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爱要多残忍,才会不朽—— 午夜的机场十分冷清,空旷的候机大厅三三两两坐着人,丁柔安拖着行李,低着头往外走,简单的白衫衣与黑色长裤突显了她高挑得身材,白晳的颈间随意的搭着一条花色丝巾,一头长卷发在脑后松松绾成髻,漠然的神情中透着慵懒。 机场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午夜新闻,声势浩大的佟氏企业总裁因涉嫌法律问题正在接受警方调查。 人群中议论纷纷。 “没想到佟家要败落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买下佟氏股份的是什么人,那么大手笔。” “听说是新加坡富商的遗霜,很有身家。” 丁柔安停下脚步,看着萤幕定格的画面,昔日被多少名门闺秀趋之若婺的世家子弟,青年才俊,如今却沦落至此,不由叫人喟叹世事无常,他的旁边是对他不离不弃的发妻,眉目如画的女子,尖俏的小脸摆满了恐惧与不安,闪光灯将她的脸照得清晰惨白,她紧咬着唇,坚定的跟在他身后,十指紧扣。 丁柔安抬头望着窗外冰冷的新月,轻轻笑了,身边是午夜机场嘈杂的人声,旅行箱滑过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叫人心里不由的生出寒意,就像那天晚上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丁小姐,我是个商人,我从小学到的知识教会我,想要得到一件东西有很多种办法,但是我这个人非常有耐心……” 多年以后,她仍会想起那个夜晚,那枚冷冷的新月,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的戳破了她的人生。 六年,她就像他的影子,只能依附于他而活。 回忆如同走马灯,一幕幕浮现眼前…… 在越南逃亡的那段时间,那个漆黑冰冷的巷子里,她蜷在垃圾箱旁边,饿得快要死了,可是一想到他还活着,她就再也没有死去的理由。 她生下的那个无辜的孩子终究没能逃脱他的魔掌。 她时常想,如果不是苏家的无情,如果没有苏承焕的背叛,如果不是妈妈用生命执着的爱过那个不该爱的人,她的生命还会不会有转迹? 这是一场游戏,可高手过招,总有精彩绝伦的结局。 他不光有耐心,还非常有手段,她有时候觉得他骗了她,脑子里却非常清楚,是她自己选择的这条路。 她心底自有她的锦秀少年,他自有她的结发美妻,明明是不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执念被牢牢拴在了一起。 到底是她错了?还是他错了? 她将人生最宝贵的六年时间都给了他。 六年,她在他掌心辗转反侧逃不出。 就像孙大圣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 就像老鼠见到猫会脚软。 可是,她不懂,一个明明恨不得让他死的人,为何还要回来。 她想,这大概就是夙命罢。 她恨他,却始终放不下他。 她吃尽苦头,当她终于羽翼丰满,可以与他较量的时候,当然要回到他面前,让他好好瞧一瞧,她到底还是不是那个只会在他身下挣扎的小女孩。 他要让她后悔曾经那么的伤害过她。 至于苏家人,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星光天后 豪华的红毯自演播大厅一直绵延自门外的广场,两旁是等候多时的各界媒体与娱乐八卦记者。 夜的奢华将星光掩映得如此耀眼,今晚,这里,将诞生一位新的SUPERSTAR。 一年一度的“华语新声带”开赛至今已有四个月。 今晚,将是第五届“华语新声带”五进三的总决选。 广场外,大大小小的车辆将电视台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地下停车场也是虚位少少。 就在比赛即将要开场的时候,一辆黑色商务车猛得急刹车,将车子停在几百米外的空位上。 车门被迅速打开,一双笔直的腿踩着白色的帆布鞋从车上下来,女孩脸上没有化妆,漂亮的脸上有几分焦虑,大眼睛黑白分明,她身上套着宽大的毛衫,毛衫下则是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校服裙。 在她的身后,接着下来两位穿着校服的男女,其中一位梳着辫子的女生对另一位吼道:“都怪你啦,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迟到。” 被吼的那位十分委屈,“喂,艾琳,你不要随便怪人家好不好,要不是为了偷我爸的车,我会这么晚吗?我还不都是为了小柔。” 艾琳语气含酸的道:“啧啧,是啊,多亏了你爸的车,要不是你的车也不会害我们半路抛锚,还得跑去修车,花去了一个小时。” “你……”秦枫被她臊得哑口无言,急得满脸通红。 这时,一直在旁没有说话的女孩开口道:“算了,你们别再吵了,要不然我们真的来不及了。”丁柔安看着这对冤家,心下哂然,清秀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担忧。 她有种预感,今天,绝不是她的好日子。 “华语新声带”是类似于贫民选秀性质的节目,参赛者不论年龄,身份,地域限制,胜出者不光有机会成为天娱娱乐公司签约艺人,更让人心动的是,首张专辑可以由亚州音乐教父安逸辰亲自填词做曲。 那个脾气古怪刁钻的音乐人是业界传闻有钱都请不动的音乐怪才,他所创作的歌曲,曾打破全球音乐排行榜冠军连续十周的记录。 可这些全不是她的目的,她是冲着那十万块钱的奖金来的。 前台已隐约可以听见音乐扬起的声音。 丁柔安握紧双手,在心里默默祈祷,妈妈,保佑我,拿到这笔钱,我们就可以把欠的医疗费还上了。 三人匆匆朝演播大厅方向走去。 丁柔安来得晚,匆忙让化妆师化了妆,换上一件粉色的抹胸礼服去候场。 与其他选手相比,她简单的化妆与穿着显得并不怎么耀眼。 艾琳陪着她,在一旁道:“小柔,别紧张,等会我跟秦枫会在下面支持你今年的冠军一定是你。” 丁柔安苦笑,“艾琳,冠军是谁还说不准,不过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秦枫也道:“怎么会?小柔,我准备好了庆功蛋糕,等比赛结束,我们一起去庆祝。” 一旁等待的其他候选者早已窃笑不已,语气不无讽刺的道:“是啊艾琳,你未免太心急了些,还是小柔有自知之明,16号,你说是吗?” 黑幕 她转头问一旁的女伴。 众选手哄笑。 丁柔安嘴角笑容僵硬,没有回嘴,一起比赛这么久,这些人的嘴巴恶毒的程度也不是今天才见识过,大多数时候她都一笑了之。 艾琳的哥哥艾伦是这场比赛的总导演,艾琳好几次都要去请艾伦为她去向评委们透露这层意思,丁柔安始终没同意,参加这种社会上的比赛本来就已违背了她学音乐的初衷,如果再使用这些旁门左道的话,连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丁柔安望着台上正在做激情开场的主持人,深呼了口气。 “艾琳,我去上趟洗手间。” 打过招呼丁柔安转身朝洗手间方向走去。 前台已经做现场直播的最后倒计时,所有的选手已去后台候场,此时洗手间里空无一人,丁柔安找了间最靠里的位置走进去,反锁了门。 外面的门突然被人撞开,接着,有衣服摩擦时的悉悉簌簌的声响隐约传来。 丁柔安原本以为这个时候洗手间里不会来人,听到有人,不禁敛了气息,她整理好衣服,想要快些离去,可就在她打算站起来的时候,却听到外面粗重的喘息化为一道娇滴滴的声音说:“黄先生,这次的冠军,你说了是我的,可不能变卦呀。” 淫邪的男声道:“怎么会,我的小宝贝,今年的冠军一定是你。” 他急切的亲吻着怀中的美人,丝毫没察觉到洗手间里还有人。 丁柔安心头一紧。 不难听出,那声音,正是这次的制片人,黄俊祥先生。 而娇滴滴的女声,则是036号选手肖乐乐,那位酒吧驻唱女。 之前网络就有女艺人与高层之间层出不穷的绯闻飞出地面观察站,从前她还不信,现在出现在眼前。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丁柔安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怔在那里。 房间里很快便被一片暧昧的气息笼罩着。 透过狭窄的门缝,丁柔安可以隐约看见外面的场景。 肖乐乐衣衫不整的坐在洗手台上,修长的双腿紧紧锁住黄先生的腰,松开的衬衫领口,大片的柔嫩肌肤暴露在空气当中。 黄先生喘息着,一双肥嘟嘟的手毫不留情的在那片柔软中揉搓着。 丁柔安的脸刷地红了,卫生课上讲到的知识,现实中活生生的上演了。 心里的惊吓让她本能的后倒,双手却不听使唤向前推。 咣当……鞋尖踢到门上,声响惊动了正在欢愉的两个人。 正在欢娱的两个人停顿下来。 肖乐乐警觉的看向厕所门,“谁?” 丁柔安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黄先生抽身出来,走到门边敲敲门,冰冷的声音让人发寒,“出来。” 丁柔安没有出去事实上,她有些虚软。 “我知道你都听见了,出来。”他出言恐吓。 丁柔安只得大着胆子推开了门,看到是她,两人均愣了一愣,肖乐乐不悦的拉好衣服,瞪着她道:“你这个时候在这里做什么?” 获救 “我,我上厕所。”她如实说。 肖乐乐冷笑一声,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对黄先生耳语了一句,转身便先出了洗手间。 她将这个烂摊子丢给了黄俊祥。 相较于她的紧张,黄俊祥这个当事人却并不慌张,他斯条慢理的点了支烟,一手撑住门,用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盯着她。 “黄先生,我,我不是故意偷看的,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她事先保证。 黄俊祥哈哈一笑,肥胖的手指挑起她白晰的下巴,“柔安,其实这次比赛我一直看好你的实力,你唱功不错,长得也标致,只是还欠缺一些包装,如果跟公司签约的话,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大家喜爱的歌手的。” “谢谢黄先生的赞赏。” 黄俊祥刚刚撕坏的衣服还未来得及整理,此刻,看着她青纯的装扮与娇羞的脸庞,骚荡的内心早已按耐不住,淫笑着,肥厚的嘴唇凑进她,“宝贝,你也看见刚才乐乐是怎么取悦我的,如果你能让我高兴,我保证你会是这届的冠军。” “不,谢谢黄先生抬爱,我还是想靠自己。”丁柔安用力推开她,现在,只想逃离这肮脏的地方。 黄先生那一双散发着肉味的肥手已经伸到她的领口,贪婪的目光一刻不离的盯着她刚刚发育完好的胸部,语声也因激动而颤抖着,“我知道你是聪明人,我还知道你妈妈正在住院,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 说着,就伸出魔爪朝她胸部□□。 “不要,别这样黄先生。”丁柔安惊恐怖的打开他的手,朝一旁跑去。 黄先生被她闪了一道,恼羞成怒,“别敬酒不吃吃罚洒。” 说着,就过来抓她。 “放开我。”丁柔安调头往外走。 眼看到手的绵羊就要跑了,黄无生哪里肯放,不由分说的上前去拦截。 就在她的手指就要接触到门把手的时候,一双肥厚的大掌先她一步,将门把一拧,反锁上了。 听到落锁的声音,丁柔安的心也随之一沉,惊恐的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黄先生脸上现出一阵狞笑,“柔安,从我第一次在台上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柔安,你跟别的女生都不一样……” 他扑上来,贪婪的在她身上乱摸。 丁柔安惊惶间失声尖叫,“别过来,啊……” 彭! 厕所的门这时被人踹开。 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站在门前,看到眼前的场景,他脸色怔了怔,随即退向一旁。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男子,他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扫过他们,最后,将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丁柔安心里瑟缩了一下,本能的别过脸。 黄俊祥看到他,如同老鼠见了猫,态度立刻变得害怕起来,慌忙从丁柔安身上起来,恭敬的道:“佟先生,这是场误会,误会……” 男子没有说话,连眼皮都未动一下,冷冷的做了个出去的手势。 “是是。”黄先生小心翼翼的应着,很快遛了出去。 黑衣男子的随从将房门关上。 邪恶的男子 房间安静了下来,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弥漫在空气中那种无形的压力。 丁柔安抚住激烈起伏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男人身上好像有种无形的力量,让她不如自由的觉得害怕。 倨傲清冽的眉眼含着一股莫明的笑意,挺直的鼻梁宛若精致的雕刻,嘴角弯起一道优美的弧线,仿佛漫不经心,但丁柔安分明从他的淡漠中觉出一丝嘲讽。 “怎么?这么想得冠军吗?”男子语声低沉而富有磁性,目光若有似无的划向她刚刚被黄俊祥撕开的领口,大片的雪白肌肤裸露在空气里。 目光与他交错,顿时,丁柔安如遭雷击,迅速拉住衣服,“先生,你可能误会了,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样?你并没有出卖灵魂,只是出卖身体是吗?”他打断她,语气不无嘲讽。 “我没有那么说,你不要自以为是好吗?”丁柔安有些声音了,声音也提高了一点,看看时间不早,也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更不想多作解释,冷冷的道:“总之,多谢相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就往外走去。 刚走两步,身子就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中,他抱住她,强有力的臂膀箍着她纤细的腰身。 不同于黄俊祥的肉味,他的身材结实匀称,隔着轻薄的西服可以感觉到手臂上隆起的肌肉,他身上有淡淡的古龙水,丁柔安双手隔在两人之间,“你想干什么,放开……” 他没说话,紧接着,她听到拉链拉上的声音。 丁柔安感觉身上的礼服紧了紧,原来,黄俊祥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把她的礼服拉链拉开了,而他刚才只是要替她拉上拉链。 丁柔安想到了书本上的一句经典名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脸色不由的红了红。 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这个男人不是小人,但也绝非什么君子。 他低下头,气息如兰,“看来你押错宝了呢?” 丁柔安:“……” “你以为,这场比赛最终决定权在黄俊祥手里?” 丁柔安额上划过一道黑线,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男人,仿佛不动声色,但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人莫明的感到凉意。 丁柔安直觉这是个危险的男人,她推开他。 看到她避他如恶虎,他浅笑,好看的嘴唇漾起优美的弧度,低沉的语声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轻叹,“如果不是怕你玷污了这场比赛,你以为我会多管闲事?” 他的话真是狠毒。 让她无地自容,又无从反驳。 丁柔安看着他,第一次觉得好看是种罪过。 为什么这么好看的男人,却有着这么恶毒的嘴巴。 她忍着怒火,“你要怎么想随你好了。” 出了洗手间,丁柔安愤愤不平,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但是一想到那只墨镜下冰冷的眸,她就忍不住觉得浑身发麻—— 冠军揭晓 经过激烈的比赛,冠军名额终于要揭晓了。 主持人在台上热情洋溢的宣布着最后的名单。 由季军开始宣布,依次是06号,048号,现在,只剩下最后的冠军名额了,艾琳紧张的握住秦枫的手,“一定是小柔的对不对?冠军一定是小柔,她的人气最高,我们都看到了。” 秦枫被她抓得手疼,呲牙咧嘴的道:“恩,是,可是艾琳,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好痛哦。” 艾琳白了他一眼,悻悻的放开他,盯着台上。 丁柔安穿着粉色的抹胸礼服,长直发分披两肩,中分的样式让她的脸显得更加小巧可爱,额头更加饱满。站在一束聚光灯下,表情那样安静。 此刻的她,一定也很紧张。 艾琳朝评委席上看了看,有些惊讶的道:“奇怪,不是说三位评委吗?怎么又多了一位,那个穿西服戴墨镜的男人是谁?” 秦枫也看到了他,嘀咕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幕后首脑?” 艾琳好奇的看向他。 秦枫卖弄的道:“你还不知道罢?佟氏集团的主人,亚州金融业巨子,掌控世界百分之四十的经济命脉,有商界撒旦之称,而他旗下的产业更覆盖了房地产,电子,金融,食品,等三十多项,此次的“华语新声带”虽然不是他赞助的,但他想要改写一个人的命运,简直是易如反掌。” 艾琳不耐烦的道:“你说了这么多,他究竟是谁?” “——佟焰” 倏黯然的灯光下,他面容笼在一片黯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周末身的气势让人不可忽视。 只见,三位评审写好最后的名额后,递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拿到名额后则全部交由高座上的佟焰审阅,他看也不看,将名单在掌心揉成一团碎纸,朝西服男子耳语几句,那名男子很快会意,小跑着向主持人走去。 台上的粉丝不停的喊着各自偶像的名字。 丁柔安以声音悠远爆发著名,身后不乏一众小粉丝,此时也都全力为她加油。 可是,现在站在这个舞台,她一点信心都没有。 脑子里很乱,不停的闪过刚才那句恶毒的话——“如果不是怕你玷污这场比赛……” 算了,管他怎么想,不过是个陌生人。丁柔安调节着自己的情绪,抬起头目光正对上远处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脊背发麻。 英俊的面孔隐在一片黯影里,冷冷俯瞰着台下的一下,岑冷的目光,微抿的薄唇,如同审视着自己猎物的野兽。 丁柔安别过目光,手心已经出了汗。 这时,主持人揭晓了今晚的冠军名单。 “很高兴能够为大家揭晓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那么,2011第五届“华语新声带”冠军得主是——096号选手于美娜。” 现场一下子哄乱起来。 这简直是最出乎意料的答案,于美娜长相一般,唱功与其他四位选手相比也只是中上水平,如果她能拿冠军的话…… 国王的挑衅 丁柔安看向那个神秘男人,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目光轻佻又挑衅。 这一瞬间,丁柔安似乎有些明白了。 不远处的肖乐乐脸上仍旧维持着笑容,与于美娜相拥祝福,但眸子里却有着明显的恨意。 肖乐乐跟她一样连前三甲都没入,丁柔安不免替她觉得冤,跟黄俊祥潜都潜了,却没上位。 于美娜起立致敬,扭着肥臀上台领奖,“感谢观众朋友们,感谢组委会,感谢各位评审,主持人……” 艾琳站起来大声道:“不公平,怎么是她?小柔明明是唱得最好的,这不公平……” 秦枫拉住她道:“你小声点,这是现场直播。” “现场直播又怎么样,就是不公平……” 但无论他如同争辨,事实已定。 节目结束后,有不少娱乐公司还有酒吧老板抓准时机向各位佳丽递上名片,丁柔安虽然没得奖,却也有拿到了几张名片。 她都礼貌的微笑接过放在包里。 艾琳秦枫陪着她,三人一路往外走,人群中,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丁小姐,我很喜欢你的歌声,希望您能跟我们合作,待遇方面不成问题。” 因为他声音足够大,丁柔安不禁朝那边看了一眼,是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腕上戴着的金表显露几分俗气。 丁柔安显露招牌笑容,“谢谢,我家教严,爸妈不会允许我去娱乐场所工作的。” 虽然被赶出来了,但苏黎川若知道她在这里上班的话,一定会宰了她的。 那人不死心的道:“您不必现在不回答我,总之……“枫铃”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丁柔安只是微笑,艾琳拿过她的名片念道——杜云山,“听说枫铃酒吧是佟氏旗下的产业对不对,秦枫……” 回到医院,已经是夜里三点了。 丁柔安满身倦意往病房走去。 前台值班的护士看到她,追出来道:“丁小姐,这么晚回来呀?” “是啊,有点事耽搁了。”丁柔安不好意思的看着她,拖了太久的医药费,有时不得不躲着护士,没想到今天这么晚了,她还在这里。 护士客套了一句就直奔主题了,“丁小姐,欠的医药费真的不能再拖了,如果明天交不了的话,就只能让丁夫人出院了。” “我知道,我明天一定凑钱来,麻烦你再宽限宽限。” “医院也不是慈善机构,希望你能理解。” “恩,我知道。” 打发走了护士,丁柔安回到病房,浑身像虚脱了一样,无力的坐在沙发上。 病房里有仪器的嘀嗒声,看着安祥地睡在那里的妈妈,丁柔安叹了口气。 自从听说爸爸再婚的消息后,妈妈再也没有醒来过,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醒来? 病房的光线很暗,妈妈的面色有些苍白,但却那样安祥。 有时候她忍不住想,没有知觉,或许是件好事,可以让她忘掉所有伤痛。 因为太累了,丁柔安也懒得再收拾,和衣躺在沙发上睡下了。 大屋的召唤 清晨,丁柔安梳洗过后,交待护士今天天气好,中午时带妈妈出去晒晒太阳便上课去了,高三的学业很忙,她每天白天上课,晚上回到医院陪妈妈。 苏家每个月会寄钱来,支付完医药费所剩无几。 三年前的物价跟现在差了不止两三倍,但她也懒得再跟那边张口,省得看王雪琴的脸色。 丁柔安下了地铁又倒了辆公车才来到学校。 她在读的英德中学不同于普通的高中,这是一所为了培育企业接班人所建立的私人高中,除了普通教育科目之外,还设有,企业管理,声乐,舞蹈,表演等专业。 学校师资力量雄厚,设备精良。 当然,学费也不是一般的贵。 望着眼前水泥红墙,窗明几净的校园,丁柔安由衷的感谢苏黎川,他跟妈妈离了婚,可至少没停了她的学费。 “柔安。”身后有人叫她。 丁柔安背着书包低头往前走,没打算回头。 “柔安。”那人不死心的再叫。 丁柔安走得飞快,直到被一只大手有力的拉住,她才不得不停下来,巨大的冲力让她狠狠的撞进那人怀里。 “啊……” 她低低叫了一声。 苏承焕皱眉看她,散发着年轻光泽的脸上眉头微蹙,“我叫你你没听见啊?” “什么事。”她冷言冷语,甩开他的手,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苏承焕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道:“爸让你今天放学跟我一块回去。” 丁柔安冷笑,但笑容只在嘴角抽了抽,她很快意识到另一个更可怕的事情,睁大眼睛看着他道:“是不是他知道了?” 苏承焕与她对视一眼,点点头,“是,爸很生气,柔安,你不该参加那比赛的,你知道爸一向反对家里的女人抛头露面。” 他皱眉看着她,语气好像也真的很担忧,可正是这份担忧,让她心中的怒火更盛,她参加比赛的事整个学校都知道,她不信苏承焕兄妹会不知道,若他真的担心,又何苦拖到今天才说。 丁柔安笑着别过脸,“是吗?可我已经不是苏家的女儿了。” 她冷冷的提醒他这个事实。 苏承焕的脸色一顿,看着她沉默了下来。 丁柔安趁机走开。 远处,艾琳与秦枫正在朝她跑过来,三个人勾肩搭前的朝教室走去。 上午是基础课,教室里人昏沉沉的。丁柔安担心晚上回大屋的事,没什么心情听课,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放了学,苏承焕就在学校门口等她。 不远处,司机恭敬的拉开车门。 丁柔安远远的看了一眼,苏承也在车里坐着,截短的校服裙下露出一双修长的腿,脚上套了一双高跟鞋,她正拿着粉镜子补妆,余光瞟到她,狠狠的斜了她一眼,扭过身去。 丁柔安在副驾驶位坐下。 苏承焕与苏承美坐在后座。 “开车。”苏承焕吩咐,车子稳稳地向景春路驶去。 路上,苏承美阴阳怪气的道:“去之前也不自己照照镜子,痴心妄想,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做明星啊?啧啧……” 丁柔安不想理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沉默的对抗 苏承焕连忙喝住她,“承美。” 苏承美不屑的冷哼一声,扭着身子不再说话。 回到家,苏黎川还没回来,于是丁柔安就先坐在客厅里等着。这个家,她已经至少三年没回来了,家里大部分的摆设都换了,只有屋顶的水晶灯没有换,黄黄的光晕打在人脸上,十一月,屋子里就开了暖气,整个客厅暖暖的,一如从前。 可是坐在这全新的,陌生的沙发上,丁柔安却觉得一股说不出的寒。 人走茶凉,没想到三年而已,已经物是人非。 春姨端了热饮出来,笑眯眯招呼她,站在那里迟疑半天,不知该怎么称呼,最后,只说一句,“柔安小姐,请喝果汁。” 从前,爸妈没离婚前,她是大小姐。 爸妈离婚后,王雪琴带了两个孩子住了进来,苏承焕便成了大少爷,苏承美是二小姐,按年龄算,丁柔安比苏承美大一岁,比苏承焕小一岁,可总不能叫她二小姐,只好取其中,叫柔安小姐。 丁柔安在心中笑了笑,倒难为她了。 “谢谢。”她欠身道了谢,端起杯子,却没有喝,只用微烫的杯子暖手。 春姨朝楼上看看,见没人,才小声询问道:“婉若夫人还好罢?” “恩,老样子。” “唉,婉若夫人真是可怜,谁能料到会是这样。”春姨一脸惋惜,丁柔安苦涩的笑笑,春姨是苏家的老佣人,一直服侍多年,当年妈妈还在时,就一直跟随妈妈左右,后来她们被赶了出去,碍于种种原因,没再联络。 苏承焕换了衣服下来,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看上去青春洋溢,英气的眼神,挺直的鼻梁,真真是个英俊少年郎。 他向她走来,脸上挂着温和我微笑,“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先准备些吃的?” 丁柔安恍了恍神,抽回目光,“不饿。” 不能再被他这样的温柔蒙蔽,当初,她不就是被他这样的温柔眼神骗得神魂颠倒的吗? 历史上中了美人计而失了国家的英雄有很多,吴王勾践,匈奴王呼韩邪单于,权臣董卓,武将吕布,但二十一世纪的丁柔安中的是美男计,结果失去了一个爸爸和一个姓,还多了个私生女的身份。 她招谁惹谁了。 苏承焕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丁柔安就起身走到窗边,苏承焕走到窗边,她就出了门,到后花园里闲逛。 苏家的花园是有专门的园丁打理的,大冬天的也青翠欲滴,鲜红一片。 院子里,包子欢快的跑到她跟前,汪汪叫了两声。 那是苏承焕的狗,纯正的巧克力泰迪,还是她跟他一块去买的。名字还是她取的。 那时候包子刚满月,肥肥的,眼睛都胖得眯起来,像个包子。 “走开。”丁柔安飞起一脚,将它踢开。 骗子跟骗子的狗,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原谅。 包子嗷嗷叫着躲开了,无辜的看着她,却再不敢上来打扰她。 丁柔安也悻悻的,想想自己竟沦落到拿一条狗撒气的地步。 透了会气,有佣人过来请她,“老爷回来了,让您进去。” 继母的奚落 丁柔安跟着佣人过去,一路穿花过柳,上了楼。 书房里,苏黎川已经换下了西服,穿着薄毛衫的身子微微有些发福,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看到她,淡淡的说了句,“坐。” 丁柔安坐下。 发现苏黎川似乎比前两年更加神彩奕奕,手上戴着一枚闪亮的婚戒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不得不承认王雪琴那个狐狸精确实有些手段。 “爸,您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吗?”她事先开口,不想再多耽搁时间,哪怕是骂一顿打一顿,也快点动手罢。 意外的,苏黎川并没有震怒,只是抬眸看了看她,问她:“最近学业如何?” “一般。”她硬着头皮道,她向来不是什么好学生,脑子又笨,学习成绩一直都是班上后面几名,这点,苏黎川是知道的。 她记得小时候有几次考试不及格还被他揍过,每回考完试她都胆战心惊,怕回去挨打。 被赶出去后,就算她考倒数第一,也再没人会打她了。 “哦。”苏黎川点点头,半晌,又问一句,“钱够花吗?” 丁柔安又是一怔,今天的苏黎川实在反常,“够。” 苏黎川又是一声哦,好像也没什么话要说。 丁柔安只好低着头坐在那里。 过了一会,王雪琴笑着推门进来,“老爷,这是新泡的大红袍,柔安,你也偿偿。” 她将两杯茶分别放在两人面前,然后,在苏黎川身后站定,轻轻替他揉着肩。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窒闷起来。 苏黎川轻咳了两声,“你先出去。” 王雪琴的脸色僵了僵,但很快笑着道:“喛,好,你们聊。” 风韵的身子一扭一扭的出去了…… 苏黎川点了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柔安,我们打算移民了,现在正在办手续,大概,下个月就要走了。” 丁柔安咬住唇,笑着道:“是吗?那您一路顺风。” “移民后可能就没办法再照顾你们了,柔安,你跟妈妈要自己保重。” “恩。” 他从抽屉中掏出一张卡,递给她,“这里面是一些钱,你拿着。” “她每个月都会按时给我打钱,这个就不用了。”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丁柔安只好收下,苏黎川叹息着,看了看她,“行了,走罢,再晚就没有车了。”她一向拒绝家里司机接送。 “恩,爸再见。”她说,虽然知道可能再也见不到。 丁柔安从房间里出来,鼻子有些酸酸的…… 可这显然不是她伤心的时刻。 王雪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含着冷冷的嘲讽,“你刚才在里面跟老爷说了什么?” “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你去问我爸呀。”丁柔安不想跟她纠缠,径直朝楼梯走去。 王雪琴拉住她的胳膊,将她甩在栏杆上,“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少耍花样,口口声声爸爸爸爸,你难道没有自尊心吗?你跟老爷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苏家白养了你十六年,你还想怎么样?” 爱要多残忍,才能不朽 丁柔安冷笑,王雪琴年轻时就做了爸的二奶,虽不受人尊重,但在别业里也生儿育女,苏黎川与妈妈的婚姻是商业联姻,感情一直不好,直至三年前那件事发之后,正式离了婚,王雪琴也终于名正言顺的被扶了正,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 她与妈妈争风吃醋一辈子。 就在今天这种情况,妈妈在医院昏迷不醒,苏家眼看就要举家移民国外……她心里也存着深深的不安。 她没把握赢得了妈妈。 所以每一次见她,不管她再怎么厉害,面露凶残,在丁柔安眼里,她也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啧啧!”她摇头惋叹。 王雪琴看着她,“你笑什么?” “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男人完全没有把握,真是可悲!” 王雪琴的脸色由红转白,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少阴阳怪气的,你说,刚才老爷是不是给你钱了?” “你管不着。”她转身往外走,王雪琴哪肯这么容易放过她,死死的拉住她,目光从她脸上渐渐下落至她的衣袋,待丁柔安反应过来,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王雪琴持着那张卡得意的狞笑,“我告诉你,小孽种,老爷糊涂我可不糊涂,你们母女还有什么脸面用苏家的钱,有本事,你找你那个不知名的爸要去。” 说着,就将卡装入自己口袋,耀武扬威的走了。 丁柔安将嘴唇咬得发白,半晌,长长舒了口气。 算了,让她拿去罢。 她提着书包下楼。 苏承焕站在门口,见她出来,一脸笑意的道:“要走了吗?我让司机送你。” “不必。” “现在不好坐车。” “……” 丁柔安快步出了苏家大门,她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王雪琴,苏承美,苏承焕,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讨厌。 苏承焕一直跟着她来到公交站牌处。 丁柔安将脸别到一旁。 苏承焕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柔安,我们……要移民了。” “……” “下个月就要走了。” “……” “这是旧金山的新地址,到了那边,我会给你写信的。” “……” 丁柔安望着落日下的远山。心里像是被浇了场雨,潮湿不堪。富人云集的景春路,第一次觉得这里的风景原来并不如想象的美。 他将写着地址的纸条轻轻塞到她的书包里,注视了她几秒,才转身离开。 听着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丁柔安的心仿佛也随之渐渐下落,沉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她想,这辈子,这个人,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车子来了,临上车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清瘦的大男生的背影。 苏承焕,是你将我推向无底的深渊,是你用卑鄙的手段取到我的血液样本,是你将我赶出苏家的大门,可为什么你……在这一系列残忍的对待后又要这样温柔的对我。 苏承焕没有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抱住她,再也放不开。 丁柔安,如果要恨的话就恨好了,因为只有让你离开苏家,我们……才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爱要多残忍,才能不朽—— 狭路相逢 丁柔安没开灯,坐在漆黑的病房里握着妈妈的手。 妈妈的手很温暖,柔软,她将脸轻轻帖上去摩挲着,房间里静得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子坐了多久,只觉得脊背酸痛。 许久,才叫了一声,“妈。” 回应她的,是仪器的嘀嗒声。 “妈,爸爸一家要移民了,旧金山,三面环水,冬暖夏凉,你最爱的城市。” “妈,这世上,除了爸爸,难道就没有别的让你牵挂的人了吗?” “你因为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有我这个女儿,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可是不管她说什么,妈妈终究是醒不来了。 丁柔安站起身,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万家灯火,心头微微发酸。 快要过年了呢,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 *** 宽敞的办公室,窗帘闭合,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伏案工作的男子,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资料,英气的眉宇随着目光一下沉而微微蹙着。 咚咚! 秘书敲门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到他面前,“佟总,蒲田的规划策划案已经整理好了,这是方案,另外,我们已经打听到,那里的地产几乎全是丁家祖业,丁家老爷有一个女儿,她三年前受严重刺激成为植物人,现在在医院重症监护室,她有个女儿,现在正在读高三,名叫丁柔安,据了解,现在丁家的地产与房产现在都在这个女孩名下,这她的资料。” “搁着罢。”他头也没抬的道。 “是。”秘书恭敬的转身离去。 佟焰看完手头的资料已是傍晚,一整个下午伏案工作令他的神色明显有几分疲惫,伸手揉了揉酸痛的颈椎,目光瞟过桌子边缘那份资料,顿了顿,拿起资料翻看了几眼,最后停留在那张照片上。 简历上嵌着一枚小小的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绑着利落的马尾,尖尖的瓜子脸,配以小巧的鼻子与嘴唇,清澈纯净的目光里含着几许倔犟。 他沉默了一会,按了内线,“来我办公室。” 片刻,一位身着黑色西服的男子出现在办公室,恭敬的朝他俯了俯身,“佟总,有什么吩咐。” 佟焰将面前的资料扔到他面前,“我要她的全部资料。” 陈漠看了看那照片上的女孩,心头疑惑不已,但多年来跟随总裁的经验让他深知自己的本份,没有多问,拿了资料道:“好的,我一定尽快查明。” “明天傍晚前我要看到资料摆在我面前。” 陈漠为难的看了看他,最后,硬着头皮应下,“是,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去罢。” 佟焰摆摆手,看着他的身子消失在门口,长舒一口气,长腿在桌子上一点,舒适的皮椅轻轻的转动起来,他闭着眸享受着此刻的宁静,修长的双手搁在胸前,十指相对。 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多年来学习让他行为举止深刻谨慎,即使独处的时候,喜怒哀乐也一丝不苟的俺饰在冰冷的面具下,让人看不出喜恶。 拆迁通知 放学后,丁柔安收拾书包往回走,艾琳赶上她道:“小柔,晚上我约了秦枫一起去逛书店,你去吗?” “我不去了,我今天要回家。” 艾琳脸上划过一道失落,“小柔,你好久都没跟我们一起玩了。” 丁柔安止住脚步,歉意的看着她,“对不起艾琳,我家里事情多。” “好啦,我也不是怪你,我知道你妈妈要人照顾,那你快回去罢,我去找秦枫去。” “恩,再见。” “再见。” 告别好友,丁柔安独自来到站牌,转了两趟车回到位于蒲田的别墅。 算算日子,好像两个星期没回来了。 从苏家出来后,她跟妈妈就搬回了老宅,外公跟外婆早年去逝,这里只留了一个老佣人看房子。妈妈回来后曾在家里住过一阵子,后来妈妈住院,她就跟过去陪房,偶尔回来拿些换洗衣物。 临湖的蒲田风景怡人,一进村子,就能看到丁家的老别墅伫在高地上,院子里遍植青桐,松柏环绕,颇有大家风范。 丁柔安一路跟村民们打着招呼,“王叔,张婶,喛,回来了……” “妈妈挺好的,恩。” 热情的村民纷纷围上来,丁柔安耐心一一回答。 远看还气宇轩昂的丁家大宅,近看便知萧瑟,铁绣斑驳的大门,年久失修的门窗,早已不复当年壮丽,唯有院舍还保持着整洁干净。 丁柔安推门进去,“季叔,我回来了。” 一位六旬老人远远的从假山后头跑过来,手上还提着扫把,看到他,满脸喜悦,咿咿呀呀比划着。 季叔是个哑巴。 “季叔,我回来拿几件衣服。” 季叔跟在她身后进了门,屋子里有股淡淡的潮味,季叔平时住在后院的矮屋里,大屋平时没人住。 丁柔安道:“季叔,天气冷了,这个房子里有暖气,你搬过来大屋住罢,这屋子空着反而不好,要有人住才不会太潮。” 季叔连连摆手,指指外面太阳,示意自己回头多开门窗。 丁柔安只好作罢,她上楼取了几件衣服,提着袋子下楼。 季叔等在门口,比划了个吃饭的动作,然后目光期待的看着她。 丁柔安歉意的道:“对不起季叔,今天也不能陪你吃饭了,妈妈还在医院,我不放心,要早点过去? “什么?你做了好吃的,要我带过去?” 季叔拉着她到厨房,将用保温盒装好的饭盒装好递给她,丁柔安看到里面全是自己爱吃的菜色,心中一暖,上前抱了抱他,“谢谢你,季叔,等妈妈的病好了,我们就回来。” 丁柔安转身要走,季叔突然拉住她,匆匆跑到客厅拿了个东西重新跑回来,丁柔安看着她手上的文件,有些疑惑。 季叔来回比划着,丁柔安知道他说的是,前两天有陌生男子来过,给了这份文件,是拆迁通知。 丁柔安看完那份文件,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蒲田方园百亩是丁家的祖产,一直守着没有卖过,现在突然收到这份拆迁通知,丁柔安心里隐隐发痛。 “季叔,不用担心,没事的,我不会让这宅子被拆掉的。” 他不是我爸 安慰好季叔,丁柔安提着东西从家里出来,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心事重重。 文件上的拆迁补偿条件很苛刻,百亩地产,政府说要规划征用,只象征性的给了些钱,而那别墅的补偿金也很少。 钱,是小事。 可她答应过妈妈,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守住丁家的祖业,现在突生变故,让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好。 想到欠下的医药还没解决就又添心事,丁柔安揉了揉发疼的额头,长叹。 *** 学校放假了,高三时期最后一个寒假。 同学们抓住最后的机会,各自在同学录上留言,教室热闹不已。 刚刚办过的元旦晚会,窗子上还残留着几条彩带,丁柔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若有所思的抽着头。 艾琳走到她面前,将一本厚重的同学录拍在她面前,“来罢,写上一句自己的愿望,将来的理想,留作纪念。” 丁柔安笑了笑,接过她递来的笔,笔尖迟迟不落。 艾琳看着她,“小柔,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这两天见你闷闷不乐的。” 丁柔安小声笑笑,“是吗?我只是有点累。” 艾琳看着她这副淡淡的样子,摇摇头:“小柔,你知道吗?现在你说话的语气跟表情有点像老太婆。” 丁柔安一怔。 艾琳道:“完全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一点都不开朗,你才十六岁耶,感觉你已经六十岁了。” 丁柔安低头轻笑,“可是我觉得我已经老了。” 艾琳朝天翻了个白眼,她还能说什么?每次跟这祖宗聊天,她都语出惊人,活生生能把她噎死。 “快写一句你的愿望。”她催促。 丁柔安实在想不起来写什么,“算了罢,没什么愿望好写。” “不要这样好不好,丁柔安,你再这么无欲无求你就快成尼姑了,你知道吗?英德高中建校二十年来,有个不成文的传说,高三的寒假愿望是很灵验的。” 她用一副夸张的表情道,丁柔安无法,只得重新提起笔。 她想了想,清秀的笔迹在上面写了一行小字——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保住丁家的祖业。 艾琳看到她签下的愿望,表情沉重起来。 丁柔安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笑着道:“怎么啦?脸色突然那么难看?” 艾琳看着好友脸上强装坚强的笑容,眼眶红了红,心疼的道:“小柔,对不起,做为你的朋友,我却眼睁睁看着你承受这么多的压力,却什么都帮不了你。” “傻丫头,这些事连大人都未必有办法,你不过一个穷学生,能怎么帮我。” “那你怎么不回去求求你爸。” 丁柔安的笑容僵了僵,“他……已经不是我爸了。” 虽然她还叫着那个称呼,但实际上,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她已经跟苏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怎么好意思再回去求人家帮自己。 艾琳沉默了一会,突然想起来道:“对了,今天我听秦枫说,苏承焕跟苏承美办了转校手续,他们要移民美国了,过了年就走,你知道吗?” 国王的驾临 “知道。”丁柔安没多说下去,她站起身,收拾收包打算回家。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看到是医院的号码,丁柔安的心紧了紧,“喂,是不是妈妈出了什么事?” “喂,丁小姐,丁夫人病情突然恶化,你赶紧过来一趟。” “我知道,我马上去。” 艾琳担忧的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小柔,阿姨出事了吗?” “妈妈病危,我现在要赶快回去。”丁柔安手指颤抖的挂了电话,慌乱得将东西全塞进书包里,飞快得跑出去。 “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飞快的跑出教室。 医院 手术室外,丁柔安坐在长椅上,紧张的望着门前的红灯,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艾琳扶住她的肩,发现她整个身子颤抖得厉害,“小柔,阿姨一定会没事的,你放心。” 丁柔安摇摇头,眼泪随之落下,她讨厌自己哭的,可是却忍不住。 三年前妈妈第一次被送到医院时起,她就一直知道会有这一刻的来临,她一直心存侥幸,妈妈那么善良,没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老天有眼的话,应该保佑她度过难关。 可她算错了天。 老天从来不长眼。 丁柔安痛苦的将脸埋进掌心。 手术室门外的灯亮了,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谁是家属。” “我。” 丁柔安起身冲过去,紧张的看着他。 医生看看她,脸情有些无耐的道:“对不起丁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丁夫人的病情突然恶化,你还是抓紧准备后事罢,她撑不过这几天了。” “医生,我求你,救救我妈妈……” 无论她怎么叫喊,医生都没有回头,无情的撒手离去了。 丁柔安觉得整个天都塌下来了,她身子沉重,再也支撑不起,头昏昏的,挣扎了一会,终于跌坐在地上。 “小柔,你没事罢小柔……” 醒过来,已是夜里,丁柔安望着头顶苍白的天花板,知是在医院,她四下看看,没有看到艾琳,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影。 “谁?”丁柔安想要坐起身子,却发现动不了,勉强支持了一会,躺到床上。 角落里的人影动了动,起身朝她走来,巨大的黑色黯影如一团雾气,缓缓靠近,笼罩在整个病房。 丁柔安本能的保护自己,不动声色的抓起床头柜上的输液瓶,掩在被子下。 “你不用紧张。”他开口了,是低哑的男声,不急不缓,却十分有力量。 丁柔安听着这声音,竟有些安心,先前的警觉渐渐放松,握着输液瓶的手也松动了些,“你是谁?” 男子在床边站定,借着窗外灯光,可以看到一张轮廓刚硬的英俊脸庞,丁柔安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我是谁不重要,丁小姐,洛城政府已启动龙湖区规划项目,您名下的蒲田的地产也在这次的规化范围之内,我来,是想跟你谈谈补偿事宜和拆迁事宜。”他口齿清晰,甚至连一个发音都没发错。 国王的战书 她学音乐出身,用同样字正腔圆的调子冷漠回应他,“你可能要白跑一趟了这位先生,蒲田的地产跟房子都是我家的祖业,我没打算出让,至于政府的规划方案,我也没兴趣听,补偿拆迁更不关我的事。”丁柔安伸手按了床头的灯擎,忽然而至的光明让眼睛刺痛了一下,她抬手遮了些光,等适应之后轻轻放下,清楚的看到了男子的容貌。 丁柔安目光怔了怔,“是你?” 佟焰扯扯嘴角,露出优雅的笑容,并没因她认出他来表示出丝毫情绪,“恐怕没办法,丁小姐,这方案已经批准,龙湖规划方案的实施,由不得你说不。” 他唇角抿着一丝笑,漆黑的眸子如同一潭深渊,让人一望之下,不由战栗。 丁柔安抽回目光,平息狂跳的心,嘲笑道:“是啊,我只是一届平民百姓,自然斗不过拥有庞大势力跟无上权威的政府,但是……我至少明白一点,就是政府,也不能强买强卖罢?我不肯出让,他们还能吃了我?” 她缓缓望着他,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畏惧。 佟焰看着这个女孩,眸子里划过一道阴戾的光,良久,语气平静的说了一句:“丁小姐在歌唱比赛之后还不明白吗?有些事,并不是表面看得那样?” 他看着她,目光若有所指。 丁柔安自然懂这深意,垂眸轻笑,“原来真的是你,让并无所长的人坐上冠军之位,你只消抬一抬手指,那么请你也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蒲田的地是祖产,我不能卖。” 佟焰冷笑,“据我所知,丁小姐的现在没有多少优势跟我谈条件,您母亲在这间医院住了三年,欠下的医药费已达六位数字,现在只要你签个字,就会得到一大笔补偿金,不仅能还上欠下的债,还能有足够的钱让你这辈子吃穿不愁,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我还可以动用自己的关系,将你送到国外读书。” 看着那优美的薄唇翕合,丁柔安微微有些迷惑,他的确有张迷倒众生的脸,“这样听上去的确很诱人,可是怎么办呢,你说的一切,我都没有兴趣,至于医药费的事,就不劳先生操心了,我能在这里住,就自然交得起医药费。” 她将目光冷冷的迎上他的。 看着这张倔犟的脸,佟焰低头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到她床头,“丁小姐,我是个商人,我从小学到的知识教会我,想要得到一件东西有很多种办法,但是我这个人非常有耐心,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来找我。” “不送。” 看着那高大的背影缓缓离去,消失在门口,丁柔安佯装的镇定也渐渐瓦解,匮乏绝堤,她掀开被子下床,打算去看看妈妈,有护士从外头进来,看到她自己起来了,不禁道:“丁小姐,您长期劳累营养不良,建议您还是卧床休息,不要走动。” 丁柔安道:“我妈妈呢?她怎么样?” 冷冷的奚落 护士道:“暂时无大碍。”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有些闪烁。 丁柔安愣愣的站在原地,双手垂落下来,是呀,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妈妈已经撑了三年了,她并没多少时间了。 重症监护室。 丁柔安穿着笨拙的防护服站在床前,看着身上插满了管子却还坚强的呼吸着的妈妈,心里似被刀子狠狠的剜过。 “求你,别开我。”她用近乎祈求的声音道。 她不知道如果妈妈走了,她还能不能再撑下去,不管她是值物人也好,永远也醒不过来也好,只要心脏还跳着,她就觉得妈妈还在身边。 她将脸轻轻帖在妈妈脸上,任泪水流下来…… 从主治医师办公室出来,丁柔安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护士追上来,将一些单据交到她手上,“丁小姐,刚刚你身体不适忘了通知你,这是丁夫人的手术费跟医药费,麻烦您过去付一下。” 丁柔安看着上面大串的数字,头有些发昏,“我知道了,我很快就去。” 护士站在那里,并没有要走的意思,“那个……我陪您去。” 她的意思很明显,她怕她不去。 丁柔安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她,“我……我回家拿钱,很快回来。” 护士狐疑的看着她,话里有话的道:“丁小姐,您可别一去不回呀?” 丁柔安简直哭笑不得,“你请放心,我妈妈还在这里,我跑不了,我很快回来。”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飞快的朝门口跑去。 夜渐渐深了,丁柔安拼命的跑着,风似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跑到苏家景春路的大屋时已经晚上九点了,她按了门铃,佣人在里面应道:“谁呀?” “春姨,我是柔安。” “哦,柔安小姐呀。”铁门很快打开,丁柔安跑进去,春姨见她只穿着单薄的外套,担忧的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柔安小姐?” 丁柔安四下环顾了一遍,“爸呢?我找他有急事?” “老爷夫人带着大少爷去参加一个酒会,还没回来,现在只有二小姐在家。”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老爷走时没说,不过那个酒会是办在G市的,晚上很可能不回来。” 丁柔安有些绝望,几乎想要哭了。 楼梯上有脚步声下来,苏承美穿着粉红色的纱裙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并不怎么欢迎,“你怎么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哪。” 丁柔安现在没心情跟她斗嘴,转身坐到沙发上,对春姨道:“我在这里等一会,你去忙罢春姨。” 春姨看着她,再看看一旁的二小姐,有些为难。 苏承美摆手道:“行了,你下去罢。” “喛,小姐。” 春姨一步三回头的退下,丁柔安不时看向表,坐立不安的等着。 苏承美下了楼,去厨房倒了杯果汁边喝边走到沙发上坐下,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丁柔安,“喂。” 丁柔安不想理她。 苏承美道:“喂,叫你没听见吗?” 丁柔安忽然也想起苏承焕也承这样说过自己,不禁冷笑,这对兄妹真是如出一辙。 揭开旧疮 苏承美看到她脸上的笑,不禁沉下脸,“你笑什么?” 丁柔安好笑的看着她,没什么心情奉陪,“我这会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惹我。” 苏承美冷笑,“哟,真吓死我了呢!啧啧啧……”她阴阳怪气的,“丁柔安,你别忘了这是在谁家?你惹我不高兴我就让保安赶你出去。” 丁柔安冷冷的看着她。 苏承美以为她臣服了,得意的道:“所以,你最好识相点。” “那么,请问苏大小姐有什么指示?”丁柔安不想与她闹僵,她今晚的目的是找到爸爸,拿到钱。 苏承美假装咳了咏道:“你今天来这里做什么?” “我找爸爸。” “做什么?要钱?” 丁柔安语气顿了顿,确实是要钱,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感觉那么刺耳。 看到她的表情,苏承美已猜出八九分,脸色不由得黯了下来,双手抱胸,冷笑道:“妈妈说得果然不错,你们母女就像只赶不走的苍蝇,恬不知耻,爸爸前两天不刚给过你钱吗?怎么还要?” 丁柔安提高音量道:“苏承美,你不要太过分了,爸爸跟我妈妈虽然离婚了,可是我妈妈十九岁嫁给她,十几年来为这个家奉献了那么多,现在她生病了,爸爸就算念在从前的夫妻情份上,替她出点医药费怎么了?况且,你别忘了,苏家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绩,若不是丁家当年出手相助,他能这么飞黄腾达吗?你今天吃的穿的用的,也有我们丁家的一半。” 苏承美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半天才道:“你少嚣张,夫妻情份早在你妈妈背叛爸爸的那一刻起就断绝了,爸爸背了那么久的绿帽子,养了别人的野种十几年,没向你要回抚养费就够意思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妈妈没有背叛爸爸。” “那你这个孽种是从哪来的?你跟爸爸的DNA完全不符。” …… 房间间突然静了下来,丁柔安看着她,眸子里几乎要崩出血来,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她恨不得打碎这张可恶的脸。 苏承美走了两步,趾高气扬的站在她面前,食指轻轻戳着她的肩,“所以说,孽种就是孽种,适可而止罢,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爸爸好心,可不代表你们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人都要有羞耻心,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为什么要人家养着你们?” 丁柔安憋了一肚子里气冲冲的从房里出来,往大门走去。 春姨披着外套追出来道:“小姐,小姐等等。” 丁柔安停下来。 春姨拉着她走到一旁,道:“柔安小姐,是不是婉若夫人出了什么事?” 丁柔安强忍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哭着道:“妈妈病情恶化,刚刚动了手术,医生说没有多少日子了,我想让爸爸过去看看妈妈。” 春姨叹了口气,不如惋惜,“你也看到二小姐那个样子,今天恐怕等不到了,这样罢,等老爷回来我想法子告诉他。” 回光返照 “谢谢你,春姨。” “没事,你快走罢,夫人一个人在医院等着呢。” 送走了丁柔安,春姨裹着大衣刚刚进门,就被吓了一跳,“啊……” 她后退一步。 苏承美像尊石像一样冷冷的站在那里,目光犀利的看着她,“春姨,你儿子好像刚刚申请了助学贷款,你知道我妈妈是助学贷款基金会的会长,如果她松松口,贷款不成问题。” 春姨马上谄笑着道:“那就有劳二小姐替我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了。” 苏承美冷笑,凑近她道:“那你就最好识相点,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你最好守口如瓶。” 春姨表情凝固了。 苏承美道:“我们就快要移民了,我不想在这之前让爸爸知道了那个女人快死的消息,打扰我们的行程。” 春姨张张口,想要说什么,可一看到她那吃人的目光,就忍不住退缩了,最后只好道:“我知道了二小姐。” 苏承美满意的点点头,“你放心,走之前,我会让妈妈替你办好的。” “谢谢二小姐。” *** 从来不知道时间是这么残忍的一件东西,残忍到叫人唇齿生寒,发丝煎熬。 三天了,三天的时间,她就这么一直抱着膝坐在妈妈病床前等待着…… 每一次心电图发直,她就觉得自己心脏似乎也要停跳了,发狂的跑出去叫医生,可是没有一个医生肯来看看她,欠下太多的医药费,医院刚才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若再交不上医药费,就要让妈妈出院回家了。 这怎么行? 这不可以。 妈妈还活着,她需要治疗,需要氧气。 丁柔安深深的将头埋进膝盖里,痛哭不已。 她等了三天,可是爸爸没有来。 他到底抛却了十六年的夫妻情份,连最后一眼都不来看她。 丁柔安握着妈妈的手,感觉她的体温渐渐下降,生命渐渐流失,却无计可施,只能看着她离去。 这种无可耐何的感觉让她从之前的期盼到最后的绝望。 是了,她没有办法救她。 突然,掌心冰凉的手指有了轻微的的动作,丁柔安睁大眼睁,“妈妈?” 插着氧气管的妈妈仍旧闭着眼,眉头轻轻皱着,丁柔安连喘息都不敢,生怕惊吓着她,帖进她耳边轻唤,“妈妈,我是柔安,妈妈你睁开眼。” 昏睡中的丁婉若的眼皮动了动,睁开眼。 丁柔安狂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想一定是自己的诚意打动了老天,她大叫着冲出去,“医生,医生我妈妈醒过来了,医生……” 医生小跑着进来,对病人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放下了听诊器,丁柔安紧张的看着他,“医生,我妈妈是不是好了?” 医生摇摇头,“这种现象我们也没有见到过,不过夫人身子很弱,也不排除,是回光返照。” 简单的解释后,一行人匆匆出了病房。 床上的丁婉若发出轻微的声音。 丁柔安连忙跑到母亲床头,紧紧握着她的手,“妈,我在。” 身世之迷 丁婉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她因为长期昏迷,身子非常赢弱,丁柔安只好安慰她道:“别着急,妈,你先休息,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 丁婉若戴着氧气罩,声音含糊不清,丁柔安从她的口型读懂一两个单字,“你,爸爸……” “你说爸爸?你想见爸爸?我去帮你找……”丁柔安说着便开始穿外套,“你等着,妈妈,我一定帮你把爸爸找来,死我也要带他来。” “柔安,你爸爸是……” 丁柔安没能听清楚妈妈最后一句话,就匆匆跑了出去。 可她不知道,这竟成了她终生的遗憾。 “……”看着女儿跑走的身影,丁婉若的眼角流下两行泪水,伸直的手臂慢慢落了下来,落下去…… 今天是大年除夕,家家户户欢声笑语,烟花炮竹不绝于耳,将节日的气氛烘托得热闹不已。富人云集的景春路上,苏府的别墅座落在醒目的位置,华灯照耀着苏家高宅阔院,让平凡百姓望而怯步。 丁柔安一口气跑过来,大声擂门,“开门,开门……” 保安从警卫室里出来道:“别敲了,老爷一家早上已经坐飞机走了。” 丁柔安如遭雷击,一颗心往下沉,怔怔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他们走了?” 保安道:“是啊,因为老爷那边临时有事就提前几天过去了,柔安小姐,您有什么事的话回头再给那边打电话罢,这大门,我要锁了。” 他拿着把锁走过来。 丁柔安麻木的后退两步,怔怔的看着他将门关上,从里面落了锁。而她被隔在门外。 就这么走了吗?连声招呼都不打。 妈妈还在医院等着他呢。 她跑得这么快,肺都快炸了…… 丁柔安突然间觉得委屈极了,哇得一声哭出来…… 是夜,医院上空传来女子凄历的哭声。 前台值班处,几个护士坐在一起小声议论着,“真可怜,77号床的夫人就那么死了。” “听说临死之前也闭不了眼睛,好像要见的人没能见到。” “是呀,我听说婉若夫人的前夫把她扔在这里就不再来看了,连最后一面也不肯见,丁小姐见妈妈醒了,跑去想让爸爸见一面,可他们却出国走了。” “唉,好可怜……” 妈妈去世了,丁柔安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痛苦也要接受这个现实,没有时间让她难过,因为摆在她面前的,还有更大的难题。 医院的住院费补不齐,院方不允许她将遗体从太平间内领出来回地去安葬。 她几次找院方协商,均被驳回。 丁柔安走投无路。 季叔穿着孝服,担忧的看着她,小姐自夫人去世后,除了跟医院交涉时说过话,其余时间大部分是沉默的。 丁柔安望着窗外天空,目光沉了沉,似下定某种决心,她走到季叔面前,似乎看懂了他的心事,轻声安慰道:“放心,你在这里陪着妈妈,我很快就拿钱来。” 季叔轻轻拉着她的衣袖,摇头。 钉子户 丁柔安朝他笑笑,“我不会有事的。我有办法。”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季叔叹了口气,小姐才十六岁,不该承受这样的事情。 站在哈尼酒吧的门前,丁柔安深深吸了口气,她已经没有任何出路了,她必须这样选择。 一进门,立刻有帅气的门童上前道:“小姐,不好意思现在还不是营业时间。 丁柔安硬着头皮,“我找杜经理。” 门童立刻明白过来,满脸堆笑,“请跟我来。” 他七拐八绕,将她领到三楼的一间办公室。 娱乐场所的房间隔音都非常好,房间墙壁帖了暗色调的壁纸,一走进去,就让人觉得心情压抑。 此刻,丁柔安站在这间压抑的办公室,很清楚自己的未来是条什么样的路。 杜云山的态度很热情,“丁小姐能过来,鄙人实在受宠若惊。” 他使了个眼色让门童出去,亲自从椅上下来去给她倒水,丁柔安开门见山的道:“杜经理,之前你跟我说过想让我来这里驻唱的事,不知道还作不作数?” 杜云山道:“当然,我说过,哈尼的大门一直为丁小姐敞开着,你随时可以过来。” 丁柔安道:“那薪水方面……” “你开价……” 丁柔安咬了咬唇,并不确定自己的条件他能接受,“杜经理,价钱方面,我没有太多要求,就按市价来走,但是我有个条件。” 杜云山慢慢直起身,“什么条件?” “我想要预支薪水。” “多少?” “十五万。” 杜云山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身子娇小的女孩,眸底深处浮现一抹不易令人查觉的光,嘴角漾开笑容,“好,没问题,但是我们需要签定一份合同。” 他将准备好的合同找出来,递到她面前,“你好好看看上面的条款,因为是预支薪水,所以必须要签定这份合同,你也知道,我们出了钱,万一将来有个差迟……” “我明白,我签,钱什么时候能给我?” “马上,马上……” 事情几乎出人意料的顺利,拿到钱,丁柔安回到医院结清了所有的欠款,交待好出殡葬事仪。 艾琳陪她一起回蒲田别墅准备葬礼要用的东西,看着她日渐消瘦的样子,心疼不已,“小柔……” 丁柔安正在收拾妈妈的遗物,她低头认真的看着一张发黄的老照片,闻言,头也不抬,“恩?” “你打算怎么办?” 丁柔安目光怔了怔,笑道:“什么打算怎么办?” “苏家人出国了,阿姨也去世了,现在家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丁柔安道:“不是还有季叔吗?我以后就搬回来跟季叔住。” “这里不是听说快要拆迁了吗?” 丁柔安这才想起来,脑子里不由的闪过那张英俊得似冰雕得面孔,语声沉了沉。“这是丁家的祖业,我答应妈妈守住的,我不走,就算这里四周全拆了,我也不走。” “那你要做钉字户?” 丁柔安想了想,不置可否。 初次上场 或许罢,如果真的需要她那样做的话…… 夜色被霓虹渲染得迷人,五彩的色调将夜空映衬得华丽缤纷。 昏黯的夜景,人潮行色匆匆,高节奏生活的城市里,让人不由得加紧脚步跟上潮流。 辉宏的大厦脚下,丁柔安站在“银庄”门前,脚步迟疑看着门口如水的人潮,没有进去,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自己选的这条路。 包里的手机响了,看到上面的号码,她的心抽搐了一下,“喂。” “丁小姐,您过来了没有?” “我在楼下。” “好,我在办公室等你。” 杜云山在那头挂了电话,丁柔安举步进去。门童礼貌的朝她打招呼,“第一天上班吗?加油哦……” 丁柔安脸上扯出一抹苦笑,此时此刻,突然间有种想把脸遮住的冲动。 她以为自己可以无声无息的在这里唱两年,还清债务,完成学业,可那显然是不可能的,才仅仅一面之缘,门童已认识她。 那两年呢…… 两年之后,洛城纨绔子弟流氓混混大概都会知晓她的花名,想到这些,心情更加沉重了些。 三楼的办公室依然气氛紧窒,丁柔安不明白这人为何把办公室装成这样深的色调,看着让人觉得压抑,黑蒙蒙的,没有希望。 她站在办公桌前,“杜经理,今天试唱,我准备了几首歌,您看一下。” 杜云山的目光只在上面瞟了一眼,并未细看,衬衫领口的扣子松开两颗,似乎有些疲惫,“不必看了,我信得过丁小姐的能力,你去化妆间准备罢,我交待过了,阿钟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是。” 丁柔安来到化妆间,后台很多人,大家都在准备着上场,几个舞蹈演员穿着暴露的舞裙坐在那里抽烟聊天,看到她,眼神均是一愣,紧接着窃笑不止,“瞧瞧,来了个土包子,你看她身上穿的是什么?” “啧啧,杜黑碳越来越重口味了,这两年净找些毛没长全的小孩子进来。” 人们哈哈大笑。 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男人,语调很娘的冲她们道:“你们别欺负新人,快要上场了还坐在这里?洋洋,你还吃零食,你看看你肚子上的肉,还有,烟醺得脸上的妆都花了……” 一路指点着走到丁柔安面前,戴着无镜片眼镜的眼睛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眉头随之皱起,“丁柔安?” “是。” 他眉目头又是一皱,一扬手道:“跟我过来。” 丁柔安乖乖的跟他过去。 他将她带到一间小的更衣室,里面有几排衣架,上面挂着各式演出服,墙角有一面柜子,一张梳妆台,上面堆满了化妆品 丁柔安料他就是杜云山所说的阿钟,他在架子上来回拨了几遍,不满意的摇摇头,又打开柜子翻了一遍,最后终于挑出一套藕荷色的连衣裙扔给她,又从鞋堆里开始找鞋,最后实在找不出来,看到她脚上穿着是一双发旧的的白色球鞋,便道:“算了,今年雪纺配球鞋也算是流行搭,你先去换上,等下过来我给你化妆。” 她的傲骨 “恩。” 他指指一厕的布帘,示意那是更衣间。 丁柔安脑门流下两滴冷汗,这小小的一道布帘根本没什么安全性可言,万一她换衣服的时候,他进来…… 阿钟站在化妆台上收拾着自己彩妆品,回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迟疑的表情,似乎猜到了她的心事,轻笑着道:“你放心啦,我对女人没兴趣啦!” 丁柔安怔了怔,才明白过来,是GAY呀,尴尬的冲他笑笑,抱着衣服进了布帘。 阿钟给她挑的连衣裙并不是舞台装,只是一般的简单款式,丁柔安皮肤白,这藕荷色更衬得她肌肤雪白胜雪。 她换好衣服从帘后出来。 阿钟看到她,表情惊艳了一把,摆手让她过来,“坐。” “恩。”丁柔安在妆镜前坐下,阿钟手法利落的给她化了妆,吹了头发,一点打点好后,看着镜子里清新脱俗的女孩,满意的点点头,“扮相是没问题,就看你的唱功了,云山的眼光我一向信得过的。” 他看看她,目光鼓励。 丁柔安低低头,“谢谢。” “行了,出去候场罢。” 丁柔安没有多少舞台经验,但凭着青涩的外表与扎实的唱功,总算混过一关,一曲下来,满堂喝彩,杜云山也十分满意。 丁柔安跟同事打过招呼,便回到化妆间换上自己的衣服,打算回家,杜云山突然进来道:“丁小姐,有一位客人想要见你,你收拾一下跟我来罢。” 丁柔安看着他,“什么人?在这里我不认识人哪。” 杜云山看着她一脸茫然的表情,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丁小姐,在酒吧驻唱不是只唱歌就可以了,有些客人是需要你们去应酬,必竟那些大金主的面子还是不得不顾的。” 丁柔安似懂非懂,放下书包跟着他去了…… 他带她进入一间包厢,“范先生,露露来了。” 丁柔安低着头,“老板好。” 阿钟说,干他们这行的,得给自己取个艺名,为的是不透露真实身份。 里头一个粗犷的男声道:“行了行了,你出去罢。” “是是,那范先生玩得尽兴。”他小声对丁柔安道:“你小心应付,这可是酒吧的大主顾,得罪了他你可没好处。” “我明白。” 丁柔安小声应着…… 听着身后房门关上的声音,她的心也随之一震。眼前的一切在包厢里幽暗的灯下显得暧昧起来。 大大的房间里充满了烟味与酒味。音乐声在耳边低弥而过。几位公主陪侍在男客身旁,均举杯看着她。 丁柔安觉得自己如同毡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她从没想过有天自己会沦落至此,一个身怀傲骨,宁愿净身出户也不要爸爸一分钱的人,现在却在男人堆里陪酒卖笑,呵,老天似乎跟她开了个玩笑,眼前奢糜景致,灯红酒绿,无一不是讽刺。 丁柔安打起精神,强露笑容。 范老板招招手,“美女,过来这边坐。” 国王的讽刺 丁柔安步走过去,低着头。 在一群莺艳之中,她的羞涩与青纯更加惹人注目,范老板兴致大起,嘴角笑容不自觉的加深,他指指一旁的空位,“坐罢,小红,倒酒。” 名叫小红的女子马上殷勤的斟了一大杯酒推到她面前。 丁柔安坐在那里,手指绞在一起,对面一对男女正旁若无人的拥吻,女子的衣裙半退,丁柔安别过眸,旁边一对男女更甚,那男人的手已经伸进裙子下,她忙低下头,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了,喉咙里干渴不已。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那怪异苦辣的味道让她差点吐了。 小红在旁解释道:“Vodka兑red-bull,简称vodka-bull。” 丁柔安吞金般咽了那口酒,脸色绯红,小红笑眯眯看着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范老板在旁道:“露露小姐海量。” 丁柔安差点没死过去,她从前一直佩服苏承焕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但比起这个功夫,眼前这位范老板显然是祖宗呀。 “范老板过奖了。”她敷衍。 她本来就不会应酬,这种场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范老板也无意在她身上多浪费时间,问了几句便开始跟同伴一起闲聊,丁柔安低头听着,原来这位范老板并不是今天的主角,而她身边坐着的那位才是主客。 范老板不停的奉承他,怂恿姑娘们去给他敬酒。 丁柔安挪挪身子,打算让开,谁知范老板话峰一转,突然道:“露露,你也敬佟先生一杯。” 丁柔安只得硬着头皮去端酒杯,“佟先生。” 抬起头,当她看到那张含着嘲讽的俊脸时,脑了里轰地一声炸开,是他…… 佟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杯子朝她举了举,轻抿一口,“很意外,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丁小姐。” 丁柔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范老板惊喜的道:“你们认识?” 佟焰云淡风轻地道:“有些渊源。” 依旧是那副好死不死的语调,丁柔安真后悔今天来这里,她甚至怀疑这一切是阴谋,可是刚才听范老板说话的样子,他似乎也不知道她在这里驻唱。 况且他看到她,刚才表现得那么冷静…… 真是可怕。 这个男人,城府深得让人害怕。 包厢地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范老板以为她跟那个男人之间暧昧不清,于是不停的要求她敬酒,他倒也给面子,只要她敬的,他便喝下。 丁柔安不胜酒力,喝了几杯就有些头晕,她笑着放了酒杯,站起身,“范老板,我想去趟洗手间。” 范老板忙道:“让小红陪你去。” “不必了。” 丁柔安摇摇晃晃的出了包厢。 她没去包厢附带的洗手间,她想透透气,在那个男人眼皮子底下,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动声色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是一只可怜的小白兔,而他是一只森林漫步的兽中之王,悠闲的享受时光,甚至连看她都不看,因为他有足够的把握擒到她。 就好像一只猫盯上一只老鼠,却并不急于捉它,先逗一逗,反正它跑不了。 丁柔安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绝不原谅 丁柔安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洗手间有几个女人在洗手,见她跌撞着进来,纷纷让到一旁,嫌恶的道:“小心弄脏我的衣服,真是的。” 丁柔安双手撑在洗手台的大理石台面上,头昏沉沉,内心却愈加清醒起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得连她自己都不认识了。 浓妆艳抹,头发蓬乱,挂着假笑,这还是丁柔安吗? 她嗤笑,低下头用手捧了冷水洗脸。 冰冷的水让她清醒了一点,抽了几张面纸随便擦了擦,往包厢走去。 范老板已经醉了,抱着一个女人在跳舞,其他几个陪客也都不在状态,可是那个人依旧坐得直挺,甚至连衣角都没皱一下。 她刚才注意到,每当有公主试图碰触他时,都被他无情推开了。 丁柔安当然不会认为他这是洁身自好,只是个有点洁癖的怪人罢了。 她离他远远的坐下,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妈妈明天火化,她必须要早点走才行。 佟焰手里端着一杯酒,随意的轻晃着,不时举起来抿一口,他的目光看着前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丁柔安冷哂,真是怪人,盯着一面墙自己也能乐不可吱。 范老板跳了一会累了,回来坐下,丁柔安趁机说:“范老板,我明天还有事,想要先走一步。” 范老板不看她,反而看向她身后的佟焰,“佟先生挺喜欢你的,你再多陪他一会,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就从包里取出一沓钱给她。 丁柔安没接钱被他硬塞进随身带着的小包里。 这就是坐台费吗? 丁柔安脸上红了红,转过头发现那个男人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她起初有些胆怯,但随后一想,自己又不欠他的,干嘛怕他,一鼓气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目光带着几分挑衅。 他嗤地一声居然笑了。 丁柔安被他笑得不知所措,脸上更加红了。 拿了钱,她也不好意思早走,反正就是陪陪酒,损失不了什么,好在这男人的怪癖也不碰她,丁柔安乐得逍遥自在,喝了几杯酒,身子欲发热起来。 范老板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饮料,“今天喝了不少,来,喝点饮料解解酒。” 谁说酒桌无君子,范老板五大三粗,看不出来也是个细心人,丁柔安接过来,感激的道:“谢谢范老板。” 喝完饮料又是陆续又喝了些酒,范老板等人散场。 丁柔安知道要散了,可她实在醉得厉害,朦朦胧胧中,看到那个男人直坐的身影,英俊的脸庞越来越清晰。 他凑过来,似乎跟她说了句什么,她听不清,摆摆手让他走,别管她。反正杜云山会过来。 忙了一夜,到此刻,终于能安心的舒了口气,丁柔安倒在沙发里,闭上眼,渐渐睡去。 梦里,她像是坠入一个五彩云端,软棉棉,轻飘飘,柔软又舒服。 温柔乡里,她想,这就是命罢。 撇弃妈妈跟她的苏家,这辈子,绝不原谅。 连临死前最后见一面的机会都不肯给的苏黎川,绝不原谅。 迷醉 早晨 阳光透过窗帘投射进来,柔软的大床上,洁白的床单上散着一头乌黑的发丝,松软的被子动了动,一段雪白的胳膊自被子下露出来,紧接着,是一张妆容花掉的脸…… 丁柔安睁开眼,望着天花板。 她揉着发疼的额头,嘴巴发干,想起身找点水喝,可是当她看清房内的摆设,麻木的思绪渐渐拉回到现实中,全身的血液急速回流。 这不会是…… 她在被子下用手摸摸自己身体,皮肤那么光滑,一丝不挂。 腾地,丁柔安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某家酒店的房间,一夜的激情过后,屋子里充斥着浓烈的酒味与体味混杂的味道,地毯上,衣物凌乱的扔着,她看到了自己的棉质内衣挂在床尾的长凳上…… “啊……” 服务生正在清扫走廊,听到这叫声,吓理连忙停了吸尘器,与同伴四目相觑,交换了个眼神,帖到8888房门上听了听,里面地安静让他们失望摇摇头,悻悻地接着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丁柔安从床上跳下来,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上,可是拿在手里的哪里是衣服,根本是些布片。 丁柔发握着那些被撕碎的衣服站在那里,欲哭无泪。 这时,酒店房间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跑过去接起来,试着喂了一声。 听筒那头是让她头皮发麻的男声。 “醒了吗?我让人给你准备了衣服,在客厅的衣架上……” 丁柔安忍住欲杀人的冲动,咬牙切齿的道:“昨晚,你对我做了什么?” 对方有一瞬间的沉默,接着用迷死人的嗓音道:“自然是,该做的都做了。” “啊……” 对方待她平静,又说:“丁小姐,桌子上有我的名片,如果你想通了,或者有话要对我说,就来找我。” 丁柔安握着电话的手指止不住颤抖,恨意在胸腔里激荡,搅缠,蒸腾,撞得她生疼。 看着名片上那烫金的两个大字,她在心里厮吼出声,佟焰,佟焰,我要你死。 *** 妈妈生前说过,最喜欢蒲田的湖光山色的,丁柔安找了块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将妈妈的骨灰盒葬在那里,出殡葬、那天下着蒙蒙的小雨,细密的雨珠打在棺木上。 丁柔安穿重孝走在队伍后面,泪水似雨珠滚落。 艾琳在旁替她撑着伞,小声劝慰,“小柔,你要想开些,阿姨在天上看到你这样,她也会伤心的。” 雨滴打在伞上,嘭嘭的声音将她的语声淹没。 丁柔安凄凄哀哀,一整天脑子里都不断回旋着佟焰那副邪恶得叫人想死的嘴脸,她忍不住揪着自己头发撞墙。 丁柔安,你是傻子呀,为了那么点钱,把自己都出卖了,这档生意太不值了。 整个葬礼都是由村民帮着办的,丁柔安十分感谢大家,本想用些钱答谢,都被大家善意的捥拒了。 今天是出殡的日子,偏生下了雨 国王的示威 艾琳说这是好兆头,雨淋布(孝布),辈辈富,丁柔安不知道她哪听来的这话,但是她非常不喜欢下雨,心头湿湿的的,压抑的情绪呼之欲出。 秦枫帮着季叔忙前忙后的招呼着。 田间地头,几辆豪华的小车停在那里,从车子里下来几行人。 有村民立刻认出来,“那不是征地办的人吗?听说这里要建国家森林公园。” “好像是度假村……” “不清楚,反正这地我看是不得不让了,听村长说顶上施了不少压力,又是佟氏集团的项目。”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话,丁柔安的心情更加郁闷了。 只是一事未平又添新愁。 她抬起头,远远的朝那边看了看。 一眼就看到了他,那个人依旧是衣冠楚楚,被众人拱月般捧着查看实地项目,旁边侍从帮他撑着伞。 看到众人对他唯唯诺诺的样子,丁柔发心里似刀割,看着他的眼神不由的多了几分寒意,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早就死一万遍了。 他突然回过头来,丁柔安躲闪不及,与他四目相对。 尽管隔得很远,但她似乎已经可以看到他脸上轻佻又挑衅的笑意。 “小柔,你怎么了?” 艾琳在旁拽拽她,丁柔安收回目光,“哦,没事,我们走罢。” 葬礼如常进行,下葬,封土的时辰都是掐算好的,一刻都不能耽搁。 丁柔安被人扶着跪在一旁哭孝,远处突然跑过来几个黑衣男人,大声道:“停下来,停下来,这块地己经被征用了,这里不能葬人。” 帮忙的村民面面相觑。 丁柔安起身走过来,对他们道:“这块地是我家的祖产,我不会出让的,难道埋在自己家的地里也有错吗?” 那人道:“什么你家的地?地全是国家的。”说着,就招呼身边的人上去将快要入土的棺木重新抬了出来。 看到妈妈灵棂被打扰,丁柔安冲过去,用力推开那些人,“你们干什么,不准动我妈妈的灵棂。” 男子道:“你这个人怎么不清醒,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块地已经被征用了,你就算把你妈妈葬在这里,过几天也会被推土机一铲子辗碎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带回去找个陵园好好安葬。” “我说了我不卖地。”她拼命推着那些人,秦枫跟艾琳也帮着她,三个人抱团,将棺墩围在里面。 天空乌云密布,狂风乍起。 雨,似乎要越下越大了。 不远处,征地办的领导陪着笑道:“佟先生,今天天气不好,您就先回去罢,这边的事交给我们办就好,您放心,这里绝对不会葬人的。” 佟焰点点头,目光远远的朝那倔犟的身影看去,眸子微微眯起。 征办地的人道:“佟先生,走罢。” 他小心举着伞,扶他朝车子走去。 身后的混乱被隔在车门外,几辆车呼啸而去。 丁柔安吵也吵了,打也打了,到底没能抵得过他们强大的势力,妈妈的灵棂被原封不动的抬了回来。 斗败的落水狗 三个人都被淋得湿搭搭的,像是斗输的公鸡,挫败地坐在客厅里。 艾琳拿了条毛巾给她,“擦擦罢小柔,会生病的。” 她把毛巾搭在她头上,丁柔安有气无力的拽下来,把毛巾拿在手里,“艾琳。” 艾琳正在倒茶,闻言转头看看她,“恩?” “我答应过妈妈一定要守住丁家蒲田的地,跟这间房子的,我不能让她失望。” 艾琳倒了杯茶放进她手里,叮嘱她,“端好了暖暖手。” 她自己也倒了一杯,回身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小柔,你就别钻牛角尖了,国家征地,这也没办法的事,你妈妈会谅解你的,况且,刚才征地办的人都说了,给你家的补偿款会额外多一些的,到时候拿了钱,你就能跟我一起去国外留学了。” 丁柔安摇摇头,“我哪都不去。” 艾琳道:“别傻了,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正因为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才要守住这些东西。” 见劝说无效,艾琳也不再说什么,只让她喝点热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剩下的,明天再说。 丁柔安从浴室出来,拿起桌子上响个不停的手机接起来,看到上面的名字,她皱了皱眉,“喂。” 杜云山在电话那头道:“小柔,你已经两天没来上班了,我们是签了合同的,如果你不能履行合约的话,那从这里预支的薪水麻烦你尽快还回来。” 丁柔安压着心中的怒火,“杜经理,我跟你签的合约只是驻唱,可没答应你们我要坐台,上次……” 他打断她道:“丁小姐,大家都是成年人,上次你跟佟先生发生的事只是个意外,我们酒吧是不负责任的,总之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要违约,不光要将之前借的钱全部还回来,还要付双倍的违约金。” “你们怎么能这么不讲理,喂,喂……杜云山……杜黑碳!” 对方己经挂了电话。 丁柔安握着发烫的手机,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 她在书包里翻出那张名片,看着上面陌生的两个大字,眸子里划过一道坚定的情绪,下定了决心。 天晚了,又下着雨,艾琳跟秦枫就留下来没走,季叔安排他们在客房睡下。 一夜无梦。 早晨,艾琳被一震敲门声惊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谁呀?柔安?” 外面没有应声。 艾琳披衣下床,打开门,看到季叔一脸惊慌的站在门外,咿咿呀呀朝他比划个不停,艾琳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季叔。” 季叔不会说话,艾琳又看不懂他的手语,两人僵持了一会。季叔突然拉着她朝一旁的房间走去。 那是丁柔安的卧室,房间很整洁,床上的被子还叠得整整齐齐,艾琳纳闷的道:“她一大早去了哪里?” 季叔情绪很激动,指指被子,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朝她比了比。 艾琳道:“去哪了也不跟人说,也不带手机,真是的。” 她安慰季叔道:“你先别着急,我叫上秦枫,我们出去找找她。” 艾琳跑出去叫醒秦枫,两人分头出去找人。 妥协 中心大厦门前,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门口,她浑身发烫,紧紧抱着身子。 值班的保安早出来开门,看到她惊了一惊,“小姐,你没事罢,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丁柔安上下牙齿不听使唤的打着颤,“我等人。” “等人可以白天再来嘛,难道你等了一夜?” 丁柔安:“……” 保安见她神色不对,热心的道:“小姐,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给家人,或者帮你叫120?” 丁柔安道:“不用了,谢谢,我等到人就走。” 保安道:“这栋大厦是佟氏集团的办公大厦,你要找谁,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丁柔安听这样说,也就没再坚持,抬起头道:“那谢谢你了,我找佟焰。” 听到她说的名字,保安的眼珠子瞪得跟乒乓球似的,“你说,你找佟,佟总……” 他结结巴巴,到底是没敢把那个名字念出来,丁柔安点头,“恩,我找你们佟总。” 保安上下打量着她,这个女孩身上穿着简单款式的天蓝色棉衣,脚上穿着雪地靴,长及腰肩的长发用一根皮绳绑着,鬓角垂下几许发丝,若论长相,除了清纯可人之外,实在算不上惊艳…… 保安回忆从前来找总裁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光鲜亮丽,从没见过这样邋遢的女人,也正因为此,他觉得可能是佟总的远房亲戚之类……或者私生女也说不定…… 想到此,他更加不敢怠慢,跑回值班室用坐机打了几个电话,一脸失望的从里面出来,“对不起丁小姐,我们佟总出差了,他今天可能回不来了。” “是吗?”丁柔安的声音小得几乎都听不见,怔怔的站在那里,头越来越昏,身子摇摇欲坠…… 保安同情的看着她,“小姐,要不,你……还是先去医院看看罢,我看您……喂,小姐,小姐……” 丁柔安晕倒在大厦门前。 在听到他说佟焰回不来的那一刻,卯足了劲等了一夜的激情与信念瞬间就颓然崩塌倒下,再也支撑不住,身子瘫软。 机场 安检处旅客们正排队过安检,长长的人龙绵延不绝。人们不耐烦的往前挪动着。 一行人远远的走过来,=为首那人穿着驼色简约的风衣,墨镜掩盖下的俊颜没有丝毫无情,漠然看着前方。 “什么?你说她晕倒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在公司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种小事还需要让总裁知道吗?你自己看着处理罢。”陈漠挂了电话,小跑着跟上来。 佟焰目不斜视,问道:“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张俪打电话说有女人在公司等你。”陈漠不以为意的道,女人找上门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佟焰听了果然没再说什么,神情冷漠的朝安检处走去。 几人顺利通关上了飞机,头等舱内,空姐甜美的声音已经开始广播,亲切的提醒旅客系好安全带等事项…… 佟焰闭眸休养生息。 国王的领地 陈漠与其他助理一起善后放行李,一番忙碌之后,刚刚坐下,却见刚才已然睡着的佟总突然睁开眼睛,从椅上站起来。 陈漠惊讶之余小声提醒,“总裁,要起飞了,您还是坐下安全些。” 佟焰表情严肃的看着他,“刚才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陈漠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什么女孩……哦,那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已经让张俪去处理了……” 佟焰重新坐回到椅上,脑子里不断出现那张倔犟的小脸,还有她恨意的眼神…… *** 丁柔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头依旧昏沉沉的,身子也像是灌了铅,动弹不得。 她四下看了看,房间的环境很陌生,华美的水晶灯配以欧式的壁纸,红木家具在灯下泛着低调的光泽。这当然不是医院…… 上次酒店的经验让丁柔安很快反应过来,本能的想要跳下床,一抬手却发现手上插上输液管子。起身的力道牵动了针头,她轻吟一声,皱眉…… 一个穿着青荷色护士制服的女孩走进来道:“你醒啦?别动,小心转针。” 护士过来检查了针头跟输液瓶,用手背探探她的额头,“恩,烧还没退,现在我们来量□□温,把这个夹在腋下。” 她递给她一个体温计,丁柔安依言接过照做。 护士小姐低着头,认真在本子上做记录。 丁柔安小声轻唤:“小姐。” “恩?”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护士抬起头,用异样的眼光看了她一眼,笑着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也只是临时被派来这里的,不过……这应该是个有钱人的府邸。” 丁柔安:“……” 她一直没退烧,三天来时睡时醒,偶尔醒来,能看见护士帮换輪液瓶,或者佣人轻手轻脚的打扫。 每日三餐都由佣人送过来喂食。 丁柔安试着问过佣人这是哪里,得到的答案跟护士所说无异——少爷的府邸。 待她再问少爷是谁时,佣人就会闭口不言。 房间里没电话,丁柔安没法通知家里,她怕季叔跟艾琳她们会担心。 有时醒来,觉得身子爽利,也会试着下床,可是往往还没起身,便会头晕脑胀得支持不住,只得重新躺下。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烧总算退了。 早晨起来,佣人敲门请她下楼吃饭,将准备好的衣服放在床头,丁柔安穿着舒适的棉布裙被扶出卧房。 “我没事。”她道。 佣人坚持掺着她,“您大病初愈,还是当心点才是。” 出了房门,站在铺着羊毛地毯的冗长走廊,头上悬着的水晶灯散发昏黄的光晕,衬得人也像是披了层金光,富贵逼人。 丁柔安在心里暗暗惊叹。 佣人看到她的神色,笑着道:“走罢。”她扶着她下楼。 丁柔安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二楼,而她所在的这栋私人宅邸一共四层,佣人说:“少爷不常回来这里住。” 丁柔安心下哂然,只她刚刚看到的佣人厨师司机等人就不下四五人,再加上园艺师和别的,算算,这栋空房子竟要这么多人守着伺候,真是浪费。 正式谈判 一楼的餐厅大得惊人,她独自坐在长餐桌上,只觉得脊背发凉。 佣人陆续端上菜,均是些清粥小菜,配以清淡点心。 “您刚好,不宜吃太油腻,回头身子好了再做好吃的。”佣人笑着解释,丁柔安朝她笑笑,“谢谢。” 她自桌上那几碗粥里捡了一碗咸粥吃了几口,又吃了些小菜,觉得十分爽口,整个人也有了些精神。 饭后,佣人又端上一碗用精美瓷器盛着的食物,送至面前,“小姐,这是少爷特地吩咐给您做的,洋参雪耳炖燕窝。” 她揭开盖子,里面是小小的一盅汤。 她这称呼,跟这参汤让丁柔安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古时候大户人家长年患病的小姐,“谢谢。” 她低头喝着参汤。 门口有低低的说话声,紧接着,佣人全都紧张的跑了过去,房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凝窒起来,正在丁柔安疑惑的时候,一个人缓缓地走了过来,看清那人面容丁柔安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看到她的样子,佟焰好笑的道:“见到我像见到老虎似的,怎么?我就那么可怕?” 他看着她,好看的眸子投□□锐的光,轻而易举的就捕获了人心。 丁柔安紧张的抓住餐桌边缘,他当然不是老虎,兽类的欲望很直观,他饿了就要吃你,不需要猜测,而他的欲望她则猜不透。 在她沉默的时候,他已经脱了外套与手套交于下人,只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衬衫,在餐桌的另一头坐下。 他松开领带,接过佣人奉上的热毛巾擦了擦手,“我听他们说你找我,那么,丁小姐已经想明白了?” 丁柔安几乎把自己的找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抬头看看她,“不说话?看来令堂还要一阵子才能入土为安。” 佣人给他端上食物,他铺上餐巾,动作优雅地用刀叉切着牛排,神色自如。 而她在他面前,完全没有谈判优势。 半晌,她才道:“我要守住丁家的祖业,我不卖地,我要妈妈葬在龙湖旁边……”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没看她一眼,目光盯着眼前的肉块,大口大口嚼着食物,仿佛她的存在还不如一声牛排。 丁柔安嚅嗫着,不知如何反驳。 他接着道:“这次开发你家的土地在规划之列,也就是说,卖不卖得由不得你。” “那你何必去找我?”丁柔安不懂,依他那么庞大的势力,既然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为何还要屈尊找她,给她一种自己掌握有优势的错觉。 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来找他。 佟焰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一码归一码,丁小姐,我是个商人,我可以为你提供最大限助的帮助,但不代表我可以不计后果去满足你。” 丁柔安要急,他马上话峰一转,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比那些破房子烂地好百辈的补偿。” 她咬牙看着他。他冰封的表情跟不屑的言辞都让她觉得屈辱。 她推开椅子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任性是最愚蠢的行为 他端起杯子喝水,间或停下来看她一眼,丁柔安已经走出餐厅,就要走到门口…… “任性是最愚蠢的办法,就算你现在走出这里,你也没办法守住祖业,更没办法将令堂如期安葬在龙湖,只是让你自己陷入绝地罢了。”没了,又加一句,“我听说,你爸爸已经带着新夫人移民美国。” 他的语声不急不缓的传来,意思很明显,除了他,现在没人能帮她。 丁柔安觉得心里有团火苗,扑扑的燃着,烧得她心肺干烈,不能喘息。 这个男人真的好毒,他总是能捕捉到她的弱点,瞬间击垮她的意志与伪装的坚强。 丁柔安停下来,背对着他,身子微微颤抖着。 佟焰放下刀叉,用餐巾轻点唇角,“我可以在龙湖找一块风水宝地,让令堂风光大葬,入土为安。” 他放下餐巾走向她,迷惑众生的脸在眼前放大,丁柔安转过身,目光正视他,“交易便是一方与另一方等量兑换,你答应我的条件,那么,你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交易向来是平等的,有得有失,她一向不相信天上掉陷饼的事。 他在她面前站定,俊美的脸上划过一丝浅笑,邪肆的目光在她脸上打转,修长的食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薄唇吐出一个字,“你。” 很多年后,丁柔安一想到那天,就会忍不住发抖。 当他的身子带着强占性的霸道覆上她。那一刻,她内心绝望。 落地窗外的天空一片灰蒙蒙,仿佛整个世界都黯了下来。 很多事情,很多时候,她可以闭着眼睛不去看,可是却永远也无法忘记他沙哑的嗓音和如同来自地狱的寒意。 他是魔鬼。 而她自投罗网。 ◇◆◇ 昏黄的路灯下,一辆车子缓缓靠路边停了下来。 开车的男子二十来岁,身材挺拨,年轻英俊的脸上有着几许温柔笑意,伸手轻抬女友的下巴,“亲爱的,今晚能不能不回家?” 女子温婉一笑,美丽的脸上露出甜甜的酒窝,“阿昌,你知道的,我家教严,晚上不回去会挨骂的。” 男子皱皱眉,“小柔,你真的打算在那个家待一辈子吗?我总觉得你哥哥对你企图不轨,他是你亲哥哥吗?” 丁柔安将手覆在他手上,“对不起阿昌,我不能忤逆他,你相信我,等到我们大学毕业,我就能离开他了。” 她在他脸颊吻了吻,“乖啦,晚安。” 她推门下车,柔顺的长发在灯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阿昌忍不住在身后叫住她,“小柔?” 丁柔安转过身,歪头看着他,“什么事?” “我爱你。” 丁柔安一怔,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路灯下,她的神彩那么飞扬,丝毫没有留意到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牢牢的看着他。 丁柔安回到家,佣人已经睡了,客厅里一片黑暗,只余二楼廊上几盏小灯,她脱了高跟鞋,光脚走到厨房倒了一杯冰水喝下。 凉意划过胃壁,使她昏沉的思绪清醒了一些。 最后的挣扎 丁柔安抬手扶扶发疼的额角,无力的提着包包上楼。 主卧的门半掩着,里面漆黑一片。 这个时候那个人一向不回来的。 她疑惑的走过去,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酒味,黑暗中一双眼睛闪着萤绿的光,如同潜伏的野兽紧紧盯着她,丁柔安骇然后退一步,正要张口呼救,一个趔趄就被拖进房里,狠狠的摔在地上,她跌坐在地板上,手掌按住一个峰利的物体,尖锐的疼痛让她痛苦的皱眉,来不及反应之时,一个巴掌就落在她脸上, 她捂着脸,呆呆的看着眼前那个男人。 佟焰一身酒气,眼里布满血丝。 他嘶哑着嗓子骂她,“你就那么贱,迫不急待得找男人?” “是你说过,大学毕业我就可以离开。”丁柔安舔舔嘴角,偿到了血腥的滋味,她爬起来朝门口跑去。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佟焰,他总是衣冠楚楚,谈吐得体,就连发火也只是点到为止,对她冷淡或者疏远。 他如一只豹子,行动迅捷的跳起来,先她一步将手按在门把上,反锁了门。 外面的灯光一下子暗了下去,如同沉入了地狱,漆黑的卧室,她只能看清他巨大狰狞的轮廓,丁柔安的手还伸在那里,身子颤抖的站在那里,忘了逃。 “别傻了宝贝,我怎么会让你走?我还没玩够……”他走过来,动作异常温柔,手指抚过她的发,那冰凉的触感划过头皮,如同一条蛇慢慢爬过身体。丁柔安浑身汗毛束起。 焉地,头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 他拉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到床上,狠狠的撕开她的衣服,“你以为,我放你走,你就真的走得开吗?” “如果他知道这四年来你是怎么样的人,他还会要你吗?我的好女孩,他知道你已经不是处女了吗?他知道你做了别人四年的情妇吗?他知道每天晚上,我是怎么要你的吗?” 他的吻细密的划过她的眉,她的眼睫,她的锁骨,最后辗转停留在柔软的胸前。 他的话,一字一句都如同钢针一般,狠狠刺穿她近神经。 “啊……混蛋,放开我。” 她如一只发狂的兽,狠狠的推开他,牙齿咬着他的肩膀,他不是人,他是个恶魔…… “生气了?唔,这样可不好……”他拽着她的头发,逼她松口。 丁柔安几乎咬掉他一块肉,可是他眉头都不眨一下,她时常怀疑他是不是人,他不会痛,没有泪,没有人的感情,也没有人的喜怒哀乐,总是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人间百态,不怒也不喜。 他不是人…… 丁柔安最终松了口,眼泪快要流下来。 她斗不过他,她的头皮快要被他扯下来了。 这个人,衣冠楚楚,却一向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扯掉她身上的衣服,用膝盖顶开她的双腿,他抵着她,用双手按住她的肩,不容她逃跑。 “放过我,佟焰,我已经跟了你四年,你给我的东西,我通通还给你,我不欠你的。”眼角淌下热泪,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是不是错了 回应她的是一阵剧烈的痛楚,丁柔安几乎想要跳起来。 “休想。” 他沙哑的声音夹杂着浓郁的情欲,犹如深沉的咀咒,伴随着她痛苦的呻吟在黑夜里缓缓荡开。 他的气息包围着她,就像一张网,牢牢收敷。 日已西斜,金黄色的阳光笼罩着巷子深处一栋奢华的别墅。 餐桌上,丰富的菜肴已然凉透。 春姨看着这一切,叹息着吩咐下人将剩饭菜端下去,又交待煮些粥,她自己亲自调了两道小菜,用托盘盛着端上楼来。 二楼很静,有细碎的阳光洒进来,波丝绒的地毯泛着点点星光。 她低着头,走到一处门前停下,抬手敲门,“小姐,我做了些清粥小菜,您吃一点罢。” 门里没有回应。 春姨站了一会,自行推开门。 房间里还有一丝残留的酒味,在这丝酒味之下的,是男女欢爱后特有的糜烂气息,屋子里窗帘紧闭,她将托盘放下,过去拉开窗帘。 夕阳的余晕洒在柔软的大床上,丁柔安缩了缩身子,将身上的被子拉得更紧了些。 春姨看到地上全是酒瓶跟碎玻璃渣子,她找来扫帚扫了,又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收拾好,这才走到床边坐下。 “小姐,先生已经走了……” 丁柔安闭着眼,一动不动,凌乱的发丝散在床上,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春姨看到她祼露的肩头上布满了点点瘀痕,嘴唇破了,额上也是伤口,忍不住叹息,“你何必忤逆他,不管怎么着,熬过这几年嫁了人,也就好了。” 丁柔安紧闭的眸缓缓睁开,干裂的唇畔划过一丝苦笑,这些话也说了这几年了,从来都只是敢在心里想想罢了,“他怎么可能会让我嫁人。他就是死,也会拉上我做垫背。” “小柔,不要悲观。”她扶她坐起来,从柜里捡了宽松的睡衣给她穿上,将勺子塞到她手里,“吃罢。” 丁柔安低头喝粥,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进粥里,她吸吸鼻子,茫然的看着她,“春姨,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怡春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年,老爷一家移民美国,她只好回家另作打算,有一天,一个陌生的男子开车过来接她,说柔安小姐需要她照顾。 她跟着他来到这里,看到小姐浑身赤祼的躺在床上,虚弱得几近昏迷。 她惊吓得要去报警,却被小姐拦下。 接着,她从小姐口中知道了事情原委,既是自愿,那也可话可说,事后,那男人倒也说话算话,不光替婉若夫人寻了一处风水宝地,还额外给了一笔钱,存在瑞士银行,加上这四年陆续送的首饰衣服,确实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对那人,她了解得不多,只知道姓佟,名下有许多产业,原本她过来只是帮帮忙,后来先生见她照料得用心,就商量要她长做,加之待遇非常优厚,她就留了下来。 这几年来她冷眼旁观,发现佟先生也不是大恶之人,对小姐虽然不热情,但也不坏。 一开始就输了 小姐整日乐呵呵的,没心没肺的笑容下隐藏了她所有的痛苦。 在外人面前,她是这家的小姐,跟佟先生是兄妹关系。 大学四年,遮遮掩掩的总算没出意外。 而她对先生也由之前的怨到现在的尊敬,至少,他没败坏小姐的名声。 怡春顿了顿,“小姐,没有什么错不错的,当时的情况叫人不能多考虑,其实,先生不是坏人。” 丁柔安冷笑,将碗放到床头矮柜上,“是啊,他不是坏人,因为他根本连人都不算。” 四年前他伙同杜云山一起将她骗入局,用酒精灌醉她害她失了身,又在妈妈的葬礼将她逼上绝路,让她不得不屈服。 那个人,口口声声说会帮守住祖业,可是到头来她还是一样都没留下。 蒲田的地卖了,祖宅卖了,连她也卖了,可妈妈最终也没能葬在自家的地上,佟焰另在龙湖旁一处偏僻位置盖了宗祠,将丁家列祖列宗请进去。 丁柔安不是没吵过闹过。 可又能怎么样? 谁叫她已经上了贼船。 他对她从一开始的予取予求,到最后的视若无睹冷漠如霜,再到昨天晚上的暴力横加,她已经越来越失望了。 丁柔安激动着,握着勺子手微微颤抖着。 怡春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知道她恨惨了她,也不再说什么,拨着小菜道:“你再吃点罢。” “不了,我要洗澡,你出去罢。” 她起身下床,用被子包着身子进了浴室。 怡春看着那倔犟的身影,无耐叹息,起身替她收拾了床铺,端着残羹冷饭出去。 浴室一层氤氲的水气,掩了面容的苍白,只余神色间的疲惫。 丁柔安泡在按摩浴缸里,用力的洗刷着自己的身子,她想要洗掉他在她身体内的痕迹,可是却总能闻到那股淡淡的味道。 最后,她终于颓败的倒在浴缸里,无耐苦笑,四年的时间,他的气味已经完全渗透到她的血脉,拨也拨不去。 她早该知道这是个错误。 与虎谋皮,无疑是自杀,他是个商人,怎么可能让她占了便宜。 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大学校园里一片欢声笑语,学生们踩着轻快的步子一路谈笑,无忧无虑,风轻云淡。 丁柔安独来独往,背着书包穿过偌大校舍,来到阶梯教室,艾琳已经帮她占了位置,见她进来,忙招招手,“这里。” 丁柔安走过去,看看时间,“没迟到罢?” 艾琳道:“没。”她盯着她的脸瞧了瞧,“你看着很憔悴,对不起小柔,前两天听说你病了,我一直想去看看你的,只是爸妈带我去旅游,我没办法。” “没事。”丁柔安无所谓的道,不着痕迹的转过目光,面对好友歉意的目光,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再装作坦然面对。 这些年,她没有告诉艾琳她的状况,在好友眼里,她只是拿了大笔赔偿金,可以住大屋,过着快乐日子的幸运女罢了。 每次艾琳过去,她都要提前通知春姨支走那些佣人,她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不堪。 意外的绝交 丁柔安从书包里把课本跟笔记掏出来。 今天的课是中国古代音乐史,乏味又冗长,可是学生们没一个缺席的。 这全都要归功于那个面寒心寒的冷教授,据师哥师姐口耳相传,凡是一学期当中缺课超过三节的学生,没一个不挂科的,同学们对他又恨又怕,只得委屈求全来上课。 丁柔安往教室里扫了一眼,没有看到阿昌的身影。 从那天之后她们就没有联系过,她打电话过去全是语音信箱。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隐隐有些不安。 上课时间到了,冷教授还是没来,教室里一通哄乱,丁柔安坐在位子上若有所思,艾琳用手脟捅捅她,“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丁柔安整理了下情绪。 过了一会,系主任通知冷教授家里有事,临时换了个教授给他们上课。 下课后,艾琳约她一起去常去的馆了吃午饭,她们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艾琳走出去给秦枫打电话。 她们上大学后就公开了恋情,成为正式的恋人,每天都粘在一起。 这是间面积不大的茶餐厅,大学旁边的餐厅,总是又便宜又实惠,老板娘也是相熟的,亲自端上奶茶,照例是在里面多放了一勺红豆珍珠,“小柔,好几天没来了,怎么看着又瘦了,现在的女孩子总想着减肥,把身体都搞垮了,小柔,你可别学她们,今天想吃什么?” “谢谢,老样子。”丁柔安朝她笑笑。 老板娘五十来岁,是个东北女人,性格豪爽干脆,人很好。 “好勒。”她旋身去了。 丁柔安独自坐在藤编的椅子上玩手机,翻来复去查看一个电话号码。清秀的脸上浮现几道愁绪。 突然间,手机在她掌心震动起来,看到上面的号码,丁柔安几乎是狂喜,迅速接起来,“喂,阿昌,我这几天怎么联系不到你?是不是你生我气了?” 电话那头是个温婉的女声,“你好,是丁小姐罢,我是昌珉的妈妈。” 丁柔安的喜悦瞬间凝固,“阿,阿姨好。” “丁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我就不拐弯末角了,我听说您的父母都已经去世,现在由哥哥扶养,我跟昌珉的爸爸是传统人家,不希望我们的儿媳是个家庭残缺的人。” “阿姨……” “我己经替昌珉办了转学手续,我希望丁小姐可以不要再缠着他。” “阿姨,到底发生什么事,您让昌珉来跟我说话。” “你给我闭嘴。”对方突然情绪失控的叫起来,一改刚才温和的语气,她哽了哽,平复了下情绪,重新用刚才不紧不慢的语调道:“我的话说得很清楚了,请丁小姐自重。” 丁柔安咬着唇,说不出话。 “还有,这个号码以后也请别再打了,再见。” 她收了线,听着话筒里嘟嘟的忙音,丁柔安手指颤抖着,颓败的放下来,手机摔在地上。艾琳跟秦枫正好走进来,看到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赶忙跑过来道:“发生什么事了小柔” 淡淡的疏离 秦枫也道:“你怎么了?” 丁柔安恍若未闻,起身拎了包就往外跑,连外套都没穿。 三月的天气,还不十分暖,犹其南方天气,阴冷潮湿,出了门一股风兜头过来,她打了个机灵,蓄在眼里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阿昌不会说不要她就不要她。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跑到阿昌的家,家里只有佣人看门,她告诉她,小少爷住院了,现在夫人跟老爷都在医院里。 她苦苦哀求佣人,她才肯告诉她是哪家医院。 丁柔安打车来到医院,正好看到阿昌的妈妈跟着主治大夫出去,她悄悄遛进病房,看到阿昌腿上缠着绷带躺在床上,看上去十分疲惫。 她捂住嘴,没让自己哭出声来,“阿昌。” 昌珉从床上转过头,看到她,有些吃惊,但脸上随即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嘴角往上勾了勾,算作微笑,“你来啦。” 丁柔安心疼的看着他,“阿昌,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昌珉无耐的摊摊手,似乎不想多说,“只是一场意外,小柔,我……” “我听阿姨说你要转学?” “妈妈已经联系好了外国的学校。” “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为什么不再等等,你说过,要带我一起出国留学的。”她几近哀求,心里某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昌珉望着她,笑得十分苦涩,“小柔,对不起。” 丁柔安怔怔的看着她,她过来,不是要听他说对不起的,“阿昌,你告诉我,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这就是他的真心话。”门外一道冰冷的语声横空插进来。 丁柔安转过头,看到昌珉的妈妈推门进来,她穿着一袭宝蓝色的套装,利落的短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眼镜的眼里透着精锐的光,看得出来是个精明女人,而跟在她身后的男人,竟是冷教授。 “冷,冷老师。” 冷教授看了看她,别过脸去。 丁柔安明显感觉到他的嫌恶。 昌珉妈妈走过来,崩着脸,语气却尽量平静和善,“丁小姐,别打扰病人休息,我们出去谈。” 丁柔安看了看床上的昌珉,转头跟着她出去。 她将她带到医院走廊尽头的楼梯间,两人互相沉默了一会,最后,丁柔安先开了口,“阿姨,我……知道这中间一定有误会,请你给我时间,我一定处理好……” 昌珉妈妈不耐烦的道:“够了,不要再说了,丁小姐,你自己是什么样的女人你很清楚,我希望你识趣,我们家昌珉不会娶你这样的女人的。” 丁柔安看着她,嘴唇颤抖着,辩解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昌珉妈妈看着她,如同盯着食物上的苍蝇一样恶心,“从前我真是瞎了眼,总听老冷说你品学兼优,以为是好孩子,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勾搭上有钱有势的黑道,还让人把我们家昌珉打成那样,要不是……要不是我不想惹麻烦,我今天不会让你这么好过的。”她喘了几喘,终于平静下来。 冷教授进来拉住她,“艳玲,算了。” 佟焰消失了 昌珉妈妈哽咽哭泣,伏到他怀里,“老冷,我们昌珉太可怜了,因为这样一个女人,凭白被人打断了腿,以后他的人生该怎么办……” “算了算了。”他安抚她的情绪,一面对还愣在那里的丁柔安道:“你还是走罢,你也看到了,他妈妈这样,昌珉又变成了那样,我看你们两个的事就到此为止罢。” “老师……” 冷教授摆摆手,不再看她,扶着夫人出了楼梯间。 丁柔安觉得自己像只过街老鼠,让人嫌恶看不起,她独自站在那里好一会,才慢慢走回去。 洛城的夜那么绚烂,高楼大厦在星光下泛着华美的光,可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丁柔安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 她知道,她知道…… 佟焰不会饶了她的,她以为他折磨她一晚上,挨顿打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他用了这么卑鄙的一招,让她连反击的机会都不留给她,输得一败涂地。 ◇◆◇ 冷昌珉走了,没有任何音讯,从她的世界彻底消失了。 佟焰也跟着消失了。 自从那晚之后,他就再也没回来过。 起初两三个月,丁柔安也不太在意,他生意忙,偶尔想不起她也不足为奇,可这次足足半年没见人影,她渐渐起了猜疑。 原本,她还想等他回来,她就跳起来跟他大吵一架,骂他卑鄙,浑蛋,禽兽不如,她想像自己扯着他领带,用拳头狠狠砸向他的脸的画面……痛快极了。 可是他连这样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连报复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样,丁柔安快乐的度过了半年时间,她从刚开始的忐忑,到最后的狂喜,佟焰终于放过她了,失去年少轻狂的一段恋爱,换回下半生的自由,这交易对她来说简直是恩赐。 为了祭奠她跟冷昌珉的爱情,丁柔安几乎是发狠的享受着这份自由。 她每天玩到很晚才回家,下了课就四处游荡,跟着艾琳秦枫一起出入各种酒吧,娱乐场所。 音院学院的学生经常会接到一些演出邀请,从前这类活动丁柔安从不参加,可自从佟焰消失后,她就肆无忌惮的接演出,把赚来的演出费攒起来,收在一个铁盒子里。 她认真的抚平纸币上的每一个皱褶,艾琳不懂,她一个住着豪宅的富家小姐为什么对这点小钱这么在意。 可丁柔安明白,除了身体赚来的钱,这是她用双手换来的第一笔钱。 一整个寒假丁柔安都在接各种演出活动。 南方的冬天阴冷潮湿,丁柔安洗了澡,换上舒适的衣裤下楼,春姨已经准备好了午饭,看她已经穿上了外出的衣服,皱眉道:“你又接演出了?” 丁柔安点点头,“恩” 春姨道:“小姐,家里又不缺钱,你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图什么?” 丁柔安没接话,在餐桌旁坐下,看着那精美盘子盛着的食物,眸子里划过一道不易让人察觉的悲伤,佟焰走了,可这房子是他的,这些佣人也是他请的,她要存足够的钱,给自己租一间小屋,搬出这里过平凡的日子。 华丽的晚宴 丁柔安没接话,在餐桌旁坐下,看着那精美盘子盛着的食物,眸子里划过一道不易让人察觉的悲伤,佟焰走了,可这房子是他的,这些佣人也是他请的,她要存足够的钱,给自己租一间小屋,搬出这里过平凡的日子。 见她不见接腔,春姨也不再说话,默默替她盛好饭,“多吃点。” 丁柔安用力点头,却食不下咽。 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先走了。” “才吃这么点,这个饭量怎么养得活?你呀……”春姨皱眉。 丁柔安调皮的冲她吐吐舌头,就提上大提琴跑出门,往事先约好的酒店赶。 今天的接的活动是场私人酒宴,宴会主人要音乐助兴,她与几位同学被请来合奏,她在音乐学院的专业是音乐表演,艺术类的专业各种乐器都会一点,其中练得最好的是大提琴,所以偶尔也拿它来混饭吃。 来到酒店,丁柔安给接这私活的学姐打了个电话,“喂,静学姐,我到了。” “柔安哪,你先上八楼的宴会厅,我们在那里见。” “恩,好的。” 丁柔安挂了电话,向服务员询问了电梯的位置,便直接上去了。 宴会在晚上,丁柔安来得早,几个人彩排了一遍就各自活动了,丁柔安没什么地方好去,就在酒店休息室坐了一下午,喝了一肚子水,去了好几次厕所,到晚上酒宴要开始时,她已经觉得自己虚脱了。 早知道就听春姨的话多吃点饭了。她在心里嘀咕,抱着抱子坐在那里。 一旁的学姐见她脸色不好看,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没事罢?” 丁柔安摆摆手,“没事,胃不舒服。” “你还行不行,不行我现在再打电话叫人来,等会演出别演砸了,这家主人很挑剔的。”学姐担忧的看着她。 丁柔安强打精神,对她露出个放心的表情。 学姐见她没事,这才放下心来,临开场还一再交待,千万不能出错,这家主人很难搞。 “恩。”丁柔安整理好裙摆,将弓搭上弦,做最后的准备。 今天的宴会是无疑是上流社会的聚会,绅士名媛齐聚一堂,华丽的水晶灯下,男子西服领带,女子则礼服款款,侍应生端着各式鸡尾穿梭在会场中间。 丁柔安坐在那里的时候突然想起佟焰以前也带她参加过这样的晚宴,都是私人性质的聚会,人数不多却很隆重。 她这个人不会交际应酬,每次都糊里糊涂地跟着过去,到了地方他就让她自己去玩,自己则跟人谈笑风声。 不必在他眼皮子底下,她也乐得自在,一个人吃吃喝喝,觉得自己像条被放风的小狗,吃饱喝足,再跟着主人回家。 走神的时候不小心拉错了一个调,学姐斜了她一眼,丁柔安立刻专心拉琴,不敢再胡思乱想。 音乐声低沉,嘈杂的会场突然安静了下来,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路。 远远的,一对男女被簇拥着走了进来 心好痛 显然,这就是今天晚宴的主角了,男人英俊不凡,女人也温婉可人。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叹,“佟太太真是位美人呢!” “是呀,佟老爷子就这一位女儿,自然疼爱有加,当然要给她找天下最好的男人托付终生,真是好命。” “唉,别羡慕了,谁叫我们生得不好,没生成佟铁生的女儿。” 就连一贯不爱八卦的静学姐也说:“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见到名声赫赫的商界撒旦的真面目,女人们都兴奋不已,“这就是佟焰吗?好帅啊,可惜结婚了,不知道他什么来头,能有那么庞大的身家。” “听说他自小是被佟老爷收养的,半年前正式纳为女婿。” “哦,这样啊……” 晚宴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可是丁柔安扯扯嘴角,有点笑不出来。 消失了半年,她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佟焰。 脑子里一片空白。 拉弦的手,有些无力。 今天演奏的曲目是欢快的LoveStory,可是她为何觉得这么悲伤,一定是听觉出了问题。 有时候越是想要逃避,现实就越真实。 人们口中所说的佟太太、女婿这要的字眼像把钢刀,深深剜着她的心,她的肺……胃里一阵绞痛。 佟焰在众人羡慕尖叫声中紧牵太太的手走上台,用他一贯低学而磁性的声音说:“很高兴大家能参加我太太的生日宴会,希望今天大家玩得开心。” 底下响起一片掌声。 佟太太娇羞的捥着丈夫的手,感动的眼含泪光,“亲爱的,谢谢你。” 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啄了啄。 宾客见气氛暧昧,唯恐天下不乱,纷纷在底下怂恿他们“舌吻。”现场好不热闹,就在人们忙着起哄的时候,只听会场一道刺耳的嗡声,音乐声戛然而止。 静谧的间隙,一道惊恐的女声格外清晰,“柔安,你怎么了柔安……” 丁柔安抚着绞痛的肚子倒在地上。 闭上眼前,她看到佟焰带着妻子走向她,他依旧那么衣冠楚楚,镇定自若,看着她的眼神跟看一个陌生人无异,甚至抽空安慰太太,“你先进去休息,这里我来处理。” 那温柔的语声与爱怜的眼神是她从未看见地的。 原来,他并不是个无情男子。 他对她无情,只是因为,她不是他爱的人。 突然间,心好痛。 丁柔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迷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 是妈妈吗? 这世界上,只有妈妈真心对她好,不会骗她。 睁开眼,是白茫茫的一片,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充斥着神经,夹杂着烟味。 丁柔安伸手揉着发疼的额头坐起来。 黑暗的角落里一道低哑的男人声来,“醒了。” 丁柔安的心倏地收紧,转头看向他。 佟焰身上还穿着那件宴会上的黑色西服,暗粉色上面印着细碎蓝星的领带将他过分黑暗的气质稍淡化了一些,那张迷惑众生的脸掩在一阵烟雾后。 就是要他不喜欢 他脸上表情十分平静,看不出喜恶。 他将腿从茶几上收回来,伸手掐灭了烟头。 丁柔安注意到烟灰缸里已经满了。 “我睡了多久了?”她问。 佟焰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朝她走过来,一边道:“不久,十六个小时。” 他没生气。 当然,更不会解释。 丁柔安转过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房间里气氛太过压抑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没见到时她想过无数种与他再相见的场面,试验过无数种开场白,她把他给的卡跟首饰扔在他脸上,然后潇洒地说,我走了,别再来找我。 她想像他一定会拼命拦住她不让她走,甚至将她锁在屋子里…… 任何情形她都想过,却偏偏没料到竟会是这样。 人家成了佟铁生的成龙快婿,与太太鱼水交欢,好不得意。 她真是太傻了。 护士从外面进来,笑容可掬的道:“佟先生,丁小姐没什么大碍,在这里签字你就可以走了。” 他大笔一挥签了字。 护士小姐转过身,对丁柔安道:“丁小姐要注意休息,您是因为太累了,加上饮食不规律所以才会胃痉挛休克。” “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谢谢。” 护士退出病房。 “走罢。”佟焰道,他语声平淡,在床边站定。 丁柔安甚至连想都没想,听话的掀被下床,她身上还穿着昨天换上简单礼服,长裙拖地,行动十分不便,她不得不用一只手拉着。 佟焰西装笔挺的走在她前面,身姿那么挺拨,即使从背后看,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可这个人,十几个小时前,还捥着太太的手在她面前秀亲密。 丁柔安停下脚步。 佟焰走出去几步,才发现她没跟上来,转头看着她道:“怎么了?” 丁柔安看着他,憋在心里的那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她冷声质问:“你结婚了?” 佟焰不语,好看的唇抿了抿。 “你结婚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她尽量让自己的语声听起来平静一些。 看着她倔犟的表情,佟焰皱了皱眉,上前拉住她,“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我现在就要听你说。”她试图甩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扛上肩。 双脚腾空,丁柔安用双手不停擂击他的背,“放我下来,佟焰,混蛋……” 医院走廊出奇的安静,一个人都没有,佟焰一路将她扛上电梯,扛到地下停车场,丢在后座上。 直到出了医院大楼,丁柔安才知道那是他投资的医院,他当然有能力包下整个楼层供他的宠物养病。 “我不喜欢你吵闹。”他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丢下这句话后就一脚油门将车子飞出去,丁柔安没再闹。 她了解他,他不喜欢他的女人太聒噪,不喜欢她太过瘦弱的身子,不喜欢她犟,不喜欢她偶尔白痴的行为,不喜欢她总是反抗,不听话…… 她当然知道他不喜欢什么。 可是,她就是要他不喜欢。 可是,他这么不喜欢她,为何还死死抓住她不放。 恨意稍平 丁柔安坐在后座上,看着那冷然开车的背影,想到她面对佟太太时温柔体帖软声细语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到家后车子一停,她下车就往外跑,佟焰甩开长腿,两个大步抓住她,将她连拉带扛的弄进门,拖上二楼的卧室,扔进去,如同丢弃一团破被子。 “你给我安分点。”他吼,看到她摔在地上的样子,他的目光流露出一些不忍,伸手去扶她。 丁柔安全身上下都是疼的,他对她向来不手软,手劲大得几乎可以折断她的骨头,丁柔安忍住疼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床上的枕头朝他丢过去,“别碰我,你别以为有两个臭钱就可以随便碰我,我恶心……” 她厮吼着,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将身子缩在角落里,紧紧抱住自己,避他如蛇蝎。 佟焰双手叉腰,十分无耐的站了一会,转身出了门,房门关上之前,他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你先冷静一下,我晚上回来。” 丁柔安没去看他,他在走廊交待佣人不许她出门,紧接着,她听到房门落锁的声音。 丁柔安抱着身子缩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她以为自己无欲无爱,可以不伤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欺骗,就是抑制不住。 晚饭的时候,春姨进来给她送饭,看到她坐在地上,心疼的道:“小姐,您的性子就是太倔了,女人哪,还是忍让些好,要不然自己会很累的。” 丁柔安低着头苦笑,如果她能忍让的话,何苦会让自己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又哪里轮得到佟焰来欺负她。 春姨将饭菜搁到桌上,过来扶她起来,“吃点东西罢。” 她把勺子塞到她手里。 丁柔安没动。 春姨道:“就是一会先生回来接着吵架,你也得有力气才能继续不是?” 听了这话,丁柔安有点想通了,是呀,就是一会回来跟他打架,也需要力气,她刚才就吃亏在没吃饭,才没力气挣扎,才让他这么轻易的就扛了回来。 她端起碗大口扒着饭,那表情就跟米饭跟她有仇似的,春姨在旁看着她的吃相,也惊吓不已。 她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肚子空空的,一口气吃了两碗,菜也吃干抹净。 丁柔安把空碗交给她,“我吃饱了。” 春姨将碗盘收好,站起身道:“那你先洗个澡休息一下,我先出去了。” “恩。” 春姨转身出去。 丁柔安洗了个澡,到柜子里找了一身轻便的衣裤穿上。 合上柜门的时候,目光瞟到一旁的保险柜,她怔了怔,慢慢蹲下身子,她打开保险柜,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来。 那里面,是从她搬进来到现在佟焰送她的所有礼物,还有她在瑞士银行的存折,丁柔安将这些东西取出来检点了一遍,心里的恨意稍平了些。 这四年,就是卖身,她的价码,也是头牌的价钱了,没什么值得难过的。 既然从一开始就不是认真的,那他到底结没结婚,骗没骗她又有什么关系? 放你走 想通后,丁柔安将东西收拾好,决定等他回来就跟他摊牌。 她收拾了几样简单的行李放在随身的书包里,他送的衣服首饰仍放回保险柜里。 准备好这一切,丁柔安就开始坐在沙发上等他。 直到深夜,佟焰才回来。 丁柔安已经坐在沙发上睡着了,感觉到身上有异样,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佟焰的怀里,他英俊的脸孔近在咫尺,而他修长的手指正在解她的衬衫扣子。 丁柔安一下子醒了过来,推开他。 佟焰轻哝一句什么,将她拉回去压在身上,语声沙哑的道:“我谈了一天的生意,不想再跟你闹了。” 听着他厌倦的语气,丁柔安简直哭笑不得,“我也不想再跟你纠缠下去,我们好好谈谈罢。” 她伸手扭亮床头灯。 黑暗的卧室变得通明,佟焰不适应这强烈的光线,闭闭眸,皱眉道:“如果是昨天晚上的事,我没什么好说的。” “心虚吗?”她冷眼看着他。 佟焰笑,“心虚什么?” 他抬眸看着她,用深邃的目光望着她,那漆黑的眸子仿佛可以望穿她的心一样,丁柔安瑟缩一下,收回目光,“心虚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我们当初谈好的,双方各取所需,互不干涉自由,等我大学毕业你就让我走。” “现在你还没大学毕业。”他轻描淡写,手下动作亦未停止。 他闷着头解她的衣钮,指尖带着淡淡搂烟味,微微皱着眉,脸上认真的表情如同在拆一件珍贵的礼物。 丁柔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语气绝然,“我是认真的,我们到此为止罢。” 他轻笑,终于放开她,在昏黄的灯下凝视她的眸,他的目光深邃难懂,平静得像潭死水,丁柔安一直都猜不透他的心思,甚至,看不懂他的情绪,就像现在,她不知道他是认真还是玩笑,是生气还是释怀。 他望了她半晌才说了一句,“好,等你大学毕业,如果你还坚持分手,我就放你走。” 他顺势将她推倒在床上,身子随即压了下来。 丁柔安睁着眼,望着床头昏黄的灯光,麻木地任由他霸道的吻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他的双手解她的衣服,环抱她柔软的腰肢,让她更帖向自己。而她像个玩偶一样,不动也不笑。 看着这个驰骋在她身上的男子,她越来越迷惑。 她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按了灯,周围一切重新被黑暗吞噬,黑暗中,只能听见彼此沉重的喘息声,与灵魂释意激情背后的叹息声…… 丁柔安觉得身体中有什么呼之欲出,压抑,叫喊,疼痛难忍,像是一把尖刺从上到下,醍醐灌顶般,穿透了自己。 她疯狂的咬着他的肩膀,被他无情的推开。 丁柔安知道,他身上若有这些痕迹,会被佟太太看见。 黑暗中,透过落地窗外的灯光,可以看到他幽黑的眸子里散发着兽性的光。 为什么会难过? 她根本不应该难过才对。 好友的置问 柔安醒来时,身边空空如也,唯剩凌乱的床单彰显了昨晚的激情到底有多狂野,有候时他半夜回来,她已睡觉,摸着黑占有她,柔安睡得迷迷糊糊,隔天从昏睡中醒来看着另一边空掉的半片床,她总会以为昨晚那一夜激情是在做梦。 那个人,从来欲取欲求,从不管她的感受。 丁柔安拖着酸痛的身子下床来,到洗手间泡了个热水澡。 水很烫,皮肤都泛红了,可是她浑然不觉。 她习惯了,就像高温消毒一样,是每次事后她补偿给自己的一点心理安慰。 她要拨去他在她身上种下的毒。 柔安闭上眼,脑子里一遍遍浮现佟太太的面容,那么美丽高贵,温柔谦和,一对璧人,当真是天作之和啊! 可她恨的是,为什么不告诉她? 意识到这背后底层的意思,丁柔安越发觉得清醒,搁在水下的水指紧紧的握在一起,她越清醒就越恨自己。 柔安在家歇了三天,并没有立即回去学校,艾琳从静学姐那里听到消息,给她打来电话,“你没事罢?听说你昏倒了。” “没事。” “那天我给你打电话,是你哥哥接的。” 柔安正在收拾包,闻言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恩。” 她不知道佟焰跟她说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口气一定透露了什么让人可以怀疑的暧昧,所以艾琳才会问。 艾琳的语气有些吞吐,可是有着明显的质问。 “柔安,当初你对我那个姓佟的买了你家的地,突然跟你结为义妹,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偏偏是你。柔安,你不要骗我,我总觉得你有事瞒我。” 丁柔安深呼了一口气,“艾琳,有些事情我没法解释,请你相信我。” “那你为什么总是拒绝让我们去你家?” 丁柔安哑然,无言以对,最后她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我始终都是我,你最好的朋友,你只要记着这个就好了。” “柔安,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是怕你受到伤害。” 丁柔安苦笑,目光远远的望向院子里宽阔的草坪,“艾琳,经历了苏家的遗弃和妈妈的离去,已经没有人能再伤害我了。” 挂了电话,柔安坐在床上发了一会怔,才起身抱着收拾好的包下楼去。 春姨迎上来,“饭准备好了。” “我不在家吃,春姨,你换身衣服,跟我去趟医院接季叔回来。” 丁家祖宅拆了,柔安自己还好,季叔却接受不了,季叔自外公起就在丁家帮工,做了一辈子,忠心耿耿,突然间全没了一时无法适应,他无依无靠,也没有子女,接受不了也是常情,柔安将他接到了这边住着,也给他一些轻便事做做,只是到底换了地方,老人家又不能说话,终日郁郁寡欢,渐渐的身子也不大好了,一个月总有几天在医院。 春姨答应了一声,进去换衣服。 丁柔安坐在沙发上等着,慢慢喝着咖啡,一股浓香自鼻尖溢开,带着些许苦味,偿到口中苦味,她皱皱眉,从糖罐了夹了几块糖放进去,甜得腻嗓子,每次他见她吃糖都不能理解,她自己却乐在其中。 绝不能停止 这世上,每个人的生活生存方式都不一样,有些人习惯了吃苦,因为不想忘了从前所受的苦。 而她却偏爱吃甜的,因为想要忘掉痛苦。 所以,很多事情,他都是迎头直上,而她全都睁只眼闭只眼。 哪怕,心里再清楚,在她完全没把握之前,还是会当作看不见。 佣人拿了今天的报纸进来,放在一旁的报刊蒌里,那些报纸是佟焰的,全是些金融经济类的,丁柔安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头疼,她最爱看八卦周刊。 坐着无聊,她信手抽了一本杂志翻看。 杂志封面上的男子眉目深敛,冷漠的注视着她,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 丁柔安冷笑,这两年佟焰的生意越做越好了,加之年轻英俊,吸引了不少明星注目,上娱乐版的次数倒比财经版还要多,好几次艾琳在八卦周刊上看到他的玉照,都兴冲冲的跑来给她看。 突然,丁柔安神色一怔,想到了什么。 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来人。” 佣人走过来,恭敬的道:“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帮我找一下半年前的报纸。” 佣人有些迟疑,“这……” “还不快去。” 佣人这才赶忙跑下去,稍候,抱了一大摞报纸进来。 “这是八月份的,正好是半年前。” “知道了,你下去罢。” 柔安在报纸中急切的翻找着,终于,在最下面那张报纸上看到了这则消息——佟氏企业总裁佟焰迎娶佟家千金,亲上加亲。 大标下刊登着两人结婚玉照,十指紧扣,笑容甜蜜,柔安的心在抽搐着,他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甜蜜。 她合了报纸,静静的将身子仰靠到沙发上,深深的呼吸。 冷静,丁柔安。 这些报纸每天都会送来的,早餐时放在餐桌上,即便他不来,也会照送不误,只要她想,随便斜个目光便可以知道这则天大的喜讯,但是她连朝他的位置上斜斜目光都懒的。 算算日子,刚好是他打完她的第二天,他就结婚了。 所以最近发生的事情,真的难怪。所以今后还会频繁发生的事情,不要奇怪。所以她心里明白,从此之后的战斗,绝不能停止。 医院的气味,在妈妈生病陪床的那段时间,闻了太多,走进医院,丁柔安便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这个她一辈子不愿意再踏进来的地方依旧还是这样混乱,家属与病人汇集在大厅,吵吵嚷嚷。她们坐电梯上了顶层的VIP病区,才算安静下来。走廊里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与春姨一前一后走着,医院特有的冰冷的气息在空气里慢慢弥散。 她们来到一处病房门前停了下来,敲门进去,“季叔,我来看你了。” 季叔苍老了许多,仍旧穿着简单的灰色长袖长裤,朴素得叫人心酸。 她给的东西,他一向是推辞的,老人家还是习惯了苦日子,一闲下来,人也不如从前精神,见到他们来,季叔很开心,咿咿呀呀比划着。 她是无辜的 丁柔安道:“我们来接你回去,这次回去可不能再来啦,医药费很贵的,你知道你在这里花了多少钱吗?”她故作埋怨的道。 季叔老实,立刻愧疚起来,紧张无措的看着他,又忙从兜里掏钱给她。 柔安见那是前阵子她给的钱,叫他自己买些要用的东西,他竟一分没动。 柔安内心酸涩,仍把信封放进他包里,扶着他道:“好了季叔,我跟你闹着玩的,走罢,我们回去。” 她扶他出去,春姨在后面拿行李。 走廊冗长,头顶有黄色的灯光洒下来,像是铺了一层金辉。 冰冷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丁柔安的心不由地扑扑跳了起来,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看见她。 佟太太穿一袭桂粉色的洋装,衬托得肌肤盛雪,捥着一支白色爱玛仕限量版铂金鳄鱼皮手袋,看见她也是一愣,像是认出来了,那种神情又很快一闪而过,只盈盈朝她一笑,“不好意思,借过。” “哦,对不起。”丁柔安回过神来,低头让到一旁。 佟太太下了电梯,朝另一边的病房走去,她的香水味久久不散,并不艳俗,是一种淡雅的香味,就像她的人一样。 柔安远远看着,心一寸寸的跌下去,跌下去。仿佛压着千斤重石,绝望到了尽头。 她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动人的旋律,在她脑中长久徘徊不去。 她是个好人,进了电梯,柔安凄哀的想。 至少现在来看,是她伤害了她。 她什么都不知道。 而这一切的错,都是佟焰一手铸成。 临近毕业,学校的事务突然多了起来,丁柔安无心顾及别的,只想快点把毕业证拿到手,在秦枫的帮助下,她已经找好了一套小公寓,面积不大,一室一厅,好够一个人住,外面有小小的阳台,正对着楼下的小公园,闲时拿一本书,坐在摇椅上晒太阳,看他们夫妇两个携了小孩跟狗在上面嬉闹玩耍,也颇觉惬意。 她带艾琳去看过,她很满意。 那天的电话之后,艾琳虽然没再多问,但看到她的举动,便已明白她的打算,心里着实替她高兴。 毕业后,同学们都面临着找工作的问题。 艾琳的哥哥是导演,在圈内认识不少音乐制作人,将她介绍到一家唱片公司做幕后制作,秦枫家里开着一家全国有二十四家店的连锁超市,毕业后他打算进企业实习,父母年龄大了,渐渐要他接手生意。 他们各自都有了将来的打算,只有丁柔安自己还没着落,从前那个做歌手的梦早已经破碎了,再也拾不起来。 夕阳西沉,丁柔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见院子里停着一辆黑的宾利,不禁诧异,难得他这么早回家。 丁柔安进了门,佣人过来接过她的书包,“小姐回来了,少爷今天很早就回来了。” “恩,知道了。”她淡淡应一声,到冰箱倒了杯水喝下去,心头燥热稍缓,她不是怕他,只是一想到他那些折腾人的手段她就想逃。 成功惹怒了他 “恩,知道了。”她淡淡应一声,到冰箱倒了杯水喝下去,心头燥热稍缓,她不是怕他,只是一想到他那些折腾人的手段她就想逃。 柔安上楼的时候见二楼主卧的门关着,她乐得轻闲,省了过去请安的麻烦,径直回到自己房间,她没锁门,锁了也没用,他自有办法打开。 丁柔安自从决定要走,已开始慢慢收拾行李,保险柜里的东西跟存折她已偷偷转存到银行的保险柜,至于这里的衣物,也没什么好带的,她只捡了些平时看的书跟穿惯了的几件衣服装在箱子里,藏在床底下。 进到房间,看见原本应该放在床底下的箱子突然打开了放在床上,丁柔安觉得有些不妙,还未回身,一道冰冷的声音自后脑勺响起,“这么迫不急待要走,行李都收拾好了?” 丁柔安转过身,看到佟焰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兜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 丁柔安将目光落在别处,冷冷道:“这房子终究会有女主人,我还留在这里不合适。” 佟焰冷笑,慢慢朝她靠过来,“你的借口未免太牵强,你不如说实话,兴许我还能考虑成全你。” 她讽刺的笑了,目光冷冷的迎上他的,“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让我走的不是吗?”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忤逆我?”他以食指轻轻挑起她下巴,指腹轻轻在她细滑的肌肤上摩挲。 他掌心的细茧刮疼了她,一如他逼人的目光,总是透着寒意,叫人疑惑他眸底深渊里,到底藏了什么利刃,为何轻而易举的便能攻破人的心防。 他将她推到床上,一旁的箱子被他大手扫落在地。 巨大的声响震得她心倏地缩了一下。 丁柔安没有反抗,认命的闭上眼。 她视死如归的表情惹怒了他。 原本在她脸上细抚的手突然急转直下,如铁钳一般紧紧扣住她细弱的颈子,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威胁,“吃我的用我的,还敢给我摆出这副死样子。” 丁柔安抠着他的手指,“是你骗了我,若不是你用卑鄙的手段,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假意让杜云山预支我工钱,你幕后操纵骗我签了合同,你答应我保住丁家祖产,你答应我不拆迁,我拿到的都是我应得的,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她的脸因缺氧而涨得通红,不停的用脚踢他,却沾不到他分毫。 “我从来没答应过你什么,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欠了那么多的违约金,如果不是我,你早不知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有什么区别?”丁柔安冷笑,“卖给一个人跟卖给一群人有什么分别?可是佟焰,那也比跟你强,我宁愿万人骑也不愿意看到你这张恶心的脸。” 啪—— 他放开她的脖子,丁柔安抚着肿起来脸颊,吃吃笑了。 很好,她又成功的惹怒了他。 房间里突然静了下来,盛怒之下的他散着着一种野兽般的戾气,让人不敢直视。 丁柔安仰起头,努力逼退眸子里的泪水。 不许哭,丁柔安。 不要在这个男人面前掉眼泪。 一直不曾忘记你 丁柔安仰起头,努力逼退眸子里的泪水。 不许哭,丁柔安。 不要在这个男人面前掉眼泪。 他栖身过来,语气却异常温柔,帖在她耳边说:“你以为你轻易就能毕业?别忘了冷教授的儿子现在还在轮椅上坐着,他怎么会容忍将他儿子害成这样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毕业了呢?你说是吗?宝贝儿。” 丁柔安嗷地一声扑过去,“我杀了你,混蛋。” 他轻笑,很轻松地抓住她□□的双手,“想跟我斗,你还得练几年。” 他邪笑着,目光渐渐下移,露出一丝灼热的光,丁柔安才看到原本穿着的衬衫在争斗中不知什么时候已崩开来,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 他在她胸上吻了吻,暧昧的道:“宝贝儿,今天晚上我回来住。” 说完便潇洒地抽身离去。 丁柔安像支泄了气的皮球,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脸还在隐隐作痛。 她起身照了照镜子,脸己经肿了起来。 他手劲儿大,生起气来更是没轻没重,好几次她被他打得耳鸣,几乎失聪,可每次他打完她,都会给她很多钱做为补偿。 这些钱,不知是安慰她,还是用来安慰他自己。 有时候她想,他对她到底是有些情意的罢。 偶尔在床上,情到浓时,她看见他眸子里那种深情,竟像是在看别人。之所以说别人,因为,她不相信他会爱上她,他为什么会爱上她呢?他那样的人,自然有与他匹配的人,可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 脑子里不禁浮现起佟太太的面孔——佟氏集团的名门闺秀,佟铁生的独生女儿。 丁柔安洗完澡出来,看到电脑屏幕上有图标闪烁,邮件小秘书一通乱叫,提示有新邮件进来。 她用毛巾擦着头发,在电脑前坐下来。 这些天她往公司投了不少简历,想着大概是公司的回复,点开来,却是一封陌生邮件。 之所以说陌生,是因为好久不曾听到这个人的消息了。 自从苏家人移民到美国,丁柔安也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她没想到他会找到她。 邮件上写得很简单,除了假惺惺的述说了他用尽了办法才找到她的新联系方式,又说了些对她思念与担心的废话之外,还告诉她一个天大的不幸消息——他们下个月就要回国了。 他们,自然是姓苏的一家人。 想到苏承美与王雪琴那副嘴脸,丁柔安有些头疼了,她并没打算回他。 悻悻地,正要关掉窗口时,另一封邮件又飞了进来。 柔安点开来,上面只有一句话—— 对不起,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曾忘记你! 看着这短短一行字,柔安的心突然一下子就疼了起来,怔怔的盯着电脑屏幕发呆,这么多年,在他用卑鄙的手段得到她的血液样本时,在他们把她跟妈妈赶出门时,就连妈妈去世时,她都没有觉得这么恨过,为什么,这么多年以后,当他说出这句话来,她心头这么恨! 柔安仰起头笑了,眼泪却无声地滑了下来。 应酬 柔安仰起头笑了,眼泪却无声地滑了下来。 晚上,佟焰说过要回来,丁柔安吃过晚饭便早早上楼睡了,大概是紧张,睡得极不安稳,数了几千支绵羊好不容易有些睡意,听到楼下吵吵闹闹,她披了睡袍下来,看到客厅里聚了一帮人,莺歌燕舞好不热闹,佟焰被围在其中,斜倚着沙发抽雪茄。 看到她,他扬手招呼她道:“换套衣服下来,我给你介绍几个前辈。” 丁柔安当着外人,跟他总是兄妹之称,也不敢忤逆,当即道:“是,大哥。” 丁柔安回到房间换衣服,不知佟焰又搞什么鬼,他很少带她见他的朋友,少数几个知道她的,也只是他的助理跟十分要好的友人,今天来的那些客人并不像是这两类。 从衣柜里挑了套安全的黑色礼服,简单补了些粉,涂了些唇彩便下楼去。 她走到他身边,“大哥。” 正在派对中跳舞的人停了下来,朝她看去,目光有猜疑,有嫉妒,也有鄙夷,大家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一个大胆的当即说道:“想不到佟总也学汉武帝玩起金屋藏娇来了,这位美人儿是谁,还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佟焰支起一只手斜撑着头,用夹着雪茄那支手指指她道:“这是我妹妹,柔安,还不跟各位哥哥姐姐问好。” “大家好,叫我小柔好了。”她乖巧的行了礼,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遍,认出几个在电视上常见的面孔,其中两个还是佟焰的绯闻女友,一个便是最近当红的影视歌三栖名星沈曼青,另一个则是最近刚红起的女主播梁静。 她执着红酒杯,格外的朝她多看了一眼,“佟总,怎么从没听说过你有妹妹啊,可别糊弄我们啊!” 立刻有人跟着起哄,“是啊佟总,谁都知道你孤家寡人一个,这哪里来的妹妹呢?” 面对众人的调侃,佟焰倒不惊慌,淡定的回应道:“这里头有些渊源。”又叮嘱,“你们几个出去嘴巴给我放严实一点,哪天叫媒体知道了登出来,若是说出什么好听的,我拿你们是问。” “不敢不敢。” 丁柔安的脸红到了极点,他真不知道她叫她下来做什么,明知道她不喜欢在这种场合,她挑了个安全的位置,拘谨的坐在一旁,盯着手里的酒杯发呆。 佟焰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喝得醉意醺然,跟梁静在舞池里相拥着,慢慢随音乐移动步子。 丁柔安数着时间,真希望这场无聊的派对早点结束,她不明白,一向不带外人回来的佟焰,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忿忿地想着,突然,身边的位置一沉,一个人坐到她的身边。 丁柔安抬头看了看,有些诧异,安逸辰? 老天,若是明天她到学校告诉大家她见到了安逸辰,他们一会羡慕死她。 她紧张起来,“您好,我很喜欢您创作的音乐。” 安逸辰手里晃着酒杯,目光看着舞池道:“我还记得你。”。 当心身子 他一开口便语出惊人,倒叫她有些意外,没想到当初那个比赛,她什么奖都没有拿到,他还能记得她。只好笑着道:“原来安老师跟我大哥认识。” 他斜眼看了她一眼,仿佛没听到她的客套话,继续道:“你的天份很好,为什么放弃了。” 现在突然听到有人说自己天份好,丁柔安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苦笑着道:“天份好又有什么用呢?有时候并不是天份好就可以的。” “还想唱歌吗?”他看着她,第一次与她对视,目光灼热又真诚。 丁柔安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不想。” 他眸中划过一道失望,“为什么?” “当初我本身就不是怀揣着纯真的目的去的,没能得奖也很正常,既然不是抱着唱歌为目的,那现在不继续唱下去也没什么遗憾的。” 他看着她,良久,才转过目光,仰头喝尽杯中的酒,站起身道:“如果你想明白还想来唱歌,我可以带你。” 他放了张名片在她面前。 丁柔安呆呆地拿着名片,看到他过去向佟焰说了些什么,然后便走了。 佟焰回头朝她看了一眼,表情讳莫如深。 派对一下子开到凌晨两三点,几个没开车来的,被佟焰派司机送走,只有梁静与沈曼青留下来没走,她吩咐管家给她们安排客房,后来想了想,又叫住他道:“算了,你去问大哥要不要收拾客房。”说不定今晚上佟总想要双飞也未可知,何必不识趣呢! 管家微一怔愣,答应了下去。 丁柔安撑着身子陪了一整晚,实在困急了,卸了妆倒头就睡,她反锁了门。 今天有客人在,想必他不敢硬来。 客房就在隔壁,若有什么动静,哪怕隔音再好,那两位也未必不会起床瞧一瞧。 如此想着,倒也安心许多。 夜里,隔壁房间传来疯狂的尖叫声。 丁柔安用枕头蒙着头,吓得魂飞,一夜都不敢睡。终于明白为什么佟焰说她像木头。 直到早上,那些声音才渐渐散去,丁柔安得已清静,沉沉睡去。 睡得迷糊间,感觉有只大手从下面摸上来,在她柔软的胸前画着圈。 丁柔安倏地醒过来,看着那张美得妖异的面孔。 看到她的反应,他笑起来,“你很少迟到。” 丁柔安一下子清醒过来,转头看向墙上的钟,已指向十一点。完蛋了,今天是冷教授的课,他出了名的苛刻,有一节缺课考试时就不会轻易过关。 丁柔安拨他不安分的手,“对不起我要迟到了。” 慌忙下床冲向洗手间。 佟焰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后,闲闲的地看着她忙手忙脚的样子。 丁柔安洗好脸出来换衣服,见他没有丝毫要回避的意思,拿着衣服尴尬不已,最后只好朝洗手间走去。 他讽刺的道:“装什么,你全身上下哪里我没看过。” 丁柔安忍住气,回敬道:“怎么,这么快那两位美人儿就走了?也不留人家吃个午饭?佟总未免也太绝情,人家白白侍候一晚上,连饭都不招待一下,佟总累了一夜也不回去好好休息,当心身子哪。” 无地自容 “吃醋啦!”他脸上倒添了两份喜色,丁柔安躲在洗手间换衣服,一边冷冷的道:“我有什么资格吃醋呢,只是担心佟总这么乱来,回头若传到佟铁生耳朵里,怕会怜惜女儿,给你些脸色看呢。” 佟焰是佟铁生收养的义子,这些年来佟焰接手生意,将佟氏做得越来越大,但始终对佟铁生怀有几分尊敬,而佟铁生那个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白手起家的企业家,向来注重权利,眼下,虽说公司全权让佟焰打理,但在一些股东大事上,还是佟铁生当家,再有,他夫人早年去世,只有佟芸熙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眼珠子似的,自然见不得女儿受一丝委屈。 果然,佟焰脸上浮现在一层阴霾,笑意敛去。 丁柔安也不看他,拎起书包朝门口走去,“我去上学了。” 她刚出去,一只小花瓶便飞过来砸在了门上,若她再迟一秒钟,那碎的就不是花瓶,而是她的脑袋了。 虽然进入最后学期,老师们的课有些松散,但冷教授还是一贯的严厉,丁柔安因为昌珉的事一直对他怀有愧疚,以后每次碰见都远远的绕开,可是没办法,她当初好不容易才申请到冷教授做导师,后来又考了冷教授的研究生,这时候若放弃了,也就等于是放弃了整个大学的努力。 她硬着头皮来到办公室,敲敲门,“教授。” 冷教授正埋首于一堆书本里,看到她来,有些诧异,冷冷地道:“有事吗?” 丁柔安道:“冷老师,我今天上午有事所以……” “我知道了,你出去罢。” 丁柔安这么容易的过关,有些意外,“老师……” 冷教授合上书册,起身将它放回书架上,一边道:“我知道你事情多,我的课你想来就来,不想来我也不会勉强。” “冷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缺课的。” “你是什么样的学生,我很清楚。”他隔着厚厚的眼镜片冷冷的注视着他,那目光叫丁柔安忍不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是呀,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的。 佟焰那个浑蛋,为了他的目的,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昌珉哥的事我很抱歉,冷老师,我……” “你不用说了,出去罢,我不想再看见你,还有,之前你的研究生名额,我跟几位校领导商量了一下,觉得你虽然成绩好,可是在个人事务方面有些不清楚,已经一致研究同意给了别人,以后,你就不用再来上我的课了。” 丁柔安的头嗡地一下响了,“冷老师,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出去。” 他将她推出门外,无情的关上门。 丁柔安望着那扇冰冷的门,只觉得像被人用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有种绝望的感觉。 中午吃饭,丁柔安用叉子戳着牛排,仿佛那块肉跟她有仇似的,恹恹地只是没胃口,对面的艾琳在跟秦枫发短信,一脸的愤然。 丁柔安瞟了她一眼道:“又吵架了?” 与爱情无关 艾琳将手机摔到桌子上,气呼呼的道:“都是借口,跟我说忙,明明约好的事情推三阻四,今天说忙明天说忙,我竟不知道他那样的人能有什么忙的。” 丁柔安道:“他好歹也是二十四家连锁超市的正宗接班人,你对他客气点,这样的黄金王老五,你不要,可有一堆女孩子上赶着要呢。” 艾琳哼一声,有些不屑,“就凭他?戚,也不拿镜子照照,这世上,除了我瞎了眼看上他,谁还会看上他呀。” “你若这样想,那我也不劝了。”丁柔安作势不管,艾琳独自静了一会,咬着唇想了想,狐疑的道:“你真的觉得他好吗?” “当然,他有什么拿不出手的。”丁柔安伸出手指一一列举,“长得不错,身高一米八,大学刚毕业,年轻,家世好,独生子,我看全世界只有你瞧不上他,别人都觉得他好。” 艾琳还是不信,咬着奶茶里吸管道:“你说的只是表面的,他那个人呀,很多毛病,人傻,不浪漫,笨,总被人骗,不会打架还爱替别人出头。” “人够傻钱够多不正好吗?多少女孩梦寐以求呀。” 艾琳望着她,一时语噎,半晌极不情愿的道:“虽然你说的是事实,可是,柔安,你说,他不会是有外遇了罢?” 曼明一口奶茶差点没呛死,咳着道:“全世界的男人都可能会有外遇,只有秦枫不会有。” “你刚才不还说他人够傻钱够多,是钻石王老五呢。” “对呀,可你们从初中就认识,到现在这么多年,就算他舍得你,也舍不得这些年在你身上浪费的感情跟金钱,放心罢。”她一派我最懂的样子拍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 艾琳还是不肯定,拿起包包道:“不行,我找他去,我倒要看看他究竟在忙什么,还是蒙我。” 说完就一遛烟的跑了,留下丁柔安一个人,她长叹了口气,端了奶茶靠在椅靠上轻轻摇着。 这是学校附近的小餐厅,地方不大,但装修得特别诗情画意,系了紫花的藤椅用铁链绑在屋顶做成秋千样式,桌子也是复古的铁艺风格,菜品价格优惠,来这里吃饭的全是学生情侣,置身其中,仿佛也能被他们的纯真情感所感染。 丁柔安努力想了想,她的大学生活竟然是一片空白,年少轻狂时的爱情不算的话,那就只有陈昌珉一个,也只有短短的一星期,便被那人狠狠的拆散了。 如刚刚所说,一个人跟一个人相处久了,爱情已经跟那个人无关了,不离开,只是因为舍不得自己这些年在他身上付出的感情。 丁柔安抬头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哀哀的叹息,她这辈子,已经不会再爱什么人了。 回到家,意外的在院子里看到一辆红色奔驰小跑,丁柔安猜想一定是佟焰最近纳的新宠,也不在意,闷头走着,见春姨紧张兮兮的从里面迎了出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佟芸熙 春姨紧张兮兮的从里面迎了出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什么事紧张兮兮?”丁柔安见她神色不对,问道,朝里面看了一眼。 怡春将她拉到一旁,“小姐,太太来了。” “太太?” 怡春急地拍大腿,“就是……佟太太。” 丁柔安恍然,前行的脚步,有些沉重。 不是怕她,只是不知如何面对。 虽然在得知他结婚的消息过后,已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但真正到来的这一刻,心底还是怯懦的。 她掏出手机给佟焰发了个短信,告诉他佟芸□□了,要他快回来,定了定神,才跟春姨一起进去。 客厅很安静,她坐在沙发上,像一副安静的画。并没过多打扮,身上穿一条酒红色的裙子,更加映衬得肌肤白皙盛雪。一头乌黑的卷发在脑后简单的扎成髻,耳上是一副简单大方的珍珠耳环,看到她,嘴角绽出一抹温柔笑意。 丁柔安在她这样明媚干净的笑容里自惭形秽。 倒是佟芸熙站起来先打了招呼,“你是柔安罢,我叫佟芸熙,是你大哥的爱人。” 丁柔安略显局促,过去行了礼,“佟太太。” 她噗呲一声笑了,“还叫佟太太?不怪你,都怪佟焰,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他那个人脾气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愿意开口,怕我为难,可都是一家子人,真这样计较起来倒显得生分了。” 她从台子上下来,拉着她手亲昵的道:“他若早跟我说还有这么一个冰雪可爱的妹妹,我跟父亲说一声,也能叫你搬回家里住,好端端的,一个人住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这房子大是大,只是这半山腰公车不方便,你上学放学也不便,你大哥工作又忙,不能常常回来照顾,把你一放几个月,长久下去,终归不是办法。” 一番话,说得丁柔安心里暖暖的,又十分酸涩,不敢去看她关怀怜惜的目光。 她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盯着她上下瞧了瞧,“听说你还在读大学?” “是,大四。” 丁柔安只梳了个马尾,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跑了一天,头发早松了,大片垂下来被额上的汗水粘住,不知是因为太紧张,还是刚刚回来走了一路累的。 佟芸熙替她将鬓边的发丝,轻声道:“我听过一些你的身世,你不要怪你大哥,那片开发区,就是他不做,也一样会有人做,只是这些年苦了你了,以后就不会了,我跟你大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将来给你找个可靠的人托付终生。” 丁柔安只是低着头,不知做何回答。 佟芸熙与她说了一会话。院子里响起一片紧急的刹车声,佟焰那辆蓝色的兰博基尼在院子里稳稳的停了下来,他从车上下来,飞快走进来。 佟芸熙脸上的笑意略微显薄凉,却是道:“你大哥倒底关心你,这么急着赶回来。” 丁柔安见她话里有话,说道:“大哥是担心我莽撞,不小心冲撞了大嫂。” 佟芸熙笑笑不语。 相处 佟焰已经进来了,看到她们并没像他想得那样针锋相对,一片娴静,携手坐着,自己倒一时尴尬起来,目光冷冷的在丁柔安脸上剜了一眼,转而去看佟芸熙,已换作一副温柔神情,“你过来怎么不打声招呼,害我担心。” 佟芸熙走到他身边,依偎着他,“我听逸辰说你收养了个父母双亡的妹妹,就赶着过来瞧瞧,你也是,怎么这么多年竟瞒得铁桶似的,连我也不告诉。” “我就知道是他多嘴。“佟焰有些愠怒。 佟芸熙软语道:“你别生气嘛,他也没有别的意思,都怪我不好,我不该不跟你打个招呼就来,我只是担心你,怕你一个大男人不会照顾女孩,再说,如果今天不是我过来,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佟焰叹了口气,终于在她温柔的攻势下认了输,语气和缓的安抚她道:“我没有怪你,也没想瞒你,只是你身子不好,不想让你操心,连我自己都……再拉上一个别人该怎么说。” “我不许你这么说。”佟芸熙用手指点在他唇上,嗔怪的道:“我从没拿你当外人,爸爸也拿你当亲生儿子看待,你的妹妹,自然就是我的妹妹,爸爸也一定会善待她的。再说,刚刚我跟柔安很投缘,焰,我想接她回家里住。” 一旁的丁柔安神色一震,看向佟焰,只见他道:“她任性,回家住怕扰着爸爸,你养身子也需要安静。” “可是柔安一个人住在这里多孤单。” “我偶尔回来看她。”他对她道:“你别管了,走,我送你回去。” “既然都来了,就在这里吃过晚饭再走嘛,我跟小妹还有很多话要说。”她撒娇道,拉着他袖子。 佟焰迟疑着,看向丁柔安,柔安这才从怔愣中反应过来,走过来道:“是呀大哥,大嫂第一次来,总要吃过饭再走。” “好,那就吃完饭就走。” 佟芸熙这个人很好相处,她话不多,处处得体,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笑容,柔安带她到处参观,上了二楼,她道:“那个是我的房间,大哥的房间在走廊另一头。 她遥遥指向那边紧锁的大门,“走,我带你去看看。” 佟芸熙却在另一处门前止步道:“不如,先去你的房间参观一下。” 丁柔安虽然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带着进去,她的卧房是一个小套间,卧室外面有个小起居室,里面摆了她各种乐器,靠墙的一排书架上全是声乐方面的书籍。 佟芸熙笑着道:“你学声乐的啊,那唱歌一定很好听,我听逸辰说,你几年前参加歌唱比赛很有实力。” 丁柔安笑着低下头,“就是因为没有实力才没得奖,都过去了,不提了,大嫂,你喝什么,我给你倒果汁。” “白开水就好。” 丁柔安走到一旁给她倒水,佟芸熙好奇的在房子里观看着,手指一一掠过架子上那些小玩意儿,最后拿起桌子上摆着的相框,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这是令堂?” 没提起过 “恩。”柔安将杯子递给她,接过相框看了看,仿佛陷入某种沉思,良久,才将它搁回去重新摆好。 佟芸熙看着她略显伤感的面容,抱歉的道:“对不起,让你想起往事了。” 丁柔安摇摇头道:“没有。” 佟芸熙喝了口水,目光落在卧室的门上,丁柔安过去推开门道:“这是我的卧室,有点点乱。” 佟芸熙走进去,见卧室是一片素静的白色,倒很惊讶,“女孩子的卧房,未免太素气了罢?”她转头看她,“若是你相信我,回头我替你把卧房重新装修一下,定会大变样,叫你吃一惊,我平时在家闲得很,爸爸什么都不让我做,你大哥也是,稍微抬抬手指就觉操劳,其实我哪有那么娇弱,正因为此,我就喜欢摆弄家里的装饰,大屋那边家里的装修都是我一个人弄的,你不要小瞧我呦,我可是学设计的呢!” 她冲她眨眨眼,脸上露出俏皮的神色。 丁柔安觉得这个大嫂人还不坏,对她有了几分好感,说道:“谢谢大嫂,不过这样挺好的,我这个人也不喜欢复杂的东西。” “这一点你跟你大哥倒是瞒像的,”佟芸熙微微一笑,虽然悻悻然,倒也没生气,“缘份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小时候总听老人说,缘分天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是有的。” 丁柔安道:“大嫂跟大哥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非同寻常,才真叫人羡慕。” 佟芸熙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仿佛整个脸都在散发着光茫,“你大哥经常对你说我什么?他一定说我很任性。” 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目光,丁柔安却说:“大哥不经常提您。” 果然,佟芸熙脸上的表情怔了怔,失望的嘟起嘴巴,“是吗?” 丁柔安点点头,“大哥也很少跟我说他的事。” 佟芸熙有些挫败,在小沙发上坐下来,“你大哥那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太闷了,你说十句有时候连一句也不应,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搞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大哥内敛。”丁柔安道。 怡春过来敲敲门,“太太,小姐,饭准备好了,可以下楼吃饭了。” “哦,知道了。”丁柔安朝佟芸熙道:“大嫂,我们下去罢。” 两人跟着佣人来到餐厅,见佟焰已经入座,正在看一份报纸,见人出来,他合了报纸交给佣人,“吃饭罢。” 今天的菜色很丰盛,家里难得来人,看得出厨子颇下了些功夫。翡翠蒸鱼,南瓜煨玉圆,红燕雪耳炖乳鸽,庶汁烧海参……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柔安只管盯着眼前的几样菜,规规矩矩,不敢妄动。 佟芸熙见状,给她夹了些菜进碗里,“多吃些肉,你正长身体。” “谢谢大嫂。” 佟芸熙见她乖巧懂事,嗔怪的推了佟焰一把,“你瞧你,平时我不在也不知怎么对她的,把她吓成这样,话都不敢说。” 口风守紧 佟焰抬头看了丁柔安一眼,干咳一声不语。 佟芸熙又对丁柔安道:“你别怕他,他一向是这个样子的,以后他再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 丁柔安觑着佟焰的脸色,低下头去,“谢谢大嫂。” 一顿饭吃下来,几乎过了半辈子那么久,送走了他们,丁柔安只觉得自己浑身虚软无力,瘫坐在沙发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怡春走过来,在她面前放了一杯冰水,“小姐。” 丁柔安抬抬眼皮,“如何?” 怡春拍着胸口,仍旧心有余悸,“可吓死我了呢!还以为她会大发脾气,没想到人还不错,没为难您,不过您也要当心才是,不要叫她看出了破绽,回头闹起来,又是难收场。” “我心里有数。”丁柔安想了想道:“你把家里的佣人辞掉几个,留下的人吩咐他们嘴巴要守紧,不要乱说话。” “我会看着办的,小姐。” 丁柔安点点头,一口气喝下水,起身上楼。 她洗了澡,换了宽松的棉布睡裙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着半干的头发,到电脑前坐着。 电脑上的好友图标不停闪烁着,艾琳给她发了好几则消息。 丁柔安无心聊天,只回了一个“累了。”便要下线,那头的艾琳急急发过来几行字。 “小柔,我今天去找秦枫,你猜我碰见了谁?” “谁?” 她沉默了一会,打过来三个字,“苏承美。” 苏承焕不是说他们下个月才回国吗?难道提前了?丁柔安虽然诧异,此时此刻却也懒得追究下去,恹恹的回了个“哦” 艾琳发过来一个省略号。 丁柔安道:“睡了,明天聊。” 见她反应平平,电脑另一头的艾琳不禁有些失落,长叹了口气,将身子靠在椅靠上。秦枫在一旁玩手机游戏,头也不抬的问道:“怎么了,小柔说什么?” “没反应。” “没反应是什么反应?” 艾琳见他只管盯着手机荧幕打游戏一点都体谅不到她的心情,就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大吼一声,“没反应就是没反应呀。” 一脚踢在他椅子上,秦枫撞连人带椅向旁倾倒,磕在桌角上,抚着头,委屈十足的道:“我说错什么了嘛,就知道冲我发火。” 艾琳将身子摔到床上,剜了他一眼道:“那你呢,一点都不关心小柔,只知道成天打游戏,玩,秦枫,你除了玩你还会做点什么?” “喂,艾琳,说话要凭良心,哪一次不是我替你跟小柔跑腿。” 艾琳翻了个身,用枕头蒙住头,过了一会,她将枕头慢慢移开,若有所思的道:“你说,小柔的事若是被苏伯伯知道了会怎么样?” “什么事?” 艾琳见他还一头雾水的样子,也懒得跟他解释,真是傻冒,跳起来将他往门外推,“行了行了,你走你走你走,我这里不需要你。” “艾琳,我哪里做错了你说嘛,又发脾气。” “喂,艾琳,艾琳……” 》》》》》》》往右戳收藏、订阅、推荐》》》》》》》 终究没有对不起你 艾琳反锁了门,将身子靠在冰凉的门板上,望着窗外晦明的星空,长长叹了口气。她愿意相信小柔,也相信她不会做那种事,可是,当那些真实渐渐暴露出来,她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现在,她只求小柔能及时反省,不要越陷越深。 丁柔安浅眠,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声,她便醒了。 沉稳的脚步声在她门前停了下来,推门进来,她扭亮了床前的台灯,屋子里有了些光线,昏黄的光打在她侧脸上,柔安抬手档了一些光线,看到佟焰走过来,在她床边站定,“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丁柔安冷笑,“你在置问我?” “我没心情跟你胡闹。”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她讽刺的笑,抬起一支手撑着头,十分慵懒。 佟焰俯下身,揪住她衣领,一字一句的道:“记着,不许你在面前胡说一个字。” 丁柔安忍不住笑,内心苦涩蔓延,“你就那么在乎她?” 佟焰狐疑的看着她,良久,慢慢松开手。 丁柔安整理了下衣服,对他道:“你放心,对付女人我比你在行,不过……”她话峰一转,迎上他的目光,“我帮你搞定你太太,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些好处?交易嘛,总要有得有失才好是。” 他轻笑,坐到床上,也不脱鞋,将脚并拢搁在锦被上里。 他点了支烟,屋子里有淡淡的烟草味弥散开来,他的面目变得模糊,像罩了一张网,良久,才说:“你想要什么?” 丁柔安垂下目光,“自由。” 佟焰对于这个答应,似乎并不意外,唇边漾起些许笑意,带着淡淡的嘲讽,“你知道这行不通,还是说点有用的罢。” 就知道他不会答应,丁柔安心中冷笑,缓缓的道:“如果你不答应,我可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知道的,女人的嫉妒心很重的,我跟了你四年,你这么在乎她,你要我做何感想?” 佟焰冷眼瞧她,“你不如再动情些,或许我会真的相信你说的话。” 丁柔安敛了神色,朝他看去,他望着她,幽深的眸子里含着几许晦莫的目光,不知在想什么,她道:“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佟焰,你永远不会相信我,我也永远不会爱上你,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彼此呢?四年了,我付出的够多了。” 他朝空气里吐着烟圈,语声沙哑的道:“丁柔安,这辈子,除非我想,否则你离不开。”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拉弓没有回头箭,我们走得太远了。” “我们?”丁柔安轻笑,“我以为,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个床伴。” “你是,所以你不要有任何非份之想,我跟你的关系从前是什么,以后也不会变,我希望你明白,不要再无事生非,给我惹麻烦。” “无事生非?”丁柔安忍不住笑意,仰起头,眼泪却流了下来,“我的所有行为在你眼里都是无事生非,可是佟焰,我终究没有对你不起,放过我。” 背叛的理由 他掐熄烟头,低下头吻她,语声若有似无,“你听话,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她躺在他身下,麻木的回应着他的欢宠,笑意凄楚。 可是佟焰,我总要嫁人。 可是佟焰,我总有一天要离开。 那一晚,他玩得十分狂野,她像只布偶,无力的任他摆布,洗完澡,他突然不知怎么又来了兴趣,一把将她推到墙上,夜的凉意渗透了墙壁,他将她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她背帖着墙,未干透的身子,感觉到身体被凉意浸袭。 他不顾她还未消去的肿痛,一次次的冲撞过来。 丁柔安疼的叫,“佟焰。” 她生气时总是连名带姓叫他。佟焰轻笑,加重了力道。 夜,越来越凉。 她觉得身子僵硬,痛感随后变得麻木,怔怔的看着他,他是自持的人,情到浓时,也非常理智。 外头乌云压顶,簌簌落下雨来, 雨点打在玻璃上,一道闪雷打过来,丁柔安看到上面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脸,他从后面亲吻她,眸子里有几许柔情,丁柔安常常想,这样的人,也是有感情的罢。 至少,他对佟芸熙的爱是真切的。 连她都嫉妒。 ◇◆◇ 累了一夜,早上,丁柔安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看到上面陌生的号码,她想都没想就按断了,谁知对方竟又打了过来,她只好接起来,语气听得出十分不耐烦,“哪位?” 电话那头是一片沉默。 “再不说话我要挂了。” 那边才传来一阵急切的声音,“别,别挂,小柔,是我。” 听出对方的声音,丁柔安皱皱眉,陷入沉默,不知说什么好,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她能有今天,大半的原因是拜这个人所赐。 苏承焕道:“小柔,我们回国了。” “跟我无关,没别的事的话我要挂电话了。” “别挂,小柔,你听我说,我刚刚知道阿姨去世的消息,爸爸很难过,她让你周末到家里来。” 丁柔安几乎要笑出声来,讽刺的道:“苏承焕,你以为不痛不痒的说些话我就会原谅你吗?妈妈去世的时候你们全家人在旧金山逍遥快活,我那么哀求,苏黎川连最后一面都不肯来见我妈妈,你以为一个人死了只要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了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我告诉你,这辈子,就算到死都不会原谅,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小柔,就算我做得不对,可看在爸爸养育你十几年的份上,连见他一面都不肯吗?再说,当年的事,是阿姨做得太过份了。” “养育?”丁柔安冷笑,“你别忘了,就算妈妈做得不对,可苏黎川呢,他好到哪里去?跟妈妈结婚不到一年在外面就有了你妈,这些年明着暗着,给了她多少气受,若说错了,真正错的是苏黎川,是他给了妈妈背叛他的理由。” “小柔,我说不过你,周末我去接你,现在你住在哪里?” “我不会去的。”说完便挂了电话。大清早的,好心情毁于一旦。 怎样的眼神 春姨已进来催请了两次了,每次都见她睡着,这次推开门,却见她已坐起来了,当即走进来,“你醒啦?时间不早了,下午有课呢,收拾一下也该吃午饭了。” “春姨,我不想吃。”她抽着头,有气无力的道。 怡春踩到一个硬物,低头看到是她的手机,她捡起来给她放到床头柜上,“又是跟谁闹别扭。” 看到她担忧的神情,丁柔安强打精神朝她笑了笑,“我没事的春姨,大概是起床没精神,我洗个澡就下去。” 这些年春姨待她如女儿,很多时候都是她陪着她过来的,她不忍看她担心。 从她房里出来,怡春到底不能放心,心事重重地下楼,隔着窗见季叔在园子里浇花,弓着背,十分认真,他用老式的水壶,精心给每一株花儿淋上水。 怡春走到他身后,拍拍他,“季叔,怎么中午浇花?这样对花不好。” 季叔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怡春又道:“你别管这些,你身子刚好,去歇着罢,这些让他们来干,园子里有自动洒水器,不必这么麻烦。” 季叔这次像是听懂了,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有些愧疚,拿着水壶,神情十分落漠,想说什么,比划了两下又颓然放弃了。 怡春拿开他手里的水壶放到一旁,扶着他进屋,“我知道你觉得闷,你若真的觉得闲得慌,找个人陪你到山上走走也好,山里空气新鲜,对你身体也好,你再干活,小姐看到又该说我没照顾好你了。” 季叔激动的比划着。 怡春安抚着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做点事帮帮小姐,你现在养好身子就是对小姐最大的帮助。” 她叫来一个佣人吩咐道,“送老爷子回去休息。” “是。” 怡春看着他被送走,站在那里若有所思,丁柔安从楼上下来,问道:“季叔怎么了?” 怡春道:“没事,老人家大概觉得闷,刚刚在浇花,被我劝回去了。” 丁柔安哦了一声,顿了顿道:“以后由他去罢,他干惯了活儿,突然闲下来也难受,他那个年纪了,想做什么就做点什么罢。” “我知道了。”怡春道:“小姐先坐,我去厨房叫上菜。” 丁柔安坐在大大的餐桌上,看着面前琳琅菜色,举筷不定,真是浪费了这桌美食。 佟焰别的方面还算体帖,对她安排格外周到,家里的厨子是星级饭店挖过来的,每日只侍候她一人。 丁柔安放下筷子,吩咐道:“柠檬水加冰。” “是,小姐。” 不分季节,她只偏爱吃酸的冰的,没胃口时一杯水就能打发了。 怡春端了水来,不由嗔怪,“还没吃饭,整天只喝这些冰的,女孩子体寒,哪里受得了。” 说归说,到底还是递给她。 丁柔安笑笑,也不辩解,低头扒了两口饭便去上学了。 今天又是冷教授的课,走到课室门口,丁柔安的脚步犹豫了。她害怕教授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呢?平淡的,甚至不带恨意,可单那冷漠下的鄙夷就几乎能击垮了她。 心底深处的喜欢 她在他的目光下无地自容。 丁柔安到时,艾琳已在座,替她占好了位置,是他们常坐的右排靠后的角落。 这个位置有两点好处,艾琳上课常睡觉,不容易被发现,还有就是,离后门进,平时若想开遛或者来得晚了,也能糊弄过去。 艾琳见她眼圈乌青,没什么精神,担心的道:“昨晚又没睡好吗?” “恩。”丁柔安掏出课本笔记,问她,“秦枫呢?”、 艾琳无比惆怅的叹了口气,“他去公司了,说什么巡视企业,出差,要走一个月呢,搞得跟真的似的。” 丁柔安笑笑,打趣的道:“你不是讨厌他吗?正好分开一阵子也好。” 艾琳嘟着嘴不说话,一个劲儿的吸奶茶,课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冷教授走了进来,目光扫视了一遍在场的学生,最后将目光定格到她身上。 丁柔安的心倏地紧了紧。 “丁柔安同学请出去,以后我的课你不用过来。”他推了推眼镜,低下头不去看她。 丁柔安在大家的注视下站起身,她觉得自己四肢冰凉,连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可是她还想做最后的争取,“老师……” “出去。” 他连看都不想看他,语气换作和谒,对别的同学道:“好,今天我们要讲的是前古典主义时期的音乐风格。” 艾琳拉着她悄悄问:“冷老师怎么突然这样?柔安。” 柔安摇摇头,落漠地提着书包走出教室。 艾琳也想跟出去,可是碍于老师在场,只好坐在那里继续听讲,却是如坐针毡。 丁柔安走在偌大的校园里,看着身边匆匆走过的学妹学弟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如这四月的阳光般明媚,只有她的世界一片黑暗。 昨夜的一场雨,让今天的气候格外怡人,空气中夹着雨后特有的泥土的清新,丁柔安深呼了一口气,在长椅上坐下。对面一对小情侣手牵着牵,女孩不知朝男孩说了句什么,引得男孩开怀大笑。 在他们的笑声中,丁柔安更觉寂寥,就这样漫无目的坐了很久,见艾琳从那头小跑着过来。喘着气道:“你倒清闲,坐在这里,让我找了好半天。” 丁柔安看看她,“找我做什么?怎么不去上课?” 艾琳在她身边坐下,“还上什么课?枯燥死了,你不在,我也不去。” “你不怕冷老师扣分?” “反正就那些分,扣完拉倒。”她堵气的道,转头看着她,试探的道:“冷教授是不是还是因为昌珉的事不肯原谅你,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怎么还不能释怀?” 丁柔安倒不怪他,只是道:“是我不好,害得阿昌变成那样。” 艾琳也有些伤感,“也不知道他在国外现在怎么样?”她突然转头看她向,“小柔,你有没有觉得昌珉跟苏承焕长得有点像?说到苏承焕,昨晚我跟你说的事你到底听没听进去。” 丁柔安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被戳了一下,思绪徘徊在那句话上,那些刻意被她忽略的事实变得清晰可见。 还活着呢 她低着头喝水,极力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艾琳却像是已经忘了,手指着前面不远处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看,那不是苏承美。” 丁柔安抬头看去,果然是她,穿一袭粉红色洋装,头发染成黄色,整齐的梳在肩上,这两年,她的变化倒是蛮大的,若不是从前便知道她的秉性,乍看下来,倒真像是名门闺秀。 艾琳用手肘捣捣她,“你倒是看见没有?” “看见了。”她语声平平,并没过多反应。 艾琳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自言自主语道:“那天我在网上跟你说过的,她转学到我们学校了,唉,真晦气,以后又要每天都碰见她了。” 丁柔安只是淡淡的看着别处,想着什么心事。 苏承美众星捧月般,被几个男生簇拥着从台阶上下来,抬头看到了她们,便对其他人说了些什么,那些人识趣的离去,苏承美径直朝这边走过来。 艾琳急的推她道:“你瞧,她过来了。” 丁柔安抬头看过去,果然见苏承美抱着课本朝他们走过来,她脸上带着不怎么友好的笑意,脚上一双十寸高跟鞋踩在草坪上,穿花过柳而来。 “好久不见。”她大方的打了招呼,在他们面前站定。 艾琳冷笑着道:“是啊,好久不见苏大小姐,你还活着呢。” “你还活着,我怎么能死呢?”苏承美冷冷回敬,对于艾琳的敌意她倒不怎么在乎,笑盈盈的看向丁柔安,“呦,这不是柔安吗?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这些年没有爸爸的资助,你过得很惨,没钱吃饭哪?要说你也真是的,骨气跟吃饭来比的话,当然还是吃饭比较重要,干什么拿腔作调的非要退回爸爸每月给你打过来的生活费,这样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苏家小气,连一丁点赡养费都不愿拿出来。” “苏承美,你不要太过份。” “艾琳,我忍你很久了,你最好别多管闲事,这是我跟丁柔安的事,你说是罢丁小姐?”她笑得谄媚,眸子里崩射出一道寒光,冷冷投在她脸上。 丁柔安从椅上站起身,迎上她挑衅的目光,缓缓的道:“谢苏二小姐关心,我虽然穷困,可也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你们家的臭钱还是自己留着好了,再不然捐给灾区好了,反正苏黎川最爱做面子功夫,每年都要假惺惺拿出钱来给灾区,给希望工程,那点子钱还不及在报纸上买的版面值钱,啧啧,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捐了钱。” “你……”苏承美气得脸色煞白,指着她道:“妈妈说得果然不假,养你就跟养了条白眼狼似的,是,你说得不错,像你这种人,把钱给你还不如给希望工程,起码人家知道感恩。” “是啊,像那种白眼狼,就算你对他再好也是没用,他才不管他当年不过是一个没钱没地位的穷小子,若不是我们丁家扶持,他怎么能从一个小小的食品加工厂做到如今的苏氏食品,越是这种人越是没心没肺,他飞黄腾达之时反过头来咬你一口比别人咬十口还厉害。” 身败名裂 “丁柔安,你不要乱说话,妈妈说过,你们丁家当年是不过是借给爸爸区区五十万,再说,那些钱事后爸爸也都十倍二十倍还给你们了呀。” “还?还得了钱,恩情还得了吗?”丁柔安冷笑,“区区五十万,当年的五十万岂是如今的五十万能比的,你回去叫苏黎川自己拍着胸脯想想,若是没有丁家,哪有他今日的苏黎川。” 苏承美气得脸色紫胀,指着她道:“你,丁柔安,你有种。”她目光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突然笑起来,“是呀,也难怪你现在有底气这么冲我说话,到底攀上了高枝,听说佟氏集团的总裁收你做了义妹,这样的好事怎么不是艾琳?怎么不是别人,偏偏是你呢?丁柔安,你别丢我们家的人了,连我在美国都知道你做得这些不要脸的事,你倒自在,还成天装得跟纯洁圣女似的,哦,对了,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的吗?陈昌珉认识罢?” 啪。 一声脆响格外响亮。 苏承美捂着脸,震惊的看着她,“你敢打我,你看我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竟然敢动手。” 说着就伸着两手冲过来,与丁柔安两个打成一片,艾琳过来拦架,也被她挠了一下,脖子上瞬间起了三道指印。 丁柔安这些年跟佟焰不知打了多少回,论打架她还是有些底子的,苏承美自幼娇宠惯了,哪里是她的对手,虽然这样,也被抓了几道。 丁柔安将她按在地上,“苏承美,我警告你,以后不要来惹我。” 苏承美处于败势,仍不服输,恨意的道:“丁柔安,你不要太得意,我总有一天叫你身败名裂。” “那你就试试好了,你也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怕,倒是你自己,好好衡量一下苏家的势力,看够不够格跟我斗?不要输得太惨。” “你……”她一低头咬在她手上。 丁柔安没料到她会使这么下流的招数,痛得翻下身来,苏承美趁势朝她脸上挥了一拳。总觉徒手力量不够狠,四处找着东西,寻无可寻,看到打架时不知什么时候踢掉的高跟鞋,一把捡起来,就要往她脸上砸,她的鞋子跟了防水台,鞋跟又尖又细,这一砸下来,她可就是毁容了。 丁柔安闭上眼。 艾琳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苏承美,你不要弄出人命。” 三个人扭打在一起,不知是谁用力一挥,那鞋子就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到冷教授的头,当即被敲出了个血窟窿,汩汩,血顺着指缝流出来,大半个脸鲜血模糊,染红了衣领。 旁边有同学锐叫起来,“冷教授,老师……快来人哪,冷教授受伤了。” 草地上的三个人也停止了争斗,苏承美把搁在艾琳脖子上的五齿钉耙收回来,艾琳也把放开苏承美的头发,一直被压着的丁柔安一把掀开她,从地上站起来,三人都呆呆的看着满脸是血的冷教授手忙脚乱的被人送去医务室。 通知家长 教务处 三人低头面壁而站,听见外头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副校长胡适中震怒之下痛心的道:“行为太恶劣,冷教授到现在还在床上起不来。” 说话的是艾琳的妈妈,“是,校长,我们艾琳不懂事,她年纪轻,请学校再给她一次机会。” “三人不光在上课时间打架,还打伤老师,我从业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顽劣的学生。” 这次说话的是苏承美的妈妈,“校长,这不能怪我们承美,承美我从小看到大,她一向很乖巧,一定是丁柔安先挑衅的。” 艾琳妈妈冷笑着反驳,“呦,苏太太这话我可听不过去了,三个孩子打架,哪有只怪一个人的道理,再说,那支闯了祸的高跟鞋可是苏二小姐的,柔安再顽劣,还能抢了她的鞋去打冷教授。” 面壁的三人不由自主的瞧苏承美光着的一支脚上瞧去,她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理亏,有意的将那只脚藏起来。 王雪琴道:“艾太太,话不能这么说,那鞋虽然是承美的不错,可谁又能证明就是她扔的呢?谁不知道艾琳一向是的柔安的跟屁虫,两个打一个,我们承美当然要吃亏些,应付他们就够了,哪还有空再来伤人呢?” “总归是你女儿先挑事,才会有现在的局面,苏太太,你不要太护短,你这样娇纵下去,只会害了你女儿。” “呦,我苏家的事用不着外人插嘴,你有空还是多管教管教自己的女儿罢!”王雪琴冷笑,一脸的你别惹我,到一旁去找胡适中说话,“胡校长,你知道这次我女儿转校,给了学校一大笔赞助费,这件事上,我还请您能网开一面。” 艾太太也不再跟她一般见识,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儿,只是叹气。 胡适中看了看表,问一旁助理,“通知丁柔安的监护人没?” 助理道:“已经通知了,他们家的管家接的电话,说少爷不在家。” 胡适中原本已气平,听如此说,刚压下去的火气腾地又燃起来,狂吼道:“太不像话了,完全不把学校放在眼里,什么样的家长敢这样无视学校规章。”又指着面壁的丁柔安道:“顽劣不化,今天若是家长不来,你就在这里给我守一夜,好好反省,什么时候冷教授出院你什么时候再回去。” 艾太太上前说情,“校长,柔安她家庭情况特殊,您先不要生气,我们让她自己联系家人看看。” 胡适中气得拍桌子,“什么样的家长这么忙,连教务处的电话都不接。” 丁柔安原本挺郁闷的,听到这里,突然忍不住笑起来。 这老匹夫平时就爱借题发挥,一丁点小事就喜欢请家长,听好多同学说副校长假借跟学生家长谈“问题”私相收授贿赂,今天好容易出了这档子事,且三方家长都是洛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胡适中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佟焰接到教务处电话时的反应。 接人 艾琳小声道:“你还笑得出来。” 丁柔安道:“为什么笑不出来?” “你没听见刚刚说,要你做全校开会检讨,还要警告开除。” 苏承美在旁兴灾乐祸的道:“有些人这下惨喽,大学白白念了四年,竟被开除了,啧啧。” 丁柔安白了她一眼,对艾琳道:“反正冷教授看我不顺眼,毕业论文我无论如何是通不过的,现在开除跟将来压着不放是一样的。” 艾琳看着她一脸的坦然,心里不是滋味,“你倒想得开。” 在艾太太跟王雪琴的努力下,不知答应了什么条件,胡适中松了口,答应放艾琳和苏承美回去,临走前,艾太太抱歉的对丁柔安说:“他一定要你监护人过来才肯放人,我怎么讲都不通,看来,只有你跟你哥哥打个电话了,好歹先让他过来接人回去再说。” “谢谢阿姨,我没事。” 艾琳悄悄伏到她耳边道:“你小心他,听说他是个色狼。” 丁柔安笑了笑,要她放心。 王雪琴过来接苏承美,冷冷的看着丁柔安道:“我本来还念在老爷的份上想要替你说句好话的,不过我看你对承美下这么重的手,一点姐妹情分都不念,既然你这么讨厌我们母女,我就不多事了,你自己好自为之罢,承美,我们走。”说完拉着女儿朝外走去。 苏承美临走不忘对她做个鬼脸。 教务处里只剩下丁柔安一人,外面的办公间里,胡适中已不知走到哪里讲电话了,助理也已经下班回家了,空落落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电脑主机发出的翁翁声。 晚上九点,就在丁柔安打算在这里过夜的时候,门被人打开了,胡适中满脸堆笑,“柔安哪,你大哥来接你了。” 丁柔安转过身,见佟焰一身黑色西服跟在胡适中身后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助理。 胡适中对他十分客气,“佟先生,您这么忙还要您亲自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只是你知道的,学校有学校的规矩,何况今天冷教授受伤严重,家人一直要求起诉,是我极力压了下来,还是学生,再给她一次机会嘛。” 进门见丁柔安坐在地上,又惊又叹,“你这孩子怎么坐在地上?地上多凉哪,快起来,我不过是生气罚你站一会,你累了就坐下嘛。” 佟焰见她脸肿着,嘴角还流着血,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扯烂了,歪着头坐在地上,像只被遗弃的猫,当即皱了皱眉。 丁柔安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不敢去看佟焰的脸上。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不好看。 良久,佟焰的声音缓缓的传过来,“胡校长,舍妹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冷教授的医药费误工费我会加倍赔偿。”他扫视了一下办公室,“我刚刚进来的时候见教务处年代已久,有好些设备已经旧了,刚好我那里有批新进的电子设备,就送给学校好了,老师们教书育人,条件环境着实不该太差。” 拿出一半的功夫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 胡适中大大的高兴,搓着手道:“那……真是太感谢了,只是这办公室装修太老旧,怕新设备添进来也不协调。” “如果校长愿意,可以拆了原地新盖一幢办公大楼,您意下如何?” “那感情好,太感谢了,柔安这孩子,我平时看着就喜欢,学习成绩也好,专业成绩拨尖,是不可多得的好学生。” 丁柔安在心里叹,果然钱是好东西,胡适中立马就变了脸,看着他那副巴结的样子她都替他心酸,笑得合不拢嘴,那脱得没剩下几根的头发也跟着颤抖起来。 佟焰依旧保持着适度的微笑:“那,我可以接柔安走了罢?” “可以,当然可以。”胡适中无比亲昵的拍了拍她,“柔安哪,回去可要听大哥的话,这次就不处份你了,但是你总要去给冷教授道个歉。” “谢谢校长。” “行了,回去罢。” 出了门,佟焰板着脸走在前边,丁柔安低着头跟在他后,不敢哼声。 他走到驾驶位拉开门,“下来,我自己开车。” 司机听话的下来,坐到后面助理的车上,丁柔安迟疑着,坐到副驾位置。 佟焰默然无声,等她上来,一脚踩在油门,将车子飞出去。 柔安吓得拉紧扶手。 一路狂飙回家,半山腰的盘山公路,连个刹车都不踩,柔安真怕他一个不小心会跟她同归于尽,一路上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回到家,默默的跟着他进房。 春姨担忧的跑过来道:“小姐,您脸上的伤这是怎么弄的?那些人下手也太狠了,到底是谁打的。” 佟焰将车钥匙扔在水晶台面的茶几上,“春姨,你带他们下去。” 怡春觑着少爷的脸色,担忧的看了柔安一眼,在她手上按了按,“别犟。” 带着其他佣人一起退了下去。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佟焰将长腿一跨,伸到茶几上,他点了只烟,用力吸了一口,烟雾慢慢自他唇边散开,像一朵朵小小的腾云,“为什么打架?” 丁柔安低着头不哼声。 他看着她,突然笑起来,“过来。” 像叫一只小狗。 丁柔安听话的走过去,被他一把拉进怀里,正要挣扎,他的手已扣住她下巴,目光巡视着她脸上的伤口,“你拿出对付我那些能耐三分之一,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你平时不是挺能打吗?怎么叫人打成这样?” 听到他口中玩笑的语气,丁柔安没好气的别过脸。 佟焰好笑的看着她,她被关了一整天,衣服也烂了,头发也抓乱了,小脸灰扑扑,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会她也没功夫跟他斗嘴,推开他道:“我上楼洗澡。” 他搂过她,吻如狂风暴雨般落下来,轻咬着她,手也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苏承美的指甲利害,在她身上抓了好多道伤,佟焰不小心碰到她伤口,丁柔安叫了一声,推开他。 佟焰解开她衬衫扣子,看到原本美好的胸前是五道红指印,目光黯了下来。 愧疚感更深 “啊……你能不能轻点。” “少废话。” “你走开,让春姨进来。” “闭嘴。” “佟焰,你借机报复是罢,啊……” 丁柔安请了假,在家安分养伤,佟焰答应给学校盖新办公楼,又给了冷教授一笔可观的补偿,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但是以校方的态度来看,应该抵得过冷教授下半年的教书费。 柔安打算伤好了去看看冷教授,至少表达一下歉意。 下午,丁柔安搬了张摇椅放在花园里,拿了本小说坐在椅上晒太阳,少了佟焰,日子惬意舒适。 佟焰出差去了东阳,独自在家,乐得自在。 小说看到煽情处,丁柔安忍不住落泪。 春姨拿着电话从里面出来,“小姐,您的电话。” 丁柔安擦了一把眼泪,问道:“谁呀?” 春姨没有说,脸上神色很怪异。 丁柔安接起电话,听见那头传来苏承焕的声音,“小柔,是我,今天是周五,说好了我去接你的。” 丁柔安没好气的道:“苏承焕,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说了我跟苏家没有关系,苏黎川也不必见我。” “小柔,我知道承美前两天做得过份,你不要跟她计较,爸特别想见你。” 丁柔安冷笑,狠狠的按了挂断。 如果真的心里有一丁点在乎她跟妈妈,也不会那么无情的抛下她们,如果真的有一丁点想念他们,也不会四年之后才知道妈妈去世的消息。 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 电话不遗余地的又打了过来,丁柔安索性将电池拆了,狠狠的扔向前面的金鲤池。 春姨站在她后面,小声的道:“小姐,老爷好不容易回国,您该去看看,再怎么说也是夫人爱了一辈子的人。” 丁柔安冷笑道:“妈妈瞎了眼,才会爱上那种人。” 春姨见她这样,也不再劝,默默过去捞起已泡过水的手机拿进去。 中午吃了饭,柔安觉得有些困,正要上楼睡觉,看见院子里一辆红色小跑稳稳的驶进来,在大门前扎稳,她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外面。 佟芸熙一袭天蓝色衣裙款款而来,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她不由得看得出神。 她走进来,笑盈盈道:“听你大哥说你病了,我来瞧瞧你。这是我亲自给你炖的人参乌鸡汤。” 走近了,才看清她脸上的瘀青,锐叫道:“呀,怎么被打成这样?这是怎么回事?谁下这么重的水?” 丁柔安笑笑,不愿多提,“谢谢大嫂,春姨,快把鸡汤拿下去。”她对芸熙道:“我刚过午饭,鸡汤留着晚上喝。” 佟芸熙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一脸的惊魂未定,“你大哥只说你不舒服,没想到竟是这样,柔安,你有什么委屈一定要跟大嫂说。” “哪里有什么委屈,人人都知道我是佟焰的妹妹,谁还敢来欺负我,我不欺负别人就好了。” “那这些伤怎么来的。” “在学校碰见一条疯狗,被抓了几下。” 突然回来 佟芸熙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也不禁笑了,“我看哪,不是疯狗,是疯婆子才对,专门蓄了这么长的指甲来抓人,心思不知道有多恶毒。” 两人目光相对,不约而同笑起来。 春姨在厨房倒果汁,见她们相处融洽,心里也略宽慰些,准备了茶点端过来,“太太,请用茶。” “谢谢。” 佟芸熙喝了口花茶,仍不忘道:“这些伤口要小心处理,不然会留疤的。” 丁柔安笑着道了声谢,默默喝着茶,她冷眼旁观,见佟芸熙对她,倒真不是想像中那么子敌意,竟真的像嫂子对小姑子那样尽心尽力,心里愧疚感更深。 她搁了茶杯道:“大嫂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佟芸熙美丽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唉,我整天闲着,天天都有空,其实我早就想来找你玩,你大哥不让,说你学业重,我也怕打搅你。” “大哥就是太认真,一家子人说什么打扰,我现在都大四了,眼看也没什么课,我那些同学早都开始找工作了呢!” “也是。”她恨意稍平,转头道:“对了,你毕业想做什么工作?” 丁柔安笑意阑珊,她的人生此时由不得她做主,低下头淡淡的道:“从前想过去剧院上班,不过现在洛城的剧院不怎么景气,怕不会有好发展。” 佟芸熙道:“别的都其次,顶要紧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们家也不缺你挣那些钱,你自己开心就好。” 丁柔安对她绽出一抹笑,“谢谢大嫂,我再打算看看。” 佟芸熙捱到傍晚才走,丁柔安目送她的车子出了大门,才返身回屋,里头电话铃响个不停,怡春过去接起来,眼神看着她。 丁柔安走过去,“是谁?” 怡春表情略有为难,捂了听筒道:“还是大少爷。” 丁柔安蹙眉,没想到他竟打到家里来,“说我不在。” 她转身上楼。 过了一会,怡春跟上来,迟疑的的看着她。 丁柔安正在擦琴,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有话要说?” 怡春向前挪了两步,怯懦的道:“小姐,大少爷知道我跟着你,迟早会查到这里来的,不如您就去见她一面,再怎么说,老爷他……” “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人。”丁柔安将大提琴收回琴盒,语声冰冷,“没什么事出去罢。” 她很少发火,大多数时候视她如长辈,怡春见她这样,是真动了怒,也不敢再说什么,关了门退出去。 丁柔安站起身,只觉得头疼,最近事事都不顺心,佟芸熙的举动也让她很矛盾,不知她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摇摇头,起身拿了毛巾进去洗澡。 佟焰走了几天,丁柔安着实安静了几天。 有天夜里突然下起雨来。 丁柔安睡得不安稳,听到动静便醒了。 她扭亮台灯看了看表,凌晨三点多,这个时候佟焰应该不会回来才对,佟芸□□过之后,佟焰便很少过来了,大概是为了避嫌,也许是工作忙,谁知道呢。 她对他一向不怎么在意。 魔鬼中的天使 丁柔安坐了一会儿,披衣下床。 走廊至楼梯的玄关处开着一盏小灯,她掖着衣领走下楼,见漆黑的客厅中静静坐着一个人。 “佟焰?” 她叫了一声,没应答。 她开了灯走下楼去,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酒味,佟焰就坐在那里,西服不知丢到哪去了,只穿了件衬衫,领带系得松松垮垮,他一言不发,只是闷头喝酒,屋子里只剩下冰块撞上水晶玻璃杯是哗啦的响声。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发生什么事?”她从没见过这样颓废的佟焰。 他不语,只是抬头看了看她,半晌,俊美的脸上突然绽出一抹笑,施施然又凄凄然,他说:“过来陪我喝一杯。” 他难得有这样温和的时候,印象中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像是谁也不需要,孤傲的,坚定的,守着自己的那块领地,不许别的人踏入。 丁柔安在他旁边坐下来,他取了一个杯子给她倒上酒。 浓烈的白兰地,若不是冰块压住了入喉时的那种辛辣味道,她几乎要吐出来。 看到她难受的样子,他笑了,四肢摊开靠在沙发上,接着是良久的沉默。 他不说话,她也不去问,两人就这样默默坐着喝了一瓶酒,那晚他醉得厉害。 她扶他上楼睡觉,走到自己卧室门口时她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决定扶他回去自己房间。 身材高大的他压在她弱小的身上,像一只死猪,拖都拖不动。 丁柔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弄到床上,低头看着他的睡颜,那么安静无害,让她想象不出,这样的人,跟醒来后的佟焰竟是同一个人。 如果说此刻的他是天使,那醒着他就是魔鬼。 只是魔鬼也终究有脆弱的时候,她叹了口气,正要抽身离去,却被他一把抓了回来,死死压在身下,“别走。” “佟焰,你醉了。”无论她怎么叫他都是没反应,身子像千斤重的布袋,推也推不动。 他已醉得无意识,只是喃喃的说着,“别走。” 无法,丁柔安只得认命的睡下。 破天荒的,他第一次没有碰她安静睡去。 佟焰醉了,夜里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地叫着什么,丁柔安待要听得仔细些,他却已经重新睡下了,他一整晚都紧紧的抱着她,她的手腕被他抓得都是瘀青,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早上醒来,他倒已经上班去了。 丁柔安在他的大床上滚了滚,伸了个懒腰,睁着大眼睛打量着他的房间,并无多过装饰品的屋子显得很空旷,简洁的装修,暗色调彰显出品味。 她很少来他的房间,大多数时候他们都相敬如宾,佟焰这个人并不喜欢别人离他的生活太帖近,或者说,他不喜欢别人太了解他。 他对人总有种淡淡的疏离感,所以他很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包括他的身体。 除非他想,她是绝不会去主动招惹他的。主动去摸老虎屁股可没什么好下场。 她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简单收拾了一下下楼去。 苏家的禁忌 怡春笑着跟她打招呼,“小姐,今儿怎么这么早?上午不是没课吗?” 丁柔安笑笑,“帮我准备些东西,我要去看一下冷教授。” 他对她的厌恶她心知肚明,尽管心里明白,可面子上却不得不去走这一遭。佟焰与他私下有着什么样的协议她不知道,她只想平安拿到毕业证,再好好谋划一下自己的人生,不知道怎么回事,知道佟芸熙的存在之后,她想要离开佟焰的想法便更加坚定了。 大概是不想伤害她,也可能是不想伤害自己,谁知道呢,她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人离去。 深呼了口气,目光环顾了下客厅,空荡荡的房子,只有一两个佣人在打扫,这里,像个华丽的牢笼,而她是被囚禁的人。 丁柔安坐到餐桌前,佣人给她端上一碗白粥并几样精美的酱菜,她原本没什么胃口,看到是苏州的酱菜,便多吃了几口,放下筷子,看到一旁桌子上放着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报纸。 丁柔安捡起来翻开,头版上标题清晰醒目——佟氏集团进军百货业 这些年佟焰在做什么她并不十分关注,只知道他接掌佟铁生的生意之后,与他求稳的心态不同,他的手段快狠稳,牢牢把握住了东南亚市场的商机命脉,一举一动都受到人们的关注。 她合上报纸,起身离桌。 怡春已备好东西,“小姐,让司机送您过去罢。” 丁柔安想了想,没有拒绝。 为怕惹人注目,她一向是自己乘公共交通,家里的司机大部分时间都闲在家里,今天不是去学校,用一次也无防。 苏宅 苏家的餐桌上向来是严肃的,苏黎川照例的翻着报纸,看到上面标题,他眉头忍不住皱起。 王雪琴将手边的沙拉盘子放到他面前,“老爷,报纸上写得什么?怎么突然脸色那么难看?” 一旁低头吃饭的苏承焕跟苏承美也不禁朝爸爸的报纸上瞧了一眼。 看到上面佟氏二字,苏承焕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苏承美冷笑出声,“又是佟家,丁柔安现在可得意了,找了那么大的靠山,怪不得这四年来也不找我们,连抚养费也退回来,人家攀上高枝了,不稀罕我们的钱了,你说对不对大哥?” 苏承焕横了她一眼,觑着苏黎川的脸色,心中有些忐忑,自从爸爸知道小柔跟了苏家便憋了一口气在心中,她这个时候偏不知死活的提出来了。 果然,苏黎川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狠狠的将报纸摔到桌上,阖桌人吓了一跳,大气也不敢喘。 “找到她没有?”苏黎川沉着脸问。 苏承焕不敢去看他威严的目光,小声的道:“她生病了,说过些日子来看您。” 苏黎川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王雪琴道:“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当初大姐去世的消息也没有告诉我们,这四年消失得无声无息的,我看哪,她是铁了心的要跟我们断绝关系了,老爷,您别生气,我一定让承焕把人给您找来。” 还要用这无辜的样子去骗多少人 苏承美冷笑道:“妈,人家都不理咱们了,何苦去热脸帖冷屁股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想巴结佟家呢。” 苏黎川将手中的筷子狠狠的拍到桌子上,苏承美吓得一震,乖乖闭上了嘴。 苏黎川起身对承焕道:“周末带她回来。” “是,父亲。” 苏黎川沉着脸上楼去,王雪琴责怪的看着苏承美道:“明知道你爸爸最听不得佟家,你还偏偏要提。” 苏承美脸一仰道:“我不过是提了提,丁柔安可是实打实的帖过去了。” “她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跟她比什么。” 苏承美一想到丁柔安那副高傲的样子就不服气,撂下筷子道:“我就是讨厌她,明明就是一个下贱痞子,却非要装什么千金小姐。” “够了。”一直没开口说话的苏承焕出声喝道,苏承美冷笑一声,转向他道:“你又替她出头,你心里想什么别当我不知道,可是苏少爷,麻烦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完噌地起身,椅子在大理石地板上刮过,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王雪琴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苏承美却不理她,拎起书包道:“妈妈,我上学去了。” “哦好,路上小心。” 茫然看着她的背影走远,才收回目光,餐桌上只剩下他们母子两下,王雪琴替儿子夹了些菜,“她是你妹妹,凡事多担待。” “我知道。”他低着头默默吃饭。 王雪琴收回筷子,只觉得儿子这两年越发沉默,性格也不如从前开朗,她只当是小孩子青春期叛逆,并没深想,也就由他去了。 想起上次在这里所受到的侮辱,不由的怯步。丁柔安深呼了口气,整理了一稀酢醢,上前按门铃。 里头很快传来女佣的声音,“哪位?” “我来看望冷老师,我是他的学生。” 电子锁应声而开,丁柔安走进去,女佣请她进去,“先生在楼上卧房,您先坐一会,我进去请太太。” 冷太太听见声音从里面出来,“谁呀?” 目光看清来人,脸上化作一层冰霜,“怎么是你?” 摆明了不欢迎的姿态,丁柔安朝她鞠了一躬,态度虔诚的道:“师母,我来看望冷老师。” 冷太太冷笑出声,缓步走下楼,“你还嫌害得我们家不够,害了昌珉又来害老冷,现在还来做什么?你这个扫把星,我家里不欢迎你,你出去。” 她手指着门,又朝佣人道:“谁让你随便放她进来的,以后看见她来就乱棍打出去,听见没有。” 佣人吓得只知道点头应声。 丁柔安尽量让保持着平和的语气,“师母,我只是想进去看看老师,上次的事真的是次意外。” “意外?”冷太太双手抱胸看着她,脸上笑意凛然,连连摇头“丁柔安,若我不了解你,真的会被你脸上无辜的表情蒙骗,你还要用你这副天真的样子去骗多少人?若不是老冷拦着,我真想把你做过的那些事让天下人全都知道。” 我不杀伯仁 尽管早有准备,可内心深处,还是忍不受瑟缩了一下,看着她,终于说不话来。 “妈,发生什么事了?”里头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丁柔安心头一震,看向那边。 冷昌珉推着轮椅从门后出来,看到她也是一愣。 “阿昌……”丁柔安忍不住叫出声,难以抑制内心的澎湃,犹其当她看到那辆轮椅时,心像是狠狠被人揪了一下,无法呼吸,“怎么会这样……” 陈昌珉咧咧嘴,想笑,却是一种复杂的表情。 冷太太爱子心切,忙走过去,嗔怪的道:“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这里我来处理就好。” 冷昌珉对她露出虚弱的微笑,“妈,我想跟小柔说几句话……” 冷太太看着儿子,沉默了一会,无耐的叹了口气,回头警告丁柔安,“你不要再伤害我的儿子,不然,不管你有多大的靠山我都会让你付出代价。” 冷太太带着佣人退下,客厅的气氛变得逼仄,分明是空荡荡的屋子,两人四目相对,竟让人透不过气来。 丁柔安走过去,每一步都似千斤重,“我不知道会是这样。” “小柔,都过去了,不要再提。” “不,我要知道。”她蹲下身子,伏到他面前,“是不是因为我?” 他看着她,没有回答。 丁柔安的心一寸寸的揪疼,像是被无数人拉扯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份债,要她怎么还? 从冷家出来,丁柔安坐上车。 司机自倒后镜里看着她,“小姐,去哪里?” “光明大厦。” 他略一踯躅,启动车子出发。 光明大厦是佟氏集团新建的办公楼,位于CBD商务中心,V字型的建筑在一群循规蹈矩的商务楼中间出尽了风头,远远望去气派宏伟,高不可攀,她紧紧握着双拳,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叫出声来。 为什么非要让她变得这么不堪?为什么非要让她双手沾满鲜血,天理不容?为什么? 丁柔安进入大厦,前厅接待经理礼貌的过来询问她,“小姐,请问需不需要帮忙。” 甜美的笑容在对方冷漠的表情之下渐渐凝窒,诧异的看着这个目光凌乱的女子径直上了贵宾专用电梯,当她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忙用对讲机跟总裁办的同事回话,“海丽,有位小姐闯进去了。” 海丽说声知道,按了对讲机,不屑的嗤了一声,对面的特秘珠珠立刻道:“怎么?又是佟少的追随者?” 海丽冷笑道:“一天总有七八个这样的人,不知死活闯进来。”她双手扶扶□□,挺直了腰肝自位子上起来,“让我来会她。” “是谁?那个梁静?还是沈曼青?”听到那边的电梯提示音,她转过头,看见缓缓打开的门里走出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穿着简单的毛衣长裤,粉黛不施,当即哑然,“佟少如今喜欢清纯妹?” 即便不化妆,也自有一份独特的气质在里头,叫人移不开目光。看到那年轻活力的身体与紧崩的皮肤。海丽走上前去,挡在她面前。 后悔没杀了他 丁柔安道:“我找佟焰。” 她直呼其名,叫珠珠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当真勇气可嘉,不知什么来头。 海丽再次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猜测着她的身份,她并不同于之前找上门来的女星,或娇俏或冷艳,总有吸引佟少注意的办法,然而眼前这个女孩浑身辐射出的倒像是——恨意。按耐下心头的疑惑,她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请问您有没有预约?” “没有。” “那对不起了,没有预约总裁一概不接见。” 丁柔安从没来过她的办公室,他们不认识她也理所应当,只是今天她非见不可,“那麻烦你进去通禀一声。” “不好意思,总裁现在有客人在,请您下次预约了再过来。” “你说了我的句字他会见我的。” 海丽一声冷笑,双手抱胸瞧着她,“那请问贵姓。” “丁柔安。” “丁柔安……”海丽咀嚼着这个名字,毫无特色,不是明星,也从没听说过,究竟凭什么这么傲?但既然这么有底气,想必是有几分来头,也不敢全然把她得罪,狐疑的转过身,与珠珠交换了个眼神,珠珠会意,按下内线,“佟总,有位叫丁柔安的小姐现在这里,她要见您。” 里头有一刻的沉默,低沉的男声缓缓的道:“让她进来。” 珠珠睁大眼睛,看向海丽,海丽同样也是惊讶,总裁竟然真的会见她。 两人狐疑的看着她走进去,一脸的不可思议。 待门关上,珠珠便迫不急待的问道:“她是谁呀?” 海丽摊摊手,一副天知道的表情,闷闷不乐的坐回位子上,眼睛还死死的瞪住那扇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她到底哪里比她强,连那种人都能诱惑佟少。 偌大的办公室并无过多装饰,纯白的底色显得干净清幽,更加宽阔。 他站在落地窗边,居高临下欣赏着外面的风景。直到她走到他身后,他都没有回头。 “冷昌珉的腿再也站不起来了你知道吗?”她冷冷置问,此刻,若是眼神可以杀人,他早死了一万遍。 佟焰冷笑,“难得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就为了这个?” 他满不在乎的表情激动了她,“难道在你眼里一个人的下半辈子因你而毁了就这么一文不值?” “就算他有一双完好的腿,那样的人又能有什么出息?” “至少他活得好好的,只因为你让他变得下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你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来?佟焰,你有没有心?” 佟焰讽刺的笑出身,转过身,歪着头看她,显得放荡不羁,“在你眼里我一向冷漠无情,多一个罪名我也无所谓。”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你这么大动干戈的找来?替他打抱不平,倒让我有点后悔了。” “后悔什么?” “当初就该一鼓作气将他杀了,一了百了,也省得他现在这么痛苦,你说是不是?”他邪味的笑起,轻轻抬起她下巴。 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丁柔安想也没想,抬起手便朝他脸上打过去。 佟铁生 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响亮,佟焰舔舔嘴角,不怒反笑,缓缓抬眸看着她。 丁柔安在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缩影,她倔犟的迎上他的目光。 “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佟芸熙若是知道我跟你睡了四年,她会怎么想?你也不愿意佟铁生因为这个跟你翻脸罢?”她肆意冷笑,转身朝门口走去。 感觉他要追上来,她拨腿便跑,但还是晚了一步,身子狠狠的撞到门上,被他拖回去,“你干什么,放开我。” 佟焰揪着她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翅膀硬了,以为可以飞得出我的掌心了是不是?” 他的笑容里带着寒意,冷冷的呵气拂在她颈上,像是一条冰冷的蛇,令人浑身发麻,丁柔安冷笑,“如果我想走,并非离不开。” “惹怒我对你没什么好处,你最好老实一点,冷昌珉的例子如果还不够叫你引以为戒,就尽管去好了。”他冷冷地发出警告,猝然放开她,丁柔安一时没防备,身子摔在地上,“滚出去。” 丁柔安爬起来,转身出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办公室的大门从外面打开了,一个衣着得体头发花白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脸惊惶的海丽。 “总裁,我敲了两次内线都没接通,董事长他……” 丁柔安没见过佟铁生本人,只偶尔在杂志报刊上看到他的照片,一时惶恐,忙低下头,向一侧退开几步。 佟焰走过来,叫了声父亲,对海丽说:“你先下去罢。” “是。” 佟铁生的目光自他身上越过去,钉牢在丁柔安身上,“这是谁?” 佟焰还未待开口,就听门口一道娇俏的女声传来,“爸,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妹妹呀,小柔。” 佟芸熙走进来,如一道阳光,照亮了办公室。 她走过来,亲昵的挽着丁柔安,将她推到佟铁生面前,“一直想要带她回去跟您请安的,前两天刚好受伤在养病,就耽搁了下来,柔安,快来叫人。” 丁柔安低头叫了声“叔叔”。 佟铁生沉闷的哼了一声,算作应了,他转头看向佟焰,“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佟芸熙在旁帮腔道:“爸,我不是跟您说了吗?佟焰怕您跟我为难,再说我们家那些人也不是好打发的,只佟祈明,佟祖明两个人就第一个不答应,还有大伯母他们也不是好说话的,带回去又是一场气,还不知要怀疑帖了多少钱给她,叫柔安凭白受了委屈。” 佟氏是是个家族企业,佟铁军占了两层的股份,事事都要插足一扛子,生怕外人分了家产。 佟铁生长出了一口气,再看向柔安时,目光多了几分柔和,“多大了?” “十九岁。” “家里还有什么人?” “只有一个老佣人现在还跟着我。” 佟铁生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接着再要问,便被佟芸熙拉了过去,“爸,柔安没有家人,您问这些不是让她伤心嘛。” 别让我失望 “哪有像您这样问人的,跟审犯人似的。” “这丫头。”佟铁生虽不满,脸上倒渐渐有了笑意,一面对佟焰道:“既是这样,芸熙跟她也投缘,那就去正式办了收养手续,写进我们佟家的族谱,也省得叫外头的人胡乱猜测,你也知道媒体那些人,何况她眼看着也大了,你的绯闻又多,总有些说三道四的人,回头再说出什么好听的来,也难收场。” “我知道,父亲。” “恩,芸熙,你先带着她出去,我跟佟焰有话要说。” “还要说什么,快到点去吃饭了,吃完饭再说。”她怕他支开他们再为难佟焰,可软磨硬泡的,佟铁生脸上不见有缓和的迹象,也不再说了,拉着丁柔安道:“那我们先下去了。” 被佟芸熙拉着出了办公室,丁柔安的心还扑通扑通跳着,她意识到今天办了一件极冒险的事,有些后悔。 佟芸熙带她到楼下咖啡厅坐下,点了杯咖啡,问她要什么,丁柔安只顾想心事,连问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什么?” 看着她惊魂未定的神色,佟芸熙安慰道:“吓着你了罢?你别怕,我爸那个人就是那样,在公司对下属们说话严厉惯了,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只有我跟他才敢忤逆两句,佟焰平时在他面前也不敢多说话的,不过你不用担心,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谢谢大嫂。” 她做主替她点了咖啡,又要了几样可口的点心,推到她面前,“先吃一点,等下我们一起去吃饭。” “大嫂,我还是先回去罢。”怎么想都觉得是个陷井,如果她真的入了佟家的族谱,将来更不可能脱身。 佟芸熙道:“爸爸正式见过你,已承认了你,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以后总要见面的,时间久了适应了就好。” “可是大嫂。” 她没让她把话说出来,打断道:“放心罢,有我呢。” 不由分说替她决定下来,丁柔安只得认命的不再开口,心不在焉的喝着咖啡。 另一头,办公室里的气氛是沉闷的。 佟铁生放下杯子,良久的沉默后终于开了口,“百货公司招标进行的如何了?” “正在筹备,有几家不错的公司,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恩。”佟铁生看了他一眼,表情讳莫如深,“我听芸熙说你是因为龙湖开发案认识那个丫头的。” “她父母双亡,只留下那幢房子,底下的人不懂事,强拆了房子,她无处可去。” 他简单的解释叫佟铁生冷笑出声,“天下可怜人多得是,不过我希望你明白,不管你底下做了什么事,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我明白。” 他这样顺从倒叫他无话可说,叹了口气,“你父亲去世的早,托我照顾你,这些年我拿你亲生儿子看待,你不要让我失望。” “是,父亲。” 佟铁生站起身,“晚上回家吃饭罢,让那个丫头也一起去。” “是。” 他率先出了办公室,佟焰起身恭送,慢慢抬起头,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微微眯起眸,露出一抹幽深的神情。 佟家的前史 晚饭安排在佟家大宅吃,丁柔安第一次来佟家,对未知的情形有些担忧。 车子稳稳的行驶着,道路两旁树木青翠,临江的独幢别墅掩映在苍翠间,只露些微白色的屋顶,更添神秘感,她坐在后座上,手指不安的绞在一起,佟焰与佟芸熙坐在后排,同样的沉默着,只有佟芸熙偶尔说笑几句,也只能得到他简短的回应而已。 司机似乎习惯了他们之间这样一冷一热的互动,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前方。 丁柔安却在心里冷笑,这副驴脾气也只有佟芸熙肯迁就他。她将头转向窗外,懒得再听下去。 车子拐进巷子尽头的一幢别墅,在院里扎稳。 丁柔安跟着他们一起下车,看着眼前这幢欧式建筑,心内微微惊叹。 看得出房子颇有些历史了,沿袭了意大利的建筑风格,精致典雅,恢宏大气,经过岁月的洗礼丝毫不显得落伍,反倒有种古朴的韵味。 草坪看得出是时时修剪的,院子里散发着淡淡的青草味与百合香,几株上了年头的松树伫立在院子里,下面放了一张白色石桌,被佣人擦得一尘不染。 佟芸熙过来道:“走罢柔安。” 她扶着她进去,佟焰已经先一步进去了。 佣人打开大门在两旁迎接,“少爷,少奶奶。” 许是屋顶太高屋子太空旷的原因,说话竟有回音。 丁柔安从前觉得苏家已是洛城富户,没想到与佟家比起来,也只能勉强算是小康罢了。 佟芸熙向佣人介绍,“这位是丁小姐,少爷的义妹,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你们对她要客气些。” “是,少奶奶。”又转向柔安,叫了声丁小姐。 如此郑重,倒叫丁柔安不自在。 她笑着扶她进去,“走罢,我带你参观一下房子。” 丁柔安用余光瞥了一眼佟焰,他已径直上了楼,丝毫没打算客气一下。 佟芸熙说:“家里只有我跟佟焰爸爸三个人,哦对了,这两天祖海也住在这里。” 佟祖海是佟铁军的大儿子。丁柔安隐约知道佟铁生跟大哥的关系并不怎么样,他在家中排老二,底下还有一个妹妹,佟铁生创业时,这两位手足帮忙不少,所以现在股份上并不亏待他们,佟铁生只有一位女儿,本来继承人可以从两个侄子祖明祈明两人中间选一个,可是半路杀出个佟焰来,偏偏又能力出众,叫佟铁军怎能不恨。 她带他上楼,“这是我的卧房。” 卧房里摆着巨副的婚照,上面两人幸福的笑容晃得人眼睛生疼,丁柔安别过目光,佟芸熙道:“房间都是我布置的,你大哥一直觉得累赘,不过他说归说,还是由着我来。” 学设计出身的佟芸熙还是有些底子的,屋子布置得十分温馨雅致,但不乏小女生期望爱情的心情,小小的布置当中透露出浓浓的爱意,屋子里到处放着两人的合影,其中一张照片里两个孩子笑得天真无邪。 佟芸熙过来解释道:“那是我六岁时,你大哥第一天来我家,那时,他也只有十岁。” 佟焰前史 十岁的佟焰还拥有灿烂的笑容。 她说:“那之后不久,楚叔叔就出了事。” 丁柔安不解的看着她,佟芸熙道:“佟焰的爸爸是我父亲的朋友,当初两人一起创业,刚有成就,不想他就出了意外,佟焰被我父亲带回来,改了姓氏。” 丁柔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看着照片里笑容灿烂的佟焰,突然有些心疼,“那,他妈妈呢?” 佟芸熙苦笑的道:“不清楚,听爸爸说,生下佟焰不久就跟人跑了,他一直是楚叔叔一人抚养长大的。” 原来佟焰的身世这么可怜,媒体对佟焰的绯闻十分热爱,但对他的身世却一致保持缄默态度,并没过多介绍,只知道他是佟铁生收养的义子,如此想来,丁柔安觉得自己对他实在是太不了解了,这四年来,她只是躲着他,有时候下意识的想要忘记他,他的事她当然不会在乎。 看到她神情失落,佟芸熙以为她心里难过,笑着道:“你没见过佟焰小时候,虽然楚叔叔一人抚养他,但是他真的很开朗活泼,性格也好,很乐于助人。”她叹了口气,将相框重新放回架子上,“只是楚叔叔去世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大概,他心里很苦罢,都憋在心里。” 她笑了笑,缓和了下气氛,“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 丁柔安有些诧异,佟芸熙俏皮的冲她眨眼睛,“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早早给你准备好了房间,原本打算正式住进来之后给你个惊喜,不过我实在忍不住让你看看我的作品。” 她拉着她出去,她的房间在三楼,相较于她与佟焰住的二楼,三楼一层有三个房间,她指指左右两个道:“这间是祖明,那间是祈明,你不用担心,祈明在外留学,还要一年才回来,祖明也不常回来住。” 丁柔安心内冷笑,大伯家的两个儿子倒都在他家里住着,有些鸠占鹊巢的意思,不过他们眼里,大概佟焰才是鸠。 佟芸熙带她来到走廊尽头一间房,打开门,入目是一片纯净的紫色。大大的落地窗朝南而设,房间光线充沛,家具是纯白欧式风,大公主床上设了紫色纱幔,床前铺着同色系的小地毯,十足的公主房,简单中透着女孩的柔美可爱,又不至于叫人觉得太做作。 她笑着道:“你说过喜欢简洁的,我没敢给你添太多设计,我见你衣橱里紫色衣服居多,料着你大概喜欢紫色,就把窗帘做成了紫色。妆台是订做的,地毯刚从澳州空运回来,纯正的羊绒地毯。” 她上前打开衣橱,“我依着自己的眼光给你添了些衣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想着你回头过来住时也不至于没有衣服穿,我们身量差得还满多的,我的衣服你也穿不了。”她笑着道。 佟芸熙是娇小身材,柔安这两年像小树抽芽似的,年纪不如她大,个子倒比她高出半头去。 她感动的道:“谢谢大嫂,你替我做了这么多,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三少 她感动的道:“谢谢大嫂,你替我做了这么多,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都是一家人,你这样说就见外了。”她拉着她道:“走,我们到浴室看看,我特地给你选了这间房,原本楼上还有空房,但四楼是爸爸的卧房,你住五楼太高了些,三楼的户型跟二楼是一样的,走廊尽头这一间浴室很大,我给你用了大理石砌的浴盆,不知你喜不喜欢。” 打开门,丁柔安看见足有七八公尺长的浴室,惊讶的捂着嘴,纯色的大理石砌了方型的浴盆,有种温泉般原始的味道。 佟芸熙用摇控器打开窗帘,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正对着绿水江边,幽幽江水缓缓流淌,“想像一下,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泡澡,感觉一定很不错,柔安,你觉得怎么样?” “我太喜欢了,大嫂,你的设计真的很好。”她由衷的道。 佟芸熙笑笑,表情略有遗憾,“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设计出人们喜欢的家的感觉,只可惜爸爸不让我出去工作,我也只能帮家里人设计一下喽,所以你不用太感谢我,我倒要感谢你呢,给我这么一个学以至用的机会,呵呵。”她笑得凄楚。 佣人走进来道:“太太,饭做好了,可以下去了。” “知道了,柔安,我们下去罢。”她携了她下楼,见佟铁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与佟焰已先一步入席,丁柔安注意到一旁位置上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那大概便是佟祖明了。 果然,佟芸熙看到他,笑着道:“大哥,你今天回来得蛮早的,我给你介绍,这是丁柔安,我跟你说过的。” 佟祖海站起身,朝她打了招呼,相较于佟家一惯冷漠的待客作风,算是客气的了,“你好,佟祖明。” 佟祖海在家排行老大,丁柔安斟酌着该叫他一声大哥,可佟焰又要如何称呼。 正好这时,一旁有佣人端了药过来,朝佟焰请示道:“三少爷,少奶奶的药煎好了,是现在喝还是等一会。” “先搁着罢。”他道。 佣人叫他三少。丁柔安不由吃了一惊。 看出她的疑惑,佟芸熙笑着道:“爸爸就我一个女儿,为求人丁兴旺,所以族里几个孩子都是按辈份通排下来叫的,这是大哥,你佟大哥在家里排老三,我是六小姐,姑姑家里还有四姐五姐,你最小,便是七小姐。” 原来是这样,丁柔安只觉混乱,不过古文课里读过的红楼梦,旧时大户人家里,辈份似乎就是这么排的。 她朝佟祖明俯首道:“大哥。” 佟铁生发话道:“先坐罢,这些等她住进来,日后再慢慢教给她。” 丁柔安谢礼入座。 佣人陆续端上菜来,佟家的饮食很是奢豪,一顿晚餐而已,便有海参鹿茸数种珍惜食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来的缘故,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也算是重视她了。 用餐时,大家话语不多,丁柔安眼观鼻鼻观心,饭吃得不多,没胃口,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压力下也实在吃不进去。 懒得去想 丁柔安感觉到头顶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似乎并不友善,伸手去端杯子时,一抬眼对上佟祖明冰冷的目光,注意到她发现了,他倒坦然,大大方方朝她一笑,“一向都知道我们三弟最是脾气古怪,性格冷漠,看见路边死了人也未必会多看一眼,难得你投了他的眼缘,收作义妹。” 丁柔安窘然。 佟芸熙道:“菜这么多也堵不住你的嘴。” 佟祖明哈哈笑道:“我还没说什么,你就这么护着,行行行,以后我在这个家的地位直接排到瓜哇国去,行了罢”他摆手作罢。 “本来就是。”佟芸熙转头对佟铁生道:“爸,你管管大哥,别一来他就欺负小柔。” 佟铁生咳了一声,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冷冷发话,“吃饭。” 一桌子埋头吃饭,再无人敢作声。 用过晚饭,又坐了一会,丁柔安便要走,佟芸熙极力挽留她在家里住下,被她挽拒了,“突然就住过来,我还没有心理准备,何况东西都在家里。” “那就等佟焰有时间,正经挑个日子你搬过来。” “恩。” 别过佟芸熙,丁柔安朝车子走过去,她自己带了司机过来,此刻已停在门口候着,佟芸熙携了佟焰一起送她,丁柔安摇下车窗与他们道过别,笑容在玻璃窗缓缓升起的同时消失不见,她冷冷吩咐,“开车。” 回到家,丁柔安心里乱得很,春姨过来问她什么,她也只是没心情,摆摆手叫她下去,自己拖着疲惫的身子上楼,一个人泡在浴缸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到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是绝对不能住到佟家去的。 临睡前,才看到佟焰发来的短信,空白的,一个字也没有。 她懒得再去猜他的意思,威胁也好,警告也罢,他能把她怎么样?哼!索性拉过被子蒙头睡去。 ◇◆◇ 冷教授态度果绝,没有半点商量余地,丁柔安也懒得再去烦他,自己请了长假,在家歇着。 客落的客厅里光线明亮,她蜷在沙发上,开了瓶红酒,捧着小说独自消遣。 春姨从外头进来,一脸的笑意,“小姐,你看谁来了。” 艾琳一袭明媚春装跟着她身后进来,“手机关了,家里电话也打不通,学校也不去了,你这是闹哪样。” 丁柔安坐起身,想起来这两天为了躲避苏承焕的骚扰就把联系方式都掐了,她笑着道:“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我以为你出事了呢。” 丁柔安歉意的道:“对不起,忘了告诉你,这些天实在没什么心情,午饭吃了没?”料着她大概是吃过了,便扬脸吩咐:“春姨,给艾琳端些水果饮料来。” 艾琳放下包包,在她对面坐下,见她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头发凌乱,只用一只象皮圈绾在脑后,素面朝天的一张脸,皮肤细薄,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血管,她开门见山的道:“冷昌珉的事我知道了。” 补偿 丁柔安脸上笑意僵了僵,低着头给她倒果汁,“是吗?” 艾琳叹了口气道:“小柔,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她将倒好的果汁推到她面前,“喝罢。” 艾琳见她有意逃避话题,也不再多说,只是道:“怪不得冷教授那样对你,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感慨一番,抬头见她容色淡淡的,似乎漠不关心的样子,便道:“你有什么打算?就这么放弃了?” 丁柔安靠到沙发上,抬起一支手撑着头,苦笑着道:“那不然还能怎么样?算了艾琳,我已经不想再要毕业证了。” “那你要不要找工作?我已经跟系里说过了,这两天就要去哥哥介绍的工作室上班。” “那很好啊,祝你顺利。” “你呢?” 丁柔安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笑得有些无力。 “小柔……” “艾琳,我现在没心思工作,只想休息一阵。” 艾琳一怔,才明白她说的话,丁柔安抬头看着她,“我有点东西给你,你帮我送去冷教授家。” 她带她上楼,将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全部交给她,早两天她已经从银行保险箱里取回来了,“这是我全部的钱了,你帮我送给他们,就说,我很对不起他们,我的罪只能下辈子再赎了。” “小柔,或许事情没有那么坏,现在科技那么发达,阿昌的腿一定会有机会的。” “但愿罢。”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着窗外,眼神幽怨而茫然,窗外一片绚烂的阳光在草地上折射出无数细碎的光茫,落地窗上映出她淡淡的影子,如一只浮萍,没依无靠。 佟焰为避嫌,已好多天不曾回来了。 艾琳正式去音乐工作室实习,刚刚入行很多东西要学,也有许久不见面了。 丁柔安原本还担心他们会让她搬去大宅,但佟芸熙突然生了一场病,那件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佟家家大业大,最恨外来人分股份,她凭白进去,肯定会受到佟家人的排挤,丁柔安想,那天或许是佟铁生为讨好女儿一高兴应下来,回头再与佟铁军佟铁兰商议下来,也觉不可行,便作罢了,如此一来,正随了她的心意。 进入十一月,天渐渐转凉了。 丁柔安挑了合适时候,去医院看望佟芸熙。 她住的VIP病房在顶楼,乘了电梯上去,久久的站在格子间里,感觉整个人自脚步慢慢升腾至云霄。 她独自而来,只带了一束百合,朝护士询问了她的病房,直接走过去。 护士小姐很热情,笑着同她前头带路,“您是佟太太的妹妹罢,一早就吩咐我们留神,见人来了就带过去。” 她长了两个小酒窝,笑起来甜甜的。 丁柔安笑笑,听见护士说:“您跟佟太太长得可真像啊。” 丁柔安一愣,抬起头,黄黄的泛金玻璃上映出自己苍白消瘦的容颜,若是再胖一些,可不是有点像吗? 心里一道念头一闪而过,她摇摇头,也觉太荒唐了些。 人工受孕 佟芸熙穿着绿色的病服躺在床上看书,屋子里开了暖气,走进去暖哄哄的,床头的桌子上放着加湿器,汩汩有细烟散出。 佟芸熙看上去有些浮肿,精神倒还好,见是她,立刻掀被下床。 丁柔安忙上前按住她,“躺着就好,别劳累了。” 她重新将她被子盖好,见她腿上反扣着的书,笑着道:“你也喜欢看亦舒。” 佟芸熙笑得含蓄,“无聊拿来解闷罢了,快坐。” 又叫护士把花拿过去插瓶,她拉着她,十分亲腻,“你不来,我还正要往家里打电话呢我这一病,家里的事也插不了手,你大哥最近工作忙一直在外地出差,我想着你没人照顾,打算让你搬去大宅住。” 丁柔安避重就轻的道:“其实大嫂不必担心,我一人住惯了倒也还好,突然的搬进去我怕给家里添麻烦。” 佟芸熙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我知道你懂事,只是,眼下这情形,你就当是为我好罢了。” 她突然说出这一句,叫丁柔安不由的揣测她的意思,只见佟芸熙低下头去,笑意略有苦涩,“你不是外人,有些话不必瞒你,家里的情形你也看见了,佟焰名义是义子,其实不过是寄养在家里的孩子,后来跟我结了婚,才算有些名分,他这些年替公司操挂打理费尽了心思,可到头来不过是替别人做了嫁衣裳,股份制公司,到底不能不听一听股东们的意见,大伯跟姑姑手里的股份虽然没我跟爸爸的多,可真要算计起来,也不是没可能的,佟焰一向好强,不愿意拿这些东西,我也不在乎,我只要有他在身边就可以了,可大伯他们不这么看,总要生些事非,佟焰他这些年在家里住着……总是不开心,我想你住回去的话,家里也多些笑声。” 丁柔安想,他那不是不开心,而是不屑一顾才对,他那样的人,有谁能真的左右他的情绪呢。 丁柔安没有再拒绝,从医院出去的时候,路过服务台,她忍不住走过去,问道:“护士小姐,38号病房的病人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护士小姐道:“哦,佟太太呀,她随时都可以出院,只是佟先生怕她心情不好让她多调理两天,也没什么事?” 说完,见她还没听懂的意思,便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佟太太是做人工受孕,不过这次还是没有成功啦,她没什么病的。” 丁柔安在心里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上次去佟家吃饭时也见佣人捧了药来,想必也是帮助受孕的中药,看来大户人家也有大户人家的苦处,像佟芸熙,天之娇女,金枝玉叶,又有青梅竹马的恋人,只是可惜竟生不出孩子,果然不能全都如意。 入夜后屋子静悄悄的,犹其这一片半山别墅更是幽静,丁柔安洗完澡上床睡觉,习惯性的去开抽屉取药,见是空的,才想起来药昨天用完了,她起身到柜子里找,一拉起居室的门见佟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声不响的坐在小沙发上,她走过去问:“怎么突然回来?佟芸熙说你一直在出差,外面的事办好了吗?” 不如我们改下契约 佟焰松了松领带,冷冷的道:“我回来你很讨厌是吗?” 丁柔安闻到一股酒气,心里一恶,最烦他喝多了回来找事,转身径直去柜子里取了药,就要进卧室,被他一把拉住,“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等你酒醒了再说,我要睡了,放开我。”挣扎间她手里的药掉了下来,佟焰捡起来看看,不由的冷笑出声,将药盒扔到她脸上,“这么多年,你一直吃这个东西?” 丁柔安别过脸不看他,冷冷的道:“我要钱你要身子,各取所需,我想你也不愿意弄个拖油瓶出来那么麻烦罢。” 他一把将她拉近了些,帖着她的耳朵,气息如兰,“不如我们改下条约,你帮我生个孩子,我给你一笔可观的安家费,然后就放你走,你看行吗?” 丁柔安怔怔的看着他,良久的不语,最后轻笑出声,“佟焰,你不要以为有钱就什么都可以。”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钱都给了冷昌珉,你现在身无分文,就是想走也没地方走罢?”他挑挑眉,笑得无邪。 丁柔安被他激怒,冷笑着点点头,“是啊,你说的没错,我是没钱,但我绝不会替你生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恶心,孩子生下来我也会忍不住掐死他,有你一样的父亲,活在这世上不如早早死掉的好。” 他反手给了她一掌,动作又快又轻,力道不大,但足以让她感觉到屈辱。 发丝盖住了半边脸庞,丁柔安不怒反笑,“你也只有打我的本事了,真有能耐就去对佟铁生直接下战书好了,在那个家生生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到头来还得不到佟氏集团,我都替你委曲,别人只知道你是佟铁生的女婿,却不肯承认你是佟氏的继承人。” “够了。”他怒吼,拎起她往卧室走。 狠狠的被摔到床上,丁柔安刚要坐起来就被他压到床上,身上仅穿着一件水红色的丝绸睡袍,他并不脱衣,手伸到裙内将她内裤拉下来,就覆身上来要进去。 丁柔安双手抵在他胸前,继续激怒他,“其实佟铁生很聪明,他握有的股权足以让你有足够的份量站在那个位置,可是他从头到尾没有替你说一句话,为什么?因为他看出你狼子野心,因为他不信任你,即使他把女儿嫁给你,也要处处防着你,佟焰,佟焰,你以为你忍辱负重就真得能得到想要的?别妄想了,你这么逼着佟芸熙早早生孩子,不就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佟铁生不信任你,自己的亲外孙总不能不顾及,届时你打下的江山传到儿子手里,也不枉一世辛劳,你名正言顺的做了太上皇,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现在佟芸熙生不出孩子怕就是你做了太多坏事的报应,都是报应。” 他双手抓住她双肩,狠狠往上一顶,丁柔安疼得皱眉,却没有叫出声,她咬着唇,无声的忍受着他给她的痛苦。 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他故意让她疼,让她叫喊,她却偏偏不让她如愿。 直到最后,他在她雪白的肩头咬下去,丁柔安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却听见他呵呵的笑,“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夜色如水,旁边一扇窗子忘了关,冷冷的风吹进来,窗帘跟着浮动起来,屋子里充斥着压抑的怒吼与喘息声,剧烈的撞击仿佛一场殊死搏斗,丁柔安睁着眼,看着头顶帐幔,流苏乱颤,外面的风終于停了,浮动的窗帘沉寂下去。 ◇◆◇ 大宅那边一切都安排妥了,丁柔安只消带些替换衣物就好,佟焰的意思是房子留着,春姨留在这边照顾季叔,她想自己过去住拖家带口的也不好,便没有争辩,临走的前一边晚上,她到后院去看望季叔。 穿着软底拖鞋穿过草坪来到他的小屋子,“季叔。” 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季叔正在看着什么,床上摊着一只打开的箱子。 她走过去,见是些老旧物件并一些旧照片,还有她小时候用过的玩具。 丁柔安拿起一只波浪鼓摇了摇,“这么旧的东西还收着做什么?” 季叔咿咿呀呀的比划着,抢回去好好收进盒子里,十分宝贝,丁柔安也笑笑,随他去好了,“季叔,我来跟你道别的,明天我就要住到那边去了,我会回来看你的。” 季叔不舍的拉着她袖子。 “我知道你不想,你不用担心,过一阵子我会再搬回来的,到时候,我们找个地方,搬出去住。” 季叔似懂非懂的看着她,总算放了手。 丁柔安叹了口气,在他肩上拍了拍,要他保重。 她站起身,看一眼那盒子,“你喜欢就收着罢,我那里还有一只红木箱子,是妈妈留下来的,送给你装东西好了。” 她笑笑,瞥见里头有一张发黄的照片,好奇的拿起来看了看,有些疑惑,:“妈妈什么时候照的照片?这张我倒没见过,旁边这个人是苏黎川,那这又谁? 照片时间久了被损毁了,照片上那个多出来的男人只余了半张脸,从那仅剩的一只眼睛里看见隐隐的笑意,那大概是苏黎川的朋友罢。 她看向季叔,谁知季叔竟突然的情绪激动起来,慌乱的要过那张照片收起来,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丁柔安奇怪的看着他,想了想,也没再问下去,要他自己多保重身子,便出了小屋。 季叔从盒子里拿出那张照片,看着它,脸上浮现出几许忧虑。 丁柔安搬过去,大概全家里只数佟芸熙一人最开心,忙着张罗前后,又嘱她哪里不方便一定要告诉她,她立马叫人去换,收拾了一下午总算停当,丁柔安把身子摔进大床里,长长舒了口气。 看着这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天花板,心里盘算着未来的日子要怎样与佟家人相处,又怎样利用这层公开的关系脱离佟焰的摆布。 静了一会,听见有人敲门,翻身坐起道:“进来。” 看见来人,她有些吃惊,“大哥?” 总会有的 佟祖明走进来,四下打量了一番道:“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好,三嫂都安排好了,大哥请坐。” 佟祖明没有坐,双手插兜斜靠在妆台上,斜斜打量着她,那目光叫丁柔安觉得不舒服,站在那里有些无措,他不坐,她也不好坐下去,“干嘛这么看着我?” 佟祖明笑着道:“恕我冒昧,我总觉得丁小姐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丁柔安道:“大哥怎么会见过我呢?我高中之前都是在乡下住着。” 龙湖区是乡下没错的,妈妈跟她被赶出去后就搬到了那里。 佟祖明道:“丁小姐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我听说你是学音乐的,今后有什么打算?想不想出国深造。” 丁柔安含蓄的道:“如果能有这个机会当然是好,只是现在三嫂身子不舒服,三哥工作又忙,只怕眼下不是好时候。” 佟祖明点点头,“你住过来也好,芸熙整天一个人也怪闷的,你跟她作个伴,兴许她能好些。”他看了看她,“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罢。” “喛。” 送走佟祖明,丁柔安靠在门上,总觉得这佟祖明眼神怪怪的,盯得人心里直发毛。 不过住进佟家唯一的好处是,佟焰再不敢来骚扰她了,就算他胆子再大,晾他也不敢在佟铁生眼皮子底下做事。 入冬后下了几场雪,丁柔安越发犯懒,跟佟芸熙两个终日窝在房间里,泡一壶咖啡,抱着本书,看着窗外大雪纷飞,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佣人送了药来,“少奶奶,该吃药了。” 佟芸熙搁下书,小脸皱成一团,丁柔安隔了老远闻见那股药味,有些反胃,她喝了口咖啡将胃里的难受压下去,“三嫂,这药喝了两个月了,大夫怎么说?有没有好消息,我看你每日喝药辛苦,人都熬瘦了。” 佟芸熙上次人工受精失败,伤心了一阵子,刚刚好些,又再坚持着吃药。 佟芸熙无耐的苦笑,“大夫说了,这不是着急就可以的,要我耐着性子慢慢调理。” 丁柔安宽慰道:“没事,你跟三哥都年轻,总会有孩子的。” 佟芸熙苦笑着,并不像她这么乐观,她喝了药将空碗交给佣人端下去,丁柔安捡了颗奶糖递给她,“压压苦味。” 佟芸熙含着糖,恹恹靠在沙发上,“你三哥最喜欢孩子了,只可惜我身子不争气,结婚一年了,还没能怀上孩子。” “才一年罢了,你也太心急。” 佟芸熙笑得有些苦涩,“你还小,你不懂,夫妻两个,若没有孩子维系,再恩爱也不过两年就散了。” 丁柔安看着她脸上的失落,没有接话。 佟芸熙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多了,忙笑了笑,缓和了下气氛,“对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范逸辰托我帮他找个好学生,我一想哪里还需要找,眼下不就有一个嘛,小柔,你那么喜欢音乐,你就过去做他的学生罢。” 丁柔安心思稍动,说道:“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只是我怕做不好。” 第76章 佟焰前史 十岁的佟焰还拥有灿烂的笑容。 她说:“那之后不久,楚叔叔就出了事。” 丁柔安不解的看着她,佟芸熙道:“佟焰的爸爸是我父亲的朋友,当初两人一起创业,刚有成就,不想他就出了意外,佟焰被我父亲带回来,改了姓氏。” 丁柔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看着照片里笑容灿烂的佟焰,突然有些心疼,“那,他妈妈呢?” 佟芸熙苦笑的道:“不清楚,听爸爸说,生下佟焰不久就跟人跑了,他一直是楚叔叔一人抚养长大的。” 原来佟焰的身世这么可怜,媒体对佟焰的绯闻十分热爱,但对他的身世却一致保持缄默态度,并没过多介绍,只知道他是佟铁生收养的义子,如此想来,丁柔安觉得自己对他实在是太不了解了,这四年来,她只是躲着他,有时候下意识的想要忘记他,他的事她当然不会在乎。 看到她神情失落,佟芸熙以为她心里难过,笑着道:“你没见过佟焰小时候,虽然楚叔叔一人抚养他,但是他真的很开朗活泼,性格也好,很乐于助人。”她叹了口气,将相框重新放回架子上,“只是楚叔叔去世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大概,他心里很苦罢,都憋在心里。” 她笑了笑,缓和了下气氛,“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 丁柔安有些诧异,佟芸熙俏皮的冲她眨眼睛,“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早早给你准备好了房间,原本打算正式住进来之后给你个惊喜,不过我实在忍不住让你看看我的作品。” 她拉着她出去,她的房间在三楼,相较于她与佟焰住的二楼,三楼一层有三个房间,她指指左右两个道:“这间是祖明,那间是祈明,你不用担心,祈明在外留学,还要一年才回来,祖明也不常回来住。” 丁柔安心内冷笑,大伯家的两个儿子倒都在他家里住着,有些鸠占鹊巢的意思,不过他们眼里,大概佟焰才是鸠。 佟芸熙带她来到走廊尽头一间房,打开门,入目是一片纯净的紫色。大大的落地窗朝南而设,房间光线充沛,家具是纯白欧式风,大公主床上设了紫色纱幔,床前铺着同色系的小地毯,十足的公主房,简单中透着女孩的柔美可爱,又不至于叫人觉得太做作。 她笑着道:“你说过喜欢简洁的,我没敢给你添太多设计,我见你衣橱里紫色衣服居多,料着你大概喜欢紫色,就把窗帘做成了紫色。妆台是订做的,地毯刚从澳州空运回来,纯正的羊绒地毯。” 她上前打开衣橱,“我依着自己的眼光给你添了些衣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想着你回头过来住时也不至于没有衣服穿,我们身量差得还满多的,我的衣服你也穿不了。”她笑着道。 佟芸熙是娇小身材,柔安这两年像小树抽芽似的,年纪不如她大,个子倒比她高出半头去。 她感动的道:“谢谢大嫂,你替我做了这么多,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77章 三少 她感动的道:“谢谢大嫂,你替我做了这么多,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都是一家人,你这样说就见外了。”她拉着她道:“走,我们到浴室看看,我特地给你选了这间房,原本楼上还有空房,但四楼是爸爸的卧房,你住五楼太高了些,三楼的户型跟二楼是一样的,走廊尽头这一间浴室很大,我给你用了大理石砌的浴盆,不知你喜不喜欢。” 打开门,丁柔安看见足有七八公尺长的浴室,惊讶的捂着嘴,纯色的大理石砌了方型的浴盆,有种温泉般原始的味道。 佟芸熙用摇控器打开窗帘,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正对着绿水江边,幽幽江水缓缓流淌,“想像一下,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泡澡,感觉一定很不错,柔安,你觉得怎么样?” “我太喜欢了,大嫂,你的设计真的很好。”她由衷的道。 佟芸熙笑笑,表情略有遗憾,“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设计出人们喜欢的家的感觉,只可惜爸爸不让我出去工作,我也只能帮家里人设计一下喽,所以你不用太感谢我,我倒要感谢你呢,给我这么一个学以至用的机会,呵呵。”她笑得凄楚。 佣人走进来道:“太太,饭做好了,可以下去了。” “知道了,柔安,我们下去罢。”她携了她下楼,见佟铁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与佟焰已先一步入席,丁柔安注意到一旁位置上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那大概便是佟祖明了。 果然,佟芸熙看到他,笑着道:“大哥,你今天回来得蛮早的,我给你介绍,这是丁柔安,我跟你说过的。” 佟祖海站起身,朝她打了招呼,相较于佟家一惯冷漠的待客作风,算是客气的了,“你好,佟祖明。” 佟祖海在家排行老大,丁柔安斟酌着该叫他一声大哥,可佟焰又要如何称呼。 正好这时,一旁有佣人端了药过来,朝佟焰请示道:“三少爷,少奶奶的药煎好了,是现在喝还是等一会。” “先搁着罢。”他道。 佣人叫他三少。丁柔安不由吃了一惊。 看出她的疑惑,佟芸熙笑着道:“爸爸就我一个女儿,为求人丁兴旺,所以族里几个孩子都是按辈份通排下来叫的,这是大哥,你佟大哥在家里排老三,我是六小姐,姑姑家里还有四姐五姐,你最小,便是七小姐。” 原来是这样,丁柔安只觉混乱,不过古文课里读过的红楼梦,旧时大户人家里,辈份似乎就是这么排的。 她朝佟祖明俯首道:“大哥。” 佟铁生发话道:“先坐罢,这些等她住进来,日后再慢慢教给她。” 丁柔安谢礼入座。 佣人陆续端上菜来,佟家的饮食很是奢豪,一顿晚餐而已,便有海参鹿茸数种珍惜食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来的缘故,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也算是重视她了。 用餐时,大家话语不多,丁柔安眼观鼻鼻观心,饭吃得不多,没胃口,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压力下也实在吃不进去。 第78章 懒得去想 丁柔安感觉到头顶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似乎并不友善,伸手去端杯子时,一抬眼对上佟祖明冰冷的目光,注意到她发现了,他倒坦然,大大方方朝她一笑,“一向都知道我们三弟最是脾气古怪,性格冷漠,看见路边死了人也未必会多看一眼,难得你投了他的眼缘,收作义妹。” 丁柔安窘然。 佟芸熙道:“菜这么多也堵不住你的嘴。” 佟祖明哈哈笑道:“我还没说什么,你就这么护着,行行行,以后我在这个家的地位直接排到瓜哇国去,行了罢”他摆手作罢。 “本来就是。”佟芸熙转头对佟铁生道:“爸,你管管大哥,别一来他就欺负小柔。” 佟铁生咳了一声,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冷冷发话,“吃饭。” 一桌子埋头吃饭,再无人敢作声。 用过晚饭,又坐了一会,丁柔安便要走,佟芸熙极力挽留她在家里住下,被她挽拒了,“突然就住过来,我还没有心理准备,何况东西都在家里。” “那就等佟焰有时间,正经挑个日子你搬过来。” “恩。” 别过佟芸熙,丁柔安朝车子走过去,她自己带了司机过来,此刻已停在门口候着,佟芸熙携了佟焰一起送她,丁柔安摇下车窗与他们道过别,笑容在玻璃窗缓缓升起的同时消失不见,她冷冷吩咐,“开车。” 回到家,丁柔安心里乱得很,春姨过来问她什么,她也只是没心情,摆摆手叫她下去,自己拖着疲惫的身子上楼,一个人泡在浴缸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到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是绝对不能住到佟家去的。 临睡前,才看到佟焰发来的短信,空白的,一个字也没有。 她懒得再去猜他的意思,威胁也好,警告也罢,他能把她怎么样?哼!索性拉过被子蒙头睡去。 ◇◆◇ 冷教授态度果绝,没有半点商量余地,丁柔安也懒得再去烦他,自己请了长假,在家歇着。 客落的客厅里光线明亮,她蜷在沙发上,开了瓶红酒,捧着小说独自消遣。 春姨从外头进来,一脸的笑意,“小姐,你看谁来了。” 艾琳一袭明媚春装跟着她身后进来,“手机关了,家里电话也打不通,学校也不去了,你这是闹哪样。” 丁柔安坐起身,想起来这两天为了躲避苏承焕的骚扰就把联系方式都掐了,她笑着道:“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我以为你出事了呢。” 丁柔安歉意的道:“对不起,忘了告诉你,这些天实在没什么心情,午饭吃了没?”料着她大概是吃过了,便扬脸吩咐:“春姨,给艾琳端些水果饮料来。” 艾琳放下包包,在她对面坐下,见她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头发凌乱,只用一只象皮圈绾在脑后,素面朝天的一张脸,皮肤细薄,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血管,她开门见山的道:“冷昌珉的事我知道了。” 第79章 补偿 丁柔安脸上笑意僵了僵,低着头给她倒果汁,“是吗?” 艾琳叹了口气道:“小柔,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她将倒好的果汁推到她面前,“喝罢。” 艾琳见她有意逃避话题,也不再多说,只是道:“怪不得冷教授那样对你,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感慨一番,抬头见她容色淡淡的,似乎漠不关心的样子,便道:“你有什么打算?就这么放弃了?” 丁柔安靠到沙发上,抬起一支手撑着头,苦笑着道:“那不然还能怎么样?算了艾琳,我已经不想再要毕业证了。” “那你要不要找工作?我已经跟系里说过了,这两天就要去哥哥介绍的工作室上班。” “那很好啊,祝你顺利。” “你呢?” 丁柔安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笑得有些无力。 “小柔……” “艾琳,我现在没心思工作,只想休息一阵。” 艾琳一怔,才明白她说的话,丁柔安抬头看着她,“我有点东西给你,你帮我送去冷教授家。” 她带她上楼,将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全部交给她,早两天她已经从银行保险箱里取回来了,“这是我全部的钱了,你帮我送给他们,就说,我很对不起他们,我的罪只能下辈子再赎了。” “小柔,或许事情没有那么坏,现在科技那么发达,阿昌的腿一定会有机会的。” “但愿罢。”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着窗外,眼神幽怨而茫然,窗外一片绚烂的阳光在草地上折射出无数细碎的光茫,落地窗上映出她淡淡的影子,如一只浮萍,没依无靠。 佟焰为避嫌,已好多天不曾回来了。 艾琳正式去音乐工作室实习,刚刚入行很多东西要学,也有许久不见面了。 丁柔安原本还担心他们会让她搬去大宅,但佟芸熙突然生了一场病,那件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佟家家大业大,最恨外来人分股份,她凭白进去,肯定会受到佟家人的排挤,丁柔安想,那天或许是佟铁生为讨好女儿一高兴应下来,回头再与佟铁军佟铁兰商议下来,也觉不可行,便作罢了,如此一来,正随了她的心意。 进入十一月,天渐渐转凉了。 丁柔安挑了合适时候,去医院看望佟芸熙。 她住的VIP病房在顶楼,乘了电梯上去,久久的站在格子间里,感觉整个人自脚步慢慢升腾至云霄。 她独自而来,只带了一束百合,朝护士询问了她的病房,直接走过去。 护士小姐很热情,笑着同她前头带路,“您是佟太太的妹妹罢,一早就吩咐我们留神,见人来了就带过去。” 她长了两个小酒窝,笑起来甜甜的。 丁柔安笑笑,听见护士说:“您跟佟太太长得可真像啊。” 丁柔安一愣,抬起头,黄黄的泛金玻璃上映出自己苍白消瘦的容颜,若是再胖一些,可不是有点像吗? 心里一道念头一闪而过,她摇摇头,也觉太荒唐了些。 第80章 人工受孕 佟芸熙穿着绿色的病服躺在床上看书,屋子里开了暖气,走进去暖哄哄的,床头的桌子上放着加湿器,汩汩有细烟散出。 佟芸熙看上去有些浮肿,精神倒还好,见是她,立刻掀被下床。 丁柔安忙上前按住她,“躺着就好,别劳累了。” 她重新将她被子盖好,见她腿上反扣着的书,笑着道:“你也喜欢看亦舒。” 佟芸熙笑得含蓄,“无聊拿来解闷罢了,快坐。” 又叫护士把花拿过去插瓶,她拉着她,十分亲腻,“你不来,我还正要往家里打电话呢我这一病,家里的事也插不了手,你大哥最近工作忙一直在外地出差,我想着你没人照顾,打算让你搬去大宅住。” 丁柔安避重就轻的道:“其实大嫂不必担心,我一人住惯了倒也还好,突然的搬进去我怕给家里添麻烦。” 佟芸熙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我知道你懂事,只是,眼下这情形,你就当是为我好罢了。” 她突然说出这一句,叫丁柔安不由的揣测她的意思,只见佟芸熙低下头去,笑意略有苦涩,“你不是外人,有些话不必瞒你,家里的情形你也看见了,佟焰名义是义子,其实不过是寄养在家里的孩子,后来跟我结了婚,才算有些名分,他这些年替公司操挂打理费尽了心思,可到头来不过是替别人做了嫁衣裳,股份制公司,到底不能不听一听股东们的意见,大伯跟姑姑手里的股份虽然没我跟爸爸的多,可真要算计起来,也不是没可能的,佟焰一向好强,不愿意拿这些东西,我也不在乎,我只要有他在身边就可以了,可大伯他们不这么看,总要生些事非,佟焰他这些年在家里住着……总是不开心,我想你住回去的话,家里也多些笑声。” 丁柔安想,他那不是不开心,而是不屑一顾才对,他那样的人,有谁能真的左右他的情绪呢。 丁柔安没有再拒绝,从医院出去的时候,路过服务台,她忍不住走过去,问道:“护士小姐,38号病房的病人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护士小姐道:“哦,佟太太呀,她随时都可以出院,只是佟先生怕她心情不好让她多调理两天,也没什么事?” 说完,见她还没听懂的意思,便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佟太太是做人工受孕,不过这次还是没有成功啦,她没什么病的。” 丁柔安在心里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上次去佟家吃饭时也见佣人捧了药来,想必也是帮助受孕的中药,看来大户人家也有大户人家的苦处,像佟芸熙,天之娇女,金枝玉叶,又有青梅竹马的恋人,只是可惜竟生不出孩子,果然不能全都如意。 入夜后屋子静悄悄的,犹其这一片半山别墅更是幽静,丁柔安洗完澡上床睡觉,习惯性的去开抽屉取药,见是空的,才想起来药昨天用完了,她起身到柜子里找,一拉起居室的门见佟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声不响的坐在小沙发上,她走过去问:“怎么突然回来?佟芸熙说你一直在出差,外面的事办好了吗?” 第81章 不如我们改下契约 佟焰松了松领带,冷冷的道:“我回来你很讨厌是吗?” 丁柔安闻到一股酒气,心里一恶,最烦他喝多了回来找事,转身径直去柜子里取了药,就要进卧室,被他一把拉住,“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等你酒醒了再说,我要睡了,放开我。”挣扎间她手里的药掉了下来,佟焰捡起来看看,不由的冷笑出声,将药盒扔到她脸上,“这么多年,你一直吃这个东西?” 丁柔安别过脸不看他,冷冷的道:“我要钱你要身子,各取所需,我想你也不愿意弄个拖油瓶出来那么麻烦罢。” 他一把将她拉近了些,帖着她的耳朵,气息如兰,“不如我们改下条约,你帮我生个孩子,我给你一笔可观的安家费,然后就放你走,你看行吗?” 丁柔安怔怔的看着他,良久的不语,最后轻笑出声,“佟焰,你不要以为有钱就什么都可以。”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钱都给了冷昌珉,你现在身无分文,就是想走也没地方走罢?”他挑挑眉,笑得无邪。 丁柔安被他激怒,冷笑着点点头,“是啊,你说的没错,我是没钱,但我绝不会替你生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恶心,孩子生下来我也会忍不住掐死他,有你一样的父亲,活在这世上不如早早死掉的好。” 他反手给了她一掌,动作又快又轻,力道不大,但足以让她感觉到屈辱。 发丝盖住了半边脸庞,丁柔安不怒反笑,“你也只有打我的本事了,真有能耐就去对佟铁生直接下战书好了,在那个家生生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到头来还得不到佟氏集团,我都替你委曲,别人只知道你是佟铁生的女婿,却不肯承认你是佟氏的继承人。” “够了。”他怒吼,拎起她往卧室走。 狠狠的被摔到床上,丁柔安刚要坐起来就被他压到床上,身上仅穿着一件水红色的丝绸睡袍,他并不脱衣,手伸到裙内将她内裤拉下来,就覆身上来要进去。 丁柔安双手抵在他胸前,继续激怒他,“其实佟铁生很聪明,他握有的股权足以让你有足够的份量站在那个位置,可是他从头到尾没有替你说一句话,为什么?因为他看出你狼子野心,因为他不信任你,即使他把女儿嫁给你,也要处处防着你,佟焰,佟焰,你以为你忍辱负重就真得能得到想要的?别妄想了,你这么逼着佟芸熙早早生孩子,不就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佟铁生不信任你,自己的亲外孙总不能不顾及,届时你打下的江山传到儿子手里,也不枉一世辛劳,你名正言顺的做了太上皇,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现在佟芸熙生不出孩子怕就是你做了太多坏事的报应,都是报应。” 他双手抓住她双肩,狠狠往上一顶,丁柔安疼得皱眉,却没有叫出声,她咬着唇,无声的忍受着他给她的痛苦。 第82章 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他故意让她疼,让她叫喊,她却偏偏不让她如愿。 直到最后,他在她雪白的肩头咬下去,丁柔安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却听见他呵呵的笑,“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夜色如水,旁边一扇窗子忘了关,冷冷的风吹进来,窗帘跟着浮动起来,屋子里充斥着压抑的怒吼与喘息声,剧烈的撞击仿佛一场殊死搏斗,丁柔安睁着眼,看着头顶帐幔,流苏乱颤,外面的风終于停了,浮动的窗帘沉寂下去。 ◇◆◇ 大宅那边一切都安排妥了,丁柔安只消带些替换衣物就好,佟焰的意思是房子留着,春姨留在这边照顾季叔,她想自己过去住拖家带口的也不好,便没有争辩,临走的前一边晚上,她到后院去看望季叔。 穿着软底拖鞋穿过草坪来到他的小屋子,“季叔。” 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季叔正在看着什么,床上摊着一只打开的箱子。 她走过去,见是些老旧物件并一些旧照片,还有她小时候用过的玩具。 丁柔安拿起一只波浪鼓摇了摇,“这么旧的东西还收着做什么?” 季叔咿咿呀呀的比划着,抢回去好好收进盒子里,十分宝贝,丁柔安也笑笑,随他去好了,“季叔,我来跟你道别的,明天我就要住到那边去了,我会回来看你的。” 季叔不舍的拉着她袖子。 “我知道你不想,你不用担心,过一阵子我会再搬回来的,到时候,我们找个地方,搬出去住。” 季叔似懂非懂的看着她,总算放了手。 丁柔安叹了口气,在他肩上拍了拍,要他保重。 她站起身,看一眼那盒子,“你喜欢就收着罢,我那里还有一只红木箱子,是妈妈留下来的,送给你装东西好了。” 她笑笑,瞥见里头有一张发黄的照片,好奇的拿起来看了看,有些疑惑,:“妈妈什么时候照的照片?这张我倒没见过,旁边这个人是苏黎川,那这又谁? 照片时间久了被损毁了,照片上那个多出来的男人只余了半张脸,从那仅剩的一只眼睛里看见隐隐的笑意,那大概是苏黎川的朋友罢。 她看向季叔,谁知季叔竟突然的情绪激动起来,慌乱的要过那张照片收起来,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丁柔安奇怪的看着他,想了想,也没再问下去,要他自己多保重身子,便出了小屋。 季叔从盒子里拿出那张照片,看着它,脸上浮现出几许忧虑。 丁柔安搬过去,大概全家里只数佟芸熙一人最开心,忙着张罗前后,又嘱她哪里不方便一定要告诉她,她立马叫人去换,收拾了一下午总算停当,丁柔安把身子摔进大床里,长长舒了口气。 看着这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天花板,心里盘算着未来的日子要怎样与佟家人相处,又怎样利用这层公开的关系脱离佟焰的摆布。 静了一会,听见有人敲门,翻身坐起道:“进来。” 看见来人,她有些吃惊,“大哥?” 第83章 总会有的 佟祖明走进来,四下打量了一番道:“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好,三嫂都安排好了,大哥请坐。” 佟祖明没有坐,双手插兜斜靠在妆台上,斜斜打量着她,那目光叫丁柔安觉得不舒服,站在那里有些无措,他不坐,她也不好坐下去,“干嘛这么看着我?” 佟祖明笑着道:“恕我冒昧,我总觉得丁小姐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丁柔安道:“大哥怎么会见过我呢?我高中之前都是在乡下住着。” 龙湖区是乡下没错的,妈妈跟她被赶出去后就搬到了那里。 佟祖明道:“丁小姐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我听说你是学音乐的,今后有什么打算?想不想出国深造。” 丁柔安含蓄的道:“如果能有这个机会当然是好,只是现在三嫂身子不舒服,三哥工作又忙,只怕眼下不是好时候。” 佟祖明点点头,“你住过来也好,芸熙整天一个人也怪闷的,你跟她作个伴,兴许她能好些。”他看了看她,“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罢。” “喛。” 送走佟祖明,丁柔安靠在门上,总觉得这佟祖明眼神怪怪的,盯得人心里直发毛。 不过住进佟家唯一的好处是,佟焰再不敢来骚扰她了,就算他胆子再大,晾他也不敢在佟铁生眼皮子底下做事。 入冬后下了几场雪,丁柔安越发犯懒,跟佟芸熙两个终日窝在房间里,泡一壶咖啡,抱着本书,看着窗外大雪纷飞,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佣人送了药来,“少奶奶,该吃药了。” 佟芸熙搁下书,小脸皱成一团,丁柔安隔了老远闻见那股药味,有些反胃,她喝了口咖啡将胃里的难受压下去,“三嫂,这药喝了两个月了,大夫怎么说?有没有好消息,我看你每日喝药辛苦,人都熬瘦了。” 佟芸熙上次人工受精失败,伤心了一阵子,刚刚好些,又再坚持着吃药。 佟芸熙无耐的苦笑,“大夫说了,这不是着急就可以的,要我耐着性子慢慢调理。” 丁柔安宽慰道:“没事,你跟三哥都年轻,总会有孩子的。” 佟芸熙苦笑着,并不像她这么乐观,她喝了药将空碗交给佣人端下去,丁柔安捡了颗奶糖递给她,“压压苦味。” 佟芸熙含着糖,恹恹靠在沙发上,“你三哥最喜欢孩子了,只可惜我身子不争气,结婚一年了,还没能怀上孩子。” “才一年罢了,你也太心急。” 佟芸熙笑得有些苦涩,“你还小,你不懂,夫妻两个,若没有孩子维系,再恩爱也不过两年就散了。” 丁柔安看着她脸上的失落,没有接话。 佟芸熙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多了,忙笑了笑,缓和了下气氛,“对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范逸辰托我帮他找个好学生,我一想哪里还需要找,眼下不就有一个嘛,小柔,你那么喜欢音乐,你就过去做他的学生罢。” 丁柔安心思稍动,说道:“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只是我怕做不好。” 第84章 阴谋的味道 丁柔安心思稍动,却仍旧说道:“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只是我怕做不好。” 想到上次安逸辰看她的目光就让人觉得不自在,还是少惹为妙,见她推拖,佟芸熙也没有强求,只道:“你自己作决定就好。”看时辰不早,起身道:“好了,你坐着罢,我回房了。” 送走她转身回房,丁柔安看着桌子上那只空药碗,良久的沉默,手指不自觉的抚上平坦的小腹。 转眼过去两个多月,不是没怀疑过,可这样的怀疑,到底是没有胆量去印证。 佟焰每日很晚才回来,他们基本上很难碰上面,搬过来之后也不如从前在那边方便,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怀着不安的心事,躺在床上慢慢睡过去。 至晚间开饭,她才下楼,见客厅里一片光明,佟铁生,佟焰已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小声说些什么,看到她下来,两人默契的闭了嘴。 她走过去,笑着叫人:“三哥,佟叔叔。” 佟铁生点头恩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丁柔安环顾四周问:“三嫂呢?” 佟焰道:“在厨房,说要亲自下厨,不知又学什么新花样,要我们等着品手艺。” “哦,是这样啊。”丁柔安在沙发上坐下来,突然间一片沉默,氛氛尴尬起来,她坐的位置逆着光,有淡黄的光晕自身后打过来,像包了一层金黄的圈,脸的线条很柔和,五官倒是淡淡的。 佟铁生穿一套剪裁考究的衬衫,正在抽雪茄,抬头看到她时,略微的怔了怔,竟忘了去弹烟灰。 佟焰看着他目光,脸上露出一种冰冷的笑意,缓缓望向丁柔安。她还未察觉到他们的异样,只是低头坐着,下午佟芸熙一时来了兴致,拉着她涂了樱桃紫色的指甲,她手指修长,皮肤白皙,看不到一丝指关节,先才不觉得,这样经灯光打下来看着,倒也有种冷冽的美,嘴角不自觉的翘起,抬起头,正好对上佟铁生的目光。 他对自己一向是可有可无,如对待捡回来的一条狗般,不去关注,突然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丁柔安不禁紧张了起来,“佟叔叔。” 佟铁生如梦初醒,掩了脸上慌乱神色,将长长的一根雪茄在烟灰缸里按熄,“哦,我上楼去换套衣服。” 说完便匆匆上楼去了。 丁柔安一头雾水,转头见佟焰一脸笑意看着她,仿佛看好戏般,便道:“你们刚刚说了什么?是在说我吗?” 佟焰仰身靠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瞧着她,故弄玄虚的沉默着。 丁柔安冷哼,“我警告你,别打我的主意。” 她从他脸上嗅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 他倒平静,只是道:“你现在整天跟她在一起,我能打你什么主意。” “没有最好,要不然都别想好过。”她顿了顿,语气平复了些道:“我想回去住几天,春姨打来电话,季叔的老毛病又犯了,现住着院,我去照顾他两天。” 他皱紧了眉头,怀疑的目光在她脸上梭巡,“一个老佣人罢了,也要这么紧张,他生病了自有医生照顾他,你操什么心。” 第85章 你怀孕了? 她看着他脸上漠然冷酷的神情,终于冷笑出声,“是啊,能指望你明白什么,你这样无亲无故的人当然体会不到什么叫亲情,你哪里知道感情的珍贵。” 他的脸色渐渐黯下来。 丁柔安起身进了厨房。 佟芸熙正在处理一尾鲤鱼,红红的磷像一片片叶子,浓烈的鱼腥味扑天盖地而来,丁柔安转身跑出去呕吐,佟芸熙担心的追了出来,“怎么了小柔?” 丁柔安干呕不止,抚着胸口,强压下心头那股恶心朝她摆摆手,“我没事,大概是闻不得鱼腥。” 她扭过头,看见地上一双黑色的皮鞋,佟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正在看着她,丁柔安在他的目光下低下了头。 佟芸熙倒没注意这些,张着两只手,对佟焰道:“小柔不舒服,你快扶她回房间休息,我看看给她找点药吃。” “我知道。”佟焰沉着脸过来拉她,“我送你上去。” 丁柔安能清晰得感觉到握在她腕上的那只手的力道,她的心扑扑跳着,不知道是在期待着什么,又是在怕什么,她根本不必怕他才对。 他的手在房门关上的瞬间便松开了,双眸冷冷注视着她,“怎么回事?” 丁柔安故事无知,“什么怎么回事?” 他看向她的肚子。“你怀孕了?” 丁柔安冷笑,“怎么可能,你忘了我是吃了药的。” 佟焰拉过她的衣领警告道:“不要妄图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你还是不要自作多情的好。” 两人目光冷冷对峙,听见外头敲门声响起,他们同时背转过身,佟芸熙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只药箱,担忧的道:“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症状,我把药全都拿来了。”她急切的拉着她坐下,开始翻药箱。 丁柔安瞪了佟焰一眼,转头对她笑道:“没事的三嫂,你不用这以紧张,我就是闻不得鱼腥味。” 佟芸熙抬头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却是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喃喃说着,一面收拾着药箱,药箱被她翻得凌乱,她只顾一样一样的往里捡,目光空洞,机械的动作着。 佟焰见她神色恍惚,过来帮她,“我来罢,你去休息。” 佟芸熙转身避开他的手,“不用。” 那么冰冷的声音,仿佛变了个人似乎,很快,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常,抬头对他温柔的笑了笑,“这些事我还是做得来的,你不要总拿我当小孩子看。” 她又对丁柔安道:“既然没事,那就去吃饭罢,爸在楼下等着呢。” 她将药箱交给佟焰,自己扶着丁柔安出门。 ◇◆◇ 病房里光线充足,靠窗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蓬茉莉,另一头的床边怡春正喂季叔吃饭,细软的米粥里加了蜂蜜,软糯香甜,早起怡春用慢火熬了两个小时才送过来,季叔吃一口,便闭口不再吃。怡春无耐的叹口气:“你病着,再不吃些东西更好得慢了,小姐知道又要怪我没照顾好你。” 第86章 没有几天了 听到小姐,他脸上来了精神,抓着她一阵比划。 怡春低下头去,“我知道你想见小姐,我也想她,可是她在那边身不由己,也不是自己想出来就能出得来的,你要体谅她。不要让她担心。” 这些话反复说了也不知多少次,他只是不听,怡春放下碗,无耐的看着他。 听见身后门响了一声,怡春转过头,见是丁柔安,当即笑开,“小姐。” 她起身迎上去。 丁柔安穿一件驼色大衣,手上提着水果,先叫了一声春姨,又对床上的季叔道:“我才走几天呀,你就不乖又住进来。” 先才还躺枯床上病恹恹的,此时来了精神,立刻要从床上起来,丁柔安按住他道:“快躺下。” 怡春从她手里接过水果,“吃过早饭没?今天熬了细粥。” “不用了,我吃过了。”丁柔安在她刚才的位置上坐下来,轻轻握上季叔的手,嗔怪的道:“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得下心?” 季叔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同他说了一会话,护士进来挂药瓶,丁柔安趁势走出来,走廊上一片肃静,窗边站着人人影,她走过去,才看清她在抹眼泪,丁柔安递给她手帕,“大夫怎么说?” 怡春道:“季叔年纪大了,让我们有思想准备。” 丁柔安叹了一声,想到季叔无儿无女,一辈子替丁家办事,不免喟叹,“尽量治罢,有我在一日,就不会断了他的药。” 怡春点点头,红着眼睛看她,“你在那边怎么样?” 丁柔安转开目光,看向窗外明媚的天空,“佟芸熙对我不错,佟家老爷子也不大管我,左右不过多一个人吃饭。” 怡春道:“若住得不惯,跟先生说说,还搬回来,没有你在,家里冷清得紧,整日只有我一个人人,再说,凭白拿薪水,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丁柔安笑笑,“我会看着办的。” 她拉着她回病房,怡春突然想起来道:“对了,少爷一直在找你。”她觑着她的眼色,“依我看,躲不过,就回去一趟罢。” 苏承焕还不死心。 丁柔安冷笑道:“眼下我住在佟家,只怕去了苏黎川要气死。” “大概正是因为听说你住进了佟家,才更要见一面。” “见了又有什么说的?早就不是苏家人了,何苦回去找骂?” 怡春在旁宽慰,“也未必就是骂你。” 丁柔安已烦了,摆摆手道:“算了,回头再说。” 便径直进了病房。 天色渐渐黯下来,她陪房一整天,至傍晚怡春过来,她才替换回去,许是护士换班,整个楼层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只余无数盏灯照亮脚下的路,丁柔安想着心事,直到电梯门关上,才看见同乘的有一名孕妇,已有七八个月了,肚子圆滚滚的,妇人略有发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孕妇自电梯间的镜子里注意到她的目光,朝她笑笑,丁柔安报之一笑,至八层时,孕妇下了电梯,丁柔安看着电梯门缓缓闭合,突然伸手,鬼使神差般按了开门键。 第87章 眩目的微笑 她深呼了一口气,下了电梯。 八层是妇产科与泌尿科室,此时已下班,只有值班医生还在。 她推开一扇门,里头有护士在收拾东西,看见她道:“我们下班了小姐,请明天早点过来。” 丁柔安道:“我很着急,能不能通融一下。” 护士看着她,手上的活渐渐停了下来,问她:“请问你有哪里不舒服?” 医院的洗手间里充斥着刺鼻的味道,不时有人进出,木门发出剧烈的碰撞,丁柔安把自己关在一间小格子里,拿着那只明显示了两道红杠的测试纸,心脏有种近乎麻木的疼,她深呼了一口气,将身子靠在门上,站立不稳。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看到上面显示的号码,是佟焰,她讽刺的笑了,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滑下来。 佟焰,你终于让我变成这样。 她按断了电话,他又执着了打了过来。 丁柔安将测试纸扔到垃圾埇里,推门出去,用冷水洗了把脸,才接通电话,不耐烦的声音,“喂。” 佟焰的声音已有不悦,“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在哪里?” “医院。” “等着,我去接你。” 上下班高峰时期,佟焰的车子在车流中穿梭着,他赶到医院时,看到丁柔安坐在大门口的石阶上,一个人发着呆,他的车子在她面前停下来,她都没有注意到。 目光望着天边渐落的残阳,整张脸被血色染红,脸上有种沉静的美。 佟焰隔着车窗注视着她,久久的沉默着。 过了许久,他终于摇下车窗,叫了她一声,“喂。” 他向来叫她“喂”,生气时连名带姓,从不留一丝温情,丁柔安抬头看到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有一瞬间的眩目,被她的笑容迷惑,印象中,她极少这样朝他笑,她站起身朝他走过来,长发在风中飞舞,有一种超脱的美。 她坐到副驾的位置,拉了安全带系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他最近特别忙,每天都是很晚才到家。 佟焰看着她不哼声,默默的将车子驶离,他单手驾着车,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车子在市区拐了几道弯,最后在一家餐厅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私房菜馆,门头并起眼。 他像是长客,老板娘与他很熟,穿一条紫色长裙,一进门便招呼道:“位子已给您留好了,在二楼包间,今天只有您一桌客人。” 眼波流转,看见从后面跟进来的她,眸中放出许些光茫,笑着道:“呦,这是谁呀?三少还是头一次带女孩过来,得儿,今儿这桌我请了。” 佟焰笑笑,“难得兰姐大方,若这样,以后我天天带着她过来。” 兰姐风情得一笑,说道:“一顿饭我还请得起,只是你也不给介绍一下,人家姑娘怎么称呼。” “舍妹,丁柔安。” 兰姐一诧,也不追问,只是用不信的目光剜了一眼,笑着对柔安伸出手,“你好,我比他年纪还在稍长几岁,你也叫我兰姐好了。 “你好。”丁柔安拘谨的朝她笑笑,算是打过招呼。 第88章 为什么是我 兰姐提着长裙,亲自将他们带到二楼包间,这里的装潢很雅致,走廊里水晶吊灯垂下来,像一颗颗星子。 他也不点菜,只说:“老样子。” 兰姐说声知道了,就转身退下。 菜陆续上来,都是看着很普通的样子,丁柔安拿了筷子去夹菜,看着像红烧鱼圆的一盘菜,吃进口中才发现是紫薯,她有些惊喜,平时没多少胃口,吃饭总是应付,今晚这顿饭,倒是吃了许多。 抬头看对面坐着的佟焰,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他在倒酒,修长的手指执着酒瓶,无名指上一枚婚戒格外刺眼,丁柔安别过目光,“给我也倒一杯。” 她平时不喝酒,跟他吃饭时,除非他要求,偶尔会陪着喝一点。 佟焰有些诧异,盯着她看了看,无声的替她倒了一杯,推至面前。 他以为她只是偿偿,没想到丁柔安举起杯子想都不想一仰而尽,佟焰见她如此卖命的喝酒,讽刺道:“等下喝多了别找事,我不会管你。” 他重新替她倒满,丁柔安看着杯子里那腥红的液体吃吃笑了,从来不指望他会怜香惜玉,“自然不会麻烦佟三少,我有分寸。” 佟焰见她有些动情,不再顺着她说下去,直到见她越喝越猛,竟像是在灌自己的样子,便上来夺酒杯,“别喝了。” 丁柔安不顾劝阻,一连喝下几杯,抽着头,笑着道:“我没醉。” 佟焰不再管她。 丁柔安醉意醺然看着他,自己发了一会怔,摇摇头,又安静下来。 包间里头昏黄的光晕从头顶打下来,她发丝被自己揉得凌乱,长长的一缕垂到胸前来,容颜显得格外苍白,她说:“为什么是我?” 佟焰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不懂你在说什么?” “以前他们总问为什么是我?呵,其实我自己也十分诧异,你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她一向不十分自信,何况佟焰身边美女如云,为什么是她呢? 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想来想去乱无头绪,索性不去想,直到见过佟芸熙,见过佟铁生,她才认真去考虑这个问题。 佟焰放下手中筷子,好整以暇看着她。 她笑,“你何必遮掩,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不是吗?” “你想说什么?” “你利用我报复佟铁生。” 佟焰神色一惊,很快就冷静下来,“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回家别乱说。”低头继续喝水。 他有意回避,她却不打算放过他。“你跟佟芸熙两情相悦,但因为佟铁生一直看不起你,所以你想利用我来伤害佟芸熙,从而叫佟铁生明白,他已经控制不了你了,你用这种无声的反抗跟他较量,只是,何必牵扯到我?” 他倒被她气笑了,“你这种推理逻辑不太合理。” “那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合理的解释就是你给我好好听话,说不定哪天我高兴就可以放你走。” 丁柔安苦笑,若是以前的她可能会相信他,但现在她亲眼目睹过他的为人处事,又怎么会再去犯傻呢?“佟焰,我要搬回去住。” 第89章 苏宅 他想都没想的拒绝,“不行。” “季叔的病已到了晚期,没有几天的活路,我想回去照顾他。” “你可以多过来看他两趟。” “你会后悔的。” 他冷笑,不以为意,“这辈子还没有谁叫我后悔过。” 丁柔安看着他的得意的脸色,终于静下来不再去说。 吃过饭,大概是为了惩罚她刚才的忤逆,他并没有要与她一起走的意思,将她撇在街头,“你自己坐车回去。” 丁柔安冷笑一声,也懒得再与他争辩,巴巴的找她吃顿饭,再把她扔到路边,这种事怕也只有他做的出来。 他从来就只顾自己,丝毫不理别人的感受。 看着那辆绝尘而去兰博基尼,丁柔安将甩甩在肩上,慢慢往前走去。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他带她来的私房菜馆又偏僻,她沿途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地铁口。佟宅要城市的另一头。 回到家已是半夜十二点了,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刚刚坐定,便听见敲门声,“谁呀?” 打开门,却见是佟芸熙。 “三嫂,你还没睡啊。” 佟芸熙盯着她一头的汗,担忧的道:“怎么这会才回来?做什么了弄得这满头的汗。” “没事。”她侧身将她让到屋里,去一旁倒水。 佟芸熙道:“去医院看过病人了吗?怎么样?” “不大好,老人年纪大了,大概没多少日子了,所以我想……搬回去住几天,多照顾他一些,再不去,恐怕日后也没有多少机会了。” 佟芸熙跟着伤感,“倒也是,如果你真想回去的话,就回去住几天罢。” 丁柔安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只是我还没跟三哥说,叔叔那边也需要打个招呼,叔叔好像出差去了,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 佟芸熙道:“等下我回去跟你三哥提一提,想必他不会不答应的,爸爸那边你就放心好了,自有我呢。” “谢谢三嫂。” 勉强送走佟芸熙,丁柔安也不及洗澡,倒头就睡下了。 苏宅 苏家移民回来几个月,家里已安定下来,老宅子里的霉味散去,王雪琴这两日才睡得好些,只是还有些神经衰弱,早起吃了饭,送走一家老小,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一人恹恹的侧卧在沙发上,叫佣人添了沉香水放在一侧,冬日暖气充足,口鼻发干,王雪琴嫁过来这些年,仍十分不惯。 头疼得紧,心情也兼十分烦躁,不知哪个没长眼的又开了吸尘器吸地板,王雪琴一挣身坐起来,大嚷道:“作死的,晚上睡不着,白天也不让躺一会,你们当我死人哪,什么时候吸地板不行,偏瞅我睡着的时候来做这些事,只当我看不见你们勤快,一个月领那些薪水倒也好意思,真是作孽,没得主家活活叫你们气死。” 那个佣人忙关了吸尘器躲出去。 陈婶走进来,见太太仍旧坐着生气,上前替她倒了茶,一面道:“那人是刚找来的,不懂规矩,太太何苦跟她一般见识。” 王雪琴冷笑:“这话说得倒好,知道的是我用人无方,不知道的说我跟下人一般见识,里外不是人。” 第90章 好端端的突然提起她来 王雪琴冷笑:“这话说得倒好,知道的是我用人无方,不知道的说我跟下人一般见识,里外不是人。” 陈婶是苏家老佣人,他的先生在这里做得日子久了,苏家移民,便是陈伯来看房子,陈婶在里头侍候,这些年也见识过她的坏脾气,只是头两年刚嫁进来还好些,到底有所顾忌,这两年从国外回来后,更是变本加利,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她讪讪的站着,脸上笑意已十分尴尬。 王雪琴瞅了她一眼,还是意难平,“一个月里换了几拨下人,到底是你没用心找?还是如今洛城家政业这么发达,竟到了一人难求的地步。” 陈婶道:“太太说这话便是打我的脸了,太太吩咐的事我哪有不尽心的,我也想找两个勤恳懂事的,只是现在年轻人做事,哪比得上用惯了的老人儿。” “那就把那些老人儿找回来呀!从前那个春姨呢。” 陈婶脸色变得紧张起来,说道:“听说她回老家了呢!” “总有联系方式,找她上来,月钱给她加一半。” 陈婶只是敷衍,并没答应,过了一会退出来,到院子里花丛旁边,找到陈伯,没开口先叹了一声。 陈伯正拿了剪刀在剪冬青,扑鼻过来一股浓浓的青冽气息。 他道:“怎么着?又进去受气了?她就是那样的人,你何必跟她计较。” 陈婶一叠声冷笑,“我跟她计较那这些年我还不气死了?若不是看在老爷待我们不错,我真的不想在这家做下去,我们年纪也大了,随便找个小生意做做也就好了,一辈子给人当下人,一辈子低声下气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些。” 陈婶拧着眉道:“老陈,她今儿不知怎么又想起怡春来,让找她上来。” 陈伯神色也随之黯淡下来。 陈婶道:“你也知道她现在跟着大小姐那边,若是抖出来,不定生出什么事端来。” 陈伯沉默一会道:“你先打发了她罢,左右就说找不到人,想必她也不会坚持,一个下人罢了,这两天我再到中介公司好好问问,找两个得心的佣人,她就不会再找麻烦了。” 陈婶道:“那也只能这样了。” 苏承焕回国后跟在父亲底下做事,职务不高,只是常务经理,时常下去巡视工厂,刚刚上手,十分忙碌。 中午,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办公室里总算清静下来,苏承焕将身子靠到皮椅上,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的办公室装饰得明亮简洁,偌大一张办公桌上除去一些办公用品之外,便是那张相框了。 那是一张家庭照,一家五口人,苏黎川与王雪琴在前面就坐,三个孩子在后面,承焕在中间,左右是承美与丁柔安,大家笑得很开心,只有她,阴着一张脸,仇恶的看着镜头,不知是堵气,还是故意,记得那天,他们刚刚搬进来不久,母亲提议照全家福,丁柔安十分不肯,后来被爸爸打了一巴掌才肯过来,一边脸上肿肿的,眼睛里却没半点泪。 她一向是坚持的,只是这种坚持让他心疼。 第91章 反应越来越大 办公室的门敲了几下,思绪被打断,抬头见进来的是苏承美,一件皮草上衣,配了超短热裤,这样气候,她也只穿件丝袜。 承焕道:“这个时候怎么不去上课?回头叫爸爸知道又该骂你了。” 承美冷哼一声,甩了包包坐到沙发上,自己倒了水喝着,“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他,处处跟我作对,我还是不是他的女儿?” 承焕笑着走过来,“你是说换车的事罢?你那辆车买了才多久,又要换,他自然不肯,再说,你这不给买就绝食摔东西的臭脾气也真该改改,回头哪个人家敢要你?” 承美瞪他一眼,“要你管。” “好好好,我不管,你来做什么?” 苏承美态度缓和了下,换上讨好的笑意,“哥,我这个月零用钱用光了,爸把我的信用卡没收了,找你救救急。” “这个时候想到你哥的好处来了,可是怎么办呢?爸今早还给我下了敬告通知,说我敢给你一分钱,连我也踢出去。” 苏承美气的道:“我算看出来了,他就是想让我死,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给那个贱人钱时可从来不手软。” 苏承焕的好脾气渐渐磨尽,板起脸来,“承美,得饶人处且饶人,她现在也搬出去了,又没得罪你,你何苦揪住她不放。” 苏承美冷笑,“只要她活着一天我就看不惯。”她语气顿了顿,朝他脸上瞥了一眼,“对了,听说她住进佟家了。” “你听谁说的?” “这个你别管了,我自有办法。” “那你能找到她吗?” 苏承美将身子向前倾了倾,“哥,你不会是还对她有心思罢?” 苏承焕脸上尴尬起来,咳一声道:“爸让找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爸让找她,可是有些人假公济私。” “承美……” “好好好,你借我钱,我就帮你找到她。” 苏承焕考虑了一下,起身到一旁衣架取过外套,从里面抽了一沓钱给她,“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苏承美拿了钱便开始数起来,一面好好好的应着,就往外走。 苏承焕跟在她身后道:“记得有消息通知我。” “知道了。” ◇◆◇ 早起,晨光透过窗子洒进来,丁柔安醒得早,躺在床上发着呆,睁着眼睛看外面太阳渐渐升起来,听外面有佣人叫下去用早饭,她也推拖不舒服不必等她了。 这两日反应越来越大,动动便干呕,为怕引起人的怀疑,她也开始有意的躲着人。 上次跟佟芸熙提过回去住的事,后来便没再听她提起过,不知是佟焰反对,还是怎样,她也不敢冒然去问,败露了动机不纯。 她伸了个懒腰,起床冲了个澡,换了出门的衣服,从在镜前梳头发。 望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她拿起腮红在颧骨处按了按,脸上稍微好些。 此时已过了早饭时间,一家子上班去了,只时只有佣人在做打扫,见她下来,忙问要不要去准备早饭。 “不用了。”她环视下房子,问道:“三嫂呢?” “在房里。” 第92章 搬出来 丁柔安返身上楼,去叩房门。 佟芸熙的卧房在二楼,平时她也是常来的,敲了半天,见里头无应答,她便径自推门进去,起居室里乌沉沉的,拉着窗帘,掩得密不透风,屋子里有股挥之不去的药味,佟芸熙常年服药,她时常替她惋惜,是药三分毒,这样天天吃,未见得对身体好。 “三嫂?”她一路叫着,推开卧房的门,却见里头空无一人,佟芸熙并不在房间里。她心里奇怪,正要退回去,却见飘开的窗帘后面有一双赤足,她走过去,掀了帘子,佟芸熙就站在洞开的窗口,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光着双脚,地上已有一片飞雪。 她未转身,淡淡发笑,她说:“小柔,你找我做什么?” “三嫂,你这样站在这里会生病的,我们先进去罢。”她过来扶她,手指碰着她的手臂像碰到了冰块。 佟芸熙并没执拗,跟着她回到房间,丁柔安忙着给她找衣服,又泡了杯热水放在她掌心,要她捧着。 佟芸熙低着头只是不语,丁柔安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我本打算今天回去那边的,见你这样,要我怎么放心?” 佟芸熙恍惚道:“哦,瞧我这记性,你不提我倒忘了跟你说了,我已跟佟焰说过了,你尽管回去好了。” “可是三嫂你……” “我没事。”她容色苍白,勉强撑出一抹笑来。 丁柔安略安慰了她一会才起身离去。 她回家,东西是不必带的,那边都是现成的。 出了佟家大宅,她给艾琳打了个电话,自搬到这里,已经有许久不曾见过她们了。 艾琳工作的地方在市中心繁华地带,办公楼底下的咖啡厅里时常满客,丁柔安好容易才在一个角落找到位置坐下,点了杯果汁。 大约半个小时候,才见艾琳从外面匆匆跑进来,满头的汗,“对不起小柔,我脱不开身,你不知道那个人多难侍候。” 她瘫在椅子上,端起桌子上的冰水灌了一气。 丁柔安有些羡慕的看着她,她多想像她一样,找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哪怕很累,生活得很充实,“你跟秦枫最近如何?” “老样子,他也很忙,我们已经半个月没见面了。”艾琳看着她,“你怎么出来了?佟焰肯放你?” “季叔病了,我说要回家照顾。” 艾琳似懂非懂的哦了声,低头咬着吸管,突然想起来似的,兴奋的对她道:“你知道我现在跟谁?” “谁?” “安逸辰。” 丁柔安有些诧异的道:“怎么会?” “是啊,我哥只说找了个工作室,我去了好久才知道那是安逸辰的,他们现在在推沈曼青的新专辑,我跟你说,那个女人真不是一般的难侍候,我快要被她逼疯了,明明唱功不好,还偏偏意见多,这里不行那里不要。” 一整个下午,艾琳都在跟她讲工作上的烦心事,丁柔安见她兴致很高,也不好打断她。默默听着,两人出门时,艾琳才突然想起来问:“对了小柔,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啊?” 第93章 黑诊所 艾琳也没多想,“反正你现在搬出来了,没事就多来找我,我最近是没时间的,不过我可以带你去我们工作室参观。” 她仰头看看天,“反正都这会了,我也不回公司了,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季叔罢。” 夜深了,医院VIP病区寂静无声。 丁柔安独自靠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听着仪器有节奏的嘀嗒声,季叔睡着了,透过星点灯光可以看见他安详的面容。 她静静坐了一会,起身走到外面。 拖佟焰的福,因为在这家医院有大半的股份,季叔生病的费用倒是不必担心,此刻,陪床的家属都已被赶回去了,只有她得到特许可以留下来。 丁柔安推开安全通道的门,顺着步梯往下走。 漆黑的楼道里,声控灯在她身后次第熄灭,她咳一声,回声在整个楼道里回旋着,仿佛下面是万丈深渊。回声像是撒旦的嘶吼,叫人头皮发麻。 丁柔安手扶着栏杆,一步步往下走,她走得很慢。 手机在包里震动着。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 不去接,她已做好了决定。 这个孩子留不得,她不想做一辈子佟焰的禁*脔。 她不会傻到要去替佟焰生孩子的地步。 手机像疯了似的在包里震动着,她知道他生气了,他一向喜欢掌握,这样掌握不了的状况会让他发疯。 丁柔安加快脚步冲下楼去。 出了电梯,果然看到那辆熟悉的兰博基尼停在门前,她绕了条路从后门出去,此时街上行人不多,她招了辆出租车,说出地址,那个司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到乡下去做什么?” “妈妈病了。”她随意解释着。 下车时,她多包里抓了一把钞票给他,“不用找了。” 司机当即笑开了花,连声道谢着离去。 看着车子走远,她才过去敲门。 老旧的卷闸门发出凄厉的声响,门额上挂着的灯箱也很旧了,几乎快要掉下来,诊所的诊字一边线路坏掉了,只剩下一个言字旁还苟言残喘的维持着。 这家诊所,是她在网上找到的。 第一次难免害怕,原本想着告诉艾琳,可是又怕她担心,何必这么多年都瞒下来,若她跟佟焰的关系也就说破了,她不愿让好友瞧不起她。 过了许久,诊所里的灯才亮起来,里头一道不耐烦的声音,“谁呀?这么晚了。” 一个妇人的声音,她走过来推开窗子探出一指的缝,用眼神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狐疑的道:“这么晚来做什么?” 丁柔安咬着唇不说话。 那妇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咕哝了一句造孽呦,便消失在窗口缝隙处。 过了一会,铁门从里面打开了一半,“进来罢。” 丁柔安弓着腰爬进去。 诊所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种湿霉的气味。 没什么设备,入门一张长椅靠墙放着,另一边是药柜台,摆满了各种药。 再往里走一个隔间,算作输液区,里头摆了几张窄床。 她将她带到最里头那间房,“先坐着罢,我去拿东西。” 第94章 替我生下来 这大概就是手术室了,丁柔安猜想,屋子没窗户,靠墙放着一张躺上去便要张开腿的手术床。一旁是金属的手推车,底下的垃圾桶还没来得及换,里面是一片血红。 丁柔安猝然别开目光。 妇人重新进来时,已换了一套白大褂,带着口罩,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皆是手术器具,她道:“价钱呢,先说好,三千块,有药流,人流,你选一种?药流便宜,不过大人受罪,”她朝她身上看了看,“你还小罢?我不建议你药流。” “哪种最快?” “那就人流。” 丁柔安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钱,另外多加了一些,“我不希望留档案。” 妇人望着那远比寻常金额高出很多的钱,很开心的收下,“那是自然,为病人保密是我们的职责。” 她又交待了一些事宜,便让她脱了裤子躺到床上去。 丁柔安手指紧紧拽着包包,望着那张床,心里有些害怕,踌躇。 妇人看看她道:“第一次都害怕,你不用紧张,我做过很多例了,经验足,打了麻药不会很疼,手下也有分寸。” 丁柔安慢慢放开包,准备解衣,突然听到外头一阵车子的喇叭声。 她一惊,咕哝道:“大概是我家老头子回来了,你先在这里,我去给他开门。 “好。” 丁柔安背对着门,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她回来了,说道:“都好了吗?” 后头良久无声音,丁柔安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却见佟芸熙站在那里,当即心头一惊,往后退了两步。 佟芸熙眼睛红红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她尚是平坦的肚子上,“你怀孕了是罢?” 丁柔安无法面对她,别过脸去。 佟芸熙走过去,伸出一只手去摸她的肚子,丁柔安突然一惊,感受到她手的温度,她整个身子都是冰冷的,目光却是热切的,盈盈的带着泪光,“你居然怀孕了。” 她喃喃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丁柔安突然就觉得自己肮脏,“对不起。” 除了这些,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佟芸熙捂着唇,又是哭又是笑,看着她,身子似站不稳,朝后退了两步,一手按到推车上,上面器具散落了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的高跟鞋踩到那些冰冷的金属器皿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直到脊背靠住墙,她才停下来。 丁柔安在她的目光下自惭形秽,“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现在解释的话你也许听不进去,不过,我会把孩子拿掉的,然后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不。”佟芸熙突然就冲过来,一把拉住她,“小柔,我要你把孩子生下来。” 丁柔安诧异的看着她。 佟芸熙认真的点点头,“是的,生下来,我来抚养。” 丁柔安一时怔住,佟芸熙凄楚的笑了,“不瞒你说,医生其实已经明确告诉过我我这辈子是不可能生出孩子的,可是身为女人,不能为心爱的男人生孩子叫什么女人呢?小柔,我不怪你,也不恨你,我只求你,把孩子生下来,这是佟焰的孩子,我会把他当作亲生孩子来养,绝不亏待他。” 第95章 软禁 丁柔安看着她,再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心底,还是犹豫了。只是这份犹豫在想到未来种种未知的难题上,还是退却了,“我不能。” “求你了,柔安。” 丁柔安挣开她的手,抓起自己的包朝外走去,刚刚走到门口便见两个彪形大汉迎面过来。 “你们想做什么?” 她后退了两步,被他们左右押住,佟芸熙此时已从地上站起来,缓缓朝她走过来,丁柔安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三嫂,你……” 佟芸熙楚楚可怜的道:“对不起小柔,我没有办法,我必需要这么做,我不会让你打掉孩子的。” “你这样做,是佟焰默许的吗?”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因为他会以为你死了。”佟芸熙笑着,目光如淬了毒的针,狠狠刺向她。“那个带着你过来的出租车就在刚才,翻下了山崖,你也知道,如今找不到尸首的事时常发生。” “佟芸熙,你太狠毒。” “哈哈,我狠毒?”她定定的看着她,通红的眸子里含着泪水,“当我知道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时,我的心早就死了,我爱了他主客观多年,为了他几乎与父亲反目,可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丁柔安,我不想与你为难,这个孩子就当作是你对我补偿罢。” 她说完便不再看她,对那两人道:“将她带走。” 一部黑色的车子停在外头,丁柔安被蒙了眼睛带上车。 佟芸熙似乎没有跟着上这辆车,因为车子里没有她的香水味。 眼前黑蒙蒙,打手都训练有素,几次她想套话,都听不见他们的回应,整个车厢里,若不是偶尔还听得到他们咳嗽声,她几乎以为这是辆空车。 车子走了许久才停下来,她被带进一间房里,摘下眼罩,这是个地下室,四壁森凉,门是铁的,从外头牢牢锁死,有一小扇窗口仅够碗盘进出。这间房子是半地下室模式,墙上只有半片窗户能透些阳光进来,看着那阳光照射的位置,她知道此时是早上,他们开了这么远才到这里。 房间里的东西倒是齐全,皆是按照高规格的来制定,只是有一样,东西都是铁的,移动不得,也没有可供拿起来的东西,床上铺着厚厚的床垫,床品是新的,仍旧是梦幻的紫色,连那半片窗户也挂了紫色的窗帘,看到这里,丁柔安不禁想笑,真是讽刺。 这里的一切都是齐备的,想来佟芸熙早已做了万全的把握,是绝对不会让她逃脱了的。 丁柔安走过去拍门,“开门,开门,放我出去。” 回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丁柔安闹得累了,躺到床上休息,大概是一整晚都处在紧张的状态里,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听到铁门响动,她反应极快的从床上跳起来,来到门旁。 屋子里昏暗一片,太阳落山了。 一个穿着一身黑褂子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端着饭菜,身后,仍旧是那两名大汉。 丁柔安要冲出去,被他们轻易的捉住丢了回来。“你们要关我到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第96章 装傻 回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丁柔安闹得累了,躺到床上休息,大概是一整晚都处在紧张的状态里,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听到铁门响动,她反应极快的从床上跳起来,来到门旁。 屋子里昏暗一片,太阳落山了。 一个穿着一身黑褂子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端着饭菜,身后,仍旧是那两名大汉。 丁柔安要冲出去,被他们轻易的捉住丢了回来。“你们要关我到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丁柔安从地上爬起来,拉住那个妇人,“求你了,大婶,救救我。” 她只是茫然的看着她,那一瞬间,丁柔安几乎绝望,她是个聋哑人。 是她看错了斜芸熙,她做事竟如此狠辣,不留后路。 哑巴女人趁她怔愣之时从她手中挣脱,出了门,铁门在她身后落锁。 丁柔安呆呆的站在那里,她走到桌子前,看着那些饭菜,慢慢坐了下来,认命的拿起筷子吃起来。 外头的人从铁窗口看到这一切,放心的关了窗子,走出去,用手机向另一头的人汇报,“小姐,她没闹,开始吃东西了。” “恩,好好看着,不许有什么差迟。” “是。” 挂了电话,佟芸熙将手撑在阳光的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苍翠群山,唇角浮现一抹凄楚的笑,究竟是谁对了?谁又错了,这世上的事本就说不分明。如果真的怨,那就怨她当初错误的决定。如果她怀的不是佟焰的孩子,她也不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对待她,就当是偿还好了,偿还这些年来对她的背叛与伤害。 眸子里出现一抹绝然的目光,她转身回到卧室。 看看墙上的时钟,都八点了,他还没回来。 佟芸熙下楼,见客厅里空无一人,叫来一个人佣人问道:“三少爷呢?回来没?” “回来了,跟老爷在书房。” 佟芸熙松了一口气,返身正要上楼,听见身后响动,她转过身,见了佟祖明,她下楼朝他走过去,“祖明,你打哪回来。” 佟祖明在门口换鞋,说道:“公司啊,怎么了?” “听没听到什么新闻?” “什么新闻?” 丁搂安出车祸的事佟芸熙假装自己不知道的,佟焰这两日都早出晚归,有时晚上根本不回来,但是他绝口不提丁柔安的事,想来,也是要瞒她。 佟芸熙只好顺势装傻,她说:“没什么,你吃饭没?我让厨房给你备饭。” “吃过了。” 佟祖明要上楼,突然转过身对她道:“对了,芸熙,这两天怎么没见那个丫头。” 佟芸熙脸上现出一丝荒乱,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她家老佣人病了,她回去照顾。” “哦。”佟祖明转身上楼。 佟芸熙不安的在楼下踱步,不时盯着楼上书房的门。 见过去半个小时,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佟芸熙到厨房亲自泡了一壶花茶,端着来到书房敲门,听到里头应声,她推门进去,“听佣人说你们早就回来了,我特地泡了壶花茶。” 第97章 我不相信 佟焰站在那里,脸上表情冷冷的,佟铁生坐在书桌后,也是板着脸。 她替他们倒了茶,却不见两人开口,连动都没动,见气氛有些尴尬,芸熙走到佟铁生跟前道:“爸,都回家了就别谈工作上的事了,佟焰累了一天了,让他先休息罢。” 往前佟芸熙撒娇,佟铁生一定会心软应下,可是这次他却道:“你出去。” 佟芸熙意识到事态严重,也不敢多说,低头退下。 书房里,紧张的气氛持续着。 过了许久,佟铁生才开口道:“整个洛城才多大,就算她搬家了移民了,凭我佟家的实力,找个人就这么难?这么久了,竟一点音信都没有?” “对不起爸,我一定抓紧时间。” 佟铁生端了杯子去喝水,却突然咳了起来,他捂着心脏,神色突然间委顿下来,变得有些伤感,说道:“我只想在我有生之年再见她一面,你也知道我的病情。” “对不起爸。” “算了,你出去罢。” “是,爸。” 佟焰转身要走,他又叫住他,“芸熙为了孩子的事心情不好,你多安慰安慰她。” “知道了爸。” 佟铁生摆摆手,佟焰便退了出来,见芸熙还在门口没有走,一见他出来便迎上去,“你跟爸聊什么呢!连我都要避开。” “没什么,公司的事。” 佟芸熙不满的撅起嘴,捥着他的手臂,“你现在事事都瞒着我,还不准我问。” “你想得多了。” 他安慰着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佟芸熙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也不再多说什么,见他下楼,她问:“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你先睡,我还有点事。”说着便奔下了楼,看着他急忙离去的身影,她扶着栏杆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他到底还是很在乎她的。 新闻是在隔日早上出来的,出租车司机在高速公路上翻车遇难,掉下悬崖,同乘的女乘客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医院附近的监控摄像头拍到丁柔安上车的画面与车子相晰的牌照。 办公室里光线充足,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一坐一立。 廖忠仁已进来半个小时他,他看着面前的这个人,神色憔悴眼睛通红,虽然衣着看上去依旧得体工整,但仍旧可以看得他极力掩饰的某种东西。 面对着桌子上摊开的照片与资料,内心最恐惧的事情终于成了现实。 廖忠仁耐不住开口道:“三少,一切资料都显示丁小姐当时就在车里,生还的几率很小。” 佟焰仍是不语,自他进来这半个小时,他都在看那些照片与资料,细细的看,一个字都不落下,仿佛要从这些字里生生看出别的结局来。 他伸手去拿一旁的烟盒,他低了头点烟,打了几次才点燃,廖忠仁发觉他在颤抖,眸子里不禁多了一道思虑。 他与佟焰合作多年,还是头一次见着他如此的不冷静。 佟焰吸完烟,将烟头在烟缸里掐灭,才终于开了口,语声沙哑,深深吸了一口气,“尸体呢?” “还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