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上掉下个蓉哥哥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终点站宁荣街到了…} 贾容打着哈欠走下环西湖专线,抻了两下懒腰,四顾寻找导师的身影。 全新景区明天开园,广场中游客如织。 ——嗡嗡 无人机垂直升空,直到变作小小黑点,才足以鸟瞰占地超过40万平米的两座联排府邸。 几步之外,一群汉服COSER看着贾容叽叽喳喳,青天白日的就说些“好帅啊,一起玩”什么的潮湿言语。 近一年封闭画画,没怎么出屋,贾容更白了。给妹纸们留下号码,搂着软软腰肢,贾蓉举高高手机自拍,勾勾嘴角,痞痞的笑容在镜头里定格。 背景是一硕大牌楼,上悬精雕匾额,楷书四个大字: 【梦入红楼】 下面还有一行标识: 文化旅游部首批“名著还原工程”试点单位。 中国传统文化在世界范围兴盛,为展现最盛的汉文明风貌,此项目应运而生。 于是,这第一个被列入提案并获批的名著之首,从选址到动土,令行禁止,一路绿灯。 原著中的贾府不在杭洲,而在虚构的“神京长安”,但为逼真还原大观园中的多种热带、亚热带植株,方便引活水入园区,项目各方负责人最终提议:定位在西湖南岸的南山路和玉皇山路口。 以至于搬迁了师范大学,挖掉了玉皇山山脚,才扩建出足够面积。 现今,园区东临浙江美术学院,南临丝绸博物馆,西抵南屏晚钟、雷峰塔,北接长桥公园。 东街口外,多路公交始发,建有大型地下及室外停车场,周边配套咖啡、餐饮、小吃与红楼主题酒店。 值得一提的是,北边后巷,与梨香院一墙之隔的贾琏私会尤二姐的小院,现改成了爆炒鱿鱼排档。 三年前,刚刚考上历史系研究生的贾容,因为性格开朗,与导师相交莫逆,有幸以其助理身份,全程参与项目设计。 某次酒宴上,贾容与项目文史类负责人,也是当世红学第一人——一个色老头儿,讨论金钗谁最美时,发生了争执。 贾容说洋洋洒百万字,超半数风流系凤姐儿一身。 老头儿说这事用不着讨论,官名兼美,兼钗黛之美,秦可卿无疑。 又吹胡子瞪眼睛指着贾容:“你对不起你爹给你起的名,秦可卿是你媳妇!” 本一句调侃,却勾起贾容自小的难堪:“照你这个逻辑,我爹是贾珍?他扒灰儿媳。你很向往做个为老不尊的老色批?” 老头儿拿酒泼他,贾容还以红烧肘子汤。 事后导师让贾容暂时休息,沉下心把结业论文写了,就以红楼原著的世界史背景视角,着眼政治、经济、军事几方面,论述文中世貌。 贾容拿到学位后,得罪的那个大拿因故去世,导师接棒,怕他混不吝的脾气再生事,说: “你不是从小画画么,我在会上提议开园当天办展。画吧,让所有人看看你心里哪支金钗更具绝代风华。” 这一个秋冬,贾容在狮峰山花大价钱包下一方小院,细品小学时猫被窝当小皇叔看的名著。 几番下来,常读常新,感慨无数。 贾容终于有一点点明悟,怪道少年时读不懂、也读不进去。 现代人适逢盛世,若无年岁积累、无经验阅历,又有几人能代入那小小一个园子中的家长里短? 怎能与个人命运映射时代社会快速兴衰的“百姓苦”笔触共情? 说到底,“一把辛酸泪,满纸荒唐言”之所以迷倒众生长达几个世纪,让人沉浸入梦,久久不愿醒来,着实因为内里人生百态,气象万千,曹公笔下的人性美、悲剧美,到了极致。 不过,贾容不喜欢悲剧。他推翻所有前人对金钗们的画像批注,恣意想象,重铸她们的命运。 以迎春为例,身后没有中山狼,不描花下绣茉莉,只执棋浅笑,温婉平和。 黛玉不再葬花泣血,宝钗并未雪里埋。 他最喜欢的凤姐儿和暴躁老头儿钟爱的秦可卿,也不会再苦夜血崩、自缢屋梁。 而是从贾府火场中冲天而起的炽焰、冰封天香楼之上展翅的雪羽——夺目炫彩两只长尾神凰。 十二幅巨型油画空运到位,贾容要连夜布展。 明天农历三月十三,探春生日,也是官方定的开园日。票价据说三十亚元,日限两万张,至六一儿童节的预售已告罄。 打电话过去,导师正在开会,安排人帮他一起挂画。 等人的时候,贾容在拥挤的群众整体羡慕的注视下,持工作证入园,自驾一辆观光小电车,从正门宽大的甬道转向。 伴着各处音响中循环播放的87年陈力版六分钟的《葬花吟》,自西角门开始,沿黛玉入贾府的线路慢悠悠溜达,满目厅殿楼阁,峥嵘轩峻。 奶妈集院、宝玉打死不爱去的外书房绮霰斋;入垂花中门进内宅,耳房、偏房、正房、罩房、抄手游廊,十分讲究;荣禧堂、贾母院、宝玉婚房,雕梁画栋。 过凤姐院,从茶房后进入大观园,向东经原会芳园入宁国府。 天香楼下,帮忙来的几个大哥已经就位。 五个小时后,二十四盏射灯通电,各色丝绸为背景,十二金钗以双凤为首,分列悬空垂挂。 贾容今晚就睡在宝玉梦入太虚的可卿房。 夜里,园区上空彩灯映云,美轮美奂。 春风入轩窗,贾容做了个梦。 梦见已故的好色老头儿站在地板正中,仰望画布,依次看过,泪洒满襟。 他颤抖着胡须问贾容: “这就是你心里的红楼?” “嗯。” 老头儿感叹三个“好”,手一挥:“那你去吧。” 高瓦数射灯短路,火花噼啪,引燃绸缎。 贾容被热醒了,二楼窗下喊声震天,消防车鸣笛靠近。 画卷焚烧过半,飘摆不停。 举目烈焰,贾容寻路不得,呛出眼泪,众金钗洒着灰烬纷纷飞落,一张又一张,依次盖在他身上。 炽焰浴火,雪羽冰融。 天香楼塌。 贾容感觉身体和意识不断跌落、再跌落,又何止两层高? 终“轰”一声穿透某处屋顶。 ——喀嚓、噗嗤 砸碎一个木箱与一团血肉,如坠棺椁。 ----------------- 【承安七年三月十二,夜,陨星入西宫,毁七星灯阵,世祖震怒,国师曰:吉】 大华,神京皇城,三月十三。 又是一年春来晚,金水河中,碎冰碴与绯红桃花间杂漂浮,叮当脆响。 宁寿宫。 地龙未烬,阳光穿过清透的玻璃窗,在顶级湖丝帷幔上氤成大片朦胧,暖意融融。加之紫绛香缭绕,整座大殿内如梦似幻。 两名清癯白头翁皆着道袍,绾着道士髻,一人盘坐在宽大的髹金漆云龙纹宝座之上,一人立于殿中。 “整整十七载,朕事事依从国师所言,茹素、铸丹、运气、背经,如今炼鼎几近功成,何以突遭天降灾祸? 朕一夜未眠,思索良久,仍不得其解,国师可为朕解惑? 莫非上天果真不愿看到朕以夺舍之法瞒天道飞升?” 太上皇景和帝的声音淡漠肃穆,垂下的眸子满含凌冽,逼视阶下。 当代龙虎山天师张元清面色不改,上前一步拱手,沉着答曰: “陛下何须多虑?依贫道之见,昨夜流星西来,实为道祖有感陛下向道之诚心,亲自点化,哪来祸事之说?” “点化?何解?” “昨夜是“九名炉鼎”在阵中化骨的四十九日功成之期,贫道打日落便盘坐殿外,以观云象。 亥时初,浓密紫炁盘绕西宫之上,悬于十丈,凝而不散。 子时刚过,流星穿透紫云,入偏殿…” 说到这,被太上皇截断:“可那七星灯阵已破,还引燃帷幔,大火中,九个炉鼎只存其一,这岂不是…” 张元清亦笑着打断,太上皇不以为忤,静听其后续。 “便是如此,方为大喜。 贫道先前曾言,子时已过,则代表练鼎日满矣,灯阵熄灭并无妨碍。再说那八名被祝融带走的… 陛下本就需要从九炉鼎中择一入主移魂,如今道祖帮陛下选出那个最合适的,倒是省去了至少三年的淘汰择优时间。” 闻言,太上皇一怔,盘起的腿脚带着身子轻微发抖。 功成…飞升…渐渐难掩悦色,朗声大笑:“果真能缩短三载?” 张元清跪地,大拜叩首:“臣,愿以龙虎山千年传承作保,最迟两载后,臣必定为陛下将此躯壳鼎炉凝练至功德完满之身,届时,便是陛下移魂入躯,重返华年,以肉身乘龙飞升之时!” 说着,挥手指向远处一个长方形,棺材一样的柜子。 太上皇矫健地自宝座上起身,“好!好!好!” 赤足疾步而下,亲手扶起老道。 “朕甚向往之! 待朕入天宫,必亲自与道祖言说,让其使国师尽快上界辅助于朕!” 老道眉梢抖三抖,“贫道谢过陛下。” 太上皇拉着他走向“棺柜”,始终跪于一旁的四名垂首小道童移步墙角。 太上皇见木柜周边紫光隐隐,煞是玄奥,愈加信服。 “这便是朕未来的躯壳?” “正是。” 太上皇好奇地打量一番。 横放的柜中人只露出个被纱布缠成粽子似的脑袋,上插十三根银针。 太上皇仅在“鼎炉们”先前入宫时草草召见一眼,此时更是断无法凭嘴巴、鼻孔和肿得只余一条缝隙的眼睛认出是谁。 “此子是九人中的哪个?” “宁国贾家子,贾蓉。” …… 耳听对答无比淡定的老道士的声音,贾容无奈极了。 这尼玛,白胡子老头儿没一个好人呐,撒谎都不带卡莫眼的。 ‘昨儿晚上我只是砸碎了屋顶、“棺材”,以及一盏小油灯,那把火明明是你老牛鼻子带着小牛鼻子亲手放的。除了被我砸扁的贾蓉,另外八个人都是你们师徒烧死的,关我屁事?’ 炉鼎、夺舍、移魂、飞升…除了皇帝偏爱妄想修仙,其他的贾容一个字都不信。 ‘阴谋!这老道明明知道我不是贾蓉,他要干啥?’ 又听太上皇景和帝问:“余下两年,朕该如何做?” “不需陛下劳心。” 张元清指着贾容的脑袋淡然道:“和死去那八人相同,此子入阵之前已被贫道施秘法碎骨断筋,如此才能祛除本体污垢。 又用祝由十三针封其灵台神魂,确保其不会生恶念妄念。 如今,此子尚需浸在药水中两月,重铸筋骨经脉,固化神识。 贫道今日便送其回宁府,命其家眷精心伺候,待其康复后… 唔,陛下请看这边。” 张元清指向东南墙角。 “那九百九十九盏长明灯,每灭一盏,便证明此子收拢一处功德于身,灯尽灭,则功德圆满。” 太上皇略略颔首,疑惑道:“仅两年,可能完成千件功德善事?国师万勿勉强,适当放宽时间也可,朕等了这许多年,不差一时半会,莫要让朕将就一副欠缺的身子。” 张元清:“陛下何必多虑?积德岂止行善助人,亦可除恶杀人。” 杀人?太上皇深谙其道,遂大笑。 后,赏国师、传旨厚葬死去八人中一王两公家子弟。 至于余下五名八字符合的“百姓版报废炉鼎”,却是理不都理。 泥狗癞猪一样的普通人,为朕献命,岂非荣幸? “去吧,待贾家子康复,能自如行走,朕再行赏赐,必保他顺利替朕行事。” 国师留下足够太上皇一年使用的龙虎山独家特制秘调极品紫绛香后,便跪安。 装着贾容的柜子凭空浮起,被四道童虚扶而出。 见之,太上皇讶异欣喜,对道家法术更心生虔诚。 负手静伫窗边,在香炉近处深吸香气,默念了一遍《太乙金华宗旨》后,太上皇直感提神醒脑、耳聪目明,说话都有劲儿了。 唤道:“夏守忠!” 一太监疾行入殿,未及参拜,便听主子沉声吩咐:“多派一队人南下,护好篁岭。” 似想到某处某人,太上皇狭长苍老的双眼露出神往与无尽温柔,喃喃:“脱胎飞升之日,旁人皆可弃,唯她,朕甚念之,必陪朕登天侍寝。” 夏守忠磕头:“奴才遵旨。” “另外,自今日起,着贾家蛾子事无巨细,隔日一禀。” 第2章 道法自然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嗑哒哒、嗑哒哒。 四马车驾贵比亲王,插着杏黄三角道旗疾驰,直奔宁荣街。 车厢里,张元清垂首合目,手掐六壬,嘴里念念有词,似在推算什么。 三道童并排侧坐,不言不动。 另一个大一些、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的小道童,撑手坐在装贾蓉的柜子上,哼着小曲儿荡着脚,一派天真顽皮。 泡在不知名的药液里,贾容虽感觉清凉舒坦,却动弹不得。他不想看鞋底,只能闭上眼沉思。 要说穿越这种事,他在闭关读原著画画时也是有想过的。 因最爱王熙凤,寻思魂穿贾琏最好,教她习字画画,夜夜驯凤,保叫她主动想着“换个样儿”,炸毛凤凰调教成依人小鸟,何其美哉? 至于和他同名的贾蓉小乌龟…呸!宁国府虽然人少,但真的脏。 他亦曾琢磨过,倘若肉身穿过来,至少不用跟着贾家一起倾倒,从外攻破、救一票妹纸出火坑也不是不行。 若能自如行动,落地新手村后,最该做的是摸地图,按图索骥,了解世界观,然后打造自身势力…奈何眼下一动难动,嘴都张不开,死死受制于人,就将计就计吧。 从先前老道和太上皇的对话分析,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要扮演贾蓉的。 也罢,熬过这段养伤期再说。 ‘再者换个思路,宁国嫡孙,干掉贾珍老龟毛就是贾族族长,还能承爵,倒是比贾琏、宝玉等惫懒货地位更高,做事更便利。至于秦可卿…’ 昨夜从天而降,正牌贾蓉被他砸碎了,物理意义上的碎。 当然,他也碎的不像话,没碎的地方,老道士和小道士一起过来拿木锤“帮”他砸碎,包括脸骨与丁丁。 大火中,痛昏过去前,贾蓉的记忆就复制粘贴过来,很玄奇,可穿越都能发生,这又何必计较? 世界观有了。 薛家三口子尚未入神京,第三回都没到。 贾蓉正逢十七岁的雨季,成亲一年有余,与秦姑娘…两看相厌,手指头都没碰过。 不是贾蓉不好色,无他,皆因大婚前,贾珍密谈贾蓉,唾骂直言:“不可碰汝妻”云云。 大意就是:她是我哒! 贾蓉虽大感屈辱,却逆来顺受惯了,在霸道老子和仙女媳妇之间,选择当乌龟多活些年,遂不敢反抗。 洞房当夜,贾蓉不曾进屋半步,秦可卿顶着盖头泪落整夜,隔天就被尤氏吩咐去天香楼居住,只为方便贾珍泡儿媳。 贾容暗忖,原著中秦可卿死于贾蓉十九岁之秋,也就是说,入贾家三年多才自缢。 他相信从贾母等人对她的侧面形容与给王熙凤托梦的描写来看,那是个有心气儿有能力有眼界的姑娘,如非贾珍真的得手,万不会自尽。 换言之,贾珍活生生等了近四年才下手…想身心兼得? 是了,结合出殡场景中,贾珍哭得肝肠寸断来联想,是尼玛真爱。珍恶心。 ‘记忆里,贾蓉入宫一月半,也不知这段时间,她被逼迫到什么程度了。’ 记忆归记忆,记忆不属于他,此时的贾容非常期待近距离看看真实的兼美,到底美成什么样。 这时,老道士睁眼,轻叹。 柜子上的小道童停住晃动的脚丫,葡萄似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哦豁,还算不出来?” 张元清老脸一红,微微晃头。 “天机推衍之术,我到底不如你那不孝的死鬼老子。” 继而面色犹疑犯难,缓声说:“他昨夜掉下来时已烧毁容貌,却不知从哪受的伤。面相不知,八字不知,掌纹不清,推算不详。” 小道童咯咯笑了两声,眨眼问:“那就让他去假扮贾蓉?也不知什么性子,能听话?” 老道淡淡道:“不听话杀了便是。” 小道童扁扁粉嘟嘟的小嘴儿:“爷爷,哪能总杀人…” “修道又不是修佛,谁挡道,便杀了又如何?” 小道童还是不太理解:“那也…” 老道传道曰:“道法自然。” 俩人膝盖以下三寸处,悬着脑袋的贾容内心冷笑,不以为然。 ‘我堂堂太上皇炉鼎,你能随便杀?扯淡。’ 死掉的贾蓉虽不学无术,但该有的知识储备还是在的。 李自成于襄城大败明军,杀陕西总督汪乔年的当夜,在帐中被部下赵泽斩首。 言:诡称仁义之师,却屠汝阳、太康、晋阳…不下数十城,又决黄河灌开封,此人残暴虚伪,非明主也! 而后,赵泽整军挂帅,由西向东横推无阻,连带吴三桂一道灭了,将骚鞑子杀得十不存一,残余北遁荒地。 赵泽定都神京后,改元大华,是为高祖。至今已逾八十载。 太上皇在位期间功勋赫赫,于景和二十四年,也就是七年前禅位当今,移居西宫修道,却让位没让权。其实单从年号一个“承”字看,也实在只是个傀儡。 两位至尊当世,龙椅上的天子承安帝据说腿脚不便,是个跛子,子嗣也极少。 惟一成年公主,喜好画画,号“宁安”; 另就一个六岁的皇子,生母凌贵妃——非后,皇贵妃也不是,只暂掌后宫诸事。 目前大明宫内,六宫无主。 并非没有皇后。 承安帝登基当日,册封了原在潜邸时的正妃——献王妃,也是后来的太子妃秦氏为后,只是其人不在京城,凤印也是快马送去的江西。 不知什么原因,当初尚为献王妃的秦氏,在诞下宁安长公主不久,便出宫南下,隐居龙虎山下的篁岭,代发修行,至今十六载,从未返京。 官方说法是她在为当今祈福,然而坊间花边传言多年未绝。 只因遣皇后出宫的旨意,是太上皇下的。 世人皆言:欲效武明空、杨太真之事耶? 实在好笑不好听。 如此看来,承安帝当真过得比死掉的贾蓉还憋屈。 ‘那么问题来了,这牛鼻子天师用诡计搞太上皇,是皇帝的人?’ ‘应该是,就算不是,不论如何,两年内也不能乱搞我。 两年…啧,时不我待,趁这段时间谋定后动,再野蛮发育。我命由我…’ 老道问小道童:“豆豆,你可记得那贾蓉的容貌身量?” 张豆豆点头,翠声道:“九个人里就他还顺眼些。” 老道:“那就成,昨夜事发突然,只能仓促行事,以应付景和帝。如果这人短期驯化不得,杀就杀了,再寻一个听话的敲碎,你捏出形貌便是。” 贾容:“……” 眼皮缝隙里,他看见小道童“噢”一声低下头,大眼睛滴溜溜与他对视,指过来说:“爷爷,他醒着呢,听着呢。” 张元清冷笑着拈出一粒通体殷红如朱砂的药丸,用指尖碾成粉末,洒入贾容口中,苦涩难以形容。 “我知道在宁寿宫中你便醒着,却无妨。 不拘你是哪来的大胆蟊贼,敢入皇宫行窃,都与我无关。 过往跟脚暂不论,而且昨晚差点坏我大计,但,若你能明辨此时自身局势,顺天而行,贫道送你一场造化又如何? 今日起,你便是贾蓉。 两年后,你随我入宫再演一出戏,贾家的荣华富贵自此都归属于你。 哦对了,你刚吃下去的千虫百花蛊,天下别无分号,只吾有解药。你若听话,每三月由豆豆赐你解毒。 若不听话…” 老道凛然看来,贾容即便想答应也动弹不得。 “你舌骨已断,妄图说话,剧痛难忍。答应效忠,便眨一下眼,若宁死不愿弑君,就眨两下,贫道这就送你入那轮回盘。” 卧了个大槽,这老头儿是牛的,弑君这么残暴的话,就给大大方方说出来了?不好惹。 罢鸟,能屈能伸方为现代好男儿,况且他对皇权本就无感。 更不用提老皇帝欺负小皇帝,跟老瘪犊子欺辱小乌龟有区别?自动代入贾蓉,贾容眨了一下肿胀的眼皮。 张元清捋着胡子坐直腰板,又冷冷道: “你当我为何敢与你坦言,不怕你康复后舍得一身剐去告密? 且看这三位。” 顺着他的手指,贾容看向始终没出声的三个清秀小道童。 “她们,会时时刻刻盯着你!!” 老道逼视着他的眼睛,沉声一喝。 贾容灵台直如嵌进了黄钟大吕般,轰然炸响。 张豆豆盘坐柜子上,嘴里含糊嘀咕几句什么,贾容便见那三道童以盘坐的姿势缓缓漂浮,移动到半空,悬在他眼前。 又陡然舒展身姿,接连变成浑身血污、披头散发,缺眼、断肢、长舌坠胸的三只可怖厉鬼。 贾容心脏一抽抽,下意识要喊出来,喉咙却如刀割油炸,霎时痛昏过去。 张豆豆“咭儿”捂嘴一乐。 “爷爷,咱总这么骗人,不好吧?” “道法自然。欲成大事,何拘小节。”老道挑挑眉毛,笑道。 张豆豆挥手连抓三下。 三“女鬼”立时如烟散消逝,反倒是她手里多了三枚歪歪扭扭的小剪纸人,涂抹着并不好看,简笔画似的人形图案,每张胸口正中,依次写着: 警幻、引愁、绛珠。 而背部黏连着细微如发,完全透明,若非阳光映射,几不可见的蚕丝,随着小道童张豆豆纤嫩的手指一勾,纸人“嗖”地没入袖袋。 只是贾容死昏着,这两幕自然看不到。 第3章 苦可卿、忠俏俾、狠乳母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宁国府,天香楼。 “奶奶,天儿还凉着,您披上些罢。” 丫鬟瑞珠眉头微蹙,手里抱着杏蕊色羽纱面白狐狸里鹤氅,眼神凄然望着半倚窗槛、默然呆坐近半个时辰的纤弱丽人。 六扇海棠纹勾栏楹窗大敞着。 柠色阳光洒入屋内,将秦可卿的侧脸轮廓映得似金粉描绘。 长睫微卷,星眸蕴着寒池,鼻峰半透,唇色如樱,浅浅翕张: “不冷呢。” 听着这娇绵的声音,瑞珠一阵揪心,奶奶愈发出尘了,像极了说书女先儿嘴里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宫姮娥。 可这又哪里是好事? “郎中都说了,您不觉着冷,是因为内火旺、肝气郁结,且要好生将养,不能着凉呢。” 秦可卿微微晃头:“好歹也入春了,打小就这样过来的,怎这二年就熬不住?” 书上尽说,春三月雪融冰消,姹紫嫣红,可自她有记忆起,年年惊蛰过后,依旧冰封千里,好似这天香楼下的桃花已经开了,马蹄梅竟仍未谢。 她喃喃道:“郎中说的也不是全对呢,况且,任凭神仙也罢,治得病,哪里治得了命?” “奶奶呀…” 瑞珠泫然欲泣,身后喂食一猫一狗,更小一些的宝珠却已经抿着嘴儿无声落下泪来。 花影一闪,猫儿灵巧地跃上窗栏,伸出一只梅花状小爪,轻触秦可卿递给它的葱白手指。 猫是斑背雪腹两个巴掌大的狸花猫,最是聪慧通人性,是去岁夏至,弟弟秦钟着人送来给她解闷儿的。 “当时眼睛都睁不开,一晃也能跑能跳了。” 差不多大、雪团仿似的哈巴狗子也颠儿过来,踩住裙摆,蹭着天青金丝锦缎绣鞋呜咽轻唤。 秀气的纤足轻颠,它也抱着人家脚腕一颤一颤。 “粘人精。” 秦可卿终展颜浅笑。 唯这两个一块儿长起来的丫鬟,和一双猫儿狗儿能让她紧绷的心弦略略松动。 任瑞珠给自己披上大氅,她把手里用柳枝编就的轿子塞过去。 “枯了,丢了罢。” 这是月初桃花吐蕊时,西府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过来赏景儿折枝做出来的。 瑞珠记得自家奶奶编得最是逼真,连日在手里把玩不放。 当时大伙还为每棵树每支花都系上了绫锦纱罗,现在满园里绣带飘飘依旧,这轿子,却的确枯了。 握着斑驳的花轿,瑞珠吧嗒掉下泪珠。 大红花轿八抬,渡小姐从闺阁入高门,自此美人入劫,飘零于望不到边际的苦海。 花落有定期,灯有燃烬时,放眼高墙内花团锦簇,再远些的荟芳园更是如同仙境。 可这周遭的空气里,腌臜、腐臭,叫人作呕的无形气息,时时刻刻缭绕不散,任再上好的香熏也遮不住。 “姑娘呀,您可不能再自苦下去了,身子怎受得了?” 瑞珠悲心大恸,抱住她哭道。 小小宝珠亦跑过来,三人抱做一团。 可卿柔声道:“莫再喊姑娘了,叫别人听见,你还要不要活?快不哭了。” 但压抑一年多的苦涩一经爆发,又哪里止得住?连秦可卿也红了眼眶,凄然哽咽。 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这座自建朝起就繁盛至今的国公府? 娘家清寒,爹爹也许有攀附富贵的心思,但何尝没有让她去享锦衣荣华的好意? 只是高墙大院里的不可言之事,她亦曾在书里瞧过。出阁前,忐忑有之,恓惶有之,奈何婚姻大事,岂能凭女儿家自主? 她幻想过,哪怕有万一的机会,叫自己遇到个即便不知冷知热,就算能相敬如宾的夫君,自此安度余生,便为大幸。 可惜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她终归没那个命。 不过再如何委屈度日,嫁过来前,她也没想到…竟…那种事,那种人… 怎会如此?怎能如此! 那人看自己的眼神,隔三差五使人送来一件名贵物什的行为,她自忖不是无知少女,对方怀着什么心思,她皆一目了然。 却说不得,拒不得,只能缩在角落,坚守自身。 而把自己明媒正娶过来的另一个,更叫她发寒。 霞帔未褪至天明,便已心死如尘。 她不是很爱哭的女孩儿,只因眼泪落在冰上,看不见的。 ——噔噔噔 一花白头发的婆子拎着大漆螺钿双层食盒走上楼来。 听见脚步声,可卿并两个丫鬟立即抹去眼角余泪。 瑞珠拾掇好自己,又紧忙替宝珠擦脸,小声催促:“快憋回去,那最不是东西的恶妇来了。 原在秦家整日介装得和气,以为她是个好的,哪成想到这儿没几天就被富贵迷眼,早早投靠了那老不修。 亏得姑娘喊她那么多年乳母,等瞧着,早晚叫她不得好死!” 秦可卿轻斥:“瑞珠,不可说了。”便起身迎去门口。 可卿奶嬷嬷姓刘,当真慈眉善目,一派祥和。 最后几阶楼梯撑着腿走上来,边大喘气边笑: “晌午刚听赖升家的说,今天西府三姑娘生儿,几个姑娘并宝二爷一起凑了份子,使二奶奶着厨房在林姑娘的碧纱橱置了席面,侯府的史大小姐都来了,似乎正吟诗作对,奶奶满腹学文,怎没去热闹热闹?” 可卿苦笑晃头,搀着刘嬷嬷坐到屋里桌前:“叫人送了生儿礼过去,有些乏,就没动弹。” 刘嬷嬷瞧了她一眼,原国色天香的瓜子脸确又削瘦几分,温婉柔媚,却不失出尘清冷,倒更像神仙了。 刘嬷嬷眼神中满是慈爱,却只默默叹息,晃晃头,没接这话。 又笑着打开食盒,从两碗银耳莲子羹中,拿出左边那份,放到可卿身前。 “也是刚刚热好的,姑娘快喝,过会儿也该把另一碗送大老爷那儿了。” 虽是日日如此,但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怒火未消的瑞珠登时炸了毛: “什么好下流种子,没伦常的老狗! 咱们自家姑娘养身子喝也就罢了,他见了也馋。 偌大的国公府是没使唤婆子了怎的?偏叫姑娘去送? 他安的什么心,长眼睛的都瞧的真切,就你黑了心助纣为虐,把姑娘往火坑里推! 姑娘叫了你十几年的乳娘,你摸摸良心!你还有良心么你!” 刘嬷嬷张口欲说些什么,却又紧紧闭住,默默垂眸。 宝珠又哭了,被秦可卿搂住:“瑞珠!” 瑞珠燃了脾气,忤逆不理,指着刘嬷嬷继续啐骂:“他们老的老混账,小的小混账,自己娶进门天仙似的媳妇护不住,任没造化的老子欺负!你长在这里么?替他们分辨什么!” 刘嬷嬷叹息道:“蓉哥儿年纪小,许是过些年长大了,也就好了。” 瑞珠冷哼:“你老倒是一把年纪,可惜都活狗肚子里了! 那老狗甚么今日西施帐,明儿臭木瓜,当谁都似你一样嫌贫爱富,却没听过公公给儿媳布置闺房的!” 这话已经过分了,可卿听得都臊红了脸,却出奇地没喝止,只觉事到如此,不如让跟着受委屈的丫头一遭发泄出来。 瑞珠骂着骂着,把自己气哭了:“你知不知道,咱姑娘这一年来,每天都睡不好,不是睡不着,是不敢睡!生怕那老狗欺上门来。 你又可知,姑娘这一年来,日日系着两条汗巾子?衣裳里面那条,是死扣!” 刘嬷嬷道:“可别再叫姑娘了,叫别个听去。” 瑞珠道:“我偏叫,怎不能叫?那小混蛋可曾与姑娘说过一句话?可曾近过姑娘身边半丈远?凭甚么不能叫? 就叫,大不了打杀了我去! 也让我提前到下面给姑娘铺床擦几,燃上香炭,暖好被窝,保教姑娘美美睡上一日一夜,才能缓过来这一年多受的惊吓。” 随着刘嬷嬷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瑞珠凄楚泣道:“你、你又何曾知道,姑娘头上的钗子,早就个个磨尖了,只为…” 她说不下去了,把泪落如雨的可卿抱在怀里,呢喃:“好姑娘,好小姐,咱不怕,不拘在阳间阴间,我都陪着你,伺候你。” 又乜了眼抽抽嗒嗒的宝珠,“你怎么说?” 宝珠还小,琢磨琢磨后,哭唧唧道:“我认姑娘当妈,给姑娘摔完盆儿,就下去。” 瑞珠气笑道:“你倒是细心。” 可卿闻言,又酸涩又窝心。 到此,方缓过神来,脸色骇得大白的刘嬷嬷蹭一下起身,冲去一把抽掉可卿发髻上的金钗。 见果真磨成针尖,不消怎么用力便能刺入肉里,当即不等怒视而来的瑞珠开口,便一把推开瑞珠,死死抱住秦可卿,哀声哭道: “姑娘啊,小姐啊,我的儿啊。 “老婆子我哪里看不到你的苦你的难?秦家虽清贫,我却是看着你笑着长大的。 那颜色,那活泼,我心里乐呵,高兴。 后来太太生钟哥儿去了,家里热乎气儿就少了,我把你当亲闺女哇!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再难,有我老婆子在,姑娘只管好好活下去。” 刘嬷嬷放开秦可卿,指着食盒里另一碗羹汤,咬牙道: “羹里的药,那人已连吃半年多,待满一年,保教他再生不出歪心,做不成坏事。 若那小的也一路货色,等他回府,我照样喂他! 这样的手段,就算以后事发了,也绝连累不到姑娘和你们,老婆子这把年纪,自当护你们最后一程!” 秦可卿脑中春雷滚滚,劈啪作响。 “……” 第4章 回府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场面静了盏茶时分,瑞珠看向刘嬷嬷,脸色渐显惭愧,再不犹豫,道了歉。 刘嬷嬷没与她多说,看着秦可卿挣扎不定的面色,劝道:“你是清清白白神仙也似的姑娘,何必对那屙物心软?” 万般思绪化为一叹,秦可卿看着乳母问: “可真个儿有效用?” 刘嬷嬷笑了。 她说自家那口子活着的时候就是杀猪宰羊的屠户,偶尔帮人家骟牲口,没骟干净的,就喂这种药。 “几百斤的发情猪,两副下去,也能虔心修成净坛使者。” 意为:何况区区一个贾珍? “怕落下首尾,老婆子我每日只放挖耳勺那么丁点儿,郎中都验不出来,只待日积月累。” 什么发情猪…可卿听得耳赤面红,抿着唇瓣犹豫。 这下,瑞珠连着懵懵懂懂的宝珠也来劝。 秦可卿站起身,“我去送。有了祸事我也担着,便真出事,我宁可一道死了,总好过不清不楚的活着。”深吸口气,盖住食盒,拎起便走。 瑞珠笑容满面地跟上,宝珠和刘嬷嬷留在天香楼。 不怪秦可卿夜夜惊魂,不敢入睡,之所以让她住这里,贾珍的龌龊心思实在难藏。 下了楼,往后经过园子外围,只过两道连廊,便是贾珍的内书房,他经常在此处过夜。 两处相隔之近,中间没有别个院落,仆子下人都极少往这处来——平日不舍得叫外人看秦可卿一眼,贾珍已视她为禁脔。 到得书房外不远,便隐隐听到有奇怪的痛呼声从书房内传来。 站到门口几步远,更清晰无比,两人霎时停住脚,纷纷皱眉。 一道是贾珍的低沉急呼:“好媳妇、好媳妇,爽利不爽利…” 间杂另一个虽捏着嗓子,但明显是男人的痛苦呻吟:“老爷你可轻些个儿…” 可卿不敢上前了。 反倒是瑞珠,鼓起勇气,踮脚凑近,扒着门框探头过去,只一眼,便立即捂嘴退了回来。 压低声音推着秦可卿往回走,“姑娘千万别瞧,污了眼睛。” 就算没看,就算和贾蓉没有夫妻之实,秦可卿亦是出阁的女人,乳母先前教过她男女间的一些常识,便想想,也猜出里面是什么景。 本想径直离开,可另一道声音隐约耳熟,好奇驱使,她学着瑞珠的样子,探头瞄了一眼。 这一眼,便从雪白的颈下升起一抹红,直染透了脸颊。 死死咬着贝齿,忍着反胃作呕,拉着瑞珠往天香楼疾走,心里的厌恶速增千万倍。 那一眼,看到了阿珍在上阿蔷。 竟是贾蔷! 那人竟不知从哪寻了和她某件春装一样的裙子,那男人女相的贾蔷便在里面正穿着被他… 怎如此下作! 秦可卿脚步加速,不欲在抄手游廊的阴影里久留,只想快些走回阳光下。 午时初,春光明媚,可卿那一身在屋子里看起来月白的长裙,日光里竟泛出淡淡的藕荷色,穿梭桃花腊梅之间,人比花枝媚万千。 她小声嘀咕:“回去叫嬷嬷加药量。” 瑞珠唬了一跳,“不会叫人发现么?” 秦可卿咬唇晃头,实不敢说出心里的猜测,平白叫别人跟着害怕。 她猜,那人既然已做到这个地步,怕是忍不了多久了。 再去而复返时,脸上用姜汁抹黄,衣服也换成更素净的一身,甚至披上了土里土气的花棉袄。 但即便这样,仍甚为出众。 刘嬷嬷也说没办法了,再破的衣服也没有,说她这张脸放这儿,穿啥都差不多。 即便装出病容,也八分如西子。 贾蔷不见了,贾珍端着架子喝着莲子羹,即便往别处看,余光也流连在秦可卿身上。 似乎正处于贤者时间,竟觉得今日的儿媳少了几分颜色。 最近也不知怎的,自小到今,心里只入过秦可卿一个女人,平时唯好贴烧饼,独宠贾蔷,却经常有心无力起来… 若非让蔷儿扮成她,二者合一,连行事都难… “病了?”贾珍关切问。 秦可卿一福,“换季着凉,吃过药了,不打紧。倒是这莲子羹多了早上一碗,止咳。” 贾珍想了想,“曾听人言,病了也不该久卧,每日怎么也要起来走动一番。这么着,早上那顿,也给我送一碗。” 说着,吸溜吸溜往嘴里倒尽掺了双倍“净坛使者专用清心寡欲散”和刘嬷嬷、瑞珠、宝珠各一口唾沫的莲子羹,美滋滋擦擦嘴。 还欲再跟儿媳唠唠家常的当口,小厮寿儿仓惶来报。 “老爷老爷,小蓉大爷从皇宫出来啦。” 闻言,贾珍皱起眉头,瞟了眼秦可卿,见她无甚反应,很是满意。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都快把那个去给太上皇弄劳什子法事的儿子忘了。 日日夜夜想着怎么取了儿媳的心,何其快活? “回来就回来呗,值得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 一旁,秦可卿表情真的没有一丝变化,不喜不悲。 是啊,回来就回来,又与我何干? 寿儿跪地急道:“不是不是,门子说国师车驾亲自给送回来了,送回来的是…是…” 贾珍怒喝:“混账,话都不会说了么?国师何等身份,能送他回来?瞎了眼不成?” 怕被误会在骂国师,补了句:“门子瞎了眼不成?” 寿儿道:“说是送回了蓉哥儿的…棺椁。” 贾珍一愣,随即竟勾了勾嘴角,好生忍住才没笑出声。 秦可卿只觉耳中嗡嗡,踉跄后退一步,被瑞珠扶住才站稳。 他若活着,甭管理不理,至少能让眼前这公公顾忌一些。 若没了,这人怕是马上就要图穷匕见,再不能容我留多久的清白。 ‘药量到底还是放少了,也放晚了…’ —————— 半柱香前。 坊外大街。 贾蓉仍昏着。 赶车的小厮通禀,说宁荣街已近。 张元清从袖口取出一枚金牌,递给张豆豆:“豆豆乖,这两月你便好好待在贾家看着他,这户人家并非都是善类,多的是阴私悖晦的糊涂虫。这是景和帝的金牌,拿着它,谁也不能欺负你。” “爷爷你要去篁岭看婉姐姐吗?” 张豆豆眨巴大眼睛问,接过金牌瞄了瞄,又好笑地翻起白眼儿。 “爷爷,这是婉姐姐的金牌。” “哦?” 老道讪笑,从袖子里拎出一串牌子,扒弄着嘀咕: “这个是皇帝的,这个是祖庭的…哦,这是那老匹夫的。” 递过去说:“娘娘赐的还给爷爷,这次去滇南要用到。” 神色又变得怅然,叹道:“此番南下若能成事,许是用不到两年咯…” 张豆豆亦咂摸咂摸嘴儿,半晌,复问:“这人若果真不听话,我真要杀他吗?” 老道摇头道:“多年积攒只配出两副药液,另一剂已送去江西,哪里还有多余的?诓他而已。 另外,你可还记得你父亲死前为你推出的命盘偈语?” 张豆豆羞赧着垂下嫣红的脸蛋儿,缓缓点头。 老道轻念:“离火流光入帝陵,龙尸虎骨半幽冥,天河倾落魂归后,白狐献宝证长情。 这么些年,我总感觉这不止关乎你的终身,似乎还隐隐关乎咱龙虎山的兴亡。 豆豆,此人昨夜陡然天降,岂非应了第一句?” 张豆豆秀眉微蹙,撇嘴儿道:“那是皇宫,才不是帝陵。” 她实不愿承认家族兴衰与个人姻缘,会系于这么个八成是蟊贼的小子身上。 张元清冷笑道:“有爷爷在,那里注定就是他的陵寝! 总之,在弄清此子的命格前,还是尽量护着他一些罢。” 张豆豆抿抿唇瓣,不再吭声。 未几,奢华马车停在“敕造宁国府”的匾额下,随着府门缓缓洞开,哒哒而入。 在贾珍的吩咐下,从大门、仪门、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塞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 贾珍与从西府仓促赶来的贾政、贾赦、贾琏、宝玉等男丁,挨次列站,立于仪门外。 马车停下,国师张元清由小厮搀扶而下,被贾珍引至正堂说话。 随后由寿儿赶车,将车内一名道童与“柜中人”送往贾蓉院,尤氏和秦氏都等在那。 贾蓉醒了,也知道自己正式进入了宁国府,贾家。 第5章 安息吧,好兄弟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记忆画面始于一处简陋但温暖的大房间,并排上百婴儿床,房外有幼童笑闹。 两个面相和蔼的中年人分别抱起了贾蓉和旁边另一个襁褓。 被抱走上马车前,是黑夜,两架马车分道扬镳。 夜半睡醒,烛光摇晃,旁边有人说: “不拘你今后生的出生不出,此子为嫡,你不得忤逆。” “父亲,我是您亲儿子啊!何至于此…” “住口,到此为止,说出去一句,整个贾族为你陪葬!” 天亮了,慈祥的奶嬷嬷抱着他坐在窗边,外边的世界厅堂楼阁,花草繁盛,好看极了,还有温柔的小丫鬟拿狗尾巴草逗他玩儿。 在贾蓉的记忆里,贾珍的形象始终是个脾气极差的坏蛋。 一次他学走路摔倒了,滚下两级台阶,自个儿哈哈大乐,奶嬷嬷和丫鬟也乐。 这幕被贾珍撞到,呵斥贾蓉是“没造化的种子,寻常泥腿子一样的孽障,不在屋里学步,偏往外面疯跑!” 打了奶嬷嬷的板子,把好看的丫鬟奸污了赶走。 奶嬷嬷后来因此伤重过世了,新来的两个丫头更好看,但受了指使般虐待小贾蓉,动不动掐哭他。 刚懂事的贾蓉没有甚么玩伴,整日坐在小院里发呆,荟芳园每年刚过十月就挂雪,琉璃世界一样好看,他最喜欢。 那阵子,不时有不同的郎中悄悄来给贾珍瞧病。 他捻手捻脚去窗外偷听,贾珍无法生育。 他怀疑自己是贾敬的儿子。 贾珍的正妻,贾蓉的嫡母是个性子软弱的女人,被贾珍整日骂哭,却背地里给贾蓉点心糖果,对他笑,笑得温婉。那是奶嬷嬷和被赶走的丫鬟去后,对他最好的人。 第二好的是祖母,只是祖父不着家去修道了,祖母日日在佛堂念经,不常见。 之后入了族学,他是东府嫡长孙,未来的族长,本该受人追捧谄媚,可同龄的小孩儿都知他不受待见,嘲笑他没有被接进府里做养子的贾蔷受宠,倒是贾蔷天天粘着他玩儿。 再大些,有那么连续半个多月,听说祖父病了,祖母每日都去城外道观探望,早上去,晚上回。 他跟着去了几次,不喜欢道观的阴森和次次被祖父指着鼻子严肃劝说“汝要勤勉读书!”,便不再敢去。 贾珍也只去了几次就不去,倒是温和宽厚的西府政二爷爷,日日送祖母出城,一次不落。 只是后来祖母也病了,不再出屋。不到一年后,说是又病重思念老爷,干脆被车马送去了道观,便住到那儿,再未回来。 没过多久,祖母死前某一日,祖父抱着个女婴回府,取名惜春。贾珍不理,被西府老太太接去养育。 十三岁那年,有次他在族学与人打闹,本是玩笑,可回府后,贾珍以“顽皮不堪上进”为由,打他的板子,还叫小厮往他脸上吐口水。 那小厮起初也是不敢的,战战兢兢犹豫,被贾珍呵斥着,才上前朝他脸上啐痰。 他屈辱发抖,握着拳头几欲落泪,升起的唯一一次反抗的火苗,被贾珍一茶杯砸碎了。 养额头伤势不许出府丢人的过程中,某天夜里,他瞧见刚成亲的琏二叔被贾珍挽手领进后宅。 那里外人哪能去得?他尾随过去,见两人齐入嫡母卧室,不多时传来嫡母惊叫和哭泣。 那晚,贾蓉也哭了。 此后,贾琏夜夜来此,连续月旬。 不久,又有郎中夜半入府,贾蓉爬上屋顶窃听,嫡母有了身子。 贾蓉难过,他不稀罕什么承爵,也不稀罕什么荣宠,但着实想不到贾珍竟厌他如斯,哪怕借种也要废了他。 贾蓉几近厌世,惶惶终日,不进学,不习武,夜夜醉迷,直到贾珍似又反过味儿来,逼得怀胎数月的嫡母吞金自尽。 不是猜测,因守灵某夜,贾蓉听到贾珍对着正妻的尸体说:“我娘不也这么被我爹逼死的?你可别来找我寻仇。” 此后不久,贾珍难得寻他说话,旁边还有越长越像女人的贾蔷。 贾珍对贾蓉说:“若再有一事做的让我不满,逐你出府。”随即当着他的面,跟贾蔷贴饼子。 又边日边说:“别用那种反叛肏的眼神看我,滚去自生自灭吧。” 隔日,便把虐待他多年的丫鬟佩凤和偕鸾,叫去做了妾室。 那次后,贾蓉黑化了,至少心理上逐渐向父叔辈靠拢。 他恨贾珍,恨贾琏,恨贾蔷,恨贾政,恨贾家,时时刻刻想弄死这些下作的家伙,但,不敢。 日夜经受怒火和对被忤逆打死的恐惧所炙烤,拳头握起又松开,反反复复,逐渐朝变态的路上越走越远。 那段日子,贾蓉世界里仅剩的一束光,是王熙凤。 那个不识字的二婶婶,整日里风风火火、叽叽喳喳,像个小太阳似的让他觉得热闹又亲切。 虽他知道王熙凤之所以对他和蔼温柔,是为了利用、指使他去办坏事,骗银子,但他乐意。 即便后来营缮郎秦家攀高枝,把国色天香的女儿送与他成亲,可贾蓉仍觉得颜色不逊秦氏几分,却更炽热的二婶婶更好更香。 贾琏似知道贾珍对秦氏的觊觎,某日酒后劝他说: “咱们这样的人家,这都是稀疏平常,想开了,就过的舒坦。 不信?我瞧出来你对我家那夜叉有心思,不如你就大胆去做,我是不在意,反倒你若事成,我还能拿住她的把柄,以后少受些恶气。” 贾琏的话,让贾蓉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日子竟还能这样过?但想想挺刺激。 从那以后,他的人生理想变了。 他要成为贾珍那样的人! 直到一个半月前,机会来临,宫人来府让他去给太上皇的法事做劳什子阵脚,事成重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九个人里,不算五个百姓,另一王两公八字符合的都是远支庶子,唯他一人高门嫡脉。 但不重要,这遭过去,以后就能翻身做主,至少贾珍再朝他吐痰时,敢躲一躲。 可砸骨头,好疼啊… ----------------- ——砰、咚 后脑被一个木墩架住,磕碰得生疼,将贾蓉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见自己已被抬入熟悉又陌生的贾蓉院卧房。 张豆豆安排好装他的柜子后,便踩桌子、踏椅子,燕子似的轻飘飘一蹦丈许,分别在屋子四方房梁上各挂起一个香囊,贴上一张黄符。 这时,贾蓉忽听一道清丽悦耳女声从脚底方向传来。 “小道长,蓉哥儿如此伤势,果真能两月便好?” 循声看去,正是一身素淡衣裳,并无过多装饰,却仍艳丽无匹的后母尤氏,未及三十,瞧着也比身旁那位大不了几岁。 那位,她身侧后半步的那位——静静伫立,不言不语,不笑不嗔,脸色姜黄,大花棉袄… 可就算如此憔悴,这秦可卿也端的不输尤氏一丝颜色。 着实两世罕见,丽质天生。 贾蓉有些忘记原著里对她的形容描写,似本也没怎么着墨,他脑中一时想不起该用什么词汇去类比。 只幻想着这女人若恢复记忆中,凤冠霞帔那日盖头下的样子,该是怎样颠倒众生。 原世看的同人里动辄大长段衣着、五官、气质的描述,在他看来,不如金庸那句:世上竟有如此什么什么的。 ‘好兄弟,安心去吧。’ ‘且不说你孬到最大的愿望只是躲躲浓痰…’ ‘贾珍,我帮你杀。’ ‘这媳妇儿,我也会帮你照顾周全的。’ …… “你这人,怎不信我们龙虎山的能耐不成?” 张豆豆从房梁上蹦下来,拍拍手,自褡裢里拿出个青铜小香炉,“哐”一声摆在贾蓉身上,柜子正中,边点火边反问尤氏。 随着青烟升起,那股宁寿宫中熟悉的紫绛香味道溢满屋内。 闻到的刹那,贾蓉、尤氏、秦氏,并一干后面的丫鬟,先是眩晕半息,又立即觉得无比醒脑。 张豆豆向前两步,小屁股挡住贾蓉大半视线,咯咯笑着,一挥手,墙边霎时缓缓现出三个垂首插袖的道童,个个清秀白净。 ‘又来!真的假的啊?太瘆人!’贾蓉暗呼。 不止他,这一手唬得所有人都差点跌坐,包括尤氏在内的大多数丫鬟俱都捂嘴惊呼,愕然瞪圆眼睛。 倒是秦可卿只微微蹙眉,吓是吓到了,但惊怖并没怎么上脸。 张豆豆笑道:“可见识到龙虎山的本事了?” 尤氏和秦可卿先一步受前堂派来的人告知,清楚这位眉清目秀十分欢脱的小道姑,实则是国师嫡传弟子,尊贵非常,不敢惹。 尤氏拍拍饱满的胸脯,当即点头:“知道了,如此便好。” 张豆豆又说:“我贯听说你们这些公侯大户家里规矩多,但不用管我。” 指着墙边三位:“这三个是我的神侍,所以就不用给我安排甚么丫鬟下人啦,每日送饭来就行。” 尤氏再度答应。 这时,垂首的秦可卿忽然眨眨眼,对尤氏说:“太太,蓉哥儿如今这样,丫鬟小厮断不方便入内伺候,媳妇想留在这里照看。等蓉哥儿好了,再回天香楼居住。” 这声音听在贾蓉耳朵里,弱弱的、糯糯的,有些沙哑,明显带着病音。 尤氏洁白的眉头蹙了起来,明显犯了难,不敢私自做主,况也做不了主。 “倒要先问问小道长便宜不便宜,再、再问过老爷才好。” 秦可卿紧紧抿着唇,指尖拧着手帕,一眼都未看贾蓉,见尤氏没动静,望向张豆豆。 张豆豆哪知道这家子的腌臜事儿,嘀咕:“他倒是不需要什么…” 对秦可卿说着,扭头看向贾蓉。 见贾蓉不顾眼皮胀痛,猛朝自己眨眼,纯真道:“眼睛进东西了?” 第6章 别骂?!(6K)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见贾蓉眼睛猛眨,张豆豆以为是进了异物。 贾蓉无奈死了,计上心头,连眨两下,便不再动。 张豆豆想起先前马车里爷爷和他的问答方式,眼珠转转:“不是?” 算你还有点智慧!贾蓉眨一下。 “那你要干嘛?” 张豆豆嘀咕着,似想到什么,看了看连她都觉着顶顶漂亮的秦氏,笑道: “你想让你妻子跟这儿伺候?” 嗯呢,贾蓉又眨一下。 张豆豆似笑非笑看着他,暗啐:好不知羞的蟊贼,见人家好看就起了心思?那是你老婆吗! 嘴上却干咳两声:“可以。” 秦可卿心头一喜,屈身福礼。 尤氏犯了难,老爷能同意? 便这时,丫鬟银蝶走进来通禀,说贾珍领着西府两位老爷往这边来了。 尤氏诧道:“怎这般快?”就急急迎了出去。 秦可卿移步至门口就没再动,轻轻偏头瞧向贾蓉。 从那肿得没法子看的眼皮缝隙中,她隐隐有感,那人似也在看她,不愿对视,便扭过脸。 相比下流龌蹉的公公,她其实更瞧不上这个窝囊不堪的丈夫。 ‘上错花轿嫁错郎。’ 此时此刻,两人皆不知,竟心有灵犀想起这同一句话。 秦可卿的冷淡贾蓉一目了然,有句话说的真对,感情里,恨一旦产生,强烈程度将远大过爱。 绝世仙姝欲语难,藏烟隔水靓妆残,贾蓉不由慨叹,当下这时代,封建愚孝真真到了极致,这种姿色的媳妇都能活生生往外推? 少刻,窗外传来脚步声。 贾珍的声音冷冷响起:“国师刚交待让那孽子静养,她又裹什么乱?” 闻言,贾蓉瞧见“自家媳妇”脸上闪过一抹黯然,行礼后,让开身子。 贾珍对秦可卿说:“身子不好就稳当在天香楼待着。” 接着,人未到,影先入。 三道形状不一,以贾珍最为英俊高大的中年男人鱼贯而入。 贾蓉看去。 那胡子花白、神情刚毅,但面色灰黄,明显酒色过度,有些发福的最苍老者,便为一等将军贾赦。 旁边眼神和蔼,穿着五品官服的工部胖员外,则是贾政。 ‘原文描述惜春时,一句“贾珍胞妹”着实暗藏天机。 这人看着果真端方正直,谁能想到竟是“养小叔子”的正主? 连四五十的老嫂子都下得去嘴…口味独特。’ 贾蓉大感好笑。 入内后,以贾赦为首,三等威烈将军次之,五品小官最末,贾家最尊崇的大老爷,竟齐齐冷着脸朝张豆豆躬身行礼,又立即直起腰,倒是没开口打甚么招呼。 张豆豆最烦这些虚头巴脑,皱眉撇嘴,也只是摆摆手。 见此,贾珍脸色更难看了。 先前为迎接国师,他本以礼待之,府门大开,哪成想老牛鼻子茶都懒得喝,过来跟宣旨似的,没说两句就走,丝毫没将一门双公的贾家放在眼里。 但国师十几年来比等闲王爷还要受荣宠,形势不如人,忍就忍了。 可这国师小孙女没一官半职,自个儿礼贤下士,竟也遇冷落? 贾珍气得牙根儿痒痒,指着贾蓉,眼神嫌弃地喝骂: “国师既让你这孽障好生将养,便给我老实养着,但凡出一丝差错,误了太上皇的大事,不消国法动手,我定亲手杖毙了你个畜生!” 贾蓉:‘XXX!’ 贾赦一句话都懒得说,唯贾政开口说句:“蓉哥儿听话。” 贾珍不咸不淡冲张豆豆道了句“有劳”后,便要退去。 忽听屋外有小厮急喘禀报:“西府老太太和各位哥儿姐儿都到啦,见正堂没人,车马正往这处来呢。” 贾赦道:“必是老太太得知国师入府,赶过来了。” 贾政道:“也是为了看蓉哥儿。” 贾珍拂袖而去:“看他这个下流种子作甚!” 人呼啦一下都跟着迎去了。 张豆豆嘻嘻笑着冲贾蓉挑挑眉。 “你以后的爹脾气不好,但你妈和你妻子真好看,也算有福了你。” 贾蓉自当贾珍刚才在放屁,正想着一会儿便能看到全部主角,有些小兴奋。 同时也有些闹心,大感遗憾。 这么一出难得的红楼集体群像戏,他竟没法动弹说话,一个逼都装不了。 听小道姑揶揄,后半句他是认可的,但前半句统统不认。 未几,屋外车马慌乱。 明显一道老太婆的声音仓惶着越来越近。 “方才到底怎个说法?国师如何跟你们传的旨意? 我晌午怎地听说西宁郡王、修国公和缮国公家的三个哥儿都一把火烧没了? 蓉哥儿呢?快让我去问问。” 贾蓉听见,心里冷笑,‘后面紧跟着的,怕就是:若坏了太上皇的事,家里岂非要生祸?’ 贾母没说,但显然有个女人听懂了,补充道: “再麻烦大老爷去戴公公那探探口风可好?” 当为二房王夫人,宝玉亲娘。 贾母:“也对,别影响了大姑娘。” 贾赦道:“国师说是无妨,叫咱们家好生看护蓉哥儿。” 贾蓉懒得理,本以为能见识到“未见其人,先闻其笑”的火凤凰,哪知竟接连听到老悖晦们的声音,晦气。 浓郁香风涌进屋,他睁眼便见贾政搀着一身大妆、年画似的富态老太婆入门。 紧跟着,影影绰绰陆续来了一波太太级。 银锦袍子、身量高挑,比旁边挂着佛珠绑着翠色抹额的王夫人美艳年轻不止一倍的,便是邢夫人了。 再后面,才是王熙凤。 贾蓉凝神看去,默背原著,在人家身上一一对应。 金丝八宝攒珠髻,朝阳五凤挂珠钗;赤金盘螭璎珞圈;豆绿宫绦双鱼比目玫瑰佩;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翡翠撒花洋绉裙… 除了头上的凤钗,统统…对不上。 火红倭锦织就的袄子,相同料子的马面裙,杏黄披肩。 丹凤眼微眯,柳叶眉微挑,挽着秦可卿轻轻捂嘴儿说着悄悄话,眉宇间笑意浅浅,身量比秦氏微丰。 两人并肩,一冰一火。 '神妃仙子,名不虚传。' 而秦氏另一边那株淡雅兰花,便是李纨——长发绾起,一根玉钗,比可卿尚素净几分。 下一批… 贾蓉依稀能从人逢里看见又进来一队小的,想着应该是黛玉一辈的来了。 可不待他看个真切,就听贾母、邢夫人和王夫人被他的模样吓得齐齐轻呼。 邢夫人手帕捂起嘴,王夫人猛盘念珠。 王熙凤也踮脚探头,看见贾蓉的纱布猪头后,便缩脖子打了个哆嗦。 贾母道:“怎伤成这样儿?烧的?可还能活?” 说着话,看的是张豆豆。 张豆豆喜欢热闹,但讨厌闹腾,早就眉头紧锁,贾母的话只当没听见,不理不睬。 贾政回贾母道:“有烧的,也敲碎了全身骨头…” 一片倒吸冷气。 贾政立即补充:“不过,国师说这柜子里盛满疗伤神药,两月便能康复,更对身体有益。” 贾母唬得连拍胸口,看向贾蓉,“蓉儿,能说话不能?” 贾蓉对这称呼一阵腻歪。 熏人的胭脂香味儿靠得太近,张豆豆难受坏了,冷冰冰开口:“舌骨亦断,说不了话,要静养。” 闻此语气,贾母并几位太太登时皱眉逼视。 邢夫人大声道:“你这姑子当真不懂礼数,这是我家荣国一品太夫人,你…” 她没说完,贾政见张豆豆生了怒色,忙解释道:“这位便是国师孙女,奉太上皇和国师旨意,专门留下看护蓉哥儿的。” 看到仨人愕然瞠目的样子,贾蓉差点笑出来,邢夫人讷讷退后一步时,他甚至幻听到狗尾巴被踩的呜咽声。 张豆豆抱胸昂起下巴,傲娇地哼了哼,拿出金牌。 “太上皇旨意…” 众人大骇,仓惶欲跪。 张豆豆不耐烦地摆摆手:“站着听罢。法事大成,功在此子,待其康复,再行赏赐,今着其归家,汝当精心照料,不可有失。否则,哼哼。” 后四个字显然是瞎编的,但无人在意。 听得领旨谢恩声混乱不齐,张豆豆低头看看贾蓉,撇撇嘴儿。 意为:国公府?就这? 贾蓉在寻找贾珍,看到那老狗立在门框边翻白眼儿,便知其对张豆豆帮他逞威风感到不满,在躲清净。 场面有些尴尬,贾母进退不得,明显是想多问些什么,但看着张豆豆的傲然,不好开口。 最顶事儿的王熙凤终于上前两步:“老太太,方在西府我就同你说保准没事儿,蓉哥儿是东府嫡长孙,不比一道入宫的别个庶子、百姓,他造化大着呢。 如今虽苦一遭,往后就好了,老话不是说甚么吃多少苦享多大福来着么?这不就应上了? 太上皇亲赏,国师更是用马车给送了回来,这是咱家多少年都没有过的恩宠了。 偏就您老将巴巴心疼个不行,饭都没吃完就跑来看重孙,还要给老国师见礼。 如今怎么说? 人家国师何等尊贵?平日忙的什么似的,哪能耽误功夫等您老上大妆?这位…” 看向张豆豆,似不知道用什么称呼。 张豆豆:“叫道长。” 王熙凤嘴角抽了抽,笑意不改:“这位道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豆豆琢磨琢磨,略略点头,“是的,爷爷忙着呢。” 王熙凤见她也是个呆货,便捂嘴笑道:“老太太可听到了吧?咱赶紧回吧,按理说蓉哥儿今儿受了伤,但心里想着往后的好日子,指不定美成什么样。 说起来,今儿可不就是好日子嘛,三丫头的生日宴吃了一半,我还想喝口寿星赐的酒呢。” 两三下小碎步走到最前,怡人香气送到贾蓉鼻间,俯下身对他说:“等你大好,成了太上皇的心尖尖,可别忘了一道长起来的姐妹们,去补三丫头一个生儿礼。” 粉面桃腮,眉梢轻挑,乜来的妩媚风情,锦绣辉煌。凤言凤语,叽叽喳喳,一如他画下的那只炽焰。 贾蓉眼中难掩欣赏。 这一大长串说完,给了老封君台阶,各方照顾得面面俱到。 不识字又如何? 单这一大家子,不管多少个雄性蠢货,不拘的确有几位藏拙的女人。 但,仅凭这一位操持得面上妥帖,让所有人安心享乐,她便不负一部红楼、半数风流的浓墨重彩。 她来之前,秦可卿的悲弱气质如水般溢满整屋,她一来,烈日升起,雾气尽散。 也并非就比秦可卿颜色好,实在是气势和气质过于惹眼。 贾母乐呵呵笑骂:“就你这没羞没臊的,敢当着贵人的面儿胡吣。” 贵人,就是张豆豆了。 殊不知,刚心里还骂是哪来的没教养的臭姑子呢。 “小贵人,让几个小的见见,也是蓉哥儿的叔叔姑姑,可便宜?” 王熙凤替贾母问张豆豆。 张豆豆也纳闷儿,竟不太讨厌这个咋咋呼呼的好看女人,略略点头。 王熙凤一甩手帕,朝后笑道:“哎哟哟,宝玉、姑娘们,可快来开开眼罢,以前多风流俊俏一个哥儿,成了猪头啦。现在不看,往后更罕见。” 笑声大起,第二批涌上来。 连小小贾兰也牵着母亲的手,母子俩一道好奇瞧了两眼。 李纨捂嘴轻叹:“确要好生养着。” 她们想看猪头贾蓉,贾蓉也想见识见识众金钗,尤其是四大名著第一女主—林黛玉。 结果,他失望了。 …… 画风和别个差距很大,身上琳琅满目、叮了咣啷挂了一堆配件的大脸宝先被推上来,只看一眼就唬了回去,扑在贾母怀里深呼吸。 “好好一个人,竟成了这样儿,还住棺材里。” 无人理他。 贾蓉扫到一眼他胸口挂着的那枚血红玉块,鸽子蛋大小,没见有多稀罕。 再依次过来瞧景儿的,分别是… 看一眼就颠儿颠儿躲回人后的贾珍胞妹、贾政私生女,小不点儿惜春。 以及眉眼英气十足,今儿的寿星,探春。 迎春紧蹙眉头,攥着绣帕,也上来瞧了一眼。 最后,是和张豆豆同款杏眼的湘云,并黛玉手拉手上前。 贾珍素来不让贾蓉往西府去,似不愿他这个野种跟贾家女亲近,所以这几个姑姑见的少,跟他关系一般。 上前顶多颔首致意,留一句早日康复,好生将养云云。 贾蓉的失望,不是亲密与否,而是…真没长开啊,个个十岁出头,中小学生似的。 那林黛玉的罥烟眉、含情目确实初见端倪,可太瘦弱了,说是小鹌鹑不为过,至少还要二年才能抽条。 唯独迎春让他眼前一亮,似比旁个年长一两岁,和张豆豆差不多年纪,已然含苞待放了。 蜜合色棉袄,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的确温柔沉默,带着些木呆呆的怯懦。 他在思忖,张豆豆也从旁腹诽:若是叫宁安公主晓得,京城竟有公侯家养着这些个好看小姐,会不会找上门来作画? 除了没在府上的贾琏和贾环,和挤不进来等在屋外的大小丫鬟,余下都一一都看过后,贾母便说散了罢。 众人正要走,只听一道清淡沙哑的声音突兀道:“老太太。” 贾蓉大惊,心呼糟糕。 傻媳妇冲动了。 …… 其实贾宝玉自入门起,眼神就没怎么离开过秦可卿。 在他心里,这种娇弱妩媚西子一般的如水女子,才是顶顶的心头好。 听她出声,贾宝玉率先拽着贾母停下,差点儿给脑袋比往常重了几斤不止的老太太拽一大跟头。 王夫人连忙扶住,嗔宝玉一眼:“仔细着,毛手毛脚的。” 贾母亦是顶级颜控,素来中意这个聪慧出挑的重孙媳妇,称她是“媳妇当中第一人”。 虽也有零星东府的传闻流过去,但在她想来,完全不至于的。 她一早看到了秦氏面色不好,本打算离了屋子再问问,如此,便说:“倒是听说你染了风寒,却不知这般严重,可按时吃药了没?” 秦可卿福礼起身:“谢老太太关心,快大好了。想说小贵人这两月留府,担心这边儿小厮丫鬟照顾不周,孙儿媳妇打算亲自留这院里伺候。” 贾母奇道:“你自当住在东院,还能去哪?” 尤氏皱起眉头,秦氏尚未答复,便听忍无可忍的贾珍上来道:“从染了病就让她在天香楼住着,也省的在传染别个。如今这孽…蓉哥儿正是虚弱的时候,她更不该留这。” 贾母点头:“是这个理儿。” 说着看向尤氏:“你们这边人少,回头我多添几个趁手的丫头、婆子过来。蓉哥儿贴身丫头呢?” 尤氏和贾珍面色难看起来,不答。 秦氏自顾瞥了眼一直无人问津的最后方墙角,那里立着俩面相骇人的小丫鬟。 一个刘海半遮面,一个满脸红痘痘,个顶个的丑。 佩凤和偕鸾晋升姨奶后,这流苏和纱雾便是贾珍人海里精挑细选出来丢给贾蓉的。 着实拿不出手,贾蓉一直让他们少露头。 贾珍阴森地瞟了眼秦可卿,冲墙边二位怒喝:“还不快滚出去,什么好娼妇生的玩意。” 张豆豆深吸一口气,咽了回去,这个男人太不像了,真烦人。 贾母只瞧了走出去的俩丫头一眼,就生生气笑。 这背后的因果,她不是不知道,叹了声:“罢,我遣两个正经的过来,不好冲撞了小贵人。” 最后看向秦氏:“你公公说的对,先养好自个儿。” 秦可卿福礼,未言。 贾蓉一眨不眨地从头看着她,从开始唤住老太太时的决绝,到攥着手心鼓起勇气开口,最终到此时眸中神光消散,微微颤抖。 贾蓉看得出,她似绝望了。 不论现代还是古代,抑郁症都很可怕,尤其是二门难出的大宅女子,郁郁而终者是大部分。 不知是代入贾蓉本蓉,还是他自身见色起意,总归心疼了,怜惜了。 他憋足气,竭力忍着剧痛,用鼻腔发出嗯嗯声。 两步之外的张豆豆听见,瞥过来,骇然道:“你干嘛,别乱动!” 贾蓉鼻孔溜出两行血线,使得众人大惊! 只见张豆豆蹦过去,拔掉贾蓉鼻梁上的银针,重新刺下,缓缓扭动,待鼻血止住,才松了口气。 旋即娇喝:“你疯了不成!” 贾母等几个长辈急道:“蓉哥儿要听话!” 贾赦说:“可不能误事!” 贾珍冷哼,没开口。 张豆豆见贾蓉还再盯着她使劲眨眼,不禁问:“有事?” 贾蓉眨一下。 张豆豆捏着下巴思索,俄顷,问:“还是让她留下?” 贾蓉眨一下。 张豆豆面对众人,再度亮出金牌:“我有三神侍,不需服侍,但也不想伺候别个,留几个人听吩咐。” 这下贾母和贾珍都没话说了。 贾母对秦氏道:“那你就留下,也仔细着自己的身子。” 贾蓉见贾珍恶意难掩,看过来的表情,似把牙都快咬碎了。 '老东西!等我下炕,弄死你!你不死,我也不好活。' 贾蓉忍着刀割一样的痛楚,扯出一个笑容,咧嘴送过去。 在喉咙如油烹火煎、万针扎心般的痛感中,一边骇人地呕出大口殷红鲜血,一边直直看着秦可卿。 说出两个囫囵不清的字眼。 然后,血流嘀嗒,晕了过去。 全场齐怔。 唯张豆豆立即拔针、施针… 贾珍气得声调都变了,不管不顾厉声道:“好啊,好个没孝心的孽障!竟敢忤逆如斯!敢叫我别骂闭嘴? 好好好,老子骂儿子,就算太上皇也管不得!我便打死这个蛆了心的野种!” 骂着要上前,被贾政抱住。 “住口!” “闭嘴!” 第一声是贾母呵斥,野种也是能说的? 第二声是张豆豆,一手银针一手金牌,回头对贾珍叱道:“你喊什么?有毛病似的?静养静养,听不懂人话么?” 贾姓众人:“……” 且不说贾珍被骂得脸黑如锅底。 只说另一边被凤姐儿和瑞珠扶住的秦可卿,身子战栗,满面不解。 贾蓉那含糊不清的两个字,她却听得真切,那带着笑意的坚定眼神,她也瞧得真切。 分明在看着她说:别怕。 第7章 睡不着就看姑娘胸口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待张豆豆重下祝由十三针,不再让贾蓉飙血,贾母便带人呼啦啦都撤了。 实在待不住,不能再留。 一是盛装而来,本意是难得的机会跟国师拉拉关系,可人家不理。又被那没教养的国师孙女好顿羞辱,再待下去就要气死了。 再来,贾蓉方才那幕太吓人。 嘴里一颗牙齿都没有,好似个黑窟窿般往外涌血。 先前听他舌骨断着,那怎能说出话来?定是用了全力的。 虽很含糊,但也只有纵欲过度,已经耳背的贾赦、贾珍叔侄俩,听成了“别骂”,其他人都反应过来贾蓉嚷的是:别怕! 别怕,对谁说的呀? 几架马车装着三三两两的小丫头往西府去,车厢里窃窃私语。 别个都没从贾蓉那可怖的形容、呕血护妻的场景震慑中缓过劲儿来,只有年纪虽小,胆子却大的史湘云一边回味一边疑惑。 “既蓉哥儿那般疼爱妻子,怎先前还传出那么不堪的闲话来?” 黛玉瞪她一眼:“这话也是咱们能说的?你既说是闲话了,那就都是假的。” 史湘云扁扁嘴儿:“人都说空穴不来风。” 探春说:“东府几个素来和大家不亲近,之前只听闻蓉哥儿也大着调,没成想这么有血性。” 史湘云捂嘴吃吃笑:“方才瞧着,珍大哥气得脸都黑了。” 黛玉看了眼坐在迎春腿上的小惜春,偷偷掐了下湘云。 “不许再说了。” 又问一直没说话呆呆发怔的迎春:“二姐姐可是在烦恼大舅老爷让你每日去东府探望的事儿?” 方才和贾政一起被贾母呵斥拉走贾珍前,贾赦留了句话,说蓉哥儿媳妇身子没大好,便叫稍微年长的迎春日日过来听用。 整日跟姐妹在一起尚不太开口的二木头,哪办得了这个? 迎春怅然颔首,浅浅一叹说:“我也与蓉哥儿不熟呢。” 黛玉轻笑道:“你这可就想差了。” 迎春巴巴望着她:“怎么呢?” 黛玉灵动的眸子转了转,说:“他那个样子像是需要什么伺候的么?养着就是了。大舅真正的目的,是让你交好那位国师孙女。” 很多事她们年纪小不能说,却不代表看不真切。 来荣国府这几年,黛玉算看明白了,二舅贾政呆板端方,素来管不到什么,大舅贾赦贪花好酒,虽承了爵,但能为有限,偏又最是愿意逢迎,听说那位大姐姐入宫,便是他操办的。 迎春闻言更犯难,交际什么的…最讨厌了。 几人见她开始拧手帕,纷纷笑得不行。 探春嗔着拍拍黛玉,“别再笑二姐姐,你既聪明,就赶紧帮她出出主意是正经。” 黛玉假模假式挺起瘦弱腰板,正襟危坐,干咳一声:“我瞧那国师孙女虽然脾气有些乖张,但似也不喜喧闹,如此正好,你长于手谈,就带着棋盘过去与她玩。” 迎春认真听着,抿着粉嘟嘟的小嘴儿,觉得很是在理。 又忽然轻蹙秀眉,支吾着:“若她不会呢?” 大伙轰然大笑,黛玉手背捂嘴,连拍大腿:“那更好了,你便教她,也成了师父,以后是国师的弟子辈分。迎春道长,民女给你见礼啦。” 扑哧,迎春自个儿也笑了。 最后,黛玉补充道:“过去不必刻意讨好,都是差不多的年纪,看得出她也不喜欢那些虚礼,最不济,你不知该如何做了,便去问蓉哥儿媳妇,她才是这东西两府里,顶顶聪明的那个。” 入了府,贾母独留贾珍入荣禧堂说话,其他人各自散去。 贾宝玉并一众金钗重新去了碧纱橱,继续吃席。 只是后半程话题聚在贾蓉身上,宝二爷因此不开心,气氛淡淡,入夜便草草散场。 坊间梆子响了两声: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 官道平整,驿马驰骋。 神京城西南郊,三十里外驿站。 国师车驾停在院里,张元清和小厮下午来此吃了饭,日落后便腿儿着离开,此时已遁入莽莽太行。 道法臻化境,马不如人。 况且此去滇南近万里,一路车马缓舟,弯弯绕绕岂非耽搁了日程?更重要的是,身后蛾子一堆… 年过七十的张国师填饱肚子,果断带着小厮闯入山岭,跃涧飞崖,如履平地,直奔西南——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丛林暗黑,一簇篝火如星。 “周安!去,我闻到远处二十丈有蜂窝,你去取了蜂蜜回来,把这两只野鸡烤了。” “师爷…师父让我茹素到十八岁来着。” “那不孝子死多少年了都,甭理。再说你现在不就虚岁十八了么,搞恁严谨有屁用,快去!” 未几,遥遥传来男孩呼喝。 “师爷,有熊。” “一道杀了烤着吃。” “有点大,打不过…” “废物点心,一边看着,学着贫道的威风。” 篝火旁,道袍长袖展开,一道黑影“咻”地闪没。 远处浓黑的密林中,嘶吼震天,百鸟振翅。 盆儿啪,皮儿pia。 “好孽畜!糊你熊脸!” 半个时辰后,裹着蜜糖,撒盐烤透的熊掌在火堆上滋滋冒油。 张元清把一个滴着古怪液体的袋子递给男孩。 “这熊胆本想给豆豆留着的,不小心弄破了。你喝了吧。” 咕嘟咕嘟。 “师爷,苦。” “放屁,不苦我就喝了。 赶紧,吃完随我练习吐纳,跟了贫道这么久,能耐你是一点儿不涨,此番南下,你若杀不满三百个反叛肏的山里野人献给娘娘,以后就滚去那贾家小子身边当护卫吧。” “师爷,我愿意去保护小师妹。” “周安呐…” “师爷。” “你也是想瞎了心了!” ----------------- 张豆豆盘坐在贾蓉“身上”似乎睡着了。 但贾蓉醒了。 烛火未熄,屋里再无他人。 贾蓉不知道秦可卿怎样了,自己那两大口血有没有为她内心添加几分…爱的希望。 夜风嗖嗖,他不敢往旁处看,只敢瞧着张豆豆还算养眼的小脸儿。墙边,并排坐着那三只不可言说,摆件似的道姑。 长柜如棺,自己是棺中人,此情此景,像聊斋。 贾蓉打算合眼继续睡,任何事白天再说… 可睡不着了,身上感觉不大好,不是疼,是痒。 这神奇的药水,的确挺神奇。 很浓稠,闻着是一股异香,而且恒温,身子泡在里面始终暖洋洋的,能清晰感受到毛孔在吸收药力。 直白讲,就是他能明确察觉自身在恢复。 骨头缓缓闭合,筋肉渐渐生长,就连没有浸入的牙龈也肿胀麻痒。天可怜见,十七岁还能重新长牙… 将思绪发散到别处,头脑风暴了一阵往后的崛起路径,贾蓉怕鬼的恐惧感少了一些。 然后,便隐隐发现张豆豆的胸脯…起伏的律动很古怪,不似正常人。 吸气如鲸长绵,呼气如连打喷嚏,又碎又急。 如此往复,贾蓉盯着人家那初显规模的胸口,被带跑了喘息节奏。 旋即,沉沉睡去。 四更丑初,一道靓丽倩影轻轻踱入,吹熄了蜡烛,合门而去。 可卿自今日起,住西厢。 第8章 你我夫妻,恩断义绝!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此剑法名为上清弦月。想学么?我教你呀。” 翌日一早,贾蓉是被张豆豆呼呼哈哈的练剑声吵醒的。 听到这句,登时愣住。 这东府所有主子爷加一块也就他和贾珍两个。 贾蔷不算,那是姨娘。 昨天他也看出张豆豆厌恶贾珍,那教谁练剑? 这时尤氏的声音传来,先是尬笑一声:“小贵人说笑了,我哪里学的会。”似疾步而去。 贾蓉:“……” 又听张豆豆一惊一乍叫道:“呀,小猫咪,呀,狗子!” 长剑坠地,叮呤当啷。 瑞珠声音怯怯又仿佛鼓着劲儿道:“你、你、小贵人,这是我家奶奶养的,她平日最是疼爱。你、你若喜欢,我叫嬷嬷去给你寻别个,你别要走了行么?” 张豆豆的声音道:“你这人真是…我抢它们做甚?就摸摸抱抱,算了,不摸了。” 瑞珠道谢,张豆豆又说:“要不,再让我摸摸,我教你练剑好了。” 瑞珠:“那你摸摸吧。” 贾蓉并三只鬼道姑在屋里,他只能听着外面的声音,脑补这有趣的场景。 我忍!两月后,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没一会儿,张豆豆和瑞珠交上了好朋友,叽叽喳喳笑着闲侃。 瑞珠说:“猫叫花奴儿,狗叫团子,任你怎么抱着揉搓也不咬人不挠人,乖的很,还舔你呢。” “呀,可不,真好玩儿。从小我就喜欢猫啊狗啊。” “那怎不养?” “养啊,养了很多只呢,后来都叫祖庭林子里的狐狸叼走了。” “……” “爷爷还说一黄二黑三花四白,这小团子是最不好吃的。” “!” 贾蓉立即听到瑞珠颤巍巍说:“小贵人,到点儿了,让我抱它们喂食去罢,可不敢耽误你练功夫。” “行叭。” 跟着,瑞珠也风一样吧嗒吧嗒跑了。 没盏茶功夫,飕飕舞剑声又停了。 先是听到娇娇弱弱一声:“小贵人。” 张豆豆诧道:“我记得你,你是那个谁的二姑姑,对不?他在里面睡着没醒,晚些来看吧。对了,你会练剑么?” “对呢。” “……” 贾蓉简直跟听相声似的,这迎春,专治话痨。 屋外廊下。 张豆豆看着迎春不言不语,有些娇羞递过来的一个大苹果。 疑惑道:“给我的?” 迎春点头:“我提前吃了一个,很甜的。” 张豆豆挠挠头,接过,“谢了。” 将宝剑又随意丢在地上,咔嚓苹果一分为二,递回去一半,咬了一口,“是甜。你要学剑么?” 迎春握着苹果讷讷摇头。 张豆豆看了看她胳膊上挎着的小竹筐,问:“里面是给他带的吃喝么?他不能吃东西。” 迎春咬咬唇角,仰起脸说:“小贵人想下棋么?” 张豆豆歪头奇道:“你来找我顽的?” 迎春颔首,张豆豆开心的要命,拉着她就进了屋。 “太好了,都没人理我,他妈和他媳妇都不怎么说话,我闷死了,来,下棋下棋。” 理都不理贾蓉,径直带着迎春绕过侧边屏风去了塌几上摆棋盘,倒是迎春说了句:“我看看蓉哥儿,方见他睁眼了呢。” 喘息间,鹅黄锦缎一袭,婷婷而来。 鹅蛋脸,凝脂肌,修眉入鬓,双眸颦颦,带着怕生和仓惶,对贾蓉福了一礼,并未多说,只道:“蓉哥儿好生将养,早些康复呢。” 贾蓉眨眨眼,留意到那双纤秀的小手拧着。 迎春说完就转身去了。 不多时,那边传来张豆豆的诧异声:“你这里怎地不下?马上就连成五子了。” 旋即是迎春的轻声嘀咕:“原来是下连珠呢,我知道了。” 贾蓉:“???” 秦可卿是辰时正来的,带着大小两个丫鬟与下了十几局五子棋的张豆豆并迎春说了会儿话,便过来冲贾蓉行礼,淡淡说了声:“爷。” 全程没看贾蓉一眼,扭身走开,擦窗擦几,收拾屋子。 贾蓉眼里,她脸色仍不是很好,难看的花棉袄也没换。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这句话本是原文用来形容黛玉的,可他觉得按在她身上也算合适。 收拾完,去了另一边坐着发呆,贾蓉知道她应该就在自己头后坐着发呆,因为一声没有。 午时,刘嬷嬷拎来食盒,秦可卿取走,似自语,又似刻意叫某人听着,“我去送给老爷。” 不多时,回来,午后又发呆。 到了饭点儿,秦可卿留迎春一起吃,迎春道谢婉拒。 入夜,秦可卿福礼对贾蓉道:“妾身回西厢了。” 说完就走,好不潇洒。 东厢是留给小贵人张豆豆住的,但她的说法是需要给贾蓉守夜,便睡在柜上,顺便打坐。 也好,贾蓉反应过味儿来,猜出张豆豆的独特呼吸方式,必定为道家修炼内功的吐纳法门。 左右躺着不能动,就跟着学。 在古代,单兵作战能力还是很重要的,且,他已决定彻底融入这方红楼世界,全身心接纳万恶的封建陋习。 一夫一妻多妾。 夫人,注定就是秦可卿不会变了。 那举手抬足一颦一笑的风情,即便他猜出对方是在刻意扮丑,说实话,也足以秒杀百万网红脸了。 有节奏的吐纳中,贾蓉依旧在回味那张倾国容颜。 夜半春雨,雨打梨花落。 荟芳园溪水雪融的声音,在静夜传得很远。 随着园子中芍药、石榴、杜鹃陆续怒放,时间已到四月半。 贾蓉明显感到牙齿长出了半截,身子骨也不再那般麻痒,吐纳熟练后,已成习惯,视力和听力都好了不少。 这一月中,来的最勤、日日打卡的,是迎春。 到底是这个年纪,时间长就混熟了,贾蓉多次听到她和张豆豆、秦可卿说话时的笑声。 也没错,西府乱七八糟、人多嘴杂,她活得小心翼翼,但在这边儿,小姑娘得以展露本性。 每日来,必带水果,分给豆豆和可卿吃,张豆豆练武时,她也会陪着秦可卿做女红。 总之,三个人要么在贾蓉脚下那边玩,要么在头顶那边玩。 瑞珠、宝珠,大多不进屋。 秦可卿时不时展露一些笑容,很不经意间会让贾蓉看见。 贾蓉自己也发现个规律,只要他睁着眼,人家除了问好、告别,就绝不靠前。 只有闭上眼装睡时,她才会过来轻轻擦柜子。 日日中午,秦可卿都要去给贾珍送银耳莲子羹。 几次张豆豆恰巧不在屋里时,贾蓉会听见门外刘嬷嬷、瑞珠、宝珠的呸呸啐痰声。 他感叹想:小乌龟护不住秦氏,被人家嫌弃啐骂也无可厚非。 柜子上的香炉日夜燃着,唯一一次被小猫跳上来碰翻,张豆豆恓惶够呛,猫狗和小厮一样,再不准入内了。 贾珍一次没来过,西府的其他人,包括王熙凤都没再来。 贾琏和贾环倒是来过一次,不必多提。 值得说的,是王子腾和史鼎竟在月初一日携手而来。便如此,贾珍也只在门外站住脚,没进来。 王、史二人匆匆慰问了一番贾蓉,全程笑呵呵的,又告辞离去。 贾蓉当时也很纳闷,自己一个孙子辈,从前基本没接触,何以如此? 很快又听窗外几人边走远边闲聊。 从零星片语,贾蓉摸了个大概。 王子腾初任京营节度使,此其一。 其二,夔州一带有两拨土司叛乱,杀了宣慰司一家子并数千汉人。忠靖侯史鼎被皇帝下旨领兵三万去西南平叛,也算受了重用。 而承安帝此时对军权可谓一丝丝把控都无,这旨意显然是太上皇下的。 照王子腾和史鼎的说法,背后隐隐有太上皇施恩贾蓉的意思。 他们两个不停对贾珍夸贾蓉,说“蓉哥儿康复后,太上皇必定还要重赏,真真天大的荣恩,光耀门楣”,贾珍直哼哼。 及至四月二十六,芒种节。 尚古风俗:凡交芒种节的这日,都要设摆各色礼物,祭饯花神。 今日过去便入夏了。众花皆卸,花神退位,须要饯行,闺中更兴这件风俗。 哪里花草多?荟芳园。 一大早,西府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并丫鬟婆子们,乌泱泱来了二百号人。虽个个压抑声音,但近十万只鸭子聚在一起,再怎样也嘎嘎不停。 秦可卿也被王熙凤等强拉硬拽,换了一身月色长裙,挂着靛青披肩,盛装参加。 主子小姐们过来与贾蓉打招呼时,贾蓉瞧见她,眼珠子都要飞了出来。 真真病容全无,颜色亮人,照比之前一个多月的形容,分辨率翻了几十倍,人仙之差。 此时二女挽臂伫立,雪羽胜炽焰三分。 贾蓉暗赞,这才是艳冠三册金钗的秦可卿。 王熙凤见他眼神炙热,小声揶揄可卿:“完了完了,封在柜子里一动不动快两个月,等过几日他大好了,你可就遭罪了。” 秦可卿红了脸,眼神里除却苦涩,全无他物。 贾蓉心情大好,张豆豆磨了他半天,说没参加过这种活动,也想去凑凑热闹,叫他康复后不能跟国师说她玩忽职守。 贾蓉本暗暗琢磨别的,眨了一下眼。 便听张豆豆大喜道:“放心,不会有人能害你,我让警幻、绛珠、引愁留在这儿保护你,有危险,我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 贾蓉瞬间愣住。 继而是狂喜。 一整天,他不断推翻先前的出柜后规划,重铸崛起路径,只因,世上有鬼神和没鬼神,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哪成想,这惊喜却没留到半夜。 半夜。 从参加完集体春游活动回来后,就闷闷不乐、脸色凄然的秦可卿,突然拿起金钗,坐到他身边… 要往脸上划去! 还戚戚然对他说:“你我夫妻,便自此时,恩断义绝罢!” 第9章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1)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事情要回到这日辰时说起。 四月二十六,芒种。 一早,秦可卿被王熙凤、林黛玉同史湘云劝说入园子顽,原不想去,奈何泼辣凤姐儿生拉硬拽,连着李纨都说: “今儿人齐,我本也不耐,还不是一道被拉来了。便一齐罢。” 如此,可卿只能应下,回了西厢换衣裳。 瑞珠宝珠更希望她能多出去玩闹,开朗些,嬉笑为她打扮,还扑了胭脂遮盖病色倦容。 再回来同贾蓉告辞时,乍现的仙姿让他观之…难耐,恨不得立马支棱起来,补上婚礼那日的残缺。 但更多的,是欣慰,也放下了多半担忧。 这段时间,似少了在天香楼居住时生怕贾珍骚扰的忧思,便也能睡得香甜些,贾蓉眼见着她的精神头虽缓慢,但的确在恢复。 今日上了妆,换了新衣,几同变了个人。 ‘好事。’ 还愿意顽,愿意动,能去热闹,说明她的抑郁症没到不可挽回的程度。 说秦可卿九成的死因是抑郁,不是贾蓉的个人猜测。 为了画画而闭关品原著时,贾蓉也对秦可卿到底得了什么病感到深深好奇,于是上网查了不少资料。 其中他认为最靠谱的,是广洲中医药大学付杰英教授的分析。 原文秦可卿病入膏肓时,尤氏形容:她这些日子,不知怎么了,经期有两个多月没有来,叫大夫瞧了,又说并不是喜。那两日,到下半日就懒怠动了,话也懒怠说,眼神也发眩。 还说一天要换四五套衣服。 可见病情体征为:停经、虚汗不止。 贾珍遂相求冯紫英请了“医理高深”能“断人生死”的神医张友士来。 经过为秦可卿左右手三部九候,张友士原话为:看得尊夫人脉息,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细而无力,右关虚而无神。 而左手“寸”这个位置对应的是心脏,“沉”是指用力按压才摸得到脉,“数”为脉搏极快。 连起来的意思就是说,秦可卿在身体很虚弱的情况下,心跳还非常快。正是心神不宁,强弩之末,鞭打病牛的状态。 右手“关”对应肝脏,同样很“沉”,代表肝气不通,“伏”指不断忧思,导致郁结堵塞,才造成肋下疼痛。 右“寸”对应肺,细而无力表现出来是说话少、气无力、出虚汗,还畏风怕冷,形成头部供氧不足,所以“眩晕如坐舟中”。 右“关”对应脾胃,脾胃虚弱就吃不进东西,消化不良。营养跟不上,越来越瘦,便“形销骨立”。 肝亏,肺虚,火重,加上睡眠不好,无法恢复,精神怠倦。 秦可卿整个人就像一截蜡烛两头烧。 为了维持生命,身体自启动最后的保护机制,就是停经。 张友士说前人诊断像有喜,但绝不是。 他给的定论为:“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但聪明太过则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反又思虑太过。” 死循环。 说白了,性格使然,神医难治。 她自己也非常清楚,才对凤姐儿说“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综上所有,付教授给的说法是: 随着焦大揭开最后一层遮羞布,秦可卿的典型重度抑郁症彻底躯体化,导致自身免疫系统崩溃,最终形成肝血痨。 病因一:长期情绪低下,忧思过重。 病因一的病因:贾珍性骚扰。 而挂上天香楼的那条汗巾子,许是贾珍某日再忍不住,以探病为由,强行扯下的。 被得逞,惟一死。 通过这段时日的接触观望,贾蓉看出来了,秦可卿的心思比原著中林黛玉的还要重,黛玉的愁思绝大部分和大脸宝有关,其他方面反倒极潇洒。 而秦可卿不同,她的出身远不如黛玉,在这座国公府不得不凡事三思后行,生怕被连着小门小户的父亲一起折辱,于是,有什么事情都要像尤氏说的要“考虑三日五夜”,这就很劳神。 ‘早逝的娘,苍老的爹,年幼的弟,指望不上的龟丈夫,两眼装瞎的闷婆婆,悖逆人伦的狗公公…娘家婆家尽皆破碎。’ ‘除了一猫一狗和两个忠婢,冷透的那颗玲珑心,几无可依。’ ‘有点自卑,很是要强,心思聪敏,招人稀罕。’ 贾蓉觉得,还好吧。 总算不是晚期,等咱能说能动能自如上下炕,呵,抑郁小姑娘而已,哄好不难。 到时… 王熙凤刚在旁边说的没错,涤罪之枪,贯穿呗。 让爱,浸润一切丑恶! 贾蓉目光泛出柔情,不管秦可卿看没看到,眨了一下。 撒欢去吧,傻媳妇。 秦可卿的确看都没看他,反倒是始终扒着柜板,聒噪“我也要去”、“我也想去”、“我去顽一天”、“你以后不许跟爷爷告状”的张豆豆瞧见了,留下一句“警幻、绛珠、引愁保护你…”云云,就拖着迎春跑没了影。 贾蓉怔住了。 霎时间,其他心思全然消失,凝神细细打量左侧墙边三道姑,脑中仅盘旋着:没有鬼神… ----------------- 众女入园子时,贾珍刚巧在内书房看春宫画本,抬眼间,从后窗遥遥瞧见了“焕然一新”的儿媳妇,心里那团火蹭一下就燃了起来。 扔下没用的破书,在室内频频踱步。 他有些不想等了。 ‘那个孽子如今瘫在那儿说不出话都敢顶撞于我,显然是仗着为太上皇立功的心思想翻身做主!狗娘养的野种!待他能动能走时,还不反了天?’ ‘要么趁这半月赶紧弄死他,要么就得尽快…’ 贾珍皱着眉,一跺脚,心动不如行动! ‘便今日了!以后怕是更难得手。’ ----------------- ‘那还怕什么?还有什么可怕的!’ 荟芳园,秦可卿默默往海棠花枝绑上第一根绸带时,贾蓉想。 ‘既如此…幻术?’ 秦可卿系芍药时,贾蓉想。 ‘没错,这甜腻腻坚持不让熄灭的紫绛香有问题!一定是幻术!隋唐就大行其道的下九流玩意。可龙虎山堂堂正统道庭,鼓捣这戏班子手段?’ 张豆豆从迎春手里抢了一枚没熟透的酸杏,故意给了秦可卿,逗她玩,酸的可卿抿嘴蹙眉时,贾蓉想。 ‘嘶,有意思啊,如果没有太虚幻境,国师一众暗搓搓总挂记贾家是为什么?还给了大脸宝一块劳什子仙寿恒昌的破玉,对,那面能放小电影,让贾瑞精尽人亡的风月宝鉴也是。’ 秦可卿失神踩入了溪中,被瑞珠宝珠搀去天香楼更换鞋袜时,贾蓉想。 ‘原文贾敬的确也抱养过一个婴儿,但对外称六岁就夭折,没长成。现在看来并不是,贾珍不育,贾蓉和可卿都是养生堂抱养的,这点可以确定。难不成,真的跟十七年前突然暴毙的义忠亲王有关?’ ‘不该啊,如果贾蓉和秦可卿都是义忠亲王的遗孤,贾敬和秦业脑子抽抽了让他俩成亲?’ ‘贾家还有秘密!’ 贾珍抱着画卷往天香楼疾步而去时,贾蓉笃定想。 第10章 锦水汤汤,与君长决!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天香楼,可卿房。 “咦?怎少了几双袜子和贴身的…” 瑞珠在柜子里为秦可卿翻找换洗时,纳闷道。 说一半,陡然一顿,气呼呼站起来,拧眉瞪眼看向秦可卿。 “姑娘啊,他、他怎能这样下流下作!真真没羞没臊不要面皮了!” 瑞珠气得两眼通红。小宝珠一知半解,亦连连呸个不停。 秦可卿柳眉轻蹙,默然晃头。 这屋子平日落锁,那人既能寻人配了钥匙偷偷入内… 看着床榻、桌椅、箱柜里的衣裳,她不敢往下设想这里究竟还曾发生过什么腌臜龌蹉的阴私画面。 “罢了,西厢也放着一些,足够换洗就是,此处的东西都莫再碰了。”她淡淡道。 “等那位好转,可真真没处躲了。太过分啦!”瑞珠恨恨一句后,终是忍了气,叹道:“我跑得快,去给姑娘取鞋袜,姑娘歇一会儿罢。” 说完就跑下楼。 秦可卿脸上晌午的明媚尽皆消散,重又铺满黯然,赤着一双白皙的秀足,踩着地毯坐在大红酸枝贵妃椅上,怔怔失神。 眼神从武才人的宝镜,看向赵飞燕的金盘,盘子上盛着安禄山掷伤杨太真的木瓜。 武则天纵欲面首,杨玉环千古艳妃,熟读秦业藏书的她,怎么可能不懂内中深意。 还有被瑞珠说成西施帐的同昌公主联珠帐内,寿阳公主的榻。 如此种种,又岂是她之家世能用得起的物件? 贾珍隔三差五一件件送来,无非是想以此收了她的心,进而是整个人。 秦可卿有时也会去想,如果高门大户常有此类事,是不是好些无奈苦命的女子,半推半就便从了?最终随着某日事发,羞愧得一死了之? ‘世间女儿家的苦楚,真真便是‘半推半就’四字呢。’ 无声凄笑,秦可卿觉得刚刚瑞珠的那句话,的的确确就是她将要面临的局面——等贾蓉好了,她又该躲去哪儿? 这偌大一方宁国府,竟无一间能容她遮风挡雨、安身立命的屋子。 仰起俏脸,目光尽头是那根雕花名贵的木头梁子。 许是白绫三尺,一梦无痕,才是归处罢… 受她哀伤神色感染,小宝珠巴巴踱来,努着嘴儿,用力握住怅然失神的秦可卿的手,似要传递给她力量。 见此,可卿爱怜地帮她抚了抚凌乱的流苏,柔声道:“宝珠乖,过阵子我叫刘妈妈送你和瑞珠回家里伺候钟哥儿,到时吃不到这府里的零嘴儿糕点,会不会哭鼻子?” 任凭年纪再小,宝珠也从这话里听出些决绝意味,登时哇地一声投入可卿怀里:“小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再不吃芙蓉糕了,小姐,咱回老爷家里吧,我不喜欢这儿。” ——噔噔噔 屋外传来上楼的脚步声,秦可卿本以为瑞珠竟跑得这般快,哪成想便听到一句怒喝: “往哪儿去?!谁又是你的老爷!” 竟是贾珍! 霎时唬得宝珠收了泪、可卿白了脸。 贾珍抱着画卷推门而入,指着小宝珠瞪眼怒骂:“个没造化的丫头崽子,你家奶奶既入了门,岂还有唤“小姐”的道理?你脑子被狗吃了不成!明儿便赶你去人市重新发卖!” 利用恐吓七八岁小姑娘使了个下马威,立即逼得秦可卿跪地相求。 看着宝珠被“赶出府卖掉”唬得魂儿都没了,战战兢兢抖个不停地样子,秦可卿忙哀声泣道: “她原是蠢笨的,胡说八道来着,老爷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贾珍入屋就闻到一股甜香,秦氏多日没住此处,前几天夜里,他偷偷入内燃了一盘,躺在那张床上…痴痴幻想了小半个时辰。 此时瞧着身前那张美艳俏丽,又不失悲戚哀愁的绝世姿容,以及…进门那刻一扫入眼的那双盈盈玉足,贾珍眼饧骨软,整个身子都热透了。 冷哼一声,没再理该死的小丫鬟,他展开怀里画卷。 “前些日子得了此图,昨儿才装裱利索,想着与你这屋子最相称,便送来了。” 秦可卿浅浅看了眼,婉拒道:“媳妇多受老爷赏赐,这太名贵了,且屋子满满登登,也无处可挂,何不送太太那去?” 贾珍又哼了声:“她大字不识半个,岂赏的来?你倒识货,一眼认出这《海棠春睡图》,我亦在旁裱上了秦太虚的联,便收着罢。” 唐伯虎所绘的杨贵妃醉卧图,又是影含不伦! 更别提“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这两句氛围靡靡的楹联了。 秦可卿银牙暗咬唇边,几欲滴血。 “还跪着做甚?” 眼前被人影笼罩,贾珍竟上前动手,要搀她起身,吓得她头皮发麻。 小宝珠听她“唉哟”一声仰倒,回过神来,见状骇得不行,却眉头紧皱,抻着脑瓜冲跑过来,一头撞在贾珍腰眼儿,又使劲去推。 “不许碰我家小姐,不许碰我家小姐,你这大坏蛋,打你打你!” 她小小一个人儿能有多大力气? 贾珍大骂:“滚你娘的!” 反手一巴掌扇过去,宝珠踉跄跌倒。 “宝珠!” 秦可卿惊呼一声,抱住小丫头,惨然看向贾珍:“她才这么丁点儿大,老爷要打要骂可着媳妇儿来便是,是我没教好她。” 贾珍眯眼看她挂泪双颊,转了转眼珠,嗤笑道:“却也不必打骂。” 说着,眼神示意床榻方向,“腰被这小娼妇撞闪了,你若有孝心,去那边上手按按。” 心思大白,不加掩饰! 可卿大惊失色。 随即,再不犹豫,松开紧攥的拳头,握住发端珠钗。 ----------------- “哟,说曹操,曹操到,这不,蓉大奶奶就回来了! 快,席面要开了,偏这几个没良心的欺负我,说要吟狗屁诗作狗屁对,全忘了我平日里没早没晚地伺候他们。 你是有学问的,帮我拿下她们!” 见刘嬷嬷替代小宝珠,同瑞珠陪着秦可卿回到园子里,与她关系最好的王熙凤遥遥便开始招呼。 可到了近处,瞧到可卿面色卡白,丹凤眼飞转之下,便一笑,改了口:“怎去了这么久?宝珠小丫头呢?罢,喝杯果酒压压惊。” 秦可卿微微晃头,没说话,刘嬷嬷替她回答:“那丫头片子胡乱跑疯,跌了一跤,奶奶让她回东跨院了。” 随后整场,可卿再无笑颜,大家看着了,却都没说什么。 惟凤姐儿悄悄劝了句:“忍着些罢,只要别被得了手,总能应付着。 若真扛不住,便当被马蜂蛰了下,忘了就能好好活。 别说咱这青砖大院,皇宫里还不是一样?娘们儿原都这么过来的。” 可卿紧闭眼睛,依旧不言。 凤姐儿暗叹一声,也不再多说。 张豆豆跟小的们打成一片,姑娘家都喜欢她,唯独宝玉惋惜不已:哪像女孩子? 入夜,戌时末。 贾蓉身上的香炉熄灭。 同时,荟芳园宴散。 张豆豆被秦可卿杯空就续,灌多了桂花酒,醉醺醺死活拉着迎春陪睡,去了东厢。 二更天,宁国府陷入沉静。 贾蓉瞄了眼空无一人的墙边,勾勾嘴角,继续练习吐纳,只要如此吐纳练气,身子的恢复就明显加速。 他已爱上了个中销魂滋味,难以形容。 子时初,屋门被轻轻推开。 秦可卿探头往里瞧了瞧,见那三个从来不说话的道姑仍未回来,想来是在东厢留宿,照顾张豆豆去了。 动弹不得使听觉加强的贾蓉,听到了猫儿般的脚步声,听声辨姑娘,他知道是可卿。 走到墙边,搬了椅子在他头边落座,就没再动。 贾蓉这才睁眼,登时大骇! 只见秦可卿手握金钗,锋利尖锐的钗尾,已然在那蛋清肌肤上按了个小坑。 他刚想忍痛开口,却听她幽幽轻吐: “我记得小贵人与你说话的方法,肯定就眨一下眼,否定就眨两下。 我想同你说些事情,你若愿意听,便眨一下,若不愿意,我便也不说了。 只是,你我夫妻一场,便自此时,恩断义绝罢!” 见她低头瞧来,贾蓉憋回说话的欲望,眨了一下眼睛。 秦可卿淡然颔首。 “中午我湿了鞋袜,去天香楼更换。他过去了,打了宝珠,想强要了我。” 蹭! 一股融钢炼金的炽热从贾蓉心头猛然升起,他瞪圆眼睛,化身刘海柱:贾珍老狗!XXXX! 见他如此,秦可卿冷笑道:“你猜,他得逞了么?” 贾蓉其实也就急刚刚那一下,就立即沉下耐心。 得手?怎么可能得手? 得手就不是拿金钗过来逼他表态了,而是自挂天香楼。 几乎一瞬间,贾蓉就想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遭——到了危急关头,求援助求维护来了。 旋即,眸中溢出赞赏看着她。 傻媳妇,一点都不傻呢。 看到他陡然放松下来,变得意味深长的眼神,秦可卿微微呆了一下,似在思忖。 他真不在乎? 即便能依仗太上皇的威势护她一护,也不敢忤逆贾珍? 那为什么那日要忍着呕血剧痛,也要告诉我别怕? 或是… 重新看向被纱布裹着的那颗脑袋,果然,她见到贾蓉眼睛连眨两下。 “是了,你猜得到,若真被得逞,我也是敢一死的,断不会苟活余生。” “当时我拿金钗刺喉相逼,可他说即便只是尸首,也不容我清白下葬。” 去你妈的贾珍!你必死!贾蓉首次露出凛然怒色。 秦可卿对他这个反应,很满意。 顿了顿,深深看着贾蓉,她说: “我想求你,帮我一帮,我不想委曲求全的活着。 且我知你心里也因这事厌恶我。 没关系,你快好了,以后我在西厢礼佛,再不出屋见人。或你干脆休了我,总好过让我… 总之,求你,行么?” 当然行。 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 贾珍和她扒灰丑闻、和尤家姐妹的聚麀之诮、和贾蔷的龙阳之嫌,宁府就似私人娼馆,贾珍便是唯一的主顾! 贾蓉要把他剁碎了,挫骨扬灰。 视线里的秦可卿哀容决绝,他知道,自己不答应,她会不犹豫地刺下去。 那双哀伤中仍显柔媚的眸子里,分明在告诉贾蓉: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白头吟,伤离别。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贾蓉在她灼灼注视下,重重合上眼,再睁开。 久久不闭。 ‘傻媳妇儿放心。明天!不会再久了!就算我动弹不了,也能让贾珍老狗欲仙欲死!’ 第11章 重新来过吧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刘妈妈远远见他往天香楼去,及时赶了过来。他见人多了,才作罢,拂袖去了。” 许是贾蓉口不能言的原因,加之她也着实到了绝境,为了让贾蓉相信她未失清白,便多解释了一句。 贾蓉眨了下眼,眼神中有笑意。 他知道,可卿真的怕了。 今晚如果不来找他求助,明儿还能躲过去么?后儿呢? 再如何聪明,到底是个女孩子,这时代的女孩子不论多有能耐,遇到这种事,九成九无计可施。 近处看,他第一次发现秦可卿的左眼角下有颗浅浅的泪痣,妩媚动人。 紫绛香的味道早已散去,当下他鼻间缭绕的是淡淡处子体香,胭脂味不重,点点丝丝的花草芳馨。 可卿不再说话,似在思量下个问题,她的确还有要问的。 此处无声最动人,贾蓉耐心等待着,欣赏灯下的姑娘。 用“美”来形容她,是不准确的。 主观剥掉这一刻她身上过重的忧愁,整个形象、气质便放在这儿,安安静静,融于烛光。 是她形容了“美”。 糟老头儿说的似乎没错,如今他亲眼见到了王熙凤,的确明媚炽热,拔尖出众,却也烟火气十足,和秦可卿这样天然半出尘的风姿不适合类比。 又或许,男人天生喜欢更女人的女人吧。 原世他有女朋友,但没固定的,花丛穿梭多年,一见倾心的不在少数,可那股冲动劲在快捷酒店释放完毕后,大多就默契的各奔东西,再不联络,也极难再想起。 而眼前这位,却让他有种重温初恋的错觉。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情感不自觉的丝丝流入全新的归属,贾蓉也终于对这方红楼世界产生了些融入感。 从某一方面理解,视线里的这位灯下佳人,也如同窗外那暂时还没看到的世界——全然不同于过往,又精彩纷呈的世界。 喜欢是藏不住的,开不了口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现代骚男的直白目光很具有侵略性,而漂亮女孩子对这种凝视最是司空见惯。 ‘他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若喜爱,又为何不试着疼惜?’ 烛火噼啪一声,秦可卿起身去挑了挑灯芯,转身时带起的衣角翩然,掠出一股清香的皂角味。 回来落座,可卿问:“想不出该怎么个问法,如果他明儿便又来找我呢?” 她忧虑地看着贾蓉,心里却不知他眨一下或两下眼的意思分别该怎么理解,本身这也不是个是非题。 “若果真那般,我便躲来你这儿得行不得行?可他若唤我出去,又怎能忤逆…” 眉宇轻蹙,睫毛颤颤,开口时露出几颗整齐的小白牙。 秦可卿迎上他的灼热目光,却没等到他眼皮开合,反而见他的嘴张开了,干燥皲裂的双唇微微翕动。 “别怕。” 声音沙哑,嘴里不似上次那般哇哇呕血,只溢出一丝淡红色的血线。 见状,闻言,秦可卿唬了一跳,压下惊诧,泛起苦笑。 还是“别怕”,却又怎能不怕? “你能开口了?” 一想也是,距两月康复之期只余半月。 贾蓉:“竟都不叫声相公、夫君么?” 秦可卿:“……” 愕然间露出一丝羞赧,其中却有九成立即转化为嫌恶。 见此,如果嗓子不疼,贾蓉真想笑出声。 也罢,与抑郁少女之间的拉扯还为时过早。 便道:“撕裂、干疼。” 秦可卿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贾蓉:“无需担心,交给我,你一切照常。” 攥着绣帕的手终是抬了起来,秦可卿为他擦了擦快从颚下滴落的血水,兴许还间杂哈喇子。 ‘便也不洗了,丢掉罢。’ 她看着亲手绣的鸳鸯手帕,想。 贾蓉感到她指尖微凉,香气满满。 第五句:“明天过后,就好了。” 秦可卿一叹,不再问了:“那、你休息吧。” 夫君郎君什么的,着实唤不出来。 起身走了几步,想起什么。 一回首。 “用帮你叫小贵人么?也流血了呢。” 贾蓉眨两下。 她抿嘴颔首,步步生莲而去。 到门口,听贾蓉轻轻唤她:“喂。” 再回首,那猪头在笑。 她颦颦眉,走去吹了灯。 又到门口,听到一句: “重新来过吧。” 她不应,绣足顿了一、二…三息。 ——吱呀,合门离去。 下弦月当空,银光泄地。 梯形光斑从地面折到墙上,盖住两张座椅,椅子上,散乱三张剪纸小人儿,歪歪扭扭画了五官四肢,杂草似的头发。 贾蓉不着急睡,一边练习吐纳节奏,一边沉思。 就算没有秦可卿今天的事儿,他也准备近期就做掉贾珍老狗,最晚不能拖过自身痊愈。 不论他再如何支棱,这毕竟是个孝道大行天下的社会。 等他能站起来再搞贾珍,就算再仔细,也难免留下手脚,一旦被外人知道……好说歹说,老狗也是他这两年名义上的亲爹。 如此正好,他被限制在柜子里,贾珍就算直接嗝屁挂掉,也不会有人怀疑他。 去了贾珍,比西府阔绰数倍的东府家藏,俱归于他。 ‘倒是省了去搞发明创造积累原始资本的麻烦。’ 只要没了贾珍,单一个低调怕事的尤氏根本无害,偌大东府他就可以恣意施为。 ‘唔,一本万利。’ 初步计划贾蓉下午其实就想了个大概,此时再揉碎了细细于脑中规划盘算。 ‘倒算得上妥帖。’ 唯独,这事儿想要顺利操作,得指望张豆豆。 和她,算统一战线么?算同志么? 算吧? 吐纳助眠,贾蓉睡着了。 …… 再睁眼,眼前是张豆豆那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吓了他一跳。 张豆豆趴在柜子上,悬着脸蛋儿,近距离和他面对面,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贾蓉连眨眼,露出疑问之色。 张豆豆也卡巴几下眼皮,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眉尖轻挑,眯起眼睛小声开口,语气中满满的审责,却不是很认真的亚子,反倒像玩闹。 “你倒是狡猾!说!什么时候开始偷学我龙虎山的抱朴子导引术哒?” 喔,原来叫抱朴子导引术。 贾蓉盯着她垂下的道袍衣领,内里白绸胸围子微微隆起,不难想象其中多半小荷才露尖尖角。 咔咔咔,连眨。 张豆豆顺着他的视线垂眸瞄了瞄,没羞没恼,只因猜到了他的意思。 “原来如此,倒是我先前面对着你睡觉来着。嘿,你很聪明呀,这么点时间就学的有模有样,睡着都能自行运功啦。” 贾蓉眨一下,表示谢谢夸奖。 张豆豆俏皮地哼了哼,又吃吃笑道: “那你叫我师父吧,我教你的功夫。” “……” 威逼、利诱,龙虎山嫡系弟子排行老幺的豆豆姑娘,到底没有说服贾蓉拜师学艺。 便指着墙边立着的三个道姑说: “你不答应,我就让她们夜夜吓唬你。” 贾蓉斜眼瞧了瞧,又转回来看了看柜子上袅袅升起的紫绛香。 你都说是吓唬了… 张开嘴,贾蓉道:“杂耍幻术而已。” 张豆豆“噔”上前一步,惊诧地看着他,霎时间额头见汗。 第12章 五一,贾珍食人夜(求票、求追)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就算暂时没办法靠脸,贾蓉仍有一百二十分的把握说服张豆豆帮他做事。 国师张元清既然敢带着她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入宫谋划弑杀太上皇,又把这丫头单独留在贾府,说明了几方面的问题。 一是,幻术在当今世上的普及和认知程度不高。 再有就是,龙虎山掌握幻术的核心人员只有张老道祖孙,且他们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有信心。 历代帝皇修道妄求长生的屡见不鲜,尽皆拿那些方士当炼丹工具人而已,何以到了本朝太上皇这儿,就把张元清捧到了国师之位,赐王驾,予超然大权? 幻术! 张元清一定是隔三差五当着太上皇面前表演“神迹”,才让那最冷酷寡恩的人间帝王对他的道术深信不疑。 别的不提,单就在宁寿宫那一手紫气抬棺,当时连贾蓉也被唬住了。 事到如今,三张剪纸人戳破了他对红楼有鬼神这个先入为主的观点,那么一切就清晰多了。 阴谋,全是阴谋诡计。 一个较为清晰的当世图景,已徐徐在贾蓉脑中展开。 张元清老牛鼻子,或者说整个龙虎山都是承安帝的人马,而太上皇便如贾珍一般,扒灰太子妃秦氏。 承安帝登基七载,军权半根毛握不到,政权据称也是插手寥寥。 何其憋屈? 不提夺妻之恨,只为了掌握那杀生大权,滚滚数千年历史长河中,皇家宗亲里弄死个把亲爹根本不叫个事。 承安帝和皇后一里一外在谋权,肯定的! 而最最关键的一颗棋子,便是贾蓉本蓉。 话说太上皇应该是封神榜的书迷,竟相信肉身飞升更好,这才有了贾蓉以太上皇用于夺舍炉鼎的身份入局,又赶巧被他从天而降砸个稀碎。 至于缘何那么巧,贾蓉会被张元清选中,他猜测,应该是…命吧。 眼下他被砸碎骨头胁迫代替贾蓉,想要解除掣肘,或者说化被动为主动的关键钥匙,也在幻术。 点破,抓住张豆豆昨儿玩忽职守的小辫子,唬住小丫头帮他搞贾珍,不轻松? 从面前半尺处,张豆豆纠结、恓惶、时不时瞄他一眼,似在考虑要不要直接灭了他这个知情人的神色来看,稳了。 咬着唇边边,拧着手指头,张豆豆的小脑瓜儿里千思百转。 所有思绪皆被贾蓉猜中。 ‘惨了,完了,倒霉了,让爷爷知道我吃醉了酒导致幻术散去,要挨揍的…’ 何止挨揍?幻术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怕是要人头滚滚。 张豆豆想起小时候的那场灾难,小脸儿一下变得卡白。 还有小婉姐姐,她对龙虎山也寄予厚望呢。 ‘杀了他?不行不行,没有药液捏脸了呀。’ ‘肿么办…’ ‘要不,还是杀了他吧。天下这么大,再找个差不多像的人,也总好过机密外泄的强。嗯,杀了他!’ 张豆豆敲定心思,看着贾蓉,眼神里露出一种“别怪我哦”的悯然,又凶萌凶萌地咬牙伸出手。 指尖拈着一枚长长的银针,一点点往他死穴靠近。 贾蓉凌然不惧,冷哼:“你道我为何那日去了宁寿宫?” 针尖悬停。 贾蓉:“偷东西?呵。想我玉面飞龙行走江湖多年,除恶扬善,谁人见我不抱拳道一句:好汉。我便是去刺杀那该千刀万剐、残暴无度的昏君景和帝!” 哦豁?张豆豆眼睛睁溜圆。 贾蓉不顾舌骨裂痛,不顾嘴角血迹蔓延,再度冷笑。 “你们祖孙俩也是好笑。莫不成真以为英明无匹的皇上陛下只有你龙虎山一方人马?” “!” 这话说到了点儿上! 张豆豆既惊又疑,‘他、他竟然是承安帝的人?’ 她收回银针,狐疑嘀咕:“肉、肉面飞龙…” 贾蓉连翻白眼。牙没长齐,舌骨也尚未完全愈合,说话漏风,但也无心纠正,只忍痛言简意赅:“不论怎么说,我们目标一致,你说对么?” 张豆豆拧起与探春相似,颇具英气的眉毛,瘪嘴儿思索半晌,缓缓点头:“有些道理。要不,我问问爷爷?” “你便去问,但我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事要与你商量。” “什么事?” “事关我们能否尽快掌握贾府,至于为什么要掌握贾府,你且听我分说…” 贾蓉:“@#¥&*,你觉得呢?” 豆豆:“一门双公的族长更容易聚势,听起来…对呢。但为啥要聚势,我们人手很多哒?” 贾蓉:“!@¥%&*,你感觉呢?” 豆豆:“有备无患…也对,我跟爷爷说一声好了。” 贾蓉:“@#¥%&*,你说呢?” 豆豆:“这个对!我也烦死他啦!” 贾蓉:“那就用这个招,@#¥%&*,干他!” “噫~”张豆豆斜眼看他:“会不会太恶心了?又关别人什么事?” “都不是好人,早晚要清。” “行、行叭。” 被贾蓉彻底忽悠住的张豆豆勉强答应下来,随即便咯咯捂嘴笑:“感觉很好顽。好!我去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贾蓉想了想。 “三日准备,五月初一!” …… 迎春来后,张豆豆蹦跶哒去顽了。 可卿依旧辰初进屋,同贾蓉福礼、点头,比以往多了一次对视,便开始洒扫。 之后竟没走,坐在一旁刺绣。 纤纤玉手穿针引线,柳眉娟秀,时颦时舒,安静得像一幅画。 而晌午那碗莲子羹,也不再去送。 所以,贾珍来了。 一步跨进门,看也不看贾蓉一眼,于门口指着秦可卿怒喝:“没孝心的东西,怎地把老爷我的羹汤忘了?” 秦氏起身施礼,淡淡回答:“并不曾忘,已遣妈妈送去了,老爷没收到?” 当然收到了,但贾珍哪能当这么多人的面戳破,哑火数熄,哼了声:“明日你亲自送,那老嬷子我遣她别的差事了。” 说完要走,哪成想秦可卿不卑不亢再道:“蓉儿这几日关键,白日里离不得伺候,我再遣瑞珠去便是。” “反了天了不成!!” 贾珍闻言难以置信地站住脚,厉声大骂:“你个!” “你个糟老头儿真个有病不成?怎一露面便喊来喊去!静养!静养静养静养!!!滚啊你!” 迎春没拉住的张豆豆蹭一下从屏风后跳出来,把明晃晃金灿灿的太上皇“如朕亲临”令牌怼在贾珍脸上。 贾珍脸上茫然震惊,黑透了,可看着那方金牌,连冷哼都不敢,一甩袖子,瞪了贾蓉夫妻俩各一眼,朝张豆豆抱拳而去。 迎春惊得说不出话。 秦可卿无声对张豆豆福了一礼,又看向贾蓉。 贾蓉比划着口型,依旧是: 别怕。 …… 入夜,张豆豆拿着特调的一包药粉去了,盏茶便回。 挑着眉毛对贾蓉说: “今日份儿搞定。” “不赖。” 张豆豆轻巧蹦上柜子,盘膝打坐,随贾蓉一道吐纳。 等贾蓉睡着后,悄悄在书案上写了一封信,走出门,翻身跃上房顶,两炷香后返回。 一夜无话。 第二日,白日如常。 迎春又来下五子棋,秦可卿继续绣花。 午时,小小宝珠哒哒来给可卿几人送食盒,贾蓉见她脸蛋儿未消肿,咧嘴冲半大丫头一笑,给人家吓得惊叫逃跑。 夜,第二包药粉。 第三日,相同。 夜,第三包药粉。 丑时初,张豆豆听见屋外有雪鸮鸣叫,蹑手蹑脚出去取了千里回信,看后撇撇嘴儿,撕吧撕吧,吃了下去。 睡前打了个嗝儿。 第四日,五月初一。 那日受辱后,怒火始终未消,但也不知怎地,先前只在面对儿媳和养子才有心有力的贾珍,忽然觉得在怒火中竟然支棱起来了。 已连续在后楼小妾处宴饮留宿两晚,当真神清气爽。 这日白天里,他出府逛了逛人市,本打算再寻两个好看的丫头买回来取乐,却没看到顺眼的,回程又赶上大雨,午后便去了小妾屋子沐浴困觉。 天黑亦在此处摆了席面,左搂右抱喝小酒。 二更半,可卿回了西厢。 又过盏茶时分,张豆豆小声对贾蓉说:“我现在去?” 贾蓉眨了下眼睛,却还是开口道:“今日之后,你我便是同志了。” 张豆豆龇牙一乐,一挥手,警幻等三道姑就成了被她拈在手里的纸片片。 屋门开合。 夜静如水。 贾蓉吐纳着,面前浮现那张狗脸,暗忖:“你不死,我不爽。” 亥时初刻。 张豆豆踮着脚回屋。 “我能做的都做了,具体他能被吓成甚么样,我也不晓得。” “且等等看。” 亥时三刻。 后楼传来惊呼惨叫,旋即便是人仰马翻声。 “你们两个等在门口…别怕。” 不多时,秦可卿带着惊意急急赶来,坐在贾蓉身边,看着他,不说话,也不走。 张豆豆盘坐柜上,合目如眠。 未几,瑞珠在门口说:“奶奶,太太往这来了。” 尤氏疾步而来,对贾蓉和秦氏道:“不好了,老爷他、他…” 见她骇得脸色惨白,丫鬟银蝶替她说道:“蓉大爷,大奶奶,老爷他在后楼吃酒,也不知怎地,竟把佩凤姨娘的、的半张脸给啃光啦!” 惊呼四起! 秦可卿蹭地站起来,紧握绣帕,整个怔住。 连贾蓉都傻了,也看见张豆豆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好家伙,不是鬼吓人么? 怎变成人吃鬼了? 尤氏急道:“张小贵人,求您移步去看看我家老爷罢。听起来,老爷他怕是撞客了。” 第13章 三品吃屎将军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张豆豆好奇得不行,出溜下地,随尤氏去了。 贾蓉看着坐立难安的秦可卿,笑问:“想去?” 见她抿着唇轻轻颔首,便说:“我也好奇,去吧,回来告诉我。” 你也好奇? 秦可卿深深瞧他一眼,带着瑞珠也去了。 屋内重归寂静。 贾蓉眼神露出思索。 虽张豆豆的操作手法是他提议的,但也着实对这个结果感到好奇。 首先,贾珍出事必须有目击者,但不能叫目击者陷入幻觉,否则很容易被猜出背后是“道法精深”的某道姑。 所以贾蓉询问张豆豆有没有除了紫绛香外的其他手段,得到肯定回答后,决定给贾珍喂药。 药粉配方繁杂,比紫绛香多一个副作用。 豆豆姑娘的原话是:唉呀,反正、反正和江湖上那些“如来大佛棍”、“观音脱衣衫”甚么的很像,但没那么烈。 药名如此直白,贾蓉一下就想到用那两个坏心眼的娘们儿当目击证人。 随后,等贾珍醉意上头时,由警幻仙姑带着两姐妹过去装鬼唬人,并嘱咐张豆豆要多吓人有多吓人,这点很重要。 在这个鬼神信仰深入人心的时代,三只阿飘抽冷子现身上炕,把人吓破胆、乃至吓死都不为过。 可,贾珍这么尿性吗?把鬼都给啃喽? 贾蓉想,倒也还好,没死疯了也成,总算留下一个小妾偕鸾没咬死,能还原现场。 …… 后楼现场。 哭喊的、骇得发抖的,乱七八糟成了一锅粥。 宁国大老爷吃人了可还行? 主子奴才都傻了。 张豆豆和秦可卿到来时,血红纱布裹着整张脸的佩凤姨娘已不省人事,偕鸾姨娘也吓昏了过去。 而食人者贾珍,正被管家赖升和寿儿喜儿两个小厮死死抱着,依旧挣扎不止。 嘴上遍布血迹,双眼亦是通红,眼神茫然,口中不住叫嚷着:“蹄髈,好大的蹄髈,排骨,会走的排骨,仙境,仙境啊,神仙给我赐宴了,吃了我就能痊愈啦,吃了就能成仙啦,噫噫嘻嘻。” 秦可卿:“……” 张豆豆微微蹙眉,似乎找到了症结所在,隐隐感觉自己又办砸了差事,‘爷爷让我配合他,这…’ 尤氏哭唧唧哀求豆豆真人施法驱邪。 张豆豆哪能戳破自己的手段? 不知从哪个地方一翻手亮出枚紫铜小罗盘。 假模假式地在院子、房间里晃荡两圈,旋即严肃摇头。 “府上并无邪祟妖孽,本也如此猜测。若真有,只要一现身,我便能立刻察觉。” 尤氏眉头皱得更深,不解道:“那老爷怎成了这般?” 张豆豆说:“要不、请个郎中瞧瞧?许是真喝多了罢?” 说完也不管场面为之一静,甩手就走,想着赶紧回去跟玉面飞龙商量补救措施… 尤氏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叹息,问:“赖管家,可差人请郎中去了?来了先给老爷瞧吧,佩凤姨娘那…许是不成了。” 赖升快没劲儿了,满头大汗:“请去了。太太,不然还是把老爷捆住吧,再折腾,怕伤了他自个儿。” 得到应允后,立即命人取麻绳,把贾珍捆成粽子后,可算松了一大口气,又问尤氏:“太太,可用通知西府那边一声?若老爷他…” 平日天塌了也不出头的尤氏思忖片刻,咬牙晃晃头。 “天这么晚了,不好惊扰老太太,等郎中瞧过再说。若要紧,也等天亮再去,若不要紧,更没必要说。另外,” 她环视一圈,道:“事关国公府的名声,今晚这事可不能传出去。” 食人者为妖。 这是一门双公的勋贵府邸,可不是泥腿子家,出了妖怪,可大可小。 一众下人称是。 尤氏又看着秦可卿说:“媳妇身子弱,早些回去歇着罢,也告诉蓉儿不用担心,左右他现在也动弹不得。” 秦可卿福礼告退。 回贾蓉院的路上,瑞珠小声嚼舌头:“姑娘,你说他会帮你撑腰,是这?” 秦可卿果断道:“不是,不许再说。” …… “你说啥?你设计的幻境是一场宴会?” 听完张豆豆的陈诉,贾蓉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张豆豆巴巴解释:“我寻思他本就在吃席,为了代入感逼真些,就弄了宴席,到时仙子变厉鬼,更吓人。哪成想他看见菜就吃,似乎没等到鬼物出场就疯了。我猜是这样的。” 肯定是这样的了。 “……” 贾蓉拧眉想了一阵,又问:“你确定他疯了?” 却见张豆豆晃了晃头,大意就是说八成贾珍身体里致幻的药物没散,还处在自我催眠的过程中,未受惊吓,不算疯。 贾蓉彻底听明白了。 喂贾珍的药粉中的主材料肯定是“蘑菇精”那种玩意,这不就是吃毒蘑菇产生幻觉的效果么。 他担心地问紫绛香不会也是那东西制成的吧?有没有不良反应之类的。 张豆豆坚定说不是。 贾蓉一想也对,天天给太上皇吸的东西,若果真能被查出有不好的药物成分,龙虎山早都绝户了。 “现在怎么办?” 张豆豆疑虑道。 贾蓉见小丫头确实很懊悔的样子,不忍再挖苦,沉思半晌,冷冷一笑。 “那就将计就计,你且附耳过来。” 张豆豆听罢,眼睛咕噜乱转,露出既惊喜又狐疑的神色看着贾蓉。 “你们这伙人鬼点子真多。” 贾蓉勾了勾嘴角,眼神落在面前敞开的宽大衣领中。 长久不得动弹,又在似乎极端大补的药液中泡着,他觉得自己似乎被喂了更多的大佛棍。 “对付恶人,不择手段,对待…自己人,我手法更多,以后你就知道了。” 天真的小道姑并未察觉他的灼灼眼神,“咭儿”一笑,跑了出去,天亮方归。 她刚走,秦可卿来了。 瑞珠等在屋外,她坐到贾蓉身边,不待他发问,便简略讲了一番贾珍的情况。 全部说完,才看向他的眼睛。 “是你请小贵人做的么?” 对女人,身心俱得之前,不要说秘密,贾蓉长久奉行这个道理,是以,只淡淡一笑,道:“你附耳过来,我嗓子疼。” 秦可卿暗暗咬唇,捧着胸口哈下腰去。 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鼻间袖香萦绕,贾蓉轻声说:“可卿,再不会有人扰你。” 前两个字把秦可卿叫怔住了。 趁机,贾蓉极力抬起脖颈。 “啵。” 看也不看他一眼,佳人拂袖去,烛豆摇晃。 ----------------- 昨夜,郎中丑时入府,给贾珍开了一副醒酒安神药,言“无需多虑”,领了大大红封而去。 佩凤姨娘早早被马车拉出城,草草埋了。 埋她的小厮回府时,天已大亮,却见府门前的拴马桩都满了。 大门洞开,前面隐隐还能听到车轮“轱辘轱辘”的响动。 便问看门的仆子:“又谁来了?” 上年纪的老仆哀声惋叹:“西府老太太和两个老爷都来了。” 小厮挑挑眉:“咱家珍老爷又惹事了?” 老仆压低声音说:“方才不知穿了哪个太太的一身红纱裙,跑到焦大的马房,吃了好几斤马粪。” 小厮倒吸凉气,抱拳而去,寻了一处无人柴房,开始写秘奏。 【宁国三品威烈将军贾珍,于初一夜宴,啃食妾室面部,致人身死;初二卯时,着红裙食马粪二斤…】 写到这,小厮停住,想了想,用舌头舔了舔笔尖,将【二斤】改成【五斤有余】。 第14章 后族,覆灭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大明宫。 巳时二刻散朝后,承安帝单独留下工部尚书李天馥入东暖阁奏对。 套在承安帝身上那件明黄龙袍显得有些臃肿,这很不合理,但没办法,皇帝越来越胖,胖得越来越快。 单去岁一年,内织造便已为他改动了两次宽窄,而龙袍制作繁琐,新的还在路上。 下面人敢想不敢言,新龙袍铺展开,盖住一张八仙桌绰绰有余。 承安帝腿脚不便利,走路一瘸一拐,走两步就大喘气,李天馥耐心地缓缓跟在皇帝身后,躬身挪着步子。 撑着桌沿落座,前明熹宗亲手打造的宽大黄花梨椅子,被承安帝整个堆满了,仿似一座肉山。 承安帝刚刚四十岁,面皮白净,肥头大耳,头发却已灰白,坐下喘息几口,不做表情道:“方才朝会上的事,李爱卿作何想法?” 李天馥身形清癯,虽年过六旬,却仍一头黑发,一对君臣相对,直如两个极端。 李天馥跪地道:“陛下,臣以为杨阁老那番话乃忠君之言,并无欺瞒推诿。” 承安帝眯着眼睛向下看了半晌,叹道:“李爱卿请起吧,赐座。” 待李天馥诚惶诚恐搭边坐稳,又怅然道:“朕又如何不知,满朝文武皆自视偃师,以朕为提线倡者,事事敷衍。 但开海一事,并非朕为掌权所谋。 高祖承朱明江山,虽砍了一批江南大家,却又立了一批新的。三朝已降,沉疴复来。 海事不开,银子都快被那些勋亲世家收拢殆尽,如今天灾不断,户部又哪里有银子下发?百姓凄苦,再不寻得新生计?岂非乱世又起? 朕在朝中唯倚爱卿,你且说说,杨世昌他的道理在哪?何以再三阻挠朕之国策施行?” 半个时辰前,华盖殿大学士内阁首辅杨世昌就六年前由承安帝提且唯一提出的开海国策奏对曰:过往六载查验,尚需六载两次监察换官,再需三载肃清商贸,如此方能造船、练兵、出海矣。 李天馥咽了下口水,知道不能装傻,拱手奏道: “开海最大的阻力实在东南官商勾结过深,不开海,走私者获利巨丰,另,漕运仍在,自不必多说。 之所以陛下至今没有启复造船厂,相信便也是担心局势乱起来。 杨阁老之开海一二三言,臣以为并无不妥,且臣相信陛下也是如此作想,眼下最关键所在,仍是趁吏部考评之机,更换一些东南沿海的基层官吏。 至于其他…陛下又何必操之过急?” 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遥遥向西拱手。 李天馥心里又无奈又膈应,这不是第一次君臣间如此对话,他知道承安帝因手上没权,屁股不稳,疑心较重,总逼着他出言表态效忠。 李天馥学富五车,如此奇葩的天家父子,史书上又何曾见过? 到此,承安帝内心舒服了一些,想了想,问:“朕听闻父皇上个月着工部在宁寿宫外修建登天楼,你可要办妥当了。” 这次太上皇使的内务府出银,承安帝不仅不腻歪,相反很开心,登天楼…快吧,可赶快登天吧。 看见皇帝脸上的浅笑,李天馥嘴角抖了抖,“已遣顶级工匠择良日动土了。” 君臣同时安静下来,半晌,承安帝喃喃开口:“吏部…朕在吏部使不上力气,便如爱卿所言,再等等罢。对了,入春后,朕着你往漕运方面插些工程?可利落了?” 李天馥道:“今冬运河冰封长达一百一十日,淮河以北有十二处堤坝因河水结冰胀列,都需要修缮。” 顿了顿,又补充道:“河工一事,陛下尽可放心,交给臣就好。倒是…因运河停摆时日过长,臣听闻不少漕帮帮众在沿岸山林聚众落草,沿劫过往客商,此为大患,陛下要尽早肃清。” 承安帝点头:“朕已命赵全去办。” 李天馥又好大无奈,这种剿匪战事,用不得大军,反倒让锦衣卫去?当真、当真… 他暗叹:要么就别退,若退,就退利索。如此真个儿是误国误民!想景和前十五年亦称得上功勋赫赫,何以至此啊! 便这时,门外传来唱喝,锦衣卫北镇府使赵全觐见。 承安帝曰:宣。 步伐铿锵,一身飞鱼服,气宇轩昂,形态魁梧的赵全拿着一封折子上前跪地,与李天馥悄悄对视一眼。 “臣,赵全有折奏报。” 李天馥亦道:“陛下,臣先去了。” 承安帝摆摆手,让其安坐,“满朝朕只你们两只手,见外甚么?” 太监戴权并未入内侍奉,赵全便起身亲自递予承安帝。 承安帝一边翻阅,一边听赵全说道:“臣率队三下山东,剿匪二千。但臣并非邀功,漕帮多是泥腿子出身,一击而败,可其人势众,往往打散了,不消多日,便又成群作乱。 臣恳请陛下降旨,着十二团营一些人马出战。” 说完,承安帝没反应,赵全也不等他做出反应,继续说第二件事。 “夔州一带山岭土司叛乱,臣已探知、探知…” 说到这,赵全瞄了一眼承安帝,见其脸色隐隐发黑,又看了眼李天馥,后者冲他努努下巴,意为:说。 承安帝阴冷道:“说下去。” 赵全道:“臣已探知,石柱宣慰使秦凌一家老小,着实被叛匪所…杀,杀光了,鸡犬无余。” 说完,并仓惶起身的李天馥一齐重重伏地,不敢抬头。 ——砰 杯碎、砚台碎、镇纸碎… 接着便是承安帝冲天的怒火,竭力的咆哮。 “那是后族!那是朕的小舅子!是小婉的娘家啊!!” “那是当朝后族啊!他们怎么敢…” “朕要撕碎他们!朕要把那些杂碎一个不留地剁碎了给秦家陪葬!” 很坚决,很信誓旦旦。 但,底下两个人都知道,皇帝没那个本事。 赵全痛声道:“陛下,保重龙体啊!” 李天馥亦道:“秦氏一脉自前明末年忠贞侯贞素夫人起,便宣慰忠州夔州,屡立战功,如此满门以身许国,何尝不是效仿先祖? 陛下,太上皇既已遣忠靖侯和王子腾领兵南下,相信很快就会传来捷报。” 承安帝浑身颤抖不止,惨笑道:“是了是了,父皇必定如我一样愤懑,哈哈哈,是了,一定是了。”笑意不带温度,眯缝眼中屈辱、愤恨、狰狞,不一而足。 门外,听到这儿的戴权打了个哈欠,回头往屋内看了眼,又淡淡转了回去。 李天馥小声提醒:“陛下,慎言。” 赵全立即道:“陛下,臣还有第三件事,事关那位贾家子与宁国府,请陛下容禀。” 第15章 明日出柜(4K6)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先是对亲子打骂折辱,再是觊觎儿媳,意欲不轨,此时竟然又吃人食粪,好好好,好啊! 李爱卿你也听见了,这便是我大华堂堂一门双公的勋贵族长,其他那些所谓勋戚世家岂非可窥一斑? 当初宁国演公从龙定鼎,何等英雄人物?不想竟有了辞爵修道的孙子不止,还来了个连人都不做的妖孽,他贾珍不当人子,凭甚做朕的三品将军!朕必废了他!” 代入了,听完赵全所禀,承安帝完完全全把自个儿代入成贾蓉了。 国公府最不受待见的嫡子,和他这个皇宫里最卑贱的二儿子有甚区别? 爹不亲娘不爱,好容易讨了个国色天香的媳妇,还被觊觎。 严丝合缝!感同身受! 若非身份、场合都不对,他几欲大哭一场,为自己,也为那同命相连的贾蓉。 承安帝怒容满面,红着眼圈暗想:等那贾家子能走动,朕必要见上一见,且不管他和太上皇的关系,为他撑撑腰总还做得到。 李天馥听他不假遮掩的用贾敬和贾珍指桑骂槐,心里一阵暗叹。 在他眼里,承安帝实在是个缺乏帝王心术的天子,喜怒皆形于色不提,多疑、暴躁、还有点幼稚。 唉,若非立志以身报国,且太上皇如今实在不像话,他也有了辞官归乡务农的打算。 “陛下,此事尚未传开,乃锦衣蛾子密奏,如此便公然除去贾珍的爵位,怕其他勋贵必定不满,此时…大局为重。” 李天馥劝道。 赵全也道:“那贾蓉既为太上皇所用,相信宁寿宫早晚会有旨意赐下。” 承安帝一口气噎在嗓子里,憋屈消化半晌,才挥手叹道:“罢了,赵全,你把折子送宁寿宫让父皇瞧瞧吧。” 这话不是说给赵全听的,说完,大明宫掌宫太监戴权躬身入内,细着嗓子说:“禀主子爷,这些事儿密谍司一早已去了老皇爷那承奏,锦衣卫的消息到底还是滞后了些呢。” 赵全猛然回头,怒视戴权。 李天馥亦深深蹙眉,倘若两年后景和帝“登天”失败,这种尴尬场面不知还要延续多久?当真于社稷无益,于百姓无益。 承安帝:“滚吧。” 戴权:“奴才告退。” …… 宁寿宫。 太上皇盘膝宝座之上,香炉置于腿间,紫绛香扑面,静静吐纳。 御阶下,六宫都太监夏守忠跪伏于地,一动不动。 良久,太上皇闭眼开口:“朕知道了。” 又半晌:“贾蓉本性怯懦,守不住女人,又怪得了旁的?扒灰之言,实属胡扯,朕不喜听。至于食人发疯隐隐有妖相这点…” 狭长双眼眯开一条缝,瞟向东南角一盏没灭的灯阵。 “到时让贾蓉自己处理罢。” 夏守忠叩首:“是。” “慢。” 夏守忠重新跪下。 “皇后亲族当真一个不剩?” 夏守忠颤声答:“密谍司过去了五十人,仔仔细细查了,确是一个不剩。” 太上皇眼皮睁开,目光没有焦点,不知在思索什么。 “史鼎其人不堪大用,王子腾亦无帅才,本是施恩炉鼎之举,你调一半的蛾子去吧。” 夏守忠称是,又请旨:“那两拨叛苗…” 没等说完,便听太上皇冷冷道: “屠山。” 退出大殿的夏守忠一边走一边忽地想起一句话。 不是“帝王一怒,血流漂杵”,而是:一曲霓裳四海兵。 ----------------- 神京西城,宁国府。 贾母等人已经走了,不走也没用。 大夫来了三拨,连太医也请了,都说贾珍得了失心疯,病因可能是酒色过度什么的。 至于吃马粪、啃人脸…太医给的说法是:异食癖。 答复贾母曰:“食土、食墙灰、食铁钉,都不算少见,吃马粪不稀罕。” 遂给贾珍催吐。 那味儿,差点给老太太、尤氏、秦可卿一众女眷和贾赦、贾政等主子都熏迷糊过去。 最后开了方子,走了。 贾母让下人捆住贾珍,“这两日先好生看护,莫要让珍哥儿再作妖。许是吃阵子药就好了。” 尤氏问:“老太太,用不用请些僧道入府做做法事?” 王夫人附和:“宝玉干娘马道婆是个灵的。” 贾母摇头道:“如今国师亲孙女住在这,人家都说了没有邪祟,咱们再巴巴请别个做法事?” 言下之意就是打龙虎山的脸,别说贾府敢不敢,就算她敢,其他僧道敢不敢? “就这么着吧,我乏了,”贾母疲惫的摆摆手,冲秦可卿说:“蓉哥儿还没好利索,我就不去瞧了,你把这里的事儿同他简单讲讲就好,别叫他太担心。” 秦氏当然明白贾母不是不愿意去看贾蓉,是不愿见张豆豆,连忙应下。 贾母看看她,心里有些奇怪,前几日还愁容满面,如今虽仍带着惊惧,颜色却似恢复了好些,看着就养眼舒心。 最后对尤氏吩咐道:“以往不言不语也就罢了,如今珍哥儿这个样子,你要把事情管起来,这么大一座国公府,没个主事的不成。” 尤氏福礼:“知道了,老太太。” …… 未几,车马回到荣国府。 荣庆堂上。 贾母倦色难掩,凄慌的坐着,身后同去同回的俏丫鬟亦是满面惊容。 堂下,贾家小辈儿们都不在。 贾母便没什么顾忌的开了口: “你们也都瞧见了,珍哥儿这一倒,东府整个乱成了什么样子?往常我没少听说你们嘀咕我老太婆整日介逗孙高乐,嫌我吵闹喧哗。” 此言一出,哪个还敢站着? 贾赦贾政并邢夫人王夫人,贾琏凤姐儿统统跪个整齐,乱七八糟忙称:“怎敢不孝?” 王熙凤最讨厌膝盖着地,过场一礼,就立即起身,出溜出溜迈着小碎步就跑到贾母身边。 “可再没比老祖宗还会冤枉人的了,我倒是净听说姥爷太太们背后夸您老当益壮,有精神头陪儿孙逗闷子。 几世同堂,是别家难享的福气。哪里就吵闹了? 咱们当子女的,您越是高乐,越是显得我们孝顺。” 底下四个跪着的都称是。 王熙凤看他们跪着,自个儿站着,心里没来由的过瘾,捂着小嘴儿吃吃笑。 贾母嗔她一眼:“偏你大字不识一个还胡诌,我这叫老当益壮?快快闭嘴,我说正经的。” 王熙凤最善审时度势,闻言啪叽坐在贾母身边的矮凳上,像菩萨旁的小童女,接受四个长辈参拜。 贾母道:“凤丫头有句话说的对,咱们家口子虽多,平日嚼用大,但真到有甚么灾啊祸啊,总能寻个顶事儿的出来,确保门楣不坠。 反之再瞧瞧那边,虽世人都道宁荣一家,外人看是如此,可咱自己个儿清楚,没大事,我也不往那头去。 就那么父子两个,都倒下了,另就那个接进府的蔷哥儿,今儿你瞧瞧,吓得不敢露头,连女眷的胆识都不如。 家啊,还是热闹些好。 行了,都跪着做什么?我老当益壮呢。” 说完,自己先乐,大伙再跟着一齐乐。 起身落座后,贾赦捋捋白须,突然接住贾母话头道:“老太太所言极是,儿子见母亲含饴弄孙,吃得香甜,睡得香甜,便再无所愿。” 邢氏立即笑道:“可说呢,老爷爷为给老太太添一分喜庆,也学着在东路院饮宴,连我都能跟着沾光多吃几杯水酒。” 贾赦一下子黑了脸。 其他人:“……” 邢夫人说这话本是随意抱怨贾赦日日开怀,唯不带她的事,没有找贾母做主的意思,可太不分场合了。 被贾赦和贾母同时了瞪了一眼后,巴巴闭了嘴。 不说别个,连凤姐儿和贾琏都臊得不行。 好家伙,他那是为了给老太太添喜气么?那是东跨院动不动就进新人纳小妾。 贾政沉吟不语,似在酝酿着说些什么。 王夫人淡淡道:“高乐不妨,酒却要少吃,太医不说珍哥儿便是喝酒过多才坏了事么。” 贾母平日不怎么贪杯,倒不认为儿媳妇把她也骂进去。 贾赦理都不理王夫人,怕再被没分寸的娘们儿插话,当即说起盘算一早上的正事。 “老太太,不拘先前两府来往亲不亲近,说到底也是一家子。珍哥儿神志不清,蓉儿少说还需半月才能下地,东府那些在外的书画、木材之类的门店总要有个拿事的看管起来。 另外就是那边府库的银子和库藏,儿子认为也该重新盘点,以防被人窃了去。” 噢,原来是为了银子,王夫人默默捻动佛珠,懒得听了。 好个大老爷!听出来他打的什么算盘,邢夫人和王熙凤眼睛瞪得铮亮。 贾母自然也听得明白,却皱眉道:“不已经叫珍哥儿媳妇管了么?” 贾赦还没说话,邢夫人抢白道:“老太太倒的确想到前头安排了,可老爷说的也没错。老太太忘了她和我一般,都是小门小户续进府里的,哪里操持过这样大的家业?怕还是不妥的。” 听她为了银子,不惜自揭短处,且说的相当精准到位,贾赦冲她微微一笑。 见此,邢夫人细长的柳叶眉不禁得意地挑了挑。 贾赦又要开口,王熙凤却见缝插针:“大老爷说的真真在理,媳妇我倒是拿手一些,不如我分些精力连蓉哥儿媳妇一齐叫上,去帮帮尤大嫂子罢?” 抢上了?贾赦淡淡道:“凤丫头胡闹,且不提西府和老太太这边都离不得你,哪还分得出精力?单外头那些营生,岂容你抛头露面?” 打蛇七寸,绝杀! 见儿媳妇果然熄了火,贾赦得意道:“也不是防着别个,东府便是因为主子少,儿子怕有奴才捣鬼,趁这段时日脏手脏脚。” 贾母奇道:“赖二?那不是咱们府赖大一母同胞的么?素来也恭敬,竟不是个好的?” 贾赦笑道:“是个好的,儿子也没说他不好,只是家业大,下人多,他也是个管事的,保不齐会有疏漏。 再者,说句不好听的,哪怕珍哥儿真就起不来了,蓉哥儿过阵子也能痊愈,儿子是想着过去清点一下府库,帮着管几天外头的门面,等他大好,再还了就是。总归贾家的银子,烂在库里头,还能叫外人黑了去?” 贾母说的没错,西府口子多,一月的嚼用赶上东府三个月,这边都快捉襟见肘了,东府那头满满一库的银子。 贾赦平日月列根本不够花,今冬大同那边传来消息,草原似有兵祸,走私的买卖也断了。 外面良家姑娘看中三四个,没银子买,他早已抓心挠肝,珍哥儿这一疯…疯的妙哇! 贾母也不傻,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心里门儿清,都是放屁话罢了,她知道贾赦是去抢东西的,但,也没多少拒绝的心思。 若珍哥儿真不行了,贾蓉继承东府,那又素来是个跟这边不亲近的草字辈。 说白了,自高祖就分家,如今还能怎么亲近? 宁府的偌大家业库藏,她自己倒不甚眼馋,可若能挖过来一部分,留给宝玉也是好的。 最终,贾母缓缓道:“政儿还要当职,那你明儿就过去帮衬帮衬吧。只你记住,过些日子蓉哥儿康复了,好生还给人家。” 贾赦大喜过望,当即道:“老太太放心,儿子今晚便拢些人手,明早就过去,必不取一文。” 一旁,王熙凤眉梢挑了挑,心里冷笑: 不取一文,怕是要取十万。 …… 宁府,贾蓉院。 秦可卿自晌午起,便被拦在屋外。 不止她,谁都不许进。 因贾蓉偷学导引术,造成伤势恢复快了三成,提早进入到最最关键的节点——捏脸。 张豆豆要把贾容捏成贾蓉。 贾容其实是不太乐意的,自己原来就很英俊呀,干嘛整成别人? 可是一来受制于人,二来…他问了。 张豆豆说贾蓉真的风流倜傥,有些公子世无双的容貌。 “吃屎那个的养子,什么什么蔷那个,论漂亮差一些,但比他多了分男人气。” 这就、有点儿难绷。 上月中,贾蔷带秦钟来看望他一次,见到贾蔷虽比红楼第一帅差半分,但也的确过于好看。 比贾蔷只差一丢丢…行叭。 主要是脸上捏了捏,张豆豆说他和贾蓉身材相差不大。 咔嗤咔嗤,听在耳朵里是嚼脆骨的声音,但不疼,且张豆豆手法很准,眉眼微调,过挺的鼻梁按下一点点… 耗时一个半时辰,张豆豆冒了一层浮汗,拍手笑道:“大功告成,你现在就是真的他了,看看不?” 他的确好奇,点点头。 张豆豆拿来铜镜,镜子里是张去掉纱布后,鸡蛋清一样肌肤、五官不太好形容,但很帅,确实很帅,和秦可卿十分般配的脸。 比原先的他多了一些娇气,眼神里的痞气还在就行,大差不差吧,他到底对微整没什么反感。 唯独,寸头。 古人的长发飘飘,要再等半年才能体会。 “你的喉咙因为之前强行开口过,所以恢复的慢一些,别的,我觉得差不多好了。” 贾蓉大喜,“真的?那明天能下地么?” 张豆豆扁扁嘴儿想了想,“我看看。” 然后将手从柜子上方两侧留出的圆孔中伸了进去。 贾蓉感觉到她的小手在自己胳膊,肋骨,腰部,腿脚上都轻轻捏了捏,位置很准,都是关节。 “应该可以,但药液还没吸收完全,可以再泡三天。” 擦着手上黑黢黢的膏状物,劝他道:“这药很稀有的。” 贾蓉说:“也好,不差三天。” 想了想,又兴奋着问张豆豆是不是除了脸,现在其他地方也可以捏骨变形? 闻言,张豆豆眨巴着眼睛,不解道:“身材差不多就行,还要捏什么?” 贾蓉神秘一笑,微微道:“你不懂。” 张豆豆道:“行叭,告诉我要调整哪里,趁现在手没擦净,我帮你。” “不用,你还小。” 不想当怪大叔的贾蓉婉拒道:“我决定了,明天开柜,我自己来。” 呵,此事比药材稀有,更重要! 第16章 引刀成一快(4K7)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翌日。 宁国府,尤氏院。 秦可卿一大早来给年轻婆婆请安,尤氏让其落座说话。 二人名为婆媳,实看起来直如两姐妹,且宁府比西府更宽松些,尤氏自入门起,就从来没让谁立过规矩。 秦可卿见她神情恓惶,虽心里知道原因,仍满含关切地问了声: “太太可是有事犯了难?” 尤氏叹道:“前院的声势你瞧见了?” 秦可卿点头:“也是刚听见的动静。” 早半个时辰,天刚亮,贾赦就领着以赖大为首的一众仆子过来叫门,当时刚刚梳洗完的尤氏得禀贾赦找她,急急去了宁安堂。 哪成想三句两句听贾赦说完来由,正想着如何婉拒,就被对方撂下一句:“老太太也是准了的。”整得没了动静,只得回屋郁闷发愁。 尤氏拧着绣帕对她说:“你我娘们儿家本不该背地里议论长辈,只是那西府大老爷素来的为人…赖二又是赖大的胞弟,想来此时府库里的银子都被搬出来了。” 秦可卿并没立即接话。 她清楚自己这个婆婆素有“锯嘴儿葫芦”之称,软弱没主见,心地却不坏。往前,尤氏虽迫于贾珍的淫威,遣她去天香楼居住,但暗地里对她还是多有关怀的。 贾赦来夺银的事,其实她昨晚便得了平儿偷偷传讯,只是昨天没见着贾蓉,若提前知会尤氏,岂不是出卖了王熙凤? 看着心细聪慧的秦可卿依旧淡淡然没什么表情,尤氏有些着急。 连活成人精的老太太都赞她这儿媳“极妥当”,似把那张牙舞爪的凤丫头也比了下去。 尤氏此时六神无主,急需有人帮着拿拿主意,便说起软话: “老爷好坏另讲,单蓉哥儿如今得了太上皇的看重,往后府里你就必能活得如意,我看你近日也是想到了这点,病气都少了大半。我素来不顶事,能指望的可不就只有你?” “太太高看媳妇了,能陪您说说话解闷就了不得,您得了老太太旨意管家,媳妇却不能僭越去说道前面的事儿。” 秦可卿怼了这样一句,自当报了过往的仇怨,见尤氏怅然凄楚很是无助的样子,也就心软了。 又道:“蓉哥儿虽说不了话,但总清醒着,答是答非还是可以的,太太何不去问问他的想法?毕竟是宁府自己的库藏买卖,老爷情况难言,蓉哥儿应当要做主的。” 尤氏说:“对对对,方才只想着他还伤重,却忘了已快大好了。你快去,快去跟他说了,让他们爷们儿家呛呛去吧,我可当真不敢跟那些人对撞。” 秦可卿起身,盈盈一礼,款款离去。 ----------------- 前院,贾赦已经忙活很久了,越忙越开怀。 不提一箱又一箱的金银,单那些库藏家私之名贵,就足以让他笑开花。 而搬出来占了大半院子的东西,还不到库里的三分之一。 ‘大侄子果然是个小气的,平日里不拘祭祖还是甚么活动,素来要求两府平摊,不成想没多少年竟攒了这许多财货!’ 想着贾珍疯到吃马粪,九成难愈,都留给那个窝囊的儿子?平白糟践了。 尤其是那颜色俏丽的侄媳妇,自己抢上门来,竟连屁都放不出一个。 呵,呵呵,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贾赦负手在抱厦下遮阳,气度威严,看着赖家哥俩遣人一趟又一趟的忙活,暗暗盘算这一遭能划拉走多少。 昨夜邢氏说怎么着也要拿回五千两,方不算白起个大早忙一场。 而他自己的规划是至少八千两。 眼下一看,还是太小家子气了。 今儿不拉走三五万两现货,他不打算走了。 更不提东府在外的二十多家门店,更压手! ----------------- 晨雾未退的抄手游廊中,瑞珠跟在秦可卿身后往东跨院行去。 到无人处,瑞珠笑道:“姑娘竟也开始依仗他了么?” 秦可卿回眸瞥她一眼,抿唇不语。 实则也在思量这事。 从前贾蓉看她的目光里只有浓浓的嫌憎和恨意,似把贾珍对她的逼迫都赖在她去勾引了谁一般。 可自打他重伤回府,眼神全然不同了。 有关切,有柔情,有喜爱,亦有心疼。她都得瞧得出、感受得到。 那人落得如此下场,他并未完全避讳她,况且她也猜得到是怎么一回事。 这、算弑父么?若传出去,他是要千刀万剐的。 为了她?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其他理由,一颗心渐渐就回落了一些。 到了东跨院,见张豆豆和西府二姑娘正在贾蓉屋外说笑。 走近,秦可卿向二人施礼,“小贵人,二姑姑。” 张豆豆不耐地拉起她,“咱们都相处得这样好了,你还总是拜来拜去的。” 迎春亦笑着从挎篮里摸出一把应季的樱桃递给她,又给瑞珠一把。 熟悉后,秦可卿对这个温婉如水的二姑娘由衷喜欢。 她问:“蓉哥儿可醒了?有事找他相说。” 闻言,迎春要说些什么,却被眼珠一转的张豆豆拦住。 张豆豆说:“就在屋里,你进去罢,我教迎春练剑。” 虽秦可卿感觉似有甚么不妥,却未多想,推门而入。 张豆豆避着瑞珠,小声对迎春道:“他们是夫妻,咱不管。” 迎春面色一红,紧跟着就见刚刚走进去的秦可卿急匆匆退出来,脸跟手里的樱桃一个颜色。 秦可卿瞪了已经笑疯的张豆豆一眼,暗忖:天下怎会有这般疯道姑! 瑞珠瞧得莫名其妙,问秦可卿怎么了。 秦可卿不欲说。 这时,又听屋内传来贾蓉的声音:“我如今连个丫鬟都不配有了?可卿,你不来,借瑞珠帮我更下衣?” 瑞珠大惊,“他、他好了?” 秦可卿附耳说了里面情况,瑞珠赧然红脸,却咬牙一顿脚,想着,原本就是陪房来着。 拧着衣角说:“我去就我去。” 上战场般凛然进屋。 …… 听见再度有人进来,贾蓉从一人高的立式西洋镜后探出头。 走至厅中的瑞珠登时捂住嘴。 纱布没了,头发只剩一点点。 ‘这也太好看了吧。’ 之前就觉得这是个配得上自家姑娘的姑爷,无非心比脸丑千百倍,可如今伤好了,怎地又漂亮几分? 快赶上女子一样,但发式和眼神却比原先多了不老少阳光匪气! 瞅着像女子,细看比以前爷们儿了。 贾蓉冲她一乐,“果然她不肯来,就你了,没差。” 说着,从镜子后缓缓挪出来。 风吹鸡蛋壳,清洁溜溜。 瑞珠蹭一下跳起来转身,整张脸快要滴血。 同房丫头陪主子嫁出门前,都学过生理卫生知识,可、可… ‘这也太大了吧!’ “臊什么?早晚得见,快来给我穿衣裳,一大早,冷着呢。”贾蓉毫无半点羞涩,大大方方唤道。 等瑞珠鼓起勇气羞答答靠近帮他披里衣,又跟人家说: “潘驴邓小闲,爷我五美俱全,你不高兴?” 瑞珠啐道:“话是这样说,但你以后对姑娘真个好起来,我才高兴。” 贾蓉:“再容你叫她几日姑娘,很快就要称奶奶了。” 瑞珠哪能不解其义? 想到刚刚看到被微整后的玩意,又想了想自家姑娘的身子骨。 嘶,怎受得了? 收拾妥当,瑞珠看着一身锦衣华服光彩照人的贾蓉,暗叹:人心隔肚皮。 谁能想到这般亮眼的人,以前那般坏? 被搀着的贾蓉出屋,迎春看了他两眼,别过视线。 张豆豆啧啧道:“卖相不错。” 贾蓉一概不理,只看向脸颊粉红未消的秦可卿,撇开瑞珠的手,把胳膊递过去,“扶我去前院吧。” 秦可卿愣愣眨眨眼:“你知道了?” 贾蓉淡淡一笑,“猜得出。” 张豆豆呸道:“猜个屁,刚迎春和我说话被他听到了。” 贾蓉乜她一眼,旋即看向人淡如菊的贾迎春。 “五十二日不间断的探望,我都记在心里,二姑姑今后若有所求,尽管开口,不拘是杀人还是钱财,但凡我有,但凡你需。” “……” 贾迎春睁圆眼睛半晌没缓过劲儿来。 杀人,钱财?? 张豆豆和瑞珠都笑抽了。 秦可卿只近距离好奇地打量他。 贾蓉对迎春道:“一会儿怕是场面激烈,二姑姑若不忍看,便在屋里休息。” 迎春又被说懵了。 张豆豆却兴致勃勃,“你要去惹事了?” 贾蓉冷哼一声,“难听。” 他用眼神告诉张豆豆,既然你们祖孙俩忽悠景和帝给我下了九百九十九个任务指标,虽不知道你们打算拿我当刀除掉那些对头,但不妨碍我先占几个名额。 闪开,我要开始… 走出东跨院,与其他人保持一段距离。 他找话题问一直沉默的秦可卿: “二婶婶偷摸通知你的?” 见她微微点头,便笑道:“你们倒是处的好,手帕交么?” 秦可卿没回答,一来第一次听他说个不停,真不太适应,二来心里对他仍有着难以磨平的疏离。 半晌,只颦眉问:“总不好闹得太难看,毕竟是长辈。” “长辈?嘿。” 不想唐突佳人,贾蓉咽下原本难听的话,换成: “放心,我牙还没长齐,与你多说说话开心,但跟他们断不会吵闹,没得伤了自个儿。” 秦可卿也不问了。 她发现贾蓉竟是个心藏狠意的人,眼里盗匪般的痞气根本藏不住。 正是因为同样看出这点,迎春到底跟了过来。 ----------------- 前院。 “目前一万七千五百两黄金,二十二万两白银,花梨木的…紫檀的…大红酸枝的…” 赖大拿着清点半数的账簿,站在贾赦身边逐一小声汇报,难掩喜色。 他昨夜得了赦大老爷暗中承诺,他拿一两,自个儿可取三分,但三分哪够?赖二那里还要取三分呢。 监守自盗这码事,作为管家,他们哥俩比谁都熟,还要反过来指导一番格局过小的大老爷。 “老爷相差了,银财太显眼,不如翻修一下花梨木的物件,一套桌椅,顶一箱银子。而且这些东西在库里沉积日久,总该修缮翻新。 平日里珍大爷不太在意这些,您既来了,就都担待着吧,事无巨细,东府大太太那更感激呢。” 这话说的,拿人东西,还要反过来叫人感恩。 贾赦觉得,甚是。 忽听屋后小院传来打骂声。 贾赦正细细盘算,被搅了思路,怒道:“怎地?仗着东府主子都病了,要反天不成?都拉过来,我倒看看是哪些反叛肏的胡闹!” 赖二闻言,匆匆跑去。 不多时,领着两小厮两丫鬟回来。 四个下人跪地,贾赦扫了一眼,眉头皱得更深。 小厮他认得,是贾珍身边的老陈人,寿儿喜儿。 可这俩年纪不过十岁出头,长相过份奇葩的丫鬟,差点恶心得他吐出早饭。 登时厌恶道:“哪来的妖怪娼妇?” 赖二谄笑答道:“原是蓉哥儿身边的丫头,月前老太太让撵走。方才寿儿喜儿去给珍大爷取药,在厨房瞧见,想起老太太的吩咐,便要赶出去,没成想这俩小贱人不依,还哭闹起来。” 寿儿磕头道:“哪能真个打骂她们这小不点儿,无非绑了送出去,可她们竟咬人。” 刘海遮住半张脸的流苏抬起头,眼圈红肿,哀声哭诉。 “小蓉大奶奶心疼我们没爹没娘,出去也要饿死,让我们在厨房打下手,我们知道自个儿长得丑,再不出院子就是,怎就容他们两个同是奴才的赶走?” 众人见她一边脸耸起高高的巴掌印,另一边青面兽也似的胎记,唬了一跳。 满脸红痘的纱雾也哽咽着给贾赦磕头:“我们洗洗涮涮不比别个差,既前院容不得我们…大奶奶便说留在厨房,不拘洗菜烧火,总给口饭吃。 大奶奶神仙菩萨一样的人物,我们半点不敢违逆,再没出过厨房小院一步。 若真留不得,问过大奶奶,她若允,我们自个儿就走,干嘛又打又骂? 他们一个顶我们两个粗大…” 句句在理。 贾赦也想起这俩是谁了。 可他对姑娘素来只看颜色,美女刁蛮也有九分理,丑货说破天也绝不入眼。 别过脸,贾赦喝道:“甚么囚攮的贱货,奴几辈的屙物,当婢女别的没学会,哪学来跟主子顶嘴的功夫!赶走赶走,寿儿喜儿,快绑了她们丢出去,一大早的污人眼睛。” 两个人高马大的小厮得了吩咐,狞笑起身,一人抓着一个,就要往外走。 流苏、纱雾在府里一直被苛待,先是贾珍,再是贾蓉,饭也吃不饱,动辄辱骂,瘦瘦小小,鸡崽儿似的,哪挣脱得过? 她们心里大感悲叹,好容易遇见个心善的秦可卿…却到底要被丢出去饿死了么? 命运如此,想通了,便也不挣扎了。 便这时,忽地传来一声轻咳,继而是沙哑的嗓音道: “咳,何必问大奶奶?问爷不就行了。” 众人回望,门廊下,秦可卿搀着步伐缓慢的贾蓉慢慢踱来。 寸头耀眼,面如冠玉,病娇娇的… 另一个一袭泛青白裙,姿容夺目。 站在一起,好一对儿金童玉女。 贾赦并赖家两个大管家皆满面愕然。 贾赦道:“蓉儿大好了?” 贾蓉礼也不施,淡淡沙哑道:“说话尚不利落,见过赦大爷。” 旋即站定在四个奴才身旁。 左右看看,似在寻摸什么,最后眼神定在张豆豆腰间。 轻轻一笑,慢悠悠抽出那柄龙泉清风剑,剑锋寒光熠熠。 众人大惊。 唯赖二和寿儿喜儿没什么反应,反有些笑意。 他们心知贾蓉一向嫌弃这俩丫鬟,必是要亲自动手。 赖二笑道:“蓉大爷何必动怒,再影响了身子,您既也不喜,我这便叫人撵走,不需打杀了吧?” 寿儿喜儿闻言,紧紧实实握住两个丫头的肩膀,等待贾蓉替他们哥俩撑腰。 秦可卿见流苏、纱雾惊骇颤抖,泪落不止的样子,更心知高门大户杀个把家生子不算什么事,正要开口帮求,却见贾蓉对两个丫鬟说: “闭眼。” 流苏、纱雾万念俱灰之下,咬住唇角,紧紧合目。 暗呼:死就死吧,只希望来生出落成正常人的模样,再不被折辱。 ——噗嗤 血染面。 俩丫头却半天没感到疼,反而听得两个男人的哀呼嘶鸣。 睁开眼,只见寿儿喜儿躺在血泊中打滚。 贾蓉一剑挥下,四条小臂齐肘斩落。 在迎春、瑞珠差点骇得昏过去的惊叫下,他淡淡然将宝剑递还张豆豆。 “还挺锋利。” 又轻轻揽住唬白了脸的秦可卿。 看也不看赖二,迎上贾赦瞪圆眼睛呆住的老脸。 “唐突了大老爷,勿怪。怪只怪这俩狗才,胳膊伸的太长。” 第17章 那就…赏吧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狗才… 胳膊伸的太长了… 贾赦的胡子在抖,嘴唇在抖,并非惧怕,而是震怒。 他怎么敢?怎么敢当面笑得这样意味深长? 这不就在当众骂他仗势夺财么! 从小雍容享乐至今,几时有人敢如此打他的脸? “你…” 贾赦刚吐出一个字,贾蓉却转回头,不再看他,反而和蔼地对赖二道: “麻烦赖管家帮我挪张椅子,走得乏了,歇会儿。” 赖二见他笑得人畜无害,仿佛刚刚那凛然一斩的杀神,一下子就变成儒雅文生了般,犹自呆立,似没听见吩咐。 倒是缓过劲儿来的瑞珠和小宝珠,一齐抬来个搭有椅袱的金丝楠圈椅。 瑞珠抿嘴憋笑:“爷,您坐。” 贾蓉坐妥当,仍没松开惊色未退的秦可卿的手,这才又看向贾赦。 “大老爷,你们继续便是,我、咳咳,也看一看。不得了,说不得话了,忒疼。”然后就果真闭了嘴。 贾赦一步跨到贾蓉面前,猛地伸出手指着他,怒容满脸,张大了嘴,欲要厉声与他分辨。 “我…??” 却又仅说一字,就愕然住口,看向贾蓉身旁的小道姑,眼珠子都憋红了。 “你们贾家人都不会好好说话吗?怎地张口就嚎?” 只见张豆豆白皙的小手中,握着一枚金牌,满是不屑地朝贾赦晃了晃。 见这一幕,瑞珠和宝珠互相挽着胳膊,忍笑忍得肩膀直颤。 地上两个痛昏过去的小厮彻底成了背景,无人在意。 贾蓉剜了一眼张豆豆,轻轻按下她纤细的胳膊,毕竟后面还有迎春在。 秦可卿也悄悄拽了拽张豆豆的衣袖,混不吝的小道姑这才狠狠瞪了眼贾赦,作罢。 贾赦生生气笑了。 “好好好,本是想着同为一家,顺手帮忙,没成想反倒遭人猜忌。罢,既来了主事的,我这便走。” 贾蓉依旧淡淡笑着,又见他冷哼瞧来。 “蓉哥儿伤了这一场,本是愈发大了,也敢当着长者的面亮剑了,仗着外人的腰杆,忤逆自家长辈,却不知这是哪家的孝道!” 瞥见张豆豆又有挪脚的意思,恨恨道:“我且不与你分说!” 对赖大骂道:“你这狗才还不走,等着被砍吗!” 赖大当即掩面而去。 贾赦方转身,却被贾蓉抬手无声拦住,瞪眼道:“你待如何?要给我一剑不成?” 贾蓉连忙摇头,起身上前,从箱子里拿了一枚五十两银锭回来,笑着塞给贾赦。 又做出明显忍痛的表情,嘶哑开口: “不好白忙。” 贾赦懵了懵,旋即跺脚怒吼: “我早跟老太太说过,一文不取!何以这般辱我!” 闻言,贾蓉先是佯做大惊,无声连连拱手,意为:失敬失敬。 贾赦嘴唇都气紫了,五十两,打发要饭的么! 瞪了眼贾蓉,再不留一步。 可转头看见人群后仍然满脸骇然的那名少女,又怒指过去,骂道: “还在这傻站着作甚!你愿意给人家当丫环,也不看别人要不要你!” 余光见张豆豆脸色变了,疾走而去。 站在后面的迎春小脸刷白,被丫鬟司琪和绣橘搀扶着。 张豆豆过去摇了摇她的手,劝道:“你便搬到这边又如何?” 迎春咬着唇角颦眉晃头,糯糯说:“得回去了呢。” 张豆豆不大理解这世上怎会有人喜欢逆来顺受,还要劝,却被走过来的贾蓉拦住。 贾蓉对迎春道:“二姑姑,先前的话都作数,往后西府若有了委屈,莫要藏着。” 这话迎春就算想答应,又如何做得到? 只微微颔首:“蓉哥儿且还要再养养。” 贾蓉无奈摇头,看向她身旁的丫头。 “你们小姐什么性子不消我说,刚才的话可听见了?她不说,你们任谁都可以来知会。” 张豆豆昂首道:“跟我说才最管用。” 司琪和绣橘坚定点头,冲他们福了一礼,随迎春离去。 外人都走了,贾蓉问秦可卿: “方才可害怕了?” 说着,重新握住秦可卿冰凉无骨的小手。 怎他就这般自然?秦可卿蹙眉暗想。 尝试挣脱无果,便一叹,无奈道:“那两人该医治一番,不好闹出人命。” “不急,还有用。” 贾蓉重新落座,看着正也打算用两小厮打岔的赖二,笑道。 “没外人了,赖管家,该我们聊一聊了。” 赖二唬得不禁咽了下唾沫,心里纳罕,这蓉哥儿怎变了个人一般,明明笑着,却说不出的森然骇人。 “蓉哥儿啊,这里哪来的阴私啊,大老爷的的确确是来帮…” “别,稍等下。” 贾蓉笑呵呵打断他,慢悠悠又从吃樱桃的张豆豆腰间拔出宝剑,为了方便他伸手,张豆豆特意屈了下腿,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 见贾蓉又拔剑,赖二忙跪着后蹭两步,磕头道: “蓉大爷,你这是做甚,老奴看着你长大,素来忠心耿耿哇。呃…” 贾蓉静静听他说着,缓缓将剑尖刺入靠的比较近的寿儿的小腿。 一声惨叫,这倒霉小厮又痛醒了。 贾蓉感到左手心里的小手颤抖起来,轻轻摸摸,却仍转着剑柄,笑问赖二:“嗓子疼,简单些,我说,你答,行么?” 拾掇这些耗子精,他真懒得用其他招数,纯浪费时间。 而且他现在没人手可用,并不打算逼对方翻脸,所以七分威吓、三分怀柔,简单直接还有效。 贾蓉对赖二一边用寿儿喜儿杀鸡儆猴恐吓着,一边安抚。 在言说必不拆穿的前提下,套出贾赦和赖大允他一万两的好处。 最后,贾蓉慨叹过往不提,但今日清点后的账册他会拿着。 几十万两啊…这今后可都是他的了! “去吧,没别的,把这俩抬走,然后继续盘点,我就坐这儿看。” 赖二忙不迭地去了。 张豆豆好奇道:“这就放过了?这种人最擅阳奉阴违。” 贾蓉含笑看向秦可卿,“可卿觉得呢?” 可卿觉得手很累,被他握了半个时辰了! 她凝眉说:“必不会这样简单。” 瑞珠也气哄哄说:“往常这人最是跋扈,是府里半个老爷一样。” 贾蓉看着秦可卿说:“不急,慢慢来。” 目光咄咄,又满是柔情,秦可卿被他看得…古古怪怪。 感觉她又要抽回手,便放开了,见其握着绣帕,似在偷偷擦掌心的汗,娇俏的模样让贾蓉一笑。 这时,小宝珠小心绕到秦可卿另一侧,小声咕哝些什么。 随即,秦可卿回头望去。 贾蓉顺着她的视线也扭过头,见廊檐下头还立着那俩被自己救下来的丑丫鬟。 便招招手,“你们两个。” 流苏和纱雾吓了一跳,相视一眼后,忐忑走过来。 小宝珠担忧地拽了拽秦可卿的袖子,似想让她帮着求求情。 秦可卿说:“都是可怜人,你不喜就还打发去厨房,行么?” 贾蓉笑道:“都是?还有谁是?” 秦可卿咬唇,微微垂眸后,又与他对视上。 “你若一直能如今天这般,便没谁了。” 贾蓉忍着喉咙痛,哈哈大笑。 对立在面前的两个小丑丫头说:“老太太食言而肥,现在我身边一个伺候的都没有,也太不像了,往后就还回东跨院吧。” 这话一出,就连院子里搬箱子的其他仆子听到,都大为惊诧。 在场没有新来的,他们都知道贾珍当初万里挑一选了这俩,就是为了苛待贾蓉。 否则长成这个样子,别说进国公府伺候嫡长孙,小门小户也不会买的。 流苏和纱雾浑身一紧,却当场跪地磕头。 流苏哭道:“大爷大奶奶都是活菩萨,但小婢们心里有数,断不会不知深浅,存此妄念。” 纱雾也哽咽着连连点头。 秦可卿面露哀愁,女儿家的命,难看不容活,好看也难活。 张豆豆瞧得心里难过,捅咕捅咕贾蓉:“你便先收着两年呗。” 话出口,除了可卿过于聪慧,敏锐的发觉了古怪,却也不知其深意。 贾蓉眉梢挑了挑。 这丫头口无遮拦,早晚出事,晚上必须得好好调理一番! 面无声色地看着两个丫头,奇道:“那你们是想回厨房?” 流苏低着头,似不愿叫人看见自己那半张脸,回答道:“哪累去哪,只要大爷和奶奶给口饭吃就成。但,奴婢想求大爷怜悯,赏赐一物。” 贾蓉真好奇了,问:“总不会是身契吧?” 流苏、纱雾又砰砰砰一齐给他连磕三个头。 “想求爷赐药!” ----------------- “老皇爷,用药了。” 戴权捧着一方紫檀药匣,急匆匆行来,与守在殿门口的夏守忠对视一眼,便进了宁寿宫,跪地叩首,唤了一声。 太上皇合目打坐,闻言微微睁眼。 “拿过来。” 戴权提着袍子起身,巴巴迈上玉阶。 打开匣子,异香扑鼻,其内盛着一枚通体泛着流光,鸽子蛋大小的浑圆丹药。 见之,太上皇眼睛一亮,奇道:“怎这次品相这般好?” 戴权谄笑回答:“可说呢。国师此番南下,在某个老林子里发现了一株奇药,费老大力气得了,送到蜀地驿站的锦衣暗卫那儿,八百里加急送回来。 听守着丹炉的道长说,十日来炼了不下百枚,仅这一颗成丹。” 又砰一声跪下,高声贺道:“恭喜老皇爷,这是天命所归呐。” 太上皇狭长的眸子映衬丹丸,连泛异彩。 “好!国师有心了!该赏…” 说着,又有些犯难。 已经是国师了,还能怎么赏? 边琢磨,边拈起丹药,囫囵个塞进嘴里,竭力吞咽下去。 戴权从白玉小几上端来茶碗。 太上皇喝了两口,似有了主意,唤了夏守忠进来。 “贾家子如何了?” 夏守忠从袖子里抽出密折,递上来。 “早上送来的,本想着等主子爷运完功再禀。” 太上皇接过,并未立即打开。 夏守忠对戴权道:“密谍司可从来没探听过锦衣卫的事儿。戴公公,你该跪安了。” 戴权闻言瞪了他一眼,笑着给太上皇磕头而去。 太上皇打开折子扫了几眼就合上,思索着缓缓颔首。 又站起身,由夏守忠搀扶着走去东南角。 “近半日,可有人入殿?” 太上皇看着灯阵最里面灭掉的那两盏,问道。 夏守忠恭声答:“奴才一直守在门口,绝无外人入内。 巳时初,奴才收到折子进来本想通禀,见您运功,便退了出去,那时扫了一眼,就瞧见灯灭了。 感应竟这般快,当真匪夷所思,国师道法简直通神。” 太上皇默然数息。 “既醒了,就赏吧。” …… 东暖阁。 同样收到锦衣卫密奏的承安帝,也知道某贾姓男子出柜了。 拧眉沉思良久,手指有节奏地敲着御案,最终似有了思量般抬起头。 “李爱卿,这事儿你怎么看?” “???” 正慢悠悠品茶的工部尚书差点呛了嗓子。 合着您这两炷香发呆神游呢? 放下茶杯,李天馥道:“回陛下,臣以为那贾蓉一介白身,短时间内不宜召见入宫,否则叫太上皇知道了,恐不好说。 陛下既想赐恩,便以加赏太上皇那什么…炉鼎的名义,给些金银财物便是,如此更显孝道。” 承安帝轻轻点头,又看向另一侧似闭目沉思的赵全。 “赵卿,你觉得呢?” 赵全没反应,承安帝黑了脸。 李天馥忙又唤了声:“赵大人!” 赵全一个激灵,双眼迷茫,还擦了擦嘴角。 竟真的睡着了! 李天馥默默垂头。 赵全仓惶跪地:“陛下恕罪。” 承安帝无奈挥挥手:“罢了,你连日往返山东,也是为国事操劳。朕问你,你有无把握在三月内让朕见一次那贾家子?” 赵全先往屋外看了看。 承安帝道:“无妨,戴权去宁寿宫了。” 赵全便用余光瞄了眼李天馥,眼珠子转了转,答道:“待臣与李大人商量一番手段,定不负陛下所望。” 承安帝道:“负不负朕望无所谓,重要的是隐秘,不能留有首尾!” 赵全道:“请陛下放心,若有差池,臣提头来见。” 李天馥刚刚抬起的头,又缓缓垂下。 承安帝幽幽叹道:“若真被父皇知道,怕不止你提头,朕这颗脑袋,也未必保得住……” 得听此言,骇得李天馥和赵全连连磕头,劝都不知道怎么劝。 ----------------- 宁荣街,宁国府。 贾蓉听到流苏、纱雾二人竟求他赏赐柜子里的神药,先是一愣,旋即就明白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这俩丫头未必是为了能变得多美,只能成为正常人就行。 为此,贾蓉多少生出些同理心,看向张豆豆,问还有没有多余的“黑玉断续膏”——一早见其性状,他给起的名。 张豆豆惋惜摇头。 见状,流苏急道:“不求新药,那柜子里还有,我们使那个就成。” 张豆豆摸摸下巴,正要说话,却见一个中年人急急走入院子。 贾蓉回头,见是西府的林之孝。 暗忖:八成是贾赦那老不羞回去告状了。 果然,林之孝过来行礼,称贾母让贾蓉过去说话。 第18章 贾赦的诛心直言(4K8)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荣国府。 贾母昨夜不知想起甚么陈年往事,辗转半宿没睡好,今晨起晚了。 用膳时又得知贾赦早早领人去了东府,心里无奈,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鸳鸯见她忧思,借着天儿好,搀扶着老太太跟院子里走了一圈。 “到底是暖起来了,赶明儿老祖宗去后面荟芳园瞧瞧,花花绿绿,那边儿才好看的哩。上月花神节,小姐太太们都顽疯了。闻着花香,听听鸟叫,保准您不再唉声叹气。” 鸳鸯是个细心的,这话听着熨帖,贾母笑道:“叫你跟着一道去顽,你又不去,偏爱守着我这个老太太。” 鸳鸯道:“换了别个来伺候,在您老身边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别说哄您开心,怕是连个周到都保不全。如今一大家子仙女儿从早到晚围着您,若是我,可一丝愁苦都生不出。” 老太太拍拍她的小手,到底未说原因。 只盯着墙脚小池中的一尾金鲤叹道: “不过是些老早的旧事罢了,不值一说。” 鸳鸯不再问。 贾母抬头便见跨院墙而入的一枝三色堇。 晨光下,花瓣深紫,花蕊金黄,虽小巧,颜色却无比贵重。 ‘若他真是个没能为的,也未必是坏事。且再看看吧。’ …… 回到荣庆堂,刚巧赶上一队小姐妹过来请安。 贾母展颜对鸳鸯道:“倒是你说得对,这些个小仙女下凡咱家,可不就是瞧着想着便舒心?” 又见探春、惜春和前儿被接过来的史湘云都换了薄裙,唯黛玉尚裹着一件青白双色锦缎拼接的水田小夹袄,且面色不妥,当即招手唤来,抱在怀里疼爱。 “我的好玉儿,可是又犯了病?” 黛玉在贾母怀里屏息半晌,轻轻挣脱开,退了几步,用绣帕捂嘴轻咳两声,才说无妨,“昨儿夜里开始咳,怕是风寒,可不敢靠老太太太近。” 贾母倒也没遣人唤郎中,只因她这外孙女儿每到换季差不多都如此。 “也得仔细着。” 又看向叽叽喳喳的几位,眯眼笑问:“可都吃了早膳?” “爱姐姐要去东府,起得早,我们都跟她一道吃的。只林姐姐昨晚没睡好,着急过来给老祖宗请安,没来得及吃。” 一袭红裙,肤白如雪的史湘云没个正形撑坐凳子上,答道。 贾母闻言让鸳鸯叫人再上两碗粥,对黛玉笑道:“清早我也没吃几口,走了一圈又饿了,你陪我用一些。” 黛玉平素便数着米粒儿吃饭,身子一难受,更不想吃,但老太太发话,只得应下。 两碗滴了香油的玉田碧粳米粥上桌,祖孙俩慢悠悠吃着。 黛玉舀一勺,吃两粒,半天不见少。 这时,刚刚睡醒的贾宝玉也赶了过来,挤开共坐一个玫瑰椅上的史湘云和小不点儿贾惜春,凑在林黛玉身边,嬉皮笑脸道:“好香,让我多闻闻。” 林黛玉睨他一眼。 “稀罕了,这府里还容宝二爷饿了肚子忍馋?便要吃,使唤人填两个肘子一道送来。偏你这脸比东府那个裹着纱布的还大,怎巴巴盯着人家碗里的?馋也不分你,这是老祖宗专门赏我的。” 史湘云听她说贾宝玉一顿早饭要配两个肘子喝粥,又想起早前贾蓉那副猪头尊容,乐得捂住肚子。 “哎哟哟,不行了,林姐姐这张嘴…不行了不行了,肚子疼。” 梳着双丫髻的小惜春更是笑出鹅叫,张大嘴,露出一口小豁牙。 探春见贾母笑得直抽抽,连忙过去帮着顺背。 贾宝玉笑骂:“好个不识好人心的林妹妹,我哪里是说这米粥香,本是称赞你袖中幽香,倒是叫你编排一顿,还拿我与那种恶心骇人的容貌相比,今儿可再不饶你!” 说着就要挠她的痒,黛玉哪敢在长辈面前由他胡闹,红着脸躲开。 “便是和平日一样的香囊,怎你就闻出稀罕来了?” 贾宝玉:“这香的气味奇怪,不是那些香饼子、香毬子、香袋子的香。” 其实他闻出的不是新鲜,而是盘桓脑中多日的旧香。 今天病娇娇的黛玉,是他最喜欢的那幅形容,几与那日荟芳园中一见忘神的秦氏比拟,身上的味道更是有几分像秦氏。 是以情难自禁之下,夸起这冷幽的气质与香气。 凭黛玉之聪慧,也只猜到一半。想着即便被人夸赞,竟也是夸病容? 愁上心头,嘴上自不再饶人。 “难道我也有什么‘罗汉’‘真人’给我些香不成?便是得了奇香,也没有亲哥哥亲兄弟弄了花儿、朵儿、霜儿、雪儿替我炮制。我有的是那些俗香罢了!又或者你一早吃了新鲜的胭脂?” 闻言,更是满堂哄笑。 宝玉臊红了脸,左看看右看看,见大伙都在笑他私底下的“不良行为”,登时怒火攻心,一把撤下金环上坠着的血红玉佩,吼道: “林妹妹既都没有,还因你气我,我便砸了你这劳什子玩意儿!” 室内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枚被掼在地毯上的红玉跃起又落下。 探春搂住被吓哭的小惜春,史湘云更是上前扶住唬得脸色刷白,几乎跌倒的林黛玉。 倒是鸳鸯第一个反应过来,小跑过去拾起来,绣帕擦了擦,仔细看了一番,拍着胸脯说:“还好还好,没摔坏。宝二爷你也太…” 贾母一把搂住宝玉:“这孽障,你若生气,打人骂人容易,又何苦摔那命根子!” 宝玉哭道:“别个都没有,偏我有,惹得林妹妹生气,还说甚么灵验?可见不是个好玩意儿。” 贾母哄道:“你妹妹哪里生气了?不过同你顽笑,偏你小题大做,不吓哭一个两个不罢休!不信你问她,可是生了气?” 林黛玉两行清泪静静流,心里苦涩难言,只惨然晃晃头。 “可瞧见了?并不曾气。”贾母继续哄怀里的宝玉。 贾宝玉任鸳鸯过来帮他重新挂好“命根子”,心里那一时沸腾的热血,已被哭起来美丽翻倍的林妹妹的眼泪压了下去,只余五分后悔。 另五分,则是庆幸,林妹妹到底愿意为我流泪。 便这时,门口传来冷冷一声:“请家法,拿大棒来!看我不打死这个一大早就作妖的孽障!” 贾宝玉整个人忽地浑身僵直颤栗,盆地似的大脸整个发麻,冷汗流了一后背。 原来贾政并王夫人、贾琏、凤姐儿也过来请安,听着屋里闹腾,站在门口观望有一阵了。 …… 一通喧哗后,贾母和王夫人好说歹说护住了贾宝玉,到底没让贾政动手。 自己儿子说不得打不得,愈发被娇惯得不成样子,贾政气得胡须抖抖。 贾母对他道:“宝玉还小,又素来娇养着,怎受得了你几棒子!再说,他们兄弟姊妹平日里斗嘴打闹也是有的,你又胡乱发什么火!” 知道前因后果的王夫人始终眯着眼看向林黛玉,手中念珠拨得极快。 闻言,下意识对宝玉道:“你林妹妹的母亲,未出阁时是何等的娇生惯养,是何等的金尊玉贵,那才像个千金小姐的体统。” 说完立即觉得不妥,见贾母脸色沉了下去,林黛玉更是浑身一抖。 便连忙往回找补,笑道:“如今老太太拿你当心尖尖疼着,不比你大姑姑当初差几分,你可不许恃宠而骄,颦儿身子骨不好,你当哥哥的,要爱护疼惜,怎好动不动跟人家斗嘴?打闹就更不像了。” 最后看向林黛玉,满目慈祥,端的一幅菩萨面孔。 “颦儿,舅母替他跟你赔个不是,可不许恼了。” 黛玉紧紧抿着嘴儿,小手缩在袖子里攥着帕子,形容较弱无比。 她至今仍记得当初刚刚来贾府时,这位二舅母看似维持礼教,实则是为警告的那句“离宝玉远些”,所以多年来,她在人前从不敢真个与凤凰一样惹眼的贾宝玉如何亲近。 娘不在了,爹爹相距千里,她自认活得已经很小心仔细,却… 福了一礼,弱弱道:“并不曾恼。” 一旁,王熙凤冷眼旁观,差点笑出声。 她素知自己这个姑母从进贾府就因为人木讷不受老太太待见,当初那个小姑子没出阁前又时常仗着牙尖嘴利讥讽她,后来人家“十里红妆”嫁给四世列侯探花郎,更是酸得不行。 何况大家都看得出,贾母正将林黛玉当孙儿媳妇养着。 如此总总,倒是把怨气转到这个侄女儿身上了。 ‘身子骨弱…啧,这话说的,要不要再明显一点?’ 贾母笑道:“这话说的在理。玉儿,太太也是心疼你呢。” 黛玉又对王夫人行礼:“谢舅母挂记。” 贾母见状,问王夫人:“前儿听你说这个月玉儿的人参养荣丸制好了,可取了回来?” 王夫人道:“已到了。金钏。” 一个清秀的丫鬟走过去,递给林黛玉一个瓷瓶。 王夫人:“颦儿可要按时吃。” 黛玉轻轻应了。 三句两句,又是一派和谐。 王熙凤这才敢提别个,瞥了眼旁边坐着的贾琏,见其望着门口的几个丫鬟发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秀足踹他一脚。 贾琏回过神来,起身上前道:“老太太,大老爷去东府有一阵了,怕是那边库藏冗杂,我也过去帮着打打下手吧。” 贾母如何看不出他们夫妻的小算盘? 心里一阵腻歪,只挥挥手。 “愿意跟着折腾就去吧。” 贾琏大喜,回身冲王熙凤挑挑眉梢。 王熙凤亦露出艳艳浅笑。 与秦氏交好归交好,提醒归提醒,全了情谊后,若那边实在不顶事,她也不愿错过这发财的大好机会。 而贾赦过去已一个多时辰,想必是秦氏果真没顶用。 那成想,贾琏刚出门不过盏茶时间,就满脸无奈地退了回来。 凤姐儿差点说出“忘了麻袋不成?”,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只愕然道:“怎么?” 贾琏朝她微微晃头,抱拳对贾母说:“老太太,大老爷回来了,瞅着气冲冲的,怕是出了什么差错。” …… 未几,丫鬟们留在厅外廊下。 贾赦黑着脸急行入内。 身后跟着小跑追赶的邢夫人,最后是脚心都撵痛了的贾迎春。 见这一家三口鱼贯而入,其余人都看愣了眼。 凤姐儿不好直接出声询问,看向贾母。 贾母道:“也是奇了,你们兄弟俩今天都不待见我不成?怎露面都阴沉着脸?” 贾赦、贾政:“……” 贾赦跪地叩头,给老太太先请了安,才站起来说:“怎敢对母亲不孝?实在是东府那边太不像话。” 贾母更是纳罕:“再不能。珍哥儿媳妇一向知礼恭敬,虽我先前着她在府里多操持上心些,但往前她就不愿意抛头露面,今儿你得了我的应允过去,她能不从?再者,本就是好心帮衬,她可是多心了?” 贾赦道:“不是珍哥儿媳妇,她倒是明白人,并未多说,很配合,遣了赖升主事,没上前参和。” 贾母讶道:“那难不成是蓉哥儿媳妇?” 问出来,自个儿都笑了,晃晃头说:“她都不可能出面。” 说着,似想到什么,心里一咯噔。 贾赦:“是蓉哥儿下地了。” 贾母:“!” 其余人也是一惊。 虽几个小的不知道大人们在说什么事儿,但听到贾蓉康复了,不禁隐隐泛出些难明情绪。 这两月来,家里出现最大的事,谈论最多的事,都跟东府有关。 一是以前没怎么接触过的贾蓉,为给太上皇做法事,浑身骨头都被敲碎了送回来,据说九个人里,只他活着,真真的九死一生。 而受伤后,似乎与从前听闻不一样了,尤其对夫人秦氏,很是宠爱维护。 再来就是见过两面,更多是从迎春嘴里听说的豆豆真人的稀罕事儿。 又会剑术、又会道术,说话大大咧咧特别好顽,完全就是个女孩子堆儿里的稀罕人物。 最后,便是族长珍大哥的“英伟”事迹了。 虽老爷太太们刻意压下那些说法,可那些下人婆子平日没事儿就以嚼舌头打发时间,那些大嘴巴又如何捂得严实? 吃小妾、吃马粪、扮女人…桩桩骇人听闻。 所以,西府闺阁里多日来最密集频繁的话题人物,便是隔壁那一小家子了。 黛玉也将刚刚的委屈凄苦统统抛到脑后,同几个姐妹相互眼神交流,认真听着贾赦不住描述上午没见着的西洋景儿。 当听见贾赦嘴里的在长辈面前忤逆拔剑,实为贾蓉为保护两个丑丫鬟而挥剑怒斩寿喜四臂时,连门外竖耳倾听的丫头们也不禁倒吸凉气。 脑中那骇人又英武的拔剑一斩,实在画面感满满。 贾母和王熙凤等太太小姐仍在惊愕愣神中。 贾琏又是后怕又是庆幸自个儿没去,好囚囊的,蓉儿那软柿子脾气竟能做出这等奇事来? 当下喃喃道:“寿儿喜儿素来受珍大哥宠爱,如今…珍大哥若清醒了,蓉哥儿怕不好交待。” 贾赦闻言大喝:“交待?给谁交待?我看他如今是仗着外人的势,根本不将家中长辈放在眼里了!珍哥儿便是好了,怕也经不住他来上一剑!” ——嘶 这话说得太诛心了。 挥剑砍老子,是要千刀万剐、连累宗族的。 贾母终于回过味来,“确实太不像了。等明儿我亲自去问问。” 不是,就这? 贾赦:“……” 他皱眉道:“他既已能走能跳还能舞剑,竟没想着先来给老太太请安,反倒是猜忌我去抢人家银子,呵,明儿便是老太太亲自过去又如何?他能理会?” 这话,更诛心。 若说贾珍为族长,是东府脸面,是家族脸面。 那资历最老的一品诰命史老太君,便是整个宁荣两府的定海神针。 说白了,贾姓一族在外的骄奢风光,全靠老太太这一张脸。 贾蓉若连她的面子都不顾,那真是活腻歪了。 贾母平素连府里的俗事都不怎么插手,只要不妨到她高乐,便整体放权。 可谁人敢驳她的脸面,干系太大太广,决计不能忍。 贾赦说到了点子上,贾蓉别的如何且不提,既能下地,竟果真不来请安? 想当初封在柜子里时,她还巴巴折腾过去好几趟呢。 “来人,”一拍扶手,沉声道:“让他过来,走不得就坐轿子坐车马,不拘仗谁的势,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在这间屋子里拔剑!” 沉了 - 红楼:夜天子 - 喂哦 择日重开《红楼:夜天子》沉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