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抓周 “把大哥儿抱过来给我瞧瞧。”一个美貌妇人换下了自己见客时候的衣裳,换上了常服,就吩咐了自己的婢女一声,忙有侍女传话。不多时,就有当值的乳娘抱着小主子过来,后面还有四个丫鬟跟着。“太太。”乳娘一路小心,不敢叫小主子吹风。美貌妇人忙伸手接过了自己的儿子,再过半旬就是自己儿子抓周的时候,当初孩子刚生出来的模样还在眼前,如今却已经张开来了,眉目清秀,有五分像自己。“太太,你看小主子在笑呢,怕是想您了。”美妇贴身婢女。名唤竹喧,笑着道。 被美妇抱着的孩子,或者该说是裴飏则有些无奈,但还是乖巧地不闹腾。他只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竟成了婴儿,而眼前的美妇就是他的娘亲了。他穿越了也有将近一年,除去早些时候只顾得上吃饭睡觉,在这么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并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虽然他跟前时时都有乳娘和丫鬟看着,可是她们并不怎么说闲话,可见他娘亲的规矩颇严。而他的娘亲来看他的时候,常常都念些诗经,或者让他听听琴音,弹得也都是雅乐。“今天可念诗给大哥儿听了吗?”美妇问过了乳娘大哥儿的饮食作息,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回太太的话,念过了。”乳娘身后一个婢女上前行了一礼,道。“嗯。”美妇点了点头,转而吩咐自己的婢女兰茂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裴飏不知道眼前自己的娘亲是宁国府贾敬之妻李氏,而他则是宁府不孝子孙榜首贾珍。但凡孩子抓周之前,长辈都会有意无意地教导些抓周该那些什么,以便取得好彩头。李氏出身书香门第,自然想让裴飏日后走上科举之路,出人头地。因此,她教导裴飏熟悉的那些物什都是书籍字画,笔墨纸砚之物。小孩子的精力毕竟有限,李氏见儿子已经有些困顿之色,便吩咐乳娘把大哥儿抱下去休息。 “太太可是累了?”竹喧上前问道。“我瞧着大哥儿是不是太静了些,比起慧文的哥儿来,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李氏所说的慧文乃是她的手帕交,其子大了大哥儿一月,如今正是调皮闹腾的时候。“太太,一样米还养百样人呢。他大哥儿机灵着呢,想必是心疼太太。”竹喧笑道。“你不必说好话儿,他一个小人懂什么?我不过觉得大哥儿性子未免太静了些,不似常人。”李氏笑着摇了摇头,大哥儿是她头一个孩子,她难免有些焦虑些。“太太天天让菊沁念诗念书给大哥儿听,当初怀着大哥儿的时候,太太连坐姿都讲究着呢,大哥儿必定学了几分。”竹喧笑着道。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李氏一听,觉得几分在理,便撩开不提。另外一处,裴飏是听着婢女念着的诗经入睡的,困意模糊间裴飏还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谁说古人不注意幼儿教育的,明明注意的很,内心的小人还没怎么继续吐槽下去,裴飏已经睡了过去。 很快就到了抓周的日子,裴飏穿着红色的小衣裳然后放在了早就准备好的桌子上,四周都是抓周用的物件。宾客们都在外间,里间则是女眷们,抓周的时候彼此之间又用屏风隔开。裴飏看着自己周围的一大堆的物件,有些他是认识的,有些他却是不认得。而他的娘亲正用一种紧张的目光盯着他看,周围还有一群太太小姐们。裴飏想了想,用力地抽出放在绢花,算盘等中间的上好羊毫,随即就听到旁边有一个仆妇唱道:“小公子抓了湖笔,将来必定文采了得,高中状元。” 看到自家儿子抓了支笔,李氏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随即露出了一个笑容,不枉自己拿文房四宝和书籍字画教导大哥儿认识多时。裴飏这个时候的注意力却被一把葱吸引了过去,别的那些不认识的东西他不敢动。可是这把葱是干什么的?裴飏着实好奇,犹豫了一会儿,裴飏还是伸手去抓了这葱,他之前已经抓了笔拿到了一个好彩头,再抓把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裴飏的手刚碰到葱,还没抓紧了,仆妇那高亮的嗓音就又响了起来:“小公子抓了一把葱,必定聪明伶俐,人中龙凤。”裴飏有些呆呆地握住手里的那把葱,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感情这葱是这个意思啊。 李氏在裴飏方才动手的时候就感觉不好,想着孩子毕竟还小,可别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坏了兆头。可是当她看到大哥儿的手碰到葱的时候,却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那一旁唱词的仆妇早就注意到太太的神色,因而没等小公子把那葱握严实了,就开口道。好在裴飏并不是什么胆子小的人,倒是没被那仆妇的声音吓到。而他也被自己的乳娘从桌上抱了下来。 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可抓周到底不过是取个好兆头罢了。不过裴飏出色的表现让贾敬和李氏不免更加看重这个嫡长子。故而,裴飏直到了三岁之时才用了大名贾珍,在此之前府里上下都是大哥儿,大哥儿叫的,唯有祖父贾代化和父亲贾敬唤起乳名,而贾敬在此时又另给裴飏取了训名德平,好供其西席称呼。而裴飏在得到了他的大名之后,终于把最后一丝希望给掐灭了,果然他就是那个好色,败坏人伦的贾珍。这简直太坑爹了啊,想他当年也算得上是五好青年一枚,积极向上,创新进取,为啥就穿到这人身上?不过好在他是胎穿,而且时间又足够得早,况且他仔细想了想,其实贾珍这个身份相当得不错,在红楼一书里贾敬出家,宁国府就是贾珍当家作主,轻松自在得很。而且贾珍又是贾氏一族族长,虽说责任大,可是权利也大得很。 他不清楚原著里为什么明明是族长的贾珍却要听从贾母的吩咐,要为元妃省亲出钱出力,但是如今既然他已经是贾珍了,那么这样的情况是绝对不会出现的,他更不会让自己落到原著里那个结局。每每想到这里,裴飏,不,应该说贾珍就觉得自己压力山大,任重而道远,贾珍握了握自己尚还稚嫩的小手,靠山山倒,靠海海干,这世上还是得靠自己。他是不甘心碌碌无为地度过自己一生的,至少得保证自己衣食无忧,平安喜乐才是。 贾珍的西席是贾敬特意为他寻来的,是个落榜的举人,叫严明。贾珍便称呼他为严先生,严明人如其名,贾珍虽是幼子,但是对其教育和规矩却是极其严格。好在贾珍并不是真正的孩童,心性极好,又肯吃苦下功夫,倒是叫严明十分喜欢。 贾珍握着手里的笔,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笔画,忍不住在心里郁卒。他每日上午跟着严先生认字读书,他认字极快,记性又好,因此不过一月便从三字经换成了千字文。只是这书法却不是一日之功,他人小,手尚无力,这一笔勒便足足练习了将近一月才有了样子,让严先生勉强点头,练习起了弩画来。 虽说初学者更适合兼毫,可是如果学习楷书还是羊毫为上佳。严明又要求贾珍悬腕而练习,并非枕腕,着实更加费力一些。旁的不提,只单说羊毫,品质柔软,油性小,虽不易渴笔,极不容易控制。书法又极其要求风骨结构,因而贾珍面对自己那犹如毛毛虫般的字画欲哭无泪,却也激起他极大的好胜心,因此往往可以咬牙坚持,站立将近一个多时辰勤练书法,直到严明叫他休息片刻,这才停下来。 贾敬和李氏虽看着心疼,但却更感欣慰,而贾代化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直说珍哥儿的性子像他,是个好苗子。当初,他也是凭着一个韧劲这才立下了不少功劳。只是他平生一大憾事就是就是功劳本事虽不比贾代善差,但是却没有贾代善得皇帝看重。这贾代善不就是比他长得好看些,瞧着娘气了些。可偏生皇帝就更喜欢看重贾代善这些长得秀气的货色,让贾代善处处压了自己一头。可是他得意在自己的儿子比贾代善的儿子强,如今只怕自己这个孙子也要比隔壁的强上许多,就是代善那两个儿子加起来都没自己这个小孙子懂事聪明。 严先生虽然性子严肃,管教又严,但绝非迂腐之人,见贾珍孺子可教,倒也常常引经据典,谈些时事。贾珍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但凡有问题先在自己肚子里琢磨几遍再问。毕竟他所在的时候和封建时代的思想有了极大的不同,他可不想被当作异类烧死,祸从口出,谨慎些总是对的。这副样子看在严明眼里更觉得贾珍是个极好的苗子,前途可期,着实花了好些功夫和心力教导贾珍,且在和贾敬的谈话中流露出几分来。贾敬既高兴于儿子早慧,可却更怕传了出去,折了儿子的福寿,只嘱咐了严明千万不要说给旁人听,就是自己都不曾和父亲与妻子说。 第2章 上学 严明留在京城便是为了下次再参加科考,因囊中羞涩,方才应下了贾敬的邀请做了贾珍西席。待贾珍五岁之时,严明也要准备科考,便辞了西席,专心读书。而贾珍则入了自家家塾,彼时家塾尚有贾代化和贾敬监管,贾代儒也有精力管教稚子幼童,所以家塾倒没有贾珍想象得那么混乱不堪。 不过,贾珍倒是遇到了他比较感兴趣的俩个人,就是隔壁荣国府的贾赦与贾政二人。贾赦大了贾珍十岁,贾政长了贾珍六岁。大家都在一个班里,只不过手上拿的书籍不同,代儒先教的是百家姓,千家文,年纪稍大的孩子则在那里练字,待幼童学完离开之后,贾代儒方讲些深的书籍。这样的方式让贾珍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难道宁国府连多请些西席都做不到吗?单靠贾代儒一个人打理整个家塾,且没有规章法度,仅凭人治怎么行? 平心而论,贾代儒的讲解教授虽然比不上严先生,但是却也不差,只是死板枯燥了些,着重于书本上,难以引起稚子们的兴趣。不说这些性子未定的孩童们,就说贾珍自己都觉得十分乏味。不过,贾代儒手下的规矩颇为严格,若有学子走神,必定被打上一戒尺,又或者罚站于廊下。果然贾家上下奉行的教育原则都是棍棒出孝子,贾珍倒是不觉得教育子女不应该严格,凡事无以规矩不成方圆,但是却也讲究有张有弛,文武之道也。贾珍心里想着事情,就一心二用,好不容易练习两年长进不少的字又变得难看了。丑,贾珍心里暗自点评了一番,重新拿出一张宣纸,从头写起。 虽说按照贾珍的年龄应当听听三字经这类浅显的东西,不过贾代化见孙子聪明,倒也觉得索性就按照原来的进度学下去。因此,贾珍是和贾赦与贾政一同听课。这还是他第一次打量荣国府的两位老爷呢。贾赦明显心思就不在这上面,连走神都走得正当光明,不过一笔字虽然虽不上上好,但是却也不差。而贾政则死命地盯着书本,还不时对自己消极对待学习的哥哥投以不屑的目光。虽然说贾政自以为做得隐晦,但是贾珍内里可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看起来,荣国府的二老爷打小就心思不小啊,要知道兄弟不和往往都是从这些不起眼的情绪上发展起来的。 贾珍还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面前的课本上,来到这个世界,他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尤其是他是一个男儿,那么四书五经就是必不可少的。贾珍对于自己的估计还是很准的,世间皆重文轻武,宁国府好不容易在贾敬这里改换门庭,贾敬还娶了出身书香门第的李氏,他将来必定也是走科举之途。而他之所以还有武师傅,那不过是贾代化的吩咐,用来强身健体,科举考试对体力,身体素质也有着极大的要求。贾珍可不希望自己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 贾珍在有意无意地观察贾赦和贾政二人的同时,贾赦和贾政也不免对这个刚进家学的宁国府嫡孙的贾珍多加几分注意力。贾赦常常听说隔壁府的贾珍是个懂事爱书的主,不过瞧着这个五岁的娃娃他可比看贾政要顺眼得多,同样是读书人,他就觉得贾珍看起来舒服些,不像自己那个弟弟一股书呆子的感觉。而贾政瞧着这个贾珍倒是心里点了点头,看起来这个侄子也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想来他年纪小,如果有什么的不懂得,自己倒是可以指点他一二,自己可是大了珍哥儿一个辈分呢。况且,和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哥想比,珍哥儿想必更加愿意和自己亲近,母亲可是早就叮嘱过让自己和珍哥儿打好交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珍哥儿以后就是未来贾氏一族族长了。 好不容易到了放学时分,读书的物件等自有陪读的小厮收拾。贾珍悠哉游哉地等着小厮的动作。宁荣二府虽荣国府更加显赫些,但是论族中地位却是宁国府为尊。他虽在在辈分上虽低了学堂里大多数人一辈,但是却是宁府嫡孙,断没有他先招呼别人的道理。贾政原本等着贾珍主动开口,可却见贾珍就要和小厮离开,不免有些着急。不料,话还没说出口,一旁的贾赦倒是先开口了,说:“大侄子,我是荣府贾赦,按辈分你唤我声大叔叔就好了。不知道大侄子第一天上学可还习惯?”贾赦到底不过还是个十五岁少年,平常又不怎么出门,天真烂漫的很,见贾珍正等着书童收拾,看他颇为顺眼的贾赦直接把他当成自家的小辈问候起來,这样的贾赦很难将他直接和书中那个油滑好色之人联系起来。 没等贾珍应答,贾政便跟着开口:“珍哥儿,你若是平日里或是学业上有难处的话,只管来找我就是了。你叫我声二叔叔就是了。”“大叔叔好。”贾珍朝着贾赦行了一个礼,转而朝着贾政,眼睛却看向贾赦,有些好奇地问道:“不知道这位是?”贾赦瞧着贾珍的模样就知道贾珍明明已经知道自己二弟的身份,只是故意装样子罢了,不过贾赦已经看到贾政有些发红窘迫的脸,他着实乐意给自己目中无人的二弟小小的难堪,开口说:“大侄子,这是我二弟贾政,你叫他二叔叔就行了。”贾赦十分爽朗地笑开了。“知道了,二叔叔好。若是二叔叔没有别的事情了,那么侄子我就先回家去了。”贾珍仿佛这才明白过来,朝贾政行了一个礼,再朝贾赦告别一声,便带着小厮离开了家学。 看起来自己这个大侄子不怎么喜欢二弟啊。贾赦虽然在读书一事上一窍不通,武艺上也是疏忽得很,但是或许是因为父母偏心二弟的缘故,在人情世故上却无师自通。想来想去,大概是自己二弟那声珍哥儿得罪了贾珍了吧,这人之间套近乎也是有讲究的。“走吧,二弟。咱们也该回家了。”贾赦虽然看贾政不爽,但是还是提醒了一声贾政,随即便带着自己的小厮先走一步了,他绝对不要听老二一路荼毒他的耳朵,满嘴的之乎者也。 “大哥儿,第一天去上家学感觉如何?”贾代化早就等在了院子里,等着自己的好孙子回家。而贾敬和李氏夫妇今日都有应酬,故不在府中。“祖父。”贾珍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还没行完,便叫自己的祖父给扶了起来。“学自然是上的好,我可是祖父的孙子,万不能丢了祖父的脸面。只是孙儿今日有些问题,想向祖父一同请教一二。”贾珍和贾代化祖孙关系极好,况且在自家人面前无需藏拙。“哦,大哥儿有什么想法。”贾代化想想,按照自己孙子的水平,家学确实不用担心,他更好奇的是自己孙子的想法。 “祖父,为什么家学只有一个先生,我今儿去学里,发现先生一个人既要管小的,又要管大的,每个人的进度还不同。这样,大家都要浪费时间等着先生教別人,为什么不把程度一样的人放一起,然后再分几个班呢,之后咱们再请些举人秀才来教。还是说学里请不起先生?”贾珍充分利用自己年纪的优势,看着自己的祖父,问道。“怎么可能会请不起呢?只是之前学里人少,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到罢了。”贾代化被自己孙子的话给逗笑了,回答道。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族中的子孙多了起来,学里只靠贾代儒一人是不够的。只是这贾代儒既然知道这样的情况,怎么却不告诉敬儿一声。 “那咱们就多请几个先生,好不好?孙儿今儿在那边等了好久才等到先生教完别人教自己,只能自己在那里看书习字。还有,严先生曾经教导孙儿读书贵在专一,可是今儿我却瞧见好多孩子都在一旁自顾自地做些别的事情,并不认真读书。”贾珍露出几分委屈的模样,看着自己的祖父,非要祖父说出一二三来。 贾代化本来打算喝些茶水,听了贾珍的一番话,不免顿住了。瞧,果然他的孙子就是聪慧,这才上学第一天就发现了这么多的问题,还提出想要分班的想法。高兴完了之后,贾代化心里涌起一阵愤怒,他要是没听大哥儿的话,还不知道这群小子闹成什么模样,拿了学里的钱,却不好好读书,说不定日后还要带坏自己乖巧的大孙儿。哼,自己现在已经不大管族里的事情,敬儿是个面皮薄的,还要忙着科举,结果就被这些家伙钻了空子。 “祖父在想什么呢?”贾珍在心里偷着乐,他的父亲这几年接触下来,他也明白了几分,说好听点是个不通俗务的,说直白点是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的性子。别的不说,就说这家学,但凡族中子弟去学中上学都能每月得三两银子。可是贾敬给了银子,却从不研究这银子到底花到刀刃上了没?“没什么,大哥儿你可不能跟着那起子不上进的东西学。严先生说得对,要好好认真读书。”贾代化被孙子叫回了神,连忙叮嘱自己的孙子说。 第3章 改革 “祖父放心,孙儿一定好好读书,将来光耀门楣,不叫祖父失望。”贾珍一席话说得是字字有力,落地有声。“好,好。祖父就等着那一天了。”贾代化越瞧自己的孙子就越喜欢,敬儿就是这一点不像他,太过温吞了些。改天他就去荣国府那里坐坐,和贾代善叙叙兄弟情谊。贾代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抱着打击贾代善的念头才去叙旧的,就他家那个老二,别看平日都夸到了天上去了,那是绝对比不过自己的大孙子的。贾代化留了贾珍在自己的松涛院用饭,还吩咐了小厮若是老爷回来了,来松涛院一趟。 不得不说,贾代化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而贾敬在自己老爹的压力下办事效率也是相当的高。很快关于家学的改革方案就新鲜出炉了。贾珍研究着这一个方案,果然古人的智慧那是不容小觑的。贾代化不仅采纳了贾珍所提出来的分班建议,索性还依照学习程度的不同分成了四个班,并且实行每月考核测评制度。这些考核政绩不仅关系到了分班升班问题,还关系到了银钱花销。原先只要凡是来上家学的每月就可拿三两银钱,现在改为二两银子,若表现得好,考到班中前五名便可得到一月五两银子的待遇,而每次都居于末等的在完成了基本教育之后,便不再读书,寻个生计养活自己去。 至于家学的先生也不再仅仅只是贾代儒一人,只是目前人手尚有不足,还需贾代儒多做一些。贾代儒对于这番家学改革很是抵触,他并非教得不好,结果莫名其妙地少了差事。若是贾敬出面,自己还能拿族中长老的身份压压。可是贾代化出面,他可是半分争取的希望都没了。贾代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一个人,他的性子是你若好好说话,他也和你好好说话,倘若你胡搅蛮缠,那么他直接拿手上的功夫招呼你。罢了,贾代儒叹了口气,他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么办? 贾珍对于月考没有啥抵触,当年他也是这么考过来的,况且只要心里有底,考试又有何惧?不过,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如果在半年里表现非常好,六次考核稳居前三,便可以直接升班。这一条大概是自己祖父的手笔吧。贾珍没有猜错,贾代化心想自己的孙子是个聪慧的,自然有这能力比别人更快地学好该学的东西,何必死守一年之期。至于隔壁府的对这条也颇为赞同,这可方便了政儿啊。贾史氏更是放出了话来,贾政必在半年之内读完四书班。而贾珍其实在心里也想知道贾政这个所谓满府里最会读书的人究竟有几分本事,他绝对不会承认他天天看到贾政一脸酸儒样,以及他直接叫自己珍哥儿的行为心情十分不爽。 很快考核的结果就出来了,贾珍、贾赦以及贾珍都被编在了四书班里,同班的还有其他的孩子,他们都是族中旁支子弟们,贾珍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他们的课业不再由贾代儒所教授,而是由贾敬所请来的一位举人所教导。贾政对换了先生一事有些微词,而贾赦则露出些喜色,那贾代儒总爱在父亲面前夸赞二弟,并告自己的状,这叫他怎么能够不高兴呢?贾珍却是知道里情的,贾代化对于贾代儒十分不满,一个五岁稚子能够发现的问题,难道一个堂堂的举人会发现不了,显然是不尽心。不过,贾代化到底还是给贾代儒留了点的面子,让他去教启蒙班了,免得他带累坏了自己的宝贝孙子。 贾珍不得不承认他爹找的先生还是非常靠谱的,虽然比不上严先生的水平,但是却比贾代儒的口才要好了很多。贾珍仔细地听着先生的授课,坐姿笔直,这样恭敬好学的态度让先生在心里暗暗点头。而贾赦素来就是不听课的主,好在贾代善对于他的要求并不高,并没有什么压力。贾政却对这新来的先生却很不喜欢,他习惯于每每念完书由贾代儒从头到尾讲解一遍,而新来的胡先生却是将章节分开了解释,又常常引经据典,使得他温习时所理解下来的内容与最后先生所说的完全不同,这使得贾政觉得新来的先生并不好,如此这般的情绪影响下,贾政便常常走神,让先生心里略有些不满。 “德平,我瞧着你的楷书倒是有几分模样了,练了多久了?”好孩子谁都喜欢,到了中间休憩的时候,胡先生便问了贾珍几句。“回先生的话,我已经习字了有两年多了。”贾珍很乖巧地回答说。“学了哪些书?”胡先生又问道,粗粗的一堂课下来,他对堂中众多学子已经有了底,且贾珍在考核时的表现也算得上是可圈可点了,将来必定会更好。“不多,除了《三字经》、《千家文》,只读了《声律启蒙》、《增广贤文》、《幼林琼学》以及《诗经》。”贾珍规规矩矩地回答了胡先生的问题,态度诚恳谦虚。 贾赦听了,不由地朝着贾政挤眉弄眼,他记得老二在大侄子这个年纪勉勉强强地读完了《声律启蒙》,《幼林琼学》以及《诗经》吧,不对,老二现在还没把《诗经》给读完吧。大侄子好样的——贾赦看到贾政那副羞愧模样心里就忍不住高兴。贾珍的眼睛余光瞟到了贾赦和贾政二人,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贾赦也太笨了吧,把什么心思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了。不过,他倒是觉得贾赦兄弟二人中,贾赦更得他的脾气些。 贾赦从小就对金石古董之物颇有兴趣,年纪虽然小,但是已经有了些心得。贾珍穿越之前对此是一窍不通,可瞧不出来其中的门道来。到了这里,由于贾敬和李氏管得紧,也只能说出其大致类别来,因此倒是对此很有些兴趣,便和贾赦聊上了。贾赦喜好金石,只可惜平日里没有人能和他交流几句。叔侄俩一个愿学,一个愿教,没有多久就好得跟哥俩似的,贾赦还大有知音之感,果然大侄子才是真正的有眼光的人。 其实豪门大家子弟都或多或少精通些金石古董之物,自古以来也有不少人研究这些并成了大家。贾赦大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一个家主如果不能能干有为,至少也要安分守己,不至于犯下有违国法之事。书里石呆子扇子一事是贾雨村自作主张,而并非贾赦的主意,除了这一件事情之外并没有找到贾赦做出有违国法之事来。相反,贾政鹊巢鸠占,处处以荣国府主人自居,违背了国法孝道。况且找朋友,宁肯找一个实心眼的,也不要找一个处处有自己小心眼的人,不是吗? 这边贾赦和贾珍二人日渐亲近,旁人还不曾着急,倒是贾政也着急上了。贾史氏反复对他耳提面命,叫他务必和贾珍亲近,这样一来便能在宁国府众人面前有个好印象,并拉上关系。日后的话,看在这样的情分上,宁国府也会偏袒他几分。况且贾珍不过是个五岁孩子,涉世不深,更是容易拉拢过来。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贾珍竟然和自己的大哥亲近起来,果然是小孩子难免好玩,这才和自己的大哥这么亲密。贾政在不满焦急之余,心里却有一丝窃喜,常受夸奖的贾珍骨子里也不过是爱玩的小子罢了,若是他跟着大哥学坏了,岂不是更显得自己一枝独秀了吗?压下大哥一头他固然高兴,但若是能压下宁国府嫡支一头来,他更是高兴万分。 贾珍是不知道贾政存着什么心思,如果他知道的话,绝对会送给贾政一个大大的中指,不过就算贾珍不知道贾政的心思,但是这不妨碍贾珍打算潜移默化影响贾赦的打算,就算不能让贾赦脱胎换骨,成为什么才子能人,但至少不至于愚孝,从而被人牵着鼻子走。而胡先生瞧着这叔侄俩相处得挺好,贾珍不曾落下自己的功课,贾赦的表现也比往常好了些,自然不会多加计较。 “怎么办啊?珍大侄子,就快到了考核的日子了。”贾赦到底还是有些怕自己的父亲,虽说贾代善对他要求不算高,但是却也不能考得太差,他可不想尝试屁股开花的滋味。“担心什么?不是还有一段日子吗?只要你好好听我的,保管你能够交差。”贾珍从书中抬起了脑袋,笑着说。“好啊。”贾赦立刻答应下来,本来以为他大了贾珍有十年,虽说学问什么比不上贾珍,但是好歹有些地方能够比得上的。但是他发现除了金石古玩之事,他还真的就不如自己这个大侄子,因而在亲近之上又加了几分敬重。 贾珍虽然说如此系统学习这些典籍古书也是头一次,但是多少摸得着些门道,加上平日刻苦学习,指教贾赦还是绰绰有余。这边贾赦有了贾珍帮忙,心里总算是放轻松了些。那边的贾政可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然而他无论如何都拉不下脸面去向胡先生或者贾珍等人请教,只能一个人花了大量的时间将书本囫囵吞枣,强记硬背了一番,心里才总算放下了点担忧。 第4章 挨打 自打贾代化对家学上心了之后,自然对考核万般重视,若是名列前三名的话,则用红纸提名,若是只是一般而已,则用白纸黑字写名,但若居于末位三名的话则用白纸红笔提名就是了。“果然是我的大孙子。”贾代化看着自己孙子的名字位于头名,喜不自胜,转而就去找隔壁府的贾赦和贾政二人的名次,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贾赦这次虽然表现不佳,但是好歹是白纸黑字,可一向被夸为世间少有的聪明人的贾政却得了最后一名。“看起来隔壁又要不太平了。”贾代化摇了摇头,反正跟他没关系,他只管瞧热闹就是了,或者说他要不要去隔壁府中喝杯茶。 贾赦对于自己的名次还是相当得满意,如果没有贾珍的督促和帮忙,他肯定给老二垫底。往日里他不如贾政,故而总是被压一头,这回子他倒要看看贾政怎么说了。看来他以后多跟贾珍亲近亲近总是没错的。贾代善本来以为贾赦恐怕得居于末等,但是贾政至少也能拿个前三名,不料贾政这成绩简直就是往他脸上狠狠打了一个大耳光子。贾代善不愿意听贾政在那里说任何话,人家隔壁府的珍哥儿才五岁就拿了头名,贾政可比贾珍多读了六年的书啊。贾代善只吩咐人把贾政摁在竹凳上,拿起了旁边的板子就往贾政的屁股招呼过去。 贾赦被自己父亲超乎寻常的怒火和举动弄得呆愣了,但是瞧着贾政那眼泪鼻涕都混在一起的模样,还有嘴里发出的惨叫声,心里着实忍不住暗爽,只觉得自打祖母去世之后,自己心里憋着的一口气都散得一干二净。“老爷,手下留情啊。”突然间廊中响起了脚步声,还有贾史氏的呼喊声。贾赦见自己的母亲来了,眼睛不由地一亮,可是想到母亲惯常的偏心,他还是微微朝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屋子里,免得被母亲数落。不过,他心里倒是升起了一股子希望,从今以后,母亲总能看见自己的存在了吧。 “你这是做什么?”贾代善还要再抽打贾政,但是却被贾史氏拦了下来。“老爷,这事情定是旁人弄错了,政儿一向聪颖乖巧,当日也曾得先生夸赞,又怎么会得了这般的成绩。咱们可不能冤枉了孩子啊,我瞧着定是那新来的先生使坏。”贾史氏可不相信一个五岁稚子便能得了班里头名,定然是那先生因那贾珍乃是贾代化之孙动了手脚。而那贾珍和政儿关系并不好,搞不定其中有鬼。更何况连贾赦都能勉强过了,贾政却没得个好名次难道不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吗?贾代善自然不愿意相信是自己的儿子无能,不过他倒是没往贾代化等人身上想去,说不定是那先生弄错了卷子,方才如此。 这样一想,贾代善倒是觉得自己下手过快,可他也坐不住了,便带人往宁国府而去。家学一向是由族长负责管理,他不好直接就奔到家学去,只好先去找自己的堂兄贾代化。“请进来吧。”贾代化没有想到贾代善居然这么快就上门了,这还真是出乎意料啊。“代善,你怎么想到到为兄这里来喝茶了?”贾代化哪里会不知道贾代善登门拜访的原因,但是还是故作不知地问道。贾代善顿了顿,他还是没有这个脸面说出贾政得了末名,他是专门来找胡先生问个究竟的,只好含糊道:“说起来,赦儿这次进步了不少,我是专程找胡先生道谢的。”贾代化听了心里暗笑,但是还是接着贾代善的话,说:“这倒是,赦儿这次进步不少,代善弟你还真应该好好谢谢人家。这个时辰,胡先生还在家学里呢,咱们这就去吧。” “胡先生,我这兄弟可是专程为了赦哥儿来谢你的。”贾代化带着贾代善,还不忘叫上贾敬一同去了家学找胡先生,在彼此行礼之后贾代化快人快语地说道。他和贾代善都是大老粗,字是认识几个,但是未必能看得懂卷子,叫上敬儿再恰当不过了,他可是专门来看热闹了,这热闹有了他可不能看不懂啊。贾代善倒是猜出了贾代化的几分心思,心里暗自嘀咕着这个大堂兄果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他就指望贾政争气点,这件事情乃是胡先生弄错了。“哪里,国公爷太客气了些。”胡先生还了一个礼,开口说。 “不,到底还是因胡先生教导有方,犬儿才了这般的进益。只是不知道我能够瞧瞧赦儿和政儿的卷子?”贾代善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移到了贾政身上,就算贾赦再怎么进步,年龄已大,又是一个不爱读书的性子,实在是难以指望他能够考上科举,光宗耀祖。“当然可以。”胡先生从自己案头上取出了贾赦与贾政二人的卷子,胡先生是个极其认真之人,但凡发现错处,定然会用红笔圈出,并在旁边写出正确的注解出处。贾赦的卷子倒还看得过去,然而贾政的卷子着实有些惨不忍睹了,每处都有红笔圈出错处。即使贾代善与贾代化都是大老粗,可也能瞧出其中的门道来,更别提还有贾敬在一旁点头,还和胡先生探讨了起来贾珍的学业。胡先生对贾珍自然是满意万分,还抽出了贾珍的卷子,只有寥寥几处红笔的地方。 这卷子摆在了面前,显然不是胡先生的问题。贾代善心里头对贾政的火气又一次冒了上来,偏偏在众人的面前还得忍耐压抑发作不得。贾代化很是心满意足地看了贾代善的脸色变了又变,再有贾政的卷子满江红在前,自己宝贝大孙子的卷子珠玉在后,这种对比之下贾代化的满足感更加充盈了,他回去就奖励自己的乖孙子,嗯,是古书字画,还是玉石古董呢?贾代化光明正大地走神了。“堂兄,我有事那就先回去了。”贾代善实在是忍不住了,随便扯了一个理由借口就走了。 “不留下用饭吗?咱们兄弟俩好久没有好好聚聚了。”贾代化笑眯眯地说。“不用了,下次吧。”贾代善勉强地笑了笑,心里却在忍不住呐喊——什么好久没去了,五天前到底是谁在自己的府上吃了一盘桂花糕,又喝了一杯六安茶的,还拉着他说了好一通话的。这不是在睁眼说瞎话吗? 贾代善应付完了贾代化,就急匆匆地赶回了荣国府。之前贾代善在内书房里揍完了贾政,贾史氏自然叫人把贾政带回其自己的院子里,然后一叠声地吩咐小厮拿着荣国府的名帖去请太医来瞧瞧,而她则守在贾政的床前。不料,太医前脚刚走,她还没来得及叫人去煎药,好叫政儿服下。贾代善就已经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一把揪起还躺在床上的贾政的领子,抽出旁边美人瓶里插着的掸子就往贾政的屁股上抽去,下手那是又快又狠。贾史氏要上去阻拦,却被贾代善拦在了一边,掸子打折了,贾代善还是出不了气,传唤小厮拿来了最粗的板子,亲自往贾政身上打去,贾政疼得大喊,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也不知道打了几下,打了多久,贾政哪里被这样教训过,便晕了过去。“老爷,二少爷晕过去了。”旁边的小厮大着胆子才敢开口说话,他要是再不说话,太太一定会找他秋后算账的,只可惜虽然小厮开口了,但是声音还是颤颤的,声线不稳。 贾代善只是气急之下才下了这样的狠手,可到底贾政是他疼了多年的儿子,另一边贾母已经哭得几乎要晕了过去。再仔细瞧着贾政,虽然是脱了裤子打的,但是衣服上却也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更别提伤处了。“你们还不快把二少爷抬到床上去,把太医给请过来。”贾代善心里是真的急了,但是面上还是故作稳重说。夫妻俩谁都没有注意到院子外面还有一个人。“大少爷,我们先回去吧。”贾赦身边的奶娘小声说,瞧里面的动静就知道只怕现在老爷太太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大少爷素来不得老爷太太的喜欢,还是不要上赶着戳霉头。贾赦摇了摇头,但还是悄悄地带着奶娘等人离开。他从前生病挨打可从来没有这般动静,更别提专门拿了帖子去请太医了。 贾代善到底还是顾忌脸面的,敲打了下人,好在他打贾政的时候都是在内院。可是,贾代善瞒得了外人,可瞒不了隔壁府的几位。贾代化是个性子急的,当初也没少打过贾敬,好叫贾敬上进,他这个堂弟的脾气也不差他什么,更别说都请了两次太医上门看诊,可见是打得狠了。“父亲,咱们要不要去看望看望?”贾敬倒是挺看得上贾政的,毕竟府中难得的读书人,正好也表达一下心意。“去什么去,人家巴不得咱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倒是赶着给人家添堵去。”贾代化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骂道。他这个儿子为人宽厚,学识不差,可就是在人情世故上面稚嫩得很,容易无意中得罪人,好心办坏事,若是以后当官了可怎么办呢?贾代善忍不住在心里发起了愁,敬儿这个性子是改不了了,但是自己的孙子可不能再这样了。 第5章 贾赦 贾政因为挨打不得不向学里请了假,这倒方便贾珍和贾赦俩人交流感情。贾赦其实一直是属于放养状态,只要他行事不出格,再经常衬托一下自己的弟弟贾政,通常是不会被自己的父亲棍棒教育的。不过说实话,贾赦对这个境况不算很满意,但是也不觉得坏,至少他不用整天读书,考试还要特别提心吊胆。瞧瞧老二,自打考试过后,贾代善从原来五日一过问功课,改成了三日一个过问。要不是因为打得太重,母亲怕他伤了身子,硬是拦着父亲,不叫老二伤身。不过,自家母亲倒是拨了两个面容姣好的二等丫鬟过去服侍,说是怕原来的丫鬟大手大脚,不会照顾人。 贾赦本来要说的可没这么文艺,他更想说容貌艳丽,身段不错,可是一想贾珍才五岁,绝对不能带坏了他,不然自己的堂伯父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贾珍一看贾赦的语气,面色,大概就猜到了几分。说起来,贾宝玉身边的丫鬟颜色可不差,贾政的纵然比不上,但是恐怕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问题是养伤时期拨两个丫鬟恰当吗?贾赦看着贾珍疑惑的神色,只好故作深沉地咳嗽了一下,转移了话题。他可是知道的,老二身边的贴身婢女已经和老二成就了好事,只是没过了明路而已。 “吾未见好德有如好色者也。大叔叔,你应该不会让侄子我失望的吧。咱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还得继续努力。你一定会比二叔叔强的。”贾珍摇头晃脑道,他们正巧学到《论语子罕第九》篇,他说出这样的话倒也不奇怪。“我当然比老二那个家伙强。”贾赦最讨厌别人说自己不如贾政那家伙,连忙开口说。等等,贾赦说完之后,回过了神,他应该没有理解错珍大侄子的意思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就等着看大叔叔了。”贾珍笑眯眯地说,贾赦现下可真的不算急色,虽然也已经有屋里人了,可年纪摆在那里,这几年就要定亲娶亲了。况且古人有云——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贾珍微微一笑,又挑拣了些旁的事情和贾赦絮叨了几句。 不过贾珍这边也并不轻松,他祖父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时常到一些亲朋故交的府邸上走动走动,还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并且借机叫他些人际往来应酬的道理。贾代化虽然论起学问来不怎么样,但是在交际应酬方面确实很有一手。谁说武将多粗鄙,能够做到国公这一位置,可不单单只靠一身的武艺和功劳的。贾代化的人际圈子可不仅仅只是四王八公,当朝不少武将也是出自于他的门下,而且贾代化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贾敬打进文人的圈子,可也没少费功夫,再加上与李家结亲之后,在文官里也算是有些认识的人了。 贾珍上辈子也混到了中层管理层,因此交际能力还是不错的,但是也比不上贾代化这种大半辈子都泡在了官场里的人,故而学习得很认真。贾代化瞅着孙子乐意学,人也机变,自然更加喜欢。他当初也费过功夫教导过敬儿,敬儿却总是拿什么君子和而不党什么的话来堵他,恨得他是拿起藤条就是一顿抽。可是再怎么抽,他儿子性子却已经定下来了,后来贾代化自己也想通了,大不了以后让敬儿得了功名之后混个闲职就好了,翰林院和礼部都挺好的。 “大侄子你到了进学班之后,我可怎么办啊?”贾赦虽然为贾珍只过了半年就升了一级,进了进学班而高兴,可是他高兴过后却有些发愁自己的功课。这半年来有贾珍的督促和帮忙,他的成绩虽然不能算很好,但是却从原来的水平慢慢到了中游的水准。“我在进学班等着你啊,半年之后你可一定要上来,咱们俩继续一起读书。”贾珍笑了笑,说,“放心,我虽然升了一级,可也不是不能帮你温习功课。”“不行,不行。你读书已经够累了,我可不能再麻烦你了。况且,我若有不懂的地方还有胡先生可以请教。做叔叔的不能照顾侄子已经不能算个好叔叔了,怎么反过来还要侄子来照顾的?”贾赦连忙摆摆手,十分严肃说。“大叔叔果然体恤侄儿,不枉侄儿特意求了胡先生帮忙。看起来半年后,侄儿就能看到叔叔了。”贾珍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贾赦本来还有些焦急的脸色立刻变了——我是不是又被珍大侄子摆了一道了。 “二叔叔这是又病了吗?”贾珍转移了话题,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贾赦忍不住挑了挑眉,老二但凡考核过后总是要请假几日的,这其中的缘故只怕没人不知道了。大侄子分明就是在明知故问。“我想着我是不是该登门拜访一下?”贾珍挑了挑眉,笑道。“没事,就一点小风寒而已,只不过老二身子骨不好,好得慢了些。”贾赦担保如果贾珍跟着他去荣国府做客的话,老二说不定还会被抽一顿的。难道大侄子不知道,他和他的祖父已经是自己母亲的最讨厌的人的名单上位居榜首和榜眼了吗? “那你替我把意思带到吧。”贾珍拍了拍贾赦的肩膀,虽然是坐着,但是还是有些吃力。每当这个时候,贾赦心里就会升腾起一种愉悦,虽然珍大侄子不像个孩子,但是他身高却还是一个孩子的身量。贾珍知道贾赦在高兴什么,可是身高这件事情不是读书好吗?得符合自然规律。不过,贾珍没有再说什么,贾赦知道自己的意思不是这个,而是叫他和自己的父亲多亲近些,一个总在进步的儿子比起一个总是原地打转的儿子要顺眼得多,不是吗?现在贾政可不是因为和自己相比而被贾代善抽,更重要的是贾政居然是被贾赦给比下去了,这才是最大的原因吧。 “我叫代善他再夸他们家的老二试试看。”贾代化摸着自己的胡须,笑得那是非常得意。他大孙子果然没辜负他的期望。“父亲,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贾敬虽然高兴自己儿子上进,但是觉得自己父亲还是有些太过骄傲了些,小孩子禁不得夸,得压压。他的父亲都已经夸了半个时辰了,好不容易逮着了个功夫插了进去。“呸,呸,你这是什么乌鸦嘴?人家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些酸话不过都是些糊涂人聊以□□的,小时候都好不了,还谈什么指望。”贾代化立刻朝着自己的儿子吹眉毛瞪眼睛的,就是在内院的李氏听了这句话,都把帕子绞得起了褶皱。 “你叫你媳妇摆了宴席,我好请隔壁府的过来热闹热闹。”贾代化觉得这件事情还真就不能闷着乐,必须摆在明面上大家一起乐呵乐呵。贾敬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在兴头上,故而也不扫老人家的兴,不过私底下教导贾珍要多加谦虚,万不可生了骄傲之心。不过,明眼人还是都看得出来贾敬其实也是非常得意的,看着两个月的赏钱就知道了。这段宴席宁国府的人是吃得尽兴了,可苦了贾代善一家,贾赦倒是例外。他因着和贾珍关系好,时常到宁国府走动,故而并不觉得拘束。况且,这次宴席上,他父亲还夸奖了他好几回,这可是非常难得一见的。 贾赦的进步胡先生是看在眼里的,既然学生一改前非,努力上进,他自然乐意倾囊教授。贾赦虽觉得读书辛苦,但是自己的侄子和先生都对自己抱有希望,指导自己,他如何能够叫他们失望呢?因此,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贾赦都咬牙坚持了下来,成绩也愈发地好了。用贾珍的话来说,这贾赦就是一个缺爱的孩子,他老爹成天指着老二光宗耀祖,他老妈眼里就没有大儿子的存在,再加上也没有什么人来引导贾赦,所以贾赦自然越发地不好了。现在,他不就慢慢地进步了吗? 贾赦并不笨,他用心学习再加上胡先生的教导,果然通过了考核,进了进学班。“怎么样,我厉害吧。”贾赦也没有想到他真的能做到,喜不自禁,朝着贾珍夸奖自己说。“确实不错,不过你还得追赶上我的进度呢?”贾珍毫不犹豫地给贾赦泼了一盆冷水,笑眯眯地说。“大侄子,你好歹让我高兴几天吧。你那本事可不是我一天两天就能比得上的。”贾赦苦了一张脸,向贾珍求饶说。至于那个还留在四书班的贾政被贾赦和贾珍一起忽略了过去,如果以前贾赦对贾政心存羡慕嫉妒,现在依然还有,但是远没有过去强烈了。贾政说他读书好,可是自己恰恰是在读书上超越了贾政,这种自豪和骄傲极大地削弱了负面的情绪。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你倒是拿一个童生给我瞧瞧。”贾珍挑眉,用言语刺激贾赦。他可是听自己母亲说了,今年开头本来应该给贾赦相看人家了,可不知道怎么地,隔壁府贾史氏并不答应,只说贾赦年纪还小,不着急。而自己的母亲则是一语道破,贾赦房里可是有两个屋里人,若是这几年生下个一儿半女,但凡有些规矩,心疼闺女的好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给贾赦的。话说,今天他祖父又找隔壁府的贾代善喝茶了吧。贾珍在贾赦不注意的时候眯了眯眼睛。 第6章 眼界 不过贾珍没有想到本来好好的喝茶居然会变成贾代化单方面武力碾压贾代善。贾代化倒是不瞒着贾珍,估计心里还有点火没发出来,说:“给赦儿找一门好亲事这不是什么问题,想找个文官之女而找上敬儿媳妇帮忙也不是什么问题。结果呢,这个糊涂东西居然不是为了老大,未来的荣国府承爵之人,而是特意给老二铺路,好叫老大的妻族给小叔子的前途活动一二。”贾代化听完了贾代善的话,当时就拍桌而起,论长幼,他是贾代善的兄长,论尊卑,他才是族中嫡支,前任族长,论地位,宁荣二府不分高低。贾代化暴力教育贾代善完全没有心理压力,这老弟现在是人越老越糊涂,听那妇人之言,尽做蠢事。 “大哥儿,你有空敲打敲打赦哥儿,别叫他糊涂。等他有了个功名,哪怕是个童生,我就压着代善那小子给他找门好亲事。”贾代化冷笑了一声,转而吩咐贾珍。若不是他妻子去得早,他定吩咐一声妻子给那贾史氏好好立立规矩,敬儿媳妇身份是够了,只可惜是个脸皮薄的,且比不过那史氏油滑。贾珍应了一声,若是他以前的性子,荣国府虽然是姓贾,但是与他何干,就是落到原来的结局也与他不干,在他的那个时代,尤其是在城市里,宗族意识已经变得非常薄弱了。可是贾代化却不同,他是贾氏一族族长,纵然再不乐意理会荣国府的事端他也必须偶尔干涉一二,免得出了岔子,一家是小,拖累全族人那就糟糕了。 “祖父,您在这里愁白了头发,只怕人家也未必感激呢?”贾珍在贾代化面前并不拘束,而且在贾代化的眼里,大哥儿是未来一族之长,哪里能畏手畏脚的,像个冻猫似的。“我要他们感激,他们只要别给我做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我就阿弥陀佛了。前儿,我去那里溜达的时候,还听到他们府里的奴才乱嚼舌根子,要坏了主子的名声呢。若是照我以前在伍时候的性子,全部拖出去打死也不为过。”贾代化哼了一声,说。贾珍在心里吐槽,您老还不知道原著里宁国府的下人口才那也是相当得好吧。不过说来奇怪,按他所见,贾代化等人都并非糊涂之人,为什么贾珍就能荒唐不堪呢?看起来这大宅子里的门道和是非都不少。 贾代化缓了缓口气,对着贾珍说:“咱们犯不着多管他们的事情,闹得过分摁下去就是了。大哥儿,你要记住——男子汉,大丈夫,做得可都是大事。别整日把心思都放在这些后院小事上。明儿,祖父带你到庄子见识见识。别老在家里呆着,这越呆着,再好的见识都会被被磨没了。”贾代化读书不好,但是胜在了阅历上,就是贾珍眼界并不狭窄,也常常被贾代化的一些想法话语给弄得怔愣怔愣的。难怪有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宁国府的庄子和田地在京城里算不上上等,但是却也没差到哪里去。不过,当贾珍看到庄头穿得粗布麻衣,而自己却满身锦缎的时候,未免有些不是滋味。尤其庄头已经是个五六十岁的人了,却还要对他极尽恭敬,嘴里如数家珍似地说着去年的庄子的情况,哪户人家的房子被雪压塌了,哪户人家出了什么事情,遭灾了收成又少了多少。贾珍瞧着庄头的模样,那话语里说起死去的牛羊,被灾害糟蹋的庄子,满满都是心疼和可惜。“好在咱们命好,到底还有主子照顾着,不至于受冻挨饿,比起旁人来要好得多。”庄头最后憨憨一笑,那这句话做了收尾,剩下的意思贾珍就算不问也明白,可不是冻死饿死,这还是在太平年代。难怪张养浩会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看着有些沉默不语,情绪低落的孙子,贾代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当年他年轻的时候,天下并不算太平,常常西边匪祸,东边叛乱的,不然也不会有四王八公了。他自然也曾领着军队到处撵转征战,还见过更为凄惨骇人的情况,战乱饥荒之时,典儿卖女都是轻的,易子而食屡见不鲜。况且,只有孙子知道这番家业是多么来之不易,才不会胡乱糟蹋,他当年也没少干过抄家的活,自然不希望这样的情形出现在自己家里。 贾代化本意乃是叫大孙子警醒,把大孙子带到这里听庄头絮叨的本意也就是忆苦思甜一番,激励贾珍奋进,光耀门楣。而贾珍却因为上辈子的缘故,要知道他当初可就是草根一名,虽做了个中层小主管,但是要和贾代化这般的人心思有共鸣还是为难了他一些,他对于庄头的那些话更有着感同深受,只想着以后若是能够做官,理应竭尽所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些。祖孙俩想的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但是贾代化瞧着贾珍的态度还是相当地满意,他这孙子悟性极高,想必不需要他说得太过仔细了。 贾珍回到府里,心里还是有些惭愧的。当初初到这里的时候,他还觉得府里众人眼界太过狭隘了些,然后这么些年他整日想着的无非是整治荣国府,逃脱以后的灭族抄家之灾,比起贾代化的期望,以及当年自己上辈子的理想,定要开创一家自己的公司,毫无疑问委实太多狭小了。贾珍默默地提起笔来,在纸上将自己的名字郑重地写下,他愿意向范仲淹学习——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将来做一个安世济民的能官干吏。贾代化亦不曾想到今日所为无意栽树柳成荫,贾珍使得宁国府更上一层楼。 既然已经定下了目标,贾珍就不再仅仅只是满足于四书五经之类的儒家书籍,他开始努力学习吸收别的东西,比如法家,墨家之类的书籍。这番态度让贾代化很是喜欢,见贾珍并没有落下功课,他自然不曾阻止。倒是贾敬提了几句,怕贾珍读了闲书移了性情,却被贾代化呲了一鼻子的灰,你倒是知道读闲书会移了性情,你咋不瞧瞧你桌案上的是什么书,成天道啊佛啊,有什么用?李氏心疼儿子,但也不敢违背公公的意思,倒是李氏的母亲劝了李氏一回,孩子读书上进这是好事,只是别叫他读书伤了身子就好,犯不着这么担心,谁家孩子不是那么过来的。娘亲的一番话总算让李氏放下了心思,只敲打了贾珍身边的小厮婢女,叫他们督促点主子,别坏了身子就是了。 贾珍这边虽然还和贾赦有着往来,可是自己的精力却已经不再放在了这上面了,而贾赦这边也有事情顾不上,他今年就要下场考童生了。贾赦心里那个是又慌又愁,恨不得把人都埋进四书五经里,他可不想没考上到时候被老二笑话。再者,堂伯父可是把自己提过去说了一通,就是大侄子也叫他须得好好努力,不可以懈怠。贾赦顿时觉得自己压力山大,可也只好硬着头皮,咬着钢牙,刻苦读书,就差没有相仿前人头悬梁,锥刺股了。好在胡先生瞧贾赦紧张,倒是乐意多花点时间教导一番。 贾赦这番努力也没有白费,再加上荣国府的权势,他虽然是吊车尾,但是有惊无险地拿到了童生。这结果让贾史氏愣住了,贾政呆住了,而贾代善则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的大儿子其实也不是那么无能的吗?说不定再努力一把,连秀才都能拿到手,到时候再说亲事估计更好些。只可惜贾代善这个念头被贾代化拍了回去,你儿子拖拖是没问题,你那三个庶女可是到了年纪,难道在家里熬成个老姑娘啊?得,这件事情还是贾代化占理,贾代善只好捏了捏鼻子,闷头先给贾赦定亲吧。好在有了童生的名头,亲事倒是松动了些,再加上贾代善的人脉和权势,便与袁家定下了亲事。 “三品文官的嫡女,配给赦儿有些可惜了。看样子,代善那小子费了不少心思啊。”贾代化得知了消息,只感叹了一句,便扔到脑后不提了,横竖又不是他宁国府正儿八经的亲戚,他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到时候过去喝杯水酒就是了。李氏照着规矩,收拾了份贺仪打发了人送过去,聊表心意。贾敬则是拉着贾赦出去喝酒聊天,拉几句家常罢了。贾珍连眼皮也不抬,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又吩咐侍女收拾了几件东西送过去就是了,自己则继续专注于方才看的书上。 贾珍过了七岁,身形往上蹿了好几分,行动举止间更加稳重。要不是他年纪委实太小了,贾代化与胡、严两位先生都有意叫他下场去试试。如今的严先生已经在国子监任职,只是心里常常记挂这个自己最为喜欢的学生,时常有些书信往来。贾珍也有意和严先生亲近,一来二去相处得比从前更好了。除了这些琐事外,两府之间也就只有一件事情罢了,那贾赦与袁氏成亲一事。贾赦虽然成了亲,但是依旧去学里读书,无论是贾代善还是袁氏都希望他能够更进益点。至于贾政,大概是贾代善的高压政策以及被贾赦带给他的刺激,贾政的架势不像是读书,倒像是拼命了。贾珍浑然不把贾政的状态放在心上,应该说是懒得理会。人贵自知,如果有本事,凭着自己的本事得官封爵的话,贾珍自然会高兴。但是如果没本事,想走邪门歪道,当他妨碍到贾家的時候,贾珍自然会对付收拾他的。 第7章 教导 贾珍的配备算是豪华版了,贾代化不会在这上面委屈自己的孙子的。因此,贾珍身边大丫鬟有四个,二等丫鬟六个,小丫鬟不定,更不要算洒扫的仆妇了,而书童小厮则有八个,每每出门还有护卫保护。当初贾珍身边的丫鬟是李氏给选的,还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菊沁拨了过去,如今菊沁等人的年纪已经到了,因此还需要再选上一批。李氏想着儿子的年纪也算大了,不如就由他来挑,自己则掌个眼,不叫沙子掺进来就是了。 “你怎么打算啊?”贾代化瞧着自己孙子的模样,忍不住乐呵呵地问道。“孙子瞧着到了年纪虽说有好几个,但是不好一下子都放出去。不如先放两个出去,这头一个是母亲当年给我的菊沁,另一个则是二等丫鬟茗菽。我想着从二等丫鬟里提拔个稳妥的补了菊沁的位子,再拨两个小丫鬟上来,有着旁人□□,过了一两年也用得称手。至于小丫鬟补上就是了,横竖也进不了里院。”贾珍觉得自己这个主意还是挺不错的,看向贾代化。 “不错,长进了不少。照我说,只要大丫鬟合用听话就可以了,其他丫鬟们就交给大丫鬟管就是了,你犯不着这么费心思。倒是书童小厮那八人可不能马虎,这里面可是未来管家主事的人选,我当初给你拨的这八个不是家生子就是签了死契的,姑且还算得上忠心,可□□一番的。若是有不懂事的,尽管打发了就是。”贾代化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而贾珍身边伺候的人早就被贾代化身边的人带了下去,屋内就剩下了祖孙俩人。 贾珍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比较一番,自己的小厮书童可比不上祖父身边的小厮们。“你年纪还小,能让奴才懂事听话已经很不错了,犯不着如此。”贾代化一看贾珍就知道自己的孙子在想什么,他也是有意叫贾珍瞧见这番差距的。贾珍拉着贾代化的袖子,央求道:“求祖父教我。”“这有什么可求,祖父自然会教你。”贾代化弹了弹孙子的脑门,笑着说。 “首先一条,那就是身边伺候的人绝对不能来路不明。咱们这等人家多少都有些*之事,尤其是珍儿,你将来是贾氏一族族长,因此挑选身边的人得格外谨慎,大都都是选家生子,全家人的性命都捏在你手里,或者是那种签了死契且可信的,最好在外头没有什么亲人的,免得人家拿捏了他的家人借他害你。就算是买人,你也须从惯用可信的人伢子手里买才是。”贾代化教得认真,将里面的缘故都说得透透的。 “奴才聪明伶俐,善于揣摩主子心思,把主子服侍得舒舒服服的,自然不错。可是这种奴才却也有极大的危害,须得小心。你看,但凡带坏主子的奴才大都是这模样的。奴才侍卫首先取中的都是忠心与规矩,这样才不会给主子惹祸,若是没有这两条,再好的都不能要。其他的都能慢慢教导。”贾代化眯起眼睛,说。“难怪祖父给孙儿挑的那八个看起来都傻乎乎的。”贾珍笑着打趣说。“什么傻乎乎的,你可别小瞧了这些奴才,人家可不是真憨。若是真憨还能送到你的跟前。就说你身边的小厮白书,他老爹是花房的主事,但人家可能把府里奴才婢女们关系理得一清二楚。有这样的老子,白书又能差到哪去,只怕府里这些关系和弯弯绕,白书比你这个主子还清楚呢?有了白书,你处置府里的事情难道不方便吗?”贾代化没好气地瞪了自己孙子一眼,说。 贾珍知道白书脑子好,记人快,但是没有想到白书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这府里上上下下也有几百来号人呢。“傻小子,你就好好琢磨琢磨吧。知人善用,只有你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擅长什么才能安排最适合的位子给他们。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母亲身边四个大丫鬟,为何单单拨了菊沁来服侍你?等你琢磨清楚了,咱们再说别的。”贾代化一点也不着急,起身往花园去溜达溜达了。他这个孙子啊还是有点嫩啊。 贾珍听了贾代化的一席话,便开始回去琢磨起自己的八个小厮,他最为得用喜欢的莫过于白棋,聪明体贴,常常打听各种好玩的事情,比如六一巷的酒楼菜色十分得好,紫衣巷的赌坊又出了什么新鲜事情。贾珍对这些兴趣不大,但是听着也可以打发时间,免得发闷无趣。可是仔细想想哪有撺掇主子专去这些地方的奴才,贾珍突然觉得有些脊背发凉,而一向和白棋一唱一和的白萧让他也警惕起来。他还记得白茗说过他们几句,他还觉得白茗过于严肃了些。这么琢磨起来,又把这八人对比了一番,贾珍便觉得白棋和白萧有些古怪,想起之前他还奇怪贾代化之孙,贾敬之子的贾珍为何会如此不堪,或许这府里奴才出了不少力气吧。 贾珍叹了口气,他着实有些大意了,想当然地以为这些从小跟着自己的奴才们不会算计自己,却忘了人性的复杂与捉摸不透。第二日,贾珍便把这些说给了贾代化听,他可不敢小瞧自己这位祖父,别瞧着如今一副慈祥老人的模样,骨子里可是雷厉风行,犹如猛虎的主,这些事情他还是跟着祖父好好学习就是了。不过贾代化的行动和决定出乎了贾珍的意料,贾珍以为不过打上几十板子,最多再发卖出去就是了。贾代化却是让人把他们拖到院子里,先叫他们把背后的主谋给交代清楚了,他活了大半辈子,哪里是这么容易糊弄过去,如果说背后没人指使挑唆,谁敢对宁国府的嫡孙这么做? 贾珍坐在屋子里,听着院子里那两个人的惨叫声,略略有些不自在。贾代化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他。“回老太爷,白棋和白萧都招了。”贾代化听了下人的回报,冷哼一声,说:“既然招了的话,我也留点情面。白萧是签了死契的,直接打死就是了。白棋是家生子,你带人把他家人都带过来,一并打死。别忘了叫上府里的所有的下人们来看,下次谁再做下这种挑唆主子的糊涂事,就和他们一样。”贾代化动了雷霆之怒就不会那么容易收场。 贾珍这回真的有些坐不住了,他固然不满白棋和白萧,但是这么件事情就要处死白棋等人未免有些过了。贾珍舌头在嘴里打转,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冒出了句:“祖父,上天有好生之德。”没有想到对他从来没有疾言厉色的贾代化直接朝他吼了一句:“你闭嘴。”贾代化浑身的气势让贾珍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听着那都能传进院子里和屋子里的哭喊声着实有些难受。“你可怜他们,等将来你着了道,他们可未必可怜你。”贾代化冷哼一声,吐出了硬邦邦的话语。 “贾珍,你给我跪下。”贾代化这也是气急了,连名带姓地喊了贾珍的名字。贾珍连忙跪下,听着贾代化的训话。“我和你说过,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尤其是对付这种贴身伺候的奴才小厮们。你今儿放过了他们,留下他们的命,明儿他们就能找到机会害了你。别的不说,放出去了他们只要多嚼嚼舌根,你的名声就毁了,日后还能做什么事情?”贾代化没有想到大孙子不知道从哪里学来这么一套说辞,照他看,佛祖舍身饲鹰等事情不过是他听着打发时间的,慈不掌兵从来不是什么虚话,就是那些文官们恐怕也没几个对背主挑唆的奴才还能心善的。 贾代化训了孙子,又把儿子叫过来一同训话。他方才想了一下,这源头必然不是出在自己孙子上,学里的西席们他瞧着也好,不像是会带歪自己孙子的人。大孙子说的那话原是从经书来的,这些年来他人老了,难免喜欢这些东西,不过是求个高兴罢了。敬儿虽然喜欢这些东西,瞧着还是有分寸,他也没多大管。只是没有想到大哥儿耳濡目染,竟是也学起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来。他记得他生辰的时候,大哥儿就抄了本佛经孝敬他吧。找到源头的贾代化一面觉得自己太过大意了,一面对越发喜欢道佛之说的儿子恼火起来。大哥儿可没少去敬儿的书房,该不会是敬儿教了什么不该教的吧。 贾代化这想法倒是冤枉了贾敬,贾敬就是再怎么喜欢道佛,也不会对着自己七岁的儿子絮絮叨叨这些的。“以后咱们家不准再让我瞧见这些道佛之类的东西了,我瞧着供奉经书什么的也可以免了,往后啊,逢到些好日子什么的,只管做些布粥之事就是了。”贾代化瞪着贾敬,贾敬知道父亲的意思,他的内书房和外书房可是父亲重点照顾的对象。他没觉得父亲处置那些奴才哪里过火了,谁料到自己的儿子多了这么一句话,就害得自己的人生乐趣与追求就这么被父亲给剥夺了。若是套用一句话,那就是他怎么就生了贾珍这么个坑爹的熊孩子。贾敬的想法贾珍暂时是顾及不到了,他可是被贾代化给罚跪半天,好在他祖父对儿子更严厉些,命令贾敬跪上一天,果然年纪小还是有些福利的。 第8章 代善 贾代化一番行动和言辞还是给了贾珍当头棒喝,他越发往深里想就越发觉得自己之前着实太过浅薄和想当然了。他贾珍承担不起毁灭自己声誉的后果,宁国府自然也承担不起,贾氏一族更是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声誉被毁只怕还是最轻的结果,若是这些背主的奴才们知道些什么隐秘阴私之事,他就是活活地把刀把儿递给了这些人,轻则任由他人搓揉,重则丢命抄家灭族。贾珍这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府中荣华富贵背后的阴冷可怕之处,难怪王熙凤教唆了张华告了贾琏,事后要找人灭了张华,只怕缘故就是这里,当时觉得王熙凤狠毒,可是如今易地处之,倒也有情有理。 贾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博爱的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想到种种可怕的后果,他倒也不觉得白棋等人枉死。他没有上当受骗,那是因为他内里是个成年人的灵魂,有足够的判断力和自制力,可如果是原身呢?恐怕就要被往邪路歪道上引了,再加之贾敬的不管事,贾代化的教导过于粗暴,并不适合孩童,这番相加之下,贾珍最终成了那副模样倒也真的不奇怪。 虽然有蒲团,但是跪久了的贾珍还是觉得脚疼,且渐渐地像没了知觉一般,不过贾珍依然坚持跪得笔挺笔挺的,就当自己是在军训了,这点都撑不住怎么能做大事情。贾代化是心疼大孙子,可是他非要让贾珍长点记性不可。“查清楚了?”贾代化眯起眼睛瞧着自己的心腹说。“查清楚,那白萧估计只是想教唆坏了主子,自己从中牟利,他和乐昌赌坊的老板拜了干把子。至于白棋,他们家和隔壁府的赖大家的有点子亲戚关系,收了赖大家的四十两银子,说是教唆坏了小主子,还有六十两银子的谢钱。”贾代化的心腹早在撬开了白棋的嘴,就还带了人将白棋家抄了个底朝天,让其家人交待了个清楚。 “哼,看这手法我瞧着恐怕也不是第一次了。代善平时瞧着精明,在后院却糊涂得很。瞧他由着贾史氏做主,结果却把自己那三个庶女嫁到天南海北,只怕这辈子都见不着面了。荣国府那边也该动动了,你估摸着去办吧。说起来,这些年赦儿可在上头吃了不少亏啊。”贾代化交代了说。“小的明白了。”贾代化的心腹跟了贾代化几十年了,哪里不清楚贾代化的意思,忙躬身离开。 照着贾代化自己的心思,他只想拿着马鞭把贾史氏那个女人给狠狠地抽上一顿,不过这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贾代善。贾代善当年也是到处领兵,家里上上下下全都是贾史氏打理的,还曾经为了给老太爷守孝而流了个孩子,这事情族里知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当时贾代善正因为小事和贾史氏怄气,并不上心,谁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因此对贾史氏心存歉疚,自然也愿意在内院的事情上多给贾史氏体面和权力。不过,他这个堂弟还算有点脑子,大概也是察觉到了什么,才把老来女放在自己身边教养,并不怎么让幺女与老婆亲近。既然贾史氏都把爪子伸到他这里了,那么连这点体面和权利她也别想要了。 贾代善又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其实能力有限,可比起更不成器的大儿子的话,他也唯有把希望放在了贾政身上,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也就是这俩儿子小的时候他不在府中,因而才成了这样的模样。因此,贾代善对于自己的老来女那是非常地上心,还让这个老来女跟着兄长的字辈,平日里更是娇宠万分,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比着贾珍,只不过把小厮书童换成了婢女罢了。贾代化自是知道的,不过他也清楚贾代善的心思,自然懒得多管。平时里自己显摆大孙子的时候,贾代善除了提争气点的贾赦,也只能把贾敏拉出来夸夸,可是女孩子再怎么才思敏捷,才华横溢,这诺大的家业终究还是要靠男子撑起来的。因而,贾代化懒得计较贾代善夸奖贾敏的话,比如我这个女儿,只怕你十个孙子都不如她一个。 宁国府这么大的动静,荣国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贾代化还就打着让贾代善知道的主意,说起来荣国府的下人们这舌头那也是相当得长。贾代善虽然比不上贾代化,可是却也是心眼子透亮的人,只是一直不想捅破那层窗纸罢了。可是瞧着贾赦越来越争气的模样,在想到他私下里问胡先生的话,他就不由自主地心里烧火似地烫。胡先生说贾赦如今能考到秀才已经是到顶了,可若是启蒙的时候不曾落下,又或者是早几年别荒废了学业功夫,只怕举人也是可以的。贾代化私心里觉得大概进士也未尝不可,可他偏偏听了妻子一车子的话,又问过贾赦身边伺候的婢女小厮,断定了贾赦是个不中用的。可是瞧着自打贾赦跟珍哥儿亲近之后,不但考上童生,行事也清明了許多,贾代善心里那个后悔啊,故而对自己的妻子也冷淡了下来。 堂兄对于贾珍的看重程度他是知道的,就是如此也能着了道。更别提他当初并怎么关注自己的后院了,不过说到底,贾代善才是这荣国府的主子,奴才们还是知道该听谁的话,太太再怎么样也不如贾代善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因而当贾代善命令自己的心腹去查了之后,没有多久,贾代善也弄清楚了一应事故,只是他着实不想承认因为他自己的大意而被史氏玩得团团转。贾代善有个拧性子,你越是叫他往东,他往往容易往西,如今他定要把二儿子的路给铺平了,叫他中用些,就算是根朽木也得折腾出朵花来。但是这情景落在贾赦眼里可真不是滋味,这叫什么事情,他如今什么都比得过二弟,可终究还是不得父母喜欢。贾代化看着贾代善冥顽不灵地折腾贾政,半分不把贾赦放在心上,心里可真恼火了,老子不能教训你老婆,老子难道连你这个弟弟都教训不了了,你不想清楚,那成,老子打到你清楚为止。 被贾代化不留情面地教训了之后,贾代善总算是彻底想清楚了。虽然俩个都是嫡亲的儿子,可终究有个长幼尊卑之分,哪有处处打压成器的儿子,捧着不成器的东西的道理,何况老大才是府里未来的承爵之人,他理应应该对老大更花心思些。不过,让贾代善彻底转变过来的还是贾代化的一句话——你的敏姐儿以后终究得靠老大撑腰,难不成靠老二不成?你再这么做弄得骨肉离心,看你以后往哪里哭去? 贾代善想着虽说大儿子之前不怎么成器,但是却也是惦记着父母,就算被弟弟压了一头,对待弟弟也没什么失礼之处,是个好孩子。倒是老二,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什么仁义礼智信半点都没学进去。老大是谁,那是你哥,就算咱们父母偏心眼了点,你倒是好意思处处心安理得压你大哥一头,敏儿靠老二那估计是不成了,还是靠老大稳妥点。这般想着,贾代善倒是转而开始在贾赦身上使劲了。 “大侄子,你不知道这阵子我多辛苦?”贾赦虽然有点抱怨,但是还是可以听出来这语气分明带着无法掩盖的喜悦高兴。贾珍无语地瞧着贾赦,你那张脸都笑成了朵花似的,这哪里是什么抱怨求安慰的语气,这分明是快点来注意我的语气。贾珍在历经一次思想的蜕变,或者说成长的阵痛之后,愈发成熟了,但是心里依旧忍不住有些暴力因子冒泡。贾珍瞧着自己的手,努力在拍死他和无视他的两个选择里艰难地做着决定。算了,他的功夫虽然是贾代化亲自教导,但是身材和力气比起贾赦来还略有些不给力。贾珍颇为艰难地放下拍死贾赦的想法,但是也不接贾赦的话头。 贾赦很是兴奋,他老爹终于重视起了自己,就是出门也不再只带着老二出门了,而是带着自己到到别人的府上走动。这些事情他已经连想都不敢想,因此虽然有些累,有些麻烦,但是贾赦还是不厌其烦地和贾珍说了一遍又一遍。 贾珍有些无奈地瞅了瞅手里的书,他怎么以前从来不知道贾赦有做复读机的天赋呢?不过,贾珍还是相当能理解贾赦的心情,自然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兴奋。贾赦对于自己能够被父亲看重并且尽力栽培这件事情相当得高兴,虽然从前悠哉游哉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但是能够得到父亲的夸赞,并且拿回自己该有的地位,贾赦还是十分乐意的。 贾珍在接下来的四年里努力地刷书,刷技能,刷人际关系以及自己的武力值,终于在自己十一的时候简单地收拾一下,去刷童生的考试。和他一起去还有已经到了说亲年纪的贾政,贾代善虽然对自己二儿子灰心了不少,但是老大跟着贾珍老实念书两三年就考上童生了,老二好歹读书读了这么多年,再怎么着应该是能够混个童生的吧?就算是像老大那样吊车尾也好啊。 第9章 喜事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贾代善美好而不奢侈的愿望还是落空了,贾政考出了新成绩,刷出了新高度,名次比孙山还差,简单直白地来说,他就是名落孙山,落榜了。而更加不幸的是,贾政与贾珍同在一届,贾珍的名列前茅使得俩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哈哈哈,果然是我的大孙子。”贾代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自打他发现隔壁府的手都伸到他孙子那里,对这事情的源头贾政就极度不待见。这次孙子的表现,还有贾政的表现都让他万分开怀。他可是听说了,昨天代善又把贾政那小子给抽了一顿,只怕要对他失望万分了吧。 而隔壁府中的贾史氏万分心疼挨打的小儿子,只在心里咒骂着贾珍,可面上却半点不敢说出丝毫来,而且当着贾代善的面还要百般夸奖贾珍,别提有多憋屈了。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她现在只能尽力挽回贾代善对自己的印象以及感情,贾代善可是知道了不少她所做的事情。当初,她就不应该让老大和老二去家学读书,不然的话,自己辛辛苦苦的那些布局怎么会毁得一干二净。旁的不说,大儿子竟是跟着贾珍上进了,而二儿子居然因此被贬到了尘埃里。这叫她怎么咽得下气来,可大儿子上进了,她的脸上也增光不少,更何况老大虽然从小在婆婆身边长大,可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不能对付自己的大儿子,只好对引着大儿子上进且处处压着自己的小儿子的贾珍心怀怨恨了,这才吩咐赖大家的买通了贾珍身边伺候的白棋,让白棋教唆贾珍,故意把贾珍往歪道上引。 谁成想她的布置不仅没成功,贾珍那小子听了是听了,可是半点不照着做,不仅如此,这事情还露出了马脚,引起了贾代善的调查与冷淡。贾史氏依旧清楚地记得当时贾代善把证据扔到了自己的脸上,之后说的那番话以及可怕的神情:别以为我给了你足够的体面和权力,你就能够只手撑天,在府里胡作非为。荣国府姓贾不姓史。之后,她身边的心腹奴仆便被贾代善砍去了大半,身边只留下了早就嫁给府中管事的珊瑚,如今的赖大家的,也就是后来的赖嬷嬷。 贾珍在这个年纪得了童生,虽不是什么稀罕之事,但是在勋贵之家里已属难得。虽然贾珍有心继续往上考,但却被贾代化,贾敬等人摁住了,理由是贾珍年纪尚小,性子不定,还得多加磨练一番才行,不如参加下一科的考试。其实还是贾代化和贾敬怕贾珍万一发挥失常,被失败所打击,弄得一蹶不振就不好了。就是严先生和胡先生也是这个意思,贾珍只好摸摸自己的鼻子,回去继续乖乖地读书了,只是心里忍不住哀叹:这刀也不能一直这么磨啊,考试这种事情还是早死早超生比较好啊。 贾珍在抑郁的同时,隔壁府里有一个比他更抑郁的人,那就是贾代善。贾代善是在发愁儿子贾政的亲事,他有心想叫儿子再考那么一回,可是想想贾政的年纪,还是把这个念头给压下去了。之前几年他不是没想过让贾政去考,但是学里的先生们都说贾政还不到家,这次若不是因为要找媳妇,不能再这么拖下去,才让贾政勉力一试的。唉,这儿子都是债啊,老大也在童生这个名头上原地踏步了好几年。贾代善不禁羡慕起自己堂兄的福气来了,虽然子嗣单薄,但是却都拿得出手来,尤其是珍哥儿。若是自己也能有个争气的孙子就好了,就是叫他立时死了也瞑目。 贾代善虽然把贾政抽了个春光灿烂,但是却还是认命地努力给自己的儿子找门好亲事。然而贾政不比贾赦是个荣国府的袭爵之人且身上好歹有个功名,他说到底不过是个白身。贾代善有心想给找个书香门第的,然而贾史氏却不乐意,有袁氏这么一个儿媳已经够她头疼的了,倒不如找个能帮自己小儿子一把,圣眷隆重的人家。贾代善只差没说贾史氏目光短浅了,可终究拗不过自己妻子的牛鼻子左性,罢了,反正小儿子恐怕也没什么前途,找家有底气些的倒也好,至少一生平安富贵。如此一来,和贾家关系本就比较亲近的王家就入了贾代善的眼,王家祖上得了个伯爵,不过到了这一代也只剩下了个六品小爵,但是王子腾却入宫做了皇帝的侍卫。况且,王家当年曾经接驾过,那情景他可是亲眼瞧见,是个富贵人家。这么说来,王家的嫡长女和政儿也算相配,大不了自己多加提携一下王子腾就是了。 贾史氏本来想着就算不能找四王联姻,但是从八公里面挑一个也是可以的。无奈,人家早就知道是给贾政这个废物挑媳妇,就是绕着话,并不肯答应。谁家愿意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这样的情况让贾史氏恨得是想要咬碎一口银牙,只叹这世上终究是俗人更多些,不知道自己小儿子的好处。贾代善知道自己妻子的动静之后,只叫人看住院子,他现在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究竟在想些什么,尽是做些得罪人的事情。就算八公之中以宁荣二府最是得圣上器重,但是也不能随意得罪这些老亲。贾史氏的作为让贾代善不再犹豫,他还是早点把政儿的亲事定下来吧,免得生出什么事端。 “守贵啊,我来呢也是无事不等三宝殿。”贾代善笑眯眯地喝了口茶,开口道。守贵是王家现任家主的字,他与贾代善也算得上是多年的好友,自然熟悉贾代善的性情,只低头喝茶。贾代善为了这门亲事能够成功,最大限度地发挥了自己的口才,把自己二儿子死命地夸赞一番,夸得自己心里都有些虚。“贾兄的意思愚弟已经明白了,这事让为弟考虑几日吧。”王守贵是看不上贾政的,可是如今王家在朝为官的只有王子腾一人,不过是个御前侍卫,而接驾之后的王家内囊羞涩,可以说是内外交困。虽然他舍不得女儿,但是王子腾的前途更为重要些,这般想着,王守贵便在次日应下了这门亲事。王子腾没有想到自己的前途竟是拿妹子们的亲事换来的,贾家的势与薛家的财,这叫王子腾越发地坚定了心意,他日后定要做那人上人,才能不辜负了王家与妹子们的牺牲。 贾代善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但是贾代化却已经心情抑郁了好几天,他真恨不得掐死自己那个愚蠢的堂弟妹,到处得罪人,是嫌弃贾氏一族太过安生了吗?可是贾史氏到底只是隔壁府的弟媳妇,他还真没办法动手,待要指点一下自己的堂弟让那个史氏病逝了,可是却开不了这个口。只是自己这个堂弟也是个蠢的,当然,现在的贾代善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任务在自己死后被自己孙子十分利索地完成了。 不过贾代化见贾代善管住了史氏,干脆地眼不见心不烦,他还等着看自己大孙子中榜娶媳妇呢,没道理和这种人死磕,坏了自己的心情。不过,贾珍也没有让贾代化失望,很顺利地考中了秀才。不过才十二三岁便中了秀才,觉得称得上是年少有为,李氏还没急着给自己给儿子挑媳妇呢,便有不少家中有适龄的女孩子的人家已经瞧中了贾珍。李氏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受欢迎,这当然不是说她就受到什么冷落了,转念一想,李氏自然也明白过来其中的原因,脸上的笑意不由地略略大了。她膝下虽然只有珍儿一个,但是珍儿争气懂事,又上进,仅凭这点就让她的腰杆就硬气了不少。 李氏并不急着给贾珍定下亲事,珍儿是她与贾敬二人的独子,又是贾氏未来一族的族长,宁国府的袭爵之人,珍儿媳妇就是未来的一族宗妇,宁国府的主母,如何能够马虎?倒不如先慢慢相看,等瞧准了再定下来。 暂且不说这事,只说贾氏一族除了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之外,大家也为贾珍高兴,尤其是贾代善的道贺也是十分真心实意,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珍儿能干,偶尔也能提点贾赦,守住爵位想来还是可以的。贾代化甚至还打算回一趟金陵,祭祖一番,但是被贾敬等人拦了下来。贾珍更是嘴甜地说等到他中了进士,祖父再回家乡祭祖也不迟啊。贾代化一听,果然在理,便乐呵呵地答应了。 待到贾珍十五岁的时候,宁国府迎来了双喜临门,首先顶要紧的一件事情就是贾敬考上了进士,被派到了翰林院任职。另外一件事情则是贾珍的亲事了,贾珍这么些年来风评极好,又年少上进,家室更是显赫。莫说诰命夫人们动了心思,想和宁国府结亲,就说当今圣上的亲姐姐长公主也瞧中了贾珍做自己的女婿。长公主年轻守寡,膝下只有一女楚氏,被封为县主,与贾珍年岁相当,且和李氏在闺阁之中也有几分交情。李氏对于长公主之女楚氏也是十分喜爱,温柔贤淑,端庄可亲,俩人倒是一拍即合,遂定下了贾珍与楚氏二人的亲事。只是考虑到贾珍和楚氏都还年纪尚小,只先定亲,待到贾珍十八岁,楚氏十六岁再成亲就是了。 第10章 贾敬 贾史氏的屋子里又传来的一阵声响,院子里的小丫鬟们都小心翼翼的。“太太这是摔了第几回东西了?”一个小丫鬟低声说道。“你少打听,免得惹到太太。”另一个小丫鬟低声说道。自打贾史氏听到隔壁府的贾珍和公主的女儿定了亲,她就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凭什么她最喜爱的儿子连四王八公的女儿都娶不到,而隔壁府的贾珍却能那么走运,贾史氏心里十分不服,可也只能砸了屋子里能砸的物件。贾代善当初把自己得用的心腹都打杀出府,现在更是连她的院子里都不来了,也不让她出府走动,好不容易这几年她放下身段,曲意讨好,这才状况好了不少,渐渐又培养出了些心腹,虽不如以前得用,但是倒也不至于太差了些。 “赖大家的,你敲打敲打院子里的人。”贾史氏摔完东西,冷静了不少,她这里的动静可不能让贾代善知道。 贾史氏到底和贾代善同甘共苦多年,贾代善虽然对她不复当初,可是在府中也没有人敢忤逆违背贾史氏,可仅仅只是这些,叫贾史氏如何甘心?她好不容易才做到国公夫人,又为贾代善生下两儿一女,她的大儿子是未来荣国府的主人,她的小女儿则是贾代善最为喜爱的孩子,可生为他们的母亲,她却没有半点沾光,反不如从前。贾史氏知道自己的二儿子是指望不上了,如果想要重新回到当初的地位和权势,她只能够拉拢自己的大儿子,又或者是另外抬举一人?贾史氏不断地琢磨着自己的出路,抬举老大,不说老二正是因为老大争气了才被贾代善厌弃,就冲着贾赦先是由自己讨厌的婆婆抚养,后来又和贾珍走在一起,她就不愿意拉拢这个大儿子,她若是抬举了贾赦,岂不是如了死去的婆婆和贾珍的意了。 若是从孙儿辈了,三岁半的贾瑚和如今才出生的贾琏都是贾赦的儿子,平日里更被袁氏护得紧紧的,抬举他们未尝不是抬举贾赦,她如今唯一的选择只有老二家的孩子三岁的贾珠了。若是贾珠能在孙儿一辈里脱颖而出,得了贾代善的青眼,她这里自然能够宽松些。等到贾代善去了之后,她再多抬举贾珠这一房和贾赦这一房分庭抗礼,自然好安心地做她的老封君。贾史氏对自己能够活得比贾代善长一事有着相当大的把握,当初贾代善在战场受了重伤,虽然已经痊愈,但是太医早就说过了于寿数上有碍,而自己这么多年一直精心保养,自然日后活得比代善长久。 有了主意的贾史氏总算是心平气和了点,那些为了讨好贾代善而送给贾珍的庆贺之物也能不这么肉疼了。而庆贺完了回府的贾代善瞧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又一次郁卒了,老二就算了,反正荣国府也养得起,但是老大毕竟是长子,拿出去和自己堂哥的儿子以及孙子了矮了一截也就罢了,但是这矮了太多可不行。为了老二的亲事,他不得得提拉一下王家的那小子,可没道理他要把手里的东西人脉得先供着外人,要知道自己的儿子才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倒不如把老大也扔到军营里历练几年,要是成了气候,让自己儿子拉拔拉拔王子腾,这样的话自己也不算违背承诺,且对荣国府也有好处。 横竖老大如今膝下已经有两个孙子,倒也不担心香火问题,等贾琏抓了周之后,便让贾赦到军营里历练一番。贾代善越想着越觉得自己主意不错,老大在科举上童生估计也就到顶了,改换门庭的事情还是得落在孙子辈上,倒不如改混行伍,荣国府本就行伍出身,人脉也广得很。再说了,老大这人于人情世故上表现得很是不错,比老二拿腔拿调地只会得罪人要强太多,走这条路也没什么难处。正在为自己小儿子抓周宴而忙碌的贾赦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老父亲盘算上扔进军营里了,还在那里和贾珍絮叨呢? “大叔叔,你这已经是说了第三遍了。”贾珍有些无奈地看着贾赦,自打贾赦认定自己珍大侄子是自己的福星之后,就常常带着贾瑚来找珍大侄子坐坐,想让自己儿子沾点福气,现下又琢磨着让贾珍送点什么贴身佩带的东西给贾琏。“大侄子,大叔叔还就这么厚脸皮一回了,你那小侄子可没收到你这个做哥哥的见面礼。”贾赦这几年面皮历练得愈发厚实了,丝毫不在意自己侄儿的冷淡。“你说你都从我这里搜刮了多少东西给瑚儿了,还不满足?”贾珍和贾赦熟络惯了,直接拿手里的帐本子拍过去。“这不一样啊,之前那些东西都是给瑚哥儿的,现在可都是给琏哥儿的。”贾赦说得那是一脸得理所当然,笑话,难道还留下东西给老二家的贾珠。 贾赦想到自己母亲之前的提议,说是两房既然既然没分家,序齿就应该在一起,因而贾琏要屈居于贾珠之后,排行老三。贾赦可不乐意,如今二房凡事都占着没分家的便宜,别的不说就说那王氏处处掐尖要强的,和自己老婆过不去,如今连排行还要沾他儿子的便宜,别以为他不知道,老二想要的是琏这个字。要知道贾赦和袁氏夫妻感情很好,又得了贾瑚和贾琏两子,虽说如今只是大哥儿和二哥儿混叫着,但是名字却是贾代善早就起好了,瑚琏二字可见贾代善期望之高,比之二房的贾珠要好上一筹。一同序齿的话,没道理老大和老三用瑚琏二字,老二反倒用了珠这样不算起眼的字,就算不能把琏字抢给贾珠用,也能给贾珠换个更好点的名字。 “行了,算是我怕你了。”贾珍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其实从名字上来看贾代善并不糊涂,他对于大房和二房的期许并不一样。或许贾琏之前还真有一个哥哥,十分聪慧,让贾代善寄予厚望。只是贾代善又为何临终前替贾政求了官职,难道在贾代善临终前贾赦做了什么让贾代善失望了,还是说贾史氏做了什么呢?贾珍甩开这些念头,从自己置屋的格子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喏,给你们琏哥儿淘来的白玉平安扣,还特地求了高僧开光。”贾珍把盒子递给了贾赦,贾赦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贾赦又和贾珍闲聊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贾珍摸了摸方才贾赦送给他的黄龙玉忍不住笑了起来,上次他不过提了一句想找块好的黄龙玉刻个印章,因着自己忙碌,便忘到了脑后,没想到贾赦居然记得并给了他寻了个黄中带红的上品。贾赦出了宁国府,脸上的笑更真切了几分,他确实不够聪明,但是他却知道怎么把握时机,跟着聪明人走,贾珍就是那个聪明人,所以多花点功夫和心思准没错。他这些年读了不少书,明白了不少道理,纵然母亲不喜欢他偏心老二一家又如何?只要宗族理法皆在他这边就可以了,更何况如今父亲也算得上看重他,贾珍和他的关系也很是不错。贾赦最大的理想就是有一天在他家里不要看到老二家的那群人。 这边贾赦是轻松高兴,那边贾珍可就算不上高兴了。倒不是他自己有什么事情可烦心的,他如今打理着府中诸事,上头又有贾代化坐镇,可没有什么奴才敢倚老卖老,又或者胆敢贾珍有什么不痛快的。这事情的源头还是出在贾敬身上,贾敬是个不通俗物的,虽然读书有本事,但是在人情世故,看人识人上面就差了一等。如今虽在翰林院当职,即使贾敬不是一个爱出头惹事之人,但是在无意中也得罪些了人,因而难免有些不顺。好在旁人上峰看在宁国府以及长公主府并不敢太过计较,然而贾敬不是个糊涂人,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难免更加抑郁了些,便往道观和庄子上多跑了几趟,散散心。 贾代化虽然不上朝,但是耳不聋,眼不花,哪里会不清楚这些事情,只是感叹了几句,这些年他把儿子太过娇宠了些,初入官场,无意间得罪人又或者旁人为难,这些都是常事,敬儿碰上的连毛毛雨都算不上,可是凭着敬儿这点子心性,恐怕难以长久,更别提向上爬了。贾代化有心想提点几句,可是沐休时贾敬却总是不在家中,老跑去道观里打发时间,这正主都找不到,这满肚子的道理给谁听,无奈之下贾代化只好拉着贾珍絮叨。 贾珍倒是摸出点门道来,他爹是个死读书的,考上进士的多半是有才的多,死读书的少,大家在一起做事,就算明面上没有,心里或者是暗地里总有些比较,他老爹估计不如人家那些比他好的,而且他爹到底算是个明白人,清楚人家不过是给宁国府面子罢了,几番相加之下才这般抑郁。可是他老爹也不看看其他人不也是一点点慢慢磨练出来的,他眼里有些刺眼的宁国府招牌又是多少人艳羡不来的。所以说,有时候眼光死盯着比自己好的人也是不行的,要学会调节自己的心态。 贾珍是没法劝自己老爹的,就算劝了他老爹也不一定会听,人有时候真钻进死胡同里,别说十头牛,就是你把这胡同给推倒了,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出来呢。所以说,做官的不一定心胸都大,但是没有一点心胸的那估计也是做不成官的,恐怕还没做官就先把自己气死了。 第11章 立威 这几年贾代化的身子越发地不好了,多年行军打仗落下了一身的毛病,尤其是每到下雨的时候,贾代化就觉得骨头那是一阵阵地疼。贾珍看在眼里,心里也混着酸楚。这些年来的相处和亲近可不假,他是真把贾代化当成了自己的祖父。想着贾代化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自己娶亲成家,并考中举人,贾珍暗暗咬牙,每日都在下功夫读书,至少他得让祖父去得开心安心。 因为贾代化不好了,眼看没剩下多少日子了,贾珍与楚氏的婚期便挪到了春日里。皇上悯恤自己的亲姐姐长公主守寡多年,如今唯一的女儿又要出嫁了,便将楚氏由县主升为郡主,封号为和乐,且御赐了玉如意给了宁国府。皇帝的举动,长公主府的脸面以及宁国府本来的人脉故交,这场婚事办得那是热热闹闹的,就连前阵子荣国公嫁小女儿的架势比不过这场婚礼,连贾代化的精神头似乎也好了很多,还乐呵呵地喝了几杯酒,撑到宴席快散了才回了自己院子歇息。 楚氏名唤楚慧,字如珺,贾珍便唤她为如珺,并让楚氏也用其字称呼他。贾珍的字为伯希,是由贾代化所取。贾代化不通文墨,但是却用最简单的字寄托了他对于贾珍的希望和期盼。俩人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亲事早定,过了明路,这几年也常常书信礼物往来,虽是只言片语,但是也不算是盲婚哑嫁。洞房花烛夜,良辰美景天,佳偶成双。 贾珍虽然成了亲,但是并未放松学业。本来严先生和胡先生让他下一科再下场,更能十拿九稳些,可是贾代化却等不了这么久,故而贾珍便打算这次就下场一试,而且务必要中了举人。楚氏是个知书达理之人,自然全力支持贾珍。贾珍这边刻苦学业,并不轻松,而楚氏这边也琐事重重。李氏并不是一个掐尖要权,自然乐意放手,只是在旁边提点楚氏一二。楚氏是长公主之女,见过听过不少后院之事,婆媳琐事,本来心存几分忐忑不安。没有想到婆婆是个和善人,夫君是个温柔体贴的性子,屋子里服侍的婢女也都是本分机灵之人,这让楚氏不由地松了口气,心里涌起阵阵欢喜,再想起贾珍新婚之夜在自己的身边的耳语,更是不由地红了脸。她定然要为伯希操持好府里家务,为其生儿育女,让其没有后顾之忧。 贾珍他是一个想做大事,努力改善百姓生活的人,故而这些年才一直忙着刷知识,刷能力,努力掌握各种技能。对他而言,美人乡又哪里比得上济世安民,造福百姓这般的大事,如今既然已经娶亲了,后院之事理应交给自己的妻子打理,他倒也能轻松几分。 贾珍这般刻苦,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虽然名次不显,可到底桂榜榜上有名,得中举人。这个消息传来,贾代化竟是起了身,还比往常多用了一碗饭,直嚷着自己的大孙子有出息,宁国府后继有人。与此同时,楚氏这里也传来喜信,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让贾代化,贾敬夫妇更添了一层欢愉。 “祖父。”贾珍看着头发鬓白,人也消瘦下来,可眼睛却亮得惊人的贾代化不免有些心酸,今日已经许久没有下床的贾代化竟是能够走动几步,精神也好得很,贾珍在高兴的同时不免又有些担心。贾代化对自己的身子心里有数,只怕是拖不过隆冬了,只恨他恐怕见不到珍哥儿的孩子了。“生死有命,我这辈子高官厚绿,贤子孝孙,府中又是蒸蒸日上的模样,真的什么都不缺了,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贾代化重新躺回了床上,拍了拍贾珍的手,笑道。他病的这几年,珍儿天天都要往他这里跑上三四趟,敬儿夫妇也是孝顺的,人家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见他的福气确实够大了。 “祖父说的这是什么话?孙儿年纪尚小,很多地方还需要祖父指点,况且祖父可没见到孙儿的孩子呢!”贾珍心里越发地有些难过,只是强忍着不露在脸上。“我啊,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你,有些话还是得跟你交代一番。”贾代化没有接着贾珍的宽慰之词说下去,只接着自己的思绪继续往下说,“你这个孩子是个聪慧上进懂事的,祖父相信宁国府到了你的手上不会出什么差错,只是你别忘了你还是贾氏一族的族长,事事也得为宗族打算一番。咱们贾氏一族出挑的不过是宁荣二府两支,旁的不过是这几年才长进了些,金陵那边的这些年听说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可我是没什么力气管了,你父亲又是一个不管事的,你倒是抽空去打理一下,别叫他们惹出了什么祸事来。”贾代化说到这里微微有些喘气,然而思绪却异常得清晰。 “这只是其中的一件罢了,还有一件顶要紧的,珍儿你今后入朝为官,万不可大意,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总有老去的一天,如今诸位皇子的争斗已经可以见到了苗头。你可要立得住,万不可卷入其中的是非。皇上总是和自己的儿子亲,咱们做臣子却是拿去填坑的。咱们宁国府不比荣国府,代善当初是因为救驾及时,再加上点功勋才被封为国公。咱们宁国府的爵位可是一刀一枪,战场上拼出来的,武将中有不少都是我的故交门生,他日你必然是被皇子们拉拢的对象。好在如今咱们家如今改换门庭,你父亲是个不理事的性子,你年纪又小,拖上个十年八载不是什么问题。”贾代化身为当今天子重臣,最担心的莫过于子孙不慎,卷入皇子斗争中去,若是赢了还罢了,若是输了可真就一败涂地了。 贾珍没有贾代化居然想得如此深远,后世之人也不过是猜测宁荣二府卷入到夺嫡风波中而已。“代善为了让他儿子成器一些,把老大扔进军营里,我倒也明白他的苦心,可是终究棋差一着。你多费点心看着点,咱们家子嗣单薄了些,这官场上还是讲究族人互相帮扶些,若是年纪小的有出息的,你也不妨多拉拔一下,将来也可算是你的臂膀。”贾代化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如今明面上已经和那些门生故交如今大多已经不太往来,皇上对我们家倒也放心。不过,我和几家可信的私底下尚有往来,你可千万不要断了联系。” 贾代化似乎要把他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说给贾珍听,免得日后贾珍被旁人骗了去,就连喝口茶都顾不上,絮絮叨叨了很久。贾珍紧紧地握住自己祖父的手,眼中的泪是再也忍不住了。“傻孩子你哭个什么,我虽然算不上喜丧,可却也不差。”贾代化倒是看得开,反倒露出了笑容。“祖父尽管放心,我定不叫祖父失望。”贾珍抹了抹眼泪,咬牙说道。“好孩子,祖父信你。”贾代化已经觉得很累了,他今天说了那么多话,又得了珍儿的承诺,总算是能够安心几分,便让贾珍下去,他困意上头想要睡了。 之后的日子贾代化是整日昏昏沉沉,偶尔说话还常常认错了人,直到有一天竟是精神极好地指挥身边服侍的人将屋子打扫了一番,也不要贾敬和贾珍跟着,只自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翻阅了一会儿以前自己最爱看的兵书,便含笑而逝。贾敬和贾珍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之景,哪里会离开,见屋里许久没有动静便推门而入,不一会儿屋子里就传来了哭声。不过须臾功夫,府里便挂上了白幔,白灯笼,又往各家报信,有条不紊地准备起了宁国公的后事。 贾代化的丧礼也算是极尽哀荣了,往来吊唁宾客络绎不绝。不过没有想到没等贾代化的七七过了,贾珍的堂兄,也就是原著中贾蔷的父亲就病倒了。说起来若不是伯父贾敷去的早,堂兄的身子不好,这族长一脉理应是贾敷一支,而不是贾敬一支。不过没有想到这位堂兄竟然最后一病不起,连子嗣都没留下,好歹原著里还留下了个贾蔷。只是这和贾敬出家比起来还算小事,贾代化的七七一过,贾敬就十分干脆地搬到了道观里去住,还上书皇帝让贾珍继承了宁国府,于是诺大的宁国府就仅靠贾珍一人撑着了。 贾珍知道贾敬早晚会出家,没有想到贾敬居然挑了这么一个当口上,贾珍真恨不得把自己这个老爹给抽醒,看看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贾珍想想还是作罢了,他老爹让甩手掌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习惯就好了。他先敲打了一下府里的奴才不叫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去,又换了府上的门匾,改成威烈将军府,并封了贾代化所住的主院,干干脆脆地闭门谢客守孝。其实原先贾珍只要守一年孝期即可,可贾敬甩手走人后,他便是承重孙,理应守孝三年。 “伯希。”楚氏心疼看着眼眶发红,满脸疲惫的丈夫,握住了贾珍的手。“没事,这阵子辛苦你了。咱们家的奴才也该收拾收拾了。”贾珍反倒安慰了一番楚氏,自打贾代化去世之后,有不少奴才仗着曾经服侍过贾代化的体面竟是闹了不少事情,什么喝酒赌博,样样俱全。贾珍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戾气,有些奴才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是夜,但是闹事的那些奴才以及家人都被府中的护卫从被窝里拖了起来,绑好并堵上了嘴,关到了马棚子里去,马棚外还派有护卫看守。 第12章 金陵 贾珍的院子里亮了一夜灯,灯火通明,院子里摆的都是这些奴才们的家当还有账本子。“这些年他们不仅好处捞的不少,连心都大了,连宁国府谁才是真正的主子都不知道了。”贾珍露出一个冷笑,这么些年他打理家事,知道得不少,至于为什么不办这些奴才,一方面是贾代化还在,这些奴才们不敢翻天,另一方面无非是时机不够成熟,他花了这么多年将府中的护卫紧紧地捏在自己手里,身边的白书等人也逐渐能够独当一面,对他也是相当得忠心。本来他还没打算这么快动手,没想到这群不长眼睛的奴才非要自己往刀上撞。 次日,府中上下的仆人仆妇又一次被召来到主院的庭院里,贾珍坐在红木雕花椅上悠闲地喝茶,而旁边却站着拿着刀剑的府中护卫,众人不由地心里咯噔一下,便要抬头去找那些老仆解惑。贾珍只是轻轻地转了一下手中的茶碗,一边伺候的白书立刻心领神会,只喊道:“把那些人带上来。”不一会儿,就有一队护卫像牵着牛羊一般拉出一长串的人,都是往日那些骄横的老仆们。 “你们这些年来跟着主子个个都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拿着下人们的孝敬,俨然就是半个主子了,背地里也干了不少断子绝孙的营生。你们打量我不知道吗?”贾珍连眼皮子都没舍得抬一下,声音十分温和,但是叫众人战战兢兢,不敢吭声。跪在地上的一些老仆有的开始挣扎,使劲想吐掉嘴里的布块说话。“都堵严实了,别让那些粗言鄙语脏了主子的耳朵。”白书喝道,便有护卫摁着那些个不老实的人。“你们想说的是什么我早就有数了,无非就是仗着老太爷的面子罢了。哼,我可是老太爷的亲孙子,你们说到底不过是奴才罢了,要多少有多少,就算是老太爷还在的话,也容不得你们。”贾珍冷冷地说道,将手中的茶盏用力一放,杯子与茶几发出了碰撞的声音。“白砚。”贾珍点了自己身边的贴身小厮,那小厮便上前将这些的罪状一一说出,又有抄出来的账本和家财为证,不少人已经连身子都软了。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们,给你们留个活路,就卖到西山煤矿那里做苦力吧,无论老幼,不过在这之前。”贾珍拍了拍手,便有两个护卫抬来了一桌的茶碗,给这些一一灌了下去,这些人便再也开不了口了,其中最小的不过五岁,最大的六十多了。旁边围观的仆人仆妇都暗暗惊心,他们中有些人还记得多年前贾代化杖毙背主的奴才,虽说惨烈,可到底一了百了,这会可是活活受罪到死啊。“好在你们中间没有谁会识字写字,不然我定然废了你们的那支手,再把你们打发到西山煤矿那里。”贾珍微微一笑,一双眼睛扫视了一下府中上下的奴仆,吓得这些人都跪了下来,不断地磕头但并不说话。 贾珍也并不叫他们起来,就让他们跪上半天长长记性也好。他这次要扶灵回乡,打算顺便整顿一番族学,打理一下祭田。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留在京城,不过派管事过去金陵管着。不过,这在眼皮子底下的宁国府都能乱成这样子,天高皇帝远的金陵只怕是更糟?楚氏有了身孕,不宜远行,母亲又要随自己扶灵回乡,只留楚氏在宁国府,贾珍着实不放心,现在先把出头鸟给料理了。到时候虽然内有绣菊,绣竹等人帮衬着,外有他留下的心腹白书,白砚,他还吩咐楚氏若有不便,还可以动用府中护卫,全权处理。现下心大心野的已经被收拾,剩下的这些人心里知道主子不好糊弄,会安分一阵子,其他的再等回来慢慢处理就是了。 “白砚,你把府里的规矩再重新教教他们。”贾珍留下了白砚以及一队如狼似虎的护卫瞧着他们,就甩甩手离开了,他还有些话交代楚氏呢。至于那些被处置的仆人早就被人拖出去卖了。另一边,楚氏一边正指挥着自己贴身丫鬟收拾贾珍的行装,一边想着是否还有什么遗漏。“伯希,你怎么来了?”楚氏的肚子已经显怀,扶着丫鬟的肚子上来,正要行礼却被贾珍给拦住了。 “我怕是要留在那里一年,这府里事情只能辛苦你了。我已经敲打过那些奴才了,若是再有偷奸耍滑,作奸犯科的人,你只管打发出去就是了,不必回我。我把绣菊,绣竹,白书,白砚都留下了,他们都是我身边的老人,有他们在你行事也方便些。还有,我离开的这些日子你也要注意身子,万不可太过操劳了。”贾珍仔细地叮嘱楚氏,楚氏只觉得心里甜甜的,一一应了下来。夫妻俩说了些体己话,又用过饭,贾珍便去了书房。 “奶奶。”宋嬷嬷是楚氏的教养嬷嬷,早就把贾珍今天做的那些事情打听清楚,忙匆匆告诉楚氏。虽说老爷不这举动不单单是为了太太好,可也是把太太放在了心上,老爷做了初一,奶奶做十五自然方便多了。况且方才老爷还说了,待到奶奶生产以及产后调养的时候,将长公主请来坐镇府中,这般考量足见老爷对太太很是不错。 贾珍将宁国府整治了一番,尤其是把自己和妻子住的院子梅芳居整治得犹如铁桶一般,这才放心地启程扶灵回乡。“老爷,还有三天就到金陵了,大管家已经传话说祖宅收拾好了,到时候老爷就能好好休息一下了。”伺候的白墨恭恭敬敬地说。贾珍微微抬起了头,嗯了一声,他正瞧着手里的名单,随意地问道,“白棋他们有消息了没?”这个白棋是另外一个小厮顶上来的,而贾珍懒得再换名字,免得麻烦。“还没有。”白墨回答说,在离京前老爷就打发了两拨人先后去了金陵,一拨是管家,只是负责打扫祖宅,另一拨人则是悄悄派去,打听如今金陵的情况,便是白棋等人。 贾珍是傍晚到了金陵的码头,因早有人前去通知,因此不仅是大管事一行人,就连族老们以及族人们也都等在码头那里。贾珍随意地和这些族老以及族人们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人先回祖宅休息,贾代化的棺木则放置到早已准备好的停棺处。深夜里,祖宅的角门被敲响,白棋等人已经把消息打探得差不多了,便向贾珍回报其一行的收获。 贾珍看着手上的一张张纸,借着宁荣二府的名头放高利贷的,欺压百姓的,抢人良田的,欺男霸女的,甚至还有闹出人命的,族中族老们还和奴才们勾结在一起,私吞祭田出息以及公中钱款,至于族学那早就是个摆设了。“我该庆幸他们胆子还没大到卖了祭田吗?”纵然已经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贾珍还是气得砸了手里的杯子。“老爷,我们应该怎么做?”白棋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说。“怎么办?先办了老太爷的事情,你这几天再多打听打听,别放过一个做了坏事的人,还有就是那些苦主们你也去挨个打听一下。”贾珍这次回来带了三十个护卫,倒是不怎么担心。 不过贾珍没有想到因为族人的缘故,他被当地百姓形容成了一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恶棍。白棋等人是知道的,但是看到贾珍这么盛怒,这话在舌头上转了好几圈都没敢说出来。反而是贾珍在金陵游逛的时候听了整整一耳朵,白墨以及大管家几乎恨不得捂住自家主子的耳朵,或者叫那些人都说不出话来。贾珍倒是面色如常,还和几个大爷攀谈了几句,一起口头上讨伐了那些无恶不作的贾家人。主子您能别笑了吗?你笑得我们整个人都不好了呀——白墨和大管家忍不住在心里咆哮道。 “老爷,您要不要换个地方坐坐?”白墨大着胆子提议道,他觉得再呆下去他要受不了,主子,人家骂得可是你还有你的族人,你为啥还能笑得那么欢。“不用了,就这里挺好的。”贾珍半分不觉得变扭,他本来就不是真正的贾珍,就算融入了这个时空,适应这个时代的规矩,但是对于坑爹和胡作非为的亲戚他半点耐心都欠奉,要不是白棋这边还有些证据没收集好,他早就动手了。如果是现代的话,他绝对把这种亲戚打出家门,永不忘来,要是还敢上门的话,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 白墨和大管家忍不住都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们算是看清了他们主子平日里是个好主子,赏罚分明,待他们也不苛刻,但是要是真的惹到了主子,前车之鉴还少吗?瞧自家老爷这架势,连自家族人都能下狠手整治的。不过,贾珍最后的行动比白墨他们预想的还要再可怕些。 “今天晚上,先把这些个族老及其家人还有这几家奴才们都给绑了,送到祠堂那里。”贾珍冷笑着闹得最欢最凶的几家人圈了出来,他要拿这些人杀鸡儆猴。次日一早,贾珍就命人敲响了云板,把族人召集起来,开了宗祠。本来族人们对贾珍一直停留在金陵有些嘀咕,没想到进了宗祠,就看见族中几个最德高望重的族老们以及家人正跪在祠堂外面的院子里,而旁边是两列杀气腾腾的护卫们。 第13章 宗族 贾珍身穿白色锦袍,上面有着金线绣着的团花和云纹,一副儒雅的模样,可偏偏眉毛上跳,手里还把玩鞭子,愣是有种玉面修罗的感觉。“大家这些天,这些年来晚上睡得还安稳吗?我可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等到了金陵,我更是彻夜难眠。”贾珍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众人皆不知道贾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呐呐不敢言。 “你们还真是叫我刮目相看,欺男霸女,抢夺良田,放高利贷,甚至私吞祭田出息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贾珍抬脚就往负责祭田事宜的五太爷给踹了个窝心脚,冷笑道,“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心思,打量着我隔得远,顾不上你们,便由着你们在这里作威作福了啊。”贾珍抬脚又往另一个族老身上踹去。“族长,我们冤枉啊,是那些奴才,都是那些奴才奴大欺主,逼着咱们干的啊。”跪着的五太爷的儿子总算吐出了嘴里的布团,大声喊冤。 “冤枉。那我倒要问问你们家那些银钱是打哪里来的?白棋。”贾珍懒得和这些人辩驳,只吩咐白棋上来,白棋将五太爷家里的资产一一报了出来,护卫们也把五太爷家里的东西都搬了出来,不少被欺压的族人们都忍不住愤怒地喊了起来,他们还奇怪怎么银子一年比一年少了,原本以为是地的收成不好了,没想到竟是被贪了。 “还有话要说吗?”贾珍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又看着在人群里瑟瑟发抖的一些人,面上不显,依旧一派悠然地问道。“这些奴才该杖杀的杖杀,该发卖的发卖,立即去办。”贾珍转而先发落了那些奴才,族人们看着平日那些服饰鲜亮,半个主子模样的奴才那副凄惨的模样和求饶哭喊声,越发地胆战心惊。“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中间谁安分守己,谁做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若是你们自己坦白悔改,我还能饶了你们。如果等我料理完了这批奴才们,你们还心存侥幸的话,就别我翻脸无情了。说到底,还是往日太过宽泛了点,不是吗?”贾珍负手而立,脸带笑容,“这族里多你们一个不多,少你们一个不少。” “族长饶命啊,族长饶命啊。”贾珍话音刚落,院子里就跪下了一片人,一个个急着交代,生怕那边料理完了奴才,自己还没有交代清楚。这情景倒是把贾珍给气笑了,一群软脚虾,但是还是示意白墨一一记下来,不可有半分错漏。“老爷,办妥当了。”护卫上前禀明情况,说。“嗯。”贾珍应了一声,继续瞧着跪在院子里的人,总算是等到他们都说完了。 “按照族规,私吞祭田出息乃是大罪,按族规的话,但凡参与此事的族人一律处死,其子孙将被逐出宗族。”贾珍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这回子五太爷,六太爷等人真是是痛哭流涕了,他们死了不打紧,他们的子孙被逐出宗族这才是最大的惩罚。“族长,你要罚就罚小老儿一个人,千万别将他们逐出宗族啊。”五太爷哭喊道,声音凄厉,失去宗族的庇佑,那无疑是最可怕的惩罚。 “后悔了?当初你做些这些事情就应该会想到今日。”贾珍冷冷地一笑,“我可怜你的儿孙,谁可怜这么些年都没有学可上而被耽搁的族中子弟?”贾珍这么一句话便教那些起了怜悯之心的族人连话都不敢说了,他们是秉着兔死狐悲之心,可是族长这话却戳中他们心头最痛的地方。 处理完了贪墨族中祭田出息的几家人,贾珍按照族规对犯错的族人或是杖打,或是扭送官府。“白墨,白棋,你们带人依照这些苦主的名单或是返送其田地,或是烧了字据,并将银钱一并还给他们,总之都一一料理干净就是了。若是还有剩余就拿来布善施粥,接济那些穷人就是了。”贾珍吩咐道,又敲打了族人一顿,才放他们离开。 贾氏一族也算是当地的大族,开了宗祠这样的大事是瞒不过百姓的。“你听说了没,贾家族长这次把往日那些作威作福的族人都给料理干净了,光是扭送官府的就有二十多人呢。”一个白发老者说到,他家里是做小生意的,往日里没少被那些贾家爷们欺负,心里只觉得痛快极了。“这有什么,你还记得说自己是宁国府奴才的蒋老二吧,成天欺男霸女的那个,前儿还抢了城东李家的地的,被贾家族长下令打死了,他家人也被卖到煤矿那里做苦力去了。我瞧着这贾家族长倒真是个好人。”开茶寮的小二笑眯眯地说,他这里也被那群人吃了不少霸王餐。“何止啊,我可亲眼瞧见了贾家族长派了自己的心腹去补偿安慰那些苦主,但凡抢来的东西都还给他们,连高利贷的字据都烧了,把钱退还给了人家。这几天贾家还在那里布善施粥呢。”旁边一个喝茶的人笑道。 “我听他们贾家人说,他们这族长原是一直呆在京城,今天他们家的老太爷去了,这才扶灵回乡的。我瞧着之前那些事情这族长绝对不知情,难怪人家说天高皇帝远,他们家族长估计知道这些事情气得够呛的。你不知道,就那个平时神气的贾老三这几天吓得是连门都不敢出,只躺在床上呢。那天开宗祠,那族长一口气杖杀了奴才以及族人少说也有十来个呢。好家伙。”有着一手八卦资料的人立刻说了起来。“可不是,听说那天贾家祠堂的院子可是血流成河啊。可惜啊,这样的好人怎么不早来几年?”另一个老头叹息说。“人家哪有空,我听说这族长才十八岁,就已经中了举人了,还娶了郡主做老婆呢。”先前那个人又接了话茬。 “这么厉害,想必人也长得不赖。”另一个路人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讨论。“我看未必,能把贾老三吓得不敢出门,我看定是一个黑面罗刹。”忙有跳出来反对的说。“你小子就是嫉妒吧,跟你们说吧,我三大姑他姨妈家的大伯家的小子在贾家当差。听说自打那贾家族长来了之后,他们府里的丫鬟成天想要贴上去,好叫族长收房做个姨娘。还有那个孙员外的眼睛都长到天上去的女儿听说在街上见到贾家族长一面就相思成疾了,要不是那族长要守孝,那孙员外都想让女儿嫁给贾族长当二房了。”另一个人加入了讨论中。 不管金陵老百姓是如何为八卦事业添砖加瓦的,贾珍可没有什么功夫搭理外面的事情。他如今正拟定新的祭田管理章程,还有族学也要赶快办起来,这一件件事情都压在案头上呢。“白棋,你给我仔细盯着族人点,我估计他们老实了一阵子之后,只怕还会不安分的。知府那边我后日去打个招呼。”贾珍吩咐了一声白棋。至于祭田的账本还有公中的账本他都已经交给了大管家去负责。贾珍一个人躺在美人塌上慢慢地琢磨推敲,与其找可信的人,倒不如建立一个可靠的制度,贾珍原来学的可是管理学,这点子本事还是有的。 比之坊间传闻,贾氏一族可是亲眼地看着他们新任族长六亲不认,整治宗族的,五太爷以及六太爷两支的下场还在眼前,一听贾珍召集他们这些族老们过去,就忍不住腿肚子打颤。他们扪心自问自己,就是他们也做不到数十年如一日不拿公中以及祭田出息丝毫,可是如今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都不敢拿。五太爷的曾孙子一个五岁,一个尚在襁褓中,就这么被逐出宗族了,他们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儿孙想想,难道让孩子死了也要做一辈子的孤魂野鬼吗?“我想了想,祭田与公中的款项不可交由一人打理,不如你们这些人排个时日,一年轮上一次,若是前任有亏空就来派人来禀告我,若是隐瞒不报的,就当同罪而论。族规如何我想各位族老心中有数。每年我也会派人前来监督视察一番,你们瞧着如何?”贾珍笑吟吟地瞧着有些微微发抖各位族老们,等着他们的回答。 “族长尽管放心,小老儿一定会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马虎。”起头的四太爷连忙回答说。“尽不尽心看得是各位如何做,可不是各位如何说,各位可千万别犯糊涂。”贾珍喝了口茶,轻声道。“不敢,不敢。”众人急忙回答道,生怕说的晚了,就被这族长惦记上。“世人都说子孙繁茂是福气,依我说宁可子孙少些但个个知理守法才是真正的福气,你们说呢?这段时间金陵出入的人有些多,大家可要注意些。”贾珍将杯盖盖上,不徐不疾地说。“是。”四太爷只觉得头上冒汗,渗得慌,但是也明白贾珍这是在敲打他们,本来他们还想着该不该去找荣国府求个主意,想来贾代善若是知道他们在金陵如此行事的话,也不会放过他们。或者说,他们送信的人还没出金陵,只怕就被眼前这个阎王爷的人给截下来了。 第14章 家奴 “不过在座的各位族老这么些年为宗族打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瞧着咱们族学着实不像话,难免耽误了族中子弟。我定然会请上几位好的西席教导族中子孙,只盼将来他们能光耀门楣,兴我贾氏一族。族中但凡到了年纪的皆可到族学读书,若是读得好,得了前三名的,除去每月该领二两银子,还有五十两银子可拿。你们说这样可好?”贾珍知道立威已是足够了,该给族中老幼一颗定心丸了。四太爷有些激动,忙点头说好,其他的人也急忙应承下来。 “你们先别急着谢我,这只是头一件事情罢了。我瞧着凡是族中子弟,无论是仕途武功,又或者是行商,不拘何行何业,但凡知法守理,又极有出息的,我自然乐意多加照拂一番,并加以提携。我记得四太爷有一个孙子名唤贾玙读书极好,将来必有可为,不妨这回子跟着我回京城,好在家学读书,多加见识历练一番。”贾珍瞧着四太爷,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贾珍这提议可把四太爷高兴坏了,不说金陵再好也不比天子脚下繁华气象,就说他孙子可是贾珍拉拔,单就体面可是族中头一份,四太爷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贾珍的一番话宽慰了这几天胆战心惊的众人们,众族老回去之后,又和自己的儿孙商量,倒是摸着了点头绪,族长虽然不近人情,但是也不是什么冷心冷情之人,不过是要族人知法守理便好,况且瞧着族长的意思,若是有出息了,族长也极其乐意奖励提拔的,不由地都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老大,依我说你就别和荣国府的那群奴才掺和了。族长也说过了既然罚过了,就不再追究,可若是再犯的话,他照旧不客气。咱们的大孙子被族长瞧中了,要带到京城去历练,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不知道有多少人私底下眼热咱们。这当口上,你可别犯糊涂,叫人拿了把柄,坏了孙子的前程。”四太爷想了半天,开口说。本来他们打算求求荣国府的那些奴才们,好有个撑腰的。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吧,看族长整治宁国府那群奴才的狠劲就知道这条路不通,就算荣国府有个国公爷,可代善终究是老了,下面的两个儿子,老大可是跟着族长走的。 “父亲,我这不是也是怕吗?前几天那架势您不是没看到,那护卫个个虎背熊腰的,还拿着刀剑。如今,我可不是想清楚了吗?到底是族长,看得就是比咱们长远,咱们的玙儿跟着族长历练,只要能够学到一二分,只怕也是尽够了。”四太爷的大儿子笑着打了自己一下,奉承道。明儿他就叫自己的婆娘回了荣国府的金家的话。 贾珍早就惦记上了荣国府那群仗着主子脸面胡作非为的奴才们,在他得到确切消息和证据之后,就修书一封叫人送到荣国府去了。他虽然是族长,但是也没有权利管到人家家里的奴才,不是吗?荣国府的奴才还是交给荣国府的主子们去收拾吧。他可没空成天把心思放在整治奴才身上,而且还不是自己家里的奴才。 之前贾家名声十分不好,且鲜少有人注重读书,因而身上有点功名的大都都不愿意来教书,怕污了自己的名声。如今贾珍将宗族以及家奴都整顿敲打了一番,名声便好了很多。况且十年寒窗苦读不过是为了求得功名,这位贾家族长不说自己已经有了功名,就说那冲那宁国府的名头,威烈将军和郡马爷的身份,若是教上几年,又教得好了,说不定能得到个官做做。人家宰相门口七品官呢!就是不能做官,借了宁国府的势,这日子也能好过很多,至少不会别的豪族下人们欺负。 贾珍没费多少功夫就请好了西席,又看时辰还早,倒是不急着回府,随意溜达溜达。白棋有点苦哈哈地跟着自家主子,他对于主子上街溜达这件事情已经存下了深刻的阴影。可是主子的话,做奴才可必须得听。贾珍记得楚氏极其爱些精巧的小玩意,比如木雕的动物,竹篾编的小花篮等物,倒是饶有兴致地想捡了几件买回去送给楚氏。那小商贩见贾珍穿得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且一看就是温和脾气的,便把价格往高里说。 白墨正要拿钱,却瞧见自己主子对白棋使了个眼色。白棋只好十分自觉地上前和小商贩讲起价来,白墨虽也常跟着主子出门走动,但是到底不比白棋,白书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他真不知道他的主子这么抠门,连这些个小钱也要计较。再看白棋一脸的淡定自若,白墨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向白棋学习,却不知道白棋在心中疯狂地呐喊——主子,你真的不缺这点子钱。比起白墨和白棋心里的不淡定,贾珍却是一派自然,丝毫不在意旁边的商贩那些隐晦而鄙夷的目光。他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先不说节俭是美德,他对自己做冤大头没有兴趣。 白棋和商贩磨了好一会儿的嘴皮子,把东西买到了手。贾珍便带着这些人往旁边的街市走去,他今天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吧。却没想到不少人围成了一个圈,人群里还传来哭喊声。贾珍努力克制住自己想瞧热闹的想法,不料旁人的话却传到了自己的耳朵:“你看,荣国府的奴才又出来欺负人了。”“我听说他们族长不是整顿一番了吗?”另一个人也轻声说。“人家族长也只能约束族人和自家下人,没道理管到别人家的奴才身上。”之前的那人说道。“唉,我还以为能过上几天清静日子呢?可怜王大婶家的女儿已经说亲了吧,这回啊怕是要被秦寿这小子给糟蹋了。”另一个人惋惜地插嘴道。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去告诉贾将军去?”王大婶是个寡妇,拼命地想要护住自己的女儿,官府差役肯定是帮这个秦寿的,只能抬出贾珍来,说不定能够有用。“王法,老子就是王法。什么贾将军,你知道爷我的身份不?”秦寿压根就毫不在意地笑道,还推搡着王大婶。“爷的老娘是荣国公夫人的贴身丫鬟,爷的老子那是给国公爷干事的。什么贾将军,我告诉贾将军见了我老子得恭恭敬敬地叫声大爷,见了我老娘得叫一声妈妈,见了我也得给我几分面子。”秦寿越说越得意,伸手就要抓王大婶的女儿。 没等秦寿碰到王大婶的女儿,一道鞭子又狠又快地打在了他手臂上,疼得秦寿直喊娘。“谁,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打我?”秦寿恼羞成怒地吼道。贾珍玩着手里的鞭子,连眼光都懒得施舍给狗仗人势的东西。“哪来的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爷爷我是谁,老子可是荣国府的人,你居然敢抽我。”秦寿撩起袖子就准备给贾珍点颜色瞧瞧。这回子不用贾珍做什么,白棋,白墨就已经扑上去,往死里打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满嘴胡言乱语的狗东西,连我们爷都不认识,还敢嚣张,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敢败坏荣国府和贾家的名声。”白棋边打边骂,而白墨则趁着没人注意下了黑手,这小子就等着断子绝孙吧。 秦寿被打的嗷嗷乱叫,眼泪鼻涕混在了一起。“给我堵住他的嘴。”贾珍冷哼道。白墨脱了秦寿的鞋子,扒了秦寿的袜子就往秦寿嘴里塞。周围的人来不及细想眼前这位公子的身份,就开口叫好。不管怎么样,看着秦寿这样子,他们可是狠狠地出了口气。“快散开,快散开。”差役闻讯赶了过来,这秦寿背后可是荣国府啊。 “卑职见过贾将军。”本来还很有气势的差役一看到秦寿得罪的人立马就头疼了,但是此时他也顾不上别的,只得恭恭敬敬地向贾珍行礼问安。“起来吧。看来我得跟你们走一趟了。”贾珍挑了挑眉头,笑问道,已经抬脚往官府方向走去。“将军这是说哪里的话,岂不是折煞卑职了。”差役忙笑着跟上讨好道,一面想着郡马爷今儿心情瞧着应该还不错吧,应该不会像前儿把那群人送到官府的时候那样狠吧,一面忍不住瞪了瞪秦寿。这回子真是大神打架,小鬼遭殃啊,早知道他来得这么快干什么?起码得拖到贾将军把这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再出现。至于秦寿那副惨状,还被白棋和白墨摁着的情形完全被差役给无视了。 “真是老天有眼。”王大婶最快地回过神来,她的女儿不用被糟蹋了,真是太谢谢贾将军了。“贾将军这是好人,将军刚才那气势吓得我都说不出话来。”忙有旁人议论起来,更有好事的人跟着差役往官府方向而去。“女儿,咱们回去给贾将军立个长生碑去,求老天保佑贾将军福寿绵长。”王大婶喜不自胜,这样的人多活几年,对金陵老百姓就是种福气啊,起码恶霸少了不少啊。“真希望贾将军能够管管荣国府这群子奴才们。”一个老百姓感叹道。 第15章 帮忙 知府是真的想哭了,贾珍是贾氏一族的族长,又是郡马爷,当然不会怕得罪了荣国公夫妇,毕竟荣国公夫妇说白了还是得归贾珍这个族长来管。可是他这个知府怕啊,这左边是郡马爷,这右边是荣国公,他打哪边的脸都不对啊。知府心里也有怨恨秦寿,你说你会啥偏要在今天闹事,好死不死地撞上了贾将军。不过,瞧着秦寿这惨兮兮的模样,他心里还是很开心,要知道他来金陵已经有两年了,常常因着这护官符不敢怎么得罪这群主子和二主子,前儿贾珍扭送人到他府衙来,他还觉得更做梦似的,看到不少往常在他面前摆架子充老大的人被真正的老大给整成这模样,他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可是今天这热闹可不好看了。 “你放心我已经给荣国公送信了,相信荣国公自有处置。只不过今天这狗奴才污言秽语地污蔑起朝廷命官来,不如就关押一阵子吧。”贾珍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金陵知府的难办之处,倒不如给个人情面子,日后好见面。平心而论,贾珍特别不想管荣国府这群乱七八糟的事情,要是他今天没撞上就算了,撞上了那还真非管不可,不然他好不容易洗白好的名声就要被这群奴才往死里踩了。 “这是自然,下官谢过将军。”金陵知府忍不住在心里感动得热泪盈眶啊,好人啊。谁说贾将军不近人情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说起来,知府大人每日琐事甚多,劳心劳力。为了这小事还要劳动知府大人,倒是我的不是了。”贾珍微微一笑,和金陵知府寒暄了起来。“哪里,哪里,将军太过客气了。”金陵知府收敛了一下情绪,回答道。俩人又交谈了几句,贾珍这才告辞离开。“大人,咱们拿这个姓秦的怎么办?”师爷有些为难地瞧着知府说。“哼,饿他几顿,看他还有精力闹吧。记住别出人命就是了,不然咱们不好交代。”知府提着心送了下来,对着秦寿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师爷也是人精子,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先不提贾珍这边,只说贾代善收到了贾珍的信函,气得那是连饭都吃不下。“真是一群好奴才。”贾代善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旁边的奴才婢女都低耸着脑袋,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贾代善真是恨不得立刻就到了金陵,把这群奴才该杀的杀,该卖得卖。可是自己要上朝,老大也被自己扔到军营里去了,得了个九品实缺,这个时候根本走不开。至于老二,这家伙别说把事情办好了,只怕过去了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派奴才心腹,贾代善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从信上看这些奴才少说横行霸道了有五六年了,他这里年年派人过去,却半点风言风语都不曾听闻,可见这奴才们都连成一气蒙着主子呢。贾代善仔细思索了片刻,提笔写信,他如今只好把这些事情委托给珍大侄子办了。 “你把这封信还有这个盒子务必要立刻送到珍哥儿那里,越快越好,不能耽搁。”贾代善起了清理府中奴才的念头,又怕自己的心腹管家和金陵有了牵扯,因此并不明说,只说这些东西对贾珍很是重要,绝不可马虎。 将自己心腹派出去之后的贾代善便开始调查府里的诸项事宜,他从来不管后院之事,奴才们在他面前又十分听话懂事,他哪里知道府里已经乱成这样子。有些奴才仗着已经服侍了有些年份敢在年轻主子面前拿大,简直是岂有此理。这回子他真火了,打杀了一群奴才之后,夺了贾史氏的理家权,交给了自己的大儿媳妇,至于贾史氏则被盛怒之下的贾代善给关进了佛堂,让她思过。贾史氏手下的奴才折了不少,只剩下后来服侍她的一些人和心腹了。 管家得了贾代善的吩咐,不敢耽搁,日夜兼程地往金陵赶去,连在荣国府祖宅处歇息都不敢休息,便要求见贾珍。贾珍这些日子已经把族学什么的都料理得差不多了,章程也都一一补充完善,族中事务已经都走上正轨了。这些日子贾珍过得挺平静,如果没有除了荣国府那些奴才时不时地来闹事,贾珍表示这样的日子其实不错的,不过那些來闹事的奴才,各个都被他名正言顺地赏了板子,如今只怕现在还床上爬不起来呢。 贾珍很快就看完了手里的信,又打开了盒子,贾代善的印章便放在锦盒中。“李管家,你跟我走一趟吧。咱们得把国公爷交代咱们办的事情给办好了。”贾珍有些懒洋洋地起身,李管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到他看到贾珍点了一队护卫的时候,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感觉。贾珍瞧着李管家有些紧张的神情,翻了翻白眼,他还真不喜欢当清道夫,想着自己家还有一堆事情和奴才没料理完,他就郁闷。算了,洞总要一个个补,补得慢点累点不要紧,总比最后捅了篓子好。说起来,他都指挥护卫抄了多少人的家,或者这一队护卫可以改名叫做抄家小分队。 一回生,二回熟,李管家眼睁睁地看着贾珍这队护卫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地冲进那些他认识的人家里,然后把人绑了,又熟练地从那暗房密室里抄出那些账本钱财。再看看贾珍这副悠哉游哉的模样,李管家忍不住腿肚子有些打颤,他作为贾代善的心腹,能摸得着贾代善的脾气,就是贾代化的脾气他也知道几分,但是这个小主子一直笑眯眯的,却让他摸不着半分想法。“我就是天生的劳碌命,李管家你说对不对啊?”贾珍斜眼瞧了一眼李管家,坐在了白棋摆放好的椅子上。李管家这些年来也没少参合这些人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可是知道这小主子在临走的时候处置了不少府里的奴才,如今只能盼在贾珍顾念几分贾代善的脸面下手轻些。 “珍大爷,你打算这么处置这些人?”李管家瞧着这些人都被堵上了嘴,心里松了口气,忙开口问道。“老规矩。”贾珍淡淡地回了一句李管家,可是底下的奴才们各个面目恐怖,努力挣脱身上的束缚,吐出嘴里的布团。“李管家,你来说说我是来干什么的。”贾珍有些不耐烦地说,在他看来证据确凿,没事再听犯人们的噪音是一项极其无益于身心健康的事情。李管家是识字,看了贾珍递给他的信,面如土色,但还是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主子,我们已经将这些奴才家里抄出来的财物和账本对上了,祖宅里不少东西都已经被这些奴才贪墨了,这里还有他们平时欺男霸女,抢夺财产以及放利钱的证据。”白棋回禀道。“你们都知道我是怎么处理宁国府里背主且为非作歹的奴才吧。前儿你们这里有一个叫秦寿的奴才还要爷来叫你们大爷和妈妈,可见是没规矩的。今儿爷就趁着最后点时间教你们点规矩。”贾珍冷哼一声,眼睛却瞧着李管家。 “听凭珍大爷吩咐。”李管家觉得自己是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来的。贾珍示意了一下白棋。白棋便依据贾珍立下的规矩将这些人的惩处方式一一报了出来,在狱中的秦寿也被人带了过来,一并处置。李管家都有些不忍心看了下去,里面很多人都曾经和他有过交情,现在死的死,发卖得发卖,一派凄惨。“李管家不知道吧,今日这些消息传出去,金陵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要拍手称快的。有时候,我还真好奇,若是贪墨主子财产也就罢了,可是拿那些沾满人血的利钱,这晚上真能睡得着吗?”贾珍依旧将这些抄家得来的东西,该入库的入库,该拿去安抚苦主的拿去安抚苦主,只是瞧着李管家容色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荣国府留在金陵的奴才仆役被贾珍这么清理,十个人里只剩下了两个,至于那些空缺自有贾代善做主选人补上来就是了,与他并无干系。贾珍这些日子忙碌得很,如今总算可以闲了下来,便写写信给了楚氏,好叫楚氏放心,又命人将自己特意给楚氏寻得那些精巧玩意连同信件一并捎过去。贾珍在心里想着还有两个多月,他的头一个孩子可就要出生了,不由地在信中反复嘱咐楚氏小心身体,可别太过劳累了,并开始琢磨起自己的孩子的名字了,若是男孩,按照规矩应当是草字辈,若是女孩的话,倒是可以相对自由些。其实贾珍真心不希望用草字辈,总觉得这些有些女气,他绝对不会承认他只是对贾蓉,贾蔷这些原著中的不孝子孙有阴影。 贾珍选了半天的字,终于决定了若是儿子就叫贾茂,古话有云——以旌茂功,以慰劬劳,且《诗小雅》有云德音是茂,寓意极好。若是女孩便叫贾华(繁体字是草字头)。随后,贾珍又圈了蔚字,英字留作日后再用。 第16章 贾华 “奶奶,大爷可真是惦记着您呢。”楚氏的嬷嬷笑得一脸灿烂,这些可是大爷亲自给奶奶挑的精巧小玩意,物件虽然并不值得多少钱,可却胜在这份心意上。楚氏的脸微微泛红,感叹说:“只可惜我如今不好动针线,竟是不能回礼叫夫君开怀。”自打怀孕之后,楚氏可是极其小心,大小事就交给了嬷嬷以及心腹打理,贾珍留下来的那些人也是极其得用,叫楚氏轻松不少。“奶奶这是说什么话?奶奶能给大爷添个一儿半女,就是最好的事情了。这些小事大爷又怎么会计较呢?”楚氏的嬷嬷忙笑道。 “我瞧着奶奶倒是打个络子,和信一起让人给爷送去。”楚氏的大丫鬟锦云倒了一杯蜂蜜水给楚氏,一边笑着提议道。“这主意倒是极好,既能表达主子的一番心意,又能不叫主子伤神劳心。”楚氏的嬷嬷点头赞同道。“嗯。”楚氏忙叫锦月将针线箩筐拿了过来,便要动手给贾珍编条攒心梅花络子。 夏至之日,楚氏便发动了,给贾珍生下了嫡长女,贾珍虽然已经取定了大名叫做贾华,不过为了孩子好养活,与妻子一起给贾华取了小名,唤作静姝。生产之日,长公主亲自坐镇将军府,虽然有些遗憾自己的女儿没有一举得男,可是瞧着外孙女红通通的小脸蛋,长公主只觉得满心欢喜,自己女儿和女婿感情处得不错,贾珍又是一个知礼规矩的,自然不必忧愁,不过是先开花后结果罢了。 “公主尽管放心,姑爷对咱们姑娘那是极其上心,还时常挑些精巧的小玩意叫人送过来,还在信上说不论男女,他都一样欢喜,一般地疼。”楚氏的嬷嬷极有眼力,忙奉承说。“嗯,不过你倒是仔细些那些服侍郡主的婢女奴才们。”长公主对贾珍这个女婿也是极其满意,听了嬷嬷的话更是满意了几分,只是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难免会忧心发愁。在女儿身边服侍的绣菊,绣竹倒是好的,不过难保别的丫鬟没有上进心,倒不如趁机料理一批,免得日后麻烦。 “公主尽管放心,有奴婢看着,定然不叫郡主烦心。”楚氏的嬷嬷急忙应道。“如此我就放心了。”长公主点了点头,因将军府此时并无做主之人,长公主又心疼女儿,索性就住了下来,照顾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直到自己的女儿出了月子,这才打道回府。 贾珍这几月便专心念书,等做完了周年祭才快马加鞭地往府里赶,饶是如此,等到他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他的女儿也已经有半岁大了。贾珍瞧着穿着小红衣的女儿,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伸手便要抱自己的女儿,也许是骨肉天性,贾华虽是第一回见到自己的父亲,但是却极其亲近。“辛苦你了。”贾珍转头对一旁的妻子安慰道,他刚一开始的抱姿还十分不熟练,且贾华如今是软软地一团,更叫他十二分的小心,生怕弄疼了自己的女儿,现下却已经是自然多了。“有爷这句话便够了。”楚氏觉得心里欢喜,瞧夫君这股疼爱劲,便知道夫君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儿,让楚氏的心彻底地放下了。 贾珍逗弄了一番自己的女儿,瞧见小丫头有些困倦,这才把孩子交到奶娘手里。奶娘也是个伶俐的人,便抱着大姐儿下去,屋里只留下这对小夫妻说些贴己话。“爷瞧着瘦多了,可是因为金陵的事情?”楚氏也已经听闻了金陵的那些事情,来龙去脉弄得是一清二楚,只担心地问道。“放心,我已经处置妥当了。倒是你这里,可有不识趣的奴才闹你?咱们家这些奴才个个联络有亲,当初虽留了几房在那里看院子,可带来的奴才里可有和那些奴才有亲的,且耳目灵通得很。”贾珍给楚氏倒了杯茶,询问说。“爷还真说准了,这段时日是有些奴才闹事,不过外面的都被白书,白砚挡了回去,里面的也有绣菊和绣竹帮衬,我倒是没费多少功夫,不过瞧着闹得狠了,打发两家人出府,便太平下来了。”楚氏忙回答说,她还没见过这么胆大的奴才,虽说夫君将府中上下都交给她打理了,可她也不好做得太引人注目,便留下一些事情等着夫君回来处理。 “我知道了,你已经做得极好了。”贾珍点了点头,楚氏进门才一年有余,脸皮薄些是自然的,说。转而他就不再提这些扫兴的话题,好不容易回到家,看了自己的老婆和女儿,贾珍便去书房看书歇息。进士他是不到火候,等出了孝,不妨先做官,等自己的功夫到家了,再参加科举就是了。好在他如今的身份,要想得到一个不错的实缺并不是什么难事。这是贾珍早就定好的决定,推敲了一番,觉得极其妥当。 贾华的抓周宴是在孝期,故而不曾大办,只请了相熟的几家聚上一聚。贾华在抓周宴上抓了把芹菜,取了勤奋之意,贤妻良母的好兆头。贾代善听了指着贾珍笑道:“真正是父女俩个,当初珍哥儿抓了一把葱,如今他女儿倒是抓了把芹菜。”贾珍听了贾代善善意的调侃,忍不住满头黑线,他难道说他当初只是好奇为啥葱会放在桌上因而去抓的吗?贾赦连连点头,这事他也是极有印象的,想到瑚哥儿抓的是砚台,琏哥儿抓的是酒筹,只盼望一个日后能够金榜题名,另一个也争气,广交好友,兄弟二人相互扶持。酒筹取的是人情通达,广交好友之意,倒是极其符合贾赦的心思。贾赦自己吃过被弟弟压制的苦头,因而不愿意让贾瑚也这般,因此倒是极下心思,两个儿子谁都不偏心,只心里更加看重大哥儿,希望日后兄弟俩兄友弟恭。 “我瞧着老太爷精神有些短了,你可以注意些,常去问安。”贾珍提醒道,他已经一年多没有瞧见贾代善,如今乍一看,便觉贾代善老了许多,就是反应也有些迟缓,瞧着有点不太好的样子。“你不提醒,我倒没察觉出来,自打府里换了一批奴才,连母亲都到佛堂祈福了之后,父亲的精神头似乎就短了好些。你知道的,我如今除了沐休,日日都要到军营报到,便有些疏忽了。只是咱们老爷是个拧性子,不愿瞧太医。”贾赦看了几眼贾代善,低头说。“我说你真是笨,不会打着别的名义把太医给请来了,再顺便瞧瞧老太爷。”贾珍点拨了贾赦,贾赦总是在关键时候容易掉链子,好在贾政也不是什么细心人。 “多谢大侄子了。”贾赦这回子反应过来了,忙道谢。贾珍便转过去与别人聊上几句,并打量了一番贾瑚与贾珠,贾琏因为年纪小已经被乳娘带了下去。贾瑚和贾珠的样貌都是不差的,应该说整个贾家的男人样貌都是好的,算得上是帅哥了。贾瑚瞧着就机灵,眉眼间透着一股书卷气,贾珠和贾瑚比起来,倒是有些拘谨,也不够伶俐。贾珍忍不住在心里摇了摇头,贾政教孩子的法子他也是听说过的,就是一个好苗子被他这么教导,那也是要不成的。贾珍虽不待见贾政,对着孩子也是不偏不倚的,把贾瑚与贾珠都叫来问了几句,才放俩人离开。 外间热闹得很,就是里间也十分地热闹。抓周宴的主角早就被乳娘抱到后面去了,在座的人分作几团,各自说话。袁氏出身书香门第,与楚氏十分说得来,且她又有意亲近,俩人更显得亲密些。王氏可就十分不自在了,在场的大部分的女眷她都不认识,且她们聊得那些琴棋书画也不是她能够插得上嘴的,她倒是有心想要和楚氏亲近,可无奈却没有什么可聊的,故而只能沉闷地坐在那里,十分窘迫局促。 “我瞧着静姝戴的那块玉倒是极好的,样式也独特。”袁氏笑眯眯地说。“那是姑太太前儿送来的贺仪里的一件东西,庆贺静姝的周岁生辰。我瞧着极好,便让静姝戴上的。”楚氏笑着说道。贾珍是没有亲姑姑的,因而楚氏嘴里所说的姑太太便是指嫁给林探花的贾敏。“真正是好东西,赶明儿我也去和她讨两件给瑚儿和琏儿。”袁氏笑着打趣道,她和贾敏这个小姑子相处得极好,这话说起来极其自然。“哪有做嫂子的伸手向小姑子要东西的,人家不知道的还当你是泼皮破落户呢!”楚氏露出笑意,接着说。“可不是,郡主说得很有道理。”王氏总算能够插上嘴了,连忙开口。 袁氏脸上略有些不好看,可很快就被带过去了,只故意拣诗词上的东西来说话,把王氏挤兑在了一边。楚氏也笑着顺着袁氏的意思,岔开了话题。王氏见如此情状,心里便更是对袁氏恼火,只是不能在面上露出丝毫来。只是楚氏是何等人物,便将这情况记在了心里,没想到荣国府二房竟是真的如此不安份,本来以为夫君说的只怕是夸大了些。毕竟贾赦与贾政二人是亲兄弟,且两房相比较,还是大房比较有出息,二房再怎么着也该抱着大房这棵树,然而二房却是认不清自己的本分,只想处处压大房一头,可见是个没规矩的。 第17章 动手 王氏在两年前已经生下一女,因是大年初一的生辰,乳名便唤作了元春。王氏读书不多,只觉得这名字很是有福气,极配孩子的命格,哪里像隔壁府的那小丫头叫什么静姝,拗口得很,王氏知道元春的身份是比不上那个叫静姝的小丫头,不过想来自己的女儿日后必然会有大造化,说不定还能压了众人一头,到了那时候,凭什么公主,郡主的,也得向自己的元春跪拜,如今只好先叫他们那些人嚣张,以后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得意人儿,因此这么一想,王氏倒也不那么气愤。只是叫王氏不快的还有一个缘故,自己那个小姑子贾敏给隔壁府那个小丫头的贺礼比给自己的女儿的还好,那块暖玉王氏是见过的,乃是贾敏当初的陪嫁之一,据说还是高僧开光,戴了它不仅可以调理身体,还能够平安富贵。 当初自己的婆婆还特意想把这块上好的暖玉给自己的夫君,然而自己的公公却不同意,在小姑子出嫁的时候,把一水儿的好东西都给了那个病歪歪的小姑子做了嫁妆。王氏和自己这个小姑子贾敏的关系并不好,自己这个小姑子一向亲近大房的袁氏,她虽然有心讨好,俩人却话不投机半句多,而且她心里总觉得贾敏心里瞧不自己,嫌自己没有读过书,不然怎么会仗着多念了几本书,就嚣张得意,居然连说话都刻意咬言嚼字的,弄得自己听的是糊里糊涂,摆明了是要看自己笑话,故而俩人有了隔阂嫌隙。等到自己的元春出世,照着婆婆的想法,比照着贾敏当初的排场教养,当时她瞧着袁氏可是极其自得,你虽是大房,且生了两个儿子又如何,哪里比得上我的女儿金樽玉贵?不料,自己的公公却撂下话来:“什么大年初一极有福气,明明是老二家的善妒弄得自己先动了胎气。更何况元春那丫头能够跟敏儿相提并论吗?别的不说,就说老二的身份够吗?” 那番话叫自己极其丢脸,就是本来还乐呵呵的老爷也阴沉下了脸色,连本来说好的给元春取个大名儿都抛在了脑后,出了孝之后只往那个姓周的狐媚子那里跑,把自己这个妻子抛在了脑后,若不是这一年多来自己的哥哥王子腾争气,官位渐高,又找了贾政谈谈,他才收敛了些,对自己开了脸。不然得话,只怕贾政都不会进自己的屋子,平日里若是珠儿稍有差错,贾政非打即骂,叫她这个做娘亲如何不心疼自己的儿女。王氏想到这些就是一肚子的苦水,只是没地方去说,这也就算了。当初她在家里也是被父母娇宠养大的,如今呢,为了儿女的前程只得伏低做小地服侍讨好自己的婆婆,在外人面前还要端着一副宽厚和蔼的模样,收买人心,不叫大房的袁氏看自己的笑话。 不过两日,王氏毫不容易好转的心情登时又变得不好了。“你说什么,隔壁府的给他们家那个小丫头取名了,叫贾华。”静姝既然满了周岁,贾珍便把自己早就给静姝取的大名给拿了出来。华,荣也,又有精英之意,且与这一辈的男儿一样用得乃是草字辈,足可以见贾珍对于自己女儿的心思和喜爱。王氏再如何郁闷,却也不得不收拾些好东西,叫人送到威烈将军府上,心里却忍不住替元春叫屈。 长公主知道了之后,又一次登门,入了里屋,便抱着静姝不撒手,瞧着自己健康舒心的女儿,心里对自己这个女婿更是满意极了:“我瞧着珍哥儿对你确实不错,不枉我当初下了那么多功夫才给你定了他。前儿,我还在太后以及皇上皇后面前提到了静姝,等静姝大一点,我就带着她进宫瞧瞧太后以及皇上皇后去。” “母亲处处为我和静姝打算周详,女儿又怎么会不答应呢,让静姝进宫见见世面也是极好的,只怕静姝年纪小,吵着外祖母和舅舅他们。”楚氏自然是点头答应了。“说起来还有一年多,你们就要出孝了。我瞧着珍哥儿是个主意大的,又上进,可有什么打算没有?”长公主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忙问道。“夫君已经和我说过,先生们都说夫君若是要考进士,恐怕功夫还不到家,倒不如先做官,好歹历练一番。”楚氏笑眯眯地说,这样的情况可并不少见。“皇上如今年纪大了,对这些勋贵之家不免更是优待了几分,只可惜出挑的子弟没几个。珍哥儿不仅出挑,还极其懂规矩,在皇上那里已经挂上了号,咱们倒也不用刻意做什么,只怕皇上心里已经有了安排。”长公主沉思片刻,才压低了声音,说。楚氏记在了心上,这话也只能她们娘俩儿说说,旁人一概都不能告诉,至于夫君那里说不定自己也心里有数,她若说了反而对他们夫妻情分不好。母女俩说了好些话,长公主用了饭才离开。 贾珍这边日子过得不错,夫妻俩规规矩矩地过着自己的日子,行事也低调。可另外一边,贾代善的身子骨却是越发不好,贾赦瞧着自己从小怕到大的父亲终于也到了垂暮之年,不过是是个快要行将就木的老人,自己心里忍不住心酸。此时,他也顾不得自己下意识对父亲的敬畏天天都到贾代善那里点卯,平日里他去军营都没有这么自觉而勤快过。这样子叫贾代善瞧着好笑,自己的大儿子虽然没自己预想得那么成器,前儿本该落到他头上的职缺还愣是被王子腾那小子忽悠走了,他还把人家当兄弟,可是这份孝心却让贾代善觉得窝心,自己儿子至少在孝道上面还是可圈可点的,对贾赦更是和蔼了几分,贾赦受宠若惊,便更上心了几分。 贾珍虽然整天低调地过日子,宁国府的奴才也难得有眼色,努力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不闹事,连下头的孝敬都少拿了不少,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贾珍并不打算放过他们,自己身边伺候的小厮虽然有些是家生子,但是十分本分,只是到底与旁人会有牵扯,说不定会有些隐瞒,因而只能用签了死契的心腹来查这些奴才,便耽搁起来了。白棋,白书等家生子这几天家里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都是送礼来求他们美言一些的。白棋等人这么些年服侍贾珍,明白自己主子的性情,但凡能推拒得便推拒,不能的话,便把这些东西收好了交给主子过目。 贾珍看着面前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那些大小花纹不一的盒子,有的上好的红木雕花缠枝纹盒子,有的是黄梨木祥云纹盒子,种种不一,再打开一看,岫玉,羊脂玉,黑玉,翡翠,玛瑙,珊瑚,红宝石等等几乎晃花了贾珍的眼。贾珍忍不住幽幽地叹口气:“我就知道他们个个都是有钱的主,这些年来只怕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主子了,只怕身上的钱袋子里的钱比我还多。”白棋听着自己主子疑似哀怨,实则愤怒的声调,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主子你那是没钱吗?你知不知道我跟着主子您逛街都不敢花钱啊。不过,他拿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他是知道这些人有钱,却没想到能够到如此地步。 “不过也好,这些子黑心肠子的东西也该腾腾位子了。白棋,你和白砚,白茗,白琴四个人也是跟在我身边的老人了,虽然还不够火候,倒是也该升一升了。”贾珍早把自己身边八个小厮扒拉了一遍,便打算把白书,白墨,白画,白剑留在身边使用,至于白棋等人的缺再挑四个老实规矩的补上就是了。白棋被贾珍的话吓了一跳,但是心里也很高兴,虽然不能跟在主子身边,但是做了管事也可见贾珍对于他们的看重。这些日子,主子整天在划拉名单,必定这下要大动刀子了。 贾珍动手极快,将军府大半的奴才都被打杀处置了,除了贴身大管家以及白棋四人,贾珍又大力提拔些平时老实本分的,不过贾珍也这次新设立一处,命其为云台,云台主要负责监督监管这些管事以及奴仆,且云台里的人只有贾珍自己知道,旁人一概不知,瞧着下人们恭敬以及小心的神色,贾珍露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容,他这样的举动是为了不养大了奴才们的心和胃口,绝对的权利是*的温床,谁又能知道以后他们还会不会像今日这般本分老实。至于内院,贾珍就全部交给了楚氏负责,男主外,女主内。楚氏也是个有手段,见贾珍身边原些伺候的十分懂事听话,也不急着动,只先提拔了绣菊,绣竹,并着自己的心腹丫鬟帮衬自己。 目前专注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算继续升级改革贾学,清理整顿宗族事务的贾珍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举动,让不少人家也开始效仿,清理一下家中的奴才下人们。当然,也有一些人家瞧不惯贾珍这番做派,认为贾珍着实小家子气,比如说八公里的齐国公,修国公,四大家族里的王家,远在金陵的甄家等等,可是瞧着贾珍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再看看自己的子孙,心里又着实觉得郁闷。 第18章 嘱咐 贾代善衰老得很快,贾代化才过去了不过两个年头,他便也不行了。贾代善瞧着两个哭得不像样子的儿子们,心里着实不放心,只吩咐伺候的人去东府把贾珍给请来,有些事情他还得求一下贾珍。“赦儿,你是个好的,往日是我和你母亲误了你,好在你如今总算也有了起色,差事要好好做。另外,瑚儿和琏儿都是好的,你可得上心些。咱们府可就指望着日后他俩争气,光宗耀祖。”贾代善说得是语重心长,只希望贾赦能够记到心里去。 “好。”贾赦立刻答应了下来。贾代善瞧着贾政,贾政忙上前等着贾代善说话。不料,贾代善竟是转移了视线,对贾赦说道:“你不是个聪明人,但是跟在聪明人后面总是没错的。珍哥儿是咱们一族族长,人也年轻有为,总比外人叫人信得过。你懂我的意思吗?”贾代善曾经有过打算给贾政求一个官,可这几年看下来。贾政不是个做官的料,读书不行也就罢了,可这性子得罪了别人,惹了祸事偏还不自知,到时拖累了老大一家反倒不妙,到不如让他白身老实过日子。如果贾代善知道贾珍给自己两个儿子的评价,大概会生气,但是之后也会忍不住赞同:老大是经常莫名其妙地犯蠢,老二是总是蠢得不自知但是自认为聪明。若是让贾政做了官,只怕到时候他自己丢了乌纱帽是小,连累整个荣国府才是大事。 荣国府和原先的宁国府、现在的将军府相距不远,因此贾珍很快就到了。贾代善瞧见贾珍,心里松了口气,连脸上都轻松了几分。“老太爷。”贾珍行了个礼,问。“珍哥儿,族长,我有一个不情不请,我这辈子儿子算不上成器,几个孙子虽然聪慧可年纪还小,日后也不知道如何?老夫求族长多看顾一下这府里。”贾代善语带恳求,说。若不是老大和珍儿的交情委实不错,他也开不了这样的口。本以为只要自己注重保养,好歹能撑到大孙子长大成人,可是天不假年,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老太爷尽管放心,我虽不才,但是却也会尽力护全族周全平安。”贾珍答应了下来。“好,好。如此我就放心了。老大,你还不快谢过你的珍大侄子。”贾代善忙吩咐老大给珍大侄子行礼,贾赦上前就要行礼,贾珍虽然矮了贾赦一辈分,但是身为族长受贾赦这一礼也使得。 贾代善见贾珍受了贾赦的礼,总算是放下了心来,又叮嘱了几句贾赦,不过是些小事并着多照看一下出嫁的贾敏。众人都忽略在一旁的贾政以及在佛堂静思己过的贾史氏。没有几日,荣国府也挂上了白绸,白灯笼。而贾赦跟着贾珍走,有样学样,换了荣国府的匾额。因是大丧,所以贾史氏总算是从佛堂里出来了,只是没有想到她从佛堂出来了没有多久便生了事端。 贾代善的五七才刚过,贾瑚便落了水,额头受了伤,连请来看病的郎中也是个庸医,竟是用了虎狼之药。好在袁氏是个心细的,发现得早,如今已经请了太医来给贾瑚看病,太医说只怕要好生休养三年才行。贾赦气得不得了,发落了那些照顾不周的奴才,又命人去抓那个请来的郎中。“婶娘如今又要照看贾瑚,又要打理老太爷的丧事,那边贾史氏还帮着王氏□□,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今儿才特地来求我,在我跟前哭得跟泪人似的。”楚氏在袁氏离开之后,就吩咐人把贾珍请来了。“我才答应过老太爷照看一下荣国府,没想到眼下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就帮婶娘一下。贾史氏和王氏不是什么安分人,你可要当心。”贾珍沉吟了一下,便同意了,他等会就去瞧瞧贾赦去。 “对了,你瞧着瑚儿需要些什么,若是要什么上好的药材的话,也不必小气,尽管送过去。”贾珍不忘叮嘱一下,贾瑚虽然只有六岁,但是因着贾赦常带着儿子过来,他和这么一个小团子还是相处出了几分真感情来,自然不愿意让这么个小人受苦。“在伯希的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小气人吗?”楚氏知道自己的丈夫对贾瑚和贾琏挺尽心的,只笑着岔开眼前有些压抑的气氛。 贾史氏被关进佛堂那么多日子,对于权势和地位的渴望远胜于从前,听了王氏的建议,让贾瑚生上一场大病,袁氏必定分心,她便能趁机重新拿回荣国府的权利,便吩咐自己身边还留下来的亲信协助王夫人,可她却没想到王氏也有自己的打算,那个贾瑚不过大了贾珠半年,不仅占着嫡长子的名头,还处处压了贾珠一头,害得珠儿不时地被贾政教训,身为人母的王氏如何肯甘心,天知道她每次看到自己大嫂那张笑脸,就忍不住想要狠狠地把那张脸给撕裂了,只要袁氏丧子,她就没有资本在自己面前继续那样的嚣张,而自己的珠儿也会成为荣国府的嫡长孙。这样的念头日日盘旋在王氏的心头,只是她手里的人不够,好在有了史氏的帮衬,她算是成功了大半,贾瑚那小子就算救回来了,恐怕也不是个命长的。 正当史氏与王氏想象着自己掌握了荣国府的大权,却迎头被泼上一盆冷水。谁能想到袁氏居然会请了楚氏来帮忙,而且一向低调温和的楚氏居然摆的是郡主的仪仗,容不得贾史氏倚老卖老,装糊涂混过去。“老身给郡主请安。”贾史氏咬牙站起身来,对着已经坐到上首的楚氏请安,袁氏与王氏也跟着给楚氏请安。楚氏也不理会她们,只吩咐了袁氏起身。“这些事情原不应该叨扰郡主。”袁氏要请罪的话被楚氏截了过去。“婶娘这是说什么话,咱们俩家情分素来极好。我夫君是贾氏一族族长,老太爷临终之前也曾托付夫君多加看顾府上。这些子小事我自当帮忙。”楚氏嘴角噙笑,却是拿着自己宗妇的身份压着史氏以及王氏,更抬出已故的荣国公,堵住史氏与王氏的嘴。 袁氏将对牌以及府里的事情都与楚氏交接好了,便转回自己的院子,去照看躺在床上的贾瑚。这边楚氏仔细地翻阅手里的花名册与账册,一众的管事都在院子外等着,叫到了名字便进来汇报情况。本来有心想要偷奸耍滑的人进了堂内,见到史氏和王氏都恭恭敬敬地跪着,再想到隔壁府整治奴才的雷霆手段,一时间什么小心思都不敢有了,只盼着早点交差领命好离开这里。 楚氏让史氏和王氏跪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叫她们二人起身。史氏心有不满,自打她熬到了自己的婆婆去世之后,除了贾代善之外,还没有遇到这般的难堪,故而没等楚氏赐坐,便自顾自地寻了座位坐下,她自恃身份,料想楚氏无论如何也不敢真给她难堪,叫她受罪。史氏这番举动叫锦绣等人都皱了皱眉头,楚氏却依旧不动如山。王氏瞧见史氏这副样子,心里总算是有些底气了,不过她也是个聪明的,只等着楚氏吩咐一声后才坐下,她可不比老太太有诰命在身。 府中诸事既然已经交给了楚氏打理过问,便以楚氏为尊。可是史氏却仗着年纪与辈分处处想要插手,荣国府的奴才瞧瞧楚氏,再瞧瞧史氏,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听谁的了?“锦绣。”楚氏放下了手里的花名册,叫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只见锦绣款款走向史氏,先行了一个礼,然后起身说:“老太太既知老幼之分,只怕却不知道尊卑上下之分?奴婢大胆,代郡主教导训育老太太。还不跪下?”最后一句锦绣气势陡增,原先立在楚氏身后的绣菊,绣竹上前,将史氏从椅子上拉了下来,并叫史氏跪下。史氏想要挣扎,可是绣竹,绣菊二人可是贾珍□□的,只听贾珍与楚氏的吩咐,死死地摁住史氏,叫她好好听着锦绣在那里诵背女诫女则。 别说旁边的管事仆妇不敢说话,就连王氏都坐立难安,只恨不得立马离开这花厅主院。王氏随意指了一件事情便离开了主院,只留下旁边一脸希冀的仆妇管事们——二太太,你把我们也一起捎走吧!我们会被老太太灭口的。只是王氏现下听不到他们心里诚挚的呼唤,以及他们热切期盼的眼神。管事仆妇们忍不住在心里呐喊道——大太太,我们错了,真的错了,如果一开始我们认真做事,大太太就不会生气,如果我们不听从老太太和二太太的话,给大太太使绊子的话,大太太也不会请隔壁府的珍大奶奶。如果珍大奶奶不来的话,我们也不会沦落到这么一个令人伤心害怕,提心吊胆的处境。珍大奶奶连老太太都敢教训啊,何况她们这些做奴才的。 “照我说的办吧。”楚氏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是。”管事听到这句话,如逢大赦,快得跟一阵风似的退下了。她绝对要一丝不差地完成珍大奶奶的吩咐,绝对不要落到隔壁府上那些奴才们的下场,还有自己家的那几个小子最近也紧着些皮,别叫人抓了错处,送到珍大奶奶跟前,只怕几辈子的老脸都没了。 第19章 分家 这边贾珍也把贾赦从他书房里挖出来,一个大老爷们在那里哭得跟什么似的。“大侄子,你不知道我这心里苦啊。”贾赦看到贾珍,就忍不住把腹中心酸给吐露出来,有些话他不敢叫袁氏知道,瑚儿还不过是个孩子,那群黑心的人居然下得了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不是说养个三年就能恢复了吗?”贾珍随意捡了一个座位坐好,关切地问道。“吴太医在外间偷偷地对我说,瑚儿的身子被这虎狼药伤得不清,好在发现得早,否则的话,只要再多吃一二帖,恐怕就救不回來了。即使如此,瑚儿的身子骨怕是要好生调养几年了,这还算了,咱们家供得起瑚儿,三年七年都吃得起,可是到底碍了寿数,怕是活不到天命之年。”贾赦说到这里便又忍不住哭了气来,这样不是叫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你在这里光哭有什么用?你不把背后的黑手抓出来,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别说瑚儿了,就怕琏儿也要步上后尘。”贾珍也被这消息唬了一跳,只是他不信贾赦寻不到一丝蛛丝马迹,若是他寻不到,也不会再这里喝闷酒了,哭成这副模样。“还不是那个王氏?”贾赦的眼睛稍微飘忽了一下,才说道,“我如今就等着把人抓回来,求大侄子给我主持公道。”贾赦还是把史氏做的给瞒了下来,只打定主意叫史氏日后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就是了。 “贾赦,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你那弟媳妇手再长也伸不到你的院子,如果没有史氏的帮衬,不可能害了瑚儿。”贾珍真是想把贾赦的脑子给敲开了,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我打算过了父亲的七七,让母亲重新呆在佛堂里就是了,至于老二那家子就别再呆在这府里了。大侄子。”贾赦知道分家以及让自己母亲幽居佛堂之事,只有贾珍出面才是最名正言顺。 只是贾赦没有想到他给自己的母亲和兄弟留了体面,人家可没想着他的好,史氏可打算在过了国公爷的七七之后,用孝道压着贾赦把荣禧堂让给贾政一家住。正是这些动静,叫贾珍暗自下了主意,贾史氏绝对不能再留了。这荣国府的贾代善和贾赦二人都是心软的,被妇人牵着鼻子走。说起来原著里也是如此,若不是贾史氏一味抬着二房,压着大房,凡事都让二房当家作主,由着贾政与王夫人把持着府中名帖,大房这里又有王熙凤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把王法当儿戏,还乐意给二房跑腿当管家丫鬟的孙媳妇,荣国府就算败也不会败得那么快。 贾家的男人都是不争气的,立不起来,最后和莫名其妙地和平安州搭上了关系,卷入了朝堂斗争之中,可贾家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善茬,见识短浅就不说了,史氏好歹只是窝里横,只顾着享乐,而王夫人以及王熙凤可也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说什么逼不得已,人家可没把刀子架在她们的脖子上逼着他们放贷,包揽诉讼,做些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家人无论男女,皆无国法在心,如此行事,宁荣二府不败才真是老天不开眼呢?贾珍呆在自己的书房里,努力回想着书中所有的情节,心里吐槽道,他这是倒霉穿到了贾珍身上,只得收拾这些烂摊子,若是旁人的身份,他只怕还盼着宁荣二府早日落到如此下场,瞧瞧金陵百姓的反应就知道了。 贾珍是瞧过了贾瑚才回到自己府上的,看过了自己的女儿,便回到了自己的书房,脑子里皆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贾珍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这就是命啊,贾珍抬笔在纸上又写了几个字,他决定把律法放进书单里,但凡族中子弟,无论日后学文习武,或是从商,皆必须将这些律法牢记在心头,但凡犯了国法,必当被逐出宗族。贾珍前阵子又改革了一番私塾,凡完成了启蒙教育,若是想要读书便继续在家学读书,若是想要日后习武,家学里也有他请来的武师傅教导他们拳脚功夫以及兵法。想要从商的先在族里的铺子学上三年,便可从族里支取一百两银子,日后挣钱了再还回来就是了,若是血本无归则需在族里的铺子做工抵债直至偿清。 袁氏也是理家的好手,所以楚氏并不怎么费工夫,不过每日点卯查看各处的请况就是了。下人们也是乖觉的,不敢在楚氏面前打迷糊,生怕楚氏把她们办了。等贾瑚状况好了些,袁氏才重新接过管家的事情。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没想到老太爷的七七才过,这起子不安分的又弄起了事端。”贾珍得了贾赦的小厮的报信,带着早就叫好的族老和族人,施施然地准备去从前的荣国府,现在的一等将军府,主持公正,用俗话来说叫做踢馆。 彼时贾史氏正一口一个孝道压着贾赦,而贾政也在那里一副孝子的模样,王氏更是流了泪,几个人都瞧着贾赦夫妇,只等着贾赦屈服于孝道。“老太太说得在理,可是孝道之上还有国法与族规。不知道老太太可曾问过族长,或是上书了当今圣上。”贾赦只觉得心越发凉了,好在他历练了那么久,只淡淡地问道。贾史氏忍不住老脸一红,却开口道:“我朝以孝治国,孝法大过天。赦儿,你连母亲这些念头和心愿都不愿意满足吗?”贾史氏正想哭几声国公爷,好叫贾赦让步。 不料,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进来,说:“老太太,隔壁府的珍大爷来了,身后还跟了好些人。”这小丫鬟并不认得贾氏一族的族老们,只好如此含糊道。贾史氏只觉得不好,倒是贾赦笑着道:“可巧族长来了,只要族长发话,我一定听从老太太的话。”说完,又吩咐那小丫鬟说:“糊涂东西,还不赶快把族长他们给请过来。”“不必请了,我已经到了。”贾珍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至于族老们则留在了院子里。 “珍哥儿,这不过是咱们府里的家务事罢了。”贾史氏见了贾珍,直觉得不好,若是贾赦的话,她能拿一个孝道压上去,可是对于贾珍的话,就算她倚仗辈分的话,只怕贾珍也不会放在心上,瞧楚氏之前的态度就知道了。她可不信,楚氏的态度没有几分珍哥儿的意思在里面。“老太太想当成家事恐怕也不成了,这种不分长幼,有违国法之事断不能出现在我贾氏一族。老太太可明白我的意思?”贾珍挑了挑眉,随意捡了一个座位坐下,笑吟吟道:“老太太是想我在这里把事情料理完了呢?还是咱们上宗祠去说,横竖咱们都跑了这一趟了,再跑一趟也是无妨的。” 贾史氏对贾珍这般态度给气着了,冷声说:“老身敬你是族长,可是珍哥儿你也别忘记了,我可是族中长辈,堂堂的荣国府的国公夫人。贾珍,你不觉得你欺人太甚了吗?”“成啊,老太太的意思我是清楚了,那么咱们就开宗祠吧。”贾珍的话音未落,身后跟着小厮便忙出去传话,不多时云板便敲响了。贾史氏与贾政夫妇二人的脸色越发地白了,贾赦对着自己的母亲也无话可说,为了瑚儿和琏儿,他也只能狠下心来了。 贾珍才懒得和贾史氏与贾政几人多啰嗦,只命当时在场的小厮婢女将方才花厅内情状都说了一遍,本来贾史氏身边的丫鬟还企图隐瞒遮掩,却被贾珍身边的小厮一吓,就什么都招了。众位族老只低头,嘴上却说:“任凭族长处置。”贾珍见状很是满意,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就宣布了自己的决定:“贾史氏为母不慈,无视国法家规,企图以孝道之名,致使一等将军府长幼无序,使贾政一房把持贾赦府邸,有违妇德。贾政一房妄图窃居将军府,败坏伦常,其行不悌,其心可诛。故本族长今内行族长之责,外有贾代善之托,命贾代善之子贾赦,贾政二人分家,贾赦得公中八成家产,贾政得二成家业,贾赦需择一处宅邸分与贾政一房,一旬之內贾政一房需迁出将军府,念贾史氏年迈,责令其幽居佛堂,为荣国公清修祈福,不得踏出佛堂半步。” 贾史氏如何肯接受如此结果,正要张开嘴哭几声国公爷,却被贾珍冷冷地一瞧,登时就住了嘴,那一刻贾史氏只觉的自己好像见到了当初的贾代化,也是这般模样处理了族中不肖子弟,不过珍哥儿比贾代化更多几分冷酷,贾史氏登时怔愣住了。而旁边的仆人仆妇们都是贾珍的心腹,早就拉着贾史氏离开宗祠,将贾史氏幽居在佛堂中,远远地还传来了贾史氏的哭喊声。而贾政早就软了腿,在那里一言不发,猛地抬起头看向贾珍,双目含恨,如果不是贾珍,如果不是贾珍,他那个废物大哥怎么会爬到自己的头上,如果不是贾珍的话,他又怎么会被父亲厌弃,甚至娶了王氏这样目不识丁的女儿,如果不是贾珍的话,他更不会被逐出荣国府,泯然族人之中。 贾珍丝毫没把贾政放在心上,如今贾政一房唯一能够引起他警觉和关注的大概就是那个衔玉而生的贾宝玉,他或许应该安排几个心腹混在贾政那一房里,到时候可以及时掐灭祸害。在贾珍眼里那块玉可不是什么宝,而是个祸害,自古生有异象之人皆是帝王又或者是圣贤,他自认为贾氏一族没这个福气供养得了这块玉。 第20章 帮忙 贾史氏被关的佛堂外都人专门把守,就是吃食也都是外面做好了再送进去。袁氏已经查到了贾史氏在瑚儿被害其中做了极大的推手,纵使贾赦能够忍下来,她作为瑚儿的生母,将瑚儿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又细心教导到这么大的,如何可甘心?袁氏本来想就是脏了自己的手,也要贾史氏好看。只是没有想到族长的意思更狠,叫贾史氏在一个多月之后病逝。而她只要把楚氏挑好的人安排到相关的位置就可以了。袁氏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只要贾史氏在将军府一天,她就犹如芒刺在身。 贾赦是个促狭的人,他给贾政一房在后街挑了一个极大的宅子,然而却是坐南朝北,夏冬之际格外难熬,不宜居住,不过贾赦更是借了这个原由,给贾政一房安排了不少仆人,但凡和贾政一房亲近的仆人都跟着贾政去吧,生生地把王夫人气了个仰倒,不过她却暗中庆幸瞧这态度,只怕贾赦夫妇虽然怀疑她,但是没有抓到她害贾瑚的确切证据,也是,她用的可全都是史氏的人,那些安排和吩咐也是打着史氏的名义。纵然贾政夫妇多么不舍这原先的荣国府,现在的将军府,却也不过五日,就被贾赦打包了扔到了街后面的那处宅子。 贾瑚出事给了贾赦与袁氏二人当头棒喝,就是在自家府中以及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都能有人钻了空子,害了瑚儿,这荣国府的奴才一定要大肆清理一番,不能留下不忠之人。只是府中上下虽然被贾代善清理过一番,但是依旧留下了数百来号人,这些人要一一查清处理,再补进新的人,着实要耗费好长的功夫。“素馨,我瞧着这府里这阵子恐怕不怎么安生,人多手杂,要是有人借机使坏,咱们倒是无碍,只怕瑚儿和琏儿有个三长两短。不如我去找珍大侄子,先把瑚儿和琏儿安置在那里。”贾赦想了半天,觉得这是最妥当的办法了。岳父家虽然好,岳父岳母也是极其疼爱瑚儿和琏儿,只是家里兄弟子侄众多,不好打扰。他这边就更别提了,如今也只能再求贾珍帮忙了。 袁氏虽然觉得贾赦这主意很是不错,可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劳烦人家,只怕会惹得别人厌烦。“族长夫妇为人待物极好,我只担心咱们太给他们添麻烦了,坏了彼此的情分。”袁氏有些吞吞吐吐说。“珍大侄子不是小心眼的人,这样吧,我先去探探他口风,若是大侄子能够答应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行的话,咱们也只能劳烦岳父岳母了。”贾赦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不管怎么说,先去试试。 贾珍夫妇二人都十分喜爱贾瑚兄弟二人,也体谅贾赦夫妇二人的难处,倒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反正,将军府如今多了个贾玙,再多个贾瑚贾琏也不是什么大事。贾珍的爽快答应让贾赦喜出望外,更加坚定日后跟着贾珍的想法。在贾珍看来,贾瑚这番出事还是得怪贾代善以及贾赦夫妇太过手软了些,尤其是贾代善。若是贾代善知道自己对史氏的心软,让自己的孙子险些一命赴黄泉,只怕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不过说实话,史氏再如何都不会去害死自己的亲孙子,这事情和王氏脱不了干系,红楼里慈眉善目犹如菩萨的二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狠角啊,王熙凤身上绝对有王夫人的影子,只是王夫人要比王熙凤聪明得多了。贾珍摇了摇头,感叹了一番,便丢开不提,与其整日掺合后院之事,他倒不如趁机教导一下贾瑚和贾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贾瑚就吃亏在了这上头,不然怎么会被小厮哄到了池子边玩耍,最后出了事情。 小孩们乍然换了地方,都会不免紧张害怕,好在他们二人和贾珍夫妇十分亲近,又有贾珍陪着他们,很快就把那不自在抛在了脑后。贾珍瞧着贾瑚已经有了些血色的脸庞,看起来调理身体还调理得不错。“大哥哥,瑚儿能不能不要再喝那些药了,苦。”贾瑚小脸都皱起来了,他是真的不想再喝那些黑乎乎的东西了,只是父母都不答应。好不容易,现在在大哥哥的府里,能够少喝两天也是好的。“这可不行,瑚儿不是说自己日后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呢,怎么能够怕苦呢?”贾珍笑道,他上辈子是独生子女,但是却曾在幼儿园或者是阳光之家做过义工,哄起孩子来手段可以算是娴熟了。 “那大哥哥可以带我出去玩吗?我都闷在屋子里好久了。”贾瑚见喝药是逃不了的,便提出了另一个要求。“等咱们明儿瞧过太医之后,若是太医答应了,大哥哥就带你和琏儿出去逛逛可好?”贾珍摸了摸贾瑚的脑袋,心里却为这孩子叹了口气,天命之年按照古人的寿数已是可以了,可是叫他看着这么个乖巧的孩子受罪,心里怎么却怎么也过不了一道坎,他会派人去寻找那些高士名医,瞧瞧能不能彻底治好贾瑚。 太医见贾瑚身子已经有些好转,倒也同意贾瑚出去走走,病人要保持心情愉悦,病才能好得快。本来,贾珍也是要带上贾琏,可没有想到贾琏这天午觉睡得沉,贾珍也不忍心把这么个小娃娃叫起来,便带着贾瑚出门。贾珍考虑贾瑚年纪小,如今身体又不好,倒也不往远处逛,只在附近集市这里走走。贾瑚年纪小,平日里出门皆是乘着马车去外祖家,便不可乘马车,非要贾珍带他边走边看。 贾珍答应了,牵着贾瑚的手,却也注意周围情况,不要人挤着了贾瑚。而贾珍身边伺候的小厮和护卫更是不敢大意。“大哥哥,这么多人跟着怪无趣的。”贾瑚因生病难得起了孩子心性,忍不住抱怨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瑚儿不是前儿还吃过亏,到现在还受罪呢!怎么一转眼就忘记了呢!”贾珍倒是不生气,他一开始也是极其不习惯走哪里都有人跟着,可是真到了街市等地才明白,上好的衣着本就彰显了身份,什么牛鬼蛇神都极其容易缠上自己,更别提孩童了,不知道有多少拐子单等这样的孩子落单,将其拐去,甄士隐之女甄英琏不就是如此吗?想来那拐子见这孩子穿戴得极好,眉目又极其清秀,是个美人胚子,身边又没有家人仆妇,便趁机拐了去,使得英莲最后落到如此凄凉悲苦的境地。 “大哥哥,人家不过是随便一提而已。母亲这些日子把这些话跟我说了好多遍,把我的耳朵都念出茧子来了。”贾瑚忍不住捏紧小拳头,说道。“可我瞧你还没记到心里去,该打。”贾珍弯下身子点了点贾瑚的额头,才继续开口说,“这句话你一定要牢牢地记住。你都不能护着自己,怎么还能指望别人护着你?”“嗯。”贾瑚脆生生地硬了。俩人走了小半个时辰,贾瑚就觉得有些累了,脚也有些疼,便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贾珍瞧,那模样让人怜爱极了。这绝对是犯规——贾珍在心里嚎叫着,顺便鄙视一下自己的心软,算了,小孩子都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存在。贾珍弯下腰,背起了贾瑚。俩人慢慢地往威烈将军府的方向折回去,贾瑚精神不足,没有多久就在贾珍的背上睡着了。 “主子,让奴才来背小公子吧。”白墨上前低声道。“无妨,把马车赶过来吧。瑚儿这样容易着凉。”贾珍淡淡地吩咐了一声,便有护卫到一旁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赶了过来。贾珍这才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把贾瑚抱上了马车,一行人这才往府中赶。另一边,贾琏却因错过了这次出门而好生懊恼,发誓定要缠着珍大哥哥答应带自己出去玩才肯罢休。 贾瑚与贾琏的小日子过得算是不错的,至少贾珍觉得比自己当初要轻松得多,当然撇开贾瑚与贾琏被羊毫虐待写大字以及背书的时候,贾珍绝对不会承认在看到新一批的孩子被羊毫虐的时候,心里升起的那种满足感与愉悦。没道理只有他一个人被羊毫虐得死去活来,旁人就好像如有神助一般,轻松得不得了。兄弟俩人中贾琏年纪小且最是坐不住,贾珍有心要磨磨其心性,书比贾瑚当时少背了些,但是大字却加了不少,让贾琏整日哭着一张小脸。只是这个时候,贾珍是绝对不会心软的,该说的说,该教育的教育,孩子不能一味地责打,却也不能一味地溺爱。 贾珍自己就是举人,因此贾瑚与贾琏的课业上遇到的问题都能请教贾珍。“我瞧着伯希哪里是把瑚儿和琏儿当成弟弟,分明是当成了儿子。”在这件事情上最有发言权的是绝对是楚氏,只好笑地对嬷嬷说道。贾珍平日很是疼爱贾华,每日必要抽空陪陪小丫头玩耍,一副慈父的模样,现如今再瞧瞧贾珍如何对待两个弟弟,楚氏就格外期盼能够给丈夫生下嫡长子,父子二人只怕也是如此情景吧。“奶奶说得没错。咱们大爷瞧着就是一个疼爱孩子的主。”楚氏身边的丫鬟连忙奉承道。 第21章 任命 贾珍教导贾瑚和贾琏,甚至从四太爷那里领回来的贾玙,也是存了一番私心。宁国府这一脉到他这一辈,别说是亲兄弟,就是堂兄弟也没有。有时候,人多好办事,光靠他一个人可吃不消,再说了族中有了可靠能干的子弟,对他这个族长来说也是好事。他可没兴趣一个人做牛做马养一族人。 花个半个多月,贾赦与袁氏总算将自己的府邸的奴才们收拾得差不多了,从原来的上千人到如今的二百来号人,这才把贾瑚与贾琏接了过去。而另外一边,贾珍也叫人把原先留做给族中子弟上京赶考的客院重新收拾了一番,并派了奴仆专门照看料理此中一应事务,遂将贾玙移到了那处院子里,暂居在那里就是了。 贾珍见总算是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这才撩开了手,略微悠闲了一阵子,每日都陪陪楚氏以及自己的女儿贾华。这日,贾珍正和楚氏说笑,便有丫鬟进来禀报,说是隔壁府的老太太思念过重,竟是去了。“知道了。”贾珍连眼皮都懒得抬,算起来也有一个多月,确实该下手成功了。贾珍可不耐烦整天得看着一个一有空就要折腾的老太太,这才是一了百了,至于心理负担这种东西他完全没有。想当初,他初看红楼的时候还以为贾代善这一支才是嫡支,宁国府反倒是旁支,瞧贾政指挥贾珍那股子得意劲以及理所当然,尤氏这个宗妇竟是被压在了王夫人以及王熙凤之下,更别提贾蓉一干子人了,王熙凤都能随意指挥他们,并安排差事了。其中的缘故只怕还在这个贾史氏身上,当然贾珍估计也是个无能之辈,又有惜春压在荣国府当肉票,难怪呢? 贾史氏的丧事一切如仪,并未大半,就是贾赦心里也是怨恨自己的母亲害了自己的儿子不说,还打算让二房堂而皇之地□□,抢了他的府邸。能够让贾史氏在佛堂平安终老已经是他这个做儿子最后的孝心了,至于袁氏就不要提了,不能庆祝也就罢了,而眼泪真是一滴都不流出来了,唯一哭得真心实意的大概只有贾政这一房的人了,就是王氏也忍不住泪水涟涟,老太太一死,他们是彻底没有翻身的希望,更没有有朝一日能重新回到这繁华富丽的府邸的奢望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贾政他们哀哀痛苦的模样,贾赦从心底涌起来轻松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母亲的死带走了一直盘绕在他身边甚至整个荣国府的阴云,他终于能够彻底地长松一口气。 很快贾珍的三年孝期就满了,按照规矩递了折子给皇帝之后,他就开始等待着上面的意思了。皇帝接到了贾珍的奏折,笑了笑,本来他对贾珍的观感也就一般,不过是勋贵之家难得的有出息的人,念在贾代化以及长公主的情面上,他就想捡一个平安富贵点的地方让贾珍去历练历练,将履历增添些光彩,让他富贵一生就当是自己这个舅舅对外甥女的一番心意了。但是听闻了贾珍在金陵以及自己府邸上的所作所为,让皇帝换了一个目光去看待评估贾珍,整治族人奴才,兴办家学族学,打理各项事务,他确定贾珍会是一个能臣的好苗子。对于很有可能成为良臣的,且也算是小半个自家人的苗子可不能这么对待,不然的话。要知道,再好的宝剑胚子若不经过一番打磨也是成不了材的,早晚也会成为破铜烂铁,不值一提。 皇帝一边沉思,一边无意识地扣着桌案,有空缺的职位以及地方一一在脑海过目。突然间,皇帝想起了一个地方射阳县,该县的县令之位还空缺着呢?本来七品的职位调动本来不应该让皇帝劳心劳力,但是射阳县这个地方委实有些特殊。射阳县临海,常年匪类猖獗,且它与茜香国地理位置相近,是个排针列兵的好地方,但是射阳县却十分的贫瘠,不少老百姓宁可去当流民也不愿在留在这块地上了,朝廷派过去的县令不是辞官不干,就是官匪勾结,又或者是被当地的老百姓给杀了,可见当地的民风十分彪悍。朝廷上为了这个射阳县令已经吵了好些日子了。 本来皇帝对把贾珍派到这个位置上还是有些犹豫的,但是得到了贾珍在金陵的所作所为之后,他算是彻底放下了心。别看这小子是个文人出身,这骨子里可是实打实的武人风骨,是个下得了狠心狠手的主,不像那群文弱书生整天仁义满口,等到要他们做事的时候,大多数的人脑袋一缩,尽是窝囊废。前任的射阳县令可是二甲头名,一手锦绣文章,满口国策仁爱,结果呢,跑到那里连手下的人都摁不住,最后落荒而逃,滚回京城来,简直就是废物。身为皇帝,别看整天尊儒崇仁,但是心里可清楚了这些东西碰上了刀剑以及别的,可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贾珍也没有想到他前儿奏折送上去没有多久,后脚皇帝对他的任命就下来了——射阳县县令。贾珍接了圣旨,只吩咐人去通报一声楚氏,自己便去书房找地图以及资料去了,当然他也不会忘记叫人去些有交情的人家打听一下消息。离茜香国蛮近的嘛,贾珍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据考据党考据,茜香国的原型很有可能是日本啊。作为一个炎黄子孙,没有人会不记恨那段黑暗惨痛的历史,可惜的是他如今走的是文官这个路子,而且县令可不掌兵。不过,他一定会努力建设好射阳的,日后若是和茜香国打仗的话,射阳也是一个重要的军事地区,不是吗?这边,贾珍正在积极准备行装好出发。 另外一边,知道了消息的长公主可是坐不住了,这和她皇帝弟弟之前透露出的口风完全不一样,说好的刷资历呢,说话的镀金呢?现在居然把她女婿扔到了射阳县去,自己的女儿如今和贾珍是少年夫妻,旁的不说,就是为了嫡长子,自己的女儿也是得跟着去的。到了射阳县那地方,指不定是吃苦受罪呢?长公主当年不是没有吃过苦,也不怕吃苦,可是为人父母怎么舍得自己的儿女去吃苦呢?就算是长公主再明理聪慧,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立刻吩咐人准备马车,她要去皇宫见自己的弟弟。 皇帝也料到了长公主一定会进宫,他也是个聪明的,先和皇后知会一声,太后那边就算了吧,太后年纪大了难免溺爱子孙,楚慧还是她唯一的亲外孙女儿,他还不想一下子面对太后和姐姐俩个人的脸。皇后得了皇帝的知会,也只好感叹一声,想着该如何平静长公主的情绪,谁叫她和皇帝是夫妻呢?这些事情不是她来做,还能谁来做呢? 长公主不是个冲动的人,她在马车上的时候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圣旨一下,便没有回转的余地。不过,皇帝既然这么做了,总要给点补偿吧,至少多派点侍卫护卫的,还有太医什么的也是要的,好保护自己的女婿和女儿平安,还有贾华的安置也是个问题。这么小的孩子哪里能够经受路途的颠簸,万一患了什么病就更不好了,穷乡僻壤的,能找到什么好大夫,倒不如留在京城里呢。只怕日后几年,她也要多多带着贾华进宫,免得自己这个皇帝弟弟忘记在射阳吃苦的侄女婿一家。 “皇姐。”皇帝在见到自己的姐姐,还是有点那么不好意思,但是这不好意思和将射阳给整治好,日后好与茜香国一战的想法相比仍是微不足道的。“圣上,皇姐这次进宫来是谢恩的。”皇后忙打圆场,笑眯眯地引开话题。她这个大姑子不是什么不明理的人,本来她以为必定不好对付,毕竟圣上是把长公主唯一的女婿给派到了那样的地方,谁知道长公主见面,只一直夸着贾华。“可不是,珍哥儿能得皇帝看重,我自然高兴,这也说明我当初挑女婿挑得实在是好。再说了,珍哥儿既是为人臣子,食君之禄,自然得为君分忧,这是臣子本分。更何况我这个女婿也是个有心上进之人,一心想为圣上尽忠。”长公主笑眯眯地接了皇后的话,看向自己的弟弟。 “可不是,不然的话,朕也不会单单挑中他了。这小子我瞧着许久了,大有其祖风范,他日必然能成朝廷肱骨。”皇帝绝对是个脸皮厚的,顺着长公主的话感叹道。长公主微微一笑,说:“他年纪尚小,还需要多加历练历练呢。不过,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我这心恐怕得提心吊胆好久了。”“这是人之常情,朕也是为人父的,哪里会不知道?再说了,朕也是心疼侄女和侄女婿的,朕会派一等一的护卫保护他们的。”皇帝笑道。“我瞧着圣上倒不如再派个太医跟着,但凡是人,哪会没有什么头疼脑热的。”皇后趁机提了一提。“还是梓橦想得周到,朕瞧着不如把郑院判派过去吧。”长公主连忙跪下谢恩,却被皇帝一把扶起,笑道:“皇姐这样可真是太客气,咱们可是一家人。” 第22章 射阳 楚氏得了消息,倒是很镇定,她必定是要跟着夫君去的。夫妻夫妻,自当同甘共苦才是。可是贾华年幼,这带在身边恐她水土不服,头疼脑热的,这不带在身边,她却不忍心也舍不得。“奶奶,太太是个慈善人,定能教养好静姝的。”楚氏的嬷嬷倒是觉得应该把华姐儿留在京城,射阳那地方恶山恶水,民风彪悍,难保不出什么意外,就是大人们也不一定吃得消,如何能叫华姐儿吃苦?华姐儿在京城的话,不说府里有太太教养,就是长公主也不会不管这么个外孙女的,倒是极好。“我如何不知?只是舍不得罢了。”楚氏叹了口气,眼眶发红,可见心里难过。 楚氏在为自己的女儿发愁,贾珍也在发愁,不独发愁静姝,这府里在他和楚氏离开后,内院有自己的母亲管着倒是无碍,可是外面,族中事务也得有人看着。得,他还是去道观把他那个做居士的老爹给请回来吧,再有管事那些人,三年五载不是个问题。至于静姝,贾珍倒是觉得还是留在京城更好些,他固然舍不得与贾华父女分离,可是叫贾华跟着他夫妇二人吃苦,他也是打心里舍不得的,再说了,古代的医疗条件比较差,贾华才不过两岁,若是有个不好,他可真是哭都来不及哭了。 贾珍打算等晚上再和楚氏说,现下宗族事务,府内事务总是要安排好的。贾珍真的忍不住在内心狂吼:贾家人是多啊,可是现下能拿来的顶事的一个都没有。不过,没等贾珍和楚氏说说,长公主已经先行一步,赶到了将军府。进了内院,见众人在有条不紊地收拾行装,长公主在心里十分满意,不管怎么说,皇帝对贾珍的看重是可见一斑的,这个时候更是得好好表现一番,可不是哭哭啼啼,愁眉苦脸的时候,她女儿做得不错。 “母亲。”楚氏见了长公主,差点没忍住留下眼泪来。“哭什么?说起来这未尝不是珍哥儿和你的福气,射阳苦是苦了一点,可若是把这差事办好了,日后自然会有好处。”长公主能得皇帝看重和敬爱,可不单单凭着那几分血缘关系,靠得可是自己的眼界和经营。“母亲说的是。”楚氏擦了擦眼睛,露出了坚毅的神色来。 “我整理一份单子,你到时对照一下,免得有什么错漏之处,药材什么的都要带上,带多带全,总比到那里缺了强。你舅舅也是疼你的,特特地派了护卫和太医跟着你们夫妻俩,更别提药材之类的东西了。你已经长大嫁人了,做母亲也没什么好教你了,除了叮嘱之外也做不了什么。华姐儿你可想好怎么安置了?”长公主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我已经和太太说过了,把华姐儿留在京城,教给太太教养。我想夫君大概也是这么个意思。”楚氏狠了狠心,开口道。 “这才对,华姐儿是你和珍哥儿第一个孩子,虽是个姑娘,但是这意义可非同一般。你的婆婆是个和善人,见识规矩也是极好的,况且我也能替你看顾些,你和珍哥儿只管放心做好该做的事情。”长公主露出淡淡的笑容来,她的女儿果然是极好的。母女俩说到掌灯时分,长公主才依依不舍地回府了。 这边宁国府忙乱着,那边贾赦是既高兴又郁闷啊,本来想着俩个孩子跟着贾珍多亲近亲近,日后学了珍哥儿几分也是好的,况且和族长处好关系,好处也是极大的。现在可不成了,看起来他还是得多带带两个儿子去岳家走走亲戚。等珍哥儿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不如去问问看他该怎么办?这聪明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叫他怎么跟着走啊?写信的话,等他收到信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贾敬被贾珍从道观里请了回来,坐镇将军府和族中,反正规章都是拟好的了,照办就是了。况且贾珍还是得说,他老爹算不上决定聪明人,但绝对是个明白人,守成的本事还是妥妥的。不过,贾珍忍不住拍拍脑袋,他还得去隔壁走上一趟,就贾赦那样子他还真放不下心来,不过好在张家留在京城,大事去问问张家,平时低调规矩做事,就不差什么了,还有就是别瞎结交什么狐朋狗友就是了。他记得王子腾这次也派出去了做个小官了吧,那基本上就没啥大问题。 贾珍的这次任命让不少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此来庆贺的人极少。但是贾珍却忍不住内心给自己点上三十二个赞,这没来的大部分都是四王八公的,来的只有北静王,南安王以及东平王,八公里除了原先的荣国府的贾赦,也就两家来了。这宴席看起来蛮冷清寥落的,但是贾珍却满意得不得了,他要慢慢脱离这个四王八公的圈子,还有疏远那个啥四大家族,以及如今愈发嚣张的甄家等一干旧亲。 启程之后,贾珍还是有意地稍微放慢了一下速度,免得让楚氏受苦。楚氏是个极其坚韧的女子,虽然一直都是娇生惯养,被马车折腾得并不舒服,但是还是不肯叫苦,反倒让贾珍不必顾及她,只管赶路就是了。那副模样让贾珍禁不住有些心疼,若不是因为嫁给了他,楚氏恐怕也不会受苦。他去射阳因为能够建功立业,一展抱负,所以喜大于忧,但是楚氏却不同,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坚定不移地跟着他去射阳,没有丝毫埋怨叫苦,叫他怎么能不多爱怜几分。 “伯希,我已嫁给你有三年多了,虽然不能说对你知之甚详,但也知道夫君是有鸿鹄之志的人,为□□子自当为夫分忧,同甘共苦。”楚氏轻轻地靠在贾珍的肩头,她心里只盼望贾珍能够一辈子敬她,爱她,怜她,夫妻二人举案齐眉,一生和乐,只是有些话能够想,却不能够说。“你放心,我定不辜负你对我的这番情谊。”贾珍握住了楚氏的手,轻轻地说。 从京城到射阳,若是快马加鞭,军用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大概需要五日的功夫。只是贾珍和楚氏的身份到底有些不同,虽然贾珍婉拒了皇帝赐下护卫的好意,与楚氏二人精简了随从的人数,但是基本的依仗却是不能缩减的,加之太医,郎中,小厮婢女等人,也有百来号人了,虽大部分是水路,可却也花了些功夫,将近半月多才到了射阳县。 先不提射阳县如何,只说贾珍临行谢恩的态度以及作为让皇帝更是满意了几分,果然是他瞧中的人,不过皇帝也舍不得委屈自己的侄女婿与侄女,又赏给了贾珍与楚氏不少名贵的药材,连贾华都得了好多赏赐。唯独贾珍之母李氏与大长公主在暗地里偷偷抹了抹眼泪,也不叫人知道。 尽管贾珍做了心理准备,可瞧见射阳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大爷,这就是射阳县了。”之前被贾珍派来先打点住处的管家护卫等人早早地就在路上等了,他们刚到此地的时候也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城墙年久失修,破烂不堪,就是城墙上挂着的射阳那块匾额也是摇摇欲坠,城墙门口只有两个看门的,竟是在那里打瞌睡,什么也不盘查。“主子,小心些,咱们来的时候,若不是有护卫只怕就要被打劫了。”想起当时的场景,管事的就忍不住有种后怕的感觉。贾珍点了点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射阳这里只怕能够活下去都是命大的,又如何能够再要求别的。 如果是某些穿越人士的话大概会诗兴大发,吟上几句,或者是流眼泪,大骂贪官污吏。但是贾珍心头只剩下悲悯以及重大的责任,这样的情况并不容乐观。贾珍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而后面的护卫们都已经严阵以待了。等进了射阳,贾珍瞧见那些破败的房子,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十户中空了将近一半。本来想着或许能用当地的差役,如此他这边带的随扈便有些多,恐怕不能够在县内安置下来,因而他便教人在县外给护卫们安排住处,只怕现下是不能的,这旁的差役们怕是不可靠,短时间内只能先靠自己的护卫了,正好城里的空屋子多,先让护卫们暂居着吧。 贾珍他们一行人前脚刚踏入了县城,便有饥民乞丐想要冲上来求施舍,甚至有不少人还想抢贾珍一行人带来的东西,若不是护卫打退了一些人,手里还有着刀剑,只怕都不能顺利地通过。楚氏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撞击喊叫的各种声音,手不自觉地握紧,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害怕,但是她必须撑下去。好不容易一行人到了官衙,官衙虽然破旧,但是大体还看得过去,毕竟射阳县当地还是有部分差役当值的。楚氏带着仆婢与侍卫继续收拾,而贾珍则带着小厮和六个护卫先去了衙门办公的地方,不少都有灰尘,有些地方甚至还有蜘蛛网,这还罢了,到了资料文库室,那股呛人的味道和铺天盖地的灰尘都叫人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主子。”白墨是个有点藏不住话的,直接就想问。“射阳县这些年派来的县令不是被盗匪所杀,就是落荒而逃,看起来这衙门已经空置了不少年了。”贾珍抽出了一本人口记录手册,吹去了上面的灰尘,才说道,眼睛又往册上瞧上面的日期应该是十年前的记录手册了,看起来他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贾珍突然有点庆幸自己跟贾代化学了功夫,不然的话,走在大街上只怕都没有自保能力呢。 第23章 办法 “你们到了也有好一阵子,说说看吧。”回到了后堂,贾珍把先前派来的管事与护卫叫了过来,现下能够有口热水喝便是不错了。贾珍也不嫌弃,反正也就回到前世的配备而已。贾珍派来的几个管事都是能干的,虽然对射阳这般情景不愿在城内久呆,但还是努力地打探到了不少消息。韩管事发誓他这辈子绝对没有那么狼狈过,特意穿上那些个破破烂烂都不叫衣服的衣服,脸上抹了一层的煤灰,在城内晃悠。 “主子,这射阳县奴才瞧着只怕只有五千户左右,大多数都是老人孩子以及女人,青年壮力极少。此外,这边的差役我瞧着和土匪盗贼也没什么区别了。”韩管事打心眼里不待见射阳这块如今可以说是贫瘠受罪的地方,可是说起这些事情来还是忍不住叹口气。他是宁国府的家生子,早年自家家境也算不上好,可比起眼前这些人也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对了,主子,这是奴才私下里自己画的图,把奴才去过的几个地方和情况都作了解释。”韩管事这些年跟着贾珍,自然也认字读书,画起地图来还算有模有样的。 贾珍看了手中的杯盏半天叹了口气,说:“这城墙先修吧,我瞧着四堵城墙,先把靠海的那堵墙修起来,就拉监狱里的那些囚犯以及路边的乞丐干活,不必发工钱,只保证他们有口饭吃就是了。白管事你带着一队护卫到附近的城镇先采办粮食,我这次带来的粮食能够顶上个五六天,每日供给这些人的不过就是稀饭和馒头而已,倒是撑得住。我等会就写信给上头的知府,让上面的拨些粮食下来。”贾珍有些庆幸皇帝的大方,恐怕里面也有长公主的功劳,金银钱财赏了两箱,粮食也赏了两车。 “这些地也不能荒着,眼看就要春耕了,不能荒着。就算拿我家的添补,我也填补养活不了这么多人,但凡干活的,都能有口稀饭或是个馒头充饥,就是小孩子,只要有些力气也能来干活,不过说明白了只供一顿。若是有哄抢打劫的,直接当初击杀。”贾珍眯了眯眼睛,他这几个命令等于直接放弃了那些已经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他们能不能活下来只能看天命,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他既没外挂,也没有各种神奇的能力,更不可能虎躯一震,百姓归心,对他言听计从,能够这样已经是极限了,这也是世道的残酷。 贾珍看着县衙内的地图,圈出了两块地,对着众人说:“就先耕种这两块地吧。一百二十个护卫,三十人守着官衙以及后院,三十个监工城墙,三十个就监督耕种,韩管事你带走六个,采买了粮食,雇些人把粮食运过来,剩下的就轮班吧。”贾珍分配一下大致的任务,这真是百废待兴,还要统计如今射阳县的人丁呢!贾珍心里知道射阳这番情况委实怪不得那些前任们,射阳十年前被茜香国血洗,之后又是天灾*,匪盗横行。但凡是能够读书中举的,家境不说富贵,但也是殷实之家,又怎么见过射阳的这番情景,况且到了射阳这地,只怕自己的性命都不能保住,又何谈其他呢。射阳也就因此状况越发地糟糕,到了如今这般地步。 “等等,回来,记得说凡是家里有地的壮丁别叫他们误了春耕,跟他们说,只要他们能够保证把地种好,三年免税。还有,韩管事你记得去采购粮种,我看这里恐怕也拿不出多少种子来。”贾珍又把人喊了进来,吩咐道。至于免税之事,圣上那里是早就免了射阳的税,只是官吏层层,因此射阳这里的人竟是不知道已经免了赋税,每年还要被那些差役骚扰逼迫,况且看着模样别说收税,能够稍微有口饭吃已经是极好了,贾珍索性这么叫人去说,有盼头,百姓就有动力努力过活。 楚氏花费了大半天的功夫,已经把屋子收拾出了些模样来。“奶奶,咱们带了些花种来不如就种在庭院里吧。”锦绣知道自家主子平时里用的东西无一不是精巧雅致的,可射阳这地别说什么摆设了,就是鲜花瓜果都找不到,好在她当初带了几包花种子来,种在这光秃秃的庭院里也好的。“这主意倒是不错。”楚氏点了点头,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不过就是少些精致的玩意罢了。“对了,那几箱子书你叫人把他们收拾出来,放在书架上。大爷的书我单独归拢了出来,你将它们摆在显眼好拿的位置,我想大爷恐怕还有用。”楚氏瞧着光秃秃的书架子,忙吩咐说。“好,奶奶,我这就去。”绣兰急忙去办这事。 贾珍夫妻二人看着射阳这样子都不好受,心里都感叹好在没有把孩子带来,不然的话跟着他们吃苦受罪,粗茶淡饭的,岂不叫他们做父母的心疼死了。楚氏也是饱读诗书的女子,反倒打起精神宽慰了贾珍几句,对贾珍这些做法很是支持,钱财须要花在刀口上,他们不过是少吃了菜,少吃些肉罢了,怎么比得上那些饥民等着救命呢。“有妇如此,夫复何求。”贾珍这回真的由衷感叹道,握住了楚氏的手,女子的坚韧心性,世上有多少男儿得自叹弗如。 次日一大早,贾珍穿上便服带着几名护卫离开,还不如叫护卫带上些吃的,他算是明白了射阳这地方钱早就没啥用了,反倒是带上吃的,紧要关头办起事来要方便些。虽说贾珍是不得已放弃了那些已经没有办法干粗活重活的老人,可是楚氏的一番话倒也提醒了它,这世道千行百业,也许有些活计能够让这些老人换点吃的呢?楚氏这话让贾珍难受了好半天的心略微放下来了些,他自己是想不出来,毕竟上辈子这辈子他的家境生活都是相当不错的,他还真想不出来哪些伙计能够让老人也能干的。 修补城墙需要砖头,水泥,这些白管事之前就已经采买了一部分,实在不行空房子的砖瓦也可以拿来用。贾珍瞧着那些人搬砖头的模样,突然间灵机一动,他真的要感谢上辈子的各种军训,学农,虽然以花架子居多,但是他也是见识过些农家工具劳作,若是有了扁担竹篮草绳,不仅这些人做工要省力些,就是那些没什么力气的老人和孩子也能干些活计,换点饭吃。贾珍心中狂喜,他总算找到些解决的办法了。不过贾珍也注意到了因为能够管饭,故而不少有些力气的大汉子和中老年人也加入其中,甚至有些人明明已经没什么力气,都跪着求那些护卫给个机会,让他们干点活计,换点口粮。因今天是第一天做工,因此口粮分成两批分发,好叫他们先填饱下肚子再干活,有不少做事的人偷偷地藏起了一部分发给他们的食物,想必家里也有人等着吃饭吧。贾珍只觉得莫名地有些心酸,眼眶也十分酸涩。 不过,若是搓草绳这些的也能换粮食的话,他还得再找办法寻些吃喝的东西给这些百姓一口饭吃。贾珍叹了口气,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的方法,他就贸然宣布这个主意,一旦到时候粮食没有采买过来,这里的粮食又用光了的话,难免不会引起民乱暴动,只怕他们的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与其给了这些百姓希望最后希望破灭,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这些百姓希望。贾珍叹了口气,好在他手底下这群护卫忠心听话,没有因着心软就不把自己的命令当回事,开了这闸口。“主子,真的没法子吗?我听老人说过,荒年的时候就连草根树皮都能充饥呢?”白墨忍不住开口,想求贾珍道。 “我自然也听说过,人饿的实在没东西吃了,还会吃泥土,即使知道吃了这泥土,没有几天好活,还是会去吃。”贾珍闭紧了眼睛,好久才松开,狠了狠心肠,他若是想帮这些人,就不能再把时间耗在这里了,“走吧。” 因是在靠海的这堵城墙这里,因此贾珍索性带着护卫他们出了城门,想要散散心。沿着海岸线,贾珍慢慢地走着。“主子,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人?”白砚眼睛极尖,指着远处浅海处看起来是几个脑袋的东西,叫道。“走,咱们去瞧瞧。”贾珍顾不上别的,便快步往那方向走去,他也觉得那应该是人。 那的确是人,瞧着这模样不过是大点的孩子,岸上还有几个小孩,见他们来了极其害怕,忙就要叫喊,有的已经撒腿就跑了。大概是饿了也有几天了,且又是孩子,压根跑不快。在水里的那些孩子也努力往岸边游,射阳虽然有不少人还是听得懂官话,可是这县城多年荒废,不少孩子已经压根就听不懂官话,贾珍带了个会射阳话的向导,这还是韩管家从旁近的县城里寻来的。“这位大人想问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又在做什么?”向导从护卫那里拿过些吃的,给这些孩子,这些孩子一开始很是胆小,就连刚从水里钻上来的赤着身子的孩子都不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他们。贾珍也是很有耐心地等着这群孩子开口。 第24章 建设 突然间,那个看起来是这群孩子中的头头的孩子抢过了向导手中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狠命地咀嚼了一番,咽了下去,等了好一会儿,才满脸兴奋地把手里的包子塞给一群孩子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女娃子。剩下的孩子们见到这样的情况才大胆地抓起了眼前那些馒头包子,吃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吃了东西,又瞧着他们的样子还算和善,那最大的孩子才开口说了一大串话江苏话,直接把贾珍给绕晕了。“主子,他说这里常有海盗来,问咱们究竟是不是海盗?他们只不过在这里抓点鱼,好填饱肚子。”向导连忙站起来,把刚才的话拿官话复述了一遍。 不带这样的。贾珍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他知道射阳有海盗,但是你不能指望一个从来没有碰到过海盗的,会特别小心注意。想起海盗总是成群结伴的,他身边这六个人和一群海盗比起来绝对不够看的。“你叫他们愿不愿意先跟我进城,我可以让他们不再饿肚子。其他的话等进了城再问。”贾珍当机立断地说,虽然海盗不是天天来,但是你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啊。向导忙把贾珍的话复述了一遍,那群孩子互相对看了几眼,还是那个最大的孩子似乎下了决心一般,点头答应了。 因那些孩子有些年纪太小,根本走不快,所以贾珍与护卫们索性把年纪小的几个都抱起来,而刚刚下海的□□着身子的孩子也把扔在岸边的衣服都拣起来穿好,跟着贾珍一行人回到了县城里。等到了一处还算安静的地方,那群孩子才说出了原委,他们都是孤儿,便一起相依为命,因实在没有东西吃了,这才仗着会凫水想捞几条鱼吃。贾珍突然间觉得有法子了,他怎么就忘记这射阳是靠海的。“主子,如果是想叫这人去打鱼拣贝壳的话,恐怕是不行的了。”那向导见贾珍似乎很是高兴,也稍微猜测出了点原委。“这是何意?”贾珍有些不解地问道。 “射阳县已经很久都不曾有人敢出海捕鱼了,一是会遇到海盗打劫骚扰,二来是那海盗也需要补充人口,便掳去了不少壮汉,这射阳县便没有人敢出海,就算出海,只怕也没什么收获,有经验的人大多死的死,被掳的被掳,剩下的为了性命也不愿出海。况且,就现在这情况,这出海打鱼根本不能指望老人,更别提那些孩子了。”那向导说起这事还是很心酸的,谁能想到靠海的射阳县却无人出海捕鱼了。这向导对射阳如此熟悉,也是因为他祖籍射阳县,后来才迁到了旁边的县城居住,时常听家里的老人说起来往事。 “那就没什么办法了?这海盗瞧着也不是天天来的样子。”贾珍是真的不懂,你指望上辈子呆在城市的白领,这辈子算是在富贵乡出生的人能知道怎么打渔种庄稼吗?贾珍懂得那些庄稼之事还是问了自己庄上的庄头以及看了农学才弄明白了不少,但是打渔,抱歉,他从来没有点亮过这个技能。“海盗现下不过每到射阳县日子好过点便来抢劫一番,大都都在秋收之时,眼下已经过了。”向导尽责地说。“我看不如叫那些没有什么力气的孩子,或者是妇人在海边拾拣一些鱼虾贝类的,这样的话,有了这些东西虽然不能填饱肚子,但是拿其煮汤倒是能治饿浮,补充些力气。她们干活的时候,就叫护卫放风,我瞧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贾珍思索了片刻,说。 “主子这主意不错,不知道主子知道不知道有种捕鱼的法子叫做牵罟,若是民力恢复了想,倒是可以先用这法子一解燃眉之急。”向导想了想,他虽然和眼前这个人呆了也就不过一天多而已,可也看出来这人是真心为了射阳,更何况射阳与周围县城可是唇亡齿寒,相依相存的关系,不然的话这么多年来荒废下来,若是没有周围县城照拂,只怕早就成了海盗盘踞之地了。“等咱们回府了,你再详细说给我听。我如今只怕得写信朝周围的县令以及上司手中借人来帮忙。”贾珍揉了揉额头,他手上这些护卫完全不够用啊,“哼,射阳这些当差的能够不给我惹事就不错了。”贾珍又叫了一个护卫过来,安排一个已经人去楼空,勉强能够住人的房子给这群孩子,明日让他们做活换饭吃吧。 那孩子中最大的孩子朝贾珍磕了一个头,就跟着护卫走了。贾珍现在只觉得好多事情都需要做,但是又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就瞧见闹事的。因贾珍让护卫发放口粮,便有人想要抢夺这些东西,还端出了射阳县差役的身份来。周围的百姓看见那几个差役,便往后退开来,还不忘把刚拿到的那些口粮藏藏好。因射阳县贫困,因此贾珍吩咐那些护卫不要穿得打眼,看起来倒像是普通百姓了,除了腰间挂着刀剑,叫他们看起来并不好惹。说话间,一个差役见这群人不为所动,正要上去动手自己拿,最前头的护卫就抽出了刀,手起刀落,那差役的脑袋就滚了下来。“奉新上任的县令大人的话,但凡有哄抢闹事者,一律格杀勿论。”那护卫说了一遍官话,又说了遍江苏话,这话还是昨天跟着向导学的呢。周围的老百姓对护卫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但随即却是狂喜,这群差役压榨了他们多少年了,甚至有人忍不住欢呼起来,剩下的差役正想逃,却被其他的护卫一样的方式解决了,有愤恨的老百姓忍不住上前用脚踩,用吐沫吐,还不断地骂骂咧咧。 “看起来我今天还是有些收获的,不知道这些为非作歹的差役家有没有存量,又有多少呢?”贾珍眯了眯眼睛,他突然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补洞啊,前阵子刚把贾家的洞全部补齐了,现在又来帮皇帝补洞了。 贾珍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还是先回去写信向周围的县城那里借些可靠的人手来,大不了多花钱雇过来,接着再把其他事情重新安排个计划。贾珍和楚氏的身份非同一般,上面的上峰和同事都怕这对尊贵人在自家的地界或者地界旁出事,因此都不仅很爽快地把人手,还送来了不少粮食和棉花,种子等物过来。他们若是能叫郡马爷和郡主满意,到时在皇帝面前提上几句,对他们的前程也极其有益。 “我这也算是借了如珺你的光。”贾珍深夜接到那些县官的书信以及送来的东西和人,清点好了之后,回到后院屋子里对着楚氏笑道。“伯希这话我可当不起,焉知他们不是看在伯希的爵位的份上。”楚氏也睡不着,吩咐锦绣点灯,等着丈夫回来,这才松了口气说。“不过,你说这些棉花布匹之类的,是做什么?”贾珍有些转不过弯来。“夫君可是傻了,眼见就要入冬了,只怕那些百姓连件棉衣都穿不上,故而这些官员才送了过来。”楚氏也并非闲在后院,她今天也可翻了好多书,想着能不能找到法子帮助贾珍一二。 “这千头万绪的叫我连睡都睡不着,好在今天已经把整个县城的人丁数目了解得差不多了,不足六千户。”贾珍叹了口气,不过具体落实还是需要花些时日的,这里面壮年男子仅有千人,不满十五岁的孩子站了近一半,这些壮年男子被派去春耕修墙就已经所剩无几了,剩下的活计都要叫老人女人和孩子做了,女人赶制棉衣,老人搓草绳或者是编竹篮,至于孩子们就拣些贝壳,或者也力所能及地做些伙计,现下也只能如此了。贾珍把自己的想法和楚氏说了一下,又得楚氏帮忙完善了些,这才安心下来,明天就开始照做吧。 不得不说,贾珍吩咐护卫直接击杀闹事之人,对于老百姓还是起到相当大的震慑作用,这些老百姓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大概也就是这些差役,至于县令十年换七任,有些没到射阳县就逃了,谁还知道县令啊。县令带来的护卫都能把这些差役都这么干净利索地解决了,要对付他们不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因而听了县令下达的命令,就算极其不愿意到海边去捡贝壳鱼虾,但是为了能够得到活口的米粮,大家还是咬牙去了。做了你不一定会死,可是不做的话你一定会死,这样的情况下,还有选择吗?不过,在海边捡贝壳鱼虾的以孩子和女人居多,每次出去都会派上二十个护卫望风保护,也叫百姓稍微放下了担心与害怕。 贾珍知道这些老百姓不过是为了活命才听从他的安排罢了,反正他也没指望自己是人民币,人家人爱,不对,应该说成银票。贾珍在心里吐槽自己无限次,人家重生穿越都有福利,要么帅男美女一大堆,后宫种马群群飞,要么王八之气冲云霄,冷眼笑看统天下,就他是专业补洞一百年,劳心劳力赛黄牛。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尽快把城墙建造好,新的城墙是在原来的城墙外面造的,先用了靠缁阳县那面城墙,原先的城墙也作了加固,只为了预防海盗的袭击。 第25章 海盗 拳头才是硬道理,有杀气腾腾的护卫以及借来的那些差役,一切看似都在缓慢地走上正轨。但是事有意外,不能尽如人意,比如说本该一年来一次的海盗们居然杀过来了。眼下射阳县内虽然有了少许存粮,但是住在荒岛的海盗怎么可能知道这消息,贾珍手上人手富裕之后,每日盘查进入县城的人便十分的认真,严紧,就是负责出去采办的韩管事进出都要出示贾珍给他的手令才能放行,而靠海的这边城墙以及保护捡拾贝壳鱼虾的百姓的护卫们就更不要说了。贾珍在心里吸了口冷气,射阳刚有了存粮就来了海盗,且不照着往年的情况规律,这样子说没有内鬼他都不信,但是眼下他得先赶到城墙那里。 射阳共有四面城墙,但是靠海的却只有一座,城墙旁有石山掩护,若是绕路便要花费极大的时间,且会惊动旁边城县,引来守卫的官兵,并不值当,正是如此,贾珍才敢先拆了靠近旁县的城墙,先专心先修建靠墙的城墙。这城墙已经建造了两个多月,贾珍不求他们速度快,只求将这道城墙建造得结实牢固,因此才堪堪地修出了样子,比普通的城墙矮了半丈,只将城门装上固定好了。捡拾贝壳鱼虾的百姓已经在护卫的带领和保护下退到了内城,贾珍盘算了一下,现下已经有两座城墙了,倒是防守起来还算方便,机灵的护卫已经点燃了烽火,只要支撑到海防护卫来到就可以了。海盗到底是民,比不上训练有素的官兵。 爬过第一道城墙的海盗们,如今正扑向第二道城墙。“把能扔的东西都扔下去,如果是树枝草木,点了火往下扔。爬上城墙的就拿刀砍了他们。”贾珍十分满意护卫的反应,大声指挥道。其实海盗极不擅长攻城战,无奈射阳这地海盗猖獗将近十年,百姓士气民心极其低落,听说海盗来了除了逃命不做他想,这次还是有些胆大的才留在了城墙这边。海盗们猖獗了近十年,也不把这破烂的城墙放在眼里,只是没有想到这次居然会遇到抵抗,不说上面纷纷掉落的石块,燃烧的草绳,此时风向也已经转了,极其不利于他们,燃烧的草绳等物产生的烟,呛得他们是流泪咳嗽不止,好不容易快要爬到城头了居然还有拿着刀等着他们的护卫,被砍死的兄弟从梯子上跌落下来又会砸中下面的兄弟。 “抓个活口,还有砍了那梯子。”贾珍手里都是汗,但是气势不减。此时有些胆大的百姓也算是回过神来了,他们和这些海盗可是血海深仇,便有样学样,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头,碎砖扔掷下去。 就是贾珍也抄起旁边受伤退下的护卫的刀,把一个爬上来的海盗给砍了,刀虽有点钝了,但是用得还算趁手。大概是县令也留在最危险的地方陪着他们,护卫们和百姓们更觉安定,士气也有了,更有些妇人寻到了辣椒,扔到水里煮开,再搬到城楼上往下浇,又是一阵的惨叫,在后面的向导用着当地土话鼓动着老百姓也帮忙。海盗自打射阳县荒废败落之后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在红了眼睛之后,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觉得还是先行撤退的好,而此时海防官兵也赶到了,加入了其中。甚至在海盗往第一道城门那里撤退的时候,里面的城门也打开了,官兵们像水一般的涌出来,在这过程中,海盗又死伤不少,最后狼狈地丢下兄弟的尸体离开了。 “我们赢了。”老百姓先跟着官兵护卫庆贺,接着像是不可置信一般,随即嚎啕大哭起来了,多少年了,他们只有被海盗抢劫砍杀的份,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番了。一些人看向手里拿着刀的贾珍,眼睛里涌现起了一丝信服和信任来,或许跟着这个县令走他们从此以后不会再受海盗的欺负了。贾珍一开始也没有想到射阳的老百姓打跑了海盗之后的反应居然会是哭做一团,后来想想倒也能理解。“大人,这俩个是我们发现的活口。”官兵们在一群海盗尸体里翻出两个活口。“带到衙门里去,我还有话要问他们呢?明日开堂审讯这两个海盗。”贾珍瞧着那两个面有血污的海盗冷哼一声,若不是他要求证自己的猜测,抓住内鬼,他定然会当地处决他们。 这次的胜利对于眼下的射阳是一个极好的整合民心和士气的催化剂,没等贾珍派护卫专门去告诉所有百姓这个好消息,已经有人飞快地奔出去,嘴里只叫着胜了胜了,连鞋子丢了也没有察觉,竟是有些癫狂模样。“今天每位百姓都多发一个肉包子吧。”贾珍嘴皮子翻了翻,开口下令。“是。”护卫领命而去。今日,整个射阳先是处在极度的恐惧中,随后又被这样的喜讯所淹没,不少老人都忍不住抱头痛哭,他们这里家家户户家里基本上都有人死在海盗手上,甚至有老人忍不住抱着儿子生前的衣服,又哭又笑,直说老天开眼了。 虽说是第二天开审,但是贾珍连夜审了这俩海盗,这俩海盗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是有内应告诉他们射阳县有了存粮,且来了个大富豪,另外县令开始重修城墙,只怕日后不好抢劫,故才这次杀了过来,想叫射阳不成样子。可是内应之人是谁他们并不知道。说完这话这两个强盗不禁吞了吞口水,可见有几分心虚。贾珍冷笑地几声,问道:“你们不知道通风报信的人,那你们是怎么拿到了消息?难不成消息还能自己飞过去?”射阳县的人就这么多,他又派人管理得严格,不可能有人能够离开射阳跑到海盗那里之后再回来。“大人,小人愿意什么都说,只求大人放小的一条生路。不然的话?”海盗做了这么多年,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善茬,便想要和贾珍讲条件。“不然。”贾珍压低声音,笑道,“你们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威胁我的人。来人,给我卸了他们俩的一条胳膊。”牢房里很快响起了两声惨叫声。 “现在是你们求我,不是我求你们。你们不说我也不担心,总是查得出来。但是你们的话,就没那么便宜了。知道吗?要知道死法也分很多种的。”贾珍喝令一声,便有一护卫拿出一把刀来,在这俩强盗面前晃动,,很快就在方才开口说话的人的胳膊上砍了一刀,不深不浅,却让那强盗当即痛得大叫,见那护卫似乎还要下手,急忙大喊道:“小的招,小的马上招。” “小的只知道一个是县衙当差的冯差役,可另一个就不知道了。消息是用小瓶子装好,放在海岸边上的一个岩洞里,咱们每隔两个月来拿一次。”那人痛哭流涕地喊道。贾珍抬眼瞧了白砚,白砚立刻心领神会带人去抓冯差役一家。“你撒谎。”贾珍看着送了口气的那个强盗一眼,抬脚就把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强盗踢翻在地,脚踩在那人的胸口上,冷笑道:“你当爷是好糊弄的吗?爷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是?”冯差役因是差役却为非作歹,贾珍一时半会儿还腾不出手收拾,但其一家人早就被贾珍派人给盯住了,绝不可能把消息传出去。他可不信这海盗只知道其中一个内应,却不知道另一个的话,不知怎么的,贾珍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 贾珍加重了脚上的力量,强盗已经疼得冷汗淋漓,见状贾珍冷笑说,“射阳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钱可赎命,你恐怕等着射阳县里哪个人给你出钱赎命吧!”射阳县真有这条规矩,当初上头派了个武官来治理,是射阳县第四任县令,这武官一心想抗击海盗捞取军功,然而当时射阳县壮丁已经不多了,他便立了这条规矩。可惜的是,他只善陆战,不善海战,被打得大败,且又不能治理射阳,最后被海盗所杀。贾珍之前找到了一个射阳县的老人,当时的里长,才知道了过去十年的原委,不得不说那些县令都是一群猪队友,且射阳城之所以被血洗,就是因为内奸里应外合,给茜香国的军队开了城门,行了方便,贾珍因此格外警惕。 “不是啊。”那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行了。”贾珍收回了自己的脚,转身就走,只扔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他们家从你们这里捞了多少好处,我便照着一文钱一刀价格在你们身上砍上多少刀。”贾珍说完就潇洒地走出了牢房,只留下那两个强盗的哭喊声。 出了牢房,白墨已经等在了外面,立马行礼说:“主子,已经查过了。眼下最有嫌疑的有两家人,吕明一家以及宋高一家。”“审问那个冯衙役,这小子恐怕肚子里也知道不少东西呢?吊着他说,不过别许下什么确切的承诺来。”贾珍冷笑道。不出半个时辰,冯衙役和两个强盗都招了,乃是吕明一家做了内应。不等贾珍吩咐,白墨便带人去了抄了吕明一家,并在他们家地砖下面的暗示里发现足足两箱子金银财宝以及满满的粮食,这些粮食都藏在厨房旁边的小库房的地窖里。“真是难为他们平时还要粗布麻衣了。”贾珍看了这些赃物,心里还粗略地估计一下粮食,足够他们一家人三十多口吃上足足三年的呢,而那些金银珠宝多达千两银子以上,这对于百姓之家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面上忍不住露出几丝不屑来。 本来吕明一家人也捞够了,打算收拾包袱离开射阳,可没想到县里来了新的县太爷,这县太爷带来的东西叫他们眼馋上了,再看县太爷竟然能够供给百姓五六日的吃喝,就可见县太爷是多么的有钱了,加之他也听了几耳朵说什么县令是京城里的大官,想必珠宝钱财无数,便想着趁走之前再发一笔横财,顺便把那些粮食也抢些回来,没人会和钱财过不去,便与受到冷落打击的冯差役一拍即合,按照他们和海盗商量好的方式通知了海盗,可谁料想最后钱财没有到手,却要送了性命。 贾珍忙着连夜审内奸,却有人忙着给他表功。这可是射阳十年来的第一次捷报啊,况且又是皇上的侄女婿立下的功劳,贾珍是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况且这件事情也没了解,他自然不会是写奏折上书给皇帝的。等到贾珍前脚刚把给皇帝汇报的奏折送去没两天,皇帝的表扬也下来了,直说贾珍太过谦虚了点。贾珍忍不住满头黑线,他没想谦虚来着,哪个混蛋也写了奏折啊,事情没处理完就写,有道德不?算了,估计人家也是卖好,他就接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应该不算开金手指吧,我觉得。 第26章 京城 射阳县是归淮安府直接管辖,淮安府知府上书朝廷自然不单单是为了给贾珍表功,也是含蓄地为自己表表功,比如自己对于贾珍的资助之类的。淮安府乃是兵家重地,当年为了表彰当时的淮南卫指挥使霍化龙表彰不仅打退茜香国,甚至反守为攻击杀茜香国,使得茜香国二十年不敢进犯,故而破例封其为南安王,因南安王两代驻守淮安府,手握军事重权,虽如今已在京城,其影响力在军中仍然不容小觑,故而袭爵四代,直到现在才降为南安郡王,即便如此,皇帝对南安王这一支仍然不敢小觑。正是这种种原因,淮安府的奏折一般都会直达天听,这十年来吏部每每收到淮安府的奏折的时候就忍不住抖一抖,生怕又看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但是还是相当地尽责地交给了皇帝。 皇帝将奏折翻阅了一番,就忍不住哈哈大笑,笑道:“朕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了,贾代化生了个好孙子啊。”皇帝虽然当着旁人很是自信地将贾珍派到了射阳县,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一方面他的确看重贾珍表露出来的才华与魄力,另一方面是想着宁国府与南安王府乃是老亲,如今虽生疏不少,但是南岸王府一派的人马想来不会多加为难贾珍,况且贾代化在军中的门生故旧也是不少,南安王府就算想翻脸也要掂量一番。但是当自己赐给贾珍的护卫将消息传了回来之后,皇帝却又犹豫了一番,射阳情况的糟糕他不是不知道,纵然他知道实际情况与大臣告诉自己的总有出入,但也应该不会相差甚远,哪里会知道本来两万人的郡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皇帝甚至还打算若是不行,就急招人马把贾珍与楚氏给带回来算了,大不了费心遮掩一下就是了。 “这个消息要告诉众位臣工,尤其是南安郡王那里。对了,还有得叫人带信给长公主。朕也知道她这阵子吃不好,谁不好,整日担心自己的女儿女婿,连人都瘦了一圈。”皇帝忍不住嘀嘀咕咕地说道,“对了,还要赏,大大地赏赐贾珍一番。”皇帝已经在想着如何把这个消息尽到其最大价值,不忘在心中夸赞自己一番,朕就说朕比吏部尚书周老头眼光好了不知道多少,他之前派出去的那些个人简直就是丢脸丢到家了,皇帝想起那些坑人的射阳县令们来就是一肚子气,要不是要维护自己英明神武,宽厚爱才的形象,他就应该直接把这几个人卖到矿坑去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作苦。 听到淮安府有了奏折,还是关于射阳的,吏部尚书周尚书整个人就不好了,还不得不努力呼吸,好缓过气来。你说他容易吗,他都一把老骨头了,结果每次这些地方官员出事了,他就得先挨骂,尤其是射阳这块地,周尚书自己回忆起来自己都倍觉心酸。射阳被血洗之后,圣上大怒,骂了他整整一个时辰,当然他后面也有一群炮灰跟着自己一同挨骂。重新上任的县令是南安郡王的门人,皇帝当时也同意了,结果这人跑到那里搜刮民脂民膏,还贪污朝廷拨下去的用作抚恤百姓以及重建射阳的银子,到最后城门破旧,海盗趁虚而入,他还被海盗给咔嚓了。消息传来,皇帝不好直接骂南安王爷,就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后面的几任就更坑爹了,人还没到射阳就吓得卷铺盖逃了,他想着文官不行,那就派武官,这样大概会好点,结果吧,这家伙不仅县城没治理好,仗也打输了,最后连小命都丢在那里。所以,这次打一开始皇帝派贾珍去,他就不看好,贾珍年纪才多大啊,虽然有了点功名,但也不过是区区竖子罢了,怎么能够委以重任呢?得了,自己这次恐怕又要挨骂了,不管怎么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圣上英明永远不会错的。 努力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周尚书,不忘在腹中打着请罪的言辞,嗯,要言辞优美恳切,令人信服,首先一点就是要把皇帝给摘出去,然后也要把贾珍给摘出去,谁叫人家是郡马爷呢,还是长公主家的女婿,当然可以视情况而定,适当地给他点小鞋穿穿,这群子权贵纨绔除了扰乱京城治安,为各处酒楼之类的娱乐场所增添人气,再给户部尚书增加点业绩,还能做啥呢?当然,最后一定要把自己给摘出去,至于最后是下面的谁顶缸就看天意了吧!周尚书对贾珍的偏见,不,应该说周尚书对权贵都存在着极大的偏见,他出身并非书香门第,也不是勋贵之家,而是从一般的殷实之家,十年寒窗,最后才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所以难免性子有所偏颇,极其不待见这些可以蒙祖荫之辈。 周尚书想起那些年的辛酸日子,就忍不住为自己掬一大把泪,他爬到了官二品这位置容易吗?自己的头发都白了一头啊,连曾孙都快有了啊,才终于有了这地位,还老因为别人的错而挨皇帝的骂。不过,周尚书意想之中的皇帝的怒火与责骂并没有到来,贾珍那个小子居然在射阳那地方也能抗击海盗,一直扛到官兵前来帮忙,这是在讲笑话吗?周尚书觉得自己的耳朵大概出什么问题,他需要请太医来扎上几针,或者他其实是在做梦,但是这个梦也太可怕了吧!皇帝看着周尚书那个飘忽的神情,就忍不住撇了撇嘴,活该,这下子打脸了吧。自打朕把贾珍扔到射阳,这老家伙就没停止过想要让朕重新换人的想法,别以为把话拐上几十个弯,朕就听不出来了什么意思了。 暂不提周尚书是如何反应,南安郡王听了这个消息,忍不住纠结了起来,他的爵位被降就是因为射阳血洗前后两任县令皆是他的门人心腹,如果皇帝不是怕自己被逼急了造反的话,恐怕就不是降爵那么简单,不过就因为这两件事情,皇帝还趁机往自己的地盘那里掺了不少沙子呢。南安郡王想起这些糟心的事来还心酸来着,按理贾珍和他们家是老亲,贾珍这事干得不错,他也应该高兴,但是问题是贾珍现在身份太特别了,他可还算是小半个皇家人啊,而且自从贾代化去了之后,贾珍就渐渐脱离了他们这群四王八公的小伙伴们。大家都好久沒有一起愉快的玩耍了,好吗?况且贾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组织百姓抗击海盗,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知道里情的那些官员——自己的眼光太差了嘛!下属太坑了嘛! 不过,南安郡王还是叫人送上了贺仪,再怎么样这关系也不能太冷淡了,大不了自己以后多下点功夫,努力把贾珍拉到他们阵营里来。 比起南安郡王的纠结来,长公主与贾赦一家子可就是纯粹地高兴了。贾赦高兴得好像是自己做了这些事情一样,扒拉着自己这些年收藏的好东西,准备挑出几样来送给珍大侄子去。袁氏见贾赦这副样子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前儿是谁因为送出去一把古扇而肉痛半天,连饭都没吃就去休息了,怎么换到贾珍身上就顾不得肉痛了。“你懂什么?这能一样吗?”贾赦面对自己妻子善意的嘲笑,忍不住摸摸鼻子,说,“给那人扇子不过是看在往日那些亲戚情分上,再说了甄家这几年越发嚣张跋扈了,咱们家不过是靠着虚爵祖产过日子,哪里能因为扇子而得罪了甄家呢?只是如此,我这心气终究还是顺不下来。珍大侄子可不一样,那是自家人,我还指望着以后珍大侄子多教教瑚儿和琏儿呢。眼下这些子东西和这些好处以及瑚儿琏儿的前程比起来又值些什么来呢?” 袁氏也正是如此打算,因此也从库房里挑出了几件雅致小巧的摆设和头面来,夫妻俩这算是想到一处去了。贾赦还不忘叫袁氏写信给贾敏,贾敏虽然已经是出嫁女,但是也得靠着贾家才能在站得更稳当些,只可惜楚氏嫁进来的时候,贾敏已经出嫁了,但是只要有来有往,日后总有说话的份。贾赦对于自己的能耐还是很清楚的,他自己是不成了,能把这一等将军府守好已经是极限了,而贾瑚贾琏要立起来也得要十多年。林海是个好的,对待自己的妹妹也是极好的,不过要是娘家更有底气的话,嫁出去的姑娘们总是不会吃亏的。 “放心吧,我就知道你们兄妹俩感情极好的,故而早就把这事情给办妥了。”袁氏嘴角越发地向上翘起,俩人一道忽略住在后街的贾政一家子。不过虽然没人告诉贾政一家人,但是威烈将军府那么大的动静,皇帝又有意大张旗鼓,就算不知道也难了,贾政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好在族人被贾珍都摁严实了,不敢再翘上天,只是还是在脸上露出了些得色来,腰板也挺的更直了。不过就是一向平静,讲究静心的贾敬都忍不住喜上眉梢,多赏了下人一个月的月钱,贾家族人的表现已经可圈可点了。比之以前来要值得嘉许称赞了。而在这一派喜悦的气氛里,贾政的愤怒不满就显得十分微不足道了。 贾政跑到酒楼里去和闷酒,他心里是恨贾赦,但是他更恨贾珍,如果不是贾珍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他会成为荣国府的主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龟缩在后街的一个宅子里。他已经这般落魄难熬了,本来以为自己的仇人去了射阳那鬼地方一定有去无回,可没想到贾珍不仅命大,居然还能够抗击海盗,得到圣上夸赞,看着仇人越发地得意,他这心里就越难受,他恨不得把贾珍给弄死。而且,在他看来,贾珍这小子纯粹就是靠运气,如果他没有个郡主的老婆,就算他是族长,他敢这么嚣张地对待自己的母亲贾史氏,敢这么直接地打上荣国府吗?这次,大概也是靠了他那个老婆吧,别以为他不知道官场里情况,官官相护,欺上瞒下这种事情再普通不过了,这里一定有猫腻。一个文官能打退海盗吗?一定是别人帮忙,只是瞧在他是郡马的份上,把功劳让给了他。贾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喝上一大口烈酒,如果当初自己的父亲给自己找了一个郡主做老婆,或者是像袁氏那般的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家闺秀,他是绝对不会落到如此境地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炫的一颗火箭炮以及读者落飞桃花的地雷,以及之前读者送给雾雾的地雷哦 读者是:喵、雷霆夜深、许睿、windlin、豬頭小隊長、音曼妮 、总是不经意的想起 再次感谢 还有要感谢所有支持雾雾和喜欢雾雾的读者们,爱你们哟 第27章 生病 贾政好不容易才觉得心情稍微舒缓点,便抬腿往自家走去,可巧刚回家进了屋子,便瞧见王氏忙前忙后地在收拾东西,像是在准备礼单的样子。“你在做什么?”贾政心情不快,话更显得几分生硬。如今的王氏瞧见自己的丈夫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心情,但是还是温言开口:“威烈将军府有了喜事,自然要备上贺礼以表心意。”“他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咱们的小辈罢了,论理还要叫我声叔叔,送什么劳什子礼物,不过就是靠了面子侥幸得了点功劳罢了。”贾政说到这里,忍不住啐了一口,继续说“送礼,想都别想,我不准。”贾政说完,仍不解气,直接摔了桌上的茶盏,摔了帘子,转到后屋去,留下了放在还在忙乱的奴才直愣愣地瞧着王氏。 王氏本来维持的表情根本就端不住了,她真恨不得把手上的礼单直接往贾政身上摔去。王氏并不知道俩家联姻的真相,她只知道当初俩家说亲之时,众人只差没把贾政夸得国士无双了,什么青年才俊,年轻有为,十分上进,但凡能够想到的溢美之词全部都套在了贾政身上,结果呢,等到她进门,才发现这些都是空话假话,她所见的不过就是一个拿腔作势,惯会装模作样的伪君子罢了,而且还是个废物,连个功名都没有,人情世故也不通的很。更没想到到如今他们一房甚至被赶出了荣国府,但凡贾政有点出息,他们何至于此,累得自己一双儿女吃苦受罪。王氏发誓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所谓上进之人了,什么上进出息,都比不过其本身的背景权势,爵位。看隔壁府的珍哥儿就知道了,如果他不是出于宁国府的嫡支,他能够成了族长,然后在族中横行霸道吗?就是老太太也不得不畏惧他几分,况且如果不是娶了郡主,而且还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他会这么快就得到皇帝的青眼吗? 王氏好不容易克制了自己的激烈的情绪,随后忍不住轻叹口气,她何尝愿意如此低声下气,努力讨好旁人,可是这日子总是要过的,为今之计只要他们能讨好了贾珍夫妇二人,日后自己的儿女才会跟着有大造化。就算是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她总要咬牙坚持下去,就算要向袁氏低头,付出任何代价,她也都甘愿。王氏努力闭了闭眼睛,把已经到了眼睛里的那点酸楚的泪意憋了回去。“奶奶,这些东西。”周瑞家的小心翼翼道。“听老爷的,收起来。从我嫁妆里面拣些好的,改日咱们带着这些去荣国府。”当初分家得到的东西被贾政捏的死死的,没有贾政的同意,王氏是不能动的,所以她只能动用自己的私房。其实,王氏并不需要去荣国府一趟,然而若是这些东西直接送到威烈将军府上,不仅会和别人的礼物一并收入库房里,到时候只怕还会被其比下去,王氏知道再如何她送出去的东西都比不上那些王府侯府的,倒不如跟着荣国府的送礼人马,把这些子东西运到射阳县去,好歹能在贾珍夫妇面前挂上号。 不管京城里的人是怎么想的,又或者是如何动作的,这些和贾珍没有任何关系。总算把内奸给揪出了的贾珍心里是不由地松了口气,他大概能够稍微睡个安稳觉了,在次日升堂之前,贾珍连夜写了奏折向圣上汇报了这些事情以及处理方式,并求圣上派几名工部官员来对射阳重新进行建设规划,好打造一个易守难攻的集城镇与军事边防为一体的新射阳。贾珍能够指挥叫他们一步步建造城墙,已经是托了自己的眼界的福了,剩下的他还真的不行。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建设规划还是需要工部的人才啊。他还是继续抓卫生以及户口落实吧,贾珍对于射阳最不能忍的就是卫生状况了,花大力气整改的也是这个,毕竟你真的不能指望已经饿得都要死的人还能够在乎卫生状况吧。 除了让这些老百姓重新打理自己的个人卫生,贾珍还命令护卫和劳动力最先重建城市的卫生系统,也就是公共厕所,并派人定期洒扫,撒上生石灰。另外,贾珍勒令老百姓们不能喝生水,必须将水煮沸了才能够饮用,并且叫随行的太医配上驱虫药,灭鼠药,定期在街道上洒扫,杜绝疫疾的散播。贾珍知道郑太医以及自己请来的郎中对自己叫他们配这些东西很是无语,毕竟这也算是大材小用,可谁叫他这边人手实在是太少了,就是如今城里给那些老百姓看病的郎中还是他特意派人从隔壁县镇给找来的,因此这些琐事只好劳烦自己府上的太医郎中。 次日的升堂审理倒是进行得十分顺利,将海盗二人以及内奸三人全部游街,随即斩首,而冯吕两家剩下的那些人虽然按律法应当族之,但是如今射阳劳动力与人口着实紧缺,故而贾珍改罚这些人全部充为苦役,为射阳的建设做出最后点贡献吧。不过,那被判斩刑的五人在被斩首之前就被愤怒的老百姓拿石块砸得气息奄奄,连话都说不出了。吕明在被砍头之前,只朝天拼命地发出一声喊声:“我后悔啊!”便被砍下了脑袋,至于他后悔的是勾结海盗残害乡人,还是后悔因为见钱眼开,想要最后发一笔却导致如此结果就不得而知?而吕明以及冯衙役的家人虽因劳力缺乏侥幸捡得性命,但是日子却真的过得不怎么样,每日都受到众人的排挤以及欺侮。没有多久,吕明的八十岁老母就去了,连尸首还是护卫衙役收敛埋好的。 落实户口人丁这项工作倒是进行得蛮顺利的,前提是在射阳县迎来了第一批流民回来之前。过了午时不久,射阳县城门口便来了一群流民。“老爷,县城外这些流民该怎么办?”没有贾珍的命令,护卫们是不会放这些流民进城的,因此便叫一人先到衙门请示贾珍。贾珍这些日子忙里忙乱的,好不容易能够略微喘口气,终于可以偷个空来个午睡,和周公下棋,谈谈人生,从月亮星星谈到人生哲学,就被护卫们给不省心地吵醒了。天大地大,民生最大,贾珍拿了冷水净面,提了提精神,便召见了护卫。流民啊,贾珍忍不住揉了揉额头,流民回来倒是可以缓解射阳劳动力短缺的局面,但是流民本身处理不好,也会本来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射阳造成影响,尤其是社会治安。 “就将这些人一一登记在册放进来吧”贾珍还是有些生气的,谁缺觉少眠两个多月,还整天精神紧绷,好不容易能够歇息了吧,被人从梦中叫起都不会有啥好生气,浑身低气压那是正常的。护卫们虽然比贾珍辛苦的多,可到底还是可以轮班的,但是贾珍却不行,他是射阳县唯一的主事之人,哪里可能休息。 “只要登记在册就可以了吗?”贾珍的护卫也已经被贾珍给锻炼出来了,毫不畏惧主子的低气压,问道。“登记好了,把他们带去公共澡堂重新梳洗一下,并从县衙库房里拿出前儿多做的衣物来,叫他们把衣服都换了,他们原来身上的那些衣服就放火烧了吧。他们随身携带的那些行李你们也要检查一下,别混进什么脏东西进来。之后,再领到医馆那里叫郎中都给他们先看看,若是带病的就先治病,顺便把住处也一并安排了。至于该做什么活计等明儿再安排,先让他们休息一天,食物供给就按之前的办。”贾珍边想边说,还不忘补充之前所疏漏的。 “是。”护卫领命便要前往城门口。“等等,你先当众把这些都告诉他们,若是不愿意吃苦干活地就趁早离开,若是进了射阳再闹事的话,就别怪我照先前的例子当场处决了他们。还有,别忘了找几个理发匠过来,帮他们打理一下,别叫他们带了虱子这些不干净的东西进来。”贾珍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什么疏漏之处了,这才放护卫离开。不过,护卫离开了不久,贾珍也从椅子上起身,看起来他今天啊也是不能好好补眠了,真想偷得浮生半日闲,□□地睡上一觉。 对于能臣干吏所提出的正当的请求,皇帝一般都会很爽快地答应。因此贾珍的请求很快得到了批准,皇帝不仅派了两名工部的官员来,还派了两百服徭役的人过来,考虑射阳并没有恢复原先的生产力,农田还大量地荒废在那里,因此皇帝也不敢多派,就这两百人还是驻扎在射阳城外,由就近的县城来负责其吃喝。当然,皇帝还派人送来了药材,粮食以及种子等大批的物资来。要知道射阳可以说是皇帝心中的隐痛,如今有人可以帮他把这痛除去了,他自然乐意做一个体恤臣子的明君。 工部的专家一到,贾珍忍不住松了口气,他这个半吊子可撑得很辛苦啊,只能指挥老百姓们先把一些必要设施给搭建好了,保证稳定的生活,别的并不敢多做。贾珍极其客气地接待了工部的两位官员,并将两人安置妥当,便将城镇建设规划的一系列事务都委托给了他们,自己当个甩手掌柜。贾珍的这态度叫两位工部的官员都松了口气,眼前的这主儿可是皇帝看重欣赏的人,又和皇帝沾亲带故,他们可不愿意招惹,他们出来的时候以前被上头的耳提面命过了,可完全别得罪这位爷,别的不论,就论其勋贵出身,祖父是宁国公贾代化,胳膊就比他们的腰杆子还粗了,若是这主有什么想法,他们得优先照办。不过现在瞧下来,这位爷似乎挺好相处的,贾珍这样的态度的勋贵,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总算能歇口气的贾珍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好恢复精神,结果就病倒了。不仅贾珍病倒了,就是楚氏也熬不住,生病卧倒在床。这下,府里那是真的手忙脚乱了,男主人和女主人都生病了,他们可不知道该听谁的了?好在贾珍和楚氏身边的小厮婢女很快地稳住了,该请太医的请太医,该照看的照看,并且封锁了这个消息,免得传了出去,引起什么事端来! 第28章 分田 贾珍素来身体强健,鲜少生病,可是乍然从京城到了射阳,又如此辛劳,极少休息,一连工作了几个月,就是铁打的人也是撑不住的,因此贾珍在见到射阳的事务已经走上正轨,又有工部的人来接手城市建设之后,精神一放松,之前的症状就显现出来了,再者射阳临海,气候湿冷,如今又是变季时分,不免更加重病症,这才一下子病倒了。至于楚氏则是水土不服,加之到了射阳,因射阳并不安全,日夜为贾珍忧心,所以才偶感不适,只是之前尚能强撑着,这会子却再也熬不住了,便病倒了。 幸而楚氏的病症并不严重,并不需要吃药,只不过躺了一个多时辰就缓了过来,让婢女小厮们都松了口气,这府里要是没有个主事的人,即便他们都是这夫妻俩的心腹也很难稳住情势,尤其是突发的状况。倒是贾珍因前阵子委实太过辛苦,这次生病反倒将他连之前缺的那些睡眠也补了回来。固然郑太医能够用针,让贾珍马上醒过来,只是如此终究有伤身体,就是醒过来的楚氏也不曾应允,好在贾珍到了午夜时分便醒了过来,叫众人都松了口气。 楚氏仍旧有些不适,略感疲惫,但还是一直守在贾珍的床前,等着贾珍醒过来。“如珺,我这是怎么了?”贾珍瞧着头顶的床幔一时间回不了神来,就连表情都有些傻傻的,问道。“你还说呢?你就这样子突然晕倒了,可把我吓死了。”楚氏半点不提自己也身体不适的事情,只笑着回答贾珍的话,随即就打发身边的婢女去把郑太医请过来,另派一人去小厨房去,将炉子上温着的米粥还有配好的清爽小菜端过来。“你也先坐下来休息休息吧。这都已经这么晚了。”贾珍瞧了了眼屋子里放着的一个小型自鸣钟,便拉着楚氏坐在自己的床沿,有些心疼地看着楚氏略苍白的脸色。这几个月他在外面忙得脚不沾地,楚氏在家里打理家务,还要为他的安全而担忧,每天都是等到自己回家用饭梳洗之后才和自己一起休息,次日又在自己起床之前起身,操持好家务,又怎么会不累呢? “我瞧着你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这些日子你也是日夜操劳辛苦,等会就让郑太医也给你瞧瞧,调理一□体。”贾珍十分关切地说道。夫妻俩没说几句,便有丫鬟在门外回话,说是郑太医到了。楚氏连忙起身,略整理了一下衣服,转到了屏风之后。机灵的婢女也将屋内收拾停当,这才让门外的丫鬟领着郑太医进屋来。“将军年轻,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只不过太过操劳,好生休息调养一阵便无大碍。只是在下还是得提醒将军一声,平日里万不可疏于保养养生,这才是长寿之道。”郑太医平素并不爱多话,但贾珍的所作所为他都瞧在眼里,这样的官员于百姓而言乃是福气,所以难免多了几分关心,叮嘱了几句。贾珍噙着笑,一一应下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事情贾珍还是非常清楚的,反正现下已经不会再出什么大乱子来,贾珍索性撩开手,把外面的事务都交给白墨等人打理,自己不过是揽个总而已,余下时间便专心调理自己的身体,还恢复了每天的锻炼,在院子里打拳,甚至还拉着楚氏与他一起打拳健身。楚氏虽然瞒下了身子不好的事情,可只要有心便可瞧出端倪,且贾珍还特意问过郑太医,然而贾珍体谅楚氏的用意,并不戳穿,只对楚氏愈加关心了几分。夫妻二人皆是聪明之人,心下了然,虽不溢于言表,俩人相处之间更多了些默契与情分。 射阳的重新建设不单单只是恢复城镇基础设施,规划建设居民区,贸易市场的区域这些地方而已,由于射阳算是海防重点城镇,又曾经被茜香国血洗破城过,所以皇帝格外重视其军事基础设施的建设,而这些东西没个一年半载,恐怕是不能完成的。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需要贾珍去操心,只安心地让那两个工部官员去负责就好了。要知道就算让他天天盯着那些图纸,哪怕他愣是看出朵花来,他也提不出什么专业性意见。况且,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办,眼下就有一件,那就是分田。民以食为天,土地是百姓赖以生存的东西,所以这田一定得分配得尽量合理公正。 理论和实践是有差距的,就像金融理财的那些理论谁都能通过各种方式知道,但是不是知道这些理论的人拿着钱冲进金融市场都能够挣钱。与此同理,谁都知道本朝田地按人头分配,一个成年男丁至少该有五亩地,但是问题是怎么分,如何分,没有啥先例可以给贾珍以供参考,尤其在史官惜字如金的记载下。而且射阳的分田比其他的城县来更难,那是因为射阳对于人口田地之类的种种详细记录,那都是十年前的,这些年人死的死,逃的逃,早就物是人非,故而对于当下的情况压根一点用都没用,至于射阳县的差役大都被贾珍砍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几个对这些压根半点都不清楚,大概他们生平唯一的本事就只有欺压百姓了吧。 得,这还得靠自己来做。贾珍懒得再呆在射阳官衙里的文档室了,里面的东西现下除了能够当柴火烧之外,估计已经没啥价值了。不过,贾珍还是叫人把射阳十年前的户籍资料搬了出来,命人重新抄录了一份,与其他资料一起一同放置在自己的桌案上。可是,贾珍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地图以及文献,忍不住觉得脑袋略疼,他花了好几天才把十年前的资料地图和现在的对上了号来,包括田地的分布,人口等等。不过,好在两位工部官员虽然说是重新规划,但是对于田地方面的改动并不大,动了的地方也不过是些无主的荒田并不碍事,毕竟工部那里也是有这些记录存档的,他们来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课的。 射阳的良田不多,且都是有主的,其他的就算原先是良田,多年不耕种,杂草丛生,早就成了荒地了,只是这些虽然是无主之田,但也不可盲目办理。贾珍揉了揉额头,先叫差役各处发公告吧,若是原先是射阳本地人又还有射阳县的土地地契,且核实之后,能对上原先射阳的户籍资料,便可领回自己的田地,并搬回射阳居住。若是三年之内不返回射阳,便视作放弃,田地便归县有,再做分配。贾珍特地加上了那最后那条,没道理旁人辛辛苦苦建设射阳,等到射阳富裕了,这些人再坐享其成,故而才定下三年之期,就是这三年之期还是考虑到古代通信不发达,且交通并不便利,故而定得宽泛些,若是到时原先的土地已经被分配好了,再划一块差不多的田地给他们就是了。 有主的田便归回给那些田地的主人,剩下的田则按其品质好坏分为上中下三等并标价,若是家里有些余钱的,便可直接将地买下来,若是家里没有钱的,则采用类似于赊账的方式,年年定额多缴纳些田税,直到将其买地的钱款缴清,上田为五年,中田为四年,下田为三年,而那些荒田的话,若是百姓在一年之内将其开荒,且日后能够耕种的话,便可将田地拿去。不过,贾珍还是做了规定,每人买田取田的上限为十亩,须得量力而行,若是贪心而不能完成要求的,必将重罚,没收其所有田产。此外,本次分田只限于射阳县本县之人,不准旁边的县城的百姓来买田。 贾珍琢磨完了自己写的这些条例,在最末一条之后又加上补充了一条如若愿现下就定居在射阳的话,便可在射阳买地,毕竟当下的射阳最缺的就是人力资源。不过写完这条,贾珍也忍不住笑了,他可不觉得会有人现在来射阳买地的,能够买地的大都家境不错,能够把日子过下去,谁愿意舍弃自己还算安适的生活,跑到这个目前仍属于赤贫状况的射阳住下啊!但凡能够这么做的,绝对能够称得上是赌徒了。要知道,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是巴菲特,而且人家巴菲特也是名校高才生,好吗?贾珍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自己所写的条陈,不过现在的他还真没想到他真这么好运地碰上一个赌徒,而且这个赌徒最后还被成为了自己的师爷和幕僚,不过这些是后话,暂且不提。 把分田的条陈拟完,反复推敲并无疏漏,贾珍总算能够松口气了。为了射阳,他可是连个年都没过好,若不是楚氏特意张罗了一桌菜,他恐怕早就忘记过年这件事情了,只可惜射阳这地现在既不太平,且没啥什么可以逛的,不然的话,他倒是可以带楚氏出来走走,别总是闷在后院里,不过这个恐怕在接下来的几年里都只是一个美好的设想而已。 不过,即便再忙碌,贾珍和楚氏也是每月书信不断地给家人报平安,并询问静姝的近况,有时楚氏还会叫人捎上自己特意给静姝做的针线。贾敬夫妇与长公主的书信也基本上说的都是关于静姝的事情,孩子会开口说话了,今儿孩子做了些什么,诸如此类的,并不多提朝堂之事。楚氏读信的时候往往会因为静姝的趣事儿而笑出声来,随即心头便涌上一阵思念来。 不过远在射阳的夫妻俩都不知道自家的女儿俨然成了宫里的熟客,这一方面固然有长公主的原因,但是天下最尊贵的夫妇俩的态度也是明晃晃地摆着的。皇帝对于一个人的嘉奖无非是给钱,给权,给势,或者抬举其家人,前三样贾珍样样不缺,因此皇帝便大力抬举贾珍的嫡长女,常召见贾华入宫,而皇后膝下只有两位皇子并无皇女,见到软软一团且长得极其喜人的贾华便格外喜欢,因此贾华虽然不过将将两岁,也已经被不少家有适龄子嗣的人家关注了。贾珍可怎么都想不到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惦记起自己的女儿来了。 “可惜,我竟是没有什么可以送给女儿的。”贾珍摇头叹气道,楚氏可以送些针线给女儿,他就不知道自己能送女儿些什么了,自己的书画着实太普通了些。“伯希,我瞧着你前几天做的那只木雕倒是不错,不如送一个木雕小兔子吧。”楚氏好笑道。这回子轮到贾珍高兴了,他不像贾赦是啥金石爱好者,就是他被贾赦恶补了多年的金石古玩鉴赏课,他现在的鉴赏水平仍在权贵里也是排行末等的,至于其他文艺些的爱好,你能指望一个被羊毫虐出阴影来的人对书画一道开发深层次的爱好吗?所以,贾珍的爱好和消遣就是做些木雕打发时间。楚氏这个提议相当得贾珍的喜欢,他相信静姝一定会喜欢自己这个亲爹做的木雕的,楚氏瞧着贾珍那个欢喜模样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第29章 推销 分田令一颁布下来,便在射阳百姓当中炸开了锅,有些是没有想到自家的田地还能拿回来,毕竟看县令之前的态度和手段,只怕要全部归县衙所有,故而高兴万分。不过这些人并不多,只占很小的一头,他们之前之所以不肯离开射阳,不过是因为故土难离罢了,不过倘若射阳再如此下去,他们也会离开的。除却他们,剩下的百姓连饥寒温饱都难以保证,又怎么会拿出银子来买田,好在县太爷给了他们另一条明路,接下来就是该考虑自己置办哪种田地才是最好的了。 虽然把这分田令公告到各处,但是有射阳田地地契的并且返回射阳县的人并不多,有些已经在新的地方落地生根,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故而不愿意再回来,有些则是持观望态度,毕竟海盗常年扫荡,射阳县只成功地抵挡了一次海盗打劫并不能说明什么,与其如此倒不如继续留在新的地方,虽然不富裕,但是胜在安全,而回来的人大都是那些贫民,与其继续流离失所,看人眼色,倒不如回到故土,好歹有块立锥之地。 这种种情由皆在贾珍的意料之中,本并无特殊之处引起贾珍的关注了。但事有例外,这回还真有引起贾珍的关注的,居然真有人放弃了隔壁郡县不错的小康生活,来到射阳定居。当时负责登记造册的护卫以及排在后面等着登记领地的人都一脸古怪地瞧着那个书生模样,不过三十出头岁数的人,而那人沐浴在众多就差没有明晃晃地表明“你已经蠢得无药可救”的眼神里,依旧一派悠然自在。就冲自己的小厮给自己描述的情景,贾珍都觉得自己一定要见见这个人,不是谁都可以在这么多异样的目光之下坦然自若地无视别人的。 贾珍玩味地笑了笑,手指轻轻地叩击着面前的桌子,就算这只是这人装出来的范那也得要有这么厚的脸皮能装啊,比如说某朝某代某个老流氓明明没多少钱,却装作大款去吃宴席,那模样要多坦然就有多坦然。不过那家主人更牛,居然就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了。至于后来,大家都知道那个流氓叫刘邦。这事还被记录在史记里了,引得无数人吐槽刘邦,当然他老人家脸皮厚,干过不要脸皮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问题是换你你能那么流氓,敢这么耍流氓吗?只怕样子都装不下去。但如果说这仅仅是一种宣传自己手段的话,那么贾珍承认那个叫古粟的人真的是成功了,你看他呆在射阳县里不过小半天的工夫,自己就已经听闻了他的事迹。当然,这种手段与例子在历史上也并不少见,就说一个比较有名的,那个拿直钩钓鱼的姜太公,起初大家都说他傻吧,消息一传开,不少人呼拉一声跑去看热闹围观,发现这家伙居然真拿直钩钓鱼啊,然后众人一传十,十传百,互相告知,结果那声势惊动了周文王,他老人家也跑去围观了,还把姜太公请为自己的座上宾。人家姜太公真不傻,人家不仅能干,还绝对是自我推销的顶级高手。 看到自家主子这般模样,而且似乎透露出种非常欣赏的感觉,白墨忍不住小心肝抖了一抖,果然主子的心思绝对不是他们这群奴才能够轻易猜透的。其实白墨当时也在那里,见过那古粟一面,他打心眼里不愿承认,古粟当时的神情跟自家主子不顾及众人诧异的目光,穿着上好的衣料点最便宜的东西并且不忘狠狠压价的模样真的有三分神似。不知道怎么回事情,白墨突然好羡慕被提为管事而留在京城的那四个好伙伴了,射阳好可怕有木有啊?“嗯,我还是晾他个五六天再去瞧他比较好。”贾珍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压下来,他倒要看看他要是不为所动的话,这古粟下一步该怎么做? 白墨听着自家主子的低声嘀咕,忍不住又抖了抖,只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反正他啥都没听到,他是主子的奴才,只要听主子的吩咐好好做事就可以了。 事实上证明,能够放手一搏的人,其脸皮的厚度也是绝对不可小觑的。因古粟乃是从他县迁往射阳县的,故而可不必参加劳役,况且他来射阳的本意也不是耕田种地。他很淡定地在县衙附近地街道上摆了一个摊,挂上一面大大的招牌,上面写着——青年才俊,凤雏卧龙,而且他还带来了自己的小厮,让俩个人轮流在那里吆喝这八个字。虽然贾珍在县衙内是听不到的,但是贾珍作为射阳父母官,且射阳如今又是重新起步之际,大部分地时候都会在外面巡视,而古粟摆摊的地方也好巧不巧的是他返回府衙的必经之地。 贾珍每次都很淡定地路过,并不搭理古粟,只是跟在贾珍后面的那些护卫小厮每回都忍不住眉毛抖动抖动,而且这古粟每天的自荐台词都是不一样的,就差没把自己夸上了天。贾珍对古粟其脸皮厚度表示高度的赞赏,但是至于其是否有真才实学,还得再做考察,不能轻易下断论。但是在他考察这人之前,他很想知道古粟会如何应对他的冷淡态度。贾珍的视若不见让古粟确实很惊讶,但是心里却是一喜,他这般行事本来也是存着几分试探的心思,看看贾珍是不是一个值得辅助的主子,现下的话,这几分试探的心思却是淡了,显然贾珍非常清楚他之所以做这些的心思,只是故意不肯上钩而已。 没错,古粟的目标就是做幕僚,他自己极其不耐烦科举,在他看来科举那些所做的文章不过是纸上谈兵,并无大用,那些纸张拿来做厕纸也臭得很。当然,古粟这般也并非无的放矢,射阳这里还有着现成的例子呢。不过古粟自己并非没有功名在身,他乃是举人出身,只是实在是不耐烦官场水深,做了几年的小官,挂帽而去,当了田舍翁,可是他终究不甘心自己的一身才华就此埋没,可偏偏他的眼界着实高,之前竟没有瞧得上的。 可是古粟随即又有些发愁,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这种情况,这县太爷居然也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该巡视的时候巡视,该回家的时候回家,就差没把他无视个彻底。古粟一咬牙,他横竖已经做了初一,总归也要把十五给做了,再说了他横竖都已经豁出去了,还在乎玩得再大一点吗?用贾珍的话来评价的话,那就是能够裸/奔的人已经不在乎他是不是穿衣服了。这话放在古粟身上绝对合适。 于是在两日后,贾珍按点回府衙的时候,就看到古粟悠然横卧在街道,一副在自家院子晒太阳的风范,仅凭这样还是不足以让贾珍的眉毛剧烈地抖动起来的,但是如果这人在自己的衣服上大大地写上毛遂自荐这四个大字呢,并且叫自家的小厮在一旁声情并茂地朗诵一篇表达怀才不遇,忧心如焚的文章,言辞里还隐约透点话刺刺贾珍。 贾珍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下粗口,这真是够了,活生生地就是街头表演,行为艺术,还是自带旁白的,而且这个旁白够狠啊,狠在哪里,狠在十分接地气,只要你能够和别人正常交流你就能听得懂这文章的意思,但是用辞却并不粗俗,反而得了诗经十分的真传。贾珍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自己身后那群已经连站都站不住,脸也扭曲出了新高度来的小厮护卫们,当机立断,开口下了命令:“白墨你们俩个一个拉手一个拉脚,把这家伙给我抬进府衙里去。”这下子总算是换古粟呆掉了,他设想了很多种贾珍应对的方式,但是无论哪种,只要贾珍先让他起身,那么他就无形中胜了一筹,可偏偏没有想到贾珍居然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对他的认知,这下子是他落于下风了。 可即便如此,古粟面上不动,仍就维持着一种十分惬意地姿态任由白墨,白砚把他给这么搬进县衙里。不过,一进了县衙后面的花厅处,在白墨和白砚把他放下来了之后,他一个鲤鱼打挺就起身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整理一下衣冠,给贾珍行礼,一派儒生模样,绝对看不出方才隐形耍流氓的就是这货。“来者何人?”贾珍像是完全没有瞧见古粟的模样一样,自顾自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笑眯眯地道。所有人在看到贾珍的所作所为之后,心里全部都浮现出一排大字——这货绝对是故意的。不过,古粟的脸皮绝对够厚,微微呆愣一会儿就回过神来,很爽快重新介绍了自己一番。 “你凭什么来我这射阳县府衙任职?”贾珍开门见山道,对待一个有文化的流氓来说,兜圈子什么的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而且稍一放松就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果然,话音刚落,古粟又被哽了一下,不过就像贾珍看出了古粟那儒雅外表下的本质,古粟在短短的两回交锋中也给贾珍下了个定义——痞子。痞子和流氓虽然是有区别的,但是某些方面特征还是比较类似的。所以古粟笑眯眯地开口道:“在下并不想做县太爷的手下,在下要做的是威烈将军的幕僚。”古粟干干脆脆地砍掉了所有礼仪的谦虚之词,直接把请求句子变成陈述句。 “幕僚啊,可不是光凭嘴皮子和耍流氓就可以当的。”贾珍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现下官员们都会私下里雇来一些能够帮忙处理事务或者出主意的人,偶尔在主子不在时候受主子所托处理一些紧急事务,这些人大多身上是秀才的功名,当然也有举人,不过举人相对来说很少,毕竟已经身为举人的话,要么就干脆做一个小官,要么就继续在家中苦读以求更进一步。“这是自然,眼下,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大人必定有不少事情要做,不如就把处理这些百姓纠纷的事情交给在下来办,相信在下定然能让将军大人满意。”古粟不卑不亢道。“先生似乎已经是胸有成竹了。”贾珍喜欢这样言语,看起来这古粟很是自信啊,不过也是,既然已经选择了要做什么,就要一定把手上的任务圆满地完成。“先生身上有举人功名,当个师爷名正言顺。我就拭目以待了。”贾珍略微颔首,应了下来。 贾珍的言下之意就是允了古粟的自我推荐,只是要处理这些百姓之间的纠纷,到底也该顶个头衔才好行走,贾珍在这一点上无意为难古粟。他确实有更大的事情要做,成天巡视,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极大地分散了他的精力,可巧有人接手,何乐不为。古粟还未谢恩,贾珍就指了指白墨,笑道:“我这小厮虽然心眼笨,但是办事利索能干,就先派给先生使唤几日了。”贾珍虽然蛮欣赏古粟的,但是对于一个从来不了解的陌生人,他可没有这么大的信任,直接将白墨派给古粟,名为帮忙,实则也是监督的意思了。至于为什么会选择不甚机灵的白墨,贾珍也有自己的考量,正是因为古粟聪明且豁得出脸面,才要派一个老实刻板的奴才跟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在设计古粟这个人的时候,雾雾就已经想好了,要把这人设计得流氓些,脸皮厚厚的。 于是雾雾彻底兴奋了,激动了,出现了和一个读者姐姐以下的对话 雾雾:我要让小粟子耍流氓,出其不意,不如干脆敲鼓鸣冤,控诉贾珍,从来达到推销的效果? 读者姐姐:妹子,别激动。击鼓鸣冤,以民告官,乃忘记杀威棒了吗? 小雾顿时扑倒在键盘上,小雾还真的忘记了,努力想想古粟的人设,那个小身板就算硬抗也是抗不过去的。 过了几秒钟,雾雾恢复斗志。 雾雾:要不让他整天从城门进进出出,装个难民,坑点物资? 读者姐姐:妹子,你把你的贾珍当傻子吗?把全城的人民都当傻子吗? 雾雾再次扑倒在键盘上,NO,他们是有智商的,因为这也体现作者的智商啊,可为毛耍流氓也这么有难度呢? 这个时候,雾雾不知道怎么回事情,想起了东坡先生和佛印之间的二三事,感谢《核舟记》当年的背诵要求,雾雾满脑子就是袒/胸露/乳,矫首昂视。 灵感就是这么来了,不过小粟子还是没有佛印前辈那么豪放啦! PS:如果喜欢雾雾的话,就收藏雾雾的作者专栏吧,点击作者的名字,就能进入作者专栏,然后收藏雾雾我吧 第30章 民兵 因射阳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到跟上整个国家的平均生产能力,因此城墙虽说是花了大力气建设,但也只能说是具备了基本的防御功能,简而言之,墙够大,够高,够厚,至少海盗不花点代价置备攻城器械,或者化学武器,估计只能望城兴叹。而在完成了城墙为期一年半的建设之后,两位工部官员便开始着手重新规划建设射阳县。因贾珍是射阳县县令,且对他们的态度也很好,无论出于贾珍的身份,还是出于贾珍的态度,哪怕只是结个善缘,两位工部官员都特地前来询问了贾珍的意见。贾珍仔细听了工部两位官员的意见,他们的想法是为了方便物资运输等,将射阳的整个布局规划得方方正正的,就和那棋盘一般。 “我想你们也是知道的,射阳这地方常闹海贼,更有茜香国虎视眈眈。我瞧着倒不如把巷道弄得曲折复杂些,易于百姓躲藏,主道则按两位的意思办。”贾珍沉吟片刻,开口说。他说得只是其一,巷道曲折不仅有利于百姓逃跑,躲藏,更有利于官兵埋伏,好打伏击战。穿越而来的他即使没有具备任何传说中的金手指,又或者是空间之类的外挂,但是却具备了一样最为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眼界以及那些智者所总结的历史的教训。射阳这块地方因其地理位置是绝对不会永远安稳的,与其到时任人屠宰,倒不如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将军远见。”两位工部侍郎虽然一时琢磨不透贾珍的用意和想法,但是这点子要求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拿来卖一个好也无妨了。 “对了,我还有一个想法,只怕要多加劳烦两位大人了。”贾珍让小厮重新给两位工部官员换了茶。“将军但说无妨。”其中一位名唤门延的人笑着回说。“其实这不过是我这阵子才有的一个想法。看这图纸。我便知道两位大人在射阳这事上花了极大的心思,很是用心。然而二位有所不知,射阳现下常面临海贼侵扰,百姓时常躲避不及,不仅损失钱财,更有不少因而伤亡,正是这些缘由才使得不少百姓宁肯背井离乡,也不愿意留在射阳。哪怕如今稍加安定,返乡之人也并不多。可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故而我瞧着倒不如在各片地方建些可供躲藏的房室,务求隐蔽,宽敞,可容纳百人。平时也可做粮仓货仓之用。”贾珍肃容,缓缓道来。“将军所虑甚是,只是这样的话,无论是构图亦或者是督造时日都恐怕得耗费得久些了。”两位工部官员虽觉得贾珍有些多虑,但还是应下了,毕竟在他们瞧来射阳只需在官仓上多加把守就可了。 “这倒无妨。”贾珍也不过是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罢了,见两位工部官员答应了,倒不再多加啰嗦,至于该怎么建造这些避难所,贾珍表示这不归他所管,而且就算之前没有类似的先例,但是也不要鄙视人家古人的智慧好吗?就说北京故宫下面的下水道就比很多现代人设计的那些下水道要好很多了,好吗?贾珍现在提上日程的是关于民兵的训练,县令是不掌管兵权的,但是县令却可以组织民兵抗击流寇盗贼。换言之,县令只是不能染指正规军队罢了,然而之前不仅需要劳力去建造城墙,还需要他们开垦荒田,不得丝毫空闲,所以贾珍虽然早就做好了计划,但是并没有付诸实际。如今城墙的建设已经告一段落,荒田也已经稍作收拾一番,且到了农暇之时,正好可以开始训练起来。 于是忙了一年的壮力包括稍大些的男孩子们都被召集到了一个简易搭造的练武场。他们的县太爷一身长衫,身后站着两列护卫,皆着齐腰甲。贾珍很快地宣布了自己的计划,对于县太爷要他们训练,以应对万一,好歹在面对海盗的时候能够有点自保能力,大家是没有丝毫抵触的,甚至有些人十分雀跃,甚至想着要是到那时自己说不定还能够趁机手刃海盗,替家人报仇。没错,射阳县的老百姓和海盗之间早就满是血债,不死不休了。“很好,那么第一项训练就是跑步以及躲刀。”贾珍很愉快地宣布了首先需要培养的技能,这些老百姓们只有在农闲的时候才会操练,指望他们和正规的兵士那样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操练的内容也是不一样的,打得过打不过另说,总要得躲得过,所以跑步技能是必须的。至于躲刀,若是老百姓们看到刀子都傻愣在那里等着被砍了的话,那还有啥用?所以大家都必须得习惯面对刀子,并且能够极快地躲避刀子,这样的话再加上升级的跑步能力,至少先确保自保无虞,如此一来的话,好歹能保证大部分壮丁的生存能力。 虽然县太爷的命令很古怪,但是这两年来射阳的老百姓已经习惯听从县太爷的命令,反正县太爷再怎么样也不会害了他们的。看着那些壮汉以及孩子穿着棉衣竖褐跟着护卫们跑起来,贾珍从内心松了口气,这两年的管理还算是见效了些,到时候等城镇建设地差不多了之后,逃生训练也要展开了。或者说等居民区初步建设完毕之后,就先开始训练起来,不然的话,万一他的任期已到,结果还是没开展逃生训练,那怎么办?贾珍开始在心里琢磨起来,不过他觉得在射阳没有彻底稳定之前,皇帝应该不会把他打包到别的地方的。 这边贾珍处理着训练民兵的琐事,另一边被贾珍任命为师爷,处理民事纠纷的古粟也并不轻松,这射阳人多了起来之后,除了多了几分人气之外,可也多了不少的邻里纠纷或者是百姓之间的纷争,东家丢了牛,西家少了粮食,还有一言不合而打架的,事情虽小,可也杂乱得很。 如今民力未足,百姓们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些什么好坏来,故而衙门做事的如今都是贾珍带来的护卫。古粟虽是师爷,但却是指挥不了这些护卫的,只有跟着古粟的白墨才能吩咐这些护卫,由此可见贾珍对于古粟的防范之心也是够大的。不过古粟也是个妙人,不以此为怒,反倒为喜,不过换个角度想想也对,谁来做幕僚的,尤其是有点本事的,会愿意自家上司是个笨蛋,把自己卖了还替别人数钱的主吗?古粟大多时候做事都靠着自己的口才,不过几句话就解决了这些纠纷,如果碰上逞凶的人,直接丢给白墨去解决。秉持着物尽其用的思想,古粟特别干脆地一股脑地把事情,比如提食篮之类的事情也交给白墨做,那架势简直把白墨当自己的小厮一般使唤,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白墨再次刷新了对这位古举人的认知,他的脸都绿了,可是虽然明知道古粟是狡辩,强词夺理,但当初自家主子确实是说把自己派给他使唤的,所以如果非要说提东西之类的事情也包括在里面也是说得过去的。当然白墨是不会和自家主子说这些的,这样只会让主子以为自己故意搬弄是非,就算他是奴才,那也是个有格调的奴才。白墨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只浑身散发着一股低气压的气息,那架势没有把古粟给唬住,倒常把那些闹事的人给唬住了,尤其是吃过白墨手上功夫的人,倒是省了古粟不少力气。 古粟所做的每一件事情,贾珍都一清二楚,不得不说古粟撇开表面,就其本事而言确实不差,甚至可以算是难得。就说前儿那个名唤李赖儿的,手脚不干净,抢了赵老太太特意留给孙子吃的馒头,被人围住之后,反倒诬赖那赵老太太想要讹诈他,嘴里很是不干不净的。因周围的人大多都是没什么力气的老者,或者是身有残缺之人,那李赖儿逞凶斗狠的架势一出,竟是无人敢上前,眼看李赖儿就要扬长而去,还是隔壁家的小孩子聪明,跑了出去找来了正带着白墨以及护卫到处巡视的古粟。 “古师爷,你别听小孩子瞎嚷嚷,不过都是胡说的。这赵家老太太以前没少拿我家的东西,我吃她一个包子怎么了?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是按照我以往的规矩,非要打她一顿不可,哪里是一个包子能够解决的。”这李赖儿见到了古粟一行人,倒是收敛些,但随即又乱诌起来,把赵老太太给气得压根说不出话来,心口发疼,只能捂住胸口,哭了起来。“这倒是有几分道理。”古粟微微一笑。“真不愧是师爷,果然是心如水,明如镜啊,哪像这群刁民不分青红皂白的,反倒把红人当成了坏人。我呸。”李赖儿啐了一口,笑眯眯地奉承古粟。他若是能够讨好古粟的话,那么日后头上可就有人罩着了。旁边的人忍不住嘀嘀咕咕,纷纷摇头叹息,这李赖儿常说自己上头有人,本来以为是假的,看起来这是真的啊。 “我记得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给我啊?”古粟突然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赖儿,做了一个伸手的动作。李赖儿立刻心领神会,他忙掏出几块铜板就要塞到古粟手上,笑得贼兮兮地道:“当然,当然。一点东西,不成敬意。改天再给师爷补上。”“我呸,你这混小子偷了我的东西,还想混赖过去。”古粟立刻怒目而视,随即冷笑道,“我的规矩,凡是拿了我家的东西都要被杖打十板子。这十板子就在这里打了吧!我瞧着你也算有把子力气,明儿就去搬砖吧。”不等李赖儿说话,便有白墨抓起一把土塞进了他嘴里,又往他肚子上揍了一拳,随后护卫们便上前摁住了李赖儿,脱了李赖儿的裤子,拿来木杖狠狠地打了起来。古粟把方才李赖儿给的铜板交给了赵老太太,笑道:“他既然拿了你一个包子,这些钱你便拿去再买个包子给你孙儿吃吧。 作者有话要说:让评论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31章 静姝 这一年下来,贾珍在心里品度着古粟,他是个能干的,总能把交给他办的事情做好,一年相处下来,贾珍对古粟也多了几分信任,因而贾珍便把不少事情都慢慢地交给了古粟去做,古粟确实也没辜负贾珍的信任,就是之前和古粟算是有点嫌隙的白墨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古举人,倒是把那几分嫌隙撇去,不过他依旧还是见到古粟就冷着一张脸,这已经成了种本能的反应了。现下眼瞅着贾珍三年任期即将满了,吏部考核也都是甲等,这等评价并不含多少水分,能把原来的射阳折腾成现在这样子,这本事确实当得一个优字。只是不知道上头会对贾珍有怎么样的安排,吏部尚书周尚书更是干脆,直接把奏折递了上去,相信皇帝自由安排。惟一值得一提的是,周尚书对贾珍的观感好上了不少。 皇帝也在琢磨这件事情,他的手指已经在贾珍的评第上打了好几个圈,按照贾珍这评语,升上一级,或者调回京师都不是问题,而且射阳如今的样子比起当初来已经好上了很多,他再派人去接手倒也不是不行。 然而皇帝却有些迟疑,近来南安郡王又有些不安分,在朝堂上上蹿下跳,明里暗里地提醒自己应当升了贾珍的职,别以为他不知道南安郡王打着什么主意,射阳县县令这职缺他可不会再叫南安郡王派系的人来做,他虽优待这些勋贵,却也不会任由他们爬到自己头上来。既然回到了京城就该学会安分,别把爪子伸得那么长。皇帝在心里冷笑一声,如果不是怕寒了一群老臣的心以及坏了自己的名声,他更愿意赐杯毒酒给南安郡王,叫他彻底老实下来,只是这样痛快是痛快,可这天下却要又不太平了,西宁王虽然动作不大,可也不是安分的主,真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过,贾珍这人倒是个妙人,皇帝索性推开了面前的折子,这几年贾珍身边一直都有他的人盯着,因此他早就知道贾珍虽属勋贵,理应于其他四王八公同声共气,然而贾珍这人却与其众人并没有太多频繁的什么往来,不过是逢年过节送些节礼罢了,倒是勋贵中难得安分懂事的。反倒是南安郡王对着贾珍的态度要比以前亲热了很多,可见这贾珍确实并不是南安郡王那一派人的。他若换了贾珍,接手的人虽是他的人,可未必扛得住南安王府的动作,无论是权势财帛,还是美人美酒,只要软硬兼施,总会被找到软肋的,让南安郡王将其拉拢过去。 与之相比,倒是贾珍能够不为所动,这其中的原因无外乎南安郡王能够给的东西他一样不少,身为郡马爷加上宁国府的当家,贾珍财富权势皆不缺。况且,南安郡王能给的东西皇帝更能给,他贾珍并沒有必要跟南安王迒瀣一气,惹上麻烦来,倒是教人更放心些。横竖射阳并没有造好,不妨再让贾珍留任三年。皇帝定下了主意,这三年足够他做很多的事情削弱南安郡王在淮安府一带的影响力,并且掺入更多的沙子,到时候再调回贾珍也不迟。只是人心难测,难保贾珍不向南安郡王学习,将射阳看作是自己的地盘。皇帝眯了眯眼睛,他之前到底还是有些焦心侄女的安全,这次趁着机会不妨再派一队护卫跟过去,打着保护侄女的名义,一方面保护贾珍夫妻俩,另一方面也好暗地里盯着贾珍,防止他生出什么不轨之心。皇帝思索停当,终于提起笔开始写圣旨,但愿这贾珍真是个明白人的话,日后他也能对其委以重任。 这些年来皇帝虽一直亲赖倚重勋贵,然而却也暗中抬举清流,令其两派相争相斗,平衡朝堂,如此这般他便好稳坐钓鱼台,更能制衡两方势力,慢慢将皇权集中到自己的手中。这些年下来已经颇有成效,谁让勋贵底蕴不足,子孙中有出息之人并不多,只能依仗老一辈的权势,抬举自家的亲信门人,只是这些亲信门人就算背后颇有权势,却也不是能够一朝升天,因此三品以上要紧的位子大多被清流所占,勋贵所得多为虚衔,可正是这般情势倒叫他们越发拧成了一团,叫人烦恼。 暂且不说皇帝如何考量朝堂之事。眼见女儿和女婿是回不来的长公主只能叹口气,时常将贾华接到自己府里来。贾华如今已经四岁多,眼睛鼻子随了贾珍,其余的皆像楚氏,年纪虽小,但是举止有度,十分聪慧伶俐,惹人喜爱,不仅太后皇后等后宫诸人对其十分喜爱,不少夫人诰命都对贾华也都赞不绝口,再想到这孩子父母都不在京城,更是叫人心疼爱怜。“静姝,来到外祖母这里来。”等静姝上前几步,长公主把静姝搂紧怀里,说,“谁惹你难过伤心了?”原来是长公主见静姝眼睛一圈都红了,显然是哭过的样子,故而问道。 “外祖母,父亲母亲是不是不要静姝了?怎么还不回来?”静姝的童言稚语叫长公主心头一酸,她的女儿在射阳那地方可吃了三年的苦,好不容易前儿传了信回来说是有了身孕,长公主立刻选了四个产婆还有一众的奴婢,更有珍贵的药材送到了射阳去,本来想着算日子,倒是能够回来调理身子,就是坐月子也能在京城里坐,不会落下什么病根来。这下子可好,人是回不来了。想起这个,长公主心里不是不难过,但她却不能流露出丝毫来,过年进宫领宴的时候还得笑意盈盈的,好在珍哥儿是个疼媳妇的,也不曾纳什么姬妾,女儿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不然的话,叫她怎么受得住? “静姝的爹娘怎么可能会不要静姝呢?静姝不是前阵子还得了爹娘送来的礼物吗?今年他们不回来不过是事务缠身,射阳那边有很多人还吃不饱穿不暖,静姝的爹娘都是能干的人,总得将他们安顿好了才能回来,好叫你舅舅轻松轻松,这才是叫忠君报国。”长公主纵然内心对皇帝有些不满,但是却不能宣之于口,无论如何,他们对于皇恩都该甘之如饴。“可是静姝想父亲和母亲。”静姝再怎么懂事却也只是个孩子,在外祖母的怀里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长公主一边叫人拿来了贾珍与楚慧的画像来安慰着静姝,这画像还是贾珍和楚氏特意画了送到京城的,嘴里还捡着那些已经反复说过无数遍的贾珍和楚氏是如何疼爱静姝的事情,却在心里暗自咬牙,自家外孙女的委屈不能白受,也得叫自己的皇帝弟弟等人知道,日后也能惠及静姝几分。 静姝哭累了就在长公主怀里睡了过去,长公主也不撒手,只把静姝抱在怀里,一边低声问自己身边的婢女到底是怎么回事情?“本来奴婢只是轻声告诉了小主子的奶娘,让奶娘慢慢跟小主子说,可没想到却被小主子听了过去,小主子就这样了。奴婢瞧着小主子模样不太好,便带小主子过来了。”婢女低下了头,她原是在小主子午睡的时候过去跟奶娘说,俩人并没有出屋子,这才叫小主子听见了。“你和奶娘各罚一个月的月钱,还不退下。”长公主瞪了自己的婢女一眼,低声道。“是。”婢女松了口气,急忙领命出了院子。 好容易到了过年,长公主便带着贾华一同进宫领宴,皇后很是喜欢贾华,便叫贾华上来坐到自己的身边,仔细地问着贾华一些琐事。贾华肖似楚氏,叫老太后不免有些触景伤情,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她这里唯独少了自己的亲外孙女,虽有曾外孙女在膝下承欢,却更叫人有些难受。皇后虽问着贾华,可却也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见老太后这模样便知道老太后的心思,之前老太后知道皇帝的决定的时候,老太后可是几天都没圣上和自己好脸色看。老太后的模样让众人不敢言语,就是皇后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母后,今儿可是好日子,您可别把静姝招惹哭了。”敢这么说话的也只是长公主,且声音爽脆,一派自然。“这是何故?”老太后知道自己的女儿不会随便说话,必定有什么主意,便笑道。 “母后,前儿静姝想自己的爹娘想得整整哭了一个时辰,女儿好不容易才哄好了她。好在静姝也懂事,知道爹娘都是有要事在身,并非不要她,这才好了。如今母后这样不是又要招静姝一缸子眼泪不成?”长公主笑眯眯地道。皇后摸着静姝的脑袋,心下叹息,她怎么会不知道长公主这话的意思,瞧着老太后的模样也得明白过来了。 皇后见静姝乖巧地低下了头,并不言语,只是小手抓着衣衫,那模样叫人十分怜惜。老太后听了叹了口气,才笑道:“当初若不是静姝年纪小,咱们都怕静姝生病,这才不让静姝跟过去,若是当初带去了,倒是能叫他们一家子骨肉团圆。算了,不提这事了。咱们说些有趣的事情就是了。”老太后见意思已经到了,心下也十分满意曾外孙女儿的懂事,便岔开了话题,过犹不及,这道理她还是明白的。本来宴席上还有人嫉妒贾华得宠,可听了这言语,那几分嫉妒便也收了起来,原因无它,与眼前众人的宠爱相比,还是父母骨肉之情更为重要。 宴毕,众人出宫,太后留了长公主与贾华在宫中休息。皇帝歇在皇后这里,听起皇后说起宴席上趣事,更听闻了贾华的懂事,心下满意之余,倒是也心疼起来,毕竟这孩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便少不了钦赐了玉如意,还有一整套的玉雕生肖等物给了贾华。 贾敬倒是对此并不在意,贾珍的留任这说明自己儿子贾珍做的很好,很是出息,虽可怜孙女,可是哪有因为儿女私情之事耽误国家大事的道理。自己的儿子是出头了,但贾敬更明白眼下贾氏一族万不能给贾珍拖后腿,便收了自己往日的作风,一切只按照规矩办事,今年的年酒除了荣国府等寥寥几家之外,别处并不过去,只不过将礼送了过去而已,对外只推说身子不好。别人也顾念贾敬恐怕是思子情切,故也不打扰,唯独南安郡王心有不快,只觉得贾珍不识抬举,没想到连贾敬也如此,心下埋下了不满之情。 第32章 地窖 贾珍对于皇帝发给自己留任射阳的旨意并不感到特别地意外,不过,贾珍倒是没有想到皇帝会又派小队的护卫过来,要知道眼下射阳的情况虽不算大好,但是并没有三年前那么糟糕了,他也算是初步在射阳立稳了脚跟,贾珍眯起眼睛,看起来皇上对他不是很放心嘛!不过,贾珍并不觉得有这队护卫有什么可以放在心上的,爱监视就监视吧!反正白白送来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傻子才会往外推,正好让当初自己从自己府上带来的护卫们好好休息休息。至于皇帝的心思,无外乎就是那么几种,总而言之,皇帝的政敌不好做,皇帝的下属难做,而皇帝的亲信更不好做。横竖,他现在人在射阳,天高皇帝远,与其琢磨皇帝现在的那些心思,倒不如多陪陪自己的老婆,至于自己与妻子在射阳的辛苦生活和努力,就干脆借这些护卫的眼睛和嘴巴告诉皇帝好了。 夫妻俩对这个孩子都很重视,就是贾珍再忙,都会为楚氏以及未出世的孩子弹琴瑟,以助楚氏调心神。而楚氏更是十分小心翼翼,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跛,谨言慎行,生怕会影响自己腹中的孩子,周围的婢女嬷嬷更是十二分地小心。楚氏这一胎不比当初怀贾华的轻松,孕吐的反应极大,无论吃多少东西都会吐出来,人便有些消瘦,但是楚氏依旧努力让自己多吃一些,不为别的,就为腹中的胎儿。“孩子日后若是不孝顺你,我一定狠狠地教训他。”贾珍瞧着楚氏这样子,十分上心,还特地派人找来无数的方子,又叫郑太医一一查验,有适合的楚氏的才送到楚氏的跟前,叫楚氏试一试,好不容易才得了个法子叫楚氏没有最初那么难受,让贾珍松了口气,忍不住如此感叹道。 “如此闹腾,想来是个小子。”楚氏心里感觉甜丝丝的,为了孩子受再多的苦她都甘之如饴,又有夫君敬重疼爱,她还用担心什么呢?只盼着这一胎能够诞下夫君的嫡长子,那就再好不过了。“不必多想,儿子女儿我都爱,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闺女,再多几个我也是不怕的。再说了,女儿可比儿子贴心。”贾珍自然知道楚氏在想什么,老实说,他对于儿子女儿并不十分介意,有儿子固然极好,毕竟在这时代,若是女子没有亲兄弟帮扶,总是难免会吃苦受罪,底气不足,不过就算楚氏再给他生个女儿,他也是极其乐意的,故而便如此宽慰楚氏。 暂且不提贾珍如何爱护楚氏,只提射阳县如今的情况。因有古粟协助,贾珍的精力便省去了不少,只专心在训练民兵以及逃生训练的事务上,至于皇帝拨下来的护卫,贾珍也物尽其用,不仅让他们轮班训练民兵,带头做逃生训练,更用在巡视射阳,提升治安上面了。这般举动看得白墨眼睛不由地一抽一抽的,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那段黑暗的岁月来。“老爷,你就不怕他们乱嚼舌头?”古粟如今和贾珍的关系不仅上司下属的关系,他已经通过了之前的考核,成为了贾珍的幕僚,所以才如此问道。 古粟敢如此折腾白墨,无非是因为他虽不甚了解贾珍,但是通过贾珍做的那些事情,对其底线也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所以有恃无恐,横竖最糟糕的结果就是自己再回家做个田舍翁嘛。而贾珍可就不同了。“他告不告状,我都有办法应对。”贾珍怎么可能会想不到这个呢?若是真有人向皇帝告状,他正愁没机会哭诉一番,你看他这里人手紧缺地连皇帝专门派给自己夫妻俩用在保护安全之用的护卫都派出去干活了,可见他们夫妻俩在射阳的艰苦。这世道,总归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若是不告状的话,那也不赖,自己会在奏折上多赞美几笔护卫的劳苦功高,既做了人情,也表白了一番自己的辛苦。 “刀切豆腐两面光。”古粟见贾珍已经有主意了,想来跟自己当初琢磨地怎么应对白墨告黑状的时候应该差不多。只可惜啊,白墨不仅没告黑状,还一板一眼地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弄得他吃惊之余,只好顺手夸赞一番白墨的尽忠职守,心下对白墨倒是更上心了些,这白墨虽然老实憨厚,可是能做到贾珍心腹这个位子的可绝对不是傻子,怎么会没有什么心眼子呢。贾珍抬头瞧了一眼古粟,只问道:“听说你昨天找了乡长和里长?”“是。如今房舍已经建造好了,也该安排他们住进去。”古粟忙回答道,人总是群居性动物,虽然平时一起劳作一起生活,但是总有相处地好与不好之人,难免会有所圈子,这些事情还是乡长与里长比较清楚些。 “嗯,你做事我放心,只是这人和人之间不能太亲密了,但是也不能太疏远了。”贾珍抿了一口茶,若是都形成了小圈子,圈子里人人关系极好,护短的话,日后恐有人与其他圈子中人起了冲突之后,使得两方干架不太平,而太过松散的话又不利于下层乡长,里长进行管理。“老爷放心。”古粟点了点头,他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因而才先找了乡长和里长来,掺沙子的事情最有乐趣不过了。 白墨不是傻子,护卫里能得皇帝青眼的也绝对不是傻子,就算他本人脑筋转不过弯来,他也有自家父亲这等官场上的老油子来指点一二,哪里会没有眼色呢。 老百姓对于逃生训练这件事情虽觉得古怪,但是既然能保住性命的话,倒也乐意去做。如今,避难所只建好了两处,还不能使用,故而演练所用的避难所均是在些构造结实的宅子里,其周围的路道都是左曲右拐,极其容易迷路的地方,且宅子前后各有大门可以出入。 而已经完成了的两处避难所,两个官员特地寻了个日子,请贾珍前去一瞧。这两处避难所皆建造在地下,通风口的模样则和城镇下水道用的一般模样,都是铜钱造型,中有镂空的石板,为了避免叫人看出其下面有人,这些石板下面其实乃是中空的柱子,最底层还能放置水,若是下雨了水灌进去也能从专有的洞口,顺着石道,流入真的下水道中,只要不在夜间使用明火,谁能想到这下面竟然有地窖,可藏纳百来人。 “实在是用心了。”贾珍忍不住发出感叹道,谁能想到射阳县地底下的别有洞天呢。“将军大人,这地窖的两个出入口我们都把他们设立在了官衙所管理的地方,比如说书院,庙宇等处所。”两位官员见到贾珍一脸赞赏的模样,心中不免十分自得,忙笑着道。城镇的规划他们都已经和贾珍商量过了,早划出了用作于建造书院,医馆以及庙宇的地方来,这些出口的地方平时出入民众很多,且由官衙打理,既不会造成将出口封死堵住的可能,也不会让旁人轻易打探到这些出入口。 “嗯,如此甚好。”贾珍不禁点头道,他原来以为如此已经是尽善尽美了,但是这两位工部官员显然给了他更大的惊喜。“将军大人知道我们二人的专长一向在于城镇规划以及军事设施的建造上。虽然之前我二人并没有做过这些,但是听闻大人的用途,私自揣测了一番,俗话说狡兔有三窟,这两处出口虽然隐蔽,但是亦有泄露的可能。到时候若是有人把守这两处,或是从外面封住出口,岂不叫百姓受累。故而,我们二人计较了一番,又做了一个出口,县令大人可托付可信之人知道,于紧要关头派上用处。”俩人便说着便带着贾珍移步到中间的一间石室,于石室的西面角落里打开其石砖,就有一处机关,轻轻一转,原先的地板一处就发出了咯吱的声音,随即就能够打开,露出了一个地道来。“这地道乃是依着下水道而建,沿着它走,出口就是城里官道旁的一处小巷,两旁均有民宅掩护着,这出來一个拐弯就到了官道,即可沿着官道迅速地逃出城,这个出口同其他两处一样皆有用于窥视外面情况的小孔。”两个官员一边带着贾珍走在地道里,一边解说得十分详尽,而他们后面则跟着贾珍的小厮。 “两位修建这两处不过花了一年半而已,这简直太过令人吃惊。”贾珍真的是叹为观止。“其实我们二人取了一个巧宗,利用射阳县已经废弃了十年的下水道,在其中做了些改变。说起来,还真要托以前建造射阳的人的福了。”两位工部官员也是实话实说,如果是重新坐地而建的话,没有数年的功夫是不可能完成这项工作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射阳县因以前曾经发过大水,经历过海涌海叫,为了及时排水,故而下水道里部修建得极其宽敞,给他们的修建工作带来了便利。 “不管如何说,还是辛苦两位了。”贾珍见过之后也是吃惊不已,回过神来,忙作揖道谢。“将军大人如此,真是折杀我们了,不敢当,不敢当。”两个人也急忙回礼,笑道,二人嘴上虽然谦逊,但是他们二人对于自己的成果也是相当得满意,就为了这个设计,俩人可是反反复复地改动了好久,又亲自实地考察,方才有如此成果。贾珍特意为他们置办了一场丰盛的酒席,在酒桌上与二人畅谈一番。“将军大人能够在这样的地方一呆三年多,却毫无怨言,这让我二人不得不佩服啊。”其中一位举杯笑说。“过誉了,和两位大人一样,我这也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啊。这些日子两位大人也是劳苦功高,我定然会在奏折里替两位美言几句。”贾珍笑眯眯地道。射阳这地方贫困得很,一般的京官哪里愿意出来受罪,这二人有才华不假,只怕背景不够深厚,故而被工部选派了出来。不过这二人工作勤勤恳恳,也不惹是生非,贾珍当然愿意卖面子。“那就多谢将军了。”两位官员急忙笑着回应道,之后工作更是用心。 第33章 坑人 荒田开垦了两年,虽然并没有特别好的收成,但是也绝不似往年颗粒无收,好歹多少有了粮食,而本来有主的田就要好上了很多。秋收之时,人人脸上都挂上了笑容,可谁料到才刚刚收割了没几天,海盗竟是又来了。城门上的烽火又一次被点燃,也有人专门打锣,到处告知百姓。百姓虽然慌张,但是却按照之前县令所教,收拾了重要的体己之物便往各处最近的用于藏身的宅子撤去,老人孩子在前,妇女在队伍中间,壮丁劳力则在最末,还有些壮丁干脆还抄起自家的菜刀,以作自卫。至于地窖虽然已经修建完了两处,但暂时并没有投入使用中,故而各处仍按照原先的安排各自妥善安置了,贾珍则带着向导以及古粟,还有小厮护卫们迅速地往城墙赶去。 “老爷,这次海盗似乎格外得多,恐怕不止一处海盗。”贾珍才刚上了城墙,护卫把指着正朝城墙奔来的海盗说道。“这些海盗就像是闻到了血味的豺狼。”贾珍冷笑一声,其实他本来想说什么秃鹫或者是大白鲨,但是还是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个词。海盗这次来势汹汹,还带来了专门用于爬城的梯子来。“先放箭,都给我瞧准了射。其余的人拿刀准备砍人。”县里存贮的箭矢等物非常之少,这原是为了防止县令私自组建军队,意图叛乱而定下的规矩,所以贾珍才有了这般的吩咐。不过,这次来帮忙的百姓可比上次多了许多,他们并不上城楼来,只在后面将木材,砖瓦,石头等物源源不断地搬过来,好供护卫们以及壮力所用。 这次海盗的攻击出奇地强势,仿佛就跟不要命了似的。“我想他们应该应该知道射阳现下有钱有粮,先前尝过甜头了,这次又想要来掠夺一番发一笔横财。”古粟看着这架势分析道。“哼,他们都是有手有脚的人,却来做这勾当,就算死了也是活该。射阳的老百姓可不是活该就该被他们所抢。”贾珍对此不置一词,在他看来就算这群海盗真死了,也并不值得同情,他转而叫护卫们继续加强一下戒备。 古粟另外换了个话题,他也不同情这些海盗,就算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也不是能够拿来做他们屠杀百姓,抢劫他人的借口的,开口道:“这次官兵似乎来得有些慢。”城墙上的守卫每隔半个时辰便换一轮,如今眼看要换第三轮,官兵依然还没有到。“怎么,你觉得我们这是要输了。”贾珍微微一笑,这古怪他也瞧出来了。想起这些日子,贾敬给他写过书信,曾经提过几笔。贾敬其实和东平王府的关系很是不错,从东平郡王那里知道了,南安郡王对他有些不满,想来是因为射阳以及他不怎么和南安郡王往来的缘故,眼下这状况仔细想想就琢磨得出来其中的门道。 “大人还真是临危不乱,不过想来也是,再怎么样,那些官兵也不敢拿您的命来开玩笑,想来没有多久就应该会赶过来了吧。您的命可比咱们这些人值钱多了。”古粟并不发愁,虽说南安郡王使了绊子,可是下面的官员也不敢真见死不救,这说的的确是实情,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应着眼下的景倒更像是讽刺了,说完之后就是古粟自己都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岔过去。“你说我该不该给圣上提上一提?”贾珍并不接古粟的话,世情如此,就是他所处的那个时代都做不到人人平等,更何况古代了,遇到这些事情只是让他在庆幸之余,更想为百姓多做些事情罢了,不然也对不起自己的身份。古粟脑子转得极快,自然明白贾珍的意思是要给做这些事情的那位添上些不愉快,只是有些话虽然心下明了,但却不能宣之于口,因此含糊道:“圣上一向体恤百姓,定会十分赞同将军。” 贾珍笑而不语,皇帝最关心什么,当然是他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牢靠不牢靠,这种事情他当然是极其乐意的了。不过,俩个人的心思也没有放在这问题上太久,转而关注起眼前的情况来了。护卫们都是经过长时间训练的,并不比官兵差,不过是亏在人少上。而经过训练的壮力的表现虽然及不上官兵们,但也较之以往好了许多。而此时,官兵们也终于姗姗来迟,到了射阳,总兵可是捏了一把冷汗,他虽听从了上面的吩咐,慢些赶来救援。可是这射阳县县令的身份也不好惹啊,若是闹出什么事情来,他可就得拿脑袋谢罪了,指不定还要填上一家子的性命,所以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时辰,他立刻带着官兵们杀了过来。见到贾珍无事,总兵一颗心总算是放在了肚子里,干起事情来也更有劲了。 击退了海盗之后,总兵亲自来见了贾珍。总兵始设于明朝,最初并无品级,其统辖兵士、编制定员、位阶皆无一定,如遇有战事,总兵便要挂印出征,等到战事结束之后缴还,后来便成为常驻武官,不过到了清朝这一职位则发生了改变。而在这个时空里,虽然不少官职来自于不同的朝代,但是大体上还是依从明朝的制度,故而负责射阳极其周围一带郡县的总兵魏广为七品,与贾珍平级。然后,贾珍身上又有三品将军之爵,故而还是应当总兵向贾珍行礼。 其实魏广这次心中有事,难免有些亏心,故而才对礼数更是看重了几分,毕竟他姗姗来迟,若是解释不好,只怕贾珍会怪罪于他,万一到时候贾珍在奏折上写上一笔,他头上这顶帽子只怕是难保了。可是他若不这么做,日后他也别想在这地头上混下去。天知道在方才拖延的时间里,他几乎把满天的神佛都求了一遍,无比地虔诚,就怕贾珍出个意外,好不容易见贾珍平安无事,这心才放下来,只是下面的收尾的事情却更加艰难。 贾珍见魏广的样子就明白了他的来意,只是面上不显,依旧脸带笑容地请魏广喝茶。而在一旁站着的古粟却突然开口,故作疑惑道:“总兵大人这次何为迟来了许久,莫非有什么事情绊住了?”魏广本来提着的心略微放下了,被古粟这么一问,手差点一抖,忙急忙放下杯子,就要请罪。“魏大人太客气了些。师爷的意思是,若是大人有何难处,尽管开口。本官的祖父当初也曾多次带兵出征,于军中颇有些人脉,或许能帮助魏大人一二。魏大人一向兢兢业业,本官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贾珍忙起身阻止魏广的动作,开口道。 魏广心里忍不住就要哭了,这两个哪个他都得罪不起啊,一个是南安郡王,一个是宁国公之孙,当朝的郡马爷,只好不自在地笑道:“这次是下官大意了,下官应当向将军大人请罪才是。”贾珍微微一笑,道:“本官觉得魏大人不应该向我请罪,而是当向圣上请罪。”语气到后面突然一冷,随即甩袖坐回了位子上,这突如其来的变脸让魏广一下子无所适从。倒是古粟施施然地过来,跪下行礼道:“将军大人息怒,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魏大人一向兢兢业业,圣上对其也是极为赞赏的,这次不过是意外罢了。”古粟这叫睁眼说瞎话,圣上每天事务繁多,天下官员多如牛毛,哪里会记得一个区区魏广,但是古粟这话说得极其自然,仿佛真有其事。 “正是因为圣上如此赏识,魏大人难道不更应该向圣上请罪,幸好今儿并未酿成任何事端,不过是圣上特特地派来保护郡主的护卫们因海盗攻城而受伤了,明儿若是又一个不小心的话。”贾珍冷笑一声,不依不饶地说道。 此时,魏广冷汗涔涔,几乎浸湿了自己的官服,心里觉得这事只怕不能善了了。“东家,请听在下一言。”方才为了更显正式,以达到震慑魏广,故而古粟才称贾珍为将军大人,然而现在的话效果已经达到了,便该要行下一步了。果然,古粟一换了称呼,马上引起了魏广的注意,忙瞧着坐着的贾珍。“说。”贾珍似乎忍着气开口道。“在下知道东家对魏大人很是看重,私下里常夸奖魏大人,说这射阳多年来要是没有魏大人的话,只怕会更加糟糕。眼下,海盗虽然骚扰射阳,但是百姓并未受到侵扰,就是守城的那些人也并无伤亡。念在魏大人往日的功劳上,老爷何不——”古粟再次敛衣下跪,道。 “大胆,这可是欺君。本官身负圣上隆恩,岂能做这种不忠之事?”贾珍大怒,立刻叫人把古粟拖下去,便要打板子。魏广是个重义之人,也并不是个汲汲名利的钻营之辈,一时热血上头,咬牙开口道:“一切都是下官疏忽,请将军大人切勿迁怒师爷。下官自当上折请罪,甘愿受罚。”贾珍仿佛被魏广的一席话惊呆了,而本来要将古粟拖走的小厮们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贾珍良久才回过神来,挥退了小厮,忍不住叹息道:“魏大人果然是国之栋梁,高风亮节,不肯牵累他人。” 魏广哪里敢再说话,眼下他只求能够阖家保命就足够了,只不住地磕头。“魏大人这般担当倒叫我自愧不如了。魏大人,本官不过是初入官场,凡事只知道奉皇命办事,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实在不敢有丝毫大意。今儿却知道一件事情,大丈夫处世当如魏大人这般。”贾珍似有动摇,咬牙开口道,“只是这事不可不报,也不可全报,我倒有一法子可解此局,然而却不知道魏大人觉得如何?” “求将军大人指点迷津。”魏广之前心忽上忽下,一会儿犹如身在云端,一会儿犹如坠下阿鼻地狱,现在一听贾珍有法子,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求贾珍能够指点一二,他必当感激再三。“海盗猖狂,突袭射阳。魏大人卧病在床,却依然起身带兵,虽有延误,然而魏大人勇猛善战,带领官兵击退海盗,甚至还身中两刀。”贾珍起身,扶起跪在地上的魏广,语气轻缓地说道。“下官明白了。”魏广立刻明白了贾珍的意思,彻底松了口气,这般说法再好不过了,圣上就算发怒,对他的影响也是最低的,这道谢又心诚了几分。 第34章 代沟 这边魏广得了主意,便回家琢磨着如何照着贾珍的提点写封奏折递上去。另一边,古粟则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悠然地坐回自己的座位,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叹道:“这魏总兵真是一片丹心啊,倒是白费我早就准备好的眼泪了。”贾珍只低头喝茶,不理会古粟的言下之意,古粟这评价直接能缩略成两个字——人傻。“东家,你看我今儿为了这场戏,这膝盖跪得生疼,能不能加点工钱?”古粟笑嘻嘻道。“最多不过是淤青而已,连外伤都不能算。工钱你是别想了。”贾珍头也不抬地说。“谁说的,东家,我可是还有内伤呢!”古粟十分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可不知道你这一跪还能跪出内伤的。”贾珍鄙视地瞧了一眼古粟,这古粟一天不耍几次活宝是不会太平的。“谁说是跪出来,是憋的,憋笑憋出的内伤。”古粟忙回答说,端的是一本正经。“成啊,只是我府上现钱不多,一时半会拿不出钱来,只好以物相抵,就给你包上六两黄连吧,先生,可要记得每日煎服啊。”贾珍这番话说得是理直气壮,连眼皮眨都不眨,脸上还挂着笑容。无耻——古粟忍不住在心里呐喊,只是对此,他也只能默默地为自己掬一把眼泪。 贾珍和魏广的奏折都递了上去,贾珍当然不会忘记稍稍诉苦一番,以达到情理兼备的效果。果不其然,最开心的莫过于皇帝了,直叹贾珍这小子果然明白他的意思,魏广也算是个机灵的。皇帝早就通过自己的渠道知道了事情大概,又见贾珍如此贴心,魏广也是个识趣的,倒是在朝堂上大肆表扬了一番贾珍与魏广,尤其是贾珍的表现尤为出色。而魏广不顾病体,奋战杀敌,值得嘉奖,故而不做处罚,只继续做他的总兵罢了,不过皇帝也警告了一番,这样的情况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甚至表示为了预防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应该要派小队军队驻扎在那里以备不时之需。皇帝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横竖也没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因此大臣并无反对的意见。再说了,要是反对了,皇帝把自己扔到射阳去,怎么办?南安郡王有心想驳回皇帝的提议,可是话在舌尖转了几圈,却没办法说出来,只能心里深恨下面的不会办事,竟然让魏广把这样的奏折给送上来了,另一边却又怨上了贾珍,这射阳怎么就没把他给坑死呢!西宁王爷有心想帮南安郡王,可是看看北静王,东平郡王都低头不语,又看朝臣的样子,还是选择把话给憋进了肚子里去。 皇帝见大家都很识趣,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来,就把事情这么定了下来。皇帝心里对贾珍更是满意了几分,只是他绝对不会允许射阳这地方再出一个南安郡王,贾珍这次任满了,皇帝也不打算再让贾珍留在射阳那里,会将贾珍调回京师,毕竟贾珍要是留在那里的话,长久经营下就算他无心,日后难保不是又一个南安郡王。 至于南安郡王,他决定回府之后要撒上柚子水,驱驱霉运。他现在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和射阳这块地方八字不合。射阳倒霉的时候,他跟着吃挂落,皇帝直接把他身上的王爵给降等了,等到射阳好不容易开始起色了,他还是倒霉,下属坑他,让皇帝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部队驻扎了在射阳。无论射阳好坏与否,凡是和射阳沾边,他不仅没有得到丝毫好处,反倒处处因射阳而添堵。南安郡王脸色不好,府里上下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做错事情,让郡王迁怒到自己的身上来。 南安郡王对贾珍真的越发地纠结了,他一方面恼怒贾珍的不识趣,明明和他们是一起的发家至交,却不常往来,自己这次出手也不过是想提醒贾珍一番,谁料到贾珍不仅接了下来,随即就还以颜色。大家都是聪明人,谁不清楚其中的猫腻呢!可是另一方面,他却越发地想要拉拢贾珍,如今朝堂上清流与勋贵的斗争越发地激烈了,然而勋贵之中能拿得出手压根就没有几个,若不是皇帝为了制衡,又或许想要清流更加紧密地靠在皇权附近的话,只怕这朝堂上就要没有他们说话的地位。这种情况下难道他们这群勋贵不应该更紧地抱团,好与清流一方抗衡,南安郡王猜不出贾珍是什么心思,说他脑子不清楚吧,但从能把射阳从那样的地步重新弄出样子来,绝对不是什么脑子不清楚的人,但是你说他脑子清楚吧,却连这些情况都看不透,要知道倘若没有他们这群人帮衬着,清流的那群人就能给贾珍无数的小鞋穿。 算了,贾珍就暂且先放在一边,等他回来再说吧。南安郡王揉了揉额头,决定不再多想,他眼下不能再有什么大动作了,免得皇帝趁机再在淮安府那里插上自己的亲信。倒是王子腾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虽然还够不上他们这一群人的门槛,但是与甄家,贾家等都联络有亲,也算得上是自己人,倒不如出手相助一下,日后对他们也有助益。毕竟贾珍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文官,哪里比得上武官手握军权呢? 其实南安郡王等人的想法倒也不算是令人费解,他们本就是军功起家,又以军功得封王爵,故而总觉得手里攥着军权才更踏实些。可眼下不同于之前,已然是太平盛世,且皇帝年富力强,疑心甚重,这军权反倒成了君臣猜忌的源头了。皇帝越试图拿回军权,以西宁王以及南安郡王为首的勋贵们就越发觉得皇帝对自己不信任,更是非要握有军权以图心安,毕竟他们在朝中多年,与清流等从来不是一路子,又得罪过不少人,别人忌惮他们就是因为他们位高权重,手握重兵,一旦放手的话,这群人难道是好想与的,皇帝又是靠不住的。况且多年权势甚隆,叫他们肯放手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有尝过权势滋味的人才知道要放开手中权势有多难。 京城的风云自有贾敬贾赦等人来信告诉贾珍,贾珍只当个乐子瞧,不过常叮嘱贾赦低调行事罢了,他眼下还是得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给建设好。“老爷的意思是让官衙出钱建医馆?并且定期进行义诊?”古粟虽然有点惊奇贾珍的想法,但是还是十分赞同,不少百姓其实生了病不过自己到山上或者林子里采些草药煎服,心里不仅是怕花钱,更是怕钱花出去了,可病却没治好。要知道有些药堂药铺还故意抬高药钱,或者是开些见效慢的药方,好多赚病人钱。若是有官衙出面开了医馆的话,一方面百姓们受惠,另一方面这些药铺药堂也不敢发黑心财,且他们也不敢像挤兑对方那般挤兑这些医馆,故意闹事寻衅。 “正是。不过,我也并不打算与民争利,只不过就城里东南西北四区各建一家,共计四家罢了,就是义诊名额也不过是每月五十个而已。”贾珍点了点头,继续道。他这次找来古粟,无非就是讨论关于书院学堂等多处的一些章程。贾珍为了避难地窖的出入口伤透脑筋,这出入口上的建筑为了管理方便必定是要县衙管辖的,能让民众经常出入,卻又不能滞留太久的地方,要满足这样的条件的话,能建的东西就不多了,贾珍一开始想得是寺庙,可这古代的寺庙通常会变成和尚道士们的私产,出入口盖在上面不安全,为了能够保证出口的隐秘性和安全性,贾珍才决定将几处建造为医馆,顺便也提高一下射阳百姓的福利水平。 其实贾珍还琢磨着将规划图上的城北那块闲置的荒地不作他用,只单独空出来,种上些花花草草,再挖个鱼池或者是弄个荷花塘,弄成个小园子,这样的话便增加射阳县的绿化水平以及生活质量,且那园子就是寻常百姓也能够出入,游玩踏青。若是官府举办灯会,赛诗会,那里也会是个不错的举办地点。 古粟看着贾珍在规划图上添添加加,或做少许改动,忍不住感叹道:“东家,恕在下直言,东家若是去了工部只怕也可大有所为。”古粟这话倒不是恭维,他倒是真的觉得贾珍在城镇规划建设上面的想法并不差。不料,贾珍听了古粟的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扬眉开口道:“我也只不过是拿着现成的东西来改动罢了,若是叫我自己来,只怕这射阳十年都不成个样子。”贾珍对自己的本事很清楚,挥挥手并不再提,却把古粟本要开口的话给掐死在肚子里。古粟虽然对贾珍别的想法很是赞同,但是对贾珍要建个园子却心有不赞同,如今射阳百姓的生活才不过稍微恢复些,他真瞧不出眼下这园子对射阳百姓有什么用,思来想去只怕是贾珍为了讨好自己的郡主老婆才特意建造的。 只是贾珍的妻子的地位确实特殊,来到射阳之后也并没有做些旁的浪费民力财力的事情,况且哪怕贾珍明明白白地说要给自己老婆盖个园子,这些官员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怕还会争相帮忙讨好。说实话,比起他之前亲眼所见的那些子达官显贵之流如何造园赏景取乐,贾珍这圈出的用作建园子的地已经算是寒酸了,就是布置也并非巧夺天工,并不耗费多少民力。因此,古粟这才没有出言想要阻止贾珍造园子的举动。 如果贾珍知道古粟所想的话,一定会忍不住郁闷地倒地不起。这就是代沟好吗?他只是想造一个免费的公园而已,哪里来得这么多私心啊。就算他老婆喜欢园林建筑,宁国府也有会芳园好让他老婆好好玩耍,实在不行,他老婆还有娘家的那么多园子可以去玩呢?哪里会在乎这么个其实一点特别新奇之处都没有的花园。 作者有话要说:快点收藏雾雾的作者专栏吧,最新的动态你们就都知道了哦。 点击作者的名字,进入作者专栏,然后点击收藏该作者就可以了哦。 雾雾很乖,很勤奋的哦 第35章 来敌 不管怎么说,尽管贾珍和古粟的想法完全不同,但修建园子这件事情还是这么定了下来,古粟瞧着贾珍也不过今天叫人种点花草,明天叫人堆点假山,并不过多地耗费民力,也就把修园子这事扔在了脑后。只是谁都没想到现今这个平淡无奇的花园子在未来经过好几位县令之手,变成了射阳县极富盛名的一处游玩之地,每年的灯会,赛诗会等都在那里举行,此为后话不提。 贾珍把自己改过的图纸交给了工部官员,几人又商讨了一番,才最终把图纸给定了下来。他现下的事务不算太多,又有古粟替他分担了将近一半,他乐得多花些时间陪陪自己的妻子以及还未出世的孩子。 只是贾珍对于训练民兵以及逃生训练那是半点都不放松,尤其是对于逃生训练,他的要求是极其的高。与此同时,贾珍开始修建打理书院和学堂之事,只有识字读书才能够明理做人,只是这书并不是人人都读得起的,因此贾珍便另想了个主意,请了几个口才极好且有一肚子故事的人来,让里长,乡长等人听他们讲故事以及说明其中的道理,在他们回去之后再将这些教做事为人道理的故事讲给百姓们来听,以起到教化百姓之用。 不过这第四年注定是个不太平的年,前脚海盗刚走,后脚茜香国就来骚扰。射阳城墙上的烽火再次被点燃。这次可不单单是射阳,周围的县镇也都燃起了烽火。这次茜香国的军队是分作数股,多线作战。这般的情况让镇守海防的武将极为头疼,茜香国的船速度极快,本来就能在一日之间连续侵袭多个县镇,让官兵们疲于奔命,但如现今这般的状况也是极其难得一见,这更加大了各地守卫郡县的难度。说起来射阳如今可以说是最不用担心的,当地有圣上派来的两百人左右的部队,反倒是另两处临近射阳的郡县更为紧急些。“分成两队,直奔山阳及阜宁两县,打退两地围兵之后,再扑射阳,围歼侵茜香*队。”总兵魏广收到了战报,看着地图反复推敲了一番,终于下了命令,射阳固然不能出事,可山阳以及阜宁二县也绝不容失,此两地的重要性绝非是刚刚才走上正轨的射阳能相提并论的。这两地皆隶属于两淮盐运司淮安分司,仅凭产盐这一点,就不能有任何闪失。 而正在射阳城墙上的贾珍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心里有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有种心都要跳到嗓子眼的感觉。茜香国的军队不似海盗,他们训练有素且悍不畏死。但是这些都不是让贾珍这么激动的原因。在他用望远镜看到了茜香国人后,那样子、那服饰,活脱脱地就是倭寇的模样。日本——贾珍在心里狠狠地念叨这两个字。正是此番情景震动了贾珍的心,拉紧了他脑海中的神经,心中的火气腾地窜了起来。 皇帝派来的两百人的官兵由九品把总钱明达负责统辖,已经准备就绪了。钱明达有自知之明,这些官兵极不擅长海战,且人数极少,不可主动出击。而如今射阳城墙厚实,倒不如死守城池,直到负责这片地区的守军带兵前来救援。而对于贾珍上城楼一事,钱明达虽曾有劝阻,但鉴于贾珍态度坚定,且这对己方士气能有极大的鼓舞,再加上他之前打听到的关于贾珍的事迹:两次击退海盗,尤其是其中一次还是大规模的侵袭。他便知道眼前这位县令绝非是贪生怕死,无脑莽撞之辈,遂就不再多言。而贾珍身边的护卫除了要保护并护送楚氏暂时离开射阳的百来号人,剩下的则都被他带到了城墙上。 这次钱明达带过来的可不只有这区区两百人,更是还有专门用于作战的鲁密铳,贾珍上辈子对军事武器也是挺有兴趣的,虽然懂得不算很多,但是这鲁密铳还是知道的,这种火器弹药装填量高、射程远,威力比同期欧洲火绳枪大,更比当时日本战国时代的火绳枪轻便,因此在明军中大量装备。当然钱明达带来的不仅只有鲁密铳,还有子母铳以及三门虎蹲炮,虎蹲炮是抗倭英雄戚继光所发明的,一炮能打出百多弹丸,绝对是实施高密度大面积打击的利器,且该炮体型小巧、机动姓强,尤其在对潜进山区的倭寇的作战中成效显著。看着这些武器,贾珍又瞧着已经越来越近的那些茜香国的船只,只觉得情绪激荡之余,仿佛整个人的血液都往头脑涌了过去,似乎已经没有了思考能力,而手已经不自觉地握紧佩刀。 钱明达早就命官兵们装好了弹药,只等这群贼子进了射程之内就开炮,他们的弹药并不算充盈,所以不能够浪费。只听钱明达一声令下,官兵们便各个玩命似的开始发射炮弹,朝着茜香国的那些战船轰了过去。彼时,茜香国也是有火器的,但主要是火绳枪,虽然和火炮的威力比较起来并不够看,但是和本朝所用的火绳枪相比还是占了优势。“咱们先把这群家伙轰个头晕脑胀,然后再用火绳枪,最后再上刀子给他们尝尝看。”钱明达也见到了茜香国兵士的火绳枪,虽然他这边的火绳枪略逊色些,但是算上火炮的话,情势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咱们先把这群家伙轰个头晕脑胀,然后再用火绳枪,最后再上刀子给他们尝尝看。”钱明达极其兴奋,朝着贾珍说道。 贾珍这才发现钱明达叫人搬上城墙的那些箱子里除了有专门用来装弹药的箱子,还有装火绳枪的。贾珍不由地点了点头,只瞧着眼前的战场,这些战船被火铳所击,有的被击沉,有的却还勉力支撑,还有的毫发无伤。 茜香国这次攻势浩大,大有不拿下这些城县就绝不罢休的架势。即使有着火器上的优势,钱明达和贾珍也都十分清楚地明白,最后还是得靠一剑一刀地拼出来。“小子们,把那群混贼给我往死里打,打准些。”钱明达瞧着茜香国攻势猛烈,略微皱眉,随即就大声吼道。 即使火炮攻势密集,但还是有茜香国的士兵上岸了,有的扛着梯子朝着城门奔了过来,有的则朝着城墙上的人射击。钱明达把贾珍往后面拉了点,枪子可是不长眼睛的,他是把总,哪怕就是战死在这里也是应该,但这贾珍却不能够出事。贾珍瞧着眼前的局势,吩咐白墨去看看桐油,滚木可有准备好,若是好了,就叫那些留下来的壮劳力们将东西全搬上来。护卫们也要准备随时顶替受伤的官兵,绝对不能让防守出现漏洞。白墨匆匆地下去了,白砚跑了上来,城里的百姓们都已经撤退到安全的地方了,而楚氏则按照贾珍之前的吩咐与安排,带着亲信和随从,换上不起眼的装束,静悄悄地离开了射阳,她虽想留下,但是她有身孕在身,此战又十分凶险,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夫君的血脉,她出城之时命白砚传了消息给贾珍,只有两个字——保重,千言万语最终诉出于口的也只有区区二字而已。 贾珍得了白砚的传信,一颗悬着心放了下来,他不会抛下射阳不顾,这是他身为县令的职责,但是他不能不管自己的妻子以及尚未出世的孩子,楚氏抛弃京中富贵生活,与他到射阳同甘共苦,这份情谊他记在心上,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能叫楚氏以及他们的孩子有半点闪失,这是他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只有他在这里,就算是拼到只剩下一人,也绝不会让这群家伙踏入射阳半步。贾珍眯了下眼睛,目光中带着一股杀气,这群家伙来多少就杀多少,绝不让他们活着回去。 炮声隆隆,杀声震天,城墙似乎也在微微颤动。茜香国的火绳枪已经没有弹药了,而官兵们也将所有弹药都用光了,在将最后一些鲁密铳的弹药用完后,钱明达吩咐官兵们拔刀,准备砍杀攻上城墙的敌人。在贾珍的吩咐下,壮力们有条不紊地把这些火器搬至一旁,随即就把泼上了桐油的滚木,石块等物搬了上门。而城门处为了防止茜香国的士兵用木桩撞开大门,早已用木桩重物加固且安排了护卫守在门边。 “弓箭手准备!”钱明达见贾珍安排指挥妥当,略微松了口气,转而全身心投入到战斗中。指挥官兵砍人的砍人,放箭的放箭,他自己也冲到了最前面,把刚刚架上城墙的梯子一脚踹了下去,一旁的兵士也拿起石块等物朝下砸。城墙上以四人为一小组,一人放箭,一人砍杀,还有两人则投掷石块滚木等物。若有战死或重伤,立即就有人补上。 贾珍则在后面调度民兵壮力,保证后方稳定,滚木石块等物输送及时。钱明达与他一前一后配合默契,防守后勤调动得宜。几波攻击之后,茜香国的攻势显得有些疲软。但城内的情形也不容乐观,将士们也显出几分疲态,在之前的几轮攻击里,虽然将士们轮番休息,但可用的人手着实太少,就算有民兵和壮劳力可做支援,到底还是杯水车薪。 钱明达已经喊得声音嘶哑,他方才被流矢击中,伤了左臂,还是贾珍硬把他拖了下来,让军医给他包扎。即便是如此,这个七尺大汉仍旧不顾自己的伤势,冲回前线,砍死了好几个爬上城墙的敌人。就是贾珍也被这样的战场氛围所感染,想要上前杀敌。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责任是调度后方,给将士们提供充足及时的后援,故而强自按耐,留在后方。 民兵们已经把准备好的水和馒头都送了上来,让将士们补充体力。而钱明达那里,则是贾珍亲自把水和馒头送过去,倒是让钱明达吓了一跳,他对贾珍的观感极好,觉得他是条汉子。而且跟他之前见过的那些文官明显不是一个路数,要是那些个人遇上这样的阵仗,只怕早就吓成软脚虾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茜香国是什么国家的说法很多,雾雾采用了日本的说法。之前已经有读者提出了,雾雾也在那里解释了。就是这样。 雾雾本文官员体制等主要参考的是明朝的制度,所以军火设备什么的也参用了明朝的情况,请大家不要介意。嗯,嗯,我实在是不想写清朝的部队装备之类的。 射阳这条线快要结束了哦,京城更精彩。 第36章 援兵 不过目前两人的心思还都停留在眼前的战事上,从城墙上往下看,茜香国这架势并不像是要撤退,只怕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要是人手能够富裕些就好了,咱们可以趁机主动出击,化被动于主动,把这群贼子赶到海里去。”钱明达心有郁气,忍不住嘀咕道。可形势如此,却也是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咱们这里尚且如此,我看别处的形势恐怕也不容乐观,我总觉得隐隐地能听到火炮声似的。”贾珍手里拿着望远镜,他刚刚又仔细地瞧了瞧城下的情形,眉头皱起,道。 “眼下我只希望那茜香国那里别再增派什么兵力就行了。”钱明达也明白贾珍的意思,眼下恐怕指望不上镇守这一带的官兵了,就算上面派来增援,最快也要晚上才能赶到,现下到晚上的这段时间最是难熬。“别想太多,想太多就没什么劲打仗了。放心,最后赢的一定是我们。”贾珍笑了笑,拍着钱明达的肩膀,说。“这算是安慰吗?”钱明达觉得如果是安慰的话,这一定是最蹩脚的安慰了。 俩人正在说话间,却隐约听到有歌声传来:“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声音原先还很轻,也不知道是谁先唱起来的,慢慢地更多的人跟着唱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没有什么好听的曲调,只是一群军汉们从心里,灵魂里迸发出的声音,这声音交叠在一起,在此时显得更为震撼人心。钱明达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而已,贾珍瞧着那群将士,心下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激烈地翻滚,似酸楚,似感动,又似有股豪气充满胸中,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觉得如垒在胸,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想来想去,只有辛弃疾的词才能吐露一二——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城墙上下的人都在唱这首凯歌,就连贾珍也忍不住跟着调子轻轻地哼了起来。“爷我今天就跟这群茜香国的混蛋拼到底了。”钱明达挽起袖子,忍不住挥舞起手中的大刀,他的佩剑早已被扔到一边去了,砍人这活计还是大刀比较好用。“石块和木头还有吗?”钱明达转身问向贾珍。“放心吧,管够。”贾珍早就派人把这些给拉了过来,甚至连砖瓦都拉了过来,但凡能砸人的且能砸出血窟窿的东西他都叫人运了过来。“那就好。”钱明达点了点头,反正两方都把火枪弹药这玩意拼光了,地形也是他们占优势,赢面更大些。 “都给我顶住了,别让他们上城。”两方休战了将近两个时辰,茜香国的军队再次发起了攻势 ,他们无视滚木石块,努力爬上城墙来,有些即使被砍了下去,还要把守兵一起拖下去。眼见他们这边人手少的短处开始显现出来,守卫城门的护卫也被抽调了一部分上来补充着兵源。就是贾珍也终于挽起袖子,砍了好几个爬上城墙的茜香国的兵士来。所有人都无心多想,看到敌人便挥刀,手起刀落,或是扔石头,一切仿佛成了本能,不去思考还要熬多久,脑子里只有干掉眼前这些敌人的念头。 茜香国没有想到会在射阳遇到如此激烈的抵抗,他们这次冒险兵分多路,就是因为射阳县荒废多年,防守薄弱,若周边城县同时受到攻击,当地驻军无暇顾及射阳,便可从此处打开缺口,再以射阳为点,夹击山阳,阜宁两县,进而撕开整个沿海防线。算盘是打得极好,但事实却不尽如人意。茜香国将领手紧握成拳,没有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射阳县令居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并且此次防守的官兵也是精锐,将防线守得很是牢固,如果射阳县的兵力再多些,只怕他们必输无疑。 本朝高祖皇帝乃是武官出身,当时前朝皇帝不仁,百姓民不聊生,天下大乱,遂起兵逐鹿中原,最后问鼎天下。正是因为如此,高祖皇帝对手下将领防范之心尤重,比之文官秩序井然,各司其职,武官这边却是机构沉冗,互相牵制监督,甚至不能在敌人打过来之时立即组织有效的回击,按律,大规模的兵马调动必须由兵部下发文书,再由各部办理,各处的自主权极其有限,且领兵将领多是由皇帝亲自任命,再统领兵马前去平乱。及至本朝,会有大量勋贵大概也有这原因。 不过到底是战争状态,各处调度配合还算快。在贾珍和钱明达再次抵住又一波攻击之后,巡抚简成亲自带领共计两千人的兵马,赶到了射阳,其他各处由都司等人分别带领人马前去救援。贾珍和钱明达看到自家的援兵到了,总算是松了口气。简成见贾珍无事,心下也是一松,如今皇帝重文轻武,武官地位下降,故而三司各有嫌隙,条条分割,周转不灵,已成互相掣肘之势,且淮安府的情况更为复杂,南安郡王与皇帝两方的人马的相互角逐,他这个巡抚虽在三司之上,但是对三司的控制能力并不强,好在这回大家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也算是借了贾珍身份的特殊性,才能顺利地统领三司,指挥都司,前来救援。不然,别说是今日,就是能不能在三日内赶到这里都不一定。 军鼓擂得震天响,本已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又觉得有了拼劲。简成手下的这支军队也不是弱旅,很快就全面接替了钱明达的军队,钱明达也把指挥权交给了简成,只是和贾珍依旧留在城墙上。。“我现在有些后怕了。”钱明达小声地说。男人之间的感情说简单也很简单,一起扛过枪,抽过烟,大概就能算是过命的好兄弟了。钱明达和贾珍可以说是一起杀过敌,在阎罗殿前走了一遭,可以说算得上是袍泽兄弟了。“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己交代在这里。”贾珍心里也有些后怕,就好像刚才已经把所有的豪气和劲道都用光了一般,理智回笼后感觉就不一样了。两人说话极轻,并不叫旁人听见。 “咱这种在刀尖上走的,早晚会有这么一下。还好这次是和你共事,我的脑袋还能在我的脖子上多留几年。”钱明达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来,比起那些死去的兵士来他要好得多,不是吗?“你放心,等这群混蛋滚了,我会派人将他们好好收殓,定不叫他们做孤魂野鬼。”贾珍听出了钱明达话里的未尽之意,心下微涩,这事情不同于他之前打杀奴才,方才还活生生的热血男儿只在须臾之间就魂归黄泉了,无法不叫人难过的。他打小就佩服军人,无他,就是因为若是没有了他们的奉献,哪里有他们安乐的生活。“多谢了。”钱明达微微一愣,对贾珍的好感又提高了,点了点头。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茜香国两波攻击都被挡下来之后,士气已经低到了谷底,与他们相反,简成所带来的兵马正是士气极盛之时,正如兵书所云,此时彼竭我盈,故能克之。茜香国的军队已经显出颓势以及败势,缓缓地往海边撤去。只是他们来时大船被炮火炸毁轰沉了不少,简成见他们撤退无序,已有混乱之像,便命士兵追击,一路上又砍杀不少敌人,甚至连海水都被染红,方才鸣金收兵。“他们这回也算是伤了元气了。”贾珍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人数,逃走的仅占了来时的两三成,战果还是相当地不错的。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贾珍一边吩咐人去告知城中百姓此次大胜,一边安排壮力们打扫战场,好好收敛己方兵士尸首,免得他们被抛在荒郊野外。“对了,我来时怎么没见城中百姓?”简成想起一件事情来,天知道他方才带着兵马进城的时候,若不是有卫兵衙役带路,且街道还算整齐干净,他差点以为射阳已经破城,只剩一座空城了,险些被吓死。 “下官已经命人备下水酒,咱们不妨稍后再把酒畅谈。”贾珍并不忙着回答简成的疑惑,仗虽然打完了,可收尾工作也不少,他手上的事情可还没完呢,况且他还要派人把妻子接回来,想到自己的妻子已经有了身孕,马车再安稳,总免不了颠簸,怕是遭了不少罪吧。想到自己妻子,贾珍忍不住心头一热,满满的都是暖意,罢了,他还是到时候亲自带人去将妻子接回来吧。 简成和钱明达两人手上的事务也不少,并且为了防备茜香国杀个回马枪,还要继续安排人手巡防。简成更是要等其他几路兵马将消息传来,才能安下心来,故而三人不再多聊,各自处理手头事务。白砚已经骑上快马出了城,好追上楚氏一行人,叫奶奶放心才是。 第37章 夫妻 楚氏轻轻地靠在靠垫上,闭上眼睛,合目养神,看似一幅镇定地样子,但是心却悬着。她自打知道茜香国打了过来之后,她这颗心就没安稳过,要知道这回自己夫君面对的可不是那些不懂打攻城战,行事没有章法的海盗,而是茜香国训练有素的军队啊。嬷嬷和婢女们只拣好听的话来说,却不能安慰自己丝毫。她心底里想起的是一桩旧事——当年先帝也曾御驾亲征,想要彻底平定海患,却最终大败而归。当年先帝身边的数万兵马可都是最精锐的,尚不能奈何茜香国半分,这其中纵然有天时地利人和的缘故,可也能瞧出几分茜香*士的强悍。如今自己的夫君手上不过区区民兵而已,驻扎在射阳的军队也少得可怜,面对的处境不是更为糟糕。 好在她终于从白砚这里得到准确的消息,总算能松口气,把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来,她就知道她的夫君是个能干的,更会平平安安的。楚氏身边的嬷嬷见状,忙命人将马车调转方向回射阳,并特意嘱咐了声叫车夫把速度放慢下来,不叫楚氏受颠簸之苦。之前,她们在贾珍的安排下匆匆离开射阳,车夫虽然小心奶奶的身子,尽可能让马车速度平缓,不叫马车颠簸,但是仍旧不敢放慢速度。幸亏主子腹中的哥儿也是懂事,疼娘亲的好孩子,并不似往常那般闹腾。只是主子虽然身子还撑得住,但是心里却不好受,挂心着留在射阳的大爷的安危。 “奶奶,咱们大爷是吉人自有天象,总能逢凶化吉,如今可不是好了吗?”嬷嬷一脸喜气地说,她先前心里也是极其不安,可是若是连她都稳不住的话,奶奶岂不是更添一层忧愁。故而嬷嬷只能说挑拣些吉祥话翻来覆去地讲,婢女纵然有心拣些话岔开去,可是瞧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又哪里敢开口,如今总算能放下心来,忙跟着嬷嬷恭维自己的主子道。 “我有些累了。”楚氏听了一圈的好话,此刻,她的心情已经渐渐平复下来,这困倦之意便显了出来。嬷嬷等人也知道楚氏今日一日都未曾休息,故而也收了声,不再多言,只忙着收拾一番,叫楚氏在马车上暂时歇息片刻。 贾珍确实是叫人备好了酒席,只是简成和钱明达也知道贾珍要出城去接楚氏回来,便寻了借口推了,将日子改为次日。况且,今日他们实在没了精神,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如今好不容易太平下来都巴不得好好立时就休息。贾珍顺手推舟,乐得接受他们的好意,将自己略略梳洗一番之后,就带着随从护卫,打马出城去接回自己的妻儿。他已经把城中诸事暂且交给了古粟以及心腹们来负责,而要上呈的奏折他也早就写好了,已经叫人送了出去。临走前,他还不忘叮嘱人多做些吃的,好犒赏那些兵士们。 夜色将至,一队人马却在官道上飞驰。 “奶奶,大爷来了。”嬷嬷听了婢女的回话,忙喊醒了楚氏。马车颠簸,楚氏本就睡得极浅,故而在车队停下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没有多久,马车的帘子就被掀了起来,贾珍随即就进了马车,复又放下帘子。嬷嬷是个心眼子灵活的人,早已经下了车,将马车里的空间全部留给这对小俩口了。“伯希,看你累的。”贾珍骑马赶来,看起来风尘仆仆。楚氏也没有想到贾珍居然会亲自带人来接,心下盈满了感动,只拿起帕子,轻轻地替贾珍擦拭额头的细小的汗珠,再借着烛光细细地打量贾珍一番。贾珍虽然面色不错但却透露出一种疲态。“我好得很,只是怕你不亲眼见着我这个人,不能宽心。所以我干脆亲自来接你回家。”贾珍嘴角向上翘起,带着几分得意,笑道。 “贫嘴。”楚氏忍不住笑道,不肯承认贾珍的话是对的,她的确是亲眼瞧见贾珍才真的她彻底放下了心来。“我的可是大实话,只是有人口是心非罢了。”贾珍笑着不揭破楚氏的话,又关切地问了问楚氏以及孩子状况,便揽着楚氏,让楚氏再歇息一会儿。他们俩人都不是喜欢把甜言蜜语挂在嘴上的人,只会将对彼此的关心用行动表达出来而已。 回到了射阳,天已经快亮了。贾珍也不叫醒楚氏,只吩咐将马车赶进去,待马车停了下来之后,他便将楚氏抱下马车,转回他们的院子里。在把楚氏安置妥当之后,贾珍自己才去洗了把冷水脸,横竖方才在马车上他已经小憩了一会儿,精神也还不错,并不困倦。 至于简成此时也睡不着觉,不过他是高兴的,半夜里他就接到了军报,茜香国已经全面败退了,一切安好,也就是山阳县兵士的伤亡稍微大点,差点被那群混蛋撞开了城门,其他的倒还好。不过叫简成背上冒冷汗的是,据山阳县被抓的茜香国的俘虏说,射阳这次才是他们重点攻击的地方,待到拿下射阳,便能从射阳这里对山阳,阜宁等实现夹击,故而攻打射阳这一支部队配备的是最好的火绳枪,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在山阳这里鏖战了半天,都迟迟没有收到射阳这里传来的讯号,这才叫他们生了退兵之心,不巧的是他们在撤退之时还碰上了赶来支援山阳的援兵,这才功亏一篑,大败而归。 得,这回自己不仅要写捷报,还要写封请罪的折子。简成叹了口气,不过,他的心情很快就缓了过来,甚至还有些高兴,毕竟犯错的不是自己,而是魏广他们。他这次还算是歪打正着了,本来他只是怕贾珍在自己辖管的地头上出事,如今倒是可以借着这机会夸夸自己料敌先机,救援及时。简成在心里打着腹稿,这个消息铁定是瞒不住的,他也不算隐瞒。就算皇帝要算帐,吃挂落的也不是他,而是魏广。不过,他在奏折里也要多加夸奖贾珍以及钱明达才行,顺便给南安王爷一派的人穿穿小鞋。 简成是皇帝一派的人,他对皇帝的心思摸得清楚地很。他当初来淮安府就巡抚的时候,还得以见皇帝一面,皇帝也叮嘱他一番。他本想着就算南安郡王在淮安府的势力再大,也绝对拧不过皇帝的。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他想得不错,可真到了这地界,才知道这里基本上都是南安郡王的亲信,深为皇帝一派的人要做事有多难。他平日被那群南安郡王派的东西折腾的早就有怨气了,如今他还可以趁机出口恶气。至于钱明达和贾珍本来就是皇帝派来的人,和他也没有什么嫌隙,多夸夸他们总没有什么事情,还能与他们结个善缘呢。 简成的示好,贾珍和钱明达两人照单全收。这事对简成的影响要比对他们大,况且他们俩只要实话实说自己这边的情况就可以了,并不需要遮掩什么,姑且算是给简成的奏折做一个佐证。不过,作为文官的贾珍的奏折比较朴实,完完全全就是工作汇报的风格,倒是身为武官的钱明达那奏折写得感人泪下,气势磅礴,读起来挺像是篇文学作品。贾珍不免觉得惊奇,倒是向钱明达问起了这件事情,钱明达摸了摸自己脑袋,开口笑道:“我不过是向班固学习了而已,而且走武官一路子,升的快,也能及早地替父母分担些。”钱明达对此有些含糊其辞,贾珍便不再多问,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呢,他们二人关系虽是不错,但是毕竟没有到推心置腹的程度。 不提皇帝趁机贬了多少人,又提拔赏赐了多少人。只说射阳重新太平了之后,贾珍依然继续操心逃生训练以及各种民生问题,顺便改革一番学堂书院,他甚至立了新的规矩:贫寒子弟中若是有极有出息之人,能够通过书院考核的话,就被书院破格录取,直到其学成。若是成绩优异则能免除学费,若是成绩一般的话,则在学成之后听从县衙的安排,做些抄书,整理书籍之事,以此还了多年的学费。 虽然贾珍这个举措给了不少人希望,但是,贾珍本人对此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古来能够凿壁借光,囊萤映雪,苦读诗书的贫寒子弟真正又能有几人呢?只怕第一关通过书院考核就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般艰险万分了。“东家倒是心善的,只是这世上人心难料,难免有些人起了别的心思。”古粟对贾珍的这个提议很是赞同,不过他比贾珍走得地方多,见识得也就更多些,这天下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古粟说完,就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遂递给贾珍看。“先生想得比我更周全些。”贾珍看完之后,点头道。古粟的意思很简单,这类的学子的名额每年也不过只有区区五个罢了,可少不可多,但凡要读书都得先与县衙签下借据,做个备案。若是到时不能完成约定的话,就请他们到县衙大牢里呆着吧。如此,那些起了歪心眼的人在做事之前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才行。“就按先生说的办。”贾珍再细细思索了一番,见没什么需要补充的,就把这事情定了下来。 现下让贾珍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楚氏在九月初九给他添了一个大胖小子。贾珍忙写了信送往京城的威烈将军府,长公主的府邸以及些亲朋好友。至于这孩子的大名,贾珍早就已经想好了,也与楚氏说过了,就唤贾茂,只是这小名还得多想想才是,眼下只让下人们先大哥儿,大哥儿地叫着就是了。贾珍当然不是有了儿子就忘了老婆之人,当初自己老婆生静姝的时候,他人在金陵,除了书信之外他没有办法多做些什么。现下的话,他可不是得更加上心。 贾珍疼老婆的样子和行动都叫嬷嬷瞧在心里,只为自家主子高兴,大爷这样子明显就是把自家主子放在了心尖上疼。她这辈子跟着长公主,也算是见过听过了不少事情,她敢打包票,这放眼京城,可没有哪家的太太像自家主子这般有福的。 “可想好孩子的小名了?”楚氏已经出了月子,抱着儿子,对贾珍笑着道。“想好了,他生在重阳节,小名就叫阳哥儿罢了。等他日后大了,咱们还得给他取训名,取字,琐碎极了。到时候才有的好愁呢。”贾珍逗弄了下儿子,笑着道。“阳,这小名不错。”楚氏思索了一番,笑着点头。初生的孩子嗜睡,这孩子刚才还睁着大眼睛,这会子已经打起了哈欠来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贾珍怕楚氏累着了,忙伸手接过自家的儿子,他抱孩子的动作已经熟练了很多,行动间更没有吵醒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反复修改了好久,大家看在雾雾这么努力的份上,多给点评论吧 第38章 回京 三年的任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射阳已经在贾珍的管理之下逐步走上了正轨,大概是因为海盗与茜香国都元气大伤的缘故,贾珍任期的最后两年他们也不过就是些小打小闹,根本伤不了射阳的筋骨。而在这次任期即将结束的时候,贾珍终于等来了他的调令,他被擢升为通政司右参议,官居正五品,受理四方奏章。简而言之,他这回进了皇帝的秘书班子里去了,待遇还是不错的。不过,比起这些来,贾珍更为开心的是总算能够回京见到自己的女儿了,静姝如今也有七岁多了,想当初他和楚氏离京的时候,静姝还不过是个一岁多的孩童,时光匆匆,眨眼间孩子就已经这么大了。 贾珍从七品县令一下子升到五品通政司右参议,跨越了四个品阶,众人虽有艳羡,可却也不是特别嫉妒,毕竟人家可是到恶山恶水的射阳县重新开始基础建设的,而且工作业绩相当得不错,六年换个正五品算不上夸张。就连一向刻板的吏部尚书周尚书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他不待见的是那些只享受祖荫,却为非作歹的勋贵子弟。贾珍虽出身勋贵,可却是凭自己才干杀出来的,倒得了他几分眼缘,不过这人还是得留待观察。 暂且不提贾珍楚氏夫妇如何带着幼子贾茂回京见过众人,又如何亲近已经分别了六年的女儿,共享天伦之乐。单说贾珍回京之后,勋贵圈子便立时热闹起来了。眼下勋贵年轻一辈中比较成气候的不过是就是王子腾,贾珍等寥寥数人,屈指可数。况且贾珍这次还是进的通政司,这可是皇帝身边的班子,平日里能得到很多消息动向,让大家不免有些意动,熄下的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前些年他们想拉拢贾珍,无奈实在是相隔太远,书信不便。现下可方便多了。因此,贾珍回京不过数日,才拜见过自家父母以及岳母,见过些亲朋故旧,比如说当初曾经教导他的严先生,就已经收到好多请他吃酒的帖子,热闹极了。 “你小子倒来我这里躲清闲。”严明瞧着贾珍不过短短数日便又登门拜访,心下便有数了。勋贵那圈子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总能闹得满城皆知。这几日,谁不知道威烈将军府门前车水马龙的,这热闹可是叫百姓多了好些谈资。“先生这可真真是冤枉我了,学生是专程前来求教的,并不为其他。”贾珍笑眯眯地道,他这次还要准备参加下场科举考试,并不悠闲,说到底举人的身份终究比不上进士。“我可有言在先,你若是学得不好,我可不管你的官阶大小,照旧罚你。”严明如今是国子学博士,官五品,若论品阶倒是与贾珍相同。 严明心底其实对自己这个学生极其满意,不骄不躁,确实是个好苗子。“先生只管罚我就是了。”贾珍笑着道,他虽在射阳那里十分忙碌,但也没有将这些书本功课抛在脑后,闲暇时时常温习,如今又多添了感悟,不敢说有多少进益,但绝对不至于退步。严明仔细看了贾珍的文章,又指点出几处不足来,严明讲得认真,贾珍听得仔细,好容易讲完,已经过了近一个时辰。“当年我说你火候功夫不足,如今瞧着倒是不错了,不过还是得多加勤奋才行。”严明摸了摸自己的须髯,笑着道,“待你得中进士,先生便给你引见一些人。”严明这么多年来,座下学子众多,但是能得其喜爱的却不多,不过区区数人。往日他虽喜爱贾珍,然而贾珍到底在学识等方面稍有欠缺,故而严明并不曾将其引见给自己的得意门生。 “先生尽管放心,学生定不叫先生失望。”贾珍嘴角的弧度弯起得更大了些。“那是自然,你若是考得不好,可别对别人说我教过你。”严明摇了摇头,笑骂道。俩人又聊了许久,大多是贾珍谈其在射阳的见闻,又或者是严明论他的读书心得。严明还特意留了贾珍一起用饭。临到分别,严明忙吩咐小厮取来了几个匣子,笑着道:“这些都是送给你儿子的礼物,你就一同带回去吧。说起来你家那小子我还没见过呢?”严明突然想此事,语带关切地问道。“阳哥儿才回京城,学生怕他身子吃不消,故而不曾将他带来。若是先生喜欢,学生定把阳哥儿带来给先生瞧瞧。”贾珍忙回答道。师徒俩又说了几句,严明才放贾珍回府。 贾珍只选了几家相熟的人家去吃了酒,随即就开始闭门读书,除了每日点卯工作之外,一到下班时间除了必要的应酬之外,就往家里冲。他还要抓紧时间和自己的一双儿女培养感情呢,没有这美国时间花在外面。南安郡王得知贾珍为了科举故而闭门读书,但凡是不必要的邀宴他一律回绝,气得脸都僵硬了,这个理由还真是正当得让人咬牙切齿,不就是不想和他们这群小伙伴一起玩耍吗?说起来,南安郡王觉得还是王子腾更加知情知趣点,只可惜王子腾如今才只做到了七品武官,这远远不够。 不过在军中的人脉多而广的可不是只有宁国府,荣国府并不差到哪里去。他记得荣国府和王家算得上是姻亲吧,倒是不如叫王子腾去贾赦府上多加走动走动。南安郡王和西宁王爷见眼下是拉拢不了宁国府,便退而求次,不如就选荣国府吧。贾赦虽然是个不出挑的,可手里的人脉却是不少,其妻袁氏其娘家在文官中的地位也算是显赫,其嫡长子贾瑚更是个聪明的,前两年以十二三岁的年纪便轻轻松松地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当时在权贵的圈子里引起不少的话题,大家都人不足沪说贾赦那小子好运气,自己一般,倒是得了个好儿子。论起贾瑚,南安郡王觉得此子比贾珍当年还要出挑些,如果能及早拉拢过来,倒是可以借着贾瑚的身份和能力拿下贾家在军中的势力。 不独南安郡王等人想到这些,就是王子腾也早就打算与贾赦多拉近些关系,原因无他,当初家里把王氏许配给贾政,可不是因为贾政的缘故,而是为了他背后的荣国府以及其势力人脉。现下,荣国府大房二房已经分家了,贾政一房被安置在后街的宅子住,两房早已生疏。更糟糕的是这几年,贾赦和他也不像过去与他还时常往来,少了荣国府的势力帮衬,他的官路便坎坷多了,若不是得了南安郡王以及西宁王爷的青眼,他恐怕现在还没办法官居七品。王子腾很明白官场中的门道,他有信心能够将荣国府的人脉为自己所用,可是这一切的实现的前提必须是俩家关系要十分亲密,这世间还有比姻亲更加亲密的关系吗? 王子腾膝下有两女,长女名唤王熙凤,年纪比贾瑚小了三岁,王子腾有心想把王熙凤许配给贾瑚。只是袁氏与自己的妻子一向淡淡的,虽见过自己的女儿却也没露出喜欢的意思来,而且他听自己的妻子的口气,袁氏似乎更想给自己的儿子寻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媳妇。想来若是要成了这一桩亲事,他还是得从贾赦这边下手。王子腾眯了眯眼睛,贾赦虽然人情世故很是不错,可却是个耳根子软的,只要肯花功夫,他不信这贾赦不松口。 不提王子腾是如何活动,只说贾珍这些时候日子过得舒舒服服,可没想到安生日子没过过久,便有事情找上门来了。“你说什么,大老爷想要与王家结亲?”贾珍听了楚氏的话,把眉头都皱了起来。“可不是,婶娘亲自跑来跟我说,说是大老爷原先还好好的,这些日子不知怎么的,竟和王子腾亲近了起来,结果出去喝了趟酒,便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这门亲事。现下大老爷虽后悔,只是考虑着面子还有那些老亲们,不肯松口,想咬牙应了。婶娘虽说得含糊,可意思也明白。”楚氏一听就觉得分外不妥,袁氏怕是拦不住贾赦,不然按照袁氏的性子,是不会跑到她跟前诉苦。 “你怎么瞧?”贾珍是十分不喜欢王熙凤的,但是他如今身为男子,没道理会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品行了若指掌,只好先问楚氏的意思,开口道。“我跟着大爷离开京城多年,对京城里的姑娘们不好多说什么,可我不觉得这婚事妥当。先不说瑚儿日后是走文官这路子的,只说那王家的长女,无论从品行还是学识,我瞧着就不配瑚儿。”楚氏和贾珍说话,自然不会含蓄客气,说,“我回来不过几个月,走动的人家也不多,便听说这姑娘性子厉害,霸王似的一个人,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我听婶娘说这王家的姑娘都是不识字读书,女子不读书识字,如何明理管家,且不说帮助提点夫君,只怕日后还会惹祸上身,祸及家人。”楚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珺,你可是还有话没说?”贾珍见楚氏的模样,就知道楚氏的心思,忙问道。“伯希,当年瑚儿出事,虽然看起来好像是老太太做的,大家心里都清楚里面定然有王氏的手笔,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罢了。当年王氏的品性我也是知道的,都说侄女肖姑,我怕——”楚氏把方才没有说的话说了出来,话锋一转,说,“我瞧着婶娘的样子,竟是憔悴了不少,想必为了贾瑚的亲事愁了不少日子。”“行了,我知道了,这事还是得我去解决。”贾珍起身,便要出门。 贾珍现在越发庆幸自己当初干干脆脆地让贾史氏病逝的决定。他当初弄死贾史氏未尝不是考虑到了他若是做官,极有可能便是外放,到时候京中尤其是荣国府内就没有能够辖制贾史氏的人了,贾赦不是个聪明人,耳根子又软,只怕等到他回来,荣国府早就乱成一锅粥了。故而,他才决定一劳永逸,永除后患。结果没了贾史氏,贾王氏,贾赦还是给他捅篓子,这次他非得给贾赦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王熙凤是谁的闺女,说法有两个一个是王子腾,一个是王子胜。我思来想去还是选了王子腾作王熙凤的爹,不然的话,区区一个白身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嫁给贾琏,荣国府的袭爵之人呢。 当然欢迎有亲和雾雾一起探讨这个问题 第39章 说亲 贾赦见到贾珍就不自觉地有些心虚,但他还是很快地收敛了这些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地正常,与王家结亲这件事情是绝对不符合自己岳家的意思,也不符合贾珍之前的交代。但是,这话已经说出去了,叫他翻脸不认的话不是丢了自己的面子吗?再说了不就是个女人吗?自家一向贤惠的老婆犯得着天天给他脸色看吗?大不了他给儿子找几个合心意的婢女开脸做姨娘就是了。贾赦虽这么想,但是其实打心眼里也瞧不上王子腾家的闺女,原因很简单,瑚儿无论如何将来身上也是有个三品将军的虚衔,王子腾现在才不过是七品官而已,王家女嫁到贾家来可是高攀了。可是因着妻子和岳家都说死了都不同意,反倒让贾赦心里毛躁了起来,拧劲上来了,想着干脆就让瑚儿娶了王子腾之女算了。 贾珍见贾赦的神色就知道了,不过他还是笑着和贾赦寒暄了几句,随即便话锋一转,转到了贾瑚的亲事上,这下子贾赦的脸色可真的不怎么好看了,他当家作主了这么多年,日子过得挺好的,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虽然他大体上还是跟着贾珍走,但是心思却与往日不同了,这阵子又被王子腾等人恭维地飘飘然,便有些不耐烦贾珍的话。世上可不是这个道理,论爵位,他是一品将军衔,贾珍不过是三品而已,论长幼,珍哥儿是他侄子。况且纵然珍哥儿是宁国府的当家人,贾氏一门的族长不假,但是贾瑚的亲事再怎么说都理当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作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是說虚话。就算珍哥儿是族长也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插手。 贾赦把心思都摆在了脸上,贾珍哪里会看不明白,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一声,他以为自己想管吗?他巴不得把他们都扔出去,少来烦他。“你打量我拿什么身份来跟你说话,贾赦。”贾珍拿出族长的气势来,挑了挑眉,脸上登时露出几分不悦来,说,“你嫌弃一个糟心的弟媳妇不够,还要来一个儿媳妇才行,嗯?”“珍哥儿,瑚儿的亲事我说了算,再说了王家虽然有些不够格,但大家都是老亲,彼此知根知底的,比那外人强多了。”贾赦彻底地火了,对着贾珍的语气也不好了起来,当初珍大侄子是帮了他不少忙,可是现在他不是把荣国府打理得好好的吗?凭什么珍大侄子又来对他说教? “你不服气?”贾珍双手抱胸,眯着眼睛,他本来觉得这贾赦读了点书,算是长了些脑子,没有想到还是个拎不清的榆木脑袋,难怪原著里一直被贾母和二房压得翻不起一点子浪花来,还被赶到马棚子那里去住。贾赦知道贾珍是拿族长的身份来说这话的,可是眼下他早就被自己老婆和岳家搓得憋火,再被贾珍这话一激,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登时就犯起浑来,便要撒泼闹事。 贾珍懒得听他鬼哭狼嚎的,打量他真的就是好性子吗?贾珍直接拎起贾赦的衣领,不等贾赦反应过来,贾珍双手用力,直接就把贾赦给摔出去。贾赦还没来得及喊痛,就听到贾珍开口道:“贾赦,你打量我真愿意管你家的这些事情?当初要不是比起贾史氏以及二房来,你们这一房好歹靠谱些,不然就你这种几句话就被人带跑的性子,你以为我真的会替你出头分家,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话音刚落,贾珍又拎起贾赦的衣领,露出些温和的笑意,说:“既然你不愿意听我好好说,那么我也只好换种方式来和你说话。”贾珍随即就是一拳打在了贾赦的身上,不过贾珍手下极有分寸,不会叫贾赦出什么大问题。 “怎么,怎么——”贾赦这回真的被吓傻了,连身上都不觉得痛了。“有什么不可能的。”贾珍才不管贾赦一副震惊的模样,冷笑着道,“我给你些时间好好想清楚,你若是想不清楚,我就打到你想清楚为止。倘若你还要自寻死路的话,我也不再多管你的事情,咱们索性就分宗吧,日后你可别再带累我就是了。”贾珍懒得和他扯话,该说的袁氏和袁家肯定没有少和贾赦说,贾赦可没听进去半分,还是贾代善的教育方式对贾赦这种人比较有用些。贾珍是真心想分宗,可是谁让贾代化这些人都不是这心思了,总觉得枝繁叶茂,子孙昌盛才是福气。如果他不是倒霉催地穿成了贾氏一族的族长,他早就分家单过了,他会管他们管到死啊?一群总是拖后腿还自以为是人才的家伙。贾珍着实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 说到分宗,贾赦可是真的慌神了,他可从来没有想到珍哥儿会不管他们家,一时间什么心思都飞了。他是犯浑,但是他脑袋不算笨,如今贾家的安稳还是靠的是珍大侄子,哪怕挨揍也比分宗,踢出去单过强啊。贾珍和贾赦是在贾赦的外书房谈话,动静并不小,因着老爷之前的吩咐,下人们哪里敢进去,只好飞快去告诉大奶奶以及大少爷和二少爷。贾瑚和贾琏本想过去,却被袁氏派人给拦住了。她心里十分清楚,贾珍为何会与贾赦起冲突,现下也只能盼着贾珍能够把贾赦给扭过来。袁氏忍不住撇了撇嘴,她是不会管贾赦纳姨娘通房的,就算生下庶子庶女也是无妨,旁的不提,就说如今的大姐儿是宋姨娘所生,她可半分都没亏待,等到大姐儿年纪大些,抱在自己身边教养就是了,日后再寻门好亲事,对贾瑚和贾琏也是助益。但是,若是犯到了她的两个孩子身上,她可不会客气。 “你想清楚了?”贾珍坐在椅子上,冷着一张脸瞧着贾赦,说。“想清楚了。”贾赦现在岂止是想清楚了,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他可不能再让贾珍生气了,不用贾珍开口,就把这些日子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再也不敢因着面子多有隐瞒。“大叔叔,你真是好日子过多了,老寿星吃砒霜。王子腾,是吧。咱们可不是该和他好好谈谈这亲事了?”贾珍本来不想这么快地和王家等人家撕开脸皮,毕竟他如今的位子还不算彻底稳当,但是可没道理,这人都赶着上来逼亲了,还做一副包子模样,任由王家爬到他们贾家头上。 贾赦见贾珍如此淡定,刚想说几句,就被贾珍给堵了回去,说:“你收拾些礼物,亲自上门跟袁家赔罪去,把自己捅的篓子收拾干净了。”贾赦听了贾珍的吩咐,只好摸了摸鼻子,他原本已经和袁氏生了嫌隙,对袁氏心有不满,便多往姨娘屋子里跑。现在想想,若是当初他父亲在亲事上再多加偏心一下老二的话,他今日里只怕掌管不了整个将军府。贾赦急忙答应了下来,可是自己岳家这关不好过啊,他之前可是在袁家撂下过狠话的。 见贾赦回转了过来,还要送礼给自己娘家赔罪道歉,袁氏是彻底松了口气,反正她对贾赦的要求不高,只要别捅什么篓子就好了。这次,贾赦可把自己的父亲还有哥哥弟弟们气得够呛,也该叫他尝尝苦头,和贾赦的帖子一起送过去的还有袁氏的书信。没有多久,袁府就收到了帖子,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看了袁氏的信,众人才明白过来了。“我就说这个贾恩侯怎么就突然明白过来了?”袁氏之父袁旭读完了信,就把手上的信递给了自己的大儿子,冷哼一声道。“幸好妹妹聪明去求了郡主,让贾伯希出面教训了贾恩侯。”袁氏的大哥读完了信,开口道。贾瑚,贾琏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俩人都十分讨人喜欢,且贾瑚的读书天份极高,只是小时候伤了根底,耽误几年,幸好如今调理好了,人又争气上进,这可是妹妹的依靠,结果却出了这档子烦心事。 “不过我看贾恩侯就算明白过来,也对付不了王子腾。”袁氏的二哥可不乐观,贾赦就算现下明白过来,只怕到时候又被王子腾三言两语地忽悠了过去。“你妹妹说了,这件事情贾伯希会亲自出手的。我看啊,贾伯希恐怕也被这些举动给惹火了。王子腾敢如此,未尝不是靠着南安郡王府,贾伯希在射阳的时候,南安郡王的动静也不小。”袁旭官居三品,在朝堂上也颇有人脉,这些动静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一听说是贾珍亲自出面,众人都松了口气。不得不说,现下年轻一辈还未长成前,贾珍是贾家最靠谱的人了,才学才干样样不缺,且目光长远,竟是慢慢地在远离勋贵。就是贾瑚和贾琏当初也常常跟在贾珍身后,贾珍闲暇时,还会指导提点他们二人的功课或是教导些道理,只不过后来因着贾珍去射阳上任了,这才无法走动。但是听自家妹妹说,贾珍对于贾瑚等人还是十分关心,常在信里提点贾恩侯。 袁氏的大哥与二哥与袁氏乃是一母同胞,兄妹三人感情极好。在他们瞧来,袁氏嫁给了贾恩侯已经够委屈袁氏了,当初若不是贾代善亲自来为大儿子求娶,且他们家当时有些麻烦,是贾代善出手帮忙,他们这才松口答应了这门亲事,等袁氏嫁过去之后,他们瞧着这贾恩侯虽不是个聪明,但是还算疼老婆,对嫡亲的两个儿子也上心,这才不多说什么?可没有想到贾恩侯居然敢这么下他们家的面子,若是贾伯希不出面的话,难道真叫他们的外甥娶个不识字读书的姑娘?说出去岂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作者有话要说:掉榜了,从首页金榜掉下来了,555555555555,好伤心。 第40章 揍人 先不提袁家众人如何修理教导贾恩侯,贾珍这次是绝对打算给王子腾一份大礼,不过有些话他不能够先说,看起来只好找人代劳了,这事情就落在古粟的头上。古粟没有想到跟着贾珍来京城之后,第一个任务居然是这样的古怪稀奇。古粟瞧着贾珍,想看看作为东家的贾珍是不是在开玩笑,他可从来不知道一品将军居然能够被一个七品小官给逼婚的,简直是闻所未闻,这一品将军绝对是脑子进水了吧,最后居然还要劳动族长去摆平。贾珍只淡淡地看了眼古粟,开口说:“能者多劳,论嘴上功夫你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古粟忍不住在心里嚎叫——东家,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看起来东家也是能者多劳,这族长做到这份上了,还真是兢兢业业。”古粟笑眯眯地道,语气显得尤为诚挚。 贾珍眯起了眼睛,别以为他没听出古粟的意思来,不就是在吐槽他有一群不争气的亲戚加猪队友吗?“别忘了,现在你是我的幕僚。”贾珍懒洋洋地翻了几页书,淡定地道。古粟郁闷了,他怎么就忘记了自己现在和贾珍是一条船上的人,这条船还是他主动跳上来的。“东家,你手上功夫和王子腾比起来怎么样?”古粟只怕到时候他们俩把人给逼急了,万一王子腾上手怎么办?他可不要无辜受累?“你放心,不是还有大老爷在吗?”贾珍笑了笑,道。古粟立刻就明白了贾珍的意思,反正就算吃亏,到最后吃亏的也不是东家和他。 贾赦请王子腾到酒楼一聚,说是要事情要商量。王子腾便心下了然,他和贾赦曾共事过两年,知道贾赦的性子,就算是为了面子贾赦也会答应下这门亲事,而自己的女儿的本事王子腾也是知道的,要笼络住贾瑚并不是什么难事情。没想到和贾赦还没说上几句话,贾珍竟是带着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人进来了。“王大人应该不介意我带人不请自来吧!”贾珍脸带笑意,故作无辜地说道。王子腾心里咯噔一下,他和贾珍平时并没有什么往来,在这档头上,他可不相信贾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借口回绝,在他开口之前,贾赦已经先招呼贾珍以及古粟坐下了。 “当然不介意,大人真是客气了,说起来咱们都是老亲来。”王子腾反应极快,忙笑着道。“确实。”贾珍笑了笑,说,“咱们就干坐着喝酒着实无趣,倒不如说些趣事。我许久不在京城了,这次回京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来。”“珍大侄子这话可是客气了,谁不知道珍大侄子年轻有为,乃是朝之栋梁,如今又进了通政司,成了右参议。倒是我们得多仰仗大侄子了。”王子腾确实很会说话,一席话很是自然地恭维贾珍一番,还借机拉近了彼此的关系。贾珍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圣上隆恩,我之幸事。咱们今天就不要谈论这些朝堂之事了。”“好,好,不知道这位是——”王子腾转头看向了坐在一边的古粟,问道。 “在下古粟,是替东家做事的。”古粟一派儒生风范,并不显得缩手缩脚,让王子腾高看了几眼。“东家可是要听趣事,在下最近倒是得了一件趣事。”古粟不给王子腾寒暄的机会,直接接着贾珍的话道。接古粟的话却是贾赦,笑道:“你只管说就是了,我最近正无趣着呢,正好能解解闷。”贾赦真的是顶着头皮上麻麻的压力才开口道的,他若是不开口的话,珍大侄子可不放过他,他一点都不想再领教贾珍的手段。贾赦这副样子倒叫古粟有些吃惊,看起来这大老爷还是有几分眼色的,但是为啥会突然——那么蠢。不过,古粟还是对贾赦还是提不起一点好感,如果不是这家伙,他一个举人犯得着来做七大姑八大婆才会做的事情吗?古粟开口间还不忘瞧了一眼贾珍,他不是没和东家抗议过,结果东家只瞧了他一眼,那意思他看得分明——这种事情你还做不好,还想投靠我?古粟担保东家绝对是幸灾乐祸,东家他是没办法折腾了,但是总能折腾一下眼前两个主吧,至少隔应隔应他们。 “这故事还是我从一个下人嘴里听到的,说的是乃是一桩结亲不成反成仇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一个一品大员为其子定了门亲事,娶得竟是七品武官之女。”古粟这一开头,就叫王子腾觉得不好,正想岔开话题,却听贾珍笑道:“这一品官员之子想必是个纨绔,整日欺男霸女,使得众官无人愿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这才不得不低娶吧。不然这门不当户不对,如何能够结亲?不过,就算如此,我瞧这七品武官未尝没有存着卖女求荣的心思?”“东家说的是,我也觉得奇怪,便问那小厮了。那小厮支吾了好久,才说那一品官员之子并非纨绔,反倒早就有了功名在身。这门亲事原是这一品官员在喝酒之后胡乱许下的,可巧和他喝酒的正是那七品武官。老爷说说看,这可不是骗婚吗?更要命的是,这一品大员一想不对,便要悔婚,可谁知这七品官员竟是攀上更大的官员,如此一来,骗婚就成了逼婚。”古粟故作无奈道。 “想来那七品小官有足够的把握他那女儿能够笼络住一品大员的儿子?他女儿必定貌若西施,才比易安,明理端庄吧。”贾珍转动着手里的酒杯,随意嘲笑道,谁都能瞧出他眼里的漫不经心。“东家可是说笑了,若是真有这等女子只怕提亲的队伍都能把门槛给踏平了,哪需要使出这等下作手段。那少爷是个翩翩少年朗,年少聪颖,又十分上进。只是那家姑娘却是个霸王似的脾气,不能容人,虽面容姣好,可却大字不识一个,更别提什么读书明理了。”古粟急忙摆手道,“说起来这家少爷还真是无妄之灾,被人家做父母的瞧上了,明知道两家不匹配,就用出这等下作手段也一定要这少爷娶自家家的闺女。”古粟说到最后忍不住摇头叹息道。 “这真真是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了那少年郎。不过,我瞧着这事情恐怕不能尽如人意。这世上多有意外之事,不然哪有这么多克夫克妻之事。若是叫我遇上这等事情,宁可让儿子背上个克妻的名声也不愿叫儿子娶这么个媳妇进门来。”贾珍嘴角噙着笑,眼睛却瞧着王子腾,笑道,“王大人的意思呢?我记得王大人膝下有一儿两女吧,可也别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王子腾脸色早就变了,只不过勉强克制着心火,这话里话外不就是指着他们家的鼻子骂吗?没有想到这贾珍居然还问他的意见来,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姻缘自有天定,哪里是我等能够轻易下断语的?”王子腾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来,说。“王大人倒是豁达,只是我贾珍若是碰上这事,断不会如此息事宁人,谁敢如此欺负到我贾氏一族的头上,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本事接下我的怒火来。”贾珍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却突然话锋一转,笑道,“说起来王大人的胞妹可是赦大叔叔的弟媳妇,前些年来我可是听闻好些不好的话,只是瞧在咱们俩家亲戚的情分上,打折胳膊袖里藏。不知道王大人可曾知道为何二叔叔一房搬到了后街宅子去住的缘故?”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王子腾不是个好脾气的,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有修养的了,开口道。“王大人应该也知道我那瑚兄弟幼年曾经落水又大病了一场的事情吧,这事说来是家丑,只是终究跟王大人有那么些许关系。今天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当年这事虽说是查到是老太太的人下的手,不过——我听说那用了虎狼之药的郎中可是发了一笔横财啊,令妹可真是大手笔,一打赏就赏了那么多。不过,这事没有确凿的证据,因此我也不好再多做什么,不然得话令妹此时会在何处,我可就不知道了。当初分家之事,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全了我们俩家的情分,可倘若我们再有什么嫌隙的话,又或者有什么事情叫我不痛快的话,我可就不敢保证了,说起来这些年令妹似乎经常请医问药的,指不定哪天二叔叔家就要挂起白幡了。”贾珍笑眯眯地道,语气淡然自若,眼睛里却露出一丝寒光,盯着王子腾。 “你,你——贾珍你休要欺人太甚了!”王子腾这回真的气炸了肺,只是他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所以然。就算他和王氏兄妹俩感情一向很好,然而这种事情王氏怎么可能会告诉他呢?故而王子腾也是第一次听闻自己的妹子竟是在里面掺合一脚,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他怎么能够在贾珍面前露出底气不足的态度来,而且今日贾珍已经羞辱了他们王家够多的了。 “是我欺人太甚,还是王大人依仗权势,想要欺负我贾氏一族?”贾珍对上王子腾毫不气弱,反倒是贾赦在一旁瞧着有些心惊,并不说话,退到了一边。“王大人若是明白的话,有些事情就不要再提起了。若是王大人不明白的话,在下必定说到做到。说起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云南今日空出了一个从六品的职缺来,不知道王大人有没有意思呢?”贾珍冷笑道,王子腾如今的顶头上司可是当年贾代化留给他的人之一,是贾代化的门生,与威烈将军府的关系十分地好。 王子腾只觉得脑袋里那根名叫理智的弦终于断了,头脑一热,手脚已经极快地用了上去,打算先揍贾珍一顿,不过是个靠满肚子的经史子集才能得了官做的,就算是身上挂着三品将军也不过是个虚衔罢了,王子腾一点都不担心贾珍会反抗。王子腾走的是武官的路子,功夫本是不差,先前也曾勤练武艺,只是这些年自从攀上了南安郡王的路子以來,日日与这些权贵们酒席应酬,功夫便有些生疏,身子骨不比从前。可贾珍不同,他的功夫是贾代化所教,日日勤练不息,到了射阳之后又有海盗及茜香国的威胁更是紧着功夫,和钱明达关系熟悉了之后,又时常和钱明达切磋,因此功夫不退反有进益,加之正当年轻力壮,几方面相加下来竟是贾珍占了优势。 作者有话要说:王子腾是贾珍弄得气疯了 贾珍的意思是:1.就算订婚了,我也不会让这婚事成功的,大不了我弟弟背个克妻的名声,再娶个好的。2.你家妹妹还在我们贾家,你妹妹挂了的话,贾瑚照样能够因为守孝,将这事情拖下去。不过,你到时候和我们家也没啥关系了。3.你在京城闷得慌,这么有精神的话,我索性让你动一动,你们一家子去云南可好,天高皇帝远的,而且云南条件也不好,到时候出什么事情我也说不准。 第41章 意外 王子腾下手极其凶狠,招招皆往贾珍身上的要害招呼,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贾珍明明看起来是个书生模样,可手底下的功夫半点不弱,刚开始他还能够应付,然而越往下打,他越觉得有些招架不住。王子腾此时并没有上过战场,因此功夫招式里还有些花架子,但是贾珍的功夫招招砸在实处,要知道战场上谁跟你比花架子,恨不得一招就放倒一个。况且,打架了还讲什么注意分寸,,王子腾如此不留手,他贾珍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故而挥起拳头几乎都带着呼呼声了。贾珍是个促狭的人,他可没有什么打人不打脸的想法,王子腾如今不过是个区区七品武官,除了大朝会之外并没有什么上朝的机会,皇帝也不会特意去见召见他的,就算叫别人瞧见了,王子腾敢把事情的缘由从头到尾地说出来吗?故而贾珍完全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直接上手往王子腾的脸上招呼。 王子腾突然感到自己手腕被贾珍用力扣住,便急忙想要挣脱开来,脸上却被贾珍趁机招呼了两拳,一拳砸在他的嘴角上,一拳则砸在右眼上。贾珍出手的时候,还是相当小心地控制了力道,这两拳不会给王子腾造成什么实际上大的问题,只不过为难王子腾要挂着熊猫眼一阵子了。一旁的贾赦看着,心惊胆战,脑袋更是清醒了几分,之前在书房里他挨的那顿打,珍大侄子其实已经给他留了很大的颜面了,比起王子腾所遭的罪来说,他已经轻了很多,贾赦他不知道的是贾珍完全是怕自己万一打得太认真,就会贾赦这些年酒色过度掏空的身子肯定给整出个好歹来,这才手下留情的。 。 这场打斗以王子腾彻底没了力气而告终,贾珍也不恋战之人,十分干脆地结束了俩人之家的打斗,反正王子腾回去之后恐怕得用不少跌倒药酒了,还要好生修养一阵子了。至于他自己方才也挨了王子腾好几下拳脚,索性伤的都不是什么要紧显眼的地方,拿药酒用力揉散伤处也就好了,再稍微歇息歇息就行了,很快就能缓过来。如果他不说,旁人可绝看不出来他打架了。 “珍大侄子,你就不怕王子腾去告状?”贾赦有些后怕地问道。“和谁去告状,况且你觉得他有脸说他一个武官被一个文官给揍了吗?”贾珍看了看贾赦几眼,那眼神让贾赦觉得自己简直是蠢爆了,是啊,王子腾怎么可能会说出去啊,这位现在脸上可挂着熊猫眼的话,只怕这阵子都不会出来见人了。只有古粟在别人瞧不见的地方忍不住偷偷翻了翻白眼,他的这位东家绝对是在耍流氓,就是吃准了王子腾怕丢脸这个性子,才敢这么招呼的。 的确,王子腾绝对不可能会说出去,一来是丢了他的面子,他相信就算他说出去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二来若是旁人追究起来,是他先动手,且以下殴上,乃是大错,且事情的根源还是他们家理亏,说出去只怕全族的脸面都没有了。三来便是贾珍所说的王氏之事,若是贾珍把这事说了出去,就算没有确凿证据,他们王氏一族无论男女都无法婚嫁了。因此王子腾只好憋着满肚子的活请了病假,在家养伤,他从小到大还未受过如此羞辱,心下真是又羞又气,不免有些怨上了自己那个胆大包天的妹妹,可是想到当初若不是为了他的前程,他妹妹也不会嫁给贾政这么个无能的草包,如此一想王子腾这份怒气便消下去了几分。只是对于贾珍这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定然不会叫贾珍好过的。 而被王子腾记恨上的贾珍依旧十分悠游自在。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个道理他自然知道的。王家人的性格从红楼梦里也能见到几分端倪,王子腾不报复他才真是奇闻一件。不过,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只要他所表现出的能力足够让皇帝愿意出面保全他的话,就算是四王八公一起咬他,他也能够全身而退,大不了就是坐上几年冷板凳而已,总有起复的一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况且现下勋贵之中多是无能子弟,北静王和东平郡王两位王爷并不参合这类事情,只要他谨慎行事,不落把柄,仅凭西宁王,南安郡王以及王家的能力并不足以置他于死地。与其现下整日担心王子腾,倒不如多下些功夫在来年的科举上以及自己的本职工作呢! 不过,他记得前儿楚氏似乎有跟他提起过贾赦得了个庶女,如今已经一岁多了,已经取了名字唤作贾淑。这应该就是原著里的贾迎春了吧,这么说来那个衔玉而生的贾宝玉也应该快要出生了吧。贾珍从来就没有把贾宝玉放在心上,更不会为了那块石头就大费周章,这年头孩子夭亡并不稀奇,大不了就让他甫一出生就夭折,再把知晓这些事情的人都一一打发到远远的地方去就是了。不管是这贾宝玉是天生含美玉,又或者是王氏的计谋,与贾氏一族都不会有什么干系了。然而这阵子烦心事情不少,但贾珍还是得了个好消息,那就是楚氏又有了身孕,他这可是第三次做父亲了。 现下,贾珍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不是上班,就是呆在家里读书,只是无论贾珍如何忙碌,他都会抽出时间教导贾华还有贾茂二人。说起来,贾珍对一儿一女的态度并不相同,他对贾华极度宠爱,但凡贾华提出什么要求,只要合理,贾珍一概满足。更何况贾华被长公主以及自己的母亲教养得极好,懂事伶俐,通身的气度也是极好的,再加之多年与自己的女儿分离,贾珍夫妇俩难免更加疼惜贾华几分,这也是人之常情。贾茂,贾珍也不是不疼爱,只是这世上身为男儿虽有更大的社会权利与社会地位,但是也要承担更大的责任,且阳哥儿还是他的嫡长子,要求难免要更加高些,严格些。贾珍对阳哥儿也不是一味地严苛,非打即骂,除了阳哥儿犯错,贾珍总是是循循善诱,悉心教导,父子俩感情极好。 次年便是春闱,春闱是在农历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举行,总共三场,每场三天,在贡院举办,考得乃是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虽说是春闱,寒风料峭,贾珍瞧着那些冻得直打哆嗦,嘴唇有些发白的那些举人学子,再次庆幸自己的身体素质,他虽感寒意,但是比起这些人的情况却是好了好多。不过在把所有的试都考完之后,贾珍也有些吃不消,心下不免更佩服那些弱不禁风但却可以熬到考完的那些举人学子了,有些人甚至已经白发满头,却愣是硬撑到底,在考试中被抬出去的举子可不是没有。 贾珍对这次考试还是很有把握,并不焦虑,反倒是家里人比贾珍还着急些,尤其是贾敬。贾敬大概这些年想通了不少事情,如今倒是把心思放在了管理家学上,贾珍也乐意自己的父亲找些事情做,这比起整天炼丹念经要好得多了。毕竟他父亲能中进士,这本事也是摆着看的。 不出贾珍意料,他中了杏榜,虽然不是头名,但名次也是中游偏上,遂成了贡士,只等着三月十五的殿试。三月十五日,贾珍按礼穿戴,进殿参加考试,殿试是由皇帝亲自主持,只考时务策一道,这乃是贾珍的长项,又有严明以及贾敬的提点,他的回答对应十分和文渊帝的心思,可以说是十拿九稳。待到两日后放榜,贾珍中了二甲,赐进士出身。这个消息传来,贾珍心下也是喜悦非常,人生四喜中的金榜题名时,他也算是体验了一把。 威烈将军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在勋贵之中,一门两进士可是只有威烈将军府一家,再也没有别的人家能够有这等福气了,就是长公主也忍不住高兴非常。没等这等喜庆劲过去,三月二十五日,贾珍的嫡次子就呱呱坠地了,是个六斤九两重的胖小子,模样清秀,叫阖府上下欢喜非常。因府上双喜临门,故而宴席也是难得大办,不少人家都前来庆贺。因楚氏要做月子,不好打搅,所以内眷便由贾珍之母李氏招待,外面则有贾敬贾珍应酬。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还有一件更叫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眼瞅着已经是四月了,可王氏这边并没有什么动静,她和贾政二人夫妻感情并不好,贾政平日里更爱那些丫鬟,姨娘,这些年没少睡丫鬟婢女,就差没有摸到王氏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女身上了,所以王氏现下并无身孕。贾珍只当是时候没到而已,并没放在心上,谁想到四月二十一日,他竟是听到了个惊人的消息。 “你说什么?”贾珍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险些形象尽毁。“大爷,是甄府今儿传了消息,说是昨儿府上得了个口含美玉的哥儿,还因这缘故便起了乳名叫宝玉,为的是好养活。这是甄府满月宴的帖子。”孙管事,就是原先贾珍身边的白书,恭恭敬敬地呈上了甄府送来的帖子。 贾珍觉得有些玄幻,一时间有点意识飘忽,下意识地接过了请帖。不会吧,他原本以为贾家已经够蠢了,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会把贾宝玉口衔美玉的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生怕自己活得太长了。难道真的是贾宝玉身上自带光环吗?能够把一府上的人智商都拉低了。孙管事一向懂得揣摩自家主子的心思,瞧着主子的样子也能猜出几分来,只说道:“这情况是给甄家二太太接生的产婆以及婢女传出来的,不过后来似乎被摁下了,那产婆和婢女也不知所踪了。只是赦老爷家跟甄家是老亲的缘故,这才传到了咱们的耳朵里。” 孙管事的话总算叫贾珍彻底回过神来,看起来甄家上下还是有点脑子,但是即便如此,甄家日后也不该与其过于亲近,自打甄家出了个贵妃娘娘之后,又借着从前的体面,便日益嚣张。他虽然不知道甄家为何会从金陵迁到了京城。不过这些与他无关,要紧的是贾宝玉这下绝对是不可能再出现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贾珍本可以礼到人不到,但是借口用了太多也不好使,他可不想做什么孤臣。再者,眼下甄家势隆,就是南安郡王,北警王等人也会出席,他也应当给甄家几分脸面。其实,贾珍明白他心里最主要还是好奇,总想瞧瞧这贾宝玉究竟是什么模样。还有,他这次虽参加的是甄宝玉的满月宴,而不是抓周宴,但是自己抓过周,也见过别人抓过周,那些抓周的东西里确实有胭脂,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味道,并非女子常用之物,外面又是拿不起眼的盒子所装,照例不应该会引起孩子的兴趣,再加之父母都会在孩子抓周之前有意地引导,他到现在还没真听说过有孩子抓到过胭脂,这大概就是所谓神仙的独特之处,他还真想瞧瞧这个如今还是奶娃娃的神瑛侍者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贾珍仔细一想那神瑛本就是凡心炙热,故而下凡,并不是为了什么修行,抓胭脂倒是与他的性子挺相配的。横竖就是去那里坐坐,吃吃喝喝,再聊聊天,围观一下热闹他就可以回来了。 第42章 变动 不过,贾珍并没有想到的是,因他所引起的一系列的变故,已经让警幻仙子气急败坏,她一定想查出这些究竟是何人所为,故意打乱了她的计划。警幻仙子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手下更有一干风流孽鬼,因她主管此事,便可管这一干人鬼历劫投胎之事。当初,神瑛已动凡心,又与警幻关系极好,故而前来求警幻帮忙,好叫他下凡于尘世走上一遭,到时再回天上就是了。这原不妥,有违修行之道,要知大凡仙人下凡,所为的不过是历劫报恩而已,从而了结因果,提高修为,又或是积累功德以助修行,哪有因自己私心私欲而下凡的。然警幻心存爱慕眷恋之意,便应了下来,可巧,那补天剩下的五彩石有了灵性,便想享受人生富贵多情之乡,须得度化它,方不辜负这天地日月精华。于是警幻便有了法子,只叫那神瑛携石入世,如此便可在名册上掩盖一二。 警幻因心存爱慕眷恋之意,无法静心清修,多年来修为并无太大进益,然而后辈之中却有心性悟性上佳者,修为大进者,难免叫她心生妒恨,这些后辈中头一个便是那绛珠仙子。因助神瑛下凡,警幻突然就想起了这绛珠与神瑛的一桩旧事来,当初绛珠曾得神瑛浇灌,乃是绛珠欠了神瑛一段因果,可绛珠因受甘露,扰了其本身的修为进益,乃是拔苗助长,如此算来反倒是神瑛欠了绛珠,两厢一算,绛珠所要还的不过是杯水之恩罢了,不过是小事而已,并不需要特意为此下凡了结因果。只是警幻因心有恶念,便趁机诓骗了绛珠,绛珠心性纯澈,遂信了警幻言辞,前往投胎报恩。不过,绛珠乃是报恩下凡,并不归警幻所管,然警幻生怕绛珠不对神瑛心生爱慕之心,从而无法被七情六欲所缠扰,害其修为,故而偷改天命,又命自己手下的风流孽鬼前去下凡,正好也可以夺了世家勋贵的气运以供自己修炼。 警幻本来安排得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因她已偷改天命,哪怕绛珠真能看破情关,也不得飞天修仙,林家可是因绛珠投胎报恩,从而子嗣断绝,家业凋零,绛珠为此欠下更大的因果,非要轮回几世才可偿尽,到时候更是由她搓揉。可谁料出了贾珍这个异数,扭转了宁荣二府的气数运势,甚至间接影响其他众人。本来警幻是可以早早发现,只是她并无耐心一一安排众鬼,在副册以及副册之下的皆交给下面的仙姬安排,众位仙姬并不知道警幻的打算,故而不曾将异状及时告知警幻,而在警幻安排完薛宝钗和贾迎春投胎之后,她因神瑛即将投胎,便去查探一番,这才发现了不对劲,此时却已来不及更改前面诸人了,就是神瑛她也只能匆匆地选了甄家替了原先的荣国府,剩下的一干情鬼自然随着神瑛前往甄府投胎了。 警幻仙子对于此事极为生气恼火,她本为神瑛下凡特特地选了两家,一为贾家,二为甄家,她因得窥天机,知晓荣府后事,更知道荣国府的贾史氏是个糊涂的,故而贾家倒比甄家更好些,可没想到贾史氏竟是没了,而贾家原先的颓势又不知如何竟转为了兴旺,她只好匆匆地换了人家。可是这般折腾下来,叫警幻仙子如何愿意吞下这口恶气,她因天道束缚,不可多做什么,况且此事本就是她擅自更改天道,如何能够大张旗鼓地去查看,岂不是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众,到时只怕被打下凡尘都是轻,故而警幻仙子只能吩咐一僧一道前往查探,务必要隐秘,查出此事源头来。 先不提警幻仙子以及一僧一道如何,只说贾珍前往参加甄家小公子的满月宴,彼时楚氏已经出了月子,但是这次生产伤了元气,故而贾珍只让自己的妻子在家好好休养,调理身子,并不拿这些琐事打扰楚氏。甄家虽然将甄宝玉口衔美玉而生的事情压下,暗地里打杀了一群奴才们,就连甄宝玉的满月宴也是中规中矩,但是不少老亲都听到风声了,打着和贾珍一般心思前来瞧热闹的也不在少数。 勋贵一卦的基本上都来了,王子腾脸上的淤青总算是消下去了,这次便也前来道贺。贾赦见到王子腾,神情便有些不自然,不过比起和王子腾打照面,和贾珍相处他才更不自在,他现下只要见到自己的大侄子都会忍不住觉得身上隐隐作痛,对贾珍的态度也完完全全地变了,收起了这些年因众人相捧而飘飘然的一颗心。王子腾瞧见贾珍就忍不住牙疼,心绪翻滚,可是他也是个有本事之人,竟是硬生生地忍住了,还笑着和贾珍打了招呼。贾珍面上笑着和王子腾闲话了几句,心下对王子腾也有几丝佩服,果然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原著里他步步高升不独独是因为勋贵帮衬的缘故,他个人的本事和性子也是他极大的利器。贾珍眯了眯眼睛,王子腾不容小觑,贾珍在心里下了定语。 甄家显然对这个口衔美玉而生的婴孩很是宝贝,生怕抱出来久了,叫孩子受风生病,故而孩子露面的时间并不多。不过,在座来的都是甄家的亲朋故旧,众人还是都见到了这个孩子。贾珍不得不承认,这娃娃长得还是非常漂亮精致的,玉雪可爱,但是其他特别之处他却半分都看不出。看着甄宝玉的父亲一脸兴奋骄傲的模样,贾珍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擦了把汗,要是甄父知道这孩子日后的性子和那些话来,也许现下就恨不得掐死这个孩子吧,或者他应该用讨债鬼来形容更妥当些吧。贾珍当然也送了见面礼,说了些不重样的好话来恭喜甄家人,可是,贾珍打心眼里还是觉得还是自家的孩子们最好看,只要自己好好教导她们,将来必定都是孝顺能干的孩子。 甄宝玉虽然是满月宴的主角,但是他现下不过是个奶娃娃而已。因此这场宴会,反倒是成为了勋贵们之间联络感情的机会,尤其是贾珍这里最是热闹,劝酒声更是不断。贾珍并不贪杯,和这些勋贵们虽说得热络,但是其实却并不特别亲近,好在鉴于勋贵们大多不走文官的路子,贾珍又是一副儒生的气度,很显然不是一个路子的,众人很快就将注意力转向了南安郡王和西宁王,倒是东平郡王以及北静王并不引人注意,自顾自地在那里吃菜喝酒。 如今的北静王乃是原著里那个北静郡王水溶的父亲,但是很显然这父亲也是个聪明人,而东平郡王更是像没有存在感一般,自带神隐功能。贾珍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东平郡王和北静王的同时,东平郡王和北静王也在心底度量着贾珍。北静王和东平郡王虽然在四王之中看似并不起眼,手上的权势也都已经交了出去,但是这二人才是真正心眼明亮之人,在东平郡王和北静王的眼里,贾珍也是个有意思之人,他们可不相信能够击退海盗,组织人手打退茜香国的人会是真正的儒生,况且钱明达和东平郡王还沾了点远亲,东平郡王虽然不是什么好奇之人,但是该知道的他也都知道。北静王虽不知道详细情况,但是就冲这贾伯希敢挖坑让南安郡王跳,就可见其是个聪明人,只是到底是不是明白人,还不能下断语。 东平郡王和北静王都不是那干沉不住气的人,并没有主动上来和贾珍聊上几句,而贾珍也暂时没有什么想法去和北静王还有东平郡王套交情。倒是贾赦在这种场合要比贾珍适应得多,可以说是如鱼得水,或是聊聊孩子,又或者是谈谈金石古玩等等,只是他记着贾珍对他的警告,和南安郡王以及西宁王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顿宴席,贾珍也不在甄家多呆,便转回自家府邸。“伯希可是累了?要不明日就不要带阳哥出去了?”楚氏关切地问着贾珍。“没事,不过是今日热闹,我有些喝多了,给我一碗解酒汤就行了。”贾珍摇了摇头,他虽然在课业上对贾茂十分严厉,但是平日相处的时候却十分温和,也常常带阳哥出去玩,并给静姝和妻子买些精巧的小玩意叫她们开心。 “孩子们可吵着你了?”贾珍反过来问自己的妻子。男主外,女主内,世人皆说身为男儿辛苦,却往往忽略女子要上孝公婆,下抚子女,又要帮助夫君打理后院,也是辛苦万分,更何况他们这种达官显贵之家,楚氏还是一族宗妇,更是辛苦操劳些。“怎么会?静姝是个乖巧聪明的,阳哥儿虽小,但是规矩也是极好的。不过是晖哥儿年幼,难免有些吵闹罢了。”楚氏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 次日,贾珍便带着阳哥儿出门转转,阳哥儿如今已经五岁多了,很是懂事,只是终究难掩孩子天性,拉着贾珍的手,问东问西的。贾珍也是极有耐心地一一回答阳哥儿的问题。不过,难得的父子相处时间没有多久就被打破了。贾珍不过是找处酒楼好歇歇脚,谁知竟是碰上了严先生。 然而,这次严先生的兴趣很显然不在自己学生身上,而是在阳哥儿身上,倒是将阳哥儿拉到自己的身边,一一询问。贾茂回答得极其得体,规矩也好,让严明忍不住抚掌而笑,对着贾珍道:“果真是父子俩,这小子极似你当年。”贾珍心下有些心虚,他当初能够那样,可是占了穿越的便宜,毕竟他当时本身就已经是个成年人,虽然有很多欠缺,但是却能看得清楚明白。倘若他和自己儿子一般,按照贾家一贯的教法,简单粗暴,他能够不成为贾赦以及贾政第二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原著里的贾珍他连想都不想想。 严先生一般不轻易夸人,能得严先生的夸奖,这说明贾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极其高兴,只不过口头上还是要谦虚几句。 “我想没有多久,你这位子也就该挪一挪了吧。”严明很快将话题转了过去。“嗯。”贾珍点了点头,他如今已经是进士出身了,之前的考评也是极好。本来皇帝让他进通政司,也不过是为了过渡,就算他考不上进士,本本分分做上个几年,日后也能有理由升职。“你一向很有分寸,看得也准,我倒是不担心。我还是那句话,做官嘛,总是会起起伏伏的,你要耐得住。”严明拍了拍自己这个学生的肩膀,笑道。“先生尽管放心。”贾珍点了点头,之前他才中了进士,后脚儿严先生便带他见过他的学生,除了有些并不在京城的,其余的他都已经见过了,心下对严先生更是亲近了几分。也正是那时候,贾珍才知道原来林海竟然是严明严先生的关门弟子,俩人也算是同师之谊了,这不由得让贾珍感叹世界还真是太小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支线任务的伏笔也已经埋下了。 亲们,雾雾很勤劳,每天准点更新,大家就不要客气地包养雾雾的专栏吧。点击作者名,进入作者专栏,在专栏名听雨阁旁边,有收藏作者按钮,摁下去就可以了哦。么么哒 第43章 调职 贾珍的调令的确很快就下来了,皇帝把他从通政司调到了户部,任湖广清吏司郎中,官阶仍为正五品。不过,通政司虽然可以说是皇帝的秘书班子,但是与户部相比,到底还是户部更显出了皇帝对于贾珍的看重,即使仍为正五品官员,前来道贺的人依旧络绎不绝。贾珍倒是很平静,虽然圣上将他转到户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本来以为他要进这样的部还有些困难,但这并不算什么特别大的惊喜。 长公主对于皇帝的举动很是满意,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还是暗暗叮嘱了楚氏,叫自己的女儿提点贾珍一下,不可过于喜形于色,此外这些年天灾*的,户部的银子基本上只出不进,正是缺钱之际,皇帝要的不是别的,而是能够替他分忧之人,让贾珍自己多加琢磨一番。贾珍心下了然,皇帝要的是把刀子,不过正好合他的意思,能够找个机会和权贵们撕掳开来,顺便表达一番自己对于圣上的忠心。 楚氏倒是有些担忧贾珍,毕竟谁做官不讲究有些亲朋故旧,万一日后落难了也好有人帮衬一把。“夫人莫要担心了。这俗话说的好,这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前来贺喜的人那么多,可到时我真遇上麻烦了,能够伸手恐怕不会超过五家的。”贾珍看得透,想得也透,与其奢望同僚相助,倒不如最合皇帝心思的臣子,这样的话,皇帝就是为了自己也一定会保他的,至少性命无忧。当然,这不意味着自己要做孤臣,只是勋贵这一块虽然都是亲朋故旧,关系一堆,但是完全指望不上,这些人家日后只怕都会被新帝铲除干净。 贾珍在通政司做得不错,整理各地上书的奏章这工作还是相当得清闲。但是户部可就不一样了,往来公文极多。贾珍是湖广清吏司郎中,下有主事二人,为正六品,散官等全且不记,上有吏部尚书和吏部左右侍郎,同僚更是极多。自己上班第一天的任务主要还是得先拜山头,贾珍笑眯眯地拜见过了上峰,又见过同僚,这才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他也不着急上手,只先熟悉手头上的那些文书报告,还有以往的文件,偶尔问问自己下面的两个主事。 贾珍是实打实的进士出身,又有干才,还是郡马爷,自然没有人给他个下马威,只是终究不是特别热络,贾珍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路遥知马力,要打好同事关系也不急在眼下。说起来他的身份也蛮特殊,勋贵,皇亲国戚,清流,他似乎都沾了个遍。下面的两个主事倒是很热络,把这户部里的弯弯绕如数家珍地给贾珍说了遍,贾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缘故,他可是他们这俩人直属上司,他若混得好,连带他们也更有体面和前途。 “改日我定请两位喝酒。”贾珍听完了两人的话,笑着道,随即就叫这二人前去做事。自己继续专心琢磨这些文书报告还有账本子。湖广清吏司不单单是掌核湖北、湖南两省之钱粮奏销,还管着武昌厂课及游湖关课,并着各省动支耗羡银两案。若是将往年的那些资料全部都看一遍,不花上个半个多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因此贾珍只捡着近五年的先看,不得不提一句,这古代的账本子叫他着实有些头疼,明细虽然清楚,但是要仔细核实比较却是极花功夫。 户部左侍郎许文清是严明先生的学生,因着严明先生的缘故,他和贾珍是有过接触,倒是和这个小师弟挺合得来的,俩人还时常联系走动。不过,许文清不是一个贸然而动,仅凭感情行事的人,贾伯希能不能在户部安安稳稳的,还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他最多稍加提点帮忙而已。况且别看户部尚书对贾珍很不热络,但是心下对贾伯希这人还很是赞赏的。户部尚书对贾珍的好感还是因为贾珍自己的言行,就是贾珍也不知道他竟是无意栽柳柳成荫,究竟是何事暂且不表。 许文清着急发愁的是另一件事情,现下南边竟发了大水,而各地的税银还没收上来,之前因重修运河以及圣上的陵园,花费太大,国库里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足够的钱去赈灾并安排灾后事宜。这几天,他和户部右侍郎两人急得上火,嘴上都起了泡。还是右侍郎想了一件事情来,这群勋贵没少欠国库银子,都拖了多少年了都还没还上,若是能有几家还上,便可暂且补了眼下这个空,等到江南税银以及其他各处的税银上缴国库,到时候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主意虽好,可是却不好做。皇帝是个爱名声的,勋贵们不肯出银子皇帝也不会逼着他们出,可最后吃挂落的还是他们户部。纵然他们提出这主意,可若没有人能够配合的话,这戏别说唱下去,棚子都搭不起来。现下倒是有个机会,可也得看人愿不愿意配合,这事情可是得罪人的。右侍郎和许文清商量了好久,才算将这事定了下来,只看那人愿不愿意。 右侍郎自觉自己和贾珍不是一挂的人,便把出面劝说贾珍这事交给了许文清去做。贾珍也没有想到进了户部没几天,自己的师兄就送了一份独特的见面礼,急着叫他把他们家欠的钱全部还上。 “放心,你们家欠得可是最少的,之前你们家每年都会还上一笔,尚书大人和右侍郎都看在眼里,记着你的好处。若不是眼下实在是急需要银钱,我也不会来和你说。”许文清拍了拍贾珍的肩膀,露出了一个狐狸似的笑容来。贾珍当年理家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府上欠了皇帝不少钱,他原先每年还上一笔银子,既不打眼,又能刷刷皇帝的好感度,没想到竟是无意中还得了户部尚书的好感。当然,在他的提点下,荣国府也是如此行事。算起来他之前每年还上一万两,如今已补上了十一万的亏空,只剩下了九万两的缺口还没补上,确实数目不大,就是叫他现下全部拿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师兄恐怕指望的不是我们家这笔钱吧,不过是拿我当个引子,好叫他们也吐出钱来。”贾珍哪里看不出自己师兄的用意,这分明是打着抛砖引玉的主意吧。别以为他不知道甄家可是欠了国库将近百万的亏空,其次便是修国公,齐国公,还有西宁王等人家,也有数十万的亏空。史家那里这几年也在陆续地还上自家的亏空。他要是这么一打头还钱,还真是引人注目,其他人家就是心下再不愿,也要吐出些来,到时候他们这心头的邪火可都要烧到他身上来了。 “小师弟果然是聪明人。”许文清浅浅一笑,道,“只看小师弟愿不愿意豁出去得罪人了。”“我不出头,只怕也会有人也会上本吧,打着为我表功的名义,提醒咱们这群勋贵把钱都还上?”贾珍挑了挑眉毛,这可是他愿不愿意答应就能解决的问题,不过这么看的话,户部现下还真是捉襟见愁了,况且这税银从下到上,层层剥削,最后能到户部手上的能有十之五六就已经是极好了,根据眼下吏治的情况恐怕只有十之三四,万一再出什么事情的话可真不好办了。不然的话,户部右侍郎等人也不会出此下策,毕竟这可是往死里得罪勋贵之事。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现下立刻叫我还了这笔钱,也是应当的。可是这事却也不能由我来起头,我还指望着有安生日子过呢。”贾珍心里衡量了一下,可巧他也正寻着一个合理的由头好和勋贵们疏远了,这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但是可别想这么容易就把他推出去顶勋贵的火气,他可不乐意当炮灰。“行了,若是指望你的话,黄花菜都凉了。不过是叫你配合着尚书大人做场戏罢了。再说了,有严先生盯着,我哪敢叫小师弟你出头啊。”许文清见贾珍答应了,心下松了口气,有贾珍帮忙,这事情的难度便小了很多。“日后我就指着师兄了。”贾珍开口道,他要靠这件事情彻底打开清流的圈子。许文清哪里会不明白贾珍的意思,遂点了点头。 因这笔银钱急着用于赈灾,所以没有几日,户部尚书云世德云尚书便上了一封奏疏,在这封奏疏上但凡欠着户部银钱的人家都在其中。云尚书是个聪明人,他并没有把矛头直接指向了这些勋贵,只是阐述了当下国库紧张以及自古贤臣的所作所为。文渊帝原先并没有把这些欠下的银钱放在心上,即使偶尔想起来也不甚在意,哪怕他知道加起来这笔银钱数目如此巨大,可为了他仁君的名声他也不会行催逼之事。但户部尚书云世德既然提了出来,他也不过能就这么放过去,更何况户部银钱短缺之事他也是知道的,根由还是在他身上,他自诩盛世明君,身后之事哪里愿意简朴行事,自然竭尽所能,此外这些年他也出巡过几次,自然耗费极大。 镇国公牛彪是个藏不住脾气的人,他立马站了出来,便向皇帝痛哭陈情,这笔银钱实非他们不愿归还国库,只是家中消耗日大,囊中羞涩,确实拿不出来。难为牛彪已经是六十出头之人,精神抖擞,依旧上朝,此时却哭得几乎都要断气去。,紧接在牛彪之后的,又有几家人跟着出来附和,其中还有皇帝的外家。皇帝听着这些勋贵之家的哭诉,脸色越发得不好看,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可是耳闻听说过这些人中有些人家光是一桌家宴就能花掉二百两银子,如今居然跑到自己跟前哭穷,可待要说什么的时候,又怕出口的话会坏了自己的名声,惹得百姓议论自己苛待功臣。 文渊帝面沉如水,扫视一群文武百官,最后目光落在了贾珍的身上。“贾珍,你可有什么想法?”文渊帝挑了挑眉头,开口道。贾珍听到文渊帝点了自己的命,忙出列,敛衣,行臣子之礼,礼毕方才开口说:“圣上容禀,臣自幼受祖考训教,祖考教臣不过区区八字——忠君爱国,报效朝廷。臣将这八字谨记在心,一刻不忘,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臣定当将臣府所欠之钱还上,绝不耽搁。另外,臣也会督促叔叔贾赦将欠款缴清。”文渊帝听了,对贾珍的态度十分满意,他知道宁荣二府这些年私底下可都在慢慢归还户部之前的欠银。 比照着贾珍的态度,再看看其他勋贵们的推三阻四的态度,这情形真叫文渊帝不快,虽然他往日并不追究这些债务,可到底这些钱都是他的钱,又是在这当口上。北静王和东平郡王见皇帝神色并不好,且已经有人出头,他们也终于出列,附议贾珍所说的,横竖他们两府也就差点小数额的银钱没有还上,并不打紧。贾珍瞧见这架势可就真明白了,这红楼梦中的东平郡王和北静王才是真正聪明的人,想必到最后四王八公中还能够保全的也就这两家了,果然是有原因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北静王之子水溶会和贾宝玉关系很不错,这还真是个谜。 文渊帝心里忍不住对勋贵们很是失望,可他的外家也在其中,他又能说些什么?人们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当初他能够顺利登基,这些勋贵可是下了大力气,不然他如何能在父皇的众子之中胜出?文渊帝最后只是赏了东平郡王、北静王以及贾珍,当然还有呆在家中的贾赦,又言辞提点了一下勋贵们,这才下朝。 下班回家之后,贾珍就派人往隔壁府走了一趟送信,自己这边也将所欠下的银钱装箱,大摇大摆地送到了户部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居然写了4000字,啊啊啊啊 第44章 户部 这回子既然已经架起了台子,这戏必定是要唱的。户部等了三日,便派人上门挨家去催,只可惜效果不大,只有寥寥几家将钱如数还上了,而皇帝的外家终究还是咬了咬牙,还了一半的钱,余下人家并不多理睬户部的官员们,甚至视他们为无物。户部众位官员的脸色都很是难看,皇帝要面子,不会加以惩罚,仅靠他们走动,到处催款能催得了多少银钱?收效甚微。不过,贾珍因此在户部的日子变得好过多了,官员们都稍微释放了几分善意,尤其是右侍郎吴克,有比较才能知道优劣,虽然都是勋贵,但是面前这个明显和那群勋贵不一样,是个明白人。 贾珍在户部的局面总算是彻底打开了,然而勋贵们来找他喝酒聊天的帖子却变少了。贾珍也乐得自在,他听说西府的情况也是如此,心下更是安定。不过好在贾赦喜好古玩金石,这么多年早就有自己的小圈子,过得也是开心自在,少了勋贵们的帖子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事而已,发发牢骚也就过去了。有时候,贾珍还是蛮羡慕贾赦的生活,什么都不用愁,只要跟着聪明人走就好了,自己的爱好虽然烧钱,但是家里也供得起,妻子贤惠,儿女省心,这简直就是米虫一般的生活。 不过,贾珍虽然偶尔会心有羡慕这般的生活,但他终究还是更喜欢忙碌的日子,实现自己的价值,果然他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勋贵们虽然对贾珍当时的表态不满,可是跟着附议的却是东平郡王和北静王,皇帝还特特地亲口赞扬过,他们一时间也不好轻举妄动,便只能先冷处理。况且他们可没有伤筋动骨,户部那些官员们只要拿点小钱就可以打发了,他们中不少没有还钱的本该有的体面也是半分不少,前儿甄家之女还由原先的惠妃被圣上升做了贵妃,可见皇帝心里还是偏着他们这些人。那些酸腐书生们除了整日找茬,挑拨圣上与他们勋贵的关系之外,还能做什么? 四王八公这群勋贵们对他的冷处理,贾珍是早就预料到了,不过除了冷处理之外,这群勋贵们暂时还不会有其他的动静。毕竟现下所有的勋贵之中还没有年轻子弟能够和他一般坐到这位子,如果勋贵里有为子孙多的话,能够经得起消耗,只怕他受到就不止止仅是所谓的冷战了。或许,哪天冒出一个比他能干且又和他们一心的人,他就会因此倒霉了。贾珍没有想到他这个想法还真的应验了,而且这个人他还认识。 不过这些想法在他再一次见到账本子之后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古粟的冷笑话都不能解救他了。他看这些账本子看得脑袋都大了,有没有?要知道,本朝官厅的这些账本记录大都以“收、支”作为记账符号,而在月结,季结、年结和会计报告编报方面则多以“入、出”作为集合账目的标志。若是在文书条陈中涉及日常会计事项的处理,大体也会以“收,支”作为记账符号,可若涉及到对总括数额的引用或引用会计报告中的数据,则通常选用“入、出”作为记账符号。 此外,在户部所下达的命令中,一般多用“照数收贮”和“照数支给”的书写方法,在计臣们的奏疏中则多用“收过数目”和“支过数目”等写法。不过,让贾珍可以高兴的是——虽然账本极多,种类也杂多,但却是什么样的会计记录,便有什么样的账簿格式。这给他带了一定程度的方便 贾珍拿出了当日读书的劲头来,总算是能把这些账本账目彻底搞清楚,其实眼下这种已经十分完善了,但是贾珍毕竟见过更完善的记账方式,就不免有些浑身不自在,不适应。他开始琢磨起眼前的账本,努力回想当年好友是怎么跟他讲解那些账本的记录原理。然后,贾珍悲愤地发现他想不起来,但这个也不能怪贾珍他自己,他的专业是行,政管理专业,他好友才是正儿八经科班出身的会计师。单单指望他自己来改进这些账本,他还不如早点洗洗睡了吧。 正是因为贾珍是管理专业出身,他可没啥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的习惯,当初打理射阳是如此,现下要整理改进账本也是如此。户部这里的账本是不能拿出去的,不过本朝的记账之法也是采取民间的好法子来的,自家的账本又或者是商铺的账本也都跟这差不多,因此只需要找人来研究就是了。横竖,他府上现在还有一个闲着的幕僚古粟,正好也让他有些事情做。 古粟本来小日子过得很悠闲,主子能干,下属也轻松啊。可没想到东家很快就给自己安排了新的事情。古粟狠命地揉了揉眼睛,他长到这么大,除了必要的时候会翻翻账本,其余时候主要还是靠着家里的账房先生的,以及自己的老婆。他这东家的主意也怪,帐本子都是这般,没见别人用得不顺手啊,何苦要折腾呢? 古粟苦哈哈地开始在京城打听谁家的账房先生最好,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了合适的人,遂请他们到了东家的府上。贾珍尽力把自己的想法阐述明白,剩下的也只能交给这些专业人才去干活了。他现下真的很忙,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上这个帐本的事情,不仅他很忙,整个户部都在忙得很,现下可已经到了各地税银以及文书报告上交的时候,能够和他们一般忙得脚不沾地,加班加点的只有吏部了吧。纵观六部,眼下最清闲的也就是工部了,当然这是相对而言。 户部的人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把手上的事情给办完,税银入了库,核查之后还要盖章记录,之后还要将其中的钱拿去赈灾,支付军饷等等,这些事情真正能把人给琐碎死。今年还有茜香国进犯沿海的事情,军队是过去了,钱粮也要跟着拨过去呢!没想到这当口上,不少勋贵们知道户部有了钱,又跑到户部来哭穷,想要打秋风好过年。 户部尚书只想把账本和茶盏砸到这群来要钱的奴才们的脸上,这群勋贵还有脸皮没有?别以为他不知道这群人都已经富得流油了,天天在为京城娱乐场所的业绩做贡献,好不容易才叫他们吐出来了点,结果他们又来要钱了。但是,户部尚书再怎么想咆哮,也只能努力克制火气,他是不能做主这事情,得先去禀告皇上,看看圣上的意思。去的时候云尚书狠狠地灌了自己两盏凉茶,这才施施然地去觐见圣上。 “唉,这钱啊。”右侍郎吴克第一个开口道,话虽没说完,但是除了贾珍,户部的官员们基本上都起码工作了两三年了,这种事情他们年年都会遇到。贾珍虽有疑惑,但是身边的主事早就找了个空偷偷地给自己解释了一番。贾珍这才知道户部这群人这么抠门是有原因的,这种热切地瞧着银子,恨不得银子还能生银子的眼神的源头就是因为——皇帝他是个善财童子,今天赏了这几家好东西,明天又去赏别家好东西,早些年还要巡游那钱更是像淌水似地花了出去,这些年还有陵墓修建等事。更绝的是皇帝不怎么动自己的钱包,专门从户部这里要银子。 云尚书还没回来,礼部,兵部来要钱的文书先到了。这回子就连一直笑眯眯的许文清都黑了脸,更别提本来就很严肃的吴克了。“大家这是都等着要钱拿来用啊!”见人走了,吴克翻了翻文书就合上,忍不住冷哼一声,“礼部要过年的银子,兵部要军饷和粮饷,说不定等会儿咱们这里还有热闹有得瞧。”“今年江南的收成不过是一般罢了。”文程,户部浙江清吏司忍不住开口道。只是大家谁也没接话,谁敢非议当今圣上的决定。圣上乐意赏银子,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还不是得发银子,然而羊毛出在羊身上,户部没有钱了,为了筹钱也只能增加百姓身上的税。“这几年,咱们已经加了好几项税了,再这么加下去,我看老百姓可就吃不消了。”许文清皱着眉,冷不丁地开口道,去年可还征了不少民夫去修帝陵呢。 “你不加老百姓的税,难道你能拿出钱来补这窟窿。这群勋贵平常不见人影子,更不做什么正事,可一听说有钱了,就像是饿狼般地奔过来了。”户部的官员们这阵子累得都没啥空和自己老婆儿女谈谈人生,交流感情,怨气自然嗖嗖地往上蹿,另一个侍中便忍不住开口抱怨道。贾珍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考虑他还在办公场合,这位兄台大概更乐意爆粗口。 不过,贾珍心里也不是很愉快,同是勋贵一挂,他在这里累死累活,那群家伙就知道坐享其成,整日花天酒地,胡吃海喝,如今还要带累百姓吃苦受罪,几番比较下来,他也很郁闷不快。贾珍突然了解为啥勋贵和清流如此不对眼了,换他还是勋贵出身的,都可以气成这样了,更何况这些人,其中不少官员入朝前也不过是出身于殷实之家罢了。 云尚书总算是回来了,但瞧云尚书那个苦大仇深的脸色,大家都聪明地闭上嘴巴不说话。平常时候,大家或许还会有闲情逸致勾心斗角,占占口舌便宜,现下哪还会有这样的心思,还是多想想怎么解决眼下这个难题吧!云尚书愁了半天都没想出个主意来,至于那群找他要钱的勋贵家的奴才们,他才懒得理会,能拖几日是几日。勋贵们再精贵也精贵不过兵部,礼部它们。不过到了下班的点,云尚书还是拖了许文清和吴克去酒楼坐坐,谁都知道这几个人可不是单单喝茶那么简单,必定有事情要商量。许文清顺手就把贾珍也给捎带上了。云尚书和吴克对贾珍的观感倒是不错,反正勋贵里能够不闹事,不折腾的一个手指头都可以数的过来,威烈将军府就在其中之一。况且,贾珍的举动和心思,只要是聪明的人都能看出是什么意思。 云尚书是个雅人,请他们三人到茶楼的雅间里喝上一壶好茶,只是这茶水再好,四个人都没啥心思花在茶上。“大人,总是加税不是个法子。前儿山东已经闹过□□了,咱们若是再加的话。”吴克是个耿直人,直接开口道,“今年的税银虽不多,撇开这群勋贵们索要的银钱,却是够用的,还能有些余钱。” “是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几年圣上越发注重享受,这样一来,就是往年的存银也不多了。”许文清心情也不是很好,接着吴克的话道。倒是贾珍从窗户这里瞧到了对面的酒楼,心里忽然灵光一闪,开口道:“我前儿听说镇国家的孙子花了五千两银子给富春院的头牌梳拢,可真是一掷千金啊。” 作者有话要说:贾珍的仕途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哈哈哈,肯定会有波折的。 感谢碧落亲的抓虫和抓BUG,很感动啊。有些错误,雾雾会找时间统一修改的,自打*多了网审功能,修改就不是很方便,一修改就会审核,上次修改错字,我的小说章节居然莫名地被锁了,害得我只好打客服电话,造成了一些读者阅读的不便,所以我就打算放在一个时间段里统一修改,这样出了问题也方便及时处理。还有些错误,我大概改不了了,会引起大纲紊乱和别的问题,不过雾雾我会记住的,下一本书会更加完善的。 最后,还是一句话,感谢所有支持我的读者们,么么哒。雾雾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喝茶 在座的谁不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贾珍的意思。“伯希,你这主意可真刁钻啊。”云尚书本就是只老狐狸,忍不住赞赏道。“云大人真是过奖了,在下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罢了。这些事情真要细细唠叨恐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贾珍笑眯眯地道。“看起来这督察院也得忙起来了。”吴克冷笑道,他和左都御史的关系一向极好,正巧有空得去拜访一下。许文清剥开一粒花生,冷不丁地开口道:“这主意不错,可惜治标不治本,我瞧着咱们也得学学普通老百姓的法子。咱们户部借出去的银子可不能白白借出去,怎么说也该收些利钱,我瞧他们那些人各个都还得起。” “这法子固然好,可是只怕不乐意。”云尚书单听有些没头没尾的,可他手朝上指了指,大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有什么不乐意的,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呢?这可不伤体面。”贾珍也没指着皇帝说,在座的几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好生计较计较。”云尚书摸了摸了自己的胡须,笑眯眯地道,茶楼终究不是商量事情的好地方。“我看这事就劳烦云大人以及许大人了,我正好指点指点一下贾伯希,毕竟伯希到户部时日尚浅。”吴克开口道,勋贵们的事情贾珍可比他们要知道得详尽得多,大家各自分工,干活不累。 贾珍笑眯眯地跟着吴克离开茶楼,这种时候他出一个主意已经是够了,没必要处处争风头,把事情做尽,免得日后背上个凉薄的罪名,虽然这群勋贵们现下其实和宁国府的牵扯并不多,但是在别人眼里,他们总是一起的。“你倒狠得下心?”吴克自觉自己看人还是不错的,见贾珍如此悠然神在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吴大人,下官只知奉祖训行事,无愧天地便可。”贾珍收敛了神情,带上了几分严肃,开口道。 “你如果不是太愚笨了,便是太聪明了。”吴克微微一笑,贾珍的话几分真假他心头有数,不过这般行事倒是投了他的性子,他为人刚直正派,早年曾任右佥督御史,生平最是瞧不惯依仗权势之人。贾珍进了户部以来,他也曾留意其言行,是个勤勉做事的,故而他也乐意给贾珍几分面子。 “吴大人真是过奖了,天下聪明之人何其多,下官所求的不过是做一个明白人而已。”贾珍这话绝对是真心话,聪明人又如何,遇到迷障看不开的人多着呢,只有明白人才能活得轻松自在。吴克不再说话,他懂贾珍的意思,只是这口上接话并不个明智的选择,而且他打心眼里认同贾珍的这句话。 不过几天,督察院就率先发难了,这大概是督察院第一次这么大火力地攻击那些勋贵纨绔,贾珍在殿外听着都觉得冷飕飕的,御史们的一张嘴一支笔可真不是吹的,这上纲上线的能力,这掐架的本事,若是你听不懂你定然以为他们是在夸你,如果你听明白了,更觉得憋气,想要说话,人家已经把你的前路后路,旁门小道都堵死了,而你的脑袋上也被他们戴上了一顶不大不小,十分适合的帽子。贾珍决定以后尽量不去招惹御史们,这般的嘴皮子功夫,他虽然扛得住,但是绝对不乐意主动面对的。 没等皇帝表示自己的愤怒,云尚书已经上前一步,阐述了今年的财政总结以及勋贵们来找已经捉襟见肘的户部借钱的盛况。云尚书还装作十分吃惊的模样,赞美了一番皇帝体恤臣子之意,不愿叫辛苦一年的臣子不至于连个年都过不下去,就算他们户部这些官员天天急上火都没有关系,他们也不是这种没有同僚爱的冷酷之人,定然叫同僚们过个好年。云尚书这一番表白和陈述,等于是在皇帝的怒火上又狠狠地浇上了一桶油,皇帝的面色无比铁青,他是喜欢仁君的名声,但是绝对不会喜欢自己被臣子当作冤大头来对待。 要面子就要活受罪,贾珍毫不怀疑皇帝在努力修炼自己的涵养,日后这功夫绝对会登峰造极,无人能及。只是皇上受的这气和那些必须为此受苦受难的百姓相比,着实不算什么。估摸着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之后,许文清出列,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首先是对于那些纨绔子弟必须加以惩戒,不过这和户部的关系不大,他就不多说什么了。他随即又继续道,他之前曾经与云尚书等人拟好一个条陈,这法子可治根本,但是为了不伤朝廷体面,他们才迟迟没有说。如果圣上愿意的话,可以听他简单地汇报一下。 文渊帝一听,大手一挥,便叫许文清把主意说出来。许文清立刻应了下来,随即便将他们已经拟好的条陈一一说了出来:“一万两以下的,利钱取其千分之一,每季计一次。五万两以下的,利钱取其千分之五,每季计一次。十万两以下的,利钱取其百分之一,每季计一次。五十万两以下的,利钱百分之五,每季计一次。”许文清表示圣上仁爱,体恤臣子,自然不可因噎废食,这钱自然是可以借的,只是这利息却不能不收,这可是为了国家长久之计,此外这利息不是以单笔来算,而是根据累计金额而算。 看着勋贵们难看的脸色,皇帝总算是心情好了很多,不由地对督御史和户部的官员很是和颜悦色,口头上表扬了一番。至于许文清的折子他暂且留中不发,这群勋贵们把他这个天子当成冤大头,那么他不让他们提心吊胆一阵子怎么也说不过去吧。不过,户部的官员还是挺能干的,皇帝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不管怎么样,怎么做,他的体面和名声都没有损伤。 皇帝是个很奇怪的生物,他自己总爱怀疑猜忌他人,自称是孤家寡人,但是他又希望大家都不要欺骗他,爱他就跟爱人民币似的。所以,皇帝下朝之后仔细地琢磨了一下,又觉得督察院和户部着实配合得太默契了些,会不会有所图谋?文渊帝他不希望勋贵与清流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但是他该敲打敲打这群老油条了。不过,在他做决定前他必须要了解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皇帝命令自己的心腹前去查探这些事情,并且,他觉得他或许该抽空抽空和勋贵们联系一下感情。 皇帝首先想到就是他的外甥女女婿,于是贾珍很荣幸地第一个被邀请前去喝茶。好在,皇帝还算是体恤自己这个外甥女婿,并没有给他拉太多的仇恨值。不过,这点好心也仅仅只是让消息延迟些时刻再传到众人的耳朵里。贾珍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他最不喜欢的事情莫过于被请去喝茶了,小时候调皮捣蛋被老师请去喝茶,论文出了问题被导师请去喝茶,等到工作了还常常被上司请去喝茶。这个当口上,皇帝找他去喝茶,准没好事。不过,贾珍还是得当成一件天大的幸运之事来对待,毕竟这应该算是身为皇帝外甥女女婿的福利之一,旁人还求之不得。 有长公主这个岳母在,贾珍对于皇帝的脾气喜好还是非常了解的,因此和文渊帝交谈并没有什么困难。文渊帝也很满意贾珍不卑不亢的态度以及言谈举止。“眼下就要过年了,可要朕赏些什么给你?”文渊帝装作不经意,把话题转向了他今日的目的所在。“圣上怜爱,臣不胜感恩戴德。臣得圣上重用,能够光耀门楣,荣荫妻子儿女,已经足矣,并不需要圣上再额外赏赐些什么?况且如今臣在户部,较之以往更了解圣上艰辛。为人臣子,就算不能为君分忧,也自当不叫圣上再为自己劳神。”贾珍十分恭敬谦虚,言辞更是恳切,叫文渊帝多了几分喜欢之意。 “这是哪里的话?你是朕的外甥女女婿,也是有实干本事之人,朕自然乐意多给些体面。”文渊帝微微笑道,“不过朕听说不少老臣们日子都过得不是很好,想来倒是朕的疏忽了。你们小俩口可别总想着节省,凡事还能来找朕这个做舅舅的呢。朕定然帮你们解决。”“舅舅这话若是传出去,外甥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被郡主说呢?”贾珍忙顺着文渊帝的话,加了几分亲近之意,又有几分腼腆。“这怎么说?”文渊帝对于贾珍还是很满意的,对自己的外甥女很是体贴,家里也规规矩矩,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见是打心眼里敬畏皇家的。“臣妻常与臣说四个字——知足常乐。臣家中上有祖产,又有臣的俸禄,再加之铺子田庄的出息,单说铺子田庄一年少说也有几万两银子的出息,可不已经算是富足人家。况且,节省方是持家的良久之道。”贾珍忙顺着文渊帝的话回答道。 “瞎说,平时里亲戚走动,拜访故旧等等哪一样不花费银子打点。你别太过节俭倒叫别人看了笑话去。”文渊帝对贾珍心下更是满意了几分,是个实诚的好孩子。这些日子他派人打听下来的结果叫他气得够呛,这京城周边的好田大都都在勋贵们的名下,更别说江南等处了,京城中不少红火的铺子大抵也是其名下的产业,倒是一个个好意思来和他哭穷。“舅舅就算不相信外甥女婿,也得相信外甥女儿,不是?臣虽行节省之道,但也绝不至于沦落到破落户,苛刻全家的境地。若真到了那地步,只怕岳母头一个便要教训臣了。”贾珍说完了正事,自然也拉拉关系,刷刷亲密值,倒把文渊帝给逗乐了,摆手不提此事。 俩人又天南地北地海聊了一阵子,说的不过是趣事见闻。贾珍平时也看一些奇谈怪志,腹中倒是有好些故事可说,文渊帝平素日理万机,虽然也曾听过趣闻轶事,看过不少此类书籍,可依旧听得津津有味,随后又留了贾珍用饭,方放贾珍回家。 第46章 抓周 贾珍依旧该上班的时候上班,该陪老婆和孩子的时候陪老婆和孩子。皇帝这个舅舅暂时还没想把自己这个外甥女女婿架在火堆上烤,没有多久就又见过了其他勋贵们,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什么,但是贾珍也不好奇,不该他管的事情就不要多碰,到了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皇帝最后同意了许文清的奏折,只是将十万两以下的,由每季一计改为半年一计。五十万两以下的,改为一年计一次,以彰显其仁德,不过这结果大概除了那些一直欠着户部银钱的勋贵们不高兴之外,姑且能算是皆大欢喜。云尚书终于是拨得云开见天日,心情不由得好了许多,不仅那些来借钱的勋贵们不见了,而且还有不少人家前来还钱。当然自恃根基深厚不愿还钱的也不在少数,云尚书现下压根不计较,反正都是累计计算,户部到时候还能多拿点钱有什么不好的。贾珍瞧着云尚书那悠然的样子,忍不住都替那些勋贵们擦把冷汗,出来混得总是要还的,此言不虚啊,日后这些勋贵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户部的人这下可以喘口气了,他们终究还是扳回了一城,虽说户部的钱都不是自家的钱,可谁乐意没事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才刚入库,没热乎几天,就被那群蠹虫给拿去花天酒地了,而他们还需要为各部所要的花费而头疼,努力拆东墙补西墙的,这种对比着实太堵心了些。果然尚书大人和左右侍郎大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中要害啊,户部官员们自然少不了多逢迎这几人。见人们都去恭维云尚书他们三人,贾珍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平衡的,他可没有赶着出头的习惯,他是雷锋,做好事不爱留名。 要知道近来勋贵们之间可是闹得鸡飞狗跳的,他前儿还跟着史鼐,史鼎兄弟二人喝了酒,听他们说最近各家都不太平着,忙着收拾乱子,只怕心里已经记恨上了户部。不过,史鼎,史鼐二人最近也烦心呢,他们的大哥身体日渐不好,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老爷子整日在家里大发脾气,对着他们兄弟二人也不是很客气,不过老人家的心思他们不是不明白,大哥作为嫡长子,承爵之人,得父亲倚重偏爱很是正常,大哥病重,老人心里不痛快想要撒火也是自然,只是兄弟二人谁也不愿意整天赶着回家挨骂吧。这兄弟俩便借口公事繁忙,索性宿在了军营里。 至于贾珍一直挂心的账本改进的问题,在实践了好久之后,他终于决定放弃了。原因很简单,说起来这个道理他也是极其明白的,他当真不该忘记当年政治老师给他们灌输的基础理论——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他固然觉得他那个年代的账本记录方法才是最好最科学的,但是对于现下的商业水平以及生产力水平来说,这样只是累赘,反倒是更加费事,所谓的吃力不讨好大概就是这样了。这是他在与那些账房先生们不断地探讨中发现的问题根源。不过,贾珍也不觉得可惜,他现在已经完全熟悉那些账册本子了,也能挑出其中的问题和毛病,因此这账本改良方法成不成对他已经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了。 工作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现下已经到了过年的时候,贾珍作为威烈将军府的当家人以及贾氏一族族长自然是相当得忙碌,就是楚氏这边也是大小事务多得很,夫妻二人既要忙碌祭祀祖宗等事宜,还要各家往来应酬,贾珍这边更少不了负暄收租、分派年货。贾珍还格外照应了当初被他从金陵带来的贾屿,这孩子的文章功课他都有瞧过,是个不错的苗子,就是贾敬也时常夸赞他,打算叫他下一场便去试试身手了。贾珍对于族中争气懂事的子孙一向是很大方的,故而他虽严厉,处事不留情面,但是族中拥戴他的人反倒多了起来,尤其是是在已经读书识字的年轻子侄中。 贾珍虽然挺享受族人们的奉承,毕竟谁都爱被人夸,但是心下却也清楚为何会如此的缘故,他给了这些人一个成才的机会,所以才会得这些族人敬重和爱戴。在原著中贾氏一族寥寥数人身有爵位功名之外,其余不过是白身,依附宗族以及荣宁二府而生,这些族人甚至混得都不如荣国府一二等的奴才们,瞧瞧贾芸还得对贾宝玉身边的丫鬟毕恭毕敬,口喊姐姐,至于赖家的,连年轻主子都要给面子呢。然而眼下他们都可以凭自己本事挣口饭吃,不至于整天看人脸色,当然会对他心存感激。况且他当下的身份也决定了他们一定会努力讨好自己。 分派完年货之后,贾珍不过是例行的训话告诫,略过不提。诸事忙毕,总算是可以好好过个节了,宁国府人少,贾珍和楚氏也都不是什么爱热闹的人,因此就不请戏班子了,不过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罢了,辉哥儿才不过两岁,并不在席上久坐,很快就由奶娘带了下去。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规矩,所以就算在席上大家交谈得也并不是特别多。用完饭,贾珍便叫人上了些水果和点心,一家人团坐守岁。贾珍和楚氏虽然没有请戏班子,倒是请了女说书以及女乐们,此时把她们叫来,倒是极好的。孩子们毕竟好动,没有多久,就吵着要放爆竹烟火,楚氏忙吩咐婢女和小厮仔细瞧着静姝和阳哥儿,别叫这姐弟俩出什么事情。 这年过得忙碌,出了日子,贾珍便又投入了工作里。不过这次朝堂上有事引起了贾珍的注意,那就是圣上的最小的皇子七皇子入朝领了差事,之前大皇子领了吏部的差事,二皇子领了兵部的差事,三皇子领了刑部的差事等等不一,其中以五皇子最为得皇帝看重和重用,可见皇帝的心思。云尚书等人暗自松了口气,虽不知为何皇帝并没有将任何一位皇子安排进入户部,但是这些皇子们可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若是皇子们出了什么差错,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说得轻了不成,重了也不成,还得替他们兜揽过去领罚,这等于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供上个大爷。总之,圣上和这些皇子是亲父子,没有什么隔夜仇,他们可就不一样了,随时都会被拖去给圣上消火,当成弃子。 贾珍表示这些当下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他是绝对不会掺合进这种夺嫡之争中的。从龙之功固然可以让家族更上一层楼,但是却也离死亡更近了些,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之地。他依稀记得他当初曾经看过不少书,其中有有一句哈不知道为什么他记得特别捞——被政治遗忘,就是被死神遗忘。他当时心下还是蛮赞同的,此时心境虽然稍有变化,但依旧如此认为。不过,他不觉得这意味着他必须无所作为,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况且,眼下这几年这些皇子明里暗里斗争,依旧稍逊风骚,羽翼未丰,就算想要掀起风浪也十分有限,并不到令人发愁的地步。 当今圣上的嫡子乃是五皇子以及七皇子,皇后在五皇子以及七皇子之前并非无所出,只是孩子年岁小便夭折了,连序齿都不曾上。大皇子和二皇子乃是淑妃与德妃所出,三皇子则是文婕妤所出,身世最为不显,故而才会被派了刑部的差事。其余皇子暂且不提。 本朝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贤,因有五皇子及七皇子的身份不同,即便其他皇子们都是能干之人,清流们也并不属意除了五皇子以及七皇子之外的其他皇子他日登基,可以大皇子和二皇子来说,他们二人的母妃们皆出身望族勋贵之家,且十分得宠,并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贾珍对这些知之甚详,可他不是什么杞人忧天之辈,凡事顺其自然便好,真的到了那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眼下可有件事情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那就是甄家宝玉的抓周宴,他这次依旧收到了帖子,叫他出席这场抓周宴。他现下和勋贵们的关系不冷不热,还在僵持着,虽说他真的有意远离勋贵,但也无须作到断绝关系这般地步,至于甄家的邀请,不过是个孩子的抓周宴,他备上一份礼就好了,若有兴致就当是去看猴戏,没兴趣的话,他就在家陪孩子 甄宝玉的满月宴办得很盛大,挺符合甄家一贯的风格,只是这回主角出了很严重的差错,竟是抓了一盒胭脂,这让本来已经准备出声说吉祥话的嬷嬷愣是给吓住了。甄宝玉的父亲本来还笑着的一张脸登时僵住了。好在那说话的嬷嬷还算机灵,愣了一会儿,立刻喊道:“小公子将来必定貌若潘安,风流倜傥,是个翩翩少年郎。”才总算把这尴尬的场面给圆了过去。甄宝玉的父亲甄道斐有了台阶可下,脸上的神情也自然很多,淡淡地开口道:“小儿顽劣,倒是见笑了。”大家彼时心下各有想法,但是面上还是顺着甄道斐的话说了下去,依旧是些恭贺之语,只是满肚子的话被这一出硬生生地被卡在喉咙口,众人不由地硬着头皮捡了几句,恭贺道:“这小公子将来必定是个温柔体贴的良人,有不世之才,世兄就等着享子孙福吧。”这话听着古怪,但是已经比甄家人之前所想要的好上很多。然而,想必接下来那些时辰,甄家的人大概都会觉得索然无味,毫无兴致可言。 贾珍瞧着甄家上上下下,心底里倒是觉得这甄府要比贾家靠谱得多,不说宝玉衔玉而生之事被压得死死,就说今日宴席上甄家众人的表现,尤其是甄道斐的表现就足够甩贾政好几条街了。看起来,贾宝玉富贵人生的光景期盼似乎并不是那么美妙,至少甄道斐应该不会放任贾宝玉说出原著里那些惊世骇俗之话来。 贾珍打心眼里厌恶贾宝玉,原因并非是他总爱混在内帷之中,而是他享受贾家祖上出生入死拼下的这份家业与富贵,他却整日嬉戏,与姐妹作诗玩乐,不思正道,甚至还谩骂那些当官之人,难道他不知道他在不经意间已经在自己的言辞之中侮辱了自己的祖先先辈吗?有人说贾宝玉是看得太明白了,可是看得太明白难道就是他内帷厮混的借口吗?他既然怜惜姐妹,又知府上并无可靠之人,为何不自己主动担起这份责任来?他口口声声说的那些国之蠢蠹,至少都担起了家族责任来,比起他永远只是口头上说说,再流几滴无用的眼泪,着实好了太多。要知道,就连边城那些目不识丁的普通百姓都明白在生死存亡之际,需得他们自己站出来保家卫国,不为别的,就为自己妻儿平安,可贾宝玉又做了些什么?无非是伤心过后继续享受自己的生活,最后得出个结论不过是各人各得各人的眼泪,这简直就是个笑话。贾珍瞧不起贾宝玉这种人,这种人就不配做一个男人,更枉为男儿身。 贾珍自认为自己不过是个俗人,他欣赏不来贾宝玉所谓的反抗精神,他只知道贾宝玉全然抛弃了自己的责任,贾母如此疼爱贾宝玉的初衷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但凡有什么好的东西都紧着贾宝玉,为的不过是贾宝玉将来能够有出息,出仕为官作宰,光耀门楣。可是贾宝玉呢?就连寄居的黛玉都瞧出来荣国府家业艰难,他只说了句‘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们两个人的’。贾珍相信要是贾宝玉敢在贾代化又或者贾代善面前说这些话,自己的祖父和叔祖父定会将他活活抽死。 第47章 教子 贾珍觉得自己大概有点被原著中贾宝玉的生活态度和作风给刺激到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将来长成贾宝玉这副性子,这简直是天大的噩梦。说起来,阳哥儿如今已经六岁,到了该上家学的年纪了。贾珍对现今自己家的家学还是很满意的,他主要发愁的阳哥儿的书童和小厮该怎么选?为人父母的,总是想把最好的分给自家子女,贾珍这些日子已经把自己家的奴仆们的花名册烂熟于心,都快到倒背如流的地步,但依旧无法下定决心。毕竟他曾经在这上面吃过亏,若不是他本就是成年人,且发现得早,不知道日后会有多少麻烦。眼下家里虽然干净多了,可总难保会有奴才们生了其他的心思,最后害了他的儿子们。 贾珍一直把贾茂带在身边,处理家里事务时候也很少让贾茂避开,可贾茂虽然聪慧伶俐,但不是贾珍这样穿越过来的,很多事情都要慢慢地手把手教,仔细地讲透彻了才行。譬如这次挑选伴读和小厮,贾珍也依然带着贾茂,把其中的缘故道理一一讲给他听。“父亲,我可不可以自己选小厮和书童?”贾茂只觉得这事情很有意思,他刚得了父亲的教导,大概知道该如何挑人,正是新鲜的时候。便想着学以致用,给自己挑些合心意的人跟着。 “那我问你,你觉得自己该挑谁呢?”贾珍笑着问自己的儿子道。“当然照父亲说的,挑老实的。可是父亲身边的那些管事奴才们可不像父亲跟儿子说的那般,孙管事就不能这么算。”贾茂胆子极大,有问题便问。“你孙管事当初也是个老实的,如今的本事可都是历练出来的。阳哥儿,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是老实的呢?”贾珍很有耐心,低头瞧着自己的儿子,解释道。旁边被点到名的孙管事只觉得有些尴尬,忍不住稍微摸了摸鼻子。 “父亲说,观其人必先观其行。我想那些踏实做事的必定是老实的。”贾茂苦思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了贾珍的问题,贾珍给他讲的他已经忘记泰半了。“踏实做事也只能说是本分,却不能说老实。老实的奴才不会挑唆教坏主子,凡是主子吩咐的事情必定做到,万不会阳奉阴违,这可不是你瞧上几眼,又观察几天就能知道的,要知道这世道人心难测。”贾珍很是郑重,道。贾茂点了点头,随即扬起笑脸,道:“儿子知道父亲和母亲对儿子是真心。” 贾珍点了点自家儿子的鼻子,真是个小机灵鬼,不过这样的性子才好,他的儿子可不能成了书呆子,不过也须得好生教导,仅凭小聪明办事亦是走不远的。孙管事打小就跟着贾珍,十分清楚贾珍的性子,眼下年轻的那些小厮奴才恐怕大多不知道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然而他们这些老人可都不敢忘记,当年被发卖打罚的奴才都是他们的前车之鉴。故而孙管事不敢大意,他花了极大的力气,其所选上来的人都是本分老实的,只希望他们之中不要有人将来出了差错,捅出篓子,害了小主子。贾珍对孙管事一直都很满意,孙管事的儿子他也见过,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他不会把孙管事的儿子放在自己儿子的身边。绝对的权力会滋生野心以及*。孙管事是个聪明人,这些被选出来的小厮里没有一个与贾珍他身边这些的小厮与管事有太多牵扯的。 “父亲,你就让我自己挑选吧。”贾茂忍不住摇了摇自家父亲的胳膊,开口道。他们已经说了好半天,他父亲仍然没答应他呢。贾珍放下手中的名册,他该查探得都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只能日后观察了,作父母的总是有操不完的心。“这样吧,我身边的白砚和白墨先拨给你,你就按着自己的心意先挑上六个,余下的两个咱们日后再选。”贾珍揉了揉了贾茂的脑袋,笑咪咪道。 “白墨和白砚不是一向都跟着父亲的吗?若是跟着我的话,父亲可怎么办?”贾茂好奇地问道。“不过是派给你使一阵子,等到你这边的小厮书童都上手了之后,我再给你补上那两个缺,白墨他们自然再回到我这里。”贾珍乐意让贾茂自己尝试一番,哪怕吃些小亏都不用怕,横竖有他在旁边看着,定然不会叫自己的儿子走了歪路。贾茂很是兴奋,这可是他第一次自己做主,那小脸很是严肃地绷着,努力学习自己父亲的神态神情,好叫人觉得有几分威严,还把每个人都叫了上来,一一问过几句话,便在那里思索着。 孙管事等人瞧着小主子的模样,只觉得好笑,然而却不好放在脸上。贾茂想了挺久,终于选了六个小厮来服侍自己,并一一给他们取了名字。贾珍瞧着自己的儿子那副得意劲,以及流露出来的想要自己表扬他的意思以及模样,忍俊不禁,却不多言。至于调教奴才的事情,他现下不说,只等着贾茂自己发现白砚,白墨与他所挑选的六个之间的差距之后,主动来问他的时候再说。孩子年纪小,忘性大,不可一下子教太多,还要反复帮孩子温习这些,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才是。 至于贾茂身边伺候其的婢女这问题则交由楚氏负责,楚氏也给自己的儿子拨去了两个自己的心腹丫鬟,又挑了那些老实本分的丫鬟来服侍自己的儿子。楚氏注重婢女们的品行心性,反倒对婢女的容貌不甚在意,模样粗粗笨笨照样有心思狡猾的,模样水灵娇俏的未必不忠心,何必拘泥于此。况且君子修身立德,靠的可是自身,并不是什么外力,只要把阳哥儿教导好了,别的又何曾需要过多担心。 贾珍出面将贾赦以及王子腾都摁了下去之后,现下两边都很老实,并没有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而贾瑚的母亲袁氏便觉得该趁着贾赦现下还老实的时候,干脆就将自己的两个儿子亲事都先定下,免得日后再生事端。如今贾瑚十六岁,贾琏十四岁,本都到了该说亲的时候,倒也并不突兀。袁氏将这意思透露了出去之后,不少人家都不免心动,要知道贾瑚去年便中了举人,年仅十五岁,虽说是最后一名,但也可谓是年少英才,而贾琏身上也有童生的名头,都是极好的苗子,可不是作东床快婿的极佳人选。袁氏的举动十分得自己娘家众人的支持赞成,他们可真的怕贾赦再抽风一次,选些不靠谱的人家来做姻亲。然而他们着实过虑了,暂且不说贾王两家如今已经成仇,势同水火,更重要的是贾赦这次被贾珍打击得不轻,这些年给勋贵们哄的生出来的脾气又被贾珍给摁下去了,实在是不敢再胡乱行事,只闷头研究金石古玩去了,故而贾瑚与贾琏的亲事就完全交给了袁氏以及岳家来掌眼。 袁氏还特意叮嘱了一番贾瑚,叫贾瑚专程上门向贾珍道谢。“这次多谢大哥哥了。”贾瑚可没料到自己的亲事居然会有这番波折。之前袁氏摁下不提,为的是不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坏了贾瑚的名声,谁知道王家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王家行事一向都叫出身书香门第的袁氏看不上眼,在她眼里可不是泼皮破烂户的作风。“你若是每次上我家来都因这件事情而道谢,我可吃不消。”贾珍摆了摆手,贾瑚和贾琏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相处时很有几分亲切。 “珍大哥哥,我这道谢可是真心实意的。”贾瑚说得是真心话,谁不希望能够找一个志趣相投,举案齐眉的妻子,就是贾瑚也是如此。“行了,你就别再提这事了。至于你的亲事,如今有你外家给你掌眼,我自然放心,你也尽管放心就是了。”贾珍懒得再花时间想这些糟心的事情,话题一转,开口说,“倒是你可有什么想法,是做官呢?还是继续读书?”“大哥哥,我正拿不定主意呢?听表哥和舅舅们的意思,倒是让我再读几年书。”贾瑚忙问贾珍的意思,他正对此犹豫不决,想找人给他出出主意。“我瞧你舅舅们和表哥的主意倒是不错。”贾珍也觉得贾瑚的外家的主意想法确实不错,想了想才开口道。 “珍大哥哥当初不也是得了举人,便先做官。”贾瑚终究年少,又是意气风发之时,便想学着贾珍的样子,先入朝为官,听闻贾珍与自己的舅舅表哥都这么说,难免有些不服气,说。“你十六岁便中了举人,读书上比我还强呢!只是为官作宰,可不单单靠读书,这些年我虽不在京城,但也知道你父母将你保护得极好,故而你于人情世事、理事手段上尚有欠缺。你可知道,当年我入朝为官时年已及冠,又因祖父过世父亲出家,早已当家作主二三年,你于此上不同于我。”贾珍微微一笑,开口道。“大哥哥没有见过我的本事怎么就说我不行了?生而知之者又有几人?”贾瑚听了贾珍的话,心下忍不住暗自琢磨,可嘴上却不服输,道。“你什么时候能够想清楚其中的门道,这本事就够了。如今你还是安心读书吧,到时候考个状元郎给我瞧瞧。”贾瑚不如贾茂年纪小,还需说得明明白白,贾珍只留着他自己琢磨,让贾瑚现在读书未尝不是为了避过即将来的官场风云。 “我给你出一个主意,你若实在不服气,倒是可以先掌家理事,横竖你这年纪也该懂这些了,就不妨去打理自己府上的事务,瞧瞧看自己的本事。别看这事小,古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贾珍拍了拍贾瑚的肩膀,建议道。“知道了。”贾瑚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意动,只是区区小事,他自然是能够办好的。贾珍瞧见贾瑚跃跃欲试的模样就忍不住在心里暗笑,他当初也觉得工作很是简单,但是当自己真正入了职场之后才知道其中艰辛和其中的弯弯绕,这可不是单单靠书本就可以学到的,只有自己亲身摸打滚爬一番才能有所体悟成长。 贾珍又和贾瑚说了好些话,大都都是有关于读书上的事情。“我好些日子都没瞧见琏儿,他怎么没跟你来?”贾珍问道。“珍大哥哥是不知道,他自打有了一干投趣的好友,便常常出门喝茶论书。他今天本是想来,可是已经和人约好了,所以这才来不得。”贾琏如今的朋友都是一起读书时候认识的,几人时常聚在一起下棋论书画画,极其自在,贾瑚可不及他。贾珍听了这话也不说什么,他是知道贾赦的顾虑,反正如此并没耽误贾琏。不过,贾珍还是隐晦地提醒了一番贾瑚——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和贾琏兄弟俩人感情极好,贾琏也是个懂事,无须顾虑太多,只是其中的分寸自己拿捏好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贾瑚才是真神童,真绝色。 第48章 好女 袁氏很快就给自己的长子和次子定下了亲事,所选的都是文官之女,因彼此年纪尚小,当事的两家并不忙着当下就成亲,只不过先订婚而已,将来等到了年纪再成婚。贾珍和楚氏都送上了贺仪,并参加了贾瑚与贾琏的定亲宴。然而,贾珍没有料到的是,自打他给贾瑚出了主意之后,贾瑚大概是照着做了,并且受到了挫折,虽已经安心读书,但是也常拿着些实务来问他,就是贾琏也时常被贾瑚一同拖过来听课,倒让贾珍着实有些哭笑不得了。 不过,贾珍还是尽心教导贾瑚和贾琏二人。袁氏虽然读书明理,但是到底是妇人,眼界难免受到局限,很多事情她有心却无力,袁家是外家,虽能教导贾瑚和贾琏,但是鉴于身份很多事情他们并不能说,至于贾赦,大家可都不指望他能教出点什么,只希望他别带坏了孩子就够了。而贾氏一族数来数去也就贾珍能够教导贾瑚与贾琏了。贾珍教导的时候发现贾瑚很有大局观,见识与见地都比贾琏要长远,可是实务上和做事的手段以及人情往来却不如贾琏,俩人各有所长,很是互补。 “父亲,我瞧琏叔叔的主意不错,怎么不见父亲常夸奖他?”贾茂有问题自然就要问,这些日子他也常常在贾珍跟前听着,虽然很多时候他压根就听不懂,但是贾珍会在之后耐心地讲给他听,他心里觉得琏叔叔的主意不错,瑚叔叔的未免有些拖泥带水了。“我且问你,你瑚叔叔和琏叔叔谁长谁幼?俩人的主意谁想得更多些?”贾珍问贾茂道。“自然是瑚叔叔为长。至于两位叔叔的主意,儿子觉得似乎是瑚叔叔想得更多些,琏叔叔就没提到旁人的反应,反倒是瑚叔叔还分析好多人的看法。”贾茂仔细地回想了自己方才听的东西,虽然忘了泰半,但是他依稀还记得瑚叔叔说得特别长,还有好多他不太熟悉的词,准是瑚叔叔考虑得多,他这么想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可是我瞧父亲的模样倒也挺欣赏琏叔叔的主意?”贾茂大着胆子问,他觉得只要父亲欣赏的主意都是好主意。“欣赏谈不上,不过是觉得合脾气罢了。可是为人做事应当瞻前顾后,不可只凭脾气喜好而为。”贾珍摸了摸贾茂的脑袋,耐心地回答道。 瞧着贾茂困惑的样子,贾珍也不着急让贾茂现在就明白。虽然贾茂是在射阳出生的,但是并没有受什么苦,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做事虽然谈不上任性妄为,又有他和楚氏严加管教,但也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眼下叫一个这样的孩子明白这样的道理着实不现实。贾珍在心里默默盘算,他或许以后该给阳哥儿和辉哥儿都安排一下挫折教育,这样大概会比较好?贾茂不知道怎么地觉得似乎有些不好的预感,叫他忍不住背后一凉。“行了,你该去练字了。昨天的大字写得不够好,今天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贾珍转而叫贾茂去书房练字,自己则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他刚才和贾茂说得不过是其中之一的原因罢了,他这么些日子瞧下来,贾琏机灵精明,这固然极好,然而若是不好好压一压,只怕日后容易受人挑拨利用,小则兄弟反目,大则危害全族。贾瑚的心性以及想法都是极好的,可终究欠缺些,不过其短处只要多历练便可提高,不可只看当下。因此,在两人之间,贾珍要多巩固一下贾瑚的地位,隐隐地抬抬其在兄弟俩人中的威信,让贾琏对贾瑚更加信服,况且现下他们兄弟二人感情极好,这正是做此事的好时机。可是这些道理暂时都不能和阳哥儿讲,毕竟小孩子年纪小,极其容易说出去,到时难免传出些不少的话来,倒是反倒坏事。 况且,贾珍心里清楚贾茂如今能听明白十之一二已经是极好了,这次八成就是误打误撞,这孩子估计是觉得谁能把他绕晕了,谁就是妥当周全的吧。贾珍一开始教导贾茂的时候,差点把贾茂当成和他一般的来看待,在见识过孩子的童言童语和稚嫩的想法之后,贾珍自己很快地认清了现实,将心态放得极好,瞧着贾茂一天天的懂事,他心中很是自豪,感觉就像把一块好木慢慢雕琢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一般。 “我听母亲说,她前儿进宫的时候淑妃和德妃似乎对她很是热络,比以往热切殷勤了好多。”楚氏替自己夫君倒了杯茶,徐徐说道。“大皇子和二皇子早就领了差事,很受圣上的赞许。”贾珍看似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但是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淑妃德妃对长公主殷切万分不就是因为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缘故,想要借长公主的口,多加夸赞她们的儿子,入文渊帝的耳与心。“她们似乎还问起了静姝的亲事来?透露出了几分结亲的意思”楚氏哪里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和贾珍说道,她为的可是自己的女儿。“静姝年纪还小吧!”贾珍和自己的闺女还没亲热几年,自家老婆就来说他疼爱的闺女很快就不是自家的,贾珍一时间还真有些接受不了,开口道。 “静姝已经十一岁,该开始相看人家,可是有不少人家都已经瞧上了咱们家的闺女。”楚氏娇嗔了自家夫君一声,她自然也舍不得闺女,可是家世相当,模样齐整,又上进的好儿郎也就那么些人,不早点敲定的话,可不是便宜了人家。再说了,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但这指的可是好的女孩家,可见静姝在夫人太太的眼中确实很好。这让楚氏很是自豪。 贾珍越听楚氏的话越不是滋味,他女儿才多大就被别人惦记上了,可是楚氏说得很有道理,家世相当匹配的也就是那么些人家,还要是适龄子弟,又要有出息,那么可选择的范围就极小了,可不是得早点定下来,免得将来无人可挑。“咱们就仔细相看一阵子,定要给静姝找个四角俱全的人家来。”贾珍忍不住揉了揉额头,他会多加留意年轻子弟的,至于德妃和淑妃隐晦的意思他压根不愿意搭理,她们定是瞧中静姝做她们的孙子媳妇,好借此将自己家与她们的儿子扯到一条床上。而且就论私心,贾珍和楚氏两口子也不愿意把女儿嫁入皇家,他们二人亏欠这个女儿众多,总要叫女儿后半辈子过得舒舒服服,一生平安喜乐才是,故而皇子皇孙压根不在他们夫妇俩的考虑名单里。 只是这件事情不好太多伸张,贾珍和楚氏都怕圣上一个抽风就把自己女儿许配给他孙子了,毕竟静姝的年纪和大部分的皇孙的年纪都差不多。虽然选大臣之子也有可能卷入夺嫡风云中,但是总要比这些皇孙强,如今朝堂上诸位皇子的动作越发大了起来,连着大臣们也隐隐地分成了好几派,私下里波涛暗涌! “那就辛苦伯希了。”楚氏心下松了口气,她也不想静姝嫁入皇家,这天底下最没有规矩的就是天家了,与其进那地方,倒不如挑个家风清正,子孙出息的人家呢!这边贾珍和楚氏在为静姝的婚事发愁,却不知道京城里各家各户也都忙着替儿女们发愁呢,算起来也快到大选之年,皇室宗族都有不少人需要指亲婚配。有些人家便卯足劲了要将女儿送进宫去又或者是嫁给宗室子弟,有些人家却不愿意叫女儿受这份苦楚,只想先定了人家,到时候做点手脚免了自己女儿的入选资格就是了。 先不提贾珍和楚氏二人如何替静姝寻找人家。只说贾政夫妻俩的大儿子贾珠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贾珠天赋还算不错,这些年苦读下来,已经中了童生,只是父亲却是个白身,且又是个风流名声在外的,人家觉得他家没什么规矩,他的亲事难免不好说合,高了人家不愿意,低了王氏却又不满意。至于贾政他早就是万事不管,只管自己花天酒地了,这些年已经给贾珠和元春添上好几个庶弟庶妹了。如果不是有王子腾压着,只怕王氏就要被这些姨娘通房打肿了脸。王氏早就知道贾政是个不可靠的人,因此将管家权以及自己的私房和嫁妆捏得死死的,不肯让与旁人。这些年她借着王子腾的权势,总算慢慢地从贾政手里掏出了不少钱和铺子。当初分家虽然是二八分,但是贾氏族人还算厚道,给他们家的铺子田地都是极好的,好好打理一年的进账还是相当可观的,王氏将这些银子都都收拢在手,留作日后贴补儿女之用。 王氏瞧着自家儿子的模样就心疼,这些年自己儿子读书读得辛苦,可那贾政稍有不如意,就冲着珠儿发火动手,这人有高下,贾珠是比不上贾瑚贾琏,可他贾政不也比不上贾赦和贾珍吗?好歹珠儿还是考取了功名在身,他贾政可连这点出息都没有。儿子是个好的,可他们家却平平,又有贾政拖后腿,怎么不叫王氏发愁,待要找人帮忙说亲,却找不到人。这些年她和袁氏还是这么不冷不热地处着,而和楚氏的关系也一般,虽比起当年来好上了许多,但是终究是生疏的,她张不了这口。看起来珠儿和元春的亲事还是得靠自己的哥哥着落张罗,王氏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人家都是妻凭夫荣,惟独她却还要依仗娘家才能给一双儿女该有的体面。 王氏求到了王子腾跟前,王子腾虽然愤恨贾珍连带着贾赦,但是对于自己这个妹子还是疼爱的,心下又有着愧疚,若不是因他的缘故,他的妹妹何苦要这般吃苦受罪。贾珠和元春这对外甥和外甥女和王子腾的关系都不差,他心下也是疼爱非常。至于自己妹子插手过贾瑚的事情,王子腾不过恼怒了一阵子就丢开了,谁家没有这些阴私之事,也只有贾珍才会如此斤斤计较,不肯相让,王氏到底还是向自己哥哥认了错,她当时不过是鬼迷心窍,受了贾史氏的挑唆,当时就后悔了,只是却不能说出来,并在王子腾跟前哭得伤心不已。王子腾也就原谅了王氏,如今听王氏为了自己那外甥和外甥女的亲事求上门来,王子腾也只能稍加安慰一下自己的妹妹,遂把这事情应承了下来。 “珠儿和元春的亲事我自然会帮衬你一把,只是珠儿和元春的条件也是摆在那里的,说不上太好的人家。”王子腾叹了口气,他虽升了半品,可终究不过是区区从六品罢了。“哥哥说得我也知道,我如今没有别的想头。哥哥你是知道贾存周这些年花天酒地的,我虽使劲攥住了家里的一些产业,但是日后分家,我终归挡不住那些庶子分家产,不好叫人说我苛待他们,我只盼着媳妇的嫁妆丰盈些,别叫珠儿受苦,且能够稍微帮衬一把珠儿,再者性子能够压得住场,别被别人牵着走或是欺负了去。”王氏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泄露出了愤恨的情绪来。“贾存周的那些姨娘通房又闹事了?”王子腾挑了挑眉,道。“哥哥放心,这点子事情我还是能够处理得好,只是他们最近有些闹腾罢了,叫我难受。”王氏想起家中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就忍不住头疼。 第49章 掐架 王子腾也是知道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家妹子,只能转移了话题,说:“你放心,就等着我的消息吧。元春如今年纪小,倒是可以暂时不计较,到时候再看,说不定能说个比现下好的亲事。”王氏大喜过望,忙谢过了自己的哥哥。 贾珍现在可是一心扑在了女儿的亲事上,他和楚氏两人俩个人挑挑拣拣,只剩下了不过六七家。楚氏瞧着名单笑了笑,手指轻轻地指了指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说:“前儿永宁侯夫人还跟我透露出点意思。我虽有些心动,可并没有立刻应下来。”贾珍听了楚氏的话,挑了挑眉,勋贵里其实也有不少小圈子,永宁侯叶成大概算得上是隐士派的,不过其嫡长子叶循倒是很出挑,十分上进且品行端正,眼下虽无功名在身,但是也是极其难得的了。何况,他们这等人家也并不非要科举出头,若是真从科举出身,入朝为官的话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就是他当初也不是不能捐官,从而入朝为官,只不过因着各种缘故,还是走科举的路子更好些。 “嗯。”贾珍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到底还是两方都愿意才好,既然能叫楚氏点头的话,想必永宁侯夫人并不是那些心胸狹隘难缠的夫人太太。“那就这么定了吧。”贾珍是个干脆的人,他已经把这些名单上的人家打听得仔仔细细,楚氏也是聪明人,叶循确实是个极好的人选,永宁侯也是个有趣的人,若不是他为静姝的亲事花了大力气,只怕也找不出他这么个人来,大隐隐于世,能做到这般的人可不简单。 贾敬夫妇对静姝的亲事并没有异议,长公主也很满意这门亲事,她的外孙女配皇孙都是够的,同是上进儿郎,还是挑家世稳妥的才更妥当些。双方本就有意,又见过几回面,彼此更加满意对方,双方合好了八字,一切妥当,这亲事便很快就定了下来。其实不独贾珍夫妇着急,就是永宁侯夫妇也着急,你说大家的圈子就这么小,还要排掉卷入夺嫡风云的以及其他不太妥当的人家,合心意的也就那么几家了,下手不快点怎么行?上面可还有个皇帝为了自己儿孙虎视眈眈的呢。此外,不独贾珍夫妇怕皇帝一个脑抽惦记上他们的闺女,永宁侯夫妇也怕皇帝惦记上他们的儿子,当今圣上可是还有好几个闺女和孙女到了年纪还没嫁人,可是这些公主郡主大多被娇宠的刁蛮任性,到时候只怕把自己家搅个天翻地覆,而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哭死都没有用。 叶循和贾华的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这消息来得突然,毕竟俩家之前都是不声不响的。不过这件事情最吃惊的还是皇上,静姝是他看着长大的,贾珍又是行事妥帖之人,他就想着把静姝指给五皇子之子,顺便给自己的嫡子加加分量,把自己的六皇女许给永宁侯的儿子。皇帝对自己的打算极其满意,还等着到时候给自己这两个臣子惊喜,表示皇恩浩荡,结果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被这两个臣子给了个惊喜。瞧着长公主一脸高兴的模样,皇帝也不好说什么,这亲事都已经敲定下来,众人都知晓了,他还能怎么办?早知道如此,他就应该早点下手,这下可好了,他看重的孙媳妇和女婿就没了。 皇帝心里很郁闷,但是贾珍夫妇以及永宁侯夫妇包括长公主却都松了口气,还好他们动作快,双方不免对彼此更有几分好感,和聪明人就是好说话,容易办事。皇帝郁闷憋屈,后宫众人的反应也是完全不一样。皇后知道静姝与永宁侯世子订婚一事之后,在心里不免松了口气,她不知道皇帝想把静姝指给谁,若是自己嫡亲的孙子还罢了,如果是别的话,难免会因此带来一些问题,这不是她乐意见到的,如此这般反倒是最好的结果了。德妃和淑妃这心里就带了几分不快,不愿嫁给尊贵的皇子皇孙,就挑个侯府世子,简直就是不识趣。可德妃和淑妃虽然心里对贾珍夫妇俩很是恼怒,但面对长公主的时候十分克制,不过还是找人给大皇子和二皇子透了透这消息。 大皇子和二皇子倒不在乎静姝这么个丫头,虽说静姝是郡主之女,长公主的孙女,又得皇帝喜欢,可他父亲贾珍虽然有宁国公留下的人脉,可其终究只是一个五品官罢了。若是能成,便在父亲面前增了几分体面,若是不成,对他们的妨碍终究不大。众位皇子忙着笼络一品至三品的官员,尤其是封疆大吏还来不及,现在暂时顾不上贾珍。 比起往年的收敛,小打小闹,随着七皇子进入了朝堂之后,皇子们的动静明显大了起来。五皇子虽然现下没有太子之名,但是打小就是照着储君的标准培养的,且还有一母同胞的七皇子帮忙,兄弟两人打小相互扶持。之前只有五皇子入朝,众人之间成隐隐制衡之势,五皇子凭着嫡子的身份略胜一筹,但七皇子进入朝堂之后,这格局平衡就被打破,难怪其他诸位皇子们开始着急,不少品阶不算太高的官员都已经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势头。 而在勋贵中这种势头和感觉便愈加地强烈,北静王抱病不出,北静王世子要在自家父亲跟前孝敬,自然也不会出门。东平郡王一向是闲散王爷,众人也不会去打扰他。剩下的除了与大皇子和二皇子沾亲带故的,或是心有野望蠢蠢欲动的,都开始慢慢地团在一起,勋贵们究其祖上,大多是军伍出身,因此瞧着竟是声势极大。大皇子和二皇子在朝中的地位和说话分量便因此水涨船高,手下的门客幕僚也因此多了起来,旁的不说,户部陕西清吏司郎中就是大皇子的人。 相比大皇子和二皇子而言,五皇子就相对显得弱势,因此这次文渊帝还特意嘉奖了一番五皇子,并为五皇子的嫡长子挑选了二品大员费适的嫡长女作为妻子。五皇子示弱于皇帝,皇帝就会越偏袒他,大皇子和二皇子则愈要联合勋贵朝臣,好和太子对抗。贾珍不在局中,看得分明,大皇子和二皇子既已经和勋贵,尤其是西宁王以及南安郡王沾了边,除非他们能够谋反,彻底翻天覆地,只怕只能与皇位彻底说再见,然而皇帝在这之后定然会调转枪头,转而针对太子,以弥补自己心中对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愧疚,太子的位置就会岌岌可危。贾珍好奇的是三皇子以及四皇子会在其中充当什么作用? 不过贾珍没顾上看戏,人家就已经瞄准了整个户部开炮了呢,之前的顺天府尹贪污一案,竟是牵扯到了户部山西清吏司郎中孙广与地方官员勾结,侵吞税粮,折合粮食1200万担,这可是一笔巨款,这下可在朝堂上炸开了锅,尤其是之前被逼还债的勋贵们简直就像是闻着味的狼一般,开始大肆地攻讦户部官员们。 “圣上,之前都说咱们这些人的不是,现下这分明是贼喊抓贼啊!户部能出一个孙广,就能出第二个孙广,甚至第三个——我看这户部官员分明是对此心知肚明,互相包庇。如果不是这次被牵扯出来的话,不知道他们还能藏狐狸尾巴多久呢!”柳彪简直就是生龙活虎,中气十足,这话分明就在说他们户部藏污纳垢,污浊不堪。云尚书眯起眼睛,他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整个户部给摘出来。 没等云尚书开口,齐国公陈翼就接上了牛彪的话,诉苦道:“圣上,理国公说得不差啊。咱们这些人每年所拿的哪里比得上他们户部自己贪污的啊。圣上,我等当年为圣上出生入死,一片赤忱,临老临老还要被这些人败坏声誉,求圣上为我们做主啊,严惩孙广,清查户部官员。”可是吴克,许文清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直接就与勋贵们对了上来,那边勋贵粗俗直接,这边吴克,许文清那是引经据典,驳斥勋贵们,还顺便拐弯抹角地抹黑他们。大家同朝为官这么多年,谁手上没有别人的把柄,就连孙广当年拜得是哪座山头,又和哪家连了宗,常和哪些人家走动,这么一扯出来,吏部,刑部,工部都有些人被拖下水。 这时候,御史也跳了出来,火上浇油了一把,与孙广勾结的山西地方官员有些可是出自于勋贵门下,其中得的好处不比孙广小,甚至跟多。其中一个叫唐正的每年都拿银钱孝敬荣丞相还有修国公,这还是查出来的。这下子可真的乱套了,整个朝堂上泰半多的官员以及部门都被卷了进去。贾珍表示就是天涯盖楼的水平和效率也没有这么高,其实孙广这件事情虽然贪污数额巨大,但是本身还不能算上一个大案,只可惜谁叫孙广运气不好,挑事的何尝不是借题发挥,好打压清流,不管两方掐架的结果如何,孙广的刑只会判得更重,不会轻。扯出萝卜带出泥,呆在殿外的贾珍也没有想到会这么热闹,且能够拉扯出这么多人来,或许原著中林如海的死亡也并不简单,贾珍低了低头,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几方人马如今已经红眼睛绿眼睛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文渊帝脸色阴沉得能够滴出水来,这些臣子是把这朝堂当成闹市了吗?今天他也是第一次大开眼界,他知道手底下清白的官员不多,可是没有想到不仅不多,还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够了,住嘴。”文渊帝终于忍不住发火了,臣子们这才悚然一惊,立刻安静下来了。 第50章 炮灰 殿内也不知道是谁带头,众人纷纷跪下请罪,他们这些在殿外站着的也跟着跪下请罪。“这件事情交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会审。五皇子与三皇子负责监察此案,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姑息。”文渊帝终于下了圣旨,将这件贪污案交给了三法司会审。大家掐完了架之后,别的也没啥可谈了,不过是匆匆地把手上的一些要务直达上厅,这早朝也就散了。不过,从殿内出来的众位大臣要员基本上都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户部的几位上峰,看起来这件事情闹得还真不轻。 户部的气氛尤其得古怪,平常大家还会有些交流,今天却安静极了。没有参加朝会的官员们虽然好奇朝会上到底发上了些什么,却不是什么没有眼色的人,只在心里嘀咕而已,没有多久便有人将孙广的手下众人带走了,弄得其他的人更是心里毛毛的,有些心惊胆颤的。贾珍手下的两个主事好几次想要偷偷问贾珍,但是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行了,大家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云尚书终于发了话,一个孙广并不值得他们如此严阵以待,就怕这件事情还有后招,想借机狠狠地打击他们。云尚书做了户部尚书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其中不少阴私猫腻之事,只是这并不归他多管,况且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谁家里或者是身上没有几件不干净的事情,没看见吏部那里更乱吗?大家所求得不过是明哲保身,各扫各家门前雪就是了。 云尚书怕的是有人参他包庇之罪,而许文清和吴克则比云尚书要淡然得多,可也有各自的烦心事,而其他的郎中们都有些提心吊胆的,孙广的动作他们作为同僚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不少的还做过和孙广一样的事情,只是没有孙广贪墨的那么多而已。现下,孙广被关入牢里,若是吐露出些什么,他们只怕也要跟着倒霉。反倒是贾珍轻松得多,他入职户部也不过是半年多而已,之前都是在射阳做事,随后进的是通政司,这些事情都和他牵扯不上什么关系。 然而皇上这次龙颜大怒,有些事情就算是想捂住那也是不可能的,孙广的手下是注定要被炮灰的了,平日里和孙广交好的只怕也要沾惹上一些罪责。云尚书已经派人去打听往日和孙广来往频繁的户部官员,与其让孙广开口检举揭发,倒不如他们以动制动,先把人推出去了,弃车保帅,免得到时候所有的人都吃挂落。吴克和许文清已经分别带人开始核查往年的账本,有些东西要彻底抹平,有些则要挑出来,只看最后谁会做了这个倒霉蛋。不仅户部如此,吏部负责官员考评,此次有失察渎职之过,比起户部来,吏部这次算是无辜牵连,又或者有人一石二鸟,或图黄雀在后。 五皇子和三皇子其实也很难办,身为皇子的他们何尝不知道其中的猫腻,能被他们看到的东西都是那些人主动抛出来,而能查到的人终究只不过是小巫,所谓的替死鬼。可是他们要是真的往死里查的话,只怕整个朝堂都要来次大清洗了,这事情若是皇帝做,那是天经地义,无人敢螳臂当车,但是身为皇子的他们却不能这么不管不顾,哪怕五皇子已然是隐形太子,都不能出头做这事,一方面会引起皇帝猜忌,有打压其臣子心腹的嫌疑,另一面这件事情不仅事涉权贵,更牵连清流,而清流虽不能说各个支持五皇子,但是是五皇子手上不能缺少的力量。 五皇子不愿意得罪清流与勋贵,三皇子更加不愿意了,他的母妃也是出身清流人家,虽然并不起眼,但是正是仗着外祖家的关系,他才能迅速地在刑部站稳脚跟,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只是两个人再不愿意,这该做的还是得做,这其中的分寸一定要拿捏好,既不能得罪了别人,也不好叫其他皇子找到错漏从而攻击他。五皇子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局,一个十分设置精心的局,叫他进退维谷。 五皇子一边接手这件事情,一边派人打探。而另一边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也是热锅上的蚂蚁。“真的不是你的人做的?”大皇子瞪着眼睛,盯着二皇子。“当然不是我做的,孙广是你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动的。就算我要下手,户部里多得是人选,何苦废了孙广。”二皇子没有什么好生气,顺天府尹是他的人,结果这人不中用,被人弹劾落马,这事情十有□□是五皇子又或者四皇子干的。他便化这死棋为活棋,即便不能咬上五皇子一口,也要叫五皇子不安生上几天,他才安排妥当,结果今天就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顺天府尹是你的人,知晓这事情只有我们俩个,不是你这边出了纰漏,难道还是我这边。”大皇子没有好气道,孙广不仅是他的钱袋子,更是他拉拢山西官员的一条路子,本来通过孙广,他的手已经伸到了山西那里,差一点就可以将太原的官员拿下。现下可是全毁了。“大哥这话就没什么意思了吧!难道只有咱们在算计别人,别人就傻乎乎地等着咱们算计。这次咱们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大哥与其在这里发火,还是想想该怎么收拾这局面吧。”二皇子冷哼一声,如果不是为了和五皇子对抗,他才不愿意和眼前这人合作。 大皇子与二皇子俩人不欢而散,各自去收拾手上被这件事情打乱的摊子。这件事情牵涉数广,从户部到吏部,甚至还到刑部,从清流至勋贵。即使五皇子和三皇子无意往死里追究,但是就他们所能够发现已经是触目惊心了。大理寺官员将手上的证据以及供词交给五皇子以及三皇子过目,五皇子并没有露出什么意思,只淡淡地道:“将这些都一五一十地奏报父皇吧。”大理寺官员忙应了下来,便准备回去写奏折。 孙广案查了近两个月,牵连之人达数百人,以户部和吏部为最,而地方官员中不乏勋贵们的爪牙。文渊帝大怒,族孙广以及与他勾结的地方官员,诛从犯数十人,流放其族人以及其他涉案人员。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贾珍听自家的小厮说,就连刑场的地都被血给染红了,孙广死前恨意滔天,直嚷着后悔,待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被砍下了脑袋。小厮瞧出了其中的不对劲,跟贾珍仔细地说了一番。贾珍扣了扣桌子,孙广死前大概是想交代他上头究竟是哪些人,但是这件事情已经到此为止了,所以没有人会让他说出来。贾珍不同情死了的孙广以及其他官员还有他们的家人,他们并不无辜,就连他们的家人享受他们贪污,欺压百姓所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早就应该想到今日的下场。 孙广案背后并不简单,孙广也不过是个被推出来的炮灰而已,只是不知道这幕后之人有没有得到他预想的好处。贾珍摇了摇头,把这件事情能够放在脑后,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他也没什么意思。 孙广案尘埃落定之后,大家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彼此防范之心更重了些,而那些职缺亦有人填补,很快便瞧不出什么痕迹来。只是贾珍没有想到的是,史鼐竟被派到了山西,做个从六品同知,这还罢了,本来应该注定应该英年早逝的保龄侯世子史鼒在大病了一场之后,身体竟渐渐地好转了起来,现下只需要稍加调理,注意保养就是了,另外其夫人已经确定怀上了男胎。贾珍觉得这有些不科学,算一下日子,也该到史鼒退出历史舞台了,难道又发生什么变故?不过,既然贾宝玉可以变成甄宝玉,那么史家夫妇能够长命百岁不足为奇,可是这史湘云该不是被蝴蝶了吧! 史鼐是个精明人,但是算得上是难得的热心人,这次他特意下了帖子请贾珍过来一聚。贾珍觉得史家侯爷确实会教儿子,原著里史家一门双侯,先不说保龄侯这爵位没有被降等,单说忠靖侯可是实打实地拼出来的,只论当下,史家三兄弟的感情确实极好,再想到荣国府那贾赦兄弟俩,贾珍忍不住觉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但是他记得贾史氏和史家老侯爷是亲兄妹,为何如此会教出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来? 没等贾珍多想,史家三兄弟便到了,众人互相见礼,打过招呼。一开始彼此之间还有些生疏,好在史家兄弟都不是什么腼腆拘礼之人,很快就热络起来了。史鼒虽是大病初愈,然而身体底子不错,瞧着气色尚可,言辞爽利风趣,见解也十分独到,与之谈话很是愉快。史鼒对贾珍的印象也是极好,交谈之中俩人很多想法不尽相同,更添上了几分好感。“按伯希的说法,这山西竟还有些混乱着。”史鼒皱了皱眉,他是不欲自己弟弟卷入那些皇子之争,可是身为男儿哪里能没有自己一番事业,因此家里人都很是赞同史鼐的志向,还特意动了一番脑筋,这才给史鼐拿到了一个实缺,如今瞧来倒是他们有些心急了。 “史兄实在是过虑了,我不过是略略提醒一下罢了。天大了还有高个儿顶着,咱们操什么心呢?”贾珍没有想到史鼒谨慎如斯,忙解释了几句。史鼒点了点头,史鼐起身谢过了贾珍,倒是史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几人随即便不再多聊这些事情,转而聊些琐事,不过是哪家公子最近闹了什么笑话,哪家玉石古玩比较出色些。 第51章 风起 贾珍和史家兄弟三人聊得尽兴,用完晚饭便转道回家。“如珺。”贾珍梳洗了一番,回到自己与妻子的院子,见妻子正在缝制披风,那款式大小一看就是照着自己身材来做的,心里不自觉地一暖,笑道,“这都多晚了,可别熬坏了眼睛。你今儿不是还去参加了诗会,应当早些休息。” 贾珍关切的话语叫楚氏心里如同喝了一般,将针线收好,答道:“不过是些活计罢了,哪里会熬坏眼睛,尽是瞎说。”贾珍不以为意,坐在了楚氏对面,继续问:“可曾累了?”贾珍于诗词一道上平平,这诗词可不是苦下功夫就能写出好诗词来,他一直相信“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反正他注定不是这块料,倒是楚氏在诗词一道上比他强多了,很是风流别致。因此,在贾珍眼里这些夫人太太的诗会之类的都是极费脑子的。 “咱们不过是吃酒聊天,哪里能累着我?倒是静姝和别人家的千金玩得极好,好抄了好些诗回来。”楚氏摇了摇头,这诗会说到底不过是叫静姝这辈的姑娘结交好友,累积人脉。她们不过是坐在一旁聊天赏花取乐罢了。“她哪次不玩得高兴!”贾珍想到自己的闺女,也是高兴的,前儿自家闺女还从自己这里搜刮上好的宣纸,说是要做本诗集,将自己与好友们得到的妙句好诗一一抄录其中,还非缠着自己给她这本诗集取个名。 “我今儿可听说了好几件趣事。”楚氏边给贾珍揉捏肩膀,一边笑道。“甄家的那个小公子抓周的时候抓了胭脂不说,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两岁,竟总是偷吃丫鬟们嘴上的胭脂。”楚氏本以为甄宝玉抓周时候抓了胭脂只是偶然罢了,可是这种事情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闻这般大的稀奇事。 贾珍相比楚氏要淡定得多,没事,这贾宝玉还一直吃胭脂一直吃到大呢!“听说甄老爷和甄夫人是见到一次打一次,可这孩子就是不改。甄夫人干脆在胭脂里掺了辣椒,想叫小公子改了这毛病,只可惜收效甚微,吃不了服侍他的婢女的胭脂,总能吃到别的丫鬟的胭脂,谁叫他模样着实讨人喜欢。还是甄老爷发了狠,把伺候甄家小公子的婢女全部换成了嬷嬷,且不准丫鬟们抱小公子,但凡瞧见了就打发出去,这才好些,那小公子倒是不吃嬷嬷脸上的胭脂。这听着好笑极了,可我瞧着这小公子倒有几分古怪,不像个孩子。”楚氏真心觉得甄家这小公子带着几分古怪,不过好在不是她的孩子,她就当作是奇闻趣谈来听了,楚氏打心眼里有些同情甄家夫妇。 贾珍听着楚氏的口气,怎么听怎么耳熟,感觉像是在瞧珍稀动物一样的,然后再来八卦一下的口气,可见他俩真是一对儿。这贾宝玉是谁家摊上谁倒霉,从小到大都不是个省心的,还好贾宝玉不是他儿子,不然他一定把这娃掐死。贾珍突然十分庆幸,还好他儿子的生辰和贾宝玉隔得远,不然要是投胎到他家来,他不是倒霉死了,这可真是老天保佑啊。贾珍素来不怎么相信鬼神之说,都忍不住想要上香拜拜神佛,多谢他们保佑自己。 其实不独贾珍夫妇如此想法,满京城里的人家都是这般,这甄宝玉的事情放在别家的孩子身上他们还能当个笑话来看,要是真放在自己孩子身上可真正得哭死,就连自家孩子闹腾都瞧着比以前顺眼多了。宝玉的例子给京城广大的纨绔带了极大的福音,至少让做人父母有了心理安慰,我家儿子其实还是不错的。 贾珠的亲事在王子腾的牵线下,选了一个七品武官之女,样貌姣好,读书识字,只是这性子却极其霸道,故而亲事极其难挑。那武官瞧在了王子腾是其上司的面上,贾珠身上又有功名,是个上进,便也答应了。其实这武官也是瞧上了宁荣二府的余泽,京城的高位武官大都出自宁荣二府门下,荣国府的大房和二房虽然分家,但是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贾字,终究可以沾上点光,是故,这武官给自家女儿准备的嫁妆也算是丰厚了。 王氏对贾珠的亲事还是很满意的,她是个聪明人,也知道贾珠能够说上这门亲事,已经是借了自己兄长极大的光,她如今转而开始愁元春的亲事。王氏在为女儿发愁的时候,却不知道贾政也打上了自己女儿的主意,想要借女儿的亲事得到些好处,不至于叫人瞧不起,脸上无光。贾政这么些年心中抑郁甚多,尤其是见荣国府越发虽然丢了国公的爵位,可却呈欣欣向荣的模样,更是心里犹如有东西啃咬一般,这些原该是属于他和他的儿女的。可贾政也清楚自己虽然是嫡子但不过是次子,若没有父母的偏心帮忙,是没办法踩在自己大哥的头上,他只恨母亲去得早而突然,叫他措手不及。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一个懂事伶俐的大女儿,极有福气,只要操作妥当,就能靠元春攀上靠山,从而恢复些底气,说不定还能够奋力一挣,得到个职缺。贾政虽然有心,但是却没有能为,以前他还得贾代善夫妇喜爱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结交一些合得来的朋友,可这些人看他被分出府了,便渐渐地不再往来,本来他指望能够与荣国府那些老亲搭上线,至少不断了关系,可是人家却压根想不起他这号人来。现下与他玩在一起的人,贾政其实心里还是瞧不起他们,不过是些纨绔罢了,可不比他是被人算计才落下马来的。 贾政在为自己的门路而发愁,想着该如何能够和那些豪门大族们搭上关系,而王夫人就现实多了,元春比贾珠小了两岁,明年就该要寻摸人家了,儿子的婚事未尝没有给元春的亲事增添些砝码,选个六品左右的好人家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个时候,王氏也难免会庆幸外人只当是他们是寻常分家,贾珍这些年升官的速度也算快,大房那边的十分争气,她的儿女也因此受益些。 更叫王夫人高兴的是,自己的哥哥给自己通了声气,等到珠儿二十岁了,他便给珠儿捐个实缺,不必干熬,白白蹉跎年纪。王子腾固然是心疼外甥,但终究还是出于对自家妹妹的心疼,贾珠得了官身,妹妹在家的位置就彻底稳了,就是贾存周再怎么偏心通房姨娘,还有庶子庶女,也得三思而后行。至于贾存周是否有脸面这个问题,王子腾表示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外甥可比妹夫亲,就贾政那本事他都觉得丢人,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提携过贾政,可问题是贾政是见一次人就得罪一次人,他后来也就索性不带着这个妹夫,他可没耐心给他收拾烂摊子,而只有这个时候,王子腾才能稍微体会一下当年荣国公的心情,难怪他会舍了贾政转而培养贾赦,至少贾赦不会得罪人啊。 贾珍在三年任期满了之后,仍继续在原来的位子不动,反正这样的人不独他一个,京官除了外放之外,其实升职空间那是相当得小,没办法头上的人太多了,皇帝只要觉得还顺手的话,他也不想多折腾,换来换去还要重新磨合,皇帝也累啊。贾珍觉得自打自己回了京城,就有些休养的性质了,京官不比地方官,实务相对来说较小,规划计划比较多,况且就算你想多做些,也得考虑一下上下左右同僚们的想法和心情,没准你只是热心,人家却以为是你是别有用心,另有所图,这样的话你说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地被拉下马,不知道扔到哪个山脚旮旯的地方去了。 贾珍这四年工作业绩刷得不错,同僚关系处得不错,不过勋贵这里的关系却越发得淡了,倒不是因为贾珍自己的关系,似乎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对他不是很看得惯,依靠着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勋贵们自然立刻把上头的意思付诸于实践了。贾珍见他们这样,心里也是相当乐意,当然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皇家的人果然都是小心眼,皇帝是个渣渣,他儿子也差不多了。他反正跟着皇帝走,谁也不帮,但是这种时候,不站队也是一种站队,他的职缺并不是那么无关紧要,自然会有人看他不顺眼,其中当然以大皇子和二皇子最为显眼。 贾珍对待工作向来十分认真尽责,除了下面孝敬的节礼年礼之外,他并不多拿一分钱,平日生活作风那也绝对能够在京城里排上名的,相当自律,因而要抓他的小辫子并不容易。但是有时候不是你谨慎小心,就能够避免祸事,尤其在有人紧盯着你的情况下。大皇子和二皇子对于贾珍的不亲近和不识趣那是相当得不满,俩人都是天之骄子,平日里都像是众星捧月般,就算是入朝历练,也都是被人捧着,更何况他们母家均是勋贵出身,早就将勋贵们的支持看作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却没想到碰到贾珍这个异类存在。可是他们虽然不满贾珍很久,但是却一直寻摸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况且贾珍在自己父皇跟前的形象还是相当的好,勉强还能算是半个自家人,要对付这种人,只能求一击必中,要让自己的父皇都没办法保住他。 第52章 渣男 凡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身在官场,才能真正体会到在宦海浮沉的艰辛不易。文渊帝是个好享受之人,年轻时还能够克制,勤俭,现下却不能了,常常出巡,又或者狩猎,生活越发得奢侈了起来。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都如此,下面自然形成一般的风气,尤其是在金陵扬州地方,斗富得甚是厉害,这些风头都刮到了京城官员的耳朵里,今儿这两家比谁家的小妾多,明儿那两家比谁家的珊瑚树好看,又或者是你拿蜡烛当柴火,我就把丝绸漫天撒,更别提什么古玩玉器,简直就是为了砸出一个响来好摆阔。贾珍听到耳朵里,只有一个反应——他特么心疼那些好东西,第二个反应也只能感叹句这些官商,尤其是盐商们还真是有钱,真是凶残的存在。别的不提,就说贾赦上个月不小心摔了个宋朝哥窑的古玩,就让他肉痛到现在,就差点没有抱着那碎片痛哭流涕了。其他官员虽然嘴上骂得厉害,可是不少官员还是露出了艳羡的表情,若是外放到这种地方的话,可比呆京城好得多,不用整天提心吊胆,捞钱的时候还生怕踩了哪座大神,忘烧哪座庙的香。 贾珍对现下的风气以及官员们的所作所为也还算是有所耳闻,虽然知道这是常态,可谁叫文渊帝重名声,除了孙广案之外,大多的贪污案都是轻拿轻放,不用重典。如此一来吏治如何能不*,致使贪官横行。就是在天子脚下的京城里,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被达官显贵之流所欺压,且当下又适逢诸子夺嫡,官场更是有如浑水一般,这几年官员的升迁降调大多有猫腻,少不了那些皇子们的手笔。想起这些他有时候都心里忍不住暴躁,想要狠狠地抽上那几个皇子一顿,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工作,让百姓好好生活,一个个都在挖墙角,尤其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更是找出层出不穷的理由来,让勋贵们出些血,什么今儿看上件玉器,明儿要搜罗字画,大家都是人精,谁不知道字里面的意思,甄家前儿还孝敬了十万两银子。 贾珍相信以文渊帝的能力来说,他肯定知道诸子争斗的情况以及官场现下的状况,只不过是故作不知道罢了,至于出于何种目的就有待商榷了。贾珍和楚氏私下里也曾说过这事,只是没讨论出个所以然,便就丢开不提。 贾家现今在京城里只能算是二三流的人家,因此贾珍并不觉得他会被人惦记上,至于人脉,因是武转文,且自打贾代化急流勇退之后,贾氏一族已经十多年都不曾拿过兵权,虽然如今有些人家时常走动往来,却大多不过是面子情而已。想到这里,贾珍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荣宁二府都会撑着,硬是不换大门口的匾额,因挂着国公府的名头,起码名头还是京城里的一等人家,总比落入二、三流好,所以他们才舍不得,也正是因为如此,贾母才能辖制住贾赦以及贾政两房,甚至连东府的贾珍也对贾母有所顾忌,然后最后仍旧是一场空。 贾珍依旧按部就班地上班,直到一道八百里急奏送了过来,没有想到湖北竟是闹起了农民起义。文渊帝大怒,忙派人带兵前去镇压。面对如此情况,贾珍只是不言语,湖广两地的税收银钱之事归他所管,再没有比他清楚其中的缘故,这些年虽然户部的左右侍郎努力顶着压力,不至于不断地增加各地的赋税,但是赋税沉重这是个实情,他所看到的账本都是修改润色过的,其中的门道大家都明白,不过是下面官吏层层盘剥,可是又不能叫户部抓住错处,为了账面好看和自己的荷包,这私底下不知道还又加了几重税,老百姓只怕是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所以这才揭竿起义。不然的话,谁乐意做这掉脑袋的时期。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想起文渊帝一脸沉痛,心伤的表情,仿佛老百姓们做了十恶不赦,对不起他的事情来。贾珍就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他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皇帝的敬畏少得可怜,只是把他当成个可以掌管生死的老板而已。在他看来,老百姓不造反那才叫奇怪,明明是文渊帝自己一味花钱享乐,做面子,任由吏治*,摆明就是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凭什么叫老百姓们逆来顺受。他是做过小老百姓的,每天操心自己的生活还来不及,谁管头上飘来哪朵云,虽然关心国家大事,但也不过是瞧瞧而已。同理,这些百姓们也只是想过些好日子,并不会管上面是哪个人做皇帝,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皇帝才值得他们感恩,记住名字。 湖北这次农民起义声势浩大,响应众多,很是棘手,当地的驻兵竟是镇压不住,这才捅到了上头。等皇帝派了人,兵部也把章程拟了出来,只等着点好兵马,便可挂帅出征,而户部这边也随即开始动手,忙着调度粮草等等诸多事宜,总要给其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贾珍心里对文渊帝有着诸多不满,但是依旧把自己手上的事情一丝不苟地做完,有时候他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他想做一个好官,为百姓着想,可是到了户部这么几年,他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于百姓有益的事情来,很多事情他知道明白,但是却不能说,不能做,只能看着。说起来,他现在真的有些羡慕御史了,至少他们能够问心无愧。 贾珍打心里迷茫好一阵子,虽然并没有在旁人面前露出丝毫来。不过谁都没有想到本来以为只是平个小乱而已,居然会花将近半年多的时间还没完成。这半年多的时间了,文渊帝是真的急了,每次上朝总是要点名兵部,自己的儿子舍不得骂,就把兵部尚书以及左右侍郎骂了狗血喷头。兵部尚书也是一肚子的委屈,这平乱可不是他们没效率,你那宝贝二儿子没少干损人利已的事情,今儿扣下点粮草,明儿朝军队里塞点人,况且湖北那里的官兵武官们有不少可是大皇子和二皇子门下的,当然平叛不利,又怨得了谁?搁这么些猪队友,能打好仗吗?兵部尚书满肚子的抱怨,可是却没办法说,皇子们要整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他可不能为了图一时的爽快,害了自己又带累了家人。 兵部尚书的苦水和难做,大家都深有体会,谁没有被这群皇子们给坑过,今天是别人,明天就到自己。偏偏皇帝还总爱拿他们消火,皇子没有入朝的时候,他们可都是干得好好的。他们比不上皇子们再怎么无能庸碌,总是有饭吃,有屋睡,还能逗逗鸟雀,纨绔一把,谁不是靠着本事一点点爬上来的,除了些野心极大的,大部分人哪里会乐意陪皇子们夺嫡,说句难听的话——这关他们屁事啊!他们又不是吃饱了饭撑着了,要干这种掉脑袋的活计。 兵部尚书也不是真傻子,与其让皇帝把怒火全部扣在兵部上,还是拿湖北的那群人来消火,要知道那边的官员难道都是吃干饭的,尤其是湖北巡抚更是难辞其咎,凭啥就骂他们?“你们这群废物,办个事情都办不利索,还要到处拉扯别人。”文渊帝盛怒之下是听不进去臣子的进言,其实大臣们都觉得兵部尚书没有说错,湖北巡抚苏备确实应该负首要责任,还有湖北那里的那些官员,他们才是最了解当地情况的人,而他们这些京官们平日里就算了解不过是通过那些文书和只言片语,如果能够发现的话,他们还用得着在官场混吗?直接摆个摊子给人算卦岂不是更好。 这不提起苏备还好,提起苏备来,文渊帝心里更火大。苏备是他的心腹,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结果居然出了这档子事情来,这不是在明晃晃地打他的脸,说他识人不明,以至于酿成如此大祸。贾珍对于这些事情还是相当了解,苏备这个人说白了私德极差,所以当初京城里的人都不待见他,可他偏偏能讨皇帝的喜欢,人也有点本事。皇帝因而极其看重他,因为苏备在朝堂上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皇帝,断然不会对他不忠,因此苏备只不过花了寻常人一半不到的时间便成了封疆大吏,深得皇帝信任。 文渊帝虽然窝火,但是还真不能说出什么来。至于朝臣们听到了湖北巡抚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大家心里便都有数了,看起来兵部尚书也真是火了,皇子他是得罪不起,但是踩踩苏备还是可以的,顺便也恶心恶心皇帝。你看湖北之前不是好好的,偏偏你派了苏备过去,它就不安生了。文渊帝最后只能来了句“退朝”便甩袖离开。皇帝既然下朝了,大家自然各区做自己的事情。 “老哥,今儿我是彻底服了你。”和兵部尚书一向交好的大理寺卿笑眯眯地道,看着文渊帝的黑脸,大理寺卿易振当年心里头憋得那口恶气总算是出了一半。兵部尚书自然知道易振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当初这苏备可是把全京城的人都给恶心了一遍,偏偏他们都没办法折腾他,原因无他,包庇的人就是当今天子文渊帝。苏备当年不过只是个书生,中了举人,当时的文渊阁大学士董书栋觉得他为人上进,且一派儒生风范,便将自己的独女许配于他,还替他在官场上打点,好叫他仕途平顺。董书栋在世的时候,苏备和其妻感情极好,俩人还有一女,只是那女孩身体不好,最后不得不遁入空门,这才好了些。从这以后,苏备和他妻子便再无子嗣,后来为了子嗣计,苏备纳了妾,这妾是个心思大的,还给苏备生了个儿子,自打这之后,这苏备便开始宠妾灭妻,甚至允许小妾穿上正室才能穿戴的诰命服饰。 苏备的妻子董氏只好回娘家向父母哭诉,谁料苏备竟是将生病在床的岳父给气死了。这下苏备和董氏彻底成了仇人。董氏狠下心肠,便敲响了登闻鼓,董氏虽然是妻告夫,有违纲常,但是苏备的所作所为更叫人难以容忍,就连苏备的亲母苏老妇人都站在了董氏一边,原因无他,苏备纵容让其妾冲撞了自己的母亲,甚至对母亲多有薄待,是为不孝。苏备这事情一捅出去是彻底犯了众怒,可没有想到的是文渊帝非要保他,皇帝执掌天下生杀大权,要保一个人还不容易。苏老夫人将董氏的嫁妆全部送到了出家的孙女那里,便搬出了苏府,在家庙出了家。而董氏以血写书,托人交给了父亲的至交好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便上吊自尽。董母牵挂外孙女,由于孙女儿在蟠香寺出家,便搬到了姑苏去,好就近看着孙女。 作者有话要说:555555555555,考试结束了,存稿也没了。 求安慰,求安慰。 第53章 牵连 苏备以及文渊帝的言辞与行为简直就是在往所有官员和天下读书人脸上抽,抽得那是相当的响亮。可若单单这些事情,大家顶多不待见罢了,毕竟大家都不是什么三岁小孩,这种事情当下并不少见,苏备只是其中一个而已。可是苏备之后的种种言行叫众人实在是恶心,就算董氏以妻告夫,这事也是苏备先做错了,而且董家对其不仅有知遇之恩,而且还有提携之惠。可苏备在得到皇帝庇护之后,进一步露出了其小人嘴脸,对于董氏一族那是一点也不客气,逼得董氏一族不得不远走避祸,离开了京城。没了董家,苏备仍然是不消停,非要把那小妾扶正,记在族谱上。这种事情族长怎么可能答应,结果苏备居然为了那小妾公然顶撞族长,还殴打了族老,如果不是皇帝出面干预的话,苏备只怕就要被逐出宗族了。不过虽然苏备没有被逐出宗族,但是这事之后,其宗族显然对其不理不睬,十二分地不待见。 正是这件事情才让大家彻底不待见了苏备,官场上明是一把火,暗是一把刀,绵里藏针多得很,大家可以说是见怪不怪了,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苏备如此毫无廉耻道义之人,而这样无耻之人居然能和他们平起平坐,甚至品阶还超越了众多官员,难免叫人心生郁气,况且不少上了年纪的官员都是家族的族长或者是族老,难免就更不待见苏备,也不叫家里的小辈和苏备他家往来,免得沾染上了坏毛病。 大理寺卿易峰的性子最是嫉恶如仇,且他与董家还有些姻亲关系,也时常走动,自然想要替董家出头,只是当时苏备风头正健,他无法使其锋芒,挫其锐气,只能忍耐下来,暗自等待时机,他总有一天定要叫苏备知道什么叫做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凡事终究是恶有恶报。易峰觉得他或许真的等到这个机会,他不由地眯了眯眼睛,只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初董氏那份血书到底交给了谁?如果那份血书重见天日的话,他的把握就更大了。 湖北之乱确实和苏备脱不了干系,他作为巡抚,不思民生百姓,反倒一味与小妾追求享受,他素爱吃鸡舌下酒,每天都要吃上上百个鸡舌,而鸡的其他部分则被扔掉,毫不可惜。仅此一件就可见其奢侈程度。更有甚者,但凡给他送礼者,他便在奏折里替他美言,助其升官,但凡不从他,他便借着自己的职权打压,这般叫湖北官员不由地心头发憷,对其敬畏,于是苏备在湖北就俨然是个土皇帝。可如此一来,湖北的百姓便要多供位主子,日子就更苦了。可人总是不知足的,他那小妾觉得宅子不够气派,便要重建一个更加奢华的院子,苏备自然答应了,下面的官员很快就动作了起来,为了这院子可抢占了不少百姓的田地,无以为继,随即又压着他们服役造院子,这种种情由不再多述。 不仅如此,湖北又恰逢两年大旱,当地官员从上到下无所作为,只一味地变本加厉地征税,如此这般,民情激愤,老百姓们觉得反正横竖都要死,那还不如努力挣出一条路,就算死也好歹得拉那些鱼肉乡民的官员们垫背,尤其是湖北巡抚,如此便哗然生变。 百姓起义,若是及时镇压,不会酿成大祸,况且湖北之地的驻兵其实并不少,但是由于贪污成风,户部拨下的银子十中有九都进了那些官员的口袋里,而低层的士兵们根本拿不到银子,这么一来士兵们哪里愿意操练,常常请假,而上面的官员对这般情形也都放任自流了,并不作为,甚至还年年虚报人数,好叫户部多发些银子。这样的一群可以称为是乌合之众的官兵连基本队列都站不好,在碰上群情激奋,拼死一战的百姓们之后,自然就输得一败涂地,更别提其中不少人还在战场上纷纷倒戈,更是溃不成兵。而湖北的官员们依旧醉生梦死,直到自己的官衙被愤怒的百姓包围,甚至纵火,扔石块之后才如梦初醒,其中有些人拼死逃了出来,有些人则被百姓活活烧死砸死。 苏备反应快,运气也不错,睡梦中接到消息,随即拉起自家小妾,匆匆穿戴好,就连夜逃出了城,逃离湖北。等到消息传到北京,这场民变已经声势浩大,席卷整个湖北之地,甚至还烧到了别的省份。当地的官兵指望不上,而京城这边的兵马虽然是强锐之师,可是后勤不力,地势不熟,种种因由,故而屡屡败退。 兵部尚书这回狠了心,如果再这么和稀泥下去,只怕这场平叛他们就要输定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其它地方也会跟着不太平,况且就算为了自家乌纱帽,他也不能再容许那些人的小动作了。兵部尚书一发狠,下面的人可再也不敢打马虎眼了,二皇子这回脑子总算清楚了,毕竟如果他老爹的位子不稳了,那么他可真的没机会碰那把椅子了,就算得到了那椅子,这坐得也不会踏实。然而大皇子和二皇子终究没有把兵部尚书的火气放在眼里,却没想到最后让他们彻底倒霉的人正是兵部尚书。 这边兵部尚书一发狠,狠狠地收拾了几个不听话的人之后,整个后勤保证才真正地变得毫无阻碍,流畅地运作了起来。此时在前线领兵的姜桂也是烦心事一大堆,尤其是军队里还有个祖宗给你指手画脚,更让人心烦意乱。姜桂说得可不是别人,正是逃到他军中的苏备,这家伙现在可又端起了自己的巡抚的架子来。“你让那两个人都彻底地安分下来。”姜桂不是个耐心的人,找来了军医,下了命令。“是。”军医点头应是,他也很烦那两个人,只是不好说出来而已。“我记得那女人是不是常找你要什么方子吗?给她就是了。”姜桂又补充了一句,才让军医出了营帐。 姜桂对苏备那绝对是非常厌恶,他自己是个疼老婆的人,且是个武官,常常大半年不在家,家里全靠妻子打理,上孝父母,下育子女,所以姜桂对于发妻十分地敬重,故而打心眼里瞧不起苏备这样的人,好在老天有眼,叫苏备断了腿,如今只能躺在床上吃喝啰嗦,最后叫他一辈子瘫在床上,不能动弹。 这边姜桂恼火,那边苏备也很郁闷,他在带着小妾逃跑的时候,风餐露宿的,吃足了苦头,结果居然还是被老百姓们发现了,挨了好几顿打,这才伤了腿。好在出了湖北省之后,他总算是彻底安全了,到了这个时候,苏备才想起来自己似乎严重失职,便不敢马上回京,只发了密折给皇帝,痛哭流涕,陈情诉冤,希望能得文渊帝的宽恕。文渊帝对于苏备还是相当优待,虽然免不了生气,但是还是让姜桂带着苏备一同平叛,好让其戴罪立功。 其实苏备不是真的捣乱,他可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可他是个实实在在的文官,不熟兵法,问出来问题让那些武官们觉得十分愚蠢,这难免叫已经对其有了陈见的姜桂对他更不待见,这是其一。他是享受惯了的人,俗话说由奢入简难,就算他觉得自己目前的要求已经很低了,但是在军中依旧无人能够看得惯,故而引起大家的不满,这是其二。而到了湖北,经过一番调查,姜桂等人总算知道苏备和湖北一群官员干的那些好事情,别说百姓受不了,就是他们这群旁观的也看不下去,这是其三。当然这不还算他到哪儿都带着的小妾拉得一手极好的仇恨值。 姜桂这阵子不知道派出多少人,才通过各种渠道把地形以及起义军的底子都给摸透了,他其实是个能干的人,所负责的那些大小战役们大都是赢多输少。先前因各种原因才屡屡败退,使得他早就暗自蓄力,想要一雪前耻,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已经具备了。他派出细作,已经成功离间了起义军中两个分量最重的打头人,让起义军陷入了内乱之中,随即他便带上自己的军队趁机各个击破。不过姜桂打心眼里还是可怜这些被迫举起兵戈的老百姓们,因此除了那些大小首领们以及穷凶极恶者没有办法放过,其余的都叫人看住,等待上面进一步的安抚以及安排。 至于苏备以及一干官员在湖北的所作所为,姜桂是一字不瞒,如实上奏,成功地让好不容易才高兴开脸的文渊帝又是一阵子气闷,他这下是真的对苏备心生不满,亏他之前还可怜苏备,想让其戴罪立功,这简直在把他当猴子耍。皇帝很快就下了诏书,命令对湖北百姓进行安抚,重新选拔湖北官吏,户部和吏部因此都开始忙碌起来,一个忙着恢复当地的民生,一个则填补这次空缺的职位。幸存的官员们该查的查,该杀的杀,只是苏备还是最后还是被文渊帝留了一条性命,被贬为了九品芝麻官,他的小妾则被杖打八十。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湖北还查出来了军饷亏空一事,数额巨大,因而贾珍也被人参了失察之罪。 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待见贾珍,平日里却不敢轻易有动作,谁叫贾珍的岳母是长公主,故而只能做做小动作,叫贾珍难受。如今正好有天大的机会,他们哪里会不动手,就是长公主也挑不出他们的不是来,于他们自己来说,这也是一笔不错的生意,毕竟一个五品实缺虽然不算什么大官,但是却也不差,拿来收买人心也是极好的,而贾珍的出事也可以变相地警告一些不听话的人,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贾珍是真没想到自己会卷到里面去,不由地眯了眯眼睛。他反应极快,便做了决断,他没打算死扛在那里,文渊帝的秉性这么些年他摸得也算清楚,干脆地从善如流主动出列,进了殿内,敛衣行礼,随即便哽咽道:“圣上,大皇子和二皇子所言甚是,军饷亏空一案虽与臣并无直接关碍,但是臣确实有失察之罪,无意中竟是助纣为虐,帮了那群国之蠹虫,有负圣上栽培之意。”语毕,贾珍已经是痛哭流涕,哽咽不能自语。 贾珍这变脸的功夫叫大皇子与二皇子脸色一变,直觉得下面的话并不好。“臣自问为官多载,奉公守法,不敢越雷池半步,时刻忧心国事,只盼着能够替圣上分忧。”贾珍稍微擦了擦眼泪,端正态度道。“贾爱卿的所作所为朕素知。”圣上叫贾珍这么一哭,不由地有些亏心,难受。他心里也清楚贾珍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只怕是因着之前的事情得罪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再想到贾珍一向安分守己,忠心纯澈,心里便有些动摇。 “圣上赞誉微臣不敢当,是微臣有负皇恩,之前若不是五皇子协理户部,臣定是无法发现湖南军饷亏空一案,那时圣上对臣网开一面,乃是圣上仁慈,臣之幸事。只是没有想到,除了湖南,湖北竟然也发生此事,甚至酿成民变,这是臣的失职,臣无话可说。臣只希望圣上允许臣将功赎罪,抓出那些贪官污吏,国之蠹虫,还朝堂一片清明,罪臣就是死也是瞑目,不叫祖考对微臣失望。”贾珍这段话说得是断断续续,几度哽咽,还给了皇帝的台阶下——反正这一切都不是皇帝你的问题,都是那些官员的错,我愿意为你继续效命。 但是大家还听出了贾珍话语里的另外一个意思——我就是你家儿子相斗的炮灰,谁都能踩个几脚。文渊帝不是白痴,他当然明白贾珍的意思,只是一边是外甥女婿,一边是亲儿子,他只能舍了贾珍,不过老大老二这次确实闹得过了,等此事了结,该好生教训教训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这皇帝肯定不会做太上皇,他会早早地领盒饭,比上辈子早。 既然贾珍蝴蝶了那么多,最后登基的也不会是上辈子那个整天阴谋诡计,最后补漏登基的人。 还有哦,苏备这人的事迹是有原型的,他肯定会结局惨淡的,另外苏备可是条大鱼哦。 第54章 打算 最后皇帝终于下了决定,将贾珍降为七品监察御史,作为补偿,特许贾珍巡视南直隶。大皇子和二皇子这结果,虽然不甚满意,但是也能够接受。况且,如果他们再不依不饶的话,只怕长公主那里就不好交代了。 贾珍知道皇帝的心思,反正他的儿子总是金贵的。不过,皇帝居然居然会让他去做监察御史,这是他所没有料到的,御史这官职其实挺好的,虽然不起眼,常打嘴炮,但是能量却是无穷的,并且文渊帝早就规定了御史作为言官,可以畅所欲言,绝不加罪,即所谓的广开言路,虚心纳谏。至于南直隶就更是一个好地方了,它可包括了以应天府、苏州府、凤阳府等十四个府级单位,扬州等处也在南直隶的范围,可以说是整个朝堂的钱袋子,这些皇子爪牙必在之地。 贾珍心中有一个想法在蠢蠢欲动,而且贾珍决定将其付诸行动。文渊帝年纪老迈,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有为之君,如今更是一味追求表面平和,有意无意地加大了诸子之间的明争暗斗,那么他就会努力尽责尽心,让皇帝知晓真实的情况,想要拿他来消火,换大皇子和二皇子那里几个月的太平,顺便警告五皇子,也得看他愿不愿意配合? 许文清和吴克有些替贾珍可惜,但是这显然不是他们可以多说的。他们现下也十分担忧,自顾不暇,为了少生是非便不会多加沾染这些,倒是贾珍原先的上司通政司的通政使刘明找贾珍出去吃酒。刘明如今已经六十多了,没有几年便要致仕,故而并没有什么太多顾忌。说起来也是贾珍的运气,俩人虽然差了几十岁,但是却投缘,刘明的儿子举家外放,老伴也去世了,只他一人在京城,很是寂寞。故而贾珍常常拜访他,俩人聊天解闷,这感情就更好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刘明在宦海沉浮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情都瞧得透透的,京城如今就是个是非圈,虽然别处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但是总比京城能够施展手脚。“放心吧,这道理我哪里能不知道,出去看看也挺好的,总觉得这京城有些闷。”贾珍笑眯眯地给刘明添了一杯酒,笑道。“我知道,不过就是提醒你一声,怕自己钻了牛角尖。我这把老骨头啊,没几年也该好好休息了。”刘明笑眯眯地喝了酒,说道。 “我看你可是老当益壮,别总说自己不能了。”贾珍摇了摇头,自己低头喝了杯。“这岁数摆在那里,不服老是不行的了。况且我也想轻松几年,人活一辈子,图个什么?最终图得不就是个开心吗?我啊官是当得挺大的,可是,这日子却过得不开心。我就盼望着过几年舒心开心的日子。”刘明说的是真心话,文渊帝这皇帝可不是一个大度人。 “伯希啊,你现在这么年轻,肯定不会体会到我的感受。人老了,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我就想念我老家那里的大枣树,做梦都想,这人到了该叶落归根的时候了。”刘明说起这个来,表情还带着些怀念的神色。贾珍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种表情他见过,在他的祖父母,外祖父母以及很多老人的脸上都见过,那是一种寂寞的神情,一种烈火燃尽之后的萧条之感。 “刘老,明明今日该你安慰我,现下倒该我来安慰你了。”贾珍努力打破有些凝固住的氛围,笑道。“我要安慰做什么,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高兴呢?只等着把事情都安排妥当,我就能好好松快松快了,可惜啊,我们以后怕是只能书信往来了,对坐聊天下棋什么的怕是不能了。有得必有失啊。”刘明感叹道。“看着你老这么想过上松快日子,我就不计较我日后没有棋友了。”贾珍乐得岔开话题,笑道。 “守得云开见月明。”刘明又给自己添了杯酒,叮嘱贾珍道。“我知道了,不就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嘛,你老就省点口舌吧。”贾珍笑眯眯地夹了口菜吃。俩人又聊了好久,这才各自打道回府。 楚氏已经得了消息,心里不禁有些着急,虽然贾珍已经派人回来说了声,可没有亲眼瞧见贾珍,她总是心里不踏实。“如珺?”贾珍看着一个人在屋子里出神的楚氏,不禁有些疑惑,便出声道。“伯希,你——”楚氏想要开口问上一句,可又怕踩了贾珍的痛处,这话便有些说不出来,只接了句,“咱们总在一处。” 楚氏一向聪明伶俐,能说会道,如此笨拙的一面贾珍还是第一次瞧见,心里不由地一暖,拉过楚氏的手,笑着道:“担心什么呢?我有你,还有父母以及孩子,已经是足够了。这不过是些许风波罢了,为夫哪里会经受不住。你可别太小瞧我了。”楚氏听了这话,总算是放下了心,靠在了贾珍的肩膀上,道:“我信你。” 贾珍被贬官,最高兴的莫过于王子腾,现下贾珍的品阶可是要比他还低,可是这份得意劲与高兴劲很快就没了,因为贾珍身上还有一个三等威烈将军的虚爵在,仍然是稳稳地压在自己的头上。因而王子腾还是忍不住喝了闷酒,早晚有一天他会凭自己的本事叫贾珍彻底地低头,以报那日的羞辱。 王子腾的怨念和报复心理,贾珍可半点没有感觉到。他现下在努力说服自己的父亲母亲以及岳母三人,这次他做了监察御史,依旧得带着家眷上任。长公主和贾敬夫妇舍不得孙女和孙子们,便想要留下贾华姐弟三人。贾珍这次可是坚决不同意,当初把静姝留在京城,那是无可奈何下的选择,此一时彼一时,尤其是贾茂以及贾蔚这年纪,性子都没定成,不留在身边亲自教养,贾珍实在放心不下,况且贾敬夫妇二人以及长公主年纪也大了,难免有些溺爱子孙,万一养成了纨绔性子或者成了混世魔王,贾珍可就哭都来不及了。孩子们跟着他和楚氏难免会吃些苦头,不若京城安稳,可到底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也便于他和楚氏教养,及时纠正孩子们的错误。 岳母那边不知道楚氏说了些什么,长公主终究是松了口。可是贾珍父母这边就不好怎么好过关了。“不行。”贾敬又一次打断了自己的儿子的话,开口道,“当年你也是由祖考所教养,我瞧着不是挺好的。如今怎么就容许我教育我孙子了,我来教育只怕比你还强些呢。”贾敬的话很是冲。贾珍对着着实无法沟通的贾敬,只能撂下一句:“不管父亲怎么说,阳哥儿和辉哥儿必须得跟着我。”贾敬看着行礼出了院子的贾珍,不由地叹了口气,他跟自己这个儿子感情并不亲近,早些年他忙着科举,无暇多管教贾珍,后来他又迷上佛道之说,便不甚在意自己这个儿子,等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想要重新培养感情却也已经晚了。他之所以如此溺爱孙子孙女们,大概也有着对贾珍的愧疚和补偿心理,况且他之所以想留着孙子孙女们,一是年纪大难免有些孤独,二来也不过是为了珍哥儿的家书罢了,没有孙子孙女的牵挂,自己这儿子的家书恐怕要多简单有多简单,要多书面有多书面吧。想到这里,贾敬露出了一丝苦笑,随即摇了摇头,明天他就改口,罢了,这强扭的瓜不甜。 李氏和贾敬夫妻多年,倒是摸着了贾敬的心思,只是她不想多管,儿子儿媳都对她孝顺,那就够了。至于贾敬,他们夫妻二人感情一直很冷淡,不过就是一起过日子罢了。况且,李氏对贾敬当初抛下他们母子二人不是没有怨恨,珍儿那时候才多大年纪,才十九岁,这年纪人家府上的孩子都还能享受父亲的庇护的时候,珍儿却要一个人撑起整个宁国府来,当时宁国府的混乱,宗族的混乱,那些事情就连大人们都不一定能完全处理好,京城里,宗族里谁都在看宁国府的笑话,珍儿的笑话,那个时候贾敬又在哪里? 李氏对楚氏极好,不为别的,就为了楚氏对待自己儿子的一片情意。当初珍儿在金陵的时候,压根不知道京城里对他的风言风语,说他太过冷酷绝情,又说他欺压族人,种种不一。人言可畏,这个时候她有叫人送信给贾敬,可贾敬依旧在修道炼丹,只有楚氏与她共进退,一起将这些流言渐渐压制住。如果不是因为珍儿要外放的时候,恰逢贾敬炼丹失败,心灰意冷,贾敬会这么容易就回到这里,帮助珍儿主持京中的事务吗?李氏看着自己儿子一路走来可,没有父亲庇佑帮助,再看看其他人家父子,心中是酸涩多于自豪,她是真心感谢自己的公公,感激公公不遗余力地栽培珍儿。所以,李氏看着儿子疼爱儿女的劲头一点也不奇怪,就觉得儿子是自己当初没有得到父爱,所以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女也得不到父爱。 贾敬突然松口也就让贾珍诧异了一会儿,反正不管贾敬答应不答应,这件事情都没什么可商量的。他对贾敬的感情并没有什么感情,真正让他对这里,对这个家有归属感的是贾待化以及李氏,所以他对贾敬谈不上爱,谈不上恨,就当是个熟悉的陌生人相处,做到身为一个儿子该做的就好了。 第55章 上任 贾珍的降职并没有给贾氏一族带来多大的波动,而威烈将军府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贾华姐弟三人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己父亲的心情,见自己父亲浑然不在意,便放心了下来。已经五岁的辉哥儿还奶声奶气地对贾珍说:“父亲,辉哥儿以后做大官来孝敬父亲。”“辉哥儿已经知道什么是大官儿了?”贾珍笑着抱起自家宝贝儿子,感觉这小子还挺沉的。“嗯,就是大将军。”辉哥儿已经上学了,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一言半句的,觉得大将军这名字好气派,就非认定自己以后要做大将军,论贾敬怎么说,他都坚定不移地坚持自己的想法,气得贾敬直叹气,转而对阳哥儿的功课抓得更严,贾珍瞧着那架势有些过了,索性就让贾茂下课之后就去自己的书房来读书习字,至于辉哥儿的想法贾珍倒是挺支持的,谁说大将军都是不读书的,将军也可以做儒将嘛! “好,等辉哥儿以后做了大官,爹我就可以享福了。”就算是童言童语,贾珍也听得很开心,笑道。“嗯。”贾蔚使劲地点头,说。现下的他还不知道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得吃多少苦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追逐这个目标的路途中,总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能成了大将军。贾珍不愿现下就说些话打破孩子的梦,孩子的梦想总是纯粹,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他们的想法,哪怕知道他们的梦想有多么不切实际,要实现的过程又有多么的艰难。贾珍还记得自己幼儿园的时候,曾经宣言要成为最伟大的科学家,然而等到最后他成了一家人力资源部门的主管,与当年那个梦想差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但是回想起自己最初的梦想,还有当时家长和老师的鼓励,贾珍依旧觉得很温暖,很幸福,曾经拥有过也是一种美好。 贾茂虽然三岁前都是在射阳,也算是出过门,只是这些事情他早就没有了印象,故而这次出远门,贾华三人都很是兴奋。“母亲,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色。”静姝看着窗外风景好一会儿,才放下了帘子,忍不住向自己母亲说了起来她刚才看见的景色。楚氏正在给儿女三人打络子,正纠结着配色与花样,就被静姝拉着听她说话。 至于贾茂与贾蔚则在贾珍的船上,贾茂拿着一本《古文观止》正在细看,如有不懂的地方便问贾珍,而贾茂则在读《诗经》的硕鼠篇。“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贾蔚稚嫩的声音和如今的年纪念不出来这首歌背后百姓的血泪与希冀,却让贾珍不自觉地有些感概,当年的他也不怎么喜欢这些东西,甚至觉得背诵这些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现下在这样的时代下,他却能明白这些诗的真正魅力以及张力与活力。这些诗歌的本质其实是教会人们学会一颗悲悯天下苍生的情怀,也不外乎杜甫会被赋予诗圣这个称号,他的诗论乞巧比不过李贺,论瑰丽大气比不过李白,但是他的诗里那份悲悯之心却是世间罕有的。 拉回贾珍的思绪的是贾蔚的疑惑,“父亲,为什么我会觉得这最后一句很悲伤?”贾蔚把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因为它本来就是一首很悲凉的诗,说得是那些百姓们的悲惨生活。”贾珍拿起书本开始慢慢地给贾蔚讲究这首诗,其中还穿插着他的所见所闻,就连贾茂都被吸引住了,只听着贾珍的话。 听完之后,贾蔚已经哭了起来,而贾茂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这些年常被贾珍带出去走动,也曾到自家庄子上看过那些佃户的辛苦生活,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比那些人生活得更坚信的还大有人在,现实永远比自己所想的要残酷的多。贾珍看着两个儿子,不由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光说光看终究还是不行,看起来还是得多加锻炼锻炼他们。贾珍不由地有些发愁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他一直都认为只有体验过艰辛的生活,才能学会珍惜,只有疼痛和紧迫感才能督促人上进,打磨人的精神与意志力。 到了该午睡休息的时候,贾珍连忙打发两个儿子去休息。而他则去找古粟,他得仔细计划一下该怎么办?“其实我觉得圣上对你这个外甥女女婿还是不错的,监察御史虽然品阶官位,但是你这种被专门派遣到南直隶的监察御史可是巡按御史,代天子巡狩,职权可不低。”古粟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可也是一份极其得罪人的差事。”贾珍不禁冷笑道,他是被降职了,可是权力却大了,这勉强可以看作是名贬实升,可是被扔到南直隶这块地,这文渊帝的心思可真不好说。 “看看皇帝下一步,就知道他是想把你放在火上烤,还是想保全你了。”古粟摊了摊手,对于自己的东家着实没有啥同情心。“这两个有区别吗?”贾珍翻了个白眼,反正做御史他还是蛮轻松的,起码比在户部要稍微轻松些。 “我有些庆幸我当初挂冠而去了。”古粟是真的有些感叹,在京城这么些日子,站在了比自己原来的位置要高些的地方看,才发现当初的自己是真的太渺小了,才高八斗又如何?智谋双全又如何?都敌不过上面的一句话,简直就是可笑。“可是你终究不甘心。”贾珍直指要害,其实他要是真做一个纨绔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依旧不愿意做,他还是愿意在宦海里起起伏伏,这种心思无关其他,只关于自己的心。 俩人正说着,便有小厮传来消息,说是文渊帝立了五皇子为太子。“看起来东家你可真是被架在了火上。”古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皇帝前脚刚把自己东家给贬官了,扔到这么个敏感地方,后脚就抬了五皇子做太子,这不是分明说了贾珍是五皇子这边的人。皇帝只是借着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势头,让贾珍给五皇子扫清障碍。不过,五皇子那边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就不得而知了。 “放心,谁把谁放在火上烤还不一定呢。”贾珍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来,文渊帝喜欢粉饰太平,他一定会让文渊帝看到太平下面那些涌动的野心以及事实,他可是尽忠职守的好臣子。古粟看着贾珍这个样子,不自觉地稍微动了动身子,今天似乎风有点大啊。 贾珍一行人先到的是金陵,到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傍晚时分,贾家在金陵是有旧宅子的,早就派人收拾干净了。这次,贾珍还把贾屿一起带了过来,好叫他们家人团聚。贾屿如今已经有了童生的功名,正在努力读书好考上科举,这消息早就让其家人兴高采烈,对贾珍那是无比的感激,说肯定是沾了族长的福气。而其他的族人瞧着心更热了,只盼着能在贾珍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混个好前程。 贾珍看着码头上的人,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笑着先将他们都打发回去,正儿八经地先把老婆和孩子们安顿好。金陵的宅子很大,而且颇具江南风味,让静姝等人很是喜欢。静姝选了朗风院,阳哥儿选了松涛院,辉哥儿则选了观海院,贾珍夫妇俩瞧着他们三人的兴奋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次日正巧轮到了沐休之日,贾珍便接到了族中众人的帖子。“咱们才了一日不到,怎么就有这么多事了?”静姝忍不住有些皱眉,她昨儿有些择床,故而睡得不是很好,只想着到时候请完安,用过饭之后再回去睡一会儿,可没想到早上来给父母请安的时候,就看父亲接了族人的帖子,午饭过后便有客人来拜访,登时有些不快。“行了,别嘟着嘴了。你父亲是族长,总是该见见族人,过问一番的。你父亲早就吩咐下去,咱们母女几个都好好休息,不忙着应付这些事情。”楚氏精神尚好,可终究有些怠倦,虽然觉得贾氏族人未免太猴急了些,但是这总是要见的,计较什么时间呢!贾珍的体贴叫楚氏很是受用。“父亲可真好,难怪母亲时刻都在父亲放在心上,前几日母亲也是先给父亲打了络子之后,才给我们几个打的。”静姝忙笑着开口道。“小促狭鬼,还不快回院子好好休息去。”楚氏点了点自己闺女的额头,笑骂道。静姝俏皮一笑,便起身往自己院子里去休息,而贾茂与贾蔚也被楚氏赶去好好休息一番。 “族长。”族中族老们对贾珍那是毕恭毕敬,不敢拿着架子,先把金陵这边的情况都给贾珍汇报一遍,随即把族中这些年的出挑子弟介绍给了贾珍。贾珍对族人的心思是一清二楚,不过他倒是不在意,有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小事情罢了,可在这些族人的眼中却是天大的事情。“都是好孩子,等几年心性定了,我再瞅瞅。”贾珍喝了口茶,笑眯眯地道。贾珍的决定让族人有些失望,但是随即又鼓起了干劲,定要叫贾珍满意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总是好累,好多事情啊,所以连更新都不太稳定了,雾雾会努力调整的,快给雾雾鼓掌和撒花 第56章 金陵 族人的识趣让贾珍很满意,他留下几位族老和比较有才干的年轻人,问起了金陵的现状。贾珍在读原著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古怪,都说金陵四大护官符,乃是贾家,史家,王家以及薛家,但是贾家,史家,王家早就把自己家族发展的核心转到了京城,留在金陵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不成气候的旁支。仅剩薛家还在金陵,然而薛家从商,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这护官符一说的出现还真是莫名其妙,况且金陵真正的地头蛇是甄家,就是贾家在金陵行事也多托了甄家。 “甄家不是已经入京了么?”贾珍有些疑惑,甄家在金陵的势力似乎未有缩减。族老对贾珍很是尊敬,略欠了欠身才道:“小老儿听了一耳朵小道消息,之后留意打听了一番,说是甄家进京的时候把三房留在了这里,这三房也是有本事的,因此这甄家在金陵依旧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族长,这四大护官符说得就是甄家,王家,史家以及薛家。”族老如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出来。贾珍嘴角微微抽了抽,四大护官符,为什么还会有这个说法,不过好在贾家并不在这个榜单上,让他松了口气。不过说起这护官符,族人们倒是对贾家不在榜上十分遗憾,只是因着贾珍治家甚严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咱们图的是长长久久,平平安安,而不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那不是长久兴家之道。”贾珍喝了口茶,因族人们这些年都本分行事,年轻一辈更是读书明理行事有章法起来,贾珍对族人的耐心也多了。 族中这些年规规矩矩,不仅名声好了,有出息的子孙也多了,就连族老们潜移默化之下也懂了许多道理,被贾珍这么一提醒心觉有理,忙点头称是。“还有,王家和史家不是也长年不在金陵了吗?”贾珍还是有些奇怪王家和史家居然也在护官符上。“族长,这王家和薛家是姻亲,又与甄家交往甚密,这族中子弟自然是气焰嚣张,似乎他们还说什么就是告他们造反也是不怕的。”另一个年轻子侄开口道。族中事务因贾珍的整治,不少都陆续交给了有出息的年轻子弟,这个人便是其中一个,“史家和甄家往来不怎么多,但是史家和甄家是姻亲,保龄侯世子史鼒娶得正是甄家姑娘。”这个年轻人继续说道。 贾珍对这个年轻人很是满意,目露赞许,夸赞了几句。“族长是打算——”在场的族老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说起来族长这次离京还和甄家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道族长会怎么打算?“没什么打算,替圣上办好事情就是了。”贾珍知道族老的意思,他并不担心族人给他拖后腿,这年代血缘的维系能力是很强的,况且现今的贾氏一族与他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只怕族人们对甄家也有颇多怨言。“族长心里有主意就好了。”族老们到底是混了十几年的人精,知道剩下的不是他们可以过问的,便转而不提。 与族老们相比,贾珍把自己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族中年轻子弟身上,这些年他可没有放松金陵这边的管理,这些年轻人的成长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次正好借着出公差的机会亲自查看一番,日后他也可以稍微轻松些。贾珍对宗族的尽心众位族老也是看在眼里的,若能用钱财换得子孙上进,自己现在少享受些也是甘愿,“本來这些族老对于贾珍紧盯着祭田出息,全然地不给他们伸手的机会也不是不气愤,到底是享受惯了,一时间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只是几年看下來,自己的儿孙上进了,不少族人还考上童生秀才,这才让族老们愿意安份守己,不再紧盯着族中财产,也能退一步看到贾珍的安排才是真正的身谋远虑。 贾珍看着族人,心里不禁感叹,他不允许族人贪墨祭田以及公中出息,但他也花了大力气培养族中子弟,拿银钱换子孙有为,这生意不亏,族中也总算是彻底安分下来了。贾珍又和族老们聊了一阵子,才放他们离去。想着这才是第一波,贾珍微微耸了耸肩膀。 古粟一直跟着贾珍,他以前也听说过贾家在金陵的名声,那可真是相当得“好”,坏事总有贾家一份,好事那就压根见不到踪影。如今再一看,这贾家族人都安安分分的,古粟还真是有点“惊吓过度”,不过想到他打听来的一些消息,全是因为贾珍当初的雷霆手段。不过贾珍能够成功地整治宗族,也是有了份好运气,也就是所谓的占全了天时地利人和。这天时就是发现得早,宗族还没烂到骨子里,地利则是因为这是在金陵,这断绝了奴才们借着不同的主子的势闹事的可能性,以及有效防范了其他主子插手导致的麻烦;而人和那就是整个金陵有出息的族人几乎没有,因此无人能够与贾珍这个族长相抗,且当时宁国公虽已去世,但是荣国公也不是那等不明理的人,因此贾珍并无掣肘之势,这才如此顺利。“东家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古粟恭敬地问道。“他们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自然要好好回敬一番。”贾珍笑着扣了扣桌案。 贾珍到金陵的消息瞒不了别人,不提别的,单是楚氏的仪仗规模,就没法隐藏,因此但凡有点势力耳目的都已经知道了。不过,就算贾珍是被贬出京的,当地官员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巡按御史可不是他们敢得罪的,更何况楚氏的身份和贾珍的爵位也容不得他们轻忽。甄家的三房同时还也接到了京里传来的消息,甄家是大皇子一系,而贾珍则是五皇子一系,两家即使曾经是老亲如今只怕也得分道扬镳了。 说起来甄家三房的当家人对贾珍的观感其实很不错,不过在政治上交情观感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立场和利益,终究是各为其主罢了。更何况,以贾珍的本事不难知道甄家在他被贬出京一事上扮演了何种角色。不过即便如此,只要还没真正在台面上撕破脸皮,该有的礼仪还是得有。甄家三房家主纵然满心纠结,也还是叫人送上了帖子。不比大房和二房身在京城泥足深陷,他远在金陵看得还算清楚,甄家虽然在宫中有个贤妃娘娘,可本身早就没了爵位;说是权大势大,其实不过是仗着与其他家族的联姻众多以及依靠圣上对娘娘的恩宠罢了。看起来好似坚不可摧,但不说色衰爱弛,单说后宫明争暗斗,贤妃娘娘也不可能一直独占圣宠,何况皇帝的恩宠着实太过飘渺,不然甄家也不会参与夺嫡,希望能搏得从龙之功。这不像贾珍,自己有功名,有本事有爵位,得皇帝重用,底气十足,更不用说贾珍的岳家就是皇家,可以说是半个皇家人,长女定的还是永宁侯世子,未来的永宁侯妃,只要不是谋逆,宁国府数代荣华是一定的。 贾珍到了金陵数日就已经接到金陵上下一众官员、世交等不少人家的帖子,不过贾珍并不急着回应这些帖子,只摆出一副工作为先的态度,其余放后,就是他人的示好也被贾珍一一回绝。如此冷淡的回应叫众人不由地有些心惊胆颤,不免有些埋怨起京城里折腾的那些大小主子们了,把谁折腾到这里不好,偏偏把贾伯希扔到这里来,叫人讨好不成,下手也不成,跟烫手山芋似的。 比起贾珍的冷淡,楚氏倒是比起来要热络些,参加了几个宴会或者是诗会。“郡主可满意今日准备的菜色?”甄家夫人十分热络,与楚氏攀谈了起来,想要从中知道贾家的态度,便于自家早作准备。“甄太太这份心思十分难得,不仅是我,这席上众位官家夫人太太也都十分满意。”楚氏确实挺佩服甄家夫人的手段和本事,笑着称赞了起来。“郡主谬赞了,不过是讨个小巧罢了。”甄家夫人笑盈盈地道,她身上并无诰命,能在众位官家太太中如鱼得水,这份长袖善舞的本事的确叫人自愧弗如。 “几日不见,甄家太太的女儿倒是更出挑了些。”出声的是金陵知府秦穆之妻杨氏,其声音犹如黄莺般清脆,笑道。“恭人过誉了。”甄家太太忙还礼说,“要比出挑还是秦姑娘更出挑些。”秦氏正是杨氏亲女,素来爱如珍宝。“小女当不得甄太太如此夸奖,郡主的女儿这一身的气度才华才叫我等赞叹不已,自叹弗如。”杨氏与甄家太太一唱一和,恭维着楚氏。楚氏微微一笑,开口道:“孩子们各有长处,春兰秋菊,各有擅场,都是极好的。” 杨氏笑着应道,她一向善于言辞,结交命妇,然而楚氏沉静,言辞更是滴水不漏,分寸拿捏得极妥,竟是叫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从何下手?“郡主对府上的荷花可喜欢?”甄家太太笑着找了个话题,今日本来就是以赏荷的名义整治了宴席,如此一说也不突兀。“这荷花极美,想必甄夫人也是爱花之人。”楚氏笑着饮了杯酒,说。“这倒不是,这荷花池是因为小女素爱荷花才修建起来的,我是极不耐烦这些的。”甄太太答道 。 这番话倒是打开了众位官家太太的话匣子,他们这些人家,儿子固然重要,可闺女也同样精贵,自当好生教养,虽没有甄家那么大的手笔特地给自家闺女修建荷花池,可却也有不少趣事,就是楚氏也兴致勃勃地说了几句。楚氏这边热闹,年轻姑娘们那边也是热闹得很。 第57章 结交 姑娘们能聊,能玩得也不多,现下不过是写写诗,下下棋,又或者是画几笔写意罢了。甄妤得了甄家太太的教导,置办这样的聚会有模有样,她原还有些有些顾虑和担忧,毕竟她之前从未接触过贾华,不免有几分忐忑,不知道贾华模样性情如何?秦雨莲和甄妤乃是闺阁好友,心里有意想要帮衬一把。不过,她才和贾华联了几句诗,便将这念头抛在脑后,专心与贾华较劲起来,她在诗词上素来鲜有敌手,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自然忍不住生出比试的心思来,一开始还有姑娘们跟上他们二人,后面却也渐渐吃力,索性就瞧着她们俩联诗了。 “还不快喝口茶歇歇。”这诗联完了,足足泰半都是她们俩,眼看秦雨莲还意犹未尽,甄妤急忙递过茶,她之前已经给了贾华一杯。“好痛快。”秦雨莲笑眯眯地道。“你真正是个诗魔。”甄妤说了秦雨莲一句,遂忙招呼众人一同吃点心喝茶,一起品茶论诗。“我瞧这一处倒是极有意思,亏你怎么想得出来?”秦雨莲笑着问向贾华,指着一处道。“荷风迎晚香,松月待日明。细想来还是你那句迎晚香更精妙些,我的却有些雕琢穿凿了,失于自然。”贾华念了几遍句子,摇了摇头,客观地品评道。 甄妤仔细瞧着这两句,突然有了灵感,笑道:“不如将明改为归字,虽不对仗,但是意境确实极好,你们说呢?”秦雨莲和贾华本都在冥思苦想,一听甄妤说话,忙低头念了几遍,不由地点头。“果然是归字更好些,诗词本就以意境气象取胜,此为上佳之道,格律虽重要,却并不需要拘泥于此,反倒失了纯澈天然。”贾华拉了甄妤的手,笑道,“今儿可多亏了你。”甄妤忙摆手,几人倒是更亲近了一些。 好不容易赛完了诗,倒是秦雨莲问起了贾华京城种种风土人情来,而贾华从未来过金陵,对金陵的种种也都十分好奇,大家说得好不热络,也不是谁提起了上香一事,又是一阵热闹。“我小时候曾被母亲带去蟠香寺上香,早些年那里香火并不旺,这些年却是香火鼎盛。”李姑娘突然开口道。“可是苏州蟠香寺?”秦雨莲忙问道。“正是,可惜我当时年纪小,只记得那寺里的红梅格外好看。听母亲说,那蟠香寺还栽种着一片绿萼梅,可惜我却没瞧见。”李姑娘忙笑着道。 “我母亲也曾说起过这蟠香寺,蟠香寺的主持乃是了因师太,听说极其善于推演命数,观人面相,不少达官显贵因此耗费重金想得了因师太一算一卦。可惜了因师太常年云游四海,不得踪迹,且性情古怪,说是只给有缘人推演命盘,让不少人遗憾而归。”甄妤插了进来,她们家曾经去过蟠香寺,是二房的叔叔特意为了宝玉而求,可惜却无功而返,甚是可惜。 “我怎么听说了因师太好几年前不知何故破例收了个官家小姐做关门弟子,故而这些年倒是在寺中清修,不常出门。”秦雨莲好奇地问道。“这事情我也听说了,想来是有什么因缘吧。”甄妤皱了皱眉头,答道。众人讨论了几句,都不得其解,便抛在了脑后,倒是叫贾华心胜好奇,若有机会她定要去蟠香寺瞧上一瞧,就算不得机缘见到了因师太师徒,就是看看蟠香寺的梅海也是不虚此行了。 众人尽兴而归。“你似乎挺欣赏秦家与甄家的两个姑娘的?”楚氏笑眯眯地道,就是她也不得不承认秦雨莲与甄妤二人钟灵毓秀,极为出挑。秦雨莲倒还好,秦家并没有什么大动作,然而甄家早就卷入了夺嫡之争中,只怕难以全身而退,到时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更何况甄家在金陵的行事,她也从贾珍那里知晓不少,如此行事,福德日薄,终究只能叹一声可惜。楚氏并非一般的闺阁女子,她是长公主教养长大,眼光自有其毒辣之处,而贾珍与楚氏俩人夫妻安乐,且贾珍不同旁人,与楚氏对当下时局政事常有探讨,因此楚氏不比寻常官家太太消息闭塞,局限于后宅交际中,她对于时局看得清清楚楚,无论日后登基的是哪一位皇子,都不会是大皇子和二皇子,除非他们敢背水一战,刀剑相向,也许尚有一争的可能。不说大皇子,二皇子是为庶子,且已然得罪了朝中清流以及自己的母亲,还有旁人,单论其母出身勋贵,就已经足够让文渊帝忌惮非常,淑德二妃早已失宠多年,如今得皇帝眷顾的乃是无子且家族势力一般的甄贤妃以及出身清流的惠妃和和嫔,敬重的是皇后,就可见皇帝的心思了。 最重要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动静满朝皆知,以文渊帝的才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看大皇子与二皇子何时会踩到文渊帝的底线了,没有一个皇帝会喜欢盯着自己位子不放的儿子,随着皇帝的年迈,这种心思会不断地加重,甚至觉得皇子们都在期盼他早登极乐。因此,大皇子与二皇子注定与宝座无缘了。 “母亲。”静姝语气中不免带上些挣扎,开口道,她知道楚氏话里的意思,不过是在告诉她要与秦雨莲和甄妤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不必太疏远也不必太热络。可是难得碰到如此投缘的同龄人,让静姝实在有些难以下决心。“静姝。”楚氏的声音带有点不悦,一双美目瞧着自己的女儿,她该教静姝的都已经教了,而该让静姝知道的他们夫妻俩也不曾瞒着静姝,但是他们却不能代替静姝成长,人一辈子总会遇到些事情让自己不自觉地犹豫,彷徨,只有磨砺过自己的心神与意志才能走出来。 “女儿明白了。”静姝思忖了片刻,应了下来。她从小就是由长公主和以及祖母李氏所教养大的,这些道理都熟烂于心,因着长公主疼爱外孙女的缘故,且带她去走动来往的大都都是世交,不过是因彼此的性情等故,才有生疏之分,不曾遇到这般选择,才会一时间觉得难以接受。“明白就好。”楚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对于静姝的教育上,她与贾珍刚好反了一反,乃是慈父严母的情况。 “静姝那丫头今儿似乎有些不对劲?”贾珍有些疑惑地看向楚氏,难道自己闺女受欺负了吗?“不过是有些难过罢了。”楚氏微微一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通。贾珍拍了拍妻子的手,表情严肃,道:“辛苦你了。”对于静姝的情绪贾珍不觉得意外,有些事情知道是知道,但是经历却又是经历,不可同日而语,但这就是成长所必须经历的。“我往日只教导她人情世故以及理家手段,阴私之事却是极少说,现下静姝已经定了亲,我也不该再纵着她了,难免要下些功夫了。”楚氏下定了决心,她因疼着静姝,不愿叫她过早接触那些事情,可是瞅着现下这情况怕也不能再放纵下去了。 “说起来不少人可都在担心你的动作,生怕你——”楚氏转移了话题,道。“这是自然,我今儿查一下近来金陵的案件宗卷就已经发现了不少问题,只怕他们如今都提心吊胆,忙着收起自己的尾巴,抹平之前的须尾。”贾珍不禁冷笑道,他这两天可真是大开眼界——衙门大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单说王家旁支子弟以及甄家家仆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就有好几件了,不过五皇子这边也不都是什么安守本分的角色。“伯希,你可有打算?”楚氏忍不住微微皱眉,金陵水深远不止如此,只怕是冰山一角。“先摸清楚了再说,我虽讨厌大皇子与二皇子,却也不是鲁莽之人,为他人做嫁衣裳。我可不信其他皇子没有在南直隶插上一脚。”贾珍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开始盘算了起来,三皇子在读书人之间一向有不错的名声,在金陵书院的影响力可以说是几位皇子中最好的,这是明面上的,反倒是最叫人放心的,倒是四皇子和六皇子更耐人寻味些,若不是他有关系才无意间得知秦知府竟曾经是四皇子的幕僚,只怕也要以为这秦穆就算不是大皇子那一卦的,起码也偏向他们。 “说起来,伯希,日后我可得改口叫你一声青天大老爷了。”楚氏笑着打趣道。“青天大老爷可不好做。况且我可不算真的青天大老爷,贾青天,假青天啊。”贾珍毫不犹豫地调侃自己道。“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是真亦假。”楚氏弯起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来。“我这青天大老爷容易做,你这青天老爷夫人可就真的难做了。”贾珍靠在美人榻上,忍不住感叹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这于我并非什么为难之事。”楚氏对于这些事情一向豁达,只拿出棋盒与棋盘来,瞧着贾珍,意思最是明显不过了,一边嘴上说,“只是这金陵可是难得富贵温柔乡。”说话间,一双美目却瞧着贾珍,微微上翘的嘴角却透出了其调侃的心思来。 “你只管放心好了。”贾珍着实有些无奈,道。他一向洁身自好,对那些美人都是敬谢不敏,实在是无福消受。“我不过是今日听了一些事情,有感而发罢了。只怕你没打着这主意,人家却有这心思。”楚氏与贾珍一边说一边猜子,结果是楚氏执黑先行。“你担心?”贾珍有些疑惑,问道。“我可不担心,如果真有这事,伯希只管领回来就是了,自有我来管教她们,只是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楚氏很是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感觉,她知道伯希是断然没有这番心思,不然府中早就姬妾成群了,只是百密终有一疏,难防有心算无心,着了别人的算计。 “你为我操持家事,辛苦万分。若是这点事情我都不能叫你安心,岂不是枉为人夫?”贾珍感念楚氏的体贴,更高兴妻子的拈酸吃醋,笑着道。楚氏的话对他也是一个提醒,他自然会谨记在心。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论诗的那几段是雾雾自己的想法,大家随意看看就好了 第58章 发力 楚氏听了贾珍的话,忍不住红了脸,娇嗔地瞪了贾珍一眼,便把心神放在棋局上。俩人你来我往,在棋盘上各不相让,虽无交流,却自有股安宁静谧的氛围环绕在身边,叫人觉得此刻静好。玩了两盘,贾珍都以一子险输,忍不住向楚氏行了一礼道:“娘子神算,为夫甘拜下风。”“哪里哪里。”楚氏也装模作样地回礼,俩人随即又聊了好一会儿,才熄灯歇息。 贾珍整理了金陵十年的案件卷宗,但凡有疑点以及判决有失公允的都一一捡了出来,这些卷宗占了金陵诉讼三分之一之多,不过其中大多的案件都已经有了年份,这苦主也都找不到了。而近几年的那些卷宗看下来却也叫贾珍不得不佩服秦穆这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这功夫秦穆可是练得炉火纯青,揪出来的不过是些小虾米的角色罢了,哪怕这些案件数量之多叫人吓一跳,但别说是伤筋动骨,顶多也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 秦穆这些日子其实并不好过,主要还是来源于精神的压力,他瞧得出来贾珍这番态度意味着什么,只是贾珍有他的考量和想法,而他秦穆也有自己的计划和立场,他虽本意不是保住那群人,但是却不得保,这不仅是上面的意思,这也是与自己的前途攸关的大事。不过,秦穆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因着贾珍的缘故,金陵近来是太平不少,他这边工作虽然有所减轻,但是财路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他只盼着贾珍早日查好金陵,启程去凤阳府以及苏州府处,别再呆在这里叫人难受了。 “不知大人觉得可还妥当?”秦穆笑着问道,心里却有些苦哈哈的,贾珍不是一个可以应付了事的人,他干过实务,再清楚不过其中的门道与猫腻,陪着贾珍审查各祭祀坛场以及其墙壁房屋祭祀礼仪,已经数次把秦穆吓得一声冷汗,生怕叫贾珍发现其中的问题。再想到之后还要巡视仓库,清点钱粮等事情,他就一个脑袋比两个脑袋还大,他无数次在心里埋怨把贾珍派到这里来的文渊帝,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来。 贾珍猜得出秦穆心中所想,只怕金陵的权贵人家以及数得上号来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有的是耐心陪他们,只要他们越焦躁就越容易露出马脚来。同时,贾珍私底下早就派古粟带着自己的心腹到处走动,查找那些苦主的下落了。 贾珍在金陵以逸待劳的同时,长公主那边也开始有了动静。淑,德二妃在妃嫔中的资历极高,算得上是老人了,这些年日子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了,因此她们虽然顾忌长公主,但是却不如皇后看得分明,若仅仅只凭与文渊帝一母同胞的缘故,长公主哪里会有如此尊崇的地位,在一群姐妹之中权势超然,甚至可以左右文渊帝的想法,文渊帝可还有两个亲妹子。当初若不是长公主帮衬着文渊帝,文渊帝也不会得到先皇的喜欢,在众兄弟中脱颖而出,占得先机,之后的种种长公主亦是出力不少。因此,在德,淑二妃彻底得罪了长公主之后,皇后这颗心可以说是放下了不少,若不是德,淑二妃过于娇宠大皇子与二皇子,养成其目下无人,且心胸狭隘的性子,她恐怕会相当得吃力。 文渊帝近来也相当得头疼,本来以为贬了贾珍,又立了五皇子为太子,自己这一干儿子可以稍微安分些时日,没想到这群不省心的东西反倒折腾得更厉害了些,真是枉费自己的一番苦心,而长公主这时候提出的到自己府上散心的想法就格外合了文渊帝的心思,他确实该稍微出去走动走动。 借酒浇愁愁更愁,酒过三巡,文渊帝着实忍不住了,便向长公主诉苦。长公主一边摇晃着酒樽,一边耐心地听着文渊帝的抱怨,心里却忍不住冷哼——你舍不得你的儿子,倒是舍得欺负我女婿,面上却是一脸关切的模样,道:“弟弟说哪里的话,皇子们个个聪明,定然能够明白弟弟的一片慈父之心,我瞧着三皇子,四皇子就很不错,兄友弟恭的。大皇子与二皇子年少气盛,又是弟弟的长子与次子,难免受到有心之人的挑拨,被其利用,只要明白过来就好了,弟弟可要多些耐心才是。”文渊帝觉得这话有理,只是自己做父亲凭什么要一直迁就儿子,他们这群做儿子就不知道体谅体谅自己这个父亲。 “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弟弟可要听听?”长公主吩咐侍从把酒给文渊帝满上,笑着道。文渊帝点了点头,道。“辉哥儿年纪小,总喜欢那些烛火,每次都要伸手,说了多少次,打了多少次,这小子就是屡教不改。我那闺女实在没法子,只好找女婿想主意。我这女婿只用了一个法子便改了辉哥儿这毛病,弟弟可知道是什么法子?”长公主笑着问道。文渊帝摇了摇头,他虽有众多儿女,但是却没有亲自教养的,不过是督促过问其课业罢了。“我那女婿只拿着辉哥儿的手极快碰了那烛火,辉哥儿虽然没烫伤,却可知道了这烛火若是碰了极疼,日后就再也不去碰那烛火了。我那女婿说——有时候跟孩子讲道理没有用,只有他们自己切身地感到疼了,才懂得放手。”长公主坦然自若道。 “姐姐的意思——”文渊帝眯起了眼睛,瞧着长公主,想要明白长公主的心思。“我哪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偶尔想起一些事情,不免觉得我那女婿用得法子虽然古怪些,可是效果却是极好。更何况今儿这里只有咱们姐弟俩人,只论家事而已,不然姐姐也不会和你开口说这些。”长公主一脸感叹的模样,带有几分遗憾与失落,露出怀念的神情来,比划了一下,道:“我记得有一年母后病重,眼看就要撑不下去,当时你不过六岁,才那么高,虽然哭得伤心但却不忘安慰我。当时,我忍不住抱着你,在心里告诉我自己——我定会要护着弟弟你一生周全。” 说起那一年那段姐弟俩相依为命的岁月,就是文渊帝也忍不住有几分动容,再想到姐姐一直对自己的照顾关爱,就是自己把姐姐唯一的女婿以及女儿派到射阳那种鬼地方去,姐姐也是毫无怨言,文渊帝顿时觉得自己那些心思与心眼伤了一直待自己很好的姐姐。“难为姐姐还记得那时候的事情。”文渊帝有些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道。 长公主也不纠结于往事,顺着文渊帝的话转到了别的一些事情,比如说围猎等事情。姐弟俩的感情却是更近一步,文渊帝有些感叹,对自己好的终究不过是眼前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再想到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文渊帝便要补偿一下自己的姐姐,对于长公主大加赏赐一番不说,还特地赐给了贾珍尚方宝剑,准许贾珍先斩后奏。 知道事情所有的经过由来,贾珍不得不感叹自己岳母的彪悍,这可真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知道到底有没有了,一柄尚方宝剑顿时把自己被贬出京之事给抹平了,如今自己算是名正言顺的钦差大人了。 消息传到后宫,皇后是一脸平静,只吩咐将分给德妃与淑妃六个荔枝各匀出两个赏给了和嫔。“主子,长公主这是?”服侍皇后的婢女忍不住开口问道。“终于出手了,只怕这有人要坐立不安了。”皇后淡淡地开口道,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现下德妃和淑妃俩人恐怕坐不住了吧!皇后从来不敢小瞧长公主的本事,即便长公主一向行事极其低调,并不引人注意,但是就凭她与文渊帝几十年的姐弟情就足够别人小心谨慎了。这世上有些人不是不做,只是不想而已,若是把他们当成好欺负的人可就大错特错了。 不提德妃与淑妃二人如何惊讶不安,只说大皇子以及二皇子日前在朝堂上频频遭到文渊帝的训斥,不过大皇子和二皇子这边焦头烂额,太子这边却也不轻松。身为嫡子,又被名正言顺地册封为了太子,毫无疑问就成了众位兄弟们的活靶子。“我没想到这素来安分的老实人私底下的动作也这么多。”太子看到自己手上送上的信,忍不住咬牙道,他一直提防着老大以及老二,老三那里也不曾放松,但是没有想到素来与自己站在一块的人居然也早有了自己的心思,小动作不断。 “主子,要不要敲打敲打?”一个幕僚出了主意。太子摇了摇头,这事情明面上挑不出什么来,他若是就因为这几件小事去敲打,平白把把柄送给了正不好受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好叫他们扳回一城来,他可不能因小失大,摁下葫芦又起瓢来。“太子,你可别忘了,虽说这位出身一般,可到底当初被主子娘娘养过几日,也有几分底气。”幕僚倒不觉得太子的做法妥当,开口道。“那就更不好开口了,圣上要的是兄友弟恭。”太子眯了眯眼睛,并没有听幕僚的建议,不过他也不会让那人再这么韬光养晦了,总要选个好时机把这人拉到台前才是。 “主子,要不——”一个幕僚在太子耳边轻声道。“你这主意虽好,可是这人并不是那么好掌控的,不算稳妥。”太子有些心动,但是想到实际情况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主子要的是那位露出马脚来,瞧瞧那人到底存得是什么心思,这与金陵的那人并没有什么实际冲突,他必定会买账,况且这人去了金陵,只怕心里未尝不怨恨那几位,指不定要做什么事情,主子到时候替他说几句好话,于他来说也是求之不得之事。”幕僚把自己的想法吐露了出来。 五皇子抿了抿嘴,思忖了一会儿,开口道:“就照你说的办。”幕僚连忙应是,将事情吩咐下去。 第59章 浑水 这边贾珍得了尚方宝剑一事叫金陵众人心里暗暗叫苦,尤其是甄家三房。“郡主那里打探不出什么来吗?”甄老爷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妻子,道。“郡主是何等人物,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从她这里打探出什么消息?咱们家可是得罪了贾家,郡主心里也清楚得很,可对我倒是十分和气,不曾下过我面子,如此我几番试探无果之后,又哪里敢多说半句?”甄家太太心里也着急,她也想过主意,指望着能从贾华那里打探一二,可是她能想到,楚氏又怎么会料不到,因而仍旧无功而返。 “这下金陵可要热闹不少了。”贾珍忍不住微微一笑,这水眼看就要越发地混了。而当贾珍见到了太子特地派来的人之后,验证了自己的想法。“放心。”贾珍从来不是什么扭捏之人,他与太子谈不上什么投靠与拉拢,只不过是互利互惠的合作而已。 太子这边的动作虽然隐秘,但是只要是有心人都能瞧出些蛛丝马迹来,大皇子和二皇子尤其头疼,若是放在之前他们根本不担心,金陵的官员大多是连成一气,就是太子的门人也不例外,若是太子一意孤行要动金陵的话,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是,现下的金陵却不同以往,出现贾珍这样的变数。贾珍仕途稳当,固然有长公主为岳家的缘故,可他本人的本事与心计却也是上乘,就算没有长公主为外家,贾珍依旧能够慢慢向上爬,只不过要耗费更多的时间,这样的一个人其心眼以及能量大致也能够估量得出来,单看他在射阳带领百姓击退海盗以及茜香国进犯射阳的敌兵就知道了。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忍下那口气,让他呆在户部总比呆在金陵强,更别提日后还有苏州,扬州等地。”大皇子忍不住拍了拍桌子,金陵是他的钱袋子,可不能有半分差池。“咱们都忘记了咱们的好姑姑的本事,没有想到姑姑居然真的能硬生生地把一个罪臣给变成了父皇的心腹,让咱们得了个没脸。”二皇子没有大皇子这般火爆的脾气,但是心里也是十分不舒坦的,可为今之计也只能忍下这口气了,先把金陵他们的人给保住了才行。 “我会派人看着,你那里也小心点,别叫贾伯希抓住了错处。”大皇子憋了气,这语气便十分地生硬,叫二皇子听在耳里极其刺耳,只不过二皇子并没有表露出来,只低头应了下来,心里却忍不住嘲讽自己这个做事鲁莽不动脑子的大哥,若不是因为他于身份以及母家势力不如大哥,并不是勋贵们取中的首位扶持之人,使得他不得不选择与大皇子联盟,这次一般才能有机会培养自己的心腹与势力,不然的话他如何愿意忍受大皇子,也不知道德妃在生自己大哥的时候,有没有记得把自己的几分心性本事交给大哥,不然的话,如何能这般蠢笨。 有了尚方宝剑,贾珍行事确实方便多了,就是那些本来对贾珍心有不屑的人也不得不好好重新估量贾珍。“办得好。”贾珍对于古粟的办事效率和能力给予表扬,能找出这么多的苦主并且说服他们喊冤这需要花费不少功夫。“我既然答应了东家,自然会办到。东家打算何时动手?”古粟脸上带出了几分得意来,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问道。“等秦穆动了,咱们就可以下手了,就拿王家以及薛家先开刀。”贾珍眯起了眼睛,柿子要捡软的捏,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真理,只要抓住这俩家,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总能依样顺藤摸瓜,逮住大鱼来。 贾珍与古粟又仔细地推敲一番细节,总算把所有的事情都敲定了一遍,而王家与薛家此时还没有被盯上的自觉,尤其是王家不少族人已经有些忍不住了,开始原形毕露,压根就没有想到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贾珍的行动力十分迅速,有着卷宗以及那些苦主的控告,他很快就命人将涉及的王氏族人以及薛家族人锁拿,并且择日公开审理。这个消息一出,几乎震动了整个金陵,尤其是金陵的百姓们,他们纷纷奔走相告。不得不说,贾珍在金陵的名声那是非常好,而贾珍这番作为更是让金陵百姓觉得有了盼头,他们可都希望身上能够少些负担就少些,不管是大鱼还是虾米,于他们而言都是极好的事情。 贾珍的突然出手让金陵的官绅都吓了一跳,王家与薛家在京城算不上什么,论实权在金陵这个地界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可是论人脉之广以及名气却是顶尖的,还有一众人想的更远些,王家和薛家可都是大皇子以及二皇子这边的人,而贾珍的离京与大皇子他们脱不了关系,贾珍的出手仅仅只是一个警告还是说一个开端,大家心里不免都有些嘀咕,只好静观其变。 贾珍可没白白浪费这般的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决了王家与薛家那些纠纷,按律审判了王家以及薛家的众人,而他则借着这机会得到了薛王两家来不及收拾转移的密帐,而当众人总算回神想要捞出王薛两家却已经自身难保。贾珍压根就不客气,一方面写奏折上陈文渊帝,并将薛王两家的账本捡紧要的抄录了副本呈了上去,另一方面则加紧了他在金陵的动作。 就是秦穆也没料到贾珍的动作以及意图,贾珍这番所作所为出乎他的意料,然而他现在也顾不得别的,能够尽量把自己从这摊浑水中捞出去就不错了。不过,大怒的文渊帝以及贾珍显然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得到贾珍密奏以及上呈的证据的文渊帝几乎是大怒,他还没死呢,这一个个的都已经惦记起他身下的这把椅子了,看看他们一个个在金陵拉帮结派的,就连自己的心腹也都拉拢过去不少,日后那还得了?文渊帝心里那根敏感的弦被拨动了,他下了圣旨,将金陵诸事全部交给贾珍来处理,务必要一个清楚明白的结果。 “废物。”四皇子浑身戾气,他花了极大的功夫才在金陵渗透了自己的势力,且不被别人所察觉,这次他摁下去的钉子都被一同清理了。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辛苦竟然会付之东流。“主子,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咱们该担心的是别叫别人惦记上咱们。”幕僚急忙建议道。“这倒不会,太子对我一直很是放心,至于老大他们盯着太子还来不及,哪里有功夫管得上我。倒是老七对我一向忌惮心颇重。”四皇子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只要他不动作,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他的人,不过他还是得派心腹去走一趟才是。 “主子可别忘了还有三皇子以及六皇子在呢?”另一个幕僚开口道。“老三虽然有野心,可惜却使错了劲,那群书生有什么用。锦绣文章又如何能比得了实权在握,若不是那件事情,我就算碰到今日这事也用不着如此惊慌。”四皇子狠狠地灌了口凉茶,才把自己的火气的压了下去,道。“主子,要不看看能不能将贾伯希给笼络住?”幕僚转了个话题,道。本来他们都以为贾伯希不过是个废子罢了,可没有想到如今摇身一变,只怕南直隶的情形都要因为这个巡按御史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林海那边还没有成功吗?”四皇子不置可否,换了个话题,就冲贾珍背后的岳家,他还是先不要有任何动静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就讨了一鼻子的灰。此外,先不提贾珍似乎是太子这边的人,就冲长公主似乎隐隐偏向于太子的态度,他就不能够有任何动作,贾珍算不上棘手的,但是长公主以及文渊帝才是真正棘手的。他眼下能得文渊帝的看重正是因为他一副纯臣的态度,要是让文渊帝知道他私底下动作不小,图谋甚大的话,他可就要艰难多了。 “扬州那里依旧没有动静。”幕僚十分恭敬小心,生怕四皇子迁怒,心里忍不住感叹这个林海实在是太过油盐不进了。“林海本来就是圣上一手提拔的,是其得力心腹,要不然也不会掌管盐道了。”四皇子转着手里的茶杯,眼睛里却浮上了一层阴翳,因着林海的缘故,他在扬州的势力也受到不少打击,完全施展不开手脚。 “主子?”幕僚小心翼翼地问道。“算了,先这样吧。”四皇子在心里权衡过很多主意,最后还是一一放弃,只希望那个人能够及时把握机会,重新起复,这样的话,他倒是能够稍加活动一二。 只是四皇子不知道的是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暴露在了太子的面前,太子看着贾珍叫人送过来的密函,脸色那是相当得难看——老四这是想踩着他往上爬。太子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平复了情绪的太子已经冷静了下来,拿着金陵的那几个不安分的门人换个明白,这单生意不算亏。他如今应当稳扎稳打,先把京城的势力经营妥当,早些年为了和大皇子以及二皇子相抗衡,他确实有些心急,故而手下不免良莠不齐,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梳理清楚,蛰伏下来才是正道。 “哥,我早就和你说过了,那老四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你偏偏就不信我。他亲娘不过是个嫔,当初他不过是侥幸被咱们母后抚育了几年,却整日趾高气昂的。这不明底细的还以为他才是咱们母后的亲儿子,我就瞧不上他那张狂的样子,还整日板着脸教训我和下面那几个小的。”七皇子拉着自家哥哥抱怨道。“他能说你,那也是因为你有东西可给他数落。”太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又给七皇子夹了一块他爱吃的羊肉,开口道。他其实心里也一直对自己的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有所防备,毕竟自己要是落马了,可不是自己的弟弟最有希望。因此他才有意无意地在老四和自己的弟弟中间稍加偏向老四,想要用老四来制衡一下老七。可惜的是,他看错了人,差点就栽在了这上头,而在他与老四俩人谁得益的选择里,老七当然会偏向自己,也许和感情有些牵扯,但是更多的是立场和战线。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大家似乎都不太热情,是不是剧情太平稳了呢? 第60章 弃子 “我这辈子也算是见识不少,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秦穆在监狱里依旧保持着自己儒生的风范,虽然难免有些蓬头垢面,但是神情泰然,只是眼睛里却闪过疑惑的神情。在监狱里的这几日,他一直在反复思考琢磨贾珍这个人,他承认他第一次遇到了一个让他无法预料的敌手。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报复大皇子以及二皇子,还有一些权贵的话,又或者是出于太子的授意,贾珍犯不着这般,他可是将金陵的各方势力都连根拔起,可这更不像是文渊帝的意思,或许二十多年的文渊帝会这般做,但是搁在现今的文渊帝身上,那是绝对不可能,贾珍所呈上的一切都不会是文渊帝愿意看到的。 “现在不是见到了吗?”贾珍淡淡地道,老实说他是佩服秦穆,能在金陵这个地界混得风生水起,周旋于各势力之间,且暗地里为四皇子鞍前马后,这份心计本事也能算是官员里拔尖的了,只可惜沾了这混水就注定不能够全身而退了。“我的罪名不过是那么几条,只要上面的人不追究,最多也不过是贬为庶民罢了,或者是摊上些几年牢狱之灾。”秦穆开口道,他相信贾珍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只要他人没事,一切总会好起来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虽然为四皇子做事,说得上是忠心不二,但是他也不是傻子,人总是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更何况他还有高堂以及妻儿要顾及周全,因此真能算到他头上的罪名其实也只不过是渎职失察而已,除非上面的人不放过他。 “我觉得你更应该关心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这边的人。”贾珍摇了摇头,说。凭着他对太子的了解,太子可没工夫关心秦穆,反倒是那个一直将自己隐藏得极好的四皇子更有原因以及理由斩草除根。自打查出了四皇子之后,贾珍就觉得自己似乎隐隐地抓住了原著里的政治走向——太子与大皇子和二皇子斗得两败俱伤,而最后渔利的极有可能是这个不起眼的四皇子,而就四皇子的那些事情和传闻推断这位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林海很有可能就是被清算的官员之一,不然的话实在无法解释林海除了荣国府竟无知交好友可以托付,最后致使自己唯一的女儿夭亡。 秦穆愣住了,良久才露出几丝苦笑,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看得竟是比我透彻多了。”“不算是,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来做这个御史了。”贾珍微微一笑,有些想法他只会永远地烂在肚子里,他从来不是任何一方的人,包括文渊帝。“哈哈哈,这倒是,入了这局就不能再算是旁观者了。”秦穆忍不住哈哈一笑,突然低声叹息道。从贾珍的态度以及话语中,他明显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就是秦穆也是一样,贾珍也没指望秦穆会说出来,因此无论这场谈话,还是问讯,终究都只能无疾而终。不过,在这场谈话之后,秦穆的精神状况就一直不是很好,很显然四皇子的性情,作为其幕僚的秦穆要比贾珍清楚得多。这些日子秦穆的妻子也没少求见楚氏,想要为秦穆争取一线机会。楚氏虽然心生不忍,却不曾开口应允任何要求。秦杨氏不得已之下,只好四处打点,花了不知道多少银子只为见秦穆一面。下面的人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汇报给了贾珍听,贾珍沉默了片刻,吩咐让秦穆与他妻子见一面,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旁的他是帮不了秦穆,总要叫他少点遗憾。 “何苦费这么多银钱,要是我真不好了,你们身边多留些银钱总是好的。”秦穆看着发妻,忍不住眼眶发热,握住了自己妻子的手,心酸道。“什么话。这些东西哪里比得上你的平安。”看着自己的丈夫这般模样和一副交代后事的神情,杨氏忍不住落泪道,握住秦穆的手更紧了几分。“当初一念之差,这才酿出了现下的祸事。”秦穆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喉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叫人难受得发不出声来。“怎么会这样?”杨氏是个聪颖的女子,与丈夫感情极好,知道不少要紧的事情,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夫君话里的意思,泪珠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你莫要哭了,我怕是不成了,却总要替你们打算周全才能安心。”秦穆勉强一笑,伸手替杨氏拭泪,道。杨氏心如刀绞,反倒哭得更厉害些。“往日我那些好友是指望不上了。”秦穆叹了口气,四皇子的为人性情他再清楚不过了,且又有从龙之功在前诱惑着,他那些好友避他尚且来不及,哪里会出力照拂自己的家人,因此思来想去,他都放心不下,而脑中却出现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秦穆在杨氏的耳边轻轻地交代。 “这——”杨氏被秦穆的话吓了一大跳,很是不赞同。若没有那贾伯希,自己的夫君就不会有这般牢狱之灾,最后甚至命赴黄泉,这做仇人还差不多,但是没有想到秦穆竟是想要托付贾珍。“你懂什么?若不是因为如此,我又哪里将你们托付给他。”秦穆叹了口气 ,慢慢地解释给杨氏听。他虽然不懂贾珍的心思打算,但是依着他多年看人的目光以及这些时日的交锋相处,他知道贾珍是个可靠之人,且能在夺嫡风波中独善其身,就凭这份心力就可见一斑。他会把金陵乃至南直隶的各方势力分布交给贾珍,换得贾珍对自己家人的照拂,这笔生意对双方都是极好的,贾珍一定会做。更重要的是—— 秦穆想到这里,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二皇子以及四皇子的把柄可有不少都在他的手上,相信贾珍一定对此极有兴趣。秦穆从来不是什么善与之辈,四皇子必定会除去他,免得他透露出什么什么事情来,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地保守秘密,可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心甘情愿地赴死。 “其实我能活到现在还多亏了贾伯希,如果不是他将金陵一干牛鬼蛇神通通一网打尽的话,我只怕前脚刚入狱,后脚就命丧黄泉了。”秦穆故作轻松,道。“老爷。”杨氏心里充满着恨意,为什么自家老爷尽心尽力地为那位主子做事,到头来却落得如此结局。“你也要多加小心,别着了别人的道。母亲与一双儿女我就托给你了。”秦穆看着自己的妻子,心里越发地难过,不过他相信凭着自己妻子的聪慧,他们家最后定能好好的。 三日后,秦穆暴毙于狱中。贾珍得了这个消息,忍不住双手握紧成拳,即便他十分小心,竟还是叫人钻了空子害死了秦穆。在愤怒的同时,贾珍更是感到一股从脚底升起的凉意,于那些皇子来说,他们这些人的性命根本与草芥无异。“东家,眼下最重要的是保护秦穆的家人。”古粟提醒有些失神的贾珍,现下最重要的是拿到金陵一处的暗帐以及势力分布,而这样的东西只有可能在秦穆的手上,或者是秦穆手上的那份最为完整。因此保护秦穆的家人就显得尤其的重要。 “母亲。”秦雨莲一身缟素,浑身孝服,安慰着自己已经哭晕多次的母亲,却忍不住自己先哭了起来。杨氏将女儿搂进怀里,下定了决心——虽然夫君已经先行一步,命归黄泉,自己虽然悲痛非常,但是却不能一味沉湎于此,毕竟她还要代替自己的夫君将这个家撑起来,如此这般才不辜负自己夫君一番苦心。 秦穆做了太守四年,手中可有着不少暗帐以及书信往来,不仅皇子们打着这些东西的主意,就连文渊帝也想要得到这些东西,好让自己瞧瞧他的这些好儿子都打着什么主意。“没想到老四真是个狠心的。”太子无疑是最早得到秦穆横死的消息,忍不住摇了摇头,即使秦穆是老四在金陵的爪牙,做了不少掣肘之事,但是他对秦穆的生死确实不感兴趣,无意置秦穆于死地,他要对付的从来只是与他作对的那些兄弟们,可是没有想到老四竟自己心虚先下手除了秦穆。“可惜了。”太子将手里的棋子扔在了棋盘上,感叹一声,如果他与老四易地处之,他定不会如此做,就连他这个旁人都知道秦穆是个能干的,这样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何必要如此斩草除根,反倒留着更好。单从这件事情上来看就可以彻底明白老四的心性了,自己确实得更加警醒些,别叫他踩着自己上位。 杨氏是个果决的女子,仔细思量自己夫君的一番话,确实当下反倒是贾珍这个与他们毫无干系之人才是最可信之人。“你。”楚氏听闻杨氏求见,想到自己夫君也在忙着寻找秦穆这边的暗帐,不由地眯了眯眼睛,应允了杨氏的请求。只是她没想到未等她试探,杨氏却给了她一个匣子,而匣子里面则放着一本账本,这让楚氏不由地吃了一惊,疑惑地看向杨氏。 “杨恭人的意思是?”楚氏端正身子,一双美目瞧着杨氏,透出了上位者的威压来。秦穆虽然入狱,但是并未获罪判决便死在牢狱之中,因此杨氏身上仍有着四品恭人的诰命,并未除去。“郡主,我有一事相求,倘若郡主能够答应的话,剩下的帐册账本我愿意双手奉上。”即便是如今的处境,杨氏依旧不卑不亢,沉稳非常,唯独眼中血丝露出了些许端倪痕迹,透出杨氏这些日子的寝食不安来。 作者有话要说:55555555555,人家也想恢复日更啊,但是事情真的太多了啊,各种考试考证啊 第61章 京城 “你怎么想?”贾珍瞧着楚氏,杨氏以账本换阖家平安这件事情并不意外,但是贾珍和楚氏都没想到杨氏竟会来找他们。“依我的想法,倒不如答应下来。只是那些人终究是麻烦,得想出一个妥当的法子才行。”楚氏把自己的想法缓缓地吐露了出来,凭着她对那些皇子们的了解,如果不难道秦穆手上的账本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何况自己的舅舅似乎对这个也是相当的在意。 “当然得叫他们拿了账本才行。”贾珍食指弯曲,轻叩桌案,随即一笑,道,“只是这账本的真假可就难说了。”楚氏给贾珍倒上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嫣然一笑,道:“咱们顺便在火上浇油一把,对吗?”“那是自然,没道理他们可以给咱们使绊子,咱们就不能给他们添乱的。”贾珍的笑意越发地明显地说道。 “放心。”楚氏笑意盈盈,轻轻握住了贾珍的手,道。“交给你我自然放心。”贾珍将楚氏轻轻地揽在怀里,忍不住轻声道,“总是让你这么辛苦。”“不,我很幸福。”楚氏摇了摇头,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她与贾珍成亲以来已经有了十多年,这么多年来京城里谁不羡慕自己,夫君有为上进不说,后院里又十二分的省心,从来不曾有那么乌七八糟的事情来,即便是郡主之尊,可她依旧是个女人,所盼望的终究还是夫君的一心一意,而这点贾珍做到了,因而就算为此要吃不少苦头,她都心甘情愿。 贾珍为官多年,在培养心腹一事上从来不曾马虎懈怠,虽然不多,可各个都是好手且有绝技在身,做假账一事并不难。更何况,他上辈子在死党的熏陶下或多或少记住了不少诀窍,当户部郎中的时候,他也是花了极大的心力学习着这些,努力总是会有回报的。 “东家,你这可是欺君之罪。”古粟看着贾珍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好像完全没有把自己的主意看作是多么大的事情,着实忍不住开口调侃道。“谁知道会是我做的?”贾珍挑了挑眉毛,一脸真诚毫不作伪的模样,道。古粟明白贾珍的意思,所谓不知道即为不存在,只是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贾珍也依旧能够如此坦然自若,毫无任何负担。看起来这些年东家的脸皮越发地厚实了。 “你有这功夫感叹,倒不如一起来和我合计一下,咱们如何把这账本尽善尽美些。”贾珍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总不见得让他告诉古粟在他那个时空里皇帝君权早就化为尘土,不复存在了,这对于古人来说恐怕着实是件无法接受的事情。 贾珍这招偷梁换柱在杨氏的配合下那是非常成功,只是不知道各路人马各自斩获了多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京城恐怕是不会太平了。而这次卷入金陵之案的受到冲击最大的无疑是甄家与王家。在京城得到消息的王子腾几乎咬碎一口钢牙,他好不容易与那些人一同设计让贾珍不得不远走京城,没有想到长公主不过略施小计,就已经扳回一城。而在金陵的贾伯希哥更是异常胆大,几乎所有的金陵官员都被卷入牵连,可众人偏偏对罪魁祸首贾伯希无可奈何。更为叫人不快的是文渊帝似乎更为信任倚重起了贾伯希,真是因祸得福,叫人气闷不已。 更出乎众人的意料的是,本来以为再无翻身可能的苏备竟是又一次被文渊帝去起复重用,叫众人委实不了解文渊帝的心思,只是不多的些许人猜了出来其中的情由,想必这次金陵之案可叫文渊帝发现了不少钉子以及叛徒,故而文渊帝越发倚重苏备之流,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在贾珍与太子等些明白人看来不由地有些可笑,大概文渊帝不知道苏备可算是第一个背叛他而向四皇子投诚的人。“圣上糊涂了。”古粟听闻了消息,忍不住摇摇头,叹了口气道。 贾珍听了古粟的感叹,不置可否,人心难测,就算是掌天下众人生死的帝王也无法预料人心的背向。“东家,你决定站在哪一边的?”古粟挑了挑眉,现下他们是不选择也是不行了。“五皇子虽然是才封太子不久,可是多年一直被储君培养,不然也不会以一人之力与诸位皇子相抗衡,其气度更是众位皇子中极其难得。作为一个想要过安生日子的臣子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贾珍转动着手里的两个玉球,心里偏向了太子几分,不过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让他对太子偏向几分而已。不过,文渊帝还真不会培养自己的儿子,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成大事者必定要有几分气度胸襟,然而目前就他看来大皇子,二皇子以及四皇子着实这不是这挂的。 暂且不提金陵此案如何收尾善后,先说京城这段日子可谓是波折不断,精彩纷呈。长公主的消息一向灵通,倒是从一系列的事情中看见些许端倪,看起来自己这个女婿也是个有心计本事的人,自己的弟弟也算是打了一辈子的鹰,却被鹰啄了眼睛。只是唯独有件事情叫她不得不多加上心些,长公主略微眯起了眼睛,这次风波里倒让她对四皇子有些改观,本来她觉得四皇子算是众位皇子中极其难得,虽然不易相处,但是其淡泊心性算得上是罕见了,没想到她居然看错了人。 长公主轻轻地喝了口茶,这段时间宫里的日子也不太平,她还是少进宫为好。长公主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皇后一向端庄大度,处事公道,对待众位皇子公主也十分厚道,可并不意味着她便是软弱可欺之人,当年德淑二妃极得圣宠之时,都不敢招惹皇后,便可见皇后的手段。皇后不耍手段,不多做计较,那是因为其底气足,上有文渊帝敬重,中有家世支撑,下有两位亲子 ,龙尚有逆鳞,何况是人。 “主子,温嫔已经将绣好的经书送了过来。”绘心恭敬地禀告说。皇后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开口道:“温氏有心了,你收好就是了。”并随手取了只步摇让替自己梳发的宫女替自己插在发鬓上,这才缓缓开口道,“你把以前我收在库房里的那只红玛瑙镯子找出来,给温嫔送过去,就说是本宫知道她是个懂规矩的,赏给她的。”绘心忙照着皇后的吩咐去做。“主子,你说温嫔那个木头人能知道主子的意思吗?”绘玉有些不解地问道。 “温氏是个聪明人,不然如何能够生下老四?只不过有些人的聪明不露在明面上罢了。现在想来,当初温氏病得时机也是巧的很。你想想当时宫中正逢疫症,可是本宫处理得也算是极其妥当,除了之前的那几处宫殿之外,诸宫都平安无事,却唯独她的住处有人出事,她又紧接着病倒,说是活不成了,彼时圣上不知怎么地竟是怜惜四皇子,便让其在我膝下抚养几日好稍加提提其身份。”皇后满意地照了照铜镜,看了眼绘玉,绘玉一边有些心惊,一边却不忘将主子扶起。 “听主子这么一说,竟是巧合非常,这么说来温嫔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了。”绘玉仔细地回忆起了当初的情形,越想越觉得主子说得有理。“这些年德淑二妃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些,倒让我疏忽了温嫔母子。”皇后语气平稳,但是绘心在皇后身边服侍将近二十余年,知道自己主子越是平静,这心头的火气就越大。“主子打算如何?”绘玉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些年老四仗着当初在我膝下教养过些时日挣得不少体面,只是再如何都改不了他是温氏亲子。”皇后露出一丝冷笑,她既有本事抬举老四,就有本事将老四打回原形,道。 绘玉低头等着皇后的吩咐。“下个月是温嫔的生辰了吧,温嫔也算是老人了,多给些体面倒是无妨,这些年老四总是一心孝敬我,难免有些疏忽温嫔。本宫也不是那种夺人骨肉之人,就叫他们母子好生得享天伦,母慈子孝。”皇后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露出了丝嘲讽之情。绘玉做到皇后心腹,自有其本事心机,知道皇后这招极狠,一方面是将四皇子打回原形,另一方面何尝不是戳四皇子的脊梁骨。“主子,温氏那里是不是也应该多加留意些?”绘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问道。“嗯。本宫记得温氏之前是住在德妃的宫里吧。老四以前可没少得罪过老大。”皇后眯起了眼睛,温氏这对母子想要踩着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们上位,也得看看有没有这本事。 温嫔并不知道皇后的打算,不过瞧着儿子越发地上进,她是打心眼里高兴。只要自己的儿子能够挣出来,她这辈子也算是心满意足了,温氏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翻滚的心绪,入了宫的女人也就这么些念想,位份,宠爱,以及儿子。因此,自打得了四皇子,温嫔对其就十分用心,甚至能够忍得下骨肉思念之苦,让自己的儿子对皇后多有亲近,十分孝顺,只为叫自己的儿子日后前程似锦,而她的儿子也没有辜负自己这一番苦心,用心经营,如今总算是有些成绩了。 “主子可是想四皇子了?”瞧着温氏出神的样子,温氏的贴身婢女楚红问道。“无妨,本宫习惯了。”温氏淡淡一笑,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开口道。当初她趁机装病,狠心把儿子推给皇后教养,就已经想到今日之苦,现下比起当初她只能偷偷瞧着自己的儿子玩闹,默默地关心自己的儿子饮食起卧,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了。她不能因为一时的不忍,而坏了自己苦心的筹谋。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是能够喘口气,雾雾会努力争取恢复日更,但是更新时间估计没法稳定在一个固定的时间,请亲们多加谅解一下。 第62章 了因 金陵的事情一处理完,贾珍便带着家眷启程前往了苏州。好不容易轮到沐休的时候,贾珍实在受不了女儿贾华的撒娇,答应带着全家去蟠香寺上香。眼下已经将要入冬,天气已经有些寒冷,更有早梅绽放,增添了几分生气。贾珍与楚氏本就没打算特意来求见了因师太,不过是因着贾华的缘故才来此上香。一家人用过素斋,正要四处走走逛逛之时,却没有想到了因师太请他们去厢房一聚。 了因师太是一个十分慈眉善目之人,隐隐带着点出世之感。众人寒暄过后,便由妙玉引着楚氏等人去了隔壁厢房,留下了了因师太与贾珍俩人。“师太留在下在此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喝茶论道,可是要给在下算上一卦。”贾珍对于了因师太的印象还不错,但对了因师太这番举动着实有些不解,不由地心有好奇地问道。“施主本不是此间之人,难以用常法推演,而以老尼的能为也只不过能够略略知晓几分,管中窥豹。施主何必为难老尼。”了因师太微微一笑,显得高深莫测,道。这话却让贾珍不由地大吃一惊,眼神不自觉地有些凌厉地射向了因师太。“施主不必担忧,这话出老尼之口,入施主之耳,不会叫旁人知道半分。今日求见施主,不过是因为有些话不得不嘱咐施主几句。”了因师太不徐不疾地道,这番神态落入贾珍的眼中却不由地教人有些刺心。“不知师太有何指教?”贾珍见识虽然比不上了因师太,但也不是那般稳不住的人,很快就冷静下来。至于了因师太为何能看出他的来历,仔细想来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毕竟这红楼梦里本就有一僧一道,马道婆以及警幻仙子这类人物的存在,再出个能够瞧破这种难以解释事情的了因师太不足为奇。 “指教不敢当,不过是几句提醒罢了。施主所为本意不过是趋利避害,然世间万物一雕一啄,自有天定,难免会惹来一些事端灾祸。”了因师太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十分郑重道。贾珍定了定神,开口道:“师太,恕在下愚钝,不能领会师太深意。”他素来不信鬼神一说,但是他自己莫名穿越一事根本无法用科学以及常理解释,再联想到红楼梦里描述的那几件事情,比如厌胜之事,由不得他不谨慎对待,对了因师太的态度也比之前更加慎重了些。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了因师太缓缓吐出,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天悯人以及淡然,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贾珍。贾珍双手握拳,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得难受,了因师太所念的这段他委实太多熟悉了,这分明就是好了歌中的一段,如果是那一僧一道的话,他真的没有什么把握避过这个劫难,谁叫他没有那种本事。贾珍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开口道:“师太有话不妨直说。” “施主果然聪慧。”了因师太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贾珍这般应对态度让她更为放心了些。她并非那等爱管闲事之人,若不是因她推算之后知晓了能够改变妙玉命数的贵人将要来访,她也不会特意派人去请贾珍一家人来厢房品茗赏梅。当她见过贾珍的面相之后,她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贾珍就是那个可以改变妙玉命数的贵人,因此她才会有此举动。“老尼想求施主庇护小徒妙玉,好叫她日后平安嫁人生子,安乐一生。”了因师太顿了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师太,令徒的身份并不简单,况且她的亲生父亲尚在,轮不到在下指手画脚,这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贾珍眯了眯眼睛,了因师太提出的条件是他没有想到的,但却在情理之中,妙玉乃是了因师太关门弟子,只是了因师太现下托付于他,莫非——“正是,老尼与小徒师徒缘分将尽,可着实放心不下小徒,只盼施主能够施以援手,庇护小徒。”了因师太肯定了贾珍的猜测,她清修多年,一心向道,闲暇之余便是推演相面,多年下来已有小成,而素日的积善行德,使得她可以得窥天机,知晓她的寿数将尽,可唯独放心不下妙玉,况且当日她曾允诺董氏必定要好生照料妙玉,断不会叫妙玉受到委屈。然而贾珍的想法她也明白,妙玉的身份在达官显贵中并不算是什么秘密,若是旁人她也许会不放心,但是贾珍的身份注定了苏备不可能伤害到得到其庇佑的妙玉,而董氏以及董家一族的冤屈也终究会平定下来,人在做,天在看,试抬头,看苍天饶得过谁。 “施主可知道癞头和尚以及跛足道人?”了因师太轻轻喝了口妙玉泡的茶,淡淡地笑道。赖头和尚以及跛足道人行事乖张古怪,因而并不得修行之人敬重。不过这俩人法力高深,绝非等闲之辈,就是了因师太也未曾与之正面交锋过,无从知道其深浅。“知道是知道,只是未曾见过面。”贾珍见了因师太开门见山,自然坦然应对,心里却不由地有些郁闷——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着实太叫人厌恶了。“老尼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何计划,只是这些年他们似乎一直在寻找施主,老尼料想其中的缘故大概与小徒的命数改变也有着联系。”了因师太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语气越发地温和起来。 而贾珍此时心头却犹如万头骏马飞奔而过,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大骂几句,他从读红楼梦的时候就相当不喜欢这一僧一道,尤其是他们二人度甄士隐出家的时候,可曾想过甄士隐尚有发妻,更有女儿流落在外,不知受何等苦楚,这般境况之下他们居然还能为了所谓的功德去点化甄士隐。当然,贾珍对甄士隐他也没有什么好感,固然甄士隐失去独女,家中又遭大火,不得不投奔他人,但凡是人遇到这般先后打击都难免一蹶不振,但这不是他能够抛妻弃家的理由,再想想封氏后来的处境,让贾珍不由地想要叹一句这女子何尝不是遇人不淑,饱尝世事艰辛呢。现在这一僧一道居然在找自己,该不会想要行什么拨乱反正之事吧! “老尼虽然不能除去这一僧一道,以卫正道。但是要保施主无虞平安,不受其二人纠缠,还是有足够的把握。”了因师太双手合十,微微一笑,一双眼睛瞧着贾珍。“若是师太能够做到,在下自然保令徒一生平安无虞。”贾珍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面上郑重万分,道。了因师太点了点头,贾珍是个重诺之人,有了他这保证,她总算是能够放心下来。 “小徒妙玉确实是苏备之女,当初董夫人托我照料妙玉也是不得已为之,其一乃是因为妙玉的命格十分古怪,八字乃是富贵平安之象,然相其面却是薄命之相,且自幼多病,倒是在我这里身子会比以往好些。其二便是那苏备行宠妾灭妻之事,恩将仇报,此间种种缘故实在难以多言,故而董夫人才狠了狠心,将妙玉送到我这里,带发修行。”说起往事,了因师太不免透出几丝恍惚来,平稳的语气之下却能察觉出其情绪波动。 贾珍静静地听着师太回忆,并不打断她的话。了因师太顿了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用上好的绸缎包裹得极好的小包来递给了贾珍。“这是?”贾珍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了因师太,打开了包裹,看到里面叠得极为齐整,还有些泛黄,看起来有了些年份的东西,展开一看,扫了一眼,却不由地站了起来。“这是——”贾珍的声音有些颤抖,道。“没错,这是董夫人托人转交给我保管的血书,还有众人并不知情的一些与苏备有关的东西。我不曾将这些东西交给小徒,更不曾教她知道这些东西。她年纪轻轻,性子孤傲,若是得了这些东西,难免会钻了牛角尖,生了戾气,于她无益。”了因师太叹了口气,继续道,“老尼虽然想要多教导小徒些世情规矩,然而有心无力,日后还请施主以及令夫人多费些心思。” 了因师太又陆续交代了好些事情,才吩咐人找出了两个十分古朴的匣子来,交给了贾珍。“这两个盒子里一个放着千年菩提念珠手串,另一个放着的则是两道符咒。这千年菩提念珠串乃是老尼无意间得到的灵物,常年供奉于佛前,以得天气之灵气,非一般之物。施主可佩戴此物,以防不测。至于那两道符咒,若是那俩人执意纠缠,可以扔在那俩人身上,之后自然无虞。”了因师太仔细地叮嘱道,并叫贾珍对自己的头发等物多加小心,毕竟这俩人的本事非同一般,想要拿到头发指甲等物不算难事。 “施主尽管宽心,施主这些年吩咐家仆布粥行善,约束族人,更有射阳诸事,积下的功德不小,他们不敢随意妄为。”了因师太见贾珍有些愁眉不展,宽慰道。“师太,在下的妻儿可会有危险?”贾珍回过神来,却想起了自己的妻儿的安全来,若是那一僧一道对自己的妻儿下手那该如何?了因师太一愣,有些怔然,随即开口道:“施主可取下几粒菩提分给施主妻儿佩戴就是了。” 第63章 妙玉 得了了因师太这话,贾珍总算是能够松口气了。“老尼唐突了,择日不如撞日,容老尼叮嘱小徒些话,便让小徒跟着施主离开蟠香寺吧。”了因师太虽对妙玉很是不舍,但其本性豁达,想到如何便去做了。看着了因师太的模样,贾珍算是明白妙玉的性子是怎么来的了,看来自家老婆这次要辛苦些了,教导一个性格已经成型了的孩子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这边贾珍与了因师太恳谈,另外一处厢房的气氛就要轻松多了。 “可惜我来早了,没能瞧见梅海之景。”贾华不是个好静之人,不过聊了几句,便央妙玉带自己去瞧瞧那极富盛名的绿萼梅林。妙玉虽一身淄衣,本就出众的容貌在几颗早梅的映衬下更好看了些,只是其冷淡的神情硬是减了其几分清丽,道:“再过半旬,你再来此处的话便可看见梅海了。”“那恐怕不行。”贾华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天冷了,咱们回去吧。到时我折几支叫人给你送来就是了。”妙玉见贾华不自觉地跺了跺脚,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可见是觉得冷了,不由地微微皱眉,开口道。 “这可是你说的,千万别忘记了。”贾华笑道,妙玉的提议正合她的意思,其实妙玉看似是个冷清之人,但也有其体贴之处。“出家人不打诳语。”妙玉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贾华和妙玉年纪相仿,一个娇俏,一个清冷,但是却意外地投缘,若是换了别家的姑娘,妙玉也不会自己带着她去梅林一瞧。 “你倒是穿得忒单薄了些,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好?”贾华不由地搓了搓手,看着穿着比自己单薄的妙玉,不由地有些不赞同,道。“我不比你在京城长大,难免不能适应这里。你如今已经如此打扮,到了正月可怎么办?”妙玉含笑地瞧着贾华,不由地摇摇头。“船到桥头自然直,少出门走动就是了。”贾华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回答妙玉。 “出门应酬交际总是难免,你母亲难道会由着你?”妙玉好笑地摇头,她虽然于这些不是很精通,可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身边也不是没有母亲当初派给自己的老嬷嬷,虽说带发修行,但是师傅对她倒也是极为疼爱,又有外祖母时常来瞧她,这样于零零碎碎中也学了不少东西。妙玉这话让贾华忍不住苦了苦脸,不由地开口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妙玉并没有往下说下去,其实她是有些羡慕贾华的,她虽有师傅和外祖母的疼爱,但是却终究僧不僧,俗不俗,更是难以体会天伦之乐。妙玉想到自己从外祖母和师傅那里知道的事情,就忍不住黯然,脸上便透露出了几分。 “别想太多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贾华心细,忙劝慰道。“哪里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妙玉忍不住笑了出来了,吩咐了小尼姑拿来了剪子,剪下几株长势极好的红梅放进了美人瓶中,又递给了跟着贾华的婢女,让她们替贾华收好带走。贾华暗暗一笑,道:“今日我可是得了极大的便宜,不仅拿了你这里的红梅,还喝了你亲手烹的茶,我可得好生想想该如何回礼?”“我难道就图你的回礼?你也太小瞧人了。”妙玉不由地啐了一口,脸上却带着几分笑意。“你图的是份心意,我自然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片心意罢了。”贾华嫣然一笑,她自小跟着长公主历练,还有母亲细心教导,察言观色,能言善辩的能力可不小,这一点妙玉远远比不上贾华。 “罢了,我是说不过你的。”妙玉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却觉得有些温暖。她本是性子极傲,平日里除了刑家姑娘,教她读书识字外,并不与其他人往来。大概如自己师傅所说,人与人确实有缘分一说。俩人说说笑笑地并肩往厢房而去。而此时,贾珍已经结束和了因师太的谈话,和楚氏正在商量。 “这是怎么说呢?”楚氏听了贾珍和了因师太的话,也忍不住有些焦虑悬心,这简直就是可笑。若是这般说的话,岂不是人人都是有罪的。“师太既帮了我们夫妻俩,我必定不负师太所托。”楚氏在贾珍的宽慰下稍微放了放心,随即对了因师太开口道。她因着母亲曾经告诉她的一些事情的缘故一直对了因师太极其敬重,况且了因师太的品格行事素来极得人敬重。贾珍夫妇的保证让了因师太彻底放下了心,这样的话她总算是对得起董老夫人以及董夫人的交代了。 “师傅。”妙玉有些奇怪了因师太为何把自己单独叫去说话,问道。了因师太慈爱地将妙玉搂入怀中,开始慢慢交代一些事情。“贾施主夫妇皆是极其可靠可信之人,将你托付给他们我算是放心了。至于你的那些箱笼,贾夫人也说了全部都由你自己做主。你本不过是为了平安才带发修行,如今倒是还俗了好,这些年是我耽误了你,那些人情世家规矩等等你也该跟着贾夫人学起来,不可太过傲气了,要知道过刚易折。”了因师太一番淳淳叮嘱,让妙玉忍不住落下眼泪来,伏在了因师太的怀中痛苦。除去小时候那些对于母亲模糊的记忆,以及已经去世多年的外祖母,了因师太可以说是她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了,至于自己的父亲妙玉早就将其抛于脑后,她恨尚且不及,又哪来其他的心思。 “傻孩子,日后可以好好地过日子,别委屈了自己。等你过上了安乐日子,再来瞧瞧师傅我就好了。”了因师太轻轻地摩挲着妙玉的秀发,笑道。“师傅尽管放心。”妙玉泣不成声,哽咽地道。待到妙玉平静之后,了因师太吩咐小尼姑打水给妙玉净面,又吩咐人陪着妙玉去换身衣裳。妙玉换下了淄衣,穿了一身水绿衣裙,衣裳上是精巧的同色竹叶样式刺绣,颜色深浅不一,极其好看。了因师太满意地瞧了瞧妙玉,亲自替妙玉梳发,梳成姑娘家的打扮发式,极其用心。 妙玉看着镜中的镜子,忍不住眼眶微红。“真好看。”了因师太忍不住赞叹了一声,道,却没说出后半句——妙玉长得和她的娘亲极像。妙玉有些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发辫,以及衣裳。了因师太在婢女取来的匣子里挑了很久,才挑出了一只做工极其精巧的凤钗,插入了妙玉的发髻中,那凤嘴里衔着红宝石的滴珠,煞是灵动。 了因师太带着妙玉重新拜见过了贾珍夫妇以及贾华姐弟三人。“师太,这孩子可见与我们家极其投缘,倒不如让我认作干女儿。”楚氏拉过妙玉,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而贾珍则带着贾茂以及贾蔚先行离开。“这是苏箬的福气。”了因师太也有些惊讶,但是这对妙玉不是坏事,连忙双手合十,应道,而其口中的苏箬正是妙玉的俗家名字。 楚氏这想法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考虑过的。因了因师太的托付,妙玉日后包括婚事都是由他们做主,贾珍夫妇可都没打算让妙玉与苏家有任何牵扯,日后妙玉出阁也是从他们家出阁,这与养一个闺女已经是无异了,况且妙玉除了性子孤傲乖僻了些,其他倒是极好的,而所欠缺的女红规矩等都可以慢慢教,认下这么一个女孩做闺女并不是什么坏事,也没什么不甘愿。此外,楚氏也有着自己的考量,她定然会用心教导妙玉,如此相处个几年,也能养出些感情来,她不求妙玉日后结草衔环报答,只多了处可走动的人家,这对茂哥儿以及蔚哥儿也是极好的。 在妙玉重新行礼了之后,楚氏将自己手上的白玉云纹镯子褪下,戴到了妙玉的手上。“认亲宴我会选个好日子操办的,定然不会委屈了苏箬这个孩子。”楚氏笑道。“这下可好,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我可有个姐姐疼我了。”贾华上前,高兴地拉着妙玉,笑道。“你可别欺负你这个姐姐,你这姐姐可不比你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楚氏点了点贾华的额头,随即把妙玉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细细地问起了妙玉的喜好来。 妙玉忍不住有些害羞,但是还是一一回答了楚氏的问题。“好孩子,这些日子得先委屈你和静姝挤挤,母亲定然按着你的喜好重新收拾给你的院落。”楚氏瞧人的本事极高,妙玉多年清修,涉世不深,虽孤傲但是却心思纯澈,极容易相处。此外,静姝与妙玉难得投缘,叫她们俩人住上几日更好些。“母亲言重了。”妙玉脸颊微红,道。 了因师太忍不住在心里念了好几句佛号来,她见多识广,平日也曾和不少达官显贵打过交道,因而郡主的心思她能猜出几分来。妙玉这么多年除了故去的董老夫人之外,与董家和苏家都毫无联系,如同孤女一般,更何况妙玉这孩子本心极好,又有财物傍身,难怪郡主会认她做干女儿。不过她瞧着郡主这般行事,也是用了真心的,这般妙玉日后必然能一生顺遂。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努力 第64章 儿女 对于认亲宴,楚氏是下了极大的功夫,而且做到滴水不漏。尽管苏箬的父亲苏备并不得贾珍夫妇待见,且苏备不管苏箬多年,早就形同陌路,但是贾珍夫妇还是着人送去了帖子。不过没有想到却迟迟没有得到回信,让贾珍夫妇有些不能明白,依照苏备的性子而且此时苏备正是出于艰难之时,不该如此反应。至于苏箬对这般回应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心里对自己那个已经没有什么印象的父亲更添了几分不待见。楚氏也乐意苏备如此反应,正好可以趁机将苏箬与苏备撕掳开来,让众人对苏箬的印象好些。只是贾珍夫妇并不知道,这书信居然被苏备的小妾给拦下了,完全不叫苏备知道分毫。 “可累着了?”在送走宾客之后,楚氏把苏箬招呼到自己的身边,一脸关切地问道。“还好。”苏箬其实心里着实不喜欢这般的宴席,而且众人打量的目光叫她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但是苏箬知道楚氏的苦心,因此极力克制,并且学着贾华的样子,虽然依着楚氏的标准来看,苏箬还欠缺了很多,但是对于苏箬来说今日的表现已经是极好的,故而楚氏也不过于苛求。“虽然练习了好几天,但毕竟是第一次应对这样的场面,你觉得累也并不稀奇。”楚氏吩咐自己的婢女把热着的红豆羹送过来,随即笑着道。 “母亲,我今日还是有些欠缺。”苏箬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一回生,两回熟,不用过于心急,慢慢来就成了。静姝那丫头也是慢慢历练出来的。等你们俩人到了我这年纪,只怕比我还强些呢。”楚氏笑着将两个女孩都搂进自己的怀里,笑道。“母亲对姐姐就是这般耐心,当初却把我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贾华嘟起嘴,撒娇地抱怨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和你姐姐比这个,我当初可是反复教导了你多次。你姐姐可是头一回,若是她和你这般,我定然也一视同仁。”楚氏点了点贾华的额头,开口道。楚氏这话却叫苏箬觉得很是贴心,一种无形的距离感和疏远感淡了不少。 不过,楚氏还是把苏箬今日的不足一一指点出来,仔细教导,而贾华也在一边听着,重新温习一遍。到了该休息的时辰,楚氏便吩咐婢女们将贾华与苏箬送回各自的院落。苏箬身边原来有两个丫鬟以及一个嬷嬷伺候,若是按照楚氏的想法那必然是要去全部替换掉,只是苏箬年纪已大,若是直接替换掉服侍她多年的婢女和嬷嬷并不是妥帖的行为。因此,楚氏让她们依旧服侍着苏箬,又比着贾华的规格给苏箬安排了使唤的人,并指了自己的身边的二等丫鬟到苏箬身边,一边服侍苏箬,一边教导那两个婢女,至于苏箬身边的嬷嬷先瞧着,若是不妥当了再换掉就是了。 “姑娘这是怎么了?”云歌正是楚氏特地指给苏箬的婢女,她本在打理苏箬的一头乌发,见苏箬似乎有些愁眉不展,忙开口问道。“没什么,我正想着母亲刚才与我说的那些不足之处。”苏箬是个好胜的性子,在心中将楚氏方才所教导又琢磨了一遍,仍觉得有所缺漏。“姑娘忒心急了些,明日再请教太太也无妨,还是早些休息。”云歌笑着道,随即将苏箬从凳子上扶起,往卧塌而去。 “嗯。”苏箬应了一声,躺下歇息,云歌则在外面守夜。次日,苏箬起身之后,在梳妆打理了一番之后,便到楚氏房中去请安,而贾华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姐姐来了。”贾华给苏箬行礼了之后,忙笑着对楚氏道。苏箬还礼,随即便向楚氏请安。没有多久,贾茂和贾蔚就来向楚氏请安。“父亲呢?”贾华忙问道。“你们父亲今日有事情,早早地就去点卯了。”楚氏笑着道。一家人用过饭,贾茂与贾蔚前去读书,而贾华与苏箬则留在楚氏的身边。 楚氏让贾华在旁边核对帐册以及各处花销开支,而自己则在那里教导着苏箬一些紧要的礼仪和规矩,还有就是贾家的各处关系。“咱们家比较简单,不过你父亲是族长,掌管族中事务,这人情往来就不能少,因此这各处的关系你就得仔细记着,不能出错。更为要紧的就是咱们家与其他人家的往来和关系,你若是不记住咱们家的关系,那还可描补,若是搞错了这些人情往来,或是忙中出错,一个疏忽便不行了。”楚氏既然打定主意要好好教导苏箬,就一定会做好,道,“我已经将紧要的关系叫人记在这打纸上,你回去多花些心思记住,明日我来查。” 云歌忙上前从绣菊手中接过那一打纸。而苏箬则听着楚氏的教导,“咱们这等出身的女红并不需要太过精通,只要稍微拿得出手就成了,其他自有这上面的好手来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若是精通那再好不过,若是中规中矩也未尝不可。你们听着这最要紧的莫过于便是眼光与见识,如此才能见微知著,执掌家事,教导子女,趋利避祸,不过光凭眼光与见识那是不够的,这人情往来才是不可或缺的。单单就说诗会,可不仅仅是让你们这些年轻姑娘们吃喝玩乐的,这可是结交好友,开拓人脉的好法子,而这些关系日后也许就会派上极大的用处,因而为各家主母太太所看重,。”楚氏十分严肃地与苏箬说道。 “母亲,我。”苏箬有些局促,她一向不屑于此,行事但凭心意,并不多管旁人的想法,就是刑岫烟也曾说过自己这个性子并不好,她之前并不放在心上,可是听着楚氏这番话,自己的想法竟是错了。“你的想法以及处事态度并不算差,只是处事方式太过于直白,极易得罪旁人。若是之前还罢了,现下可就不行了。况且人情练达并不意味着失去自己的风骨以及原则。”楚氏将苏箬轻轻地揽进怀里,轻轻地说道。 “母亲,女儿之前不曾受过如此教导,行事难免不够妥当,还请母亲指点。”苏箬谦虚地开口道。不过楚氏也明白此事不是一时一刻可成的,在教导过静姝二人并用过午膳之后,便放她们二人读书休息去了。 “奶奶可是累了?”绣菊拿着美人锤替楚氏轻轻地敲打双腿,道。“没事。”楚氏摇了摇头,心里却在暗自思忖着苏箬的进度,苏箬进步的速度很快,可是单凭现在这样的话,要达到要求还很难,因而尽管苏箬已经将近十三岁,可仍不是定亲议亲之时,此时论亲并不妥当。不过,想着苏箬的性子,楚氏也觉得尚需时间磨磨才行,已故的董家老太太和董事虽然疼爱苏箬,终究还是不够妥帖。 绣菊见自家主子并不说话,便不多语,只认真做着手上的事情。楚氏这边进展得很是顺利,而贾珍的工作比起在金陵也顺畅得多了。官场上哪个人不是人精,哪里会乐意出头得罪人,再看贾珍在金陵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却也好好的,便知道上面的意思了。富贵诱人,可也要有命来享,甄家,王家以及好多人家都已经惹得一身腥了,没道理他们也要去试试。而贾珍也不管他们如何,只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就足够了,其余的也不深管,然后再把苏州的情况写在奏折之上上呈天听便可。 “伯希今日怎么想到给我买礼物了?”楚氏十分惊喜,伸出手来,将那碧玉镯子戴上,一汪碧色衬得楚氏本就白皙的肌肤越发得剔透好看。“正巧瞧到好的,便买了送给你。”贾珍很满意自己挑选的这个镯子,道。楚氏听了,嘴角越发向上翘起,突然想起一事来,开口道:“阳哥儿怎么了?”贾珍虽然公务繁忙,但是对子女的教育却丝毫不疏忽懈怠,今日在检查阳哥儿的功课的时候竟然发了好大的一场火,这可不常见,故而楚氏方有此一问。 “小孩子家的太过骄傲了些,这几日的功课也不成个样子。”贾珍叹了口气,他今日确实打了阳哥儿的手心,还罚他将功课重新誊写一遍,现下还在书房用功。这小孩子心性不定,又听惯了旁人的赞美之词,难免有些骄傲,对待功课也不若往常那般用心,多有敷衍,故而贾珍才下了狠手,将阳哥儿狠狠地教育了一顿。 楚氏忙吩咐人盯着书房那边的情况,别出个疏忽让阳哥儿病了就是,随即展颜一笑道:“行成于思毁于随,倒是该让阳哥儿吃些苦头。”贾珍微微一笑,道:“这孩子在族学里没少被人夸,我带他出门走动也总是被人夸,更何况还有一干人捧着,若是不叫他吃些教训,只怕会养成个霸王性子的人,日后必然闯祸。当初我不肯将她们姐弟三人留在京城也是这般用意,她们三人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有咱们盯着,若是出了问题,咱们也好叫他们改正,若是隔得远了,可就鞭长莫及了。况且京城里——”贾珍轻轻地握住楚氏的手,他和楚氏都疼爱孩子,可万不能因着自己的疼爱孩子就害了孩子,楚氏能这般理解体贴他,叫他心里熨烫了不少。 “今晚咱们怕是睡不成了。”楚氏微微一笑,与贾珍俩人一个绣花,一个看书,并不歇息,注意着书房里还在誊写功课的阳哥儿的动静。夫妻二人直等到阳哥儿将功课用心做完歇息之后才安寝。“你也忒狠心了些,连丝毫错漏都不放过,非要叫阳哥儿再写一遍。”楚氏忍不住娇嗔地瞪了贾珍一眼,开口道。“如珺可是恼了?”贾珍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这倒没有,说到底还是阳哥儿不够争气。”楚氏摇了摇头,道。“明日他功课若是做得好,我会让他早点休息的。”贾珍一张脸柔和了下来,道。夫妻俩没有说上几句,便因着困意的缘故各自安眠。 第65章 扬州 因苏州的事情并不繁琐,因此贾珍停留的时间并不常,暮春时节的时候,便已经完成了苏州各处的事务,启程前往扬州。“这江南的景致与京城真正是不同,我原以为金陵和苏州的风景已经是难得的了,却没想到扬州的景致也不逊色。”静姝忍不住跟苏箬感叹道。“你才去了几处,我听我师傅说她多年来走遍大江南北,都瞧不尽这秀丽山川,江南烟雨,大漠孤日,数不胜数。”苏箬细心地给静姝重新麓了麓有些散乱的鬓发,说道。“姐姐不妨和我说说。”静姝好奇地问道。“我可没亲眼见到这些景致,只不过是听师傅说的,哪里还能给你说出些什么来?”苏箬摆了摆手,推辞道。静姝不免有些遗憾,不过很快路上的景致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并不执着于此。 贾珍这边不紧不慢地赶着路,扬州这边可是早早收到风声了,虽不能说是乱成一团粥,但是除了少数仗着后台的,不少人还是收起了尾巴,扬州的风气不免好了很多,作为巡盐御史的林海在这上面感受十分强烈,不由地有些感叹贾伯希的本事,再想到自己的恩师寄给自己的书信,却忍不住略微皱了皱眉,端看贾伯希的行事风格就能瞧出几分来,他也只能尽力而为,让其少得罪些人。林海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扬州的水可不比金陵清,于盐政上更是错综复杂,这两年他的担子可不轻。 林海发愁,贾珍可是半点不愁,相反他对扬州一行还是很有兴趣的,尤其是算是自家亲戚的林海。当年读红楼梦这本书的时候,很多东西不过是瞧个热闹,并不深究。但是等到自己穿越到这本书里之后,就忍不住开始反复琢磨了,虽然说红楼梦并没有涉及很多朝堂之争,更多的不过是描写荣国府自己的生活以及在富贵之下的混乱,但是还是能够从中得到些有用的东西。正是这些东西以及推测,叫他对林海,林黛玉的父亲不免生出了几分好奇来。 本朝高品阶的官员担任盐政御史并不鲜见,因此林海一个二品兰台寺大夫担任个正七品的巡盐御史,可见是极得文渊帝的信任,可谓是天子心腹。而且照他所算的,林海起码在盐政呆了将近五年,而巡盐御史的任其却不过是一年,再想到原著里说林海是冬底的时候病了,都撑过了一年,为何会在秋天无故病逝。按照常理,久病之人也该是冬天难熬,书里大夫不就说秦可卿的病只要熬过了冬天便有转机吗。可见其中必定有着猫腻,只怕是招了新帝的眼,毕竟在盐政一呆多年的林海手上肯定有着不少东西,又或者是勋贵们做出了什么动作,说起来也能算是个巧合,在林海和秦可卿俩人一前一后地去了之后,贾元春就突然封妃,着实叫人奇怪。若不是原著里贾琏的能力也只能在贾家里横,他都要觉得是贾家下得手了。 贾珍想到这里,思绪不自觉地就有些远了,他不自觉地摸了摸手上的珠串,如今这般的局面是他好不容易挣出来的,他绝对不会让俩个神棍打着替天行道的名声来阻碍他的生活。想到了因师太的一席话,大概自己的扬州之行会很热闹吧。 贾珍一行人到了扬州,安顿了下来,便收到了各处的帖子,有的是拜见,有的是请客,种种不一。贾珍拣了几张重要的,其余的便都推辞了,林府是一定要去的,就是严先生都特地叫人送了信,要求自己务必去一回,林海也是严先生的弟子之一。 “说起来林海也不简单。”在应下了林家的帖子之后,楚氏微微一笑,道。“能做盐政御史本来就不简单,不过半年就站稳了脚跟,这等手段也算是难得了。”贾珍笑着回答楚氏,道,“我瞧着扬州可不比金陵简单,若不是有了那账本,只怕我也得吃亏。” 到了定下的日子,贾珍便带着妻儿去林府拜访,贾珍自然和林海去了外书房,留下各自妻儿。“还不快将表礼拿出来。”贾敏带着一双儿女在对楚氏行完礼之后,才受了苏箬,贾华以及贾茂兄弟二人的礼,随后便是苏箬等人向林黛玉姐弟俩行礼。贾敏早就知道楚氏最近得了干女儿,因此备下了四份礼,除了一方端砚以及湖笔外,苏箬以及贾华俩人多了珠串,而贾茂与贾蔚二人则是多了两部新书。这边楚氏备下的礼也是差不多,分别给了林黛玉以及林昱二人。 “我记得昱哥儿才将将三岁吧。”林昱生得玉雪可爱,让楚氏十分喜欢,忍不住将他搂在怀里,好一会儿才放下。“可不是,他小了黛玉一岁半,如今正是启蒙的时候呢。”贾敏提起自己的一双儿女就忍不住嘴角向上翘起,自打生了昱哥儿她便伤了身子,不过好在林家有后,她也算是对得起疼爱自己的夫君了。不过林昱年纪尚小,因此没有多少时候便被奶妈带了回去,而贾茂贾蔚兄弟二人也去了外书房,只留下了苏箬,贾华以及黛玉在贾敏以及楚氏的跟前。 “黛玉这姑娘我瞧着似乎有些不足之症。”楚氏上下打量一番黛玉,才四岁多的小姑娘已经隐隐可见其以后的容貌,必定是个美人,只是从其容色上来看血气不足,故而楚氏方有此一问。“正是,夫君请了不少名医高手,都说是从胎里带来的,如今吃着人参养荣丸,并着药膳调理,身子已经好了很多,若是照这般调理下去,日后必定身体康健。”贾敏将黛玉招到自己的身边,轻轻地摸着黛玉的脑袋,一脸慈爱道。 “如此便好,不过这药也不宜多吃,依我说倒不妨让其多吃些五谷杂粮,平日多加走动锻炼,于身体也是大有助益。”楚氏笑着道,黛玉这孩子浑身透着股灵动劲,规矩也是极好,与自己问答之时落落大方,可见林海夫妇对这个女儿也是精心教养的。“郡主说的是。只要咱们用心,黛玉总会健健康康的。说起来,因着黛玉的身子竟还发生了件事情,叫我现在还生气呢!”贾敏忍不住微微蹙眉,随即开口道,“黛玉小时候身子不好,时常生病,三岁的时候竟是大病了一场,可把我与夫君给吓着了,用尽法子都没有办法叫其好转。而此时府上来了一僧一道,长得好生古怪,竟是要化玉儿出家。这让我和夫君如何肯答应,便赶走了那一僧一道,不过好在老天垂怜,没有多久,玉儿这丫头就醒了过来。” “一僧一道?”楚氏本来心里就存着一桩心事,听了贾敏这话,忙问道。“正是,我当时隔着帘子看得并不清楚,只知道是个癞头和尚和个跛足道人,嘴里还念叨些神神叨叨的话,说是叫玉儿一辈子不见外男,方得平安。”贾敏当时听那一僧一道要化黛玉出家才愿出手保黛玉平安无事,那是气得几乎昏厥,恨得咬牙切齿,哪里还记得请他们唠唠叨叨些什么,细想更觉得是滑稽可笑。“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了,自来道佛两家,互不相犯,而这一僧一道却勾结在一起,想来不是什么正派修行之人。若是为了这几句疯疯癫癫的话就委屈了自己的闺女,可不是着了道。”楚氏对于一僧一道并无好感,忙开解贾敏道。“我和夫君也是如此想法,总觉得那一僧一道透着古怪,那眉眼之间并不见清正之气,想来是如郡主所言。”贾敏听了楚氏的一番话,觉得一直紧着的心口也松了松,她和林海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得了一双儿女,哪里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们受委屈。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虽不知道那一僧一道是何用意,不过还是得多加小心。”楚氏因着了因师太的话,心里对这一僧一道十分警惕,开口道。“郡主放心,我早早就为黛玉以及昱儿俩人求了护身符,还特地请高僧在佛前开光,保佑我的儿女。”涉及儿女,天下父母皆是一般的心思,贾敏自然谨慎。“郡主难得来一次,我却提起这晦气事,该罚,该罚。”贾敏忙转移了话题,笑道。“何必如此客气。”楚氏之前并未与贾敏见过面,不过是听袁氏说起过以及节礼等往来,如今一见,忍不住暗自赞叹一番贾敏,举止有度,一身气度更是难得。 “箬姐儿以及华姐儿真正是极其出色。”贾敏莞尔一笑,道。楚氏嘴角微微翘起,嘴上却客气道:“她们俩还有很多需要需要学习,当不得你这般夸奖。”“哪里是夸奖,若是日后玉儿能得箬姐儿以及华姐儿几分,我怕是要高兴得合不拢嘴了。”贾敏人如其名,是个机敏之人,于言辞上也是极好的,不过几句话便让楚氏心里十分高兴。 苏箬以及贾华对于黛玉十分喜欢,俩人虽矮黛玉一辈,但是年纪却比黛玉大了许多,相处得倒像是姐妹一般。“她们倒是投缘得很。”贾敏见状笑道。楚氏微微一笑,转而和贾敏说起了旁的事情来。 第66章 林海 楚氏和贾敏所聊得不过是儿女之事以及些家常琐事,而贾珍以及林海这边的话题却沉重多了。林海也不过是当初迎娶贾敏的时候才见过贾珍一面,当时他并不曾多加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少年罢了。之后关于贾珍的一些事情也不过是通过在京城的老师,朋友以及妻子所说,比如清理宁国府,打理族学等等,又比如做了射阳县令等等,平心而论,他对于贾珍这般的人是欣赏的,只是其行为处事在林海的眼里还是太过于锋芒毕露了,容易招致灾祸,并非林家的处事之道。 而贾珍对于林海则是完全没有印象,贾敏出嫁的时候他虽然出席了,但是心思浑然不在席面上,当然不可能注意到林海。今日一见,贾珍在心里默默地评价,真不愧是林黛玉的爹,一身风华气度,翩翩君子,气质温润,再想到他的手段,面面俱到,游刃有余,确实是个人物,不过很显然和自己不是一挂的,大概自己也只能欣赏佩服了吧。 林海与贾珍几番交谈,心下觉得贾珍也算是个棘手人物,倒不是因为贾珍行事多么老而弥辣,而是此人态度行事难以捉摸,如果真正要找个形容的话,应该说贾珍行事作风带着几分兵痞之感,不按常理行事,浑不像旁的进士出身之人,林海算是能够体会几分师弟许文清的感受了。“如海兄的意思我也知道,只是如海兄可曾听说过一句话老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贾珍还是有些不习惯平白矮上一辈,因此并不按亲戚辈分称呼,这称呼让林海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抽,亏得贾伯希能够如此坦然自若,全然不见丝毫尴尬神情。 不过,林海的注意力很快地放在了贾伯希的话上,不由地有些不解。贾珍微微耸了耸了肩,放下手中的茶盏,收起了之前一派悠然自得的做派,神情严肃道:“周旋众人却片叶不沾身固然是好本事,只是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我这巡按御史如此,如海兄这盐政御史恐怕也该如此。”贾珍不是不耐周旋之人,只是现下夺嫡时期,有些位子若是做的太好,可是在给自己招致祸患。林海恐怕就是做得太好了,在盐政上一呆多年,徒然地惹了新帝的忌惮,最后林家一败涂地未尝不是因为林海才华能为太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林海是个聪慧之人,贾珍虽说得隐晦,但是他却听明白了。贾珍所忧之事,他也曾想过,只是他是文渊帝一手提拔,深得文渊帝信任,若是这般岂不辜负圣上的苦心栽培之意。“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是应当。只是如海兄可曾想过自己的妻儿,秦穆的前车之鉴可还在。圣上英明,朝中俊才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只是如海兄可想过自家家人有何倚靠?”贾珍说到后面就忍不住心中冷笑,照他的看法,文渊帝已经是老糊涂了,早该退位让贤,若是他退位了,哪里还有这么多麻烦之事。 林海并非一味愚忠之人,之所以对文渊帝尽心尽力,不仅源于纲理伦常,更重要的是林家数代单传,就是最近的亲戚也已经出了五服,并无帮衬之人。而这也是为什么书香门第,清贵家世的林家会不按常理地选择和荣国府联姻,着实是因为在林海之父去世之后,林海功名未就之时,林家不选择一个强有力的姻亲,着实会泯然众人矣。文渊帝这些年的提拔重用无疑让林家恢复从前的荣光,士为知己者死,何况深得皇帝恩惠的林海。但是贾珍的话却提醒了林海,他并非无牵无挂,不说贤妻,就说自己的一双儿女,他便不能不考虑,万不能叫林家的传承断在自己的手上。 “先生早就来信说过我太过于鲁莽行事。”贾珍嘴角微微翘起,严先生对于他这个弟子确实很好,还特意写了信给林如海来劝说自己,不过自己注定要辜负先生的一番美意,道,“论才干能为我不如你,只是有些东西你却不如我。眼下情况,不得罪任何一个人固然高明,但是却也已经得罪任何一个人了。新旧交替本是常理,他日如海兄又当如何自处?”他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合作,更何况林海和他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在。再者,他私心也不希望一个好官因卷入夺嫡之中而落得原著那般下场,秦穆他虽然惋惜,却没有办法救,但是林海却不一样。 林海之死就在于他做的真的是太好了,如此能为却是文渊帝的心腹,难以被拉拢,且多年执掌江南一处的盐政,手中不知道有多少秘密暗帐。任何一个新帝对于这样的臣子都会十分忌惮,更何况文渊帝的儿子没几个是心胸宽广的。“那你呢?”林海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但是面上却丝毫不露,反问道。“我想那群人在没有十足的把握的情况下,还不会轻易出手弄死我。龙椅只有一把,日后鹿死谁手又有谁知道呢?”贾珍眼睛里透出一丝冷然,他可没有耐心在这场斗争中煎熬数年,他可是一直在做着小动作,巡按御史的能量可不小,如今文渊帝恐怕已经被自己的一群狼崽般的儿子搞得心力交瘁了。 贾珍的身份确实是他的一大护身符,他本人进士出身,功绩也是有的,更没有被人抓住把柄,贾家这么多年又一直十分安分,除非新帝不想要名声了才会对他下手,若是刚刚登基,位子未坐稳,兄弟们尚还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就要除掉一个刚正不阿的有能为的臣子,可不是在自找麻烦。而位子稳定下来,要除掉贾珍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只要皇帝动手,是个人都会觉得皇帝心胸狭小,只怕日后要收复心腹等等都会大费周折。林海突然明白贾珍如此高调的缘故了,不过平心而论,这委实太过大胆了,简直就是赌徒一般的行为。而且林海相信贾珍敢这么做,必然会有后手,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如海兄可知包拯,海瑞?我愿效仿他们。”贾珍挑了挑眉,露出几分狡黠来,却叫林海的嘴角忍不住再次抽了抽。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师弟许文清以及恩师严先生都对贾珍看走眼了,这人可是精到骨子里,这每一步都是细心揣摩思量过的。“看起来我这一肚子的话是彻底白费了,只是你第一个就来拜访林府,不单单是因为先生的交代。”林海也算是官场的老狐狸了,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就恢复寻常的模样。贾珍微微动了动身子,笑着开口道:“论亲疏的话,我也不是该先上林府来吗?不过,如海兄倒是提醒了我一番,我初入扬州,虽然之前做足了功课,可到底不熟悉扬州,正好请如海兄指点一番。” 林海看着贾珍的模样,这贾珍哪里是现在才想起来的,分明是早就打算好的。如今这么一说,倒像是自己主动想要指点他一番,这般性格处事还真有些宁国公当日的风范。贾代化当日是京营节度使,执掌京城兵马,不知道惹多少人眼红攻讦,然而贾代化却让他们铩羽而归,碰了一鼻子灰的,自己父亲当日去世之前还特意点出宁国公贾代化此人,故而自己对宁国公还是有几分了解,能让自己父亲佩服的人可不多,而自己母亲决定自己的亲事的时候,未尝没有考虑过宁国府的情况,毕竟当时贾氏一族一门两国公,可谓是权势极盛,对于当时林家无疑是极好的庇护。 “脂粉场,风月地。权通神,财通路。日无光,月无影,树成荫,水成泽,一团混沌。”林海微微一笑,手指弯曲,轻叩桌面,若是让贾伯希这么容易从他嘴里套出扬州的情况底细来,不是太过便宜他了。“能与短短二十八字道尽扬州种种情状,真不愧是探花郎,叫我好生佩服。”贾珍在探花郎三字上咬得极重,脸上还端出十分敬佩的神色来,仿佛自己说的是再真心不过的话了。林如海差点杯子没拿稳,贾伯希是在讽刺他吧,可偏偏他却挑不出茬来,只好开口反击道:“伯希真是太客气了,彼此彼此,能得伯希如此夸赞,林某是喜不自胜。”“多谢夸奖,我虽谈不上学富五车,但是好歹还是历练出一些本事了。”贾珍十分坦然大方地往自己脸上贴金,笑眯眯地道。 林海在心里将贾珍的难缠程度又提了一提,他已经预见扬州这一众官员往后怕是就要生活在水深火热里,至于得罪了贾珍的那几位皇子以及勋贵们,林海相信贾珍还有后招,定然不会叫他们太平安生,想想贾珍在射阳的那手段和气魄也能猜出几分他的秉性来。俩人又打了一番太极,各自试探了对方,这才稍有进展些,进行了些信息交流。 贾珍将自己从林海这里得到的些琐碎的信息和自己通过秦穆留下的账本而知道的暗自对比了一番,忍不住对林海更加佩服了几分,虽然有些地方仍然有错漏,并不准确,但是对了七七八八,十分地接近真实的情况,黛玉的通透以及长远见识怕是深得其父之风,能于细微之处就能瞧出贾府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这番本事便要羞愧不少男儿,就是金陵十二钗中能与她相比的又有几人。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都会发现大纲这个东西不过是骨架,码字就像是加上血肉,然后总会有的灵感和想法,进行修正。像是再给它第二次塑型一下,哈哈哈 第67章 合作 众位扬州的官员们一直在等着贾珍的动静,虽然贾珍是巡按御史,可是只要他们连成一气,相信这贾伯希也翻不了天,就是林海也在揣测贾珍究竟会从何处着手。不同于众人的紧张,贾珍倒是相当地自在,完成好工作之后,便在扬州城内随意逛逛,或是听听说书,或是与别人说些山海经,似乎很是不在意。众位官员们想着自己当初送的丰厚的见面礼,忍不住在内心嘀咕,莫非是这些东西起了作用,可是金陵的官员们应该同他们一般,不会对贾珍多加怠慢。 谁都没有料到的是,贾珍在扬州呆了两个月,便朝扬州三大盐商发难。说起来也是这三大盐商太过自以为是,见贾珍许久都没有动静,况且他们各自都有后台可以倚靠,便不在把贾珍放在心上,继续自己之前奢侈的生活,甚至再次举办了斗富比赛,而贾珍发难之机也正是在他们斗富进行到白热化的程度,领着官兵以及亲信,将他们全部捆绑了起来,等到众位官员回过神来,这三大盐商的家底也已经被贾珍查了将近有五分之三并登记在册,而面对众多的金银财宝,珠宝玉器,再看着拿着尚方宝剑端坐着的贾珍,他们也只能闭上了嘴,只能期望于这三个盐商把他们私底下的往来藏藏好。 “你快放了,我可是大皇子的小舅子。”一个穿着富贵体面的年轻男子形容狼狈的被贾珍带来的兵丁给押了过来。“是吗?”贾珍嘴角微微翘起,在一旁赶过来的官员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个蠢货,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这话,若是贾珍有心的话,就凭这句话就足够引来无妄之灾了。“还不闭嘴?”旁边一个机灵的官员连忙怒喝着这个名叫钱坤的人,眼睛却盯着贾珍,心里不断地在想着法子怎么好叫贾珍收手。毕竟这件事情有心扩大的话,他们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别的不说,就说蜡烛当柴火烧,这手笔可真富贵。列位同僚,你们觉得呢?不知道还能找出些什么来?”贾珍不徐不疾地道,并不提起方才的那一茬,负手而立,瞧着这被抬出来的一一箱箱的金银珠宝,珍奇古玩,还有着放利借据等等,一双眼睛瞧着扬州的官员们,眼带笑意。有些胆小的官员已经吓得脚都要软了,眼前的这位听说还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 “说起来我今儿才知道我居然多了这么多亲戚,什么国舅爷啊,小舅子的,我这么多年来居然闻所未闻。”贾珍随意地抄起一箱装满着上好的各色珍珠,任由那些珠子从自己手里滑落回箱子里。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些在场的官员的眼神只怕都能化做刀子砍向那些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人家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可在这里,哪里轮得到他们乱攀身份关系,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不过,他们此时心里更担心的是自己,得尽快想办法叫贾珍离开,至少账本不能落到贾珍的手上。 “贾大人说的是,往日是我等太过疏忽了,才叫这起小人如此猖狂,不仅耗费民脂民膏,还如此胆大妄为,作威作福。”一个官员陪笑道,“大人忙了一天也是累了,剩下的交给我们便好,好叫我们将功赎罪。”这一官员一开口,其他官员纷纷附议了。“不必了,本官身负皇命,不敢有丝毫懈怠,众位的好意本官心领了。”贾珍一脸郑重,语气十分真挚,却让众位官员更是憋屈。而深知贾珍想法的林海却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依旧端出一副十分忧虑的模样来,还有对盐商行径的愤慨,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次事件,好让自己从盐政上脱身,这个巡盐御史一年便足矣,只是之后该如何他还得再多思量思量。 三大盐商被查抄仅仅只是扬州官场清洗的第一步而已,不仅其他盐商多有波及,还陆续有官员被投入大牢,扬州官场的清洗比金陵更加声势浩大,得到贾珍密奏的文渊帝不仅不单单是能用愤怒来形容了,他这些儿子们可真有本事,各个家里娇妻美妾不提,连瘦马外室都有了,而每年得的孝敬更是叫他大开眼界,这钱有了,权有了,还笼络扶持了这么多的亲信官员,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起兵造反了。想到他之前对权贵们十分优渥,国家泰半的兵力都握在四王以及权贵之手,如今再瞧瞧他们仅在扬州金陵两处可得的收入,就足够让文渊帝动了杀心,对于大皇子以及二皇子更是不待见,连带着这次一同被查出来的四皇子,一起招了文渊帝的猜忌之心。 “你未免也做得太绝了。”林海不禁摇头,下了一子,道。“他们如今可都顾不上我,就算有意想要对付我,那也要看圣上答应不答应。”贾珍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贾家在京城多年,他有的是耳目,别人不说,单说贾赦就是为了自家也早就把消息都传了过来,听说弹劾自己的奏折已经堆满了文渊帝的桌案了,都是诸位皇子们的手下,只可惜文渊帝现在怕是正紧张着自己的安危,压根就没空想如何粉饰太平。 “看起来你挺看好。”林海伸出手比了个手势,一脸了然道。“这个可不好说,或许哪天我还有更好的选择。”贾珍从棋盒里拿起一粒黑子放在棋盘上,他确实有稍稍偏向于那位,不过要是不仔细的并不会发现。“我说这个不过提醒你小心些,我能看出来,别人未必看不出来。”林海承认贾珍做的实在隐晦,若不是他曾经无意得知那人的身份,恐怕也猜不出贾珍的意思。“放心,自会有人收尾,况且就算被发现又如何?我早就被打上了那位的标签,多点少点无妨。最重要的是——”贾珍略微停顿了一下,一手下棋,另一只手则朝天上指了指,然后再接着道,“需要我。” “你最近出门的时候小心点,扬州现在可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林海在官场浮沉多年,又因职务的缘故,见过的事情可不少。“放心,昨儿还解决了几个尾随的。”贾珍提起这一茬,就忍不住皱眉,不过这些人再怎么有本事,也比那一僧一道要安全的多,他就怕这一僧一道和这些人勾结起来就麻烦了。“你似乎有什么更忧心的事情?”林海眯起了眼睛,他觉得单单是这些人还不能叫贾珍如此郑重。“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事情罢了,有些棘手。”贾珍并没打算将这件事情透露给林海,虽然是姻亲,可终究不能算是一路人,有些事情还不能够共享。 林海见贾珍不愿说,也不执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想法,不可强求,便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说:“你接着打算怎么办?剩下的那些盐商以及还没露出水面来的那些,你可要小心点。”“盐商啊,不是该由巡盐御史的林大人你来打理吗?至于那些人,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要去大牢里尝一尝人生苦悲。”贾珍本来就没有把心思特别放在盐商上,那被抓的三大盐商只不过是引子罢了,要怪也怪他们平日太过于嚣张,不知收敛,不然的话他要清洗扬州官场是不会如此顺利的。 “这倒便宜我,捞了个机会做好人。”林海微微一笑,这些日子盐商收敛了不少,连账目都比之前的要真实得多,可见贾珍的所作所为确实起到了极大的威慑作用。现下要紧的是分化盐商与扬州众位官员的联系,需得采取怀柔政策。“不用谢,谁叫我如今名声太好了,这人怕出名猪怕壮,我这个青天大老爷可不能做自毁声誉的事情来。”贾珍很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安抚盐商是势在必行的,只可惜这事却不能够由他出面,扬州这里不比金陵是贾家的老家,不过好在有林海帮衬,也能叫他放心。 林海听到贾珍如此满意自己的名声,还能出言自夸,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只能开口道:“盐商早该要动了动,只是我毕竟到扬州没有多久,不好动手。如今有个现成的机会,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林海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这三大盐商的空缺该由谁补上,那些该趁机料理一番,不过虽然在想旁的事情,林海下棋依旧十分缜密,没叫贾珍寻到机会胜其一盘。 这边贾珍和林海在商议事情,那边扬州官员们也并不平静。“我们再不把这个贾珍摁下去,明儿就轮到咱们倒霉了。”一个官员出声道,脸上还带着戾气。“上面的意思还没下来,咱们也派出去了好些人,可都失败了。”另一个官员出声道。“等上面的意思下来,黄花菜都凉了,这批人不行,咱们再换一批就是了。难道那贾伯希是什么神仙转世不成,虽然确实很难下手,但是要弄死他也不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之前发火的那个官员急忙抢白道。“等等,我有主意了。”之前一直不说话的一个官员突然挺直了身子,脸带笑意,道。 “什么主意?”之前说话的两个人都有些皱眉地瞧着他。“就是神仙啊。”那个官员一脸得色道,“咱们虽然请不来什么神仙,但是高人还是能够找到的。”“哼,你确定不是什么骗子?”另一个官员嗤笑一声,道。“这高人可是有真本事的,如今正在我府上,听说好像是与这贾伯希有些过不去的。若是咱们能够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替咱们除掉贾伯希,之后再把罪名推到他们身上,就地正法,给上头个交代,就是太子,长公主也能就此罢手。”提议的那个官员随即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你说的高人真有那么神?”仍有一些官员不能相信,开口道。“自然,若是你们不能相信的话,便到我府上亲自证实一番。”说起这茬来,这官员忍不住有些洋洋自得,能得高人亲自上门拜访,这说明他命中有贵人相助,前途光明,比眼前这些人好多了。 第68章 计谋 那官员口中所谓的高人正是那一僧一道,他们当初受警幻之命下凡想要寻得那个造成变数之人,然而他们又各自存着自己的一番私心。虽然推演出那改变命数之人在宁国府,然而宁国府气象大变,不是他们这等人可以轻易靠近,因此便想着先去夺得其他下凡的风流孽鬼们所得灵气,若是能把绛珠仙子的仙气得到手那便再好不过,因此他们并不忙着完成警幻的吩咐,而是碾转京城以及金陵等地先搜集能够找到的名录上之人,只可惜甄家并不信任他们,没办法接近甄宝玉,那块石头上的灵气竟也没办法夺过来。 贾珍虽无心修改众人命数,然而却也使得不少在名册之人的命数发生了变化,这使得一僧一道再也无法坐视不理,尤其是妙玉的命数,妙玉作为了因师太的关门弟子,又清修多年,身上的灵气除了绛珠仙子之外,众位金钗无人能及。若不是了因师太尚在世,庇护着妙玉,使得他们不能下手,好不容易了因快要圆寂,只要他们再稍加动作,让那妙玉上京,重回原先的安排,便可夺得其灵气。然而没有想到了因师太竟是将妙玉托付给了贾珍夫妇,而眼下除非他们除掉贾珍,怕是不能使名录上的众人归位,尤其是那绛珠仙子转世的林黛玉的命数也发生了变化。 然而贾珍多年来行事为国为民,更是在射阳积累了大功德,每年更不忘行善施粥,不是轻易能够除掉的,若他们强行出手就会损了自身来之不易的道行,毕竟天道不是轻易可蒙蔽的,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借助那些与贾珍有仇怨之人,依靠他们的怨气施法,就算不能使贾珍命丧黄泉,也要叫其重病缠身,不能有所作为。本来他们打算在金陵动手,可没想到贾珍雷厉风行,使得金陵众多官员自身难保,更别提集合他们所有的怨气愤怒将贾珍治倒。现下,正是天赐良机,如此他们才找上了那个官员,并且通过道术,很快就让那官员对他们深信不疑。 通过这位官员的引见,他们很快就认识了其他那些对贾珍十分不满怨恨的官员,要左右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这般立身不正,有充满着各色野望之人,只要稍加撩拨几句,再用些小法术糊弄一下便万无一失。只可惜他们在扬州多日都无从得到贾珍的贴身之物又或者是头发指甲之物,难以直接做法,不过好在这些人所积攒在一起的怨气,足够他们不借助外物来施法,那贾珍不过是凡夫俗子一个,并无高深道法,到时候便任由他们所摆布,若是能够夺了其功德也不失为美事一件。 贾珍这些日子一心扑在了案子上,只觉得精神不太好,以为是多年劳累所致并不放在心上,然而楚氏心细如发,很快就察觉了贾珍的异常,心下顿觉奇怪,便向贾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珺的意思是?”贾珍被楚氏一提醒,倒是被吓了一跳,忍不住转了转手中的茶盏。“自打了因师太与我说过此事之后,我便十二分地留心,尤其是咱们的那些贴身物件。然而道法莫测,想必他们必定出了什么鬼主意?依我说,咱们先请太医瞧瞧。”楚氏眯起眼睛,一双美目瞧着贾珍。 “你是说引蛇出洞。”贾珍和楚氏十多年的夫妻,极有默契,道。“正是,这一僧一道不与常人相同,咱们虽然菩提子护身,可是谁又能料到他们还会有什么阴损后招,倒不如将计就计,引得他们二人现身。如此一来,这先机便握在我们的手里。”楚氏虽然担忧,可是心思却十分清明。 “如珺你这法子可是极妙,若是做得好,不说那一僧一道要倒了大霉,只怕头疼我多日的扬州这群牛鬼蛇神也能够一网打尽。”贾珍一个激动,放下手中的茶盏,忍不住抱着楚氏转了几个圈。“伯希你真是的。”楚氏的脸浮上红晕,娇嗔道。“咱们还得好好安排一下。”贾珍总算平定了自己的心绪,开口道。 扬州的官场清理本来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料贾珍却突然生病,卧倒在床,高烧不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太医用尽法子都不能叫他清醒片刻。楚氏整日垂泪,更不要提贾华姐弟四人几乎夜不能寐,整日守在贾珍的跟前,若不是楚氏出面主事,将他们赶去读书,只怕更要乱哄哄的。而此时扬州的百姓们自发地去庙宇烧香,期盼着贾珍能够痊愈,这世间百姓生活多为不易,能有个清官可谓是福气,可没想到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楚氏只吩咐家仆到处张榜,若是有名医或者是高人可救贾珍一命,必定重金酬谢。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一盘算,这是接近贾珍并夺得贾珍身上功德极好的机会。况且,若是他们的法力,贾珍能够熬到现在的情形已经是极好的,可见其他身上的功德并不少,这让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心生贪念。而此时扬州的一众官员高兴非常,这贾珍眼看就是活不成了,可见两位高人的法力深厚,忙各自送礼答谢两位高人,又想要求问自己的前程,一时间忙得很。唯独林海等些官员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扬州的情形一时间又变得不可捉摸。 众人的注意都放在了贾珍以及贾府身上,却没人注意古粟带人在扬州行动多时,趁着众位官员喜形于色,疏于防备的时候,得到不少消息以及证据。“看起来你的收获不少啊。”贾珍披衣起身,见了深夜偷偷前来的古粟,翻了翻古粟递给他的本子,笑道。“可不是,多亏东家这病生的好。”古粟笑眯眯地道,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也没有想到这帮扬州官员竟是如此胆大妄为,不说之前派人刺杀贾珍,眼见刺杀不成,竟与妖僧妖道勾结在一起,谋害朝廷命官,这等厌胜之术可是大罪。 “这病可真不容易装。”贾珍换了换坐姿,开口道,为了能够骗过一种老奸巨猾的官员们以及那一僧一道,除了古粟,只有楚氏知道他的计划,因此看着每日必守在床前的,眼睛红肿的儿女,贾珍与楚氏心里可不好受,好在叫他们夫妻二人欣慰的是贾华等人都越发地懂事,而因着贾珍生病,就算楚氏是郡主之尊,贾府的门厅要萧条不少,只来了林家寥寥数家,而往日一直奉承贾茂的那些人也大多不见踪影,这般人情冷暖叫原本还得意骄傲的贾茂看在心里,记在心里,第一次真切地明白了贾珍素日的教导,果然还是他太多于天真了。 古粟只不过是打趣自己东家几句,他光看着那些苦汁子就头疼,亏得贾珍能够喝下去,不过眼下的事情要紧。“擒贼先擒王,到时候只要我这里的人发出讯息,你就先拿下来那个两个带头的。”贾珍看着那一串名单,圈出了两个名字,忍不住一脸冷笑,道。“官兵大部分人是他们的亲信,若是动了一定会惊动他们,我看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用东家你的那些护卫亲信的好。”古粟微微皱眉地道,“事后我们再抹平此事便可。” “这两家相距甚远,我到时候会联络林海等人帮衬,拖住他们的耳目。而你不可拖延,须得速战速决,叫他们措手不及。”贾珍又仔细敲了敲扬州的地图,提醒道。“这点东家大可放心。”古粟虽是书生,可做事却雷厉风行,不然也不可能与贾珍如此投契,细心记下了贾珍的提点,放在心里琢磨。“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贾珍看着手里的东西,心里稍安,道。“嗯。”古粟点了点头,随即带着贾珍的亲笔信,准备前去林府。 “伯希。”古粟离开了之后,楚氏才带着心腹婢女端着点吃的进来了,她担心贾珍每日只喝参汤,清粥的,身子会熬不住。她亲眼瞧着儿女们都睡下,才带着心腹婢女去了小厨房做了些吃食端了过来。“辛苦你了。”贾珍还真有些饿了,拿起汤匙,有些狼吞虎咽地吃起了小馄饨。“你慢些。”楚氏看着自己夫君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们把该做的都做了,就等着他们送上门了。“阳哥儿还有辉哥儿的功课没有耽搁吧!”满足了自己的肚子的贾珍转而关心起了自己的子女,问道。“放心,阳哥儿虽然不够沉稳,可却懂事,表现得反倒比以前出色,还十分照顾辉哥儿,是个好兄长的模样。至于辉哥儿,人虽小却也知道要听话,再有阳哥儿带着,倒也不用操心。至于静姝还有箬姐儿,年纪摆在那里,只是整天替她们的父亲担心而已。”楚氏微微笑道。 “如此我便放心了。”贾珍松了口气,有子女如此,是他们做父母的骄傲。“你倒信得过林海。”楚氏还是觉得有些不够稳当,可是扬州不比金陵。“虽不能信个十分,但是七八分却是可以,只要能够拖住那些耳目些时辰就足够了。”贾珍神情严肃,忍不住摸了摸贴身放着的那两张符纸,只要制住那一僧一道,他便彻底没有了顾虑。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考试又多了起来,雾雾努力保持隔日更,时间不够用哇 第69章 妖孽 一僧一道生得古怪,行事更是不在常人意料之中,不过贾府上下的奴才们还是十分客气地将他们请进了府里,毕竟主子的生死安危才是大事,就算眼前的人再如何古怪,只要能够救他们主子性命便可。因着如今是楚氏掌事,因此花厅里特地布置了屏风,隔断那些人的视线。 “不知两位高人可有法子救我夫君一命?”虽然这一僧一道见了楚氏并不行礼,让楚氏心中暗恼,然而楚氏却不露出分毫来,反倒十分焦急地询问道。一僧一道对视一眼,跛足道人开口道:“贾施主的病无缘无故,十分难受,然而我二人却有法子可解,究其原因还是贾施主太过强求,要知道这世间万物自有定数,万不可强求,有违天命。”楚氏听了这番话,手微微地收紧,但是还是装作不懂的模样,只吩咐人带这二人去贾珍的房间,好救贾珍一命。 贾珍的房间里药味十分重,服侍的人都是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这番景象更让一僧一道觉得自己大功将成,而此时本该重病在身的贾珍却在暗自聚力,务必一击必中。而床边站着的婢女也十分紧张,盯着一僧一道的动静。终于一僧一道已经十分靠近床边,那婢女轻轻咳嗽了一声,而贾珍立马从床上翻起,趁着一僧一道大惊失色,不曾回过身来之时,将两张符纸打在了这一僧一道的身上。了因师太佛法高深,然而却以慈悲为怀,这两道符并不要了这一僧一道的性命,只是叫其二人在地上痛哭地翻滚,然而却有一团团黑气从这俩人身上散出。贾珍忍不住皱了皱眉,而其身边的婢女小厮早就挡在了贾珍的前面,免得一个不注意叫这俩人害了自家的主子。 一僧一道本来正暗自得意,却没有想到遭了贾珍的算计,打在他们身上的符咒带来火烧一般的痛楚,叫他们不停地在地上打滚哀叫,这次没有得到贾珍的功德不说,反倒葬送了自己多年的修为。二人再也端不住往日那般风轻云淡的模样,只恨不得不能破口大骂。而此时,古粟拿着证据,带着亲卫开始行动,很快就将自以为大功告成的几个首要官员们给抓住并抄家。先不提古粟这边如何,贾珍不是了因师太,别人若是算计他,他必然会如此回敬别人,因而一僧一道算计他的头上,若非他因着贾华缠磨而带贾华去蟠香寺的话,只怕此时他早已命丧黄泉了。他虽不能叫这一僧一道丧命,但是毁其道行,再叫他们受些小罪还是可以的。 没了道行的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被训练有素的小厮们拖了出去。贾珍可是特意向了因师太求教过,这黑狗血可是个好东西,他可是专门替这二位高人准备了这样的好东西。四五盆黑狗血泼下去,却发生了一件让众人惊骇不已的事情,原本还只是有些无力狼狈的一僧一道居然变成了一只跛足蛤蟆和一只癞头蜈蚣。“妖怪啊!”就是十分稳重的心腹也忍不住大叫了起来,众人都往后退了好几步,想要躲开。“闭嘴。”贾珍也十分惊骇,手心已经全部都是汗意,这真的是妖物啊,只是这件事情现下绝对不能传出去,但是后面该怎么做还得好好安排一下。 贾珍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除恶务尽,抽出一把放置在院子里架子上的一把兵刃便朝着两个东西砍去。后面的家仆有样学样,众人奋力地想要弄死那只蛤蟆和蜈蚣,只可惜还是让它们逃走了,看着地上斑驳的血迹以及蜈蚣的脚,贾珍一颗心却依旧提着,不过没有个几百年应该是不可能复原了。“主子。”大管家仗着胆子开口道,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会处理得好,若是在我的吩咐前,叫我听到什么不好的流言来,你们知道会是什么下场。”贾珍现在一颗心还在拼命地跳动着,撞击着自己的胸膛,但是一身气势却丝毫不减,叫众人心头一凛,忙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说什么,想想也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的事情。 挥退了众人,贾珍也忍不住脚一软,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他需要好好冷静地想想究竟该怎么办?贾珍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上的菩提珠串,这一僧一道是妖物的事实远比是妖道的推测更为惊悚,他需要时间。而本来在花厅等着的楚氏忍不住心生焦急,赶到了后院,却发现仆役婢女们个个神情古怪,透着股害怕的感觉,而贾珍一个躺靠在太师椅上。“伯希,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哪里受伤了?还有那两个妖道究竟怎么了?还会不会回来?”楚氏看贾珍的脸色透出一种不自觉的惨白,忙着急地问道。 “我没事。”贾珍有些勉强,努力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开口道。但是那有气无力的口气,连他自己骗不过,何况是楚氏呢?“伯希。”楚氏握住了贾珍的手,紧紧地,然而手虽是温热却忍不住微微颤抖。“那一僧一道并不是妖僧妖道,它们是妖物所变的,蛤蟆精和蜈蚣精。”贾珍忍不住微微闭了闭眼,然后开口道。“你,你说什么?”楚氏一下子直起身子来,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贾珍,浑身颤抖。“如珺,如珺。” 贾珍连忙起身,想要揽住楚氏,却没想到楚氏眼睛一闭,竟是晕了过去。賈珍细一想便知楚氏为何昏过去,古语云:国之将亡,必生妖孽。如今妖孽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了,谁会不害怕呢?而楚氏又是皇室中人,所受的刺激更大。贾珍小心地抱住楚氏,将楚氏安置在床榻上,随即吩咐人去请太医来。 “这。”太医把脉,忍不住有些疑惑地看着贾珍,郡主这脉象显然是惊恐过度而导致的昏厥,并不合常理,再瞧贾珍的样子也与往常不同,更显得古怪。但是作为太医的他知道什么是该问,什么是不该他过问的。因此,太医只是开了个方子,便退了出去。待太医退了出去之后,贾珍坐在了楚氏的床边,握住了楚氏的手,静静地瞧着楚氏,低声道:“放心,会没事的。” 贾珍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他还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那么的话,事情就会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一开始贾珍并不知道那一僧一道是妖怪,不过当作是寻常法力强大的妖道,与他们对上不过是时也运也,只是如今既知他们是妖怪,就不得不好好打算一番了,由楚氏的反应就可知皇室中人对于妖孽现世有多在意,只要安排的好,龙椅上那位可就不能像原著那般占着太上皇的位置对着国事指手画脚,只为了自身的利益而罔顾百姓安危。 “你去吩咐大管家把方才的人都叫过来。”贾珍轻轻放下楚氏的手,又轻轻抚了抚楚氏的脸颊,替楚氏整理一下被角,这才出了房间。“主子。”众人见了贾珍,忙跪下道,若不是清楚贾珍的性子,他们只怕此时早就开口求饶了。这种事情要处理干净的话,唯一的法子就是没人能够开口说话。 贾珍用杯盖轻轻地刮着茶盏,并不开口。他方才已经有了个想法,扬州人多嘴杂,这妖物又和官员们勾结,他若是想要彻底瞒住,那是不可能的,反倒徒惹他们怀疑,到时候有心人再查到什么的话,就不能轻易翻身了。既然如此的话,让那个老糊涂的文渊帝也要好好尝尝这番滋味。“你们看见了什么?”贾珍放下茶盏,一双眼睛瞧着众人。“我,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一个婢女大着胆子,开口道。“混帐。”贾珍冷不丁地将茶盏扔到桌上。“主子饶命啊。”那婢女吓得瑟瑟发抖,整个身子都伏在了地上,而脸上早就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这一僧一道本来就是扬州官员为了想要治我而特意请来的,生怕阎王放过我,今日才特意上府好要找机会要了我的性命。老天开眼,叫他们落得如此下场。”贾珍知道自己有些迁怒,但是他却仍然不叫那婢女起身,反倒开口道。 “主子的意思是——要广而告之。”大管家原是贾珍的小厮之一的白书,跟着贾珍多年,乃是贾珍的心腹忠仆,揣测道。“正是。”贾珍嘴角总算有了些弧度,道,“扬州茶馆说书,众多,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贾珍眯起了眼睛,这种传言越是邪乎,流传的速度就越快。“你们只要安心地照着我吩咐做,就不会有任何事情。”贾珍加重了自己的语气,道。 能够守在贾珍的院子里的人都是贾珍和楚氏多年培养的心腹,不需要贾珍多说,就明白了贾珍未尽之意,若是他们做的不好的话。众人看了对方一眼,忙磕头应道。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是依附着主子,只有主子好了,他们才能够过上好日子。既然主子已经吩咐了,就算他们再如何害怕惶恐,也要去做。不过,贾珍的做派还是叫这些人都稍微安了心,说起来也是,本来这件事情就不是因为他们的缘故。 贾珍单独留下了几人,又悄悄地吩咐了几句。“怎么?办不到吗?”贾珍见他们各个犹豫的模样,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来。“不,不,一切都照着主子的吩咐。”留下的几人忙应道。“那就好。”贾珍这才挥手让他们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十分感谢CY亲的补分,谢谢 第70章 审案 “真没有想到你会用这招?我收到古先生的信的时候差点吓了一跳。”在基本上将一众扬州手脚并不干净的官员全部投入大牢之后,林海便上门拜访贾珍。“倒也不是我自己乐意想的,倒是他们提醒我的,说起来还是应当感谢他们。”贾珍微微一笑,道。“这——”林海一下子皱起了眉头,道,“莫非你们府里混进了他们的人?”“这倒不是,他们就算想要这么做也得做得到才行。”贾珍摇了摇头,话中隐约带着几分得意。 林海知道贾珍看似是个大胆之人,然而其实是个非常谨慎之人,尤其注重自己以及府中的安全,寻常的手段轻易伤不了贾珍,难道是——林海眼睛微微睁大,细细地瞧着贾珍,这世间多的是奇能异士之人,要找一个来害了贾珍,不是不可能。况且,就他所知,前儿那些扬州官员不是还供养了两位高人,之后贾珍就病了,莫非是那两人所为?可是如果是这样,为何贾珍会毫无异样,反能将计就计? “说起来可是极巧,我在来扬州之前去了一次蟠香寺,了因师太一向德高望重,又有事所托,故而提点了我一番,不然的话,我可是真的要呜呼哀哉了。”贾珍这话可不是作伪,这是他真心所想,那一僧一道可是妖物,比起人来更可怕些。“这的确可以说得上是个巧字。”林海点了点头,苏箬的来历只要是有心人都能知道,本来他还有些奇怪,为何贾珍夫妇会将苏箬认作女儿,毕竟苏箬父女虽然多年不见,毫无往来,又有那一番缘故,可这血亲关系无论如何都是撕扯不开的,苏备的为人无人不知,他可不信贾珍愿意和这人扯上关系,原来是有这么层缘故,这么一说的确实入情入理。 这事若是放到几年前的话,林海或许会觉得这有些无稽之谈,但是当初他不肯让黛玉出家,并要重重惩罚那一僧一道的时候,却见他们忽然不见,而他们的话语却仿佛在耳畔边想起,便改了这看法。这件事情被他彻底压了下去,并不叫旁人知道,免得那多嘴多舌之人编排而害了黛玉的声誉。贾珍的话让他不由地想起了当初那件事情,所以他倒是能够相信些。“这些奇能异士虽有奇术道行,可未必心术端正,我看虽然那首恶不能放过,这俩人也不能放过,免得他们日后还害了旁人。”林海不由地冷下声音,道。官场中难免有纷争结怨,若是放任这种人在世,谁知道哪天那倒霉鬼便成了自己。 贾珍笑着放下茶杯,开口道:“如海兄此话正合我意,可不是得这样。”贾珍虽不知道林海为何相信得如此之快,然而想想楚氏,心里便释然了。这一僧一道可不是骗了那甄士隐出家,留下了封氏与英莲受苦,若不是甄士隐出家的话,英莲也许能够脱离苦海,凡事虽有天意,但是终究还是事在人为,未尝不会有奇迹发生。或许林海的死,不仅是官场倾轧,这一僧一道也掺了一脚,毕竟这一僧一道与警幻关系匪浅,知晓众人的来历与命数。 “不过我对扬州到底不是很熟悉,这件事情可能到时候还得有劳如海兄帮忙。”贾珍笑道。“自然,若是这事情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林海稍微顿了顿,回答道,一向小心翼翼的他十分注意自己的措辞,贾珍可以开口,他却未必必须帮。贾珍听明白林海言下之意,忍不住感叹道,这家伙果然是个狐狸,精明得很。不过到时候恐怕林海不帮他也是不行的了,谁让他们俩人都能算是文渊帝的心腹,文渊帝必然会责问他们二人的。 贾珍并不忙着结案,本来那一众官员是打定主意不开口,但是贾珍悠哉游哉的态度却叫他们心里七上八下的,甚至他们还听到狱卒的闲谈,说是贾大人最近得了好些秘密帐本又或是诉状之类的,他们虽然对自己家藏匿的那些要命的证据账本很有信心,往日那些事情应该也处理干净了,可是这种事情不能多想,越是多想,便越觉得提心吊胆。他们这些人都是在官场多年的,少的也有四五年的资历,手上没有百来件,也有十几件没处理妥当的。 这些官员本来不过是为了治死贾珍才合作的,可是没有想到贾珍没有治死,反倒自己锒铛入狱,现下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做得不错。”贾珍听着狱卒的汇报,嘴角翘起,道,“你把那李理单独关到一个牢房里,万不能叫他与旁的人能说上话。”贾珍很满意眼下的效果,与其让他刑讯逼供,得到些真假参半的东西来,他要他们自己把该说的都说出来。因此,贾珍这才这般吊着他们,反正他向来耐心多得很,这不这会儿这些官员自己着急了。 “小的有些不明白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要单审李理?”衙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开口问道。这贾大人可真是个古怪的人,先前那般雷厉风行,把整个扬州城搅得那是天翻地覆,风声鹤唳。本以为他要大干一场,少说也得让那些原先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丢了乌纱帽,发配充军,为自己多攒些资本功劳,可没有想到居然会这样。 贾珍瞪了那衙役一眼,让有些思绪神游的衙役冷不丁地打了颤抖,忙丢开自己的胡思乱想,低头,一脸的恭敬模样。“那李理你们要好好待他,别叫他冷着,冻着,那些吃食上要稍微精心些,别只是些白米青菜的。”贾珍吩咐了一声,便挥手让那衙役下去。 “老丁,你说这贾大人肚子里是什么主意呢?”得到贾珍吩咐的衙役想破了头都不明白贾珍的意思,忙拉着平日和自己一向交好的姓丁的差役。“这我怎么知道,咱们只需要照做就是了。这些官大人们心眼子可比咱们多个十七八个呢?”姓丁的差役忍不住用手掌拍了自己好兄弟的脑袋,笑道,“上月你嫂子刚给我生了白胖小子,走,咱们兄弟去喝了一盅。”“好哇,我那媳妇管我可严了,我都十多天没喝上半滴酒了。”一听有酒喝,那衙役也不去琢磨贾珍的那些古怪的吩咐,反正他们只有有酒喝,有老婆抱,老婆孩子热炕头,谁管他们这些大人物要做什么? “小兄弟,借问一下。”彭于端有些坐不住了,毕竟李理是他的下属,和他素日牵扯众多,骤然遇到这情况,叫他本来就有些急躁的心情,更添几分焦灼,道。“你问大爷我?”差役没有好脾气地回了一句,将彭于端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老头入狱的时候,他家里可是打点了不少,他们这些兄弟没少拿好处,荷包鼓鼓囊囊的,这老家伙之前也算是老实。因此,衙役想了想,还是挪动了一下嘴唇,硬声硬气地道:“这家伙不知道怎么撞运了,上头吩咐让咱们好好待他,没见过这坐牢居然跟做大爷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衙役的抱怨让彭于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之前李理就单独被提出去审了好几回,问他那贾珍说了些什么,他回答得也不清不楚,说什么不过聊聊一些往事,就贾伯希那个一肚子坏水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花费时间在这上头。彭于端忍不住后悔自己实在是太过大意了,贾伯希那个家伙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给李理优待,那一僧一道可是被供奉在李理的府上,他可不信贾珍会对李理有什么好脸色,彭于端忍不住双手搅在一起,一双眼睛闪过了很多情绪。 别说彭于端这些官员们各怀想法,就是被单独提出来的李理也是丈二和双摸不着头脑,难道贾珍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打算?李理本就是个心眼子活泛的人,只是他清楚自己是已经往死里得罪了贾珍,那些衙役素来爱嚼舌头,说什么贾大人智惩妖道,还有说什么贾珍只拿了一把剑就把那两个心术不正的邪道给解决了等等不一而足,还有那什么一僧一道临死前还吼着后悔听了谁的话,只可惜没吐出什么名字就咽了气,可只要稍稍打听就知道那一僧一道之前一直呆在自己的府中,自己可是逃不了干系。难道那贾伯希是想暗地里治死自己?一时间李理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来,可偏偏那衙役把自己单独关到这里之后,除了待遇好了,他什么都打听不了,无论自己说什么,那些衙役都只字不答。 “大人,犯人李理求见大人,说是有要事要交代。”丁衙役一脸恭敬的模样,道。“不见。”贾珍连眼皮都不抬,道。“大人,说不定这李大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丁衙役倒不是因为什么别的缘故,他按照贾珍的吩咐,吩咐差役不要与李理说话,那李理之前几天还算好,这几天却开始自言自语,甚至哀求他们和他说哪怕一句话,眼瞅着有点疯狂的模样。丁衙役新近抱了儿子,这心头便有些软,瞧着李理的模样可怜,才大着胆子道。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这样了。 “你倒是好心。”贾珍这才看了一眼丁衙役,丁衙役见贾珍的模样不像是生气,忙笑道:“大人这是说哪里的话,只是那李理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可怜,大人不知道这几天这李理整天自言自语,还自问自答,看起来怪瘆人的。”“行,那就提他上来,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话想说。”贾珍听丁衙役这么说,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这么撂在那里只怕就要糟糕了。 “李理,大人要审你,快出来。”得了贾珍的命令,衙役便去提李理,那李理听了衙役这话,不觉害怕,反倒欣喜若狂,整个人一个箭步从牢里窜出来,笑道:“快点带我去,带我去。”“嘿,你这人还真古怪,我没见过受审还这么高兴的。”衙役被李理险些撞倒在地,忍不住怒骂道。可李理不以为意,这么多天终于有人跟他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看了些书,觉得十分受益,对于自己的写作技巧有些帮助。我还是比较满意自己的这张的下半段,觉得感觉写出来了,我会继续努力的,哈哈哈哈 第71章 李理 李理这几天感觉简直是度日如年,想要发疯发狂,哪怕知道贾珍之后恐怕还有不少手段等着自己,也不能影响他此时的心情。直到他被衙役压着跪在贾珍面前,李理才有些从自己的情绪里回神。贾珍微微一笑,那笑意很快就不见了,神情一肃,开口道:“犯人李理想要招供什么?”李理不知为何见到贾珍就觉得心里有些发怵,他知道那主意定然是眼前这位贾大人所出,而这几天的被人忽略无视的恐惧印象已经深深地扎在了他的脑海里,本以为没什么,但是冷不丁地见到始作俑者,这种埋藏着的恐惧又被激起,李理忍不住微微抖了抖身子,咬紧牙关,开始想着措辞。 “看来你压根就没想清楚要告诉本官些什么?”贾珍眼睛一瞪,眉毛向上扬起,便要开口叫衙役把李理重新押回大牢。“大人,我什么都招,什么都招。”李理连忙开口道,更是顾不上自己的之前的身份,磕了好几个头,可是心里却不知道该从什么说起。 “那就先从五年前你如何贪墨了朝廷用作赈灾安置灾民的款项,然后再步步高升,最后来到扬州的种种事由。”贾珍眯起眼睛,打破了李理心存的侥幸心态,让李理忍不住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汗珠,这件事情这贾伯希怎么会知道? 李理自觉自己当初做的还算隐秘,正式因为贪墨了这笔款项,打点了上下关节,使得他攀附上了四皇子的路子,之后他便是四皇子的手下。因着四皇子要韬光养晦,他便照着四皇子的吩咐,投到了大皇子的门下,而彭于端就是大皇子的亲信之一,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彭于端的手下做事,表面尽心尽力,实则暗自将扬州的情况都详尽地报告了四皇子。正是因为他投靠了四皇子,又要潜伏于大皇子一派的人中,那件事情早就被四皇子悄悄地抹平了。这几年五皇子以及三皇子没少动作,当初那件事情参与其中的官员被查出不少,但自己却始终没有暴露,五皇子和三皇子尚且不能做到的事情,这贾伯希又如何能够知道? 贾珍尽管为官多年,但是这种陈年旧事和秘事若非有人告知于他,仅仅凭他就算能查出来只怕还要耗费不少功夫,只是谁叫李理是四皇子的心腹,只怕李理自己也不知道死在牢狱里的秦穆可是四皇子的心腹谋士,手上可有着不少私密的资料,李理这个四皇子特意埋下去待到日后有大用的钉子,秦穆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可惜秦穆忠心耿耿,为四皇子费心费力,却没落得个好下场,而这些东西却白白地便宜了自己。若非秦穆的密函,他纵是有通天之能,又怎么会知道这李理多年前的紧要秘密。 “李理,有些话你自己说出来,和我用手段逼你说出来,最后的结果是完全不同的,你明白吗?”贾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在说之前,我想问大人一件事情——大人来扬州之前是不是就已经把扬州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了?”李理抬头看着贾珍,如果贾珍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那么他对扬州的情况怕是也知道得清清楚楚,那么这个人这么几个月的功夫怕是都在看他们的笑话吧!李理突然间觉得那口一直憋着的心火莫名其妙地熄灭了,技不如人人就得认输,他们全部被贾珍耍得团团转。 “谈不上,至少我不知道你是从何处找到那俩个妖僧妖道的?而其他的,李理你也是为官多年了,难道不知道一个道理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果我对扬州全然不知,我又如何敢如此作为?”贾珍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瞧着跪着的李理。“好,我招。”贾珍的话无疑是压弯李理的最后的一根稻草,他扛不下去了,反正横竖都是要死的,他宁肯要个痛痛快快的了解,也比活着受苦好。 “这么说那一僧一道是自己上门来找你,而你不探究底细如何,就被他们所蛊惑才做下这事情?”贾珍眉毛微挑,他算是等到了他想要的口供,所谓的妖魔自然是越稀奇越好,本事越高就越能让上面的人感觉不安稳。李理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他既然招认了,又怎不会把别人也一起拖下水。李理在扬州多年,虽然官职不高,但是为人极善钻营,这么一交代竟是比贾珍这数月查的还多。贾珍看见手上的这些名单,忍不住有些害怕,不过是区区的南直隶,就这般水深,更不用说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了,又是何等情景。 “大人,我栽在你的手上也算是心服口服了。不过,我还是要告诉大人一句话——天下官官相护乃是常情,大人管得了金陵,扬州,难道还管得了天下吗?只要上面的人心思不停,这样的事情是不会结束的。”李理说到了这里,露出些无奈的情绪,他何尝不是因为一步错,而使得自己步步错,虽然他早料到自己日后必落阿鼻地狱,但是却没想到报应居然来得如此之快,难道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 贾珍瞧了瞧李理,并不说话。李理说的他自然明白,不过很快这场争斗很快就要尘埃落定了,只要太子上位,就会好上很多。其实太子与文渊帝的为政理念有着极大的不同,但是却与贾珍的很多想法很有相似之处。文渊帝尊崇儒家,而太子虽然仁厚,却更偏爱法家,与文渊帝常有争执,因而这些年来文渊帝与太子略有生疏,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若不是有皇后在这对天下最尊贵的父子之间周旋,调和,只怕兄弟们早就闻着味要扑上去把太子撕裂了。 贾珍虽不站队,但是对众位皇子还是十分了解,他私心更偏向太子,不为别的,就为了太子的这份气度,更何况五皇子虽然是被封为了太子不过是小半年多,但是作为皇后之子,他可打小是按照储君的模式培养的,常接触朝政实务,论能力远在诸位皇子之上。最重要的是,贾珍相信太子作为接班人已经敏锐地闻到了危机之感,不是兄弟争夺带来的那种危机,而是整个朝堂,甚至整个江山埋在表面繁华下面的危机以及各种隐患。 江河日落——这是贾珍为官多年的唯一感受,从射阳开始,到京城,再到南直隶,这种阴冷无奈的感觉始终在他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然而在这个君权至上的时代,仅仅凭他一个人是不可能有太大的作为,尽管他一直都在努力着想要做些什么,能够给这个时候的朝堂带来转机的人只有太子,他既是当事者,又是旁观者,是既得利益者,也是未得利益者,只有在这种多重身份所带来的各种矛盾才能让其更加清醒,这远非其他皇子能够及得上。想想看汉武帝的太子刘据,他固然秉性端厚,但是他一直反对汉武帝的穷兵黩武,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的性格所致吗?一个能够与皇帝意见想法相左,甚至带领着仅有的兵力以及城中百姓与自己父亲汉武帝的正规军队抵抗数日的太子,他必然是早就预见到在汉武帝晚期一味穷兵黩武的那些行为会带给那个王朝些严重的隐患与祸端,因为他就是那个未来的相关利益者。 李理招供了,而另外一边牢房里也终于有官员抗不下去了,求见贾珍。贾珍今日得了李理的口供,倒是不着急其他人的,只说明日再审就是了。“东家,这又有什么事情了?”古粟在京城里那是闲得发荒,可是到了南直隶就成了苦力。贾珍也没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古粟,古粟看了片刻,脸色凝重起来了。“这李理自己要死了,拖了那干人下水不够,还要拖我下水。”贾珍嘴角轻轻一撇,端起旁边的茶盏喝起茶来。 古粟觉得手上的东西有些烫手,这东西要是递了上去,皇帝雷霆大怒之下恐怕就废了四皇子以及二皇子,然而揪出这些并且如实禀报的贾珍恐怕也落不得什么好来,皇帝办了自己的亲儿子,回头总是要找人出气了。“老皇帝的人已经在来扬州的路上了,这东西不可能瞒得住,看来我也只能随机应变了。”贾珍只是觉得时机不太好,但是对于自己的计划却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贾珍这个计划除了那些性命都握在自己手上的家仆心腹之外,连楚氏都没告诉,何况古粟。“东家有主意了?”古粟自认自己资质不差,脑袋也好使得很,为什么他愣是没看出来有什么活子之处,难道东家与皇帝派来的人是认识的? “太子,就这般放任贾伯希,甚至暗暗地帮他,真的不会对我们有所妨碍吗?”太子的心腹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太子的作为了,就算要清理一下自己的门户的话,那也犯不着要将好不容易吃进去的金陵和扬州那几个肥缺跟着一起吐出去,这可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太子这是糊涂了?太子忍不住瞪了那个说蠢话的奴才一眼,他大概早先真的太过急功近利了些,怎么收了这么糊涂的东西做幕僚,看起来这家伙得早点打发了,不然迟早会给自己惹祸。 太子倒是觉得贾珍所作所为极其合他心意,就算丢了几个子也很是值当,这天下早晚都会是他的,他可不希望自己上位之后接受的是一大堆烂摊子,西宁郡王和南安郡王,以及那些周边虎视眈眈的小国比如茜香国就够他头疼了好吗?内忧外患之下,他可不希望再雪上加霜了,而南直隶作为朝廷的重要的钱粮之地之一,能够吏治清明无疑是最好的了。 第72章 雨村 苏备再次被文渊帝启用之后,没有多久,文渊帝便将他派到了南直隶,不单单是协助贾珍,也是要监督贾珍。文渊帝既然对儿子们起了疑心,对于自己的心腹自然也不会例外,况且贾珍现下的权利太大,无人辖制,若是怀有二心,和他人勾结,他可是养虎为患了。苏备与贾珍并无交集,且苏备这人性子阴狠,是头野狼,倒是可以杀杀贾伯希的脾气来。文渊帝消息灵通不假,知道贾珍认了个干女儿,但是没想到会是当年苏备与发妻董氏之女,他早就把当年的董家那群倒霉蛋忘在脑后了。 苏备好不容易重新得了差事,自然不敢大意,这些日子他夹着尾巴做人,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一番,然而想到南直隶以及贾珍,苏备忍不住微微皱眉了。贾珍在南直隶的举动,苏备当然不会不知道,这次他才刚被起复派了南直隶的差事,一向稳得住的四皇子就立马派人送密信到了自己的府上,可见事情有多么得严重了。等到自己打听得差不多之后,苏备也忍不住摇头,自己这趟恐怕不会很轻松,能够让贾珍就范除非是拿他性命威胁他,但是这可不是他苏备能够办到的。 就算再不愿意,苏备也得上任,这次因是难得的将功赎罪的机会,苏备自然不会打算带着小妾上任,任凭自家美人哭得梨花带雨,疼煞人心,苏备还是硬着心肠没有答应。见苏备这边的态度没有回转的余地,那小妾也就见好就收,只是不住地泪眼汪汪,让苏备要记得自己,这男人没有不爱偷腥的,这些年苏备是只爱她一个,但是若是见到更美的美人呢?可不是要把她忘在脑后,可恨她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就没生下一儿半女,若是有了儿女,好歹她也是有了底气的人,可偏偏任凭自己大把的银钱的撒出去,求医问药,拜神求神的,一丁点用都没有。见到美人伤心,苏备自然是再三保证,表明自己的心意,定然不会辜负爱妾云云。 苏备因着四皇子的嘱咐,不敢怠慢,虽然谈不上一日千里,但是速度却有不慢。苏备自己是个有心眼的人,他一边赶路,一边计算着日子,本来以为等到了扬州,事情该尘埃落定了,贾伯希估计连收尾的事情都做全了。这样的话,就算自己没有完成四皇子的嘱托,四皇子也不会记恨于他,只是更深恨贾珍罢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自己到了扬州,看了宗卷,发现还有一溜串的人没有被提审,难道贾珍是故意等着自己,好让自己到时候替他分担些仇恨。苏备只觉得更加棘手了,再看着贾珍一副淡然自若,八风不动的模样,他只觉得脑袋有些疼。 “大人这是——?”苏备指了指那些名单,努力地挤出些笑意,问道。“圣上既然派了苏御史过来,与我一同分担政事,我自当遵命行事,今儿总算把苏御史盼来了。”贾珍笑着饮了口茶水,开口道。“大人真是太客气了,下官不过是打下手的罢了,何劳大人如此?”苏备听了贾珍的话,不自觉地感到牙疼。这贾伯希肯定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他呢,无论自己如何做,只怕都讨不了好,京城里的那些御史们恐怕现下已经在磨刀霍霍,想要攻讦自己。和他素来糟糕的名声相比,这位郡马爷不但能够顺利脱身,只怕名声还会更好听些。 贾珍倒不是有意如此,可谁让苏备正好撞上了呢,拿来恶心恶心苏备也挺好的。贾珍虽然挺喜欢自己的干女儿苏箬,但是这苏箬的生父苏备可丝毫不待见,他的作为实在是太恶心自己的道德观和世界观了,贾珍冷不丁地想起因师太托付给自己的董氏的血书以及那些秘事账册,他既然受了了因师太所托认了妙玉做自己的女儿,帮帮含冤而亡的董氏以及倒霉的董家人也未尝不可。 贾珍与苏备不过是寒暄了几句,苏备便寻了个借口先告辞,他得想想该怎么办才好?这贾伯希比自己预先所想更加棘手难办。看着苏备离开的背影,贾珍忍不住耸了耸肩膀,笑出了声来,苏备是个聪明人,思虑周全,但是有时候想得太多就不是什么聪明的事情了。 “你可要小心点。”林海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文渊帝派了苏备过来,心思再明白不过,就是要节制贾珍。林海忍不住摇了摇头,文渊帝这番作为真叫人有些寒心,暂且不论贾珍的心思和想法如何,至少在明面上贾珍作为皇帝的心腹,这番在南直隶的作为确实是为文渊帝肃清官场,而且是把文渊帝的儿子们都得罪了个遍,结果文渊帝竟派了苏备来压一压贾珍,帝王心术,着实无情。“我向来小心,我和苏备之间还不知道是谁胜谁一筹呢?”贾珍毫不在意地挥了挥衣袖,回答。“苏备固然好用,只是用在你身上却不太妥当。”林海的评价也是极其精到的。 “哈哈哈,如海兄对我还真是信任啊,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得,我这回啊可得使出真本事来,定要叫那苏备碰个钉子。”贾珍不由地哈哈一笑,开口道。“苏备这个人本事不算差,但也算不上高,只是往往叫人容易栽在些小事上。你可别阴沟里翻了船。”林海少时便失去父亲,家里当初全部仰仗母亲,他虽闭门读书,但却不两耳闭塞,况且他们家虽小心谨慎,但是难免立敌,颇为难过,尤其是那些空穴来风的谣言碎语以及落井下石,差点叫他林家倾覆。而族人们却个个袖手旁观,甚至打上了他们家的主意。其实,作为书香门第出身的母亲一开始并不愿意给自己寻个勋贵之女为妻,实在是迫于情势。至于林家族人,他秉性固然宽厚,但是叫他放下那些芥蒂往事却是不能,尽到族长之职已是够了,再亲厚却是不能。 “如海兄的忠告,我自然会铭记于心。”贾珍点了点头,俩人又闲聊了几句,却不过是些儿女琐事。“如海兄是打算为一双儿女择位西席授业讲课?”贾珍挑了挑眉,开口,心里却盘算起来那贾雨村该不会现下在扬州吧!“正是,如今我正发愁着呢?”林海忍不住皱了皱眉,或许是因为贾伯希的举动,如今扬州的盐商和些许小官员为寻托庇打上了林府的主意,他才要给儿女择师,那边已经有好多人送上名帖前来求见,说是有高人名士愿意教导自己的儿女。 “依我说,这件事情固然重要,但也急不得。咱们这等人家为子女择师,才华学识固然极为重要,更要紧的是其品格言行。言传身教,缺一不可。”贾珍并不欲多管,只是想起了贾雨村那个白眼狼来,心里有些不痛快,他平生最恨的几类人其中便有那些忘恩负义之徒,这贾雨村正是犯了他的忌讳。林海对贾珍这话极其赞同,他为自己一双儿女择其西席,自然慎之又慎,不愿叫那些品行不端或有瑕疵之人带坏了自己的儿女。 俩人天南海北地随意聊了些,贾珍便告辞离去。林海在送走了贾珍之后,陷入了深思中,他转身回到了书房里,捡起了桌上放着的拜帖,随即又放了下来。“过来,你去查查这个人的根底,务必要详尽,还有这些天那些人推荐的人选来。”林海叫来了自己的亲信,吩咐道。他本来觉得贾雨村这人还算妥当,又是进士出身,便有心选他,自己是过于草率了些。他身子并不太好,子嗣上便有些艰辛,好不容易与发妻得了一女一子,比起祖辈来已经是极好的,自然得更用心些才是。 贾雨村此时确实在扬州城内,他既已经得中进士,又尝过了做官的滋味,自然不愿意从此消沉,只是他乃是罪官,要起复谈何容易,得需门路,若是再能得人提携,他必定能够重新扶摇而上。本来他是打算与这巡按御史贾珍攀扯上关系,这年头若是同一个姓氏也能沾上几分关系,得些交情。然而贾府的府邸哪里是那么容易进去的,之前还遇上贾珍遭厌胜之事,故而贾雨村试了几次,都不得其法,别的不说,就说贾府的门人奴才,那规矩都是极严的,别说得见贾珍一面求当个幕僚先生,就说要进门递个消息也是不可能的。他为此着急万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碰上林府择西席,倒是个极好的机会。贾雨村对自己的才华一向自负,区区西席如何能够难倒他,必然是胜券在握。 出于贾雨村的意料,他原先以为很快就可以定下来的事情却迟迟没有动静,不仅没有动静,甚至还花落旁人,这叫贾雨村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却又不能贸然前去相问。思来想去,贾雨村都想不出个由头来,只能按耐下自己的焦灼的心情,再瞧瞧看能不能有别的方子解了自己的困境。 贾雨村的日子不似当初,虽然算不上富庶,却也不是那般艰辛,贫困潦倒,只是自己在扬州虚耗了这般久却无所收获,叫他不免有些垂头丧气,消沉起来,不免就爱上酒肆买醉,用于安慰自己之用。 茶坊酒肆素来是闲言碎语,谣传见闻的集聚地。贾雨村在那里自斟自饮,却不得趣,不免就听了几耳朵,说什么这上头新派下来的苏御史和巡按御史贾珍似乎有什么嫌隙不和。“这世上多的是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难得碰上一个为民作主的青天大老爷,谁知道又横生波折,看来这青天大老爷做事也难啊。贾雨村不由地停止手上的动作,眼睛微微一转,便有了主意,脸上多日的颓废似乎不见了,他喊了店小二结了帐,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这酒肆。 第73章 害人 “老爷觉得这贾雨村可用?”苏备的心腹小厮见人走远了,问道。“你说呢?”苏备觑了自家小厮一眼,道,“若他的法子真可以辖制住那贾伯希,拉他一把也无妨。”“可是老爷,我瞧着这贾雨村是个心大的,再说了他那面向瞧着就是个狠毒之人,恐怕不是个好相与的。”小厮常何有些担忧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倒会看人面向了?”苏备笑骂了一句,不过还是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杯盏,沉吟了片刻,开口道,“你说的不错,这叫贾雨村的小子啊确实是个心大的,也不是个好养熟的。所以说,这帮不帮,怎么帮,是个讲究的。” “先不管这个了,这小子说的法子倒可一用。我就不信贾伯希不会栽在这上头。常言道,温柔乡,英雄冢。”苏备吩咐了常何几句,叫他立马去办。苏备原是没想到这一头上,这阵子他和贾伯希没少打交道,是个难缠至极的人物,他又得顾虑着贾珍背后的长公主以及贾珍自身的人脉关系,当年宁荣二公的本事他可没少听说,这军队里不知道有多少是其门生呢。贾雨村这法子倒是妥当极了,只是这人可得好好挑。 “看来这位苏御史还没死心。”贾珍接到了自己下人的回报,嘴角微微一挑,转而把纸条递给了楚氏,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可捉摸。“伯希似乎有些欢喜,可见这苏御史的意思很合伯希的想法,看起来咱们这府里也该热闹起来了。”楚氏眉一挑,一双美目瞪着正没什么形状歪靠着的自己的夫君,语气略有些含酸。“如珺这般可是冤枉为夫我了。”贾珍笑眯眯地道,随即好摇晃起脑袋来了,动了动鼻子,开口说,“哎,这是什么味道,怎么像是山西老陈醋的味道。如珺,你闻到了没?”说罢,贾珍还瞧了好几眼楚氏。“好啊,你竟是拿我取笑了起来?”楚氏忍不住近身,抢过挂在贾珍身上的荷包,娇嗔道,“我看这东西你是用不着了,叫我收起来才是,下次定再不给你绣了,让你还整日油嘴滑舌,拿我取笑。” “这怎么可以呢?为夫说错了话,这就给太太赔礼道歉。如珺可千万别恼了。”贾珍忙抢回荷包,讨好道。“这还差不多。”楚氏松了手,转而看向贾珍,微微一笑,道,“你可真别叫外头的花花草草给勾走了去,不然我可是不依的。”世间女子谁不期望能与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恩爱两不疑,楚氏自然也不是例外。“放心吧,我有你便够了。旁的任凭再美若天仙都不入我的眼。”贾珍握住了楚氏的手,神情严肃,道。他与楚氏年少成亲,这些年他的仕途算不上坎坷,却也有不少波折,尤其是射阳的那几年,楚氏陪着他没有少吃苦头,夏天闷热酷暑,蚊虫侵咬,冬日寒冷刺骨,呵气成冰,更要忍受骨肉分离,种种不一,可是楚氏却未曾抱怨他丝毫,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说得好听,只怕你明儿见了那些年轻貌美的,就把我抛诸在脑后了。”楚氏这话更多的是打趣的意思在里面。“如珺放心,我啊保准我做的比说得更好。”贾珍笑眯眯地道。夫妻俩便把这事扔在旁边不提。 三日后,苏备拦住了下班准备回家的贾珍,笑着道:“贾兄慢走,如今天色尚早,倒不如我们俩出去吃一顿。”“苏兄为何无故请我吃酒?”贾珍有些疑问地看向苏备,开口道。“贾兄这话可是生分了,你我一同在朝为官,同为天子心腹,又一同在此处办案,这可是难得的缘分,可不是得好好聚聚。”苏备满脸笑容地开口。“听着确实在理,改天咱们便去喝上一杯。”贾珍伸出手,忍不住指了指苏备,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贾兄,我可是早早地吩咐下人去了最好的酒楼订了一桌,你可不能不赏光啊。”苏备就差没有和贾珍勾肩搭背,语气十分地亲热。“现在?”贾珍挑了挑眉,开口道。 “当然。”苏备连忙点头,道。“白书,你先回府说上一声,就说我今日晚些回去。”贾珍叮嘱了一声自己的小厮。苏备面上仍端着笑,心里却在发狠——只怕到时候你就乐不思蜀,不知道家在哪里了。 “贾兄,这光喝酒吃菜可是无趣的很啊。”苏备与贾珍用了些垫肚之后,又喝了几轮,见贾珍有些咬舌不清,遂开口道。“哦,苏兄这是有新法子,成啊,今儿咱们俩聚聚也是难得。我就客随主便,答应了。”贾珍笑着道,又和苏备干了一杯。“好,贾兄果然爽快。”苏备也干了一杯,便拍了拍手。掌声刚落,门便被打开,六个年轻貌美女子鱼贯而入,身上的配饰叮咚作响,香风阵阵,细细一看个个风情不同,有的妖娆、有的清纯、有的气质非凡,一时间屋内宛若百花争艳。。 “你们还不去给苏大人倒酒去,今儿定要让苏大人不醉不归啊。”没等苏备开口说话,贾珍就先开口,眼睛狠狠一瞪。“这——”其中的几位女子有些狐疑地瞧着贾珍,这是不是弄错了,她们明明就是苏大人请来的相陪这位大人的,如今怎么颠倒了过来。“怎么,老子的话听不懂,还是要老子拿拳头和你们说话?”贾珍故意粗声粗气的,甚至还砸了手里的酒杯,恶狠狠地道,“你们若服侍得不好,别怪老子刀子不认人。” 这些女子哪里见过这般阵势的,忙扑向了苏备这边。苏备还未开口,就已经先被一美貌女子灌上了一杯。“你们听着,我可是为了你们好,这苏大人可还没有续弦,难免孤独些,不像我。你们可也得为自己的前程想想,不是?你们谁能教苏大人喜欢,我另有赏银。保管叫你们风风光光地做苏太太。” “贾珍,你?”苏备这个时候再不明白他就是个傻子,本以为他能就此拿捏住贾珍,但是没有想到这贾珍却是个鬼神难料的主。只是没有等苏备再说上去,已经有女子给苏备灌上了一桌。“我说苏老哥,小弟这也是为了你好,若是这红线这成了,可要谢谢小弟我哦。”贾珍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不过平心而论,这苏备的眼光确实不错,这环肥燕瘦,容貌出色,确实算得上百里挑一了,果然是花了很大的功夫啊。 酒是好物,苏备已经喝了不下十盅,算上之前的,已然有些神智不清,忘记了自己原先的打算,又有美人在旁,很快就将一切抛于脑后。“啧啧,就这定力。”贾珍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时候门外传来了白砚的声音——“主子,可以走了。”白砚按照贾珍的叮嘱,抽了个空档,便一掌打晕了苏备带来的几个小厮,并把他们都滚在了隔壁小间的椅子上。贾珍对接下来的戏码可就没兴趣,古人有云,非礼勿看,他可不是得撤了。 “咱们这苏大人明天怕是不能来点卯了,明天你可得机灵些。”贾珍小心地把门关上,一边对白砚道。“主子放心,这酒楼掌柜的和小二,我也已经打点好了,保管叫苏大人舒舒服服的。”白砚虽是头回做这事情,但却做的滴水不漏。“好小子,有长进啊,没白跟着老爷我这么多年。”贾珍笑着拍了拍白砚的肩膀,这楞头小子这么几年下来了,有进步,回去得好生奖励奖励。“这是老爷教导有方。”白砚忍不住傻傻地笑了笑,道。 次日,苏备派人请了假,但是这不妨碍贾珍通过自己的小厮听到了那些坊间趣谈,比如说这苏备是如何一夜六女的,又有说这苏备如何不怜香惜玉,翻脸不认人,一转醒就重重责罚那六位美人的,总之那是相当得精彩,苏备可以说是一夜成名,街上随便逮住个人都能说上几句苏备的。这种风流韵事算得上是难得的谈资,只怕没有多久一些学子文人的笔能把苏备戳成窟窿了。“可惜啊,苏备这人有一样本事,这些人恐怕很难学到手,那就是这脸皮啊。”贾珍听得高兴,但是心里明白就这么点小事不会给苏备造成多大的困扰,人家当初那种情况都能我行我素,何况现下,拿来添点堵就不错了。 “不会吧,老爷,今儿苏大人不就没来点卯?”白砚问道。“说你长进了,你怎么又倒回去了,他今儿不过是因为没缓过气了,谁让他被我这么摆了一道儿。你瞧着,他呀,明天保准来点卯。”贾珍忍不住瞪了白砚一眼,这白砚真是太不争气了些,开口道。“老爷,这要是换我搁上这事,我还真是没脸见人了,家里的爹娘就能打死我了。”白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小子是摊不上这事了,至于这脸皮你也别和人家比了,人家可是都修炼成精了,咱们都得跟他学学。”贾珍笑着指了指白砚,开口道。 苏备确实是个妙人,旁人遇上这事,没有个三天半月的怕是缓不过来,他却能够如往常一般来点卯,同僚们瞧见苏备都忍不住互相瞧了对方一眼,眼里满是不可言传的意思。男人嘛,总是对这些风流之事格外有兴趣些。“苏兄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瞧这气色满面春风,真正是宝刀未老,叫人好生佩服。”一个最快的官员率先开了口,打破了办公室诡异的宁静。“可不是,这夜御六女,真真是神人也,珍自愧不如,多有不及。”贾珍笑着接了话茬,道。苏备忍不住在别人瞧不见的地方恶狠狠地瞪着贾珍。“可不是,这真人不露相,咱们可得和苏兄好好取经取经。”另一个官员附和道,一时间本来安静的办公之处,变得格外热闹,男人谈起这些总是格外起劲。 第74章 风云 苏备算计不成反被算计,却明面上不露丝毫,与贾珍相处也不见尴尬,贾珍忍不住心里有些佩服,苏备能做到皇帝的心腹这本事果然不简单。尽管苏备再三拖延,使得案件的审理变得十分地缓慢,但是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俩人的拉锯还是贾珍占得上风。扬州剩下的那些官员以及新派来的官员见到如此情形,都拼命地低调做事,不敢有半点出格的事情,那些商人富豪也收敛了很多,一时间扬州的风气竟是比以前好了很多,喜得百姓拍手称赞。 正当苏备发愁的时候,又出了一件事情,叫各地的官员都不太安生,不少重要城镇都挖出了太岁来,一时间民心慌慌,不少歌谣以及批判当今皇帝任用贪官,搜刮民脂民膏的文章都出现了。甚至有些地方的老百姓本来因为沉重的劳役以及赋税不堪重负了,这些消息和歌谣等成了最后的一根稻草,让他们纷纷揭竿而起,由此不少地方都出现了小规模的骚乱暴动。 扬州地处繁华,虽然百姓生活不易,但是民心尚还稳定,更何况贾珍名声不错,坐镇在此,使得风气大为好转,并没有引起过多的骚乱。这让扬州的官员包括苏备在内都松了口气,这可直接与官员考评挂钩,尤其是苏备,他本就指望着这趟差事戴罪立功,重新起复,哪里愿意出什么乱子。然而没有想到怕什么就来什么,扬州不仅太岁出现,更是传出了妖道妖僧之事,更有说法他们是妖孽化形,甚至有传言说他们还吃人。一时间,扬州百姓大为惊慌,商铺早早就收摊,老百姓更是紧闭门户,不少更夫都不愿意打更。恐慌开始在扬州城蔓延起来。 “这可怎么办?”苏备问向贾珍,他只是前来协助贾珍的,而作为巡按大臣的贾珍是现下扬州权利最大的官员了。“你觉得我们应当如何?”贾珍反问道。目前扬州的状况在贾珍的意料之外,但一切的发展却还在贾珍的掌握之中,因为贾珍的脸上虽也是一副焦急的模样,实则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当然这点动静可还远远不够让老皇帝主动退位让贤的。这时候他该卖个好給五皇子,稍微提醒一下身为太子的五皇子,毕竟此时皇位不稳当,过得并不顺心的老皇帝无异于一头随时要咬人的老虎,与其相处还是要小心为上,尤其五皇子的身为太子的身分在某些時刻和程度上更容易刺激老皇帝现下那颗高度敏感的神经,當然贾珍相信以太子能耐对于目前的局面应该还可稳妥地应付。 “当务之急我们应当辟谣,抓住那个造谣生事的人,并将其就地正法,以儆效尤,以安民心。”苏备并非没有本事之人,随即就提出了一个建议。“这个不错,只是苏御史是不是忘记了还有太岁一事,扬州官员与百姓之间积怨甚深,只怕此举反倒会适得其反,引得百姓更加恐慌,继而酿成激变,到时候你我可都得掉脑袋。”贾珍摇了摇头,叹口气道。“那贾大人以为我们应该如何才好?”苏备此时虽然还镇定着,但是自身巨大的压力之下难免有些失措,看向了贾珍,希望贾珍能够提出个好的主意来。 “眼下应当先解了官民纠纷,平复百姓宿怨,然后再行施政,教化百姓,平复恐慌。”贾珍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了苏备。“贾大人的意思是,那些官员?”苏备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若不是为了保住部分的官员,他何苦和贾珍周旋磨蹭如此之久,如今他的一切努力难道尽数付之东流了吗?“难道你有更加稳妥的法子?”贾珍突然一声冷哼,重重地放下了杯子,瞪向苏备。“下官暂时还没想出来,可否请贾大人暂缓两日?”苏备是个不信鬼神之人,他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哪里愿意现下就放弃,更何况背后还有个四皇子盯着他呢。 “暂缓两日。苏大人,本官问你,之前审查案件,本官念你一派谨慎,不愿有冤假错案之事,才容忍你一拖再拖。如今民情如火,你居然还要拖,到时候发生了事情,是你能够交代负责的吗?”贾珍登时挥手一扫,就把小桌案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上好的杯子登时就摔成了碎片,茶水渗进了地砖里,房间里的众位官员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就照贾大人说的办?你们说呢?”良久才总算有个官员吱声,现下最要紧的就是不要激起民乱来,不然他们这些在扬州一呆多年的官员们肯定讨不了好,谁手上是干净的,没拿过些好处,倚仗过权势,种种不一。如今头上的那些靠山们都倒了,眼看就要轮到了他们。若不是苏御史过来与这位贾大人僵持这么久,他们哪里有什么安生日子,可是眼下那些百姓眼看就要造反,这贾大人真要查,也不一定能够查到他们,可是老百姓心里可都有笔账呢!这两害还是取其轻,这百姓们可真不会到时候手下留情。 “是啊,是啊,还是贾大人的法子好,考虑得长远。”一众官员纷纷附和。贾珍微微垂目,这些人都是怕老百姓报复到自己头上吧。当初做下那些事情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今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么办了,明日午时就办了那些人。”贾珍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沉声道。 苏备瞧了瞧那些附和贾珍,耷拉着脑袋的官员们,忍不住就想破口大骂——这群草包,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也罢,这样的话,他办不了四皇子的吩咐也能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反正到时候这些人死都死了,难道四皇子还会为了这些死人还惩罚自己。这有时候啊,就得认命,谁叫他们都碰上了贾伯希那个家伙。 “真没想到,这是咱们最后一顿饭了。”牢房里的众人忍不住瞧了对方一眼,彭于端率先开口道,想当初他手握大权,家中财富不计其数,婢妾成群,是何等的风光,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成了阶下囚,如今更是要下黄泉了,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因果报应,世事轮回是否真的存在。彭于端这段时间想这些生死的问题想了很久,却仍然不能抛开生死,他非常明白自己怕死,怕下那阿鼻地狱。如果他能重新再来一次,他一定做个为民作主的清官。“都怪那个该死的贾珍。”另一个叫张天的官员可就没这么安静了,开口咒骂道。还没骂上几句,看管他们的狱卒的鞭子就打在了他身上,只听狱卒吼道:“妈的,老实点,贾大人也是你们这种人能骂的,还不快吃饭,明儿可就想吃也吃不着了。” 那张天顿时疼得嗷嗷叫,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低头喝酒吃肉。“这就是命啊。”另一个官员低声叹道,“我如今就盼着我的儿女没事了,将来好歹还有人记挂着我。”“老魏,你就别想了,咱们犯的那些事情可不少,又往死里得罪了那贾珍,我们就算了,只怕咱们一家老小都讨不了好。就说判个流放吧,往北冻死,往南得病死了的人还少,只怕熬不过啊。”另一个官员开口道,“我倒宁愿给个痛快,好歹一家子黄泉路上不孤单,也有个照应。” “我呸,你这个死人,你想全家都死,我可不想。我不准你咒我儿子。”那个被唤作老魏的激动了,隔着栅栏指着那个说话的人就骂道。“我说错了嘛,你怎么不说你每年判了那么多案子,有多少是凭良心的,还不是看银子的。别的不说,就说施员外那案子,你瞧中了人家的闺女,人家不肯把闺女给你,你就捏了写反书的罪名,把人家全家都杀了,临了临了还糟蹋了人家闺女。我呸,现在没种了,当初的威风呢?瞧瞧老子我,老子只恨自己当初没做绝了,留下些个活口,让那贾伯希得了便宜。”被骂的官员反唇相讥,叫骂道。 “可不是,我寒窗苦读了二十多年才中了进士做官,不就图个风风光光,宝马美人,金银珠宝。不然我读那些劳什子书干什么?当初就该再狠点,让那贾伯希翻不出来。再说了,谁也不要说谁,他贾家的家业难道就全部是清清白白的。现在冲什么清官,我呸,还不是凭着祖宗的家业,老子要是有他家业一半,也乐意做个清官,图个好名声。那小白脸不就是比咱们会投胎吗?”另一个姓范的官员附和,跟着骂了起来。 “让你们吃饭,谁让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了,想挨鞭子就说啊。”狱卒见牢房闹腾了起来,忙冲了进来,赏了那些说话的人结结实实的一顿打,才叫他们老实下来。“还个个以为自己是官大爷啊,大爷我告诉你们,你们就是死囚,还是明儿就要死的死囚,都给大爷我老实点,不然大爷叫你们好好松快一下。”狱卒又啐了几个闹得最凶的人一人一口痰,才转身走了,嘴里仍旧骂骂咧咧道。 “咱们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之前一个不做声的官员开口道,随即便叹了口气,拿起杯子喝了口酒,这酒真差劲,哪里比得上自己平日喝得那些。 此时午时一到,这些官员纷纷人头落地,这刑场的地都被血给浸红了。老百姓们拍手称庆,各个眉开眼笑。有些百姓甚至带着冤死的家人的灵位,披麻戴孝地来到了刑场,好叫自己冤死的家人可以瞑目了。本以为这事情就这么了结,却没想到贾珍当场颁布了三条命令,扬州之患在于*,不在鬼神,倘若吏治清明,家家安居乐业,则鬼神不扰,神佛庇护,故此,故此颁布三条命令:其一,莫谈鬼神之事。其二,若有冤屈不得伸张者,可击鼓鸣冤,不受责罚,必定秉公审理。其三,若有发现妖道妖僧,不得隐瞒不报,一旦发现,以同谋论处。 第75章 暗潮 先不说扬州这边如何,如今京城乱成了一锅粥。各皇子本来紧盯着扬州的动静,尤其是在扬州花了极大功夫,拉拢了不少官员的四皇子,只是被流言和各地骚乱惹得几乎成了个火药桶的皇帝让他们开始无暇顾及起了别处的动静。这些日子,皇帝动辄责骂处罚办事不力的大臣和皇子,后宫也为此变得气氛紧张。 “这群废物,简直是枉费朕的信任,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把那些造谣生事的都给朕抓了,全部都砍了。”皇帝在内书房里翻了几本奏折,就忍不住暴跳如雷,把桌案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吩咐自己的心腹太监去传旨,让这些人立刻就办,不得延误。他绝对不容许有人威胁自己的龙椅。 “主子,奴婢听说今儿圣上又斥责了一番太子,说是办事不力。”皇后跟前的心腹宫女绘玉把自己打探来的消息悄声禀告了皇后。后宫虽然不得干政,但是要得到些消息却是不难。“我明白了。”皇后听了绘玉的话,脸上的神情纹丝不动,只是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主子,太子那里——”绘玉小心翼翼地拿捏着语气,道。“慌什么,本宫的儿子若是连这些事情都需要别人提点的话,那倒不如趁早收了心思。”皇后瞥了眼绘玉,看起来这些时日皇帝对太子连番申斥已经让不少人心存不安了,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主子的意思是——”绘玉到底跟着皇后多年,眼界见识非同一般婢女所能相比,稳下了心神,问道。“按兵不动,眼下正是非常时期,你和绘心约束一下本宫宫里的服侍的人,可别出现那些背主或者是乱嚼舌根的人。”皇后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已经是非常重了,一双美目不同于往常的柔和,竟有几分凌厉。“是。”绘玉立刻恭敬地应下了。“嗯。”皇后从自己的首饰匣里择了一支步摇,让绘玉插在发髻上,旁边则饰以绒花,端得大气。 “主子,今儿皇上说了,要去文婕妤那里。”一个小太监得到了通传,进来向皇后行完礼,便禀报了自己的来意。“知道了。”皇后细细地品着手里的茶,便挥手让小太监离开自己的宫殿。“是个有福气的。”皇后拿过绘玉递过来的竹剪子,修剪起自己面前的花草来,将一些不必要的枯枝给减去。“这人就和这些花草一样,常常需要打理。毕竟眼下这天气对有些草木来说可不算好。”皇后瞧着花草,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来。 三皇子虽然野心勃勃的,但却有自知之明,早就改了主意,只一心做个贤臣。而文婕妤一向安分守己,并不参与后宫诸事。相比其他有子嫔妃,尤其是淑德二妃,文婕妤就显得淡然许多,且她又是个饱肚诗书的女子,一身书卷气使得她的宁静悠远的气质更加突出了些,在这般当口上,便得了文渊帝的眼,不似往常那般嫌弃文婕妤寡淡无趣,往她宫里去的次数便多了起来,让淑德二妃以及其他嫔妃们忍不住心生羡慕妒忌。 众嫔妃之中最着急的莫过于温嫔,眼下皇后对于四皇子淡了许多,她自己并非又不得皇帝喜爱,而自己的儿子这段日子为了完成好文渊帝交代的差事已经瘦了整整一圈多,就算办好了差事也要挨骂,叫她这个亲娘如何能够不心疼,偏偏眼下没人能替她们母子在皇帝跟前说说话,好歹叫她儿子的松快些。现下文婕妤颇得圣心,温嫔有意结交,可是她与文婕妤素无往来,竟是无从下手。另一边,她也担心自己的举动惹了皇帝的眼,反倒给自己儿子带来麻烦就不好了。这般焦虑之下,让本就身体有些不好的温嫔不免缠绵于病榻,喝了好多苦药汁。 温嫔这一病便病了将近两个月,淑妃德妃倒是往温嫔那里走动得勤快一些,文婕妤依旧是淡淡的,只要面子上过得过去便是了,她与温嫔的交情可不深。而皇后只吩咐太医务必尽心,循例赏赐,并不添减些什么。至于下面的那些嫔妃这些日子除了按时向皇后请安之外,奉承上头的妃嫔,心底里倒是更乐意去文婕妤那里走动,若是能得文婕妤青眼,在圣上面前略略提提自己也是极好的。 “主子,这往日可没见她们这么勤快过,定是”文婕妤身边伺候的蕊芯忍不住在文婕妤的耳边抱怨道,还没说话就被文婕妤用眼神制止住了。“慎言。宫中诸事勿要多言,你是不是又把我的话给忘了。”文婕妤拿起一卷书,声如莺啼,教训着自己的宫女。“主子,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蕊芯是个藏不住话的,忙开口辩解道,她就是为自家主子鸣不平。往日的时候,那些妃嫔可都忙着巴结德妃和淑妃两位主子,以及皇后,哪里顾得上这里。 “蕊芯。”文婕妤放下手中的书,一双美目盯着自己的宫女。蕊芯见状便知自己的主子生气了,遂低头不语。她并非没有把主子的话记在心里,可是私底下却忍不住将话说出来。“罢了,罢了,日后更加仔细些,祸从口出。”文婕妤微微叹了口气,她的儿子虽然已无争位之心,可是眼下却逃不了官场倾轧,兄弟反目。前面的事情她不去多问,这里的事情她不愿叫自己的儿子多担心,有她这个母妃在,能叫皇帝惦记一下,总不会叫自己的儿子吃亏。 “我记得再过两月便是太子的寿辰了吧。”文婕妤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问向蕊芯。“主子记得不错,正是八月初三。前儿圣上和皇后两位主子还说过最近不太平,不欲大办呢。”蕊芯的记性一向极好,脆生生地吐出了一串的话来。“明儿三皇子妃来瞧我,你记得提醒一下我这件事情。”文婕妤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嘱咐道。“主子尽管放心,忘不了。”蕊芯连忙应了下来。 “太子,你这几件事情可都是得罪人啊!”一个幕僚开口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说。”太子挥了挥手,不再多做理会。劝说太子的幕僚见状便住了嘴,太子这几年行事不似之前那般急躁,可也越来越不听他们这些人的意见,眼见他们对太子的影响力越大地低了,日后这从龙之功只怕是悬了。幕僚对自己的日后越发地不确定,这脸上便带出了几分,好在太子已经离开了,并不瞧见,只是这幕僚的神色变化还是落在了厅里服侍的小太监的眼里。 “妾给太子贺喜了。”太子换了一身衣服,便往太子妃的住处去了,没有想到却见自己的妻子一身华服地给自己贺喜,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芸笙,这何喜之有?”太子忙扶起自己的妻子来,疑惑地问道。“太子生辰将至,这送来的贺礼却是这些年来最少的,就连前来拜访往来的人都少了些,可不是件喜事?”太子妃柳氏笑着道,随太子相携一起进入了屋里。 “芸笙这声道喜我收下了,这确实是件喜事。难怪母后总是说你聪慧明白,还叫我多跟你学学。我可不得向太子妃多加请教了。”太子一听便明白了自己的妻子的意思,笑着道。“太子夸奖我可不敢当,我做的不过是些小事,让太子无后顾之忧便是,而所求的不过是夫妻齐心,万事顺遂而已。”柳氏展颜一笑,将新鲜的瓜果送到了太子的跟前。 “我这日子可说不上顺遂,一个折子被退回个四五回,还要挨骂,这有的是兄弟大臣来给我找麻烦。在那跟前,这平日里说不上什么的话的大臣都比我得脸。我有时候拿笔都不知道该怎么写,又该写些什么了?这天又渐渐地热了起来。”太子想起这些日子来的那些麻烦事就忍不住不快,母后那里他没多说,免得叫母后挂心,自己的幕僚,朝中的大臣,他还要维持自己的体面,只能回到东宫找自己的妻子吐些苦水来。 “我知道你心里苦,这些日子下来,你都瘦了不少。咱们别光往这些恼人的事情上想,这天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太子何不就当是种历练,眼下朝中事情繁琐,可别为了这些事情坏了大事,日后辛苦的还不是你吗?”太子妃柳氏轻轻地走到太子的身后,揉捏起太子的肩膀来,柔声劝道。 “还好有你在我的身边,叫我能够轻松些。我每每想到有你和孩子,还有母后,就觉得有盼头。为了你们,再辛苦又何妨?”太子握住了柳氏的手,眼睛微微合上,享受此时的宁静。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太子妃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开口说:“对了,近来南安郡王是不是有什么动静?”“这怎么说?”太子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连微微泛起的困意都丢到了一边。父皇一向忌惮西宁郡王和南安郡王,又怎么会多加重用。“前儿进宫,我正巧碰上了南安郡王妃以及郡主,她们虽恭敬守礼,可我细瞧她们的神情神态却有些不对劲,似乎有几分得色,又似乎——,总之说不上来的感觉,古怪得很。”柳氏仔细地回想了当时的场景,想要把自己的感觉表达出来。 “你说南安郡王妃以及他们家那个骄横的郡主?”太子皱了皱眉,开口道。太子妃的地位不是一般命妇可比,可以说除了太后,皇后之外,最为尊崇,岂是旁人可随意冒犯的。这南安郡王妃以及郡主竟敢以这般态度对待太子妃,自己的妻子,简直是大胆。“我想着她们这般神态,必定有什么缘故,南安郡王又不是什么安分的,怕是有什么事情。”柳氏是个聪慧女子,其眼光见解不是寻常女子能比,她的话让太子极为上心。“我会多加留意的。”太子眯了眯眼睛,拍了拍太子妃的手,接着道,“今儿我就在你这里歇下了。”“太子这是图个清静自在吧,倒是明儿我这里得热闹了。”柳氏嘴角翘起,故意抱怨道。“她们若是敢吵着你,我第一个就不饶她们,你只管处理便是,有我呢。”太子立刻开口。 第76章 拐子 “贾大人,圣上对你可是极其看重。”在宣完旨意以及搬下赏赐之后,负责此行的李太监笑着道。“劳烦你公公大老远地跑了这么一趟。”贾珍笑着把准备好的尺头给了李公公,道。“这有什么可辛苦的,咱家领的就是这份差事,倒是贾大人可真前程似锦啊。”李公公特意压低了声音,道。向贾珍卖个好对他来说没什么坏处,贾珍可是文渊帝看重的臣子,再说了贾珍这个尺头可不薄,李公公想了想,又说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等送走了李公公一行人,贾珍转回自己的院内,而赏赐下来的东西自有管家一一登记在册入库。过了片刻,指挥人收拾好这些东西的楚氏进了屋,笑道:“圣上可把那柄玉如意送你,可真是对你可是极其看重。”“不过是运气罢了。”贾珍微微一笑,拿起茶盏喝了口茶,道。“是啊,这关口上咱们也得小心。”楚氏不禁摇摇头,继续道,“圣上最近喜怒不定,朝中不少大臣都受了责难,本就是谣言纷扰之际,若是君臣离心——” “这些就不是咱们可以多管的了。”贾珍摇摇头,反正这些事情也只能怪文渊帝自己,若不是他为了个仁君的名声,放任吏治,使得卖官鬻爵之风盛行,贪官横行,上下欺瞒,何以到了这部田地。这些年来,哪一年没弄出些事情来,可偏偏文渊帝只是一味地用兵士镇压,却不知道医治根本。倘若吏治清明,老百姓安居乐业,那谣言又哪里有这么大的作用?眼下,他倒是更担心当日逃跑的那一僧一道,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会出来害人? 说起来,他偶尔想起当时的场景都有些害怕。“老爷,老爷。”一个小厮急忙进来禀告。“怎么了?”贾珍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小厮是他指给古粟的,古粟如今是他的左膀右臂,正替他探访扬州民情,暗地里追查那一僧一道的去处。“古先生他。”小厮跑得有些急,一口气喘不上来,这话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古先生他怎么了?”白棋有些着急地问道。“古先生他说要带着人去找太守了,说是那人是人贩子。”小厮总算是把话说出来了,他是被古先生派来跟贾珍禀告一声的,这小厮是个年轻的,还没多见识历练,生怕古先生吃亏,就急急忙忙地跑回来了。 今儿,他跟着古先生在扬州城逛着,古先生一边走,一边还教他些东西。没成想看见路边有个人正在打骂两个女孩儿,还有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在一旁哭。说来奇怪,这男孩可了劲地往其中一个小女孩的背后躲。“古老爷,咱们还是走吧,许是人家做爹在教训自家的孩子。”这小厮也是个穷孩子出生,不然也不会被卖进贾府做奴才,并签的是死契,这般场景在贫困的乡下并不少见,故而小厮并不放在心上,开口道。 “你没瞧出有古怪的地方吗?”古粟瞧了一眼小厮,在他以及另一个小厮的耳边吩咐了几句,便往那方向走去。“老爷,咱们何苦多事,若是错了呢?”小厮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忙要拉住古粟,可古粟却不理会,还是一旁已经跟着古粟许久的小厮按照古粟的吩咐离开。 小厮见状只得按照古粟的吩咐,赶紧往贾府跑。古粟却早就赶上去拦住了还要打孩子的那个人。“你是什么人,管我家的闲事?”那人没好气地瞪了古粟一眼,喊道。“这孩子可不是你的,你是从哪里把这几个孩子抢来的?”古粟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却毫不胆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人,冷声道。“我说你是哪里来的孩子,这几个孩子都是我家的,你可别含血喷人?”那人眼睛里露出了几分惊慌,但是随即就消失,立刻大声地道。俩人的争吵引来旁人的围观。 古粟本是暗访,一向跟着自己的有点功夫的小厮碰巧今儿不舒服,便不在身边。古粟虽然有些懊悔,但是却依旧面不改色地道:“若是亲生孩子,你倒舍得往死里打。若是亲生孩子,你一身富贵打扮,却给孩子戴串平安锁都吝啬。若是你是这几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为何这几个孩子对你没有半分亲昵,反倒害怕你?”古粟眯起眼睛,露出了几分气势,让那人不由地稍有畏惧。况且这人瞧古粟这身打扮,是个富贵人家出来的,还带着几分官老爷的派头,便已经有些胆怯,再被这么责问,脚忍不住微微往后挪了挪,他今儿是倒了哪门子的血霉啊。 “你胡说,我爱怎么对我家的孩子是我的事情,你管得着吗?你肯定是想抢我孩子。”那人回过神来,忙喊道,又对旁边围观的路人痛哭方才孩子是如何不懂事,他这才当街给孩子们个教训。“你胡说,你不是我爹。”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是那三个孩子里看起来最年长的女孩发出的声音。那小女孩紧紧地拉着古粟的衣衫,按下自己心里对那男人的畏惧,喊道。“他已经卖掉了好几个孩子了,有男的,也有女的。他让我们叫他爹,不叫他就把东西狠狠地打我们。”另外一个小姑娘也回过神来,断断续续地道。 虽然不知道站在她们面前的人是不是好人,但是总比跟着那人要强。“他要欺负我姐姐。”三岁模样的小男孩口齿还有些不清楚,但是说出话已经足够让旁人听明白了。原来这个人竟是个拐子。“你们可别被这个坏人骗了,我可是你们的亲爹啊。”那人急了,忙要上前拉扯孩子,古粟护着孩子。周围的人对那人指指点点,那拐子见形势不好,便要逃跑,古粟连忙上前拦住他,不肯放他离开。“你们谁帮我摁住他,我给他一两银子。”古粟的力气不足以制服这个人,他忙向周围的人喊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就要好几个做活的男人跑出来,将这个男人制服住。 没有多久,差役就赶了过来。“古先生。”那差役一见古粟立刻恭敬地行礼,这古先生可是贾大人的幕僚,所以他们一得到那小厮的告状就急忙赶过来了。现下扬州谁不知道贾大人,那些大官们都被贾大人给砍了脑袋,他们这些不过是为了混口饭过日子的,可真得罪不起。“这人是个拐子,你们带回去好好审审。我料理这里的事情就过来。”古粟指了指被几人死死摁住的男人,道。“好。”衙役答应得很爽快,而那三个小孩互相看了看对方几眼,露出了高兴的神色来,只是她们却不敢跟着那衙役,只躲在古粟的身后。“先生,这?”衙役有些为难,道。“我会带着他们过来的。”古粟摆了摆手,他对那五个出手帮忙的人表示谢意,他身上带着银钱不多,因此便让小厮带着那五人去家里拿钱,随后便带着三个孩子去往官衙。 原先的扬州太守早已人头落地,这新上任的太守正瞅着机会好立威,正如俗话说的好——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巧就有个好机会在眼前,故而十分卖力。何况这原告还是贾大人的幕僚古先生,断不会有错,因而和古粟寒暄几句,便定了这事,将这拐子打入大牢,封锁消息以及整个扬州城,若是能够端掉这拐子窝点,可是件功劳。 “古先生只管放心,下官定然会将这些孩子的亲生父母找到,好叫其一家人团圆。”扬州太守一脸笑着,还不忘奉承几句古粟。他可不敢得罪古粟,万一得罪了那贾伯希,他好不容易才得的太守之位就要拱手让人了。古粟心里有些看不惯扬州太守讨好的行为,不过想着他上任以来安安分分的,尚且不错,便摁下了心中的一些情绪。 “老爷。”那赶到贾府禀告的小厮瞧着主子纹丝不动,忍不住有些焦急,要是古先生真的出事可怎么办才好?“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贾珍相信古粟的本事,而古粟派这个小厮的本意也不过是请罪罢了,毕竟古粟这次露面之后,便不适合暗访这事情了。他还得另找个妥帖的人办这件事情。“以后你就好好地跟着古先生。”贾珍下了命令,道。 “老爷,古先生真的不要紧吗?”那小厮因着古先生常教导他,所以难免格外挂心些,忍不住再三确认道。贾珍点了点头,让白棋带着这小厮下去。“这古先生不仅是个厉害的人,还是个难得的热心肠,我今儿对他更信服些。”楚氏虽与古粟没有交集,但是却也是知道古粟的本事,又见古粟肯出头叫人抓了拐子,心下不由地有些赞叹。 “可不是,这些拐子真是可恨,只顾着自己的好处,却不知道那些失去自己孩子的父母有多么的伤心。只盼能够多找到些被拐走的孩子,叫他们早日与亲身父母团聚才是。”贾珍对拐子很是厌恶,古粟这番作为他只有称赞,又哪里会生怪罪之心。“他是个稳妥的人,伯希,你可不准气恼。”楚氏柔声道。“如珺,我岂是那般小气之人?这可真是错怪我了。”贾珍笑着摇摇头,开口道。“伯希可打算插手?”楚氏微微挑了挑眉,笑道。“如珺这是取笑我,我得了个青天大老爷的名声已经够了,这人啊不能太贪心,总要给旁人些机会才是,不然可真是要招人恨了。”贾珍摆摆手,靠在了美人榻上。楚氏踩着踏脚,靠着美人榻,单手撑着下巴,一双美目瞧着贾珍,道:“我不过白问一句就招来了你这么多话。咱们在扬州够久了,是时候离开了。你要管的可不单单是扬州。”楚氏神色微微郑重,道。 “你说的不错,咱们是该换个地方了。等到新派来的官员都到了,咱们就该走了。”贾珍点了点楚氏的鼻子,应道。“你还在想天下局势吗?虽说各地都不太平,可是朝廷却也不是毫无作为,终究是蚍蜉撼大树罢了。只是怕别有用心之人,还有那些谣言。”楚氏心有担忧,母亲虽然没有和她细说,可字里行间都能瞧出京城的混乱来,还有那几个不安分的郡王,这才是真正需要担心的。“你说的不错,那些泥腿子的眼下虽然其实有些惊人,但不过是一群吃不上饭的泥腿子,对上朝廷的军队根本不够瞧,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朝廷的忧患不在那些连饭都不吃不上的家伙。”贾珍注意着自己的措辞口气,并咽下了剩下的话——而是在于自己,不仅仅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还有已经*的那些官员,以及一些改变的制度。想到这里,贾珍不由地将视线投向窗外的景色,神色凝重,这大好河山山雨欲来。 第77章 变天 “放肆。退朝。”文渊帝的脸已经气得通红,连面目都有些扭曲,而他的眼睛如利剑一般盯着自己那些个上朝的儿子。“圣上,臣恳请圣上早做决断,平息众怒啊。”伏在地上的几位大臣却不肯就此退让,反而依旧直直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匆匆离开的文渊帝。“这群老东西,他们以为朕不敢杀了他们吗?先是让朕下罪己诏,现在甚至要朕主动让贤,简直就是罪同谋逆,是大不敬。”文渊帝已经是气得语无伦次,他甚至把自己一向珍爱的那些古玩字画都扔在了地上,地上狼藉一片,却依旧没办法平息文渊帝的怒火。 “圣上,那书房已经派人重新——”前来回报的小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文渊帝叫人拖下去重重责打,现下,几日前那间被晚上惊雷所劈并走水的御书房已经成了文渊帝心头的一根刺,谁都碰不得。“朕是天子,朕何错之有,什么上天示警,简直就是放屁。”文渊帝终于忍不住把雕花几案给掀了,并用脚将椅子踢翻,他在怒火之下甚至觉察不到自己的脚到底有多痛。 文渊帝在哪里大发雷霆,害得宫女太监不敢上前,深怕被迁怒,落得和那个被活活打死的小太监一样的下场,他们虽然命贱,可也是惜命之人。东边日出西边雨,皇帝不高兴那是皇帝的事情,自然有高兴的旁人。“王爷,今儿怎么这么高兴?”南安郡王妃一脸笑意地应了上来,头上虽不到满头珠翠的地步,但是却也引人注目的很。“你怎么这么打扮?”南安郡王对自己妻子这打扮十分不满,他如今可是到了紧要关头了,这当口上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的话。“王爷不必紧张,我今日并没有出门,只是把以前的一些首饰翻了出来罢了。”南安郡王妃是个识趣的,不过是这套点翠首饰实在是精致,又有下人奉承,说是自己戴上这些首饰,比之皇后都要尊贵端庄,一时间爱不释手,便不忍摘下。 “行了,行了。下不为例,日后自然有的是时候。”南安郡王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开口道。南安郡王妃见南安郡王如此态度,神情一变,她不过是在自己家中打扮罢了,难道她还少了一套点翠首饰不成。不过,南安郡王妃很快敛去自己的神色,她虽是勋贵出身,无奈家族却早已没落,若非她生下了南安郡王唯一的一双儿女,只怕这正妃位子都要让给那院子得宠的那个狐媚东西了。那狐媚东西笼络住王爷不说,居然还得自己的婆婆喜欢,甚至把自己戴了多年的玉镯给了那女人。南安郡王妃虽然心里怨恨着那人,却也知道她进府多年,安分守己,对自己十分恭敬,并无任何疏漏之处,只是南安郡王的女人很多,家世,容貌,性情等等比她这个小小八品武馆的女儿出挑的并不少,但她却是得宠时间最长,最得南安郡王喜欢的,如此才引得她如此妒恨,不过即使如此嫉妒,南安郡王妃依旧没有对那女人下手。 夫妻俩人谈不上对对方厌恶,却也相处得不甚融洽,彼此除了些府中琐事以及儿女之外竟是没有多少话可以说。而南安郡王在和自己的妻子通过气了之后,便离开了正妃的院落,去了侧妃阮氏那里。阮氏身体素来不好,常常吃药,卧床休息,本正躺在床塌上休息,一听王爷往自己的院落来了,忙披衣起身。“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好好躺着?”南安郡王一见阮氏出来,忙快走几步,将正要行礼的阮氏拉了起来,有些心疼,有些责怪,道。“妾身子一向如此,可这礼数却是万万不能少。不然的话,那些妹妹难免说妾太过招摇了。”阮氏今日只吃了些牛奶薏米粥以及几块糕点,一时间便有些头晕眼花,话音未落,身子便要倾倒在地,南安郡王连忙打横将阮氏抱到了床上。 “你这身子总是好一阵歹一阵的,叫我揪心。”南安郡王看着已经缓过来的阮氏,带着几分薄怒。阮氏却微微一笑,道:“妾这身子自小便是如此,只不过这两年精神越发地短了些,连带着这容色都憔悴了许多。”阮氏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神情专著,似乎要将眼前的人印到心里般,这样的目光叫南安郡王忍不住心软,对眼前的女子更添几分怜惜,俩人轻声说起话来。 “主子,你怎么不让王爷留下?”翠果不解地问着披衣读书的阮氏,道,“王爷又去那个舞姬屋里,明儿可不是又要闹得主子头疼了。”翠果想到这个就心气不平,那个舞姬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偏生这几年自己主子身子不好,不肯常留王爷,这才叫那人有机可趁,飞上枝头当凤凰,嚣张得不得了。 “我身子不好,怎么可以叫王爷过了病气,你也忒没规矩了些。”阮氏的声音不大,又带着几分虚弱,却叫翠果儿不敢再多生什么了。“这天气热起来,池里的荷花叶该开了。”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阮氏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就连服侍的翠果都没有听清,只当是自己的主子又痴了。阮氏数着日子,她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南安郡王谋反也罢,不谋反也罢,成功与否都与她无干。她不过是自己的父亲向上爬送给南安郡王的,就算是深受南安郡王得宠爱,有侧妃之尊,却也不过是个妾室罢了,更何况她已经快是个死人,又何苦惹恼南安郡王和郡王妃,招人生厌,最后一点安生日子都不能过。因而阮氏劝过南安郡王几句,见南安郡王一意孤行,便不再多言,只是更加灰心了几分,本就只有五分的生机又少了两三分。 翠果服侍阮氏不过一年多,在她眼里阮氏是个古怪的人,这院子里的女人哪个不希望王爷到她们的院子里去,对她们念念不忘,可这阮氏却常常将王爷往别的女人身边赶。好在阮氏深得王爷的喜欢,不然的话,她们这院里的人可不是要被别的下人踩在头上了。翠果劝过阮氏不知道多少回,可阮氏却没有半点听进去,让翠果着实堵心,然而她不过是奴婢,生死都不在自己手里,只能静心服侍阮氏。 “还要等多久?”南安郡王只觉得日子过得很慢,美人,古玩,这些东西现下对他来说失去了以前的魅力,南安郡王已经很少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后院,巨大的刺激以及对权势的渴望让他抛去了一切理智,全身心地投入了到了现下的准备中去。“王爷,这是大事,我们不能太过着急了”一个看起来是更夫打扮的人恭敬地回答。“没事,那个老家伙已经废了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咱们还因此受益了。如今还不得不主动禅位给太子,可见是气数已尽,我只是不想失去机会罢了。”南安郡王自觉已经等了很久,有些急躁道,“没有几天就是新皇登基的日子了,若是不在这之前动手的话,你叫我怎么等?” “王爷,我家主子正是派我来与王爷说这事。咱们的时机就是在新皇登基之后,要知道这天无二日,到时候正是我家主子与王爷您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咱们该料敌先机,后发制人才是”那更夫模样的人一脸的从容不迫,说服南安郡王。 文渊帝迟迟不肯下罪己诏,而各地起义的态势却越发厉害,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却也叫文武百官焦头烂额,没成想上天示警,降下天火,事实昭然若揭——乃是天子失德。文武百官中便有人上书提出让文渊帝禅位,颐养天年。然后,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文渊帝如何肯答应,他甚至因怒火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变得行事暴戾,不独独是官员遭殃,就连皇子都没有幸免。 太子被罚,于自己府中闭门思过,静心读书。大皇子和二皇子因为串联结交群臣,窥视太子之位而被幽禁于自己府中。其他皇子虽然没有这般,但也被轮番斥责。文渊帝的所作所为终于激起朝中泰半多的官员不满,这些官员不肯坐以待毙,纷纷行动。文渊帝在位三十年左右,一直在不断削弱武官,抬高文官地位。这使得他的政权变得稳固起来,却也成了他致命的要害。终于在百官的努力之下,文渊帝只能心有不甘地主动退位,以暂时的退让换得日后的重掌大权的机会。 文渊帝退位,五皇子作为太子,虽被文渊帝训斥,并于府中静思,但是却是新帝的不二人选,况且此时朝中并无任何有声望能力的皇子能与其抗衡,故而即使有人心里不服,但是面上却是一派和气,百官们便开始筹办起新帝登基的各项事务来。 “主子,咱们可算是熬出头了。”绘玉对着如今已经是太后的皇后笑道。“是啊,只是这日后还有的磨呢,哪里这么容易太平!”太后的眼里满是凝重,她和文渊帝夫妻几十载,对文渊帝知之甚深,他若是能够这么轻易地让出手中的至高无上的权利,那么他也不是她认识的人。而她作为一个母亲,自当站在自己的亲子那边,免得自己的儿子受制于人。绘玉见主子神情凝重,只低头专心替主子打理一头乌发,却见主子花了极大力气保养的乌发里又添加了不少白丝,心里有些说不住的感觉。 “这人总是要老的,只是还没到可以小憩的时候。”太后打量着铜镜里自己的模样,她如今已是四十出头,平日再如何精心保养,也到了美人迟暮的年纪。不过,太后嘴角微微翘起,她心里的石头已经放下了大半,这日子会越过越好。 这般重大的消息天下皆知,朝廷的举动让不少人各有心思,一时之间倒是消停了好一会儿。而此时,贾珍正带着妻儿以及下属往凤阳府而去,扬州的事务已经处理好了,至于古粟所抓住的那个人贩子因受不住刑终于招认了一切,按照他提供的消息,衙役顺藤摸瓜,抓住了与那人一起同伙的三个人,救出了十来个孩子。更让贾珍讶异的是,被解救出来的这些孩子里,其中居然有头上一点红痣的苦命女香菱。扬州太守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查出七八个孩子的身世,香菱便是其中,如今已经被送返姑苏,叫其与其母封氏团聚。至于那甄士隐却仍旧如原著那般抛妻弃女,出了家。至于那些已经找不到其生身父母的孩子们则送到了养生堂,好叫他们平安长大。 “还在想着那些孩子的事情?”贾珍挑了挑眉,问向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古粟,道。古粟并不出声,但是他的神情却肯定了贾珍的问话。贾珍想不出来有什么可以用来劝解的话,他在这个地方已经生活了这么多年,鲜少再回忆起没来之前的事情,此时却无端地想起自己看过的些报道,他多么希望天下再无这般的事情,可这些不过是乌托邦而已,也许能够无限趋进,但是终究无法实现。“不管怎么说,你终究让这几个孩子,这几户人家少受了几分苦楚和艰难。”贾珍叹了口气,拍了拍古粟的肩膀,起码甄英莲日后不会被薛蟠纳为妾室,受夏金桂折磨而死,致使香魂返故乡,纵然日子清贫些,却也好过这般命数。而他与古粟要烦心的事情可不仅仅只是这些。 “我明白的。东家不必安慰我,只是有些难受罢了。”古粟声音有些沉闷,却还是答应了下来,“就觉得自己在很多事情上终究无力得很,无可奈何。这天下还有多少与这些孩子同般处境的。” 第78章 暴怒 “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他第一个向我示好。”如今已经是皇帝的太子忍不住微微一笑,在看完了下面呈上来的奏章,以及自己的心腹秘密送来的消息。太子刚一登基之后,改国号为政和,期盼国家日后政通人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随即便进行了很大的人事调动,几乎可以说是大刀阔斧,他非常清楚地明白他的时间不多,若再不动作的话,就算是他能够笑到最后,这个国家却会变得四分五裂,更何况不论长远,就论现下,这里便存着心腹大患。 “把这些个消息透露给那位。”政和帝头都不抬,继续埋首于奏折中,嘴中却吩咐着自己的亲信太监办事。“圣上放心。”赵太监恭敬地行了一礼,自己主子口中所说的自然是如今身体略有不适,不肯迁宫的文渊帝了。文渊帝被迫禅位,他本想选幼子继位,然而本朝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贤,且太子行事极有法度,登基乃是名正言顺,但是文渊帝心里却甚是不快,而作为太上皇的他应该让出是皇帝才能休息的寝宫,搬迁到别的殿宇之中,他却迟迟未有动作,朝中大臣甚至还为此上书。而政和帝留中不发,不置一词,可是手上却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时间便有好几位太上皇跟前的红人被调职,甚至离京,而宫内有着太后以及皇后柳氏的帮忙,一些重要的位置以及很大地方也换上了政和帝的人。 政和帝的态度以及行事是众人之前没有预料到,而他对那些犯了错的大臣严惩更是叫已经懈怠多年的官员不敢大意。本来瞧着政和帝原先的模样,是个软弱可欺,可以被摆布的皇帝,但是没有想到这张脸下面的心思确实如此狠辣,不少原先是文渊帝一派的,又或是处于观望阶段以及本属于其他几派的官员们终于有了动作,开始向新帝示好投诚。这其中最叫人注意的便是那苏备。政和帝没有想到苏备居然会这么快就向自己表示什么,他本以为贾伯希应该会趁此机会,站到自己这边来。 政和帝很快把注意力移开,他现下还有很多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如今京城忙乱,还有各方势力浑水摸鱼,企图渔利。他暂时还顾不上别的,就是苏备的折子也不过是简单批复了句“知道了”,便再无下文。而贾珍,政和帝倒是对他极其放心,这个人纵然不是他的亲信门人,但是行事却极为妥帖,南直隶一向是朝堂重要之地,不少富庶的城镇以及粮食来源都来自于此地,这些年因着他们兄弟父子之间的斗争,变得乌烟瘴气,正好是贾珍大显身手之时,替自己稳定下来南直隶一处的民心。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政和帝的手轻轻划过密奏上的一处——淮安府。“你将这道密旨速速传到贾伯希那里去。”政和帝提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一道机密旨意,秘密派人送往贾珍那里。 深夜,一处官宅迎来了不速之客。“交待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个人从角门进去,被守在那里的仆从带到了主人的书房里,进门之后,又查探了一番周围,这才开口道。“你放心,稳妥着,保管叫人发现不了。”“那就好,你可得仔细盯紧了,如今这风声越来越紧了。”那人小心嘱咐道。“你只管叫主子放心,就算掉脑袋,我也万死不辞,为主子尽心尽力。”在书房里等着的人忙说道。“那好,我先走了。”不速之客临走前塞了张纸给人,低声道,“老规矩,看完就烧了。” 政和帝的密旨耽误不得,传令官跑死了好几批马,昼夜赶路,总算赶在贾珍进入凤阳府之前将密旨送到其手上了。贾珍仔细看了遍密旨,便知道这件事情耽误不得,只吩咐楚氏先带着家人前往射阳府安顿,自己则带了必备的细软等物以及一部分护卫匆匆赶往淮安府,一路上他不断地挥鞭驱马,他没有想到南安郡王居然会如此大胆,竟敢行此大逆之事。 贾珍一行人虽然加快速度赶往淮安府,但是该有的派头和仪仗仍就丝毫不从简行事,可谓是大摇大摆,众人皆知。贾珍的举动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让凤阳府的官员暂且放下了心,而淮安府的官员们却有些害怕,别是这贾伯希得了什么消息,要来置他们的罪吧。尤其是有些暗自与南安郡王有联系的官员,这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了,他们行事素来隐秘,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先看看这贾伯希到底想做什么?”几个官员商议之下,做了决定,许是他们太紧张了吧。这贾伯希虽是祖籍金陵,又在射阳县为官多年,但是淮安府的情况确实完全不了解,最多是从谁手上得了这里有官员一同犯罪,前来处置的。 “你见着贾伯希了?觉得他如何?”政和帝宣了那个替他前去给贾珍传旨的亲信,问道。“贾大人旨到即行,前去淮安府,并将家人安顿在凤阳府。只是贾大人路上并不遮掩行踪,弄得众人皆知,下官瞧着有些不明白。”传旨的亲信实话实说,回禀了他的见闻。“是个人才,朕虽然没将宝全压在他身上,但是若是他能尽心,朕就能少几分麻烦。”政和帝和贾珍之前联系也不过是几封书信罢了,虽俩人都觉得对方很是不错,带有几分欣赏,可是终究不甚亲密。政和帝派贾珍所办的事情极为机要,不免偶有担忧。 “圣上,下官不明白。这贾伯希可是太上皇的人。”传旨的人很是疑惑,他作为政和帝的亲信,虽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知道,但是多少还是能知道些,政和帝在淮安府那里并非没有自己的势力,为何要派贾珍去淮安府办事。“嗯。”政和帝不置可否,他随手挥了挥,让自己的心腹推下去,有些事情不是有些人该知道的。这件事情只有贾珍去办才是最好的,正好让他亲眼瞧瞧贾伯希的手段和诚意来。 那下属见政和帝不回答他的问题,便知道自己有些逾矩,忙告罪退下。政和帝轻轻靠在椅背上,自己的父皇即使身子有所不适,仍然坚持上朝,与自己相争。若不是他当初将自己的两位哥哥摁下去,叫他们二人手下的一派官员心生惶恐,生怕有祸上身,且三皇子又已经向自己表态,暗中帮助自己,这刑部可是在三皇子手上,他才能如此顺利地清洗掉大部分太上皇的人,虽然有些人,比如兵部尚书,他眼下还暂时动不得,只能暗地里监视,便陷入了僵局之中,但是苏备的背叛带来转机。文渊帝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一向宠信重用有加的心腹居然会背叛自己,使得他失去了掌控权,力量大减。 文渊帝当时得知消息就觉得喉口甜腥,忍不住吐出口血来。这般的刺激叫他发急,愈加不肯放弃手中还剩下的权势,甚至放话就算是躺着不能动,他也必须上朝。政和帝心中对此十分不满,只是本朝以忠孝二字治国,他不能够自己对文渊帝做什么。好在他得了自己的妻子的提醒,派人前去几处闹得正乱的地方做事。 “圣上,虞允南求见。”太监进来禀报道。政和帝一下子坐起来,挺直了身体,虞允南正是他派去的那些人中领头的。“臣幸不辱皇命,这是圣上要的东西。”虞世南进来,按照规矩行礼之后,便开口道。“快呈上来。”政和帝忙吩咐太监们将那些东西拿过来了。“臣与那些下属扮作百姓的模样,混进那几处地方,并成功地找到了那些作乱之人,才得到了这些诗词歌谣并抄录下来,更要紧的是臣得到了一篇文章,简直是狂悖至极。臣不敢有所隐瞒,故而一并带了回来。”虞允南垂下眼睛,沉声汇报自己的工作。 “做得好,你回去便写奏折,明儿呈上。”政和帝倒觉得这篇文章甚合自己的心意,可谓是句句珠玑,入木三分,只是这份态度却不好流露于脸上,故而只板着脸平淡地吩咐道。虞允南自然听出了政和帝话中的额外之意,天家父子可不是寻常父子,文渊帝,如今的太上皇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的,自己的太子,登基的新帝,会于朝堂之中当朝发难。 次日,“住嘴。”文渊帝忍不住一声大喝,从自己的宝座上站了起来,用手指着还在诵读那篇讨伐自己的文章,他之前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反诗歌谣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双手死死地扣住椅子的扶手,脸已经被气得通红,甚至面目扭曲,嘴里还发出粗重的喘气声。直到他听到了那篇文章骂自己——文渊帝忝居君位,在位几十载不思百姓福祉,为己私欲,穷奢极欲,花费奢靡,造园林,铸长城,几增赋税,遂使皑皑白骨日夜泣嚎。且百姓徭役繁重,课税更甚于毒蛇猛兽,家无男丁,只余老幼,难以为继,华夏大地虽地大物博,却饿殍无数。更有甚至,文渊帝纵容贪官污吏横行世间,鱼肉百姓,更添百姓苦楚,其所作所为非国君,乃为国贼。恶贼饮百姓之血,啖百姓之肉,其罪难以言述。其在位一日,则百姓一日不得安宁,其在朝一日,则朝中日日贪酷成风,众生苦难无尽。恶贼暴行,应当诛杀。 虞允南并不理会暴喝的文渊帝,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依旧往下念。文渊帝现在只想把跪在御阶下的人给掐死,他不要听到这些,他要那些人都闭上嘴巴。他是圣明天子,又怎么有错,有错的都是这些官员,还有现在抢了他的皇位的太子。文渊帝眼睛充血,竟是冲向了政和帝,嘴里嚷道:“朕杀了你这个逆子,再把这姓虞的诛九族。”文渊帝气怒之下,出手是又急又快,然后不知怎么的竟是摔了一跤,还从御阶上滚了下去,头破血流。 文渊帝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政和帝为了今日早有准备,却也没有想到文渊帝竟然理智全无,竟还要冲过来杀了自己,好在自己带了心腹太监保护自己,只是没有料到太监尚未出手,文渊帝就被自己的衣袍所绊,摔下了台阶。这样也好,政和帝眼睛眯了眯,但还是急忙宣召了御医为文渊帝诊断治疗。此时,他心中有的只是庆幸,对于文渊帝要杀自己还顾不上有所反应。 “怎么说?”政和帝见众位太医神情凝重,忙焦急地问道。“回禀圣上,太上皇怕是中风了。请皇上恕臣等无能之罪。”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呼啦一下都跪了下来,哪怕文渊帝和政和帝父子不和,但是他们若治不好太上皇,他们只怕会被皇帝拿来撒火迁怒,这些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政治如此。 第79章 潜伏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其实也不尽然,至少贾珍的青天大老爷的名声在南直隶很是响亮,不说这些官员之间,就是老百姓们多少都有些耳闻,尽管很多在传言中变得有些言过其实。贾珍一行人赶到淮安府的时候,已将日落,忙有得到消息的官员前来迎接。“大人似乎形色匆匆。”负责接待的官员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自然,我这一路啊可不耽搁。”贾珍笑眯眯地道。“大人不是原先先要前往凤阳府的吗?”接待的官员见贾珍言笑晏晏,不像是传闻中的那般可怕,说什么光是一双眼睛瞧着你,便觉冷飕飕的,心下稍有放松,想着上头的吩咐,便仔细问道。 “可不是如此,若不是得了消息,我现下怕是在凤阳府呆了好几日了。”贾珍似乎并没发觉接待官员的心思,道。“不知道大人是得了什么消息?”接待的官员一边殷勤地将贾珍引入早就准备的休息之处,一边似乎漫不经心般地问道。“你说还能有什么事情,左不过都是那些事情。”贾珍装作抱怨的模样,似有不耐烦,说。接待的官员是个机灵人,懂得见好就收。贾珍是做什么的,不过是查贪官,观民生,断冤狱罢了,怕是有人拦住贾珍告了状吧。 “问出什么来了吗?”淮安府知府以及其他一众官员早就等得几乎坐不住,连茶都喝了好几杯,才等到了负责接待贾珍的官员。那接待的官员把自己听到的话学了遍,官员们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忍不住有些提心吊胆。“这可怎么办?”一个官员有些皱眉道,他这边还有些尾巴没有收拾干净。“你赶紧抓紧办了,这贾珍可是个六亲不认的主,他们贾家和甄家可算得上是老亲,在金陵的时候这贾珍不是照样办了甄家,扬州那地的深浅咱们谁不知道,偏偏这贾珍硬是给办了下来。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淮安府知府忙开口道,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微微落下,总算是有精力腾出来关心些别的。 “知府大人放心,这世上没有银子摆不平的事情,咱们出点血就是了,大不了就让他们永远都开不了口。”淮安府同知开口,说到最后,面露狠色,“这淮安府到底是咱们的地盘,这贾珍就算有三头六臂,只怕也查不出什么来。”“你可别掉以轻心,扬州那些人可不傻,不照样被贾珍全部砍了。再说了,贾珍曾经在射阳县担任县令,他心里未尝没有些底气。”通判和同知一向合不来,忍不住有些讥讽道。同知忍不住瞪了眼通判,道:“他是当过射阳县县令,那也快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就算当初有些人,只怕如今也是不中用了。”“别吵了,上面有大事情要办,咱们可不能搞砸了。”淮安府知府被他们几个人吵得头都痛了,打断道,“派人盯着贾珍那里,别叫他查出什么来。” 这边,淮安府的官员们是一夜无眠,各自盘算着贾珍的来意以及行动。那边,贾珍刚把负责接待的官员送走,就秘密地见了几个护卫。“辛苦几位大人了。”贾珍见他们进来,连忙行礼。“贾大人客气了,若不是贾大人这个法子,我们几人恐怕还进不了淮安府这地。”其中一位面目黝黑,剑眉星目的男人开口道。“我等都是为圣上尽忠职守的。”贾珍微微一笑,与传旨的官员一并到的,还有这几位政和帝秘密派来的心腹官员,这圣旨要求自己务必将这些官员秘密带进淮安府,故而贾珍让这几位官员扮作自己的仪仗护卫,一同随行。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虽然各有公务在身,不便开口。然而贾大人曾经做过射阳县县令,不知道?”另一位浓眉大眼,名叫李安的官员开口道。“我有心相助,然而就是我,只怕如今只好自力更生。”贾珍聪慧,从政和帝给自己的密旨上推敲,倒也能猜出这几位官员来历和任务。“贾大人,这些年淮安府每年都要向朝廷要求拨款,圣上仔细派人核实过了,竟比往年要多上许多,尤其是几处大开支。”李安点了点头,看起来他们要面对的困难恐怕要更大了些。“李大人,我可是来查贪官的,只要他们伸手拿了银子,那就该杀。”贾珍眯起眼睛,他当初当县令之时到底还是听说了不少事情,只是当时精力全心放在射阳上,且他彼时不过是个小官,故而并不多言。文渊帝又是个粉饰太平的皇帝,他自然不会出头,如今已是不一样了。 “有贾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之前那个剑眉星目的,叫做胡济的人沉声道,仔细问询,“不知道贾大人打算从何查起?”“咱们时间不多,且不易动静太大,免得打乱了圣上的计划,不如先从下而上,也方便几位大人行事。”贾珍仔细思索了一番,按照政和帝的意思,怕是要一网打尽,那么他的行事便不能如在扬州,金陵那般。“贾大人真是聪明人。”胡济忍不住微微紧了紧在袖子里的手,这位贾伯希恐怕已经猜出了几分他们的任务,本来他们之前还觉得贾珍不过是个难得有胆气,为民着想,却过于锋芒毕露,却没想到原是个心思缜密,懂得取舍之人,难怪政和帝会对这位贾伯希另眼相看。 几人商议定了,便各自行动。唯独贾珍在书房里暗自沉思,琢磨着自己该从什么地方下手,那些老百姓如果官员不是搜刮到他们的头上是绝对不会插嘴,多管闲事。而那些案件账本这些,他相信淮安府的官员们肯定早就抹平,要下手的话还真是有些难度。“白书他们如何了?”贾珍唤来了自己的管家,问道。“老爷放心,他们明儿早就按照老爷的吩咐,混了进来,若是得了什么消息,必然会尽快来告诉老爷的。”王管家知道这件事情十分要紧,忙回答道。“我知道了,这里的事情你可要仔细点办,别叫有些沙子进来。”贾珍点了点头,白书他们的能力他还是相信的,就算淮安府的官员们再周到缜密,总会有疏漏之处。他最大的敌人不是这些官员,而是时间。 先不提淮安府如何,光说文渊帝病倒并得了中风,在朝堂之中便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文渊帝掌管天下,虽然政和帝在二人的较量之中占了上风,更终究比不得文渊帝经营的那些实力,根系深广。这些官员们依附着文渊帝,虽不敢明面上与政和帝过不去,但是暗地里没有少添麻烦。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文渊帝这回竟是不能言语,面目扭曲,半身瘫痪,只能躺在了床上。这般处境的文渊帝已经不可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了,而且作为新帝的政和帝恐怕是不会给文渊帝有翻身的机会。 因而,消息传出去的这几日,政和帝就明显感觉到了朝堂上的变化,他知道眼下内患未平,他暂时还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况且这般好意若是不领的话,着实有些过不去。“我觉得圣上这几日虽然依旧繁忙,可这精神倒是比先前好多了。”皇后柳氏奉茶,特意泡了政和帝最爱的龙井,笑意盈盈道。“你说得不错,只是我这手上还是千头万绪,让我发愁啊。”政和帝笑了笑,接过了皇后的心意,轻轻呷了一口。“圣上英明,必然能够一一办妥。”柳氏嘴角翘起,不说政和帝忙碌,就是她这个皇后也是忙碌疲乏得很,打理太子府与打理整个后宫终究是有些不同的,好在太后疼她,倒是给予了不少照顾,或是指点一番,每每都叫她茅塞顿开。柳氏十分佩服自己这位婆婆,多少年皇后的位置始终稳稳当当,更是笑到了最后,成了太后,就是太上皇都不敢多有不满,毕竟政和帝和太后一向亲近,却极少接触自己的父皇,心里总是偏向太后。 “芸笙你倒是有一大肚子的话来安慰朕,这宫里的事物就劳烦母后与你了。”政和帝并没有多大的精力去顾及后宫,至于有些官员之前提出的选秀之事,他指着文渊帝生病这件事情已经挡了回去,他可没有多大的空闲之间。 俩人又说了好些话,政和帝才起身去书房批阅需要阅览的奏章。“圣上的安民之举已经初见成效,只是有些地方政令不通,尚还没有多大的起色。”负责处理这事情的官员将眼下的情形一一汇报给政和帝听。政和帝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手上能够要紧的人都已经被派了出去,抽不出什么人手来处理这些国家蠹虫,废物的。 “南安郡王那里盯仔细些,他可是有些不老实了。”政和帝头微微垂下,看着自己之前已经批好的奏折,觉得满意,这才换了一本。“圣上尽管放心就是了。”忙有手底下的官奉承道。“朕素来不爱听什么好话,朕要看的是你们本事与举动,如何真正地替我分忧。请安折就不必了,朕身子骨好着呢。还有那些阿谀奉承话也不必再写,朕瞧着就心烦。”政和帝突然抬起了头,仔细盯着自己的几位肱骨大臣,略有些不满道。 “下官遵旨。”能进政和帝书房汇报讨论的官员哪一个不是人精,立刻明白了圣上的意思。说起来,这些官员尽心劳力地写这些请安折终究是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罢了,希望能够借力上青天,要知道文渊帝可是极其看重这些折子的,当初的时候每日总要费好些功夫看这么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甚至有好几个官员因为这折子写得好,颇得文渊帝青眼,并升了官,这天下芸芸众生,无论贩夫走卒还是王孙贵族,又有谁不爱听好话呢?没有想到的是政和帝刚彻底站稳脚跟,就命令废除这项制度,不少官员都从这些小动作察觉出了这对天家父子只怕现下的感情已经到了不太好的地步,不由地暗自庆幸这文渊帝竟是中风,并且如此严重,不然的话,只怕双方之间的生死之战都不能够避免的。大神打架,小鬼遭殃,最后苦的还是这些做官的。 政和帝在书房中反复推敲着自己的计划以及设想,尤其是在他得到了一个极要紧的消息之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志——他是绝对不能够输了这一局。“圣上,用些点心吧。”服侍文渊帝的大太监瞧政和帝的神色模样,在心里揣测了一番,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好,端上来吧。”政和帝正觉得肚子有些饿,就应了下来,对服侍自己的太监更加满意了几分。 第80章 上朝 文渊帝这次中风本来情况就不太好,他自己醒来得知自己的模样和境况,气怒万分,更是加重了病情,连用饭的手都哆哆嗦嗦,拿不稳汤匙,只好叫宫女太监细心服侍。至于太后以及太妃则会每日前去请安,只可惜文渊帝反而会更加激动。“母后,你的意思是?”政和帝前往母亲所居住的颐宁宫请安,却被太后单独留了下来。“圣上日理万机,眼下诸事琐碎,可是圣上可万万不能忘了孝字,便是其他那些领了差事的皇子们也不可忘记。”太后轻声提醒了自己的儿子,既然如今情势紧张,那么便一步都错不得,何况太上皇的病情愈发严重了。 “母后提醒的是,儿臣正要和母后商议这件事情,宣诸位兄弟轮流进宫侍疾,也好叫父皇开心些。”政和帝笑眯眯地答应了,这也是为何政和帝每日都坚持前往探望文渊帝的原因。“过几日皇儿就宣他们入宫侍疾吧。”太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果然是越发地沉稳出色,便开口将这件事情敲定了下来。 政和帝一旨诏书下来,诸位皇子便要轮流入宫侍疾。大家都知道太上皇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政和帝的旨意也是十分合理。政和帝看着御阶下的文武百官以及几位兄弟,神态威严,一身黑色龙袍,眼睛在南安郡王身上停留一会儿便转开,南安郡王本来就有些心事,被政和帝如此打量,心里难免咯噔一下,想着自己得到的消息,那贾珍居然改了主意,如今竟是在淮安府,那里可是自己的地盘,想着贾珍的手段,他绝对不能够再放任下去,得趁早动手,南安郡王无意识地稍微紧了紧自己的手。 政和帝并没有把心思多放在南安郡王身上,眼下更要紧的是平息各地的动乱。吏部尚书周尚书以及户部尚书云尚书二人出列。“朕已经听了兵部尚书的谏言,倒是想听听两位爱卿有何见解?”政和帝端坐龙椅上,看起来似乎无喜无怒。“圣上,臣以为朝廷当双管齐下,一方面派出军队镇压动乱,另一方面则当实行安抚,毕竟其中有不少是百姓,他们受人蛊惑,做下这等悖逆之事。”云尚书率先开口道。 “有点道理,那该如何安抚?”政和帝微微挑了挑眉,看向云尚书。云尚书直觉有些不好,但是还是按下心头那抹慌乱道:“臣以为百姓之所以如此轻易受奸人蛊惑,朝廷也是有不可推搪的责任,眼下我们可以先降低赋税以及减少徭役,百姓多年来徭役沉重,苛捐杂税,负担过重,民力已将近枯竭,如此可以稍安民心。然后我们可以开仓放粮甚至发放些银子,如此大部分百姓得到了朝廷的粮食以及朝廷抚恤,想必不会与那些狼子野心之徒勾结。”没等云尚书说完,就已经有官员出列反对。 “臣以为云尚书如此做法不妥。给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云尚书如此安抚,只怕民心难抚,反生贪念,到时朝廷更难招架”说话的是一个御史,沉声道,“何况圣上可听说过阳奉阴违四字,安抚不在于如何安抚而是在于安抚之人,不然何异于缘木求鱼。此外,国库空虚,实在是难以面面周全,光是用于镇压造反的军粮和库银已经是捉襟见肘,更惶论还要开仓安抚百姓,云尚书的做法乃是纸上谈兵,并非良策。”御史的话刚落,吏部尚书周尚书就急忙跪下请罪。“臣恳请皇上三思。”那御史端得一派正气,道。 政和帝沉思,他作为皇子参与政事多年,确实知道下面的官员的实情,若不是如此,他和其他兄弟又怎么能够收拢那些官员作为自己的党羽,而当时的文渊帝为了制衡,对这种情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要找出可靠的人来主持当地的政事这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的。“那么按照郑御史的意思是?”政和帝心思转了好几个弯,却仍旧面色淡淡,却不叫两位尚书起身,而两位尚书却忍不住冒出冷汗,不知道政和帝会如何对他们,头却不敢抬起来看着政和帝。 “这,臣眼下并无良策。”郑御史是个古板之人,他只顾着反驳着户部尚书的谏言,自己也对这棘手的情况却也是束手无策。“退下。”政和帝不为难郑御史,开口道。刑部尚书闵翊突然上前,道:“臣有一言,所谓乱世必用重典,眼下虽不是乱世,然而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郑御史所言甚有道理,然而臣不才,只有些些微想法。所谓官逼民反,倘若百姓能够活命,谁又愿意做这掉脑袋的事情,故而依臣之见,那些官员难辞其咎,他们在当地横行霸道,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对朝廷敕令更是阳奉阴违,使得民怨四起,酿成今日之祸。而这些官员之所以敢贪污,敢于对朝廷敕令阳奉阴违,鱼肉百姓,乃是朝廷过于仁慈。倘然他们伸手,哪怕只拿一文钱就其罪当诛,相信他们必不敢动手。圣上,眼下国库虽然空虚,然而那些官员为官多年,只怕他们府上搜刮的民脂民膏也够安抚百姓之用。金陵扬州两案,在那些官员府中查出了金银珠宝,古董书画,不计其数。臣斗胆谏言——” “臣反对。”刑部尚书的话音未落,就已经有好几位官员出列。“圣上,刑部尚书此言陷陛下于不义之地。圣上乃是圣明天子,若是如此行事,只怕会寒了臣子之心。到时民心未抚,君臣离心,社稷危矣。据臣所知,刑部尚书曾与几位同僚存有嫌隙,只怕是公报私仇。”左丞相荣裕开口道。 “那荣丞相有何高明之策,解决眼下燃眉之急?”政和帝不愿听臣子之间彼此攻讦之语,刑部尚书所言的杀官安抚民心,确实是个代价最小的法子,不过这般行事,南安郡王以及那人只怕会因此得了助益,不利于他一举消灭铲除其所有势力。“这,臣以为云尚书的法子甚好。”荣裕眼睛一转,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朕以为荣丞相身为丞相,理当比云尚书更为能干,没有想到荣丞相居然——”政和帝眼睛一眯,嘴角微微翘起,感慨道,“周尚书着实有些失职啊。”“臣有罪。”被点名的周尚书连忙又磕了好几个头。而荣裕本来面色极好,如今却一副惨白的脸色,已经跪了下去。政和帝这般说话,不仅是责备周尚书,更是在说自己失职,忝居丞相之位。“圣上恕罪。”荣裕开口道,只说了这一句,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他当左丞相十几年,在朝堂上并非没有政敌,只怕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到时候自己可真是难以脱身了。 荣裕一直深得文渊帝宠信,因此朝堂之上鲜少有人能和荣裕分庭抗礼,但是如今主事的是政和帝,那可就完全不同了。不过瞧政和帝的脸色,现下却不是好时机。“既然你们都没什么好法子,那就按朕说的办,不然朕就先办了你们。”政和帝一声冷笑,随即开口道,“礼郡王。” 政和帝登基之时,便封了自己的几位兄弟各自爵位,并给予封号。三皇子被封为礼郡王,因此三皇子听到政和帝的话,急忙出列。“朕封你为巡按御史,赐予尚方宝剑,前往各郡县,安抚民心。”说话间,政和帝顿了顿,才继续道,“乱世必用重典。这句话说得深得朕心啊。”“臣明白,臣领旨。”礼郡王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明白了政和帝的心思,尚方宝剑,巡按御史,都给了他极大的权力,若遇到那些贪官污吏,不必上报,解决便是,并拿那些官员的家财安抚民心。如此一来——也好,他也需要做些什么,让政和帝对他安心并且日后委以重任。 刑部尚书听言,微微一笑,政和帝采纳了他的谏言,只是采取了春秋之法。只是礼郡王素来喜静,鲜少在朝堂上说话,谨慎小心,并不爱得罪人,担此重任恐怕有些不太妥当。然而既然是政和帝下令,那么他们无话可说。随即,政和帝又委派了柳鸿飞,翰林院庶吉士为礼郡王的副手,与礼郡王同行。柳鸿飞乃是柳皇后的亲弟弟,如今尚无秩品,如此破格提拔,看起来圣上对于礼郡王不似十分信任的样子。众位官员都在心里打着腹稿,各自思索着。 好不容易下了朝,官员们各有心思地散去。“怎么样,有消息了没?”政和帝一面往书房快步走去,一面问向自己的心腹太监,道。“还没消息。”太监急忙轻声回道。“那么那里太平吗?”政和帝有些漫不经心,但是熟悉他的太监却知道政和帝的心情不是很好,忙答道:“不过是些小打小闹,那两位似乎有些分歧。”“是吗?再加把火,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政和帝微微冷笑,这俩人想要勾结在一起谋夺天下,也要看他答应不答应。“圣上,要不要催催淮安府那里?”太监提议道。“不必,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办?”政和帝虽然对淮安府有些担忧,但是却沉得住气,他现下可不能多过多的举动,以免打草惊蛇。 政和帝头痛的时候,南安郡王这边也头痛着。这贾珍在淮安府那里于南安郡王来说始终是个隐患,唯一让南安郡王高兴的是贾珍虽然动作频频,但是所折腾的不过是些虾兵蟹将,并不碍事,但是如果放任贾珍的话,南安郡王可不愿意自己家族经营多年的地盘被贾珍彻底清理一遍,像金陵和扬州一般。“要么除掉贾珍?”南安郡王忍不住皱眉,但是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巡按御史若是横死在淮安府的话,可不是那么容易善了的,端看政和帝的行事作为,只怕会给政和帝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插手淮安府,可是拉拢贾珍,他尝试了这么多年都未见成功,眼下时间紧张,只怕更不可能。不行,绝对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须趁早动手才是,那个黄毛小儿,就知道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如何能够成大事? “你去催促他一下,别叫他再拖拉下去。”南安郡王指了指心腹,吩咐了下去。心腹不敢耽搁,急忙离开去办事。而此时南安郡王的后院之中的那些莺莺燕燕们还在策划着如何拉住南安郡王的心呢。“主子,你怎么了?”翠果焦急地看着阮氏,问道,这几日侧妃的身子越发地不好,都咳血了,却不肯找太医郎中瞧瞧。“没事。”阮氏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她作为南安郡王宠爱的女子,在这后院之中也是有自己的眼线,听着眼线的汇报,她猜得出来南安郡王府离灰飞烟灭之时越来越近,与其与这王府一同毁灭,她更乐意自己去得干干净净的。翠果虽然心思不纯,但是服侍她也是尽心尽力的,该是时候给服侍自己的这些人安排好后路,这样的话,也是替自己积了阴德。若是真有来世的话,不知道阎王爷能不能许自己一世安好,做个正头娘子。 第81章 阮氏 不同于南安郡王的雄心大志,已经病得几乎失去往日颜色的阮氏开始在自己不多的清醒时候慢慢地交代安排起自己的心腹来。翠果是个虽然不是个有见识的人,却该有的机敏机灵却丝毫不少,不然也不会被派到阮氏的身边来,她知道阮氏这一去,她在南安王府的日子不会好过,就是再换个主子,又哪里能够好得过阮氏,就是新主子也未必敢用她,谁让她是阮氏身边的头等大丫鬟,到了别处那里,至多不过是个二等丫鬟,或是做洒扫的。她虽舍不得王府里的富贵,但是跟着阮氏身边这么久,她终究是学到了些东西,比如说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阮氏就算得南安郡王宠爱又如何?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阮氏真正开心的模样况且,阮氏这般出色聪慧的女子都生活得如此小心,她不过是一个稍微漂亮些的丫头罢了,只怕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这南安郡王府后院那些得宠一时却最后落得惨淡处境的女子多得很。 “你倒是想通了?”阮氏听了翠果想要自己消了她奴籍,放她出去的请求,眉头微微挑起,随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奴婢跟着主子这么久了,虽然比不上之前服侍主子的姐姐们,多少也有些进益。”翠果看着阮氏,初见阮氏的时候,阮氏身子虽然不好,但是那般出色的容貌和出尘之感,就是容貌比阮氏艳丽的南安郡王妃都被比了下去,现下却已经瘦得瞧不出来她曾经是个美人,然而身上的出尘之气却是越发得重了,叫其稍微好看了些。“我原来还担心你不肯出去,倒是我错了眼。如此便好,你放心就是了。”阮氏轻轻地拍了拍翠果的手,嘴角的弧度大了些。 “主子后悔吗?”翠果看着阮氏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了出来这句话。“后悔?我想更多的是遗憾吧。”阮氏突然有些愣怔,随即回过神来,她知道翠果问的是什么?她本来有机会做正室,却被父亲送入这郡王府为妾,然而不管如何,南安郡王待她极好,郡王妃虽然不喜欢她,却也并未针对她。身为女子的她,这样的生活虽非她所愿,但是却也应当知足,瞧瞧光是南安郡王府的后院那些佳丽如何就该学会知足了。 “翠果,以后出去了,可要好好过日子。”阮氏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却还是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主子放心,奴婢知道。”翠果忍不住心里的酸涩,握住阮氏的手,带着哭腔回答道。“那就好。”阮氏点了点头,她觉得眼皮有些沉,又睡了过去。 阮氏安排好了一切的事情,身体已经将近油尽灯枯,南安郡王妃终于还是过来,想着如今什么都顾不上的南安郡王,郡王妃突然间有些同情阮氏,就是郡王爷的心尖子又如何?再想想自己,南安郡王妃忍不住苦笑。“主子,侧妃醒了。”南安郡王妃的婢女提醒道。南安郡王妃回过神,心里却咯噔一下,阮氏看似精神极好,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般,心里却知这已经是回光返照之相。“王妃。”阮氏虽然在床榻上,仍然双手一合,行了一礼。“没想到最后是我来送你。”郡王妃微微一叹,她嫉妒阮氏,但是她却不恨阮氏,如今阮氏将去,她心里却有些微不舍。 “王妃。”阮氏瞧着郡王妃,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与郡王妃,一个是得宠的姬妾,一个是受冷落的正室,如今却是南安郡王妃来瞧她最后一眼。“这般场景真是讽刺,不是吗?”南安郡王妃终于开口了,说话的语气却不似往常一般,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和一些感慨。而能够明白这种感情只怕也就是眼前的阮氏,南安郡王妃露出个似笑非笑的模样来,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你已经安排好了那些人,我不会为难他们。你还有什么交代的吗?”南安郡王妃有很多话想要开口,但是最后也只是说出了这几句话。阮氏摇了摇头,随即开口道:“多谢王妃。保重。”最后一句阮氏却说得极轻,轻得只有南安郡王妃能够听到。南安郡王妃点了点头,而阮氏却慢慢闭上眼睛。屋子里服侍阮氏的婢女们顿时哭声一片。 南安郡王妃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料理阮氏的后事。南安郡王始终没有出现,而南安郡王妃也没有勉强,现下什么对那个男人而言都比不上他的野心,只是自己有些发热的头脑却突然冷静了下来,但是又能如何呢?正如阮氏所说,是保重,而不是珍重。“母亲。”南安郡主来到了南安郡王妃的身边,低声道。“没事,我只是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南安郡王妃微微一笑,开口道。 “她生前,我们俩做不成敌人,却也做不成朋友。她身后,我们俩依旧做不成敌人,也做不成朋友。好歹我和她处了那么多年,姑且算得上缘分吧,送她一程。她无儿无女,无牵无挂,走得也算安心,是难得的福分。”南安郡王妃嘴角微微翘起,低声道。南安郡主一向娇纵,因着母亲的缘故,她一向不喜欢父亲这个妾室阮氏,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呆在这么晦气的院子里,只是南安郡王妃神色不同以往,倒叫她咽下了那些准备好的话。“她喜静,你先去休息吧。”南安郡王妃知道自己的女儿心性,却无意多说些什么,有些事情不是当事人不会明白其中的感情纠葛。南安郡主听话地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妃,天黑了。”南安郡王妃的婢女轻声提醒道。“好,我也乏了,咱们该走了。”南安郡王妃微微一笑,扶着婢女的手缓慢离开。“主子在笑什么?”婢女小心翼翼地问道。“没什么,她终究比我有福气。”南安郡王妃有些释然,语气平静,恍若只是在谈论首饰衣物一般。“主子说得是什么话?这满府里说福气,谁能比得上主子呢?更何况主子还有儿女傍身。”婢女连忙劝慰道,她们的主子怕是呆久了,有些回不过神了。“确实。”南安郡王妃收敛了神色,恢复了往日的神态,这才叫婢女们放心下来。 阮氏这一去,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因着南安郡王妃上心的缘故,丧礼也是十分地体面,而服侍阮氏的那些人都被打发出府,还发了好些银子,使得人人都夸奖南安郡王妃是个难得的慈善人,就是南安郡王都难得对郡王妃和颜悦色起来。南安郡王妃却对此无动于衷,就是后院那些琐碎的事情都大部分交给了自己的心腹来处理,自己却整日呆在屋里,对一双儿女却比从前更为关心。 “王爷,那边答应了,说十日之后便动手。”南安郡王终于等来了确切的消息,忍不住舒了口气,很快他梦寐以求的那些东西就要到手了,这样的兴奋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年轻了不少,比往日更有干劲。等他拿下了京城,淮安府的那些就连小麻烦都算不上了,姑且就要那贾伯希嚣张几日罢了,到时候那贾伯希还会主动向自己求饶呢。想到这些,南安郡王直觉得无比神清气爽。 贾珍在淮安府的日子过得十分顺遂,找找小辫子,请人家喝喝茶,聊聊天,顺便再给对方做个评估,能够拉拢的人就告诉李安他们几人,不能拉拢的,就借着贪污或者是别的罪名将他们摁下,这让他有种当班主任的错觉。因他动手的那些不过是写小官,因此就是当地官员对他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数着日子把这尊大佛送走,又或者干脆等到变天。而李安等人的收获也不少,早些年文渊帝没少往淮安府掺沙子,比如负责海防卫所的钱明达,又比如说射阳县县令孙仲达,虽然其中有不少人反水了,与当地的官员,南安郡王一派的官员连成一气,但是还是有能用的上。 “京城那里快动手了。”胡济等人将消息告诉了贾珍。“是吗,看起来我们也该动手离开了。”贾珍微微眯起自己的眼睛,政和帝果然比文渊帝还有那个原著里的皇帝懂得爱护自己的手下,至少没让自己现下就尽忠,死而后己。“没错,不过淮安府知府不能留,咱们还可以给南安郡王添点麻烦。”李安沉声道,只是淮安府知府却也不是那么好动手的,他们这次是秘密进入淮安府,能用的死士不多,又因为要完成政和帝的命令而几乎都死伤殆尽,要解决淮安府知府谈何容易。本来李安等人并不打算对淮安府知府下手,但是淮安府知府对这里以及众位官员十分了解,难免会叫他看出破绽,露出马脚,据说他手上还有着不少与淮安府往来的书信和暗帐,他死了,也能尽早解决将至的叛乱。 贾珍忍住想要抚摸额头的冲动,看起来他似乎在临走之前还有点事情要解决。他得把眼前这几个人都全须全尾地带回京城才能算是顺利地完成任务。“我们能动手的时间不多。曹惠一向狡猾,虽然喜爱美色,又有外室,可是却已经很久不曾去过了。”贾珍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丝毫不变,将淮安府知府曹惠的情况说了一遍。“没错,因此我们只能一击必中,不能有闪失。”李安的眼神仿佛鹰一般的锐利,看着贾珍,道。“你的意思是伏击?”贾珍忍不住挑了挑眉,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他就是那个诱饵。“对,设宴,然后在其必经之路上伏击,用剩下的死士以及暗卫。”李安见贾珍如此爽快,也就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甚至有意无意地透露点了身份,让贾珍明白现下的情势。 “看来几位大人都不喜欢用光明正大的方式离开这里,那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贾珍微微一笑,打定了主意,他自己本就是个习武之人,自然能够看出李安,胡济几人的拳脚功夫也是极好的。能够随意调用埋在淮安府的死士以及暗卫们,这几位的身份绝对不简单,只怕不单单只是政和帝的心腹,也许还是暗卫的首领或者头目。 “贾大人果然是宁国公的后人,智勇双全不说,还是难得的忠臣。”李安开口赞扬道。“不敢当。”贾珍从书架里取出了淮安府的地图以及这些日子自己心腹查探来的详尽地图,当初只是预防万一,没想到现下却是派上了用处。李安,胡济等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政和帝曾经嘱咐过他们,贾珍的本事不错,只是先前是文渊帝的心腹,不敢重用。倘若贾珍对他忠心不二的话,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护住贾珍的平安,安全地离开淮安府。 第82章 逃命 贾珍言明自己的事情已经办完,设宴相邀曹惠,算作答谢曹惠这些日子以来的帮忙。曹惠接了贾珍的帖子,却有些犹豫,但是仔细想想,贾珍这么做倒也合情合理。再说了,贾珍行事虽然常出乎旁人意料,但是为人做事,交际往来却是极好。况且,这么多天他也一直派人留意贾珍的一举一动,并无异常,而且他自信自己并没有把柄被贾珍握住,种种考量之下,曹惠欣然答应前往赴宴。 贾珍收到了曹惠的回信,忍不住嘴角翘起来,有时候不是你能逃就能逃过,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要怪就只能怪曹惠跟错了人,故而送了性命。“都安排好了?”贾珍问过自己的管家以及心腹,到时候将曹惠做掉之后,他们当晚二更就离开这淮安府。不过,不是李安和胡济所建议的乔装离开,而是大摇大摆地离开。 “主子,你确定咱们要大摇大摆地离开?”白书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当然,你主子我是钦差,是巡按御史,可不是什么逃犯。先不论人不是我动手的,就是我动手的,尚方宝剑在手,先斩后奏。这个当口离开淮安府,最多不过是个失职之罪罢了,又何必掩掩藏藏?”贾珍说到最后,已经是忍不住一声冷哼。 白书把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很明显主子的心情不是很好。反正主子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贾珍其实对曹惠印象不错,其实他贪爱美色,作风浪荡,是南安郡王那一派之人,然而他治理下的淮安府却是不错,百姓生活也称得上是安逸,称得上是个还不错的好官。何况用这样的方式解决掉一个人,着实有些卑鄙。贾珍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有些微微叹口气,他算不上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只是曹惠的事情让他忍不住想起原著里的贾府,贾元春,荣国府,宁国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曹惠和贾府的一干人是何其相似——弃子,不同的是他依靠自己知晓整本书这个优势,慢慢地扭转了结局,努力摆脱原来的命运,而曹惠却因跟着南安郡王而命丧黄泉。贾珍猛力揉了揉额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排挤出自己的脑海中,这大概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里第一次产生出了种疲惫的感觉。 “东家,你可别忘了,就算我们大摇大摆,咱们那也是逃命。”古粟似乎看出贾珍的些许情绪来,开口道。“放心,我可不想死。”贾珍抬起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古粟看,仿佛要吃人般,突然间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是绝对不会死的。”他明白古粟话里的意思,有时候政治不分对错,只分立场。就是他也只不过是因为站对了立场,而逃避被抹杀的命运,这就是名利场的游戏规则。“只是忍不住叹息罢了。”贾珍声音突然放得很轻,仿佛梦呓一般,却没说出后面一截话——毕竟曹惠是个好官,而跟着南安郡王亦不过是为了报恩,救命之恩罢了。 贾珍设下晚宴当天傍晚时分,曹惠被人伏击身亡。贾珍只吩咐这事交给淮安府官员来办,并将此事禀告到政和帝那里,自己则不改原先的计划,启程去凤阳府。贾珍面无表情地看着仵作检查曹惠的尸体,并最后将曹惠的尸体抬走。他相信很快这些暂时群龙无首的官员们就会向自己发难,谁让自己干系甚重。等到这群还未反应过来的官员先离开了自己的府邸,贾珍便换上件寻常富贵人家穿得衣服,而行李等物早在下午便让自己的心腹装作普通百姓一起带离了淮安府。“主子,咱们动作快点,他们在城外小树林等着咱们呢。”王管家以及白书换好了衣服赶过来,至于那些护卫们也早就按照之前的安排慢慢地撤离这座官邸,分成几路,往城门赶去。 淮安府的盘查并不松懈,好在王管家以及白书等人都不是那等容易失了分寸之人,贾珍则在马车里扮作病人,晚上光线昏暗,因此并没叫人发现,一行人还是很轻松地过了关卡,顺利到了城外的小树林。众人会合得很快,而贾珍则利索地马车上一跃而下,骑上早就准备好的骏马,一行人策马飞奔。 贾珍的骑术深得贾代化的教导,就是李安和胡济等人也只能和贾珍打个平手。李安和胡济俩人对望一眼,他们算是明白政和帝的意思了,当初他们以为贾珍组织民兵和护卫抗击海盗和茜香国的军队,还有些夸大之词。但是这些日子与贾珍相处下来,若是贾珍当初不参加科举,而是走武官的路子恐怕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甚至更为稳当平顺,毕竟宁荣二府在军中的影响力可是不小。俩人虽然在思考,可是却丝毫不耽搁脚程,众人之中唯一感觉不适的唯有古粟,他虽然会些骑术,但是这般拼了命地赶路,还是从未尝试过,还要日夜兼程,中间只做极短时间的停留和休息,然而古粟还是咬咬牙忍住了。 贾珍他们离开之后,不过两个时辰,暂居的官邸就被兵马包围,然而人去楼空,叫那些官员们都扑了一个空。“可恶,居然让他们跑了。”同知忍不住啐了一口,恶神恶气地道,随即吼道,“还不快派人去追去。”“是。”底下的官员连忙答应道。“你们一定要仔细盘查,千万别放过,那贾珍狡猾得很,只怕会设下陷阱。”同知连忙叮嘱了几句,才叫他们离开。这下好了,他们的计划全部被这该死的贾珍给打乱了,该怎么和南安郡王联系上,这里的情况一定要告诉南安郡王。 贾珍一行人赶了一夜的路,才总算找了个地方暂时休息一下。“咱们休息半个时辰,吃点干粮,再喝些水,就重新赶路,快的话两个时辰就到了这里,然后就可以换马了。”李安拿出地图,把他们现在的方位以及走的路都一一跟贾珍说了。“嗯。看起来安排得还算妥当,照这样的速度,咱们估计再花上两天就可以离开淮安府的范围。”贾珍应了一声,用马鞭指着地图的线路,缓缓滑过,陈述道。 “贾大人,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一点也不像个文官。”李安微微张大了眼睛,说道。“没有。”贾珍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模样来,至少王子腾,贾赦以及自己在京城的那些同僚都觉得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书生,文官而已。“是吗?”李安眼睛习惯性地眯了起来,审视着贾珍,他虽然不知道贾珍的水平如何,但是端看骑术就可以知道贾珍其他方面并不弱,他可不信荣国公只会教些皮毛,尤其是荣国公那手出神入化的箭术。 “我以为文官都应该像他那样。”李安指了指在旁边休息,形容有些狼狈,就是走路姿势也十分古怪的古粟,笑眯眯地道。“李大人,下官可是在逃命。”贾珍眉毛轻轻挑起,看着李安,同样回以微笑,道。 胡济正在仔细地检查周围的情况,他们可得防着背后的追兵。“贾大人,咱们不妨打个赌,就赌那些追兵能不能追上咱们?”李安看着贾珍,神情轻松,说。“肯定能,别的不说,就说古粟一个,咱们就要比追兵差上一截。”贾珍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松,似乎并不怎么在意,道。“贾大人不怕吗?”李安着实有些好奇,道。“只要李大人几位大人安安稳稳的,下官就一定会安安稳稳的,况且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贾珍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加重了语音,他没有一次比今日更贴身地体会到技多不压身,感谢他有一位教导严格的爷爷吧,即使他走科举之路,也没放弃让他锻炼拳脚,练习武术等本事。 “老实说,贾大人的本事让我也松了一口气,事情比我预想得要好得多。”李安笑了笑,他对贾珍观感真的是不错,京城里像贾珍这般出身的,纨绔居多,耍耍风流是可以,但是若是做正事却不行了,有贾珍这等本事的真正是极少。据他所知,荣国府的贾瑚,贾琏虽然是勋贵之中难得出挑的人物,但是却不如贾珍这般文武兼备,看起来教导后人的事情上还是宁国公更胜一筹些。 “放心,古粟虽然没什么能耐,但也不是拖后腿之人。”贾珍微微一笑,眼睛瞥向古粟那里,轻声道。“看得出来。”李安点了点头,并不多说什么,他和贾珍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古粟就看他自己的能耐和造化了,他们只会尽力而为,毕竟一个幕僚的生死并不值得他们太过于放在心上。 贾珍低了低头,他相信古粟是知道自己处境的,他只能吩咐白书等人尽力照顾一下古粟。“突然觉得每天能够看到太阳升起也是种难得的可贵。”贾珍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了,没有必要多说什么——真正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倒是句实话。”李安作为暗卫,对于贾珍的这句话还是很赞同的,面对过生死,才能知道生命的可贵以及来之不易。 第83章 宫乱 贾珍一行人并未刻意遮掩自己的行踪,这反倒让追杀他们的投鼠忌器,先不说他们说不定有后招,他们贸然冲上去只怕有去无回,再者看这贾珍的模样,不像是心虚的样子,万一上面的大人弄错了,他们失手杀了朝廷命官,只怕以后的日子难以安生。“我看他们快要没耐心了吧。”贾珍估摸着时辰,又用马鞭甩了个响,慢条斯理道。“咱们还有一天就出了淮安府,今儿晚上是他们动手的最后机会也是最好时机。”李安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一脸凝重,道。“看来今晚恐怕是不能好好休息了。”贾珍瞧了瞧后面的人,又转头看向了李安和胡济,很显然古粟的表现超乎李安和胡济的预料,能够撑下来也是不容易,只怕这书生大腿里侧已经被磨出血,正一阵阵钻心地疼着呢。 “咱们就在前面那个林子里休息,还要找些水和果腹的东西。”胡安指了指眼前那个林子,是个以逸待劳的好地方。“就这么办吧。”贾珍点了点头,野外生存他是比不上这几位的,还不如好好听他们的安排。“今晚都警醒点,还要安排稍微多一些的守夜人。”李安低声吩咐下去,反正他们已经在贾珍面前露过自己的底细,之前换马的时候也联系上了暗卫,只是如今政和帝手上的政务太多,千头万绪,这些暗卫有不少还负有重任,能够抽调的并不多,但是好在贾珍的护卫和随从也不是什么花架子,这倒是意外之喜。 “怎么,李大人,胡大人,这是睡不着?”贾珍在帐子里喝着热水,一边看着书。“贾大人不也是一样?”李安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就坐了下来,开口道。旁边的胡济也是这般随意,盘腿而坐,这种氛围倒像是老友聚会一般。“是有点。”贾珍很是爽快地承认,他自认自己不过是凡夫俗子,比不上那些历史上的名人,面对随时就要来到的袭击暗杀也能坦然自若。 “贾大人有没有想过万一——”李安微微一笑,他是有心想和贾珍交个朋友,因此才关心地跑过来瞧瞧。“没有。”贾珍愣了愣,继续道,“我从来不想没有发生的事情。再说了,就算是为了我的妻儿,我也会努力活着回去。”“贾大人真是个痛快人。”李安作为暗卫首领多年,眼力可不是吹的,自然看出贾珍说的是实话,忍不住哈哈一笑,“我还以为贾大人会说为国尽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不觉得这话有些假吗?”贾珍挑了挑眉,李安和胡济俩人的脾气和性格这些日子他摸得虽然不能说一丝不差,但是算得上是□□不离十。大家都是名利场里滚过来的,什么真话假话一听便知,既然他们有意想和自己交好,那么他自然不会退却。 “再说了,有些事情是靠行动去证明的。”贾珍将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挑眉看向了李安和胡济。“伯希,接下来打算如何?”李安和胡济现下的任务就是要护着贾珍以及郡主等人的平安,但是接下来淮安府不会太平,整个南直隶更不会太平,政和帝已经秘密调集军队往淮安府赶过来,要形成包围围歼之势,彻底剿灭南安郡王的势力。“接下来,秘密回京。”贾珍估摸得出来如今的形势,凭政和帝的能力其实能把南安郡王摁死在京城里,但是这般的话,却容易造成漏网之鱼,任何一个帝皇都不会允许有不安定的因素威胁自己的统治,所以哪怕牺牲老百姓的性命,整个南直隶的安稳都在所不惜。他又怎么会与妻儿还留在南直隶,拿来一家人的性命送去给南安郡王祭旗吗? “叔齐,我觉得咱们可以准备讨论一下离开南直隶的路线了?”贾珍淡淡一笑,以字称呼李安。“这事就交给继安吧。”李安指了指旁边的胡济,笑着道。几人虽然小声交谈,可警惕心半点不弱。突然,就听到帐外传来打斗声和呼喊声,李安和胡济急忙抽出自己的佩剑,就冲出了帐子。贾珍虽然是文官,但是却有带着配剑的习惯,只是他并不怎么用,这次这剑算是派上用处了。 此时帐外已经是一团混乱,大家全部都打斗在一起,贾珍粗略地估计一下,对方和自己这边的人数相当。至于古粟身边有着几个护卫护着,且他只不过是幕僚,就是派来追杀贾珍一行人的也没有特别把他放在心上。贾珍也不多说什么,提剑加入战局。李安和胡济见状,慢慢地向贾珍靠拢,以免贾珍陷入敌人的围攻中,到时候难以相救。贾珍横剑挡住对方一个劈剑,同时抬起右脚就往对方的小腹踹去,又趁机一个补刺,随即便抽出自己染血的宝剑来。后面一个黑衣人已经拿着大刀冲了过来,贾珍往旁边一躲,正好躲过那人的奋力一扑,没等他回过神来,贾珍已经一剑劈下,虽然没有杀了这人,但是却断了这人拿刀的手,痛苦地嚎叫滚到一边去。 在一旁观战的古粟却已经忍不住吐了,他这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情形,当初在射阳的时候,他只不过是负责后勤统筹的,根本就没上过前线,虽然见过那些战士以及敌人的尸骨,但是远没有亲眼见到这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叫人触目惊心,尤其是在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血腥气,还有哀嚎声,叫他无法克制自己翻滚的肠胃。 白墨瞥了眼古粟,摇摇头,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了四周,把一个冲上来的人给踢倒在地,拿剑就砍,一剑毙命,血顿时贱了出来,甚至甩到了他的脸上。“一个不留。”贾珍又干掉了一个人之后,差点就要被另外一个人刺到,是李安救了他。俩人对视了一下,贾珍随即大喊道。护卫们听到这句话,更为卖力,只要干掉这些人,他们才能平安地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把所有的人都解决掉了,而护卫们死了十来个,还有受伤的,就是贾珍左臂也被剑所刺伤,好在伤口并不深,只要敷药包扎一下便可。而已经倒地的那些人都被贾珍命人补上一刀,免得还有活口。“真想不到伯希也是这般心狠之人。”李安语气揶揄,眼里却带着欣赏,他突然觉得贾珍不从武有些可惜了,本朝重文轻武,到了文渊帝这里,对于武将尤为猜忌,使得有能力的武将极少,可国家却有不少外敌虎视眈眈,每每打仗总是输多赢少,难为有个不错的可造之材,况且他可是看见贾珍随身带着那些书里有不少是兵法之类的书籍。 贾珍甩了甩自己的宝剑,将血渍甩掉,他这把宝剑看起来其貌不扬,不过剑柄处有些简单的纹路,却也称得上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别多想了,贾家祖上功勋已经足够了。”贾珍哪里看不出来李安的意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贾家要是继续从武,那是嫌自己家死得不够快。“所以,只不过可惜而已。”李安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开口,“你那位幕僚似乎情况不是很好。”“没事,他一个大男人,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贾珍不以为意,挥了挥手,说,“我去换件衣服。” 贾珍这次下了狠手,倒叫后面另一拨得追兵不敢上前,只敢小股地骚扰,好在贾珍一行人赶路速度快,终于出了淮安府地界。“这逃命的日子真不好过。”贾珍忍不住稍微放慢一下马屁的速度,感叹道。“伯希兄还是不要高兴地太早了,咱们回京的路可不比这几天的路简单。”李安毫无同情地给贾珍泼了盆冷水,笑得开心。“没事,这事情最要担心发愁的还是叔齐兄你还有继安兄吧。”说实话,贾珍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气,既然要带女眷的话,这行程的速度便难免有些放缓。 “咱们装作寻常商贩,先行取道水路,再走陆路。”李安开口道,这是他和胡济俩人合计好久才定下来的方案。贾珍听了,心里计较一番,点了点头。“至于路引等物,伯希只管放心,我们必定安排妥当。”李安开口,道。一行人好不容易赶到凤阳府,贾珍连口热水都没喝,推说身体不适,明日再会客,便匆匆地打发了前来拜见的官员,拉住楚氏把些许情况透露给自己的妻子。 “伯希的意思是?”楚氏也是被惊呆了,一时之间无法回神。“快去收拾吧,你今晚就带着孩子们离开。明天我应付好了那些官员,并安排妥当,再带人与你会合。”贾珍同李安等人商议了一下,由李安护送着楚氏以及孩子们扮作商人先从水路离开,自己则留在这里应付凤阳府的官员,过两日再与胡济等人从凤阳府离开,快马赶路,到时候在于早就约定好的地方会合,一同回京。“这——”楚氏听着丈夫的安排,努力去理解每个字的意思,双手却忍不住抓住贾珍,开口,“伯希,我们一起走。” “乖,听我的话。你看,淮安府那里那么危险,我不也好好地回来了吗?咱们可还有孩子呢。”贾珍将妻子搂进怀里,轻声安抚道。“你一定要平安。”楚氏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是的,如果只是单单他们夫妻俩人,同生共死又何妨。但是他们终究不单单只是彼此的,她还要护住自己与伯希的儿女。贾珍交代好妻子,又见过自己的儿女们,叮嘱了几句,便开始安排下去。 “一切就拜托叔齐兄了。”贾珍郑重地向李安行礼了一礼。“贾大人放心,本官一定万死不辞。大人也要保重。”李安神情郑重,答应了。至于古粟,贾珍安排了名头便叫古粟先行离开,古粟不过是个幕僚而已,只要他自己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到了该分别的时候,“放心。”贾珍看着自己的妻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女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安慰道。楚氏点了点头,她的丈夫必定会没事。贾珍看着他们上了马车,他不方便护送楚氏以及自己的儿女,只能看着马车慢慢地走远。“放心吧,叔齐兄从来没有失手过。”胡济看出贾珍担忧的心思,宽慰道。 “京城那里如何?”贾珍看向胡济,胡济作为暗卫,定然有他的消息来源。“明日京城就要不太平了。”胡济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再过几个时辰,京城怕就要乱了吧。“其实你可以让古粟留下的,免得有人发现异常。”胡济突然转头看向贾珍道,用肯定的语气道,“他不过是个幕僚,无足轻重。”“确实。我虽算不上良善之人,手上也是沾染过鲜血的,但是古粟帮我良多,能够保住他性命的话,我为何不做?不过求个问心无愧罢了。”贾珍淡淡一笑,道,“我是不是有些心软了?”“人家都说慈不掌兵,但是作为将领或者是我这种位子上的,爱惜自己的手下才会有手下替你出生入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你安排他去扬州了?”胡济挑了挑眉,问道。 “整个南直隶最安全的不过是金陵以及扬州两地,我想圣上还不至于为了个南安郡王赔上钱粮重地。只要古粟藏的好,就算他不去扬州也没什么关系。”贾珍随意地坐在了石凳上,开口道,“我安排了两个护卫给他,如此我也算是对得起他了。”“凤阳府你打算怎么办?”胡济坐在了石桌的另一边,道。“还能怎么办,继安兄,我在这凤阳府只停留两日。”贾珍摊了摊手,他不是超人,也不是什么拥有王霸之气得枭雄,两天摆平一个郡县他自认为没这个本事。“我不过提醒你,别露出什么马脚来,青天大老爷。”胡济露出个爽朗的笑容来,提醒了一声。“这你尽管放心。”贾珍摆摆手,该做的样子他一定会做好的。 暂且不提南直隶,只说京城。政和帝几乎一夜无眠,他对于自己的安排和计划已经反复查验多遍,可是依旧有些心绪不宁。“圣上。”柳氏起身,一头墨发披散下来,她轻轻地执起自己丈夫的手,无声地传递着自己的安慰。“芸笙,你说明日?”政和帝看着自己美丽的发妻,轻声问道。“妾待陛下凯旋而归。”柳氏柔声,一双美目注视着自己的夫君。“这场战,朕必胜。”政和帝觉得有些躁动的心和缓了下来,他不会输的。这世上最尊贵的夫妻几乎一夜无眠,而太后这一夜却一直跪在小佛堂里,对着庄严佛像,拨弄着手里的念珠,嘴里念着佛经。太后身边的婢女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不敢劝说太后,她们本来是想要禀告圣上的,可太后不让,作为太后的婢女们她们直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作为服侍的宫人她们根本不可能知道些什么。 清晨,皇后柳氏亲自为政和帝打理一切,仿佛二人是寻常夫妻一般。政和帝看着铜镜里俩人的模样,轻轻地握住柳氏的手,忍不住笑道:“芸笙,咱们好些时候没有这般了吧!”“圣上政务繁忙,这等时候自然少了些。”柳氏细心用梳子梳拢政和帝的头发,并将其长发盘棋,又戴上冠,一步一步,极其耐心。“是啊,朕确实忙。”政和帝忍不住感叹了一声,道,“朕今日是不是特别容光焕发。”“圣上哪一日不是容光焕发的模样?”柳氏有些好笑地开口道。柳氏将头靠在了政和帝的肩膀上,神情温柔,并在政和帝耳边轻轻耳语:“我等你。” 今日乃是四皇子入宫侍疾,而南安郡王的亲兵也已经集结完毕。政和帝并未免了早朝,今日早朝不似往日那般,众位官员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有些不寻常的气氛。政和帝心思也难得不在上面,匆匆地结束了早朝。“回禀陛下,信郡王已经前去侍疾了。绘心姑姑说一切妥当。”小太监匆匆来与政和帝报信,说。“知道了。”政和帝点了点头,道。“回禀圣上,一切安排妥当,太后所住的颐宁宫以及皇后所居的丽正宫也派有足够的侍卫守住。至于皇宫东门那里的守卫亦准备好,只要南安郡王带兵杀入宫中之后,就立刻封闭两道宫门,务必全力将其亲信亲兵歼灭。”御林军首领孔儒晟开口道。 “嗯,记得务必要让南安郡王离开皇宫,但是南安郡王府——”政和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圣上放心,卑职早已安排好接应南安郡王离宫的内应。”孔儒晟忙开口回答,“南安郡王府那里也已经安排妥当,绝不会放过一个。”“嗯。”政和帝应了一声,他素日小瞧了温太嫔,没有想到温太嫔居然可以收买人对文渊帝所用的汤药下手,当然这也有着太后安安帮助,以及政和帝的默许,不然皇宫之中如何能轻易带入这种害人性命的东西。只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兄弟心真是狠,不过也好,看在自己这个哥哥为他解决一个□□烦的身上,他也不会多为难自己这个哥哥,就让他痛痛快快地上黄泉路,而且绝不孤单。 “信郡王府那里?”政和帝挑了挑眉,问向自己的暗卫。“主子放心,那不过是会是场意外。”暗卫恭敬地答道。政和帝双手紧握,他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都紧张地颤抖了。而此时,四皇子已经进入了太上皇的寝宫,他看见自己母妃安排好的婢女,微微地点了点头,很快新帝弑父的消息就要传开了,而他有着南安郡王的帮助,便能顺利登基,到时候他再腾出手来对付南安郡王,这把龙椅最终定会是属于他的。 信郡王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在加速,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步速,略重的步伐声惊醒了浅眠的文渊帝。文渊帝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他直觉感觉并不好。“父皇,到了吃药的时候了。”四皇子微微一笑,接过婢女递来的药碗。“主子,时候到了。”四皇子的心腹从外面匆匆进来,南安郡王的人马已经往这边过来了,算算时辰,也到了政和帝来瞧太上皇的时候了。“父皇,你对新帝有一肚子的不满,儿臣也是。因此,儿臣要问父皇借一件东西,好替父皇达成心愿。”四皇子微微一笑,坐在了文渊帝的床边,稍微吹了吹手中的药。文渊帝做了皇帝十几年,他忍不住想要蠕动自己的嘴唇,他的儿子要弑君,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但是他瘫痪在床,什么都做不了。 “父皇放心,不会受多大痛苦的。”四皇子微微一下,掰开文渊帝的嘴,就将药汁往文渊帝的嘴里灌,有些药汁甚至滴落在文渊帝的衣服上以及被褥上,文渊帝死死地瞪着眼睛,但是死亡已经向他袭来,他觉得自己所看到的东西都已经全部模糊。很快文渊帝便没了声息,他死了。 信郡王松开了手,站了起来,他现在就等南安郡王把政和帝抓住并除掉,只有死人永远不会为自己辩驳。而自己的亲信很快就会把政和帝弑父的消息传遍整个皇宫,整个朝堂。“不好啦,不好啦。”四皇子的心腹匆匆地赶了进来,他的衣服上还带着血迹,“殿下,咱们中计了,南安郡王那里中了埋伏。咱们快离开这里吧。”“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四皇子瞪大了眼睛,抓起自己心腹的衣领,质问道。 “四皇子,还是束手就擒吧。”冯天带领将士冲进了太上皇的寝宫。“是你,姜玮,是你背叛了我。”四皇子看到来人,怒气上涌,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背主的东西。”“信郡王说笑了,卑职原名冯天,五年前奉当今圣上的旨意,改名姜玮,潜入四皇子府邸,承蒙四皇子看重,亲信有加,但是卑职自始至终是圣上的人。”冯天抱拳向天,而他身后的虎狼之兵早已扑了上来,将信郡王捆绑起来,连同这殿中的奴才。 “好啊,是本王瞎了眼。”信郡王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叫人忍不住觉得有些恐怖,笑完,信郡王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冯天,那模样简直想要剜去冯天的心肝一般。冯天还不在意,胜者为王败者寇,他所做的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罢了,是信郡王野心勃勃,自取灭亡。“带走。”冯天并不与信郡王多罗嗦,而此时外面的打斗声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主要宫道满是尸首和鲜血,而政和帝正端坐在御花园中,南安郡王已经不见踪影了。侍卫们将信郡王摁倒在地,信郡王看着政和帝的眼神仿佛要吃了人一般,政和帝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四皇子只觉得胸口一疼,一柄剑刺入了他的身体,他来不及说出最后一句话,便咽了气。 政和帝走了下来,他的鞋底已经满是鲜血,虽然这些鲜血已经干了。他不打算折辱自己的兄弟,干脆地给了他一个痛快。“斩草除根了吗?”政和帝转身看向匆匆赶来的暗卫,这宫门一关闭,暗卫便血洗了信郡王府邸。而信郡王因为冯天等人的缘故,太过大意,且信郡王府邸还有着他的内应,下次即使有护卫,还是叫政和帝非常轻易地得手了,信郡王的所有妻妾儿女无一幸免,就是尚在襁褓中的稚子都没有逃脱。“是,全府上下无一活口。”暗卫低头回答道。 “回圣上,温太嫔自杀了。”一个太监匆匆赶来,他们奉命除掉所有与这件事情有干系的人,等到赶到温太嫔的寝宫的时候,温太嫔已经服下□□,没了呼吸。“知道了。”政和帝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有死人才没有威胁,只有死人才能抹去他在这些事情中所做的那些不光彩的事情,比如那个检查汤药的婢女其实是他的人。 此时,狼狈逃离皇宫的南安郡王只想着如何活命,骑马飞奔出城,他要回到淮安府,只要回到淮安府,那么一切都有转机,他绝对不会束手待毙。这个当口上,他已经无暇顾及府中的姬妾甚至自己的儿女。“郡王妃,府里——”眼看着郡王府就要被御林军攻破,忙有人进来禀告南安郡王妃,却看到郡王妃已经悬梁自尽了。 南安郡王妃虽然早就料到南安郡王失败的下场,可终究还是怀着一丝奢望,但是当她听到南安郡王府已经被御林军团团围住,而且御林军已经开始攻打南安郡王府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切都完了了。南安郡王带走了府里大部分的护卫,京城外还有他的心腹,他大概运气好的话还能够逃出去,但是她以及那些姬妾还有自己的儿女们怕是不能够了。“谋反可是个大罪。”南安郡王妃知道是守不住的,她的儿女也逃不出去,那么她不想看到接下来的结局,南安郡王妃吩咐了几句,不再理会那些哭哭啼啼的美人,甚至不忍再看自己的儿女一眼,转身走进了内院。 “你们都出去吧。”南安郡王妃把人都赶走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白绫,挂在了房梁上,她站上了凳子,将白绫打成了死结。厮杀声已经渐渐地近了,南安郡王妃一狠心,将头伸进了环中,然后脚一蹬,之后的事情她管不了,也没能力去管了。至于她的儿女,南安郡王妃只能在心里说声对不起,她已经安排了心腹,这个时候她的儿女——但愿他们不要怪自己这个做娘的心狠,她宁肯让心腹了结自己儿女的性命,也不愿意自己儿女沦落到那种凄惨的处境里去。 政和帝听闻了赶去南安郡王府的官员汇报,对于南安郡王妃的所作所为倒也听闻了,算是个聪明人。现下他的注意力则放在了逃亡南直隶淮安府的南安郡王身上,至于这场宫廷动乱则被史官记载下来——信郡王勾结反贼南安郡王霍致,意图大宝,领兵潜入皇宫,毒杀太上皇,擒杀政和帝。然而计谋败露,被当场诛杀,贼子霍致逃亡淮安府,信郡王其子嗣因其父所犯谋反之罪等几项大罪,连坐,杀。 “芸笙,今日我终于能够喘过气来了。”政和帝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先去见过太后,便去了皇后的丽正宫,礼部已经在草拟文渊帝的谥号了。柳皇后揉捏着政和帝的肩膀,作为政和帝的结发妻子,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政和帝心中的酸甜苦辣,作为皇后所出,五皇子本来压力就胜过旁人,后来作了太子,兄弟之间明争暗斗更加加剧,还要应付文渊帝的猜忌。好不容易登基,文渊帝又迟迟不肯放权,颐养天年,还留下了那么多的烂摊子。“圣上。”柳氏觉得自己有无数的话说,最终也只有这么一句话。 “朕希望咱们一家人能够一直这样便好了。”政和帝轻松之后只觉得疲惫,他与柳氏夫妻情深,膝下有两女,若是他与柳氏之后有了儿子,只希望能够一直如同现下这般。“一定会的。”柳氏淡淡一下,环住政和帝的脖颈,不管日后如何,现下却是一室温馨。 “圣上赢了。”胡济收到了京中的飞鸽传书,淡淡地道。“那正好。”贾珍已经在凤阳府停留了三日,现在正是走人的好机会。“咱们正好避开了霍致的路线。”胡安看着手里的消息,道。这个消息让贾珍松了口气,这几天李安也是天天传信,因而他知道自己的妻儿一切安好,只是心中的担忧却是不可少的。“咱们现在该愁的是怎么甩开那些讨厌的尾巴?”胡济开口道。“全力逃命就是了。”贾珍露出了抹坏笑,他已经和李安说好了,若是顺利,就一直往京城而去,不必会合,免得生出麻烦了,楚氏那里他也写信交代好了。 第84章 忙乱 贾珍不是什么吃不起苦的人,队伍里有没有需要照顾的,虽然绕路走,大都是小道,但也没遇上什么大麻烦。“在想什么呢?”胡济有些好奇贾珍的走神,问道。“我只是觉得改天这般历练历练我的那两个儿子也是好的,这两个小子都是富贵乡里长大的,没吃过什么苦头。”贾珍当然不会让儿子跟着自己这路走,但是不妨碍他得了教育自己儿子的灵感,阳哥儿是个好的,可惜这些年忙着读书,他自己又忙于政务,没让他好好体会体会这世道的艰难,叫他能够有所长进。“人家对儿女都是千娇万宠的,你倒是反其道而行,要折腾你儿子?”胡济挑了挑眉,开口说。 “我哪里是不疼儿子的人,若不是为了儿女,我何苦入朝为官,别的不说,咱们要是省着点,养三代的纨绔都没什么事情。”贾珍翻了个白眼,他这么辛辛苦苦,兢兢业业,还不是为了自己这个家,好吧,还有他的理想——为百姓做些事情,也不枉他来到这世上一回。“伯希兄若是真这么做,就不怕宁国公泉下有知,不得安生?”胡济转了转手里的烤肉,回应道,他可不信已故的宁国公会坐视家里出一群混吃等死的纨绔来。“所以,那俩小子是逃不掉的,不知道现在的日子有多好,他们又哪里会真正会知道珍惜上进。”贾珍这些日子忙着政和帝交代的事情,根本无功夫检查自己的儿子的功课,就不知道自己儿子让不让自己省心了。 “这倒是实话,富不过三代,这句老话也不无道理。”胡济并非贫寒子弟,他原是因为家道中落,一家子生活难以为继,这才咬咬牙入了暗卫,好叫一家人能过上安生日子。他对于小时候家里奢侈生活以及花销还有点子印象。更何况,别看现下多少勋贵权势之人威风赫赫,只怕没有多久就要被打落尘埃。 “可不是,做父母的可有的是儿孙债。”贾珍叹了口气,本来想着把贾茂以及贾蔚兄弟带在身边,好生教导,可偏偏这外放并不太平。这俩小子若是落了功课以及骑射等课程,他非得好生揍上一顿。“这我可还不用愁。”胡济已经成亲,不过他这身份的,在家的时候不多,因而成婚都四五年,都还没有个孩子,可把自己的母亲给愁死了。不过,他对自己的妻子很满意,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想着自己亏欠她更多些,因此不纳妾室。 “儿孙这事看的是缘分。”贾珍拍了拍胡济的肩膀,转移了话题,说,“咱们再走上一天半就能离开南直隶的吧。”“快的话确实如此,慢的话恐怕得两天。”胡济不是很乐观,他们已经换过好几次马了,再出南直隶之前这已经是最后一次换马。“没事,咱们不是有银子,再买上好马就是了。”贾珍浑然不在意。胡济看着后面二十多人的护卫,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鄙视贾珍花钱如流水的行为。不过,他也就一瞬间闪过这年头,身外之物哪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也好,那么我就沾伯希兄的光了。”胡济点了点头,厚脸皮地开口道。 “你说淮安府若是真反了,几天能够平定下来。我可不觉得圣上愿意拖下去,以圣上的能耐,若非故意,只怕这霍致根本就逃离不了京城。”贾珍状似不在意地向自己身边这个一手的情报员套着消息。“伯希兄,有些话别问的好。”胡济是个相当敬业的人,他立刻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看你紧张的,你就是不说我都能猜到几分,无非就是斩草除根,或者是放长线钓大鱼。”贾珍淡淡一笑,道。胡济职责所在,不说也是情理之中,果然是政和帝的心腹。 “有些时候事情不能多想。”胡济叹了口气,政和帝的做法无可厚非,不过是苦了淮安府的百姓罢了。就是贾珍这次淮安府之行也是提着脑袋表忠心,他们现下能够护着贾珍平安返回京城,然而倘若贾珍不肯尽心,或者是暗地里倒向南安郡王那里,那么就当场诛杀。“我一向很有分寸,你说是不是啊,胡大人。”贾珍嘴角弧度愈发大了些,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否管底下实情如何,面上还是要扯床被子掩盖上,大家和和气气的,所谓的中庸之道。贾珍在心里有些不屑,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个地地道道的古人,除了偶尔跃入脑海中的那些大逆不道的念头和想法之外。 俩人随意絮叨了几句,就各自进了帐子中,好生休息。他们可还要养精蓄锐,明后两天还要赶路呢。而此时在京城的大长公主这颗心可就悬在那里了,本来以为还算是个好差事,京城这些时日查得又严,长公主想到自己这身份还有自己女婿的背景就已经觉得有些头晕,这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愿自己女婿是个机灵的,可别学朝中那些自寻死路的东西。长公主虽然有些想要提醒,但是想着现下的情况,再揣测番自己这个侄子,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只要贾珍不糊涂,瞧在这关系上,得个善终,一生富贵,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大长公主不敢多去打探消息,只能在心里祈求着。 没有想到宫乱平定之后,太后居然亲自请了大长公主前去喝茶聊天,一派亲昵,言辞之间还夸奖了贾珍几句。大长公主端起模样和态度,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看起来自己这个女婿必定是做了什么,还得了政和帝的亲眼。只是如今乱着,很多事情讳莫如深,倒也不是能够摆在明面上说的。“长公主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好,可教小辈们挂心了。”太后对于夫君的这个姐姐还是很有好感,之前因着儿子的缘故,她并不多做什么。如今瞧着儿子的意思,倒是打算重用那贾珍,而贾珍已经被秘密召回,但是贾珍毕竟是巡按御史,且任期未到,得有个名头好遮掩过去。太后多少能够猜出来些什么,想必这贾珍办了替自己的儿子办了什么极为要紧危险的事情。 大长公主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咯愣,不过大长公主到底是个老练之人,具体的情况还是等女儿女婿回来再问。她要做的就是装病,而是病得还不轻。楚氏带着孩子们先行离开,一路上十分顺利,便没有耽搁,比贾珍这一路要早到京城。她进了京城,将孩子们安顿好,便派人去打听丈夫的消息,务必要隐秘。至于对她匆匆返回京城疑惑万分的公公婆婆,楚氏来不及详细解释,搪塞了过去。这边的事情才刚刚处理好,那边楚氏就得到了自己母亲病重的消息,连忙吩咐下人备好车马前去大长公主府。 等入了公主府的内院,见到面色极好的大长公主,楚氏才忍不住松了口气,母女相见,竟都忍不住垂泪。“母亲可安好?”楚氏终究还是担心着自己的母亲身体,忙问道。“我儿放心,倒是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前儿我进宫,听了不明不白的好多话,倒把我给吓得。”大长公主忙搂住自己的闺女,关切地询问。楚氏一听母亲的问话,哪里还忍得住,这些日子她既要顾着自己的儿女们,安抚他们,还要担忧自己的夫君,若不是一直有着书信往来以及心存的信念,她恐怕真的难以支撑下去。楚氏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大长公主,就是大长公主都忍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来,幸好自己的女婿是个明白人,没有和南安郡王以及那些勋贵们搅合在一起,不然的话她的女儿岂不是要守寡了。 “我儿莫哭。珍哥儿没几日也会快到京的,不必太过担心。”大长公主连忙安慰自己的闺女,道。楚氏拿帕子擦去自己的眼泪,声音还有些哽咽,开口道:“母亲说的是。是我躁了些。”大长公主只能些安慰之词,有些话只能埋在肚子里,这世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自己这个侄子做得也算厚道,比起自己那个死去的兄弟强多了,就这么把自己的女儿女婿扔到射阳那个鬼地方去。 “怎么没有把我的外孙和外孙女带过来给我瞧瞧,这一路怕是把他们吓坏了吧。”大长公主安慰好自己的闺女,转而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外孙以及外孙女,当然还有自己闺女认下的苏箬。“他们一路上担惊受怕,女儿便先安排他们休息了,等明日女儿再带他们上门来瞧母亲。”楚氏忙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低声道。“不必,我不过是白问一句罢了。你让他们好生休养几日,再带来给我瞧也是不迟的。”大长公主叹了口气,说话。 贾珍惦记着自己的妻儿,更不欲叫她们挂心担忧,等出了南直隶,换上快马就往京城赶去,除了胡济,那些护卫们都被甩掉了一大半。胡济知道贾珍的心思,并不说什么,只是竭力跟上贾珍的速度罢了。 “太太,老爷回来了。”门口报信的小厮瞧见自己风尘仆仆的老爷忙飞快地往院子里跑去。“好,好。”楚氏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一时起得太猛,差点就要跌倒。还好,身边的婢女锦绣,锦云迅速地扶住了楚氏。“还不快叫厨房熬些东西端上来,还有备下热水。”楚氏高兴地都几乎说不出话来,就是吩咐也不如以前的有条理,语无伦次,好在服侍的婢女小厮都是老人了,已经按照楚氏的吩咐去准备了东西了。 贾珍把自己打理完毕,已经感觉浑身疲惫。他可以说是日夜兼程,在路上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到了家那种放松的心情席卷而来,使得他的精神不是很好。“伯希,要不你先去休息休息?”楚氏虽然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丈夫说,但是看着丈夫困倦的脸庞,还是决定先摁下去。“不了,孩子们还好,等我见过他们再去休息不迟?有没有把你们吓坏了?”贾珍极力忍住困意,开口道。“我这就叫他们过来。”楚氏点了点头,忙吩咐绣菊去请两位少爷和姑娘。“父亲。”贾茂来得最快,他虽然不是家中孩子最为年长的,但是身为长子,这些日子他所想的,所担忧的,难免要比两位姐姐们都要多。 辉哥儿年纪还小,父子俩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先叫嬷嬷带下去了。贾珍见过自己的闺女们,又叮嘱阳哥儿明日过来。“说起来苏箬的年纪都快十九,这亲事也该早点敲定下来。咱们闺女也到了出嫁的年纪。阳哥儿快十三岁了,该下场历练历练了。”贾珍见到自己的儿女脑子里就浮现出一连串的事情来,弄得楚氏有些哭笑不得。“你都这么没精神了,还惦记着这么多事情,放心,我能忘记咱们闺女们的大事吗?至于阳哥儿的功课还得你过问。现下就好好休息吧。”楚氏看贾珍的眼皮子都要打架了,压着贾珍吃了碗燕窝粥,便赶他快回屋休息去。 贾珍倒头就睡,不过多年来十分自制的生活还是叫他第二日准时起了身,他先去见过贾敬夫妇俩,贾敬毕竟是进士出身,看着儿媳妇刚回来的样子和容色举止,再联系了京城发生的大事,猜得出来些东西,只是有些事情就是亲父子也不能过问,好在儿子平安回来,精神不错。“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贾敬鲜少流露出自己的情感来,父子俩的情分只是寻常,但是贾珍毕竟是贾敬的独子,又十分争气,难免有些动容,露出了几分关切的情状来。贾珍看着头发已经开始花白的父亲,不知道怎么地,心下有些酸涩,便应了,比之以往父子二人十分公式化的见面,这次算是难得的温馨了。 “咱们明儿还要拜见岳母。”贾珍想着这几日的安排,就是回到京城,事情同样不见得比在外面轻松不少。“本来想着我在南直隶做事,正好能够照应阳哥儿,叫他下场历练。现下却是不能了,南直隶还有一阵子不太平。不过,我估摸着圣上为了安抚民心,会开恩科,对阳哥儿未尝不是件好事。至于静姝和苏箬本来还想留个一年,现下却是不能。虽然不知道圣上会给我什么差事,只怕到时候未必你我夫妻二人顾得上孩子们。我若是再去办这种差事——”贾珍叹了口气,政和帝现下能用的人不多,可不是得把人往死里用,连礼郡王都用上了,听说礼郡王杀贪官可是干得风生水起,一点都不比自己在金陵和扬州的动静小。 大长公主看见女婿平安回来,可是松了口气,孤儿寡母的日子可不好过,这其中的艰辛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了,好在她终究有着大长公主的身份,上有太后照应,又有兄弟撑腰,这日子倒不算特别难过,可自己的闺女就得艰难些。何况,与其相比,家里有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终究更好些,况且对于自己挑的这个女婿,大长公主是十二分的满意,能有这么个女婿可是大长公主这辈子得意的事情之一,哪家没有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叫当家主母烦心,可她闺女这日子过得比那些太太要舒心得太多。 贾珍和楚氏把意思向大长公主透露一番,大长公主不由地点了点头,开口道:“你们考虑的很是,圣上不是个安于现状之人,如今情势又是这般。珍哥儿是圣上打算大力提拔的,日后必然事务缠身。至于苏箬的情况,去年你来信的时候,我就留意了,相中了几户人家,她的年纪已大,耽搁不得,你们可得早点定下才是。”大长公主清楚自己闺女认下楚氏的缘故,心下对于了因师太很感激,可是苏箬这身份的确尴尬得很,带发修行不算什么大事,可说亲不单单是姑娘本身的德行,就她生身父亲的德行,实在是难以说上门好亲。 “可是箬姐儿到底是我认下的干女儿。”楚氏心里对苏箬倒是十分满意,虽然之前不谙世事,但是却是个好苗子,十分灵慧,可偏偏这出身。“儿孙各有儿孙福,箬姐儿你还得加把劲调理。我跟你说,这勋贵们多少人家是双富贵眼,早些年那荣国府若不是珍哥儿果决,不知道要闹出多少是非来,且宅子里面的弯弯绕多着呢,别的远的不说,贾袁氏可不也栽过跟头。文官清流最重名声,那自是不用细想,而武官之流,一则我怕委屈了这孩子,二来也是考虑珍哥儿。”对着自己的女儿女婿,大长公主敞开天窗说亮话。“那母亲的意思?”楚氏和贾珍这些情形早就考虑过了,只等着大长公主的下文。 “我选了几家,都是宗室庶子,出身虽然低了些,日后分家得到的家产也有限,但是都是上进能干的,品行也不错。箬姐儿是个好的,嫁妆丰厚,底气就足了,日后小夫妻俩定能好好过日子。”大长公主瞧向自己的女儿女婿。“岳母考虑的是,就这么办吧。”贾珍点了点头,这婚后的日子可不是得小两口自己过,况且这般家世对于苏箬来已经是最好的,算得上门当户对,谁也不委屈谁。大长公主点了点头,道:“你们夫妻俩早点定下来吧。这样我也好安排,好歹叫大家都见上一面,不是?” 夫妻俩与大长公主用过饭之后,便先告辞。楚氏已经派人跟永宁侯透露了意思,永宁侯夫妇一口答应了下来,他们可等着喝媳妇茶,抱孙子呢!俩家就开始置办起婚嫁的事情来,贾华的嫁妆早在贾华出生的时候就开始置办了,如今不过是盘点,再打些眼下时兴的首饰,还有各色绫罗绸缎等等,顺便带手置办苏箬的嫁妆,尤其是家具之类的大物件,好在府中存了不少好木料,贾珍和楚氏不是什么小气人,虽然比不上贾华的规格,但是在京城里也是十分有体面的。至于苏箬的亲事,楚氏与丈夫商议下来,最后取中了一等镇国将军的庶子,镇国将军夫人对这门亲事也是十分满意,苏箬身份尴尬了些,但是却没委屈自己的庶子,又能和和乐郡主楚氏以及大长公主攀上交情。京城里谁不得夸赞一声自己仁慈,对待庶子庶女极好。 苏箬的婚期定在明年下半年,贾华倒是比苏箬的婚期要早上两个月。至于阳哥儿和辉哥儿,贾珍趁着自己这段难得的悠闲时间抓着俩人的功课,贾茂还好,虽然还是个富贵公子的做派,但是经历这么些事情,已经成熟长进了不少,而辉哥儿相比之下,到底年纪小上好些,难免还是有些跳脱,孩童性子。贾珍算得上是官四代,但是本质上他是个草根,但是阳哥儿和辉哥儿却是地地道道的贵族子弟出身,谈不上多么奢靡浪费,一掷千金的做派还是有的,即使贾珍有意地锻炼这俩小子,叫他们好歹了解民生艰辛,但是叫他们深刻体会却是难的。其实贾珍有时候也蛮羡慕这几个小子,你看看日子过得多么安逸,不说这辈子他为了现下的处境付出了多少心血,上辈子作为一个苦哈哈的白领,拿着卖白菜的钱,却要考虑养老,房贷,结婚,抚养老人等各色问题。 阳哥儿瞧着父亲沉思的神情,忍不住在心里打鼓,他还是非常清楚自己父亲的本性,有时候他都难免好奇,宁国府再怎么说都不会亏待自己父亲这根独苗,自己的父亲至于把银钱看得这么紧,并孜孜不倦地想要把节俭的理念贯彻到底,那些小东西省下来的钱也不过是一顿酒席的花销而已。 第85章 血洗 贾珍沉吟了片刻,开口道:“这些日子阳哥儿你就不要出门,专心温书练武,准备下场一试。至于辉哥儿,不准再偷懒,说是偷懒了,就别我不客气了。”“老爷,你吩咐的院子收拾出来了。”白书恭恭敬敬地回话。“嗯,就让阳哥儿搬过去,他也该适应适应到时候科举的坏境了。”贾珍挑了挑眉,道。“老爷,这恐怕——”白书作为负责这件事情的头目,忍不住开口道,那屋舍的环境可比下人的房间还不如,旁的不说,就说那被褥,这位小祖宗就要受不了了,更别提别的了,对了,还有那吩咐下来的吃食,自家这个小祖宗嘴可刁着呢,就那简单的三菜一汤,更要命的是要是太太知道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没什么不妥的,阳哥儿要是吃不了苦头,日后成不了大器。”贾珍摆摆手,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自己这个儿子苦头可就大了。“太太那里以及老太太,老太爷那里,都有我去说。吩咐下去,谁敢偷偷地帮阳哥儿,我就罚他,免了他差事。”贾珍一脸严肃地道。白书听老爷的吩咐,忍不住低头,大少爷别是犯了大错吧,可是瞧着老爷和大少爷的模样不像啊。 贾茂看着白书的神色,直觉有些不好,但是想想应该都不会比他们这次匆忙赴京的条件要差吧,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但是他真的对自己这个父亲没有信心啊,看看自己周围的那些公子哥,谁家不是捧在手心里的,他已经在这些人中算得上是低调,节俭的了。辉哥儿直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等到贾茂看到贾珍吩咐白书收拾出来的院子之后,他几乎忍不住要叫喊出来,没有熏炉,没有摆设,那看起来灰扑扑的床褥,这让一向自诩风流公子的贾茂完全无法接受。“父亲,这是——”贾茂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该不会是要住在这里吧。“比科举时候的条件要好上许多了。”贾珍客观地点评了一下下人的布置,总体上还是十分满意的。 “父亲,这如何住人?”贾茂忍不住偷偷给自己的小厮使了眼色,叫他赶紧去搬救兵。小厮哪里敢动,老爷之前可是说了的,他还不想被免了差事。“怎么,觉得不能住?”贾珍挑了挑眉,这间屋子确实挺小的,仅容纳一床,一桌,一椅,和他大学生宿舍一个人的地盘差不多,算不上糟糕。只不过对于自家这两个小子来说,就要糟糕多了。“今儿是第一天,我呢,和你一样,也就俩个使唤的小厮,就住在隔壁那间,如何?”贾珍微微一笑,自己这个儿子啊,还是得受点磨练打击才行。 贾茂见父亲如此,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而辉哥儿因年纪尚小,暂且不必如此。他着实忍不住有心庆幸,他再也不抱怨自己年纪小了。楚氏那边,贾珍已经派人去说了一声,楚氏虽然觉得自己丈夫做得有点过了,但是想到科举的艰难,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至于贾敬夫妇俩素知儿子是个有主意,且不愿他们插手对于孙子的管教之中,虽然有些不满,心疼孙子,但是还是应了,只是嘱咐伺候的小厮多加精心些,若是大孙子身体不好,就立马把大孙子挪回来,到时他们再数落自己这个儿子。 贾茂看着自己父亲十分自然地吃着面前简直难以下咽的三菜一汤,仿佛这和平时吃的好无差别一般,忍不住心里有些佩服。而贾珍不得不赞叹自家厨子,哪怕就是这么平淡无奇的菜色做的也比他当初学校的食堂的菜要好上很多。他至今记得好些关于吐槽学校食堂的笑话,说什么食堂的菜是第九大菜系,无油少盐,还常常有附赠的东西,比如头发之类的。他的胃以及嘴巴好歹也是经过食堂菜系千锤百炼的,虽然这么多年难免有些娇气点,但是吃下去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你怎么不吃?”贾珍看着只动了几筷子的儿子,眉轻轻一挑,问道。“吃不下,太难吃了些。”贾茂对着自己的父亲,实话实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改天我带你出去走走,你就知道了。就后日吧!”贾珍不急着教育自己的儿子,亲身体验比他口头说教要好得多。“快吃吧,晚上还要读书,明儿早起锻炼,什么都不能少,到时候饿着肚子可不行。”贾珍夹了一筷子的菜到自己儿子的碗里,神色淡淡地,就扒了口自己碗里的饭。贾茂心里忍不住委屈,可是父亲都和他一般的待遇,再想着父亲之前说的,他贾茂可不是什么不成器的公子哥,不就是吃些难吃的东西嘛。贾茂憋住心里的委屈,努力扒了几口饭,却又忍不住吐了出来。贾珍见状,什么都没说,恍若不见,儿子委屈的神色他是看在心里,做父亲自然心疼,但是想到原著里贾家男人的做派,更何况,京中纨绔子弟他见得不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味地败家,连鸡蛋价值几何都不明白,他可不愿自己儿子以后成那模样,便狠下心,硬着心肠。 贾茂没动过几口饭,晚上读书还能撑着,到了半夜便觉得肚子饿,尤其是这硬邦邦的床铺,还有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床被,更叫他觉得难以忍受。如今虽然过了夏日,但是九月秋老虎也是厉害得很,往日有婢女给他打扇,房间里也有冰块,现下统统都没有,让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而伺候在外面的小厮都是得了吩咐的,便不做这些活计。贾茂又饿又热,他已经是十三岁了,但是仍忍不住眼睛里泛起了点泪花。可偏偏不敢发出声响,贾珍今日特意打了地铺,陪着自己的儿子,并没有在隔壁房间休息。 “心静自然凉。”贾茂的动静虽然小,但是却也惊动了一直担心儿子的贾珍,他睁开眼睛瞧了眼自己的儿子,开口道。“很委屈,是不是?”贾珍开口问道。“嗯。”贾茂努力抑制住哭腔,应了一声。“咱们家的孩子确实不用受这般苦楚,父亲也知道你是个上进能干的孩子,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锻炼你而已。那些圣哲们的大道理,你读得不少,体会心得和父亲说了不少,但想必却都比不过今日这短短半日吧。”贾珍并不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的做法很多权贵清流恐怕都难以理解,就像自己当初为了融入这个世界,融入这个圈子中一般,也是花了极大的功夫,他现在如此要求儿子,并不是需要儿子有多么理解这些,只要能够让儿子学会些东西就足够了。 “当年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不过是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延续家族罢了。很多事情因着自己见识的缘故,从来没有想到过,想的不过是自家的事情罢了。读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类的话,心里确实有所体悟,但是放下书便忘在脑后了。直到祖父带我去了咱们家的庄子,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感觉到了一种东西——责任,身为男儿,不仅仅对自己家,家族负有责任,对黎明百姓也同样负有责任。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不是一直说要做个好官吗?如果你不明白百姓疾苦,又怎么能做个好官?你知道肚子饿很难受,和你体会过肚子饿很难受,是完全不一样的,不是吗?”贾珍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官场上身不由己的时候并不少,要做出取舍很常见,但是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自己的本心才是。 “父亲,母亲和我说了不少你以前的事情。”贾茂开口道,他父亲一直都是他最为崇敬的人,家里有父亲,就觉得一切叫人十分安心。这次他在逃命的时候,因着害怕的缘故,母亲和李大人都和他说了些父亲的事情,叫他更为钦佩自己的父亲,就算是和他一般年纪的那个时候的父亲都比自己优秀许多,现下的自己是不是叫父亲很失望。贾茂努力平复自己心里的胆怯,问道:“父亲,我是不是不够好,教您失望了?”贾珍伸手让儿子下床到自己的身边来,坐下。“怎么可能?你和你的姐姐们还有弟弟都是为父的骄傲,我的儿子一直都很让为父满意,”贾珍揉了揉自己儿子的脑袋,笑眯眯地道。 大概是贾珍的陪同,又或者是父子谈心之后,更有可能是贾茂吃过了饿肚子的苦头,第二天贾茂的表现倒是比第一天要好了很多。不过,让贾珍没有预料的是,他为了锻炼自己俩个儿子特意安排的,最后居然会成为贾府的传统,还被二儿子写进了家训里去。至于贾茂,贾珍发现阳哥儿他对待自己的儿子可比自己还狠了些,莫非这孩子是存着自己吃过苦所以也要让自己的下一代尝试一遍,不过吃苦不是什么坏处,贾珍当然不会多管,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贾珍在领着阳哥儿去了一趟庄子上了之后,俩人顺便在庄子的一家普通农户家吃了顿饭,贾茂彻底沉默了,半天只和贾珍说了句:“老百姓真苦啊。”贾珍什么话都不说,只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背,他还记得以前读过的一篇散文,说如何让孩子学会爱护花草动物,那就是要让孩子有一颗会疼痛的心,会为了他物而疼痛的心。等到了回府,贾珍只在自己的儿子耳边说了句:“记住你今天的话。”楚氏见儿子还好,精神头不错,更给人一种长大的感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但是仍然忍不住背着人的时候埋怨贾珍太过狠心了些。“玉不琢,不成器。”贾珍笑着听完妻子的抱怨,微微一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父亲母亲都憋着坏呢。” “可不是这样。”楚氏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贾珍握住楚氏的手,微微一笑,妻子虽然心疼孩子,但是也理解他,不然恐怕早就发难,就连大长公主那里怕是也惊动了吧。 贾珍的闲暇日子没有过多久,就被一道圣旨打破了,而拿到这道圣旨的贾珍恨不得抱病修养去。南安郡王的叛乱因着内应以及政和帝早早地布置,不过一月多就结束了,而南安郡王私底下的那些联络信函,暗帐都也一一查清,明面上安安分分的西宁郡王,甄家等等将近半数多的勋贵全部卷入其中,尤其是在大皇子,二皇子倒台之后那些倒戈于四皇子的,都在名单上,十分齐全。政和帝的命令也很简单,有贾珍以及李安胡济各带领一队京城兵马,一夜将这些人全部解决干净。 政和帝下这道命令的时候,考虑过很多情况,这些勋贵家族本来就是国之蠹虫,私底下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些勋贵中还有不少与军权沾边,当然单单凭勋贵也不可能成气候,里面可有不少如荣丞相这般权倾朝野之人,而朝中现在官僚腐朽,要等到全部了结,不知道得花费多久的功夫,况且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边疆外敌蠢蠢欲动,眼看就要到了冬天只怕又要来犯,海上还有茜香国,赈灾抚民之后国库里连老鼠都快饿死了,哪有工夫来这些扯皮的。 贾珍有些心情复杂地接过圣旨,看来朝廷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一个帝王最爱惜的莫过于自己的名声,最重视的莫过于自己的权势,政和帝选择用这种对于其名声有着极大损害,甚至对于自己的权势地位颇为不利的方式,可见朝堂的水浑到了何种地步了。太监见贾珍接了圣旨,开口道:“圣上有句话奴才捎给郡王爷,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郡马爷可别让圣上失望了。”贾珍微微一笑,开口道:“还请公公转告圣上,臣必当恪尽职守。”什么是恪尽职守,那就是在名单上的这些人家都不会有一个人能够看到明天的太阳。 贾珍不敢耽搁,将圣上赐下的令牌收好,便快马往京都大营赶去,而等他赶到之时,李安胡济二人已经带着暗卫将那些并非忠于圣上,曾经与勋贵们以及南安郡王和西宁郡王暗有往来的将领除去,其中就包括南安郡王侧妃阮氏之父阮文田。“看来我来得正好。”贾珍面色沉静如水,见了李安和胡济二人也是微微一笑。“今晚的京城注定是血色之夜。”李安一身杀气,神色淡淡地道。 三人各领了人马,便按照圣旨上的命令直奔自己所要解决的勋贵权势人家。贾珍手中名单的头一个便是荣丞相的荣府。“咱们没有过多的时间耽搁,绝对不能放走一个人,更不能留下一个活口。”贾珍上过战场,杀过敌,素日虽然是个儒生模样,但是神情一肃,却隐隐带着说一不二的气势。官兵迅速地包围了荣府,荣府的门房察觉到了外面的不同寻常,开门才露个头,便被一个机灵的官兵给捂住嘴巴,拽了出来。“你们家的主子可都在?”门卫吓得大惊,连忙点头,却被一刀毙命。贾珍已经站在了荣府门口的台阶上,一手成掌,向下一挥,官兵们就如潮水般地涌了进去,而荣府的角门,侧门都全部被官兵所驻守,防止有人逃出来。 贾珍站在门外,只听到里面传来号泣声,呼救声,打斗声等等,当然还有惨叫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个将领模样的男子前来汇报。贾珍踏进了血腥气极重的荣府,荣丞相恐怕没有想到他权倾朝野多年,最后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性命。“没有活口了。”贾珍挑了挑眉,问道。“没有活口,荣府上下一百二十七人全部毙命,大人可以一一查验。”陈达,就是先前汇报的将领,带着贾珍往荣府后院走去,一一查验。“可以了,去下一家。你们留下四十个人,清点荣府的财产以及账册,不得有误。”贾珍踏出了荣府,命令道。 “大人,圣上的旨意未免太——”陈达也是有儿有女之人,未免有些不忍心,遂开口问道。“陈将军,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该管的。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贾珍眯起了眼睛,看向陈达。陈达心中一凛,遂抱拳行礼,道:“末将知错。末将只是觉得稚子无辜。”“他们姓荣,是叛臣贼子之后,荣相这么多年结党营私,为的何尝不是那些稚子。”贾珍挑了挑眉,语气渐冷,随即语气加重,“陈大人何不想想那些被逼的走投无路,家破人亡的百姓呢,他们又有何辜?”陈达觉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忙不断请罪,原是他一时想差了。 京城的动静瞒不过有些人,在贾珍带兵动手的时候,有些与其相邻的达官显贵之家曾经有人偷偷打开过门,但是不过稍微张望了一番,就缩了进去。贾珍不点破,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有时候装聋作哑,才是明哲保身的法子不是?“大人,这是所有的帐册已经查抄出来的东西。”贾珍忙了整整一晚上,才将事情全部都处理好,最后一家的帐册以及家中财产也总算登记完毕。贾珍粗略地翻了翻,这一家家果然都是巨富之家,家财万贯,可惜卷入了夺嫡之争以及谋反中,最后一败涂地。其中有些算起关系来,还能和贾府搭上边来,这让贾珍忍不住暗自松口气,还好,当初他选择了远离勋贵们,更拒绝如南安郡王这等人家的示好,不然的话,遇上政和帝这般的帝,这么说起来其实原书里的皇帝对贾家算是厚道了,可惜贾府自寻死路。 “大人,在想什么呢?”陈达见贾珍似乎有些失神,忙小声提醒道。“没什么,守在这里便是,你跟着我,咱们还要去皇宫复命。”贾珍很快把念头抛在了脑后。不过,被委派了任务的贾珍并不知道今日的朝堂几乎可以说闷来形容,大臣们各个如履薄冰,连说话都比平日要放轻了不少。政和帝并不生气,他以极快的速度下达了新的人士调动,大力提拔了不少新人,不仅如此,原先作为暗卫首领的胡济,李安也成了朝廷命官,而贾珍则被一下子提拔为吏部左侍郎,一下子跃居为三品官员,若是搁在往常,只怕那些御史以及其他大臣都不会答应,可是现下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与政和帝辩驳。 政和帝对这样的情况还算满意,他要的是那种干实事的大臣,不是整天只会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臣子,而重用如贾珍这般干实事的官员只是他的第一步而已。而且,从暗卫那里得到的消息,礼郡王和柳鸿飞的所作所为也叫政和帝还十分满意。政和帝一旨诏书将一切盖棺定论,虽然史官所写并不叫政和帝十分满意,说他过于嗜杀,不够宽仁,但是政和帝并未放在心上,更没有指责负责记录的史官,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日后的一切都将会证明他现下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而值得的。不过,政和帝确实不愿叫众人还把这事情放在台面上,礼郡王那里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开恩科了。 政和帝的所作所为在学子中引起了很大的风波,有的人认为政和帝是夏桀商纣在世,嗜血不仁,而贾珍,李安等人就是费仲之流在世,蛊惑君王等等,有的却认为政和帝秉公处事,虽处置有些不够妥当,但是肃清吏治乃是大善,两派几乎争执不休,然而政和帝的开恩科之举却叫众人都一下子没了声音,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又哪里比得上登科及第,身着蟒袍来得风光。 “朕就知道会这样的结果,不过是群读了点圣贤书,肚子里有点墨水了,就各个自以为自己是贤臣御史了,之前说得多热闹啊,酒肆书院,各个唾沫横飞,比那些说书的还精彩。看看,这一说要开恩科,不就太平下来了,之前的那股子文死谏的劲头呢,简直是不足一哂。”政和帝听了下面的汇报,下了如此断语。此时暖阁里所坐的众人各个都是那些抨击朝政的学子所列的名单里榜上有名的,李安,胡济,礼郡王,柳鸿飞,贾珍等人。“圣上英明。”礼郡王身份最高,且与政和帝是兄弟,忙开口道。 “朕记得胡爱卿和贾爱卿家中都有适龄之子参加恩科吧。”政和帝问道。胡济和贾珍急忙出列,回答道。“朕等着两位爱卿的麟儿表现,别叫朕失望。”政和帝微微一笑,说。可惜,贾珍和胡济这次恩科都得避嫌,不好主持,再说了,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叫他们办,朝堂里面剩下的那些老顽固虽然官做得不错,但是这些事情是指望不上他们的,反而添乱。“那么这样,这次恩科朕就交给礼郡王,吏部尚书周齐,还有李祭酒了。”政和帝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还是要稍微安抚一下下面臣子的。 第86章 官场 大清洗之后,虽然政和帝补上很多官员,但是大多数的职位还是空缺,尤其是兵部以及吏部,然而国家仍要正常运转,这使得兵部以及吏部,还有户部三部首当其冲,不少官员身兼数职,或是暂代旁职,维持朝堂的正常运作。贾珍和胡济作为吏部的左右侍郎,不单单要及时填补那些缺漏的职缺,完成手上的任务。政和帝还要俩人拿出新的方案来有效地管理官员,减少作奸犯科或是贪污舞弊之事。 其实朝廷所储备的人才还是很充足,看着那一册册的名册,贾珍和胡济都觉得脑袋疼,但是要从中挑选合适的人选来那是非常不容易的,尤其是本朝重文轻武,文官倒还好办,武官却极为难找,且大多数也是武官之家出来,并不符合政和帝的心思。就是文官,现下的政和帝恐怕都没有多少耐心等着他上手熟悉工作。“这一个个经史子集学得好,咱们却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真的本事?”胡济揉揉额头,他本身并不喜欢这类文秘的工作,况且比起他的文书能力来说,其实兵部更加适合他些。 “这科举考得就是经史子集,再加些国策。”贾珍微微叹气,他的脑袋也很疼,吏部尚书周尚书本来应该最为熟悉这些事情,但是不知道是有意为难他们以及政和帝,还是说真的病了,如今正在家中休养,闭门谢客,听说甚至还写了折子,打算上书乞骸骨。照贾珍来看,恐怕还是觉得政和帝的心思不好揣摩,与其得罪了政和帝,带累了自己名声和家人,倒不如急流勇退,但是给他和胡济添麻烦的心思大概也是有点。他和胡济的调职令,其实周尚书的心里不满得很。 “说句实在话,与其和这些文书还有文官扯嘴皮子,我倒是宁愿做回我原来的职位。”胡济狠狠地揉了揉脑袋,指着这些文书名册,说,“你瞧瞧这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的,仿佛管仲再世的,谁又能知道他们真正的底细。圣上给得时间又不多,要一个个查探怕是不可能了。”“别抱怨了,底下的官员还等着看咱们俩的好戏呢?”贾珍指了指门外,嘴角露出抹嘲讽的笑意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还没烧到他们头上去。往年的吏部档案,他们可没老老实实地全部搬过来,咱们这手头上的名单啊,只怕有问题呢!再说了,周老头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在吏部呆了这么多年,就算他躲在家里,只怕眼睛还在这里。” “你的心思是——”胡济皱了皱眉,对眼下的事情有些不满。“咱们选人是要选的,这位周老头咱们俩个好歹是他下属,拜访拜访还是必要的。”贾珍眼神里闪现出了对于给自己添麻烦这些官员的不悦之情来。“人家现在是闭门谢客,暗卫的那些法子现在是不能用,难不成你想吃这个闭门羹?”胡济摇了摇头,他如今不是暗卫,自然不能再以暗卫行事的那套办事,不然的话,第一个对他不满的就是政和帝。“我对闭门羹没什么兴趣,周老头的儿子周严如今被调回京城,在通政司做个五品右参议。”贾珍对于周老头谈不上欣赏,也谈不上讨厌,只是这个时候还顾着给朝廷添堵,可见人岁数大了,这脑袋有些不清楚了。 “我说贾伯希,你就不怕御史参咱们个排挤同僚,假公济私的罪名?”胡济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这个周老头既然舍得了自己的仕途,说不定也舍得下儿子的仕途呢?“咱们俩人是请周严吃个便饭而已,谈不上什么排挤同僚。至于这些名册,我先教你个法子,凡是那些年满五十五以上的,一概挪到后面去,都老胳膊老腿了,喝茶逗鸟聊天还可以,干活只怕不可能了,再把那些家世好的另编成一册放着,只说先从寒门子弟里挑选,不用你多说话,自然有人会憋不住找咱们。”贾珍并不觉得寒门出身的做官的就一定能是个好官,家世门第极好的就不一定是个好官,只是这越往中央,越往上层,寒门子弟就越发得少。现在这么多的空缺,他就不信那些有门路的,有家世的子弟会不着急。 “你可是憋着坏吧!”胡济立刻明白了贾珍的意思,没道理他们急,下面的各个悠哉游哉,既然他们摆明要看热闹,那么大家就一起热闹热闹。吏部的动静确实瞒不过正在养病的周尚书,他人精神好着呢,每日还会在院子里打上一套拳,贾珍和胡济的做法,让他气得忍不住吹胡子瞪眼睛,他如今不过六十,精神头足得不得了,这两个不过是仗着政和帝的势,一下跃居三品,居然敢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起来,还嫌弃他们这些人人老不中用,简直是胆大妄为。周尚书气得砸了好几个杯子,而和贾珍他们吃了一顿饭的周严也被迁怒,被周尚书狠狠地罚了一顿。 “伯希,你做了什么?”楚氏这几天接了不少帖子,叫她几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无缘无故送礼赔罪是怎么回事情?“他们这是急了,生怕断了自己家的前程,前几日还跟着周尚书等着看我笑话,现下倒是调转了枪头,想要叫我手下留情些。”贾珍看了看那些送上来的礼,忍不住摇头道。“我说呢,怎么这么古怪,好在我已经派人一一回礼了。伯希,我瞧你似乎打算给周老尚书添些麻烦?是不是打算摆在那里,叫他们自己先闹起来?”楚氏一向聪慧,很快就猜到贾珍的心思。 “确实,周老尚书闭门谢客,我自然不会不识趣,可有些人就不一样了。这周老头一向倚老卖老,难得也得叫他吃些苦头。以后,咱们府的日子还要不太平呢?圣上这次下了后手,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有什么大动静,这些老东西很快就会缓过气来了,有的好找咱们这些一步登天,拿着人命上位的奸臣做筏子呢!”贾珍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嘴忍不住微微抿了起来,道。 “那——”楚氏有些犹疑,开口道。“我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下的处境,圣上比咱们更清楚些,北有游牧民族虎视眈眈,南有茜香国时常侵扰,西边那里少数民族太平不到哪里去,官吏*,国库空虚。好不容易把那些动乱压下去,圣上再不抓紧时机,到时候内忧外患,只怕不是眼下这么些口舌之争了。”贾珍从前虽在通政司和户部任职,但接触的消息并不多,他更多的时候还是游走在基层,和基层官吏以及老百姓打交道。他这次成了吏部侍郎,这一看真是吓了一大跳。 “看来伯希是趟定这浑水了。也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家尚如何,何况为国。”楚氏叹了口气,她自己说起来也是宗室,自然关系更深些。“放心,圣上英明果决,心有宏图,又不是那等多疑之人。倘若真有什么,我自当抽步退身,保全咱们家。”贾珍握了握楚氏的手,道。 “对了,这次琏二弟也要参加恩科,可巧和阳哥儿一起回金陵,彼此有个照应。”楚氏说起了另一件事情,道。“嗯,瑚儿如今在做庶吉士。我记得政老爷的儿子珠儿如今已经是秀才,这次不参加恩科?”贾珍微微有些皱眉,他是不待见贾政以及原书里的贾宝玉,但是贾珠的观感倒是不错。“听说是身子不太好,要调理一下。我倒是见过王氏了,这些年日子过得还算凑合,毕竟她给政老爷生了一儿一女,又有王子腾照应,握着嫁妆,还有些体面。可惜王子腾受了牵连,免了差事之后,政老爷便作威作福起来,还要抢王氏的嫁妆去讨小老婆开心,贴补庶子庶女。好在珠儿媳妇是个厉害的,又是从六品武官的女儿,贾政倒是不敢造次。”楚氏说起王氏来忍不住有些唏嘘起来。 “前阵子闹得太狠了,就是本来已经出嫁的元春都赶了回去,珠表弟怕是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气着了,他读书读得狠,身子便有些差,这便病了。他媳妇心疼他,便教他下次再考就是了。元春这几年日子过得倒不错,嫁个了六品文官的嫡长子,是个秀才,虽然婆婆难伺候了些,好歹她生了两个儿子,在那家里站稳了脚跟,丈夫虽然有几个通房丫头,可也敬重她。”楚氏娓娓道来。“王氏当初做了那样的事情,如今这般算是得了报应。这贾政——”贾珍听了忍不住冷哼一声,“咱们贾家可没有拿着老婆嫁妆养小老婆的。”“伯希的意思是?”楚氏眼睛微微有些瞪大,看着贾珍,道。“我虽不待见贾政夫妇俩,更不会多管,横竖王氏吃不了亏。可是珠大表弟却是不错,瑚儿和琏儿私底下也和我说过,待我好好瞧瞧,若是个明白人,有出息了,自然帮衬一把。”贾珍揉了揉额头,都说娶妻娶贤,王氏给贾珠挑得儿媳妇倒是不错,性子虽然泼辣,但是却不是个不明是非之人,手腕也是极好,连带着贾珠都较以前有魄力多了,那些庶子庶女才不敢仗着贾政骑到他的头上去。不然的话,现下贾政早就把自己家折腾得翻了天。 “可是累了?”楚氏看着丈夫的模样,轻轻地替自己的丈夫揉捏肩膀,自己儿女的事情,宗族的事情,还有朝堂里的事情全部都赶在一起了,她作为妻子看着丈夫每日如此忙碌,自然心疼。“明儿我还要值班。”贾珍拍了拍楚氏的手,这么多事情碰在一起,他心里不是不烦躁,不过就算是心里烦躁,他都不会把脾气带回家里。况且,这阵子楚氏也不见得轻松到哪里去。“我晓得,你自己要注意些。”楚氏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回答道。 “周老尚书进宫了?”贾珍挑了挑眉,这个消息倒是有些叫人出乎意料。“千真万确。”在吏部当差的一个小吏偷偷地向贾珍和胡济透露消息。“这个老头精神不错,我本来以为他会教人把他抬进宫里去。”胡济冷哼一声,看起来周老头也不像他自己表现得那样多么无欲无求,清高。“人家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做了二品大员,自然舍不得。不过是吓唬吓唬咱们俩这两只泼猴罢了,等着咱们上门去求他,或是咱们出了错,圣上派他出山,无论哪种,里子,面子,样样俱全。”贾珍淡淡一笑,如果周尚书真的那么清高,早就在文渊帝的时候就不做了,每次挨了文渊帝的骂之后,不照样擦擦脸,把唾沫星子擦掉了,继续做他的吏部尚书。 “你笑什么?”胡济有些好奇道。“你知不知道户部尚书云尚书怎么说这周老头的——刁面憨?”“云尚书和周尚书两人做了大半辈子的同僚了,平日里可没少打过交道,果然,这评价真正是恰当得很。”胡济忍不住笑了出来,差点连杯盏里的茶水都洒出来。好在那小吏早就被打发出去了,不然的话这吏部右侍郎的威严怕是就要没了。 政和帝并没有接见周老尚书,只吩咐内侍传了句话,让周尚书安心养病就是,现下虽然各部忙碌,但还不需要惊动他。政和帝这几天没少听那些老臣倚老卖老,心情算不上好,而周老尚书之前的告假,甚至打算致仕的传言,政和帝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正巧让贾珍和胡济在吏部大显身手,况且眼下他还养得起这些只会掉书袋的老臣,让他们在家里吃闲饭,总比上朝来和他磨时间强得多。 周老尚书这回脸都红了,平常的腰酸背痛就似乎消失了,一甩官袍,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非要求见政和帝。政和帝听了内侍的汇报,只淡淡地道:“跪着就跪着吧,你们看着点,若是晕了或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宣太医给他瞧瞧,再送回尚书府去。”内侍立刻答应了下来,心里对跪在外面的周尚书有些同情,圣上可不是一味顾惜自己名声的人,没瞧见圣上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吗? 周尚书是个硬气的人,认准的事情那是绝对不肯退让,不过虽然身子骨还算健朗,可毕竟底子不比年轻人,竟是晕了过去。内侍按照吩咐请了太医之后,再将周尚书给送了回去。这个消息传出来,很多跟着周尚书一起打着要给这些政和帝心腹一个下马威的官员和人家都忍不住内心打鼓,圣上虽然什么都没错,但是这态度摆明了是偏向自己的心腹臣子,他们还是早点收手吧,毕竟前面可是有太多的前车之鉴。再说了,那吏部可传出消息,反正天下能当官想当官的不计其数,不差他们一个,多的是人来补上。更要紧的是如今吏部尚书大人眼看着就要失势,吏部做主的是两位侍郎,这两位侍郎瞧着他们的脾气和做过的事情貌似都不是心胸宽大,和气办事的主儿,吏部是干什么的,管理天下官员,政绩考评的地方,他们若是再一味强硬下去,只怕来年乌纱帽都不在自己的脑袋上了。 等到周尚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顺便听儿子转达皇上的口谕,既然尚书当然确实身体不适,那就安安静静地养病吧。周尚书的脸一下子变青了,而吏部的方向顿时转了,不说那些小吏对贾珍和胡济热情了许多,还有下属主动提出分忧,来为两位侍郎大人解说这些名册上的人选,当然还有些之前疏漏所以忘记交给两位大人的文书报告之类的。 “伯希兄,你知道我最想做什么吗?”胡济浑身散发着冷气,对贾珍抱怨道。“怎么,你想教训这些油嘴滑舌的官员们?”贾珍挑了挑眉,不以为意地道。胡济很有本事,只是之前他打交道的都是那些忠心,按命令行事的暗卫,上司就只有政和帝一人,一时之间不适应官场也是正常的。“我想把他们都扔进兵营里去。”胡济有些咬牙切齿地道。“别,叔齐不会放过你的,他兵部那里也不太平着呢,哪有空管这些事情,你若是真这么做,叔齐兄必然跟你翻脸。”贾珍想到这阵子忙得几乎脚不沾地的李安就笑道,“他那里还在发愁,你可别撞枪口上。”“我也是说说,我还真明白他们怎么就这么有信心,这凡事没他们就办不成了。”胡济心里急得都上火了,嘴上还起了泡。 “成,这些花名册就交给我吧,你把我挑出来的这些人查一查,先找几个资历浅,肯做事的顶上,他们根基浅,也好管教。至于叔齐那边,我和他通过气了,干脆就从兵营里选上几个好的,提拔上来,至于旁的还可以慢慢教,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军营风气。前儿,京城北大营那几个官兵喝酒斗殴的事情你听说了吧!这些年这种事情不少,上头不管,下面放纵,连操练都是花架子。”贾珍拿过胡济手上的名册,然后把自己已经誊写好的名单交给了胡济。 “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今能够拉上战场除了地方驻守官兵,御林军,还有南大营之外,其余的都乱得很,可偏偏现下还腾不出手来收拾他们。照我说,就一个字杀,杀上几十个,剩下的就老实了,可偏偏好多背后都有关系,动不了。叔齐那里肯定有大动作。可惜咱们这里自己也头晕脑胀的,帮不上他。”胡济开口道。“我原来倒是有人选,可是淮安府那里乱过之后,怕是抽调不过来。”贾珍所想的人,胡济自然想得到,自然是钱明达,确实是个好手,可惜淮安府那里离不开他。 相比于吏部和兵部捉襟见肘的情况,户部却要好很多,他们最大的问题是没钱,但是在政和帝血洗半个京城之后,最为得益的却是户部,这些赈灾,公共建设以及钱粮军饷的款项都不用愁了。云尚书以及户部左右侍郎的精神面貌都比往日要好多了。不过,政和帝命令他们查帐,将以前各地上交的帐册一一核查,这次不过是南直隶,甘肃省,山东省就已经查出了这么多贪官污吏来,可见贪腐已经弥漫到各个郡县,这几处只是冰山一角罢了,横竖他手上还有着从那些人家抄出来的帐册,户部根本欺瞒不了他,如果户部官员查不出账目问题来,除了渎职罪,再罪加一等,若是查出来了,之前的失职便一笔勾销。 这下户部的官员可不敢不尽心,把十年来各地的赋税账册等全部都拿了出来,开始一一对账。云尚书更是尽心尽力,十分卖力,为官这么多年,他也不可能真正干净,以往拿的那些孝敬现下都烫手的狠,不过,云尚书估摸着政和帝是在看他表现,等到这些事情都揭了过去,他就早点回家抱孙子,总比讨人嫌强些,说不定还能给政和帝一个好印象,惠及子孙些。至于周尚书的事情,他也听说了,这老周原先瞧着还很精明,怎么现在犯糊涂了。别说贾珍和胡济是政和帝的心腹,就冲贾珍和胡济的背景以及能力就该掂量掂量,更何况他俩一个户部左侍郎,一个户部右侍郎,政和帝摆明了是要拿下吏部,架空他,结果他还闹上这一出来,这下几十年的老脸是彻底丢干净了。 不过云尚书倒是怎么同情周老头,这老东西是日子过得太顺了,轻飘飘地过了头。不过好在这老头平日是尽心尽力,夺嫡的时候并没有参合进去,反而在不少事情帮过政和帝说过话,因此政和帝并不会做得太绝。 第87章 吵架 “这是第几个了?”吏部方员外郎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同僚,问道。刚才上峰那里就传来了动静,怕是新来的年轻官吏又做错了事情。“第五个了。”正拿了文书审核的安主事轻声道,上头不是在这几年的官员考评记录,履历,吏部这次填补进来好多新的官吏,只可惜做事毛毛燥燥,还常常犯错。“不知道又做错了什么,本来现在就忙乱得很,乱上加乱。”方员外郎摇摇头,吏部现在两个头都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还讲究办事效率,就是他们都没少挨骂,这像以前那般偷懒,喝喝茶,那是想都不敢再想的。他可不想丢了好不容易得到的职缺。“别说了,我手上还有东西没办完,上面的今日就要。”安主事叹了口气,继续忙活自己手上的事情。 “行了,行了,知足吧。这几天兵部,户部,刑部,工部都热闹得很,火气大的不止咱们这里。圣上要各部清查以往的文书,这都堆了多少年的文书档案了,哪个部门不忙得手忙脚乱,就连那些只要端茶递水的小吏都当跑腿,主事得使唤。户部昨日又骂了那几个安排过去的官吏,还跑到咱们大人说了一通,今儿便派了新手顶过去,把那老做错事的几个派到别处去了。”梅郎中低声说道,他刚把手上的文书交上去,现在又来了一摞。 “我看现在就礼部清闲些,安静些。”李主事插嘴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这一个两个的都不顶用,还要我们忙活。”刘郎中忙里偷闲抬头来了句,却不小心笔一滑,墨便在纸上渲染开了,“唉,就差几个字了,又要重新誊写了。”刘郎中满是懊悔,叹息道。 不说众位官吏是怎么絮叨,贾珍和胡济俩人火气也是大得很,好好的一件事情因着新人不上手,反复出错,得重新弄上好几遍,已经是够烦了。旁的部门还来找他们抱怨人手问题,昨天他们俩可是挨了户部云尚书好一顿排喧,他们这里好歹只是文书档案记录,那边要是弄错了,可是好大的财务缺口,这漏洞找谁填补?云尚书是个脾气好的,但是也架不住这般折腾,许文清和吴克已经不知道发了多少火了,就连茶杯都快砸光了。 “各个都问咱们是怎么选人,我还想问这些人是怎么考上进士的,礼部是怎么挑人的?”贾珍深呼吸了好几次,还是忍不住爆发了,别的不说就甘肃省的官员调令变更的文档都催了三天,结果送上来的还有纰漏,这财务算账不行,连誊写都不会,简直就是废物。至于胡济已经硬生生地折断了手里的第三支湖笔,真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大人,兵部尚书李安李大人过来了。”小吏大着胆子敲了门,进来汇报道,他努力咽下了后半句——李大人的脸色很糟糕。没等小吏出去传话,李安已经一脚踏入了房间,关上了门。“你们说说,你们派来的那些人是来干什么?大清早的不干活,就算,还能把军事地图文档和军事文书报告给弄混,叫他们把文书送到北大营,结果送到了南大营,还在那里说军法太过严苛,有失仁政,你们嫌我这里不够乱是吧!我这里是兵部,不是书院,更不是卖弄风花雪月的地方。”李安说完,狠狠地拍了桌案,气得喝了口茶就摔了杯子。 “他们本来就是顶上的,有几个是得用的,我这里光一个司务就换了五个,户部那里才得了十人,就丢回来七个。刑部,工部那里也是一团乱。给你们兵部挑的已经是最得用的几个了。”贾珍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好声好气道。“就这还得用,简直是废物。”李安知道两个同僚的不容易,但是仍然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不过还是稍微降低点了声调。“我从军营里选的,管管事还可以顶用,可是这文书报告的却是不能够。我的要求不高,不要那些机灵能干,给我几个能够安安静静做事的就行。”李安叹了口气,提出自己的来意,他现下不求这些人多么地能干,就要能够不做错事,不要随意指手画脚的就行。 “伯希,庶吉士以及那些不入流的,咱们都快扒拉得差不多了,除了你那瑚堂弟,不过寥寥几人还顶用些。要不先把翰林院检讨,编修或者是六科的一些小官员拿来顶上,好歹有些能力。”胡济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拆东墙补西墙,不管怎么说,先把顶要紧的墙补起来。“只能这样,不过还得跟圣上说一声才行。”贾珍想了想,如今只能先这么办了。“成,那我等你们的消息,快点。”李安发了半天的火,总算心平气和了些,甩袍准备离开。“叔齐兄,记得把杯子赔上。”贾珍指了指被李安摔碎的茶杯,有气无力地道。 李安顿了顿,点了点头,最近各部的杯子杯盏都是易耗品,看贾珍和胡济的模样,这几天来吏部摔杯子的人不在少数。“我头疼,出去透透气。”胡济摇了摇脑袋,如果来年的恩科再选出这么些人来的话,他一定会要疯掉的。贾珍琢磨要递给政和帝的折子,不过有一点他和胡济是想到了一起去,不管怎么说,好歹也要来个上岗培训吧。不然的话,进了中央便是害了他们,进了基层就是害了百姓。 六部各部头疼,就是政和帝也头疼万分,反复扒拉朝廷一遍,得用且用得顺手顺心就那么几个人,两只手都数不全,这下日子下面的人仰马翻,政和帝当然知道,这不仅仅有自己耳神心意的功劳,自然少不了御史们的功劳,往日弹劾那些蛇鼠官吏的时候怎么不见如此积极,现下不过才多少日子,弹劾贾珍的折子已经有五十本,李安的有四十五本,胡济的有四十七本,礼郡王的有五十七本,一个个天花乱坠的,可就是没有一个能像自己这几个心腹低头做事的。 贾珍的奏折很快得到了政和帝允许,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六部的运转,就是政和帝没有想到那些往日看着很是不错的,各个也是实打实的科举出身,没想到能用得却少得可怜,怎么说也在翰林院呆过,考评也大都不差。“圣上,微臣有个想法,这些人的确是精英,然而这做事比得不仅仅是读书能力,还有实务能力。别的不说,单说这户部的事务,若是不精通点账目明细,要立马上手确实有些难度,况且这些举人进士,尤其是贫寒子弟,往往几代人供养几个人,他们终日读书,并不如何接触庶务,这样一来要在户部,工部,兵部等几部办事却是极难。”贾珍不卑不亢地道。 “我记得爱卿当时却是做得不差,此次在众位官吏之中,爱卿的族弟贾瑚的表现可是极为难得,说得上可圈可点了。”政和帝微微一笑,对贾珍的汇报还算满意,可是发现问题是不够的,总要拿出解决的方法来。“圣上谬赞了。臣自幼乃是祖父所教,祖父常说大丈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故而常教导微臣熟悉庶务,至于瑚弟的表现也出乎微臣的意料之外。”贾珍淡淡一笑,开口道。“贾爱卿不必谦虚,别的人家朕可能有些不清楚,贾家那些事情朕多少有些耳闻。爱卿这个族长做得确实不错。”政和帝转着手里的茶碗,笑着道。 “臣有一法子,俗话说一样米养百种人。就是圣人孔子的弟子都各有所长,科举出身的这些举人进士也是如此。因此,微臣斗胆,将这些举人进士加以甄别,锻炼,再根据其表现派入不同的部门,而不是将这些进士都安排入翰林院,或是随意给一职缺。”贾珍开口道,这个打算他有和胡济商议过,而且就他本身所想,应当给现任官吏都来一次考核才是,还是胡济摁住了他。新科举人进士无甚么根基,这般做还阻力重重,若是连那些已经有根基的官吏都要动手,他们恐怕招架不住。 “你这个法子倒是新颖,只是——这样吧,爱卿就拟个章程呈上来,朕再想想。”政和帝觉得贾珍的法子有些叫人出乎意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他还要仔细瞧瞧才能决定。“臣遵旨。”贾珍没指望能让政和帝立马答应下来,但是有了政和帝这句话,这件事情倒是可为,他现在可真的被那些所谓优秀人才搞得头晕脑胀,办事能力还不如自己家的小厮呢,只是这句话不好拿出来说罢了。 “圣上似乎对贾侍郎很是看重。”政和帝的心腹岑太监试探地问道。“你在身边有二十年了吧,当初贾家是什么模样你也是知道的,京城里谁人不说贾家后继无人,眼瞅着就离败落不远了。可现下——这一切可是贾侍郎分不开啊。”政和帝嘴角翘起,当初贾珍收拾自己家那股子狠劲在京城可是掀起不少八卦来,差点就被描画成修罗般的人物来。这么个人物,虽然放在别处也都能做得极好,但是还是吏部更合适些,这人才也得用在刀刃上才是。 “圣上英明。”岑太监忙奉承道,他原先以为政和帝会让贾珍去户部,果然是圣上,比旁人想得更长远些,这贾大人若是办得好,日后定然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自己应当对贾大人更为礼遇些才是。“你就别奉承了,我看啊,到时候朝堂上有的热闹了。”政和帝瞅了眼自己的心腹,笑骂道,手指了指自己桌上厚厚的弹劾折子。“圣上既然信任贾大人,这贾大人必然有本事应付。奴才瞧贾大人不像个毫无城府之人,只怕早就有数了。”岑太监笑着道。“这些御史可不好对付。”政和帝不置可否,如果贾珍能够摆平这些御史的话,他自然会给予贾珍更好的待遇,周尚书毕竟年事已高,该安心地颐养天年了。 六部忙得人仰马翻,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尚且管不过来,自然没有什么精力放在找茬这类的事情上,但是在整个朝堂中还是有相当一些部门非常清闲,且握着一定的话语权,比如说督察院。无论是礼郡王,贾珍在地方的所作所为,还是政和帝的大清洗都让督察院相当得尴尬,大街上的孩童们都编了不少儿谣说他们这些做御史还不如卖包子的,礼郡王是皇族,且如今正主持恩科,他们不好动手,但是贾珍这些日子都换了多少官吏,正好有现成的把柄,他们就不信了,贾珍还能够全身而退不成。 胡济听着御史们各个口若悬河,指责贾珍与他借机排除异己,有不臣之心的言论就觉得好笑,只可惜他是个口笨的,还没说几句话就被御史们抢先还倒打一耙,倒是看看贾伯希一脸的悠游自在,浑然不在意似的。“右都御史可是说完了?”贾珍笑眯眯地问着好不容易说完停下喘气的右都御史,道。 “是。”右都御史不知道贾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贾珍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前面右都御史,左副督御史等十位御史弹劾微臣与胡济胡大人,现下臣要弹劾的却是整个督察院的失职和渎职。”贾珍微微一笑,声音清朗,吐字清晰。“臣与胡大人此举实属无奈,六部同僚更是可以为微臣作证,这些官吏们固然通过科举,实为朝廷之精英,然而在处理各项事务上却常常出错,导致一份文书不得不反复核验,反增负累。吏部往年却有失职之处,然而督察院也难辞其咎,百姓生活艰辛他们隐而不报,官员贪污渎职,他们也不禀告,使得圣上不得不用非常之法应对如此非常之时,现下朝廷的难处,人才凋敝,正是督察院的失职渎职造成的。微臣与胡大人若是有错,乃是情势所趋,然而督察院却是错上加错,隐瞒纵容,致使朝廷风气堕落*,贪官污吏横行霸道,百姓食不果腹,乃是大错,罪当论诛。六部忙乱之际,督察院不仅不能够尽忠职守,反而借机生事,攻讦同僚,亦是大错。仅仅这两错,臣以为便足以交付刑部,想必其中有人未必不是当日的漏网之鱼。”贾珍字字落地有声,震得御史们一时间都无法回神,这素来只有御史弹劾百官的,哪有官员弹劾御史,甚至整个督察院。 “圣上,你可瞧见了,贾珍这可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啊。臣一片丹心可照日月,却被如此诬陷。圣上可要明鉴啊。”左都御史气得脸色发白都快要说不出话来。“圣上容禀,圣人尚言之,听其言,观其行。臣以为光凭左都御史这番话可是仅仅不够的,那些官吏何尝不是一心为朝廷尽忠,然而其所作所为对朝廷不用,反倒更费人力,如此难道能算是一片丹心照日月,若是如此,那么严嵩之流何以被评为奸相贼臣。”贾珍微微一笑,整理了一下衣袍,“臣无能,这些日子依照圣上的旨意,整理了往年的文档文书,臣以为当用那些文书文档来说话。至于考评,不信也罢,不然何以这番揪出如此之多的国之蠹虫来。” 没等圣上发话,便有户部左侍郎许文清出列,他对于督察院可不满得很,他们这些日子过得是什么日子,这督察院凭什么嘴皮子翻翻,就要把那些没用的东西打包当他们的手下,至于那些话,他更是听得不入耳,什么读书最为贵,所以实务欠缺也是可以理解的,理解什么,难道他们就该劳心劳力地做这些活计不成。“圣上,臣有一言,朝中官吏虽然往年考评不错,然而正如贾侍郎所言,尚还要看其言行才是。”许文清站了出来之后,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工部尚书也出列附议贾珍,这些日子他们这里简直就是忙乱得很,要说对于那些无能的官吏他们的火气才是最大的,工部是什么部门,赫赫有名的清水衙门,但是各种琐事都是在他们这里,什么河道,城镇规划,照刚才这些御史所说的,他们之前就不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所以活该做这些了。贾珍刚才骂得真是太对了,这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东西。 “君为臣纲,圣上不惜声名受损,也要肃清吏治,是为圣君。臣等一心为圣上鞍前马后,纵然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六部臣工莫不如此,方才几位御史言语却实在不妥,亚圣曾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列位臣工为官多载,这么多年来处理的事务不计其数,可有一件事情是从书上所得吗?当然,左都御史并非言之无理,眼下朝廷人才正是捉襟见肘之时,微臣以为这正是众位御史们表现之机。”贾珍吵架的本事并不差,只是人们常常会因为他做事强势的风格而忽略他的口才,现下正巧挖个陷阱等着他们跳,就是这群御史太悠闲才整日没事找事,就该给他们点事情做做。 “臣弟有一言。”礼郡王连忙开口道。“说。”政和帝心情不错,虽然面上不露,但是语气也能听出些端倪来。“贾侍郎所言,臣弟深以为然。这次臣弟奉圣上旨意,巡视三省,深有体会,可以说是完全出乎臣弟意料,民生艰辛。臣以为众位御史在朝太久,就不与民生接触,故而才会如此苛求同僚,不顾下情。臣以为不如派御史们巡查各地,查处贪官污吏,为君分忧。”礼郡王说得入情入理,却叫诸位御史白了脸,这好好的京城不呆,叫他们去各地巡查,想到那些穷乡僻壤,御史们就忍不住阵阵眼黑。 “礼郡王所言甚合朕意,那就交由吏部两位侍郎安排。”政和帝大手一挥,他对督察院这些官吏不满已久,只不过他们比起那些人来不过是小鱼小虾,他懒怠计较。现下撞上枪口来,那就莫要怪他了。“圣上英明。”礼郡王,贾珍,胡济等连忙叩拜,其他臣子见其形势,赶快跟着一起跪拜道。 下了朝,礼郡王借着顺路的借口,与贾珍和胡济二人同行。“本王从未想到贾大人口才如此了得。”礼郡王笑得和煦,使人如沐春风。“下官亦没想到郡王竟然会出手相助。”贾珍脸上带笑,礼郡王的出手虽然出乎他的意料,却与他的主意不谋而合,况且他们俩都是政和帝心腹,眼下又无什么利益冲突,倒也无需客套什么。“本王只是觉得朝堂本是办事之地,而非口舌之争的地方。麻雀太多了,未免心烦些。”礼郡王笑意不变,声音却无端地冷了几分,贾珍和胡济立刻明了,眼下这位皇子能从夺嫡之争中全身而退,又成了政和帝的左膀右臂,怎么会不知道那些御史私底下没有针对弹劾他呢? “郡王好闲情,难得同路,不如去喝一杯?”贾珍挑了挑眉,道。“不了,贾大人与胡大人二人还有要务在身,本王如今还要协理恩科一事也不方便,不如改日再叙。”礼郡王哈哈一笑,便往另一方向缓步而行。“这礼郡王也是难得有趣之人。”胡济压低了声音,道。这是示好,却也算不上示好。“他不过是要咱们记住这件小事罢了,这朝堂谁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贾珍有些摸不清楚礼郡王的意思,反正姑且先记下就是了。 “不过,眼下是清静了,咱们还是趁机把那章程拟出来,免得错过了时机。”胡济虽然口才不好,但也看得分明,如今各部正是忙乱之时,麻烦重重,才能站在他们这一边,若是错过这时机,再要办成那事可是难得多了。“你说的是,不过到时候我瞧那些学子们有的好闹腾了。”贾珍淡淡一笑,拍了拍胡济的肩膀,说,“咱们快点回去办正事。” 第88章 开始 胡济和贾珍一方面努力分派人手,好在这次所调用的大多都有些实际经验,各部总算安稳许多,只是胡济和贾珍合计所拟下的章程,关于那些新科进士需得参加历练三月,根据其表现优劣决定留用与否并安排职缺,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次督察院虽然格外得安静,毕竟他们的外放去哪儿还掌握在贾珍和胡济的手上,眼下不是得罪他们的时候,但是仍旧引起了很大官吏的反对,礼部,翰林院以及国子监反对声最大。 这场争吵,贾珍这一边到底势单力薄,因此这折子只能暂且留中不发,放在政和帝的桌案上。贾珍与胡济二人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这件事情可以算得上前无古人,大概也能算得上后无来者,学而优则仕的观念更是根深蒂固,要撼动起来谈何容易。“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终究心有不甘。”贾珍微微一笑,喝了口茶,道。“得了吧,若不是这次亲眼瞧见这些所谓进士能力的,我定然不会跟着你瞎参合。”胡济淡淡一笑,道,“不过我看圣上似乎有几分同意同意咱们的主意。想想圣上把我提拔为吏部侍郎,已经是极大地破格,违背那些老东西嘴里的规矩了,倘若我们能拿出更多的证据来,我想圣上应该会站在咱们这边。” “圣上留中不发,恐怕是在等时机吧。”贾珍略眯了眯眼睛,心下倒有些佩服政和帝,毕竟能够这般做已经足见政和帝的见识了,若是搁在文渊帝的时候,恐怕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说起来,文渊帝的谥号已经定下了,前儿我还听礼部侍郎念叨着,说这字不是很好。你知道的,太上皇一直想要个仁字,可咱们圣上不没答应,和礼部为了这谥号可打了不少仗。”胡济不知道怎么地突然想起这件事情来,轻声道。“礼部那群食古不化的东西,我宁愿和强盗土匪说话。”贾珍现下想到朝代上那一口一个祖制,一口一个礼法的几个人就头疼了。这树挪死,人挪活,感情现下还抱着那几本礼法,周礼过日子呢,还不如人家古人呢。 “别啊,这吏部也好,朝堂也罢,让我呆得怪郁闷的。你若是跑了,我可是孤掌难鸣。”胡济说的是真心话。“等恩科之后,你我二人的府邸怕是要车水马龙了。”贾珍微微摇摇头,叹道。胡济说的话正合了他的意思,这确实呆得怪叫人憋闷的,一群人拖着后退,明明想跑却不得不像个老人一样缓缓而行。“那也是明年的事情了,现下已经十月了,没多久便是要过年了。”胡济算着日子,他们手头上还有好多事情没料理干净,等到户部把账目清查出来,又或者其他部查出什么来了,只怕就要空出不少位子来,让他们找人补上这缺。 这边胡济和贾珍还在商议,那边政和帝却也是头疼万分,他看得出来贾珍的提议对于他以及朝廷是大有裨益,但是却暂时无法施行。“这根子还是出在了制度上。”政和帝已经琢磨了好久,如今左右丞相空缺,他也不欲立丞相一职,他花了极大的功夫才扳倒了荣丞相,没道理再给自己弄出个不痛快的来,况且丞相一职不知多少人眼热,光看那些雪花片儿的折子就知道了。而贾珍等人虽好,但是酬以丞相之位未免太轻率了,且不甚妥当。可是贾珍与胡济二人不过是三品官,要与那些一二品官员相抗就着实难为他们了些,今日贾珍与胡济之败是在政和帝的意料之中,但是政和帝却更不欲再受控于群臣。他必须改变些什么,既能不让这些心腹大臣飘飘然,又能辖制住那些不听他的命令,迂腐至极的大臣们。 政和帝把这个想法和自己的皇后柳氏,倒叫柳氏笑得开怀。“芸笙?”政和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圣上这模样,倒叫臣妾想起一人来。”柳氏何等心思,机敏过人不提,还饱读诗书,一听便知道自己的夫君在愁什么。“谁?”政和帝急忙问道。“圣上可不是灯下黑了,我可知圣上最为崇敬的君王乃是汉武帝,圣上何不效仿武帝呢?”柳氏嫣然一笑,一番话叫政和帝顿时茅塞顿开,忍不住哈哈一笑,说:“芸笙确实厉害,朕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可不是如此。” “圣上不怪我多嘴便好。”柳皇后轻轻扶了扶自己的发髻间的步摇,淡淡一笑,手上的玉镯叮当地作响。“怎么会呢?你我夫妻,何分彼此。”政和帝笑得开怀。“对了,芸笙你觉得这提议如何?”政和帝把今日朝堂上来龙去脉都一一说给了柳皇后听。“圣上,按道理这话我不该说,我所管的不过是后宫琐事,朝堂之事与我无关,牝鸡司晨乃是大忌。只是我有些浅见,朝廷既分各部,各处官员各管其事,这官吏考核一事向来都是由吏部负责,再由圣上独断,这国子监,礼部,翰林院未免多事了些。”柳皇后淡淡一笑,道。“正是如此,只是眼下,朕还得用这些老家伙,难免就得听他们罗嗦,就是表现也不宜太过。”政和帝知道这个道理,眼下好不容易平息下来风波,他委实不愿意多起波澜。 “圣上这些日子太累,难免精神不济,才叫下面的钻了空子。”柳皇后也不揭穿政和帝的窘迫,她虽在后宫,但是却亦能知晓朝堂上的动静,今日朝堂如此热闹自然瞒不过她的耳朵。政和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也顺着皇后递给自己的台阶下来了,说:“皇后说的是,朕是有些累得糊涂了,竟惹了笑话。” 贾珍和胡济暂且放下折子的事情不提,安排起各御史的去处了。“啧啧,伯希,这些御史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贵州,岭南,柳州,永州,你还真是狠心啊。这些地方不是恶山恶水,缺水少粮,就是瘴气弥漫,毒虫满地。”胡济看着单子,忍不住捂住肚子,努力憋笑。“放心,再怎么样不至于饿了渴了他们的。”贾珍眉眼都忍不住带着笑意,随即声音却是一低,道,“不让他们知道和体会到老百姓的苦楚和艰辛,他们又怎么能够去做些实事呢!反正有能耐的自然能回来,没有能耐的也是活该。做官不能为百姓谋福祉,那不如闭门读书,回家养老去。”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东坡居士这风范不是人人都有的。”胡济摇摇头,极其乐意贾珍的安排,这些官员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才这么有空闲。“不然怎么说砥砺呢!”贾珍勾起一抹坏笑来。 贾珍的奏折呈上去,政和帝很快就准了,不仅如此之前留中不发的折子也被政和帝准了,而堵住那些老臣的只有一句话——朕不介意众位爱卿参与这次考评,与新科进士享一般待遇。更是提了个极大的醒——少说话,用心做,切勿生事,想到政和帝之前的铁血手腕,这些时日胆子略大些的官员不由地悚然一惊,不敢多言语。而政和帝的内阁计划因此而变得十分顺利,内阁共有六位官吏构成,皆封大学士,秩品为五品,无实权,只不过是皇帝资政机构,这六位人选也被一一公布,礼郡王加封中极殿大学生,领双俸禄,兵部尚书李安加封建极殿大学士,领双俸禄,户部左侍郎许文清加封文华殿大学士,领双俸禄,吏部左侍郎贾珍加封武英殿大学士,领双俸禄,吏部右侍郎胡济加封文渊阁大学士,领双俸禄,礼部左侍郎柳鸿飞加封东阁大学士,领双俸禄。 政和帝此举惊诧了众位老臣,那么以后凡是这六人提出来的奏章那便是圣上的意思,容不得他们多加反驳,除非他们有极大的把握能够与政和帝相抗衡,但是想想这六位内阁大学士除了礼部左侍郎柳鸿飞尚不足忌惮,其他五人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想想吏部尚书周老头如今是真的卧病在床,兵部李安早已将刺头收拾得差不多了,户部许文清虽只是侍郎,但是云尚书早就倒向了政和帝,而礼部现下不仅有柳鸿飞,还有着礼郡王插手,六部之中四部已经仅仅握在了文渊帝的手上的,剩下的工部刑部并没有多大的能量,而督察院又被贾珍和胡济二人摁下了,看起来政和帝怕不如文渊帝那般容人,朝廷很快便要成了一言堂。 “圣上果真有魄力,臣自愧不如。”礼郡王在东暖阁里率先开口,他今日可是有事的,明年便要举办科举,这进士一科正是由他,李祭酒以及吏部尚书周尚书负责,可是周尚书这病瞧着怕是不能劳累了,这还得叫人顶上才是,另外就是这进士的题目,他与李祭酒俩人可说不到一起去,这两件事情还都得要政和帝过问才是。 “朕瞧着就让贾珍顶了周尚书的缺吧,这恩科一事事关重大,与吏部十分有关系。至于题目,你们二人可怎么说?”贾珍忙领命,本来已经够忙了,没有想到政和帝又给他派了件任务,他真的好忙的说。贾珍现在真的有些佩服那些穿越的大神,各个都是牛人啊,富国强国不谈,还能天天与众多美女*,过问后宫琐事,跟太后斗,跟后宫妃子斗,或者亲自操刀宅斗,叫他如何不能叹为观止,这精力简直比孺子牛还充沛万分。反正他是不行,忙完了回家,过问过问儿女的事情,操心一下儿子们的学业,和老婆说说话就已经是困得沾了枕头就直接睡过去了。 就算心里忍不住对那些穿越的大神赞叹不已,贾珍还是非常认真地听着礼郡王的话,其实说实话,礼郡王的理念与政和帝还是非常相似,若撇开血缘,比起政和帝的亲弟弟,先皇所出的七皇子忠郡王,倒像是一母同胞的手足。“这次恩科为的是填充朝廷,倒是照着你的法子更好些,朕是不想再看到一回那般场景,那么多庶吉士能顶用的能用手数出来。不过,李祭酒也是好心,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且桃李满天下,还是得给几分颜面,其中的分寸你和贾爱卿估量着办吧!”政和帝琢磨了一下,开口道。“臣明白。”礼郡王和贾珍连忙应承道。 “兵部那里如何了?”政和帝现下最为挂心还是军队的战斗能力。“兵部这里倒还好,北大营那里换了人,又从南大营那里调了几个教头,先前还不老实,杀了几个扰乱军纪的,现下便老实许多,只是朝中将领缺乏了些,且兵部缺少统筹规划之人,要想彻底理清,训练兵士,蓄养精锐还尚需时日。”李安琢磨着政和帝的心思,慢慢开口道。大清洗对于兵部的冲击相当得大,并不亚于吏部,要想恢复十分不易,现下更要命的是缺乏能够领兵作战,独当一面的将领,若是一味地从御林军和南大营抽调,那么短时间提升不了北大营,西大营以及东大营的军力,反而削弱了御林军和南大营的实力,到时候若是有意外发生,恐怕要出大事,而地方驻兵根本不在李安的考虑之内,就算要调动地方驻兵,去除些蛀虫,那也先得把南大营它们收拾干净了,打铁还需自身硬。 “那从暗卫里抽调如何?”政和帝微微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圣上,这万万不可。暗卫一向负责圣上的安全,若是抽调了——”李安连忙跪下反对道。“南大营它们一日不解决,地方驻兵一日不清查,朕就安不了,彻夜难眠。你懂吗?李安。如果抽调十几个暗卫,能够将这三大营收拾好了,朕乐意冒这个险。如今整个大央朝边疆时常发生险情,朕没有多少时间可等,李安,朕的暗卫不是白给你的,朕给你两年时间,朕要一支虎狼之师,北扫大漠,南平寇匪,西镇蛮夷,扬我国威。”政和帝眼睛仿佛闪着火焰一般,字字铿锵有力,直直地盯着李安。 “圣上。”不仅是李安,暖阁里所有的人都抬头看着政和帝,随即下跪。“圣上英明,臣一定竭尽全力,两年训练出一支虎狼之师。”李安郑重地开口道。“今日这些话你们都暂且全部放到肚子里去。”政和帝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收敛了自己的神情,他要让大央朝在自己的手里更上一层楼,无人敢犯一步。 “臣遵旨。”众人低声道,贾珍他们心里都明白,因着开朝以来重文轻武的国策下,如今朝廷里一向是主和之人多,主战却少,好在边境将士死守城池,才无大患。贾珍和胡济对望一眼,看来他们又有得忙了。“臣斗胆恳请圣上开武举。”李安忽然出声道,这次恩科并没有开武举,虽然鲜少有在恩科之时开武举,但也并非无此先例。“朕准了,那就主持一事就就交给你,胡济以及兵部左侍郎石柯了。”政和帝之前没有想到,现下被李安这般提醒,觉得对极了,答应得十分爽快。 “圣上,到了该用膳的时候了。”政和帝身边的大太监轻声提醒道。“嗯,众位爱卿就留下来一起用了吧。”政和帝点了点头,开口道。大家忙领命谢恩,宫中用膳十分讲究,也就礼郡王自在些,柳鸿飞二人自在些,偶尔和政和帝低声说上几句话,其他众人不免更注意自己的仪态举止,还要防止政和帝突然问话,自己露出不雅之态来,因此一顿饭并吃不出什么滋味来,反倒是有些受罪。 贾珍知道自己是个俗人,没啥魏晋之风,反正皇帝在他是浑身不自在,毕竟他可没有什么魅力加成的金手指,就算贾珍的皮相不错,但是若是举止不妥,绝对谈不上什么优雅。他这顿饭可以说是食之无味,每时每刻都得注意着自己的举止,不能惹得皇上生气,贾珍觉得如果以后大家商讨事情政和帝都要留饭的话,那么自己早晚会消化不良的,等会回去得给自己泡杯普洱茶才行,不然他会忍不住胃疼的。胡济几人的情状和自己差不多,倒叫贾珍有些安慰。 “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楚氏等了很久,才等到回家的贾珍。“圣上派了新的差事,免不了有些应酬,这次恩科我顶了周尚书的缺。”贾珍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都已经点上了蜡烛。“可是饿了?”楚氏忙问道。“嗯,有点,今日中午没怎么吃,晚上喝得多是酒水,我瞧着米粥倒是好些。”贾珍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开口道。“好,我这就叫人去做。”楚氏忙低声吩咐自己的婢女去趟厨房。 “阳哥儿和辉哥儿呢?”贾珍略歪了一会儿,起身问道。“我这就叫他们过来。”楚氏忙吩咐下人,却忍不住嘴上埋怨道,“你这么累,明日再问他们兄弟二人的功课也不迟。阳哥儿和辉哥儿虽然偶有顽皮,可却懂事,断不会对学业有所怠慢。”“子不教,父之过。我到底是个父亲,如何能因为朝政之事疏于对他们兄弟二人的管教,若是他们再大些,能够独当一面,那再叫我管我都不管,还不如与你好好享享清福。”贾珍知道楚氏对于自己的关心,只是教育问题可马虎不得。 贾茂与贾蔚很快就到了,贾珍对于贾茂的精气神还是很满意的,检查了兄弟二人的功课,又与两个儿子聊了一会儿,这才叫他们回去休息。至于闺女们,天色已晚,还是叫她们先早点休息吧。“我瞧着你这模样便觉得心疼。”楚氏微微一叹,嫁给贾珍为妻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她与贾珍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如今贾珍的头发里竟是已经有了好几根白发,这叫她如何没有点酸涩之意。 “好好地哭什么?”贾珍原本已经朦朦胧胧,将要睡去,却听出了妻子的语气不对劲,忙睁开眼睛问道。“没哭。”楚氏忙忙收拾自己的情绪,笑道,“只不过想着时日过得真快,一时间有些感慨罢了。”“是啊,孩子都那么大了。”贾珍仔细地瞧了瞧楚氏,见楚氏确实没有什么委屈难受,这才放下心神来,跟着感叹了一句,没有多久便睡着了。楚氏见贾珍睡着了,也合目休息。 贾珍如何暂且不提,贾瑚如今在户部做着个主事,他本身有些能力,分内的事情做得极好,为人虽低调,可谁不知道户部左侍郎贾珍是其堂兄,二人关系一向不错,户部左右两位侍郎都与贾伯希关系不错,倒也照顾提携贾瑚,虽然有人不待见他,但是却无人找茬,眼下他的堂兄乃是天子心腹近臣,这前来巴结的人便多了起来,更有人常常与他打听着贾伯希的动静,喜好等,让贾瑚有些不胜其扰。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也不怎么向贾珍打听这些事情,有些事情不是他该过问的,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贾珍自然会与他讲。“你倒沉得住气,表现得不错。”贾珍还是比较关心族中几个年轻的子侄兄弟,抽了个空,邀请了贾瑚和贾琏来府里坐坐。他随后单单留下了贾瑚,开口赞叹道。 “珍大哥哥的教诲,弟弟可都记着呢。若不是珍大哥哥当日的教诲,我恐怕与那些往日的同僚一般的下场了。”贾瑚想起这些来,还有些后怕,开口道。“我说了一回事,你自己用心做却是另一回事情。现下的朝堂如何,你是知道的,眼下安分守己便好,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便好,做得好自然能够更进一步,其余的不需多做。你懂吗?你的上峰都是不错的,你自己要把握机会。”贾珍微微一笑,开口道。“我明白了,珍大哥哥可要小心些。”贾瑚还是有些担心自己这个堂兄的,提醒道。 第89章 恩科 政和帝是个十分有主见的帝王,且秉持着用人不疑的原则,这让贾珍等人轻松不少,至少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口舌与大臣们吵架,而诸事也总算缓缓走上了正轨。在贾珍和楚氏万般不舍的情况,贾华以及苏箬还是在挑好的黄道吉日出嫁了,从金陵赶回来参加这两场婚宴的贾琏以及贾茂再次赶回了金陵,准备应付科举考试。 因着礼郡王的缘故,贾珍对于恩科一事还算放心,并没有一心扑在恩科上,他和胡济现在还忙着裁撤冗员,精简武官官职以及发兵流程的事情。毕竟等到他们主持春闱的时候,还要等着来年二月。贾茂出乎贾珍的意料,发挥地极好,本以为只能通过县试,府试,得了童生名头,谁料想他险险地通过院试,竟是中了秀才。贾珍瞧过贾茂默下的文章,以秀才的水平来论,倒还尚可,文章厚重大气,又瞧过负责考试的考官名字,想来投了考官的脾气,又或许有自己这个做爹的缘故在内,不过不管怎么说,贾茂这次表现得很是不错。不过,贾茂到底还是有着贵公子的脾气,打算和贾琏一同下场试试秋闱。 贾珍思量着这般磨磨心气也不错,便允了。倒是贾敬他们比他这个做爹的要焦急多了,这些时日贾珍倒也仔细观察了一番贾珠,瞧了瞧贾珠的功课,因着贾珠表现得确实不错,倒让贾珍忍不住有些同情他摊上了这么个不着调的爹。“珍大哥哥,这功课?”贾珠如今已经有秀才的功名,这次的恩科他并没有参加,一方面因着身体不好,另一方面确实也是自己的火候还不到。他本来以为自己就只能闭门苦读,或者是出去交友,但是没有想到身为族长的贾珍竟是把他叫了过去,他揣摩着贾珍的心理,这是他表现的机会,无论怎么样,和族长关系好点对他来说大有裨益,何况如今的珍大哥哥还是吏部侍郎,依照珍大哥哥的岁数,只怕还要高升。 “功课不错,只是缺些火候,这些想法虽然不错,却有些不切实际,但是也算是不错了。诗赋过于陈冗,辞藻华丽,有些文而不实。”贾珍相信贾珠是个聪明人,其实文渊帝的时候,文渊帝本人偏爱那些绮丽辞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只是依照政和帝的偏好以及礼郡王指定的那些考官就知道这风向已经变了,况且今年的考题虽然还未定下,但是也和往年有了很大的变化。李祭酒终究还是拗不过礼郡王。“弟弟明白了。”贾珠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看来自己的方向也要发生变化了。 “我只不过在指点你功课罢了,你家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倒是难为你了。不过,压制兄弟不算真正的本事,真正有本事的是得叫他们心服口服,这里面的门道可多着,得软硬兼施,懂吗?”贾珍微微一笑,开口道,如果贾珠的表现能够叫他满意的话,他不介意多教导教导贾珠。“珍大哥哥这是在出题目考弟弟吗?”贾珠因着自己的家事繁多的缘故,显得成熟世故,但是却也有些偏执极端,这样的人可以做一个好官,但是亦可能成为一个六亲不认的酷吏,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自己琢磨琢磨,把这个琢磨透了,你这功课也能够更上一层楼。”贾珍拍了拍贾珠的肩膀,忍不住哈哈一笑。“弟弟知道了。”贾珠点了点头,这恐怕是珍大哥哥的试炼,似乎珍大哥哥对于处理庶务的能力很在乎,他就听瑚表哥说过些珍大哥哥对于他的教导,他是不是也应该开始历练历练。 这次秋闱结束,贾珍很快就得到了贾茂以及贾琏二人落第的消息,他倒是觉得很自然,又有多少人能够如同贾琏一般有如此高的读书天赋,左不过下次再来就是了。倒是贾琏与贾茂叔侄二人浑身不自在,就是贾赦都没有唠叨贾琏半句,举人可不是好考的,满京城里这般年纪就能中举人的少之又少,这些年在袁氏的耳提面命下,以及贾瑚和贾琏兄弟二人的努力下,贾赦可比当初好多了,反正儿子们都挺上进的,闺女们也很孝敬,他万事顺当,平时出门也不过是和一些同样喜好金石古玩的好友在一起,偶尔听听老二家的荒唐事,说得上是个富贵闲人。 这么些年过去,贾氏一族年轻子侄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自力更生,更有不少人或是读书考取了功名,或是从军,十分有志气,而族中的款项则慢慢地积累起来,贾珍不白白将钱空置在那里,置办下了不少祭田,店铺,年年施粥行善,又重新翻修学舍,当然现下这些事务他都交给这些年轻的子侄去办,自己只揽个总,至于他们的表现自然有人监督并汇报上来。今年的祭祖,过年比往年盛大了些,热闹了些,贾珍瞧着现下宗族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微微得意,颇有些感慨,但是他仍旧不忘叮嘱族中诸人低调行事,遵守国法家规,不可骄傲忘形。贾珍一向在族中积威甚重,他的话族人们不敢不听,忙应承下来,不敢违背。 这年刚过完,礼部便开始忙碌起春闱来,此次主考官为礼郡王,贾珍以及李祭酒同为考官,下有同考,提调等官。不过更为重要的是这次进士不再科考帖经、墨义和诗赋,而是改为经义,论,策取士,虽然本朝以儒家为尊,但因政和帝比之儒家,更偏爱法家以及墨家,力排众议,这三场考试的内容第一场考得仍是儒家经要,第二场为考得是法家以及墨家的论述理解,第三场则考当下国策利弊,考生可以选自己所擅长的来写,并无规定。李祭酒其实对这场恩科的题目相当得不满,诸子百家,儒家为尊,旁的不过是些三教九流罢了,最后一场更是叫人目瞪口呆,甚至礼郡王和贾珍还限制三场考试的答题字数,要求简洁,一阵见血,不求文辞,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李祭酒怕是对本王我与侍郎大人你望而生厌了。”礼郡王看着拂袖离去的李祭酒,对贾珍笑道。“这是在所难免的,祭酒最尊崇的莫过于孔圣人,最厌恶的莫过于韩非子,咱们这般自然惹他恼火,难道礼郡王还怕得罪了李祭酒不成?”贾珍和礼郡王虽然脾性不相投,但是见解还是相当一致的,尤其是李祭酒的干涉下,倒是相处得极好。“本王怎么会怕呢?本王只是担心这天下学子怕是要翻天了。”礼郡王眼睛微眯,虽然笑着却无端透露出威压来。“那又如何?物竞天择,大央朝人才济济,便是今年无人,还有后年的科考,以后的科考难道他们都放弃不成?”贾珍嘴角微微向下撇,这些学子大多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怕连鸡蛋多少钱一个都不知道,就这般还能做个好官。 “今年怕是做不成弊了,这第一场还好说,这之后的两场便是拿了书也是无用。”礼郡王靠在了椅背上,小声道。“那可未必,之后誊录糊名等环节,保不准有些眼皮子浅的偷偷换了试卷,又或者是做了不少不该做的。”贾珍可不敢大意,忙提醒道。“侍郎大人考虑的极是,是该派人盯紧点。”礼郡王为了这次恩科的试题以及其他事务不知道打了多少口水仗,花费了多少心血,自然不肯功亏一篑。 二月初九,春闱第一场考试便开始了,由于严格的检查,已经将一些作弊的学子清除出考场。到了二月十五日,三场考试都已经告以完毕。卷子开始进行誊录,糊名,这其中因为贾珍和礼郡王的安排,抓住了不少试图帮助考生作弊的官吏们,不仅这些官吏被摘了乌纱帽,就是考生也被一并取消资格,并终生不得再次参加科考,但凡涉及此事的官吏和学子的名单在发榜当日将一同被公示。 暂不提考官们如何阅卷,先说学子们的反应,贾珍如今因做了考官,与众位同僚均不得回府,也无法知道外界的消息。然而,贾瑚为了贾琏,贾珠以及贾茂打探了不少消息,现下酒楼书肆们都已经被学子们给闹翻天了,都说这次出卷的题目委实太过匪夷所思,叫他们束手无策,就是答题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从何写起。“伍兄,可胸有成竹?”一个名唤章佐的学子倒是不同那些愤怒的学子们,向另一位正在安静地吃喝粥的学子问道。“还好,倒是章兄没有在第一场的时候交了白卷吧。”伍子诚看向自己的好友,有些担忧地问道,第一场的题目论得乃是——其身正,不令而从,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要知道章佐一向看不惯官场官官相护,必然会出口抨击,当初被赶出书院也正是因为与先生对这些经义的理解不同产生口角。 “你放心,倘若之前我尚有顾虑,不敢多写,现下我恨不得再骂得痛快淋漓些,暂且不论考官如何,单论之后的两场的题目,就可见圣上的心意了。再说了,这次三位主考官,礼郡王以及贾侍郎二位大人那些所作所为我敢打赌,绝不是那般迂腐之人,整日只会之乎者也。”章佐压低了声音,但是依旧掩盖不了心中的兴奋,对着自己的好友伍子诚说道。 “我可不像你这般胆大,最后一场我写的是河道之事,一则我有十分把握,言之有物,二来也是求个中规中矩。”伍子诚素来是个小心谨慎之人,平日里爱读写地质水纹之类的书籍,因此还对墨家有些涉猎,因此第二场虽然出乎意料,但是他觉得自己尚还答得不错,只是这次不知道考官会如何裁定卷子,他心里的把握并不大。 “哥,这次的卷子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贾琏率先开口,他怎么都没想到这试题竟会这般,倒是贾珠暗暗心惊,看起来他确实得多向珍大哥哥请教请教,他虽算不上是闭门读书,完全不管旁事,但是却鲜少过问庶务,这等卷子他又如何能够答得来。倒是贾茂相比之下要好些,贾珍素来不怎么娇惯他,很多事情都早早地叫他自己料理,也时常走动,不过他现下尚未考取举人,就算有心忧烦却也无力。 所有的卷子一一批完,最后交由三位主考官审阅,礼郡王和贾珍并不看卷上的等第,只先看最后一场的卷子。贾珍素来不耐烦那些只会说空话的,拿着些圣人之言来搪塞的,什么以德治国,教化百姓,却没半点指出当下朝廷弊端又或者给出切实可行的法子,又或者说些歌功颂德之辞的。下面的考官见贾珍和礼郡王的神色,心有不安,他们放在上面的那些卷子可是他们瞧下来最为出色的考生,竟然没有一个叫礼郡王和贾侍郎满意的,至于李祭酒,考官们已经有些忽略了他,毕竟谁都知道这两位才是天子的心腹近臣。 “这篇倒是极好。”贾珍突然翻出一卷来,仔细看下来,忍不住拍案叫绝。“本王这里也有一篇。”礼郡王总算找到一篇叫他觉得满意的答卷来了。 第90章 放榜 “大人,这考生怕是不能够录用。”一个考官大着胆子地指着贾珍手上的卷子,道。“这是为何?”贾珍看向开口说话的官员,不过李祭酒却插了进来,有些不满道:“这考生第一场考得太差,说的那些简直是大逆不道,认为德治无益于现下,这是对孔圣人的不敬。”李祭酒对这卷子还是十分熟悉的,委实是这个学生太过狂妄悖逆了。 “是吗?”贾珍和礼郡王一同看了这考生前面两场的卷子,他们二人对第一场其实是完全不看重的,只不过是对儒生的妥协罢了,但是既然他们二人取中了这人,那么总要找理由来摆平这些老学究,食古不化之流,尤其是李祭酒。“那你们觉得他第二场如何?”贾珍先开口问道。“回大人的话,这考生所述的乃是法家的典籍,可以说是字字珠玑,确实是人才,可是——”批改第二场的几位考官站了出来,品度着贾珍以及礼郡王的心思,语气有些迟缓,慢慢开口道。“祭酒觉得儒法二家可有相似之处?”贾珍反问李祭酒,道。“这,自然是没有。”李祭酒忙说道,“只是自汉朝以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何况孔子这般圣人,如何能够诋毁?这考生乃是不敬,不能够录用。”“祭酒,据我所知,孔夫子最讲究一个恕字,祭酒这般不依不饶,岂不是白读了那些圣贤之书。此外,这次圣上特意说过,人才难得,故而不拘一格,单凭这第二场以及第三场,这考生就比起那些只知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庸碌学子要优秀得多,这学而优则仕。”贾珍淡淡地口吻,反倒平添了几丝威压。 李祭酒是个十分拘泥之人,但是却也是很有野心的,不然他不会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勋贵之家,从而借势,眼下他只能甩袖,不满道:“吏部侍郎既然心里早有决断,又何必故作姿态,这次主考官乃是礼郡王,我二人虽同为主考官,但不过是协助礼郡王而已。只是录取这等竖子,侍郎大人难道不怕被众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吗?下官已经年迈,便是有心也已经无力了,侍郎大人想要如何便如何吧。”贾珍也不接话,只挑出了这份卷子放在了甲等那里,而那份礼郡王所选中的也放入了甲等之中。 “贾大人口才一向不错,想要堵李祭酒也很容易吧。”礼郡王难得询问道,他可不认为贾珍是转了性子,他只觉得有贾珍应付李祭酒便足够了,无需多言。“回郡王的话,下官只想多省下些力气阅览这些卷子。”贾珍淡淡地道,“再说了,下官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这祭酒可是说了他有心无力。” “这,大人,这着实不妥啊!”下面的考官看了主考官定下的名单,面面相觑,才有胆量开口道,这点了那个写了大逆不道的张狂之人为头名已经是极为出格,这录取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礼郡王,贾大人,这次虽然是恩科,但录用的人数才八十八人,这实在是太少了,臣记得前年科举一甲三人,二甲一百八十三人,三甲一百七十四人,共计三百六十人。五年前的进士科考一甲三人,二甲一百六十五人,三甲一百八十五人,共计三百五十三人,这每次都不下于三百人,就是录取最少的一次也有三百零一人,这八十八人实在是太少了,学子们苦读多年,怕是难以接受,酿成激愤。”一个考官站了出来,开口道。 “那我问一下,这三场均为乙等以上的可有几人?”礼郡王示意贾珍来说话,贾珍虽有些无奈,但是还是开口道。“这第一场乙等以及乙等上有三百七十四人,第二场乙以及乙等以上的只有一百八十九人,第三场乙以及乙等以上的只有六十四人,而如章佐第一场仅为定等的,因后面两场均为甲等,故而也在录取之中,这般才有了八十八人。”另一位负责统计的官员开口道。 “说得不错,如此众位还有异议吗?还是众位大人认为比起宁缺毋滥,还是宁滥勿缺更好些。”贾珍眯起了眼睛,扫了一下下面的官员。“可是,贾大人,这科举历来如此。”一个官员大着胆子道。“谁说自古如此,各位大人熟读四书五经,可知道孔圣人有弟子多少人,其中贤者又有多少人?孔圣人可说过是宁缺毋滥好些,还是宁滥勿缺好些?”贾珍微微一笑,道。“这孔圣人弟子三千,贤者仅七十二人。至于——”后面的话,那开口的官员已经说不下去了,只能够拼命地把头垂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礼郡王,贾大人,那么如果学子闹起来该如何?”另一个官员开口道。“那自然由礼郡王来处理就是了。”贾珍微微一笑,很爽快地把皮球踢到了礼郡王那里。“到时候本王以及贾大人会一力承担的。”礼郡王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把贾珍拖下水。贾珍在心里腹诽了礼郡王几句,但面上却丝毫不露,见有人承担责任,众位官员立刻松了口气。 很快就到了发榜之日。“主子,你得了头名。”章佐的小厮早早地就等着了,一看清杏榜就奔了回来,跑得那是上气不接下气,欣喜万分。“你说什么?”就是一项自信狂傲的章佐都没想到自己会被点为头名。“主子,你得了头名,头名。”小厮当时候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努力喘了几口气,道,“我可看了好几遍,绝对没错。”“天呢,对了,那么伍兄呢?”章佐心定了下来,急忙问起自己的好友,道。“主子,伍少爷他得了第二名。”小厮当然有留意伍少爷的名次,忙回答道。“走,我去瞅瞅他,顺便给他贺喜去。”章佐抬脚就出了自己定下的房间,去寻伍子诚。俩人杏榜有名,都是万分地激动,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这才听小厮说起来这次的稀奇事来。 “主子,你不知道这次作弊的学子名单全部张贴出来了不说,连帮着作弊的官员都一同被罢官,永不录用,连名单都被公示了。”小厮忙开口道。“这次是新帝登基之后第一次科举,如此重视也是自然,何况主考的礼郡王和贾大人都是眼睛不揉沙子的,这般并不奇怪。”伍子诚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这次只录取了八十八人,有不少学子已经准备去讨个说法了。”小厮忙说了件更惊奇的事情来,他当时也以为自己看错了,后来才得到确认,现下下面可热闹了,不少人已经集结在一起,准备去讨个说法呢。 “这倒是闻所未闻,才取中八十八人。”就是章佐和伍子诚都忍不住互相看着对方,这人数也太少了些。“主子,咱们要不要去瞧瞧,这次恩科未免太古怪了些。”小厮忙建议道,若是这次恩科作废,他们不是白白高兴一场,不管怎么说都得去瞧瞧。“那咱们去瞧瞧吧。”伍子诚觉得这心提得高高的,还是去瞧瞧,好让自己心安,而且他也参透不出来这次恩科的玄机来,或许能有人解惑。 政和帝是个求精不求多的人,因此对这次恩科的结果还算满意,这些被录取的考生的卷子他都看过了,是些能用之人。“等殿试之后,这些考生就交给贾爱卿来安排了,朕拭目以待。至于其他学子——”政和帝知道这些学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嘴角微微翘起,指了指礼郡王,道,“就交给礼郡王你来办。”贾珍和礼郡王连忙遵旨。“两位爱卿,朕有个想法,这科举都变了,这国子监是不是也该动动了。”政和帝想了这个问题想了一宿,说起来若不是这些国子监的顽固们弹劾这次恩科的折子跟雪花似的,还跟他不断地掉书袋,他还没这么快想动国子监。“圣上的意思是?”礼郡王开口道。“不错,只是该怎么做,朕还是没个头绪,就算是改那又该如何改?朕昨天就没睡着过。”政和帝有些烦恼,道。 “臣有一言,现下六部繁重,若是在这当口上动国子监并不妥当,当缓缓而图之,现下只需敲山震虎便可。这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何况国子监那些书生,这事还应当交给吏部妥当些,听听吏部的意见。”礼郡王忙开口道。“臣觉得国子监应动,眼下吏部诸事已步入正轨,又逢恩科这一时机,此时不待更待何时。敲山震虎固然需要,而国子监变动的章程也应当提上日程来,毕竟国子监乃是天下学子向往之地,亦是读书之地,若是国子监不能理解圣上宏图,还一味地拘泥于四书五经,教出无用书生,轻了那是误人子弟,重了的话那可是误国误民啊。臣以为待武举结束后,一并料理才妥当。”贾珍忙开口,他可不觉得国子监能够培养出他们需要的人才来,看看这次恩科考试的结果就知道他们往日有多努力了。 “那就这么办。”政和帝想了想,点了点头,那些没有被录取的考生的卷子他也看了几眼,前面两场还能糊弄过去,最后一场的卷子简直叫他啼笑皆非,什么泱泱大国,不该与那些蛮夷计较,他不计较,难道还把国土拱手相送不成,又什么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圣上英明,他当皇帝不过堪堪两年,忙着补漏还来不及,英明什么,还有什么百姓造反实为他们自己心有恶念,却连这几年的税收,徭役情况都说不明白,看得叫他忍不住把卷子给撕了,想到自己的官员要是都是这模样,政和帝就忍不住不寒而栗,他还盼着自己的基业能够千秋万代。 俩人刚出了暖阁,礼郡王就得到消息说是学子正堵在贡院里求个说法。“贾大人,本王就先行一步了。”礼郡王向贾珍告辞,便往贡院赶去。礼部的官吏正束手无策,礼郡王摆的是郡王的仪仗,将那些学子都唬住了,跟着礼部的官员跪下行礼之后,礼郡王才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也许是因为王驾的威仪,也许是因为带刀的护卫肃立在旁,一时间众位学子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等了一会儿,才有胆大的学子向礼郡王发难,言辞却比对着礼部官员的时候要克制了不少。 “你们这些学子倒是有意思,落榜了不反省自身,反倒集合起来向朝廷施压。”礼郡王眉一挑,看向那些发难的学子们。“郡王,不是我们不懂得反省自己,实在是这次恩科太叫人匪夷所思,不考那些圣人之言,四书五经,反倒是考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最后竟只录用八十八人,实在是叫我们难以心服口服。”为首的一个学子开口道。“旁门左道。”礼郡王皱了皱眉,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姓祁,单名有一个佑。”为首的一个学子开口道。“祁佑,本王对你有印象,你的第一场卷子乃是头名。”礼郡王微微沉思,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但是你的第二场,第三场,尤其是第三场,可知道得了什么名次?”“这。”祁佑提起最后一场就忍不住心虚,道。“本王记得你写的是反贪一事,对付那些贪官污吏所用的法子是德治,气量却是很大,但是我问你,你拿着国家的银子去养那些贪官,等着他们浪子回头,你对得起朝廷,对得起那些被贪官逼得家破人亡的百姓吗?知道本王对你卷子的评价吗?”礼郡王声音渐高,又突然变的低沉,而此时众位学子已经连头不敢抬了,胆小的甚至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了。 “本王告诉你就四个字——狗屁不通。你不仅是不通俗务,你就是连书都没读好。别的不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句话读过吗?这可是四书五经里的话。”礼郡王微微一笑,端得和煦,突然神情一冷,冷声道,“学而优则仕,这句话不假,但是如果学得连脑袋都糊涂了,那么还做什么官,早晚都要误国误民。”“草民——”祁佑脸皮子涨得通红,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你们这些学子们,读书读了不少年,为的还不是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官袍加身吗?那你们知道朝廷开科举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这天下众生,是为了国家能够长治久安,你们说说你们有这个担当和能为吗?啊。”礼郡王声音越发地冷了下来,突然间话锋一转,道,“你们之中还有谁不服,可要本王一一点评你们的卷子?” “草民不敢。”本来还气势汹汹的学子们如今各个低耸着脑袋,嘴里也只能反复说着这一句话。“那就散了吧。”贡院负责的官吏连忙上来指挥,却还忍不住擦着脑袋上的冷汗,礼郡王的气势非常,他都要被吓得说不出来了。 混在这些闹事学子之中来打听消息的小厮们赶紧回去把这些话告诉等着的主子们。章佐听了小厮的回话和描述,几乎激动地想要大喊几声,他不住地在屋子里踱步,这才是他所向往期盼的朝廷,而伍子诚心里也有几分激动,论谁被王爷这般肯定了之后都会忍不住心生雀跃的。 相比会试引起的轩然大波,这次殿试就相对来说简单多了。政和帝思量再三,将已经五十出头的梁敏点为状元,伍子诚为榜眼,而会试第一的章佐则为探花。贾珍知道了结果,笑得有些深沉,这梁敏综合能力确实很不错,可堪大用,伍子诚这个榜眼也是名副其实,与之不相伯仲的章佐其实要是得榜眼也不冤枉,被点为探花,只怕政和帝想要压一压,毕竟他那篇答卷日后进兵部是□□不离十了,就是李安对这个章佐也是很满意的。“武举的名单出来了?”贾珍看着胡济,道。“出来了,就等圣上最后的考试了,结果还算可以,可是比起叔齐和我的预期还差了很多。”胡济叹了口气,这次不单单为了选出将材,更要选出帅才来,可惜啊。“叔齐已经看中一个人了,至于武举的举子若好生教导,做将材还是没有问题的,帅才可是可遇不可求,需要真刀真枪磨炼出来的,急不得。”贾珍这些时日自我感觉脾气和控制心情的修为又上了一层,道。 “武举的那些人就你来负责安排教导了,我负责那八十八人,还有圣上想要动动国子监,咱们又有的忙了。”贾珍向胡济传达了最新的任务,道。“你这些人是单独安排人教导,还是说放到国子监去。”胡济问道。贾珍听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开口说:“继安,我好不容易才选了这八十八个还能教导的,你居然让我把他们送到国子监,让那群老学究来给他们上课。为了你我的寿数着想,还是算了吧!”“那么你是打算先动国子监?”胡济笑了笑,国子监那群人他觉得和他们说话都累呢。“不,双管齐下,这些进士要教导,国子监也要敲打动动土。”贾珍直起了身子,开口道。 本来以为中了进士,便可以做官的八十八人,却被领到了国子监广文馆,而与他们一同在广文馆等待着的还有国子监的各位西席以及官吏。正当他们疑惑的时候,吏部侍郎贾珍带着官吏来到,而这些官吏每人手上都捧着厚厚的一摞纸。“今日叫你们来这广文馆便是为了考试,眼下六部不少职位空缺,这些卷子是六部尚书以及侍郎所出,你们尽你们能力答写卷子便可,共计六份卷子,每份卷子答题时间为半个时辰,每答完一份便休息一刻钟。至于国子监的各位同僚,咱们也开始吧。”章佐等人对于贾珍的事迹听了很多,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大人,心里都免不了有些激动,但是没有想到吏部侍郎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便是考试。 这次恩科除了学子们反对,反对的最厉害便是这些国子监的官吏们,尤其是对于最后一场考试的评定的争议极大。因此贾珍便顺水推舟,让这些官吏也参与这次六部各部所出的卷子,叫他们看看他们所看不起的那些奇巧淫技有多么重要,再看看他们能够得上个什么名次,贾珍可是等着国子监自己打自己耳光。别的不说,就单单论工部与兵部的卷子就足够叫人头疼,虽然大都问题并不深入,工部的涉及建筑,河道,水纹,测量等方方面面,兵部的首先查看的是看阅地图能力,接着便是有关兵法,后勤供给,以及国家兵力的大致分布。 考试结束后,贾珍下了安排,之后的三天会有专门的官员带领这八十八人熟悉六部,包括平日所作的事务等等,然后三日后公布成绩以及接下来的安排。等到这八十八人被带到专门安排的住处之后,他们终于忍不住开始交流。“这贾大人真是太古怪了些。”一个叫冯越的人忍不住压低声音道,“这些卷子比咱们考进士的时候还古怪,好几份卷子我都无从下手,刑部的那卷子我倒是还能答上点,只是不知道答案对不对。”“这贾大人怕是在考咱们的庶务能力,你看看刑部出的案件评判,遇到冤案的处理方式,以及一些律法文书,至于工部,兵部都不用再说了,我看最古怪的还是吏部的卷子,你们说是选一个有能为的贪官,还是选一个没有能为的清官,又应该怎么安排,这简直太古怪了些。”另一个人马上就跟着开口了,吏部的卷子委实叫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第91章 先生 众位进士对贾珍的用意猜不出来,不知道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还是说另有安排。“算了,多思无疑。”梁敏是个豁达之人,淡淡一笑,算是一锤定音。“是啊,既来之,则安之,我想咱们与贾大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不会有什么事情。”耿青是二甲的头名,便跟着梁敏说道。众位点了点头,便各自回房去休息了。 这些答卷连同国子监官吏们所答的都被送到了事先安排好的官吏们的手上请他们批阅,依旧采取了糊名誊录的方式。“伯希兄,你这招可真是够损的,国子监那群老东西只怕没有人不会在心里骂你呢。”李安安排了武举出头的那些人之后,便过来了,这次的卷子是由六部所出,他们已经被绑在了一条床上,没看到就是户部尚书云尚书,刑部尚书也都来了。“三日后还要点评这些卷子,不知道叔齐兄可有意与我同往。”贾珍淡淡一笑,眼睛里却满是高兴,这群老顽固平日里拿着圣人之言,四书五经的,可没少给他们添麻烦。 “我倒觉得你应该稍作准备,到时候万一被他们驳斥回去,你这吏部侍郎的脸面可就没了,必定还有那些进士在。”李安拍了拍贾珍的肩膀,语带关切道。“放心,十几年能都在那位置上没挪过位置,除了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之外,没有什么才干的,哪里吵得过我?”贾珍嘴角翘起,吵架本事最为厉害的应该还是督察院这些御史们,毕竟时常锻炼,这嘴皮子不快都不行,至于国子监这些人,他还真的没有特别放在心上,除了那几句都能听出茧子的话来还能说些什么。 批阅卷子的速度还是非常快,各位尚书并非闲得没事专门来这里,而是在卷子批阅之后,他们也要选择合适的人培养进入自己的部门,挖人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这个章佐就到我这里。”李安早就取中了章佐,同样取中章佐的刑部尚书只能够忍痛割爱了,伍子诚则被工部尚书争取了过去,委实是因为这些人中能将工部那份卷子做出来的没几人,旁的尚书也就不好意思再和工部尚书争夺了,梁敏与耿青都被吏部所选中,很快这八十八人的去处便定了下来,兵部十二人,工部八人,刑部十五人,户部十人,吏部十一人,礼部十六人,剩余的十六人则看他们之后的表现再决定他们去哪一处。 “伯希,若是有不错的人,到时候多拨几个到工部来。”工部尚书看着手里勾画出来的名单有些发愁,他们工部的事情多而杂,可是这得用的人却少,看看连兵部都取中了十二个人。“尚书大人放心。”贾珍忙应道。现下各部都紧缺人手,一时间贾珍和胡济这两个吏部侍郎就成了香饽饽,尚书们都忙着多说几句话,好为自己多拉几个手下来。“伯希兄,你有没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好不容易他们才出了屋子,胡济拉住他低声道。“什么感觉?”贾珍挑了挑眉,其实他刚才也有种很诡异的错觉。“分赃。”胡济说得干脆利落,声音虽低,却也叫人听得分明。 “原本感觉还好,被你这么一说还真越来越像这么回事情。”贾珍的嘴角略微抽了抽,才点了点头,想到方才房间里几位尚书包括他们俩个吏部侍郎为了几个进士的去处安排争吵得那副面红耳赤的样子,差点连斯文都顾不上了,还真的十分贴切。“咱们俩要发愁的是怎么教导这些进士,只有让那些尚书满意了,咱们日后的那些章程也会好办得多,不枉咱们这回把六部全部都牵扯了进来。”贾珍很快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来,这只是第一步而已,他们之后那一步才更为重要。“不过这次咱们好歹让这些尚书对国子监那群官吏们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以前井水不犯河水,又有几分面子情,现下那些尚书和六部的主事官吏们看到那些国子监官员的答卷这脸色可是相当得好看。”胡济想到那个场景就忍不住乐开来,这些卷子还要呈给圣上过目一番,不知道政和帝会是何许反应了。 政和帝确实已经阅览了所有的卷子,他自己虽然只精通吏部的卷子,对于礼部,兵部也能参详出来些,至于户部,刑部以及工部便是他身为天子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并非完人,但是他还是能够看出来这些国子监的官吏们写出的答案与六部所提供的答案的不同来,简直就是南辕北辙,回答的那是牛头不对马嘴,政和帝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仅头疼,连胃都疼了,国子监的官吏都是这样子的话,那么他以后还能对自己手下的官员抱以希望吗?他的那些计划难道就得耽误在这些迂腐的人身上吗?政和帝是彻底下定了决心,这国子监必定动,而且必须是一次大动,他甚至觉得就算改动会带来种种麻烦和问题,却总比现下要好得多。 政和帝把笔随意地弃掷在地上,他已经没有生气的力气了,说起来他也是个干实事的皇子,可到底只管自己父皇布置给自己的那些任务以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还真没出现过被这么多废物拖累过的情况,偏偏这些废物左一个祖宗家法,右一个圣人经书,一副全然为了皇帝好的模样。政和帝对于祖宗家法虽然看重,但是并非全然赞同,在他瞧来祖宗家法能立就能废,至于圣人经书这些,此一时彼一时,端看情势如何罢了。政和帝指挥在一旁伺候的太监们将书房收拾干净了,他要去皇后那里坐坐,发泄发泄心中的苦闷。 都说百炼成钢,政和帝还有些郁闷,但是贾珍,胡济等人包括礼郡王已经习以为常了,贾珍此时正在研究那六份卷子的答案,他可是要给那群老古董好好上一课,又怎么能够一知半解的,这个时候贾珍算是有些体会到当年填鸭式教育的一些好处,杂七杂八的东西知道了不少,虽然大部分都还给自己的老师了,但是这些基础的要捡起来并不算难事。 “伯希,可要用点点心。”楚氏为贾珍减去灯花,挑了挑灯芯,让原本有些黯淡的灯烛重新明亮起来,却看见自己的夫君从桌案上起身,看那神色怕是有些饿了。“啊,就要点牡丹卷就好了。”贾珍已经看完了五份卷子,就差最后一份了,等到看完就可以了。“如珺可是累了?”贾珍看着自己的妻子,将妻子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他一直忙于公务,还要看顾子女,未免就对自己的妻子有些疏忽,他有些心疼地亲了亲自己妻子的额头,“早知道就该让你去休息的。”“不,我陪着你,才能安心。”如珺温婉地一笑,夫妻二人这般温存了片刻,楚氏才起身吩咐下人准备吃食。 这边的进士们虽然对贾珍的那些安排感到奇怪,但是这三天却也学到了不少事情,很多都与他们一开始预想的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学习和做官还真是两件事情,他们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而且不少人其实隐约对自己未来想去什么地方做事有了大致的打算,就不知道自己之后能不能得偿所愿了。三天之后,众位进士以及国子监的官吏们重新被带到了广文馆,而贾珍早就面带笑意地坐在了上首上。 “说起来这虽非本官第一次来国子监,但是却是第一次以西席的身份坐在这里。”贾珍脸带笑意,道,“虽说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本官今日即便不才,但却不能有负皇恩,故而不得不指教一番。”贾珍的品秩本来就比国子监最高官吏祭酒一职还要高,又有皇命在身,即便国子监那群官吏,尤其是年长贾珍十多年甚至更多的官员也只能咬牙等着贾珍的授课。 所谓一不做二不休,贾珍今日不仅仅是来安排这些进士们的,还是专程来给国子监打脸的,既然打脸那么就不用讲什么情面,反正这成绩也是他们自己考出来的,不是吗?贾珍吩咐自己身边文书将名次等第一一公布出来,本来这些进士们在看到自己名次的时候还有点十分不自在,但当他们发现国子监的官吏们多数竟然考得要比自己糟糕得多,就忍不住有些高兴兴奋,即使他们十分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还是露出了一二,被在上座的贾珍看得一清二楚。 李祭酒尤其不自在,尤其是在这些进士们面前丢了自己的老脸,整个脸色都已经变得铁青,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贾珍,贾珍并不理会那群官吏刀子般的眼神,朗声道:“这般成绩确实出乎意料,故而圣上特地命我前来为同僚讲解解惑,希望各位同僚能够有所受益,切勿再夸夸其谈。”贾珍一挥手,后面的官吏便将带来的卷子一一发下。 贾珍对其他五份卷子虽然讲解得细致,但是终究比不过他和胡济二人出的那份卷子,毕竟这才是他的强项专攻。一开始众位进士有些人还秉持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他们中间有不少人认为这面前的吏部尚书一个人是无从讲解这六份卷子的,甚至有些促狭的进士们还在中间提问,想要看看这吏部侍郎肚子里究竟有多少墨水,他们没有看到他们想看到的,却慢慢地开始认真地听贾珍点评分析这些卷子。 “吏部掌文选、勋封、考课之政。以三铨之法官天下之材,以身、言、书、判、德行、才用、劳效较其优劣而定其留入,为之注拟。简而言之,吏部的职责就是选贤用能,监督文物百官,使之各司其职,为君分忧,安定天下。那么什么决定一个官员的好坏,是其个人品行,还是其才干能为?一个十分有能为但是却贪财的官员,一个品行高洁,但是却不察世事的官员,谁才是好官?”贾珍说到这里,眼睛扫视了下面的所有人,他可以注意到一些人在沉思,但是有些人那脸色可真不好看了。 梁敏,章佐等人都听得十二分地入神,微言大义,见微知著,这位贾侍郎可是有真本事的人,若是能得些有用的教诲,日后怕是也能够得益。“就这二人而言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短,端看我们要如何去用,倘若这二人同为县令的话,便选用那有能为的官员,虽然他本性贪婪,但是只要能够监督,将其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又或者以刑法约束,使之约束自身,远比一个两袖清风但是却不懂世事的官吏要强的多,因为县令一职需要接触下情,又要与上峰打交道,周旋于各色事务中间,教育,狱讼等等,别看县令品秩小,但是要管的事务极多,不然何以称为父母官,这不是那个品性高洁的官员能够胜任。但是倘若是编书修撰,便是后者更妥当些。知人善用,莫过于此。”贾珍侃侃而谈,这般言论叫众位进士们也几乎大吃一惊,若是以儒家来衡量,这位吏部侍郎无疑是极其出格的。 “马有优劣,但是关键还是在于如何去驾驭,安排,当然在这之中要去污除垢,这便是吏部的职责。”贾珍的话还未讲完,便有一进士激动地鼓起掌来,正是章佐。章佐没有想到贾侍郎的想法和理念居然与自己十分契合,一时情绪激昂,便忘了身在何处。贾珍微微一笑,若非这人被李安定了去兵部,他其实挺想将其安排到吏部做事的。 “侍郎大人未免太目下无尘,夜郎自大。”李祭酒忍到现在,着实忍不住了,他甚至觉得贾珍的那几道题目句句字字都是针对他们,针对自己,再有章佐这般刺激,他委实按捺不住,站了起来,冷哼道,“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细枝末节罢了,贾大人这番简直就是本末倒置。”李祭酒神情激动,道。“祭酒大人是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吗?”贾珍轻敲桌案,继续道,“祭酒大人是认为我等六部官吏都是些亵渎圣人之言,四书五经之人,是不是?”“没错,老夫正是此意。”李祭酒气得已经快失去神智,压根就分辨不清贾珍的意思,便大声应了下来。 “不知道祭酒大人有何面目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祭酒以及其他同僚们至今能够在此安然做官,高官厚禄,无后顾之忧,不都是靠祭酒大人看不起的这些人吗?边疆的军士们,各郡县的官吏们,还有那些奉养整个王朝的百姓们,若是没有我等六部,不知道单单凭祭酒以及祭酒身后的这些同僚,不知道这天下已经是何等境遇了,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不正是祭酒大人你们吗?看看祭酒以及其他同僚们的名次,真正不知道谁才是夜郎自大。圣上正是因为对你等十分失望,这才命我负责安排这些进士们,并选人教导他们那些实务,而并非如先前那般只入翰林院,再不顾他们的日后如何,看他们各自的造化。”贾珍站了起来,弹去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道。 第92章 世界 要比口才,贾珍是不会输的,这些老家伙能说的他几乎都能倒背如流了,也就那么点咒好念,不过就算他们说不过自己,但是碍于皇命他们仍要留在这里,等着自己下一步的安排。贾珍是个促狭的人,政和帝在有些方面也有着和贾珍比较类似的爱好,对于这些老东西,让他们将自己平日最看不起的那些东西都背出来,若是一个月背不出来就罚俸三月,若是两个月背不出来就让他们把自己头上的乌纱帽给留下。“贾珍,你莫要太猖狂了,简直是小人得志。”李祭酒几乎是咬着牙发狠地道。“祭酒要是不服,尽管跟圣上去说,叫圣上来做决断。”贾珍嘴角微微弯起,至于这些人在心里是如何骂他,他才不管呢?任他们骂得昏天黑地,与自己半分不干,不少半块肉。 “至于你们可有什么想法,不如说来听听?”贾珍让国子监的官吏们离开之后,转向了这八十八位进士。“在下以为大人是想探探我们这些人的底细,以便日后安排。”章佐行了一礼,开口道。“聪明,你们都是聪明人,我想这三天你们都看出了,各部人手紧缺,是个不错的机会。”贾珍重新坐回上首,神情淡淡,开口道。众位进士低着头,等着这位侍郎大人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的三个月,第一个月会有各部官吏给你们授业解惑,月末考评,若表现不好者,则不录用。剩下的两个月会根据你们各自的擅长以及表现,专门授课,月末考评共两次,表现不好者,同样不录用。另外,每日都会有一个时辰的武课,教授骑马等,不得缺席,同样要记入考评,表现不佳者亦不录用。君子六艺可荒废不得。”贾珍神情肃然,对着下面这八十八进士讲解道。 “这”前面的几条众位进士们都能接受,唯独最后一条,他们忍不住有些脸色发白,看着贾珍。耿清大着胆子开口道:“大人,不知道这最后的一项如何评定,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放心,本官自有决断,你们只需要进自己努力做到自己最好即可。”贾珍自然是知道这八十八人中有相当一部分体质非常不好,他也没打算拿军士的标准来对待这些书生,只是现下说出来的话,便会有人不放在心上,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贾珍看着眼前这些进士还有着拘谨的模样,半分不着急,反正这批进士的教育的总负责人是他,这还是政和帝的意思,估计是被吓着了,想要他们教出些能够得用的官吏来。说起来若不是政和帝清洗官员清洗得太爽快些,几乎将朝廷一半多的官吏都解决了,导致对于人才紧缺有切身的感受,上至政和帝,下至这些六部的官员,只怕都不会那么轻易地同意这些举措,毕竟太匪夷所思了些,叫人难以接受,看看这些进士方才的神态他贾珍心里就有了底,好在内阁诸位同僚都不是那般迂腐的儒生,比如李安和胡济,可不是走的一般路线进入朝堂中枢的,看起来改革终究也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贾珍在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却已经有些如老人般的心境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胡济看到贾珍,打趣道。“办得挺好的,国子监那群官吏怕是要和我不死不休了。”贾珍吩咐了一声,叫人给自己奉上一杯茶,道。“咱们得罪的人还少吗?那群家伙除了动动嘴皮子,还会干什么?对了,过两个月,茜香国它们又要来朝贡了,礼部可有的忙了,当然不止礼部,四夷馆和鸿胪寺都要忙得团团转,到时候肯定得问咱们要人。”胡济叹了口气,道。“朝贡一事重要万分,自然到时候得先紧着礼部。四夷馆,鸿胪寺那里倒不用发愁,唯独要愁得就是礼部了,不过有礼郡王在那里压阵,咱们用不着太杞人忧天。”贾珍坐了下来。“不知道这些子洋人又要送什么东西过来了,上次送过来的火枪就比咱们的要好得多。徐大人说得对,咱们要在乎的不仅仅是西北的游牧民族,那些鞑子,茜香国,那些西方洋人可也是咱们心头之患。”胡安喝了口茶,道,“你知道不知道圣上已经去召见了工部尚书,我看啊,怕也是为了这些事情。” 贾珍吹了吹小吏送来的茶,心里叹了口气,红楼梦无朝代可考,可据他看来,他所处的时空但是却大部分沿袭了明朝中后期的情况,尽管有些紊乱。比如胡济所说的徐大人,是徐光启,应该是明朝末期之人,而非现下之人。说起来有些可笑,那些教科书上都说林则徐,魏源是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其实比他们早两个世纪,徐光启等一大批明朝知识分子已经把视野转向世界,并且认识到中国以后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西方列强。徐光启说:“今之建贼,果化为虎豹矣,若真虎豹者,则今之闽海寇夷是也”。也就是说,虽然那时关外的建州满人虽然是明朝的大敌,但像徐光启、崇祯皇帝那样的人已经知道西方将是中国更凶恶的敌人,因此在内忧外患之中还不忘加紧引进西方科技。别的不说,就说四夷馆,就是专门用于翻译那些西方科技思想书籍之用的。清朝就是一种倒退,完完全全地倒退,倘若明朝不亡的话。贾珍一时间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便有些走神,那百年耻辱是每一个中国人都没有办法忘记的。 “伯希,你怎么了?我瞧着你神色有些不对劲啊!”胡济在贾珍面前挥了挥手,才把贾珍的神给招回来。“我不过是在想,叔齐怕是又要上火了,他怕是要把工部尚书闹得不得安生了吧。”贾珍换了个话题,这里并非他的时空,但是却有与他有着说不清,割不断的联系。“可不是,他还建议圣上派官员出使番邦,你知道咱们的海军虽强,但是因着文渊帝的缘故已经有些不及他国,圣上并没有答应下来,只说现下还不是时机。说来可笑,你知道那高丽吧,三个月前才来过,这次就要来了,说是对咱们大洋朝尊崇万分,他们哪里是尊崇,摆明还不是为了从咱们这里掏银子去。”胡济说到高丽就忍不住呵呵冷笑,也就文渊帝会听他们的鬼话。 “眼下不比当初,圣上的意思呢?”贾珍想到日后的朝鲜韩国就忍不住脑袋疼,他个人其实对中国周边的邻国们都没啥好感,从俄罗斯到日本,从朝鲜到印度,包括越南这些国家,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大概也能算是愤青了吧。“圣上当然不会答应,怕是到最后又要和礼部,鸿胪寺这些老家伙打嘴仗了。真正是没完没了。”胡济想到这些,就心里一阵子的不舒服,倒是贾珍叹了口气,不说什么,比起清朝那种坑爹情况来,还是这里的人更可爱些,至少没有到万马齐喑究可哀的境地。他记得谁说过一个拥有伟大思想的国家才有不断前进的力量,至少现在还不坏。 “行了,行了,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这改革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有得好磨了。”贾珍又喝了口茶,才悠悠地感叹道,“咱们只有尽力而为了。”“伯希啊,你也是读那些圣人之术,走了科举路子,怎么就不见你和那群家伙一般。”胡济直起了身子,在这朝堂里他呆了也不过堪堪两年,就已经觉得自己好像呆了有十年了,人都要变老了。“你可别忘了,在那些老家伙眼里,我可不是一路人,你忘记了,我家好歹也算是勋贵里出名的了。”贾珍摇了摇头,道。说起来他这么细心过问两个儿子的功课,除了怕他们不自觉,还就是怕他们真的读了那些书读傻掉了,到时候他可是哭都来不及哭,回家还得多历练历练那两个小鬼,啧啧,想想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以及《呐喊》,他有时候难免生出一种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过,胡济的话还是给了贾珍提醒,不是说少年强则国强吗?与其唉声叹气,倒不如从这些进士们身上开始下手,至少不要像那群老顽固一般,完全不在一个次元里,沟通不能。“这倒是,不过伯希,这批进士你可得好好上心啊。”胡济拍了拍自己好同僚的肩膀,俩人继续重新埋头在公文里。 这些时日柳鸿飞和礼郡王又开始忙碌起来,尤其是柳鸿飞,别看他话并不多,但是却精通好几国语言,这些使者固然是来朝贡的,可未必不是来试探大央朝,作为一个礼部尚书,他的压力还是非常大的,他现下经常往鸿胪寺以及四夷馆跑,翻看一些书籍。贾珍其实与政和帝的这些心腹们的交集都有些,唯独和这个柳鸿飞并没有多少交情。“贾大人,能够打扰一下,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一日下朝,柳鸿飞拦住了贾珍,一派温文有礼的样子。“柳大人太客气了,有话尽管交待就是了。”贾珍忙十分地客气,论起来柳鸿飞的官阶可比他要高。“这样啊。”贾珍听了柳鸿飞的交待,不由地点了点头。“我就知道贾大人会赞同。”柳鸿飞淡淡一笑,他作为礼部尚书,平日里没有少接触这些洋人的书籍,这越看便越觉得有些惊慌,这偏偏自己手下大部分的官员都觉得这些书不过是扯出来唬人的。要想和洋人打交道,就首先该做到知己知彼才是。 若是平时,柳鸿飞定然不会贸贸然地找上贾珍,只是看着贾珍的所作所为,叫柳鸿飞觉得这件事情若是托给贾珍未必不可。其实,贾珍也有这意思,只是他并不熟悉礼部的东西,就算是想选些书叫这些进士们看却也不知道从何选起,正巧有了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来。 贾珍英语不差,但是要看懂现下的那些英语书籍还是很有问题的,毕竟用法与他那个时候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没有专业的翻译人士很容易造成误解。不过,那些浅显的,贾珍依靠自己的记忆力里那些基础知识和还存着的些英语知识勉强能够拼凑出来,几十年不碰,其实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勉强能够叫贾珍自豪的是他发音还是比较准确的,用柳鸿飞的话来说学得比较快。贾珍听了忍不住在心里吐嘈,当年我好歹也是麻溜地混过四六级,通过雅思考试的好少年,现在完全回到解放前,得从头来过,这种坑爹的感觉,不是用言语能够表达的。 柳鸿飞倒是对贾珍的印象更好了些,柳家书香门第,难免会有些看不起贾珍这种算得上是泥腿子慢慢转型的人家,虽然贾珍的实干让他改观很多,但是这般的接受能力就是柳鸿飞也觉得很诧异,不过他很好地把惊讶藏在了心底。“伯希兄的本事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柳鸿飞忍不住微微一笑,开口道。“哈哈哈,诗槐的本事让我真是钦佩不已。”贾珍爽朗一笑,他对柳鸿飞的印象也不错,书生气浓重了点,但是思想还是相当开放。“那么一切就拜托伯希兄了。”柳鸿飞对于这次的进士们的资质还是相当满意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到时候让他有个巨大的惊喜。“尽力而为,尽力而为,若是在下有什么不懂得还得请伯希兄指点指点。”贾珍对柳鸿飞推荐的几本书都非常满意,反正自家的俩个儿子在家看什么书不是看,正好让他假公济私一回,让他们也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洋人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啊。 贾珍对于这批进士非常看重,无论每天再怎么忙,至少拨出一个时辰给这些进士们。这些进士们开始还有些拘谨,现下却完全放开了,尤其是章佐,跟贾珍可以说是没大没小了,常常拿着书籍跟贾珍讨论,尤其是这次贾珍要他们必须看的一些西方科技书籍,就是伍子诚都十分感兴趣,贾珍一面向柳鸿飞请教,一面也和这些学子们一同探讨,回到家还不忘把家里几个有出息的小子们一起踢过来学习。贾珠在这方面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难以接受,不过胜在年轻,又有贾珍做着榜样,学习得也认真。贾珍便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在自家家学里再添上一门,只是这西席还真难找。 贾珍是不想找传教士,他自己虽敬鬼神,但终究是无神论者,要是家里出了一群天主教徒的狂热分子,他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不过,很快楚氏就来和他告状了,家里的一座西洋钟被自己的小儿子给拆了,楚氏倒不是稀罕这西洋钟,虽然是件难得的好东西,但是他们这等人家还不至于把它当成宝,只是儿子这般皮实,还得好好教育。贾珍听了倒是忍不住哈哈大笑,提起贾蔚就去了书房,贾茂有些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父亲,我错了。”贾蔚瞧贾珍的模样不像是生气,他乖觉地靠在自家父亲的身上,道歉道。贾茂也帮着自家弟弟说话,反正天大地大都没人重要,不是吗?“我没生气,我只想问问你,你拆了之后可有什么发现?”贾珍嘴角微微翘起,指了指被收拢起来的一堆零件道。“父亲,那些书本上说的真没错,就靠这些齿轮,曲轴这些零件就能弄出这么件精细的玩意。”贾蔚年纪小,贾珍虽然对俩个儿子一般严厉,但是却是有张有弛,因此父子之间其乐融融,见贾珍这么说,贾蔚忙头头是道地说了起来,他拆这钟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当然他还拉了自己的哥哥下水,父子三人一起研究起来了。 “这钟既然是你们俩拆的,那就你们俩把它恢复原样,我要求也不高,只要能走就好了。”贾珍当然看出来贾茂其实也参与了其中,不然贾蔚那小子怎么能那么容易把这西洋钟弄到手。“不会吧,父亲,这么多零件,而且儿子我都忘得差不多了。”贾蔚是起头的,也是拆钟的主将,不由地苦着脸,这几百个零件呢。“没事,图纸这事情就让阳哥儿来找,剩下的你们兄弟俩就慢慢琢磨吧,就给你们三个月。”贾珍心情还是很不错的,这件事情也正好让他看看自己的大儿子长进了没? “让你说说辉哥儿,你怎么就这么高拿轻放了?”楚氏娇嗔道。“没事,男孩子嘛,我瞧辉哥儿确实喜欢这些东西,反正没耽误功课,让他研究研究没什么坏处。”贾珍知道楚氏的心思,这年头绝大部分的人还是觉得唯有读书高,这些连玩意都算不上,反而会叫人玩物丧志。“罢了,罢了,就你做主吧。”楚氏看贾珍这般,并不强求,辉哥儿是次子,倒是没什么打紧,而且确实如贾珍所言,只要功课不落下,放纵些就放纵些吧。 贾茂没有让贾珍失望,通过他结交的朋友,从京城的传教士手上弄到了图纸,甚至还和那传教士攀谈了几句,当然在信仰方面,尽管传教士非常热情,但是贾茂还是敬谢不敏,这些洋教士实在是在某些方面太狂热了些。贾蔚拿到图纸开心极了,花了很大的力气在上面,虽然这钟走得不准,但是还是成功地让它从一堆零件变成了原来的模样。这次拆钟之后,贾蔚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反正只要不影响自己的功课,父亲是不会多说什么,于是府里的西洋摆设基本上都被这小子祸害了一遍,小到怀表,大到西洋船,这小子就没有不拆的,至于贾茂被自己这个弟弟连累,没给他少找这些方面的书,虽然他本来对这些兴趣不是特别大,但是总比旁人要懂些,而且常常接触这些东西,又和些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叫他的眼界开阔了不少,手腕本事也有所提高。当然,贾珍没有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竟是叫自己的小儿子日后成了造船方面的人才,进了工部。 “看来这洋人的本事不小。”梁敏开口道,这一个月他们学到的东西不少,尤其是这些子平日里是看不到的书叫他们简直是目瞪口呆。贾珍非常满意这群进士们有了危机意识,他并不负责授课,他只是会拿些朝堂上的事情和这些进士们谈论,听着他们的想法和意见,偶尔点评一番,有时候会和这些进士们争论,他们之间年纪跨度,阅历相差很大,因此看问题的角度会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咱们需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只可惜咱们这方面的人才有些少了。”伍子诚感叹道。“慢慢来,人才也是需要慢慢培养的,急是急不来的。现下有了你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才,长江后浪推前浪。”贾珍笑眯眯地道,“不过更让我高兴得是,你们这一个月不管怎么样,还是咬牙坚持下了那些锻炼。” “大人,你安排的那些人教导咱们可真狠,这天天跑圈,骑马,还有射箭,可是累死咱们了,这头几天我这胳膊这腿可吃不消,跟脱了层皮似的,比科举的时候还折腾人。”耿轻开口道,还回头招呼其他同伴们,“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现下呢,你们以后少不得得外放磨练磨练,没有这般的身体,只怕你们没到目的地就先折腾得半死了。”贾珍换了个坐姿,哈哈一笑,道。 “大人,咱们一开始还以为你存心折腾咱们呢。您是练家子,咱们可不是。”一个有些内向的进士开口道。“你们现在想成练家子也已经太晚了,这身子骨都硬成什么样了。”贾珍拍了拍那进士的肩膀,开玩笑道,“成,后日的考试好好准备准备,我可不希望你们中间有人被刷下。”“大人放心,不管怎么说,咱们也要对得起自己,还不能丢了您的脸面。”一个叫陈俐的人开口道。 第93章 下田 “圣上,您看,这是这几日弹劾贾珍的奏折,共计六十五本,都是国子监的那些官吏们送上来的。”岑太监小心翼翼地对着政和帝,道。“他们可真是毅力可嘉。”政和帝淡淡一笑,随手翻出一本,看了几行就扔到了一边去。“你觉得朕让贾珍负责这些进士的做法是对还是不对?这一科进士虽少,但是现下都能算是贾珍的门生,他又是吏部左侍郎,不少老东西都说这贾珍野心勃勃,要成荣相第二了。”政和帝懒得再看这些折子,只吩咐小太监把火盆子取来。“这,圣上自有圣断,奴才不敢多话。”岑大太监忙撇开自己,道。“你啊,跟着我,心眼子多起来了。”政和帝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太监,转身便要出门,开口道,“咱们去御花园走走。” 如今虽然还有些春寒料峭,然而不少花卉已经开始竞相开放了。政和帝瞧着池中的锦鲤,说:“这些鱼儿倒是快活啊,可惜朕这个喂鱼人却快活不起来。”“奴才不懂圣上的意思。”岑太监开口道,作为政和帝的心腹,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不该开口。“朕想着等那贾伯希这一任满了,也该升升他了,周尚书该是时候颐养天年了。”政和帝喂了一会儿鱼,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来,顺便把自己手上的鱼食全部洒进了鱼池里。 “圣上不是前面还烦心那些人的话吗?”岑太监仔细地回想,自己应该没有弄错政和帝的意思,怎么听政和帝的语气,反倒是还要再升贾珍。“贾伯希是个难得的人才,朕没打算因为几个已经快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家伙就自断臂膀。再说了,若是对一个有才能的人都忌惮到这般境地,那还做什么盛世明君?制衡固然是帝王之术,但是却非最重要的,怎么能本末倒置。”政和帝笑了笑,满是自信,这天下没有他不敢用的人才,他只担心无人可用。“奴才明白了,只有圣上这般的人才能开创盛世。”岑太监不忘奉承政和帝几句,倒。“这群老家伙想借我的手除了贾伯希,是打错了主意。”政和帝不再多说什么,只在御花园走动了起来。 “圣上,似乎心中有烦心事?”柳皇后难得白日见到自己的夫君,关切地问道。“没什么,这群不消停的东西事情办不好不说,现下还张罗起选秀来,盯着我的后宫来了。”政和帝躺在美人榻忍不住冲着皇后抱怨,他一向洁身自好,妻妾在众位兄弟中算得上是极少了,现下六宫主位都没全部填满,这群老东西现下就盯上了他这后宫来了,有这功夫,怎么不去好好办几件实在事。 “噗,我瞧着这是好事,这说明圣上勤勉于政事。”柳皇后嘴角微微翘起,道,“我可有一个喜讯告诉圣上。”“芸笙,莫非你有了?”政和帝脑子转得极快,他和柳氏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只是还未抱上儿子,他自己乃是嫡子,自然希望自己与皇后之子乃为嫡长子,因此至今后宫其他宫妃还未有子息,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是如此争气。“是呢。”柳氏脸上微微一红,神情依旧坦然,道。“芸笙,你可得多加小心身子,咱们的嫡长子可在你肚子里呢。”政和帝一蹦三尺高,摸着柳氏还未显怀的肚子,笑得开怀,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道,“母后那里可派人知会了?”“早就派人知会了,还等圣上来提醒吗?”柳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真切了些,道。 “那就好。”政和帝笑得开怀,至于一开始让他觉得心烦的事情都仿佛烟消云散了一般,这几年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哪里有空管什么大选还是小选的。柳皇后微微一笑,握住了政和帝的手,缓缓地靠在政和帝的胸膛上,对于她而言,无论后宫进不进新人,都没什么影响,不过现下不进新人,她自然能够松快些,安心养胎。“放心,有我呢。”政和帝淡淡一笑,他不会拿皇后有喜的事情来做文章,反正这些人有空关心这事,想必也乐意努力挥洒些汗水体验体验民生。 次日上朝,政和帝还没关心几件大事,就有礼部官员请求大选,不少官吏纷纷附和,大多都是些与改革理念格格不入的那些官员。“朕觉得现下国库空虚,且明年又是科举之时,眼下事情纷乱,倒是往后挪挪。”政和帝淡淡一笑,开口说。“圣上,这并非圣上的家事,这亦是国事,国丧已过,该是选秀之时,填充后宫,好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一位官吏忙一脸心痛地看着政和帝,道。话音刚落,便又是一片附和之声。 “朕已有决断,卿不必再多言。”政和帝摆了摆手,脸色一沉,盯着为首的官吏,话锋一转,“你们这些官员都是朝中栋梁,可听闻些什么?”那些官吏还要再说话,却被政和帝的脸色一吓,转而回想起近日的事情来,这政和帝和文渊帝虽是父子,脾气却天差地别,没有丝毫相似之处,都说子为父讳,然而这政和帝给文渊帝订的谥号却是个纵字,不知道这位祖宗肚子又卖的是什么药?本想借着选秀的事情叫政和帝的注意力转移几分,没想到反而适得其反,官员们想到政和帝可能的翻脸,就觉得胃抽抽地疼。他们之所以只敢暗地里弹劾贾珍,不仅是顾忌着贾珍那能颠倒黑白的口才,更是怕这位主子一时喜怒无常,把自己给搭进去,但愿他们这次没捅什么马蜂窝。 “回圣上的话,眼下正是春耕之时,百姓正在田间忙碌,圣上体恤百姓,去年下令免除百姓赋税三年,眼下正是第二年,臣记得圣上还曾说过要亲自体察民情。”户部尚书出列,淡淡地说道。“朕是说过这话,前儿也派人安排下去了。俗话说,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朕居庙堂之高,难免对下情不甚清楚,众位爱卿怕也是如此。”政和帝笑得一脸和煦,语气亲切,道。“圣上说的极是,臣等愿与圣上一同前往。”柳鸿飞站了出来,随即跪下道,接着又是一众官员应和,这可是在圣上面前表现得机会,况且以前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一众官员哪有不心动的。贾珍与胡济站得极近,眼神交流,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来。 政和帝除了带了各部的尚书侍郎外,还允了每处办事的机构各有两个名额,最让国子监那群老家伙高兴的是皇帝特旨要国子监祭酒带着所有的教席们一起出行,看来圣上有把他们的话听进去,不然也不会如此看重国子监,这明显意在安抚。这般想法之下,国子监以及部分礼部的老顽固们倒也不在乎选秀这件事情,反倒对这件事情格外看重。 很快,随驾的官员名单便敲定了下来。“感觉那群老东西跟花孔雀似的。”李安有些厌恶地看了那群老儒生一眼,转而和自己身边的兵部侍郎说话。贾珍对农桑一事还算熟悉,只是到底不如工部尚书这次特地带来的一个主事,眼下这位主事正和政和帝讲这些东西,政和帝听得格外认真,而他们这些人因离得近,也听在耳朵里,偶尔还有小声地交谈。“你瞧见没,这些老家伙还等着插话呢?可惜工部尚书这次竟真的带来个行家,咱们这些人也只能听个热闹了。”胡济装作抱怨的模样,实际上却暗自偷乐,等会还有叫这些人好受的。 看过田地之后,政和帝又特意见了这些日夜在田间劳作的百姓,这些百姓们还是第一次得见天颜,还有这么多的大官们,一时间难免忍不住激动,说话便有些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政和帝却听得耐心,没有丝毫不满,叫这些百姓们更为感激。至于用饭,便是在这处皇庄用饭,因着政和帝的事先命令,官吏们虽然有心奉承,但是却不敢拿自己脑袋往铡刀上撞,因此席面比起以往的花团锦簇来,倒是朴素了很多,味道还是比贾珍当日尝过的要好吃得多,但是按照官吏们的生活质量水平,显然还是比较糟糕的。政和帝倒是动筷动得勤快,但是好多官吏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只是碍在政和帝的面前,仍装出一副吃得尽兴的样子,还多有奉承之语。 用完午膳,政和帝却下了道命令,让官员们跟着老农下田干活,若是有做得好的,便有嘉奖。政和帝这命令把那些百姓给吓了一大跳,连呼不敢,政和帝乃是天子,天子金口玉言,便是官吏不愿,百姓为难,但是大家还是照做了。阳光虽然并不毒辣,但是要给一块土地松土,犁地,再要播种还是相当累人的。因着官吏多,便分成了几拨人,各负责一块田埂,边有老农指教帮忙,政和帝则在旁边看着。 “朕这些官吏们有会办事的,也有只会打嘴仗的。”政和帝一派悠闲,倒是服侍着政和帝的岑太监有些忍不住眼角跳动,士农工商,没有想到政和帝居然会让这些官吏们去种田耕地。官员们本来就各自有各自的圈子,这自发地分组有时候也能够体会出圈子的不同来,比如六部的官吏们已经开始麻利地动作起来,其他组的官吏们不管心里怎么想,可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慢,还是挽起袖子,准备干活,为了自己的仕途,种地算什么,拼了,而至今迟迟没有动作的便是国子监的那些官吏们,而负责那块田埂的老农没好意思去打扰那些官大爷们,比起面前这样官老爷,还是旁边的那些个大人更好些。 贾珍有种回到读书年代的感觉,当然不是这一辈子,而是上辈子学农的时候,重新体会一下这般经历也是极其难得的。六部的各位官员虽然平时都不怎么体会这生活,刚做事的时候也是手忙脚乱,但是效率还不错,贾珍和胡济把着犁头,□□土里,工部的两位主事在前面赶牛,后面翻松的地还有别的官吏在重新翻松,碾碎大块的土块。 “这种田是门学问啊,我以为读五柳先生的诗赋的时候,可觉得这是美差,现在可不这么觉得了。”礼部侍郎的官袍都脏了,头上已经渗出汗珠来,不忘自嘲一番。“草盛豆苗稀,若是都如五柳先生那般,可有得愁了。”户部尚书是个最为实在的人。“说你呢,俗人,简直俗不可耐,人家种得是心境。”刑部尚书一向爱和户部尚书抬杠,开玩笑道,“你打理户部打理得都一身铜臭味了。”“没有咱们这一身铜臭味,你还能好好地呆在这儿。”云尚书直接瞪了刑部尚书一眼,继续手里的活计。 “老大爷,这是什么?”柳鸿飞翻土地时候翻出好几条虫子模样的东西来。“回大人的话,这是蚯蚓,这可是松土的好家伙。”老农忙跑了过来,恭敬地答道。“啧啧,尚书大人,咱们这也算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了吧,方才我可是错把青虫当成蚯蚓了。”礼部曹侍郎笑着凑了上来,道。“大人们都是做大事的,这些事情就是不知道也是无妨的,小民我们就指着这地,这天吃饭呢。”老农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你说咱们换身打扮,再唱几句歌,是不是就成了老农了。”胡济跟贾珍说话,他们俩人为了方便,顾不上什么大老爷们的形象,干脆地脱了鞋,赤着脚在地里走,官袍的下摆也都收拾起来绑在腰间。“我觉得你打个赤膊,也差不离。”贾珍瞥了眼胡济,没好气地说了声,仍专注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第94章 朝拜 “意外地觉得有些高兴,不用和那些老头子扯皮,不要和那些公务打交道,甚至不要理会那些复杂的关系,就辛辛苦苦出一身汗,然后睡个安稳觉。”胡济忍不住感慨道。“呵呵呵,你还真是理想,只可惜我一直很实在,烦恼不是你换种活法就能避开的,我只努力地活下去,比昨天活得更好就可以了。”贾珍叹了口气,忍不住笑道。 “看来我的眼光果然没错。”政和帝同样站在太阳底下,看着自己这些平时打扮地极为妥当的大臣们,再看看他们办事的效率,忍不住扬了扬眉,果然自己的心腹们表现得就是不一般,尤其是在国子监那群老家伙们的对比下,道,“今日回去我怕是能多几碗饭了。”岑太监其实也很想笑,尤其是看到国子监那些官吏们的模样,这地不仅没整平,整松不说,反而变得坑坑洼洼,再看看那群家伙的模样,衣服,脸上,胡子,头发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土,汗水滑下来,又冲掉些泥土,这个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委实太可笑了。况且,这些国子监的官吏们一向看不起他们这些做太监的,总觉得要高人一等,岑太监自己当然也是万分乐意看着笑话,就是人家农家的几岁娃娃怕是都要比这些老家伙能干些。 “你说这些国子监的官吏们,朕该怎么罚呢?上次已经罚他们背书了,眼看就快要考核了吧。”政和帝淡淡一下,问道。“圣上的意思是?”岑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道。“这背书不成,就罚种地吧,反正若是不能叫朕满意,便摘了乌纱帽。”政和帝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透出了些威势来。 待到贾珍他们把自己的那块地收拾得差不多了之后,政和帝干干脆脆地走下了田,问了问在一旁的老农,将早就准备好的菜籽,均匀地撒在已经挖好坑的田地里,众位官吏们忙放下手中的活,围了上来,甚至有人为了争取表现,想代政和帝撒这些种子,却被政和帝拒绝了。老农胆子已经大了不少,甚至还指点了一番政和帝,政和帝也一一照做,将这片地撒了一半,这才交给了六部的官吏们,叫他们继续,这次表现极佳的六部官吏们每人都赏上等绸缎十匹,政和帝甚至还夸了夸工部的两个主事,叫他们激动非常。本来有话要说的国子监的官吏们却被政和帝新的旨意给弄懵了,在背那些大逆不道的书籍之后,政和帝竟是罚他们与老农为伍,务必亲自照看这田地,若是今年颗粒无收,便叫他们引咎自退,这简直就是荒谬啊,但是政和帝天子之威甚重,又有贾珍等一派官吏虎视眈眈,他们只好低头应是。 政和帝看着那群只知道填堵的官吏们萎靡的神情就忍不住心情愉悦,至于贾珍他们其实也很想笑,只可惜却只能暂时憋在肚子里,倒是刑部尚书忍不住去和李祭酒勾肩搭背一番,嘲弄嘲弄李祭酒难得的形象问题。 不过,第二日上朝很多参与这次随行的官员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再仔细一看,身体僵硬,动作机械,神情肃穆,一看就是知道昨天劳动过度,肌肉疲劳,产生大量乳酸,导致各种酸疼。贾珍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初体育理论考的那些内容,他倒是因为一直保持锻炼,整体情况还是相当不错的,他与胡济等一小撮人便成为众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了,这几个家伙还要不要脸了,昨天得了政和帝的夸奖和赏赐,今日还这般精神抖擞,神清气爽,简直是不能忍啊,就是户部尚书云尚书都忍不住暗暗瞪他们几人几眼。其实,这些官员家境都是不错的,有着丫鬟婢女服侍,想来其实没多么严重,只是平日养尊处优惯了,又或者是上年纪而已,难免吃不消。 政和帝以一种出乎众人意料的方式来好好修理一些不够进步的大臣之后,不得不说朝廷的空气都要清新很多了。而政和帝的注意力暂时先从吏部转移,而是放在了礼部,兵部和工部上,工部尚书这些日子尤其地忙,就是贾珍都不得不说工部尚书瘦了不少。至于贾珍手上的烦心事也不少,本来想对地方郡县吏治动刀的,可是人才储备实在是不充足,还要拟定新的国子监的章程,还有打理那些进士们的课业,更要挤出时间给自己充电,家里的亲子时间也是必须的,贾珍自觉地自己跟转圈了陀螺没啥差别。 三个月一晃眼就过去了,而这八十八进士的考核成绩都是相当不错,并没有出现落选的情况。想想也是,这好不容易就要熬出头了,是谁都不会在这个关头放弃。贾珍对于他们的表现还是相当的满意,而之前未定的十六人,贾珍根据他们的实际情况,分给了礼部以及工部还有刑部。让贾珍高兴的是,这八十八人表现得相当不错,虽然还是有人犯错,但是明显比之前的那些人要好得多,而经历过那次人员荒的各部官吏们宽容度和容忍度都上升了不少,这两两相加下,收效相当地不错,就是政和帝对这般情况都很满意,这样培训比扔到翰林院的成效实在是好太多了,如今朝廷虽然还欠缺人手,但是勉强可以忍受,他还需要更多的人才,实干型的人才,来顶替出现问题的地方官吏,还有替代一些该被替代的官吏们。 “以后就照这样办吧,国子监你们的章程我也看了,主意不错,只是这人还是个问题,眼下怕是还办不成,不过确实不应该叫那些学子们只读四书五经,这人都要读傻了。明年的科举朕还是交给礼郡王,贾爱卿来办,至于另一个人选那就由柳爱卿顶上,之后的培训就交给贾爱卿和胡爱卿来办。”政和帝叹了口气,道。 “臣等遵命。”众人连忙应了下来。科举无论是文举还是武举都是大事,贾珍原先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半路出家的帮手,现下可不一样了,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参与整个科举的过程。“唉,那些读书人不知道这次会表现得如何了?”礼郡王微微一笑,上次他虽然打发了那群学子,可是口,手都在他们手上,他可是没少被私下里讽刺,只是到底这些学子们理亏,不敢多语,不然的话,这声势必然浩大。“学乖的有,想碰运气的有,投机的更有。”柳鸿飞翻着手上的典籍,眉眼淡淡的模样,有些心不在焉地道。 “这次三场的考试内容本王瞧着还是得动一动,尤其是这第一场和第二场的。”礼郡王眼角微微向上翘起,嘴角噙着笑,透露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柳鸿飞和贾珍对看了一眼,忙向礼郡王行礼,愿听礼郡王的下言。“我记得诗槐不说曾经说过,咱们要睁眼开世界吗?我琢磨着很有道理,这些进士们日后都是入朝为官的,倘若不能接受那些事务的话,那么和那些老东西又有什么区别?”礼郡王不卖关子,挨一次骂是骂,挨两次骂也是骂,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总比在那里慢慢吞吞地要好上很多,想到密探打听来的消息,礼郡王就觉得心头沉重万千。 无论是在职场还是在官场,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读懂空气是必备的技能,当然之后如何选择端看个人的决断。柳鸿飞和贾珍虽然同为政和帝的心腹,但是却也不是事无巨细地都清楚万分,但看礼郡王这般架势便知道势在必行。贾珍觉得反正已经差不多把那些国子监的官吏一窝端了,还差个科举吗?“对了,这次圣上的意思是要紧着工,兵二部。”礼郡王虽然心里沉重,但是还是维持着皇族风范。但是柳鸿飞和贾珍忍不住对看对方一眼,想到户部最近的动静,莫非—— 六月初,各国派了使者来朝见政和帝,这些各国的使臣在五月左右就陆陆续续地到了京师之地,由鸿胪寺官员统一安排,而他们进献的那些东西也由礼部呈阅之后,交给户部一一封存,大都是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或是些新奇的西洋摆件,高丽送的尤甚,多为不值钱的草根子而已,比如高丽参,更出乎意料的是,茜香国(日本)的女皇居然还送了汗巾子,这简直叫一众礼部官员目瞪口呆,忍不住在心里骂道这果然是个蛮夷之国,居然如此放浪形骸,这玩意儿,忙有官吏吩咐身后的小吏去禀告柳鸿飞去。 柳鸿飞听了小吏的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啧啧,这茜香国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吧。柳鸿飞低头吩咐了一声小吏,只管先封存起来就是了。总算这些东西都陆陆续续清点完毕,政和帝择了钦天监送上来的几个日子里的一个日子接见他们。这些东西里叫政和帝最感兴趣的乃是荷兰送的西洋战船模型,做的十分精细,而且样子同以前的有些不同,政和帝忙叫自己的心腹们并着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二人来研究这艘船,其余送来的些典籍之类的通通已经交给四夷馆去做翻译。 外行人看的是热闹,内行人看的是门道。政和帝只不过是被这艘战船模型引起了兴趣而已,但是工部尚书却很敏锐地发现了这模型里面透出的不同寻常之处来。“卢俊,你说说看这船如何?咱们的战船和它相比呢?”政和帝向工部尚书招了招手,问道。“依臣之见,还是咱们的战船更好些,但是这荷兰的战船也有可取之处,圣上看这船的船头,炮台两处,咱们的和这个相比,有些不足,尤其是炮台一处,虽然不知道里面的结构如何?但是依臣判断,这炮台可以同时容纳两个火炮,或者是如果那些荷兰洋毛子做出了可以多角度转动的火炮来,配上这炮台,威力无穷啊。”工部尚书十分认真地指着他瞧出来的几处跟在场的所有人讲解道。 “这样啊,这些洋人啊,还真是聪明。”政和帝眉头微微一皱,转头看向工部尚书,道,“卢俊,你看咱们得多久能够把咱们的战船改成这样,不,不,我要的是更先进,更厉害。咱们可不能挨打。”“回圣上的话,五年。”工部尚书卢俊估摸了一下时间,取了个中规中矩的数,道。“太长,三年,这是朕能等的最长时间了。”政和帝摸了摸眼前的战船,眉目有些阴沉下来。“圣上,这人还算好办,图纸却难办,况且这战船可要反复下水试验,可是这银子——”工部尚书有些为难,眼睛瞥向户部尚书,说。 “这人就交给贾珍来办,朕就不相信大央朝找不出来个能造船的,对了,这火枪火炮的人才也不够,就一并交给你来办了。”政和帝当然听出了工部尚书的言下之意,沉吟了片刻,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到了贾珍那里,贾珍简直忍不住在心里狂吼啊,什么时候吏部侍郎还兼职猎头的工作了,这都不知道该怎么找了好伐?工部尚书卢俊忍不住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贾珍,不过心里还是稍微松了口气,但愿贾珍能够找到人才,这样他这里也好交差,天知道这些天他就没有一天能够吃得香,睡得安稳。 “臣——”户部尚书自然觉得棘手,反正他肯定是要背锅的,这火枪火炮还有战船都是烧钱的玩意,赋税这几年不会有太大的收益,还要防着天灾*,这银子确实难筹啊!他又不能凭空把银子变出来。“朕记得不是那些被抄家的官吏们登记在册的财产都不少吗?”政和帝看了眼自己的户部尚书,觉得自己的胃好疼,这把龙椅简直就是刀山火海啊,唉。“圣上,这些财产虽多,但是比起整个朝廷所需要花的用度来说无异于是杯水车薪,就算还能抄出十个,百个,千个贪官,可这工部的花销实在是难填啊。百姓民力枯竭,这五年来是不能再大动干戈的。”户部尚书云尚书咬了咬牙,开口道。 暖阁内一片沉静,政和帝在这般的氛围中忍不住砸了个杯盏,这动静吓得众人连忙跪下,道。“你们起来吧,这和你们没关系。朕没冲着你们发火。”政和帝坐在了椅子上,拿过太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稍微放缓了自己的语气,但是依旧能够听得出来压抑的怒火来。 “圣上,臣有一言。”沉默许久,李安开口道。“说。”政和帝看了眼李安,开口道。“臣明白圣上的意思,圣上是想双管齐下,只是眼下的情势却容不得如此,臣以为不如先大力发展火器,大央朝内忧外患无穷,更有洋人虎视眈眈,只是最为要紧还是当属北方的金人和蒙古人,而茜香国,荷兰等诸国与大央朝还有海洋为隔,咱们暂时过不去,他们也无法奈何我们,海战不利,我们尚能依靠陆战。”李安言辞恳切沉稳,在安静的暖阁里显得格外地响亮。“你的意思是——,说得对,是朕太心急了。李安,李安啊,你可知道就连这火枪火炮的花销,户部都难以凑出五年的经费。”政和帝说到后面,简直忍不住露出几分苦笑来。 “那就先抓紧火枪火炮吧,至于人才方面还是由贾爱卿来办。”政和帝捏紧了拳头,就算户部捉襟见肘,这些东西还是得办起来,绝对不能落在别人的后面。“圣上,这臣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户部尚书简直忍不住要哭了,这银子可怎么办,就是给他三头六臂都不可能办到的,就是户部尚书心里都忍不住埋怨起已经死了的文渊帝,如果不是文渊帝大兴土木,修建园林陵寝,甚至还把军需的一些银钱挪过来以供自己享受,现下的户部何至于到如此田地。 户部尚书不断地磕头,希望政和帝能够收回成命。政和帝面色微冷,却只坐在那里,不肯多说一句,就是许文清都忍不住为自己的顶头上司求情。“臣有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道当行不当行。”贾珍突然出声道,手里微微地有些冒汗,这个主意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出乎意料,应该与当下的想法完全不同。“说吧。”政和帝看着贾珍为难的神色,心里直觉这主意怕是不能算是很好,但是现下什么法子都没有的话,还不如听贾珍先说说看他的想法。 “万乘之国必有万金之贾,千乘之国必有千金之贾。百姓以土地为生,现下需要修养生息,不宜增添其负担。然而商贾之流却是不同,他们往来贩卖货物,手中的钱财远比农户要多得多,别的不说,臣之前曾经前往扬州金陵等地,那一带的盐商几乎可以说是富甲天下,那些官商勾结的盐商的资产圣上也是看过的,若是咱们能够叫他们出力的话,甚至鼓励这些商贾往来贸易的话,并于其中抽取赋税的话,那么便不劳民伤财,又能使得国家步入正轨,可以说是于国家是大有裨益的。”贾珍抬头,努力地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历朝历代鲜少有这般的思想,大多为重农抑商,他这般建议已经可以说是极其大胆了。 第95章 调整 暖阁里陷入了一片沉静,士农工商,商人为末,甚至三代之内无法参加科举。而出于种种考量,对于商人的地位还有权益,统治者们是相当得忌讳,流动就代表着交流,就代表着不安定,而不安定就意味着朝廷将会不稳,况且若是人人都去商贸的话,那么那些粮粟又从哪里来。贾珍法子固然能够见到好处,但是这意味着朝廷必须给予这些商贾足够的好处,而这些好处很有可能会在以后对朝堂造成危害。 “臣觉得此法不妥,贪顾眼前。”户部尚书首先出来否定,道。贾珍顿了顿,道:“圣上,臣以为这法子妥当,就是先朝也并非无这般例子,比如说秦朝,就是孔子的弟子子贡也是商贾出身。圣上不是说过,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如果这些商贾能够任用得当,未必不会成为良驹。”“贾侍郎此言差矣,旁的不说,秦朝的吕不韦可就是个乱臣贼子啊,居心叵测,这般教训还不够深刻嘛!”户部侍郎开口,却带着犹疑,祖制如此,何人敢开如此先例,这严重的话可是要掉脑袋啊。 “敢问云尚书可知子贡此人,仅以吕不韦一人就下此断语,是否太过于片面了些。再者祖制并非不可变,往者不可追,来者尤可谏。自古良臣贤相又有何人是墨守陈规,抱着祖制说话的,这岂不是按图索骥,可笑万分。秦国若不是没有秦孝王重用商鞅变法,何来之后的一统山河,千秋万代。汉朝若不是因为汉武帝心怀大志,锐意进取,重用贤能,何来边境太平,自后匈奴不敢欺我华夏,犯我疆土。再者,老子有云,上善若水,朝廷也该如此,该变则变。”贾珍略略有些激动,那些积压在心中的翻滚的情绪仿佛就要汹涌而出,神色也有激动,叫众人有些惊诧。 “贾卿,慎言。”政和帝面色有些沉,声音里便透出股淡淡的压迫感。“臣知罪。”贾珍醒神,忙跪下道,方才他过于激动了些,言下之意似乎政和帝有些不如汉武秦孝二人,怕是叫政和帝有些不快。“你们说得都有些道理,只是这件事情干系重大。”政和帝虽然锐意进取,但是更多的是环境所迫使的,如果不是因为内忧外患,使得政和帝不得不前进,走前人不走之路,但是这般公然打破封建等级,这绝非政和帝所乐意看见的。 “银子这件事情就交给户部尚书来办。”政和帝不再多说什么,因着气氛冷凝下来,众人无心多说什么,政和帝很快就叫众人散了。“你太大胆了些。”许文清可是替贾珍捏了把汗,胡济对于这些算不上很懂,但是却能瞧出来贾珍这法子怕是行不通,他只是拍了拍贾珍的肩膀就先告辞了,手上事务委实多了些。 “许兄是想说我冲动了?”贾珍挑了挑眉,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叹道,“终究是我操之过急了些。”“这事情啊我看你这辈子都办不了,不仅仅是祖制,几百年来莫不如此,你这般简直就是蚍蜉撼大树,还是莫要多想了。”许文清说得恳切,确实是为了贾珍好,贾珍感激许文清,微微一笑,但是嘴角很难勾起,便又恢复了原样,他的敌人太多了,积聚的力量太大了,现下却只能安慰自己时机还不够成熟。“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贾珍努力咽下盘绕在舌头上的话语,这样的朝代不是他能够随意发表想法或是指责君王的时代。况且为了更远大的目标,忍下眼前的无奈讥讽是必要的。“放心,咱们今日小聚如何?”贾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浑身快要沸腾的血液总算是降了下来,道。 “那你可要大出血了。”许文清看贾珍的情绪稳定下来,才松了口气,方才在暖阁的时候,他就怕贾伯希一个犟脾气上来,得罪了户部尚书不说,指不定还要得罪政和帝。就算政和帝十分开通,但是还是别用自己的脖子来尝试君王的忍耐限度,好在贾伯希还是挺叫人省心的,既然他请自己去喝一杯,那么他何必推三阻四,至于那些恼人的公务就暂且抛在脑后。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贾珍举着手里的酒杯,忍不住摇头晃脑,道。“啧啧,看不出来你喝酒的时候倒有几分儒生的模样来,往日那般雷厉风行的作风瞧着倒像是武人。”许文清有些好笑地拿着贾珍开涮,道。贾珍忍不住瞪了许文清一眼,转而一口喝掉自己的杯子里的酒,拿了酒壶又给自己续上一杯。“哎,酒多伤身,我可不是来陪你酗酒的。咱们还是好好地喝,我可是还要回家和你嫂子交代的。”许文清摇了摇头,抢过贾珍手里的酒杯,放到了自己的一边。 “成。”贾珍其实并不喜欢喝酒,只是今日心里实在憋得慌,他又不能和任何人吐露他所知道的那些,何以解忧,那就惟有杜康了,故而难得不克制自己。不过,他的酒量不错,就是连喝了两壶都还撑得住,知道许文清是好意,干干脆脆地放下酒杯。“这就对了,人家都是些仕途不顺的,才借酒浇愁,哪有你这般就愁上了。只是我说,伯希,云尚书气量不错,改明儿你还是和他赔个笑脸,这朝堂上多个仇人总是不好的。”许文清叹了口气,建议说。“知道了,放心就是了。”贾珍点了点头,他心里知道轻重,云尚书为人品性都是不错的,只不过是他俩观念不一样才起得冲突罢了。 俩人又天南海北聊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回家,贾茂以及贾蔚都发现自己的父亲心情有些不好,因此格外努力表现,让贾珍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上了几分,贾茂如今觉得自己如今算是大人,便想要替自己的父亲分担。而贾珍这个时候总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他因为那些记忆和自己脑海中真实的存在,再加上现下的处境,而有些迷失了,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今日他表现得太冲动了些,自己都要奔四了,算上上辈子的年纪,都能说是古稀之年了,结果居然像个毛头小子一般。 “无妨。”贾珍按了按自己儿子的肩膀,时光匆匆如流水,转眼之间他的女儿出嫁了,儿子也成大人,“你好好准备科举,不过别给自己太多的压力。”贾珍淡淡一笑,父子三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贾珍才叫他们去休息。 次日,贾珍便亲自向户部尚书赔礼,户部尚书不难为贾珍,俩人倒是说了好些话儿,云尚书如今年纪大了,就是为了子孙着想,断然不会和贾珍对上,更何况是贾珍主动赔礼道歉,给足了他面子,他自然乐得借这个机会和贾珍交好。至于政和帝那里就更好办了,认错就可以了,况且自己当时候虽然急躁,可说的那些话未必没让政和帝听进去,又有许文清,胡济等人帮忙,这个小小的冲突就被抹平了。 “我瞧你,等到你把国子监和那些研究洋枪洋炮和造船的人都找齐了,你自己都能算半个行家了,看看你,你最近看的这些书,你怕是把四夷馆的书都搬到咱们吏部来了。”胡济刚办完事情,踏进了贾珍办公的地方,发现贾珍还埋首在一堆书里,浑然忘我,还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像是在演算什么东西。“这不看不行啊,自己都不懂,哪里还指望能找来靠谱的人才来。”贾珍正巧算完了一处,搁下笔,合上书,起身忍不住伸了伸懒,还不忘调侃胡济,“继安啊,要不你来替我看看。”“别,我看到那些数字就忍不住头大,您老还是放过我,再说了,我来看这些,那你做什么?”胡济看到这些公式就忍不住头大,那些书说得绕来绕去的,可比旁的书生涩难懂的多。 “我当然来办你手上的这些公务。”贾珍知道胡济最不爱看这些书本子,故意笑道。“不,不,伯希兄如此高才,自然是能者多劳,在下手上的公务就不劳伯希兄操心了。”胡济赶忙开口,顺便转移话题,道,“其实伯希啊,我倒真没看出来你还有学西洋玩意的天赋啊,我瞧着没准以后等你退了,咱们圣上还想把你塞进国子监去教书育人呢。懂这些且正儿八经科举出来的人可没几个,更何况说起来,论资历,论才干,我看到那时候,能比得上你的没几个,就是你挂个名也行啊。”胡济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他因着自己的背景出身,虽然实干能力强,但是做到这般也就到顶了,他原先一向看不起那些迂腐的读书人,入朝之后,贾珍等些人倒是扭转了他之前的印象。“别,别害我,我可想到时候好好享清福。”贾珍忙阻止胡济的设想,这胡济感情是把自己当成吉祥物了不成,国子监,他还怕未老先衰呢。 “都说活到老,学到老,多少人宁肯死在自己的位置上,你倒还想着享清福?”胡济有些瞪大眼睛,他没理解错把,须知这官位难爬,不说三品以上,多少人宁愿老死在七品八品的位置上,他该说贾伯希太豁达了些吗?“这人啊,别的可以不服,就是得服这时间啊。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我还真这么想,人一辈子就这么点时间,总要留点时间给自己。”贾珍在房间里随意走动了几步,对胡济开口道。 “你啊,真正是个怪人。”胡济摇了摇头,贾珍的想法他怕是弄不明白的,还是别费这力气,胡济顺手就拿起桌案上的一份文书,细心翻看了起来。 第96章 求贤 贾珍叹了口气,这年头啊精通火器火炮以及造船的大多是匠人,他们手艺好,叫人佩服,可是呢,说起理论来那是两眼一摸瞎,啥都不知道,他又不怎么待见洋教士,无论就文化侵略的角度,还是就军事机密的角度来说,洋教士无疑是饮酒止渴,再说了匠人朴实,万一被这些洋人们忽悠过去了,可怎么办?可是这年代的高级知识分子中就没有几个精通这个玩意的,户部的那些个带头做事的,本事是有点,理论知识也还算扎实,问题是这资料库那已经是是十几年前的东西。 这工部的官员因着上头的缘故,为了自己的前程会努力去学,可是他们实践知识太少,指挥工匠,与外行人指导内行人的情形没啥区别,可是如果要教导工匠的话,还得从基础的文化知识开始教,这些工匠们大都是睁眼瞎,大字不识一个,看图纸还能看懂,但是改进,深刻理解那就差得远了。贾珍想了很久,得,还是决定找政和帝商量,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如相仿一下燕昭王铸黄金台以求贤,总比他盲目乱撞,白手起家的强。“贾爱卿,朕真看不出来你还有学这些东西的资质,可惜哟,这世上只有一个贾伯希。”政和帝对于贾珍的意见深以为然,这几日他自己也思考了很多,心境又有层变化,而贾伯希算得上是他要重用的人,亲近些自然不妨,人才难得,政和帝乐得给贾珍这份体面。 “圣上说笑了,臣不过是临时抱佛脚罢了,哪里比得上那些真正精通此道的人?”贾珍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贾爱卿太谦虚了些,若是朝中大臣都如你这般能为君分忧,朕也不用这般愁了。都说虎父无犬子,朕瞧着你倒是更肖你祖父宁国公些。”政和帝今日心情不错,算是难得空闲,索性就和贾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圣上谬赞了,臣自幼有祖父教导,难免有些相像些,但终究还是比不过祖父的。”贾珍忙低头恭敬地回话道。“贾爱卿这话可有些妄自菲薄了,要知道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政和帝眼睛微微眯了眯,他对于自己的父皇文渊帝就万分不满,倒是更愿意效仿本朝□□些,建不朽之盛世,立不世之功勋。 “朕登基不过几年,就发现有了白头发,这都是愁出来。”政和帝有些感慨,道。“这几年的吏部考评文书,你和胡济都心中有数了吧,别的不说就看这小小的朝廷,朕也能够瞧出来其中有多大的水分。朕本来打算先安定朝堂,再整治别处,只是时不我待。那些外放的御史,朕本来想着好歹能够有些用,结果都是些窝囊废,真碰到人家拿拳头,一个比一个还软骨头。”政和帝说着说着便有些咬牙切齿,最后却只能叹了口气。“圣上的意思是?”贾珍对政和帝还算是了解,端看政和帝这般,怕是已经有些主意了。 “贾爱卿,你觉得吏部之人何人可靠,能够掌尚方宝剑,巡查各郡县,为朝廷清楚国之蠹虫。至于那些官吏空下来的位置,先择些品行好,稍微有点能力的顶上去,只要挨过这几年便好了,你们去拟定一个新的考评章程来,文官武官的都要。”政和帝叹了口气,大央朝疆土辽阔,幅员广阔,这个时候却成了个麻烦。“臣有人选,可是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怕是不能短时间内让圣上满意。”贾珍微微沉吟了片刻,还是选择委婉地实话实说。“你倒是实诚,知道朕在想什么吗?”政和帝对贾珍的答案并不感到意外,只叹了口气,看了眼贾珍,继续问道。 “臣驽钝。”贾珍猜不透眼前这位帝王此时的心思,道。“朕有些羡慕汉武帝啊,不说武有卫青,霍去病,单单朝中一个张汤,一个主父偃,足以叫诸侯百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朕打算下诏书——求贤令。你这个吏部侍郎意下如何,寻一个人才也是寻,寻几百个人才也是寻。”政和帝这时候才真正把自己的想法透露出来。“圣上英明,只是微臣怕泥沙俱下,鱼龙混杂。”贾珍微微有些沉吟,在科举制度确立并且稳定下来,鲜少有一国之君颁发求贤令了,这次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这一双眼睛瞧不仔细,可以多双眼睛去瞧,管他是什么模样,保管看得清清楚楚。”政和帝随意地拿起了桌上的奏章,有些兴奋地说。“圣上英明。”贾珍再次行礼,开口道。俩人又聊了好些事务,尤其是对国子监的改革上面。直到太监来催政和帝用膳,政和帝才让贾珍离开。 政和帝的求贤令的诏书下去,并未引起朝堂太多的波澜,朝中的老顽固被政和帝清理得差不多了,作为口水战第一线的御史们又全部被下放劳动改造去了,剩下的那些人就算再有不赞同,却不会硬着跟皇帝较劲。但是不少人都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这封敕令一下去,不是明摆着说朝廷无人,他们都是废物,这张脸都没处搁了,但是想想现在还在和泥土为伍的国子监的那些官吏们,本来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政和帝对官吏们的知情识趣那是相当的满意,至于选贤这件事情就交给六部尚书以及侍郎们共同来办就是了,不求十全十美,只求术业有专攻。 朝廷官员不怎么高兴,但是不少人却跃跃欲试,就连古粟都忍不住有些心动,便来问贾珍的意思,贾珍对于古粟想要参加这次选材倒是挺支持的,这般态度让古粟对贾珍又多了番感谢之情。不过,为了参加这次选贤,古粟还是选了一处旅店住了下来,毕竟贾珍也是这次事情的负责人之一,总该避嫌些。 科举之前来了这么一出,不少学子都忍不住动心了,尤其是上次恩科落榜的,但是再瞧瞧考官的几位大人,都忍不住有些嘀咕,但是这终究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家还是努力去一试,而此时有不少人也看中了其中的商机,不少所谓押题的卷子在京城里疯狂地传阅,甚至还叫价到了十两银子一份,叫众位官员忍不住微微皱眉,有些家里有适龄子侄的都纷纷向贾珍他们打探口风,别的不说,就是楚氏这些日子接到的帖子都可以叠成一尺厚了,什么赏花宴,什么诗会,就是贾华和苏箬那里也是热闹万分,叫她们二人不胜其扰。 “母亲,你可得给咱们姊妹俩想个法子。不然这永宁侯府的门槛都快要给人踏平了,姐姐姐夫这几日都往女儿这里躲清静了。”贾华向自己的母亲楚氏撒娇道,苏箬端坐在椅子上脸上含笑,一派端庄。“瞧你这猴儿,好没样子。”楚氏笑吟吟地点了点自己闺女的额头,便仔细地询问了苏箬和贾华的近况,苏箬和贾华都是聪明人,懂得经营自己的生活,丈夫也是上进重规矩的好儿郎,夫妻之间倒是十分和顺,再者如今贾珍的地位更是给贾华和苏箬二人增添了无数底气,本人才学极高,很得夫家敬重。尤其是苏箬的夫君本来已经分家,虽然一直关系不错,现下反倒比之前往来得更频繁亲密些,镇国将军夫人更觉得自己独具慧眼,挑中了这样一个儿媳。 “母亲,您还没告诉女儿法子呢?”贾华不依不饶地问道。“这还要我教,往日里的那些手段我是白教给你了。”楚氏浑然不在意自己女儿的撒娇,只是反复叮嘱俩个闺女要孝敬公婆,更要打理好自己府上的事务,不可马虎大意。“母亲的手段自然是极好的,女儿虽然学不到十成,但是有母亲的五成就足够了。”贾华笑眯眯地道。“箬姐儿,你瞧瞧静姝这张利嘴。”楚氏听了心里如同喝了蜜水一般,嘴上却不可轻易让了贾华。“母亲,静姝这话可是字字发自肺腑呢!不然咱们怎么到您这里取经来了。”苏箬一张巧嘴可半分不输于贾华,能把黛玉给堵回去的妙玉可不是那么简单。 另一边,贾珍也在和两个女婿和儿子们聊天,他这俩个女婿也不是什么读死书的儒生,倒是非常聊得来。两位女婿这番来一是为了探望岳父岳母,联络感情,另一方面也是打探口风,这谁能比身为天子近臣心腹的岳父更方便打听的呢?贾珍见俩人都表现地不错,便也乐意点拨一二,一时间翁婿聊得十分畅快。 本来这俩女婿并不打算留宿,恐有什么不好的闲言碎语传出去,倒是贾珍大大方方地把他们二人留下来了,清者自清便是,他的闲言碎语还少了吗?那些学子们这么时间来可没消停下来,就差没把孔子像搬到他的府邸门口来了,他不照样过得好好的,再说了平常走动都是这般留宿,这次例外岂不是更叫人浮想联翩了。 这次求贤共有三场考试,第一场是考生自己展示自己的能力,并由专门负责此类的官吏进行考核删选,第二轮则是根据考试自己的能力或者是考生自己的意向选择六部以及其他机构,并由专门的官吏进行考核,最后一轮才是六部尚书以及侍郎们进行考较,通过者便直接录用了。 这次考试将近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十月末了,而此时,政和帝却收到急报,金人南下侵犯大央朝,血洗了雁门关等好几个郡县,掠夺牛羊金银,女人无数,甚至还要进一步进犯疆土的可能性,这封八百里急奏让整个朝堂炸开了锅。 这个时候非常能看得出一个官员本质是文官还是武官了,主和的大多是文官,主战的大多是武官。文官整日说着以和为贵,友爱邻邦,道理扯得那是一出一出,听得贾珍忍不住打寒颤,不由地深深佩服这批文官的嘴皮子,硬是把自己的胆小懦弱,说成是大国风度,不与计较,难道那些百姓就该被杀吗?什么叫做不计较,无所作为才会让那群强盗更加嚣张,肆无忌惮,到时候别说是雁门关,只怕京城都保不住。 武官们论起嘴皮子那是比不过那些可以说是练家子的文官,他们说来说去也只是有一个主旨,那就是战,不战何以扬国威。“你今日倒是不说话。”胡济在间隙中偷偷地问了贾珍一句。“在其位,谋其职。”贾珍眼角微微向上挑起,嘴角微勾,透出一丝高深莫测的感觉来,今天这些主和的人他都心里默默地记住了,但愿这些官员们别有什么把柄落到吏部的手上来,不然的话,他很乐意将他们外放到雁门关那里,叫他们亲身体会一下边境百姓的凄苦以及敌人的弯刀利箭。 兵部自然是主战,李安说的倒也简单,这场战役必打,纵然大央朝的骑兵无法与那些草原金人相抗衡,但是如果这般苟且求和,只会一再纵容那些草原蛮夷们的野心,日后边境将永无宁日,更会寒了老百姓的心。“当初宋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呢,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啊。”李安说的情真意切,让政和帝本就主战的想法更加热切了,最后政和帝力排众议,唯有一个字打。 下朝后,文官们纷纷摇头叹息,觉得政和帝太过于独断了,这场战必败无疑,试问他们的步兵哪里能和草原那些人相抗衡呢。胡济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他真恨不得给那些求和的文官们狠狠的一顿拳头,简直就是贪生怕死。“行了,这一仗还是有些悬,这仗不是为了赢,只是为了腹地的安稳,叔齐想必心中有数,咱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帮他。”贾珍拍了拍胡济,冷静地道。“这我知道。”胡济努力地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压抑住自己的心中上升的火气。 第97章 朝见 关山惨淡,残阳如血,这便是战争,在火炮火枪的威力下,金人溃败,退回了他们的草原,但是大央朝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惨胜便是败,大央朝的军队不能主动出击,只能倚靠城池以及火枪之利,而金人虽无城池之利,补给也不充足,但是却是十足的强盗作风,打哪抢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贾珍看着战报上的那些数字,冷不丁地想到已经在教科书上消失的那些记载,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苏州之屠、南昌之屠、赣州之屠、江阴八十一日等等,多尔衮曾发布“屠城令”,并带领大军参与血洗江南、岭南地区等等,甚至勾结荷兰殖民者,攻屠思明州(厦门)。当时清军几乎将四川人杀绝,后来不得不“湖广填四川”来进行大移民。这一系列的大屠杀使中国人口由明光宗泰昌元年的五千一百多万下降到一千多万,还有那屈辱的剃发易服,再后来—— 那些历史的记载和眼前的战报仿佛重叠了起来,贾珍突然觉得自己面前的那些文字化成血河,肆意地流淌,耳边是百姓的哀嚎,是华夏民族痛苦的呼声,想到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汉族失落断层的文化,从衣冠到节日,从民族认同到书籍,三百年的满清统治将汉族的脊梁打弯,用刀剑,用黄金,用政权去勒住一个民族的脖子,让它窒息,让它最后死亡,而之后的西方文明爆发式地入侵,国破家亡的紧迫感,让这个民族还没来得及呼吸,便彻底迷失在了时代的巨浪里,不得不在之后种种困境里反复地去寻找自己民族没落的文化,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期盼着何日着我汉家衣裳,兴我礼仪之邦。 贾珍觉得自己的灵魂有种滚烫的感觉,焦灼,羞愧,愤懑,连同着眼前一些虚幻的景象让他感到直达灵魂的痛楚,心里似乎有头猛兽在拼命地叫嚣,拼命地挣脱理智的束缚。“你怎么看?”贾珍挑了挑,看向胡济,声音有些不稳,气息也有些乱。“还能怎么办?此仇不报非君子。”胡济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肃杀之气,面目在盛怒之下略有些扭曲,双手握拳,几乎要将自己的手掌心掐出血来。“是啊,一定要做到。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归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贾珍手紧紧地扣在扶手上,他用这副对联来告诫自己,来劝慰自己,总有一天,而这一天不会太远。金人,蒙古人,还有日本,一个都不能够放过。 政和帝在国书上十分硬气,倒唬得金人使者一愣一愣,不敢再多试探,前脚儿金人使者刚走,后脚那些先前主和的文官就开始大放厥词,甚至觉得应当和亲,并加以珠宝金银,绫罗绸缎,以安抚金人,若是政和帝不愿让姊妹下嫁,倒是可以从宗室中选一位,更是旁征博引,说得十二分的精彩。柳鸿飞出列道:“臣以为不妥,首先此役,咱们大央朝并未被打败,这哪有打赢的国家向打输的国家许以美人金银的。再者,众位官员经此一役,不思尽忠报国,反倒处处萎缩,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反倒要女子和亲来保卫疆土不知是何居心,如此之人别说不配为官,更不配为男儿。圣上,大央朝不缺愿为江山百姓抛头颅,洒热血,舍起颅的七尺儿郎,但是却缺少能安天下,从长远计的能臣贤臣啊。” “你这是污蔑,含血喷人。”一位之前说的起劲的官员连忙指着柳鸿飞,喝道。“圣上,臣有话要说,臣以为柳尚书说的在理,微臣出身草莽,承蒙陛下不弃抬爱,忝居吏部右侍郎,微臣读书甚少,然而却知道当效仿岳飞精忠报国,而非严嵩之流。”胡济冷冷地呛声道,那股气势吓得叫那些文官不敢多说一句。 “圣上,这些都是污蔑,臣的一片丹心可照日月啊。”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的官吏连忙说道。“够了,你们这些嚷嚷着要和亲的,怎么不把朕的脑袋和大央朝的土地都送给那番邦蛮夷,这不是更能一劳永逸吗?”政和帝突然大怒,厉声喝道,声音在整个正殿上都能听出回响来。 这回,满朝文武都扑通跪了下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这时,有一御史开口道:“圣上,臣以为这些主张和亲赔款的大臣中定有与金人互相勾结,企图牟利,不然的话何以字字句句向着那些金人。这自古有云,攘外必须安内,何为安内,便是君臣一心,军民一心,故而贼子奸细,宁可错杀,不可枉纵啊。臣恳请圣上派人明察。”自打之前的御史们被派去永州,柳州等地之后,便有新的御史们顶了上来,因资历浅,故而在朝堂上并不多语,都几乎叫人忘记御史们的存在了。但是御史出手,这帽子真是扣得极为合适。贾珍在心里默默地给这位御史打了个高分,善于把握时机,言辞恳切,不罗嗦,直击目标,是个好苗子。 政和帝听了御史的话,微微沉吟,之前那些嘴皮子利索的文官现在只觉得额头上冒汗,这,这,他们确实没有和金人勾结,但是谁家没有点阴私事情,这可半点见不得光,现在刑部可不好打点,但是想想,政和帝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子风言风语就要抄臣子的家吧。只是这些官员偏偏忘记了政和帝本来就不按常理出牌,他们之前捅政和帝的肺管子太猛了些,只要有点脾气的皇帝都不会忍得,何况政和帝不仅有脾气,还有足够大的志向。 没等政和帝发话,一直沉默的户部尚书开了口。户部云尚书其实并不爱得罪人,尤其是如今年岁已大,这就更为的谨慎了,但是这份修为却也架不住一再得拨火,前阵子政和帝要他筹钱好置办军火以及战船,他正愁着呢,又碰上了打仗,好不容易省下来的一点钱就全部扔出去了,好在惨胜也是赢,那些金人们终究还是意思意思拿来点孝敬,之后还有朝见各国使者,回礼,这花费也大着呢。好死不死,这群家伙在正当口上,说什么体现大国气度,为了什么长远考虑,美人就算了,这金银珠宝,茶叶瓷器,粮食什么的,这都是钱啊,感情他们不是户部的,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是吧。是可忍,孰不可忍。 “圣上,臣不才,历经两朝,有点子想法不吐不快。”云尚书微微一笑,政和帝血洗一番之后,在这朝堂之后资格有云尚书这般的已经是极少了,而资历能够和云尚书稍稍比较的,大部分都已经被政和帝打发了,比如在家休养的吏部尚书,比如国子监的那些人,云尚书这句话一出来,本来还有些要说话的大臣们纷纷闭嘴,还是听听这位元老的人物是怎么说的,但愿他能够劝阻政和帝以大局为重,千万别着了御史的道。 “云尚书请讲。”对于云尚书,政和帝还是相当得欣赏倚重,也乐意给云尚书几分体面,况且他相信云尚书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在这样的事情犯什么糊涂。“臣以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当然这样的情况并非臣所乐意见到,臣认为御史大人说的极恰。臣有提议,若是有提议和亲者,其全族送给金人为奴为婢,其家产则充公赠与金人,此法虽有伤人和,可我泱泱大国怎可用这种乱臣贼子,恭请圣上允许执行此法。”云尚书音调沉稳,其话的内容却叫大臣们吃惊。大臣们当然不心疼皇帝是送自己的姊妹还是女儿,又或者是哪位宗亲郡主的,但是他们却爱惜自己子女的安危,一群提议和亲的大臣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哆哆嗦嗦地看着政和帝,希望政和帝能够网开一面。 “云尚书真不愧是两朝重臣,朕最为倚重的肱骨大臣,所言甚合朕意,那么这件事情就交给刑部来办,务必公正无私。”政和帝嘴角微微弯起,而被政和帝夸奖的云尚书则叩头拜谢,刑部尚书应了下来,政和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做。唯有贾珍和胡济相视苦笑,这又要补人了啊。 接下来的事情无非是选贤以及接受各国使者的朝见,这当口上终究让蒙古人收敛了不少,连带着京城里的治安好了很多。在政和帝的眼里,选贤要比接受那些朝见重要的多,一群子长得各式各样的人,都是来和他要好处的,哪里比得上他迫切地人才。正是政和帝的这种态度,让不少这次前来参加甄选的人才忍不住微微感动,尤其是那些并不是那么正统的,比如说左禹,他擅长乃是天文数算,又比如说钱进,他不过是个木匠而已,这次的选贤不分贵贱,不分门第,已经叫他们深有感触,叫他们对于政和帝带着几分情真意切地敬服。 “圣上真正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只怕以后人才有如过江之鲫,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贾珍笑着对胡济低声道,这已经是最后一轮考试了,他已经取中了些人,看着他们考试时不可抑制的紧张和激动的神情,还有言辞中间的恳切就知道他们对于这次的选贤有多么的看重。“放心,贾大人日后可比国子监大人厉害得多,真正是桃李满天下,门生遍朝堂。”胡济淡淡一笑,对贾珍既是恭喜,也是提醒,臣子万不可得意忘形而失其本分。“知道,有劳继安兄牵挂。”贾珍压低了声音向胡济道谢,有时候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这些人才要真正能够派上用场还需花费些功夫,政和帝很爽快地把这些事情全部都推给贾珍去做,一事不烦二主,他真的觉得贾珍是很得用的人才。而贾珍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分明看他是块砖,哪里有问题就搬去哪里。有时候,他会有种教导主任的错觉来,只是看看他手底下的那些学生,贾珍会忍不住嘴角微微抽一抽,但是既然是政和帝的交代,为了大央朝的未来他也会竭尽全力去做到最好。 礼部尚书柳鸿飞作为柳皇后的胞弟,和政和帝的关系相对旁人更亲密些,因此对于政和帝的性子把握得极准,而礼郡王对自己这个弟弟的心思不说摸透,但却能够沾到个四五分。眼瞅着各国使臣来朝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对于各国使臣以及其背后国家回礼的章程还没有拟定下来,有些必须得政和帝做主。 “不必太奢糜了,价值相等便可,至于该备什么礼物,你们做主就是了。”政和帝一点都不爱花钱,尤其在他的钱袋子还非常扁的时候,这银子得用在刀刃上啊。“是,只是有几样臣不敢做主,请圣上批示。”柳鸿飞小心翼翼地道。“茜香国女王贡品中有一件东西,乃是女王所用的汗巾子,臣拟送《礼记》一部,《周礼》一部。荷兰国朝贡的贡品中有荷兰战舰模型两艘,以及一副海洋地图。臣不敢擅专,还请圣上圣断。”柳鸿飞将奏折和礼单交给岑太监呈上。 “这俩弹丸小国倒是有意思得很,郑和当初下西洋的时候,还不知道这荷兰在哪里呢?如今这荷兰倒是成了咱们不得不注意的心腹大患之一,只是现在还没轮到他们撒野的时候,这是先来给朕一个下马威啊。”政和帝对柳鸿飞的办事能力还是十分信任,并不仔细看,只是手却在茜香国以及荷兰两国的字迹下面划上了深深的指甲印记。 “来而不往非礼也。”政和帝微微沉吟,拿起桌上的笔,便在礼单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会儿,岑太监小心翼翼地收拾好,转呈给了柳鸿飞以及礼郡王二人阅览。 第98章 外交 “圣上,臣以为拿江南山水微雕对荷兰战船模型十分妥当,只是茜香国此举委实太过大胆,况且微臣以为《周礼》等书对茜香国的女王以及大臣们实在是太过晦涩难懂,柳尚书此举虽好,但是未免太高看他们了,更辜负圣上赐书的美意。”礼郡王算不上一个度量狭小的人,但是却更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在某种方面来说,礼郡王相当得刻薄。政和帝眉毛微挑,笑道:“礼郡王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 “圣上英明,臣以为只需一方旧手帕就足以了,臣记得甄太妃最爱手帕子。”礼郡王淡淡一笑,眼里却闪现出得意的神色来。政和帝和柳鸿飞被礼郡王的提议弄得先是一愣,柳鸿飞因为身份的缘故,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抿住自己的笑意,而政和帝却忍不住哈哈一笑,随即拍了拍礼郡王的肩膀,赞赏了几句。“那就这么办。”政和帝十分满意这个提议,是啊,赐书太过奢侈了些。 钦天监选定的日子,百官入朝拜见政和帝,随后政和帝接见各国派来的使者,虽然大央朝有些地方已经稍逊西方,但是此时整个世界还没有有能力与大央朝相抗的国家,至少现下有心无胆,就是大央朝一直头疼的草原蛮夷,海上流寇,都不足以撼动这个王朝的基石。政和帝端坐在龙椅上,神情严肃,一股无形间的冷然威严在大殿里盘旋,这是来自于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利以及强有力的国家实力为后盾的,那些使者们在参见政和帝的时候,按照着大央朝的规矩,行礼拜见政和帝,直到政和帝说起,才站在一边,然后再是下一拨的使臣。 贾珍看着一拨拨的使臣,虽然说万国来朝着实夸大了些,但是他有印象的那些国家,无论是大央朝周边的,还是英吉利等国家都有使臣来到,他们的服饰在大央朝土生土长的人们来看来是十分古怪,不伦不类,当然不仅仅是衣着,他们的脸甚至说汉话的语调都带着几分怪异,不过在贾珍眼里倒算不上稀奇,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那些洋人,日本人低下他们的头颅,在中国人面前没有骄傲子衿,有的只有谦虚恭敬。真正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贾珍在心里默默地感叹道,在他的时空里,那些美国人,英国人,日本人都可以对中国人的一言一行随意地指手画脚,美国甚至派飞机飞入一个国家的领空,横冲直撞,而中国当时的落后,是军人选择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捍卫着热爱的国家每一寸的领土。贾珍突然想起艾青的一首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在这样的场合下,不仅仅是大央朝的皇帝,文武百官审视着这些使臣,等待他们道出这次的来意并作出回复,就是这些使臣也在揣摩着如今这把龙椅上坐着的九五至尊。其中不少使臣都曾面见这位九五至尊的父皇,上一任的皇帝文渊帝,而他们在京城住着的时候也没少打听这位皇帝,这位皇帝和上一位皇帝的个性处事几乎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使臣们心理活动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见到这位九五至尊之后他们对于自己此行目的的成功性有了完全不同的判断。 礼部拟定的单子,先由高丽的使臣来阐述来历,彼时高丽以及茜香国用的都是汉字,说的也是汉语,只是发音不准,显得古怪了些,但是要听明白并不是什么难事。高丽素来都是三部曲——赞美,哭穷,感谢,毫无新意,这次也是一样。高丽土地贫瘠,尤其是北边,难以种植植物,南边倒是好上很多,只是若是碰上天灾*,就显得麻烦多了。高丽这些年天灾*,便十分捉襟见肘,而高丽的君主很快地想到一个法子,那就是找他们的宗主国求助,毕竟高丽是大央朝的属国,大央朝的君主不能够见死不救。 “朕记得你们上半年已经向朕朝见说过这件事情,而户部早已播发了米粮等辎重,为何不过区区半年,又是这番言辞。”政和帝的声音带着点漠然的味道,左边的眉毛微微向上一挑,却让高丽使臣忍不住心里打个颤,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年年如此,从未被刁难过,为何眼下这位君主会这样毫无预兆地发难,只是现下他们需要考虑该怎么答复政和帝的问题,完成自己这次出使的任务。“回圣上的话,上次是旱灾,而这次却是虫灾。”高丽的使臣脑子转得极快。“哦,是这样吗?”政和帝说到最后,尾音微微向上翘,这般的语气语调正说明政和帝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怕是要向高丽使臣发难呢? 政和帝非常满意自己现下的朝廷,表现得很好,如果搁之前,他没狠狠地整治一番,只怕早就有儒生蹦出来吼上一嗓子,一脸恭敬地自己谏言道:“我朝乃是□□上国,故而应当虚怀若谷,泽被天下,资助属国乃是应当的。”如此一连串的话总结一下就是送钱,就是叫他这个圣上把自己的钱袋子交出来。 政和帝想到这个,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他又不是自己父皇那个败家子,跟个散财童子一样地到处撒钱,就是不知道给自己国家朝堂上多撒点,更不会白白地做冤大头,这些使臣的心思他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至于面子,面子能值多少钱,能换成白花花的银子入账吗?早些年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看着父皇被那群儒生忽悠,人傻钱多地狂掏钱送人,就忍不住肉痛不已,尤其那些年在这些番邦属国上砸的钱可不是小数目,这叫本就节俭朴素的政和帝恨得牙痒痒的,现下朝堂捉襟见抽的财政状况更是叫政和帝有往守财奴的方向发展的趋势,就差没把一个铜板掰成两个铜板花了。其实这几天,政和帝几次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御史和户部尚书云尚书的话,总觉得越发得在理,自己的父皇可不是在撒钱养一群白眼狼,无论是那些属国,或是打着尊崇之名的国家,还是自己那些和奸细差不多的官员们,而自己绝对不会重蹈覆辙的。“高丽的情况朕还是有些了解的,朕怎么没听说有什么虫灾。”政和帝嘴角噙笑,看着高丽的使臣,开口说。 “这。”高丽使臣有些尴尬了,他之前不过是随意扯了一句,本以为就能和以前一般过关,但是很显然,这龙椅上的政和帝可不是他老子那般好糊弄的人,高丽使臣在这一刹那,突然前所未有地怀念着已经驾崩的文渊帝,那才是真正的仁君啊,眼下这位虽然同样为九五至尊,可性情冷漠,全无悲悯之心,唉,高丽百姓要受苦了啊。 贾珍如今品阶高,站得比使臣们还要靠前,自然很清楚地看到高丽使臣的脸色,可脸上的颜色可真是精彩。没等贾珍有什么反应,高丽使臣便扑通一声地重新跪下,一个大男人的就这么哭了出来,把高丽描述得那个凄惨无比,连皇帝都吃得极为朴素,好省下些口粮给下面的。啧啧,这演技真的一点都不逊色于奥斯卡影帝啊,贾珍在心里凉凉地嘲讽道,在那山里那边隔壁那边,有一个金胖子,他又胖又难看,骄傲又自大,他整天呼唤哭喊要给自己百姓肉汤喝,他整天到晚忧国忧民,呕,善良的金胖子,善良的金胖子!感觉差不多,唉,好好的童年回忆就把自己给辣手摧花了,罪过,罪过。 在这般场合这般行事,高丽使臣的行为简直可以说是叫人震惊,就是政和帝都稍微有些呆愣,只是这般行事以为便可叫他妥协吗?政和帝的眼睛眯了起来,神情微微有些发冷,他一言不发,面色沉稳,任由眼前的朝鲜使臣哭诉。再能说的辩才都不可能一个人唱很长的独角戏,高丽使臣本来以为这般出其不意,豁出面子的行为能够叫政和帝,至少这朝堂上的百官们有丝回应,却没有想到嚎了半天都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反应,这根本就唱不下去,反倒尴尬,尤其是看到旁边各国使臣们的脸色和眼光,便是高丽使臣的面皮再厚,都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了。 “说完了。”政和帝看着下面的使臣们,淡淡一笑,“刑部尚书,你怎么看?”“御前失礼乃是重罪,或可论斩。然而两国邦交,不斩来使,只是这般无礼的使臣,可见高丽并非对我朝心怀诚意,故而高丽使臣的请求不可应允。”刑部尚书忙出列,他虽然不是政和帝的心腹,但是为官多载,自然有他的本事,一番话说得极合政和帝的心思。“那便这么办。”政和帝点了点头,并迅速赐下了与朝鲜这次送来的贡品价值相当的礼物,便叫人将高丽使臣领出去。 第99章 唱戏 政和帝这番举措叫别的国家的使臣们也是大吃一惊,他们心底下经常赞叹大央朝的富庶,每每拿一些贡品就可以换取价值几十倍的回礼,这般比较下来,只不过是需要遵守些大央朝的规矩,嘴上称赞一番,就可以夺取那笔财富,不耗费本国的民力,因此即使现下对大央朝隐隐有些看不起,不对付,认为这个国家虽然还是那般富庶,有实力,但是已经在僵化,甚至有些地方诡异得可笑的国家仍然愿意对大央朝和颜悦色,加以礼遇,存有这般想法的使臣们以及他们背后的君主不在少数,比如英吉利,比如法兰西,又比如荷兰,葡萄牙等等。 然而这次朝见,让他们最为惊奇和哑然的是大央朝君主的变化,这位可以算得上是年轻的君主,从那些所谓的祖制里解放出来,他的眼睛闪烁蓬勃的野心,如鹰眼一般锐利。一位英吉利的使臣在自己的回忆录里这般写道,政和帝是一位完全不同于之前的那些天子的存在,在他的身上看不到那些天子们所谓的宽和与礼法,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有种隐约的预感,我们陛下的野心怕是难以实现,这位政和帝将会引领这个古老的王朝焕发新的活力,而这股活力并不是我们所乐意见到的。 高丽使臣结束朝见之后,没有多久便轮到茜香国了。茜香国的使臣们已经在为自己女皇陛下送的那份出格的礼物忍不住在内心里捏把冷汗了,但愿大央朝的官员们不会把这份礼单全部念出来,原本以为按照大央朝素日的那般模样,就是觉得难堪,都不会把那份礼物给念出来,这样的话他们茜香国在无形之中狠狠地打了这个王朝的脸,想到这个国家在文化,科技,军事等各方面已经压制领先了他们茜香国长达千年,这般状况叫他们佩服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心生气恼。然而没有想到唱礼单的大臣声音洪亮,将礼单从头念到尾,尤其是他们的女皇送的那汗巾子,那声音格外地想,眼睛里还带着轻蔑,而大央朝的文武百官们不管事先知情与否,那眼光都叫这些使臣们忍不住找个地缝钻进去。 政和帝嘴角翘起来,这种场合何必为了所谓的体面让自己吃闷亏呢?况且丢脸的也不是他,而是眼前这些使臣们以及他们背后的那个女皇。政和帝手指微微曲起,在龙椅上轻轻地扣了扣,眼光冷冷地扫了下面的文武百官们,眼睛在御史们那里微微停顿了一下才转开。这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圣上发怒了,叫咱们出来发挥的时候,御史们早就摩拳擦掌了,没办法,平时吏部,刑部太过尽责,使得官场风气好转起来不说,连带着京城的治安都好了很多,谁也不想拿自己家去测试一下吏部和刑部的忍耐度,家里的不肖子弟还是塞在家里闹腾吧,京城这地界,四品官比那河里的王八都多呢。但是这般状况让新上任的御史们很憋屈,只能努力瞪大眼睛,再说了上次郑御史可是得到了政和帝的夸奖和赏赐,那时候掐自己人他们顾忌着叫别人抢先了,现在可是没有压力啊。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的话,政和帝会非常乐意拿手支着他的下巴,看着他的臣子们发挥他们精湛的嘴皮子功夫,而现在他只能把笑意狠狠地压住,看着那茜香国的使臣们狼狈的模样。这些年茜香国仍然会不断地骚扰福建沿海等地,但是因着彻底清除了南安郡王的隐患,趁着平叛之时已经彻底清理过那里的官吏并且敲打一番,顺便提拔了那些有才能却一直被压着的将领们,比如钱明达,所谓士为知己死,再加之高官厚禄,他不怕那些将领们不卖命,这几年海防开销虽然极大,但是却没有叫茜香国占着半分便宜,即便偶有失利,只是终究还是被迫防御,并非主动出击,若是大央朝能够拥有一支强大无比的海军的话,别说茜香国不敢来犯,就是拿下茜香国,甚至更广袤的土地也不是不可能,比如这些洋人的国家。 政和帝不怀好意的眼神,叫其他还未被叫上前的使臣们忍不住背后发毛,这位年轻的君主已经数次打破了他们原先固有的认知了。 在御史们如刀般的言语里,茜香国的使臣们终于意识到了即使他们在海军上能够占得上风,即使这些年来他们偶有胜利,但是大央朝绝非他们可以轻视鄙夷的对象,至少现下甚至之后的几十年里都不可能。贾珍看着茜香国的使臣们,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手微微地握拳,至少在这个时空,他绝对不会让大央朝重蹈覆辙。 政和帝对英吉利以及荷兰的提议倒是有些兴趣,虽然他不重视商贾之流,但是毫无以为他们拥有巨大的社会财富,政和帝这些日子也没少看外国的那些书籍,这些洋人有些观点虽然古怪但是细想来确实挺有意思的,只是政和帝在心里仍然觉得并非是什么好主意,促使政和帝同意商贸往来的,还是贾珍的一席话叫他豁然开朗,既然有心做千古之君,成前人帝王所不成之事,最大的莫过于开疆拓土,其次莫过于国富民强,既然要这般做,那就索性做到最好,就当该利用好商贸,通过商贸知晓他国情况,毕竟商贸无疑是最好的派遣细作的方式之一,说不定还能得到他国机密。正是这番提议叫政和帝愿意再多加些往来,尤其是民间贸易往来,毕竟朝堂出面的话,难免叫他国心生警惕,效果并不好。 不过,政和帝还是狠狠地刁难了一番荷兰,英吉利以及葡萄牙那些国家的使臣,才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答应了,而政和帝的心腹乐意和政和帝一同唱戏,尤其是礼郡王那般演技,让贾珍都不忍想翻白眼,礼郡王要是是抱着祖制抱到死的人,哪里会和政和帝一起折腾到现在,看着葡萄牙使臣们自矜得意的笑容,贾珍等人在心里暗暗发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知道这些使臣们日后知道了会是何种的胃疼难受呢。 贾珍料到了会有人后悔,但是却料错了一点,真正痛心疾首的乃是几百年后那些历史学家们,何为历史学家,就是把一段历史切开揉碎,一片片反复嚼得都成渣子,体悟其中的所谓风云变幻,勾心斗角。而政和帝被后世的那些历史学家们誉为十大最为狡猾远虑君主之一,其中作为佐证的一点就是这次记载在册的朝见,很显然政和帝后来的施政方针与他在这次朝见所表现出的一部分傲慢自大,固步自封是完全不相符之人,而他那些心腹,贤臣良将们的形象也与其他的记载并不相符,以礼郡王,柳鸿飞和贾珍的表现最为明显,这很显然是这位君主和他的臣子们的计策,而这次计策几乎将当时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都骗了过去,为这位皇帝之后计划争取足够多的时间。等到世人发现的时候,大央朝已经无人可以阻挡其步伐了。 好不容易这冗长的朝见结束了,但是之后还要与各国使臣协商各种细节,但是这是各部的事情,按照不同的请求和国书分给不同的部门来办,最后再由内阁总揽。“我怎么觉得这其实本质没有多大的差别。”胡济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你说吧,他本来好不容易处理完了手上的事情,武举的事情也快筹办得差不多了,结果呢,没等喝上一口茶,就又有事情在身上了。“行了,别抱怨,瞧瞧我,我这才真正叫做命苦啊。”贾珍已经没有气力,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自己酸疼的手腕,道。 “你那叫能者多劳,不在话下。”胡济还是相当同情贾珍这位同僚的,这才是真正当代劳模,手上的那些文书就没怎么减少过,刚审阅完了,便又有送来的。“等到这次新人来了,梁敏他们就该派出去了,之后就看他们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了。”贾珍突然思绪一跳,转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了。“我还以为你都忘记这码事情了。”胡济早就把这件事情记住了,想着若是贾珍忘记了,到时候再提醒他一番,别耽误了政和帝的事情。 “依我说,咱们这位天子的心思可不一般,怕是想着更大的计划呢?”胡济沉吟了一番,把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自打万国朝见之后,他越琢磨就觉得政和帝的心思和动静没有他之前想得那些简单。“继安兄,看起来你真是被砥砺出来了,不简单啊,不简单。”贾珍哈哈一笑,他和政和帝的一番话当时除了岑太监之外并无旁人,而岑太监作为政和帝的心腹,是绝对不会吐露这事情的,只是他们这些天子近臣们还是嗅到了些动静。“你早瞧出来了,却瞒得可好。”胡济立刻反唇相讥,道。 “这人知道地多了,这秘密怕是就不成秘密了。”贾珍眉眼弯弯,笑得格外自得。 第100章 科技 时间随着人的年纪上涨总会叫人觉得流逝得越发地快了,科举之后,贾茂虽然是吊车尾,可终究还是中了举人,算得上是件大喜事,虽然贾珍也知道这估计是主考想拍自己马屁,儿子才考上,本來按自己推算,贾茂在慢一科会更稳妥些。而贾琏和贾珠就没贾茂那么幸运了,仍旧是原地踏步,一个举人,一个秀才。贾珍想了想,贾珠因是秀才,故而还得继续读书科考才行,至于贾琏倒不如先谋个官职,历练一番。只是贾琏虽然精通人情往来,庶务,但是做官不比在家交际,还是得一步步来才行。 贾珠虽然对自己的名次相当得失望,但是还是很快地恢复了精神,这般态度叫贾珍对贾珠高看了几分,而贾琏早就把贾珍的话当作金科玉律一般对待了,他外出交友走动的时候,多的是人来跟他打听珍大哥哥的事情和为人,这也叫他明白了很多珍大哥哥的事情,别的不说,单凭珍大哥哥这般年纪就已经坐到天子心腹近臣,吏部左侍郎,朝中大事一手抓,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况且看他亲哥哥得了珍大哥哥的指教,短短几年之间就已经在户部主事。因此贾珍让贾琏去历练,贾琏二话不说就立刻答应了,他虽然比不上珍大哥哥,但是好歹也要做出一番成绩才是,不能叫珍大哥哥以及自己的亲哥哥丢脸。 贾珍虽然挺看好贾琏,但是毫无疑问他最为担心的也是贾琏。贾琏作为次子,贾赦和袁氏对他要宠溺得多,这也使得他容易陷入盲目自大等危险的情绪中去,尤其是这小子还十分善于交友,这是他的长处,但是若没有好的心性,早晚贾琏得吃亏栽在这上面。因此,贾珍给贾琏谋了个校检,在顺天府当职,未入流,那里事情多而杂,贾琏也没有品秩在身,便是有自己这层关系,却也不会得到太多照拂,便于打磨。 贾琏虽然不太明白贾珍安排的用意,但是出于对贾珍的信服,还是很认真地去做了。而三年任期已经满了贾珍,在原来吏部尚书周尚书再次上书告老还乡得到政和帝的准奏之后,成了吏部尚书,而他原先左侍郎的职缺则有何道明顶替上了,胡济依然还是吏部右侍郎,贾珍升为吏部尚书,二品大员的事情,使得贾府门口车水马龙,前来拜访的人员络绎不绝,当然他们的用意不单单是恭贺贾珍,拉近关系,更重要的是楚氏已经开始在为大儿子贾茂相看合适的人家了。 尽管贾珍的政见有不少所谓的书香门第清流人家是看不惯的,甚至认为他有辱斯文,因此对贾茂的感官并不好,但是这些顽固派的人并不多,更多的人还是非常看好贾茂,论相貌人品,贾茂自然无可挑剔,论家世门第,贾茂的父亲贾珍不仅是宁国公之孙,是吏部尚书,三等威烈将军,贾茂身为其嫡长子,身上还能有个五品虚衔,而母亲则是长公主之女和乐郡主,与皇族还有不浅的关系,贾茂的嫡亲姐姐是永宁侯世子之妻世子妃,另一位所嫁的虽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却也是宗室子弟的妻室,且前途可期,论本人才干能力,年纪轻轻已经是举人之身,还颇通庶务。有些心疼女儿的人家还瞧中了贾珍家的关系简单,没有什么糟心的亲戚,这也是好事。不管怎么说,贾茂到底还是成了香饽饽。 贾茂如此吃香,发愁的可是楚氏,连带着贾珍都犯愁,儿子娶媳妇和闺女嫁人都是头等大事,好不容易给自己俩闺女都挑了很叫人满意的女婿,现在轮到给儿子挑他媳妇,这也是件大事。贾珍揉额头,使劲地揉,因为这个时代的缘故,有两儿一女一养女的他,还是和自家的儿子们比较亲近点,况且贾茂的身份注定了他的媳妇必须是个挑大梁的女子,明是非,修养极好的,且能够教养好儿女的女子,当然样貌也不能太差。“你有什么人选?”楚氏首先问了贾珍的意见,他们这等人家择亲不单单讲究门当户对,还讲究一个位子,这是对自己家族的定位,还有两家的当家人的关系政见,皇帝的心思,这些都要考虑在内,因此万不能有半点马虎。 贾珍在一堆名帖里挑挑拣拣,看得十分认真,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拣出些合适的人选。楚氏接过贾珍递过来的那些名帖,将那些人家记在心上,准备要好好花费一番功夫打听。这边楚氏才刚透露点意思,户部左侍郎许文清的妻子文氏就再次登门拜访。许文清和妻子文氏膝下有一女,知书达理,比贾茂小上两岁,如今也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许文清和文氏对贾茂很是喜欢,许文清想着自家一向与贾家交好,他与贾珍又有同师情谊,少不得舍了自己脸皮,来瞧瞧贾珍夫妻俩的口风来。 楚氏见过许文清与文氏的女儿许氏,气度极好,且饱读经纶,品貌亦是无话可说,十分优秀,她之前便十分喜欢,再听文氏的来意,心下亦有几分心动。楚氏和文氏俩人交谈许久,彼此对对方越发的满意,文氏虽然没有得到准信,但是这意思却是□□不离十了,心里也不着急,便回家了。而贾珍这边,则是许文清亲自拉去喝酒,半吐半露自己的意思,贾珍不急着答应,毕竟有些事情还是得楚氏说了才行,但是贾珍对和许家结亲这事情还是相当乐见其成的。 贾珍和许文清俩人既然能做好朋友,性格上还是很有相似之处的,比如都秉持着先下手为强,好东西要趁早下手。因此,在俩家都有这个意愿的情况下,且双方子女都是十分优秀,这门亲事很快就成了,让不少人家都扼腕叹息,只能稍微安慰安慰自己,毕竟贾许俩家平日关系就相当得亲厚,怪只能怪自己慢了一拍。 许文清作为岳父看作为女婿的贾茂,少不了有些挑剔,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贾珍夫妻俩将儿女都教得极好,这不单单是说贾茂的言辞谈吐,而是一种看问题的广度与深度,而且贾茂身上有作为世家公子的清贵,却也有寒门学子的坚韧以及耐性,可见贾珍所花的功夫和心血,若是贾家一直这般行事,何愁不能兴盛几十年。而另一边,文氏为了自己闺女未来的日子,时常有意让楚氏和自家闺女接触,好让自家闺女得到未来婆婆的好感和教导,一开始,小姑娘脸皮薄,不怎么言语,之后胆子却大了起来,和楚氏相处得越发得好了。 俩家结亲的消息自然瞒不过政和帝,政和帝并未多加放在心上,但是还是在暖阁与众位心腹商讨完事情后揶揄了一番贾珍和许文清。“贾爱卿和许爱卿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前儿才刚透露点消息,这一转眼你们俩家倒是结亲了。这京城怕是有不少人家要扼腕叹息了。”政和帝笑眯眯地打趣道。“圣上谬赞了。”贾珍和许文清连忙恭敬地回答道。“可不是,圣上,家父前儿还在要不要让臣出面谈谈贾尚书的口风,没想到还没下定决心,人家便先定下了。”柳鸿飞淡淡一笑,开口道,他所言非虚,毕竟出挑子弟难寻,就是柳家也难免有些心动。 “哈哈哈,可亏我下手快。”许文清是个爽朗的性子,笑着回答道。“唉,看来是微臣慢了一拍。”柳鸿飞也乐意接下去。柳鸿飞开了头,几位同僚都加入一起打趣:“这可真是亲上加亲,俩家本来关系就好,这又多了层关系。”贾珍笑着道:“可不是,我也是这么说呢。”不过,大家很快还是把视线转移到了正事上,礼部那里正督促着四夷馆尽快地翻译这次得来的书刊,而户部那里既然得了政和帝的意思,要发展商贾,而且要让商贾之流打入其他国家内,也拟定了好几个章程,打算回去再琢磨出一个更完善的,而吏部的问题就相当得棘手了,那就是科技人才,就算之前政和帝下了旨意,全国招募这类人才,扒拉了一遍,终究还是矮个子里拔高个子,没有能够独自挑大梁的人物来。 工部尚书也是相当得着急,这意味着户部就算能够筹措出足够的钱来,这还是赶不上政和帝的要求。“贾爱卿,你有什么想法?”政和帝揉了揉额头,开口道。“圣上,这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臣以为当下咱们可以双管齐下,一是培养,那些能干的工匠们也是难得之人,不可偏置在一边,必须培养教导,二来是访寻人才,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若是有官员能够举荐这人才,可以考虑加官进爵。”贾珍神情冷静,人才培养周期相当得长,但是不管怎么样都得一试,况且说不定那些工匠们中就会出现一个中国式的瓦特,爱迪生呢?实践经验也是能够结出极好的果子来。 “可是该找何人来培养呢?”工部尚书发愁地问道,看向贾珍,这若找不出来合适的人,又谈何培养,岂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臣以为有人可以胜任——传教士。”贾珍抬起头,看向政和帝,字字落地有声。 第101章 说服 贾珍这个提议叫暖阁里的众人全部都惊呆了,除了工部尚书,李安,胡济之外,其他人包括政和帝或多或少都与传教士们打过交道,确实,这些传教士在天文,物理等方面有着不错的知识,足可以胜任教授那些工匠们一职,但是他们也非常地古怪,他们信奉天主教,认为上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甚至是比君王更为重要的存在,这种古怪的思想以及一些古怪的守则让政和帝他们对于传教士们的优点也随之视而不见,至于那些传教士的布道以及教堂的存在,也不过是历来皇帝为了表示自己海纳百川的胸怀而允许他们建造的,就如同佛教寺庙以及道观一般。 “贾爱卿,说说你的想法吧。”政和帝呆滞了片刻,开口询问。他相信贾珍的想法绝对不是一时兴起,只是想到传教士那副你们不信奉上帝就得不到救赎的嘴脸,政和帝实在是忍不住胃疼,况且不同于道教求仙,佛教修来世,天主教追求的是现下,且他们将君权放置在神权之后,想到日后天主教若是借着这次机会,收获无数教众,只怕会对自己以及子孙后代的统治产生巨大的威胁。这才是政和帝心里真正忌惮的原因,他的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贾珍,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臣以为,比之军舰利炮来说,这些不过只能在嘴上逞强的传教士所能带来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况且这些洋人信奉了这么多年的天主教,都没学得他们所谓的上帝一星半点,不然为何频繁战争,可见这些不过只是些口舌之事罢了。再者,依微臣浅见,便是我们给了传教士这机会,他们未必能与道佛儒三家相提并论,短期内并无可忧。更何况,这些工匠们不过是设计图纸,并不接触太多朝堂事务,更不可能左右朝堂,便是传教士想利用这些工匠们,也不过是空谈罢了。”贾珍淡淡一笑,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来。 “两害相权取其轻。”贾珍不忘在补上一句,其实对于他自己来说,君权被削弱未尝不是好事情,这样的话,便能给思想的发展争取更多的空间,但是所谓的神权在他眼里更加可笑,既然都当神了,为何还要眷恋所谓的凡尘呢,渴望得到世俗的权利,那些天主教,佛教,各种宗教都是如此,只是用得手段不同罢了。 “臣以为贾尚书所言极是,臣附议。”柳鸿飞最先开口道,他对于那些洋人的宗教书籍的了解要比在座所有的人都要多,贾珍说的的确是合情合理,天主教的教义对于大央朝的百姓们还是相当难以接受的,没有极大的功夫是不可能成功,比如不能吃鱼之类的,况且道佛俩家的影响力是不容小觑的,看看那些庙宇道观的香火就明白了,再者这些天主教的传教士总比西藏那些教派和活佛要好处理得多了,真到棘手的地步也不必有所顾忌,分而化之之后斩草除根便是。 柳鸿飞的提议叫政和帝更加放心,也是,不过是些手无寸铁的传教士罢了,真和真刀真枪的武力相比,所谓的神和那极好的口才都不过是鸡肋罢了。政和帝从来不信这些所谓的各种宗教,就是对道佛两家有极高的容忍度,甚至还扶持过佛教,不过是出于政权的考量罢了,他自己却是不信的。 政和帝允了贾珍的建议,但是却要求对传教士们严加监督控制,必要的时候采取措施。贾珍忙低头应下了,所谓的措施他再清楚不过了,贾珍承认他心里还有个想法,就是借着这个机会顺势削弱这些宗教的影响,无论是不成气候的天主教,还是稍显颓势的道教,又或者是已经隐隐产生极大作用的佛教的影响。希望这些传教士们紧紧地抓住这次机会,贾珍心里暗暗地鼓励道,他真正忌惮的宗教只有佛教而已,因为佛教主张来世,对现下所采取的态度乃是逆来顺受,这般的思潮不利于一个要重新迈步的王朝,更会让君主产生安逸之感,久而久之便不思进取,到最后王朝自取灭亡。 好不容易结束了暖阁里的商议,贾珍正要抬腿起来的时候,一向不怎么与人亲近的柳鸿飞却跑到贾珍的边上,淡淡一笑:“伯希兄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箭双雕。”柳鸿飞声音压得极轻,语速飞快,却很快来了句:“伯希兄可把那本书看完了?”“还没有,正在为一个定理头疼来着,正打算有空来找诗槐兄请教。”贾珍有些不明白柳鸿飞之前的意思,但是他反应极快,很快就接了上来,这阵子他时常往柳鸿飞那里借书,已经是很多耳聪目明之人都知晓的事情了,因此他们的对话并不叫人觉得突兀。 “难得诗槐兄请我喝茶,叫我感觉不胜荣幸啊。”贾珍笑眯眯地喝道。“可惜伯希兄却不是个会品茗,反倒有些糟蹋这上好的龙井。”柳鸿飞和贾珍也算是熟悉,损起贾珍来半点不嘴软,道。“于我而言,这茶,酒,水都不过是解渴之用,实在难以懂得风月之心啊。”贾珍淡淡一笑,随意喝了口,开口道:“这茶水固然难得,只是诗槐兄居然找我办事,这可更难得了。”“伯希兄果然是聪明人,倒是显得我有些小心过头了些。”柳鸿飞半点不恼,这贾珍要是这点敏感度都没有,那么又怎么会稳稳当当地一直坐着吏部左侍郎的位子,现下都已经是吏部尚书了,这一二品的位置可都不好做呢。 “不知道伯希兄对道佛俩家可有什么看法?”柳鸿飞直接开口道。“哈哈哈,我家乃是军勋起家,若是信佛岂不是太过可笑了些,可是道教所谓成仙,我却也无丝毫兴趣。人本在红尘之中,又如何能够脱离红尘。况且,连自己都不能去改变自己的命运的人,却单单寄望于那些漫天神佛,盼望他们改变,岂不是太过可笑了些。”贾珍笑得有些张扬,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眼睛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不屑来。“哈哈哈,只怕真有漫天神佛的话,伯希兄这番话语立时就得坠入阿鼻地狱了吧,可伯希兄却好好地和我在这里喝茶,可见神佛却也不过如此尔尔罢了。”柳鸿飞哈哈一笑,给自己续上一杯茶,笑道。 “我怎么听说诗槐兄的祖父可是虔诚的佛教弟子?”贾珍挑了挑眉,道。“伯希兄的父亲不也是居于道观,如今乃是居士。”柳鸿飞眼睛微微一闭,露出几分不屑来,并不是对着贾珍,倒像是对着自己的祖父一般。贾珍微微一笑,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有不足为外人所知道的事情,并不像自己家那么流露于外,自己那个父亲当初入道观一心求仙的事情,可是叫满京城里不少人家看贾家的笑话:“确实如此,不过都过去了。” “不知道伯希兄可曾见过那些传教士们?”柳鸿飞不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想要切入自己的正题。“见倒是见过,只可惜我大概就说他们嘴里所谓被上帝抛弃的人,堕落为魔鬼的信徒吧,实在是没办法虔诚起来。怎么,诗槐兄对天主教有兴趣?”贾珍挑了挑眉,他怎么都觉得柳鸿飞不像是会去信奉天主教的人,拿着圣经布道的那种人,应该这么说,柳鸿飞是个相当自我的人,如果非要是说他会是一个信徒的话,那么他所信奉的神大概只会是他自己,毕竟作为一个大量接触各类书籍的人,要想不被言论左右,只能努力去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研究发现的一切,更何况几乎可以说是博览群书的柳鸿飞,所见过的典籍更多,他并不认为几个传教士能够说服柳鸿飞。 “是有点,不过倒不是我自己,我只是觉得三分天下的局面,要比两家争雄有趣得多,更何况还是一个快要结束的局面。”柳鸿飞淡淡一笑,温润的眉眼间却透露出无端的冷然,很显然佛道相争的场面最后将会以道教落败而告终结,因此在现下需要加入一个新的棋子或者是砝码,让道教得以喘息,佛教的脚步慢下来,天主教的排外性以及霸道等等特质注定它会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而这次会是一个所谓的官方认可的表态,至少那些传教士们会这样宣传,因此柳鸿飞希望贾珍能够给这些传教士们一点空间。 “看起来某些方面,咱们俩还是有些默契。”贾珍没有想到柳鸿飞居然有这样的想法,至少在他看来,这个时代柳鸿飞的念头和想法可以说是相当的背经叛道,甚至说是异类的存在,当然他是属于例外,有心想问,但是却不能多问,最后只能以这么一句话结束。“伯希兄,不必惊讶,我更为向往的是百家争鸣而已。”柳鸿飞看出了贾珍的狐疑,缓缓地开口解释,道。他相信贾珍不会把今日俩人的谈话透露出去,他一直是个很理智的人,今日还是第一次相信所谓的直觉。“放心,我也是。”贾珍有点明白柳鸿飞的意思和想法,微微一笑,回答道。 第102章 争议 不要小看人的脸皮,揭竿上爬乃是全世界人类的专利和技能之一,不分国籍,不分性别,以及不分信仰。政和帝决定让传教士教授工匠们物理化学知识的这道敕令下来之后,不仅朝堂上不少官员炸了,就是传教士们也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觉得或许是上帝发挥了他的力量,给予他们指示,要让他们将这样的信仰根植于这片土地上。 传教士们燃起的雄心壮志,贾珍等人暂且还感受不到,但是来自于道佛两教的热情他们却已经在朝堂上小有感触了。无神论者在这样的时代还是相当稀缺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做教徒的潜质,因而便是官员们中间信仰佛教或者道教并不是少数,而作为教徒,本来就天然地排斥其他的教徒,就算是道佛两家现下看起来一团和气,但是私底下谁也没有服气过谁。 贾珍看着那些引经论典,说得头头是道的官吏们就忍不住微微有些头疼,有这功夫扯这些莫名其妙的嘴皮子还真不如好好回去多干点活,多看点书。“臣有一问,除了传教士之外,可否有旁人胜任这职务?若是有,自然不需传教士,若是没有,列位臣工又在争论些什么?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心胸狭隘可见一斑,古人有云,以小见大,只怕各位臣工们平日里没少做打压同僚之事。”贾珍出列,扔下了这么一番话来,他要的是人才,又不是信徒,这般歪楼的本事他真是打心眼里佩服。 吏部尚书冷冷地将话甩了下来,众位方才争得面红耳赤,几乎都要干架的官员们脸上才露出窘色,他们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立场和能力来反对这道敕令,毕竟他们之中谁都不认识有吏部尚书要的那种人才,况且眼前这位吏部尚书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听说为了寻找真才实学之人,这位吏部尚书可没少看相关书籍,他们要是在这位半个行家面前装神弄鬼,只怕现场会更糟糕,毕竟他们的前途除了政和帝以及少数靠山之外,都系在眼前这人的一念之间,只是让传教士来做这件事情,实在叫他们心有不甘,不过是些怪模怪样的洋人,哪里能够这般抬举他们。 政和帝看着下面的官员们,很明显地能够感觉到自己脑袋十分头疼,简直就是在鸡同鸭讲,他要的是培养足够的机械类的人才,想着如何把传教士的价值榨干净,底下的一群废物却在争论应当抬高佛教还是应该信奉道教,驱逐天主教,简直就是文不对题。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形象考虑,政和帝真的很希望叫内侍们拿冷水泼在这些不知所谓的官吏们身上。贾珍以及一些十分敏锐的官员已经能够察觉到政和帝的心情,本来有些不快的贾珍突然觉得相当地安慰,毕竟不是他一个人在忍受这群官吏们,想必政和帝也是同样的心情,他尚能冷着脸表达自己的不快,但是政和帝却不能,所谓合理的锻炼是训练,不合理的锻炼是磨练,显然众位官吏们在对政和帝的容忍度进行苛刻的磨练。 “够了,此事朕已经有所决断,众卿不必多言。”政和帝的耐心已经快没了,只这般说道。众位官员们见政和帝如此,不敢多言,心里却各自盘算着计划和打算。再者,他们深知道佛两教的影响力,天主教应该不会是道佛两教的对手。 贾珍领命之后,便仔细地筛选能用的传教士,并常常往教堂里跑。传教士们在大央朝呆了这么久,还是有自己的情报来源,知道政和帝的意思,同时也知道贾珍是吏部尚书,这件事情已经被皇帝交给贾珍统一负责安排。 “神父,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一个金色卷发的传教士约翰看向他们这里教职最高的老人,眼神热切,这是一个好机会,难以言说的好机会。“亚瑟,你和这位贾大人接触最多,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白发苍苍的神父转而问向另一位下属,说。“他和我们之前所接触到的那些大央朝的官员们都不一样,他对科学,我们的文化有相当深刻的了解,尤其欣赏那些天文和科学的书籍,甚至能够用一些简单的英语来和我交流。但是他本人似乎对神学,我们的宗教以及信仰没有任何兴趣。”亚瑟很努力地想要表述出自己对于这位贾大人的印象,言辞十分谨慎。 “你是说这位大人只对那些科学典籍感兴趣,是吗?”约翰性急,忙问道。“据我观察,确实如此。他与我交谈的时候,会刻意避开关于神学以及天主教的一切。”亚瑟对这位贾大人还是挺有好感,他接触的达官显贵不在少数,大多数只是为了好奇或者是炫耀自己本国的文化才和他们这群传教士接触的,而和他们真正交谈甚至对他们的国家有些了解的人几乎是屈指可数。 “这可就麻烦了。”神父有些忧心,他认为天主教一直没有办法在大央朝有极多的信徒,在于如果自下而上,平民百姓大多信奉道佛二教,这两教香火极盛,不是他们天主教所能够相提并论,况且大央朝的百姓们对于他们的宗教似乎有种天然的隔阂,实在是难以下手。但是如果自上而下的话,那些官吏们甚至皇帝却不是那么容易说动的,他们为自己本身的国力以及能力而感到极度的骄傲,是没有办法谦卑地弯下腰去亲吻上帝的衣袍,好不容易能够有这样的机会,可是没有想到负责这件事情的官吏依旧会是那么难缠,这位贾大人的事迹他也有所耳闻,相当古怪的一个人,和他打交道可一点都不容易。 “可是神父,我倒觉得可以往好的方面想,这位贾大人并非我们平常接触的那些达官显贵之流,他的接受能力相当得强,而且他对我们国家的风俗民情也颇有了解,甚至还能和我攀谈闲聊,可见他不是个顽固不化之人。再者,据我了解,这位贾大人的两个儿子似乎对我们国家也能算得上了解。最后,我认为一个懂得品味咖啡的大央朝人,绝对不会是那等顽固不明智之人,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耐心,相信贾大人会成为上帝最忠诚的信徒。”亚瑟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与神父不一样,他甚至已经看到美好的前景了,努力说服神父。 “神父,我觉得亚瑟说的有道理,我们可以尝试一下。”约翰相当赞同亚瑟的话,看向神父,这是他们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抓住,他可是听说这位贾大人和大央朝的皇帝还有着几分姻亲关系,且颇有人脉,如果能够让这位贾大人站在他们这边的话,日后他们还能影响大央朝的君主以及那些高位大臣,这样的话,便是那些百姓也会慢慢地团聚在他们的上帝的身边,这无疑是件不朽的功劳,这正是他们来到这片古老而又富庶的土地的意义。 “你们说的都很对。”神父被自己的下属们说动了,确实,说服一个对他们颇为了解还带着些认同的人,比说服对他们完全一无所知的人要容易得多。“亚瑟,我们是不是应当主动拜访这位贾大人。”神父想了想,开口说。“当然,我已经询问过那位贾大人了,他也赞同。”亚瑟颇有自信,这是他努力的成果,笑着道。“做得很好,孩子。上帝会保佑你的。”神父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他们得做些准备,然后他还要亲自和这位贾大人多些接触。 相比得到小厮通报而显得有些狐疑的贾珍来说,威烈将军府的门卫就颇有些失态,但是还是相当恭敬地接了帖子,听清楚了眼前几位洋人的意思,才往里面通传。“父亲,这些传教士打算拜见您?”贾茂挑了挑眉,看向正在指点的父亲,问道。在一边听着的贾蔚对洋人颇有好奇,听自己的哥哥说这些洋人长得可古怪了,他可没见过真正的洋人呢!“阳哥儿,你先带着辉哥儿下去读书,等会儿咱们再继续。”贾珍暂时没有满足儿子们好奇心的想法,作为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他虽不认为自己□□,但是还是不希望家里来个宗教狂热分子,宁国府有他爹贾敬一个居士就足够了。 “哥,为什么父亲不让我留在花厅里呢?我还没见过洋人呢?不知道有没有你们说的那样。”贾蔚心里可憋着强烈的好奇心,恨不得亲眼瞧瞧,可惜他现在年纪还小,不能轻易出门,而自家大哥这几年的性子越来越沉稳,朝着自己父亲的样子发展,叫他便是想拉哥哥一起下水都不可能。“还不是和咱们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还不快和我回去读书。”贾茂是接触过传教士的,这是一群相当狂热的人,他当初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的,看来自己的父亲日后怕是要被念叨死了。 第103章 辩论 贾珍此时确实有些忍不住头疼了,面对三位天主教的神职人员,不得不说即使神父在大央朝多年,学会了拐弯抹角,但是和玩语言艺术那么多年的贾珍相比,还是相当不够看的,贾珍很明白这三人大概是想把他发展为天主教徒,只可惜自己完全没有兴趣。“贾大人,你觉得怎么样?”神父仔细揣摩着贾珍的神色,心里却忍不住提心吊胆,他已经和这位贾大人聊了大半个时辰,中间试图一直将话题引到神学,天主教的身上,但是这位贾大人始终把兴趣放在科学以及他们这些国家的人文风情身上。 事实上贾珍在努力将从神父他们嘴里等到的只言片语与自己还记得一些历史联系起来,虽然他不能保证能够完全吻合,但是聊胜于无。如果自己的推算没有错的话,那么现在西方正处在文艺复兴时期,资本主义正在萌芽,发展,科学技术的力量正在逐渐庞大,但是还没有到达到完全推翻宗教统治的力量,人文主义的思潮正在酝酿,但丁,拉斐尔,米开朗琪罗,达芬奇,薄伽丘都已经出现了。至于基督教,天主教,新教,东正教,这些他当初从来都没有搞清楚过,现在就更不可能搞清楚了,贾珍在自己已经可怜得不得了的世界历史资料库里,努力想要找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神父却敏锐地觉得贾珍的思想相当得危险,这位大人不自觉地透出的一些理念来,更像是那些新兴的阶级,这位大人似乎确实阅览过《圣经》,但是他所理解的与《圣经》的主旨却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十分背离。比如说人是带有原罪的,这是因为人类的始祖夏娃亚当偷吃了禁/果,而这位大人觉得人所带有的原罪,乃是让自己的生身父母背负了养育子嗣的痛苦。他甚至认为在亚当夏娃离开伊甸园,接受人世间的苦难开始,他们已经用自己的生命常还了他们所犯下的罪责,他们的子嗣并不应当背负罪责。更可怕的是这位大人甚至觉得如果非要这么说的,上帝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一个多么博爱的神,这种想法简直太可怕了。 “大人,你要知道,宇宙万物都是天主创造的,人类当然也是天主创造的。天主用五天时间创造出了自然界万物,第六天造人,第七天歇息。正是因为天主创造一切,他才被说成是至高无上、全能全知、无所不在的唯一真神,是宇宙的最高主宰。”神父努力地露出一个温和慈爱的笑容,希望能够与眼前的人进行沟通,将话题回到它本来应该在的轨道上。“所以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理吗?那么这样的真理又是谁确立的?难道是上帝自己?况且既然人类是在上帝之后被创造出来的,那么在上帝之前又有什么样的存在,我们全然不知道,不是吗?换言之,也许上帝也是被创造的呢?亲爱的神父,在大央朝的典籍中,即使是创造的人类的女娲,亦从未将自己奉为至高无上的存在。”贾珍淡淡地道。 “贾大人,那是因为神灵不够强大,所以才有各种各样的神存在,因此他们才不能成为宇宙的最高住在,唯一的真神,就好比您方才所说的女娲,佛教的释迦摩尼等等。这不是更加说明了天主至高无上的存在吗?”神父想了想,神态虽然恭敬,但是忍不住带了几丝对于这些宗教的蔑视小觑。 “神父,上帝即爱人,那为何替人类消除原罪的却为何是基督,而非上帝本人。而你所认为能力有所不及的女娲却能够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斩鳖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苍天补,四极正,□□涸,冀州平,狡虫死,颛民生。”贾珍微微一笑,“即便基督是受上帝的派遣。抱歉,在下不能够理解所谓的奥迹,我只知道在其位,谋其职,不是吗?”贾珍慢条斯理地答道。 “贾大人,您应该向天主真心忏悔您方才所说的一切,您是被魔鬼所蛊惑了,天主会原谅您的过错。”神父面色十分难看,他郑重地看向贾珍,眼里带着点畏惧,带着点厌恶,却又带着世俗权力所携有的恭敬。“神父,我可不是天主教的教徒。换言之,我现下确实不是上帝的子民。”贾珍嘴角微微翘起,所谓上帝所约束的也只能够是信仰他的人,他确实相信这世间或许真的存在神秘的力量,又或者真的存在亡灵的世界,但是这些和上帝,佛祖,阎王都无关。 “好吧,神父,我想我们不应该把重点放在这里,比如说谈谈如何向工匠教授那些科学典籍。”贾珍没等神父再次开口说话,就迅速转移了话题,嘴角带着和煦的笑容,仿佛之前说的不过是与神父的探讨,而非争论。 “好吧,贾大人。”神父并非一个没有眼色的人,今天也不过是首次试探而已,可以说现下劝说贾珍信奉天主教,扩张天主教的信徒已经不单单是女王陛下的吩咐,而是作为一个神职人员,上帝在人世间的代言人所不能回避的工作,他不能让这位大人继续他那被魔鬼蛊惑的思想了,想到凭借这位贾大人的影响力,说不定日后会有更多的魔鬼的信徒在世间行走,神父就忍不住不寒而栗,他要努力地抓紧时间,这不仅是为了他们尊贵的女王陛下,更是为了他们所一直信奉的上帝,唯一的主宰。 贾珍见神父接下了他的话,干干脆脆地转移到了别的话题上,此时贾珍对西方的了解以及知识的涉猎之广着实引起了神父的称赞,作为传教士的他接触了不少人,其中也有负责翻译西方典籍或者了解西学的人,但是可以说他们了解的角度和自己还是有很大的差别,至少没有眼前这位位高权重的吏部尚书说起来让人舒服,抛开神学以及天主教的分歧之外,贾珍倒是和眼前三位天主教的神职人员聊得还算畅快开心。 “贾大人,能够和你聊天真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神父由衷地发出感叹,事实上他后来心存和眼前这位大人较劲的心思,凡是他所涉猎的东西都与这位贾大人有所攀谈,这位大人不仅能够接上来,甚至可以侃侃而谈,说得更多,这实在不能不让他敬佩,这般愉悦的谈话自从他来到大央朝就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了。神父更加坚定了感化眼前这位大人信奉天主的决定,而贾珍却没想到他就此惹来了神父以及其他神职人员无比的热情。 好不容易才把这三位神职人员送走,贾珍却是面色一沉,冷声道:“辉哥儿,还不快出来。”花厅一处屏风后面窜出了一个孩童,脸上带着被自己的父亲捉包之后的尴尬,还有几丝害怕,恭敬地跑到贾珍面前行礼问安。 “我之前吩咐你什么?”贾珍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慢条斯理地问道,他所坐的位置能够将花厅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这小子虽然藏得好,但是还是露出了马脚,只是当时那三个人在,他不好直接去提这个小家伙去书房读书去,毕竟他是不指望那三位狂热的上帝的信徒能够放过对于他儿子的言传身教。 “跟着哥哥去书房读书。”贾蔚老老实实地低下头轻声道,认错态度堪称端正。贾珍只问道:“为什么偷偷回花厅?”“因为我想知道洋人究竟长什么样子?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孩儿只是在按父亲往日的教导行事而已。”贾蔚看得出来自家父亲大概是有点生气,但是也不过是有一点而已,并不是大事情,因此才敢如此贫嘴。 “你小子听了多少,老实说。”贾珍挑了挑眉,他这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人精,依旧面无表情地发问道。“儿子听得不多,可却听得糊涂呢!”贾茂因着贾珍布置的功课,把他带到书房之后,就先去做事了,所以他就趁机溜出来,一路顺利地偷偷回到花厅。所以,他其实已经呆了很久,至少把天主教的那些都听了个全,心下还十分崇敬自己的父亲,能把自家大哥退避三舍的人说得哑口无言,果然姜还是老得辣,看看他父亲这本事。 “那有什么想法?”贾珍对于儿女的教育还是十分开明的,反问道。贾蔚方才听了不少,心里多多少少也记住了很多,只是他重点放在后头父亲和神父对于航海之类的事情的探讨上,而不是之前关于所谓的神学辩论,因此只能把自己记住的都说了一遍,还忍不住自己的好奇,问道:“父亲,你是不是很讨厌天主教?” “虽然不能说喜欢,但是却谈不上讨厌。”贾珍十分轻描淡写地开口,如果撇开传教士身上所带有的政治目的和政治色彩,他对于天主教确实没有必要那么在意,甚至如此针锋相对,毕竟无论是何种宗教本意都是为了劝导人们一心行善,博爱,忍受生命之中必须经历的磨难。 第104章 儿子 对于宗教动向以及朝廷的态度最为不满的应该同是宗教派系的道佛两教,尤其是这次朝廷相当于公然抬举天主教的行为,叫两派的领头人物都着实不满以及难以理解。若不是眼下天主教半点不成气候,他们只怕已经找上门了。尤其是佛教,自从大央朝建立以来,道佛两家相争,各有输赢,但是总体来说还是他们佛教占优,可是就算他们再努力,都不得不承认朝廷的力量远胜于宗教信仰的力量,又有对手影响,实在是难以一家之言,成大气候,故而他们只能依附世俗的权力,眼看就要将道教狠狠打压,偏偏这个时候—— “主持,我们已经打听出来了,是宁国公之孙,如今的吏部尚书贾珍贾大人。”一个和尚恭敬地道。主持眯了眯了眼睛,随即又是一副看淡世俗的模样,淡淡地道:“是吗?又是一个入了业障的人。我佛慈悲。”只是主持心里却十分可惜,如果没有那场大血洗,便能借着荣丞相的势力加大佛教的势力,甚至还能够得到天子的首肯,但是这一切现下不可能。自从政和帝即位之后,整个朝廷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身居高位之人大部分鲜少接触佛教,就算找到合适的人,但是要建立合作关系所花费的时间太长,现下这盘棋已经乱了。 “贾施主的为人如何?”另一位看起来地位比较高,年纪和主持差不多的和尚开口道。“小僧已经打听清楚了。”小和尚尚不懂太多的事情,只是把自己所打听到的东西告诉了主持他们,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佩服,一丝感叹。主持背对着小僧,面朝着佛像,佛像宝相庄严,半点不食人间烟火。主持听着小僧的话,心里却不是那么平静,这种人自己的意愿能力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况且他似乎没有弱点,没有弱点的话,就难以抓住他的心思,更别提拉到自己这边。 这世上不管是什么人都是有所求,一求名,二求利。他不信这贾珍真的有达到圣人觉者的地步。主持快速地拨动着手里的念珠,努力平复自己的思绪,他一定要找到贾珍的弱点,荣丞相为保自己终生富贵,最后还不是有求于佛教,那些官员们总有些隐秘的事情,需要借由其他的力量来平复,贾珍不会跳出这个方块。 “父亲,那些神佛的力量真的那么大吗?”贾蔚有些好奇地问道。“我不知道,至少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些神佛。况且,贾蔚,与其期待这些虚无的力量,人更应该相信自己的力量,自救者才能救人。”贾珍拍了拍稚子的肩膀,眼神坚定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轻轻地拉起自己孩子的手,笑道。“这是你的力量。”随即,他又轻轻地摸了摸贾蔚的脑袋,道,“这也是你的力量。” “父亲,那么你为什么会对这些宗教那么了解?如果父亲您有害怕,或者是恐惧之类的情况会怎么办?”贾蔚心里还是存着疑惑,他鼓起勇气,大着胆子问道。贾蔚怕黑,那是在贾茂无意中讲了个鬼故事之后,那种陷入黑暗之后极端害怕的情绪他至今还记得,最后还是在自己的哥哥保证这只是个故事之后,还陪了自己好几天才好转,然后消失的。 “同样的故事不同的人看会看出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来,有人看了会更为虔诚地信奉这些东西,有些人看这些不过是为了消遣,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有些人看了会更加坚定自己的认知。”贾珍想了想,把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话给改动了,盯着自己的孩子,道,“你小时候常常摔倒,我从来不会去扶你,而且不会让任何人去扶你,最后你还不是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了吗?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但是却有着无限的潜能,只要你能足够地相信自己。”贾珍轻轻地拍了拍贾蔚的肩膀,就像是对待一个男子汉一样,说,“我在考虑你是不是该跟着你哥哥一起锻炼锻炼了。” 贾蔚的小脸立刻有点发白,不要啊,他不是还没到年纪吗?这个时候那些还晦涩古怪的各种宗教已经被贾蔚忘记了,他的满脑子只有自己所想象的凄惨处境。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好有些委屈地答应了,然后恭恭敬敬地退出花厅。这次经历在贾蔚的心里造成难以磨灭的印象,日后贾蔚的同僚们是这样地评价贾蔚——难以想象他是有一个极其精通人情世故的哥哥,虽然他自己处理得也极好,但是很显然这位同僚缺乏强大的交际能力所带来的好奇心,任何小道消息总是无法到达他的耳朵里。 “阳哥儿,辉哥儿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被你给害了。”贾珍笑着叫人叫来了自己的大儿子,开口道。他可不信辉哥儿偷跑到花厅里,没有阳哥儿的放手。“我只是觉得这样的话,这小子会记得更牢些。”贾茂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来,他确实让自己的弟弟偷偷跑到花厅,不然这个小子能够那么顺利吗?“我现在该烦恼我把你教导得是不是有些过头了。”贾珍随意地坐在了花厅上,开口道。 “父亲,你不是常说要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贾茂笑着和自己的父亲的顶嘴。“看来你应付自己的事情绰绰有余,都有这样多余的精力了。”贾珍挑眉看向自己的儿子,既然儿子能干,他就干脆再放手些。 “父亲的意思是?”贾茂的头皮忍不住有些发麻,看他父亲笑的这个模样就知道绝对没有好事情。“阳哥儿,今儿起你就接受族中的事务,金陵那里我好多年都没去瞧过了,虽然手底下的禀告说还算安分,可终究不是我亲眼所瞧,天高皇帝远,手底下的那些奴才一时不察不是没有可能。你就往金陵走一趟吧。”贾珍这个主意已经想了很久,只是之前贾茂年纪小又要忙着科举,而他手上事务繁多,压根抽不出身来,便搁置在那里。 “父亲,这件事情是不是太大了些。”贾茂之前接受的不过是将军府中的事务,又有贾珍在一旁教导,自然底气十足,可是这可是他第一次完完全全地独当一面。“怎么,你没本事?”贾珍挑了挑眉,瞧向自己的儿子,道。“父亲尽管放心,孩儿定然不叫父亲失望。”贾茂忙开口道,眉眼之间洋溢着少年郎的神采飞扬。 “这次我把大管家派给你,他是跟着我的老人了,对金陵的情况相当了解,你再点队护卫,带上自己的小厮们。”贾珍喝了口茶,琢磨了一会儿,他既然要锻炼儿子,自然要让这孩子靠自己的努力来做事情。“是。”贾茂点了点,这样的安排显然父亲对他非常信任,他定然不会辜负父亲的这番信任,全力而为。 贾珍点了点头,对贾茂的态度相当得满意,又问过了贾茂的功课,这才让贾茂离开。“老爷,不对大少爷多叮嘱几句吗?金陵那里的人和事情可不简单。”大管家小声地问道。“老宁啊,这有时候咱们做父母的得少操点心,我可不担心他,这小子吃不了亏。金陵族人那里这些年虽然有些出挑子弟,但是能够特别提出来瞧瞧可没有。”贾珍毫无半点担心,他当初那般都能把金陵族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如今贾茂去做就更没什么问题了。 “老爷,这金陵族人这些年未必像当年那样安分,还有不少比大少爷年长的,这倚老卖老的话。”宁管家是看着贾华贾茂他们长大的,自然多了几分关心,忙开口道。“这小子何时怕过倚老卖老的人了,就是对着我该吵的时候可半点没有低声过。”贾珍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来,自家的儿子自己知道,这小子只会比自己厉害。 “老爷。”宁大管家忙继续问下去。“放心,金陵的事情就全权交给贾茂去办,你在一旁帮忙看着就是了,阳哥儿是下任族长,就当提前熟悉就是了。”贾珍吩咐了宁大管家几句,便让宁管家安排贾茂的行程去。 “老爷这是打算瞧瞧阳哥儿的能力?”徐氏尚未过门,如今府里还是楚氏掌着中馈,这件事情自然很快就到了楚氏的耳朵里,她前儿还和贾珍说叫这孩子多出去走走,没想到今儿贾珍就已经安排好了,她忍不住笑着问道。“是啊,他以后的担子可不比我轻,趁着我还有精力,能在后面给他收拾善后,就让他好好闯闯。”贾珍拉住楚氏的人,夫妻二人坐在一起,温言道。 “老爷说得是什么话,老爷的岁数可不大。”楚氏露出了个温柔的微笑来,贾珍在她的眼里还是从前那般俊朗。“不,不,岁月催人老啊。”贾珍对于岁数倒是半点不忌讳,他只希望他能抓紧时间多做一些是一些,事在人为。 第105章 弹劾 贾珍很痛快地把自己儿子打发到金陵办事,便开始头疼自己手上的事情,让传教士上课麻烦不止在这之前,更在之后,至少传教士的上课法子叫那些工匠以及工部的官员难以接受,而传教士对于他的这些学生也是相当得不满,然后大家便全部告到吏部尚书的跟前。“课前祷告,宣传天主教。”贾珍挑了挑眉,嘴里轻声地念叨,这确实像这些神职人员做出来的,不过这让从小浸/淫在儒家文化的官员难以接受,那些工匠们顶多当作一项谈资而已。 “嗯,工匠学习不认真,难以教化。工部官员高傲自大。”贾珍继续翻着手里的文书,很明显这些抱怨来自于传教士。“洋人的话古里古怪的,只会动嘴皮子。”这是工匠的牢骚,贾珍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来,这课上得真是无比的热闹啊。“你打算怎么办?尚书大人。”胡济跟贾珍的交情的相当得好,半点不客气,随意地坐了下来,取了桌案上的糕点。 “我要的只是结果,在我面前只有完成与失败,没有第三项选择,他们可以自己决定。”贾珍眉微微一挑,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决然的感觉,带着股难以言说的杀气。“我一直觉得你其实很适合兵部的,而且能够成为一个很不错的将领。”胡济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比较自信的,看贾珍做事风格以及雷厉风行的那种态度,绝对不怎么像个读书人,看看这吏部如今的效率和做事风格,都能和兵部齐名了。 “未必。”贾珍将手里收到的那些文书全部归置在一起,他会和这些该好好上课以及教课的人好好谈一谈,他没有兴趣做幼儿园老师的工作,他需要只有成绩。“你有事情找我?”贾珍抬了抬头,看向胡济。“确实,咱们吏部的人被弹劾了。”胡济放下手里的茶杯,眼里流露出几分不满来,他是今日收到了消息,派出去的那些负责检验考评的官员们没有一个被漏下,罪名可真是五花八门的。 “意料之中,都有哪些罪名?”贾珍知道胡济有他的消息渠道,并不多问,反而关心起了这些官员能被弹劾出何种罪名了。“你倒是够淡然的。”胡济看了贾珍的反应,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道。“别的不说,就咱们俩,平日里可没少被弹劾,真要计较哪里计较得过来。”贾珍耸了耸肩膀,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罪名了。 “还能有什么罪名,行事狂悖,不循教化,逛花楼,收受贿赂,纵容仆役和亲属。”胡济对贾珍的态度是彻底没法子了,转而专心说事情,“人家可是下了决心,要打翻一船子的人,包括咱们吏部呢。我瞧过了,梁敏虽然行事缜密,但是终究还是第一次,老辣程度比不上那些老油条,更别说其他人了。咱们的罪名大多是空穴来风,他们可真是被抓住了小辫子。”胡济想到这些就有些头疼,当初反复嘱咐过的,可是还是防不胜防。 “要是他们第一次就做得那么好,那么该发愁的是我们俩个了。吃一堑,长一智,没什么坏处。能够让那些老油条出手,就说明他们办事能力确实不错,而且还切准了要害,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些。”贾珍放下手里的文书,开口道,“那些弹劾的奏折应该到圣上的桌案上了吧。通政司的效率还是不错的。” “我该说你什么好?他们和咱们可不一样,我可不觉得那些封疆大吏能够放过他们,吃人不吐骨头。”胡济说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冷哼一声。“我没说不救他们,咱们吏部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只是首先咱们不是应该保证这些官吏们的安全吗?我想十有*,咱们的人已经被那些封疆大吏,官场的老油条狠狠地盯上了。御史那里估计明天咱们就能听到发难了。”贾珍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你的意思是——”胡济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贾珍的意思,如今朝廷的那些争吵反倒是其次,他们最重要的是得知道梁敏他们现下的情况,能够联络上他们才是最要紧的。“派人,秘密地派人。那些封疆大吏们这么多年了,只怕早就占山为王了,以为天高皇帝远。圣上清楚这一点,所以那些奏折只会被压着,在这段时间里,咱们必须做出最好的反击。”贾珍眼睛里闪着冷光,忍不住轻轻地敲了敲桌案。 “你还记得咱们当初派出去的那些御史吗?相信他们应该很想回京城了。弹劾这件事情还是御史们更适合做些。”贾珍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开口道。“你是说那些人。”胡济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就想起来了。“穷山恶水,哪里比得上京城的富贵繁华,再说了他们这几年的日子可不好过。”贾珍淡淡地道,“到这份上,闹大到加派人手前去调查才是最好的选择。”“你说的法子是不错,只是梁敏他们能够坚持到那个时候吗?”胡济还是很欣赏梁敏他们这些人的,忍不住有些担忧地问道。 “如果这个都办不到,以后还能做什么事情?咱们是他们的上峰,不是他们的庇护人。”贾珍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略带几分嘲讽,道,“你和我当初也都是自己熬过来的,换成他们就不行了。”“你说的对,这年纪大了,离开暗卫久了,没想到心也软了些。”胡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官场莫不如此。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胡济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反问道。贾珍却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看向了胡济。“你家大儿子被你扔到金陵去了吧。”胡济慢悠悠地开口道,“金陵最近可有点不安分。”“哼,人之常情,只是想要作威作福,还得看我这个族长答应不答应。”贾珍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就忍不住冷下脸,哼了一声。 “你对你家的儿子信心挺足的。”胡济露出个爽朗的笑容来。道。“这小子可比我狠多了。”贾珍很客观地评价自己的儿子,道。“能比你还狠?你当初在金陵做的那些事情可没留情。”胡济难以理解贾珍的评价,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贾珍无意多说什么,俩人转而把重点放在手上的公文以及要呈上去的奏折。 此时,被弹劾的梁敏等人也等到了消息,大家互相看着对方发愁,没想到他们已经如此小心了,还是被抓住了把柄了,更没想到还能有如此颠倒黑白的行为。“咱们该怎么办?”左宇有点沉不住气,他本来就是个直性子的人,只想辩论个清楚。梁敏忍不住揉着额头,他虽然岁数最大,但是论到这些却是不行的。 “不知道吏部尚书他们会怎么办?”李晨忍不住开口道,他们出发之前是被如今吏部尚书以及右侍郎大人反复提点过的,当时还有些不放在心上,如今真碰上这事情了,不由地让他们慌了神,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来,不知道政和帝会怎么批复那些弹劾的奏章。 “与其担心京城,还是担心现下吧,今儿我可是发现咱们都被人盯上了,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还是个问题呢?”左宇没有好气地道,“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不知道京城是何种情况,咱们须得派个可靠的人把消息传到京城去,至于现下,咱们毕竟有尚方宝剑在身,暂且按兵不动,我想那些人还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梁敏最先冷静下来,安排道。 梁敏看着自己的同伴,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想起了离京前贾珍对自己说的一番话,自己这位上峰怕是早就料到现下的情况了——听着,遇到什么事情别指望着吏部,虽然你们可以说是我带出来的,但是我素来不喜欢跟在人后面收拾烂摊子。梁敏现在还能记得这位上峰冷冷的表情,他相信如果他们自己自乱阵脚,最后被这些官吏们拉下马,这位上峰绝对不会大费周章地去把他们捞出来的,所以他需要在密函里写些什么能够打动这位上峰才行。 次日,朝堂上可以说是一言堂,御史们争先恐后地大做文章,甚至还拉扯到了贾珍,胡济的身上,然而贾珍却一反常态,不多说一句,这般古怪的态度反而叫御史们心有顾忌,不敢多言。“贾爱卿,可有话说?”政和帝对于贾珍的这般态度很满意,作为天子的他,终究不希望自己的心腹和其他的官员关系甚密,尤其现下年轻的官吏们很多都是由贾珍一把教导教导出来的。 “臣以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作为官吏,必须以身作则。这些罪名虽小,但却不容姑息,须得查验,若属实,绝不宽恕。”贾珍淡淡的声音在整个大殿里回响。 第106章 交流 贾珍的话让一群已经攥紧拳头准备发力的官员们一时间找不到使劲的地方,而礼郡王的反应却不慢,很快就转移到了该派什么人去才合适。政和帝昨日看到那些奏折的时候,就已经有打算了,宗室子弟中出挑的人不是没有,又和他理念颇合,这样的人方才压得住场,既不见徇私,又不见的被下面的人蒙蔽。“那人选就交给礼郡王决定,明日再议。”政和帝相当地爽快地一锤定音下来。 贾珍半分不着急,继续手上的事情,今日他还要亲自去和传教士,工匠他们沟通。不过,现下他得先和工部官吏们沟通。“尚书大人。”听课的工部官员恭恭敬敬地向贾珍行礼之后,便开始抱怨,有说洋人傲慢无礼的,有说他们只知道信神,传授的东西很少,又有说工匠粗鄙的,种种不一足道。贾珍一一听在耳里,半天无语。一个官吏开口:“尚书大人,您意下如何?与其继续让这群洋人折腾咱们,倒不如还是算了吧!”“算了,这事情算了不难,但是年后问你们要火/枪,火炮还是战船的图纸,你们拿得出来吗?到时候你们的富贵前程可就全部没了,于我却是无碍。”贾珍冷笑一声,眼睛扫了所有向他抱怨的官吏,道,“你们有这功夫和我磨牙,倒不如去多看几本书,让自己肚子里的墨水比得过那些传教士们,这样才叫做真本事。” “这——”工部官吏们面露难色,良久才开口,“那便不管吗?”“比起那些传教士来,圣上最信任还是你们,只是你们莫叫圣上失望才是,若是能够早点出师的话,还有那些传教士说话的份吗?”贾珍挑了挑眉,看向那些工部官员们。这下子,这些官员们似乎没有了之前的不满,谁都听懂了眼前这位吏部大人的意思,若是真的学的好,还能够得圣下看重,未来的仕途指日可待。 “我可是很看好你们。”贾珍拍了拍这些官员们的肩膀,笑眯眯地道,“该怎么做,你们都应该明白。”能够在六部呆着且有事情做得都不是傻子,大家很快就领会了贾珍的意思,那些传教士就姑且让他们嚣张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贾珍安抚玩这些官吏们,还专程和工部尚书聊了好一会儿。 “我也知道你这边事情多,人确实难找。”工部尚书是个和气人,倒是能够体谅吏部这边难处。“我倒是更看重这些送去和传教士打交道的同僚们,若是能够学到些什么,总是有用的,倒比大海捞针地寻觅人才可靠些。”贾珍叹了口气,速成班的成效能有多大,谁也拿不准。 “这些日子我仔细琢磨了我能找到其他各国的战船资料,虽然不多,但是还是有些收获。我觉得咱们可以先仿造再改良,这样的话,也能节约很多时间。你看茜香国的战船便是从荷兰那里买的,葡萄牙,西班牙的战舰也各有自己的优点。”工部尚书想了片刻,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只是有些时候不把人逼到一定的境地,他们无法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如果有现成的设计——”贾珍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 “还是你考虑得周全些,前些日子圣上已经派了一些人以商人的名义出海,不知道顺利不顺利。”工部尚书十分看重这件事情,只有认真去研究之后,才觉得资料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少得多。“看结果吧,一时半会儿急不得。”贾珍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头疼,俩人又随意聊了些,因着贾珍对这些东西也有着比较深入的了解,偶尔的几句话还曾经给工部尚书不少的灵感,所以俩人之后的聊天基本上就在船枪的构造功能上打转。 “对了,我可是听说了,伯希你家的小公子对这些西洋的东西十分感兴趣。”工部尚书开口笑道。“小孩子玩心大,难得愿意耐下性子,我也就随他了,只要不耽误功课就可以了。”贾珍回答得十分坦然,贾蔚这点子爱好在他们的圈子里不是件秘密。“难得你肯让他摆弄这些东西。不少读书人都把这些作为玩物丧志的东西,如今我手上总算有些得用的人了。若是你家小公子日后——”工部尚书突然停了下来,工部作为清水衙门,一般人是不愿意进来的,他这么说,难免叫贾珍不快。 “尚书真是过谦了,只怕日后这工部的门槛别人就是想踏也踏不进来呢。至于我家那小子如今还文不成,武不就的,叫人操心。若是日后真能有出息,我还有什么不高兴的。”贾珍哈哈一笑,开口道,让工部尚书对眼前的人更生了好感。“就说你谦虚呢,谁不知道你家两个小子都是极有出息的,别的不说,就说你们家的茂哥儿,前儿说亲的时候是什么场景。这蔚哥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工部尚书的年纪要比贾珍大上将近二十岁,儿子虽然有出息,但是放在京城里却是不够看,如今就瞅着孙子了。 “小孩子禁不得夸,没个定性。别说这小子了,就是茂哥儿,我如今还要担心着呢。”贾珍摇摇头。“这可不是,别说你现在还这么年富力强,就是到了我这岁数,只怕都不能放下心来,我现在是担心完了儿子,担心孙子,这日子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这心恐怕得操到脚踏进了棺材才能放下。”工部尚书笑眯眯地道,“我瞧茂哥儿挺好的,连处事都有几分你的性子,还有自己的主意,已经是极其难得了。” 贾珍不知道的是,如今金陵的贾氏一族正在自己的儿子弄得是人仰马翻的。这些年,贾珍一路高升,如今官至吏部尚书,掌握天下官吏的考评,且是贾氏一族的族长。金陵的官吏们谁不给贾氏一族几分薄面,又或者与之往来。贾珍虽然严格约束宗族,可是天高皇帝远,还是有所不及,且如今宗族里有不少出息子弟,更生了几分麻烦来。 “这就是他们说的老实本分。”贾茂到底年轻,看了管家以及心腹送来的一些东西,已经怒气冲冲了。“大少爷,这的确已经是老实本分了。”宁管家便是当年遂贾珍返金陵守孝的随从白书,这些字事情比起当年来的那些乌七八糟的来说确实称得上老实本分了。“族里的伸不了手,便借着咱们府的名声在外面捞银子。”贾茂狠狠地拍了拍桌子,看看这些纸上写的是什么,高利贷,欺男霸女,就差没有拿着帖子包揽诉讼了,但是仍然借着他们的名声做了不少事情。 “果然是族老,老得都双眼昏花,耳朵发聋,说不出什么要紧的话来了。”贾茂虽然很早就接触府中事务了,不过威烈将军府在贾珍和楚氏整治下,可没这么些糟心的事情,一时间碰上这些难免沉不住气来。往日里他只从自己的好友伙伴那里听来这些,当时还禁不住嗤笑那些当家之人的无能,连这点事情都管不好,看他打理自己府中的事务不就是好好的吗?现在才明白,这到底算不上自己的本事,若不是父亲和母亲的能耐,他未必能够如此顺利。 “宁管家,你觉得该怎么办?”贾茂转向了宁管家,他对于这位管家还是相当得尊敬的,问道。“大少爷,临行前老爷吩咐过了,这些事情全部交给大少爷来做主,奴才只是个帮忙跑腿的。”宁管家早得了贾珍的吩咐,不到必要的时候不需要给贾茂出主意。贾茂微微握了握手,心里止不住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做得不好,不仅让父亲丢脸,还要累父亲收拾摊子。“大少爷,您是老爷的长子,这些事情迟早都是要交到您手上的。老爷如今既然让您放手去做,可见老爷觉得大少爷您已经羽翼渐丰,可以完全独当一面了。”宁管家开口道,语气沉稳,话虽然称不上多好听,但是却叫贾茂的心情稍微得以平复。 “再去查探,务必要拿到确切的凭证。另外,咱们收到的那些帖子,挑出要紧的给我,再做安排。族里要是有人来拜访推了就是了,就说我水土不服,要好好休息两天。”贾茂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来,一一吩咐道。 “主子,你才放话出去没多久,这礼物已经送来了不少。”贾茂正在看书,自己这次带来的心腹之一德知便来汇报道。“不过这点子小事也值得你来跟我絮叨,你怎么不和宁管家好好学学,看看你们,再瞧瞧宁管家。你们要是有宁管家的本事,那我可要轻松多了。”贾茂没有好气地瞪了一眼德知,道。“大少爷,您这也太强人所难了些,小的哪里比得上宁管家,我便是现下瞅着宁管家就忍不住腿肚子打颤。”德知忙笑道,他们本来就是宁大管家挑上来的,细心教导之后,这才跟着大少爷。德知现在还记得宁管家的那些训导以及手段,况且他才多大,怎么能和宁管家这活了大半辈子的比。 “那就好好跟着学。”贾茂瞪了眼自己的心腹,拿过德知送上来的礼单,他这儿刚传了消息,这不仅宗族知道,连金陵的官吏们都已经知道了,知府都送来了不少礼物来。这金陵的消息可传得真快,自己父亲的面子还真是够大的。贾茂对这些的人心思都有数,吩咐道:“你去把几个族老,还有金陵和族人走得较近的那些官吏们的消息以及品行也一并打听过来。” 第107章 大旱 西南大旱,茜香国的进犯,接二连三的烦心事叫政和帝都忍不住有些脾气暴躁,但凡身居要职的就没有不挨骂的,直到皇后产下嫡子才叫政和帝心5情好上许多,当即就将尚在襁褓中的稚儿封为太子,同年政和帝接受了礼部官员的建言,开始充实后宫。 政和帝选妃这事情和贾珍的关系不大,茜香国的进犯这件事情归兵部管,而西南大旱这事情虽属于工部负责,但是这也是吏部整肃西南官场的时机。梁敏等人还算聪明,到底沉住气了,从那里全身而退。贾珍倒不急着再派差事给梁敏他们,这些年朝廷的人才虽然谈不上犹如过江之鲫那么多,但也不如当初那般捉襟见肘,所以贾珍倒是极其乐意派其他走这么一趟 “上次梁敏他们出了那档子的事情,你可是招了不少风言风语,怎么还敢用新人,万一给你捅了篓子可怎么办?”胡济忍不住劝道。“咱们不也是这么历练过来的?梁敏他们如今是好,可未必能在这事情上有用。西南民风彪悍,梁敏性子太平和,不适合。再说了,只要我在这位子上就没有不招风言风语的,金陵那边可是传出了好些话来,打量着我人在京城,不知道呢?我竟不知道我何时多出了那么多干亲子侄的。”贾珍想到宁管家传给自己的信,就忍不住有些生气,一群不省事的东西。 “你本就是族长,再说了皇帝也有穷亲戚,人家借点光不碍事。”胡济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幸灾乐祸。“要不你试试,我倒不知道我什么有了不姓贾的连外三路都算不上的子侄了。”贾珍没好气地瞪了胡济一眼,继续道,“我可受不起那多子多孙的福分。再说了,宗族里的小子们就够我头疼了。” “老兄,这正是说明你能干,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何况你还不在深山中。不过,还是早日料理妥当才是,别叫人坏了你的名声。”胡济一开始还打着开玩笑的心思,说到后面却是一脸严肃,官场浮沉最忌讳的无外乎那么几种,何况贾珍如今确实手有重权。 “与其堵别人的口,倒不如掩些人的耳。”贾珍叹了口气,外人只觉得天子心腹,朝廷重臣,又有爵位在身的自己是何等风光无限,便是不少权贵清流见了自己都得卖上几分面子,但是他人哪知道自己做事是何等小心翼翼,谨慎细致,不敢出丝毫差错,还要揣摩上面的意思,真正累人。旁的不说,就说那御史们的奏折里十本就有四五本是弹劾自己的,更有不少人等着给自己编排故事呢! “你倒是敢说,就不怕隔墙有耳。”胡济啐了一口,他知道贾珍那话说得极轻,不会叫旁人听到,但是还是尽职地提醒道。“不过是随口一说,西南大旱这事便交给你了。梁敏他们在呆上个一年半载,便要外放,我还得琢磨派哪里去?”贾珍转移了话题,他倒是想把他们都派去恶山恶水的地方,好教化当地百姓,提高当地的经济水平,可是这在情理上却说不通。 “永州,柳州之类的地方你就别想了,人家指不定心里是怎么想你的,倒不如从些落魄的官吏中择取一两个好的,未必不能出个柳柳州,韩昌黎的。”胡济笑了笑道。“得,我可不指望能出几个柳公,韩公的。况且,我瞧你这法子也不妥当,没准到时候咱们可都成了排挤他们的官僚了,公报私仇,打击政敌,咱们哪里比得上他们的一支笔,日后咱们都是那唱白脸的。”贾珍笑眯眯地开口道,他是很佩服杜甫韩愈柳宗元等人,但是这样的人才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说到底还是不谙做官做事。 “咱们谁没唱过白脸红脸的,便是想说咱们也得拿出些真本事来。”胡济最是厌恶所谓文人才子那虚头巴脑,酸腐一套,成天之乎者也,不是作诗便是喝酒踏青,倒是拿出点精神研究研究底下子的百姓在遭什么罪。“成了,别摆着那张脸了,知道你有成见,横竖由他去吧,反正圣上也被编排上了,咱们俩又有什么可委屈的。”贾珍扔下了手中的册子,换了另外一本。“我也算开眼了,自己落榜,写诗讽刺咱们不说,见咱们不管他,倒是越发兴起了。你听听他都说些什么,如今更是放浪形骸,成天出入青楼,更说咱们连青楼女子的见识都比不上。不说别的,就说他这份作风,我便不待见他,便是做官,这考评也未必能好看。”胡济想起这事情就一肚子气,忍不住抱怨道。 “我统共提了一句,你就一肚子的话来抱怨。这人到底是有才华,难免心高气傲些,这也正常。你一个吏部侍郎何苦和一个举子过不去,反倒抬举了他的身份。”贾珍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起来这人也算是个难得的刺头了。“不过和你说两句罢了,我瞧着圣上那是可因为这件事颇有些郁闷。”胡济笑了笑,继续道。“可不是,你不也抑郁到现下了,这一年他在京城倒是算得上出名,在落第举子中颇有名气。”贾珍不咸不淡地接了下去,“依我说,这柳州永州这些地方还是得派有才干的人去才是,倒是选几个颇有前途还需要打磨历练的,最好还犯过些小错,将功赎罪想必更好些。” “你就好好琢磨琢磨吧,西南大旱那边咱们还得跟工户两部协商分工,我先去料理此事。”胡济说了一通,感觉心情好了许多,转而回身做事去。至于他路上听到那才子的新诗也没拿来和贾珍说,反正他俩被人说了太多,早就没什么多在意的了。 西南大旱,颗粒无收,政和帝已经打算祭天祈雨,然而这终究不是什么重要的法子。户部已经估算了旱情,提出了减免西南的税收,并且会拨下足够的粮食等物资以及其他的东西,而工部也拿出了计划——挖井或是挖渠求水。“不是说这次大旱,不仅让百姓颗粒无收,便是水井也都没有了水,因而不少百姓背井离乡,更是出现了不少流民等待安置。”户部尚书对于工部挖井的提议不太赞成。“可是挖渠引水更是耗费人力物力,别的不说,那里的两条渠早就干旱得没有多少水了,若是要饮水,只能从旁郡饮水,等到这挖好渠,我看就没几户人了。”工部尚书摇头道,挖井反倒比开渠引水靠谱些。 户部尚书在心里核算着花销,工部尚书也不着急,低头看着手上的方案。“那便按你说的办吧。”户部尚书算了一笔帐,才松口道,国库里的钱是有安排的,还有小半的缺口他也想出了法子,这么多的皇商盐商平日里靠着朝廷得了不少好处,合该出些力气了,户部尚书不自觉地想到当初贾珍的提议,倒觉得十分可行,与其整日压制防范着商贾之流,倒不如物尽其用,因而抬高些地位倒也未尝不可,放宽些服饰打扮便足够叫这些已经富得流油之人心动了,毕竟他们缺少的是和财富相匹敌的地位。 工部尚书还是第一次看户部尚书这么爽快,他本来还在发愁该怎么从户部那里多挖些银子来,没想到这次户部老狐狸难得那么爽快,他可将近多少年没看见户部如此财大气粗的模样了。“工部派去的官吏可选好了?”吏部尚书贾珍看了眼户部尚书,看来柳虹飞推荐给户部尚书的那些书还是挺有用的,贾珍突然觉得柳鸿飞不去国子监还真是可惜了,不过想想柳鸿飞的才干,然而是国子监太小了,不适合他。 户部尚书略有些得意,但还不忘多夸奖几声自己的部下,这个法子还是许文清那个促狭鬼先提议的,他瞧着妥当,又请示过了政和帝,得到了应允才开口的。政和帝这步也是抛砖引玉,瞧瞧看商贾之流的本事和底子。 贾珍听过许文清说过一耳朵,虽然含糊不清,他当时并不在意,毕竟这不是他的职责范围,他不该去打探得太多。“放心,已经勾选妥当了,这便是单子。”工部尚书对贾珍的态度极好,他选的几个都是低头做事,脾气也是好相处的,相信贾珍选人的眼光不会差,这次务必要把事情处理妥当才是。 “兵部这两天也是忙着呢,连带着我这里的事情都多起来了。”工部尚书忍不住和贾珍抱怨几句,他都在这位子上多少年了,第一次觉得工部竟是要比刑部还麻烦,事多,如今这工部哪有半分清水衙门,悠闲之景。论起这罪魁祸首,还是以贾珍为头的那几人。“可不是,别看工部事情琐碎,还真是离不开。日后只怕还有的忙。”贾珍笑眯眯地道。“我都这把老骨头,可不经不起你们折腾,我原来还打算,如今啊,只盼望早点把手上的事情做完,回家逗弄孙子去。”工部尚书这句话说的是真心实意,半点不掺假,他都多大年纪了,要不是现在工部少不了主事的人,他总要对得起圣上才是,他早撂担子不干了。 第108章 边陲 天子祭天祈雨是大事,礼部为此忙碌不已,不敢有丝毫马虎,毕竟西南旱情严重,不容耽搁。不过,朝廷一切事务还是按部就班,似乎不被旱情所影响,政和帝的心思更多的放在了这次茜香国入侵一事上。“弹丸之国也敢以卵击石。”政和帝翻了翻折子,这次没教茜香国占得便宜,却没有取得大胜,堪堪平手,终究叫政和帝心有不快。 “早晚有一日,朕要叫这茜香国彻底改朝换代。”政和帝心有不甘,暖阁内皆是心腹,倒也不遮掩自己的野心。“要胜茜香国,必强海军,现今还需忍耐。微臣得到探子回报,似乎茜香国已经知道我朝动静,最近正欲从荷兰购进战船,还与荷兰协商,似乎瞧上我朝台湾一省以及澎湖列岛。”兵部尚书李安汇报道。 “荷兰本就野心勃勃,与茜香国勾结不足为奇。只是朕讨厌这般被动的局面。”政和帝皱了皱眉,道。“圣上,臣有一个想法,咱们现下尚需韬光养晦,养精蓄锐,倒不如以夷制夷,一方面可以牵制荷兰和茜香国,另一方面也可叫咱们有喘息时间。”礼郡王开口道,眼睛里闪过一丝凌厉。 “以夷制夷,这倒是一个新鲜的想法,说来听听。”政和帝眯起了眼睛,似乎很有兴趣。“茜香国固然野心勃勃,又与我朝一衣带水,但就其本质,不过是我朝属国罢了,我朝属国众多,可不单单只有个茜香国,圣上可忘了琉球?至于荷兰,臣听闻英吉利,西班牙和葡萄牙似乎都与其有过节,咱们只需要操作得当,只怕他们忙着彼此相斗还来不及,又哪里顾得上这里。”礼郡王沉声,相当有条理地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臣觉得礼郡王所言在理。”柳鸿飞第一个附议,随即李安也开了口。“爱卿们的意思我是知道了,只是咱们该怎么办还需要仔细商议,莫要打草惊蛇,反让他们连成一气。”政和帝对礼郡王这个主意相当的满意,反间计可比打仗的成本要小上很多。“圣上,当初郑和七次下西洋,咱们自然可以照做,以商贸的名义与之往来,趁机挑起他们彼此的矛盾。”户部尚书开口道,心里却盘算怎么趁机从这些国家身上再捞一笔,狠狠地刮上一层油水,所谓无商不奸,现下政和帝又不是那等好面子拘泥之人,既然能够挣钱为何不趁机狠狠地发上一笔。 “那便交给礼郡王来办此事,拟上章程来。”政和帝一言九鼎,便把这事情给订了下来。“遵旨。”礼郡王应承了下来,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至于户部尚书已经开始琢磨该怎么做才能利润最大化。贾珍看得出来户部尚书想什么,以前户部尚书想着如何催债,现下却想着办法挣钱,这确实够难为已经一把年纪的云尚书了。前任皇帝是个喜欢奢侈的,造了多少园林,又爱放债赏赐,连带着一群勋贵们,一起把国库花的七七八八。政和帝倒不爱享受,然而政和帝却是个有主见的君主,这一项项的改革烧钱程度可和出游造园林差不多,甚至更厉害些,光是节流远远不够,所以户部尚书连带着属下只好积极开源,便是抄没的贪官的家产田地的价格都不似往日那般低廉,不少人都说户部尚书的眼睛都钻进了钱眼子里,却不晓得户部尚书的辛苦和心酸。 兵部尚书却不见得比户部尚书轻松多少,虽然现在战船还没什么踪影,但是海军却必须练起来,毕竟陆兵和海兵是完全两个概念,现下还有不少海军兵士不识水性。“这海军有海军的训练法子,陆军有陆军的训练法子,依我说,倒不如划了洞庭湖或者是鄱阳湖以供兵士操练,这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现在湖里试试,再用长江,最后再下海。你手上还有些有经验的老兵,只管叫他们下手操练这群兵崽子们就是了。”胡济和李安俩人低声说了好一会儿话,还不时地问问贾珍一声。 “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你也不要着急,这事情一口气是吃不成胖子,慢慢来。”贾珍点头应是,“咱们如今是逊在无法主动出击,转守为攻罢了,倒不如之前那般紧急。”贾珍说的情形乃是文渊帝的时候,现下可比当初好上太多了。 “我不怕你们笑话,我就盼着我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咱们朝廷扬眉吐气的一天。”李安耸了耸肩膀,开口道。“走,喝一杯去。”胡济拍了拍李安的肩膀,顺便拉住贾珍,邀请道。 “说起来那些洋教士们最近还真能闹腾。”李安不知道怎么回事提了一句,一边还给胡济以及贾珍各斟了杯酒,道,“我听说还是有些人跟着信了,好在如今人少,不然的话,你可又平白无故地树了两敌人。”最后一句话却是看向贾珍。“我顶多不过是个推波助澜的,他们自己没有本事又与我何干?”贾珍弹了弹自己的衣服,道。“我不过叫你小心一点就是了,你们家里已经有了个居士,可千万别再出一个,茂哥儿如今可在金陵。”李安还是很喜欢贾珍的两个儿子的,不由地关切道。 “那小子若是敢给我来这一套,就别想着进家门了。”贾珍笑了笑,开口道,他可没少教导自己两个儿子以及闺女们,若是还能被那群和尚道士忽悠过去,那么他也无话可说了。“得了,叔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那两个小子,鬼灵精着呢,又伶牙俐齿的,不会被人轻易地糊弄的。”胡济喝了口酒,笑着道。“不过白提醒一句,我可看好你们家那俩小子呢。李安笑了笑,道,“只可惜没有一个承袭祖业的,叫我好生惋惜。”“得了,好好吃你的菜了,别想着把他儿子拐到你们兵部去。我瞧茂哥儿日后八成不是户部就是吏部,要不便是外放。至于蔚哥儿,如今年岁小,看不出什么来,却已经被工部尚书给惦记上了。你上哪里再找出个来,拉到你兵部。”胡济夹了一筷子的菜扔到了李安的碗碟里,道。 “可惜他家人丁太少。”李安装模作样地感叹道。“行了,我就是再有十七八个孩子也不会进你兵部的。”贾珍有些哭笑不得,随意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的肘子,无奈道。“说正事,兵部要开始换防了,这次裁撤下来的人不少,我倒是真担心顶上来的人不够。”李安这才转移到正事上。“这人数都是有定例的,如今不比当初捉襟见肘,怎么可能会不够。”胡济是专门负责这一块的,再清楚不过了,有些狐疑道。 “我琢磨着圣上的意思,恐怕要对西北和西南动刀子。你知道的,除了俄国红毛鬼,北方还有着不少游牧民族,已经太平了几年,我瞧着怕是又要兴事儿。再者西南那块一向乱着,苗人,回人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我前几日才刚得到苗疆作乱的消息。我估摸着那里恐怕已经有人和这些家伙勾结了,不然之前的小打小闹为什么没人上报。圣上虽然没说什么,只吩咐当地官员军队注意,但是这几日子布置下来的事情,倒是能瞅出几分来。”李安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咱们骑兵虽然有长进,但是要在马上和那些金人,蒙古人争个高低还不是时候。北边不比西南,一旦发兵,不仅得孤军深入,还要到处奔袭,补给便是个大问题。现在圣上没有把握,是不会轻易动作的。只是西南边陲动乱和大旱赶在一起,便棘手的很,那些物资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叛军劫了去。如今赈灾的队伍已经出发,你才接到确切消息,咱们若是派人拦截,一则打草惊蛇,二来反倒激起民怨。”贾珍琢磨了好一会儿,继续道,“圣上既然压中不发,必然有他的考量,或许想要一网打尽,一劳永逸呢。这毕竟是难得练兵之机。” “别多想,这是圣上的意思,谁想到天灾*竟是赶到一起去了。圣上本就对苗人和回人忌惮万分,他们又不收敛,反而整日闹事。”大家都是聪明人,政和帝的意思也十分清楚了,若是叛军安分,并没有借着赈灾闹事,那么救了百姓之后再平叛,若是叛军克制不了那些物资的诱惑,劫了粮草,便迅速发兵平叛,便是受灾百姓也无法怨恨朝廷,反倒会与叛军结下仇恨,这般的话便砍了叛军的根基,军队也能顺利行事。 一部分百姓换取西南边陲数十年的太平,对于政和帝来说,无需多想便可做出选择来。李安不是没想过要劝说政和帝,但是圣上决断已下,容不得半分置喙,倘若叛军真的动作了,只怕这次派出去的官吏们都难逃一死,这样一想,李安才偷偷向贾珍几人透露,这随行的官员们若是真有才华的,还是尽早地召回。“这样的事情,你做不了,我们也做不了。只能看他们的运道。”贾珍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道。 “何况现在便是想做什么也都来不及了。”胡济接了上去,有些事情非不为也而不能也。“说的是,人安逸久了便有些心软了。”李安叹了口气,道,“平叛的人选已经定了,为今之计便是速战速决。” 第109章 犯错 回到了府里,贾珍还没休息,就听到管家汇报,说是金陵来了消息,还是宁管家吩咐暗线传过来,另外还有贾玙的书函一封。贾珍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忙从管家手里拿来了书信。两封信函都不长,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但是管家已经不敢再看贾珍的神色。 “荒唐,糊涂。”贾珍第一次发了这么大的火,道,“我不过就是放了下手,他就能给我立刻捅出篓子来。”宁管家被贾珍派去跟着贾茂,贾珍身边的管家就暂时换了人,但是这些人都是跟着贾珍的老人,不消多说什么,就知道贾珍此时定然说的是小主子,只是不知道小主子做了什么,竟然惹得贾珍大怒。 “叫白书,白棋过来。”贾珍很快冷静下来,又将手里的两封信函读了一遍,金陵那里有宁管家还有贾玙等人,暂时不会出什么乱子。况且算上时日以及贾茂所来的书信,此时他派人过去尚还来得及赶在贾茂起身之前。 管家不敢多耽搁,忙去寻了人过来,心里却暗暗悬心——小主子肯定是犯了大错,还是不能闹出动静的。贾珍身边的心腹虽多,但是白书和白棋却是最为嘴严和做事也是最为干净的,一般的事情贾珍不会用白书和白棋俩人的。 “主子。”白书和白棋很快就来到贾珍的书房。“你们今日就点人动身去金陵,不要有任何耽搁,到了金陵也不要去找茂哥儿,拿着这玉佩去寻贾玙还有老魏。”贾珍将书信给了两个亲信看了一遍,吩咐道。“主子的意思是斩草除根,彻底结果了。”白书和白棋对视了一眼,白书才开口道。“不仅如此,区区一个扬州瘦马还不值得我派这么多心腹对付她,老魏他们已经在查后面的人了,我要的是所有知道这些事情的人都开不了口。”贾珍眯起了眼睛,道。 贾珍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从鼓动贾茂的人到所有与瘦马有接触的人要全部不着痕迹地料理干净。“族中子弟会有别人动手,我不希望在金陵有任何风言风语,更不要说刮到京城。”贾珍冷冷地道。“主子尽管放心就是了。”白书和白棋连忙应承下来。 “主子的意思已经传过来了。”一直负责看守祖宅,并不引人注意的老魏进了掌管花房差事的张大虎家里,一双平日里懒洋洋的眼睛发出了锐利的光芒。“什么消息?”张大虎忙低声问道。“等到小主子启程离开那里就立刻动手,白书和白棋两人已经昨日就到了金陵,带的人不多,已经埋伏在了附近。老宁已经打点了衙役,到时候快点解决,别留痕迹。”老魏压低了声音,“一个不留。”“那里可还有小主子的人。”张大虎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得用的东西而已。为了小主子的前程,主子也不会放过他们的。”老魏的资历可比贾珍的年纪还大些,跟着老太爷和贾珍的老人了,压根瞧不上小主子身边那几个油头白面的小厮。 另一边,挑唆着贾茂的几位族中子弟本在青楼喝着花酒,说不尽的畅快,嘴里还夹杂着好些荤话。“麻烦你了,妈妈。”一个三十出头的面容冷肃的人开口道,后面已经有人送上了足够的白银。“大爷客气了,这做生意的都讲究和气生财。既然大爷这么爽快,我自然也会爽快,只是这日后——”老鸨说到这里有些迟疑,看着眼前的人,她到底混迹多年,哪里会察觉不到眼前的人身份,不是屋子里那几个人可以比的,可是那几个人若是事后找麻烦,她也吃不消。“放心,还请妈妈借个方便。”来者开口道,身后跟着的仆从已经冲了进去,将那个族中子弟全部五花大绑起来,还塞上了布团。老鸨哪里见过这架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敢再说什么,只带着一行人从小门处离开。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胆敢联合外人挑唆带坏少族长。”那几个醉酒的族中子弟已经被冷水泼醒,便看到了屋子中央坐着一个人,却是他们不曾想到的族学的打理人贾玙,贾玙背后还站着两排瞧着有些杀气腾腾的壮汉。 “你们以为族长在京城就不知道金陵的风吹草动了,如果不是因为涉及少族长,你们恐怕还不够资格叫我动手。”贾玙冷笑一声,太平了这么多年,族中年轻子侄怕是早就忘记了族中当年的手段,就是现下的贾茂都比不上当初族长的凌厉手段。贾玙当初被贾珍带回京城,细心栽培,只可惜他在读书上终究天赋有限,对仕途也不太热衷,倒是跟着贾珍长了很多见识,后来被贾珍派回金陵,在族学做事,暗中却也奉着贾珍的命令,监督族中子弟,若不是贾茂这次事情关系重大,他也不会有如此动作。 几个族中子弟此时满是惊慌,忍不住挣扎起来,只可惜嘴里塞着布团说不出来。“按照族规,受杖刑二十下。族长给你们派了一份差事,到山西那边的庄子做事,等到那里自然会有人领着你们做事。”贾玙微微一笑,手一挥,后面的人便将这几个子弟摁在板凳上杖责起来。“老乌,族长的吩咐你已经知道了,这几个小子就交给你了,路上别出了差错。”贾玙转而吩咐起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爷,我做事素来稳妥,尽管放心就是了。”老乌笑着道。 而此时,贾茂总算从别府出来,回到了金陵的住处,他已经拿银钱打发了事了,只等着明日回京。只是贾茂没有想到的是,他前脚才离开小巷,后脚贾珍的亲信已经带着人将别府彻底端了。 “点过了,一个不差,那个小主子身边的随从已经滚了,回去收拾。”白棋踢了踢脚边一个没有气息的仆妇。好在小主子还算有点脑子,用的都是贾府的家生子和签了死契的奴才。“那些家生子时候补偿几分便是了,老宁已经安排好了。”白书点了点头,说道。当夜,贾家别府走水,火势凶猛,不仅将别府烧了个干净,更是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咱们的人呢?”一个官员大发雷霆道。“你说会不会是贾茂那小子动的手,可真狠心的。”另一个人开口道。“就那个黄毛小子,还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不然的话,怎么会被咱们牵着鼻子走。”先前发火的官员冷哼道,还带着对贾茂的轻蔑。 “主子,那几个贾家的人找不到了。”一个小厮模样忙把刚刚打探来的消息说了出来,“只说是被族老派了差事,如今已经不在金陵了。”“这——”本来便有些发怒的几个官员互相看了看对方一眼,眼睛里慢慢流露出了些惊慌来。“你说会不会是京城的那位动的手,若是他的话,这般手段倒是不奇怪。”一个官员慢慢吞吞地开口道。 “怎么可能,这金陵的事情如何能够传到他耳朵里去。”忙有人开口反驳道。“吏部尚书,咱们金陵也有不少官吏能算得上是他学生,保不齐有人告诉了他呢?况且贾氏一族到底是他掌管,多年不见出事,可见他本事,想必耳目不少。”另一位开口道,“咱们这次算计了他儿子,保不齐他便要咱们好看。” “这种腌臜事情遮掩还来不及,哪有闹出来的不成。他便是真有本事把手伸到金陵,却奈何不得我们。这强龙压不了地头蛇。况且他那宝贝儿子如今才刚说完亲,他自己也清楚厉害,不然如何将事情做得这般隐秘。”原本还生气不已的官员忍不住笑了几声,才说道,言语里满是幸灾乐祸,“咱们之前小心的很,就是那几个眼皮子浅的姓贾的小子都不知道咱们,他定然是查不出来的。”“话是这么说,可是贾珍的本事不容小觑。”另外一个官员开口道。“你就是胆子小,畏畏缩缩的,这才成不了事情。”之前开口的忙冷哼一声。 贾茂好不容易回了京城,再三叮嘱了身边的人,别叫他们在父亲跟前透露出什么来,这才前去拜见父亲。只是才进了书房,便察觉到了父亲不同往日的神色。“回来了。”贾珍挑了挑眉,看了看眼前的儿子。“正是。”贾茂笑着应答道,心里却有些犯嘀咕,但是还是把在金陵做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自觉这次做得不错,能叫父亲刮目相看。 “你是怎么处置贾菖,贾蒲,贾蕴的?”贾珍对于儿子的话不置可否,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却叫贾茂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原因无他,这三人正是鼓动他去见识见识金陵风月的三人,他一时之间拿不准父亲的意思,只能小心打量父亲的神色。 “出入风月场合,违反祖训;勾结官僚,挑唆少族长置了外室,你在金陵和他们做的好事情打量我在京城就不知道了?”贾珍冷笑一声,直接拿起桌上的几本书就朝贾茂砸了过去,“最可笑的是你,若不是我派人去收拾,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洋洋得意。” 贾珍大怒,声色不同以往,贾茂来不及细想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自辩,他自然知道父亲在金陵宗族有着耳目,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般小心,还是叫父亲知道了。他原认为不过是件小事情,然而听父亲的口气却是背后另有隐情。 第110章 善后 “贾茂,你真是太叫我失望了。日后我如何放心将府上以及家族的事情全部都交给你。”贾珍确实是失望,儿子喜欢瘦马置了外室,他虽不满,但是心里清楚权贵子弟皆是这般,贾茂常与他们往来,又出入宫廷,受些影响在所难免,况且自己这儿子还没糊涂到家,也知道什么是轻重,只是没有料理干净。但是叫他真正失望的是,贾茂居然会连这样的圈套都没看出来,轻易地被族中子弟蛊惑了,如果不是自己出手,只怕如今京城都能听到风言风语。更别提许文清知道了会如何反应,好生生的同僚亲家都要反目成仇了。 “你给我好好看看这些。”贾珍把自己心腹打探传来的消息翻了出来,扔到了贾茂的面前。贾茂此时已经没了之前的底气,看了几页,便彻底白了脸,他到底是贾珍花了大力气教导出来,这些年见识的是是非非也算的上多,可笑他之前还满是得意,只觉得那些人实在是太蠢了,活该被算计,然而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阳哥儿,若是我如你这般,咱们贾府不知道要被旁人整治多少回,哪里还会有今日的地位?你少年得意,年轻娇纵,便是京城年轻一辈中也鲜少有人样样比得上你。但是你以为这样你就比得上浸淫在官场那些人,就错了主意。我告诉你,就是县令手下的师爷那心眼算计都比你强得多。”贾珍说到这里,就忍不住狠命地拍了下桌子,道,“撇去你的身份,你还有什么东西能和他们比?啊!” “父亲,我。”贾茂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人家拿捏了那个女人就拿捏住了你,若是那女人有了你的骨肉,便是我舍得下这张脸,拼着叫人家御史弹劾,料理了那女人。你以为你的岳家会这么轻易罢休了。许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岳父的本事就是我都得敬佩三分,你这般行事,不顾忌许氏的脸面,日后还有什么前程。你想过没有,许家可能会因此退亲,而你再想说门体面的亲事也是不能够了,这些东西你都想过没有?”贾珍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贾茂面前,提起儿子的衣领,冷笑道。 贾茂只觉得寒气从脚底升起。“你以为你堵住了你身边的人的嘴,堵住了老宁的嘴,旁人就不知道了。我跟你说的那些你全当耳旁风了,是不是?”贾珍只觉得心里的火气越发地大了。“父亲,那该怎么办?”贾茂此时回过神来,早就后怕不已。 “记住你在金陵除了料理族中事务和一些必要的应酬之外,什么都没做过。至于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也已经彻底打发了。还有,你留在那别府的小厮因为不慎,使别府走了水,自己也被烧死了,你记得给些银子就是了。”贾珍冷哼一声,交代道。贾茂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一向脾气极好的父亲,他已经推断出了自己父亲做了什么。 “我瞧着你身边的小厮也该料理一遍才是,不知道拦住你犯浑的东西还要来做什么。”贾珍注意到了儿子的神色,道。“父亲的意思是打发了他们?”贾茂小心翼翼地问道。“打发,你做的那些事情是可以让我好好打发了他们就可以了结的吗?阳哥儿,你真是太天真了。”贾珍看着自己的儿子,忍不住回想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在哪里出了错,竟是叫儿子这般天真。 “父亲。”贾茂对着自己身边的小厮还是有着几分情谊的,且又是自己的心腹。“人心隔肚皮,阳哥儿,你能保证他们不会说出去什么吗?他们就是柄刀子,一柄时时刻刻悬在你头上的刀子,你赌得起吗?便是你赌得起,为父却堵不起,更堵不起整个贾府。”贾珍冷冷地瞥了贾茂一眼。 “孩儿认罚。”贾茂低下了头,开口道。他知道料理完了一切,父亲定然还会罚他的。 “认罚,你是该罚,只可惜不是现下。”贾珍瞧着贾茂的态度神色总算是稍稍缓和了下来,而此时这次跟着贾茂前去金陵的小厮们已经被捆在了院子里。“主子,一切妥当。”宁管家神情严肃地请示道。“嗯。”贾珍应了一声,抬腿便出了书房,贾茂忙跟在自己父亲的身后。贾珍瞧着被捆着的奴才,冷哼道:“你们主子做下的糊涂事情你们知道不知道?”几个小厮哪里见过院子里这般架势,已经吓得有些瑟瑟发抖。 “说不说,你们不说,我也有法子可以知道。”贾珍随意地坐在了院子中早已摆放好的太师椅,“维护主子是件好事情,可你们也知道老爷我的脾气,你们扛得住,你们的家人可就扛不住了。说吧,把你们知道的所有事情就给我说清楚了,不然得话,就跟着留在金陵的那东西一起上西天。”贾茂一开始还有些狐疑贾珍的态度,听到现在已经是明白了,只盼着自己这几个小厮争气些,如此便是死了,家人好歹还能落个好。 “不说。”贾珍挑了挑眉,懒洋洋地吩咐道,“宁管家,你替我好好问问。”宁管家应了一声,便从容上前,院子里的那些仆役们也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等着宁管家的吩咐。贾茂自小锦衣玉食,一副富贵公子哥的做派,贾珍虽然关心儿子,总是磨砺自己的儿子,却没没有这个空样样操心,楚氏不是个溺爱孩子的主,但是架不住祖辈的心疼孙辈的,因而便是跟着贾茂的那些小厮们也是各个风光,私底下拿了不少赏钱不说,行事倒是比跟着贾珍和楚氏的那些服侍的人还有些脸面来,哪里见过这般架势。 贾珍瞧着这几个东西簌簌发抖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原本以为贾茂御下学的不错,他便彻底放手,他拨给贾茂的老人因着贾茂的央求,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几年功夫不见,这些个小厮们倒是没了个形状。贾茂已经面有羞惭之色,他本觉得自己已经把父亲的本事学的七七八八,有时候连父亲说的话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甚至觉得父亲有些做法实在是太畏首畏尾了,当日拨过来的老人倒是尽责,可是他偏偏瞧不上,这才使劲地把他调走了,想着这些小厮们的身家性命都在自己身上,便不再多加上心,更别提恩威并施了。 贾茂最得用的两个,一个留在金陵别府,如今已经没了性命,另一个则被摁在院子里受着杖刑,哀嚎不断,终于熬不住了,立刻一五一十地全部都交代了,他们也是拿了贾菖,贾蕴等人的好处,尤其是留在金陵的那个,而当初贾茂的马在路上出了事,偶遇贾菖三人,又引着去见了瘦马都是设计好的,他们还糊弄了贾茂,只说是绣坊卖艺不卖身的头牌。在京城,贾珍对贾茂管教严格,贾茂虽然有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但是却是不曾出入风月场合,对其中门道并不清楚,便轻易上了当,后来虽知道了,却被那女子三言两语地糊弄了一番,便接过不提。 贾茂面色涨的通红,只觉得满肚子的火气直往脑袋上冲,恨不得抡起鞭子就朝这几个狗东西身上抽去,却被贾珍摁住。感觉到父亲手掌的温度,贾茂才稍微平复了番情绪,若是没有父亲和宁管家这些老人,他便要铸下大错了,原先心头还有对父亲的怨恨,对宁管家等人的不满都烟消云散了,思绪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背主的东西都给我打死,找个由头遮掩了。至于是家生子的,给我寻了错处发卖了便是。”贾珍见已经全部问出来了,便吩咐宁管家料理了结这些事情。转身看到儿子气得发红的眼眶,忍不住叹了口气,任由贾茂伏在自己的膝上无声地流泪,而宁管家早就带人去外头处理善后。 “父亲。”贾茂语不成调。“往日我约束你不往那些地方去,也不曾给你通房丫鬟,原是怕你被人带坏了,又怕于你亲事有碍。想着跟你说清楚其中缘由,你又是个听话的,自然不会出什么事情,日后与妻子举案齐眉,更不必担心这些事情去至于跟着你身边的那些人,为父精力有限,你母亲又是妇人,不好多管,你少年得意,不曾受过挫折,见识其中种种,疏忽错漏也是情有可原。子不教,父之过,这次事情并非全然怪你,为父也是有责任的。”贾珍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有些无奈地叹道。 “不,是儿子的错,没有把父亲往日的教导放在心上。”贾茂在金陵宗族里虽然只是少族长,但却说一不二,那些官吏们对他又是格外热情,一日两日他还能克制,时间久了,难免有些飘飘然,现在想来只恨自己一时间迷了眼,竟是把自己在京城的作风忘了一干二净。 “你虽然吃了大亏,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是能叫你记在心上,再不敢忘,倒也是件好事。”贾珍良久才开了口。“父亲这话叫我更加羞愧难当了。”贾茂声音传了出来,闷沉闷沉。“这件事情我没有和你母亲说过,这事情越少的人知道对你也就越好。”贾珍忍不住有些自嘲,他终究只是个普通人,是个护短的父亲而已,只希望阳哥儿能够吃一堑,长一智。 第111章 分析 “父亲,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我,算计我们家?”贾茂缓过神来,忙问道。这件事情是算计他,却也是算计他父亲以及整个贾府,正如父亲说的,若是这件事情真成了,贾家和许家可就是结怨了。“白书,白棋在金陵打探,相信会有结果。你呢,可有什么想法?”贾珍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 “这——儿子有件事情不清楚,请父亲赐教。”贾茂的人比不上他的父亲,又经过方才打击,对那些奴才们在金陵打探的消息已是半个字都不信了,现下可以说是一片茫然,毫无头绪,只能先将手上的消息梳理一番。 “说。”贾珍对贾茂的表现还算满意,便由着贾珍发问。“父亲远在京城便知道金陵的事情,为何我却未在金陵得到风声。”贾茂不好意思说出置了外室这事,只能含糊不清地指代,他是小心谨慎,但是现下他可不敢小瞧金陵官吏们,若是想要打击他,大可以那个时候便动手。 “苏备一直都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向你,也是向我卖了个好,如果这件事情没有摁下的话,他自然会转向另一边。”贾珍嘴角微微弯起,苏备如今是在金陵做事,他人品虽然不怎么样,可终究还是有些本事,便在金陵谋个职缺,考评倒也算好,他之前虽然有过对付苏备的念头,奈何苏备这人颇为识趣,贾珍不好无辜发难,况且苏箬也看开往事,只说他若能就此做个好官也就就此作罢了。 “苏备?”贾茂对此人倒是挺有印象的,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人。“不单单是他,官场上到底还是讲些情面的,金陵太守当年是我教导,帮忙遮掩一二大概也是承情而已。宁管家等人又帮你上下打点过了,这才拖到白书白棋到那里料理此事。”贾珍开口,手却在金陵一众官员的名单上轻轻划过。 “难怪金陵太守对我有几分亲近之意,还叫我摸不着头脑。”贾茂这才将一些官员的反应对上了号,开口道。“那又如何,纵然我教导过他,也不见得他对你有多少真心实意,只是少不得日后投桃报李,毕竟人家好歹帮了你一把。”贾珍平生最厌恶人情债了,想到这些事不免就有些头疼。 “父亲,那你觉得这些人之中谁最可疑?”贾茂仔细盯了父亲的手上的名单,摇了摇头,他虽然在金陵也和这些官吏打交道,但是却并不看重那些品秩不高的官员,便是知道的那些情况也都是宁管家告诉他的,叫他现下对着名单回想人来,实在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谁都有可能,想来更多也是冲着我来,倒是这些个人可能性大些。”贾珍叹了口气,拿起笔圈出了十来个人,“具体的还得看白书他们打探的结果。” “金陵的事情先不说了,这次宗族的人你也见识过了,平日行事作风大致都清楚了吧,可有什么想法?”贾珍换了个话题,他已经揪着贾茂那问题说了大半天,剩下的就交给这孩子自己去琢磨,这次族里的事情办得还是相当有模有样,虽然还是稚嫩了些。 “族人虽有不安分的,可终究本分老实的多。”贾茂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想到被自己父亲处置的贾菖,贾蕴几人,脸上忍不住觉得滚烫。“这话倒还听着有趣,这族里可有你瞧中不错的人,可值得栽培任用的?”贾珍轻轻地叩了叩桌子,看着儿子有点茫然的眼神,就知道儿子这心思没有多花功夫用在琢磨正经事上。“我让你去金陵就单单为了办这些事情吗?你平日瞧着机灵,怎么就不多想想?日后这些事情都是要交给你的,我的人固然都留给你使唤,可是你就不需要自己的班子了?”贾珍忍不住给了自己儿子一个脆生生的毛栗子。 贾茂只觉得自己的思维完全跟不上自己的父亲了,他真没想到,在他的想法里,族里就算再有本事的人不也得听他这个少族长的话,何需他用心拉拢,只不过是一句话的吩咐罢了。贾珍打量了一会儿贾茂的神色就明白了,合着自己教的那些他以为只是用在官场上和人情往来的。贾珍突然觉得后槽牙有些发痒,他真的很想把这小子踢到他当年的环境里去,看他还敢这样一副态度办事。 “看来我还是太宠你了。”贾珍忍不住靠在椅子上,这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气死人啊,自己这儿子在京城里和一群年纪差不多的世子或是富贵公子哥的比是不错,但是真扔到外面自己去办事,就显得不够看了。 “以后你和辉哥儿每天都到书房来,至于那些书本子也别落下功夫。”儿子出了问题,那么总得找原因,这原因八成还是出在自己的身上。贾茂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这么疲惫的样子,还有对自己的失望,甚至是第一次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行了,你得好好想想,我也得好好想想。你身边不能少了奴才伺候,先让宁管家调上一批使唤,然后再挑好的。”贾珍拍了拍儿子的手,开口道。 “父亲,儿子有个想法。”贾茂开口,“父亲能选个身边的老人跟着儿子吗?”“说不定是我太过心急了些,就先按你的意思办吧,等到你身边使唤的人上手了,我再调他回来。至于这人,你自己挑一个。”贾珍稍微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儿子,便让贾茂先回去休息休息。 贾珍发脾气训斥贾茂,瞒得了旁人却瞒不了楚氏。“太太,大少爷回去休息了,老爷去了会芳园,说是要散心。”楚氏身边的婢女锦绣忙把打探来的消息告诉楚氏。“知道老爷为什么发脾气吗?”楚氏忙问道,贾珍的脾气她自然知道,必定是儿子犯错才叫他如此大怒,她不会溺爱儿子,但是却忍不住要担忧记挂。 “太太,老爷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奴婢早就打听过了,老爷吩咐不叫人知道呢,只知道跟着大少爷的小厮们都被处置了,还是交给宁管家来办的,对外只说他们伺候的不尽心,欺上瞒下的,言辞十分含糊。”锦绣是楚氏身边的老人了,以她的手段本事却也只能打听到这些,楚氏反倒更加发愁了,看来儿子这次闯得祸不小。 “太太,要不要让宁管家来一趟,您亲自问话。”锦绣想了半天,似乎只有这个主意了。“你啊,怎么犯浑起来了。如果不是老爷的吩咐,宁管家早就告诉你了,阳哥儿那里你叫人注意些。”楚氏放下手里的活计,心里却有些担忧,能够叫贾珍如此架势的,甚至彻底封口,必是影响名声的事情,可是瞧着又不像是官场上的事端。 贾珍原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楚氏,可是他自己琢磨了一遍对儿子的教育,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来,只能拉着老婆一起来想。“太糊涂了。”楚氏听完,一双柳眉倒竖,眉眼间透出难得的气势和凌厉来,怒气冲冲的样子竟是叫贾珍有些呆了。这也怪不得贾珍,他和楚氏俩人都擅长经营感情,夫妻感情极好,都没红过脸,子女素来都是乖巧听话的。至于府里,奴才规矩,又没什么烦心事情,楚氏便是想生气都没地方生气。 楚氏终于明白为什么贾珍会这么动怒,便是她都忍不住想把阳哥儿叫来说上一顿,她当然不是气儿子置了外室,在她看来这和儿子犯蠢相比只是芝麻大的小事,便是叫人拿到了把柄,只要肯多下功夫总能妥善解决,但是儿子如此轻易就着了别人的圈套那才是要命的。 “放心,事情已经压下去了,金陵那边派人盯着。这几年咱们家在金陵虽然不显山露水,可到底也是深有根基,那里也有妥当的人料理,不会对阳哥儿有什么影响。白书,白棋还留在那里查探,我也就等着结果了。”贾珍倒是没有把儿子犯的错怪到楚氏头上,楚氏原来打好的腹稿一时间也没什么用处,好在她很快就回了神,反问道:“可有头绪?” “我倒是有些想法,只是我平日虽然谨言慎行,但是终究还是得罪了不少人,这一时半会儿我还没什么能够想起来的东西。”贾珍无奈苦笑,随即转到了另一个问题上,无论金陵有再多的事情或者是变数,都比不上他对儿子教育问题的担忧。楚氏听了贾珍的烦恼,反倒是笑了,她素来不干涉贾珍的教导,却也在京城走动往来的时候留意旁人子弟是如何教导,又有何成果。 “阳哥儿此举固然十分不妥,可是按照他的年纪,能够如此处理已经是极好,亦不曾被那瘦马迷了眼睛,只是手段终究不如咱们老辣罢了。平日里,你对他的教导终究还是讲究君子之道,他见识得虽多,但是这种阴狠手段以及旁门左道的机会却少之又少,我虽不想给他找借口,然而这却也是实情。”楚氏旁观者清,倒是瞧出几分贾珍的郁闷来,笑道,“虽说虎父无犬子,可是不是也有一说——此一时,彼一时。阳哥儿到底和夫君你的见识经历不同,若是拿夫君的本事来衡量阳哥儿,未免太有失公道了。” “你倒比我看得透彻些。”贾珍听了楚氏的一番话,心有所想,才开了口。“哪是比夫君透彻,夫君忙着朝廷大事,整日奔波,我素来在各处走动应酬,说起孩子的事情来倒是见识得比夫君要多些。”楚氏也不客气,笑眯眯地道。“我原还担心你袒护阳哥儿呢。”贾珍微微垂目,“罢了,罢了,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是终究还是叫阳哥儿长大了些。” 第112章 宦官 “夫君还说我袒护,难道夫君所做的种种就不是袒护阳哥儿,终究不愿意叫阳哥儿以后受苦,我和夫君比起来可是小巫见大巫了。”楚氏知道贾珍的心思,她原也和贾珍一般心思,金陵那里虽然是祖籍之地,可是富贵温柔之乡又哪里真如表面般平静,歌舞升平,别的不说,就金陵官场,别看只是个小池塘,但是该有的势力一个都不少,这番叫阳哥儿过去便是体验一番,受点教训,只是她们俩没想到会有这一招。 “谁让他是我儿子,我若不替他操心,还替谁操心。我去琢磨琢磨,顺便再瞧瞧金陵的消息。”贾珍总算是心情好了许多,摆摆手就先出了楚氏的院子。“太太,你怎么这么快就让老爷走了。”锦玲是新被提拔上来的二等丫鬟,机灵聪慧,故而被锦绣带在身边。只是丫鬟年纪小,好奇心又重,所有心思几乎都能叫人看透了。“别多嘴。”绣菊点了点锦玲的脑袋,锦玲忙向楚氏赔罪,楚氏吩咐她下去。 “账本子都放好了。”楚氏问了一句。“都放好了,太太可要再瞧瞧。”绣菊忙应道。“你办事我自然放心,说起来,当初我还没过门你就伺候在了老爷身边,后来嫁给了府里的管事,如今都有了三个孩子。”楚氏看着妇人打扮,已经瞧出年纪的脸,忍不住有些感叹道。“这点小事太太居然还记得。”绣菊忙笑着道,等着楚氏的下文。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楚氏微微一笑,似乎有些感叹,想当初她才嫁过来的时候,还对绣菊这几个丫鬟很有戒心,就算夫君当时没有通房丫鬟,姨娘之类的,难保几年之后不会有,而这几个一直伺候夫君的丫鬟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姨娘。谁成想,夫君半点没有这样的心思,这叫楚氏惊讶之余更心生甜蜜。 “对了,阳哥儿身边的丫鬟你还得仔细盯着些。”楚氏没有太多沉浸在以往的琐事之中,吩咐了下去。“太太尽管放心就是了。”绣菊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贾珍和楚氏说过话之后,心情好了很多。不过,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柳大人的帖子?”贾珍有些愕然,他和柳鸿飞虽然有着合作关系,但是谈不上多么熟悉,更别提如此郑重其事地下帖拜会,这让贾珍觉得着实有大事发生了。 柳鸿飞原本也没想到这样,他和贾珍的关系如此不深不浅,不近不远,正是极好的。然而,等到他接到柳皇后的传信之后,便觉得必须要和贾珍详谈,他们之前所担心的反弹似乎已经出现了,而且是以他们所料未及的方式出现的。 “你是说圣上对道教格外感兴趣?”贾珍有些愣愣的,看向柳鸿飞。“确实,这些日子来圣上还曾秘密与道士详谈过。”柳鸿飞的消息渠道自然不会有误,这点贾珍心知肚明。“谁起的头,不知道可有没有查到?”贾珍觉得奇怪,这些日子朝堂虽然谈不上太平,但是不至于叫他们连这点动静都谈听不到。 “夏鹏这人贾大人可有印象?”柳鸿飞叹了口气,问道。“夏鹏。”贾珍只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十分熟悉,良久才反应过来,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说的可是先皇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之一的夏鹏?”“正是此人,当初原本要将伺候先皇的那些老人都送出去养老,可不知怎么回事情,单单地漏了个夏鹏,想来是通过甄太妃那一脉的关系才留了下来,当初被打发到茶果房做事。”柳鸿飞说起这事也郁闷,当初谁会在意这么个太监的去留,甄太妃也未必是有意。“做过先皇身边的掌事太监的可不会愿意在茶果房做事,想来是钻了空子,得了圣上的意。”贾珍猜得出这些人的心思,接了下去。 “正是这个道理,正是他鼓动着圣上追求延年益寿,这原本无碍,没想到竟是还有后招在等着呢。”柳鸿飞点了点头,眉头狠狠地皱起,这古今多少明君都栽在这上面,政和帝如今虽然年轻,不过是过了而立之年,将及不惑罢了,可是能够长命百岁又有哪个帝王不乐意如此,但是想到之后留下来的摊子,紫禁城道士横行,朝政乌烟瘴气,天家内斗无穷。 “皇后主子怎么说?”贾珍虽然有些发愁,忍不住在肚子里吐槽起封建君主来,但是这件事情到底不归他们管,除非政和帝打算让道士来参议朝政,否则的话还真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皇后主子说了,她只希望不要叫宫内与宫外的人联系上,夏鹏能够如此必定背后有所倚靠,宫里的她自会探查清楚,至于朝廷上的就只好让你我费心了。”柳鸿飞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于贾珍的关碍并不是太大,反倒是与他们柳家以及太子的关系更深些,眼前这个人恐怕未必愿意趟这趟混水。 “外戚,宦官,自古以来都是朝廷大忌。夏鹏这么做,又与道教勾结,迟早能和那些不省心的官员搭上线,这把火怎么可能不烧到我身上。”贾珍看出了柳鸿飞的心思,抿了口茶,这才缓缓地开口。姑且不论他变相扶持天主教,打压了道佛两教,已经无意中树立了些敌人,但是更要紧的是他是属于改革一派的,所推行的主张虽然于国家长远来说是有益的,但是到底触犯了不少势力以及官员,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算计,盼望着他栽个跟头,最好永远都爬不起来。如果政和帝信奉了道教,那么无疑就能够通过道士渗透到政和帝身边,并左右政和帝的想法,到时候他们这些改革派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事情未必有咱们所想的那么糟糕,只是皇后主子应该早做决断才是,免得日后受苦。”贾珍有些心累,但是眉一挑,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吏部尚书。事到如今,退无可退,只能向前走。“皇后主子明白,后宫里可不单单只有圣上与皇后。”柳鸿飞知道自己姊姊的打算,别人或许会顾忌政和帝的身份和权势,但是只有那一位没有这份顾忌,所说的话分量也是最重的。 “你的意思——”贾珍突然间明白了过来,这倒是个极好的人选,更是极恰的法子。 与此同时,柳皇后也开始行动了。“难为你了。本宫只想着含饴弄孙,尽享天伦。没想到却有小人想要从中作梗。”太后端坐在上座,一双温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当初她能够在多疑的先皇身边始终稳坐皇后之位,宫中美人虽多,却无人敢试其锋芒,太后的本事可见一斑。“求太后主子教导儿臣。”柳皇后十分恭敬地问道。 “你之前做的很好,没有打草惊蛇。夏鹏这个人本宫也算了解,谄媚于上他确实有一套,但是这主意却不是他能够想得出来的,必定背后有人给他支招。”太后冷笑一声,“务必要把和他勾结的人全部都查出来。后宫之中的人没有想头,未必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没有想头,比如说甄太妃如今虽然整日念佛清修,可是她背后一脉未必甘心就此泯然众人,还有新进宫的那些女子,你也不能轻易放过。”太后的手轻轻地划过紫檀木的桌案上,随手拿起一颗果子来。 “儿臣受教了,圣上那边又该如何?”柳皇后和政和帝的感情不一般,自然挂心。太后瞧着柳皇后这副神态,眼睛里露出一丝满意来,笑道:“你这孩子重情,本宫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只是你终究还欠些火候。我且问你,若是圣上知道这夏鹏心怀鬼胎的话,他还会信夏鹏的话吗?一次不忠,百次不容。皇儿的性格,你也是了解的。”太后对柳皇后这个儿媳一向满意,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起来。“这事情现下尚不用我和你来和皇儿说教分析,循郡王和皇儿乃是同胞手足,自有分寸。”太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来,循郡王乃是政和帝的七弟,因着年纪小的缘故,行事手腕尚有不足,在朝堂上并不如礼郡王有分量,因和政和帝乃是同母兄弟,才得了郡王爵位,常被人在背后诟其名不副实,循郡王年轻气盛,不免心有不服,言辞露出几分来,和政和帝之间反倒不如之前,冷淡了不少。 “循郡王和圣上手足情深,只可惜却不善表达,我这个做嫂子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柳皇后何其聪明,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来。循郡王既然有心修好表现,太后心里乐见其成,她自然不会有别的想法,况且说是他们兄弟二人真的重修旧好,对自己夫君而言也是多了一个臂膀,何乐不为。 “你只管瞧着吧。”太后笑得一脸慈善,这份气度叫柳皇后不得不佩服。再仔细想想,自己既然能得了消息,太后又怎么会真的不知道圣上的异常,只怕心里早就有数了。自己到底还是欠缺些火候,想到这里,柳皇后面上忍不住有些发红,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原先的面色态度。 第113章 操心 76_76791循郡王痛打道士的这件事情很快就在京城传扬开来,说法不一,有说是那道士得罪了循郡王,如今又要谣言惑众,而被循郡王狠狠地修理了一顿,又有说循郡王脾气暴戾,拿道士们出气的。紧接着,更出乎意料的是循郡王表明了自己对道士们的不待见,这下子京城不少达官显贵,尤其是想和循郡王扯上关系的,只好驻足观望,道观也比往日冷清了不少。 “果然循郡王的话可以说得上一字千金啊。”贾珍忍不住感叹道。“若我说,到底还是有一层圣上的意思,你瞧瞧圣上只不过说了循郡王几句,转眼间却又赏赐了循郡王那么多的东西,就连下面呈上来的贡品也让循郡王先挑,还提拔了循郡王妃的娘家,便可见一斑了。”柳鸿飞见状,一颗提了许久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就是精神都比往常好了些。贾珍有听楚氏说起过,这段时候循郡王妃常常进宫侍奉太后,和柳皇后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若是循郡王表现的好,圣上很有可能会重用循郡王,这样的话,也能对礼郡王起到些压制作用,帝王心术莫过于此,谁简在帝心,谁便能得到更多的机会与权势。 “你那边查的怎么样了?”柳鸿飞抬眼看了贾珍,又低下头喝茶。“查什么?”贾珍虽然和柳鸿飞如今是合作关系,但是没有必要事事沟通。“我虽然只是礼部尚书,可到底手下有些人手,你是在查京城官僚与道佛两教还有天主教之间的情况吧。”柳鸿飞淡淡地笑了笑,开口道。“是我忘记了,比起我来说,柳大人理应比我更关心这些。只是柳大人应该知道一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贾珍并不着急,反倒调侃道。 “防人之心不可有,那么大人是有害人之心了吗?这读书最忌讳咬文嚼字,断章取义了。”柳鸿飞有的是耐心和贾珍打太极,做到他们这种位置上的,虽然各人行事风格各有不同,但是都不缺少耐心,只是看谁隐藏得好而已。“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也。”贾珍才不会接下柳鸿飞这句话,柳鸿飞想要什么,他清楚。只是不知道柳鸿飞有没有诚意拿出他感兴趣的东西来交换。 “贾大人不仅适合仕途,我瞧着更有几分生意人的本事来。”柳鸿飞叹了口气,似真似假地感叹道。“我倒觉得不如诗槐兄你来,空手套白狼的本事我也是佩服至极。”贾珍淡淡一笑。“这不还是没做成吗?”柳鸿飞摇了摇头,给自己续上了一杯茶,叹气道。“当初入朝为官想得不过是为酬自己素日壮志罢了,只是真的做到这位置,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取舍难处。”柳鸿飞的思绪忍不住有些跑远了,道。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少年壮志本是常事,如今虽然身处其中,可不也实现自己当日的一二想法。”贾珍低头抿了口茶水,说道。“这倒是,只是听伯希兄的口气,伯希兄似乎不是这般想的。”柳鸿飞察言观色的能力可不差,别看他一番浊世佳公子的模样,不沾丝毫烟火俗气,但是却是实打实的人情练达之人。“我比不得柳兄高清逸志,不过是俗人一个,想的不过是光宗耀祖,保全一族平安罢了。”贾珍哈哈一笑,调侃自己道。 “伯希兄能走到今日,恐怕也是当日的自己所料未及的吧。”柳鸿飞清楚贾珍的言中之意,若是当初贾珍稍微有所差池,只怕今日贾氏一族已经灰飞烟灭了,眼前这个男人恐怕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那些事迹被不少世家大族拿来教导自己。贾珍抿了抿嘴,其实他有心想做个富贵闲人,只是这般的话,一个三等将军的虚衔又如何能够辖制全族,尤其是荣国府,贾赦虽然好摆弄,只是行事却不能硬气,说一不二。再者,当初还是有点心动,想在这个与自己的世界相似又有不同的世界做些什么,至少能够避免日后的百年屈辱。但是后来推他走的已经不是自己的意志本身,还有各种错综复杂的情势,到了如今,至少在贾茂和贾蔚不能独当一面之前,他绝对不能退一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诗槐兄应该懂我的意思吧!就像是现下,诗槐兄可要比在下要着急的多了。”贾珍终于开口,眼睛盯着柳鸿飞。“明人不说暗话,贾大人知道在下要的是什么,而在下虽然不清楚伯希兄的心思,但是却也乐意与君共勉。”柳鸿飞支起身子,眼神十分认真。“愿闻其详。”贾珍挑了挑眉,看向柳鸿飞。 “这大央朝的官员调动没有人比伯希兄你还要清楚,只是这些人背后的关系只怕伯希兄未必有我了解得那么透彻。不知道在下这番诚意,伯希兄可愿意答应?”柳鸿飞眼睛里闪过一丝凌厉,虽说科举考试提拔了不少寒门弟子,然而中央官员以及一些重要富庶的辖区官职还是被高门世家所把持着,其中关系纠葛外人能知晓十之五六已经是极好了。“诗槐兄客气了,在下愿意以茶代酒。”贾珍要的就是柳鸿飞的这份诚意,这样的话,他要排查究竟是谁算计他与贾家的就要省力多了。 正事谈完了,俩人都有些放松。柳鸿飞似乎想起了什么来,朝着贾珍道:“说起来伯希兄这个族长做的还真是尽责,便是我的父亲都没有这般尽心尽力过。”柳鸿飞如今虽然入朝为官,又官至礼部尚书,但是不同于贾珍的情况,如今宗族事务还是交由仍是族长的父亲所管。“若是阳哥儿能如柳兄的十分一二,我倒是能够轻松许多。”贾珍忍不住揉了揉额头,他自然知道比起旁人来,他对于宗族的掌控力度要高出许多,但是谁又明白他的苦处,别的不说就说贾家的基因他就忍不住发愁啊,软,色,贪,他如今这般管着都能有这般子弟,若是如同旁人的话,只怕小祸终要酿成大祸的。贾珍实在是不想回忆原著中贾氏一族作死的本事,只是这些缘故不足为外人道而已。 “有伯希兄这般尽心尽责的族长,我想起码五十年内贾氏一族可高枕无忧了。”柳鸿飞确实不太清楚贾氏一族的其他人,他接触的最多就是眼前这个贾氏一族的掌舵人,至于贾瑚听说其表现还是可以算得上可圈可点,而贾珍的两个儿子目前的表现也不差。“哈哈哈,诗槐兄,有句话叫做小心使得万年船。”贾珍清楚柳鸿飞在想着什么,不得不说贾瑚的表现确实叫他十分满意,胜在小心谨慎,又懂得保全自身。贾琏的情况他也是一直关注的,基层小事的磨砺叫他蜕变得极快,倒是有些样子,只是还是不够。至于自己家的两个小子,贾珍忍不住有些沉默,虽然已经能够平和下来看待这件事情,也能明白贾茂其实表现的相当不错,但是还是有些叫人郁闷。 “伯希兄的提醒在下记在心上了,真是希望日后还能这般饮茶说事。”柳鸿飞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点到为止便可,再多说只怕会适得其反,令人厌恶。 贾珍回到自己的府上,便径直进了书房,又吩咐人把贾茂叫了过来。贾茂这些日子十分安分,若不是贾珍叫他表现得与往常无异,他怕是连门都不愿意出,免得引起自己父亲的怒火来。“说说看,你们这些小子中间有什么新鲜事情?”贾珍看得出来贾茂的意思,也不提起之前的事情,反倒问起他来。 “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罢了,没什么好说的。只有一件,便是那北静郡王最近纳了位侧妃,是金陵叶家叶琦的长女。”贾茂仔细地回想了下,才开口道。“金陵叶家?”贾珍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父亲,有什么不妥吗?”贾茂问道。“北静郡王水溶可没他父亲那般的本事和眼见。”贾珍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声,“可惜了。”可惜老郡王一身谋划,难得不降爵袭爵,四大异姓王也只有东平郡王与北静郡王有此殊荣,其他两位已经自取灭亡了。 “这怎么说?”贾茂并不明白父亲的意思,看向父亲。“难为你一时间想不起来,这金陵叶家说起来还能与咱们家扯上关系。”贾珍没有说出下面一句话,如果当初他没有解决掉金陵那些势力,彻底撇清关系的话,“叶琦这个名字你可能没什么印象了。但是金陵叶氏,又能做上郡王侧妃位子的,也就只有一家了吧!说起来从他五服之内还和甄家有姻亲关系,当初金陵一处但凡数得上名号的,谁没和彼此结亲过,八竿子之内必定能打到一起,大不了再多打几杆子就是了。”贾珍对于这些关系可以说是熟烂于心,当初祖父可没少叫他背诵这些关系,如今还有着印象呢。 “便是叶家与甄家有亲,北静郡王是出了名的富贵闲散之人,怕是也不打紧。况且叶家这些年处处安分着呢。”贾茂追问道。“富贵闲散人,你们这么想,你当御史,官员,甚至圣上都是这么想的——怀璧其罪。叶家是安分了不少年,你又怎么能知道他们真正的心思?”贾珍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叶琦的嫡长女身份虽然算不上高,但是在金陵却也不低,为何舍近求远,偏偏送入京城做了北静郡王的侧妃。下一步,他们会怎么做?你真的知道吗?”贾珍冷哼一声,反问道。。 第114章 教子 贾珍心里有些焦躁,他仿佛就要走到出口,但是却又被一层纱雾所挡住,忍不住头疼起来。“父亲,我虽平日素不与北静郡王水溶有往来,却也听说其不少轶事趣闻。他素来是个喜欢书画的雅人,也就是风流韵事多了些,但是这并不是少见的事情。不少公子可对他推崇之至。”贾茂和水溶并不是一路人,也就局限于所谓的听闻罢了——俊俏少年郎,多情少公子,最是怜香惜玉,对待美人都是极好的。 “我且问你,他若是喜**闲云野鹤,却为何结交权势清流。他若是真的富贵闲人,为何至今一件实事未做,却誉满京城。阳哥儿,你可有仔细想过这些?叶家嫡女不过是区区侧妃罢了,想必北静郡王的后院还真藏龙卧虎着呢!他便是真没心思,那些与他结亲的人家会没有什么心思吗?”贾珍看向自己的儿子,道,“阳哥儿,这官场上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不要以为你可以轻易看透他们的心思,你须得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凡事多想些,日后自己的退路便多些。” “孩儿受教了。”贾茂低下了头,良久才抬起头,道,“我听闻北静郡王似乎与卫若兰,陈也俊,冯紫英等人走得极近。若是真的话,父亲的猜测不无道理。”“这几家都是武官世家啊,这些年虽然低调了许多,又被李安分化打压了许久,终究还是有些底子的。”贾珍有些看不透这位北静郡王的想法了,他可不觉得水溶有什么真的本事,只怕连当年的西宁郡王和南安郡王的三分之一的本事都没有。 “咱们家这些年早就与这些人家疏远了,你且当作不知道就是了。”贾珍暗暗留心,嘴里还不忘叮嘱贾茂。“父亲放心,孩儿还是明白的。只是孩儿确实觉得卫若兰,陈也俊俩人可以说得上是青年才俊,冯紫英却不好说。”贾茂稍觉可惜了些。“别忙着可惜了,卫家迟早要闹出事情来,卫老将军是个好的,只可惜年纪大了,身体极差,子息单薄,就卫若兰一子。卫若兰虽然有出息却是个心慈手软的,那些旁支不少也都是混过军功的,可虎视眈眈着。日后必有争端。”贾珍随意地拿过一本书,他算是明白了为何原著中卫家会选择与史家联姻,想必卫老将军知道卫若兰的秉性,便想找个性子刚强些,娘家有权势的,好帮卫若兰一把。 史家一门双侯,史湘云的身份虽没了父母,但是却是长房嫡女,史鼐袭了兄长的爵位,总是要对史湘云多加照拂几分,原著里史鼐夫人还常常带史湘云走动,想来是取中了这些吧。 “父亲你不知道吧,这卫家可不止这些事情,不过是捂着没说出来罢了。”贾茂忍不住开口道,带了几分得意的狡黠,看来还有父亲不知道的事情。“哦,你说说看。”贾珍挑了挑眉,等待着儿子的下文。 “父亲,这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卫若兰那小子倒是真的有些可惜了。我听谈英说,这卫老将军因着卫家被打压,不比往年风光,有心想靠卫若兰的亲事攀附权贵。这还罢了,偏偏卫夫人是继室,并非卫若兰生母,心里便存了点私心,想要找个面上风光过得去,但是好拿捏,以便于她继续掌握家中大权。这么一想,这卫若兰的处境倒是叫人几分唏嘘。”贾茂想着卫若兰的情况,忍不住感叹道。 “你要是像卫若兰那般处境,我倒是可以放心不少,想来不会蠢到往别人挖好的坑里跳。”贾珍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开口道“我问你倘若你易地处之的话,又当如何?”“这——”贾茂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些事情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谈资罢了。“若是卫若兰能够处理妥当的话,想来也能算是个明白人,或许可用。”贾珍微微沉吟,他记得李安似乎目前也在观察卫若兰这小子吧! “父亲看好卫若兰?”贾茂听出了贾珍的未尽之意,问道。“我有这么说过吗?不过别的不说,若真如你所说的情况,卫若兰还能有等本事和名声,算是个难得的了。”贾珍想了想,评价道。“父亲的意思,孩儿明白了。”贾茂立刻明白了贾珍的意思,未雨绸缪——不要结交,暗自观察就是了,日后若是有缘同朝为官,也好打交道。 “父亲,你觉得卫若兰能不能处理好这些事情。”贾茂询问道。“只要他懂得取舍,必要的时候能够狠下心来,这些事情却也不难。阳哥儿,这世界上最省力的方法是借刀杀人,借力打力。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贾珍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嘴角弯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来,“而最下乘愚蠢的办法就是同时树敌,这也是兵家大忌。终究还是年轻,不过能够这般应付已经可以说是相当优秀的表现了。” 看着儿子有些呆楞的表情,贾珍忍不住扑哧一下,伸出了自己的手,开口道:“这是卫家旁支,他们不过是远虑,暂可合作。”贾珍边说,手边上抬了抬,“这是卫老将军夫妇,是近忧,必须打压。”同时贾珍的手心朝下,做了下压的手势。 “卫家旁支是狼,但是终究不成气候,便是叫他们一时得意,终有讨回的时候。卫老将军夫妇就不同了,况且更有伦常,与其自己费尽心机,倒不如隔山观虎斗。”贾珍看着贾茂的神情,摇了摇头,所以说还是太嫩了些,“一时的后退让步是为了日后前进,卫若兰所欠缺的,也正是你所欠缺的。” “父亲,你能和我说说你当初的事情吗?父亲有所不知,谈英那小子对你可崇拜了,成天在我耳边夸你,还总想向我打听那些事情呢。”贾茂忙开口道,从金陵回来之后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或许他是真的有些本事,但是别人更多的是看在自己的父亲面上,看在自己父亲手段上。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要听?”贾珍挑了挑眉,当初那一大堆糟心的事情可是把他弄得够呛,更别提西府那些不省心的人了。“父亲不妨和孩儿说说,这样好叫孩儿跟父亲学习学习。”贾茂很少听父亲说起关于父亲年少时候的事情,而祖父祖母更不**说起这些,旁人传的总是有些失真,比如不少人都说自己父亲是个吝啬钱财的人,但是贾茂却知道贾珍并不是如此,还有说贾家对待奴才十分苛刻,等等。 “京城一等子柳家你该有些印象吧!”贾珍想了片刻,才从自己脑海里翻出点东西来。“儿臣知道,原是理国公柳彪之孙,喜欢出入风月场所,素**骄奢,手下奴才骄横无比,欺压百姓,听说柳夫人还有放利钱,逼死好多人命来着。”贾茂对于柳家十分看不上,贾珍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小子,你还年轻,其实物以类聚这句话还真的没说错,贾家和柳家比起来也不差什么。 “那时候咱们家的奴才和他们家比起来不差什么,欺上瞒上,仗势欺人,不过比起来,还是金陵那些留守的奴才更胜一筹。”贾珍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贾茂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祖父就没管过吗?”贾茂憋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祖父是个淡泊性子,喜好读书,并不管事。当时你的曾祖父身子骨并不好,至于西府的家务事尚还理不清楚呢!远的金陵暂且不说,整个贾氏宗族里要挑出个懂规矩,稍微上进些的都难。你小子在金陵使唤人使唤得潇洒,可比我当年受用的多了。”贾珍冷哼一声,瞪了眼贾茂。 贾茂摸摸鼻子,不敢言语。“你不是一直好奇金陵那些族老怎么如此安分吗?我当初可是点了亲卫,绑了那些犯事的人和奴才,除名打杀了不少。”贾珍嘴角微微翘起,说,“这记性可叫他们不得不长。你小子碰到的那些事情不过是些小事情罢了,偏偏你都没处理好。我瞧着要不是有我盯着,你日后和那刘芳差不多。” “那父亲可发现了什么?”贾茂连忙把已经离原先十万八千里的话题扯了回来。“没什么,只是瞧着北静王府的动静有些古怪,你要知道拔出萝卜带出泥。叶家和北静王府有了牵扯,叫我更不能放心。咱们家和这些人家素来有嫌隙,你在金陵又被算计了,我如今还等着白书,白棋的消息,这么久都没来消息,可见金陵有些棘手了。”贾珍拉过了贾茂,说,“我虽责备你,但是还是有些庆幸的。”若是对方真的有备而来,互有勾结,那么贾茂的表现勉强能算是及格了,好歹没教人吃的没了骨头。 “是孩儿辜负了父亲的期望。”贾茂只觉得羞惭。“好了,这件事情就先这样了。现在吃亏,总比日后吃亏强些。”贾珍不再多说,又拿起几份东西来,仔细跟贾茂讲了如今京城的形势。“依父亲的话,可见那些洋人并不如咱们想的那么简单,我以为那些神职人员只一心信奉他们的上帝呢!”贾茂开口道。 “若是真的一心侍奉,何苦跑到咱们这里来,你可瞧见他们对那些乞丐多有照顾?只是你想到了其一,却没想到其二,咱们朝廷和这些国家多有贸易往来,为何偏要派传教士过来,你觉得他们的君主有什么心思呢?”贾珍淡淡一笑,天主教的崛起速度让他不由地对这些洋人有些刮目相看。 第115章 韩昌 有了柳鸿飞提供的那些讯息,再结合贾珍这些年的人脉,倒是叫他渐渐理清了一些问题,北静王府这些日子的动静却也不小,政和帝倒是出乎意料地给了北静郡王以及东平郡王实缺,这些本应该与贾珍无关,却没想到北静郡王水溶自请入吏部历练,也就是吏部要多了一位麻烦人物。 贾珍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倒不是他把吏部视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是在官场历练了这么多年了,贾珍自认为自己眼光还是相当得毒辣。北静郡王的风流倜傥在贾珍和胡济等人眼里只不过是绣花枕头而已,在吏部这里根本使不上劲。胡济叹了口气,政和帝的心思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明白,这些年朝廷人才大多可以算是出于贾珍,柳鸿飞等人门下,政和帝只不过是稍微平衡一下朝廷势力而已。 “我瞧着这北静郡王的心可大着呢!”吏部里谁不是人精,早有人在背后碎语了。贾珍倒也没放在心上,北静郡王不过是吏部行走而已,并没有什么权限干涉吏部的事务,只是终究还是麻烦,但愿这位富贵公子别惹出什么乱子来叫他收拾。 政和帝是个心怀雄心壮志的人,这些年户部鼓励了商户,国库的银钱充盈了不少,军需军备虽然没有特别大的进展,但是□□那块比往年要好上很多,便叫政和帝起了心思,言辞里便透露了几分心思。所以贾珍和胡济手上的事情便多了好些,尽量不惊动旁人地查阅那些武官的档案资料,交给兵部李安过目。 “你瞧得怎么样了?”贾珍和胡济询问李安。“有些人选了,不过还没定下来。要对蒙古人,金人用兵,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李安叹了口气道,“那些有资历,稳妥的将领们注重防守,可这次咱们可是主动出击,万不能拿骑兵当成步兵用。”“世上能有几个卫青和霍去病,你的要求也别太高。”胡济可是清楚李安的标准,开口道。 “这道理我知道,只是这场极为重要,可不能有丝毫闪失。本来咱们的那些主张,什么扩充军备,建造战船就引得多少年的口水仗,便是那些新人们,不少也主张太平过日子的。”李安叹了口气,道,“那些武官倒是想着建功立业,可惜不肖子弟太多,有些虽好,可到底有些顾忌,可把我愁死了。”李安对着贾珍和胡济倒是没什么顾忌,道。 “你先把你瞧下来可用的人给咱们瞧瞧。”贾珍问道。李安用手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了起来。“这卫若兰倒是不错,只是你若用了卫若兰,便别用卫老将军。陈也俊不错,可偏偏和那些勋贵们有关系,当个参将倒还可行。说起将领人选,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倒是可行。”胡济突然开口道。 贾珍知道胡济和李安都是暗卫,密探出身,手里的消息比他只多不少,只怕还有多少富贵权势人家见不得人的辛秘。“你可记得韩昌那人,当初他那篇策论可是把文渊帝气得下旨永不录取,不得入朝为官。”胡济笑眯眯地道,“他也傲气,便真的从此闲云野鹤,只专心当个私塾先生。”“韩昌,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可是那个文科,武科都得了头名的。”李安怔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如今他估摸着五十出头,年纪虽然大了点,若是没荒废那些功夫和学问,倒是可以一试。” “听你们这么说的话,韩昌倒是可以一用,只是他到底没有经验。”贾珍想了想开口道。“只是能够用骑兵的,只怕也只有这个人了。伯希兄若是见了当年此人的策论,只怕也得拍案叫绝,我那些训练骑兵的法子还是从他的文章里得来的,可惜生不逢时。”李安叹息了一声,虽说文渊帝下令永不录用此人以及其子孙,可是当年此人的两篇的策论还是传了出来,他的父亲还特意抄录下来,只可惜当时这两篇文章连带着韩昌此人却多遭诽谤,讥笑,说他异想天开,不自量力,种种不一。 李安在内阁商议的时候,把韩昌的名字奏了上去。“韩昌,朕有些印象。”因着文渊帝的那道圣旨,以及韩昌的那两篇策论,政和帝倒是真有些印象,当时他还有向自己的母亲讨教这件事情呢,想着早晚得见上这韩昌一面,只是后来便忘记了。 “那就不妨宣来一见。”政和帝沉吟片刻,他倒是没有把文渊帝那道圣旨放在心上,此一时,彼一时,若是韩昌真的是可用之人,他倒是真不介意启用此人。 韩昌年少经过那件事情之后,虽素来心性豁达,可终究难以放开此事,这身子便有些差了,如今年岁已大,将近六十,常常生病。不料,他却此时得了政和帝的敕令,叫他不由地有些吃惊。“父亲。”韩昌膝下唯有一子,如今侍奉于床前,见父亲神色难言困惑,有心劝慰。“不必说了,咱们入京面圣便是。”韩昌虽然寄情山水,但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听了不少关于政和帝的事情,心里对其倒有几分欣赏佩服,倘若他当年能遇上这么位君主的话。 贾珍等人作为天子近臣,倒是见到了韩昌,其虽然粗布长衫,头发已经有些花白,却仍不掩其风流之态,可想当年是何等丰神俊朗的人物,所说之话可谓字字珠玑,不过区区数言,便将天下大事说了个分明,倒叫众人不由惜叹一句可惜了。 政和帝对于韩昌十分欣赏,便想启用韩昌,韩昌听闻了政和帝的用意,便有些苦笑:“草民已经不中用了,虽有心却无力。若是圣上,草民倒可推荐一人。”韩昌叹了口气,跪了下来道。 “草民推荐草民之子韩遂。”韩昌此言一出,倒是把众人吓了一跳。“**卿,你们的想法呢?”政和帝看向贾珍等人,“贾**卿,你作为吏部尚书,便先说吧!” “臣以为有句话说得好,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想来形容韩老先生极为贴切,圣上不妨可以召见韩遂考核一番,再做定夺。”贾珍上前开口道。“臣等附议。”其余的人跟在后面说道。 政和帝便应下了,明日召见韩昌之子韩遂。 “父亲,你怎么哭了?”韩遂没有想到自己一向荣辱不惊的父亲在面圣回来之后嚎啕大哭。“子良,为父我这是高兴啊,这是高兴啊。”韩昌是真的高兴,那两篇策论乃是他的心血之作,本以为无人能够引为知己,却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得到了君主的赏识,并要付诸行动,只可惜他年岁已高,这么一想又有些悲凉,可是韩遂能够有机会实现自己当初的志向,也算是慰藉了,这种复杂的感情叫他竟是如同孩童一般大哭起来,抓着韩遂的手反复念叨着。 韩遂瞧着这般模样的父亲忍不住有些心酸,他自幼便是由父亲所教导,最是明白父亲一身才华以及想法。韩昌一时激动,不免露情,好在他也并非那种浅薄之人,倒是很快就恢复过来,又叮嘱了韩遂几句,他今日面见政和帝,又见了政和帝的心腹,虽然交谈的话不多,但是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不免一一讲解给韩遂听。 “父亲尽管放心就是。”韩遂自然能够有朝一日入仕为官,他是韩昌的老来子,如今连二十都未到,虽然进退有度,终究有些不安,有了父亲这番指点,这才从容了不少。次日,政和帝带着贾珍,李安,胡济等人考核了韩遂一番,对韩遂颇为满意,虽说韩遂并无领兵打仗的经验,但是对于兵法的了解,敌我的分析,还有沙盘演练确实极好。 政和帝哈哈一笑,便点了韩遂入兵部为官,跟着李安做事,不仅如此,他甚至提拔韩昌为内阁大学士,在尚书房行走。这两道敕令一瞬间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御史官吏纷纷上书表示不可违背先帝旨意,诸如此类的话几乎不绝于耳。 一番言辞慷慨激昂,却叫贾珍觉得无趣,说句实话,那文渊帝都死了多少年了,他的敕令圣旨还有什么用,况且能够把韩昌这样的人才都放过的皇帝他的那些诏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废纸呢!不过,韩昌父子破格提拔,使得韩府一下子热闹起来,倒让韩昌觉得可笑了,当初这些人都忙着和自己撇清关系,巴不得再踩上几脚,如今倒是打着什么同窗同乡之谊,倒不怕咬着自己的舌头,更有些人打听起韩遂的亲事来。 想到这件事情,韩昌不免就想起旧事来,他当初出了那事之后,本来已经定下的亲事便退了,之后又耽搁数年才娶了亲,因着身体不好,膝下只有韩遂这么一个儿子,前年妻子去了,给韩遂定亲这件事情便耽搁下来,他这辈子起伏跌宕,自然不愿意给儿子订这些惯会跟红顶白的人家的女儿,另外他对京城人家并不太了解,一时半会儿无从着手,只好先耽搁着,好在韩遂年纪还可拖上几年,待他找个稳妥人家。 第116章 试探 李安最近把心力放在了韩遂身上,韩遂确实极有军事才华,但是却缺少很多实际经验和判断,虽然说行军大战有参将等帮忙,但是主帅必要得有自己**的判断,因此李安花了很大的功夫教导韩遂,另一方面李安也选中好些有潜力的人栽培,卫若兰便在名单上。贾珍知道了,不过淡淡一笑而已,若是卫若兰这次真能立功的话,将来必定前程似锦,只是前提是别被人带累了。 贾珍正翻阅着手上的宗卷,琢磨着下一轮官吏考评的人选,却被吏部左侍郎石崇给打断了。“怎么了?”贾珍放下手里的宗卷,吩咐小吏给石崇看茶之后,便叫他们离开。“大人,今儿来下官想要个准信。”石崇一开始有些为难,但是还是咬牙问了出来。 “什么准信?”贾珍有些疑惑地看向了石崇,发问。“大人,下官做不了北静郡王的上峰。”石崇想了想,开口道。“此话何意?”贾珍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和石崇的交情算不得深,但是素来欣赏石崇的才干和德行,倒是心存几分提携之意。 “大人,你有所不知。这北静郡王才华极好,确实不假,只是这吏部并非风花雪月之地,北静郡王入朝不久,尚不熟悉吏部事务,却偏偏行事带有几分风流才子作风,甚至对下官以及多位同僚存有不满以及偏见,只是他终究是——”石崇打了个手势,便不再往下说,只是瞧着贾珍,他们可不顾忌这个北静郡王,他们顾忌的是北静郡王背后的那个人的心思。 “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身。你们为官至今,多少也该对那位了解几分。北静郡王能不能叫人另眼相看,还是得看他自己。”贾珍抿了口茶水,才开口道。勋贵子弟这京城随手扔个石子估计都能砸到一个,就算圣上有意栽培重用,可要看看这人的资质如何?拿着风花雪月的一套在官场行事,可是要吃苦头的。 “下官明白了。”石崇立刻心领神会,有时候要给对方一个教训,并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吏部对这位风流倜傥的北静郡王心存不满的可不在少数,既然有了托底,那么就不需要有诸多顾忌了。“注意分寸。”贾珍抬了抬眼皮,摇了摇头,能够让石崇来找他,这位北静郡王的本事真是不小,想来吏部又有热闹可瞧了。 贾珍对石崇这个人还是相当了解的,颇有才干,做人低调,处事谈不上圆滑,但是却也不会轻易得罪别人,只是心里却有几分傲气,想要他服气光是凭家世可不行,得有真才实学。若是没有真才实学,还给他带了不少麻烦,石崇下手可不会轻。“大人放心。”石崇知道贾珍在想什么,忙应道。 “他毕竟身上有个爵位,若是太过份了,难免叫那位难堪,再者,这勋贵盘根错节的关系你这些年知道不少。”贾珍提醒了一声,虽然说把北静郡王逼急了,倒是方便他查找那件事情,但是折了石崇却不是他乐意见到的,于国无益。 “谢大人。”石崇这次声音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贾珍见石崇没有别的事情询问,挥了挥手便让石崇去做事,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这些日子,韩昌进言,为了能够更好地管理商人以及商业,他提了不少条陈,已经被政和帝采纳,如今刑部正忙乱着,重新整理所有的律法,加以改善,或有增添,或有删减,便是礼部那里为了配合刑部也忙碌着,翻译了不少其它国家的法律文书以便于刑部参考。 韩昌的才华和见识叫贾珍实在是佩服不已,政和帝对于韩昌十分看重,索性将修撰法律交给韩昌总揽负责。 贾珍这些日子也没放松盯着天主教,道教以及佛教,偶尔还将水搅乱。政和帝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意识不到宗教的能量,只要让天主教,道教,佛教闹得越大,这样的话,才能惊动政和帝,触动帝王那根敏感的神经,这样的话,约束宗教的折子便能顺其自然地呈上,将这些宗教规范了之后,才不会担心他们与权贵结合,闹出乱子来。 贾珍搁下了手中的笔,他这些日子已经隐隐地有了想法。要改变儒家的地位,仅仅靠科举改革是不够的,如今圣上已经对他有了制衡的意思,别说等到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时候,便是当下若是换了个坚定不移的儒生主考科举,他与几位同僚几年的心血恐怕就要彻底付之东流了,但是若是立了法规法律以改变儒家一枝独秀的地位,那便彻底不同了。 儒家尊崇周礼,效古法,不愿有违祖制。一旦能够立法,便是那群儒生想要掀起风浪,首先必先打自己的耳光。想到这里,贾珍忍不住微微一笑,反正从上辈子起他对儒家的印象便谈不上很好,固然有精华,但是同样糟粕也多得不胜枚举,无论是文化还是思想都应该是向前而非向后,从这方面来说,贾珍更欣赏道家的态度——顺其自然,无为而治,即使这样的理念十分被动,却也比固步自封强得多。 好不容易办完公务,贾珍回到家,还没喝上口热茶,就听到管家告诉自己说是甄家入京了。贾珍挑了挑眉,问道:“白书,白棋可有消息?”“有了,说是貌似和甄家有些关系,只是对方做事干净得很,实在难查,目前瞧下来恐怕不单单是甄家的动作。”管家忙把今日才得到的消息告诉给了贾珍听。 “这倒巧。金陵那边鱼龙混杂,强龙难压地头蛇,难为白书,白棋,叫他们继续查。当初我下手虽狠,但是终究没有伤了他们的大元气,现今有针对阳哥的这番动作不足为奇。”贾珍突然间有了头绪,忙吩咐道,“你吩咐白书,白棋,从当年咱们家的旧故查起,既然甄家有动作,没道理王家,薛家他们这些人家不参合其中,从他们那边查。” “对了,既然甄家入京了,想必会有动作,你派人盯着就是了。”贾珍又吩咐了一声。“是,老爷。”管家忙应了下来。 出乎贾珍的意料,不过几日的功夫,这北静郡王竟是递了帖子想要登门拜访。“老爷的意思是?”管家请示道。“郡王拜访,自当是要见的。”贾珍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北静郡王水溶是什么心思,究竟是试探还是来示好,又或者是警告。 “小王见过贾大人。”北静郡王水溶一身常服,行礼笑道。贾珍瞧着面前一派风流倜傥,俊美的北静郡王,还礼:“郡王客气了,来,请上座。”早有机灵的丫鬟送上了茶水点心水果之类的东西摆放在桌案上。 水溶虽然不如贾珍老辣,可却也沉得住气,与贾珍闲聊各地的风俗景致。“郡王好生清闲,虽不是金陵人士,却比我这个金陵人士还要知之甚详。在下佩服佩服。”贾珍笑眯眯地道。“大人客气了,不过是以前曾去金陵游玩过,难免印象深刻。说起来,金陵还有不少故旧熟人,难免格外感怀些。”北静郡王话中有话,试探道。 “这倒是,只是这么多年并不往来,只怕早就生疏了。”贾珍轻轻地啜了口茶水,笑眯眯地道。“大人乃是朝廷栋梁,公务繁多,想必那些故旧谅解。”北静郡王笑着答道。“这可说不准。”贾珍心里暗自感叹只怕老北静郡王知道了如今水溶和那些人重新有了关系,怕是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生。只是不知道金陵那件事情北静王爷知道多少,他今日的用意又究竟是什么? “说起来,我还未曾见到世侄,不知他们如今正在何处?”北静郡王被贾珍不咸不淡的态度弄得心里有些没底,暂且转移了话题。“今日有些事情,这哥俩怕是出府了,不到晚上怕是回不来了。”贾珍笑着道。 “这实在是可惜了,难得我寻到几件稀罕的西洋玩意,想着世侄必然喜欢,正好与小王探讨一番。”水溶面露遗憾之色。“劳郡王挂记了。”贾珍轻轻地放下茶盏,等着北静郡王的下文。 北静郡王水溶此时也有些不自在,这贾珍滑溜得很,自己几次三番找话,好引到自己原先的话题上,却总是被贾珍岔开,便是想要探究贾珍如今对甄家的想法却也不甚清楚。更重要的是,水溶到现在都还没未曾试探出贾珍对贾茂在金陵被暗算的事情知晓几分。那些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是照着他母亲的意思,如今甄家等虽然没落了,可终究有几分势力和底气在那里,若不是如此,便是那甄家姑娘美若天仙,却也不能得到郡王侧妃的位置。 “我瞧着两位世侄皆是人中龙凤,贾大人可真是有福。”北静郡王心里盘算着,面上却不露分毫。“莫要这么夸他们,如今可瞧不出什么名堂来。”贾珍谦虚地道。“大人可真是谦虚,当初大世侄议亲的时候,这媒人可是把贾府的门槛都要踏平了。”北静郡王打趣道。“不过是旁人夸张罢了,莫要当真。我只盼着他们一生顺遂便可了。”贾珍已经瞧出水溶的几分不耐来,终究还是年轻啊。 第117章 新法 “老爷,你说北静郡王的意思是?奴才怎么瞧着有几分古怪呢?”管家有些疑惑地问道。“不古怪,你想想他如今情况就明白了,他和金陵甄家等家族联系上了,这些家族偏偏是与我有过节的,可是他如今在吏部行走,石崇最近的动作怕是叫他意识到了什么,自然想与我处好些关系。说起来咱们家到底也是四王八公之一,称得上是故旧。”贾珍放下手里的杯子,开口道。 “这,只怕得不偿失啊!”管家算是明白了北静郡王的心思,忍不住在心里讥笑。“所以我说他年轻不知事。”贾珍并没有多说什么,纵然是在自己家,谨言慎行也是他一向恪守的准则。管家听了贾珍这话,便不再多语。 贾珍转身回了书房,他还有一大堆的事务要处理,还要过问阳哥和辉哥的功课以及情况。 不过几日功夫,朝堂上总算是迎来了件喜事,西南旱情有所缓解,与此同时,本来趁机起乱的那些有心之人也被当地军队以及这次派过去的军队一并镇压,这样的好消息实在是让政和帝欢喜万分,对于派往西南的官吏以及当地办事的官吏们都是厚赏,朝堂之人更是一派歌功颂德。与这样的消息相比,官吏中有几位受伤的消息便再也掀不起浪花来,也就只有当事人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是如何在生死关上走上一回的。 然而不过几天,政和帝的心情却变得分外糟糕,表示脾气也比往日大了几分。好在贾珍的消息渠道并不少,倒是叫他打听了不少东西来,更有柳鸿飞送来的消息。原是政和帝难得去看望礼郡王以及自己一母同胞的循郡王,之后还与自己的两位兄弟在茶寮喝茶听说书,却不想意外地听到了关于佛道两教以及天主教之间的纷争,说书人说的是绘声绘色,便叫一向极为敏锐的政和帝黑了脸。 政和帝原先并不把道佛两教以及天主教特别放在心上,对于一朝之君的自己而言,这些宗教教派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用来教化百姓,辅佐皇权之用罢了。“皇兄何须烦心,说不定那只是说书人一家之言,指不定是混口饭吃而故作夸大呢!”循郡王看似在劝慰,实质却是在拨火,他本就是个明白人,之前不过是少年意气,如今年岁上去了,不说为了自己的抱负,便是为了子孙计,也不好再糊涂不管事了。 “虽说这世道往往听风便是雨,却叫我想起了一件事情,这说书人未必是空**来风。”礼郡王有些惊诧地瞧了循郡王一眼,很快地接下了话题,难得有人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那就好好利用这机会。 政和帝不开口,只轻轻地转动了自己手上的玉扳指,等待着礼郡王的下文。“方才这说书先生说那些和尚颇有钱财,臣以为应是实情,我朝向来对佛教弟子宽仁厚待,并不收取税租,反倒用百姓的血汗钱奉养他们,更别提他们还能得到香火钱。光是看看往来络绎不绝的香客,再瞧瞧那些金碧辉煌的佛身金像,以及大气厚重的庙宇,据臣所知,东山寺前年还筹钱造了七层高塔,耗费了不少财力物力以及人力,甚至有些寺庙还互相攀比,定是要压倒对方,修造得越是奢华精致,由此便可见一斑,想必道观也是如此。”礼郡王开口说了下去。 “皇兄若是想知道这个,还真该问我才是。”循郡王哈哈一笑,接话道,“两位皇兄都不如我清闲爱打听,就说前阵子修国公府去清虚道打了一次平安醮,那些车架打点的花销不算,便就花了一千两银子。”循郡王也不说下去,抓了一把瓜子,慢慢地拨着吃,只等着政和帝的下文。 雅间里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政和帝的神色越发阴沉了下去,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吩咐自己的亲信几句,让他迅速下去办事。礼郡王和循郡王都能猜出几分政和帝的心思来,撇开至高无上的权利的话,这皇帝绝对是个辛苦活儿,这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牛晚,从早忙到晚,若是当昏君还能舒服些,若是想当明君,瞧见那些御史,读书人了没?可天天想着法子找皇帝的茬,从花销关心到子嗣,事无巨细。和那些不过动动嘴皮子,念念经就得了好处和名声的相比,能不叫政和帝生气,尤其是这些人尽向政和帝哭穷。 贾珍打探清楚之后,忍不住感叹这真是阵东风啊,不过虽然有了主意,也不好自己一人把便宜占尽,不然自己岂不是成了靶子。贾珍摸了摸自己身边的折子,眼睛微微眯了眯,起身去找楚氏。“我明白了。”楚氏一听就明白自己的夫君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笑道,“这事情便交给我来办,如今正是赏花的好季节,前儿我才刚得了几株牡丹,都是极为罕见的。”“那就有劳夫人了。”贾珍拉住了楚氏的手,笑道。“夫君尽管放心便是。”楚氏嫣然一笑,道。 “母亲还真是厉害。女儿和姐姐还有得好学呢!”说话的是当然是静姝,跟自家母亲说笑。“不过是小事罢了,我瞧你们如今更进益了不少,总算能够叫我放心。”楚氏笑眯眯地点了点贾华的额头,又剥开了个桔子递给了苏箬。“我瞧着北静郡王妃憔悴了不少,便是精神也不如先前。”贾华皱了皱眉头,道,“听说她家的侧妃有些不像话呢!” “母亲,你可别小瞧妹妹她,指不定她知道的比母亲还多呢!”苏箬笑眯眯地开口道,“只是这北静郡王未免忒过分了些,连规矩都不放眼里。”“可不是,那位甄侧妃真正是好大的脾气,还敢抢了太妃娘娘专门赏给儿媳的东西,那北静郡王都视若不见呢!” “圣人说:听其言,观其行。这句话果真不假,平日里北静郡王常常以惜花人自许,对待女子更是小意温柔,可瞧瞧北静郡王妃的模样,真正是——”苏箬素来清高,自然十分看不惯北静郡王的行为,北静郡王妃又是个知书达理,温柔之人,不免叫大家怜惜几分。 楚氏听了微微蹙眉,随即舒展开来,才开口道:“这事你们姐妹俩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与旁人说,免得对自己名声有碍。” “母亲多虑了,我们俩也不过是和母亲私底下说说罢了。”苏箬笑眯眯地道。“我不过白提醒你们一句,叫你们心里有数。前儿我得了好些东西,已经吩咐人整理好了,你们各自带回去就是了,还有专门给永宁侯夫人的礼物,静姝你可别忘了。”楚氏吩咐道。 “母亲,我瞧你今日倒是和礼郡王王妃,循郡王王妃以及柳夫人她们说了不少话。”贾华对于这些事情要比苏箬敏锐得多了。楚氏嘴角微微翘起,开口道:“不过是谈些儿女的琐事罢了。我和你父亲可等着你们俩给咱们添外孙外孙女儿呢!” “母亲打趣人。”贾华和苏箬都忍不住脸庞微红,静姝性子活泼,立马嘟囔道。 “对了,母亲,近来弟弟们可好?”贾华开口道,“我可特特地给他们寻了好些礼物。”“他们都好,还有跟我念叨你们俩呢。阳哥儿如今常跟着你父亲走动历练,辉哥儿不是读书就是练练拳脚,只是如今更喜欢那些西洋东西了,一天不摆弄几件就难受。好歹没耽误正事,我自然也就随他去了。”楚氏在念叨小儿子的时候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只是贾珍不说,她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 “母亲多虑了,辉哥儿一向乖巧听话,不过是兴趣使然罢了,不是什么大事。明年他定然给您考个举人回来。”贾华笑着道。“好在如今你父亲正值壮年,阳哥儿和辉哥儿都是争气的,你们在夫家便能够多些底气。”楚氏开口说话,“如今你和箬儿身体已经调养得极好,年岁也到了,该早早争气,为夫家延绵子嗣才是,如此一来才是彻底站稳了脚跟,我这颗心才能彻底放下。”楚氏许久未见自己的女儿们,自然拉住她们,反复提点道。 “静姝他们如今如何了?”贾珍虽然忙碌,但是对于自己的儿女们极为上心,便在晚上休息的时候问道。“夫君放心就是了,我瞧着她们俩并没有受什么委屈,日子也是经营得极好。”楚氏开口道。 “这样就好。”贾珍点了点头,并非他重男轻女,只是礼法使然,不过听楚氏絮叨了些趣事片刻,便因劳累而撑不住,很快就睡了过去,反倒惹得楚氏轻笑,停下了说话,一起合目安眠。 皇帝有心,下臣有意,很快一纸诏书下去,便引得京城一时间香火淡了不少,首当其冲的便是佛教子弟,然而普通百姓却反而高兴得居多,因为朝廷要向寺庙道观教堂等征收税赋,他们身上便少了好些苛捐杂税,比起高高在上,不闻人间疾苦的漫天神佛,他们更在乎的是自己的负担减轻,一时间政和帝在百姓心中的威望竟是比那些神仙只高不低。(www.. ) 第118章 出兵 “这贾伯希确实有几分手段啊!”循郡王忍不住私底下偷偷地和自己王妃唠叨,看政和帝这些天的脸色便知道这次新法有多合其心意,一方面弹压了各派宗教,免得让他们做大对朝廷形成威胁,另一方面通过削减税赋拉拢了百姓的心,那些儒生们虽然不满,但是这次也只能偷偷地嘀咕几句,反倒让其他读书人们扬眉吐气了一番,一时间政和帝的威望大大提升了,如此一来,以后政和帝再要做些什么,阻力便小了多。 “瞧王爷说的,若是贾伯希没有几分本事,当初能够叫大长公主瞧中了,选了做女婿,又如何能够步步高升,坐到了吏部尚书这位置,可见圣上对他的器用。”循郡王妃微微一笑,当初勋贵们大多支持大皇子他们,自家王爷没少些气,吃些亏,这样对贾珍自然有些偏见。 “王妃说得在理,我记得贾伯希的长子是与许家定亲了。”循郡王既然得了贾珍的示好,见贾珍这人也是难得的有本事之人,自然也乐意多加亲近走动走动。“正是,算起来后年便要成亲了,我听着郡主的口风,如今怕是要给小儿子相看起来了。”循郡王王妃想了想,开口道。她一向处事周全,八面玲珑,对于这些事情极为留意。 “日子远了点,罢了,王妃记得到时提醒一声儿。”循郡王想了想,吩咐说。“知道了。”循郡王王妃笑着应了一声儿。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暗自积蓄实力,隐忍不发的政和帝终于决定先对北方大患动手。这些年因为国家内患不少,且要改革的原因,政和帝有心注重边防,但是比起早先年来却呈守势,这让北方的金人和蒙古人得意不少,更加变本加厉,时常侵扰边境,甚至屠戮抢劫百姓,政和帝为了大局不得不隐忍不发,不少学子为此口诛笔伐,甚至还有大臣再次建议起和亲来,却均被政和帝驳回。 “圣上终于要动手啦。好啊,好啊,终于盼到了这天了。”好多封密信通过驿站快马加鞭送到了边防城关守城大将的手上。政和帝不似文渊帝重文轻武,在政和帝一朝,武官地位提高得非常之快,与文官并列,这叫武官们极为高兴,恨不得立马上阵杀敌,得以保家卫国,加官进爵。“圣上的意思,将军应该明白了。”送信的密使开口道。“臣愿效犬马之劳,为圣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施大将军手举密函,向京城放下跪拜叩恩。“圣上有一言,施大将军多年戍守边关,劳苦功高,乃朕之利器,国之栋梁。此次大战,朕慎之重之,望将军不负朕之所望,杀敌万千,使之从此不敢南下。”密使开口道,一字一句,叫施将军不由地眼含热泪,再次叩谢天恩,并立下誓言:“请圣上放心,臣定不负圣上所望。” 此时,韩遂以及其他将领各带队伍,兵分几路,赶在十月之前,秘密会合与雁门关,嘉峪关等城关,与各关将领和其守军汇合,再进行整合作战,此战须得必胜。 “放心,咱们这一仗定然旗开得胜,不仅要打胜战,还要把这些家伙狠狠地打,打得他们不敢再回来,就像当年汉武帝一般,漠河以北再无匈奴的踪影。”李安笑眯眯地道,“况且有你这么个户部尚书在,这粮草问题我可不愁了。”“难得叔齐兄对在下如此欣赏。”贾珍笑眯眯地道。 贾珍心里多少都是有些紧张,虽然说这次无粮草之忧,无武器之患,悍将强兵,定然能够一举得胜,可是战场变化万千,终究还是叫他难以安心。“伯希啊,这事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李安在这方面倒是要比旁人要潇洒得多,显出几分洒脱来。“叔齐兄还是小心些,咱们那些言官可憋着一肚子的坏,就等着参你几本呢。”胡济提醒道。 “继安啊,你别吓唬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圣上日理万机,一举一动尽牵国之福祉,自然有所忧心。我却不同,身为他们的上峰,倘若我不信他们,这仗可真没法打了。那群言官啊,不谈也罢,来来回回换了那么多人,也不没见有多少长进。都说文死谏,武死战。嘴长在人身上,咱们可怎么管?”李安这些年呆在兵部,改革的压力也是不小,没少和各部以及下属打口水仗,愣是练出极好的嘴皮子功夫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咱们叔齐兄这嘴上功夫也是见长,我可是说不过了,还是叫伯希来和你打口水仗吧reads();。”胡济立刻投降,道。“难得李大人可以安我心,我可不会故意去和他吵架。”贾珍听了李安的话,倒是放下心来。 “若不是重任在身,我还真是想上战场。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李安喝了酒,又在极好的朋友面前,难免有些放纵,竟是吟起诗来,甚至还举着筷子敲着杯盏,唱起了军歌来,唱到动情之处声音还有几分哽咽来。这把利剑磨了将近十年,总算是能够出鞘了。 贾珍能够理解李安等人的情怀,便是他在当日面对拔寨出发的大军都有几分激动,豪情在胸中涌动。 而此时韩遂,卫若兰等将领正率军秘密赶赴边关。“将军,雁门关已经就在前头了。”卫若兰驱马上前,开口道。“嗯。”韩遂点了点头,问了一声,“陈达他们可到了嘉峪关和其他几处要塞。”“得到传令官的话,与咱们差不多,都快到了。”卫若兰沉声道。 施将军已经接到了传令官的报告,不由地有些吃惊,竟是比他预期地早了将近半个多月。施将军戍守边关多年,虽耳闻朝廷之事,可到底不清楚得多。这些年来,政和帝狠狠整治了官场,使得吏治清明,虽说国库这几年可以说是相当紧张,但是对于一些城镇的基础建设,比如修路,政和帝还是相当地看重。好在因为道路修好,使得商贸更加通畅,政和帝又解放了不少商人身上的枷锁,因此这两三年,国库可以说是相当充盈,这才有了财政基础可以打仗。而这些基础的道路设施使得大军推进的速度也变快乐不少,再之韩遂等人带领的大军都是纪律严明的部队,加急赶路,早上半个多月并不叫人惊讶。 “见过施将军。”韩遂等人与施将军等戍守边关将士一一见过。“韩将军客气了。”施大将军忙笑着还礼,“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老了,老了。”施大将军,名骏,字行之,可以算是两朝元老,如今年已不惑,乍然一见那么多少年儿郎,不由地感慨道。 “施将军客气了,我等尚要跟施将军多请教才是。”韩遂忙笑着道。“行了,咱们都别客气了,大事要紧啊。”施将军笑着道,“咱们这里苦寒,比不上京城繁华,就是人啊也不能和你们比,粗俗得紧。” “这些年来,金人与蒙古人屡屡侵扰我边境,杀我子民,是为国仇。这一战务必叫他们疼得再也不敢忘记。现下已经是九月,大概还有半个多月的准备时间。”韩遂指着地图侃侃而谈,说出自己想法来:兵分三路,最后对金人与蒙古人形成合围之势,一网打尽。 “难。”施骏微微皱眉,开口道,“金人与蒙古人都非善类,不宜围而攻之,如此反于我军不利。韩将军带来的兵马虽然骁勇善战,又能长途奔袭,但是同时和金人与蒙人作战,并非良策。” “施将军,可据我所知,蒙人和金人乃是姻亲,这些年来亲密的紧。若是专打一方,只怕会被另一方钻得空子,让我们腹背受敌。便是我军驰援及时,怕是也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韩遂立刻虚心求教道。 “金人和蒙人虽然几代联姻,如今关系极好,但是并非牢不可破。这些年来,金人势强,蒙人落于下风,最好的草原如今都是在金人手上。”施大将军这些年来一直没放松对于金人与蒙人的监视,说,“再说了,韩将军恐怕不知道吧!别看金人打劫时候团结得很,私底下可是争得头破血流,为了个美人可是连路都走不动了。” “老将军的意思是对蒙人和金人一打一拉,分而治之。”韩遂一下子恍然大悟,问道。“只是这时间是不是太紧了,别的不说,找个美人可就难了。”施老将军的部下第一个先发话了,“况且这些蛮子一向背信弃义,只怕没等我们的计谋成功,他们就得到了风声。再者,这蒙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到时候背后插刀捅咱们也不是不可能。” “对,老将军,葛副将说得对。咱们又不怕那些蛮子,他们敢来就叫他们人头落地。”另一个将士立马跟着喊道,“将军您还信不过咱们,咱们可都不是孬种。” “老将军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行,只是咱们得好好商议一下,该怎么拉,该怎么打。”韩遂想了想,开口道。(www.. ) 第119章 胜利 “老将军。”深夜,韩遂再次拜访了施骏老将军,看到老将军的案牍之上都是厚厚的文件,地图上细致地标明了很多图标。“让你见笑了。”施老将军见韩遂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桌案上被摩挲得有些褪色的地图。“老将军真是细心。”韩遂见到的这幅地图与白日见到有些不同,上面还标注了老将军自己摸索出来的这些游牧民族侵袭的路线。 “我回去想了很久老将军今日的建议,觉得十分可行。”韩遂率先开口道,“可是问题是我们要准备找到蒙古人的营帐,并且避开金人的耳目才行。” 施老将军摸摸自己被岁月和边关风沙染白的胡须,拉过韩遂坐在桌案旁,挑了挑烛芯,让烛光更为亮堂了些,开口道:“你看,从这里到蒙古人的地界有条羊肠小道因为太过荒芜,鲜有人迹,因而远离金兵的耳目。我们只要深夜从这里穿过,涉水而过就可以了。” 韩遂点了点头,立刻问:“这向导的人选施老将军可有。”“自然,这些年老夫在边关可不是什么都不做。虽然不知道上头什么时候肯打这一仗,老夫还是派人数次出关摸清这些地形,本来想着留给做个念想,或是传给后人或许哪天派得上用场,现下——”施老将军讲到这里微微有些含泪,但是很快就恢复过来,说“我麾下的杨破敌副将便可胜任,这里周边的地形和敌人大致的作息、巡视路线等等,没有比他更清楚的。” “那就好。”韩遂笑了起来,说。“这下我便彻底放心了。”“看来韩将军有想法了。”施老将军问道。“自然,今日老将军的提议,韩某回去仔细地想了想,大有可为,绝对不愁蒙古人不为我们所用。”韩遂随即在施老将军耳边细细道来,说。 “好计策,不过,我这里的人大多骁勇善战,这嘴皮子功夫恐怕不行。”施老将军有些为难,说。“施老将军不用着急,卫若兰可担当此任,剩下的那股奇兵也能从我带来的军队里抽调,不过还是得请施老将军借上几位老将压压阵才行。” “好说,好说。”施老将军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可汗,大央朝使者来人了。”蒙古侍卫进来禀报。“什么?”察尔汗王一惊,一下子从位子上起身,随即又坐下。“那些汉人来干什么?”旁边老汉王的大儿子顿时坐不住了,问道。 “让他们进来。”老汗王想了想,开口道。 “拜见可汗。”卫若兰风度翩翩,一派儒将风范。只是他面容清秀,极为俊美,年纪又轻,让蒙古汗王忍不住有些轻视他,察尔汗王尚且还能收敛神色,可是两边的儿子以及手下们的神色就要露骨得多了。 察尔汗王有心给卫若兰等人一个下马威,并不搭话,卫若兰不以为意,施施然地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施老将军本汗一向敬重,没想到却也犯了糊涂。本汗的几个女儿均嫁给大金国的几大贝勒们,乃是姻亲。我们蒙古人可不如你们这些汉人阴险,会对自己人下手。”察尔汗王眯了眯眼开口道。 “可汗,不必和这些人啰嗦,把他们杀了就是。”早有性子急的将领把出鞘的剑架在卫若兰的脖子上,带着杀气,而卫若兰背后的将领也将手里的刀剑亮了出来,两方一触即发。 “哈哈哈,早闻察尔汗王乃是难得草原上的雄主,如今亲眼一见,真是叫卫若兰大失所望,不过尔尔罢了。”卫若兰哈哈一笑,也不顾忌自己脖子边上的寒光,趁着那人呆愣一瞬间的空隙,立刻抢过自己身边兵士的剑就一剑刺去,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人已经倒在地上,顿时没了气息,唯有伤口汩汩流血。 “大胆。”察尔汗王见过几回大央朝的使臣,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人。“卫若兰本来以为察尔汗王志在草原,没想到却甘为一隅,甚至沦落为大金国的鹰犬,与其说是雄主,在卫若兰眼里确实只是尔尔。罢了,既然察尔汗王志不在此,那么卫若兰就此告辞。”卫若兰拱了拱手,毫不在意地就准备离开。 “站住,这里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察尔汗王的大儿子穆铁尔拦住了卫若兰等人的去路。“穆铁尔王子,你可要想好了,今日卫若兰死在这里不打紧,一人死生不过区区小事罢了。蒙古铁骑却要面对的我朝天子雷霆之怒,这片美丽的草原恐怕就要拿蒙古上下的鲜血来染红了。”卫若兰嘴角微微翘起,说,“察尔汗王以及大王子恐怕还不知道吧!我朝大军早已陈兵边关了。” “你说什么?”察尔汗王一下子站了起来。卫若兰微微一笑:“可汗若是不信的话,尽管去打探就是了。若不是我朝天子对于草原并没有兴趣,与其他日再出现别的部族,倒不如选择一个可以合作。不过可汗好像并不领情。”卫若兰继续火上浇油地开口。 “穆铁尔还不如快收起剑。”察尔汗王叹了口气,立刻换了神色,不过眼见的卫若兰早就注意到察尔汗王身边的亲信偷偷溜出了营帐,怕是去打探消息的真实性了吧!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蒙古人那样呢。”葛副将这次奉命陪着卫若兰一起来,原先对卫若兰还有些担心,但是看到卫若兰把那些蒙古人耍得团团转,觉得十分畅快。“葛副将日后还能看到更精彩的呢!”卫若兰笑着道。武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总是格外地真切。 见到卫若兰一行人全须全尾地回来,大家心里都是高兴的。“干得好啊。”施老将军忍不住拍了拍卫若兰的肩膀,笑着道。“幸不辱命。”卫若兰笑得谦和,没有一丝在察尔汗王面前的凌厉,“其实我那时心里说不怕那是假话,好在那察尔汗王没有真的打算把我们拿去祭旗。” “谅他不敢。”施老将军眉目一凛,说。 兵贵神速,既然和蒙古人暂时达成协议了。韩遂也不打算拖下去,是夜一道道命令就被一一布置下去。雄关大门于黑夜时分被偷偷打开,黑影幢幢。 太阳刚破晓,厮杀声就已经陆续而零星地响了起来。 合围之势已经形成,随着韩遂的一声杀,将士们犹如利箭般冲了出去,喊杀声,马鸣声,哀嚎声开启了大央朝军事最为绚烂的篇章。 在蒙古以及大央朝的合击之下,金兵溃不成兵,陈达等数位领兵追击残寇。 “杀。”卫若兰的声音响了起来,蒙古后方顿时杀入一队奇兵,而本来应该鸣金回城的大央朝军队也随即掉头冲向了蒙古人的军队。 “你们这群不守信义,狡诈的汉人。”没等察尔汗王骂完,一只利箭已经射向他的胸口。“可惜,若不是我们长途奔袭,弹药大部分花费在了金人身上,还能更利索些。”韩遂对着施老将军说道。 “老夫这辈子从来没有像这三日那么畅快过,值了,扬眉吐气啊。”施老将军朝天大笑三声,这笑声里蕴藏了太多的东西。韩遂默默地任由施老将军感慨。 打扫完战场,又写好了战报派人飞马送去了京城。 韩遂就得到了消息——施老将军突然卧床不起,已是油尽灯枯。“老将军。”韩遂赶到的时候,施老将军本来浑浊的眼睛突然一亮,一下子坐了起来。韩遂一看已经彻底明白过来,这是回光返照了。 “你小子也来送我了,我这是去见我的那些战友了。他们等我跟他们去说这个好消息已经太久了。”施老将军脸上含笑,说,“我老了,这次非要上战场怕是让你小子很为难吧!”“老将军这是说什么话。”韩遂觉得心里有些酸涩,道。 “值了,值了。”施老将军的脸色渐渐地淡了,气息也慢慢地弱了下去,手里却还紧紧地握着自己写地一封战报,“我拿去给他,他们看。”声音一下子就没了,人也倒了下去。 “将军。”“老将军。”哭声顿时响了起来。 韩遂闭了闭有些湿润的眼睛,而葛副将等人早就痛哭起来。 将军府里挂上了白灯笼,施老将军的丧事一切如仪。韩遂等人均给施老将军上了一炷香。“老将军有三子,皆从军,可惜却都让老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仅余一孙,老将军怕自己戾气太重,克了孙子,因此将孙子留在了家乡绵阳,如今正往这里赶过来。”葛副将走出了将军府,对着韩遂等人开口道。 施老将军的孙子施昊赶到将军府,政和帝的圣旨也到达了边关,除了封赏和抚恤之外,政和帝还特意挑了忠烈二字作为施老将军的谥,并赐施老将军的孙子施昊三等平远将军爵位以及极为丰厚的赏赐。 停留了几日,韩遂便依照圣旨领兵还朝。 “想什么呢?”陈达拍了拍有些沉默的卫若兰,老实说,他心里此时也有些说不上来的酸滞感。“没什么。”卫若兰再次回头望了望边关,然后狠狠地甩了一下鞭子,飞驰而去。每个人上战场的初衷可能是不一样的,但是最后都是为了守护更为重要的东西而有了意义。 第120章 提议 暂且不提边关之事,只说大军得胜的消息就足够朝廷上下欢欣鼓舞了,往日里那些总是劝诫政和帝止戈为武的言官们也转而庆贺政和帝立不世之功,为我朝圣明之君,之前对于兵部以及贾珍等一力主战的官员的流言蜚语顿时消散于无形。 大军虽然得胜而归,但是并不意味着贾珍等人就轻松了。比如说接下来的封赏和抚恤阵亡的将士们等事宜就足够户部和吏部忙得焦头烂额了。更重要的是,政和帝忽然有了个想法,想要把那些草原之地纳入版图之中,而不是任由他们在那里,迎来下一批游牧民族。 政和帝既然有了这个想法,就干脆地把六部尚书并上韩昌等心腹叫到了御书房。大家一听就开始各自思索起来。兵部尚书李安率先开口说:“圣上,恕微臣之言,臣以为不妥。首先,草原辽阔,若是安排驻兵的话就将是一个很大的麻烦,何况我们若是到了草原,将无险可守。再者,便是气候的问题,尤其是到了乌拉尔山一带的话,这里冬天极寒,几乎杳无人迹,兵士们若是一不小心便有可能会被冻死。” 户部尚书在心里盘算了许久,才开口说:“圣上,臣赞成兵部尚书的提议。首先,这些草原虽然可作畜牧之用,放牧牛羊,甚至在东北一带的土地可做耕地之用。但是这些短期内并不能增加税收,反而我们要移民开垦就要投入无数银钱。其次,正如兵部尚书所说,边关边防将士如果增加了,那么相对而言,朝廷的财政支出也要增大。还有,若是为了长期考虑,建造雄关边塞便必不可少,这更是一笔极大的支出。目前,我朝的财政收入虽然不错,但是难以支持这般消耗,毕竟我们还要投入到海军,武器,民生等各方面的事情中去。” 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反对政和帝的提议,却没有让政和帝发怒,因为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的出发点都不是反对自己的提议,而是提出了操作性的问题,这几个问题也困扰了政和帝很久,他示意其他的人继续下去。 礼部尚书柳鸿飞接着道:“臣以为圣上的想法确实很好,但是正如刚才两位大人所说,姑且不算移民开垦,倘若要修建边塞城池,那么不仅是银子上的销,只怕要加重徭役。眼下我们虽然打赢了此场战役,但是日后还有别的战争需要准备。民力有限,万不可竭泽而渔。” 贾珍开口道:“臣以为徭役倒是不必担忧,我们可以征用囚犯,也不必给他们太多销,除了必要的一日三餐之外,表现的好的囚犯可以给予减刑,譬如死刑可以改为终生□□,具体裁夺衡量当然得须刑部尚书拟定。当然,为了防止那些囚犯□□,监工可以选用军队的人,一边担任巡视边防,一边监督边塞工事完成,一举数得,再者,圣上不是烦忧那些佛教太过兴盛,僧侣过多,与其让那些僧侣利用香火钱重建寺庙,倒不如征选他们来建造工事,至于奖赏的话,倒也简单,赐匾题字皆可。道教,天主教等也可以循此例子。”政和帝虽然大大削减了道佛两教,甚至取消其特权,但是短期内尚未得见成效。 工部尚书开口道:“臣等所忧虑的还是钱粮的问题,别的不提,光是边塞修筑,非数十年不能完成,这其中所需要耗费的银钱难计其数,别的不说,就砖瓦一项恐怕就得耗费甚多。”工部尚书对于这些再是清楚不过了,很快就给了一个大致的估数。 韩昌突然间开口道:“几位大人说得都极为在理。移民垦边,臣倒觉得大可不必。草原一带本就利于畜牧,可供开垦的地倒是极少。倒不如鼓励当地百姓发展畜牧,我朝征税主要以粮食和银钱为主,对于这些畜牧的边民倒不如改为牛羊,在最初几年可以以粮食和减免徭役来鼓励他们发展畜牧,这次这般,财政虽有支出,但是仍有盈余。至于修建边塞城市的事情,我想我们可以先圈定几个地方修建边塞,使得将士们有边塞可倚便可,剩下的工事待到日后,甚至数年,数十年之后也是可以,对于军队,尤其是骑兵怕也是很好的训练。” 常言胡虏无百年运,说的便是目光长远的问题。修建边塞难以一朝一夕完成,便是秦始皇穷尽民力,也完成不了如此浩大的工程,秦修长城隋挖运河,皆是长远之举却败在求速之上。 “臣觉得此举倒妥,因为气候等问题,越往北越罕无人迹,北方虽有俄国,但却不足惧,以他们的能耐染指不了这地方,咱们可缓缓而图之。”礼郡王开口道。 “人力倒是其次,关键还是在于银两。”户部尚书仔细地盘算了一下,便是这般缩减,能够抽出来的银钱也是极少,堪堪达到所需的十至五六,前期工程倒是足够,只是收尾部分还有欠缺。 贾珍此时脑海里不断地盘旋着一个想法——以邻为壑,以邻为壑并非古法所提倡,因为作为与多国接壤的大央朝,如果以邻为壑,反倒会让其他周边众国心生异心,不断地自扰边界,打断国家的计划。再者**新疆等地虽然臣服中央,但是由于民族众多,当地还有地方首领,时有动乱发生。这几年因为军队实力大幅度提升,已经安分许多,便是那些叛乱的也都被镇压下去了,使得政令通达,削弱了地方首领,土司等的实权。 然而以邻为壑并非不可行,倘若这个邻居离开大央朝十万八千里的话,那就根本没有问题。例如英国,英国是一个岛国,海权思维便是由它发起。作为一个岛国,在航运发达的当今尚有被边缘化的可能,如果非要选择一个下手的话,那就不如选择英国。 “圣上,臣有一法子。正如诸位大人所说的一般,我们不能采取增加徭役和赋税的方式,这样的话只会竭泽而渔。所以唯一的法子不是对内,从百姓身上得到银两,而是对外。对外的话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战争,一种则是贸易。战争目前对于我们来说并不可行,反而会增加我朝财政负担,所以唯一的法子就是贸易。”贾珍开口道。 “继续说。”政和帝微微皱起眉头,示意贾珍继续说下去。 “圣上,从我们得到的消息来说,目前葡萄牙,西班牙属于上风,欧罗巴(欧洲)还在整合发展中,唯有一国置身事外并且拥有足够的资本和实力的还有一个国家,就是英格兰,他们的女皇伊丽莎白一世也在进行改革,采取各类手段积累财富,就包括不平等的贸易掠夺,甚至贩卖黑奴。”贾珍顿了顿,这些消息自从政和帝派人出洋,解开商人的制约,就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效仿英格兰。”政和帝眯了眯眼睛,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提议,虽然重新开始注重海军并且大力发展,目前的水平也只能保证近海战争不败,以及保护本朝的商船而已,想要染指北非等地成本太多,何况也要做好和英格兰开战的准备。 “当然不是,英格兰采取这样的法子有它们的地缘,经济和政治作为后盾。但是我们可以把目标放在英格兰身上。据说英格兰已经把目标从北非等地转向了印度以及我们。”贾珍在推算了一下,大概还有七八年,东印度公司就要成立了。 “擒贼先擒王,既然英格兰从其他国家掠夺来了财富,并且开始觊觎我们,那么何不我们先发制人,不仅能够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也能够打破英格兰整合发展的进程。”贾珍眯起了眼睛,嘴角弯起一丝冷笑。 “鸦/片。”贾珍笑了笑,继续道。鸦片这个词一出口,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贾珍身上,作为重臣,大家对于鸦片并不陌生,在与缅甸等地相邻的边界,甚至云贵一带,鸦片绝对是令人闻之变色的东西,尤其是在商业被鼓励之后,经济的确繁荣起来,但是很多不好的东西也开始盛行,比如说鸦/片,罂/粟壳。朝廷为此已经颁布了好几次禁令,甚至一带发现有人贩卖罂/粟,鸦片,就实行死刑。 “这样是不是太过了,有违道义。”刑部尚书犹豫了片刻,开口道。贾珍的法子确实很好,但是这实在违背了一个大国,上国所为。 “刑部尚书是担心英格兰的报复,还是说担心其他国家效仿之。”贾珍立刻听明白了刑部尚书的言下之意。之前政和帝所改革的朝贡政策,其实本质上也是安边政策——毕竟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用朝贡所赏赐的银钱帮助那些小国维护本国的稳定,这也是变相保证了大央朝边境的安稳,只可惜不提日后会有日/本这个白眼狼,就说在新/中/国艰难成立发展之时,就有印度觊觎**,为了维护主权和领土,中/国在极度困难的情况下打赢了对印战争,连越南(古称安南)弹丸之地,古时甚至主动要求并入版图的小国,都敢袭击中/国边境,直到被中/国彻底打断国运之后,仍在南海时不时骚扰中国。(www.. ) 第121章 请缨 未等贾珍开口,一边沉思的韩昌竟是先开口了。“微臣想是明白了吏部尚书的意思,我朝有那么多的附属之国,往日里多给钱粮之物,圣上登基之后,却以节俭为要,那些小国心生不满,但是碍于我朝强盛,不敢有些许动静,如今倒是可用那些附属之国出面做这些事情,一来与我朝名声无碍,二来也算是减轻我朝朝贡负担。”“韩大人真是叫下官佩服。”贾珍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只是国富民强,虽是边陲小国,但是也要须防其狼子野心,万一有了太多的财富,只怕是要有边乱,依我说,不如借他们的地和人,但是却握在我们的手上,只要多送些金银丝绸之物便可。” “这倒是个好主意。”政和帝轻轻地敲着桌案,大家都知这是政和帝思考之时惯常的习惯,“可是多给金银财物,也难道他们不生异变。”“臣有一法子,不如在那些边陲之地设立外事府,并配有军队,名义上只说是为了保护公司,商队,私底下也可作为监视之用。眼下他们正逢灾害之年,正是可趁之机。”礼部尚书柳鸿飞考量了片刻,缓缓开口道。“你们去拟个条陈吧!”政和帝叹了口气,开口道。“陛下三思啊,文人一张嘴,只怕到时候就又是一番麻烦。”刑部尚书开口道,眼下改革困难重重,又要打战,已经有文人提笔开始批判政和帝,甚至还鼓动民意,掀起了不少风波来。 “朕自登基以来,所做之事不胜枚举,出格的不止这一件了,不差让文人再说几句。只是刑部尚书所说之事,这些读书人煽动百姓□□倒的确该注意,可有解决办法?”政和帝也头疼着刑部尚书所奏之事,翻出了刑部尚书这几日所写的条陈,递给了在座的心腹一阅。 众人面面相觑,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告诉老百姓实情,可是这些谋划又怎么可能和老百姓说清楚,老百姓都知道了,那么别的国家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可若是强行镇压,反而更失民心。“既然是刑部主管的事情,便由刑部尚书先说吧。”政和帝先点了刑部尚书的名。“陛下,古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所以当行非常之法方可。”刑部尚书顿了顿开口道,“臣觉得与其被动等着文人闹事,不如我们反戈一击。这民间俗话不是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每多读书人。若是把他们这些闹事分子的名声败坏干净,成了人人喊打之徒,也不会有百姓愿意与之同流合污。” “臣觉得刑部尚书所言甚是,例如这带头的柴万智,平日里常常虐打下人,又常常与一些富商狼狈为奸,乃是十足的诉棍。若是揭发了这些往事,只怕老百姓恨不得把柴万智打死,又怎么会跟着柴万智走呢!”柳鸿飞沉吟片刻,开口道。 政和帝点了点头,转身便写了一道密令,吩咐侍从直接送达至处理此事的官员。不日,贾珍便与众人拟好了有关条陈,呈交给政和帝阅览了一番。政和帝几番细量之下,便选了几处与本朝相邻但是关系一般的地方,一个乃是天竺,另一个则是淡马锡。贾珍看到天竺的时候愣了愣,看来无论怎么发展,印度都摆脱不了做所谓的贸易中转站。这个时候的印度算是后期莫卧儿时期,皇帝大都昏庸无能,地方割据势力开始起来,但是决定印度的命运却是欧洲人。至于淡马锡——贾珍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起来,还是柳鸿飞将淡马锡指给了贾珍看,贾珍看到那个黄金水道——马六甲海峡,不禁恍然大悟,原来是新加坡,就是那个所谓的花园国家啊。贾珍耸了耸肩膀,马六甲海峡的确很有存在感,但是新加坡实在是太让人喜欢不起来。而在此时,海运还未兴起,欧亚大陆的沟通主要还是靠陆路的时候,新加坡更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地方,唯一值得记载的就是元朝人曾经来过这块地方寻找大象的存在。 “我觉得淡马锡可以实际控制在我们的手里,这样的话,整个水道都可以被我们所控制,光是贸易往来的过路费收益就足够丰厚。”韩昌低头沉吟了片刻,有了新的主意。“只是现下太高调了,不能图眼下一时之快。”贾珍在心里暗暗合计一番,也觉得可惜,间接控制的话,比直接控制收益要少得多。“也是,图大谋这,不在于一城一池之失。”户部尚书最为可惜这些损失,不过想了想整体大局,倒也爽快地放开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朕从密探那里知道,如今中东那里的贸易恐怕不会那么顺畅。”政和帝拿起桌上的一份奏折,如今中东的贸易因为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原因开始慢慢地萎缩起来,虽然短时间影响不大,但是长此以往,势必海上航运就要兴盛起来,这是一个机遇,而作为大央朝的皇帝就是要抓住这个机会。 “陛下的意思是?”贾珍抬起眼睛,问道。“朕这几日日思夜想,海运并不稳妥,不如路运,然而中东这地关系错综复杂,若是强行干涉,鞭长莫及,力不从心,对眼下捉襟见肘的财政也是很大的负担,难以为继,反倒是打破了现有的计划。因此这淡马锡虽然是打算间接控制,但是对我朝意义十分重大。”政和帝反复思索了片刻,“另外我打算效仿当年之举,再次派遣商队下西洋。” 贾珍等人微微一愣,之前开海禁,开船运,只不过是为了周转财政以及掌握各国信息,大规模的航运更多是朝廷授予皇商的权利,但是眼下瞧着政和帝的心思,似乎并不是单单是这样的想法,君主骨子里的勃勃野心已经被点燃了,这把野心之火足足撬动整个世界,改变未来百年的历程,甚至更久。 政和帝开始秘密遴选再次下西洋的人物,这次则交由了韩昌负责,不过作为内阁之人,贾珍倒是消息并不闭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内,真没有想到钱明达居然会主动请缨,负责这次下西洋之事,要知道此次下西洋,艰难程度和当年张骞出使西域一般,是大央朝正是走向海洋的第一步,前途茫茫,可能就此再难回到故土。 钱明达如今已经是四品武官,可谓是这次主动请缨出使西洋众人之中最高官阶之人,因此特获政和帝下旨入京。“朕听说你钱明达和贾伯希曾经在射阳共事过,这事情贾伯希倒也门儿清,若有什么问题只管找他或是韩昌。”对于人才,政和帝总是格外地耐心和和气,倒是让钱明达受宠若惊,那双常年经受海风吹得黑干的脸都透出了些许红色,就是说话也微微有些结巴,不过一谈到关于海上的事情,众人皆不及钱明达了解。“就依照爱卿的意思办,韩昌你奉命督办。”政和帝如获至宝,亲手扶起了钱明达,转头对韩昌吩咐道。“臣领命。”韩昌急忙答应了下来。 “当日汉武帝有张骞,故友丝绸之路繁盛。今日,朕有钱明达你这样的志士,你就是朕的张骞。”政和帝激动之余,拍了拍钱明达的肩膀,转而开口道,“朕听闻了爱卿你上有老,下有小,如今你替朕下西洋,朕自然保你后顾无忧,不如就都接了入京。朕必派人好生照料他们,你的子女亲自安排好的老师教导他们。” 待到一众人出宫,已经是日暮时分。“真没想到你竟是有这种胆魄。”贾珍拍了拍钱明达的肩膀,邀请他来自己府上小酌一番,钱明达也不推辞。“我啊,就是俗人一个,不过拼一把,成功了,我也能算是青史留名,若是失败了,我也能够替全家挣个好前程,这条命也是值得了。”钱明达喝了一杯黄汤,开口道,“我和你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我在你面前也不矫情。我就是看不惯那干子文官,上下两嘴一翻,就大喇喇地压在我们这群用命挣出前程来的武官,去他滚犊子的,老子就是能够做他们不敢做的事情。” “喝酒,喝酒。”贾珍倒酒,劝道。“不瞒你说,要不是因为圣上之前的举措,我也是不敢主动请缨,伯希啊,我们这些人图得是什么?前程,金钱什么都有,但是最让我们心动的不是这样,而是有人能够记住我,记住这太平盛世有我们一份功劳,俗人啊!”钱明达眼眶微微红了,“你说这都多少年了,别的不说,就从太上皇起到现在这么多年了,才有我们这些泥腿子说话的份了,抚恤的银钱才多了些,朝廷总算有人念着我们的好,就冲这个,豁了命也要干啊!”钱明达忍不住拍着胸脯道。 “我敬你一杯。”贾珍给自己的酒杯满上,碰了一杯,就一饮而尽。 第122章 夫妻 “你尽管放心,朝廷定然不会叫你有后顾之忧。”贾珍只觉得整个肺部都火辣辣的,又给钱明达的酒杯满上。钱明达摆了摆手,拍着贾珍的肩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是个武人,不能只看着其他将士们战场厮杀,扫平草原。总要出些力气才是,总不能让我们海军被笑话整天是在池塘里的旱鸭子吧!”方才还有些悲凉的气氛,却被钱明达自己冲散了。“这一点,我不如你。”贾珍心想着若是现下的他只怕要如钱明达这般将生死置之度外,怕是他自己难以取舍,不免自愧弗如。 政和帝在朝廷上大大夸奖了钱明达,破格赐封钱明达为勇博侯,这是在政和帝登基多年之后第一次赐封侯爵之位,众人却皆无异议,这个侯爵之位可是钱明达提着脑袋上的,就是嫉妒也嫉妒不来。“罢了,不说了,人家敢拿命挣呢!”待到朝会结束,一官吏不由地仍旧有些嫉妒,难免露出几分,却被另一同僚拍了拍肩膀,“若是你不服,早干嘛去了,说不定此时也能封个侯爵。”那一官吏不由地脸色发红:“这不是因为上有老人,下有妻小。父母在,不远游。”“哈哈,没胆子就说嘛。下面可有一句,游必有方。”同僚笑眯眯地打趣道。 “我啊,是弄不明白圣上到底在想些什么了。”那一官吏叹口气,“日后只怕止步如此了。”“行了,咱们啊,不求有功,但求不够。走吧。”同僚忙打哈哈,说不羡慕是假的,但是啊,没这胆子就不要嫉妒了。 政和帝登基起来,废除了大量的爵位,但是确实是第一次破格封爵,消息一出,倒是让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加入这次远航之中。“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柳皇后见政和帝这几日终于舒展了眉头,又听了政和帝的絮叨,颔首轻笑道。“芸笙,你可不知道,为了求这些勇夫,朕可是愁了许久,总算是能够轻松了。”“圣上高兴了,我自然也放心了,后宫的姊妹们总算不用吵得我头疼。”柳皇后大大方方地坐在政和帝身边,言笑晏晏,他们夫妻情深,互相扶持数十年,有了嫡子与嫡女,已经是极好了。政和帝虽不好女色,励精图治,可这么多年了,后宫姊妹人数自然也多了起来。 “后宫诸事交给你打理,朕一向放心。”政和帝一向不管后宫诸事,他的精力放在朝政上尚且不足,更要分出心神关心诸位皇子们的学业,后宫除了柳皇后深得自己敬重与爱护,他一贯是是哪里安静松快便往哪里去。“只要陛下不偏心眼,诸位妹妹们自然安静。”柳皇后喝了口龙井茶,轻笑道。 “芸笙这是话里有话。”政和帝瞅了瞅柳皇后,开口道,“有话就直说。嘉嫔安分,朕才多往她那里去了几次。”柳皇后嫣然一笑:“圣上倒说得像是我吃醋了。嘉妃得圣上喜欢是真,可唐嫔怀有身孕,难免脾气急躁了些,嘉妃可该大气些。” “行,这是朕的不是,芸笙辛苦了。”政和帝立刻明白过来,前几日,他听嘉妃说唐嫔冲撞了嘉妃,不过随意吩咐了一句,叫唐嫔抄书静心。柳皇后摇摇头,笑着道:“如今唐嫔有孕,不如圣上赏赐她一番。至于其他的,就给我来处理。” 政和帝拍了拍柳皇后的柔荑,叹了口气:“说起来,咱们都已经到了祖父祖母的年纪了,宫里好些日子也没热闹了。我这次封了钱明达为勇博侯,又特赐了他母亲一品诰命夫人。”“陛下这是想举办宫宴了。”柳皇后闻弦而知雅意,笑着道。政和帝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我和你也正好瞧瞧我们的外孙子,外孙女。太子也正好见见他的外甥与外甥女,他可是念叨了了许久。” “算起来,珏儿如今都有十一岁了,底下也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偏他整日念叨着外甥外甥女。”柳皇后感慨道,只觉得时间似乎一下子过得飞快。政和帝闻言,反倒了摸了摸柳皇后微微凸起的小腹,笑着道:“我倒盼着你这次再给他添个弟弟,这样咱们就有两个好字了。”柳皇后笑而不语,政和帝的心思却也是她的心思,两女一子,到底还是单薄了些。 “你啊,这些日子也要好生注意身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政和帝笑着道。“你尽管放心,母后也照看着我,我自己也仔细着,不会有事。”政和帝换了称呼,柳皇后自然也不客气,直接你我相称了起来。 “娘娘,皇后娘娘这次禁足您。”素樱有些不敢抬头。嘉妃秦氏此时正拧着帕子,她也没想到唐嫔居然有了身孕,这会儿只怕如水的赏赐都进唐嫔的宫室里,只怕唐嫔要得意好一阵子了,沉声道:“唐嫔运气好,以为得了皇后娘娘的喜欢就没事了吗?”素樱忙大气不敢出,只等着苏氏开口。“罢了,就暂且让那唐嫔先得意吧。”秦氏好不容易才按捺下胸中的怒气,皇后深得皇上敬重,一时半会儿她是比不上皇后,四妃之中目前只有自己,安氏,李氏,安氏与李氏膝下儿子,自己却只有三公主,可三妃唯独自己得了封号,想必圣上还是喜欢着自己。 “这次宫宴,本宫怕是不能出席了。”秦氏微微垂眸,这些年,她的父兄很是争气,这让她在圣上面前也多了几分颜面,本想着能够趁着这个机会见见母亲,怕是也见不着了。“娘娘莫要难受,总是有机会的。”素樱拿着美人锤替秦氏捶捶腿。秦氏摆了摆手。吩咐道:“既然禁足,总要表现出诚意来,让素琴研磨,本宫要抄书。” 柳皇后听了宫人的回禀,倒也不在意,只继续修剪着瓶中的花枝。“书墨,你瞧瞧这花可好看。”柳皇后抚弄着修剪好的花枝,笑着道。“好看。”书墨忙笑着道,“只是娘娘如今有了身孕,这些花花草草到底还是少碰些好,拿着剪刀可不好。”柳皇后抿嘴笑:“你倒是比我还紧张,宫宴置办得如何了,务必仔细些。” “对了,娘娘。唐嫔求见,您为何不见?”书茗不解地问道。“嘉妃要压一压,可却不意味着我就要抬举唐嫔。”柳皇后笑着道,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开口道,“唐嫔有孕是真,皇嗣为重,本宫身为后宫之主,自然要护着皇嗣,嘉妃也明白这个道理。” 宫里有柳皇后操心着宫宴之事,宫外诸位诰命夫人们也在为宫宴准备。“如珺。”贾珍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这都什么时辰,自己的妻子却还不休息。楚氏不由地瞪了贾珍一眼,嗔道:“这又是怎么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已经把辉哥儿的亲事都定下了。至于孙辈的事情自然由他们的爹娘操心。”贾珍拉着楚氏坐下,“你还不好好享享清福,又开始操心孙辈儿的事情。” “你说得倒是轻巧,哪有你这么做外祖父的?”楚氏本来十分的兴致被打断,一双美目顿时瞪大,“你整日忙着操心大事,我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家里的事情我当然得多操心几分。”“我说了一句,你就有十多句来堵我,我知道我因为国事,没去看我的小外孙,小外孙女,叫你不高兴了。”贾珍莫名被楚氏呛了声,倒也不生气,只作揖赔礼道。 “你说你,外孙们都能满地走了,你一年能看过他们几回?这些年,儿女们都大了,你也也是越忙了。”楚氏也不知怎么地,蓦地眼眶一红,抱怨道。她不是不理解丈夫,不是不支持丈夫,只是这气头上来,话就止不住。“好了,是为夫的不是,夫人就饶了我,可好?”贾珍赶紧搂住楚氏,哄道。“行了,你先休息,我还得再想想才是。”楚氏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我方才一下子急了,你可别恼我。” “咱们老夫老妻的了,有什么可恼的。原是我的不是。”贾珍索性起身,到书架子上拿了一本书,“你只管琢磨啊,我陪你就是。”楚氏噗嗤一笑,开口道:“这可是你说的,明日可别喊累,又怪我的不是。” “这天下的理都在你的嘴上,我自是听夫人的,岂敢怪罪夫人你。”贾珍拍拍书皮,玩笑道,“我啊,认错。”楚氏一听,抬手就要拧贾珍:“你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这倒显得我的不是了。我让你打趣我,若不做个河东狮吼,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这么一句话。” “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是为夫说错话了,夫人别动手,我这就求饶。”楚氏不过是装着拧了贾珍,倒也不痛。贾珍却故意咧嘴,口中求饶。“你真是越老越不正经了。”楚氏啐了一口贾珍。贾珍哈哈一笑,收了方才的模样,开口:“我瞧着我们现在倒是更好了呢!”楚氏莞尔一笑,索性抽掉了贾珍的书,说道:“你有功夫看书,倒不如和我一同参详参详。” “有时候,我倒是希望你能够在家呆上一阵子,好好陪陪我。”楚氏勾起一抹笑,吩咐下人将准备好的樱桃羹端上来,这才转头开口道。“家事国事半点不由人啊。”贾珍感慨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