶正。 “多谢糜大哥!”逞能丢了个大脸,诗诗顿时面红耳赤,忙曲膝行礼致谢。 “不妨事,下回小心些。”糜红尘微笑道,心想妹子和姐姐虽都生得精致,不过区别可真大,这位竟形同娇小姐。 戴遥悄悄瞟了两人一眼,难道糜兄弟没将卫姑娘弄到手,改了目标换妹妹了?可是,他一个浪迹天下的剑客,如何能娶这等娇娇女? 众人在酒铺安坐,薛绍奚唤小二送上茶水,置办饭食。 他话音刚落,却见万人屠与长富豆蔻返回,身后还跟着两名年轻男子。 “不想在此见到张兄与杜兄,倒是不胜之喜。”他笑了笑便道,派遣这两位,王上对自己倒是了如指掌。 两人均尴尬地嘿嘿了几声,与薛兄弟是侍卫营里多年的老交情,却被王上吩咐前来跟踪。有万前辈这等成名外窍高手在此,哪里是跟踪,根本就是等着讨打。 姓杜的高个侍卫拱手道:“薛兄弟,唉,咱们也是没办法啊!” 长富满腹疑团,好奇道:“杜大哥,张大哥,前些日子大家不是一起喝过酒,已经送过行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姓侍卫又道:“万前辈,长富小哥,薛兄弟,王上会来亲自践行,还请大家卖个面子,稍稍等上一程。” 万人屠摆了摆手,“罢了,就此一回,你们二人若再继续跟着,别怪我不留情面。” 两名侍卫如释重负。 不等也得等啊,拖家带口的慢慢行路,顾少钦三下两下就赶到了。他都这把年纪了,怎地如此死不要脸地对诗诗穷追不舍,卫小歌心中使劲腹诽了一把。 诗诗垂下头,因为自己的事耽搁豆蔻和长富历练,就连心姐姐这不是武修的人,也得跟着长途跋涉。 等下王上亲自前来,到时该怎么说呢? 吃罢饭,又等了半个时辰没见人影,万人屠沉着脸对坐毡如针的两名侍卫道:“叫他自己追来,先行一步了!” 张侍卫张嘴欲分说,杜侍卫忙扯住他,找死呢!他连声道:“是是,前辈请!” 刚踏出酒铺,一身白色箭袖长衫的顾少钦,如惊鸿似的飞纵而来,身姿之俊雅让人叹为观止。 瞟了一眼那身鲜嫩的长衫,还有头上同色的玉冠,卫小歌心想,今儿倒打扮得愈发年轻了,想必知道他与诗诗相比是个老渣子。 轻飘飘落到万人屠身前,芝兰玉树般的顾少钦拱手道:“万兄与夫人这阵仗,竟是要离开我宝梁,少钦心中着实不舍,特地前来相送。” “既送过了,你可原路返回了!”万人屠看娘子的脸色不好看,丝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万兄说笑了,你既承诺了我,怎能反悔呢?”顾少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仿佛完全没将万人屠的无礼放在心上,眼尾却扫了扫了这一行人的阵容。 青巾蒙着脸的那位,身周不带任何真气波动,还有那一身藏都藏不住的爆发力,应该是一名大妖。 使双剑的那位锐气男子,十年前在乌金国的山中曾有过一面之缘,似乎修为大进。 背弓箭的那位,瞧站姿便是一名轻身功法极高的武修。 即使雄霸与鲁巧二人没跟着,这阵仗已非常惊人了! 旁边都是人,卫小歌不欲将诗诗的事让众人知晓,却仍旧忍不住扎了一句,“顾兄,你这戏唱得黄腔走板,到底是弹的什么调子?我们到一边说话,别叫人看笑话。” “万夫人,少钦正有此意。”顾少钦十分有礼地对着卫小歌长揖。 见这架势仿佛已纳了诗诗入宫,当自己是大姨子似的,卫小歌无语凝噎了片刻,便叫众人稍稍等候。 带着诗诗,她与万人屠两人齐齐飞起。 后方顾少钦忍不住再次惊讶,这姑娘修为当真不弱,捎带着个人,还能飞得如此迅速。 自己却因为做了这劳什子宝梁王,不但因为国事繁忙修炼的时间少,并且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练手。 四人站定了脚步,卫小歌开门见山,“顾兄,你与外子的协定,我这做姐姐的一无所知,直到你遣王公公前来邀请诗诗去主持花灯会才知晓,因此不作数。” 顾少钦微微一笑,“外窍武修生命悠长,我这般年纪算不得大,再者大家知根知底,你为何反对呢?” 卫小歌摇摇头,“不管诗诗作何决定,我不会反对,只是她年岁尚小,还分不出男女之情,抑或是与对友情和亲情的依赖。” 顿了顿,她又道:“我不明白的是,你这老奸巨猾的人,如何对她这般个小女娃娃生出邪念了?” 一直泰然自若的顾少钦,终于有些尴尬之感......老奸巨猾,这是说自己么,难道不是潇洒倜傥? 第四八一章 自命风流? 为什么希望诗诗入宫? 顾少钦扪心自问多次,其实对自己的心思,有些费解。 一想到诗诗这小女娃将来要嫁给旁人,就觉得满心不喜,正如当初四妹妹要嫁人了,心中不是滋味。 倒没真对她生出猥琐的念头。 看着她长大,哪里能那般禽兽! 此刻被卫小歌问及,他只得将想好的答案说出,“我希望照看她一生,诗诗惯会体贴别人,却总忘却自身,将来难免被夫家欺负。” 不知为何,卫小歌却没有想象中那般怒火中烧,轻叹道:“正因为她一贯是这性情,对你向来百依百顺,又不含其他企图,你这才想将她留在身边当个贴心的小宠物吧!” 顾少钦默默,只说对了一半。 宫中哪个女子不是对自己百依百顺,成日里眼巴巴地希望自己去探望。只要稍微给些笑脸,她们便拿言语试探,要么为自身谋取高位,要么为家族利益。 当初希望卫小歌做王后,不也就是这个原因。 妹妹虽不如姐姐有胆气和担当,但是无欲无求这点,同出一辙。 想好的一堆说辞,竟无从反驳起,顾少钦只得转过脸对诗诗,眼神专注凝视着她说道:“小丫头,你呢,你一向喜欢大哥哥,可愿陪着大哥哥一生一世?” 被那摄人的双眼瞧着,诗诗心中慌乱惶恐,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半藏到卫小歌的身后。 小时候不懂事,喊王上为大哥哥,如今哪里还能如此。 “王上,我不晓得,女子婚嫁得听家中长者,此事全有姐姐与大哥做主。” 卫小歌瞟了顾少钦一眼,不屑道:“听见了吗,非我要阻拦,乃是她如今根本无法明白她自己的心意。” “我愿等她,只是你们这般去了,还会返回宝梁吗?”顾少钦说道,自己如此不自由,出外数月已算是极大的奢侈。 半晌没出声的万人屠悠悠道:“缘来缘去,与你而言,不过是心头的偶尔泛起的一点涟漪,何必自命风流,自作多情!” 顾少钦怔住。 竟被此人看得如此透彻! 妹妹不是姐姐......他感到怅惘,在山间初遇卫姑娘,也是一般的年纪,却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们逃离僧人追杀。 这么些年,与她一直保持着若有似无的联络,甚至于故意耍些暧昧手段,叫万人屠生出误会。不过,自从那之后,她便不曾再见过自己。 若诗诗嫁了旁人,自己再无法与卫姑娘有任何交集了吧! 他将目光看向诗诗,却仿佛在看另外的人,有些像一贯爱讨自己欢喜的四妹妹,也有些像卫姑娘。 唯独,不像她自己。 诗诗是个没有自我的人...... 再次被顾少钦盯着瞧,诗诗屈膝行了个礼,鼓起勇气道:“王上,我......我一向当王上是兄长,往后若回到宝梁国,再行探望王上。” 顾少钦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自己好生保重,若有事,只管传信。” “谢王上,诗诗谨记!” 见顾少钦不再勉强,卫小歌松了一口气,随即拱手道:“其实,顾兄一贯对我等照应有加,此次只是出外历练,宝梁气候水土俱佳,过些日子便回家!” 原来不是搬家离开,顾少钦忍不住高兴起来,只觉得自己可真不像话,明明对任何人都无心,却仿佛真如万人屠所言,无端自命风流。 “一路顺风!”他笑着对三人拱手,不再多言。 带着诗诗往回飞,卫小歌忽然听到万人屠的传音——爱姐及妹! 她忙送了个大白眼给自家夫君,谁的醋都吃,真要不得! 夜间在客栈安寝,因是小地方的简陋房舍,豆蔻抱怨道:“屋子里一股怪味,床榻似乎未曾清洗过。” 永远与豆蔻不对盘的长壮,斜着眼顶了一句,“不然你回家吧,反正家里有钟婶婶服侍。” “就不回去!”豆蔻扭过身,对诗诗道:“你住惯王宫,肯定也受不了这家破客栈。” “嗯,在外面当然不如家里舒服。”诗诗含糊地答道,两方不得罪。 长富忽地板起脸,很认真地对豆蔻道:“豆蔻,我们何尝赚过一文钱,能有地方住就好。你没瞧见,外头还有无家可归的小乞丐呢!” “这个......我们都是小孩子,当然没办法赚钱。”豆蔻反驳道。 长壮哼了一声,“所以就得听大人的,叫住哪里就住哪儿。” 他说完爬上床,踢掉靴子,仰头便睡,表示一点都不介意这地方简陋。 四人住一个大间,诗诗洗漱完毕,也静悄悄地躺上床。正如豆蔻所言,的确有股怪怪的味道,不过她却没心思想这些。从此得与王上疏远,让人感到有些失落。 几人的交谈叫卫小歌听在耳中,她瞅着端坐在自带的软垫上的万人屠,不禁好笑。 “今晚你打坐?” “嗯,不如你也陪我一起打坐吧,累了在我怀里歇会儿。”万人屠笑道。他宁可住荒郊野外,也不愿睡这等带着旁人异味的床榻,而且若是娘子沾了这些个味儿怎么办? “就依你!” 夫妻多年,卫小歌哪里不晓得万人屠的习惯,顿时笑不可抑,随即走到他身边早准备好的软垫上,盘膝坐下。 为了稍稍锻炼弟弟妹妹们,这一路都会如此。幼年受的搓磨早忘记了,在连云镇的这些年,他们过得太舒适了点。 显然豆蔻全然受不住。 长富则需要从乞丐的身上寻找同情心,籍此忍耐。 长壮未必不介意,不过却喜欢与豆蔻唱反调。 至于诗诗......多少有些逆来顺受,即使不习惯,肯定默默忍受。 她心想,眼下外头由戴遥与糜红尘轮流守着,过些日子便要他们二人带着豆蔻与长富守夜,学习如何寻找合适的藏匿地点,如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又走了十来天,豆蔻忍不住问道:“姐姐,我们不是历练吗,怎么一直平平顺顺没什么事发生?” 卫小歌解释道:“所谓历练,并非要成日与人打打杀杀,乃是观人生百态,锻炼心智。枯燥的行走,对于武修而言不可缺少。你瞧糜哥哥与戴哥哥可曾有不耐烦?” 不耐烦的除了豆蔻,还有万人屠......不过却不用向豆蔻提起了。 长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姐姐,我明白,滴水穿石,只要持之以恒,不管做什么都会慢慢越来越好!” 卫小歌笑道:“嗯,不过也记得劳逸结合,不要光惦记着修炼。每个新地方都有特色,可多方观察,感受其中的不同。” 豆蔻忙道:“我一直有到处看。” “你呀,就是看得太多,修炼得太少!”卫小歌轻轻拍了拍豆蔻的肩膀道。 第四八二章 打抱不平 经过一个多月的锻炼,众小已渐渐习惯入住简陋的客栈,或者餐风露宿。 宝梁国很少见到欺男霸女的事情,这日几人在茶摊上歇脚,不料却瞧见几名五大三粗的大汉殴打一名老者。 那老者仿佛是一名老仆,死命护着身后一名瑟瑟发抖的美貌女子。 女子瞧着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白色孝服头戴白花,双眸含泪,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豆蔻跃跃欲试,心想肯定是强抢民女,正好打抱不平。 她忙偷偷扯了扯薛绍奚的衣角。 薛绍奚瞧着有些不对劲,小声道:“先看看,且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杀过去,到时我们跟踪去他们的老巢。” 豆蔻将目光投向卫小歌,却见姐姐安然坐在茶摊前,纹丝不动,只是冲着自己微微摇了摇。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豆蔻坐立难安。 旁边的长富见老者被打得鼻青脸肿,握紧了拳头,满脸不忿。可是,姐姐和大哥都说按兵不动,应该是有些缘由吧! 没一会儿便有一名通脉期的华服少年,带着两名貌似护院的武修路过。 美貌女子立刻向华服少年求救。 三人立刻便拔刀相向,将地痞打了个落花流水。 因是在闹市,几人并未杀人,华服少年只是震慑了一番,将地痞怒斥赶走。 远远地,长富隐隐绰绰听到那名美貌女子道谢,仿佛是寻亲不遇什么的。豆蔻修为弱些,什么都听不见,使劲拿眼睛瞅着长富。 大约生出怜悯之心,护院背着受伤的老者,少年陪着美貌女子,几人向着城中心走去。 “可以跟上去瞧热闹了!”卫小歌悠闲地说道。 当了多年头目的戴遥接口道:“万前辈与沉乾这会儿不在,就由我带着长富,薛兄弟带着豆蔻,这会儿就去看看,夫人你与唐有德压阵。小糜守着诗诗与唐有心,怎样?” “嗯,就这么办,分头行事。” 唐有德犹豫了下,“我还是留下陪着妹妹与诗诗吧!” 卫小歌笑了笑,唐有德的心思倒是容易猜,生怕不在场,等下沉乾返回,妹妹会与他攀谈。” “好,糜兄还请看顾一二。” 糜红尘微笑道:“交予我吧!” 比起从前,卫小歌明显感觉到糜红尘与多年前不同,与人相处少了许多傲气和冷峻。太锐利,伤人也伤己,这般应该很好。 等戴遥与薛绍奚已从不同的方向离去,她也步入人潮,想要追上老者与美貌女子很容易,毕竟那女子装柔弱走得不快。 收敛了身上的真气波动,她不动声色地跟在后方。 华服少年先带着老者治疗了伤势,然后拿了药,寻了一家位置僻静价格不便宜的客栈,包下小院。 两名护院在外头等候,华服少年却魂不守舍地单独入内,与美貌女子攀谈。 耳力甚好,卫小歌很快便听到一些暧昧的声音。她皱了皱眉,长富与豆蔻都在不远处的屋顶上,这下可叫他们全听见了。 那女子到底是什么目的? 思索了片刻,她不再等候,直接跳进院子,然后一脚将门踹开。 两人光溜溜的正在行事,不过那少年的眼神迷离,显然根本已失去神智。 猛然门被踢开,光溜溜的美貌女子吃了一惊,一把将少年推开,离开冲着卫小歌张嘴发出刺耳的音波攻击。 雕虫小技......卫小歌连刀都没取出,手指真气凝成一线,直接将音波攻击打断,然后直冲上前,数拳打在女子身上和脸上。 原本娇嫩的脸蛋,立刻变成猪头。 美貌女子不顾鼻血长流,胸口疼痛难忍,双目紧盯着卫小歌,满脸惊恐道:“姑娘,我不过是贪图少年男子的血气,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请姑娘放过。” 卫小歌冷冷说道:“将衣裳穿上,我又不是男子,你向我施展迷魂术没用。” 女子骇然之极,声攻与魅惑之术竟全都不管用,不过既然对方没杀了自己,应该还有转机。她忙快手快脚,将衣裳穿好。 正在此时,敞开的门口又跳进来四人。 来的正是戴遥等人。 卫小歌忙一个指风,掀开被褥,盖在那名少年男子的身上,豆蔻还在呢! “戴遥,这女子由你审问,我去将另外那名老者给抓了。”说罢她飞速嗖地窜出门。 还没等戴遥开口,女子便扑通跪倒在地,一双泪汪汪的双眸瞧着戴遥道:“小女子叫做姚素琴,身不由己被逼无奈,被外头那名老法修控制多年,为他吸取男子血气,籍此养身。” 可惜脸被打得又红又肿,无法让人产生任何怜香惜玉的感觉。 戴遥没有搭理姚素琴,却是面向着目瞪口呆的长富与豆蔻。 “外头行走的美貌女子,要么有几分本事,要么戴着帷幕坐在马车中,请保镖护航。如果没银子,一般会将自身的脸抹黑一些,穿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长富点点头,“我明白了,她穿着一身打眼的干净孝服,身边只有一名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 他不禁想起,一般没有修为的姑娘家,从不上酒楼吃酒。先前见那老者被打得很狼狈,竟然忘记这点了。 豆蔻气呼呼地说道:“害得我白担心了,原来你竟是个坏女人!” 姚素琴忙矢口否认,以膝盖在地上磨蹭向着豆蔻挪动了数尺,双眼透出可怜的光芒,“我是被逼迫的,从小被坏人拐走,不得不给他卖身。” 被那双满含悲意的眼睛瞧着,豆蔻神情一阵恍惚,不知为何心头悲恸大起,不禁想起自己从小被恶僧抢走的事。要不是姐姐,自己都不晓得会怎样。 一时间同情心大胜,恨不得立刻放了这女子。 戴遥忽地抬起一脚,将姚素琴踹得撞到墙壁上,落到七八尺之外。 豆蔻猛然回过神来,忙道:“戴哥哥为什么打她?” 瞧了瞧豆蔻不解的神色,戴遥慢悠悠说道:“小豆子,你若是信了她就傻了。她此刻离你如此之近,并且对你施展了一丝迷魂术,显然希望抓你为人质。” 姚素琴暗暗叫苦,之前的女子手段狠辣,眼前这男子精明,这下可不好脱身了。 戴遥不再教导豆蔻与长富,终于将脸转过来对着姚素琴道:“谋取血气,不用如此费力,恐怕还有其他的目的吧,早点说出来免得我施展辣手。” “就我这点微末本事,还能......” 话音还没落,戴遥已如鬼魅似的窜到她背后,只听一声惨烈到极致的叫声划破长空,便见姚素琴整张脸扭曲得挪了位置。 许久之后,她才从牙缝里勉强挤出几个字,“我......我说......” 第四八三章 秦姓小将领 即使被戴遥一顿酷刑,姚素琴依然含含糊糊, 那名老者叫做邓元通,乃是一名法修,在乌金国被仇家追杀,于是到民风一贯淳朴的宝梁国来讨生活。 他与人斗法之时受了伤,需要大量的药材治疗,因此这才行一些坑蒙拐骗的事。 大约装惯可怜,吞吞吐吐的几句话说得声泪俱下。 还没等她说完,薛绍奚忽然道:“长富,豆蔻,不要太过靠近这女子,我去外头看看你们姐姐。” 既然是法修,长富担心地说道:“我们一起去帮忙吧!” 豆蔻想着有热闹瞧,也赶紧道:“嗯,我也要去!” “戴兄,不如带着他们一起观战?”薛绍奚想了想道。他本觉得太过危险,可是既是历练,哪里能避开打斗场面。 外头的声响十分大,飞沙走石,庭院多处已被毁掉。 手持枕梦的卫小歌,身形变换莫测,穿插其中,一边破法一边以真气轰炸防御罩。 邓元通已浑身鲜血淋漓,落败只是时间问题,不过看情形,他还没彻底放弃,指望着能撑到对方真气耗尽的那一刻。 长富和豆蔻满脸紧张地盯着,心扑通扑通地乱跳。 见过姐姐与姐夫拼斗,可那只是在家里假打,这会儿才晓得什么叫做真正的厮杀。 战场瞬息万变,非得反应奇快无比! 大哥怎么还不上前帮忙呢?长富猛然想起,看了薛绍奚一眼,见他手持短刀,面色沉静如水,凝神注视着战场。而戴大哥早将封住穴道的姚素琴丢在地上,大弓在手,随时准备着。 他心中一松,看来姐姐没事,就是打得太激烈,瞧着吓人。 邓元通眼见不好,再打下去非吃亏不可。然而每次试图施展御风术逃走,总被对手打断,并且旁边还有几人虎视眈眈。 他忙高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何苦坏我好事,大家停手,有事好商量!” 卫小歌跳出战团,挑眉道:“你们是哪里来的邪修,敢到宝梁闹事?” 阳明真人虽然死了,然而宝梁道教一派尽管比不上曾经的乌金佛教昌盛,但是大法修也算是比比皆是,光是天昊宫也能震慑全国了。 因此,这两人绝对不是宝梁本土人氏。 邓元通一边止血,一边悄悄探看逃跑路线,却发现已被眼前几人堵死。 没奈何他只得说道:“我原是滇典国的法修,后到乌金国,初到宝梁不知规矩,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你在乌金国犯了什么事,在宝梁国残害了多少人?”卫小歌冷冷问道,乌金国前两年乱得很,四方邪修齐齐涌入,听话音似乎这帮邪修呆不下去了。 邓元通看了姚素琴一眼,见她微微摇了摇了头,明白她并没有说实话,于是摆上一脸苦色道:“我不过是去山里寻妖怪的晦气,顺道采集一些药材,不想却被官府的人追杀,好不容易逃出一命。” “别玩这套诉苦的把戏,说清楚点,不然立刻将你斩杀!”卫小歌不耐烦地说道,求饶都不敬业,听着就想痛揍此人一顿。 戴遥心想,都是撒谎成瘾的人,他顺手又给了委顿在地的姚素琴几下。 惊心动魄的惨叫,让长富与豆蔻听得心扑通扑通的跳,原来对付坏人需要非常强硬的手段啊! 邓元通这才一点点被挤出了一些实情,卫小歌不断抓住他话中的漏洞,再行拷打询问。 他们二人感觉乌金国比滇典好混,逗留了足足五年,见富户便行骗,见妖怪就谋取起血气。 不过,前两年乌金国开始肃清邪修,由一名法武齐修的年轻将领带队,麾下有几个大妖,一些高阶武修,还有数名法修。 两人算是运气好,恰逢没遇到从来不留活口的正主小将领,邓元通重伤逃离。 从边境进了宝梁,这处虽没有太多的妖山,但是四处行骗却很容易。 “小将领叫什么名字?”卫小歌问道。 “听说姓秦,其他却不清楚。” 先前便猜到是长贵,原来他消失的那两年,是去山里灭邪修,卫小歌点点头道:“这么说,你们从来不曾杀过人,只杀过妖怪为民除害了?” “不曾不曾,只骗取些钱财。”邓元通赶紧说道。 信你才有鬼了!卫小歌给戴遥递了眼色,随即冷着脸说:“你二人赶紧滚出宝梁,若再叫我瞧见你们,必杀无疑。” 邓元通如释重负,正要招呼姚素琴离去,不料浑身上下忽然动弹不得,下一瞬间,一支箭已如闪电似的正中额头,直接穿透。 被戴遥射死! 而薛绍奚已手起刀落,将姚素琴的脑袋切掉。 温热的鲜血,如泉涌出,长富与豆蔻齐齐惊呼。 卫小歌道:“长富,豆蔻,你们二人搜搜身,然后挖个坑将他们埋了。” 豆蔻呆呆地站着没动,两条腿好似千斤重,挪不动步子。 长富勉强好一点,脸色发白,强自镇定,蹲下身子开始搜身。找出大量杂七杂八来自几家不同银号的银票,一些不知是什么用途的药物,两本功法。 没过多久,豆蔻忽然哇地哭出声来,扑到卫小歌的怀中,“姐姐,我不要做武修了。” 卫小歌拍了拍豆蔻的背,却没有姑息,“豆蔻,你既修炼了,旁人就不会当你是弱女子,做不做武修,由不得你说了算。” 这话是当初万人屠蛊惑她做诱饵说的。 其实,也正因为如此,唐有德不欲妹妹修炼,免得踏入武修的圈子。 长富已稍稍克服心中的惊恐,面色镇定对豆蔻喊道:“豆蔻,不要怕,死的是坏人。他们先前肯定撒谎,身上有些银票还沾了血呢!” 他说完便取出刀,在墙角处一下下用真气劈着挖坑,很快便将这两名邪修埋了。 给那名华服少年解了迷魂之术,卫小歌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然后坦然接下对方给的酬劳。 她洗去身上打斗过的血渍,带着几人一路向着糜红尘等人所在的茶摊走去。豆蔻一直惊魂未定地拉着她的衣角,一边长富使劲鼓励豆蔻,并且拍胸脯往后一定加倍修炼,好好保护妹妹。 卫小歌晒然,豆蔻这窝里横的小丫头,之前还嚷着要打抱不平,还没让她亲自杀人就吓成这样。 任道重远啊,还得花不少精力让这家伙练练胆气。 不是每个人都像长贵似的,胆大包天! 第四八四章 各怀心事 平时瞧着十分胆大的豆蔻显得如此怯场,让卫小歌不禁想起长贵。 那小子从小便胆大包天,十岁上下尚没开始修炼之时,便坑死了数人。 后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只修炼了几个月就敢和其他武修拼杀,仗着剑锋利跑去杀熊,装成小妖独闯虎啸岭...... 按照邓元通的说法,长贵前两年在山里大开杀戒,显然人头滚滚! 这回长贵打的是正义的旗帜...... 两年前,他尚未登上郡守之位,既然是一名年轻“将领”,那么是给秦郡守办事呢,还是给穆乘风干活? 不知他谋取了多少私利? 她正沉思着,长富忽然问道:“姐姐,你如何知晓姓邓的老头在撒谎?” 卫小歌欣慰地笑了,本想等下再行解释,这会儿长富竟懂得问。 “要分出人是否说谎,要看他行事的目的之所在。吸取血气乃是大忌讳,因怕人报复,事后多半会杀人灭口。再者他们同时也谋财,当然会顺便害了人家的性命......” 若留了活口,这些家资丰厚的受害者哪里忍得下这口气,肯定去任务堂颁发灭杀任务。 厉行渊与糜红尘所在的绝剑,干的就是杀人的勾当,酬劳十分丰厚。 她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仔细说了个清楚。 长富连连点头,想了想他便说道:“姐姐,我似乎懂了,最好从他们所做的坏事,还有所危及的人来推论,肯定有迹可寻。” “正是如此,有空请教下戴哥哥,他比姐姐精明得多!” 戴遥笑嘻嘻说道:“放着万前辈不找,怎地要我教呢?” “他那人太严肃,教不好啊!”卫小歌胡乱扯了个理由。其实是因为万人屠很少将话说透,习惯让人自行领会,稍微笨一点他就嫌弃得不得了! 回到茶摊,万人屠与沉乾,还有长壮与白泽都已返回。 他们去了附近一座山头,此地有一名与沉乾曾经交好的大妖,老早便脱离了犀吼崖,偷偷摸摸混迹人群已有多年。 沉乾修炼了来自明王的化形术,已具备人族经脉,黑毛褪得七七八八,嘴脸六分像人。 因此便想起这位老友,希望将此功法传授给他。 “我没找到他,山上的屋子里满是蜘蛛网,他已离开多时了吧!”沉乾略带怅惘道,同为豹妖,当初还是对方偷偷与他说了不少人族的事呢。 卫小歌安慰道:“若真心想寻他,可发布寻人任务,将体型与常用的姓名,还有一贯的打扮,书写下来交予任务堂。只要他在人族居住的地盘,隔些日子总能找到。” “我还从未发布过任务,不晓得要多少银子。”沉乾稍微有些忐忑地说道,堂而皇之去人族的任务堂发任务,听着十分有意思。 “三百两差不多了,我帮你付了!”卫小歌笑道,从来不肯收太多钱的大妖保镖,这点小钱她自然得代劳。 沉乾摇头道:“我存了八百两,平时吃饭与大家一起,衣服有唐姑娘送来,最多给大家买些礼品,全然用不着银子。” 唐有心顿时傻眼,忙垂下头,窘得脸上泛起一大片红霞。 这下大家都知道她送衣裳给沉乾了! 唐有德默默无言,屡次劝她,还发过几次脾气,却于事无补。沉乾没什么不好,性情敦厚认真,可他是妖啊...... 见这两兄妹各怀心事,卫小歌笑嘻嘻地给唐有心解围,“嗯,心儿一贯细心,我却不记得帮沉乾兄添置四季的衣裳和用具。” 将先前的惊恐忘却的豆蔻,此刻却想了起来,虽然没留意唐有心给谁做过衣裳,可却隐隐记得她做过大号的鞋子,还知道她经常送皂角等物给沉乾。 光惦记着巴结武力强的大妖,却不将自己这个正牌小姐放在眼里,平时从不给自己端茶送水。 忍不住撇了撇嘴,豆蔻立刻说道:“心姐姐,你怎地没给长富和大哥做衣裳啊,也没给我绣几张帕子,难道嫌弃我们修为差?” 知道底细的诗诗忙低下头,生怕面上露出端倪。 卫小歌眉头稍皱。 豆蔻应该并未察觉其中的道道,只是单纯瞧不顺眼,这小心眼的毛病,为何怎么教都改不了? 长富瞧见姐姐面色有些变了,生怕豆蔻挨训,忙道:“豆蔻,沉乾大叔不大懂得人族的事,心姐姐才这般照应,姐姐不是每季都给你添衣裳帕子首饰吗?” 连长富也不跟自己站一边,豆蔻满心不高兴,又道:“可是心姐姐拿了咱们家的工钱,就是咱们家的丫鬟,怎么不能给我做东西呢? 越说越不像话,卫小歌面色一寒,严肃地说道:“豆蔻,咱们家何尝有丫鬟,她卖身给你了?心儿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一个月拿点银子,天天在厨房帮忙,我已经很感激了。” 遭了......豆蔻心道不好,自己一贯当唐有心是下人,可是这话不能在明面上说。 宝梁国禁止人口买卖,即使是下人,欠下一纸类似卖身契的合约,表面上只是雇工。 她待要分辨,“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不公平。” 原本憋着一肚子的火的,唐有德“嗖”地站起身来,面如寒霜。 他冷冷说道:“豆蔻小姐,你要买丫鬟婆子,还请去别处寻。妹妹是我手心里的宝,哪里就低你一等?她爱给谁做衣裳绣帕子全凭她自己的心意,你叫什么屈?” 见唐有德如此生气,卫小歌如何不晓得他是两样火一起发。 妹妹被人看低是其一,当然还有唐有心似乎喜欢上沉乾这名大妖的事。 她轻轻扯了扯了唐有德的衣角,“小唐,你的心事我明白,这会儿先别发火。我会好好管教豆蔻,她若是再犯,随你如何处置。” 请唐有德在家里做事,一个人顶无数个,十项全能。 诗诗摆弄的那些机关,他只是去洛京学了一阵的兵器冶炼,便十分得心应手。他要是走了,哪里去找知根知底的人打理院中花草,修理破损的房屋等。 唐有德轻轻叹了一口气,爱惜地瞧了瞧早红了眼眶的妹妹,只觉得心如刀割。 自己这哥哥贪图自由自在,不肯好好经营一份家业,却叫妹妹被人当丫鬟看待。再留下岂不是自取其辱,再说也万万不能叫妹妹嫁给妖怪。 “卫姑娘,咱们就此别过吧,我回我的江陵。来日你若得闲,不妨前来游耍。” 第四八五章 原来起因是长贵 被唐有德一顿严厉的呵斥,竟害得他要走,豆蔻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惶恐。 她心想,唐有心从没修炼过,一点本事都没有,只懂得穿针引线做女红,可是唐家哥哥不同啊。 修炼天赋极高,即使成日里忙忙碌碌地,却在两年前便到了内窍期,姐姐肯定很看重吧! 她不敢看卫小歌,以求助的眼神看着诗诗和长富,希望他们能帮忙求情。 长富摇了摇头,平时似乎太纵容豆蔻了,回头非得好好训她一番不可。每每说话太伤人,到如今长壮都无法释怀,这会儿又将唐哥哥气得要拂袖而去。 如今在外行走了这么久,也应该懂点事了。 外面的人又不是家里的哥哥姐姐,会一直迁就她。 没空去瞧豆蔻,卫小歌很诚恳地对唐有德道:“你要走我不敢留你,不过咱们相处这么多年,与亲人无异。有任何事都可对我说,并且万前辈其实颇看好你,若觉得我无法解开你的心结,不如与他分说一番。” 她说完,以求助的眼神看着万人屠。 就算要分别,也不是这么个走法,让人太过伤感! 万人屠轻咳了一声,“唐小弟,要走也成,我知晓你对炼制神兵有兴致,恰好我认得一名煅阁的前辈,回头将你引荐给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我们回头再聊可使得?” 白泽憋着一肚子话没办法说,忍得十分辛苦,唐有德是自己的好伙伴,可是人来人往的不好开口。 他忙跳起来,一驴当先表示要赶路。 唐有德轻叹,“有些事我的确想与前辈说一说,咱们这就走吧!” 出了这座热闹的州府,一直到夕阳落山,众人都显得十分沉默,只有白泽唠唠叨叨地扯着唐有德说话。 夏日已至,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白日的闷热烟尘洗去不少,不过大家也被淋成落汤鸡。 豆蔻想躲进马车,却叫万人屠沉着脸呵斥。 “豆蔻,如此毫无身为武修的觉悟,干脆回家与钟大有夫妇作伴!” 豆蔻呆立了一瞬,恨不得立刻嚎啕大哭,可是又怕一旦哭起来,姐夫真会将自己赶回家。 连长富都没安慰,装作没看见,与唐有德还有白泽走在一起。她只好委屈地跟在薛绍奚的身后,到现在为止,只有大哥没给她脸色。 刚奔袭到一家小客栈,竟云收雨住,天空一片空旷,夕阳鲜红的余辉显得分外夺目。 收拾了一番,万人屠换上干净衣裳,然后将胳膊伸开,习惯性地让卫小歌帮他系腰带。 “我去寻唐有德说说话,你白日里与人拼斗,耗费不少感知力,先歇息下。” “倒不如将沉乾的事说开了。” “我正有此意!” 趁着万人屠去寻唐有德,卫小歌去敲豆蔻的门,她一眼瞧见豆蔻正蒙着头躺在床上,应门的是诗诗。 “诗诗,你先去陪陪心儿,我有话对豆蔻说。” “好的,姐姐!”诗诗轻声答应了一声,临出门担忧地看了看豆蔻,她已生了许久的闷气,真怕她又说出什么傻话来。 豆蔻掀开被子,噘嘴道:“我不过说的是实话,已经被唐哥哥骂过了,姐夫也教训我了,长富和长壮都不搭理我。姐姐,你到底要我怎样嘛?” 多年优厚的生活,将这丫头惯坏了,卫小歌脸色沉沉坐到椅子上,以手指敲了敲桌面,完全没料到这是万人屠的惯有动作。 “我不知你何时开始,竟有高人一等的想法,可是在咱们家,何尝有这等作风?” 豆蔻直着脖子,满脸倔强,“我没有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就是觉得心姐姐拿了咱们家的钱,却只给沉乾大叔做女红,却不给我做。” “豆蔻,不必扯谎,你心中是如何想的,今儿在州府里姐姐已听得很清楚了。倘若当初姐姐救下的是心儿,而你是唐哥哥的妹妹,你可愿有人将你看轻?” “但是,我不是唐哥哥的妹妹。我是小姐,她则是前来帮工的人。” 卫小歌听得眉头只皱......这想法到底是怎么来的,“谁教你这些的,长富诗诗从不没觉得自己是公子哥和小姐。” 豆蔻睁大了眼睛,难道自己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吗? “长贵哥哥骂长壮之时,我听到了。他说就因为家里养着长壮这半妖,有银子却不买丫鬟下人。放着好好的公子小姐日子不过,大家一起熬苦日子,连洗脚水都得自己烧。” 卫小歌蹙眉。 原来起因是长贵,死小子自己不像话,也就回了几次家,竟有如此深远的影响! “所以你总怪长壮,害得你当不成小姐?” “我......可是,他的确是半妖啊,指甲天天长,锋利得吓人。生起气来,甚至会弹出一截,若是叫人看见,会当咱们一家子都是妖怪。” 这话可真不动听......卫小歌正色道:“家人须得袒护家人,若有人嘲笑长壮,咱们得一起帮他出头才是,除非你不当他是弟弟!” “没有没有,如果有外人笑话长壮,我一定会打他们!”豆蔻忙解释道,自己可没有不当长壮是弟弟的意思,就是偶尔有些怨言而已。 “记住了,不管家里有没有半妖,或者妖怪,姐姐和你都不是权贵家的娇小姐。自己有手有脚,为何要人将茶水送到嘴边,又不是老弱病残!” “我记住了,往后绝对不会再犯!”豆蔻忙点头答应。 姐姐和长贵哥哥的想法不一样。 不是因为长壮的缘故,不能做娇养的小姐,看来是因为姐姐从前是奴籍出生,所以很不喜欢家里有奴仆吧。 其实,从前吃了很多苦,有银子就应该过好日子才对,也好让从前瞧不起自己的人,刮目相看...... “自己去向心儿道歉,她不欠你什么,为何要给绣帕子。你平日里对她肯定呼来喝去,给谁绣也不会给你绣,我瞧你这辈子也轮不上了。”卫小歌毫不留情地说道。 该下重锤子的时候,绝对不能手软! 教孩子很困难,尤其是教导身世离奇的孩子。 豆蔻从前总担心不姓卫,会被当成外人。如今没这想法,却觉得自身是正牌的妹妹,瞧不起唐有心,同时也因为是人族,看不上身为半妖的长壮。 由身世带来的负面影响,根深蒂固,豆蔻未必改得了,只求她往后至少在大面上过得去就好。 内心自卑的人,往往会从那些自认为不如她的人身上,寻找莫名的存在感。 世上有风使劲舵者比比皆是,各处皆是有形或者无形的尊卑,卖烧饼的还鄙视种地的呢! 但是,在自己的家里,绝对不允许发生这种事! 第四八六章 老实妖 万人屠只到深夜才返回。 等得心急的卫小歌却无法立刻出声问,大家的耳朵都好使得很,这等私密的事哪里好让所有人旁听。 看着娘子那好奇心旺盛的眼神,万人屠不禁笑了起来,他勾了勾手指,轻声道:“咱们到外头去说话。” 此去向西三十里路之外,有一面大湖,平坦处有几个小村庄,靠近山的那头却是空无一人......让人无端想起乌金国的天目湖。 卫小歌忙点头,除了关心唐家兄妹,更多的却是抑制不住的好奇心,急切想知道唐有德是否同意将妹妹嫁给沉乾。 沉乾,到底有没有那份心思呢? 悄悄出了门,与守夜的糜红尘打了个招呼,两人飞速往西而去。 一路上,伏在万人屠背后偷懒的卫小歌,已忍不住开始发问,“快些告诉我,到底怎样了?” “不给点好处,就想要我白白吐露大机密?”万人屠嘿嘿笑了两声。 “还要什么好处,可怜我每天给你系腰带呢!今儿我还教训豆蔻,又非手残脚残,何至于要人服侍。”卫小歌笑道。若哪天这货叫她穿靴子,非一脚踢到他脸上。 “怎么不说你每日头发都是我梳的,说起来还是我更吃亏,梳女子发式须得费不少气力。娘子,自从带着一堆人出门,到如今都没吃上点肉星子。” “你怎地那般喜爱这野外的调调?” “难道你不晓得我有一半是妖族,妖怪都是在野外办事......那边有一面湖,水里尤其妙,上回咱们在乌金国的天目湖,你不是也挺喜欢么?” 喜欢个毛啊,幕天席地,在水里能稍微遮挡点啊!卫小歌无语,要是给人瞧见,还要不要做人? 知晓娘子又羞了,万人屠却并不放过她,又低声说了一些胡言荤话,什么“心肝宝贝,小乖乖,小妖精”的乱喊一通。 卫小歌听得面红耳赤,半晌作不得声。 最终还是没拗过他,到达大湖之后,两人在水中胡天胡地了良久。 不知饱足的万人屠,终于放过已精疲力尽的卫小歌,仰面躺在水面上悠悠说道:“再过几年,咱们俩就可以逍遥了,成日里为几个娃娃操劳,还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还有个心头刺长贵......卫小歌默默在心里添了一句,随即转了话题,“该说了吧,吃也吃了,喝也喝了。” 万人屠从水中捞起她的一缕青丝,放在手中慢慢把玩,笑道:“你还惦记着呢!嗯,我拉着唐有德与沉乾一块儿出了客栈说话,没等唐有德开口,直接便将唐小妹爱慕沉乾的事说出。” “然后呢!” “然后......沉乾吓得倒退十丈,忙说自己太丑配不上唐小妹。唐有德反而生起气了,说沉乾肯定是看不上自家妹子。” 卫小歌哈哈大笑,小唐今儿是憋了满腹的火气,“如果就只说了这么两句话,你们不会深夜才返回吧,还一身的酒气!” 万人屠心想,娘子虽偶尔喝两口,却不懂得这些。男人嘛,喝多了才能将心里的那些疙疙瘩瘩全宣泄出来。 虽然花了些时间,但是事情总算圆满解决。 见娘子被撩拨得差不多了,再卖关子她说不定要揍人,忙一五一十地说了个通透。 “......沉乾一个劲说配不上,唐有德灌多了酒,死命问妹妹哪里不好,仿佛赶着嫁似的。然后沉乾便说,如果唐小妹愿做他的妻氏,他一定会一世对她好。” 不料,接下来唐有德又反口,说妹妹嫁了妖怪,难道出门逛铺子还得与一个蒙面大汉走在一起? 沉乾便说等化形好了,就不用蒙面,到时可陪着唐有心做任何事。 唐有德哪里肯依,忙说难道要妹妹等了十年八年的,到时都人老珠黄了。 两人一顿动扯西拉。 最终,万人屠从中调停保证,最多两年沉乾便能化形成功,只要他自己不说漏嘴,没人知道他是妖怪。 卫小歌听得津津有味,笑道:“所以,心儿要嫁给沉乾为妻了?” “暂时说定,不过唐有德那时已喝得脑子不清醒,隔天醒来不知会不会反悔。沉乾酒量甚好,清醒得很,不过我猜他这会儿还没睡着呢,在床铺上辗转。” 连武修都不愿要来妹婿,如今反而要将唐有心许配给大妖,卫小歌心想,唐有德还有得煎熬。 “我们回去吧,半夜这般溜走,定然会被人看笑话。” 万人屠哼了一声,“谁敢笑话我,糜红尘吗?” 小鸡肚肠又在吃醋了,卫小歌拿胳膊肘子捅了下他的胸膛,“你就不能消停点。” “我可没给糜红尘脸色看。” 贴心地给卫小歌穿上衣裳,万人屠又使劲磨蹭了一顿,这才抱着她往回飞。他心中却琢磨着,回头好好看看地图,隔些日子得将娘子带到外头。 不然,每晚搂着她睡觉却吃不上一口,这么熬上一两年,简直是非人的生活啊! 一路向着大魏的方向而去,唐有德时不时找沉乾的岔。 可是找来找去也寻不到什么毛病。最多抱怨他太呆,话都说不利索。 不过,即使被未来的大舅子埋怨得狗血淋头,沉乾却甘之如饴,还很诚恳地道歉,表示将来一定会好好学着变机灵点。 反倒是常年混迹市井,牙尖嘴利的唐有德无言以对。 初坠情网的大妖,成日里偷偷拿眼睛瞅着唐有心。 可是,一旦人家姑娘家与他说话,他便结结巴巴,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来,蒙着脸也瞧不出他是否面上泛红。 卫小歌心想,果然很呆...... 唐有心却十分大方,恢复了往日的活泼灵动,成日里如一只小喜鹊似的。 见妹妹这般欢喜,唐有德只得作罢,渐渐不再用言语刺激老实妖,真心实意教他一些为人之道。 离大魏边境还有七八百里路,酷暑难耐的诗诗,却不小心病倒。可是却不敢向众人说,死命熬着,一下子竟起不了身。 在州府大客栈包了一座院子,将养了几天,身子虽好了些,卫小歌却不大愿意再带着她继续长途跋涉。 眼下走的都是大路,往后难免需要背着她去些艰险之地,迟早得将她放在安全的大地方,让人看守着。 她夜间与万人屠商量。 “大魏如今的局势乱得很,虽说与咱们无关,不过什么都有个万一。不如我与诗诗并同唐有心留在宝梁。我再往回走五百里,在民风更淳朴的百花州租座院子。” 一听要与娘子分别许久,万人屠皱眉不语,满心不愉快。 第四八七章 谁留下? “你守着诗诗,那一贯不省心的豆蔻怎办。长壮虽生得十分高大,如今才还不到十一岁。诗诗从来不惹事,倒不如让沉乾守着两个姑娘家,然后将薛绍奚也一并留下。” 万人屠说完这番话,便殷切地瞧着娘子,如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看她还有什么理由留下。 “哎......你说得似乎有道理。” 心中左右为难,卫小歌暗道,要防备顾少钦那混蛋,旁人挡不住啊! 当初小五以诗诗为人质,那时她才六岁,宁可不要性命也拼命要自己赶紧离开,失血过多差点救不回来。自从那之后,诗诗就是心头的牵挂。 可是,自己若陪着独个诗诗,的确有些太过厚此薄彼,而且显然万人屠肯定不高兴。 只能在走之前,再与诗诗好好说说话,希望她真被顾少钦纠缠之时,能能分清好歹。 次日一早刚吃过朝食,万人屠便很客气地建议,由沉乾与薛绍奚去百花州买间院落,照看唐有心与诗诗,等大伙儿返回之后,再一起归家。 “不成不成,沉乾可不能与妹妹天天这般私下相处。”唐有德跳起来反对。 唐有心幽怨地瞧了瞧哥哥,自己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虽身不由己喜爱这名肃穆而认真的大妖怪,哪里就不懂得男女大防呢? 沉乾讷讷道:“我定然不会冒犯唐姑娘。” 他心中却有些按捺不住的雀跃,没有唐有德在场,定然能好好与唐姑娘说说话。到如今还没能好好说话,连感谢她送那么许多鞋子衣裳都做不到。 看了一眼灵动无比的姑娘,他那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一气,忙将目光移开,生怕被大舅子唐有德察觉。 可惜,不善作伪的沉乾那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早被唐有德用眼尾余光扫到。 “咱们约定好了,得等化形成功后才谈婚嫁,这会儿决计不能住一起。”唐有德说完,稍微迟疑了下,转过脸对万人屠又道:“不然......我留下来一起看着妹妹吧!” “随你!”被吵得头昏,万人屠淡淡答道。人家男欢女爱,姓唐的小子非从中作梗,真是麻烦! 见大家没个了局,争不出所以然来,卫小歌思索了片刻,决定换个人选。 “你们瞧这样可好,如果糜大哥能留个一年最好。沉乾没去过大魏,更不曾到过其他的国家,唐有德也需要去煅阁见识一番,说不定得留下学艺。” 她心想,糜红尘漂泊多年,什么地方都差不多去遍了。再说,万人屠时不时吃点飞醋,如此也免得他心里总有疙瘩。 糜红尘没有犹豫太久,便点头答应,“其实,比起其他诸国,我很喜爱宝梁,多住些日子也好!” 能将姓糜的抛下正好,万人屠心中愉快,大手一挥,“保镖费用回头再叫给你,如此便说定了。” 卫小歌瞧了瞧众人的脸色,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沉乾没立场坚持,唐有德得偿所愿,唐有心面上透着哀怨。 晚间稍微凉爽了一些,她私下里将诗诗带到外头,临别前有好些事要与这小丫头说。 “诗诗,尽管姐姐说过,全凭你心意,不过入宫的弊端你可知晓?” “我晓得呢,其实心姐姐与沉乾大叔这般才好,两人一心一意,没有旁的女子抢夺宠爱,勾心斗角。” “你一向不懂得拒绝人,往后得学着点,不能总委屈自己。若是顾少钦再来纠缠,只管放胆子推拒,有姐姐给你撑腰!” 诗诗咬了咬嘴唇,王上这人......自己哪里有本事大声与他说话。他总有些法子,让自己随着他的心意行事。 即使事后觉察他耍了手段,可作风十分温婉,全然不会叫人觉得不舒坦。 可是,这会儿可万万不能让姐姐担心,留下糜大哥和大哥两人,就为了自己躲避王上。再犹犹豫豫的,一家人都无法安生。 她握紧了拳头,带着些坚定说道:“姐姐,我想好了。喜不喜欢王上是一回事,可是我不愿意入宫,到时一定好生应对!” ...... 没有唐有心与诗诗拖后腿,众人弃了马车,只背着一身换洗的衣裳,轻装上路。 豆蔻立刻感觉到自己与大家的差距,耐力与长富和长壮相去甚远,外带天气炎热潮湿,跟得十分费力,苦不堪言。 大太阳底下飞奔,她简直觉得生不如死,恨不得掉回头,与诗诗还有唐有心作伴。 可是一想到唐有心肯定会笑话她,她只得咬紧牙关,挥汗死撑。 晚上吃完饭,累得想倒头大睡,可是若不补充体内真气,隔天更加辛苦。她不得不死命打坐,如果静不下心来,便向卫小歌讨安神的茶喝。 见此情景,卫小歌心中略略有些欣慰。 说不定经过这么一遭,豆蔻这丫头努力修炼。 在家的时节,自己甚至与她一起打坐,可是转过头没留意,她便寻机会偷懒,连每天两个时辰都做不到。 逼着她上进半点鬼用都没有,还不如让她瞧瞧她与众人的差距,眼下瞧着效果倒十分惊人! 尤其是,她再不敢胡乱嘲笑长壮。 长壮跑得飞快,虽然也是汗流浃背,到了歇息的时候还有余力去掏鸟窝呢! 长富的进步也很快,厚积薄发,不缺真气的他如今身手灵活了不少。唯一需要锻炼的则是真正与人打斗的经验,还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如何明辨是非,卫小歌自问并不如万人屠与戴遥,因此一路给大家讲解见闻,都由口才不错的戴遥代劳。 进了大魏边界,三个小的马上就觉察到民风的差异。 巡街的差人显得耀武扬威,地痞恶棍模样的人明显比较多,普通人的穿衣打扮也远不如宝梁国的人。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吏上下勾结十分严重,民脂民膏刮得很利索。 即使每任主官在地方上的任期只有数年,却挡不住这股风气。尤其小吏们都是当地人,若主官是个清官,反被他们架空。 冤案错案,屡见不鲜。 戴遥细细讲解其中的弯弯道道,三个小的听得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要去杀几个坏官员,给那些冤死的人报仇。 卫小歌在一旁补充,“不可偏听偏信,若有人知道你们是武修,故意编排些假故事,结果反而叫你们误杀了好人,因此做事前须得仔细打探清楚。” 正义感过多,难免失了冷静。 正如天昊宫的那位玄震师叔,听风就是雨,连事实真相都没搞清楚,举剑就上。 第四八八章 自己想 这几个孩子的同情心未免太旺盛了点吧,戴遥心想。 他正色道:“天下不平事很多,首先你得问自身,为了什么去管这些事?是为了无法抑制的同情心,还是为了彰显自身的品德获得名声?” 肯定不是后者,那是沽名钓誉,豆蔻与长富不假思索,齐声答道:“因为同情!” 长壮跟着点头。 戴遥摆摆手,“如果你们无法克制自己的同情心,趁早打消行侠仗义的念头。” 三小满脸不解,“为何?” 一直不曾说话的万人屠,淡淡说道:“自己想!” 再次听到这句久违的“自己想”,卫小歌不禁微微一笑。 因为答案的确不能由旁人给予,每个人产生同情心的理由都不一样。 多数人同情他人,或者解救他人,获得愉悦感的其实是自身!以弱者的眼泪和痛苦,感受到自己的幸福,其实与正义无关! 行事须得问本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是自己的事! 次日,万人屠将长富,长壮与豆蔻叫到跟前,很严肃地问道:“昨日叫你们想的问题,想好了没?” 豆蔻心中惶急,竟忘记想了,她忙用手肘悄悄捅了下长富,要他先答。 长富还没开口,已经急不可耐的长壮,很大声地说道:“我想好了,如果我觉得是对的事,就要很努力地去做。不是因为同情对方,而是因为看到了,就不能不管,不然会觉得不痛快。” 快意恩仇......这个词是他从书上看的,当时不明白,这会儿稍稍有点懂了。 说完他不由自主地摸了下“砰砰”乱跳的心,还是头一回这么大声和万姐夫这么说话,还抢在头一个出声。 “如何判定对错呢?”万人屠随口追问道。 长壮没有任何迟疑,“杀人,骗人,害得人家破人亡,这些都是错的。” “如果你本事不够怎么办?” “找厉害的人帮忙,我不能吃眼前亏啊!”长壮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又不是傻瓜,打不过难道要硬拼? 长壮能够想到这么多,万人屠已很满意了。自己可不是个具备太多正义感的人,不过却不妨碍自己喜欢正直的人,这小家伙有点意思,竟懂得明哲保身。 见万人屠对弟弟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长富满脸惭愧。 “我还没想好,再让我多想几天。看见弱者受苦,我希望能帮到他们,难道这是错的吗?” 万人屠点点头,正如娘子所言,长富这孩子心地极好,须得想办法让他吃点小亏,纸上谈兵解决不了问题。 将目光投向极力掩盖心中慌乱的豆蔻,万人屠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呢,想了多久?” 豆蔻结结巴巴地说道:“一个时辰......或许一个半时辰。” 万人屠脸色一寒,冷冰冰地说道:“是吗?平日里如果你撒谎,你姐姐会如何罚你?” 被识破了,早知便说实话了,豆蔻结结巴巴道:“罚......罚站!” “单手倒立,每天两个时辰,立上十天!”说罢万人屠转身离去,不再看她一眼。 豆蔻面无人色,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昨天跑了一天的路,打坐完什么都忘记了,倒头就睡,哪里还记得想什么该不该行侠仗义的事。如果有什么同情心,她只记得同情自己这个倒霉蛋了。 这下惨了,每天翻山越岭地跑,晚上还得单手倒立......什么时候打坐恢复真气,还有睡觉怎么办? 如果不好好完成,姐夫肯定会有更严厉的刑罚等着她。 向姐姐求情也没有用。 姐姐罚自己的时候,不管谁来求情,一概不理会。 豆蔻欲哭无泪,瞧着长富,“长富,怎么办?” 长富摇摇头,“你怎么骗姐夫呢?姐姐说过,对着坏心眼的人可以随意撒谎,但是不可欺骗家人。” 长壮张开口,本想讥讽两句,最后却改口道:“回头我帮你洗衣裳吧,节省点时间。” 惩罚实在不轻,再刺激豆蔻,她肯定要爆了。 豆蔻感激涕零,对长壮道:“你要是不想洗,和长富去市集上帮我随便买件成衣。” 三人只有一套替换的衣裳,天气炎热的缘故,每天晚上都得洗了,不然第二天肯定一股馊臭。 长壮摆摆手,表示只是小事一桩,今天他出了点小风头,豆蔻吃了一顿瘪,感觉心情有些愉快。 私下里,卫小歌则是对万人屠此举,竖起大大的拇指。 “你这招好使,不然豆蔻总不长记性,往后她再犯这个那个的小毛病,一概让她倒立!” 万人屠笑道:“下回改别的惩罚,十天后她都能用两只手走路了!对了,你该如何犒劳我呢?” “我给你切一个甜瓜?” “我要吃葡萄。”万人屠立刻道,竟然想用一个甜瓜就打发了,葡萄得一颗一颗喂才好。 十天下来,豆蔻感觉自己脱了一层皮。单手倒立,半个时辰换一只手臂,就这般也累得想死。 果不其然,姐姐压根没求情,却给自己买补身的药膳。 长富却始终没想清楚,为什么同情心太多,是一件不好的事。他感觉自己不懂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 “姐姐,我想不明白!” 卫小歌疼爱地瞧着憨厚的长富。 十四岁的小少年,已经比自己高出不少。一直担心他太过纯良,因此才有这一次的历练,让他看看人生百态。 “长富,有强大的力量,能够冷静明辨是非,才具备行正义之事的能力。过多的同情心,会使得人失去理智,容易陷入旁人的圈套之中。” 太过纯良,则极易沦为常人所说的烂好人,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可是,该如何辨别,有些人说谎的本事太好。”长富摸了摸脑袋道。 “你忘了姚素琴与邓元通吗?万变不离其中,以对方想得到的结果,来推断他们的动机。” “是了,他们希望得到武修的血气和金银,所以一定会杀人灭口。” “这两人十分容易看清楚,不过另外那些却没那么容易,戴哥哥与你姐夫会慢慢教你。要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长富点点头,“姐姐,我还有好多要学,幸好咱们出了这趟门。平时都是跟着大哥与洛京侍卫营的兄弟们,他们对我很照顾,当然不会骗人。” 他忽然感觉肩膀有些沉沉,往后不能总躲在姐姐的背后,自己也要开始当“大人”了! 第四八九章 被劫 长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默默听着卫小歌教导哥哥,忽然嘻嘻笑了几声。 他抬起头道:“长富哥,你有被周新骗去银子吗?他花十两银子买了一只鸟,在我面前卖弄。见我很喜欢,他便说便宜卖给我,只收三两。真好笑哦!” 长富惭愧地点头,“他说银子全拿去接济老人,没钱买鞋子。我瞧他的鞋子前方磨出洞了,便给了他二两银子,后来又借了好几回......” 后来断断续续以其它理由,又借了二十多两,感觉到不对劲,他才不再借。 卫小歌轻轻拍了拍长富的肩膀道:“长壮做得对,如果有某件事让你占足了便宜,对方显得很吃亏,多半便是骗局。再者,借钱只能救急不救穷。” 跟着唐有德多年的兄弟周新,不知怎地染上了赌瘾,拿家里的东西卖,被段添财察觉,一年多前已被她轰走了。 说起来,长壮这小子从小闷声不吭,却是将什么都瞧在眼里。长大了些,才开始多话,时不时冒出惊人之语。 豆蔻听得津津有味,哈哈笑道,“长壮你还挺狡猾,没叫他骗去三两银子。” 明明是聪明,怎么是狡猾呢?原本有些得意的长壮,心中感觉到不愉快。 他本想出言顶回去,忍了忍转过身子对长富道:“周新人品不好,他说的话谁会信?如果换了长富哥哥你,说不定我早掏私房银子了。” “你自己留着吧,不是一直想要一柄好匕首吗,咱们这回要去煅阁,你可以去淘一柄。” 即使心中有些烦恼,长富忍不住笑不可抑,长壮这家伙很懂得精打细算,向来只进不出,存了不少私房钱。 不过,弟弟对自己倒是很大方。 其实,自己若有好玩的东西,弟弟如果喜欢,肯定给他,哪里需要要他那点私房银子。 豆蔻见两人说得高兴,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插嘴道:“长壮,你存了多少银子?” 长壮一脸警惕,“咦,莫非你的银子全拿去买漂亮衣裳首饰花光了,想向我借钱,不借不借!” 看长壮一点都不相信自己,好似借了不会还的模样,豆蔻满脸不高兴,“哼,小气鬼,别说我手里还剩不少银两,就算借,也是向长富和诗诗借。” “你才是小气鬼,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分给大家!”长壮气呼呼地说道。 “从来多没见你分给我!” “你对我又不好,难道我还得巴巴讨好你不成?” 这两个天生的对头啊,卫小歌被他们吵得头疼,话题怎么扯得这么远。 她正待要发话,一人打五十大板,不料万人屠已很不耐烦地说道:“你们若不愿意做姐弟,无人相逼。” 豆蔻与长壮立刻停了争吵,互相瞪了彼此一眼,仿佛都在怪对方惹得万姐夫发火。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我们没有不愿意做姐弟。” 万人屠沉着脸道:“既是如此,下次我再听见你二人拌嘴,往后便将你们安置在不同的地方,从此各奔东西。去外头拉弓一千次,不完成不许睡觉。” 两人苦着脸,心中都在埋怨对方,却不敢再说一句话。 罚完单手倒立,又要去拉弓,豆蔻连告退都忘却,垂头丧气地走回房间,慢腾腾取了弓箭。 刚走到客栈后方的空旷处,却见长壮已占了地盘。 不欲与长壮呆在一起,豆蔻忙对守着长壮拉弓的戴遥道:“戴哥哥,这里没地方,我去客栈外头十里外的小林子里练箭。” 哼,谁要与你一起练箭,长壮立刻道:“我已拉了三十次了,数着呢,戴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偷懒的。” “走吧!”戴遥点头道,这两个小的成日里吵闹,真恨不得一人揍三十板子。 到了小树林,戴遥一跃而起,跳到树上懒懒地躺下。没有小糜与自己搭档,如今连偷懒都不成,每天晚上守夜三个时辰,白天还得费劲口舌教导小的们那些为人处世之道。 身累倒罢了,教孩子什么的,心真累! 瞧戴遥没盯着自己,豆蔻心中暗喜,特地寻了个山坡后的位置避开他的视线。 怕对方目力好,她不敢偷懒,伸手拉开硬弓,忽然发觉自己臂力增长了少许,倒没意识到是因为单手倒立了十天的缘故,还当自己修为长进了不少。 开始的五十下都是结结实实地拉满,准头仍旧是乱七八糟。到后来递次减轻了力气,见戴遥压根没管,她放心了不少。 “戴哥哥,一百次了。” “嗯,继续,每射满一百给我报一次数,我听着呢!”戴遥闭着眼答应了一声。 他心想怎么越射力道越小,长壮那小子是越射用力越猛。姑娘家学什么射箭,还是老老实实耍剑好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混着,豆蔻琢磨着,是否射九十次就谎称已射满一百。可是想到戴遥的耳朵肯定非常好使,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撒谎被抓住的惩罚十分严重...... 太阳早已落山,蚊虫多得要命,扑了一脸,豆蔻后悔得要命,之前干嘛非要躲开长壮,跑到小树林中来。 正焦躁着,豆蔻却瞧见的戴遥嗖地飞向她,高声喊道:“快过来,到我背上,有敌袭!” 豆蔻拔足狂奔,全然忘记施展轻身功法。 还没等戴遥近身,却见他身子在半空中仿佛被什么绊住,停顿了少许,落到地上。 取出破法刀,戴遥的身子如陀螺似的在原地转动数周,也就两息的功夫,已解开捆绑之术。随即他箭如飞蝗一顿疾射,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一支七彩的信号箭也飞上了天空。 不料,也就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瞧见豆蔻的身子被卷入空中。 而他已被三名蒙面武修拦住。 身形如闪电,戴遥绕过这三人,继续追向豆蔻消失的方向。可是,除了眼前的这三人,前方还有三名武修,另有一名修为不低的法修。 几次阻拦他的脚步,已彻底失去豆蔻的身影。 作为非近战武修,戴遥深感束手无策。一贯作为远程辅助,查营探哨救人逃命,十分拿手,若论及硬拼,却并不擅长。 尤其是,几次差点射中敌人的箭,均被暗处的法修改变了方向。 势单力孤,若再不逃,恐怕自己要栽。 他忙急退,身子拔地而起,几个起落离开了战圈,好在那名法修并未相助,这六人拦不住他。 没等回到客栈,他又射出一支红色信号箭,只要看见此信号箭的天极人马,都会前来此地。 第四九十章 红衣首领 被一股龙卷风带走,豆蔻心中慌乱到极点,学到的那些稳住身形的轻身功法,竟全然忘到脑后。 更让她完全无法冷静的是,不但全然瞧不见戴遥的身影,除了之前的七彩信号箭,她又瞧见天上升起红色的求助信号箭。 她忽然明白戴遥已撤退了。 ——你走了,我怎么办,不是来保护我的吗? 终于脚踏实地,忽然感觉后颈一阵疾风吹过,脖子一痛,她彻底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转醒,迷迷糊糊还以为在睡觉。 “醒了就不要装晕了,给老子睁开眼睛!” 一声阴森森的声音穿入耳中,豆蔻猛地睁开双目,发觉身处一间看似地牢的地方,无门无窗,让人呼吸困难,毛骨悚然。 眼前是一名矮矮的老者,身穿暗青色道袍,却不是她见过的天昊宫样式。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我......姐夫是出名的外窍高手万人屠。”她立刻将万人屠的名号抬出来,长富说过姐夫在外头的名声很响亮,侍卫营地人都很崇拜。 “哼哼,万人屠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一介武夫!”老道士不屑道,双眼上下打量了下豆蔻,露出一丝邪恶的光芒。 被看得浑身发毛,豆蔻往后使劲缩,总觉得那眼神里含着她不明白的事。 老道士往木板拼凑出的床榻,踏了一大步,邪笑道:“先前还没瞧出来,眼睛水灵灵的,小模样挺俊。” 豆蔻吓得眼泪啪啪往下掉,“你......你别过来,不然我......我就算给你杀了,姐姐和姐夫一定会杀了你给我报仇!” “哼,别总是搬出万人屠,他迟早死在老子的手上!” 眼看老道士已步步紧逼,再退就靠着墙壁,鼻中已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豆蔻怕得肝胆俱裂。 她终于懂了,原来这种就是欺负姑娘家的坏人。虽不晓得怎么个欺负法,可一想到此人会碰她,便觉得污秽难言,比死还难受。 浑身上下没一样兵器,靴子里虽藏了毒针机括,可是却没穿在脚上,不知被人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若他再上前一步,不管怎样都要拼命! 她握紧拳头,暗暗打定了主意,不知为何心平静了少许。 正在此时,地牢的上层忽然传来跺脚的声响,一名声音嘶哑的男子道:“喂,苍桐老道,你消停点吧,这么小的姑娘你也下得了手,小心首领给你好看?” 名为苍桐的矮道士,嗤地冷笑了一声,抬头道:“白白放过一名武修处子,这种吃亏的事老道从来不干。皮老弟你怕那小子,我可不怕。老子修炼了这么多年,还怕个毛都没长齐的后生?” 上头的姓皮的男子,似乎也没将这名老道放在眼里,不服气地说道:“说得好似你打得过他,连主人都与首领都交好呢!” “先吃了小丫头再说,他能拿我怎样?”苍桐伸出鸡爪似的手,扯向豆蔻的衣裳。 豆蔻忙举拳迎上,不料身子却好似被什么捆住似的,动弹不得,一时间急得浑身冷汗。 外衫应声而破,露出薄薄的亵衣。 无尽的羞耻感涌上心头,无计可施的豆蔻,瞪着愤怒的双眼,狂叫道:“臭东西,我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你!” “你死不了......说不定还得感谢道爷我让你快活似神仙!” 苍桐狂笑一声,扬手弹出一股带着甜香的药粉,双目透出一道元气漩涡,只需一点药物,小娘皮肯定就范。 闻到这股香味,豆蔻忽然觉得全身酸软,全身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之意。 地牢上方忽地打开,仍旧是那名姓皮的男子发话,“苍桐,你死定了,首领说过不许动这小丫头一根毫毛。” 苍桐一再被人打扰,心头火起,冷哼道:“你再打扰道爷的好事,小心老子先弄死你!” 皮姓男子心头火起,只盼着小首领早些回来,他可没把握打得过这名有不少邪门法术的老色鬼。 唉,主人暂时不能出山,并且如今境况不如从前,收的这名法修手下,实在太过不堪。 不过,反正臭道士未必能活多久。 正琢磨着,忽然身后一道红影嗖地从他身边擦过,一名戴着半张面具,只露出双眼的年轻男子,落入地牢之中。 首领来了...... 苍桐没有停手,半点不将这名红衣男子放在眼里,“首领,小娘皮中了我的阴血魅心毒,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请让开些。” “此毒如何解之?”红衣男子显得很随意地问道,声音清澈而冷静。 “哈哈,如何解,当然只有一种办法。吸取了她的血气,毒自然解了!” “哦,看来我来迟了!”年轻的红衣首领淡淡说道,随即转过身去。 还以为他要离开,苍桐不由得洋洋得意,看来还是怕了自己! 主人那般看重这年轻男子,实在没一点理由。满打满算,此子未必超过二十五岁,内窍巅峰的修为。 尽管是法武齐修,可是就算他打娘胎里开始修炼,感知力能有多强? 还没等他得意完,忽然一道闪电似的的剑光已划到脖子前。 他忙支起元气罩,随即立刻扬手一把黑色的粉末撒出去,口中发出刺耳的尖啸。 粉末如同合成数十条细线,向红衣男子袭去。不料,所有的细线毒粉却如同撞到一道无形的墙,噗噗跌到地上。 下一瞬,他脖子上猛然感觉一痛,防御罩竟然被打穿。 忙瞬移躲开,他到底慢了一步,脖子上的血如泉涌。 苍桐不由得大吃一惊,自己的防御罩坚固无比,一般的外窍武修都打不破。 鬼魅似的红衣男子,同样以不慢于他的瞬移速度,紧逼而至,快而狠的剑递出。 只被防御罩抵挡了片刻,剑已刺穿了咽喉。 剑花舞动如雪花,一颗狰狞的头颅飞了出去,落到豆蔻的身前。 早已浑身瘫软浑身燥热,神智却未失去的豆蔻,瞪着一双眼睛瞧着这名上天掉下来的救星,只觉得从未见过如此漂亮,让人意乱神迷的剑法。 尽管知道自己是被此人抓来的,此刻竟生不出丝毫怨言。 姓皮的男子都说过了,这名首领吩咐过,不可伤了自己一根毫毛。 第四九一章 情妹妹 懵懵懂懂的豆蔻,只觉得混杂着淡淡药香的男子气息,让她全然无法自控,心跳得几乎停住。 更要命的是,不知不觉中,她双臂已缠上对方。 身体中仿佛有一股极需要宣泄的什么,却不明白到底是何物! 红衣青年抱着豆蔻,从血淋淋臭烘烘的地牢中飞出, 他站定了脚步,随即淡淡对跟前姓皮的男子吩咐道:“将地牢填了。” “是,首领!” 到底身处何方,豆蔻全然不知。 被红衣男子抱着怀中,她又羞又痛苦,只晓得四周花树繁茂,挂着无数漂亮精美的灯笼。耳朵里隐隐听见丝竹之声,不少男男女女笑笑闹闹。 被带入一间充满幽香的华丽闺房,她卧倒在柔软的床榻上,不断扭着身子,仿佛整个人要爆开。 不断喘着气的豆蔻,痛苦地说道:“这位公子,不知你等为何......要劫我。若是求财,我自当对家人说些好话,奉上银两。” “求财?”红衣青年呵呵笑了两声。 “不为求财,还可慢慢商量,总之......我会要姐夫不伤你们的性命,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姐夫?”红衣青年又不冷不热地笑了几声,随即抬手缓缓揭开那挡住大半张脸的面具。 豆蔻呆若木鸡。 眼前的男子二十出头,生着一张精致得几乎男女莫辩的面孔,白皙却略显清瘦,唇红鼻挺,俊美得无法形容。 然而,这张脸却是如此的熟悉。 “长贵......哥哥!” 从前不晓得事,她只觉得长贵哥哥生得好看,不料隔了几年,才明白他竟如此貌美。 “我姓秦,秦守阳,不是你的长贵哥哥。”长贵淡淡说道。 豆蔻不由得想起上次见长贵哥哥后,他对自己所说的话——你不过是捡来的孩子,不必叫我哥哥。 心中抽痛,她只觉得难过得不能自已。 然而......长贵哥哥吩咐手下不可动自己一根毫毛,到底还是念旧情吧,但是他为何要将自己劫走呢? 咬了咬唇,豆蔻望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长......秦公子,你放我回去吧,我不会告诉姐姐的。” 长贵不置可否,慢慢走到床边,取出一张帕子,俯身轻柔地拂去豆蔻面上的灰渍。 随即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中了毒药,解法只有一样。你虽不是我的亲妹妹,可我却不欲别人动你,你说怎办?” 被如此温柔的对待,再次闻到那股清新的男子气息,豆蔻心中慌乱得无法克制。 尤其那张俊美之极,又含着一丝邪气的面孔如此之近,让人无法直视。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紧张地说道,仿佛觉得有些奇怪的事会发生。 长贵轻轻一笑,“你今年十四了吧,我记得我长你八岁,难道姐姐到如今还未教你人事?” 说罢他将头凑了下去,红唇轻轻印在豆蔻的额上。 悄无声息的亲吻,却仿若晴天霹雳,在豆蔻的脑袋轰地炸开,她整个人都傻了。 “长贵哥哥,你.....你在做什么?” “不要怕,每个小姑娘都会变成女人,由我来教你,总比别的臭男人强。” 长贵在小姑娘的耳边呢喃低语,带着无尽诱惑,白皙修长的手,揭开盖住小姑娘身上属于自己的红色长衫...... 娴熟的手法,还有无尽的温柔,让豆蔻感觉不到痛苦难受,仿佛心甘情愿让“秦公子”如此对待她。 再糊涂懵懂,她也明白这是夫妻之间才可做的事。 长贵哥哥......他又怎么可能娶自己为妻。他本领如此高强,还是一郡之首,并且生得如此俊美。 浑身瘫软,豆蔻感觉身体虚得仿佛无数天没吃饭,半点力气都没有。 先前亲密无间的男子,已穿好了衣裳,面上冷静,含着一丝让人不明白的笑。 离自己很远很远,先前的温存仿佛只是一场梦境。 她不由得痴痴。 长贵瞟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小姑娘,轻叹一口气道:“豆儿,此毒伤了你的血气,你又未到内窍期,将来修为恐怕很难有所进益。” 豆蔻怔住,随即眼泪簌簌落下,因为长贵哥哥亲昵地叫她的小名“豆儿”,也因为自己从此以后再没办法成为厉害的武修。 “秦公子,还有办法医么?” “叫我哥哥吧,秦公子不过是戏言。”长贵微微一笑,伸手将豆蔻面上的发丝拨到她耳后,“你既成了我的女人,我不会置之不理,你先歇着,回头我给你想办法!” 豆蔻再次面红耳赤,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让她难言的悸动,仿佛再也脱离不了牵绊。 若一生一世能跟在眼前这名年轻男子的身后,随着他走遍天下,看他叱诧风云,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嗯,哥哥你一定要帮我啊,我......我虽不是你的妹妹,但是我愿做你的女人。”她鼓起勇气说道。 “好,乖乖的,往后做我的情妹妹,岂不好过做个假妹妹?”长贵笑道,抚了抚豆蔻的面孔,然后站起身来,向着门外走去。 豆蔻傻傻地看着那团如火烧云似的红色身影,消失在关闭的门后,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自己还不着寸缕,躺在陌生的床上。 哎,要是让长壮知晓,肯定要笑死了。 ...... 豆蔻满腔少女情丝昏昏,魂不守舍,而身为姐姐的卫小歌却是愁得抓掉不少头发。 以最快的速度,召集附近庆州府所有的天极成员,将豆蔻被劫的梦云县,还有外面的各处村庄,野外荒地全部搜遍,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梦云县附近有一眼极其深的梦潭,处在峡谷之中,因水底深处有一种稀罕的黑鱼,吃下对身体经脉极有好处。而且晒干还能入药,乃是治疗经脉受损的良药。 不少希望碰运气的武修,会停留一段日子,尤其是夏季,潭水不至于伤及身体,因此会蜂拥而至。 戴遥十分惭愧。 “前辈,是我大意了,此地龙蛇混杂,原不该带着豆蔻到外头的林子里去。” 万人屠摆摆手,“其实,我本人都没料到,会有人敢向我的人动手。” 他声名大噪绝对不是虚言,尤其在大魏,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多方传言,当初李中越登基为帝,靠的就是万人屠的谋划,势力已经他本人的武力。 其实,与事实相去不远。 到底是哪方势力,而且看着好似有备而来! 第四九二章 失职? “我生平最大的敌人,恐怕是岐郡王李中趌,旁的人顾忌天极势力。只是此人已归隐山林,有剑圣孟轲看守,哪能玩出什么大动作来?” 说完这番话,万人屠皱着眉头,手指敲着桌面。 按照戴遥的说法,一共是七人,其中有一名法修,六名内窍巅峰。 如此阵容,当然不是孤陋寡闻之辈,肯定知道戴遥与豆蔻的底细,这才下手。 并且,这群人并未痛下杀手,只求劫人。 因此,豆蔻性命应该无忧。 可是已过了六天,方圆两百里地都翻遍了,却寻不到人。 最近到达梦云县的武修们,但凡形迹可疑者,全都一一查探,要么是为了云梦山里的黑鱼而来,要么怀着其他与自己不相干的目的。 “会不会与阳明真人有关,他虽死了,但是此人爱沽名钓誉,说不定有些友人心中不满。”卫小歌十八猜地说了一句。 万人屠摇头,“若是为阳明真人复仇,不会冲着个小丫头。” 最让人担忧的是,天极探子来报,一个月前有一名叫做苍桐的法修来到云梦县。此人声名狼藉,乃是东海广霞观的弃徒,擅长使用各种以毒药配合法术,手段十分邪门。 最喜夺取十几岁武修少女的元阴血气。 苍桐在一家青楼盘踞许久,恰好在六天前销声匿迹。 “你与沉乾守着长富与长壮,我去那所青楼再探一探。”万人屠沉吟了片刻道。 戴遥已查看过了,说苍桐与一名叫做皮定昆的武修,在青楼住了一个月零八天。 查探过小院后,发现了一个被填地牢。他寻了人费了些功夫重新挖开,发现里面的土有大量血迹与毒药的痕迹,却并不见有尸首。 从表面的痕迹来看,苍桐应该害了些人,目前已弃了这据点。 等了一个时辰,卫小歌遥遥瞧见万人屠阴沉着脸返回。 在他身后,跟着垂着头的豆蔻。 长富忙急匆匆飞奔过去,“豆蔻,你没事吧!” 长壮也跑到跟前,歪着头瞧着豆蔻,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他想了想,应该是因为那身红通通的长裙吧!豆蔻脸色有几分苍白憔悴,衬着这身耀眼的曳地长裙,显得十分诡异。 豆蔻摇摇头,“我没事,长贵哥哥救了我。” “哥哥?”长富愣住。 仿佛有一肚子话想问,可是万姐夫的脸色实在不好看,他问不出口。 到底是何人劫走了豆蔻,哥哥又怎么救了她? 为什么豆蔻没早些回来,为什么哥哥没一起跟来? 豆蔻进了门,见到翘首以待的姐姐,不知为何,鼻头发酸,猛地扑进她怀着,呜呜地哭着。 轻轻摸了摸豆蔻的发丝,卫小歌轻声道:“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心中满腹疑团,先前听到长贵救了豆蔻,可是长贵为何在云梦县,难道他竟有眼目盯着自己一行人。 万人屠不耐道:“这会儿倒晓得哭了,我还当你在青楼住得十分舒坦,难道不晓得你姐姐忧心你的安危?” 因为不舍得走......豆蔻不知该如何答复,不过姐夫的模样并没有打算得到答案,甩了甩袖子便离开了。 猛然间,她明白了......姐夫生自己的气,其实是心疼姐姐为自己操心。 正如她自己,为长贵哥哥忧心忡忡。 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卫小歌见豆蔻已停止抽泣,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便说道:“你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豆蔻面孔泛起一团红晕,“姐姐,我......我能不能私下同你说,不能叫长富和长壮听见。” “嗯,长富你去前面守着,不要进后院,我与豆蔻说说事情始末。” 涉及到青楼这种古怪的地方,卫小歌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再者明明是被劫,这一脸似喜含羞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站在一株火红的凤凰花树下,豆蔻不由得又想起长贵那身红色的团花锦袍,心中怅惘,不晓得何日才能再见他。 “豆蔻,坐下慢慢说。” “嗯!”豆蔻挨着卫小歌坐到树下的石墩子上,将头靠在姐姐的肩膀,良久后才轻声道:“姐姐,我不是小姑娘了,我是女人了!” 若是被苍桐占了身子,豆蔻怎么会是如此模样,卫小歌忍住心中的震惊,小声问道:“是长贵吗?” “是长贵哥哥,他将我从坏人手里救出,可是我中了很奇怪的毒,因此他不得不帮我解毒。”豆蔻的声音越来越小,再次羞红了脸。 卫小歌心中暗叹了一声。 豆蔻这小丫头,还没开始明白什么叫做情窦初开,却意外地绽放了 可是,开在长贵这无行之人之手...... “长贵如何知晓你落到坏人手里?” “长贵哥哥其实跟着我们许久了,他没敢跟得太紧,一直想寻机会与长富说话。” 是这样的吗?即使不忍苛责豆蔻,卫小歌仍旧质问道:“你又为何不早早归来,你可知晓长富几天没合眼,长壮天天问戴遥是否有你的消息。” 豆蔻有些惭愧,“我身子有些不妥,那毒伤了我的血气,长贵哥哥寻了药调养。” 卫小歌将手指搭在豆蔻的脉搏上,一缕真气缓缓透入,细细查探 ......这般年纪失去元阴不提,被狼虎之毒抽取了大量血气,伤得不轻。 大约没有五六年不能恢复,修为无法寸进。 不敢露出任何端倪,她面上一派平静,安慰道:“不要紧,我这里有些药酒,每隔三个月饮一小杯,慢慢便能恢复。” 豆蔻笑嘻嘻道:“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长贵哥哥也会给我送药材的。” 卫小歌正色道:“事出从权,长贵虽占了你的身子,但是你们名义上是兄妹,并且他心中并未爱慕你,绝非良配。” 豆蔻猛地从姐姐怀中抬起头,为什么说长贵哥哥不好? “长贵哥哥本事很大,为何不是良配,他说往后会对我负责。” “你可知他对多少人说过这话?”卫小歌满脸严肃地说道,同样的话,长贵曾经对狐姬说过,这些年必定还有不少其他的女子。 豆蔻满脸不以为然。 “他那般优秀,生得又俊美,自然有许多女子爱慕。可是,我是他名义上的妹妹,还有姐姐你给我撑腰,长贵哥哥就算纳了其他女子,断然占不去我的位置。” 卫小歌几乎差点一头栽倒。 什么鬼话? 这些年,自己到底是怎么教妹妹的,难道失职到这个地步? 尽管诗诗缺少主见,却分得清好歹,可豆蔻简直就是一只没脑子的糊涂虫。 第四九三章 一世兄弟 “姐姐,你能不能教我该如何抓住男人的心,我瞧姐夫对姐姐你唯命是从。”豆蔻继续道。 简直越说越不像话,卫小歌严厉地说道:“即便我不说长贵的不是,但是若一个男人心中没有你,怎样都是无用功。再说,我绝对不会为了后宅之事给你撑腰。” 豆蔻很不高兴地道:“若是长贵哥哥的女子欺负我,姐姐你不管么?” “你一心要往火坑里跳,我为何要掺和进去?这些年我对你看来是太过姑息了,越发得寸进尺。” 豆蔻怔了一瞬,眼泪噗噗往下掉,“我被人抢去欺负了,姐姐你一点都不心疼。” 卫小歌“嗖”地站起身来,一脸寒霜。 “这是两码事,你被劫走,中毒受伤,姐姐会尽力想办法治疗。但是你定然要贴上一个心中没有你的人,还打算与其他女子斗个你死我活,简直荒谬。” 豆蔻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姐姐,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妹妹?” “若你不是我妹妹,我管你死活?你年纪大了,我也不好打你罚你。反正你这修为停滞不前,无法长途跋涉,明儿我便送你回宝梁。”卫小歌冷言道,说完转身离去。 豆蔻望着姐姐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伤心到极处。 这不公平,为何唐有心连妖怪都能喜欢,众人还一心赞同。而自己喜欢知根知底长贵哥哥,姐姐竟这般反对。 这个家,简直一点温暖都没有。 卫小歌出了后院,见长富满脸担忧地守着,轻声对他说道:“有些关于长贵的事,我一直未曾对你提及,不若今日一并告诉你。” 长富点点头,他早明白姐姐与哥哥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而且多半是因为哥哥做了些不妥的事。 她将长富带到自己房间,万人屠也在,不过似乎不需要避着他。 从长贵平安州以邪门法术杀人开始说起,她一五一十细细说了个遍。 在大魏皇宫,长贵装宫女,罔顾全家别灭九族的危机,刺杀老皇帝;因为小公主嫁给了穆乘风,虐杀太后;修法伤了身体,借狐姬补充血气。 秦郡守怎么死的,几名同父异母的子女都死光了,不言而喻,按照推断应该都是长贵下的手。 “长富,如今豆蔻死心塌地要跟着长贵,姐姐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她真一心要往这条不归路上走,我总不能将她的腿打断囚禁起来。” 卫小歌说罢,心中暗道,长贵那厮,谁晓得他会与什么女子搅和在一起。 成日里与长壮拌嘴,凭豆蔻好强的性子,肯定要压着那些个女子几头。养大妹妹已仁至义尽,难不成还帮她抢男人! 诗诗那头还没彻底解决,这边又出个更大的漏子。不过,至少顾少钦乃是真心想照看诗诗,没存什么古怪的坏心眼。 长富茫然地听着,心绪纠结成一团乱麻。 哥哥所做的一切,似乎与自己的观念全然不同——哥哥他绝对不是“好人”! “姐姐,我想见见哥哥,可是他一直不回来看我,此刻他还在那间青楼么?” 这却不晓得,卫小歌将目光投向万人屠。 “他已走了三天了,临走前叫豆蔻回来寻我等。”万人屠冷冷道,明晓得娘子在担心,这死丫头竟巴巴等着早就不晓得消失到哪里的长贵。 长富默默。 哥哥对豆蔻一贯冷脸,这会儿却与她做了夫妻间的事。听姐姐的意思,哥哥应该是施了些迷惑人的手段收了豆蔻的心,半点没有娶她的意思都没有。 这又是为何? 这么些年来,见哥哥的次数,两个巴掌便能数完。 多年前他即使去了大魏,却不到江陵。 而后他回到天昊宫,却只到二三十里外的连云镇三次而已,还将弟弟妹妹们欺负得半死。 自己姓卫,哥哥姓秦,唉,大约他没当自己是弟弟吧...... 见长富面色黯然,卫小歌轻言安慰,“作为曾经的亲人,我们只能在远处看着他。” 只能如此了......长富长长吁出一口气,坚定地说道:“我不认同哥哥的所作所为,不过却无法不当他是亲人。一日兄弟,一世兄弟,永不改变。” “无论你作什么决定,姐姐都尊重你的选择!”卫小歌微笑着拍了拍长富的肩膀。 长富感激地瞧着姐姐,“谢谢姐姐将我养大,教导我做人。我虽不聪明,不过如今已明白,万事万物看在眼里,需要去思考才能明白表象下所隐含的意义。” 所谓格物致知,从人生百态中去寻找需要的答案,卫小歌笑着点头,“正是如此,遇事你自己先想,若是想不明白,再去请教他人。” 她说罢瞟了万人屠一眼,这货最是不耐烦与那些问东问西的人打交道。 等长富走了,万人屠揽住她的肩膀,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胸膛,低声道:“你可是要送豆蔻去宝梁?” “嗯,还得劳累你一些日子,带着长富和长壮在外走一圈。”卫小歌满含歉意道。 “我不舍与你分别......”万人屠沉沉低语。 只想与她日日相对。 怕分开了,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娘子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到时,自己去哪里寻她呢? 瞧着万人屠那双琥珀色的双眼透出的深情,卫小歌心中生出无限缠绵之意,随即以双臂环上他的颈项,轻声道:“我也不舍得你,不知为何,即使天天瞧着,怎么也瞧不腻呢!” 万人屠不由得笑了。 “有你这句话,我只好再忍上一年半载。” “从前还当你有无数雄心壮志呢,如今才晓得,根本就是个恋妻的小男人。”卫小歌调笑道。 “不懂得做小男人的人,永远无法成为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细微处才可见真谛。” “还有这等说法?” “嗯,我说的。” 胡乱地互相调侃了几句,万人屠再无法克制,垂下头吻上眼前如菱角似的红唇上。 一阵热烈的缠绵,卫小歌不由得意乱神迷,沉醉其中,可是却因为怕外头的人听见声响,她只得推了推万人屠的胸膛。 “今晚我带你云梦山去看月亮!”万人屠凑到她耳边,气息急促地低语。 “嗯,带上点好酒。”抱着他紧实的腰,卫小歌感觉到他崩住的身体,似乎也有些无法忍耐了。 第四九四章 心狠凉薄 次日一早,卫小歌雇了一辆马车,与几名天极成员一起,带着的满脸不愉快的豆蔻往回走。 见豆蔻一直穿着红艳艳的裙子,她有所明悟,记得在乌金国的山中长贵也是一身红色,想来这回他仍旧穿着这颜色。 长贵着红,为的是凸显自身的风采。 豆蔻穿此色,却是学着对方。 常年带着妹妹们采购布匹裁以上,豆蔻一贯嫌红色俗艳,从未着过红。 如何穿衣打扮,她从不干涉,不过正红的确有些扎眼,一路有不少人侧目。 她建议道:“武修女子低调一些比较好,红色易被人注目。” 豆蔻冷着脸回嘴,“姐姐不但管我喜欢何人,还管到我穿衣裳?” 卫小歌眼皮都不抬,淡淡道:“你们几个幼时必须要管着些,如今你大了,还有什么可管的。该说的都说了,你若定然要一意孤行,只管去寻长贵,不勉强!” 豆蔻满脸惊异,没料到姐姐竟如此回答,言下之意,自己要真去找长贵哥哥,姐姐不会再管自己死活。 比起自己的那点不服气的小强硬与坚持,姐姐才是真正的丝毫不动摇。 “为什么,难道我不能挑自己喜欢的人。” “当然可以,我对所有人都是一样,当初长贵坚持走他自己的路,我也并未阻止。” 她心中无限费解,尽管少女初堕情网易被迷惑,可是豆蔻却全然忘记长贵从前如何对她,骨头轻到这般地步? 长贵手段太高明是其一,豆蔻的心性一贯不佳..... 豆蔻再无言语,扭过脸钻进马车。 姐姐的性情与镇上那些普通人家的妇人相去甚远,耍泼,耍赖,威胁,示弱,任何手段对她都没有任何用处。 一路再也无话,卫小歌并未吝啬药物,每日叫豆蔻自己泡修复血气的药澡。不过鹿角泡的酒,效用过强,暂且不可服用。 不用多久便穿过边界,全然没有任何风波,在初秋燥热的烈阳中,到达百花州。 早传过信,她知晓地址,在一处尚算热闹的地段,寻到薛绍奚购置的三进院落。 因豆蔻受到袭击,她不无担忧,生怕诗诗也被波及。 见到满脸惊喜又不明所以的诗诗,卫小歌一颗心放到肚子里。 唐有心张罗了些饭菜,笑盈盈地端上桌,“卫姐姐怎地这般快便返回了,大家还好么?” 卫小歌笑道:“没事呢,大家都好。你哥哥不日便要去煅阁拜师,沉乾天天努力地修炼化形术,半刻都不敢耽搁。” 唐有心面上并无羞意,大方地说道:“那就好,他若不快些修炼,我便不要他了!卫姐姐,有个事儿想问你,其实我如今才十六岁,不知来不来得及修炼,往后总不能一直拖后腿!” “你哥哥不是不让你修炼么,我却不好给你拿主意,回头给他传个信。明日给你探探经脉血气,想来你哥哥天资极佳,你也不会太差。” 陪着卫小歌的薛绍奚,早留意到豆蔻脸色不佳,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饭,却没有开口多问。 吃罢饭,歇息了一阵,他才寻到卫小歌问清楚了缘由。 “......如此说来,豆蔻几年都无法恢复。苍桐早早在云梦县逗留,此事看似与长贵没有关联,不过我从不敢小看他的心机。”薛绍奚思索了片刻道。 “我与万人屠也是这想法,因云梦县靠近宝梁边界,我们一行人出门历练,自然顺路带着几个小的,潜水下寒潭采集黑鱼,长贵有可能提前料到这点。” 卫小歌暗叹,心中已有七八分肯定,长贵若只为豆蔻解毒,何至于骗得她倾心? 薛绍奚心中一阵发凉,虽不是亲妹妹,但是这般害她,何其手辣凉薄。 “万前辈怎么打算的?” “已发布了任务寻人捉拿,长贵手段非同小可,一般人根本无法抓得到,须得有大法修与数名高手联手出马,恐怕还得费些时日。” 若真是长贵做的,不管与他曾有多少姐弟情分,自然一丝不存。卫小歌心想,已彼之术还之彼身,废了他的修为,看他还如何作怪! 夜间由糜红尘守夜,次日等他睡了几个时辰,卫小歌便去往他所居住的前院。 不料诗诗也在,桌上摆着一个食盒,大约刚送来吃食,尚未离去。 糜红尘微笑道:“卫姑娘既返回,可是叫我这就去寻万前辈?” “万人屠的意思是,大魏如今有些乱,还请糜兄费心了。” “前辈给的酬劳十分丰厚,其实可雇到比我强的高手,太客气了!” 果然与从前大不一样,卫小歌心想,糜红尘何曾这般谦虚过。即使曾听命于万人屠之时,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傲气。 她笑道:“雇用其他人,哪里和自己人一样!” 一边的诗诗将食盒打开,垂着头一一摆上还冒着热气的菜肴,耳朵专注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原来糜大哥要走了...... 想来他到宝梁不过是陪着戴遥一起,往后仍旧会去四方游居修炼,偶尔接绝剑的任务。 这些日子常缠着他说那些外面的见闻,往后倒没这机会了。 卫小歌随口与两人说着话,问了问百花州的情景。 此地风景宜人,周边不少人以种植花木为生,州府官民两安,从无任何风波。 她笑了笑道:“倒是个好去处,往后咱们不需要回连云镇,在此地定居也好!” 诗诗点头笑道:“我虽舍不得家里的大园子,不过咱们可在百花州府外头买一座庄子,更加便利长壮四处转呢!” “等大家回来,我与你姐夫再合计合计!”卫小歌瞧着笑得毫不勉强的诗诗,听她这意思,应该是不想再回到洛京附近。 糜红尘犹豫了下道:“卫姑娘,宝梁王半个月前曾前来私访,探望令妹。诗诗姑娘不愿私下见他,恰巧薛兄弟陪着唐姑娘出去采购,由我陪着了。” 诗诗盈盈行礼,“多谢糜大哥相陪,不然我可不晓得如何应付呢!” 糜大哥修为虽及不上王上,身为一介草莽,却是不亢不卑,气势上一丝不落,半点不让步。 怕王上夜探,他整晚整晚地守在自己的院子外头,真叫人感激。 不过,到底还是防备不及,王上趁着糜大哥白日安睡之时,避开了大哥的耳目,前来与自己相会...... 第四九五章 谁家玉笛暗飞声 等糜红尘用过饭食,静静沉思良久的诗诗,对着他展颜一笑,“外头多风雨,糜大哥还请珍重!” 糜红尘拱手回礼,“程姑娘也请多保重,我这便启程了,往后有缘再见!” 收拾了食盒子,诗诗忍着心中的不舍,低着头告退了。 卫小歌笑着对糜红尘道:“不必赶得那般急,这些日子劳累你了。说起来,我来时见到左近花果繁茂,不如改天大家一起在百花州附近走走。” 糜红尘微怔,这是客气的话吧,本想一口回绝,却觉得自己肯定又想多了。 沉吟了片刻,他便说道:“也好,我若走了,你恐怕也不得闲。不若趁着我还在此地,带着唐姑娘与程姑娘一道出外转转。” 这些日子,程姑娘担心与宝梁王在外“偶遇”,大门都没出一步,想来也闷坏了吧! 这样的糜红尘可喜多了啊,卫小歌愉快地说道:“好,就这么办,我去问问薛绍奚哪里有好出去,当是为你践行!” 不用太费力打听,出门购置衣食,她已从众多的人口中听到,三天后有一场胜事,叫做斗菊会。 百花州以种植各种花卉出名,此刻正是菊花绽放的时节。 城外十几里路外,有一座东篱菊园,乃是当地出名大花商的私产。每年秋季会举办斗菊会,籍此提高其名气,同时博得美名。 唐有心与诗诗听闻都十分高兴,恨不得马上就能去看热闹,可是平日里最爱凑热闹的豆蔻,却一口回绝。 “姐姐,我伤了血气,身体不适,不想出门游耍。” “那好,你留下看家吧!”卫小歌不置可否,淡淡说道。 伤了血气,又泡了许久的药澡,即使修炼上有所妨碍,却比毫无修为的诗诗与心儿健壮不少。 这般斗气毫无意义,难道指望自己会说——那好,我逼着长贵娶你,然后扫清一切阻碍你的女人? 见姐姐甚至没有问自己的伤势,竟毫不在意地离去,豆蔻鼻头发酸,取出帕子抹了抹眼泪。 既然她不当自己是妹妹,自己为何要当她是姐姐? ...... 去斗菊会的人潮汹涌,马车竟堵在路上,一条长龙望不到边。 “姐姐,不如我们走过去,不过几里路,哪里走不动呢!”诗诗撩开马车帷幕道。 “嗯,走不动了记得告诉姐姐,我背你去。”卫小歌笑道。 民风开放的宝梁国,除了大家闺秀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一般的女子都不甚忌讳。尽管多数姑娘家坐着马车前往,但是沿途也有许多少女与家眷结伴行走。 将车夫打发了,四人慢慢走着。 糜红尘习惯性地落在众人后方,警戒压阵。 感觉过意不去,诗诗稍稍落后两步,对身边的这名穿着半旧箭袖长衫,与众人格格不入的男子轻声道:“既是游玩,糜大哥不妨轻松些。” “嗯......”糜红尘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微笑道:“自当如此,难得有如此心境与闲暇,自当享受这初秋凉风。” 诗诗抿嘴一笑,心想他天天除了晚上守夜,白天睡上几个时辰,便是打坐修炼,好似苦心僧。自己这不懂得修炼的人,却能多出许多时间看书吹笛,摆弄机关图谱。 “想来糜大哥定然什么花都瞧过,我猜一贯向来视若无睹吧!” 糜红尘微怔,随口道:“往后或许会记得看看吧!” 百花不入眼,山川河流不过是脚下的路,不过人间风景与他又有何干?自己眼里只有一条路,那便是走上武道巅峰。 而曾经希望相伴的女子,却早另嫁他人。 他用眼尾偷瞧了下卫小歌,却觉得她十分遥远,其实自己从不曾明白过她,那时又为何对她倾心呢? 走了一阵,卫小歌见唐有心还罢了,诗诗却有些不胜之态。 “诗诗,姐姐背你。” “好的!”诗诗不好意思的答应,自己这点重量,姐姐估计一只胳膊便能随便提着了。 糜红尘默默瞧着,心中微叹,程姑娘十分体贴,又善解人意,只可惜却无法修炼。 进了东篱菊园,四处衣香鬓影,笑语嫣然。百花州的男女老少皆爱花,驻足在各处不同品种的菊花前品头论足。除此之外,主家还遣人向不懂门道的外地人讲解花卉的妙处。 每隔上百来尺,便搭了凉棚,有解乏的茶水奉上,十分周到。 几人闲闲走了一阵,便听到有人说要选侍花仙子与侍花郎。 卫小歌不禁莞尔。 宝梁国一向如此,但凡有什么赏灯赏花的日子,定然要选美男美女。洛京每年登天阁的簪花宴,由国主本人主持,挑出男女各三名簪花男女。 扎着人堆里,四人远远站在边角上的小土坡上,饶有兴致地瞧热闹。 决意参选的未婚男女,各自都准备了拿手的才艺。男子一般吟诗作对,女子献上早就在家绣好的各式菊图,也有不少人当场作画或者弹奏乐曲。 诗诗挽着唐有心的胳膊,怕人听见自己说三道四,压低了嗓子道:“心姐姐你却不曾带自己的绣品,我瞧你绣得比她们都好呢!” “嘻嘻,若是奖励丰厚,来年我定要准备一幅,就怕人家嫌弃我生得不够美,当不得侍花仙子。诗诗,你不是会吹奏笛子么,可带了来?” “啊,不曾呢,我不过平日里胡乱打发时间,哪里敢在人前献丑。” 正说着,忽然一声清亮的笛音,不知从哪里传出,让人不解的是,笛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声音却是一般大小。 卫小歌惊奇不已,绝对是武修高手啊,为何掺和到这等普通民众的娱乐中?虽不解曲中之意,但是她却听得出十分热情洋溢,应该是男子追求女子的曲子。 凝神听了一瞬,便知晓笛音从何处而来,侧过脸往过去,见一株高大的槐树上顶上轻飘飘地站着一人,一管柔润的白玉笛横在手中,姿态十分潇洒。 顾少钦...... 阴魂不散,还没回洛京? 顾少钦眼角含春,瞟了卫小歌与诗诗这一行人,随即飞落到花台之上。 一时间满堂皆静,曲子固然好听,可人却更是不同凡响,透着一股华贵之极的气势,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压迫,仿若春风拂面。 不要脸的老渣子,竟在此耍姿态,卫小歌腹诽不已。 第四九六章 草草收场 一曲终了,众人沉醉其中,感觉回味无穷,随即报以热烈的欢呼声。 不少大姑娘小媳妇们粉面含羞,手里的帕子拽得紧紧的,只觉得心神都被夺走。 大家均想,今年的侍花郎,非此人莫属。 只是瞧他似乎二十八九的模样,若已婚配,却当不得侍花郎。 一名锦袍老者,笑呵呵地抚着胡须走上前,抱拳行了个礼后,很客气地说道:“老朽洪天波,忝为此地的主人家,敢问公子贵姓,是哪里人氏,可是来参选侍花郎?” 顾少钦收了笛子道:“非也,我姓顾,乃是前来替老人家主持这斗菊会。” 这口气着实有些奇异,洪天波内心震惊不已。 顾是国姓,有如此风华者,难不成竟是......他将目光望向花台后方的侄子洪言匀,见侄子满脸不可思议状,不知是惊还是喜。 侄子前年带着几株稀罕的菊花,捐了不少银两,混进了洛京的簪花宴,远远见过国主。 见侄子微微向着自己点了点头,作了个口型,洪天波心中激动得无法自持。真是老天有眼,斗菊会竟真的传到洛京,连国主也知晓! 他忙跪倒在地,“国主亲至,鄙人不胜荣幸。” 一干男女老少皆惊,忙呼啦啦跟着跪倒了一地。 只剩下四人呆呆地站着。 本想跟着单膝跪下的薛绍奚想了想,反正如今也不干这侍卫的行当,只当看不见吧! 顾少钦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摆摆手道:“孤今日前来并非国事,非朝堂之上,都平身吧!” 洪天波将往日花会商行的长袖善舞,全给忘得一干二净,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来。大家见此地的东家不再跪着,均跟着站起。 “王上驾临,不知希望如何主持这斗菊会?” 顾少钦缓缓步下花台,姿态优雅地走到卫小歌一行人前方,“今儿不必点侍花郎,却得点一位侍花仙子。” 众人的眼神齐齐聚集过来,心想一共三名女子,虽非天姿国色,却各有千秋,却不知谁才是国主心目中的仙子。 诗诗感觉自己头皮都是发麻,往后退了两步,缩到姐姐的身后。唐有心虽觉得有趣,却不喜这等风头,跟着诗诗躲了。 顾少钦本想妙言点花魁,可瞧着满脸寒意的卫小歌,心想自己这随性之举,看来真惹恼了她。 一时间竟有些意兴阑珊。 他呆立了片刻,便立刻转身,对着无数红男绿女微笑道:“侍花仙子,孤心中只有一人,只是此举过于过于扰民,你等不妨自行挑选,孤先走一步。” 说罢,他便纵身飞去。 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两三百人齐齐发愣,国主唱的到底是哪一出戏,到底谁才是他心中的仙子? 那三名女子,打头的姑娘二十来岁的模样,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可先前国主明明一直盯着她瞧。 众目睽睽之下,卫小歌哪里还有兴致看热闹,自己这几人这会儿就是热闹的源头。 “大哥你背诗诗,我带着心儿,咱们尽早回去吧!” 飞身离开东篱菊园,大家一路疾行,很快便回到家中。 顾少钦长身玉立,已在庭院中等候。 他深深作揖道:“是我的不是,原想着诗诗一贯爱躲在人后,让她出一回风头,却叫你等为难了。” 卫小歌冷言道:“我们好似有两年之约,诗诗十六岁前,你不可前来打扰她。” 顾少钦瞧着她那张薄嗔的脸,心中微微一酸。 不知为何,仿佛觉得自己做错了许多事,却不晓得错在哪里。身份悬殊,当初便没将她放在心上,谁晓得后来竟不能忘。 这般卖力地将妹妹收入宫中,起因终究还是因为姐姐。 既然已走到这一步,也不好就此作罢,顾少钦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对着诗诗柔声道:“两年后,我再来寻你可好!” 诗诗却拽紧了拳头,向前踏出一步。 “王上,我从前不晓得何为男女之情,如今却懂了。我向来当王上是兄长,并无男女之思。况且,诗诗今生想与姐姐这般,与心爱的男子,两两相伴,不欲与人分享夫君。” 顾少钦疼爱地望着眼前小姑娘,若她能寻得有心人爱护她一生,或许比收入宫中更好吧! “既然你心意已决,大哥哥怎会勉强,将来送你一份丰厚的陪嫁。若你家夫君欺负你,只管找我替你出气。” “多谢王上厚爱!”诗诗行了一礼,心想哪里敢劳您的驾给自己撑腰,家里有大哥还有姐姐,再说自己希望嫁的那人,定然不会欺负自己的! 问题是......他对自己可有情意? 不好挽留这位贵客,卫小歌很客气地送顾少钦离开,看着他带着笑意迈出大门,仿佛一点都不介怀,她纳闷之极。 这人的戏唱得轰轰烈烈,却这般草草收场。 她回到后方居住的院子,见诗诗的门虚掩着,小姑娘正垂首呆坐,好似藏着什么心事。 “小丫头,想什么呢?” “姐姐,我不想嫁人,能一生随着姐姐和大哥么?” “傻姑娘,大哥和姐姐定然为你寻个佳婿,若你谁都不喜欢,那也只能随你心意了。不过,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你才十四岁呢!” 露出一抹羞意,诗诗笑了笑,“嗯,是我又说傻话,姐姐,豆蔻今日身子不舒服,咱们去瞧瞧她吧。” 两人携手出了房门,绕过几条雕刻着花卉的回廊,来到豆蔻坚持要自己单独居住一处最小的院落。 门没有从里面拴上,卫小歌侧耳听了听就晓得里头没有人。 她下意识推开门,房间并无异常,再仔细瞧了瞧,却见新置办的箱笼开着。 面色一沉,她快步走到箱子前,不用看第二眼就晓得豆蔻取走了换洗的衣裳,离家出走! 简直不知所谓,卫小歌心中怒火燃起。 她胆量并不大,哪里敢在外独闯,当初杀了姚素琴与邓元通两名邪修,她全然不敢去埋死人。 此举分明是威胁自己,与幼年之时犯了错,便坐在地上哭闹是一回事。 “诗诗,叫大哥去任务堂发布寻人跟踪任务,暗中跟着就好,不必将她带回来!” 听到姐姐如此决定,诗诗茫然失措。 豆蔻回家后一直古里古怪,冲着谁都发火,瞧眼前的情景,她竟然私自离家了...... 第四九七章 少女心(上) 当地的任务堂很快给了消息,豆蔻没有离开百花州,寻了间大客栈包了座小院独自住着。 卫小歌雇了四名武修轮流暗中守护,若有人对豆蔻不利,这几人便会立刻发信号箭通知。 糜红尘见状,不好就此离去。 “我再留些日子,免得你照应不周。” 卫小歌笑道:“不打紧,豆蔻只是与我拌了几句嘴,况且宝梁国一贯安定,百花州是大地方,实在不行还有顾家的百行镖行可以雇用。” 她哪里敢一直留下糜红尘。 丢下万人屠一人带着长富和长壮,已经够理亏了,那货心中肯定不乐意! 糜红尘不再坚持,“嗯,既是如此,我明日便告辞吧!” 去外头叫了一桌上等的酒席,几人为糜红尘践行。 顾少钦那头松了口,吃完这顿饭,其他几人也得准备回连云镇。 实在是,大伙儿如今在百花州的名声过于响亮,不方便继续住下去。就连唐有心与薛绍奚出门采购,也会被人认出是那日斗菊会中被国主点到的人。 一堆人围观。 更不提当地消息灵通的富商,不少人都要自家夫人递了帖子要来拜访。 “薛兄弟,我向来滴酒不沾,怕握剑的手会打颤!”糜红尘委婉地拒绝敬来的酒。 卫小歌笑道:“来时万人屠给了一小坛子果酒,乃是鹿鸣山老猴所酿,喝了对身子有些好处,他自己时常喝,不碍事的!” 犹豫了一下,糜红尘到底还是拗不过薛绍奚与卫小歌的热情,喝了一杯。他从未喝过酒,没想到闻起来香甜,喝到口中辣得紧,一股暖流下肚,顿时满脸通红。 众人哑然,如此清淡的酒,也就是一小盏,竟如此狼狈。 诗诗忙站起身来,“哎呀,我去煮一壶解酒汤来。” “不妨事,我运功化去酒力即可。”糜红尘越发脸红,忙摆手说道。连毒都不怕,却不能喝一点点酒,这脸可丢大了! 难得瞧见从不失态的糜红尘如此模样,众人齐齐笑了起来。 诗诗呆了呆,不再去煮解酒汤,坐了下来,偷偷又给糜红尘斟上一杯酒。 当晚卫小歌守夜,刚在屋顶蹲了没多久,却见糜红尘飞跃而来,站在她面前。 “卫姑娘,打扰了,不知可有闲暇与我一叙?” “坐吧!” 糜红尘坐到她身边,静默了片刻,忽然轻笑道:“我从前误解你甚多,最后一次在潞州见你,你说——我是你见过最优秀的武修之一,一身傲气的硬骨头,但是......后面的话却被打断了。” 因为这个“但是”,那时自己便想了太多太多,结果不听号令,夜闯寿王府。 许多年后,才辗转从前岐郡王府的一名侍卫提及,为了救下自己,卫姑娘不得不与岐郡王签下了一份合约,为对方效力。 卫姑娘却从未向自己提起......想来不愿自己负疚,同时也是为了报答自己当初救下薛绍奚等人。 卫小歌仔细想了想,仿佛有那么回事,发生在入寿王之前。 应该是劝解对方的话,这是这会儿哪里记得。 她想了片刻便道:“虽不记得当时打算说什么,不过想必是希望你能明白,你尚年轻,不需要总拿命去拼,也不用和旁的人去比较。不是出身富贵显赫人家的子弟,在修炼一途上,需要更多的耐心。” 糜红尘长笑了一声,“可是,那时我却误会你看不起我呢!” “糜兄,我可从不敢小看你!”卫小歌不禁失笑。 “我如今早已明白,一来你从未看不起我,二者便是有人看低了我,那又如何?”糜红尘笑道。 自己与卫姑娘其实是一路人,只是自己的骄傲向来摆在脸上,而她却是藏在心底。旁人如何看待,全然不放在心上,如今才算明瞭。 王孙公子这种身份,对于她而言,与普通人又有何区别。 那时自己却是不懂得。 两人随意聊了一阵,将旧日之事说开,糜红尘感觉一身轻松,潇洒地跳下屋顶。 这家伙......卫小歌安然躺在屋顶上,望着天空,悠悠笑着。 一笑泯恩仇?嗯,似乎没有仇。 第一次见到糜红尘,只觉得他十分奇异,谁料到他肚子里的念头那般多。 说起来,他这傲气的面孔下,有一颗热腾腾的心,不然也不会冒死救下薛绍奚和两个小女娃。 ...... “诗诗,睡不着就别睡了吧,咱们找点事做吧?”黑暗中唐有心说道。 住在陌生的百花州,这两个月来她们二人一直同一个房间,只是今晚诗诗却是辗转难眠。 “定然是吵到你了,心姐姐,不如我去隔壁姐姐房间安睡,她这会儿正在守夜。” “你定然是在想那人!”唐有心嘻嘻笑道。 “瞎说什么,我真当王上是大哥。” “我说的可不是王上,乃是明儿个要走的那人。” “啊......”诗诗轻呼,心姐姐如何知晓? “叫我猜着了吧,哼哼,我也是过来人啦,你这思春的小模样,卫姐姐没瞧出来,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才没有。”诗诗窘迫不已,忙矢口否认。 唐有心揭开自己的被子,嗖地钻进来,伸手便挠她痒痒,“还不老实交代,不然我立刻大刑伺候!” 扭来扭去的诗诗,痒得难受,笑得喘不上气,“好姐姐,你别挠了,我说......我说。” 唐有心停了手,趴在床上以手撑着头,翘首等待。 诗诗却不知从何说起。 哪里有见着个陌生男子,便生出这等念头。 可是,糜大哥与旁人都不一样,一张平凡的脸,一身简单的衣衫,却透着绝对不平凡的气势。沉默而自持,用他自己的方式,静静看顾着大家。 仿佛有他在,天塌下来也不要紧。 “心姐姐,我不过是瞎想想罢了,他是顶天立地的大武修,我最多能杀一只鸡给人炖汤,如何配得上。” 唐有心使劲摇头,“才不是,我连大妖怪都敢想,糜大哥是人族呢!怕什么,我陪你去。他这一走,恐怕无数年都未必会来瞧咱们,错过了,往后你可要后悔。” “不要,羞死了。”诗诗忙拒绝,姐姐定然会不高兴,再说书里说女子可不能这般,太没廉耻。 “试试嘛,万一他心里也有你呢?” 诗诗黯然道:“他见多识广,又怎会看得上我,平日里向来目不斜视。” 还是将这份心思藏在心底,最好也不要叫姐姐知道,免得她为难。 何况因为王上的事,大家已被自己闹得人仰马翻! 第四九八章 少女心(下) “连王上都叫你迷住了,糜大哥见过的女子难道比王上还多,我就不信这邪!”唐有心猛地揭开被子,然后跳起来点燃了蜡烛,“快快,我给你梳妆。” “不要了!”诗诗软弱地拒绝,可是心中却忍不住期待。 她正犹豫着,唐有心已跑进跑出,端来茶水间温着的热水,又翻出一身杏黄色的长裙。 “你穿黄色最雅致,嗯,不能梳双环髻,那是小孩子梳的,心姐姐给你弄个好看的发式。” 不由分说,唐有心挽起袖子,将她按在梳妆台前,仔细地将额发抹到脑后,露出洁白的额头,然后给她梳了端庄又不失俏皮的百合髻,插上两枚珠花与一支五宝琉花钗。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诗诗心想,这般似乎瞧着大了两岁,不再一团稚气。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唐有心又掏出一盒花香扑鼻的细腻胭脂,“百花州的特产呢,早给你准备好了。” 她大惊失色,“大晚上的抹胭脂,而且我可从未用过这些事物。” “女为悦己者容,傻瓜!” 唐有心抿嘴笑着,知晓诗诗的心事不止一天两天了,因此才淘了两盒胭脂,想让她多打扮打扮。另外一盒是为自己所备,等沉乾回来,抹给他瞧。 装扮停当的诗诗被唐有心拽着,虽觉得不应该如此,可内心却隐隐期待,走得虽慢却还是渐渐挪到中间的庭院。 她猛然想起,姐姐耳目聪敏,说不定马上就发现自己了,到时该怎么说? 正烦恼着,一道人影不知从何方飞至跟前,她几乎叫出声来,竟是自己惦念的糜大哥。 糜红尘微笑道:“你们两人如何还未歇息?” 诗诗张口结舌。 唐有心捏了捏她的手,给她鼓劲,随即道:“今晚不是卫姐姐守夜么,糜大哥怎地未歇下,可是有些什么疑难之事?” “无事,这些日子昼伏夜出,一时无法安睡,在庭院中修炼罢了!” 说不定糜大哥惦念着诗诗睡不着,唐有心顿觉得此事说不定能成。 将身边的小姑娘往前推了一把,她笑道:“我与诗诗本就想寻糜大哥,恰好在此遇见,诗诗有些话要同你说呢,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转过身,嗖地往回跑。 全然不敢看糜红尘的眼睛,诗诗垂着头,只觉得心跳得快出了胸腔,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半晌后她低声道:“糜大哥,此番分别,因不知何日相见,特此准备了一样小礼送予你。” 说罢,将一直握在手中,防身的一样小机括递了过去。 “此物由我所绘制的图谱,经唐家哥哥帮着打造,里头装着姐姐给的死藤药沾过的针,可发四波。大哥本领高强,原本用不着此物,却是我的一番小心意。” 在外行走多年的糜红尘,却不再是从前的莽撞少年,瞧着眼前这名少女那娇羞的模样,心念一动,顿时明白过来。 小丫头竟对自己有意! 那么,她对宝梁王说,从前不知情为何物,现今懂了,应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既是送礼,竟没送帕子或者是香囊,没料到是个两寸见方的机关机括。 他没有接过,看了一眼就晓得是旧物,是小姑娘随身之物。 这可真让人犯难! 要如何婉拒她,才不会伤了她的心? ——你很乖巧,又善解人意,但是......但是什么呢,我曾爱慕过你姐姐,如何能与你一起? 沉默了良久,糜红尘终于艰难地开口。 “诗诗......糜大哥如今已二十八岁了,长你许多。将来你定然会遇到合心的男子,机括你留着自己防身,大哥不方便收下。” 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诗诗曲膝又行了个礼,“糜大哥说的是,诗诗只恨未早生几年,什么都不懂呢。望大哥珍重,来日......” 她蓦地停住,没有来日相见了。 糜大哥这般的人,既是回绝了自己,想必不会再来徒惹烦忧。 和卫姑娘如此不同的妹妹,却又如此惹人怜惜,糜红尘不由得叹息,自己漂泊四方,哪里能娶她? 他抬起头,望着前院屋顶,那边卫姑娘显然已听到动静,正赶了过来。 这下尴尬了! 落到庭院中的卫小歌,诧异地瞧了瞧大晚上还打扮得如此整齐的诗诗,还有满脸不自在的糜红尘。 “这是......” 见诗诗神色黯然,又含着无限羞怯,糜红尘忙替她解围,“程姑娘与唐姑娘睡不着,在月下散步,不想恰好遇见。唐姑娘说有事,想必马上回来。” 当我是白痴么?卫小歌心想,难怪诗诗对顾少钦说出那番话,况且小丫头心事重重,前几日还说往后一辈子不嫁,守着哥哥姐姐。 向心仪的男子表明心迹,在异世实属正常,自己又不是当世之人,哪里会对女子的言行那般苛严。 不过诗诗未必有这胆量,应该是心儿那丫头拉着她来的吧! 瞧这情景,糜红尘已拒绝了,卫小歌走到诗诗跟前,拉着她的手道:“今儿换了个发式,瞧着很好看,像个大姑娘了。糜大哥明儿就走了,前来相送也无甚大碍。” 诗诗松了一口气,姐姐没生气。 她将头靠在卫小歌的肩上,强颜欢笑道:“姐姐,夜深了,我不便再打扰糜大哥修炼,这会儿就回房。” “我送你回去!”卫小歌柔声道。 糜红尘见两姐妹正要转身离开,不知为何脱口而出,“且等等。” 卫小歌再次诧异,应该已回绝了吧,难道这么快就后悔了。 从前的糜红尘稍显偏激,拼起命来全然不顾自身,如今却并非如此。诗诗若能托付给他......岂不比已有不少嫔妃的顾少钦强百倍。 “糜兄还有话说?” “卫姑娘,令妹垂青,糜某不胜汗颜,因担心自己漂泊无定,不敢轻易允诺,且容我再想想。” 这倒像句人话,卫小歌不禁笑了。 “我家小妹子今年才十四,不着急出嫁,你人品甚佳,我自当放心。说起来,往后你哪能一生四处游走,我见你对人物风景也未必放在心上,倒不如好生安置下来。” 诗诗心中感激不已,姐姐这是帮着自己说项。 早知便告诉姐姐了,免得自己如此窘迫。 第四九九章 风雨定情 送忐忑无比的诗诗回到房间,卫小歌返回原地。 正如她所料,糜红尘还未离开,站在庭院中间,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发呆。 并非是美男子,却因为他那一身的气势,从来不会被湮没在人群之中,十分有风采。 既是拉媒,总得说说妹妹的好话,卫小歌道:“糜兄,诗诗是我的妹妹,她的性情我最了解不过,有些事我想与你说说。” “卫姑娘请讲!”糜红尘微微笑道。 “六岁那年,诗诗被一名女子劫持,她怕得要命,却叫我赶紧走,生怕我被人害了。她一贯如此,对人十分关爱,每每忘却自身。” 太没自我,对旁人甚至于接近讨好......卫小歌心想,这句话就不用说了。 让这两人略略相处一下吧,盲婚哑嫁可不成,反正也不会这么快成婚,到时诗诗若觉得不合适,再改别家。 糜红尘静默了一阵。 程姑娘性情温婉贴心,容颜生得十分精致,实属上乘。 尽管不大懂得女红,不过对烹饪尚算拿手,并且读的书很多,擅长小机关,能吹奏乐器。 这些他都知晓,此女实属难得。 看来,卫姑娘是真希望自己能与程姑娘能结姻缘。她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偏见,其实颇为欣赏,当初的确误会她了。 这么些年来,曾有几名在室女子对自己表露心迹。可是,男女之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之处,并非单单只论样貌与性情,需要那么一线机缘。 或许只是那一瞬间的动心...... “程姑娘是个可心人,若卫姑娘你觉得合适,我希望明儿带她去四处走走可使得?”糜红尘笑道,卫姑娘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应该不会拒绝。 “我想诗诗应该很乐意出去走动。”卫小歌替妹妹应承下来。 原本决定早早离开的糜红尘,却在百花州逗留了下来,与含羞带怯的诗诗一同去衣裳首饰铺子走动,雇了马车去州府外风景优美之处赏玩。 生平第一次如此悠闲,他感觉颇为新奇。 尤其是身边的小姑娘百依百顺,自己所喜之物,她也欢喜,竟有些夫唱妇随的意味。 这天原本晴朗的天,下午天色突变,秋雨来袭,竟有几分凉意。不惧任何气候的糜红尘依旧穿着一身单衣,可身边的小姑娘似乎有些抖索之意。 马车停在山脚,这会儿两人却在半山腰,连躲雨之处都寻不着。 眼见诗诗淋成落汤鸡,糜红尘犯愁,这该如何是好? 容不得他思索太久,他只得说道:“程姑娘,事出从权,我背你下山可使得。” 诗诗低着头,微微点了点。 几日相处,她越发觉得糜红尘难能可贵,话有些少,却对自己照应得十分周全。 在酒楼包下的雅间用饭,点的都是平素自己会多吃两口的菜;买的几样饰物,色泽淡雅,十分合自己的心;若是风大了,一贯走在前头挡着。 原本打算背在身后,糜红尘却不得不打消这个想法,雨越下越大,他再次呆立了片刻,随即不再犹豫,将小姑娘抱在怀中,以自己的身体挡住。 夏日还好说,秋雨凉意侵人,对方又不是武修。 而正因为程姑娘不是武修女子,这一抱,便是肌肤之亲了。 想到这里,糜红尘不由得将双臂收紧了少许,感觉小姑娘那几乎蹦出胸腔的心,心中柔情顿起。 “程姑娘,我这般冒犯你,只待你及笄,便迎娶你过门可好?” “嗯。”诗诗用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应允了一声,只觉得心中欢喜到极处。 寻到在山脚的茶摊子避雨的车夫,糜红尘便吩咐他即刻启程回州府,自己却仍旧在马车旁,冒雨相随。 诗诗想了想,撩开帷幕,“糜大哥,要不你进马车避一避雨?” 既立意要娶她,再这般疏离,实在说不过去,糜红尘微微一笑,指风拨开帷幕,纵身而起,如乳燕投林轻飘飘钻进车中。 想来这般稍稍卖弄,会讨小姑娘的欢喜吧! 两两相对,糜红尘见诗诗有些瑟瑟发抖,即便早用真气烘干了她的衣衫,却仍旧担心她受凉。 “冷么?” “不碍事的。” 这姑娘仍是如此小心翼翼,糜红尘笑了笑,既已订下白首之约,倒不必忌讳那么许多了。他握住对方的小手,一股暖暖的气息传了过去。 自己这般的修为,只缺契机便能步入外窍,哪里能让自己的女人冻着。 他低声说道:“程姑娘,这些年我薄有积蓄。你若愿住宝梁国,我们仍旧可留在此地。我是乌金国之人,并无任何亲眷,因此并不打算回乡。” 其实自己身家颇为丰厚,平日里只服用一些炼体的药物,其他那些倒不大使用,没有什么花销大的爱好,糊里糊涂地竟存下三百多万两银子。 只是程姑娘未必知晓这点,她放着身份显赫的宝梁王不要,却要跟着自己这名看似落魄的布衣。 糜红尘忽然觉得,错过了她,将来未必能寻到如此佳妻。 “但凭糜大哥拿主意,我随着你便是。”尽管对糜红尘这孑然一身的身世,感到怜惜,诗诗却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用侍奉高堂,也不需讨好旁人,果然挑对了人。 回到家中,糜红尘当即寻了卫小歌,并没有提抱着诗诗在风雨中飞纵之事,恳切地求娶。 “不急,两年后再说,我家妹妹不愁嫁呢!”卫小歌笑道。 才“交往”了三四天,哪能就这么急匆匆决定,再说,如果诗诗反悔了,到时也好推诿。 “全凭卫姑娘做主!”糜红尘微笑答道。 诗诗的事暂且定了,豆蔻却还在死撑。 卫小歌暗自琢磨,等豆蔻回来,便启程离开百花州。被顾少钦那搅得成了大名人,到哪里都不方便。 去偷偷探了一回,豆蔻熬不了几天。 做事没头没脑的,私房银子不多,却住到一家昂贵的客栈,包下院落。每日无所事事,四处逛铺子,还添了数件红色的锦裙,花销十分大。 一身艳丽的红衣招摇得很,有几个赖皮调戏了几句,却被她打得鼻青脸肿。 好在没有邪修打她的主意。 眼下已搬到一家小客栈,住了单间,倒是消停了,成日关在屋子里不出门。 豆蔻......她心想,其实还是小孩子心性,根本就没长大! 第四五百章 归家 正如卫小歌所料,豆蔻三天后便灰溜溜地返回。 穿着一身她从前惯常穿的少女装束,发式改为双环髻,显得十分朴素。 “姐姐,我错了!” 卫小歌叹息。 豆蔻何尝真觉得错了,不过是因为手里没银子花销,竟将买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物拿去当铺。 正红的锦裙,只有刚出嫁的年轻少妇会穿,况且当铺那等地方,不管多新的衣裳都以“破烂旧衫”价格来论。 几十上百两银子置办的衣物,却只当了十来两。 任务堂的人可真够负责,连这些小事都一一汇报了。 “回来就好,我们正要启程返回连云镇。”她轻描淡写地说道,既没问为何要走,也没问为何要回。 “姐姐你竟不来寻我,真打算丢下我不管么?”豆蔻委屈道。 “你如今已十四了,翻年便十五岁了,我能管得了你几天?当初长贵要走,我不留他,你要走,我也不留。” “我不走。”豆蔻低声道。 可是,如果长贵哥哥来接自己,要不要和他一起走呢? 在外的这十来天,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长富似乎说得对,没本事赚银子就不能挑剔住在什么地方。 若有一天长贵哥哥将自己抛下了,难道又得当衣裳首饰? 以离家出走为威胁,姐姐没丝毫妥协。 她肯定不会为自己撑腰,强行要长贵哥哥娶自己为妻,更加不会赶走其他与自己抢长贵哥哥的女子。 见豆蔻似乎带着些悔意,卫小歌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若是要做武修,便拿出做武修的样子,好好修炼。如果打算嫁人,便得学会如何持家。一样都做不好,你打算将来如何过日子呢?” “我会好好修炼,也会学着如何持家。” 豆蔻心中黯然,这会儿她那里不明白,肯定不可能依靠姐姐过一辈子。 即使将来做了长贵哥哥的夫人,总得懂如何管束下人,免得叫人欺瞒哄骗。 一路往连云镇行走,即使说过要好好修炼的豆蔻,却是懒懒地躺在马车上。 她着实无法静下心来,脑中千头万绪,一会儿觉得姐姐再也不要自己,一会儿却想着长贵哥哥那俊美张扬的模样。 没太久她便察觉诗诗与糜红尘之间,似乎有些奇异。 糜大哥对诗诗是不是太关心了点? 尽管诗诗身体比大家弱一些,可是自己才是中毒受伤的人,怎么不见糜大哥对自己嘘寒问暖? 唐有心则成日里与诗诗腻在一块儿,嘻嘻哈哈地低声笑语。 她们是在笑自己吗? 疑神疑鬼中,豆蔻终于忍不住在一天晚上向姐姐发问:“姐姐,我已经回家了,大家怎么都不搭理我呢?心姐姐总和诗诗一起说笑,很少与我说话。” 自己种的因,当然只能吃苦果。 卫小歌拍了拍豆蔻的肩膀,解释道:“你拿她当丫鬟看,人家为何要与你亲近?就好比你总和长壮争吵,长壮自然与你没那么要好?” “可是,我都改了啊,不再要心姐姐给我端热水,这些日子对她好言好语。” 卫小歌忍不住失笑,“倘若有人打了你一巴掌,然后说打错了,你会怎么想?” 豆蔻默默。 若有人拿自己当丫鬟看,肯定肺都要气炸,再也不要与那人说话了。其实,唐有心还算过得去,倒没给自己甩脸色。 似乎,自己在这个家并非是小姐,至少诗诗看着比自己更加像小姐,糜大哥照顾得十分仔细,心姐姐也成日里给她梳妆打扮。 “姐姐,糜大哥不喜欢我吗?” “为何这般问?” “他对诗诗很好,对我却不假颜色。” 卫小歌笑道:“糜大哥过两年会与诗诗订亲,这些日子你不在,因此无人对你提及。” “啊......”豆蔻惊异不已,诗诗又不是武修,糜大哥修为那么高,如何能娶她,随即她撇嘴道:“姐姐你不太不公平了,诗诗能挑她喜欢的人,我却不能。” 怎么又老话重提?卫小歌挑眉,“豆蔻,你定然要寻长贵,这会儿背着包袱立刻走了,我决计不会追。没有人阻拦你喜欢谁,我只是认为长贵并非良人,仅此而已。” 豆蔻顿时不敢再言语。 她哪里还敢离家,下次再走,谁能保证姐姐会毫无芥蒂地接纳自己。 毕竟不是血亲姐妹。 走了几天,离连云镇还远着,却迎来了奔得惊天动地的鲁巧与雄霸,肩头还坐着小鱼他们四个半妖。 “咦,你们是特地来寻我们的么?”卫小歌惊奇地问道。 小鱼高叫道:“是啊,前辈说我们可以搬家回去连云镇了,鲁大叔要先来找你们,然后咱们再一起回家。” “好啊,家里缺了你们几个,没从前热闹了。”卫小歌笑道。 诗诗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原本有些萎靡的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忙冲着鲁巧招呼。许久没瞧见鲁巧师父,着实想念。 感觉事情有些怪异,卫小歌没有立刻询问,等大家到了宿头,稍微安置了一番,她这才寻到鲁巧。 北疆众武修,此刻全部赶到大魏去了,只留下鲁巧与雄霸二人。万人屠的传信并没有说得太清楚,言说需要一些人手做事,带着大家发一笔横财。 将最得力的两名兄弟遣来保护,她觉得万人屠必定有所隐瞒。而且,有沉乾在,还可随时召集天极成员,却不能应付? 卫小歌的心顿时一沉。 可是,眼下却走不脱身,家里也需要人照看。 一边的糜红尘,沉吟了片刻道:“卫姑娘,不如我赶去大魏探探消息,再传信给你?” “也好,我着实惦记万前辈,还有长富长壮。家里有鲁师父与雄霸在,而且靠近宝梁国都,附近有天昊宫,十分安全。” 不等回到连云镇,次日一早,糜红尘便告别而去。 诗诗依依不舍地送行,望着他飞速腾空而起的身影,只觉得心也跟着一起飞了,只希望他早点安然归家。 呆呆地站了良久,她才回到客栈房间。 姐姐与大哥特地避开,其实全然用不着。 糜大哥昨夜已悄悄前来道别,带着自己一起在树梢上瞧月亮,想不到平日里话不多的他,临别却是密密叮嘱。 什么平日里记得穿暖和些,夜间不可看书,免得劳神。 得此良人,今生不枉了。 她不禁想着,自己虽不是武修,可是一直都希望能像姐姐那样,嫁给可心的武修男子。 不需要锦衣玉食,只需两人互相扶持相依,相伴到老! 第五零一章 大树倾倒 鲁巧给的那点关于万人屠的消息,让卫小歌不安的心情,一直延续到回到连云镇也并未停止。 午前已快接近家门,四周却有一股让她感到不同寻常的涌动,来自镇民脸上那显得有些惶恐不安的神情。 原本热闹的街面上,几乎没有几个行人,且均行色匆匆。 她很想拉住某个人问问,却不想惊动两个妹妹与唐有心,只是叫车夫加快了点速度,直奔到家中。 没想到,前来应门的不是钟大有,而是在镇上已开了一家酒楼,早搬出去住的段添财。 带着一些不好意思,段添财道:“姑娘,最近外头有些事,我暂时将酒楼关一阵。” 卫小歌点点头,“咱们回头慢慢说,让大家先安置一下,若有空的话帮忙安排一下饭食。” 几人用过饭,她与薛绍奚便将段添财叫到主院。 “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三天前,镇上来了好大一群蒙面人,足足有上百人,体型各异。我总觉得他们与沉乾一样,多半是妖怪,竟说天昊宫被他们给灭了!” 卫小歌大惊失色,妖族暴乱? 她忙继续追问细节。 这群仿若妖族的人,不少还带着伤,穿着不晓得哪里抢来的衣裳,多数只露出一双眼睛,连手背都包住。 听口气,众妖似乎来自不同的山头,四面八方的都有,甚至有来自北疆的大妖。 灭了天昊宫后,横行霸道地进出连云镇的各大酒楼饭铺,四方胡吃海喝。 没有人敢向他们要银子,打坏砸掉的盘碗桌椅自然也不敢要他们赔。 段添财的添福酒楼也被波及,亏得他胆子比旁人大一些,竟与这些妖怪套了套近乎,多打听了点事。 这才晓得他们这是来吃战后大餐。 一大群妖族,彼此之间也不怎么友好,吵吵嚷嚷的。 均说杀死了两名外窍高手,还有好几名大法修,自己那一方在攻击天昊宫损失的人马比较多,所以得多拿报酬。 段添财不敢问得太多,满头大汗地使劲上菜。十来名到他这家酒楼的妖族,饭量惊人,足足吃了一百多人的饭菜,这才酒足饭饱。 大约是喝得多了,在酒楼里耍了阵酒疯,将无数桌椅都打烂。 还有一些早就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倒头呼呼大睡。 段添财不敢逗留,怕他们一掌拍到自己身上变成肉酱,推说要出去采买,偷偷打发了瑟瑟发抖的伙计,自己也赶紧溜了。 他哪里敢回到自己的住处,一溜小跑到这里躲灾。 卫小歌无比呆滞。 宝梁最大的道观,天昊宫就这么没了...... 凌云子道长呢? 他是否也遭大难。 幸好知微并不在天昊宫,他虽然对战斗法术有些进步,却哪里是这些狼虎之师的对手。 她呆了许久,才对段添财道:“嗯,这些日子你别开酒楼,等风头过了再说。” 等段添财离去,薛绍奚忙道:“我去洛京瞧瞧,出了这么大的事,王上那边肯定也有些动静,若是此地不平安,我们还得早作打算。” “你自己小心些,与雄霸一起去,早去早回。” “不用了,我自己一人去即可,家里需要人照看。” 卫小歌摇头,“我猜这伙妖已离了连云镇,先前没听镇民议论,再者若是与妖族狭路相逢,雄霸可冒充妖族。” 等薛绍奚全副武装地奔赴洛京,她立即将众人集中到一间稍微大一点的院落,守在一起。 与天昊宫的关系算得上密切,万一有大伙妖族找上门来可就麻烦了。 等得心急火燎,她终于等到薛绍奚返回。 洛京的局势更是让人惊恐,数百名妖族,还有不少高阶武修,并同数名外窍高手,在一天前以雷霆之势洗劫了整个京城。 王宫已化为废墟。 宫中侍卫十停去了八停,顾少钦本人据闻竟失踪,生死不知。 留在洛京的顾氏子弟,遭受灭族之灾,与长富交好的顾勋与顾勤,也死在这次灾难中。 妖族昨晚撤退,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京大族连家,原来的威国公竟趁乱登上国主之位。声称顾氏罔顾黎民百姓,无端与外敌交恶,导致百姓流离失所,不配为王。 顾少钦曾经的连贵妃,摇身一变,成为公主,并且将其他宫妃立刻赐死。 薛绍奚从一名还活着的侍卫兄弟口中得知这些消息,一边说一边想起其他死去的那些兄弟们,心中难过得无法克制。 背过身子,偷偷抹去眼泪。 听薛绍奚叙述完毕,卫小歌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心头悲恸难挡。 顾少钦恐怕凶多吉少,没有子息的他,若没有意外,怎会不管两个侄子的死活。 与此人结交十年,没料到上次在百花州相见,极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不但轻轻放过了诗诗,也不再提长贵杀太后的事,悄然隐退。 那般风姿卓绝的人,让多少人倾倒,难道就这般去了? 当年虎啸岭与犀吼崖的大战历历在目,那只是两个山头之间的战争,若是几百名大妖蜂拥而至,没有完全的准备之下,谁能挡其锋芒。 瞒也不瞒不住,卫小歌召集所有人,将一切告之。 “鲁巧师父,我看咱们最好暂且避到地下?” 隔壁园子有地下避难之所,可通到镇外农庄,那处庄子也是她的产业,眼下只雇了几个当地的人随意种些果树。 鲁巧点点头,“让小家伙们先躲一阵,咱们两人一组,白天晚上留意周遭动静。薛兄弟可隔两天再去外头打听下消息,如果外头还算平静,咱们便弃了这处住所,去四百里外的山上居住。” “就依鲁巧师父的决定!” 连顾少钦连同外窍供奉,还有众多的侍卫都挡不住,自己这一行人不可能螳臂挡车。 卫小歌想起远在大魏的万人屠,他应该嗅到了一些古怪,不过却没料到,首先被开刀的是宝梁国。 想来,与世无争的宝梁,错就错在太过富庶。 光是洛京被洗劫一空的百草堂,那些珍稀的药物,足够众多妖怪疯狂了。 接下来,整个宝梁所有百草堂,必定难逃劫难。 诗诗走到跟前,扯了扯她的衣裳,“姐姐,咱们能发布任务寻找顾大哥哥么?” “傻丫头,姐姐当然记得。”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十年的交情,如何能不顾! 第五零二章 落魄凤凰 殷氏当政,对顾氏曾经的党羽大肆砍杀,无数人被波及。 连多少年前都不当差的薛绍奚竟也在清洗的名单中,还有诗诗这名曾在宫中居住过的小丫头,无端被套上一个祸国殃民的罪。 至于卫小歌本人,作为当初助顾少钦登位的人,早被曾经的殷贵妃,如今的殷氏公主,视为眼中钉。 一群不知死活的千人队,由八名内窍将领带队,竟到连云镇捉拿“前朝余孽”。 听到对方趾高气扬说出“满门抄斩”几个字,卫小歌怒火直冲云霄。 她飞身而起,抽出枕梦,直直杀到宣旨的将领面前,以瞬移变幻了位置,两招将此人的头砍掉。 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飞上天空,被她踢入军队之中。 薛绍奚沉着脸跟上,赤冶出手,毫不迟疑地与卫小歌背对背,如从前那般,杀入敌群。 一时间血流成河。 一干人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全然没料到两名内窍期的武修,斩杀了全数的将领,还包括数百名军士。 没等对方派遣援军,薛绍奚,鲁巧与雄霸领着所有人,从隔壁园子的地道,迅速离开连云镇。 而卫小歌本人,却偷偷摸进洛京,一不做二不休,入宫将前朝殷贵妃的头给切了,直接挂到城门口。她此刻庆幸不已,幸亏诗诗没入宫,不然有这等毒妇在,诗诗如何能防。 从前的威国公,如今的殷王,乃是一名外窍高手。曾听顾少钦提起过,尽管有这份修为,却不擅长打斗,弄死倒不算太难。 她思索了片刻,暂且放弃了这念头。 毕竟在对方的地头,若过于意气用事陷入包围,双拳难敌四手。 殷王胆敢如此嚣张,想必私底下根本与妖族有协议,宫里未必没有让人十分棘手的大妖。 为了顾少钦报仇,迟早有天也得取了此人的人头,不过得等与万人屠汇合之后,再作打算! 打定主意,众人齐齐奔赴大魏。 一路上遭遇几起算不得麻烦的伏击,其中有妖也有人族。不过,有堪比外窍,力大无穷的雄霸在此,虽不至于砍菜切瓜,轻易击杀敌人。 大约是被杀怕了,新宝梁王不再有任何动作。 显然殷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宝梁这块乐土,如今仿佛被血侵染了,数百名大妖,风卷残云的杀虐。 百草堂与百行镖行被连根拔起,这其中有多少是殷氏的手笔,又有多少是大妖们做怪? 这天大家再次路过百花州,已是初冬时节,不但百花凋零,各处店铺多数都关着大门。 断瓦残垣处处可见,让人唏嘘不已。 “不如咱们在百花州住几天再走,买的院子还没卖掉,你们先去歇息,我去买些吃食。”卫小歌说道。 劳累奔波,没有修为的诗诗与唐有心已是强弩之末。 豆蔻主动说道:“姐姐,我与你一起去吧,怕你拿不了。” “嗯,你随我来吧!”卫小歌笑了笑道,真是难得,豆蔻最近乖觉了不少! 其实一般的饭铺都可送餐,只是外头兵荒马乱,人家未必肯送。 两人没去太远,到附近转了两圈,寻到一家还开着的食铺。门可罗雀,没什么生意,只有一名布衫女子,背着他们低着头坐着。 食铺的掌柜见到卫小歌,顿时大惊失色,“你......你是前国主钦点的侍花仙子,怎地还在此地,我可不敢卖吃食予你。” 竟成了钦犯了......卫小歌一阵无语,抛过去一锭银子,不耐道:“少罗嗦,快些准备二十人的吃食,分量足点。” 下意识接住银子,掌柜低头瞧了瞧,足足有十两。 他不再犹豫,将银子揣到怀里,“姑娘先回去,别在此等候,到时我遣伙计给你家担过去。” “好,三天后我便离去,你每天早中午送餐来,少不了你的银子。” 见掌柜如此识趣,卫小歌笑了。 她刚要离开,去见角落里那名女食客的脸,稍稍侧了一瞬。 “顾三小姐......”她不禁轻呼,没想到一直安居在庄州的前宝梁佳宜公主。 一贯风华无双的顾云瑾,此刻却如落地凤凰。曾经明艳如霞的她,显得十分憔悴苍白,身穿布衣,头发随意挽着个松松的发髻,没戴任何发饰。 早瞧见卫小歌的顾云瑾,放下手里的筷子,抬起头道:“怎么,你来看笑话么?” “一点都不好笑......咦,你受伤了?” “不关你事!” 还是这么不讨喜啊,卫小歌摇摇头,“我暂且没有你二哥的消息,已托了任务堂寻找。” 听到这话,顾云瑾才将脸上冰冷的面具卸去,露出伤痛之色,“我要上京寻二哥。” “你这是送死!”卫小歌毫不客气地说道,顾三小姐得罪的人多不胜数,多少人都等着落井下石。 食铺掌柜在旁边听了几句,满脸惊恐,尽管没猜到这名单身女客的身份,却能肯定她与顾氏有些关联。 “几位姑娘,小店容不下大菩萨,还请赶紧走吧!” 卫小歌瞟了掌柜一眼,又丢了十两银子的封口费,随即对顾云瑾道:“走吧,我那儿还有些疗伤的药。” 顾云瑾默默,曾几何时,顾氏会缺药材? 她站起身来,忍着剧痛,慢慢走到卫小歌跟前。 全身上下无处不伤,亏得身边的侍卫,还有一直守着自己的周庭玉冒死引开了敌人,不然她早死了。 这一生欠了周大哥,只能来世再还了...... 自己住在遥远的庄州,落京逃脱的顾氏老族人传信,二哥生死不知,原想着拼着这残躯,去寻他的下落,眼下却遇到这位卫姑娘。 从前对这名草莽女子甚为瞧不上眼,如今却似乎还得靠她找二哥,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豆蔻,快扶着顾姐姐。”卫小歌见顾云瑾举步维艰,忙吩咐道。 “嗯!”豆蔻心中有些不情愿地要去扶着顾云瑾,几年前住在宫里,见过这位佳宜长公主一面,当时自己明明行了礼,对方却冷着脸挥手,让自己走开些。 顾云瑾强行忍着没有甩开豆蔻。 她从不喜被陌生人触碰,可是,腿伤严重,走几步路牵动了受伤的经脉,十分辛苦。 要不是腹中饥饿,几乎奄奄一息,她也不会从躲藏了两天的的空屋子出去买吃食。 第五零二章 随行 “我在百花州购置的一座小院落,你若愿意,可在此居住一段时间。”卫小歌指着前方说道。 顾云瑾不禁暗叹,原来自己藏身几日的空屋,竟是她的产业。 进了院子,豆蔻耐着性子给顾云瑾烧了热水,还翻出一套衫裙送了过去。不料对方却只是面色淡淡,只是“嗯”了一声,连谢字都欠奉。 她心中越发不喜,都落魄到这个地步了,还在摆臭架子,真真是讨厌之极。 活该被人打成这样! 到晚间,卫小歌送来疗伤的药,“下午去了一趟任务堂,暂且没有你二哥的消息。这些是内服外用的药,除了雪莲精之外其他都是顾家的药,你应该认得。” 她没问顾云瑾如何受伤,再说这位骄傲的姑娘未必会说。 顾云瑾心中抽痛不已,二哥恐怕凶多吉少。 说不定只是姓殷的有意隐瞒,诱使顾氏一族前往洛京附近,趁机一网打尽。 本想着去往洛京,找不到二哥,干脆拼着命不要杀几个殷家人。可是,这会儿却因无意碰见卫姑娘,反而生起了不少希望。 卫姑娘与二哥有些交情,几个弟弟妹妹在王宫住了不少日子,至少会替二哥报仇吧! 住了三天,诗诗对卫小歌说道:“姐姐,咱们还是赶紧去大魏寻姐夫与长富他们吧,我已经缓过来了。” “嗯,咱们明日就启程。”见妹妹脸色尚可,卫小歌点头答应。 宝梁国再无从前的安详,与曾经金山寺被灭之后的乌金国相似,因知道天昊宫覆灭,各处乱七八糟的法修武修蜂拥而至。 说起来,比乌金国更为混乱,因都晓得此国富有,并且顾氏倒台,全无顾忌,个个都想发一笔横财。 在宝梁国居住了多年,生出不少感情,这景象让她十分痛心。 国将不国,殷氏见到这等景象,屁股下的位置坐得是否安乐? 顾云瑾不愿意离开宝梁。 卫小歌好言道:“随你吧,我个人觉得,你还是尽快将顾家剩余的人马集中起来,投奔乌金国的顾四小姐,然后再作其他打算。” 去寻四妹妹?顾云瑾茫然了片刻。 竟全然颠倒过来,从前被自己护在羽翼下的人,如今竟要成为自己的保护伞,这感觉可真不是滋味。 顾氏在各国都有经商之人,可惜富得久了,日子安逸,除了二哥,竟连一名大法修或者是外窍高手都没有。 这些年产业一直由大哥掌管,章印等物在他手中。京里的老掌柜传来消息,顾少棠行为十分暧昧,似乎与顾家被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这般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虽不晓得大侄子的去向,可两个小侄子死了,难道他连儿子都害死? 顾云瑾心潮起伏,长叹了一口气,“万夫人,我手里无人可用,又丢失了私章,无法去银号取银票。若要重新置办这些证明身份的物件,难免暴露行踪。” “不若你随我等去大魏,我寻厉行渊护送你去乌金国,他还欠我一个人情,再说他与你二哥十分交好。”没有露出什么同情之色,卫小歌很随意地说道。 厉行渊还欠两百万两银子,看情形也不晓得哪年哪月能还,这趟活计由他来做,最好不过。 顾云瑾精神稍微一振,竟忘记了厉大哥了。 他若晓得二哥的事,定然要气坏了。 殷家逍遥不到几时! “好,我随你们去大魏。”顾云瑾立刻应承,要找到厉行渊,最好到大魏去发布绝剑任务。 “你伤势恢复得如何?” “尚可,不妨事。” 没有通关的文书,众人并未走官道,而是从已知的一条陡峭的山岭穿越两国边界。 卫小歌身后背着早已放下架子的顾云瑾,胳膊上抱着唐有心,一路并不见吃力。 四个半妖丝毫没拖后腿,皮糙肉厚一点不觉得寒冷。 年岁大一些的铜头大柱,如今的万铁骨与万擎柱,如今已有些架势,一直只穿着单衣,行走间虎虎生风,十分迅猛。 小鱼万碧水和拾妞万青云多数时候由雄霸带着,他身上还扛着不少行李包裹。 剩下的行李在鲁巧的身上。 鲁巧最是心疼自他那根本无法修炼的小弟子诗诗,一路背着个碳炉,方便给她随时煮热茶水与养身的汤药。 见诗诗则由薛绍奚背着,鲁巧又十分照顾她,豆蔻心中非常不满。 自己也受伤了,为何大家都有人带着,偏只有自己一人奔走,大哥其实还可以抱一人吧? 她不敢露出埋怨之色,如今姐姐似乎没有从前自己小时候那般有耐心,一旦说错了话,行错了事,姐姐虽不惩罚,却直接驳回,连解释都不给。 一旦长大,事事得自己想,自己做。 其实,还是做小孩子更好! 而被卫小歌背着的顾云瑾,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惊奇。 记得第一次遇见卫小歌,她连通脉期都不是,自己已是内窍。 反而是自己,自从二哥当上国主后,竟渐渐荒废的修炼。 如今她的修为已远远超过了自己...... 大冬天的翻山越岭,卫小歌没什么感觉,但是没有修为的诗诗和唐有心,还是重伤始终没有痊愈的顾云瑾,却十分难耐。 晚上有厚实的帐篷,还点了火堆,三个姑娘家也冻得瑟瑟发抖。 不敢在山上耽搁太久,速战速决,只用了五天时间便穿过国界。 离万人屠所说的,靠近清江的源州,还有一个多月的路程。 天气越来越冷,这天竟飘起鹅毛大雪,前路泥泞不堪,十分难行,两名在边界雇的车夫再也不肯走。 “便是我们能走,这马也受不住,姑娘加再多的银子也没有办法!” 看过地图知道路程远近的卫小歌,皱眉道:“说好的是到晏安县吧,总不能半道上就这么停下来?” 其中一名车夫又道:“前方不远就是龙口集,有好几家客栈,晏安县还有三个时辰的路,姑娘你瞧天色也不早了!” 不过是二十来里路,哪里需要三个时辰,卫小歌无语,还是宝梁国的车夫实在! “去龙口集吧!”她没好气地说道。 到时再看看能否换几个车夫,这两人冲着高价银子接了单,笑得牙不见眼。本答应得好好的,银子也提前拿了,可是一路上却怨气冲天。 龙口集很近,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车夫又发话了,“因年节要到了,姑娘还得再加些银子,一般来说,得给三倍。” “滚!”卫小歌脸色一寒,提脚在地上跺出个大坑来。 第五零四章 相寻不如偶遇 眼睁睁瞧着被冻得结实的地面,被眼前的姑娘踏出个坑来,两车夫这才明白,惹到硬岔了。 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都是一个念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这一大家子拖家带口,以一名年轻女子打头,肯定有些难言之隐。 再说那一脚是冲着地面,又没向着身上,最多让她踢两脚,肯定能赚一大笔汤药费。 其中一人立刻大叫:“雇霸王车不给银子,还要打人,宝梁国的人就是爱欺负人!” 另外一人马上附和,“大冬天的,又是过年,逼着我们赶车,良心给狗吃了!” 爱看热闹的人哪里都有,一时间四周立刻左三圈,右三圈的围了无数人。 难道自己就这么像个包子,随便叫人捏?卫小歌抬手一掌,掌风所到,将两车夫落到一丈开外。 “三倍银子,你当我是你们的亲娘吗?再废话,直接将你们二人送官!” 感觉身上虽然极其疼痛,却没有断筋折骨,两名车夫心下明白,这女子定然不会真的伤人。 他们顿时一副立刻要死的模样,哼哼唧唧地吵着要送医馆。 众人哗然,却不敢出头,纷纷低声议论。 虽不晓得谁占在理上,可是拳头大绝对就是道理。 本着仇富的心理,却都觉得肯定是宝梁国的有钱人欺负本地人。 这些日子宝梁国有不少有钱人家,前来投奔大魏这边的亲眷。路过必经之路龙口集,定然要摆一番阔,让人看着十分不痛快。 懒得耗精神与无赖纠缠,卫小歌正打算叫半妖们揍他们一顿,不料正在此时,一名高瘦的男子,从对面酒楼的窗口嗖地飞出,落到她跟前。 “你竟沦落到欺负车夫的地步,没银子了吗,我借点给你使使。” “厉行渊,你还欠我不少银子,赶紧还了!”卫小歌顿时笑了,正要找这家伙,竟在大魏边界碰到。 “百十来两还是有的,我帮你付他们的车资吧!”厉行渊很慷慨地说道。 他正要掏银子,卫小歌忙拦住,“这两个泼皮,说好双倍的钱,他们不肯到地头就撂挑子不干,竟还想再讹三倍的银子,也不知谁给他们的胆子。” “原来是这样......”厉行渊搔了搔头皮,随手甩了下袖,只见两名车夫飞出七八丈远。 活人飞上天,落到地上已成了血肉模糊的死人。 也不至于杀人吧,卫小歌顿时呆滞,随即她猛然想起曾经在江陵码头,有几个收保护费的地痞要砸刘老汉的面摊,厉行渊一拳便打烂了人家的头。 上砍皇帝,下杀无赖,厉行渊倒是不拘一格。她心想,估计也只有这样随性的人,没什么心性上的困扰,境界提升才会顺利吧! 见打死了人,那些看热闹立刻散了去,生怕跑得慢了也变成一具尸体。 卫小歌没奈何,取了枕梦,随手在角落之处砍出个坑来,将两具尸体丢了进去掩埋。 厉行渊笑道:“跟万人屠学埋人了,怎地没学会他杀人,太心慈手软。” 大家杀人的标准不同,卫小歌不予置评,这两名车夫远远不到该死的地步。 不欲在龙口集过多停留,薛绍奚赶了一辆马车,厉行渊赶着另外一辆,没用太久便到达晏安县。 稍微安置了一番,吃过晚饭,厉行渊便说起他在此地的缘由,他打算立即入宝梁。 与顾少钦多少年的交情,并且假假也是个护国公,他哪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不说杀了殷家满门,但是殷王肯定得弄死。 帝王杀手啊......卫小歌忍不住叹气,那些当王当皇帝的人,得千万记得别得罪厉行渊。 顾云瑾心潮涌动,感激地说道:“多谢厉大哥仗义相助,从前我不晓事,多有得罪。” “无妨,好说!”厉行渊瞅了她一眼,眼睛生在头顶的丫头,遭逢大难,往日那冷冰冰的神情全没了。 卫小歌笑了笑道:“厉大哥,顾兄的事托付给你了,三小姐现今有些伤在身,我琢磨着不如先将她送去乌金王宫,如此便能好好调养。” “这个......” 厉行渊满脸难色,难道要与顾三同路,虽然她这会儿显得很好说话,万一那公主脾气犯了,打又打不得,骂跑了万一她出了事更要命。 他最不喜这等自己没多少本事,却仗着家世,一派骄矜的人。 亏得对方是个美貌女子,又是顾兄弟的妹子,当初好歹没爆打她一顿。 卫小歌无语之极。 厉行渊这货从不作伪,但是也不能将嫌恶的表情摆脸上吧,至于嘛! 万一顾三小姐出了事,若顾少钦真不在人世了,他有何面目去地下见那位多年的老友? 见厉行渊一脸不乐意的模样,顾云瑾心中满不是滋味。 原来自己没有了顾家小姐的身份,没有了公主的头衔,其实什么都不是。 她咬了咬唇便道:“厉大哥无须顾及我,我自去任务堂,寻一些靠得住的天极保镖。” 银子都没有,怎么请保镖?卫小歌冲着顾云瑾笑了笑道:“三小姐想多了,厉兄此人这人无利不起早,他这是嫌没银子拿呢!” 随即她转过头,对厉行渊道:“对了,老厉啊,你还欠我多少银子,你自己说说看?” “我欠的是万人屠,又不是你。” “万人屠的银子都交给我了,连同你的欠条也一并在我手上。一口价,二十万两银子送顾三小姐去乌金王宫。若她掉了一根头发,三倍赔偿!” “头发都不能掉,太苛刻了吧!”厉行渊撇撇嘴道。 看在银子的份上,这趟差事接了。不然欠下万人屠的这笔巨债什么时候还,每次见到他都抬不起头,太不是滋味了。 顾三小姐这烫手山芋总算丢出去了,卫小歌笑嘻嘻道:“掉一两根头发也不打紧,不过你们千万得小心些,有不少大妖掺和在其中,若被围攻,护着三小姐赶紧走,可别硬拼。” 厉行渊斜眼瞧着卫小歌,真当自己是莽夫了,难道连这个也不晓得。 然而,他仔细想了想,似乎自己一贯勇往直前,极少“撤退”。 这次决计不可意气冲脑! 尽管心中感激对方的提醒,他仍旧没好气地道:“知道了,娃娃都没生出来,却已经是个唠叨的婆娘了!” 顾云瑾对着卫小歌曲膝行了个礼,“此番多谢万夫人,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定当加倍偿还夫人的银两。” 卫小歌笑道:“三小姐暂且不要过多暴露行踪,银号的银子眼下不忙着提取。” 她心中暗道,往后可得记得多取些...... 第五零五章 蒙在鼓里 次日一早,厉行渊带着顾云瑾离开,卫小歌目送他们离去,见两人再不见踪迹,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这家伙难道是向万人屠学的,竟将人夹在肋下! 死了两个车夫,发生了人命案子,尽管没有捕快上门,一行人也本着不欲多沾是非的心思,继续上路。 这次卫小歌学乖了,没有财大气粗地嚷着给人双倍的车资,而是小气抠门地和人讨价还价。天气不好,却还是有愿出行的两名车夫,以一倍半的价格成交,先付一半,到附近的州府再付另外一半。 这回果真平安无事,两名车夫赶得很快,无奈路上实在不好走,十天后才辛苦到达州府。 城门盘查比往常严密不少,因带着江陵州的户籍,即使雄霸与鲁巧的外貌显得奇异,不过拖家带口的,倒没让人生出太多的疑心。 两天后便是年节,卫小歌给了三倍的车资,补偿这两人无法在节日与家人团聚。 豆蔻却是不解,“姐姐,车夫都不是好人,万一他们又来讹咱们怎办?不是说好只需要一倍半么,怎么又添了这么许多银子?” “你这叫做以偏概全,即使遇到两个不好的车夫,怎能说所有的车夫都不是好人。我们既不缺银子,人家没办法过年,略略打赏无妨。” 卫小歌说罢,只觉得豆蔻着实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遇到两个赖子车夫,便一杆子将一船人打翻。 下午薛绍奚去了任务堂,收到万人屠的回信。 虽然还是在源州汇合,可是他本人却不会在,只有长富长壮与沉乾。信中提及,因煅阁出了些事情,不方便带着两个小的一起。要大家安心在源州候着,等他办完事便来相聚。 感觉事情越发蹊跷,卫小歌忍不住忧心忡忡。 这会儿再雇不到车夫,雄霸与鲁巧别说根本不会驾驭马车,并且二人重量惊人,若由他们做马夫,马车恐怕立刻便会陷入雪地里。 自己虽能赶车,无奈本事不济,说不定会赶到沟里。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得耐心等着年节渡过。 到达源州已是一个月之后,按照万人屠所提及的地址,众人寻到地方。 乃是一座半大不小的园子,靠近贯穿整个大魏的江水附近,交通十分便利,外头不算喧哗。 敲过门后,里头传来一声高喊,“谁啊!” 是长壮,或许又大了些,竟带着一点点少年变声期的公鸭嗓门,即使车马劳顿,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豆蔻忙应声,“长壮,是我!” “你是谁,报名字!”里头的长壮又喊道。 尽管故意闹着玩,众人已听见长壮奔到近前拔门闩的声响。 久久不见,卫小歌笑吟吟道:“长壮,可有想我们?” “嗯,姐姐来了就好,长富哥哥都不让我出门,闷坏了。”长壮略带抱怨地说道,面上却满是乐呵呵地笑容。 将行李包裹安置了,唐有心便说要与沉乾一起出门,去采买些吃食。 卫小歌笑不可抑,舟车劳顿,唐有心本有些萎靡,不料这会儿竟然容光焕发,浑身是劲的模样。 诗诗微微笑着,很想问糜大哥去哪里了,是和姐夫一起吗? 豆蔻怅惘地瞅着唐有心与沉乾说笑,心头蓦地泛起那一抹艳丽的红影,一时间满是惆怅。 晚间卫小歌单独将长富叫到一边,“长富,你最近可好,学到很多东西吗?” 长富得意地笑道:“姐姐,这园子是我买的呢,拿了户籍去牙行,还和人砍了好些价格。” “挑的地方很好,长进了啊!”卫小歌不禁满意地笑了,此处闹中取静,而且随时可顺江到别处,连城门都不需经过。 不过,她也听出其中的话音,万人屠根本就没有来过源州,安家的一切事宜由长富所为。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太妙。 显然万人屠有些危机,却并未通知自己。 不等她继续发问,长富瞧见她面上的忧虑之色,便立刻说道:“我们去了煅阁后,姐夫的友人尹秋风前辈并不在阁中,没过多久姐夫收到姐姐你的信,便叫我与长壮来源州等你。” “你可知煅阁发生了什么事么?”卫小歌忙问道。 长富想了想,有点不肯定地道:“应该与戴大哥曾提起的长生剑有关,外头被人抢的好似是赝品,我听说有外窍高手到煅阁查询长生剑的讯息。” 长生剑乃是大魏曾经的一名大宗师所拥有,剑本身锋利无匹不用提,最主要的是,据闻剑鞘上含有那名大宗师修炼心得。 即使并非使剑的高手,哪个高手不希望得到这份大宗师的感悟,籍此能进入更高的层次? 这些万人屠早在戴遥去连云镇之时,已解释过。 可谁料到,抢得如火如荼,结果是假货。 卫小歌若有所思,万人屠不可能贪图这份修炼感悟,对他而言,修炼全凭自身的心境,从不学旁人。 那么其中应该还有其他的隐情,是长富所不知的。 “长富,我们暂且不回宝梁,先在源州住些日子,你知道顾王的事了吗?” 长富惊讶道:“王上怎么了?” 原来万人屠没向长富说起,卫小歌将妖乱宝梁的一切向他细细说明。 宝梁国已改朝换代,因自家与顾少钦关系密切,被牵扯到“满门抄斩”的行列之中。 听到众多曾经交好的侍卫,并且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顾勤和顾勋都死了,长富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 他呆滞了许久,才沉沉道:“姐姐,我不喜欢王权争斗,动辄满门不存。顾家那么许多人,难道都死了?咱们家尚能自保,若是普通人家该如何是好?” 卫小歌长叹一口气。 “如顾氏这般,从制药起家,大量的财富累积,因此须得有相应的权力来保护。财大权大,被前宝梁王所忌讳,因此顾少钦费尽心思登上王位。” 宝梁国富庶,很难一家独大,顾少钦才不得不纳了殷氏女为贵妃,籍此打压其他的家族。 不料人口算不得多,势力算不得大的殷氏却趁机崛起。恐怕顾少钦本人也没想到,防着其他家族,眼皮底下的人却与妖族勾结。 财与权,是一对双胞胎,同样也是双刃剑。 万人屠看得透,身边的兄弟们爱来便来,爱走便走。 厉行渊看得穿,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可是,顾少钦与穆乘风两人,背负着家族,丢不开一身的羁绊。 第五零六章 噩耗 “姐姐,我们要给顾勤和顾勋报仇吗?”长富沉默了良久问道。 瞧见他捏得紧紧的手指与泛红的眼眶,卫小歌点点头。 “不用急,宝梁夺位之事十分蹊跷,竟然有如此多的妖族掺和其中,暂且不要轻举妄动。我已杀了殷贵妃,如此震慑殷王,他不敢过于放肆。” “我很难过,当初虽不喜欢住王宫,但是王上对我们十分照看。” 长富垂着头,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他一直记得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落泪。可是,与顾家多年的情谊,让人无法释怀,除了难过,还是无尽的愤慨。 卫小歌抬手轻轻拍了拍长富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名已经长得比她高的少年,一贯重感情,心地纯良。 他是如此的不适合混迹在风云诡异的武修群中,尽管能够懂得人的世界运行的规则,可是却从内心排斥着。 有勇气,也有毅力,却无法承受人与人之间的尔诈我虞。 并且,他始终不明白,为何一个人的同情心太多,最好不要去“主持正义”。 情绪的波动,往往会造成判断失误,要胜过恶人,必须要比恶人更加冷静。 不过,少年人总得有一些血性,若年纪轻轻已死气沉沉,对万事万物毫不动容,与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出言安抚了长富几句,她便听到门外传来带着些踌躇的脚步声。 一听便晓得是诗诗,应该是想向长富打听糜红尘吧! 她不禁莞尔。 “长富,你与诗诗说说话,我去外头守夜。”拉开门,卫小歌对着诗诗揶揄地眨了眨眼,嘴角泛着笑意道:“快去吧,你的糜大哥已是煮熟的鸭子,不会飞的。” 诗诗羞红了脸,娇嗔了一声,”姐姐,不许笑人家。” 刚说完,她便瞧见长富那张悲伤的脸,笑容立刻敛住,先前姐姐应该与长富说起顾家的事吧。 从小一起长大的顾勋与顾勤遭难,还有......不知生死的王上。 还是不要问糜红尘的消息了,自己怎能如此不识大体! 一轮明月当空,卫小歌坐在屋顶,手握酒葫芦,抬手遥遥向着宝梁国的方向敬了敬,随即猛喝了一大口。 “顾兄,我从未对你说过,在我心里一直当你是个非常信任的朋友,想来你也是一样吧!” 重感情的不止长富,其实自己也是如此。 ...... 薛绍奚隔天去一趟任务堂,整整大半个月,不管是万人屠还是顾少钦均没有任何消息。 时时在各处武修与富贵子弟出没的酒楼,他却打听到一个让人十分震撼的消息。 李中越将皇帝的位置让给了岐郡王李中趌。 卫小歌惊诧到极点。 剑圣孟轲呢?他曾经承诺众人,不许李中趌出山,一直避世隐居到他离世的那天。 她忽然意识到,万人屠根本就是以煅阁出事为理由,说不定掺和到争位的战斗中。 正如他自己曾经说过,生平大敌除了李中趌,别无旁人。此人战力未必高过他,但是心机深沉,手段不拘一格,十分难缠。 既然李中趌成事,那么万人屠呢,若他参与到这次新的争位,他岂不失败了? 脑中一片混乱,卫小歌只觉得心凉到极点,手脚止不住的颤抖。 薛绍奚瞧着面色一片惨白的卫小歌,轻轻安慰道:“妹子,前辈他智计百出,勇武非常,定然无恙。” 强行打起精神,卫小歌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不管用什么方法花多少银子,咱们尽快买到改朝换代的内幕消息,寻找万人屠的下落。” 薛绍奚带着长富,四方奔走,声称知道“内幕”消息的人不少,可是版本甚多,略加推敲便晓得是假。 两个月后,两人费尽心机,足足花了两百万两银子,从参与此事的一名外窍高手,怒江门二头目王定森的口中,挖到真正的信息。 事情远远比大家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与万人屠有些交情的怒江门主钱奎也参与了此事,可是,却站在对面的位置。 仿佛印证了那句老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利之所驱,屁股坐的地方决定脑袋。 除了怒江门,有一半当初去过老皇宴会的外窍高手,与岐郡王有了新的协定。 大魏高手之外,尚有两名宝梁国的大法修道士,一名滇典国的邪修,南疆大巫师,北疆大妖将,并同不少乌金国山中的妖族。 犹豫了一下,薛绍奚又道:“妹子,我想长贵也在其列。王定森只形容了下他的修为和打扮,姓秦,年岁在二十五以下,法武齐修,使一手诡异无比的长剑,穿红色团花箭袖,以面具遮住半张面孔。” “姓秦吗?”卫小歌脸色森冷。 “长生剑在长贵的手里,由他号令众妖,事成之后,他会将长生剑拿出来,让大家一同钻研其中奥妙。” 如此强悍的阵容,修葺好的王宫再次如一个打烂的筛子。 一场惨烈的血战,万人屠的师兄大法修闵子清,师姐窦绮,还有与她相交多年的绝剑大头领燕云天,一同战死。 李中越受重伤,四名外窍供奉,其中有一人叛变,两人死去,他被迫写下禅位的圣旨。 据闻,李中趌显示了其“大度”,饶过了李中越,废其修为,“劝解”其出家为僧为道。 天极与绝剑,乃是大魏最大的两个势力,尽管没有彻底瓦解,却被打压的极惨。 好在两个组织本没有所谓的山头与堂口,全部散在四方,损失虽惨重,却仍旧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天极本由大师兄陈铁雕与师姐窦绮共同掌管,只是陈铁雕天性懒散,行踪不定,这次并未出现在京城。 绝剑的二头目厉行渊不在场,卫小歌知道他去了乌金国。 让她最揪心的万人屠,同样没有出现在京城,仿佛从人间蒸发。 李中趌最忌讳的是万人屠,他不晓得谋划了多久......那么万人屠既没有出现在京城与师姐师兄们共同战斗,很可能已遭不测。 心如刀割,卫小歌面上却显得平静。 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其实心中早有些准备,正如万人屠自己常说的,武修不是在战斗中崛起,就是在战斗中灭亡。 只是,她从来都不觉得,万人屠会有失败的一天。 第五零七章 主动出击 这会儿,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除了助李中趌逆谋,长贵应该是灭杀天昊宫,还有宝梁国夺位的幕后之人。 在宝梁边界杀的邓元通提及,长贵曾在山中带着一干人与妖清扫邪修,那时还当他为沛阳郡做好事,想必根本就是在想方设法收复大妖。 阳明真人虽对不起他,他却彻底罔顾凌云子的师恩。 杀死太后,顾少钦放过了他,他却不放过顾少钦。 自己的丈夫万人屠,又有哪里对不住他了? 如此狠毒残忍,此人真的是自己的弟弟? 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卫小歌将手心掐出血来,却极力放缓了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长贵既然对万人屠怀恨在心,那么薛绍奚是否也在其列? 豆蔻被劫,伤了血气修为不前,根本就是长贵一手设计。接下来下次是谁?薛绍奚,诗诗还是长壮? 她已无法揣测长贵的心思,此人的偏激与凉薄,令人发指! “哥哥,你这些日子不要再单独出门,若真有事外出,一定记得与长富一起,任何情况下都不可分开。”她赶紧提醒薛绍奚,无论如何,长贵不可能当着长富的面杀人。 薛绍奚面上并没有显得惊慌,“我们必须得商量出一个办法,将长贵引来。” 卫小歌明白他的意思,除掉长贵。 这当然是个非常理智而正确的决定,留着长贵这祸根,谁也无法预料他会做出些什么来。 可是,长贵与自己性命相连...... 她心中不由得惨然。 牺牲自己,成全别人,总觉得这种事仿佛曾经做过。 或许,被湮没在前世那段记忆中。 见卫小歌面色难看,薛绍奚不免诧异,难道自己的建议不对么? 事到如今,难道还有挽回余地。长贵的心性,早已不是正常人的范畴。留着他,所有人都得活在无尽的阴影中。 参与或者主动谋划杀害姐姐的夫婿万前辈,光是这点,罪无可赦。 沉默了两句,卫小歌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主动出击。” 如果她真被系统抹杀,好歹所有的弟弟妹妹都长大了。 最小的长壮十二岁,但是他脑子十分好使,修炼天资高,不需要过多担忧。 况且,万人屠未必还在人世。 若他还活着......即使奄奄一息,定然也会想法子给个消息。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如刀割。 那么,就到地下做一对鬼夫妻吧! 薛绍奚担忧地看着有些摇摇欲坠的卫小歌,“妹子,要不你先歇歇,我去叫诗诗来陪你。” 卫小歌摇头,“不要让诗诗与豆蔻知晓,你替我与沉乾私下里说说。” 诗诗并非武修,知道了也是白忧心。 豆蔻糊里糊涂,若知道她的“情郎”此刻在自己的必杀名单上,恐怕会泄露机密,说不定再次离家通知长贵。 等薛绍奚出了门,她再也无法支撑,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眼泪簌簌而落。 房间空荡荡,却不再有厚颜心黑的万人屠,披散这黑发,懒懒散散地躺在美人榻上,等着自己剥好了糖炒栗子喂给他。 “万老大,我来陪你好不好,你一身孤单,总不能让你一个人走!”她轻轻说道。 随即她抹干了眼泪,打开窗子,身子如燕一样飞了出去。 独木难支,她需要帮手。 ...... 即使极力隐瞒,长壮与诗诗还是察觉出姐姐的异常。 这晚守夜,长壮跳上屋顶,坐到卫小歌身边,“姐姐,不许瞒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姐夫是不是回不来了?” 长壮一向十分高大,十二岁的小少年与长富一般高,只比薛绍奚矮了少许。卫小歌瞧了瞧比自己还高不少的长壮,柔声道:“姐姐不晓得呢,你不用太担心。” 长壮垂着头,半晌道:“我一直当姐夫是爹,他是半妖我也是半妖,我们修炼的是同一部功法。如今我马上要步入内窍期,本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与长壮修炼的也是同一部功法,无名诀适合血气旺盛的你,也适合法武齐修的我,当初你姐夫的师父万仞山,专程为他创了此功法。” “嗯,姐夫同我提起过,万老前辈成了神仙对不对?” “是,他飞到天上去了。” “有一天,我也要去那里。”长壮抬起头,望着暗暗的幽蓝天空,充满了向往。 “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很高强的武修。” 长壮略有些羞涩地说道:“差得远呢,有姐姐和姐夫一起帮我打通经脉,不断教导,到如今还没到内窍期。” 长壮七岁半才通经脉,精力旺盛的他,一贯有些坐不住,一直到九岁才能静下来。有这样的速度,已十分难得。 更难得的是,他竟懂得谦虚,卫小歌心想,小家伙果然非池中物,不骄不躁,心境极佳。 “长壮,日子还长,好好保持心境,你姐夫二十六岁才到外窍。姐姐二十六了,尚未到外窍呢!” 长壮点点头,“原来姐姐比我大十四岁,我出生之时,姐姐都快可以嫁人了啊!” “是啊,姐姐看着长壮出生呢!” 卫小歌微微一笑,不禁想起当初做诱饵之时,抱着长壮进沛阳郡的城门,一些三姑六婆向着她一个劲打量,怀疑自己是长壮的娘,却不明白这么大号的婴儿是怎么出生的。 长壮犹豫了一阵,忽然道:“我听说,我父亲是姐姐杀的。” 卫小歌惊异不已,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万人屠,穆乘风,糜红尘戴遥,几名已死掉的僧人,就连虎啸岭的大妖都未必都知晓。 长壮又道:“是姐夫对我说的,他说自己的父亲是被师父所杀,因为姐夫的父亲与我父亲一样,做了很坏的事,我不怪姐姐。” 原来万人屠默默为自己解决了这难题,卫小歌再次心如绞痛,面上却不显,她轻笑道:“长壮,我一直无法对你开口,姐姐当初被你父亲所擒获,也幸好如此,才能为你接生。” 长壮矮下身子,将大脑袋放在卫小歌的肩头,“姐姐是娘,姐夫如爹爹,我很快就长大了,能保护姐姐。” 他想起姐夫对自己提起这件事之时,心中震撼难挡,却不是因为父亲被姐姐所杀,而是因为几乎死在父亲手里的姐姐,竟会养下自己。 仇人的儿子,姐姐难道不担心将来会反咬她一口吗? 这些日子随着姐夫在外头游历,他早已明白,绝大多数武修报仇一定会斩草除根,而姐姐与姐夫全然不是这样的人。 第五零八章 咫尺,其实是天涯 “长壮,这柄刀往后给你如何?”卫小歌将绑在腿上的枕梦取下,递给长壮。 长壮茫然地接过刀,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 姐姐的刀,他用过几回,十分沉重却很趁手。 轻泣了一阵,他猛地将刀塞到卫小歌怀中,“我不要姐姐的佩刀。” 卫小歌继续劝着,“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柄重刀么,这次去煅阁也没有寻到合适的。刀虽短了一些,却很适合近战。你如今正在学射箭,远程攻击不缺,再添一把短刀,应该相得益彰。” 答应乙魅要给枕梦寻个传人,没有人比长壮更合适。他年纪还小,长兵器短兵器都使过,样样都能耍。体格强壮的他,若以短刀近战,威力必定极大。 至少比自己强! “姐姐,我不要这柄刀!”长壮抬起袖子擦掉眼泪,斩钉截铁地说道。 看似大咧咧的长壮,有一颗敏锐的心,卫小歌心想,暂且只是一提,往后等自己去了,长壮定然会好好收着。 ...... 心事重重的长壮,在园子里拼命的拉着弓,将一面靶子打得稀烂,无法从姐姐口中得到什么答案,大哥也不肯说。 自己的箭法,比从前好了很多,还等着姐夫传授如何以数股真气指挥箭支的法门,可是他却不回家。 拉了两千次弓,他终于停了下来,望着天边的艳丽无匹的晚霞发呆。 正在此时,在晚霞与夕阳中,院墙的上方忽然狂风大作,一行人从天而降,落到他前方一丈之外。 愣了一瞬,长壮立刻拔腿就跑,边跑边以炸雷似的声音大叫,“雄霸,有敌袭!” 不远处的雄霸早听到动静,以雷霆之势冲了过来。 不用看第二眼,他已瞧见一身红色箭袖,头戴玉冠的长贵,身后还带着六名蒙面的大妖,两名外窍武修。 他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瞧着长壮已被其中一名大妖扫翻在地,旁边的武修立刻封了他的穴道与经脉,然后丢到地上,再也站不起身。 长贵弹了弹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慢走到雄霸跟前,“你不是我的对手,而我这会儿并不想杀人,将姐姐请来吧!” “不用请,我来了!”卫小歌远远地答道。 并不算大的园子,因为长壮的一声大喊,她本就隔得不远,如何听不见。 看着眼前显得极其陌生的红衣青年,她几乎有些想念小时候那个爱挖坑,却总用讨好的笑脸对着人的长贵。至少那时,长贵的心思尚可琢磨。 “姐姐,我回家了。”长贵微微一笑道。 “这里不是你的家。”卫小歌摇摇头,将枕梦拔出,又道:“客人来了,好酒好茶招待,但是敌人来了,却得用刀子侍候。” “我怎地不是亲人,长富是我弟弟,你是我的姐姐。” 长贵再次微微笑了笑,然后好整以暇地往前踏出一步,定定地瞧着眼前的女子。 多年不见,她与从前有些不同,丰润了少许,也多了一份身为女子的风情。 眼神一如既往的透亮,不染尘世喧嚣。 她从来都不是原来的姐姐,而自己何尝真的当她是那名懦弱寡言,一心服侍自己的丫鬟。 从前不晓得人事,而后从狐姬开始,陆陆续续有了十来名女子,仿佛......总将怀中的不同的女子,当作眼前的姐姐。 自己的心,其实从来不曾变过。 这一生都无法得到,该如何是好? 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长贵的卫小歌,感觉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奇异,含着男女之请,也含着古怪的欲。 若是从前,未必分得出,如今经历许多,她立即懂了。 原来......长贵竟有这等龌磋念头,她只觉得肠胃都在翻腾。 “不用说那么多废话了,万人屠呢?” 长贵仰头大笑了几声,“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哼,就凭你这偷鸡摸狗小家子气的性子,我不信你能算计到他?”卫小歌冷言道,眼中满是鄙夷。 长贵的脸色变了变,或许从前的确有些小家子气,然而眼界宽了,却仍旧被姐姐看扁。她竟至始至终,都当自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 “可我偏偏算计了他,若说我小家子气,他却刚愎自用,一向自以为是。” “手底下见真章,让我瞧瞧你这些年到底学了什么本事。”卫小歌不再以言语试探,咬了咬牙道。 如果万人屠尚在人世,长贵如何敢这般嚣张。 期待的强援没有来,唐有心与沉乾三个时辰前一同出门采买,却到傍晚还未归来,应该被长贵支开。而雄霸与鲁巧两人,绝对对付不了眼前这么多人。 只能与长贵单独一战,即使同归于尽,也要杀了他! 从卫小歌身上传来那丝掩盖不住的杀意,让长贵感到痛心无比。 尽管自己在她心中,从来不是最重要的那人,可至少是多年的“亲人”啊! 他轻笑着,往前又踏了两步,“姐姐,你若要杀我,我自当引颈受戮。这世上谁能无死,便是天上的仙人也时刻担心会消亡,死在你的刀下,我所愿矣。” 即使心中杀意无法抑制,卫小歌却愣住。 精致到极点,男女莫辩的雪白面孔,衬着一身宛如晚秋枫叶的红衣,透着无比的凄艳。 如此年轻,仿佛已开到荼蘼,走到尽头。 长贵,已去得太远太远,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她手里的刀,只迟疑了一瞬,便立刻架到长贵的脖子上。 锋利的寒刀,只轻轻蹭了一下,便见温热的血立刻喷出,溅上那张白得彻底没多少血色的脸。 长贵真的不反抗?卫小歌握刀的手,没有再往前送。 杀了他,自己一起死! 不杀他,万人屠,顾少钦的仇,谁来报?薛绍奚,长壮,诗诗的性命,谁能保证长贵不会忽然取了? 可是,他为何一心求死? “怎么,不杀了吗?”长贵定定地站着,斜飞的双眸眨都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姐姐近在眼前,相距只有半尺。他很想抬起手,轻轻抚摸一下她的面孔,曾经很希望被她拥着抚慰,如今却想将她拥入怀中。 咫尺,其实是天涯! 让她杀了如何? 这一生,活到现在,仿佛已足够了吧! 第五零九章 求死 卫小歌环顾四周。 长富双脚已将地面碾出个坑来,几次想冲过来,却止住了脚步。 豆蔻脸色惨白,一步一步走上前,紧握的拳头滴着血。 诗诗摇摇欲坠,一会儿看着自己,一会儿紧张地盯着躺在地上的长壮,生怕他有什么不测。 薛绍奚面容冷然,不见太多的波动,仿佛在等候长贵的死亡。 雄霸与鲁巧眼里的仇恨,几乎可以将天空点燃,在他们的心中,万人屠是老大,同时也是半师,形同再造。 除了豆蔻,长贵将自己打造成众人的大敌! 为什么? 几名长贵带来的大妖与武修,显得十分紧张。 其中一名短须武修道:“秦公子,不可如此,皇上还等着你返回宫中,一同钻研长生剑。” “让他去地下等着我吧!”长贵轻描淡写地说道,脖子上的血一直在流,却感觉不到疼痛,他嘴角依然泛着笑容。 他记得姐姐最喜欢笑,任何时候都在微微笑着,久而久之仿佛也学会了。 帮表哥清理了山里的邪修,并且统一了乌金国,九郡合一;将宝梁搅得天翻地覆,报杀身之仇;骗杀剑圣孟轲,助李中趌夺取了大魏皇权。 不管自己叫做卫长贵,还是秦守阳,在不远的将来,名头定然会响彻天下。可是,谁耐烦去做什么帝王?更加没兴致修炼到大宗师的地步,称霸天下。 曾睡过最美的女子,也勾引过最有权势的男子......可笑的李中趌,恐怕将来拥有整个后宫,也未必会对她们动心吧。 拥有好皮相,钱财,权势,还有一身的本事,即使那些最矜持的女子,最自持的男子,也会意乱神迷。 然而,虚妄的生命......终究都是一场空! 姐姐——你因我而来,陪着我一起走好吗! 没有看压在肩头的刀,长贵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仿佛想从这具躯壳看到里面的灵魂。 她从来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尽管用心地抚养长富长大,却一直游离在外。 而自己——原来也是一样,只是不知从何处游离而来的一缕幽魂。 “姐姐,咱们一起走,好不好?”长贵轻轻说道。 走?走去哪里,同归于尽?卫小歌怔住,长贵他根本不是前来行凶,或者耀武扬威。 “你做了这么许多,就是为了一心求死?” 是......长贵在心中默默地回答,口中却道:“万人屠不在了,还有让人百般看不顺眼的顾少钦。我骗了豆儿,想杀了一直霸占着‘哥哥’这个头衔的薛绍奚,还有一直被你当宝的四丫与长壮。” 卫小歌心头的火立刻窜起,几乎想立刻手起刀落。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冷冷问道:“为什么,你是个疯子吗?” 长贵想了想,竟点点头,“是的,我的确是个疯子。姐姐不断教导,师父时刻提点,可是我克制不了自己,即使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每每还是做了相反的选择。” “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了你!”卫小歌咬牙切齿地说道。 与一个疯子同命相连,重活的这一生可真够倒霉的。可是,若非长贵异于常人,系统怎么会找了自己与数名其他的异界魂魄前来。 天下绝对没有白吃的午餐。 正在此时,长富猛地冲上前,哭喊道:“姐姐,且慢。” 长贵转过头,眼神柔和地瞧着长富,“长富,哥哥似乎有些对不住你,这些年也没能来瞧瞧你。可是,哥哥不是个好人,就怕将你给带歪了。” “哥哥,你既晓得错了,为何偏要如此。顾勤和顾勋,还有顾王,都叫你害死了,姐夫这些年没半点对不住你,为何要......”说到这里,长富猛地停住,姐姐应该很伤心,不能说。 ——我心里住着一个恶鬼!长贵暗道,面上却仍旧带着微笑。 他轻描淡写地道:“这些事都是我干的,所以我该死。长富,往后别掺和到权势斗争之中,躲得远远的,也不要太贪财,哥哥给你留了些银子,够你娶妻生子。” 眼泪如泉涌,长富忽然有些明白,哥哥一直当自己是弟弟,只是他走的路与自己不一样。 但是他的路......为何偏得那般远? 他很想很想对姐姐说,不要杀了哥哥。 然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中隐隐觉得,哥哥活着或许很辛苦,还不如早些长眠。 豆蔻见长富再无言语,心中焦急万分。 她牢牢地瞧着俊美到无法形容的长贵,苍白的脸,艳丽的红衣,在晚霞的照耀下,迷人的光辉几乎让她睁不开眼,只觉得整颗心都要碎裂。 姐姐说,长贵哥哥不是良人,可是这样的他,仿佛让人愿意为他生,为他死。 她走到跟前,呆呆地说道:“长贵哥哥,你不是说要负责吗?” 长贵却丝毫没有看豆蔻,眼神专注地盯着卫小歌,“姐姐,动手吧!” 豆蔻转头瞧着姐姐的背脊,感觉姐姐那浑身无法抑制的杀意,她手脚不禁发冷,脑袋仿佛要炸开。 不能! 不能杀了长贵哥哥! “姐姐,不要!” “豆蔻,退开!”卫小歌冷然说道, “我不走。”豆蔻倔强地大叫,猛地往前走了几步,抱住卫小歌,“姐姐,求你不要杀了长贵哥哥。” 早就有些失去冷静的卫小歌,此刻更是心浮气躁,她皱眉,“豆蔻,你何时才能明白,两情相悦才是真正的男女之情。而且,你到底喜欢长贵什么?” 什么都喜欢,他的长相,他的长相,他一身的本事和气势...... 知道再无侥幸,豆蔻心猛地一横,张开手指,机括中一蓬毒针疾射而出,没入卫小歌的身体。 只要姐姐不能动手就好,这些毒针不致命,然后长贵哥哥就可以带着自己走了。 眼见姐姐怒目圆睁,然后轰然倒地,豆蔻急急解释道:“姐姐,我不是有意的,这些毒针不是致命的剧毒,你不会死的。” “你......好糊涂!”口中喷出一口毒血,卫小歌只觉得这辈子冤透了。 养了长贵一个白眼狼不说,还有一个糊涂到彻底没脑子的豆蔻。 豆蔻这蠢货,即使针上没有毒,可是直接没入心脏,自己如何能活? 即使多数毒药都对她无效,心脏却穿透了至少七八个细孔。 真气无法聚集,毒血渐渐蔓延,她眼前渐渐黑了下来。 最后一瞬,却瞧见豆蔻被长贵击飞,不知死活...... 第五一零章 他还活着 以为必死无疑的卫小歌,却躺在丁土那四季如春的小房间。 房间里除了丁土,还多了一名穿着黑衣的瘦高青年男子。 卫小歌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明知此人是个魂体,可是却给人一种浑身是活力的感觉,仿佛随时可跳起来跑个几百里。 “老丁,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她有点不明白眼前的状况,魂魄显然离体了,身体呢? 丁土满脸嘲讽,“成日里教长富不要太感情用事,你自己却失去冷静了。紧要关头竟被豆蔻抱住,还让她射穿了心脏。杀人最忌讳什么,是不能犹豫,因为随时都有变数。” 卫小歌默默。 丁土说得一点没错,身为大宗师的他,这方面的经验肯定不少。 很多人在杀死敌人前,非得唧唧歪歪说一通话,结果阴沟里翻船反被撂倒弄死。 既起心杀了长贵,就应该让长富他们赶紧离开,然后一刀斩落!说起来,作为武修,任何一种死法都有可能,但是万万没想到被自己养大的孩子给杀了。 “我不是还有功德点可以救命吗?” “豆蔻的手贴着你的身子,神仙都救不了,再说你要杀死系统长线任务长贵,我为何要救?”丁土撇嘴道。 这么说,真的死了......卫小歌忽然有一种解脱之感,与长贵同命相连地绑在一起,这滋味谁经历谁知道。 不过,自己要杀死长贵,丁土倒没发火,稀奇了。 按理说,他作为系统,任务也算是失败了吧! 她坐起身来,闲着也是闲着,望着丁土房间多出来的黑衣人,好奇道:“这位是谁啊?” “哦,他是丙黑子,大魏的系统管理者,不过人太笨,所以还是由我跟着了。” 丙火指着卫小歌的鼻子,不屑地对丁土道:“说我笨,你的人竟要杀了长线任务目标,还将自己给玩死了?” 丁土很不耐地说道:“她这不还没死呢,我将她的魂魄及时给拖出来。哼,你的秦玉灵却是死得透透的。” “还不是叫卫小歌给杀了,这算不算违了规矩?” 丁土很给面子地为卫小歌辩解,“秦玉灵暴露系统,反正会被抹杀,给咱们省点事也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仿佛几百年没说话,越扯越远,卫小歌则好似个局外人,挪到一边,靠着小房间的墙壁呆坐。 看来自己的利用价值还没完,丁土竟要给自己换一具身体。 修炼了那么多年,眼看只缺心境感悟,便可步入外窍! 可是,相伴多年的夫君万人屠不在了,活着真半点味道。 魂体能感觉到难过,却因为没有身体,心不会痛。然而,正是这种钝钝的痛苦,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一黑一白,两名系统吵个没完没了,卫小歌听得耳朵滴油,抬高了嗓门道:“老丁,你另外找人吧,我决定辞职!” 丁土回过头,哼了一声道:“你不就是以为万人屠死了吗,难道要殉情不成,还真没瞧出你是个大情圣。看来与你那位妹妹差不多,为了小情郎,连姐姐也敢下手。” 听出里头的话外音,卫小歌愣了一瞬,随即立刻道:“万人屠还活着?” 丁土指着丙火,“你问他吧,他一路跟着长贵。” “没死呢,我很看好你那位夫君,很有我当年的风采!”丙火随口答道。 丁土瞅了瞅丙火,忍不住讥讽道:“我还真没瞧出你有什么风采,修炼全靠天赋和运气,好好的剑不使,偏偏要学修法。修法也算了,学着别人玩离魂,结果身体被老虎给吃了。” 老底子被揭得一干二净,丙火恼羞成怒,“薛应情,你又好到哪里去了,始乱终弃,结果几辈子的子子孙孙,被你抛弃的女子坑害得只剩下薛绍奚一人了。” 丁土长叹一口气道:“生得太英俊,也是一种错误啊!” 丙火满脸鄙视,半句话都接不上,人若不要脸,还真没办法与他吵架。 卫小歌无语之极 这就是所谓的仙者? 两个不着调的货? 丙黑子成为仙者,竟是因为身体叫野兽吃了......不过,他的魂魄倒也强大,没跟着消亡,比阳明真人强多了。 再说,话题给他们也岔得太远了点吧! 瞧着这一黑一白的两人,卫小歌心中一动,忽然插嘴问道:“你们两人一向都是穿白色和黑色的衣裳吗?” 两人齐齐回头,脸上满是痛苦。 丙火气愤地道:“小仙就是没仙权,连衣服都没得挑,想我青衣小扇长生剑客,当年多么潇洒不凡,如今沦落到穿黑衣拿拐杖。” 丁土附和道:“其实我当年很喜欢穿白衣,不是仙都像仙,然而有谁两千年不能改其他颜色。算了,丙黑子,咱们也别蹲在地面了,去上头吧!” 丙火猛摇头,“才不去,那里本事大的仙者太多,规矩更大,还不如蹲在自己的家乡呢!” “说得也是,乙魅不是去了又回了吗?” 既然知道万人屠没死,卫小歌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旺盛的好奇心熊熊燃烧。 “我曾听过传说里有黑白无常,难道是你们二人不成?” 丁土和丙火张大了嘴巴,同时哑然。 愣了一瞬,丙火大叫,“当然不是,根本就是你们活人胡乱叫的,有开了眼窍的法修瞧见穿着黑衣和白衣的管理者,便说我们是黑白无常。” 卫小歌笑眯眯地点头,“嗯,所以你们就是黑白无常,我懂了!” “懂个屁!”丁土忍不住爆粗口,白无常什么的......太难听了。然而他在人间的传说中,的确就是白无常。 “可是,乙魅却穿红色衣裳,那该怎么算?”卫小歌好奇地又问道。 “她是女子,只能穿红衣。”丙火答道。 “可有什么头衔?” “叫做勾魂使!其实她又不勾魂,咱们从来不干涉人间生死,最多拘一两个有点用处的魂罢了。” “有点用处的魂,指的就是我吧!敢问我的用途到底是什么,长贵是什么来历,需要外来魂魄。”卫小歌赶紧问道,丙火的嘴巴比丁土还大,说不定漏几句风,就能让自己猜出事实真相。 丙火叹了口气,“别问了,反正你算是赚到了,别人活一回,你马上就活第三回了!” “你们就不怕我回去后,再将长贵给杀了?” “你杀了他,我们也好交任务!”半天没出声的丁土嘻嘻一笑,浑不在意地说道。 卫小歌若有所思,难道长贵对系统的用途,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第五一一章 复生 一个劲地旁敲侧击,不管是丁土还是丙火,都不再透露任何关于系统的信息。 就连万人屠如今在何处,两人也是闭口不言。 “不说我就自绝了!”卫小歌抬起手对准了自己的顶门,一副要拍下去的模样。 丙火哼了一声,“你马上就要换皮囊了,知道万人屠的消息又如何,反正他又没死,你担什么心?” “算了,不问了,迟早能找到他......”她颓然说道,自己即刻就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万人屠认得自己是谁? 难怪这两人不愿意说,根本没必要的事,免得生出枝节,让万人屠察觉到系统的存在。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她再次心塞,扶了扶额头道:“敢问,是有姑娘家不想活了,有身体让出来吗?” 丁土随口道:“到时你便知晓了!” “我自己本来的身体,真没救了?”她不死心地又问。 丁土不耐道:“你自己也是武修,毒针穿透了心脏,便是外窍武修也活不了。没见当初孟飞翎的心窍被刺穿了半寸,修为止步,如今最多能再活个十年。” 卫小歌再无言语。 她何尝不晓得这点,心窍不同其他肺肝等内窍,通全身血液,毒血蔓延全身不说,而且很快连毒血都没有,血根本就流干了。 武修命大,但是有几样地方必须要护住。脖子和脑袋,还有心脏,其他地方即使受重伤,也能慢慢修复。 糜红尘那家伙一向非常拼命,曾见过他多次用以伤换伤的方式拼斗,不过却牢牢护住脑袋和心窍。 没一会儿,丙火“嗖”地窜出了小房间,不知去了哪里。 而丁土也收了以天地元气演化的房间,卷起一道清风,带着她直直向着西北方飞去。 大量的河流山川眨眼间便穿过无数,卫小歌眼花缭乱,这绝对不是人类的速度...... 不过,似乎大家都并非是人,没有沉重的身躯,魂体的自由度简直匪夷所思。难怪万人屠曾说过,他师父万仞山十分迷恋离魂后的感觉,压根都不愿意回到身体之中。 “我们去哪里?”不习惯如此快速飞行的卫小歌,昏头昏脑地问道。 “找你的新壳子,丙黑子说那姑娘的魂魄已消亡,身体植入了先天真气,还能维持三五天。” 即使忽然被养大的豆蔻给稀里糊涂杀了,卫小歌感到非常不痛快,但是她仍旧忍不住失笑——鬼魂满世界找身体复活......真够诡异的。 在一座大晚上还灯火通明的大园子上空停下,她向着下方瞧去,只见亭台水榭十分华丽,华丽得过头了点。 四处丝吹弹拉唱的声音不断,时不时听到男男女女的笑声。 显然不是什么好去处。 “老丁,你找的什么姑娘,不会是青楼女子吧!”卫小歌忙问道。不歧视青楼姑娘是一回事,但是自己即将成为其中的一员,则是另外一回事。 “有壳子你还嫌好赖。”丁土没好气地说道。 “是逼良为娼,所以那位姑娘一心求死?” “差不多吧,比那稍微复杂点,是个官家小姐,前些日子京城大乱,抄没了数家管邸,这家的女眷全部发卖,偏巧这位姑娘生得有些出奇......便被人囚禁在此。” “什么叫生得出奇?” “你看了就知道了。”丁土十分不耐烦,瞪了卫小歌一眼,“怎地那么许多问题,反正你也没有得挑,又不是我弄死你的,能死而复生还唠叨个什么?” 卫小歌反言相讥,“白无常这种小仙就是本事差,还不是你出手慢,辛辛苦苦赚那么许多功德点,竟白赚了。” 丁土“嗤”地笑了一声,“不知是谁蠢呢,自作自受!” “算了,不和你打嘴皮子帐,这名即将要死的女子与长贵什么纠葛吗?” 丁土鄙视道:“若与长贵没纠葛,挑她作甚。” 显然还得与长贵继续打交道,真是头疼,卫小歌继续问道:“她有修为在身吗?” “通脉期。”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卫小歌简直想撞墙,不过往好的地方想,至少是一名武修,如果是个娇滴滴的闺阁小姐,岂不更要命。 可是,长贵还杀不杀呢? “我如果再次杀了长贵,也会跟着没命么?” “不好说,还得看他的心情!” “他是谁?” “还有谁,当然是长贵,他如果死得够愉快,你未必会死。”丁土模棱两可地回答。 卫小歌还待要问,丁土已很不耐地将抬手按住她的额头,一股柔和的气息传入,她顿时觉得昏昏欲睡,转瞬间便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忽然传来一名老者的说话声。 “......幸亏老朽珍藏的这枚九天十地丸,不然这位姑娘已香消玉损,人救回来了,不过还得好生休养,老朽这里还有几份珍藏的药膳方子。” 一名妇人赶紧问道:“药膳方子不都差不多么,老先生的方子可有什么讲究?” 老者继续神侃,将手里的药方说得神乎其神,仿佛不买下来,救回来的人也活不了几天似的! 不用多听,卫小歌就晓得此人是个江湖老骗子。 而且原主根本已经死了,说不定就是被那枚过期的“九天十地丸”给吃死的。 她头疼欲裂,可是老者还在不停推销他的药膳方子与几味补身的药丸,让人恨不得拿臭袜子堵住他的嘴。 没奈何睁开眼,她眼前是一顶云锦幔帐,身子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鼻端传来淡淡的幽香,似兰如麝,十分旖旎。 幔帐挡得严严实实,瞧不见外头的老者与妇人。 “都出去吧!”卫小歌开口道,再让这两人讨价还价地啰嗦下去,脑袋一定会爆开。 声音很细弱,但是她已听出与自己从前的嗓门竟有几分相似,只是显得年龄小不少。 妇人赶紧道:“打扰姑娘休息了,我这就出去。” 老者也应了个诺,“老朽这就到外头去,姑娘好生保养,吃了我的药,一定要药到病除。” 听到房门关闭之声,她揉了揉脑门,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切下来,简直快疼死了。 丁土到底做了什么? 换了头吗? 第五一二章 返老还少 躺了一阵的卫小歌调息了良久,脑袋好受了少许,却发现肚子饿得发疯。 她挣扎着起身,歪歪扭扭地下了床,套上地上的一双精致绣花鞋。 四周瞧了瞧,哪里都没瞧见有吃食,她又转到旁边的小阁间,见小火炉上温着热水,忙倒了两杯喝下肚子。 不料这下子觉得更饿了。 “看来得出去找人要吃的。”她喃喃自语,低头见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亵衣。 即使房间有燃着碳盆,她也有些受不住,又忙翻箱倒柜找出一身夹层的裙子套在身上。 稍稍以感知查探了下身体,她便感觉到下丹田有一团紧缩着一起的真气,乃是丙火植入的先天真气。 可是,而这具身体的似乎吃过一些药物,经脉堵死,本身的真气全然提不起。因此通脉巅峰的修为,虽不算太差,三月的天完全抵挡不了。 往门口走去之事,她猛地从模糊的铜镜瞧见自己的身影,顿时愣住。 乍一看,还以为是自己十来年前的模样。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卫小歌如有所思,难怪丁土说新身体与长贵有些纠葛,长得有些古怪。 她凑到镜子前,细细地打量。 十四五岁的模样,身量相当,同样的削肩细腰,还有一张与从前十分相似的瓜子脸,只是面上没多少血色。 眼睛比从前要大,仍旧是一双柳叶眉,嘴唇微丰,唇角弯弯。 竟有六七分相似。 “这下子返老还童了,唉......还得当一回少女。”卫小歌扶额。 愣了半晌,她摇了摇头便径自向门口走去。 打开门,外头不远处有两个垂髻小丫鬟正坐在炭火旁打盹。 其中一名丫鬟警醒些,听到动静立刻睁开眼睛,忙起身走到跟前,行了个礼后,轻言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我腹中有些饥饿,可有现成的米粥?” “姑娘这些天只能喝流质,小厨房温着燕窝汤。” “先端一碗给我,再煮些粥。”卫小歌忙道。 也就活动了这么一下子,她便觉得疲劳不堪,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另外那名打盹的丫鬟此刻也醒了,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扶住,“姑娘还是回房躺着吧,若秦公子返回见你病倒,定然要责罚我等。” 秦公子......卫小歌鼻中冷哼了一声,原来是被长贵囚禁的。 这会儿长贵应该还在源州。 想到源州,她不禁想起诗诗,长壮,长富还有薛绍奚,他们应该认为自己已死,还不知会如何伤心难过。 至于豆蔻,错手杀了自己,一贯与她不对付的长壮会如何呢,绝对不是拌几句嘴能了结的...... 无法暴露系统,所以永远没办法与他们再相认,她感到万分怅惘。 卧在软榻上,没过多久,一碗熬得香甜的燕窝汤端了上来。 实在体虚,喝光了这碗甜甜腻腻的燕窝汤,还没等上粥,她便歪倒昏睡过去。 如此折腾了三五天,才算稍微恢复了少许,只是再如何修炼,真气却始终无法聚入体内。 除了六名丫鬟,两名嬷嬷轮流守着,阁楼的外间还有四名内窍武修。不提逃跑,连大门都不能出一步,被软禁的日子过得她发疯。 不晓得原主的性情,她也懒得装,每天坐在床上慢慢打坐。 此刻她已觉察出来,天天喝的那碗燕窝汤里有古怪,难怪张嬷嬷非得看着她喝下去。长贵做事倒是仔细,外头有人守着,汤水里还落了毒。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不动声色将燕窝汤喝下,然后运功将毒小心地逼出体外。身体那一点先天真气,不知多久会消失,但是这会儿无疑用处不小。 怕守卫的武修发现端倪,只要对方来查看,她便以感知力藏匿了真气波动。 换了身体,但是与魂魄相通的外五窍仍旧全部开启,只是感知力比从前弱了许多。这点卫小歌早有准备,如果丁土不削弱自己的魂魄,这具新的身体血气不够旺盛,根本无法容纳自己。 如此过了一个月,这天夜里她刚躺下睡觉,却听见外头有吵闹之声。 仔细听了听,似乎今晚当值的两名守卫的武修中,为了一名头牌乐妓吵了起来。 没一会儿,兵器的铿锵声传来。 最喜拿着鸡毛当令箭,每天灌毒药给她喝的张嬷嬷,扬起嗓门大叫:“要打去别处打,打塌了阁楼惊扰了姑娘,你们吃罪得起吗,小心秦公子回来抽你们一顿。” 那两人顿时停住了手,彼此口中却仍旧在孙子儿子的骂对方。 感觉这是个契机,卫小歌赶紧套上衣裳,冷着脸下楼,“两个本事低微的窝囊废,一个丑,一个老,三更半夜争女人,吵得人睡不着觉。” 听这话说得如此难听,那两人皱了皱眉却不敢发作,只得彼此狠狠地瞪着对方。 卫小歌不欲让对方歇火,继续又道:“哼,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女子瞎了眼会瞧得上你们。” 其中那名三十来岁的姓陈的武修,再也忍不住,“我今年不过三十有一,算不得老吧!” “既是如此,你赶紧去找韵铃姑娘啊,看她会不会多看你一眼。”另外那名何的武修不屑地说道。 “还不是你捣鬼!”陈武修抬手指着何武修,气恨恨地道:“我都存好了几个月的银子,偏你故意陷害我,真是太不要脸了。” 何武修冷笑一声,“韵铃姑娘一贯只卖艺,轻易不肯卖身,你除了存银子,恐怕还存了点春药吧!” “明明那药是你的,偷偷塞进我袖子里,还故意撞了我的胳膊,当着韵铃姑娘的面跌了出来。”陈武修怒不可遏地大叫,拔出刀又要上。 “放你娘的屁,我何尝会做这等龌磋事,分明是你自己老眉老眼的,知道人家看不上你,故意买下作的药。” 两人骂骂咧咧地没完没了,卫小歌哪里耐烦听他们这狗皮倒灶的事,更加不是来断案的。 她满脸鄙视地瞧着两人,“两个没种的东西,学泼妇骂街的娘娘腔,要打滚远些打,血洒到地上看着眼晕。” 没说没种,还被比作妇人,陈武修离开道:“张嬷嬷,你去叫王登和刘启保护姑娘,我们分出个胜负再回来,明日白天替他们二人轮值。” 何武修昂起头,“哼,打就打,谁怕谁?” 说完,两人便纵身飞往园子外飞去。 时间不等人,卫小歌哪里会让张嬷嬷去叫另外两名守卫,“嗖”地奔上前,一个手刀用力砍在这妇人的脖子上。 “咦,死了......” 担心自己修为弱,她用力甚猛,竟弄死了这每天给自己下毒的妇人。 反正也该死,她来不及多想,立刻向着陈何二人相反的方向,以感知力配合真气极力飞纵。 第五一三章 相见不相识 从源州到京城,平常人至少得以车马行上三个月,丁土却只花了半刻钟。 刚复活的前几天,卫小歌万万没猜到,眨眼间她竟到了大魏京城。 打死了看守的嬷嬷,她奔离了这间叫做畅乐阁的楼子,极力隐藏行迹,向着曾经住过的废园而行。 京城很个很麻烦的地方,尤其前段日子刚换了皇帝,京城夜间不但宵禁,并且防守十分严密。此刻天色已晚,四处除了巡逻的军士,不见半个人影。 如今修为倒退数年,她还真有些担心会被某个内窍头目察觉。 到达荒废的园子,没有人打理,杂草早已长得齐膝。她向四周瞧了瞧,仔细聆听,并未听到任何声息。 上回有几名恶乞丐前来偷盗,不过这会儿园子里除了些简单的家私,空无一物,想必偷无可偷。 奔入曾经住过的院落,卫小歌略略施展了风卷术,清理了灰尘,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躺在床上,她迷迷糊糊地琢磨着,仿佛有一个地窖存着些没运走的银子,倒不用她冒险去当头上戴着的几样首饰。 这一觉睡得昏死过去,晨间她猛地睁开眼,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呆滞了半晌,她慢吞吞地起身,打了些井水烧了梳洗,随即便一个一个的地窖寻过去。果不其然,其中有一个角落里最隐蔽的地窖中,藏着不少银子。 堆了大半库。 金子值钱,因此早运走了,而银子占地方,还有三十万两实在拿不走。那时万人屠曾说,留在废园,往后谁若是落难没钱使了,可前来取用。 “不知他是否会猜到,落难的人是我。”卫小歌苦笑了一声,取了几十两银子放入荷包中,便出门寻吃食。 附近有几家熟悉的食铺,她一口气买了两天的食物,又添了两身没那么扎眼的衣裳,外带一个能挡住面孔的帷帽。 自己这副面孔是京城高官的女眷,虽然未必很多人都认得,但是略作遮挡总是好的。 回到废园,她好好地舒展了一下不知多久没有怎么动的筋骨。在畅乐阁居住,每天得装中毒没真气,因此连拳都不能打。 这具新的身体姓王,只晓得属于被发卖的官妓,终生都是乐籍,其他一概不知,也完全无法向服侍的人打听。 没有正当户籍大白天走阳关道出城门,并且通脉期巅峰的修为,就算有法术相助也无法偷偷摸出京城。 京城不同他处,无法拿银子买现成的户籍,卫小歌干脆懒得想那么多,足不出户,潜心修炼。 多一点修为便多一份自保的能力。 虽不用再做其他的垃圾任务,但是迟早还得面对长贵。 如果他将脖子伸过来求死倒罢了,可是万一耍什么新花样折辱人,可真是大大的不妙。 长贵早非吴下阿蒙,长年征战,身手高明不提,对修炼一道的领悟力极其之高,按照凌云子的说法,与知微相当,平生仅见。 如此聪慧的长贵......为何心性如此奇异? 卫小歌想不明白,难道是脑袋太好用的副作用,想左了便会厌世。不是毁了自己,就是毁了这世界。 如此安安稳稳过了大半个月,这天她刚吃过晚饭,在废园中走动,不料耳边却传来衣袂飘飞之声,正是冲着自己这方向。 修为没有从前高,耳朵也不如从前好使,她来不及躲藏,站定了脚步,静静等候。 夕阳还未落山,璀璨的红霞余辉中,一名高大威严的紫衫男子如长空鹰击似的,从天而降。 卫小歌顿时呆滞,仿佛整颗心停顿了数秒,几乎窒息而亡。 为何是万人屠? 除了静心修炼,这名她朝思暮想的男子,蓦地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或许是没料到是一名年轻的少女,万人屠略怔了片刻便道:“你这小姑娘,为何私闯他人宅邸?” 卫小歌定定地瞧着万人屠,心中痛楚不堪,纵使相见,却不相识...... 不过,万人屠既好生生的,不见有任何伤势,为何不与自己通消息,也不去源州? 或许是对他十分熟悉,卫小歌却感觉万人屠的面孔下,藏着无尽的萧索伤痛,让人恨不得潸然泪下。 愣了半天神之后,她才说道:“我无家可归,见此地无人居住,便稍稍落脚。” “此地乃是我荒废许久的旧居,夫人过世后便想着来瞧瞧。”万人屠点点头,不知为何,原本显得有些不愉的面孔,稍稍缓和了少许。 原来他已知道自己死了......卫小歌垂着头,“我实在是无处可去,还请这位前辈收留一些日子。” “此地不许旁人进入,你自去吧!” 哪里舍得就这么走了,卫小歌忙道:“我乃是犯官家眷,被发卖后私逃,可现今京城盘查甚严,出不得京。” 万人屠露出一丝不耐,“我又不认得你,你这小姑娘如何对我说这等私密之事,你出不出得了京,不关我事,自己想办法。再不走,我便将你扔出去。” 还是这般混蛋......卫小歌咬了咬牙,万人屠一向如此,没多少同情心,也从不爱管闲事的人,将自己轰走理所当然。 尤其是,他到此的目的应该是为了睹物思妻,哪里愿有旁人打搅。 不过,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说自己这副模样,与原来的样子十分相似,至少万人屠会略略动容,可是他却皱着眉,仿佛在看一只碍眼的流浪猫狗。 若是按照往日,她万万不会求人,立刻便卷了包袱躲到其他地方,然而此刻哪里舍得离开。 即使对方已百般不耐烦,似乎立刻就要将她一脚踢出去,她却死皮赖脸地站在原地。 带着一脸的可怜样,卫小歌软言央求,“还请前辈宽容数日,待我寻到其他藏身之所,再行离开可好?” 万人屠上下打量了卫小歌几眼,忽然晒笑了几声,满脸鄙视。 “你这小姑娘一直盯着我瞧,别是见了个修为高的前辈,便起心赖上吧!我心中只有已故的夫人,看在你是个姑娘家,不欲下重手,还不赶紧走。” 卫小歌心中暗暗哼了一声,这自恋狂......难道是个女子就得对他倾心? 可是,瞧着他那张暗藏痛楚的面容,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怜惜。 第五一四章 相见不相识(下) 轻轻咳嗽了两声,卫小歌仍旧赖着不肯走,硬着头皮套近乎,“前辈本领如此高强,敢问贵夫人是如何过世的?” “不关你事!”万人屠脸色一寒,仿佛触到逆鳞。 只见他手臂轻挥,一股柔中带韧的真气迎面袭来,或许真是因为是女子,并未下重手,饶是如此,卫小歌也被他送去围墙外头。 一屁股跌到地上,痛不可抑! 就这么当垃圾一样赶走了...... 她顿时欲哭无泪。 稍稍定了定神,卫小歌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嗖”地又跳回围墙之内。 怕万人屠又将她丢到外面,她忙大声喊道:“前辈,我还有行李铺盖卷没取。” “麻烦!”万人屠厌烦地道。 他再次瞟了这少女一眼,不知为何却有些熟悉之感,那清澈见底的眼神,盈盈的笑意,还有那股子漫不经心的意味,似乎不知见过多少遍了。 难道自己从前认得这小丫头? 数月前的某一天,醒来后眉心上丹田痛到无法抑制,魂魄仿佛受了极大的损伤。 更要命的是,自己竟忘记了许多许多事。 身边带着百来名手下,其中一部分是自己在北疆收服的人马,一部分是天极的成员。 可是他却不记得带着这么许多人,到底所为何事。 大家众口一词,说他本是要上京城发财。 情况十分尴尬,他只得遣散了众人,进入深山调养受损的魂魄。作为外窍武修,若不能使用与魂魄相连的上丹田,遇到相匹敌的高手,全然是待宰割的羔羊。 没过太久,他隐隐想起自己是谁——我叫做万人屠,被师父万仞山收养的一名半妖! 去京城的缘由,乃是因为师姐窦绮传信,长生剑问世背后有阴谋,似乎针对当今的大魏皇帝,被自己一手推上去的李中越。 上丹田远远未恢复,记忆混乱,他只得传信给师姐,因岐郡王谋划多年,建议他们暂且避其锋芒。 不料没过多久,戴遥急匆匆上山——大魏的皇帝已然更替,师姐窦绮与师兄闵子清战死! 越是强大的武修,越不懂得退避...... 师姐师兄的仇要报,却未到时候。 他继续在山中静心休养。 上丹田不恢复,他何来战力! 渐渐地,他想起的事情多了不少,包括自己曾经娶过妻,这次到大魏,乃是带着娘子的几个弟弟妹妹历练。 中途娘子却带着两个妹妹返回宝梁国。 然而,娘子长什么模样,是何等性情,竟全然忘记。只是每每思及,却觉得心中痛不可抑,仿佛要永远失去她一般。 一旦想起娘子,他再也耐不住,立刻便下了山。 以最快的速度寻到戴遥,正好遇见要前来见自己的糜红尘,原来宝梁国已易主,作为半个朋友的顾少钦,传闻似乎已死在这场劫难中。 糜红尘告知,娘子这会儿在源州。 他忙借了任务堂传信,不料人已不在源州,薛绍奚却给他留下一个惊天噩耗。 娘子她......被妹妹以毒针误杀,尸身葬在江陵城外的玉女山上。 ——我竟不记得她的模样! 想到这里,万人屠心如刀割,只觉得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活生生被人挖走。 这些日子,他疲于奔命,不断地去那些曾经去过的地方,试图想起从前,然而......一旦想到形貌模糊的娘子,便觉得痛不堪言。 眉心上丹田痛得几乎裂开,心却更痛。 眼前这名少女,仍旧瞧着自己,为何她竟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却不欲见任何人,“你不是要取行李么,怎地还不走?” “前辈,你瞧着似乎有些不妥,不如留我在此地,鞍前马后给您跑个腿。” “滚!”万人屠彻底失去耐心,即使对方是个遭难的女子,那又如何,谁有那闲心去搭救全天下的人。 自己又不是英雄,救美这等事,还是另请高明吧! 况且这小姑娘分明是个武修,既然能逃出被囚禁的地方,想必有几分算计,京城如此之大,想要躲藏自保绰绰有余。 一直看着万人屠的卫小歌,见他眉头紧锁,强行压抑着痛楚,还无意识地揉了揉眉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为何对自己这副与从前几乎有六七分相似的长相无动于衷......难道叫系统抹去了记忆? 心中暗叹,卫小歌不再多言,匆匆取了行李,跃过墙头而去。 看来系统又对万人屠下手了,一而再地损伤他的魂魄,感知受损,恐怕连修为都会下降,将来谈何大宗师之路。 自己若对他说乃是死而重生,系统必定立刻又会在万人屠身上补一刀。 眼下先慢慢混着吧,先将长贵解决了,自己能活下来才能思及其他。 扛着行李,卫小歌戴着帷帽,四下里窜了窜,不知不觉竟来到当初做收妖使住过的地方。 这一带离皇城算不得远,住着许多小官员,时而有小支军士巡逻,实在不适合前来。 然而......自己却是在此地与万人屠成亲。她痴痴地呆立,记起当初他一早神秘兮兮地出门,返回之时带着龙凤烛,红盖头。 然后,指着那双红通通的绣花鞋说——你是我最合脚的那双鞋,反之亦然。 天色明明已晚,再过一个多时辰,京城就要宵禁,她只觉得自己傻透了,这会儿还不寻地方躲藏,到这里来做什么? 望着那座小小的两进小院,她跺了跺脚,转身要走。 往后再想办法将万人屠再弄到手,凭着那货缜密的思维,说不定将来仍旧会猜到自己是他“过世的夫人”。 到时再想着如何糊弄系统吧! 刚走了两步,却听到后方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姑娘请留步。” 卫小歌浑身一震。 死长贵! 他怎么在这里! 她只觉得背脊发冷,真是倒起霉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这会儿自己修为也实在太弱了点,想暗算长贵都没办法! 不提还戴着帷帽,自己背对着他,难道这般就能认出是哪位王家小姐么?没有犹豫太久,她对身后长贵的呼声置之不理,继续朝前走。 四下里还有些行人,他想怎样,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第五一五章 质问 她只走了两步,长贵再次出声,声音温柔之极,“妹妹,你既回家了,怎么不进家门,你若又走了,叫哥哥去哪里寻你。” 卫小歌顿时七窍生烟,臭小子真他奶奶的够狡猾...... 连这种江湖骗子手段,也使得这么滑溜。 那些个抢孩子或者女子的拐子,惯常会冒充是对方的亲眷,表示根本不是抢人,乃是将自家的妹妹或者儿子女儿带回家。 事到如今,哪里还走得掉。 转过身,她面对着长贵,从帷幕半透明的白纱后大量他。 眼前的一切显得有些虚幻。 眼前这名看着长大的青年男子,双眸幽深如潭,似幻若真。他并未穿着那耀眼的红衣,一身松散的蓝色长衫,消瘦的身形仿佛随时会被冷冷的夜风吹到天际。 “原来是你,王小姐。”长贵喃喃说道,好似有些遗憾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人。 “是我。”卫小歌随口答道。 “你是来这里瞧我的么?”长贵柔声道。 “不是。”卫小歌简短地回答,纯属意外,非常倒霉! “快宵禁了,进来吧,你一个独身女子这时辰在外行走,定会盘查。”长贵弯了弯腰,做出客气的邀请动作,神情中却带着不容拒绝。 “罢了......”卫小歌轻叹一声,该面对的总得面对。 她没有想过能瞒住长贵,估计三句话,对方便能拆穿自己不是那位被他软禁在畅乐阁的王姑娘。 她一马当先进了小院。 百忙之中,她还向着隔壁看了一眼,不晓得齐小官人搬家了没,过了这么多年,他似乎不再是“小”官人,应该早已成婚生子了吧。 走进正厅,她再次环顾,摆设截然不同,四壁挂着几幅书画,透着书香气息。 再也找不回当初与万人屠成婚那时的景象了! 没有放过卫小歌一路的姿态,也包括她不经意地观望四周,长贵眯了眯眼,心中诧异,王小姐有些不对头! 她从来不曾这般镇定,难道从前都是假装的么? 永熹帝十分看重的大统领王河山的孙女,天赋不差,却极其娇纵。李中越登基后,王河山更是如日中天,封了勇冠侯。 一朝天子一朝臣,王河山与三个儿子大战而死不提,还落得满门抄斩。王小姐原本也会下大狱,跟着一起死,然而......无意见着她,便再无法抑制内心深处的念头,将所有女眷改为发卖。 王小姐对自己情根深种,却又放不下王家的灭族之恨,如此端着架子许多日子,要死要活的。 当初将她这座小院安置了三五天,后来丢到畅乐阁。不想她逃走了,却又返回到这间姐姐曾经住过的小院,在外面徘徊。 这姑娘倒比他想像中聪明,故意装病,竟连毒都解了。 先前王小姐走路的姿势与姐姐那般相似,每一步好似尺子量出,端正得毫无瑕疵,乍一看还以为是姐姐死而复生。 尤其这会儿戴着帷帽,瞧不见真切,只能看见朦胧的轮廓,更让人觉得她又回来了。 呆了半晌后,他边说道。“王小姐,还请安坐,此处无人服侍,待我奉上些茶水点心。” 卫小歌毫不客气地安坐在上首,不多时,便见长贵姿态闲雅地以单手随意端着个托盘出来。 瞧着倒有些像顾少钦,她不禁失笑。 长贵出身山村,若想作出贵公子的姿态,学顾少钦自然错不了。 听到那清脆如黄鹂的笑声,长贵再次怔住,王小姐连笑声都与姐姐相似。 王河山还未出事之前,这位姑娘很少这般笑,爱发小姐脾气,嗔的时候居多。王家抄没后,她更是天天以泪洗面,怒一阵,哀一阵,十分失常。 便是脾气再好,也没耐心天天哄着。 微微一笑,长贵斟上茶水,“我这些日子不在京城,倒让王小姐好等了吧!” 卫小歌揭开让人气闷的帷帽,搁在桌子上,默默喝茶。 姓王的姑娘为何生出死意,竟自绝了,难道是因为与豆蔻一样,喜欢上花心无行的长贵,却无法做他的“正头夫人”? 见对方不言不语,悠然自得地喝茶,长贵更是诧异,略加沉思,他便又道:“姑娘是从何处而来?” “你说呢?”卫小歌随口打着很陈腔烂调的机锋,反正长贵应该已猜出她不是原主。 脸色微微一变,长贵凝视着眼前既显得陌生,却又透着些熟悉的人。 正如他隐隐揣测,王小姐的身体里面换了人。 换的这人,与姐姐的性情那般相似,她竟丝毫没打算装原来的那人,冷静自若,竟这般随便敷衍着自己。 “你可知我随时能让你变成个死人?” “长贵,你若想再杀我一回,只管动手!”卫小歌冷言道。 “姐姐......” 睁大了双眼,长贵不禁倒退了几步,不知是惊还是喜。先前果然没看错,那行路的姿态除了姐姐,从未见旁的女子如此。 本就瞒不住,卫小歌不在乎暴露。 她先声夺人质问道:“你这疯子,囚禁了这名与我有六七分相似的姑娘作甚,她一心求死,魂魄已消亡,你又害死一人。” 长贵急急解释,“她本就是死囚,要不是我求了皇上改了发卖,早就死了。再者,她一心寻死,关我何事?” “你为何要欺骗豆蔻?” “我本只想将姐姐你引开,不想邪修苍桐道士给她下了药。” “不下药,你也会引得她对你倾心,籍此将我与万人屠分开,对吗?” 见到被系统抹去部分记忆的万人屠,卫小歌此刻哪里不明白,长贵定然是对万人屠说了些什么。 要么暴露了系统之所在,或许直言自己乃是异界重生魂魄之事。 万人屠心知肚明是一回事,但是宣之于口,却是另外一回事。所以,系统不得不立刻消除了这份记忆。 “你都知道了?”长贵没有否认,惨然一笑又道:“我不喜瞧着你与他恩爱,既然表哥与师父的记忆能被抹去,想必控制你我的那些怪物,也会对他做些什么。” 长贵一向聪明绝顶,举一反三,根本不在话下。 卫小歌默然,她只能从已知的结果,去推断过程,而对方却能自行想出各种阴谋诡计。 “你不敢向他动手,是因为担心打不赢,还是担心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两者皆有之。”长贵直言不讳。 尽管心中只想毁灭整个世界,毁灭自己,然而总隐隐期待,姐姐与万人屠彻底分开,从此与他还有长富生活在一起。 甚至......如果能娶她为妻,自己从此再不会与其他女子或者男子有任何纠葛。 第五一六章 交心 人心到底用什么才能测? 卫小歌想起看着甚至有些木纳的齐国公,记得他似乎对顾少钦带着不少感激与亲近。 这人竟演了一辈子的戏。 他这一生恐怕早被太后逼疯了,第一任妻子被太后活脱脱磨死,第二任踩在他头上耀武扬威。 其实,为何不干脆离家,另起炉灶,舍不得顾家财富和权势? 可是顾家完了,齐国公能得什么好处? 长贵继续道:“我杀了先太后,别人未必知晓,但是齐国公与我早有协议。他负责给我最详细的王宫地图,并且事后给我一千万两银子,还有无数珍稀的药材。” 杀太后也罢了,可是......卫小歌厉声道:“你为何坑害顾少钦?” 长贵想了想,“立场决定生死,他站在我的对面,彼此是敌人,此人迟早会向我下手。” 卫小歌鄙视道:“你何来立场,还不是因为他将小公主许配给穆乘风的缘故!” “不,尽管小菱嫁给了表哥,可是我从未想过杀了表哥,可见我并没有非她不娶。” 说完这话,长贵盯着眼前与姐姐十分相似的少女,心想若这一生希望娶了谁,应该只有姐姐。 对姐姐到底是怎样一份情感,因为太过复杂,他其实从未想得透彻。 大抵希望她将自己当作最最重要的人,如幼年那般,义无反顾地拦在自己的身前。 希望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能摸摸自己的头,轻言细语地教导——长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仔细想想做得对不对。 甚至拳打脚踢也好,总之不能将自己当作外人。 ......自从知人事之后,竟一直希望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亲密无限,生死与共。 卫小歌松了一口气,看来穆乘风还活得好好的,没叫长贵使了些什么手段害了。 见她如释重负的模样,长贵不禁心中恼怒,难道真当自己是个杀人狂魔。 表哥那人一直当自己如亲弟弟似的,比自己对长富上心得多,尽管在修炼一途,两人的路子全然不同,他却从不吝啬传授心得。 便是心有不忿,这般的君子,如何下得了手? “姐姐,你从来都没有真正明白我。” 卫小歌挑眉,“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为何要明白你?” 长贵黯然,“难道你从不好奇,为何我身边来来去去,都是重生复活的异界魂魄么?” 当然好奇,然而丁土不肯说...... 想起上次在源州,见到长贵一副寻死的模样,卫小歌心中不由得一软,“难道你知晓缘由了么?” 长贵见卫小歌脸色缓和,几乎想向从前那般,扑到她怀着撒娇。 可是,他如今是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姐姐如今却变成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姐姐,我知晓你受外力所控,我也是一样,心中住着一个怪物。每当我想好好遵循师父与姐姐你的教诲,脑中却总有个声音,蛊惑着我,让我无所不用其极地去争抢。” 卫小歌摇摇头,“你自小贪欲便极强,你的是你的,别人的也是你的,就从没想过去尊重旁人的意愿。” “那是因为有个声音在脑中不停地说,幼年时尚不明白,如今修了十年的法,已彻底明白了......” 长贵脸上露出悲哀的神色。 “你明白什么了?” “我——不是我!” 卫小歌怔住。 精神分裂? 不,应该不是这么回事,长贵身上肯定有什么奇异的秘密,不然为何他是系统的长线任务。 她忙问道:“你能说清楚点么?” “以感知探查自身,我一体双魂!” “什么!”卫小歌大吃一惊。 一体双魂唯一可能出现的情况,便是有怨魂附体。 通常这样的人本身魂魄很弱,或者身体极虚,并且被附体后,全然无法自控,精神失常。 一般情况下,只要寻一个过得去的法修,便可驱除怨魂。 而长贵本身就是法修,若是如此,他如何不能驱除怨魂? “长贵,你如何判定自己为一体双魂?” “两魂交织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法分开。我想应该是我尚在幼年,甚至在娘胎便多出一魂了。如今另外那一魂占据上风,我无时无刻都想着成为天下霸主。” 并没有立刻质疑长贵所言,卫小歌静静地沉思着。 半晌后她抬起头,“你助李中趌夺取皇权还好说,可是灭天昊宫与成为天下霸主没丝毫关系。” “我需要一帮与我志同道合的手下办事,大妖们对道士,僧人仇恨甚深。行大事者,不拘小节,天昊宫不过是路途上的绊脚石。” “包括灭杀师父在内么?”卫小歌忍不住心头火起,凌云子道长对长贵简直像亲爹,他如何下得了手? 长贵看了卫小歌一眼,委屈地道:“早说你不要将我想得太凶残,师父被我支开去了乌金国的孔雀谷,知微道长原本就在那处,他们二人无事。” 卫小歌忽然觉得,自己对长贵存着一点偏见吧,实在他杀戮太重! 其实,谁对他好,他便对谁好,未必会赶尽杀绝。 “所以,薛绍奚,长壮还有诗诗,这会儿也没事?你难道没想过杀了薛绍奚?” “老实说,我的确想杀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家中的哥哥,而我却不被你当弟弟。我十分妒忌他能与姐姐你同一个战线,除了缺少点果断,他为人处世与姐姐你性情竟那般相似。” 没杀就好......卫小歌瞧着长贵的眼神渐渐柔和。 系统将他搞得乱七八糟的,体内竟多出个古怪的魂魄,一生被左右拉扯。 这小子杀气重得厉害,不过,却未必全然没可取之处,至少也算得上恩怨分明了。虽然杀人只在他一念之间,可最终,他并没有害死万人屠,也不曾伤了自己的亲人。 至于死伤在争权夺利的中的那些人,按照长贵的思维,纯然只是立场只所在,逐鹿中原的牺牲品。 为达目的,一切都可以利用,一切障碍都必须扫除。 尽管自己不认同这点,却谈不上真正的罪孽。 她很想问豆蔻是否还活着......对豆蔻并没有恨,只觉得失望罢了。 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长贵缓缓说道:“我没有杀豆蔻,曾经欺骗她是我的错,然而那时只想将姐姐你与万人屠分开,而最容易利用的就是她。” 他心想,完全没必要杀豆蔻,她活着恐怕比死还难受! 愚昧地误杀了养大自身的姐姐,单单是这份内疚,已够她一生后悔。 况且长壮死命将她打了一顿,连行李包裹都不让收拾,直接将她扔到街头。 第五一七章 男女不拘 “所以,你从前故意拿言语欺辱弟弟妹妹们,乃是因为你担心自己会连累他们?”卫小歌又问道。 长贵长长吁出一口气,看来姐姐稍稍明白自己了。 “十年前入皇宫刺杀永熹帝,姐姐曾说过,做这等大事会导致抄家灭族。后来想想有道理,我虽不担心自己会出事,姐姐也能自保,可是却忧心长富会遭殃。” 看来自己对长贵其实也有一些误会吧。 卫小歌点点头道:“长贵,我一贯认为每个人都得为自己负责,你挑的路你自己走,虽不认同却不欲过多干涉。现今既晓得你身体有些古怪,咱们还得想办法解决此事。” 感觉到姐姐对自己的关爱,长贵眼眶一红,随即蹲下身子将头放在卫小歌膝头,眼泪簌簌而落。 “姐姐,我不敢叫旁人以感知探查自己的魂魄,而自己想尽办法也无法解决。我真的很害怕,有一天我再也不也不是我自己。” 轻轻抚了抚长贵的脑袋,卫小歌柔声道:“既两魂交织在一起,想必你其实也分不出到底是哪个心意在行事,遇事先静思,不要急着去做。” 长贵呜呜地哭着,“其实,我从心底希望像长富那般,高高兴兴地简单生活。可是,却总不由自主地去惦记着叱诧风云,杀戮天下,将人当猪狗一样去驱使。” 这次哭是真的吧!卫小歌暗道,或许幼年还有迹可寻,可是如今长贵太擅长作伪,一言一行已刻在骨头里。 骗死人不偿命。 然而,她猛地想起在长贵十三四岁那阵,刚刚学有所成,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当时她心中简直十二万分的欣喜。 可是后来在皇宫,猛然见到他杀人后那副阴冷的怪模样,一时间整个人跌入寒潭。 他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格分裂,其实早已分不出你我。 对自己做的事,时而认同,时而否认,难怪他生出死意,这般活着谈何愉悦? 略加沉思,卫小歌便说道:“旁人你未必信得过,知微道长却是个可信之人,咱们不妨去寻他,探探你的魂魄,说不定他有些办法。” 知微同样聪明绝顶,然而他与长贵的性子,却在天平上的两个极端。 一个与世无争,恬淡到几乎没存在感。 另外一个从不甘平淡,无风都要刮起三尺浪。 “知微道长么......”将头埋在卫小歌膝盖上的长贵,面上却暗暗露出一丝恐惧。 若被世人当作邪魔怎办? 如此以来,岂非连死都死得如此不光彩! 这世上他只信两个人,一个是姐姐,一个长富。 长富永远当自己是哥哥,活着是哥哥,死了也是。 姐姐即使气得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将他斩杀了,却不会当他是恶鬼。况且姐姐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自己而来,她杀了自己,本人恐怕也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那时心灰意冷,只想不停地破坏与毁灭,然后让姐姐杀了自己,两人一起同归于尽。 感觉到长贵的迟疑,卫小歌又安慰道:“不要紧,知微道长不会当你当怪物,他可从未对人说起过姐姐的事,你却对万人屠说起系统与我来自异界的事,他比你的人品好得多。” “我......”长贵张口结舌了一瞬,自己从来不是君子,亦非是真小人,“姐姐,我答应你去见知微道长,可是在这之前,我必须去杀一个人。” “谁?” 尽管知道没有人偷听,长贵压低声音道:“当今皇上李中趌,不杀了他,我这一生无法自由。” 卫小歌苦笑,“你费如此多心力,助他上位,如今却要至他于死地,却是为何?” 与李中趌之间的纠葛却万万不能说,不然姐姐定然会唾弃。长贵假意犹豫了下,脑中急转,立刻便想到一个现成的理由。 “姐姐,你可知道剑圣孟轲是怎么死的么?” “难道是你杀的,其中有什么曲折么?”卫小歌奇道,长贵哪里有这般大的本事? 不过,剑圣若是不死,李中趌断然不可得自由。 当日剑圣看重李中趌的天资,保下他一条命,然而这人定然是个养不熟的狼。他心中的掌控欲极重,当日掌管六扇门之时,已显露无疑。 一天不死,他一天必定要往龙椅上爬。 长贵仔细斟酌着言语,慢慢说道:“这里头有些姐姐你全然料想不到的龌龊,我着实不晓得如何说起,不过还请姐姐听完不要鄙视我。” 卫小歌轻叹,这小子做的龌龊事多了去了,为达到目的什么阴谋诡计都不吝啬。 “我早说过,尽管你做的多数事我不认同,却不会歧视你。起来说话吧,一直蹲着成什么样。” 长贵暗道,哪里舍得起身,难得能这般与姐姐亲昵啊,可是,再继续撒娇也不成,实在是自己已不是小孩子了。 埋在心底的秘密,却不能叫姐姐知晓。 若她知道自己有这等男女之间的想法,定然会远着自己。 他只得坐到一边,细细说起杀剑圣孟轲的过程。 自从事败之后,李中趌逮到机会,便与他暗暗联络。四年前他假意装作无数个寻访孟轲的年轻剑客之一,进入他们二人隐居的叠翠山。 在山下与孟轲的两名徒孙交手,并且成为朋友,终于得见剑圣。 以求教的名义,并且得到孟轲的认同,他在山中逗留了数月之久。 “......姐姐,接下来的事,真不好细说,你权当是听笑话吧!” 见长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面上露出尴尬之色,卫小歌奇道,“你定然使了什么坏心眼,我倒是好奇了。” 长贵又扭捏了一阵,这才继续说。 “孟轲一生只娶一妻,并早早亡故,偏巧我与他过世的妻子有几分相似。在他爱妻死祭那日酒醉后,我借了自己这副长相接近于他。他无意稍稍冒犯了我,心中有愧,将珍藏的长生剑送给了我。” 果然有些龌龊,卫小歌皱眉,“后来你也是用同样的办法,杀了他?” 其中的细节她也不用问了。 长贵竟男女不拘,人与妖也不拘...... “如果不杀他,李中趌无法出山。”长贵解释道。 “你巴巴助李中趌登上皇位,想必这会儿在大魏权势滔天,如今你却要杀了他,这是何故?” “我们二人以极不光彩的手段,杀死孟轲,李中趌要面子得紧,若我突然与他拆伙离开大魏,他定然要穷追不舍,起心灭口。” “真是如此?”卫小歌质疑地问道。 这其中仿佛还有隐情。 不过,杀李中趌她可没半点意见。 可是,长贵为何那般笃定,能杀了此人? 第五一八章 不是正常人 “如今长富等人既在江陵,除非你有万全之策杀了李中趌,不然他定然会被波及。王小姐的满门抄斩,这前车之鉴,你应该十分清楚?”卫小歌正色道。 “我明白,因此还需要一些帮手,给李中趌制造些麻烦,然后我才好趁虚而入。”长贵点头道。 卫小歌沉吟了片刻。 长贵所说的帮手,应该不是他收复的那些大妖们。 他们毫无隐藏行迹的能力,皇宫却不是一个可以强攻的地方。并且若是带着大妖们杀人,知情人都晓得是长贵下的手。 “你需要什么样的帮手?我如今只有通脉期的修为,万人屠似乎连自己结发妻子的长相都不记得,况且你曾参与杀死他师姐与师兄的大战,他如何肯帮你?” 长贵笑了笑,他早就从姐姐的话音中听出万人屠此刻在京城。 “我自会去说服万人屠,他并非迂腐的寻常人,应该能明白,窦前辈和闵前辈的死乃是立场所驱,天极势力早被李中趌忌讳,所以不得不拔除。” “一个时辰前他在废园,这会儿去了何方我却不晓得,你自己去寻他。” “好,姐姐稍作歇息,用些点心,我去去就回。” “你若起心算计万人屠,小心我将你的耳朵拧掉!” 长贵摸了摸耳朵,作出害怕的模样,“哪里敢,他不好骗,一丝破绽便可瞧出。再说了,他十分擅谋,说不定我会被他反将一军。” 这点长贵说得没错,卫小歌心想,万人屠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但是却很少意气用事。 李中趌肯定在万人屠的必杀名单中,而参与此事的长贵,是否在他的必杀单子中却不好说。 诛灭罪魁才是重中之重,万人屠必定应该会与长贵合作。 正如他当初也与李中趌合作,灭杀岚郡王。 事后,却在宫中将李中趌一坑到底...... 不管怎样,先弄死李中趌再说,倒时再与万人屠周旋吧! “你自己当心,回头与我说说你们的计划,虽然你更了解李中趌,但是我与他打过交道,极难对他隐藏些什么。”卫小歌叮嘱道。 长贵甜甜一笑,仿若幼年时一副假意乖巧的模样,点点头道:“姐姐,我晓得。” 卫小歌微怔。 若换了旁人,二十多的男子作出这表情,定然会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然而长贵生得男女莫辩,精致万分,却并不让人厌恶。 这妖孽......难怪孟轲着了他的道。 等长贵去了,卫小歌这才想起,她见到万人屠之后,心情激荡,浑浑噩噩地全然不记得吃夕食,这会儿已饿得头泛花了。 略略用过一些点心,她便寻地方歇息。 曾经住过的地方,摆设不同,但是格局却知晓得一清二楚。 她绕到后院,随意进了一间厢房,里头并没有床榻,里头除了一张蒲团,竟空无一物。 是长贵的修炼室! 卫小歌愣了愣。 虽比常人聪明得多,但是长贵无疑非常刻苦,能在如此枯燥的修炼室中打坐,即使自诩算得上勤奋,却也有所不及。 走出这间厢房,她没奈何去了另外一间,里头摆着一张琴,不少书籍,书瞧着仿佛都是新购置,簇新。不过以长贵阅读的速度,还有他那无人能及的记忆力,恐怕这些书很快便翻光了。 四处走了走,却见只有主卧才有床榻。 卧室与修炼室截然相反,极尽华美,幔帐的色泽极为艳丽,所有的家私均雕着各式图纹花卉,连桌子腿都没放过。 屋角摆着不知是几种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兰花,其中有一盆的花瓣,竟是嫩嫩的绿色,让人叹为观止。 满屋薰着香,带着淡淡的药味,长贵身上也带着这股的香味,尽管好闻,但是她却不喜闻得太久。 卫小歌只看了几眼,便立刻退了出去。 在这间卧房睡觉,会做噩梦的,实在太凄艳了。 此刻,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长贵与常人的区别,睡在一间如此华丽得要命卧房,修炼却只有一张蒲团。 这是正常人吗? 她转到最后方的小庭院中,见狐姬与孩子们最喜欢的秋千竟没拆除。正因为这秋千,狐姬荡得高了,才与隔壁的小文官看对了眼。 嘻嘻一笑,卫小歌飞身跳了上去,嗖地一下荡得老高。 一轮圆圆的明月,将四周照得一片银白,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她竟觉得心境十分平和。 见到了万人屠,心中已经很满足了。 尽管他这会儿有些怪怪的,将自己当个垃圾给丢出去了,可是哪只能说明他心中惦念着“前妻”,对旁的女子不屑一顾。 长贵虽干了一堆破烂事,可也不是全然没治。 若知微道长也没办法,就只能将他带在身边,若有什么苗头也能及时察觉。实在不行,那也就随他去争霸天下。 反正这天下,他不争,总有人络绎不绝地要占那名头。 正胡思乱想着,她却见一道阴影掠过,一名穿着夜行衣的蒙面男子,忽然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 如此明亮的月光,肯定不适合做贼。 光凭夜行衣的样式,还有站姿与体型,她立刻瞧出是万人屠。 而万人屠似乎也没打算避人眼目,双目定定地瞧了她了一阵,随即跳落屋顶,拉下蒙面布巾,站到秋千前。 “你这小姑娘,为何处处都见到你?” “这回我却没私闯你家宅子吧!”卫小歌笑道。 万人屠默默。 他之前在废园,稀里糊涂地竟记起,似乎在大魏京城与娘子成亲。然后抓着脑袋想了许久,终于起这处地方。 可是,为何没买下这处小宅子? 前来探看,不料竟又瞧见之前在废园偷住的小姑娘。 此女肯定认识自己,若连这点都猜不到,自己绝对除了记忆混乱,人也蠢了。 “你是谁?”万人屠沉沉问道。 “我是王河山的孙女。”卫小歌硬着头皮,将原主的身份搬出来。 “王河山......”万人屠念叨了一声,原来是永熹帝身边的外窍侍卫大统领的亲眷,戴遥提起过王河山,他与窦师姐还有闵师兄一同战死。 “你认得我?”万人屠又问道。 “我认得万前辈你,也晓得你曾在此住过,前辈难道不记得见过我么?” “哼,先前在另外那座园子里,你为何不提及,由着我将你赶走?” 好吧,想哄万人屠真的不容易,马上就露馅了,卫小歌脑子急转,该怎么圆下去呢? 第五一九章 你自去吧 还没等她想到该怎么撒谎,万人屠已冷冷说道:“不必回答了,瞧你这神情,即便说什么也是满口胡言。你必定认得我,甚至见过我不止一次。” 何止不止一次,相守十年...... 卫小歌心中烦恼之极。 如果此刻与万人屠相认,上头的丁土或者丙火必定瞧个正着,过一会儿万人屠又得被洗脑。 想来万人屠心智颇坚,因此这次清理记忆出了大大的岔子,若不断强行洗来洗去的,不说修为倒退,迟早变成个白痴。 不过,要自己放弃万人屠,那可绝对不成。 思前想后,卫小歌只好厚着脸皮道:“前辈还请息怒,只因在那间瞧似废弃的园子中前辈没认出我,心中有些黯然,便知晓前辈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万人屠冷哼了一声,这小姑娘可真没良心,全家死光了,自个还在逃难,有闲情逸致荡秋千不提,竟对自己生出这等念头。 简直荒谬! 自己都四十来岁了,虽然瞧着......嗯,不算太老,可是心中却只有娘子一人。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脑海,笑语盈盈地相伴身侧。 她到底是何模样? 一阵尖利的痛楚刺入心头,不欲被外人瞧见面上神情,他背过身子,望着天上那轮月儿。 明月孤悬,而自己也一样,孤影形单。 半晌后,他忽然想起,这里并非是自己的地盘,无法将这小姑娘赶走。 不过,却可以重金买下宅子吧! “我问你,此地是何人的居所?”万人屠问道。 “乃是前辈夫人的弟弟所拥有,他此刻正在寻前辈,有事相商。” “卫长贵......”万人屠脸色更加阴冷。 为何独独不记得娘子的模样,却记得所有其他人,包括这个让人厌烦无比的弟弟卫长贵。 杀了? 这念头浮上心头,他却立刻打消了,不为别的,只因仿佛曾答应娘子照看她的弟弟妹妹们。 不过,长贵何须人照看,参与杀害自己的师姐与师兄,着实该死! 这会儿赵无痕与田启昌他们都在路途上,也该到灵州了...... 李中趌胆敢杀了天极的两名大头目,还有绝剑的首领,就该有觉悟会陷入无尽的追杀之中。 略加沉思,万人屠便对着卫小歌摆摆手,很不客气地道:“你自去吧!” 意思是,他会在此等候长贵,但是自己得滚蛋,卫小歌心中一阵憋屈。这货从前不是对爱慕他的女子十分温柔的吗,怎么轮到自己,就这副气死人的态度。 哼,走就走! 往后复合了再整治他! 卫小歌转身回到屋子中,随意挑了间可修炼打坐的房间,合上双眼。 一时间无法平静下来,她猛然明白万人屠为何对自己这般不客气。 曾因为铁英男的事,他与自己生出嫌隙,想必他如今对任何怀着异样心思的女子不会假以颜色,以免惹来不必要的桃花债。 笑了笑,她立刻释怀,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安然入定。 有万人屠在此,当然很安全!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双眼,眼前却是怔怔瞧着她发呆的长贵。 “你可见着万人屠?” “嗯,他刚离去没多久。”长贵点头回答。 “商议得如何?” “已谈妥了.....”面露一丝犹豫,长贵叹了口气又道:“我暂居在这座小院,李中趌自然知晓,只担心有人秘密在暗处监视,得知万人屠与我在此会晤。” 卫小歌略加思索,便明白长贵的忧虑了。 “万人屠在明处吸引李中趌的目光,然后你作为李中趌的亲信与助力一同迎敌,却在紧要关头在背后向姓李的捅一刀。只是若你与万人屠相谈的事叫他知晓,那么你则会陷入危机中。” 长贵羞涩一笑,“不打紧,即便他知晓,我也会想法子打消他的疑虑。姐姐,你怎地说得这般难听!兵不厌诈,李中趌不好杀,难道要我去与他硬拼?” 两人说了一阵话,长贵模棱两可,不愿确切透露真正的计划,只是一味劝说卫小歌去卧房歇息。 “罢了,免得你分心,我不问就是。”卫小歌只得放弃。 修为倒退这么许多,连入宫都难,最关键的是,万人屠对自己不信任,全然没办法配合。 她不禁苦闷异常! 说起休息,她顿时想起那间装饰得华丽到让人发噩梦的卧房...... “你这从来都没有客人么,竟没有客房?你如今已是二十多岁的男子,我不好住到你的房中,随便在别处将就便可。” “明儿我再给姐姐添张床,再说此地是姐姐的旧居,都是自家人,哪里分什么客人主人。”长贵笑道。 至于客人,娇纵的王小姐住过几天,却成日里以泪洗面,稍稍调戏亲近,便要死要活。 假若......假若当初花点心思,将王小姐的身子给占了该多好,如此也几乎形同与姐姐同床共寝。长贵满心懊恼,为何没多点耐心呢? 见长贵不小心流露出一丝古里古怪的神态,眼神有些异样,卫小歌不禁再次起疑心。 这小子从小就成日里说什么“收房”的鬼话,如今更是花心得发指。 “你这小子成日里盯着我,别是打什么主意吧。” 长贵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早没那想头了,怕姐姐打断我的腿。” 不理长贵那口是心非的模样,卫小歌哼了一声,摆摆手道:“我就在此间歇息,你自去吧!” 说完她却想起,这好似是万人屠先前打发自己的话。 次日长贵叫人送了一张拔步床,又将其中一间较大的厢房略作装饰,不管卫小歌如何反对,他却挂上了艳如桃李的幔帐。 “今儿我得去一趟宫里,姐姐你自己小心些,若是有事只管报我的名号。” “你什么名号?” “秦小公子!”长贵唰地打开一柄折扇,微微笑着摇了两下。 卫小歌无语。 这模样分明是顾少钦的姿态,然而房间中这恶俗的品味却是向谁学的? 哪天厉行渊弄清楚,顾家灭亡背后有长贵的影子,势必会与他有一场大战。 她轻叹了一口气,估计只能由得他们厮杀,即使自己与厉行渊从前有几分交情,可是如今换了身体,他认得自己是谁! 再说,顾少钦的仇,自己不报就罢了,难道还阻止旁人报仇? ========= (今天的两章都在晚上发布,十分钟后还有一章。疲劳度好高,有些力不从心了,最近的更新时间都没办法固定在12点和7点。) 第五二十章 老无耻 长贵入皇宫,三天都没有返回。 卫小歌不禁忧心如焚,难不成两人的计划已开始实施了? 家中没有吃食,她只得出门去外头购买,心中却在犹豫着,是否去看看万人屠还在废园子呢? 刚打开门,她却见门外不远处一名身穿银色薄铠的年轻将领,带着八名手下,正快步奔向自己这座房子。 瞧见她踏出门外,那将领一声大喝,“奉皇上圣旨,捉拿王氏女。” 没有丝毫迟疑,她猛地向相反的方向飞纵而起,以真气加上御风术,急速逃离。 大约没料到卫小歌速度能如此之快,年轻将领竟愣了一瞬,这一耽搁,竟再也不见对方踪迹。 不是说是通脉期的武修么,为何速度比自己这个内窍巅峰还要快,满心不解中,将领极力催动真气,向着卫小歌消失的大致方向追去。 他边追边吼道:“袁建业,刘子敬,你们二人速速回宫禀告,王氏女并非通脉期修为,极有可能是法武齐修。” “遵胡将军令!”两名通脉小将立刻领命,急速向着皇宫方向而去。 以法术扰乱对方视线的卫小歌,此刻却躲在另外一家人的后宅,听到胡将军的话,顿时后悔得要命。 长贵入宫的当天,她便理当换个地方住。 尽管逃了,可是却暴露了法武齐修的秘密,往后倒不方便坑人了! 躲藏了许久,耳边全是这家夫人骂人的声音。 这一带住的都是小官员,这家也不例外,乃是一户小武将的家。不过,那武将本不应该当值,可是却两天没回家。 大约夫人心中烦躁,怀疑该名武将去外头花天酒地,拿下人与孩子出气。 一直骂了一个时辰没歇嘴,卫小歌听得耳朵流油,难受得厉害。 终于忍无可忍,她偷偷摸摸翻出围墙,然后向着废园奔去。 刚到地头,她还没来得及跳进去,一名法修老者御风而至,落到她身前一丈开外。 老者瞧着五十来岁的样子,花白胡子,虽显得干瘦,面上带着和善的慈笑。 “小丫头,莫非是迷路了?” 难道这人是万人屠请来的帮手?卫小歌却不敢赌,笑道:“你这老头,我不过是路经此地,你拦住我干嘛?” 老者笑眯眯道:“王小姐,你竟不认得宋爷爷了,我与你祖父王河山交好,三年前还送过你一部剑谱呢。皇上有令,须得带你去王宫,还是乖乖跟我走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卫小歌面色一凛。 竟是来抓自己的,这人瞧着一派和气,先前还真没看出。 下意识摸了摸手腕,却没摸到弹弓。 腿上绑着的也不是枕梦,而是一柄长贵另给她寻来的短刀,虽然锋利却并不趁手。 她即刻撩起裙摆,抽出短刀,严阵以待。 见此情景,名为宋天择的老者不禁好笑,“你祖父都未必能拿我如何,你竟要与我硬拼不成?” 话音刚落,一股元气绳索便立刻罩向卫小歌。 好快的法术,卫小歌心中一沉。 她立刻瞬移躲避。 苦于没有弹弓破法,刀又太轻,真气不足劈开元气节点。嘴中发出尖啸,她不得不耗费大量感知以音攻刺向对方,随即眼窍也同时施展迷魂法术。 “呵呵,胡将军说你是法修,我还不信呢!” 宋天择以元气罩随意挡住卫小歌的袭击,同时又丢出几道数圈元气索。 一边说话,一边展开法术,两不耽误。多年的战斗经验,他施法的速度远超过众多的所谓大法修。 卫小歌叫苦不已,看来自己真是井底之蛙,这世上能人不少,自己的速度不慢,却比人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以近战为主的她,此刻全然近不了身,只能不断瞬移。 新换的身体,魂魄被丁土削弱了不少,感知力远不如前。并且如此耗费感知,却无法伤到对方,她心中竟头一回感觉到绝望是怎么回事。 如戏耍小鸡的老鹰似的,宋天择随意施为,大约觉得耽搁得久了些,长袖抬起,袖口中飞出至少十来支细细的袖箭。 竟是以元气催动......卫小歌从未见过这等擅长攻击的法修。 她不再恋战,再次催动已疲劳的感知,身子斜刺刺地瞬移闪开。不料宋天择似乎看出她移动的走向,一条银色长绳如蛇一样绕到她身上。 卫小歌被困了个牢固。 像个粽子似的,她被宋天择提着向皇宫的方向御风而行。 此刻她再无疑问,这名大法修货真价实,单以御风的速度而言,几乎与知微不相上下。 而自己在鼎盛时期,添上真气也及不上。 这老东西曾经与王河山交好,如今却换了阵营给李中趌办事。唉,没有永远的立场,只有永远的利益吧! 长贵虽机敏,与这样的大法修交手,肯定讨不了好。 至于万人屠......万人屠的重箭可破法,刀气厚实,老东西的那几支袖箭近不得身就会被荡开。 一阵胡思乱想,卫小歌渐渐平静下来,对方既是一力生擒自己,并未痛下杀手,想来是有些用意。 到时若能见到李中趌再说吧。 原本离皇城算不得太远,宋天择飞得又快,很快便穿过那道标志着皇权的红色高墙。 卫小歌不禁纳闷,为何是向着嫔妃们居住的后宫而去? 按照道理来说,她要么会被囚禁在某个坚固的牢房中,要么会被带到南面皇帝办事的去处。 在一座叫做倚兰宫的偏僻宫殿,宋天择落了下来,随手解开捆绑的银色法宝绳索,满脸慈祥地笑道:“好歹你也是我的小辈,宋爷爷哪能一直绑着你,快进去吧,皇上等着呢!” 卫小歌满脸无语。 难道人越老越无耻么,还是独独姓宋的如此不要脸? 进了宫哪里还能跑掉,她不理会身边的宋天择,迈着步子向里走去。刚踏入殿门,两名看似高阶的女官,忙拦在她身前。 “你是何人?” “被抓来的人。” 两名女官对视了一眼,瞧见外头站着等候的宋天择,心中顿时了然。原来皇上在此等候的,就是眼前这名女子。 “随我们先沐浴更衣,你这般形貌,岂不冲撞了皇上。”其中一名女官说道。 神经了,被抓来还得先洗个澡?卫小歌翻了个大白眼,“我又不是来侍候人的,要杀要剐痛快点,别搞七搞八的惹人烦。” 两名女官脸色一变,这女子到底是谁,怎地如此无礼! 第五二一章 皇上入局了 一直注意着卫小歌的宋天择,呵呵一笑在殿外头发话,“侄孙女啊,我瞧你还是乖乖听话得好,不然宋爷爷会亲自剥了你的衣裳,将你洗得香喷喷的。” 卫小歌转过身,横眉冷眼地说道:“死不要脸的臭老头,你尽管来啊,我要是服软就不是你家姑奶奶!” 宋天择也不恼火,依旧和蔼地说道:“就依你,谁叫宋爷爷一直当你是亲孙女呢!” 两名女官身子微微抖了抖,被宋天择这等皮里阳秋的姿态给恶心到. 二人均想,皇上要的女子,哪里能叫别的男子瞧见身躯,宋供奉也不成。 女官正寻思着该怎么说,忽然殿里传来一声低沉声音,“宣!” 曾经的岐郡王,如今的大魏皇帝,李中趌!卫小歌捏了捏手指,真不愿意见到此人。 按照长贵的说法,王小姐十分娇纵,可是她却是学不来,只得一味的蛮横。 似乎暂且骗过了认识原主的宋老儿,却不晓得李中趌是否熟知这位姑娘。 两名女官对着卫小歌淡淡一笑,“姑娘请随我们来!” 她本以为要带到某个偏殿,没料到穿过了整个大殿,绕到后方,从一座垂花拱门出去,后方另有乾坤。 落红缤纷的桃花小林,负手站在一株树下的李中趌,穿着一身宽大青衫,长发垂落在肩头,风鼓起袍脚,露出一双软底便鞋。 做了皇帝的他,比从前更加内敛低调了,卫小歌心想。 等女官退去,青衫人才转过身来。 眼神依旧幽深如潭,无边无际,然而卫小歌却注意到了——他老多了。 比起顾少钦十年如一日,看着好似二十七八岁,李中趌面上刻着岁月,眼角的细纹比从前更加明显,两鬓已有点点霜华。 她留意到,李中趌看着她的目光,有着诧异。 他在吃惊什么? 这一抹惊讶很快便消失了,这名深沉的帝王沉沉说道:“你就是王河山的孙女,与他却丝毫不相似。” 卫小歌瞬间明白之前他为何惊奇了,因为自己这具身体,不管是体型还是面孔,与从前很像。 她沉默地站着,多说多错。 李中趌那双方法能看透人心的眼,牢牢盯着眼前的她,“为何不跪?” 没有给人磕头的习惯......反正下跪求饶肯定没用,卫小歌直言道:“还请皇上早些直说吧,该如何定罪。” 丁土不会这么快让自己玩完吧! 如此藐视皇权,恐怕根本就知晓难逃一死吧,李中趌不动声色,“你与秦守阳是何关系?” “皇上没有问过秦公子吗,他已入宫三日。”卫小歌试探道。 “你想知道他是否还在宫中。”李中趌毫不留情揭穿卫小歌的意图,顿了顿他又道:“你可知晓,为何他对你另眼相看?” “我如何能得知,再说我何用人对我另眼相看!”卫小歌立刻否认知道缘由,长贵之所以哄骗王小姐,无非是因为她与从前的自己相似。 李中趌笑了笑,眼中却并未半丝笑意,“王河山的孙女,果然不是平常女子,胆气不小。” 看来还没识破...... 卫小歌忽然觉得,让他看穿自己并非王小姐也好,让丁土的“上头”抹一抹他的记忆,最好弄成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白痴! 仿佛失去兴致似的,李中趌蓦地扬声道:“来人,压去天牢,三天后问斩。” 就这么决定人的生死! 被缴了刀的卫小歌甚至来不及发怒,身形毫不犹豫地冲向对方,使出几乎全部的感知力,将捆绑术抛向李中趌。 与此同时,指尖的真气凝成一线,直直刺向对方的咽喉。 或许完全没料到卫小歌会猛地出手,李中趌的反应慢了少许。 不过即便如此,绑缚术只能让他的动作略略迟缓,法术上的天地元气已被他吸收。 随即一股强大的真气,将卫小歌掀开。 被弹到一株桃花树上,碾碎了满枝的桃红,卫小歌“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却见李中趌的咽喉也被自己的手指扎伤,鲜血点点滴落。 她翻身而起,随意拍了拍身上泥浆似的碎花,哈哈大笑。 “若是再给我十年,你未必是我的对手,外窍高手竟被我这个通脉期伤了。” 不为所动的李中趌,轻描淡写地抹去脖子上的血,随意以真气止血,“那么就早些杀了吧!” “你这没胆的孙子,杀便杀,我皱一下眉头就算输!”一颗心已横了过来,卫小歌挑眉道。 她抬头瞧了瞧上空,丁土难道又要给自己换身体不成? 正在此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宫殿的方向传来,向着桃园而行。先前李中趌既然叫了“来人”,那么来的应该是将自己带去天牢的人吧。 不过,听脚步声却只有一人。 若是姓宋的无耻老头,一个人足够抓住自己...... “皇上如何将我的人抓了?” 来者的嗓音清澈如山泉,当然不是宋老头,卫小歌不用看就晓得是长贵。 一身灿烂红色锦衣的长贵,没有走到近前,却懒懒地靠在一株桃花树旁,眼睛斜斜地瞅着李中趌。 “何必多问,你明晓得为何。”李中趌坐到亭子中,捻起一枚黑色的围棋子在手指中把玩,幽深的眼神定定瞧着红衣青年。 “我陪你对弈一局可好,若我赢了,就放过她?”长贵微笑道。 “这黑白子,乃是我教予你的,如今十局却要输你七局。”李中趌轻叹。 “因为皇上入局了......”长贵笑道。 “你说得没错,心有执念便不得自在,围棋原须得有争胜之心,可却成为困兽之争,为何我如今却失去了初初的锐气。”李中趌难得有些失控,露出一丝颓态。 “武修之路,不该止于帝王之位,李兄,前方的路还很长,望君珍重。”长贵长长一揖,面上一派情深意重。 “是的,还很长。”李中趌微笑,眼眸深远,随即他转过头,对卫小歌道:“十年后,你若能有我今日的修为,我便放过你!看在秦公子的份上,放过你一回。” “谢皇上不杀之恩。”卫小歌抱拳道。 此刻再不服软,就是真不识抬举了。 李中趌竟没有从前缜密的思维,完全没觉察出自己并非王河山的孙女。 并且,如果先前自己手里有一样锋利的短兵器,这人的脖子已搬家了。 不过,他大概知道自己既被送进桃园,想必手无寸铁吧,防范意识那般的低。 要是自己像长壮,指甲能弹出少许就好了......不知万人屠是不是也能弹指甲,他常年将指甲修剪得贴肉。 第五二二章 何处不相逢 卫小歌正羡慕长壮这半妖,忽然听见李中趌扬声道:“来人,送王小姐走。” 这次不是召唤打手压入天牢,因此没一会儿,一名先前见过的女官,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进桃园。 李中趌挥了挥手,对那女官道:“她怎么来,便怎么送她走。” “是,皇上!”女官恭谨应诺,以眼尾瞟了瞟卫小歌,有些不明白为何皇上会有此吩咐。 怎么来怎么走......自己被捆成个粽子进宫的,卫小歌无奈想着,难道还得捆着送出宫? 尾随着女官离了桃林,迈入倚兰宫中,这回她心情没先前沉重,鼻端隐隐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乃是长贵卧房中那带着淡淡药香的兰花味道。 长贵这三天都住在这里吗? 那么李中趌将自己带到这里,显然不是真要杀了,想来是想试探自己对长贵的重要性。 万万没想到,臭小子哄人的本事这般高明,瞧李中趌那架势,竟当他是个知己好友,忘年之交。 一路胡思乱想着,她已踏出宫殿之外,站在门口的白石阶前。 女官客气地说道:“姑娘稍待,宋供奉即刻便到。” 话音刚落,宋天择已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好似一片树叶,全然没半点声息。 女官对宋天择行了礼,“皇上吩咐,送王小姐走,怎么来,怎么走。” 宋天择点点头,侧过脸笑眯眯地对卫小歌道“小丫头,宋爷爷送你回家,不要见怪,按照皇上的意思得绑着你走!” 果然如此,卫小歌翻了大白眼,皇权什么的,真他奶奶的让人厌恶啊! 这姓宋的时刻挂着一张慈祥和蔼的脸,真恨不得在他脸上跺上一脚,看他还笑不笑得出。 “快些走吧,少罗嗦!”她冷着脸道。 银色的绳索再次绕到身上,她被宋天择提着往皇宫外飞去。 跨过红色的皇城高墙,两人却并未朝着废园而去。 卫小歌心中一沉,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送走的意思,应该是送去见阎王,自己与长贵都没明白李忠趌的意思。 “老东西,你这是要去哪里?” “全家都在地下,留你一人多寂寞,送你上路。”宋天择笑呵呵地说道。 略做沉吟,卫小歌便道:“我不想身首异处,留我个全尸,有毒药吗?” 这下子宋天择反倒诧异了,怎地这般平静? 他收起那张假惺惺的笑脸,奇道:“你一点不惊惧?” “怕有用么,你这假模假样的走狗能放过我?”卫小歌反问。 “你倒是与从前十分不同,若从前有这份心性,宋爷爷都想收你为徒了。”宋天择心有所憾地说道。 卫小歌“嗤”地鄙视一笑,“你自己都是个给人卖命的走狗,给你当弟子,岂不连狗都不如?” 一口一个“狗”,却不见宋天择发怒,她感觉此人不知是城府深,还是心性强大。其实,若非如此,这人如何能成为这般可怕的大法修? 她一边胡言乱语,却一边拼命地吸收着银色绳索上的法术元气。 此物内里的结构密密麻麻,和知微的阵法一样,着实破无可破。 可惜,这点小动作却没能瞒住对方,很快宋天择加固了神索上的法术。 一路竟然行至波光粼粼的昆阳湖,卫小歌不免有些怅惘。 当初便是在此地,将赵无痕偷来的玉玺还给了李中越,事后万人屠还带着她,在湖上掠水游玩。 那时京城大乱,昆阳湖半个人影都没有,所有的酒楼都关着。这回却算得上热闹,有不少前来赏玩的行人。 春季景色优美,柳树成荫,丝丝缕缕地垂到水面,意境十足。 “宋爷爷给你挑个风景优美的好地方,免得你到了地下怪我。”宋天择笑道,一路向前,飞至停泊在湖畔却在空无一人的画舫上。 卫小歌四下里瞧了瞧,这一带却不见半个人影,却不晓得是什么缘故。 她冲着上空喊了一声,“五百点。” 宋天择奇道:“你在叫唤什么?” “不关你事!” 反正马上就要死了,宋天择懒得再问,将卫小歌摆在甲板上,在袖子里一阵掏摸,取出个白玉瓷瓶。 他脸色一正,“小丫头,我并非好杀之人,做事只凭本心。昆阳湖的皇家禁地,这么漂亮的埋骨之所,算是对得起你了。应你要求给你吃枚牵机引,留个全尸。” 轻叹一声,卫小歌竟生不出什么恨意。 这人其实算不得无耻,各人有各人想要达到的目的,他依附李中趌自然有其缘故。 立场的选择,站在对面的就是敌人! 说起来,为人与长贵有几分相似。 “罢了,药丸给我吧!” 她接过毒药,怔怔地瞧着。 只要丁土能护住心脉,暂且瞒住宋老头,过一会儿就能活过来。但是,如果丁土不在,或者不肯救命,自己肯定死透啦。 这感觉可真糟糕! 正在此时,宋天择却抬起头,望着远处,“竟有人私闯皇家禁地?” 带着雄厚的真气劲道,疾风刮过,一名大白天还穿着黑色夜行衣的高大男子,脚尖着湖面上轻点,瞬间掠过画舫,并没有多看一眼。 “前辈救命!”卫小歌忙狂呼,万人屠怎么在此地,不过他显然只是路过而已。 原本已飞出去十几丈的万人屠,身子急转,又飞快地返回,双脚如钉子似的踏上画舫甲板。 他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卫小歌,皱眉道:“为何到哪里都能瞧见你?” 这会儿尚在等待沉乾与赵无痕前来京城,他闲着也是闲着,猛然想起仿佛曾与娘子在此地游过湖,于是便过来瞧瞧。 没料到,又撞见王河山的孙女。 见她手里握着一枚药丸,色泽暗沉,带着一股甜腥味,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竟是被迫要自绝。 心念一转,万人屠阴沉沉地对宋天择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两面三刀的老东西,竟玩起强抢民女把戏,看不出你还是个老色胚。” 原本有些多话的宋天择却没有摆出惯有的笑脸,也不解释自己压根没那邪念,摆手道:“万人屠,废话少说,既狭路相逢,咱们迟早一战,放马过来吧!” 卫小歌心想,万人屠挡着脸做什么,光凭他的身姿,人人都认得出是他。 万人屠没有搭理对方,手指轻弹,一股旋风将卫小歌带起,然后直接将她往湖畔扔过去。 宋天择身形闪动,向着卫小歌的身子飞去,“慢来,我得先取回自己的法宝,可不能叫你给讹去了。” 他快,万人屠更快,大弓重箭已在手,“嗖嗖嗖”地射向已飞出十丈开外的宋天择。 第五二三章 捣鬼 卫小歌早被万人屠丢到湖畔的山坡后,因被绑住,只能如一只毛毛虫似的,一点点扭到土坡上方睁着眼睛瞧着战况。 两人已打得如火如荼。 与法修打斗,最好不要靠得太近,万人屠深谙此道,除了头一轮使用重箭,接下来都是极其细的轻箭,身形不断变幻。 他耗费的真气可随时补充,但是对方的感知力无法及远,全然落于防守。 她心想,当初万人屠花费许多精力炼箭,定然是因为在北疆需要面对不少奇奇怪怪的人,还有奇奇怪怪的妖吧! 宋天择并非易与之辈,原本被一轮急攻闹得稍稍有点手忙脚乱,消耗了大量感知力,挡住所有刁钻的箭之后,便不急不躁地采取守势。 他占据了一处空旷之地,纹丝不动地坐在地上。 身边已堆满了箭支,显然是等着对方的箭耗空。 卫小歌心想,万人屠的一寸相思中,到底堆了多少细箭呢? 那东西瞧着不占地方,但是到底有用空的时候。 她想了想,便偷偷又往前挪了一下,离宋天择稍微近了少许。 瞅见万人屠的箭射过来,她忙将自己那点微薄的真气依附在其中一只箭上,这些日子她已改了万人屠的修炼法诀,时日虽不长,但是似乎已奏效。 两人的真气厚实度不同,可毕竟是一体,她对万人屠的真气波动熟悉无比,并且曾不知练习了多少次彼此配合。 如此竟能稍稍改变其中一只箭的走向,偏了四寸,刺向宋天择防御罩的元气节点。 这么一来,宋天择要么挪动身体,要么立刻改变防御罩的波动。 短暂的空门,若是万人屠说不定能给他几下。 不好!宋天择大吃一惊,自己的防御罩几乎没有空隙,紧密无比,天地元气浑然一体,只有五个链接处是弱点。 若对方的真气强劲,则可轻易穿透。 除非开了眼窍的法修才可识穿。 万人屠自然瞧不见,因此他应该是不断以箭支齐射试探,这会儿终于给他蒙到了一个位置。 自己只要稍稍挪动,便能避开,可是精明无比的万人屠,哪里猜不到目前的七箭中,有一支命中了某个节点。 而改变元气罩的波动,更加不成,其他箭岂不立刻洞穿了自己。 头痛无比的宋天择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仿佛是不经意似的,稍稍将身体挪动了一寸。 远方的万人屠眼睛眯了眯,他一直在试探对方元气罩的节点,不料其中一支箭忽然改变了少许位置,似乎命中了。 毫不犹豫地,他抬手又是七箭,其中一支朝着肩头节点射去。 另外的六支箭,忽然又有一支换了位置...... 小丫头在捣鬼,不管是万人屠还是宋天择都心知肚明。 万人屠心中惊疑不已,一个通脉期的小武修,如何能擅自改变自己的箭支去向,即使只改了几寸。 宋天择却更是稀奇,王河山的子孙们,几个儿子离他本人相去甚远,孙子孙女们则更不用提了,因祖父永熹帝身边的大红人,在京城向来耀武扬威。 眼前这名孙女天资比其他的孙辈好不少,然而性子却不佳,娇纵不堪。 没想到自己看走眼了,根本就是粗中有细,还偷偷摸摸修法,竟然开启了眼窍舌窍。 先前耽搁了时间,没能杀得了她,眼下更加不能,还损失了一样法宝...... 脑中急转,宋天择当机立断,先撤退再说。 他立刻御风登空。 凭着自己的速度,应该可以甩脱穷追不舍的万人屠。 不料,身后的真气鼓动声却一直不断,显然万人屠离自己不远。 宋天择更是惊奇,外窍武修的速度,哪里记得上自己这个大法修。 几支重箭已向后心扎来,他立刻一个大瞬移,落到地上。这会儿王河山的孙女不在,没有人捣乱,万人屠未必能拿自己怎样吧! 继续战...... 站立在地面,刚刚支起防御罩的宋天择,定睛一看,万人屠竟将王氏女负在身后。 先前竟是两人一同追击自己! 那么,王氏女应该是以法术助万人屠飞行,不然不可能这么快。 以腿盘住万人屠紧实的腰,卫小歌心中感叹不已,刚才灵机一动跳上来,万人屠竟没有拒绝。 虽然自己的感知力不如从前,但是对法术的把握却一般无二,顺着万人屠的真气走向,施展御风术,仍旧事半功倍。 “懂得使弹弓么?”万人屠问道。 “精通!”卫小歌忙斩钉截铁地答道。 “好!”万人屠忽地收起大弓,换了刀,竟将她自己从前的妖骨弹弓塞入手中,同时还有大半袋子钢珠。 他举刀劈向宋天择。 卫小歌明白他的意思,自己负责破法,即使只能破除一点点,以他的真气强度,也可击破对方的防御罩。 自己既然已“死”了,多半遗物都在万人屠的手中,他带着弹弓不出奇。 弹弓在手,如虎添翼,此物自带破法效果,并且所耗费的感知力算不得多。 卫小歌脸上泛着笑容,轻松写意“嗖”地一下,分别击向宋天择前身的一个节点。 看准了对方移动的方位,连珠继续射去。 宋天择叫苦不已,只得瞬移变幻位置,可是万人屠离自己如此之近,瞬移的那一点点空隙,防御罩没那么牢固,被真气刮得衣衫褴褛,浑身皮肉立刻出现数道血痕。 这么多年以天地元气打熬身子骨,平常的外窍高手的劲气伤不到他,可是万人屠显然并非普通外窍高手。 还有王氏女以钢珠不断破自己的法。 他甚至来不及施展任何攻击法术,被迫一直防守。 感知力不断消耗,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赢,宋天择感觉再战下去,自己这条老命要交代了。 万人屠如今声名如日中天,当日夺宫之时,他却无端没有出现,倒是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可是,如果他在的话,以此人的擅谋,两方未必是硬拼的局面,保不定会有其他的变数...... “万人屠,我认输了,留我一条性命,条件随便你开!”宋天择大声叫喊道。 往后退了两丈,万人屠握着刀站定脚步,脸上带着不屑,“你这人出尔反尔,惯会在人背后捅刀,既然是老行当......咱们的确可以好好商量商量。” 第五二四章 山居 尽管万人屠话说得不好听,不过那意思却是很明确,饶他一命,但是却需要他做些事。 宋天择松了一口气,给自己略略疗伤,换了件长袍穿好。 “万人屠,明人不说暗话,这世上的大法修,多数都希望成为大宗师,我又如何能例外。如今年岁已高,若想得到更多的资源,给李中越做供奉全然及不上给当今皇上办事。” 万人屠冷冷道:“你同我解释这些作甚,关我何事,今日不取你性命,不过是瞧在你还有几分价值。” “好,还请赐教,我有何价值?” “不必密谋,见机行事,事后好处少不了你!”万人屠摆手道,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瞧着万人屠远去的背影,宋天择心潮起伏。 曾参与杀死窦绮和闵子清,万人屠竟这般轻飘飘地放过了自己? 他实在有些拿不到主意,到底是再叛一回,还是看情形再做打算。做墙头草最难的地方在于,最后很可能落得被两方都追杀。 这次的选择,似乎比上回难多了。 万人屠,他有实力灭杀李中趌吗? 宋天择长叹了一口气,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此不断摇摆,这般心境仿佛与大宗师之路,越来越遥远了。 ...... 一直趴在万人屠背上的卫小歌,很快飞离了昆阳湖。 “你打算在我的背上安家吗?”万人屠很不客气地问道。 “前辈为何放过宋天择?” “自己想!” “因为会打草惊蛇吧,若他死了,李中趌必定有所防备。可是我若没死,他回去如何交差?”卫小歌答道。 万人屠阴阴地说道:“不如这会儿我将你杀了,免得破坏了我的计划。” 卫小歌干笑了两声,“前辈说笑了!” “我且问你,为何你修习的功法,似乎与我一般无二?” “啊,先前便觉得奇怪了,前辈的真气波动与我十分相似。曾有个神秘人见我天资好,不但传授给我功法,还教我修法呢!”卫小歌信口开河。 “是么?”背对着卫小歌的万人屠,面无表情地又道:“如果我继续追问,你是不是会说,那神秘人是个邋遢的老者。” “咦,前辈如何知晓?” 万人屠嘴角忽地泛起一丝几乎瞧不见的笑,淡淡说道:“就当是吧!” 并没有将卫小歌放下,他一路疾飞,避开眼目跨越了京城的城墙。 卫小歌不禁感叹,被豆蔻坑了一把之前,自己也可如此不被守城将领觉察,安然翻越城墙,如今却需要依靠外力。 看来万人屠认为他师父万仞山曾传授自己一些修炼之法,给了点面子,送自己离京。 自己留在京城也只能拉长贵与万人屠的后腿,万一又给逮住,长贵必定束手束脚。 至于万人屠就不好说了,非亲非故的,若到紧要关头,未必不会将自己给“牺牲”了。 出了城后,万人屠将卫小歌丢下,“行了,自己走。” “多谢前辈送我出京城!”卫小歌拱手道,随即跟着万人屠的身后,向前疾驰。 可是,没一会儿万人屠却停下步子,不耐地说道:“怎地速度如此之慢。” “修为差了点。”卫小歌忍不住有些火大,这货难道不知道自己是通脉巅峰么,能跑这么快已经够给面子了。 一只大手猛地抓住她的衣领,然后她感觉整个身子掉了头,被万人屠夹在肋下...... 到达了目的地,乃是京城西郊的枫叶林深处,此地竟然有一座占地不小的山间客栈。 没有走正门,万人屠直接将她一间小院中,随手将弹弓递过来,“你暂且在此处呆着,哪里也别去,此物你留着防身。若是遗失了,我定不饶你。” 卫小歌忙接过,低头撸起袖子绑在左手腕上,笑嘻嘻道:“如此神奇的事物,一定会好好保管。” 她抬起头,却见万人屠神情有些恍惚,如琉璃般的褐色双眸盯着自己的手腕。 难道他想起什么了? 一时间两人均是静默,只闻山间鸟鸣,远处溪水潺潺之声。 良久之后,万人屠道:“好生歇息,东厢桌上有个匣子,若需要用银子,自己去取。” 他说完纵身而去,飞出小院的围墙,转瞬间便不见踪影。 卫小歌呆立了一阵,这才进入虚掩的大门。 客栈讲究个山中居住的意境,多数家私都是竹制,见不到那些京城里众人喜爱的绫罗绸缎,各样雕花摆设。 绕了两圈,她便走进东厢主卧房,一张只漆了桐油的原木桌上,摆着个梨花木的匣子,乃是万人屠习惯的样式。 打开瞧了瞧,里头摆着一大一小两枚样式相同的白玉簪,还有两张丝帕,帕子的边角上绣着两片红色的枫叶。 匣子的下方,与从前一样,有夹层,里头摆着几张各种面额都有的银票。 卫小歌暗叹,对万人屠怜惜之心顿起,这匣子当然不是给自己的,恐怕是万人屠为了悼念“亡妻”,按照老习惯摆在桌上,只当她还活着。 从前送的那些首饰,因不方便带着,都放在宝梁国的老宅子,用密封的精铁盒子装了,埋入地下,里头还有大量的银票。 然而,死得太快,没来得及交代“遗言”...... 干净舒适的卧房,带着一股万人屠身上的干爽气息,她洗漱完毕便直觉钻到床榻上,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万人屠整夜未归,次日清早才返回。 卫小歌忙收住拳脚,一个措不及防,差点被他瞧见自己清早练拳。 瞟了她一眼后,万人屠道:“暂且在此住着吧,我这几天会去京城,最多三五日便返回。” 卫小歌点点头道:“你的人马都齐了吧,可需要我助你破法?” 万人屠一脸鄙视,“就你那点微末本事,碍手碍脚的,老老实实在此地住着。这家客栈乃是一名法修所开,若有敌袭,她定会前来通知你。” “前辈当心些,姓宋的老头并不可靠,若他关键时候倒戈如何是好?” 万人屠哼了一声,“他不会......因为我是大宗师万仞山的弟子,事成之后,我送他一份历练心得。” 也算是稍稍接触过宋天择,卫小歌心下明白,比起钱财药物,这份法修大宗师的历练心得,绝对值得拿命去拼。 万人屠用的是老办法,以最能打动人心的身外之物,去买人家的命。 不过,他对自己解释得似乎有点多啊,全然不像他的本性......卫小歌不禁纳闷。 第五二五章 再进阶 似乎万人屠对自己过份友善了,卫小歌感到有些奇异,不是被抹掉了记忆么,难道他已察觉到什么了? 正琢磨着,万人屠已施施然转身离开。 没多久她便听到后方水井边传来哗哗的水声,乃是万人屠洗澡的声响。 哎,这货一天非得将他自个刷个几遍! 多么熟悉的夫妻生涯,可惜,自己却只能口口声声称他为前辈,卫小歌感觉无限怅惘。 无法继续练拳,她只得闷闷地走进西厢,这会儿当然不能大咧咧地跑进昨晚睡觉的东厢房了。 ...... 洗浴完毕的万人屠,披散着头发,半靠在床榻上。 这张床,昨夜有人睡过。比起一般人,他的鼻子大约灵敏得过头了,任何异味都可闻到。 尽管是好闻的少女幽香,却不是熟悉的味道......他轻轻无奈气,目光沉沉望着桌上摆着的梨花木的匣子,里面那枚小些的玉簪仍旧在,她没有取走。 当然,也没有人切好了桃,剥好了栗子,端到自己身前,递到嘴边。 身心都有些疲倦,他将身子往下挪了挪,静静躺下。 梦中的人依旧面目模糊,时而假嗔,时而莞尔微笑。 身影却渐渐远去,无处觅芳踪。 恍然觉醒,已是晌午,他竖着耳朵凝听西边厢房的动静。 她在修炼,呼吸却有些紊乱。 眉头皱了皱,万人屠翻身而起,来不及穿上外裳,直接冲入西厢。 竟在这时候进阶......要不要给些助力呢? 没有考虑太久,他立刻坐到卫小歌的身后,传音道——我助你一臂之力。 手心贴到后心,真气缓缓透入。 这一幕何其熟悉! 那时为还未嫁给自己的娘子进阶,百忙之中,还记得捞好处,摸了好几把。 当初娘子修炼的时日略短,尽管修为到了,可是身体血气不继。自己有些心急,反伤了她。 似乎能想起的前事,渐渐多了许多...... 四个时辰后,万人屠传音——我给你喂一粒药丸,可保你三天腹中不会饥饿。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进阶,唉......他不禁叹气,摸出一粒参丸,塞入卫小歌的唇中。唇柔和微润,他的手稍稍顿了顿,很快便收了回来。 再次过了四个时辰,卫小歌感觉到体内的真气已凝实,已是内窍强度,是时候冲击胸口中丹田膻中。 开启了外五窍的她,丝毫不缺天地元气,不需要像上回那般需要吃吃生生造化丹,控制起来分外如鱼得水。 外加有万人屠以自身同根同源的真气,裹住自己的真气,在体内不断循环,让身体习惯这股远超通脉期的强度。 不知过了多久,她脑中又传来万人屠的传音——我们要开始冲击中丹田,切勿惊慌,我会转到你身前。 与从前一般无二。 将卫小歌半揽,万人屠一只大手贴到她前胸,换了个位置转到前方。 即使手按在胸口,他却没什么心猿意马的心思,一来冲击内窍必须要十二万的小心,二则......时机未到。 不需要他传音指点,对方已经以不伤身的速度,一波接一波的真气已开始冲击中丹田。 数个时辰后,感觉到那一层薄薄屏障即将打开,卫小歌正要集中所有的真气,开启膻中,脑中恰好传来万人屠的传音。 ——集中所有真气,就是现在! 胸前的压迫感已到了顶点,在猛力的冲击之下,这股让人痛苦的压迫感如爆炸般地解开,真气汹涌灌入中丹田。 蓄积了一天的真气,一滴不剩流入丹田。 她牢记第一次进阶内窍的步骤,并没有雀跃地欢呼,依旧保持着入定,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从外五窍导入天地元气,化为真气,然后在内五窍不断循环,形成大周天。 终于收功睁眼,卫小歌对着面前一直没有离开的万人屠微微一笑,“前辈,这下我可以随你去杀人吧!” 万人屠半晌做不得声,原来这么急着进阶,是为了能与自己一起做事。 “罢了,我若一心阻拦你,说不定你自己也会偷偷摸去。” “前辈将计划说给我听吧!” “嗯,我这些天在京城走了几圈,挑中刺杀李中趌的地点是昆阳湖,水下有人以避水珠隐匿,我自己则作为前锋,吸引火力......” 万人屠细细解说。 因是非常时期,李中趌自从夺宫之后,便不曾出过皇宫,三名外窍供奉,两名大法修,一直随身保护。 将李中趌诳出宫的任务,则交给长贵。 在没有与长贵合作前,万人屠的计划是耐心等候,然后一一离间他身边的高手。 同时让赵无痕潜伏在皇宫中,在食水中下微量让人产生焦躁情绪的毒药,可渐渐在体内积累,虽不致命却全然查探不出。 只等李中趌在皇宫中呆得不耐烦,出来几趟之后,挑一个疏于防范的最佳时机,狙击灭杀。 “前辈相信秦公子?”卫小歌问道 万人屠哼了一声,“就他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若能做成这件事,不知心中多满足!” 这倒是大实话,卫小歌轻蹙眉头,感觉此事十分蹊跷。 在宫里,她目睹长贵与李中趌之间的交流,仿佛存着些旁人不为人知的情谊,以平辈论交,倒有几分知己好友的意味。 长贵真就这般无心无情,任凭是谁,都可诛杀? 万人屠见她显得有些不安,略加安慰道:“若其中有诈,一击不中,立刻撤退,来日再谋。敌在明,我在暗,每年刺杀一次,叫他日日活在不安之中。 卫小歌顿时笑了,难怪万人屠从来都不肯谋权。 站在高处,总归有些——不胜其寒。 他原本就养在市井,耍些无赖手段大约更加符合其心意。 “那好,我先去睡一觉,前辈若要开始行动,还请前来唤我。” 万人屠凝神瞧了瞧眼前的少女,心中微叹,“你初初进阶,让我探探血气。” 卫小歌习惯性地卷起袖管,将手臂伸过去。 手指搭在脉搏,很快万人屠便道:“从前定是吃了不少养身的药,倒是比平常刚踏入内窍的武修,血气要旺盛不少。不过,我这里有一粒补充血气的药丸,吃下再睡吧!” 卫小歌不疑有他,接过一粒泛着红色的药,如吃炒豆子似的,丢进嘴中。 第五二六章 识破 或许因为进阶一天一夜不曾合眼,卫小歌只觉得困顿无比,立刻睡着。 不知为何,仿佛脸上有虫爬似的,头发与脸蛋痒痒的,她不断拨弄,却始终甩不开脸上的虫子。 渐渐地,她连这点微微的痒意也感觉不到了,连拨弄脸的手被人握住也不晓得。 好梦沉酣,睡得人事不知。 万人屠坐在床榻上,握着她的手,定定瞧着眼前的闭着双眸的小姑娘,眼中露出温柔之色。 她先前还有些知觉,这会儿返魂丹的药力应该渗透,三天后才能觉醒。 仿佛有些陌生,又感觉那般的熟悉。 不擅长伪装的她,破绽百出! 与宋天择对阵之时,便已识破,若非与自己配合了无数次,哪里有那般自如。 自己之所以被洗去记忆,背后的隐秘,涉及仙人吗?或许,师父真的没有死去,飞到九天之上了。 不管怎样......娘子死后重生了。 伏下身,万人屠亲到那微微吐气的唇上,强忍着想狠狠咬上一口的冲动。 半晌后,他才起身,嘴角含笑。 “你还是老老实实睡吧,等大王我办完事,再来收拾你!” 转身离开前,他着实没能控制自己,使劲揉捏了几把,可惜娘子全无反应,真真无趣。 ...... 卫小歌睁开眼的一瞬间,立刻便发现自己换了房间,躺在东厢的主卧中。 原本连外裳都没脱的她,困得倒头便睡,此刻却只余下亵衣,身上盖着带着万人屠身上味道的被子。 她呆滞了片刻,这才跳起身来。 桌上摆着一柄短刀,并非是她熟悉的枕梦,略长略窄。提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是一柄重刀,却比枕梦轻多了,不到二十斤。 想必枕梦此刻在长壮手里,他在自己睡觉之时,另寻了一柄刀。 除此之外,梨花木盒子敞开着,她探头瞧了瞧,里头只余下一枚小一些的白玉簪与一张帕子。 另外那枚簪子应该在他本人的头上,打开匣子的意思是——让自己戴上这一枚。而原本有两张相同的帕子,此刻余下一张,自然是让自己收起。 万人屠......他已觉察到自己是谁,却没有说破。 轻轻一笑,卫小歌拿起簪子,握在手中把玩。 此物没什么机关玄机,尽管白玉温润,品质甚好,却并非昂贵到让人乍舌的好东西。 烧了热水,洗浴完毕,她这才发现箱笼里摆着两身合体的衫裙,一套是绿色,另外一套是杏黄,乃是从前自己常穿的样式。 将长发全部挽起,露出额头,她梳了已婚妇人的发式,然后郑重地将簪子插在发间。 端坐在房间,等到将近天黑也不见万人屠返回,这时她才感觉到腹中饥饿。 “不对!”卫小歌大叫一声,猛地跳起来。 她隐隐记得,万人屠在自己进阶之前,喂了一粒让自己三天都不会饥饿的药丸。 睡一觉醒来,如何这般快便饿了? 那么......睡觉前那颗补血气的药,有蹊跷! 她毫不犹豫绑上短刀,嗖地跳出客栈小院,刚跑没多远,后方传来一声呼喊,“姑娘留步,万人屠说让姑娘在此等候。” 卫小歌旋身落下,御风追来的是一名瞧不出年龄的女子,乍看只有三十许人,眼尾有细纹,若仔细瞧瞧,恐怕不止这年龄。 “敢问这位娘子,前辈走了几日?” 女子笑了笑道:“我姓岑,你叫我岑姐姐便好,客栈是我所开。万人屠已走了三天,姑娘这会儿去也来不及,他即刻便会返回。” 万人屠如何做出这等事,倒有点像穆乘风的作派了,从前他都是带着自己一起,无论什么事,两人一起面对。 卫小歌心中有些不乐,面上却不显,笑道:“多谢岑姐姐照看,我这便返回客栈等候。” “你若一人等得心焦,不妨到前方荷塘边的翠柳居,我煮茶给你喝!” 哪里有什么心思喝茶,卫小歌摇摇头,抱拳道:“谢姐姐好意,我还是回房等着吧,因前几天刚进阶,尚需要稍稍稳固下修为。” 她去了客栈大堂,食不知味地用了饭菜,便径自回到东厢房。 盘膝端坐在床榻上,不知为何,却无法静下心来。 窦绮,闵子清,还有绝剑大头领燕云天,侍卫大统领王河山,全部战死。李中趌本身的修为未必登峰造极,但是手底下收罗的人可真不简单。 当然,还有死长贵带着一堆大妖的缘由。 长贵他真可信吗? 直到月上梢头,卫小歌点上蜡烛,瞧着微红的烛光发呆。 忽然间,外头传来轻微的衣袂飘飞声,她飞快冲出房门,跳到庭院之中。 小院围墙上,站着的却不是她期待的万人屠,却是一身红衣的长贵。 心蓦地一沉,她立刻问道:“万人屠呢?” 长贵跃下墙头,站在她面前,背着月光的脸上,瞧不出什么端倪。 曾经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弟弟,如今已高出一个头了,长贵的身量与死鬼秦郡守相若,清瘦而修长。 “姐姐,为何你从不问及我的安危?”长贵郁郁道。 “因为多数情况下,都是你自己没事找事,若我为你担忧,这日子根本没办法过。”卫小歌直言不讳。臭小子无风都掀起几尺浪,打也打了,骂了骂了,管不住也懒得管。 “如果......如果我说,他回不来了呢?” “你做了什么?”卫小歌面上一片寒冷,一体双魂的长贵,神经病又发作? 长贵掉过头,望着围墙外的一株高大的枫树道:“有人一定要瞧瞧你,我带他来了。” 树梢上站着一名华服男子,却是卫小歌最不希望见到的李中趌。 “长贵你......”卫小歌心中绝望到极处,既然李中趌还活着,万人屠并未返回,那么定然凶多吉少。 没有立刻拔刀相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站着,等候李中趌如云中踏步似的,缓缓落到庭院中。 李中趌上下打量了卫小歌,“孤今儿听到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原本实在无法相信,不过眼下听你与秦公子说的话,却是信了。卫小歌,你竟死后重生?” 长贵对李中趌,当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卫小歌想了想,点点头,没有否认。 拼不过,就只能暂且忍辱偷生,自己若有价值,李中趌定然舍不得杀了。 往后再给万人屠报仇...... 长贵到底是何目的,真要与自己同归于尽不成? 第五二七章 谁的虚情假意 李中趌又道:“听说你本是在杀秦公子之时,被自家妹妹所误杀。” 都听说了......卫小歌给了很藐视皇权的大白眼,“还请道明来意,唠唠叨叨地作甚?” 李中趌面上露出嫌恶之色,这女子一向对自己十分不客气,全然没将自己曾经的郡王身份,如今的帝王身份放在眼中。 身为皇族,能随意抄家灭族,剥夺人的自由,决人生死,她难道不知么? 他耐着性子道:“我若杀了你,下回你说不定会再次重生,你说,我该对你用天牢里哪样刑法,你才肯对我道明重生之秘呢?” 重生之秘吗,呵呵,系统会洗去李中趌的这段记忆,不过目前看来,丁土还没来得及通知“上头”。 提起刑法,卫小歌脑中泛起前世做卧底,死前的那一幕。 被注射了烈性毒品,遭受过电击,最后一枪崩头。 “刑法么,只管放马过来,我若是服软就是你孙子,反之你便是我孙子!”她面带若无其事的微笑说道。 真让人忍无可忍啊,还不如直接举刀上。 如今踏入内窍,趁着对方措不及防,未必不能一招奏效。 李中趌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被对方如此蔑视不提,话说得如此粗鄙。 软硬不吃的卫小歌......她必定有所依仗,如此重生,世间任何大宗师都办不到,难道这世上真有仙人不成? 可是,她可半点不像仙人,一身俗气。 想到俗气,他不禁转头瞧着俊美得已分不出性别的红衣青年,秦守阳恐怕更像仙人,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这般的妙人,而卫小歌竟要杀了,偏偏这名义上的弟弟还一心袒护着她。 “守阳,孤知晓你不舍得叫你姐姐受苦,如今这局面,你说该如何。是杀了,还是囚禁?” 长贵摇摇头,“你明晓得,我心中只有姐姐一人,这次带你来见她,本意则是向你告别,与她一起回乌金国。” “你......孤对你不好么?”李中趌幽深的双眸,顿时有一瞬间的失神,面上怅然。 “你于我,亦师亦友,然而我身为堂堂男儿,又如何委身于你?” “这天下是你我并肩而得,如今乌金国已不再有世袭郡守,九郡改为二十七州,你难道要去做那知州?” 长贵笑道:“世间荣华富贵,我从未看在眼中,不然也不会助表哥穆王一统乌金国。他曾言将王位让给我,却叫我一口回绝了。” 李中趌面露怅然,“孤封你做亲王,你也不肯做,我能掌控天下人,却无法对你有丝毫掌控之能。” 听着这一段让人肉酸的对话,卫小歌膛目结舌。 长贵什么时候这么清高了,而李中趌竟是个断袖......不对,他从前与秦玉灵有过一腿。 果然做皇帝的,在某些方面,百无禁忌。 两人一顿“缠绵”的扯皮,她听得十分不耐烦。 长贵明显是虚情假意,拿自己当幌子推脱对方的“情意”;姓李的大权在握,后宫不知塞了多少女子,还不知足,学着人要寻个“知己爱人”。 这两个凉薄之辈,谈什么情情爱爱,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耳朵听得难受之极,卫小歌高声打断这两人,“长贵,万人屠呢?” 长贵道:“此事我可不知晓,皇上定下计策围剿他,这会儿是生是死,全看皇上的一句话。” “长贵,你打算如何带我去乌金国?”卫小歌没有问李中趌,反正他未必会说。 “看姐姐是想活着走,亦或咱们死在一起。”长贵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对生命已厌倦得可有可无。 卫小歌面色冷然,活着不愿意与长贵同一个屋顶,死了也不愿意同一个时辰。 她目测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五尺来远。 而李中趌隔得稍微远一些,大约有十尺,恐怕是前几天被自己伤了咽喉,刻意提防着。 她猛然以感知瞬移五尺,手里的刀已架在长贵的脖子上。 “可惜,我可不想与谁同归于尽!李中趌,说出万人屠的下落,让他来寻我,不然你心爱的人立刻死在你面前。” 长贵面色惨然,“姐姐,这是你第二次将刀放在我的颈项间,我便那般遭你的恨吗?” 懒得搭理长贵,卫小歌不耐道:“李中趌,快说,万人屠呢?” 李中趌长叹一口气,扬声道:“来人。” 两道身穿黑衣的身影如鬼魅似的闪现,双双跪倒在他跟前,其中一人道:“皇上有何吩咐?” “昆阳湖的战况如何?” “皇上,影三十六与影二十七即刻便到。” 原来不断有人将消息传递给李中趌,连他本人都不晓得万人屠的生死,卫小歌只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等待,简直度秒如年。 握刀的手纹丝不动,然而瞧见长贵那张一心求死的脸,她只觉得心头火气往上窜。 混帐东西,想死就死,谁还拦着他不成,非得拉几个垫背的。 坑死万人屠,又将重生之事对李中趌道明,明摆着跟自己过不去。 便是耐心再好,也给磨得一点都不剩,她将手里的刀往前送了一丝,只见长贵的脖子上立刻鲜血长流。 万人屠寻来的这柄临时用的短刀,虽说远远及不上枕梦,却是极其锋利。 李中趌面露焦急,立刻道:“你这粗鄙的女子,还不快住手。你那土匪丈夫尚未死去,须臾便有消息。” 卫小歌笑了笑道:“你既如此担心秦公子的安危,不如你们二人交换一下,我放过他,以你为质?” 李中趌怔住。 自己身为一国之帝王,血脉高贵,如何能为质。 然而,秦公子若死在自己的眼前,如何舍得? 良久后,他眼神幽幽地瞧着长贵,轻声道:“你先前为何不反击,这岂不是让孤陷入两难么?” 即使是这等紧要关头,卫小歌不禁忍不住鄙视地大笑,“先前还一派含情脉脉,这会儿乌龟脖子就往后缩了,脸皮果然厚得很。你既舍不得与他同生共死,谈何情爱。” 李中趌冷言道:“孤为一国之帝,万金之躯,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大魏举国上下的臣民,须得放在心中。” 卫小歌又是一阵狂笑。 “别笑死我了,你可太当自己是个东西了,平头老百姓管谁当皇帝。十年间皇帝换了三回,许多人还以为你这孙子的爷爷永熹帝还活着。再说,你死了,马上就有其他的帝王上位,生生不息。” 李中趌竟有些无言以对。 第五二八章 寻死 权势的威慑,仅限于那些受权势所控的人。 天高皇帝远,黎民百姓汲汲營營,一生连一名区区县令都不曾见过,又怎会管皇帝是谁。 眼前这名女子,不管她来自“仙界”,还是原本就是此界之人,机缘巧合重生。她根本不受权势所限,自己能杀了她的人,却夺不去她这般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姿态。 李中趌终于有些明悟。 从前在寿王府的那次会晤,对方稍作了些姿态,并未过于“冒犯”,现今本性毕露,根本就是个无君无父之人,单凭这一项,便可至她死罪。 “你就不怕我灭你九族?” 卫小歌不禁失笑。 “来来回回就是这句话,不是已灭了王家的九族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孤家寡人一个。另外那头家的弟弟妹妹们,也是秦公子的弟弟妹妹,你杀了他们,秦公子恐怕要与你立刻翻脸。” 打嘴仗,竟处处落下风,李中趌面色沉沉,若对方当皇权如无物,心中毫无畏惧感,无论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 一时间四周一片寂静。 两名影卫仍旧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心中却均想,难道皇上不是天吗?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如此冒犯天颜,凌迟都不为过吧! 没过太久,再次有影卫前来,乃是之前所说的影三十六与二十七。 “万人屠可服诛?”李中趌问道。 “回皇上,重伤被擒,喂了锥心化气丹,已投入地下秘牢之中。” 李中趌淡淡一笑,对卫小歌道:“你放了秦公子,我放万人屠,将你的秘密说与我听,这不是一笔买卖,无可商榷。” “好,你将万人屠带来,我们互换。” 长贵满脸悲戚之色,“姐姐,我宁可死。” “想死就自己找条裤腰带,勒死自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卫小歌毫不留情地说道。 眼泪簌簌而下,长贵忽地抬起袖子,抹干了面上的泪痕。 他略略侧过脸对李中趌道:“此生负了皇上,来世若我为女子,必报答皇上的知遇之恩。我不欲见到万人屠活着,就此别过。” 说罢,他立刻就要往卫小歌的刀上撞。 几乎来不及收刀,卫小歌一身冷汗地将刀挪开。即便如此,长贵的脖子上已出现一道不浅的血沟,差了毫厘便能切断咽喉。 长贵这般寻死,万人屠还有活路吗...... 她只略略怔了一瞬,一道青影“嗖”地从她身边掠过,将一身是血的长贵夺走。作为外窍高手的李中趌,速度惊人,已扶住长贵。 他轻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我知晓你至情至性,她心中没有你,便是杀了她那土匪丈夫也无用。” 长贵咬着唇,猛地从袖中摸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对着自己的心脏又狠又准飞快捅下去。 “你......”李中趌慌忙拦住,面上滴下冷汗。 他求死之心如此之强! 尽管知晓他一体双魂,许多时候无法控制自身,但是为何如此决绝? 难道自己以帝王之身,与他成为知己好友,还不足够抵御心魔吗? 自己这惊慌失措的模样可不能叫人瞧见,李中趌对着几名影卫厉声喝道:“还不速速退下!” 四名影卫立即倒葱磕头,随即纵身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卫小歌细细听着动静,知道他们去得极其之远。 按照李中趌的老习惯,不希望人打扰的时候,众人须得走得完全听不到他任何动静的地方。 她心中一动,总觉得眼前的情景有些怪异。 李中趌已拿出与万人屠一般无二的雪莲精,撒在长贵的脖子上,血立刻止住。 长贵微微一笑,“皇上,我如今越发不能自控了,你不必如此!” “留得一日便是一日,当日叫你去刺杀老皇,还记得你那英气勃发的少年模样,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下来。换上女装的模样,让人至今难忘......” 说话间,李中趌竟略略有些哽咽。 卫小歌心想,看来,李中趌分明不是个正经断袖,喜爱的是长贵的性情,还有他作女子打扮。 当初在宫里见到扮小宫女的长贵,的确有些奇异。 两人一同去杀绑着蓝色丝带的岚郡王属下,竟有无数侍卫杀红了眼,疯狂之下对长贵生出禽兽之念。 她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一边握着刀伺机而动。 长贵摇头不语,面上露出许多温柔之色,“皇上,当日有负所托,守阳愧疚不已。” “时也命也运也,我从未怪过你,你为我做的那些,我牢记在心。” 李中趌说道这里,定定瞧着眼前惨白的脸,手下的腰肢比女子还柔软,只觉得这一生所遇到的人之中,无论男女,再没有比眼前的俊美男子更出色。 他杀伐果断,聪慧到极致,无情之时动人,有情之时更动人。 再也无法忍耐,他将红衣男子揽入怀中,抱得极紧。 “皇上,快放开我。你......我们同为男子,你不可如此冒犯我。”长贵不断挣扎,却是徒劳。 “我再也不要放手,你那姐姐,我替你杀了一了百了。万人屠更加不需要留,回头让人砍了他的头颅。” “替我杀了万人屠,他辱我甚多,此人不死,我此生难安。”长贵仿佛放弃挣扎,恨恨道。 “好!” “不可伤了我姐姐的性命。” “都答应你!” “谢皇上!”长贵柔情无限,专注地瞧着李中趌,“你是当世枭雄,怎可被情所困......” “我只被你所困。” “嗯......”低低地答应了一声,长贵忽地以双手揽住李中趌,将头挨到对方的脖子前,张嘴咬下去。 李中趌浑身一震,面上竟泛起潮红,这感觉仿佛瞬间让他登上极乐仙界,再也无法克制。 百忙之中,他忽然想起卫小歌还在围观,忙转头道:“还不速速退下,我饶你不死。” “我这就去劫牢,你们慢慢亲热吧,没时间瞧热闹!”卫小歌淡淡说道,转身就走。 她已瞧见长贵的手,按在李中趌的后心。 这小子为求杀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男色都能牺牲。 如此近的距离,只要几枚机括中的毒针,便可要了李中趌的命。 第五二九章 击杀 刚转过身的卫小歌,听李中趌一声痛苦的闷哼。 长贵得下手了! 她飞快瞬移到两人身边,袖中从宋天择那里弄来的银色绳索,嗖地飞出去,绑住李中趌的脖子。 随即以全部的感知力催动。 按照正常情况下,脖子会立刻被扭断,然而对方是外窍高手,竟被一股强劲的真气阻住。 对于卫小歌的攻击,李中趌置之不理,怒目圆睁,掐住长贵的脖子,“为什么?” “你......不许我与.....姐姐同生共死,那么......我与你死在一起也好!” 被卡住脖子的长贵,尽管说话十分艰难,但是却并不显得惊慌,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情意。 电光火石之间,李中趌口中已吐出黑血,手中的力道加强,极力要与长贵同归于尽。 “那......就死在一起。” 这一生,从步入内窍的那一刻,他便希望登上九五之位,靠着眼前这名红衣美男子的帮助,他做到了。 秦守阳......他果然是个疯子。 或许,正因为他这般疯魔,才让自己深陷其中。 然而,最后一瞬,他的手却掐不动了,秦守阳支起了元气防御罩。 “骗子......”李中趌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担心长贵被掐死,卫小歌早飞快扬手弹弓射出三枚钢珠,直冲李中趌的后脑。 即使力道强劲,却仍旧被对方的真气崩开。 钢珠不能奏效,她手中短刀划出流光,斩向对方的后颈。 “犯上的蝼蚁!”李中趌一身爆喝,挥袖将卫小歌甩出数丈开外。 可是,他却扯不开脖子上圈着的绳索,对方一直以感知力控制着这样宝物。 眼前越来越黑,真气提不起,就这样死了吗,刚刚登上权势的巅峰...... “我不甘心!”将仅剩的真气灌注全身,李中趌再次狂暴大吼,抓着长贵的脖子,向卫小歌疾驰而去。 要死,大家一起死,阴狠狡诈的秦守阳,还有该死的卫小歌! 正在此时,一支不知从哪里破空而来的重箭,直直钉入他的眉心...... 温热的血四溅! 卫小歌呆滞了一瞬,这一箭是万人屠射的,这货根本没有被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古怪? “姐......” 听到长贵微弱的喊叫声,她回过神来,即使李中趌已死透了,但是卡在他脖子上的手,一时间无法掰开。 卫小歌忙将尸体的手指掰断,这才将早已脱力的长贵解救出来。 使劲咳嗽了数声,深深呼吸了几口,长贵这才缓过气来。 “没想到他对毒药的抵抗力,竟到如此地步,差点真跟着一起死了,我才不要与臭男人同生共死。” “少说两句吧,还不是你起心欺骗人的感情。”卫小歌没好气地说道。 “卫长贵,为何暗杀的地点在此?” 墙外忽然传来万人屠的声音,话音刚落他已跳进墙头,手中的大弓还未收起,满脸阴沉。 长贵想了想道:“我想知道,姐姐有多在意我。” 万人屠装糊涂,矢口否认,“王氏女比你尚小几岁,她如何是你姐姐。” 长贵还待要说,卫小歌厉声喝道:“长贵闭嘴!” 万人屠猜到是一回事,但是长贵一旦说出口,那么万人屠势必又要被清洗一次记忆。长贵已害过万人屠一回,这次竟当着自己面,又打算故计重施。 长贵悻悻道:“只有我与你是一样的,为何偏多出个他来。” 卫小歌哼了一声,“谁与你一样,快些将李中趌的尸首收拾了,我瞧你与他才是一样,都是只问结果,不择手段的货色。” 为登上皇帝的位置,连金秀秀这等毒蛛妖都网络在麾下。 更不提动辄灭人的满门! 虽然自己与王河山没有交情,第一次入宫自己冒充窦绮的弟子,只打个照面。杀死李中趌,这也算是借用他孙女的身体的酬劳,为他死去的满门老小报了仇! 看着那具倒在血泊中的人,长贵面上露出一丝柔和之色,“其实,我有些舍不得杀了他,这般有趣的人。可惜,我并非女子。他死了,我几乎有些寂寞了。” 卫小歌鄙视道:“别假惺惺了,他一天不死,你一天不得自由。他的控制欲极强,哪里永远允许你一直吊着他,若即若离玩暧昧。” 长贵点点头,“这道理我懂,此人精明无比,陷进情爱中才无法觉察我的虚情假意,哪天脑子清醒,必定会恼羞成怒。” 多数时候李中趌十分小心,一贯喜欢独处。 若召后宫女子侍寝,身上别说武器,均是光着身子用锦被裹着抬进他的寝宫,完毕之后便即刻送走。 即使为友多年,李中趌向来对自己多少有些提防,这次以死相逼,他才没能克制。 同样都是无法信任旁人的人,谈何友情,谈何情爱? 这一生,能信的只有长富和姐姐,或许还有赤诚君子穆家表哥。即使姐姐拿刀砍自己,却不会拿自己当工具使用。 “我准备好了棺木,挖好了坑,就在这一大片枫树林的深处。李中趌喜红,无论是红梅,还是桃花,或者秋天的红叶。” 长贵说罢,将尸首提起,跳出围墙外。 卫小歌心想,喜红的人似乎不止李中趌吧,不过,难道是因为对方喜欢红色,长贵才成日里穿一身大红锦衫? 一身是血,浑身粘腻,她对眼前一直面色略显阴沉的万人屠道:“我去洗漱一番,你将我丢下一人出去杀敌,这帐咱们回头再算!” 听到让人感觉熟悉无比的口吻,万人屠一扫脸上的阴霾,忽然展颜笑了,“我也得洗洗,不如咱们一起?” “不许!” 卫小歌扭身就走,见到万人屠无恙就好,还真以为他被喂了什么古怪的“锥心化气丹”,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烧了热水,刚跳入浴桶,门外万人屠却在敲门,“我给你送换洗的衣裳。” 卫小歌愕然,难道这般迫不及待? 她没好气地说道:“我已准备好了。” “别生我的气可好,此行有些凶险,李中趌阵营中的几人,均是老奸巨猾之辈。其中有两人明明事先说好,临时却倒戈。我怕你无法判断敌我,只得只身前往。” “我并未生你的气,见你好生生的,心中十分欢喜。”卫小歌扬声道。 恐怕也只有李中趌与万人屠,这等擅长从细微处辨别对方意图的人,才能应付宋天择这样让人无法预料的老滑头吧。 “你既不生气,那我进门了!” 还没等卫小歌同意,门闩竟被他从外面,用真气拨开。 第五三十章 伏击与反伏击 开门的手势这么纯熟? 无耻啊! 卫小歌摇摇头,坐在热气腾腾的水中,瞧着眼前笑眯眯的万人屠。 这会儿自己没穿衣裳,丁土应该早避开了。 不过,就怕系统会对万人屠“定期检查”,查探他的记忆。 “这会儿咱们可以说一些私密的事,我洗浴之时,不会有人监视。”卫小歌直言道。 万人屠点点头,放下手中捧着的里外换洗衣裳,盘膝坐在不远处的床榻上。 “那些记得的地方,顺路的都去过了,江陵的危楼,潞州沿江的客栈,灵州的天极据点。每天静心打坐冥思,修复上丹田与魂魄之间的损伤,只为能记起过世的娘子。” 心中感叹又怜惜,卫小歌轻声道:“你可记起了?” “模样还有些模糊,但是记得你说话的口吻,还有一些咱们一同经历过的事,不过我迟早会全部想起......”万人屠又道。 说起来,不断以感知引微量的天地元气,探查自身魂魄,益处不小。 这乃是大法修们经常做的事。 而身为外窍武修并不会做这等无聊的事,一般来说都是由上丹田引入大量元气,直接没入身体之中,化为真气。 从前也试过沟通魂魄,却始终有些不得其法,仿佛有一道墙挡住。记忆受损的这段日子,却没有这等障碍,对天地元气的掌控,渐渐达到入微。 离大宗师之路,迈进了一大步。 只要步入宗师境,便不用再忧心被人清洗记忆了! 上次去了一趟天昊宫,回家便被神秘力量抹去记忆,然而阳明真人与知微,还有长贵却都安然无恙。 显然作为大宗师的阳明真人,对方拿他没奈何。 至于长贵,他说与娘子是同路人! 那么知微呢,也是与长贵一样的同路人? 抑或他的修为,已接近大宗师,无法改变其记忆? 其中的弯弯道道已昭然若揭,万人屠心想,无非是有仙者在世间,做一些不为人道的勾当,不希望有人知晓罢了。 娘子从前全然不懂的修炼,她应该不是大能仙者,想来是受控于他们的人...... 见万人屠一副沉思状,良久不语,卫小歌奇道:“你巴巴撬开了房门,就打算这般瞧着人洗浴么,先出去吧!” 万人屠笑道:“我老老实实的,你倒赶我出去了,我与你说说我与长贵灭杀李中趌的全盘计划吧,其中略有些变数,但是大体没有出错。” 心中早就好奇得难熬了,卫小歌忙点头,“赶紧说!” 好奇心还是那般强,万人屠暗自好笑。 “咱们成亲的那座小院,四周都有李中趌的耳目,因此我与长贵会晤之事,他心知肚明。这般却是更好,让对方觉得自己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接下来,长贵便入宫表明立场,坚决站在李中趌的身边。 于是,就有万人屠在昆阳湖埋伏,而李中趌派遣了大量人马去反伏击。 万人屠带去的人中,有沉乾这名武力超越多数外窍的大妖,还有擅长陷进机关的鲁巧,湖下有二十多名佩戴避水珠的北疆武修。 另外一方的人数,有五倍之多,不是内窍顶峰,就是大妖与外窍高手,还有数名大法修。 不过,宋天择已被策反,还有另外三名外窍供奉,同时也各自被万人屠利诱之。 尽管势头瞧着对万人屠不利,摇摆不定的宋天择,最终站在万人屠的这一边,却有两名外窍供奉,临时反咬一口。 要打仗,就必须挑合适自己的战场! 己方的北疆武修都埋伏在水下,都是一帮悍勇的亡命之徒,当初岚郡王十几万人马,都被他们区区三千人打得丢盔弃甲。 因此,万人屠与沉乾,还有宋天择暗暗下黑手,不断将人拖入湖水之中,下方便有天罗地网等待。 杀死的人不计其数,大妖足足有三十人名,还包括两名外窍武修。 还活着的那些见势不好,投降了! 至于给李中趌汇报战况的影卫三十六和二十七......三十六是与对方身量相当的戴遥,而二十七是擅长改变真气波动,体型与声音的赵无痕。 万人屠原本等李中趌去地牢的途中,与长贵联手,灭杀对方。 不想长贵却自行动手。 “......只是,我万万没料到长贵竟将李中趌引到你这边,几乎来迟一步。好在即便我不来,你大抵无事,长贵却要被他活活掐死。可惜了,早知就再拖上几个呼吸。”万人屠言之有憾地说道。 卫小歌白了他一眼,长贵死了,自己也完蛋了! 万人屠果然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先离间了部分李中趌的人,又设下连环圈套...... 其中果然凶险万分,他不放心自己跟随,当然是嫌弃自己修为太弱了! “我得穿衣裳了!” “嗯!”万人屠坐着巍然不动。 知道无法打发他,卫小歌略感无奈地从浴桶中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套上衣衫。不知为何,大约是因为换了一具身体,竟有些羞涩之感。 以眼尾瞟了瞟万人屠,见他双眼透亮,冒出曾经让她熟悉无比的禽兽之光。 “你刚踏入内窍,我再等等。”万人屠说道,感觉自己嗓子有些发干。他从床榻上跳下,挥手以真气将卫小歌的头发烘干,“我给你梳头,昨日见你仍旧梳着未嫁女子的式样。” 手摸青丝,他拔出匕首随手裁下一缕,又将自己披散的头发削了一缕。 两股头发合在一起,用帕子包好。 “往后你万万不可再大意。前车之鉴,危机之时万万不可让人近身。敌人不可怕,愚昧的自己人,才真正害人不浅!”万人屠郑重道。 卫小歌苦笑,被养大的妹妹误杀,“谁料得到呢!” 猪队友永远比敌人更坑人! 而且是投敌的猪队友......豆蔻,不提也罢!自己没那么善良,原谅她不可能,杀了也做不到,由她去吧! 万人屠点点头,“即便是信任的人,如长富与长壮,你也不要掉以轻心,没有默契的战友,最好离得远远的。薛绍奚却无妨,他与你配合得甚好,却无妨。” 卫小歌默默。 长富和长壮,还有诗诗与薛绍奚,往后却没办法相认了。 仿佛猜到她的心思,万人屠摸了摸她带着一丝忧伤的脸颊。 “不要难过,过些日子我带你去瞧瞧他们,就说你是我的娘子!” “不必了,我远远瞧瞧他们就好。”卫小歌摇头。 如果真按万人屠的做法,大伙儿肯定会想,尸骨都没寒呢,变心的速度好快...... 第五三一章 皇帝轮流做 一边闲闲说着话,万人屠将卫小歌的头发挽好,然后郑重其事将那枚白玉簪子插到发髻上。 仔细端详了片刻,铜镜中娘子的面孔显得有些模糊,却无端端让人恍惚,仿佛那便是记忆深处的她。 一时间竟怔住。 “想什么呢?”见万人屠有些神游物外,卫小歌问道。 “我在想,幸好你不是男子,不然我得学李中趌了。”万人屠回过神来,满脸调侃地说道。 若真如此,那该如何是好? 是何等样貌倒不大重要,即使是男子也罢了,她便是她,管那么多做甚! 卫小歌顿时无语。 真是异想天开! 好在丁土虽不着调,估计干不出无聊到这个地步的事。 咳嗽了两声,她笑道:“瞎说什么呢,眼下我尚有一件难题需要解决,得带长贵去瞧瞧知微道长,有些事须得请教道长。” 万人屠感慨道:“包括我师父在内的三名法修大宗师,上天的上天,入地的入地,我想如今天下间最精通法术的人,莫过于知微道长。” 卫小歌笑道:“日月轮回,新老交替,这是必然的事。将来,就看这新一代的法修武修们,谁能脱颖而出,成为大宗师!” 几乎五十多年没出现在世间的刀神,估计早就长眠了;养虎为患的孟轲,糊里糊涂地死在长贵与李中趌的谋算之下。 论及个人武力值,恐怕再难有人是万人屠的对手。 外带他还有一批千锤百炼的狼虎之师,二三十人能力战几百名修为相当的人。 明白娘子指的是自己会成为未来的大宗师,万人屠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 “大宗师嘛,我缺点契机和历练。不过眼下老的都去了,往后我称霸,往后咱们可横着走,谁挡了路就一脚踢开。对了,你要不要弄个皇后当当?” 卫小歌啼笑皆非,“又胡说八道,你耐烦去当那皇帝,我还不耐烦成日里被一堆人盯着。回头解决了长贵的事,你带我去北疆走走可好,我想瞧瞧碧水湖,还有常年不化的冰川。” “我若抢了李家的皇位算不得太难,只是人间权势我并不看在眼中。与你相伴,我们一同登上武道巅峰,才是我最希望做的事。” 说罢万人屠猛地将卫小歌紧紧揽在怀中,只觉得心潮涌动不已。 娘子,她就好像是自己缺少的另外一半,从此在滚滚红尘之中,不用一人孤寂。 ...... 次日一早,赵无痕前来报到,与万人屠清点了下这次的收获。 李中趌“驾崩”之事,还未传出去,他们也不好肆意收刮,只将李中趌在外头藏着的私产给盗空了。 “万大哥,这皇帝的位置,你属意谁?” 万人屠问道:“被幽禁的李中越还有救吗?” 赵无痕摇摇头,“肥鲁说几处经脉被截断,无论修法还是修武,都不成啦。” 卫小歌不禁黯然。 当初李中越早决定加入紫薇星,可是却如赶鸭子上架似的,被自己的亲爹与祖父永熹帝推上那位置。 比起来,他在手段和谋略一途,远远及不上李中趌。 当日孟轲横插一手,当真害了不少人! 万人屠皱眉道:“杀皇帝就是麻烦,还得善后!我回头去瞧瞧他,手里有些治愈经脉的奇药,不过见效太慢,并且未必能治愈。暂且对外声称他修为恢复,然后再慢慢寻其他继承者。” 赵无痕笑道:“大哥如今改作好人了,竟担心大魏举国大乱,按我说凭什么皇帝非得李家人来做,干脆咱们将这皇帝的位置拿来当当。” “难不成你要做皇帝?” “太拘束了,不干!我是说大哥去做,咱们先扶持个傀儡,夺了兵权之后,再废了他。” “一派胡言!”万人屠对着赵无痕虚虚踢了一脚。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长贵,猛地抬起头道:“赵前辈说的未必没错,万前辈不当这皇帝,我却有兴致上位。” 万人屠瞧了长贵几眼,不屑道:“不是我对你瞧不上眼,你天资极佳,脑子好用,却着实心胸狭窄。若你做皇帝,岂不没事便灭人九族?” 长贵笑道:“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有必要杀的人不会放过,没必要杀的人,我会留着。前辈只要不阻拦就好,我自有办法登基。” 冷哼了一声,万人屠道:“你有什么办法,无非是给人当儿子,假传圣旨。” 长贵不以为意道:“竟叫前辈猜着,我原本姓秦,幼年送去卫家当儿子,现今改成李中趌的儿子,这年龄上也说得过去。这天下本就是我助他打下,我来做岂不最合适。” 一直未出声的卫小歌,心中却有些难以决断。 是将长贵暂时带走,等尘埃落定之后,再放了他;还是由着他去折腾,当这个劳什子皇帝呢? 臭小子永远不甘平静......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 这位置长贵不坐,李家未必坐得稳。 李氏再无其他成器的子弟,因此极其有可能出现皇帝轮流做的局面,各方世家大族争抢,从此改为他姓。 万人屠能照应一时,可是他绝对没那个耐心给李家当“供奉”。 暗暗思量良久,她慢慢开口,“长贵,我不拦着你,不过你得谨记李中趌与岚郡王的教训,做人须得留一线,不然惹了你惹不起的人,你自己死了也罢了,必定会连累长富。” 长贵笑着点头,“放心,我如今不是小孩子,不会一意孤行。我也不叫长富做什么王爷,多给他些上好的药物,多多指点他如何修炼。” 她还当万人屠会继续反对,不料万人屠忽然说道:“你既有此决心,我也懒的管了,我助你一个月的时间,暂且辖制军中势力。” 长贵忙恭谨拱手,“多谢前辈,往后我断不会再乱生事!” 卫小歌暗道,信你才怪! 时间不等人,几人即刻进京。 长贵兴头十足地去假造圣旨,万人带着人去“拜访”三名外窍大将军。 卫小歌与戴遥一起去见李中越。 夺了皇帝的位置,给他一个闲散王爷的头衔,卫小歌本以为没有修为的李中越定然憔悴萎靡,不料他却显得十分平静。 李中越瞧着她,面露一丝和煦的笑容,“上次你爷爷带你来见我,还是三年前,如今你已踏入内窍了,很好!” 卫小歌心知肚明,他指的是王氏女。 第五三二章 登位 并未跪下,卫小歌很恭谨地长揖行礼。 李中越并不以为意,笑了笑道:“这般才好,我到如今尚未习惯被人跪着叩首。” “多谢王爷恩典。” 卫小歌莞尔。 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却仍旧没有皇帝的架子,想来正因为如此,这才辖制不住底下的外窍供奉。 刚正不阿的他,若是宋天择等人要好处,未必会大手乱挥的给予。高价养供奉......也只有李中趌与岚郡王这等搜刮起来不遗余力的人,才能做得到。 大魏国库向来不丰盈,听赵无痕说,皇宫里的内库也没什么好东西,银子都没多少,只在李中趌的秘府里才翻出些值钱货。 “王爷,我与这位戴遥大哥,带了些治愈经脉的药物前来。” 李中越惊奇道,“还有这等奇药?” “见效或许有些慢,也未必能全然治愈,王爷本就是外窍武修,既开启了上丹田,只要经脉略略恢复少许,可试试感知外放修法,引微量天地元气入体,以感知改变其波动化为真气,如此便可自疗。” 见卫小歌侃侃而谈,李中越更觉稀奇,“你这小丫头,连这些都晓得?” 还小丫头呢,唉......卫小歌满心无奈,忙否认,“我哪里晓得,乃是万前辈要我前来转告王爷,药也是他给的。” 李中越点点头,“如此多谢他了,这位戴兄弟,从前也是见过的,想必万兄有些话要转告我吧!” 戴遥拱手行礼,“王爷可有意再登帝位?” 李中越瞧了瞧卫小歌,微微一笑。 “其实先前王小姐不提,我原打算可慢慢试着修法,只是囚禁此地不得自由,甚为困扰。这帝王之位,我一来不喜政事,二者修为不足,还是让能者居之为佳。” 顿了顿,他又道:“李某曾是一军汉,知晓战场残酷,因此唯有一事相求,切勿将战事扩大到整个大魏。若能不动大的干戈,无论谁做皇帝,我在百官面前下圣便是。” 如此豁达的人......卫小歌心中赞叹不已。 “王爷,登位者兴许是秦守阳公子,他正是手刃李中趌之人。” “他......”李中越面露意外之色,愣了良久后才道:“此子,非寻常人也。” 卫小歌干笑了两声 岂止不寻常,对方说话真客气!幸好没有人知道自己是长贵的姐姐,不然太难堪了! 长贵这种人,谁摊上谁倒霉!他与李中趌联手,将李中越拉下帝位,然后掉转矛头,反过来将队友给捅死了! 话已说开,卫小歌便将长贵打算冒认李中趌之子的事说明,表示此举正是为不起大的干戈,用最容易的方式登上皇位。 李中越沉思了良久,长叹一口气道:“李氏江山气数已尽,便是我反对,秦公子迟早会握住兵权人马,自行登位。” 简直说得太正确不过了,卫小歌与戴遥齐齐点头。 除非将长贵给杀了,不然他定然不会安分。 ...... 熙熙攘攘中,在短短五天,长贵便穿上龙袍,以李中趌唯一的子嗣,意气风发地登基。 而出面证明他这假儿子身份的人,正是退位的先皇李中越。 与此同时,无数心有不甘的李氏子孙,在京城传播流言,“父子”二人的样貌毫无相似之处。 然而木已成舟,米已成炊,接下玉玺,穿了龙袍,坐上龙椅,新的大魏皇帝已然产生。 对李中趌暗中势力十分了解的长贵,不费吹灰之力,便接管了几营影卫。 而军队中的外窍大将军,则被万人屠镇压了下来。 让卫小歌刮目相看的是,长贵竟将这皇帝做得似模似样。 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大赦天下,减免当年的赋税。 接下来,削减了许多旁支王族李氏的爵位,减少国库开支。 然后将几名曾被李中趌被流放的文官召回朝中,替代那些朝中反对他的声音。 同时任命自己的心腹为武将。 那些一直从沛阳郡,便一直跟随的人马,卫小歌见到曾打过仗的童将军,还有......铁英男。 重新回到大魏,成为将门之家,乃是铁家毕生奋斗的理想。她心想,那位铁家老祖母不知道死了没有,如果没死,这会儿可以安然瞑目了。 仍旧是一身白袍,作男装打扮的铁英男,站在朝堂上十分耀目,叫人侧目。英姿飒爽的铁英男,因从未间断修炼,三十许人瞧着只有二十来岁。 当初秦郡守要将她送进穆乘风的后宫,想必此女不乐意,被长贵收罗了。 卫小歌躲在帷幕后方瞧热闹,心想铁英男不知嫁了没,会不会又要寻万人屠? 不过,万人屠与自己住在宫中,她想见恐怕也见不着。自己的丈夫,说什么也不让给人,即使铁英男再正气善良,让人心生好感也不成! 一直在皇宫住了一个多月,众人等到了知微。 长贵将知微安置在一座偏僻的宫殿之中,吩咐宫人,除了送膳食,其他时候,不许走进宫殿二十丈之内。 傍晚用过夕食,万人屠与卫小歌便齐齐拜访,不想长贵已提前到达,茶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到。 卫小歌心想,长贵灭了天昊宫,说起来两人其实算是死敌。可是,知微却在阳明真人死后,脱离了天昊宫......这帐该怎么算? 越发恬淡出尘的知微,对着卫小歌的长相,显然吃了一惊,随即凝神瞧了数眼,脸色微变。 “姑娘的魂魄波动,竟与贫道的一位好友十分相似,只是稍显弱了数分。” 原来,知微看人不看脸,看人家的魂魄......卫小歌笑道:“以免万人屠如凌云子道长那般,被洗去记忆,还请道长暂且不必说破。” 长贵接口道:“道长或许还不晓得,我姐姐不幸被人误杀。” 知微点点头,原来卫姑娘死了一回,却又重生了,这是第几次了? 万人屠忽然站起身来道:“你们三人乃是同路人,不如我先避一避,去外头略略走走。” 万人屠不在场,大家说话的确不用那么忌讳,卫小歌带着些歉意道:“回头能告之你的,我定会细说。” 万人屠嘿嘿笑了两声,两人只能在卧房亲近之时,才可说些隐秘的事,娘子的意思是......可以吃上几口肉了。 他摆摆手,很不在意地离去。 第五三三章 同路人 见万人屠去得远了,再听不到任何动静,卫小歌便拱手说道:“此次请道长前来,乃是想叫道长瞧瞧长贵的魂魄。” 知微道:“可有什么不妥?” “一体双魂,且互相交织,不分你我。” 知微怔了良久......长叹了一口气道:“万人屠没说错,我与守虚果真同路人。” “什么?”如晴空霹雳,卫小歌张大了嘴,半天回不过神来。 言下之意,知微本人也是一体双魂? 知微面露无奈,“知晓姑娘乃异界之人,我并未觉得出奇,只因我自身,更奇怪。” “我怎地没觉得道长有异常,并不像长贵这般......”卫小歌转头瞧着长贵,“既然你与知微道长境遇相同,不妨与他细说。” 长贵抿着嘴,略加思索后道:“我无时无刻不惦记着让自己名扬天下,成为一方霸主,并且须得极力克制自己的杀心,便是寻常路人冒犯于我,也恨不得将他们杀之而后快。” 知微轻叹,“与你恰恰相反,世间一切如同烟尘,恨不得早日兵解离世。然,我内心隐隐却渴望有几名知交好友,一同见识世间繁华。” “可有解决之法?”卫小歌忙问道。 “以我现今所能,无解。”知微摇头。 长贵面色惨然,“小师叔祖,敢问你是否修为越高,两者的冲撞则越大?” “正是!” “两者可有主次?”卫小歌问道。 知微点头,“幼年时,乃是非我主导,只因原本的我还未懂得学习人间法则。十几二十岁之时,因明白事理,非我被渐渐压制。随着修为增加,非我又开始占主导。” 这番话,知微说得很慢,听着也十分让人迷惑。 卫小歌细细思索了一阵,总算明白知微的意思。 知微显然知道哪个是他自己,而哪个是外来的。 小时候他自身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外来是主要人格。 后来,他见识多了,明白事理之后,自身人格夺取了主动权。 然而......修为高了之后,外来魂魄再次领先。 按照这个势头,将来并不乐观。 想起知微的性情,卫小歌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何他时而显得有些热情,时而又极其冷漠。按照常理来说,他不喜欢被人打扰,可是当初却收留了顾四小姐,也并没有太嫌弃。 而自己总拿些鸡毛蒜皮的事,一而再地烦他,最初知微压根不欲解释,后来却很细心指导。 如今,天昊宫被灭,面对与人合谋干下此事的长贵,他却没有任何表达正常人所应该拥有的师门之恨。 从前不会多想,如今却处处感觉异常。 “原来如此......”她喃喃说道,比起自己,这两人似乎更倒霉吧,连自我都没有。 难怪丁土说,最好不要过多接触知微,显然怕自己接触得多了,发现其中的古怪。 只是,为什么知微身边没有重生的姐姐妹妹之流? 难道,因为长贵与知微两人所肩负的使命不同,抑或他们身体中的外来魂魄性情不同,所以知微不需要? 知微体内的非我魂魄,显然很淡漠,对这世界造不成什么干扰。 而长贵体内的非我魂魄,杀气腾腾,狂妄无比。 如果没有人看顾教导,要么在他还没强大之前被人灭了;要么在他修为高的时候,闹出更加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搞不好,夺取帝王之位的手段会非常极端,说不定毁灭几个城的人都未必可知。 真相仿佛只隔着一层纱,她却还是想不通。 目的......目的是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的卫小歌瞅着两人。 有点失去冷静的长贵,拽紧了拳头,“小师叔祖,难道有一天,我将不会再是我,被那股外来欲念所控制?尽管我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却不愿失去所有亲人。” 如果到了难以自控的地步,长富不会将自己当哥哥,姐姐或许真会“大义灭亲”,尚且不提会有仇人将长富杀了。 知微想了想,“非我魂魄日渐强大,因此我们须得着重修炼本我魂魄,两者虽交织在一起,但是波动有差异。” “可是,我暂且做不到。”长贵颓然道。 平日里为求保命,多年来花大量时间练剑,而修法需要长期冥思。 况且身体的血气不够旺盛,长时间使用感知会极度疲劳。 “你不应做皇帝!”知微道。 长贵猛地摇头,“这天下难道非得姓李,有能者居之,即便有一天我死了,但是好歹却名扬天下。” 卫小歌叹气,“长贵,其实我也分不清,到底你是被控制了,还是原本的你,就是如此雄心勃勃。” 长贵怔住,随即一脸倔犟道:“或许已没有太多的分别,不过我会牢记,不会殃及亲人。倘若没有姐姐你与长富,这一生活着,还有什么味道。” 众叛亲离,姐姐与长富若给自己害死了,便是自己离世的时候吧,那时希望汤圆和狐姬还活着,给自己挖坑埋尸身。 一场没有结论的交谈,让卫小歌感到迷茫。 长贵已离去,面上带着坚毅的神情,似乎要与体内的非我魂魄决一死战似的。 知微仿佛有满腔的话要倾诉,几番欲言又止。 见状卫小歌忙道:“道长有话请讲!” “万仞山前辈曾对我颇多期许,希望我有所作为,甚至一力将我推上紫薇星君的位置,可是......” 知微长叹了一口气,又道:“我却全无作为,除了师父在夺取我身躯之时将他灭魂,连天昊宫被灭,都不曾去寻罪魁祸首。” 比起从前不善言辞,如今的知微说话流利得多,但是心性却更淡漠了。 卫小歌安慰道:“世上纷纷扰扰,能独善其身,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我一直认为,道法自然,一切事物都有其规则,人死人生本就是寻常。然而,做人怎能没半点血性?” “道长若能找到自己心中有热血的那一面,便试试去做一做。正如长贵的心中,始终有弟弟长富这盏长明灯,因为担心长富的安危,他便不会真正肆无忌惮。” 知微点点头,望着眼前显得熟悉又陌生的卫小歌,想起第一次见她之时。 那时是自己第二次出门,因有顾三小姐对自己青睐,凌云子又时而打趣,便御风提前离开。 当时,还是有些血性的,至少在卫姑娘遭遇姓糜红尘之时,自己出手了。 “卫姑娘,我明儿便走了,去助顾三小姐复仇,若能寻到顾少钦的下落最好。” 卫小歌点点头,“我原想着等长贵的事了,便启程去宝梁,明天与道长共同前往。” 紫薇星不可掺和政事,不过,想来知微这人压根不理会那些规矩,再说当世再无大宗师辖制,谁能管得了他! 第五三四章 所求为何 与知微说了些话,询问了下乌金国的现况,她便踏出这间僻静的宫殿。 一路向着自己居住的承影宫而行,还未到地方,她却见呆呆坐在一大片荷塘旁的铁英男。 作为外臣,她如何内宫了? 卫小歌纳闷,难道长贵连作为部下的铁英男也骗,两人的年龄差距倒算不得什么。 听到细微脚步声的铁英男,瞧了她一眼,大抵是对她的长相有些熟悉之感,愣了一瞬,随即微笑点头表示礼貌。 卫小歌报以笑容,忙疾步走远。 好在自己如今没顶着原先的面孔,大家是陌生人,不用面对铁英男的询问。 回到住处,万人屠笑着相迎,“你先前答应我,能告之的事不会隐瞒,咱们这就去说说私话。” 卫小歌不禁失笑,这货还惦记着这茬呢! “晚一些再说吧!” “太阳都快落山了!” “你呀!” 如从前一样,到底没拗过万人屠的歪缠,两人在卧房胡天胡地了一番。 只是刚入内窍的卫小歌,尚不适合“洞房”,万人屠不得已又得去井边冲凉水...... “唉,还得等啊!”万人屠一脸的不满,好不容易熬到她到内窍顶峰,如今又得重新修炼。 卫小歌慢慢整理被揉乱的发丝,瞟了他一眼道:“知足吧,我血气尚算旺盛,再过两三个月修为便稳固了。” “身子骨的确不错......”万人屠笑了两声,邪气毕露。 歪缠了这么久,正事却没说,卫小歌开口道:“知微道长的魂魄状况,与长贵一样,他此刻也无解。” 长贵一体双魂,这点万人屠早已得知。 乃是长贵自己向他说的,大约是怕万人屠找他算账。 披散着发丝,懒懒地半靠在美人塌上,万人屠将自家娘子搂着,默默思索了一阵。 “我似乎明白了!” “说说看!” 万人屠传音将他的想法说明。 尽管现世的大宗师都无法做到分割魂魄意念,不过并不等于仙者没有这份能力,因此长贵与知微体内很可能被植入了仙者大能的意念。 其目的...... 大抵需要历练。 “修炼向来忌讳闭门造车,不管是与旁人交战,还是四方走动,磨练心性,都能成为突破的契机。” 卫小歌点头,“先前我也隐隐想过可能是这缘由,可是却还有一些不解之处。” 仙者还能修炼到什么地步,都已是个魂魄啊......丁土从源州到京城,眨眼便到了,还能穿越不知是时空还是宇宙,到自己曾活过的异界。 或许并非是求修炼上的突破,恐怕只是为了到人世间走一趟,沾点红尘气息吧! 可是,这些却不能对万人屠提起。 万人屠想了想道:“按照修者惯例,如果不是因为突破境界,便是求长生。只是我境界不到大宗师,暂时想不通其中的关联。” 说完他不禁想起已仙去的师父。 师父随意收的记名弟子不少,不过亲传弟子只有五人,他对前面三个弟子,大师兄陈铁雕,师姐窦绮,还有闵子清似乎看顾得比较好。 自己和更加倒霉的一丈,基本都是放养,将人丢到各处流浪。 师父那人懒散得很,时不时却将自己给忘在某处。 自己幼年不知吃了多少苦,只不过七八岁,身无分文,又不愿乞讨,只得抢了人家小食摊上的食物,便使劲跑。 腿脚倒是锻炼得很好...... 那些富家子弟,不缺金银药物,却都止步内窍顶峰,正是因为缺乏历练之故。 穆乘风那厮,出生燕城穆家,却在十岁便开始独自一人在外闯荡。 忽然想到穆乘风,万人屠自己也觉得稀奇,瞧了瞧眼前的娘子,心想一定不能让穆乘风晓得娘子重生之事,让他使劲伤怀吧。 说起来,师父这人若真成了仙,肯定会闷死吧。 尽管他喜欢离魂四处闲逛,却爱瞧热闹,倘若九天之上,全是比孟轲还有阳明真人还无聊的人,他如何受得了? 知微体内的异魂意念,想必就是个闷到出奇的货色。 至于长贵的那位,必定曾经是个凶残的霸主,不甘寂寞,所以到人间搅和。 这有何难猜,这些仙者大能一再欲盖弥彰,抹去自己的记忆,有那必要么? 胡思乱想了一番,见娘子老老实实躺在自己怀中,万人屠心中,做什么神仙,这会儿就已经快活似神仙了! “我先前瞧见铁英男了。”卫小歌见万人屠久久不出声,而且两人也没办法细细讨论长贵与知微的事,便想起了这一茬。 “嗯,你那好弟弟干的,他将铁英男宣进宫,要她在知微居住的殿外等着,告之她我会路过。” 不痛不痒的小手段,卫小歌无奈,“我能说,长贵很顽皮吗?” “他对你的心思,十分奇特,心中当你是姐姐,却又想据为己有。” “我知晓,他生得俊,女子一向趋之若鹜,虽然花心得很,可是对男女情爱之事反而看得淡。反之,对亲情更看重,只因他从前的养母对他说,许他将我收房,长贵的念头就不曾断过。” “哼,痴心妄想,谁能从我万人屠手里抢人?” “我却不是货物,抢什么抢。” “这不是做惯了土匪王嘛,我们这种人,若看上哪个小妞,就抢回来当压寨夫人!”万人屠随口胡侃,心想当初不就是这般么,费劲心思将她给骗来做娘子。 似乎被万人屠将话题岔开了......他这次与铁英男相见,说了些什么呢?卫小歌不禁好奇。 “铁姑娘如今可好?” “她数月前刚许了人,还未过门,是李中趌指的婚,外窍武修袁大将军。袁大将军为人尚可,前妻去世,有三房妾室。” “你倒对她关切得很,连袁某人有几房妻妾都晓得。”卫小歌假意含着醋意说道,不过心中却终于放下心来。 尽管自己对万人屠信任,可如果铁姑娘为万人屠守一辈子,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万一哪天铁英男向自己询问,希望两人共事一夫,这年头又不禁止男子多娶妻妾,似乎拒绝她很不近情理! 不过,再不近情理,也得拒绝! 情爱这种事,不但全心只有一人,并且对方心中也只有自己。 第五三五章 存在的目的? 次日告别,长贵满脸不乐意,“怎地将我一人孤零零地抛下?” 卫小歌揶揄道:“不是你要做孤家寡人的吗,一口一个‘孤’,你倒自称得十分顺口,就顺遂你意吧!” 感觉姐姐对自己显得有几分亲昵,竟打趣了一句,长贵心中好过少许,“姐姐,在别处住得腻了,记得回来瞧瞧我。” 卫小歌点点头,心中却想......皇宫这鬼地方,多待一天都觉得拘束,没事往后再也不来了。 出了洛京,知微道:“我先行一步,顾三小姐受伤不轻,厉行渊并未将她送去乌金王宫,在孔雀谷住了数月之久。他们二人正在召集人马,打算讨伐殷氏。” “道长莫非是不喜与人接触,这才要先走?”卫小歌笑道。 知微怔住,想了想才道:“并非如此,我与两位相识多年,实为好友。” 他心想,直到卫姑娘与万人屠成婚后,才疏远了一些。 因没细思,却不晓得是何等缘由。 最主要的是,自己虽是出家人,却到底是男子,而万人屠对卫姑娘看得太紧,就这么一回儿功夫,已经好几次拿眼睛瞅着自己。 “玩笑尔,道长只管先走,我们随后就到。”卫小歌笑道。 原想着希望知微多与人接触,不过瞧他还是习惯独来独往,能够站出来助顾三小姐,已经非常难得了吧! 等知微御风离开后,万人屠悠悠说道:“你与这小道士的交情倒是不错,我在废园见了你,并未认出来,他却只用了一眼就晓得是你。” 什么人的醋都吃......卫小歌横了他一眼,“都老夫老妻了,还玩这调调,走吧,咱们也不能落得太远。” “我背着你。” “好!”卫小歌点头,两人合一人,以御风之术加持,速度会更快一些。 踏入宝梁境内,卫小歌猛然察觉,数月前还显得兵荒马乱的国家,如今已开始慢慢恢复生机。 这片富庶的土地,雨水阳光气候一样不缺。 谁做皇帝,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农人只要不懒怠,一家的温饱不提,定然会有盈余。尤其是靠近边境的那些地方,大魏定然会有粮商药商前来收购。 没有百草行与百行镖行,大大小小的药铺和其他镖行,如雨后春笋似的纷纷冒出。 你唱罢,我登场,其实谁又真的在乎! “殷氏如果有本事,在厉行渊这帝王杀手的手下活着,再过几年,估计没有人记得皇帝曾姓顾。”卫小歌感叹道。 万人屠笑道:“他活不下去,最大的暗杀组织便是绝剑,而燕云天死后,大头目就是厉行渊本人。单单是络绎不绝的暗杀,殷家定然留不下一个活口。” “我们倒是多管闲事了,老厉与顾少钦的交情甚好,这个仇他一定会报得淋漓尽致。只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孩童与妇人,也会被杀吗?”卫小歌问道。 万人屠瞟了卫小歌一眼,那意思是,怎么会问出这等笨问题。 “如果是灭家之恨,武修复仇的规矩向来如此,满门鸡犬不留。况且厉行渊此人,杀气重,为人略显偏激。” 长贵乃是宝梁夺位的主力......她无奈道:“不知厉行渊会不会去大魏杀了长贵,如果真要灭门,难道长富,长壮,还有诗诗,薛绍奚也在其列?” “按照规矩,主谋全家死绝,帮凶诛杀首恶。长贵算是帮凶还是首恶,倒是有些难定界。不过,厉行渊与咱们有交情,也知悉薛绍奚等人与长贵算不得亲近,你不必烦恼。” 卫小歌点点头。 其实,如果自己与万人屠不是夫妻,长贵说不定已经死在万人屠的手上了。 尽管长贵法武齐修,但是到底年纪还小,身子骨与真气厚度,比万人屠差得不以里计。 在谋略一途,长贵未必逊色,可是若论及战场厮杀,万人屠则要高明太多太多。 当初长贵杀太后,自己保了他一回,顾少钦没有追究。 如今长贵杀窦绮与闵子清,自己又保了他一回,万人屠也没追究。 难道,这回又得借万人屠的手,向厉行渊讨个人情,保他一次? 仿佛是福至心灵,卫小歌猛然大叫一声,“我明白了!” 万人屠奇道:“你明白什么了?”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保证长贵活着......”卫小歌答道。 话不能说得太透,不过万人屠应该能够明白。 自己的主线系统任务,几个目标,万人屠,穆乘风,顾少钦,李中越,不但是武力超凡的外窍武修,并且都有深厚的背景。 万人屠有万仞山这位大宗师为师,还有一帮凶神恶煞的人马。 其他几人各自权势滔天,都是帝王人选。 系统根本早料到,长贵会不断折腾,最终必须要自己想方设法,从这些人手里保住他。 再看秦玉灵的任务目标,凌云子,厉行渊还有李中趌,基本上也是以保住长贵性命为要。 丫就是个惹事精......不,应该说他身体内的那个老怪物魂魄意念,是个不甘寂寞的混帐。 知微则根本不需要有人替他擦屁股,因为他体内的老怪物,冷漠得很,对万事万物都毫不动容。 听到卫小歌这半截话,万人屠沉默了一阵,忽然问道:“若他不保,你又当如何?” 卫小歌微怔,忙立刻道:“不晓得。” “你骗不了我。”万人屠捏了捏她的手,表示不管如何,也要同进退。 卫小歌轻叹,本想立刻撒句谎,免得万人屠还得给长贵当保镖。 可是,万人屠对她熟悉得很,半句话说得不对,便立刻可知真假。 原本就对长贵不喜的万人屠,偶尔合作也就罢了,若还得围绕着长贵来过日子......那是人过的日子吗? 她只好说道:“我知晓你的心意,不过便是我自己,也不欲日日与他为伍,咱们该如何还是得如何。” “自当如此!”万人屠笑道,心中却想,如果长贵真被人围攻,那么自己将他解救下来,废掉修为后偷偷关着,不叫娘子知晓便是了。 如此一了百了,免得总为这该死的混帐东西奔走。 第五三六章 薄幸郎 两人奔至连云镇的老宅。 段添财早搬出去了,酒楼照常营业,只有钟大有在此混吃等死。 原本知微说会在此等候,钟大有却说,他已去了天昊宫。 厉行渊与顾三小姐,此刻也在天昊宫。 拿的是卫姑娘的银子,给她看家,钟大有感觉自己总得尽点心。犹豫了一阵,他便满脸堆笑,隐晦地问万人屠,“夫人打算何时归家,前辈可知?” 这里是卫宅,万人屠却另带了个年轻的小妞回来......万人屠喜欢啃嫩草,尤其喜欢这等细腰瓜子脸的少女。 真是个老不休啊! 怎么也得提点下眼前这年轻女子,让她晓得家里有正牌夫人的! “不必多问,好生看家。”万人屠皱着眉答道,浑身一股生人勿进的意味。 钟大有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再不敢多问,只在心中不断腹诽。 到达天昊宫,卫小歌见多处宫殿有所损坏,连许多不知多少年的大树,也消失不见了。 要么被打断,要么被烧毁,尽管已收拾过了,仍旧看得出痕迹。 知微那座黄瓦的小宫殿丝毫没有半点损坏。 因有道童提前通报,知微已在外间相迎,“两位随我入内,厉行渊与顾三小姐也在。” 两人随着知微进殿,却一直绕到后方药田。 厉行渊闭着双眼端正坐在药田中,而顾三小姐却在田边的一株树下,手握一柄出鞘的长剑,似乎在琢磨着剑招。 卫小歌随意瞧了两眼,发现连妖怪们趋之若鹜的药田都完好无损。 她心想,长贵定然有约束手下,不许动着座小宫殿中的一切。 不晓得是因为他对知微有几分忌惮,还是念着多年来,知微不断增他药物的恩情? “老万,你那宝贝娘子呢?怎地换了新鲜的丫头,瞧着这般年幼,你的口味可真不得了。”厉行渊早已睁开眼睛,很纳闷地瞧着万人屠与卫小歌。 “夫人过世了,这位是我的新夫人,仍旧姓卫。”万人屠没好气地说道。 顾云谨大吃一惊,“我......我还未报答她的恩,如何便仙去了。” 厉行渊不齿道:“上回在大魏边境还见过她,这才几个月,你竟娶了新夫人,瞅着跟你家孙女似的。” 与厉行渊同出一辙,顾云谨面上也同样含着鄙视。 万人屠瞧了卫小歌一眼,心想娘子人缘倒好,连顾三这种望之让人心烦的贵女,似乎也对她另眼相看。 只是,自己却无端背上个薄幸郎的罪。 他阴沉着脸道:“少废话,大老远来给你帮忙,你要是看老子不顺眼,打赢了才让你说嘴。” 厉行渊摆摆手,“回头再打,眼下有正事呢,我召集了一些绝剑的人马,手头上的银子不够付他们的酬劳,你先借些给我。” “不借,你若不向我夫人赔罪,免谈!” “不就是赔罪嘛!”厉行渊嗖地飞出药田,站在卫小歌的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万小夫人,给你赔个不是。” 万小夫人......什么鬼称呼,卫小歌无奈笑道:“前辈不必如此,原是我要硬赖上万前辈。” 赔礼不过是虚应故事,厉行渊正眼都没瞧她一眼,立刻便转过身对着万人屠。 “说起来,你这新夫人与从前那位相似得很,天天瞅着,倒能解解你的相思。嗯,我已赔过罪了,银子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呢?” “等顾小姐登上王位,还愁没银子给你,从前欠下的一并还了!”厉行渊一副慷慨的模样说道。 原来顾三小姐打算继承哥哥的位置......果然很有女王的架势,卫小歌心想。 顾云谨立刻对万人屠道:“顾家在大魏还有不少产业与私藏,多半由二哥掌管,只是此刻寻不到他。至于另外一半,则是在......顾少棠的手中,杀了他就能拿回来了。” 顾少棠是那位庶出的大哥,如今还蹲在齐国公的位置上。 万人屠瞧了眼前这一男一女,忽道:“你们倒是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何时勾搭上的?” 顾云谨面露淡淡怒容,显然是因为万人屠说话十分粗鄙之故。 厉行渊却哈哈大笑,“我从前一直想找个性格温顺的美貌大家闺秀,不过如今却觉得,表面显得没性情的女子,要么是心里藏奸,要么懦弱无能,没点主见,十分乏味。” 卫小歌心想,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其实也不全对。 不论男女,性格温和的人,多半与自身教养有关,没事并不会乱发脾气,只因对人撒泼发脾气,通常于事无补,反而坏事。 当然也有不少人长期被压抑,渐渐有些懦弱;还有一部分人,的确只是做个表面样子,满腹心机。 顾云谨冷冷道:“姓厉的,看在二哥的面上,我不与你计较,再胡说八道,这报仇之事也不必你出手了。” 厉行渊嘿嘿笑了两声,“由不得你说了算,我想给谁报仇,就给谁报仇!” 顾云谨怒目而视,却仿佛拿厉行渊毫无办法的模样,不再多言。 卫小歌瞅了瞅知微,见他垂着眼皮,好似没听到一般。而顾三小姐,也并未多看他几眼,就好像从来都不曾迷恋他无数年。 大概......如今顾三也看清了,知微心中,非但没有男女情爱,对花花草草的关注,也比对人要多得多。 挑起事端的万人屠,默默不作声,看了一阵热闹后,才悠悠开口。 “老厉,姓殷的没多大本事,人手也不多,夺了不少顾家的钱财,这才请了几个邪修武修供奉,此事容易得紧,回头我与你二人,将他挑了便是。” 厉行渊皱着眉道:“我与法修不大对付,他手底下有两名大法修,一直住在王宫之中,还有两名外窍高手与五名大妖。” 万人屠嘿嘿笑了两声,“不用那般费事,回头我与你说说该如何行事。” “你这人最是狡诈奸猾,嗯,等下合计合计,若你我能成事,说不定只给些车马费打发了绝剑的人就好,我还能省下不少银子呢!” “我的酬劳可比绝剑的人要贵,你可想好了?”万人屠道。 厉行渊摆摆手,很不在意地说道:“凭咱们的交情,你的银子先欠着。” “我何时与你有交情?”万人屠矢口否认。 这两人不知为何,凑到一起便打嘴皮子仗,卫小歌听得不耐烦。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三七章 迅雷不及掩耳 不欲充当炮灰,夹缠在厉行渊的炮火之下,卫小歌转身走到知微身边,行了个礼。 “不知道长是否会与厉前辈,还有万人屠一起入宫?” 知微颌首,“既然有法修与大妖,我自当与他们一同前往,给予一些助力。” 万人屠回过头,笑道:“道长,今晚咱们便去杀人,将你的法宝带齐备了。” “今晚?”顾云谨不禁吃惊,“前辈可有万全之策?” “我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万人屠十分笃定地说道。 厉行渊鄙视道:“也不晓得是谁,当初还是内窍巅峰便寻我拼杀,借机进阶。我若是手重一点,你岂能有今天。说起来,我也算是你的半师了。” “你何尝没下重手,只是未必杀得了当时的我罢了。如今......哼哼,你也实在太不堪了,连区区两个法修都对付不了。” 卫小歌听得耳朵冒油,忍不住道:“有时间吵架,还不如坐下来好好商量下该怎么行动。” 厉行渊愣住,随即奇道:“这小丫头的性子,倒与从前的卫姑娘同出一辙,万兄弟你这老色胚,从哪里寻来这么个人当替身?” “关你屁事!” 万人屠说罢,招呼了下卫小歌,两人一起往小殿里头走去。 厉行渊忙追了上来,“万兄弟脸皮真薄,禁不起人说。今晚事成后,我请你喝酒,祝你新婚之喜可使得?” 万人屠这才转过身,面色好看了少许,“罢了,懒得与你这浑汉计较,去养足精神,今晚入宫杀了殷王。” 卫小歌心想,万人屠什么时候脸皮薄过,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 当夜众人直奔洛京。 入城门时,又是一阵无谓争论。 顾云谨不欲叫厉行渊带着翻越城墙,而他偏偏不理会这美貌姑娘的请求,提手便将她给提起。 若是由知微相助,只需送一把清风......连衣裳都不需要触碰。 卫小歌莞尔。 哪里像是去夺王权的,根本就是去郊游嘛! 从地道进宫,里头依旧如从前那般臭不可闻,这回却不是向着先太后的宫殿进发,乃是去往殷王寝宫左近。 万人屠已探过两回,夜间这位新上任的宝梁王,喜欢召数名女子共同侍寝,因此那些轮流护卫的法修,武修与大妖们,隔得稍微有些远。 刚当上君王,就开始荒淫无度......卫小歌心想,就算厉行渊不报仇,迟早有人看不过眼,起心弄死他! 地道竟直通寝宫的后方的荷塘,她瞅了两眼,见地道前方还有路,却不晓得通往什么地方。 宝梁国的地下都给挖通,不知是哪位不怕臭的前辈干的! 厉行渊以赞叹的眼神瞧了瞧万人屠,王宫底下十丈深的地方,竟有这么一条废弃的污水地道,偏偏万人屠还知悉得如此清楚。 众人静悄悄出了荷塘。 在知微的障眼法术护持之下,连普通守卫与宫女们都未惊动,直接进入殷王就寝的正殿中。 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不断传来,顾云谨面色赤红,而厉行渊百忙之中还不断拿眼角瞅她。 知微却是不动声色,仿佛充耳不闻。 卫小歌心想,果真是心如止水,不知该佩服知微,还是同情他。 她摸出弹弓,将死藤迷魂药的弹丸准备停当。 没有丝毫犹豫,万人屠取了大弓以重箭射塌大殿的门。 在几名女子的尖叫声中,卫小歌紧跟着“嗖嗖”十几下,将迷魂药丸射进热闹非凡的殿中。 知微如今施法的速度果真快速得紧,已将吸了不少迷魂药的殷王绑住。 屏住呼吸的厉行渊,急速扑了进去,以雷霆之势,大刀划出绚丽的光影,对着一丈来宽的巨大床榻劈了过去。 这边万人屠好整以暇地换了轻箭,七箭连珠,带着诡异的轨道,竟从不同的方向,将这名看着有五六十岁的老殷王圈在其中,叫他全然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每个人只用了一招。 赤身裸体的殷王,已身首异处,倒在血泊之中,气绝生亡。 百忙之中,知微竟还记得将四名嫔妃给送到一边,没叫厉行渊的真气给劈烂。 顾云谨目瞪口呆,“好快......” 她还没来得及出手,亲自为兄长报仇。 厉行渊已收了刀,嘿嘿笑道:“怎样,是不是瞧着十分敬佩,生出不少崇拜之心?” 顾云谨默默。 卫小歌忽然觉得,老厉与万人屠接触得久了,不但学会了厚脸皮,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能这般无耻调戏。 至少万人屠喜欢装模作样,表面上还算过得去。 动静这么大,先前被知微的法术瞒过耳目的侍卫们,齐齐冲了进来。与此同时,还有一名干瘪的法修,一名外窍武修。 然而,殷王已死,眼前只有杀气腾腾,连血都没沾到衣服上的五个暗杀者。 万人屠少现人前,可是厉行渊却是大名人,多数人都见过。 一干人齐齐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树倒猢狲散,千古不变的道理,头目死得这么惨烈,还拼个什么拼,回过神来的两名供奉忙拱手致意。 那名干瘪法修,很有眼色地恳求道:“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之人,还望几位英雄高抬贵手。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手的,当然义不容辞。” 厉行渊给知微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赶紧施法,将这老头给困住。 知微犹豫了一瞬,那边万人屠却忽然发难,大刀对准了法修脖子,如闪电一般挥过去。 卫小歌早换了钢珠弹弓,连珠射向法修防御罩的元气节点。 比这两人慢了半拍的知微,袍袖微微一动,将那名法修身边的天地元气,隔绝一空。 无法有元气支撑法术,干瘪老者只支撑了不到一个呼吸,就叫万人屠一刀削掉了脑袋。 那名正要逃走的外窍武修供奉,还没来得及出踏出殿外,脚已被知微与卫小歌的法术给拖住。 万人屠抽箭远攻,厉行渊依旧是近战。 同样是一人一招,解决了战斗。 “只诛首恶,余人去定坤宫空旷处等候,挡我者死!” 随着万人屠的一声高叫,一干昏头昏脑的侍卫们,忙拔腿就跑。 第五三八章 女王 宫中还剩下一名大法修与两名外窍武修,五名大妖。 众人合力出击,以雷霆之势各个击破,一场夺宫快速麻利,基本已到了尾声。 有一名大妖跑得贼快,那速度竟与沉乾不相上下,眼看就要翻出王宫城墙。 知微忙抛下其他人,抢到前方,立即破除了对方的御风法术。 万人屠的箭,随后便到了。 大妖以坚硬的爪子挡掉其中两箭,不得已肩膀中了一箭,亏得皮糙肉厚,倒没去掉半个肩膀。 他忙拉下蒙面的布巾,扯着嗓子喊,“万大人,是自己人,我是熊霸岭的狼将军。” 当年的虎啸岭被熊王占了位置,改了名字。 “给我站住,再跑一步便射你个对穿。”万人屠阴沉沉地说道。 狼将军灰溜溜地转过身来,很痛快地扑通跪倒在万人屠的脚边,“求大人饶我一命。” 万人屠冷森森道:“其他那些大妖们,干了一票都回到山里,你留下来做甚?” 狼将军吱吱唔唔,半晌答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贪恋人间繁华,人族女子貌美...... “大人,我也是无奈啊,熊霸岭如今根本就是犀吼崖的跟屁虫,熊王约束大家不许吃熟肉,保持兽形。我修炼化形术多年,只等褪去脸上的毛,与人族一般无二,实在颇受排挤。” 万人屠沉吟了片刻,“当初内子也算是承了你的情,我留你一命罢了。” 狼将军忙磕了几个响头,一脸感激涕零的模样道:“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往后水里火里,狼头定不推辞。” 万人屠摆摆手,“自去吧,若叫我知晓你劫掳人族女子,杀无赦!” “不敢,不敢!”狼将军忙倒退着往外走,以示恭谨。 对于狼将军尚算了解,卫小歌心想,这妖就是个两面三刀的货色,万人屠肯定不会收他当“小弟”。 厉行渊瞅了万人屠两眼,“不会是因为你是半妖,才对妖怪们手下留情吧,既留在宫中作为供奉,此妖必定为殷王的主力走狗之一。” 万人屠淡淡说道:“此妖就是个走狗,你说得完全正确。” 卫小歌明白万人屠的意思,狼将军比起多数妖族要狡猾不少,不过却没什么大的主见,连挑大梁当妖王都不敢。 杀不杀无所谓。 之所以不杀,乃是因为当初狼将军与狐姬合谋,通风报信,将穆乘风与自己在虎啸岭的事,悄悄传递了出去。 此举不过是讨自己欢心。 她冲着万人屠微微一笑,“随你的意思,不用顾及我。” 万人屠想了想,“那就随厉行渊的意吧,他想杀便杀了,我不阻拦。” 然而,这会儿狼将军跑远了。 厉行渊跺了跺脚,“你们打什么哑谜,真闹不明白,我懒得去追了,这会儿哪里有空,还得护着顾三呢!” “我不用你护着......顾家的人马已进宫接应了。”顾云谨手捧着刚拿到手的玉玺,傲然说道。 “我是钦封的护国公,所以得护着未来的女国主。” 这空头爵位还是当初顾少钦封的,卫小歌心中黯然,见顾三小姐似乎也想起了自家哥哥,面上也带着十二分的惨痛。 活不见人,死也不见尸。 顾少钦......恐怕早凶多吉少。 厉行渊却注意到众人的神情,瞧着兵荒马乱的王宫,喃喃又道:“我好似又杀了一名君王,这是第三个了吧,听说李中趌已经死了,下一个会是谁?。” 卫小歌心中打了个突。 厉行渊杀帝王杀上瘾了吧,不过他当然不可能去找穆乘风的麻烦,而宝梁国未来的女王,将会是顾三小姐。 其他那些小国与他有什么纠葛不提,反正长贵肯定是谋害顾少钦的死敌之一。 万人屠瞅了卫小歌一眼,明白她心中担忧,抬手拍了拍她后背,以示会解决此事。 此刻不容他们讨论该杀那个帝王,宫中一片大乱。 顾云谨终于显出她的气魄来,登高一呼,“众人听令,我乃顾氏佳宜长公主,乱臣贼子已诛。只诛首恶,余人不必惊慌,无序喧哗者,杀无赦!” 不过,并非所有的人都听话。 有一名发丝散乱的女子,似乎刚从床榻上爬起,正带着七八名宫女,惊慌失措地往外闯。 “殷家女么......哼哼。” 认出那带着武修宫女的女子,顾云谨提着剑便要飞身追赶,不料厉行渊已快速抢在前头,取了那女子的命。 “要你多事?”她不禁气恼。 “你们兄妹二人的事就是我的事!”厉行渊眨了眨眼道。 彻底不理会厉行渊,顾云谨转头对万人屠道:“万前辈,我们是否该去殷家,将他们彻底铲除。” 万人屠指着厉行渊悠悠道:“让他发信号吧,绝剑的人已在附近等候。” 顾云谨顿时一脸呆滞,自己的那些顾家的人马,似乎毫无用武之地了。 厉行渊掏出早准备好的信号箭,“嗖”地发了出去,随即得意地说道:“本国公爷想要娶女王,没点能耐怎么行?“ 万人屠不耻道:“你这些手下花用的银子,还得顾三小姐还呢,得意个什么?” 厉行渊顿时噎住,大丈夫没银子怎么办? 卫小歌不禁好笑,怕顾三脸皮薄,忙掉转了身,捂着嘴忍住。 ...... 三天后顾云谨登位之时,反对声一片。 她身穿蟒袍,傲然道:“你们为何轻瞧了女子,或许许多人都不记得读史书,然,我宝梁古往今来最为出色的武修,便是大宗师巫不语,你们可曾记得?” 那时宝梁危在旦夕,若非巫大宗师一力灭杀大魏几十州,所有军营的大小将领屠得一干二净,到底死了多少,没有人算过。从此以后,大魏再不敢轻易犯境。 宝梁女子的地位不低,却从来不能做官,勋贵朝臣们仍旧不松口。 顾云谨的手段比其兄要强硬得多,谁反对,就撤了谁的职,削了谁的爵。 夺家产流放! 这其中,却都是大大咧咧站在朝堂上的“护国公”,杀气毕露的厉行渊代劳。 这会儿大家哪里还不晓得,女君王是假,真正掌权的是这位成名已久的外窍武修。 据说,如今还掌管着暗杀组织绝剑...... 第五三九章 原来在这里 宝梁王宫的地下暗道,既已知悉,自然得填了。 顾云谨心想,往后说不定有谁,也从这暗道中摸进来,将自己给杀了。 顾少棠虽被她暗暗吩咐新的供奉下手杀了,但是他那名对母亲极其仇恨的大儿子,却不知去向,须得谨防此子回头报复。 两个小的,顾勤和顾勋一心向着二哥,身为爹爹的顾少棠却没放过他们。母亲做了那么多孽,真是害人害己......可是,二哥他何其无辜,而自己又有哪里对不住顾少棠了? 连至亲都无法相信,到底谁才是真正能信得过的人? 顾云谨暗暗叹息,遣人将厉行渊请来。 填王宫地道不是一件小事,须得谨防有人暗中做手脚留后手,只能让靠得住的人去做。 “你亲自帮我填了地下的暗道,我付你二十万两银子可使得?” 想到那恶臭难言的鬼地方,厉行渊眉头拧成麻花,半晌出不了声。可是,顾三的顾虑他明白,这事的确不好找别人干。 “你的银子我不收,活却给你做,只是......” “只是什么?” “何时让我做王夫呢?” 顾云谨轻叹,嫁谁都似乎不如嫁厉行渊吧! 自己修为不足,独木难支。 况且二哥没留下子嗣,两个贴心的侄子又死了,往后王位传给谁呢? 与厉行渊认识多年,从前他一贯对自己横眉愣眼,而自己也十分嫌弃他的粗鄙,两看相厌。 可是,自从他送受伤的自己去孔雀谷,不知为何却慢慢变了味。因不能行走,天天负在他背上,几乎是耳鬓厮磨。 “你为何一心要娶我,我性子并不好。” 厉行渊笑道:“从前的确不大好,仗着身份将天下人都看扁了,如今却是极好,待人真诚,重情重义,心性果断坚韧。” 当然,还有一句话没说......生得还真美,尤其穿上那身明黄与玄色交织的朝服,头戴王冠,简直太动心魄了。 恨不得立刻将她按倒,彻底降伏她! 一边打着猥琐的念头,厉行渊面上却一派真诚,口中的话一句比一句好听。 被灌了一耳朵甜言蜜语,顾云谨心中暗暗有些好笑。 这世上,除了二哥,她最信任的人莫过于厉行渊,其实还得添上过世的那位卫姑娘,可叹她竟如此英年早逝。 “好,我封你为王夫,若诞下孩儿,却得姓顾,过继给二哥。” “你得多生几个,厉家只剩下我一人。”厉行渊忙答应下来,姓啥不重要,重要的是,都是自己的儿子,还有生儿子的过程。 顾云谨面上微微一红,“等朝政略为稳固一些,一个月后咱们便行大礼可好?” “我这就去填地道!”厉行渊嘿嘿一笑。 不填不知道,填了才晓得,每个重要的宫殿附近,都有出入口。想到自己的儿子将来要在王宫长大,厉行渊连恶臭都顾不上了,拼命卖力干活。 三天后,他却在地道某处听到一些动静。 “果然还有人晓得这通道......”他喃喃说了一句,握着刀寻了过去。 “是......厉大哥吗?” 不远处传来微弱的生息,听着厉行渊的耳中,却如雷击。 “顾兄弟,你还活着?” “离死不远了。”顾少钦显得有些艰难地说道。 前方拐角处,夜明珠微黄的光芒渐渐显露,厉行渊飞速奔至。在一处略干的地方,他瞧见浑身污秽,瘦骨嶙峋的顾少钦,半死不活地靠着地道的墙壁。 “先别说话,省点力气,我先带你出去。”厉行渊忙将顾少钦小心翼翼地搬起。 等卫小歌见到稍稍缓过来少许的顾少钦,已是五天后。 当日,顾少钦被一大群妖怪围攻,一片飞沙走石之中,他本想趁乱跳入池塘,然后躲藏一阵。 不料本来已受重伤的他,临到入池塘,又挨了几下。 浑身骨头断了无数根,内伤重到无法言喻,经脉处处是伤,下丹田破损,连真气都无法聚集。 这般落入池塘中,一路往下沉,却瞧见隐隐有个地道口。撑着最后一口气,他爬进地道,将地道封死,便昏迷了过去。 正因为一团混乱,妖怪们也不晓得他去了哪里,翻遍了整个王宫也没寻到。 也亏得顾少钦平日里有备无患,一寸相思中存着不少各式各样的药,连维持生机的药,也准备了不少。 只是他真气全然无法聚集,到如今骨头经脉也没能续好。 顾少钦叙说完毕,看了卫小歌一眼,对万人屠道:“这位万兄的新夫人,瞧着与先头的那位十分相似。” 神态性情都差不了太多,猛然间,他还当是她返老还童。然而,自己勉强苟活了下来,老友却去世了,姓万的转个头就娶了他人。 万人屠心中苦闷,人人都记得从前娘子的模样,可是自己到如今,脑中的形象还十分模糊,亏得还记得她言语性情。 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你们顾家不缺药,慢慢养着吧,如今你妹子做了女王,你有何打算?” 顾少钦苦笑,“没有十年无法恢复,我如今也想通了,钱财权势家族都是虚的。我真心待大哥,顾家五成的产业都交给他打理,万万没料到,最终咬我一口的却是他。” 而更让他伤怀的是,族里靠着自己耀武扬威的人,在殷王登基后,全部投诚,将无数处家产拱手奉上,只求保得一命。 拥有如此多的钱财,买多少个杀手都够了,偏偏这群软骨头就没那报仇的志气! 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却比家族子弟和遗老们,要靠得住。只是他们被大哥出卖,几乎铲除一空,剩下的如今跟着三妹妹。 连一同长大的周庭玉,也战死了。 万人屠随口泼了一句冷水,“你就不适合做君王,手太软,成日里讲究那些平衡之术,结果养虎为患。殷家不就是这般,趁机崛起的么?” 顾少钦再次苦笑。 刚登位之时,尚算兢兢业业,日子久了不免腻烦,对政物算不得上心,多半时候得过且过。再则顾家势大,全然没想到有人会生出夺位的念头。 三妹虽略显偏激,然而手段却比他硬得多,应该更加合适。 自己在外头照应着她,岂不成日里陷在朝堂中更好。 “万兄说的是,我的确算不得是个合格的君王,这次多谢你出手!”顾少钦费力地拱手致谢。 “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多年的朋友,即使厉行渊不报仇,我也会替你出气,至少将殷家的家产,与宝梁国内库搜刮一空,连一枚铜板都不给他剩下!”万人屠笑道。 没有银子的君王,连供奉都请不起,随时会被别家给拉下来。 顾少钦微微一笑,原来姓万的竟当自己是友人,还道他一直因为卫姑娘的事,耿耿于怀呢。 其实,此人瞧着心胸不宽,事实上,气魄大得紧。 ======== (要大结局了,今天就一章,作者疲劳度已爆表,容我慢慢整结局吧。) 第五四十章 山水有情 探望完顾少钦,回到连云镇的老宅已有十来天,空荡荡的园子,让卫小歌几乎有点不习惯了。 她独自在池塘边坐着,忽然很希望小鱼能从水里钻出来。 一颗石头子,“砰”地砸进水塘中,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并没有躲避,由着水溅到身上,卫小歌回头莞尔一笑,万人屠还是这老习惯,喜欢从背后偷袭...... “你与厉行渊喝了多少酒?” 面色带着红晕,浑身酒味万人屠笑道:“怎么,管家婆不高兴你家相公去外头喝酒?” “谁管你呢,好奇罢了,平常从未见你喝得这般多。” 万人屠笑道:“无事一身轻,多喝了两杯。我与厉行渊达成协议,免他三百万两银子的债务,买长贵一条命,你该如何犒劳我?” “如何这般贵,当初杀前宝梁王,他只收了顾少钦一百五十万两。”卫小歌诧异道。 万人屠摇摇头,“杀长贵是为顾少钦报仇,杀前宝梁王则是暗杀任务,两者有本质的区别。而且,我并无其他选择,只得由他狮子大开口。” 又给长贵擦了一回屁股......卫小歌叹气,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亏得顾少钦还活着,不然厉行渊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那顾少钦本人是什么意思? “我说卫姑娘生平最看重这几个弟弟妹妹,若他要雇人报仇,由得他了。不过,长贵如今身为大魏皇帝,不好对付,若不能成事,难免会给宝梁遭祸。” 这口气竟得活生生咽下,卫小歌不禁有些同情顾少钦。 不过,罪魁终究是他自己的亲哥哥顾少棠,还有他本人一手扶持壮大的殷家。 两名首恶已经杀了,至少会好过少许吧! “咱们别住在宝梁,我无颜面对顾少钦;也不要在大魏,往后去得远天远地,从此不再管长贵的事。” 万人屠笑道:“我本就有此意,北疆尽管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好在没有所谓的权贵勋贵,十分痛快!” 还是远离顾少钦为佳,此人动不动就对娘子起坏心,玩些无聊暧昧。尽管知晓娘子对他没半点心思,可是单单瞧他在娘子面前扮潇洒,已经让人不痛快了。 趁着他如今尚不晓得眼前的人就是曾经的卫小歌,还是赶紧挪地方吧。 “去江陵偷偷探望一下大家,咱们再启程如何?”不知万人屠一肚子买卖的卫小歌,笑着附和。 “谨尊娘子旨意!”万人乐呵呵地答道。 两人一路游山玩水,难得不像从前那般,急速地劳累奔袭,好似亡命之徒。 过了两国边界,慢悠悠绕了些路到达平安州,为的是拜访了在此闲居的李中越。 曾作为当地都军的他,早习惯了这片天高皇帝远的沿海之地。 有当地向导作陪,吃喝玩乐,出海望远,宾主尽欢。 李中越是对两人的离开,显得十分依依不舍,一再挽留不果。 “若非我伤势远未恢复,倒是很想去北疆或者海外走走。万兄既一意要走,来日我去北疆碧水湖寻你。” “自当扫榻相迎。”万人屠笑道。 李中越拱手致谢,瞧了瞧万人屠身边的王家姑娘,心中泛起一丝怪异的诧异感。 从前倒没觉得,如今怎地感觉王家女与卫姑娘如此相似,不单单是长相,连性情都十分接近。 以前只略略见过她一次,仿佛有些娇纵......兴许是经过一场家难之后,懂事了许多吧,只是变化似乎大了些。 如今的她显得十分沉稳,却又不失豪爽,叫人如沐春风,也难怪万兄丧妻之后,很快便迎娶了她。 逗留了二十来天,万人屠随手留了些药物,两人这才买了艘小小的乌篷船启程告辞。 “你为何对李中越似乎另眼相看?”卫小歌奇道。 “我欣赏他的豁达!”万人屠笑道。 卫小歌笑了笑,李中越此人,大抵一直在海边,心胸也如海一样宽广,无论顺境逆境,均荣辱不惊。若非如此心境,当初如何能踏入外窍! 说起来,他就好似与长贵是彻底相反的两个人,偏偏一先一后,都做了大魏皇帝。 两人顺着江一路往北而行。 卫小歌不禁想起从前与穆乘风,同样的江,不同的人,竟有恍如隔梦之感。 她从前烹饪的手段极差,不过穆乘风却不讲究,甘之如饴地吃下。 如今做出的吃食尚算能入口,却叫万人屠百般嫌弃。 不过,食不厌精的万人屠也不会亏待两人,带着她靠岸,向当地人打听味道最好的食谱酒楼,大快朵颐。 穆乘风对衣着打扮也十分随意,那时都是她为他置办。 而万人屠喜欢与她一同逛衣物首饰铺子,并不会大肆购置,只挑一两样合心的。 “你我这般穿同色同款的衣裳,着实有些显眼,你瞧路人都侧目呢!” 万人屠笑道:“不就是让人瞧着,让他们羡慕。” “我瞧鄙视的目光居多!”卫小歌无奈,脸皮没万人屠厚,快撑不住了。 一早强行被万人屠换上这身湛蓝色的男装,好在她体型彻底不似男子,倒显得有几分雅趣。 若真要拿穆乘风与万人屠去比较,与万人屠一起多了许多乐子,万事不用发愁,一切由得他整治。 似乎连山和水,都显得比从前要更美一些。 顺江游历,到达江陵已是初冬时节,转眼又过一年。 站在码头前,几个脚夫看了两人几眼,见没有行李包裹,便将目光转开。 卫小歌张望了一番,风景依旧,卖面的刘老汉依然还在,不过唐有德却去了煅阁,拜在万人屠的一位外窍武修友人名下,一边修炼一边学习兵器炼制。 “到底要不要去见见长富他们呢?”她十分难以决断,竟有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背上薄幸骂名的人是我,你何须担心。”万人屠笑道。 “罢了,纵使相见却不相识,见我占了曾经姐姐的地位,反而会生出憎意来。再过些年吧,时间治疗一切,他们终究会忘却伤痛。” “嗯,不过你可以去悄悄看上一眼,然后咱们再走。” “晚上瞒不过糜红尘的耳目,白天有沉乾在吧!”卫小歌为难地说道。 这次绝剑人马去宝梁应战,糜红尘匆匆而来,快速回去,连银子都来得及分就跑了。 若非因为诗诗曾受顾少钦颇多照应,了结未来妻子的心事,他未必会跑这一趟,肯定会留在家中。 “不要紧,我自有办法。”万人屠笑道。这有何难,娘子平日里也未必这般没算计,对几个弟弟妹妹十分看重,这才怯了。 “你有何办法?” “到时你便晓得了,容易得紧。” 万人屠忽然感觉娘子的脑袋肯定是被锤子砸了,如此简单的法子都想不到。 有自己里应外合,偷偷见见几个弟弟妹妹,易如反掌。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四一章 解脱了? 到达江陵,在靠近江水附近的客栈,包了间院子落脚。 清早万人屠眨了眨道:“你这会儿到醉仙楼,在靠东面墙临江的位置包两个相邻的雅间,我即刻带长富等人去上坟,两个时辰后到醉仙楼。” 卫小歌愣了一瞬,顿时笑不可抑。 醉仙楼一共四层,第三和第四层乃是密封的雅间,不过较为便宜的第二层的雅间却只是以屏风隔开。她可挑个合适的位置,让自己能瞧见大家,而众人却瞧不见自己。 “上坟”,当然是上自己的坟...... 刚过晌午,已等了大半个时辰的卫小歌,便听到长壮说话的声音从醉仙阁楼的大堂传来。 “可惜姐姐不能和我们一起来酒楼,我常听人说,这家的清烩鲈鱼做得十分可口。” 长富道:“你不是平日里不爱吃鱼么,嫌腥味重。” “所以我才想知道,大酒楼做的鱼是不是没腥味儿呢!姐夫,我们还在孝期,能吃鱼吃肉吗,姐姐在地下知道会不高兴的吧!” 万人屠道:“你姐姐不会在意这些小节,往后也不用吃素,平日里修炼辛苦,连肉都吃不上一口,她若知道定然会不乐意。” 薛绍奚道:“原是我的不是,前辈教训得是。” 万人屠道:“我知晓你的心思,他们几人希望为她祈福,不过的确无此必要。” 一边说着话,几人踏上楼。 卫小歌侧着身,用眼尾从屏风的缝隙中,往隔壁的雅间瞧。 万人屠没有带其他人,只有薛绍奚,长富,长壮,还有诗诗四人。大约他吩咐过了,尽管几人着素色以上,却并未穿白。 只有诗诗头上簪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基本上瞧不出家里“死”了人。 长壮与诗诗两人的眼睛肿如核桃,显然先前大哭过了,长富略好些,大约觉得自己是哥哥,不能过于放纵情怀。 薛绍奚清瘦了许多,想必这七个月来,心中十分痛楚。 豆蔻做的这糊涂事......卫小歌牙痒,恨不得将她抓来,狠狠地打一顿。 若非是豆蔻,换了另外一人,非杀了不可! 丰富的菜肴端上桌,长壮犹豫了一下,再次问道:“我听人说,不吃素的话,姐姐说不定不能投胎到好人家去。” 万人屠拍了拍他的肩膀,“投胎之事,乃是子虚乌有,全是和尚们杜撰,放心吃吧!” “嗯,姐夫说的肯定都是对的。”长壮点头。 卫小歌在另外一侧瞧着,不由得泪悬于睫。 五个孩子,长贵早早就长歪了,豆蔻始终教不好,其他三人心性却很好,彼此之间十分友爱。还有一路相随的薛绍奚,渐渐成为家人。 将来,恐怕许多年不会再相见。 纵使醉仙楼的菜肴可口,她却食不知味。 隔壁雅间也是一样,尽管薛绍奚绝口不提自己,诗诗与长富大约为了“体谅”姐夫,并没有说什么。只有长壮,恐怕是觉得这次见了万人屠之后,往后说不定有很长时间见不着他,一个劲地东扯西拉。 万人屠倒显得很有耐心,不管长壮问什么,都好生解释。 连鲈鱼的做法,都细细讲解了一遍。 等他们离开了良久,卫小歌才站起身来,怏怏往客栈走去。 当天晚上万人屠并未返回。 许久未曾与他分开,卫小歌感觉有些异样,空着的半边床榻没有那暖呼呼的身子,让她十分不习惯。 长夜无眠,她干脆起身,漫步到江岸,顺着大堤慢慢走着。 冷风拂着面孔,她迎风跳上一株冬日里早已没有叶子的大垂柳,眺望着远方。月光照着水面上,一片粼粼银色波光,静谧安详。 四下里空无一人,白日的喧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一般。 静静坐了良久,恍惚间,她猛然感觉身边好似多了一个人,却瞧不见人影。 卫小歌大吃一惊,这世上的能瞒过自己眼窍的人,只有大宗师。然而,大宗师也无法靠得如此之近。 “不要慌,是我。” “老丁!” 飘飘洒洒的白色长袍慢慢显露,丁土坐在她身边的细枝上,双眼瞧着流淌的河水,“多一个人看风景,你不反对吧!” “这次没带你的小房间来?” “你若愿意困在里头,我可随时以天地元气化出。” “不必。” 没有召唤魂魄,直接与丁土交谈,这还是头一次,卫小歌感觉有些新奇,仿佛这位“白无常”多了几分人气。 丁土笑了笑道:“你大约从来都不愿意见我,不过恐怕这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我解脱了!”卫小歌惊异道。 “是的,上头说,你的任务已然完成。” “老丁,你所说的上头,与长贵体内的另外一股魂魄意念,是否是同一仙者?” 丁土笑而不语。 卫小歌心中了然,看来就算不是,也有着大大的关系。 丁土曾经说过,如果长贵死得够愉快,那么他即使死了,自己也不会跟着陪葬。 其实,应该说是长贵身体里的“那位”,觉得这场“人间一世游”的旅程够愉悦,自己便不会跟着倒霉。 她抬头瞧了瞧天空,悠悠说道:“浩瀚宇宙无穷尽,仙者也未必是仙吧,你们的能力也有限得很。” 丁土奇道:“我能随时抹去人的记忆,日行万里,难道还不够强大,你为何如此这般说?” “若是够强,何必搞七搞八的,放一股魂魄意念在长贵的体内。你们应该也有许多做不到的事情,冲不破的樊笼。” 丁土笑道:“那是自然,谁能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或许有,只是我还未见着。” 卫小歌心中一动,“为了什么会有长贵这档子事,是为了长生吗?仙者也并非永垂不朽,对不对?” 身体会死,魂魄......也会消亡,仙者未必不会面临真正的死亡。难道说,“那位”能从长贵的这场争霸中,获取什么能量? “我与你说了也不打紧,反正将来你将来不会记得这些。” 篡改记忆?卫小歌苦闷,原来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 人的记忆就等同人的存在,与生命无异。 若一个人,忘记了自身是谁,忘记了曾经的挚爱,等于被夺走生命的一部分。 不过,若能忘记这一遭,也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从此以后,安安心心做个普通人。 第五四二章 内幕 所谓仙者,虽不亲自动手杀人,但是抹去记忆,等同灭杀人的存在。而且,因为“那位”的魂魄意念,借长贵的手,不知灭杀了几何! 卫小歌很不以为然。 “你们这些仙者,不过是掩耳盗铃,说好的不干涉人间次序呢?” 丁土晒笑,“不得不说,我很同意你的看法。任何规则,都将最顶层的人排除在外,掌握生杀大权的人,总能为自己的私心找到理由。” “所以,是为了求长生?” “仙者没有躯壳,只有意念存在,千年万年都未必消亡,但是岁月悠悠,总归有耗尽的时候,因此有些高位者,便会投胎转世。” 卫小歌鄙视道:“这算是投的那门子胎,转的什么世,分明是占了旁人的身体。” 丁土笑了笑,或许是,或许不是。 “人只有一世可活,不过谁又甘心呢,因此后来兴起的乌金国佛教,便打着轮回投胎的旗号,广收信徒。也不单单如此吧,世间有许多传说话本,比如说神仙转了几世,就为了成就一段惊天动地的情缘。” 卫小歌哈哈大笑,神仙都活成老精怪了,哪里还有情情爱爱。 若换了自己,真能活个几万年,与万人屠再恩爱,天天对着虽不会生腻,但到底不会轰轰烈烈吧。 “我听出话音了,原来转世一说,真是子虚乌有。” 丁土撇了撇嘴,“反正作为‘白无常’,我并不拘人魂魄,让他们再世为人,当然也没有三生石与阎罗殿。天上倒是有宫阙,不过却是以天地元气幻化而来,假得很,瞧着十分腻味。 瞧了瞧很不以为然的丁土,卫小歌莞尔。 最初觉得丁土十分无稽,其实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多多少少给自己开了不少“后门”。 他这般唠叨,应该是给闷出来的吧......肯定担心会消亡,因此极力让自身保持活力。 “知微是怎么回事?”卫小歌忽然想起。 “与长贵是一样,只是知微体内的那位,心性淡薄,不会出什么岔子,因此不需要人照料。再说,他本人彻底不希望干涉世间法则。” 这位总算好点,卫小歌心想,不需要人做系统任务,四处勾搭人间有权有势的强大武修,充当当保姆。 不过,仍旧是自欺欺人吧! “我可没瞧出,他没干涉世间法则,知微道长本性其实是个爱结交朋友的人,结果被外来意念所影响,搞得生人勿进。” 丁土哼了一声,“他不是你的弟弟,又不是你的小情郎,你叫什么屈?” “他是我的朋友。” “你的运气倒好,竟讨了他的欢心。”丁土感慨道。 卫小歌当然明白,他所说的不是知微本人,而是天上的“仙者大人”。 “此话怎讲?” “这么说吧,仙者也分几个流派,知微与长贵体内的魂魄意念,来自不同的势力。原本长贵体内的中天大帝,并不打算放过你,但是知微的那位北极大帝,却极力保下了你。” “我与知微是好友,与北极大帝可能也算是有点小小的友谊吧!” 丁土笑着摇头,“你不明白,北极大帝地位十分尊贵,几乎是我所知晓,最久的存在之一。据说从未有过朋友,在他的眼里,人与草木没任何区别......。” “那又如何?” 丁土嘿嘿笑了几声,透着一股猥琐之意,“因此我估摸着,他估计是感受到知微道长对你有什么想法,因而影响到他。” 卫小歌愕然,自己应该不是很迟钝的人吧,知微道长界限分明,彻底连影子都没有的事。 不过,即便就算有,也只当没有! “一派胡言,别说知微道长本人心静如水,那名仙者大能更是视一切为无物,最多是觉得有点香火情分,因此这才出面帮个小忙。” 丁土嘻嘻笑道:“随口一说罢了,丙黑子道听途说而来,不少仙者对他十分好奇,但凡有一点点什么,就传得漫天遍地。” “长贵的那位呢,有什么隐秘,说来听听?”卫小歌赶紧绕开话题,丁土真是可真够八卦,跟个三姑六婆似的。 “这位中天大帝,我所知不多,不过却晓得有不少仙者死在他手里,十分难缠。我不多说了,万一叫他听见,我这等小地仙根本就惹不起,随时会魂飞魄散。” 丁土说罢,猛地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面上略显惊慌。 “怎么了?”卫小歌问道。 “这个......我好似说得多了点。”丁土哭丧着脸道。肯定不是北极大帝,应该是中天大帝或者其势力中的仙者,自己这回非倒大霉不可。 见丁土不似作伪,卫小歌不禁有些期盼,开启眼窍向着他看过去的方向,凝视探测。 寒风吹面,江水哗哗流淌,根本毫无异动...... 丁土猛地站起身来,忽然传音道——我先走了,等下还得请你替我美言几句,可别真让我受罚,丢到人烟罕至的鬼地方,关个三五百年。 卫小歌微微颌首,目送丁土如烟一样消失不见。 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见丁土了吧! 她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柳树上。 前方的半空中,渐渐露出一个虚影。 不用看第二眼,她便知晓,此“仙”就是强加在长贵体内的那位。 即使知道是天地元气所化,那身耀目的红色锦袍,却十分逼真,仿佛能将黑夜燃烧。一张脸却是苍白到极点,衬得瞳孔黑如点漆。 中天大帝瞧着三十许人,斜飞的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并不见得十分俊美,但是气势可将人随时掀翻在地。 卫小歌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将呼吸放得极其缓慢,籍此抵抗那股无形的杀气。 “你本就是死人,任务结束,理当被抹杀!” 声音如冰一样寒冷,卫小歌却没瞧见对方的嘴巴动,也并非直接传入脑中。 她不免晒笑,“彼此彼此,你算不得真正的活人。” 大约极少被人冒犯,中天大帝略怔,面上寒意更甚。 吹一口气,就能叫她魂飞魄散,然而对方却对死亡并没有一丝惧怕之感,这感觉很不痛快。 若不怕死,那么他对此女,还有什么威慑? 卫长贵体内的自身意念,时而传来一些让他非常不舒服的信息。 此生只为争霸而来,而长贵却动不动产生自绝的心。 转世为人,是为了避免在仙界安逸太久,魂魄会有消亡的趋势,可是宿主所萌生的死意,岂不是适得其反? 长贵之所以会如此,必然是受了卫小歌的影响! 携手同车归 (最终章) 幸好没有与长富他们相认,卫小歌暗暗庆幸。 再说并不能将重生的实情说出吧,即使丁土徇私,但是这名中天大帝心胸却好生狭窄,真不晓得他多年前,是怎么成为仙者的。 大约......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类极端的修炼心境,或许更容易走上巅峰。 比起人间帝王,这位仙者大帝,其实对自己没半点威胁可言。他根本无法对自己的亲人朋友下手,而自己,本来多活了两次了,怕他个鸟! 见卫小歌安然坐在柳枝上,既没见礼,连头都不抬,悠闲地晃着两条腿,中天大帝不怒反笑了。 若非拥有如此强悍不折的性情,她如何辖制长贵,又如何能获得数名人间强者的青睐。 与她计较,若真将她抹杀了,反落了下乘,从此留下心境空隙。 其实,最令人气恼的,还是长贵对姐姐的那份古怪的情......长贵就是自己,自己就是他,魂魄相连,让自己完全下不了手。 “饶你不死,却要抹去你所有记忆。”中天大帝冷冷说道。 “你们就会这一招,来点新花样不行么?”卫小歌鄙视道,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要达到外窍修为,开启上丹田,打通身体与魂魄之间的桥梁,终究会慢慢记起。 “不行!” ...... 三天后万人屠返回。 本以为会受到迎接,不料小院中静悄悄地丝毫没半点声息,侧耳聆听,才晓得娘子在沉睡。 他有些诧异,这大白天的,娘子为何睡得这般沉? 心中一阵惊慌,他疾步踏入卧房。 床榻的帷幕并未放下,娘子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眉目疏缓显得安详,瞧不出有什么端倪。然而,自己已走得如此之近,警醒的她为何还不醒来? 他忙轻轻拍了拍卫小歌面颊,“娘子!” 香梦沉酣,好似几千年都未曾睡过一个好觉,卫小歌悠悠转醒。 或许是睡得略久,她有些呆滞,茫然地瞧着眼前这张惶急的脸。 男子那浅褐色的双眼仿若琥珀,长方的脸,高挺的鼻梁,浑身一股迫人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 “你是谁?”她惊奇地问道。 万人屠扶额,“你真不记得我了,我是你的结发夫君。” 卫小歌愣了许久,眼神不断变幻。许久后,她仿佛终于返回到现实,“不可能,我不过二八年华,尚未嫁人,如何有夫君?” “行了,别装了。”万人屠不禁失笑,先前差点吓到,亏得对娘子扯谎的神情十分熟悉,每次说胡话前,嘴角都会歪那么两下。 “这么快就拆穿了。”卫小歌嘿嘿笑了两声,又问道:“我睡了多久?” “我如何晓得,逗留了三日,方才刚转回。给长富,长壮,薛绍奚指点了些修炼上的事,又给他们留了药物功法,还有一些银票。”万人屠笑道。 “啊......三天!”肚腹猛地传来一声鸣叫,卫小歌苦着脸道:“夫君大人,能叫人送碗粥么,我手脚酸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知道有些异常发生,万人屠并没有问,伸手探了探娘子的脉搏,暗自心惊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捏了捏她的下巴,“我即刻便回,你安心躺着别起身。” 见万人屠离去,卫小歌长长吁出一口气。 中天大帝不但没有抹去她的记忆,反其道而行,却修复了前世记忆。 她之前并未真的撒谎,刚刚觉醒之时,还当自己还在梦中,以为自己未死,还是从前那个倒霉的卧底。 猛然间,她差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是那名捐躯的卧底,还是眼前万人屠的娘子,名为卫小歌的武修女子。 “原来如此......”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独独自己会被挑选来做系统任务。 因为......前世的自己,与长贵还有知微一样,体内有双魂。那时,却以为自己根本就是精神分裂了。 死后仙者魂魄意念抽离,自己才知道真相。 不过,在投入原主卫小歌体内之前,被抹去了前世所有记忆,成为白纸一张。 被“上头”活活利用了两回,她简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哎,想必中天大帝探查过自己所有的记忆后,放过了自己,却不晓得前世那名仙者是什么来头,说不定与两位大帝有点关联吧。 正胡思乱想着,万人屠已飞快地回到卧房。 将大迎枕安置在卫小歌的背后,他关切地问道:“你此刻身体的血气不旺,其他还有什么不适?” “没什么大碍,我因壮大了魂魄,想起了一些事情,因此多睡了一阵!”卫小歌随口答道。 中天大帝那厮,绝对是以粗暴的手法,修复自己的记忆,魂魄变得强大不少,只是与身体的强度不相匹配,眼下身体血气简直快被抽空了。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如今可称得上是大法修了。 坐到床榻边,万人屠伸出手臂,将娘子轻轻揽住。 “能对我说的,都说了吧,往后还需要我做什么,我为你奔走!” “没有了,我什么都不需要做了!即便有的话,咱们一起解决,怎能让你一人去做。”卫小歌笑道。 万人屠松了一口气,辖制娘子的势力,应该是放过她了。 “你既不欲见长富他们,我们不好在江陵久留,免得他们找上门,明儿我带你去别处慢慢养身体。” “你与他们说过,即刻启程去北疆了吗?” “说过了,他们十分不舍,想跟着一同前去。”万人屠望着面上显得有些怅惘的娘子,又道:“我对长富和长壮说,什么时候到内窍巅峰,到北疆来找我。不过,孩子长大了,总不能一辈子陪着。” 卫小歌笑了笑,“诗诗明年出嫁,长富过了年就十六岁了,将来会有自己的朋友家人,作为姐姐,我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 尽管是系统任务,不过似乎从未觉得他们是自己的“累赘”。 重生到新的世界,若没有大家相伴相伴,想必偶尔也会觉得孤寂吧。 其实,万人屠与她何其相似,尽管他并非来自异界,然而身为半妖,总归与众不同,内心深处无法融入到任何一族之中。 “我们这对老夫老妻,也该回我的家了。”万人屠笑道。 原来,他当北疆才是家......卫小歌笑嘻嘻道:“你那些兄弟们呢,也一起返回吗?” “杀了李中趌之后,我已告之他们,过些日子就回去夺回碧水湖,再次做大家的大王。” “碧水湖漂亮吗?” “很大很美,北疆水源不多,占据了此湖,过往客商帮派,一律都得缴纳银钱,我们提供保护。” “果然是个匪首,占水为王,人人都得交过路费!” 万人屠哈哈大笑,“你家夫君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你这帮兄弟都擅长打水下的仗?” “不单单是水下,沙子下的仗,也十分拿手。总之,多少人来侵犯,都给他们杀得丢盔弃甲。” 卫小歌抱住万人屠的脖子,将脸贴着他生出微须的面孔,嫣然笑道:“下回你也该教教你的压寨夫人,如何在水下和沙子下作战了。” “那是自然,我万人屠的夫人,怎么可能是个躲在家中绣花的小娘们。” ...... 继续驾船向北一路前行。 天寒地冻,江风凛冽,卫小歌因血气不足,裹着一身银色的大氅,若一只懒猫似的,在船舱中烤火。 万人屠没在外头撑浆,脚地下以真气慢慢推动船向前行,人却歪在她身边软榻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她喂到嘴边的糖炒栗子。 心中惬意万分,万人屠心想,做土匪可比作皇帝舒服。 穆乘风成日里与那些朝臣扯皮,每天翻阅大批奏本,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那人又十分尽责,肯定不会如顾少钦那般得过且过,反而耗费了修炼的时间,被琐事缠身,往后修为说不定就此停滞。 那飘逸轻灵的剑法,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正胡思乱想着,忽地一阵清风从船顶掠过,万人屠坐起身来。 “想不到有外窍高手路过,还这般不客气,从咱们头顶飞了过去。” “出去看看吧。”卫小歌感觉自己这段时间,已经躺得浑身发毛。 “嗯!” 将她抱起,万人屠飞到船头站立。 目光所及,只见一名修长的青衣男子,时而脚点水面,时而落到岸边,如穿花蝴蝶似的,从江的这一边飞到另外一边,来回穿插。 “他不当乌金王了吗?”万人屠喃喃说道。 “去岁长贵曾对我说起,穆乘风想将王位让给他,只是长贵估计瞧不上乌金小国,没有答应。再说,别人让的,哪里有自己抢的来得有满足感。” 卫小歌瞧着穆乘风远去的影子,心想他出来游历,那么小公主呢,却没瞧见跟着,想必留在家中了。 幸好自己并未死心眼地嫁给他。 万人屠微微轻笑,管他当不当乌金王,似乎与自己无关吧! “你我果然才是最合适的夫妇,夫唱妇随,妇唱夫随。” 卫小歌回眸,笑道:“十年修得同船渡,咱们携手归家。” 望着眼前女子那翘起的唇角,万人屠心中爱意满溢,将手臂收紧了些。 愿得常巧笑,携手同车归! ========== (作者话:感谢一路相随的读者朋友们,谢谢大家打赏,月票,还有持续的订阅。暂时先和大家告别一阵,下本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需要休息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