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命由天不由我 我常常想,一个人最大的幸与不幸,莫过于无法左右自己的出生。 尤其是像我这种生而便是不祥之人。 小狸告诉我,当我呱呱坠地,便引起一众人等的惊恐万状。 这“一众人等”便是为王爷宠妾接生的太医稳婆,和十几个丫鬟仆妇。 一直爱我娘亲如性命的爹爹不顾众人阻拦,抢进卧室之中。 他只看了一眼被稳婆在慌乱之下,抛丢在娘亲脚边褥单上,尚且血肉模糊的我,顿时便露出如五雷轰顶般的震惊神色。 “是的,”小狸缓缓的说道;“王爷当时脸上的颜色,和长公主因为生育郡主你失血过多的脸色,是一样的惨白。” “奴婢以为王爷当时便会杀死郡主的,可是他竟没有。而是抬起头,冷冷的扫视了一遍产房之内所有的人,然后沉重转身,一步一挪的走了出去。” “我看见,房间里除了已经昏晕的长公主,所有的人都不由战栗颤抖起来,有的人甚至还泪流满面开始呜咽。” …… 谁都不敢相信,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王爷宠妾,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为自己的夫君诞下一个半人半妖的可怕怪物。 我的爹爹,是大汉王朝一位军功昭著的王爷。 我并不想提到他的名讳事迹,觉得那其实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为了方便告诉你关于我的故事,不得不提一下他的出身来历。 我的生母阿唯是他从战火焚烧的死人堆里捡到的。 那是一场惨烈异常的抵御猁佹异族入侵的战争。 那场凶险残酷的战争整整打了三天三夜,尽管猁佹族的兵士凶悍狰狞,武器精良;但大汉兵士却胜在卫国心切,数量众多。 那是一场积尸成山,血浸黄沙,全凭血肉之躯生拼硬杀才得来的胜利。 一切的喧嚣,都在傍晚时分戛然而止。 傍晚萧瑟惨淡的夕阳,却完全不及诡艳的鲜血、扭曲的死尸触目惊心。 和每一次一样,浑身伤痕累累的爹爹,大汉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拖着他沾染厚腻血痕的锋利长戟,照例不要护卫跟随,任凭胯下的火龙驹驮着他散漫巡行。 他要独自细细体味感受自己的再一次胜利。 夕阳一点点褪去的光华里,爹爹依旧血红的双目突然被一处显得有些古怪的地方吸引了过去。 原来,凄厉晚风之中,在那些堆积的残破恐怖的大汉战死兵士、猁佹犯族死尸堆里,竟然有一幅水绿的裙,被晚风高高的吹起。 仿佛在压抑煎熬的烈焰炼狱之中,突然探出一抹柔嫩的春.意。 诡谲明艳,却叫人心神一轻。 大汉的兵士着灰布袍服,猁佹族着玄色短服。 所以,那分明是一个女人夹躺在那些死人堆里。 饶是爹爹身经百战,生死无惧,心里还是微微有些惊讶。 要知道,如此惨烈的边塞战场上,是不可能有女人出现的。 他很想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竟然会奇怪的混杂在战死的兵士之中。 爹爹稍微的抖动了一下马缰,谙熟主人心意的火龙驹立刻驮着自己的主人,跨过数具死尸,来到那幅水绿裙前面。 近了,爹爹才看清,那幅绿裙的主人并不是混杂在战死兵士之中,而是稍微的倒伏在他们旁边,一处血渍脏污黄沙堆里。 看起来,她不但是一个女子,且有着非常年轻苗条的身躯。 一头披散着的乌黑长发,遮住了她侧伏的脸庞。 “可惜了,一个女娃家,干什么非要跑到战场上送死?” 多年征战,已经变得冷血嗜杀的爹爹从来就没有顾惜过任何人的性命。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具背影姣好的女尸,突然心生叹息。 仿佛是为了感应爹爹难得的铁骨柔情,那年轻女子的身躯,突然轻轻地痛苦的抽动了一下。 爹爹竟然心中一喜,立刻翻身下马,一边下意识握紧手中的精金长戟,一边慢慢靠近,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地抓住女子肩膀,翻过她的脸来。 顿时,他便被眼前女子的脸惊呆了。 当时的爹爹,统领大汉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军功赫赫,圣眷优渥。 每一次胜利归来,大汉天子便要送他无数美人歌姬。 可是,他却在一瞬间,便雷击一般,不可抑止的爱上了眼前这个伤重女子。 这是一张什么样的动人心魄的面容呵。 微微颦起的秀眉如远山含情,小巧玲珑的唇,血色尽失,却更叫人心生怜惜。 虽然,女子的那张脸沾染了黄沙血污。但黄沙和血污却是更衬映出女子肌肤的白皙滑嫩,稚嫩清新如幽谷百合,光华隐隐折射,令人见之失魄。 女子的美丽,叫人挪不开眼睛。 宽大的军帐之中,缓缓睁开眼睛的女子告诉爹爹,她叫阿唯,是附近边塞集镇上的贩卖药材的商贾之家女儿。 边塞突起兵火,很多人都远远逃开了,怕被猁佹族虏掠,要他们充当对抗大汉兵士的人肉盾牌。 阿唯一家却因为是药商,被迫留下熬制供应军队的创伤药丸。 很多天前,阿唯的爹和店里的伙计押送一批药丸到军中,却一直未见回转。 烽火连天,阿唯和她娘亲不知道到哪里去打听。 爹没有回来,却等来一次又一次凶神恶煞催逼再一次送药丸上前线的官兵。 无奈之下,阿唯母女只得亲自押送一批赶夜熬制好的药丸上了前线。 爹爹便不再多问,他本来就冷血嗜杀,不喜多言。 他心中,唯愿阿唯不是猁佹族便好。 但是,我的出生却无情的击碎了爹爹心中那点可怜的希冀。 小狸说,当时娘亲也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生下一个半人半妖的女婴。 如果她能预料,肯定会事先设法遮掩躲避一下。 哪怕,不惜抛弃我。 因为娘亲的疏忽大意,一切都开始的令人预料不及。 爹爹为了深爱的女人,生怕在临盆之际,有个一差二错。便奏请王上,派来数十名大汉王室内最好的太医和稳婆。 加上娘亲自己房内伺候的丫鬟仆妇,二十几双眼睛众目睽睽,看了个一清二白。 便是娘亲想隐匿,便是身为王爷的爹爹为了心爱的女子愿意担当遮盖,也是来不及了。 第二章 双亲见弃 娘亲原本是狐族大公主。 只为在一次偶然外出游历,目睹了爹爹战场上战神一般的飒爽英姿,便不可救药的爱上这位大汉将军。 她嫌弃自己已经化为美丽人形的皮囊不够完美,竟不惜和天巫做了一笔可怕的交易。 拿自己修炼了千年的心丹,和天巫换来一张天下至美,精致绝伦的人皮。 在这个大陆,三界虽然看似人妖纷乱共扰,其实却泾渭分明界限森严。 除了神族,人便是至尊至贵的。 妖,却是至卑至贱的。 神不可以和人发生纠葛,人更不应该和妖有什么苟且。 爹爹曾经有过最坏的打算,如此艳绝人寰,美轮美奂的阿唯至多不过是个心怀不二之志的异族女子。 却绝想不到自己为色蒙蔽,竟然蒙昧不清的,爱上了一个妖。 尤其是他这种英明神武骄傲自负的大汉王爷。 此事一旦被天下人得知,不但会遭人侧目,且更为人所不齿。 从我出生的第一天起,爹爹再也没有踏入过娘亲的房间。 而那些伺候我娘亲的丫鬟仆妇每每踏入产房,也是愈发的战战兢兢瑟瑟发抖。 在她们眼里,生下怪物的娘亲不再是温柔恬静美艳绝伦的主子,而是随时会妖性大发,要撕裂吞吃了她们的妖。 渐渐地,那些丫鬟仆妇也不肯来了。 一个失宠的王妃都会被人毫不留情的唾弃,何况是一个被王爷彻底弃绝的妖? 最后,只剩下小狸,自始至终陪伴着我们母女。 小狸是一只法术低微的小狐狸。 她的法术低微到只有躯体化成了人身,面孔却依旧是一张毛茸茸尖嘴圆眼睛的狐狸脸。 小狸是跟母亲一起进王府的。 但是整个王府,除了我和母亲,谁也不知道小狸的存在。 因为小狸的那张无法变成人的狐狸脸,她就只能一直隐形的陪在娘亲身边。 小狸说,因为憎恨恼怒,娘亲不肯哺育因为饥饿不停啼哭的我。 按道理,我是大汉王爷诞育的第一个郡主,一落地便会有最身强体壮的奶娘来乳养我。 可因为我是卑贱的妖类,却遭到爹爹无情的弃绝。 他没有一把火烧了娘亲的寝所,然后谎称走水杀死我们母女,而是听凭我们自生自灭,就算是天大的恩德了。 好在,失去心丹的娘亲,在生育之后,已经虚弱的没办法立刻丢弃我就走。 当然,当时的娘亲也不相信爹爹真的会那样绝情,她更幻想着,自己深爱的男人有一天会回心转意。 几天之后,娘亲的双乳因为乳涨,就像两只欲裂的巨大仙桃。 但是,娘亲依然不愿意喂养我,情愿任凭乳汁不停的涨溢流淌。 为了不眼睁睁看着我被饿死,聪明的小狸便趁娘亲熟睡时,把我悄悄地放在娘亲因为乳汁涨溢而无法掩住衣衫的怀里。 彼时,可能娘亲也是被乳汁肿胀的太痛苦了,竟然没拒绝我贪婪的拼命吮吸。 但是她还是不太愿意乳养我。 只有在乳汁肿胀到实在是痛苦不堪的时候,才肯听凭小狸把我放在她怀里。 就这样,我被凄凄惶惶的娘亲凄凄惶惶的吊到了十个月大。 在我十个月大的某一天,娘亲终于抛下面黄肌瘦嗷嗷待哺的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深深眷恋的大汉王爷府。 小狸说,那天夜里,整个王爷府张灯结彩花团锦族。 因为王爷终于正式娶回了一位王妃。 王妃身份显赫,是邻国的一位女储君。 王妃的父王生了十几个王子公主,最后却只养大了这么一位公主。 不得已,只能传位于公主。 为了能择一位可以辅佐公主治理国家的驸马,他们遍寻大陆诸国,最后终于选定了英勇善战军功昭著的大汉王爷。 爹爹则因为突然遭遇情殇,便转而更渴望权力。 双方一拍即合,婚礼的隆重盛大,可想而知。 以上都是闲话。 彼时,为了让我们母女的存在变成一个风雨不透的秘密,爹爹命人在娘亲寝所的四周筑起高高的围墙。 也就在那个时候,小狸也弄明白了,原先伺候娘亲的丫鬟仆妇不是因为惧怕妖物而不肯进房伺候,而是因为爹爹的命令,遭到隔绝,全部陆续病饿而死。 而先头为我接生的太医稳婆,更是在当夜便悉数被秘密处死。 失去心丹的娘亲纵是满腔愤恨,也没有报复背叛她的男人之力。 除了选择怒而离去,实在是不能表达她的肝肠寸断。 唯一庆幸的是,她不肯多看顾我一眼,却终是母女之情未泯,留下了小狸照料我。 小狸虽然法术低微,但来去无踪,翻墙逾壁的本领还是有的。 反正,王府膳房内,供应王爷王妃的珍馐佳肴不胜枚数,随便取用一些,就够我活下小命的。 不过,膳房里有些极其珍贵的食材还是有数的,倘若被小狸不慎取用了,便也会引起一些事端。 于是,换厨子,鞭挞厨娘,抓耗子,撵狗逮野猫。 可刚刚做好的热腾腾的食物仍然会时不时的丢失。 渐渐地,王府膳房里就有些隐隐猜测议论。 大家心照不宣,可谁也不敢说出来。 事关众人性命,大家只好来个瞒上不瞒下。 总是看着最近容易丢那些食物,便及时先悄悄地备用起来。免得被王爷察觉,又会要了众人性命。 日子一天一天过下去,我逐渐长大,也逐渐变成了王爷府里,一个似有似无可怕的传说。 每天,小狸早起给我梳头,取食喂养我,教我说话,陪我嬉戏。 有时候,她会使出一些简单的障眼法,和我玩儿捉迷藏。 虽然,她低劣的法术最后总是以被我一眼看穿告终,那也足够使我咯咯笑个不停了。 小狸还会变化出美丽的鲜花来逗我开心;虽然那些鲜花其实都是她事先从王府花园里偷偷采下的。 偶尔,她还会为我捉来漂亮的蝴蝶和敏捷的蜻蜓。 但小狸好像特别喜欢抓些野地里的东西。 以至于我常常被她吓的一跳:眼睁睁看她从衣袖里取出一只鼓着眼睛的青蛙,或者是膨胀着身子的蟾蜍。 有时候,甚至是一条蛇。 第三章 一张妖的脸 好在,我看似娇弱,却天性淡定自持。 日子久了,对小狸的这种嗜好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因为这些东西,是小狸口中的美味。 我却从来不敢品尝。 有时候,小狸也会看着我不停的叹息。 因为我看着好像也是在一天天长大,但举手投足,却依然还是极其的弱不禁风。 我徒然长着一张妖的脸,却似乎未见生出一丝妖的超能力。 所以,即便她偶尔也想着带我离开王府,却因为我的肉体凡胎,平庸笨拙,无法成行。 随着我日渐懂事,我对小狸告诉我的,我的半人半妖之体越来越感到困惑好奇。 但任凭我怎么询问,小狸总是含糊其辞,不肯告诉我究竟是哪里有别于人?哪里有别于妖? 因为我的不伦不类,不上不下,不但遭人唾弃,可能也为妖所不屑。 我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人,并不知道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因而也无从对比。 我也常常会观察自己的手和足,甚至自己的躯体,觉得和小狸相似,没什么稀奇的。 唯一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脸。 偶尔,我也会轻轻地抚摸自己的脸孔,抚摸着脸庞上那些柔软的细密的毛发,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天生就是这样,有什么不对呢?小狸的脸上不也是毛茸茸的吗? 后来,这个小狸不愿意解答的问题也就不了了之。 有一天,小狸看我实在是太寂寞无聊了,便变戏法似的,突然拿出一本书,开始给我讲故事。 从此以后,我便喜欢上了书本上那些神奇而又有趣的故事。 小狸见我如此好学,高兴极了。 狐狸都是极聪明的,尽管小狸并没有读过一天的书,却因为我娘亲的熏陶,粗通文墨。 于是,她便开始教我认字。 教不下去的时候,她就到王府旁边的太学堂去看那些太学老夫子是如何教授学子的。 学会了,便又回来教我。 寒来暑往,我不知道外面的日月到底几何? 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十几年过去了,我却几乎看遍了小狸为我往复搬来的,王府那所巨大藏书阁里所有的书。 那些书册典籍,我有看得懂,心领神会的。 也有看不大明白,生吞硬剥的。 虽然并没有那位夫子为我讲解,我从书里也逐渐知道了很多事情。 比如,在禁锢着我的这座荒室外面,有着一个红尘纷扰,熙熙攘攘,非常有趣的世界。 从书中,我知道了何谓神,何谓人,何谓妖。 何谓善恶美丑,何谓礼义廉耻。 书里又说,人可以修炼成神,神却会坠而成妖。 于是,我便有些不解,既是如是说,人,神,妖,岂不原本便是三位一体? 大家汇本同宗?原就息息相关,为何还有如此界限森严? 彼此鄙弃?甚至莫名仇恨? 小狸却摇头,说,并不是如此的。 所以我爹爹才会弃绝我和娘亲;娘亲才会头也不回的丢下我,一去不复返。 但她却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们只能相对着越发感到糊涂。 第四章 镜鉴 有一天,我忽然在书上读到一个词:镜鉴。 并且他还是解释道,此物可以照容颜,正衣冠。 顿时,我的心底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那个从小到大一直盘旋在我脑海里的困惑突然就排山倒海一般涌到眼前。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坐在我对面托腮发呆的小狸轻轻地问道:“小狸,什么是镜鉴呢?” 小狸一下子把她的圆眼睛瞪得更圆了:“啊?什么镜鉴?” 我故作镇定,微笑着把书上的字指给她看。 小狸顿时变了脸色。 “郡主,奴婢并没有见过此物。” 她过于激烈的反应让我倒是有些惊奇了。 “可是……我很想有一面镜鉴。” 我看着小狸,祈求似的说道。 “我想知道,自己到底长了一副什么模样?和书上画的那些人……到底不同在哪里了?” 小狸的目光顿时变得爱怜,语气也温柔起来,哄我道:“郡主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在小狸眼里,你就和长公主一样美丽善良。再说了,镜鉴也只是书里的记载,奴婢到哪里去找那么珍贵的东西?” “可是,你明明告诉过我,说我是半人半妖之体。所以,我才从出生之日,便遭到爹娘唾弃的。我想看看……” 小狸却不再理睬我,而是转身就遁出了我的房间。 我又央求了她几次,都遭到了她坚决的拒绝。 于是,我便想到,从我有了记忆开始,小狸似乎都在小心翼翼的避免我看清自己的脸。 她为我取用食物,俱是用布帛包裹带回来。 杯盘可以映照出食用人的面目。 我从来就没有饮用过任何茶水,小狸总是拿水果给我解渴。 甚至,我竟从来就,没有洗漱过。 因为要想看见自己的脸,只需一杯清水就足够了。 狐狸的聪明狡猾果然是非同凡响。 忽然之间,我顽皮之心顿起。 我要和聪明狡猾的小狸斗智斗勇。 暮黑,我和小狸对坐闲聊。 “听说狐狸最善饮酒,也最喜欢喝酒。不知道……酒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 小狸果然上当。 顿时眉飞色舞:“酒么……王爷府里的酒窖多的是美酒,只是,奴婢不敢给郡主喝的。” “哦?” 我挑一挑眉梢:“为何?” “这是我们妖的惯例,没有道行的妖是不能饮酒的,那样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我不禁笑了:“我可已经是半人半妖了,便饮醉,想来也还不过如此,不会有原形毕露之说吧?” 小狸迟疑了一下,天真地说道:“那倒是。” “既然郡主想尝尝酒味,奴婢勉为其难,为郡主取一瓮便是。” 我暗暗得意的笑了。 小狸来去迅速,很快便怀抱着一只暗红色小小的酒瓮返回屋中。 我的心无端怦怦乱跳起来。 眼睛盯着小狸双手捧着的,那只小小酒瓮。 小狸坐下之后,才把酒瓮放在我们之间的小几上。 她小心翼翼的解开紧紧困扎瓮口的细索,把那瓮酒看得万分珍贵。 然后,掀开瓮口上覆盖着的,已经有些泛旧的红色绸布。 第五章 美人和士子 一股奇异迷人的酒香顿时扑鼻而来。 我们都忍不住陶醉的深深呼吸了一口。 可是,我们的房间里,并没有杯盘碗盏。 于是,小狸便把酒瓮推向我:“郡主,你先尝尝吧。” 我竭力抑制住心里的激荡,故作镇定的点点头。 伸出双手,慢慢的把小几上酒瓮捧起来。 小狸眼巴巴的瞅着我,模样十分可笑。 虽然屋里的烛光微弱,但我想只要有一点小小的倒映,我便可以窥见自己的尊容。 然而,当我覆脸看向小酒瓮敞口的时候,心便一下子失望到了极点。 原来,这奇香扑鼻的美酒并不是我想象的一瓮清澈碧波,而是……一瓮暗褐色的不明液体。 瞬间,我仿佛看见,小狸的眼巴巴全都变成了暗暗窃笑。 我皱皱眉头。 小狸立刻关切的问道:“怎么?不好喝么?这可是陈年的美人醉,奴婢好容易才在酒窖里寻到的。” 我咬咬牙:“好喝,又香又醇,且甘爽淋漓。但我不喜欢它的颜色,蒙昧不明,令人望之生疑。” 小狸眨眨眼睛:“色泽清澈的酒都是烈性酒,恐怕于郡主口味不合。” 我急忙问道:“有吗?小狸,你快去给我弄一翁尝尝。” 小狸迟疑了一下,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郡主,你不要和奴婢兜圈子玩心眼了。你不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容颜吗?也罢,你现在已经长大了,迟早是要知道自己真实面目的……” 她站起来,“请郡主随奴婢来吧。” 小狸把我带到了娘亲的寝处门前。 从我有记忆以来,便和小狸一起住在娘亲寝处边角上的三间小小的抱厦里。 小狸锁住了娘亲寝处的房门,从来不叫我靠近。 站在娘亲寝处的门前,小狸轻轻地抬起衣袖,做了一个开门的手势。 说也奇怪,那门上的铁锁突然就不见了,两扇雕花大门便缓缓的打开。 也不知道小狸捣了什么鬼,随着房门的打开,原本黑沉沉的房间顿时便大放光明。 我被房间里突然散发的强烈光芒刺疼双目,下意识的抬起一只衣袖遮挡住自己的眼睛。 “郡主,进去吧。” 小狸站在我身后轻轻地说道。 忽然之间,我感到情怯。 虽然,我从来没有和外界接触过,并不认识“人”是什么模样的? 但是,从书册典籍之中,我看见那里面描画的美人和士子,他们的面目和小狸的面目完全是不一样的。 人的面孔是光滑的,漂亮的。 小狸的面孔是《山海经》里九尾狐的面孔。 虽然,小狸并没有九条尾巴,甚至一条尾巴都没有。 而是身材窈窕,手足和人一样,脚掌手指俱全,并且肌肤洁白,指骨纤细。 她还有着一头泛红的美丽长发。 小狸也和我说过,她的道行实在是有限。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自己一张妖的面孔变成人。 她秉性纯良,不愿意伤天害理,残害生灵,以增加自己的修为。 所以,只能慢慢的熬日月,期待五百年一次的渡劫飞升。 第六章 日月神鉴 我已经看惯了小狸的狐狸脸,觉得她尖尖的嘴巴,圆圆的眼睛都没有任何的不妥,不但亲切,而且温暖。 甚至在小时候,我还一度以为人都是这样的。 直到后来,小狸吞吞吐吐的告诉我,我们都是半人半妖时,我才明白她这样的模样其实是不正常的。 现在,忽然要面对自己的不正常,看清自己的半人半妖之躯,我会不会被自己模样恐吓到? 可是,本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我对自己模样的好奇还是轻而易举的战胜了内心的患得患失。 我一步一步走进娘亲的卧室。 突然,我看见对面的一个窄小的门里,一个人,不,一个和小狸一样,满脸兽毛,生着尖尖狐狸嘴巴,只露得上半截身体,小女孩模样的半人半妖,正一步一步和我相对走来。 只是,她却是满头银色长发,眼睛更大更圆,眼神也更清澈纯净。 我惊奇的张大嘴巴——却看见,她好像也很惊讶,也张大了嘴巴。 “小狸,她是谁?” 我脱口问道。 小狸掩嘴而笑:“郡主,这便是长公主房里的山河日月神鉴,可以照人容颜;神鉴里的小女孩就是你呀!” 顿时,我便呆住了。 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笨了。 从我懂事起,小狸告诉我脸是胡乱摸不得的。 我便信了她,从来就没有试着去摩挲完全自己的面孔。 以至于我只是知道自己脸上长满细密绒毛,却不知道自己也有着一张尖尖的狐狸嘴巴。 一直以来,我习惯了不洗漱,只梳头,以为生来就是那样的。 原来,我们不需要洗脸…… 我更明白了,小狸为什么不能带着我离开王府,因为她可以隐形,我却不能。 一旦被外面的人看见我这副可怕模样,定然会被当做可怕妖物,不由分说抓住活活烧死。 而我的爹爹还留着我的性命,未尝不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充满了苦涩的舔犊情深。 我也明白了自己的命运,我的一生,只能老死在这高高的隐秘的围墙之内。 这,真让感到一种彻底的心灰意冷兴意阑珊。 白驹过隙,转眼又是数载。 我爹爹的那位王妃终于要回国继承王位了。 没有只字片语,爹爹也跟随了去。 我不知道爹爹离开时时什么样的心情?有没有一点点记挂起我这个身为妖孽的女儿? 那天,小狸却很恐慌。 她冲进我的房间,大声嚷嚷着:“王爷要走了,留下郡主你怎么办?” 我从书卷上抬起眼睛,奇怪的问道:“小狸,你这话什么意思?他走不走,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小狸气急败坏道:“哎呀我的傻郡主,别看王爷对你不闻不问,任你自生自灭。但是,有王爷在,就没有人敢深究你依然存于王府的这个秘密。可王爷一旦离去,那就说不准了。我法力低微,实在是保护不了郡主你的呀!” 我不以为然:“没有那么严重吧?再说了,他弃我们而去,我们也留不住呀。” 第七章 大难临头 小狸没有理睬我,却狂躁的在房间走来走去,仿佛大祸临头,不停的唉声叹气,愁容满面。 被小狸的情绪感染,我也无心阅书了。 常常呆呆的看着团团转的小狸,默默地愣神起来。 我承认,在当时,我真的不能理解小狸的焦躁恐慌。 我天真的认为,这种波澜不惊的日子还会日复一日的过下去。 因为,我早就被我的爹娘遗忘,被世人遗忘。 我只是一个多年前的隐约的秘密。 一个连自己亲生爹娘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多说一个字的弃儿。 一个早已经被遗忘的人,其实就和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是一样的。 大不了,王爷离去,王府衰败式微,我们今后的日子清苦些罢了。 果然,荒草萋萋的高高围墙内,我和小狸的日子依旧冷清宁静。 但,渐渐地,小狸出去寻觅食物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她告诉我,偌大一座王府已经空旷荒废了。 因为盛传王府有妖,谁也不愿意留守下来,人们都怕在某一个深夜,突然为妖物吞噬。 更没有人愿意买下这所不祥的大宅。 有时候,小狸不得不走出王府,去市井窃取食物。 迫不得已的时候,甚至会跑到荒郊,抓回一只活着的鸡和鸭。 小狸不会做饭,于是,我也不得不跟着她偶尔茹毛饮血一下。 大约一年半载之后。 大汉王朝因为爹爹这个擎天柱的离去,原本就荒淫无道的王上越发宠幸奸佞,听信阿谀,重赋盘剥,作福作威,淫靡奢侈挥霍无算。 朝政的荒废,直接导致各种可怕的天灾人祸接踵而来。 彼时,关于王爷府里藏匿着一只可怕半人半妖的传说也渐渐地喧嚣于大汉王城市井。 大汉的朝臣们不敢去责怪他们荒淫无道的王上,竟然把王朝连年遭遇的饥荒,瘟疫,异族铁蹄入侵战败的屈辱,全部归咎于隐匿在王府里那只可怕的不祥的半人半妖身上。 一切都降临的毫无征兆。 在一个分外幽深的黑夜。 我和小狸一齐被窗外冲天的火光惊醒。 小狸一骨碌爬起来,惊恐万状。 因为,窗外,已经听得见围墙被无数擂木撞塌缺口的巨大声响。 小狸一把抱紧我,瑟瑟发抖,嗑齿有声。 “郡主,不不不……不好了,有人要抓我们,他他他……他们要进来了!” 多年的清静日月修为,加上秉性的淡定自持,我并没有小狸这样惊慌。 反倒安慰她道:“别怕,他们要抓的是我。” “不不不,郡主,我绝不能叫你落入他们的手里……他们会杀死你的!” 小狸几乎是抓狂的痛苦的低低嘶声哭道。 外面,似有数不清的兵士,手中高举的火把明亮如昼,映照着小房间里,小狸的泪流满面。 我苦笑了一下,对她道:“小狸,我知道。可是,除非老天对我特别眷顾,否则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外面来了这么多兵,今天我肯定是在劫难逃了,小狸,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不要管我了,你赶紧走吧。” 第八章 无路可逃 我真的不怕死,却不希望自己拖累了小狸。 小狸哭道:“郡主,你还说这些干什么?我不走,我一定要你活着逃出去!”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兵士的大叫:“报告将军,围墙已经全部擂塌!” 一个粗重的声音阴沉的说道:“好,众儿郎听着,大家准备焚烧!” 然后又自言自语般的冷笑道:“哼,不管他娘的这里有没有妖,老子今天都要一把火烧了他这个威焰赫赫的王爷府!” 语气之中,不知道含着多少仇恨切齿意味。 先头的兵士立刻大声喊道:“兄弟们听令!除了照明的,把其余火把都一起扔进去!预备,投!” 顿时便传来一阵山摇地动的“是!” 霎时,无数蘸满松油的巨大火把顿时如缤纷的流星,不由分说,争先恐后,径直对着我娘寝处的房舍投掷而来。 炙热的烈火和呛人的浓烟顿时平地而起。 我真有些急了,一把扯起小狸,推搡她道:“小狸快走,你有法术,可以自保,犯不着为我搭上性命!快走,快走啊!” 小狸却更加的抱紧我,大声哭喊道:“不,郡主,小狸无能,救不了郡主,可也绝独自不苟且偷生!” 噼里啪啦的火焰里,传来无数得意的哈哈大笑。 那些兵士虽然并没有真切的看见我和小狸,也没有弄清楚这个幽禁之所到底有没有妖?却依然有着节日燃放烟花般的取乐开心! 终于,我和小狸终于忍受不了着火房间的烈焰炙烤,满屋浓烟的熏呛,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相携着,踉踉跄跄的逃出门来。 尽管我和小狸踉跄在火光暗影里,还是有眼尖的兵士高声惊叫了起来。 “天哪,大家快看,王爷府里真的有妖啊!将军,将军,报告将军,您快看,被烧出来了!妖物真的被烧出来了!” “在哪?在哪呢?” “在那,在那!快看!王爷府果然有妖!哈哈哈,还不止一只,竟然是两只!将军大人,您为我们大汉立了大功了,真的是妖啊!烧死它们!快烧死它们!不要被它们逃出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说不清是惊惧还是惊喜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一句句生生的撞击着我的耳膜。 将军激动声音都变了,嘶声叫喊道:“众将士听令,放箭!放箭!快放火箭!不能叫它们遁了!” 早就严以待阵蓄势待发的强弩手立刻抠动弩柄。 瞬间,烈焰喧嚣凄惶的夜空里,又响起无数弓箭怒发的可怕呼啸声。 “郡主快跑!” 小狸一边施展着她那点可怜的法术为我遮挡着四处呼啸而来的利箭,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道。 可是,纵然被人看作是妖,枉然有着半人半妖之躯的我,也只是个十多岁肉体凡胎力气弱小的小女孩。 如何能奔跑得出这如狼似虎,人间地狱似的包围戕杀? 便是身强体壮,在这房舍被烈焰焚烧毒烟缭绕,墙壁擎柱已是崩坏坍塌不断,更兼密集箭矢呼啸而来之中,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第九章 小狸中箭 我也不想跑。 心头更多的是莫名悲怆,仿佛自己已经在这个世间活了很多很多年。 已经把一切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全部都看透了。 心里却始终有一个念头。 我死不足惜,但小狸对我恩重如山,她却不能因我而死。 蓦然回首,我对小狸大声叫喊道:“小狸姐姐,求求你,快不要管我了,你走,你走啊,快走啊!” 是的,此时此刻,我的心只是感到一团纠结的痛楚。 没有眼泪,也没有多少死亡的恐惧。 我早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像我这种不祥之人,生来就应该被杀死的。 能苟且偷生这么多年,除了感谢爹爹的不杀之恩,更因为娘亲的一丝眷顾,把小狸留在我身边。 所以,我可以就此灰飞烟灭一了百了,却不能毁了苦苦修炼多年的小狸。 就在我回首叫喊的时候,我却无比清晰的看见,一支劲疾箭矢携着阴冷的夜风,疯狂的烈焰,呼啸着,径对着我的面门直直射来。 “郡主危险!” 间不容发之际,小狸惊呼一声,振身而起,一下子把我仰面扑倒在地。 那支可恨的箭矢,顿时就毫无悬念地,深深地穿透了小狸单薄的后背。 力道之劲,直惯前心。 纷乱的房舍坍塌之中,冲天的火光里,我看见小狸的胸口,鲜血迅速的顺着衣服四处蔓延开来。 看见受伤的小狸,我几乎被吓死。 我的心一阵揪抓般的刺痛。 “小狸!” 我爬起来竭力抱紧摇摇欲坠的小狸,恐惧而又慌乱的叫喊道。 瞬间,我也明白了,我和小狸的感情,早就超越主仆,已经爱如姐妹,亲如母女。 小狸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口角开始溢血。 “不不不,小狸,小狸,你不要吓我!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你走啊,走啊!快走……” 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小狸,我终于被一种绝望的痛苦和悲伤袭倒。 心里产生了一种歇斯底里的情绪,先是抱紧她,转而又竭力的推搡着身上染满鲜血的小狸。 我想她赶紧走,越远越好。 她是有法术的人,只要有心丹护体,就不会死。 甚至,还可以在伤愈之时,促成再一次的渡劫飞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小狸的身子突然开始收缩,圆圆的眼睛也越睁越大。 在我绝望的大力推搡下,她突然痛苦的倒伏在地上。 然后,我惊恐的看见,从她的裙摆下面,露出一条毛茸茸的硕大的红色狐狸尾巴。 “郡主……过来……” 小狸艰难的喘息道。 我想我是哭了,因为我感到自己手背上有无数冰冷的水滴。 身边噼啪的烈焰和呼啸的箭矢仿佛都不存在了,我悲苦万端,跪在地上,膝行到快要原形毕露的小狸身边。 我抱起瘦小的小狸。 小狸仿佛拼尽最后一口气力,低低对我说道:“郡主,小狸是渡不过这次劫难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我再也不能控制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第十章 小狸赠丹 “小狸,我活不活没什么要紧,我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人,我只有你……我只要你好好的活!小狸,小狸,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吗!不要啊……” 小狸却摇摇头,眼泪滑落。 她轻轻地对我说道:“郡主,乖,我想亲亲你……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亲亲你,可从来不敢……” 我哭泣着,赶紧把自己的脸对着小狸的嘴唇凑过去。 然而,就在我的脸庞快要靠近小狸嘴唇的时候,小狸突然拼尽全力的抬起一只手,一下子竟狠狠捏住我的嘴巴。 我还没有弄明白她为何要捏住我的嘴巴?她却已经对着我不由自主张开的尖嘴巴里,迅速的吐出了她那颗珍贵的赤红色狐妖心丹。 愕然之中,我甚至没有来得及摇头拒绝。她的心丹就已经不由分说的越过我的舌根,自行滑落在我的腹腔里。 “唔……小狸你?” 我凡俗之质的腹腔突的受到她狐妖心丹坠入,顿时被冲击的心血翻滚。 一语未了,就拼命干呕起来,却又无法把那颗狐妖心丹给呕吐出来。 就在我跪在地上,脑胀眼瞪伸脖结舌拼命欲呕之间,我却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小狸已经飞快的萎化成了一只干瘪的红毛小狐狸。 我眼中滴血,心中悲愤欲绝。 这些年来,小狸陪着我深居简出,与外界从无纠葛,这些素昧平生的大汉兵士为何定要置我们于死地? 我已经感觉不到烈焰的焚烤了,也感觉不到五脏六腑那断裂撕扯般的苦痛。 直觉的满口都是腥甜的液体,正在不可抑止的疯狂外涌。 我无力的对着小狸伸出一只手,低低祈求。 “小狸,不要离开我……不要哇……” 可是,小狸再也听不见我悲苦绝望的呜咽。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便人事不省的倒在疯狂的火海飞矢之中。 却不知,火海之中,我和小狸慌不择路,仓惶奔逃,小狸为了护我,中箭踉跄倒地的地方,正是我娘亲寝处门前。 就在我倒地昏晕的瞬间,大火已然烧塌了娘亲的卧室。 卧室里,那面山河日月神鉴突然发出一片刺目光束。 那片刺目光束,正打在倒地的我和已经萎化死去的小狸身上。 霎时,光束便迅速凝聚缩小,化成一颗极其细小的流星状物体。 紧接着,这颗急于遁避灾祸的晶莹流星于慌乱之中,只得携裹着它所碰巧照见的,面目灵性尚存的我和小狸,径直冲出火光沸腾的大汉王爷府,划向夜空,不知所踪。 ………… 懵懵懂懂之中,感觉有人重重对着我的后脑勺击打了一下。 我昏晕的更厉害了。 可是,紧接着,我又感觉肩膀又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一下,疼的我一身冷汗,心头火星乱冒。 我迷迷瞪瞪的意识里,感到自己一定是被那些凶残兴奋的兵士给抓住了。 并且,正在不可避免的受着某种酷刑。 耳边呐喊声更加震耳欲聋。 还有---好像是什么铁器清脆的撞击声。 就像小狸每次丢下切割鸡鸭匕首的刀刃落在石板地上的声音。 我努力的想使模模糊糊的大脑思维清晰一点。 “小狸……” 我默默地在心里虚弱的念叨着,意识却还是不能明白过来。 第十一章 恍惚渡劫 忽然,一个急切的声音仿佛从天际深处隐隐传来:“龙将军,小心啊------” “嘭嘭---嘡啷---” 一阵激烈的兵器撞击声从我头顶上方传过,刺疼了我的耳膜。 我不知道这个声音到底是呼唤谁的?反正不应该是呼唤我的。 那应该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只熟悉小狸的声音。 “小狸……” 因为强烈的记挂,我的意识顿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 我却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记挂小狸? 懵懂之后,才想起我和小狸好像正在遭受一种可怕的厄难。 莫名的,我似乎感到心头有些喜悦,莫不是有什么人在这危难时刻,要拯救我和小狸于水火之中? 既然那人是呼叫将军,肯定是前来剿灭我和小狸的那个什么将军了。 因为那声呼喊甚为焦急,并且,还要那个什么龙将军小心。 大概是有什么厉害的人终于和那伙虎狼兵将打上了。 我的意识又开始涣散,想不明白是谁和谁打架?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只记得一个名字:小狸! 事后才知道,我当时正以一抵十的大战柔茹兵士。 我奋力大斧(后来才得知那兵器的名字叫青龙湛铜钺)一挥,抡倒一大片时,却被一个从背后偷袭的敌人,趁机莫名其妙的在我的后脑勺上砍了一刀。 当我摇摇欲坠、晕头转向之际,他又想补我一刀。 幸亏有人及时赶来,大喊一声,一枪刺中暗算我的人。 才使其刀锋走偏,砍中我肩膀的护甲上。 摇晃之中,一个激灵,我恍然又睁开眼睛,双手仿佛紧紧抱着什么? 噢---想起来,是小狸,我刚刚不是还紧紧的抱着小狸吗? 彼时我忘了小狸把她的心丹吐给了我,已经化形逝去了。 可是睁眼一看,却又不对。 我手里抱着的那是什么小狸?分明紧紧握着一件什么光滑且冰冷物器的长柄。 瞬间,我的记忆开始有些恢复。 顿时想起方才的事情。 心头痛楚悲伤异常。 就在我终年幽居的王爷府邸深处,我和小狸突然遭到可怕的疯狂剿杀。 我最亲爱的小狸为了保护我,拼死为我挡箭。 最后,又在垂危之际,把她赖以活命的宝贵心丹强行纳入我的腹腔…… 使劲晃晃疼痛欲裂的脑袋,仔细看看,心里的痛楚和悲伤却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惊骇替代了。 天呐,我竟然握着一把有着非常结实长柄,明晃晃的大月牙斧。 我差点没有条件反射似的扔了手里的那柄大月牙斧。 闪念之间,我却改变了主意。 耳边山洪海啸般的喊杀声顿时提醒了我身处的危机,这些人是来剿杀我和小狸的。 虽然我实在是不明白,自己的手中为什么突然多了一件兵器? 但此时此刻,有一柄锋利的长斧,总比没有的强。 我哪怕不可以用这件莫名奇妙的兵器聊以自保,也比坐以待毙的好。 再说了,就算是拼了我自己,我也要救出小狸。 我使劲的摇摇头,想使努力的使自己大脑清晰起来。 第十二章 血色战场 我拼命睁大眼睛,想找见小狸到底在哪里? 感觉便更加清晰一些。 瞬间,我发现自己竟然骑着一个正在奔跑的什么东西上面。 恍惚之间,我几乎不曾被摔了下去。 东倒西歪了半晌,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的身体。 这个奔跑的物体似乎有温度。 再次睁大眼睛,我才看清楚,我竟然坐在一匹高大矫健的枣红战马背上。 看了那么多的书册典籍,马匹我还是认识的。 再一看,我身上原本穿着的青色细布裙衫,也诡异的变成了怪模怪样的铠甲。 还可以感觉到,头上似乎还罩着冰冷的头盔。 下意识的,似乎觉得脊梁后头还背着什么东西? 我不由得腾出一只手,往背上一摸。 一阵宝剑出鞘的轻响,几乎不曾把我给吓死。 我的手就那么莫名其妙的,顺势拽出了一把崔璨锋利的宝剑。 大脑真的有瞬间的空白。 因为一切都不对了。 我身处场景不对。 刚才明明还是烈焰焚烧,房屋轰然倒塌,断梁裂柱乱打,箭矢飞舞的夜空,眨眼怎么却是这残阳如血的暮晚时分? 我找不到小狸在哪里,却看见自己孤单的,背着一把宝剑。 浑身上下穿着怪模怪样的铠甲,手持一柄月牙大斧,和一群同样身着怪模怪样铠甲,手持兵器,骑着战马的在一处无限空旷的我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毫无目标的往来驰骋…… “啊------” 一声惨叫终于把我彻底惊醒了。 只见离我不远处,一个武士奋力把一把长戟刺向另一个武士。 猩红的鲜血直直的冲天喷涌出来,惨烈异常。 中戟的武士一头从马上跌了下来。 他骑着的那匹战马凄厉的嘶鸣一声,扬蹄奔向远处。 我口呆目瞪,天哪,这……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混乱之中,我隐约感到一阵寒光迎头袭来。 不知是不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还是小狸吐入我腹腔里的心丹激发了我内心深处的某种神秘潜能。 说时迟那时快,我毫不犹豫的抬起右手握着的宝剑,迎着那股寒光一挥。 只听“咔嚓”一声轻微的利器削切声,我顺声一看,冷汗差点又下来了。 原来一个满脸黑胡须,身着羔皮袍铁甲护心,头戴裘帽像头黑熊的武士试图正面奔袭我。 我手中胡乱挥出的宝剑,恰巧糊里糊涂的迎向他朝我劈脸砸来的一只大狼牙棒上。 不知是他熊包,还是我突然拥有了巨大神力。 霎时,就把他那只张牙舞爪的狼牙棒给高高的削飞了出去。 而宝剑仍然牢牢握在我的手里。 黑熊吓得掉转马头就跑,我骑得这匹枣红战马却咆哮着,高高的扬起前蹄,差点把我从它的身上掀下来。 我手忙脚乱,幸亏双足牢牢的套在马镫子里。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身子稳住。 谢天谢地,枣红马咆哮一声,可能没有得到我的指令,原地踏了几步,没有去追敌人。 说实话,我还处在思维混乱之中,那有胆子去追啊? 第十三章 阿鼻地狱 我来不及思考我为何从王爷府的烈焰飞矢之中脱身到这看起来好像是更惨烈战场的地方? 只听得耳畔的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战马的充满了绝望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地上,已经有许多战死的武士的尸体,鲜血横流,惨不忍睹。 我好像也有些明白了。 所有的这一切,一定是我吞入了小狸的心丹,突然被动的,渡劫飞升缘故。 只不幸的是,小狸一心想护我平安,却不料想把我从一个阿鼻地狱抛向了另外一个阿鼻地狱。 而小狸她,想来却在为我献出自己的心丹之后,彻底的淹然而逝在王爷府那片火海里,灰飞烟灭了。 虽然说不出的心慌意乱,我还是醍醐灌顶一般,强行令自己打起十二万精神来。 并且开始四顾巡视。 心底更是在提醒自己,不可以迷糊了,千万不要再混混沌沌了。 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小狸的心丹带到了什么地方? 但无论如何,哪怕是为了小狸的不白白死去,我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是的,我一定要努力的活下去! 带着小狸的心丹,一直活下去。 只有这样,我才能和小狸不离不弃,相依终生。 我并不贪生,却不能辜负我至亲至爱的小狸姐姐。 所以,我告诫自己,必须得全力以赴,先保全自己的性命再说。 眼下,这场我完全不明所以的激烈战斗还在混乱的继续着,想要马上脱身看来是有些困难的。 我只能勉力加入。 可是,我有没有同袍战友呢?总不能抡着大板斧乱砍一气,与所有人为敌吧? 想起来了,肯定有的。 因为,我迷迷糊糊中曾听到一个急切的声音喊道:“龙将军,小心啊……” 然后,有人及时赶来,大喊一声,一枪刺中了一个企图暗算我的人。 虽然方才我还觉得那声提醒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现在想来,好像应该是喊我的吧? 我的王爷爹爹可不就姓龙吗? 只是,我什么时候成了龙将军了? 这些先不管他。 一直以来,我虽然弱不禁风,从未和外界接触过,自问,却不是笨蛋。 想要分清敌我,并不需要大声嚷嚷。 先看看自己的装扮,再看看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再看看有没有和自己不一样的? 只一看,嗯,果然是敌我分明。 原来有一小半和我一样穿戴的武士,一大半和黑熊一样穿戴的武士。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是战友的武士挥舞着手中的长戟,杀开几个敌人的围攻,奔到我的身边。 他一边和那几个围攻纠缠的武士奋力打斗,一边焦急的大声冲我大喊道:“龙将军,你怎么样了?快保护殿下,他那里好像快支撑不住了……” 我刚刚勉力镇定下来的心里顿时凉飕飕的。 天哪,我一介弱女,自己的小命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怎么从哪里又冒出个殿下要我们保护?还快支撑不住了? 战友头盔下,一张棱角分明,清瘦勇武的脸已经累得苍白。 第十四章 嗜血阿修罗 他的铠甲上染满了鲜血,眼睛里竟然满是期盼和信任。 好像,我天生就是他们的救星。 我沉默着,一手拿着宝剑,一手握着长斧。 心里却万分纠结哀伤。 想我只是一个深宅里被长年幽禁的小女孩,面对突如其来的烈焰飞矢围剿,尚且不能自保,而令小狸白白送了性命,又拿什么去拯救这些不相干的人呢? 最重要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舞弄手里的这两件兵器啊! 而且这一手宝剑一手大斧的…… 心念一动,不知道为什么,手中的宝剑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被我反手一插,放回背上的剑鞘。 我只得重新把那柄长斧双手握住。 好好的掂量掂量,嘿,你还别说,怎么就那么适手。 脑海中不知怎么,就闪出许多招式。 瞬间,我有着泪目的感觉。 这一定是小狸的心丹。 是她心丹的作用,开启了我沉睡的混沌潜能。 我对着那员战将点点头。 手中舞着那柄铮亮的大砍斧,双腿自然而然的一夹,枣红马兴奋的长鸣一声,竟稳稳的驮着我,往打得激烈的地方冲去。 此时此刻,我还不能完全的明了一件事情。 从今以后,我,一个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出生之所——大汉王爷府半步的半人半妖之躯,无可挽回的开启了一条惊天动地,一路血腥征战的人生。 一心想护我平安的小狸,用她耗尽毕生心血的一颗赤红心丹,阴差阳错的,竟把我送上了另外一个更加可怕的,残忍的时空战场。 多年以后,我常常想起,在那个混乱的当口,在别人眼里,我也许是多么的英勇善战。 可我心里明白,自己不过是凭着脑海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招式,闭着眼睛,不管不顾的朝着那些可能是敌人的人身上胡乱砍去。 可能我是突遭惨烈变故,也可能是眼睁睁看着小狸在我面前萎化死去,我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过分悲痛哀伤的原因。 也可能是我的精魄血脉里,有着我大汉王爷父亲残忍嗜杀的天生秉承。 随着一声声的惨叫,那一股股刺鼻的血腥极大的刺激了我。 突然之间,我就毫无知觉的脱胎换骨,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可怕的,抄起斧钺就能把无数人的脑袋如切瓜割菜一般,肆意屠戮戕杀的战场狂人。 从一个被常年幽禁而弱不禁风的半人半妖女孩,化身为双目泛着红光的嗜血阿修罗。 我简直把眼前的那些和我身上盔甲有别的兵士当成了夙世的仇敌。 越砍越上瘾,越打越兴奋,整个人陷入了癫狂状态。 就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疯虎,红着眼睛,看到目标,就恶狠狠的扑上去。 结果可想而知,那些刚刚还是强势的群体,很快就被不要命一般得我冲的落花流水、稀里哗啦。 一个看起来像是首领模样的人,大概觉得快要全军覆没,大事不妙了。 只见他把两只手指撮在口中,一声清脆的呼哨。 霎时,他们残余的人立刻潮水一般迅速退去。 第十五章 瞬息万变 看着敌人真的被我打退了,自己的小命暂时可能也是保住了。我的心中,顿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整个人不觉就颓唐下去。 只觉的头晕眼花,两只手,也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十根手指掌骨俱是断裂粉碎般,无法忍受的疼痛。 双手再也无法抓握。 随着那柄大斧“嘡啷”落地,一股催心拉肺的虚脱铺天盖地袭上心头。 我双眼一黑,再一次感到心血翻滚。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人事不省。 只不过,这次是晕倒在一匹高大的战马身上。 我几乎是被头欲裂的疼痛,催心的欲呕给折磨的不得不醒过来。 然后,我看见…… 一张放大到脸上毛孔都根根毕露的脸孔,正一本正经,关切的盯着我。 我使劲的闭了闭眼睛,想起来了。 是那个浑身染满鲜血,向我求救的清瘦将军。 我不由得皱着眉头,抬手想搂住痛得钻心的头。 不料,摸到的却是冰冷的生铁头盔。 呃……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如此沉重,戴的我真是不习惯。 心中全是不可抑止的烦恶。 我的两只手顿时一通乱抓。 看出我的意图,清瘦将军急忙伸手把我系在下巴的缨带解开。 而我,却在瞬间,突然想起了自己还生着一张和眼前这些人不同的,半人半妖的狐狸脸。 下意识的,我慌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孔。 我真的害怕,因为自己的这张脸,再一次遭到人的屠杀。 可是,当我的双手蒙住自己脸部的时候,我想我瞪大的眼睛一定是吓到了在场所有的人。 我更恐怖。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在自己的脸上摸到了什么? 竟不是往昔细密的绒毛。 也没有了尖尖的狐狸嘴巴。 竟是和我身上肌肤一样光滑的皮肤!!! 还有稍微突起的,分明是人的温润的菱形口唇。 可,我应该是一张有着满脸银色细密绒毛的半人半妖狐狸的脸啊! 一惊之下,我竟忘记了头疼。 怪不得这些盯着我看的人都很镇定,怪不得从我混混沌沌加入这个战场的时候,并没有谁用看妖物的怪异眼神看我。 在此之前,只因为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令我措手不及,也更无暇思索。 甚至,从最初的开始,我自己都有些忘记了自己的嘴脸。 是的,懵懵懂懂之间,我不仅要面对自己身份的错乱,更有时间上的混乱。 比如,明明我记得自己和小狸是在深夜遭袭,为何,一睁眼,时间又重回到这分明是暮晚的时分? 难道我已经昏迷了整整一个夜昼了? 没有人来回答我心里诸多的困惑迷惘,我还得努力应付战场的瞬息万变。 这一切,真的足以使我忘记了自己还生着一张可怕的半人半妖的脸。 我忍不住颤栗起来。 天,难道?我竟然借助小狸的心丹,成功的渡劫飞升,彻底化为人形了? 惊讶之余,我的心里,却没有一丝丝突然为人的欢欣鼓舞。 而是不由得,更加充满了痛苦哀伤。 第十六章 重铸精魄 我真的不想拿一直抚育陪伴我长大成人的小狸的性命来换取我所谓的渡劫飞升成功。 我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是可耻的,有罪的。 呜呜……呜呜…… 莫名的,我悲从中来,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狸……你这是何苦?因为我,竟然搭上了你有了五百多年修为的性命。” “我情愿自己生生世世不要做人,也不愿你死,不愿你弃我而去!” 此时,我并不知道,小狸强行吐给我的心丹,并没有如她所愿的,救下我的性命。 相反,我突遭小狸狐妖心丹侵袭,凡人的五脏六腑无法承受,倒地之时,已经七窍流血,几乎快要死亡了。 此时,却因为机缘巧合,我和小狸都被那面镜灵突然收缩在它打散原形的光束之中。 所以,它不得携着我和小狸的狐狸尸身一起逃遁。 原来,凡是真正的天地间纯正至宝,俱是充满了灵性的。 它们秉持着天然生成的大慈大悲,会自动救助万物生灵的性命。 在它们感受到靠近自己的生命逐渐衰竭的时候,哪怕是牺牲它们自己,也不会任其灵性泯灭,溘然而逝。 日月神鉴携裹着我和小狸逃遁的时候,我还存有一丝微弱气息。 那丝苦苦支撑运转的气息正是小狸的狐妖心丹。 情急之下,为了救活我。 日月神鉴的镜灵不得不和小狸的狐妖心丹炼化在一起,变成一股极其霸道的力道,重修我的灵性。 可是,待我的精魄重修铸就,镜灵却发现我的尸身已经严重损毁,根本就不可以复生了。 急切之中,镜灵只得携着我的精魄稀里糊涂的落入一处战场,选择了一个刚刚战死,血肉正热的躯壳乘虚而入。 这个躯壳,便是临阵战死的龙将军。 所以,我虽然因为小狸的心丹而死,却又因为她的心丹而活。 但在我的身体内突然注入强大力量的,却是娘亲寝处卧房里,那面日月神鉴的镜灵。 而镜灵选择附体龙将军,也并不是什么机缘巧合。 是因为在众多刚刚战死的武士之中,只有这位龙将军身体里的奇经八脉天赋异禀,具有异常深厚霸道的内力根基,可以承载我重修的精魄。 若是换作寻常人等,照样还是肠肺崩裂,七窍流血而亡。 而此时此刻,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还等同天机一般,是完全无从知晓的。 清瘦将军惊疑的看着呜呜咽咽的我:“龙将军,你怎么啦?” 可是,我却哭得更厉害了。 我真的很伤心。 我一心一意认为,如果不是为了救我,这次渡劫飞升成功的就是小狸了。 她会变得更强大,不会再因为法术低微,总是受别的小妖欺凌。 该死的原本是我。 爹不疼娘不爱,天生不祥。 在这个世上,除了抚育我长大的小狸,没有人会对我如此情深意重,不惜为我付出自己的性命。 我只是一个有着一颗寻常人心的人,感念之下,怎么能不痛哭流涕? “咳咳……龙将军你……在负伤之下还如此英勇善战,击退强敌……我们没事儿了,殿下也平安无事呢。” 第十七章 初见 简渊 清瘦将军不明就里,一派苦口婆心。 一个苍老的声音慢慢说道:“贺兰将军,让我看看他。” 清瘦将军的脸立刻变成一个头上挽着一个馒头似的花白发髻,沾着一缕白胡子很有学问模样的老头。 (后来才知道,他的胡须是真的,而且真的很有学问。) 老头儿不由分说的翻翻我的眼皮,弄的我眼睫生疼,泪如泉涌。 他又装模作样的拉过我的右手,按了一会我的脉口。 然后肯定的对身后的一个人说道:“殿下,龙将军是头部受伤,导致心神迷乱,气血翻涌。所以才会举止错乱……幸好,身体并无大碍。” “嗯!” 一个威严的声音不明所以的哼了一声。 我不由得循声抬起泪眼。 朦胧之中,只见老头儿身后,一个身穿白色锦缎袍服的男子正皱着一双剑眉,站在沙土砾石之上。 玉雕似的白皙脸庞上,双目深邃,衬着他背后暮晚的衰草寒烟,好像正眼光冷冷的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此人冷冷的眼光竟然使我昏乱的心智顿时为之一明。 尽管我泪雨婆娑,我还是看见,此人并没有顶盔披甲。 他的头上,高高梳起的头发,挽成一个总鬓,戴着一个画册上描画的那种公子玉冠,神态雍容镇定。 即便是身上的白袍已经被撕裂,有几处依稀还沾染了些许血渍污痕。但却丝毫不影响此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自然而然的光华斐然。 彼时我虽然知道,人有男女之分。 可乍一接触,却还是无法清晰的去评判美丑善恶。 如果定然要我说,我只能呜咽着说,这个戴公子玉冠的男子,模样更像是我看过的那些画册里描画的瑶姬仙妃。 是的,很美很叫人过目不忘。 只是,那些瑶姬仙妃是女子,而眼前这个,却是一个男子。 但较之其他人,人物风采,确确实实更年轻更漂亮。 即便他身边毕恭毕敬候立的清瘦勇武将军其实也很年轻,模样也很不错,但和此人比起来,就稍显粗糙了。 看他们唯此人马首是瞻的样子,老头儿又唤他为殿下,此人可能便是清瘦将军呼唤我,要我拼死竭力保护的什么殿下吧? 可是,尽管这些人看起来对我很关切。但有生以来,我却是从来就没有和小狸以外的人相处过。 更是从没有看见过一个生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此时此刻,突然被几个男人虎视眈眈的围观,一种难以忍受的不自在还是不由自主的蔓延了全身。 虽然我并不感到惧怕恐慌,但是,我真的是很不习惯和陌生人如此近距离的相对。 我想离开。 离开这些我从来就不认识,和我没有一点相干的人。 一个人好好的静静,消化整理一下心头的极端混乱。 平复一下满腔的伤心难过。 仿佛一眼就窥见了我心思,老头儿一本正经的对我说道:“龙将军,你必须忍耐一下,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要保护二皇子尽快离开此地。” 第十八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瞬间,我有些恼怒了。 我是想离开,可是,我并不想继续去保护谁。 我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保护不了,哪里有能力为你们保护什么二皇子? 我只想一个人离开。 离开你们这些原本和我毫不相干的人! 刚想张嘴对着这些人明确的表达出自己意思,我却猛然看见,这三个人背后,原来还有大约四五十个顶盔披甲的武士。 这些武士都骑着战马,雄赳赳、气昂昂,横眉怒目、拿刀持戟。 除了负责四处瞭望警戒的,其余武士都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我。 算了吧,既来之则安之吧。 我诚然对行走人间尚且不熟,但却不是很笨。 他们人多势众,我既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想来这些人怎么肯放我一个人独行? 还是看看情形再说吧。 因为,我估计……我可能,也许,差不多是犟不过这支人数众多的军队的。 我记得,小狸常常和我说的一句话,叫做好汉不吃眼前亏。 她说她遇见强大敌人,在抗拒不了的时候,为了保命,就是靠忍耐活下来的。 我想,我先头的躯壳可能已经随着小狸葬送在大汉王爷府里的那片火海里了。 还能得以涅槃重生,重化成人形。并不是侥幸,而是小狸选择了牺牲自己,成全了我的精魄。 所以,为了不马上又遭人杀死,我立刻明智的选择闭嘴。 被白胡子老头叫做贺兰将军的清瘦将军立刻又闪身在我的眼前。 他拉着我的两只肩膀,不由分说地把我扶了起来。 我只好坐着,他拿起我的头盔,不顾我满脸痛苦,没头没脑的便往我头上套。 我头疼欲裂,软弱无力,几乎连身子都立不住。 而我最头疼的就是他们,不---我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 虽然,整个大汉王朝对我来说,一丝丝情义都不曾有,甚至,已经让我对这个王朝充满了仇恨。 但我还是想问问,这里是不是大汉的疆土。 尽管现在的我还没有报仇的能力,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到害死小狸的那伙人,叫他们血债血偿。 我心里,还有些当时连自己都还不太清晰的模糊的念想。 比如可以回去找一找我自己,还有小狸的尸骸。 那里,还有我的王爷爹爹。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还惦记着这个男人,是想干什么? 我知道,他并不爱我。 他从来就不在乎,也不想知道我的生死存亡。 我之于他,是巨大的耻辱。 可能,今生今世,娘亲我是找寻不到了。 所以,内心深处,我还是惦记着这个赋予我生命的男人的。 在贺兰将军的搀扶下,我竭力稳住摇摇晃晃的身子。 但是,我除了流泪,却不会笑。 于是,我哭着对贺兰将军问道:“贺兰将军,你们……是大汉王朝的军队吗?” 贺兰将军惊讶的看了我一会儿,扭脸忧心忡忡的对老头儿说道:“晋伯,龙将军情形实在堪忧,我们怎么办哪?” 第十九章 西秦皇朝 被唤作晋伯的老头儿迅速和身旁的白衣男子对视了一眼,仿佛无形中便得到他的什么指令。 转而面向贺兰,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马上离开这里!” 贺兰将军点点头,立刻生拉硬拽,拖着我来的那匹枣红战马身边。 我心中顿时又迷糊而绝望起来,几乎哆嗦的哭喊着:“等等,请问,这是哪里,你们要去干什么?” 晋伯和白衣男子已经骑在马上。 白衣男子仍是冷冷的皱眉看着我,眼神中已经有了些许责难,仿佛我在装腔作势。 晋伯叹了一口气,用哄小孩般忍耐的声调对我说的:“龙将军年少英雄,岂能因为区区伤痛就心神迷离,轻弹男儿泪?你醒醒吧。” 呃…… 年少英雄?轻弹男儿泪? 这些,和我这个被常年幽禁的半人半妖有关系吗? 这个讨厌的糟老头,答非所问,还跟我咬文嚼字。 仿佛是动了怜悯之心,那个白衣男子,什么二皇子殿下第一次开了金口。 “龙将军,这里是大荒燕阴。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已经行程万里,要远赴塞外柔茹王庭吗?” 他的声音似有金石之韵,非常好听。 可不知道为何?一股寒意却从头到脚罩住我的全身。 我抽搐了一下,不哭了。 也神奇的不哆嗦了。 大荒燕阴?行程万里?塞外王庭? 我的脑海立刻记起《山海经》里的文字记载。 我出生的大汉原本是海内。 而大荒,则的确应该是远在千万里海外之外的大荒荒服。 至于燕阴,我努力的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一无所得。 怪不得此处如此满目荒凉,是处衰草寒烟。 这里已经是大荒了,这伙人还要远赴塞外? 不知道他们是想去沧溟蛮荒,还是蛮夷草原? 跑那么远?要干什么? 我并不眷念大汉,可突然被抛到离故国如此远的地方,说不惆怅,却是假话。 我抽搐着鼻子,又执着的问道:“这里,离大汉有多远?你们……从哪里来的?” 依旧是那个二皇子好听的声音,语气却是波澜不惊的反问道:“大汉?” 然后又拱手向南,“龙将军难道真的伤痛失忆?连我们威名赫赫的恭,西秦皇朝都不记得了吗?” 我的脑子一阵抽抽。 什么威名赫赫的恭,西秦皇朝? 这国家的名字,上气不接下气,可真够叽歪的。 “什么皇朝?我只记得,如今是大汉王朝祥瑞三十二年……” 我双眼婆娑迷离,看了一眼坐在战马上,高高在上二皇子殿下,嗫嚅的低声咕哝道。 二皇子殿下依然用充满了责难的眼光看着我,似乎在忍耐。 然后,他摇摇头。 平静而又无比清晰的答道:“据本殿下所知,如今的四海八荒,并没有什么大汉王朝。如今,是恭,西秦十六年。” 我慢慢地抬起头,瞪大眼睛,无比诧异的紧紧盯着白衣男子。 想确认一下,这个被称做殿下的人,他们的……不,我们这支队伍的首领。 第二十章 祸福相依 想确认一下,这个被称做殿下的人,他们的……不,我们这支队伍的首领。有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可笑皇朝名称的,恭,西秦二皇子,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怎么可能,就在昨天,我还被那个视我为妖为孽的大汉王朝兵将围剿戕杀。 一眨眼,就听人矢口否认,说如今没有这个王朝? 为何? 什么意思? 可是,这些人明明的说着和我相同大汉语言,想来亦是海内王朝之人吧? 尤其是这个皇子,他为何要否认掉大汉? 看着二皇子一本正经的和我胡扯,忧心忡忡的晋伯赶紧给贺兰将军丢了一个眼色。 于是,不等我再开口,贺兰赶紧把枣红马的马缰塞到我的手中。 “龙将军,请吧!” 就在我依然纠结于白衣男子刚才的话语时,令人不能置信的事情顿时发生了。 我的一只手刚一被动的握住马缰,从那匹战马身上,仿佛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奇异力量,瞬间,便透过那根荨麻扭结的缰绳迅速传递到我的身上。 这股悄然而至的力量,让我浑身上下为之一振。 我甚至感到,突然之间,自己的身体也无端挺直拔高起来。 一股带着温暖的自信顿时莫名奇妙的充溢周身,让我方才还充满了混乱抗拒的情绪开始稳定下来, 而后,奇特的,我的心突然现出一派霎时的静寂空明。 仿佛受到一种巨大的力量的控制和蛊惑,突然之间,竟什么也不想去想,也不想去追问了。 我感觉头颅不受自己控制般的,突然高高昂起,看向远方的苍茫暮色。 枣红马喷着响鼻,轻轻的的运动四蹄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眼神温柔的看着我,好像在鼓励我快点跨上它的脊背。 仿佛,它和我多年以前就是朋友。我们彼此谙熟,生死相依。 毫无来由的,我的心中,忽然和前尘往事断裂了似的,生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和豪情。 腿脚竟然也不哆嗦了。 心中好像还有千军万马在开始奔腾。 一种跨马横刀的冲动,战胜了我内心深处,因为乍临血色征尘,深感前程未卜的恐惧和忧虑。 也战胜了我自始至终被幽禁,养成的不仅仅对陌生人,而是对“人”的完全的陌生疏离、排斥敌意。 似乎,不管大汉也好,恭,西秦也罢,只有我此刻的感知,才是最好最主要的。 多年以后,我曾不止一次的想。 虽然我曾被当成一个不祥之物,严厉幽禁多年,活得不明所以。 可却因为一场不期而至的,祸福相依的因缘际会。 顿时就彻底的激发了我深植于骨子里,血脉里,昂然向上,坚强不屈的秉性。 原来,我天生就是一个战士。 一个必然要横刀跃马的阿修罗! 尽管,一切开始的都像是一场梦幻。 在短暂的时间里,我竟然借助小狸的狐妖心丹。 从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神奇的不可思议的,化身成一个力敌万钧,能征善战的沙场武士。 第二十一章 百思不得解 彼时,晋伯手中的马鞭一指,声音陡转严厉:“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地,天色已晚,这里的血腥马上就会招来大批的狼群。” 他的这句话一出口,真是比什么语言都对我有恐吓力。 瞬间,刚才陡起的那股子莫名奇妙的万丈豪情便冰化雪消一般,成了淋在心头的一滩冷水。 我记得小狸和我说过,她行走于荒郊野外的时候,最怕的就是遇见狼群。 因为狼是除了狐狸以为,最聪明的野兽。 它们会分工合作,对猎物进行围追堵截,小狸常常会被那些狼群追赶的落荒而逃。 我可笑的忘了自己现在已经化身成了一个武士。 只是着急慌慌的想,小狸是一个略有法术的狐狸,都那样惧怕狼群。 如果我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半人半妖和这些人真的被狼群包围了,岂不是又要死定了? 大惊之下,我甚至都没有弄明白,立刻就稀里糊涂的蹦上了马背。 其娴熟利落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仿佛我生来就在马背上长大的。 还站在地上的贺兰将军看我已经坐上了马背,用脚尖娴熟的勾住那柄被我扔在地上的大斧。 只见他脚背一抬,看似沉重的大斧便应声而起,直直的向我飞来。 看着贺兰将军用脚尖把那柄大斧挑起来,径直朝我的脑袋上打来,我几乎不曾吓个半死。 却来不及恼怒。 出于一种自卫的本能,我不由遮挡似的高高举起一只手。 没想到,我的五指却似蕴有千斤力道,它们竟然不慌不忙,稳稳的顺势握住了大斧长柄。 我简直不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这也……真是太奇妙,太不可思议了。 怪不得,方才这双手可以握着大斧,可以杀死那么多敌人,被晋伯称之为什么“少年英雄”。 虽然感觉这双手好像并不完全是自己的,像是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暗中在操控似的,一种新奇的兴奋的感觉还是油然而生。 这种感觉顿时冲淡了刚才还深深弥漫于我心中深切的孤独哀伤。 的确,我很悲悼于小狸的为我而死,却又很欣慰自己突然的不可解释的力量大增。 很简单,在失去小狸之后,因为这股突增的力量,至少可以让我保护好自己。 独自好好的活下去,不令小狸因我白白而死。 我相信,只要我能好好的活下去,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到大汉,找到那些无缘无故围剿戕杀我和小狸的凶手。 我真切的希望这种神秘的力量一直陪伴着我,并把这股神秘的力量归结为小狸狐妖心丹在我身体内成功渡劫飞升的缘故。 遂暗暗在心底祈祷。 “小狸,你放心,我一定会带着你的心丹,你赐予我的力量,好好的活下去。” “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们一起,回到大汉,找到那些残暴的人,讨回你我的公道!” 抬头看看天际,天边一抹残阳如血。 有几只乌鸦拍着翅膀,哀鸣着投向远处沉沉的树林。 第二十二章 立志活着 情境交感之下,我心中陡然又升凄凉之情。 鼻子一酸,差点又哭起来。 却听见晋伯用洪亮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们突然受到柔茹人彪悍之旅的袭击,兵力有所损失。幸亏龙将军英勇奋力,才能暂时击退柔贼。” “现在,第一,战斗延误了时辰,我们已经来不及在天黑之前赶到最近的边驿。” “第二,我们力量已经虚弱,暂时,柔茹人不会再来围剿我们。因为他们知道,我们身上的血腥随时会引来狼群的追逐。” “他们等着狼群和我们厮杀。所以,现在我们要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宿营之地。” “最后,我们有胆量和决心保护二皇子度过今夜的艰险吗?” “有!” 几十个勇士异口同声的回答,坚定而又悲壮。 我却忍不住去看地上,那些惨不忍睹的战死兵士。 他们马革裹尸之后,最后的葬身之地,想来必然是狼腹。 而此时此刻,活下去的人想的却是,如何继续面对接踵而来的危机。 就像昨天晚上,突然葬身火海的小狸,能得到一份从容的掩埋,该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也许就是从这个最初的征旅开始,只要在战场上,再艰难险恶,我都立志要活着。 就是---呃,为了免得葬身狼腹。 我心神游移之间,突然听见那个好听的声音,在众人齐齐的话音落后,却异常镇定沉着的说道:“不是保护我一个人,是我们大家同生死,共存亡!” 是二皇子的声音。 不知为何,他的话令我感到心神一振。 他不疾不徐,有力的语气更是给了我莫名的温暖和安全。 这种温暖和安全就犹如我和小狸呆在一起的感觉。 是那种毫无无原由的,彼此可以相信的感觉。 可我,却是唯一一个没有开口大声表忠心的。 我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些人。 那是一张张勇敢而又坚强的面容,每一双眼睛都射出不畏生死,威风凛然的光芒。 这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格的骑兵敢死队。 我相信,他们每一个人都能从容的面对生死。 唯独除了我。 他们当然不知道,晋伯口中英勇善战的我,只是一个初来乍到者。 此刻,我的心里一直不为人知的在起起伏伏,更多的却还是一些对于前程的浑浑噩噩。 我是真的不明白,前面到底还有多少险恶在等着我们。 远处的暮色已经渐渐深沉。 并没有任何人指挥,这支队伍便依次掉转马头列立,准备彼此拉开奔跑的距离。 在众多蹄铁的踩踏律动声中,晋伯马鞭一挥:“众儿郎听令,出发!” “驾!” 一声清脆的马鞭敲击声之后,晋伯首当其冲,先带头疾驰而去。 跟上约二十人之后,二皇子也催动了坐骑。 贺兰对我挥了一下手,大声叫喊道:“龙将军,快,跟随上殿下!” 来不及再思索什么,我只能有样学样的双腿使劲一夹胯下的枣红战马。 不料身子竟不复之前的沉稳。 第二十三章 两个打架的灵魂 夸张的前俯后仰了许久,才勉强的平衡下来,紧跟在二皇子马后向前冲去! 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我真是天赋异禀。 很多神奇的技能竟都是在瞬间无师自通的。 此刻却不容我多想什么。 只觉得疾风便呼呼的掠过耳际,伴随着众人拼命驱驾战马的呼喝声,懵懂驰骋。 几乎是一番疲于奔命的狂飙开始了。 刚才发生战斗的地方好像是一个狭长山谷。 很快我们就风驰电掣般疾驰到一片开阔的平川地带。 紧接着,穿过平川地带,迎面一片树林阻住我们。 树林里只有一条窄窄的小路,大概是猎人们长年累月踩出来的。 地面上生长着许多高大的树木,层层落叶厚重如毯,偶尔还夹生着低矮荆棘灌木。 天色暗淡下来,远处传来凄厉的野兽的嚎声。 那是在这个暗夜里来临之前,我从未听过的狼的嚎叫。 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听见这可怕的野兽吼声,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诡异恐怖。 我竟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在打架。 一个是胆战心惊,心慌意乱弱不禁风的半人半妖小女孩。 一个豪情满怀,好勇斗狠生死无惧的龙将军。 只有暗暗握紧手中的那柄结实无比的大斧,紧紧跟随着队伍。 远远的,有几双绿荧荧的野兽的眼睛在马前一闪而过。 隐隐约约,有三五匹大狼在树林深处窥视。 我的心咚咚的一阵狂跳。 看来,这些便是方才晋伯口中所说的狼群。 这些嗜血的狡猾的野兽已经毫不客气的跟随上我们了。 二皇子他们却似乎根本没有在意眼前的险境,依然在奋力疾驰。 倒是我,一阵阵不可抑止的惊恐忧惧。 此时此刻,面对如此诡谲可怕的情景,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身心俱被感染其中。 之前突然遭受劫难的沉重惶惑,因为失去和我朝昔相伴的小狸的痛苦悲伤不觉暂时都被抛到了脑后。 穿过树林,路面忽然一转,队伍转眼又奔到一座大山脚下。 一阵哗哗的流水声猝然传来,无端令人心惊。 “停!” 前方传来一声大喝。 原来是疾驰在最前面的晋伯。 霎时,所有的骑兵闻声都一起猛勒马缰。 那些正在喘息的战马立时咆哮着,乱纷纷定住脚步。 我也手忙脚乱的带住手里马缰。 微弱的暮晚光线中,我看见前面原来是一道宽大陡急的瀑布。 晋伯略一扫视,对二皇子说道:“殿下,我等今夜就在这里宿营吧。” 二皇子点点头。 的确,此时此刻,面对紧追不舍步步紧逼的狼群,在没得选择的情况下,也只能暂时宿营此处了。 这条宽大的瀑布下面,有一个被水流大力冲击形成的巨大深潭,加上落差高大的岩壁,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并且,深潭水满溢出之后,在一旁又形成一条喘急的溪流,多少也可以起到一点屏障作用。 众人都明了,晋伯为什么选择在这样一个水声轰隆的地方宿营。 第二十四章 夜宿溪边 虽然不能睡得安稳,但至少在狼群围攻上来的时候,这支队伍不至于四面受敌。深潭前面,溪流的旁边,不大的一处凸凹不平的岩滩上,有很多凌乱的大小石块。 这些石块可能是山洪暴发时,受瀑布的剧烈冲击携卷,从山崖顶上甩落下来的。 晋伯只稍作打量,便迅速命令道:“贺兰将军,你带领一半的人去前边树林砍树!要又快又多,一定要赶在狼群集结上来之前,备足够燃烧一夜的燃料。” 贺兰将军在马上抱拳一声:“得令!” 立刻带头翻身下面,挥手带着一半得令自带下马的武士,直奔最近的树林。 晋伯有条不紊的继续吩咐道:“余下人等速速随我搬运石头,搭建胸墙护围。” 然后,他转回头对我说道:“龙将军,你头部有伤,暂时只能带着这几个伤重弟兄,陪着二皇子先休息一下吧。” 看我眨巴着眼睛,晋伯又用抚慰的语气说道:“希望龙将军尽快恢复,以后的行程定然还会有许多恶战。” 我的脑子有瞬间的没有转过弯来。 稍顷,才想到,什么?以后的行程还会有许多恶战? 并且瞧着晋伯的意思,这以后许多的恶战好像都还要指着我去打? 这岂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虽然一直以来,我除了读书,小狸从没有教我做过任何事情。 但想明白了的我,还是赶紧对晋伯抱拳说道:“谢谢晋伯厚意,我已经好了,您千万甭更我客气,该让我干啥就让我干啥好了。” 我心里的意思却是,别介呀,您老人家叫我干什么都行,叫我独当一面……我可能真的谁也保护不了的。 急忙踢掉脚上的马镫,翻身一骨碌跳下马来。 没想到黑暗中,却慌乱的一脚踩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上。 而我一只手拎着大斧,另外一只手里的马缰又拖的太长,没起到牵拉作用,一个趔趄,顿时仰面摔倒。 万幸我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和那些石头做亲密接触,却被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托住了我的后背。 “龙将军如此虚弱,焉敢逞强违抗军令?” 冷冷的声音,充满不悦和责备。 为我及时止损的人正是那位一直显得有些忧郁的二皇子殿下。 和他四目相对,我不由得又羞又愧又惊。 羞愧的是自己下个马都差点跌一跤。 惊的是,此人真好快身手,方才他还明明坐在马背上的。 果然不是白白被众人称为皇子殿下,做这群人首领的。 好在,他的语气虽然冷淡,一双眼睛却是明亮闪烁、熠熠生光,给人些许温暖感觉。 心里这样想着,身体却莫名其妙的就着他掌心之力,迅速站立挺直。 不动声色的援步后退,瞬间便站在离他有几尺距离地方。 站定了,我才颇为不好意思的持斧对他垂首说道:“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我又努力在大脑中组织好语言,学着贺兰他们的语气,慢慢缓声辩白;“属下确实已经痊愈。” 第二十五章 防狼围墙 “属下只是下马时不慎……脚步漂浮了,劳动殿下,并非是逞强想要违抗军令……连晋伯老人家都在忙碌,我岂能袖手旁观?” 我看见他明亮的星目闪了闪,嘴巴似乎动了动,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脸色变的更加沉郁了。 说话之间,已经有人把我的战马牵过去,归在一处拢好。 见二皇子没有再言语,我便看了看手中握着的大斧,想也没想,“哐啷”一声,顺手就把它扔在了几块石头上。 …… 我要是知道这把大斧是何等的威力无比,将来比情人还坚贞的陪伴我终身,我一定从一开始就好好的对它。 而不是打一开始就对它充满了嫌弃,总是信手把它扔来扔去。 接下来,我却忽然被眼前满地都是些奇形怪状的石头爱死了。 我几乎是有些开心的弯腰伸手便捡起来一颗五彩斑斓又光洁可爱的小石子。 要知道,打我出生以来,我几乎都被幽禁的傻了。 我从来不知道,王府之外,荒郊之中,山崖下的乱石子都是如此活泼灵动的。 看着大家嘿呀哈呀齐心协力,不停的把那些精美石头垒砌在一起,砌成一堵参差不齐,高高的围墙。 我的心里,竟全是一种天物被暴殄的感觉。 要知道,一直以来,我所看见的青石甬道,白石栏杆,都是被人一条条一道道,死板板堆砌好的。 虽然暮色逐渐深沉,我还是能清楚的看见大家手中抱着的那些石头上美丽的花纹。 遂在心中默默地想着,要是小狸还在,我能不能央求她施些法术,把这些好看的石头全部清洗干净了,搬回去,垒成一座漂亮的假山呢? 可是,小狸已经不在了,却留下我孤独的一个人。 和一群与我毫不相干的人一起,干着我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不停的搬起一块块巨大石头,修筑防狼围墙。 仿佛是回应我满心的惆怅--- 嗷------ 一声凄厉恐怖的狼嚎从树林很近的地方传来。 “不好,” 恰巧和我靠近的晋伯沉声说道。 “看来山谷里的战场已经被这些畜生清理干净了!” 二皇子的脸色倒是缓和了。 只见他抬起玉雕似的脸庞,双目熠熠生光。 用饶有兴味的语气说道:“这是狼王的吼声,我倒想看看传说中的大荒燕阴雪狼王。” 没等晋伯答话,他便轻轻纵身一跃,白色的身影立刻窜进树林。 看来,他不但是这个队伍里唯一没有穿甲戴盔的人。 也是这个队伍里,唯一一个可以不守军规号令,可以擅自轻举妄动的人。 所以,他毫无理性的擅自行动顿时吓坏了晋伯。 晋伯急忙对我喊道:“龙将军,快去保护殿下!” 声音未落,人却早已窜出快垒好的工事。 我的心里,不觉又吃了一惊。 看不出,须发皆白的晋伯竟还有如此不凡的身手? 人却条件反射般扔下手中的小石头,一纵身,又吓了自己一跳。 老天,我怎么也是飞出去的? 第二十六章 少见多怪 而且脚上的软底战靴落地时还特别平稳,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仿佛被什么无形的牵引着,几个纵身,我竟然就飞到了二皇子和晋伯身边。 到了,我才明白,晋伯真是有些小心太过了。 原来二皇子飞身跃往的地方,不过就是贺兰将军他们正在伐树的地方。 此时,贺兰将军一边大声指挥手下的武士,快点将余下的树木搬到工事前面,远远地分成三堆三面垒好,准备燃烧。 一边紧握手中一把奇形怪状的砍刀,做着夸张的防范姿势。 想不到,原来一支队伍行军打仗,除了武器,竟还要带着砍刀? 抬眼一看,刚才莫名奇妙奋起的余勇顿消。 心中顿时擂鼓似的,不由怦怦乱跳起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整个树林深处,竟都是些绿莹莹的可怕的野兽眼睛。 晋伯低低的对二皇子说道:“这些畜生已经完成了对我们的包围了。” 二皇子似乎微笑了一下,沉静的说道:“是啊,它们气势汹汹,志在必得了。” “晋伯,您看那只狼王笃定的架势,好像是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果然是名不虚传大荒雪狼王啊。” 听着晋伯和二皇子镇定的交谈,我不由使劲的瞪大眼睛。 沉沉暮色的树林小路尽头,真有一条浑身雪白,健硕异常的大狼,大睁着绿莹莹双目,姿态优美,笃定定的坐在那里。 我悄悄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心中有些不敢相信。 小狸口中可怕的老是追赶她的狼,怎么会长的这样俊俏威武? 怪不得小狸总是被狼群追赶的落荒而逃。 “ 啊---” 一声突然传来的惨叫顿时把我从迷瞪中惊醒。 左边的狼群一阵骚动。 看来也有狼不服从组织纪律,不到狼王号令攻击时间,擅自行动了。 原来,有一个武士舍不得远处一棵干枯的朽木,稍稍脱离了队伍。 几匹一直躲在暗处伺机猎捕的恶狼趁机对他发起攻击。 那个武士虽然饶勇善战,但一时却是势单力孤。 在挥刀猛砍死了两匹狼之后,第三匹狼却趁机跳起来,狠狠地的咬住了他的左臂,疼的他不由得狂呼一声。 不待贺兰将军指挥,早有几十个持刀的武士一起奔过去。 人和狼群之间,立刻展开了第一场惊心动魄、血肉横飞的战斗。 那只咬着落单武士手臂的饿狼凶狠异常,身中数刀,鲜血淋漓,仍是不肯松口。 人的甜美血腥散发开来,极大的刺激了群狼的野性。 小路尽头原本端然未动的雪狼王猛的立起身子,毛发尽耸。 树林里的狼群也开始全面骚动。 “嗷------” 雪狼王仰天长啸一声。 我差点没有被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看看晋伯和二皇子,两个人却和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兀自站在暮色里观战。 他们即不加入激烈的人狼之斗,也没有被狼王吼叫惊倒的意思。 我的心里顿时为自己的少见多怪感到一阵羞愧。 第二十七章 狮子吼 瞬间,不知出于什么奇特无解原因,突然觉得自己嗓子到腹腔里,都充满了难以遏制的痒刺刺的膨胀。 狼王的嚎声还没有完全落下,我便不受自己大脑控制似的,一下蹦到离狼王几百米远的路面上。 两腿极不雅观的彪悍岔开,紧握双拳,我便仰天大吼起来:“啊------啊------啊------” 我简直不能相信,一向纤弱安静的自己,竟然能吼出如此巨大凄厉,高遏行云的声音。 顿时,树林里飒飒飘下一阵落叶,鸟雀拍着翅膀,惊叫着四处飞散逃命。 雪狼王似乎吃了一惊,身子后退几步,树林深处的狼群霎时也安静了下来。 除了二皇子和晋伯,其余的人都痛苦的捂着耳朵。 吼叫声罢,我又像得了失心疯似地,不可抑止的,歇斯底里哈哈大笑起来。 温热的眼泪却悄悄地顺着我的脸颊流下。 深沉暮色里,我抬起一只手背,狠狠地擦去脸上泪水。 彼时,攻击众武士的狼群则扔下两具尸首,纷纷落荒而逃。 危机稍解。 大家方才松开捂着的耳朵,趁机救回了受伤的人。 狼群竟暂时安静下来。 但是,它们并没有退却的意思。 蓦然回首,我感到,除了我自己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发出的匪夷所思,大家却并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疯子看待。 而且,二皇子还好似赞赏的,冲我点点头。 晋伯则站在那里凝目打量着我。 只是,我的心里,并无丝毫的得意。 接踵而来的,反而感到一阵腿脚发软的空虚。 我心里逐渐明白了,我一定是在受到许多惊吓之后,又被狼王的那声吼叫所感染。 一直以来,我的腹腔里憋着太多让我无解却又无法对人诉说的东西。 这样仰天大吼几声,未尝不是一种痛快淋漓。 可以给自己壮胆。 可以昭彰自己的存在。 可以鼓起自己最大的余勇。 可以不输于那些看似镇定自若勇敢无畏的人。 可以告知已经魂归天地的小狸,我终于没有辜负她的牺牲,化妖为人了。 至于狼群被我的吼叫吓退,可能只是歪打正着。 “殿下,狼群暂时被龙将军的狮子吼神功威震住了,我们现在要抓紧这个时机巩固护墙,筹备燃料。殿下自己小心,老臣暂且告退!” 晋伯一本正经的躬身说完,待二皇子微微颔首,便径直返身退去,指挥贺兰将军他们继续忙碌。 他大概认为有我这样神奇的人在他主子身边,便确可保万事无虞。 而我,却在惊奇于晋伯为了刚才那声怒吼所冠与的非凡名字:狮子吼神功。 怪不得他们并没有把我当做一个举止异常的人来看待,原来大声吼叫到惨绝人寰,也可以是一种不得了的本领? 夜色愈发深重,不远处瀑布不停震荡的水汽携着夜风,打在人的脸上,冰冷而又凄凉。 我默默地站在二皇子身后,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 却突然听到他轻轻地说道:“狼是所有野兽里面最聪明,最有纪律的动物。” 第二十八章 实力悬殊的斗智斗勇 “你看,它们现在按兵不动,是知道现在我们斗志昂扬,恐怕不能还有把握的消灭我们。” 我愣怔了一下,才明白,此人是和我说话的。 可是,一时之间,我却不晓得该如何去接他的话。 从来未和外界任何人有过接触的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和一个人长篇大论的闲聊。 尤其这样一个人。 就在我又重新在大脑里努力组织语言,斟酌着该如何开口的时候,见我依然沉默不语,二皇子转过头来。 他先是看看我,然后无声的笑了笑。 “龙将军,我们回罢。” 我如释重负,赶紧点点头。 只要不陪你老人家闲聊就好。 我陪着二皇子返回瀑布下方的时候,看见垒好的护墙又被重新加固。 附近的树木几乎被砍伐尽净,甚至还有几棵非常巨大的树木,都被这些彪悍能干的武士在极短的时间里,给砍伐拖运回来。 晋伯命令把最枯败干燥的树枝架在掏空的底部,上面逐层垒好新鲜的树干枝叶。 但并不急于点燃柴堆。 夜晚才刚刚开始,必须要节约木柴,以确保火光可以燃烧到天亮。 通过大家的观察,狼群的数量实在太可怕了。 我们心里都明白,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斗智斗勇,没有一点侥幸可言的,必须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刚才群狼已经做了最初的试探。 但我的吼声盖过了狼王的嚎叫,使它们心生胆怯。 所以这些野兽看似暂时安静下来,并不表示它们愿意放弃到口的美餐, 聪明的狼群观察到,我们的人数远远少于它们的数量。所以,它们只是在静候时机,等待发起攻击。 兽也知道,是人,到了下深夜就会疲倦。 何况一队已经疲于奔命了整整一天的人马。 它们在耐心的,静静的等待深夜来临。 后来我才知道,本来在当时的季节,我们不应受到狼群如此大规模的围捕。 是因为方才荒岗上的一场激烈战斗,导致附近山头所有的狼群都嗅到了人类尸体上散发出的甜美血腥。 这种血腥可怕的刺激了它们的野性。 不要说狼群了,就是野狗,闻到血腥,也会向猎物发起疯狂的攻击。 晋伯不愧是一个出色能干的打仗行军智囊。 他命令把马匹全部牵进围墙最里边,命令所有的人全部退回一人高的护墙里。 除了放哨的人,其余的人全部原地休息待命。 夜色已经深沉,头顶上的天空繁星密集,一弯新月忧伤的挂在远远的天边。 耳边是瀑布的轰鸣声,溪水远去的哗哗声。 有一丝寒意袭来,我的心里满是不可开解的孤独和惆怅。 我甚至有些不争气的想念自己和小狸被幽禁的大汉王府。 虽然我一直被人当做一个见不得人的不祥之物,但,至少每日又小狸陪在我身边。 哪怕我们会一整天不聊一句话,但那种可以彼此相依的感觉是温暖的。 算不得一个家,好歹也是我从小到大一草一木都谙熟的地方啊。 第二十九章 围困 如今,一场可怕的劫难,竟然把我扔进这么一个险象环生,血淋淋的战场。 这会,还被无数的野狼铁桶般的包围着。 所有的人都很安静,只有身后的马匹轻轻喷着响鼻,运动着蹄铁。 我也在命运的大起大伏之中,惊惧悲苦之下,暂时把饥饿困倦的感觉都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忽然想起一个奇怪的问题。 那就是,这支队伍,不知道他们奔走战斗了多久,直到现在,为何没有一个人提出要饮水用餐? 心中一惊,忍不住努力的睁大眼睛。 好像我自己这个曾经的半人半妖并不可怕,这些武士才是可怕的妖魔鬼怪。 我仔细的听着他们轻轻的呼吸。 愈发瞪大眼睛,生恐一眨眼,他们会化成比我自己,比树林里那些狼群更可怕的东西。 直到我看见,晋伯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件同样白色的披风,轻轻的披在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静静的坐在那里,身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晋伯仔细的为他系好披风的带子。 我突然觉得鼻子又有些酸楚,我想到了一直悉心照顾伺候我的小狸。 想来,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出去给我取食物喂养我,再也不会有人给我抓鸡逮鸭,强迫我茹毛饮血来。 又默默地看着二皇子身上的白色披风,心里竟然无聊的想到,那白色的锦缎一定非常光滑柔软。 除了二皇子,我们所有的人,浑身上下都是冷冰冰,硬邦邦的铠甲。 连晋伯都不列外。 虽然老头儿很少戴盔。 那玩意虽然可以护人头颅,却实在是沉重异常。 夜色越来越浓,耳边瀑布的轰鸣愈发震耳欲聋。 好在我们这些人都是顶盔披甲,瀑布飞溅而来的水珠并不能浸透,只是会被偶尔散落脸上的水珠凉凉的侵扰一下。 百无聊赖,我一只手漫不经心的顺着小腿一摸,心里又吃了一惊。 我的小腿肚上竟然还绑了一把匕首。 这种物件的形状我太熟悉了。 正是在王爷府困顿时候,小狸用来给我血淋淋切割鸡鸭的利刃模样。 每一次小狸用完它就会随手扔掉,然后在下一次要用的时候,大声叫嚷:“郡主,我的匕首呢?” 不知道此刻我手摸触到的匕首,是不是小狸经常用的那把? 心里又起一阵莫名困惑。 小狸的心丹到底把我给带到了什么地方? 或者,还是她的心丹携着我的魂魄附身到另外一个什么人身上? 所值得安慰的是,这个人看来好像还有一身不错的功夫,让我聊以自保。 最神奇的还是,此人竟和我大汉王爷爹爹是一个姓氏? “狼群有动!” 正在胡思乱想,一个哨兵低低的的声音清晰的划过耳膜。 “贺兰将军,龙将军,我们三人出去点火!” 晋伯立刻站起身来,迅速命令道。 话音甫落,他便身先士卒的纵身越过护墙,只奔左边的那堆木柴而去。 惶惑之间,我看见,贺兰将军理所当然的选择了中间的那堆木柴。 第三十章 雪狼王 并且已经向着那堆柴禾腾身径直而去。 看来我只有去点右边的那堆木柴。 无暇再继续多想,我只得纵身越过护墙,奔到右边的柴堆前。 及至到了柴堆前,我才抓了瞎。 抓瞎的问题很简单------我没有火种啊?! 抽空说一句,我不得不佩服晋伯。 他把柴堆指定垒在离护墙一定的距离;这样既能吓住狼群,又不会烤焦我们。 但此时此刻,我面临的严峻局面却是:狼的聪明狡诈,真不是浪得虚名。 已经开始行动的它们,顿时就发现了它们准备捕获的猎物也有所行动了。 于是,这群可怕的畜生就像一支最训练有素最凶猛迅捷的快速反应部队。 不用任何号令,便自动加快步伐,发起了总冲锋似的,所有的狼都从潜伏的草丛中一跃而起。 对着我们这堵防范潦草的临时工事冲杀了过来。 彼时,左边的柴堆和中间的柴堆已经冒出巨大的浓烟和尚且微弱的火焰。 野兽惧怕烟火的天性立刻使我这里成了狼群攻击的重点目标。 要命的是,晋伯和贺兰将军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危险。 所以他们点着柴堆之后,便立即撤入工事内,躲避狼群的来势汹汹。 并非是他们存心想弃我于不顾。 他们想,以我的身手,点火就走,不会是什么难事。 危急之中,我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自保,顺手就拔出了背上的宝剑。 率领群狼进行大肆猎捕的雪狼王正冲在最前面,竟然差点和我碰了鼻子。 手忙脚乱之中,我也想不起什么一招一式,只得对着它雪白硕大的狼脑袋胡乱一剑劈去。 宝剑在暗夜里映着另外两堆逐渐燃烧起来的柴垛火焰,闪过一片寒光,雪狼王好像不敢硬碰,疾忙纵身跳开。 随着狼王躲开,另外几匹更加穷凶极恶的大狼一起龇牙咧嘴的向我扑了过了。 我只得不停舞动手中宝剑,以求自保。 剑光闪处,立刻有几只大狼惨声嚎叫着跌倒或者逃开。 迫于我手中宝剑的威力,围攻我的狼群稍有退缩。 可是,几十只健硕的大狼呜咽着,口中垂着腥臭的涎液,绿莹莹的眼睛恐怖骇人,并不肯放弃对我的攻击。 这些畜生一定是觉得,只要战胜了我,就可以从这里打开一个缺口,进而捕获里面的猎物。 此刻,围墙里的众人好像还没有弄明白我这里到底发生里什么状况? 或者,甚至有人是觉得我可能自恃勇猛,故意不点燃柴垛,存心要逗弄一下狼群,戏耍一下狼王呢。 我正在百般困窘之间,一个白色的身影须臾间掠到我的身边。 竟然是二皇子。 不知道为何,我的心里不是松了一口气。 而是升起一股令我想瞬间落泪的莫名温暖。 虽然他的声音依然是冷冰的,甚至没有称呼的斥问道:“为什么不点燃柴堆?” 嗫嚅了一下,我才答道:“我……没有火种。” 然后,我便见他用一种情绪不明的语气很是无奈的说道:“你腰上挂的是什么?” 第三十一章 激战狼群 “啊?” 我急忙伸手向自己的腰际摸去。 摘下来一看,是一个布袋子。 我从布袋子里掏出两块石头,还有一条毛茸茸的什么东西。 可还是没什么用。 因为我压根就没有见过这些东西,更谈不上会用。 要知道,一直以来,我从来不知道房间的灯为什么会突然亮?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熄灭? 我所知道的,只是小狸两只手背朝上抬抬手,或者手腕朝下压压手。 但我还知道,那是小狸会些法术的缘故。 我就是把手抬上天,把手拍进泥土里,也是即燃不着灯也熄不灭灯。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因为那是我实验无数次,又失败无数次得出的结果。 万般无奈之下,手里举着这些宝贝,我低声下气的和他商量。 “有劳殿下,求您帮帮忙,把柴堆点一下。这什么东西……我不会用啊!” “你……” 他一把夺过我举在手中的火镰石和火绒。 动作真快,须臾之间,浓烟火光立刻冲出来。 再一次气势汹汹,对着我们围攻上来的狼群顿时吓得四散逃开。 雪狼王气咻咻的退到远处,一双绿莹莹的眼睛长久的盯着我。 一副“本狼王记住了你”的凶狠模样。 我和二皇子终于得以从容退入工事围墙内。 冲天的火光,真的阻住了疯狂的狼群。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大汉王爷府里同样冲天的火光。 我就是被这冲天的火光从死抛向生的。 不知道眼前已经叫我们感觉到炙热焚烤的冲天火光能不能给我,乃至众人带来生存下去的希望? 稍顷之后,负责警戒的哨兵再一次发出警告。 大批的狼群又悄无声息的绕道山梁,试图从涧溪上方攻击我们。 幸得因为有喘急的溪水帮忙,一番激烈的远射近搏之后,狼群前赴后继的牺牲了大约一百多只。 雪狼王低低的怒吼几声,才悻悻的放弃努力。 贺兰将军和众武士的辛苦也没有白费,火堆燃烧之后,那些看似巨大的新鲜木头也逐渐被烤干,篝火才得以持续不断的燃烧。 我们背靠着奔腾不息的瀑布,前面是熊熊的火光,再加上坚决的严守死防,总算是没有被狼群突破我们的防护。 狼群虽然还是不甘心的包围着我们,但它们的斗志却在逐渐涣散。 晋伯并不敢放松警戒,见又狼群安静下来,他便命令大部分人都退回护墙之内,暂时原地休息。 我听见他又和二皇子说道:“最怕的就是在黎明到来之前,狼王会驱动狼群,对我们进行最后一次鱼死网破的围杀。” 不知为何,我却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累。 被火光暖烘烘的烤着,我只觉得倦意一波浓似一波的袭来。 不敢想象,轰轰隆隆纷纷扰扰之中,我坐在一块小石头上,靠着一块大石头,竟不管不顾的睡着了。 这个夜晚真是异常的深沉。 我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一会儿我是小狸手中幻化出来的蝴蝶和蜻蜓。 第三十二章 白色披风 一会儿,我是娘亲日月神鉴里模样诡异的兽面人身的半人半妖。 一会儿我又看见,小狸和我都化为两只惊慌失措的小狐狸,一红一白,在疯狂的火海里号叫奔逃。 无数面目狰狞的鬼怪在我们后面不停的追赶喊杀。 不知道奔逃了多久,仿佛炙热的火海已经是永无尽头。 然后,我惊恐的发现,小狸不见了。 而我自己,也已疲累至极。 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火焰飞舞,利箭迎面疾射,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了。 我的梦境里,几乎是群魔乱舞,就是没有过去,没有现在。 没有前世,没有今生。 最终,还是轰轰隆隆的瀑布激流声,把我从沉沉的梦里惊醒过来。 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不知自己身在何地? 良久,我心中一惊,脑海中陡然记起好像在梦里经过的事情。 如水的深夜时分,一场突如其来的,对我这个半人半妖的围剿戕杀。 烈焰炼狱之中,我和小狸凄惨的生死离别。 然后,便是傍晚时分,残阳如血,一场来历不明的战斗。 我却发现,自己借助小狸的心丹,已经渡劫飞升,成功化身人形。 虽然我仍旧没有什么奇异的法术,却好像已经功力非凡,超出常人了。 紧接着,便是一场风驰电掣般的奔突急行军。 暮晚再一次来临,也带来了可怕的狼群。 还有---那些并不怎么可亲的战友。 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我真希望这一切不过都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睁开眼,小狸仍旧双手托腮,坐在我的床前,凝视着沉梦正酣的我。 哪怕我一生一世都会被幽禁在这暗无天日的王爷府里,只要能和小狸继续相依为命,我也心甘情愿。 身边似乎没有人的声响,我不觉猛然睁开眼睛, 眼前的景象顿时让我又悲又喜。 悲的是,昨晚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我还是真真切切的坐在这个巨大轰鸣的瀑布下面。 喜的是,黎明已经来临,所有的人看起来似乎都安然无恙。 围攻我们的狼群竟然随着暗夜的消退,也悄悄退却了。 有的武士在溪边洗脸,有的在那几堆仍在燃烧的火堆里烧烤着什么。 一股馋人的香味弥漫开来,我的肚子不由得一阵咕噜乱响。 有一些战马在饮水,有的在啃食溪边带着露珠的鲜嫩绿草。 山岚凉沁入心,密林深处,似有无数清脆悦耳的鸟儿的啼鸣之声不断传来。 护墙里面,显然只剩我一个人还在呼呼大睡。 竟然没有人叫醒我? 我急忙跳起来,身子一动,一件白色的披风从我身上滑落下来。 我吃了一惊,心里好一阵感动。 想不到那个只会端坐着由人伺候的尊贵皇子也知道爱护属下。 我慌忙站起来,想弯腰捡起那件做工精致的白色披风。 二皇子如此精美洁白的锦缎,要是被我给弄脏了,总是不好。 一动之下,才知道由于坐着睡的太久,两腿又酸又麻。 人还没有站起来,却又忍不住跌坐下来,屁股被石头咯的生疼。 第三十三章 既来之则安之 我“哎唷”一声,龇牙咧嘴叫出声来。 贺兰将军闻声从已经被大伙自行打开的护墙缺口跑进来。 他已经洗净了身上脸上的血污,白净帅气的脸上满是亲切的笑意。 “嗨,龙将军,醒啦?是不是脚睡麻了?来,我扶你起来,去水边洗洗脸吧。” 说着,他大大咧咧的就伸手把我扶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无端一阵别扭。 我并不是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只是被幽禁日久,从没有和任何一个外界人有过如此亲密接触的缘故。 最叫我觉得有些不解的,好像贺兰也并没有拿我当一个女孩儿看。 忽然便记起,晋伯昨天对我说的什么“年少英雄,轻弹男儿泪”的话,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了,而是一个和他们性别相同的武士。 瞬间又感觉不对。 我心里的感觉,自己明明还是一个女孩。 难道我如此巧的附体到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将军身上? 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真想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让自己验明正身。 看着胳膊上搭着的那件白色披风,心里突然有些莫名的索然无味。 原来并不是二皇子对我有什么另眼相待。 他这种举动,我完全可以理解为故意施恩,笼络手下将士军心。 一种再也平常不过的帝王为上伎俩。 大山挡住了刚刚升起的朝阳,金色的光线顺着山脊倾泻下来。 远远地溪边,晋伯背对着我们,手里似乎拿着什么,对着眼前的大山指指画画的,和二皇子商量着什么。 有几个挎刀的武士肃穆的背对着他们,站岗放哨。 我暗暗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终于抱着一种即来则安之的无奈心理,我一只手抓住贺兰将军的胳膊,一瘸一拐的站起来。 我想,我总得先弄清自己现在到底身为何人?跟着这群人到底要去做什么才是。 于是,我故意用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使劲敲敲自己的头,可怜兮兮的对贺兰说道:“我怎么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贺兰将军同情的对我说道:“龙将军,你不要着急,你听我慢慢跟你说。你是头部受了伤,暂时迷失了神志。幸亏有头盔护着,否则说不定连命都丢了呢。” “你是谁呀?” 我存心作出一脸可笑白痴的模样向问他道。 他笑道:“我是贺兰子霖啊,你不要忘了,我们是一搭里过来护送二皇子的。你还一直淘气,叫我霖子的。” 我装作吃了一惊:“真的?那……我叫什么名字?” 贺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是阳陈郡镇北总兵龙飞虎之子龙庭宇啊!” 好吧,我不得不竭力的掩饰着自己满心的惊诧。 我真是不敢相信,小狸的心丹竟然令我在一夜之间,从一个大汉王爷的郡主,变成了一个什么镇北总兵的儿子。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的用手指指远处的晋伯和二皇子:“他们是谁,带着我们要去哪里?” 第三十四章 深深的恶意 贺兰的脸上陡然变得神秘起来。 他放低声音,悄悄地告诉我:“诺,那个年轻的,是我们西秦王朝辕明帝的第二个皇子,简渊皇子。年老的是简渊皇子的师傅兼谋臣晋伯啦。” 他的低声窃窃私语,简直和他打仗行军时的雷厉风行判若两人。 我们一路咕哝着,我又胡乱和他打听了许多事情。 大致知道了,我借助小狸的心丹,突然渡劫飞升,魂魄附体成功来到这个地方,因为地理的缘故,是个疆土不宁的王朝。 这个王朝不仅内里忧患不断,还有几个强大的邻国正在对他们虎视眈眈,企图吞并。 尤其是最近几年,尽管为大山阻隔,大荒蛮夷草原上,逐渐强大的柔茹人仗着兵强马壮,还是不断的趁空翻山越岭,在边界骚扰掠夺。 皇帝和太子忙着应付内乱和邻国的不断挑衅,这攘外的事情就只好交给简渊皇子了。 国力有限,他们并不能发动大规模的战争,来抗击内忧外辱。 辕明帝采取了几个谋臣的意见,让简渊皇子亲自去柔茹王庭求娶柔茹公主缇鹤兰为妻。 他们想用最省事的和亲的办法来维持边境暂时的稳定,以便能获得最大的苟延残喘之机。 不知为何,简渊皇子的和亲队伍尚未走出西秦王朝境内,便招来最凶猛的柔茹武士几番历不明的追杀。 所有跟随的皇子护卫都是晋伯亲自训练的敢死之士,奇怪的是我和贺兰子霖好像都是临时的增援。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位皇子出行潦倒,完全没有一支像样的队伍跟随。 皇帝只是给了他一份手谕,可以在每经过的一处防地,向防地的官员索派一员精悍的将领沿途护送。 而我和贺兰,不幸都是临时增援护送的将领。 所以简渊皇子冷冰冰陌生的目光,晋伯客气而又忍耐的语气就不难解释了。 我们不是他们的嫡部。 这就是为什么我和贺兰的称号高于那些武士,却又没有那些武士和二皇子亲密的缘故。 远远看着身不披甲的简渊皇子,我忽然心生怜悯。 从贺兰的话里,我已经敏锐的意识到一个有悖常理的现象。 那就是,既然辕明帝让自己的皇子去敌国求亲,明知前途千难万险,为何没有得力的战将护送? 而是草草下诏令沿途的驻军首领随便派人护送?难道皇子也有后娘养的? 换句话说,这不是明摆着想要这个儿子死无葬身之地的嘛。 原来人世间不仅仅是我这个王爷郡主会遭到爹娘摒弃,身为皇子,也同样会沦为父兄手里不值一提的,可怜的过河卒子。 亏这位二皇子还是一副闲庭信步,胸藏帷幄的模样。 曾经,我对小狸口中所说的,那些书册典籍里所描述的外面世界充满了向往。 可是,我真的是万万没有想到,及至自己一朝身临,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纷扰乱世。 我再一次感觉到了命运对我深深的恶意。 不仅仅是我无法选择自己第一次的出生,遭致爹娘见弃。 第三十五章 乱世烽火 乃至小狸不惜为我献出生命的,用自己苦修五百年心丹助我第二次的渡劫飞升,幻化成人,同样还是身不由己。 竟是变本加厉的遭逢乱世烽火。 …… 来不及打听更多什么,我和贺兰已经“相依相伴”的来到溪水边。 我麻木酸胀的腿脚经过活动,已经恢复过来。 我想马上过去把手里的披风还给简渊皇子,并向他致谢。 却感到自己睡眼蓬松,有些不好意思见人。 最主要的,又我忽然有些害怕,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仍然顶着一张让感到恐惧的狐狸面孔? 我抬起手,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仍旧是光洁柔滑的肌肤。 可心里还是充满了忐忑。 我不得不承认,我其实并不介意旁的人如何看我。 无论我是人是妖,是美是丑。 可是一旦面对二皇子简渊…… 我还是下意识的希望,自己哪怕不如花似玉,最起码也能是一张正常人的面孔。 我不知道,如今蒙在我脸上的这张人的皮肤,到底是一种什么模样? 看着瀑布旁边哗啦啦的清溪水,我把披风塞在贺兰子霖手里,赶紧跑到水边。 寻了一处没有多少人注意,又稍微平静的水面,我胆战心惊又充满了渴盼的慢慢的俯下身去。 我想看看自己到底变成了一个什么模样。 不停流淌的溪水却可恶的晃动着,我只看见一个戴着战盔的模糊面容在水底皱皱巴巴的摇摆不定。 我努力瞪大眼睛,盯得眼睛都有些痛了。 才慢慢的看清,水底那个戴着战盔的脸庞。 顿时,长久淤压在我心头的惶惑猜疑顿时一扫而光。 心里不禁再一次深切的感念为我舍弃了生命的小狸。 清澈微波的水面上,首先倒映出的仍旧是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 我曾经毛茸茸狐狸脸,已经化为一张有着白净肌肤的秀丽脸庞。 尖尖的嘴巴也不见了,变成了一张唇形显得分外坚毅的小巧嘴巴。 尤其是我曾经低凹的狐狸的鼻梁,竟然化成了一个挺直秀美玉雕似的高鼻梁。 欣喜竟然使我忘记了之前所遭受的诸多生死劫难,艰难困苦。 忍不住少女心起,对水里那个戴着战盔的好看面容皱皱鼻子,撇撇嘴,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接着,便趴下去,撩起清凉的溪水狠狠的把脸洗了几遍,掬水漱了漱口。 心中却在默念:“小狸姐姐,谢谢你给予了我如此之多,我一定会带着你的心丹好好活下去的。” 看着我好似淘气的举动,紧跟着过来的贺兰子霖居然嘿嘿笑了起来。 我直起身,瞪了他一眼:“笑得这么难听干什么?” 他忍住笑说:“龙将军什么时候变得娘娘腔了?洗了脸还要照照看,幸好没有被毁容。” “呸,臭嘴,你才被毁容了呢。” 我顿时变了脸色。 贺兰原本是玩笑的话,可是,听在我的耳朵里,真的却是分外的刺耳。 他哪里知道,他眼前的同袍战友已经悄无声息的更换了一个人。 第三十六章 三人合一 而我,一个被鄙弃幽禁了十几年半人半妖,是在遭受了怎样的劫后余生,靠着小狸为我付出性命的心丹,才换得这副皮囊的啊! 虽然,我也并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既然我,小狸,和这位龙将军三人合一了,我还是想这副皮囊一直都是好好的。 见我翻脸,贺兰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我板着脸,伸手一把抽过他搭在胳膊上的二皇子的那件白色披风。 “哎呀,别介,龙将军,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的嘛。” “啧啧啧,龙将军所向披靡,英雄无敌,只有你把别人的容毁了。看谁敢毁你的容?” “再说了,就算你把一世英名毁了,也不能把容毁了对不。” 贺兰赶紧跟着我,一边走,一边嬉皮笑脸的说道。 他把这一段舌饶完,嘿嘿的笑又变成了哈哈大笑。 仿佛他自说自话了一段了不得有趣的话似的。 “贺兰将军,你为何一夜之间,变得如此油嘴滑舌?” 我忍不住有些皱眉,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笑得和个傻子似的。 “什么?我油嘴滑舌?” 贺兰立刻双手叉腰,跳起来老高。 “倒是你啊,龙将军,本将军看你真的被敲坏脑袋了,一夜之间,愣是把一个有趣的人变成无趣的了。” 然后,他又拍手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我恼怒不想理睬他的样子,竟愈发乐不可支。 最后,他简直变成了不可抑止的傻笑,几乎笑得鼻涕眼泪都下来了。 这下好了,乱子闹大了。 所有的人看向我们,甚至有人还莫名其妙的跟着笑起来。 大家不知道我们到底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导致贺兰将军笑成这副模样。 而且,还是这样一个似乎应该是严峻的时候。 我恨恨不已。 不过就是再也平常不过的几句斗嘴,至于笑成个傻子样吗? 于是乎,晋伯陪着他那皱着眉头冷冰冰的主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我们两人面前。 “贺兰将军和龙将军有什么惊喜的发现吗?如此开怀?” 晋伯的声音令人捉摸不定。 我倒不觉的什么,贺兰子霖却慌忙忍住笑声,满脸憋得通红,“扑通”一声冲着简渊皇子跪下。 “殿下恕罪……” 无奈,我也只得随着他跪下来。 把手中的披风举过头顶:“殿下,您的披风。” “唔。” 简渊皇子站着没有动,只是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晋伯赶紧伸手接了我手中白色披风,递给身后的一个侍卫。 我挺直身子,抱拳冲着那个架子端的老大的主儿朗声说道:“属下多谢殿下” 简渊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对我和贺兰点点头。 “都起来吧,辛苦了一天一夜,想必你们腹中也很饥饿了。” “龙将军,贺兰将军,来尝尝,香喷喷的狼肉啊。” 一个膀大腰圆年轻的武士,正在坐在火堆旁,豪爽的高声对我们招呼到。 其他的人也都笑眯眯的看着我们。 嗯,感觉还不错,有些同生共死的兄弟情义。 第三十七章 铁血武士 瞬间,我也确实感觉到自己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我和贺兰谢过简渊皇子,一起站起来。 一前一后,几乎是愉快的往那些烤着香喷喷野味的火堆走去。 既然已经这样了,我无论是悲是喜,都无法改变小狸已经离我而去,我也幻化成另外一个人的事实。 所以,我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我和贺兰都不知道,简渊抬手阻止了晋伯又些愠怒的想发作。 原来,我和贺兰在简渊二皇子面前的举止轻浮,答非所问,实在是叫这个三朝老臣很生气。 盯着我和贺兰有些连蹦带跳的背影,简渊眉头只是锁的更紧。 三堆巨大火堆的余烬旁边,三三两两,围坐着已经吃饱和正在大口吞嚼烤熟狼肉的武士。 有人热情的递给我一块插在匕首上烤的黑乎乎,直滴油的狼肉。 唔,闻着,似乎挺香。 肚子也实在饿了。 可是,我还不能熟练使用脸上的肌肉,只能努力作出一个和颜悦色模样诚恳的说道:“谢啦。” 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 虽然我很少挑食,可小狸却从来没有本事令我吃过狼肉。 狼肉---好吃吗? 再想一想,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难不成还会有人给我吃冰糖燕窝莲子羹? 于是,捏着匕首的短柄,把烤狼肉转了一圈,小心的从看起来顺眼一点的地方咬了一口。 天,没有咸盐没有佐料的食物,就算是肉,竟也是如此的难以下咽。 亏他们都吃的津津有味。 哎,可见我这个曾经大汉王爷郡主,哪怕是名不副实,胃口也还是很娇贵的。 勉强的吃了几口,只听一个哨兵大声报道:“启禀殿下,左边山梁下,有一支人马,看样子是冲我们来的。” 不等晋伯命令,所有正在早餐的武士,几乎是瞬间,就一起弃了手中的食物。 匕首入鞘,戴盔整甲,迅速而又有条不紊的依次拿起自己的武器,然后冲向自己的战马。 然后,列队完毕。 所有的武士都进入了待战状态。 看得我真是一愣一愣的,满心都是五体投地。 却听贺兰子霖着急的小声喊道:“龙将军---” 啊? 怔了一下,我才意识到,大家好像都在盯着我。 坏了,怎么就剩下看起来应该是我的那柄大斧和那匹枣红马了。 嗳呀,我原来也是这些铁血武士里的一员啊! 我赶紧抛下手里还插着热气直冒狼肉的匕首,直直的跳了起来。 手忙脚乱的捡起那柄大斧,慌慌张张爬上马背。 然后…… 我真佩服这些武士的和简渊二皇子的定力。 看起来,他们的年纪似乎比我也大不了多少。 我这副跌跌撞撞的样子,落在这些人眼里,他们竟然硬是不笑。 骑在枣红马上,我赶紧使劲的定了定神。 心里暗暗思衬,要么,就是大敌当前,没人有心思欣赏我的洋相。 我觉得我想的是对的。 此刻,晋伯满脸的弓拔弩张备战神色。 这位老臣脸上的紧张神色,一直随着远处那一支人马疾驰到眼前,才逐渐缓和下来。 第三十八章 李钰彤 虽然所有人都还紧握手中兵器,也看得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莫名奇妙的,我也跟着暗暗舒了一口气。 原来,这支人马的着装披挂和我们一样。 只是,为首的那个将领是个女孩子。 近了,才看清,这个女孩子只得十六七岁模样。 她有着特别健美细长的身材,穿着合体的铠甲。 一张稍显稚气的脸庞异常清瘦,红唇却饱满丰润。 两只明亮漆黑的眼睛,顾盼之间,亦是凌厉有神。 她有着北方女孩健康的棕色皮肤,身上一件艳红的锦缎披风,愈发显得英武飒爽。 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也包括晋伯和那个有些冷淡沉默的简渊皇子。 我看不出她用的是什么武器,只见她空手赤拳骑着一匹矫健的青骢马。 女将领的马几乎还没有停下奔驰的步伐,她就从马上一个漂亮的翻身。 身子在空中紧踩两步,红色的披风挟着一阵疾风,行云流水一般,霎时落在简渊面前。 女孩单膝跪下,行礼并脆声说道:“末将李钰彤,接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声音清亮明净,透着女孩子的妩媚。 我在心里暗暗赞叹:“好俊俏英武的小妮子,竟还有这样非凡的身手。” 简渊皇子冲李钰彤点点头。 却听晋伯在旁边问道:“你可是燕阴口主帅李阔海之女?” 见简渊轻轻地抬了一下手,又对李钰彤说道,“殿下令将军起来说话。” “正是,大人。多谢殿下!” 李钰彤立刻一边回答,一边笔直的立起身子。 “家父昨晚一直没有等到殿下一行驾到,忧心如焚。” “夜晚来临,虽然听得远处野狼嚎啸,却不敢擅自出营探询,害怕情报有误。” “不知殿下这里出了什么事情?可否受到惊扰?” 李钰彤回话之间,我看见,跟随她的所有骑兵却都列在远处,昂首持戟,并不过来见礼。 后来我才知道,在战时,主将觐见主公,禀报军情事宜,军卒不必下马参拜。 所有余下军士人等,均要马不释鞍,手不释刃。 而是负责警戒,随时准备战斗。 晋伯缓声对李钰彤说道:“我们突然在境内受到柔茹人最精锐的武士,应该是王庭卫队---彪悍之旅的袭击。” 李钰彤闻言顿时抬起头,脸上好像有些惊慌。 但晋伯似乎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而是自顾往下陈说。 “战斗延误了行程,致使我们未能再天黑之前到达李将军驻地,遂被狼群围困在这里。” “好在,一夜有惊无险。我们现在正在修整,所以殿下已经不准备经过你们那里了。” 他用手指着眼前的大山:“我和殿下详细的查看了此地的地形图,翻过这座山,就是就是通往柔茹王庭的草原了。” 李钰彤赶紧答道:“大人所言极是,这座大山正是通往柔茹的捷径,但是,也特别崎岖难行。” “因为这座大山地势复杂,我们边塞又兵力有限,不能处处把守,时时留意。” 第三十九章 自告奋勇 “所以,常常被蛮夷人乘虚而入,请殿下恕家父防守不严之罪。” 然后,这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又抱拳单膝下跪,诚恳替父亲向简渊二皇子告罪。 简渊皇子却仍旧不置可否。 既不表示责怪,也不表示不在意。 李钰彤毕竟年轻,竟然有些孩子气的,偷偷瞄了一眼一直沉默着,显得有些高深莫测的简渊二皇子。 然后犹豫了一下,又吞吐道,“请恕末将多嘴,有件事情,末将有些不解了,能否请殿下明示?” 我心里有些可笑的琢磨着,这个女孩看来也是个耿直性子。 从她风尘仆仆的赶到这里,又嘴干舌苦的说了老半天的话,二皇子竟都没有睬她一句。 还要请他明示,明示个鬼啊? 没想到,李钰彤好像比我还不经世事似的,也不管二皇子殿下爱不爱听,仍旧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 “按照大人方才的话,殿下既然已经受到柔贼的阻截,看来他们并没有和亲诚意。以殿下区区不足百余骑的兵力,能否有把握走到柔茹王庭?” 唔,胆子够大。 竟敢藐视皇家威势。 叫我没有想到的是,就算李钰彤问道简渊皇子脸上,还是晋伯答道:“那些柔茹武士并不是王庭正式出兵,却出手凶狠,意在赶尽杀绝,倒好像是什么人在刻意阻挠。” 我几乎是有些惊讶的盯了一眼简渊二皇子,不明白这位殿下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起来? 我都奇了怪了,和陌生人说一句话就那么降尊纡贵吗? 他是在嫌弃李钰彤只是个边塞小将领? 还是心里对她的父亲没有守住眼前的大山,致令他遭受到柔如人的围追堵杀,非常不满? 李钰彤好像并没有想那么多;好像高贵的简渊皇子天生就不必回答她什么问题似的。 而是极快的答道:“末将明白了,如果殿下不能到达柔茹王庭,反而遗人话柄。既然这样,钰彤自幼在这里生长,熟悉这里的地势路途,本来家父要派哥哥护送殿下,末将不才,自告奋勇,愿效犬马之劳,陪殿下前往。” “嗯?” 晋伯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又看看他似乎在凝目沉思,不置可否的主子。 沉吟了一下,遂自作主张道:“如此也好,李将军请起罢……老朽在皇城之中亦是久闻李将军大名。” 李钰彤立刻抬起头开心的笑道:“大人过誉,大人德高望重,家父极口赞誉。末将年少无知,行事莽撞,以后还要多多请教大人。” 晋伯倒也不做谦逊,点头道:“那么,出发之前,请李将军择你军中勇士,悉数替换下我们受伤的兄弟吧。” 我很是费解的看见,小妮子一张小脸已经乐成了花朵,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 我虽然未经世事,心里却和明镜似的,一点儿也不糊涂。 从我睁开眼,一直到现在,种种迹象都在表明,简渊二皇子眼下的行程,一步步都如履薄冰。 换句话说,我们这些人,其实无异于都在陪着简渊去送死的。 第四十章 前路凶险 明知道前路凶险,跟着别人一起去送死难道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我的心里,很为这个漂亮精悍的小妮子悲哀。 说句内心话,眼下我已经是不好意思强行离开了。 如果可以,我倒是情愿一个人开溜,不去淌这趟浑水也好。 并不是我贪生怕死,实在是,和贺兰交谈之后,我真的看不出简渊殿下一行人此去柔如有什么意义? 但如今我是龙将军,且不说职责所使,不可临阵脱逃。 便是被大家唤一声将军,哪怕是再次战死沙场,我也应该不辱没了龙庭宇身为一个将军的光明磊落。 只是,这个叫李钰彤的小妮子却简渊二皇子的名头所蛊惑,竟不顾生死,抢着要替她哥哥护送二皇子…… 哎,等着吧,有你苦头吃的。 可是,李钰彤纵身就跃上了战马。 她一手抓住马缰,一手对着她带来的兵士做了一个什么手势。 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彼此间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立刻有十多骑矫健的勇士自行出列,迅速归入我们的队伍。 我们这里几个伤重失去战斗力的武士也自行离队,随着她余下的部下,掉转马头,回驻地禀报去了。 晋伯为我们一一引见,大家互通了姓名。 她似乎对我和贺兰子霖有所耳闻,可我对他们所有的人却是一无所知。 原本已经集合好的队伍便不再捱延,开始向眼前的大山进发。 李钰彤作为向导,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 小妮子果然是不简单的。 原本还有些拿捏不准的队伍得了她做向导,立刻向得到了指南针。 在李钰彤的带领下,我们踏着狭窄的山路,逐渐走进大山深处的厚重山岚里。 山道越发崎岖陡峭起来,头顶的太阳也越升越高。 强烈的阳光终于撕破了笼罩在大山里的浓雾,一抬头,便可看见,山顶上,有兀鹰在盘旋。 渐渐地,能骑着马行走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众人只得都下马而行。 我们跟随李钰彤,一会儿穿行在瀑布激流之下,一会儿又迷失在浓雾紧锁的山谷里。 耳畔,虎豹咆哮的声音此起彼伏,荡人心魄。 举目又看见,蟒蛇狐狸在草丛里一窜而过,叫人瞠目结舌。 中午时分,我们行至一条呈睡三角形的旋立于峭壁的崎岖狭窄山路上。 这条山路不仅仅逼仄,更险恶异常。 左边是山崖,右边是万丈深渊。 路面仅能容一人一马通过。 李钰彤却面不改色,胸有成竹的走在前面。 我看着前面令人发晕的山道,有意无意的落在后面。 贺兰子霖一直自觉断后的。 看到我迟迟捱捱,便奇怪的问道:“龙将军,你怎么了?” 我不禁红了脸,小声的对他说道:“霖子,我害怕呀 。” 贺兰子霖不相信的看了我一会儿。 然后,他确定我可能还是大脑受到了伤害,所以性情大变。 就伸出一只手:“来,我牵着你过去吧。” 那边,队伍早就过完了。 看着我们俩磨磨蹭蹭,李钰彤又笑着跑过来。 第四十一章 落井下石 “两位将军在商量什么呢?” 她心无城府的问道。 没等我开口,贺兰子霖抢着说道:“啊?龙将军在和我打赌呢,说他闭着眼睛也能走过这条小道。” 他话的一出口,我差点背过气去。 这不是……岂有此理的落井下石吗? 我忍不住恶狠狠的瞪着他。 贺兰他却回过头来,冲我坏坏的笑。 李钰彤不明所以,竟立刻欢呼雀跃:“久闻镇北总兵龙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威震天下,想来他的公子一定身手不凡。” 我想我的脸一定是变了颜色。 毕竟,如今的我已经不是那张毫无表情,毛茸茸的狐狸脸孔了。 汗,也好像顺着我的脊背涔涔而下了。 可我如今身为一个将军,如果对着李钰彤也承认自己实在是害怕走在这悬崖峭壁上的羊肠小道…… 那也太叫人情何以堪了吧。 尽管我暗暗的颤抖着双腿,瞬间还是觉得,自己真是丢不起那个人。 也丢不起那从未谋面老爹的赫赫威名啊。 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壮。 遂下定决心,就算失脚跌下那万丈深渊,我也不可张口吐出半个不字来。 却把无故陷害我的贺兰在心中恨个半死。 姓贺兰的,你别那一天落在我的手里。否则,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来。 哼!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明所以的李钰彤还在起劲的煽风点火:“我这里有手绢儿,我来把龙将军的眼睛蒙上。” 我心中,默默地泪流两行。 呜呜呜,小妮子,敢情你胆大。 却不知道人家心里怕的要死,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呢。 呜呜,老天爷呀,不,小狸姐姐啊,您再保佑我一次吧! 真是死不可怕,这这这……这两边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看着才是真的瘆的慌啊! 李钰彤却早就不由分说,把我的头盔脱下。 我的眼睛很快就被她牢牢的蒙上了。 贺兰子霖建议道:“李将军,你在后面帮我拉马。我在龙将军前面监视他,免得他作弊。” 李钰彤笑道:“龙将军既然敢打赌就绝对不会耍赖 ,我们可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龙将军,你说是吗?” 我真想说“是什么啊?姑娘你能不能饶了我?” 话到嘴边却没好意思真说出来,变成了一个答非所问的哈哈。 我突然也有些明白了,贺兰还是担心着我的。 他故意要走在我的前面,是有想为我领路,保护我的意思的。 无奈那个小妮子是个直侉子,愣是不明白我们之间的猫腻。 于是,我就听见贺兰无奈的说道:“那就请李将军前面监视吧。” 李钰彤调皮的笑道:“我才不呢,贺兰将军,你要是不肯相信龙将军,就自己在前头看着好啦!” 贺兰笑得哈哈的:“那行,龙将军,请吧!” 虽然被蒙住的是双眼,我却差点没有一口气憋过去。 心里瞬间的小感动却立刻又被脚下的险恶山道给吓没了。 天哪,我相信我一定是抖抖索索的一手牵着我的战马。 第四十二章 彪悍之旅 一手拿着着我的那柄大斧,摇摇摆摆的行走在那条恐怖的悬崖小道上。 因为我听见跟在我身后的李钰彤笑得简直喘不过气来。 该死的,小妮子一定以为我是故意装出害怕的模样,引她发笑的。 我却不敢分心,听着前面贺兰双脚一步一步的踩踏声,凭着感觉,也紧跟着一步一步踩踏实了慢慢的向前。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已经满身虚汗,感到快要体力不支了。 忽然听到晋伯的声音几乎就在我咫尺之处响起。 只听他充满了赞赏的说道:“三位将军果然英勇,敢于视任何艰险为儿戏。” 然后又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对着简渊二皇子拱手作贺,“三位将军扶佐殿下,可喜可贺。” 听着晋伯的夸赞,我哭笑不得。 却又暗自谢天谢地,总算过了奈何桥。 李钰彤笑着跑过来,把我眼睛上的手绢解开,又仔细帮我把头盔戴好。 我使劲眨巴眨巴被蒙得有些发懵的眼睛,突然看看,神色一直很冷淡的简渊皇子似乎也在微微发笑。 再回头看看死捉狭的贺兰子霖,似乎他比我还要紧张。 脸色竟有些微微发白,鼻尖上好像都有汗珠沁出。 不知道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非要和我开这种几乎要害死人的玩笑? 是不是大家都太年轻了? 李钰彤好像也过了调皮捣蛋的瘾,立刻敛容整装,骑上战马,带着我们继续前进。 在红色火焰一般的身影带领下,我们终于顺利的穿过了这座地势险恶复杂的山脉。 最后,众人顺着一个幽深的好像没有尽头的峡谷,拖沓走去。 却在豁然之间,眼前一亮,一望无垠美丽的草原竟赫然就在眼前。 可是,大家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一阵尖利的唿哨却从天际传来。 李钰彤轻声对晋伯笑道:“真是草原上的好猎人,他们的鼻子比猎狗还灵呢。” 偶一抬头,我看见简渊皇子浓浓的剑眉挑了一下,深邃的眼睛瞬间微敛,一抹寒光闪出,令人心头一悸。 我心中一动,不知为何,竟然暗暗有些脸红。 简渊并没有看向我,我却莫名一阵心慌意乱。 之后,感觉脊背上又有些细汗潸然而下了。 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古怪我感觉? 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一定还是怯生的缘故吧。 要不然,就是这位殿下生得太漂亮了。 秀色可餐,大天白日里,让人瞧着,不由得就要心怦怦乱跳。 我正胡思乱想之间,却见青青的草原深处,似乎有一股黑白相间的云在迅速的向我们滚动。 这股黑白相间的云很快由小到大,在地平线上铺展开来。 近了,众人才看清,果然是一支穿着羔皮缝制的护心铠甲柔如武士队伍。 贺兰冷笑道:“又是彪悍之旅。” 晋伯也沉声道:“柔如王庭的这支军队果然是来去如风,昨天刚被我们击退,今天这么快又卷土重了。” 就在贺兰和晋伯对话间,彪悍之旅的劲骑已经旋风一般,呼啸着,很快就把我们团团围住。 第四十三章 缇鹤兰 而我们的队伍,不消晋伯吩咐,早就借着大山脚下的延伸出来的一处稍微凸起的砾石滩,集结成严守死防之势。 面对着严阵以待的我们,那些来势凌厉的柔茹人并不急于向我们进攻。 他们睥睨的看着我们,飞快的掣动战马,围着我们不停的转圈跑,并且声嘶力竭的高声怪叫,。 好像我们已经是他们唾手可得的猎物。 良久之后,我觉得已经被他们给转的快眼花缭乱了,这些疯子一般的彪悍武士才逐渐慢下马蹄来。 尘埃甫定,他们闪开一条路。 瞬间,我便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心里暗暗嚷道:“完了,完了,我们已经不攻自破了。” 我相信,除了我和李钰彤,大概所有的男人们都已经四肢发麻,魂魄俱荡了。 因为,在那些柔如武士闪开的地方,只见一匹雪白的西域宝马上,一个美简直令人感到惊心动魄的美人闪现在我们面前。 我忍不住摇摇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真的不是我少见多怪。 还是那句话,虽然我从未涉及尘世,但极美和极丑,我想我还是可以分辨的。 所以,我想,这一定是那些典籍里记载的所谓海市蜃楼。 这是幻象。 便是我看遍了大汉王爷府所有的藏书,也没有在那本书上看见过这样装扮,美成这般模样的美女。 但我心里又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幻象。 眼前疯狂的武士,绝色的美人,都是实实在在,活生生的人。 所以,这无疑是个柔如族美人了。 她的头上,结着数不清的发辫,发鬓上,簪满了璀璨明艳的珠宝。 一双明净透澈,深绿色的大眼睛,说不出的妩媚魅惑。 连她高挺的鼻梁,阳光下看着,竟然都是流光溢彩的。 小狸曾经和我说过,世人皆憎恨妖,尤其是狐妖。 因为狐妖善魅惑。 但参照眼前的美人看来,身为狐狸精小狸,和半人半狐的我,是多么的失败。 多么的不值一提。 我不明白她的皮肤为何是如此的洁白晶莹?仿佛是小狸从王府膳房窃来的,凝脂般的羊乳。 我相信,哪怕是世间最美的美玉,和她的脸庞比起来,都稍显逊色。 她的脸上还装饰性的,半蒙着一块洁白薄纱。 这片其实并未多大遮挡意义的薄纱反而使她娇艳的红唇若隐若现,显得更加神秘诱人。 美人虽然脸上半蒙着轻纱,却裸.露两只美玉一般的雪白臂膀。 窈窕的身躯上,只穿了极其单薄的衣衫。 却在身上臂上腕上俱佩戴了数不清的亮晶晶、光闪闪的钻石珠宝。 浑身上下金光闪烁的首饰似乎还多于她身上的衣衫。 在那些虎背熊腰,杀气腾腾的大部分都是络腮胡须的柔茹武士陪衬下,越发显得她婀娜多姿,美艳绝伦。 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含义复杂的词来:尤物。 是的,这样的美人真真是一个尤物。 真真是令尘世间生灵万物都会忍不住,为她的那份美色,仰目折腰。 第四十四章 一头雾水 可是,美人虽然很美,一双深绿色的大眼睛看盯着我们看的眼神,却并不友善。 甚至叫人感到令人脊背发凉。 李钰彤低声说道:“殿下,此便是缇鹤兰公主。” 众人不由默默地面面相觑了一会。 要知道,简渊二皇子此来蛮夷草原,正是为了求取这位尊贵公主的。 简渊殿下的人马刚到草原边上,缇鹤兰公主便迫不及待的迎接了来。 难道,此时的草原不应该是鲜花一齐绽放,百鸟同声歌唱? 大家一起跳下彼此的战马,纷纷揖礼,甚至拥抱? 在欢声笑语里,琴瑟和谐,鸾凤和鸣? 可此时,为何却是彼此严阵以待的弓拔弩张? 晋伯毕竟沉着些,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间,他已经翻身下马了。 这位老臣先把手按在胸前,远远的给柔茹公主缇鹤兰行了一个礼。 然后自报家门道:“见过公主殿下,我们是圣西秦王朝前来贵王庭求亲的队伍……” 傲慢的缇鹤兰坐在马上,深绿色的大眼睛瞪着我们,神情满是鄙夷和不屑。 不等晋伯略显卑躬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用柔茹语大声对我们嚷嚷了一句什么。 语气里就透着令人极度不爽的嚣张跋扈。 晋伯只得闭嘴。 后来,李钰彤才告诉我,缇鹤兰当时的话是驱赶我们的。 她说:“你们,识相的,就赶快给我离开这里,滚回你们的国家。” 然后,她又用戴着许多崔璨钻石镶成手链戒子的纤纤玉指,指着我们不礼貌的哇哩哇啦叫嚷了很多话。 我估计,必定都不是些表示欢迎的话语。 众人正被这个绝色美人嚷嚷的一头雾水之间,简渊皇子忽然开了金口。 不过他说的也是柔茹语:“如果公主殿下是奉缇于巴鄂可汗之命前来驱赶我们,我们理当遵命。” 除了晋伯和李钰彤,我们并不知道简渊二皇子说的是什么。 却看见缇鹤兰好像勃然大怒。 然后,他们好像争执了起来。 缇鹤兰说道:“万王之王的公主缇鹤兰永远只属于英勇神武的炎伏罗王子,你这个卑贱的异族人就死了这条心吧。” 借着,众人都被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因为大家破天荒的,听见简渊皇子哈哈大笑起来。 缇鹤兰的哇哩哇啦很好笑吗? 并且,这二人明明是在争执的好吧,简渊为何又得了失心疯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要知道,这一路走来,这位皇子殿下都是脸色沉郁,心事重重的。 别说看他哈哈大笑了,连和颜悦色大家都是很少见到的。 简渊笑罢,众人却看见他的脸色,冷的令人感到恐怖。 他仍然用柔茹语沉声说道:“公主如此处心积虑的阻挠攻击我们,原来是心有所属。只可惜,你我都无法抛开家国命运,恐怕不能随心所欲。” “你?” 缇鹤兰雪白的脸色突然开始发红,很有些气急败坏的迹象。 只听她冷笑一声,对简渊恶狠狠的说道:“殿下不听我良言相劝,就等着我父汗亲自杀了你们吧!” 第四十五章 无情的打击 说罢,对手下的人哇啦道:“既然他们已经来到这里,又执意不肯离开,就让可汗亲自处置,否则他们不会死心的。” 那些和众人都有些似曾相识的柔茹武士便一起凶狠狠的盯着我们,似有不甘之意。 但公主之令又不敢不服从。 这些蛮夷草原上的武士,常年驰骋在马背上,都是一些天生的好战嗜血之徒。 轻易的放弃一场胜券在握的搏杀,实在是令他们扫兴。 除了李钰彤和晋伯,我们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过从他们的神情来看,一定是一次不愉快的交谈。 简渊二皇子显然非常恼怒,面色几乎有些的苍白。 看着他怒形于色,我突然感到有些为他难过。 看来他是很喜欢缇鹤兰公主的,却受到这样无情的打击。 不禁在心里默默地想,那位柔如公主为何好像很不欢迎他的样子呢? 幸亏我当时没有听懂缇鹤兰到底对简渊殿下嚷嚷了些什么,否则我肯定会为他感到深深悲哀的。 这样一个连话都不肯多说,骄傲的皇子,又生的这样漂亮,为何照样还会有人对他弃之若履? 现在,缇鹤兰公主连一个带路的向导也没有给简渊皇子留下,便带着她的队伍扬长而去。 大家都默不作声的,一起看向简渊和晋伯。 皇子殿下和晋伯大人在遭到柔如公主明显得逐客令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要准备打道回府,彻底的打消和亲念头了? 可是,我们却看见简渊皇子对着柔如公主缇鹤兰队伍消失的方向慢慢的提起了头。 “李将军,我们还需多少时辰才能到达缇于巴鄂王庭?” 他向满脸愤怒之色的李钰彤问道。 李钰彤好像有些吃惊,不过她还是立刻露出在心中计算的模样。 稍顷之后,才朗声肯定的答道:“启禀殿下,以我们的脚力,快马加鞭,中午时分估计差不多就到了。” 简渊皇子似乎很满意,点点头,然后缓缓转身来,面对着我们。 看来,这位皇子是有话要对大家说了。 我们都怔怔的看着这位风尘仆仆的二皇子殿下,不知道他想对我们说什么? 简渊神情悲壮,声音不疾不徐,语气却极其诚恳。 “大家都知道,我们是身负命皇而来的。你们不顾生死,陪着我历尽艰辛才来到草原。” “可是柔茹人言而无信,柔如公主要撕毁圣上和他们可汗已经协商好的契约。” “如果此时,我们惧怕退却,也许可以逃得性命,后果是授人话柄落人耻笑。” “如果我们勇往直前,坚决的抵达缇于巴鄂王庭,面见可汗,便是和亲不成,讨取到一封悔亲文牒,对西秦朝堂上下,亦是一个交代。” “但此去,却是如同以卵击石,生死未卜,不知你们可有信心和胆量,陪我前去?” 因为长久的幽禁,暂时的我,还是不善言辞的。 所以,我虽然在书册上知晓有句话叫做口灿莲花,却不知道,人世间,人的一张嘴巴,竟真的可以如此的厉害。 第四十六章 万死不辞 眼前的简渊殿下,不过只是短短几句话,便令众人热血沸腾起来。 待他的话音甫落,双眼炯炯紧盯着众人之际,这些原本已经有些气馁的武士便毫不犹豫的,顿时便振奋起来。 大家几乎不约而同的振臂高声一起答道:“誓死陪同殿下,抵达柔茹王庭!” 我张大了嘴,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心中对这位二皇子殿下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默思,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帝王之术吧? 犹记早晨初见李钰彤时,哪怕李钰彤问到他脸上,他竟都不愿意置一词,满脸高深莫测。 而在此关键时刻,他却可以放下身段,先是对李钰彤不耻下问。 而后,又用最诚挚语气,有理有据的来感召众人。 不过三言两语,便说服的大家心甘情愿。 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可见,他不说话时,那便是自持身份,不屑说。 该说的时候,也绝不会假颜辞色于老臣晋伯。 端得是刚柔并济,能屈能伸,运用自如啊。 而我更相信,眼前这些甘愿为他抛洒热血的武士,一定都不知道去用自己的大脑想想。 他到底是为了勇敢信义,还是寡人有疾? 谁敢说,这位简渊殿下不是瞧见了绝美的缇鹤兰公主,动了爱慕之心了? 所以才愿意九死不悔,一心一意的决定孤注一掷。 虽然按照贺兰子霖的描述,这位二皇子原本就是惨遭排挤的。 可能他回去左右也是一个死。 或者,他此举,未尝不是背水一战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心里却酸溜溜的,有些不以为然了。 按照我从书中读到故事,既然他一个皇子,大不了坐不上皇帝,难道一个王爷还会没得做? 定然要去蛮夷草原自取其辱? 甚至,不得好死? 当然了,并没有人知道我这点龌龊的隐秘的小心思。 却在众人表示了忠心之后,晋伯便挥舞起手里的马鞭,大喝一声:“好!众儿郎听令,我们即刻出发!” 突然之间,我的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壮。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可是,草原上扑面而来的,却是熏染着醉人香气的暖风。 我们的队伍,一匹匹战马就像激射出去的箭,开始了漫长的驰骋。 疾驰的马蹄践踏处,宽阔的草原上,那些绿草丛中盛开的五颜六色的鲜花,好像也变得诡秘起来。 一朵朵,全像柔如公主缇鹤兰和她手下那些柔如武士的眼神,虎视眈眈,毫无一丝娇媚之意。 别说大家,就连总觉得有些旁观心情的我都很明白,此去柔如王庭,无异于再次闯进狡诈的狼群之中。 去送死那是一定的。 只不过,不知道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死法? 渐渐地,我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简渊皇子和亲的队伍虽然是潦草凑合的。 不知道为何,众人胯下的战马却好像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千里良驹。 否则,不可能经得起如此激烈的长途跋涉。 第四十七章 蛮夷王庭 因为,这片荒无人烟的草原真是辽阔无边的让人沮丧。 若不是李钰彤一直神色镇定的驰骋在前面为大家带路,大家几乎都有些怀疑,这片草原上,到底有没有一个王庭? 终于,那些我以为的千里良驹开始有一些坚持不住了。 经过激烈驰骋,除了我胯下的枣红马,简渊晋伯李钰彤的战马,很多马匹已经大汗淋漓,口吐白沫了。 我们奔跑的速度不得不减缓下来。 有人便不住的看头顶上的天空。 因为李钰彤说,快马加鞭,以我们的脚力,中午时分估计差不多就到了。 天空上的太阳好像正当空了。 除了神情坚定的李钰彤,神色泰然的简渊二皇子,连最老成的晋伯脸上,似乎都有些烦躁的意思了。 我相信,很多人心里都有了抱怨泄气的念头。 正咬牙坚持之间,突然之间,远远地,一座有着巨大辉煌圆顶为主建筑的穹庐,突兀的展现在我们视野里。 晋伯原本紧绷的神情顿时恢复到之前的不形于色,并且挥手命令我们放慢了疾驰的速度。 可是,众武士脸上的神情,却一起紧绷起来。 甚至,连我都不由得想伸手去抓握起挂在脚蹬旁边的武器。 仿佛大家并不是陪着自己的殿下前来和亲的,而是准备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偷袭的。 “大家稍安勿躁!” 晋伯立刻意识到我们的紧张,沉声喝道。 然后,放缓语气说道,“我们是陪伴殿下前来和亲的队伍,他们暂时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说话间,队伍离那座巨大辉煌的穹庐更近了。 近了,我们才看清,一条美丽清澈的河流正傍着那座穹庐缓缓地流向远方。 怪不得柔如人选择把王庭建造这里,原来这里有一条生命之河。 河岸两边,丛生着许多青翠的树木。 远处碧绿的草地上,还有成群的悠闲放牧的牛羊。 举目望去,令人不由得会心生感叹,啊,这是一片多么安宁祥和的人间圣地! 简直叫人无法把这副美好的画面和任何的战争与杀戮联系在一起。 可眼前的事实却是,我们一路疾驰而来,始终都在柔茹人的视野掌控之下。 否则我们如此策马扬鞭,肆无忌惮的闯进他们领地,乃至直抵王庭,还不招来柔如最彪悍的大军堵截狙杀,是完全不可能的。 所以,很快,就有一队耀武扬威的王庭卫队远远地向着我们迎了过来。 彼此拉近了距离,我们看见,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看他的装扮,倒是文士,两撇八字胡须,戴着镶一颗硕大绿宝石的白色貂皮帽。 腰间,还佩着一把非常精美的金鞘刀。 双方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停止前进,两支队伍一直行进在咫尺之间,才纷纷立住马蹄。 晋伯翻身下马,稍微的向前,右手按胸,对来人垂首行礼。 “老奴晋伯,西秦二皇子简渊殿下仆从;老奴见过大人,我们是圣西秦王朝前来贵王庭求亲的队伍。” 第四十八章 希利亚国相 晋伯又转身,用双手示意向简渊,“这位,是我们的简渊殿下,恳请大人给予通禀。” 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只精美的小匣子,双手捧着,恭敬的高举于头顶之上。 一个身材高大的柔如卫士便下马,接过晋伯捧在手上的西秦皇帝御印派遣文牒。 那个文官并不下马,只是非常傲慢的于武士手中取过已经被打开的,装着御印文牒的小匣子。 就马上很随意的展读了一下,方才在脸上浮出一丝假笑,右手按胸低头向简渊皇子行礼。 “臣,希利亚,缇于巴鄂可汗的国相,奉可汗之命,前来迎接圣 西秦二皇子殿下。请---” 他竟然一口流利的大汉语言,只稍稍带一点僵硬的异域口音。 神情却拿捏的很有尺寸,倨傲而又不失礼节。 好一个出色的外交家。 简渊皇子便对着希利亚微笑了一下,也矜持而又不失礼貌的对他点点头,并不多言。 已经站直了身子的晋伯立刻说道:“请希利亚国相为我们殿下带路吧。” 我看见,希利亚国相的嘴角明显得抽搐了一下。 但他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只是略微的眯了一下眼睛,终于没有再多说什么。 希利亚的卫队头前带路,我们跟在他们后面,缓缓向那座穹庐王宫进发。 可能是早就严以待阵,在离穹庐很远的地方,便有许多持弓佩刀的武士。 他们排成长长的两列,神情威严而肃穆,侍立在穹庐前面的大道两边。 缓缓的徐行良久。直到希利亚率先下马。 他亲自来到简渊皇子面前,抚胸恭敬说道:“可汗王庭已经到了,请殿下下马暂候。” 在晋伯的示意下,我们也纷纷下马。 稍顷之后。 只见一个戴着长长佛珠,僧侣模样的人大步走了出来。 他站在众人面前,高声说了几句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大汉王朝里,一般都是用太监。 蛮夷王庭却喜欢用和尚。 总而言之,反正都是一些可以近女色的人。 希利亚翻译到:“殿下,可汗有请。” 然后又特别的说道,“殿下,除了您的贴身侍卫,其余的人须得留在外面等候。” 说着,转身对身边的那些卫士命令了几句,那些卫士立刻就全部走了过来。 他又对简渊皇子说道:“殿下,请不要见疑,你们想来已是人困马乏了。” “我们已经给你们准备了食物,让你们的战马放牧饮水,勇士们休息一会吧。” “您放心,我们是不会和没有战马和武器的敌人战斗的。” 简渊皇子微微一笑:“我会亲自向缇于巴鄂可汗表示感谢。” 我不知道来的人里面,除了晋伯,还有谁是皇子的贴身侍卫? 正疑惑之间,却听见晋伯铿锵有力的说到:“龙将军,贺兰将军,李将军听令,请三位将军和我陪殿下里面觐见可汗。其余的人,听从希利亚国相安排。” 我的心里,是很想和贺兰子霖李钰彤面面相觑一下的。 第四十九章 王庭觐见 没想到那两个人压根就没有丝毫惊奇的意思。 反倒精神抖擞,不约而同地答应了一声:“是!” 我楞了一下,只得也赶紧跟着答应了一声:“是。” 声音连我自己听了都感觉不好意思,好像带着极大的不情愿似的。 李钰彤和晋伯倒没什么表示,贺兰子霖却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可能有些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之间,竟有些露怯。 其实,我的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怕与不怕。 怎么说呢,我只是觉得,在有意无意之间,总是不能完完全全的溶入龙将军所应该担负的责任和使命里。 虽然历经了大汉王爷府深夜之中的那场浩劫,我又渡劫重生在这位龙将军身上。 可眼前我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来摆脱这一切,只能看情形再说吧。 反正我跟着他们来到这里,也只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觐见就觐见吧。 只求这位简渊殿下好运,能保全的我们平平安安就谢天谢地了。 已经有人把我们的马缰接了过去,牵去补充草料。 希利亚国相陪侍着简渊二皇子,随着那个传话的僧侣,往穹庐里面行进。 晋伯带着我们三人,紧随其后,准备赴汤蹈火。 这座穹庐外面看着倒是金碧辉煌,缓缓地走进去,里面的装饰陈设却很简单粗陋。 穹庐的宫殿,几乎全由一些巨大的铁架支撑着,屋舍相连。 从王宫外面的地上,一直到宫殿里面,俱是铺着灰色的粗毛毡。 及至到主殿里面,就变成一张张五彩斑斓的兽皮铺地。 李钰彤低低告诉稀奇不已的我,这一张张色泽鲜艳的兽皮,都是虎皮,豹皮。 “这些野兽可比狼厉害多了,但好猎人照样剥来它的皮,拿它来当做地毯铺。” 我们窃窃私语着,说着自认为柔如人听不懂的话。 跟随着前头的希利亚国相、简渊殿下,一起缓步进入王宫里面。 却没有防备,那些似乎没有表情的卫士,忽然齐齐的大吼一声。 霎时,他们便把手中所持的箭“唰”的,一起搭在弓上。 个个对着我们怒目圆睁,一副蓄势待发的吓死人模样。 我相信,除了我是真的大吃一惊,微微变色之外,其他的人都还算是镇定的。 尤其是简渊皇子,竟早已神色泰然的缓步而入。 看着简渊皇子所到之处,那些依次收势而立,凶神恶煞一般的武士,我暗暗在心里叫了一声“惭愧”。 随着最后一个武士收起手中的弓箭,便是一些身着艳丽服饰的王宫侍女,手里捧着盆盆碗碗的,垂首侍立。 我少见多怪的琢磨着,这些侍女真是奇怪,莫不是她们的可汗随时都要吃喝吧? 彼时,希利亚国相已经陪着简渊皇子走进一处有着巨大的此起彼伏帷幕的殿宇内。 一个铺着一张巨大狮子皮的王座上,一个面色黝黑,孔武雄壮的壮年男子昂然而坐。 他头戴金色王冠,颈护貂尾,身着裘皮长袍,从服饰上,一眼便可看出,他上一个王。 第五十章 气塞于胸 这座穹庐里的王,必定是我们已经耳熟能详的缇于巴鄂可汗里。 只是,我心中却感到非常纳罕。 这样一个黑的像一锭墨的男人,怎么会是缇鹤兰公主的父汗? 能生出那样一个千娇百媚,神人皆惊的女儿的王,难道不应该是异常俊美神武的吗? 往他身旁一看,心中便释然。 一个美丽惊人的女子---显然是他的王后,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正神情莫测的坐在那里。 简渊皇子以手抚胸,先恭恭敬敬的给缇于巴鄂可汗和王后行了问候礼。 缇于巴鄂可汗身子动了一下,出声问道:“来的可是西秦王朝简渊二皇子?殿下,欢迎你们啊,我远道而来的朋友。” 希利亚便开始流利的翻译着。 我们则静候一旁,侧耳倾听。 简渊仍旧垂首,语气却是不卑不亢:“正是,谢谢可汗的热情招待和欢迎。我的父皇,他要我向您表示他最诚挚的问候和祝福。愿缇于巴鄂王庭风调雨顺,牲畜兴旺。” 缇于巴鄂可汗哈哈一笑:“我也祝愿你的父皇,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啊。” 又装腔作势的问道,“二皇子不辞劳苦,跋山涉水,远道而来,不知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末了才无不讽刺的说道,“不会就是为了传达一句你父皇的问候吧?” 听着希利亚洋洋得意的翻译,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越来越觉得气塞于胸。 不知之前,这两个国家之间,有过什么样的协商? 不管怎么说,肯定是协议好了的。 我相信,西秦王朝里,至少有些人以为简渊此次来与柔如王庭和亲是万无一失。 柔如毕竟是远在万里的荒外蛮夷野民,堂堂海内皇子屈尊驾临,他们岂有不趋奉的道理? 不然,西秦王朝不会如此堂而皇之的,就让一个皇子贸然万里赴约。 现在,听着缇于巴鄂可汗装聋作哑的发问,便可得知,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柔如王庭还就真的看不上这位二皇子殿下。 他们真的要撕毁契约,挑起干戈了。 之所以还在装模作样惺惺作态,可能只是因为,简渊皇子只有携带少数卫士来的他们这里,诚意可表。 如果贸然发难,传出去,会为天下人不耻。 也不符合他们北方游牧民族豪爽耿直的行事性格。 但,令我没有想到的,却是简渊皇子的装聋作哑。 只听他慢条斯理的答道:“启禀可汗,我的父皇,辕明皇帝陛下,久闻可汗的鹤兰公主,美貌绝世,才艺无双。” 然后目光看定王座上的缇于巴鄂,“因臣侄尚未婚配,所以特命我不远万里,前来求娶。” 缇于巴鄂可汗似乎迫于简渊的咄咄目光,便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极快的“哦---”了一声。 又点点头。 简渊皇子继续说道:“请可汗答应我的请求,只有我们两国结成秦晋之好,方可永息干戈,生灵免遭涂炭,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说句实在话,简渊的口舌真是好。 第五十一章 李钰彤应战 一个看似温润如玉,沉默寡言的皇子,愣是不需要假口任何人,便有条不紊的把求婚的理由叙述的冠冕堂皇,令人无法拒绝。 我相信,逞起口舌来,眼前王座上的缇于巴鄂可汗一定不会是简渊的对手。 果然,这位可汗颦起粗重的眉头,沉吟了起来。 他动了一下嘴巴,刚要开口说话,只听一个女孩清脆声音用柔茹语大嚷了一句什么。 然后,我们就看见那个飞扬跋扈的缇鹤兰公主跑了出来。 原来她说的是:“不行,父汗,不能答应他。不要听他胡说八道,鹤兰就是死也不会嫁给这个卑贱的异族人。” 说完她就跑到王后身边,一双大眼睛满是睥睨不屑的盯着我们,人却撒娇的依进她母后怀里。 王后娇宠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 缇于巴鄂只得咽下口中的话,转向他的掌上明珠问道:“可是,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这远道而来真诚的求婚者呢?” 鹤兰公主用嘲弄的语气对着她的父皇说了一些什么。 可汗顿时便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不见简渊皇子的脸色,以他的定力,也许完全是无动于衷。 可是,我看见李钰彤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显然缇鹤兰又说了什么羞辱我们的话,让她不能忍受。 稍顷,只听希利亚又翻译缇于巴鄂可汗的话道:“我的公主天生骄傲,看不起文弱的海内中人。” “要想赢的她的芳心,必须打败她手中的兵器。不知皇子殿下可否敢与她比试一番?” “这……” 简渊皇子有些迟疑。 没想到,李钰彤却上前一步,抚胸垂首。 大声说道:“奴婢见过可汗,启禀可汗,我们的皇子尊贵仁德,从不会轻易出手对付一个女人。何况是心仪已久的公主殿下。“ 缇于巴鄂看了李钰彤一眼,并未责怪她的鲁莽放肆。 原来,在柔如王庭,只要是勇武之人,无论男女,都是很有地位的。 李钰彤自幼生长在边塞,和柔如人打过无数次交道,深谙他们的习俗,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但他却不为李钰彤的话所动,说道:“那可不行,我的女儿说了,她可不愿意嫁给一个连女人都打不过的废物。” 李钰彤便抬起头,嫣然一笑:“这样吧,启禀尊贵的可汗,我只是皇子殿下身边一名最卑微的女仆,我愿意替主人解忧。” “所以,恳请可汗恩准,我替主人与公主先比试一番。如果公主打败了我,皇子殿下自会与她比试的。” 没想到,这位缇于巴鄂倒是不嫌弃李钰彤这样一个随处护卫,会辱没了他的宝贝公主。 反而很高兴的对李钰彤点头赞赏道:“嗯,你,虽然是个仆婢,却是一个勇敢忠诚的女人。哈哈哈,本可汗愿意答应你的请求。” “不过,我的女儿骁勇无比,你如果不幸有什么闪失,可怨不得我们。” 我和贺兰不约而同的互相看了一眼。 大概,我二人一下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吧。 第五十二章 生死都是小事 李钰彤抢着替简渊皇子与鹤兰公主比武,有没有胜算的把握啊? 如果我们这些人真的连一个柔茹公主都打不过…… 生死都是小事,眼前的人可丢大了去。 李钰彤仿佛一个压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满脸若无其事。 从容的说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天人仰慕。奴婢自问,当然不会是公主的对手。” “所以,奴婢若是被公主击杀,死亦无憾。但是,如果奴婢侥幸赢了公主,请可汗信守诺言。” 缇于巴鄂又哈哈大笑起来,连声说道:“嗯,好,好,好。” 满脸却都是掩饰不住的轻蔑得意。 甚至有些抑制不住的从王座上站起身来,展开他宽大的王服衣袖。 “为了表示我们王庭没有欺负远道而来的客人,本可汗可以满足你们比试赛场的选择,你们是在我的赛马场上比试,还是在这里比试?” 李钰彤很镇定的说道:“可汗的王宫宽敞明亮,就在这里博公主一笑吧。” 缇于巴鄂可汗便对着我们站列的众人做了一个伸手相的动作:“好吧,请客人一旁坐下观看。” 于是,便有侍女过来,把我们引到客人的座位。 我们只得随着简渊皇子依次坐下,只剩李钰彤静静的站在高大宽阔的王座前方。 彼时,缇鹤兰冷笑一声,已经从王后的怀里挣脱出来。 只见她将手一拍,立刻有一个侍女闪身而出,双手捧着一个金漆托盘,走到公主面前跪下。 托盘里,是一副三刃六尖的精钢冰铁短戟,寒光闪烁。, 缇鹤兰伸出琳琅满目珠宝闪烁的双手,慢慢的握住那诡异的兵器。 她那双深绿色魅惑而又野性的大眼睛,不屑一顾的看着清瘦笔直的李钰彤。 神情好似在看一个不值一提的笑话,仿佛都懒得和眼前这个瘦削的奴婢动手。 李钰彤却冲她淡然一笑,身形霎动。 缇鹤兰心念之下,以为李钰彤要抢占先机。 条件反射般的,立刻挥舞起手中短戟,不由分说,照着李钰彤面门攻来。 李钰彤一个漂亮的“乌龙十八滚”,仰面避过缇鹤兰凌厉的攻势。 缇鹤兰一旦动起手,就势若疯虎,一副不杀死对手决不罢休的凶狠架势。 于是,几乎在电光石火之间,李钰彤左挪右闪,已经避过缇鹤兰数十招霸道攻势。 就在她腾挪应对之间,却又看似随意的解下身上那件红色的披风。 又在随手之间,竟拧成一条鲜艳的软鞭。 我不由瞪大眼睛。 突然想起在那本书册里读到的,佛之渡世者,所谓拈花飞叶,皆是利器。 一件披风竟也可以拿来当做搏击的武器? 可能在几十招狂攻乱砍之下,没有一招能一击而中的。 眼看着气定神闲的李钰彤手里,突然又多出一条柔韧的软鞭,聪明的缇鹤兰马上就收了轻敌的神态。 我们也不觉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晋伯夸赞李钰彤还是有原因的,这小妮子并不是浪得虚名。 偌大的可汗宫殿里,有着一霎的安静。 第五十三章 力挫缇鹤兰 缇鹤兰也确如她的父汗所自夸的,果然饶勇异常。 虽然神情变得稍微慎重,却并没有真的把李钰彤放在眼里。 只是接下来的招式,都愈发的诡异狠毒。 但众人也看出,李钰彤更不是等闲之辈。 她先是用手中的软鞭和缇鹤兰厮缠一会儿。 稍顷之后,便一个破绽,将手中的软鞭顺势腾空抽向缇鹤兰的面门。 趁着缇鹤兰仰身躲避之时,眨眼间,李钰彤的手里,便握着两把尺余长的短剑。 我始终不明白她使用什么兵器,此时才看明白,原来她的兵器插在她的战靴里。 众人差不多都被她骗了,还以为她的武器就是那件火红的披风呢。 就连缇鹤兰也没闹明白,就她俯仰之间,李钰彤手里的软鞭为何变成了一双短刃。 手握双刃的李钰彤,简直如虎添翼。 她几乎是完美娴熟的与缇鹤兰抗击,越战越勇。 可汗与王后本来抱着游戏的态度来观赏这场比武,根本没有想到简渊皇子手下的一个奴婢就竟然如此了得。 眼看着他们的宝贝公主越来越吃力窘迫,神情逐渐变得焦急担忧起来。 此时此刻,阔大的王庭宫殿内,两个风情迥异的美丽女子,一场凌厉精彩、险象环生的打斗。 我心里一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好像又在做一个诡异的梦。 可是,眨眼之间,我就被眼前惊心动魄的打斗拉回了现实。 缇鹤兰见不能很快就赢了李钰彤,心中大怒,招招更加狠毒。 看来她是下定决心要置李钰彤于死地的,她想尽快结束这场吃力的战斗。 缇鹤兰的心浮气躁很快就让她吃了大亏。 又在电光石火的几十招过后,只见两个人刚搏击在一处,就猝然而分。 李钰彤迅速收式,气定而立。 缇鹤兰则呆呆地立着。似乎不敢稍动。 但,稍顷之后,众人还是一起看见,公主头上的钻石珠饰,于瞬间洒落一地。 可汗和王后一惊而起。 “公主,奴婢得罪了!” 李钰彤短剑入鞘,笑吟吟的以手抚胸,用柔茹语向缇鹤兰低头赔礼。 惊骇之下,缇鹤兰终于恼羞成怒。 她使劲把手中的兵器抛掷在脚下,身子一扭,气急败坏的跑到可汗身边。 拉着她的父汗宽大的衣袖,歇斯底里的大声叫喊起来。 “她说什么?” 我实在是忍不住,低低问身边的晋伯。 晋伯轻轻地动了一下唇,告诉我和贺兰:“她说,不行,我是中了这个异族女人的诡计,我要和她比马上功夫!” 我的心里,顿时起了一阵鄙夷。 这个柔如公主看着貌美如花,却怎地……如此背信弃义? 打不过人家,便仗着在自己地盘上,明目张胆的耍赖? 第五十四章 求婚遭拒 晋伯已经站了起来,对着有些呆若木鸡的可汗行礼道:“尊敬的可汗陛下,请您说服公主殿下遵守诺言。” “我们的皇上为了以示诚意,特命我们带来东海夜明珠500颗,燕阴以北,海外城池图2座(这……的确够卑躬屈膝的了)。如果可汗肯将公主赐嫁,我们愿意聘礼牛万头,马千匹,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另外赠送。” 没等可汗开口,发饰散乱略显狼狈的缇鹤兰就冷笑着,咬牙切齿道:“谁稀罕你们那一点破东西,我的父汗是天神所命的万王之王。你们这些卑贱怯弱的异族早就应该有自知之明,前来俯首称臣,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简渊皇子大概是忍无可忍了,“呼”的站起身子,沉声说道:“公主不要欺人太甚,我圣 西秦王朝才是奉天承运的真命天朝,岂容公主你恣意污蔑?” 晋伯慌忙抬手阻止简渊的冲动。 尽管美人难以亲近,但与之硬碰,毕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可是,好像已经晚了。 这下,本来就心怀叵测的可汗立刻沉下了脸。 一直阴沉着脸,没有开口的王后见势,趁机借题发挥道:“皇子殿下胆敢出语藐视我们大汗,难道你不怕大汗一怒,你们就会血流成河?” 所有这些情形,有些是希利亚勉为其难,当时就给翻译了出来的。 有些则是我从他们的语气手势连蒙带猜,结合事后李钰彤告诉我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简渊皇子突然失去了他惯常的耐心,看起来好像是豁了出去。 立刻向王后反击道:“王后不要断章取义,我焉敢藐视可汗陛下?是你们故意纵容公主恣意挑衅。轻拂我们的一片诚意。” “我们海内有句话,叫做“士可杀而不可辱”。想我煌煌海内天朝,岂是你们铁骑想践踏就能随意践踏的?” 晋伯已经吓得变了脸色。 二皇子殿下此话虽然听着叫人热血沸腾,反击的也很是痛快淋漓。 可此时此刻,怎么能是任性妄言之时呢? 一向沉静自敛的二皇子竟由着自己的性子,说出如此强硬刚愎的话来,这简直和自寻死路是无疑的。 他甚至开始怀疑,简渊殿下完全不是来柔如屈膝和亲的。 而是和他父兄负气,存心前来寻死的。 缇鹤兰几乎已经尖叫起来:“你这个女人一样的异族,不要以为你是个什么皇子,我的父汗不敢杀了你?竟敢顶撞我尊贵的母后!” “父汗,父汗……不要和他们讲什么道义,他们不过是一群没有礼节卑贱的贪生怕死之辈!” 可汗终于被公主煽动的勃然作色,沉声道:“不是本王背信弃义,看来我们两国,实在没有结成秦晋之好的缘分。” “这样吧,不管怎么说,你们就算是落在草原上的一只鸟雀,也是我缇于巴鄂的客人,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二皇子殿下,你们在此留住一宿,明日请皇子自行返回吧。” 第五十五章 以强势凌人 说罢,他再也不容简渊分辨,立刻起身,离开王座。 先头带领我们觐见的僧侣便大声宣布退朝。 缇于巴鄂可汗便携着洋洋得意的缇鹤兰和面有鄙弃之色的王后,在诸多侍婢护卫的簇拥下,径直扬长而去。 我们面面相觑。 晋伯则定定的看着简渊皇子,神情似有抱怨。 可能这位老臣实在是想不通,这位皇子殿下为何忽然如此的不冷静起来? 千辛万苦才来到柔如王庭,就这么被他三言两语,把事情全部搞砸了? 真就如此两手空空的返回? 最要紧的,柔如人不一定愿意就此放人。 但简渊的神情却非常平静。 他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好像,只有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局才是最正常的。 一场不欢而散的万里求婚。 国相希利亚便恭请我们到了王宫附近的馆驿。 我们留在外面的武士都已经饮食完毕,正在驿馆里休息待命。 很快,希利亚带着人为我们摆上一些牛羊肉和奶茶。 他令人专门为简渊皇子另设了一席,他自己设了一席。 还煞有介事的,象征性的陪这这位可怜的二皇子殿下。 在希利亚的“盛情”邀请下,简渊皇子也只稍微用了一些食物。 晋伯则和我们坐在一起。 他悄悄对我们说道:“三位将军一路奔波辛苦,不必拘礼,尽管随意吃喝。吃饱喝足之后,我们要好好商量怎样活着逃离这里。 面前的简单的长木几上,摆着几盘烤羊肉,大陶罐里,有热气腾腾的奶茶,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果子。 可能我们的腹中也真的很饥饿了,所以奶茶闻起来很是香甜,羊肉闻起来也是香喷喷的。 贺兰一边用手撕扯着一只羊腿,一边小声说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那个可汗不会这么差劲儿,连这个都不懂吧?” 李钰彤端起碗里的奶茶,毫不矜持的“咕咚”一声咽下。 先轻声嘘他。 然后,挑眉瞪眼的说道:“贺兰将军,你真是太天真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和我们讲什么信义。” 晋伯点点头,低声说道:“李将军言之有理,柔如蛮夷以强势凌人。他们狼子之心,昭然若揭。贺兰将军,你以为他们会把到口的猎物轻易放走?” 贺兰一口羊肉含在嘴里,直着脖子,差点没有被噎死。 “我们?也算是猎物? 李钰彤轻轻地说道:““当然算,殿下好歹也是个皇子殿下呢。贺兰将军,你别是不信,你们那里也算得上是海外了,难道没有看过边塞发往皇城过路的邸报?” 贺兰疑惑的问道:“什么邸报?” “最近半年以来,柔茹人已经数次惊扰掠夺我们的边塞城镇。” “他们杀死我们的男丁,掠夺去妇女儿童、金银财宝。大宗的牲畜实在抢不走就杀死焚烧,所到之处,惨绝人寰。” “所有这些,我们边塞的将领都不时写成邸报,沿途报知,乃至上达天听。” 我静静的听着他们低低交谈。 第五十六章 为人鱼肉 虽然有些事情暂时还不大弄得明白,总的来说,还是知道李钰彤在和贺兰说些什么。 忽然之间,觉得食欲全无。 口中咬着一块羊肉,再也吃不下去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一向以为最美好的尘世之间,竟然总是有如此惨烈丑恶的事情在发生? 是不是那些强悍的,定然要肆意侵略践踏那些暂时柔弱? 比如我和小狸无辜被围剿戕杀,柔如人仗着兵强马壮,哪怕翻山越岭,也要掠夺西秦王朝海外的弱民。 李钰彤继续低低说道:“由于我们边塞没有多少勇猛善战的大将,给他们狠狠地还击,致使他们越发狂妄。” “遂欺我朝中无人,竟然有了觊觎吞并西秦海外之界之心。” “等等……” 我吐掉口中的羊肉,打断李钰彤的话。 “李将军,你这样说我就很是不明白了。” “既然已经知道他们根本就不会与你们……和亲,皇帝为何还这样愚蠢,让自己的儿子跑来送死?” (我还是有些置身事外的使用了“你们”而不是“我们”,尽管这样说话很别扭,但我一时之间,真的还是不能较完美的适应龙将军这个身份。) 我看见,李钰彤立刻被我给问住了。 她几乎有些皱眉的看了看我,脸上竟也闪现出一些好似恍然大悟的困惑。 倒是晋伯,咳嗽一声,想开口说什么,那边,希利亚却起身和简渊殿下告辞,顿时打断了我们的低声谈论。 我便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等什么时候有空,我就直接问那个苦命的皇子殿下:“你是不是皇帝亲生的啊?” 这遭际,简直和我这个生来不祥的半人半妖差不多了。 希利亚又过来和我们行礼,让我们不要客气,只管尽兴吃喝。 神情虽然看起来很虚伪,至少不似可汗一家那样,咄咄逼人。 我还看见,这位国相临出门之际,还下意识的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心里怜悯了一下我们?认为这是我们最后一顿晚餐。 希利亚告辞之后,简渊皇子面色更加凝重,我们不觉都围向他的身边。 然后,都默不作声的陪着简渊皇子在那里苦思冥想。 我竟有些同情起这个皇子来。 默默想到,如我从小至大,从未有过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幸福。也不得自由,但日子至少过得很平静。 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便令我不可逆转的被迫渡劫转生。 不得不鼓足一切勇气,直面自己能否继续活下去人生。 想来这位简渊皇子的日子也不会比我好过到哪里去。 否则,以他身为皇子自尊,如何会沦落到这种被人鱼肉的险境。 看样子,他也是很年轻,不过十六七岁左右。 但是,他身上的重担肯定要比我为了自己能不能活命要沉重的多。 所以,一路上我都看见,他很少吃东西。 总是面色冰冷,心事重重。 他的心中,可能有更多的迫不得已吧? 忽然,简渊终止了他的苦思冥想。 第五十七章 你们都要活着 他先是深深的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慢慢地对晋伯说道:“太傅,我想清楚了。” 晋伯看着简渊,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不愿意你们这些国之栋梁白白陪着我死在这里,我情愿留在这里当做人质。” 简渊说这些话的时候,不但真诚,还更加的恳切。 “太傅,无论如何,你们都要活着离开这里,我西秦王朝有了你们才有抗击抵御外辱的希望。” 看来,他是彻底对柔茹王庭失去了信心,断了与他们握手言和的希望。 如今的他,似乎开始后悔当初鼓动我们,陪着他不顾一切的来到这里。 所以,他现在竟愿意用一己之身,换得我们所有人的生还。 晋伯他们三个一听,哗的全部跪下。 我楞了一下,却没有下跪。 而是睁大眼睛直着的看着简渊,突然头脑一热,冲口对他说道:“殿下,什么叫“无论如何,你们都要活着离开这里?”” 话一出口,我暗自对自己吃惊之余,便有些豁出去了。 索性说道,“大家来则同来,去则同去。殿下一个留在这里,我们跑回去是什么意思?” 我的话立刻令晋伯激动起来:“龙将军所言极是,请殿下千万不要轻言放弃。” 然后,神情愈发郑重。 “我们这些人,本来就是保护您的,大家岂可苟且偷生,弃主而去?” “现在局面虽然危机四伏,也并没有到了磨刀霍霍、没有一丝生机的地步。” “请殿下相信我们,我们一定要陪着殿下活着离开这里。” 末了,晋伯才有些悲哀的总结道: “再说了,就算殿下肯为我们舍弃性命,不见得他们就会答应。” 李钰彤和贺兰子霖更是早就叩头在地。 一再誓表忠心,不会舍下皇子离去。 简渊先是怔怔的瞅着我们,渐渐地,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孔俱是感动。 连向来深邃冷淡的眼神好像都变得极其温暖起来。 一种坚毅之色出现在这个年轻的皇子脸上。 他突然深深的叹了口气。 “也罢,与其坐以待毙,受人摆布,徒受其辱,不如大家放手一搏。即便战死,也强如苟且偷生。” 听见简渊殿下如此说,鬼精灵的李钰彤脸上立刻露出一种兴奋神色。 好像此刻我们面临的不是要在虎狼穴里求生,倒是一场非常刺激的生死狙杀游戏似的。 简渊令贺兰掩上房间的门。 晋伯又从怀里掏出那张行军图,李钰彤赶紧挪开简渊面前长几上的盘盘盏盏,好叫晋伯铺开。 他和熟悉边塞事务的李钰彤一起,结合眼下所见到的情形,向简渊严密的分析了我们眼下的情势, 我第一次真正的参与了他们的认真商讨。 虽然,对一切情境的不明所以,令我很少能插嘴说话,只能一旁静静倾听。 和我一样,很少说话认真倾听的还有简渊。 贺兰倒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和建议。 经过晋伯李钰彤贺兰他们三人严密的商讨,他们得出一致结论。 第五十八章 虚与周旋 认为:外面都是王庭卫兵严密把守,我们带来的武士虽然就在旁边,可我们的战马却拴在他们的马厩里喂饲草料。 所以,凭我们的双腿是万万不可能跑出这莽莽草原戈壁的。 简渊点头同意,我觉得事实也确实如此。 幸好,看起来缇于巴鄂可汗现在还没有撕破脸皮,真正动手的意思。 我心里暗自思衬,不知那位可汗是出于脸面上多少有些过不去。 还是,那位高傲的缇鹤兰公主不愿我们这些异族人的血污了他们高贵的王庭呢? 但晋伯和李钰彤却认为,柔如王庭压根就没有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觉得无论如何,我们这一点人马,就算放任我们作为,谅我们也是插翅难逃的。 所以,在内无援兵,外无接应的艰难情况下,我们尽量以静制动。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与他们虚与周旋,尽量寻找最理想的时机,放手一搏。 几年后,当柔如人被我们打得满地找牙之时,李钰彤曾经和我回忆起当时的险恶情景。 便和我取笑道:“龙将军,你说柔如人是不是忒傻?” 我笑道:“此话怎说?” 李钰彤笑道:“就说那个缇于巴鄂可汗吧,你要是铁了心和人家翻脸,想夺人家的江山。还不吆喝一声,趁皇子人困马乏,送上门来之际,绑出去随便找个地方砍了。” “然后他们的国君定会出兵寻仇,这样不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大举发兵了吗。” “或者下三滥一点,在给我们吃的食物里下点毒药,我们这些被他们恨之入骨的人不就全完蛋?” “没了我们这些人,西秦的海内完全可以听凭他们的铁骑长驱直入。” “偏偏,还要撑着盖着不想担个背信弃义、倚强凌弱的名声,玩什么妇人之仁。” “说实话,我们当时就是认准他们这一点,会是我们唯一的可乘之机。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当时,简渊却觉得,连能不能带着我们众人活着走出蛮夷草原都是个未知数? 简渊和晋伯几乎一夜无眠。 倒是我,心无旁骛,竟然不知不觉趴伏在众人面前的小几上睡着了。 天色微明,我们全部装束停当。 晋伯开门唤来一个柔茹驿官,让他去禀报,我们要告辞回去。 不一会儿,希利亚就带着随从,赶过来送我们出发。 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是缇于巴鄂回复给西秦皇帝关于解除两国婚约的信笺。 还带来一些王庭礼节性的赠礼,作为昨天简渊皇子赠给他们500颗夜明珠的回赠。 随行的武士们不知就里,都很高兴。 觉得陪着殿下跋涉一场,虽然和亲不成,至少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 说实话,连我也有些被迷惑,开始心怀侥幸。 天真的认为,既然可汗令国相拿着王庭的回书,亲自来送,还有礼物相赠,一定是愿意我们来去自由的了。 贺兰都说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了,女儿不愿嫁也就完了,干嘛非要动刀子呢? 第五十九章 身陷枪林刀海 犯不着的啊。 彼时,晋伯已经把队伍集合完毕。 经过一夜的修整粮草补给,跟随简渊的武士都显得容光焕发,战马也精神昂扬。 我觉得事情总算不是太坏。 最主要的,我们现在人马还集中在一块,多少也有了一些奔跑战斗的力量。 但在简渊晋伯他们心里,盘算的却是我们的胜算有多少? 除非柔如王庭没有围剿我们的意思。 要么,在他们开始攻击之前,我们就像飞鸟一样,眨眼就能飞离草原。 除了我和那些武士,晋伯和简渊他们心里都明白,在我们没有到达确定的安全地带之前,一切都是吉凶难测的。 希利亚把我们送出离王庭大约十多里的地方,便辞别而回。 可想而知,待他一转身,我们便在晋伯的指挥下,立刻开始拼命的逃离。 当时的情形,我不得这样没有志气使用“拼命逃离”这几个窝囊的字眼。 尽管我的心中,多少还有那么点不以为然。 就算这样,简渊晋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还是如期而至。 我们在疾奔了百余里的时候,远远的身后,突然响起了地动山摇的呐喊和马蹄疾奔的声音。 李钰彤一边疾驰一边回头瞅瞅,有些气愤的高声叫嚷道:“岂有此理,我们不过就这么五六十个人,干嘛派那么多人追杀啊?” 疾驰携带的风声虽然掩盖了李钰彤的叫嚷,但奔驰在旁边的我还是清晰的听见了她的话。 晋伯则大声命令道:“儿郎们,不要理睬他们,再加快速度。离边塞近一点,殿下平安逃离的可能就多一点。” 可是,尽管我们拼了命的往前跑,照眼前的景物来看,我们顶多也才跑了一半的路程。 说不定还没有。 后面的追兵却是越来越近了。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从我接触到这些柔如人开始,便看见他们一直都是兵精马壮,气势凶猛的。 想来,这应该是一个骑马善射的民族。 要是在近距离的时候,他们万箭齐发,我们纵然有三头六臂,还是会被他们射成刺猬。 我并不知道,人类偏偏天生都喜欢玩一种游戏:猫戏老鼠。 这些彪悍的柔如人也是。 所以,我们显而易见的劣势竟让我们得以幸免变成刺猬。 稳操胜券让他们并不急于射杀可以手到擒来的猎物。 抓住猎物并且戏弄,看见猎物露出瑟瑟发抖的可怜相才是最有趣的。 不出所料,西秦海内的战马终究驰骋不过草原上能征惯战的矫悍战马。 听着后面嚣张狂放的呐喊声,惊天动地的马蹄声,我们眼看就要被他们包围了。 无论多竭力的奔跑已是无益了。 在简渊的抬手示意下,我们只得放慢马速,准备掉转马头,进入战斗状态。 李钰彤“唰”的抽出战靴里的双刃,大声叫喊道:“晋伯大人,你保护殿下快跑,我们来截住他们!” 贺兰也早已摘下长枪。 所有的武士都抽出了雪亮的刀剑。 却听见那个好听的声音,镇定的大声说道:“兄弟们,我绝不会抛下你们,今天,我们就和他们决一死战!” 简渊殿下短短的一句“兄弟们”立刻令众武士受宠若惊。 谁都不敢相信,血统高贵的二皇子殿下竟然会对自己以“兄弟”相称。 这句话哪怕是换作从晋伯口中所出的,大家都不会如此感动。 要知道,他们只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死士。 虽然勇猛向前,却原本都只是些卑贱之人。 就是晋伯,李钰彤,贺兰子霖,他们的性命,也原本就是卖给皇家的。 简渊如此称呼他们,无疑是一种天大的荣誉。 尤其是当此关键时刻。 众武士的士气立刻受到莫大的鼓舞。 这并不是所谓的阵前人心收买。 拼了自己的性命,护得皇子安全是这些人天经地义的使命。 也是他们必然的宿命。 可是,二皇子殿下却铿锵有力的表示,不会抛下他们,以求自己独自逃离。 还把众人皆视为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们,要带领他们和敌人决一死战。 于是,人人便斗志昂扬起来。 面对铺天盖地,滚滚而来的柔茹追兵,众人心中,都升起视死如归决心。 我虽然知道简渊的身手了得,却并不知道他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此时,我方才不胜纳罕的看见,晋伯伸出双手,从自己的背上“唰”的一声,一下拔出两把宝剑。 晋伯背上的两把宝剑我曾经仔细的看过,应该是一双雌雄宝剑。 因为那两把相互交叉的剑鞘上,一为雕龙,一为雕凤, 然后,我看见晋伯把那把龙剑抛给了简渊。 简渊伸手便握住龙剑略显宽大的鞘身。 而晋伯自己,则挚起那把稍显精致玲珑的凤剑。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的,反正我看在眼中,也没有觉出有何不妥。 事实上,这种雌雄双剑合用人选是非常不伦不类的。 但我还比较单纯的心思里却不明所以,只觉得可能简渊和晋伯是师徒的缘故。 …… 事到临头,虽然没有多少恐惧感觉,但我还是第一次有了身陷枪林刀海的那种不愉快渺小感。 这种感觉犹如我这烈焰飞矢之中,眼睁睁看着小狸慢慢的在我眼前萎化干枯。 心中除了无尽的悲伤,更是生出许多的苍凉。 小狸无疑是我最亲近的人,却被那些残暴的大汉兵将不由分说的无辜戕杀。 而眼前我们这些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很快也会被背信弃义的柔如人剿杀。 我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被杀。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来阻止这一切的继续发生。 呼啸而来的柔如人很快就把我们给包围了。 包围的密不透风,插翅难逃。 柔茹王庭大概出动了多于我们几十倍的兵力。 不知是害怕失手?还是想在我们面前夸耀他们的强大? 李钰彤此刻还不忘耍贫嘴。 面带冷笑的对我们咕哝道:“来这么多人……我们跑得了吗?跑不了,变成死人谁还害怕你什么样的强大?” 第一章 群狼围虎 但,这种无聊的抱怨毫无意义。 包围我们的柔如武士们已经对我们开始来毫不客气的攻击。 “杀死他们!” “不能放走这些卑贱的异族人!” 这些野兽一般的柔如人一边得意的发泄般的啸叫着,一边群狼攻虎一般,一股脑的围攻来上来。 兵器相撞刺耳的金石之声,战马的悲鸣,双方死伤武士的惨叫,顿时响彻原本晴空万里美丽草原。 一场残酷悲壮、短兵相触的混战很快就有了分晓。 虽然我们个个都能以一击十,却不能哀兵必胜。 过分悬殊的兵力,他们疯狂的却是有条不紊的轮番攻击,让我们逐渐处于劣势。 我们的武士已经损失了一半,残忍的击杀已经粉碎了我心中曾经天真的侥幸。 而此刻的我,心中已经全然没有来恐惧,完全的进入了自己龙将军的角色。 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一个从战马上摔下来,倒在血泊里,被马蹄无情的拖拽,践踏,我简直红了眼睛。 砍杀之间,我蓦然看见,缇鹤兰和王后竟然也在混战之中。 只是,她们高傲坐骑在马上,在兵士层层护卫之下,正远远地,面有得色的观看着这一场胜券在握的战斗。 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血染战袍的我,顿时觉得怒不可遏。 而我发现,我正在和李钰彤并肩作战。 就一边砍杀,一边大声对她说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都得累死,擒贼先擒王,随我来……” 李钰彤非常机灵,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图。 她并不多说什么,而是纵马向我靠近,挥动手中双刃砍杀向原本攻击我的敌人。 我抽身便退出围攻。 心念之下,不知道身体里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立刻令我振臂从马背上凌空而起。 脚尖点过那些正在拼杀的士兵头上,几个纵跃之后便腾空至缇鹤兰面前。 手中挥动的大斧,没头没脑,对着缇鹤兰奋力击去。 缇鹤兰没有料到我会出其不意的凌空去攻击她,不及招架。 又怕我伤了她的母后,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她口中嚷了一句什么,慌的连忙用手中的短戟架住我的青龙钺。 一试之下,我就知道她的力道竟明显的稍逊于我,并不是我的对手。 可是马上就能打败她却也还艰难。 因为我还要分出精力招呼那些见势不妙,一起围攻向我,拼命保护公主和王后的柔茹武士。 看着缇鹤兰瞻前顾后慌乱神情,他们的士兵又在迅速集结在王后身边,我立刻明白了。 王后肯定是他们的死穴---那就是王后没有战斗力。 顿时福至心灵,开了战场上必须要随机应变的窍。 于是,我虚晃一招,一个纵身,在他们的士兵一片来不及的惊恐叫喊声中,我便已经落在王后的马背上。 一伸手,便勒住王后美丽的脖颈。 王后顿时惊恐万状,“啊”的一声惨叫,根本不能抗拒我的挟持。 那些原本准备围攻我的柔如武士们投鼠忌器,个个手举着武器,却只敢围着我和王后团团乱转。 这把戏好玩。 原来仗还可以这么打的啊? 可比砍人管用多了。 这招如此管用干嘛不用呢? 我看见缇鹤兰美丽的脸庞变得煞白,那双深绿色魅惑的大眼睛满是熊熊怒火。 不禁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大声对缇鹤兰恐喝道:“让他们统统都退开,放我们离开!否则,我把王后的脑袋拧下来,劈开喝她的脑浆!” 其实我并不知道什么样的话语才是最有恐吓力的? 我只是听小狸说过,当初年轻产下我的时候,众人惊恐万状。 因为他们认作我娘亲是妖,会在半夜时分,拧下他们的脑袋劈开开,喝他们的脑浆。 此时情急,我竟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果然小狸诚不欺我。 缇鹤兰立刻收起了满脸的骄横。 也许她是相信,杀红了眼睛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尽管他们人多势众,胜券在握。 如今,她亲爱的母后处在我的屠刀之下,她是不敢冒险激怒我的。 “都住手!退后……” 缇鹤兰几乎有些声嘶力竭,高声对她的将士喝道。 她却不知,此时此刻,虽然我挟持着王后,我的后背却是空虚。 我不敢回头,怕提醒了惊慌失措的缇鹤兰,令他们的武士出其不意从后面攻击我。 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会顾此失彼。 说不定为了自救,迫不得已,还会前功尽弃。 毕竟,我并不敢真的杀死王后。 我不是傻子。 那样的话,只会招来缇鹤兰更疯狂的追杀,真的就一点生机都没有来。 可缇鹤兰空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孔,临阵时,脑子却不是很机灵。 唯一可以解救她母后的机会稍纵即逝。 因为我看见简渊皇子和李钰彤也弃了他们的战马,凌空而来。 显然,他们也看出了我身处的破绽,同样担心我会有闪失。 所以奋力舍弃坐骑,增援我来了。 看见如此简渊和李钰彤奋不顾身,我心念一动,索性,我把惊恐万状的王后扯下马背。 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没有战马的三人才可以成为更加安全的背对三角之势。 几乎就在眨眼间,缇鹤兰眼睁睁看着简渊李钰彤我们三人结成互为掎角之势。 挟着王后,我们慢慢的退到自己的战马旁边。 缇鹤兰一双深绿色的大眼睛满是熊熊怒火,却只能看着自己的士兵无可奈何的给我们让出一条道路。 一切仿佛进行的很顺利。 很快,我们就被我们幸存的武士保护在中间。 我提着花容失色的王后上了我的战马,这样,缇鹤兰只有更加投鼠忌器。 李钰彤开始和她谈判:“如果公主肯放我们离去,我们保证不会伤害王后。” 我听见缇鹤兰愤怒的在说着什么,就问李钰彤:“她在咕噜什么?” 李钰彤很淡定的说道:“她在指责你,用小人伎俩。” 我满脸无辜,甚为不解:“什么是小人伎俩?” 李钰彤认为我是故意的,或者又旧病复发,迷糊了。 第二章 炎伏罗 她忍不住笑了:“公主说将军挟持她没有武功的母后,有本事,刀对刀的和他们战斗。” 我方才恍然大悟。 想到就是这位美丽的公主言而无信,亲手撕毁了简渊和她的婚约,还百般羞辱不愿意放过。 便怒道:是谁小人伎俩,不守信用,言而无信?让她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和她刀对刀的战斗的。” 却没敢大言不惭的直说,她也不见得就是我的对手。 因为,到目前来说,我对自己身上的那股力量真的还有些不能确定。 在安静的时候,我总是感到自己还是很虚弱。 除非是这种危急时刻,受到极大的逼迫才能有所爆发。 所以,我总是有些不敢相信,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有本事了? 李钰彤对悄悄地对我说道:“龙将军,别信她鬼话。王后不会武功?不会武功不在王宫里呆着,干嘛骑着马跑到战场上凑热闹?” “知道我们人少,打不过他们,看我们笑话来了?不知道非礼勿动,非礼勿视,笑人如笑己吗?” “什么小人伎俩不小人伎俩的,我们不用小人伎俩就只能用死人伎俩了,想多了会累死人的。” 李钰彤说完,竟然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也听不明白李钰彤乱七八糟都说些什么,更想不通此时此刻她竟还能笑得出来? 这个小妮子是天性轻浮?还是真的不知道死活? 只是忙不迭的对她点头:“对对对,李将军,你让他们赶紧恭送我们开路就行了!” 贺兰子霖在旁又慢条斯理的说道:“而且,要相距一里之遥,李将军告诉他们知道,否则,我们不保证他们王后的安全” 然后,我就不解的看见,贺兰在马上,好像也在微微发笑。 甚至,连简渊皇子和晋伯的脸上,都隐含笑意。 李钰彤又晒笑了一会儿,方才对着气的几乎要爆炸的缇鹤兰提出了我们的要求。 我一边死死扭住手里呆若木鸡的王后,一边困惑的瞪着眼前的这些人。 首先,我真的不明白他们在笑些什么? 到目前为止,我除了双眼可以流泪,对如何操控自己这张脸上的肌肉还有些困难的。 所以,我不会笑,也笑不出来。 如血淋淋的战场,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也只有他们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我们已经死了差不多快一半的人,如此惨痛,有什么又是值得可笑的? 如果缇鹤兰老是洋洋得意,我觉得李钰彤他们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虽然王后在我们手中,可能不能安然无恙的离去谁又能知道呢?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 那时,我也能和李钰彤此刻一样,能在最严峻的时刻,甚至命悬一线的时候,不忘贫嘴,谈笑风生。 原来,那并不是轻浮,更不是一种得意忘形。 也不是蔑视战友流淌的鲜血,付出的生命。 而是面对生死时的勇敢无畏,从容当前。 所谓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均可泰然笑对。 气闷之间,我听见王后用迫切的语调吩咐缇鹤兰什么。 原来她说的是:“王儿,我们太狂妄轻敌了,现在只有放他们离去,将来在寻找机会以雪被挟持之耻,谅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李钰彤居然带着戏弄的口吻王后赞赏道:“王后说的很对,看来,您比您的公主聪明的多。” “王后请放心,只要您现在让我们安全的离去,我们确实是不会对您怎么样的。” 然后又存心气人似的嘀咕道,“将来的事情,我们将来再说吧。来日方长,王后您有得是寻我们雪耻的机会。” 然后,她似乎很满意看到缇鹤兰命令她的队伍开始后退,低声笑道:“嗯,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我始终认为小狸最饶舌的。 现在,我才明白,和小狸和这个李钰彤李将军比起来,简直就是最贞静贤淑的那个。 而后,我便看见李钰彤他们不笑了。 晋伯大声命令道:“保护殿下,撤!” 果然,我觉得自己的想法还是对的。 李钰彤和简渊他们笑得太早了。 我冒险挟持柔茹王后,企图脱险的想法很快就变成了一场泡影。 不知缇鹤兰用了什么样不为我们所知的联络方法? 尽管我们挟持着王后,拼命策马狂奔,想最大限度的靠近边塞。 但,仍是很快又被另一支更为强大众多的柔茹人马迎头包围了。 这支柔如军队就像突然打地平线上冒出来似的,甚是好整以暇的整齐列队,等着我们。 简渊挥手示意来一下。 我们不得不放慢已经汗湿鬓毛的战马。 两支实力悬殊的人马很快就面对面了。 然后,我们便看见对面柔如军队的首领纵马而出。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到,我首先的想法竟然是---我难道又看见了那些书册典籍上,描画的某位战神? 想不到,这些武士都若熊罴一般的蛮夷草原上,竟会有如此俊美神武的将领。 可能我实在是又少见多怪了。 因为我竟从没有见过那么俊秀的高眉,宝剑一般悬在一双深邃威严的眼睛上。 最叫人感到可恨的还是,此人刀刻似的鼻梁下,年轻的嘴唇却是异常的热情,魅惑。 他并没有向那些柔如将领一样穿羔皮护心,而是穿着一副特制的金光闪闪的铠甲。 也不戴战盔,只是任略微卷曲的乌黑浓密头发随意的披散着。 手中持着一柄有着金色剑鞘的寒光宝剑,陡然望之,简直如摄人心魄般的天神降临。 稍顷之间,缇鹤兰的军队已经从后面赶了上来。 我看见李钰彤很是鄙夷的撇了撇嘴。 原来,缇鹤兰一看见那位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的俊美将领,口中一边欢喜的大声嚷嚷着什么,一边策马奔驰到他的身边。 看着缇鹤兰满眼的骄傲和爱恋,我们心里都明白了。 不用说,他一定就是她口中的炎伏罗王子。 炎伏罗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一边紧紧的盯着挟持着王后的我,一边对着一直哇哇大叫的缇鹤兰点点头。 第三章 在劫难逃 说话间,那些大堆凶悍的柔茹武士,前后左右,又开始团团围绕着我们已经为数不多的几十匹人马奔走啸叫。 这些凶猛的蛮夷武士就像数不清,急于捕食的凶狠兀鹰。 我相信,要不是忌惮王后在我手里,我们早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被乱箭射成刺猬。 我几乎不曾被这些疯狂的武士给晃晕过去。 这种乱糟糟的场面---柔茹人马围着我们不停的绕着圈子奔跑呐喊,持续了大约有半柱香功夫。 然后,这些疯狂的柔如武士才逐渐停止运动。 紧接着,这些武士便自动两边分开了。 我们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围着我们不停的奔走啸叫。 原来,在他们的运动呐喊之中,已经列成了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的兵阵。 炎伏罗和缇鹤兰就那么盛气凌人的和我们几十骑人马全部被围在兵阵中心。 双方一动不动,僵持在哪里。 王后见状,在我的马上挣扎了一下。 我不由得勒紧她,防止有什么闪失。 那样的话,我们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晋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和李钰彤贺兰三人不由得对看了一下,看来我们今天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所有的人都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既然实在逃不了,就拼吧。 简渊皇子的脸色愈加的冷漠。 他缓缓地抬起头,淡然的迎着炎伏罗和缇鹤兰高高在上藐视的目光。 用柔茹语说道:“两位殿下,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免得我们两败俱伤可好?” 缇鹤兰不听则已,一听便立刻用她那镶金戴钻的纤指,指着简渊又是一阵哇啦哇啦的辱骂。 简渊冷笑一声:“公主殿下如果不想你的母后有什么不测,大家玉石俱焚,还是答应我的请求罢。” 缇鹤兰还想再说什么,炎伏罗却摆了一下手,制止住了这个不可一世的暴戾公主。 缇鹤兰撅撅嘴,只得很是不甘心的暂且闭了嘴巴。 然后,他对简渊说道:“阁下只有区区不足几十人马,有什么资格和我们交易?” 他年轻俊美的面容,因为说话时自信骄傲的神态,无端显得异常的生动。 怪不得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缇鹤兰见了此人,才能变成一只听话小绵羊。 简渊皇子淡然而又镇定的说道:“就凭我的武士正和你们的王后同马而驰,就凭我是西秦王朝的二皇子。” 他用手一指除我之外的那些人:“放过他们!” 简渊皇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继续决绝的说道,“我留下来,要杀要剐由你们。” 晋伯和李钰彤不约而同的惊呼道:“殿下,万万不可这样……” 众武士也脸色大变,俱齐声说道:“我等愿意留下,换取殿下平安离去!” 炎伏罗哈哈大笑起来,对简渊说道:“殿下仁慈,好,我便成全你心意。” “只是你们哪里有句俗话,是不是叫做“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就是我今天放过你们的武士,我相信不久,我们万王之王的铁骑一样会从他们身上践踏过去。” 李钰彤大声说道:“殿下,我们情愿战死,不愿弃殿下而去,苟且偷生……” 其余的人马上应声道:“誓死追随殿下,不愿苟且偷生!” 我默默地看着这些已经血染战袍的伙伴们,看着他们脸上,都是视死如归的表情。 心里突然升起无限的感慨和温暖。 简渊立刻寒了面孔,头也不回的厉声说道:“你们胆敢违抗皇子令吗?” 晋伯愣怔了一下,泪水立刻流了下来,他哽咽道:“殿下,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就让老臣生死陪着你吧。” 简渊皇子不容商榷的说道:“不行,你必须和他们一起返回。” 然后又和缓了一下语气。 “师傅,您请放心,我相信要杀死我的只是柔如公主。我毕竟是皇子,可汗不可能愚蠢到轻易便挑起两国的仇恨干戈。” “如今敌众我寡,便是硬拼下去,只能鱼死网破,徒劳无益。不若用我之身,换你等先行离去,多少为我们保存一些实力。” “以师傅之智,回国后再加以斡旋,我相信,父皇总不会弃了我的。” 晋伯双目含泪,数度哽咽。 可是,他心里又明白,殿下的话是有道理的。 眼前的形势并不容人多加商榷,便是以石击卵,也只能玉石俱焚。 不若以退为进,冒险徐图他策。 我深恐再拖延下去又变,不能全力控制住手中的王后,输了全盘。 便脑子一热,急忙说道:“晋伯,您就听从殿下的安排吧,赶紧带着大家走吧。王后在我马上,就让我留下来陪殿下吧。” 此话说出之后,心里便无端有些懊悔沮丧。 便是留下来陪着这位倒霉皇子,也不应该是我啊! 这位殿下虽然看着漂亮,人也不错,可明显得,跟着他留在蛮夷草原,只有死路一条的啊! 我相信,穷凶极恶的缇鹤兰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我已经死而复生过一回的了,答应小狸这回要好好活下去的。 可此时此刻,情势所逼,王后在我手里,我真不好意思把这个大家赖以活命的人质拎起来扔给别人吧? 哎,谁让我没事要独逞孤勇,挟持了柔茹的王后,还放在自己的马背上呢…… 明摆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啊! 算了算了,不管了。 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小狸,我并不是要辜负呢的嘱托。 原谅我,我也是希望更多人能活着离开。 我正在心里嘀嘀咕咕碎碎念之间,简渊皇子倒是立刻采纳了我的建议。 “既然如此,就留龙将军下来,你们赶紧走吧!” 瞬间,心里更加的懊悔沮丧了。 这位殿下倒是真不在意我的性命啊! 看来,我在简渊皇子眼里,才最无足轻重的那个人。 简渊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神凌厉异常。 而且说过之后就不再看晋伯他们。 只是把凌厉的眼光坚定的看向炎伏罗和缇鹤兰。 我看见缇鹤兰不满的嘀咕着,炎伏罗没有理睬她。 第四章 弄巧成拙 只是把手一挥,立刻围着我们的柔茹兵阵便依次缓缓的闪开一条道路。 我从那些准备离去的所有人的眼睛里,都看见了泪光。 李钰彤和贺兰不再多说什么,他们先盯着简渊默然不语。 而后,又俱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那种眼神里的担忧,不忍舍弃,我真是一辈子也无法忘怀。 晋伯万分不舍紧紧盯着简渊皇子的侧脸,半晌,才猛然调转马头,决绝的策马疾驰而去,率先带领众人开始撤退。 李钰彤贺兰子霖断后,其余的人都沉默不语的迅速跟上晋伯。 我目视着贺兰和李钰彤,看着他们像一朵小小的乌云消失在草原深处,心里竟不觉暗暗舒了一口气。 突然觉得,为了这些人,便是马上陪着这位简渊殿下死了,多少也是有些值得的。 书册典籍诚不欺我,瞬间,我便明白了,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什么叫阶下囚,囊中物。 什么叫战场诡谲,风云莫测。 刚才还是花容失色的王后,现在我几乎在她背后都能感觉她在冷笑。 简渊皇子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即,就扔下了手中那股闪着秋水般寒光的宝剑。 我无法描述心中的挫败。 看来,我们现在不仅是屈辱投降。 我相信,我和这位皇子殿下一定还会死的很没有看相。 并且,就算我立刻有向柔茹王后谄媚求饶的打算,估计也来不及了。 哎,反正都是死,不如死的有骨气些。 免得让可憎恶的缇鹤兰瞧不起。 主意拿定,我回应给简渊皇子一抹安慰的微笑。 放开被我紧紧勒在怀里的王后,然后带着些许的不甘,把手臂长长的伸出。 手掌慢慢的张开,手中的大斧便缓缓落于被马蹄践踏成毯的柔软草地之上。 缇鹤兰迫不及待的纤手一挥。 哪些比熊罴还要凶狠强壮的柔茹武士,早就像红了眼的斗兽,霎时便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我和简渊皇子便不由分说的分别被揪下战马,推搡在一块。 到了此时,我心中反而倒不怎么沮丧了。 脚跟稳稳的,就和那位很冷静的皇子站在了一起。 草原的风猎猎吹过面孔,我心中再次升起一股略带寂寥的悲壮气概。 缇鹤兰并不先去看视她刚刚脱险的母后,而是迫不及待的大声吼叫道:“把他们统统砍死!” 炎伏罗却大声喝止道:“不可!快放开他们,他们现在只是人质,不是死囚!” 可能炎伏罗的军队还是比较强大些。 或者说,缇鹤兰手下的武士并不敢真的去得罪这位王子。 那些原本已经举起手中武器准备屠杀的武士,只得悻悻地放下手中的屠刀。 缇鹤兰不满意的嚷嚷着,刚才还惊魂未定的王后倒是很快就缓过劲来了。 她仍然还坐在我的战马上,只是轻轻喝住了她刁蛮的公主。 然后,我看见这个美丽异常的王后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她用手指着我,缓缓地对炎伏罗说道:“暂时可以不杀他们……但是,他,我要了。” 还未等炎伏罗表态,简渊皇子立刻扬起头抱拳给王后行了一汉族的礼仪。 大声说道:“尊敬的王后陛下,他只是我的一个侍从,如果他冒犯了王后,有什么责罚理应由我承担。” “哎!” 我不禁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便是这位皇子殿下主动替我承担罪责,可是有什么用呢? 我相信这位柔如王后绝对不会轻饶一个胆敢掳掠她的人的。 我马上就打心眼的钦佩简渊皇子无惧生死,但我还不至于笨到盼望他的庇护会带来什么奇迹。 果然,王后看着我,奇怪的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用没有商量余地的声音对炎伏罗也是对简渊皇子说道:“我的公主不喜欢你,所以殿下只能暂到炎伏罗王子的王帐等候你们谈判的使者到来。他,我要了。” 炎伏罗没有再表示什么异议。 我和简渊也被不由分说的分别推搡着,各自带离。 很快,我便被那些如狼似虎的武士们带回到了我们刚刚离开不久的柔如王庭所在地方。 不过,这次没有被请进客房,而是被带到一间很干净的毡房里。 想不到蛮夷人的牢房倒是很讲究的。 我以为像我这种注定要死的死囚,大概要和牛马狗羊关在一起呢。 我来的时候,听李钰彤好像和贺兰提起过,蛮夷草原上的牧羊犬很是厉害的。 连虎狼都不怕。 所以,别的还好说。 要是和哪些凶狠的牧羊犬关在一起,想起来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虽然我已经抱着死定了的决心。 但是,一向喜欢安静的我,要是被一群连虎狼都不惧怕的牧羊犬围着喊叫,那不死,岂不是也烦死了。 还有一件,不知道王后给疏忽了?还是真的信了炎伏罗的话,把我作为人质仆从而不是囚犯。 或者,认定我的主人在他们手中,谅我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所以我竟也幸免被五花大绑。 我听小狸说过,我那英俊神武的王爷爹爹要是抓住敌军厉害的俘虏,都是要用脚镣铁链拴起来的。 我不知道柔如人的脚镣铁链是什么样的? 还是把囚犯干脆用坚韧的牛皮筋像捆粽子似的捆起来?总之想起来怎么样都难受。 被俘虏了,能不被捆绑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尽管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皮肉之苦炮烙之刑在等着我? 还有让我略感安慰的是,王后看来只想杀死我一个。 被炎伏罗抓走的简渊皇子,目前也许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不觉暗暗在心里祈祷。 盼望晋伯他们能快些回去给他们的朝廷报信,请他们的皇帝发兵,救出他们的皇子。 我的心里开始多愁善感起来。 这回我是没法再逃出生天,继续保护他们的皇子了。 恐怕连再见到简渊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默默的在心里和他们每一个人告别,又默默地开始想念小狸。 想着小狸要是知道,她虽然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最终也没能用心丹救了我,会不会很伤心? 第五章 王后寝宫 毡房外面的嘈杂马蹄声渐渐地平息下来。 可能是缇鹤兰的军队都陆续自行离开了。 王庭一共只有这么大,又有自己的卫队,缇鹤兰统领的军队完成任务,自当离去,回到本部驻扎。 我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不禁开始猜测王后会用什么样恐怖的方法杀死我? 腰斩凌迟?五马分尸?还是干脆拖出去喂那些敢于撕咬虎狼的牧羊犬? 我也再一次想到一个我不止想过一次的问题。 我命由天不由我。 无论是我半人半妖的出身,还是如今的沦为阶下囚。 都是令我如此无能为力身不由己。 我慢慢地闭上双眼。 我不想流泪,只是觉得自己何其不幸?生我爱我的人又是何其不幸? 我从来都不恨娘亲,她因为我的缘故,失去了爹爹的爱。 而我最对不起最无能报答的却是小狸。 小狸辛辛苦苦哺养我长大成人,不惜为我付出生命。 可我竟依然无法完成她的嘱托:好好的活下去了。 天地良心,我难道不想好好的活下去,不想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安安静静的活下去吗? 但老天爷好像就是不愿意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哪怕现在的我,好像突然有了神奇的力量。依然是无济于事。 我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有人走了进来。 我头也没抬,就知道进来的是两个女人。 这让我很奇怪,让两个女人来押我行刑,不怕我反抗吗? 难道这两个女人比缇鹤兰还要厉害? 还是王后掐准了我的“主人”在他们手里,我根本就不敢反抗? 好吧,我承认,既然已经落入如此的境地,无论如何,我都不再鲁莽行事了。 毕竟,我不想自己已经死定了,还再多连累一个人。 我慢慢的抬起头来。 进来的是两个容颜清秀的王宫侍女。 不过,这两个侍女的样貌,一看就是穿着柔茹服饰的海内女子。 她们手无寸铁且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功夫的样子。 瞬间,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如果此刻进来的是几个凶神恶煞的柔茹武士,反倒让我心生释然。 面对这两个弱不禁风的海内女子,不由得让我心中生出一丝困惑。 知道什么是最折磨人的吗? 就是你不知道你将面对怎样一个无法预知的结果。 这两个侍女来到我面前,弯腰行礼。 其中一个用流利的海内语言对我说道:“将军,请你跟随我们去王后的寝宫,王后要见你。”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要杀要剐,随他便吧。 只是,干嘛要我去王后的寝宫? 嗯,明白了。 王后母女定然想要像猫戏老鼠一样,好好羞辱我一番,然后才杀死我。 一股怒气隐隐从胸中升起。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 的确,要不是我顾忌着简渊皇子在他们手里,我倒还真想临死多拉几个殉葬的。 只是,眼前这两个含笑侍女倒是无端让人觉得亲切,不忍伤害。 对着她们,我还真凶狠不起来。 王后果然厉害。 很是擅长攻心之术。 一个年龄稍长的侍女像是看出了我凶狠的心思,不禁后退一步。 却微笑对我说道:“将军请不要犹豫了,你们既然在这里为人质了,就请忍耐一些吧。” 另一个年轻些的女孩似乎有些同情的盯着我看。 大概她们也是被掳来海内子民,只是因为容颜姣好,才做了王庭的侍女吧? 说不定在她们内心深处,总是偏向海内民族的。 虽然,海内的皇朝并不能给她们有力的保护,却让她们沦落在异族为奴。 她们,或者也是简渊那个皇朝的子民吧? 我默默地站了起来。 随着这两名侍女走了没有多远,就有两名衣着明艳、环饰璀璨的柔茹侍女迎来。 她们彼此简单的交谈了几句,那个年长的汉族侍女对我说道:“将军请随她们去吧,王后在等着将军呢。” 出得毡房,我才明白,刚才关押我那间“牢房”为何如此的干净整洁? 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牢房,而是王后寝宫的一间耳房罢了。 王后的寝宫却是十分精美考究,和可汗接见我们的王庭宫殿甚为不同。 寝宫外面,几十米长的甬道上,竟然铺陈着一条图案缤纷、长长的毡毯。 脚踏上去,绵软而又厚实。 两扇铜铁镶嵌高大的宫门,门扇上精雕细镂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人物和符号。 二十几名年轻美丽的王宫侍女甬道两边分列而站。 见有人来,门前的侍女们都习惯的低下头来。 看来柔茹王宫的侍卫和侍女接受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礼仪训练。 他们的侍卫就算对待客人,也是怒声大吼。 他们的侍女对待敌人的战俘,还是这么彬彬有礼。 只不知缇鹤兰……是她爹娘怎么教育出来的? 如此美丽,却只会用手指着人哇哩哇啦大叫大嚷。 随着两扇精美的宫殿大门缓缓打开,一股馥郁清甜的香味不知从何处弥漫而来。 寝宫室内的地面上,全是编织精美的细密羊毛地毯。 地毯上巨大的繁复的精致的图案,让人由衷的心生赞叹。 更让人目不暇接的是那些迎面而来,用以间隔居室的美丽玲珑珠帘纱幔。 如烟似雾,,轻轻飘荡,叮铃轻触,曼妙炫目。 瞬间,我竟感觉倒不是来领死的,却像赴瑶池盛宴的。 仿佛,那些重重帘珑后面,等候我的不是骄横的缇鹤兰,冷笑着,等着收拾我的王后。 而是什么天池王母,瑶台诸仙。 穿过那些洁白的、娇绿的、艳红的一道道纱幔珠帘,然后,我才看见。 一张鹤首虎身豹尾、铺陈异常华贵低低的卧榻,被各种数不清的娇艳欲滴鲜花簇拥着,馥香浓郁,美轮美奂。 一位身着玉色绫罗纱衫的异族美人,雍容华贵神情莫测的躺在卧榻上。 我默默地辨认了半晌,才看明白,卧榻上的美人正是换了衣装的柔茹王后。 她一头如云的绿鬓虽然梳成大婶的样式,但却真的看不出草原上的岁月风霜,在她的脸上留下过什么痕迹。 要不是缇鹤兰和她长的实在相像,也真的难以相信她们会是母女,而不是姐妹。 第六章 万分窘迫 带我进来的两个侍女给卧榻上的王后弯腰行礼之后,双双退下。 我静静的立在她的榻前。 心里捉摸不定的在胡乱打算着,琢磨着,就算是死,也能不能不要表现的太卑微。 王后先是饶有兴趣的盯着我看了好大一会儿,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这屋里明显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真猜不透这个装扮妖艳的王后有什么美妙的打算。 果然,看了一会儿,她侧翻一下娇柔的躯体,脸上露出微笑。 一只珠宝闪烁白皙纤长的手,曲掌娇媚的撑着脸庞,另一只手冲我招招,示意我近期。 她大概知道就算是和我说话,我也听不懂。 所以只是招手示意。 不知为何,看着王后充满诱惑的眼神,我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猛然才觉察到,这位美人大婶身上的衣衫也是充满诱惑的。 不说是袒胸露乳,也够得上薄如蝉翼了。 我虽然对于男女之事全然懵懂,但还是本能觉得王妃这种举止是不端的。 没想到,这个美丽的柔茹王后还如此邪门。 这个该死的女人,大概有些昏头了,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我又好气又好笑,甚是无奈的站在那里。 我什么都想过,还就是没想过她巴巴的和炎伏罗要了我来,原来是别有所图。 可问题是,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满足她这个奇妙的嗜好。 她要是知道我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子,应该后悔死了吧? 放着简渊皇子那么漂亮的一个的大男人不要,把我弄到她的寝宫干嘛? 站在那里对着似乎已经意乱情迷的王后,我不敢过去也不想过去。 就算我的脑子一瞬间转了一千万遍,还是没有想出如何应对眼前的这种局面。 王后似乎觉察出了我的尴尬。 也许认为我是年轻怕羞吧,我听见她得意的娇笑一声。 缓缓的从卧榻站起身子,轻轻的向我走来。 顿时,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这个充满了邪恶的女人渐渐地靠近我,我的鼻息都能清晰的嗅着了她的体香。 她那份美艳的肉体逼视的我简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我在心里急促的想,她要是生拉硬扯,我可怎么办啊? 首先,我不敢激怒她。 我可不是只会逞匹夫之勇的傻瓜。 虽说这间寝宫里只有一个不堪一击的王后,可是,一旦踏出这间寝宫,等待我的,却是柔茹人的千军万马。 在战场上我认为稳操胜券的挟持,最终都宣告失败。 在这里,我就算把她杀死,我和简渊皇子也无法脱逃。 我真的不至于那样笨,认不清眼前的情势。 好吧,不管我承不承认。 我的心里,确实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简渊皇子,行事更是开始处处先考虑他的安危。 虽说从我个人角度来说,那个骄傲的家伙其实和我关系并不大。 但是如果因为我盲目冲动而连累了他,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觉得那样,便是辜负了晋伯李钰彤和贺兰他们殷殷不舍的目光。 但眼前迫在眉睫的问题却是,可我实在没有办法满足眼前这个看起来,已经是春心荡漾的异族女人的欲望。 要是她一时把持不住,强行扒开我的衣服,发现了我原来是个冒牌货,那我和简渊皇子想不死都难了。 不由得,我的脚后跟开始慢慢的向后移动。 我不想王后太快靠近我的身体。 我盼望有奇迹出现。 紧急关头,会有一个人突然闯进来,破了这令人极度尴尬极度羞愧的局面。 可是,老天爷总是不愿意眷顾我的。 就连我最讨厌的缇鹤兰,现在正是搅局的时候,却不知跑哪去了? 还有那个可汗,据说成天就想着扩张领土,成就王图霸业。 自己的王后耐不住寂寞,把“男人”都弄到王庭寝宫里了,他知道吗? 难道就不知道来把王后抓起来,打一顿吗? 一根高大的终于立柱挡着了我的退路。 王后带着诡魅的浅笑,站在离我不到一步远的地方,逼视着万分窘迫的我。 然后,她抬起薄纱笼罩的右臂,伸出纤纤的食指。 慢慢的触在我的左脸颊上,轻柔而又缓慢的划下。 这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难道不久前,在我的胁迫下,用颤抖的声音命令缇鹤兰放我们走的那个女人,不是她吗? 虽然我现在成了她的爼上肉,她也应该知道,我身上的武功并未稍减。 况且,我的手脚还是自由的。 她竟然在看起来毫无防范的情况下,肆无忌惮的想引诱我,侵犯我? 唯一可以解释的过去的理由可能就是,这个女人对她的美貌有着绝对的自信。 在她心里也许认为被我挟持只是出了一个意外。 而可怜的我,确实只能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她纤纤玉指画过我的脸庞。 恐慌于马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然而,她忽然凝住了脸上诡异的笑。 后退一步,对着我的脸牢牢的打量了好一会儿。 我心里紧张更甚,不知是她发现了什么,还是准备有所行动。 可是,王后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 只见她轻轻的击了一下手掌,刚才带我进来的两个侍女立刻出现。 我顿时如获大赦。 也顿觉已经汗湿衣衫。 这个该死的王后,和她单独呆了不过一盏茶功夫,简直比我在战场拼杀半日还要叫我心慌疲累。 王后的脸上又现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对她们交代了几句什么。 幸亏,我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否则我肯定会当场昏厥。 原来她说:“带她出去沐浴更衣,然后把她给可汗送去,可汗一定会喜欢的……” 不明所以的我,赶紧跟着那两个侍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王后寝宫。 很快,我发现,我被这两个侍女给带到一个明显是洗浴的地方。 心里顿时恍然大悟。 我还以为王后突然善心大发,放弃了对我的企图呢。 原来,她一定是觉得我身上有异味,扫了她的兴。 所以才令侍女带我来沐浴一番。 咳…… 可是,一间封闭的浴室,一大桶温润馨香的清水。 第七章 致命的诱惑 对一个几天几夜衣不卸甲,又天性极其喜欢洁净的人来说,诱惑是致命的。 不管将面对怎样诡秘多变的情况,能把自己洗洗干净,就是马上去死,也是舒服清爽的。 所以,我决定,管该死的王后有什么美好的打算。 在经历了几天几夜的颠沛流离之后,突然能得到一次沐浴的机会,我一定要先洗个痛快才说。 我谢绝了那两名过来想服侍我脱衣的侍女,示意她们退出。 这两个年轻的侍女低头抿嘴笑着慢慢退出,并且帮我放下毡帘。 她们一定当我是个害羞的海内小男人。 她们虽然是奉命而来,也不好相强。 费了好大的劲儿,我才把自己的这身行头卸下来。 当我看见我绑在小腿上的那把匕首时,好一阵庆幸。 幸亏我这一身的异味被王后赶了出来,否则被王后发现我竟然带着凶器进了她的寝宫,还不立刻让人把我咔嚓了。 现在我也来不及去细看那把匕首了,也来不及去细想这把匕首我要它到底能有什么用? 为了抓紧这侥幸得来的洗澡机会,我除盔卸甲之后,就连忙把靴子衣裤连同那把匕首一股脑的堆在一起。 首先举起一桶水狠狠地浇在自己身上,从头淋到脚,借以克制自己的心中的忐忑不安。 我开始拼命用小木桶舀水冲洗自己。 我不知道洗过这次,还能不能有活着洗澡的机会。 洗着洗着,我就有些忘乎所以了。 最后,竟索性跳进那只盛水的大木桶里泡着。 心里却盘算着,不管王后想要我干什么,总不能不等我洗完澡吧? 能拖一会是一会儿,天知道下一分钟会什么意想不到的转变。 舒舒服服的泡在温水里,我几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时何地? 迷迷瞪瞪,竟然要睡着了。 忽然,外面一阵踢踏的脚步声像催命的号角,霎时把我拉回现实。 我悚然惊觉,自己还赤身裸体的泡在大浴桶里。 想要跳出浴桶…… 就算是不揩身上的水珠就穿上衣服也是来不及了。 脚步声响处,有人已经掀开毡帘走进来了。 更让我惊骇的是,进来的竟然不是那两个侍女,而是------希利亚国相。 他的身后,是两名王宫侍从。 这两个侍从手上分别捧着干净整洁的衣履,一看就是给我送来的。 我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慌。 惊喜的是既然希利亚亲自带人给我送衣服,说明他们的可汗知道我这个异族男人,在王后的寝宫了。 这样就算王后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也一定会有所顾忌。 惊慌的是希利亚肯定当我是个男人,所以才这样堂而皇之的带着仆从进来。 幸亏这这蛮夷人的浴桶十分高大,我立刻本能的往水里缩紧身子。 但是,这位尊敬的国相大人要是凑到我的面前和我交谈的话,那还是有可能看见我的身子的啊! 瞬间,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请问,将军可否洗浴完毕?” 幸亏,希利亚国相还是比较知书达理的。 只是站在洗浴间门口,操着他那略带异域口音的汉语,向缩在浴桶里的我询问到。 我生怕他会过来,情急之中,大声答道:“不好意思,国相大人,我想再洗一会儿。” “哦……” 他甚是善解人意的应了一声。 然后说道:“将军洗浴后,让他们侍候您更换衣服吧,我在外面恭候您。” 瞬间,我心里竟有些不得其解。 他要在外面“恭候”我?什么意思? 啊呸,我真是昏了头,纠结他这句话干什么? 他前面那句话才是真正要我命的。 他竟然带进两个男人帮我穿衣服? 哎呀……我的天哪,我不如淹死在这浴桶里算了。 不行,不行,那样更是愚不可及。 不但会被他们看个精光,还会稀奇笑话死。 传到简渊皇子耳朵里,我真是一点脸面也没有了。 到了阴曹地府也会羞愧难当。 心念电转之间,我决绝的脱口而出:“不行!” “嗯?” 希利亚显然愣了一下,大概抬头看向浴桶里的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如此厉声疾色的断然拒绝。 我慌忙改口:“呃……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麻烦您把衣服留下,让他们也出去,我……马上就好!” “噢。” 希利亚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 他大概认为我要坚守什么气节之类的,不愿意使用他们的仆人。 他便对那两名仆从吩咐了一句什么。 又对我说道:“既然如此,将军请自便,我等在外面等候便是。” 我从大木桶里边悄悄地探出头,看见希利亚的仆从顺从的放下衣物,随着希利亚退出。 听着他们一起退出的声音,我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回胸腔中。 哪怕泡在水里,也感觉自己竟然一身冷汗。 几乎连一霎也不敢犹豫,我立刻跳出浴桶。 抓过一条灰色的棉纱浴巾,急急忙忙的擦去身上的水珠。 犹豫了一下,还是三下两下就套好希利亚带来的干净的衣裤。 毕竟,脱下的脏衣服,我实在是不愿再穿了。 洗澡之后,还是换上干净的衣服比较舒服的。 穿上铠甲,把水漉漉的头发胡乱拧住,戴上头盔,我才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 看来死亡和没有穿上衣服之间,还是没穿衣服更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出得沐浴间来,看到我仍然全副铠甲,希利亚笑了。 “可汗请了各个部落的首领,正在举行庆功筵宴,王后要臣也把将军请去赴宴。所以将军是不是要脱去铠甲?” “庆功筵宴?” 我立刻省悟。 冷冷的问道:“是因为你们抓住了西秦王朝的皇子吗?” 现在,我不知不觉完全的把自己当成了龙将军,心里和龙将军一样,竟然有了家国感。 希利亚笑了:“不仅仅是这个,昨夜我们的勇士又取得了更大的收获……” 我毫不客气的打断希利亚的自豪:“是打劫了边境上那些没有抵抗能力的海外弱民吧?你们又掠夺了多少?” 希利亚并不生气,避开我的话题。 第八章 王庭夜宴 他甚为好涵养的对我说道:“可汗对将军表示欢迎呢,请将军参加我们的欢宴。” 我心中一动,不禁问道:“可汗让你请我们的皇子了吗?” 希利亚立即摇摇了头,我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色。 希利亚高声笑道:“请将军不要多想,也许我们的可汗并不稀罕王孙公子,却愿意善待最勇敢无畏的勇士。” 傻子也听得明白希利亚话里的意思。 他们对我如此的“以礼相待”还是有企图的。 柔茹王庭想招降我吗? 被王后闹的面红心跳,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好像,倒是我自己会错了意。 如此看来,这个美艳的柔茹王后还真是不简单的。 知道不计个人恩怨,使用非常之手段为自己的国家笼络有用之人? 有如此美艳狡慧的王后相助,怪不得缇于巴鄂的王庭日益强盛。 其实,就我目前的比较单纯的心智来说,还是那种没有什么家国之念,很容易混淆是非敌我的人。 偏偏这会儿却觉得希利亚的笑声和话语异常的刺耳。 他说话的神情和盛气凌人的缇鹤兰何其相似? 莫名的,我竟有一种受辱的感觉。 脑海中,瞬间浮现简渊皇子在缇于巴鄂王庭求婚受辱后受伤的神情。 心里突然弱弱的痛了一下。 现在不知他正在遭受什么样的待遇? 突然,我便暗暗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无论如何,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要设法见到他,和他共同面对这些嚣张的柔茹人。 我默默地跟着希利亚,一直走进一个比可汗接见我们的那间宫殿似乎更阔大的大厅。 一眼看去,大厅中央,一个巨大的四足双首铜环铁盆里,火焰正熊熊的燃烧着。 两排高大的烛台依次分列两边,上面燃烧着巨硕的牛脂蜡烛。 地上的火光辉映头上的烛光,整个筵宴大厅光华如昼。 大厅的地面上,整个的铺着一种色泽浅淡、没有多少花纹的毛毯。 和王后寝宫地面上绚丽精美的地毯比起来,这种地毯更加厚重绵实。 好像特别适合人席地而坐,欢宴疯狂。 缇于巴鄂可汗正席地坐在首席的王位上。 不过,安置他尊贵王位的地方明显高于其他地面。 大概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可汗的威仪。 他今天似乎非常高兴,除了头上金色的王冠和颈上精美的貂尾未变,身上却是穿了一件华丽的丝绸王袍。 这件王袍镶着宽宽的白色边襟,衣襟上缀满了光彩夺目的珠宝,更显得他尊严而又华贵。 他面前摆放着一张宽大的镂花香木长几。 几案上,摆放着整条的熟羊,大块的牛肉。 四只刻花金盘里,堆满新鲜的瓜果。 几名高大彪悍的护卫抄手立在可汗的背后,两名抱着酒瓯的美貌侍女两旁屏息静立。 顺着王案下首,两旁分列着草原上各个部落的首领。 一眼看去,至少也有十数位。 他们每个人面前的几案上同样罗列着美味佳肴、新鲜瓜果。 所不同的是他们的美酒是摆在几案上,以方便他们随时自斟。 可汗左边的第一个席位上,赫然坐着抓捕住我和简渊皇子的炎伏罗王子。 虽说没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愤恨。 对于这个异族王子,我还是很不爽的。 要不是他,我们差点就侥幸逃脱了。 他的身边,果然没有简渊皇子的影子。 我心里有些不安,看来他们的可汗真没请简渊皇子。 这些部落首领可能分赃完毕。 酒,大概才开始喝。 所以这些粗犷狂放的部落首领们暂时还算是收敛。 最起码在希利亚带我踏进筵宴大厅时,他们一霎时的静默。 让我觉得,他们多少都还是挺斯文的。 希利亚弯腰恭恭敬敬的给可汗行礼参见,禀报把我带来了。 不得已,我也向王坐上的可汗弯弯腰,以示觐见。 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下面那些部落首领敌视轻蔑的目光。 可汗冲我颏颏首。 然后对着这些部落首领说道:“这位勇士在我们众多彪悍的武士中,竟然劫持了我的王后,若不是炎伏罗及时赶到,我的王后险些被他们区区几十骑人马劫持到中原去了!” 然后,可汗便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道是得意于炎伏罗的勇猛,还是鄙视我这个海内人的自不量力。 我虽然听不懂可汗说的是什么,但我猜得到他一定是在说我。 而且还很有些嘲讽的样子。 特别是最后一句话,很是阴阳怪气。 没有办法,我只得拿眼睛看向希利亚。 可汗倒是明白我的意思,对希利亚摆摆手:“你可以翻译给他听。” 希利亚俯首听命,便把可汗的话翻译给我听。 我不听犹可,听完希利亚的翻译,立刻就知道,自己可能赴的是鸿门宴。 而且最屈辱可气的是,希利亚笑眯眯的把我请了来。 而我,还没有和他打听明白,便很没有气节的听从了他的请求,卸去了盔甲。 现在看来,根本连我的席位都没有。 这哪里是“善待”勇士?分明是公审囚徒! 我还没有想利落呢,却听和炎伏罗相对而坐,右首第一个席位上。 一位身形高大的猛汉纵声大笑道:“可汗不要长他人志气,灭咱们威风。” “海内人都是不堪一击的!我看这个人娘儿们一样娇嫩,如何能挟持的了我们的王后?” “是不是我们神武的炎伏罗王子觉得抓住了西秦皇子有些太讨巧了?不好意思,所以就伙同公主故设托词,好在可汗面前邀功啊?哈哈哈……” 这个首领剑眉怒目,三十岁左右,一边说,一边肆无忌惮哈哈大笑起来。 他无不讥讽的嘲笑还没落声,炎伏罗将手中的酒盏“嘭”的一声重重的拍在面前的几案上。 案上的盘盏被震的乱跳,炎伏罗也紧跟着,“嚯”的站起身来。 怒声说道:“旭兀烈,你太放肆了,你可以毁谤我,但不应该拉扯上公主殿下!” “哦?” 旭兀烈故作愣怔一下。 “哈哈哈,谁不知道公主殿下爱上了你?你这个娘里娘气的异族人!” 第九章 王后的阴谋 “所以每次总是我们的勇士去流血拼杀,而你却不费吹灰之力的和我们分得同样的财物。” 然后逼视着对面的炎伏罗,“我难道说错了吗?尊敬的炎伏罗王子?” 不待炎伏罗说话,缇于巴鄂可汗明显护短的沉声问道:“旭兀烈,你是在指责本汗不公吗?” 旭兀烈立刻站起来,以手抚胸,毫不退缩的答道:“王臣不敢指责可汗,但是鹤兰公主处处偏袒炎伏罗,可汗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他们不愿说,我可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可汗难道忘了,我们草原上有句话,狼崽子是喂不熟的!” 整个大厅里一瞬间的静寂。 然后,可汗突然大笑起来,端起手中的酒盏大声说道:“好了,本汗几天晚上请诸位来是欢庆筵宴的,这些不愉快的话题只会败了大家的酒兴。” “两位,都请坐下,不要让外人看了我们兄弟不睦的笑话。” 希利亚轻声向我转述着他们的争吵。 大概蛮夷人就是这么憨,王上要他们干什么,他们就不折不扣的执行。 否则我这个“外人”就听不懂他们精彩的争吵了。 后来我逐渐知道,炎伏罗原是苍溟龙皇的儿子。 苍溟龙皇的皇后和缇于巴鄂可汗的王后伊丽芙是姐妹俩。 在一次部落权利篡夺之争的混战中,苍溟皇身负重伤,不治而亡。 皇后则因为貌美如仙,被叛军掠去,不知所终。 可汗的王后为了能保住姊姊的一点骨血,说服丈夫出兵接应了率龙皇残部,前来投奔寻求庇护的,尚且年幼的炎伏罗。 于是,这位沧溟龙皇遗的孤便带着愿意追随他的法师、部族。 远远地逃离了苍溟,迁到王庭偌大的草原上暂时安居。 可是,虽然日渐长大的炎伏罗治军严谨,骁勇善哉,军功昭著。 却因为他的异族血统,仍然不断的受到一些柔如部落首领的排斥。 特别是旭兀烈,因为其人比任何一个部落首领更加嗜血善哉,部落也日益强大。 又觊觎着缇鹤兰的美色,总想驱逐了炎伏罗,江山美人一并囊括。 这些草原上粗犷强悍的男人,不会像海内王族里,奸诈的王公贵族那样。 纵使有什么不轨的念头或者非分之想,表面总还是要藏着掖着。 彼此之间,看着和和睦睦道貌岸然。 其实却在私下里耍阴谋,弄手段。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这些彪悍的部落首领们总是心里怎样想的,行动就那样做。 在海内人看来已是大逆不道的话语,照说不误。 在旁人看着很是不可理解的事情,也想做就做。 这些人一生讲究的是活个痛快淋漓。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也不怕得罪谁。 他们认可的是拳头,是武力。 谁厉害,谁就更肆无忌惮。 除了王位,谁厉害,谁就配拥有更多更好的东西。 所以,身为异族人的首领炎伏罗,常常是他们在共同对抗外敌之后,首先的挑衅内讧对象。 但炎伏罗凭借他过人的智慧和骁勇,可汗和王后的眷顾,始终没人能撼得动他。 顶多也就是常常和这些人打打嘴皮子官司。 炎伏罗和嚣张的旭兀烈互相怒视了一眼,然后坐下继续喝酒。 但是,这个旭兀烈好像是不找个人继续发难,他这酒无论如何也喝不痛快似的。 只见他一仰首干了手中满满一盏美酒。 方才用手指向我,哼声说道:“我们兄弟之间是可以和解的,但是旭兀烈不明白,可汗为什么要叫来这个异族假娘们坏我们的酒兴?” 可汗闻听,马上就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他先是琢磨不透的看看我,又扫了一眼下面所有的部落首领。 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她是王后送给你们的礼物,只要你们谁能够打败这个“女人”,她就归谁!” 听完希利亚有条不紊的翻译,我又是惊出一身冷汗。 虽说可汗口中的“女人”二字,听在包括希利亚在内的所有人耳朵里,好像也还是说我,不过是个像娘儿们一样软弱的汉族男人罢了。 可听在我耳朵里,却是无比的惊心动魄。 难道原来精明的王后早就识破了我的伪装? 怪不得她的笑容那么诡异。 包括之前肆无忌惮的让人把我带进她的寝宫,可能都是她想进一步验证我。 怪不得她如此“好心”,还令人带我去沐浴。 我真是个不可救药的傻子啊! 现在,她把已是很疲惫的我送到大排筵宴的可汗面前,也并不是想要劝降我。 而是想借这些饿狼一样,嗜血好斗的各个部落首领之手,狠狠地教训侮辱我。 然后,我便可以做我他们的战利品,归某个优胜者所有。 而且,几乎在瞬间,我好像还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皇子就是皇子,侍从就是侍从。 皇子只能被羁绊,被囚禁,甚至被谋杀,却不能把他当做礼物或战利品送给任何人。 皇子的侍从则相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是可以随便赏赐与人的。 多么残酷而又败兴的事实。 我强制着自己,很快就镇定下来。 大脑飞快的转着。 既然王后和缇于巴鄂可汗已经把我当做给他们部落首领欢宴下酒的猎物,这些豺狼虎豹们肯定个个摩拳擦掌。 何况,我在他们眼里又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我相信,他们每一人都有足够的自信,觉得一脚就能把我踹飞。 这么即省劲又可博众人一笑的妙事,何乐而不为呢? 而我,要是一个一个和他们打,就算我是金轮王转世,恐怕也会被打趴下。 想想吧,眼前这些凶神恶煞般的赳赳武夫们,即便是容貌俊美如天神的炎伏罗,也是身材魁伟无比。 可怜的我和他们一比,也就怪不得他们狂笑不止了。 突然,一个主意闪上心头…… 我试着努力拉动脸上的肌肉,学着爱笑的李钰彤那样,竭力地对着可汗微微一笑。 一笑之下,我才知道,其实只要有了一张人的面孔,学会笑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第十章 勇士的挑战 笑过之后,便朗声说道:“既然尊敬的王后把我当做礼物,送给你们的首领。但我只能归属一个首领,所以……” 我故意迟疑了一下。 果然,可汗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又微微一笑:“我只想和他们中间最骁勇的人比试,尊敬的可汗,请问行不行?” 未等可汗开口,那些骄横惯了的部落首领们刚听完希利亚的翻译,就像听见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立刻哄笑起来。 一个已有几分醉酒的肥胖粗野首领,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嘲弄的用手指着右边排在最末席位上,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大汉子。 放肆的大声说道:“嚯,嚯,嚯,他就是我们中间最厉害的勇士,你就和他比试吧,哈哈哈……” 他的话音一落,立刻引发下面更大的笑声。 可汗也忍不住呵呵大笑起来,就像看一场最精彩的猴戏。 只有炎伏罗冷着一张俊脸,默然而坐,似乎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好笑。 说实话,他们越是笑得厉害,越是得意,我的心里越有把握。 他们的藐视轻敌,就是我战胜他们的法宝。 我像李钰彤与缇鹤兰比武时一样,静静的立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挑衅。 那个络腮胡首领,一看就是头脑少根筋的莽夫,丝毫不在乎众人的揶揄嘲笑。 只见他“蹭”的站起身子,掀掉披在肩上的皮袍,迈着熊一样沉重的脚步,几步就跨到熊熊燃烧的篝火旁。 粗着嗓门,冲我大声叫嚷。 不用希利亚翻译,我也知道他在向我咒骂挑战。 我慢慢地握紧拳头---本来我应该先向可汗行个礼,再接受挑战的。 这好像是他们柔如人必须的礼节,但是我却已经不屑于去效仿。 我相信下面那些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大肆嘲笑的人,没有一个人看清我是怎样移动身形。 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我就突然出现在我的对手鼻子下面。 要不是我的身材实在没有他高大,肯定会把他鼻子给撞塌。 便是这样,这也够络腮胡大吃一惊的了。 他出其不意,猛然发现我站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由得张大嘴巴后退一步,而且咽下了嘴里的叫嚷声。 也只是稍做迟疑,这个熊一样强壮的男人立刻向我发动攻击。 他攻击的方式就是向豹子一样跳起身子,朝我猛烈的扑过来。 企图用他身体的重量和力度把我扑倒,然后用双手箍住我的身体,用笨力气摔死我。 我只是轻轻一跳,轻易地就躲开他蠢拙的攻击。 那些看热闹的首领们借着酒劲,群情亢奋。 他们一起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巴萨而,抓住他,摔死他,撕裂他…… 我气定神闲,暗自在心中有些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这个巴萨而看在我眼里,不过像一头愚蠢而又笨拙的熊。 小狸曾经说过,熊是一种最笨拙的野兽。 可是,我觉得这个巴萨而说不定连熊的灵敏也没有。 他连一点别的新招也没有。 一次扑不着,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扑不着,又重新来一次,一点别的招数都没有。 真不知道他这个部落首领的位置是怎么坐上的? 十几个回合下来,他根本就是连我衣衫的边都捞不着碰一下。 这位”最骁勇“的炮灰巴萨而,已经是筋疲力尽,额头开始冒汗了,呼哧呼哧气喘不止。 我也懒得再逗他玩了,实在太没有挑战性了。 一个恶作剧的念头瞬间涌上心头。 瞅准机会,在他又一次更加迟缓笨拙的试图扑倒我时,我不再是轻轻闪在一边。 我快速转换身形,移到他的身后。 趁他身子扑空前倾之际,稍加力道,抬起一脚,便痛痛快快的把他高高的踹飞,直直的扑向不可一世的旭兀烈。 谁叫这个讨厌的蛮夷人惹我不爽呢。 本来,我想把他踢向炎伏罗,以泄被他抓捕之愤。 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是冷着脸,端着酒盏,浅酌慢饮,仿佛有预见似的,根本就不参加其他人的嘲笑起哄。 如果我袭击他,他一定是最有准备的一个。 这样我就没有多少胜算。 所以我便决定袭击最嚣张的旭兀烈。 旭兀烈先是咋呼了一阵,眼看巴萨而取胜无望,又碍于我已在可汗面前和他们订约在先,不能出手。 正瞪着眼睛在那里,生不知巴萨而我们两个谁的闷气。 冷不防,巴萨而肥胖的身子竟直直的朝他撞去。 这个家伙确实有他骄横的资本,身手果然十分了得。 光是力气,就是大的吓人。 巴萨而熊一样笨重的身躯,再加上我踢出去的力道,巨石一般迅疾朝他砸去。 他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立刻运力挥掌,一股强劲的力道击出。 巴萨而的身体瞬间改变航向,顺着那股力道,像沙包一样又飞向了我。 大厅里霎时就停止了喧嚣,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没想到我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竟敢挑战旭兀而。 他可是王庭最凶狠霸道的首领,我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随着巴萨而庞大的身躯挟着巨大的力道朝我兜头砸来,大概所有的人都在想,不是我被生生撞飞,就是巴萨而被摔得脑浆迸裂。 而这个可怜的沙包已经被摔晕了,连哼哼都发不出了。 但是我却没有让巴萨而摔死的想法。 他不过是一个愚蠢的马前卒,我犯不着让他血溅当场。 而且账还会记在我的头上。 能不死最好让他活着,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就行啦。 好在旭兀烈身形高大,所以巴萨而被他的掌力击的很高。 我身形稍矮,运足气力,应声用双掌的力道裹住巴萨而,把他的身体高高的托向屋顶。 因为随着打向我的“沙包”,旭兀烈也欺身到了我的近期。 他人到拳头到,而且是左手挥拳击向我。 我本能的知道这是一记虚击,先出左拳是算定我身体肯定会左闪。 或者与他相格斗而闪露身体的右侧,这样他真正蓄满力道的右拳就会迅疾攻到,给我致命的一击。 第十一章 夜宴搏击 所以我既要兼顾头顶的沙包,又必须格开旭兀烈右拳致命的攻击。 而且,我也可以感觉到,这个人的英雄气势,才是他们真正的高手。 我一定要在一击之下搞定他,杀一儆百。 否则我就会陷进车轮大战。 那样我就惨了,不是被他们乱拳打死,就是沦为他们的“礼物”。 说话间,旭兀烈的左拳已经攻到。 我并不理会,只是侧身略微避过。 他果然只是个虚击,拳头未到便已收势。 见我侧身只当我中计,立刻挥出右拳狠狠地击来。 我的双掌在托起巴萨而之后,瞬间握掌成拳。 左臂屈肘,用肘部生生接住旭兀烈狂暴的一记重拳。 然后在他力道用虚,不及收势之时爆出右拳。 可恨我没有他身形高大,否则我实在想打他个满地找牙。 这一切都只在电光石火之间,现在,大厅里所有观看的人看到的结果就是:旭兀烈两次袭击我未果之后,我却迅猛出拳击打在他的胸部。 旭兀烈吃力不住,后退几步,来不及站稳,却被从天而降的巴萨而劈头盖脑砸来。 于是,两具高大的身躯立马同时倒地,发出惊天动地的碰地声。 倒是来了个正宗的叠罗汉。 第一次,感到我真是太心想事成了。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庆贺自己的胜利,就见所有的人都如临大敌的瞪大了眼睛。 王座上的可汗稍微愣怔之后,突然怒声大叫:“来人,快来人,抓住她,快把她射死…… 瞬间,整个大厅便涌出武士手持弓箭强弩的王庭护卫。 我还未来不及多想,怎样才能不会变成刺猬? 却听见一个声音大喝一声。 他说的是柔茹语:“慢!” 随即我就看见炎伏罗振臂纵身而起,瞬间就跃在我的身前,伸开双臂,把我护在他的身后。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禁让我大为惊愕。 可汗更是没有想到炎伏罗什么要保护我? 筵宴大厅顿时有瞬间的寂静。 一愣之后,可汗怒声道:“让开!炎伏罗,你为什么阻挡本汗杀她?” 炎伏罗依然挡在我的面前,大声说道:“ 请可汗饶恕,此人不能杀!” 可汗绷着脸道吼道:“制服不了的野马,我们就要杀了它!” 炎伏罗用请求的声调道:“此人不过是西秦皇子的一名侍从,虽然他冒犯了王后,但目前只是我们的人质。” “在西秦的使者来谈判之前,请可汗三思,暂留他的性命,免得节外生枝。” 说完之后,他依然坚定的把我护在自己的身后。 我看见缇于巴鄂虽然仍是满面怒容,却不由得沉吟了一下。 看来,他多少也还是有所顾忌的。 整个大厅里只听见巴萨而和旭兀烈的哼唧声。 稍顷之后,可汗终于放缓了语气。 很是不满的对炎伏罗说道:“你没有看见吗?她竟然毫不费力的就挫败我们最凶狠的武士,留下她,会是对王庭的威胁。” 炎伏罗立刻答道:“可汗陛下,我们有更多骁勇善哉的勇士,今天只是个意外。” “巴萨而和旭兀烈首领都喝醉了……所以,可汗如果今天杀了他,传出去肯定会遭人耻笑。” 可汗看看下面被我摔得鼻青脸肿旭兀烈和巴萨而,无可奈何的问道:“炎伏罗,你想让我如何处置这个人?” 炎伏罗抚胸给可汗行礼:“谢过可汗,请可汗把这个人交给我来处置吧。” 然后,他示意希利亚过来。 炎伏罗用他深邃威严的眼睛牢牢的盯着我,对我说道:“勇士,如果你让我缚住你的双手,我保证你的安全。” 我顿时皱起眉头。 这是个什么岂有此理的条件? 缚住我的双手,才能保证我的安全? 到底是为了保证谁的安全? 是把我当成了一只凶鸷的兀鹰,怕我会大开杀戒,玉石俱焚吧? 我不相信,炎伏罗会顾惜我的生命。 我相信他只不过想提醒他们的可汗要有所顾忌。 我觉得他和缇鹤兰一样,俊美如神的面貌下,掩盖的是他的阴险谋略。 我忘不了他和简渊皇子谈判时高傲的冷笑。 但是,为了简渊皇子,我---忍了。 我淡然一笑,对希利亚说道:“安不安全对我并不重要,如果我能请求可汗答应,让我去陪伴我们的皇子,我甘愿受缚。” 我希望能赶紧离开这里。 就算是摆脱不了柔茹王庭的控制,但离王后和缇鹤兰远一些总不是什么坏事。 我实在不想和这两个人继续纠缠。 听了希利亚的翻译,炎伏罗立刻用请求的目光看向王座上的可汗。 可汗哼了一声,摆摆手,炎伏罗立即道:“好,我会带你去见你们的皇子。” 炎伏罗伸手抓住我伸出的双腕。 然后,我就觉得他的手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因为我的左臂在搏击旭兀烈的右拳时,被他暗藏在镔铁护腕下一柄细薄的尖刃深深地划破。 此时,鲜血已经濡湿了我整个的衣袖。 我目光定定的看着炎伏罗,希望他快点带我离开。 此刻,尖锐难耐的疼痛已经影响到我的整个手臂。 我怕再拖延下去,我受伤的事实就会露馅。 王后的寝宫。 王后伊丽芙听罢前去筵宴大厅探听消息的侍女阿雅的报告,立刻气急败坏的怒声骂道:“两只愚蠢的猪!” 然后又自言自语道:“炎伏罗一定是有更好的办法,帮我惩治那个该死的异族人。” 阿雅知道,王后非常宠信她的这个外甥。 便随声附和的恭维道:“炎伏罗王子不但是我们草原上最勇敢的首领,也是最有智谋的,他一定不会让王后失望的。” 一抹恶毒的冷笑浮现在伊丽芙面上。 俄而,她问阿雅道:“公主回来了吗?” 阿雅垂首答道:“回禀王后,公主这几天恐怕都不会回王庭。” “公主的师傅蓝冰雪魔听说公主竟然输给一个异族女仆,很是恼火,让人把公主请去冰魔洞了。” 伊丽芙颦起弯眉,哼了一声,傲慢的说道:“蓝冰雪魔的本事不过如此。” 第十二章 银赤兰 “我们,一向把她当神人供着。” “每年不知给她送了多少羔羊美酒,黄金绸缎,她却使我骄傲的女儿蒙受了难以洗涮的耻辱。” 阿雅乖巧的答道:“请王后不要生气,雪魔法师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次把公主重新召回,肯定是要交给公主更厉害的绝招,那些卑贱的异族人迟早有一天会被公主践踏在脚下的。” …… 我被绑缚着双手,在炎伏罗的龙骑护卫押解下,出了王庭夜宴大厅。 炎伏罗亦就势告辞了可汗,紧随其后。 出得门来,他几乎是未加思索的,就提着我的肩膀,把我推上他那匹矫健的玉色战马。 此时,我也无法可想,只能听之任之。 只盼望炎伏罗不要食言,能快点带我见到简渊皇子。 四周都是炎伏罗彪悍而又沉默的龙骑侍卫,他们像一群凶猛的秃鹫。 就算是夜色朦胧,我一样可以感觉到他们闪着精光的眼睛透着嗜血的杀气。 然后,我几乎有些恐慌的看见,炎伏罗竟然一翻身,也跃上了这匹马背。 然后他就一提马缰,把我紧拥在怀里,挥鞭催马,开始疾驰。 我就这么被牢牢捆着双手,无可奈何的置身在他的怀里。 草原的夜空,静谧而又安详。 我默然的和炎伏罗共乘一骑,在星光下的草原上疾驰。 也许是这一天来的拼杀格斗使我疲倦,也许是我臂上的伤口在战马疾驰剧烈颠簸下,血越流越多,我只觉得有些恍惚。 好像自己变成了传说中自在飞翔的仙子,正悠然自得的踏着白云,朝着美丽的蓬莱三山飞去。 我不知道炎伏罗部落的驻地究竟有多远?我只能竭力凝敛着自己的心智,使大脑保持陆陆续续的清醒状态。 我真的不想自己和炎伏罗靠得太近,那样的话,我可能会不可抑止的倚在他的怀里睡去。 老天知道,在这颠簸的马背上,我忍得有多辛苦。 谢天谢地,恍恍惚惚,前方总算出现了一片闪着灯光篝火的毡房。 随着炎伏罗的战马骤然止住马蹄,我立刻重温了我刚到这个世界时,那种催心拉肺、天旋地转的虚脱。 炎伏罗是直接把我抱进他的王帐的。 原来我的昏晕即不是这一天的疲劳,也不是我臂上的伤口流血过多,而是因为旭兀烈的暗器上抹着的剧毒。 旭兀烈是柔茹王庭最凶狠霸道的部落首领,他总是在他的镔铁护腕上携带着涂有剧毒的暗器。 让他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能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我一拳击倒旭兀烈时,众人只顾瞠目结舌。 而旭兀烈着了我当胸一击,又被巴萨而砸的七荤八素,加之我受伤之后,神色坦然,竟然瞒过他们。 可是,只要再过一会儿,这些藐视仇恨海内人的部落首领们,就可以拿小刀割着我的肉,烤着下酒了。 要不是炎伏罗为了给可汗一个交代,抓住我的手腕才发现我已经受伤,我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因为旭兀烈的暗器上淬有剧毒在王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所以炎伏罗来不及给我另外备马,不由分说的把我携上他的马背,火急驰回他的驻地。 炎伏罗急令人给我服下一颗苍溟皇宫秘制的龙珠还魂续命丹,帮我遏制住剧毒继续入侵我的经络脏腑。 看着昏迷不醒的我,一直追随保护炎伏罗的苍溟国大护法,亚摩法师对炎伏罗说道: “王子,龙珠还魂丹只能暂时遏制住她体内的剧毒,要想她不死,必须要有解药。” 炎伏罗皱眉道:“旭兀烈喜欢携带有毒的暗器,这本是我们勇敢者不屑的。” “他虽然伤了这个海内人,却也被这个海内人打得很惨,所以我们是没办法指望和他讨解药的。” 亚摩不解的看向炎伏罗:“那你岂不是在浪费我们珍贵的龙珠宝丹?” 他摊摊手,“再说,她只是一个异族女人,为什么要救她呢?我们杀死了那么多海内人,再多死一个也没有什么啊。” 炎伏罗惊讶的看着亚摩,然后又死死的盯着昏迷的我默默地看了许久。 半晌才摇摇头:“法师,您能不能看得出她究竟中了什么样的毒?可有解毒的方法?” 亚摩只得收起满脸疑惑,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我的脉搏上。 稍倾,他缓缓说道:“她中了银赤兰,这是一种用大漠银狐,戈壁赤练蛇,雪山金沙兰炼制的剧毒。” “人若中了这种毒,就会烦恶,昏迷,毒发无药可医。要不是这个海内女人内力深厚,恐怕她中毒当场就会昏晕。” “可是……” 他有些不解的说道,“这个人的内息很奇怪,她似乎没有很好的运用她的内息去逼住体内的剧毒,不知她是不是有自杀的意图?” “啊?” 亚摩的话倒让炎伏罗吃了一惊。 他有些着急的对亚摩说道:“法师,不能让她死掉,我答应过她,保证她的安全。何况,她是西秦皇子的侍从,只是我们抓获的人质。” 亚摩想了想:“王子,以我们对海内人的了解,她的主人还被囚禁在这里,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做臣子的是不会先舍弃生命的。” “我觉得,你还是把她还给他的皇子吧。除非你能从旭兀烈首领那里要来解药,否则,要想救她的性命简直太难太难了。” 炎伏罗恼怒的说道:“法师,让这个海内……女人,死于旭兀烈的卑劣,我不甘心。救她究竟有多难?您不妨说给来听听。” 亚摩无奈的说道:“首先必须把她救醒,把她救醒就要设法解去她体内一半的毒。” “然后才能借助外部的内力帮她调动内息,打通脉络,利用她自己深厚的内力逼出体内全部的毒,方可获救。” “所以,要解她体内这一半的毒素,必须有三种东西,雪狼血、蛟珠、蓝雪莲。世上只有这三种东西才能与银狐、赤练蛇、金沙兰相克制。” “可是,我们只有鲛人口中所含的蛟珠,所以龙珠还魂丹能暂时遏制她体内的毒发。” 第十三章 蓝冰雪魔洞 “雪狼的传说,王子一定不陌生,雪域神兽银背雌獒媾交狼王,一胞产下一雌一雄两只雪狼。” “这两只雪狼绝世仅有。雌的随母栖于雪域绝壁,根本就是无迹可觅。” “雄的那只,耐不住雪域冷寂,奔下雪山,就是那条燕阴雪狼王。” “虽说取一点雪狼的血绝对不会伤及它的性命,但是再有灵性的野兽,也不可能老老实实让人从它身上割取鲜血。何况雪狼王的凶悍狡猾世人皆知。” “还有蓝雪莲,雪莲虽然珍贵,普通的雪莲并不难得。但是蓝色的雪莲却是世所罕见,它生长在蓝冰雪魔洞。” “虽说蓝冰雪魔是鹤兰公主的师傅,但是她未必就肯把镇洞之宝送给王子去救一个海内人。” 天明之后。 “请殿下原谅。” 亚摩抱歉的对他们在无奈之下,专门请过来的简渊皇子说道。 “并不是我们忍心看着您勇敢的侍从死去,她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我们的王子已经亲自去旭兀烈那里索要解药,却遭到拒绝。所以请殿下看看该如何是好?” 亚摩的话让简渊皇子几乎和炎伏罗一样,顿时微微地张开了嘴巴。 旋即,他便克制住了满心的惊讶。 脸上不易觉察的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佯装镇静看了一眼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我。 简渊解下自己身上那件白色的锦缎披风,轻轻的盖覆在我的身上。 他对一直满怀歉意,默默不语的炎伏罗说道:“王子殿下,我,西秦二皇子简渊,今天欠你一份人情。” 然后,他目光更加坚定的看向炎伏罗。 “我还另有一个请求。请王子容我暂时离开,三日后,我定然取得雪狼血返回。” 简渊的语气几乎是平平淡淡,听在亚摩耳里却恍如惊雷滚过。 他拼命对炎伏罗使着“不可以”的眼色。 炎伏罗竟视若无见,却紧紧盯着神态漠然自持的简渊皇子:“三日后,什么时辰?” 简渊抬起头,眼睛仿佛看向未可知的远方,平静的答道:“日落之前,我应该可以赶回来。” 炎伏罗立刻面露微笑:“好,三日后,日落之前,我会取得蓝雪莲。“” 你,皇子殿下,马上就可以穿着我的行装,用我的金令,秘密的离开草原。” “王子,你是不是疯了?” 亚摩不满的拼命摇着头,不顾一切的出语阻止道。 “为了一个异族人质,至于吗?三日之后,日落之前,噢……我的天哪,我敢断言,不是这个傲慢的皇子被雪狼王撕裂了,就是他一去不返。” 炎伏罗严面色凝重,对抱怨不已的亚摩说道:“法师,请您不要多说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尊敬的法师大人,请您一定要在我们取得雪狼血和蓝雪莲之前,照顾好她,不能出任何差池。” 亚摩面对行事总是有自己主意的王子,只得收起满腹的质疑。 合掌俯首答道:“王子放心,我保证这三日之内,她体内的毒性不会发作。” 炎伏罗满意的对亚摩点点头。 亚摩是苍溟龙皇临终托孤的四法师之一,也是当时苍溟国最年轻的法师。 另外三名法师,一个在炎伏罗率部迁离之时叛变,一个在抗击敌人的追剿时战死。 亚摩和另外一个年老的法师陪着炎伏罗,历尽艰难的迁至柔茹草原。 为了在这弱肉强食的部落之争中,保护自己的王子一天天长大强壮,年老的法师呕尽心血,几年前就带着不能看着王子复国的遗憾去世了。” 亚摩虽然没有能帮助王子复国的雄才大略,却像苍溟所有的法师一样,精通各种医药秘笈,还有着对苍溟皇室绝对的忠诚。 炎伏罗对这个更像保姆一样爱唠叨的法师,除了礼敬,常常还要费些口舌告诉他必须帮他做些什么。 现在,对王子匪夷所思的决定,亚摩决定选择无条件服从。 的确,王子如今的骁勇谋略已经是他望尘所莫及的了。 他总觉得自己的王子是天下最正直勇敢的人。 虽然私下里,他也会对王子一些莫名其妙的个人行为小有腹诽。 就像现在,他按照炎伏罗的嘱托,把第二颗龙珠还魂丹喂进我的嘴里。 一边用一块手巾沾着温水擦着我干涸的嘴唇,一边对我唠叨:“你可不能死啊,王子为了你,浪费了我两颗龙珠丹了,我这宝贝可是给你吃一颗少一颗……” 所以,很久以后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亚摩对我一见如故?还处心积虑的保护我。 想来,可能就是因为我吃掉了他几颗宝贝龙珠还魂丹,看到我就觉得我特别珍贵。 唠叨几句,大概想起和我说这些也是白搭。 不要说我根本就是人事不知,就是醒着,他说的话我也未必能听得懂。 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默默地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起来。 在亚摩的祈祷声中,炎伏罗单枪匹马的来到蓝冰雪魔洞前。 正在洞内按照师傅的训诫苦修的缇鹤兰,简直喜出望外。 一下从温暖舒适的雪魔洞内蹦出来,扑在炎伏罗怀里,爱娇的笑道:“伏罗哥哥,怎么记得来看我?” 炎伏罗把缇鹤兰轻轻的扶开:“鹤兰妹妹,不要闹了,我是来向雪魔前辈求取一样东西的。” 缇鹤兰立刻不高兴的鼓起嘴,扑闪着她那深绿色美丽的大眼睛,不依不饶的撒娇道:“伏罗哥哥,我在这里好闷噢,你就不会哄哄人家开心嘛?” 炎伏罗安慰的笑道:“鹤兰,等你回去后,我给你编一个漂亮的花环玩儿。” “你听我说,草原上所有美丽的花儿都开放了,可是有一个勇敢的人却因为着了旭兀烈的暗算,马上就会死去……” 缇鹤兰惊讶的看着炎伏罗,不解的问道:“旭兀烈首领又和谁打起来了?” 炎伏罗叹了一口气:“是那个被我们抓住的皇子的仆从。” “什么?” 不待洞内深处正在打坐的蓝冰雪魔开口,缇鹤兰嘶声尖叫起来。 第十四章 狼王妃 “伏罗哥哥,你中邪了吗?你竟然为了一个卑贱该死的异族人,前来索要师傅的镇洞之宝?” 炎伏罗却没有理睬缇鹤兰的大呼小叫,不请自入的径直走进蓝冰雪魔洞内。 施礼过后,炎伏罗坚定的站在蓝冰雪魔的尊座下,客气的像蓝冰雪魔提出了自己请求。 对于炎伏罗,蓝冰雪魔并不陌生。 因为柔如公主缇鹤兰自幼就跟随她习武,而炎伏罗又是她这个娇蛮徒弟最爱恋的人。 不用想,她也对这个王子的名讳听得耳生老茧了。 可是这个柔如王庭的未来娇客,却来向她求取蓝雪莲要去救一个异族的人质。 这,简直是她不能理解,这也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尽管炎伏罗的容貌威仪确实让她另眼相看,但这并不能让她放弃不可以救治异族人的原则。 缇鹤兰还在拉着炎伏罗不停的尖叫嚷阻挠。 幽深的雪魔洞仿佛有冰冷的罡风穿过,炎伏罗看见蓝冰雪魔银色的长发凌然而动。 “哦,年轻的王子,你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和缇鹤兰使人心烦的尖叫不同,蓝冰雪魔声音却是异常的娇柔甜美。 这,倒出乎炎伏罗的意料。 蓝冰雪魔从尊座上缓缓地站起身子。 炎伏罗从她的身材面容上,实在看不出她的年纪。 她一步一步走向炎伏罗,蓝色的冰蛟丝帛裙衫,宽大的衣袖,飘然若仙。 蓝冰雪魔用纤长的手指指向雪魔洞深处:“王子看我这里的花草如何?” 炎伏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心中暗暗称奇。 这里的洞府看起来明亮,却也是幽深不见天日的。 一条白石的甬道,甬道两边却是山石崛坳。 那些山石里,却生长着各种美不胜收的奇花异草。 馥郁的幽香,闻之令人忘俗。 只是,这些琳琅满目的花草里显然没有蓝色的雪莲。 “蓝色的雪莲,生长在我的蓝冰雪室里,那是我的镇洞之宝,王子在这里是看不到的。” 蓝冰雪魔轻轻一笑,极其娇柔曼妙。 “它三十年才能开出一朵花,极其娇贵,不要说轻易摘下,就是掰去一片花瓣,也会很快的枯萎。更不要说能解毒的还是它的花蕊。” “王子要是为了拯救你亲近的人,我看在可汗王后的面上,也许会摘下一朵相赠,你却是为了拯救一个敌人。” “我虽然表示深深地敬佩,但绝不会容你糟蹋我的宝物!” 说罢,蓝冰雪魔身形微动,缇鹤兰急忙后退一步。 她知道自己的师傅残忍而又冷血高傲,深恐她猝不及防就会出手伤了炎伏罗。 不由得高声叫道:“伏罗哥哥……” 蓝冰雪魔立刻敛住身形,玩味的看着炎伏罗。 显然想他知难而退。毕竟,她并不是真的想和炎伏罗动手。 炎伏罗从来的时候,就没有打算隐瞒他前来求取蓝雪莲是为了要救谁? 这个行事磊落的王子觉得,如果靠哄骗讨得蓝雪莲,是他所不齿的。 所以蓝冰雪魔的拒绝早在他意料之中。 微微一笑,缇鹤兰绝望的听到炎伏罗坚定的说道:“请前辈饶恕,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讨得一朵雪莲!” 然后,他慢慢的亮出手中的寒光宝剑。 蓝冰雪魔冷笑一声,似乎更加轻言曼语:“公主可以作证,不是我要和王子为敌的哦。” 身形动处,蓝色的衣袖瞬间如满天的花雨,携着疾劲的罡风,劈头盖脸的击打向炎伏罗。 “伏罗哥哥……” 缇鹤兰惊叫一声,看着瞬间罩在师傅衣袖罡风之中的炎伏罗。 急切之下,想也没想,立刻挥舞手中的精钢短戟,不由分说的击向蓝冰雪魔的手臂。 只听“嗤”的一声衣帛破裂的声音。 “徒儿,你……?” 望着满脸涨红的缇鹤兰,吃惊,恼怒,失望,愤懑俱浮现在猝然收势之后的蓝冰雪魔脸上。 缇鹤兰咬咬嘴唇,决绝的说道:“师傅饶恕徒儿,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让师傅伤了伏罗哥哥。” 蓝冰雪魔用一种恐怖的眼神狠狠地盯着面前两个同样倔强的年轻人。 良久良久,一种颓废的神情涌上蓝冰雪魔面容。 她慢慢转过身子,娇柔的声音逐渐暗哑:“公主,请去我的冰室摘取雪莲,然后带上你的王子快快离去。我们师徒---缘尽于此!” 泪水瞬间涌上缇鹤兰的眼眶。 虽然从小到大,蓝冰雪魔对她的训练异常的冷酷,和师傅反目成仇也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事已至此,她深知蓝冰雪魔说出口的话绝不会轻易收回的。 缇鹤兰毕竟是公主心性,跋扈惯了,又顾恋炎伏罗心切。 一跺脚,她便收起精钢双戟,迅速奔向蓝冰魔室。 稍倾,炎伏罗就看见缇鹤兰用一块洁白的冰纱包裹着一支泛着神秘蓝色光芒,美丽之极的雪莲跑出来。 缇鹤兰拉着炎伏罗,双双给看也不肯看他们一眼的蓝冰雪魔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二人便带着那朵蓝色的雪莲,一起策马向炎伏罗的驻地疾驰而去。 此时,天空中的太阳,已经渐渐滑向草原远远地地平线上。 简渊盯着这匹母狼整整一天一夜了。 这是一匹毛色油光水滑,十分年轻漂亮的母狼。 它有着秀气的面孔,毛茸茸的垂尾。 优美的身躯即使明显怀着身孕,仍然灵巧而又矫健。 简渊用了半天时间奔向了燕阴口,又用了半天时间走遍燕阴附近所有的丛林和山梁。 最后,简渊观察到,这只漂亮的年轻母狼,正是雪狼王宠爱异常的狼王妃。 虽然这是个很好捕食的季节,又有狼王的眷宠,年轻的狼王妃却因为怀孕的缘故,总显出很饥饿的样子。 它的身子已经不适于捕食了。 雪狼王为了妻子,总是不停的在外面奔波猎食。 这次,雪狼王大概率众追捕猎物跑的太远,竟然在日落之前仍然没有衔着猎物回来。 狼王妃肚里的宝宝越来越不安分,它们不停的踢着母亲饥饿的腹部。 淡淡的月光下,狼王妃在一个高高的山梁上呜咽很久,终于决定去寻找丈夫。 第十五章 智取狼王血 简渊耐心的跟着这匹年轻的母狼,诱饵是不能轻易抛出的。 他知道这匹母狼不仅仅是腹中饥饿,更多的是它挂念着自己的丈夫。 其实它只要再多一点耐心,说不定雪狼王就会衔着猎物会到它的身边。 现在,迫不得已,他只有卑鄙无耻的利用一次狼王妃的这份爱恋。 他知道奔劳一天的雪狼王,带着食物回到巢中,即使发现妻子不在巢中,因为疲倦,也不会立即四处寻找。 它肯定认为妻子太饥饿而出去觅食,很快就会回来的。 狼王妃的贸然离开,无异于是老天爷恩赐给简渊的机会。 悄无声息的尾随着那只年轻的母狼,暮色越来越深沉了。 于是,在夜色深沉的丛林中,简渊极快的纵身迂回,佯装一个孤身迷路的夜行人,极其虚弱的,一瘸一拐的出现在饥饿的狼王妃眼前。 诡秘的暗夜里,美味的猎物就在不远的前方。 这对于一个饥饿的母狼来说,诱惑是致命的。 当它看见前方的猎物突然跌倒时,便不顾一切的扑跃了上去…… 明亮的阳光斑斑驳驳的穿过丛林的树叶,跳跃不定的洒在抱剑而立的简渊皇子身上。 他的身后一棵参天大树的枝桠上,一只粗大坚固的囚笼里,狼王妃呜咽着在里面徒劳的转动着笨重的身子。 狼王妃终于挣扎的累了,在囚笼里趴下身子,把头搁向前方。 前方,雪狼王毛发尽耸的立在简渊几丈之遥的丛林里。 丛林里笼罩着可怕的寂静。 连一贯喜欢在清晨里喧嚣的鸟群似乎都受到了惊吓,纷纷躲的杳无影踪。 空气死了一般凝固,连树叶都一动不动。 简渊皇子想不到他能有第二次和雪狼王面对面比拼眼力的机缘。 他的脚下踩着吊起狼王妃囚笼的绳索。 只要雪狼王胆敢跃起袭击他,他的脚稍微一动,狼王妃就会和它腹中的孩子一起,从高高的枝桠上跌下,血溅当场。 聪明的雪狼王很快就领会了简渊是意思。 它慢慢的放松下浑身高耸的毛发。 它知道了这个人的目的,并不是它心爱的妻子。 它的双眼紧紧盯着简渊,坐下身子。 显然,它想知道这个狡猾的家伙究竟是什么目的。 简渊对着雪狼王拱一拱手:“狼王明鉴,在下并不想伤害你的王妃。我的一个……兄弟中了敌人的暗算,身中剧毒,命在旦夕。” “需要狼王您的一些宝血配制解药,所以,请狼王垂怜相赐。” 简渊一抬手,一只敞开口的皮囊,便飞至雪狼王的脚下。 雪狼王好像并不吃惊。 它稳稳的立起健硕的身子,把那只皮囊衔了衔,确认放稳了,然后,它用自己锋利的牙齿对着自己的一只前腿深深地啮咬下去。 狼王珍贵的鲜血便一滴一滴流进皮囊中。 稍顷之后,心怀愤恨的狼王便慢慢的昂起头。 心里盘算着,只要这个该死的人类放下自己的爱妻,它便立刻扑上去。 狠狠的咬断他的喉咙,喝尽他的鲜血,撕裂他的身体。 要知道,在这片海外大荒,它从来不曾被如此的胁迫过。 可是,它的对手却是极其狡猾的。 好像已经猜中了它的那点不甘的小心思。 他并不亲自走到它的面前去取那只皮囊。 而是手一招,悠忽之间,那只皮囊便直直飞到他的手中。 然后,那个胆敢胁迫它的人类竟然卑鄙的,完全不顾它的爱妻还高高的吊在树枝上的牢笼里。 一个振身,便飞上浓密的树林枝头,穿花拂叶,霎时便无影无踪。 雪狼王简直气急败坏,想纵身去追赶那人,却又记挂头顶树枝上岌岌可危的爱妻。 谁知就在那人抬脚离开之时,被那人踩在脚底的一块石头竟缓缓的升起。 于是,被高高吊在树枝上的狼王妃便随着那块石头的缓缓升起,慢慢的坠落在地面上。 随着困住狼王妃的牢笼落地,牢笼上方的几根横木便自动的打开来…… 眩眩晕晕,睁开眼,似乎看见简渊,又好像是炎伏罗。 竟然还有缇鹤兰的面容晃过,小狸的絮絮叨叨……熟悉的,陌生的面容声音彼此交替,此起彼伏。 我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又好像是死去了。 体内似有万蚁啮咬般痛苦,叫人生不如死。 忽然,有一道温暖的气息舒缓的从我的脊背传入我的周身。 先是我的手脚减少了万蚁啮咬的难受,渐渐地,浑身的痛苦逐渐收缩。 然后,一股腥臭的甜味不可抑止的涌向喉间。 张开嘴,喷出一股浓黑的毒血,我再一次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再一次睁开眼,我有一刹那的头脑空白。 不知道自己置身何时何地? 许久,我的意识才逐渐的清醒过来。 首先,我看见的是这房间里一支铁铸的灯架。 灯架的灯盏里,牛脂的灯烛燃烧着明亮的火焰。 我感觉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 手指微动之下,便触摸到身上覆盖着温暖的羔皮褥子。 心里有瞬间的感叹。 这简直是我跌到这个我完全不知所以的人世里,第一次这么幸福的躺着。 然后,我就看见俊美如天神般的炎伏罗,正用一双澄澈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我几乎连想都没有想,直接从这张充满幸福的卧榻上跳了起来。 炎伏罗慌忙扶住我,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示意我不必惊慌。 虽然心里全是狂乱,但我也看得出他并无恶意。 兀自镇定了一下,我还是坚持掀开身上的羔皮褥子,翻身下床。 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坦然些。 虽然一动之下,我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虚弱。 我怔怔的看着炎伏罗,却苦于无法和他交流。 不知道他不带我去见简渊皇子,却把我弄到这么一个房间想要干什么? 炎伏罗却镇定的安慰的对我笑了笑,然后就出去了。 一会儿,他亲自端进一些食物,放在我的面前。 看着充满了戒备的我,又指指我还缠裹着绷带的受伤的胳膊。 意思我需要吃些食物,补充体力。 第十六章 良药苦口 我暗暗运了运气力,果然觉得自己虚弱异常。 此刻,不要说和炎伏罗搏斗了。 就是他大胆放了我,估计我也跑不了多远。 至于他和简渊皇子,千辛万苦为我寻取解药,联手一起向我输入救命的真气。 为我催动奇经八络,为我逼出体内的剧毒,我都是恍恍惚惚,完全记不得。 还有那个几天几夜,目不交睫看护我的可爱的亚摩,被动的为我采摘蓝雪莲的缇鹤兰,我更是一无所知。 我的记忆还截留在夜色里,从王庭奔向炎伏罗驻地的马背上。 我默默地思索了一会,觉得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好。 既然我现在没有办法和他抗争,我现在就是有力气也不能和他硬拼。 我还指望他带我去见简渊皇子,天知道他把简渊弄到哪里去了? 让我吃东西,我就乖乖的吃吧。 吃饱肚子总不是一件吃亏的事。 可是,我的胃口实在太差。 只可勉强喝了几口带着膻味的奶茶, 我都想不通了,不就是胳膊被划了一下,流了一些血嘛,至于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吗? 不由得,我又趴在放食物的小几上,昏昏沉沉睡去。 我不知道,炎伏罗轻轻唤进亚摩,两个人小心的把我又重新抬到卧榻上。 第二天,大概是草原上欢快的百灵鸟吵醒了。 我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 睁开眼,依然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我的床榻边。 我闭了闭眼睛,大概还是炎伏罗吧? 虽然我实在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辛辛苦苦地守在我的榻边? 忽然我又觉得不对劲儿。 猛然睁开眼睛,心里顿时感到悲喜交集。 天哪,炎伏罗真的信守诺言,让我见到了简渊皇子。 我想,按照属下该有的礼仪,我也许应该立即翻身下床。 给这位亲爱的皇子跪拜行礼,并请他恕罪。 可是,我现在却更想和他抱头痛哭一场。 虽然我的心里,其实非常鄙视自己竟然有这种可笑的念头。 打从一开始,我就被动的浑浑噩噩的跟着此人。 做了人质也就算了,还差点被乱箭扎成刺猬。 仔细想想,我还不如陪着小狸死在大汉兵将的烈焰飞升之中呢。 也免得遭此颠沛流离,惊怕屈辱。 所以我便睁大眼睛,一直躺在那里和他四目相对。 似乎是准备惟有泪千行。 可是,我们毕竟还没有熟悉到能抱在一起痛哭的程度。 所以大家也就只好“节哀顺变”了。 满心的憋憋屈屈中,难得的,我竟然看见简渊皇子对我笑了笑。 然后用他那好听的声音,甚为平静的对我说道:“龙将军,让你陪我受苦了。” 若问普天下谁是最能煞风景的人?肯定是非简渊皇子莫属。 我这里正委委屈屈呢,被他这么冷冰冰的一句虚辞,满心虚妄的念头立刻打消。 嗐,真是的,我瞎憋屈个啥劲儿呢? 这位二皇子殿下虽然是他父兄的过河卒子,我何尝不是一样? 我不过是他皇子殿下诸多甘为过河卒中的,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卒子罢了。 我敢打赌,他甚至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要不是他大概还记得我好像有一个什么龙总兵的父亲,说不定连我姓什么也不会记得。 而且,我还应该是个无惧生死的男人,不应该有这种委委屈屈的小女人样。 这时,有一个柔茹女侍捧进一个装着食物的托盘。 我就势侧过头去,悄悄揩去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并且试着把自己脸上的表情调整的更淡定些。 彼时,简渊居然移身过来,坐在我的床榻边,并伸手扶我起来。 这真让我受宠若惊。 我慌忙道:“多谢殿下,经过一夜的休息。我已经好多了,我自己可以的。” 简渊却伸手端过一碗汤药,淡淡的说道:“趁热喝了它,希望你快些痊愈。” 我立刻皱起眉头。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那种死也不肯喝药的主。 何况这碗汤药还散发着一股恶心巴拉的刺鼻味道。 每每我生病,小狸都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些藤藤根根的,熬上一大碗苦药。 然后便苦口婆心软硬兼施的定要我吞咽下去。 每次,我都咬紧牙关,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妥协。 小狸毕竟不是我的爹娘,除了束手无策,拿我也毫无办法。 幸好我人轻命硬,始终也不曾有过非吞苦药不能好的毛病。 而我现在不过就是感觉有些虚弱,想必上太过于疲累的缘故,我干嘛要喝它? 刚要张口拒绝,好像又不太合适。 索性我也不伸手去接,而是问道:“殿下,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简渊看了看我。 他那双眼睛,直看得……我的心脏绝对有一霎的停顿。 “不能。” 他简短的答道。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说道:“如果龙将军想离开这里,我会设法和他们交涉。” 闻听此言,我顿时想跳起来踹他几脚的冲动。 忍不住恼怒的对他说道:“谁说我想一个人离开?” 这人真是忒不知好歹了。 萍水相逢,我便如此巴心巴肝的惦记着他。 他却如此拒人千里之外。 又思索了半晌,我才想到一句话:“殿下是想陷我于不义吗?” 说了心中便暗自得意。 总算把那些书册典籍上学到的文辞恰到好处的用了一句。 简渊似乎有一丝错愕,他脉脉地瞅着我,神情莫测。 旋即,便又恢复了他一贯冷漠矜持的表情,却答非所问的“嗯”了一声。 然后坚持道,“龙将军,请你把这碗汤药喝掉。” 噢,老天爷,我想继续选择昏睡…… 可是,简渊却已经捏起药碗里的调羹,并且舀起满满一羹,不容分辩的举在我的唇边。 我本能的想扭过脸去。 可是,转念一想,这位毕竟不是和我朝夕相对的小狸。 人家可是贵为皇子之尊,连晋伯李钰彤那么有本事厉害的人,都得对他恭恭敬敬,马首是瞻。 想来也就是此时此地,这位殿下才不惜屈尊亲自为自己的属下喂药吧? 我……多少得识点好歹吧? 第十七章 最苦命的奴仆 看我苦大仇深的一口一口吞咽完那碗苦药,简渊竟然还甚为体贴的拿起一块巾帕,悉心替我揩了揩嘴角残留的药汁。 然后,又扶着我慢慢的躺下。 并且又温和的嘱咐我:“龙将军不用多想,好好休养即可。” 但是,如此享受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三天之后,我就如同一株被暴风雨洗礼过后的野草,恢复的精神抖擞手舞足蹈了。 而炎伏罗看见我已经完全康健了,便把我彻底地丢给了简渊。 再也不来看我一眼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算是十分透彻地想明白了。 当初自己独逞孤勇,挟持柔如王后,可真是一件地地道道的弄巧成拙。 就像小狸常常说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现在的为义所惑,一心想要陪在这个简渊皇子身边,也是地地道道的自讨苦吃。 我常常盘算,如果可以,我真还不如一个人悄悄地一走了之比较明智。 只是,一想到简渊那脉脉的眼神…… 只是,一想到,如果我悄悄地一走了之,这个原本就很是孤苦伶仃的二皇子可能就更加的无人问津了。 一旦被蛮夷人处死,连个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还有李钰彤贺兰子霖离去时,一起深深的看我的那一眼…… 哎,盘算到最后,我就无端的泄气了。 我我我……我实在是迈不出独自离开的那一步。 后来,我又渐渐地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一件我其实不想说出口的事情。 那就是,突然被小狸的心丹带到这个乱世所在,便是咬牙独自离去,我也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虽说简渊也不可能会是我这棵浮萍的依傍,但毕竟打我意识清醒的时候起,我们便在一起了的。 他不仅仅是我这具身体,龙将军的主子,也更是我唯一熟识的人。 所以,我只能装作他是的职责所在,先过一日是一日了。 当然了,简渊是不知道我天天在头脑里转的这些小心思的。 并且只从那次喂我喝药之后,竟匪夷所思的,再也没有和我交谈的意思。 所有这一切,可不是我无病呻吟,胡乱抱怨,且听我慢慢说来。 先说我和这位简渊二皇子目前的处境。 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可汗和王后,还有那位缇鹤兰公主已经把简渊和我给放过了呢。 或者说压根就没有把我们当回事,给遗忘了呢。 后来才知道,可汗其实暂时还不想对简渊这个海内皇子怎么样。 虽然我勇武很叫他耿耿于怀。 但听说我着了旭兀烈的暗算,身中剧毒,几近丧命,才稍稍平息他心中芥蒂。 可王后和缇鹤兰仍是虎视眈眈,几次想着要置简渊和我于死地。 多亏炎伏罗千方百计的为我们搪塞,姑且巧妙的支吾过去。 只为缇鹤兰自己正热恋的爱恋着炎伏罗,炎伏罗又是王后亲外甥。 所以这两母女尽管心有不满,却对炎伏罗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有意无意庇护无可奈何。 而我和简渊所知的,只是炎伏罗给了我们作为人质的应有尊重。 这位异族王子没有限制我们的活动自由。 但也没有把简渊当皇子侍候。 只是正常的膳食,简单的起居。 其实认真想来,这位异族王子没让我们去雪山草原牧羊,已经是天高地厚的恩赐了。 后来,我发现也难怪。 就说炎伏罗自己吧,身为一个部落的首领,又是沧溟王子身份。 身边除了平时出入跟随的护卫,贴身照料的,也就是一个从小的乳母和一个小侍女。 还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娘娘腔的法师亚摩。 这三个人负责着炎伏罗的衣食住行,医药保健。 所以当我拼死拼活的,只为要陪在“我们的皇子”身边时。 我想龙伏罗心里,一定是高兴的不行。 至少,他的小侍女不用一边伺候他,一边还要为简渊这个异族人质洗衣煮饭了。 所以,炎伏罗把我丢给简渊之后,我便开始了真正的叫苦不迭生活。 以至于常常会成天成天的盘算着如何能独自开溜。 我好歹也算一位王爷郡主。 虽然因为生下地时状似妖类,自幼便爹不疼娘不爱的被深宅幽禁。 可从小到大,也一直由狐妖小狸照料伺候着我。 我也是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不但不会照料自己,更不用说去伺候别人了。 但是,这位西秦王朝的二皇子殿下,却是更加的打小就养尊处优惯了的。 他不但对日常琐事不闻不问,就连穿衣进餐也要别人料理好了侍候他。 好像专门为了报复他辛苦伺候了我那么几天似的。 我手忙脚乱烟熏火燎的做饭,他就随随便便的胡乱吃吃。 既不会指导我如何去做?也不会来帮我,更不开口指责我。 而且最最可恨的就是,他常常一语不发、整夜整夜的坐在那里,苦思冥想,不明所以。 天亮了,照样精神抖擞,该干啥干啥。 仿佛他压根就不用睡觉似的。 他不睡觉啥事没有,可害苦了我。 一遍一遍的给他端茶续水,剔灯花,熬得比黄连还要苦。 然后,对着他不停的打瞌睡。 我有时真想问问他,练的是什么功夫?连觉都不用睡的? 可一看他那副高深莫测、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我只得默默地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暗暗在心里发狠,随你怎样折腾,我总不能给你做一辈子奴婢! 迟早有一天,我会扔下你这个比我还倒霉的皇子殿下,远走高飞。 我简直觉得自己好像是遭了报应。 这么多年来,小狸在娘亲和我身边,一直充当隐形人。 如今,我也莫名其妙的成了这位西秦二皇子身边的隐形人。 不仅成日成日的不和我说一句话,甚至还干脆的对我视若无睹。 这位皇子殿下还有一个习惯,比我还要喜爱洁净。 这样,我就得到老远的清水河边去汲水,一桶一桶的拎回来,供他洗浴。 然后每天不停的帮他搓洗衣服。 简直就是个最苦命的奴仆。 不不不,仆婢还用不着替他卖命。 第十八章 遭遇缇鹤兰 还不用成天守着他看他那苦大仇深的臭脸。 我简直就是一个神一样的护卫小厮奴仆…… 且难能可贵的忠心耿耿。 好在,提几桶水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辛苦的事。 而且,每天去清水河边洗衣服时,我还可以接触到许多蛮夷人。 我自认为如今我已掌控的艳阳般满脸笑容,端得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 可是,那些在清水河边洗衣放牧的柔如婶子大爷、姐姐妹妹们好像怕落个里通外国的罪名,总是远远地躲着我。 所以,我总是笑着笑着,就感觉脸真的僵了。 我并没有把他们当做宿敌,可他们却压根就不愿意亲近我。 几乎和简渊一样的对我同仇敌忾。 生生断了我想打听打听,有没有能逃离这个鬼地方的什么途径? 幸亏那个亚摩法师,每次看到我的甜笑,都报以仁慈的微笑。 这让我一颗漂浮不定的心,多少有些安慰。 因此我就觉得亚摩分外的可亲。 我就拼命回报给他更热情甜美的笑容。 渐渐地,我就和他熟络起来。 要知道,我虽说不是什么话痨,成天对着寡言少语不置一词的简渊皇子,我也实在是憋的要命。 于是乎,只要有空,我就缠着亚摩不放。 开始时,和他交流只能靠手势比比划划。 很快,亚摩就从“你”“我”开始,教会我许多蛮夷语言。 渐渐地,他还教会我认识许多草原上的奇花异草、飞禽走兽。 这给我枯燥无味至极的生活多少增添了些许乐趣。 亚摩法师有一片专门种植草药的园地。 他告诉我,这里每一种花草都有一种神奇的药用。 被简渊那种皇子心性磨砺的几近脱胎换骨的我,常常会主动的帮他一起,清洗捣弄药材的盆盆罐罐。 亚摩就会唠唠叨叨,不厌其烦的告诉我各种药材的功用、毒性或者关于那些花花草草的来历典故。 而我则发现,如果不是心有不甘,其实做点事情还是蛮愉快的。 尤其是人的缘分,也确实是说不尽的。 像亚摩,按道理,我们即使不是宿敌,我也不过是一个被他们囚禁的人质仆从。 可他似乎只把我当着一个故人的孩子,或者一个一见如故的忘年交。 只是由于语言的缘故,我们只能做些简单的交流。 渐渐地,我便觉得,如果不是简渊皇子那些奇特的癖好,也不要太往深里想。 这种日子对于基本上没有什么家国之念的我来说,貌似也可以过得下去。 反正我就是打虚空里来的,放之四海是皆可以为家的。 但是日子一久,该来的麻烦还是要来。 一天,我照例正沥沥拉拉的提着一木桶水,低着头从清水河畔往回走。 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从我身边踏过。 不用看,我就知道肯定是炎伏罗带着他的护卫又要外出去什么地方。 隐隐的,我又感觉什么不对。 因为那些激烈的马蹄突然全部都离我不远的前方停止了。 抬起头,我顿时感到心都凉了。 我看见那个我现在最不想见的冤家对头,柔如公主缇鹤兰。 此刻,这位满脸都是鄙视的公主已经对着我,调转她那匹雪白的西域宝马马头。 居高临下,一双深绿色的大眼睛正充满了仇恨的盯着我。 原来这队疾驰的人马并不是炎伏罗的龙骑护卫。 而是缇鹤兰带着她的几十名彪悍之旅武士,从炎伏罗的王帐里拜访后离去。 我只得提着手里的木桶,被动的站在河畔岸边。 不知道这位公主到底想干什么? 更不知道一旦这位骄横的公主对我发难,我该如何应对? 是听凭其羞辱,还是奋起抵抗? 几乎没有等我思索明白,缇鹤兰已经双腿一夹,驱动坐骑,冲着我疾驰过来。 我慌忙向旁边躲闪开去。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缇鹤兰的西域宝马和我擦身而过的时候,她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马鞭,对着我没头没脑的打了下来。 无奈之下,我只得手里拎着那只装满清水的木桶,急速后仰,险险的避开了她凌厉的鞭梢。 我已经在瞬间想清楚了,坚决不可以和缇鹤兰动手。 尽管连缇鹤兰都知道,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此刻,我还并不知晓,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我心里却很明白,一旦我接受缇鹤兰的挑衅,势必会连累简渊。 我已经吃过一次独逞孤勇的亏了,此时更不是我可以意气用事的时候。 如今我们势单力孤,只能勉强生存,除了忍受缇鹤兰的挑衅,我真是别无选择。 但是,缇鹤兰并不愿意轻易的放过我。 她很快就再次调转马头,举着手中的马鞭,继续奋力向我抽打过来。 我只得一只手拎着那只装满清水的木桶;我并不想轻易的就弃了手里的木桶。 一边左挪右闪的躲避着缇鹤兰的穷追不舍。 和之前动不动就哇哇大叫不同,缇鹤兰大概知道,即便是她如何咒骂,也是白费气力。 反正我也是听不懂的。 看到我只敢左挪右闪,并不敢和她对抗,缇鹤兰手中挥舞的鞭子就更肆无忌惮了。 眨眼间,我便被缇鹤兰彻底的逼在了清水河岸的边边上。 我也好像明白了缇鹤兰的心思。 即便她今天手里的鞭子在我身上讨不到什么便宜,她也要把我逼得跌进清水河。 变成一个落汤鸡,好解解她心头之气。 不远处,缇鹤兰带领的几十骑彪悍之旅的武士,原本正带着看笑话的神情。 洋洋得意的看着他们的公主拼命挥舞着手里的马鞭,对我进行追打。 此刻也和我一样,顿时明白了他们公主的心思。 于是,便纷纷抽出长刀,一起驱动坐下战马。 霎时,几十名挥舞着手中战刀的柔如武士便和缇鹤兰一起,把我死死的围在了河岸边。 这条发源至远处大雪山的清水河,流经过炎伏罗的驻地之后。 便围绕哺育着柔如王庭,再枯竭至远方无尽的沙漠戈壁之中。 所以,这里的河面虽然不是十分宽阔,但却异常的幽深。 第十九章 鞭抽简渊 我扪心自问,如果真的被这些人一起砍杀,我又不愿多做抵抗,也只能跳进这条冰冷的河里了。 虽不至于被淹死,但变成落汤鸡那是一定的了。 可是,我并不想如缇鹤兰所愿的那样,变成一只落汤鸡,供这些蛮夷武士取笑。 手握马鞭的缇鹤兰美丽的脸上全是得意的笑。 用柔如语对我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异族贱奴,本公主到要看看,今天还有谁能救你?” 我微微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盯着满脸恶毒的缇鹤兰。 仿佛受到我的挑衅,缇鹤兰的愤怒再一次被激烈点燃。 她突然尖锐的大叫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更疯狂的对着我抽打过来。 那些手中挥舞着战刀的彪悍之旅武士更是一起举起手中的武器,一齐向我围攻过来。 “住手!” 一声男子凌厉的断喝声突然从缇鹤兰身后传来。 这个人用的是柔如语。 再加上他过于凌厉的口气,竟然让缇鹤兰和那些彪悍之旅的武士们微微的怔了一下。 见此机会,我也顾不上去看来人是谁? 赶忙瞅准空隙,提气一个纵身,便高高的跃过缇鹤兰和那些疯狂围攻我的护卫。 由于我手里一直拎着那只装满清水的木桶,导致我腾空飞跃又落地之时,不可避免的有些跌跌撞撞。 好在,那个出语断喝的人早就腾身而起,伸手便握住我拎着木桶柄的手。 然后,伴着我稳稳的落在缇鹤兰等人身后宽阔的河岸上。 我才看见,这个及时赶过来搭救我的竟然是简渊皇子。 愣怔过后的缇鹤兰已经调转了马头。 一看见阻止她行凶的并不是炎伏罗,而是简渊,顿时便更加的恼羞成怒起来。 一双深绿色的大眼睛里,全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气急败坏的用手中的鞭子指着简渊嚷骂道:“该死的异族人,你敢阻挡本公主教训这个贱奴!” 简渊已经把我护在身后,也不向缇鹤兰行礼,只是昂然而立。 语气也变得和缓:“奴仆无知,冲撞了公主,请公主殿下恕罪。本殿下斗胆,还请公主高抬贵手,饶了她。” 缇鹤兰冷笑一声,鄙夷的瞪视着简渊:“本公主今天偏不饶他呢?” 简渊看似恭敬,实则甚是针锋相对的说道:“既是如此,本殿下愿意代她接受公主的惩罚。” 缇鹤兰气极,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已经纵马向前,挥起手中的马鞭,对着简渊没头没脑就是狠狠的一鞭。 简渊闷哼一声,动也没有动,竟昂首生生的承受了缇鹤兰这一马鞭。 站在简渊身后的我,简直有些惊呆了。 这位皇子是不是傻啊?竟然真的一动不动被这位蛮横到不可理喻的柔如公主无故鞭打? 我其实并没有冲撞这位公主的好不好啊? 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我把手中的木桶“哗”一声,连桶带水都给惯倒在地。 相信我已经红了眼睛。 简渊却后退一步,反手便一把牢牢抓住我的手。 果然,我的举动更加的激怒了缇鹤兰。 她竟索性跳下马来,冲到我和简渊面前,举起手中的马鞭,对着我们疯狂的抽打过来。 连那些跟着她的彪悍之旅武士好像都被她的举动惊呆了。 竟然齐齐的坐在马背上,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恼怒异常的我,却已经被简渊迅速的拽到怀里。 并且把我的两只手都死死抓握在手中,牢牢控制着,令我动弹不得。 我整个人更是被他拼命保护在他高大的身躯下面。 简渊几乎是一边承受着缇鹤兰的鞭抽,一边死命的和想要奋起还击的我进行搏斗。 听着缇鹤兰手中鞭子凌厉的抽击声,在简渊的头上肩上此起彼伏。 瞬间,被他死死抓住手腕,不得还击的我,竟然有种真不如死掉的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泪流满面,浑身哆嗦,几近崩溃。 才突然听见炎伏罗的声音像一声炸雷,陡然响起。 “公主殿下,你在干什么?住手,快给我住手!” 气喘吁吁,几乎精疲力尽的缇鹤兰终于被闻讯而至炎伏罗大力拉扯开去。 已经打红了眼的缇鹤兰还跌跌撞撞的挣扎着,不愿意就此善罢干休。 炎伏罗竟一下子把缇鹤兰狠狠的推搡在地,怒声呵斥道:“够了!鹤兰,你是不是疯了?” 缇鹤兰没有想到,炎伏罗闻讯跑来,不但没有帮她继续教训我们,为她出气。 反而还把她推搡在地,并且气愤的大声呵斥她。 又想起炎伏罗为了救我这个异族贱奴,不惜冒死去蓝冰雪魔洞求取蓝雪莲,害她和师傅反目成仇。 新仇旧恨,顿时充塞于胸。 一骨碌草地上爬坐起来,狠狠的瞪着炎伏罗。 炎伏罗见缇鹤兰这副癫狂仇恨的样子,只得竭力的平和了一下自己语气。 “鹤兰,不要再胡闹了好吗?” 他一边尽量声音柔和的劝说着,一边对着缇鹤兰赔罪的蹲下身子。 伸出手去,想拉她起来。 没想到,满眼怨毒的缇鹤兰“唰”的一下,自己从草地上蹦了起来。 弯腰捡起自己的马鞭, 一纵身,便跃上自己的马背。 看也不看炎伏罗一眼,对着战马的后背就是狠狠一鞭。 随着那匹雪白的西域宝马一声负疼愤怒的嘶鸣,缇鹤兰便顺着清水河岸绝尘而去。 那些彪悍之旅的武士楞了楞,才慌忙一起调转马头。 一窝蜂似的,撵着他们的公主而去了。 炎伏罗站起来,先是不由自主的紧跟在缇鹤兰马后紧走几步。 见缇鹤兰怒气冲冲而去,便无奈的摊了摊手。 然后,才转过头看向简渊和我。 满是歉意:“殿下,龙将军,你们……无恙吧?” 简渊已经放开了我,慢慢的抬起头,看向炎伏罗,故作轻松的摇摇头。 “多谢王子殿下相救,我们……无碍的。” 我看见,简渊的脸上,脖颈里,竟已有无数道血红的鞭痕。 不禁呜咽道:“殿下……” 简渊看也不看我的便摆摆手,面向炎伏罗,神色平静。 第二十章 倦极而梦 缓缓地说道:“我没事的……王子殿下,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请容再下先行告退。” 此时此刻,面对伤痕累累的简渊,炎伏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得点点头,微微地叹气道:“如此,叫殿下受委屈了。殿下请回吧。殿下放心,以后,我会尽量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简渊却微笑了一下,对炎伏罗以手抚胸,行了一个告辞礼。 后退几步,才对我说道:“龙将军,麻烦再帮我重新打一桶清水可好?” 我顾不上两只手腕被他抓握的发红生疼,含着泪水,赶紧拼命的点点头。 回到我们的住处,我以为简渊会和我说些什么的。 谁知,他只是待我把他洗浴的大木桶灌满清水之后,便默默地开始解衣。 见状,我只得赶紧退了出来。 那天,他几乎在那只大浴桶里泡了大半夜。 我做好了晚餐,便开始等待他浴罢进餐。 可直到等待的疲倦已极,也不见简渊走出他沐浴的房间。 白天我已经被缇鹤兰的一场折腾,闹得心力交瘁,最后,只得伏案沉沉睡去。 然后,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见了小狸。 小狸一直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却泪流满面,拉着小狸就哭开了。 小狸却只是微笑不语。 只是轻轻地抓住我疼痛的火烧火燎的双腕,温柔而又仔细为我慢慢的摩挲着。 并且还不停的用她的唇对着我的手腕呵气。 渐渐地,我感觉白天被简渊拼命抓握控制的双腕舒服多了,不那么疼痛了。 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看清楚小狸的脸。 我想看看,小狸是不是还是那张毛茸茸的红色的狐狸脸。 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看清楚她的脸。 心里一急,我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看我抽泣不止,小狸好像又把我紧紧拥抱在自己温暖的怀里。 她甚至还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我额头。 我感觉这个梦真是太美好太幸福了。 幸福的我真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再也不要醒过来。 直到天明十分,我才挣扎着,浑浑噩噩的从这个奇异的梦里清醒过来。 突然想起梦里的情形,心里不禁有些迷惘。 我揉揉眼睛,看见桌上的饭菜好像并没有被动过。 再看看简渊的房间里,好像并没有人在里面。 我赶紧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寻至门外。 却看见简渊正披着他那件白色的披风,正对着朝阳初生草原远眺。 我不敢打扰他,只得默默地退回。 不知道炎伏罗是不是因为我们得罪了缇鹤兰,很长一段时间里,缇鹤兰都没有再来炎伏罗的驻地。 简渊脸上和脖颈里的鞭痕很快也就痊愈了。 我们的日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单调。 在此之间,炎伏罗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快,也没有特意的安抚过我们。 似乎,多少也有些任我们自生自灭的意思。 毕竟,一个异族人质,即便是皇子,也比不上王庭公主的。 他没有和缇鹤兰一起刁难作践简渊,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下去,简渊仍旧非常的沉默。 除了必须吩咐我做的事情,几乎还是很少开口和我说话。 于是,我好像也渐渐地明白了。 那天他之所以拼死护住我,除了我是他的属下,他必须得为我挺身而出。 也可能是怕我一时激愤,会给我们招来杀身之祸罢了。 仔细想想,他那种举动,更多的还是在为他自己的安危考虑吧? 如此一想,原本是满心的感念,渐渐地也就平息了。 我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继续这望不到头的奴仆生涯吧。 想多了还把自己给累着了。 就像现在,我又拎着满满一桶清水,为自己的皇子殿下汲水沐浴。 突然,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又从我的身后传来。 瞬间,我顿时觉得脊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难道又遭遇到了缇鹤兰? 我赶紧往道边躲闪开去。 霎时,激烈的马蹄身便从我的身边呼啸而过。 原来是炎伏罗的龙骑护卫。 我心里不觉暗暗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只要不是缇鹤兰那个女魔头就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前方疾驰的队伍里,一匹单骑脱离正在疾驰的马队,突然掉头返回。 我微微抬起头,看见是炎伏罗。 骑着他那匹高大的玉色战马,好像突然想起遗忘了什么。 每常我看见炎伏罗的这匹战马,总是琢磨着,这匹马一定有个什么玉狮子或者玉麒麟之类的名头。 后来,我才知道这匹漂亮的战马叫做濯玉溟龙,是苍溟龙族的一种神兽。 他显然是有意放慢了速度,得得的马蹄声一直到我面前,停止了。 炎伏罗好像是准备出去战斗的,穿着他那身金光闪闪的铠甲,高高的坐在战马上。 看他像缇鹤兰一样,居高临下,用他那深邃的目光炯炯的盯着我。 我忽然有些不快,也有些狼狈。 我不知他想干什么,只得敛定心神,静静地和他对恃着。 毕竟,就是这个炎伏罗让我们的几乎成功的逃离功亏一篑的。 他如今的种种举动,我总觉得那只是惺惺作态。 看着我略带戒备的神情,炎伏罗皱皱眉,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 但是,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少顷,他突然调转马头,迅速追上他的队伍绝尘而去。 我冲着他的背影不高兴的皱皱鼻子:“耍什么威风呢?哼!” “是不是现在回过味儿来了,想帮你的情人来教训我?” “你们一个一个的,再敢倚势凌人,大不了我和你们鱼死网破!” 悻悻的回到住处,我原本想对简渊说说方才的事情。 可是,看着这位皇子殿下正专心致志的盘腿调息,只得悻悻作罢。 转念一想,反正我们现在怎么着都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炎伏罗真要想对我们干些什么,便是说了也是无益。 只索随他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一个年轻的柔茹奴仆毕恭毕敬的站在毡帐门口。 于是,我更对简渊皇子佩服的无以复加了。 第二十一章 插翅难逃 那个年轻人在门口站了半天,他看见就像没有看见一样,愣是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仿佛那个奴仆要站在我们门外,完全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实在忍不住,我只得亲自跑到那个奴仆面前。 向他问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其实是想问问他,是不是炎伏罗派他来监视我们? 那样的话,我会亲自去告诉炎伏罗,他根本用不着这么做。 首先不要说我们这位老僧入定一般的皇子殿下了。 便是我,也不过只能在心里盘算盘算,白想着要独自离开这里。 我们被禁居的炎伏罗部落驻地,是在王庭以北的草原上。 我现在几乎已经知道,这里,已逐渐接近万顷戈壁和连绵的雪山。 有时我站在清水河畔,眺望遥远的雪山和铁色的戈壁,只觉得身旁的蓝松嫩草都是格外的悚目惊心。 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 在没有马匹武器,内助外援的情况下,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逃离这里。 所以我也就只能这么识时务的陪着简渊皇子乖乖的呆在这里,等着老皇帝赶紧派人来把我们赎回去。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真的是没办法看出,这位二皇子殿下到底是不是西秦皇帝亲生的? 晋伯到底又能有多大的能力,可以拯救我们于水火。 还有这位高深莫测的殿下,到底有没有什么神奇的办法带我离开这里 没想到这个可爱的年轻人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将军,我叫哈木儿,首领命令我来提水。” 咳,原来是这么回事。 炎伏罗盯着我看了半天,我还以为他是心怀不轨呢。 没想到,结果竟是给了我一个仆人使唤。 啧啧啧,看来这个异族王子,在某些方面,还是比我们这个海内人大皇子明理多了。 都知道我是一员堂堂的武将,不应该充作仆役使唤的。 心里,多少有点莫名触动。 嗯,改天,我是不是得好好向他致谢一下? 现在,看着这个柔茹奴仆哈木儿一桶一桶的提来清清的河水,缓缓地倒入简渊的浴桶。 然后他又主动殷勤服侍简渊宽衣入浴。 简渊似乎也没有异议。 我简直想额手称庆,谢天谢地,总算脱离苦海了。 正想抬脚悄悄地溜出去找亚摩玩儿;这里可只有亚摩才是一个有趣的人。 他的那些花花草草坛坛罐罐更是非常非常的有趣。 其余的人,不是盛气凌人,就是莫名其妙。 看着就让人郁闷。 所以嘛,能溜一会儿是一会儿。 洗浴间里,泡在浴桶里的简渊皇子,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知道我想要干什么。 我刚一抬脚,便听他淡淡的对我命令道:“过来,帮我洗澡。” 顿时,我觉得脊背直发凉--- 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喷在地上。 我之所以知道他是在命令我,因为他说的话只有我能听得懂…… 心中满是愤懑的诅咒。 这个该死的,他就不能看我悠闲一会儿吗? 这么大个人了,洗澡还要人家洗吗? 便是我,只从大了以后,洗澡也从未假手小狸的啊! 而且,而且,一直以来,我只是负责为他汲水的。 从来就没有伺候过他洗澡;我连帮他宽衣都从不曾有过。 每次看见他缓缓解衣,我便自行退出门外的。 现在,他定然是赤身裸体的泡在水里,我能过去帮他洗澡吗? 然后,我神经兮兮的又伸出自己的双手反复看了看。 觉得这位皇子好像专门和我这双手过不去。 就算当初我愿意留下来照顾他,也没有到了如今需要为他洗澡搓背的地步吧? 还口口声声叫我龙将军? 难道不知道将军者,只能冰戈铁马,行军打仗的吗? 什么狗屁主子?竟然当我丫鬟仆役的使唤? 便是马弁小厮,也用不着伺候人洗澡的吧? 白痴啊?不怕我一怒之下,按在浴桶里,活活掐死你? 便是你再尊贵,出了皇宫,还不一样贱民一个? 最可气的,听他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帮他洗澡也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天哪,我觉得一定还是我见识少,所以才没遇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人。 可是,愤懑归愤懑,一时之间,我又有什么理由回绝呢? 尤其是,此时此刻,貌似也没有我这个将军的什么用武之地。 既不能拎起武器去和谁拼命,也没有战马任我驰骋。 除了替人煮饭洗衣,洗澡搓背,还能干些什么呢? 所谓物尽其用,不用白不用吧? 可问题是,难道我还能告诉他,我是个女孩子,我们之间,男女授受不亲! 按我们海内人的讲究,作为一个男子,你要是让我看见了你的身体,就一定要非我莫娶的。 那样的话,尊敬的简渊殿下,您就麻烦大了。 哎呀,我呸呸呸!这都是哪跟哪儿呀? “嗯?” 皇子就是皇子,与生俱来的便有其天生的威严。 就算是不满,也不会多浪费一个字。 简简单单的一个“嗯”字,就足以表达他对我的磨磨蹭蹭非常的不悦。 并且那种架势,好像并不是对着破毡房里,一个临时拼凑替代的奴仆。 而好像这间房里,有着无数的宫娥彩嫔似的。 我咬咬牙。 暗自对自己说,男也罢,女也罢,如今看来,反正已经生是他西秦的人,死是他西秦的鬼了。 不就是搓背吗?就当给死人搓背好了。 何况,他比那些断肢折足的死人好看多了。 并且,给死人搓背应该不用顾忌男女的。 反正不见得我们就能活着离开这蛮夷草原。 看在他曾经拼命为我挡住缇鹤兰皮鞭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伺候他一会吧。 如此这般,左思右想,怀着鬼胎,揣着羞惭,我抖抖索索的掀开毡帘。 盘算着,进门先看看他的脸朝着那个方向? 这样,我好从他背后开始帮他洗搓身体。 免得我一不小心,看见了什么我不应该看的…… 没想到,这个混账犊子,竟然头枕着浴桶边缘,好整以暇的躺在宽大的浴桶里。 尽管已经鼓足一万分的勇气,一时之间,我还是手足无措的愣怔在那里了。 第二十二章 瓜田李下 我只觉得双脚似有千斤重,已经举步维艰。 实在是拿不准应该从哪个方向靠近那只大浴桶啊! 满心的决绝之间,我真想隔着木桶也狠狠踹他个几脚。 谁知,听到我的脚步声,简渊突然在浴桶里坐直了身子。 我吓得赶紧闭上双眼,扭头就想拔脚逃走。 “龙将军,你没有侍候过别人洗澡吧?” 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霎时,我的心狂跳如雷。 我一边拼命强制住自己想逃出去的念头,一边还要强制住自己的恼火。 既然知道本将军从来没有侍候过人洗澡,还要我帮你搓背?是不是存心啊? 我还不敢发一语,我怕一张嘴就泄露了我的恐慌。 “过来……” 语气依然淡定,且含着不可抗拒的命令意味。 我我我……我只得满是憋气满是无奈的,默默地转过身来,慢慢的张开眼睛。 心里不觉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位皇子好像意识到了我的尴尬,已经把身体掉了一个方向,正背对着站在门口的我。 我只得盯着他宽阔健美而又白皙的双肩脖颈,瞬间,我竟觉得,自己简直已有瓜田李下之嫌了。 突然又想起缇鹤兰手中的皮鞭曾经在那些肌肤上留下过无数道伤痕。 一股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此刻,他不过就是叫我帮他搓搓背而已,我至于那么推诿吗? 如此一想,只得一步一步,慢慢的挪到他的背后。 可是,愈是靠近,我的心愈是跳得厉害。 一双眼睛简直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 上天作证,我是无辜的,我是被迫的,不是我存心要去盯着谁的油光闪闪的光脊梁看的。 啊呸呸呸,我是不是想太多了? 现在应该是一个男人侍候一个男人洗澡啊…… 唔唔唔,想想都不堪忍受啊……龌龊死了…… 我苦着脸,使劲的闭上眼睛,颤巍巍的伸手去,摸索着按上了他的双肩。 瞬间,他沾染了冷水的皮肤上,那种凉凉的滑腻的肌肤触感,顿时令我的食指不由得痉挛了一下。 心中涌出一股羞愧至极的战栗。 但我却不敢缩回自己的双手,只得凭着本能,认命的开始为他慢慢地褪搓起来。 我的双手在简渊的背上胡乱游走着,口中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要人命的苦差。 大概我这种极其生疏的“侍候”搞得简渊极不舒服,隐忍许久,他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一只手。 我不知他想要干什么,骇得失声大叫:“啊……放开我……” 随即便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睛。 简渊皇子好像也被我的厉声尖叫吓了一跳,不由得瞪着眼睛,一下从浴桶里站直身子。 我慌忙用另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们几乎闹了个脸贴脸。 简渊却伸手使劲拿开我蒙着眼睛的那只手,满脸没好气的盯着我。 瞬间,大眼瞪小眼。 最后,我被逼无奈的看见,他……咳咳咳,原来只赤裸了上身--- 我满是窘迫的脸上,汗已经下来了…… 眼睛里却满是不能置信,天下竟还有这么洗澡的? 哎……简直吓死我啊…… 张嘴深深呼出一口气:我真恨死洗澡了。 为什么在这里不要说我自己洗澡,就连别人洗澡也让我如此心惊肉跳。 竭尽全力的镇定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我硬是睁眼说瞎话:“殿下,你……扯疼我的伤口了。” 我又画蛇添足着急心慌的解释道:“是……上次,我们……殿下您被缇鹤兰鞭打,我手臂上的旧伤被殿下抓握拉扯的有些复发……” 简渊疑惑的看看我。 似乎奇怪是不是他确实记错了我曾经受伤的是右臂,而不是左臂。 我慌忙又糊弄他:“殿下,您请躺上,我继续帮你洗……” 可是,他洗澡的兴致显然被我破坏了。 皱眉道:“算了,我洗好了。” 瞬间,我心里有些郁闷。 为什么每个人看见我都会皱起眉头?炎伏罗是,这个境遇不堪的简渊殿下也是。 我长得很不尽人意吗?哼哼哼! 被简渊皇子这么一折腾,我的心里更加有说不出的憋气。 这些憋气我又无处可诉。 甚至,都不可能说给亚摩听的。 我就想不通了,为什么简渊皇子在我眼里,简直就是前后判若两人。 我一直记得他在被狼群围困的时候,在我们想拼命逃离蛮夷草原的时候。 曾经都是那么的慷慨激昂,执于担当。 而现在,他已经做了这么久的阶下囚,却好像成天都不着急的。 即不操心怎样早些逃离这个地方,回到自己的国家去。 也不耽心自己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被柔如王庭拖出去给砍了。 愣是一副乐不思蜀的白痴样子。 每日里,悠哉游哉,不是死乞白赖的泡在浴桶里,就是整夜整夜一往情深的盯着那盏牛脂油灯枯坐。 尤其是对我,更叫我恼恨。 除了我在可汗筵宴上和旭兀烈打架受伤昏迷,醒来时,蒙他和颜悦色,悉心照料几天。 此后便如我天生就矮他一截一般,除了使唤我,愣是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和我说。 就连那天缇鹤兰寻衅,我一双手腕几乎不曾被他抓握的断了,又红又肿,疼痛了好几天。 他都没有对我表示过丝毫的关怀和愧疚。 更因为他很少和我交谈,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成天在想些什么? 我就闹不明白了。 虽然我是他的属下,是他的仆从。 可他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难道我们算不得也是共患难同甘苦一场吗? 我即使无法高攀,做不了他兄弟,难道大家做个可以聊聊天有商有量的朋友也不成吗? 要知道,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是语言相通的。 他不愿意和我说话,我真是等闲找个人打牙磕的都没有啊! 我发现,面对简渊,我竟然觉得比面对炎伏罗还难沟通。 这一点最是令我沮丧的。 亚摩倒是很喜欢和我聊天。 可是我们总要费时费神的在哪里比划猜测,只为了要弄懂彼此的意思。 第二十三章 晴天霹雳 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的性子已经够安静的了。 但我却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自己竟然还会遇见个比自己更闷的人。 成天面对着惜字如金的一个人,我倒是情愿和一个话痨呆在一起。 哎,如今的我,是多么的想念贺兰子霖和李钰彤啊。 就算古板严肃的晋伯,多少也能和我聊上几句。 老天爷真是岂有此理,偏让我整日整日的对着这么一个冰块。 这个闷葫芦实在是太难拆了。 我呆呆地坐在屋里,越想越觉得日子了无生趣。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一个舒缓的声音在我背后轻轻地对我说道:“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我惊得差点没有跌倒。 是简渊。 虽说我知道这位皇子身手不凡,但也不至于令我毫无觉察的就进了我的房间。 看来我是沉于自己的思绪,疏于戒备了。 我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本能的想说:“没关系,不碍事了。” 可是,没来由的,我又被他那沉静的声音给魅惑了。 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简渊温润的手指从旁边握住了我左手手腕,我才悚然惊醒。 慌忙挣开他的手,我面红耳赤,抬眼看着他,语无伦次。 “谢……谢过殿下,我的伤口真的不碍事了,明天……明天我会好好帮殿下洗澡的。” 我想我一定鼻尖冒汗了。 简渊默默地注视了我一会儿,神情又逐渐变得冷淡。 噢,我的天哪,他这副模样真让人崩溃。 他那里是个青春正好的少年?简直就是一个得道高僧。 我实在不想看他那副死相,忍不住,突然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满脸的痛苦不堪。 没想到,这倒引起了他的好奇。 没准,他还以为我觉得他有些不堪入目呢。 “龙将军,你怎么了?” 他竟端然在我面前坐定,施施然的开口问道。 “殿下,我有疑问解不开,想的头脑发炸,所以很难受呵。” 我装着老老实实的样子回答道。 “哦?” 简渊显然觉得我很可笑。 “那你捂住眼睛干什么?” 我立刻把手从眼睛上拿开,认真的打量了一下他。 觉得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今天,皇子大人天恩浩荡,竟然有和我交谈的意思? 那我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我故意说道:“我不忍心看到殿下。” 他马上狐疑的看向我,竟连问“为什么”都省略了。 他不爱说话没关系,我可要说。 “请殿下恕属下冒昧,属下只想问问,为什么这么久了,我们的使者还没有来谈判?我们何时才能离开这里?” 问罢这些一直以来,如骨梗喉的疑问,我不禁暗暗在心里舒了一口长气。 甚至庆幸被这位二皇子殿下闹了一场,倒是让我有了开口对他说话的几乎。 也算是一种小小的补偿吧。 随即,我又担心此人会不会又兜到:“如果,龙将军想离开这里……” 诸如此类,愚蠢的圈子上。 谢天谢地,这回简渊没有答非所问。 我听见他平静的对我说道:“不会有使者到这里谈判。” 瞬间,犹如晴天霹雳,我简直吃惊的没有掉了半个下巴。 半天,才不能置信的瞪大眼睛,问他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说完就觉得自己笨的可以。 他自己的家身国事,他怎么会不知道? 而且,还一定是从一开始,他就是知道的。 只是懒得和我,和我们所有的人废话而已。 我勉强自己淡定,但却控制不住气息的急促:“殿下,你是说,我们根本就是再也不能离开这里。” 简渊竟淡淡一笑:“除非有奇迹。” “奇迹?” 我差点没有双眼一黑,昏晕过去。 天降神兵吗? 还是他能和我一样,在突遭巨大劫难的时候,有一个甘愿为他舍弃性命,用自己的心丹助他渡劫飞升狐妖小狸? 然后,恍然睁眼,便会坐在他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那可真叫是奇迹。 要么就是天缘巧合,有一位大罗神仙,驾云经过这片被雪山戈壁包围着,无边无际的蛮夷草原。 一时心血来潮,偏巧又落在我们的破毡房前。 然后经过我们的请求,带着我们腾空而去。 那也可以算是一种奇迹。 但以目前的情形看来,似乎还没有显示此等奇迹的迹象。 由此看来,这殿下可不是和我一样? 真正的爹不疼娘不要,无依无靠。 我觉得,如果这位二皇子殿下不嫌弃的话,我们俩完全可以抱头痛哭一场。 同命相怜,他和我完全可以来个义结金兰的啊。 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却忍不住叹息道:“殿下,哪里会有什么奇迹啊?您怎么和我一样命苦?” “我是烂命一条,爹不疼娘不要。您可是那什么,金枝玉叶啊。” 我原本还想说,“你皇帝老爹不是富有四海的吗?即便他不愿意兴师动众,出兵讨伐,难道连自己亲生的皇子都不舍得拿钱赎回?” 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唐突造次,便“哎,哎……”了几声作罢。 简渊没有回应我的叹息,只是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费解的神情盯着我看了半天。 我想,他是对我的这番话语有所感触了吧? 但是,他还是保持一贯的惜字如金,没有再开口多说什么。 末了,也只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我也好像明白了,这些时日以来,他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多交谈? 甚至,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和我交谈。 同样孤独的他,说不定也很想和我聊聊什么。 只是,他实在是给不了我什么希望和承诺。 所以不如索性什么都不说。 而今天,我既然郑重其事的问起,他也不愿意欺骗。 事实便是如此,他便给了我这个答案。 他的心里,定然是如释重负的。 于是,接下来,我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彼此默然,相对而坐。 心里全是对未知前途的深深忧虑。 尽管目前炎伏罗没有监禁我们,可也没有亲热的表示。 甚至,还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炎伏罗对我们还是很疏离的。 第二十四章 莫名的悸动 哪怕他现在给简渊派来了一个奴仆。 更大的可能,只是他担心我在外面行走的时候又会遇见缇鹤兰。 如果有个奴仆替我干了外出汲水的事情,那么,相对的来说,他也会少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管怎么说,因为简渊,更或者因为我,再去开罪公主,总是得不偿失的。 我想起缇鹤兰对简渊的仇恨排斥,那些部落首领恶狼一样的狂笑。 心里竟全是深深的忧虑。 哎,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会朝着那里过? 想了想,我不再犹豫。 认真的向他请求道:“殿下,你与其整夜枯坐,不如教会我这里的语言吧。” 简渊有些奇怪的看向我:“何必费这心思?” 我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微笑。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殿下,你一定要教会我,我可要在这里陪你一辈子的呢。” 简渊思索了一下,竟然点头同意了。 没想到,罕言纳语的简渊,其实倒是个蛮不错的夫子。 他非常的有耐心,而且思路异常明晰,条理清楚。 尤其是他的声音,带有一种不能言说的美妙磁性,极富有感染力,非常的好听。 和一个声音总是能吸引你去倾听的人学习,不仅仅是进步很快,还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更何况,和他对坐,他又是那么的优雅温润。 端得是公子世无双,灯下人如玉,望之令人不由沉醉其中。 有时我甚至自私无聊的想,就这样和他一起,一辈子做个蛮夷人质也不错啊。 有时,夜深更静,我会不由自主的伏在他面前的几案上沉沉睡去。 醒来时,身上总会披着他那件白色的披风,让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 偶尔,我们也会简短的交谈。 但除了尽心尽职的教授我柔茹语言,得以让我们之间过于僵硬的关系稍有改善。 更多的时候,简渊还是保持着他一贯的缄默。 其实我知道他是非常会说话的。 而且词汇丰富,道理昭然。 他不说话是不愿意说话。 想必,肯定是他在那心深似海的宫廷生活里养成的习惯。 我觉得这是一种病,得治。 虽然看来一时半会,我还没办法找到医治他的妙方。 我已经说过,我虽然不是一个喜欢沉默寡言的人,但也不是话痨。 所以也不爱自找没趣,勉强一个不愿意和你说话的人开口说话。 所以我除了照料陪伴简渊,对他的一切,仍是知之甚少。 日子一天一天过下去。 草原上的野草似乎黄了又绿。 在一个太阳尚且明亮的傍晚,草原的风带来一丝远处冰峰的寒意。 远处的牛羊哞哞咩咩的叫着,已有归意。 我本打算去找亚摩消遣消遣,看看他的那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 但他好像在陪着炎伏罗,我只得怏怏而归。 我信步漫无目的的在草原上闲逛起来。 偶一抬头,一行鸿雁追逐着晚霞,消失在天际尽头。 霎时,千愁万绪涌上心头。 我不禁再一次哀叹,我是多么的命途多舛。 我想起为了我恩断义绝的爹娘,为了献出性命的小狸。 我糊里糊涂跌倒这个什么西秦王朝,难道就是为了莫名其妙的陪着一个莫名其妙的皇子? 然后和他一起终老在这天老地荒的尽头? 究竟是爹娘和小狸欠我的,还是我哪辈子欠他的? 要我如此颠沛流离的撞来了还给他? 哎,苦啊苦啊! 曾经那些热血沸腾的战斗,好像都是遥远的事情了。 那些耽于激愤突然爆发的余勇,都在哪里呢? 此时此刻,天地之间,我不过还是一个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软弱女孩。 我想我竟是天生的被囚禁的命。 从前是大汉王爷府,如今是这苍苍茫茫的蛮夷草原。 一切似乎都是毫无新意。 我不过籍着小狸的心丹,重新换了一个被幽禁的所在罢了。 记得刚进入柔茹王庭时,还可以踌躇满志豪气满腔。 还可以王后缇鹤兰旭兀烈这些轰轰烈烈的斗智斗勇。 不知为了什么?我和简渊现在仿佛真的被他们遗忘掉了。 别说受我挟持的王后伊丽芙,被我揍得鼻青脸肿的旭兀烈和巴萨。 就连骄横刻毒的美丽公主缇鹤兰,在清水河岸鞭打了简渊一场过后,便再也没有寻过我们一次麻烦。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全是仰仗炎伏罗的全力庇护。 而且后来,因为对我们这份他和柔茹王庭完全解释不清缘由的情谊,还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甚至直接导至他和缇于巴鄂王庭的决裂。 “啪啪啪。” 一阵轻轻的击掌声,差点又没有把我吓死。 毛发耸然之间,神智便迅速的恢复凝聚。 我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些神奇功能,真的是在严重退化。 这都是最近的怠倦消沉,让我变得毫无斗志。 以至于防范意识十分涣散。 以我现在的身体力量,正常情况下,最起码几丈开外,有人企图靠近我,我都是应该有所觉察的。 只从我获得了这个龙将军的身体,我就已经秉承了她全部的神奇禀赋。 这一点我很是心知肚明。 并且,我自认为已经走到没有人烟的地方了。 怎么还会有人也跑到这里?跟我这个天底下最最倒霉的人凑热闹? 还冲我鼓掌?是不是存心挑衅?不知道我正烦着吗? 幸好,我发现跟着我的人并没有企图继续向前靠近的意思。 翻着白眼,我没好气的回首看去。 心里顿时满是愕然。 我简直不敢相信,在金色夕阳的浴照下,不远处徒步而立的竟然是炎伏罗。 他显然不敢贸然靠近我。 而我对他的到来,几乎还是一副懵然无觉的样子。 他之所以击掌,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他今天没有像我寻日常见的,披甲戴盔,战马横立,总给人一种天神般的压迫感。 以至于每次见到他,我总是想,他和骄傲的缇鹤兰真是一对天打雷劈的绝配。 此刻的炎伏罗,却是一身青色滚边束腰的家常便服。 一顶白色镶着绿色宝石的裘帽,两根雪白的貂尾垂在颈项两边,随风飘舞。 第二十五章 欲盖弥彰 炎伏罗的脸上挂着曈曈而又明朗的微笑,站在婆娑曼舞的绿草鲜花丛中。 使他看起来,不过就是草原上一个绝世俊美的少年。 我顾不上揉眼睛,而是立刻想到另一个问题,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常常,我会远远地看见,他一天之内,数次带领着那些彪悍的武士,疾风骤雨般的驰骋往来。 这种情况也时不时的提醒我,我所身处的这个地方,并不像眼前草原的景色,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想来,他不会有如此闲情逸致,和我一样跑到这里感时伤怀吧? 天,他会不会怀疑我是在这里观察地形,伺机逃跑? 那样,我可就是麻烦大了,搞不好我这无心之举还会连累简渊皇子。 我不由得往他身后看去,想看看他带了多少护卫。 奇怪的是,起起伏伏的野草闲花之处,连亚摩也没有跟来。 我可是记得,好像只要炎伏罗一回到驻地,亚摩就会形影不离的迈着小碎步,跟前跟后的。 我有些想不通来,以我敏感的身份,他大可以派一些武士来警告我,犯得着亲自追来吗? 而且他此刻便装微服,气定神闲的样子,又好像对我没有什么戒备的意思。 举目之间,我却不知道能对他说些什么? 如果和他套交情,显然不合适,而且可笑。 向他解释我绝没有图谋不轨的意思,那样岂不越描越黑? 看着他一步步靠近我,我恨不得变成土行孙,立马土遁,在他眼前消失。 我倒不是怕他,只是以我和简渊皇子身处的这种情况下,我不想多生无谓的事端罢了。 虽然炎伏罗是一个人前来,并且主动想接近我,我也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 但是有一件事我瞬间是弄明白了。 那就是,在这里,看似没有人看守我们,其实我和简渊皇子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否则,日理万机的炎伏罗不可能如此精确的找到随处瞎逛的我。 现在,我也有些理解简渊的安之若素了。 是啊,作为一个不得不受控于人的人质,有什么比安分守己过日子,不引起敌人戒心和杀机的做法更慧绝聪明的呢。 今天,我这种不经大脑就四处瞎逛的招摇举动,简直就是愚蠢之极。 心念起伏之间,炎伏罗已经轻轻的走到我身边。 我只能被动的站在那里,满脸痛苦的不知道要将脸色选择固定在哪种表情上。 因为我即不能仓皇拔腿而逃,又不能像他表示过分的热络。 直到在我面前站定,炎伏罗便用他那双蕴动着奇光异彩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我许久。 我默默和他对视,心里突然有着可笑的感觉。 而我和炎伏罗,就像一对久别的情人,正互相深情的凝视呢。 这叫什么事?此情此景,简直就差没有执手相看泪眼了。 仿佛是为了配合此刻的情境,猝不及防之间,炎伏罗突然伸手摘掉了我头上缠裹的褐色头巾。 旋即,我的长发随风散落一肩。 我惊愕之极,迅速后退一步。 这个该死的男人,每次面对他,我总是这么狼狈,总是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耽于戒备却又疏于戒备。 炎伏罗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温润甜美,他不依不饶的又紧撵了我一步。 并且再次伸手,替我掠开散落在脸庞上的长发。 然后,我听见他柔柔的说道:“你,像深海女神那样美丽灵动,也应该像她们那样,快乐无忧才好。” 我的头脑不能转弯,听不懂他这叫什么赞美。 深海女神?他是说我像大海里的鱼类吗?还是海妖? 这倒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夸赞女孩子的说法。 见我呆呆地,只是睁大了眼睛愣愣的盯着他。 炎伏罗好像有些激动起来,忽然提高声音,几乎是热切的对我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愿不愿意,做我的王妃?” 我是真的被他这种突兀的、毫无预兆的狂热表白弄晕了。 瞬间,只觉得,不是炎伏罗疯了,就是我疯了。 否则他不会没来由的和我开这种肆无忌惮,一点也不可笑的玩笑。 我有种大脑不能思维的迷茫。 就在我迟钝之下,炎伏罗猛然抓住了我的双肩,狠狠地把我拉向他的怀里。 在他的嘴唇企图吻住我之前,我眼角的余光赫然瞥见。 猎猎的晚风之中,一身白衣的简渊皇子,不知什么时候正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我们…… 浑身的血液顿时“轰”的一声涌向大脑。 一股不可抑止的羞愧和恼怒,让我条件反射般的迅疾挥出一掌,狠狠地击向正情不能制的炎伏罗。 炎伏罗闷哼一声,颓然放开我。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路上,除了满心不能言说的窘迫委屈,混乱的脑海里还不停的浮现着一袭白衣的简渊皇子,正眼光冷冷的看着我。 而忽略了陡然遭我重击的炎伏罗,面色惨白,以手捂胸的痛苦神情。 黑暗中,我把自己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不知自己招谁惹谁了,老天竟然如此陷我于不忠不义之间。 我更不知道,谁能来帮我收拾这个残局? 而且,我感到最最可恨的就是,明明我是被动的,是无辜的。 可我竟然有一种干了什么天大的见不得人的坏事,又被简渊当场抓住一样的愧不可当。 他凭什么用那种可恶的眼神看着我和炎伏罗? 我干嘛要感到愧不可当? 扪心自问,我从来都没有和这个异族王子殿下多说过一句话。 他忽然如此举动,我又能明白是为什么? 而且,平心而论,炎伏罗除了有些莽撞,似乎也没有做错什么。 却被我情急之下,毫无防范的重掌击中。 如今仔细想来,以我当时恼羞成怒的力道,炎伏罗必定重伤无疑。 他会原谅我是出于无奈吗?理解我慌乱之下的不假思索吗? 简渊对我出手伤了炎伏罗又会怎么看? 是不是认为我是气急败坏,欲盖弥彰? 还是觉得我根本就是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第二十六章 奇异的花朵 还有亚摩,他总是慈爱可亲的和我交往,把我当做小朋友。 他要是知道我毫无情义的伤了他最尊奉的主人,会不会从此对我翻脸? 这混乱的时间,混乱的局面,我多想自己能在这无边的暗夜里,像草原上此时正在淡淡弥漫的薄雾,悄然消退,抽身离去。 一个人影站在我的面前,是简渊。 他身上那种熟悉的气味,简直诱发了我不可抑止的委屈。 虽然,我拼命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很没必要,很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知过了多久,简渊才慢慢的蹲下来。 他轻轻抬起手指,一语不发的帮我拨开凌乱的长发,抹去我脸上止不住的泪水。 然后,我听见他淡淡的说道:“龙将军,你---受惊了。” 他置身事外的淡然语气,犹如一声当头棒喝。 立刻让我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矫情。 我真是冥顽不灵,老是重复不断的犯阶层立场错误。 难道就为了他教了我几句蛮夷语言,肯和我多说几句话,就以为我是他的谁了? 活该自寻没趣。 我不由得敛起轻轻地啜泣,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正常些。 竭力平稳的低声说道:“殿下,我没事……” 是啊,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大概说的就是我这种自作多情的人吧? 第二天,我依然缠裹起长发,妆作男儿装扮。 我现在是真正佩服这些人的高深莫测了。 我自以为已经做到万无一失了,可他们好像个个都早已把我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虽然我很小心的掩饰着自己。 可是,我确实也没有从简渊皇子的眼神里,再看出什么异样来。 那晚之后,简渊好像更沉默,眉头锁的更紧了。 于是,对炎伏罗被我打伤以后的情况,我更是一无所知了。 虽然那晚的情形对于我来说,不啻于是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但却仿佛之间,诡异的湮没在不可知的晚风里。 于是,踌躇了几天。 我还是忍不住悄悄溜到亚摩的药草圃里。 我越来越觉得对炎伏罗很抱歉。 我知道只要见到亚摩,而他还是如常待我的话,不用我费心劳神的去打探。 亚摩就会絮絮叨叨把炎伏罗的近况告诉给我知道。 对炎伏罗的心生挂念,倒不是他超越常理的举动感动了我。 也更不是无聊的想刺激什么人。 实在是出于愧疚。 特别是每天看到他派来为我替代仆役的那个年轻人,任劳任怨的做着那些原本我必须要做的事,我就觉得心虚。 再说,炎伏罗那么骄傲神武,他蛮横霸道的举止说荒唐其实也属于正常。 只是,我不能也不愿意接受罢了。 但也大可不必于紧张之下,贸然出手伤了他。 可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我知道我不可能和简渊来讨论这件事的。 只能找到亚摩旁敲侧击了。 亚摩的药草圃里,那些负责清理灌溉的园丁仆役早已和熟悉,知道我是法师的朋友。 他们都微笑着和我招呼示意之后,继续忙着他们手里的工作。 我看见亚摩正在园圃深处,和一个我好像从未见过的,披着宽大黑色斗篷的人,在一块新翻平整的十分精细的畦地上,正全神贯注的亲自莳植着什么植物。 “嗨!” 我竭力堆出一贯灿烂的笑脸,用愉快而又亲热的语气大声和亚摩打个招呼。 “法师,您又得到了什么神奇的植物?” 亚摩立刻抬起头,满脸的兴奋:“我的小朋友,你快过来看看,我是刚刚得到一种神奇的植物。” 看我走到他们正在莳植的畦地跟前,亚摩手里拿着一个仿佛蒜头模样的植物种子,好像捏着个稀世奇珍,笑得满脸开花。 “我的小朋友,今天你看到我们把它种植进泥土里,用不了多久,我保证让你看见世界上最尊贵最美丽的花朵。” 亚摩做着夸张的手势,看他神神叨叨的样子,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不就是一些蒜头吗?顶多抽出几根嫩蒜薹,难道蒜薹就是世界上最尊贵最美丽的花朵? 不过,小狸曾经从王府膳房里取食喂养我的蒜薹炒鸡蛋倒确实是很美味的。 伸手拈过一枚排放在泥土上,还没有来得及种植的“蒜头”在手掌中颠了颠。 我故意问道:“尊敬的法师大人,它叫什么名字?除了会开尊贵美丽的花,还有什么神奇的药用吗?” 不等话多的亚摩开口,一直低头在畦地的泥土里认真莳植的,披着奇怪黑头巾的人肃然的答道:“它的名字叫做奇迹,不但可以开出尊贵奇异的花朵,还可以救人于生死无措之间。” “奇迹?” 我不由得心头一跳。 我几乎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想探听炎伏罗是否痊愈的。 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只响起我和简渊曾经的对话:“你是说,我们根本就是再也不能离开这里。” 简渊淡淡一笑:“除非有奇迹。” 奇迹,难道这些小小的“蒜头”就是简渊皇子口中所谓的奇迹吗? 而且这个人最后一句话,“救人于生死无措之间”说的再明析不过了。 我立刻看向他的脸。 这张有着浓密黑色大胡子的脸,我确实是不认识的。 可是那人却抬头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 我的心狂跳起来,天哪,这分明是晋伯的眼睛。 他是不是用了传说中的易容之术? 很快,一种强烈的担心瞬间又淹没了见到晋伯的狂喜。 我马上想到,虽然晋伯的易容之术看起来毫无瑕疵。 可是我熟知亚摩法师精通各种医药秘笈,诡异法术。 可想而知,再高超的易容手段,也只能瞒的过他一时,很快就会被他识破的。 现在,这位可爱的法师显然还沉浸在获得“奇迹”的喜悦中。 只听他絮絮叨叨的说道:“哦,是的,是的,它是Tulipa,斑斓的头巾。我的小朋友,你就等着陶醉吧。” “这是“恋人的热吻”,这是“王的血”,它们都是从纪奥斯曼帝国的御花圃中来的,受花神所钟爱的……” 第二十七章 充满智慧的老者 晋伯却仍旧镇定的莳植着手里的“奇迹”。 尽管亚摩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有弄明白这“蒜头”究竟是一种什么宝贝? 并且向来都是他絮絮叨叨的说,我洗耳恭听。 除非我有疑问需要他解答,一般我是不会打断他的唠叨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 我受够了简渊皇子的沉默寡言,所以听着一个老人絮叨我竟然觉得十分享受。 虽然亚摩看起来并不老,只是听着他的唠唠叨叨总觉的他很老了。 现在,我完全没有了享受的心情。 也不想真正的去弄明白,这些蒜头似的“奇迹”到底是一种什么奇珍异宝? 我在脑海里不停翻滚的是此刻,在亚摩眼前,我即没有办法用柔茹语和晋伯交谈,更不能用海内语向他询问。 他是怎么乔装混进柔茹王庭,找到这里来的? 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一些帮手? 有怎样的计划?需要我和简渊皇子怎样做? 我们怎样才能汇合?什么时候行动?有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 正顾盼不定,我突然看见,炎伏罗带着几个贴身护卫,正器宇轩昂的跨进亚摩的草药圃。 回避已经来不及了,真是冤家路窄。 我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却猝不及防的被他堵在这里。 我立刻觉得自己要当场石化。 所有在花圃里工作的仆役都已经匍匐在地上行礼。 亚摩疾步迎过去,弯腰行礼过后,高兴的笑道:“王子,你觉得今天觉得好些了吗?竟然有兴致来我的小花园里走走?” “哦,快来看看吧,我今天可是得到了一件梦寐以求的宝贝。” 炎伏罗微笑着摆了摆手,所有行礼的仆役便都一起谢过王子,起身继续工作。 我只得僵直着身子,垂首立在一旁,手里还握着一瓣什么“奇迹”。 满心里除了七上八下,还不由紧张的捏着一把汗。 我完全忘记了要去关心自己对这个人造成的伤害。 满心想的都是,我可是从来也没有在亚摩的草药圃里碰到过他。 今天晋伯来了,他偏巧也来“走走”,真有那么偏巧吗? 炎伏罗的护卫全都肃穆的警戒在药圃外,我忍不住心虚的抬头看了一眼。 炎伏罗似乎真的在养伤,他的脸色有些黯淡,但依然遮不住他那天神般俊美的神采。 而且,他那深邃魅惑的眼睛依然满含笑意的看着我。 我不禁在心里嘀咕,被我打得吐血还对我笑的出来? 这个看起来总是威风凛凛的部落王子,是皮实啊还是特别的宽宏大量? 幸亏,急于表达喜悦的亚摩暂时分散了炎伏罗对我的注意力。 并且总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便是想对我说什么,也好像不便出口。 彼时,身着宽大黑色斗篷的晋伯也过来向炎伏罗见礼。 “法师,谁给你带来了令你喜悦的宝贝?” 炎伏罗含笑的目光终于落在匍匐在地上给他行礼的晋伯身上,并且温和的向亚摩问道。 “是这位尊敬的老者吗?请起吧。” 他一只手背后,一手做了一个请起的手势。 晋伯谦逊的称谢之后,方低头弯腰而起。 恭恭敬敬的说道:“谢过王子。” 亚摩对炎伏罗介绍道道:“我的王子,正是这个有智慧的人和他勇敢的商队,给我们带来了Tulipa。” 我心头一跳,他的商队? 这么说晋伯果然不是他一个人来的。 是不是目前的情形,他还不能把他们都带在身边? 他的商队现在哪里?都有谁呢? 李钰彤?贺兰子霖?要是那样简直太好了。 我暗暗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手里紧紧握着那个可爱的“蒜头”静静地立在一旁。 心里盘算着等待机会溜走最好,这样我就能先回去向简渊禀报。 然后,再设法打听打听晋伯的商队驻扎在哪里? 炎伏罗微笑道:“法师,据说Tulipa神奇而又娇贵,它们愿不愿意在你这里开花呢?” 亚摩显然不高兴了:“王子,只要我亲自莳弄它们,它们一定乐意为我绽放美丽。何况我还留下了经验丰富的老师。” 晋伯立刻答道:“是的,我会留在这里帮助法师莳弄Tulipa,直到它们存活。” 亚摩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我的王子,这个老者走过很远的路,到过很多神奇的国家,知道许多有趣的故事。王子闲暇的时候,不妨和他聊聊哦。” “噢?” 炎伏罗显然来了兴趣,眼睛盯着晋伯。 “尊敬的老者,你愿不愿意把心中的智慧分享给我呢?” 晋伯把头垂的更低:“王子吩咐,敢不从命?老朽随时恭候王子召唤。” 天哪,我简直有些瞠目结舌了。 晋伯不是要像列国说客那样,会给炎伏罗各种匪夷所思的寓言故事。 然后便感动了这位敌人的首领,会大发慈悲放了我们吧? 炎伏罗立刻高兴的点点头:“我会设宴恭请的,法师,你们继续工作吧。” 然后,他才从从容容的把眼睛熠熠地看向我:“这么巧,龙将军你也在这里?” 尽管我已经着心里想了无数种可以塞责炎伏罗的话,乍一听和我招呼,我还是咬咬嘴唇,不知该如何去接他的话? 亚摩竟好像完全不明所以,笑道:“王子,他是我寂寞的小朋友,我的常客。现在,这里的花草都把你忘记啦,只认识他呢。” “是吗?” 炎伏罗轻声笑起来,整个脸庞顿时流光溢彩起来,看的我简直心慌。 晋伯则已经走开,闷声不响的继续手上的工作。 亚摩也紧跟着过去,一边打着下手,一边不住口的絮絮叨叨。 “王子有几年没有看过它们了?王子不来,鹤兰公主也就不来了,只有寂寞的人才和这些花儿草儿做朋友。” 炎伏罗没有去理会亚摩的唠叨,而是牢牢的盯着我。 用诚挚的语调说道:“龙将军,今天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好了,我今日特地为前日暮晚,对你的唐突表示抱歉。” 然后,他竟然对着我以手抚胸,客客气气的说道:“我愿意你还有你的皇子能成为我的朋友。” 第二十八章 晋伯来了 “成为朋友?” 难道我们原来不是敌人吗? 我无比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异族王子。 明明的,我已经出手打伤了他啊。 他竟然不是来对我兴师问罪,也不是来出语对我羞辱刁难。 反而,亲自向我表示歉意。 还亲口对我说,愿意和作为奴仆的我,作为人质的简渊皇子成为朋友? 而且,此时此刻的炎伏罗,满脸含笑,眼神清澈,神情真挚。 我竟丝毫看不出他有什么存心戏弄我的意思。 瞬间,我不禁心生羞愧,又顿起敬佩。 此人不愧是草原上的英雄,怪不得缇鹤兰万般的爱恋着他。 真是心胸宽广,光明磊落。 就在方才,我还以为,他便是不愿意责怪我出手伤他,也是存了心要来对我死打烂缠呢。 不想他只是轻轻几句话语,就化解我们之间那种不能释怀的尴尬。 我忍不住也以手抚胸,诚心诚意的对他行礼道:“多谢王子宽恕,在下还没有答谢王子救命之恩,却莽撞出手伤了王子,是我该向王子请求宽恕才是。” 此刻,我还不知道龙伏罗为我冒险去蓝冰雪魔洞求取蓝色雪莲,并且联手简渊为我输送真气,解除体内剧毒的事情。 我所说的救命之恩是指,那夜在可汗夜宴大厅,挺身为我挡箭之事。 此刻,我也不知道亚摩知不知道是我打伤了炎伏罗? 但是晋伯一定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 我也无法对他言说详细。 心里只是觉得炎伏罗率真的可爱,竟当着认识不认识的人面,一点也想不起来避讳。 亚摩施施然的笑道:“我的小朋友,是你的令人敬佩的皇子和王子一起救了你……” 亚摩的话还未说完,炎伏罗立刻不悦的制止道:“法师……” 亚摩不由得咽下口中的话语,冲我做了个怪相,并且掩饰的陪着晋伯忙活起来。 而我,如果不是炎伏罗刻意的制止,倒还没有觉出亚摩这句话的奇怪? 什么“你的皇子和王子一起救了你?” 那天有简渊什么事吗? 但炎伏罗和亚摩的言语神情异常,立刻让我觉得。 他们好像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我不禁用狐疑的眼神看向炎伏罗。 简渊他?何时救过我? 并且还令亚摩感到“敬佩”? 难不成那天在可汗夜宴大厅,炎伏罗挺身为我挡箭,是简渊拜托的? 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炎伏罗却含笑,轻轻地王顾左右而言他道:“法师总是这样唠唠叨叨,前言不搭后语。” “龙将军,我答应过,会保证你们的安全。正如你们的话,君子一言九鼎。” 要不是怕和炎伏罗纠缠久了,会连累晋伯。 以我的脾气,肯定会揪着亚摩的方才的那句话,打破沙锅问到底。 但此情此境却由不得我任性,我硬生生咽下到嘴边的疑问。 既然看情形,好像是炎伏罗得知我来到亚摩花圃,便特地赶来安抚我的,那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如果我告辞了,他肯定也就会马上离去的。 只是,我不知道晋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现在也没办法问他,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吧。 所以我赶紧接着炎伏罗的话说道:“多谢王子深情厚谊,改天,我请我们的殿下亲自向你表示感谢。” 言辞之间,我竟不自觉的抬出简渊皇子,仿佛他是我的护身符似的。 真是叫人羞惭至极。 “王子殿下,如果您没有什么吩咐的,请允许我告辞了。” 我给炎伏罗又行了一个礼。 然后故意和亚摩告别道:“法师,我今天有事,明天再来看您和您的花儿啊。” 顺便,我对晋伯觑了一眼,没想到晋伯连头也没抬。 只顾满手泥土的在畦地里忙乎,就像一个真正的精于此道的园丁。 炎伏罗欲言又止,却只得对我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我的告辞。 亚摩抓着两手的泥,一迭声的对我嚷:“我的小朋友,寂寞的时候,常来啊……” 我一边口中答应着,一边暗想,放心吧,我肯定会“常常”来的。 回到住处,我有些气恼的看见,简渊一如既往的泡在浴桶里。 霎时,我真是觉得,草原上的天空都没有此人高深莫测。 这位尊贵的皇子殿下,他哪里是一个青骢少年,整一得道高僧,就是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突破飞升。 但是今天,我就要刺激刺激他的这种高深莫测。 我轻轻地走进他的洗浴间。 顺便说一下,只从他领教了我的搓背技艺以后,就自觉的取消了我的这项义务工。 哈木儿承担了替他宽衣搓背的种种差使。 虽然那天,白白害我吓了个半死。 此刻,哈木儿正在尽心竭力的侍候这位皇子大人。 我真不知道简渊身上有一种什么魔力? 就那么沉默不语,冷冰冰的,却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供他驱使。 譬如晋伯,李钰彤,贺兰,众多敢死之士。当然了,还有我…… 我们也就算了,不管怎么说名分上是他的臣子将士。 理应为他,西秦的皇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可这个哈木儿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柔茹人,竟然也被他迷惑了。 侍候起简渊来,简直比我还要尽心尽力。 有时想想,真让我觉得何止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我和哈木儿相处的也十分融洽。 这个孩子本质上,确实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好人。 只从被炎伏罗派往我们这里,他总是体贴周到的照料着我们的生活。 勤恳而又尽职。 因为他的到来,我和简渊一塌糊涂的日子才稍微轻松一点。 此刻,哈木儿看见我,立刻弯腰给我行了一个礼。 可能因为炎伏罗对简渊的礼遇,这个蛮夷孩子对我们一直都很恭敬。 我微笑着对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暂时退下。 哈木儿恭顺的轻轻退出去,并为我们放好毡帘。 和往常无数次一样,对于我的到来,简渊照旧置若罔闻。 我在他堆衣服的地方坐下,也不去看他。 “晋伯来了,带着奇迹,还有商队。” 第二十九章 不能言说的愁苦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波澜不惊,我以为这样,比较能合上这个人的节拍。 然后,也许就能看见他的激动。 可是,我很快发现自己又打错了算盘。 长久的静寂中,只有浴桶的水流偶尔轻轻漾在他肌肤上微弱的声息。 一种挫败感瞬间就打击了我。 我咬咬牙:“亚摩说,是你和炎伏罗一起救了我……” 我故意停顿。 想细细地猜度简渊的反应。 良久,简渊才淡淡的说道:“是的,不过这不关你的事,是我欠他们一个人情。” 虽然我早就习惯他这种冷漠狂傲,可他那种高高在上的刻意疏离,简直让我觉得愤怒。 我甚至都能在他的话语中听出冷笑的意思。 这个人,真够桀骜的了。 不知道我在他眼里,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我不禁在心底,觉得一阵彻骨冰冷。 而且,他竟然不向我问晋伯的事。 瞧他的神情,似乎一点震动也没有。 好像,他早就知道晋伯来了。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暗自庆幸,幸亏我没有惊惊咋咋。 否则岂不更被他鄙弃?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和炎伏罗究竟怎么一起救了我? 到底是炎伏罗为了挡箭那次?还是我因为失血过多,昏晕了的那几天? 难道医术高超的亚摩施展了什么超级大法,把他们两人的血输送了一些给我? 怪不得这世间总是会有许多无法开解的谜团。 现在,就连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事情,我都有些闹不清楚。 不过要说简渊救了我,我也不会觉得稀奇。 因为我早就感觉到,在他冷漠寡言的外表下,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别人生命的关怀和怜悯。 默然了半晌。 我知道,任凭我有天大的疑问,从他那里我也是问不出所以然的。 除非他心血来潮,自己想和我解释。 可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多说无益。 所以,我便打算站起来离开。 “他们不应该来,我们并没有多少逃离的胜算。” 不料,我刚站起身,便听见简渊便用一种落寂到几乎痛苦的声音说道。 我吃了一惊,不由得抬起头。 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语调之中,那种不能言说的愁苦几乎恐吓到了我。 我顿时止住自己的脚步,对着他缓缓的转过身来。 仿佛就在一霎那,我便再一次清晰的窥到。 这个表面冰冷的人,内心深处真正的愁苦和一份无法言说的悲悯。 不知为何,泪水毫无预料的,简直是不争气的,就涌上了我的眼眶。 眼前这个看起来坚忍冷漠的人,还是如此的年少。 可是,他的心里,却一定有着他不能和人言说的痛苦。 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重担和责任。 而乍临尘世,思维简单的我,从来都没有设身处地的为他想想。 深切细致的去体察一些他内心深处的孤寂无助。 却只在意他那份好像是存心的,故作拒人千里之外的固执独守。 我心里何尝不明白? 眼前这个人名为西秦王朝的二皇子,其实却是一个被他的国家父母抛弃的人。 虽然我不知道他的皇帝爹爹为何如此狠心,定然要置自己的皇子于死地而不顾。 我此刻的思想里,完全不知道,在那些金碧辉煌的宫廷里,更多的却是腥风血雨般的残忍权利斗争。 我只是对简渊有着同命相怜的无限同情 。 觉得当他踏上这条和亲之路之时,就被人当做了一颗棋子。 而且是一个过河的卒子。 如果侥幸和亲成功,那简直是他极其罕见的运气。 而我更相信,那些筹划他前来柔茹和亲的人根本就是心知肚明。 和亲成功?做梦! 只要想想他的王朝是怎样草草打发他上路的?便可明了。 如此遥远的万里路程,身为一个西秦王朝堂堂皇子,却没有庞大的卫队跟随。 更没有一个像样的将领配备给他。 真是用意很坦白,杀机很明显。 一是不想浪费本国宝贵的将士资源;二是不能让这个可怜的皇子在求亲失败之后,能有逃生的可能。 我相信这位皇子不会是和我一样愚钝。 在他一踏上这条和亲之路之时,就深深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 在他的国家,他的皇城,有人,而且是很有权利的人,希望他一去不回头。 最好被缇于巴鄂招赘或者干脆不耐烦把他干掉。 可是,他却只能淡定的遵从了父兄的安排,认认真真的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明知前途险恶,却能泰然承担。 如果他是历经风雨,满怀沧桑的一个人也就算了。 可是,他看起来却是那么年轻。 家国命运,包括我们的死生,都是他理所当然,义不容辞的担当。 再想想,此人与生俱来生活在锦绣丛中。 乍一沦落到在荒芜凄凉之地,又碰着我这么一个手忙脚乱的侍从。 却从未对我提出任何责难,始终坦然处之,确实令人感佩。 想来,每一个接近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被他吸引,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他安静自如的举止,发自内心的善良,散发出淡淡的不为人知的光辉。 没有一个人能抗拒这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高贵的人格魅力。 他好像并没有刻意去征服任何人,可任何接触过他的人都会不知不觉被他征服。 甚至,连炎伏罗都愿意保护他,和他成为朋友。 而我,还有哈木儿,都心甘情愿的供他驱使,想来更是如此来。 幸好,就算整个西秦王朝都当这个皇子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废物,抛弃了他。 我相信还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珍贵。 这个人就是简渊的师傅兼谋士晋伯。 我不知道晋伯当时逃脱回国以后,经过了怎样的奔走呼号,哀怜乞求? 有一个结果是可以知道的,就是根本没有人愿意理会他和他可怜的主子。 说不定他还会遭到了某种严重的打击。 奇葩的西秦王朝既不愿意出兵,也不愿意拿钱赎人。 所以,在万般绝望之下,他才会用此下策。 冒险一搏,以期可以侥幸救出二皇子。 第三十章 蠢蠢欲动 所以,简渊对于晋伯的突然到来,才表现并不是我想象之中的欣喜若狂。 而是更大的担忧和哀叹。 所有这些就像一团乱麻似的思绪,在一瞬间就被我理了个清晰的大概。 咬咬嘴唇,我悄悄揩去泪水。 看来我这个动不动就只会流泪的毛病得好好改一改了。 因为就在那一瞬间,我的另一面,无知无畏的本性又开始蠢蠢欲动。 为什么我们就没有多少逃离的胜算? 事在人做,事在人为,不要告诉我这个世界没有奇迹。 晋伯能重新带着李钰彤贺兰他们回到这蛮夷草原,就是一种奇迹。 我决定反驳简渊的这种颓唐待毙言论。 “殿下不想回去吗?” 我竭力用最沉静的语调装模作样的问道。 半天,才听到他老气横秋的答道:“何尝不想……” “殿下信不信这个世上真的会有奇迹?” 简渊竟然轻轻的笑了起来,我又被他吓了一跳, 心中有种诡异的感觉。 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又听错了。 就在不久之前,此人还在垂头丧气,悲伤叹息。 现在竟然马上又能笑得出来? 难道他是嘲讽我在痴人说梦? 一股小小的恼火窜上心头。 但是,我却听他说到:“哪里有什么奇迹?故弄玄虚,几颗郁金香而已。” 我惊讶的合不拢嘴巴:“殿下,你……怎么知道奇迹是郁金香?” “哈木儿告诉我的,他的兄弟给法师管理药草圃。” 简渊和我说话时开始从浴桶里坐起来。 他赤裸的上半身我早已司空见惯,所以我仍然坐回在他的衣服旁边没动。 哦,原来如此。 我释然,忍不住也微笑起来。 因为虽然简渊之前的话说的很颓废,可现在听到他竟然还能轻松的笑得出来,说明在他心中其实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希望。 他所有的隐忍和耐心也都是源于此。 怀着希望,等待奇迹。 仿佛受到他情绪的鼓励,我相信我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认真的对他说道: “殿下,便是这人世间没有奇迹也没有关系。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谨慎的去做,一定会创造出真正的奇迹。” 瞬间,简渊背对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良久,良久。 我知道,他是在仔细思索我的话。 我知道和他并不需要再多废话,便站起身来掀开毡帘,把哈木儿唤进来侍候简渊穿衣。 我回到毡帐里等他。 我详细向他汇报了碰见晋伯的经过。 简渊一向都知道我常常跑到草药圃里找亚摩聊天,但他从来不过问也不曾表示异议。 或许,像他这么一个惜字如金的人。 要他长篇大论的向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能去不能去的问题? 还不把他烦死了?不如索性不管干脆。 当然,我私心的隐瞒起当时去草药圃的真正动机。 但是碰见炎伏罗却没敢隐瞒,因为这涉及到我对晋伯易容术的担心。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我尽可能用简洁的语言表达了我的意见。 想想我曾经是一个多么心思单纯,心无芥蒂的人啊。 在大汉王府被幽禁的岁月里,我一直就像生活在水晶宫里。 我所有的关于人世间的知识和印象几乎都来自于小狸的转述。 其他的,就是我所能阅读到的那些书册和典籍了。 虽然我和小狸很少能谈到一些比较深刻的东西。 但是,我们的交谈总是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畅所欲言的。 但是短短的时间里,我却憋屈成这样。 我几乎是强迫着自己飞快的成熟历练起来。 学着差不多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心里斟酌一番。 无论是面对炎伏罗,还是这位简渊皇子。 甚至和亚摩说话,也不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现在,我还完全没有功夫去痛心疾首自己可怕的改变。 听罢我的禀报,简渊和我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晋伯的商队如今驻扎在哪里?尤其是,他都带来了些什么人? 虽然简渊的内心还是很悲观的。 他还是觉得晋伯不该再冒险踏进蛮夷草原,为他做无谓的牺牲。 但此刻,深谙他心性的晋伯已经擅自带人重返了草原,一切只能从长计议。 最后,简渊缓缓地对我说道:“我想,晋伯不日就会设法叫人过来联络的。” 停了停,他又道,“还得搞清楚,柔茹人严密的军事防范区都布置在哪里?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我立刻明白了简渊话里的意思。 便是晋伯宣称带了一个商队过来,但是和庞大的柔如军队比起来,也是微不足道。 所以,我们只能先搞清楚柔如人在草原上的军队布防,出其不意,看看能不能找个空子钻钻。 现在也谈不上什么去战斗,只要能保护这位西秦二皇子悄悄地逃出蛮夷草原,就是最大的胜利了。 否则,懵懵懂懂,说不定糊里糊涂连性命都要赔上。 我立刻站起来,抢在他话头里说道:“殿下,这个任务交给我吧。” 我为何急三火四的承接下这个任务?自然有我的想法。 我觉得,这位尊敬的皇子殿下,平日里一贯深居简出,修身养性。 如果猛可里,他忽然开始四处溜达转悠,肯定是会惹人疑心的。 那样的话,岂不是等于向炎伏罗或者说柔如王庭宣告,我们准备有所企图了吗? 而我一向是满世界里乱跑的,否则也不会在雪山戈壁边,下手把炎伏罗痛扁了一顿。 所以我不用简渊对我有什么暗示,或者他本意想说什么? 立刻自觉的承担起这个探查任务。 而我此刻的心里,最高兴的还是,看着简渊甚为平静的对我点点头。 并且嘱咐道:“请将军万事小心。” 我几乎有些激动的一抱拳,豪气干云的说道:“殿下请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对着简渊深邃而又明亮的眼眸,心里,真是万分喜悦这种被他信任的感觉。 我丝毫没有觉察到,如今的我,好像已经完全的失去了自己。 不知不觉间,我的一悲一喜竟完全维系在这位皇子殿下身上。 第三十一章 抱头痛哭 被他高高在上的疏离,我就觉得压抑气闷。 可只要他对我稍微的敞开一点点心扉,我就会不计恩怨毫无志气的被他打动。 更别说现在这样,可以和他如此的坦然面对,并且被他信任,委以重任了。 只要这位殿下别叫我成天和他猜哑谜,看他的臭脸,要我立刻去赴汤蹈火都是愉快的。 日子陡然间变得鬼鬼祟祟起来。 而我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在,从小到大被幽禁的岁月,也早就磨练出我的故作淡定。 虽然还不能临危不惧老谋深算,至少,作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并不困难。 既然大言不惭的对着简渊承揽了探查的任务,怎么着也不可以令他失望的。 而我更知道,这样的隐秘鬼祟动机还不可以对任何人说破,大摇大摆的去打听。 一旦被人得知,我和简渊还不得被柔如人拖出去喂狼? 所以,一切还得随机应变,靠我自己发挥出最大的聪明才智,才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困难一定说有的,办法也一定可以想到的。 准备行动之前,我先默默地坐在毡房里进行一番周密的思索。 正如简渊所说的,凡事都必须得有一个详尽的计划。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我细细地思索着,就我所熟识的蛮夷人里面,谁才有可能是了解柔如人军事布防的那个“彼”? 首先当然是炎伏罗了。 他是蛮夷的部落首领,草原上的事情想来没有他不清楚的。 可如果我去向炎伏罗打探他们的布防,要看看他的军事布防图,那岂不是与虎谋皮? 他怎么可能答应我? 不行不行,想也不用想。 亚摩? 不行不行。 亚摩是炎伏罗最忠心的仆人,并且,只会装神弄鬼,捯饬花花草草的,他能知道什么? 别语焉不详,反倒误了简渊殿下的大事。 还是我自己先出去溜达溜达,四处瞅瞅,见机行事吧。 我一骨碌站起来,不料迎头正碰见哈木儿捧着一摞叠的整整齐齐的干净衣服跨进门来。 仓促之下,我立刻对他露出“热情”的笑容。 大概我的笑容没有把握好,我竟然看见哈木儿被我吓得一个趔趄。 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不由分说的撂下衣服,慌慌张张的就退要出去了。 我的笑脸有那么可怕吗?我可是已经练习了好久的,自认为已经万无一失的了啊。 还是他未卜先知,一眼便发现了我的不良企图? 可是,我现在真没有功夫去找面镜子照照我是不是笑得很失败? 还是,我脸上是不是写了“有企图”的字样? 当务之急,我要先从误打误撞自己送上门来的哈木儿口中问出点什么来。 所以,我直接跳了起来,一把揪住还未来不及夺路而逃的哈木儿。 大声叫道:“站住!” 哈木儿彻底被我吓坏了,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嘴里嘟哝着:“将军,你今天是怎么啦?” 我那个气呀。 我今天降尊纡贵自甘堕落对你额外施恩笑脸相迎,你竟如此打击我? 你说你还跑个什么劲儿啊? 不知道本将军正火急火燎,重任正身吗? 可是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心灵显然已经受到了我的伤害,一张苦瓜脸几乎可以拧下苦汁来了。 不行,我得先稳定住他的情绪才能实施我的阴谋。 我又对他龇牙一笑。 这下完了,因为我看见哈木儿明显打了个寒颤。 我用自己听了都想吐的温柔的声音对哈木儿说道:“哈木儿,你不要这么不停的忙来忙去的,陪我聊会天好吗?来来,坐一会嘛。” 哈木儿疑疑惑惑的看看我,对我施了一礼,便谨谨慎慎在我对面坐下。 我装作很随意的问道:“哈木儿,你多大啦?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哈木儿好像终于觉得,我这种在他眼中怪异的举止,不过是心血来潮想和他拉拉家常罢了。 便收起苦瓜脸,露出明朗的笑容。 一口洁白的牙齿熠熠生光,年轻的单纯无邪袒露无遗。 “将军,我十五岁了……” 我吓了一跳,不由得往他脸上细细看了看。 由于他的皮肤属于那种偏黑的,我一直以为他起码二十多岁了。 “我有两个哥哥,他们一个是首领的勇士,一个给法师看管花圃。” 他比划着,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 “你真棒,兄弟三个啊。” 我由衷的羡慕道。 像我这种生而孤独的人,老天爷连小狸都不愿意留给我。 真是想都不敢想,有个亲人是什么样美好的感觉。 “你爹娘呢?他们在干什么?” 瞬间,一丝忧伤黯淡了哈木儿的脸庞。 他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凝敛自己的情绪:“妈妈和妹妹在牧羊,爹爹---已经不在了。” 泪水突然的便滑下了他的脸庞。 看得出,哈木儿很是眷念自己的爹爹。 毕竟他还太年轻了,本能较好的控制自己的悲伤。 我慌忙伸手替他擦去止不住的泪水,对他鼓励的笑了笑,想对他说些安慰的话。 但是看见他哭,我的泪水也不由自主的溢满眼眶,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只打遭遇渡劫和小狸死别之后,我就一直喜欢感情冲动,总是忍不住泪水涟涟,哪里还见得别人伤心啊? 接下来的事情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 哈木儿看见我如此真切的同情陪他悲伤,便更加的想起他死在战场上亲爱的爹爹。 更加伤心,忍不住哽咽出声。 只为他的爹爹死后,抛下了他们一家子孤儿寡母,在草原上受尽欺辱,艰难度日。 我一边强忍着泪水,一边拍着他的后背,希望能安慰安慰他。 没想到,他看见我泪水汹涌的厉害,他就更加泪水汹涌。 结果,他哭我也哭,我哭他也哭。 最后---我们俩索性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半天,直哭得头晕眼花,手脚抽筋,鼻涕眼泪揉了彼此一身,我们俩才算是过足了瘾。 等我们哭声渐渐稀落,一个声音不疾不徐的问道:“二位何故如此伤心,在这里抱头痛哭。” 第三十二章 谍探蛮夷草原 这个轻轻地声音听在我和哈木儿耳里,不啻一声惊雷。 我们俩慌忙拉开距离,抹抹眼睛。 一起抬头,才看见简渊皇子颦眉敛目,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看着我和哈木儿。 哈木儿还沉浸在他的悲伤里,一时回不过神来。 咳咳咳,我这叫什么事儿啊? 本来是磨刀霍霍想算计别人的。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巧成拙,自己倒被一个毛孩子牵了鼻子。 不明不白的倒陪着他痛哭一场。 看来,我确实是没有做人探子的天分,不服不行啊! 羞愧之下,我用鼻音浓重的语调难为情的对简渊解释道:“呃,让殿下见笑了,哈木儿偶然想起他死去的爹,我就---陪他哭了一场。” 简渊却并没有嘲笑的意思,他把眼睛看向了还在伤心的哈木儿:“你的爹爹一定是战死疆场的吧?” 哈木儿赶紧含泪点点头。 简渊皇子轻轻叹息了一声,却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我知道他那一声轻轻的叹息包含了太多的内容。 我觉得我越来越能读懂这个皇子的思想了。 虽然到目前为止,我还是一个没有任何作为甚至失败的探子。 王庭以北,炎伏罗的驻地基本上都被我摸熟了。 炎伏罗除了几百名贴身龙骑护卫,本部人马,其他的便是一些极少数隶属的散放蛮夷牧民武士。 比如像哈木儿哥哥这样的蛮夷人。 炎伏罗的军队虽然是整个王庭最整齐正规的军队,却最好对付的。 因为,炎伏罗总是喜欢带领着这些军队,一窝蜂似的出去。 出去的时间最短也要一天半夜的才能返回。 甚至有一次,这些人不知道跟着炎伏罗一起打到什么地方去了?竟然整整半个多月才回来。 所以,到时,我只要从亚摩口中套出炎伏罗行动的去向,就可以见机行事了。 现在必须要弄清楚的,是整个王庭到底有多少蛮夷人军队?他们都驻扎在哪里? 以便我们将来好辟其锋芒,选择出一条最佳的逃跑路径。 我按照先头打算的,决定还是四处溜达溜达。 虽然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溜达,能有一匹善于驰骋的马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以我现在的身份,真是想都不要去想。 只能靠自己的双腿了。 好在,只从我化身龙将军之后,总觉得浑身上下有的是使不完的气力,靠双腿就靠双腿吧。 谁要我在简渊面前夸下了海口呢。 简单的吃了几口哈木儿做好的早餐,我就装作去找亚摩,溜溜达达的出门了。 待离得住处远了,我看着四下无人,赶紧麻利的往身上套上一件蛮夷男人的绣花扭边麻布衣衫。 这件衣衫又长又大,是炎伏罗之前派人给我送来的。 我一直嫌其难看,从来就没有穿过,此次倒是派上用场了。 我还没有傻到穿着海内人的衣衫,在蛮夷草原上到处乱逛的。 万一给哪个警惕性高的蛮夷牧民瞅见,还不叫来王庭卫队把我给抓起来? 穿了这件蛮夷人的衣服,便是不慎被人远远看见,他们也只会当我是寻找丢失牲畜的牧民,不会多加留意的。 清晨的蓝天白云下,一望无垠的草原,真是叫人心旷神怡,神情舒畅。 如果不是战争和仇恨,侵略与屈辱,阴谋和诡计,种种云霾沉郁。 就这样四处游逛,真是一种莫大享受。 但此时,我却没有这样奢侈的幸运。 我只能为了身负的使命,而四处奔走打探。 瞧准方向,我朝着草原向南方向走去。 南方,即是蛮夷草原的腹地,又可以撇开稍微靠西的柔如王庭所在地。 我发现,只要离开炎伏罗的驻地,草原就愈加的茂盛。 那些绿油油清凉凉的牧草,那些漂亮缤纷的花儿。 花朵上飞来飞去的蝴蝶蛾儿蜻蜓蚱蜢,草丛里突其不意跳跃奔逃的兔儿,鼠儿。 还有许许多多我完全不认得,叫不出名字的,看着很高大,其实却很温顺的,长相奇特的野兽。 它们有时候竟会与我默默地对视一会,然后才不胜惊惶的一哄而散,四处逃开。 惹得原本惊奇的我哈哈大笑。 头顶上的天空,不时还有巨大鹰在盘旋。 我瞧着那些鹰的翅膀,好像可以坐的下一个人。 竟暗自琢磨着,我和简渊或者可以抓住一只鹰来,然后,我们便可以坐在鹰的翅膀上逃离这蛮夷草原来。 走在起伏跌宕的草原上,我时不时的感觉,自己真的好像是一只小狐狸。 正孜孜不倦的四处搜寻,四处打探。 虽然,我已经走的腿脚发麻,浑身汗湿。 也只看见,很多的蛮夷羊群,牛群,马群,很多的蛮夷老少牧民,远远地,露着黑黝黝的脸孔。 我并不敢靠近那些蛮夷人,只是捡荒无人烟的地方乱跑。 当天空的太阳爬到正天空的时候,我突然看见,前方的远处,有几股冉冉升起的浓烟。 好像是有很多人在那里生火造饭。 不觉心中大喜。 功夫不负苦心人,我觉得蛮夷的某处驻防军队终于被我找到了。 我便像一只真正的小狐狸一般,顺着牧草最深的地方,悄悄地潜行靠近。 慢慢分开草丛,我终于看见,果然是一支军队在这里生火造饭。 令我感到失望的是,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此地驻扎的,而是偶然路过的。 在那块比较开阔平坦的草原上,那些临时休息的蛮夷武士三五一簇,盔甲不整,看着好似疲累已极。 我凭着敏锐的眼力,一眼就看见,为首的首领正是正是旭兀烈。 此时,旭兀烈正像头粗壮的黑熊似的,坐在一个好像牛皮战鼓般的圆形凳子上。 手里握着一个牛角酒壶,正一口一口的饮酒。 他的身边,站着几个臂膀宽大,面容粗犷武士护卫。 突然,旭兀烈把牛角酒壶从嘴巴上拿开,对着身边的武士说了一句什么。 随即,便有一个武士高声吆喝道:“带上来!” 那些三五成群或坐或躺的武士便有人开始骂骂咧咧,并且有七八个武士起身走开。 第三十三章 海内战俘 不一会儿,只见一群兵士模样的男人,被捆缚着双手,用一条巨大的铁链穿连在一起,踉踉跄跄的,被驱赶了过来。 近了,我才看见,这群兵士已经丢盔弃甲,衣衫破烂。 很多人身上,还有大片的血污。 他们虽然已经灰头土脸,却还看得出,都是海内人模样。 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难道这些人又是旭兀烈在西秦海外边塞战场上抓获的俘虏? 我数了一下,这群俘虏一共有二十二个人。 “跪下!” 这二十二个人刚走到旭兀烈面前,押解的蛮夷武士便大声喝道。 可是,这些人好像没有听见似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真的跪下。 押解的武士急了,大声咒骂道:“你们这些卑贱的异族人,猪狗不如。死到临头,骨头还挺硬?跪下,跪下,统统给我们首领跪下!” 一边说,一边挥起手中的钢刀,用刀背对着那些俘虏的脑袋胡乱拍打,强迫他们给旭兀烈下跪。 终于,有些俘虏被拍打的熬不住了,慢慢地跪了下去。 看着其余不肯下跪的俘虏,站在旭兀烈身边的几名武士也抽出马鞭,对着那些人就是一通没头没脑的乱抽。 一边凶狠的抽打着,一边极其恶毒的不停辱骂着。 旭兀烈则一直叉腿端坐不动,带着冷笑,脸上全是得意和鄙视。 看着那些被屈打下跪的俘虏,我对旭兀烈更是恨得牙痒痒,双拳不知不觉都紧握起来。 最后,这二十多个人里,只剩下一个男人犹在昂首屹立。 此人瞧着倒也不是十分强壮,甚至有些单薄斯文,。 但他却始终挺着脊背,梗着脖子,闷声不响的挨着刀背拍打,皮鞭猛抽。 突然,此人一张嘴,对着面前的旭兀烈便是直直一口鲜血喷射了出去。 果不其然,猛然被喷了一脸鲜血的旭兀烈一下子从圆凳上暴跳起来,不由分说,对着此人的胸部就是狠狠一拳。 如果不是那个人被铁链和他的伙伴拴在一起,我相信,他一定会仰面迭出十丈开外。 顿时,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缩成一团了。 因为我突然想到,旭兀烈的手腕里,是藏有伤人暗器的。 那个被仰面击倒的人,估计是活不成了。 瞬间,我觉得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否则,这些海内人都是必死无疑的。 虽然我不一定能得逞。 一念即起,我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一方黑色巾帕蒙起了自己的脸。 我小心翼翼的潜行至几个倒卧在比较靠近草丛的武士身边。 尽管我的行动极其轻微,这些常年征战的武士还是非常机敏。 他们并没有想到草丛里会有敌人要偷袭他们,他们只是觉得,草丛里好像潜伏了一只猛兽在窥视。 于是,这几个武士中间,有一个武士突然跳了起来。 “有豹子!” 他大吼一声。 其他的武士顿时都被惊得一起翻身而起,并且纷纷抓起被丢掷一旁的武器。 我趁势腾身而起,对着正迎面的一个武士当头就是一掌。 紧接着,便一个空旋扫堂腿,那些不曾防备草丛里原来是人的武士怪叫着,被我扫倒一片。 腾挪之间,我已经隔空取过一个武士丢弃在地上的一把钢刀。 正准备喝令屠杀俘虏的旭兀烈更是大吃一惊。 见我扫到一片武士之后,又挥舞着手中的钢刀腾空直奔他而来。 顿时怪吼一声:“哪里来得刺客?拦住他,快拦住他!” 原来旭兀烈刚经过一场和普散边塞守军的恶战,不但没有劫掠到什么东西,肩背上还负了一处箭伤。 最后,只掳走这二十多名阵前负伤被俘的普散军士。 一肚子恶气,一路疲倦的刚走到此地。 见我来势如此凶猛,深恐不敌,是以才惊慌失措的大声呼喝。 他身边护卫的武士都是十分了得的,眨眼间便一拥而上,把旭兀烈护卫在中间。 地上那些原本跪着的海内俘虏们见势不妙,纷纷站起来,相互拉扯着,踉踉跄跄的四处躲闪。 我却分不清同为海内的西秦人和普散人有何区别? 只是瞧着那些俘虏和简渊他们相似,便误认为那些俘虏又是西秦海外边塞上的人。 才不惜冒险现身,施加援手的。 我那容旭兀烈躲闪,仗着突起奋勇,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对着他身边层层的护卫就砍杀了过去。 霎时,那些原本倒卧相信的旭兀烈手下军士都弹跳了起来,纷纷抓起兵器,加入了对我的围攻。 眼看杀死旭兀烈无望,瞬间,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我便奋力砍杀了几个离我最近的彪悍武士,卖了一个破绽,随后便一个腾起,抽身跳出被层层包围的圈子。 旭兀烈见状,知道我惧怕了。 好战嗜血的他哪里容许我在杀死他的武士之后再跑了? 他更想知道的,是谁这样胆大包天,敢在草原上公然刺杀他? 立刻大声吼叫道:“别让这匹狼崽子跑了,给我抓住他!” 那些武士便一窝蜂似的对着我追赶过来,连那些忙着生火造饭的武士都举着手中的菜刀跟着赶过来。 我生怕旭兀烈放弃追杀我,便装出一副畏惧却又不死心的样子。 一边回头和那些跑在前面的武士砍杀一阵,得空又跑。 这伙武士原本就已经疲惫不堪,被我突其不意袭击。 一时之间,被旭兀烈撵在后面大声吆喝着,竟顾不得骑上战马。 更来不及取马背上的弓弩,只能举着手里的手里的武器随我且战且行,一心想要把我一举拿下。 果然,旭兀烈彻底的上当了。 他一边疯了似的,也连战马都忘记骑了,连跳带咆哮着。 一边指挥着手下的武士对我进行了一场契而不舍的追杀。 口中还不停的嚷嚷着:“你们这些蠢货,快把那匹狼崽子与我活捉喽!我定要审出是哪个恶狼敢来咬本首领?” 不知不觉,这支人马便被我引出十来里路远的距离。 我见差不多了,几个纵身腾空,一下子隐没在一处又深又厚的牧草之中。 第三十四章 黄雀捕蝉 趁着那伙武士扎在乱草丛中四处搜寻我的当儿,我便飞快的转回刚才旭兀烈行凶的地方。 却看见,那里只剩下许多被旭兀烈部暂时丢弃的战马在悠闲的四处牧放。 方才还被栓在一起的二十多个海内俘虏,竟然全都神奇的不见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举目四望,踩着那块被践踏的乱七八糟的草地,我竟转了好几圈。 我看见,甚至连那个海内男子口中喷出的鲜血,血滴还鲜艳的挂在一些起起伏伏的青草上。 我觉得自己真是低估了旭兀烈,此人真是太狡猾了。 竟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诡计,一边咆哮着指挥手下追杀我。 一边竟干脆利落的叫人处理了那些俘虏。 看着远处旭兀烈好像一边暴跳如雷的大声咒骂着什么,一边带领众武士返回。 我只得赶紧闪身,重新隐进远处的草丛之中。 心里十分懊恼。 想不到我的冒险还是白费气力了,没能救下那些海内俘虏。 正准备离开,突然,我听见旭兀烈更大声的咆哮起来。 “人呢?那些卑贱的异族人呢?可恶,真是可恶,中计了!我们中计了!是谁?是谁干的?我要撕碎他!” 顿时,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就如同小狸曾经对我说过的,黄雀捕蝉,螳螂在后。 我方才虽然引开了旭兀烈,那些海内俘虏却不知道被谁横空再给劫持走了。 也亏这谁,做得好快手脚。 我的心立刻又那些俘虏的生死给被牵动了。 不行,既然我已经蹚进了这趟浑水,少不得还是要弄清楚这些俘虏的去向。 尤其是那个一身傲骨的海内俘虏,如果不赶紧加以解救,简直是必死无疑的了。 二十多个被铁链拴在一起的俘虏,还有一个伤重的…… 难道这附近还有别的部落队伍? 否则,不会把这些人掳走的这样快。 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那边,气急败坏的旭兀烈已经喝令所有人上马。 午饭也不吃了,一阵风似的,不知道朝什么地方追赶去了。 可能熟悉草原的他们,已经看出什么端倪,找到劫持那些俘虏人的去向了。 我赶紧转身,提气蹑足,尽力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 果不其然,旭兀烈的军队在追赶了三四十里之遥的地方,竟真的追赶上一支队伍。 令我不敢相信的是,这支队伍竟然是炎伏罗和他的几百龙骑护卫。 暴怒的旭兀烈老远就大声的怒吼道:“炎伏罗,你给老子站住!” 正在策马疾驰的炎伏罗看见旭兀烈气势汹汹,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便率先勒住马头,濯玉溟龙仰天嘶吼一声,高高扬起两只硕大前蹄,顿时立住矫健雄伟的身躯。 几百龙骑护卫也赶紧勒住马缰。 旭兀烈疾驰到炎伏罗马前,一骨碌翻身下马。 指着坐在马背上的炎伏罗怒声骂道:“炎伏罗,你这个王庭喂不熟的狼崽子!你竟敢暗算老子?快把人还给我!” 炎伏罗满脸惊讶的看着双眼泛红的旭兀烈,坐在马上皱眉道:“本王子又有什么地方得罪首领了吗?为何半路横加拦截,如此出言不逊?” 旭兀烈气坏了,跳着脚怒骂道:“炎伏罗,你作出这副模样只好去哄女人!” “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难道不是你叫人偷袭我,背后又抢了我俘虏吗?” 炎伏罗好像被旭兀烈气得笑了:“旭兀烈,你是不是疯了?青天白日的,便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叫人偷袭与你了?又抢了你的俘虏在哪里?” 他回头看看自己的龙骑护卫,“你们是谁?大胆去偷袭旭兀烈首领了?又是谁抢了首领的俘虏?” 几百龙骑赶紧齐刷刷一起摇头,并且都在脸上露出可笑的神情。 旭兀烈恨得咬牙切齿:“炎伏罗,你不要和我打马虎眼儿,在这草原上,不是你还会是谁?” “除了你,谁敢叫人偷袭本首领?谁能这么快就把那些俘虏抢走?” “你以为你几句话就可以抵赖干净吗?你自己干的事情自己心里明白,我今天定要同你到可汗面前论个公道!” 炎伏罗用一种看着疯子的神情看着旭兀烈,摊摊两只手:“首领,本王子还真的是不太明白。既然你定然要诬陷我,只好随你的便。” “不过,捉贼拿赃,只要你看我这队伍里有你的俘虏,我便同你去可汗面前理论。否则,请恕本王子实在是没有闲工夫同你扯这莫名其妙的皮。” 他一边说,一边“唰”的抽出寒光宝剑。 跟在炎伏罗身后的几百龙骑护卫也顿时都亮出兵器。 旭兀烈差点没有气死。 双手握拳,牙齿竟咬的咯咯响。 讲理吧,眼前炎伏罗的队伍里,确实没有失踪的那二十多个俘虏。 便是他明知道是炎伏罗做得手脚;从方才他们临时休整地方践踏的马蹄印追赶到的就是炎伏罗这支队伍。 不可能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并且,整个蛮夷草原,敢于和他旭兀烈叫板的,除了公主缇鹤兰的彪悍之旅,也只有炎伏罗了。 可是,他即没有抓住偷袭他的人,又在炎伏罗的队伍里看不到那二十多个俘虏。 无凭无据,炎伏罗哪里肯乖乖同他去见可汗? 硬拼吧,自己这些强弩之末的疲累队伍,面对炎伏罗训练有素的几百龙骑,肯定讨不到什么便宜。 今日一旦放了炎伏罗,过后再想找他理论,更是无稽之谈了。 见旭兀烈气得直翻白眼,炎伏罗便沉声说道:“首领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的话,请让开。本王子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回到驻地处理,恕不奉陪了!” 一边说,一边用手带了马缰一下,濯玉溟龙立刻抬起四蹄,从旭兀烈身边径直跨过去。 旭兀烈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喘着粗气,眼睁睁看着炎伏罗带领着几百龙骑在他眼前扬长而去。 最后,还万分不甘心的对着炎伏罗的背影,两只手握拳高举,歇斯底里般,蹦跳着,大声狠狠的咒骂了一通。 第三十五章 普散王康 其实,和旭兀烈一样,我也是完全的不相信炎伏罗的说辞的。 我也觉得,除了眼前的炎伏罗,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可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掳走那二十多个海内俘虏。 可问题是,炎伏罗到底把那些人给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为了弄清楚这个困惑,我决定继续暗中跟随炎伏罗。 看看这个狡猾的王子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果然,炎伏罗看起来好像是直奔自己的驻地。 及至快到了他的驻地,突然又带着他的龙骑护卫重新驰回草原。 并且,他们竟然很快由一支队伍分成两支。 然后,两支又迅速分成四支。 最后,炎伏罗干脆就带着二十几名亲卫,单独脱离队伍而去。 我只得紧紧跟着炎伏罗,被他带着,兜来兜去,竟完全不知道被带往草原什么所在了。 最后,炎伏罗突然停止了疾驰。 我赶紧找了个可以隐身的地方躲藏起来。 炎伏罗已经翻身下马。 然后,我便看见,有二十多个龙骑护卫押解着那群神秘失踪的海内俘虏,慢慢地从一片隐秘的灌木丛中走出来。 我心里一阵激动。 这些海内俘虏果然是炎伏罗掳走的。 顿时也明白了。 炎伏罗之所以把自己的队伍分成几股,又在草原上四处乱兜圈子,只是为了躲开旭兀烈人马的跟踪。 尽管这个办法也算不上高明,但如果旭兀烈真的不肯罢休的话,定然要继续跟着炎伏罗的话,也够他焦头烂额的了。 我都被炎伏罗带的晕头转向,好几次都差点跟丢了。 此刻,我看见那些俘虏虽然还被捆绑着双手,把他们牵连在一起的铁链却不见了。 可能是炎伏罗令人砍断了把这些俘虏拴在一起的铁链。 然后,令一个龙骑护卫带上一人。 所以,这些人才走的那样迅速且干净。 怪不得旭兀烈气成那样,他一定也明白炎伏罗就是如此做的。 只是苦于不能强逼着叫炎伏罗承认。 明知道被人耍却又讲不清,打不过,想想确实气苦。 我一边佩服炎伏罗机敏干练,一边又不明白他到底要如何处置这群从旭兀烈手里抢来的俘虏? 正观望间,突然,我听见炎伏罗对着我藏身的地方大声说道:“出来吧!” “呃……炎伏罗是?对我说话的吗?” 一念及此,我吓得差点没有拔腿就跑。 想了想,我还是硬着头皮从隐身的草丛里站了出来。 既然我已经参与了此事,少不得还是要和炎伏罗说道说道。 无论如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群西秦兵士被他们无辜给屠杀了。 在几百名龙骑护卫的目光灼灼之下,我慢慢地走到炎伏罗面前。 我觉得,炎伏罗一定是没有看出穿着柔如人衣衫又紧紧蒙着大半边脸的我是谁? 因为,此刻,他完全不是往常看见我时的和颜悦色。 一张俊美的脸上,表情极其的严肃。 甚至充满了责难。 “你太鲁莽了!” 可能当着众人,炎伏罗没有指名道姓,只是紧皱眉头,看着我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做声。 见我沉默不语,炎伏罗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我恰好路过,你不仅救不了他们,反而会令他们被屠杀的更快!” 我不觉冷笑了一下,无不嘲讽的说道:“如此说来,倒真是要谢谢王子出手相助了!” 心里却在哼哼,难道他们落在你的手里不是一样会被奴隶,会被屠杀吗? 炎伏罗没有理睬我的讥讽,用手指了那些俘虏一下,沉声道:“这些人并不是西秦的兵士,他们只是一些普散军士,请问姑娘,要救他们吗?” 炎伏罗的话顿时叫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并不是因为他口中突然的“姑娘”称呼,而是,闹了半天,这些俘虏竟不是西秦兵士啊? 我还以为……他们是李钰彤爹爹的部属,所以才如此拼命想救下他们的。 但我一看见方才那位傲骨铮铮的清瘦男子,心里立刻就拿定了主意。 此刻,他正目光炯炯的看着我,好像完全可以听得懂我和炎伏罗的对话。 不管这些俘虏是哪个国家的?救人救到底,岂可半途而废? 否则,我不是白白浪费了老大功夫? 何况,这些人总归都是被蛮夷侵扰的海内人。 虽然炎伏罗不一定愿意给我这个面子,便是自不量力,好歹也要试试才能知道不是? 于是,我看定炎伏罗,语气坚决的说道:“只要是海内人,我都要救!王子,请说出您要怎么样才肯放了他们吧。” 炎伏罗看了我足足有一霎,才点点头。 缓缓地说道:“这些人我留着终究是个麻烦,既然姑娘执意要救他们,我也没有办法。只是,希望姑娘将来不要后悔才好!”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我并不能理解炎伏罗话里的意思。 心道,我为什么要后悔?书上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希望你炎伏罗不要后悔的才好。 要知道,旭兀烈肯定不会就此甘休的。 便是被缇于巴鄂可汗知道了,私放俘虏,无异于通敌叛国,也不会轻恕他的。 炎伏罗却好像傻子似的,一点也没有考虑到这些。 命令看押俘虏的龙骑护卫:“解开他们手上的绑缚!” 然后对我说道:“请姑娘转告他们,骑上我们的战马,速速离开,越快越好。” “告诉他们,虽然旭兀烈的人马暂时都被我的人牵制住了,路上还是要注意安全。” “到了边境,只需把战马抛下便可,它们会自行回到草原的。” 我才明白炎伏罗的兵分数股的真正用意。 心里顿时开始佩服起这个王子的心思缜密,敢作敢为。 连忙对着那些已经被解开绑缚的普散俘虏转达了炎伏罗的话。 我一开口,这些普散俘虏便知道了我原来是海内人。 才明白我为何定要相救他们。 方才不肯屈服旭兀烈淫威的清瘦男子立刻率先对着我跪下,叩头在地 感激的说道:“义士活命之恩,我等来世定当衔环结草相报!在下王康,与义士后会有期!” 第三十六章 义救普散俘虏 其他得到自由的俘虏一起跪在地上,向我和炎伏罗叩谢。 我赶紧对王康说道:“要感谢的话,你们就感谢王子吧。其他的就无需多说了,快走吧,迟恐生变。” 王康便站起来,对我拱了拱手,又对炎伏罗行了一个柔如礼,才拉过马缰,翻身上马。 其他的俘虏也忙不迭的爬起来,对着我和炎伏罗弯腰鞠躬之后,纷纷上马。 他们并不用炎伏罗指引方向,而是在王康的带领下,径直向着草原西南方而去。 看着王康等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我方才对炎伏罗抚胸称谢。 然后略带不安的问道:“放了这些海内俘虏,王子不担心被旭兀烈知道吗?” 炎伏罗没所谓的耸耸肩,摊手道:“只要不被那只恶狼当面咬住,本王子便不怕!何况……又为了你。” 说到这里,炎伏罗的神情变得更加柔和:“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一个激灵,感到脸都红了。 也想起自己跑到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赶紧对着炎伏罗摆摆手道:“多谢王子……不了,我再逛会。” 炎伏罗终于笑道:“龙将军,你为何会游荡至这草原腹地?” 我咬咬嘴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说实话吧,不可能的。 撒谎吧,他刚刚才如此处心积虑,冒着极大的风险帮了我。 我便昧心出语欺骗,好像太不是人了。 心里又对他口中对我的称呼觉得很奇怪。 炎伏罗一直称呼我为龙将军的,可是,方才当着那些普散俘虏,他竟然叫我“姑娘”? 现在又唤我龙将军,什么意思? 见我又用沉默对付他,炎伏罗原本含笑的脸上,神情终于变得很崩溃。 只得对着我点点头道:“你若是不愿意跟着我们一块回去就算了。” “有句话我必须得告诉你,在这里,除了我的属地,都是危机四伏的。你不可能总是那么幸运,恰好遇见本王子路过。” “我知道将军身手不凡,但凡事也须三思而后行。所以,今日之事,将军以后断不可再为之了!” 说完,也不待我有什么说辞,竟然一抖马缰,带着自己的护卫径直离去。 直到完全看不见炎伏罗和他那些雄赳赳的龙骑护卫,我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炎伏罗是如此的对我如浴春风,面对他那张俊美笑脸,我真是觉得压迫大于轻松。 现在,我觉得炎伏罗好像是我生气了。 他一定觉得我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吧? 这样也好,省得再和他缠扯不清下去,耽搁了我正经事情。 反正,我记得欠着他一个人情就是。 接下来,我又在草原上转悠了一天。 整整两天过去,浑身疲累不堪的我,满心的探子抱负不但被无情的粉碎,而且变得可笑。 因为,在这两天里,我竟然什么也没有探查出来。 没有看见蛮夷人的所谓军事布防。 除了王庭卫队,炎伏罗部的沧溟龙骑卫队,缇鹤兰的彪悍之旅。 整个草原连一个兵营都没有。 包括旭兀烈率领的军队,都不知道隐匿在什么地方了? 我所看见的,只有偶尔聚集在一起的一座一座的毡房。 很多的牛羊,奔腾的马匹,无数瘦长而又敏捷的牧羊犬。 皮肤黝黑瘦削的女人和孩童,彪悍的骑马的牧放男人。 我只能把自己所看见的这些,全部如实禀报给简渊殿下。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隐瞒了炎伏罗帮我解救普散俘虏的事情。 我觉得这种事后想起来确实鲁莽孟浪,又牵涉到炎伏罗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这位二皇子殿下的好。 简渊殿下沉吟了许久,方才对我说道:“将军辛苦了,我知道了。” 我气馁的鼓着嘴巴,满脸悻悻。 简渊却看着我微笑了一下,安抚似的缓缓说道:“当初边塞李将军曾经上书我父皇,言蛮夷战时为兵,泰时为民。王庭无需给养,自成一体。不若海内军队,虚靡耗费。” “却被我的太子皇兄当着父皇的面,斥为存心欺妄。朝中趋炎之臣便附势说,蛮夷军队如此强大,驰骋善战,断不可能只为牧民,定然有整齐军队。” “如今看来,李将军并未丝毫妄言。只可惜,他据实上奏却不被父皇所信。” 我先是不解的看向简渊,旋即便有些明白了。 “殿下,你的意思,柔如的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军事布防。而他们的军队,不过就是那些部落里的男丁牧民?” 简渊点点头:“可能也不单单是男丁牧民全部从军那么简单。你看,哈木儿的哥哥便是要参加作战的武士,所以,哈木儿说他的哥哥是首领的勇士。” “但哈木儿却不是,或者可能是他年纪不足,所以只能奉命到我们这里为仆。” “不管怎么说,看来他们确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驻扎布防,要么就一起集结跑出去掠劫,要么就回到各自的部落牧放。” 我醒悟道:“怪不得我几乎跑遍整个蛮夷草原,都没有看见什么军队。” 简渊道:“虽是如此,他们的战斗力却超出我们海内经过严格训练的军士数倍。若不是被大山横旦阻隔,他们可能早就对我西秦跃马挥鞭,长驱直入了。” 我想了想,摇摇头:“殿下,不是这样的。” 简渊有些惊讶的看着我:“此话怎说?” 我道:“我记得我们刚被炎伏罗抓住的那晚,我被希利亚国相带去他们可汗的筵宴大厅,见到过那些部落首领。” “不错,那些部落首领看起来都很彪悍,饿狼猛虎一般。但是,我却可以感觉到他们之间,并不和睦。” “这些人在言谈之间,甚是肆无忌惮。那个和我打架的旭兀烈在席间还挑衅炎伏罗,连可汗都有些弹压不住的意思。” 简渊思索了一会,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些部落首领因为不需要从王庭领取给养,所以,不觉就形成各自为政的局面,谁也不会服气谁。看似强悍,实则一盘散沙。” 第三十七章 偷窥者 我有些不解的问道:“既然如此,他们还要弄一个王庭,装作臣服在可汗王座前干啥?” 简渊道:“不然,首先,可汗的部落是这个草原上最大的部落,可汗本人也骁勇异常。” “其次,就如我们海内人所说的,独木不成林。” “尽管他们可以各自为政,在外出劫掠,作战时,单个的部落还是太弱小了,必须联合其他的部落一起行动。” “而推举出一个可汗,设置出一个王庭,便可以把这许多部落联合在一起,更易于对外作战,往来贸易。” “所以,这些部落首领并不是装作臣服,而只是暂时臣服。” “可以想见,倘或某一天,某位首领变得更加强大了,他便可以去取代其为新的可汗。” 仿佛为了安慰我的白忙一场,那天晚上,关于蛮夷草原上的种种,简渊和我聊了很久。 有些是我们来到这个草原上所看见的,有些是他自己的推断。 诸如此类种种。 这也是我从认识他以来,听他说过最多话的一次。 也印证了我的感觉里,这位皇子殿下要么不说话。 一旦开口,便会滔滔不绝。 之后,我们也明白了。 根本不用我们乱忙乎,晋伯既然来了,自然会先弄明白蛮夷王庭所有的一切。 万无一失之后,他便会派人前来谒见二皇子殿下的。 不知不觉,我们又在煎熬中度过几天。 旁晚再次来临。 晚饭过后,哈木儿把一切收拾妥当,恭恭敬敬的告退了。 我好像不知不觉又恢复了从前在王爷府做幽禁郡主的生活。 很少动手去做些什么。 哈木儿非常能干,而且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 只要他能干好的事,就绝不让我插手。 我不知道是他嫌弃我做的不够好?还是炎伏罗有所交待。 这几日,简渊又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而我,实在是又找不到什么话題和他继续搭讪。 白天的时候,我也想往亚摩的花圃跑。 但又怕撞见炎伏罗,虽然他对我甚为和蔼可亲,可我却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的好? 更怕和晋伯见面次数多了,难免会露出什么破绽。 愈想愈情怯,竟然一次也没敢去。 我觉得毡房里过于气闷,便站在门口,看着天际的晚霞,漫无目的的踢着一块小石子。 毡房里的简渊,倒是一改往日枯坐时冥然的样子。 虽然是不动声色的端然而坐,却似有所待。 草原随着夜色的深沉,开始雾气蕴氛开来。 我只得走进毡房,掩上门帘,用火镰点燃灯架上的牛油脂灯。 那些飘渺清凉的雾岚便丝丝缕缕的穿过毡房的缝隙,把那燃烧的灯火缠绕的摇摆不定。 然后,习惯性的默然坐在简渊对面。 浓雾的夜色里,好像有一种诡秘的气息悄无声息的向我们的住处靠近。 我不禁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几乎能感觉的到简渊的发梢衣衫凛然而动。 瞬间,我也不由得提起内力,蓄势以待。 可是,那种诡秘的气息却随着屋内油灯灯光的逐渐暗淡,也像草原上的雾气一样忽然又飘散的毫无影迹。 我有一种想冲出毡房一探究竟的念头。 这屋里和屋外似乎都隐藏着一样的凶险。 与其这样被动,倒不如放手一搏。 可是在我还没有行动之前有人竟然比我更快。 因为我刚一站直身子,有人已经可恼的挡在了我的身前。 我以为是简渊皇子。 定神一看,却差点失口惊呼出声。 “李钰彤!” 一身柔茹武士打扮的李钰彤似乎调皮的对我陜陜眼睛,我立马咽下冲到喉咙里的声音。 还是那种惯有的干净利落。 李钰彤已经干练的对着简渊单膝跪下。 语气中略带抱歉轻声禀到:“末将李钰彤,见过殿下!” 并没有我想象之中的激动,简渊坐在那里,身子竟连动也未动。 只是将右手轻轻摆了一下,淡然说道:“李将军辛苦了,不必多礼,请起罢。” 瞬间,我在心里对此人真是再一次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有些可怕。 他总是能在我面前表现为令我瞠目结舌的判若两人。 此刻的简渊,他的脸上竟没有一丝我曾经见过的柔和, 而是显现着如此森然的冷静自持。 难道,这就是西秦皇权之下锻造出来的怪物? 对,就是怪物。 一只喜怒无常高深莫测的,令人无法预料更无法掌控的怪物。 便是我这个曾经的半人半妖,也望尘莫及自愧弗如。 李钰彤似乎没有我这么多感想,应声而起并说道:“谢过殿下!” 我急忙移过一张小凳请她坐下。 然后知趣的退出毡房,担任警戒任务。 虽然之前我们是被囚禁,却一直很平静的生活在这里,对这个地方并没有凶险的感觉。 不知是夜色过于深沉,还是午夜过后草原上,雾瘴挟裹来了远方雪峰的冰冷。 我忽然觉得一股寒气至脚底升起,这是一种本能的警觉。 我第一次敏锐的感应到,似乎就在这眼前这浓浓的夜色里,危险千真万确的就潜伏其中。 附近的草丛中,一定藏有一个企图偷窥人。 这让我觉得十分恐慌--- 一定是晋伯他们已经暴露,李钰彤漏了行藏,被人跟踪了. 看来我们都要完蛋了。 我想起这些蛮夷人野蛮恐怖的惩罚叛逆和囚徒的方式。 把鞭打的血淋淋奄奄一息的人,扔到牧场上喂饲凶猛庞大的牧羊獒。 在那些怪物一样獒犬锐利的牙齿撕扯下,有些垂死的人会突然发出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的号叫。 这种不忍猝睹的情景,往往却会引来那些嗜血残忍的柔茹首领得意的哈哈大笑。 我在心里七想八想的矛盾着,恨不得跑回屋里向简渊请示一下。 忽然我又记起一个可怕的问题,现在似乎不是心怀仁慈的时候。 如果一旦在我们安全逃离之前天机泄露,我相信,炎伏罗一定会眼都不眨的把我们拖出去喂狗。 可是,为什么这个暗夜里的偷窥者不索性堂而皇之的冲进我们的住处,把李钰彤堵在里面,拿个人赃俱获呢? 第三十八章 不可救药的诅咒 难道说无论这个危险来自何处,暂时也许还构不成对我们的生死威胁? 我万分紧张的思索着。 李钰彤好不容易才见着简渊,如果我稍有警示她就不得不匆忙遁去。 晋伯的企划和简渊的策应就会延迟,甚至前功尽弃。 那样,我们都将会置身更加凶险的境地。 所以,我必须要不动声色的清除掉那个隐藏在夜色里偷窥的家伙。 可等到我想战斗了,我才想起,自己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样可以用来杀人的武器。 我的那把看起来雷人用起来其实蛮顺手的大斧。 曾经吓了我好大一跳,背在我背上的那把宝剑。 还有我可亲可爱的枣红战马,统统不知被他们掳掠到哪里去了。 我甚至开始悲伤的想到,这些东西,恐怕今生今世都再也回不到我的身边了。 忽然更加强烈的懊悔起来--- 那把被我随随便便就弃在王后寝宫浴室里的匕首。 一把小巧的匕首,没人会搜查注意,我却能防身攻击,天经地义就该随身携带。 可我却连想都没想就弃之如履。 甚至我都没有好好看看那把匕首究竟是什么样的。 依稀只记得好像是有着铜绿色结实的护壳。 老天饶恕我,我终究是不惯杀伐,没有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哪。 一直以来,我只是一个被隐秘幽禁的肉体凡胎。 我千真万确是做不到举手之间就面不改色的致人于死地。 所以,我的下意识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排斥那些冷冰冰尖锐可怕的铁器。 真是扔的越远越好。 可是,小狸拼了性命吐纳给我的心丹却叫我跌到这个烽火乱世。 我唯一的使命却就像已经中了不可救药的诅咒。 那就是杀人,必须杀人,杀许许多多的人。 这也是很久以后,我才彻底明白并为之绝望的事情。 就像眼前,我装作睡至半夜起床小解的模样。 一只手故意摸向腰际,一只手却轻轻摘下草地上一株鲜花的蓓蕾。 我思索了半晌,还是不想杀死那个危险的窥视者。 只想把他打跑就行了。 这个危险的家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在窥视我们? 说不定从我们被炎伏罗羁押的那天,就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我们。 我更相信简渊一定早就知道的。 所以他才举止如此的谨慎,甚至等闲连毡房的门口都不会迈出去一步。 只有我这个糊里糊涂的人才无知无觉罢了。 虽然从那天旁晚在雪山戈壁边缘遇见炎伏罗,我也开始明了。 我和简渊皇子的一举一动肯定是有人监视的。 我很留心的看来看去,甚至还悄悄地跟踪过哈木儿。 却没有任何的迹象表明,有其他人,或者是哈木儿在监视着我们。 我的心里,唯愿此人是一直监视着简渊的。 而不是被李钰彤引过来的。 想到这里,我暗暗加大了握紧花蕾的力道,向着我感应到似乎藏着人的地方,猝不及防的打去。 这个花蕾掷出去的力道,是不足以致人于死命的。 不过,如果这个午夜暗探只是个三脚猫的角色,还是很够他受一阵子的。 然而,我只听到一种很轻的声息。 这种声息让我觉到了恐怖。 那里果然有人应声而起,却是明显的避过了我的攻击。 这个被我识破的人仿佛有些恼羞成怒,避过我的一击之后立刻索性现身。 我看见雾瘴里一个浑身黑衣,裹着黑色头巾,男女分不的武士,手里挥舞着一把奇怪的兵器直接向我招呼过来。 瞬间,我暗叫一声“糟糕!” 我小觑了来者,轻易出招。 还自作多情的患得患失,倒让自己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这下我真的麻烦大了。 本来我只想打跑一只狐狸,不料却惹来了一只恶狼。 而我,此刻还要以空手赤拳来接那人看起来就吓死人的兵器。 一直以来,凡是我没见过的兵器我都觉得可怕。 我觉得不熟悉的,就是高深莫测。 情急之中,我本着无师自通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在那个黑衣人手里的兵器还未来得及招呼到我头上之前,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腿就跑。 准确的说是提着裤子拔腿就跑。 因为我还有一只故意摸向腰际的手竟完全还没有来得及放下。 果然,黑衣人被我带着,追逐着我,很快就跑离了我们的毡房。 夜色里,我们向着草原深处越跑越远。 我在心里嘿嘿直笑,当我真怕你? 兜着你玩哩。 有本事,你来抓住我呀! 宽阔无边的草原,眨眼间便被我们跑出不知道有多远。 黑衣人好像觉察到我的诡计,感觉这样追逐下去确实不好玩了。 于是,我便听到后面的脚步起伏的追赶猝然停下。 迅即,脑后就响起暗器掠空细微的嗤嗤声。 不知拿了什么细微的暗器冲我的脑后来了个天女散花? 那些暗器还没有到达我的耳边之前,从挟带的风声里我已经感受到了黑衣人力道的不足。 这个人也许身手矫捷,内力却是有些不够。 这大概也是他急于想和我结束追逐的原因吧。 我暗自一笑,运力回掌。 黑暗之中,那些无法辨别的暗器力道瞬间就改变了轨迹。 掉头直奔它们的主人而去。 “嗳呀!” 一声女子的娇斥清晰的传到我的耳际。 随即便是她挥舞手中的兵器格落暗器清脆的叮铃声。 原来竟是个女人。 我楞了一下,我还真是小觑了这些个蛮夷女人。 还以为她们只会不声不响毕恭毕敬的伺候可汗王后,部落首领,蓬头垢面的牧放牛羊呢。 原来她们之中,也有会武功的暗探。 从那声清斥声里,我听出,这个女人并不是缇鹤兰。 缇鹤兰骄横的哇哩哇啦嗓音我真是太熟悉了。 我想她也不可能是伊丽芙王后。 王后肯定是没有武功的,否则也不会在千军万马之中老老实实的任我挟持了。 我和亚摩的交情也算是很深了。 通过他唠唠叨叨,柔茹草原上那些有本事的主儿我差不多门儿清。 眼前这个黑衣女子是什么来头? 第三十九章 血都凉了 貌似缇鹤兰统领的彪悍之旅除了她以外,全是雄性。 彼时,我还不知道,在这蛮夷草原上,还有蓝冰雪魔这么一位神尊。 此刻,本能的自危和好奇使我彻底的动了杀机,决定不能放过这个神秘的暗探。 虽说她手里的兵器十分厉害,武功也颇了得,但我自认她还不是我的对手。 暗夜中的迷雾更加沉重起来,不等对方蓄势,我迅疾的跃身挥拳向她展开攻击。 这次我是想一击而中,强劲的力道裹着罡风,带起一团浓雾劈面向还在和自己暗器做着搏斗的黑衣女子打去。 这个女子身手确实还算了得。 落式之下,忙乱并不慌张,敏捷的旋身而起,试图躲过我凌厉的攻势。 但是我奋力击出的力道还是是很难就轻易避过的,她身起身落之际一个踉跄,几乎被我震得吐血。 紧接着,我更加的欺身向前,不让她有喘息之机。 果然,黑衣女子在我的强势攻击之下,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立刻采取了和我方才不谋而合的套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她故技重施,迅速摸出一把暗器,没头没脑的冲我脸上一洒。 趁我分神之际,跃身就掠过繁密的花草浓雾,霎时在夜色中窜出老远。 似乎比我跑的还利落。 那架势说不定我们曾经还是师出同门呢。 我急忙屏息去应付那些携带着疾疾风声的不明物体。 一抓之下,不禁失笑出声。 这个黑衣女子真被我逼得急了,竟然用一种貌似南瓜子的东西来袭击我,以求脱身之计? 我还是不准备放过她。 可是,未等我纵身追下去,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掠至我的身后,竟然一把便抓住我的肩膀。 我顿时觉得血都凉了。 正不敢妄动之间,却听那人对我轻声制止道:“龙将军,不必追赶了。” 我霎时浑身竖起的汗毛,方才渐渐放下。 原来是简渊皇子。 我不甘心的对他嘟囔道:“这个女人肯定是跟踪李将军而来的,怎么能轻易放走呢?” 简渊轻轻说道:“就算是跟踪李将军的,也不能追赶。” “这个人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攻击,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来路?” “如果此刻抓住了她,不一定能从她的嘴里问出什么。然后如何处置?是囚禁还是把她杀掉?” 简渊缜密的思虑立刻让我觉得汗颜,我不禁再次为自己的莽撞暗暗吐吐舌头。 他说的是事实。 以我们现在的处境这两种选择都会带来巨大的麻烦。 我们那一间哈木儿每天都要进进出出的破毡房不可能囚禁一个人。 杀死一个人更是冒险。 这里毕竟是蛮夷草原,试问,谁的人突然不见了,会肯善罢干休? 大动干戈起来,我们就更岌岌可危了。 无论怎样都是不妥,所以,只能把她赶走就行了。 我乖乖的跟着简渊回到我们的住处。 这次,我并没有向简渊询问什么? 简渊却主动告诉我,李钰彤只在我们的毡房停留了很短的时间。 原来,晋伯回国之后,因为太子母子把持朝政,始终未能见到皇帝。 而太子更是口口声声怀疑简渊投敌叛国。 否则,为何出发这么久了,还没有任何的和亲消息传回西秦。 而海外边塞上,蛮夷人的劫掠还在变本加厉。 甚至,扬言要把晋伯等跟随二皇子的人全部抓起来审讯处死。 因为他们竟然抛下了二皇子,私自返回西秦。 无奈之下,晋伯只得集合了那些敢死之士,逃出了西秦皇城。 又费尽周折口舌说服贺兰子霖的主帅,和驻守边塞的大将军李阔海。 并且让他们知道,只要简渊皇子能够平安的回到自己的国家。 这攘外的权利必定还是二皇子的。 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否定他作为皇嫡子的权威。 而简渊二皇子一旦长久的沦陷在异邦,或者干脆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借蛮夷人的刀杀掉了。 西秦王朝将会真正陷入内忧外患之中。 最后,终于得到这两个正直将领的同情,让李钰彤贺兰子霖他们两人前来相助。 来到这里,晋伯本打算当夜就来谒见皇子殿下。 意外的,却发现我们的住处外面似乎有人监视。 不知是他们已经被柔茹人识破,还是有人打算对我们不利。 所以第一夜,晋伯只是远远地看着我们毡房微弱的灯光,默默的退回了。 可是,晋伯知道,夜长梦多,他们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设法救走简渊。 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长就越没有计划成功的希望。 虽说我误打误撞,在亚摩花圃他已经见上了一面。 却碍于情势,未能说上只言片语,无从让我们知道他的具体行动计划。 晋伯借口帮助亚摩侍弄花圃,观察了一天,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无论是炎伏罗部落的情形,还是远处的柔茹王庭。 第二夜,晋伯决定孤注一掷。 为了万无一失,他让贺兰子霖率领其他的武士装作放浪形骸的游商脚夫,大肆喧哗饮酒歌舞作乐。 饮至半夜,他装作一个酗酒无赖的老人。 出门方便之后却不辨东南西北,一路跌跌撞撞,果然又“邂逅”那个神秘的暗探。 趁着那个暗探分神之际,李钰彤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了我们的住处,谒见了简渊皇子。 晋伯的计划其实很平常,并没有什么神秘莫测之处。 但是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比如他们的身份被人戳破。 亚摩花草圃里栽种下去的那些个“奇迹”生根发芽,简渊皇子或许真的能侥幸逃离。 虽然这种孤注一掷的打算几乎没有成功可能。 现在,我却无法感受到和简渊长篇大论交谈的乐趣了。 尽管他现在好像真把我当成一位可以和他共患难的真正的将军,喜欢对着我侃侃而谈。 而不是烟熏火燎为他做饭洗衣的的小奴仆,正眼都懒得看一眼。 因为晋伯等人已经为他以身涉险的缘故,简渊也一改之前的叹息悲鸣。 他那种与生俱来的坚强和不屈担当,让他几乎立即就不可思议地振作起来。 第四十章 龙的后裔 决心无论面对什么样的艰险,也要带着这帮忠于他的人,活着离开蛮夷草原。 既然决定有所行动,很多他不能出面的事情就得和我商量,由我却完成。 所以,我不再稀罕他和我说话,而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日子的险恶。 大概自己怀了鬼胎。 白天里,别说碰见炎伏罗。 就连一向和蔼可亲的亚摩,勤劳善良的哈木儿似乎都对我笑的别有用心。 我现在也能理解简渊为什么一夜一夜的不睡觉了? 如果真刀明枪的和人干仗,生死反倒不怎么恐惧。 倒是夜半沉梦正酣毫无戒备时,突然会有大批舞刀弄枪的敌人闯进了,砍下你的脑袋。 我可以肯定的说,说谁谁不贪生怕死,那绝对是忽悠人的。 但是每个人却一定都有不怕死的时刻,那就是勇气被激发出来的时刻。 可是,过于漫长的等待却是钝刀子杀人。 便是有再多不怕死的勇气也会被消耗殆尽,只剩下无尽的煎熬。 简渊无数的夜不能寐,想必便是这种痛苦的煎熬。 而我,只为懵懵懂懂,一直不能理解简渊的苦楚。 我差不多要皈依神佛了。 心里暗暗祈祷简渊能顺利的逃离这个地方,回到他的国家。 可进一步好像是希望,退一步看,所有人的几乎又是命悬一线。 如果不能活着离开,那将是我们所有的人血染黄沙,肝脑涂地。 而像我这种头脑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人,总还要时不时的怀疑一下自己力量的人,所以就更加的草木皆兵了。 虽然我并不知道,假如简渊真的能平安返回西秦之后,我又将归往何处? 此刻,我真的还不能想透这个问题。 为了看到亚摩的奇迹快些生根发芽,我往药草圃去的频率也增加了。 除了探听,更多的是我可以堂而皇之的看到在哪里忙碌的晋伯。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看到这位充满了智慧和勇气的皇子师傅,我好像才能笃定自己先头的信心。 我们很少交谈,每次在亚摩的花圃遇见,也只是佯装着,进行礼节性的行礼问候。 这其间,贺兰子霖作为晋伯年轻的侄子,还陪着晋伯来过一次。 那天,看到易容过的贺兰,我差点没有想起来是他。 在此之前,我看惯了他全副铠甲的精悍武士装扮。 乍一见他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脑子几乎一时转不过来弯。 直到他调皮的对我陜陜眼睛,我才恍然大悟。 几乎不曾失声偷笑。 乔装的贺兰完全是一副异域富商公子的装扮。 头上缠着丝帛的头巾,头巾上面居然还镶着一颗硕大的蓝宝石。 冰蓝色的镶着精美宽边的长袍,神情举止,居然就是一个精明强干的商贾少东家。 脱去了盔甲的贺兰,整个人不但不再显得清瘦,因为干净挺拔,简直可以算得上玉树临风了。 如果不是介于亚摩在旁边,我肯定会跑到贺兰身边。 扯着他的衣袖,好好看看他为何装扮的如此之像。 好久之后我才知道贺兰家庭出身。 这次乔装打扮,除了他脸上完美的易容,其他的,不过是他本色罢了。 而且晋伯这次行动的经费,很大都赖于贺兰父亲的资助。 后来的事实证明,贺兰的老子不愧是一个有谋略,且非常精明的投机商人。 此刻我却不了解这种种前因后果。 我满心都是忍不住的欢喜雀跃,仿佛他们都是我久别的亲人。 特别是贺兰和李钰彤,我几乎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的。 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能并肩战斗了。 阳光忽然明媚了,草药圃里的花儿艳草儿绿。 我觉得那些正在忙碌的仆役们都十分可爱,忍不住想对他们发笑。 亚摩热情的和我打了招呼,向我介绍贺兰,说他是晋伯的侄子,这支商队真正的主人。 我掩饰着内心的欢愉,和晋伯贺兰一一见礼。 然后看他们一边查视“奇迹”的生长情况,一边煞有介事的谈论着传说中的种种奇花异草,以及某些花草的奇异的药用。 我依然装作和他们陌生的样子,只是不停的缠着亚摩问东问西。 试图尽可能的分散他的注意力;不要突发奇想的忽然盯着晋伯他们两人的脸庞细看。 交谈良久。 忽然,亚摩笑眯眯的对我们说道:“王子很不开心,我们的公主正和他闹着别扭,王庭最近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王子很少前去参与。” “我的朋友们,我已经向王子建议,明天晚上请大家去他的帐篷筵宴,大家能不能聊些有趣的事情让王子高兴高兴?” 缇鹤兰在和炎伏罗生气? 为什么? 没来由的,我竟有些关心。 可是,当着晋伯和贺兰的面我是不好向亚摩询问的。 转而我又觉得自己无聊,人家伴侣之间闹点小别扭,关我什么事呢? 晋伯立刻弯腰答道:“多谢大法师的美意,只恐我们常年在野外游走的人举止粗疏。不过,幸得我们所知道的奇闻异事都是亲眼所见,不是那些无聊的野史传说,或许能博王子一笑。” 亚摩满意的对晋伯点点头:“王子自幼孤苦,虽说我们的王后和公主很是庇护善待,还是有许多其它的部落首领始终把他视为异类,虎视眈眈,哎……” 亚摩欲言又止,难得的话没说完还留了半截。 我觉得很有趣,忍不住问道:“你们的王子明摆着就是王庭的驸马,可汗又没有儿子,将来说不定就是王位继承人,谁敢向他挑衅?” 亚摩摇摇头,一副不想再深谈的样子。 我不满意的对他耸耸鼻子,亚摩意味深长的对我笑笑。 然后对我说了一句令我们觉得惊心动魄的话。 “这里永远不是我们的家,我们是龙的后裔,苍溟才是王子日夜思念的故乡。” 亚摩激动的高高的扬起双手。 然后,两行清泪慢慢滑下他略显苍老的脸庞。 我忍不住与晋伯还有始终一直微笑不语,陪伴在侧的贺兰交换了一下眼神。 然后,我看到他们两人的神情同样变得惊疑不定。 第四十一章 鱼和熊掌 我们都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去应对亚摩这种超乎常情的举动。 是的,亚摩的话语举止是太奇怪了。 面对我们这些来路不明甚至是敌人的人,竟然透露出这种对王庭怀有异心? 还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难道是他一贯的口无遮拦,还是他老糊涂了? 但是,他的神情却是绝对清醒的。 第二天下午,当我在亚摩的草药圃里闲逛,心焦的看着那些“奇迹”的时候。 我们的毡房里,哈木儿欢喜的跑进简渊的房间,向他禀报:“殿下,我们首领的使者求见您呢?” 然后,当我返回时,我一脚还没有踏进房间。 就听简渊淡淡的对我说道:“龙将军,你准备一下,炎伏罗王子今天晚上请我去他的帐篷里筵宴。” 乍一听这话,我惊的立刻把刚踏进去的一只脚又拔出门外。 而且大脑似乎还有一瞬间转不过弯的感觉。 炎伏罗为什么要把我们所有的人都请去? 昨天在花圃,我亲耳听见亚摩邀请晋伯他们。 但亚摩并没有说,会邀请简渊的啊。 并且,就算是今天,我和他在花圃里磨蹭了几乎一个下午。 亚摩也没有对我提起过过炎伏罗会邀请我的皇子殿下呀。 炎伏罗为什么会想到要邀请简渊? 是不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简渊叫我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这么快就要弓拔弩张,赤膊对阵了吗? 愣了一下,我觉得自己似乎还是进去房间的好。 否则倒难脱胆小怕事临阵脱逃的嫌疑。 简渊看起来倒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我犹豫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向他问道: “殿下,我们准备什么呢?一件称手的兵器也没有啊!” 简渊惊讶的看看我:“要兵器干什么?” 我倒是奇怪了:“你不是说让我准备一下?难道不是去拼命的?” 简渊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确实很难得看见这位殿下笑,并且他笑起来,清俊明朗的样子真是动人心魄的很。 但我也无心欣赏,此时我真的很困惑。 “暂时或不至就刀兵相见,那放心,如果炎伏罗发现了什么,想要对我们不利,完全可以各个击破。” “而不必把我们集合在一起,那样是要花费更大代价的。” 我立刻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 口中却是甚为不服气的说道:“那也说不准的。我们统共不过就那么几个人,炎伏罗完全可以把我们集中在一起,叫我们当面对质,然后一网打尽。” 心里却在哼哼,难道我就那么愚蠢到能让一个冷冰冰的人发笑吗? 我倒是真的很不容易呢。 简渊停了一下:“龙将军,或者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不过,我们现在也不能轻举妄动,只能见机行事,以静制动。” “所以,你只要准备一些洁净的衣履就行了。” 好吧,你是皇子殿下,你说的算。 于是,我也很顺溜的把简渊的话理解为,他是在吩咐我,为他准备一些洁净的衣履。 然后,看着他在哈木儿的服侍下,穿戴整理好衣衫。 临出门了,简渊却看看我,皱皱眉头道:“龙将军,你是否也要更换一下衣衫?” 我不解的看向他:“既然不是去打仗,炎伏罗请殿下赴宴,我干嘛要换衣衫?” 简渊说道:“你要陪着我去。” 尽管他脸上的表情是淡淡的,我却感觉他好像很生气。 我立刻抗议:“殿下有哈木儿陪着不是一样的吗?而且,如果万一有什么不测,我留在外面或许还能有个接应。” 简渊沉默了一会儿,无奈的偏过脸去。 用一种阴冷的语调,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是一定要去的,炎伏罗特意关照的。” 这下我真的被击到了。 虽说炎伏罗对我诸多情谊,据说还因为救了我,令简渊皇子欠了他一个貌似还不上的人情。 但一想到在雪山戈壁边缘那极其尴尬的一幕,我还是最不愿意看见他。 天地良心,那样一个天神般的美男,我竟然避之不及,简直在作孽啊。 然而,这又并不是什么鱼和熊掌的矫情。 我在这一点上,难能可贵的,倒还非常清醒。 即便他和简渊被我一厢情愿的视为鱼和熊掌,但那绝对不是我的鱼和熊掌。 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向来就不被老天眷顾的我,压根就没有那么大的福分。 我不想看见炎伏罗,是因为我心虚自己曾经重重地打了他一掌。 尤其是他居然还毫无理由的选择原谅了我,这更让我心怀忐忑。 面对一个会让自己心虚的人,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所以每次去亚摩那里,我都观察一下,确定尽量在不会撞着炎伏罗的情况下,才去药草圃。 除了心虚,我说不出口的还有,我实在是不敢面对炎伏罗那张漂亮简直过分的脸庞。 他的热情似火,总让我有种睁不开眼睛的惶惑。 我觉得他是一方充满令我不可抗拒诱惑的邪恶陷阱。 这个陷阱如同万丈深渊,我甚至连站在边上往下面窥视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每次,一接近他我都有如履薄冰的感觉,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跌落下去。 一个男人给人一种陷阱的感觉,就算我这种笨人也是不愿意靠近的。 还有亚摩的那句话也很叫我多想。 “王子很不开心,我们的公主正和他闹着别扭……” 缇鹤兰因为什么和她心爱的炎伏罗哥哥闹着别扭? 我想到缇鹤兰仇恨简渊的目光。 所以,我更不希望再有什么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 和面对炎伏罗相反,不知道为什么,和简渊在一起,我就感觉轻松的多。 虽说简渊皇子每天都是冷冰冰的,甚至有时几天都不看我一眼,不理我一下。 但我总得,我们之间,即便不像亲人,但也已有一种无形的默契,一种同甘共苦的情谊。 他便是对我不理不睬,我心里也知道,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抛下我于不顾的。 所以,我从来就没有感觉简渊这个皇子殿下对我有什么压迫感。 第四十二章 王帐夜宴 可炎伏罗给我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真是想起来就要让我后退十步。 便是我后退一百步也没用,简渊不容置否的语气让我完全没得选择。 草原上的黄昏次第变换着绚丽莫测的辉煌色彩,最后终于被夜色吞噬。 我跟在简渊身后,满脸的心不甘情不愿,趔趔趄趄,竭力的抑制住自己忍不住想开溜的脚步。 虽然,我一直都非常渴望能再与李钰彤相见。 但却只是盼着能与她私底下见面,而不是在虎视眈眈的炎伏罗王子大帐里。 大眼瞪小眼,却什么都不能说,那样简直还不如不见。 仿佛窥见我我的心思,走几步,简渊忽然停下。 我吓得赶紧敛神屏息,慌忙在脸上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可是,简渊却什么也没说。 也不看我,只稍微停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去。 我满心的哼哼唧唧,直到看见炎伏罗王子大帐前,昂然排列的如狼似虎龙骑护卫,才赶忙给咽回去。 可能炎伏罗事先有过什么吩咐,见简渊到来,便有侍卫恭敬的把我们迎进帐篷。 在蛮夷草原上,除了王庭,部落首领一般都是阔大的毡房,或者军帐。 这样便于他们随着草原上四季变化,追逐着水草牧放迁徙。 炎伏罗毕竟是沧溟龙族王子,王后的外甥,身份特殊。 虽然居住于草原,族人却很少有人牧放。 他们一般只是靠供给王庭及各部落首领药材,织帛等手工过活。 所以,炎伏罗的部落所在地一直是比较固定的,一直为王庭镇守草原靠北的地方。 他的王子行宫也不是惯常的蛮夷部落首领阔大毡房,而是军帐。 此刻,炎伏罗高大宽阔的帐篷里,奴仆和侍女川流不息的忙碌着。 看着那些仆从侍女们用一只只金盘捧进食物,我竟忘了之前的别扭。 突然想起那夜在王庭夜宴大厅里,旭兀烈说的分赃话。 顿时有些气愤的想到,炎伏罗用来准备今晚丰盛宴席的美酒佳肴,不知道有多少是掠夺自西秦的黎民百姓? 心中有气,感觉上的各种不适顿时冰消雪释。 原来我并不欠炎伏罗什么,那天旁晚的一拳,还是打得轻了。 虽然不能一下结果了他,最好也能打得他半年起不了床。 免得他再成天带部四处劫掠,残害生灵。 我心里嘀嘀咕咕之间,简渊已经缓步而人,向已经端坐在王帐里的炎伏罗行了见面礼。 炎伏罗头戴翘着两只银角的王子冕冠,白色的锦绣衣袍。 仿佛传说中异域美神,周身散发着一种不能言说的流光溢彩。 他满面笑容的坐在主人的席位上,双目熠熠生彩。 亚摩殷勤小心的陪侍在他的身旁。 我忍不住看看同样白色衣袍简渊皇子,不免暗生叹息之心。 此刻,这位身上的衣袍虽说不是衣衫褴褛,但已经陈旧灰败。 好在他天生的尊贵轩昂,神情又是一贯的冷淡自持。 衣衫虽旧,但十分干净整洁,浑身上下,自有一种令人不容小觑的落拓不凡。 其实炎伏罗给简渊这位人质皇子的物质也算是竭尽所能了。 便是衣服也是很费一番心思的。 大概考虑到简渊的皇子身份,给他的衣服差不多都是锦绣的。 可是简渊只是让我把那些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那里,很少动用。 最爱穿的还是这套他自己的随身衣服。 令我惊奇的是炎伏罗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要是换了旭兀烈那种骄狂的柔茹首领,见这位异族皇子如此桀骜,说不定直接就把他给拎出去喂獒了。 晋伯他们早就到了。 为首的晋伯脱下宽大的黑色斗篷,身着镶嵌着珠宝的锦缎对衫长袍。 头缠织金长巾,一副异域富贾的打扮,正谦恭的坐在贵宾席上。 华衣锦服的贺兰子霖作为他的侄子,和他并肩而坐。 我看了半晌,竟然没有瞧见李钰彤。 原来,李钰彤的身份是他们随身携带的女仆,所以不在相请之列。 心中顿时不免有些空落。 简渊皇子带着我,被一个仆从领往陪客席位上。 我原本想站在简渊身后伺候的。 但是仆从按照炎伏罗的吩咐,一定要我也在简渊身边坐下来。 我不由胆战心惊的偷偷看看简渊那张神色淡漠的臭脸。 好在他这种死相我早已看惯了。 既然他什么也没有表示,我只好听从主人的安排,陪着他坐下了。 在另一张陪客席位上,我突然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这张面孔我好像在缇于巴鄂可汗的宴席上见过。 只是,不知是哪一个部落的首领? 而且奇怪的是,王庭那么多部落首领,炎伏罗为何单单请了他一个? 那晚是事情在我的脑海里一直很混乱。 除了和我交手的巴萨旭兀烈,别的部落首领基本都没有什么印象。 之所以对此人略有印象,只因为那个人当时好像是紧挨着炎伏罗坐的。 穿戴不凡,而且一直哈哈大笑着,和沉默不语的炎伏罗形成强烈的对比。 所以,我倒是记得了他。 本能的,这个人的出现让我有一种强烈的不安的感觉。 虽然宴席开始的气氛很融洽,宾主相谈甚欢。 我提心吊胆的,总觉得帐篷外面一定有许多弓拔弩张的柔茹武士。 只等待在他们的首领一声号令下,便应声涌入。 我毕竟历世日浅。 突然在炎伏罗这里看见一个柔如部落首领,心里顿时就捏了一大把的汗。 于是,其他什么事情就全部抛在脑后了。 竟只顾一心一意想着,一会儿我们这些人还能不能活着逃离炎伏罗设下的这个可怕的陷阱? 至于炎伏罗含笑和众人寒暄,并且殷勤劝大家只管纵情吃喝,我几乎都不曾听在耳朵里。 可是,渐渐地,我却被一直神态自若,对着众人口若悬河,谈笑风生的晋伯所吸引了。 精神竟不知不觉的集中起来。 晋伯不愧为皇子的师傅,一个才智过人的谋士。 我算是见识了一个真正的老夫子学问渊博。 那么多异域奇闻,海上仙方,剑客飞侠,精灵魔怪,都从他嘴里娓娓道来。 第四十三章 不速之客 不止是炎伏罗和亚摩,就连那个举止狂放的部落首领,还有我和贺兰,都听到张大了嘴。 唯一认真倾听而又不动声色的,也就只有简渊了。 这期间,除了炎伏罗偶尔的求解问询,那个狂放的部落首领不停饮酒,其他人基本上都在侧耳倾听。 忽然,我听到晋伯对炎伏罗说道:“尊敬的王子殿下,老朽也曾听过不少关于贵国苍溟龙族的神秘传说,特别是,关于苍溟龙皇的玉玺具有奇异非凡的法力传闻。” 炎伏罗一听到晋伯这句话,天神一般精美的脸上,和煦的笑容渐渐敛去。 霎时,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明白聪明如晋伯,故事奇闻说得好好的,干嘛要说这种惹炎伏罗不开心的话? 却听炎伏罗轻轻叹了一口气:“是的,传说我们苍溟龙皇的玉玺不但能封印三界精魄,还能打开苍溟凤山上的天摩洞,使人获得非凡的能力。” “甚至,还可以通过天摩洞,打开往世之路,得见传说中统领三界的的神魔大天巫,寻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我相信,我的耳朵不知不觉,竟已经竖起来了。 也许,其他人只是把炎伏罗的话当着无关紧要的闲谈哀叹。 可是,听在我的耳朵里,却不啻声声惊雷。 我简直不敢相信,难道在这个混乱的异世,真的有一种神奇的法宝,能帮我找到回去的路? 回到我出生的大汉王朝? 我说过,我并不眷念那个对我极其冷酷的王朝。 我只是希望,我能找到小狸萎化的狐狸尸身,让我对她加以好好的祭奠好好的安葬。 我更希望可以明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我的娘亲既是狐族长公主,到底为何会跟了身为大汉王爷将军的爹爹? 他们生下了我,却又不约而同的弃了我。 为何我生来便是半人半妖之体? 若我应当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上天为何要叫我长着一张狐狸的脸? 如果我应当是妖,如何没有丝毫妖的能力? 难道我生来就是为了被爹娘捐弃,承受屠戮的? 如果能有人为我解开这诸多困惑,也不枉我又白白的多活这一世。 实在是忍不住,我突然站起来,大着胆子开口问道:“王子殿下,请恕在下冒昧,你们苍溟龙皇的玉玺真的有这么神奇的法力吗?” 向炎伏罗问话的时候,我没有敢去看简渊。 我知道,此刻,这位神情冷淡的皇子殿下一定是在暗暗责怪我的唐突贸然了。 而令我所没有想到的,其实,此刻的简渊心里,更惊讶于我的问话。 他不明白,我一个西秦武将,又是一个女流之辈,何以如此关心人家沧溟龙族的法宝? 转而又想到我这个西秦的女流之辈和炎伏罗到底有些不明不白,竟忘记了此刻自身的危机四伏。 满心都不是味儿了。 眼神,也更加的冰冷了。 炎伏罗却立刻对我露出充满了魅惑的笑容:“龙将军,这也只是我们苍溟龙族的一个神秘传说。” “只可惜,我很小就离开了苍溟,也从来没有机会接触过父皇的玉玺。” “所以究竟是不是这样?其实我也是不得而知。” “尤为可惜的还是,我父皇的玉玺已经被一场恶毒的篡逆,谋夺去了。” 我顿时有些泄气。 看来这个听起来喜人的故事,其实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海上仙山。 顿时,失望和沮丧淡淡的笼上心头。 我不禁有些垂头丧气:“哦?是这样的啊?” 甚是没精打采的自行坐下。 晋伯却仍旧热情洋溢的说道:“将军,这世上万事万物,千般传说,皆不是空穴来风。” 我还是未免有些悻悻:“可是,王子已经远离了沧溟,龙皇玉玺也在别人手里,我等也只能听听传说罢了。” 其实,我心里更想说,看来我是一定要跟着你们踏上一条不归路了。 想回到大汉,那有那么容易啊? 可能我的语气太不恭敬了,简渊立刻哼了一声:“龙将军!” 语气里全是不悦。 炎伏罗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失望,马上端起酒碗,满面笑容的高声说道:“不谈这些无稽之谈了,朋友们,不要辜负了这个美妙的夜晚,干了这一杯,继续倾听这位有智慧的老者的教诲吧。” 众人纷纷端起面前的酒盏,对着炎伏罗高高举起。 正在欢饮之间,一个甜美清亮的女子在外面厉声喝道:“炎伏罗,谁是你的朋友呢?”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齐齐回首看向帐篷的门口。 在明亮辉煌的篝火灯烛映照下,只见缇鹤兰手提马鞭,满面怒容的赫然而现。 我们只顾在炎伏罗的王帐里热烈的交谈,竟没有人注意,缇鹤兰其实已经来了有好一会儿。 她制止了帐篷外护卫的通报,在外面倾听了良久。 当她听见炎伏罗热情洋溢的和这些她所鄙视的异族人称朋道友时,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 立刻冲进来,进行大声的呵斥质问。 炎伏罗正兴致盎然,被闯进来的缇鹤兰大声呵斥,显然很扫兴。 他顿时敛去了脸上的笑容,隐忍的沉声说道:“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 回首对身后的亚摩喝道:“给公主看座。” 神态之间,竟是极为的疏远冷淡。 可以相见,炎伏罗的心里,定然是对这位不分青红皂白,便颐指气使的公主气恼已极。 我又想到亚摩的话。 看来这俩小情侣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难以排解的不愉快。 不过,炎伏罗似乎太不够男人。 这么美丽的情人,便是她有些任性,怎么就舍得毫不客气的对她甩这样的脸子? 缇鹤兰更是气急,冷笑一声。 昂然轻蔑的说道:“不用,我是万王之王的尊贵公主,绝不会和这些人坐在一起。” 炎伏罗忍耐的说道:“鹤兰,你这么晚了,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事先也不派人告诉我一声,我好去迎接你。” 缇鹤兰骄横的说道:“我父汗的草原,我想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去就什么时候去,为什么要事先告诉你一声?” 第四十四章 缇佛王 “本公主更用不着你屈尊接我,我自然有人护送。” 随着缇鹤兰充满了赌气的话刚落音,我们便看见洋洋得意的旭兀烈赫然出现在缇鹤兰的身后。 他一语不发的抄手而立,先是满脸挑衅地眯起他那双原本铜铃似的环眼,仿佛向炎伏罗示威。 转而又看向王帐里所有的人。 然后,便用恶狼一般的眼神,格外恶狠狠的盯着我,足足看了有一霎。 我几乎可以听见旭兀烈浑身的骨骼都在咔吧作响。 因为此人已经露出一副恨不得扑上来把我撕扯了生吞的架势。 这下,王帐里所有的人都看见,炎伏罗真的生气了。 他沉下脸,不耐烦的对缇鹤兰说道:“既然公主殿下不稀罕属下的侍奉,我们这些异族人的酒宴也不欢迎不速之客。” “请殿下带着您的人回吧,明天我亲自去向可汗领罪。” 缇鹤兰万万没有想到,炎伏罗竟然会如此直接的就拿话噎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客气的对她下了逐客令。 顿时又羞又愤,一双深绿色的大眼睛仿佛喷出了有毒的火焰,白如凝脂的脸庞也涨的一片红晕。 只见她一下就冲到炎伏罗的面前,尖声叫道:“你的心是不是被魔鬼吞噬了?你为什么变成这样?” 当着众多人的面,尤其是旭兀烈还在身后,缇鹤兰硬是没好意思提及其他。 比如,救为了炎伏罗拼了性命一般,要救我这个卑贱的异常人。 竟至害得她和自己的师傅蓝冰雪魔反目。 炎伏罗巍然不动的端坐在那里,盯着怒火万丈的缇鹤兰,冷声说道:“我何曾有变,是公主太无礼了。” 旭兀烈高声喝道:“炎伏罗,你竟敢冒犯公主?” 并且不遗余力的煽风点火,手指炎伏罗便是一番痛斥。 “你这只王庭喂不熟的狼崽子,竟如此自甘下贱,和敌国的囚徒坐在一起筵宴取乐。是可汗命令公主前来教训教训你的!” 陪客席上,那个我似曾相识,一直喝酒的柔如首领突然“嚯”的站起身子。 对肆无忌惮的旭兀烈怒声说道:“闭上你的臭嘴,这里不是你指手画脚的地方?” 旭兀烈被斥责的楞了一下。 随即,便急忙趋步上前,以手抚胸给那个人施礼。 在脸上堆出谄笑,口气却并无多少真诚的说道:“旭兀烈见过亲王,缇佛王殿下,属下并无冲撞您老人家的意思。” 原来此人是缇于巴鄂的弟弟,缇佛王。 缇弗王厌恶的哼了一声,对着满脸阳奉阴违的旭兀烈不耐烦的摆摆手。 缇鹤兰已经转过身子,看着缇佛王,用手指着我们,跺着脚,满脸不依不饶。 嚷嚷道:“王叔,您怎么能听任他的胡闹,还降尊纡贵,和这些卑贱的异族人,囚徒一起饮酒作乐?” 缇鹤兰依然娇蛮的称呼炎伏罗为“他”,可见她心里不过是暂时和炎伏罗使性怄气。 并不是真的想和炎伏罗闹别扭,要给旭兀烈什么想头。 她太骄傲了,就只会用骄傲的方式要她的爱人屈服。 缇鹤兰的话让缇弗王很是生气,怒声责备道:“岂有此理?妮子敢斥责王叔吗?” 他用手指向晋伯:“这位老者的智慧就是你父汗知晓了,也愿意和他倾谈。” “便是西秦皇子,也不过是暂时屈居这里,何时成为了我们的囚徒?” 缇弗亲王越说越气:“谁让你如此骄横无礼?一定是受了别人的怂恿!否则,王兄如何会令你深夜来此?” 旭兀烈见缇弗王声严厉色,赶紧识趣的退缩在缇鹤兰身后。 这位缇弗王虽然是缇于巴鄂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毕竟是王庭唯一的一位王爷。 尽管旭兀烈并没有真的把这位王爷放在眼里,无缘无故的,他也不愿意去挑衅这位王爷。 这位缇弗王其实也十分孔武有力,且人尽皆知,他的胸怀见识都是不凡的。 只不过,他生年不济,是当时他们那位还只是一个部落首领的爹爹老年时所生。 他娘亲的出身又极其低贱,是伺候首领的一位低等女仆。 在缇佛王出生之时,哥哥缇于巴鄂就已经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牢牢的控制了权利。 好在,缇弗王看起来也是个胸无大志,得过且过的太平王爷。 虽然哥哥也就是象征性的把他们老子留下的偌大家当,指了一个犄角给他,他倒是毫不在意。 自顾年年月月乐呵呵的在草原上逗鹰遛狗,喝酒跑马,跟着抢回了东西的其他部落首领后面分东西。 也许是因为炎伏罗和他的身份情形差不多,所以他俩倒是惺惺相惜。 在别的部落首领都呼啸着,带领凶悍的部下去西秦王朝的边境烧杀抢掠之时,草原上驻扎留守的,往往便是这两人。 日逐一日,二人渐至成了莫逆之交。 就如今天夜里,炎伏罗筵宴,放眼整个蛮夷草原,可以相邀作陪我们这些人的,也只有缇佛王了。 也只有缇佛王不会介意我们这些人的身份,肯降尊纡贵,与我们这些人言谈欢饮。 原来,炎伏罗本就是柔茹人日日夜夜耿耿于怀的“异族人”,被那些柔如部落首领排挤防范。 缇弗王则因为身份的“尊贵”,很少参与真正的战争杀戮。 这两人心里,其实和西秦都没有特别强烈的民族仇恨情绪。 所以,他和炎伏罗一样,愿意对简渊以礼相待,而不是视其为仇敌,也就不足为怪了。 和旭兀烈一样,缇鹤兰是不会把这个有名无实的王叔放在眼里的。 她并不理会王叔的呵斥责问,却骄傲的转过脸。 鄙夷的冷笑着,一步一步走到简渊皇子面前:“不知王叔口里所说的西秦皇子是不是这个可怜的人?” 从缇鹤兰气势汹汹的冲进炎伏罗的王帐,简渊皇子就一直神色漠然。 并且,筵宴上所有的人,也许只有他一个人始终神情淡然,声色不动。 即便是现在缇鹤兰已经挑衅到了他的头上,此人依然纹丝不动。 既不显得畏惧,也不显得恼火。 第四十五章 上兵伐谋 他这种端然自尊的样子更加激怒缇鹤兰。 今天晚上她突闯炎伏罗王帐,就是想要给这位被她深深唾弃的西秦皇子以最激烈的侮辱的。 不仅仅是为了打倒这个看起来似乎是深不见底的人。 更为了降服一直百般庇护这位皇子的炎伏罗。 缇鹤兰觉得,只从这位西秦二皇子来了之后,她的伏罗哥哥渐渐地变了。 不再受她的掌控。甚至,还逐渐的在往一条可怕的危险的路上走去。 所以,她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把自己心爱的男人给拉回来。 不能让他再执迷不悟的和这个异族皇子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要知道,已经有人拿此事在她的父汗面前大做文章了。 只不过,她的父汗还不算昏庸,也没有把这个为质的西秦皇子放在眼里。 父汗更相信炎伏罗的忠诚,皆都是一笑了之的。 否则,还不知道事情要闹到一种什么地步? 而她最近和炎伏罗之间所有的矛盾,几乎都是因为这件事情。 可炎伏罗如果一直这么固执下去,便是她和母后,恐怕也挽救不了他了。 看见缇鹤兰挑衅道简渊脸上,我顿时明显感到贺兰的紧张。 虽然,我自己也紧张的手心里沁汗。 但是,我还是竭力作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尽量自持的坐简渊身边。 并且装作无意的样子淡淡的看了贺兰一眼。 果然,贺兰似乎得到了我的暗示,神情稍微缓和下来。 晋伯到底老道,还是很沉得住气的。 他甚至慢慢的啜着手里的美酒,一副神色坦然,事不关己的样子。 此刻,缇鹤兰的话所有的人都听在耳里,所有的人却都不知该如何去接她的这句话。 简渊皇子已经抬起头,用一种淡然的目光平静的对视着缇鹤兰嘲弄挑衅的目光。 不及简渊开口说什么,缇鹤兰秉承一贯的骄横做派。 突然抽出手里的马鞭,“唰”的一声,便对着为何简渊面前的盘盏横扫过来。 顿时,我们面前的长几上的杯盘酒盏应声便被尽数扫落。 瓷器玉皿稀里哗啦的摔碰撞击声清脆震耳,震人心魄。 “你没有资格坐在我们尊贵的首领帐篷里饮宴!” 缇鹤兰几乎歇斯底里的叫喊道。 骄横狂怒扭曲了她美到极致的面孔,使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恐怖骇人的地狱天使。 她用手中的马鞭指着简渊:“你的国家已经抛弃了你,你的父兄把你像麻风病人一样深深地唾弃了。” “你不知道吧,早在你还没有踏入草原之前,他们已经派了密使暗示我的父汗。” “所以,我们可以随心所欲的囚禁役使,甚至处死你!” “哈哈哈哈,你,愚蠢至极的人,当初不听我的好言相劝,滚回你的国家。现在,你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吧?” 我们所有的人几乎都一齐,不胜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不料,缇鹤兰惊涛骇浪般的话还未落音,简渊却冷冷一笑。 胸有成竹的说道:“公主是想告诉我,我的父皇并没有真正的手谕给你尊敬的父皇?” “如果我的国家只是派了密使“暗示”你们,是不是说明我的父皇与皇兄之间,最起码有一个人是不会放弃我的?” 缇鹤兰没想到简渊对她的羞辱威胁不仅不为所动,似乎从她的话里还找出了许多对他十分有利的证据。 不禁愕然的楞了一下,气焰仿佛陡然矮了一截。 简渊神情淡然而又自信,霎时也更叫缇鹤兰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继续说道:“公主如此嚣张无礼,不顾国体,即便你能肆意藐视羞辱在下,但是我的生死大权却只能由你的父汗决定,不是吗?” 然后,简渊便用一种寒透骨髓的目光,牢牢的盯着有些茫然无措的缇鹤兰。 而我们,心头顿时更捏起一把狂汗。 简渊这样肆意激怒这位女罗刹,将会招致什么样的滔天大祸? 不知道是不是简渊最后一句话说的异常凌厉? 瞬间,众人竟然看见,缇鹤兰被噎的大睁着眼睛,好像张口结舌起来。 原来,这位公主虽然娇蛮任性,甚至狂暴嗜杀生猛异常。 但成天也就是仗着统领彪悍之旅的威势,动辄便对人指手画脚哇哩哇啦。 看着八面威风,一副唯我独尊,不可一世的骄狂模样。 但她毕竟是北方彪悍民族的憨耿蛮夷女子。 别说和海内这些久经考验,心机深沉的政治权谋家玩语言逻辑游戏。 比如,这位自幼便深受皇室权谋熏陶的简渊皇子。 就是让她和那些普通海内厉害女人比撒泼骂街,耍嘴皮,说不定也会落荒而逃。 所以,此刻,简渊充满了质问设问和疑问的话,顿时让缇鹤兰的智慧受到空前的挑战。 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所有人都看出,这位刚才还骄狂不可一世的公主似乎有些心虚了。 连她那双原本咄咄逼人的大眼睛都在简渊的逼视下,开始闪烁虚浮。 众人心里更明白了。 缇鹤兰的心虚表明,她的这次突然袭击肯定不那么名正言顺。 并没有谁授她以权柄。 否则,以她的性格,在简渊的凌然质问下,一定会不假思索的甩出更厉害的杀手锏。 毫不客气的把简渊揪翻在地,踏上一脚踩死。 简渊的刁钻也正是在此。 他之所以要刻意激怒缇鹤兰,就是想看看她和旭兀烈究竟是什么来头? 结果,轻易的就让缇鹤兰就露出了破绽,她立刻就被简渊置以出师无名的尴尬境地。 缇鹤兰毕竟太嫩了,她的权谋心机修为还是有限的。 这位憨直单纯,烈火一般的蛮夷公主还做不到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是,此刻要是就这么被这位令她厌恶至极的简渊皇子轻飘飘的一句话,就令她无功而返,她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缇鹤兰悻悻的瞪着美丽的大眼睛。 我几乎可以想象,她那美丽的小脑袋一定在以陀螺的速度转圈。 旭兀烈则站在她旁边,一边露骨的用眼神暗示着她。 “公主你还和这个卑贱的异族人磨什么嘴皮子啊?直接动手不就得了!” 第四十六章 不着边际的马屁 一边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炎伏罗和缇弗王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腔。 帮简渊一起质问缇鹤兰,显然不合适。 帮缇鹤兰反击简渊,又非他们所愿。 晋伯更是不敢轻易开口的。 那是非常危险的事,因为缇鹤兰听过他的声音。 方才缇鹤兰虽然站在门外倾听,但她的注意力可能只在炎伏罗身上。 所以,竟没有被她听出什么破绽,已经是万幸了。 我已经捏紧拳头准备战斗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惊奇的看见贺兰不失时机的站起身子。 他先是恭恭敬敬的对缇鹤兰深深施了一礼,用唱歌一般的语调诚恳的说道: “两位殿下都请息怒,不要让阳光下的纠纷败坏了夜色里筵宴美酒的味道吧。” “我们这些日日夜夜在路途跋涉的旅人,最向往的就是能成为草原上,缇于巴鄂可汗的客人,可汗的热情好客就像他的英名一样四海播扬。” ”今天我们何以有幸,得到苍天的隆重眷顾,不但蒙炎伏罗王子赐宴,还瞻仰了天下最美丽非凡的公主。” “最美丽可爱的公主殿下,小人斗胆请您把这份无上的荣耀,快快乐乐的赏赐给我们吧。” 贺兰这一番不着边际的马屁,听的我几乎可笑成内伤。 因为我看见缇鹤兰听完这个俊美轩昂、年轻商人的歌颂以后,面色竟然奇迹般的缓和下来。 我原来不知道,哪怕是天下第一美人,最爱听的,还是一个俊美的年轻人当着她爱人的面盛赞她的美貌。 想不到贺兰还有这种巧舌如簧,见风使舵的本领,我真是小瞧了他。 虽然我早就从简渊那里领教到,舌头也可以是最厉害的武器。 想不到,这种武器只要用的奇妙得当,竟然还能在刀光剑影之中,化解凶险。 一丝少女的娇羞涌上缇鹤兰美丽异常的脸庞。 霎时就淡化了炎伏罗王帐里弓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氛。 缇弗王见势,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缇鹤兰说道:“鹤兰,不要胡闹了,有事明天再说吧,夜也深了,我们就向王子告辞吧!” 旭兀烈十分不甘心。 大声对缇鹤兰调唆道:“公主不要被迷惑了,他们明摆着串通在一起,如果不及时清剿,将来一定会对可汗不利的!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缇弗王勃然大怒,“啪”的一掌击在面前的案几上。 顿时我们的耳膜又一次不幸的倾听了稀里哗啦,尖锐刺耳的杯砸盘碎声音。 缇弗王怒不可遏的大吼道:“这么说,你们是奉了可汗的命令前来捉拿叛逆的了?” 缇鹤兰被缇缇弗王的怒吼吓了一跳。 她还不适应她这个一贯散淡的王叔突然勃发的脾气,竟有一霎时的无措。 原来,缇鹤兰是在旭兀烈的撺掇下,于激愤之中,不假思索竟星夜闯到炎伏罗王帐的。 她并没有仔细的去思索这件事情的后果,更没想到自己的王叔突然之间,会变得如此强势起来。 此刻,见缇佛王真的怒了,缇百合不禁有些畏缩了。 这个任性妄为的天之骄女虽然做事盲目,好在她心中多少还存在一点点畏惧。 我们,包括炎伏罗都有些暗暗心惊。 首先是他们之间的对话。 听旭兀烈的口气,一定是他们事先便探听清楚了我们今晚的聚会。 所以才携了缇鹤兰公主一起,有备而来,准备把我们当着谋逆来个一网打尽的。 想要抓住炎伏罗包括缇弗王在内的所有人,他们一定出动了缇鹤兰统领的彪悍之旅。 否则,旭兀烈不会这么嚣张,他势在必得。极力煽动缇鹤兰动手。 他打好了如意算盘,他最痛恨的人是让他颜面尽失的我,最想剪除的是炎伏罗。 而缇鹤兰正因为炎伏罗总是斩钉截铁的维护着我们,而十分愤怒。 尤其是炎伏罗甚至为了救我,不惜以身涉险,亲自去蓝冰雪魔洞为我取得蓝色雪莲。 这让她很是耿耿于怀,很是恼恨。 虽然,最后是她亲自为我摘取了那朵神奇的救命蓝雪莲。 那却是她为了尽快让炎伏罗离开蓝冰雪魔洞,不得已而为之。 特别是一想到炎伏罗为了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异族人害的她们师徒反目,缇鹤兰就恨得想把我撕成碎片,拿去打水漂。 可是我的头上还有比我个高的简渊挡着,所以缇鹤兰捎带着就把对简渊彻底的厌恶变成彻底痛恨。 再加上对不肯和她同仇敌忾的炎伏罗的恼怒,旭兀烈一扇风她立马就着火。 要知道,缇鹤兰一心一意认定今生今世是非炎伏罗不嫁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缇鹤兰眼里,炎伏罗便是这个世间最好的男子。 简渊这个海内异族人却跑到她的父汗面前求婚,简直就是侮辱她。 就算他的身份是个皇子,也是该死。 但今天晚上的行动,缇鹤兰还是没有敢去禀报她的父汗。 缇于巴鄂早就知道西秦王朝不想要这个皇子了。 出于战略考虑,他还是不会轻易向这个“废品”皇子动手的。 反正他们手里有的是从西秦海外边塞抢来的粮食,不在乎多养活一两个人。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里握一个皇子总比逮一千个贱民有价值。 所以我们能在炎伏罗的部落里平静安稳的生活那么长一段时间,除了炎伏罗的竭力庇护,其实也是得到了可汗的默许。 缇鹤兰很清楚她父汗的意思。 但一贯骄傲任性的她认为,她和旭兀烈深夜突其不意的闯进我们的筵宴场所,一定会让我们大惊失色。 然后她就突然发难,杀了我和简渊,谅炎伏罗和缇弗王也不敢阻拦。 快刀斩乱麻的处理了我们,就算缇于巴鄂可汗生气,也不会因为一个被抛弃的皇子会怎么责罚自己的宝贝公主。 但是,缇鹤兰现在发现,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短短时间里,莫名其妙的,她竟然从志在必得的主动,变成了无所适从的被动。 如果这位公主能一直坚持自己蛮不讲理的强硬,说不定她和旭兀烈的如意算盘就能打中。 第四十七章 炎伏罗的金令 可是,刚才被简渊一通质问,缇鹤兰不由得就没有了刚进门的咄咄之势。 现在又被缇弗王一嗓子吼的,面上更是现出举棋不定的神色。 一直沉默不语的炎伏罗突然也怒声说道:“旭兀烈,你想借公主之手陷害我和王叔吗?” 缇鹤兰乍然闻听,仿佛被惊雷击中,不由得变了脸色。 就算她再怎么超级糊涂,也陡然明白自己被旭兀烈利用了。 今天晚上,一旦他们真的不管不顾的对简渊发难。 缇弗王,特别是炎伏罗都将会被牵连其中,会百口莫辩。 他们都会陷入旭兀烈扬言的“串通在一起”,换言之就是企图谋逆的圈套里。 所谓投鼠忌器,缇鹤兰再怎么愚蠢,伤害炎伏罗的事她是绝对不做的。 不仅她不会做,她也绝不允许别人做。 而且还挟裹着自己的王叔。 虽说她不怎么把这个散淡的王叔放在眼里,但是要她诬陷王叔谋逆,那也是她万万做不到的。 缇鹤兰的神情变化旭兀烈看在眼里,顿时发觉大事不妙。 他露出孤注一掷的凶狠,用手指着我们气急败坏的对缇鹤兰嘶叫道:“公主,你不可心慈手软,这些卑贱的异族人不可放过!” 缇鹤兰却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怒气冲冲的瞪了旭兀烈一眼。 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走……” 一扭身,头也不回的冲出帐篷。 随着外面传来一声尖利呼哨,旭兀烈饿狼一般的脸上,满是功败垂成的不甘。 尽管我们在炎伏罗王帐里的夜宴是虚惊一场,我还是明显得感觉到,空气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缇鹤兰虽说是暂时放过了我们,但并不表示她不会一时间又心血来潮,会再次突其不意的向我们寻衅。 如果她执意要杀死我们,在她自己的地盘上还是有这个可能的。 并且,因为旭兀烈对炎伏罗的虎视眈眈,也会很大程度上遏制炎伏罗对我们的庇护。 一个人如果都自顾不暇了,那有能力去兼顾其他人? 特别是,一些看起来其实对自己毫无用处,几乎是可有可无的人。 晋伯决定,向亚摩提出告辞。 亚摩叹息着,他的那些“奇迹”还没有来不及生根发芽。 可是他也明白,经过昨夜缇鹤兰旭兀烈的这么一闹腾,要不是碍于缇弗王强势阻止。 在缇鹤兰意欲置西秦皇子于死地的举动里,说不定连炎伏罗他们都要遭殃。 亚摩更知道,商人都是求财不求灾的,避凶趋吉乃人之常情。 就是那些花儿活不成,他也似乎没有理由挽留人家不顾死活的给他种花。 可是,晋伯话锋一转,又向亚摩提出一个建议。 “法师大人,只要您能帮我们向王子殿下请求到一枚金令,护送我的侄子带着我们这次贸易的货物平安的离开草原,老朽愿意留下了,帮你培植Tulipa,直到它们开出娇艳迷人的花朵。” 他又无比诚恳的请求道: “法师大人,请你怜悯我们这些常年在外奔走跋涉的人,您看他们都是身负家口重累的人,一人在外奔波劳碌,只是为了养家糊口,我们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利带累了他们。” “所以,请您放心,只要我的侄子把他们和货物平安的送回去,就会带着王子的金令返回。我的侄子是一个人品高尚言而有信的人,请求法师务必能帮助我们。” 面对这合情合理的祈求,亚摩几乎未加思索,立刻就答应了。 事情进行的异乎寻常的顺利,让我们有种不能置信的感觉。 亚摩竟然很快就给我们送来了炎伏罗的金令。 晋伯所有的计划谋算,说白了,其实就是逐渐接近炎伏罗。 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他的一枚金令。 然后,用易容术偷梁换柱带着简渊皇子离开。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费尽心机设计的什么笑里藏刀,顺手牵羊,调虎离山,浑水摸鱼竟然统统都没有用上。 晋伯情急之下的丢车保帅,倒是轻而易举的就骗来了炎伏罗的金令。 不能不说真是侥幸。 此刻,我们在没有快马武器,更没有大批可以保护二皇子殿下军队的时候。 也只有用炎伏罗的金令,才能直接穿过柔茹草原,最近距离的回到西秦海外边塞李阔海防地。 炎伏罗的驻地在王庭以北的边境,离西秦海外的边塞,尤其是李阔海防地,就是最矫健的骏马走最直的捷径,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逃离。 简渊皇子的身份和权力,只有回到西秦王朝的边防军队里,才能得到认可和发挥。 而如今为西秦守卫海外边塞的李阔海手握重兵,不但愿意支持简渊,更愿意听从调遣。 所以,简渊只要能设法回到李阔海防地,无论是本国残忍的政敌还是凶猛的柔茹人,都将对他无可奈何。 如果迫不得已,选择逃窜流亡方式,想离开这蛮夷草原,只能继续向北,绕道而去。 先不说道路的远近。 只这向北的道路,不但要踏入茫茫戈壁,还要翻越连绵不绝的雪山。 在事情尚有转圜的情况下,这种选择无疑是最不明智的。 除非到了万分危急,非逃不可时候,都不能选择这种伤亡明显极大的逃离方式。 最后,就算是最后众人克服所有的困难,达到逃离的目的。 如果沿途耗费的时间太久了,而令那些晋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同情者失去了耐心。 就会更加的得不偿失。 因为,最后简渊皇子就算历尽千辛万苦现身了,不定已经又生出什么不可预料的变故来? 所以,唯今之计,当然简渊殿下能越快离开蛮夷草原的越好。 现在,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东西竟然轻而易举的就获得了。 反而让人忐忑,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但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所谓孤注一掷,大概说的就是我们现在这个状况。 危险似乎也在步步紧逼,炎伏罗驻地的防卫忽然加强起来。 一拨一拨佩刀纵马的柔茹武士,雄赳赳气昂昂不停的来回奔驰巡视。 第四十八章 谋划已久的逃离 驻地附近平日里悠闲放牧的牲畜突然之间都不见了身影。 可以想见他们的主人,一定就是那些马背上持刀的武士。 大概王庭又在集结军队,准备又什么大的动作。 这种情况,大概也是炎伏罗愿意给晋伯一枚金令,以便尽快打发走那些无辜人的原因。 没想到,夜色里那些来回驰骋的武士反倒给我们的行动起了最好的保护。 我们不怕这种明目张胆的巡逻,倒是那些隐藏在暗夜里的密探让人恐惧。 炎伏罗的龙骑武士频繁的来回巡视所有他们认为可疑的人,反倒使我们的附近没有了可疑的人。 夜半之后,晋伯带着两个人轻易的就进入了我们的毡房。 进门之后,晋伯令那两名死士负责警戒,便对着简渊开门见山的讲明了自己的计划。 按照他的策划,简渊和我,暂时只能先走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是二皇子殿下。 道理很简单。 他们所有的人,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营救二皇子殿下的。 他们必须要救出的,唯一需要救出的,只能是二皇子一个人。 这是一个不动声色而又惊天动地的计划。 而能救简渊皇子逃离蛮夷草原,更将是一个不世的奇功。 至于抛下我,那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毕竟,我只是西秦的一员武将,跟随简渊殿下的护卫。 西秦像我这样的武将比比皆是,但是,嫡出的二皇子只有一个。 我们生是西秦人,死是西秦鬼。 为了自己的皇子殿下而牺牲,那是一种理所当然的选择。 所以,我必须留下来为简渊的秘密逃遁做最后的掩护。 如果柔茹人一怒之下杀了我,那是我不幸为国捐躯。 倘若侥幸活下去,那是我的造化。 这是残酷而又冷冰冰的事实。 我还必须满心欢喜的,毫不犹豫的同意。 那叫深明大义。 说实话,当我听完晋伯有条不紊的陈述万他的意图,在心里很是对他哼哼了一阵。 但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去反驳他。 这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 转念又想,既然如此也好,反正我原和他们也不是一路的。 如今即是他们先抛弃了我,我倒是乐得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我再以为和人家同甘共苦共患难过,人家不一定就会放在心上。 说到底,我不过就是一个属下,奴仆……不值一提。 正酸溜溜的暗自默然间,我忽然听见简渊对晋伯说道:“当初陪我同来的三位将军,都必须和我一起回去。” 他的语气极为轻描淡写,但却不容人置否。 没有丝毫商量和征求的意思。 晋伯抬起眼,看了自己的皇子足有一霎。 然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忍不住对这个计谋未能得逞的老势利鬼偷偷的耸耸鼻子撅撅嘴,深感泄愤。 但是,接下来,我很快就原谅了晋伯。 并随即也就明白了,原来自己的念头有多卑劣。 我满心暗自欢欣鼓舞的自由,是将要拿别人的生命来换取的。 如果按计划,只要用晋伯带来的人留下一个替换简渊便可。 现在,因为简渊执意要带我一起走,就必须要有两个人来替下我和简渊。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随着商队安然离去。 最后,一旦柔茹人发现这两个是假冒的,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这些跟随晋伯再一次来到王庭的人,都是最无畏的敢死之士。 晋伯更是选择自己留下,作为交换条件。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位可尊敬的皇子师傅已经做好了殉国的准备。 明白真相以后,我的热血本性顿时发作。 梗着脖子告诉简渊:“殿下,我不走了,你带着他们走吧,我愿意留下了陪伴晋伯。” 没想到简渊看也不看我一眼,冷冷的说道:“不必,你必须和我一起离开。” 我简直被他这么一副没心没肺的专横气懵了。 这人……竟然连如此呕心沥血要拯救他的师傅都不顾惜? 我不怕死的主动提出留下,难道不是为了照顾陪伴他的师傅吗? 怎么我们所有人的意愿行动都握在这个似乎是囚徒身份的人手里? 没想到,晋伯在执行皇子命令的问题上,简直比最迂腐的夫子还要刻板。 他只是用一种睿智严厉的目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竟然没有一丝感动,反而满是责难。 语气甚为严肃的对我说道:“龙将军,此刻并不是你我意气用事的时候。” “其实留下,和陪着殿下上路,大家都是一样的凶险莫测。” “所以,我等只需听从殿下,恪尽职守便可!” 瞬间,我觉得,简直和他们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这些莫名其妙的人,似乎每个人都让我无所适从。 我真的弄不明白他们的念头?好像总是我错了。 他们根本不会和我多解释什么,只会让我无条件的服从。 满心愤愤。 可是,当我看见前来替换我和简渊的两个年轻人,目光坚毅而又镇定,不禁为自己的心怀戚戚而深感羞赧了。 是的,如果我还把自己当作一员西秦的武将,我是应该无条件的服从他们的安排。 因为,这他们眼里,我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 正如晋伯所说,无论留下还是陪着简渊皇子离去,凶险其实都是一样的。 但是,我们这些人唯一能决定的便是。 纵然是拼了所有人的性命,也要护得二皇子殿下平安离开蛮夷草原,返回西秦。 我不知道此刻的简渊心里是作何感想的? 这大相径庭的结果,想必一定不是当初他铁了心,定要带着众人踏入柔如王庭所要的吧? 草原是的晨雾变得飘渺而又轻淡,在百灵鸟第一声的清唱声里,一场谋划已久的逃离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晋伯留下了,贺兰便作为这支商队的首领,带着众人出发了。 拿着炎伏罗赐予的通行金令,按照事先选择好的最安全是路线,小心谨慎的缓缓而行。 经过一番精心的乔装,我和简渊现在是这支商队里最普通的两名仆从。 第四十九章 手无寸铁 和其他的仆从一样,装束陈旧,面容风尘苍老。 我们的工作是负责沿路装运搬卸主人贸易来的货物。 出发的时候,则是看护好各种稀奇古怪货物,不至因颠簸的路途被过多损坏。 作为一支被柔如人友好善待的商队,我们必须镇定从容的坦然而行。 这样,才能不引起沿途柔茹盘查护卫的疑心。 中午的时候,商队已经逐渐靠近王庭。我们每个人手心里都不由的捏住一把汗。 虽然我们想刻意绕开这个敏感的地区。 可是,我们必须要以受到炎伏罗庇护的普通商队身份,光明正大的通过王庭,前往和西秦相毗邻的普散国。 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引起怀疑,以至于遭到柔茹人围截甚至劫掠追杀。 可是,不知为什么,远远地一看见王庭巨大辉煌的穹庐圆顶,我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忍不住悄悄凑近易容过后,打扮非常妖娆艳丽,正悠荡着两条腿坐在货物大车上的李钰彤。 对她嘀咕道:“你们的兵器都带着身上吗?” 李钰彤眨着一双漂亮的黑眼睛,调皮的对我摇摇头。 见没人注意我们,才小声对我说道:“怎么可能?如果柔茹人发现我们携带兵器,就会毫不犹豫的干掉我们。” 我有些吃惊,有些不能相信她的鬼话。 认为李钰彤是在和我开玩笑:“不会吧,这么一个兵荒马乱的乱世,商队不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目标吗?你们带着兵器防身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下轮到李钰彤惊讶了:“龙将军,你不是真的像贺兰将军说的,被柔茹人敲坏了脑袋吧?” “你难道忘了,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个商队会做奸细,否则,任何国家的军队都不会为难商贾的。: “可如果我们携带兵器,无论被哪个国家哨卡盘查的兵士搜出,他们就会作证以我们是强盗而灭了我们了。” “所以,在柔茹境内,他们暗为强盗,明里还是要面子的,不会对一支手无寸铁的商队动手的。” “但是……” 李钰彤明亮的黑眼睛流光溢彩的闪了闪。 “如果我们到了毗邻西秦王朝的边境上,那就不好说了……” 我更加紧张起来。 眼前的鬼门关还不知能不能过得去? 难道就算跑到接近西秦王朝境内的地方,还是不能算安全? 不觉有些声高起来:“你是说,这些抢劫惯了的家伙,极有可能会在我们到达西秦边境的时候来劫掠我们?” 坐在一匹骆驼背上领头的贺兰突然转过脸来,向我们问道:“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我和李钰彤慌忙一齐闭嘴,又恨不得一起去捂住贺兰的大嘴巴。 该死的贺兰,不知道简渊皇子就在我们后面吗? 是不是存心的啊? 我赶紧故作镇定的强辞道:“我们并没有说什么。” 李钰彤冲着贺兰吐吐舌头。 贺兰又回头看看走在后面的简渊皇子,总算是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追问了。 我跟着李钰彤坐着的大车后面慢慢地走,心里却不由得悲观起来。 我想到我们第一次的逃离。 那时候我们全副武装,虽说人少,总还算得上强兵快马,人人手持兵器。 而且,当时我还侥幸的把伊丽芙王后掳掠在马上。 就那样,到了最后,还是功败垂成。 现在我们赤手空拳,马匹良莠不齐,看起来全都是些脚力,毫无驰骋战斗的能力。 便是侥幸过了王庭,走到西秦边境。 一旦柔如人突然要来劫掠我们,在没有兵器情况下,如何徒手和一群凶残的强盗相搏斗? 并且,那些柔茹人还深得狼群战术的真谛。 纵然我们人人都是身负武功的高手,面对密密麻麻的狼群也会筋疲力竭。 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仍旧是功亏一篑。 不知道心思缜密的晋伯有没有考虑到这些? 我不禁偷偷地回头看看因为易容而面无表情缓缓行走的简渊皇子。 不知高深莫测的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心中竟生出些许些怜悯。 真不知道如果这次还是不能平安逃离,等待他的将会是一种什么样不堪的结局? 而我们这些人,估计也不可能像上次那样,因为他的挺身而出,被蛮夷人轻易的再放还西秦。 最后,众人的结局恐怕是注定为他殉葬的 正胡思乱想,见李钰彤又悄悄地对我招招手。 我赶忙紧走几步,李钰彤用手掩住半个嘴巴,对我轻轻地笑道:“将军干嘛如此的愁眉苦脸呢?” “哎……” 她不问犹可,一问我更加的哀叹起来。 忍不住低低的对她嘀咕道:“我怎能不愁眉苦脸呢?我在想,既然还是会落得和上次逃离时一样的结果,你们这样煞费苦心的跑来,不是找死吗?” “怪不得殿下一听说你们来了,就叹息说,你们不该来的。” 李钰彤古灵精怪的悄声笑道:“龙将军,你怎么会如此说话?你在担心什么?” 我很惊讶的瞪视了她一眼:“我干嘛不会如此说话?有什么是不需要担心的吗?你看看,前面,我们马上就要面对的王庭哨卡盘查。” “便是侥幸过关,还有那些可能等候在边境,准备打劫的蛮夷军队。我们手无寸铁的,拿什么去和他们战斗?” 李钰彤却是满脸嬉笑,用安慰的语气对我悄声说道:“别担心,这次我们一定会成功保护二皇子殿下离去的。” “嗐,瞧你这副模样,哪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模样?” “我们上次的身份,是护送西秦王朝皇子求婚的皇家卫队,对敌的是缇鹤兰的彪悍之旅。” “所以,当时若不是被王后和缇鹤兰追杀,又被炎伏罗部介入,我们几乎就成功逃离了。 “这次我们的身份只是一支普通的商队,一般情况下,边境劫掠这种事情都是那些小部落首领干的。” “那些小部落首领感兴趣的是我们的货物,并不是我们的性命。” “所以啊,只要我们能顺利穿过王庭,最后大不了舍弃全部的货物,还是极有成功逃离希望的。” 第五十章 陷落泥潭的牛 不知道是不是李钰彤充满了自信的话感染了我?还是她分析很有道理,我感觉紧张不已的心情似乎有些放松了。 李钰彤又轻轻对我说道:“你放心,我们的兵器都还是带来了,藏在我们即将路过的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听见他们原来准备了兵器,我心中一喜,情绪顿时高涨起来。 李钰彤神秘的说道:“摩云洞。” 王庭的关卡眼看就要到了,容不得我们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 我也来不及再去和李钰彤追问,那个什么摩云洞到底在哪里? 貌似在我们来是的路上,只看见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哪有什么洞? 前面,在领队贺兰的示意下,商队已经放慢了前行的速度。 渐至全部停止。 王庭大道的关卡前,很快便出现一队耀武扬威的柔茹武士,高声呼喝着,挡住我们的队伍。 贺兰便作为商队的少东,满面赔笑的主动上前。 李钰彤也早就跳下大车,装作贺兰的女婢兼翻译。 贺兰一边不停的对着那些武士谦卑的行礼,一边出示了炎伏罗的金令。 在出示金令的时候,他机敏而又不动声色的塞给那个凶神恶煞般的武士小头目一袋金币。 作为翻译的李钰彤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停的说着赞美奉承的话。 武士小头目一见又炎伏罗的金令,贺兰出手又这么大方,顿时喜得眉开眼笑。 特别是看到嘴巴甜如蜜的李钰彤漂亮又风情,不停的看着他嬉笑,顿时被迷惑的如痴如醉。 觉得便是看在金币美人的面上,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遂连连挥手,示意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武士给我们放行。 贺兰便一边继续谦卑的躬身给那些柔如武士行礼,一边指挥着商队有条不紊的陆续通过王庭关卡。 直到王庭关卡被我们远远的抛在身后,大家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个看似凶险的柔茹王庭关卡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我们蒙混过去了。 虽然逐渐的离开了王庭,但茫茫的草原依然是危机四伏的。 所以,我们一行人马看似散淡的逶迤而行,却已悄悄地加快了速度。 在李钰彤的指引下,看似向普散国方向,实则逐渐向李阔海的防地偏去。 队伍希望在日落之前赶到摩云洞,取出他们掩埋在那里的武器。 所谓摩云洞,只是戈壁偏进草原一隅的一个云脚状的卷角。 那里荒无人烟,没有一点油水,所以柔茹武士很少光顾。 在那里藏点什么,轻易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晋伯重返蛮夷草原的时候,煞费苦心,花了很长时间,故意绕戈壁从西域的路上进入炎伏罗驻地的。 这样,给人的印象好像是很久以前,这支商队便一直都在贸易的路上。 而且为了便于蒙混,他们的穿着举止更都是不分国界的。 并且,他们进入蛮夷草原之后,还大肆和柔如人贸易。 所有的货物都是价廉物美,公平贸易,甚至是故意的让利倾销。 所以,不但炎伏罗没有看出什么破绽,连缇鹤兰都信以为真。 一路上,我们虽然提心吊胆的,万幸却没有再次遇见柔如军队的骚扰拦截。 看来整个蛮夷王庭确实把我们当着一支普普通通的商队了。 只要运气好,晋伯谋划的这次营救还是很有成功把握的。 自幼生长在边塞的李钰彤,对边界附近的地形极为熟稔。 她和贺兰提前乔装混进蛮夷草原,把所有人的兵器提前掩埋在那个戈壁卷角里。 按照计划,只要我们能顺利到达那里,就能取得战斗的武器。 一旦真的受到等候打劫的柔如部落攻击,我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弃下所有的货物。 财物到手,而且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寻仇,再去流血牺牲,他们是不会去干这种傻事。 那些得到财物的小部落首领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和持有兵器的商队拼杀的。 对于那些在边境劫掠的蛮夷人,晋伯掐准的就是他们不会对被抢去货物商队赶尽杀绝的心理。 是以,只要一天一夜之内,伺候简渊的哈木儿没有发现那两个易容冒充我们的人的破绽,我们基本上就算大功告成了。 一天一夜之后,简渊差不多已经能跑到李阔海的防地,。 及至就算是炎伏罗发现逃离了简渊皇子,起兵追赶,也是迟了。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杀了晋伯和留下来冒出两个人泄愤而已。 现在,这些可以预知的不幸我们已经来不及悲哀了。 唯一考虑的就是,如何既要不能引起柔茹军队的注意,又要尽可能的快跑。 这次,无论如何,都一定要陪着简渊平安的逃离。 否则,所有人的努力,所有的牺牲,都是白白枉费。 头顶的太阳慢慢西斜,我们这些人在一个沉默寡言的实际的首领带领下,谨慎压抑的急急赶路。 说的难听一点,其实就是逃窜。 我所知道的,陪着简渊最狼狈奔逃的情形便是如此了。 最后,我们发现,果然又高估了这位二皇子殿下的幸运。 一切太过顺利的背后,往往就隐藏着更大的更可怕的变数。 老天爷是不会随随便便的就放掉这位几乎和我同样苦命的皇子的。 就在我们的队伍离摩云洞大约还有五十里路之遥的时候,随着贺兰一声低低的惊呼。 所有人便惊恐万状的看见,遥遥的,一支柔茹兵马竟然好整以暇的在我们必须路过的前方等候着我们。 尽管距离极其遥远,我们也一眼便可看见,这支队伍的首领恰好就是天神一般神武非凡的炎伏罗。 众人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 李钰彤悄悄地对我苦笑道:“嗐,他们柔茹人的部落首领不但人长得俊美非凡,还真是热情好客。” 我也不觉哀叹道:“是啊,我们都跑这么远了,还几次三番的拦着舍不得咱们走。” 然后,我们所有人的眼睛几乎一起看向简渊。 这个苦命的皇子真的就犹如一只陷落泥潭的牛,无论如何也挣扎不来出头之日了。 第五十一章 图穷匕首见 我不得不承认,就是这种仓皇的情况下,简渊的神情竟也是如此淡定的。 他目光分外的平和,眼睛里有一种悲壮的勇敢。 终于让乍见柔如军队而显得有些惊惶的众人,也逐渐镇定下来。 这一次炎伏罗不可能还会对他心慈手软,他已经没有作为人质的价值了。 我们的心中,慢慢的,都升起了一种准以身殉国的悲壮。 简渊用他一双深邃的眸子深深地看了我们每个人一眼。 那目光里含着太多说不清楚的情绪。 有感激,抱歉,遗憾,甚至是几分不舍。 是的,虽然他什么话语都没有说,反而倒令我们每个人都能清晰的感知他的心情。 众人心里都清楚,这次,炎伏罗不是专门的来请我们回到他的驻地筵宴欢笑,而是要送我们去碧血黄泉的。 他不动声色的成全我们,其实就是为了嘲笑晋伯的智商。 他可能早就看出了所谓商队的破绽,竟是一直的不动声色。 我突然又想到,说不定,他那日请晋伯简渊夜宴,都是存心而为之的。 顿时恍然大悟。 我说怎么会那么巧?便会被远在王庭的缇鹤兰和旭兀烈得知? 平白令我们遭受了一场惊吓羞辱。 原来,炎伏罗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要看我们如何的表演。 一股郁闷涌上心头,我忍不住大声嘲讽的对着众人道:“炎伏罗为什么会等在这里?他既然给了商队金令,就没必要拦在这里,难道怕商队偷了他的东西?” 所有人都被我的话语逗得傑然。 气氛竟然轻松下来。 事已至此,害怕已然无用。 李钰彤也昂首大声对简渊说道:“殿下,既然无路可逃,不如迎头而上,拼死一战又何妨?我们每人杀两个就是赚了!” 大家的精神立刻被我和李钰彤振奋起来,一起高声说道:“请殿下下令吧,我等誓死保护殿下!绝不苟且偷生!” 简渊定定的看着众人,缓缓说道:“我原本虽死无妨,只是,再一次连累了众位,辜负了师傅的一番呕心沥血。” 然后点点头:“众位都是我西秦不可多得的勇士,视死如归。今天我等便是不得离去,也定然要血染这蛮夷草原,叫柔如人记得,西秦有的是刚烈之士,不是他铁蹄可以随便践踏的!” 简渊的一席话更加的燃起众人澎湃的斗志,贺兰突然率先呼喝道:“誓死追随殿下,血染蛮夷草原!” 顿时,大家便一起紧握拳头,跟随贺兰喊道:“誓死追随殿下,血染蛮夷草原!” 彼时,我们的斗志看起来确实是十分昂扬。 可是,远处,炎伏罗带的人马却是那么的多。 这只是一场胜负早就分明的死拼罢了。 只要不愿屈膝跪降,血染蛮夷草原,那是一定的! 炎伏罗带着他兀鹰一般凶猛的武士,沉默的立在太阳已经稍微偏西的草原上。 远远地瞧着,恍然一幅神话故事里,战争之神的画像。 我再一次感觉到草原上的风是猎猎的,似乎风声里还挟裹着血腥,嘲讽,计谋。 前方,那个天神一般俊美的异族柔茹首领,穿着黄金铸就的铠甲。 曾经深情款款的向我示爱,匪夷所思的希望我能做他的妃子。 尽管受到我毫不客气的暴力拒绝,还是不失风度的善待着我们。 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气急败坏。 如今,终于图穷匕首见了。 不可否认,我们在他驻地的这些人质日子里,他从来没有羞辱刁难过简渊。 甚至,始终以礼相待。 当他发现了我们企图利用他,达到逃离王庭的目的,会不会很愤怒? 我相信,不仅仅是很愤怒,而是极其的愤怒! 现在,正当我们跟随着贺兰呼喝着战前口号的时候,炎伏罗的人马开始向我们这里运动了。 于是,我心中仅存的丝毫侥幸念头,终于被粉碎个一干二净。 随着炎伏罗人马的逐渐逼近,我们赫然看见。 亚摩,哈木儿,晋伯,还有晋伯带来的冒充我们的两个人竟统统都跟在炎伏罗的身后。 最后,这支铠甲鲜明,兵强马壮的军队,齐刷刷的停止在距离我们十几丈远的地方。 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气氛显得异常的诡谲苍凉。 双方都在沉默。 语言已是多余,一场没有悬念的生死较量一触即发。 我和贺兰李钰彤三人不由自主的靠近简渊。 心里都有一个相同的念头,为了保护这个人,我们必须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但是,对面的队伍却并没有马上动手的意思。 他们的神情看起来,甚是神秘莫测。 身体干瘦却面容和蔼总是喜欢唠唠叨叨的亚摩,似乎没有了生气。 年少早衰面色黝黑的哈木儿看上去有些愣愣的。 大概脑袋还未来得及转过弯来,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晋伯依然易容的面孔上更是看不出悲喜。 瞬间,我只觉得炎伏罗做事真是婆婆妈妈的不行。 要打要杀干脆利落,还要带着诸多的人证物证,真是不嫌麻烦。 是不是要给简渊开个审判会,宣布一通他的罪状,然后再判个死刑? 炎伏罗牢牢地盯着紧张的我们。 忽然,他轻轻地笑了。 这个战神一般,浑身上下金光闪闪,披盔戴甲的男人。 笑容竟然还是那种该死的曈曈而又明亮,让人神迷目眩。 他胯下的濯玉溟龙看起来更是十分的安宁祥和,全无一丝战前的躁动不安。 我觉得十分奇怪,这种神兽一样的战马是和人心意相同的。 不知道炎伏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殿下,为了您的自由,我们再做一次交易怎么样?” 炎伏罗诡秘的笑道,语调近乎悦耳。 “这次,您可以拿一个人交换您的自由。” 他竟然准确无误的认出易容为一个面容苍老普通随从的简渊,款款从容的对他说道。 简渊仍旧保持着那份淡定,我和李钰彤贺兰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这个该死的炎伏罗,果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懵然无知。 他是从一开始就识破了晋伯他们的,傻的,是我们自己而已。 第五十二章 死生契约 还故意玩这样的猫捉老鼠游戏,戏弄羞辱他们的敌人,着实可恶。 尽管顶着一副假面,简渊眉头还是剧烈的挑动一下。 然后,他才看定炎伏罗。 用他一贯的淡淡语气说道:“被掳之人,杀剐听便。本殿下除了自己,似乎没有什么人,可以拿来和王子讨价还价的。” 简渊的话听起来柔软实则强硬,并且不卑不亢的拒绝了炎伏罗的戏弄。 炎伏罗立刻听懂了简渊话中的拒绝,明白这位西秦皇子今天是保定鱼死网破的。 便收起了略带戏虐的神态,用一种令我毛骨悚然温柔的眼光看了看我。 认真的对简渊说道:“如果殿下愿意留下龙将军,我们就可以成交。” 我不禁咬了咬嘴唇,暗自懊悔自己不该保护简渊心切,过于主动和李钰彤贺兰一起,靠近了简渊。 如果我要是知道炎伏罗打的是这个贼心不死主意,就该不动声色的藏身在其他普通西秦武士中间。 这样的话,或者不至于被炎伏罗一眼就认出乔装易容过的我。 可是,现在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我只能被动的杵在那里,听凭炎伏罗一本正经的要简渊拿着我和他做交易。 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嘀咕。 留下我干什么?是替你卖命打仗?还是想让我和缇鹤兰二女共事一夫? 看来我上次的那一拳打得还是有理。 因为现在,我手里要是有块石头的话,我还是想往他那张俊美的如同天神一般的脸孔扔去。 不料抬眼之间,我看见站在炎伏罗战马旁边的晋伯正目光赫赫的盯着我。 心里顿时一惊,立刻明白了晋伯目光的意思。 是啊,如果真的只要留下我一人,可以让所有的人脱身而去,那我未尝不可牺牲一下。 别说反正我自己都不知自己打哪儿来的了,就是真的跟着简渊回到了他的国家,我又将到哪里去呢? 而我真正想回去的,还是曾经的大汉。 只是为了复仇。 不过扪心自问,以我现在的力量,去和死而不僵的整个大汉对抗,恐怕时机还不成熟。 所以,也不急于一时。 我沉吟着,觉得只要简渊李钰彤他们可以平安离开蛮夷草原之后,料得炎伏罗也不会如何为难我的。 到时候,瞅个空子,哪里逃不走我一个人去? 然后,我便可以天高任鸟飞,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我可以四处寻访名人高士,拜师学艺。 技艺成时,再设法找到返回大汉的路途…… 心念电转之下,我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 急于向简渊表示自己的态度,我忍不住睁大眼睛看向他, 可气的是,他却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几乎连一秒的思索都不用似的。 就用一种不容商榷的语气对炎伏罗说道:“不可能。” 瞬间,我相信我们所有人,都被简渊这种强硬找死的架势震惊了。 我更是不解。 这位殿下是不是脑筋被囚禁的不大清楚了? 为了我这么一个小卒子,要搭上这么多条人命,至于吗? 此时别说是我,除了他这位皇子殿下,我们这些西秦随从里,任何一个人的性命都是不足惜的。 炎伏罗脸上的表情也是毫不掩饰的惊愕了。 这位异族王子好像也有些不愿意相信。 他觉得,和这位西秦皇子的自由,性命比起来,只要求留下我一个人,或许并不算过分。 “殿下……” 我低低的叫了一声。 站在炎伏罗马后的晋伯也向简渊投来甚为不满的目光。 但是,李钰彤和贺兰的神情却很明朗,是赞成简渊对炎伏罗的断然拒绝的。 炎伏罗鹰鹫一般盯着简渊,嘴角露出一种似笑非笑,慢慢的说道:“殿下,你真的想清楚?如此一口回绝?” 简渊完全不为所动,笃定定的昂然而立。 完全不怕激怒炎伏罗似的断然回答道:“我不会拿任何人来向王子换取我的自由。” “如果王子仁慈,我仍旧愿意,再拿自己的自由,换取他们所有人平安返回西秦。” 炎伏罗冷了脸,沉声说道:“如果我并不稀罕你这个西秦皇子,而偏偏要龙将军呢?” 简渊脸上的神情也变得绝然,双目射出凛然光芒来:“那么,我只好率领他们,同王子决一死战了!” 瞬间,我的心里真是不知道什么滋味? 五味杂陈。 不知道是感动?还是责怪简渊的不顾一切,因小失大? 只为了一个人,便不惜牺牲他自己,乃至众人的性命,这罪过就大了。 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殿下,请不要这样……” 我几乎有些呜咽,大声叫喊道。 简渊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死命拖于他身后。 几乎是蛮横地大声命令道:“你不许答应他!我们留则同留,去则同去,死,便死在一起!” 我被他拉扯的趔趄着,仰脸看着这位好像已经有些疯狂的皇子。 无端的,眼泪竟开始在眼眶里不可抑止地涌出。 滚来滚去,却不敢滴落。 他这话,是对我一人说的? 还是,对我们所有人说的? 抑或,就是对我们所有人说的。 留则同留,去则同去,死,便死在一起! 来不及细细咀嚼,却突然听见炎伏罗哈哈大笑起来。 所有人的都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我们没有任何兵器,唯有用自己的双拳对炎伏罗军队的铁骑利刃,以性命相拼。 稍顷之后,炎伏罗放肆的笑声才慢慢地止住。 只听他朗声说道:“好,很好。简渊殿下,我炎伏罗佩服你的仁慈勇气,情深义重……我,愿意继续交你这样的朋友。” 然后,他一挥手,顿时,他身后的武士们两边闪开。 “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马匹。” 我们好像完全听不明白炎伏罗在说什么? 面面相觑之中,我们看见,几十名武士真的牵过几十匹彪悍的战马。 而简渊和我的战马,也被两个龙骑护卫带了过来。 不但雕鞍齐备,连我们的盔甲兵器都挂放在马鞍旁。 “天!” 我低低的喊了一声,欢喜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简直感觉有些不能置信。 第五十三章 重返西秦 我亲爱的枣红马,我的大斧,我的宝剑。 还有盔甲……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东西,这会竟突然间,神奇的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又想到之前炎伏罗待我的种种,几乎在瞬间,我竟毫无原则的,原谅了炎伏罗所有的所作所为。 甚至是第一次他对我们的追击抓捕。 我都愿意相信,可能是他无心而为之的。 炎伏罗,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我看见简渊的眼睛里,也溢出一缕难得的光彩,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激动和感动。 转脸,却赫然看见,炎伏罗几乎用一种宠溺的眼光看着满眼悲怆变为喜极而泣的我。 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面对这么一点恩惠就如此手舞足蹈,岂不是让他觉得我太易于满足了? 尤其是简渊,会不会在心里鄙弃我的浅薄? 但是,炎伏罗出人意料的举动,无疑让我们这些一脚已经迈进鬼门关的人,忽然又看到了万丈阳光。 而这种令人不能置信的激动和感激,恰恰让我表达了出来。 所以,我的眼泪不但没有被任何人侧目。 相反,一通面面相觑之后。 众人是脸上,一起露出不啻于劫后余生的惊讶和喜极。 不过,这种喜悦只持续了一个短暂瞬间。 炎伏罗负责瞭望的哨兵突然向自己的王子发出了警报。 远远地地平线似乎有一朵小小的乌云,正在不停的向着我们这里滚动。 炎伏罗神情顿时变得异常严肃。 对简渊催促道:“殿下请带着你的人轻装快走吧,那是旭兀烈的人嗅到风声了。” 简渊却并没有丝毫的张皇。 而是深深地看了炎伏罗一眼,从容的问道:“王子还有什么吩咐?” 炎伏罗略加思索,似乎有些悲伤的笑了一声。 说道:“殿下回国以后,他日身处高位时不要忘了我这个微不足道的朋友,就是我的幸运。你们,快走吧……” 简渊点点头,这次他没有对炎伏罗行蛮夷礼告辞。 而是双手握拳,行了一个海内西秦告辞礼。 铿锵说道:“今日,简渊又欠王子一次人情。” “倘若皇天佑我,此次回到西秦,得建寸缕功勋,朝堂之上,有简渊一席立足之地,今日之言誓不相忘,定当重报王子恩义。 ” 说罢,便伸手接过龙骑护卫手中的马缰,一翻身就跃上了马背。 我也赶紧偷偷擦掉脸上泪渍,从另外一名龙骑护卫手中,接过我那匹枣红马的缰绳,着急慌忙的跃上马背。 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炎伏罗。 觉得好像应该和这位可爱的王子说些什么才好。 无奈仓惶之间,实在是找不到恰当的告别辞。 彼时,晋伯带着那两名冒充我和简渊的武士,已经躬身退回到和我们一处了。 他抚胸对炎伏罗拜谢道:“王子大仁大义,对我西秦恩同再造,他日若对我等有什么吩咐,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晋伯的几句话,一下子就点醒了我。 我坐在战马上,几乎是无师自通的对炎伏罗双手抱拳道:“王子厚情,庭宇铭感于心,无以回报。 “呃,他日倘若得见王子,庭宇愿为王……效犬马之劳!” 这话,搁在从前,我原本是不会说的。 但是只从和李钰彤贺兰这帮子西秦武将混在一起之后,老是听见他们说什么愿效犬马之劳的。 我便福至心灵,最后鹦鹉学舌的来了这么一句。 听我如此说,炎伏罗竟开心的笑了。 颇为豪爽的大声说道:“龙将军,一言为定,山高水长,他日我们定然还会重逢的。你们速速上路吧,恕不远送了!” 我们把所有的货物全部都留给了炎伏罗,换取了炎伏罗军队中最矫健的马匹。 这样,等待旭兀烈的人马赶过来,炎伏罗便可以谎称,我们已经被碰巧路过的他们给毫不客气的劫掠了。 而炎伏罗也会拦着心存疑惑的旭兀烈,和他来个坐地分赃。 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旭兀烈也不好再强行去追逐一支已经失去了全部货物,仓惶逃命的商队进行屠杀的。 我们在李钰彤的指引下,以最快速度的去摩云洞取出他们事先掩埋的武器。 然后,直奔燕阴防塞。 只要到那里,便会有人第一时间来接应我们。 来时的那座大山,虽然近在咫尺,可以近距离的到西秦海外,却不是我们逃离的首选路径。 按照晋伯和简渊的推断,如果炎伏罗不能堵截住后面的追兵,我们就会被他们追上,剿杀在大山里。 正常情况下,旭兀烈是不可能前来打劫一支商队的。 毕竟,他是这蛮夷草原上最大的一个部落首领。 他们更情愿跑出去,劫掠海内国家的海外边塞。 只是旭兀烈向来憎恨炎伏罗,又被炎伏罗屡次作对,已经对炎伏罗部恨之入骨。 此次闻讯跟踪而至,更大的可能是因为觉得炎伏罗突然率部出行,有些蹊跷。 旭兀烈有炎伏罗牵制,也还不足为虑。 最怕的就是旭兀烈又通知了缇鹤兰的彪悍之旅。 舍近求远虽然是最冒险的,但也是最安全的。 我想,可能连炎伏罗也没有想到,我们会有那么大的勇气,选择绕道而奔。 放弃触手可及的最近道路,除了晋伯和简渊的胆识,更因为我们对敌人的了解。 我们的身后,始终没有扬起蛮夷追兵席卷的烟尘和呐喊。 可以想见,如果要不是炎伏罗设法挡住了追杀的柔茹人,就是他们做了错误的选择。 我们拼命的挥鞭驱马疾驰。 太阳偏西,众人如释重负的看见,燕阴口已经遥遥在望。 李钰彤先行一步。 她快马加鞭,去召集号令燕阴口所有最近的驻军全部出塞接应。 很快,我们便满心欢喜的看见,遥遥的燕阴口防塞,遥相呼应升起道道报警结集队伍的狼烟。 稍顷之后,一个打着一面大大的“李”字帅旗的队伍,首当其冲的,遥遥地向我们迎接过来。 简渊挥手令大家逐渐放慢脚程速度。 直到双方汇合至一处宽阔的戈壁荒野处。 第五十四章 迷茫惆怅 我们也逐渐看清了,为首前来迎接简渊殿下的,是一员中年将领。 他一身铁色铠甲,头上戴着包裹严密的铁盔。 手持一杆有着锋锐尖头的长戟,一双精光内敛炯炯有神的眼睛,黑瘦精悍。 从此人眉目之间,一看就知道,可能便是李钰彤的爹爹李阔海。 而此刻,李钰彤又重新返回。 她一路疾驰,直接掠过她爹爹的队伍,径直奔回我们的队伍。 这个小妮子,见了她爹爹竟也不去下马拜见。 李钰彤又换了一匹战马,想来她的坐骑一定是给她累趴下了。 一看见我们,她便露出极其开心的笑容。 一张干净甜美的小脸,竟是分外清新明丽。 不知道为何,我想起她那件被她扔在柔茹王庭的美丽红色披风,和她是多么的搭配。 李钰彤跳下战马,向着对面的李阔海等人高声说道:“二皇子简渊殿下在此,众位将军,速速接驾!” 在李钰彤的引见下,李阔海和跟随前来的十多位部将们随即迅速滚下坐骑。 李阔海先对着简渊抱拳自报家门道:“恭,西秦海外塞上燕阴口主帅李阔海,在此恭迎二皇子殿下返归西秦!” 然后,一马当先跪下。 霎时,其余的将军们便齐刷刷的跪下觐见。 高声呼道:“属下参见二皇子,殿下受苦了。臣等接驾来迟,罪该万死,望迄恕罪!” 可能是终于大难得脱,看着面前黑压压的西秦将士,简渊难得的露出满面笑容。 并没有丝毫的怪罪意思。 他坐在马上点点头,眼神明亮,极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他们的参拜。 待众人山呼觐见完毕,方才摆摆手,示意他们都起来说话。 李阔海率领众将拜谢了二皇子殿下,方才率先恭恭敬敬的站起身,垂手侍立。 其余的部将紧随其后,也都全部恭敬有序地站起来。 我看见晋伯的眼睛,似乎有些湿润。 这个睿智的老头子,总算是看见自己的一番奔波劳苦,有了最好的结局。 贺兰和众武士围着简渊,更是一脸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群前来迎接简渊的威风凛凛将领,他们有的毕恭毕敬,有的诚惶诚恐。 虽然神态各异,面对简渊的皇子威严,却都是极其恭顺的。 这悲喜交加的场面,我仿佛看见了曾经与我甘苦与共的简渊已经是龙游云海了。 他,终于回到属于他的地方了。 我想,从此以后,他的身边,可能再也没有我这个小小护卫的位置了。 我不由得尽量往旁边靠。 这样的隆重热闹的场面,让一直习惯孤寂生活的我,觉得很不能适应。 忽然,心中充满了未明的迷茫惆怅。 李阔海和众将领未及和简渊多加寒暄,便急着恭迎二皇子殿下进入塞内。 毕竟,此地是不宜久留的,及时把二皇子迎进边塞驻地才算是最安全的。 一时间,李阔海的军队后队改做前队,晋伯陪着简渊被众位将领簇拥着,走在队伍中间。 我有意无意的,逐渐脱离了队伍,落在最后面。 李钰彤似乎觉察到了我的低落情绪,她拉着马,闪在道旁,让过大部队,立在那里静静的等着我。 这里已经是草原的边际,稀稀落落生长着一些蒺藜蔓草野花。 夕阳淡淡的洒下,李钰彤沐浴在一片金色祥光里,亲切而又美丽。 我的兴致忽然高了起来。 心中竟然生出一种,想要和这个精悍漂亮女孩并驾齐驱念头。 未加考虑,我扬声对李钰彤笑道:“喂,李将军,上来和我一块儿吧。” 皇子凉薄,同袍才是可亲。 立刻,我看见李钰彤对着我娇嗔的鼓起嘴巴。 瞪眼看着我,不理我,身子也不动,却红了脸。 原来,虽然简渊李阔海他们走在前面,毕竟相隔不甚太远。 而我的高声大语,竟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不胜惊讶地回过头来看着我们。 猛然记起,在旁人眼里,我应该是个男人啊。 嗐,真是糊涂了。 怎么能一时想亲近她心切,如此唐突的在她爹爹和诸多将士面前,和她开这种肆意的玩笑呢? 心里顿时大窘,吓得悄悄地对着李钰彤伸了伸石头。 一抬头,正看见贺兰子霖别有用心的对着我发笑。 我心里那个懊丧,这个该死的,专门会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可是,一时之间,我又不知道该去如何开解。 气氛正万分窘迫,却见李阔海已经止住正在前行的马蹄。 众人也紧随其后,停止了前进。 李阔海先是侧头细细打量了我一番,然后便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 扬声对众人说道:“听说于千军万马之中,只手擒住柔茹王后的,便是这位身手了得的小将军吧?” 顿时,众人惊讶玩味的目光都变成了惊奇。 李阔海大手一摆,对李钰彤说道,“自古英雄皆是不拘小节的,钰彤,你就当多了一个弟弟嘛,干嘛这么扭扭捏捏的小女儿家模样?” 我倒不好意思了,赶忙紧走几步,抱拳给李阔海见礼道:“在下龙庭宇,见过李元帅。” “李元帅谬赞了,当初阵前功亏一篑,最终还是陷落了二皇子,在下实在是羞愧不已。” “倒是元帅您的女儿,才是真正的身手了得,此次殿下得以顺利脱险归来,李将军功不可没……我倒真想叫她一声姐姐呢。” 李钰彤听我们这么一说,立刻又恢复了一贯的豪爽调皮。 歪着头对我说:“龙将军,你别嘴巴抹蜜似的,只顾夸赞别人。我们今天就听爹爹的,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和你同乘一匹马如何?” 我心中一喜,立刻高兴的抬起头来。 叫就叫,难不成我还吃亏了? 想我浮萍无依的一个人,真巴不得能有这么一个漂亮又机智,武功又那么好的姐姐呢。 多少也可以慰藉我失去小狸的悲伤之情。 并且,有这么一个姐姐,可比那个心思莫测的皇子简渊有趣多了。 便对着李钰彤脱口而出道:“姐姐!” 李钰彤一边红着脸,一边故意的扬着声音,响亮的答应了一声:“哎!” 第五十五章 鸿雁在天鱼在水 便捂着嘴巴咯咯笑个不停起来。 所有的人都看着我们笑。 我见状,狡黠的对李阔海说道:“既然钰彤已经是我的姐姐了,我就应该唤李元帅一声伯伯吧?” 贺兰又在那里起哄:“干脆龙将军认李元帅为义父吧。” 我心中一动,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建议。 只从籍着小狸的心丹渡劫到这个异世,冒领了龙将军这副躯体,除了忽然变得内力深厚武功高强之外。 我几乎还和当初大汉王爷府被幽禁的那个半人半妖一样,一直是孤独的。 在蛮夷草原的这些日子里,虽然朝夕面对着一个简渊,可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啊。 我总觉得,他和我说再多的话,都敌不过他的阴晴不定。 或者他对我其实是极好的,但却总是透着些许我完全无法估摸的高深莫测。 相处了这么久,此刻细细思量起来,我们好像连朋友都算不上。 暂时,料得我还不能见到传说中的家人。先认个义父、姐姐也是不错的。 好歹,让自己和眼前这些人发生一点联系,寻找一点温暖牵挂的感觉。 再说,我也实在喜欢李钰彤的紧。 恰在此时,晋伯不紧不慢的说道:“龙将军的爹爹也是威名远镇的英雄,就算和李老将军结个异姓亲家,彼此也不为辱没。” 我心中,顿时感激老头子的不行。 立刻露出甜甜的乖巧笑脸,从马上滚了下来。 跪在李阔海的马前,福至心灵一般高声说道:“义父在上,请受孩儿龙庭宇一拜!” 李阔海简直乐开了花:“好,好,好,乖孩儿快请起来。本帅又有了一个能征善战的好儿子啦!哈哈哈……” 李钰彤不等她的爹爹下马来扶,立刻笑盈盈的跑过来把我扶了起来。 “弟弟,以后可不准喊我李将军了,我是你的姐姐啦。” 简渊皇子好心情的面带微笑,静静看着我们之间这个小小的快乐插曲。 似乎丝毫不介意我有意无意的哗众取宠。 李钰彤到底还是没有和我同乘一匹战马。 毕竟,在她心里我是弟弟,男女有别嘛。 贺兰子霖也不动声色的从简渊身旁退了出来,与我何李钰彤汇合在一处。 我们仨并绺齐驱,紧跟着前面的队伍缓缓行走。 前面,李阔海和附近闻讯陆续赶来的驻防将领,恭恭敬敬、庄严肃穆的拥着他们的皇子殿下,一起向李阔海的帅府而来。 逐渐暮色铺开,远方的天空那弯新月开始变得强壮。 隐隐有星星在闪烁,我的心情已经好起来了。 在这个陌生环境里,我不仅有了朋友,还好像有“亲情”了。 李钰彤,贺兰子霖,我们仨人有意落在后面,叽叽嘎嘎,窃窃私语个不停。 把奔驰的疲累抛在脑后,沉浸在侥幸突出重围的兴奋里。 忽然,前面的大队人马停住了。 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催马赶了上来。 看着我们来到面前,晋伯微笑着说道:“殿下,三位将军来了,您有什么吩咐?” 简渊皇子仿佛在思考什么,颦着剑眉良久。 才用一双星目看着我们,斟字酌句的说道: “三位将军,当初,是你们不辞劳苦,一路陪着本殿下赴柔茹王庭。” “如今,我等得以死里逃生,也全仰仗你们英勇果敢,忠心耿耿。” “现在,我要暂时留在边塞,整顿巡查边务。” “晋伯明日会先行启程回京,向父皇禀报我此次进出蛮夷草原的情况。” “也请朝廷早做准备,恐柔茹不会善罢干休,不日便会大举进犯。” “李将军就不说了,贺兰将军,龙将军二位,你们不必在此继续陪我,我们就此别过。” “你们可在李元帅这里稍作休整,之后,便可各自启程,回自己的防地缴令复命吧。” “待我另日回京之后,定会亲自禀报父皇,给你们嘉奖犒封。” 然后,他看着我和李钰彤贺兰,微笑了一下,感觉好像算是告别。 我不知道李钰彤贺兰的心中,是作何感想的? 瞬间,我的心里,却有一霎真真切切的难过。 不想落泪,只有无法言喻的忧伤。 虽然,我心里早就明白,会有这么一刻。 当我看见他被西秦边塞众位守将诚惶诚恐的迎接,众星拱月般围拥时,就有了这种想法。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 简直……叫人猝不及防。 仿佛就在方才,我还被他紧紧地抓住手腕,被他深深地凝视。 听他决绝的说:你不可答应他,我们留则同留,去则同去,死,便死在一起! 这话,他是对着我说的,也可能,是对着我们所有的人说的。 可是,物尽弓藏,我,或者是我们,终于还是要被他驱逐了么? 曾经,千万次设想着和他一起返回属于他的西秦。 却没有想到,一旦踏入属于的他的土地,就等于宣布了我们必须的别离。 是的,既然二皇子殿下已经平安返回西秦,我等随同属将便是完卸了肩上的责任。 须得各归其位,各还其家了。 而我,终究还是孤独的。 他之于我,终究是鸿雁在天鱼在水。 不知道是不是看头了我心中的隐痛,简渊突然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李钰彤和贺兰。 “三位将军,本殿下还有一事,今日务请三位答应” 我和贺兰李钰彤三人不禁面面相觑了一下。 简渊却看着我们,缓缓说道:“我要你们给我一个将来的约定……” 我们仨顿时一起看向他,满脸疑惑。 我们?能给他什么一个将来的约定? 简渊看定我们:“我要你们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能成为带兵抗击柔茹的主帅,你们一定要全部回到我的身边。” “我要你们继续和我一起战斗,坚决打败柔茹人!把他们赶到沙漠里,永远不敢来祸害我西秦的黎民百姓!” 瞬间,我们的心头,都有些激情澎湃了。 这个二皇子殿下,真是不说则已,说起来就这么蛊惑人心。 想到我们在蛮夷草原遭受的屈辱,面对这样的号令,我们能不热血沸腾吗? 第五十六章 离赠凤剑 尤其是我,心里还真是巴不得有朝一日,好好的和缇鹤兰旭兀烈较量较量。 便是李钰彤贺兰,心里何尝不是也盼着能和柔如人轰轰隆隆干一场,出出心头那股恶气呢? 毕竟,我们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啊! 我们仨默默地对视了一眼,立刻便都明白了彼此心意。 不约而同的一起翻身滚下马背,双双单膝拄手跪地,异口同声说道:“多谢殿下信任,末将愿意听从殿下差遣,遵从今日之约。” “他日若得殿下号令,万水千山,奔赴麾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简渊点点头:“三位将军请起,今日,便请你们每人留下一样信物。” 简渊这个荒诞的要求,贺兰倒还没所谓,我和李钰彤却有些愣住了。 我们俩人,眨巴着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去答应二皇子殿下这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简渊却雄心勃勃,神情甚为激昂的继续阐述道:“如此,将来不论你们身处何地,当这个信物再回到你们手里,你们就要义无反顾的听从我的号令,赶赴我到的身边来!” 在二皇子殿下的坚持下,贺兰把脖子里的一块捂得暖呼呼的玉坠摘了下来,郑重的交给了晋伯。 万般无奈之下,李钰彤红着小脸,众目睽睽之下,只得脱下了一只漂亮的金手镯。 晋伯也认认真真的收了起来。 可是,到了我这里,却只有窘迫了。 因为我知道,自己既没有玉坠,也没有手镯。 当初被幽禁在大汉王府的时候, 我就从来连一件饰品也没有去佩戴过的。 我记得,娘亲的妆奁里倒是有许许多多的簪环珠钗,琥珀美玉。 可是,我根本就不喜欢那些零零碎碎东西。 我更喜欢的是身无羁绊。 可惜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在猝然间天翻地覆。 否则,好歹我也应该捡一样带在身边。 不为别的,只为带着一点关于娘亲的,关于大汉的念想。 现在悔之晚矣! 不过,我现在这个身体有没有呢? 想着,我竟不由得手腕上,脖子里,到处乱摸起来。 没想到这位龙将军竟然和我一样,浑身上下,一件小玩意都没有。 我又想起那把被我不当回事仍在王庭洗浴房的匕首,下意识的,还摸到自己的战靴绑腿里。 我想,我的脸一定比李钰彤的还要红了。 正手足无措,满脸火烧火燎,没个开解处。 简渊皇子似乎暗笑了一下,对晋伯说道:“既然龙将军没有随身之物,就把我的那把雌剑留给她吧。” 晋伯一楞,犹豫了一下,却又不得不唯命是从。 他立刻遵守主子的命令,从背上取下宝剑。 我顿时也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死脑筋。 光想着玉佩手镯匕首什么的小玩意儿,自己背上可不也背着一把剑吗? 既然他非要什么信物,我索性就把自己的剑给他不就得了。 便连忙拒绝:“多谢殿下,那是晋伯的武器,还是留给他用吧。” 一边说,一边从背上摘下自己的宝剑,双手托与晋伯道:“这是我的佩剑,留与殿下作为信物吧!” 不料简渊却皱眉沉声说道:“佩剑乃是将军随身御敌的兵器,岂可留为本殿下身边闲置信物?” 晋伯见状,赶紧对我说道:“龙将军,殿下之命,焉能违抗?” “不然这样吧,这把雌剑你先拿着,把你的宝剑换给我吧。” “等龙将军将来看见自己的宝剑,前来践约之时,才把雌剑还给殿下。” 一直在旁边静候简渊和我们说话的李阔海也赶忙点头道:“此法甚好,我儿还不赶紧谢过殿下?” 李钰彤也在一边暗暗对我使着眼色,示意我赶紧接过皇子殿下的雌剑。 原来,简渊皇子又开始恢复他一贯的冷淡神态了。 好像非常不高兴了。 李家父女深恐我不知高低,无端触怒这位天威难测的二皇子殿下。 无奈之下,我只得和晋伯交换了佩剑。 被简渊这么神神叨叨的一折腾,我心里竟没了多少离愁别绪。 甚至还有些没心肝的开始嘀咕,我自己身上的这把宝剑,看起来也是一把好剑。 如今换了一把简渊的雌剑,也不知是赚钱还是折本? 不过,想想我还是偷偷地笑了。 好歹我还拿着宝剑换了宝剑,李钰彤和贺兰可就亏大发了。 鬼知道这位爹不疼娘不爱的二皇子殿下,到底能不能熬到那个什么践约之日? 把简渊皇子护送至李阔海的帅府, 夜幕便悄然来临了。 驻地较远的,除了几位主要将领被简渊留下,其余人等均带着本部人马各自离去。 而我们也明白了,简渊为何在塞口就急于和我们告辞。 原来,这个皇子虽然年少,却真是个卧薪尝胆励精图治的有志之人。 他进入李阔海帅府之后,只稍作休息,便令晋伯召集了李阔海等主要将领去了帅府书房。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简渊之所以那样急着和我们交割清楚所有事情,并不单单是为了召集边塞一众守将集合议事,整顿加强边务。 而是有着更深的一层原因。 我们这些护送皇子的属将,在他平安返回西秦之后,便已经卸下了肩上的干系。 可简渊身为西秦皇朝攘外的二皇子,却是在和亲失败之后,重新返回西秦的。 所以,他面临的将是更加严峻的内忧外患局面。 内忧是朝廷之中,那些正在寻找种种借口,必欲置他于死的人。 外患,便是因为他的私自潜逃,给了柔如王庭举兵兴师问罪之实的,因他而起的,可能迫在眉睫的兵祸。 可是,当时,我们这些曾经跟随简渊的人,却还是一派懵懵懂懂。 除了晋伯之外,不要说我,便是李钰彤和贺兰子霖,都不大明白他面临的艰难境况,内心充斥的煎熬。 举步维艰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我们所看见的,只是简渊带着晋伯,头也不回的被李阔海请进自己的帅府,休息议事去了。 第五十七章 可望而不可及 我和贺兰子霖,还有晋伯带来的几十名死士,在李钰彤的盛情邀请下,走进了李阔海的驻地军营。 我们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现在,我们都是历经过生死劫难的同袍兄弟,营房之中,大家坐在一起,吵吵嚷嚷,好像完全没有了彼此。 李阔海的儿子李波负责招待我们。 他比李钰彤大不了几岁,却没有妹妹活泼调皮。 功夫也不如李钰彤,一副老实忠厚的兄长模样。 听说爹爹塞口认了我这么一个干儿子,便赶着我一口一个弟弟,满眼的亲热。 吃饭的时候,李波(现在,我已经一本正经跟着李钰彤喊他大哥)恨不得把好吃的都摆在我的面前。 贺兰倒没说什么,李钰彤不干了。 她把筷子一放,嘟起好看的嘴唇:“哥偏心,有了弟弟就不疼妹妹了。” 李波憨厚的笑道:“谁说的,都一样儿,都一样儿,众位将军都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你们看,贺兰将军他们也就算了,反正他们都是外人。我可是他的亲妹子,为什么好吃的都跑到他弟弟面前了?” 李钰彤的话没有说完,顿时便笑声四起。 贺兰却不失时机的接着打趣道:“李大哥精着呢,妹子迟早人家人,兄弟才是自家人。” 又看着众人挤眉弄眼,“是吧?” “没听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算那根葱?干嘛好东西给你吃?”李钰彤红了脸,在大伙的笑声里,抓起筷子就往贺兰身上扔。 气氛更加的热烈起来,大伙都无拘无束的吃喝说笑。 若不是碍于有个女将领李钰彤,这些豪爽勇敢的男人,他们也许会更放肆。 这些人都是晋伯精心栽培的敢死之士,全是百里挑一的好汉。 再加上此次蛮夷草原之行,不负众望,有惊无险的解救回了西秦的二皇子,真是个个都分外的意气风发。 夜色已经深沉,看着这些热血男儿已经酒意渐浓。 在美酒的作用下,他们逐渐忘乎所以了。 有的叩桌大声慷慨歌唱,有的鼓掌哈哈大笑不止,各种放浪形骸。 连李钰彤都因为兴奋过度,也不停的跟着他们一起歌唱笑闹。 我看着这群吵吵嚷嚷的人,虽然觉得很亲切很有趣,却多少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我便悄悄起身出屋,站在帅府的风廊下。 眼光便不由自主的,便看向远远的帅府书房。 人影幢幢的灯光里,似乎有他巍然不动的背影。 我不禁在心中黯然一笑。 我们曾经共同患难一场,他之于我,就如天上的星辰,终究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虽然在不知不觉之中,我已经被他所吸引。 他的心中,或许我不过就是他一员比较得力的随从属将而已。 就和李钰彤贺兰一样吧。 想到这些,我不由的面热耳红,心生羞愧。 暗为自己的这点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而感到可笑。 他是谁?万人仰慕,身负天下重任的西秦皇子殿下。 只要看看众人恭敬仰慕的态度,便可得知。 为了把他迎接回国,这么多人都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再返蛮夷草原。 哪怕是不惜牺牲生命,亦是无怨无悔。 明明知道已经为他的父皇兄弟抛弃,还是这有许多人愿意毕恭毕敬的迎接他,追随他,高高兴兴地听从他的号令 我又是谁? 一个曾经被世人视为不祥的半人半妖。 甚至,我连自己如今的来历都还没有弄清楚。 而且,虽然简渊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可是,在别人眼里,我还是个男人啊! 我忍不住哑然失笑。 是的,差点连自己的“男子”身份都忘了。 我急忙又煞有介事的检点一下自己的所言所行,有没有可能会令自己身份露馅的地方。 好在,我的容貌和声音都有些憨皮,这点让我对隐瞒自己的真实性别倒十分省心。 如今,我阴差阳错顶替的这位龙将军即是刻意的女扮男装,我也犯不着嚷嚷出去。 我虽然不怎么精明,也知道在军营里,男的总比女子好混。 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这里除了简渊,现在已经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的真实性别了。 而那个一个字都懒得多说的家伙,什么事都有可能去做,大概就是不会和人去闲扯淡。 所以,我完全用不着担心他会告诉谁,我这个龙将军其实是个如假包换的冒替男儿。 李波忽然推门,趔趔趄趄的走了出来。 “弟弟……是不是想爹娘了?” 他不胜酒力,灯笼红色的光芒里,满脸酒酣耳红,几乎有些口齿不清的对我说道。 “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多住几天,哥天天给你弄好吃的。” 李波摆着手,摇晃着身子,一边喷着酒气大包起揽的对我说着,一边向我走过来。 我下躲开他的,转念一想,便又站在廊檐下没动,只是微笑看着这个醉意朦胧的大哥。 “大哥,日后的日子长着呢,能得到义父大哥姐姐的如此盛情,实在是三生有幸。” “可是,皇子已经命令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防地缴令复命……” 李波已经把一只大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了,另外一只大手一摆:“没事,别听殿下的……殿下天明之后,便要和爹去巡查边务,要好多天的……嗝……留下来,我们兄弟还没有好好说说话儿呢。” 李钰彤突然也打营房门里窜出来,见李波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 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大声嚷嚷道:“好哇哥哥,别人都没醉,你倒是酩酊大醉了。” “这会要是狼烟起来了,看你如何阵前上马御敌?” 李波被她死命揪住耳朵,顿时放开我,偏了脑袋。 连声叫道:“哎唷,疼疼疼,我没有喝醉,小丫头你快松手……我和弟弟说话呢,你还不留留他……他他他明天便要走了。” 我赶忙拉开李钰彤。 李波如获大赦,一溜烟跑回了营房。 灯影里,李钰彤才看着我笑道:“寻常元帅不准我们吃酒的,今天太高兴,就破例允许了。” 第五十八章 悲惨的变故 “哥哥却是最没有酒量的一个,几乎沾酒就醉,弟弟不要怪罪他的孟浪。他是真心喜欢你,高兴自己又得了一个好兄弟。” 我含笑道:“怎么会?姐姐,我知道。我们是自家兄妹……哥哥他只是想盛情挽留我。” 话说出口,却觉得有些说漏了嘴。 好在,李钰彤并没有多留心,却趁着酒兴,在廊下的阶上坐下,又示意我也坐下。 “弟弟,不多留几天吗?殿下……他暂时可能还无法返京呢。” 李钰彤会心的笑了笑,没有看我,却突然岔开话题。 可能,她也突然看见帅府书房里众多的人影,在那里比比划划正在商议什么? 我苦笑了一下。 体内酒意上涌,突然舌头不受自己控制似地。 莫名奇妙对她说道:“姐姐,我说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回家是一定的,可是……说句老实话,我还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呢?” 李钰彤顿时扭过脸来,惊讶的看着我。 她是一个爽快的人,所以我忍不住便告诉了她爽快的话。 果然,李钰彤并不认为我在戏弄她。 她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用安慰的语调对我说:“弟弟,你这话是从何说起的?慢慢告诉姐姐。” “便是没有家也没关系,如今,我们这里就是你的家。” “你要是愿意,就干脆留下来帮咱爹镇守边关吧。” 原来,李钰彤认为我的家中出了什么悲惨的变故,我是在说我无家可归。 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笑了起来。 “姐姐,你忘了?我的头被柔茹人砍了一刀,当时打过仗之后晕了过去,醒来时结果把什么都忘了。” 我实在不敢对李钰彤说我自己真实的来历,我怕会吓着她。 听我如此一说,李钰彤才如释重负的笑起来。 “呀,可不?我真把那码事给忘了。” “嗐,我还以为……” “嗯,我想他们当中一定有人知道弟弟的家在那里,你不要着急,姐姐帮你问问就是。” “走,弟弟,咱们到屋里再吃些东西去。” 现在,在李钰彤眼里,我就是一个需要关心疼爱的小弟弟。 虽然,我脑袋受伤,人还有些迷迷瞪瞪的。 所以李钰彤看我的眼神,更加的充满了关爱热切。 让从来就没有尝过这种世间温馨柔情的我,总有种想偷偷落泪的感觉。 心热热的,我不禁又想起待我一如慈父挚友的亚摩。 当我们和炎伏罗挥别时,他竟不顾一切的小跑着上前。 紧紧拉了一下我的手,满眼的依依不舍。 我想,我现在是在这个西秦皇朝里不可思议的沦陷了。 战友像亲人也就算了,敌人也像难分难舍的好朋友。 这种感觉,在我曾经被幽禁的十几年孤寂日子里,真是从来没有的。 除了小狸,就是我的爹爹娘亲,我们彼此似乎都是毫无瓜葛。 一直以来,我都是被鄙弃的,被冷落的。 第二天一早,不知李钰彤向那些人打听的,便把我如今身世大概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 原来我是---姓名:龙庭宇。 这个名字之前我已经从他们对我的称呼中知道了。 年龄:十五岁 。 籍贯:阳陈郡 。 爹爹:驻阳陈镇北总兵龙飞虎。 得知了这些,我才默默地想到,一直以来,我竟是还没有名字的。 给了我生命的爹娘却连个名字都吝于给我。 何其可悲? 在大汉王爷府的那些岁月里,小狸一直管我叫郡主。 而那些王爷府之外的人呢?恐怕一直都管我叫“那只妖孽”吧? 好吧,不管怎么说,我如今那威武霸气的“爹爹”给我取的这个名字,龙庭宇,还是蛮不错的。 但是,阳城郡在哪儿呢?我的“爹爹”又是什么样的呢? 仔细想想,我是不是应该觉得太幸福了? 在这个初来乍到的陌生西秦,除了义父,哥哥姐姐,如今还有一个真正的家在远方等着我归去。 甚至,还有一个威名远镇的爹爹。 或者,不用说,肯定还有一位慈爱温和的娘亲…… 难道,老天爷在给了我诸多的万劫不复之后,忽然善心大发,决定厚待我一次了? 这倒让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不知为什么?在这元帅府,我们竟没有见过李钰彤的娘亲,也不曾听任何人提起。 按说,丈夫儿子女儿都在边塞,等于家眷全在,不见元帅夫人,是很奇怪的。 并且,李阔海突然塞口认了我这么个义子,也应该引荐到义母面前跪拜叩见的。 可是,没人提及,我也不敢贸然问起。 也许,李钰彤的娘亲是去世了吧。 毕竟,目之所及,整个元帅府瞧着都不像有元帅夫人在的样子。 我当然不会相信,李家兄妹也会和我一样,有一个弃他们而去的狐妖娘亲。 然而,却没有人肯主动为我解开这个疑惑。 第二天一大早,晋伯就带着几个随从先行一步进京了。 在李钰彤兄妹竭力的挽留之下,我拖着贺兰在帅府多逗留了一日。 我们俩已经说好,结伴回去。 这样,他就可以把我送到我的防地,而不用我到处瞎撞,去打听自己的家在哪儿? 天明的时候,李元帅陪着简渊皇子,早早的用过早餐,带上李钰彤,前去各处的驻防巡查整饬。 万一朝廷的援兵不至,而蛮夷又要大举进犯,唯一的权宜之计便是严防死守了。 他们一走便是整整一天。 直到夜幕降临,也不见回来。 一整天里,虽然李波亲切有加的嘘寒问暖,贺兰兴致勃勃的拉着我四处闲逛。 但我总有些心不在焉,心中似有所待。 可是,我那隐秘的愿望终于不能实现。 因为,我听见义父差人回来禀报。 要李波日夜都要小心谨慎,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立刻燃狼烟通报。 另外,还要他好好招待我们。 而他们父女要陪着皇子四处巡查固防,数日后方可回营地。 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愁绪难解。 为了能再看某人一眼,哪怕遥遥的一眼。 我籍着自己是元帅义子的身份,死乞白赖的拉着贺兰在元帅府又多留了一日。 第五十九章 虎狼横行 可是,简渊今天似乎走得更远了。 一整天,李阔海干脆连个差报都没有了。 我强制压抑心里的万端辗转,和贺兰一齐,观看了整整一日李波操练军士。 心中却是极度郁闷。 真是自古多情空余恨啊。 最后,我们不可能再不启程返回了。 因为,我们都是军务在身的将军。 连李钰彤都等不及和她辞行了。 我悲哀的发现,我已经在这个新的人世间有了更多的无法割舍的牵挂。 有时候,这种眉间心头的思量,甚至多于我想念为我献出生命的小狸。 而我曾经的爹爹娘亲如一缕烟云般,在我的思想里,只留下些许可有可无的痕迹。 我知道,这很薄幸很不应该,可我却无法欺骗自己。 我竟也很少再去想我曾经出生的大汉。 如果不是因为小狸,我甚至更不愿去想那些被幽禁王府的日子了。 不管我情愿与否,在这个异域他乡,我的生命,已经有了新的追逐和生存的意义。 是的,我已经被新环境和命运所吸引,无暇顾及对我曾经过往的思念和忧虑了。 我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这种跌宕起伏的军旅生涯,不可抑止的期盼着能有下一次新的战斗。 我喜欢那些勇猛豪迈而又活泼的伙伴,喜欢他们战场上,面对生死的淡定。 然而,我心里所有最归根结底的情愫,还是简渊。 不知不觉中,在我心里,他已经不单单上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了。 我更觉得他是一个合格的,冷漠而坚忍的将领。 我几乎愿意始终留在这里,留在西秦,只要能和他们在一起战斗生活。 是的,当离别真正来临时,我才真正的明白,我的视线几乎不愿意再离开简渊的身影了。 虽然我心里清楚,自己的这份念头是多么的卑微,多么的不能对人言说。 甚至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哪怕,我并不可以再和从前一样,时时刻刻和他朝夕相对。 只要我能远远的看着他,知道他始终安好,就足矣。 我不知道,每个人不同的选择,在某些时候,都会成就不同的命运和结果。 可是,我却觉得面对命运,我仍旧还是没得选择。 所以,几番暗暗心底叹息之后,我和贺兰还是告别了依依不舍的李波大哥。 那天,我们绝早就动身启程,满载着李波大哥的千叮咛万嘱咐,策马扬鞭,开始了奔驰返家的路。 我们的身后,李波大哥一直站在军营前,还对着我们久久挥手。 经此一别,不知道何时,我们再能相聚?何时,才能听到军中号角激情澎湃的召唤? 但我相信,我和贺兰的心中都有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我们心中又是各有期盼。 我的期盼,是一份莫名牵挂。 贺兰的期盼,恐怕是他家人殷切希望的沙场功名万户侯吧。 一个上午,我们保持默契的,很少说话,一直在策马疾驰。 因为来时那晚和狼群可怕的遭遇,其惊心动魄之状仍犹历历在目。 在这凄凉荒芜的西秦海外边塞,一旦黑夜来临,荒野里就会有无数的豺狼虎豹在游弋寻觅猎物。 那种人与虎狼对恃的局面真是太可怕了。 何况,只有两个人。 所以,我们得趁着人和马匹俱是精神健旺,不停疾驰。 最好能在天黑之前赶到西秦海内的第一个关隘歇宿。 我不知道,西秦的海外竟然如蛮夷草原一样无边无际。 脚下的荒野是如此的漫长,一程一程,完全没有尽头。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那些典籍记载里,管这些地方叫荒服大荒,或者洪荒。 要不是有贺兰带路,我真以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跑出这可怕的荒山古岭。 马蹄疾驰的路上,除了天上的白云一直和我们作伴。 见到的活物只有丛林里被我们惊起的飞鸟,慌不择路急窜而过的狐狸和野兔。 我们马蹄奔踏过的地方,没有一处村庄,不见一个行人。 我和贺兰一直挥鞭驱马,疾驰到了日头到了中午时分。 饶是我们的战马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也已经累得大汗淋漓了。 实在是战马疲惫,腹中饥饿了,贺兰才决定临时休息一下。 他先放慢了马速,一直到了一片有水草的地方,才停止下来。 “龙将军,我们就在这里休息打尖吧。” 他跳下马来,一边对我招呼到,一边把马缰抛开。 他的青骢马已经汗湿鬓毛,口角喷沫。 只顾喘息着,累得对面前鲜嫩青草都懒得看似的。 我也赶忙跳下马来。 我枣红马好像比贺兰的青骢马矫健,虽然也是汗湿鬓毛,却没有口角喷沫,不怎么喘息。 被我抛开缰绳之后,很快便开始悠然自得的啃食那些鲜美的嫩草。 环顾四野,我还是有些忍不住。 一边在松软的草地上坐下,一边问道:“霖子,我们跑了半天,干嘛一个人也没碰见?” 贺兰从他的战马背上取下干粮,看也不看我的说道:“龙将军,看来你的脑袋真的坏掉了。” “天下谁不知道啊?这十几年来,西秦海外边塞一直都是不得安宁的。” “此地原本就人烟稀少,柔茹人又骚扰掠杀不休。如今,百姓更是为来避开战乱,纷纷迁徙他乡了。” “ 你看,这里大片土地都逐渐荒芜。” “正是人烟衰落,这里大白天也是野兽出没的。” “我说,咱们稍微休息一下,就上路吧,可别被雪狼王盯上了。” “别看你会狮子吼,人少,狼群一样不会买账的。” 他对我扬扬手中的干粮袋子,“别磨蹭了,快吃点东西,等马饮了水咱们就上路。” 我被他说的脊背发麻,直接从坐着的草地上跳起来。 赶忙四下里看看,真是满目的衰草寒烟。 胆战心惊的对他说道:“霖子,要不,咱们赶紧跑吧?” 天地良心,我哪里知道西秦皇朝这诸多虎狼横行的事情? 便是知道的一鳞半爪,也是从李钰彤晋伯等人口中,断断续续听见的。 在蛮夷草原陪了简渊这个西秦二皇子一场,却是几无所知。 第六十章 没有找着北 那位尊贵的皇子殿下,他要么很少和我说话,满脸的高深莫测。 后来为了教我学会蛮夷语言,虽然做了我很长一段授业师傅,却还是很少和我谈及朝野政事。 可能觉得我不配和他谈论这些事情吧? 贺兰笑了起来:“等会我们吃饱了再跑……大天白日的,只要不闹鬼,狼群没那么容易就围得住咱们。” 我翻翻白眼,又重新坐下。 不满的说道:“不是你自己在惊惊乍乍的吗?怪我?” 心里却在哼唧,闹鬼算什么? 他要是知道我原是个半人半妖,还不得吓死? 鬼倒不可怕,那些密密麻麻的狼群才是真的恐怖。 贺兰看着我笑得更厉害了。 “想不到龙将军果然真是胆子小,不但害怕过悬崖峭壁上的羊肠小道,还真害怕那些野兽……” “真是难为你,于千军万马之中,却又如何那般勇猛?” 我立刻瞪起眼睛。 他还敢跟我提过悬崖小道的事情?不提我还真忘了跟他算账呢。 这个专会落井下石的家伙! 转念一想,现在还不是和他算账的时候。 先忍了吧。 别等下把他得罪了,他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鬼不下蛋的地方,我就完蛋了。 到目前为止,老实说---我还没有找着北呢。 如果说在此之前,我曾经一心一意脱想离开这些人,幻想着天高任鸟飞。 现在,我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特别是跟着简渊进入西秦边塞,又鬼使神差认了李钰彤为姐姐,李阔海为义父之后。 被李钰彤李波兄妹一番亲密相待,我的心里,忽然更渴望有个家了。 在大汉的时候,那种孤独的被人抛弃的日子,我真是过得太久了。 如今的我,竟开始害怕那种日子。 我的心里,更渴望自己能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有家,有亲人,有温暖。 我想,这也是小狸对我以后日子的盼望。 虽然我对远方的那个“家”几乎一无所知。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本能的觉得,那一定是一个极其温暖的所在。 而此刻的我,如同一只奔赴火焰的飞蛾,竟一定要往那个方向飞奔的。 我需要在这个人世间安顿下来。 因为即便我突然身负了不凡武功,也已经无法随心所欲的,重新返回曾经的大汉了。 更无法却去找那些在夜半时分,突然围住王爷府,对我和小狸进行围剿戕杀的大汉兵将进行一番快意恩仇。 一番瞻前顾后,我便偃旗息鼓,不由得做了英雄气短。 对贺兰鼓鼓嘴巴,煞有介事的说道:“我当然胆子小。” 我眼珠子一转,脱口而出道,“你哪里知道,这一路我都在……白日见鬼……咳咳咳……” 这下,轮到贺兰一跳老高了。 “什么,还以为你不善言辞,原来还会含沙射影?竟敢骂我是鬼,看我不把你的头再敲一个窟窿!” “干脆让你变成傻子,看你还敢不敢这么绕着圈子的骂人?” 贺兰一边笑骂,一边顺手捡起一块小石头,举起来,瞄着我的脑袋作势要打。 “打吧,打吧,敲死我,眼睛一闭,我就能到家了。” 我昂起头闭上眼睛,满脸嬉笑的说道。 不知道为何,心里却是一阵难过,到了话末,竟无端有些哽咽。 思绪莫名,瞬间眼泪几乎都要下来了。 贺兰被我的样子吓住了,急忙扔了小石头,跑过来。 抓住我的一只肩膀:“庭宇(我第一次听他这么亲热的叫我的名字),我逗你呢,怎么了?” “如何突然难过?你放心,用不了几天,咱们就可以到你爹爹的防地,见到你的家人了。” 我看他急切的样子,不由得破涕为笑。 “没有,就是突然有些感慨了。” 为了掩饰,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干粮袋子。 拉着他重新坐下,从里面掏出两块烙饼递给他一块,自己咬了一块。 贺兰手里拿着烙饼,仍然关切的看着我。 他认为我语无伦次,不仅仅是因为头脑仍在迷糊。 而是因为这一路走来,我陪着二皇子吃的苦头太多。 便一边啃着烙饼一边安慰我道:“庭宇,你离家这么久,想家是必然的。” “可是,国家值此内忧外患之际,我们身为西秦将士,无论年少年衰,沙场征战,常年不归都是常情。” “幸得此次你陪在二皇子一场,也算是有惊无险。” “我们也不巴望着朝廷能给我们什么犒赏,但愿圣上能体恤殿下此次蛮夷和亲的不易就谢天谢地了。” 我知道贺兰是极其善于言辞的。 当初在炎伏罗驻地,缇鹤兰对着简渊弓拔弩张不可开交之际。 正是他充满了机智的一席不着边际奉承鬼话,让我们化险为夷。 听着他对我娓娓道来的安慰,我很是感激。 但他分明的话里有话,却撩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故作利欲熏心的样子说道:“嗯,我是想家了……可是,殿下和我们告辞的时候,不是亲口允诺,他返京之后,会亲自向圣上为我们奏请封赏的吗?” 贺兰看着我傻乎乎的模样,不禁又笑了。 却似乎又不屑和我多说,“但愿吧。” 哼,这个狡猾的家伙。 我知道,他一定当我脑袋真的被柔如人给敲坏了。 便是和我多说,也是白费口舌。 尤其是事关朝廷天威,妄加揣测,也是大不敬的。 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我就算是知道了什么也是瞎操心。 没得自寻烦恼。 转了转眼珠,我便笑着对他说道:“没有封赏就没有封赏吧,反正咱们那啥……也不稀罕,霖子,你想不想听故事?” “哼,听你瞎扯,你能有什么故事?” 看着我似乎恢复了正常,贺兰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举起手里的烙饼,自顾咔嚓咔嚓的啃着,似乎非常的美味。 当他举起第二张烙饼的时候,我终于按捺不住当此苍茫大荒,心里想要找人倾述的盲目冲动。 便一本正经的对他说:“霖子,你还记得我被柔如人敲昏之后,醒来时向殿下询问的大汉王朝吗?” 第六十一章 腰牌是什么东西 贺兰立刻鼓着腮帮子,一边咀嚼,一边惊讶的看着我。 然后点点头。 我神秘兮兮的继续说道,“我说了你别不信啊,我真的---不是你们西秦人,我真是来自大汉……” 谁知道,他一边啃着手里的烙饼,一边没所谓的说道:“你就编吧,我洗耳恭听。” “你?” 我简直气坏了。 还以为他是一个心思明澈之人,可以相信理解我所说之言呢。 谁知还是对牛弹琴。 “骗你是……是狗,是牧羊狗。我真的是……莫名其妙,被被……被带到你们这里来的!” 我想说自己是被小狸的心丹给带往他们西秦战场的。 可是,我又怕这样说,贺兰更加觉得怪力乱神,更加不能置信。 并且,我也没办法对贺兰全部剖解清楚明白。 吭哧了半天,只得如此极力囫囵说过。 但贺兰还是哈哈大笑起来,几乎不曾被嘴里的食物呛到。 “骗我是狗,还是蛮夷人的牧羊狗?” “好啊,龙庭宇,瞧你口齿不清的,你还会变着法儿的骂别人?当我是傻子啊?” 我气急败坏:“行行行,就你伶俐,我没法和你说了……不理你了。” 我一赌气,撅着嘴,气呼呼的起身,把歇好的两匹战马一起牵到水边饮水。 哎,我这天生孤独的人。 我还能像谁说清楚我稀奇古怪的身世来历? 哪怕是我实心实意想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秘密,竟也无法使人愿意相信。 本来就是,人世间,哪有这样荒诞无稽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一个你相当熟悉,对他的来历自认为了如指掌的人。 突然告诉你,他不是那个人。 而是另外一个类似天外飞仙的什么人,谁会信啊? 换作是谁,都会无一例外的摇摇头。 并且毫不留情的哈哈大笑:“你就哄傻子吧,鬼才会相信!” 更何况,在贺兰眼里,我原本就是一个脑子被敲坏了的人。 我的话听在他的耳朵里,就是胡言乱语。 他只认得我是和他一样的西秦武将,龙庭宇。 也罢,既然在别人眼里,我现在是勇猛无畏的西秦武将龙庭宇。 我又何苦自寻烦恼,执着于自己曾经不堪回首的过往? 便是别人相信了,又能如何? 我是想人家和我一起叹息呢?还是要去博得一份言不由衷的同情? 索性,就让曾经的大汉王朝,我最亲爱的小狸,一起永远在我的记忆里封存吧。 “再不和人提及了!” 我暗暗对自己说道。 贺兰对行程的掐算还是令人满意的。 暮色时分,遥遥的地平线上,先是远山隐约呈现。 一番疾驰过后,一座看着并不怎么起眼的城池也逐渐展现在我们眼前。 心里暗暗欢喜起来。 跟着贺兰疾驰了一整天,总算是跑到了有人的地方。 便是如此,我们还是跑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天色快要暮黑了,方才来到那座城池下面。 随着我们挥鞭策马疾驰而至,才感觉这座城池还是比较巍峨高大的。 放眼看去,这是好像是一座全部由大块青灰色粗制砖坯砌成的城池。 近了,我才看清,那些砖块参差不齐,没有沙石泥浆粉饰,显得粗犷而又强悍。 城墙的根部,却是打磨整齐的巨大条形长石。 显得整个城池坚固而又威风凛凛。 城池依着山势而筑,外围傍着峥嵘突兀的山石下,便是宽阔的深不可测的壕沟。 说句老实话,这种有着高大砖石结构的城池,我真是第一次看见。 我之前的岁月,是从来未曾离开过大汉王爷府里,那所幽禁我的房舍半步的。 我一头撞进西秦之后,眼见的只是塞外大荒,绵延不绝的大山草原,帐篷毡房,烽火城墙。 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抬眼认认真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城楼。 好像我压根就不曾从这里已经经过了一次似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依然是城墙上高高的烽火台。 最叫我惊叹的,是横旦在那深深壕沟上面,被两道粗大铁链吊着的一座吊桥。 好像城内的人随时都能拉起吊桥,把人拒之门外。 城门头上,大大的“青山城”三个字,清晰的雕刻在三块打磨光滑的石块上。 城墙上的瞭望台,旗帜猎猎迎着肃穆的晚风。 我举目看见,弓箭搭口清晰可见,隐隐有刀箭盔甲露出。 一看就知道那里面应该有千军万马在严以待阵。 这座城池对战火的昭彰,想想都令人心惊。 可能,这样的城池,就是一个国家赖以抗拒外虏侵袭的最坚固的防线。 守住了一座城,或者便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守住了一个国家。 我不禁默默地想,蛮夷人真的会打到这里吗? 当他们彪悍的铁骑突破李阔海海外边塞防线的时候,这座霸气的城池会不会给那些骄狂的柔如兵士以最有力的迎头痛击? 而这些城池,是不是又全部都归负责“攘外”的简渊治理呢? 思量之间,我和贺兰已经来到吊桥边。 我们勒住了战马,准备进城。 吊桥两旁,有七八个披甲戴盔,持戟跨刀的兵丁。 他们横眉怒目,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立在吊桥两边。 看样子,天色已晚,还让他们这么辛辛苦苦的守着,实在是不应该。 我和贺兰翻身下马。 为首的一个小头目虽然模样骄横,但态度还算客气。 他双手一抱拳:“两位将军,姓甚名谁?从何而来?” 咳,果然关隘要塞,进个城,连姓名都要通报? 我刚想张嘴说话,却见贺兰微微一笑,从身上摸出一个腰牌来,向那人递过去。 小头目一看,便伸手接过,模样倒也瞬变恭敬:“贺兰将军?失敬失敬!” 然后便把腰牌双手托着,还给了贺兰。 嘿,贺兰什么时候有了这劳什子? 我干嘛没有呢? 便是我没有,难道龙将军也没有这劳什子? 看着那些守城兵丁把眼睛一起看向我,我顿时有些着忙了。 连贺兰也不解的看向我:“龙将军,为何不把你的腰牌拿出来与他们检视?” 我慌的语无伦次:“我我我……我并没有什么腰牌啊?” 第六十二章 尚方宝剑 我身上有些什么物件,我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自始至终,我都不曾见过自己身上有过所谓腰牌的这种东西好吧。 贺兰惊讶的看着我:“庭宇,你是不是把自己腰牌给弄丢了?你怎么可能会没有腰牌的?” 那些守城兵丁都满脸怀疑的盯着我看。 我相信,要不是贺兰先把腰牌给他们看了,这会他们不对着我抽出兵器才怪呢。 一个没有腰牌证明自己身份的武将,身上背剑,马上挂钺,简直与一个企图闯关的奸细是差不多的。 我几乎要哭了,窘迫的说道:“我真的不骗你们,我我我……我从来没有见自己有过这种腰牌。” 贺兰急了:“是不是你临走时候,龙老将军忘记给你发腰牌了?还是你自己糊里糊涂的,不记得带上腰牌的?” “哎呀,这可怎么办?你看你,如今又被柔如人敲坏了脑袋……” 他说到这里,撇了一眼我的后脑勺,突然就变得不慌不忙了。 故意拿腔作势的咳嗽了一声,对我说道:“咳……实在无法,只能这样吧,庭宇,把你的宝剑给他们瞧瞧。” “宝剑?” 我闻言慌忙去摸背上的宝剑。 抓住剑柄,刚抽出一半,想想不对。 又不是想和他们打架,抽宝剑做啥? “唰”的一声,我又把宝剑给插回背上的剑鞘之内了。 这个贺兰想干什么? 转念之间,只见那些兵丁竟齐刷刷跪倒我们面前。 口中呼道:“二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的天哪,这这这…… 我慌得手足无措,瞪着眼睛。 想伸手去拖他们起来,又讪讪缩回,觉得好像不合适。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瞬间,我竟感觉自己的脸都有些红了。 什么时候,我竟变成二皇子殿下了? 想我原本就已经冒名顶替了一个龙将军,如今难不成又变成了西秦的简渊皇子? 这可是从何说起的事情啊? 贺兰却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贺兰,你别光顾着笑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急了,不满的对贺兰叫嚷道。 贺兰仍旧乐不可支:“怎么样?这下,你见识了皇家信物的神奇了吧?” “幸亏啊幸亏,不然我们今天就麻烦了。” “嗐,亏得那天殿下要把这把宝剑给你,你还有眼不识金镶玉,死活不肯要呢。” 我看着贺兰,满腹不解:“你什么意思?” 贺兰口中啧啧作声。 “啧啧啧,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吧,傻子,知道当时为什么晋伯犹豫了一下,不太愿意殿下把这把宝剑赐给你吗?” 不待我张口询问为什么? 贺兰就自问自答的道,“因为殿下给了你这把雌剑,就好比给了你一把尚方宝剑。” “从此以后,只要是我西秦子民,见了你背上殿下的这把宝剑,就犹如见到殿下本人。” “便是再嚣张的人,只要看见你这把雌剑,都是要偃旗息鼓,对你俯首称臣的。” 贺兰的话,让我惊得差点半晌没能合上嘴巴。 其实,我压根就没有把这把宝剑当做一回事好吧。 这……真是太有意思了,也太过神奇了。 一把宝剑,也能象征皇子的权利吗? 我更想不到的是,为什么竟然连小小的守城兵丁都认识它? 甚至为了它,而对我们大礼参拜。 但是,当着这些守城兵丁的面,我又不好对着贺兰细细追问。 只得暂时隐忍。 贺兰已经笑着对我说道:“你让他们起来吧,否则他们不敢起来的。” 我听贺兰如此一说,赶紧忙不迭的对那些跪叩的兵丁们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听了我的命令,他们齐声道:“谢将军!” 方才纷纷站了起来。 为首的小头不耐烦的样子早就全无了,连忙又率先重新给我和贺兰抱拳鞠躬。 口气更加谦卑的问道:“卑职不敢动问,两位将军是去守备将军府?还是去城里的官驿?” 竟是连我姓甚名谁都不敢再加以细问了。 贺兰收起自己的腰牌,对他说道:“官爷,我们只是从这里路过。” “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就要回各自的防地缴令复命,不必惊动守备大人。” “你们也不许张扬忙乱,只需告诉我们去官驿的方向就行了。” “是是是。” 小头目忙不迭的连连答应,躬身在前,先引着着我们顺着吊桥走进城里,又殷勤的指明了去官驿的方向。 忙忙的,好像在打发两个瘟神。 当我和贺兰重新跨上马背的时候,才回头看见,那些守城兵丁已经开始把吊桥收起来,准备紧闭城门了。 看来,天黑以后,所有迟来行人就要被拒之城外了。 我不禁对着贺兰咂咂舌头:“幸好,幸好,我们再迟一步,便会被拒之门外了。” 贺兰点点头,笑道:“说起来确实如此。” 想了想,他又对我说道: “如果我们再晚一点,不幸是在黑夜里赶到的,要是想叫开城门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首先你的声音一定要足够洪亮,因为你必须要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叫门。” “否则一言不合,守城的将士就会毫不客气的用弓箭招呼你。 “在如今的烽火乱世,兵士们的行为是没有什么一定准则的,生死常常都是举手莫测的。” 然后,他瞅我一眼。 “便是你身上背着二皇子的雌剑,黑灯瞎火的,也是无用。” “如果因为是夜半闯关,而被守城兵士误杀,便是龙老将军上京告了御状,也是无用的。” 末了,贺兰还郑重其事的对我叮嘱道,“切记切记!” 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合着此人如此一本正经的对我说了这么一大篇,只是想警告我。 遇到夜半黑灯瞎火时候,想要叫开哪座城池的城门。 与其手举着二皇子的雌剑,还不如用我自己的狮子吼神功来得中用才对。 否则,我即便手持二皇子殿下御赐的尚方宝剑,被人拿弓箭给射杀了,也是白死了。 我老爹到皇帝那里都说不出个理去。 我赶紧点头。 表示自己深受教诲,并且牢记了。 第一章 路过青山城 谁要我在他面前,就是一个脑袋被敲坏的二傻子呢? 见我如此从善如流,贺兰很满意。 按照守城兵丁给指明的驿馆方向,我们驱马缓缓行走在青山城的街巷里。 青山城城楼巍峨,里面的街巷也十分阔大,似乎专门为了出兵御敌,驰骋征战建造的。 我们没有在这宽阔的街巷里挥鞭疾驰。 在暮黑的城里无端马蹄喧哗,只会给人造成一种兵荒马乱的轻浮张扬气势。 这与贺兰我们两人目前只想悄然而过的做派不合。 而且,我们的马匹也十分疲累了。 既然已经进得城池,有了安生过夜的地方,也就更用不着着急慌忙了。 我们便信马由缰,缓缓前行。 我一边听着贺兰的絮絮叨叨,一边不停的打量着这座城池里面的街巷民宅。 莫说眼前我万事万物,便是当初大汉王爷府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很纳罕的。 看起来,青山城里普通民宅倒是不多,一些街巷里只有稀稀疏疏的矮小房舍。 那些矮小房舍很多都是石头铸造的墙壁,有的覆盖青灰瓦,有的覆盖灰败茅草。 灯光也陆陆续续伴着人家晚餐的香味,从那些房舍中透出。 更多的是成片的高大房舍,贺兰说,那些都是兵营。 不待我询问,贺兰又用抱怨的口气对我说:“你出门护送殿下,怎么竟会连腰牌都不曾带的呢?” “你的腰牌,是不是被你糊里糊涂的弄丢了?” “今儿幸亏是我和一起返回,若是你单身一人,可如何处?” 我眨巴眨巴眼睛,心里承认贺兰的话是对的。 确实,如果今天是我单身一人的话,我很有可能进不了这青山城。 但我更弄不明白,这位龙将军为何出门的时候,不像贺兰一样,随身带着可以四处通行的腰牌? 难道就因为她是女扮男装?或者是干脆冒名顶替了谁的缘故? 好像应该不是的,他她既然已经出门,就是西秦的武将,不可能没有腰牌的。 可这种连贺兰都无法理解的事情,我当然就更无从说起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面对贺兰说道:“我也不太记得了,不过,在王庭的时候,王后曾经请我洗浴了一次。” “就是那次,我好像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丢了。” “贺兰,今天如果不是多谢你机灵,叫我拿出二皇子殿下的雌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我当作奸细给抓起来?” 贺兰笑道:“嗯,这就对了,我就说你出门不可能不带腰牌的。” “嘿嘿,走了这一路的,你总算是说出了几句利落话。” “不过呢,他们便是想拿你做奸细,估计也拿不住你,只怕是会引来一场无谓骚乱。” 我鼓鼓嘴巴,想了想, 贺兰说的好像都对。 这一路之上,从中午歇息打尖,到青山城城池前面。 被他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的言辞熏陶下。 不知不觉,我的嘴巴好像也确实开始变得利落起来了。 至于被守城兵士擒拿,确实,以我的性子,不可能甘心俯首就擒的。 一旦和那些守城兵丁动起手来,可不是一场无谓骚乱? 贺兰还在继续设想最终的结果,“最后,若是被人看见你身上背着的是殿下的雌剑,还是得放你进城的。” 我赶紧打断他的滔滔,问道:“我正是奇怪,那些普通的守城兵丁如何也认得殿下的雌剑?” 贺兰看着我一脸“你可真是孤陋寡闻”的嫌弃:“你如何连这也不知道?” 我老老实实摇摇头:“不知道,愿闻其详。” 贺兰无奈的看着我,待要不说,好像已经有些说溜了嘴。 看着我沉吟了半晌,终于觉得作为生死一场的同袍兄弟,还是先提点提点我些的好。 免得以后我三不知的,拿着二皇子殿下的雌剑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也是他的知道不说的罪过。 于是,贺兰便又接着说道,“看来整个西秦,如今也只有你不记得了,这雕龙雌凤剑原是二皇子殿下身份的象征啊。” “你难道真的忘了?尤其是边塞诸军中,如果有人携了这两把宝剑之中的任何一把前来,都有权籍剑口头行使殿下诏令,进行调兵遣将的。” “便是上次殿下征召你我随军护送,不也是晋伯带了你身上的雌剑到我们驻地进行号令传召的吗?” 看我仍旧满脸白痴,贺兰只得再次加强说明。 “便是此次晋伯回到西秦,最终各处游说成功,获得帮助重返蛮夷草原,亦是他携带着这把雌剑之故。” 我把嘴巴张口,又合上。 天地良心,我真是不知道。 我觉得贺兰一定是骗我的。 他的话是夸大其词的。 这不是真的! 我实在是不能相信,作为一个头脑极其冷静的皇子殿下。 简渊怎么就会把这么一把号令威力巨大的宝剑,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赠给了我? 他就不怕我拿着这把宝剑假传号令,胡作非为? 然后,我对贺兰说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这么厉害的东西,殿下怎会胡乱随手便给了我?” 贺兰被我气得冷笑了:“嘿呀,你呀,信不信随你,合着我闲着没事,编故事唬你玩儿不成?” 顿了顿,他又说道,“你也犯不着大惊小怪,以你陪着殿下生死一场,我倒是觉得他如此待你很正常,也说明殿下他非常的信任你。” “不过,兄弟,你可得记着哥哥我的话,回去以后,把此剑妥善保存了,不要被人发现才好,免得徒生事端。” “反正,你现在只要用它来证明你不是奸细就好。” 我见贺兰又是冷笑,又是郑重其事,只得赶紧点点头。 继续从善如流:“好吧,我知道了。 “也许,我是真的什么都忘记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加意小心保管这把宝剑的。” 心里却已经拿定主意,不管贺兰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只拿着这把雌剑当着一把普通的宝剑就好。 反正,我并不认为简渊有什么理由会对我另眼相看的。 好像,他也真的没有对我有什么和别人不同过。 第二章 西秦官驿 大家同是为他出生入死的属下,想来并没有彼此。 他之所以最后给了我这把雌剑,不过就是因为我没有什么随身物件可以与他做信物的原因。 我完全犯不着藉此轻狂。 何况,我的本性,除了偶尔会犯犯头脑发热之外,一般情况下,还是比较淡泊的。 所以,我也犯不着继续为了这把宝剑所象征的什么不得了权力,去和贺兰反复求证。 从此以后,不到万不得已,我尽量不使用这把雌剑便是了。 心里想着,又随口问贺兰道:“用此剑证明我不是奸细会怎么好?” 贺兰便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是奸细当然好啊,只要你有证明你不是奸细,而是圣西秦皇朝的将士,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免费的官驿负责招待你。” “是吗?” 我感到有趣地笑起来,故意说道:“你的意思,只要我背着这把剑,便可以到处……白吃饭了是不是?” 贺兰有些可气的看着我:“应该是这样的吧,不过,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不会穷的连吃饭钱都有吧?” 我心说,你猜得可真对,我不是穷的没有吃饭钱。 我压根就不认识什么是可以在西秦吃饭的钱。 心里如此想,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只是赶紧摇头:“还是不要吧,太招摇了,我怕殿下知道我拿着他的剑到处……到处……混吃混喝会不高兴的。” 贺兰又好气又好笑揶揄我的道:“嗯,这句话又结巴了。不过,说得还算明理。” 他想了想,又很是恳切的对我说道: “不是我话多,庭宇,殿下虽然把此剑暂时赠予你保管,却是不可乱用。” “你可千万不能傻乎乎的,否则对你,对龙老将军,都是贻害无穷的。” 我赶忙点点头。 虽然和简渊那种惜字如金的闷葫芦比起来,贺兰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话唠。 吵得我简直头疼。 可我心里也很明白,贺兰能对我说出这样话来,也算是推心置腹了。 不仅仅是存心显摆他的聪明睿智,更是真心实意拿我当了自家不谙世事的兄弟。 便是这一点,我就在心里很认可了他这个同袍兄弟。 直到我们信马由缰,来到官驿前。 我方才和贺兰一路说说笑笑的好心情,顿时都有些烟消云散了。 确实,眼前的情形,真是一点都不令人感到高兴。 简直,就是令我感到非常的大失所望。 因为这个所谓城里的官驿,不过是一所破败陈旧的低矮房舍。 若不是门首匾额上大大的“官驿”两个字,我几乎以为走错地方了。 官驿门口分别立着两根陈旧的细高木柱。 木柱上,两个被风雨漂的发白的灯笼高高挑起。 在晚风里抖抖索索,散发在微弱的光芒。 我不禁对贺兰瞅瞅,有些不愿意相信,今晚,我们要在这里寻找一个温暖安全的庇护。 还以为贺兰口中对全西秦的武将管吃管喝的“官驿”,是何等高尚堂皇的地方呢? 但是,贺兰的神情却很淡定。 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大惊小怪。神色沮丧。 显然,他是早就对这种所谓的“官驿”状况了然于胸的。 看着贺兰已经抬腿下了青骢马,我才满脸不情愿的从枣红马的背上跳下来。 昏暗的灯光里,一个矮小猥琐的仆人从低矮房舍里迎了出来。 他先弯着腰,握起双拳给我们打了一个躬。 暗哑着嗓子,叫了声:“二位军爷来啦?” 然后,便接过我们手里的马匹。 我学着贺兰摘下马背上的青龙钺,持在手里。 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个矮小的仆人,心中竟有种诡异的感觉。 不知道他会把我和贺兰的战马牵往何处? “打桶清水,替我们铡些好点的草料,多放些香饼。” 贺兰却是熟门熟路般的对着矮小仆人随口吩咐道。 好像交代他自己家人似的。 那人口中喏喏的答应着,已经拉着我们的马匹径直去了。 门是敞开着的,一眼看去,屋里点着一只硕大的绵羊油蜡烛。 蜡烛散发出异常刺鼻的膻腥,便是站在门口,也觉扑面而来,气味令人不堪忍受。 如此粗陋的照明工具,简直连蛮夷人的牛油架子灯都不如。 便是我当初在王府被苦苦幽禁,用的也是精致细巧的白玉香烛。 这官驿的潦草塞责足可见一斑了。 可是,此时此地,不堪忍受也得受。 不容我有什么期捱,贺兰已自顾走进了官驿。 我赶忙紧随其后;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官驿不大的“正厅”里,中间空出一条过道来。 两边却是挤挤挨挨的,摆放着一些供往来客人歇息用餐的矮桌小凳。 一个眉目倒还端正的中年男人,账房先生似的,坐在一张污黑老旧的柜台后面。 他穿着灰色文官服饰,戴着文官巾,手指细长,积满污垢的指甲尖利,却是满脸的一本正经。 见贺兰和我持枪拿钺的走进,便稍微打量了我们一眼。 不冷不热地问道:“两位将军可要用饭?” 竟是姓甚名谁何处而来?往何处而去都懒得问的。 可能他也是知道,放我们进城的兵士早就盘查清楚了。 他这里管吃管住就可以了。 此人一开口,我的脑海便不由得跳了一下。 突然醍醐灌顶般记起,依稀在哪本书册上看过,历来官驿的长官,好像都是朝廷里犯了事的贬官才做的。 如此一想,我便省悟这官驿为何会如此潦倒了。 于是,忍不住又仔细地看了看这位灯烛下的长官脸庞。 似乎,他尚算斯文的脸上,也没有传说中的犯罪刺青。 驿官见我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奇怪而又疑惑的伸出细长手指摸摸自己的脸。 我忍不住暗暗发笑,急忙收起自己肆无忌惮的目光。 免得这驿官以为自己的脸上大概有了什么不妥?或者觉得他是不是长得像我的仇人? 在这充满了诡异的地方,如果让主持这里事务的官长感到不安,说不定会给我们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那就不好玩了。 虽说我身上背着简渊赐予的什么尚方宝剑,我也不愿意多招惹无谓是非的。 第三章 尴尬了 否则,一会贺兰又会对我教训唠叨个无止无休。 我正琢磨着,贺兰已经对着那驿官抱拳道:“官长麻烦了,我们确实没有吃过晚饭。” 驿官点点头,对贺兰说道:“二位将军请自便,饭菜马上就得……要住宿吗?” 贺兰赶紧道:“要住一宿。” 于是,便听那驿官扯着嗓子,娴熟的扬声唱到:“客饭两位,上房一间,酒水自备------” 他唱的倒也合情合理,管吃管住,没理由还管酒。 我刚随着贺兰找了一张看起来干净一点的低矮桌子坐下来,却又“呼”的站起来。 手里还握着青龙钺。 等等等--- 我没有听错吧?怎么……只给了上房一间? 可紧接着,我又莫名其妙的跌坐下来--- 为什么不能给上房一间? 我能去告诉那驿官,还有贺兰--- 我是一个……女子吗? 我真想扔掉手中的青龙钺,跑到那驿官面前。 把背上的皇子宝剑亮给他看看,强行命令他多给我们一个房间。 可是,我最终还是……竭力的隐忍来。 我费了好大劲儿,很辛苦的才控制住心里的怨念。 很快就有人给我们端来了晚餐。 一大盘羊肉,一大摞烙饼,外加一壶滚烫的茶水。 贺兰把自己的长枪放在一旁,自顾左右开弓,吃得香喷喷的,我却味如嚼蜡。 满脑子想的是,怎样才能找到一个,可以避免和一个男子共眠一榻的理由。 虽然在蛮夷为质的日子里,迫不得已,我一直和简渊共处一室。 但是,我们却是有着各自的卧榻。 尤其是那位二皇子殿下还是个天生的冰坨子,除了给他搓过一次惊心动魄的背,吓的我半死。 一般情况下,他对我都是爱理不搭的。 不管怎么说,他是主子,我是奴仆,住在一处既是理所当然,又总归是两不搭界的。 便是很多长夜,我们都耿耿相对度过,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和简渊在一起的时候,我竟是从没有感到有什么尴尬之处。 可贺兰就不同了。 我们若是共处一室,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此人还是一个大舌头,巴拉起来,那是没完没了的。 虽是我心中对世俗之见不甚了了,多少也还知道,若是日后被他传扬开去,总是事关我的名声啊! 我实在是不想欺骗自己,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 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学会了不停的患得患失。 是的,我在世俗地卑微地计较了。 因为倘或有朝一日,我还能重新面对简渊,我不愿自己有什么说不清的污点。 可是,尽管我思来虑去,照旧还是破不开眼前的囧局。 在柔茹王庭,虽说和简渊住在一起,毕竟是名分所在,又迫于情势。 在元帅府,因为我是元帅的义子,受到特别的招待,单独住一间干净整洁的客房 现在,终于沦落到我无计可施的地步。 贺兰很快就吃过了晚饭,我也只得草草放筷。 为我们喂马的矮小男人伛偻着腰,给我们送过来一只细小蜡烛。 然后,把我们带往里壁一间房门前。 这个房间看起来更小,有着一副聊胜于无的陈旧薄木板门。 贺兰轻轻把门推开,一股意料之中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我不禁皱皱眉头,贺兰抱歉的对我笑笑:“庭宇,将就一宿吧。” 原本就怀着鬼胎,我满心不情愿的瞪了他一眼。 真是奇怪,这店又不是他家开的,干嘛他向我表示歉意 再说了,我又不是为了他才行军打仗、吃苦受累,白白的,献个殷勤劲儿呢? 此刻贺兰若是得知我的心思,肯定是满脸无辜,叫屈不迭。 龙庭宇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疑心生暗鬼,我哪有啊? 贺兰点燃手中的细烛,举着走进房间。 果不其然,房间里,仅有一张窄小的木板床赫然呈现在眼前。 一条灰簇簇的粗布床单,上面放着一条单薄的被子。 倒还蛮贴心的有一只污簇簇的秸草装芯的圆形枕头。 贺兰看见那张床,就像看见久别的亲人。 简直两眼放光,把手中的细烛插在烛台上,长枪靠架,三两步就对着那张床奔了过去。 一屁股坐在床上,压的床板吱嘎直响。 确实,马不停蹄的疾驰了整整一天,我也早就觉得浑身被颠的像是快散架了。 可是,我却不敢享受贺兰那样的暂时放松。 好吧,现在,不管我愿不愿意看着,贺兰已经开始自顾脱盔卸甲,悉数堆在床边墙角上。 转眼之间,我无可奈何的看见。 一个只穿着白色薄绸单衣软裤的倜傥美少年,就坦坦荡荡的呈现我的面前。 我真是满心窘迫,恨不得能转过身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也罢。 无奈贺兰却是满脸的浑然不觉,倒令我不好自露行迹。 “庭宇,干吗愣着,明早还要赶路呢。” 贺兰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的说道。 接着,他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胜困倦的仰面躺在了那张窄板床上。 看着他四仰八叉的放肆模样,我暗自心惊肉跳。 房间统共就那么大,进退维谷的我只能艰难苦恨的站在床前。 对着躺在床上似乎是无限享受的贺兰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贺兰惬意的在床上,闭目躺了好一会儿。 良久之后,可能没有听见我的动静。 他奇怪的翻身而起,倒把我吓了一个趔趄。 他头上的发髻已经有些散乱,掩襟的衣衫松散。 白皙俊美的胸肌随意裸露着,五官分明,干净俊美的脸上,因为疲倦,修长的双眸朦胧迷离。 我简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哪儿看? 此刻的贺兰,竟生生比浴桶里赤裸半身的简渊还要诱惑。 “庭宇,你磨蹭啥呢?赶紧睡吧,明儿还要早行呢,” 贺兰努力的睁眼看了我一下,甚为不耐烦的嘟囔道。 说完,支持不住似的又一头倒下。 我慌忙支吾道:“你先睡嘛,我马上就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心怦怦乱跳着。 咽了咽吐沫,我强制自己口观鼻,鼻观心。 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能吓坏了贺兰。 第四章 难熬的夜晚 炎伏罗那样的美男子都未能打动我,千万不能阴沟里翻船,一时糊涂,倒被贺兰给看了笑话。 谁说美女的诱惑不可抵挡?美男一样有着可怕的杀伤力。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使自己不对着床上“玉体”横陈,一语未了,竟自顾呼呼大睡的贺兰想入非非—— 我真是想把他给拎起来,暴揍一顿,然后再给扔出去啊! 我叫他睡得像个二傻子,竟一点看不出我有别于他吗? 寻思了半晌,我还是恶狠狠的打消了自己想做奸犯科的念头。 “呵哈……” 我也真的好困呐。 算了算了,不管了,不就是睡觉嘛,我就把他当作一个白痴好了。 于是,把手中的青龙湛铜钺也挂在门后的兵器架上。 尽管眼皮沉重的厉害,心里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四下一看,这该死的官驿,穷的连一张多余的凳子都没有? 看来,我就是想坐一宿也没有地方。 除非坐在床前脏兮兮的地上。 可是,这也叫房间地面吗?灰扑扑的脏就不说了。 还坑坑洼洼,腿脚不利落的,被跌死都不奇怪。 屋里没有凳子,墙壁上就连窗子也没有。 如果有窗子,我好歹还能借口站在窗前欣赏一夜的月光—— 藉此打发这漫漫长夜啊--- 哎,我就自己先骗骗自己吧。 可能吗?我这困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谢天谢地,贺兰已经睡得心无旁骛了。 完全不晓得我所有的鬼鬼祟祟心思。 此刻,他很是自觉的把身子往床里面一蜷,只拉过被子的一角,盖住半个身子。 我却有些恶心的想到,不知那床被子盖过多少人? 被子的缝里,一定爬满了虱子。 这么一想,方才被贺兰无心挑逗起来的恼恨、惶惑顿时荡然无存。 贺兰侧身面朝里,嘴里再次迷迷糊糊地咕哝着:“困死了,快睡吧……” 很快,又响起均匀的鼾声。 我没有理他,贼心不死地,继续努力地,和自己的眼皮和脸皮打架。 想去和那个官驿掌柜的讨张凳子,又觉得没有道理。 熬吧,真是熬不住了。 从边塞到青山城,整整的奔波了一整天,我也不是铁打的啊! 我也好累好困好像倒头呼呼大睡啊! 最后,我不出所料的在和自己的战斗中彻底的败下阵来。 可是,我还是不敢冒险把自己身上的战甲卸下来。 我只敢把战盔去下,让脑袋稍微轻松一下。 然后,取下背上的宝剑,靠在床头。 现在,一个巨大的难题摆在我的面前。 上床睡觉吧,那样窄小的一块木板。 又是薄薄的一条肮脏被子,势必要和贺兰紧紧贴在一块。 万一睡的迷迷糊糊,忘乎所以……他可不是我心属的男人,我岂不冤死? 不上床睡吧,这站也没处站,坐也没处坐的…… 我总不能摇醒贺兰,告诉他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吧? 这里是接壤海内的青山城官驿,不是战场。 我们两个凶神恶煞似的武将,身上也没啥值钱东西,难不成还要轮流站岗? 更没有道理啊。 想来想去,为了保险起见,就穿着战甲轻轻的坐在床头,靠着黑呼呼的墙壁……假寐。 我怀疑上面一定也粘附着许多臭虫和虱子,现在那管得了那么多? 和眼皮打架的结果是我完全的甘拜下风。 不知什么时候,就沉沉睡去。 一觉睡醒,那根细小的蜡烛早已熄灭。 甚至,一缕微弱的晨曦,都开始从薄木板门缝里隐隐地透进来里。 我心里顿时一惊,便努力的强迫自己赶紧醒过来。 我本来就是个瞌睡大王,在蛮夷草原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能完整陪着简渊坐上过一夜的。 如今又在马背上奔波颠簸了整整一天,这一觉睡的真是特别深沉。 连梦都没有做。 要不是心存戒备,提着神儿,便是努力警醒,也不定这会就能醒过来。 一瞬间的懵懂之后,蓦然,感觉自己似乎躺在床上。 心中一惊,记起自己应该是坐在床头,靠墙假寐的啊。 慌忙伸手摸摸自己的身子,还好,仍是穿着战甲…… 心中却暗暗愧疚,因为,我摸到自己身上,还盖着那条唯一的被子。 脑海立刻电闪雷鸣:“贺兰呢?” 翻身坐起,借着朦胧晨光,仔细一看。 天哪,他竟然抱着脑袋,蜷手缩脚的被我挤在床头,倚墙呼呼大睡呢。 我不禁啼笑皆非,看来他也是一个大瞌睡虫。 我已经彻底的的清醒了过来,赶忙悄悄地从他身边爬起来,把被子慢慢围在他身上。 下了床,轻手轻脚的开门出去。 我必须得趁着没人起床的时候,先解决一个最急迫而又最私密的问题。 如厕。 外面,那个小个子男人已经起来忙乎了。 看我出来,便努力睁大朦胧的睡眼,殷勤的招呼道:“将军,您起床啦?” 可能身为奴仆,此人始终一副殷勤小心的样子。 和那位驿官的倨傲散漫,心不在焉模样完全截然相反。 他人生的矮小猥琐,一张面容更是又苍老又愁苦。 想来肯定是个无处容身的孤寡苦人,为了能有一口饭吃,只能如此殷勤谨慎。 我不禁对他心生一丝怜悯,就随口答道:“是啊,老人家,您也这么早啊?” 微弱的光线里,我感到他似乎受到了惊吓:“别……将军,折杀老奴了。” 他惊恐的四处看看,确定并没有人听见我如此称呼他,神情才略略安定。 声音颤抖的说道:“将军,您就唤老奴的贱名倭三吧,有什么使唤尽管吩咐。” “倭三?” 我觉得这个名字真是奇怪,姓不像姓,名不像名的。 转而一想,不可能,“倭”并不是他的姓。 大概是别人看他矮小猥琐,送给他的外号吧? 三定是他兄弟姐妹间的排行了。 我也曾听小狸说起过,有钱有势的人,不但有名有姓,冠冕堂皇。 读书的人还会取什么字啊号的,各种繁文缛节。 但是身份卑微的人却往往连名字都没有,甚至都不知道姓氏的。 所以,小狸一直坚持要我给自己取个好听的名字。 第五章 遭了报应 她说我好歹也是大汉王爷的郡主,不比那些卑微的穷人,不可以一直无名无姓的。 可遗憾的是,我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取一个好听的名,曼妙的字,就已经和她天人永隔了。 看到这个倭三,我终于明白了小狸的良苦用心。 叫他一声大叔,就把他吓成那样,仿佛会有灭顶之灾,这便是卑微之人吗? 瞬间又神奇莫名地想到,只从我撞入这西秦,一路走来所遇见的,最能说明问题之人。 莫过于西秦的那位二皇子简渊殿下了。 尽管他备受皇朝冷落,自身岌岌可危。 别的人我暂时还无从知晓,但我看见,边塞军中,差不多所有人,都仍旧是无条件对其忠诚的。 这些人甚至心甘情愿为他献上自己的生命。 虽是简渊这个人的本身,也确实没有多大诟病。 关键时刻,是真正的大义凛然,体恤下士。 但是我更觉得,大家对他的无限忠诚和信任,还是因为他的身份使然。 一个出身高贵的嫡皇子。 哪怕简渊出使蛮夷王庭和亲失败,也丝毫不影响他身为皇嫡子的尊贵威严。 从我们护送简渊返归西秦,边塞众将诚惶诚恐的迎接。 到眼前这个老人的惊恐颤抖,我第一次无比清晰的感触到了。 一个人因为出身,而造就的所谓卑微与高贵,真是天差地别,泾渭分明的。 因为对皇权无限的崇拜惧怕,哪怕是我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 只为背了一把皇子的宝剑,大家也要不分青红皂白的顶礼膜拜。 因为自身的卑微,一个已经有了岁数的老者,比如眼前的倭三。 却因为我这么一个年少之人的一句称呼,便觉得会招来什么灭顶之灾。 想来,人世间的种种不公,便是如此造成的。 这些,都是我这个一直被幽禁于之人,在此之前,不曾深切体会的。 瞬间的沉吟之后,我只得点点头。 毕竟人有三急,容不得我再左思右想了。 “那个……请问,茅厕在那里?有没有清水,我要梳洗一下。” 我甚为不好意思的含糊其辞道。 倭三立即指给我方向。 等我方便完毕出来,他已经帮我打了一瓦罐清水。 我便就着瓦罐,将就着洗漱了一下。 现在,最让我纠结的还是我的头发。 哎,我如今的头发呀,我可真不清楚怎样才能弄好它们。 曾经,我只是一个半人半妖,有着满头的银色长发。 那时候,我的头发都是小狸负责帮我打理的。 因为不需要见人,小狸很少替我绾发。 我也从来未曾佩戴过什么美丽的珠宝簪环。 每日,我只需要把那些银色晶亮的长丝随意披散于脑后便可。 可如今,我简直就像遭了报应,无故侵占了别人身体的报应。 满满一头乌黑油亮青丝,生生竟比我当初的银色长发还要浓密还要逸长。 我想龙将军一定是严格地秉承了那句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头发,就如性命一般重要。 从小至大,她都是从未剪过头发的。 开始的时候,我庆幸自己有一个战盔。 只要胡乱戴上它,好像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在蛮夷草原,我便学着那些游牧的蛮夷女子。 总是拿着一块头巾,把满头的长发先梳拢拧结在一起,然后全部包裹起来。 昨天清晨装束出发之时,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们扭结在一起。 现在,经过一夜的胡乱休息,它们又开始蓬松凌乱了。 只为我方才急着如厕,我怕迟了会被别人撞见—— 此刻,已经有人陆续起来了。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些举止粗犷的兵士。 所以,我的战盔还被我放在和贺兰同床共宿了一夜的房间里。 我还没有养成随身携带洗漱工具的习惯;此刻,倭三又忙着跑前跑后伺候别人。 我不好意思去和倭三要篦梳,估计就是要到了篦梳,我其实也梳笼不好自己的头发。 只有赶紧去睡觉的房间寻找我那可爱的战盔,我曾经是多么的厌恶它…… 没有一点形象的,我蓬乱着头发,鬼一般的推门进去。 贺兰已经醒了。 看见我进来,他赶忙掀开身上的被子。 顺手掩掩衣襟,总算遮住了他胸前一大片白晃晃健美的胸肌。 然后,跳下床来。 口中还没心没肝的讥讽我:“你可真是小心谨慎,睡觉连战袍也不敢脱?是不是怕半夜柔茹人攻城啊?” 嗯?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 我一边心说,一边赶忙抓起自己的战盔。 待我总算是把自己满头的长发全部塞进战盔里,才施施然的笑道:“那是,还是小心为妙。就怕万一有什么事情来不及啊!” “哦哟你得了吧你,就你睡得那个死猪样?” “还万一呢。我把你抱出去卖了你都不知道吧?” 贺兰说笑着,转眼就麻利的穿戴好了。 我的脸却已经火烧火燎。 昨夜我明明是坐在床头假寐,最后竟一点没有觉察的就躺在床上…… 原来是他把我给抱到床上去的? 最后,还把他给挤到了墙角…… 心里顿时万分的羞愧不安起来。 真不知道,贺兰到底有没有发现点什么? 他不是怕我难为情,在故意和我装糊涂吧? 若是真的被他看出点什么端倪来,可不羞死个人了? 哎,我还是功力有限。 我曾经观察到简渊,他就是睡觉,心神也都处于极度戒备之中。 我每每瞧着他那架势,即使熟睡,稍有触动,好像也能应势而击的。 可能我毕竟是一个根基全无之人。 虽是靠着小狸的心丹,承接了龙将军的功夫神力,终究还属肉体凡胎。 竟被贺兰抱着放在床上,还是浑无知觉? 想想,也真是够了。 “是你……把我抱到床上睡的?” 我面红耳赤,满心忐忑,结巴的更厉害了。 贺兰一边收拾着床上的被子,一边看也不看我的说道:“嗐,还用抱啊?” “你连睡觉都这么霸道,生生一脚把我踢在了地上。还把被子都抢去了,真拿你没有办法。”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开门出去了。 大概急着要方便。 第六章 见怪不怪 望着他的背影,我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 还说我一个二傻子,这人才真是一个浑小子。 可能,贺兰始终还是认为我有些迷迷瞪瞪神志不清。 所以无论我怎样的怪异举止,他都能包容谅解,而且并不加以怀疑的吧? 待贺兰收拾完毕,住在驿站里的旅人差不多都起来了。 我们一起走进官驿正厅。 看见有些粗鲁的军士在嚣张的吆五喝六,要东要西。 也有默默不语,老成省事的,或者静坐等待,或者埋头吃早餐。 满脸愁苦的倭三吸溜着鼻涕,趿拉一双破旧的鞋子不停的忙进忙出。 正厅里,除了昨天那位散漫的驿官,又多了几个仆佣。 我和贺兰刚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很快竟有人给我们端来一份简单的早餐。 米粥和烙饼,一小碟我无法辨认的腌渍翠黄的瓜菜。 瓜菜上,还略微的滴了几滴香味极浓的麻油。 贺兰吃的很香甜,我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 还是免费的,确实值得甜美一吃。 一直以来,西秦给我的印象是兵荒马乱人口凋敝的。 但是,这样免费的官驿,整个西秦不知道有多少? 每天供奉着这么多来来去去的兵士,还要免费伺候喂养着他们的马匹。 管着他们睡得舒服,吃的食物足够,没有强大的国力是不可想象的。 不知道这样一个注重豢养兵丁的国家,为何还要忧愁什么内忧外患? 我有限的行走人世经历,实在是看不懂这些迷之不解。 不过,接下来,很快就让我看到了一个充满了战乱的国家不可思议的另一面。 天色已经大亮,昨晚萧条冷清的青山城旷阔街道开始有了一些生气。 我和贺兰拉着马,告辞了驿官。 离开官驿,准备穿城而过,离城继续朝海内进发。 走出官驿不远,便看见一个满面倦容,衣衫破旧的中年妇人,怀里紧紧抱着一卷褐色的布帛,正默默地站在路旁。 她脸上愁苦,却看着由远及近的我和贺兰,神情似有所待。 我心里一动,问贺兰:“霖子,她抱着一卷布干什么?” 贺兰看都不看我一眼的,就不假思索的答道:“卖呗。” 显然,他对我这类愚蠢幼稚的问题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她自己织的吗?” 我契而不舍。 “应该是吧,也许是她女儿织的。” 贺兰还是随口答道。 “你有……钱吗?借我一些。” 我有些心虚的向他说道。 “干什么?” 他疑惑的看着我。 “把她的布买下来啊。” 我认真的说道。 贺兰立刻表示反对。 “不好吧,这里的布比我们那里要贵上好多,而且还没有我们的织娘织的精美。再说了,我们急着赶路,你要它干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这么小气,罗里八嗦,怕我不还你啊?” “你看,这一大清早的,整个街上,除了我们碰巧打这经过,哪还瞅得见一个人啊?” “她要一直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卖掉怀里的布?” 哎,我这个身体的主人龙将军也真是。 出门不仅仅身无饰物,竟然连几个小钱也不肯带。 害我低三下四,要向别人借。 想来,在西秦身为女子,是很不幸的。 就算有武功,会打仗,出门时,她爹娘大概照样一文钱也不给的。 反正到哪儿,都可以白吃白喝的。 万一马革裹尸了,就更加不需要银子了。 正在没头没脑,胡乱猜测,却见贺兰不再言语,而是从他马鞍旁的一个搭带里拿出一串铜钱。 怎么不是白花花的银子或者金灿灿的黄金? 我一直以为,普天之下,所谓银钱,都是金银呢。 原来西秦是用铜板的? “拿去用吧,不要你还的。” 贺兰“一副随便你吧”的架势。 “这么大方啊?你家是不是开铸钱坊的吗?” 我涎着脸逗他。 没想到,贺兰的脸上却突然奇怪地掠过一丝阴影。 有些不悦的催道:“你到底买不买啊?不买钱还我。”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说他家有钱他倒不高兴了? 不明所以。 管他呢! 拎着贺兰给我的铜板,我牵着马来到那个妇人面前,然后,我又看向贺兰。 贺兰有些哭笑不得:“呃……你就叫她大娘吧。” 我点点头,方才对那妇人说道:“大娘,您的布是不是要卖啊?” 那个妇人看着我,多少有些惊恐。 却还是竭力的说道:“二位将军,可怜可怜我吧。我一家老小,孤儿寡母的,都指望今天卖了这匹布,换些粮食度日呢。” 看她那样子,声音嘶哑,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像我要抢她的布似的。 我把那串钱拎着在她眼前晃了晃:“这些够不够?” 她战战兢兢的说道:“将军,只要您五枚钱就行了。” 我便拿过她怀里紧紧搂着的布匹,把一串钱都放在她的手里:“大娘,这些钱都给你吧。” 她有些不相信的看看我们,又看看手里的钱。 扑通一声,跪下就叩头:“活菩萨啊……” 贺兰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快走吧。” 直到走出老远,才对我说道:“这些可怜的百姓,都被连年的征丁抽税,官兵的明抢暗夺害苦了。” “西秦的老百姓……有那么可怜啊?” 我不假思索的又说了一句蠢话。 贺兰很是无奈,“还有比她更可怜的呢,是你的脑袋出了毛病,记不起来了。” 然后又不由得感慨起来。 “普天之下,老百姓的日子原本就是最苦。” “遭此艰难乱世,还有那些失去了家中所有青壮的,更是可怜。” 我傻呵呵的看着贺兰:“他们为什么会失去家中所有青壮?” 贺兰对我已经没了脾气。 “兄弟,什么是战乱啊?那是要死很多人的。” “无数的沙场,早就积骨成山,那便是西秦老百姓家中的青壮。” “你没有听见那妇人说她一家老小,孤儿寡母吗?好歹,她家还有可以织布拿来换钱的人哩。” 我张开了嘴巴:“啊?” 看着怀里的布,笨笨的说道,“那我把这匹布还给她吧?” 贺兰笑道:“你别傻了,你已经吓着她了。” 第七章 天下离乱 我赶紧回头看看那个妇人。 果然,她把钱紧紧握着,还在那里叩头。 看来她是被这意外之财乐坏了,也吓着了。 如果我贸然把布还给她,她一定认为我反悔了。 “可是,我也用不了这么多啊,我只是想把我的宝剑包起来。” 我不禁苦起了脸。 说实在话,我也不知道一时冲动,买了这么一卷布用来干啥。 只得临时胡乱找了个借口。 “包剑?” 贺兰惊奇的看着我。 我赶忙说道:“你看,我又不是皇子殿下,背着这把宝剑……招摇撞骗似的,令人不舒服。” 说着,我便取下背上的宝剑。 他不禁笑道:“兄弟你真是孺子可教也!” 见我抖开那匹布,贺兰便拔出一把精巧的匕首,依着那把剑大约的尺寸,帮我割断布匹。 收拾妥当,贺兰却坚持不让我扔掉剩余的布匹。 大概是他花钱买的,扔掉了心疼。 无奈,我只好放在马背上驮着。 我们很快就远离了青山城。 接下来的行程,相对就比较轻松了。 奔驰了半天之后,我们就开始进入西秦海内辽阔的平原。 有一些散落的村庄呈现在眼前。 那些房舍全大部分是简陋低矮的茅棚,很多围墙也是篱笆做成的。 这些,之前都是我做梦也不会梦见的情景。 绿色的田野里,生长着我不认识的高高矮矮的庄稼。 比起边塞的荒凉,这里已经是天堂。 偶尔有迟缓的行人和年老农夫驻足注视着疾驰的我们,神情麻木。 清澈的蓝天下,有一丝难得的祥和宁静。 这里,看着似乎离战乱稍微远一点。 但从那些百姓脸上,依然可以看出离乱的疲惫和萧索。 日近中午,我和贺兰放缓了脚程。 一边乱七八糟的闲聊,一边信马由缰的赶路。 当我向贺兰询问到他和李钰彤怎么又聚在晋伯麾下并肩战斗时? 贺兰告诉我,他和李钰彤都是奉命行事。 他告诉了我,晋伯回到西秦后,受到极大的冷遇磨难。 但这些冷遇磨难到底来至何方,他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难得的是晋伯不肯放弃,运用他的智慧口才,坚持不懈地四处游说。 终于取得有力支持,成功的救回了简渊皇子。 当贺兰提到晋伯和跟随他一起返回皇城的人,不知何故,差点被抓时。 我不禁担心的问道:“如果有人想对二皇子下手,他回来不是自投罗网吗?” 贺兰沉吟了一下,大概觉得我们一路相处下来,已是熟稔至极了。 有些事情便是对我说了,也不妨事的。 何况,他总归还是年轻,心里有话,不说出来,亦是不快。 若是对别人说了,不知道会招惹出什么是非来。 还不如,说给我这个傻子听听。 方才煞有介事的说道:“朝堂之事,原不是我等胡乱可以猜度的。” “不过总的来说,不外乎是二皇子不幸滞留在蛮夷草原,才有人趁机兴师问罪。” “想对殿下来个赶尽杀绝,不欲他有返回西秦的机会。” “但晋伯毕竟是陪伴二皇子多年的谋臣,根基亦是极其深厚。” “如今殿下又侥幸得归西秦,虽然处境仍旧艰难,但二皇子原本便是负责攘外的。” “一旦回到原本就归他统领的军队,有人再想对他不利,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是,前去柔如和亲失败,将要面临圣上怎样的处罚?会不会有人乘势再兴风作浪?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我才似乎有些明白了。 原来边塞的那些将领并不单单因为简渊是皇嫡子身份,而对其诚惶诚恐,无条件忠心耿耿。 而是因为他原本就负责统领着这些抵御外侵的军队。 但,此时此刻,关于西秦皇朝的天下离乱,诸般征战。 朝堂之上的种种风云莫测,明争暗斗,我是真的理解无能。 最可恨的是贺兰总当我小孩一样,并不肯对我阐述其详。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有些事情,当时他也是仅凭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横加揣测的。 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事情,当然更没办法对我讲清楚。 可不管怎么说,贺兰年纪轻轻,就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见地深刻的话来,还是令我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且,后来的事实证明,贺兰的猜测竟也不是凭空臆断,倒也八九不离十。 和表面大大咧咧,确实内心无比敏锐精明的贺兰相比,此刻的我,确实就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孩童。 越近西秦海内,人烟逐渐繁盛起来。 下午,我们又穿越了一个城池,几个小镇。 渐渐地,路边不时会出现山村野寺,茅舍茶棚。 或者一副高高挑斜出的酒肆旗幡,随风飘摆。 暮晚时分,我随着贺兰择了一个路旁客栈,准备歇息一夜。 客栈掌柜黑瘦精明,见我们是两位年轻军爷,颠着小碎步,满脸笑嘻嘻迎了出来。 一边对着我们打躬问讯,一边亲自接过我和贺兰手中的马缰,吆喝着堂倌牵出去饮水上料。 然后,毕恭毕敬的把我和贺兰迎进客栈之内。 我看见,这家客栈虽然只是一家路口旅栈,房舍却比青山城官驿宽敞的多。 待我们坐下,掌柜的便极为殷勤的问道:“两位将军要用晚饭吗?小的好叫人准备。” 贺兰点点头:“有劳掌柜的,我们已经整整奔波一天了,有什么能填饱肚子的就可以了。” 掌柜的连连说道:“有有有……不知道两位军爷用不用酒?小的好一并拿了来。” 贺兰笑道:“拿不用费心了,我们不吃酒。” 掌柜的答应着去了。 稍顷,便有堂倌拿托盘给我们送过几碟荤素菜蔬。 又盛了两大碗米饭,和着一笼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一起送上来。 可能这里已是西秦海内,食物较之青山城丰盛多。 我和贺兰用过晚饭,堂倌又给我们捧过一盆清水净手。 然后才掌着灯,领着我们进了客房。 进了客房,我暗暗悬着的心才放下。 想不到这家客栈掌柜的倒是个有心之人。 见我和贺兰是两位,便给了我们一间有着两张床铺对放的客房。 第八章 回到阳陈 我看见床上铺陈的被褥也较之青山城官驿洁净,心里更加高兴。 奔波了整整两天,我和贺兰总算是好好睡了一夜各不相扰的安稳觉。 第二天,贺兰拿着那些剩余的匹布给了客栈掌柜的,做了餐宿费。 客栈掌柜的竟欢欢喜喜的收下了,还对着贺兰谢了又谢。 这些差点被我扔掉的布匹不但足资我们的住宿费用,还多有盈余。 我的心里,着实惊叹贺兰的精明。 好久之后,我才知道,西秦民间的贸易往来,大部分都是以物易物。 老百姓使用钱贝是很难得的。 除非像贺兰这样生在非常富裕的人家,才能随身携带钱贝。 却有一点,偏偏他们这些有钱的商贾身份却是最低微的。 所以,他很少对我们谈及他的家世。 而我心里所敬佩的,贺兰的少年老成,善于言辞,甚至是见识不凡。 不过是因为他的出身,原是生意人家的少爷。 自幼耳濡目染,家传渊源养成的敏锐精明罢了。 第二天中午时分,我们的战马终于跑上了贺兰口中的官道 他便大声告诉我:“庭宇,你快要到家了,开心吗?” 霎时,我看着前边一边叫嚷一边疾驰的贺兰,感觉心口一阵狂跳。 不禁咬咬嘴唇。 我不敢想象,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家是什么样的?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心中,却又突然充满了愧疚和不安。 如果说在此之前,我对自己突然化身龙庭宇也没有太多深切感触。 顶多也就是认为这一切都是小狸强迫我吞咽了她的狐妖心丹的缘故。 现在,突然临近龙庭宇的家门,马上就要去面对一些陌生的“亲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是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无故侵占了别人身体,是何等的罪过。 心中擂鼓般忐忑之余,不禁开始默默地念叨。 “龙庭宇啊龙庭宇,并非我存要冒占了你的身体,去冒认你的亲人。” “虽然,我是因你而重生,而你却可能并不是因我才消逝的。” “但我总归是鸠占鹊巢,生生让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 “如果你在天有灵,请原宥我,保佑我吧!” “请让你和我,我们,都好好的,一起活下去吧!” 好在,一直疾驰在前面的贺兰完全不知道我浑身上下,一阵冷,一阵热。 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 果然,顺着这条甚为宽阔平坦的官道跑了没有多久。 一座灰蒙蒙的城池,像一堆挤在一起的,触手可及的低矮房舍,便远远的出现路尽头。 随着我们战马的不停疾驰靠近,那座城池也逐渐变得高大威武起来。 贺兰带着我,一鼓作气的跑到城池前,方才长长一声,吆喝住了战马。 我也紧跟着他,忙忙的勒住了马缰。 抬眼看去,这座城楼两旁,依然是高大的烽火台。 和边塞上那座青山城古城一样,这座城池也是四围有着深深的壕沟。 城门前,一样宽大的铁索吊桥 高高的城楼正门上方,一块巨大的楼匾上,镂刻两个大大的烫金边黑字:阳陈。 啊!阳陈啊,据说是我的家啊。 并且,看得出,这里离战争真的很遥远了。 虽然已是接近日暮时分,城门口依然人来人往。 守城门的兵丁两旁肃然而立,对来来往往的老百姓却不是一一盘查。 不过,我和贺兰的到来却令他们睁大了眼睛,一起看向我们。 我和贺兰翻身下马,还没等贺兰出示腰牌,忽然从城楼里齐刷刷跑出一阵兵丁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环眼怒眉,留着短短黑须的中年战将。 他身上披着铠甲,腰挎佩剑,看见我和贺兰,就夸张的张开双臂,简直像一只巨大的老鹰。 并且一边阔步而行,一边哈哈大笑,朝我们迎了过来。 一副又欢喜至极,又好像有些不敢相信的模样。 哈哈大笑之后,才咋咋呼呼的叫嚷道:“啊呀,我的天哪,真是公子回来啦?” “总兵大人昨天就让我们准备迎接呢,这下好了,太好了,公子真的平平安安回来了!” 贺兰低声对有些手足无措的我说道:“他是你爹爹的守城统领,可能得到消息,专门前来迎接你来了。” “参见公子、将军!” 我正惶惑间,却见城门口所有的兵丁都单膝跪下。 一边对着我和贺兰行礼,一边垂首齐声谒见道。 我不觉暗暗地抹了一把汗。 呼,看来身为龙将军,地位还是不错,老是被人跪拜的? 那位咋咋呼呼的守城统领身份似乎高于我和贺兰,随着那些兵丁跪下拜见,他已经大步对着我跑了过来。 对着我,不由分说,用他那蒲扇似的一双大手,使劲的往我双肩上拍了拍。 顿时,我感觉自己差点没挺住,生生的,要被他给拍进城池门口地上的砖缝里去。 “哈哈哈哈,好样的,有种,真是虎父无犬子,边关的嘉奖驿报可把咱们总兵大人高兴坏了。” 他口中呼出的浓重气味熏得我眼睛直闭,我下意识的躲闪着,不知怎样承受他的兴高采烈。 贺兰虽然被冷落,却不卑不亢,先对向我们行礼的兵丁说道:“起来吧!” 众兵丁齐声道谢后,便齐齐站起,静候一旁。 然后,他才抱拳对一个劲儿搂着我亲热的统领大人说道:“卫城八百里联营左骑统领贺兰子霖见过统领将军。” 统领大人贺兰行礼,并且自报家门,才不得不松开我。 抱拳还礼道:“欢迎贺兰将军得胜归来。” “哎呀,果真都是年少英雄,幸会幸会。在下石逋修……” 我一听,竟忘了窘迫,差点没笑出声来。 你说西秦这个国家的人名字是不是很可笑啊?竟还有人叫死不休的? 心里却很感谢贺兰,此人总算是为我做了一点好事,替尴尬不已的我暂时解了围。 可眨眼间,贺兰又原形毕露。 竟毫无顾忌的对石逋修笑道:“龙将军可能有些不认识统领将军了。” 霎时,我又急又窘,竟生怕贺兰真的要说出点什么要揭穿我的事情来。 第九章 石逋修 忽然才明白,自己可真是有些傻的可以。 前天中午在荒服打尖休息的时候,若不是贺兰不肯听。 一时冲动之下,我简直就要把自己的真实的来龙去脉全都要告诉给这人知道了。 若是那样的话,这个惯会对我落井下石的家伙今天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 正惶愧着,我看见石逋修也愣了一下。 仿佛才想起,我是有些不对头。 看着我果然对这他还是一脸无法掩饰的陌生表情,奇怪的问道:“此话怎讲?” 贺兰看了我一眼,才缓缓说道:“统领容禀,我们此行,一路之上,俱是凶险异常的。” “二皇子如今得以平安返回,虽是晋伯大人运筹帷幄,亦是多亏了龙将军英勇无敌。” “当初更是他陪着殿下,陷落在柔如王庭,在蛮夷草原吃了这多时间的苦楚。” “将军虽然小小年纪,勇猛担当,却是我们这些西秦武将所望尘莫及自愧弗如的。” “只可惜,在去时,他不慎被柔贼伤了头颅,几伤性命。” “醒来之后,便好像把什么都忘了,直到现在仍未恢复。” 石逋修听得张大了嘴巴:“啊?这可如何是好?” 又万分痛心疾首的看向我,“公子,我是你石伯伯啊。” 看着他满脸激动,神情夸张,老鹰抓小鸡似的又向我扑来,我吓得直往贺兰身边躲。 急忙摆手叫道:“哎呀,石伯伯,怪不得我怎么瞧着您那么可亲呢?现在想起来,我现在已经想起您了。” “您您您……您就赶紧派人去禀报我……爹爹,就说,就说我回来了。” “呃……还带着一位客人。” 我边说边感激的冲贺兰眨眨眼睛。 这次,是我做贼心虚,对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贺兰却的轻轻一笑,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把石逋修挡在自己身前。 见我十分抗拒,石逋修才收起满脸虚浮的亲热激动。 却转过脸对身边的一名兵丁喝道:“没听见公子吩咐啊?还不快去禀报总兵大人?” 那个兵丁吓得诺诺连声,慌忙就带着两个人向城里跑去。 我不禁有些傻呵呵的看着这个守城统领石逋修,觉得此人这张脸……呃,也变得忒快了些吧? 心里更是不知为何,感觉他激动万分的亲热,既不豪爽,也不真诚。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的感觉完全是对的。 此人就是一个老奸巨猾的兵油子。 惯会在长官面前讨好卖乖,对着下人耍弄威风。 靠着溜须拍马,两面三刀巧舌如簧在我“爹”那里混了个守城统领。 领兵打仗倒不知道如何,可祸害起百姓却是当仁不让。 此是后话。 当下,我们的战马早已被守城的兵丁接了过去。 因为我心中既是忐忑,又是激动,执意要步行回家。 贺兰和石逋修只得陪着我,一路走着,进了阳陈郡。 不是近乡情更怯,而是,我还需要给自己一些时间,再做些心理准备。 一直以来,这那些被幽禁的漫长日子里。 我不知道和小狸说过多少次,自己心中的幻想和期盼。 我幻想期盼着自己能如一个最普通的人那样。 有爹有娘,甚至,有兄弟姐妹,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 不需要荣华富贵,不需要高堂华舍。 只要我们可以彼此守望相依,哪怕上过着最清贫的日子,那也一定是最温暖的。 没有谁天生愿意做个孤魂野鬼,天生喜欢冰冷孤寂。 可是,当这一切真的成为现实时,我却又不可抑止的,隐隐地有了一种良心上的煎熬。 我是该感谢小狸的伟大无私,然后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 还是需要懊悔一下,是不是正因为我这个不切实际的心愿,最终于烈焰飞矢之中,害死了小狸? 如今,在小狸用生命为代价的努力下,真的为我换来了我心中所渴盼的一切吗? 我愿意小狸的在天之灵能与我共享这一切。 所以,我想要仔细看看,这个据说应该是我的“家”的地方。 一路行去,整个阳陈郡随着我视线的徐徐展开。 我看见,除了随着城楼延伸开去的高高城墙,还算得上宽阔的街道两边,却全是些比较低矮的房舍。 那些房舍的建造更是五花八门。 有砖瓦的,毛毡的,茅草的。 甚至,还有一些秸秆捆绑在一起,胡乱搭建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房舍重横衔接,延伸到许多小巷里。 有一些做生意的铺面,有扎着围裙的人在旁边忙碌着。 还有一些我看不出名堂的店铺,旁边挑出一块毡布招牌,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但总的来说,整个街面上,人来人往,看起来还是很繁华的。 甚至,我忽然发现,有一些非常年轻漂亮的女子,青裙红袖,站在街边上,悄悄地向我们驻足遥望。 原来这里地处北方,民风还是非常粗犷豪放的,并无什么严格的男女授受不亲。 有些粗野的市井生意人家女孩,甚至在大街上追着小伙子打闹调笑。 却有一样奇怪。 一路走去,那些讨价还价,原本高声喧哗的人群,一旦见我们靠近,就变得鸦雀无声。 人人俱是自觉地垂手侍立,脸上似乎也有些噤若寒蝉的意思。 大街上,不时还有来往巡逻的兵士跑过来向我们行礼。 石统领便轻轻哼一声,他们就识趣的退立一旁,恭候我们先过去。 我和贺兰跟着石逋修,就像跟在老虎后面的两只狐狸,狐假虎威的承接着街两旁老百姓复杂莫名的目光。 就这样,一条街一条街示威一般的走过去。 我才开始后悔自己方才想仔细看看这个城郭的念头。 这种令人感到难堪窒息的情形一直到我们走完一条宽敞的街道尽头,方才得以结束。 街道尽头,一座青砖红瓦建造的高大舍邸,阳陈郡总兵府,很是傲然威严的耸立在那儿。 一眼看去,一些穿戴铠甲的和一些黑衣劲装的兵丁家人,正拥簇着一位气势严峻威武的中年男子,稳稳的站在那里等候着。 中年男子身旁,是一位白色素衣,端庄柔美的妇人。 第十章 双亲大人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丫鬟仆妇,都是满面喜悦,眼神期盼的遥望着。 石逋修一边有些谄媚的对我说道:“公子,咱们到家了。你看,总兵大人和夫人都在门前迎接着公子呢。” 原来,那位中年男子和白衣妇人就是我的“父母”,双双在“我家的”大门前迎接我呢。 我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贺兰有些担心的看着我。 好像怕他一不小心,我便要回头就逃掉似的。 “庭宇,快去拜见过你的爹娘啊!” 见我脚步趔趄,不肯上前,贺兰有些着急的小小声催促着。 按照正常的情形,我离家如此之久,九死一生才得归还。 此刻见了父母双亲,还不赶紧抢上前去拜见,然后再抱头痛哭一场的才好啊。 而我如此疏离的举止,实在是叫人无法理解。 可是,虽然感到自己的心口也在发热,其实也并不想逃开。 但从未有过此种经历的我,怎么也做不成悲喜交加,激动万分的模样。 心里只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记得刚撞到西秦的那天夜晚,对着星空,我把老天爷骂了半死。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冤枉了老天爷? 光看一眼我“娘亲”那急切怜爱的目光,我是不是就要跪在地上请求老天爷饶恕我对他的不恭? 而且,我的“爹爹”看起来好像也不赖。 至少,他应该是很怜爱我这个“儿子”的吧? 正在胡思乱想,“娘亲”早就不顾一切冲上前来,一把抱着我,泪流满面、语不成声。 可是,我却无语。 因为我实在开不了口叫他们为爹爹娘亲。 我总觉的,我或者叫他们总兵大人,总兵夫人更顺口些。 但可想而知,如果我真的这样称呼他们的话,就是莫大的唐突了。 叫我感激涕零的,又是贺兰适时替我解了围。 他在被石统领向我的“爹爹”引见过后,一边行礼,一边及时的向他们说明了我的怪异举止缘由。 “娘亲”闻听,更是哭开了。 “我的儿啊……真是苦了你了……” 贺兰劝道:“夫人不必难过,龙将军身体并不大碍。只是有些事情不记得了,在家好好调养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恢复的。” 我的总兵“爹爹”看来十分认同贺兰的话。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我仍然是生龙活虎的,就是神智好像有些糊涂了。 便对“娘亲”说道:“她已经平安归来,应该高兴才是。” “战场之上,不死则伤,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夫人请不要哭哭啼啼的了,惹贺兰将军笑话。” “娘亲”立刻听话的止住哭泣。 她擦擦脸上的泪水,对贺兰说道:“多谢将军一路照顾,快请到里面歇息,我们已经备了粗茶淡饭,请将军不要推辞。” 贺兰很是爽快的对着我“娘亲”抱拳道:“夫人不必客气,我和龙将军乃同袍兄弟,同去同归,谈不上谁照顾谁。” “末将更多谢夫人费心,在此叨扰了总兵大人了!” “娘亲”似乎有些支吾:“如此,贺兰将军随老爷前边请吧,我母子就此告辞,先后面去了。” 贺兰赶紧躬身送我“娘亲”进门。 当下,我便被“娘亲”牢牢的拖着手,再不肯撒开。 不由分说,一步三回头的拉扯着贺兰的目光,往这所总兵府的内宅深处走去 贺兰则在“爹爹”和石逋修彬彬有礼的陪同下,大概是厅堂里饮酒说话去了。 很快,我就悲哀的发现,我再也不能自由自在地和贺兰说笑打闹了。 甚至,我都没有了机会可以亲自送他离开阳陈。 尽管我没有对着“爹爹娘亲”叩头行礼,尽一个远行归来儿子最起码的礼仪孝道。 我的总兵大人的“爹爹”,总兵夫人的“娘亲”却似乎完全的原谅宽恕了我。 大概我只要平安的归来,一切都好说了。 不管我心里作何感想,我还是只得跟着“娘亲”,一步一步走进这所威严宏大的总兵府邸。 一路走过 我看见这是一所大约三进的房子。 最前面的大概是总兵府议事大厅,很是宽敞宏大,气象庄严。 第二进应该是客厅起坐间。 从有些敞开的房门一眼看去,很多房间里好像都摆放着桌椅板凳。 也有摆放了高大屏风,墙壁挂着画卷的精致房间,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眼花缭乱之间,我已经被“娘亲”拉着手走过了第二进房舍的所在。 然后,我们走了一条通往内宅的游廊。 这条游廊真是幽深而又绵长,“娘亲”带着我,逶迤行走了足足有半晌。 又走了好大一会儿水榭花园,方才看见一所一所很精致的房舍,便是总兵内宅家眷们的卧室。 我看见,在外面两进,有很多家丁仆人垂首侍立。 到了后面,就全是梳着双鬏和挽着发篹的丫鬟仆妇在伺候了。 “娘亲”的身后,始终跟着几个年纪稍长的仆妇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 这些人都很懂规矩,始终脚步轻盈的随侍在我和“娘亲”身旁。 我们不说话,她们也全程沉默着,无一人发一语。 甚至,连声咳嗽都不曾有过。 我们一行人正安静地行走在青石铺地,翠竹假山环立的内宅甬道上。 忽然,一个手持团扇,身着绿色绸衣,珠环翠绕,妖娆美丽的妇人,带着一个丫鬟,迎面过来。 美丽妇人一看见我,立刻蝎蝎虎虎的叫嚷道:“哟,大小姐立了战功回来啦?” 矫揉造作的声音,捏着娇媚的尖声,说不清是恭维还是讽刺。 娘亲立刻看向我:“阿雪,这是九娘,你不认识了吗?” 然后又对那妇人说道:“九妹,您多见谅。” “非是阿雪无礼,听和阿雪一同归来的那位贺兰将军说,阿雪头上受了很重的伤,几致丧命。如今她……连我和她爹爹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里,“娘亲”呜咽起来,眼泪又下来了。 妇人先头因为我不知道给她见礼而显得有些不悦的神情,立刻变得幸灾乐祸起来。 她捏着手里的团扇,竟围着我转了一圈,上下看个不停。 第十一章 龙庭宇本尊 好像定要在我的身上看出什么不得了的古怪稀罕似的。 而此刻的我,心里更早就是天雷滚滚了。 首先是“娘亲”和这位九娘的对话。 一:我证实了我确实是女扮男装的。 并且,我原来是他们家的大小姐。 二:我的名字竟然不是庭宇,而是叫阿雪 那么,庭宇又是谁呢?难道我大名龙庭宇,乳名阿雪? 似乎为了解答我心中的疑问,一个十三四岁,胖乎乎的半大小子,不知道打什么地方,没头没脑地跑了过来。 后面,一个奶娘模样,同样胖乎乎的妇人,慌慌张张的跟着。 口中急切的喊道:“慢点,慢点,哎呀,公子,小心跌倒了。” 好像那已经半大的小子,只是个三四岁孩童似的。 “姐姐,姐姐,姐姐回来了!” 半大小子欢天喜地的叫着,向我扑了过来。 模样瞧着倒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就是看起来有些傻里傻气的。 娘亲立刻擦擦脸上泪水,轻声喝道:“庭宇,姐姐刚刚回来,身体不好,你别来闹了。” 我恍然大悟,这个半大傻小子才是货真价实的龙庭宇本尊。 心中顿时有些哑然失笑。 我这个已经是冒名顶替的货色,原本就是个冒名顶替的。 没过多久,我便知道了,我那胸怀文韬武略妻妾成群的老爹给我取的名字是“庭雪”。 只不过,眼下我这个半人半妖顶替了原来的龙庭雪。 而之前的龙庭雪又顶替了她的宝贝弟弟龙庭宇,一路护送西秦二皇子简渊去柔如和亲。 这里不得不罗嗦几句。 阳陈总兵龙飞虎要自己的女儿龙庭雪顶了他傻儿子的名,上阵杀敌,出生入死,是有他的盘算的。 此人一共娶了九个妻妾,生的丫头片子不少,但却只有一个儿子。 并且,还是一个傻小子。 还有一个最大的孩子,虽是正妻所生,却是一个女儿。 这个女儿还天赋异禀,竟然是天生的勇武有力,幼年得人传授,粗通一些武艺。 身为西秦一个年过半百的总兵,若是子嗣在马背上功名全无,是很难继续在战场上立足或者官场上继续升迁的。 当此烽火乱世,阳陈郡又天高皇帝远,龙飞虎完全可以只手遮天。 用一个天生勇武有力,又稍会几下武艺的女儿去冒名顶替呆傻儿子,简直就是不足为奇。 这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若是女儿不幸战死,是一份功名。 反正她顶替的傻弟弟龙庭宇也没办法出去见人。 但是龙家却可以获得一份封荫。 若是侥幸挣的一份马背上功劳,也是傻小子龙庭宇的名声福气。 说不定还可以藉此开疆封土,光宗耀祖。 总而言之一句话,只要龙庭雪不死,上阵作战的永远可以是她。 而获得封荫功名坐享其成的,便是傻小子龙庭宇。 我不知道,阿雪身为总兵长女,是正妻所出,又小有本事,为何对爹爹的不公安排如此俯首帖耳? 并且总兵夫人的行为更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女儿总归是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便是总兵不放在心上,她为何又对其如此言听计从?听凭女儿的生死于不顾? 若是儿子女儿都是她生的倒也罢了……反正手掌手心都是肉。 得了荣耀,左右都是她这个做母亲脸上的光彩。 偏偏又不是…… 此刻,我盯着那叫龙庭宇的傻小子,还不能想到这许多。 只看见他穿着一件的长长大红袍服,腰里系着墨绿色的涤带。 袍服底下,是一条绿色的裤子,看起来十分宝气可笑。 一张白白胖胖的娃娃脸,两个眼睛快笑成一条缝了。 如果不是太过虚胖,模样倒也不错,只是满是与年龄不相称的天真傻气。 “大娘,宝贝要骑马马吗,宝贝要姐姐带我骑马马 。” 傻小子龙庭宇左右摇摆着胖乎乎的身子,扭来扭去撒着娇嚷嚷道。 看来,我这个可怜的总兵夫人“娘亲”其实并无什么威风。 我这个傻弟弟根本就不怕她,一边跺脚撒娇,一边拉着她的衣袖使劲的摇起来。 “娘亲”被那半大傻小子拉扯的几乎站不稳脚跟,急得跟着她的仆妇丫头手足无措。 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拉开那傻小子的。 跟着他的奶娘不但不出语阻止,反而一旁笑嘻嘻的看着,乐不可支。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教训教训”这个如此无礼的傻小子, 不料,那傻小子突然松开“娘亲”的衣袖,跑到我的面前。 只见他踮起脚尖,一把揪住我铠甲里面的软衣领子,极其熟稔地使劲往下拉我的脖子。 一边拉拽,一边兴高采烈的嚷嚷道:“姐姐趴下,快趴下,我要骑马马。” 我被他拉的非常不自在,心里更是觉得可恼。 敢情,我这个身体的主人阿雪,从前在家是经常扮马驮这个胖乎乎傻小子的? 并且,听他管我的总兵夫人“娘亲”叫大娘,必定不是我的嫡出弟弟了。 心绪不稳之下,我本能的抓住他胖乎乎的手,想把他推搡开去。 感觉手上并未用力,谁知道傻小子却吃痛不住。 两只手一松,顿时一个趔趄,几乎仰面摔倒。 这下,他可不干了,竟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瞬间,我又急又恼火,感觉汗都下来了。 慌忙又去拉扯住这个小胖墩,真想扇他几耳光。 无奈娘亲和奶娘已经团团围着他,又是抚慰又是诱哄。 我只得悻悻放开手,由得她们乱乎去。 九娘一直摇着手里的扇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冷还是热? 也不上前,只是一旁瞧着,娇媚如丝的眼睛里全是幸灾乐祸。 待众人七手八脚好不容易哄的小傻瓜龙庭宇不哭了,九娘忽然冷笑一声。 “庭宇呀,你真是个傻小子,还以为你姐姐向从前一样?” “任你呼来唤去,当牛做马的哄着你玩儿?人家呀,现在威风了,你一旁玩去吧。” 龙庭宇一听,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嚎啕了起来。 九娘阴阳怪气话语让我很是愤怒,好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挑事精。 “娘亲”慌的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十二章 阿雪恶舌挫九娘 她急忙弯腰,想拉起撒泼的小傻瓜,无奈却没有他力气大。 无奈只得半蹲半跪下身子去,把他拉在怀里。 又是替他揉手背儿,又是替他擦眼泪。 嘴里不停的哄到:“庭宇乖噢,庭宇懂事,姐姐可是为你才去打仗的。” “姐姐不小心,脑袋被人家砍了一下,受了伤,所以脾气才大了点……” 这厢,“娘亲”还未来得及把这个小傻瓜安抚好。 却见一个姿容平常,却衣饰华丽的女子,拍手顿足,远远地,便尖叫着,像老母鸡护雏似的扑了过来。 “哎呀,宝贝心肝啊,怎么啦?这是怎么地啦?啊?是谁欺负你啦?” 回头又对着胖乎乎的奶娘照脸使劲吐了一口唾沫。 狠狠的骂道:“叫你跟着公子,你是死人呐?就这么叫人给欺负了?” 奶娘扎撒着双手,满脸抱屈,却不敢发一语。 只是怨恨的瞪着我。 “娘亲”赶紧赔笑道:“二妹妹,谁敢欺负我们家的宝贝心儿啊?他姐姐刚刚回来,庭宇便闹着要骑马马……” 她没有再多解释小傻瓜为什么要睡地打滚的撒泼哭闹,却又对我说道:“阿雪,叫二娘啊。” 看着眼前这些乱哄哄的女人,一时之间,我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 见我愣愣的站着,二娘也不去领我“娘亲”的情。 只冷笑着说道:“怎么,大小姐如今出息了,不肯逗弟弟开心,连二娘也不认识了?” 说着,便伸手拉过她的傻儿子:“儿子,只管告诉你爹爹去,问问他是怎么吩咐你这些姐姐妹妹的?” 说着,不屑一顾的看了我一眼。 仿佛,我天生就应该给她儿子当马骑得。 我真不知道阿雪是怎么就得罪了这帮活观世音菩萨? 离家大半载,沙场九死一生,方得侥幸回来。 不但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询问安慰,反倒用如此隆重的见面礼,一顿夹枪带棒,敲得我几乎不能把持。 心里正一口气缓不过来,还有火上浇油的。 九娘兰花指拈着团扇,装腔作势的拖着腔调说道:“啊哟,二姐,您是不知道吧?” “刚刚夫人说啦,大小姐的脑袋被人家砍了一下,现在脾气大的很。” “她呀,大概把从前的规矩都忘了,也不认识我们了。” 二娘嗤之以鼻:“忘了规矩?不是没有忘了回来吗?” “再怎么有本事,也不过是一个野丫头片子,能替龙家延续香火吗?” “哼,我生庭宇的时候,要不是产婆忙着替大房接生,能把庭宇憋傻吗?” 说着,一把扯起她的傻儿子就往回走。 庭宇还在哼哼唧唧,一边甩手扭身挣扎,眼睛恋恋不舍的盯着我。 那小眼神儿,竟满是纯真的亲热。 只可恨,这无赖稚子之情原本无心,是可恕的,却被这些勾心斗角的女人给搅和了。 我忍不住对傻小子眨眨眼,做了个怪相。 庭宇腮边挂着泪珠,却立刻露出乐不可支的笑容。 但依然给他凶悍的娘亲连拉带扯,很快就转离了我们的视线。 转眼,我却看见“娘亲”的脸色苍白。 心里却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照眼前这些女人言语各种肆无忌惮来看。 我们娘俩在这个总兵府,日子并不好过。 这时,一个细细瘦瘦的小丫头悄悄的跑过来。 她满脸激动,不由分说的,一把紧紧拉着我的手。 “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她惶惑的轻轻呼唤道。 一张小小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喜忧参半的仰视着我。 眼眶里,泪珠盈盈,却不敢流淌下来。 不用说,这个小女孩肯定是我这个受气大小姐的丫鬟了。 我安慰的握握她的小手,示意她不必担忧。 “娘亲”对拉着我手的小丫头说道:“小雯,把大小姐带回房,先梳洗更衣吧。 又忍耐的看了一眼旁边仍在幸灾乐祸的九娘,“九娘,我们去看看庭宇吧。” 小雯答应一声,正要拖着我的手走开。 我一把拉住“娘亲”:“干嘛去看他?” 又挣开小雯的拉扯,冲那个洋洋得意的九娘翻了一个白眼。 决定好好给这个喜欢耍弄是非的女人一个教训,让她记得做人不能太嚣张。 我走到九娘面前,换上一脸坏笑。 故意把头探向她的眼皮子底下,用甚为殷勤地语气问道:“九娘,您给咱老爹生了几个儿子啦?就敢这么……挑拨离间,目中无人!嗯?” 然后,我好整以暇的等着她的回答。 凭我的直觉,九娘曼身姿妙婀娜,面貌娇媚美艳。 但神情举止,却骄横而又轻浮。 她肯定是最得我老爹宠幸的,否则她不敢这么肆无忌惮。 完全不把总兵的正室夫人放在眼里。 可是,她神情中,又泄露出对有孩子的女人那种不能控制的恶毒嫉妒。 我想,这个女人一定没能生出自己的孩子。 一个受到丈夫宠爱的妾,如果不能给老公生出儿女,肯定不是什么妙事。 可想而知,不用等她年老色衰,可能就会被打入冷室。 如果这个女人恰巧心地邪恶,她就会充满心虚地,憎恨着能给她老公生出孩子的其他女人。 即便是这些女人其实根本就不能和她争夺那个男人的爱。 能不能为自己的丈夫生育儿女,肯定是每一个受宠的姬妾最介意的事情。 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还有恶语捉弄人天赋。 一直以来,我都是异常安静的。 从来恶作剧捉弄我的只有小狸。 便是这些日子跟着那个玉树临风仙风道骨任重道远的简渊皇子,可他比我沉默寡言的更加厉害。 我几乎以为自己连话都要快说不利落了,总是结结巴巴词不达意的。 害得我一路之上,尽被贺兰数落。 现在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突然可以游刃有余的恶语捉弄于人,真是太激动人心了。 我的天哪,不用我说,你完全可以想象。 我一言既出,差点没有把我”娘亲”还有包括两个小丫鬟的三个女人吓得背窍。 瞬间,我似乎看见她们的脸都绿了。 而我,更是马上就收获了自己的语言成效。 第十三章 老于谋算的龙飞虎 方才还满脸嚣张,洋洋得意的九娘仿佛是被我突然掐住了七寸的蛇。 顿时气得面红耳赤、手脚乱抖。 她用手指着我尖声嘶叫道:“你你你……说什么?你竟敢耻笑我没有儿子?“ 然后她就不顾死活,形象全无的向我扑过来。 “我打死你这个无法无天,出口不知礼仪廉耻的死丫头。” 一边嚷,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团扇向我的脸上打来。 我一只手拉着想上前拦住九娘的“娘亲”,一只手拉着吓的脸色苍白的小雯。 只轻轻往旁边一闪,那个发疯的女人便一个扑空,踉踉跄跄的撞在游廊的护栏上。 接下来的情形可想而知,局面已经完全不受任何人控制。 九娘负疼撒起泼来,她再次冲到娘亲身边,试图撕扯住她。 “我要同你去见老爷,啊……我不要活了,你们……你们母女合伙欺负我啊……” 我牢牢握着“娘亲”的手,只轻轻一带。 娘亲就脚不沾地的被我带离到九娘无法撵及的地方。 娘亲身边的几个丫鬟仆妇早就知趣的躲得远远地,生怕溅了一身血。 九娘又扑了一个空。连哭带喊,几乎喘不过气来。 娘亲已经被吓坏了,挣扎着要甩开我的手,几乎要哭了。 口中不住声的哀求道:“九娘妹妹,她是神志不清……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听她胡说八道,气坏身子,老爷会忧心的……” 听着娘亲说出这么没志气的话,我简直气坏了。 真想对她大喝一声,不准她去低三下四的赔礼求情。 但我还是忍住了。 毕竟,从眼前的情形看来,我这个“娘亲”是被这些女人欺压惯了的。 我不可能一下子便叫一个逆来顺受的女人突然变得强硬。 叫她明白,她原是总兵夫人。 只有她给别的女人气受,没得反倒受着总兵府里这些小妾的气的。 这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又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恐惧。 小雯的脸色发白,她的手在不可抑止的颤抖。 为了不至于吓坏这两个可怜的女人,我决定暂时闭嘴,选择退让。 我放开竭力想挣脱我拉扯的“娘亲”,冷着脸,抱着双臂,没心没肝的看着这一场由我引发的闹剧。 看着九最后滚在“娘亲”怀里哭嚎,鼻涕眼泪揉的她白色的锦缎绣裙成了一方污皱的抹布。 娘亲的丫鬟杏儿急忙上前扶着被九娘扯搡的东倒西歪的“娘亲”。 其余几个仆妇见状,慌忙也拉着九娘百般哀求劝说。 九娘并不买账,只顾死命拉着“娘亲”,不依不饶。 要去找他们的丈夫理论,仿佛她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这么一折腾,我倒是见识了我的老爹有多少小老婆?我有多少兄弟姐妹? 九娘的尖声嚎叫,立刻把所有原来并不准备迎接我的三五七八娘们统统都惹出来了。 奶娘丫鬟们都激动万分,带着几个高矮不齐,但明显比我和庭宇小的女孩,远远地站着看热闹。 就连愤愤入屋的二娘,又追着她傻儿子的屁股后头又跑出来了。 傻小子看起来还是挺执着的,尽管二娘和他的奶娘又拉又扯,还是不能制止他的好奇心。 他一路大呼小叫的,胖乎乎是身子跌跌撞撞,朝我们这个热闹地方冲了过来。 看得我差点没有失笑出声。 我还得出一个令人扫兴的结论。 那就是,看来我这个“爹爹”找女人并没有什么品味。 七八个小妾统共看来,高的就黑,白的就胖。 竟是没有一个秀色可餐的。 看来看去,除了我“娘亲”十分端庄秀美,也就是这个九娘最漂亮。 但此刻,我端庄秀美的“娘亲”却被骄横的九娘欺压的萎萎夯夯,满脸都是灰败。 一丝正室的模样也没有,哪里还有气势和九娘比去? 怪不得这妇人如此放肆---真是持宠而骄! 我这个九娘出身青楼,一向见得人多,所以挑拨起是非来,出口成章。 被我总兵爹爹娶过门后,虽然备受宠幸,却是尚未生育。 正雄心勃勃的要为总兵大人添上个一男半女,好与二夫人分庭抗礼。 我“娘亲”是从未被这个女人放在眼里的。 可是每日独占着雨露,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她最担心,就是别的妻妾在背后窃窃私语,耻笑她不能生育。 不想却被总兵府最软弱可欺的我,如此公然的问到脸上。 其羞恼愤恨,真是如天崩地裂。 偏偏几次扑打,又被我卖弄手脚般,悉数躲闪开去。 这一口气简直了不得了,必定要叫总兵杀了我们母女方才解了她心头之恨。 那些看热闹的女人们一边捂着嘴暗笑,人人心里称愿。 一边纷纷上前,劝说着九娘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但九娘就是死死揪住“娘亲”不肯松手,定然要拉着她去见总兵。 看着这些乱哄哄的女人,我真想一跺脚,一走了之。 可看着我那被九娘欺负的可怜巴巴的“娘亲”,我又不忍心抛下她。 不知为何,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已经支配了我。 不管这个女人是我的娘亲,还是阿雪的娘亲,我都不可以对她弃之于不顾了。 只是心里不明白,这个总兵大人为何要娶如此之多的小妾。 便是我原来身为大汉王爷的爹爹,据小狸说,除了我娘亲,最后也只是娶了一个公主王妃。 后来才知道,阿雪那伟大的老爹龙飞虎,之所以会娶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小老婆,原来就是有了权势之后,还想要许许多多的儿子。 好为他或者征战沙场,或者读书扬名,将来图个拜将封侯,光宗耀祖。 可是,老天偏偏惩罚贪得无厌的人。 无论他怎么努力,那些妾室们的肚皮就是不怎么争气,始终只有一个整天只会乐呵呵的傻儿子。 别说上沙场打仗了,虽然自家宝贝着,却只能秘藏于内宅之中。 尤其是老于谋算的龙飞虎存了以其女替代其子之心之后,更是不敢叫外人知晓其子模样形状的。 否则一旦被人揭穿,便是一个天大的欺君罔上之罪。 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总兵小老婆们毫不掩饰她们的惊讶奇怪。 第十四章 凶神恶煞 我这个曾经和大夫人一样逆来顺受的大小姐,为何在出了一趟远门回来之后,竟如此的性情大变? 不但把嚣张的九娘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还根本不把二娘放在眼里,不肯低下头给庭宇当马骑。 我哪里知晓,原来在此之前,空有一身勇武之力,却十分胆小的阿雪她娘亲的影响下,一向都是逆来顺受,沉默不语的。 此刻的我,只是觉得古怪。 按理说,这些女人当中,我“娘亲”应该是最有地位权威的。 偏偏,她看起来好像空有一个夫人的名衔。 对所有的人都陪着小心,完全不是一个正房太太该有的样子。 心里更升起一个个疑问。 为何我“娘亲”要如此低声下气,受人欺凌? 为何,我又有一身神力,如此高强的武功? 正理不清个头绪,却听见娘亲惶惑的用着央求口吻,低低对我说道: “阿雪,娘求求你了,赶紧去给九娘陪个不是。要是惊动了你爹爹,可怎么办哪?” 我不禁哼了一声,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道:“爹爹……他是老虎吗?娘啊,就算爹爹他是老虎,您也应该是母老虎。” 说完,我用手一指还在号哭咒骂的九娘,厉声喝道:“闭上你的臭嘴!” 所有的人都被我吓了一跳。 九娘的哭声嘎然而止。 众人像看见可怕鬼怪似的,一起直愣愣的看向我。 庭宇竟被我吓得一头钻进奶娘怀里。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恶人更怕恶人磨啊! 看来,对付这些胡搅蛮缠的女人,只有比她们更狠更大声才管用。 我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娘亲如此亲忍气吞声,倒给你们……蹬鼻子上脸了?” “如此的没有尊卑贵贱之分,真是岂有此理!” “你们难道忘了?这个家里,谁,才是夫人?谁,才是贱婢?” 我面如寒冰,怒目炯炯扫过她们所有人的脸上。 语气愈加严厉,“从今以后,我看有谁敢再对大夫人放肆无礼?” 我恶狠狠的盯着九娘和二夫人,“除非,谁活得不耐烦了!” 然后,我满意的看见,这些经不起吓唬的女人纷纷垂下眼帘。 连方才还趾高气扬的二夫人都眼光躲闪着,不敢对我直视。 我之前就说过,西秦这个国家,一向是尊卑分明,等级森严的。 尤其是这些官宦之家,身为大夫人,甚至对家中的姬妾仆婢有着生杀大权的。 这些女人心中何尝不明白?她们身为姬妾,地位只能比卑微的丫鬟稍微高些。 只是大夫人一向给她们欺负的惯了。 天长日久,连她们自己都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此刻,我倒还不太明白,我身为大小姐,更是真正的主子。 我只是觉得阿雪的娘亲身为正室夫人,如此权利,却不善加利用。 竟然受她们一帮愚妇指手画脚的欺凌,是不是有些傻呀? 看着这帮子蠢妇人被我吓唬的面面相觑,我故意更加凶狠的盯着她们。 九娘大睁着泪水婆娑的美目,怔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稍顷之后,这个方才还不依不饶的泼妇仿佛斗败的公鸡,鼻子一抽一抽的。 她身后的小丫头赶紧上前扶住她,二夫人也赶忙去扶住九娘胳膊。 看样子,她们知道今天是在大夫人这里讨不着巧了。 无可奈何的准备偃旗息鼓了。 “慢着!” 见她们想走,我又断喝了一声。 吓得这两个女人立刻一起瞪着眼睛看向我。 “阿雪……” “娘亲”此刻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见我如此凶神恶煞,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怔?又不敢横加阻拦。 怕我又说出什么可怕的言语来,只敢低低地央求似的叫喊道。 我没有理睬她,却抱起胳膊,看着九娘和二夫人。 “麻烦你们顺便告诉我老爹,以后扮马驮他宝贝儿子,要看我心情如何。” 我一一扫过她们的眼睛,加重语气:“听到了吗?” 那些女人被我吓坏了,几个年纪小的妹妹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个直愣愣的瞅着我,好像看着一个什么可怕的怪物。 二娘和九娘不情愿的张张嘴,我便看着她们两个,又冷笑一声。 这两个人立刻心虚的垂下了高傲的头。 “娘亲”和小雯也被我吓傻了,她们看着我,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我索性用手轻轻按着游廊的护栏,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谁是管事的啊?” 立刻有个中年女仆跑过来,战战兢兢的跪下:“禀报大小姐,奴婢春荣,负责打理内宅一应事务。” 我打量了她一下,倒是个利落干练的女人。 “既然我弟弟喜欢别人趴在地上驮他,你干嘛不禀报我爹爹,让他派几个身强体壮的兵士,天天扮马给我弟弟骑?” 荣婶为难的张张嘴,显然有什么难言之隐,是她这个下人不应该说的。 小雯轻轻拉拉我的衣袖“娘亲”的脸上又现出郁郁寡欢的神情。 看来这个妻妾成群的总兵府还有什么不能当众言说的秘密。 我也不想过分为难她,反正来日方长。 我摆摆手:“算了,你不用去禀报了,明天我亲自去问问我老爹。” 话没落音,我的宝贝傻弟弟立刻欢呼雀跃的跑到我面前:“姐姐好,宝贝要有好多好多马马骑了!” 瞬间,我竟对这个完全不知道记仇的傻小子生不起来气来。 忍不住拉起他胖乎乎的手,和颜悦色道:“宝贝,今天姐姐累了,明天姐姐一定带你玩好多好玩的好吗? 他眨巴眨巴眼睛:“姐姐能带宝贝逛街吗?” 傻小子一言既出,我顿时便看见面前这一大群女人都露出极为惊恐的神情。 他的奶娘吓得最厉害。 慌忙跑过来,只差没有一把捂住他的嘴:“公子,是谁告诉你什么逛街的?大小姐,您千万别听他小孩子乱说。” 傻小子却委屈的扁扁嘴:“姐姐,她们都不陪宝贝玩,也不带宝贝逛街。宝贝都没有地方玩,急死人了。” 我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她们是齐心协力,要把这个小傻瓜禁锢在这幽深的总兵内宅里。 第十五章 大小姐的闺房 我同情的拍拍他胖胖的脸蛋:“没关系,宝贝,从今以后,姐姐天天陪你玩儿。” 娘亲见我因为庭宇换了颜色,似乎也稍微放松一点。 柔声对他说:“庭宇乖,跟奶娘去找妹妹们玩去,啊?” 然后又赔笑对那一大帮女人说道:“妹妹们请回屋吧,阿雪现在神志不清,冒犯了。” “今天的事请妹妹们多多担待些,不要让老爷生气烦恼了。” 我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还候立在一旁的荣婶说道:“这护栏太不结实了,明天叫人修修。” 众人的眼光不由都落在游廊护栏上,脸色顿时一起大变。 只见方才我随手按过的游廊粗大护栏,前后数丈俱是节节断裂开去,不过还摇摇欲坠的勉强衔接在一起罢了。 荣婶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就给我磕头:“是是是……大小姐饶命,奴婢马上叫人来修……” 九娘和二夫人的脸色已经苍白了。 待这些女人们或者战战兢兢,或者如丧家之犬般悉数退去之后,我才上前搀扶住“娘亲”。 此刻,“娘亲”仿佛已经精疲力尽,满脸倦容,不住的唉声叹气。 似乎在瞬间便苍老了许多。 不由得,我竟然有些心疼起这个妇人来,不知她是经过什么奇特的淑德贤良教育? 才使得她身为总兵正室夫人,却要这么处处陪着小心,活得如此让人憋气。 “阿雪,你到底是怎么了?九娘她……不会善罢干休的。” “娘亲”待要不说,似乎又实在忍不住,便叹息着,满是担忧的说道。 然后,又无不怜爱的看看我,眼神愧疚。 好像我变得如此古怪不堪,全是她的过错似的。 紧跟“娘亲‘的小丫头杏儿和几个仆妇也无比担心的看着我。 我却没所谓,笑嘻嘻的安慰她道:“娘,别怕,你放心,天塌不下来,有我呢。” “娘亲”看着又叹了一口气,好像深怪我不知道天高地厚。 慢慢地说道:“娘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什么时候,娘盼得你寻一个如意夫婿,好好的把你嫁了出去,娘也就算完了此生心愿了。” 我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都是我的罪过。 看来我过于激烈的为她打抱不平举动,彻底的刺激到了阿雪的娘亲。 以至于她不由得发出一个娘亲最为寻常的感慨来。 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觅得一个如意夫婿,早早嫁人了事。 或者在她心里,只有把女儿早早的嫁了,才能使她免遭不必要厄运。 她的丈夫才没办法再拿着自己的女孩儿当做儿子使,才能得以保全女儿的性命吧? 但是,她并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着急嫁人。 现在,我更不担忧害怕自己的未来了。 如果说之前和老天爷斗,我好像一直都在输。 但是只从来到西秦,稀里糊涂和蛮夷的彪悍之旅斗,和深夜的狼群斗,甚至于千军万马之中和柔如公主缇百合斗。 虽然并不都是稳操胜券,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看来,这世上,除了老天爷,也没有什么事情,都是那么不可战胜的。 便是今天通过和总兵府这帮子女人的较量,我又觉得,最起码我的嘴皮子还是可以斗得过这帮子女人的。 于是,我遏制不住满脸的洋洋得意,很是不屑地对娘亲说道:“我才不要嫁人呢……娘,你不用担心我,没有人能把我怎么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我的情绪感染,方才还吓得瑟瑟发抖的小雯突然小小声的说道:“大小姐教训教训她们也好……也忒欺负我们了!” “娘亲”立刻对小雯训斥道:“你知道什么?休要胡乱怂恿大小姐……你把她的房间收拾干净了吗?” 小雯只得低下头:“诺,夫人教训的是,小雯知道了……听说大小姐要到家了,房间奴婢早就收拾干净了。” “娘亲”点点头:“那你还不赶紧带大小姐回房,梳洗更换衣服?” “娘亲”口中这样说着,却和几个仆妇丫头杏儿一起,把我一直送进我的“闺房”。 假山深处,数杆修竹掩映着小小的一间抱厦房,便是我这个总兵府大小姐的闺房。 小雯快步上前,打开房间门。 我有些“惊叹”的打量着自己的房间。 一眼看去,窄小的房间里边,放置了一张小小的,带着搭板的紫红雕花木床。 一领薄薄的白色纱帐,虽然陈旧,却看得出,洗浆的很干净。 床上的铺陈也是十分简单,似乎是葛麻的床单,一个圆筒形的枕头,一条单薄的被子。 矮窗下面的梳妆台更是形同虚设。 一面小小的铜镜,几把木梳、篦子之类的梳头用具,放在一只草编的圆篓里。 传说里的大户大小姐的花粉胭脂、钗环首饰一样也没看见。 梳妆台上,还摆放着一只样式简单的矮小灯盏。 在小床对面的墙角,靠放着一只样式笨拙的木头箱子,大概是放置我衣物鞋袜的。 我记得在那些讲故事的书册里看见过,说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都是住阁楼的。 怎么到了我这里,我这个所谓大小姐住的地方,好像连大小姐的丫鬟都不如的啊? 甚至,连我当初在大汉王爷府被幽禁时的小房间摆设精致,都及不上一二的。 如果非要说这是一间大小姐的闺房,这也是一间朴素简单到有些过分的闺房。 不过,也有叫我觉得愉快可心的地方。 便是房门外面的青石小径两旁,除了那些挺拔的竹子,还种植着许多生机勃勃的花草。 小径分开,又通向远处水榭山石,十分清新可人。 再看向远处,便是总兵府被一些疏落的参天树木包围着的高高围墙,。 好吧,我本来也是无所谓。 别说我和贺兰从边塞回来,这一路看见的,到处都是些破房烂屋。 便是当初和简渊滞留蛮夷草原,住的也不过就是简易穹庐。 何况我这个受气大小姐,有一间屋就不错啦。 确实也不值大惊小怪。 想想被柔茹人囚禁的日子,这里已经是天堂了。 第十六章 娘亲的泪水 最起码住在这间屋里在刮风下雨的时候,不会担心屋顶被掀了。 不用担心,半夜被什么人袭击。 如今,我也没办法挑三拣四,先学着知足常乐吧。 再说了,我也根本就没有当这里是我永久的家。 天知道我下一刻会在哪里? 来到这个西秦,我其实就已经抱定了流浪的心情。 可能我的房间实在是太小,“娘亲”便令跟随她的丫头仆妇站在外面伺候。 只有她自己跟着我和小雯走了进来。 进了房间,小雯就手忙脚乱的要帮我摘盔卸甲。 看样子,她也不是经常干这种事情,一副不知道从何处下手的傻呵呵模样。 我便自己先解开绑缚在背上的宝剑,“娘亲”亲自伸手接了过去。 她把我布包着的宝剑放在我的小床上解开,想把它挂起来。 一打开包袱,她就吓得“啊?”了一声,慌忙掩上。 “阿雪……” 她声音颤抖,仿佛要大祸临头。 “你的剑为什么变成皇宫御用宝剑?” 我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位总兵夫人也认得此剑是皇家之物。 便赶紧笑道:“娘,您可别以为……我偷了人家东西,这把剑可是那个西秦二皇子死乞白赖换给我的。” “什么,二皇子把宝剑都给了大小姐了。” 原本站在房间门口的“娘亲”的丫鬟杏儿,闻言竟一下子竟蹦了进来。 小脸都激动的通红,连她如此冒冒失失,有可能会被夫人责骂都忘记了。 “怪不得大小姐……哎呀,谢天谢地,阿弥陀佛。这下好了。” “夫人您再也不用老是受她们欺负了,皇子宝剑可是能先斩后奏的噢,看看她们谁不惧怕?” 杏儿越说越高兴,小雯也开始兴奋起来。 她们都眼巴巴的瞅着娘亲手里的包袱,露出渴望一见又极其惧怕的神情。 在她们心里,皇权一定是无比的至高无上的东西。 皇子御用宝剑,那是多么神秘的东西啊! 门口的几个仆妇虽然不敢贸然进来,却都不由得伸长脖子。 她们也想瞧瞧皇子宝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稀罕物儿? 娘亲是真的激动了。 她不但没有责备杏儿的冒冒失失,还再一次用不认识的眼光怔怔的看了我半晌。 接着,她就莫名其妙的抹起眼泪来。 哎呀,我真是服了这位夫人了,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行吗? 为何老是如此莫名奇妙? 这会又不明不白的哽哽咽咽,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好吗。 我赶紧说道:“娘,是不是我亏本了?我们家的宝剑比这把宝剑名贵吗?” “哎呀,您别哭了,皇子说了,边疆一旦有战事,他就会把我的宝剑还给我的,我们只是做为信物,暂时换换而已。” 见“娘亲”越哭越厉害,我真是急了,慌忙解释道。 杏儿吃吃的笑起来:“大小姐,你就别呕夫人了,夫人是喜极而泣,她高兴。” 然后又忍笑对小雯说道,“去打点清水,我来替你给大小姐梳头吧。” 她看见我卸下了头盔的头发已经被我糟蹋的一塌糊涂,便乖巧伶俐的要为我梳理头发。 原来,小雯年纪尚小,于梳妆上头还不甚行。 听见杏儿主动提出为梳理头发,顿时欢欢喜喜的出去打清水去了。 这里,娘亲才慢慢收了眼泪。 她面色凝重的对我说道:“ 孩子,千万不要拿着这把宝剑肆意招摇,皇宫信物岂是儿戏?” 又对众人说道,“你们也不可向任何人说起,免得另生事端。” 杏儿和门外伺候的仆妇连声称诺。 娘亲把宝剑重新包裹好,掀起我枕头底下的铺被,仔细的放了进去。 杏儿果然巧手,她拿着梳篦蘸着清水,很快就把我满头乱哄哄的头发给打理的服服帖帖。 然后,在头顶给我绾了一个清清爽爽的发髻。 小雯也从木箱里给我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帮我穿戴好。 我急不可待地拿出草编圆篓里的那面小铜镜照照。 虽然换了布衣,我好像还是男儿装扮。 不过,小铜镜里看起来,模样倒还十分清俊秀气。 于是,我愈发搬着那面铜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反复照看自己。 搞不清楚铜镜里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我自己? 看的娘亲眉头直皱,两个丫头捂着嘴偷偷发笑。 她们是不会明白我心中那份奇异感觉的。 但我知道,这具善于喜怒哀乐的躯体并不是我自己。 我曾经的躯体,大汉的将军王爷和狐族长公主女儿。 一个有着人的身子,狐狸面孔的半人半妖。 她的脸生长着细密的绒毛,而不是光洁如凝脂的人的肌肤。 她的头发是银色的,晶莹如丝,而不是这种乌黑浓密的。 她的鼻子,小巧玲珑,而不是如此的莹雪悬胆,粉雕玉琢。 她没有两道英挺远山黛眉…… 如果定要在我们之间找到些许相似之处,那便是眼睛。 我们的眼睛都是又大又圆的,一样的眼神清澈深邃,眼睫如羽。 令人一望之下,便会久久不忘。 我真的不知道,龙庭雪的出生,是不是只为了等我? 还是,一直连个名字都不曾有的我,是在等待着渡劫飞升,变成龙庭雪。 还有促成这一切的小狸。 我是一个人?两个人?或者三个人? 想来,我曾经的躯体,在那场烈焰飞矢里,是化为灰烬了。 掩住铜镜,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如今的我,只能是不折不扣的龙庭雪了。 而眼前这些神态亲热的陌生人,便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家人了。 而我,只能把这些无从说起的秘密全部吞咽下去。 如果说给她们听,还不吓死她们? 荣婶带着两个仆妇提着两副食盒,送了过来。 站在门口伺候的几个仆妇七手八脚的忙着去接,荣婶赶紧露出一副讨好模样。 笑道:“哪要姐姐们动手?我来伺候夫人大小姐好了。” 站在娘亲身边的杏儿撇撇嘴。 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荣婶先走来,陪着满脸的小心。 笑道:“奴婢想着大小姐刚回来,夫人肯定要陪着大小姐吃顿饭,就叫人烧了几样夫人大小姐喜欢的送过来。” 第十七章 可怕的红烧肉 “娘亲”点点头,柔声说道:“难为你有心,你事情也多,既是送过来了,叫杏儿和小雯伺候就行了,你们先忙去吧。” 荣婶才回头对那两个仆妇说道:“夫人吩咐了,把饭菜拿进来就行了。” 待那两个仆妇拎进食盒放下后,三人才毕恭毕敬的退出。 杏儿看着荣婶的背影冷笑道:“往常可不见她这么乖巧的。” “娘亲”立刻皱眉不悦道:“杏儿,以后这样的话少说。” 又对众人和我说道,“你们不可怂恿大小姐再多生事端……阿雪,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不可以再发生了。” 我却没怎么把这位老是愁眉苦脸忧心忡忡“娘亲”的话听在心里。 今天这样的事情我觉得很快活啊,为什么不可以再发生? 不就是得罪了总兵府两个喜欢兴风作浪的小妾嘛,她们还能把我这个大小姐怎么地了? 杏儿鼓着嘴巴,和小雯一起搬开墙角那只粗笨的木箱,权当餐桌。 两个人打开那两副食盒,又逐一端出盘碟,饭菜果然还算丰盛。 尤其叫我感到触目惊心的,还有一大盘……红烧肉。 突然又想起,贺兰肯定在前面和我那总兵老爹、石逋修饮酒筵宴。 瞬间,感到好不沮丧。 按说我们一道回来的,吃饭干嘛不叫上我? 省得叫我现在独自一人面对着一大盘可怕的红烧肉。 反正我女扮男装,已经冒名顶替了龙庭宇这么长时间了的。 西秦二皇子我都陪了大半年的,陪陪什么将军统领的,想来也没什么的。 难道,龙飞虎是害怕我穿上布衣,容易被人识破了? 哎呀,算了算了,不管他了。 如今想来无用。 我早已饥肠辘辘,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小雯和杏儿为我和“娘亲”布上碗筷,“娘亲”眼泪汪汪的,便开始不停的往我碗里夹菜。 “阿雪,多吃点,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阿雪,这红烧肉是你最喜欢吃的,可是娘亲没用,总是不能叫你好好的吃上一顿。” “娘亲”一边充满了自责的絮絮叨叨着,一边把一块肥硕油腻的红烧肉放在我碗里。 我差点没有被一口米饭给呛死。 “阿雪,你慢点……慢慢吃……” “娘亲”赶紧给我拍后背,我吭吭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这么可怕的红烧肉,身为总兵府大小姐的阿雪竟然还未能好好的吃上一顿? 可是我,从来就不喜欢吃红烧肉的啊! 我喜欢最喜欢吃的是鸡鸭鱼翅燕窝。 红烧肉只能让我感到……恶心。 可是,现在面对“娘亲”充满了慈爱的,夹在我碗里的这块红烧肉,我实在是没办法拒绝啊。 吞吃吧,我心生恐惧,不吃吧,听“娘亲”话里的意思,这红烧肉可是阿雪曾经的最爱啊! 我强迫自己咽下满心的腻歪。 然后慢慢的夹起那块红烧肉,一本正经的放回“娘亲”碗里。 “娘,你也吃一块红烧肉吧。我在蛮夷草原呆了这许久,天天不是牛肉便是羊肉,早就不馋肉了。” 我又把拿着筷子的手腕伸了伸,“娘,你看我哪有瘦?” 小雯看了看我的手腕,居然很是诚实的说道:“大小姐是结实了许多呢。” “娘亲”终于破涕为笑,对小雯嗔怪道:“你会看什么?瘦了就是瘦了……不过,只要我的阿雪在外面有肉吃,又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 我见她高兴了,赶紧忍着腻歪,又夹起一块肥硕的红烧肉放在她碗里。 “娘,女儿看您才真是瘦了,您要多吃点肉才好。” 然后赶紧把自己的饭碗端起来,就着一些素菜,狼吞虎咽一通大吃。 很快便结束了这顿可怕的饭。 “娘亲”急得放下手中碗筷,不停的说着:“慢点,慢点,哎呀,别呛着了。” 又生怕我吃不饱似的劝说道,“再吃点吧,这可是最喜欢的粳米白饭。” 我赶紧摇头:“娘,我已经饱了,您自己慢慢吃吧。” 杏儿笑道:“大小姐如今连吃饭都这么厉害了?是不是出门打仗的人都是这么吃饭的?” 我放下手中碗筷,故意逗她道:“可不是,我一个姑娘家,成天去和那些兵士们抢饭吃,若是慢了了,还有得吃啊?” 小雯信以为真的点点头:“嗯,大小姐说得对,他们都是粗野无礼的男子,你就得快快的吃,要不然,肯定得天天饿肚子了。” “娘亲”竟也有想相信了,叹了口气:“阿雪,真是苦了你了。” 我笑道:“我哄你们的呢,并不是这样。军中最是纪律严明的,大家同袍兄弟,没有谁真的去抢饭吃。” 又忍不住缓缓地向娘亲打听:“娘,你们干嘛把我……当男孩养着?我怎么会有武艺?” “我的师傅是谁?我干嘛要冒弟弟的名字去护送那个……二皇子?” “边关,有个李将军的女儿,也是一样在领兵打仗,你们何不让我……光明正大的去冲锋陷阵呢?” “娘亲”被我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满脸慌张。 她放下手中碗筷,张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竟又开始眼圈发红。 “哎呀,别别别……算了算了,我不问了。娘,您干嘛这么喜欢哭啊?” 我急忙表示屈服。 “娘亲”却叹了一口气:“阿雪,你真的把什么都忘记了才好,这样你就会更加开心一点。” 杏儿站在“娘亲”身后,抿抿嘴,看着我无可奈何表示屈服的样子,悄悄发笑。 小雯则撅撅嘴。 “娘亲”擦擦眼睛,爱怜的说道:“阿雪,你这一走便是这许久,娘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娘一想到你一个女孩儿家,孤身一人,和那些男子为伍,娘就觉得对不起你……” 她说道这里,好像吞咽下了后面的什么话,又开始抹眼淌泪起来。 我虽然很是感动于她做娘亲的一片心,可叫我也陪着她相对而泣,我却实在是眼中无泪。 众人对她这副模样好像习以为常了。 门口的几个仆妇,屋里的两个小丫头都陪着我,怔怔的看着这个妇人又哭了有好一会儿。 第十八章 掩耳盗铃 最后,还是杏儿劝说道:“夫人,大小姐已经平安归来了,您就别伤心了……这饭菜都冷了。” “娘亲”才慢慢的止住哭泣,对杏儿说道:“你们也就在大小姐这里将就着吃了吧。” 杏儿看了一下饭菜,便对门口的几个妇人说道:“李大娘,你去再拿些饭吧。” 一直站在门口伺候的李大娘答应了一声,忙忙地去了。 稍顷,李大娘便捧着一大盘馒头过来。 并不是我和娘亲吃的米饭。 杏儿小雯和几个仆妇便挤在一起,共用着“娘亲”和我用过的两双筷子。 轮流把盘盏里的菜夹在馒头之中,最后连菜汤都蘸着,很快便风卷残云一般吃完连。 尤其是那盘可怕的红烧肉,看得出,她们吃得甚是心满意足。 见众人吃完,母亲才站起身来,柔声吩咐小雯:“好生侍候大小姐,去打些热水给大小姐沐浴吧。” 小雯一边往食盒里收拾狼藉的杯盘,一边忙不迭的答应着。 见“娘亲”要走,我也起身往外走。 小雯慌忙拉着我:“大小姐,你要干什么?” 我不假思索的答道:“我要去看看贺兰将军,人家一路护送我到家,我还没有向他说一声谢谢呢。” 小雯手里拉扯着我,眼睛却只顾看着我“娘亲”。 果然,“娘亲”闻听,顿时吃了一惊。 立住身子,断然对我说道:““不行,阿雪,现在,你只宜在屋里静养,贺兰将军自有你爹爹答谢他。” 见我满脸惊讶不解,便稍微放缓了些语气。 “阿雪,娘求求你了,不要刚刚回来,就给娘添许多乱子了。” 不会吧?不是我进了这总兵府,行动的自由又给剥夺了? 难道我天生就是个被幽禁的命? 从前的大汉王爷府,陪着简渊的蛮夷王庭,都是不得自由的。 如果说在大汉王爷府做半人半妖郡主的时候,对于“自由”这个词我还有些懵懵懂懂。 但是只从渡劫飞升来到西秦,化身龙庭宇,又变成如今的阿雪。 我算是深切地体会到,自由自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美好幸福的感觉。 和简渊一起沦陷在蛮夷草原的时候,因为没有被炎伏罗禁足,我有幸得以饱览草原雪山戈壁无尽的苍茫宏大悲壮。 与贺兰从边塞一路驰骋回阳陈,沿途的蓝天白云,山川河流,山野清风,城池乡郭。 在我的眼里,无不流光溢彩,明丽动人,叫我心驰神醉。 我深深地喜欢这种天地万物之中的新奇和流动。 甚至于一直以来,我所遇见的每一个人,对我的影响都是极其深刻的。 我不能忘记他们,无论是曾经和我并肩作战过的战友,还是匆匆遇见的过路人。 突然之间,我便感到,自己再也不愿意过那种被死死禁锢的生活了。 哪怕自己幻化成一只飞蛾,也要在最和煦的阳光清风里,自由自在的起舞。 并且暗暗下定决心,从今以后,不管我身在何时何地,我都要为了自己的自由而奋斗。 我再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听任人摆布,做一个只能靠看书发呆打发时光的,被幽禁的可怜人了。 可是,阿雪的“娘亲”又开始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仿佛生怕我又给她惹来什么塌天大祸似的。 哎呀呀,我真见不得这位夫人这副模样。 我此刻不过是想出去送送贺兰,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抗争举动。 我便好言好语的对着“娘亲”央求道:“娘啊,您就叫我出去送送贺兰吧。” “我若是不去送送他,岂不被他骂薄情寡义、过河拆桥?” 但“娘亲”却很坚决:“阿雪,听娘的话,你不可以出去的。” 我真有些急了:“娘,干嘛不让我出去?我和贺兰将军可是生死朋友……请您要我和他话别一下行不行啊。?” 娘亲满脸无奈,苦口婆心:“阿雪,你听娘说,一旦进了这个家门,你就不是男儿身份了。男女授受不亲,会招人耻笑的。” 我气坏了,大声抗议道:“那你们干嘛让我冒充弟弟,护送皇子,拼杀疆场?” 真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阿雪一个女孩子混迹在西秦那些武士中间的时候,为什么就不提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呢? “娘亲”如此的阻拦,死活不叫我出去见贺兰,可能还是怕我出去又会惹出什么事端吧? 见我如此不服管教,“娘亲”的眼泪又下来了。 “阿雪,这是你的的命,你的命啊!你难道真的要娘跪下来求你吗?” “娘亲”很聪明,很会避重就轻,并不和我讲什么同袍交情,朋友大义。 而是和我说“命”。 简直一下子就无比准确的击中了我的软肋。 我再一次偃旗息鼓。 并且再一次感受到老天爷深深的恶意。 他老人家总是有办法派来一个又一个比我强大的人来打压制服我。 第一次,是我身为大汉王爷的亲身父亲。 第二次,是西秦那位高贵寂寞冷的二皇子简渊殿下。 第三次,便是这位动不动就哭成一个泪人的总兵夫人——据说是我的娘亲。 很久以后,当我手捧两腮,对着总兵府高高围墙外面的天际深处,漂浮不定的云影鸟影发呆时,还觉得我和贺兰分离的太突兀了。 竟然连一声告别都没有来不及说,更没有一个后会有期的约定。 我相信,这不仅仅是我没有预料到的,就连贺兰也可能觉得无法理解。 当我们分别踏进这总兵府的时候,贺兰一定是觉得我不过就是先进去更衣梳洗。 一会儿便会走出来,和他把酒言欢的。 好吧,我承认,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哪里能知道呢?回到这个我不能熟知的家,反倒比柔茹草原上的更加复杂诡异。 我一只脚刚踏进这总兵府的内宅,就不可控制的身陷在莫名的是非之中,无法自拔。 最后,在“娘亲”无可比拟的眼泪攻势之下,只得乖乖俯首就范…… 贺兰,你可不要怪我无情无义,我是无辜的,我是被迫的,我是无可奈何的。 我想送你一程,并且和你好好话别的。 第十九章 心甘情愿的禁锢 那天,我不知贺兰离去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离去的? 我在娘亲的安排下,更衣,吃饭。 然后乖乖的沐浴,休息。 为了我的一个什么“命”,我只好暂时辜负了和贺兰公子的友情。 的确,我的这个可恶的“命”,自始至终,都是一脉相承,不离不弃的跟随着我。 曾经,我作为一个不祥的半人半妖,被幽禁在大汉王爷府高高的围墙之类。 接着,我又阴差阳错,陪着西秦的二皇子简渊被限制在一望无垠的茫茫草原上。 如今,在这里,西秦海内的阳陈郡,我可能又要被一种柔软的牢笼,死死地禁锢在这深宅大院里。 难道,我的命,真的就由天不由我了? 好在,经历了种种生死磨难的我,暂时对这个见了鬼般的“命”,还没有什么特别的迫切的想去反抗的念头。 毕竟,我自以为如今的我和从前是不同的。 现在总兵夫人对我的禁锢,只是我自己愿意被禁锢而已。 不管那个妇人到底是阿雪的娘亲,还是我的娘亲,我都愿意暂时迁就她一下。 毕竟,初来乍到的,老是惹一个对你充满着关切的人哭天抹泪,良心上还是有些过不去的。 管他什么命不命的,不出去也好,至少我每天都可以美美的睡到日上三竿。 既不担心马上要去打仗砍人,也不担心突然会被谁杀死,或者拖出去给喂狗了。 更不用处心积虑,想着要如何逃离这里,到一个我完全未知的什么地方去?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我真是无比的沉浸在那种安全的温馨的感觉里。 我已经彻底的把自己当成了阳陈郡总兵龙飞虎的大小姐阿雪。 哪怕,并不是每一天,我都能得到阿雪娘亲的嘘寒问暖。 但只要一想到我总算是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一个娘亲的关怀和怜爱,我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 又是一个日上三竿的好天气。 我没有被做的好梦笑醒,却被外面的清脆的鸟啼声给吵醒了。 我还是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并且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反反复复的在心里品味着,家的感觉,嗯,真好! 然后,我才一脚踢开被子,一跃而起。 小雯早就起床收拾利落了,正双手托腮,坐在我床头边一个小凳子上,等我起床。 看到我如此可怕的起床动作,她慌忙站起身子惊呼道:“大小姐,你慢点呀!” “没事,我就是想要活动活动筋骨了。” 我一边就势踢脚伸手,一边嘻嘻地笑道。 小雯怔怔的看了我一会儿,看着我一副蓬头垢面又手脚不停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去偷偷地笑了起来。 我一把扯过小雯的肩膀:“要笑就坦坦荡荡的笑,干嘛偷偷地的笑?扭扭捏捏,好小家子气的。” 小雯轻轻的对我说:“大小姐,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出去了一趟,就像换了一个人。” “我这样不好吗?还是我从前那样好些?” 我问她道。 没想到小雯连忙摆手,认真地说:“不,不,大小姐,你从前太委屈了,小雯还是喜欢大小姐现在扬眉吐气的样子。” 看着这个小女孩热切的眼神,我突然想到了对我情深义重的小狸。 一股无可言说的愧疚顿时充塞在我的心坎上。 那时候的我,是多么的无知无觉啊。 我从来就不知道体恤小狸的艰辛。 她不过就是一个法力低微的小狐妖,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却日复一日的。 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长姐那样,辛辛苦苦的抚育照料我。 我从来就没有问过她,每天究竟是从何处取来精美的食物喂养我? 我身上的衣衫她是从哪里弄来的? 她怎样躲在学堂的屋梁上,偷偷看夫子教学生认字。 然后学了来,再一个一个教会我认得。 我每日翻阅的书册典籍,她是如何历经艰辛,从王爷府的藏书阁里窃取来的? 我理所当然的安享着小狸为我所做的一切,直到她最后为了护我被飞升射中。 直到她为了我能好好的活下去,不惜强迫我吞咽下她赖以活命的心丹…… 我甚至从来都没有为小狸斟过一盏茶…… 而眼前这个叫小雯的小女孩,简直就是另一个小狸。 从我回来的那一天,她就一直欢欢喜喜的跟着我,忙前忙后的伺候着我。 她对我忠心耿耿是明白无误地写在一张小脸上的。 好像伺候好我这个大小姐,就是她生活在这总兵府唯一的意义。 当初的小狸好歹还有一点低微的法术,眼前的小雯不过就是一个瘦弱小女孩。 愈是这样,我愈是不能叫当初小狸的情形再在她身上重演。 我突然的,便暗暗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这样一个楚楚动人的小女孩,我应该学会好好的照顾她,保护她。 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而不是一个任劳任怨不求任何回报的小丫头。 并且,经过蛮夷草原苦大仇深为奴为仆的洗礼,我早就知道,其实自己还是蛮能干的。 我完全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 而不用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郡主或者什么总兵府的大小姐。 于是,我对她嘻嘻的笑道: “嗯,你说这样就对了。” “小雯,告诉我水井在哪里?今天我要自己亲自打水梳洗。” 我伸手拿过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照照自己的尊容。 又挠挠乱糟糟的长发,想到的就是赶紧弄点水,洗洗脸,漱漱口。 小雯笑道:“大小姐,奴婢已经把你的洗脸水打好了。” 说着就起身跑到外面,很快就端进一盆清水。 盆里漂着一块洁白的面巾。 我慌忙去把水盆接过来:“小雯,天天麻烦你帮我打水,以后啊,这些小事我自己可以做的。” 小雯的脸色顿时变了。 缩回手垂下眼帘,好像要哭了:“大小姐,是不是奴婢伺候的不好,叫大小姐生气了?” “啊?”我惊奇的张大嘴巴,“怎么会?不不不,小雯,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你很好。” 小雯嘟囔道:“大小姐,你都不叫小雯为你打水了……” 第二十章 讨债的来了 我笑起来:“哎呀,小丫头,我这不是瞧着你力气小嘛。” 又故意握起一只拳头举给她看,“你看,大小姐我力气很大的,以后啊,要是有什么你干不动的活儿,叫我好了。” 小雯这才破涕为笑:“大小姐你力气大也不行,伺候好您是我们做奴婢的本分……哪有一个大小姐亲自去井台边打水的呢?” 我笑道:“不怕,别给他们知道就行了。 “不过……”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小雯,你要教会我怎样才能把头发弄好。” 小雯立刻来劲了,她拿过梳子、篦子,头绳什么的。 一边把我乱糟糟的长发打散,梳开,一边絮絮叨叨的教授我。 “哎呀,大小姐,我都和你说多少遍了,像你这种头是最好梳的。” “你看啊,你在家便服的时候,只需把头发全部梳拢上去,绾成一个公子发髻。” “如果想要向上次出门那样,顶戴战盔呢,就把头发全白结成发辫,盘于头顶即可。” “嗯,大小姐,下次你再出门,小雯便也装扮成小厮跟着你好了。” “这样的话,您就不怕没有给你梳头了。” 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又恢复了快乐,很快就把我乱七八糟的头发收拾的服服帖帖了。 梳洗好,她又手脚麻利的给我拿来一份早餐。 我一边享受着清淡的早餐---一小碗米粥,几只馒头。 一小碟咸萝卜条,几粒咸津津的腌渍豌豆。 一边问小雯:“爹爹和娘亲住在哪里?” 早就吃过早餐的小雯,正坐在我旁边等着给我盛饭,便想也没想,随口说道: “老爷有公事的时候,就在书房安歇,一般……都在九夫人房里。” 随后,小雯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有些惴惴不安看向我。 她大概想起我刚回来的那天,和九娘之间闹的那场不可开交。 深恐我闲了这么些天,不是静极思动,又想生些什么事端吧? 若是那样的话,被夫人问责起来,她是难脱干系的。 别看夫人对旁人都是能忍则忍,但小雯若是没有能拦着我胡闹,那是一定要挨骂的。 见小雯恐慌,我赶紧说道:“咳,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胡乱挥挥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一种什么意思? 最后,我总算是想到了一个理由。 “我……只是想等一下去见见他们。” 这下,小雯更加的瞪大了眼睛。 “大小姐,你见老爷夫人要干什么?” 我奇怪她紧张的神情:“怎么,我随便不能见他们吗?” “可是,我回来的那天,答应过宝贝,要替他向爹爹要好多好多的马马给他骑的呀。” “不可能。” 小雯几乎未加思索的又脱口而出道。 “老爷绝不会答应的,大小姐,你千万不要再有这种荒唐的念头。” 这次,轮到我瞪大眼睛。 “为什么?” 小雯垂下眼帘:“大小姐,难道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又哼哼唧唧的说道“还有,公子他……外人是不可以知道他的……” 我不禁瞪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小雯。 不知道该说自己知道呢?还是其实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而并不是什么忘记了。 我也知道这个傻瓜弟弟带出去是不好卖相的,但……也不至于不可以叫外人知道吧? 瞬间,我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心中暗暗震惊起来。 这位总兵龙飞虎的城府还真不是一般的深呢。 看来其人是老早就存了拿女儿顶替儿子,去冲锋陷阵的主意了。 否则总兵府不会如此上下齐心,活生生要把那个傻小子给深深地隐藏在总兵府内。 并且,这位总兵龙飞虎私心还是极其可怕的。 他如果存心想要我这个女儿给他打仗挣军功,完全可以对外宣传自己有两个儿子。 反正也没有谁一定要来他这总兵府清理盘查的。 但他偏偏却要我这个龙庭雪去冒顶龙庭宇,还不准总兵府任何人泄露出真正的龙庭宇貌样…… 其草菅女儿性命,偏袒儿子之心就很可恨可诛了。 半晌我才说道:“我只是想弄几匹马进来而已,哄宝贝高兴就行了,难道爹爹也不会答应吗?外人又怎么会得知的?” 小雯却哀求般的继续阻止我道:“大小姐,您还是别去找老爷吧,老爷会生你气的。夫人要是知道了,又会担心的。” 我顿时兴味索然,好胃口全没了。 放下筷子推开粥碗,我倒要好好和这个小丫头唠唠。 这个总兵府里,到底有多少被我“忘记”的蹊跷? 可是,没有等我想好,该如何从小雯口中“套”出点什么。 我就头疼的发现,薄舌轻诺果然是要遭天谴的。 因为我那等的实在是已经不耐烦的宝贝弟弟,瞅了一个奶妈没注意到他的空,竟理所当然的寻上门来了。 我的房门原本就是虚掩着的,小傻瓜兴高采烈的蹦跳着,拍着一双胖乎乎的手,不由分说的直闯进来。 “姐姐,姐姐,宝贝要好多好多的马马。”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曾经听姐姐李钰彤和我们闲聊时,说西秦对蛮夷不但惹不起,还是躲不起的。 于是,我便临时发挥的想到,对于这个傻瓜宝贝弟弟,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可悲哀是,我的房间实在是太狭小了啊。 钻床底下都不可能,简直就是无处可藏,无路可逃。 就如西秦之于蛮夷,不但惹不起,竟还躲不起。 万般无奈,我只有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不就一个傻小子吗?我就不信了。 我好歹也算是个经过一些风浪的人了,难道连一个孩子都哄不好? 傻小子今天穿一件黄色的偏襟绣着一支红簇簇桃花的小褂儿,黄色撒腿裤。 一双黑色的元宝布鞋,鞋头上精致的绣着一个扛着一支荷叶的娃娃。 已经这样大的人了,还一副小娃娃装扮,愈发显得愣头愣脑。 原本就傻呵呵的,这总兵府的丫头老婆子也愣是拿他当傻瓜养,也真是没谁了。 再看他白白胖胖的脸上,嘴唇红嘟嘟的,一瞧就是营养过剩。 第二十一章 无计可施 怪不得,内宅总管荣婶首先便送上一大盘油腻肥硕的红烧肉来讨好我。 宝贝的眼睛本来不算小,可是他脸上的肥肉实在太多了。 又老是喜欢咧着嘴傻笑,人就没法看见他的眼睛了。 也难怪,他的娘亲也是这么富富态态的,可不就生了一个胖冬瓜似的儿子? 在这个小傻瓜身上,我是怎么也没办法找到老爹一丝威武神勇的影子。 不知我老爹的祖上是不是没有积下什么德? 八九个妻妾,生了一串丫头片子,就一个宝贝男丁,还是个白痴。 白痴就白痴啦,小孩子笨点好,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对付他。 若是人人都像简渊那样,连缇鹤兰那样厉害的人都被他给绕糊涂了,我在这总兵府可就没得混了。 想想那个冷漠无情的简渊…… 呼,我的心里就一阵热辣辣的,辨不清什么感觉。 我正乱转着眼珠子想着如何去打发这个傻弟弟,胖乎乎的奶娘已经忙忙的跟在他后面撵进来了。 这次,奶娘瞧着乖巧多了。 她便进来给我行了礼,叫了一声:“大小姐。” 大概觉得我的房间太小,就退在门外站着。 对正拿着手指含在口中吮吸的有滋有味的傻小子抱怨地哄道: “公子咋眼不见的就跑到姐姐房里了?姐姐在吃饭饭呢,我们待会再来好不好?” 胖奶娘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我,我急忙把推在一边的饭碗又端过来。 一边稀里哗啦的吃着,一边装腔作势地对宝贝说道:“唔,姐姐……马上就去和爹爹说。” 心里想着先拖延些时间,让奶娘把他给哄走就完了。 最起码能暂时把他给搪塞打发了,让我能再有些时间从容设个什么法子,达成他这个美妙心愿。 但是,宝贝却直挺挺的站在我木头箱子“餐桌”边。 一边不停的吮吸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傻呵呵的盯着我看。 果然,奶娘怕他继续和我厮缠胡闹,说不定又会吃亏。 实在是忍耐不住,又重新走进屋,上来拉扯了他一下。 不料这半大的胖小子身上的力气倒是挺大的,胖奶娘愣是没有拽动他。 奶娘只得讪讪的站在那里,很是着急的看着我。 “宝贝,姐姐给你一个馒头吃好不好?” 我拿起一个馒头递给他,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样肥胖的一个傻小子,一定是喜欢吃的。 我很高兴的看见,宝贝立刻把自己胖胖的手指从嘴巴里掏出来。 伸手接过了我递给他的馒头。 可没想到是,他拿起馒头不吃也不看,而是“嗖”的就往我的脸上砸来。 我急忙头一偏,那只白面馒头便“嘭”的一声砸在我身后的墙壁上。 宝贝的力气实在是太大,馒头顿时被砸的可怜兮兮地扁着脸,跌落在屋地上。 还气哼哼的滚了好几滚。 我的淡定修为果然有限,顿时便气急败坏的蹦起来。 有生以来,第一次的,还是对一个孩子。 大发脾气道: “这孩子……被惯成什么样子了?看姐姐今天不打死你?” 一边吼,一边举起手中的筷子。 还没等我手中的筷子敲着他的头,他就嘴一扁,哇哇大哭起来。 “宝贝不要馒头,宝贝要骑马马,要骑马马……” “是姐姐说的,要天天带宝贝玩,带宝贝玩好多好玩的……” 奶娘急的拉扯不住,眼看这个活宝又要睡到地上撒泼打滚。 哎,这这这……这简直又是一个不可理喻。 我把手中的筷子一扔,赌气嚷道:“小傻瓜,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几十匹马来行不行?” 说完,就要往外跑。 小雯急忙一把拽着我:“大小姐,你要干什么?” 我跺跺脚:“去找我老爹,给他的宝贝儿子要好多好多的马马啊!” 小雯急的脸都白了,语无伦次道: “大小姐,你不能去,就是你去了,老爷也不会答应的。” “再说……没有老爷的命令,你……根本就出不去内宅。” 小雯急急惶惶,不知如何才能向我解释清楚。 又去拉着小傻瓜的手哄劝央求:“公子,快不要闹了……” 她不说还好些,一说,宝贝反而放声大哭,好像我如何欺骗耍弄了他似的。 胖奶娘急的手足无措,生怕又把宝贝的娘亲二夫人给招了来,少不了又是给她一顿嘴巴子。 小傻瓜哭得不可开交,我被他闹得骑虎难下。 照他这个架势,看样子是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我一向以为,自己不幸遇见了简渊那样的人,是不可理喻的。 现在才明白,简渊的不可理喻在这个傻瓜弟弟面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在我走进总兵府的第一天,正是为了他这样一个很男子汉的嗜好:骑马马,已经闹得鸡飞狗跳。 今天,为了我一句不知深浅的随口许诺,他倒是不依不饶了。 由此看来,这个小傻瓜在某些问题上,其实并不是真傻。 只可恨小雯,无论如何也不支持我去和我老爹,谈谈他的傻瓜儿子的特殊嗜好。 这不是明摆着合伙逼我就范吗? 要是面对两个强势的人,倒也算了,大不了各揍一顿就完了。 偏偏这两个……一个小丫头,一个小傻瓜的。 哎唷我的天呐,可真是打又打不得,讲又讲不清。 见我们如此不可开交,奶娘此刻倒是笃定了。 反正她即不敢吆喝我,又哄不住小傻瓜。 她索性撒着手,呆着脸站在一旁,即不干涉也不着急了。 好像忽然变身一位高深莫测的先知,早就预见了事情的结局。 而我,就如同入了彀中一般,已经完全的无计可施了。 为了止住小傻瓜的鬼哭狼嚎,免得再招来他护崽鸡婆似的娘亲。 倒也不怕横生许多口舌,我只是怕被“娘亲”知道后,又对着我哭天抹泪的。 哎呀算了,算了,不就是哄小孩玩一会儿吗? 我好歹也是姐姐,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谁要我那天轻嘴薄舌的胡乱允诺呢?有道是,君子重一诺,傻瓜也不可欺啊! 心一横,我一边哀叹着,一边认命的垂下方才还极其强硬的头颅,慢慢地趴在地上。 小傻瓜几乎立刻破涕为笑了。 第二十二章 妖魔一般的存在 他毫不客气地,欢天喜地地,一下子便骑在我的背上。 仿佛毕生宿愿得偿了似的,紧紧地抓住我的两只臂膀,笑得像只傻喜鹊。 我房间本来就很狭小,中间又放着那只临时充当餐桌的木头箱子。 想要驮着个子已经不矮的小傻瓜进行大幅度的来回运动,只能出去。 于是,我就很没形象地,很辛苦的驮着这个胖墩墩小傻瓜。 像一只听话的哈巴狗似地,在我房间的门前爬来爬去。 我觉得我应该感到很愤怒很屈辱的,我应该把这个傻乎乎的臭小子狠狠的从背上摔在地上。 然后再毫不客气的把他给暴揍一顿。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被他发自内心的快乐笑声糊里糊涂的感染了。 竟带着他不亦乐乎的玩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把他从背上给惯到地上。 小傻瓜更是根本就没有感到又什么不妥,他自顾兴高采烈的骑在我的背上。 不时还高高举起一只胖乎乎的手,煞有介事地挥舞着。 口中不停的喊着:“驾!驾!冲啊!” 好像他是一个天下无敌,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好吧,我算是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姐弟情深,英雄气短。 更可恨的是远远的假山下,九娘摇着团扇,满脸幸灾乐祸的欣赏着我的狼狈不堪。 不知阿雪哪辈子做了什么孽?欠了这小傻瓜什么债? 不但竟然要替了为他沙场上出生入死的去卖命,在家里还要辛辛苦苦的为他当牛做马。 而我,又是何其不幸,竟渡劫飞升幻化做了这个时运如此不济的倒霉大小姐。 第二天,我的宝贝弟弟像我欠了他八百万的债,还远远没有偿清一样。 一大老早的,奶娘简直拉都拉不住的朝我居住的小窄屋跑来。 我则眼看就要沦落成可怜的奴隶……奴隶也比我好多了。 奴隶为主子辛劳差遣,还是迫不得已的。 而我,简直就是自甘下贱的啊! 我紧握拳头,想着只要小傻瓜再敢对我纠缠,我就毫不客气的一拳打飞了他。 可一看见胖乎乎的小傻瓜满脸喜孜孜的,欢蹦乱跳的一头撞进。 快活无比的嚷嚷道:“姐姐,姐姐,宝贝要骑马马……” 我我我…… 好吧,我只看到九娘称心如意的在哪里看热闹…… 趴在地上,一边咬牙切齿地驮着小傻瓜,一边我就想明白了。 为什么我会有一身武功?肯定是总兵大人为了他的宝贝儿子,刻意请人教授打造我的。 否则,试问,这内宅众多的女人,有谁能成天驮着一个胖小子在地上爬来爬去? 竟然还没有被累的吐血。 而我,为何又如此的心甘情愿? 为何就下不了把这臭小子痛扁一顿的决心?叫他再不敢跑来纠缠不休了。 被小傻瓜半天的马马骑下来,直累的我腰酸背痛。 简直比在战场上拼杀了一场还要疲累不堪。 第二天,一阵剧烈的踢门声,把我从不明所以的梦中惊醒。 天哪,这一大清早的,还要不要人活了? “不准去开门!” 我低低的对着睡在我床下踏板上,正坐起身准备去开门的小雯吼道。 今天,打死我也不开门了。 我说到做到,把头一下子紧紧蒙在被子里。 在心里大声叫道:“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可是,门外的人很快就使出了他的杀手锏。 “哇”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迫使我从床上直跳起来。 除了眼睁睁看着小雯起身开门放他进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啊??啊??? 小雯刚打开门,门外的傻小子看见我立刻又故技重施:转啼为笑了。 只见他一只手捧着一块甜糕,一只手握住一块油饼。 看样子,他正在享受他的总兵公子早餐。 我怒火中烧,跳下床来,恶狠狠的叉腰吼他道:“小傻瓜,你不在屋里好好吃饭,大清早又跑来干嘛?” 没想到他举起甜糕,慎重的向我递来。 “姐姐喜欢吃甜糕,宝贝留给姐姐的。” 我:“……” 他满脸的天真与诚挚顿时叫我哑口无言。 只得瞬间妥协:“宝贝乖,姐姐不吃你的甜糕,你留着自己吃吧。姐姐现在只想睡觉好不好?” 但这傻小子仍旧是听不懂人话般的一往执着。 “宝贝不吃,姐姐你吃。” 他憨傻而又执着的神情令我不得不顺从他的心意。 无奈之下,我只得接过他手里的甜糕。 看着我咬了一口甜糕,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宝贝顿时开心的笑起来。 我还没有洗漱,就被这小傻瓜用最纯真最无邪的方式,强迫着大口吃了这块香香的甜糕。 我真的拿这个宝贝弟弟没有一点办法。 谁说他傻呢?偏偏就是他能准确的捏住我的七寸。 渐渐地,我终于发现了一个让我痛苦不已的事实。 我不仅要整天无所事事的带着这个小傻瓜胡混,忍耐他的种种超凡脱俗的行为。 顺带的,还要负责解答他一些随心所欲的疑难杂题。 这里还要说的就是,只从我回到总兵府,除了我娘亲—— 现在,我已经不知不觉的把阿雪的娘亲当成自己的娘亲了。 没办法,大家都觉得这位总兵夫人就是我的娘亲,我也只能假戏真做,当她是我娘亲了。 而且,我也渐渐地忘记了我到底是谁? 回头再说,只从我回到总兵府,我的小屋里,除了我娘亲偶尔来看看我。 便只有那位老是带着讨好嘴脸的荣婶经常给我送吃的喝的过来。 爹爹的那些小妾,还有那些小妾生的小妹妹们简直把我当成妖魔鬼怪一般的存在。 不仅没人肯上我这里找我说话玩耍,便是远远的看见我,人人都要忙不迭的绕圈子躲开去。 这种情况不但使我感到纳闷,可能也是我愿意忍受小傻瓜荼毒的最大原因。 我也怕寂寞啊,也怕成天没事情可做的啊! 幸亏还有一个忠心耿耿又喜欢饶舌的小雯陪着我。 这小丫头唯一的缺点就是,胆子太小,该说的话总是对我吞吞吐吐。 不该说的,却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当然了,我回到总兵府以后,很多人世间的知识和阅历,也深深得益于小雯。 第二十三章 呱呱叫的是蛤蟆 毕竟,生活在阳陈郡总兵府的小雯和生活在大汉王爷府的隐身小狐妖小狸不同。 小狸虽然小有法术,却是无法触及人间烟火。 她虽然可以近距离的观察着人的喜怒哀乐,却无法深切的了解他们。 并且,她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王府,和出门为我取食。 所以,我之前对于俗世之事绝大多数的懵懵懂懂,很大原因都是基于此。 但小雯就不同了。 她虽然不是混迹市井人家的孩子,但一般的人情世故,一些街谈巷议的典故传说,还是知道许多。 乃至有时候,有感而发的花鸟鱼虫,阴阳万物,都会唠唠叨叨的和我说上许多。 小雯自己或者并不觉得,但是,听在我的耳朵里,却不啻于学问金句。 要知道,这些有的没的话语。 当初在蛮夷草原上和简渊一起呆了那么些时日,他是一句也不曾对我说过的。 便是后来和贺兰一起跑了几天,也只是白白挨了他许多教训和嘲笑。 全不是小雯说的这般叫我受益匪浅。 渐渐地,我便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知晓人间烟火的普通人了。 这让我感到很高兴。 我一高兴,便觉得老爹那些小妾和女儿对我莫名奇妙的冷落,其实不算个什么。 反正,她们在我眼里,也都和小傻瓜是差不多的。 想到小傻瓜,我便在心里感谢了一下一直被我憎恨的老天爷。 因为一场大雨总算让我解脱了一天。 虽然我每天都要无可奈何的带着小傻瓜玩耍,但能有哪天不被他闹也是挺不错的。 毕竟,在如今的整个总兵府内宅,我和小傻瓜已经成了俩人人侧目的活宝。 傍晚的时分,淅淅沥沥的雨珠停了。 没想到憋了一整天的小傻瓜根本不管奶娘在后面大呼小叫,提着裤管,就尖着脑袋往我屋里跑。 小雯听见他笨拙的脚步声,慌忙开门迎着他。 又一把拉着他,看他已经踩的泥泞半湿的鞋子。 奶娘跟在后面,一直跑到我房门口。 见小傻瓜已经跑进了我的房间,知道现在就是唤他,他也不肯回的。 逼得急了,又要睡地打滚,哭闹撒泼。 须得过一会儿,才能把他给哄回去。 外面的雨汽又大,我的房间又太小,奶娘只得口中抱怨着,先行回去准备公子的晚餐去了。 我本来盘腿坐在床上冥思遐想的,听到傻瓜宝贝的声响,头皮就开始发麻。 他不会兴之所至,让我驮着他在水地里爬吧。 小傻瓜多少也会看一点人的脸色的。 大概看见我不高兴的皱着眉头,就老老实实的先坐了一会儿。 很快他就不耐烦了,这里看看,哪里瞧瞧。 末了,又去摆弄那把他根本无法撼动的大斧。 小雯忙不迭的跟着他身后招呼着,生恐他弄翻了什么东西。 打翻了什么物件倒是小事,若是碰到这傻瓜自己,麻烦可就大了。 我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懒得去理他们。 忽然,宝贝跑到我的床前,使劲的拽着我的手。 用诧异的声音向我问道:“姐姐,你听,外面什么东西那么吵啊?” 我愣了一下,不禁仔细听了一下。 咳,真是一个小傻瓜。 原来,新雨过后,这庭园的假山水榭里,许多蛤蟆青蛙一起发出兴奋的鼓噪。 我不禁扭扭嘴,差点没有笑出声来。 便是我再怎么见识浅少,我也知道那是蛤蟆的叫声。 想当初再大汉王爷府时,我可没有少见过这些喜欢瞪着眼睛的东西。 那些呱呱叫的蛤蟆和青蛙是小狸口中最喜欢的美味。 每每一不小心,就会从她的衣袖或者兜里窜出来一两只来。 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心惊胆战的,后来也就见怪不怪。 甚至,小狸当着我的面,拿着那些活蹦乱跳的蛤蟆青蛙当鸡腿啃,我也能漠然处之了。 难不成,他们复杂的事情不告诉小傻瓜,连这样简单是事情也没有告诉给小傻瓜知道过? 一片蛤蟆青蛙的叫声也值得大惊小怪? 真是! 我继续盘腿合掌,随口对他说道:“那是蛤蟆在叫。” 小傻瓜立刻仰着脸,认真的问我道:“蛤蟆为什么要叫?” “呃……蛤蟆为什么要叫?” 这我倒没有研究过。 是啊,蛤蟆被小狸抓住时,偶尔掉出衣袖布兜。 拼命逃窜都不叫的,这会为什么又这样大吵大闹? 嗯,这会新雨过后,神清气爽,水榭园池景色宜人。 它们肯定感到很开心,所以才愉悦鼓噪吧? 可这种颇为复杂的话还是不要扯了,扯也扯不明白。 我便对小傻瓜说道:“为什么叫?嗯---它们不是叫,它们在唱歌。” 我想,这个解释比较浅显,宝贝应该能接受。 宝贝认认真真的看着我又问道:“它们为什么唱歌?” 我噎了一下:“为什么唱歌?” “为什么……为什么……可能它们在……” 我脑子急转,却实在是找不一个合适的说辞。 一旁的小雯赶紧说道:“公子,奴婢知道,它们不是在唱歌,是在找伴儿!” 小傻瓜更加好奇了,他不去看给了他这个答案的小雯,却依旧看向我。 “姐姐,什么是找伴儿?” 我的脸“腾”的就红了。 这俩货是不是商量好的,总是齐了心的挖好坑叫我来跳? 莫不成我那点最隐秘的心事都能被这俩傻瓜给猜出来?如此的一语中的? 小雯倒还无心,笑嘻嘻的随口说道:“公子,我告诉你呀,找伴儿就是,公的找母的!” “姐姐,公的为什么找母的?” 我的头开始大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对着这个孜孜不倦的活宝瞪大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公的要是不找母的,怎么会生下你这个大傻瓜!!” “小雯!” 我大吼一声。 “赶紧叫奶送把宝贝领回他娘亲那里,严加管束!” “我学问有限,实在不能解答他的诸多疑问。” “她养子不教,到如今连公母都分不清,该当何罪?” 可我的咆哮完全没卵用。 雨过天晴之后,宝贝却仍旧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照旧欢欢喜喜的往我这里跑。 第二十四章 不过如此 我只得继续着自己好像完全看不到头的,给一个小傻瓜当牛做马的生涯。 这样的日子真是不知道过了多久? 不知道为什么?日子久了,娘亲好像也逐渐减少了前来探望我的次数。 这倒也罢了。 最叫我不能忍受的是那个总兵府内宅总管荣婶,最近给我和小雯料理的伙食竟越来越差。 并且,这个女人现在对我也不似我刚进总兵府那会儿,毕恭毕敬,满脸都透着讨好儿。 刚开始,总是她亲自带着仆妇给我送饭菜。 后来便推说事情太多了,实在是顾不过来,渐渐地也就再也不肯踩我的房门边了。 又是一天中午。 一个已经有些上了年纪的婆子拿着一个食盒把我的饭菜送过来。 小雯门前接着,随手揭开盒盖看了一眼。 便气呼呼的对那婆子说道:“早上我去厨房里给大小姐取早餐时,看见堆着那些鸡鸭鱼肉,这会怎么就给大小姐一碗清汤,一碟莴笋肉皮” 婆子赶紧赔笑道:“姐子,老婆子只是厨里叫了拎送食盒的,并不知道那些大嫂们是怎么分菜的。” 我感觉叫住小雯,对那婆子说道:“多谢嬷嬷,你先去吧。” 婆子如获大赦,赶紧给我福了一福礼,忙忙地走了。 小雯板着脸,看着那些寡淡粗糙的饭菜气呼呼的对我说:“大小姐,这些人真是可恨。最是势利眼儿,看人下菜碟的。” 我不解地笑道:“啥意思?” 小雯气道:“啥意思大小姐难道看不见吗?你刚回到府里的那天,这些人看你好像降服了九夫人和二夫人。” “她们都赶着的来讨好,好吃好喝的都紧着咱们,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大小姐便是一顿揍。” “这会,见大小姐你不过如此,没啥不得了的,便又和从前一样的对待咱们了。” 说完,又不甘心的看着我鼓鼓嘴巴子。 我叹了一口气:“难道爹爹和娘亲都不管这些事情的?就由着这些仆婢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吗?” 小雯撅撅嘴:“夫人不过就是个聋子耳朵,摆设罢了。老爷事情多,哪里还能管到这内宅?” “再说了,她们这些小人,只要讨好了老爷心爱的夫人,就万事大吉了。” “旁的人,便是受到了她们的欺负,也没地说理去,只好忍着罢了。” 我便故意一本正经的对小雯点点头:“既是如此说,咱们只好也忍着罢了。” 小雯跺跺脚,气呼呼的说道:“大小姐……这样的饭菜也只好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吃,你就由着她们这样糟践你?” 我笑道:“不是你和娘亲天天叫我忍着,不可妄生事端的吗?所以,就忍着咯!” 说着,便端起一碗粗糙的米饭,在小雯满眼的不忍下,装作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我也知道,这样粗粝的饭食是叫人难以下咽的。 可是,叫我为了几顿饭食,去和那些下人们生事置气,我还真没有那样无聊。 再说了,这总兵府的饭食再怎么差,也总能填饱肚子。 想想贺兰曾经对我说的,和我在回来的沿途所看见的。 如今的西秦,兵荒马乱,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流离失所,吃不上一口热饭菜的呢。 我能有个安稳的遮风避雨之所,能有人伺候着,还能顿顿吃上热饭菜,也该当知足了。 小雯见我面对如此粗粝饭食反倒安然若素,虽然心怀不甘,但也不敢过分煽动我在内宅挑衅闹事。 内宅之中,别的人倒还好说,大不了和我井水不犯河水,各安其所。 但九娘却对我是一直深恨在心的。 那天被我一通抢白吓唬,最后也不知到底有没有跑我老爹那里得瑟? 或者便是吹了枕头风,大概也没有讨着什么彩头。 又不敢再公然和我叫嚣挑衅,找我报仇雪恨。 于是,她闲来无事时候,就喜欢捏着她那把须臾不离的团扇,远远地对着我的住处站着。 用一种恶毒的,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眼光看着我被小傻瓜纠缠。 一个秋凉的早晨,早餐过后的九娘无处寻消遣似的。 打扮的浓妆艳抹,捏着她防身武器一样的团扇。 带着一个小丫头,腰肢屁股扭呀扭的,来到远远对着我房间门口的假山下面站定身子。 好整以暇地等着欣赏我的马戏表演。 这个锦衣绣服的女人,每天吃饱喝足以后,就是无所事事。 她如果不在我老爹面前卖弄风骚,就想在别处生点什么事端。 好藉此打发她实在是过于无聊的日子。 再加上她身为风尘女子所特有的不安分,更是挑动着她四处寻找刺激。 现在,她自以为隐蔽的把身子半掩在一块横生的假山石后面。 精美的绣花鞋踩着清晨潮湿的泥地里,满脸的翘首企盼。 我真是佩服她的耐心和穷极无聊,竟差不多每天都要悄悄的躲在这里,对我进行着窥视。 而我每天给小傻瓜当牛做马,驮着小傻瓜在地上爬来爬去,在内宅,其实早就是人人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事情。 别人都不看,偏偏她每天都要站在这里看…… 天知道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足足两个多时辰过去了,她并没有看见意料之中的镜头。 她开始不满意的东张西望起来。 大概她想看看,宝贝今天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反常态的没有纠缠我。 但是,宝贝今天好像也存心和她作对似的。 她看了半天,也没有看见那胖乎乎的傻小子。 九娘开始焦灼起来。 拿着那把团扇夸张的扇着,团扇打着她高耸的胸脯,啪啪作响。 一双精致的黄金耳环来回晃荡,撅着红唇,眉头都开始拧起来了。 一副等下去已经有些不耐烦,走开去明显不甘心模样。 “九娘,您在看啥呢?” 见时候差不多了,我才冷不丁高声的这么一问。 九娘根本没有想到这么高的假山顶上竟然有人? 被我突然一句话,仿佛在头上响起一声炸雷。 大惊之下,她两眼一翻,身子一软,居然……直接倒在地上。 我拍拍手,轻轻从假山顶上跳下来。 第二十五章 来路不明的野种 “嗐,这么弱不禁风,怪不得生不出儿子。” 我极为不厚道的毒舌道。 跟着九娘的小丫头虽然也被我吓得魂飞魄散,但却很是有勇气的白着脸站在那里,没敢撒腿就跑。 我对她努努嘴:“还不看看你主子?” 小丫头才战战兢兢的挪动脚步,慢慢地伸手到九娘身上。 揉胸掐人中的折腾了好一会儿,九娘才缓过来。 见我还站在她面前,她便见了鬼似的瞪着眼睛。 一张美丽的脸孔煞白,纤纤玉指指着我。 “你……你……你……” “你”了半天,却不知道还想说什么? 我故意对她伸长脖子,学着她的语气来气她:“我……我……我……怎么啦?” 她顿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哎唷,看来她真是吓得不轻,被我气得不行。 我见把她吓也吓了,气也气了。 如此骄横的一个人竟对着我,梨花带雨般嚎啕大哭起来。 想着她毕竟是我爹爹宠妾,好歹也算是我的长辈。 没办法,只能我先懂事的迁就一下了。 我伸手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顺便再向她赔个礼,道个歉。 没想到她根本就不领我的情,一把拨开我的手,一迭声的哭骂起来。 “你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种……你想害死我啊?啊……我要找老爷……你等着!” 九娘的嚎叫声一起,远远地,一些女人带着丫鬟孩子又在探头探脑的瞧热闹。 “什么?我是?来路不明的……野种?” 我忍不住惊讶的看着泼妇一般的九娘。 九娘仍在高声哭骂,“不知廉耻的女人养出的贱婢,青天白日的便想谋害于我啊……” “便我死了,你这野种也是做不成龙家大小姐的……” 不知为何,九娘肆无忌惮口无遮拦的咒骂竟叫我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首先,这种咒骂对我来说。真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虽然心里也有一点小小的吃惊 我便索性蹲在九娘面前,忍不住对着她微笑起来。 好像完全听不懂她在骂些什么似的,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不停的哭骂。 然后,我总算明白了娘亲为什么如此卑微,处处忍气吞声低声下气。 原来,我竟不是龙飞虎的亲生女儿么? 好吧,我本就是化外来客。 我才不管他什么亲生假生,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我无所谓的笑脸简直要把九娘给气疯了。 跟着她的小丫头也几乎不敢抬头看我。 她一定觉得我太不可思议,甚至有些恐怖。 九娘更加尖声的哭骂着,一点长者风度也没有。 歇斯底里的,完全是妓女撒泼骂街的做派。 我同情的看着她。 她完全可以装得淑女一点,比如,一直昏迷不醒。 那样才叫人心生怜惜,容易同情。 这样,要比她此刻终于挣扎着站起身子。 花容失色,跌跌撞撞、哭天抹泪的去找总兵龙飞虎告状,效果要好得多。 目送着衣衫不整气急败坏的九娘带着她的小丫头,急匆匆的出了内宅。 我站起来,拍拍手,心情愉快的回到自己的住处。 不大一会儿,总兵府内宅总管荣婶终于再一次恭恭敬敬的来到我的房间。 她陪着笑脸,甚为小心地告诉正在洋洋得意的我:“大小姐,老爷要见你。” 瞪大眼睛的小雯哇的一声哭开了:“这可怎么办哪,大小姐,你闯大祸了……” 她抓着我的手,浑身颤抖。 方才她听了我对她说,我又把九娘给吓着了,就开始六神无主的担忧个不停。 现在,见我作孽之后的报应马上就来到了,顿时嘴唇好像都血色全无了。 看样子,她吓得比九娘更甚。 “大小姐,你斗不过九娘的,老爷就是不可以惩罚你,也会怪罪夫人的。” 这个小丫头对我倒真是忠心耿耿,说的话也很有道理。 就是……胆子太小了。 我安慰地拍拍她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傻丫头,放心吧,没事的。” 但小雯好像已经忘记了我曾经威震总兵府内宅的威风。 完全又把我当成原来只会俯首帖耳毫无主见的大小姐阿雪了。 死死拉着我就是不肯撒手,仿佛她这样,便能拯救的了我似的。 荣婶急了,对小雯说道:“姐子快撒手吧,老爷前厅等着呢。” 我对小雯眨眨眼睛,把自己的手从她紧紧抓握的双手里抽出来。 “大小姐,我送送你!” 小雯涕泪交流的看着我,好像我这一去就不来了。 嗐,回不来就回不来了呗,有什么嘛。 这个总兵府内宅,本来就不会是我阿雪永久的归处。 要我说,这些天,真是把我憋疯了。 一想到总算能稍微离开这总兵府内宅一会儿,我就感到喜出望外 尤其是那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爹,很久以来,我就想再见见这个高深莫测的总兵大人。 想要见见这位总兵大人还真是不容易,非得闯了滔天大祸。 只从我进里这个家门,他好像就没有正眼看我一下。 虽然我并没有存心要在激怒他的情况下,和他正面接触的。 但是这次,他因为九娘要见我,我也是没办法选择或者说推诿的。 毕竟,确实是我把他那位宠妾给气得快要发疯了的。 此刻也只好将错就错,将计就计的,去会会我这个传说中的英雄爹爹。 转念想到,叫他爹爹似乎又不对。 九娘明明指着我破口大骂,说我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嗐,管他总兵大人,还是阿雪爹爹呢。 反正我心里憋着好多疑问,正好请教请教他。 我那位容貌清秀,却总是愁眉苦脸的娘亲最近亦是很少来看我。 娘亲不来看我也就算了,而且还从不请我去她的住处去。 不知是原因?是刻意回避着我,还是害怕我对她刨根问底。 小雯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娘亲的授意?或者是出于她卫护我的私心。 在很多事情上,每每亦是对我含糊其辞。 我觉着,很多事情,如果我不自己想法子去弄弄清楚。 我估摸着,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人肯主动来为我解惑的。 在总兵府内宅,人人都以为我出门打仗,被人打坏了脑袋。 第二十六章 挑衅龙飞虎 在众人眼里,我可能也就和真正的龙庭宇差不多的。 大家都认为我把很多事情全忘记了,殊不知,这许多的事情我其实从来就不曾知道的。 在小雯哭哭啼啼的坚持下,荣婶只得带着我和她,穿过幽深绵长的水榭花园游廊。 看着这条来时的路,我简直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激动。 若不是小雯一直拉扯着我,我恨不得跑的比荣婶还要快。 那些远远地,在我们背后偷偷窥视的人,都对我报以同情的目光。 她们已经一致认为,我就是个不知死活的傻瓜。 快到第二进房子的时候,几个抄手而立的护卫向我行礼过后,客气的把荣婶和小雯摒弃在内宅。 瞬间,我才知道,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同样被囚禁在这深宅里。 我有些没着没落的站在二进一座宽大的相通内外宅的辕门里,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正犹疑间,有两个眉目清朗,身形矫健的护卫闪身而出。 他们俱穿着黑色束腰袍服,手腕处戴着铜护腕。 脚上是皂底黑缎面的软靴,一看似乎就是两个不同凡响的厉害角色。 这两个年轻护卫甚为倨傲,见了我也不行礼。 而是冷着脸,双手往身后一插,似乎是冷笑一般对我说道:“大小姐请吧。” 我没有作声。 听凭这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挟持一般。 一左一右看押着我,毫不气的带到客厅旁边的一间宽敞的起坐间里。 我之所以把这间宽敞的房舍认做是起坐间,因为我觉得,总兵大人总不因为他的一个妾室,在客厅里接见审讯我的。 事实上,这里就是总兵府的一个小客厅。 所以,首先映入我眼帘的,便是里壁上一副附庸风雅的对联。 那对联上的字可真正是龙飞凤舞,而且是图画一般的上古文。 我看了半天也不得要领,连一个字也没有认出。 羞愧之下,只好把眼光继续看向那些高大浮夸的桌椅摆设。 这些桌椅的做工说起来其实十分粗陋,就是有一种虚声张式的宽大。 上面都甚为潦草的涂抹着暗紫色的漆,乍一看,倒也光滑可鉴。 我感兴趣的是两边太师椅后面墙壁下,分别放着的两只高大的瓷瓶。 那两只瓷瓶看起来古朴可爱,两名放着一些卷着的书轴。 我不怀好意的暗暗盘算,我要是把这两只瓷瓶弄到我屋里,灌些清水,插上几枝翠竹夭桃,定然是不错的。 并且心生窃笑。 很快我就发现,自己不能再东张西望,胡思乱想了。 因为站定了身子的我,突然看见,我的苦瓜娘亲正站在我那面有愠色的总兵爹爹大人旁边,并且还垂泪不止。 九娘则粉面含怒,紧靠着爹爹的臂膀,眼神凶狠狠的睥视她。 而我的那位老爹更是沉着脸,连正眼都不看我娘亲一眼。 我心中立刻大怒。 这个自以为是的武夫,为了一个青楼小老婆,竟然如此藐视自己堂堂正正的大老婆? 简直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人伦丧失。 便是我得罪了他的宠妾,一人做事一人当。 要杀要剐,冲我来好了。 心中一恼,不禁瞪大眼睛看向那位总兵大人龙飞虎。 这位总兵大人今天的装束,与迎接我和贺兰那天的顶盔披甲又是不同。 只是穿了一件家常紫色的长袍,腰里束着黑色的玉带,足蹬一双黑帮白底的靴子。 头发全部梳成一个总篹束在头顶,怒眉威目。 一看,好像确实是个大权在握的重要人物。 良心来说,要不是他颏下那一缕黑色的胡须,应该是个威武英俊的男人。 “启禀老爷,人给您带来了。” 那两个护卫进门就跪下参见,并且大声禀报道。 屋里三人早就把眼睛一起盯着我看,娘亲急得连眼泪都忘记流了。 只顾怔怔的瞅着我,一副魂魄俱失模样。 九娘更是眼睛都红了,恨不得能把我生吞活剥里似的。 我心里知道他们西秦的礼数,做儿女的,见了父母是必须下跪拜见的。 可是,一直以来,我几乎从来就没有向任何人跪拜叩头的习惯。 甚至,我曾经连西秦的皇子简渊都不想给他下跪。 眼前这个阳陈总兵龙飞虎—— 若他是一个慈爱公正的父辈还好,再不济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大丈夫也可。 可瞧瞧这位总兵大人干的事情:拿女儿顶替傻儿子,冒领军功。 宠着小妾欺压大夫人,就他一个总兵…… 还不一定是我的亲生爹爹。 更兼九娘撒娇般的倚在他的身旁,卖弄着恩宠。 说实话,给他跪拜,我确实心有不甘。 见我直挺挺的,态度极其倨傲冷淡。 九娘立刻水蛇似地扭着身子,用她的兰花指,指着我尖声叫道:“老爷,您看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 “见了长辈,连个礼都不肯行……我有没有冤枉她?” 她的煽风点火果然马上见效,龙飞虎立刻对我更加的怒目以视了。 沉声喝道:“孽障,出去一趟果然出息了,竟然如此目无尊长!哼!” 娘亲急得上前一步,拼命拉我道:“阿雪,还不赶紧给你爹爹跪下,给九娘赔罪。” 我却扶住身子微微颤抖的娘亲,对她安慰的笑笑。 然后,不顾娘亲趔趄着,硬是把她给搀到一张椅子上坐下。 安顿好了娘亲,我方镇定地把目光迎向满面怒容地总兵大人。 然后我看看面有得色的九娘,对他说道:“我有一事不明,请您给我讲清楚了,我才甘愿接受惩罚。” 龙飞虎气坏了,怒声喝道:“大胆!你在和谁说话,你呀我的?” “你还敢有什么话啰嗦?九娘虽然是姨娘,你也不应如此屡次戏弄于她。” “孽障你给我听好了,你九娘她就算在我的床前站了一夜,也就如你的娘亲一般。” 看他说的这么一本正经,我不禁哂笑了一声。 “且慢说的那么义正言辞,总兵大人。你不要忘了,我又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我一言未了,只听娘亲惊叫一声,双手紧紧抓住椅子两边两边的扶手,几乎昏厥。 再看九娘,一张脸都绿了。 第二十七章 家法伺候 龙飞虎更是气得双手乱颤,胡须直抖。 “你……你你你……真是岂有此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取家法,快取家法!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 龙飞虎用手拍打的面前案桌山响,一迭声的怒吼道。 外面立刻有许多人炸雷似的答应一声,听着纷沓的脚步声,看来是去取什么家法了。 娘亲已经挣扎着,扑在她丈夫的脚下。 号哭着苦苦哀求:“老爷,老爷,您高抬贵手,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念在她是为了庭宇……才受伤性情大变的。才不知好歹,出言不逊的。” “她一定不是存心冒犯与您的,老爷,求求您,饶了她吧!” 龙飞虎却已经气得一双眼睛瞪的老大,看样子,没有一脚把娘亲给踹开,已经是他极大的忍耐了。 不知道为什么,九娘的脸上反倒没有方才的恶毒与嚣张了。 取而代之的,倒是一种恐惧瑟缩神色。 这个女人可能没有想到我竟如此胆大包天,敢当着龙飞虎的面,肆无忌惮说出我其实并不是他亲生女儿这种话来。 可想而知,待会若是再起争执,当面对质起来。 却是因为她在内宅大嚷我是来路不明的野种缘故,她必是脱不了干系的。 她东张西望着,仇也不想报了,一门心思的竟想着要赶紧开溜。 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会反倒惹火烧着了自己。 要知道,在总兵府,关于阿雪的身世,那是可以知道,却不可高声宣扬的。 我却没有注意这个女人动的那点小心思。 只是看着哭哭啼啼,对着龙飞虎哀求不止的娘亲,暗自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家法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要看本大小姐愿不愿意受呢? 瞧她那模样,好像有什么天要塌下来的大祸。 此刻,便是有塌天大祸,卑躬屈膝摇尾乞怜,哭泣哀求能有用吗? 不过,我相信,这些道理就是跟她说也是白搭。 这个可怜的女人是逆来顺受惯了,哪里还有一点胆敢反抗的念头。 要不是看到她才是真心实意都疼爱眷顾我,我真想像上次呵斥九娘那样,厉声喝止住她。 是不是嫁了人的女人都是这副气死人的做派啊? 再一想,也不尽然,九娘就活得自在逍遥一些。 别看这个女人说起话来尖酸刻薄,至少敢说敢做。 她有仇必报,相信自己的老公遇到事情一定会帮她做主。 这种绝对的自信,便是阿雪娘亲身上最缺乏的东西。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我竟然无师自通的想到。 做人就不应该那么软弱善良。 你思前顾后。越是想着能样样周全,到头来,总是落得一无是处。 大家生而为人,谁不喜欢捏软柿子啊? 你不去欺负别人,还不许别人欺负你吗? 我正胡思乱想间,便见那两个膀大腰圆都护卫,脚步咔嚓咔嚓的走了进来。 他们一个手里拿着一根几尺长的铁鞭,一个手里攥着一把搓制的异常结实都绳索。 咳,看样子总兵大人是动了真火了,要把我绑起来受刑呢。 “给我绑起来!” 总兵大人怒火冲天的指着我大声吼叫道。 并且,一把搡开跪在他脚下的娘亲。 娘亲顿时哀嚎一声:“阿雪……” 重重地摔倒在龙飞虎脚边的地上。 站在旁边的九娘也不禁哆嗦了一下,有些惊恐的往后面缩了缩身子。 我心里一急,几乎不能控制自己了。 刚要冲上前,去搀扶起娘亲。 与此同时,那两名护卫一起响亮的答应了一声:“遵命!” 立马也就冲我过来了。 他们是真的要用手里的铁鞭和绳索招呼我来了。 我的大脑飞快的转着,是上前搀扶起娘亲,公然和这个不管怎么说,名义上总是我爹爹的人进行对抗? 还是忍气吞声的接受他所谓的家法,息事宁人。 心念电转之间,我已经感觉到双肩被人不由分说的控制住了。 被人控制是一件令人非常不愉快的事情,何况看见龙飞虎把娘亲推搡在地,已经使我很失控了。 于是,我本能的双肩一振。 咳,谁知道这两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壮汉竟然这么不中用。 他们抓着我肩膀的手竟像抓着了一块烧红的烙铁,虎口被震剧痛发麻之下,急忙龇牙咧嘴的松开, 两个人一齐噔噔噔连连后退几步,趔趔趄趄,差点摔个仰面朝天。 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说实话,我根本就是没有打算好,到底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我只是出于本能,可能因为负气,多少带着些力道。 只为心疼着娘亲,便忘记了自己的体内,蕴藏着强大的力量。 而他们这些普通护卫,虽然瞧着彪悍,却是无法和我对抗的。 确实,现在的我,还不能较完美的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情绪。 我看见,龙飞虎“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愣了一下,又略显沮丧的重重坐下。 跌坐在地上的娘亲也瞪大眼睛,她都忘记擦去还挂在脸上的泪水了。 惊恐的九娘一只手捂住自己涂抹猩红的嘴巴,赶紧把身子又往龙飞虎身后缩了缩。 那两个方才还耀武扬威的护卫更像是斗败的公鸡,傻傻的呆立在一旁。 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没有人敢开口说一句话,屋里都空气仿佛凝固了。 宽敞的房间里,气氛异常的怪异。 良久,龙飞虎怒极反为冷笑。 “哼,哼,哈哈哈哈……好,好啊,你现在有战功护身,为父已经不能奈何你了。” “果然是女大不由爷……真是天生的野性。”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啊,看来,我龙飞虎真的是在养虎为患了!” 他挥挥手,有些疲倦的说道:“此事到此为止吧。” 又无可奈何的对惊恐不已的九娘说道,“九娘,你从今以后不可为老不尊了。否则,我可没有办法为你做主了。” 转而又看向我的娘亲,似有咬牙切齿痕迹。 冷笑般:“夫人,你终于有出头之日了,恭喜你,带着你的女儿下去吧……” 我已经上前蹲下身子,扶起娘亲。 第二十八章 生不如死 娘亲却仍旧战栗着,好像被龙飞虎的话给吓住了。 娘亲的额上沁出密密的冷汗,满脸的失魂落魄。 她好似立不住身子,嘴巴干张了张,却到底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再看看龙飞虎,我这个所谓威名远扬的英雄爹爹。 不知道为何,方才还须发怒张的脸上,竟蒙上一层厚厚的落寂。 他仰面靠在高大的椅背上,慢慢地紧闭上双眼。 而挑起这场事端的九娘更早就没有来方才的气势汹汹,手足无措的站在龙飞虎身边。 一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模样。 再看看方才那两位雄赳赳的护卫,仍旧傻呵呵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定定的立在哪里,心里忽然感到有些愧疚。 或者我不应该如此任性。 不知为何,龙飞虎的那句“这么多年了”突然有些打动了我。 他虽然没有直接的承认什么,但从他的话里,谁都可以听出点什么来。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了,阿雪母女都是蒙这位总兵大人收留的。 并且,他仍旧给了阿雪娘亲一个正室夫人的位置。 虽然阿雪的娘亲并不愿意拿着这个所谓正室夫人的位置自专,作福作威的。 他还给了阿雪一个总兵府大小姐的身份。 虽然,谁都看得出,这个大小姐身份其实并不那么尊贵。 不过是为了给他那个傻儿子当牛做马,做替死鬼的。 但龙飞虎这么做,在这个烽火乱世,至少免了这母女二人流离失所,冻饿为殍。 此刻,我猜不透阿雪的身世究竟透着什么玄妙?也不知娘亲在恐惧什么? 可我想好好和这位总兵大人谈谈的想法,却彻底的没办法实现了。 其实,我想问问他关于他那个傻儿子,能不能给我一匹真的战马? 我觉得宝贝的臂力其实还是不错的,我甚至愿意教会那傻小子骑射。 在这个烽火乱世,便是一个傻子,会些武功防身总是好的。 还有,就是一些关于边塞的简报。 身为阳陈郡总兵,我想龙飞虎一定会经常接到边塞的战报。 甚至,他还可能知道一些关于西秦皇朝里的事情。 我想打听打听,这些日子过去里,西秦的二皇子简渊如今到底如何了? 是还滞留在李阔海的边塞?还是已经返回了皇城? 我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意气用事,再一次的滥呈孤勇。 或者,我应该看见龙飞虎就口称“爹爹”,并且恭恭敬敬跪下叩拜的。 他的心里,或者并不真的想要惩罚我。 只是为了九娘这个宠妾的哭闹,想要给九娘一个面子罢了。 我终究是少经世事,不懂得察言观色,随机应变。 更不懂得韬光养晦,忍耐迂回。 此刻,我却再也张不开管龙飞虎叫“爹爹”的口了。 只得扶着颤巍巍的娘亲,慢慢地退了出去。 一场说不清是非曲直的家庭内部纠纷,就这么莫名其妙响着惊雷。 下了几丝毛毛雨,不了了之。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的更加生不如死—— 我闷死了。 无所顾忌的宝贝还是经常厮缠我。 娘亲偶尔来看看我,只会对着我不明所以的掉眼泪。 真是要了我的命,我情愿她不要来看我。 如果我要一定赶着她追问,她就会一边流泪一边摇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就是不告诉我点什么,常常憋得我火冒三,却又无可奈何。 我真是想不通,我们娘俩究竟有啥悲催的经历。 九娘也不敢来招惹我了,只能落得个哑巴吃黄连。 她可能更害怕我会不会一时狂性大发,把整个总兵府给拆了。 宝贝的娘亲,总兵府的二娘。 因为给老爹生了个儿子,虽说是个傻子,但目前好歹还是个唯一。 所以她自视很高,常常见了我便一副目不斜视的可笑模样。 可能在她的心里,我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就是她宝贝儿子的乖乖玩偶罢了。 并且,我还渐渐发现,宝贝找我玩耍的时候,总是奶娘带着。 二娘一般不是呆在屋里念佛,就是监督着丫鬟仆妇们女红。 等闲也不胡乱生事,除非涉及到了她的宝贝命根傻儿子。 着实来说,她才是这个家庭里比较有实权的一个。 所以,我被她蔑视,也是有道理的。 我还观察到,整个总兵府内宅,其实是一个很值得玩味的格局。 比如,其他的几个姬妾,因为肚皮不争气。 只能领着自己的丫头片子,小心翼翼的过日子。 九娘虽然嚣张,身份却是最低微。 二娘虽然手握实权,毕竟不是正室。 娘亲虽然是大夫人,却又形同虚设。 我觉得龙飞虎不愧是带兵打仗的。 你看他的这些女人,有权的没有势,有势的没有权。 互相牵制,人人都不敢随便兴风作浪。 在九娘尽力的折腾了两次,却最终落得个偃旗息鼓之后。 其他的女人,更是连声息也没有了。 静极思动,过了很长一段平静的日子,我就开始一天天思念起曾经和我朝夕相处的那些人。 甚至夜夜梦回,都是那苍茫的边塞,无边的草原。 那把被娘亲塞在我枕头底下宝剑忽然在我心里分外可亲起来。 宝贝不来骚扰我的时候,我就叫小雯守在门外。 然后,拿出那把雌剑,久久的凝视。 我感到它是没希望再见到那把雄剑了。 我真是连累了它,害的它和它的伴侣分散了。 想想它的主人,我曾经不死不活的陪着他度过一段混混沌沌的日子。 它的主人大概是为了报答我,又让它陪着我。 不死不活的寂寞在这坟墓似的地方。 这把雌剑,只从跟着我进了总兵府。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正眼好好打量它一下。 如今,看见它,才让我有一点真实的感觉。 我初到这个陌生的天地所经历的一切,那些惊心动魄的夜晚和白天。 那些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战友和敌人. 那些梦一样的过往,竟没有了一点真实的感觉。 现在,我只有看见它,心中才能感觉得到那么一点点欣慰。 似乎自己和某些事,某些人,好像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关连。 第二十九章 梦里梦外身是谁 现在,我才明白自己的内心,始终充满着一份莫名期待。 那是一份从来不被任何人暗示或者承诺的感情。 可是,我却愿意为了那份感情,再赴疆场。 哎,想想又觉得自己太呆傻,太天真。 边塞一别,已经过去了这许多的时日。 白驹过隙,世事纷扰。 又有谁,何尝真的记得马背之上的一份匆匆约定呢? 他也许会记得,更有可能的是忘记。 更或者,也许是就算记得,却是没有让它实现的能力吧。 本来,这人世间就是由许多无奈铸成的啊! 想来,这一切更是符合小狸最初的愿心。 给我一个安稳的环境,做一个普通人。 岁月静好,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 可是,小狸所不能预料的,却是用她心丹助我渡劫飞升幻化成人的开端。 便是因为这个非同寻常的开端,让我不再安于只能成为一个普通人。 我已经不愿意一生一世只过安稳的日子了。 我不想欺骗自己,更不愿欺骗小狸。 我的内心,更期待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与爱情。 无论生与死,都是有所值得的。 只可很,眼前的现实却是如此的不堪。 只能眼睁睁由着这日子一天天无聊的过下去。 曾经约定下的豪言壮语,只变成一句可笑的空谈。 这些日子里,我甚至常常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异之处。 我也搞不清那个武功盖世的武士到底是不是我? 我只能行尸走肉一般栖身在这总兵府内宅,成天和一个小傻瓜厮混。 心神恍惚之间,梦里梦外身是谁啊的感觉,总是紧紧地揪着我的心。 可是,我的眼前,总是会时不时的。 浮现出简渊临别之时,对我深深凝视的双眸。 那双眼睛,明亮而又深邃,熠如星辰。 我的指尖,始终还残留着他肩膀之上肌肤的温度。 我掌心之中,无法抹去的,还有他掌心之中的灼热。 我的耳边,总是会挥之不去的回响着一个声音: 我们留则同留,去则同去,死,便死在一起! 所有的这一切,像梦却又分明不是梦。 叫人一时思绪清晰,一时却又感到不胜迷惘。 现在,紧握着手中的宝剑,高高举起。 看着这把宝剑的剑柄上,精雕细镂着的一只美丽轩昂凤凰。 它美丽的双眼,是两颗熠熠生光的绿宝石镶嵌的。 现在,它用它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和我对持着。 突然竟让我感觉到,好像缇鹤兰那双使人难忘的绿眸在和我挑衅。 我顿时嫉恨起来。 有些不情愿的想,也许它以后的拥有者,说不定就是那个骄傲的公主。 这种念头顿时让我非常的抓狂,把手中的宝剑一下掷在床上。 身子也随之一头栽向床铺。 老天爷啊,你为何总是把我抛入这种漫无边际的日月里? 总是叫我感觉自己是在茫茫黑夜里,没有希望,没有方向。 呜呜呜…… 我已经不知道,我是在为什么忍耐?又是为谁等待? 只要不被宝贝纠缠,不看那惹人心烦的凤凰眼睛,我还喜欢逮着小雯和她胡聊瞎扯。 我最爱问她家乡的事情。 没办法,别的事情她也不爱对我说。 说起故乡,我更觉得西秦荒服的塞外更像我的故乡。 在此之前的大汉,留给我的只有深夜的血与火。 小狸逐渐在我面前萎化的红色的狐狸尸身…… 所以,我从不怀念大汉。 如果有时候我也偶尔会想着回去,那只是为了复仇。 找到那些半夜围剿王爷府的凶手,要他们血债血偿。 虽然现在我早知道,这世上有很多毫无道理的事情。 比如,我曾经只是一个毫无法力的半人半妖。 小狸更只是一个法力低微到,只能抓住几只青蛙和家畜的小狐妖。 而我们却遭到不啻于洪水猛兽般的围剿戕杀。 那喷薄的血浆一般的火焰,残忍的呼啸的箭矢,是我记忆深处,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不管那场围剿是谁的主谋,哪怕是整个大汉。 我也相信,冤有头债有主。 总有一天,我会却讨回这份属于我和小狸的公道。 小雯这个有着一双忧伤大眼睛的小女孩,对故乡的记忆也是很有限。 她说她是被叔父养到八九岁就卖掉的。 她在家里的记忆也是很辛酸的。 爹娘死的早,挨饿受冻。 干不完的活计,还挨打,被叔叔婶婶虐待着,最后贱卖。 不过,那时候的她,却是自由的。 所以,她很理解同情我郁闷发狂的心境。 “大小姐,你是出去看见了远处的天,所以就有些呆不住了。” “你或许不记得了,小雯刚来的时候,也是被这里的深宅大院囚禁的要疯掉了。” “大小姐,你那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威风。成天一语不发,闷闷不乐,还呆呆的。”“ “不笑,也不喜欢说话,我八岁进府,陪了你五年都没有你现在两天和我说的话多。” 我赶紧抓住她问:“真的,我从前有过这么不爱说话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呢?” 小雯笑道:“不是夫人说的,那位贺兰将军说你的头被坏人砍了一刀?” “所以现在什么都忘了,整个人都变了,无法无天的,胆子也变大的要命。” “不过,这样也好。夫人苦了这么多年,现在总算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小雯有些忘情的说道。 我急忙问她道:“哎,哎,好妹妹,你知道我多少身世的秘密?” “知道就不要藏着掖着,告诉我一些吗,免得我成天的老是在心里憋闷。” 小雯一下警觉起来,鼓着小嘴支支吾吾:“大小姐,你可别陷害我了。” “瞅瞅你现在的傻样子,什么胆大包天的话都敢说,还不把小雯害死。” “我可没有九娘那样的身份,别说我不知道,就是知道我也不敢告诉你。” 看她一副老气横秋耽于戒备的说话模样,我又气又笑。 “啧啧啧,我还真没看出来,小雯啊小雯,你人小心眼倒不小。” “行,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告诉我娘亲,让她替我爹爹收了你做他的第十房姨太太。” “这样,你不就有了九娘的身份了吗?说不定比她更受宠呢。” 小雯没想到我在这儿等着她,立刻羞红了脸。 “大小姐,你胡说……你欺负我……不理你了。” 我继续逗她:“谁要你和我作对,你没有瞧见吗?九娘都怕了我,不敢再来看我演马戏了。” “不过,你只要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我保证下次不会欺负你了。” 她苦着脸想了想,最后仍是摇摇头。 “不行,我也是在你不在家的时候听她们胡乱嚼舌的,也不知真假。” 第三十章 山匪的女儿 我故意瞪大眼睛:“有这么严重?既然这样,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要勉强你了。” 说完,我把自己使劲的扔在床上。 我的房间实在是太小了,只有这张床让我暂时觉得能舒展一点。 过了半天,小雯终于忍不住,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哎,大小姐,我还是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吧。” “不过,我要你向我保证,听了,不要放在心上。” 我眨眨眼睛,差点没有忍住笑。 真是一个傻丫头,不好的身世,谁知道了不会放在心上。 但我,却是一个例外—— 我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又不是我的身世。所谓事不关己吗。我只是好奇而已。 于是,我郑重其事的对着小雯点点头。 双手合十对她说道:“你放心,我保证不放在心上,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已。” “小雯,你就当做好事,给我指点迷津了。” 小雯还是不放心。 她先朝门口四处看看,确定暂时没有人会来打扰我我们,才把门紧紧关上。 然后,压低声音,满脸神秘的开始给我讲故事。 “听说老爷并不是行伍出身,他从前只是个教书先生。” 西秦阳陈郡总兵龙飞虎之前并不叫龙飞虎,而是叫龙延年。 龙延年虽然出身寒门,却自幼聪明过人。 不但书读得好,还浅通拳棒。 西秦并没有考试取士的制度,又是当此天下烽烟迭起时候。 读书人想要博得功名,只有两条路。 一是投军,做谋士。 二是上书献策,引得皇帝青目。 龙延年自视甚高,即不屑给那些粗鲁刚愎的武将做谋士。 又觉得西秦皇朝的政见与自己不合,不愿意提笔上书献策。 再加之父母年事已高,他便在小镇上馆了一家私塾过日子。 当地一个很有钱的财主一向敬慕他文武双全,才高八斗。 又廉洁高义,便不嫌弃他贫寒,把自己漂亮的独生女儿许配给了他。 其实还是希望将来女婿有了功名,能沾沾光,光宗耀祖。 没想到,他和财主女儿成亲的那天晚上,却出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喜宴过后,一对新人还未来得及洞房花烛,就被一个贪图财主大小姐美色的蒙面强人闯进洞房。 那个强人武功极高,不仅打伤家丁护院,新郎身怀武功,亦是不敌。 眼睁睁看着那个蒙面大盗用布袋蒙了新娘,扛在肩上扬长而去。 受此奇耻大辱,教书先生龙延年一怒之下,改换名字,投笔从戎。 果然很快就有了建树,成了威名远扬的总兵大人。 不久之后,在一次配合朝廷剿灭山匪盗贼的战斗中。 竟然意外的,在一个盗贼巢穴里,发现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那个女子已经身怀六甲,却是美丽依旧。 见了自己的丈夫并没有一丝愧疚和羞惭,只是跪在地上痛哭。 百般哀求总兵大人,无论如何,念在曾经有过的夫妻名分上,饶了她和腹中的胎儿。 谁都没想到,女子如此的不知羞耻,竟甘心情愿的认贼作夫。 这些被抓捕的山匪都是朝廷的钦犯,是要被剿灭九族格杀勿论的。 女人明知道覆巢之下,已无完卵。 但是为了腹中的一点骨血,她不惜卑躬屈膝苟且偷生。 也许是感念旧情, 毕竟这个美丽的女子总是他未能圆房的结发妻子。 或者胸藏帷幄的总兵大人另有打算,和那个女子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契约。 总之,除了这个怀孕的女子作为总兵被挟持的妻子得以幸免,匪巢里的人尽数被诛。 女人进了总兵府不久就临盆了,正当稳婆手忙脚乱的给这个女人接生时。 不想总兵的第二个老婆也突然腹痛。 可能是这个小老婆胃口特别的好,母肥子胖,竟然难产。 稳婆给这个女人包扎好产下的女婴,才满头大汗的赶到小老婆房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帮她产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个胖小子长大之后,竟然是个傻小子。 娘亲就是在新婚之夜,被强人绑走的龙延年妻子。 她腹中的遗腹子便是当初的阿雪,现在的我。 杏儿就是那时候被总兵府专门买进来侍候娘亲的,小雯则是后来进府侍候我的。 日子长了,她们虽然听得一些风言风语,但是这两个小丫头对我们母女仍是忠心耿耿的。 小雯口中说的虽然好像是别人的故事,但我还是听得一阵阵心惊肉跳。 张大了嘴巴,半晌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心中思绪翻涌,好像无数的未解一下子都找到了最合理的答案。 怪不得娘亲总是不肯对我开口。 这样不堪的过往,字字血泪情仇一般。 唤作是哪一个娘亲,都会对自己的女儿羞于启齿的。 若是在从前,娘亲可能还会考虑要不要告诉我一些事情。 而我此次护送西秦二皇子归来,分明是性情大变。 不但傲慢无礼,凡事不肯隐忍,而且有些暴戾。 若是我知道了这个总兵龙飞虎不但不是我的亲生爹爹,而且,简直还是我的杀父仇人。 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更兼我还带回了一把无异于可以尚方宝剑的皇子宝剑。 这就更好解释,她为什么不但不肯对我说出一丝关于我们母女之间的事情,还竭力的回避。 而小雯,我相信她更是受到我娘亲严厉的警告。 今天之所以豁出了似的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给我了,并不真的因为被我纠缠不过。 还是因为她对我那份难能可贵的忠心。 不愿意看着我为此日思夜想,百般不得其解。 哎,现在,我总算是捋顺了。为什么娘亲身为正室却处处陪着小心。 为什么九娘一个宠妾都敢洋洋得意的踩在我们母女头上。 为什么二娘正眼都不肯看我,原来我们母女的身份是如此的昧暗不可示人。 说来说去,阿雪这个所谓的总兵府大小姐,其实不过就是个山匪的女儿罢了。 而我身上所让我赖以呈勇的神力,可能完全是小狸的狐妖心丹所至。 真是太扫兴了。 第三十一章 无尽的恐惧 我突然又想到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 也就是说,我们母女的生杀大权是牢牢捏在总兵龙飞虎手里。 要是他不高兴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我们母女或杀或剐。 因为我们不但是盗匪余孽,更和他根本就是毫无关系。 我真是一个愚不可及之人。 只知道抱怨阿雪的娘亲放着正室夫人的威风不使,由着人作践。 却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几乎是忍辱偷生。 她和龙飞虎之间,并没有什么没有情爱。 有的,也许只是迫不得已的相互利用。 所以,娘亲虽然占据了正室夫人的名分。 却找不到在这个家里,为尊为大的理直气壮理由。 她情愿让我选择忘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了。 这个柔弱的女人一定是日日夜夜承受着无尽的恐惧,生恐稍有不慎,就会招致大祸临头。 怪不得她整日泪水涟涟,只巴望着我能早日嫁出这总兵府。 因为她心里可能也明白,龙飞虎是不会轻易就放了我的。 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神色吓坏了小雯。 她紧张的站起身,紧紧抓住我的手。 生怕因为她的一番话,我有什么可怕的言行举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她展开一个笑脸。 “没事,小雯,我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的就算是真的,我也无所谓啊。” 我还故作轻松的对她耸耸肩摊摊手。 心里更多的,是感激这个小丫头对我的忠诚。 说实话,这些话确实是不能轻易启口的。 小雯毕竟太年轻,太感情用事。 她更希望看见我开心。 并且,守口如瓶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来说,也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我也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是很被动的。 这么多年来,我们母女都过着忍气吞声、寄人篱下的生活。 数年前,娘亲只是一个没有力量的女子。 她为了不使自己年幼的孩子被杀戮,除了以身投靠,完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现在,我或者已经有力量了,可是我,我该怎么办呢? 去杀掉龙飞虎,为阿雪的生父报仇? 还是,念着龙飞虎收留我们母女一场,就此恩怨两销,带着娘亲远走高飞? 可是,我却不知道娘亲是这么想的?她会同意吗? 我更不知道,在娘亲心里,阿雪的爹爹和现在这个总兵老爹,他们两个究竟谁是“贼”? 他们三人之间,有什么样匪夷所思的爱恨情仇? 但是,她身为总兵夫人,不快乐是一眼就能看得见的。 又或者,我既然知道了自己其实和个莫名其妙的总兵府也没有什么关系。 大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该干啥干啥去。 可这种毫无担当的举止却是我一向最嗤之以鼻。 我如果要走,我相信总兵府没有一个人能有力量阻止。 小雯暂且不说,至少她没有性命之忧。 阿雪的娘亲怎么办? 不管不顾的丢下一个含辛茹苦的娘亲,让她生死无依,我做不到。 以她的举止,她是不会有任何办法突破这种梦魇一般的日子的。 也许在那些山贼被剿之日,她的心就失去了鲜活。 她之所以在这个险恶的人世间苦苦捱日子,一定就是为了阿雪,或者说,我这个女儿。 我便是不能渡她得脱苦海,也断不能叫她的岁月再雪上加霜。 我老老实实的闷在屋里,细细的把小雯说的话琢磨了好几个来回。 反反复复计量自己手中的筹码,一个念头逐渐在我心里形成。 先且不管小雯对我说的故事有多少可信之处,我是不能再憋在这总兵府内宅,陪着一个小傻瓜,白白荒废日月了。 我一定要设法变被动为主动。 我要出去! 要以总兵公子龙庭宇的身份光明正大、趾高气扬的出去。 而那个小傻瓜---真正的龙庭宇,如龙飞虎所愿,只能继续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深宅大院里。 或者充做总兵大小姐龙庭雪也可—— 反正,等我打下一片天下时,才让他重见天日吧。 主意打定,我扭扭脖子,振振肩膀,嘎巴嘎巴活动活动筋骨。 现在,我要好好阳陈郡的总兵大人好好较量较量,看看究竟谁会活的更理直气壮? 如此憋屈的岁月,也就是原来那个龙庭雪才能忍受。 怪不得她身怀强大力量,有粗通的武功,还会糊里糊涂的被柔茹人砍了脑袋一刀。 不用说,肯定就是个呆头呆脑傻子。 她已经被她好像充满了罪孽的出身给吓坏了,犹如当初生在大汉王府里半人半妖的我。 那时候的我,其实也就是曾经的西秦阳陈郡总兵府里的阿雪。 我像她那样,以为只要老老实实地听从命运的安排,便可以浑浑噩噩的过完一生。 但是,我们都是太傻太天真了。 便是老天爷愿意叫我们浑浑噩噩的过完一生,人却不会愿意。 大汉的君臣不愿意放过我,哪怕我只是王爷府里一个隐秘的传说。 哪怕小狸曾经提醒过我,我亦是无动于衷。 我觉得,我的存在好像并没有妨碍到任何人。 所以,一定不会有人对我怎么样的。 我已经习惯了那种幽闭的生活,我不想去思考,也不愿意自己的生活多做更改。 直到我和小狸一起葬身火海飞矢之中。 总兵府里的人不会放过阿雪,哪怕她一直痴痴呆呆,俯首帖耳。 总兵大人会叫她充做自己儿子嬉戏的“马马”。 成天趴在地上,像一只狗一样,博取他那傻瓜儿子的欢笑。 还会拿她替代自己的傻儿子,前去护送西秦前去蛮夷和亲的二皇子。 哪怕沙场险恶,此去等于是有去无回。 总兵府内宅的那些女人更不会放过她。 她们会肆无忌惮的欺凌她,羞辱她,践踏她。 只因为她空有一身的气力,却不知道反抗,也害怕去反抗。 直到她在西秦海外燕阴,遭到蛮夷彪悍之旅堵截的战斗中,被敌人一刀砍中了脑袋致命。 如今已经化身龙庭雪的我,再也不会是如此的无知无觉了。 只从,在绝无生路的蛮夷王庭,我鼓励简渊相信奇迹的时候。 第三十二章 横的怕不要命的 只从,奇迹真的出现,我真的陪着简渊返回西秦的时候。 我就已经深深的明白,命运,其实有时候就是用来改变的。 我再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听从命运和龙飞虎的安排。 我已经坚信,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就像晋伯为亚摩种下的那些“奇迹”,终究是会开花的。 早饭过后,趁着傻小子还没有跑过来纠缠,我手脚麻利的收拾停当。 小雯又开始瞪眼睛:“大小姐,你要干嘛?” 我满脸若无其事:“出去遛遛,你去不去?” “不过你要是想去的话也要和我一样,变成小子才行。” 小雯笑了起来,摇摇头:“大小姐,你还是算了吧。你要出去遛遛?” 她看着我,笃定定的摇摇头。 “说得这样轻巧?你出不去内宅的。” 我立刻伸长脖子笑她道:“什么?这世上还有本大小姐出不去的地方?” “小丫头,你也太小看你家大小姐了,不信,你就跟着我瞧瞧?” 看我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小雯有些着急了。 “大小姐,我看你还是不要再给夫人添烦恼了,老爷已经很生气了,咱们还是不要闹了。” 她担忧的望着我,希望我能改变主意,收回一时的心血来潮。 “打住,打住,打住啊,没关系,天塌下来,不是有我扛着吗?放心吧,不会砸着你的。” “更不会砸着我娘亲。” 我半真半假的皱起眉头,小雯只好咬咬嘴唇,委屈的嘟起小嘴。 此时,天气晴朗,我倒背着双手,开始溜溜达达的走。 内宅里的水榭假山沐浴在清晨明艳的阳光里,看起来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我都奇怪了,呆在这里这么久,怎么就没有发现这里的房舍布局其实还是蛮不错的。 楼台水榭,假山峥嵘,曲院风荷,煞是凉爽宜人,瞧着令人满目舒心。 小雯垂头丧气的跟在我后面,有几个丫鬟仆妇迎着我,慌忙恭恭敬敬的给我施礼。 这里管事的荣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也没见她过来阻拦我,忙忙的给我行礼。 或者,她现在根本就是懒得来过问我要干什么? 反正,她也只是个下人,管不了什么的。 没得招惹我,自寻烦恼。 我心里暗自高兴,不觉有些洋洋得意。 连荣婶都知趣的躲得远远的,看谁还敢挡住本大小姐的去路。 并且,我已经走了这许久的,不是挺好挺顺溜的嘛,哪里有小雯这个小丫头形容的那么玄乎? 我背着手,大摇大摆的穿过初次进来时,感觉非常幽深绵长的水榭游廊。 快到第二进房子的时候,仍然是那几个抄手而立的护卫,他们毫不客气的挡住了我的去路。 然后,我就看见又是那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走过来。 他们向我行礼过后,其中一个客客气气的问道:“大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去呢?” “不干什么。” 我冲他们翻翻白眼,“我闷了,想出去透透新鲜的空气。” 他一本正经地看看我的脸,又看看头上的天。 好像是奇怪,老天爷是不是真的没有给总兵府内宅吐纳新鲜的空气? 半晌才缓缓地说道:“大小姐,请您留步,返回内宅。没有老爷的命令,您还是不要为难我们。” 我不以为然的冲他冷笑道:“本大小姐想出去走走,还要你们老爷下个命令吗?” “无缘无故的,你们凭什么把我囚禁于内宅之中?” 这俩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一起对我露出满脸无辜的样子。 分明在对我表示,并不是他们不让我出去。 并且,因为我的厉声质问,两人的眼神中,还透出一股惊惧无奈。 好像生怕我突然又会对他们动手,而他们又不得不继续承受。 为首的那个护卫虽然看着很害怕我,但却坚持的说道:“大小姐,我们只是做下人的,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对我的质问竟是避而不答。 我不耐烦的挥挥手:“算了算了,跟你们也说不明白,总之,你们不让我出去是不可能的。” “大小姐,在没有老爷命令的情况下,你想从这里出去才是不可能的。” “除非---你踩着我们的尸体过去。” 为首的那个护卫战战兢兢的说完,只见其他的护卫面色俱都陡转寒冷。 他们的手中,齐刷刷亮出了各自的武器,一副誓死捍卫总兵大人命令的架势。 我差点被气疯了。 岂有此理,这些脑子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感情他们是要和我拼命啊。 我不由得捏捏了拳头,对他们点点头。 打架你们能打得过我吗? 今天我不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算我输。 但是…… 想了想,我还是慢慢地放下了拳头。 我不可能一时置气,真的和他们动手。 要知道,一旦打起来,肯定是非死即伤。 看他们的架势,都是一副怕的要死,却仍然要誓死效忠的强硬模样。 他们心里,肯定都知道我的实力。 可这些忠心耿耿的护卫,却都已经抱定了被打死的决心了。 并且,这里只还是出去的第一个关口。 后面还有更多的守卫,如果一路打下去,岂不血流成河? 这些护卫并不是我的敌人,他们只是在忠实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 我使劲的闭了闭眼睛,脑海一瞬间记起了那些战死的战友和敌人。 他们的鲜血都是一样殷红刺目,牺牲时的模样都是一样的惨烈不屈。 而眼前的这些护卫,看得出,他们个个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士。 只要有可能,他们应该拼杀疆场,不应该被我打得满地找牙。 我出手便是不会令他们毙命,却不能保证他们手中的利器不会出什么差错。 真的像打狼一样对付他们,我还没有如此不能克制。 那种冲动之下的莽夫行为,不足为取。 我已经吃了无数次意气用事独逞孤勇的亏,这次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可是,心平气和的和他们商量,要他们放我出去,看来也是不可能的。 他们个个都是怒目而立,只等我胆敢再上前一步,就要一起上来和我拼命的。 现在我才明白,我真是低估了一个战乱国家在战时的每个军士心态。 经过战火的淬炼,这些军士们,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抱了誓死效忠职责的决心。 尤其是这些已经经过严格训练的武士。 尽管,我从来没有听过那句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俗语。 第三十三章 另辟蹊径 但今天我就是中了这个咒语。 并且,我也并不想这么没有风度,糟糕不堪的一路打出去。 那样太激化事态,根本就不可能心平气和的坐下和总兵大人斗智斗勇。 这种结果不是我想要的。 我之前的打算是蛮好的,可这内宅的一步还没有迈出,我就被这些门神搅乱了方寸。 存于我脑海之中的奇思妙想,豪情万丈瞬间就受到了无情的打击。 最终的末了,我只能恼火的跺跺脚。 用手指着他们:“你们……你们,一个个,真是不可理喻……哼!” 为首的那个护卫更加强横了,依然冷冰冰的说道:“大小姐,要么请回,要么取了我们的性命。” 他的言外之意十分清晰:我们知道拦不住你,但是绝不怕你。 真是气死我了。 我最不怕别人和我胡搅蛮缠,却不知如何面对理直气壮的弱者。 更可恨的是小雯在我身后捂着嘴发出吃吃的笑声。 一副不听别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样子。 我大模大样的在她面前吹了牛皮,结果被她言中,她还能不笑啊? 我气鼓鼓地瞪瞪这些活菩萨,恨不得拿块砖头,把他们都拍扁到泥地上去。 我却不知道,原来他们此刻脸上虽然一本正经。 待会却在我转身离去,身影消失的一霎那,就挤眉弄眼的笑成一团。 这些鬼精的护卫其实并没有指望摆个虚声张势的架势,就能把我唬住。 不过就想做个义正言辞的场面,在我强行闯出去之后,好向我老爹交代。 万万没想到我这么好糊弄,他们不过三言两语,我就不战而败。 他们还夸我呢:“总兵大小姐真是个好性儿……” 我转身气呼呼的大步向内宅走去,小雯忙不迭的跟在我身后,跌跌撞撞往里面跑。 “大小姐,大小姐,等等我嘛,哎呦,累死我了。” 小雯擦着脸上的汗,半天从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进来。 我已经气定神闲的在床上盘腿坐着,看似好整以暇的等着她。 其实,回到住处的我,却是越想越气。 越不让我出去,我偏要出去。 我被彻底的激起了好斗之心。 心里更是百般的不服气。 既然想囚禁我,干嘛要我抛头露面一场? 难道我就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现在,我就连原本为什么要出去的初衷都被我抛之脑后。 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能跑出这总兵府内宅,再闷在这里我相信自己一定会发狂的。 无论如何,我也要出去走走。 我瞪眼看着门外的假山水榭大树围墙…… 突然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头上。 我可真是被关傻了,不就是内宅这一圈围墙嘛? 我就不信了,这里的围墙能圈住我? 正门不让出去,我不会另辟蹊径啊? 我干嘛死扳硬套,不食周粟一般,定然要从大门出去啊? 想罢,我在心里对着那些视死如归的护卫们冷笑一声。 “你们就好好的站在那儿守着吧,最好别让一只苍蝇飞出去。” 小雯给我沏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端了进来。 “我一定要出去!” 我伸手接过小雯手中的茶盏,宣言似的对她大声说道。 “不是吧,大小姐,你饶了我吧。” 小雯的身子软塌塌地倒在我的床边。 我把她提起来:“少来,你告诉我,这里有没有后门?” 她半死不活的对我翻翻白眼:“没有,大小姐,这里连一个侧门都没有。” 我恼火的从床上蹦下来,舞着双手:“龙飞虎真是机关算尽,内宅的防范如此严密?” “哼,哼,哼,我就不信了,难道我不会翻墙出去?” 小雯慌忙跳起来,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苦口婆心的对我劝道:“奴婢求求大小姐了,你还是安安静静的不要闹了吧。” “你看围墙那么高呢,万一不小心从上面跌下来,会连命都丢掉的。” “再说就算是大小姐能爬上墙头翻出去,听说外面还有好多老爷的兵丁总是在不停的巡防。” “若是被他们抓住了,又是一场好大的是非,大小姐你就替夫人想想吧。” 可不管小雯说的如何声泪俱下,痛心疾首,还是无法打消我一定要出去遛遛的念头。 不自由,宁勿死。 谁也阻挡不了我要走出这总兵府内宅的决心。 我这里造反出逃的打算还没有着落呢,宝贝屁颠颠的又找上门来了。 还没有等他对我开口提出“骑马马”,我就对他说道:“宝贝,咱们今天不玩骑马马了好吗?” 宝贝现在对我已经很是依赖信服了,便把一根胖乎乎的手指伸进嘴巴里,傻呵呵的看着我。 我拿出两根事先削好的尖竹子,把他拉到门前。 “咱们玩掷竹子,比赛谁能掷的又远又准。” 宝贝点点头:“姐姐,掷竹子骑马马吗?” 我耐心的对他说道:“宝贝,掷竹子说掷竹子,骑马马是骑马马。” “掷竹子可以叫你学到本领,一直骑马马只会叫你越来越傻。” 宝贝把胖手指从嘴巴里拿开,憋憋嘴:“宝贝不要学本领,宝贝喜欢骑马马。” 我简直气急败坏,这一天天的,怎么净碰着些不开窍的? 但我却不能去凶这个小傻瓜。 否则他又会毫不客气的使出杀手锏,睡地打滚,鬼哭狼嚎。 我便拿起一支竹箭,指着不远处假山边上的一棵香樟。 对他说道:“宝贝,你要是能把这支竹箭掷到那棵香樟树杆上,姐姐就带你玩骑马马。” 宝贝一听立刻咧开大嘴笑了,一把从我手中抓过那支竹箭。 噔噔噔跑到那棵香樟树边,把竹箭使劲插在香樟树松脆的树杆上, 然后跑回来,不由分说,一把拽住我的衣袖。 大声嚷嚷道:“宝贝把竹箭掷到树杆上了,姐姐带快我骑马马。” 小雯看得差点没有笑岔气:“谁说咱们公子傻?这弯子绕的可是快。” 我也被这看似呆傻其实倒很奸猾的傻小子给逗得,不知道是气还是笑了? 一下打开他的手,拿起另外一支竹箭,对他说道:“不是你那样的掷法,你看姐姐……” 我眼睛瞄着那棵香樟树。 第三十四章 矢志不渝 平捏着竹箭,手腕用力,使劲掷出。 那支竹箭便“嗖”的一声,又准又狠的直直插在香樟粗大的树杆里。 “去把你的竹箭拔回来,像姐姐这样,什么时候你掷中了,什么时候你再来找姐姐玩骑马马。” 宝贝瞪大眼睛看着,又琢磨了一会儿,才有些不情愿的走到那棵香樟树边。 看他捏着被他插入树杆的竹箭,鼓着嘴巴回来,我故意绷着脸不去看他。 对他说道:“记住,不许叫别人帮你捡箭,姐姐若是看见你偷懒,便是掷中了也不带你玩骑马马的。” 宝贝只得点点头:“唔。” 一根筋的傻小子就是好糊弄,便是心里老大不情愿,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反对? 只从我给宝贝出了这么一个题目,我立刻就清静了好几天。 我更没想到,只会睡地打滚耍无赖的龙庭宇倒还是个一言九鼎,信守承诺的好孩子。 尽管叫他掷竹箭只是我单方面的要求,其实我都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 但他却真的按照我的要求,开始兢兢业业的练习起来。 第一天,他捏着手中那支根本就不受他手指控制的竹箭,反反复复投掷在离他脚边不远的地面上。 原来,傻小子虽然很是有些气力,但手腕手指却不是十分灵活。 再加上眼睛瞄准的准头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所以,他每一次的投掷都以失败告终。 小雯和我躲在屋里。 我还无所谓,小雯却不时担心的伸头出去看看。 生怕宝贝投掷的不耐烦了,又要睡地打滚的哭闹起来。 但傻小子愣是吭哧吭哧投掷了半天,直到奶娘寻了来。 一看见宝贝大日头底下,满头大汗的在扔一根细竹子。 奶娘立刻大惊小怪的嚷嚷了起来:“哎唷,公子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这一头一身的汗?快跟我回屋。” 宝贝却一声不吭,仍旧继续他的投掷竹箭,跑着往回捡竹箭。 不但奶娘的话不听在耳中,简直拉都拉不住。 奶娘急的没法,明知道是我在捉弄傻小子,却又不敢进屋来质问我。 便忿忿的回去找二夫人告状去了。 小雯见奶娘走了,慌得对我抱怨道:“大小姐,待会二夫人来了,你该如何说?” 我笑道:“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呗。” 小雯扁扁嘴:“只怕二夫人未必肯信,显见着就是你在捉弄傻子。” 我施施然:“现在我不捉弄他,难道留着他给别人捉弄?” 小雯被我气得点头道:“算奴婢多嘴,大小姐你就等着吧。” 奶娘回去也不知道怎么说的?二娘果然像一只连翎毛都竖起来了的老母鸡。 脸上全无了往日的把持,怒气冲冲的赶了过来。 她三步两步赶到宝贝身边,一把扯住她儿子的一只胳膊,怒气冲冲的吼叫道:“你在干什么?” 宝一下子从他娘亲手中抽出胳膊,嘟囔道:“姐姐叫我掷竹箭来着。” 二娘气坏了,咬牙切齿道:“你这傻子,别人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又冲着屋里的我和小雯骂道:“你们不肯带着他玩就罢了,为何使这样的坏心眼?大毒日头底下,你们想要热死他呀?” 我气定神闲的走出,对着二娘垂首福了一下:“二娘为何这样说话?” 二娘一把扯过汗透衣衫的宝贝,恨恨的对我说道:“大小姐,你倒好,自己躲在屋里凉快,你看看他,你就是这样带你弟弟吗?” 我看了一眼二娘,对宝贝说道:“宝贝,你累不累?” 宝贝摇摇头。 我又问道:“你想不想学本领,长大以后,不但可以骑马马,还可以骑着马马射很准很厉害的箭?” 宝贝看看他神情凶巴巴的娘亲,又看看和颜悦色的我,竟然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于是,我对二娘说道:“二娘,我有没有使坏心眼,连宝贝心里都明白的。” “若是二娘舍不得弟弟吃这点苦头,从今以后,我便不教他本领就是。” “他日爹爹和二娘老去,弟弟若在这烽火乱世没有个立足之处,可怪不得我这个惯使坏心眼的姐姐了。” 二娘似乎有些愣怔住了。 她虽然生了一个傻儿子,可她并不傻。 心疼儿子浑身大汗淋漓是真的,但我的话却也是诛心之言。 当此烽火乱世,谁能保证总兵府里的安宁就是一辈子的呢? 宝贝也老大不小的了,便是傻,能有一技防身也是好的。 半晌,二娘才有些磕巴的说道:“虽是如此说,他也……忒小了些,并不开窍的……” 我笑道:“二娘放心,我便是真有什么坏心眼,也不会对着自己的弟弟使。” “些微小技,累不着他的。不过就是多出些汗,反倒会令他更结实的。” 就在二娘和我说话的时候,宝贝又捡起地上的竹箭,继续他契而不舍的投掷。 二娘母子一走,小雯就激动的拉着我的手:“大小姐,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在教咱们公子学本领?” 我撇撇嘴:“假的,我在哄傻子呢。” 小雯顿时满脸失望:“不会吧,我不相信,大小姐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冷笑道:“干嘛不会?你以为大小姐我是哪样的人?我不这么说,能把二娘糊弄住吗?”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干呢,没功夫和她的傻瓜儿子纠缠。” 小雯看着我鼓鼓嘴巴,一副对我的答复很不满意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早餐过后,宝贝便带着那支竹箭跑到我房门口。 也不来纠缠我,自顾开始了吭哧吭哧的投掷。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每天也多少都要去示范纠正一会儿宝贝的竹箭投掷。 小傻瓜就是小傻瓜,做一样事情就死心塌地的去做。 虽然愚钝至极,但贵在矢志不渝。 完全不懂得如果真的做不好,放弃就是。 宝贝为了他最爱的骑马马,练习投掷竹箭简直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干脆忘了他每天到我的住处正在的目的——骑马马了。 于是,闲得无聊的我,便开始花园假山水榭边的,在那些高高的围墙下面转悠。 说实话,总兵府的围墙筑得确实够高的了。 第三十五章 总兵府的围墙 简直称得上险峻。 不知是我老爹亲自筑造的,还是历来就是这样的。 大概带兵打仗的首领总觉得墙筑的越高越安全。 说起来好像就是这样,不论城墙还是围墙,险峻些的,总是易守难攻。 我也很聪明的比较出,围墙和城墙,两者总是不一样。 比如这阳陈郡的城墙和阳陈总兵府的围墙。 阳陈的城墙外面是深深地壕沟,里面是弓拔弩张的守护兵将。 比如曾经幽禁我十几年的大汉王爷府的高墙。 说句老实话,我对王爷府的高墙其实没有什么印象。 因为小狸老是在那些高高的围墙上来去自如,是以,我便觉得那些围墙简直形同虚设。 并且,我那种感觉最终还是对的。 及至后来,那些大汉王爷苦心营建的高大围墙,即没有囚禁住我这个半人半妖。 也没能阻挡得了,深夜里,大汉军士对我的围剿戕杀。 总兵府的围墙则相对诗情画意多了。 里面的花园水榭不说,外面依稀可闻的,不是喧哗的街市,就是行人车马络绎不绝的道路。 这是当初我在大汉王爷府的围墙内,所听不见的人世间声音。 站在最高的假山向远处眺望,还可以看见一些首尾相连的房舍。 那些房舍,有的低矮破败,有点则屋脊瓦檐,稍显轩宏阔大。 还有一些带着阁楼水榭的园子,就像总兵府园子,里面全是疏落有致的参天古木。 几圈逛下来,很快,我就锁定了一处隐蔽僻静的地方。 我在心里大笑一声:“哈哈,以后本大小姐就从此处进出了。” 我也真正的弄明白了,为什么大汉王爷府的围墙对小狸来说,是形同虚设的。 对于一个可以高来高去的人来说,只有她愿意承受的禁锢,没有可以锁住她的围墙。 可是,小狸还是太善良,太柔弱了。 她只知道抚育我,只会为我取食,伴我长大。 在她明知道已经有巨大威胁向我们靠近的时候,她也表现的极其知所措。 我的懵懂无觉加上小狸的没主意,就造成了我们双双被戕杀的宿命。 我不会再叫小狸和曾经的那个半人半妖的悲剧命,再在阿雪和她的娘亲身上重演。 我不会再毫无作为的,眼睁睁看着自己任人宰割。 我就是要不择手段的制造出事端,让我和娘亲活得自在,让那位总兵大人龙飞虎不能活的那么自在。 最好他能允许我们母女脱离总兵府,自立门户的才好。 否则,我一定要叫他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经过一番周密的谋划布置:早早打发走勤学苦练的宝贝。 我嚷嚷身子不舒服,就让小雯插了门,装着睡下了。 然后收拾停当,我要开始实施外出的“阴谋”。 “我也要和你一起出去!” 小雯认真的看着我,一副不容我置否的样子。 “不行,不行,我可不能带上你。你又不能高来高去,简直就是个大累赘。 我急忙摆手拒绝。 “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你一起。” 小雯扁扁嘴,一副铁定要跟着我的样子。 我哄她:“小雯呀,你乖乖的呆在家里,我只出去稍微遛遛,马上就回来。” “嗯,说不定,看见什么好玩的玩意儿,顺便给你捎两件呢。” “我不,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她煞有介事的看定我。 我不禁啼笑皆非:“就你?不放心我?行行行,我带着你还不成吗?” 我忽然觉得在这个总兵府,我好像是最没用的一个。 老的小的,软的硬的,丫鬟护卫,我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反正,也就是出去遛遛,带着她也不费我什么大劲儿。 想来,小雯只从进了这暗无天日的深宅大院,就从来没有机会迈出过这总兵府内宅。 外面的天是什么颜色的,大概都不记得了。 这个细细瘦瘦的女孩,纤眉大眼,肤色白白净净。 她的心思十分的单纯,对我是心心念念的好。 人小鬼大的,总怕我吃了什么人亏似的。 无事的时候,我曾就我这身来历不明的力量武艺反复询问过她。 她也是一脸茫然,迷惑的对我说道:“我来的时候,大小姐好像刚从什么地方回来,又黑又瘦。” “你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大小姐的武艺应该那时候就有了。” “那时大小姐一点也不喜欢说话,整天呆呆闷闷的,看人的眼神也是直直的,小雯都有些怕你呢。” “有一天,老爷让荣婶把大小姐叫出去了。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见大小姐回来。” “大小姐你走了以后,连夫人都不再进内宅,我也就没地方打听去了,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呢。” 我笑道:“怪不得我回来的时候,你看见我像捡着宝似的。” 小雯抿嘴笑道:“只是大小姐的性情变了,眼睛也清凉有神了。” “后来又看你那样的凶九夫人和二夫人,为夫人作主,我都不敢相信是你呢。” 小雯想了想又说道:“但是宝贝一直都不怕你,从前也是像现在一样,成天围着你,你也喜欢带着他玩耍。” 我奇怪的问道:“难道不是我老爹让我成天给他的宝贝儿子当马骑的吗?” 小雯摇摇头,“好像不是,你不要相信二夫人的话,老爷其实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是大小姐自己愿意陪公子玩儿,老是百般娇惯着他。” “他又不懂事,不知道他身子那么重,总是让你驮着在地上爬来爬去……” 她忍不住又摇摇头。 听小雯的意思,原来我是自甘下贱? 自己愿意趴在地上给那个傻小子做马骑,并没有什么人强迫我? 可是,那天我听二娘的口气。 好像我们的老爹吩咐过我们这些姐姐妹妹,要侍候好这个傻小子的。 不过,我也记得,二娘当时也只是说,“问问他是怎么吩咐你这些姐姐妹妹的?” 这话一经推敲,意思就含糊不清了。 一个做父亲的,便是吩咐了自己的女儿。 叫这些姐姐妹妹们多看顾些唯一的弟弟,也属正常的。 也没有就说谁必须给他的宝贝傻儿子当牛做马的嘛。 第三十六章 惊叫的声音 并且,阿雪身负强大力量。 如果她自己不肯,想来一个傻小子也是没办法使她心甘情愿匍匐在地的。 这诸多问题只好留待以后再细究 现在,越黑风高,我带着小雯,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总兵府内宅后面的围墙下。 望着高高的围墙,小雯惊惧狐疑的看看我。 悄悄地的颤声问道:“大小姐,我们能爬的上去吗?这么高,好吓人啊!” 我轻轻一笑:“小丫头,咱们可不是用爬的。” “是你非要跟着我的,待会你可别怪我像掐鸡脖子似的,掐着把你提溜上去。” “这可是你自找的---啊。不过还好,你要是像宝贝一样沉我就费力了。” 小雯顿时吓得把脖子缩了缩,嘟囔道:“大小姐,我不要……” 她话还没说完,我便已经伸手到她的腋下。 挟着她的胳膊,深深一运气。 小雯简直来不及惊呼,我已经带着她跃上围墙。 我相信,小雯一定是觉得头一晕。 我们就奇迹般地,落在围墙外面的一条后街上。 此时已经是夜色深沉十分,差不多的百姓都掩门闭户。 只是从一些纸糊的窗棂里,透出昏黄的灯烛光芒。 不料,一个拖着鼻涕,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还是被我们出其不意的从高墙上落下,给吓了个半死。 我忙不择路的落脚地方,竟正是他的眼面前。 此刻,他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家废弃颓败的屋檐下。 突然眼睁睁的看到我和小雯好像从天而降,吓得一边嘴里惊呼着:“贼……贼……有贼…… 一边忙不迭的爬起来就跑,跑了一步还跌了一跤。 我和小雯可真被他暗夜里分外凄厉的大呼小叫给吓坏了。 我慌忙赶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谁知他的衣服也实在是太破烂不堪,撕拉一声,竟被我拽下一块。 “啊……” 他惊叫的声音更大了,我恨不得马上杀人灭口。 口中却不得不低声下气的哄劝他道:“别怕,别怕啊,小兄弟,我们不是贼,我们本来就是里面的人……” “你听我说,我们只是想溜出去玩玩。求求你不要叫的这么大声的好不好?” 小雯更是紧张,恨不得就要动手捂住他脏兮兮的嘴了。 他被我吓得更厉害了,呜呜咽咽,好像在哀求我不要杀了他。 我只得连忙放开他,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明白? 让他不要那么惊恐万状,好像撞见了什么可怕的豪贼鬼怪。 幸亏的是,这带比较荒凉破败,也没有人愿意开门去管一个小乞丐的事。 我和小雯手忙脚乱的连说带比划,好容易才让他半信半疑的安静下来。 谢天谢地,总算没有被他嚷嚷的尽人皆知。 若是按照小雯的推测,总兵府围墙外也应该有兵丁护卫的。 要是把龙飞虎的护宅兵丁给招来,那我们今晚就没得逛了。 见那孩子安静下来,我有些恼火的问他:“小兄弟,这是你的家吗,你干嘛不进去,天都黑了。” 他用手背擦擦鼻涕,又用力吸了吸, 小小的身体瑟瑟缩缩。 声音抖抖嗦嗦的摇头道:“不是,我没有家……他们……都在城隍庙里,不准我在那里过夜。” “他们……老是欺负我打我。这家没有人了……不会赶我……” 我才明白。 原来,这是一个受欺凌的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小雯马上就感情泛滥了,她无比同情怜惜的拉起这个小乞丐骨瘦如柴的小手。 声音都哽咽了:“大小姐,他多可怜啊……” 我对小雯不满的咳嗽了一声,提醒她不应该叫我大小姐。 小雯顿时语塞了一下:“呃……” 我摆摆手,这个小乞丐确实值得同情。 但小雯也是确实是一时之间,不能较完美的适应角色,飞快的完成对我称呼的转变。 所以,我大方的表示第一次可以不和她计较。 嘴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对小乞丐问道:“你是个小乞丐?” 小雯对我到了现在,还要问出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表示了极大的不满。 低声嘀咕道:“大……公子,他可不就是一个小要饭的啊!” 我立刻对小乞丐埋怨道:“嗐,你说你一个小要饭的,怕什么贼啊?还大呼小叫的吓死个人。” “难不成你讨饭的破碗是金子做的?怕我们抢了你的讨饭碗去?” 小乞丐委屈的鼓鼓嘴:“我怕你们看见我会打死我……” 我被他气得笑起来:“怕我们打死你,还大声叫唤?真是!” “你要是一直不歇口的这么嚷嚷下去,没准还真会被我揍一顿。” 他垂下头低低的咕哝:“我害怕……我忍不住……” 小雯央求的对我喊道:“大……公子,你就别责怪他了,他确实是被我们吓坏了不是吗?” 接着远处人家窗棂透出的昏暗烛光,我好好打量了这个小男孩一番。 他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赤着脚,浑身衣衫褴褛。 极其单薄的小身子,一双因为饥饿,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神惊恐的眼睛。 满头肮脏纠结的乱糟糟头发,一双细胳膊,令人望之不由心生怜悯。 我突然想到肥肥胖胖的宝贝。 不过就是一墙之隔,有权势人家高墙大园,房舍几进,妻妾成群。 一个呆傻儿子还丫鬟奶奶伺候着,养的白白胖胖。 贫寒无依人家聪明的孩子,却只能流落街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饱受欺凌。 看来,老天爷并不仅仅是对我不公平,心怀恶念。 天底下被他苛虐的人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我心中顿时便对这小乞丐起来惺惺相惜之意。 弯下腰,柔声对他说道:“小兄弟,别害怕。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为何流落在这阳陈街头露宿?他们干嘛要欺负你一个小孩子?” 大概觉得我和小雯看起来并不那么可怕,小乞丐虽然还是有些戒备的看着我们,表情却是明显的缓和了。 只是,他沉默着,好像并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确实,让一个四处流浪的孩子轻易就告诉你他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对小雯说道:“给他一些钱罢。” 第三十七章 灯火通明的茶肆 我话还没有落音,这个孩子并没有表现出乞丐特有的品质:一听到钱立刻两眼放光。 反而抬起小脸,极快地拒绝道:“不不不,我不要钱……他们要是看见我有钱,不但会马上抢了去,还会把我打死的。” 声音竟里是抑制不住恐惧的颤抖。 我不禁和小雯面面相觑了一下。 我想,他口中的“他们”一定是一帮力量远远大于他的乞丐。 不知道这个小乞丐是生得过于单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受到别的乞丐的欺负。 要不,这个孩子可能是个外来者,偶然流浪到这里的。 人生地不熟的,又可怜兮兮,只好被阳陈郡本地的乞丐欺负了。 但这小乞丐看起来似乎很不相信我还小雯,马上就能从他嘴里问个子丑寅卯,好像是不可能的。 现在我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 对于总兵府外的这个阳陈郡,我虽然曾经在大白天走过一趟。 这乌七八黑的夜晚,我不仅是一头雾水,小雯更是找不着北。 便是我想帮帮这小乞丐,也得看看情况才说。 我已经吃过一次胡乱允诺宝贝的亏,再也不能随便说话了。 想罢,我就安抚的对他说道: “小兄弟,你若是相信我们,你就呆在这里,不要走开。” “等一会我们还要从这里回去,说不定给你带好吃的哦。” 小乞丐看看我和小雯,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看得出,他对我的话似信非信。 信不信,只好看他的造化了。 不过我想,反正这个阳陈郡也不是大的无边的地方。 只要这个小乞丐还在这里乞讨,只要我能随意进出总兵府,我总能有办法找到他。 再看看能不能设法,帮他摆脱被人欺负的境地。 安抚好小乞丐,我拉着小雯七转八拐乱走一气。 摸索着走了好久,我和小雯终于眼前一亮,总算是走出总兵府这条破败的后街。 首先映入我俩眼帘的,是一处灯火通明,笑语喧哗、热闹非凡的地方。 小雯低低的惊呼道:“大小姐快看,那里是茶肆呢,今天夜里有说书的。” 我看着那个鬼市一般的地方,好奇的问道:“阳陈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小雯好像不胜欢喜兴奋的连连点点头:“有的有的,不过,这些茶肆一般都是白天做生意。” “除非请到说书的先生,便会热热闹闹的开几天夜市。” “那些说书先生可有趣了,他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说出的故事可好听了。” “想不到这样巧,竟然叫大小姐碰见了。” 小雯充满了愉悦的情绪立刻感染了我,我顿时感到乐不可支起来。 想不到阳陈郡还有这样好玩的地方。 我虽然出生在纸醉金迷的大汉王城,可只打出生就被幽禁,十几年从来未曾踏出王爷府的高墙半步。 完全不知道俗世凡尘为何物? 当我化身阿雪时,我眼目所见的,却只是血色战场和西秦苍凉的荒服。 最后,便是人烟渺茫的蛮夷草原。 及至跟着贺兰从边塞返回,一路虽然穿城过村,总归是走马观花。 匆匆行程里,所看见的,大多是野地风光。 对市井之趣,很少驻足流连观看。 所以,即便是这阳陈郡最普通的一处夜晚茶肆,我也感到非常的新奇。 而小雯也是在总兵府内宅拘束了很多年的,对外面久已荒疏。 我们两个人竟像刚从山上下来的野猴子,兴奋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拉起小雯的手,一口气跑到茶肆前。 近了从看清,这个茶肆是用几十根粗大的梁木支撑起一个大大的草棚。 梁木之间绑着的每一条横木上,都挂着一盏通红的灯笼。 挂的灯笼多了,就显出一派灯火辉煌的热闹景象。 那些灯笼挂的很低,把里面聚集着的众人笑脸照得红彤彤的,显出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 仿佛幸福的日子,一直都是红红火火的笼罩着每一个人,让人一望就不由得想凑过去瞧个热闹。 茶肆里面更是人声鼎沸,笑语喧哗。 我急忙拉着小雯在角落的地方找了两个座位坐下。 其实茶肆不比酒楼,完全是下里巴人的地方。 所以,这里面全是一张张破旧而又矮小桌子。 凳子,则是一种蒲草一样柔韧的干草编制而成的。 屁股落在上面,柔韧而有弹性,感觉还是不错的。 见我们落座,马上就有一个肩膀上搭着手巾的茶博士过来。 点头哈腰,满脸赔笑,热情的招呼我们。 “两位小爷,您来啦?您两位要点什么不?” 我看见小雯几乎把头揣在怀里,不知是不是灯笼的红光照的,脸红的吓人。 我忍住笑,故作老练的对茶博士吩咐道:“沏一壶好茶,随便……上几样点心。” 我看见邻近的茶客小桌上,好像有些糕饼点心,就随口说道。 茶博士立刻高兴脆亮的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去了。 我又拉拉小雯,小声嗔怪道:“不让你来偏要来,来了又扭扭捏捏,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女的啊?” 听我如此一说,小雯慌忙挺直身子。 习惯性的咬咬嘴唇,眼睛却四下里怯怯的不停打量。 她是想看看是不是有人注意我们了。 其实并没有人注意我们。 所有茶客的注意力,都被一个草草搭建在茶肆正前方的高台上,一个手拈清脆响木,不停击打的男人给吸引过去了。 我听不懂那一连串清脆的响木击打声到底有什么乐趣,只看见那些人都满脸兴奋。 难得是,这茶肆里面的客人,绝大多数都是男子。 好像全阳陈郡的老爷们都被集合在这茶肆了。 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城里的贩夫走卒之辈,且以老大年纪的居多。 原来阳陈郡地处西秦海内,虽然也是被朝廷逐年征丁,好在没怎么遭到屠城兵祸。 所以,阳陈郡稍微老年一些,过了征丁年纪的男丁尚且得以保存。 只是这些人看着都极其贫寒,差不多人人都是不修边幅,穿戴趿拉。 有的人似乎还多喝了几杯,脸膛红赤赤的,语言极为放肆粗鲁。 仿佛在宣泄着一天辛劳之后的苦中作乐。 第三十八章 说书人 他们几乎个个高声大语,仿佛生怕别人没瞧见自己似的。 有的一边和人高声笑骂着,一边稀里哗啦的吃喝,举止粗俗放诞。 我兴致勃勃的瞧着这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有趣场景,好像在看一副新奇的关于俗世红尘的画。 小雯却眼睛直闭,她大概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混乱不堪的场面。 一个看起来应该是老板娘的中年女人,褐衣布裙,细眉高挑,眼神精明犀利。 一边忙着收茶水钱,一边忙着招呼熟客。 人头攒动,灯光的隐约里,似乎还有几个年龄容貌不明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娼妓之流? 或者,是哪家彪悍媳妇子,陪着自己的男人消遣来了。 原来,在西秦,酒楼茶肆常常都会请一些擅长说学逗唱的游方艺人。 请他们在酒楼茶肆里表演,借此招徕顾客。 而这些游方艺人也借此觅得一处暂且落脚地方,混得些糊口的衣食。 我和小雯正在东张西望之间,茶博士拎着茶壶,给我们先沏好了茶水。 前方的高台上,在响木不知所云的响了许久之后。 那个艺人忽然放下响木,径直走人一块宽大的草帘后面。 下面的茶客越发的闹哄哄的,很多人紧赶着老板娘说笑打趣。 突然,高台上那块草帘一动,方才进去的那人一下子从草帘下面钻了出来。 那人往台上一跑,立刻便招来一阵哄堂大笑。 我和小雯不由得跟着众人一起笑起来。 原来,那人原本非常干瘦矮小的身材,却故意换上一件宽大招摇的大红色袍服。 又戴着一顶夸张的高帽子,粘上一瞥搞笑的胡须。 作出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跌跌撞撞的冲上台了来。 上台之后,他故意东张西望,好像怕什么人追着他似的。 稍顷之后,才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在台子上早已摆放好的一张桌子后面坐下。 然后一语不发、开始慢条斯理的往自己宽大的衣袖里掏摸什么。 台下的观众哄堂大笑都变成了好奇的轻笑,大家想看看他究竟能掏出什么出人意料的物件。 果然,他掏来掏去竟然掏出一双女人的白底红绣鞋。 还举得高高的,拿到自己的眼前,一看,慌得就往袖笼里塞。 不想鞋子刚塞进去,手里又带出一条绣着牡丹花的红肚兜。 台下顿时又哄笑声四起,有人大声喝倒彩。 台上那人显得更加慌乱,急急的把花肚兜拼命的往袖笼里塞。 左边塞到右边,右边塞到左边。 塞进了这样又带出了那样---全是一些乱七八糟,搞笑暧昧之物。 台下的观众被他滑稽局促的样子惹得哄笑不断。 整个茶肆,气氛异常的热烈起来。 那人却装作一副懊丧的样子,哭丧着脸。 看着被抖落一地的什物,举起宽大的衣袖做擦汗状。 一边嘟嘟哝哝的大声埋怨: “都是俺那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一见俺出了远门,就非要塞了这些见不得人的私房玩意儿在我身上。” “说是让我一见了这些物件,就想起她那如花似玉的容颜……” “我家的婆娘,啧啧,各位大爷,你们是没有见过,那生的真是,人见不走---吓得抬不动脚啦,以为大白天见了鬼。” “鸟见不飞---那鸟本来在天上飞的好好地,猛一低头,不提防,我家婆娘正打下面过,那鸟儿头一晕,啪,直接掉地上了。” “俺那蠢婆娘就这么平白的捡了鸟儿,还欢天喜地的跑回家。” “一进门就冲我嚷嚷:遭瘟的,你不知哪辈子积了德,人家的婆娘迷死人,你婆娘我迷死鸟了。” 台下又是笑声四起。 有人高声起哄:“先生别是昨晚宿了翠红院,拐了婊子的私房物件,还说是你婆娘的,编了白话哄老少爷们呢。 ”那个艺人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口中连连说道: “哪里,哪里,,小人就是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俺家的那个夜叉婆娘厉害着呢。” 另一个大声说道:“不是翠红院婊子的,肯定就是老板娘的。” 人群更是哄然大笑,老板娘却面不改色。 双手叉腰笑骂道:“放你娘的臭屁,昨晚他去把你娘操的嗷嗷叫了一夜,那是你娘赠给他的念想呢。” 旁边马上有人接过老板娘的话头:“老板娘,你不就是他的亲娘吗?” 老板娘立刻反击:“你老婆才是他的亲娘呢,不定他就是你老婆扔掉的私房孩子呢。” 那个男人大声笑道:“谁不晓得老板娘俏,咱们这些汉子老婆谁不爱她这一口,啊?哈哈哈……” 顿时人群又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连那些女人也跟着后面笑个不止。 老板娘毫不示弱,高声笑骂道:“好儿子,你可真是嘴巴甜,老娘的好东西多着呢,你爱哪一口呢?当着大伙儿说说,老娘好成全你。” 人群更是乐不可支,乱哄哄笑个不停。 很多人加入了这场无厘头的嘴仗,有的人一边笑得喘不过气来。 一边大声喊道:“老板娘,你看他可怜见儿,就把你的洗脚水赏他一口尝尝吧。” 小雯难为情的拉拉我的衣袖,露出一副想离开的样子。 我对她轻轻摇了摇头,悄声说道:“干嘛这么小家子气,没什么羞愧的,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男人。” 也难怪,自幼就入了深宅大院的她,哪里听过这样的荤段子? 而我,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堪入耳,却不舍得离开。 我只是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有趣,只是喜欢那份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看我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小雯只好半推半就继续坐在哪里听着。 不一会儿,听得别人大说大笑,她也抿着嘴偷偷跟着傻笑。 大伙乱七八糟的取笑了一会,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台上的艺人身上。 那个艺人故意四处搜寻一番,然后一抬头,马上兴奋的瞪大眼睛,用手一指桌子上的响木。 他用中气十足响亮的声音夸张的叫道:“啊呀,你这个东西,啥时候自己跑到桌子上了。” “你也不和俺言语一声,害的俺在各位大爷面前出乖露丑。” 第三十九章 凄厉的呼救 “今天看俺不狠狠地拍打你几百下,发了俺这心头恼火。” 我心中很有些疑惑,这个谐优看起来十分瘦小干瘪,而且很苍老。 但是他的声音很神奇,洪亮圆润,仿佛字字句句都能清晰的送入你的耳膜。 哪怕台下的说笑声此起彼伏,却丝毫掩盖不住他表演的声音。 这些听他说笑的茶客,更是好像并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妥。 也许这就是说书人赖以谋生的一种本领吧。 然后他用一种夸张的架势,官老爷似的在台上坐下。 掂起那块响木用力的往桌子上一拍,顿时,台下的喧笑声陡减下去。 他口齿清晰,字正腔圆的说道:“各位大爷,小人初到贵地,承蒙收留,谢过谢过。” 下面立刻响起热烈的喝彩声和鼓掌声,。 说书人双手握拳道: “小人一无才,二无色,三无艺。” “不过就是油嘴滑舌耍几句贫嘴,让老少爷们取笑一番,暂时忘了这尘世的喧嚣苦累。” “您听得高兴,就赏小人几个小钱,让我讨一口饭吃。” “听得不高兴,就当这夏夜的蚊虫打您耳边过去,您也别和它计较。” 下面有人大叫道;“爷们听得高兴,自然赏你。” 这时,老板娘又亲自给我们送过几盘小点心。 小雯镇定下来,赏了她茶水点心钱。 老板娘扭着腰肢,给我们福利拜谢,然后拿了钱揣在兜里,别处招呼去了。 我端起桌上那盏粗瓷浅底的茶盏,饮了一口。 也不知什么茶叶煮的汁水,只觉微苦中带着一点甘甜清香,倒也十分爽口清凉。 面前的小点心看着似乎也十分可口。 我随手拈了一块,正要放入口中,却听得台上的艺人又重重拍了一下响木。 “小人知道列位大爷都是雅人,今天小人却要给各位讲个俗不可耐的笑话。” “各位老少爷们,盏里的茶水可不要饮用完了,留着一些,好待听了小人的笑话洗洗污了的耳朵。” 台下的人听到这里,便已经莫名其妙的笑成一片。 就在这时,突兀的,远远的暗夜深处,传来一声女子凄厉的呼救声。 “打劫啦……打劫啦!快来人啊……救命啊……” 这一声凄厉的呼救仿佛兜头一盆冷水,又仿佛一柄无情的利刃,生生浇灭划破这祥和欢乐的夜晚。 霎时,就把茶肆欢腾的人们拖回了这人间乱世。 人们的笑容古怪的僵硬在脸上,小雯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恐怖像这暗夜里渐渐散开的凉气,陡然间,便袭上每个人的心头。 茶肆陷入一种可怕的寂静中,所有的人霎时都忘记刚才准备张嘴要说什么。 连高台上的说书人也怔住了,正准备脱口而出的笑话生生给咽回了肚子里。 远处凄厉的呼救声犹自一声接着一声,十分紧迫。 喝茶的男人里,正好有两个阳陈郡官衙的捕快。 于是,有人突然叫喊了一声:“大家不要怕,二位捕快老爷在这里呢!” 顿时,所有人的眼光几乎一下就望向了他们二人。 这两位捕快见他们已经被这些市井之人认出来了,也不好意思再推诿。 立刻作出好汉的样子,“噌”的一起站起身子。 那架势,仿佛战士听到了冲锋的号角。 尽管现在或许并不是他们当值的时间,但是有人胆敢在阳陈的街巷里做奸犯科,妨碍郡治,引发骚乱。 他们身为捕快,挺身而出是义不容辞的。 所有的人立刻自动闪开,大家都满怀钦佩和期望的看着他们。 这两个众望所归的捕快大人更是满怀骄傲和荣誉,一刻也没有再多耽搁了。 他们拔出随身携带的腰刀,雄纠纠气昂昂的向着暗夜里,还在不断发出凄厉呼救的地方飞奔而去。 暗夜里的呼救已经变成痛苦的哭喊咒骂。 我急忙对小雯说道:“小雯,你坐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跑。我去看看。” 小雯“噌”的站了起来,睁大眼睛快要哭了:“我害怕……” 我连忙把她按回去:“来不及了,等一下,我马上就来接你。” 说完,我不容她再开口,抽身就往外跑去。 这时,已经有一些胆大的男人结伴往呼救的地方跑去。 从茶肆出去,是一条看起来应该很繁华的街面,道路也还算宽阔。 街道两边房舍接踵,招牌林立。 我几个纵身,黑暗中很快就掠过那些奔跑的男人。 发出呼救的地方正是这条街,离茶肆大概有半里之遥。 我和小雯说话,稍微耽误一些时间。 等我赶到时,那两个捕快已经不见了,显然是循踪去追赶擒拿劫匪去了。 天上的一轮下弦月,显得有些冷清诡异。 昏暗淡漠的月色下,一个女人身子跌倒在一家商铺的门槛外,还在不停的号哭呼喊。 我急忙上前扶起起她询问道:“大娘,你怎么样,要不要紧啊?” 她一边哭一边颤抖着用手指着屋里叫喊:“天杀的啊……他们抢去了我们的钱,还杀了我的相公啊……” “我的天哪……我的钱那,相公啊……我活不下去啦……” 她哭喊的捶胸顿足,简直直不起腰来。 我只得把她拖起来,扶她靠在门边坐下。 黑暗中,摸进他们的店铺。 暗暗在心里懊悔,自己无论如何也不适应西秦人老是随身携带火种的习惯。 这下,又现世报了吧? 就算我视力很好,在黑洞洞的屋里,也是费了好大劲儿才能勉强适应。 地上有许多不明所以的物体踢踢绊绊,我努力睁大眼睛,摸索着想看看屋里的人还能不能有救。 半晌,我才凭着听觉寻见一个男人仰面躺在屋里的地上,正微弱的喘息着。 忽然,一个矮小的人影掠进屋里。 火光一闪,他晃燃手里的火种。 我心里一楞,惊讶的看见,来的正是那个说笑话的艺人。 “快扶起他,先要止住他头上流血。” 他简短的对我说道。 这会,我也顾不上会沾染满身的血污,慌忙小心扶起昏倒在地上的男人。 原来,他的脑袋在与劫匪争斗中,寡不敌众,被劫匪敲破了。 第四十章 心血来潮的打劫 屋里一片狼藉,郎中的妻子还靠在门边声嘶力竭地边哭边诉说。 原来这是一家医药堂,男的是个郎中。 郎中的医术还算高明,每天前来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 白天,夫妻俩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才打发走所有的病人,歇息下来。 夫妻俩吃过晚饭,郎中娘子烧了热水,打发郎中洗漱完毕,夫妻俩就栓门睡下了。 他们辛苦劳累了一天,身体疲倦,比不得那些日子比较闲散的街坊,晚饭过后还有兴致去茶肆喝茶听书。 刚刚睡下不久,外面便响起剧烈的敲门声。 郎中以为来了得了急病的病人,本着治病救命的原则,只得起床开门。 不想打开门后,却闯进几个如狼似虎的强人。 接着,便不知道发生怎么一番争执情形。 等到郎中娘子听到动静不大对劲儿,慌忙起身赶出来。 却看见几个劫匪,持着一盏灯笼,正在殴打她的郎中相公,不停的向郎中逼勒钱财。 郎中还想和这伙劫匪理论,不料一个醉醺醺的劫匪顺手抄起郎中装药丸的瓦罐,对着郎中的脑袋就是一下子。 顿时,郎中便头破血流的倒在了地上。 郎中娘子见状,又急又怕,立刻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但这些强人根本就不把郎中娘子放在眼里,仍旧从容不迫的翻箱倒柜。 抢了他们的钱财,持着灯笼扬长而去。 可怜的郎中本来就是个迂腐的斯文人,关键时刻,竟不懂得舍财保命 被那些悍匪的拳脚相殴,又砸破了脑袋,此时躺在地上,已经气息奄奄。 我把昏迷的郎中扶起来,矮小的说书人便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小的葫芦。 他从葫芦里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洒在男人还在不停出血的伤口上。 然后,又“撕拉”一声,撕下他自己身上红色宽大表演服的一幅衣襟。 三几下便把伤者的脑袋缠裹好了,动作十分麻利,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给人的感觉,好像他经常干这类事情。 然后,说书人才对仍旧嚎哭不止的郎中娘子说道:“娘子请不要伤心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人才是最要紧的。” “在下已经替郎中先生止住了流血,人暂时不碍事的,请娘子快把人扶到床上去躺着吧。” 他的声音却一改表演时的洪亮,只如常人一般了。 方才,我看这说书人身材矮小瘦弱,高台上表演时,声音却中气十足,就知道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现在,他能几乎步我后尘马上赶到,我更是断定,此人身上的功夫一定是不弱。 转而想想也是,在这个乱世,身上没有一些技艺,还怎能安然无恙的行走江湖? 心中不由对他另眼相看,便难得谦虚的向他问道:“先生,请问郎中……他是否有性命之忧?” 说书人笑了一下:“只要止住流血,应该没有大碍。” 听他如此一说,原本靠在门边悲伤绝望的老板娘,立刻止了号哭。 她连滚带爬的冲进屋里,一把抱住她的丈夫,连声呼唤起来。 郎中呻吟了一声,才苏醒过来。 听郎中娘子方才的描述,劫匪好像不止一人。 可前去缉拿的捕快只有两人,若是寡不敌众,岂不便宜了这帮嚣张的强盗? 我便向说书人道:“请先生暂且在这里照看,我去助那两名捕快捉拿劫匪。” 说书人立刻说道:“公子多加小心……” 我点点头,向郎中娘子打听了劫匪大概逸去的方向,抽身起来。 出的门外,只见那些跟在后面的人,已经纷纷扰扰的赶到了。 众人一看竟然是医药堂遭了劫匪,都很震惊。 里面有很多和郎中夫妻熟识的街坊邻居,除了惊讶同情,有的进去帮忙。 有的则拦住随后出来的艺人,七嘴八舌,乱嚷着询问。 我无暇顾及听他们闲扯,顺着郎中娘子所指的方向一路追踪下来 刚转过这条街角,差点和两个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脸对脸。 借着街角远处,一家门前悬挂的昏暗灯笼,我定睛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原来迎面而来的,就是方才那两位豪气冲斗牛的捕快大人。 可此刻,就是在蒙昧不明的暗夜里,我也能感觉得到,他们两人的步伐拖拖拉拉。 精神也已经是畏畏缩缩,一副无颜见父老乡亲的愧疚样子。 我立刻伸手拦着他们,高声问道:“劫匪呢?你们没有追上?” 他们好像倒是被我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抬眼看看我这个不速之客。 面对我的质问,好像做了天大的亏心事,更加垂头丧气起来。 两个人一起低下头,哼哼唧唧的答道:“不是……没追上……” 我不耐烦的问道:“什么是不是的,你们到底是追没追着劫匪?” 两个捕快仿佛更加羞愧,头垂的更低:“追是追上了,又眼睁睁……看着他们走掉了……” 我更惊讶了:“这么说,你们是追上劫匪了?” “正是……” 他们一起老老实实地说道。 “是他们人多,你们害怕了?所以就放了他们?” 我不歇气追问道。 没想到他们的回答差点把我鼻子给气歪了。 “他们只有三个人,也并不是我俩的对手。” 天底下还有这样不要脸的捕快?抓不了劫匪还死撑着想要一点面子。 还有脸说劫匪少,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质问他们道:“既是劫匪人又少,又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干嘛不把他们抓住?” 忍不住又嘲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们跑得太快?你们没有够着逮他们的是吧?” 没想到,这两个捕快的态度实在是诚实喜人。 仍旧是老老实实地说道:“他们没有跑,打着灯笼,扛着钱盒,还在那儿大摇大摆的走呢。” “这会儿,想必已经进了翠红院了。” 我看着这两位英明神武的捕快大人,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吧,算你们光明磊落,不像那谁谁谁。 明明做了违背法理的事,还藏着掖着,百般搪塞推卸,死活不肯承认。 我服你们是不抓贼的捕快才是好捕快。 我觉得自己都没脾气了。 忍不住笑起来:“两位捕快大哥,我真是听不明白,劫匪即没有逃跑,又打不过你们……” 第四十一章 诚实的捕快 “哎!就算他们是你们的至亲好友,抹不下面子抓了他们。” “至少,你们也要向他们讨回赃物,让失主的损失尽量减少一点哪!” 他们竟商量好似的,一起把手里的朴刀往地上一扔。 身子蹲下,双手抱头。 其中一个用痛苦的声音说道:“小哥你有所不知,这抢劫行凶的人并非真正的劫匪。” 我更加稀奇了:“你们说什么?趁夜破门打劫,还伤人性命,都不叫真正的劫匪?” 另外一个无奈的吞吐道:“他们……乃是,乃是……我们郡守大人的少爷和石统领的公子喝醉了酒。” 于是,这两个捕快一第一句的说道: “哎,小哥啊,不是我们不想捉拿劫匪为民除害。实在是……一言难尽啊!我们哪里敢惹他们?” “这二人今晚一时兴起,竟然带了一个家丁,砸开医药堂,打死了陈郎中。” “他们抢了钱财,着人扛着,现在正去翠红院嫖妓呢。” “我们郡守大人就这么一个宝贝蛋子,石统领的公子我们更是不敢惹,谁不知道,他老子杀人不眨眼。” “上一次,石统领的公子奸杀了一个民女,民女的哥哥找他拼命,当众就被石统领砍了。” “砍过之后,让人背了一袋钱给了咱们郡守大人,最后,就那么不了了之啦。” “小哥,我们都是拖家带口之人,装了孬熊实在是惹不起他们啊……” 这两个沮丧的捕快一唱一和,几乎说的声泪俱下,以示他们的万般无奈。 我又惊讶又气愤,见这两个捕快的形状,又有些好笑鄙夷。 一时性起,真想上去踹他们两脚。 转念一想,这不过是两个可怜的官府差人。 虽然看起来没有多少血性,却多少还是有些羞耻心的,也还算的诚实。 只是,要他们付出以卵击石的代价,他们可能实在是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突然又省悟道,他们口中的恃强凌弱草菅人命的石统领。 可能正是我和贺兰回到阳陈那天,在城门口差点把我给拍进泥巴里的石逋修。 怪不得我第一次看见那个石逋修就有一种不爽的感觉,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此纵子行凶,难怪阳陈郡的百姓都用畏惧的眼光看着他。 记得书册上有云,上梁不正下梁歪。 由此推算,我那个总兵爹爹肯定也是作福作威的家伙。 这两位捕快又推卸罪责似的,再次无比痛心疾首的对我强调道: “哎,小哥啊,这古往今来,你知道谁最霸道嚣张吗?” 见我瞪着他们,他们更来劲了。 “就是那些将军老爷的公子少爷们!” “他们上头有人挡着,下头有人捧着,什么样无法无天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反正有钱有势,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会有人给他们补上。” 他们一个说,一个不停的点头。 言外之意,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应该到此为止。 我一个路过之人,看着手无缚鸡之力。 虽说激愤,听听也就罢了,不要再纠缠不休了。 不是他们二人 不努力,实在是劫匪的背景太强大。 让他们这两个端着他们家饭碗的人去捉拿他们的公子少爷,确实是太强人所难了。 我弯下腰分别拍拍他们两人的肩膀:“行啦,两位捕快大哥,你们不用这么灰心丧气的了。” “我一不和他们沾亲,二不和他们带故,又不食官府的俸禄,这事就交给我吧。” 两位捕快大人这下真被我给吓着了,慌忙一齐站起身子拉住我。 “小哥,千万去不得,我们俩已经愧对俸禄,怎么能害你白白丢掉性命。” “我俩苦口婆心的和你说了大半天的?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你年纪轻轻的,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他们向来可都是打死人不偿命的啊。” 我又安慰的拍拍他们的肩膀:“多谢两位大哥好意,没关系,今天这闲事我是管定了,你们告诉我翠红院怎么走。” “说不定,侥幸他们打不死我,我就打死他们,为民除害。” 这两个捕快立刻抬起头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异口同声的问道:“你不怕他们?” 我笑道:“不是说,舍得一身剐,能把皇帝拉下马吗?他们总没有三头六臂,我干嘛要怕他们?” 见我说的轻松,其中一个捕快好像福至心灵:“小哥难道是位侠客?” 我见他们那副怂样,便故意点点头。 顿时,这两位便一起目光灼灼的看向我。 并且头脑简单的,选择相信了我。 瞬间,这二人仿佛被勾起了冲天的斗志。 异口同声的说道:“小哥,你真敢去?” “敢去!” 我掷地有声的说道。 他们又“噌”的一起站起来,豪气干云:“行,既然如此,我们也就豁出去了,我们给你带路。” 有传说中的“侠客”撑腰,两位捕快大人顿时来了精神。 他们带着我,雄赳赳气昂昂,很快就赶到了翠红院。 海内的国家,越是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越是妓院遍地。 此刻,阳陈郡最大的妓院翠红院正是宾客盈门的时候。 那几个劫匪不用说,拿着抢来的钱去销魂去了。 翠红院青砖红瓦飞棱挑檐下,一溜红艳艳耀眼的大红灯笼高高挂。 红色的光芒。映的门两旁修辑齐整的绿树修竹都泛着红光。 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涂抹的红红白白的年轻女子,正用着娇嗲造作的声音一边和人打情骂俏,一边迎来送往。 我也是因为九娘的缘故,才得以晓得天底下还有妓院这种地方。 按照我的人生经历,说不稀奇那是假话。 于是,我站在翠红院门前,盯着那一派烟柳繁华看了有好一会儿。 翠红院的老鸨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笑逐颜开的迎了上来。 “哟,二位差爷来啦,哟,还有一位好俊的公子哥儿,姑娘们,还不快出来迎客!” 她要是知道我们是来砸场子的,保证不会笑的像久旱逢甘霖似地。 老鸨子一声吆喝,立刻就跑过来五六个涂脂抹粉,妖冶艳丽的女子,把我们三人团团围住。 第四十二章 王法全无 这些一边笑嚷着,一边动手动脚的就开始七拉八扯,忙着争抢客人。 两个捕快见状急了,其中一个大喝一声:“行啦,不要胡拉乱扯,我们是来寻人的。” 来到翠红院光亮处,我才看清楚。 这两名捕快都是壮年汉子,看样子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 那些姑娘们被他厉声呵斥吓的呆了一呆,的立刻都松了手。 老鸨子一听,马上就提高警惕。 笑脸顿时变成了冷漠不屑。 原来这两位捕快大人不是趁着夜深,过来寻欢作乐的? 难道是想在她们妓院抓?那不是要砸她们的招牌吗。 “哟,二位差爷,来我们这里的可都是规规矩矩的好人。” “每个月老娘我可是大把的钱缴给官府,哪有差爷要寻的人哪?” 我听得差点没有失笑,这老鸨子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逛窑子的都是好人?天下坏人都死光啦? 她边说边抽出一条手帕装模作样的掸掸嘴唇。 我上前一步笑道:“老板娘,不是他们寻人,是我寻人。” 我想好了,眼看妓院这么多房子,我们总不能一间屋一间屋的去找那两个恶少。 并且,按照这两个捕快的说法,那两个坏蛋是胆大包天惯了的。 可想而知,他们就算知道有人要找他们的麻烦,也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的。 但是最好老鸨子能给我指点一下,我一个人上去,省的连累了那两个捕快。 老鸨子立刻瞅着我暧昧的笑道:“唷,哥儿,莫不是谁把你心爱的人儿卖的妈妈我这里来了?” “不过呀,只要公子舍得花钱,妈妈一样会让你遂了心意,嗯……” 说完还扭着屁股,朝我妖妖调调的抛了一个媚眼。 我只觉得心头一阵翻涌,差点没想找个地方吐死。 我丢下卖弄风骚的老鸨子,拉过一位捕快大哥。 悄悄问他道:“那两个公子少爷怎么称呼?” 他的声音比我还低:“你只问林少爷和石公子即可。” 我便转脸对老鸨子笑道:“唔,我找林少爷和石公子。” 老鸨子顿时拍手笑道:“公子可不早说,既是找那两位爷的,我也不敢拦着。喏,” 她用手一指楼上一间透着灯光的红色窗格。 “那两位爷也是刚到,我们的头牌红姑娘艳艳带着妹妹们正陪着喝茶呢。” 我便对两个捕快抱拳拱拱手,说道:“行啦,你们可以走了,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 他们却担心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想了想,又叫住已经准备离开的他们。 “你们稍等一会,等我向他们讨了郎中的钱袋。” 郎中几乎被他们打死,看样子要他们出医治是不可能的了。 并且,无故遭此横祸,官司好像也是打不赢的。 既然如此,只有把被抢劫钱财替他夺回来,才能最小限度的减少他们的损失。 记得从前翻阅书册典籍,最喜欢看的便是那些除暴安良的侠客故事。 书中说,锄强扶弱,除残去秽,方得大道清平。 从前我只能看看书里的故事,却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能亲自干这种非常解气的事情。 方才听那两个捕快的描述,阳陈郡这里好像全无王法。 既然如此,我好不容易才撞到这能肆意妄为的世界。 恰巧我现在的拳头似乎又比别人硬,而且闲得发慌。 我不去揍揍这些横行霸道之人,岂不是天理不容 ? 心念之间,我也不去管鸨子姑娘们如何看我。 便一个鹞子翻身,直接就跃身上了二楼。 这个所谓二楼,也不过一人多高的木板建筑。 在腾身而起的时候,便听见楼下的老鸨、妓女一起发出一片惊恐的尖叫。 她们大概也意识到我有些来者不善,林少爷和石公子要事不妙了。 我轻捷的落在那两个恶少寻欢作乐的房门前,接着便大力一脚踹向那扇关闭着的房门。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两扇房门便被我踹的东倒西歪,差点连房脊都给带塌陷了下来。 只听“豁朗”一声,有人猝不及防,吓得摔了手里的茶盏。 里面的人惊得瞠目结舌,几乎不约而同的齐身站了起来。 果然,里面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妓女陪着三个男人。 看样子,他们也不过方才落座献茶,还不曾备上酒席管弦。 此刻这几个年轻女人已经吓得呆若木鸡,怔怔的看着我,连惊叫都忘记了。 一个肥头大耳,十七八岁年纪的男子,穿着红色光滑锦缎绣服。 难为他生成那个模样,眼阔嘴,嘴巴几乎咧到耳边,肤色闷黑。 正迷离着醉眼,似乎很是不解的,凶狠狠地瞪着我。 另一个穿绿色纺绸衣的,面色稍白,长得倒过得去,却也满脸酒意。 只是那脸上的神情透着阴狠,让人一看就知道此人不是善类。 这两个人,瞧着几乎是一般的凶恶。 我的人生阅历有限,实在是不能断定,他们谁是林少爷?谁是石公子? 还有一个灰衣短打装扮的,此刻也呆呆的立在一旁。 这种打扮的人我知道,不用说,这个肯定就是为虎作伥,替他们打灯笼扛钱盒的仆人。 紧接着,我一眼就看见。 屋里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正放着一个长方型笨重的木头盒子。 不用说,那肯定是郎中被抢去的钱盒。 两个捕快亲眼见他们打着灯笼扛着钱盒的。 嗯,倒省了我多费口舌。 在屋里所有人的张皇无措中,我推开东摇西摆摇摇欲坠的门扇,三几步就冲了进去。 二话不说,抄起那桌上的钱盒,顺着对面的窗户就腾身跃了出去。 外面的那两位等着的捕快应变倒也十分敏捷,我刚把掠来的钱盒轻轻放在地上,就满意地看到他们朝这里跑来。 然后,我才翻身上楼,去堵截楼上炸了窝似的人。 不把那两个恶少揍一顿,叫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是说不过去的。 先不说那些尖叫着掩面四处奔逃的妓女、嫖客。 且说那两个胆大包天的恶少,虽然被我闹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及至见我抢去了他们抢夺来的钱盒,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第四十三章 痛殴恶少 这二人毕竟是泼皮无赖惯了的,一起跳着脚的大声乱嚷嚷道: “好个日娘的囚,竟敢来吃爷们的黒?快给我追,不要跑了攮囚的王八羔子!” 有人大声答应一声,咚咚咚就往门外跑。 往外奔跑的正是那个灰衣短打的仆人,我叉腿握拳拦在门口。 这个凶神恶煞似的家丁没想迎头就见我正立在门前正怒目而视,大惊之下吓得扭头又往屋里跑。 果然是一个吃软怕硬,只敢欺负良善的家伙…… 他这一回头不要紧,正迎着他的两个酒醉,脚步不稳的主子也往外追。 门又狭窄,三个人便不由分说的扑撞在一起。 门内顿时倒成一片,“哎哟”声,嚷骂声四起。 先爬起来的是绿衣恶少,他挥手就给了这个倒霉的家丁狠狠一巴掌。 恶声骂道:“好攮囚的,你撞到鬼啦?” 那个家丁坐在地上,被打得一骨碌爬起来,慌忙跪在地上。 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门外,磕巴道:“爷……爷……他他他,他又来啦……” 两个恶少,一边跌跌撞撞站稳身子,一边慌忙瞪大眼睛,一起向门外张望。 我冷笑道:“抢了老百姓的钱财跑到这里逍遥,谁给了你们这样大的狗胆?” 后爬起来的红衣恶少睁着一双朦胧醉眼,见我不过瘦嶙嶙的一个人,顿时胆壮起来。 脖子一拧,粗声恶气的骂道: “日你娘的,你算那路神仙?小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阳陈哪家的钱财不是爷们的,爷们想拿了谁的钱逍遥你管不着。” “他娘的反了你了,敢管爷们的闲事,坏了爷的雅兴?” 绿衣恶少更是气急败坏的叫道:“甭和他啰嗦,敢管爷们的闲事,就是活得不耐烦!打死攮囚的。” 说完,挥舞着拳头,一个饿虎扑食,横冲直撞的朝我打过来。 我身子轻轻一侧,避过绿衣恶少拳头的力道。 他醉酒之人,脚步漂浮,顿时收势不住,被闪的一个踉跄。 我霎时便闪身绕在他的后面,飞起一脚,踹在他的后背上。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他整个人便高高的飞起,翻滚着,径直朝楼下跌落去。 楼上所有围看这场斗殴的人都吓傻了,人人俱是张着嘴,瞪着眼,不知作何表示? 面对绝对的强势,再嚣张跋扈的人都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眼见我起落之下,眨眼间,就把同伙给踹下了楼,肥胖的红衣恶少顿时直想往屋里瑟缩。 我却不容他躲避,上前一步,一脚就把屋里的这个恶少踹翻在地。 红衣恶少顿时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原本就跪在地上的家丁,吓得对着我磕头如捣蒜,口中呜呜拉拉百般求饶。 我一把揪住这个红衣恶少的衣领,扯着他,把他拖到楼下。 那些妓女惊叫着四处奔逃,有些胆大的嫖客见我只是要找这两个恶霸的晦气,就远远地看热闹。 倒是老鸨子生怕我在她这里打死了人,她脱不了干系。 见我拖死猪一般揪着红衣恶少扯拽下楼,也顾不得害怕,慌忙跪在楼下厅堂里,拼命的给我磕头。 “大爷,大爷呀……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我,高抬贵手,饶了他们吧……” 楼下的绿衣恶少已经摔的满脸是血,爬起来,扶着栏杆。 一边大声叫唤,一边照旧在那里发狠。 “好攮囚的王八羔子,竟敢太岁头上动土,今天你不打死老子,老子明天就叫你灭门九族。” 我顿时被他叫骂的心头愈加火起。 已经被人打得半死,说出话来还是这么穷凶极恶,比皇帝还霸道呢。 不就是一个阳陈郡的郡守少爷吗?好像天下的王权霸土都是他家的? 我上前照着还在嚣张叫骂的绿衣恶少腹部就是一脚,立马就把他踹得跪在地上。 然后,我把手里扯着的死猪一般肥胖的红衣恶少狠狠地扔在他身上。 两个人顿时便呼天抢地的倒在一块。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然不知谁喊了一声:“壮士快走,官兵来了。” 果然,只见一大队巡城的兵士在一个军士的带领下,大声吆喝着,迅速的往妓院跑来。 霎时,整个翠红院,除了老鸨子姑娘,茶水奴仆,所有的闲人立刻都四散逃开。 老鸨子吓得脸都绿了,浑身哆嗦着,瞪眼直直的看着我们。 那些巡城的兵士很快就把这家妓院给大门给包围了。 但此刻就算来了援兵,这两个不可一世的家伙已经被我捶打的成了一堆烂泥。 他们口中呼天抢地着,鼻青脸肿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心中不觉惊慌,只是感到纳罕。 想来真是奇怪,这平民百姓家里被盗匪打劫了。 凄厉的哭喊之声,街头巷尾都能听得到。 这些持戟拿盾的巡城兵士不知跑哪里去了?竟一点儿也听不见? 若不是那两个怂包的捕快,这些巡城兵士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翠红院这里,我刚动起手,他们就像得了耳报神。 我简直还没有来得及问问,这两个恶少以后还敢不敢为非作歹? 他们就已经冲了进来,难道真的是官匪一家? 还是这些兵士干脆就是一直跟在这两个恶少后面,“保护”着他们? 其实,为首的军士只知道翠红院这里发生了斗殴事件,并不知道什么人在闹事? 也不知道究竟谁吃了亏?他威风凛凛地按着胯边腰刀,奔过来就大声呵斥,命令我住手。 那个原本吓得不敢下楼的家丁一听见人嚷着官兵来了,早就如见救星一般,哭着喊着奔下楼来。 “救命……救命……救命啊!什长大人,快快快……快抓住那小子!” 他三步两步跑到军士身边,惊弓之鸟般的用手指着我。 “他他他……他把我们家公子和林少爷打死啦……” 这个家丁的话还没有嚷完,这一队巡城的兵士顿时如临大敌。 所有的人不用指挥,立刻挥舞着手里的长戟,把我团团围住。 而我这里打了半天,都没闹明白这两个恶少究竟谁是谁? 只是被我一脚踹飞的那个,现在又被我踹了一脚。 此刻被肥胖的红衣恶少压在身子底下,口鼻流血,好像已经奄奄一息了。 被我从楼上扯下来的肥胖恶少,红色锦缎公子服也已经污烂不堪。 第四十四章 为虎作伥 身上和脸上又蹭了一些同伴的鲜血,看起来更是吓人。 怪不得家丁怪叫大嚷着,说我把他们打死了。 为首的什长见是郡守少爷和石公子被人揍得半死,也吓坏了。 厉声对我喝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野贼?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对统领公子和郡守少爷行凶?” 那个家丁现在胆子壮起来,连连抢着说道:“他他他一定是奸细,是飞贼,阳陈郡有什么人敢对我们家公子和林少爷行凶?” 我冷笑一声:“喂,当兵的,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究竟谁在行凶?” “我可不知道谁是公子谁是少爷?我只知道我在捉拿劫匪。” “你们早干嘛去了,他们杀人抢劫的时候你们跑在哪里巡城?” 大概我泰然自若的架势有些镇住了那个声色俱厉的小什长。 他稍微愣了一下。 那个家丁急忙狡辩道:“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才是飞贼,是他破门而人,抢去了我们的钱财。” 听那个家丁如此一说,什长马上变了脸色。 我气坏了。 好一个诡计多端嘴奸舌滑的小人,随便就能指鹿为马信口雌黄。 看来,跟着恶徒的奴仆都恶奴。 明明是他的主子破门入室,打伤人命,夺人钱财。 经他这么一说,结果我倒成了破门而入,抢夺他们钱财的飞贼了。 辛亏我现在已经是久经历练,不怕这些恶狗乱吠了。 若是搁在我刚撞入西秦的时候,口齿不清,言语磕巴的,还真被这恶奴诬陷了去。 我盯着那家丁冷笑道:“你这恶奴敢反咬我一口?” 家丁毕竟有些做贼心虚,再加上方才见识了我的厉害,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什长见我始终笃定自如,把郡守少爷和石公子揍得半死还不逃不惊慌,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来路? 又见家丁被我盯得神色躲闪,便也有些迟疑起来。 但他也只是迟疑了一下,便装腔作势的高声喝道:“行啦,我管不了那么多,有话和我去见了石统领才说。” 又对身边的几个兵士命令道:“你们快把公子和林少爷抬回家救治。” 显然,他已经迅速的在心里权衡了利弊。 打定主意,就算明知道我说的的是真的,他也不能理睬。 统领的公子和郡守少爷劫杀了百姓他可以不管,现在有人胆敢对他们动手,他却一定要管。 然后,他一脸不耐烦的看着我,继续强横的发号施令。 “与我抓住此人……” “什么?” 我恼火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冷笑一声。 “把他们抬回家救治,却要抓了我一个人?” 什长“唰”的一声,抽出佩戴的腰刀,恐吓般的对我我举着。 瞪起眼睛,不容分辩的喝道:“大胆狂徒,你破门入室,劫人钱财,还行凶杀人,当然是抓你一个人。” 我便不再言语了。 心里明白,和他们其实根本就是无道理可讲。 什长见我不吭声,以为迫于他的威视,只能乖乖就范了。 便装模作样的放缓了声气:“只要你乖乖的跟我去见石统领,我保证不会为难你。” “如果你胆敢抗拒,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肯定认为他们人多势众,我没有马上逃跑是我根本就逃不了。 我看着他冷笑一声,挑衅地向他说道:“我要是不去见死不休呢。” “你?大胆狂徒,竟敢嘲弄统领大人的名讳?” 这个什长差点没有被我吓趴下,声嘶力歇的嚎叫道。 “抓起来,快把此大胆狂徒给我抓起来,以飞贼乱民处。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来到西秦,今天晚上我算是真正见识了手握武器者的权力。 一个不过带着几十个人的州郡兵小什长,手里竟握着对平民百姓的生杀大权。 在某些的情况下,他居然可以肆意格杀他认为该死的人。 不需要请示任何人,不需要审理核查。 只需要一个“飞贼乱民”的由头就足够了。 我忽然间也明白了更多的事情。 怪不得我的总兵爹爹龙飞虎可以拥有那样一所宏大的宅邸,拥有那么多妾室。 怪不得我的娘亲总是活得战战兢兢,深恐稍有不慎,就会葬送了我们母女的性命。 怪不得一个统领千人的统领,就能肆意妄杀。 他们所拥有的生杀予夺权力,几乎更是无法想象。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烽火乱世。 种种样样,都是不足为奇的。 我也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茶肆里的欢声笑语,是不是生活在这个恐怖笼罩的,阳陈郡里的人发出的? 这些平民百姓要有多大的生存勇气?才能苦中作乐的过着他们可能是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日子? 世道如此混乱,日子如此不堪,他们却依旧泰然的生活着,欢笑着。 我突然又想道简渊。 此人身为西秦皇朝最尊贵的皇子,原本锦衣玉食,仆婢缠绕。 可沦陷在蛮夷草原的时候,却表现的极其淡定。 无论生存的环境多么艰难,他却依然不泯灭做人的知觉。 正是他凭着心中的一份坚定,才影响着我,慢慢的度过那段绝望而又冰冷蛮夷为质日子。 也让原本无知无觉的我,逐渐对他心生敬佩。 而阳陈郡这些老百姓的生活这态度,何尝不是令人感到可叹可嘉,心生钦佩? 什长对我叫嚣的时候,几个兵士听令,忙着去抬被我揍的半死不活的郡守少爷和石公子。 被我从楼上扯下来的那个家伙,叫人一拖扯,竟从晕头转向中清醒过来。 他通红着双眼,满脸是血,跌跌撞撞的爬起来。 一眼看见被兵士紧围的我,顿时疯了一般。 从一个兵士的手里夺过一把长戟,拼命嚎叫着:“给我杀了他……” 他挥着手中的兵器向我狠命的刺来,我一个“平步青云”轻身跃开。 但他刺出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肥胖的身子收势不住,戟尖眼睁睁就往正站在他对面的什长心窝刺来。 什长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手中握着的大刀,眼睛瞪的暴大,满脸在劫难逃的恐怖神情。 我心里,不管如何,也不欲西秦的军士无故丧命。 便顺势落在什长背后,迅速用手搭住他手中握着的腰刀长柄。 第四十五章 盲目的乐观 把腰刀抓握住,往他胸前一横。 只听“呛啦”一声兵器清脆的撞击声,他手中的刀片便准确的挡住了对面刺过来的戟尖。 而对面握戟的红衣恶少因为手中长戟刺出的强烈撞击力道,双臂剧烈吃痛不住,长戟瞬间落地。 人也紧跟着,仰面朝天重重地摔倒在地。 被吓坏的什长哪里还握的住手里的兵器,大刀和刺来的长戟几乎同时应声落地。 所有的军士和翠红院原本就吓得抖抖索索的众人都惊面面相觑。 我对着呆若木鸡的什长冷笑道:“谁才是穷凶极恶之人,你看清了么? ” 又看定面前这些呆若木鸡的人,“最好不要为非作歹,下次要是再让我碰到,我不保证你们再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决定离开。 我并不准备去面见石逋修,天真的想着和此人讨还一个什么公道。 若不是他骄纵儿子,一贯的纵子横行,他儿子也不会如此胆大妄为。 所以,想拖着他儿子去找石逋修说道说道,简直就是愚不可及的想法。 这场嘴皮子官司明摆着是打不出什么名堂的。 我如果想把这件事情分辩个水清月白,势必要闹得惊天动地。 反正,郎中丢失的钱财也被我夺回去了。 这两个恶少也够他们躺上十天半月不能再为非作歹的了。 见好就收,我更不想真的和这些巡城兵士发生什么冲突。 不是顾忌什么,我只是不愿意对这些西秦的军士出手罢了。 我决定不再和他们纠缠的最主要原因,是怕被我扔在茶肆的小雯会有什么闪失。 心中暗自懊悔,还是不应该一时冲动,带她出来。 我真是想不到,总兵府围墙外面的世道,竟是如此险恶莫测、瞬息万变。 原本只是想先趁夜翻出围墙,把阳陈郡溜达溜达,弄清楚自己生活的地方的情形。 然后再见机寻些什么生事的由头,敲打敲打我那位总兵爹爹龙飞虎。 没想到这刚翻出围墙,茶肆里板凳都没有坐热乎,就碰上这么一档子破事。 虽然这正是我想要的绝佳生事机会,可恨今天晚上,实在不是最佳时机。 一句话,我还没有准备好,太令我措手不及。 只能暂且先放弃这次生事的机会。 我要是一时冲动跟着他们打到统领府里,我自信,我并不怕石逋修。 倒不是我是总兵假儿子的身份,我自信的是我自己拳头的实力。 可是,这样不管不顾的行事能害死小雯。 她一个从未出过总兵府的小丫头;当然,要不是因为我,她也不可能迈出总兵府。 如何能在一个里面几乎都是男子的露天茶肆里过夜? 是我带着她翻墙出来,我若不把她带回去,她是没有办法回去的。 就算小雯流落在外面说不定会比埋葬在总兵府要自由一些。 可眼下的这个乱世,她又那样胆小羞怯,盲目的流落,毕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她可不像我,至少我不太害怕会吃什么眼前亏。 眼前翠红院这些年纪轻轻,因为流离失所而不得不卖身烟花的女孩子,就是小雯的影子一般。 所以我打定主意,今天晚上的事情到此为止。 无论如何,都要把小雯带回总兵府。 突然又想到我们翻越围墙时遇见的那个小乞丐,我还许诺,要带些点心给那个被我们吓坏了的小乞丐呢。 我打定主意,如果我想跑,他们是没有本事抓住我的。 我的话音刚落,那个奸猾的家丁倒是一个识时务的家伙。 他慌忙去搀扶那个摔在地上,不停喘息的恶少,着急慌忙的说道:“公子,咱们快走。” 他的意思很明白。 眼看着这里所有人可能都不是我的对手,方才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什长又差点被他的主子刺死。 原本凭他们的力量,想要抓住我都是不可能的。 如今,这些被惊呆的巡城军士就更不能确保他的恶少主人安全了。 他们已经吃了大亏了,万一把我逼急了,说不定还会痛下杀手。 那样的话,他们可就真是死定了。 而什长这次就不定再会帮谁了? 光棍不吃眼前亏,还是赶紧离开翠红院为妙。 只有赶紧先离开这个险恶之地,回去禀报,才能另做打算。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被吓得半死的什长立刻冲那些吓呆的兵士吼道:“还不快走……” 于是,这些兵士慌忙抬了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林少爷,两个兵士架着他们统领的儿子。 几十名兵士看也不敢多我这个“飞贼”看一眼,稀里哗啦,抱头鼠窜而去。 死里逃生的小什长跑得最快。 我看着这些巡城军士的欺软怕横怂样,不知为何,心里不但没有丝毫得意,反而有些叹息。 怪不得这西秦总是内忧外患,便是看着阳陈郡这些当兵吃皇粮的,只敢为虎作伥,就足可见一斑了。 唯一让我觉得愉悦的,就是今天的一顿臭扁,相信会让那两个无法无天的恶霸多少会长一点记性。 我毕竟阅世尚浅,自顾盲目的乐观自信着。 并不知道天高地厚,满心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了解了。 郎中的钱财也被我抢回来了,两个恶少被我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并且还严以警告,皆大欢喜,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为非作歹? 却不知那两个横行惯了的恶霸根本就没有打算善罢甘休。 包括什长的慌忙退却,却不是知道悔改,害怕了。 他们之所以如此迅速的撤退,只是跑回去搬来大队人马,再回来找我报仇雪恨。 当我昂然离开时,看见老鸨子浑身抖得像筛糠。 我不知道,她原来不是在怕我。 她是在怕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死不休。 她眼睁睁看着我这个该死的寻衅滋事者扬长而去,心中却是恨不得扑过来杀了我。 只是她已经见识到了我的厉害,不敢加以阻拦罢了。 现在,我在她的翠红院把郡守少爷和石公子给揍了。 无论如何,翠红院都是摆脱不了干系的。 况且,她又不敢贸然上前拖住我;方才我从楼上把人给扔下的穷凶极恶模样已经把她给吓傻了。 第四十六章 小雯走失 可想而知,待会石统领大军一到,她交不出我这个罪魁祸首,自然会被蛮不讲理杀人不眨眼的石逋修给顶缸泄愤。 我完全不知道,因为我再一次的独逞孤勇行为,又给翠红院带来了灭顶之灾。 当我们这些凶神恶煞前脚刚动,精明滑溜的像一条泥鳅的老鸨子,立刻就哭天抹泪的,要翠红院所有的人赶紧逃命。 然后她自己也急急的捡了一些金珠细软,马不停蹄的带着几个贴身人忙忙的开溜了。 她亲眼看见我把郡守少爷打得奄奄一息。 万一郡守的宝贝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抓不住凶手,她这个翠红院的老鸨子首先就得死。 就算林少爷不死,如果统领的儿子抓不住痛打他的人,也不会和她干休的。 以往的种种事例都让她知道,如果不让所有的人马上逃开,恐怕谁都是在劫难逃。 光是滥刑逼供,就可以逼死翠红院所有的人。 当此乱世,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能躲就赶紧开溜吧。 这个老鸨子极其聪明,知道这件事情不是破财消灾就可以摆平的。 可事实并不是那么简单。 这翠红院里的人,除了少数几个本地姑娘,其余的全是老鸨子从逃荒要饭沦落的外地人手里卖的。 就算老鸨子认着赔了血本让她们自由,可是这深更半夜,措手不及之间。 她们根本就是无处可去,无路可逃。 等到石逋修的儿子带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的赶到妓院时。 气急败坏的看见妓院里一片凌乱,老鸨子仆奴等人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几十个哆哆嗦嗦挤成一堆的妓女。 这个恶少一怒之下,令兵士们抓捕了那些无路可逃的妓女,便毫不留情的一把大火烧了翠红院。 这边,我顺着原路,迅速返回方才人声鼎沸的茶肆。 我跑了半晌,却没能看见方才还是灯火通明笑语欢腾的茶肆。 瞬间,我以为是不是夜色太暗,我跑错了方向? 等我一直跑到茶肆边上,才惊出一头冷汗的看见,我并没有跑错方向。 只是,茶肆里的灯笼都已经熄灭了,里面一片漆黑。 我心中一急,慌忙跑进茶肆。 却见里面桌凳一片狼藉凌乱,更是静寂无声,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了。 我吓坏了,赶紧大声叫喊道:“小雯……小雯……” 我连连喊了许多声,可是答应我的只有我自己在这黑夜里恐怖的回声。 恍惚之间,我忽然又觉得这一切又不真实起来。 我简直不能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感觉浑身寒毛都快要炸起来。 我慢慢的跌坐在一只蒲草凳子上,脊背一阵热一阵凉。 我最最害怕的事情,最最担心的事情竟然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我真的又弄丢了小雯?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小狸,这次,竟然还是未能保护好小雯? 难道我天生就是孤苦的命? 小雯,小雯,你不要吓唬我好吗? 小雯,小雯,我不是嘱咐过你吗? 叫你呆在茶肆里,不要乱跑吗? 我傻傻的坐在漆黑的茶肆里,只觉得这一切好像都不是真的。 那个坐在前面高台上,说笑话的高深莫测瘦小老头。 茶肆里举止风骚,口齿爽利的老板娘。 那些听笑话的市井百姓,怎么会一下散的如此干净。 就在刚刚,我还和他们一起笑的天翻地覆。 还有那两个饶舌的捕快,更是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就连那遭了抢劫的医药堂,我打哪儿过来时,也是关门闭户,没有一丝声息。 仿佛这里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要不是眼前这些沉默不语挂着已经熄灭灯笼的梁木,犹自静静地伫立在哪里。 我真无法解释,为什么这里的人好像都是神出鬼没似的。 难道,我真的遇见了书册典籍里描述的鬼市吗? 可是,小雯呢? 小雯一直都是活生生跟在我身边的啊! 正在我绝望至极,心力交瘁的时候。 忽然,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高台后面慢慢的蹭了出来。 我心头一片说不出的狂喜,一下子跳起来。 冲上前去,一把拽住他的手:“小雯,我叫你干嘛不答……” 我的话只说了半截,就生生就咽回去了。 因为我发现我手里拽着的根本就不是小雯,而是那个半夜跑到茶肆寻觅食物的那个小乞丐。 “公子,我不是……” 小乞丐胆怯的竭力想挣开我的手,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怪不得人都说怕啥就来啥。 饶是我心心念念,难道竟还是把小雯给弄丢了? 她陪着我一起翻墙出了总兵府,最后,我却只能一个人回去? 不说如何向人解释小雯的突然不见,无论如何,我的感情上,也是不能接受她的丢失。 抛开从前的日子我不知道和她怎样,自从我进了总兵府,她一直对我忠心耿耿。 我们不说情同姐妹,也是很要好的伙伴。 现在,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把她找到。 小乞丐显然也是因为认出了我,才大着胆子走出了和我说话。 我顾不得他满手的油腻污渍,仍然没有放开他。 急急的向他问道:“你来了多久了,有没有看见……和我一起的那个……小厮,她去了哪里?” “公子,他是不是先走了?我是看见这里的灯熄了才敢过来的,我想找点吃的……” 小乞丐嗫嗫嚅嚅的说道。 我急了:“不可能,我只是离开了那么一会儿,这里的人都跑哪儿去了呀?” “公子你不知道吗?太平无事的时候,遇见说书卖艺的,他们会多待一些时辰,一旦有什么祸事,大家就会很快散开。” 他吸吸鼻子,“公子,这里不能呆的,很快就会有巡城的官兵过来了。” 我简直气急败坏,气恨恨的说道: “你别和我提那些巡城的官兵,” 我嗤之以鼻,“他们能干什么?欺软怕硬恃强凌弱,只能充当恶人的家丁护卫。” 小乞丐好像并不害怕我的凶恶,只是无不担忧的对我说:“公子,他们要是看见我们在这里说话,就会把我们抓起来的。” 听着这个懂事小乞丐的话,我顿时心软了。 第四十七章 进退两难 是啊,这些官兵,管理老百姓倒是毫不手软的。 小乞丐方才不顾胆怯的走出来,现在又劝我赶紧离开,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 这样一个衣不蔽体,瘦骨嶙峋,无家可归孩子。 饿着肚子,还知道关心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瞬间,让自以为已经天下无敌的我,感到一阵不可抑止的羞愧。 没想到,我还没有来得及有丝毫的眷顾到他身上,却叫他先为我担忧了。 我忽然又侥幸的想到,既然大家是一哄而散的。 说不定小雯觉得此地不可久留,顺着原路跑回去了。 我可能只是白白丢下了一场,说不定,她现在可能正呆在围墙下面等待的心焦呢。 我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赶紧对小乞丐说道:“你也不要留在这里了,这里好像有些古怪。” 便拉着小乞丐就走。 我们泡出了茶肆,七拐八弯很快就跑到总兵府后面的围墙下。 可是,失望像个忠贞不渝的情人,根本就不打算离开我。 小乞丐和我两边分头搜寻,我们几乎没把总兵府的围墙跑了一圈。 不要说人影,就连鬼影都没有。 这下,我头上的冷汗彻底的下来了。 小雯是不可能一个回去,她翻不过那高高的围墙。 她更不可能大摇大摆的从总兵府大门进去,借给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三更半夜的去敲总兵府的大门。 如果她不是遭遇哪里什么不测?一定也是跑丢了。 这茫茫黑夜,我能到哪里去寻找她啊? 恐慌已经深深地笼罩了我,我终于感觉到自己对这个乱世的力不从心。 我真是太自不量力,太高看自己的能力了。 竟然可笑的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可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大侠客。 残忍的现实马上就毫不留情的又给了我重重的一击。 我仍旧是面对着熊熊烈焰飞矢,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逐渐消殒,而又无可奈何的那个人。 小乞丐同情的看着沮丧的我。 忽然,他惊恐的拽着我的衣袖:“公子,你看---那边啊,那里是翠红院……不知为什么走水遭了殃啦。” 我抬头一看,天哪,远处冲天的火光顿时映红了半个夜空。 我立刻觉得自己的脑袋“轰”的一下,整个人都有些把持不住般的要崩溃了。 只觉得当初大汉王爷府深夜的那场可怕火焰飞矢,又活生生的重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一定是那些天杀的,因为走了我这个元凶,竟然拿无辜的翠红院出气。 这样巨大的火焰,翠红院里的那些人岂不死定了? 那些年纪轻轻的女孩子……那可是更多无辜的生命啊。 我的罪过岂不是更大了? 难道,无论是大汉的官兵,还是西秦的官兵,都是这样草菅着手无寸铁的弱者的性命吗? 今天晚上,我一时之间的快意恩仇,竟然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如此的惩罚于我? 我真是太小看这阳陈郡里的豪强了,看来在他们的地盘上,还真没有什么他们不敢做的事情。 翠红院老鸨子苦苦的哀求响在我的耳边,可是,我当时只顾快意恩仇,完全没有听进耳朵里。 我现在也顾不上寻找小雯了。 翠红院里,少说也有好几十人吧,难道都被杀了?或者要被官兵活活烧死掉? 她们的塌天祸事是我给她们惹得,我不能置之不理。 看着我双拳握拳,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咯响。 小乞丐担心的拉拉我的衣襟。 黑暗里,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我,只能轻轻的抽搐着自己的小鼻子。 我竭力的控制了一下满心狂躁的情绪。 慢慢地对他说道:“小兄弟你赶紧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保护好自己,这里太危险了。” “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以后我一定会去找你。” 狂乱之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这个小乞丐许下如此诺言。 总之,我就是感觉他好像已经和我有了关系, 这次,小乞丐不是半信半疑了。 而是使劲的对我点点头,立刻听话的向暗夜里飞奔而去。 我也开始朝翠红院方向疾奔。 这次重返的官兵大约有百十名之多,并且个个持盾携戟,不亚于如临大敌。 为首的,正是那个红色衣服的肥胖恶少。 我心里暗暗琢磨,能马上就带过来大批兵士,这个恶少估计就是石逋修的儿子。 我又努力的回忆了一下石逋修的尊容,却还是不敢肯定。 这个狗头虽然鼻青脸肿,眼睛都睁不开了,现在却威风了。 只有他一人趾高气扬的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前呼后拥,威风无比。 想不到他被我打成这样,竟然不怕麻烦,不惧疼痛。 还亲自带着兵丁回来找翠红院的晦气,我还是揍得他轻了。 要不就是实在是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一心想讨回来。 别的不说,我倒是着实佩服此人,真是一个泼皮亡命之徒。 这样的亡命之徒干嘛不去西秦战场上和敌人拼个输赢?却在这里为祸乡里? 真所谓“子不教,父之过” 。 我好容易才按捺住想冲上前去,再把他痛打一顿的念头。 因为我看见,翠红院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都在他们手里。 此刻,翠红院那些靠姿容身体挣钱的妓女们,不啻于灾难从天而降。 方才还在骚姿弄首,迎来送往。 转眼间就糊里糊涂的失去了翠红院的庇护,莫名其妙地沦为一群阶下囚。 此刻,她们被那些手举着火把的官兵,把她们像赶牲口似的,凶狠粗暴的鞭打着。 看样子是要把她们全部抓走,刑讯逼问。 这些姑娘有的已经钗斜发蓬、衣衫不整。 有的哭哭啼啼,有的竟然嬉皮笑脸。 一边跌跌撞撞的走着,一边涎着脸卖弄风骚的和赶着她们的兵士套交情。 见对方的兵士实在是太多,翠红院那些女孩子又在他们手里。 投鼠忌器,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隐身在暗处,估计翠红院里的人至少暂时可能没有伤亡,不觉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目前,我还是落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第四十八章 百夫长小武 就算我能把这五百多守城官兵,包括那个天打雷劈的红衣恶少全部打跑,把这些妓女救下来。 可是,救下来之后,我该如何安置她们? 翠红院已经毁掉了,难道我要设法动员这些妓女全部从良去? 我现在可没有本事重新给她们建一幢翠红院,让她们安居乐业。 或者干脆把她们就地解散,听凭她们愿意去哪就去哪? 万一她们无处可去呢? 我惹下了这么大的事,连累了这么多的人。 翠红院叫他们焚烧掉了,小雯也被我弄丢了。 难道我就这么厚颜无耻的拍拍屁股,没事人一样独自溜回总兵府躲起来? 眼看着这些如狼似虎的官兵押着那些姑娘就要离去,一个念头强烈的左右了我,。 不行,他们现在想要抓的人是我。 反正小雯也被我弄丢了,我一个人回去也没有意思。 索性豁出去,和他们大闹一场。 一来省的伤及无辜,二来,也可以洗刷我“飞贼”的罪名。 这些无辜的妓女被他们抓起来,不用说,肯定是要吃亏的。 听那两个捕快说过,死不休杀人不眨眼,这些人他一定不会白白抓的。 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把这些妓女救下,保住她们的性命才说。 盖翠红院的事以后再说吧,万一她们愿意从良呢。 不管怎么说,她们不能因为我受到牵连,这样我实在是良心不安。 我看了半晌,那些妓女里面并没有那个油滑的老鸨子。 不知是遭遇了不幸,还是脚底抹油---溜了。 而且在我们打架的时候,妓院里好像不止这些人。 能跑掉一些,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主意打定,我便不再纠结了。 之前我之所以不想和他们纠缠,是担心小雯。 既然现在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小雯已经不见了,我还怕什么? 我千方百计溜出来的目的不就是想找个乱子,好好和我那个总兵爹爹较量较量吗? 我不知道郡守和总兵他们两个究竟谁的官大? 后来我才知道,在西秦,总兵管理一个郡的军事。 郡守管理一个郡的民生,他们的官职是差不的。 但是那个死不休肯定是我爹爹手下的。 只要我和石逋修较上劲了,不怕龙飞虎不知道。 我并不指望我的总兵爹爹袒护我,我只是要叫他知道,我已经开始管阳陈郡的“闲事”了。 行动之前,我还是踌躇了一下。 不管这些巡城军士是如何的为虎作伥,沦为石逋修父子作恶的帮凶。 我还是不想对那些普通的兵士大开杀戒。 毕竟,他们不是我的敌人。 就算是在柔茹人的战场上,若不是生死攸关,我几乎也不愿意和人兵刃相见。 毕竟手起刀落,身首异处,鲜血喷涌不是件叫人感到心悦目的事情。 我本能的知道,尤其是如今的西秦,兵荒马乱,只有这些兵士才是西秦将来可以安稳的根本。 现在唯一的办法,好像只有我主动现身。 乖乖的束手就擒,让死不休的儿子先放了那些妓女再说。 想罢,我不再犹豫,纵身从隐身的暗处跃到官兵返回的路口。 正气哼哼坐在马背上摇晃的红衣恶少一见到我突然现身,耀眼的火把下,真是格外眼红。 立刻嘶声叫嚷道:“抓住他,抓住他,别让攮囚的跑了!” 所有的官兵都立刻进入高度临敌状态。 我稳稳的站在路口,淡定的看着声嘶力竭的红衣恶少。 “你放心,只要你把翠红院的这些人统统放了,我就乖乖的让你抓。” “这里没有她们的事,你不要疯狗一样胡抓乱咬。” 然后,我才微微地冷笑一声,用手指着他身后的那些兵丁。 “你要是不听我的话,你就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抓住我?” 我原以为自己甘愿以身就缚,便可换得翠红院那些女孩子们的安然脱困。 没想到红衣恶少的穷凶极恶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他完全把我的话简直就当耳旁风,不管不顾的狂呼乱叫道:“快放箭,射死他,射死他,快放箭……” 那些手持强弩的官兵听到他的命令,立刻就向前列阵,举弓搭箭。 霎时,便一齐向我瞄准。 我顿时怒极。 合着这个混账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他只是想仗着人多势众,强弩硬弓,一定要先杀死我而后快! 既然你不仁,那就休要怪我不义了。 我正想一跃而起,腾身飞上红衣恶少的马背。 把他扯下来,继续狠揍一顿。 一个声音却厉声向那些蓄势待发的兵士喝道:“且慢!” 那些手持强弩兵士果然立刻停止扣动扳机,但是,却依然举着弓箭对着我。 我看见,喝命的是一个全副盔甲的年轻武士。 原来,此人是他们的百夫长。 否则,这些兵士不会就这么乖乖的红衣恶少的命令所不顾。 毕竟,红衣恶少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官长。 我也暗暗止住准备腾起的脚步。 武士抱拳,向正对他不满瞪着的眼睛红衣恶少朗声说道:“公子不可鲁莽行事。” “既然他肯束手就擒,我们就不妨答应他的条件。” “只要把他抓住了,公子还怕不能报仇雪恨吗?” 这个肥胖的红衣恶少果然真的就是石公子。 石公子却怒声说道:“小武,你不知道他的厉害!” “我们要是把这些嫌犯放了,万一他走到半道跑了,岂不中了他的奸计。” 这个满脑肥肠的家伙倒是不笨,还会瞻前顾后呢。 我原本就不想妄动干戈,再孟浪行事。 见状立刻大声说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信守诺言。” “你们把那些人放了,不要伤及无辜,我便跟你们走。” 那个叫做小武的百夫长便拨开面前的兵士,很是勇猛无畏的来到我的面前。 见小武一副不知道我厉害的模样,先头的什长等兵士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们都已经弓拔弩张,只等着我稍有动作,便一起扑过来。 小武一只手紧紧攥着腰里的挎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打量了我一下。 沉声说道:“既然如此,你,休得反抗,先让我们把你绑起来。” 第四十九章 统领军营 “我保证放人,否则,你要耍什么奸计,我没有办法向统领交代。” 我爽快的答应道:“行,你们赶紧把她们放了,我听凭你们处置。” 我想好了,只要我的双脚是自由的,捆住我的手是困不住我的。 区区一条绳索,我相信就是一根铁链我也能轻易挣断。 转眼间,他们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条结实的布索。 上来几个兵士,飞快的把我的双手牢牢的反绑在背后。 石公子一见我被抓住了,立刻笑的像一只嘎嘎的鸭子。 也不管那些妓女了,挥手便叫兵士们把她们全部给驱散了。 然后,不由分说的又从一个兵士手里夺过一把长戟。 怪叫着,龇牙咧嘴的驱马向我冲来。 “公子,不可!” 小武慌忙把我拽过来,挡在身后。 陪着笑脸对他说道:“公子息怒,既然我们已经把他抓住了,就带他见过统领大人,让统领交给郡守大人处置岂不更好。” 石公子哪里肯善罢甘休?他高高的举着手里的长戟。 恨恨的叫嚷道:“你赶快给爷让开,让我一枪撅了攮囚的。” “日娘的,看他多活一会儿,小爷我心里就多一会儿的不受用。” 小武并不为所动,他依然挡在我的前面。 委婉的劝道:“公子不必心急,难道还怕活了他去?” “林少爷被此人打得伤势沉重,郡守大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咱们把此人交予他去处置,岂不是一件天大的人情。” “倘若公子一意孤行,不惟统领大人知道了,会责怪属下办事鲁莽。” “便是总兵大人知道了,也会责怪公子肆意戮杀囚犯的。” 这个叫做小武的百夫长倒是一副好口齿,不软不硬的话说的石公子有些哑口无言了。 石公子便气咻咻的把手中的长戟往地上一惯,努力睁着肿胀的眼睛。 梗着粗脖子叫嚷道:“我说不过你,那把他看紧咯,快走!赶紧送到我爹那里,要他严加看管起来!” 我被绑着双手,在他们的严密挟持下,被带进了灯火通明的统领军营。 统领军营驻扎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他们全部是负责守城护防的。 怪不得那天我和贺兰返回阳陈时,石逋修便早早就得到消息,迎接了出来。 如今的西秦是一个战时国家,每州每郡都有备用驻军。 而阳陈郡又是地处北方,更是要塞,驻扎的军队格外多。 我陪着简渊杀伐征战一场,只见过边塞行辕简陋,几乎都是将就凑合的军营。 今天夜里,算是第一次见到了西秦海内的军营。 原来,海内的军营,即使是深夜,换防的兵士依然往来不息。 所以,这里日夜都是灯火通明、弓拔弩张的。 那种时时如同大敌临城的气氛,和茶肆妓院的闲散旖旎截然相反。 确实,老百姓们只要战火没有燃到自家门口,总是觉得事不关己。 小武遣散了所有军士,只带着十几名亲卫和石公子一起押着我。 进了统领营辕门没有几步,立刻有两个站岗的护卫头目迎上来。 他们一边好奇的打量着我,一边陪着笑脸对石公子说道:“公子真是兵贵神速,这么快就擒拿住了凶犯?” 石公子还在生着小武的气,没好气的大声喝道:“少在这里扯你娘的肏,老头子呢?” “快让他着人把攮囚的先严刑拷打起来,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 “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太岁头上动土?” 这两小头目见石公子满肚子没好气,便满脸谄媚。 奴颜阿谀地说道:“公子干嘛婆婆妈妈,还要统领大人亲自过问?一刀结果了,岂不干脆利落!” 小武立刻怒声喝道:“住口!休得胡说八道,此人必须送交郡守大人处置。” 说着,又狠狠地的瞪了他们一眼,那两个小头目马上噤声。 然后,小武又抱拳对石公子说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公子身上的伤口也应清洗包扎一番,请公子先回府歇息吧。” 不等石公子开口,就不由分说的回头命令后面的兵士:“你们赶紧护送公子回府,免得统领夫人着急担心公子。” “我带着此人去见过统领大人,统领大人定会严惩不怠,公子只管放心。” 谁知道石公子没有见到他爹,根本就不准备离开。 他并不理会小武的建议,不耐烦的冲那两个小头目嚷嚷道:“你们没有禀报老头子吗?他干嘛不等着我?” 两个小头目面面相觑了一下,半响才说道:“公子还是听百夫长的劝说,先回去安歇吧,统领大人已经歇息了。” 石公子看来真是被他老子惯坏了,立刻勃然大怒的嚷道:“死老头子定是得了上心的婊子,连儿子的死活都不想管了……” 一般叫,嚷着就蹦下马来,向军营里面冲去。 那两个小头目慌忙拦着:“公子不可擅闯军营,统领大人会生气的,小人们吃罪不起。” 十几名守营护卫见状,也一起跑过来阻挡。 没想到石公子却突然杀猪般的嚎叫起来:“你们给爷让开,我要见死老头子……” 小武皱着眉头,忍耐的对乱叫乱闹的石公子说道:“公子不要为难他们了,统领大人一定是白天太过操劳,已经歇息下了。” “公子不必为了区区小事闹得天翻地覆,公子还是请回吧,此事明天只有分晓。” 石公子本来就是酒色之徒,又被我踹了个半死。 闹腾了半夜,已经精疲力尽,根本就冲不进军营。 见守营的护卫执意不放,只得恨恨的爬上马背。 也不管后面有没有人护送,一径离开。 大概回去找他老娘哭闹去了。 这里,小武向那两个小头目问道:“统领大人不是吩咐若要抓住凶犯押回来见他吗,干嘛又不见公子了?这可真是难得。” 两个小头目顿时挤眉弄眼,一起露出一脸的坏笑。 小武不耐烦道:“半夜三更,你们是不是撞见鬼了?作出如此怪相?” 两个小头目赶紧点头哈腰道:“百夫长您有所不知,公子你们前脚刚走,巡城的兵士就带回来一个如花似玉,水灵灵的小姑娘。” 第五十章 恶斗石逋修 “统领大人这几天不是正熬得慌吗?马上就让人把这个女人送到寝处。” “大概他不知道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会儿正在销魂呢。” 别人犹可,我却简直被他们的一番话惊得魂飞天外。 “天哪,小雯……” 我不敢往下想了。 只双手一用力,只听手腕上的布帛一阵清脆的断裂声。 小武第一个敏锐的觉察到情况有变,哗啦一声抽出腰里的跨刀。 对我高声喝道:“果然是奸诈之徒,看刀!快不要放走了此人……” 霎时,军营门前一片大乱,我被团团围住。 虽然赤手空拳,这些人我也并没有放在眼里。 但小武还是有些难缠,他手中的一柄缳首刀,刀势和力道都很老道沉稳。 很让我费了一番心思。 我既不想伤了他,又急于摆脱他的纠缠。 我相信,他们口中说的小姑娘肯定就是和我失散的小雯。 当务之急,我必须赶紧打到死不休的寝处,救下小雯。 我不敢想象小雯此刻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 如果她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我将愧对她终身。 门口的喊杀声让里面驻守的官兵闻风而动,情况越来越复杂。 好汉架不住人多,这样厮磨纠缠下去,我又不愿伤了他们,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心念一动,我便故意卖了一个破绽。 小武果然上当,挥刀狠狠向我砍来。 我平地旋身飞起一脚,击向小武的臂膀。 小武回救不及,轻声惊呼一声,手中的缳首刀应声脱手而去。 我抱拳向他告声“得罪!” 便纵身向军营里跃去。 我知道他们军营里的规矩,主帅都是要占据正中间的房舍。 在一片惊呼喊杀声里,我不管不顾的向统领营里正中间的房屋闯去。 这个石逋修确实是一个正宗的枭雄。 饶是外面已经杀声震天,依然不见他惊慌而出。 这个恶贼竟仍在房间里继续办事,根本不把门外的危险放在眼里。 主帅大厅门口,十几个护卫持刀一起向我围攻上来。 我急迫之下,不管不顾的痛出杀着,转眼间便把那十几名彪悍护卫横扫的人仰马翻。 一路冲进大厅,果然,左边的一间红烛高烧的房间里,传来一阵阵女子痛苦的哀叫呼号。 一个男子粗重的喘息,夹杂着心满意足的哈哈狂笑声几乎震破了我的耳膜。 我又惊又怒,一脚踹开房门。 屋里的一副不堪入目的景象让我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一瞬间,我简直想扭头赶紧逃开。 就算我怒火中烧,心急如焚,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羞得面红耳赤。 呸呸呸……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混账不堪的场面,更是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淫贼。 这一夜之间我不仅要舀水洗耳朵,还要舀水洗眼睛。 我简直不敢相信,就在我踹开房门的一霎那。 该死的石逋修竟然还光着身子,伏在床上哭泣哀号的女子身上,不停地颤抖淫笑。 地上,床边散乱着被撕扯破碎的女子衣衫。 石逋修肥大的身子遮住了女子的上半身,我只看见她一双摊开的赤裸纤细双足,在绝望的痉挛着。 她小小的身子犹被压在那黑熊一般的男人身下,半边白皙的臂膀和手腕无力的摊在床沿边上。 跳跃的烛光里,女子长发散乱四溅,仍在呜咽哀号。 以她微薄的力量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和正值壮年的死不休抗博的。 我心中悲愤盖过了脸上的难堪,狂声怒喝:“死不休,混账,我要杀了你……” 顺手操起门边的一把长戟,狠命的向他一丝不挂壮的像头熊的身上刺去。 石逋修的狂笑嘎然而止。 他看起来并不惊慌失措,只是异常敏捷的翻身而起。 躲过我狠狠一击时,不忘随手拽过一块布帛,随便的缠在腰际,挡住羞处。 这个亡命之徒果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在经过一番肉搏之后,还能随着我激烈的进攻,腾挪躲闪,转眼就躲过了我十几招。 床上的那个被强暴了的女子,止住哭泣。 惊恐的拉过一条被子,裹住被死不休撕扯的光光的身子。 她披头散发,目光涣散,床单上殷红刺目的血迹和污物,无声的控诉着石逋修的罪恶。 炯炯的红烛光里,我一瞥之下,心里的感觉仿佛她眉目之间,并不像是小雯。 我心中一愣,也许是小雯受到如此的强暴侮辱,神情大变,所以看起来容貌走了样? 就在我分心愣神的一瞬间,石逋修不知从哪里拽出一把宝剑劈头盖脸的向我刺来。 真是一个胆敢赤膊上阵的亡命之徒! 顿时,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说实话,眼前的穷凶极恶的石逋修真是我来到西秦第一个想诛杀的人。 迎着他手中的剑锋,我将手中的长戟,凭着自己的内力,重重的撞上。 强劲的力道震得石逋修惊呼一声:“啊呀……” 手中的宝剑几乎脱手而去。 趁他胆寒之际,我手中的戟尖如闪电一般直逼他的咽喉。 霎时,这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顿时便惊恐的瞪大了环眼。 也是这恶贼命不该绝,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武已经抢先一步的赶到了。 他见状便大呼一声:“壮士不可……” 死命的向我的臂膀撞来。 他不用手里的刀,却用身子来拼命撞击阻挡我。 我心神一分,手中的长戟立刻走偏,刺中死不休的右肩。 长戟的力道戳着他直抵墙壁,他右手握着的宝剑应声落地。 鲜血立刻顺着他的肩膀流下。 石逋修的脸孔痛苦的扭曲着,我不甘心的迅速抽出戟尖,想再给他补个透心凉。 不想这个恶贼用左手捂着鲜血喷涌的肩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用嘶哑的声音讨饶道:“公子……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这个该死的,明明已经认出我来,竟然还和我动手? 现在看实在是在劫难逃了,才跪地求饶。 我---呸!手中的长戟一动。 没想到,方才撞击我的小武竟然比我的动作还快。 他本来在撞击我的时候,生生被我挡的跌至床边。 第五十一章 强盗行径 眼看我并不罢休,竟立刻翻身挡在死不休的面前,就像前面舍身护住我一样。 我恼恨不已,这个该死的百夫长,难道就吃定我不会杀了他? 我大声喝道:“让开!否则我连你一并诛杀!” 小武面色发白,看来并未听明白石逋修早已认出我:“统领大人罪不至死,壮士不愿饶恕,请先取了末将性命。 我气极跺脚道:“你……” 石逋修趁势连滚带爬的冲出门外。 此刻,外面紧跟在小武身后众多兵士一看统领大人手捂着血淋淋的肩膀冲出门来,立刻举着手里的武器就要往里面冲。 石逋修脸色煞白,却声色俱厉的对那些急于表功的兵士喝道:“都给我退下!” 顿时,整个统领营的兵士举着手中的武器,都莫名其妙愣住了。 但统领石逋修的残暴是人尽皆知的,看他此刻严厉的表情,他的命令谁敢不从? 有几个善于见风使舵的头目便不再询问,只是赶紧一起上前,搀扶住石逋修。 有人慌忙去传营里郎中。 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看看里面的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而我这个穷凶极恶的“飞贼”,还有百夫长小武,到底是死是活? 房间里,小武不禁抹抹头上的冷汗:“壮士请手下留情,不可擅杀军中大将。” 我怒道:“这样为非作歹的恶人,西秦留他何用?” 小武慌忙说道:“壮士是正直之人,可现在国家正在用兵之时,不能呈一时之快,以私废公。” 我恨道:“他纵子行凶,自己又是荒淫残暴,竟然害了我的人,我岂可轻饶他。” 小武疑惑的问道:“壮士为何突然勃然大怒?” 他用手一指床上惊恐颤抖的女子,“难道是为了翠红院的这个妓女?” 我吓了一跳;“什么翠红院的妓女?她不是叫小雯?” 小武说道:“她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不过,她肯定是翠红院跑散的妓女。难道,壮士真的和翠红院有关系?” 我气道:“呸,你才和翠红院有关系呢!” 我立刻扔掉手中的长戟,冲过去一把拉起那个女孩。 被我一扯之下,裹在女孩身上的被子悉数滑下。 她肌肤雪白,却满是於紫伤痕的臂膀和乳胸瞬间裸露无遗。 小武慌的赶紧转过脸去。 女孩惊恐的大睁美丽的眼睛,一下子蜷缩起身子,仿佛又将面临一次无情的折磨。 我急忙扯起被子替她遮盖住身子。 再仔细一看,天哪,这分明就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哪里是小雯的模样? 顿时,我感到一阵止不住的手脚酸麻。 不由得放开了床上惊恐不已、涕泪满脸的女子。 看着我泄气的样子,聪明的小武觉察到了我的心思。 他几乎是陪着小心的说道:“方才我已问的清楚,她是翠红院老鸨子刚买来的一个小丫头。” “也是她命苦,翠红院被壮士一闹腾,伤了统领公子和林少爷。” “老鸨子怕吃了粘连,本来已经放了她们自由。” “只是这个小丫头不是本郡的,在外面乱跑一气,结果又被巡城的兵士给抓住了。” 咳,我一拍脑袋,自己也是发晕了。 小雯可是小子打扮。 那两个小头目口中说的是“水灵灵,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又没有说抓住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退一万步说,小雯就算是被巡城的兵士抓住,顶多也是被抓了夫。 我自惊自乍几乎吓得半死。 不知为什么,一瞬间心里就认定他们抓的就是小雯。 只是,这样说来,小雯真的是下落不明了。 我看着面前伤痕累累,披头散发女孩,心中仍是愤愤不已。 就算这个可怜的女孩不是小雯,我还是想把石逋修给挑死。 不管怎么说,随便就强暴一个从大街上抓来的女子,也是一种强盗行径。 就算她不幸入了贱行,也不能随便蹂躏践踏。 这个可怜的女子,现在连一件像样的遮体衣服也没有了。 还是小武飞反应灵敏,好像听见了我的心里话。 只见他飞快的用刀尖挑起地上一件应该是死不休的长袍,看也不看的反手便扔在了女孩的身上。 我轻声对她说道:“不要害怕,快穿起来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女孩对着我的脸孔牢牢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半信半疑的拉过那件灰色的袍子披在身上。 我连忙帮她在腰里系好衣带,扶着她仍然战栗不止的身子,费了好大劲儿,才让她穿上鞋子。 我扶着这个女子,把她搀到门外。 小武已经先行退出,此刻他扶着腰里的缳首刀,冷峻而又沉默的立在哪里。 他的身后是一排排严阵以待的兵士。 我才大约明白,小武为什么会如此耐心的陪着我在屋里说话。 原来,他既不想我随便就杀了石逋修,又怕统领营的军士会一起围攻我。 难得小武和我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不打不相识,却无端相信我是一个正直之人。 他只是想着,如果统领营的兵士们知道他这个百夫长还和我一起。 因为不明白房间里的状况,便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但此刻,我却觉得统领营主帅大厅门外的气氛沉静的有些怪异。 我扫视一眼,并没有石逋修的影子。 大概不是去包扎披挂,就是躲起来了。 我扶着这个还在颤抖不止的女子出现在门外的一霎那,小武身后的兵士有一阵轻微的骚动。 紧接着,竟然有几个在我和贺兰进城那天,见过我的兵士吓得不由自主的跪下。 口中呼道:“公子……” 小武吃惊的回头冲他们喝道:“你们干什么?谁是公子?” 有人小声嘀咕道:“武将军,他是……总兵公子……” 小武瞪大眼睛,又有人肯定的说道:“公子护送二皇子凯旋归来时,我一路迎着,我认得他。绝对不会有错。” 听到有人乍一提起二皇子,我不禁在心里抽搐似的,暗自苦笑一下。 说实话,想起那些人那些事情,简直恍如隔世。 自从和他们分别以后,这些人好像全把我遗忘了。 第五十二章 以身相许 不要说那位总是剑眉紧锁,心事重重的简渊皇子。 我相信,他心里装的只是他们家的万里河山。 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摆平秦眼前纷纷扰扰的内忧外患,记不起路过的人是理所当然的。 便是已经认了我为义子的燕阴口主帅李阔海,老是喜欢和我唧唧嘎嘎的李钰彤。 对我疼顾有加的李波大哥,都是没有一丝的消息。 这许许久久,他们竟然从来就没有给我捎来过只言片语。 还有贺兰子霖,阳陈一别之后,杳无音信。 难道他们都是这么冷漠无情,而我却是靠着痴痴的等待。 一天天的过下去,心里总是在盼望和他们并肩战斗的日子快快来临。 此时此刻,我那些奋马扬鞭,驰骋疆场的梦想。 举手间,碧血染黄沙,生死契豪迈的激情。 长歌慨落日,追风云呼雷电,旗帜猎猎,千骑卷黄沙。 所有所有英雄的梦想,所有所有低眉辗眼的柔情。 这些日日夜夜的期盼,心心念念的记挂,却无处已经兑现。 他们都把我抛在九霄云外了。 而那些只和我有过一面之缘的护城兵士却还记得我,这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我并不知道,现在眼前这些兵士并不是准备拼死捉拿我的。 他们都是小武统领的兵士们,只是担心自己的夫长。 又被统领石逋修勒令不准擅入,所以只得齐齐列于大厅阶前等候。 那几名跪拜兵士的话顿时令更多的兵士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被统领喝令退下。 原来,我竟是总兵龙飞虎传说中的那位英勇无敌的公子龙庭宇。 小武疑惑的看着我,脸上却不由自主的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他的内心深处,原本就是不想与我为敌的。 只是,碍于统领石逋修,不得不当着石公子的面,将我捆缚了来。 但他却没有想到,我竟是总兵公子? 一个手执传令旗的兵士,跑步过来。 站定后,大声宣布道:“统领有令,所有人全部退下,不得对公子无礼!” 然后,他又身对着我跪下。 背书似的大声说道:“统领大人让小的转告公子,他一时有眼无珠,没有认出公子,才冒犯了您。” “现在统领愧悔难当,不敢面见公子。” “公子如果对统领大人有什么处罚,天亮以后,他会亲自去总兵府领受。” 我搀扶着被石逋修强暴过的女孩,冷冷的听着那个传令兵的话,未置可否。 那个混账亲自拿着明晃晃的宝剑和我砍了半天,现在却来装模作样的命令手下的兵士不要对我无礼? 如此作好作歹,当我是傻子来糊弄? 如今的我,可是今非昔比,脑袋里完全可以转得过几道弯了。 说到底还是他自觉不敌于我,无奈之下,才作出此等低姿态。 我相信,当时在房间里,他若是能一剑刺死我,此刻的我便不是被他以礼相待的总兵公子。 而是乱闯统领营的飞贼奸细,哪有什么甘愿俯首领罪? 大不了就是一个失察误杀,谁要我无故乱闯军营呢? 便是以后总兵龙飞虎追究起来,人死不能复生,也是无济于事了。 而他此刻的什么亲自去总兵府领受,弦外之音,无非就是把我那个总兵老爹抬出来吓唬我。 他一定想好了,在不确定安全的情况下,还是不能贸然见我。 我脾气再大,总不能当着我爹爹的面把他砍了。 他的这些欺男霸女恶事,不用说在我爹爹眼里,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这些领兵打仗的人,完全都是一丘之貉。 看我总兵老爹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就可以知道。 不定他那些小妾就没有随手从大街上抓来强迫的。 不过是龙飞虎兵权在手,让许多无辜的人不得不麻木的忍受着。 石逋修倒是聪明,情知无法制服我。 不如做过顺水人情,也等于下了逐客令。 而且顺便还警告了我,他明天要去面见总兵。 跟在西秦二皇子简渊身边一段时间,我心里也明白。 别的不说,光是擅自闯营就是一项天大的罪名。 石逋修说是去我爹爹那里领罪,其实等于告诉我,明天他会到总兵府,和我爹爹讨要一份公道的。 传令的兵士说完,起身躬身告退。 小武便手一挥,他身后的兵士立刻有条不紊的跑步离开。 然后,小武方才单膝给我跪下抱拳道:“久闻公子英雄无敌,有万夫不当之勇,在下小武,只恨无缘得见。” 我被他这么一吹捧,忍不住好笑起来:“武将军快快请起,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 “我要是真有那样的本事,这个世界早就天下太平了。’ 小武满脸认真的说道:“将来的天下太平一定不会少了公子的战功。” “小武三生有幸,正巧今天晚上当值。得以遇见公子。” “请公子恕我冒昧,小武有一事相求。” 他一口气急急的说道 “噢?” 这下我倒奇怪了。 我这么一个一无所有,眼下有麻烦不断的人还能让人有所求? 小武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公子肯定不会久居安宁,不日就会将临沙场。” 我被他说的心中一跳,暗自奇怪:难道他是先知? 小武继续说道:“我愿追随左右,请公子不要嫌弃我功夫粗陋,就让我为公子牵马执镫吧。” 这下轮到我瞪大眼睛了。 不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吧? 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萍水相逢,就“以身相许”? 这……他不会是哪根筋搭错了吧?还是此人的头脑过于太简单? 而且最要命的是,我还是一个冒牌货。 现在怀里搂着一个受尽凌辱,半死不活的女子,已经不知如何处置了? 再捎上一个大老爷们,要我承担允诺,还要不要我活啦? “怎么可能?” 我脱口而出,并且摇摇头。 “武将军你是在说笑话吧,我自己的日子都已经够过了,怎么可能让你为我牵马执镫?” “再说了,我现在简直连骑马的机会也没有啊?” 不想,小武竟执着的跪在哪里。 胸有成竹的说道:“公子你只说答应不答应收下我。” 第五十三章 不堪设想 我被他有趣的模样逗得实在是不能忍,笑了。 反问道:“就算我答应收下你,你又能如何呢?总不成我向石逋修要了你,让你陪我在总兵府演马戏吧?” 他听我如此一说,干脆双膝着地。 跪下给我叩首道:“小武见过将军,从此以后,小武将终身追随将军左右。” “甘愿为公子牵马执镫,不离不弃,若有三心二意,天打雷劈,万物不佑。” 我的天哪,你可以想象我的窘迫。 这都是哪跟哪儿呀?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是不是这西秦的人都这么莫名其妙,神神精精吗? 看这个叫小武的百夫长说的如此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可恨我手里还拖着一个软塌塌的女人。 我慌忙拖着那个女人去扯小武起来。 “武将军,你这个玩笑可是开得太大了,我真的没有办法答应你的请求。” “其实,我只是一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之徒,哪里会成为什么将军?” 我简直想说:“你可真是太自以为是了,不知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吗?” 不想小武站起身子,笃笃定的笑道:“公子岂是久困之龙,这个日后自有分晓,小武已经拜见过主人了。” 瞧着他的架势,竟是死活赖上我了。 我哭笑不得,哪有莫名其妙,胡乱拉着一个人,硬要拜人家做主人的? 小武却完全不管我是怎么想的,对我说道:“天已经不早了,公子也应该带着这位姑娘作速离去了。” 可不是,听他如此一说,我才听见远远地已经传来雄鸡啼鸣声。 我这一夜闹腾的,真是天翻地覆了。 我自己的安宁日子看来是彻底要结束了。 我丢了小雯,无论如何我也要把她找回来啊。 手里的这个女子我只好先把她带回总兵府,然后再酌情处置吧。 这深更半夜、危机四伏的阳陈,我实在是没有一个妥善的地方安置她。 想罢,我点点头:“好吧,武将军,希望我们后会有期。” 小武笑道:“这个是一定的,公子请……我送你们出营。” 没想到我自顾和小武说话,却完全没有留心。 我手里扶着的女子体内受伤很重,鲜血竟一直细细不断的顺着她里面光着的两条腿流下。 我看见她无声无息,举步维艰。 一低头,几乎吓个半死。 只见她脚下的鞋子竟然都洇红了半边。 我慌得一把抱起她,大声对小武说道:“武将军,这里离总兵府最近的捷径在哪里?” 小武抬手张嘴,刚要仔细的给我指点,不想他眼睛看着营门口拥进的一队人马却忘了要说什么。 霎时,统领兵营所有的在值的兵士都一起跪拜在地,雷鸣一般齐声呼喝道:“参见总兵大人!” 小武也慌忙随着众兵士一起抱拳跪拜在地。 我定睛一看,心里禁不住的冷笑一声。 我说我闹腾的这么厉害,差不多搅得整个阳陈郡天翻地覆了。 我的总兵爹爹竟然没有得到一丝消息,还在家里搂着九娘睡得那么安稳? 便是石逋修出于某种做贼心虚,现在还没有派人去总兵府禀报。 但郡守大人的少爷却被我揍了个半死,那昏官震怒之下,怎会不叫人去总兵府报案? 请求龙飞虎派兵围剿打伤他儿子的强贼。 果然啊,龙飞虎的日子真是没有那么消停了。 不知如何得到的准确消息?这三更半夜的,急匆匆带兵赶往这统领营来了。 最最让我感到惊叹的是,我的总兵老爹居然煞有介事地披挂的整整齐齐。 害的我差点没有认出他来,我可是从来没有看过他如此穿甲戴盔,跨着战马手持兵器的模样。 他是因为我才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吗。 然后我又想到是:坏了坏了,这样纠缠下去,我怀里的女子岂不死定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设法止住她体内的大出血,可是我的老爹已经翻身下马,正怒目横眉的向我大步走来。 没想到啊,我真是没想到。 我的总兵老爹带着众多的随从,气势汹汹的来到我的面前。 他面对我站定以后,蹙眉看了我一眼,我也镇定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又看了我怀里软塌塌的女子一眼,沉声说道: “再耽搁下去,她就会送命了。她已经是个不贞的女子,你不应该这么抱着她。” 然后他目无表情的继续对我说道,“把她交给他们,让军中郎中医治,你如果不想她死的话。” 看在他肯叫军中郎中医治我怀里这个女孩的份上,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控制住自己。 没有跳起来反驳这个说话真是岂有此理的老爹。 什么叫“她已经是个不贞的女子”? 还不是你身为总兵,管教部下不严,才把她害成这样吗? 可是,为了这个不幸的女子,我暂时还是不要抬那个杠吧。 她已经气若游丝,确实需要紧急治疗。 立刻有两个兵士过来,两个人托着女子的身子,几乎跑步离开。 我大声说道:“等等,带她看过郎中之后,送到我的住处去。” 说完,我把眼睛不依不饶的看向总兵老爹。 我满意的看见,我的总兵老爹牙齿有暗暗咬动的迹象。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大声说道:“公子的吩咐听到了吗?” 那两个兵士立马答应一声,很快就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这里,我的总兵老爹一言不发的转身就向统领营外走去。 我无所谓的跟在他的后面,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说句老实话,要不是弄丢了小雯,今天夜里,我痛打了两个恶少,又捅了石逋修一下。 闹得这么过瘾,最后总兵老爹竟然还亲自来接。 而且相敬如宾——不对,不对,这个词好像用的不对。 老爹心里更大的可能,是无可奈何吧? 毕竟,当着如此众多的军士面前,他既不能说我是他假冒的公子。 又不能说,我其实根本就不是他这个总兵的亲生女儿…… 作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下令围剿捉拿我吧,他早已深知我身上具有的神力。 更兼我已经显露的利齿野性,一旦真的和我反目,后果必定是不堪设想。 第五十四章 能奈我何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妥协,不过都是一种迫不得已的韬光养晦。 一句话,龙飞虎现在竟是不敢奈何我的。 所以,他只得对我客气一点。 况且,他是阳陈郡的总兵,几乎可以主宰这一城人的生死。 石逋修他们杀人放火、欺男霸女他都可以视若无见,听凭其肆意妄为。 我身为他这个总兵的公子,又是有朝廷军功在身的人。 便是一时兴起,四处乱逛,凑巧揍了为非作歹的郡守少爷,统领公子,又能如何? 也是他们夜路走多撞见鬼——也活该倒霉了。 我不知道龙飞虎现在知不知道我因为怀里的女子,持戟刺伤了石逋修。 估计他就是知道了,也只能在心中暗骂石逋修不知道死活吧? 所以,按着这些混乱世道的混账道理,龙飞虎也不应该对我大动肝火的。 虽然我明知道,他对我若是真有恼火,也确实不是我打了谁,而是我私自出府。 我就是要装着不知道,我就是要看看这个总兵老爹能奈我何? 阳陈毕竟只有那么大,所以统领营其实离总兵府并不远。 在那些脚步整齐的兵士的簇拥下,龙飞虎沉默的带着我,很快就回到总兵府。 自从来到阳陈,我是第二次看见总兵府的大门。 想想真是不易啊! 令我感到吃惊的却是,娘亲竟穿着单薄的衣衫,带着手拎一盏小风灯的杏儿,眼巴巴的等在大门前。 我吓坏了,我慌忙跑上前去,扶住娘亲的肩膀。 嗔怪道:“娘,您这是何苦,三更半夜,露重风寒的,快回去歇息吧。” 心里却暗恨龙飞虎。 此人果然老奸巨猾啊,他虽然知道如今已经奈何不得我了,却依然能准确的掐住我的软肋。 这大半夜的,干嘛一定要惊动我娘亲? 他是想威胁我?还是想警告我? 或者,他是故意的胁迫我娘亲,要籍她的手,来管教拘束住我? 此刻,娘亲看着我,满脸的担忧。 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一种祈盼的眼光看向我的老爹。 “都回房安歇吧。” 老爹说了一句,然后把眼睛盯住我。 “明天早晨来议事大厅见我。” 说完,头也不回的径自进府里去了。 这里,娘亲才一把抓住我的手,哽咽道:“阿雪,你究竟要闯出多大的祸才能罢休……” 我撒娇道:“娘,您放心,不会有天塌下来的事情。您只管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女儿心里有数呢,” 我又附着她耳边小声说道,“娘,您不要害怕什么,我就是要斗斗这个总兵大人。” 我一语既出,就看见娘亲身子一抖,几乎站立不稳。 杏儿和我急忙扶着她。 娘亲怒声说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是不是小雯又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 一提起小雯,我心里一疼。 我不知道他们现在知不知道小雯是和我一起出去的? 也许他们并不知道,因为似乎没有人奇怪我只是一个人回来。 既然他们不知道,我暂时还是不要说了,免得娘亲会更加生气。 我掩饰的连连说道:“不是,不是,娘,现在有些事情我可是记起来啊。” “行啦,行啦,我困了,娘,我要睡觉去啦啊。” 说完,我故作轻松的对着娘和杏儿做了一个鬼脸,拔腿就往府里跑。 说实话,我还真有些不认识里面的路径。 见我一副乱撞的样子,又气又急的娘亲不放心,连忙和杏儿追过来。 我不知道她又要唠叨些什么,凭着大约的记忆赶忙跑的更快了。 这下好了,见我三更半夜从外面回来,所有背手而立的守卫都对我几乎视而不见。 似乎我大闹翠红院,痛殴石公子林少爷,除暴安良并且被老爹亲自接回来的光荣伟大事迹,已经在深夜的总兵府传扬开来了。 所以他们才对我这个时候突然冲外面闯进,满脸的见怪不怪,不以为然。 可我却一想到正是因为这些可恶的门神,我才不得不半夜三更带着小雯翻围墙出去,心中不由得气恼不已。 要不然,若是大白天我可以大摇大摆的出去,或者不至于把小雯给弄丢了。 心中虽然恼恨,却也无可奈何。 我只能鄙视的对他们耸耸鼻子撅撅嘴,最后,又伸出舌头“嗐”了他们一声。 可这些护卫竟然都好像雕像似的,由着我胡闹,竟连个表情都没有。 要不是我实在有些困了,我真想把他们好好折腾一番,叫他们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一边走,一边突然又想到,不是这总兵府什么破规矩,需进不需出吧? 不会我明天早晨想出去,又要遭遇他们的阻挡吧? 满心的嘀嘀咕咕,回到房间。 果然,推开侧间的卧室,和我的屋里,依旧是空荡荡的漆黑一片。 并没有小雯的影子。 我只得胡乱睡下,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首先我揪心着小雯生死下落,然后是我救下的那个女子。 最后又莫名其妙的想到还有那个死活要“以身相许”的小武。 愁一阵,叹一声,笑一会,不知什么时候,才不觉的睡着了。 我是被荣婶生拉硬拽给弄醒的。 当我心不甘情不愿的“挣”开眼睛,便听见荣婶扯着嗓子的咋呼着:“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就赶紧的睁开眼睛吧,老爷让人传你半日了。” “小雯呢?这姐子跑哪儿去了?还不赶紧的,侍候大小姐梳洗。” 听她一提小雯,我心里一紧,算是彻底的睁开眼睛。 我一掀身上的薄被,跳下床来。 故意说道:“她大概给我弄早饭去了,我自己顺便梳洗一下就行啦。” 听我如此一说,荣婶也不好深究。 只得慌忙亲自出去给我舀来洗脸水,帮我把揉得散乱的头发挽成一个男鬓。 我穿好衣衫,荣婶又为我束腰绑腿,罩甲缚袖。 照例,我只要出得内宅,就要以男身见人。 我一边心不在焉的由着荣婶摆弄,一边想着马上怎么样和我的总兵老爹过招。 不用说,那个统领石逋修肯定是早已经告过“御状”了。 一场准备承接龙飞虎雷霆之怒的战斗肯定是要打的。 第五十五章 小人之心 收拾妥当,荣婶陪着小心,殷勤的问道:“大小姐还是用了早饭才去见老爷吧?” 我嘿然一笑:“来不及啦,一顿不吃饿不死我的。荣婶,咱们走吧,免得我老爹等的不耐烦。” 一脚跨出房门,我猛然瞥见侧间小雯的床上竟然卧着一个人。 我刚进总兵府的时候,小雯并没有自己的房间和床铺。 她一直将就在我这个大小姐床前那张窄窄的踏板上,说是方便夜里伺候我。 最后,在我的坚持下,请示了娘亲,收拾了我这间抱厦屋的一个小的更加可怜的侧间,让小雯做了仆婢卧室。 现在,我突然看见小雯的床上竟然躺着一个人,心顿时怦然一跳:小雯! 跨进前一看,一个陌生女子苍白到毫无生气的面容,赫然映入我的眼帘。 我才想起,她应该是昨夜我从石逋修身底救回的那个女子。 我侧头仔细打量她一眼,不由得暗暗惊叹,她生的可真是美丽。 此刻,就算是因为失血过多,面容苍白,一张小脸上的五官依然玲珑剔透。 这个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不要说精致的面容。 就是放在薄被外面的一双手也是出奇的纤细修长,白皙完美。 总的来说,这个女孩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有着良好出身的女子。 怪不得石逋修一见,就要那么疯狂的立即就占有她。 我心里默默地叹息了一下,真是,她的美丽害了她。 好在,从她轻微的呼吸看来,她目前似乎还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十分虚弱疲惫,处于暂时的昏迷之中。 好吧,不管怎么说,我的总兵老爹还算是守信。 既然已经默许把她送到我这里,目前她是有了安身之地。 现在就让她睡吧,一切等我见过我的老爹,拼了死活之后才说吧。 在荣婶的催促下,我只得从女子床前退出,又随手掩住了房门。 我不想让她刚进了这总兵府,就成了其他女人观赏猎奇的对象。 荣婶却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眼见了小雯床上躺着的陌生女子,却没有和我饶舌,多询问什么。 这也是她这个身为总兵府内宅管事的韬略城府。 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不问不该问的话。 荣婶很是恭敬的陪着我走了不远,我就看见娘亲带着杏儿迎头匆匆的赶过来。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免得她又对着我泪眼婆娑、唠叨不休。 展眼四顾,这里已经是曲廊水榭,假山都在后头呢。 一时之间,想要找到一个躲藏的地方,还真的不容易。 不过,这也难不住我,我一时玩性大起。 估计娘亲大约还没有看见我,我便轻轻攀住护栏,稍一纵身,就翻在高高的曲廊顶上。 我相信,荣婶一定是惊得目瞪口呆了。 不一会儿,我就听见娘亲在下面询问荣婶的声音:“大小姐了呢?刚才和你走一起是谁你?” 荣婶支支吾吾的说道:“啊……没呢……” 杏儿大声说道:“你耍什么鬼呢?我们明明看见你是和大小姐一块走得,干嘛眨眼就不见了。” 荣婶倒是个老江湖,她很快镇定下来。 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大小姐我还没有去请呢,刚才是姨娘房里的女孩。” 杏儿气道:“你就扯吧。” 娘亲柔声说道:“你去忙吧,我去叫她。” 荣婶答道:“是,夫人。” 口气十分恭顺。 听着娘亲的脚步声已经离去,我轻轻翻下身来,对荣婶做了一个鬼脸。 并不理会荣婶惶惑不定的脸色,我小声对她说道:“你不要陪我了,我自己去吧。” 说完,不等她置可否,便一溜烟的就顺着游廊跑开。 我可不愿被我老娘逮住,又要唠叨说教个不停。 不用说,她一定是怕我今天面见爹爹,怕我野心难泯,又要对着我抹眼淌泪的哀求劝导一番的。 我既不愿意听从娘亲的,也不想惹她抹眼淌泪,只有先避开她。 待一切尘埃落定,再说罢。 还有一件事是最最难得的,就是宝贝破天荒的,今天没有大清朝就来跑过来纠缠我。 叫我看投射的竹箭有没有达到我要求他的标准,能不能驼他骑马马了? 竟由着我一直睡到荣婶找过来。 好像他们都知道我闯了滔天大祸,连小傻瓜也唯恐避之不及。 不用说,一定是消息灵通的九娘给她们通风报信了。 跑到游廊尽头,我只得停下脚步。 我看见,那两个领教过我肩膀神力的膀大腰圆的护卫,正等在二进房子的拱门口里。 果然,我想要出去,还是得先要经过这些门神。 心里有些懊悔,还是该和荣婶一道过来,免得我自己还要和他们多费口舌。 我冲他们翻翻白眼,正准备告诉他们是总兵大人要我出去见他的。 却被他们的举动吓了一跳。 因为他们先是对着我恭恭敬敬的垂手,紧接着便同时单膝跪下,对我抱拳行礼道:“见过公子!” 我可笑的用手指指自己,又指指他们:“你们没有搞错吧?对我这么客气?” 这两个人依然跪着低头说道:“公子,我们奉老爷之命,从今天开始,就跟在公子身后服侍了。”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半晌有些回不过神来。 难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听着倒是不错,溜出去一趟,闹得鸡飞狗跳。 老爹亲自去接不说,现在干脆连侍卫都给我配上了。 啧啧啧,真是划算。 我立刻收起狗脸,拿出人脸。 嘴里打着哈哈:“噢?我老爹让你们跟着我?我们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呢。起来,起来。” 我故意又压低声音,眼睛盯着他们逼问道:“不过,我老爹是不是没安好心,让你们看着我是不是?” 他们听话的站起来,老老实实的说道:“这个……老爷倒没有说。” “他只是吩咐,大小姐的身份特殊,要我们跟着留心伺候。免得大小姐行动在外,有什么不留神的地方。” 他听他们如此一说,我心里更加的明了。 他们虽然开口就管我叫公子,其实对我的真实身份却是一清二楚的。 第五十六章 君子之腹 这二人果然是总兵府内宅贴身侍卫,是被老爹所信任的。 我心底又有一丝不明所以的触动。 龙飞虎如此苦心积虑,到底是想维护我这个假儿子,假女儿? 还是另有他自己的谋算? 现在,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且由着他安排了。 我便作出一副洞悉明了的神情,会意的对着他们点点头。 煞有介事的说道:“如此说来,以后本公子还要多仰承二位了。” 他们赶紧握拳躬身道:“小的们不敢。” 接着自我介绍道:“我叫龙严。” “我叫龙童。” 我忍不住笑起来:“什么?什么?你叫龙眼?你叫龙头?” 他们也露出尴尬的笑容,龙严挠挠头。 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小姐真会取笑。” 龙童马上警告道:“从今以后,我们在外人面前可不能再叫大小姐了。” 龙严点头道:“是该处处留心,老爷就是担心这个。” 龙童做了个请的手势,一本正经的说道:“公子,请!” 我背起手来:“那好,你们以后就是跟着我的龙头龙眼了?” 龙童和龙严面面相觑了一下,一起苦笑道:“随公子高兴,您想叫我们龙头龙眼便是龙头龙眼好了。” 我点点头:“嗯,这还差不多,那我就勉为其难,先收下你们俩个吧。” 龙童龙严一起握拳躬身道:“多谢公子。” 我立刻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才冷下脸 说道:“谢我什么呀?你们是我老爹派来监视我的,我敢不要吗?” 说完,丢下他们两个,自顾走了出去。 龙头龙眼怔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明白我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见我甩手走了,才慌的一起忙忙地紧跟了出来。 门外的几个护卫泥塑木雕一般,对我们的谈话仿佛置若罔闻。 这内宅的护卫,不用说,肯定都是总兵府最得力贴心的武士。 他们熟知这内宅所有的秘密,并且还会按照龙飞虎的意思,矢志不渝的执行。 可想而知,龙飞虎在挑选这些必须是忠心耿耿,守口如瓶的内宅护卫时,一定是费了不少心机的。 龙严龙童陪伴着我跨进气势非凡的总兵议事大厅时,我的老爹正严肃威武的低着头,伏案看一张绘制在一副布帛上的城防图。 并没有我意料之中的情景。 我还以为,那个统领石逋修会虎视眈眈的等在议事大厅里呢。 跟在我身后的龙严龙童一起抢上前去,跪下给我老爹行礼。 我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跪下,还是忍不住东瞧瞧,西瞅瞅。 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老爹抬起头,皱眉看着我问道:“你在找什么?” 我脱口而出:“老爹,石逋修呢?” 老爹皱眉,看了我一眼。 沉声说道:“他被你捅了一枪,一条胳膊几乎废了,石统领久等你不至,已经回营了。” 说完,立刻威严地在主将虎皮交椅上坐直了身体。 然后,用一种“这是可是你自己找的,不要怪我的”口吻。 对我命令道:“ 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能躲在内宅享清闲了。” “我已经嘱明石将军,要将你暂时派往统领营,协助他巡城护防” “待他伤愈之后,才将你调往别处,另作打算。” 只见他伸手从虎头将帅桌上的一个令箭桶里,拔出一只令箭。 大喝一声:“龙庭宇听令!” 我一下瞪大眼睛,他这是在叫我吗 “着你从今日起,担当阳陈郡巡城副统领之职,即刻上任。” 我不禁呆了一呆。 不会吧,我老爹是不是存心的? 竟异想天开的,故意让我去给那个可恶的石逋修做下手? 呸呸呸--- 我还不如躲在总兵府内宅,扮马马,驮着我那傻宝贝弟弟玩耍呢。 可是,我毕竟陪着简渊经历过那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旅。 多少也知道他们军队的一些纪律条文——那就是军令如山。 军法面前无父子,一旦令箭发出,便就不可更改。 我简得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老爹敏捷的手一挥,那只涂抹着朱红箭头的令箭就直直的向我飞来。 我只得苦着脸,伸出双手,急忙接住令箭。 并且,还很是违心的说了一句:“孩儿得令!谨遵父亲大人吩咐!” 不由得在心里掂量,看不出,我这个老爹倒真是个高深莫测的人。 说实话,我都被他这些出乎意料的举动搞得有点摸不着东南西北了。 他仿佛已经看出了我那点存心挑衅的心思,根本就不接我的招儿。 他还就是不去挑破那层窗户纸儿,让我无计可施。 而且将计就计,干脆冠冕堂皇的将我派了出来,收为己用。 从昨天夜里到眼前,他只是将他的不满淡淡的一言带过。 并不刻意的责难我,和我起正面冲突,表现的更像是一个忍辱负重的爹爹。 而我,却倒更像一个顽劣不堪、不明事理的纨绔子弟。 这样,即让我没办法和他翻脸,薄了父女情分。 又不得不安分守己,乖乖的的为他所用。 继续冒名顶替他的傻儿子,为他们龙家建功立业。 哎,姜还是老的辣。 没想到我稍一行动,便被他稳稳地给兜住了。 心有不甘却又无法言说,看来,无论我怎么闹腾,我们母女还是被他牢牢的掌控在掌心。 如此想去,娘亲对他的惧怕就不难理解了。 “这个龙飞虎真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我这只小狐狸果然还是嫩了点。” 转念一想,既然他能“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照样也可以做到。 干嘛非要和他翻脸呢? 他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难道我就不会也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来而不往非礼也。 既然龙飞虎愿意不动声色的成全我想走出总兵府的打算,我干嘛不顺水推舟的安然接受? 我正愁怎样才能找到小雯,这样也好,正好借机四处打听打听。 再说了,他也算是给足了我面子。 我要是再胡搅蛮缠也没有多大意思,先得过且过吧。 既然能与他和平共处,还是尽量亲如一家吧。 毕竟,我们母女也承蒙他这些年的收留。 不管他出于什么动机? 第一章 人算不如天算 就算是没有恩情也有感情了,没有感情也有交情,没有交情……呃——我不是还忙着边塞上认义父的嘛。 现在才想起来,这码事我还没有机会告诉我所谓的父母大人呢。 这能怪我吗?我实在是没有机会开口啊! 总共,我才和我的老爹正面接触三四次啊。 每一次看见这位总兵大人,都是他高高在上的威严面孔。 从没有机会和他心平气和的坐下拉拉家常。 每一次看见我那位娘亲,不是愁眉苦脸,就是哭天抹泪的。 便是有什么话,也叫我无从说起。 哎,我无奈的想,看来我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一个和父母无缘的人。 我正在胡思乱想,不着边际。 只听老爹对我身后的两个人命令道:“公子从今天起,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凡公子的生活起居,不可有丝毫闪失。若有什么纰漏,我定会将尔等严惩不贷!” 龙童龙严低头垂手,连声答应:“是是是……小的明白!” 老爹又对我说道:“从今往后,你凡事再不可率性而为。” “和石将军共事,他虽然不拘小节,微有瑕疵,但国家正是用将之时,你不可再与他发生冲突。” 我真想冲他翻翻白眼。 本来想说:“那我可不敢保证。” 话到嘴边,舌头打了一个卷儿。 还是垂下眼帘,含含糊糊的变成:“那我……尽量吧。” 老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口气。 似乎很是疲倦的挥挥手道:“去吧……” 说完,就自顾拿过他刚才看的城防图,不再理会我,继续研究起来 龙童轻轻催促道:“公子,咱们走吧,石统领已经回去准备迎接您走马上任。不好让他久等。” 哼哼,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就随心所欲的把我当着龙家将使吧? 可是,我还不得不无条件服从。 这不正是我之前处心积虑想要的结果吗? 现在好了,我都没有闹明白怎么回事?就要走马上任了。 龙飞虎这样安排我,外表看着,其实也完全顺理成章。 原本,我已经因为护送西秦二皇子简渊,有朝廷的军功在身的。 只是,他开始并不真的打算让我轻易就在阳陈抛头露面。 毕竟,我是一个女儿身,万一被人看穿,惹出什么风言风语,总是不好的。 按照龙飞虎的盘算,暂且以我头上有伤为名,把我拘禁在总兵府内宅豢养。 阳陈驻军若没有战事也就算了,倘若真有什么大的战事。 到那时,再叫我顶了龙庭宇的名字出来参战也不迟。 只要我顶盔披甲,战场上又是一派混乱,等闲我的身份便不会叫人看穿。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 我此去西秦海外一趟,回来后却性情大变。 不但不复之前的安静顺服,且野性萌发,狼性渐露。 而昨天深夜。龙飞虎得到禀报,带兵赶往统领营。 看见深夜大闹阳陈郡的“飞贼强人”竟然真是我的时候,就惊恐的意识到。 他的总兵府内宅,再也困不住我这头野狼了。 于是,他瞬间便做了一个决定。 用怀柔之计,暂且先安抚住我。 他思谋了半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既然我这么喜欢闹腾,只得索性把我先放了出去再说。 好歹,他还是我名份上的爹爹。 无论如何,只要他不刻意的激怒于我,我也应该不会对他如何的。 果然,我虽然看着很不情愿,到底还是接下了他的委任令箭。 我不知道,其实装模作样拿起城防图的龙飞虎,心中终于暗暗的舒了一口气。 觉得自己的策略真是英明无比。 我哪里知道龙飞虎肚里的这些道道?还在纠结着,要如何和那个讨厌的石逋修一起共事? 没精打采的起身,手里握着那支总兵令箭,怏怏不快的走出总兵府议事大厅。 心里,只觉得乱糟糟的。 本来,老爹索性放我出去我应该兴高采烈才对。 可是,一切的事情却都不是按我预设的方向发展。 闹到现在,越来越不受我自己掌控了。 我弄丢了小雯,还没来得对娘亲说。 现在,又救回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 和老爹的较劲简直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力道。 现在,还要去给我最讨厌的死不休做下手。 要不是我一心想着,能借机出门,寻找到小雯,我真是一万个不情愿。 不情愿又能怎样?谁要我成天巴望着跑出去。 这下可真是如愿以偿。 其实好久以后我才明白,以当时西秦皇朝的政治博弈风云,我根本就不会被雪藏太久。 只是,我自己完全的不明白罢了。 我老爹更是把我当着他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筹码。 他对我的任性妄为,百般姑息忍耐,根本就不是仅仅怕了我的拳头。 而是他对西秦朝廷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斗争,一直都有留心。 所以,除了他最起码的私心盘算,还有别的许多不能言说的原因。 便是小武他们一些略微有些见识的军中之士,也是始终掌握着大概的朝廷消息的。 这里先说说小武。 此人是土生土长的阳陈郡人。 自幼就胸怀大志,发誓要在这个乱世建立一番功业。 不料投身军营之后,却被分派在巡城护防的统领营。 虽然受到我老爹的赏识,小有提拔,却不是他心中所追求的。 他不满意死不休已经很久了,只是苦于没有明主,找不到离开的借口。 他早就知道关于我和二皇子那番惊心动魄的蛮夷为质经历,久已让他心生景仰钦佩。 西秦连年的烽火不熄,负责攘外的二皇子简渊便更为军中之人拥护。 所以,一些关于二皇子目前的大约动向,小武也是有所耳闻。 当他知道我的身份以后,就认定我不久就会被二皇子召唤,奔赴前线。 所以就铁了心要对我“以身相许”。 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我,离开统领营。 去实现拼杀疆场、衣冠封侯的理想。 所以你就不要奇怪为什么有些故事里,总有一些人于草莽之中,慧眼识“英雄”的事情。 其实一些事情,都是有它的前因后果的。 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第二章 铁血马 当他们可以掌握你所不知道的消息时,当然可以投机驾凌于你的认知之上。 龙童龙严陪着我,出得议事大厅。 恍然之间,我竟赫然了看见我久违的枣红马。 我的血一下沸腾起来。 好比是见了意外重逢的亲人,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枣红马的脖子。 如果不是当着总兵府众多护卫,我竭力的克制住了自己,眼泪真都要下来了。 我真是无法描述心中的百感交集,只是把脸深深地埋在它有着长长鬃毛的脖子上摩擦着。 枣红马轻轻的运动着蹄铁,亲昵地用脑袋轻轻蹭着我,仿佛也在喜悦着我们的久别重逢。 我想到那些生死擦肩而过的日日夜夜,是它给了我无尽的勇气和力量。 这个不开口的朋友,才是我最忠实的伙伴。 说来也是神奇,就在我的双手触摸到这匹战马身上的一霎那。 我的心中,顿时又充满奇异的豪情和斗志。 我简直相信,它就是传说中具有异赋的战神之骑。 今天的小别重逢证实了我心中的感觉。 它清瘦矫健的体格,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灵动和耐力。 这匹神奇的枣红马,它更是我日日夜夜的思念里重要一部分。 我曾无数次在梦里重温,坐在它的背上驰骋搏杀的壮烈情景。 自从进了总兵府,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我几乎以为我曾经的一切再也不会有了,我的战马,我的武器。 现在才知道,是我的终究还会来到我的面前。 我甚至有些兴奋起来,那些无尽的寂寞说不定也不会是一场空空的等待。 我亲爱的枣红马啊,看见它真的就像突然遇见了久别的亲人。 我不知有多少话儿要告诉它。 见我如此情难自禁,龙童感慨的说道:“公子,这匹铁血马一直被精心饲养着---” “等等,” 我打断他的话。 “铁血马?它叫铁血马吗?它不是一匹枣红马吗?” 龙严惊奇的笑道:“不是吧,公子难道不知道?这匹战马可是一匹极其珍贵的异域铁血战马。” “公子您再仔细看看,它的颜色应该是铁锈红,如同浓稠的血。而不是枣红色,所以叫铁血。” “是吗?”我惊讶不已。 再认真的看看,确实,这匹战马除了它红色的毛发,它身体的颜色看起来更像铁锈红。 原谅我对战马的无知,我哪里分得清什么是铁血?什么是枣红? 这匹战马可真是明珠暗投,跟着我生死拼杀一场,我却老以为它是枣红马。 龙铜生怕插不上嘴似地赶紧补充道:“公子,您可不要小瞧了它。” “它可是一匹域外宝马,虽然看起来骨骼清瘦,但却耐力非凡,敏捷异常。” “老爷自从得了这匹宝马,珍爱非常。常说必得非常之人才可乘骑,好在,公子确实没有负了老爷的期望。” 我的心不由得震动了一下。 “非常之人?” 龙飞虎口中的非常之人会我是吗? 还是他老奸巨猾,深于谋算,为了利用我,才不惜以宝马龙钺相赠? 不管怎么说,他在我身上真是下了血本的。 也由此可见,对我的期望确实是不同寻常的高。 我镇定了一下内心的情绪,对龙童龙严说道:“你们前头带路,去统领营!” 然后我解下马缰,纵身便跃上马背。 可恨这俩人一前一后,亦步亦趋的紧紧跟着。 否则,我真想奋马扬鞭,痛快淋漓的驰骋一阵。 要不是想到马上要去成天面对一个我讨厌的人,在失去小雯之后又重逢了枣红马…… 不,是铁血宝马;我的心情,多少是开心一些的。 可是,远远地,我看见石逋修带着众多的巡城兵士,已经在统领营前的校场列队恭候了。 阳陈郡的统领军营,不知道为何,俱是用粗大结实的木材建造的。 昨天黑夜里,我来去匆忙,并未仔细查看。 今天一见,不知道为何,心中竟有瞬间的沉吟。 虽然,搭建辕门的木材更是巨大,显得威风凛凛。 可军营辕门要地,难道不应该用更能防火耐摧毁的砖石铁瓦构建吗? 不知道西秦海内的军营都是如此?还是阳陈郡的军营别出心裁? 抬头间,我又看见一面用黑色丝线镶绣着一个大大的“石”字帅旗。 宽大的红色锦幡,正迎风猎猎飘扬。 我心里不痛快的想:“死不休的地盘啊!我该怎么才能克制住脾气,对他阳奉阴违?” 石逋修的右肩缠着厚厚的绷带,胳膊吊在脖子上。 脸上却并不见任何的痛苦神情。 他满脸堆笑,不等我行至近前下马。 就上前一步,大声说道:“阳城护防巡城统领石逋修,率众在此恭候公子,欢迎龙副统领走马上任。” 他身后的兵士不约而同的高声说道:“见过副统领!”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石逋修你装得倒是蛮像,亲自迎接着我这个副统领上任。” “却不知道心里在怎样的恨着我呢?我不但狠揍了他的宝贝儿子,还毫不客气的刺了他一戟。” “难为他此刻还装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还如此一本正经的讨好于我。” “明摆着着,不是忌惮我的拳头,便是因为我的身份之故。”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就这么不由得表现出来了。 我皱着眉,沉默不语的翻身下马。 龙童接过马缰,龙严陪在我身后。 没有得到我的任何答复,我便看见石逋修的脸上掠过一丝令人不易觉察的尴尬和不快。 不管怎么说,今天,我既然是死不休的属下,他如此热情洋溢的欢迎,我却视而不见,还是令他很恼火的。 虽然护送西秦二皇子简渊,对我来说,也只是一场临时行军。 但我对于军中那些严格的规矩纪律还是有所知晓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别看我和石逋修如今都是统领营统领。 但我这统领前面的一个“副”字,就决定了,我见到石逋修,必须叩拜行下属之礼的。 此刻,我们之间就是有天大的恩怨,也不能见面就打。 尊卑有序,这个礼嘛,还是要行的。 第三章 弥天大罪 所以,我虽然没有应答石逋修的欢迎辞,却还是来到他面前。 单膝跪下,抱拳说道:“在下龙庭宇,见过统领大人……” 我竟没有发觉,现在的我,已经身不由己的融入西秦的各种等级制度了。 想当初,我连西秦的二皇子,都不习惯给他跪下行礼的…… 我没有说昨天晚上的事情,要让我主动给他赔罪,门都没有。 既然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我就更要装作若无其事了。 石逋修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伸出左手想把我拉起来。 口里亲热无比的说道:“公子快快请起,你我本来就是一家人……” 此人真是好厚的脸皮。 竟能做到如此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激烈的枪剑相向事情, 我不等他的左手触到我的肩膀,立刻闪身站了起来。 也不理会他的自说自话,站起身子,我扫视了一眼面前那些列队而立的兵士。 我知道这里面的许多人在再见到我时,一定噤若寒蝉,各怀心事的。 就在昨天夜里,我还是他们拼命追随杀缉拿的凶犯。 今天摇身一变,却来到他们面前,并且将要统领他们。 可想而知,他们的心里,是有多么的惶恐? 特别是第一次和我遭遇的那一队巡城兵士。 我看见从什长到兵士,脸上都是神色不定的。 大概腿肚子都在抽筋吧。 我看见小武正带着他的兵士,他像所有的百夫长,小都统一样,站在队伍最边上。 他并没有对我挤眉弄眼,脸上也没有任何的得色。 和所有同僚一样,昂首肃穆而立。 我不由对他心生赞赏,此人的行事为人果然不同一般。 昨天晚上我身陷那种境地,他却不避嫌疑,屡次相护卫于我。 后来又莫名其妙的,执意要追随我,让我都觉得好笑。 今天我耀武扬威的前来走马上任,按说他就像一个好运气的赌徒,撞上了大运。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兴奋的样子。 甚至,他和所有的兵士都一样,双目正视前方,压根就没有刻意的看看我。 此人确实不是什么心血来潮的鄙陋浅薄之徒,倒很有些荣辱不惊风范。 我看见有些兵士迎着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低头垂下眼睛。 心中暗笑他们的多虑,我会有那么不堪吗? 睚眦必报从来就不是我的做派,更何况我已经成为他们的副统领了。 我更期盼着,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于是,我站在他们面前,对他们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看着这些整齐排列的兵士,我便突然想到简渊曾经对着我们的数次训话。 于是,便学着他的口气,朗声说道:“兄弟们……” 我一言既出,便看见所有的兵士,包括石逋修都对着我露出不胜惊讶的目光。 原来,我这样的军中官长,一般情况下,训话的开始,应该说:“尔等听着……” 而不是如此毫无尊卑的称兄道弟。 但是,我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目光的异样。 继续自己的慷慨激昂,“ 我虽然是暂时协理石将军带领弟兄们巡视阳陈,但我一定会与你们同甘共苦,守护好阳陈郡。” 我说话的语气很快就缓和了气氛,石逋修也收起大惊小怪的目光。 他甚是威严地看着所有的军士,粗着嗓门大声说道:“都听见了吗?副统领将和我们同甘共苦,守护阳陈!” 这些兵士立刻异口同声的高声应道:“同甘共苦,守护阳陈!同甘共苦,守护阳陈……” 我检视着眼前的群情振奋的兵士,渐渐地陶醉在这种热烈气氛里。 竟然忘了,就在昨天夜里,我还对这些巡城军士嗤之以鼻。 骂他们不过是一群恶人的帮凶,只敢欺负阳陈的老百姓。 现在,听着他们口中不啻于宣誓的“守护阳陈”,我几乎又要信以为真了。 迎接我这个统领营副统领走马上任完毕,石逋修一声令下,所有的军士立刻解,该干啥干啥去了。 我也很快就领教了石逋修的奸猾。 他表面上满面春风的迎接了我,还搞了这么一个声势浩大的宣誓仪式。 其实呢…… 他笑眯眯的把我迎进统领营,落座献茶之后。 立刻就有人报进来:“统领大人,夫人请您回去见客。” 他马上对我打着哈哈:“公子稍坐,我去去就来……” 他这里前脚刚走,后脚一个手执令旗的探兵就匆匆进来。 他进来二话不说就冲我跪下,大声说道:“报…… 我想也没想,着急的脱口而出道:“何事禀报?” 忽然又为自己的紧张觉得好笑。 目前似乎没有听说有什么边关战事,难道传令兵还会报告敌人攻城来了? 我又生怕龙严龙童看出我的慌张忙乱,急忙掩饰的端过一杯茶。 然后,我装模作样的端着茶碗,慢慢地呷了一口,故作悠然的听着。 听那探兵禀报道:“启禀副统领,巡城兵士在城南逮住一个宰杀耕牛的人。” “本来要押送府衙严惩,可是这个人拼命喊冤,你是否要查看一番。” “噗……” 我一口茶没咽下,又全喷出去了。 莫名其妙的瞪大眼睛:“什么什么宰杀耕牛?有没有搞错?我可是来领兵打仗的,难道还要管老百姓种田的事情?” 难道这些涉及稼穑牛羊的事情,不应该是官府大老爷们去审理评判的吗? 怎么老百姓的事情反闹到军营里来了? 探兵却郑重其事的说道:“副统领,百姓私自宰杀耕牛,按律当诛。” “百夫长武将军请求副统领一定亲自审问一番,免得错杀无辜。” 我怔了一下:“武将军?” 不用说,一定是小武了。 既然是小武叫人来禀报的,我少不得过问一下了。 想了一想,我便问道:“人在哪里?” 探兵答道:“都在外面候着呢,听候将军发落!” 我对他说道:“好吧,既然是百夫长的请求,就让他把人带进来吧!” 我心里并不知道,这“私自宰杀耕牛”,在西秦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弥天大罪? 第四章 多管闲事 并且,宰杀一头牛,按律当诛? 杀几个人,嘛事没有,是谁制定的这西秦大律法啊? 真是没天理了! 正在不以为然,果然,小武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汉子进来。 中年汉子一进门,就“扑通”跪在地上。 他顾不上浑身被绑着,竭力平衡着身子,使劲的以头触地。 口中连哭带喊:“大人明察,小人真的没有宰杀那条牛。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触犯当朝律令的。” 我把眼睛看向小武:“怎么回事?” 小武立刻单膝跪下,朗声禀报道:“启禀副统领,这是属下的人在城南巡逻时,见这个人被城外的几个庄户人揪着,要送往府衙。” 我奇怪的他问道:“是啊,官府才是他喊冤的地方,你们多管什么闲事,把他带到统领营搞什么?” 小武说道:“是这个人看到巡城的兵士就拼命拦着喊冤,死活不肯去府衙,不得已,他们才把他们带过来的。” “他们?外面还有人?” 我问道。 小武答道:“是的,是那些告状的庄户。” 我摆摆手,对那个磕头不止的嫌犯道:“行啦,行啦,不要只管磕头了,你好好给我说说怎么一回事儿?” 中年汉子大着嗓门,慌忙说道:“将军救命,不是小人不肯去府衙。” “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一旦进了那个阎王殿,哪里还有一丝活路?” 小武喝道:“休得污诅官府!” 中年汉子吓得又连连叩头,我挥挥手:“没事,你接着说。” 他才战战兢兢的说道:“小人是城外二里庄人,贱名周达。” “平时除了租种石大老爷的二亩薄田,就是靠着些力气,上山打柴养活一家老小。” 我随口问道:“石大老爷?” 周达慌忙说道:“就是这里的统领大人。”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见了巡城的就拼命喊冤,感情统领大人是你的东家,指着他给你做主啊!” 周达急道:“将军千万不要误会,实在是小人是被冤枉的。” “那条耕牛不知怎么,自己就死在山涧里,只是被小人碰巧发现而已。” “小人罪在不该起了贪心,想着割了一些牛肉,就骗人说是猎来的野味,卖一些钱度日,不想就被失主抓住了。” 我心里一动,想到我回来的路途中,那个卖布的妇女。 这个连年征战的国家,老百姓的日子都十分艰难。 就是真的把别人的牛偷来杀掉,都应该不会很奇怪的事情吧? 我问小武:“武将军,私自宰杀耕牛,是一种什么样的罪过?” 小武抱拳答道:“启禀副统领,本朝历来土地广博,人口却是稀少。” “尤其是耕牛,一向都是比人金贵。私自宰杀耕牛已经是死罪,更何况又是偷的。” 我不禁睁大了眼睛看着小武,心里想的却是,西秦的牛竟然如此贵重吗? 比人还金贵? 怪不得此人如此迫不及待的呼号求救了。 不知为何,我突然隐约的记起,当初在蛮夷王庭上的事情。 西秦为了屈膝和亲,晋伯在报出朝廷给柔如公主缇鹤兰的聘礼中。 除了什么东海夜明珠500颗,燕阴以北,海外城池图2座。 好像还有牛万头,马千匹…… 原来,西秦为了缔结蛮夷,求得一时疆土安宁,竟是下了血本的。 可惜的是,还是被那个骄傲的蛮夷公主给嗤之以鼻了。 最后,把西秦的二皇子给俘虏为质才算罢休。 可是,眼前这个周达到底该如何去处置? 我不甘心的向小武问道:“如果他真是冤枉的,只是因为日子穷,难以为继。” “如他所说,才割了已经死去的牛肉充作野味去卖,是什么样的罪过?” 小武答道:“那他得有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他确实没有宰杀这条耕牛。” “但是,死去的牛应该交与官府处理。” “老百姓是不能私自食用,他明知故犯,按律当处以杖击。” 我眨巴着眼睛,慢慢的问小武道:“这么说,不过就是打他几下对吧?” 周达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将军饶命啊……小人实在是度日艰难……” 我对他喝道:“行啦,一个大老爷们,不就打几下吗?难道就捱不住?值得哭成这样?” 周达哭道:“小人哪里挨的住啊……将军难道不知道?杖击之下,有几人能逃得性命?” “小人死了没什么,可怜我一家老老小小,都会跟着饿死的……将军,您就饶了我吧……” 我吃了一惊,问小武道:“什么杖击?竟能打死一条壮汉?” 小武迟疑了一下,方才对我说道:“不敢欺瞒将军,杖击之下,确实很少能有人幸存。” 见我张大了嘴巴,小武又赶紧说道:“要不要把外面几个失主叫进来好好问问?” 我听出他话里也有保全周达的意思,连忙点点头。 两个兵士很快就带了三个衣衫褴褛龌龊的庄户人进来。 他们见到我,马上就战战兢兢的一起跪下叩头。 其中一个须发皆百的老头喑声说道:“草民叩见将军,将军要为我们做主啊!” 另外两个年轻些的,瑟缩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急忙对他们说道:“你们都快起来吧,站着说话。” 三个庄户人缩手缩脚的站起来,都是一番老实巴交的样子。 痛哭流涕的周达一看见这三个人,立刻不管不顾的大声叫喊道:“胡老头,我周达真的没有你们的偷牛……” 却被小武厉声呵斥了一句,顿时又吓得哑口无言。 我和颜悦色的问那位老者:“老者,是你们丢失了耕牛吗?” 老头吓得慌忙又跪伏在地上,叩头道:“将军折杀小人了,小人贱姓胡,将军就唤小老儿胡老头吧。” 哎呀,我忍不住拍拍头,我又把西秦社会里所谓身份地位这茬给忘了。 “好吧,胡老头,你们有没有亲自逮住,或者亲眼看见是周达宰杀了你们的耕牛?” 胡老头实实在在的摇摇头答道:“没有。” 我问道:“那,你们又是如何知道是他宰杀了你们耕牛的呢?” 第五章 人赃俱获 胡老头说道:“小老儿和他们两家一起租喂着东家的这条水牯牛,我们三家老小的性命全都在这条牯牛身上。” 说着,他就老泪纵横,用破烂肮脏的衣袖搽搽眼泪。 另外两个人也开始掉眼泪,这些人虽然老实巴交,可都是男人。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看来这条牯牛确实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 否则,他们不会如此痛心,流泪不止。 胡老头接着说:“前天夜里,突然走失了这条牯牛。” “我们三家老老少少都找疯了头,直到昨天才这那个背阴的山涧里找到。” “可是,我们却发现,牯牛已经死去多时了。” “我们都傻了,老老少少看着牯牛哭,大家都想到是也许它夜里乱跑失脚摔下山涧跌死了” “可是我们去抬捞牛的时候,却看见它身上的牛肉已经被人割去好些了。” “我们几家一商量,看来是有人偷杀了我们的牛,杀死之后便藏在这让人很难发现的山涧里。” “他已经割去了一些牛肉,一定还会来的。” “于是,我们就悄悄在哪里守着,结果就抓住了周达。” 我不禁笑道:“嗯,确实是人赃俱获,周达,你看来倒是不冤枉。” 周达吓得脸都白了:“将军救命,小人真的是冤枉的啊,我冤枉啊。” “我……我不该起了贪心,我没有偷杀那条耕牛啊……” 胡老头流泪道:“我们三家倾家荡产也陪不了东家的牛……我们苦啊……将军要为我们做主啊……” 面对着那三个可怜巴巴的庄户人,哭天抹泪的一个大老爷们周达,我真有点晕头转向的感觉。 我一时之间真是无法决断这件事情,不由得把眼睛看向小武。 觉得一定要弄清这件事情的真伪,然后才能做最妥当的处理。 毕竟,我根本连牯牛究竟是什么样的牛都没有亲眼看过。 我对动物最感性的直观就是初来到这个西秦大荒时,那些凶猛残忍的饿狼。 还有就是和我朝夕相处的铁血战马。 这所谓的“牯牛”是水牛还是黄牛?是公牛还是母牛,我统统都不清楚。 小猫小狗,鸡呀鸭呀,青蛙蛤蟆,甚至狐妖,我都是不陌生。 可对于牛羊我真是不太了解,特别是像牛这样的庞然大物。 曾经,我也在那些书册典籍上,描绘各种上古神兽的图画里,见过的一些牛首人身的图形。 但那只是传说,做不得真的。 蛮夷草原上倒是有牛羊马匹的,但那是一种用来宰着吃的牦牛。 我真是不明白,这西秦王朝不准宰杀的牛,是不是特别神奇一些? 无奈小武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好像我要是不开口询问,他就绝不会自作主张。 我只得对小武说道:“武将军,你看此事如何处置?” 小武方才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启禀副统领,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你只需问一问他们,牯牛隐藏的山涧是不是经常有很多牛在那里放牧。” 不待我开口询问,胡老头诚实的点点头:“那里确实是乡里耕牛放牧的地方。” 小武说道:“你们有没有抓到周达的同伙?” 胡老头摇摇头说道:“我们只抓得周达一人,他有没有同伙请将军明察。” 小武便厉声对周达喝道:“周达,你速速交出同伙案犯,否则就要吃刑法苦楚!” 周达见小武咄咄逼人,反倒不大呼小叫了。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将军,你们就是在这里把小人打死,我也没有偷杀了胡老头他们的牯牛。” “小人是独自一人上山砍柴时,偶然发现了那条死去的牯牛,哪里来的同伙?” 小武笑道:“呵,周达,你倒挺有运气。” “到山上砍柴的樵夫绝不会只有你一人,为什么别人都没有发现隐蔽的山涧里有东西?” “单单就你一个人机灵,被你看见了?” 周达辩道:“将军有所不知,就是因为上山砍柴的樵夫众多,地势平坦的地方几乎没有柴砍了。” “只有靠近山涧悬崖的地方才有茂密的树枝,小人还有些胆量。” “便常常攀崖涉涧的,去到人不敢去的地方,想去多砍些柴来,所以侥幸看见了那条死去的牯牛。” 小武向胡老头问道:“胡老儿,你们和周达熟识吗?” 胡老头点头道:“熟识,都是乡里乡亲的。当时我们看见是他时,就是有些不敢相信呢。” 小武问道:“为什么不敢相信?” 胡老头说道:“说实话,周达平时为人倒也忠厚老实。” “虽然和我们一样艰难贫困度日,却没有听说他干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 我不禁在心里赞道,这老人家也是忠厚啊。 明明看起来别人好像就是偷杀了他们赖以活命的耕牛,还在口齿之间,给别人留有余地。 如此困苦,也不肯一味切齿呼号。 真让那些为了蝇头小利就不惜混淆黑白、颠倒是非的人汗颜到死。 听了胡老头的话,周达顿时面露羞愧之色。 低下头喃喃说道:“胡老伯,我真的没有偷杀你们的牯牛。” “小的愧不该起了贪心……可我实在不知那死牛是你们的……” 小武喝道:“无论谁家的耕牛,就算你没有偷杀,发现耕牛死去,也应该立即报官。焉能私自割取获利?” 周达垂头丧气的不发一语,对小武的指责不敢再做任何辩解。 小武继续问道:“胡老儿,你们确在现场只抓的周达一人,并没有发现他有同伙?” 胡老头答道:“是这样的。” 小武说道:“如果周达没有同伙,我们就不能定罪周达私自宰杀耕牛。”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小武,不知他凭什么这样说。 却听小武继续说道:“一条牯牛,少说也有七八百斤。” “一个人顺手牵去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一个人想宰杀它就没有那么容易。” “在这之前,我听胡老儿说过,牯牛死去的山涧,流了很多鲜血。” “所以你们才一口咬定,是周达私自宰杀了你们的耕牛。” 第六章 见识不凡的小武 “事实上,我们都知道,一条牯牛在面临生死威胁时,没有几条大汉是不能让它血流满地而死的。” “由此可以推断,这条正值壮年的牯牛,是受了白天在那个山涧边放牧的发情母牛诱惑。” “它在夜里挣脱牛缰,循着母牛散发的气味,最后不知道为什么,竟失足跌下山涧摔死的。” 听到这里,我突然有些懂了,原来,他们口中的牯牛,其实,就是公牛。 胡老头和同来的两个庄户人听小武如此一说,不禁止住泪水张大了嘴,面面相觑。 小武说的合情合理,令人信服,他们实在找不出可以反驳的理由。 周达更是如获大赦,跪着连连给我们叩头:“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我就知道这里不会胡乱逼供。” 胡老头等三个告状的庄户人连忙跪下纷纷给小武磕头。 胡老头满面忧愁的说道:“启禀二位将军,我们也不想把谁往死里逼。” “这私自宰杀耕牛是死罪。把人冤枉死于我们也是无益。” “只是……” 他又开始用肮脏的衣袖揩起眼泪。 “我们几户就是倾家荡产一赔不起东家的牛啊……” 小武把眼睛看向我:“副统领,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我正在犯楞,被他冷不丁一问,急忙说道:“嗯?啊?噢……哎!他们都是不容易,情有可原……” 我陪着笑脸,仿佛他才是做主的—— 很无耻的说道:“武将军,能不能有一个……唔,比较两全的处置,嘻嘻,就算我们做做好事,帮帮他们吧。” 小武睁大眼睛,定定的看了我好一会儿。 我真受不了,这种定定看着我的眼神让我不由得想起小雯。 每当她对我不满又不敢指责我时,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小武是不屑我这种感情用事,妇人之仁。 这是带兵打仗为将之大忌。我冲他讨好的眨巴眨巴眼睛。 表示明白他的意思——情况不同,可以区别对待嘛。 反正我们又不是官府办案,得饶人处且饶人。 小武便清清嗓子,转向胡老头和周达等人。 大声说道:“副统领存心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 “周达,你虽然没有宰杀耕牛,但是发现山涧里已经死去的耕牛,却不上报。” “并且胆大妄为,私自割取牛肉获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副统领命你交出所获之利,还给苦主。罚你充军边塞,免去杖击。” “现在,你马上回家料理好家事,收拾行装,三日后前来军营候遣,你可心服?” 周达慌忙用头触地,一副心服口服的样子。 见周达并无异议,小武方才令人解开他身上的捆绑。 周达如同得脱天罗地网,急急的叩头领命而去。 这下轮到我瞪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小武,。 我心说,就这么让他走啦?也不派几个人押着? 他还会再回来?傻呀?要是我,准会跑得小鬼晒太阳---没影儿。 小武并未注意我的疑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只好压下心中的疑问,听他继续说道:“胡老儿,我派一个什长带着二十兵士,同你们一起去山涧把死牛运回送往官府。” 然后他唤进一个什长吩咐道:“你带着你的弟兄,随胡老儿去把那条摔死的牯牛运回来。” “山路崎岖,可以把牛肉割剁开来,便于运输。然后带着他们去官府。” “向郡守大人禀报,此牯牛忽然狂性大发,不服乡人驾驭。” “挣断缰绳,自行奔往山岭,跌落山涧致死。” “统领营得报,遂随乡人入山涧,运回意外致死的牯牛。” “请郡守大人按西秦悯农律例,给予他们领取恤贴。” 小武又对我说道:“他们领取了官府对耕牛意外死去的补偿,再加上周达卖牛肉的钱,赔偿东家的这条耕牛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了。” 胡老头原本对小武糊里糊涂发放了周达心怀悲愤,敢怒不敢言。 现在听了小武的决断安排,三人方才明白。 便千恩万谢,叩头随着什长去了。 这些人纷纷告退,小武对我抱拳行礼道:“如果没有什么事,卑职告退。” “慢着……” 我对小武摇摇手。 “过来,小武,我问你,你派了二十个人还抬不回一头牛?干嘛还要割开来?” 小武狡黠的笑了笑:“副统领明鉴,割开了就好交差了。” 我恍然大悟,看着小武点头笑道:“哦?原来如此?对对对,割开了便可交差了……” 小武帮着我,好歹处理了这一宗我究竟也没闹明白谁是谁非的案件。 虽然藉此也可以知道,这个百夫长小武见识不凡。 深藏不露,而又极有处理事情的方法和手腕。 我心里,却对他感到很是满意。 因为这件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只要能处置的皆大欢喜就行了。 今天若不是小武相助,对西秦律例,稼穑牛羊一头雾水的我,可就丢人现眼了。 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石逋修,该如何处置? 但我只是觉得,那些可怜的西秦老百姓能不被荼毒,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经过这件事事情,也一下更拉近了我和小武的距离。 且说巡城正统领石逋修, 他这一“去去”一连几天也没有在统领营露过面。 存心的和我玩起了只给米吃不给面见的把戏。 据称,他回去见客以后就戟伤发作,不能起床理事了。 于是,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毫不客气的。 把统领营一河滩的事情,全部摞在不知东南西北的,我这个副统领头上。 这不是——明摆着刁难我吗? 可是我却有苦不能说。 打死我我也不会跑到我老爹那里诉苦的,那不是让他看我的笑话吗? 我还没有那么不中用吧? 虽然,统领营的一切事务,看起来简单。 不就是把城巡好,就得了。 可事实上,这里面同样有着千头万绪的琐碎事情。 不是我这么一个一头雾水的初来者随便就能协调好的。 由此,我也逐渐的明白了,为什么我那位老爹龙飞虎会如此倚重石逋修的原因。 第七章 俩红脸傻狍子 一个巡城统领营,在没有战争的时候,往大了说,是负责缉匪拿盗,盘查敌国奸细。 往小了说,城里一旦哪里民宅不慎走水,谁家的泼妇又在拿着菜刀撵汉子。 事无巨细,遇见了,都要过问的。 把统领营的事情做好了,等于给总兵大人,甚至郡守大人省了无数的心。 所以,我决定自己要学着做好如何统领打理这个统领营。 石逋修爱卧床,那就干脆让他卧床不起好了。 首先,我发现我老爹给了我莫大的权利。 别看我对西秦的各种律例还不太门儿清,可从小武秉着我的名义处理耕牛一案,我就看出了一些门道。 按说这类涉及到稼穑牛羊农事案件,应该由官府处置,我们只能负责治安。 传说中的阳陈郡严刑酷吏林郡守,好像并没有指责我越俎代庖。 而是在领取了巡城兵士送去的牛肉后,还不打一丝折扣的付了恤贴。 接着,他还把牛肉送来一些军营,以示犒赏。 由此可以知道,在战时,军队的权利总是有意无意的高于官府衙门。 毕竟,杀人的兵器握在带兵的手里。 就像林郡守明知道是我把他的宝贝儿子打得半死,心中不定怎么鬼火乱冒。 还是哑巴吃黄连,愣是不敢明着说什么。 他也许怕的不是我有多么厉害,他更是碍着我老爹手中的兵权。 石逋修父子也是同样,只能把满腹愤恨生生的憋在肚子里。 可这种感觉常常让我非常的快活——竟完全没有那种为虎作伥的龌龊感。 当我准备虚心习学,不耻下问的时候,我才发现,除了小武,跟在我身边的人反倒毫无用处。 老爹给我派来的两个跟班——龙头龙眼。 这两个膀大腰圆的武士,在日常生活中对我照顾确实是无微不至。 甚至,比小雯还有之过无不及。 但是,对我在日常公事里遇到的疑难却总是一问三不知。 头摇的像个拨浪鼓,真正的俩红脸傻狍子一般。 不知得了我老爹什么样的死命令?丝毫不干涉我的政务。 简直比皇帝后宫里最谦恭的妃子还贤德,简直让我哭笑不得。 我常常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早就收下了“以身相许”的小武。 否则,我还真就被老爹和石逋修看了笑话去。 现在,小武成了我一切事务军师,所有我不能处理的事情,我都会请他来斟酌处理。 好在小武为人还是比较正直、明是非的。 虽然对我心意行为并不敢违拗,但在权衡利弊上还是十分理智冷静的。 种种样样,倒也确实一心一意把我当着自己的主人对待。 于是乎,在旁人眼里,小武俨然是我面前的大红人。 小武就像一个工于心计的策略家,偶因一朝巧,便为人上人。 而我,也没有料到自己这么快就应了他的箴言。 要不是害怕在他面前显得没有威严,我真想像对贺兰那样,揪住他好好问问他为什么会未卜先知? 但是,如今的我已经学会为自己设防,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就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那天晚上在翠红院带入捉拿我又被我救下,最后又恩将仇报的小什长。 在我刚开始上任的几天,简直不敢抬头看我。 一副愧悔难当、担惊受怕的模样。 生怕一不留神,我就把他“咔嚓”了似的。 直到确实觉得我压根就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才屁颠屁颠鞍前马后,百般献媚。 我实在懒得看他那副卑微的模样,总是让小武把他排在夜里当值。 免得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看着心烦。 小武却是个持重的人,好像深谙我的喜好。 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我派人去请,他绝不会自己往我面前凑。 这让也让我对他更加的另眼相看;谁也不喜欢得势就洋洋得意,找不着北的人。 渐渐的,对分派理统领营里的一切事务,在小武的指点下,我已经得心应手。 死不休终于在家里坐不住了,开始有意无意的回到军营,主持一些事情。 这样,我方能抽出一些时间来,到处转转,四处打探打探小雯的下落。 最叫我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老爹和娘亲对小雯的走失的不置可否。 他们竟然商量好了似的,从来没有一个人问问我,伺候我的小雯到哪里去了? 并且,整个总兵府内宅,甚至连最嘴碎的九娘,最无知的宝贝,都没有在我面前提及过小雯的名字。 我真是有种暗然心寒的感觉。 难道,在这样一个乱世,死一个人或者丢一个人,都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当年抚育陪伴我长大的小狸,因为是无法化成人形的狐妖,不得不隐形的陪伴着我。 甚至,除了我和生育我的娘亲,从来就没有谁能知道曾经有这样一个小狐妖的存在。 可小雯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对于她突然的不见,他们竟如此默契的保持着淡定。 完全没有任何的大惊小怪,为什么? 而最叫我觉得无解的就是,小雯就像被蒸发了似的。 我敢确定,如果她还活着,早已经不在阳陈郡了。 对于已经数次走遍阳陈大街小巷的我来说,我发现,阳陈郡其实统共只有那么大。 每一家可能会收留藏匿小雯的地方,我都想方设法的进去查看过。 我甚至搜遍了阳陈屈指可数的几家妓院,并且留心查访。 却统统都没有小雯的踪迹。 夜晚来临,我会不自觉的带着龙铜龙严,走进那家茶肆。 不管那晚茶肆有没有开张,我都会走进去坐一会儿。 如果又有说书人入驻阳陈的时候,茶肆的老板娘依然像一条充满诱惑的美人鱼,游刃有余的穿行在热热闹闹的茶肆里。 茶肆上的高台上,表演的艺人不停的更换着。 那些茶客,一边喝着茶,一边和老板娘肆意的调笑着。 再如痴如醉的听着台上艺人的表演,度过一个快快乐乐的夜晚。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开始意识到。 今生今世,我能否再找回小雯的希望可能越来越渺茫了。 这种念头让我忽然之间,感到很绝望。 第八章 浴火而生 就如我曾经一心一意想重返大汉,找回小狸那具萎化的狐狸尸身一般。 可是,随着岁月的流失,我在西秦淹然的越来越久。 能否重新返回大汉的希望,同样也是越来越渺茫了。 这件事情对我的困扰,简直甚于我对重返战场的期盼。 毕竟,我所怀念的那些可以驰骋战场的同袍战友们,即使我一时间无法再见到他们。 我也知道,他们都是无恙的,人人都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自保的。 而小雯就不一样了。 每当我回到总兵府自己的住处,看见那个被我从石逋修魔爪下救出的美丽女孩,我简直不敢再往深处想了。 那个躺在小雯床上的女孩,开始的几天,仿佛没有一丝求生的欲望。 我简直被她吓坏了,有时候睡到半夜还会忽然跳起来。 张皇失措的跑到她的房间,举灯看看她是不是突然就死去了。 她的脸色,一直白的像一片薄纸。 身子单薄的根本就不是弱不禁风那回事儿,是典型的命悬一线。 每天晚上,我处理完统领营大大小小的事务。 回来之后,就不辞劳苦的陪在她身边,反复鼓励她勇敢的活下去。 有时说的我自己都感动不已,竟不知,自己原来还会说出如此动人的言辞。 只要有空,我便亲自耐心的喂她汤药,为她擦拭身体。 有一天,我看见她的眼泪忽然顺着紧闭的眼睫倏然滑下,流过她细瓷般白净无暇的脸庞。 然后,她慢慢睁开眼睛,语若游丝般的说道: “公子---我不值你如此对待……” 看着这个女孩醒来一刹那,我真是欢喜极了。 仿佛,我之前对小狸和小雯的诸多亏欠,在这一刹那都得到了稍微的补偿。 我微笑的看着女孩纯净美丽的眼睛,认着地对她说道:“干嘛要这么想?” “你很好,我为你做什么事情都值得。” “忘了曾经发生的事情,你这么年轻,这么美丽,你听过凤凰浴火的故事吗?” 她含泪微微点头,弱弱的说道:“凤凰涅槃,以身投火……” 我鼓励的对她说道:“对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说,痛苦的灾难和耻辱就是一场烈火。” “我们要学着浴火重生,好好的活下去,不是吗?” 她无语的把头侧向枕边,眼泪汹涌而出。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 只要她肯痛哭出来,心中郁结的怨恨耻辱就会得到缓解发泄。 她的心里,才能有求生的希望。 最怕,就是她无声无息,立意求死。 那样简直就是刀枪不入,令人无计可施。 果然,她痛哭过后,虽然显得更虚弱,在服了汤药过后,我又亲自喂她吃了几口米粥。 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进食,我心里的高兴无法形容。 一直以来,因为丢失了小雯,我更加希望救回这个年轻的生命。 哪怕我和她萍水相逢,毫不相干。 女孩除了流泪,很少开口说话。 随着她身体的慢慢康复,我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好奇饶舌。 每天,我只是抽时间,尽心尽力的照料她。 从不主动问她身世来历,姓甚名谁。 这个女孩一定是身世飘零,就我知道的经历已经是如此坎坷。 就像一朵开错了季节的鲜花,迎接她的不是和风暖阳,却是无情的风刀霜剑。 就让她静静的舔着自己的伤口,直到痊愈吧。 她看起来是那么精致美丽,逐渐复原的身体简直就是一个玉美人儿。 一想到这么美丽女孩曾经受到过石逋修的残忍蹂躏,我就怒火中烧,郁闷难耐。 可是我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感情用事不能解决问题。 有时候,你要不说,我就不问,不一定非是情人之间的游戏。 用在一个你不想打扰的对象身上,未尝不是一种超凡出世之法。 后来,我简直爱上了这种非常的表达方式。 在我心里,总觉得,反正她又不是总兵府里的人。 而我救她更是无意,没必要摆出一副恩人的面孔。 等她身体复原之后,我就送她一些盘缠,助她离去便了了。 我们本来就是陌路相逢,原本就是她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去的。 我不会挽留她,让她离开这个给了她无尽伤痛和耻辱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才是最大的善心。 每天面对这个逐渐康复起来的女孩,我更加为下落不明的小雯揪心。 她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的灾难可全都是拜我所赐啊。 我的良心,一辈子,不---两辈子都不得安宁。 可是,我寻寻觅觅,大街小巷的到处打听--- 甚至,那天夜里碰见的小乞丐我都见了好几回了。 他已经认不出披甲戴盔的我了——其实,他压根就不敢驻足看我。 他像一条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总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惊恐模样。 每次我刚一瞅着他的影子,他立马就飞快的逃得无影无踪。 我要不是怕吓坏了他,简直想让人把他抓来我面前。 官兵就那么可怕吗? 我也没有觉得自己披上盔甲就变成了牛鬼蛇神,只是有些耀武扬威而已。 可这种耀武扬威并不是我刻意的做作,而是军人天生的威仪。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随便几个什么人,披甲戴盔,昂首挺胸的齐步走在大街上,想不威风都难。 再说了,就算我一个兵不带,还有两个御用随从,成天如影随形的跟着我。 简直叫我无可奈何。 现在,我就带着这两个对我不离不弃的随从,随便走在阳陈的大街上。 最近几天,石逋修已经正常当值---大概害怕我太能干了,夺了他的兵权。 其实我只是善于用人而已——大部分事情都是假小武之手,帮我搞定的。 石逋修见我并没有哭着喊着求他临朝问政,就没了杀手锏。 不得已,最后自己打着哈哈,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和我共事了。 我一向没有什么权利的欲望,现在更是明白。 一个人,手里有多大权,肩膀上就得负多大的责任。 否则,就是狗苟蝇营。 对于“责任”这两个字,我现在已经是深有体会了。 第九章 茶肆老板娘 只要石逋修愿意不辞辛劳,我这个副统领是甘当摆设的。 毕竟他才是我的总兵爹爹使了多年的正统领,我只是他的副手。 石逋修伤愈回到统领营掌管之后,统领营大部分事情还是他说了算。 有时候,不过象征性的请示我一下。 这样也好,我乐得有了更多空闲时间,大街小巷的到处转悠。 翠红院已经是一片废墟,根本就没有人来过问曾经发生了什么是非对错? 这里很快就成了麻雀的天堂,走过那里,总能惊起“呼喇喇”麻簇簇的一片。 另外一家妓院又红红火火的开了起来。 听说老鸨子不但异常妖娆艳丽,而且大有来头,背后的靠山很硬。 也难怪,在这个乱世,没有一点坚实的背景,实在很难平平安安的赚到真金白银。 郎中一家早就避祸他乡,几扇木头门哑口无言的紧闭着。 就连那郡守衙门的两个捕快大哥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我倒是一次也没有碰见他们。 不会是郡守少爷知道他们的行为,也把他们罚往边塞了吧?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家茶肆,虽然白天的时候,茶客也不是很多,反倒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但只要有新的说书人到来,夜晚来临时,依旧是热闹非凡。 今天路过这里时,我看见偌大的茶肆里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在里面忙碌。 我心里一动,这可是个难得单独和她打听的机会。 看我朝着茶肆走来,老远她就堆起笑脸。 有些夸张的招呼道:“呀---军爷,您来啦?快请进来坐---” 声音里媚媚的拖着尾音,有卖娇意思。 边说边麻利的用手中的抹布掸着一张蒲凳,请我坐,又忙着给我倒茶。 我对她笑道:“老板娘,你不用张罗。你且坐下,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老板娘并不敢坐下,依旧麻利的给我斟了一碗茶。 然后给我福了一福,快人快语的说道:“军爷有什么想问的,只要奴家知道,绝不敢隐瞒。” 我对她说道:“那边的街上,郎中遭劫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老板娘点头道:“哎呦,回军爷话,奴家当然记得啦。” “听说抢劫的郡守少爷和统领公子,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给堵在了翠红院,打了个半死。” “翠红院当天晚上便被统领公子一把火给烧了……不知军爷您想问什么?” 老板娘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有些太多,赶紧煞住话头,赔笑问道。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想知道,那天晚上,在两个捕快,跑出去追捕劫匪以后,这里的人,怎么那么快,就离开了?” 然后,我又紧紧地盯着老板娘的眼睛,想从她的神情上找出哪怕是一点点蛛丝马迹。 她想也没想就说道:“哎唷启禀军爷,当时虽说事出突然,但在这里不也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嘛?” “那两个官差跑出去之后,胆大的跟着后面瞧瞧去了,胆小的就一哄而散了。” 我继续追问道:“你和小二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你们离开,时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厮留在茶肆里。” 我总是不相信,小雯会置我的嘱咐于不顾,跟着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一块乱跑。 老板娘想了想,然后说道:“当时啊,乱哄哄的,我们忙着收拾家伙,又忙着熄灯笼,害怕官兵来了说不清楚。” “我们也想逃命,,只想快点离开,千真万确,没有留意。” 看着她努力回想的神情,听着她肯定的语气,我掩饰不住心里的失望。 看来小雯真的从这个世间蒸发了,莫不是像我一样,也莫名其妙的渡劫飞升了吧? 但我心里明白,小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她不可能像我一样,有一颗可以帮助我渡劫飞升的心丹。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还是太嫩了,轻而易举的就被这个老道世故的女人骗了。 当我怀着悲伤忧虑痛苦的离去时,我相信,她一定在我背后得意拍拍手。 并且冷笑道:“想从老娘嘴里得到些什么,门都没有!”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找到小雯的希望越来越迷茫。 这种迷茫让我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我完全没有了当初的不知天高地厚,满腹的自信满满。 这个世间在我的眼里逐渐变得诡异莫测起来,我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从志在必得又陷入内心深处,与生俱来的惶惑当中。 这种感觉我却不能对人言说,那是一种对身边的环境不能确定,不能把握的焦虑。 简而言之---就是没有安全感。 一直以来,我都是很淡定的。 可是,自从经历了大汉王爷府那场夜半的围剿戕杀,和小狸的生死别离。 已经让我的内心深处有了太多的伤痛和惶惑。 哪怕我现在已经身负神力,武功高强,还是感觉自己完全不能掌控现实的无常。 从茶肆回到家里,见过老爹娘亲。 回到内宅,我就把自己重重的扔在床上,拉过被子蒙在头上。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我听见一阵细微的啜泣声。 我吓了一跳,立刻翻身坐起。 才发现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灯光下,那个比小雯还要细弱的女孩正跪在我的床前,掩面而泣。 我跳下床了,拉住她纤细的手腕,把她扯了起来。 口中着急的问道:“怎么啦?你什么时候能起床了?” 女孩抽泣着,垂首低低说道:“公子对我的恩情天高地厚,不知公子有什么忧愁的事情,如此颓废?” “是不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咳,原来她已经习惯每天晚上我回来之后对她的嘘寒问暖,殷殷眷顾。 今天,我却为自己的情绪所困。 心情低落的只想快些缩在一个无人的角落,细细检点内心深处的恐慌和无奈。 简直想不起来还有一个比我对这个环境更为恐慌的人,需要我去安慰。 我马上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故作轻松的说道:“快不要这样,你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我拍拍头,“今天真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恭喜你的康复。” “你想不想吃点什么?我马上叫荣婶送过来。” 第十章 金含烟 她却依然担心的看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公子,你好点了吗?如果你想吃什么?我可以为你去取。” “我已经欠你的太多了,现在请您让我来服侍您吧。” 我赶紧对她说道:“让你担心了,我今天亲自督促各处巡城的兵士,跑了一天,简直累坏了。” “你千万不要多想,你并不欠我什么的。我也不需要服侍,有人跟着我呢……只要看着你康复了就好。” 她看了我一眼,便转身去小几上给我斟了一杯茶。 顺着她的身影,灯光下,我才发现被我扔的乱七八糟的房间已经收拾的整洁雅致。 本来小雯走失后,娘亲几次三番要重新给我丫头。 可我执意没有答应。 一来,我总不相信小雯会真的回不来。 在这个世界,人命虽然是最贱的,但也是不值几个钱的。 就算小雯被人拐卖了,只要我能找到她的下落,我就能把她赎回来。 这些日子,成天和小雯耳鬓厮磨,我们也算是情投意合。 最难得是她对我的那种心意,我不能马上就让一个陌生的人来顶替她的位置。 这不仅是名分上的,还有感情上的。 还有一点是我特别考虑的,小雯的床铺还卧着一个无家可归、无处可依的可怜人。 一旦来了新的丫头,我就无法安置她了。 而这些我同样说不出口。 因此,我的日常事务基本上就让荣婶打理。 荣婶的事情本来就很多,常常顾不上过来料理。 我最不喜欢别人苛责我,因此也不喜欢苛责别人。 荣婶渐渐摸着了我的脾气,乐得偷懒。 所以你可以想象,从来就不擅家务的我的房间会乱成什么样子。 不过,这也是因为---我白天一般都不在府里,不过就是晚上回来睡一宿罢了。 因为我白天基本上都不在府里,娘亲现在也很少过来看看。 只是在我每天晚上回来给她请安时,交代吩咐我几句。 开始的时候,娘亲因为我被爹爹派往统领营每天担惊受怕。 现在见我每天像一个男子一样进进出出,并没有什么不妥,便渐渐的放心了。 她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办法能管束拘禁住我。 只要不出什么大的事情,只能由着我去闹了。 要是她像以前一样,经常过来看看,大概我的房间也不至于一塌糊涂。 就是以她的脾气,不去苛责荣婶,至少也要让杏儿替我收拾收拾。 所以我就惊奇的问道:“我娘亲白天来过吗?” 女孩低着头慢慢答道:“夫人没有来呢。” 我指着我的梳妆台说道:“那---这都是你帮我收拾的吗?” 女孩抬头看我一眼,脸上有淡淡的微笑:“公子,我叫金含烟,请你以后叫我含烟吧。” “公子再生之恩,帮公子收拾一下房间是我分内的事情。” 金含烟?好美的名字。 我忍不住仔细看了一眼她精致美好的脸庞,我看见这个女孩顿时满脸羞涩。 我急忙摆手道:“哎呀,含烟,你刚刚好点,可别累着你,房间我让荣婶收拾好了。” “如今你只管把身子养好,等你感觉身体好利落了,我好把你送回去。” 想了一下,忍不住我还是问道:“你老家哪里呀?家里的亲人是不是都盼着你早日回去呢?” 没想到金含烟愣了愣,立刻双腿一软,跪在我的面前。 泪流满面的说道:“公子,求求你,不要让我离开你……” 我啼笑皆非,赶紧伸出双手扶起她。 耐心的对她说道:“含烟,你听我说,这里不但不是你的久留之地,也不是我的久留之地。” “也许很快我就会离开这里,你又不是这里的人,肯定得离开。” 金含烟抬起婆娑泪眼,哽咽的说道:“含烟本就是个孤魂野鬼……” 我心里一动,暗自叹息——哎,这句话说的真好。 我何尝不也是一个孤魂野鬼? “是公子让我白骨有了生意……” 不知道为何?我被她说的头皮发麻。 我想到了自己,如果没有了我这个被小狸的狐妖心丹铸就的精魄存在。 如今的龙庭雪,岂不是早就成了西秦海外边塞战场上,一具无人认领的白骨? 忍不住,我对她惨白的脸上瞧瞧---暗暗心惊,真是一个活脱脱的女鬼。 瞬间,我竟觉得浑身冷汗潸然,骇得我陡然站起身子,有一种拔腿欲逃的念头。 仿佛这个女孩已经清晰的窥见了我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却听含烟继续说道:“含烟是为公子而生还的,公子如果弃了我,我只有一死。” 她掩面而泣,几乎是哀求的说道: “请公子收下我,我不敢奢求什么,只是心甘情愿的为裨为奴,侍候公子一辈子。” 我方才按捺下砰砰乱跳的心,为自己的自惊自乍,感到羞愧不已。 所谓做贼心虚,虽然我并不是自己要去冒名顶替谁。 不知道为何?却还总是怀着一份心虚。 哪怕时至今日,内心深处,总有一份忐忑。 有时候,自己总是幻想着能早早的能离开总兵府。 仔细的想去,未尝不是我想着要逃避些什么。 我怔怔的看着含烟,半晌,才弄明白她在对我说什么? 我的天哪---又是一个以身相许的,还是誓死以身相许。 这下,我的冷汗终于顺着脸下来了。 我知道,我真的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真的救不了谁的。 我顿时对着含烟脱口而出道:“含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什么你可以托付终身的公…… ”话未说完,我又硬生生的煞住。 我陡然想起自从金含烟住进我这里,府里一直只是派了一个老妈子照料她。 宝贝仿佛销声匿迹,竟然连一次都没有来骚扰过我。 由此可知,这里的一切,可能都是她所未知的。 我三言两语和她也说不清楚,也没有必要让她知道。 总兵府里的事情,犯不着把她牵扯进来。 那样的话,说不定她就会有什么危险了。 对于小雯的突然消失,我的心中,已经有了越来越多的疑惑。 无论如何,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吗。 第十一章 大举进攻的前兆 既然总兵府要刻意隐瞒,什么都不知道,对她来说才是最稳妥的。 看着含烟虚弱的样子,我害怕再折腾下去,没准她真的会又想不开。 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很辛苦的咽回去。 只得虚于应付的对她说道:“好吧,今天不说这些了。” “含烟,你也累了吧?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见我言辞松动,金含烟便脉脉的看着我。 大概认为我终于对她心生怜悯,不会再赶她走了。 她便感激的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她今天可能有点累着了,和我说这么久的话已经有些虚脱无力。 便很听话的,在我的搀扶下,回到她歇息的房间。 安顿好气喘吁吁的含烟,躺在床上,我更加的辗转反侧,陷入了无眠。 现在,我不知道我留在这里能做些什么? 我又坐起身子,把埋在枕头底下的那把雌剑抽出去,在灯光下反复看了好久。 心里有一个迷迷糊糊的念头,想去想,又不敢去想。 毕竟这里还有太多的责任和许诺,我必须要承担、兑现。 一走了之固然自由潇洒,却是把自己的自由潇洒建立在别人的眼泪之上。 特别是娘亲愁苦的面容,总是不能让我不能释怀。 可是被禁锢在阳陈郡里,对任何事情都是无能为力的感觉,却让我越来越抓狂。 我相信我一定是从那夜之后,就逐渐的长大了。 我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一些事情,去琢磨一下“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甚至是,认真的审视了一下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 秋天仿佛一夜之间降临了。 不是偶然打落在脸上黄叶的提醒,而是阳城郡陡然变得紧张的气氛。 我和小武又送走一队派往边塞的兵丁,周达已经走了好多天了。 我让小武派人给周达的家人送了一些粮米,顺便安抚一下他的一家老小。 我此举只不过是略尽心意。 我知道,做为一个家庭支撑的周达,此去海外边塞,能平凡返回的希望十分渺茫。 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被判边塞充军,和被判杖击,都是差不多的刑法。 只是,边塞充军,好像还有一种渺茫的生还希望。 杖击却是要血溅当场。 可是我的心中却很明白,如果说两种选择都是死的话,还不若选择杖击。 杖击而死,至少还可以埋骨梓乡。 他们并不能知道,千万里外边塞的冷月凄凉。 这些充军边塞的人,最终的结果,不过是马革裹尸,埋骨黄沙。 甚至,会沦为饿狼豺狗的口中食。 但是,面对小武周达等人,我却无法把这些话说出口。 我也衷心的希望,一切能如小武所说。 只要周达服役完三年,便可从边塞返乡。 那天,周达并未如我想象,选择逃逸。 这个壮实的农家汉子,老老实实的筹赔了胡老头他们的牛肉款。 在三天之后,背着简单的行囊,义无反顾的来到军营。 在他们那批新丁即将出发的一霎那,我听着老爹给他们训话。 我便看见周达脸上满是痛苦的决绝—— 后来,在阳陈郡的城门口,这种表情我看的越来越多了。 这个叫周达的庄户人,他诚信感动了我。 虽然,他曾经有过损人利己的过失。 我走过去,对着他的肩膀鼓励的拍了拍。 周达他并没有像被抓住的那天,痛哭哀号。 他看见我,立刻低下头,仿佛觉得不配再向我请求什么。 或者,他和他的家人已经悲壮的打算,压根就不企望什么。 送走周达之后,紧接着,我们又在阳陈郡的城门口送走了很多人。 这些前往边塞的新兵,有的是阳陈郡的。 更多的却是西秦海海内别的郡,途经阳陈往边塞开拔的。 有一天,小武闷闷的告诉我:“乡村里已经有很多像周达这样,被抽丁戎边了,家里只留下了孤儒老幼。” 我看着他:“难道你觉得不应该罚周达充军边塞?” 小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周达就是不因为犯法充军边塞,不用多久,还是一样会被抽丁的。” “现在已是秋高马肥,柔茹人加剧了小股的骚扰,就怕这已是他们要大举进攻的前兆。” 这在些时日以来,我也知道,西秦不停的往海外边塞补充新兵,一定和草原上的蛮夷人有很大的关系。 此刻,我的心不由得震荡了一下。 问他到:“小武,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些消息的?” 我是觉得奇怪,小武不过就是一个百夫长,按说我的职位远远高于他,可我对西秦的这些战事,却是几乎一无所知。 一直以来,我这个所谓的副统领,其实都是被架空着。 我这样问他,还是想再求证一下。 我的总兵老爹那里,一直都是有很多边关驿报送过来。 可是他只要一看见我进去,就皱着眉头,不甚厌烦的挥挥手:“去歇息吧……” 总是恨的我拳头反复攥了好几次,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不与他一般见识。 我觉得老爹是故意的,他就是成心不想让我知道有关西秦海外边塞的消息。 好像生怕我一知道什么,就会连夜离开阳陈,一去不返似的。 确实,老爹对我的防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的心中,何尝没有这个打算呢? 石逋修,我们根本就是无话可谈。 我看不惯他那种趾高气扬,横行霸道的样子。 好像他的身上,已经有了天大的军功似的。 虽然他每次见到我,满脸都是满赶着的亲热——却让我更加的鄙视他。 我情愿找小武唠叨唠叨,或者问问天聋地哑一般的龙头龙眼。 好在,小武总是不知从哪儿得到这些小道消息。 小武说道:“我有几个有本事的朋友,常年往返边塞做马匹生意,他们会定期给我带来边关战事消息。” 我不由得心中一阵激动,差一点没有去抓住小武的手。 “知道现在边关是谁在带兵吗?” 小武奇怪的看看我:“一直是燕阴口主帅李阔海在主持镇守,将军应该知道的。” 我掩饰不住满脸的失望:“朝廷没有派人带兵准备迎战柔茹吗?” 第十二章 野狼般的养女 小武摇摇头:“传说朝廷现在状况很复杂,有一派主和,一派主战。” “说起来很是奇怪,据说,宰相和太子总想不和柔茹人开战。” “反倒是将军曾经保护过的,去蛮夷和亲的二皇子和朝中几位大将,却力主出兵迎敌。” 终于从别人口中听见了西秦二皇子这几个字,我真的是感觉心脏漏跳一拍。 此刻,已经不仅仅是心中那份没着没落的牵挂,终于得到了些许安慰。 更重要的,从小武的话中,我至少可以知道。 简渊他始终是平安的。 他的父皇最终还是没有抛弃他。 他不仅已经回到属于他的皇城,甚至,还在和太子分庭抗礼。 虽然这期间,我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多少艰难和抗争。 但是我可以知道,他是一直都在努力的。 为了他心中的理想和抱负,更为了洗刷他曾经所受的屈辱。 这,比听见什么都叫我感到高兴。 我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的又问道:“不知最后究竟结果如何?” 小武说道:“虽然他们暗中斗争的一直很激烈,关键还是看当今圣上的态度,是主和还是主战了?” “但是无论战与不战,西秦老百姓的日子总是不会好过的。” 我不解道:“此话怎么说?” 小武冷笑道:“将军果然少年天性,全然不谙世事。” “面对强敌压境,国家无论是和是战,总是老百姓的干系。” “如今想要蛮夷人主动退兵,求得暂且的苟安。” “西秦不知道得拿多少金银财宝,稻米丝帛,牛羊城池,方能填满他们不知餍足的血盆大口。” “这许多东西,不从西秦百姓的身上搜刮,难道皇帝自家掏给他?” “若是开战,却又没有一个得力的将领主政。” “那些送往边塞的兵丁,往往不过是白白做了蛮夷人刀下的屈死枯骨。” “不但阻挡不了蛮夷人入侵的步伐,最后还会落得无数城池被屠,更多的黎民百姓流离失所,骨肉分离。” 小武的一席话,听得我哑口无言。 我不禁怔怔的看着他。 当初我一直觉得贺兰的见识广博,现在我才知道。 和小武比起来,贺兰顶多就是喋喋不休。 小武说的话,才是真正的见地深刻,切中时弊。 见我没有做声,小武便抬头看着我。 用请求的语调说道:“将军日后若能为西秦边塞大将,请善待这些征夫。” 我不知道小武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迫于小武的灼灼目光。 我便对小武抱拳道:“小武,承你吉言,倘若他日我有幸再回边塞,定竭尽所能,不会叫任何人枉死。” 小武亦慌忙对我抱拳回礼:“但请将军勿忘今日之言。” 和小武交谈过后的几天里,我总有一种坐卧不宁的感觉。 心里有许多莫名的冲动,莫名的兴奋又莫名的悲伤。 含烟却每天晚上总是默默地,守在我的房间里等着我。 看到她的身体似乎已经完全复原了,我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才能不让她伤心的离开总兵府。 但思来想去,却迟迟开不了口。 直到这天晚上,我回到总兵府。 见过老爹之后,他破天荒的没有对我皱眉头。 而是表情严肃对我说道:“庭宇,从明天开始,你不要去统领营了。” “为父募招了一批兵士,你要负责训练他们。” 可是,我却有一瞬间的犹豫。 说实话,在统领营和石逋修共事,虽说不舒服,但石逋修也不敢过分和我起冲突。 有一些事情如果我执意坚持,石逋修也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刚刚有些适应,现在又让我去做教官…… 这训练新兵我可真是一窍不通。 在统领营好歹有小武帮我出谋划策,去新兵营可全靠我自己了。 老爹立刻敏锐的觉察到了我的情绪。 不满的对我说道:“你在统领营本来就是权宜之计,一个想带兵打仗的人,在统领营是混不出什么名堂的。”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瞬间便如醍醐灌顶。 老爹真是个不简单的人,他不但能看出我此刻的满腹推诿。 竟还能清晰的洞察我内心深处,那份最隐秘的心思。 老爹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我让人精心挑选的精壮之士,去用你自己的方式,把他们训练成对你死心塌地的敢死之士。” 这下,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我不敢相信,他难道是专门为我募招了一支新兵? 龙飞虎却看着我,对我鼓励的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我不禁在心里重新审视一下,这个我始终没有多少好感的养父。 一直以来,我对他的误解是不是太多了? 他对我的包容之情,是不是早就超过了豢养一个野狼般的养女? 想到我对他的诸多挑衅,种种不敬…… 我单膝跪下,第一次真心实意的说道:“是,孩儿谨遵爹爹吩咐!” 老爹几乎也是第一次对我露出微笑:“抛开一切杂念,专心去干你想干的事情去吧。” 我想了想,郑重的对老爹请求道:“爹爹,孩儿能向你要一个人吗?” 老爹有些惊讶:“哦?你想要那个人?你怎么知道我要专门给你一个能力挡千军万马的人?” 我暗暗纳罕,小武能力挡千军万马? 虽然他处理各种事务的能力确实是有的,这么大的本事我倒还真没看出来。 正在疑惑,老爹对身后的一个副将吩咐道:“请苏先生出来让公子拜见一下?” “苏先生?” 我惊讶的看向老爹。 原来我想要的人和老爹要给我的人是两码事儿。 副将答应一声,向老爹的书房走去。 很快,一身材矮小,容颜干瘦的老者,从从容容的跟随着副将前来。 老爹立刻站起身子,满面笑容的迎接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 我也打量着这个老头。 这个老头的模样太奇怪了,我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一时之间,无论如何却又想不起,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 老爹满脸严肃的我吩咐道, “庭宇,快快见过苏先生,以后,他就是你的谋士了。” 第十三章 信口开河 一边抱拳对苏先生客气道:“先生,小犬庭宇,以后诸事悉数仰仗先生运筹帷幄了。” 苏先生却淡然的笑道:“龙将军言过了,少将军年轻有为,勇猛无敌。” “老朽只能奉命,陪伴在侧,辅佐一二,敢不尽绵薄之力?” 这个老头一开口,我就恍然大悟,也更是惊讶万分。 原来这个老者,正是那天晚上在茶肆表演的艺人。 因为他脱去了戏服,穿着普通衣衫,所以我看着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还以为我在这个西秦碰见了哪位已经被我遗忘了的熟人呢? 心中不免也疑惑起来。 只从那天之后,我就一直留意着那家茶肆,却好像从来就没有他再见登台表演过。 如今也有好些时日了,难道?他从那天之后,就一直待在总兵府? 还是他当日离开了阳陈,如今又重新返回来的? 他一个来阳陈说书的艺人,是怎么和总兵府扯上关系的? 爹爹身为一郡总兵,又是如何会对一个说书的艺人青目有加,奉为上宾的? 但此时,我只能这些疑惑暂且放在心中。 对老爹笑道;“这位老者我早就认识了,他不是那天晚上茶肆说笑话的艺人吗?” 老爹听我出言如此不恭,立刻沉下了脸。 对我训斥道:“孽畜,你知道什么?就在这里胡言乱语?” “苏先生是有名的世外高人,还不快快拜见!” 我的脊背上顿时冒出了一阵冷汗,我这位老爹,真是说翻脸就翻脸。 真是的,我又没有说这个老头不是世外高人。 我早就知道,他虽然干枯瘦小,看起来实在不咋地,其实不可小觑。 我不就是急于想表达——我们其实已经是熟人了嘛。 拜见就拜见吧,反正我现在也习惯了。 不就是下跪叩头吗? 再尖锐的石头磨久了也没有锋轮了,我便倒身跪下,口中说道:“晚辈见过苏先生。” 没想到这位苏先生伸手就用力的搀住了我。 口中连连说道:“少将军万万不可,快快请起,折杀老朽了。” “老朽从今以后,只在将军帐下听令,岂能接受将军参拜?” 嗐,真受不了这些迂腐的老夫子们。 您说您那么大年纪,就让我给您跪一下又何妨呢? 我老爹要我拜您,您就受着呗,我不信就真的折杀您了? 我不禁又想起了官驿里那个愁苦的倭三,我只不过叫了他一声老者,就把他吓成那样。 倭三身份卑微,可这个苏先生可就不一样了,他的本事我可是见识过的。 便是现在,在他搀扶我的时候,我们二人一搭手,我就有些暗暗心惊了。 这位苏先生身上的内力,虽不及我,却已经远远超过李钰彤贺兰等人了。 我又想起那天晚上,他的仗义救人之举。 更是真心实意的想给他行个礼,无奈他执意不肯接受我的跪拜。 我只好看着老爹,老爹过意不去的挥挥手,示意我作罢。 我站起身来,又对着苏先生恭恭敬敬的握拳行了一个见面礼。 老爹方才满意的点点头。 在老爹的书房里,苏先生用一种从容的语气开始给我上课。 虽然我端坐在那里,看着对面的他,他总有一种想要发笑的念头。 想起他在茶肆里精彩搞笑的表演,我大脑里无论如何也调整不过来。 半晌,才拼命的告诉自己,他现在应该是我身边一位极其严肃的谋士才对。 “少将军读过什么兵书策略?学过什么攻防布阵?” 这个矮小干瘦的老头却是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认真的问道。 我急忙收敛住想笑的念头,定定神。 茫然的看着他:“啊?兵书?” 貌似我在当年的大汉王爷府,所看的书册典籍,没有哪一本是专门说打仗的。 要不然就是小狸的失误,她肯定没有预料到。 我这个曾经的半人半妖,被长年幽禁的郡主,今天竟要成为一个要带兵打仗的将军。 按道理来说,我那位大汉的王爷爹爹,原本就是一位军功昭著的马背上王爷。 他在藏书阁中,绝对不会没有种种兵书战策。 只是,为我搬运那些书册典籍的小狸没有想到罢了。 她一定是觉得我一个小女孩儿家,怎么能看得懂那些文韬武略的书? 及至后来,我来到这西秦,干脆没有机会看到书本了。 所以我很确定,我根本就没有读过什么兵书。 于是,我摇摇头。 老实说,我其实连最古老普通的三十六计都说不完整。 顶多就知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罢了。 然后,我睁大眼睛看着苏先生: “攻防布阵?那又是什么玩意?” “是不是像上古诸神战斗故事里所说的,黑旗白旗一挥,浓烟弥漫,惨雾阵阵?” “什么天雷阵,八卦阵,哦,八卦阵?这个我知道。” “据说摆八卦阵,蜘蛛才是真正的高手。” 我信口开河道。 见我答非所问,言语轻浮,嬉皮笑脸,苏老头显然很生气。 他居然敛起一双精光微露的双目,责难的看了我一眼。 干瘦的脸庞,霎时皱成一朵枯萎的老倭瓜花,。 接着,他对着我冷哼了一声,一改刚才的毕恭毕敬。 一甩衣袖,他老先生扔下我一个人—— 竟然……走了! 顿时令我尴尬不已,更觉得羞愧万分,冷汗顺着脊背都下来了。 哎,想不到这个有趣的老头原来真是没趣的很。 我确实没有读过什么兵书,学过什么布阵,难道这样就不值得他教授技艺了吗? 而我,确实没有不尊重敬仰他的意思—— 我以为他会喜欢我这种插科打诨的学生…… 好吧,看来,是我错了。 他并不想把我培养成一个说书人,或者,一个专门会说笑话的谐优。 还是小武比较有趣得多,最起码,他不会不和我说这些我根本就是一窍不通的东西。 话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打定主意,回去赶紧让龙头龙眼给我弄些兵书阵法的恶补恶补。 给这个小老头看不起没有关系,将来真要如老爹小武他们所期盼的,带起兵来狗屁不通,那真是完蛋了。 我虽然阅世极浅,却也知道。 第十四章 简直就是在嘲嘻 一个人,就是逞匹夫之勇一下也没有关系,大不了命一条。 可要真准备是做将领,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再没脑,战场之上,身为一军之首,不但自己要好好活着。 还更是身负着万千条兵士的身家性命,万万儿戏不得,。 战场上的刀剑冷茹霜,铁蹄无情,我是深深领教过的。 苏先生对我甩袖而去,并不单单是对我不学无术的鄙弃。 我更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我得赶紧好好努力。 第一天,苏先生陪着我检阅了我的士兵们。 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只有一百二十人。 但却看得,出个个都是老爹精挑细选出来的。 这些兵士体型彪悍,精力充沛。 整齐的排列在那里,人人双目炯炯有神,个个肩膀虎虎生威。 我任命小武为他们的百夫长。 苏先生慢条斯理的告诉我,必须要先锻炼好他们的体能。 然后方是搏杀技艺,临阵攻伐。 虽说一百二十人实在是太少了,达不到排兵布阵的人数要求。 但是经过充分的训练之后,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就可以人人为首,带动阵型。 就是说,我们现在不是在训练一百二十个士兵,而是在训练一百二十个将领。 我完全同意苏先生的想法,于是日复一日艰苦的拉练式开始了。 白天,苏先生,小武,龙头龙眼我们带着这一百二十个兵士苦练各种技能。 除了苏先生,我和小武龙头龙眼,全部都无一例外的加入这场艰苦训练。 晚上,回到总兵府,含烟默默地在灯下陪伴我读书。 添茶剪灯花,常常到三更。 无论我怎么催促,她总是不肯先睡。 最后,我只得由她。 繁忙的日子,时间过的总是很快。 苏先生果然不同凡响,他胸中的沟壑简直比他脸上的还要沟壑要深得多。 我们众人在他的指导下,力量和各种技能都日趋长进。 我越来越喜欢听他给我讲解各种各样的兵法战略,怎样排兵布阵。 怎样教训士兵?如何如何借助天时地利?展开最犀利有效的攻击。 甚至,就连战败时的撤退,也不能兵败如山倒的乱跑一气。 那样只会雪上加霜,无异于自相残杀。 作为主帅,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能乱了阵脚。 哪怕是最糟糕的惨败,也要设法尽量有条不紊的撤退,寻找最有利的突破口,将损失降低到最少。 以便保留本部元气,以期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如果说几天前我还觉得小武是个极有见识的人,那么面对苏先生,我简直犹如看见了韬略学识的大海。 而我,不知不觉中,也犹如一块海绵,不知餍足的汲取着苏先生所教授给我的种种文韬武略。 苏先生看我时笑脸越来越多,我知道我离他的期望,大概有些近了。 现在,我还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个小乞丐。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觉得,自己好像不久也要离开这个地方。 所以,我必须得给那个小乞丐一个交代。 给他一个妥善的安置,完成当初我对他的承诺。 这样的话,万一哪一天我突然离开阳陈,也不至于日夜悬心牵挂。 但小雯始终是我心头隐隐的疼。 当我和苏先生聊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苏先生沉思良久。 他说那天晚上混乱过后,他见郎中已无性命之忧,便紧随我的脚步,也离开了医药堂。 等他回到茶肆,里面已是空无一人了,便进去收拾了自己卖艺的家伙。 当时,他也是刚到,人生地不熟。 并不想多涉事端,所以就直接回客栈歇息了。 苏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和缓,并无丝毫异样。 我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心里总觉得小雯就这么无影无踪的消失了,简直就像是一个高深莫测的迷。 不但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更叫我无法释怀。 苏先生似乎并不想和我多谈这件事情。 毕竟,如他这种志大之人,是不会如我一般,纠结此等小事的。 何况,小雯只是我的一个随身婢女。 不但微如尘芥,且和他又不熟识。 想来,确实也引不起他的担忧和关切之情。 末了,他只是端然的对我说道:“人世原本无常,少将军且不可沉溺于此等小事——” “好男儿志在四方,当此乱世,国家用人之时,将军当以西秦的江山社稷为重。” “现在蛮夷人蠢蠢欲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请少将军把心思多用一些在操练兵士,习学兵法上吧。”” 面对苏先生满脸一本正经的济世救民神情,我只得赶紧煞有介事的抱拳点头,口中连连称是。 心中却甚是不以为然。 甚至,对于苏先生这种煞有介事的自说自话,还感到可笑无比。 倒不是我定然要妄自菲薄,我只是觉得苏先生的话,实在是太有些言过其实了。 我真是不相信,我们统共就训练了这一百二十名武士。 我跟着他学了几天排兵布阵,我就能成了一个可以保护西秦江山社稷的栋梁之才了? 说句老实话,我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更没有那么大的信心。 虽然,在战场上,我确实是敢拼敢杀,但那也不过是匹夫之勇。 想当初,哪怕我已经挟持了蛮夷王后,最后,面对炎伏罗的大军,还不是乖乖的选择了放弃? 所以,苏先生的话,除了让我觉得非常可笑之外,更觉得他简直就是在嘲嘻于我。 充其量,到了最后关头,我不过是能带着这一百多名武士,像周达他们那样,充丁于边塞罢了。 可是,现在的我却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对他满口假大空的话进行嬉皮笑脸的反驳了。 他愿意这样说说,我就姑妄听听罢了。 反正我也不会当真的。 没得又惹了这老头子生气,再给我来个拂袖而去。 龙头按照我的吩咐,身着便衣,在阳陈转了一圈。 很快,就把惊恐不安的小乞丐带到了我的面前。 我很是难过的看见,他身上的衣衫仿佛更加破旧了。 天气已经逐渐转凉,显得他小小的身子愈发单薄瘦小了。 第十五章 机灵的小乞丐 说句老实话,我可没有那么大的信心,更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这个可怜的孩子,光赤着两只污黑的脚。 竹节一样细瘦的手腕,两只手脏兮兮的。 涂满了污垢脸上,除了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简直就是面目不分。 我让龙头带着他去梳洗换衣,然后给他拿些吃的。 现在,我拯救不了下落不明的小雯。 至少终于有机会,可以过问一下这个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惊慌逃窜的流浪儿。 训练解散之后,我邀请小老头和我一起共进晚餐。 要是不谈正经的事情,这个老头还是蛮有趣的。 而且他也和晋伯一样,满腹经纶,见多识广,并且极其健谈。 但是晋伯为人十分谨慎深沉,等闲并不肯与人高谈阔论。 而苏先生可能因为经常行走于世,就平易近人的多了。 只要几杯酒下肚,就十分爽朗健谈,招人喜欢。 摆上饭菜酒盏,我便让龙头领出小乞丐来。 不一会儿,只见龙头带着一个瘦棱棱却眉清目秀的孩子进来。 我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白净细弱的男孩,就是那个惶惶然丧家之犬的小乞丐吗? 小男孩身上的青布衣衫不知龙头从那里弄来的?显然有些不合身,也越发显得他瘦弱不堪。 他有些怯怯的,微微躲在龙头身后,目光之中依然闪烁着不安。 最让我吃惊的却是,苏先生看见小乞丐的反应。 只从这个孩子一进门,苏先生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并且还在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仿佛这个孩子和他认识似的。 但是从小乞丐一直用陌生的目光,盯着我们反复打量的那种神情。 明显的,他已经认不得我了。 所以,他也不一定认识苏先生。 也看得出,这个颇为机灵的孩子似乎还在心里考较,要不要跪下给我和苏先生磕头见礼? 只是,他的手一直牵在龙头手里。 龙头又没有示意他给我们礼,所以他只得先随龙头站在那里。 不等我开口,苏先生向我询问道:“将军,这个孩子是谁家的?” 我便反问苏先生道:“先生认识这个孩子?” 苏先生摇摇头:“我并不认识他,但是这个孩子骨骼清奇,眼神纯良,只是失于饥寒嗷哺,可惜了啊……” 我突然记起,爹爹曾经告诉我,苏先生善会相人。 之前我就常常在心里琢磨,是不是一贯迷信的老爹,因为苏先生在他面前说了我什么好话?才忽然对我分外看重起来的吧? 我还记得,苏先生第一次看见小武,面色似有一丝不豫。 但那种奇特的神色却稍纵即逝,虽然,还是被我敏锐的捕捉到了。 当时我颇感奇怪。 小武生的气宇轩昂,说话做事都很是正直磊落,想不通哪里让这个老头不待见? 但天底下这些奇人异士的心思,谁又能琢磨得透呢? 现在听苏先生如此一说,我顿时来了精神。 我事先并没有告诉老头儿这个孩子的来历,他却一眼就看出这个孩子失于饥寒嗷哺。 虽说小乞丐确实细瘦得让人怜惜,但在洗漱更换过衣服之后,却好像变了一个孩子。 浑身上下,倒也没有多少卑贱仓惶之色了。 现在,我好奇的是,苏先生明知道他是一个小乞丐,为何还要给了他这么高的评语? 瞬间,我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 我急忙给老头儿面前的酒杯满上,并示意龙头带着那个孩子也一起坐下吃饭。 我倒要好好听听,老头儿对这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有如何的说道? 我这里一向是没大没小的,关上门,大家从来都是同桌共餐。 开始,龙头龙眼打死也不敢和我坐在一起吃饭。 后来,经过我苦口婆心的教育,终于态度有所改变,才肯赏脸坐下陪我一起吃饭, 今天,苏先生来了,龙头龙眼又恢复了平时毕恭毕敬的架势。 龙头把小乞丐领到饭桌前坐下,然后他们俩却一本正经的站在旁边伺候。 小乞丐畏畏缩缩的并不敢伸手动箸。 我微笑着鼓励他:“别怕,小兄弟,你还认得我吗?” 我的声音让这个男孩立刻睁大眼睛,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牢牢的看了我半天。 然后他拼命的点点头:“认得……认得……” 起身就趴在地上给我磕头。 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哗啦啦流了下来。 我慌忙起身,用手拉他起来,又给这个悲伤的孩子擦去泪水。 想不到,他竟然会激动到如此痛哭流涕。 小乞丐呜呜咽咽的说道:“公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那天晚上,那么多官兵围着您一个人……” 语言之中竟然满是担忧和庆幸。 霎时,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感到无地自容。 这个孩子果然有些与众不同,他看起来只有那么一点年纪。 而我于他,其实并未什么真切的恩惠。 在此之前,我为着种种原因,几乎还是捱延着,并没有很快兑现我许给他的诺言。 而他竟然一直真切的为我担忧着,甚至以为我遭到了什么不测。 从他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似乎还在痛恨自己没有能力来拯救我。 一股羞愧之情涌上心头,我止不住一阵强烈的谴责着自己。 一直以来,还以为自己多么崇高多么伟大。 觉得自己是信守诺言的,始终惦记着这样一个卑微的小乞丐。 日夜想着如何拯救他于水火,狗屁! 看看人家这么丁点大流浪乞讨的孩子,性命几乎都自顾不暇了。 反而为我还平平安安的活着,流下激动的泪水。 见到我,他就应该知道我的处境其实非常的好。 但是,他却满怀天籁的想不起责问我为什么不去找他? 可见他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要向我奢求什么,却一直真诚的为我担心着。 这样心地纯良的好孩子,却要遭受流落街头之苦。 我感动之下,不禁把这个瘦弱颤抖的小男孩紧紧搂在怀里。 安慰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好了,好了,乖,别哭了,看, 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答应你,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流浪了。” 第十六章 六儿拜师 一抬头,我竟看见,平时一贯天聋地哑雷打不动的龙头龙眼都有些眼睛红红的。 似乎,看着这个小男孩的眼神也分外亲热起来。 苏先生则一边浅酌,一边别具深味的看着这感人的一幕。 我把这个瘦弱的男孩扶到餐桌边,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寻思着,这个孩子馁饥已久,此刻看见这些美味的佳肴饭食,肯定会吃相极度不佳。 今天是他第一次的饱餐,权且由着他尽兴。 待他习惯了温饱日子之后,我才慢慢的矫正他吧。 可是,这个孩子的举止却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 尽管他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甚至更小的样子。 他却很克制,竟是极知进餐礼仪。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甚至看见在他捧起饭碗的一刹那,还对我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那个笑容真的是非常的甜美,非常的幸福。 然后,他就开始埋头慢慢地扒吃碗里的饭菜,而且绝对不自己伸筷箸去兼菜。 完全不是我想象的,一个小乞丐的进食场面。 要知道,这些平时总是饥不果腹,饿的两眼发绿的孩子。 一旦看见美味的饭菜食品,哪有不是什么都顾不上,便疯狗一样扑上去。 手抓嘴啃,一塌糊涂的? 这下,我真的钦佩了苏先生确实有会相人之能。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如此懂得礼义廉耻,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 怪不得苏先生一见便连声感叹可惜了。 我的心底柔柔的感叹着,一边给他添菜,我一边慢慢告诉他:“不要害怕,只管吃饱,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男孩吃好之后,轻轻的放下碗筷。 竟礼貌周到的对我们说到:“谢谢公子,先生,您慢用。” 苏先生一直和蔼可亲看着这个孩子。 看着他放下碗筷,便慢慢的问道:“孩子,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可有记得家乡祖籍?” 小男孩把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膝盖上,低头答道:“先生,别人都叫我六儿,年龄,姓名,家乡……” 他悲伤的摇摇头,“实在不知道了。” 我同情的看着他,这个孩子简直比我这个借尸还魂的半人半妖还要可怜。 我至少还能说得清楚家乡籍贯,来自何方? 虽然从来没有人要问我。 我便问他道:“你记不记得,你的家是不是原来就住在这阳陈郡里的呢?” 六儿肯定的摇摇头:“这里不是我的老家,我只记得一点点。” “我是和金叔一块来这里的,他好像带着我走了很远的路……” 六儿的眼神有些飘渺起来。 那应该是一段痛苦的刻骨铭心的记忆吧?否则不会在他幼小的记忆里留下印迹。 “我们走到城外的时候,我很饿……金叔就带着我在一家有钱人家做工。” “后来,金叔病了,他生了很重的病,我们被人家撵了出来。” “金叔带着我拼命走,来到城里,他就死了……” 六儿轻轻的啜泣起来,从他断断续续的诉说里,我们仿佛依稀捕捉到这样一个故事: 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个好人家的小公子,不知为什么家庭突遭变故。 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带着他一直逃到阳陈地界,他们主仆的盘缠用完了。 为了给小主人挣一口饭吃,老仆便在城外给人家做了帮工。 可是,老仆生了病,无力医治,怕被这一老一小连累,便遭到主人无情地驱逐。 老仆自知命不长久,为了小主人能有一个哪怕是乞讨的地方,他便带着孩子拼命走进阳陈郡里。 后来,老仆人死掉了,就丢下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沦落街头了。 不知为什么,六儿口中不时悲伤提及的金叔总让我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触动。 我救下的含烟也姓金,世上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吧? 还是我专门爱救和姓金有关的人? 或者,是西秦金姓的本来就很多? 还是他们之间确实有某种神秘的联系?而我,不过是个命运之手用来假以相关的人? 却有一点,含烟和这个孩子,看起来有些年龄悬殊问题。 母子,姐弟都不像,一个金姓,可能只是机缘巧合了。 应该是我的胡思乱想吧? 陪着苏先生用餐罢,不知不觉外面已经是夜色深沉,窗外微微的透过一绺绺寒气。 我对龙头吩咐道:“天气冷了,明天你带着六儿做几件衣服吧。” 龙头立刻躬身答道:“是少爷。” 六儿起身便跪下给我磕头:“公子,您就是六儿再生父母,只要您不嫌弃,六儿就给你做奴仆吧。” “好个乖巧的孩子。” 苏先生饮了几杯酒,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以手捻须,微微笑道。 我心里一动,便笑着对老头儿说道:“先生,我看见古书上说,很多得道的老神仙身后都有一个机灵俊俏的小童儿。” “并不是我不想留着六儿在我身边,只是怕我一旦奉命赶赴边塞,便无法护他周全了。” “六儿身世如此飘零堪怜,若不给他寻一个安稳的托付,能教育他好好的长大,我委实放心不下。” “所以,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意,收了六儿做个关门弟子?” 苏先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将军才是一个鬼机灵,可惜老朽不敢使唤。” “也罢,既然将军说破了,实不相瞒,老朽正有此意。” “如此,多谢将军信任,我就笑纳了?哈哈哈……” 我简直喜出望外,没想到苏先生竟答应的这样干脆利落。 六儿若能得到苏先生这样的师傅,不但今后会有所依傍。 长大之后,一定会练成大器。 若是能学得苏先生的文韬武略,前途定是不可限量的,也不枉我从红尘里打捞他一场。 我喜的就去推六儿:“赶紧给你师傅磕头。” 六儿大概也觉得这个小老头儿很亲切,立刻欢欢喜喜的去给苏先生磕头拜师。 口齿清晰的说道:“师傅,六儿给您老人家磕头,多谢师傅收留六儿。” 苏先生连连点头,高兴的乐不可支,好像觅得了一件寻找多年的稀世珍宝。 我也赶紧站起身来,对苏先生抱拳揖礼作谢。 第十七章 宝贝学艺 龙头龙眼也都打心眼里感到高兴,觉得这一老一少,两个孤独的人以后就有了伴了。 ………… 黄叶从一片一片的飘零已经变成大把大把的飘落了,大雁一阵阵从头顶的天际长鸣着飞过,边关的战事越来越吃紧了。 一天,一个卫城的信史飞马给我送来一封快笺。 我莫名其妙的拿着这个陌生地方传来的书信,想不通那里有我什么熟悉的人?居然这样难得的还惦记着我。 打开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贺兰给我的告别信。 我不禁拍拍自己的脑袋。 总是抱怨那些朋友们的薄幸,一旦分开,个个杳无音信。 好像我们从来都没有瓜葛似的,令我想起来就耿耿于怀。 一直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起来问候我一声。 那些曾经的同生共死,朝夕相处,仿佛就是一个遥远的梦。 我不止一次的觉得,自己已经被所有人遗忘在这个叫做阳陈的地方了。 有时又想,自己一个大汉的半人半妖郡主。 原本就和西秦毫无瓜葛,没有人惦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现在看来,真正没心没肺的倒是我自己。 我简直都想不起来,贺兰的驻地不就是卫城八百里联营嘛。 并且,如果我现在突然接到开拔命令,我不一定就会记得给贺兰送一封信告别一下。 如此一想,顿时才觉得,其实我才是最薄情寡义的那。 贺兰在信里告诉我,他接到边塞长官的调拨命令。 我接到他这份快笺的时候,他已经带兵,直接从卫城开拔海外边塞前线,负责守城去了。 他还说,他将和李钰彤在那里等着和我汇合。 你可以想见,我是多么的激动? 手里握着贺兰的留给我的薄薄的一张信笺,我已经是热血沸腾。 仿佛斗士听到了号角,虎豹嗅到了血腥。 战场啊,有什么比战场更令人向往的?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的骨子里,竟深藏着如此狂热的嗜血好斗。 按照苏先生的要求,我们加紧强力训练。 他说,恐怕我们上战场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多一份冷酷磨炼,战场上就多一份战胜敌人的希望。 自己,就多一份生的希望。 我们很少在阳陈的演武教场训练,那是石逋修的地盘。 初期的训练,我们都是跑步出城。 在郊外的荒山野岭进行强力拉练,以锻炼兵士的体力和韧性。 紧接着,便是一边练习各种搏杀技能,一边反复训练演示各种阵法。 现在,我们已经进入最重要的环节,训练士兵骑马作战。 在此之间,苏先生对我不能控制自己身体内蕴藏的强劲内力,表示了强烈的迷惑不解。 而且我和人动起手来毫无招式可言,全凭力气和心意,简直匪夷所思。 于是,苏先生便手把手的教我如何调息吐纳,如何正确的运用是体内的强大力量。 经过他的点拨,我仿佛如梦初醒。 不知不觉竟然又唤醒我脑海深处,许多攻击搏杀的招式,这让我又惊奇又欢喜。 惊奇的是,看来我现在已经真正的与这个身体合二为一了。 而这个叫做龙庭雪的身体,居然还拥有如此强大的搏杀技能。 毫不谦虚地说,她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战士。 喜的是,我借着小狸的心丹渡劫飞升之后,竟得到了这样一个拥有一身强大力量的躯体。 在这个诡异动荡的乱世,我或许能如小狸所愿,能多一些平安生存的机会。 而我更感谢上天给我派来了这位苏先生,他不仅是我的良师,更是益友。 短短时间里,我跟着苏先生学到的不止是兵法战策。 还学到了许多的在此之前,我从来就不明了的各种处世之道。 苏先生为我打通了内息,也叫我头脑里的思想更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他对我详谈西秦,乃至整个海内的天下大势。 使我的心胸不再拘于个人的狗苟蝇营,是非恩怨。 眼光也开始从阳陈看向西秦,或者比西秦更远的地方了。 苏先生力图让我学着如何去做一个真正的将军,一个名副其实的首领。 一天晚上,我和苏先生谈得特别投机,回到内宅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没想到,走到我住处门口的时候,等候着我的,不止是含烟。 二娘和奶娘一起打着灯笼,带着宝贝,站在门前等我。 含烟正陪着小心,怯怯的站在一旁候立。 我吓了一跳,赶紧过去给二娘见礼。 心里却暗暗的嘀咕,不知道是不是宝贝又来找我?含烟把他给得罪了。 这会儿都深更半夜了,二娘还堵在我的门口,等着找我兴师问罪呢。 如今,我可不想再动辄就和她吵架斗嘴了,权且先礼后兵吧。 二娘没有想到,不过是过了一些时日,我竟忽然对她彬彬有礼起来。 瞬间,她的神情反倒有些忐忑。 她还不及开口说话,宝贝就对着我扑了过来。 “姐姐,姐姐,你的仗打完了吗?宝贝的竹箭练好了,宝贝要姐姐带我骑马马!”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拼命的拉着我,要投掷竹箭给我看。 见二娘并没有说什么,我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 暗暗放下心的同时,我又被宝贝的天真逗得笑了起来。 二娘气道:“真是一个孽障,这半夜三更的,竟是哭着闹着要来寻姐姐,怎么劝也不听。” “这黑咕隆咚的,你要如何投掷竹箭给你姐姐看?” 我便抓住宝贝胖乎乎的手,对他说道:“姐姐相信宝贝是好样的,可现在天色已晚,你明天再来投掷竹箭给姐姐看好吗?” 然后我想了一下,便俯下身说道,“宝贝,姐姐现在就带你玩一圈骑马马好不好?” 二娘慌得就阻拦道:“大小姐不可这样。” 又对宝贝哄劝道:“姐姐已经累了一天了,我们已经见过姐姐了,和娘亲回去吧,叫姐姐先歇息歇息。” 宝贝却跺着脚大声嚷嚷道:“偏不,偏不,宝贝就要现在投掷竹箭给姐姐看……” 一边说,一边飞快的跑到他白天练习投掷竹箭的地方。 弯腰就抓起放在地上的一只竹箭。 第十八章 你可认得这把宝剑 黑暗之中,使劲向前方暗影里的香樟树杆投掷去。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传来,我吃惊不已的看见,宝贝手中的竹箭已经准确有力的插在了远处的香樟树杆里。 这……简直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一直都知道,宝贝的臂力很大。 但我却没有想到,他的进步竟然这样快。 不但已经学会了投掷竹箭,还可以在黑暗里如此又准又狠。 想来,这也正因为是她天生呆傻愚笨的原因。 因为没有多余的机巧,他只能心无旁骛的潜心练习。 他那种愚笨的执拗,让他练习起来,更是不受其他杂乱心思的干扰。 所以,他一旦学会了投掷竹箭,便可以不分白天黑夜使用。 任何的环境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不单单是靠一双眼睛,而是靠自己的心去投掷的。 我欢喜得一下子把宝贝抱起来,高高的举在头顶上,使劲的转了几圈。 连连的说道:“宝贝,你有本事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姐姐现在就让你骑马马。” 把宝贝乐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起来。 见我竟然轻而易举的,便把身体肥胖的宝贝高高的举在头顶上,还无比轻松的转着圈圈。 二娘惊骇之余,也感到十分开心。 毕竟,她也希望宝贝能有一些本事。 听我说现在就要带宝贝骑马马,她马上对我说道:“夜已经深了,大小姐在外面已经辛苦一天了,就不要惯着他了。” 又哄宝贝道:“宝贝,乖啊,先跟娘亲回去睡觉好么?咱们明天再来找姐姐玩好不好?” 我高兴的说道:“二娘,没事的,我不累。是我答应宝贝的,宝贝既然已经学会了投掷竹箭,我自当不能失信于他。” 于是,我便叫奶娘高高的举起手中的灯笼。 在住处门口,伏下身子,驮着宝贝,开开心心的转了许多圈。 二娘带着她的宝贝儿子准备离去时,第一次的对我露出满脸歉疚之情。 我直起身,拍拍手上的尘土。 对二娘笑道:“二娘,庭宇是我的弟弟,他心地至真至纯,又能恪守承诺,也是好样的。” “我听说,长姐如母,所以,我是心甘情愿带着他玩耍的。” “二娘心里也不必过意不去,我喜欢看见他开开心心的样子。” “您放心,以后,我还会继续教授他本领的,让他长成一名真正的西秦大将军。” 二娘感激的连连点头:“还是大小姐最明白事理……你这个弟弟,哎……以后可要多指靠你这个长姐了。” 而已经完成了心愿,达到目的,心满意足的宝贝却不管许多。 他早已止不住的哈欠连天,一个劲拽着他娘亲要回去歇息了。 待我进屋,才看见含烟撅着小嘴,满脸的不乐意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可能见夜实在是太深了,我也已经疲惫不堪,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赶紧帮我展开被衾,见我开始解衣,方才默默地退出去。 第一天,我便带着龙头,亲自从兵器库里选里一张恰合宝贝臂力的硬弓,连着一捆箭矢,要龙头先送进内宅。 龙头拎着弓箭,才待要走,我想了想,又叫住了他。 宝贝毕竟是呆傻心性,倘或一时间恼了,拿着这些箭矢伤人可不得了。 总兵府内宅之中,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若是惹出什么祸端来,可就是我不是了。 于是,我便从龙头手中要过那捆箭矢,把那些箭矢的刃尖逐一用手拔下。 龙头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似乎是极其轻松的,随手就拔下了那些箭矢的刃尖,扔了一地。 半晌才磕巴道:“公子……你这……一双手的力道,若是想取人首级,岂不是……真像苏先生说书时所说的,犹如探囊取物一般了。” 我笑道:“拔这些箭尖并不需要多少力道的,不然你试试……你几时还听过苏先生说书?” 龙头慌忙摆手道:“我可不行,没得弄坏了……公子你拔的如此齐整,我可做不得。” 又难得饶舌的说道,“苏先生有时候吃酒吃多了,就背着你,给我们说几段呢,他不叫我们告诉你……” 我不以为然道:“我还见过他更精彩的表演呢……可惜了这些好箭,宝贝不能用它们来练习百步穿杨了。” 龙头先是有些惊奇的看着我,因为我说的看过苏先生更精彩的表演。 及至听到我惋惜这些箭矢,便丢开我先头的话。 点点头:“公子说的极是,拔出了刃尖的箭矢,只好用草靶去练习了。” 我把全部除去刃尖的箭矢递给龙头,对他说道:“你就先弄个草靶子,一起先拿进内宅吧。” 龙头答应着,拎着弓箭走了几步。 又回过头来向我问道:“公子,你几时也听过苏先生说书?他对你说的是哪回?” 我并不想和龙头扯出许多,便一边蹲下收拾地上的刃尖,一边故意瞪了他一眼。 吓唬他道:“他说的是比干剜心,你要不要听?” 见我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龙头讨了个没趣,拎着弓箭一溜烟的跑了。 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带着龙头龙眼,陪着苏先生观看着兵士操练。 他满意的看着我手下的一百二十名壮士弓马骑射已经十分娴熟了。 忽然,老爹派来一名传令兵,令我火速回总兵府见他。 我很久没有过问阳陈的巡防事务了,老爹如此着急的要见我,不知道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带着龙头龙眼,跟着传令兵一路飞奔。 来到家门口,我甩镫下马。 门前的亲兵护卫纷纷叉手给我行礼,我顾不上搭理他们,便随着传令兵匆匆进门。 果不出所料,老爹全副铠甲,一副严以待阵的样子。 他神情肃穆的端坐在宽大的帅案后面,帅案上,赫然放着一把宝剑。 我吓了一跳,老爹这是要干什么? 是想杀人啊还是要自杀啊?还是准备出门找人拼命啊? 因为我是从郊外来到,貌似眼下还没有兵临城下的迹象。 我赶紧给爹爹跪拜行礼,传令兵亦复命下去了。 爹爹便盯着我问道:“你可认得这把宝剑了?” 第十九章 边塞告急 我站起来,莫名其妙的对那把宝剑看了看。 然后,摇摇头。 说实话,宝剑吗,差不多的啦,什么认识不认识? 都是几尺长,青铜黄铜包铁的剑鞘,大同小异。 有些名贵的,像简渊皇子给我的那把雌剑。 不过精雕细镂着一只美丽轩昂的凤凰,在它的眼睛里,镶嵌了一颗熠熠生光的绿宝石罢了。 想到简渊皇子的雌剑? 仿佛电光石火般,我陡然间愣住了。 不敢置信的盯着老爹帅案上,那把现在在我眼里已经陌生了的宝剑。 老爹冷笑了一声:“为父为何从未听你说起过,你曾经拿着咱们的家传宝剑和人立了死生约定?” 我如五雷轰顶,顿时两腿一软。 不由自主的,就在老爹的帅案前又重新跪下:“爹爹,他在哪里?现在怎样了?” ………… 一盏酒倾洒在战马前,铠甲如铁刀枪如雪。 老爹面如寒霜:“庭宇,我只能给你这些了。” “一千名精兵,是阳陈守兵能抽调的极限。” “为父希望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我竭力淡定,微笑着对老爹大声说道:“爹爹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良心的说,说这些话时,我自己都觉得心虚。 可是,我实在是不敢说出什么,辜负爹爹期望的话来。 并且,我也不允许自己这么说。 无论如何,那个未知的前方,我是一定要去的。 那个曾经的死生契约,我是一定要去赶赴的。 此刻面对着龙飞虎,面对着阳陈郡高大的城池。 我的心中激荡的,只有深深的感激和责任。 现在,我已经不想去想,龙飞虎究竟想在我身上谋得的什么? 我只是想感谢他对我的栽培和成就。 尽管心虚,我还是默默滴地告诉自己。 此去无论刀山火海,千难万险,我都只可允许自己赢,绝对不能输。 老爹点点头:“柔茹人凶狠强悍,人多势众,号称十万。” “最近又连连得胜,锐气正旺。” “你们此去青山城务必要出奇兵,以少胜多,替二皇子解围。”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阳陈的一千名精兵,我自己训练的一百二十名敢死之士。 一共一千一百二十人,去对抗十万凶悍的柔茹骑兵,企图解青山城之围。 说以卵击石都是太过于言轻了。 我和老爹以及他们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这几乎是一场没有任何借口的死亡之战,不成功便成仁! 而我此行,更是责无旁贷,无可推诿。 贺兰子霖,李钰彤已经在边塞的烽火里冲杀多时了。 西秦早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而我竟还无知无觉般地,安稳的呆在后方。 也许,不到十万火急,我还不能见到那把属于我自己的宝剑呢? 虽然,我爹爹身为阳陈郡总兵,此刻的遣子临敌,亦是势在必行。 铁血马轻轻的运动着踢铁,马鞍旁边挂在我的兵器---青龙钺。 可笑我一直以为那是一把开山斧呢。 苏先生带着六儿,小武,龙童龙严。 还有我们训练多时的一百二十名敢死壮士,人人盔甲鲜明,整装待发。 正如苏先生在戏台上说书时所唱的:辕门外,三声炮响,好儿郎,奔赴战场…… 从边塞传来的驿报来看,这次柔茹人做了充分的进攻准备。 他们用炎伏罗部二万,旭兀烈部二万,外加各个部落聚集的六万,号称十万。 缇鹤兰统领的王庭卫队彪悍之旅殿后,从燕阴边境一带大举进犯。 他们先是在燕阴口,受到了西秦边塞燕阴口主帅李阔海异常顽强的抵抗。 但是那里的边境防线太长,柔容人终于突破防线。 正待长驱直入,正好遭遇朝廷前来增援的军队。 一番激战过后,西秦军只得退守青山城,而这支军队的主帅正是二皇子简渊。 在此之前,经过先期回到皇城的晋伯多方努力,皇后又从中百般设法。 数番斗智斗勇,最后,终于排除种种困难险阻。 得到皇帝的口谕,令简渊也回到了皇城。 太子和其母亲青妃虽因计谋落空,恨怒异常。 却因为简渊人已经回到了西秦,其皇嫡子身份不容小觑。 况且和亲不成,终究也不是死罪。 除非皇帝震怒,否则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斩杀一个皇嫡子。 太子和青妃无奈之下,只得暂且隐忍不发。 但从西秦派往蛮夷的细作带回的消息来看,无意于和亲的柔如人正在秣兵砺马,准备大举进犯了。 于是,西秦朝堂之上,主和与主战的两派,又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最后,主和的终于稍占上风,在太子和青妃的张罗下。 西秦又派出使臣,前往塞外与柔如王庭进行和谈。 可笑的是,蛮夷王庭想取的却是西秦的万里江山。 根本就没有把主和派谈判使臣带去的诸多财帛牛马,几座城池清单放在眼里。 碰了一鼻子灰的使臣,惶惶如丧家之犬,只得夹着尾巴回到了西秦皇城。 还没有等主和派商量出个结果来,那边柔如人就开始毫不客气地秣兵出刀了。 幸亏简渊早有预见,一直要求李阔海不停加强边塞各处要塞的工事防御。 并且还想方设法,不停的往边塞上的补充兵丁。 虽然李阔海仗着早有准备,也着实的抵挡了蛮夷好大一阵子进攻。 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终于被柔如人冲破了一处防线。 边塞告急的文书雪片一样,飞向西秦朝廷。 朝野震动之下,终于也惊动了成日念佛修仙的皇上。 先头还怕主战便会被简渊抢去了战功的太子,此刻见蛮夷人来势汹汹,也失去了主张。 虽然他也作出一副慷慨架势,声称愿意亲自带兵,前去边塞御敌,为国分忧。 却被朝中诸臣百般阻拦,甚至痛哭流涕的劝谏。 言官更是纷纷上书,言东宫乃国之根本。 不到万不得已,太子即岂可亲临险境? 一片慌乱之中,最终临危受命的,还是负责攘外的二皇子简渊。 因为先前西秦朝廷主和主战两派一直争论不休,没个结果。 主战派不想打仗,所以压根就不提如何屯兵对抗蛮夷人的那话。 第二十章 千里奔袭 主战派虽然有心,却因为主和派一直在朝廷中占据主导地位。 他们除了借口增强边塞防御,陆续往边塞充丁之外。 压根就没办法先行调兵遣将,进行一番周密的部署准备。 及至到了二皇子简渊带兵出战的时候,已经是远水救不了近渴,只能沿途就近凑了一些人马。 简直如同一帮子乌合之众一般,匆匆忙忙就赶赴了海外边塞。 不出所料,简渊带着这支部队刚和柔如人遭遇了一次激战,便伤亡惨重。 最后,不得不退守青山城。 这座至关紧要的青山城,正是当初我和贺兰回来时,经过的第一个城池。 此刻,二皇子简渊被围在青山城。 从作战图上可以看出,我第一次陪着简渊通过进入柔茹草原的那座地势复杂大山,与李阔海的防地成相挟之势。 而这座青山城,则成漏斗底状,正紧紧地挟在中间。 这里也是西秦海外边塞上,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咽喉之地。 换句话说,如果柔如人真的攻破了青城山,西秦边塞上其他的万里防地也就形同虚设了。 除非西秦的边塞上,有足够强的兵力,可以从后面来个掩之势。 可如今的西秦边塞,不但已经严重的兵力不足,而且蛮夷人也不是傻子。 原来,围攻青山城的只有旭兀烈所部以及其他部落的六万人。 他们急于攻破青山城,来个烈焰焚城,彻底的扫清准备长驱直入西秦海内的第一道障碍。 而炎伏罗和另外两个部落的四万大兵,缇鹤兰极善驰骋的彪悍之旅,正屯兵在燕阴口外。 虎视眈眈的和李阔海对峙着,寻找时机突破。 此刻,虽然青山城地势险要,十分适合防守。 但是柔茹人志在必得,集合了大量的兵力对其进行攻击。 如果近在咫尺的燕阴口防兵前来掩杀救援,就等于在那边又撕开一个口子。 西秦将会更多防范薄弱的城池沦陷。 情势非常危急,简渊竟然没有向他的父兄发出增援请求。 而是派了使者径直来阳陈,寻求我的援助。 不过,他这个决定,绝对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 经过一天一夜,马不停蹄的急行军。 天黑之前,我和苏先生带领的这支赴死队就赶到了青山城外四十里。 而且因为我们的人太少,沿途几乎没有扬起一丝一毫的狼尘。 感谢西秦海外荒服上无处不生的灌木丛林,也给我们提供了最佳的遮挡。 苏先生命令所有的兵士全部下马,隐蔽休息。 我便带着小武,,准备先去探查一下青山城的情况。 龙头龙眼立刻也紧跟着我们翻身上马——执行他们的职责,我到哪就跟到哪。 这怎么行呢,本来就是悄悄的事情,去那么多人干嘛? 我沉下脸,对他们命令道:“你们不用跟着我去了,在这里和六儿他们一起,吃过干粮,休息待命。” 这对人高马大的壮汉看我一副严厉的样子,面面相觑。 好在服从一向是他们必须遵守的规矩。 从前在阳陈他们对老爹唯命是从,现在跟随我的左右,只得听我的。 看着他们俩垂头丧气,不甘心但又不得不服从的样子,苏先生和小武不禁晒然一笑。 我和小武束扎停当,和苏先生一起,三人策马疾驰,很快就到了青山城边。 我们把马匹拴在灌木丛里,徒步爬上了青山城背后的山岭。 当我们在暮色里,从隐蔽的高处,遥遥俯瞰向青山城外时,不禁都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偌大一座青山城,竟然被密密麻麻的柔茹骑兵围得水泄不通。 用刀如林,戟如山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此刻的青山城,如果不是依靠着陡峭山势,恐怕早已成了覆巢。 有生以来,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兵临城下。 也暗暗赞叹这座依山而筑的青山城的坚不可摧。 特别是那些嚣张的柔茹骑兵,时不时的发出野兽一般的雷鸣咆哮,听得更加让人心惊。 此时的青山城里,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离得太远的缘故?似乎一点声息也没有。 甚至连一点灯火,一缕炊烟都没有。 沉静的让人感到不安。 苏先生仔细对青山城的里里外外观察了一番,才不慌不忙的对我说道:“将军,万幸我们来的还不算晚。” “但是,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青山城也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所以我们要越及早行动的越好,能打柔如人一个措手不及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将军你看,那些围城的柔茹人大致来看,好像是分成三拔的。” “就是说,这些围城的骑兵至少是三个部落的人。” 我认真一看,果然如此。 正中的显然是主力部队,队形庞大,两边队形稍小的肯定是协助部队。 他们看起来好像是一体的,其实仔细辨别,还是可以看出是各自为伍的。 苏先生说道:“我们只有一千多人,除了智取,速战速决,别无他法。” “好在青山城还没有到累卵之时,我们要设法与二皇子取得联系,让他准备好。” “一旦我们行动起来,他就带兵冲出城来,里应外合。” 最后,苏先生再次询问我:“不知道将军可否有信心,必胜这许多蛮夷之军。” 我点点头:“请先生放心,庭宇今日誓必要放手一搏。力图以少胜多,先解了这青山城之围再说。” 一直倾听我们说话的小武却问道:“我们要如何才能与城里的二皇子殿下取得联系呢?” 我想起那个替简渊送剑的使者,他现在正在树林里和我的士兵们一起休息。 苏先生摇摇头,笑道:“将军,传递消息,不需要他人,须得将军亲自吼一嗓子便可。” “哦?” 我来了兴致,不知道这个小老头儿有什么妙招? 吼一嗓子倒是没有问题。 问题是吼过之后,那几万柔茹骑兵冲我们一千多个人来了怎么办? 并且,这个老头儿怎么知道我会狮子吼神功的? 不待我出语询问,苏先生就摆出一副: “我是你师傅,难道还不知道你有什么本事?”的高深莫测架势。 第二十一章 解救青山城 我只得点点头道,“只要能解青山城之围,别说要我吼一嗓子,随便吼几嗓子都行。” “只是……不知道先生有什么高招?” 老头儿微微笑道:“将军,咱们只需如此这般这般……或许能侥幸退兵。” 不管最后能不能退兵?暂解青城山之围。 此刻,除了按苏先生的办法,冒险一试之外,也确实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因为我们只有一千多名兵士。 这一千多人,没有大罗神仙相助。 没有一个可以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的首领。 如何去战胜前方如狼似虎,斗志昂扬的几万人? 一个去打几十个人? 除非那几十个人是雕像,排着队的站在那里,等着你拿刀去砍。 就那样,累也能把你累死。 否则,这几十人,一人吐一口吐沫也能喷死你。 但是,一个人却可以给一百个人制造危机感。 甚至,可以给一千个一万个人制造恐慌。 一支军队一旦恐慌了,它的战斗力也就瓦解了。 几万人又如何? 何况,按照苏先生敏锐的观察。 这几万人还是各自为伍,可能不那么精诚团结的。 边塞的深秋之夜,已经有些寒意了。 子时交丑时,也就是上弦月落。 经过了一天的鏖战,却仍旧未能攻下青山城的柔茹将士,已经是人困马乏。 除了那些精力绝对充沛的,负责巡逻站岗,观察瞭望的兵士。 很多人都抱着兵器,偎着战马昏昏入睡。 为了不惊动柔如军队,我们一千多人足足用了半夜的功夫。 从青山城脚下的山岭上,迂回绕道至蛮夷军队附近。 一千多人真的是实在太渺小了。 何况又是夜黑之时,天降奇兵的从崎岖陡峭山岭悄然攀援而过。 此刻,如果不是大股的狼尘飞扬。 确实不能引起那些骄傲的,蔑视着西秦部队的柔茹人的注意和警觉。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再靠近,直到近的几乎能看见他们帅旗上绣的兽头。 按照苏先生的命令,先挑出十名我们经过严格训练的敢死之士,着他们分别带着五十名精兵。 然后,全部悄无声息的,潜到指定的方位,伺机待发。 小武带着两百人朝左边悄悄散开,苏先生带着两百人朝右悄悄散开。 他们每人都带着一样兵器,连珠火箭。 这种兵器的妙处在于,它需要用它的人有足够强的臂力。 百米之外,数珠连发。 每一个箭头之上涂抹的硫磺经过快速摩擦空气而点燃,命中的目的物可想而知,非着既燃。 柔茹军队的包围圈毕竟是太大了,我们只能从左右迫胁,虚张旗鼓,制造混乱。 只要他们着忙,自乱阵脚,青山城里再出兵抗击,赶走他们还是有可能的。 剩下的一百名精兵和十名敢死之士,留在原地,准备增援。 我和龙童龙严,带着一百名敢死之士,身负特殊使命。 我们的马蹄上裹着临时拼凑起来的,厚厚的麻布衣服,马嘴上仔细的笼着嚼头。 然后,耐心的绕过柔茹人长长地包围圈,来到他们的主力部队后面。 我们带的兵器是神臂穿甲弩。 一路之上,我觉得,在这沉沉的凄凉暗夜里,虽然柔茹军营里燃烧着熊熊的篝火。 如果对着他们,猝不及防的吼那么一嗓子,情形还是很可笑的。 而且,更可笑的是,我不知道原来他们也准备在这暗夜里,对青山城发动出其不意的偷袭。 他们的主帅,我的老朋友旭兀烈并不准备给简渊以喘息之机。 他仗着自己兵强马壮,人数众多,定要在天明之前,强行踏平青山城。 出发之前,苏先生已经严令我们的兵士。 能找到软和东西的,尽量用软和东西把自己的耳朵先堵上。 他还郑重其事的强调道:“龙将军的狮子吼神功非同小可,摄人心魄,丧人神志,尔等且不可儿戏。” 龙头不说话,龙眼却对着我嘀咕道:“公子,你真有那么厉害吗?” 他毫不客气地向我表达出了,大多数兵士心中的怀疑。 已经堵住了自己耳朵的龙头赶紧把脑袋凑到龙眼跟前,悄悄地问道:“你说什么?” 却被龙眼一巴掌给拍开老远,顿时悻悻不已。 我看了龙眼一下,冷然对他说道:“军中无戏言,违令者斩!” 龙眼从来没有见我这么严肃过,吓了一跳。 慌忙“唔”了一声,赶紧恢复了端正神色。 当我们悄悄的完成绕道迂回路程,迅速地潜行至苏先生指定的方位时。 我并不知道,旭兀烈的大军也正在悄悄地集结,准备行动。 巧不巧的,我正好命令所有人各就各位。 然后,就那么突然的,冲着蛮夷人的军营,天崩地裂一般,长长的大吼了一声。 紧接着,我们事先埋伏好的兵士便百弩齐发。 暗夜之中,千百支劲疾的箭矢,带着凄厉的箭啸。 擦过空气,如一条条诡异的火蛇,径直射向柔如人的兵营。 本来正准备鬼鬼祟祟攻城的柔茹人,出其不意,耳边突然响起如此恐怖的剧烈怪吼。 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懵成一团。 甚至有很多兵士,还以为他们遭遇了地陷。 极度的恐慌之中,据说,当时正踌躇满志的旭兀烈,更是惊得几乎没有一个跟头从战马上摔了下来。 随着我们埋伏在左右两边的弓箭激射,柔如人的兵营又浓烟滚滚四起。 我的吼叫声甫落,便率先用手中的神臂穿甲弩对柔如展开了攻击。 霎时,突然受到袭击的蛮夷兵士又发出剧烈而又惊恐的惨叫。 一切猝然而又诡异,霎时,整个柔茹军营乱作一团。 那些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已经洋洋得意,骄横了很多天的柔茹骑兵们,已经被他们恐慌的大脑控制了。 他们已经顾不上用大脑思考思考,好好研究一下,究竟遇到的什么样可怕的情况? 那些身上燃着了的兵士胡乱的冲撞着,嚎叫着,更加增加了其他人恐慌。 尽管有些经过短暂恐慌的柔如首领也意识到了什么? 包括旭兀烈在内,都在竭力的控制心绪。 不停大声的呵斥着。 第二十二章 狼群相助 力图稳住军心,并且组织有效的反抗。 但这些首领愈是吼叫,那些以为突遇了什么不可预知天灾的柔如兵士就更加慌乱。 我们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既然制造恐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我们所有的人,准备义无反顾杀身成仁。 大家全都奋不顾身的冲进这些混乱的蛮夷军队之中,开始了拼命砍杀。 那些被我的狮吼神功,已经骇软了手脚的柔如武士。 一时之间,几乎完全没有了抵抗之力。 他们彼此的惊恐践踏,再加上我们疯狂的四处冲击。 虽然我们人数实在是少的可怜,犹如投进汪洋大海之中的几滴水。 但整个柔如军营的混乱恐慌却终于因为我们这几滴水的灼烫,更加的不可控制了。 最终,整个火光冲天的柔如军营,彻底的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好像清醒了过来,知道遭遇了袭营,开始拿起武器对我们进行围攻。 有的仍旧陷于恐慌之中,已经开始准备逃跑。 很快,他们各为其主,各自拼命想保存自己部落实力的念头就变成了实际行动。 可是,在这血肉横飞,兵荒马乱的暗夜里,让柔茹人觉得更加恐怖事情还在发生。 那些正在对我们进行围攻,或者准备逃跑的柔茹人忽然发现。 他们的身边,马蹄前,突然出现了数不清的恶狼。 这简直令他们感到更加的恐怖和绝望。 好容易才恢复振作起来的士气,组织起来的抵抗,顿时又陷于土崩瓦解之中。 此时,四十里外,被我放在一棵大树冠顶的六儿更是无比惊恐的看见。 他的脚底下,一匹匹硕大健壮的野狼身影还在不停“嗖嗖”窜过。 这些野兽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抗拒的召唤。 那些神秘而又诡异的恶狼随即就毫不犹豫的参加了这场战斗。 乍见这些狼群,我们也是大吃一惊,不知道这些恶狼想要干什么? 我们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兵力,如果再分心去对付这些不速之客,那简直就是完蛋了。 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却是,这些野狼仿佛是老天派来帮助我们的。 我们很快就无比惊讶的发现,它们恶狠狠攻击的对象,竟然全是柔茹骑兵。 这不可思议的现象极大的鼓励了我们,也让旭兀烈更加恐慌,以为是天降神兵,在惩罚他。 就在这时,青山城里三声炮响,随着一片呐喊声,无数兵将潮水一般冲了出来。 这惊心动魄,旷古绝后实力悬殊到毫无悬念的战斗。 因为那些不可预知狼群的加入,顿时变得精彩纷呈。 旭兀烈自私卑劣的面目袒露无遗,在此起彼伏的惨烈叫喊声中,他竟然率先带着自己的本部开始溃逃。 其他的几个部落首领一看主力部队都抵挡不住,不顾他们了,便跑得欢了。 蛮夷军队顿时兵溃如山倒,如水般朝着暗夜一哄而散。 焚烧的烈焰战火之中,蛮夷人丢下数不清的马匹,武士尸骨,辎重,营帐。 鬼哭狼嚎,跑得恨不得爹娘给他们多生出几双腿来。 最可恨的就是那些不依不饶的恶狼,着了魔似的。 还拼命撵着柔如军队不放,就是咬不死人,也要生生扯下一片靴帮子布来。 毫不客气的说,造成柔如军队最终的彻底溃散,完全说这些狼群的功劳。 如不是这些狼群的突然加入战斗,即使蛮夷人六万跑得就剩一万。 也足可以把我们这一千多人全部剿灭,让我们把想解青山城之围,变成一个自不量力的笑话。 不知道是西秦的皇帝天天吃斋念佛,感动了上天,突然降下诸多神兽庇护? 还是二皇子简渊吉人自有天相,甚至连群狼都赶着来相助? 反正,这场胜利的简直有些过于干脆的战斗,真让我们有种美梦成真的感觉。 当黎明的第一丝曙光朦胧的穿过天际,那一片狼藉的战场上。 战死的兵士,受伤喘息的马匹,还在燃烧的一处处战火。 低洼处一滩一滩腥红的鲜血,一切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更让人惊心的是柔茹人溃后,那些依然不肯离去的密密麻麻的狼群。 简渊穿甲戴盔,手中握着宝剑,带着青山城里的守军,奋力追击旭兀烈的溃军。 直到晋伯大声建议道:“殿下,穷寇莫追啊!” 这个皇子大人才下命令:停止追击! 当简渊收拢部下,准备与我们汇合时。 才发现,他们竟被狼群隔断了返回的路。 那些狼群不知什么时候,也停止了对柔茹人的追击。 这些野兽竟恐怖的聚集在一起,好像把青山城下偌大的战场围成了一个圈子。 圈子里,是我和我所有幸存的,已经迅速归拢在一处的部下。 小武早就吓坏了,大声对我叫道:“将军快看,那些畜生想干什么?” 我急忙命令道:“不要慌张,所有人靠在一起,准备好武器!” 苏先生却是最镇定的一个。 他冷静的对我说道:“将军,你不觉得这些狼群来的很蹊跷吗?” 我勉强的笑道:“本来就是,它们何止是来的蹊跷?简直就是诡异。” “大概是柔茹人作恶多了,老天爷派了拯救我们的吧。” “可是这些家伙好像咬红了眼,敌人都跑了,它们却冲我们来了。” 心里,却并不敢当真。 我一直还记着,陪着简渊前去蛮夷王庭和亲时,那夜溪边,和狼群的恶斗。 我不能相信,那些曾经视我们为美味猎物的狼群,其实并不是眼前的这些牲畜。 苏先生摇头道:“将军,你仔细看看,它们似乎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意思,好像在等待什么?” “或者说,它们现在自动的围成一个圈子,看起来,简直就是在保护我们。” 苏先生的话让我们都觉得很稀奇。 随着渐渐明亮的曙光,大伙纷纷四下查看那些密密麻麻的狼群。 只见它们真的好像是围成一个圈子,并且,或站或卧。 有的伸着血红的舌头咻咻喘气,发出难闻的气味,有的垂着头侧目凝神沉思。 简直就像一群听话的家犬,并没有要继续攻击的意思。 苏先生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狼群都是将军那一声大吼召唤来的。” 我张大了嘴巴,面对着所有人惊讶的目光,半晌才喃喃的说道:“不会吧,哪有先生说的那么神奇啊?” 第二十三章 灵敏重情的动物 苏先生肯定的说道:“我不知道将军为什么能召唤狼群?但却是在你一声大吼之后,它们就神秘的闻风而至。” “并且,它们还只去攻击茹柔茹人。” “那就是说,它们也许从你的声音里听出了意欲攻击的命令。” 我哑然:“我声音里有什么攻击命令啊?不过是情急之下,拼尽全身气力,乱叫一声罢了。” 小老头摇头道:“非也,你的声音里有你的情绪。” “说不定,它们能从你的情绪里分辨你想要干什么?然后帮你去完成它。” 我不相信的看着苏先生,开始晕了。 觉得这个老头太有学问了,简直比晋伯还有学问。 我拍拍自己的脸,以便让自己清醒一些。 忽然我发现,远远的,青山城的守兵开始返回,顿时紧张起来。 我急忙对老头道:“先生,别说没用的了,还是赶紧让它们离去才是正事。” 现在,我已经深深地领教了这些群狼的凶狠疯狂。 生怕它们贪婪着这血肉横飞的战场,稍事歇息之后,会转而继续攻击我们。 特别是,青山城的守军突然转还。 说不定,会给这些狼群造成一种围剿威逼感觉。 令它们会因为紧张,重新跳起来,开始搏杀。 尤其是,这些凶残成性狼群在大获全胜之后。 竟不可思议的,没有按照它们的本性,继续“打扫”这死尸横陈的战场。 好像似有所待,令人非常不安。 苏先生却一本正经的对我说道:“这个本事我还真没有,除了你,恐怕没有人能令它们离去。” 听了苏先生的话,大伙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向我看来。 我气急败坏,嘿,这个老头儿,简直有想害死我之嫌。 难道还要我大吼一声?天知道这些狼群这一次会在我的吼声里听到什么? 不知道为何,我忽然下意识地四下里扫了一眼。 黎明的曙光里,一个稍高的小山包上,我看见,雪狼王赫然出现。 它神情温和,静静地站在那里。 雪白的身体沐浴在清晨淡淡的霞光里,俊美威严而又神秘。 它的身后,拥簇着无数条凶悍健硕的大狼。 但是,它稳健平缓的神态里,似乎并没有凶恶侵犯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动,竟不由得,翻身下了铁血马。 我把手里的兵器扔给龙眼,龙头赶紧上前一步,伸手带住铁血马缰。 然后,我慢慢的向雪狼王走去。 我相信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还不知道,有一个人远远地,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 正紧紧握着手里的龙剑,随时随地准备冲上前来保护我。 令人不能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随着我的一步一步的接近,雪狼王竟然卧下来。 它身后的那些大狼也像得到什么命令似的,纷纷躺下,匍匐在地。 雪狼王这种温柔示好的举动让我非常高兴,看来苏先生说的没错。 它们真有些通灵,愿意听我的呢。 现在,我静静地站在雪狼王的鼻子前面。 看着它一双略微带着灰蓝色的眸子,好像看着一只被我喂养了多年的宠物。 雪狼王也静静地亲切的看着我,好像我是它的什么非常亲近的人。 我含笑轻轻对它说的:“雪狼王,谢谢你帮助了我。” 雪狼王依然亲切的看了着我,然后,它闲适的抖动了一下耳朵。 身子更加慵懒的侧卧了一下,仿佛一只受到主人表扬的家犬。 我不禁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它那浓密而又漂亮的颈部鬃毛。 雪狼王不但没有丝毫的反感,还十分享受的眯起眼睛,向别处看去。 这个架势,竟像是要给我看家护院似的。 可是,它带着这么多部下,密密麻麻,不吓死人吗? 青山城的兵将还等着返回呢。 我的胆子大了起来。 开始和它商量:“战斗已经结束了,你的部下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让它们散去吧。” 我现在才知道雪狼王是一只真正的神兽,它完全听得懂我的话。 我的话音刚落,它就霍然起身。 然后伸展四爪,弓起身子,低低的嗥了一声。 于是,我就看见那些狼群像得到了严厉的指示。 竟置眼前诸多散发着血腥的美味“胜利战果”于不顾,纷纷站起身来,开始撤离。 随着那些狼群纷纷向四野散去,雪狼王却不肯离去。 它干脆起身走了几步,跑到我的腿边,挨着我好整以暇的卧下了。 我简直哭笑不得,这是从何说起? 我老是被人赖上不说,现在竟然被大名鼎鼎的雪狼王赖上了。 要知道,貌似不久之前,我们还进行过一次脸对脸的殊死搏杀。 现在,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握手言和了? 真是太神奇了。 再次近距离的细看,雪狼王生的真是漂亮。 它一身雪白干净的皮毛,毛发健康油亮。 一双灰蓝色的眸子,温情而又神秘。四肢健硕,牙齿犀利。 要不是知道它是一个要吃人的玩意儿,养着当宠物,真是骄人。 一想到它还有那么多的部下,我要是把它们的王养起来…… 万一哪天它的那些部下混不下去了,都找到我这里来,我可应付不了。 想了想,我决定还是把它打发走为好。 我蹲下身子,伸手在它洁白柔软的颈部抚摸了几下。 雪狼王两只爪子向前并排放着,头搁在上面,动也不动的享受着我的抚摸。 我轻轻对它说道:“你也不能留在这里,和它们一起离开吧,我会记得你的。” 雪狼王不情愿的站起来,和我四目相对,我肯定的对它点点头。 又不由得安慰它道:“走吧,不用记挂我,我没事的。” 我看见它似乎十分留恋不舍,但是,末了还是听从我的命令。 终于转身走了几步,然后纵起跃入丛林里。 远处,晋伯高兴的对简渊皇子说道:“想不到龙将军竟然有驱动虎狼的本领。” 二皇子却淡然笑道:“我却觉得并不稀奇。” 晋伯奇道:“殿下为何这等说?” 简渊道:“这就是所谓机缘。” “她曾经服食了雪狼王的血,而狼又是最灵敏重情的动物。” “大概,雪狼王把她当做和自己有血脉关系的亲人了。” 晋伯不胜惊讶:“龙将军因为何故?竟能服食得雪狼王的血?” 简渊顿了一下,方才缓缓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当日她和我一起被擒往蛮夷王庭的时候,不慎着了柔如首领旭兀烈的暗算,身中剧毒……” 简渊的唇边浮出一抹笑意。 “还多亏得晋伯您曾经传授于我的器械机巧……否则,可能就没了今夜能为我们解了青山城之围的人了。” 晋伯方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然后笑了。 “这就对了,当今天下,除了殿下,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擒住雪狼王的人了。” 简渊摇头道:“想要擒住雪狼王,除非晋伯您亲自出手。” “当日,我只是机缘巧合,用您传授我的工匠器械机巧做了一个牢笼。” “设法擒住了雪狼王正怀胎有孕,份外饥饿的狼王妃。” 晋伯不由得感叹道:“是殿下聪明绝顶,颖悟非常。” 第二十四章 一厢情愿 “想来,普天之下,也只有殿下才能如此胆大心细……” “不过,好在殿下并没有伤着狼王妃和它腹中的孩儿。” “否则,雪狼王通灵。此次和殿下猝然相遇,不会如此无动于衷的。” 简渊微笑道:“它本就是雪域神兽,当日我已经对它禀明了我的迫不得已。” “况且,我又在笼子里置放里了一只肥鹿为谢。” “虽然当时雪狼王也非常恼恨,过后,可能也就释然了。” 晋伯躬身握拳,作贺恭请道:“老臣恭喜殿下麾下有能驱动虎狼百兽之勇将……” “蛮夷人已经溃退,龙将军也驱散了狼群,天色渐明,请殿下和龙将军汇合入城吧。” 此刻的青山城外,举目所及,残骸狰狞,满地的血色,战火仍旧在焚烧不熄。 随着黎明曙光的到来,一切变得恢宏而又苍凉。 太阳无声无息地从大荒之外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一片耀眼的金色光芒里,我看着简渊率领着大军,缓缓的驱马由远及近。 心,不可抑止的狂跳起来。 我相信,如果不是这众人都沉浸在侥幸获胜的巨大喜悦之中。 一定会有人发现,我整个脸庞的火烧火燎。 幸亏,我的战盔,遮挡住了我绝大部分的面容。 小武用充满了喜悦的声音,低低对我说道:“将军,我们终于见到二皇子殿下了。” 此刻,因为过于激动,对于小武的话,我竟然一个字也回应不上。 我感觉整个人好像都要燃烧起来了。 可是,梦魂之中,千百遍设计好的重逢场面。 当我和简渊四目相对时,我才赫然发觉,那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 一切,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分离而改变。 我竟依然是要用仰望的角度,抬起头,才能看着骑在战马上的,那个冷冰冰的二皇子殿下。 而此刻,他紧颦的剑眉下,双眸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 哪怕,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实力悬殊,险恶异常的战斗。 仿佛被兜头泼下了一盆雪水,我感觉浑身的灼热霎时便如潮水一般的退却了。 “参见二皇子殿下!” 随着一片洪亮威武的山呼声,我看见,跟随我的所有军士都齐刷刷的跪下,给他行见面礼。 我不得不配合地深深掩饰了自己的失望和落寂,竭力故作镇定。 见我有些怔怔的,跪在我脚旁边的小武赶紧用胳膊肘碰碰我的战甲。 我明白小武的意思,在心里叹息一声:“也罢……” 跟随着众人一起,单膝跪下,以手触地,给简渊行礼。 跪在那里,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孤独,而且很可笑。 我似乎总是忘了我是谁? 我其实不过和他们这些正跪下给他们所崇拜的皇子殿下行礼的兵士一样,只是为了保家卫国,献身他们所忠于的皇朝。 难道,我竟然指望尊贵的皇子殿下会当我另眼相看吗? 在我垂首跪下的瞬间,我却没有看见。 战马背上的简渊身子颤动了一下,但他还是控制住了。 朗声说道:“都起来吧,你们辛苦了。” “龙将军解救青山城有功,我一定会上报朝廷,重重嘉奖你们。” “谢二皇子殿下……” 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 我们初战告捷,以微小之力侥幸战胜了强大的柔茹骑兵,我们有理由欢呼。 可是,听着从简渊口中弹出的老调,我的心中,却感到讽刺莫名。 朝廷重重的嘉奖?或者吧。 但是,我却是真心的不稀罕。 我能和谁说?我呕心沥血秣兵厉马,冒死奔赴沙场。 为的,可能并不是众人心中的什么拜将封侯。 也不是老爹龙飞虎心中的马背功名,光宗耀祖。 ………… 青山城里,我们受到了老百姓夹道欢迎。 那是他们暂时逃过了城破被屠后,衷心的喜悦。 小武龙童龙严三人紧紧跟着我,简直寸步不离。 我不知道苏先生用了什么法子,不久我就看见六儿跟在他老人家后面,直和我眨巴眼睛。 最叫我觉得奇怪的还有,苏先生一直和晋伯挨在一起,嘀嘀咕咕,比比划划,不知说些什么? 这两个原本风牛马不相及的老头儿怎么瞧着,倒好像是两个老相识似的? 一瞬间,我的心里,开始升起一些莫名的疑云。 一到城里,我才知道,我带来的兵士们,和这些驻守边防的驻军们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怪不得他们人人勇猛无敌,视死如归。 原来这个城里不仅有他们的皇子殿下,还有他们的亲人朋友。 当接到就地解散休息,准备吃早餐的命令后。 他们立刻散开,纷纷各自呼朋唤友。 一时间,满青山城里,激动拥抱的,涕泪交加,拉着手不放的。 哥哥安慰弟弟的,爹爹找到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的,我简直都看傻了。 “前几年还可以抽丁,轮流换防,哎,现在国家危在旦夕,边塞附近的地方差不多所有的男丁都被征了。” 那个我熟悉的,梦里魂里千绕百回的声音突然把拉回了神。 我这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 率众将领前往青山城守备府休整,走在最前面的简渊已经捱延着,简直和我并驾齐驱了。 “啊?” 我急忙掩饰的点点头,不觉脸又开始不争气的发烫。 “噢……是啊,国家危急,疆土不保,为子民者,自当执戈以赴国难。” 简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语气轻淡地问道:“你还好吗?” 我很奇怪,我这样一个大活人在他眼前,他难道看不见吗? 竟问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来? 赶紧点点头:“我很好啊,没有受伤。” “我带来的兵士损失的也很少,总的来说,一切都很好。” “真的,我很好。” 见他不语,我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说过之后,不禁哑然失笑。 干嘛要如此迫不及待地再三回答他的话呢?难道我还怕他听不懂? 我以为简渊会点点头的,谁知他却默默地又看了我一眼。 然后自我解嘲似地微笑了一下,轻轻地摇摇头。 他的目光看向青山城里,此刻的青山群城,已经是满目凌乱。 第二十五章 喘不过气 为了加固城墙,制造阻挡敌人的滚木擂石,很多房舍都被拆了下来。 一场大战过后,城里和城外,都是一样的满目苍夷。 突然的,我们之间,好像又恢复了惯常的沉默。 两人沉默中,跟随着晋伯等人,一直来到青山城守备府前。 有数名军健跑步上前,为众人笼住马缰,大家纷纷下马。 青山城守备王将军,正恭恭敬敬的站在守备府前迎接众人。 简渊方才对我说道:“这位是青山城守备王章将军。” 又向王章说道,“这位便是解了你青山城之困的龙庭宇将军。” 王将军满面含笑,赶紧上前一步,我们互相抱拳行礼过后。 他才打量着我说道:“龙将军年少英雄,果然名不虚传。” “末将在此代我青山城一城幸免于城破被屠的百姓,为龙将军的再生之恩,表示不尽的谢意。” 我慌忙说道:“王将军太过重了,此次侥幸破敌,实在是我等城里城外,众志成城,齐心合力。” “更兼西秦洪福齐天,得到神灵护佑,群狼助阵,实在是并非我一人之功也。” 见我一口气利落的说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来,简渊顿时不胜惊讶的看着我。 满脸都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神情。 见他瞅着我,我也趁机好好地打量了他一下。 从见到他的身影开始,到并驾齐驱,极少交谈的缓缓穿行过青山城街道。 我都没好意思往他的脸上仔细看看。 我是第一次看他顶盔披甲。 此刻,战盔暗黄色的铜片罩在他白玉一般的脸上,衬着他深邃的星眸。 显得他剑眉英挺,如雕刻的鼻梁线条简直是迷死人的优美。 盔甲的冷峻又陡增了他的英武威严之气,一看之下,我真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天哪,这个人我还是离他远些比较好,免得我控制不住自己,又要胡思乱想。 此刻,这个让我忍不住想入非非的人,好像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 他硬是从旁边把紧紧挨着我的小武挤到了后面,也不要旁人转达的。 淡淡对我说道:“请龙将军用过早饭后到我那里去,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率先走进守备府大门。 王章慌忙侧身恭迎着,晋伯苏先生等人,便尾随着简渊鱼贯而入。 见我愣着,王章又对我恭请道:“龙将军请……” 虽然奔波战斗了一整夜,此刻松懈下来,简直疲累交加,饥肠辘辘。 晋伯作陪着我们,一顿简单的早餐,我还是吃得味如嚼蜡。 小武吃过早餐之后,不待我交代,便过来向我和苏先生告退。 他火急火燎的,要出去集合清点我们带来的军士,看看损折了多少? 小武出去之后,我放下碗筷,也站起来,向晋伯和苏先生告了退。 很少说话的六儿,睁着一双大眼睛,脉脉的看着我。 我便对他微笑了一下,走了出去。 出门便看见王章候在外面,见我出来,他赶紧向我躬身握拳道:“龙将军,殿下在我的书房等你呢。 我向他表示感谢之后,大步向那个房间走去。 书房的门口有几名护卫,他们见我到来,立刻弯腰给我行礼。 并大声通报:“殿下,龙将军来了。” 书房的门微掩着,里面传来简渊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嗯,让她进来吧。”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莫名的狂跳起来。 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就算是我在柔茹草原和他朝夕相对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呼出来。 竭力镇定了一下自己,方才轻轻推开书房的们。 然后,我便看见,已经脱去铠甲的简渊,穿了一身白色衣衫。 正端坐在那里,双眸熠熠的看着我。 一瞬间,我有一种想逃开的念头。 就像那次他命令我给他搓背的时候一样,我开始感到手足无措,简直有些挪不动脚步了。 似乎觉察到了我的不安,他用命令的声音说道:“进来,把门关上。” 我忽然发现,现在的我,无论在谁面前都可以做到自信而又嚣张。 可是,此刻面对着这个我并不陌生的人,竟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曾经,还有另外一个人,西秦如今的对手炎伏罗。 那个异族王子的俊美威严,总是让我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由此我得出一个令我感到沮丧的结论,我害怕长得魅惑的男人。 在他们面前,不管我喜欢不喜欢,我都觉得不自信。 因为我---很容易色令智昏。 我想,这一定和我当初在大汉时,最幽禁的太久的缘故。 要不然,就是极其完美的我秉承了我狐族长公主娘亲的衣钵,根本就是见不到英武俊美的男子。 这个念头真让我感觉糟糕透了;因为我又想到了我那狐妖娘亲最后的下场。 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之中,我进退维谷的站在那里。 简渊依。安静的看着我,对我说道:“到我这里来。” 我的心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心里暗暗嘀咕:“有话就说吧,我又不是听不见。” “到你那里去干什么,不知道人家怵你吗?” 抖抖嗦嗦的关上了书房的门,期期艾艾的走到他面前。 简渊依然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我早就熟悉了他那个样子。 只得做出一副满脸无辜的样子,竭力镇定的看着他。 他却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继续说道:“帮我拔出肩膀上的矢尖。” 惶惑间,我根本就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简渊见我有些恍惚,便轻轻地笑了. 说实话,他笑起来真是好看的紧。 然后他重复道:“过来,帮我把肩膀上的箭头拔出来。” 瞬间的惶惑过后,我呆了一下。 然后,我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不禁惊恐万状的失声向他问道:“你……是说你受伤了?” 他笑道:“轻声些,没有什么,无需嚷嚷的人尽皆知。” “我已经止住了血,你只需帮我把矢尖弄出来,上些药就行了。” 然后,他自己把衣服解开,露出左臂。 此刻,我已经忘记了耳红心跳,慌忙快步来到他的背后。 第二十六章 最好的解答 果然他的左肩一片红肿,一个折断的黑色箭头,与肉齐平的没在里面。 一瞬间,我便觉自己的心,无端的刺痛了起来。 折断在他肩膀上的箭头,并不是新鲜的伤口。 由此可见,他这箭伤一定是昨天白天,抗击蛮夷军队攻城时所负的。 但他竟折断的箭杆,任凭箭尖留在肩膀上。 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带伤御敌。 连取出断箭的功夫都没有,可见被围困的青山城已经窘迫到了何种程度? 不肯把身上的箭伤昭示于人,也说明了此人已经做好了与青山城共存亡的决心。 看着简渊如此淡定的样子,我的眼泪不由得涌上眼眶。 忽然暗自庆幸,昨夜自己的率众冒死一搏。 简渊的面前,摆放着一把精致犀利的雪亮匕首和一个小瓷瓶。 瓷瓶里面,有一些灰色的粉末。 他慢条斯理的把这些东西推向来我。 这下,我便真正的无措起来。 从这一片红肿的肉里挖出一个箭头?而且还是从他身上…… 这不比叫我去砍人还要叫我为难吗?我我我……我真的下不了手啊。 难道叫晋伯来做这件事情,不比叫我来做更好吗? 见我迟迟没有动作,他便淡淡的对我说道:“快点,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受伤了。” 我镇定了一下自己,就这两样东西就要我给你动手术?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一直带着那些敢死之士,进行摸打滚爬的训练。 我对如何处理伤口?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 当然了,这些经验也都是拜极善医治跌打损伤的苏先生所传授。 现在,我看他伤口样子,已经感染了。 如果再不及时处理,就算是这个人是铜打铁铸的,恐怕也会保不住这只胳膊了。 我伸手替他掩上衣衫,用严肃的声音对他说道:“这样不行,要取出这个箭头,必须还要准备几样东西。” 他惊讶的转头看着我:“应该可以的,我没事。” 我坚持道:“那你就叫晋伯帮你弄,免得你要是死了我良心过不去。” “要是叫我给你取,就必须得依我。” 他看了我一会儿,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 然后点头,几乎是罕见温柔的说道:“你说。” 一支蜡烛,一壶酒,为了不让其他人起疑心。 我撕开了简渊一件干净的白色衣衫,放在旁边准备着。 然后,我询问他道:“你要不要咬一样什么东西,会很疼的。” 他摇摇头,表示无所谓。 我在心里暗笑一声,哼,你就得瑟吧,待会有你好受的。 我按照苏先生反复念叨过的,把匕首的刃尖反反复复在蜡烛上烧红。 然后,一只手按着他左肩红肿的肉上,一只手捏着匕首。 咬咬牙,慢慢的顺着那个黑色的箭头旁边挖下去。 一股鲜血霎时冒出,我索性狠着心肠,放快速度。 试着差不多的深度,便试图想把箭头尽快挑出来。 谁想到,原来这个箭头造得非常歹毒,箭头的两端竟然带着回勾刺。 瞬间,我感到冷汗都下来了。 看着简渊肩膀上不停涌出的鲜血,顺着我指尖淙淙而下,已经染红了简渊半褪的大片衣衫。 偏偏他又爱穿白色的,此刻猩红的鲜血染在上面,触目惊心。 仿佛感到我的恐慌,简渊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声音安慰我道:“没事,庭宇,你慢慢来,不就是多流一些血吗?”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亲热的叫我的名字,我现在是顾不上表示受宠若惊了。 我咬着牙,慢慢的用匕首的刃尖把那个箭头生生地从他肩膀的肉里剥了出来。 随着那个沾满鲜血的该死的箭头掉落,简直有种浑身虚脱的感觉。 我已经满头大汗,扔掉手里的匕首,急忙抱起桌上那壶事先打开的酒。 对着他鲜血淋漓的伤口,把酒慢慢的倒下去,尽可能的冲洗到他伤口的最深处。 一壶酒倾尽,简渊浑身尽湿。简直分不清是血?是酒?还是汗? 我给他伤口上撒上药粉,往下扒扒他已经尽湿的上衣,用撕好的布条把他的伤口缠好。 然后才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而我,也是浑身尽湿,而且觉得发晕。 可是,我现在是不能晕倒的。 脸色煞白的二皇子殿下还疼的浑身冷汗淋漓,紧闭双目咬牙坐在那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地上一滩血渍,需要处理干净。 我怎么这么命苦?我堂堂一个将军,老是要给他做奴仆。 拖拖地,我也无所谓,最要命的是,我现在必须要给他更衣。 我本来想说:“殿下,您自己更衣,我出去啦。” 可是,我一看他强忍着痛苦到发抖的样子,我就张不开口。 我得帮他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扶他在书房里的这张床上躺下休。 他已经失血过多,不能折腾了。 万般无奈,我只得从他堆叠于床头的干净衣服里,找出一件宽大的长衫,披罩在他身上。 用长衫挡住了他身上,我不想看见的所有部位。 先脱去他的战靴,然后把手伸进他的腰部,替他褪下湿透的衫裤。 他默不作声,配合的让我很快就给他换好了衣服。 我把他扶到床上躺下,弯腰替他盖好被子。 然后我直起身子,准备去收拾那些狼藉一片的东西。 可是,我突然发觉,我的手突然竟攥在了他的手里。 一股热血“轰”的一下涌上了我的大脑,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应对能力。 惶惑间,那只手突然用力,我来不及惊呼一声,就趴在了他的怀里。 大脑里第一个念头, 我不能这样。 他那么虚弱,我浑身上下穿着铁铸的铠甲,压坏了他怎么办? 可是,简渊已经把我牢牢的箍在他的怀里。 然后,便听见他喃喃低语道:“别走……别走……”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舍得你走。” 瞬间,我便被一种极度的幸福和释然紧紧掳住。 多少日子以来,千百种相思,千百种猜想。 在那个人逐渐迷离的举动里,都有了最好的解答。 我已经激动得泪流满腮,却又竭力用一种平静的语调 。 第二十七章 折磨和幻想 安慰的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不会走的,你放开我,我身上的铠甲太沉,会压着你。” 他的头在枕上轻轻的摇了一下,似乎抱我更紧。 可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恍惚了,那是因为他忍受了巨大的疼痛,又失血过多,彻底虚脱了。 我慢慢掰开他的手臂,第一次,坐在他的床边,好好的,肆无忌惮的看着他。 他干净苍白的面容,入鬓的修眉,柔和而又挺直的鼻梁,都叫我无比的贪恋。 平时总是冷漠深邃的双眸,现在也被温柔的睫毛覆盖了。 此刻,躺在我身边的简渊,不再是一个高深莫测,远在天际的西秦二皇子了。 他更像一个安静的孩童,甚至,是一个愿意让我守候一生的平凡男人。 这个沉默寡言,冷冰冰,给了我无数折磨和幻想的男人。 现在就像一个乖乖的小男孩,静静的躺在那里,放心的把自己交在了我的手里。 看着他,一种平静贯穿了我整个的身心。 我忽然觉得非常的踏实,虽然外面的情势依然险恶。 把简渊的房间收拾干净,我又出去先和晋伯苏先生见了一次面。 虽然现在青山城之围暂解,但并不表示蛮夷人会就此撤军。 可以想见,他们在稍作休整之后,定会卷土重来。 而且,估计现在旭兀烈也弄明白了。 他们昨天半夜的惨败,不过是遭遇了一次出其不意的剧烈袭营。 而且,骄傲的旭兀烈也不会觉得他们的军队遭到狼群袭击,真的天助西秦。 他只会把狼群的突然出现,归结为被战场鲜血所吸引,碰巧他们的军队又人数众多罢了。 现在,简渊还在昏迷之中,不能出面理事。 我又不能违背他的意思,泄露出他受了箭伤的消息。 所以,我得未雨绸缪。 先和这两位足智多谋的老头子商量商量,如何应对青山城接下来可能会遭受的攻击。 我们正在商量着,出去集合清点剩余人数的小武也回来了。 总的来说,小武带回来的消息还不算太坏。 我们从阳陈带出兵士,除了普通的精兵折损了一百多人以外。 经过训练的敢死之士,除了有些受伤的,竟然全部都在。 这个消息让我感到很高兴,苏先生和六儿也很开心。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这些日子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 果然如苏先生所说的,只有训练的时候越辛苦,将来在战场上的存活机会就会越大。 当然,我们的实力得以保存,最大的原因,还是得感谢那些狼群的出现。 一切商量妥当,我和晋伯苏先生便带着小武六儿。 传唤了青山城守备王章,先行各处巡查布防,防患于未然。 整整一天,我已经在青山城四处巡防了一遍。 又和晋伯苏先生以及一些高级将领仔细的研究了许多各处传来的消息,商量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这一天转下来,我还知道了,原来晋伯和苏先生是师兄弟。 天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他们在这里又见面了。 怪不得一见面就亲热的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老弟兄啦。 我又分别给义父(说实话,我最近简直都把这茬忘记了。)贺兰写了信。 令人快马加鞭,送给他们。 虽然他们现在也应该知道我来了,但我觉得还是亲自告诉他们一声好。 当我忙完这些,已经夕阳西下了。 青山城外的战场已经被清理出来,缴获了无数的刀剑马匹辎重。 又把青山城所有可以参加战斗的人数也清理了一下,居然还有五六千之多的军士。 虽然大部分人都挂了彩,那因为昨天夜里那场不可思议的胜利,大家的士气都很高。 又因为得到很多柔如军队丢下的辎重,青山城已经极度匮乏的物资也得到了很大的补充。 我和晋伯苏先生商量了一下,便让小武带的人。 把从蛮夷人那里缴获来的粮食,分发给一些躲进青山城避难,已经缺粮的老百姓。 偶尔,也有人恭问起为何不见皇子殿下? 还未等我想好怎样回答,晋伯就想当然的说道:“殿下已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了。” “我们暂时还是不要打扰他了,现在龙将军来了,就让他休息一天吧。” 我暗暗在心里吁了一口气,并且在心里,着实的嘉奖了晋伯一下:您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老头。 暮晚时分,我便准备了一些清淡的饭菜,端进守备府书房。 然后,捧着腮坐在简渊的床前,等着他醒来。 守备府书房里的书案上,我特意让他们弄来一盏明亮的油灯。 我不喜欢那些蜡烛,总是流了一大堆的烛泪。 可是,这个向来都很少睡觉的家伙,这次可是真能睡。 我眼巴巴的守着他一大晚上,他愣是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听着简渊均匀的呼吸,我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 饭菜可能早都有些凉了,几次,我想伸手去碰他的手。 可是,伸到半空,却又缩了回来,还是不想吵醒他。 我差不多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并且,我最害怕的就是这样长时间的安静枯坐。 抗拒不了倦意阵阵袭来,我实在是打熬不住。 终于伏在他的床边,沉沉睡去。 当我睁开眼睛时,突然发现,天已经亮了。 并且,自己竟和衣躺在床上。 我心里一惊,简渊呢? 然后,我便看见他正坐在书桌前认真的看一张边防图。 我急忙掀开身上的被子,翻身下床。 简渊听到动静,才从边防图上抬起头,看着我温柔的说道:“庭宇,醒啦?” 我不好意思的对他笑道:“殿下,我本来是要等你醒的,没想到竟然睡着了,请你恕罪啊。” 简渊忽然放下手里的边防图,不高兴的皱眉道:“你为什么老是对我这样生疏?” 我奇怪的看向他,心说我有吗? 倒是你自己,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就是想也不敢亲近你呀。 “殿下……” 我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立刻打断我:“不要叫我殿下,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我楞住了,尴尬的僵在那里。 心里却甚为委屈。 第二十八章 忠心耿耿的家将 我不叫你殿下,叫你什么? 叫你的名字,简渊? 谁给你取的名字,即没有意义又不亲切,还不能朗朗上口。 拗口不说,此刻我身为你西秦的武将,也不能对你这个西秦的二皇子大不敬的直呼其名吧? 见我撅着嘴,露出小女儿态来。 简渊忽然笑道:“母后和妹妹都叫我墨轩,庭宇,你以后也叫我墨轩吧。” 我立刻在心里抗议道:“我叫你殿下都已经习惯了,叫其他的不顺口啊。” “不就是一个称呼吗,非要叫名字才表示相亲相爱吗?” 我的这些念头还没有来得及表达,简渊却突然站起来,径直走到我的身边。 然后,他不由分说的把我拉向他的怀里。 吃惊之余,我简直失去了抵抗力。 傻傻的任由他再一次把我紧紧地抱住。 良久,他才放开我。 我的心还在怦怦乱跳,我以为他要……干什么呢? 结果我发现,他只是孩子气把他的下颚在我的头顶上贴了一会儿。 他的身量很高,做这样的姿势倒是刚好。 我心里暗暗纳罕,他可是一个皇子啊。 锦绣丛里长大,女人堆里打滚。 他对我这样的举止,是想向我示爱啊?还是怕吓到了我? “庭宇,你饿了吧,我让他们给你热着饭菜呢。” 简渊,呃,应该是墨轩吧,用一种宠溺的语气对我说道。 只是,受宠若惊之余,怎么着我都觉得他这名字别扭。 我暗暗发誓,等以后本大小姐要是降服了他,一定给他取个顺口的名字。 只是,说句实话,目前面对着他这种奇特的转变,我一时半会的,还真的不能适应。 虽然我日思夜想的就是能有这样美好的情景,可是这个情景来的太快了。 快的简直让我猝不及防;我有一些找不着北的感觉。 可这种我还不能飞快适应的感觉,到了简渊那里,却好像很自然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好像很久以前,我们就已经是如此亲密无间了似的。 一时之间,真让我啼笑皆非。 想起他从前,对着我,总是一副冷冰冰沉默寡言的样子。 动辄看我,总是用一种责难的眼光。 所以此时此刻的我,简直有些想不通该去接受哪样的他? 该不该相信他突然的对我示好? 一会儿,便有军健轻轻地叩门。 简渊吩咐了一声:“进来吧。” 军健便送进食盒来,为我们安放好盘盏碗筷,方才恭恭敬敬地告退出去。 简渊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过精神很好。 他一边看着我吃着饭,一边陪我闲聊。 他询问一下外面的情形,我们又谈了一会儿边塞目前的危急战况。 他忽然又笑道:“你的家将死活守在我这里不走,他们对你可真是忠心耿耿呐。” 我怔了一下,才扒拉一口饭。 慢慢的边吃着边笑道:“那是,他们知道我是他们家大小姐。” “和你一个大男人同屋共室的,传出去,事关名声呐。” 没想到简渊却突然满脸坏笑,低低说道:“哼,我可都被你摸过看遍了,还没有要你赔我的名声呢。” 我嘴巴里包着饭菜,一下涨红了脸。 想起他在柔茹草原时,老是爱泡在浴桶里。 闹到最后,我都习以为常了。 常常有事时,眼皮都不眨的,站在他的浴桶边就和他说了。 我还以为他无所谓,当我空气,原来他都记在心上了? 如今,这笔烂账反倒算到我的头上了? 我气的放下饭碗,站起来就冲他过去了。 直问到他的脸上:“你什么意思,原来你早就存心了是不是?” 他竟哈哈大笑起来,身子仰在椅背上:“傻丫头急了。” 我一把搬住他的肩头:“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早就想对我图谋不轨?” 他忽然皱起眉头,口中“哎呦”了一声。 我吓了一跳,想起他受伤的肩膀,是不是我的手太重,弄疼他了? 我慌忙松开手,急急的要替他查看。 手忙脚乱了半天,却看见他满脸的忍俊不禁。 忍不住瘪嘴鄙夷,哼,我又被他骗了。 我甩手放开他,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饭也不吃了,离他远远的坐下。 鼓着嘴向他问道:“我的家将呢?你把他们赶哪里去了?” 他笑道:“我哪有赶他们, 我只是把他们叫进来。” “然后告诉他们,你们家大小姐住在哪里我都不放心,就在我这里住好了,他们听了就放心的走啦。” 我立刻就瞪大了眼睛,直直看向他:“你真是这么说的?” 简渊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看着我说道:“是,我就是这么说的。怎么?哪里有说错吗?” 我简直被他气坏了。 这个人可真不是一般邪魅,我可真小看他了。 再一次,我又冲他冲过去:“谁要和你住一块?” 他继续竟坏笑道:“我可是当着你的面和他们说的,他们见你没做声,肯定以为你也是同意的了。” 我被他气得无可如何:“我根本就没有听见,谁说我同意了?” “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睡着了……” “哎呀, 我要被你害死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看着我真的急了,他忽然不笑了,有些懊丧的看着我:“庭宇,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他这么一问,倒把我问愣怔了一下。 不由得吱唔道:“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害怕……别人知道了我们在一起?” 简渊的话乍一听起来也许没有什么,他身为西秦的皇子,可是想要哪个女人就能要哪个女人。 我,甚至包括我的家将,都应该受宠若惊才对。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却隐隐有些不甘。 我觉得他不应该这样对我,不管我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按照西秦海内的习俗,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 即便是面对她的未婚夫,难道不是也应该避一下嫌疑的吗? 何况---我和他根本就是没名没分。 而且,他的举止我实在琢磨不透,虽然我从来就没有琢磨透他。 我看着他苍白俊美的面容,茫然之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二十九章 那是你没心没肺 我的茫然,似乎在瞬间刺痛了他。 简渊突然垂下头去,几乎是有些痛苦的说道:“难道我们不是早就生死与共了吗?” “难道……你不知道?我是有多么的思念你吗?” “庭宇,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我面对如何的艰难困苦,一想到你,便有了莫大的勇气和信心。” “原本,我想彻底放弃的。我并不想去和弟弟争夺西秦的江山,他想要便给他好了。” “可是,自从遇见了你,我便不这样想了。” “即使我不要西秦的江山,哪怕我拼了这条性命,我也要为自己挣得一块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要和你在一起,只要你愿意,我便守着你,在那里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一世。” 我呆了一下,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虽然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这个人是极善言辞的。 但是他的这些话,还是深深的感动了我。 泪水渐渐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慢慢来到他的面前。 然后蹲下身子,双手环在他的腰上。 我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膝上。 这些话何尝不是我想要对他说的。 他的悲愁,他对别人不动声色的怜悯。 他身上散发出的年少男子特有的淡淡馨香,他带有磁性的惑人的声音。 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是我不能对人言说的疯狂的思念。 可是我却没有勇气把这一切说出口,竟然还是这个沉默寡言的人先说出来。 他爱怜的捧起我的脸,慢慢的用手指替我抹去脸上的泪水。 轻轻的笑道:“那有将军哭鼻子的?” 然后他解开我头上的发带,霎时,我的长发就倾泻下来,满满的铺了他一腿。 他用手反复的摸抚我的头发,嘴里发出轻轻的叹息:“庭宇,我其实才是一个傻子呢。” 我迷离的抬起头看向他:“唔……殿下,你说什么?” 他把我抱起来,放在他的腿上,紧紧地揽住。 然后把嘴巴贴在我的耳边说道:“叫我墨轩。” 我耳颈被他嘴唇触抚的酥痒不过,一边推他一边在他怀里撒娇: “不要……这么拗口的名字,我叫不好,我偏叫你殿下,殿下殿下殿下……” 他无可奈何宠溺的笑起来:“好吧,随你了。庭宇,还记得那次伏龙王子扯开你头发的事情吗?” 意乱情迷之中,我简直已经忘记了一切。 随口问道:“什么伏龙王子?我哪有被他扯开头发?” 简渊笑道:“就是炎伏罗,他是苍溟国的废王子,他是龙族后裔,我们都是叫他伏龙王子的。” 我一下从他怀里挣出来,他不提我倒是忘了。 我就是奇怪,那天他巧不巧的为什么恰到好处的出现了。 当我对他说出心中的疑问时,简渊却满脸无辜。 说道:“那天,哈木儿突然跑来告诉我,说你一直向遥远的地方走去了。”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担心你会遇到凶险。” “就顺着哈木儿看着你走去的方向胡乱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你。” 我笑道:“你是不是害怕我扔下你一个人跑了?” 简渊叹息道:“你要是能跑得出去,我倒是放心了。” “可是你当时走的方向,却是茫茫的戈壁和无尽的雪山啊。” “如果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白白的葬送了性命?” 我哼道:“那又如何,我记得殿下当时,似乎连我是谁可能的记不清吧?” 简渊惊讶捏捏我的鼻子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好吧,我承认,在那天之前,我都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 “虽然,亚摩早就告诉了我你的真实身份。” 我不胜惊讶:“原来是亚摩发现了我身份的秘密吗?真是奇怪。” 简渊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不过,奇怪倒也不奇怪。” “亚摩是沧溟龙族的大法师,独具识人慧眼。” “只有我们这些一心想着其他事情的人不去留心而已。” “但那时候,我还不当你是一个女孩子的。” “我一直只当你是我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所以,对于你的一举一动,我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我没有想到,伏龙王子却先我一步的跟在你身后。” “你知道吗?当我看看他扯散你的头发,拥你在怀时……” “我才突然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傻瓜……” 我忍不住笑道:“哈,是吗?你怎么傻了?我如何一点都不知道?” 简渊叹了一口气:“你当然是不知道,那时候,我连能不能带着你活着离开蛮夷草原都不知道,我又如何能叫你知道我的心思?” “甚至,那时候我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我真的不能活着离开蛮夷草原,我就准备把你托付给伏龙王子。” 我忍不住鼓嘴道:“你真是这么打算的?” 简渊点点头:“晋伯他们重返蛮夷草原的时候,我还在犹豫,值不值得再带着众人一起冒险?” “那天你从外面一路跑回毡房,虽然进去的时候,你竭力装作若无其事。” “但是,我却可以感觉你的振奋。” “然后,我听到你对我提起晋伯故弄玄虚的什么“奇迹”。” “当时,我只是感到可笑。” 说道这里,他忽然又动情的抓住我的手。 他把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继续说道: “可是,你却无比认真的对我说, 殿下,便是这人世间没有奇迹也没有关系。” “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谨慎的去做,一定会创造出真正的奇迹。” “就是那一瞬间,我忽然改变了主意。”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就是我今生的奇迹。” “我一定要回去,带着你,我的奇迹。” “从今以后,无论遇见什么困苦,为了你,我都不会再放弃!” 我忍不住往他的怀里靠去,喃喃的说道:“那时你竟对我用情如此之深了?可是,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他显然控制不住了,居然赌气道:“那是你没心没肺,为了你,我还欠着伏龙王子一个天大的人情呢。” 第三十章 惹火烧身 我猛然想起因为亚摩的一句话:“我的小朋友,是你的令人敬佩的皇子和王子一起救了你……” 我追问他,最后却因为炎伏罗的阻止,不了了之的那件事。 便急问道:“难道你真的和炎伏罗一起联手救过我?是不是你们把所有的真气变成血,都输给我了?” 简渊失笑道:“怎么可能?庭宇,你为什么总有这些奇怪的念头。” “如果我们把所有的真气都变成了血输给了你,我们现在还有命吗?” “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吗?炎伏罗如今还统领着大军,正准备进攻我们西秦呢。” “虽然,只要可以救你,我想,至少我也是愿意的。” “但当时你的情况,并不是输入我们用真气变成的血就可以解救你的。” “那天的王庭夜宴,你被旭兀烈藏在袖中的暗器所伤。” “只是,你中了旭兀烈涂在暗器上的剧毒……” 听到这里,我赶紧打断简渊的话:“等等……” “那天晚上,我难道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才造成严重的昏迷。” “最后,炎伏罗才和殿下你一起,联手为我输入真气什么的,把我给救活的吗?” 简渊看着,摇摇头:“你不是失血过多,是中了一种名叫银赤兰的霸道剧毒,几近丧命。” “伏龙王子不仅仅是和我一起,联手为你输入了真气。” “为你打通浑身的筋络,利用你自身的内力,迫出了你体内的剧毒。” “当时伏龙王子帮助了我们,亲赴大漠蓝冰雪魔洞。” “最后,缇鹤兰为了帮助伏龙王子取得能为你解毒的蓝色雪莲花,还和她的师傅反目为仇了呢。” “啊?” 我不觉张大了嘴巴。 简直来不及嫉妒从他嘴里说出的,那个美艳绝伦柔茹公主的名字。 就被他说出的这些直接和我有关系的,我竟然完全不知道的事情惊呆了。 我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喃喃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一点不知道。” 简渊只得从头到尾,耐心的把我从王庭夜宴以后,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的事情,慢慢的说了一遍给我听。 我呆呆的听着,内心深处的震撼已经无法言说了。 我想到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承担。 这些人,无论他们是我的朋友还是敌人。 竟然曾经都为了我的生命进行了无私的承担。 他们打破敌我界限,共同承担了拯救我的责任。 并为之付出了冒着极大风险,艰苦卓绝的奔波。 可我对于他们为我所作的一切,竟然懵然无知。 而他们也是不屑于得到我的感谢的,仿佛那本来就是该他们做的事情。 我想起骄横而又跋扈的缇鹤兰,我曾经对她厌恶岂是一个鄙视了得? 而她却为了我的性命,也付出了如此昂贵的代价。 虽然她是为了她心爱的人,可是一切却是因我而起的啊。 我喃喃的说道:“我醒来之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发生的一切?” “最起码,我也要想别人表示一下感谢啊。” “而我倒是恩将仇报,狠狠的捶了炎伏罗一拳。” 简渊摇摇头:“不需要告诉你的,这是我欠的人情。” “不过……” 他笑道:“你打伏龙王子一拳,他倒是真的很冤枉呢。” 我不高兴了,问道他的脸上:“他为什么冤枉?” 简渊忍笑道:“他只是真的很喜欢你而已……他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立刻瞪起眼睛:“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想着要娶缇鹤兰?” “你要敢再有这个念头,我……” 他竟然一本正经的问我道:“你怎么样?” 我眼睛转了转,色迷迷的看着他诱人的嘴唇笑道:“我就先下手为强……” 然后我狠狠地对着他的嘴唇覆了上去。 这下,有人彻底的晕了。 唔唔,我在心底乐翻了天。 这次,我真的赚大发了。 终于做成了这件令我日思夜想的事情。 让这个冷傲的,高高在上的二皇子殿下手足无措。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竟然掠夺了一个皇子的初吻呵。 凭着一股冲动的本能,当我无师自通,极端无耻的强行把舌尖探入他甘美清甜的口中时。 我竟强烈的感觉到了他的颤栗和青涩,他几乎是被动的仰在椅背上,任凭我肆意侵略。 唔唔,这么乖巧温顺的二皇子殿下,真是难得见到啊。 很快,我就发现我惹火烧身,不好玩了。 这个一贯冷漠淡定的男人终于彻底被我点燃了,他很快就变被动为主动。 强行把我的主导地位霸占了去不说,并且还迅速转移了战场。 其口舌手段之辛辣强硬,简直让我对自己的轻薄放肆痛悔莫及。 仿佛,我上辈子欠了他八百担金银似的。 他竟是那样不顾一切的亟欲索回。 我承认,在他急于突破我最后的防线时。 我的心中,还是有着瞬间的犹豫。 如果此时我选择拒绝,我相信,简渊他虽然会很难过,但绝不会再继续。 可是,来到西秦之后,被小雯等人灌输的,那点可怜的礼法终于没能战胜我蓄谋已久的爱恋激情。 毕竟,关于情爱,抚育我长大的狐妖小狸从来就没有给过我任何的条条框框。 此刻的,我更愿意听从内心的召唤。 爱他,就不失时机的,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他。 因为,我不知道,在未知的前方,等待着我的将会是什么? 也许,我们又会突然分离。 然后,便犹如鱼和鸿雁,再也不能重逢。 也许,我们都会死在明天的战场上。 从此以后,更是生生世世不可再见。 命运虽然表现大度的,终于把他赏赐给了我,但却并无多少善意。 我们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从容的去计较我们的日子,慢慢的去安排一场属于我的盛世花嫁。 在外面终于读懂了彼此的心之后,我相信。 不仅仅是我的内心如此,简渊的内心更是急迫。 比我更清楚西秦目前形势的他,比我更害怕担忧着许多未知的变故。 他也急着要把自己给我,就像我也生怕错过这一次,我们再也回不到彼此手中一样。 第三十一章 尴尬局面 茫茫的人海,长久的分离。 无望的征途,简渊竟是比我更害怕最终的丢失。 只有我们终于拥有了彼此,才能安心的奔赴前方征程。 因为从今日之后,我们就再也不是彼此了。 我们将会合二为一,将会终身担当,将会终生守望。 我终于选择了和自己最心爱的人,一直甜美而又无比幸福的沉沦下去。 哪怕此时的我们,无名无份,生死未卜。 我更贪恋那种因为思念到了极致而爱到了极致感觉。 那种无法言说的愉悦,甘美,尝过一次,就是立刻死去,也是不枉此生了。 在我们终于拥有了彼此的瞬间,我觉得,所有上天曾经亏负我的的一切。 人生的孤寂悲苦,漫漫长夜的辗转煎熬,都得到了完完全全的补偿。 我们在青山城守备府的书房里,竟整整的缠绵了一天一夜。 仿佛,突然被人灌了一口琼浆玉液,猝然间尝到了美味,竟然再也不想辍口了。 那一刻,便已经是我们的天崩地裂,天老地荒。 仿佛,两个极不成器的浪荡子,自顾着自己的及时行乐。 完全不管不顾外面已经兵临城下,大厦将倾。 ………… 当我终于醒来时,不禁感觉一阵虚脱。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这整整一天一夜的…… 我就这么癫狂肆意的把自己给交代了? 并且,并没有真的天老地荒,天崩地裂。 窗外明晃晃的太阳昭示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必须得清醒着面对自己因为一时糊涂荒.淫无度,而造成的尴尬局面。 欲哭无泪……欲哭无泪…… 不不不,我并不真的想哭。 只是,心里有着大大的羞愧而已。 我把自己的头蒙在被子里,不敢去看那个被我诱惑了的男人。 哎,我这买卖做得,是不是有些赔本啊? 半天,屋里竟然没有任何动静。 我悄悄的探出头,暗暗吁了一口气,原来那个人出去了。 谢天谢地,我急忙爬起来,慌慌张张的穿好衣服。 万一要是被简渊贴身服侍的侍卫看见了,我也不要活了。 幸亏,大家都认为之前是我陪着这位二皇子殿下滞留蛮夷草原。 觉得我们之间,一定是感情深厚。 此次久别重逢,定然有许多的叙谈。 再加上这次我率极少数精兵,便大破旭兀烈围困青山城大军。 解除了西秦边塞倒悬之危,更是深受二皇子殿下倚重。 被他留与身边同宿,也是为上者笼络将才的常情。 话是这么说,但怎么着也有些自欺欺人之嫌。 大家便是瞧着蹊跷,但一者为尊者讳。 二者,毕竟当此兵荒马乱,众人皆在惊魂未定之时。 他们情愿我和简渊亲近,以期上下一心。 可身为大将,我的心里。 除了简渊之外,并不想在任何人眼里成为一个轻薄浮浪的人。 那样的话,我将再如何带兵去和敌人作战? 毕竟,一觉睡醒,才又想起。 凶恶的敌人还在那里,带了该打的仗还是要继续打的。 所以现在,我得赶紧走人。 我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收拾好,做了一个深呼吸。 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打开书房的门走出去,迎头就看见龙头龙眼正楞楞的站在门外不远处守着。 皇子护卫看见我起来了,急忙一起躬身给我行礼。 龙头龙眼也大步走过来,我心虚的看见他们似乎都用一种惴惴不安的眼神看着我。 我便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一边脚步不停的走着。 一边先发制人的说道:“先生他们呢?我睡过头了……你们干嘛不来叫起我?这样会误事的不知道吗?” 这对龙头龙眼面面相觑,我心里暗暗得意,让他们止住胡猜乱想就行了。 龙童说道:“公子,殿下的护卫说,您太辛苦劳累了……所以,我们不敢随便进去叫醒您。” 龙严紧接着说道:“听说燕阴口吃紧,殿下正在议事厅和苏先生晋伯他们商量呢。” 我虽然有些尴尬不已,哭笑不得,却心里一紧,也顾不得许多。 对龙严命令道:“快去给我准备战马披挂。” 然后带着龙童急匆匆往守备议事厅跑去。 守备帅案前,简渊正端坐在上面。 下面为首的站着晋伯苏先生,大小武将雁翅而立。 看见我,简渊本来神采奕奕的双眸瞬间似乎更加明亮了。 虽然我早就领教过这个人的精神头儿。 他几乎可以夜夜不眠不休,却依然毫无倦意,神情明朗。 在柔茹王庭做人质的时候,为了他这个习惯,我几乎没有被他熬死。 可是,现在他不但身上有伤,还流了很多的血。 又经过守备书房里,我们一天一夜不顾死活的折腾…… 现在居然还这么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真是你想不佩服都不行啊! 我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好像做了天大的亏心事。 幸亏看见我来了,所有的人都争着和我见礼寒暄问候。 然后,大家很快就转入正题。 原来旭兀烈前天夜里出其不意的在青山城吃了大亏,一路溃逃。 跑到天亮,遇到炎伏罗的军队才敢打住。 计点军士,损失惨重,锐气大衰。 不得不暂时收敛骄横,忍气吞声的与炎伏罗合兵一处。 并把此次兵败的消息,先行传回王庭。 在等候缇于巴鄂处置的时候,他们不敢再擅攻青山城。 便商量了,齐心协力,着重攻打燕阴口。 因为燕阴口地势开阔,一旦打开缺口,就用不着损兵折将,攻打像青山城这样地势险要要塞城池了。 最主要的,那些在青山城吃了大亏的蛮夷军士,都认为青山城有些邪恶。 人人心里,都不愿意再来攻打青山城。 这倒是给了累如危卵的青山城,珍贵的喘息良机。 此刻,大家都在商议,如何出兵去燕阴口,击退伏龙王子和旭兀烈。 叫他们尝尝苦头,再一次狠狠打击一下蛮人的嚣张气焰。 我笑道:“我和伏龙王子是老朋友,和旭兀烈是老冤家。” “现在,理当由我向殿下先讨一令,带兵先行一步,增援义父。” 我看见简渊微微的颦起眉头,我知道他心里不愿意。 第三十二章 奇袭摩云洞 但是,当着人多势众,又不好表露什么。 他心里肯定是在说,我们都要去的,你急什么? 我故意无视他的情绪,再次大声请求道:“请殿下派我为先锋,我怕迟了,燕阴口会有什么闪失。” “李将军是末将义父,爹爹危急,我做孩儿的,理应及时赶到相帮。” 再强势的人也有迫于情势的时候。 众目睽睽之下,面对我合情合理的要求。 某人就算是心理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也只好点头应允。 晋伯说道:“殿下可再拨些精兵给龙将军,伏龙王子不比旭兀烈匹夫之勇,此去要小心。” 我断然拒绝了晋伯的好意:“多谢晋伯,兵不在多而在精。” “殿下只需将勇猛之士补足我来时人数,悉数装备即可。” 我的兵都是精挑细选,勇猛善驰骋的。 而且人人臂力过人,个个神射。 从前天的初战告捷,就可以看出我们的实力。 一人能敌千百人。 关键他们都是我从阳陈带出来的,指挥起来,得心应手。 倘或带了简渊的兵士,不是怕他们不勇猛向前。 关键是怕不熟悉的队伍指挥起来反而不顺手,受其牵制。 临阵御敌,不但发挥不出战斗力,可能还会坏事。 晋伯点头道:“龙建军年少威武,果然与众不同,老朽多虑了。” 简渊无奈的说道:“好吧,辛苦龙将军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到。” 然后,他又狠狠的剜了我一眼。 我仿佛瞬间便读懂了他那凶狠眼神里的意思: “你不给本殿下完好无损的回来,便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 经过两天一夜的休整,我的军士们人人精神抖擞,个个斗志昂扬。 我们再一次展示了疾速驰骋的实力。 几个时辰过后,燕阴口战场凌风关就展现在我们眼前。 前方喊杀声一片,此刻,大批柔茹骑兵呐喊着正在攻打凌风关。 看起来这又是一场双方打得异常艰苦的战斗。 远远看去,那些凶悍的柔茹骑兵一次次舍命冲向城门和城墙。 城楼上的守军倚仗着坚固的城墙,一次又一次毫不客气的。 用弓箭,滚木,巨石进行着艰苦卓绝的守卫。 我们远远地勒住了战马,苏先生判断了一下敌人的兵力。 和我说道:“他们这里攻打的可能只有四五万人。” 小武立刻说道:“蛮夷军队号称十万,却只出动了四五万人攻打凌风关,剩下的一半人到哪里去了?” 苏先生说道:“小武说的有理,其他的军队若不是在攻打别处,想来便是驻扎在后,估计是要望风而动的。” 我沉吟来一下,问苏先生道:“我们出发的时候,有接到其他地方的战报吗?” 苏先生摇了摇头:“今早青山城的探马探到战斗消息,附近告急的驿报,都是这凌风关的。” 他一边说,一边就马上展开了西秦海外边塞的行军作战图。 我突然看见,苏先生用朱笔标注的一处记号,竟是在摩云洞附近。 我便指着那个朱红记号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苏先生道:“这里是炎伏罗大军扎营的地方。” 再一次听人提起炎伏罗的名字,我不觉坐在马背上极目前眺。 想在那千军万马之中,看看能不能搜寻到炎伏罗的身影? 那个天神一样的俊美少年,不知道在侵略别人国家时,会不会变成一副魔鬼的样子? 可惜,我的目力有限,无法穿透那些乱纷纷的兵士看见炎伏罗在哪里? 心里却在想到,要知道我和他到底还会遭遇在战场上。 当初和他在草原别离时,便不应该轻言许诺, 要为他效什么犬马之劳了。 口中却对苏先生说道:“这么说,摩云洞便是他们的老巢了?” 苏先生道:“并不是全部的蛮夷驻军,从细作刺探到的消息看,摩云洞这里,一直都是炎伏罗的驻军。” 苏先生的话让我心中一动,笑道:“不知道咱们现在能不能去把伏龙王子的龙窝端了?” 苏先生沉思了一下说道:“这倒是个好计策。” “我们人数太少,如果在黑夜,乘其不备,是可以和凌风关合击他们的。” “但是现在是白天,如果柔茹人看见我们不过就这么几个人。” “必定是不惧怕的,打起来我们占不到什么便宜。” “他们虽然没有什么辎重,军粮一般都是边打边抢。” “但深秋边塞已经开始苦寒,营帐军备多少还是有的。” 苏先生把手中的作战图继续指给我看。 “将军请看,他们暂时驻扎的摩云洞,以我们的速度,一个时辰就可以跑到。” “我们不必恋战,只要出其不意给他们来那么一下子。” “烧了他们的营帐军备,如果有辎重军粮就更好了,只要能达到扰乱他们军心的目的就可以了。” 我立刻采纳了苏先生的建议。 一个时辰后,我们就驰骋到了炎伏罗的大本营。 一场突其不意的攻击开始了。 我们首先用神臂穿甲弩撂倒了一片他们大帐外的护卫。 然后一边围着他们的帐篷疾速运动着,一边奋力发射连珠火箭。 摩云洞留守的柔茹兵士完全没有料到,西秦军队会跑到摩云洞来偷袭他们的后方。 一直以来,都是他们打得西秦边塞守军手忙脚乱自顾不暇。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西秦军会如此胆大包天,敢孤军深入草原腹地。 还没来得及组织作战,炎伏罗的驻地已经是一片火海。 眼看他们的人马乱成一团,我们乘势好一阵横冲滥杀。 我估计第一时间赶来救护的,一定是缇鹤兰的彪悍之旅。 因为在蛮夷作战军队中,这支特殊的军队是最善驰骋的。 我可没有那么傻,我现在还没有与彪悍之旅硬碰硬的实力。 所以我见好就收,充分发挥游击战术的机动灵活。 随着我的传令下去,小武便打了一声集合收队呼哨。 很快,我们就疾速撤离了。 我们没有返回凌风关。 随着摩云洞冒起的滚滚浓烟,相信已经影响了攻打凌风关主帅炎伏罗的心情。 第三十三章 伏击涵谷关 按照我们事先研究好的,而是直接驰奔贺兰子霖的驻地涵谷关。 那里,是炎伏罗撤兵回去的必经之路。 说实话,我很是不明白。 为什么柔茹人不去攻打离他们最近的,也是第一个关隘涵谷关? 却费心劳神的跑大老远去攻打青山城,凌风关。 倒让贺兰那小子站在浪尖上笑看风景。 直到苏先生告诉我,在战略意义上,涵谷关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即便辛辛苦苦打下涵谷关,照样得接着打凌风关。 要是打下凌风关,涵谷关就能弃之不顾,照样扬鞭踏入中原。 如果能攻破青山城那更是再好不过,简直就可以长驱直入。 但是对于西秦王朝来说,涵谷关却不得不守。 因为那里毕竟是一个屏障,一处领土。 再有就是,如果入侵西秦的蛮夷人败离撤退的话,涵谷关守军还可以在那里表示欢送一下。 所以说,任何的急功近利都是有风险的。 如果柔茹王庭不是目空一切,认为胜券在握。 而是踏踏实实的先打下涵谷关,扫清后顾之忧。 一个在他们眼里无足轻重的涵谷关,就不会变成他们撤退时的凶险之地。 贺兰站在涵谷关城楼上,紧张的看见我们从摩云洞方向,像一朵疾速翻滚的乌云,向涵谷关卷来。 他立刻号令整个涵谷关守军,弓拔弩张严阵以待。 当他忽然看见我骑着铁血马,在城楼下向他挥手时。 此人立刻像得了失心疯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时辰不到,当我还未来得及和贺兰叙叙旧。 刚补充好箭头弩矢完毕,各自进入指定的潜伏位置。 炎伏罗撤退的大军,负责瞭望的前队就跑到了。 不得不说,炎伏罗只是临时撤退,不是溃逃。 为着摩云洞忽然遇袭告急,军心不稳,不得不选择暂时回兵大营。 他们队形整齐,有条不紊,仍然保持着最强的战斗力。 天空上的太阳已经渐渐偏西,在后院起火的情况下,如果还攻不下凌风关。 炎伏罗就必须得赶紧撤退,否则就有可能在夜里受到夹击。 这是常识,每一个带兵的人都懂得。 炎伏罗还明白,一旦撤退。 涵谷关就是一个凶险的地方。 虽然他也并没有把涵谷关的西秦守军放在眼里,但他还是收拢集结好队形,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但是,柔如军队忽视涵谷关,不把这个地方放在眼里,完全是一个低智商的错误。 当然了,他们的低智商是有一定原因的。 那就是过于的骄傲自信。 他们心中想到的只是进攻,勇往直前,充满了必定胜利的长驱直入。 却从来就没有想到,他们的大军在进攻的时候,偶尔也会兵败撤退。 涵谷关其实真是一个缺德的地方。 它的地貌是典型的戈壁滩起伏地貌。 因着这些起起伏伏,便在涵谷关下,通往蛮夷草原的必经之处,形成一个狭长的平坦兵道。 如果只是炎伏罗单枪匹马,他完全可以选择比较安全的戈壁高处行走。 这样,我们的伏击只能变为明目张胆的阻杀。 相对来说,杀伤力就要小得多。 但几万大军,还带着攻城的云梯战车就不行了。 我们就在每一个突起的背后设置了弓箭手埋伏,静静地等候那些柔茹骑兵进入底伏的地方。 我们伪装的很巧妙,隐蔽的很小心,炎伏罗负责瞭望的前队并没有觉察到丝毫的异样。 他们甚至还和城门紧闭,严以待阵的涵谷关西秦的守军们相互瞅了瞅。 并且都在心里揶揄着对方: 有本事你来攻城啊! 有本事你出城来打我啊! 我和苏先生为人都很厚道,不太贪心,我们远大的目标---狙击一万。 他们的五分之一,一点小小的损失而已。 所以我们眼睁睁看着炎伏罗的军队,大约三四万人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过去。 还有骑着高大的濯玉溟龙神驹,手持寒光宝剑的炎伏罗。 旭兀烈率部紧随其后。 看见炎伏罗的瞬间,我心里好大一阵不是滋味。 哎,我们终于还是刀兵相见了。 虽然他不但我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有恩于简渊皇子。 直到他们后队一万左右的人全部进入一个狭长的伏窝。 苏先生小声提醒我:“将军,可以扎口袋了。” 我点点头,大喝一声:“弓箭手,放箭!” 顿时,一千多张强弩一起发射出连珠火箭利矢。 那些后队骑兵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事了,正安心跟着大部队奔跑。 不想只剩他们这些尾巴了,却突然的遭到伏击。 我们这些埋伏在两边的弓箭手,和他们的距离并不是很遥远。 虽然人数不是很多,手中的强弩却也够他们受了的。 本来那些柔茹骑兵也个个是射的好箭,偏偏眼前的地势对他们太不利了。 险隘而又狭窄的涵谷里,这么多人马挤在一起,根本就无法腾挪。 并且,我们占据了制高点。 从高处往下发射强弩,事半功倍。 慌乱之中,那些蛮夷武士便是勉强拿起弓箭朝我们反击。 不但目标难寻,仰射起来,也十分吃力。 所以面对我们的强弩火箭,一时之间,他们简直没有还手之力。 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拼命的向前跑。 赶紧的跑出射程之内,就能逃得性命了。 当炎伏罗听到后面一片喊叫,想回军相救时。 却发现,一时之间,那条狭长的涵谷兵道根本就进不去了。 那些拼命向前逃得骑兵已经不受任何控制,前面本来完整的队形几乎也被乱军冲散了。 贺兰那个家伙立刻趁火打劫,竟带着涵谷关的将士,不管死活的半道上冲了下来。 兴奋的截住那些鬼哭狼嚎的柔茹骑兵,好一通没头没脑的掩杀。 炎伏罗挥舞着手中的寒光宝剑,还想竭力的组织反抗。 谁知后面受到袭击的竟全部是旭兀烈部。 这些武士前天夜里刚在青山城吃了大亏,原本就是惊弓之鸟。 现在突然又遭到火箭袭击,立刻有人大声叫喊道:“雪狼将军来了,快逃命啊!” 这一声叫喊,更加速了他们的恐慌。 第三十四章 委实可喜可贺 我们的弓箭其实并没有射死多少人,反倒是那些拼命逃窜的武士,连旭兀烈都无法约束。 一时之间,把炎伏罗原本队形整齐的大军,冲散得七零八落。 完全没办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抗队形来。 大营被焚,攻打凌风关无功而返。 此刻旭兀烈部因为又遭遇意想不到袭击,军队于惊恐万状之中,急于奔逃。 相互踩踏,造成的死伤无计其数。 炎伏罗终于丧失了最后的斗志和余勇。 他和旭兀烈声嘶力竭的喝令着,好容易才稳定住那些逃出涵谷关的军士。 最后,只得急急收拾了残部,垂头丧气的赶回摩云洞。 我以为按照炎伏罗的勇猛,他完全可以重新把军队集结起来,踏平涵谷关。 暂报这一箭之仇。 如果真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只能选择迎接一场恶战了。 以微小之力,对抗蛮夷人的几万大军。 准备玉石俱焚了。 可奇怪的是,他却没有这样做。 不知道炎伏罗是不是担心,他们在军心不稳的情况下,如果强行攻打无足轻重的涵谷关。 再遭遇西秦援军赶到的话,可能吃得亏就会更大了。 毕竟,对于在王庭饱受排挤的他来说,尽可能的保住自己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种种原因,竟叫我侥幸又取得了一次匪夷所思的小胜利。 不但暂解了凌风关之危,好像还叫炎伏罗的这个亏吃大发了。 我衷心的向他表示深深地歉意。 看着炎伏罗大军狼狈而去,我忍不住和苏先生得瑟:“这仗多好打啊,为什么朝廷还老是要和亲和谈呢。” 苏先生立刻正色道:“将军不可狂傲。” “这只不过是柔茹人一时骄狂,被我们钻了空子。” “这些暂时的胜利,也是将军福大造化大,神灵护佑。” “真正的恶战还在后面,我们真正的对手还没有出现。” 然后,他竟叹了一口气。 “哎,只怕到时朝廷兵力的不足就会掣肘我们了。” 我好奇的问道:“真正的对手?柔茹还有比炎伏罗,旭兀烈更厉害的人吗?” “不会是缇鹤兰吧?她貌似连李钰彤也打不过啊?还是缇于巴鄂可汗?” 苏先生高深莫测的摇摇头:“将军到时候就知道了。” 咦!这个小老头子,说话留半截。 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了。 不管怎么说,初战屡次告捷。 不但叫跟随我的军士们对我更加信服,更加上下同心。 也让之前一直笼罩在西秦边塞的沉重郁闷之气,顿时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至于西秦朝廷兵力的排布,就不是我这个小将军所能操心的了。 ………… 贺兰白净帅气的脸上满是兴奋,现在更是两眼放光。 想不到他守着这样一个鸡肋似的涵谷关,居然有朝一日真的捡着了大便宜。 不但率部砍杀了好多蛮夷军,还白捡了好多兵器盔甲,真是出了他好多日子的憋气。 “哐……”数只酒盏碰在一起,酒花溅起老高。 贺兰大笑道:“庭宇骁勇无敌,可算是替我们出了一口气,来来来,咱们干了,都干了,好好庆贺庆贺。” 顿时,所有的人都双手举盏,一饮而尽,豪气干云。 见众人酒住,我才笑道:“贺兰将军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苏先生神机妙算,弟兄们齐心协力。” “咱们还要再接再厉,一直把那些耀武扬威的柔茹人打趴下,打老实了才能完事儿呢。” 贺兰抹着嘴边的酒水大声说道:“龙将军说的是!咱们还要再接再厉,一定把蛮夷人全部打回他们老家去放羊。” “来来来,兄弟们喝酒,喝酒。咱们可是第一回连败柔茹人三次。” “而且,还是他们的精锐部,谅他们再也不敢欺负我们西秦王朝无人啦。” 我点头道:“说来奇怪,我竟不知道,这次柔茹派出的竟然是炎伏罗和旭兀烈为先头主攻?” “明知道他们是两个老冤家,而且,炎伏罗一向很少参与攻城和掠夺边界的征伐。” “这次倒被王庭派出当炮灰使,不知说明什么问题?” 贺兰笑道:“肯定是他们争那个漂亮公主争恼了,他们的可汗干脆让他们一起上战场上比试比试呗。”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先生却施施然的笑道:“非也,伏龙王子是因为戴罪立功,所以才和旭兀烈一起打了头阵。” 我和贺兰一齐问道:“戴罪立功?” 苏先生答道:“是的,伏龙王子为了私自放走了二皇子,被旭兀烈狠参了一本。” “幸亏伊丽芙王后和缇鹤兰公主母女力保,缇于巴鄂才免去其死罪。” “所以,这次令他和旭兀烈为先头部队,戴罪立功。” “啊?” 我和贺兰面面相觑了一下。 炎伏罗为了放走我们,竟然开罪了柔茹可汗,差点被杀? 可真算得上为朋友两肋插刀了。 现在戴罪还没有立着功,又被我突袭的一塌糊涂,他岂不是死定了? 苏先生笑道:“二位将军大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虽说是朋友值千金,但两军对垒,各为其主,这些蝇营狗苟的妇人之仁是断断不可有的。” “争战时期,此一时彼一时,有恩不可相忘,寸土必然要争。” 我想了想,点头道:“先生说的确实有理,有恩不可相忘,寸土必然要争。” “即便是对我们有恩的伏龙王子,他的军队一样会对我们的老百姓烧杀抢掠。” “除非他们不来侵略我们,否则一定要狠狠地打击他们!” 贺兰立刻带头击掌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想不到我们曾经说话磕磕巴巴的龙将军,竟然也会口若悬河了。” “如今重返边塞,便三番五次立下如此大功,委实可喜可贺啊!” “来来来,我们每人都要敬龙将军一盏酒。” 我知道这个死促狭的贺兰,每次看见我,不捉弄我一次,心里就不舒服。 便笑道:“贺兰将军差矣,我如今的这一切,全都是苏先生调教有方。” “你要是想敬酒,便先敬他老人家好了。” 龙头也怕我酒多不便。 第三十五章 将在外 也赶忙对贺兰说道:“我们公子说得对,贺兰将军,我们先敬先生吧。” 贺兰知道龙头龙眼都是跟随我的贴身家将,便笑骂道:“怕我放倒了你家公子怎的?” “先生自然是要敬的,你家公子的酒更得喝。” 我们正在被贺兰劝酒聒噪笑闹个没完,忽然,有个军健走进来,向小武禀报了几句什么。 稍顷,小武向走到我身边。 低声对我说道:“将军,殿下派了使者, 说他已经到了凌风关,令你速去见他。” 我心中一颤,差点没有一口酒喷出去。 我好容易才见着贺兰,现在饮酒谈笑的正开心。 当着众多的人,好多体己话还没来得及说呢。 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他就不能让我和故人叙叙旧吗? 我看见, 我不情愿的问道:“今晚不去不行吗,这里离凌风关还有好远的路途呢。” 未等小武答话,苏先生正色道:“将军万万不可任性。” “此刻原本军情紧急,柔如人虽然暂退,并不代表西秦就解除了危急。” “殿下又是三军主帅,一声令下,前面就是刀山火海,我等也要万死不辞,岂可肆意违拗?” 我看见贺兰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甚为恋恋不舍的瞅着我。 我便苦着脸说道:“不会吧,有那么严重吗?不是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吗?” 苏先生好笑道:“将军从哪里听来的一字半解?就来鹦鹉学舌?” “那是说诸侯或者出征在外的主帅,不是将军你这种身份的,目今主帅就在附近,将军敢不相从?” 我恨道:“咱们跑了一整天,一盏酒也喝不安生……” 贺兰赶紧又安慰我道:“既然殿下连夜相招,定然有紧急军情。” “龙将军请速速返回凌风关,不可延误。” “等赶走柔茹人,咱们再好好一醉方休。” 末了又叮嘱道,“见了李将军,替我向她问声好。” 苏先生站起来说道:“什么也别说了,将军,咱们赶紧返回凌风关吧。” 贺兰率领着涵谷关所有将领,夜色之中,把我们送出涵谷关。 我和苏先生小武带着众人,一路驰骋,很快就到达了燕阴口的凌风关。 灯火通明的凌风关,李钰彤的驻地。 李钰彤亲自站在城门上迎接我们。 看见我们到来,她立刻指挥众人放下吊桥,我们纵马纷沓而入。 进得关内,我我翻身下马。 李钰彤激动的跑步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阿弟,你总算是回来了。” “这次燕阴口危急,真是多亏了有你。” “爹和哥哥天天念叨你,这么久你也不捎封书信?” 她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着,我几乎插不上嘴,只得看着她嘻笑。 她还是一件红艳艳的锦缎披风,健美细长的身材,穿着合体的铠甲。 不但英武飒爽,而且更加干练了。 两只明亮漆黑的眼睛,此刻虽然看着我满眼都是亲热,依旧无法掩饰双眸的凌厉有神。 只是,她的脸庞更加清瘦了,昭示着她身为凌风关主将,日夜守关的辛劳。 但她健康的棕色皮肤,饱满丰润的红唇,看在人眼里,依旧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 好容易待李钰彤话落,我从赶紧说道:“多谢姐姐惦记……义父和哥哥好吗?” “我也是天天惦记着你们,就是不知道怎样才能给你们捎信啊?” 李钰彤看着我,似乎眼圈都有些红了。 “阿弟……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你的为难之处,我们不怪你。” “可是,能再次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和爹爹几乎就要守不住这西秦的偌大边塞了……” “现在好了,殿下来了,你也来了。” “我开心,姐姐我好开心啊……” 她说着说着,竟真的咧开嘴笑了起来。 但笑着笑着,两行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的心深深地震撼了,赶紧把她肩膀紧紧的抱住。 这个勇敢无畏的女子,向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 她一直都是乐观无忧,蔑视敌人的。 现在见了我,竟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 可以想见,这些时日以来,为了保护西秦的边塞,她和她的父亲究竟付出了多少。 她之所以要在我的面前流泪,展示了她柔弱的一面。 是因为她已经真心实意的把我视为她的弟弟,一个可依靠的亲人了。 揽着李钰彤的肩膀,我的心里顿时热乎乎的。 被那个人催更的不愉快一扫而空,就是为了这个亲姐姐一样的女孩,不和贺兰叙旧也罢。 半晌,李钰彤才止住眼泪。 挣开我的手臂,有些难为情的看着我笑道:“你看我又意气用事了,你也不说说我……” 然后一把拖起我的手,“快随我进去吧。” 又附在我耳边嘀咕道,“那位二皇子殿下等着见你呢。” 说完,就咕咕的笑了起来,又恢复了她之前调皮的样子。 瞬间,我竟觉得,仿佛我们从来都不曾离别过。 苏先生和小武一起,率领着一众军士,跟在我和李钰彤身后,全部鱼贯进入凌风关。 我想起英武威严李阔海和淳朴的李波大哥,急忙问道:“义父和大哥也在此处吗?” 李钰彤笑道:“爹和哥哥回燕阴口驻地了,明天咱们才去见他们。” “大哥听说你回边塞来了,都欢喜的疯了。” “爹爹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你以微少之兵,大败旭兀烈围困青山城的六万大军。” “爹爹提起来,就满脸赞叹之色呢。” “深为有你这样一个儿子,感到骄傲。” 我故作傲娇的笑道:“既然如此说,那你们为什么从来都没有给我捎一封信?” “哼哼,我还以为被你们遗忘了呢?义父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呢。” 李钰彤瞪大一双漆黑的眼睛,奇怪的连连道:“什么?你可别冤枉好人。” “我们可是一直都有给你捎信的,你难道都没有收到?” “可是怪了,那些驿使每次可都是有回执的。” 我心里吃了一惊,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便笑道:“多谢义父和姐姐的挂记。” 第三十六章 不堪入耳 “你们的书信一定是我老爹替我收的。” “只是,我真的是并没有看见。可能,是他怕我分神吧。” 李钰彤疑惑的说道:“难道龙总兵乃西秦海内英雄,看不上我们边塞将领的高攀?” 我慌忙摇头道:“姐姐这句话从何说起?” “实在是我老爹怕我看了你们的书信,会一时高兴跑边塞来了,耽误了练兵。” “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替我收着呢。” 李钰彤善解人意的笑了:“说的也是,就你这无拘无束的性子,伯父是得要约束着你。” “否则,你那里能训练出这么一支天兵天将来。” 我心里腹诽道:“约束?这是藐视我好吧?” “企图囚禁我,还剥夺我的书信自由。” ‘哼哼,等我哪天回去了,还是要好好和那个龙总兵干一架才说。” 嘴里却对李钰彤说道:“只可惜,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把书信捎到这边塞上来?” “否则,我才不管你们有没有给我捎信,我都会天天给你写信的。” “反正我没开始练兵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 李钰彤看着我惊讶的笑了:“弟弟,你是不是真的傻了呀?” “你难道忘记了?朝廷不是天天都有各处送驿报的吗?” “你把书信给他们,让他们捎过来不就得了?” 我和李钰彤正说的热闹,有人带着众多的兵士随从向我们这里走来。 一见到为首的那个人,我们身边的士兵都齐刷刷的跪下。 一起高声说道:“参见殿下!” 是简渊! 我和李钰彤也赶紧单膝跪下,以手触地,行参拜主帅之礼。 “都起来吧。” 简渊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他依然白衣潇洒,玉树临风,面上更是和颜悦色。 对着众人摆摆手,缓声温润的说道。 他身后,除了没有须臾不离左右的晋伯,其他众多的护卫却是寸步不离。 我忽然想起,当初他沦落在蛮夷草原上的凄惨模样。 和今天的众星拱月,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众人难得见到这个冷漠威严的皇子殿下如此和顺,立刻齐声拜谢。 大家站起来之后,依次纷纷退立一边, 我和李钰彤行过拜见之礼以后,不由得相互看了一眼。 我知道李钰彤心里肯定在想,这位皇子殿下大半夜的,还往城楼上跑干什么? 暂时貌似并没有什么紧急军情。 而我们此刻,又正是赶着去见他的。 我却知道,他是不放心我,迫不及待的要见我。 而我只顾和久别重逢的李钰彤亲热,聊个没完没了。 还未来得及第一时间赶到他那里,去向他报到。 心中正在嘀嘀咕咕,简渊却是面含微笑,上前一步,伸手便攥住了我的手。 众目睽睽之下,我却不由得心慌起来。 虽然心头的甜蜜和温暖,霎时便不可抑止的泛滥起来。 但是,他的举动还是吓到了我。 我相信,在场所有的人一定更觉得吃惊。 我不由得冷着脸,用力挣脱他温暖到有些灼热的手。 后退一步,直直地站定身子。 双手抱拳,一本正经的说道:“殿下,时辰不早了。” “属下的兵士们奔波一天,需要休整,请让我们休息去吧。” 李钰彤急忙似乎瞧出了我们之间的某种尴尬,竟不顾我原本就是受到简渊传唤而夜奔凌风关的。 大着胆子说道:“既然如此,我已经让人给龙将军收拾好了房间,众位弟兄也请随我来。” 简渊一双深邃的眼睛笃笃定看着我,口中却是慢条斯理的对李钰彤说道: “李将军,你只需把其他的将士安排好就行了。” “龙将军,到我那里歇息。” 我顿时面红耳赤,简直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个人也太……没羞没躁了吧? 当着诸多将领兵士,他竟如此施施然。 就算是众人不知道我的性别,现在估计也“恍然大悟”了。 大家一定会认为,我是这位二皇子殿下的断袖欢。 甚至还会由此推断,我们的关系,可能已经非止一日了。 当初我舍命陪着这位二皇子殿下滞留蛮夷草原为质的时候,可能就已经不清不楚了。 我终于见识了他身为皇子的肆无忌惮,岂止一个霸道了得。 当着这如此之多的将士,他竟连个借口都不要的? 甚至,都不需要给众人一个勉强能过得去的解释。 比如,他可以说找我商谈军情。 或者,就算是告诉众人,他有事要找我询问的也行啊! 他竟是不管不顾的摆出一副随你们爱咋想咋想的架势,好像生恐别人不知道我是他的欢好。 可是,此刻的边塞,还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 蛮夷十万大军正虎视眈眈的驻扎正附近,他竟不怕担了荒淫无度的名声? 可是,他可以不要名声,他是皇子殿下,他任性。 他不怕弹劾,不怕亡国…… 我可怎么办啊?我可怜的名声啊…… 我这算什么嘛? 不但要做为他的麾下大将,为了西秦往来奔波,拼杀卖命。 这都大半夜的了,我还得从涵谷关趁夜奔袭到凌风关,为他暖床?博他欢爱? 想到此处,我真是要一口老血狂喷在地了。 这种说着轻巧,听着却是不堪入耳的事情,如果不慎再传回我阳陈郡的老爹娘亲耳朵里…… 我的天哪,我还要不要活了? 可是,此时此刻,简渊一言既出,所有的人都没有出声。 苏先生,龙头龙眼,小武,他们甚至没有敢露出惊奇,或者是不忍的表情。 完全不管我正可怜巴巴的瞅着他们,企图想抓住随便那根可以救命的稻草。 可这些人竟是如此的默契,如此的上下一心。 他们齐齐的保持着沉默,很是淡定的目视前方。 好像,不管我是男的还是女的,能被这为西秦的二皇子临幸,都是很正常的。 他们都不需要多看我一眼的。 这害死人的皇家权力啊。 不待我有所抗议挣扎,李钰彤就同情的看看我。 方才,身为三军元帅的简渊,已经不动声色的驳回了她弱弱的请求。 现在,向来恪守军令如山的李钰彤是不敢再有所表示了。 第三十七章 再逢李钰彤 她无奈的抱拳对简渊答应了一声:“是,属下遵命,殿下。” 竟不顾我这个落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弟弟,决然的带着小武,径直率领众军士向营地去了。 我愤恨的对着李钰彤纤细干练的背影暗暗握握拳头。 刚才还看着我满眼亲昵,抹眼淌泪,姐姐弟弟的。 这会一看见皇子殿下,也不管他有没有道理? 就如此轻而易举的就缴械投降,任由此人为所欲为了? 哪有这样卖弟求荣的姐姐啊? 你难道就不可以再说一句,我们姐弟难得团聚,准备着要彻夜长谈的吗? 我满心的愤懑还来不及表露,老奸巨猾的苏先生就非常识趣的对着简渊躬身行礼。 并且泰然自若的说道:“殿下,若是无事,请允许老朽也先行告退了。” 我差点气炸了。 “嘿,这个小老头儿,真是岂有此理?” “无事?” “你徒弟要被人给生吞活剥了,你居然可以如此的无动于衷,故作不知?” “还一本正经的声称无事?干净想着自己开溜?” 简渊立刻含笑对着老头儿点点头,准了他的告退。 苏先生谢过简渊,便直起身。 看也不看我一眼的,准备随前来迎接的凌风关军健到将领宿处安歇。 走几步,他发现龙头龙眼还傻呵呵的站在我的身后。 便回过头来,对着龙头龙眼说道:“二位怎么还不走?” 龙头龙眼一起愣了愣,却见苏先生连连的对着他们使眼色。 便恍然大悟般,慌得一起说道:“走走走……苏先生请等等我们。” 又一起给简渊和我行礼告退:“殿下,公子,若是无事,小的也先行告退了。” 不待简渊点头,我赶紧对他们叫喊道:“你们别忙着走……” 简渊却对他们点点头,并且很是赞赏的看了他们一眼。 仿佛在夸他们明白道理,懂得时务。 于是这俩蠢货,竟无视我这个主人的命令。 竟跟着苏先生,脚不沾地的,一溜烟走了。 我简直被气懵了。 原来这俩蠢货,没有我的时候,专门怕我老爹龙飞虎。 有我的时候,便专门怕我。 现在,面对西秦二皇子的淫威,竟然还学会了卖主求荣。 专门齐心协力的,怕起简渊来了。 生怕会被这位皇子殿下一怒之下,拖出去给砍了似的,根本不管我这个主人的死活了。 ………… 这里,简渊若无其事的含笑看着我:“庭宇,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水。” “你已奔波一天,快去洗洗休息吧。” 我忍不住对他怒目以视,心中并不领情。 有他这样的吗?就算是我愿意,也应该含蓄一些啊。 惟恐天下人不知道似的,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是不是想我羞死啊? 谁教会他的,竟然把这种事情想得这样开呢? 我又不是他皇子宫中的宫娥彩嫔,他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的。 我越想越生气,一跺脚,转身就去追李钰彤他们。 可是,有人貌似比我更快,而且还很恼火的样子。 从后面一把拽住我的胳膊,简渊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跟我洗澡去。” 我的手腕被他拖拉得生疼,却不敢和他仔细分辨。 他的身后,护卫环绕不说。 光是那些随处执戈侍立的凌风关守城当值兵士,就已经看得一愣一愣的了。 我真害怕他还会说出什么样匪夷所思的话来? 瞬间,简直愤怒到无语。 真是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为。 众目睽睽之下,不情不愿的被他拖着,我一直被拽到他的住处。 关上门,他的神情立刻温柔起来。 甚为体贴的替我脱去战盔,然后轻轻地方叹息一声,把我拥入怀中。 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我顿时便强烈的感受到了他的思念。 说实话,我这一天尽想着行军打仗的事情。 头脑高度集中在如何随机应变,智谋巧取,以少胜多。 几乎没有时间去想念这个人。 虽然昨天夜里,我们还是那样的亲密无间,难分难舍。 但此时此刻,我忽然发现,和两军对垒战场上,激烈的生死较量比起来。 爱人之间的温柔缠绵,却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被他没头没脑的一顿狂吻肆掠之后,我头脑冷静的使劲推开他,并且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不是我不想念他,不愿意回应他的狂热。 我觉得,他这种过了头的,几乎是不管不顾的热烈索取。 让我的心里,很觉忐忑不安了。 难道,这个人这一整天都在想着我? 他可是三军统帅啊,不去琢磨如何才能打败敌人,而只是去想一个女人? 虽然那个女人就是我自己,可那也不行。 我承认,自己很爱很爱这个男人。 可是,我并不想祸国殃民,成为一个被千夫所指红颜祸水。 我并没有多么的崇高伟大,定然牺牲自己的情爱,也要去成就自己所爱的男人。 也不是怀着虚伪的道貌岸然,口是心非的装模作样。 因为我自己就是在西秦边塞战场上一员苦战的将领,所以,我更知道。 此刻的简渊,身为负责攘外的西秦二皇子殿下。 他手里握着的,是千千万万为着西秦拼死拼活的将士性命。 他要守护的是西秦的万里河山。 此间关系着,西秦无数黎民百姓能否在自己的故土上安居乐业。 不至于最终会沦为异族人皮鞭铁蹄下,身家性命朝不保夕的苦难奴隶。 而不是突然之间,心里眼里,心心念念,只想着哪个女人。 一念及此,我不由得就用无动于衷的冷淡回应了他的热烈。 爱情固然美好,一旦城破,我岂不成了苏先生书词故事里项王的虞姬? 我虽然任性骄狂,且无视礼法。 但我却不愿意草菅人命,更不愿意看着自己所爱男人河山的破碎飘零。 当初我虽然不是为他而来,但时至今日,我却是在为他所战。 他仿佛感觉到了我的冷淡,没有嗔怪,也没有多询问。 他只是把我再次拉近怀中,紧紧拥着我,轻轻用唇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然后拖着我的手,把我拉到和他卧室相邻的一个房间。 第三十八章 赤子之心 房间里,一大桶温水。 淡淡的水雾轻轻地蕴芬着,馨香宜人,仿佛在安静的等候着前来入浴的人。 桶边搭着一方柔软洁白的巾帕,香膏。 一张专供浴后小憩的矮榻上,有叠的整整齐齐干净的衣服。 简渊亲自用手试了试水的温度,然后对一脸郁闷的我说道:“行了,这里水很金贵的,你就不要浪费掉了。” 我心里一动,不由得问道:“这水是给你预备的,还是给我预备的?” 见我终于肯对他说话,简渊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微笑,走到我身边。 宠溺的刮刮我的鼻子:“问那么多干嘛?看你脏成什么样了?难道不需要洗洗干净吗?” 我又推开他,决然的说道:“殿下,我还是到李钰彤给我准备的地方休息吧。” “柔茹人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明天,就会有一场恶战。” 他惊讶的看着我,仿佛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和他成了陌路人。 他本来就苍白的脸庞变得更加没有一丝血色,一丝恼怒闪过他的眼睛。 看来,我终于不知高低的,冒犯了他的尊严。 他搬过我的脸,牢牢地盯着我。 斩钉截铁的说道:“明天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现在必须把自己洗干净,好好的休息。” “你?” 我气急败坏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他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要洗你自己洗吧,我不要洗。” “放开我……我累了,我要去李钰彤那里歇息。” 可是,他根本就不管我如何百般抗议。 一语不发的,一把拖过我。 不由分说的,开始亲自为我宽衣解带。 在他不懈的努力下,我很快就衣衫尽褪。 羞愧不已的被人抱着,给扔进浴桶里了。 然后,这人竟然摆出一副柳下惠的模样。 若无其事的靠着浴桶旁边,看也不看我一眼的,开始和泡在浴桶里的我聊天。 而且居然还十分的理所当然,一点也不令人感到别扭。 就像我当初在蛮夷草原经常这样做的一样。 不过是我们相互的角色,莫名其妙的,进行了一种奇怪的对换罢了。 真是应了那句什么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我总是以为他天生就是惜字如金的,现在才彻底的知道了。 这人呐,您千万别被他的表面现象所迷惑了。 这个人哪里是惜字如金了,简直是个地地道道的话痨。 他详细的告诉了我他一天的行踪。 事无巨细,甚至连他一天下来,吃了几口饭,喝了几盏茶都告诉了我。 絮絮叨叨,听得我头都大了。 别是这人被亚摩附体了吧? 原来他也是马不停蹄的忙了一整天,各处巡查固防。 直到傍晚在李阔海的请求下,才返回凌风关驻扎休息。 当他看见李钰彤令人特意给他准备下了洗浴的温水时,陡然就想起了我。 然后,他就令人去涵谷关紧急召唤我返回。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大老远的让我连夜奔波,就是想我洗个热水澡? 怪不得我表示拒绝时,他那么生气,这都是什么念头啊? 他一直语调温婉的和我聊着,却又带着一种急不可待的倾述意味。 好像我们已经分离了很久很久,他急着要把大半辈子的话都说给我听似的。 这次,我舒舒服服的泡在热水里,倒是很少插话,一如他的当初。 只是得偶尔回答着他这样那样的询问,顺便再得到他几句夸赞。 啧啧啧,真的难得。 原来这位二皇子殿下也会敝帚自珍,立马就口头嘉奖人的? 并且,听他那宠溺自豪的语气,好像我是这人家养的一只专门会抓耗子的狸猫。 我相信,要不是他笃定当我是他的小女人,他肯定不会如此怀着小窃喜般的把持不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已经洗好了。 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他说道:“殿下,请您出去一下好吗?” 他立刻奇怪的问道:“出去干嘛?” 言下之意,我好好的呆着和你说话。 乖乖的,又没有动手动脚,干嘛要赶我走啊? 我真想吼他道:“我要穿衣服啊……” 但我还是忍住了,这惹火烧身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这人的脾气,闷骚的紧。 你不点火他就不着,一点火死的只能是你自己。 此时此刻,这种无名火我还是少点的好。 我便用一种温温柔柔的语调对他说道:“我很口渴啊,麻烦殿下去给我倒一盏水吧。” 当然了,能役使一个皇子倒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所以嘛,我得装得温柔些。 然后我开心的看见,这个即便是在沦为阶下囚的时候,仍然一副养尊处优样子的皇子殿下。 立刻高兴的答应一声,乖乖的去给我倒水去了。 他的影子一消失,我立马跳出浴桶。 扯过那条巾帕,擦净身上的水渍。 三下五除二的套上应该是他的衣服,当他再次进来时,我已经收拾完毕。 看我紧张的样子,他竟然可恶的笑了:“庭宇,你这么快干嘛呢?” 我立刻变脸,没好气的说道:“我不这么快,难道等你来伺候我不成?” “你要不要再叫人弄些水洗洗?我来伺候你好了吧。” 他有些懊丧的看着我,委屈的说道:“你干嘛老是凶我啊?” “我何尝……不是准备等你泡好了,再给你褪褪后背,然后为你擦身子穿衣服的呢。” 看到他再次对我敞开他最柔软的一面,我顿时无语, 一股无法言喻的柔情,顿时山呼海啸般,不可抑止的涌上心头。 我觉得自己真是装不下去。 这个总是沉默寡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高傲冷漠的男人。 某些时候,究竟也不过是一个有着赤子之心的大男孩。 他一样会因为不知道怎样讨好心爱的女人,而显得力不从心,无所适从。 看他一副备受打击,手足无措的可爱样子,我忍不住春心大动。 一路上左思右想,辛辛苦苦堆出来的冷淡,开始雪融般崩塌。 他那白玉雕刻一样俊美的脸庞上,好看的嘴唇满是委屈。 因为沮丧而微微下垂的眼帘,眼睫微动。 第三十九章 单骑救涵谷 霎时,我真是特别的想去亲吻它们。 我轻轻走到他的身边,仰起头,伸出双手,攀上他的脖颈。 他立刻搂住了我的腰,婉转之间,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欢喜和柔情…… 相互凝视的一刹那,原本浑身征战煞气的我,不由得便化作了一枝准备承接春风雨露的娇花。 可是,我却是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春宵苦短? 当我们含情脉脉的凝视许久,甜蜜含笑的双唇还未来得及贴在一起,外面就响起了一阵纷沓急乱的脚步声。 有人在外面大声禀报道:“殿下,涵谷关遭袭,燃狼烟请求紧急增援。” 紧紧搂抱着我的简渊,立刻呼气屏息。 我们的唇已经近在须臾,却没有办法再贴近毫厘。 难道是该死的炎伏罗,竟然给我杀了一个如此煞风景的回马枪? 稍顷之后,简渊便用一种惯常威严声音。 缓缓地对门外的亲随侍卫说道:“嗯,让他们议事厅等候,我马上就来。” 然后,他放开怀里的我。 镇定的用手揉揉我湿漉漉的头发,宠溺的用鼻尖碰碰我的鼻尖。 对我吩咐道:“乖乖的,不许跑出去。” “你太累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外面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等我回来……” 我完全没有了心思,去回应他最后一句充满了极度暧昧暗示的话。 却无不担心的看着他说道:“柔茹人这么快就开始对涵谷关进行袭击,他们的作战能力果然不可小觑。” “看来他们吃了几次苦头之后,是要稳打稳扎,一步一步的来了。” “我很担心贺兰……殿下,还是我带人先赶到涵谷关去吧?” 事已至此,我没有对他再抱怨,为什么突然召唤我赶到凌风关? 或者,我如果还留在涵谷关,至少可以助贺兰一臂之力的。 谁又能预料,战场之上的风云莫测呢? 之前的青山城,我和简渊抵死缠绵之时。 我们的心里,何尝没有作好了,再次迎击旭兀烈重新聚集大军之后的反攻? 在再无援军的情况下,我们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但是,累如危卵的青山城却并没有等来蛮夷大军的再次进攻。 终于给了我们难能可贵的喘息之机。 现在,贺兰驻守的那个向来不被柔如人放在眼里的涵谷关,又刚刚伏击了炎伏罗部。 连我都没有料到,柔如人竟真的对这个鸡肋之地动手了。 不知道他们是学乖了,还是想找个比较容易突破的地方。 先来个破关屠城,重振士气? 面对我充满了担忧的面孔,简渊对我安慰的笑了笑。 他又留恋的吻了吻我的脸颊。 忽然用强硬的语气说道:“龙将军,你和你的士兵已经战斗奔波一天了,应该休整喘息一下。” “我是主帅,理应由我亲自带兵前往,你不必多说了。” 他终于再次决绝的放开我,突然之间,就冷了脸色。 看他斩钉截铁的样子,我虽然很是担心,也只得选择闭口。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古今同理。 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即是我最亲爱的爱人,也是我必须服从的主帅。 尽管我很担心贺兰和涵谷关,也很担心他,却不能拂了他身为主帅的无上威严。 如果我还当自己是一员西秦的大将,我就必须得选择无条件服从。 像李钰彤他们一样。 再说他的话也不无道理,我和我部下确实都很疲劳了。 我们是需要休整喘息一下。 随着简渊率部离去的马蹄声,不知为什么,那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 果然天明的时候,传来消息,激战一夜,涵谷关失守。 攻击涵谷关的并不是炎伏罗的部队,而是缇鹤兰的彪悍之旅。 用殿后王庭卫队去攻击一个小小的,无足轻重的关隘,可见缇鹤兰真是急了。 我一直记得,那些有着秃鹫一样凶恶眼神的彪悍之旅的骑士们。 小小的涵谷关终于挡不住他们。 虽然炎伏罗和旭兀烈在那里吃了大亏,也彻底的激怒了缇鹤兰。 从涵谷关溃退下来的兵士们,丢盔弃甲,灰头土脸,潮水一样涌向凌风关。 里面还夹杂着涵谷关城里的凄凄惶惶的少量老百姓。 我想起简渊的话:“不许跑出去,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外面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 不禁暗暗在心里叹息,战争,毕竟不是儿戏,不是谁想掌控就能掌控的。 小武心急急慌慌的朝我的住处跑来,而我已经披挂停当。 他完全顾不上自己身为一个将领的临危不乱,淡定从容了。 大踏步的冲进我的房间,“扑通”一声跪下。 大声向我禀报道:“将军,殿下和贺兰将军为了挡住柔茹骑兵,掩护涵谷关的百姓军士撤退,被困在涵谷关了,我们怎么办?” 此时,我的心倒不乱了。 仿佛是宿命,该我去的地方,我始终是要去的。 我安静的对小武说道:“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李将军和苏先生呢?” 我的镇定立刻感染了小武,小武英武的脸上,略有羞惭。 语气终于也变得从容起来,他肯定的答道:“启禀将军,我们都准备好了,苏先生正等着您呢。” 我笑了:“小武,你和苏先生带着我们的人,帮助李将军,一定要守护好凌风关。” “涵谷关,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小武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话,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我。 加重语气疑惑的问道:“将军,您说什么?你要单枪匹马的去涵谷关?” 我点点头:“是的,去让龙严把我的马和兵器准备好,我马上就走。” 小武还想再说什么,我已经站起来,径直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小武咬咬牙,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强烈反对咽回了肚子里。 赶紧随我走出房门,向候立在外面的龙严传了我的命令。 骑在铁血马上,苏先生和小武率领着我们所有的部属,都用一种悲壮的眼神为我送行。 龙眼和龙头更是满脸老大的不情愿,一心认为,我到哪,他们就应该跟随到哪的。 可是,我已经严令,任何人都不许随我前往涵谷关。 第四十章 仇人相见 他们只需协助李钰彤守好凌风关,在凌风关安心等候便可。 临行之际,我冲他们鼓励的微笑了一下,表示他们不用担心。 此时李钰彤正忙着安置涌进凌风关的军民,并不知道我要单骑救涵谷。 逆着那些兵荒马乱,我一路驰骋。 铁血马果然是好样的,全速前行起来,说它像一股疾风也不为过。 很快,涵谷关的喊杀声就冲进了我的耳膜。 简渊和贺兰已经率领仅存的亲卫部属,退出了涵谷关。 此时,正被围在涵谷关外通往凌风关的山道上。 简渊考虑的很周到,他留下阻击柔茹骑兵的全是晋伯亲自训练的精悍之士。 他们几乎人人勇猛善战,视死如归。 再加上晋伯贺兰和简渊三人拼死抵杀,彪悍之旅虽然死死的围困着他们。 在逼仄的山道上进行着激烈的恶战,暂时总算是还没有彻底溃败。 但也已经到了岌岌可危之时了。 缇鹤兰从看见简渊的那一刻,就像一只彻底红了眼的母狼。 这个西秦的二皇子不但是她最憎恨的人,她更知道,此人也是柔如挥戈西秦海内的最大阻碍和劲敌。 所以,她必欲杀死简渊而后快。 她已经想好了,只要她今天能取到简渊的项上人头。 哪怕拼尽了她整个彪悍之旅,都是值得的。 万幸,我来的还不算晚…… 我相信,当铁血战马红色的身影一显现,所有的人,都为之震撼。 因为,我的身后,并无千骑万乘。 仅仅只有我一个人。 我沉默着,挥舞着手中的青龙钺,旋风一般,就冲进了混战的人群。 青龙钺---现在,连我都觉察到了这件兵器的诡异可怕。 因为我双臂的可怕力道,无论它击出的角度是砍,拍,勾,挂…… 杀伤力都是惊人的恐怖。 那些刚才还凶悍异常的柔茹骑士被我如同农夫割草一般,一耧一大片。 他们受惊的战马怪啸着,纷纷四处奔逃。 背上还拖挂着主人的肢骸断裂,惨不忍睹血淋淋的死尸。 我看见浑身是血的简渊,正手握龙剑,奋力砍杀。 他的脸上,竟还带着云淡风轻的浅浅笑意。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后,倍感万事心安的满足神情。 而晋伯和贺兰则是满脸的欣喜,我们的军士更是士气大振。 霎时,喊杀声一片。 那些我手中兵器还来不及收割的柔如武士,忍不住发出看见怪物似的惊恐狂呼: “公主,这个人太凶恶了,我们怎么办?” 然后,仿佛千年的光影穿梭,我看见了久违的柔茹公主缇鹤兰。 缇鹤兰也仇人相见一般,看见了我。 缇鹤兰这次果然是来打仗的,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她全副铠甲装扮。 骑着那匹雪白勇武的西域宝马,加上她的美艳逼人。 此刻的这位柔如王庭公主,活脱脱一副异域美战神。 眼看着她原本胜券在握的战斗,因为我的突然加入。 整个彪悍之旅顿时便被我冲击的犹如落花流水一般。 眨眼间,便溃不成军。 山道上的两军对垒情势,仿佛在瞬间,便发生了不可思议的逆转。 缇鹤兰一双美丽的深绿色大眼睛里,满是不甘和不可置信。 她恶狠狠的盯着渐渐逼近的,地狱修罗一般的我。 挥舞着手中的三刃六尖精钢冰铁短戟,歇斯底里的大叫道: “不许后退,给我一起上!一定要杀死她!” 所有的彪悍之旅骑士立刻把主攻的方向,全部转向了我。 我知道缇鹤兰和我,和简渊,今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她不想就这么轻易放了我们。 她骄狂的本性,更是不会轻易的便服输撤军。 现在,她命令所有的人都来围攻我。 用意很明显,她就是想拼了彪悍之旅。 用他们这些完全不怕死的,蛮夷武士的性命和鲜血。 一窝蜂的车轮大战,累也要把我累死。 我心里,却很高兴。 总算是天随人愿,叫我有机会在战场上,和这个嚣张跋扈的天仙公主好好拼一拼了。 今天,我就放开手脚,叫狂傲的缇鹤兰知道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简渊和贺兰那边暂时解了重困,却见缇鹤兰命令彪悍之旅武士围攻我。 二人顿时一起挥舞手中兵器,想要砍杀过来,相助我。 我看着简渊,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过来,。 他立刻领会了我的意思,对我会心的含笑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我骨子里,依旧流淌着我那位身为大汉将军王爷嗜战的血。 或者,我大概是个天生的杀人狂魔。 而当初被幽禁在大汉王爷府里的,那个弱不禁风的半人半妖小女孩。 只是一个欺世的假象。 一旦机缘巧合,我嗜血好战的本性被点燃激发。 我就成了一个可怕的阿修罗。 什么叫碰着死?什么叫挨着亡? 往日那些不可一世,喜欢恶狼一样嚣叫的柔茹骑兵。 终于知道什么叫天道好还,无辜践踏侵略别人,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他们洋洋得意,肆虐屠杀,自认为不可一世的时候,那个能给他们惩罚的人终于出现了。 于是,他们就再也逃不过自己必然折戈沉沙的命运。 天空开始变得昏暗起来,仿佛不忍目睹这一场血流成河的杀戮。 而此刻的我,看见敌人不停喷涌的鲜血,就有不可抑止的兴奋。 我越战越勇,完全不把那些源源不断围攻上来的蛮夷武士放在眼里。 而这种不需要负罪感的杀戮,实在是英雄快意啊。 我没有去攻击缇鹤兰。 虽然,我自信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身为柔如王庭唯一的公主,也许她指挥的军队很强大。 但我早就了解,她本人的武功并不怎么样。 大脑也因为过于自负,而有些不着调。 虽然我很讨厌她的嚣张跋扈,此刻却因为炎伏罗,我不想对她动手。 我觉得,如果我要是杀死了缇鹤兰,炎伏罗一定会很伤心的。 我并不想他那个有恩于我们的异族王子伤心,我只要给这个狂傲的公主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就就行了。 但是我不去攻击缇鹤兰,并不代表她不来攻击我。 第四十一章 击溃缇鹤兰 看着一拨又一拨的兵士,不停的在我前后左右倒下。 尸体渐渐堆积成山,缇鹤兰再也忍耐不住。 她驱动那匹雪白的西域宝马,挥舞着手中寒光闪烁三刃六尖的精钢冰铁短戟。 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向我扑了过来。 这个美丽公主的勇敢无畏我倒是很欣赏的。 不过欣赏不代表怜香惜玉,今天我要是给她一个无比惨痛的教训。 叫她明白,西秦境内并非无人,由得她如此肆意践踏。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缇鹤兰已经纵马近前。 不等她手中挥舞的短戟挨近我的身旁,我就反手用钺柄生生的磕去。 霎时,我手中的钺柄依次准确的撞击着缇鹤兰左右手中的短戟,发出两声清脆的铁器鸣击声。 火花飞溅之下,巨大的力道冲击的缇鹤兰身形一矮。 手中的冰铁短戟立刻被双双震飞,身子几乎跌下马去。 幸亏她的坐骑实在是一匹宝马,立刻身形一长,展开四蹄,驮着缇鹤兰跃出战圈之外。 缇鹤兰大惊之下,再也无心恋战,竟然由着她的战马带着她,疾驰而去。 那些彪悍之旅的骑兵一见主帅跑了,愣怔了片刻之后。 顿时群龙无首,潮水一般溃败开来。 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恐自己脖子上的人头又被我手中的青龙钺给割掉了。 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苏先生有时爱唱什么“一剑可当百万兵”,想来,我比苏先生那一剑还差远了。 兴致所至,我舞动手中的铜钺击向离我最近一个年轻的柔茹骑兵。 他也许有些傻,别人都忙不迭四处逃窜,越快越好。 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所以迟滞了脚步。 当我手中的兵器挟着巨大的力道拍向他的头部时,我看见他一张年轻的脸上。 满是面临死亡时,无可逃避的巨大恐怖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顿时暗生一丝恻隐。 手中的铜钺,竟生生停留在他的头顶上方。 这个年轻的柔茹骑兵简直不敢相信我会手下留情,让他死里逃生。 我收回手中的兵器,他还在恍惚。 良久,他才清醒过来。 猝然扔下手中的弯刀,连滚带爬的跌下马来。 他匍匐在我的马前,满脸的诚恐诚惶。 大声说道:“谢将军不杀之恩……” 看来柔茹王庭闻名遐迩的王庭卫队,彪悍之旅里的骑士。 其实也只是普通的血肉之躯,他们也是怕死的。 我用柔如语笑道:“起来吧,我不杀你,但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他有些颤栗的答道:“请将军吩咐,小人从命。” 我翻身下马,对他说道:“认识你们公主的兵器吧?” 他老老实实的答道:“启禀将军,小人认识。” 我笑道:“唔,你起来,去找找看,你们鹤兰公主把她的兵器抛在什么地方了?” “找着了,然后带给她,告诉她我说的……” “让她以后就老老实实地在草原上呆着,别让我在西秦王朝的地方再看见她。” “别看她生的漂亮,再漂亮我也见一次打一次。” 他惶惑的抬起眼睛看看我,好像有些不明白我说的话。 稍顷之后,才如梦初醒般,慌忙爬起来四处寻找缇鹤兰的兵器。 这时简渊他们都开始朝我这里聚拢过来,听了我的话,贺兰发出开心的笑声。 好在缇鹤兰的兵器十分特殊,寻找起来并不困难。 这个兵士很快就找到他们公主被我磕飞的短戟。 他拿着短戟,心虚气短的站在那里,等着我的发落。 简渊骑在马上,对他看了看,忽然用柔如语问道:“哈木儿是你什么人?” 他立刻对着简渊跪下:“启禀殿下,小人正是伺候您的哈木儿的哥哥。” 我吃了一惊,想起哈木儿那次和我抱头痛哭时,是和我说过他有一个哥哥是首领的勇士。 我还以为他所说的首领是炎伏罗呢,想不到我今天差点把他的哥哥给拍死了。 万幸万幸,怪不得我看见他心里就顿时恻隐之心。 一定是他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感应了我斧下留情,否则,我可就成了小哈木儿的仇人啦。 简渊微笑着对他说道:“你起来吧,哈木儿好吗?” 他根本就不敢站起来,战战兢兢的答道:“多谢殿下记挂,殿下走后,哈木儿……也参加打仗了。” “他在王子的队伍里,昨天,他们遭到殿下军队的伏击,我现在也不知道他的情况。” 这个蛮夷大男孩说着,眼睛就红了。 不知道是担心着自己的弟弟?还是为方才的死里逃生感到后怕惊惶? 我的心顿时沉了一下。 哈木儿,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竟然也拿起了兵器,加入了野蛮的砍砍杀杀中? 他那么诚实善良,是拿刀砍了别人还是已经做了炮灰? 我不由得和简渊互相对视了一眼。 相信我们心中都有着相同的感触,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简渊沉默了一会儿,只对他说道:“你赶紧走吧……” 这个面色黝黑的年轻人立刻手忙脚乱的爬上马背,连谢都来不及说的。 带着缇鹤兰的短戟,抛下无数战友的尸体,追着他们溃散的队伍跑去。 不管怎么说, 涵谷关可算是我的风水宝地。 不仅让我伏击了炎伏罗,还让我痛痛快快的教训了一下缇鹤兰。 终于出了长久以来,我和简渊受到的,这个野蛮公主的恶气。 ………… 此次涵谷关被缇鹤兰的彪悍之旅袭击,损失惨重。 除了战死的兵士,关键是城墙以及城里各种防御建筑都遭到兵火涂炭。 我们心里清楚,柔茹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他们现在虽然锐气小有挫折,但对他们的实力来说,损失简直不值九牛一毛。 修筑加固城墙成了目前的当务之急。 贺兰计点了涵谷关的兵士损失,简渊很快就从燕阴口各处,临时抽调了一些兵丁补给涵谷关。 这些兵士被调进涵谷关以后,立刻开始抢修城墙工事。 我和简渊贺兰三人碰了一下头,又征求了晋伯的意见。 大家商量出一个结果。 第四十二章 胡乱折腾人 涵谷关地方太小,不适合大量驻军。 但是没有利害的人确实是守不住,我自告奋勇,愿意暂时替下贺兰。 给蛮夷人来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我守在这里,看他柔茹人打哪里飞过去。 简渊想了想,只得点点头。 他知道,这里所有的将军们,除了我就只数李钰彤厉害了。 但李钰彤一直驻守凌风关的,那里更是至关重要。 以前老是认为柔茹人对涵谷关不感兴趣,所以就派一个差不多的将领守着就可以了。 现在看来,这个地方倒不容小觑。 简渊又对贺兰说道:“那么,贺兰将军就随我一块回燕阴口,另行派遣吧。” 贺兰急忙请求道:“殿下,我那儿也不去。” “我愿意给龙将军做个副将,协守涵谷关。” 说完,他便单膝跪下,握拳低头,以示诚心。 面对着这个玉人似的少年美将军请求,简渊却狠狠地看着我。 我暗暗在心里发笑,装作没有看见。 故意一本正经的说道:“嗯,这样再好不过。” “贺兰将军已经熟悉了涵谷关的各种事务,可以协助我守城。” “不过,这样岂不是太委屈将军了?” 贺兰立刻抬起头,大声说道:“将军哪里话,贺兰心甘情愿为将军副将。” “并未丝毫委屈,请殿下恩准。” 我便不再作声,听凭简渊处置。 他知道,我和贺兰的交情可是非同一般。 当初护送他蛮夷和亲,我们曾经同来同去。 虽然此刻瞧着,贺兰好像依旧把我这位龙将军当着同袍战友。 保不准大家朝夕相对,难免会生出点什么不好的想法来。 原来,身为皇子,也有怕人撬墙角的时候。 我看见简渊有想踹人的迹象,但又不得不忍着。 他恶毒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淡淡的说道:“好吧,既然贺兰将军愿意协助龙将军,固守涵谷关。” “那么,我着令你还是这里的主将,龙将军随时听令好了。” 嘿,我几乎没有蹦起来。 这个该死的,我早就知道他很刁钻,没想到他居然这样惫赖。 看来我还是玩儿不过他,兜来兜去,他都要把我握在他的手掌心里。 贺兰不愿意走,倒成全了他了? 然后他不等我张口,便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 “就这样,龙将军暂时协助贺兰将军守住涵谷关。” “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去凌风关找我,我会给你们最大的支持。” 然后他居然再也不看我一眼,起身便带着他的人马扬长而去。 我怔了半晌,愣是没有回过神来,简直被他气得半死。 可是,气归气,不管我和贺兰谁为主将,重新整顿涵谷关的防务却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 简渊带着人走后,我和贺兰商量了一下。 虽然二皇子殿下已经在给涵谷关增派兵丁,但我们还是缺少得力的兵将。 我先着人赶往凌风关,传令苏先生,和小武带着我所有的部属前往涵谷关相助。 这次简渊倒是没有横加阻拦,毕竟,我身为主将。 人在哪儿,部属也理应同往。 苏先生和小武带着众人到了涵谷关之后,我和贺兰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除了苏先生,把所有人都调动起来。 分别各处督促赶修城墙工事,直忙得人仰马翻,连茶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我和贺兰苏先生站在城楼上,又看着城防图,商量在哪里布置最有杀伤力的兵力武器? 怎样防守怎样进攻,正在忙乱,负责监督修筑加固城门的小武匆匆向我和贺兰走来。 小武看见我,就带着满脸的同情,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传令兵。 传令兵见到我立刻跪下:“将军,奉二皇子令,请将军现在去燕阴口,有要事相商。” “什么?” 我真有些气急败坏了。 有没有搞错?他前脚刚走,后脚就令人来传我,撵他到燕阴口? 有要事在这里不能说吗? 我这是在这里准备和凶恶的柔茹人打仗,不是在闹着玩儿的好吗。 心中恨恨不已。 这个皇子可真不是一般的邪恶,烽火戏诸侯呢? 我冷着脸,对那个传令兵说道:“你回去告诉殿下,就说我说的,我现在没有时间,有什么要事改日再说。” 传令兵不敢违拗,诺诺连声,然后站起来,躬身就要退下。 贺兰奇怪的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如此大胆,要抗拒简渊的命令? 在他看来,简渊突然请我去燕阴口李阔海的防地商谈会议是很正常的。 虽说现在名分上他是涵谷关的主将。 其实谁都知道,我实际的身份是高于他的。 而且他还是非常乐意承认,甘愿给我打下手的。 如今,西秦的边塞战场上。 简渊是朝廷派来的主帅,李阔海是守边大将,我立下的功劳更是有目共睹。 这样的三个人,理应凑在一起讨论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并无任何的不妥。 虽然我回驰骋,是会辛苦一些。 可我此时面若寒霜的断然拒绝,岂不是有居功自傲,蔑视主帅之嫌? 但是,当着众人,贺兰却没有把满心的疑虑说出来。 小武却急忙对传令兵叫道:“等等。” 然后他有些担心的看向我:“将军,您还是去一趟吧,大将抗拒军令是要被杀头的。” 我生气的对他瞪起眼睛:“你没看天都快黑了吗?万一缇鹤兰要是心血来潮,夜里再来偷袭。” “我走了,你们对付的了吗?” 苏先生已经在旁边不做声的听了半天,他抬头看看天边快要落山的太阳。 缓缓对我说的:“将军还是走一趟燕阴口吧,我和武将军留在这里,协助贺兰将军守关。” 我心里那个气呀。 混账,混账,地地道道的混账! 看来我是色令智昏,白白爱上他那张脸了。 一个这样随心所欲,胡乱折腾人的人能有什么出息? 此刻,西秦的江山风雨飘摇,边塞的将士正在浴血。 他不想着如何才能击退蛮夷大军,固守西秦江山。 却专门在折腾守关大将的事情上下功夫? 他曾经的慷慨陈词竟都是嘴皮子功夫?完全为了掩盖其人的荒唐本性? 第四十三章 风云诡谲的战场 我突然又想起当初他前往蛮夷求娶缇鹤兰的事情,心中更是气冲斗牛。 合着这位皇子原本就是一个贪色纵情之徒,所以才会干出此等全无节制之事。 而此刻,对着苏先生贺兰等人,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对他们言明个中缘由。 我气呼呼的骑着铁血马,一个劲的往燕阴口方向冲去。 把跟着我后面的龙童龙严,还有那个传令兵甩的老远。 我满心窝火,准备看见简渊,就对他当面严词宣布: 我现在是西秦守关大将,不是他呼之即来的暖床小老婆。 便是我愿意和他鹣鲽情深,那也是在他的河山稳固之后。 此刻,并不是我们可以不分昼夜缠绵的时候。 “请殿下以西秦的江山社稷,黎民苍生为重,少在你我的儿女私情上下功夫。” 正在心中反复斟酌着词句,忽然,我看见。 远远地,一片树林边,淡淡的夕阳下。 一匹高大的白色战马,正悠闲的在树林旁边的绿草地上啃着嫩草。 一个熟悉的,身着白色战袍的身影,临风立于树下。 我心里一惊,极目定睛,看清那人果然真的是简渊。 那个该死的家伙不是传令要我去燕阴口吗?怎么倒亲自等在涵谷关外了? 还是他离开了涵谷关,回到了凌风关之后,压根就没有去燕阴口? 我急忙勒住马缰。 就那样,铁血马奇快的脚程,也带着我从他身边跑出老远了。 带转马头,我返回他站立的树下。 跳下马来,我冷着脸,真想上去对着那张依然苍白的俊脸上给他一拳。 如此的迫不及待,和我玩怦然心动呢? 还是当我是他兴之所至,就要见到的陪床? 我拉着马,离他远远地站着。 仿佛看出了我的怒气,他先笑了。 然后便快步向我跑过来,我扭过脸去不去看他。 却暗暗奇怪,他先前的稳健冷淡到哪里去了? 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先和他干一架再说? “把马给我。” 他脸上竟然带着少年情窦初开般淘气的笑容,对我命令道。 然后不由分说的夺过我手里的马缰。 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却只见他麻利的把我的马匹和他的坐骑一齐赶进密林深处。 然后又跑过来拽起我的手,把我也拖进灌木深处。 我大叫道:“简渊,你是不是疯了,你在干什么呢?” 然而,我的话还未说完,嘴巴就被他用灼热的双唇蛮横地给堵上了。 随即,树林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是龙童他们从这里驰过。 我拼命挣扎,却发现这个人的力量也是大的惊人。 我又不敢和他硬搏,毕竟他的身上,已有数处战伤。 直到龙童他们跑远了,他才放开我。 我气急了,一把搡开他,大声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荒唐了吗?” “待会他们跑到凌风关,发现找不到我了怎么办?” 他定定的看着我,依然带着好整以暇的微笑。 轻声说道:“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你放心,会有人在凌风关接待他们的。” “庭宇,我想你,想和你单独呆一会儿。” 他语调里并不像他云淡风轻的笑脸,而是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深情。 他的眼神祈盼,犹如一个极度饥渴的人,在面对着你苦苦哀求。 求你把手中的甘露,多少赏赐一些给他一样。 我再一次发现,我真的对这个人没有免疫力。 总能轻而易举的搞定我,让我心甘情愿的陶醉在他的万般柔情蜜意里。 尽管心怀雷霆之怒而来,一路上千般万般的恼恨。 更兼满脑子冠冕堂皇义正言辞的成套说辞,此刻竟全部化为乌有。 我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之前所有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 哎,面对他这份固执的不管不顾的相思。 我除了缴械投降,还有什么办法去指责他? 不知道是不是愈沉默寡言的人,爱起来愈疯狂? 我突然发现,和简渊比起来,反而倒是我,患得患失,诸多矫情。 西秦的山河飘零了又如何?蛮夷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又如何? 天塌地陷了又如何? 我龙庭雪千里奔袭,此来边塞,不就是为了这个人吗? 他既是如此急着要,我什么定然非要不肯给? 涵谷关,也听天由命,随它去吧! 在这风云诡谲的战场,谁能知晓? 下一刻来临之时,会不会便是我们永久的别离? 请苍天宽宥我们再一次的任性放纵吧…… 我慢慢的闭上眼睛,任由简渊轻轻地把我拥进他的怀里。 密林外面,夕阳已经慢慢的滑下。 密林深处,许多不知名的鸟儿,虫子唱着欢快的歌儿。 所有这些我们已经听不见了,我们痴痴地纠缠在自己的世界里。 东边的夜空里,一轮明月正好。 我们的身旁,芳草绵密柔软,花朵争相绽放。 我搂着简渊的腰,靠在他的怀里。 嗅着他身体散发出来的干净馨香的男子气息,享受着他柔情而又温暖的拥抱。 四野一片祥和静寂,仿佛到处都有美丽的神祗在轻轻地吟唱。 这天和地之间,此刻,只有这我们和我们彼此静静地心跳。 没有战争,没有杀戮。 短短的一瞬间,就足以抵达天老地荒。 看着满天的星光,我的心中,突然有种强烈的倾述欲望。 我想告诉他,这个我最亲爱的男人。 我的来龙去脉,我所有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我一定要他知晓,他爱上的女子,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忍不住,我轻轻的对简渊说道:“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 他吻着我的额头开玩笑道:“我当然知道。” 我吃了一惊:“殿下是如何得知的?” 简渊拥着我,轻轻地笑道:“从雪山戈壁之后的那晚,你便一直住在我心里,我当然知道你从哪里来。” 我用脑袋拱他撒娇道:“又甜言蜜语哄人家。” 然后才笑道,“你不知道的,如果我说了,会不会吓着你?” 他搂紧我:“你就是天上的神仙也吓不倒我。” 我逗他道:“我虽然不是天上的神仙,可是,我其实是来自一个离这里很遥远的地方。” 第四十四章 幸福和甜蜜 “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会突然的回去了。” 他根本就不在意,哼了一声:“你就骗我吧,阳陈虽然是离皇城有一些路程。” “你要是想回去,我可以请求父皇把哪里封给我做属地,咱们在哪里可以更加逍遥的过日子呢。” 他又充满了神往的说道,“待西秦四海安宁,百姓安居乐业了,我们就可以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封地。” “我要和你生许多儿女,最好女儿像她们的娘亲一样,又美不可言,又英雄无双。” “然后,我们就看着哥哥打不过妹妹,弟弟追不上姐姐。” “你弹琴,我栽花,天晴时,我们赏玩烟霞明月,落雨时,我们饮酒射覆下棋” “到那时,我们便可以过着只有你我二人,和我们的儿女,一家人天天守在一起的日子。” 他的满口胡诌,叫我不由得就想起燕阴口沉重的战云。 是的,只有西秦四海安宁,百姓安居乐业。 我们方才可以问心无愧的比翼双飞,把酒赏花月…… 我忍不住打断他的心驰神醉道:“我可不会弹琴下棋,我来栽花,你来弹琴还差不多。” 其实我更想说,你知道我与你的那一日?何时方能来临? 只是,此时此刻,我不想那么残忍的打破他的美梦。 并且,小狸也真的没有那么多本事,教会我全部的琴棋书画。 简渊用下巴摩挲着我的头发,轻声笑道:“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到那时,你也用不着舞刀弄枪,没事就弹弹琴,下下棋,看看我就行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倒让我差点没有失声笑出来。 这个贫嘴的,我以为他要说我没事就弹弹琴,下下棋,看看书就行了。 他却恬不知耻的,要我没事弹弹琴,看看他就行了。 见他如此一往情深的描绘着我们的未来,不知道为何,我的心中,倒是更加无端迷惘起来。 于是,我又固执的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我想把自己曾经的过去,尽快的全部告诉他。 这样,或者在面对我们未知的未来时,彼此的心中,都好有个准备。 我仰起头,对着他的脸,用安静的声音,认真的对他说道: “殿下,你听我说,我并不是龙飞虎的女儿龙庭宇。” “我是,来自另外一个王朝里的人,大汉王朝。” “不管你信不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月光下,他好笑的看着我。 一本正经的说道:“是吗?大汉王朝?嗯,我好像听你提起过,当初我们在燕阴口的时候。” “不过,你爹爹知道你不是他的女儿吗?” 我怔了一下,觉得自己又开始说不清楚了。 这本来就是一个无法说清楚的事情。 并且,我怎么可能告诉龙飞虎,我不但不是他冒名顶替他儿子的女儿。 甚至,还根本就不是阿雪呢? 瞬间,我下定的万千决心又开始动摇起来。 我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到底还要如何对他说了? 是索性痛痛快快的告诉他,我曾经的半人半妖身份? 还是我借助了小狸心丹这渡劫飞升,借尸还魂? 哎,我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对他说道:“爹爹他……并不知道,我……” 舌头在我嘴里打了一个卷,我还是吞下了其余的字句。 我并不是怕吓着她,只是忽然之间,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了。 如果将来,我在西秦的战场上,要是被人杀了。 我所有不可思议的一切,都将会随之烟消云散。 我说和不说,又有多大的区别? 却叫我枉自要费很多的口舌。 或者,说不定,我还能重返到大汉王爷府那个可怕的夜晚。 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现在竟一点也不想回去了。 我更愿意做这个龙庭宇,我愿意终老在这个战火纷乱的世界里。 不是因为遗忘,也不是背叛。 因为这个世界里,已经有了我无法割舍的朋友和爱人。 而大汉那些曾经围剿戕杀我和小狸的人,他们虽然并不是无辜。 但我却逐渐有些明白,他们可能只是受到了别人的蛊惑和驱使。 尤其是那些普通的兵士们。 我和他们之间,不惟无冤无仇。 甚至,他们在撞开王爷府那堵高大的围墙的时候。 都不一定能确定,他们想要剿杀的,到底是人是妖? 他们更多的,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所以,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执着于返回大汉,全部杀死他们。 冤有头债有主,那一大帮深夜围剿我和小狸的人。 主谋可能只有一个。 所以,我对那些兵士,已经并不是当初完全的憎恨。 因为,我不知道是该仇恨他们,还是感谢他们? 如果说感谢,可小狸却是实实在在地死于他们手中。 如果说仇恨,如果不是无情的他们围剿戕杀,我便不会有这一世的因缘际会。 在西秦这个国家,建功立业,寻找到自己的感情归宿。 虽然,我如今所有的自信和勇猛,幸福和甜蜜,都是小狸拿她自己的性命为我换取的。 但所有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又实实在在的是那些大汉的兵士。 这种纷纭纠葛,矛盾重重,常常令我莫所是从。 如果老天能给我一次机缘巧合,我真想弄清楚其中所有的恩恩怨怨,是非曲直。 想到这里,我决定不和简渊说这些无边无际的事情了。 就让这些别人听不懂的话题成为我一个人的秘密好了。 如此美好夜色,还是说些比较轻松的事情吧。 就让简渊和贺兰李钰彤他们一样,认为我的脑袋受伤,又在胡言乱语好了。 我便轻轻的笑道:“我……和你开玩笑呢。咱们的国家安定了,我们就到阳陈居住吧。” 简渊开心的笑道:“庭宇,你放心,只要柔茹人不敢来了,我就请求父皇把我封到阳陈去。” “我什么也不要,只要天天看着你。再也不要你离开我,我要把你藏起来。” “ 哈……” 我大笑起来,你会不会给我打一间金屋?像前朝汉武帝藏陈阿娇那样?” 他摇摇头,竟然认真的对我说道:“我不是汉武帝,汉武帝只藏了陈阿娇十年。” 第四十五章 姑妄听之 “我要藏你一生一世。” 我歪着头看着他,故意惊讶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然后,我又满怀醋意的说道,“可是,我早就听说,身为海内一个皇朝的皇子,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 “为了皇家的开枝散叶,将来是会娶许许多多妃子的。” 简渊却很不以为然,笃定说的道:“谁说我一定要娶许许多多的妃子?” “如果我不愿意,谁敢强迫我吗?” 虽然听他说的言辞凿凿,我的心里,却是抱着姑妄听之念头。 不是我根本就不相信他,而是他的身份。 尽管他不是西秦的皇太子,可是,身为嫡皇子,将来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爷。 试想一下,我那个老爹龙飞虎。 不过就是一个小小阳陈郡的总兵,便娶那么一大群小老婆。 更何况一个王爷? 不是我非要呷醋,杞人忧天,要做刻薄小女儿态。 我只要不是太傻,这也是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的事情。 别看他现在和我厮守在一起情深意浓的,谁知道将来的事情呢? 这位皇子殿下出了皇宫,也许会和普通人一样,有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和浪漫。 我更相信,他此时此刻对我的许诺,也一定是情真意切真心实意的。 我也能感受得到。 而且,我就不信了,身为西秦的嫡皇子,他之前会没有女人? 我便认真的对他说道:“有一个问题,我其实一直想问问你。” 他轻轻的笑道:“你也会有问题,好像我很少听你和我打听什么……” “你其实根本就是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是不是?”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想不到,他的心里,竟是这样想我的? 我鼓起嘴巴:“是你根本就懒得理人家的好不好?你不知道你从前是什么样的吗?” “一天天的,都不看人家一眼,我都以为你一直拿我当哑巴呢。” 他叹息道:“你何曾知道,只从那天在雪山戈壁,听了伏龙王子向你求婚,我的心每一日都是在火里煎熬。” “可是,我不知道我的将来会怎样?” “我怕连累你,害了你。你……明白吗?” 我咕咕的笑道:“这么说,我倒是要多谢炎伏罗了,否则,不定你会不会把我扔在草原里呢。” 他想了想,说道:“我都说过,我是很傻的。” “亚摩竟然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女孩儿,他告诉我的时候,我都有些傻了。” “才后悔莫及,竟听凭柔如王后单独带走你,害你几乎丧命。” “而我,当时可能过于忧心国事的缘故,只是觉得你一个男人家竟然生的如此秀气……” 然后他不可抑止的笑起来。 我被他笑得很奇怪:“你笑什么?难道男人生的秀气就很好笑吗?” “你难道没有看过,有的男人比女人生的还要好看呢。” 说着这话,我倒是没有笑。 只是心说,你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人不知道吗?还去笑别人。 简渊笑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不知道,从你和贺兰将军加入我的卫队开始。” “我每次看到你,总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心中老是想,你干嘛不是个女人?” “甚至,为了自己这个荒唐的念头,我几乎不敢和你多说话。” “一度,我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成了个……断袖癖了?” “啊?嗐……”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想起每次这个皇子殿下看到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真是一句多余话都不愿意和我说,原来竟然是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 我还是有些不甘心,问他道:“可是,你知道我是女孩以后,不还是照样不理我吗?” 简渊老老实实的答道:“是的,那个时候,我的处境,是生死莫测的。” “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招惹了你。” “否则,如果我有了什么不测,抛下你一个人,我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哪怕,我们亲近些,都有可能会害了你。” “所以,不如放任你自自在在。” 他的语气充满了柔情和叹息,没有一丝虚伪。 我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是我自己无知无觉,没心没肺。 我一直以为这个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冷血动物,其实他一直都是热烈的。 不过他努力隐忍着自己罢了,而我,才是不谙世事的。 感到我的伤感,简渊立刻逗我道:“这些都过去了,庭宇,你不知道我现在觉得有多幸福,多满足。” “嗯,你不是说要问我一个问题吗?” “赶紧问吧,问完了,我送你回去歇息,我也该回燕阴口了。” 我破涕为笑,对他说道:“你也知道身上还有责任啊?” “你把我骗到这里来,就为了絮絮叨叨的对我说这些吗?” 简渊又把拥入怀中,亲吻着我的脸颊。 情难自禁的说道:“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我真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对你说了……” 他一言甫出,我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不会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有很多很多说话的时间……” “所以,方才的问题我现在不想问,等那天我再从容问你。” “但是,如果我问了,第一,你不许撒谎,第二,你不需认为我小心眼儿。” 他笑道:“行,我答应你,一定老老实实回答你的问题。” “不过,你最好别问什么小心眼儿的问题啊。” 我坏笑道:“那可不一定……还有就是,殿下以后请叫我阿雪吧。” 简渊挑了一下眉头,含笑道:“你的乳名叫阿雪?”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道:“是的。” 我忽然觉得,现在告诉他,我冒弟弟龙庭宇之名的事情,好像时机还不太成熟。 再说,眼前的时间也太仓促。 为了省却一些不必要的口舌,那些说来话长的事情,暂时还是不要多说了。 简渊却没有感觉到我的犹疑,却甚为动情的喃喃道:“这才像你的名字,阿雪,阿雪,我的阿雪呵。” 他说完这句话,立刻把整个面孔再次埋进我的脖颈之中…… 直到我喘息着,再一次把这个贪恋不已的男人从身上推开。 第四十六章 百炼成钢 不管心中有多么的不舍,看着银河横空,我们心中都明白。 这次于战火喘息之中的幽夜偷欢,该结束了。 临别的时候,心中更觉有千言万语。 彼此更有万千叮咛嘱咐,数声珍重,却都又觉得无从说起。 我只得看着他道:“殿下,我的家丁被你的人带到哪里去了?” 他亦是佯装不满的哼哼道:“放心,丢不了他们。” “你到是很惦记着他们……都不问问我,马上又要孤零零一个人回去。 “他们现在正在燕阴口休息呢,明天早晨我就告诉他们。” “你们的将军事务完毕,趁夜回去了,看你们睡得香甜,没有叫醒你们。” 我抚抚他的脸庞,努力一本正经的安慰他道:“我也不想啊。” “但我相信,我们的孤独都是暂时的。” “等你我齐心协力,把蛮夷人赶回他们的草原,老老实实地牧羊,我们就可以天天厮守在一起了。” 简渊立刻紧紧的抓住了我的双手,用力贴在他的脸上。 然后,才慢慢的放开了我的手。 竭力平静的说道:“阿雪,我送你回去。” 我虽感念他的深情,却坚决的摇摇头。 微笑道:“不用,殿下,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天已经不早了,这里离涵谷关很近,却离燕阴口很远。” “我们一起上马,一起离开,好吗?” 我没有多说其他,因为我知道。 简渊的那些贴身近卫,一定都守护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返回燕阴口,又途经李钰彤的凌风关。 所以,他的安危,我倒是并不怎么担心。 但是,此刻,我也不想他再往涵谷关方向去。 毕竟,他是西秦抵抗蛮夷十万大军的主帅。 如此夜伴时分,深入涵谷关外这样的险境,我实在是不敢令他冒这样的险。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还好,一旦遭遇点什么不测,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而我,单枪匹马,便是遇见什么情况,也比较容易应付。 此刻,和我自己比起来,我更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见我执意不要他送,简渊只得无奈的说道:“即是如此,阿雪,你先走吧,我站在这里送你。” 我点点头,骑上铁血马,我又回头看着站在星光下的简渊。 朦胧的夜色中,我已经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沉默无语,反倒更让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潮澎湃。 这个曾经像冰块一样的男人,似乎在无声无息地流泪了。 我不敢再呆下去,便狠下心来。 转身向前,用力策动铁血马,向着函谷关方向,奋力疾驰而去。 而我并不知道,待我挥鞭疾驰之后。 边塞报晓的浓雾逐渐升起之中,简渊却带着他所有的护卫,一直远远的跟着我。 直到隐隐目送我进了涵谷关,他方才率领众人回马,朝燕阴口方向而去。 不知是不是暴风雨的前兆?柔茹王庭对着西秦压境的大军,忽然之间,竟然异常的平静了起来。 燕阴口一带的边境上,都很难看见王庭骑兵耀武扬威的身影了。 涵谷关城里的老百姓们也逐渐回来了。 其他的城池,如青山城凌风关燕阴口,虽然险招屠城之难,惊魂未定。 好在边塞的这些城池,无论军民,早已经百炼成钢。 外患一旦退去,老百姓的日子立刻便照旧如常了。 西秦的边塞上,似乎暂时恢复了平静。 简渊只从那夜和我在涵谷关外的密林之中缠绵了半夜,又亲自目送我返回涵谷关以后。 便马不停蹄夜以继日的,四处巡查固防边塞各处的要塞城池。 在大风雪可能来临的时候,这些城池不定什么时候便会遭到狗急跳墙的蛮夷大军袭击。 待一切军务料理完毕,简渊便返回到李钰彤驻扎的凌风关休整。 他一直呆在凌风关,好几天过去了,都没有派人来传我。 要知道,涵谷关是离涵谷关最近的。 按照他往常的做派,一旦闲暇下来,没道理不叫人来涵谷关传唤我。 虽然我之前很不满他这样轻狂任性,可见他忽然闲下来。 也不是他之前所说的,随时传唤我前往了。 不知为什么,倒让我心里。 无端有些没着没落,没头没绪起来。 可能是我自幼缺乏亲情,天生的没有安全感。 以至于,我对他的感情总是不能自信。 即便他天真浪漫起来,热情似火。 其痴情纠缠,简直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而我心里,想到更多的,竟还是他的冷漠和高深莫测。 尽管他或许给了我一个很感人的理由:作为西秦边塞统帅,很可能也会身不由己。 但是,我总觉得这份感情,其实还是我不能把握的。 好在,我原本也不是一个喜欢多愁善感的人。 不见就不见吧,反正,已经下定决心。 从今以后,要做一个矜持的美女子。 不再无缘无故的招惹他,更不会主动送货上门。 二皇子殿下爱咋咋地吧。 免得将来西秦的江山有个一差二错,有人会把罪过折算在我这个红颜祸水身上。 边塞暂时的平静终于让我无所事事起来。 涵谷关的一切事务,在苏先生小武的协理下,贺兰处理的很好。 很多事情,根本就不让我操心。 贺兰倒是看我老是闷闷的,十分过意不去。 好像因为他这个小小的涵谷关,却不得不困住了我一样。 而我更觉得奇怪,为何当初的我。 能在与世隔绝的大汉王爷府里,安安静静呆了十几年。 现在不过是无所事事的过了十几天,怎么就叫人一眼便看出了烦躁来? 难道安安静静的呆着,不是我天生就有的秉性吗?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 如今的我,是有些不能适应平静的生活了。 好像每天不打打杀杀,不生出点是非来,我就浑身上下不舒服似的。 饭也吃不好了,觉也睡不稳了。 这天,我实在闷得慌,便叫来小武和龙头龙眼。 他们三个立马现身向我报到,进门便一齐向前。 还满脸谄媚,忙不迭的询问我有何吩咐? 看着这三个五大三粗,却恭恭敬敬满脸讨好的男人。 我又觉得好笑起来,我们四个,凑在一起,倒是可以打一桌四方。 第四十七章 子午牌 这是一种在我老爹的总兵府内宅,悄悄流行的游戏。 那些整天饱食终日的总兵侍妾们,常常会私底下彼此约好。 在夜深人静之时,叫丫鬟仆妇备了酒菜,打四方,赌输赢吃酒取乐。 这些我也只是听小雯不时对我提起,具体的是个什么名堂?我还真是不清楚。 但我身为一位主帅,总不能叫这三个和我一起,弄些什么赌局,赌输赢,吃酒取乐。 若是被苏先生知道了,一准又是一大篇言辞痛切,冠冕堂皇的说教。 可在这闷死人的地方,真是连找个人吵吵架磨磨牙的机会都没有。 我知道苏先生其实很可以给我们讲讲笑话,他本来就是一个谐优。 或者说上一本好听有趣的书词故事,帮我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可是,他现在是我的先生,我的军师,打死我,我也不敢冒犯轻亵他的。 贺兰的话倒是很多,但他现在军务在身,并不能经常陪着我长篇大论,不着边际的闲聊。 我先装模作样的,向小武询问了一番我们属下兵士最近的操练状况。 虽然我早上还和贺兰一起检阅过他们的操练。 小武便昂首挺胸,一本正经的大声回答道: “启禀将军,您属下的兵士,已经操练的人人弓马娴熟。” “就等将军一声令下,便可随将军一起,奔赴各个关隘杀敌。” 我赶紧摆摆手:“我知道了,武将军,这几天辛苦你了。” 小武抬头,回答的更加响亮:“为将军分忧,是卑职分内之事,虽苦犹甘。” 我点点头,站起身子,来来回回不停的走着。 “我们今天不说这些了,这么多天没有仗可打了,每天除了练兵,就是不停的检阅,哎唷,我都无聊死了。” 见我突然露出满脸百无聊赖,小武和龙头龙眼,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要知道,我向来都是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样子。 好在这三人都是我从阳陈郡带过来的,见识过我的张牙舞爪的。 尤其是龙头龙眼,深谙我不甘寂寞的禀性。 龙眼便笑道:“公子是不是闷得慌了?” 我点头道:“正是……你们说说,蛮夷的军队不知在搞什么鬼?这仗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城墙我们都修了四遍了,刀枪也都磨明了,万事俱备,现在反倒没有仗打了。” “哎,我说,我是不是要跟殿下请示请示,干脆带着你们回阳陈算了。” 小五武赶紧说道:“将军万万不可心生懈怠之心,殿下肯定也不会同意你回阳陈去的。” “蛮夷人现在虽然没有动静,但他们驻扎在边境上的大军并没有撤回。” “很明显,他们在等待时机,望风而动。” 我无可奈何扩了扩双臂:“话虽如此说,我也知道……只是,在没有仗打的日子,可真是太无聊了。” 龙头上前一步,讨好的对我说道:“公子想玩点什么?我们三人可以陪公子消遣消遣。” 我立刻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三人。 小武似乎瑟缩了一下,龙眼也对龙头投去责备的目光。 好像生怕我会把他们撕巴撕巴,吃掉了似的。 我的眼珠子转了转,既然现在有三个人可以陪我消遣。 我何不想办法自己找点乐子,打发打发一下这大把大把无聊的时间呢? 可是,我寻思了半晌,所能想到的游戏,只有一种最简单的子午牌。 这还是以前,我很小的时候,小狸陪我玩的一种最低级游戏。 游戏很简单,不过用红黑两种笔,在二十张剪成小方块的硬纸上,分别写上从一到十,十个数字。 然后把这些纸片混合覆盖在一起,两人随便抽取。 拿到红三的先发纸片,以大数压制对方小数。 纸片上的数字可以随意组合,相互博弈。 最后,谁的纸片先发完,谁就赢了。 可以藉此输赢进行罚赏。 说做就做,红黑两种颜色的笔倒是很容易找到。 可是,我从哪里才能找到硬硬的纸片呢? 小武告诉我:“将军,我能找得到。” 我立刻兴奋起来:“真的,快去快去,等下咱们就乐子消遣了。” 很快,小武不知道才哪里弄来一本粗糙的旧书。 我拿过来一看,只见那本书貌似老旧的羊皮,上面满是奇形怪状的文字。 翻来覆去,我竟一个字也没有认出来。 管他呢,就算是天书今天也要遭劫啦。 我们三人一起动手,很快便大功告成。 小武的字写的很漂亮,我便叫他写了黑色的数字。 而我则亲自动笔,写了红色的数字。 吃过午饭,我立刻就开始对这三个手下进行一番博弈启蒙教育。 这三个家伙倒是聪明的紧,几乎没费我什么劲,很快就掌握了游戏规则。 话说,其实这本来就是一种小孩子玩的游戏嘛。 只不过,他们西秦目前没有而已。 我们先用剪刀石头布,博弈出两个起牌首家。 然后,看谁的纸片先发完,谁就是第一个赢家。 不但可以在下一局继续,还可以首先发牌。 余下的人轮流参加。 紧张的玩牌渐渐的让他们忘了拘束,年轻人喜欢玩闹的天性袒露无遗。 我们四个人轮流上阵,斗的不亦乐乎。 谁输了,赢家就往谁的脸上画一次墨迹作为处罚。 大半天下来,最后,我发现我们四人当中,输得最少的竟然不是我。 而是小武这个家伙,他脸上的墨迹最少。 龙严输得最惨,竟然被画得活脱脱成了一个黑脸灶神。 最后我们四人,一窝乌脸鸡似的。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分不出鼻子眼睛,简直笑翻了天。 我和小武的一局,小武终于被我给赢了。 我赶紧拿起笔,蘸墨对着小武脸上点去。 小武鬼精灵的,被我点了一下,跳起来就跑。 我拿着笔,也紧跟着跳起来,追着小武,想给他再来那么几下。 正闹着,贺兰突然推开门,闯了进来。 我一看他那张干干净净俊俏的白脸,立刻毫不犹豫的挥毫就在他的脸上来了一下。 贺兰猝不及防,吓得眼睛直闭,大叫道:“庭宇,你们在干什么?” 屋里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但是,笑过之后,他们都吓得愣住了。 第四十八章 咬牙切齿 原来,跟着贺兰后面进来的,竟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冷着脸的简渊皇子。 而简渊的身后,竟还站着满脸惊愕的李阔海和李钰彤父女。 我满脸污黑,握着手里的笔也呆了一呆。 好死不死的,这人现在跑来干什么? 太阳都快落山了吧?还带着李阔海和李钰彤,发生什么塌天大事了吗? 可是,这该死的贺兰最起码也应该让人提前通知我一声不是? 现在倒好,被他们拿住了一屋子的牛鬼蛇神。 就在我心念电闪之间,满脸墨污的小武龙头龙眼已经跪下给简渊见礼了。 贺兰忍不住用手抹了一把脸上被我突如其来划上的墨迹,哭笑不得。 我赶紧扔下手里的毛笔,忍着笑。 先象征性的给紧紧绷着脸的简渊行了觐见之礼,然后给李阔海行礼。 “呃……” 我在心里斟词酌句。 “不知殿下和义父突然驾到……是我闲着无聊,拉着他们玩闹的。” “属下如有不恭之处,实属我一人之责,请殿下和义父饶恕。” 然后,我拼命对贺兰使眼色。 这个死头猪,还不赶紧让人弄些水来我们洗洗脸? 简渊沉着脸没有做声,眼神里满是那种我早已熟悉的责难。 倒是李阔海急忙上前,伸手扶起我。 并且为我解围似的高声大笑道:“庭宇,你这孩子也忒淘气了。” “没事做为什么不去看看为父?到让我这个爹爹,亲自过来看你来了。” 我难为情的挠挠头,笑道:“义父,我也是早就想着要去看望您老人家的,只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来看我了。” 李钰彤站在她爹爹身后,一个劲的抿嘴偷笑。 并且不断的冲我做鬼脸,用手指在脸上划着羞我。 忽然,贺兰盯着我们散落在桌面上的纸片,怪声惊叫起来:“庭宇,你们玩的那是什么?” 听到他的惊呼,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那副被我画得一塌糊涂的纸牌。 我得意的笑道:“没见过吧,那叫子午牌,可以打发大把的闲暇时间。” 贺兰冲过去,把那些裁剪的并不整齐的扑克抓在手里。 痛心疾首的说道:“庭宇,你干嘛剪了这本书?” 看见贺兰一副悲哀的样子,我顿时有些吃惊了。 难道,那真是一本很重要的书? 既然是很重要的书,小武为什么随便就能找到? 简渊看了我一眼,伸手从贺兰的手上捏过几张纸片来,反复的看了看。 然后沉声说道:“可惜了这部博疆秘籍,已经无用了。” 李阔海也忙伸头去看那些纸片上,奇形怪状的图案和文字。 李钰彤则饶有兴味的盯着我和小武涂抹的数字看。 我看见小武吓得头都不敢抬,龙头龙眼更是面面相觑。 我便用无辜的口气说道:“不会吧,贺兰,既然是那么重要的书,你干嘛不放放好?” “再说了,那上面的字我一个也不认识,难道你可以看得懂?” 贺兰当着简渊的面,显然不想过于责怪我。 便叹了一口气说道:“哎,算了,毁了就毁了吧。” “虽说是个珍贵的古本,毕竟没有什么实在的好处,博龙将军一笑也值了。” 然后,他对简渊请求道:“能否请殿下和李元帅移步议事厅喝杯茶,容我和龙将军洗洗脸再来听命。” 看见李阔海陪着简渊去了议事厅,小武和龙头龙眼一溜烟的跑了。 贺兰忙着命人给我们打水洗脸,李钰彤没有跟着简渊和她爹爹去喝茶。 而是咭咭的笑着,坐到桌子前抓起那些纸片看。 “阿弟好大面子,知道这本书值多少金吗?” 我一边撩水洗脸一边问道:“多少金?” 李钰彤看着贺兰笑道:“最少也要五千金,我说的差不多吧,贺兰将军?” 贺兰苦笑道:“钱倒不可惜,只是可惜了这本书。” “算了,毁了就毁了吧,也是我没有福缘罢了。” 听贺兰这样说,我开始后悔自己做事,确实有些冒冒失失。 便对贺兰说道:“ 贺兰大哥,您千万别生气啊。” “以后我要是看见了这样的书,就陪你一本如何?” 贺兰被我说的笑了起来:“庭宇,你就傻吧,这是一本异域秘籍。” “里面有许多绝世的武功心法和神秘的法术演变破解方法,我是好容易才得了的。” “这几天刚有一些闲暇,拿出来看看。” “随手放在书房里,没想到就被你摸到了。” “我还没看出个头绪呢,想必这也是缘法所致。” “你想想,你就是想赔我,也没地方再能找到第二本啊。” 这下,我真是有些汗颜了。 想不到这样一本破书,却是如此的珍贵,竟是毁了就再也没办法再现了? 我突然想到贺兰的精于计算,便是一匹割裂的布帛都要留作旅资的。 幸亏我如今已是如此身份,否则,还不得天天看着他的臭脸啊? 暗暗庆幸之余, 我还是很不好意思了。 “啊……这样啊,真是对不起。” “贺兰大哥,这样吧,等我有钱了,我就赔你五千金如何?” 没想到,这次贺兰倒是很大方了。 已经洗干净脸的他爽朗的笑道:“自家兄弟,何出此言?” “不知者不为罪,我都说过不要提了,再说就没有意思了。” “庭宇,李将军,咱们赶紧过去见殿下,看看有何吩咐吧?” 李钰彤抿嘴一笑,又冲我做了个鬼脸,我便伸手拉起她。 一本正经的说道:“姐,你看贺兰大哥多好,人又长得帅,你给我做大嫂怎么样?” 李钰彤一听,立刻红了脸对我瞪起眼睛。 大声骂道:“你要死啦,有这么和自家姐姐说话的吗?” “再敢胡说八道的,看我不捶死你。” 说着就作势要过来拧我的嘴。 我看见贺兰扭过头去装作没有听见。 不等李钰彤冲过来,我便坏笑着赶紧跑出门去。 李钰彤气得跟在后面就追…… 贺兰跺脚大叫道:“嗐……你们不要闹了,殿下等着我们说正经事儿呢……” 我大笑着嚷道:“什么正经事儿?挣紧会勒死人的,还是不正经的好哇。” 我不知道,有一个小心眼的人正听着我肆无忌惮的笑语喧哗恨的咬牙切齿。 第四十九章 神奇传说 却又满心的无可奈何。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那里一日如过三秋般难捱? 我这里,全是没心没肺,竟然和所有的人都能笑闹成一团。 原来,简渊此次不过是例行公事的巡查。 因为最近几天柔茹人的安静,李钰彤也暂离凌风关,陪着简渊和李阔海到处巡查。 而李阔海倒是确确实实来涵谷关看望我的。 毕竟有我这么一个义子,他也觉得长脸。 领兵的人除了心胸特别狭窄,喜欢刚愎自用的,基本上都是喜爱将才的。 虽然我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其实我在燕阴口边塞。 乃至西秦王朝,柔茹王庭,都已经是一个神奇的传说了。 所以李阔海是以我为骄傲的,也为他当初的慧眼识珠倍感得意。 他自己的儿子李波武功平平,只能协助他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于是,他把所有更大的期望,都寄托在女儿李钰彤身上。 当然,要是能笼络我这个义子对他死心塌地,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今天,他陪着一路巡查的简渊来涵谷关。 即看望了我,又算不上屈尊。 涵谷关是燕阴口最后一站,所以他们走到这里,差不多太阳都快落了。 现在,西秦的二皇子,海外边塞御敌主帅简渊殿下。 正沉着脸,很生气的坐在涵谷关议事厅里。 李阔海晋伯苏先生都默不作声的陪站两旁,大家心里都有些惶惑。 感觉到里面的安静,我和李钰彤相互吐吐舌头。 收敛笑容,我们跟着贺兰后面,一本正经的走进压抑的议事大厅。 我暗暗在心里嘀咕,简渊这个人,我真是实在琢磨他不透啊。 我一直觉得自己性格有问题,比如,当初我身为大汉半人半妖郡主时,是那样的安宁淡泊。 而如今幻化成了西秦女将军龙庭雪,不但喜欢打打杀杀。 尤其是如今,竟连半日的沉静都没有。 每天好像要不折腾出点事情来,这日子就没法继续往下过似的。 但是简渊的性格问题似乎比我还要严重。 我就不明白了,他人前和人后,简直判若两人。 最叫我感到迷惑的,便是他各种面孔的转换自如。 “龙庭宇,你身为守边大将,却不自重,竟带着属下嬉笑无度,该当何罪?” 看到我仍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简渊再也无法忍受,便怒声说道。 我正胡思乱想,猛然听到他竟然用如此严厉的声音对我说话,不禁吓了一跳。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贺兰赶紧悄悄的推了我一下,示意我跪下请罪。 没想到,贺兰对我亲密的举止更加点燃了某人的怒气。 他恼火的一拍身边的桌子,“砰”的一声,议事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吓住了。 大伙立刻齐刷刷的跪下,我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只得无可奈何的给他跪下。 我心中愤怒无法言说。 这个可恶的男人,他究竟把我当成他的什么人? 如果是他保家卫国的大将,就不应该那样的和我缱绻。 如果当我是他的爱人,就不应该动不动就对我声色俱厉。 我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殿下好像并没有任命我为什么大将。” “我不过闲暇之余,和自己的家将玩笑,说我嬉笑无度实在言过其词。” 贺兰吓坏了,慌忙小声制止道:“庭宇,你怎能如此和殿下说话?还不快请殿下饶恕。” 然后他为我向简渊求情道:“殿下不要生气,龙将军年少活泼,和属下玩闹实属偶尔为之。” “请殿下念在龙将军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恕他这一次。” 简渊没有理睬贺兰的求情,却脸色苍白。 我就奇了怪了,我早就给他检查过他肩上的伤口。 那个伤口拔出箭头以后,很快就愈合了,并且已经生出粉红色的健康肌肉。 那天在涵谷关遭遇缇鹤兰的彪悍之旅,他当时虽然浑身染血。 过后我才知道,他身上沾染的,都是被他手中龙剑斩杀的蛮夷武士之血。 但是他却动不动就脸色苍白,是有病啊,还是见了我就激动? 不知为什么,我就见不得他那一副隐忍的样子。 我知道他心里很气很气,但我实在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生气? 我不就是带着家将胡闹一次,被他给抓了个现行。 至于气成这样吗? 我又没有误了临阵御敌,丢了他西秦的河山。 我扭过脸去,不看他也罢。 简渊哼了一声,也不理会身旁躬身握拳的贺兰的,怫然站起身子。 看也不看我们一眼,故伎重演,脚步重重的踏出议事大厅。 竟甩袖而去。 晋伯急忙对我说道:“龙将军请起,殿下在气头上,改日老朽会说服他与将军和解的。” 我被气得笑了:“没事的,既然殿下看着我生气,我从今以后, 不见他就是了。” 没想到我这句话还未落音,我就脊背发凉的听见敞着的大门外。 一个恼怒到无以复加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切齿说道:“你,说,什,么?” “岂有此理,把她给我带到凌风关去!” 然后,简渊转过身去,断然对所有被骇得跪下的人厉声说道:“谁也不需给她求情,违者同罪!” 简渊这次真的被我气极了,尽管所有的人都“无视”他的勒令,纷纷为我求情。 他还是不依不饶的,令皇子亲卫把我抓到凌风关,给关了禁闭。 我的禁闭室是离他的卧室很近的一间空屋,他让人把我“请”了进去。 我心里暗暗冷笑。 把我弄离他卧室这么近的对方,想对我继续实施骚扰? 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他讨得便宜,我要不好好教训他一顿,我就不姓龙。 禁闭室里几乎什么也没有。 除了一扇门,一个小窗户,就是光溜溜的冰凉砖地,连支蜡烛都没有。 里面空荡荡冷清清,甚至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看着几个彪悍的皇子亲卫“啪”的一声关上的门,我便深陷在一片漆黑里。 气呼呼的双手抱膝,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都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外面始终没有我预料的动静,渐渐的,我终于靠在墙角睡着了。 一夜无梦,没有任何人来骚扰我。 第五十章 惹翻二皇子的下场 当我醒来时,从门窗里已经透进一些微弱的晨光。 我不禁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我真是始终改不了自己的天真。 老是摆不正自己的身份,还以为自己是谁呢? 即便和他有了肌肤之亲,那又如何? 一旦我冒犯了他,他就是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在这冰冷的深秋之夜,竟毫不留情的把我扔在这个冰冷的小黑屋里。 泪水不由得顺着我的面颊淌了下来。 我想起就在不久前的夜里,他吻着我的唇,深情款款的对我说道:“我什么也不要,只要天天看着你。” “再也不要你离开我,我要把你藏起来……我要藏你一生一世……” 他就是这样藏我一生一世的吗? 一种无法言说的心灰意冷陡然袭上我的心头,我感到一种可怕的寒冷。 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即便我已经拥有绝世的武功,却依旧无法握紧一份感情。 这种感觉让我惶惑起来,我竟不知道,我已经陷得这么深了? 我以为我对他的感情已经十拿九稳了,可是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还是和从前一样,我所期待的感情,依然虚无缥缈。 我所有的因为渴盼而衍生的躁动不安,所有因为思念而多出的无事生非。 现在仔细探究起来,竟是那么的可笑。 甚至,也如当初爹爹的宠妾九娘那样的愚不可及。 我的不淡定终于叫我尝到了不必要的苦头,乃至丢人现眼。 正满心的千转百回之间,我忽然听见。 外面隐隐的传来李钰彤甜美的声音:“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如果没有,末将告辞。” 然后,便是房间里,传出简渊含糊不清的说了什么。 因为小屋的门紧闭,我实在是无法全部听见。 我暗暗吃惊,瞬间,连眼泪都没有了。 外面天色尚且未明,李钰彤却从简渊的房间告辞出去…… 难道? 我顿时心如刀割,也恍然大悟了。 怪不得我可怜兮兮的睡了一夜凉砖地,果然是贵人凉薄,皇子德性。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而且,此人做起事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毫无顾忌。 进一步说,简直就是在向我示威。 霎那间,我已经悲愤痛苦到失语。 几乎可以看得见自己的心,仿佛已经被人割裂。 流淌的血液犹如屋檐滴落的露珠,一颗颗,都是猝然坠地,炸裂粉碎,刺人眼目。 良久之后,我才渐渐地缓过神来。 却不禁暗自又叹了一口气,因为我忽然发现,我竟不知道该去恨谁? 李钰彤毕竟是无辜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身份。 她更不可能知道我和简渊的纠葛,如果知道,她是不是还会这样来伤害我? 我想,她或者不会的。 怪不得昨天我拿贺兰和李钰彤开玩笑,她那样追着我打? 并且,一直以来,李阔海对简渊这个完全不得志皇子的各种追随支持。 其用意之昭然,一目了然。 若不是为了自家女婿,谁肯这样傻? 一旦二皇子势败,那可是铁定要跟着殉葬的。 或者,该死的是那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这个虚伪的二皇子殿下,我真是老是小觑了他。 这左拥右抱,竟是玩儿的如此如鱼得水? 可是,这种结局,不正是我早就在心中预见过的吗? 只是,我不知道,会来得这样快罢了。 扪心自问,我又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对简渊,我竟完全恨不起来。 可能,他只是在享受他身为皇子所应该享受的一切吧。 眼泪重新又无声滑落,我却狠狠地抬起手,擦去脸上泪水。 干嘛哭啊?犯得着吗?我本来就来自大汉的人。 西秦的皇子与我其实何干? 我这一世,要是不尝尝各样酸甜苦辣,悲欢离合。 那还叫一个小狸为我期待的,完美的人生吗? 不就一个皇子吗?我还真就不在乎。 那些缠绵,那些誓言,以为我真的会去相信啊? 除非,我脑子真的进那夜的浓雾了。 我紧紧握拳,使劲抽着鼻子为自己打气。 “阿雪,这点小小打击,对于你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的,对吧?” 我努力的对着墙壁,练习了几次若无其事的微笑。 在心中对自己大声说道:“能摆脱这个反复无常的皇子殿下,也好。” “不就是一个花美男吗?凭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龙庭雪,还愁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好看的?” “不,将来我一定找一个比沧溟王子炎伏罗更好看的美男。气死他!” “再说了,本来我就对这份感情没有信心。” “现在简直就如应验了一个箴言。” 哎呀,反倒让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李钰彤,那么好的女孩,曾经与我生死与共的战友同袍,我一定不会去伤害她的。 天色逐渐明亮起来,我也竭尽全力的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建设。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有人打开了禁闭室的们。 李钰彤面带微笑,神采奕奕的站在门口。 她的身后,站着几个捧着巾帕面盆,香膏,梳子珠饰,洗漱用具的军士。 “阿弟,你受苦了。” 她亲切的对我说道,然后对后面的人命令到:“赶紧服侍将军梳洗。” 我立刻站起来,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表示自己这一夜过得很好。 一边活动着四肢,我一边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事,谢谢姐挂记。” 我扭扭脖子,“哈,不管这么说,比睡在野地里好多了。 ” 两个捧着面盆巾帕,杯盏牙盐的军士趋前,伺候我洗漱。 看着我用香膏洗脸过后,李钰彤便拿着梳子,亲自给我绾了一个神气的公子篹。 然后,她又拈过一支镶着一颗璀璨明珠的发簪,给我插在篹上。 那眼神举止,完全是在溺爱一个兄弟。 她给我收拾完毕,便对我说:“殿下今天去燕阴口迎接朝廷派来封赏的使者,已经走了。” “你忍耐一下,也许殿下得到了朝廷对阿弟的封赏,就会不生气了。” 我笑道:“我无所谓,多在姐这里呆一天,多享受一天姐的照顾。” “至于朝廷的什么封赏,我才不稀罕。” 李钰彤看了我一眼,认真的说道:“这次柔茹人来犯,全凭阿弟一人之力,我们才能得以挫败他们。” “你不但保全了燕阴口万千生灵,更使蛮夷铁骑暂时不至于涂炭海内,阿弟之功,可昭日月。” 第五十一章 李钰彤的劝诫 我忍不住大笑道:“哪有那么夸张,应该是上天庇护西秦,皇子殿下统领有方。” “义父贺兰将军你们齐心协力,大家共同守卫的结果。” “我一个人本事再大,终究守不住燕阴口那么长的防线啊。” 李钰彤点点头笑道:“你呀,和我们说话从来都是通情达理的,为什么老是和殿下犯犟呢?” “昨天幸亏是你,要是换了别人,一千个一万个,恐怕也绑出去砍了。” 我故意伸伸舌头,装作惊恐的样子说道:“不会吧,我不过就是和那个皇子据理力争几句罢了,至于会被砍了么?” 李钰彤一本正经的说道:“弟弟,这有什么不信的?” “两军阵前,即便你是功劳再高的大将,如果敢违抗主帅的命令,一样格杀不误。” “不过二皇子仁慈,从来没有杀过大将罢了。” 李钰彤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肯定是想劝我以后收敛一些,毕竟,自持功高震主,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如果我再这么肆无忌惮,口无遮拦下去,恐怕将来的处境就会更加不妙。 但是她终于没有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管怎么说,一顿丰富的早餐过后,这一天我过得倒是很逍遥。 李钰彤行使了她凌风关主帅的权利,使我得以暂时脱离禁闭。 我谢绝了李钰彤的殷切相陪,身为凌风关主帅的她公事繁多。 此刻便是有心想多陪我,却被各处接二连三的事务给拉走了。 我便信步出门,四处瞎逛起来。 我可能已经变成了那种典型的没心没肺。 虽然我眼睁睁的看着简渊已经移情别恋,和别的女人一起过夜。 可痛彻心扉到心口流血,好像也只是那么一小会儿。 再加上我确实是真心的希望李钰彤幸福。 她那么漂亮能干,又很有分寸识大体。 更兼父帅女将,深为西秦江山,简渊殿下所倚重。 简渊选择她,确实比选择我明智多了。 我没有道理去嫉妒,去强求。 爱情固然很美妙,但是如果已经失去了就没必要纠缠了是不是? 像怨妇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已经是绝对的搞笑了。 何况我觉得除了嫁人,可以做得事情,有趣好玩的事情,多了去。 我何苦自寻烦恼,煎心自虐? 如此一想,原本火辣辣的一颗心,顿时便百虑全消。 哈哈哈…… 请容我先笑一会儿。 请容我抹一下笑出来的眼泪儿…… 嗯,眼前的凌风关,我白天夜黑的,来来回回好几遭,倒是没有好好在城里逛逛。 可恨简渊只抓了我一个人来,没有龙头龙眼小武陪着我起哄,一点也不好玩了。 我现在,实在是需要一些热闹的事情,来填补一下满心的空虚寂寞冷。 凌风城里人来人往,他们却似乎都当我是空气。 竟没有人肯为我稍停一下脚步,甚至,都没有人多看我一眼的。 这也难怪,人家并不认识我,当然不会赶着对我打招呼了。 除非,是酒肆迎客的店小二。 可这会儿,酒肆还没有开门呢。 我一个人在凌风关里,没头没脑的晃荡了半晌。 努力的凝聚起散乱的心智,我才看见,这里的街道全是古朴的砾石铺成。 房舍也多为石头砌成,大街小巷除了土著的居民,更多的还是驻防的兵士。 便是如此晴好,阳光白晃晃刺眼的清晨,也到处都是边塞沙尘扬起的蒙蒙细尘。 难得一见的植物也是老气横秋的,没有一丝水灵鲜活的味道。 我想起简渊的话:“这里水很金贵的,你就不要浪费掉了。” 我赶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去驱逐掉脑海里,那个有可能会令我发狂的声音。 漫无目的的到处乱逛,我忽然前面一片吵嚷声吸引了我。 现在的我,本来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爱凑热闹的人。 偏偏此刻,我又正是百无聊赖,没抓没挠的时候。 立马不假思索的,就像那个乱纷纷的地方凑过去。 这些吵嚷的军士一看见我过来,立马一起跪下,齐声说道:“参见将军。” 我的心里,无端的吁了一口气。 突然也有些明白了,为何我走在凌风关里,没有一个人过来和我主动搭讪? 合着我这模样,别人一看,我就是一个将军的对吧? 兵士不会主动靠近我,老百姓更是不会随便兜揽我的。 当此兵荒马乱之际,城里突然出现一个样貌陌生的年轻将军。 大家除了好奇,更多的只能是远远观望。 我摆摆手,对他们说道:“都起来吧,你们在这里吵什么呢?” “吵得那么厉害,可否说来我听听?” 忽然,里面一个军士越众而出。 对我抱拳道:“将军,您不认识我了?小人是在阳陈被您发配充军的周达呀。” 我惊讶的笑道:“周达?你不说,我还真没有认出你来呢,原来你在这凌风关服役?” “怎么样?干的还行吗?” “说说,你们在这里为什么事情吵架?” 我真的没想到,能这在凌风关偶遇周达。 之前,我一度还以为,周达是不是已经埋骨这西秦的海外边塞了呢? 高兴之余,我立刻兴致勃勃的问他道。 和周达吵架另一帮士兵见周达竟然是我的老乡,顿时黄了脸。 而和周达一帮的阳陈郡籍的兵士们,明显开始面有得色了。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既然周达他们是将军的老乡,将军那有不护短的? 周达站起来开始对我喋喋不休,我听了一会儿,便弄明白了。 原来他们这些人有的和周达一样,来自北方。 另外一些则来自南方,或者干脆是一些流落西秦的异族人。 由于他们的籍贯不同,语言不同,说起话做起事来常常的要闹别扭。 更兼他们各自排外,北方的兵士瞧不上南方兵士的嬴弱。 南方的兵士又鄙薄北方兵士的粗俗放诞。 北方和南方的兵士又一起欺压居无定所的异族人兵士。 一支表面上团结一致的军队,其实也是各有内耗口角。 正如朝廷里常常有乡党之争,军队里更是时不时的要闹上一出这样的事。 第五十二章 骡子和驴的区别 今天这些北方的军士和南方的军士一齐奉命,搬运预备守城的滚木。 南方的军士普遍文弱一些,北方的就相对五大三粗一些。 所以北方军士在干活时,有几个小心眼的。 就感到好像他们有一些吃亏,忍不住话里话外的发牢骚。 有一个脾气火爆的南方蛮子实在忍气不过。 反唇相讥道:“啰里吧嗦些啥么子?以为都像你们这些侉子,一个个骡子似的。” 他这句话一下就捅了马蜂窝,那些北方汉子立刻就不干了。 他们“哐当”一声扔掉肩膀上抬着的滚木,人人撸袖奋拳。 大叫道:“娘的,说谁是骡子呢?你他娘的才是骡子呢?” 双方不由分说,就乱哄哄的吵闹了起来。 要不是我正好路过,说不定早就打了起来。 就为了一句话,吵得不亦乐乎,我倒有些不明白了? 我便问周达:“他说你们是骡子,不是夸你们力大无穷吗?” 周达气道:“将军这是哪里话?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骡子虽然力大无穷,可说人是骡子,这句话可不是夸人呢。” 我不由得问道:“此话怎讲?” 周达憋红了脸:“将军难道不知道,驴和马交配……生下的才是骡子?” 另外一个胆大的北方兵士大声说道:“我们干活比他们多出力气,他们还要骂我们是杂种,这些蛮子简直太坏了。” 我顿时红了脸。 这样粗俗不堪的话,我倒从来没有听说过。 可是我既然没事找事过问了这件事情,就必需要处理好他们之间的纠纷。 我想了想,便笑着对他们说道:“你们不远千里,抛妻别子来到这里,。” “希不希望有朝一日,打跑那些蛮夷人,边塞恢复宁静。” “大家都能身负军功,平平安安的回到亲人身边?” 他们听我如此一说,一双双眼睛都闪闪的看向我。 说句老实话,对于目前这场毫无胜算的战斗,这些兵士的心里,其实都是很气馁的。 若不是之前的几场侥幸胜利,此刻的凌风关,说不定早已城破被屠了。 而他们这些兵士,可能早就做了俘虏,或者是无定河边骨。 打跑蛮夷人,人人还可以身负军功? 再平平安安的回到亲人身边,那简直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接着说:“我们,南方和北方的人,或者异族人,我们其实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那就是,打走柔茹人,保家卫国。” “不让敌人的铁蹄践踏我们居住的城池和播种的庄稼。” “不让敌人的屠刀杀死我们的朋友和亲人。” “所以,我们应该是同袍,是弟兄!” “而不应该分彼此,分南方北方,海内,异族。” “兄弟们,请大家想想,如果我们再不齐心协力,保家卫国。” “一旦城破,敌人会区分我们是南方人或者北方人?是海内人或者异族人?而对我们刀下留情吗?” “他们肯定不会,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而那些侵略我们国家的蛮夷人更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所以,我们一定要团结,生死与共。” “而不是在这些小事上面,拉帮结派,你死我活,锱铢必较,斗个输赢!” “我们要同仇敌忾,万众一心。” “而不是离心离德,乃至最后落得个玉石俱焚!” 我目光炯炯的看向他们:“我请兄弟们一定要记住,战场上,无论我们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我们都是互相依存的战友,我们是兄弟,更是亲人!” “现在,你们能想通了吗?” 这些军士受到我语言的强烈感染,有个军士激动的挥舞着拳头。 大声说道:“将军说的对,我们是同袍战友,是弟兄亲人!” “我们应该齐心协力,共同保家卫国!” 那些刚才还虎视眈眈的军士们,早就缓和了彼此敌视的目光。 仿佛如梦初醒一般,顿时抛下了刚才的是非。 大伙儿群情激昂,齐声喊道:“齐心协力,保家卫国,齐心协力,保家卫国……” 我也感到激动万分,挥舞着双手,大声说道:“兄弟们,干活去!” 然后,我就加入了他们抬滚木的行列…… 某人从燕阴口回来,见到李钰彤第一句话就是:“庭宇有没有赌气不吃饭?” 听他竟然问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李钰彤惊讶的合不拢嘴巴。 然后李钰彤惴惴不安的单膝跪下,向他请罪道:“殿下,我把阿弟放出去了,请你治我的罪。” 简渊立刻变了脸色,掩饰不住语气里的恼怒:“李将军,你……她回涵谷关了吗?” 李钰彤吓得头也不敢抬,老老实实的答道:“没有得到殿下的发落,末将是不敢让龙将军回涵谷关的。” “我只是……怕他气闷,所以……” 简渊立刻问道:“她现在何处?” 李钰彤气短心虚,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他在……和军士们一起干活呢。” 简渊转过身去,沉声说道:“让她来见我。” 我正和军士们干活干得热火朝天,李钰彤站在城楼下面街道上,拼命的向我招手。 我只得拍拍手上的灰尘,左右看看,这地方离下城楼的出口真是太远了。 不觉玩心大起,一纵身,便跃上城墙,“唰”的一声跳下城楼。 身后立刻响起一片惊呼声。 很多兵士甚至还慌忙跑过来,趴在城墙上往下看—— 那么高的城墙,这位年轻的小将军不要一个不小心,摔折了腿脚吧? 见我轻轻地落在他们将军面前,才纷纷吐着舌头,缩回脖子。 一溜烟的又干活去了。 “姐,干啥呢?我已经和他们一起吃过午饭了。”我大声和李钰彤说道。 李钰彤面色不定的说道:“阿弟。殿下回来了,要见你呢。” 我的心立刻扑通了一下,这个人,我现在真是一点儿不想见啊。 我便涎着脸对李钰彤说道:“姐,他有什么指示,你不能去帮我领来吗?” 指指城楼上面,“你看,我可是在帮你干活呢。” 李钰彤笑道:“又说傻话不是?你帮我干活固然是好的,这领罪的事我能帮你领吗?” 第五十三章 你不稀罕,我稀罕 “阿弟,不会有什么事的,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好事呢。” “你立下那么大的功劳,朝廷不知道会给你多少嘉奖。” “殿下气消了,顶多也就说你几句罢了。” 然后,她又笑道:“殿下真是好笑,刚回来就急急的问你有没有赌气不吃饭。” “呵呵,这是从何说起?难道你一个大男人还会和人赌气,不吃饭?” 我呆了一下,又开始心神不定起来。 我几乎是硬着头皮,无可奈何的跟在李钰彤后面。 越靠近简渊的房间,我的脚步愈发的挪不动。 拖拖拉拉,双腿简直比灌了千斤的砂还要沉。 我不想去见那个人,我只想远远地逃开。 今生今世,再也不要和他纠缠。 我怕见他,因为我深深的知道。 只要单独和他在一起,我就会变成白痴。 变成一个软弱无力,俯首就擒的废物。 我对他,简直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往日一次次缴械投降的甜蜜,现在却已经是如覆薄冰的胆战心惊了。 最后,我跟在李钰彤后面,心中打定主意。 只要她不进去,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进去。 只要有李钰彤在,纵然是天大的尴尬,我也能稍微的从容应对些。 见李钰彤和我过来,简渊那些负责皇子安全的亲卫们,赶紧一起给我们躬身见礼。 站在门口,李钰彤轻声对我说的:“阿弟,没事的,进去吧,殿下等着呢。” 我摇摇头:“你先进去,你进去了我就进去。” 李钰彤捂嘴偷偷笑道:“阿弟,你羞不羞,那么一个英雄的人还会怕他啊?” “里面没有老虎,不会吃了你的。” 听着她嘴里撒娇似的“他啊”,我心里隐隐的一点刺痛。 但是我很快就把那种感觉给强行忽略过去了,依然笃笃定的站在那里。 “姐,我要你陪我进去,你不进去,我就不进去。” 然后,我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你进去,我就进去!” 忽然,面前的门倏然打开。 一个没好气的声音,陡然不客气的说道:“你在说急口令呢?你进来……李将军不必进来了。” 我相信,我的脸肯定都白了。 不会是这个人不坐在屋里等着我们去拜见,而是躲在门背后偷听来着的吧? 要不是李钰彤一把拽住我,硬把我搡了进去,我铁定是拔腿就逃的。 可是,简渊见我被李钰彤推进门来,立刻就顺势,“啪”的关上了房门。 这次他倒是勤谨,居然事事亲躬,亲自开门关门? 然后,这个人就直眉瞪眼的,恨恨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不知道他又要想干什么? 不过这次我想好了,虽然他肯定还当我是他的女人。 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做他众多女人之一的。 所以,我充满了戒备的看着他。 想着如果他欲行图谋不轨,我就坚决的给他来那么一下子。 我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瞪视了好大一会儿。 良久之后,他突然挪开目光。 并且自顾回到一张椅子上坐下,看也不看我的。 沉声说道:“这次我没有向父皇给你请封,你会不会介意?” 看他并没有骚扰我的意思,我便放松了下来。 用无所谓的口气说道:“随便啦,殿下放心,我不会介意的。” 说完之后我却陡然想到,他应该早就派使者回朝廷了。 怪不得昨天我顶撞他,他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看来他是已经存心要这样做的,却不料被我无心中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其实就算我没有什么功劳,朝廷的例行封赏我也应该有份。 虽说我对这些真是一点都不稀罕,不过要说起来,我老爹可是稀罕的紧。 简渊故意瞒下我的功劳,够蛮横。 他忽然冷笑一声:“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瞒报你的功劳?” 我好笑道:“咦?我为什么要问,反正我也不稀罕,殿下您觉得高兴就好。” 简渊彻底被我激怒了,他猛然站起来,像老鹰扑小鸡一样冲到我的面前。 双手抓住我的双肩叫道:“你不稀罕,我稀罕!” “我绝对不允许你有别的什么封号,除了是我的王妃。” 我又羞又怒,这个霸道而又虚伪的男人,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还在这里和我煽情,鬼才要做他的劳什子王妃。 我双手一用力,顿时把他搡出老远。 对他怒声说道:“这么大声干什么,你有病啊?害怕别人听不到啊?” 然后,我竭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殿下,你就听好了,我今天不是来和您争吵的。” “我可是想清楚才告诉你的,我不会做你的王妃,今生今世,绝不。” 瞬间,我看见他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我。 然后用低低的声音痛苦的说道:“你说什么?阿雪,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阿雪,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忽然要对我说这种话……是不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我忽然觉得一点也不同情他,讥诮的打断他的话。 无赖的说道:“我就这样说了,我没有委屈,什么也不为,殿下觉得如何?” 简渊的脸色顿时又苍白起来,我扭过头不去看他。 免得自己一时心软。 耳边却听见他仿佛一个弃妇一般。 满是困惑的弱弱说道:“阿雪,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不做我的王妃,我怎么办?” 我被他天真的话逗哭笑不得,便突然扭脸向着他。 凶巴巴的对他说道:“你是不是糊涂了?谁和你是夫妻?” “如果我们这样的就算夫妻,那天下夫妻就计算不清了。” “你怎么办?你就看着办吧!” 他仿佛是一片突然被寒霜打了的叶子,颤抖着站起来。 眼神勾勾的看着我,并且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被他的神情吓着了,忍不住后退一步。 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这个人大概被我气疯了。 我忍不住对他大叫道:“你要干嘛?不要过来……” “我一个姑娘家的都不在乎,你身份尊贵,又是男人,还愁找不到王妃吗?” 他终于把我给逼到墙角,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使劲的摇晃着。 第五十四章 缴械投降 怒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阿雪,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你是不是一直在哄骗我?你说 ,你说,你说啊?” 他的脸因为愤怒,苍白而又扭曲。 质问的话到最后,竟是让人感动揪心的呜咽暗哑。 可是,我的心中,却被他这种倒打一耙的行为气的无可如何。 明明是他心里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么快就有了别的女人,倒赖上我了? 还作出如此满脸无辜形状?我们两个,不知道到底谁在哄骗谁? 难道就许你随便找别人,左拥右抱,甜言蜜语的骗人? 我不过和自己的家将嬉闹,我就是滔天大罪了? 我就是从来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了?我就是随性妄为了我? 我便赌气冷笑道:“殿下请放开我……既然你认为我从来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我承认,确是如此好了。” “我这种随性妄为的女子,是不值得殿下如此痛心疾首的。” “也不配……做你的王妃吧?” “怎么样?殿下,你可以就此死心了吗?” 简渊的脸色瞬间竟然从苍白变成一片死灰,嘴唇都有些发乌。 他颓然的放开我,眼睛直直的看着我,身子竟开始摇摆。 他这样真的吓到我了,这个人怎么回事? 我实在弄不懂他,他究竟要怎样啊? 但是我知道我好像是闯祸了,给他刺激太大了。 可是他之前对我的凶神恶煞,无理取闹,冷漠寡情又作何解释呢? 我……我怎么就这么命苦,碰见这么一个克星。 我暂时来不及去想明白,他是寡情啊还是痴情? 这个人恐怖的样子,已经让我有些慌了神。 我顾不得自己的脾气了,赶紧心虚气短的上前扶住他。 大声叫道:“殿下,殿下,你干什么? 你怎么了?请你不要吓我呀?”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昏沉,并且喘息不止,好像快要断气似的。 我都奇了怪了,这个人自制力可是出奇的强,至于这样脆弱吗? 是不是为了要我屈服,故意装出这样,来吓唬我的吧? 可是,他忽然顺着嘴角流出一缕鲜血来。 我简直被他吓死了,慌忙去捂住他的口唇。 但是,他的嘴角,却有更多的血丝顺着我的手指溢出。 我几乎骇死,忍不住缴械投降般的失声大叫道:“殿下,你不要这样……” “你不要吓我……你要是想我不离开你,我就不离开你好了。” “我愿意生生世世陪着你,愿意做你的王妃……” “是你冤枉我,我天天都想着你……你从来都在我的心上。” “是你……你……” 我语无伦次,一想到今天清晨李钰彤从他的房间里出来…… 再加上心疼他,就再也忍不住,心脏只觉的一阵绞痛。 委屈的眼泪哗的,就流了下来。 拉着他叫嚷了半天,却看见他依旧弯腰抚心,喘息不止。 我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激怒攻心,竟是如此的可怕。 我也顾不了许多了,放开他,匆忙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简渊却一把抓住我,颤声说道:“阿雪,你不要走……” 嘴一张,一股鲜血涌了出来。 我吓得大哭道:“我去叫人来。” 简渊摇摇头,紧紧抓住我。 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喘息道:“不碍事,我只是,心里难受的很……” “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你给我拿些水就行了,不要闹得惊天动地。” 我哭道:“你这样,我害怕……” 简渊摇摇头,弱弱的说道:“你也知道害怕?如果我死了,你岂不是更满意?” “你……?” 我顾不上和他斗嘴,慌忙挣开他。 拿起他桌上的茶盏,给他倒了一盏茶水。 把他扶在一张凳子上坐下,给他漱口。 然后又找来一块手巾,把他唇边的血迹擦拭干净。 简渊却只顾死死抓住我的一只手腕,好像生怕他一松手,我便夺门而逃似的。 我只得伸出双臂,索性抱紧他,竭力安抚住他的情绪。 心中,却是无尽的惶惑和忐忑。 这个男人一时高冷寡情,好像斩杀尽千军万马都不在话下的。 一时又像一个任性的被人娇宠坏了的孩子,竟连几句赌气的言语都听不得的? 我不免又想到,此刻,我们在屋里闹得天翻地覆的。 不知站在门外的李钰彤听见没有? 她要是听见了,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如果她知道了一切事情的真相,会不会比我更伤心欲绝? 天地良心,我多想把我和简渊的关系,不动声色的含混过去。 我情愿独自一人去承受这份伤悲,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我之于西秦,于简渊,本来就是一个不速之客…… 一念及此,我的心又开始乱糟糟的起来。 老天爷啊,这叫什么事儿啊? 自己认着赔本愿意抽身而退,竟然还松不开手了? 这个世上竟还有这样的男人?用这种可怕的方式,威胁别人一定要做他的女人? 想起我方才情急之中的一番话,岂不是等于答应了要和李钰彤共事一夫? 瞬间,我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别扭。 我搂抱着犹在喘息的简渊,眼睛却呆呆的看着被我仍在小几上的,那方沾着简渊鲜血的手巾。 暗暗为自己方才的一番承诺表白感到后悔。 简渊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似乎极度虚弱。 他一直把脸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们相互静静地依偎着,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良久之后,简渊喘息了一下,才慢慢的抬起头来,离开我的搂抱。 看着脸上犹挂着泪痕,神情愣愣的我。 用一种怏怏的声调说道:“阿雪,你是不是在后悔刚才说过的话?” 我赶忙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口是心非的说道: “哪有,你别胡思乱想。殿下请珍重,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 说完,我慢慢的跌坐在简渊对面的一张椅子上。 看着怒气依然残存的他,心里却在默默地想着。 这个人的爱太可怕了,我简直有些承受不起。 他却固执的说道:“你明明就有,我知道。” 第五十五章 你就赖定我了 我气极了,这个人不但是不可理喻。 简直还是个喜欢扯淡的人,亏我老是把他想的高深莫测的。 我忍不住冲口而出:“自己做都做了,我没有说什么,你反而还像一个怨妇似的……你到底要怎样?” 简渊皱起眉头,满脸无辜,气哼哼的向我质问道:“我做什么啦?” “倒是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还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嬉闹。” “这也罢了,竟然还说出从今以后,不再见我的话,你是什么意思?” “到了这里,还要对我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来……什么今生今世都绝不做我王妃……” “还要叫我死心……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西秦无望,不愿再和我同甘共苦生死与共了?” 他越说越伤心,就差没有捧着脸呜咽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简直是……说不出的可气又可笑。 气得是,看起来他并不认为他留李钰彤在房间里过夜有什么不妥。 虽然他口中把我唤作他的妻子,可也照样不妨碍他继续宠幸别的女子。 笑得是,看来倒是我藐视了他的尊严? 瞧瞧他一个大男人家,呜呜咽咽的,到好像不知道我给了他多大得气受似的。 啧啧啧,哪有一点点当初那个又冷又尊贵的皇子模样? 好吧,遇见这样的极品,算我输。 看着他脸色苍白,神情幽怨,一时之间,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如同一个悍妇般,藏掖不住妒忌似的。 亲自去对他撕开,他和李钰彤之间的这层窗户纸。 只好嘴里不肯认输,梗着脖子说道:“哼,只有你这个傻瓜老是把我看成女人。” “哼,小肚鸡肠。” “殿下也不想想,我和他们嬉闹根本什么事情也没有,他们都当我弟兄的好不好。” “倒是殿下你,小题大作,无端把我给拿到凌风关。” “此刻幸亏蛮夷人没有什么动静,否则,试问殿下自顾和我百般纠缠不休,该如何去处置?” 简渊似乎也觉得有些理亏,把脸扭过去。 咬牙切齿的说道:“自从有了你,我的心全被你搞乱了。” “你总有办法让我不冷静,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每天都在折磨着我,你知道吗?” 我立刻毫不示弱的说道:“咦,这就奇了?” “既然你每天都被我折磨,为什么我还没有说一句要离开你的话,你就这个不要命的样子?” “殿下,不若从今以后,你索性让我离开你。” “反正,这天底下一定还会有很多柔顺的美女等着殿下去宠幸的。” 他顿时又变了脸色:“阿雪,你还这样说?你是不是真的想我死?” 我被他气得笑了,连连摆手道:“行行行,我不说了,不说了哈。” “不过呢,殿下,你要是真想为我死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我还真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你这十几年韬光养晦皇子是怎么做得?” “殿下的师傅晋伯要是知道殿下为了一个女人,便如此的要死要活的。” “说不定,他老人家会对殿下更加的刮目相看了。” “我不明白了,当初在柔茹王庭,那样的险恶也没有见你眉头皱一下。” “殿下,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你难道忘了,西秦的江山社稷还等着你去守护。” “十万压境的蛮夷大军,还等着你这位主帅去率领大家去杀伐征战,驱除强虏。” “你倒是说说看,你忽然的,成天把心思都花在我这样一个小女人身上?你想干什么?” 不料他竟然哼了一声,像个顽劣不堪的孩童那样,不管不顾的说道: “我只要你天天陪在我身边,每天都能看见你……” “便是有天雷加身,我亦是甘之如饴。” “我受不了这想你的苦……” “我何尝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重任?可是,阿雪,如今我已经深深的明了。” “若是此生没有了你与我共享,别说西秦的万里河山,便是整个四海八荒,于我也无丝毫乐趣可言 。” “阿雪,我今天便实和你说了罢。” “蛮夷为质之前的那个简渊已经死了,如今你面前的简渊,是因你而生的。” “所以,我没有那么容易死,除非我看不见你了。” “否则你活多久,我便活多久。” “今生今世,我也绝不会对你放手。” “除非你对我厌极,亲手杀死我……” “无论如何,我墨轩,生死的你人,死是你的鬼。” 他最后这几句话,赌誓一般,竟说的咬牙切齿。 我的心肝,因他这番赌气似的话语,真的暗暗颤了几颤。 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忧愁? 不是我非要屈心矫情,不肯相信他的表白。 若是没有亲眼目睹李钰彤清晨从他的房间里出来,我肯定会被简渊的这番话感动的痛哭流涕。 庆幸老天爷终于厚待了我一回。 不但叫我找到自己深爱的男子,而这个男子,更是爱我超过了他自己的性命。 甚至,因为我,连自家的万里锦绣江山都不放在眼里。 可现在,我却是不知道,这人是真的对我情深似海?还是怕挽留不住我? 毕竟,退一万步来说,我便不是他的女人,也是目前西秦海外边塞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这位皇子肯定不傻,当此紧要关口,便是口灿莲花,也要叫我对他死心塌地才行。 心中拿捏不准,口中便故作轻淡的说道:“殿下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说,今生今世,你就赖定我了?” 简渊因为终于对我说出了全部的心里话,如释重负,情绪已经开始平复。 便慢慢的回答道:“那又如何?你答应过我的。” 瞬间,我被他这副无赖模样恨得不行。 立刻向他问道:“我有吗?我什么时候对你有过这样的承诺?” 他固执的说道:“你说过,愿意让我收藏你一生一世的,你想和我言而无信吗?” 我咻咻的说道:“那是你自己说的好不好?” “我记得,当时我还问过你,想要收藏多少美女一生一世?”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免得我到时候思想准备不足,会拈酸吃醋。” 第五十六章 没头没脑的争执 他板着脸,淡然说道:“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相信,我不会有别的女人。” “你要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让你相信。” “今天,你若是因为这个,真的非要离开我……” 他似乎咬咬牙。 “我便是留你不住,但是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娶妻了。” 我忍不住讥讽他道:“方才还说,今生今世,绝不会对我放手。” “这会又留我不住了?请问殿下,阿雪到底要相信你哪句话?” “不娶妻?哄傻子呢?当我不知道啊?可以纳妾呀。” 听我如此一说,简渊倒是真的急了。 他立刻冷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说过的话,句句都可令你相信……” “只是,我现在责之所在,不能全部的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我只能告诉你,你在一日,我便安稳活一日。” “如今西秦边塞的安危,并不是赖我,而是维系于你一人之身上。” “而我,只是一个离开你,根本无法独活的人。” “所以,请问你,我还需要娶妻纳妾吗?” 简渊的话,瞬间呛得我简直有些理屈词穷。 可我,终于是有些不甘心。 又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妒妇一样,继续信口说道:“殿下不要用这些死呀活的来哄人了。” “我知道,我并没有你心里想的那么重要不是吗?” “再说,你做都做了,还要这样说。” “我有说过不准你有别的女人吗?放心,你我绝对不会和人家争你的。” “对于西秦,我也一定会尽到臣子之责的。” 简渊顿时羞恼成怒,原本苍白的脸倒涨红了。 气恨恨的对我质问道:“你知道什么?我做什么了?” “你干嘛口口声声这样说?为何定然把没有的事情强加在我头上?” “阿雪,你这是不是欲加之罪?” 他说着,因为又过于激动,再次威胁我似的,靠着椅子闭目喘息起来。 我怕又会他吓死人的一张开就吐血,只得满心无奈的选择赶紧闭嘴。 干巴巴的坐在那里,突然又想到李钰彤。 心里忍不住,竟愧疚的有些发抖,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一直认为自己能看得开的,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西秦的二皇子啊。 普通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天经地义的,何况简渊? 自己既不倾城又不倾国,他对我有这样一份心已经难能可贵了。 我又有什么资格理由去独霸他的人? 事到临头,我依然是自私的,卑微的。 我并不能超凡脱俗,控制住自己,不像一个怨妇一般,对此耿耿于怀。 所以,面对简渊咄咄逼人的质问,我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我实在张不了口去说些牵扯到李钰彤事情。 而且又意识到,我和简渊之间。 这种没头没脑的争执再纠缠下去,实在也没有什么意思。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显然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不管简渊的死活,当然了,也许没有那么夸张。 坚决的和这个人划清界限,从今以后,安安心心的做他麾下的一员战将。 另一条就是认命。 面对现实,接受他的心,顺从自己的心,甘愿做一个大度的王妃。 至少现在看起来,简渊对我的感情还是极为真挚的。 虽然身为西秦的男子,他的脑子里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念头。 那就是,哪怕再爱自己的妻子,也不妨碍他们随时随地找别的女人。 心神不定之间,我看见简渊慢慢的睁开眼睛。 窗外有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是返照的夕阳。 他似乎已经平静了心绪,对我伸出一只手,轻轻地说道:“阿雪,过来。” 我却仍旧愣愣的坐在那里,没有立即回应他。 只是看着伸手等待我的简渊,心里不停的千转百回。 看着他的脸,我在心里问自己。 如果此刻我真的要离开这个男人,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会不会后悔?我会不会流泪? 如果我不能舍弃,就不如现在缴械投降。 既使明明知道,将来自己肯定会和很多女人共享他。 也许守着他心碎,要比独自心碎更加让人容易承受一些。 一念及此,又触及简渊温暖深邃的眼眸。 我那种承袭自大汉半人半妖郡主毫无斗志,随遇而安毛病立刻发作。 不禁无端的,就收起了浑身的张牙舞爪。 接着,便无限颓唐消沉垂下了头——简直就是直接默认了自己的方才的一番无理取闹。 看我乖了下来,简渊明显心疼了。 他更加的温柔了脸色,叹了一口气。 起身来到我身边,慢慢的把我揽在怀里。 我们之间一场起因不明不白的怄气,就这么在我们各自委曲求全的隐忍下暂时过去了。 而我,把脑袋靠在他怀里的瞬间。 竟感到,心中千万种委屈不甘,都不争气的全部不翼而飞了。 我慢慢的伸出双手,抱紧他的腰。 简渊抚摸着我的肩膀,轻轻地问道:“阿雪,那晚临别,那不是有个问题要问我的吗?” 我叹了一口气:“不问了,不想问了……” 然后,我松开对他的搂抱。 站起来,扯着他的手,把他往里面房间的床上拖去。 简渊瞬间就不淡定了,他满眼宠溺的看着我,会心的任由我牵着他前行。 我把他拖到床前,不由分说的,就把他往那张铺陈简单的床上按。 这人便如风摆杨柳一般,搂着我,软绵绵的,顺势就要倒在床上。 还像个等着别人赏糖吃的馋嘴孩童,满脸都是窃喜。 和方才伛偻身体,喘息不止,要死要活,竟是判若两人。 咳咳……简直,就是不顾死活了。 我伸出双手,一使劲,却把他给提溜起来了。 他有些神醉迷离,低低的呻吟了一句:“唔,阿雪……” 我忍笑道:“你这姿势不对,快把身子坐正……” 简渊立刻便明白了,不觉提高声音抗议道:“ 我不要……我可以的,我没事……” 我那容他任性?早已经麻利地弯腰脱去他的双履,不由分说把他的双腿盘起,端正坐于床上。 然后我抬腿上床,亦是盘腿坐于他的身后。 抓住他的双肩,把他的脊背提溜直。 第五十七章 暗室疗伤 然后双手手掌朝前,紧贴于他的后心,按照苏先生教给我的方法,运气为他调息。 方才他急怒攻心,气血逆行,若不赶紧为他输入真气,打通筋络。 教他调息顺畅全身的脉络气血,说不定,会落下什么后患无穷的病根。 那可就值大了。 一个时辰之后,简渊在我体内真气的指引下,终于把全身的十二筋络顺畅的运行完一个大小周天。 然后,我们一起收功,俱是双手合十,各自静心凝神调息了半晌。 此刻,窗外原本刺目的日光已经变成淡淡的余晖。 简渊突然从床上一跃而下。 我看见他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已经显出微微泛红光泽。 一双深邃星眸更加的熠熠生彩,恢复如初了。 我生怕他袭击,我赶紧吐气收势。 没想到,他却站在床前,含笑痴痴的看着我。 我顿时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 生恐自己会给他什么不好的暗示,会惹火烧身。 要知道,这里可是李钰彤的凌风关。 我并不想弄出什么人尽皆知的动静来,坏了我和李钰彤的姐弟情分。 我并不想那样。 见他并没有向前一步的意思,我赶紧悄悄地往床下溜。 可是,已经晚了。 已经完全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简渊那容我从他手指缝里溜走? 我刚溜下床来,不等我站稳,他便上前一步。 伸出双臂,整个人便好整以暇的对着我箍了上来。 “不行,殿下,我不要……” 可是,现在的情势却不是我再能掌控的了。 我的嘴巴很快就被他灼热的双唇毫不客气的给堵上…… 直到外面响起皇子亲卫请殿下晚餐的敲门声,这个疯狂的男人才恋恋不舍的暂时放开我。 我刚要手忙脚乱的起身打开门出去,却被简渊一下子捉住双手。 他口中却是沉声说道:“我正在和龙将军说话……没有我的传唤,你等暂时不必打扰。” 叩门的亲卫立刻毕恭毕敬的答道:“知道了,属下这就告退。” 不知道为何,我甚至心虚的好像看见,那些皇子亲卫们满脸都是心领神会的窃笑。 我着急的低声对他说道:“殿下,我们这样不好……” 简渊却再次对着我的鼻尖轻啄了一下,无赖而又霸道的轻声笑道:“我说好,便是好……” 我还在竭力的挣扎:“万一现在蛮夷人突然大举进犯……殿下这样,岂不是……太荒唐了?” 简渊却俯脸舔向我的耳珠,呻吟般的说道:“宝贝,我现在只要你,只要你……” “就是马上战死疆场,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做个荒唐殿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立刻想到当初阳陈郡的石逋修。 我想到那天深夜,我已经持戟而入了,石逋修仍旧是趴伏在含烟身上…… 我不禁闭了闭眼睛。 原来,面对情.欲,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无论是卑劣豪夺的,还是理所应当拥有的。 我真后悔,不该耗费自己的真气,这么快就为这个男人恢复了体力精神。 否则,他不会这么不依不饶的折腾不休了。 我一边躲闪着他不断的进攻,一边气哼哼的说道:“你真是一个大坏蛋。” 简渊顿时抬起头,几乎有些惊讶的看着我:“阿雪,你为何这样说?你还在生我的气?” 然后,不禁有些泄气的放开了我。 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妥协的说道:“你放心,我没有那么荒唐……” 他欲言又止。 想了想才说道:“只要你不和我使性子,我们就坐下来好好的说话如何?” 我鼓鼓嘴巴,对他眨眨眼睛,点点头。 简渊便再次像个讨到糖吃的孩子,高兴的笑起来。 星眸微闪,露出一口好看而又整洁的牙齿。 他便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外面的房间。 军营的房舍里,陈设简单,他先把我扶在一张小凳上坐下。 然后,他自己又在我对面的一张小凳上,双手搭于膝上,一本正经的坐下来。 看着我柔声问道:“阿雪,你饿吗?陪我吃一餐晚膳好吗?” 我赶紧摇摇头:“殿下,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赶紧说罢。” “我怕我在你房间里呆的太久,别人会多想……” “蛮夷十万大军还陈兵西秦边境,请殿下自重。” 简渊不禁苦笑了一下:“阿雪,我真是小看了你……想当初,你连话都说不利落。” “现在,简直和晋伯一模一样了。” “虽然,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 “担心的,也不无道理。” “正因为蛮夷大军压境,西秦社稷危急,我才更珍惜能和你独处的时候。” “说不定,下一刻,你我就不得不披挂而出,各赴疆场……” “哎,想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叫苏先生到阳陈,做你的师傅……” “看看你如今,不仅本事长了很多。” “说起话来,心胸见识也大增,简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他叹息而又絮絮叨叨的说着,我已经听得瞪大了眼睛。 不是担心我们说不定马上就要分别,再次奔赴疆场。 而是苏先生…… 我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苏先生是简渊派往阳陈的? 我不禁喃喃道:“殿下,你说什么?苏先生他?是你派到阳陈做我师傅的?” 简渊点点头:“是的,怎么了?” 然后,他又笑道:“苏先生和晋伯是同门师兄弟,但他可比晋伯有趣多了。” “我最满意的,就是他的口齿伶俐,机变百出,所以便叫他去阳陈做你的师傅。” “可那老头儿不比晋伯,闲散惯了。像个老神仙一般,并无出仕之心。” “为了说服他去阳陈辅佐教授你,我和晋伯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 “怎么样?也不算辱没你吧?” 我怔怔的看着言笑堪堪的简渊,心中却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我想起自己带着小雯翻过总兵府围墙的那晚,第一次和苏先生相遇。 那晚,苏先生还只是一个茶肆说书人。 他不可能知道我偏偏那天晚上会翻出总兵府围墙,四处乱逛的。 但是,我们偏偏就碰见了。 并且,还齐心协力拯救了被劫匪打破了脑袋的郎中。 第五十八章 豁然开解 后来,我那位总兵老爹就索性放出了我。 当我在阳陈军营已经混熟,小有威信的时候,便交给我一百二十名精壮之士。 然后,苏先生便再次出现了…… 我努力的思索着,瞬间仿佛有些明白了。 可能当初简渊和晋伯说服了苏先生去阳陈的时候,那老头儿心中还甚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所以,他扮成一个说书人先行来到阳陈。 目的只有一个,为了查考我。 无巧不巧的,偏偏那时候我也在总兵府呆不住了,翻出了总兵府内宅的围墙。 然后,小老头和我在郎中药铺分手之后,可能还是暗中尾随着我的。 并且还目睹了我的种种“英雄壮举”,最后,认为我或者还是一个可造之材。 于是,便走进了总兵府…… 凡此种种,前后对照关联起来,之前那些令我摸不着头脑的疑窦,便可豁然开解了。 所以,我老爹也不是因为我大闹了阳陈郡,大闹了统领军营,就忽然对我另眼相看了。 乃至后来交给我那一百二名精壮之士,可能都是出于简渊或者说苏先生的授意…… 在我以为简渊已经把我遗忘的时候,他已经和晋伯在暗中操控着我的一切了。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事先征得我的同意而已。 见我默默不语,简渊有些不安的看着我:“阿雪,你怎么了?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赶紧掩饰的对着他笑了一下。 事已至此多说什么也属矫情:当初的我,何尝不是日思夜想有人能帮我摆脱那种被囚禁的日子呢? 看着对面这位正襟危坐,儒雅俊美,秀色可餐的皇子殿下。 我突然的,我心情莫名大好,又想逗逗他了。 便敛色沉声说道:“还真有,那么……你听好了,现在我可要问了。” 简渊立刻不错眼的看着我,好像生怕露听了什么似的。 我竭力忍住笑,一本正经的问他道:“ 你告诉我,你在皇城寝宫里---是不是已经有过几个侍妾了?” 他一下笑了,肯定的说道:“我还真就没有。” 我像个爱吃醋的小女人一样,不依不饶:“我不信,哪有皇子没有侍妾的?”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我可没有拈酸吃醋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呗。” 他笑道:“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是的,我的宫里,确实有许多宫娥侍女。” “她们有自小陪着我长大的,也有最近几年父皇母后赏赐给我的。” “还有每年皇子宫中逐岁递增的份例宫娥侍女,可是,我却从没有碰过她们任何人。” “阿雪,你---是我第一个女人呵。” 简渊说完,再次情难自禁的向我伸出双手。 仿佛怕冷似的,语气里充满了祈求。 “答应我,做我的王妃,不要离开我,阿雪,一直陪着我好吗?” 我看着他,张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相信,也许,我真的是他第一个女人。 却未必,是最后一个…… 为了不叫他再次失望,我只得对着他使劲的点点头。 这次,燕阴口所有守将兵士都受到朝廷的奖赏封赐。 我衷心的为他们高兴。 可是,我却能感受到李钰彤贺兰他们强烈的为我感到不平。 每当有人对我提起这些,我总是微笑着避开这个话题,表示我其实根本就不在意。 贺兰的想法我能理解,李钰彤更是真真切切的为我鸣着不平,我就有些想不通了。 难道那天我和简渊在房间里大叫大闹,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可是,所有这些情感上的剪不断理还乱。 终于因为诡异莫变的战时情况,暂时被搁下了。 燕阴口的宁静祥和只有短短的十多天时间。 随着边塞天气逐渐转为严寒,很快有细作传来情报。 柔茹可汗缇于巴鄂第一次出兵西秦海内受挫,十分恼怒。 这次竟然集结三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志在必得。 意欲在上元节来临之前,赏灯西秦海内,紫陌繁华的皇城前。 此次柔如王庭派出的先锋,依然是炎伏罗和旭兀烈。 元帅却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一个人---柔茹王庭有名的富贵闲人缇弗王。 苏先生曾经和我说过,我们并未碰见柔茹王庭真正厉害的对手。 此刻,听着给众将传达的军情的简渊口中说出这个名字。 我的心中,真是着实的纳罕了一下。 我倒不知道,原来柔茹最厉害的人却是最不显山不露水的缇弗王? 他不是……一直很淡泊吗? 我虽然有幸见过这个人两次,却也领教过他身为柔如王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位王爷的权势威严,声色俱厉。 在炎伏罗驻地夜宴的那天晚上,倘若不是这位王爷。 听从旭兀烈挑唆的公主缇鹤兰,不一定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放过简渊。 只不过,从此次柔如王庭派遣的将帅来看,他们可谓举全族之兵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炎伏罗和缇弗王是草原上极少参加骚扰西秦边塞的两位首领。 由此可见,他们意欲吞并西秦之心,囊括海内沃土之意,十分坚定。 燕阴口一带边塞上的数座城池关隘,乃至加上青山城的守军,实际不过七八万兵士。 虽然对外号称十万,面对来势汹汹的三十万柔茹铁骑。 归根结底,简直还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 如果西秦皇朝不迅速对燕阴口增派援军,城破关陷亦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简渊和李阔海晋伯苏先生以及我们这些主要将领紧急磋商以后,达成一个共识。 要求朝廷派兵,紧急增援。 八百里加急战报送出以后,消息很快便日夜兼程的返还回了边塞。 简渊的皇帝老爹倒也干脆利落,给了一个明确的答复。 只有响亮的两个字:“没有。” 原因很简单。 邻近几个国家也在对虚弱的西秦皇朝虎视眈眈,正纷纷闻风而动。 他们虽然没办法和蛮夷人坐地分赃,但也意欲趁着柔如王庭大举入侵,分上一杯羹。 所以,四面楚歌的西秦朝廷根本就没办法从任何地方抽调兵力,增援燕阴口边塞。 第五十九章 边塞保卫战 而此刻的西秦海内民间,也没有多少青壮年可以征丁了。 于是,简渊混混沌沌的皇帝老爹在征求朝廷各位大员的意见以后。 给出了明确的,解决此次蛮夷人大举入侵的最佳方案。 圣旨曰:首先,若果能抵挡一阵子当然是更好的。 实在不行,还是老话,和谈,送礼。 甚至旧话重提,和亲。 柔茹毕竟是外来异族,不是说入主中原就能入主中原的。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哄哄呗。 他们最终的目的,不过就是钱财粮米牲畜,乃至西秦边塞的几座城池。 而邻近几个国家的对西秦皇朝的威胁就不那么简单了。 同属海内国家,他们极有可能趁机攻陷京都。 那是一夜之间,就可以让西秦彻底亡国的。 孰轻孰重,是不容质疑埋怨的。 ………… 虽然我们小心翼翼的封锁着消息,边塞所有关隘里,恐慌沉重还是在不可抑制的悄悄蔓延。 这是一个充满了动荡和不安的夜晚。 缇弗王统领的三十万柔如大军在天黑之前,全部在摩云洞驻扎集结完毕。 而我们这里,朝廷的援兵毫无消息。 只有我们少数几个人心里明白,不会有什么援兵。 我们根本就是无依无靠,战或者不战,只在一念之间。 而这个一念之间的决定权,便在简渊脑海里。 我和苏先生奉命急匆匆赶到凌风关议事大厅时,简渊晋伯李阔海以及一些主要将领都已经到齐了。 严峻的情势迫在眉睫,不需要废话,要么不计生死的打,要么卑躬屈膝的和。 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沉默不语的简渊,等着他的表态。 简渊用近乎犀利的目光,炯炯的扫视了所有人一眼。 沉声说道:“诸位想必都已经知道,父皇没有兵力援助我。” “这次柔茹人志在必得,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胆怯?” 偌大的议事大厅里,有一瞬间的沉默。 众人无法揣测这位二皇子殿下的心意,所以都不敢擅自开口表达心意。 我看了一眼李阔海他们,便上前一步。 躬身握拳的对简渊说道:“殿下这句话,也正是我们想问你的。” “如果殿下不怯,我等便可为国捐躯。” “纵是赴汤蹈火,亦是万死不辞!” 李阔海身为燕阴口主帅,再也按捺不住。 昂首握拳,铿声慨然说道:“正是,兵至城下,为将者,岂可因为兵之多寡,心生胆怯,畏惧夷敌,苟且偷生?” “就是关破城陷,头颅高悬,也是誓死效忠家国,各尽臣节。” “今天,如果殿下愿意委曲求全,我等也是心有不甘。” 见我和李阔海求战的态度决绝,李钰彤和贺兰更是擦拳磨掌跃跃欲试。 那些原本心存观望将领顿时好像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表态,愿意和蛮夷人决一死战。 简渊点点头,神色有些悲怆的说道: “诸位也和我一样清楚,蛮夷人狼子野心,便是西秦愿意屈膝求和,他们也不一定答应。” “只是朝中佞臣当道,一直摇舌蛊惑父皇和谈。” “割股饲狼,焉有足厌?” “我虽然心志早定,拼着被父皇弃绝,也绝不向柔茹妥协乞和。” “但只恐城破之日,玉石俱焚,连累百万生灵涂炭刀兵水火。” “所以,今天请诸位来,就是向诸位明我心志。” “我绝不主张屈膝蛮夷,卑躬和谈。” “今天,我只想和大家说,无论如何,我们也要以少胜多。” “众志成城,守住燕阴口所有的防线。” 简渊站起身子,亲自拿出一张边防图铺在面前的桌子上。 继续说道:“现在已是深秋,严寒即将来临,只要我们的防线能坚持到大雪封关,柔茹人就会不战自败。” “诸位若有什么好的攻防计谋,请说出来,大家合计合计。” 简渊的话是很有道理的,柔茹是侵略。 毕竟严寒即将来临,柔如王庭此举也是背水一战了。 他们之所以集结了如此众多的军队,目的就是,必须速战速决。 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最大的利益, 既然蛮夷人是拼了最后一搏,只要我们也拼尽全力,以逸待劳,严防死守。 便是人少,也可以死磕他们一阵子的。 若是老天庇护,早降雪雨冰霜什么的 柔如虽然兵多将广,他们也拖不起。 而我们是防守,拖一天就是一天的胜利。 只要他们死活突不破燕阴口防线,我们就胜利了。 柔如王庭若是想再战,必须得等到来年的秋高马壮之时。 我盯着铺在简渊面前的作战布防图,若有所思。 率先对众人说道:“我们兵力实在有限,如果柔茹人给我们各个击破,我们很快就会不堪一击,全线崩溃。” “但是,如果我们收缩兵力,只在重要的关隘上严防死守。” “再抽调一些精壮骁勇兵士,组成一支灵活机动的增援部队。” “何处告急,便随时增援何处。” “我想,我们还是有获得胜利的可能的。” 简渊赞赏的对我点点头,“龙将军所言极是,正合我意。” “人少有人少的战法,人多有人多的战法。” “打仗决定胜利的因素在人,而不在军队人数的多少。” “相信诸位将军戎边多年, 都已经深有体会。” 李阔海说道:“前次蛮夷攻打我们,西秦仰赖龙将军勇猛,并没有讨到多大便宜。” “此次,柔如的前锋仍旧是炎伏罗和旭兀烈部,我想他们也一定还心有余悸。” “殿下可令龙将军部为先锋,再利用龙将军的威名,故布疑兵,先挫其前锋之勇。” “再辅以首尾呼应之策,与敌周旋,或可有望获胜。” 简渊立刻点头道:“李老将军言之有理。” 然后,他又看着众将说道,“诸位还有什么好的计谋,尽管说出来。” “我相信,只要我们上下一心,一定可以战胜柔如夷敌。” 简渊的意志坚定和礼贤下士给了我们极大的鼓舞和勇气,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我们立刻展开了献计献策的讨论。 在我的大力建议下,经过晋伯和苏先生两位智囊的一番谋划布置。 第六十章 涵谷关再遇炎伏罗 很快,一个有些邪恶的战斗方案就形成了。 ………… 正如我们所预料的,缇弗王仗着手中强大的兵力,和先头驻扎在摩云洞的炎伏罗旭兀烈部汇合后。 稍加修整,第二天就对整个燕阴口发起了强烈的攻击。 按照我们预定的作战方案,准备放弃的地方,就集中最勇猛的兵力展开全力的防卫和攻击。 防守的地方坚决的高挂免战牌,闭门不出。 我们要放弃的地方首当其冲就是涵谷关。 涵谷关的原本就极少的老百姓,已经被我们趁夜紧急疏散。 经过一番周密的布置:除非柔如人还像从前那样,弃涵谷关于不顾。 否则,这里将成为柔茹军队第一个恶梦开始的地方。 但是,经过大家的分析。 鉴于之前炎伏罗军队在攻打凌风关不利,撤退时在涵谷关吃的亏。 柔如人可能不敢再放弃攻占涵谷关,为他们军队的往来,彻底扫清一切有可能的障碍。 当然了,如果他们真的不把涵谷关放在眼里,我们只好把主战场放在凌风关和青山城。 这样的话,我们的压力就会更沉重些。 相对来说,胜算也就要小得多了。 一番紧张的期待之后,西秦的细作终于传来消息。 消息是令我们感到振奋的,我们终于如愿以偿的听到。 柔如军队首当其冲要攻击的,果然是涵谷关和凌风关。 缇弗王统领的军队很快就进入了指定的攻击地点,炎伏罗攻击涵谷光,旭兀烈攻击凌风关。 一旦这两处地方,任何一处被撕破,缇弗王就可以亲督大军,攻击青山城。 炎伏罗,我们不可避免悲催的又要狭路相逢,兵戎相见。 这个人曾经两次救过我的性命。 想起来,这真是一件叫人感到悲哀的事情。 日色惨淡,朔风萧瑟,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是一种真切的,让人感到极度恐怖事情。 随着蛮夷军队的快速运动,整个涵谷关和凌风关的城墙外面。 已经是旗帜咧咧蔽天,刀剑寒光森森。 而我们所赖以仰仗的,只有那厚厚的城墙,以及手中的兵器和胸中的勇气。 此刻,一眼看去,犹在运动的蛮夷军队,好像没有尽头。 我都奇怪了。 当初,我奉简渊的命令,想探明草原上柔如王庭的军队驻扎。 几乎跑遍了大半个蛮夷草原,愣是没有看见有一处军队驻扎的地方。 现在,眼前这些密密麻麻的柔如千军万马,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而我,也相信了简渊所说的,蛮夷人真的是全民皆兵的。 我站在城楼上,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骑着濯玉冥龙的炎伏罗。 他依然全副金色的铠甲,天神一般的俊美。 手中握着寒光宝剑,行走在攻城部队的最前方。 我笑着对贺兰说道:“贺兰将军,你看,咱们的恩人来了。” “今天,怎么着我也得下去表示一下,我向你讨出战令如何?” 贺兰有些迟疑:“这样不好吧,会不会打破我们的预定歼灭计划?” 我笑道:“说你笨你还不相信,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 “计划偶尔也会赶不上变化的,你猜猜,炎伏罗会不会认为我们不敢开门和他应战?” 贺兰点点头,撇嘴说道:“嗯,极有可能。你看他那架势,威风凛凛的在那里开始摆阵呢。” 我笑道:“贺兰,我们不一定非得站在这里等着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打破城池。” “趁他们队形不稳,你看我带着人下去冲他们一番,有差不多了,我就返回。” “他们不跟着后面追就算他们走运,只要跟着我后面追进来,咱们不就可以按照预定的歼灭计划行动了。” 贺兰还是沉吟不定,有些担心的看着我。 我对他笑道:“不相信我?放心,没事的,没事。” “机不可失,事不宜迟。” “他们要是被我引进来了,你的行动一定要准狠快。” “记住,争取用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胜利。” “得手之后,我们就要迅速撤入燕阴口。” 贺兰想了想,才对我点头笑道:“好吧,庭宇,我相信你。” “你放心,你自管放开了手脚去打,我这里保证不会误事的。” “今天,我们先给伏龙王子一点苦头尝尝吧。” 壮烈的击鼓声,和大将出关征战时轰然的炮响,顿时给了我们冲天的勇气和誓死一战的莫名悲壮。 放下吊桥,城门缓缓打开,我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炎伏罗正在列队准备攻城的军队,立刻快速运动起来。 我的身后一千二百名训练有素的弓弩手迅速摆开架势,射住阵脚,预防对方突然袭击城门。 炎伏罗可能没想到只有我单枪匹马,独自一人朝他们冲过来。 立刻摆手示意他们的弓箭手,暂缓射击。 我冲到他大军前面,在离主帅炎伏罗不多远的地方,便勒住了铁血马。 炎伏罗横剑马上,一双天生漂亮魅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也不甘示弱的和他炯炯对视。 良久之后,他忽然笑道:“龙将军,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我在马上给他欠了一下身,微笑笑了。 朗声对他说道:“伏龙王子,别来无恙。” “我们二皇子殿下让我转告你,感谢王子曾经的款待和相助。” “王子对他有再生之德,没齿难忘。” “今日刀兵相见,我们殿下实在不忍看到。” “王子对我的两次救命之恩,在下也是感铭于心。” 炎伏罗见我竟不是来和他厮杀的,倒好像是套交情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顿时收敛了笑容。 正色说道:“龙将军不必多虑,亦是不必多言往日之事。” “此刻两军对垒,各为其主。” “有道是,成则为王败为寇。私下情谊,暂且只好放在一边了。” 听他说得义正言辞,一本正经。 我不禁大笑起来,点头道:“言之有理,还是伏龙王子识得大体。” “如此,我便得罪了。” “今天,王子的救命之恩只好先放在一边,希望他日能有机会报答。” 说罢,我便毫不犹豫的伸手亮开青龙湛铜钺。 第六十一章 阵前说服炎伏罗 叫声:“王子当心了……” 霎时便毫不客气的挥钺向他击去。 炎伏罗的身手果然还是很了得的,对我貌似沉重的力道并不畏惧。 紧握手中的寒光宝剑,一语不发的,也急忙向我挥剑出招拼杀。 他座下的那匹战马果然十分通灵,驮着炎伏罗,腾挪闪跃,比缇鹤兰座下的那匹西域宝马还要神骏矫健。 我们很快就纠缠厮杀在一起。 说实话,我并不真的想去伤害炎伏罗,用的几乎全是虚势。 炎伏罗是何等聪明的人,很快就看出我的苦心。 并且,我们一交手之下,炎伏罗也明白了。 他并不是我的对手,力道远输于我。 如果一直单打独斗下去,不借助诸多兵士一起围攻。 我真的想诛杀重创他,虽说不是易如反掌,也是胜券在握的。 看着勉力和我支黜的炎伏罗,我的心里,瞬间突然产生了一种大胆想法。 一种企图劝说炎伏罗不要继续和西秦为敌的想法。 我不想杀死炎伏罗,现在,又不得不和他为敌。 唯一的办法,就是令他不再助纣为虐,继续协助柔如王庭入侵西秦。 这个念头顿时令我心神大振,决定不顾一切的,也要试一试。 要知道,只要能说服炎伏罗不再参加征伐西秦,燕阴口的压力就会减轻不少。 而这个念头,在我带着众人,拍马出关迎战炎伏罗的时候,都还没有想到的。 而此刻,炎伏罗也才知道,他贸然的便任由我冲到他的阵前。 并且独自和我厮杀,是多么的愚不可及。 惊怕之下,当我们战在一处时,便开始了如下交谈。 我:“王子,你是不是真的一定要和我们为敌?” “我记得亚摩法师曾经说过……草原,可不是你们苍溟龙族的故乡。” “王子难道不想……保存一些自己的实力,或者有朝一日能完成复国大业。” 炎伏罗:“龙将军,本王只因私自放走皇子殿下,被可汗见嫌,贬为先锋。” “我早已知道将军英雄盖世,简渊皇子韬略不凡。” “王庭想轻易取得胜利……是不可能的。” “但事已至此,本王子……只好不得已而为之。” 我:“殿下想不想退出这场对于你来说,毫无意义的侵略?” 我本来想对他说,你还是不要傻呵呵了。 缇于巴鄂老是叫你打前锋,明摆着的,就是拿你这支异族军队不当自家人看的。 你还不如寻个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自行撤退,回到本部休养生息的好。 可是我又不知道这位王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怕他对柔如王庭死心塌地,听不懂人话,不愿意这么干。 只得准备煞费苦心的对他循环渐进,打得他服了,说的他信了,再对他面授机宜。 没想到,炎伏罗几乎是信任的看了我一眼。 立刻问道:“将军……此话怎讲?” 语气之中,甚为松动。 我心中大喜,赶紧悄声道:“想一下,如果王子你在阵上打不过敌人……” “受了很重的伤,你们的可汗会不会还要你戴罪立功?” 炎伏罗一边挥舞手中宝剑和我应付,一边微微地思索了一下: “也许会,不过最起码要两个月以后,等我的伤痊愈了吧。” 我立刻说道:“那就这样吧,你赶紧想一下,要我在你的身上,哪里来一下?” “然后我会冲散你的军队,你可能会损失一些兵士,不过你可以示意他们跑得快一些。” 炎伏罗沉吟了一下,竟痛快的点头道:“唯今之计,也只好如此行事了。” 我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三言两语的,竟这么容易就说服了炎伏罗不再与西秦为敌。 心中对炎伏罗感佩更甚之余,也暗暗庆幸,亏得柔如王庭有这么一位异族王子。 否则,简渊哪里捡这么大的一个便宜去? 炎伏罗一边和我剑来斧往,一边不由得对自己的身体看了一眼。 当我们战马首尾交错时,他轻声说道:“你击断我这只握剑的右手吧。” 我佩服道:“王子,你可真够狠的,我们可是在作戏给王庭看的,不需要那么惨烈吧?” 炎伏罗低声说道:“不但要这样,将军还要把我全身的铠甲击碎,让我遍体鳞伤。” “我一定要给人一种狼狈逃窜,才能得以侥幸逃脱样子。” “否则,定然不能取信缇弗王。” 交错之间,我晒笑道:“王子,你这副铠甲是真金锻造的吧?肯定值不少钱啊?” 炎伏罗无奈的说道:“将军就不要取笑了……” 我扭脸过来,握紧手中青龙钺,对他说道: “不过王子你要是不在乎,我也无所谓,就按你的吩咐,当心了……” 随着我话音未落,我手中的斧刃便捎着了他黄金铠甲的左边垫肩。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断裂声,霎时撞击的火花四溅。 炎伏罗闷哼一声,相信他的左肩已经伤痕累累了。 然后,我又持钺,对着他的背部敲击了一下。 顿时,他那副原本金光闪烁威风凛凛的黄金铠甲便有些支离破碎了。 看着炎伏罗左冲右突,苦苦支撑。 我不忍的低声问道:“王子,你还要我击断你的手臂吗?有没有想好啊?” “将来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患,岂不是……我害了你?” 炎伏罗微蹙眉头,忍着伤痛。 坚决的说道:“将军但做无妨,不必担心,我苍溟法师有神药,续筋接骨完好如初。” “我如果不能忍受这暂时的皮肉之苦,便脱不得战场征战。” 我对他看了一眼,对他说道:“我可要和你来真的的了,你忍着点……” 说着手中立刻加大攻击的力度,炎伏罗顿时更加的手忙脚乱起来。 眼看着就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了。 看着我逐渐占了上风,我们这边的军士便齐声呐喊起来。 城头上贺兰也令人擂起助威鼓来,炎伏罗已经丢盔卸甲,愈发显得狼狈不堪起来。 他手下的兵士们见主帅体力不支,眼看就要被我诛杀。 立刻呐喊一声,不顾一切的涌蜂而上。 我霎时就被裹入了人山人海里。 第六十二章 龙骑三挡雪狼将 在这刀枪剑戟组成的人山人海里,我所到之处,却全部是激起一股血浪和一片惨叫。 战马,骑士,顿时如潮水涌过去一般,纷纷倒下。 炎伏罗的军队中,很多人都持着手中的兵器在远处呐喊观望,却不敢再上前。 又因为他们的主帅始终和我缠斗在一起,他们原本威力强大的弓弩手也不敢发射手中的箭弩相助。 炎伏罗仍然还在奋力和我拼搏,我瞅准一个机会,像上次对付缇鹤兰一样。 用坚固的钺柄磕向炎伏罗持剑的右手,而且用的力道更大。 随着炎伏罗一声惊呼,他手中的寒光宝剑霎时脱手而去。 而他的右臂,顿时便骇人的软绵绵的耷拉下来。 炎伏罗亦是趁势暗暗带动了坐下的濯玉溟龙,那匹宝马长鸣一声。 带着他浑身是血的主人跃蹄腾空,几乎踏着众兵士的头顶,向远处飞跃疾驰而去。 我挟裹在柔茹骑兵队伍里,跟在后面便追。 炎伏罗果然是一个有威望的首领,在他的“生死关头”。 平时牢牢跟随他的三百名龙骑护卫,立刻持刀亮剑,一起纵马挺身截住了我。 其余的普通兵士,则纷纷开始闪避撤退。 我冷笑一声,用手中的铜钺指着他们。 用柔如语大声喝道:“快快给本将军让开,你们有几个狗头够我砍的?” “难道,就凭你们,便可以挡住我诛杀炎伏罗?” 这几百名忠心耿耿可爱的护卫脸上,都带着彪悍悲壮的表情。 他们死死握着手中的兵器,死死盯着我。 就是没有一个人后退。 他们已经下定决心,就是拼光了所有的人,也要他们的王子逃出生天去。 我口中尽管咋咋呼呼,其实我的心里,却是哭笑不得。 说话间,炎伏罗已经带着他的军队潮水一般退向远处。 可眼前这几百名他的亲兵龙骑护卫,却还死死地和我对持着。 这种情况倒是我没有料到的,一时间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们? 全部杀死他们吧? 我知道,这些人可能是炎伏罗从苍溟故国带出来的族人。 否则他们不会如此誓死地,也要保护他们的首领。 放过他们吧,又于情理不合。 这这这……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心里那个急啊。 恨不得给这些个不识时务的龙骑护卫使个眼色什么的,暗示他们一下。 你们就跟着你们王子后面跑不就得了吗? 我不过是想虚张声势的跟着后面撵一会儿,戏做足了就行啦。 犯得着拿刀弄剑的,拼了性命般的拦着我嘛? 可此时此刻,我是没办法和他们解释清楚的。 在他们的王子没有确保平安之前,这些彪悍凶猛的龙骑护卫也不会轻易撤退的。 情急之下,我舞动着手中的青龙钺,简直不知道该往哪里击打? 瞬间之后,我便暗笑了一声。 你们仗着人多挡着,我难道我就过不去了? 看本将军的…… 我一带铁血马的缰绳,铁血马立刻和我心意相通。 顿时四蹄腾空而起,向堵住我的骑兵们奋力冲突而去。 果然,他们还是有些惧怕我人马的来势汹汹。 不由自主的闪开一条道,我便乘机向炎伏罗逃跑的方向杀去。 那些见主帅溃败奔逃,也急忙跟着奔逃的柔茹骑兵们,本来就已经胆寒。 见我挥舞着手中那柄可怕的大斧又追了上来,更加心惊。 不由分说的,竟一起簇拥着身受重伤的炎伏罗跑得那叫一个快。 眨眼间,炎伏罗的那些龙骑护卫再次撵上我,人人奋不顾身的对我展开激烈的攻击。 虽然他们王子的这阵输得很是莫名其妙,但他们还是想用自己的性命缠住我。 好为炎伏罗的平安逃脱,尽量多赢取一些时间。 他们越是勇敢,不知为何,我反而越是不想伤害了他们的性命。 便左挡右搡的和他们周旋了好大一会儿,等他们气势稍矮。 我便奋力摆脱他们,继续去追击炎伏罗。 炎伏罗的军队先锋部队,这次集合的还有别的部落兵士,大约有八九万之众。 这么多人马不是说跑就能跑掉的,何况靠近涵谷关的地貌起伏不平。 若是正常的行军,还能从容前进。 慌不择路时,就有些苦不堪言了。 虽然他们不是从涵谷关下面狭窄的兵道撤退,也够他们跋涉乱撞一阵子的了。 很快,我眼看又要追上炎伏罗了。 那些跟着炎伏罗身后乱跑的兵士们更加的乱了方寸。 他们一起怪叫着,一窝蜂似的胡乱冲突起来。 很多来不及奔逃的兵士,便惨遭了自相踩踏,折损无计其数。 不得不说的是,他们之所以要拼命逃窜,并不是他们本身不勇敢。 而是摊上一个打了败仗的主帅。 这个主帅现在已经身负重伤,自顾不暇,急急逃窜。 作为他麾下的兵士,哪里还敢再恋战? 所以两军对垒时,只有一句至理名言,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在没有绝对先机的情况下,决定一支军队作战胜负的。 绝对是主帅的韬略和他身上功夫的实力,其他的千军万马,简直等同儿戏。 但是,我又被炎伏罗那支不怕死的亲兵护卫给缠上了。 他们这次已经红了眼,拿出玉石俱焚的架势来。 一个个大声吼叫着,举着手中的武器,策动战马,疯虎一般,不要命的向我冲来。 恨的我简直想用手中的青龙钺把他们一个个的,干脆都给拍到马下去。 可是,为了炎伏罗,我也不能随意杀死这些忠心耿耿的龙族护卫。 无奈,我只得煞费心思的用罡风护着自己的身子。 然后用内力震开围进我身边攻击的人,他们并不领我到情。 看到炎伏罗的军队还未来得及全部通过涵谷兵前的戈壁栈道,仍然轮番上阵,拼尽全力和我纠缠。 正在难分难解之时,贺兰怕我离城门太远了会有什么闪失,竟然响起鸣金收兵的敲锣声。 我如释重负,暗暗叹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贺兰真是太好了。 总算让我能摆脱这群摔不掉打不烂扯不开的龙族敢死之士。 第一章 阿雅 我便纵马跃开,对这群和我纠缠不休的龙族骑士大声说道:“今日到此为止,算你们捡了一个便宜。” 那些龙骑护卫并没想到,他们竟真的阻挡住了我的追杀。 突听我如此宣告,人人的脸上,竟不由得都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 炎伏罗涵谷关一战,不但未获丝毫战功。 还丢盔弃甲,落得个伤重身残。 更兼被我追赶时,慌不择路,造成本部兵马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缇弗王闻报之后,也没有多加责难。 虽然雪狼将的骁勇无敌是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还是—— 毕竟,炎伏罗不但是王后伊丽芙亲外甥。 又是公主缇鹤兰的心上人,王庭未来的驸马。 而炎伏罗自己也因为战斗失利,身负重伤。 抛开他们私交甚笃,缇弗王也不会傻到,真的阵前斩将。 最后,缇弗王只得允许他留下征调的兵马。 仅带着本部人马,暂回自己的部落养伤。 待大军征伐西秦成功之后,王庭再论功过赏罚。 倒是炎伏罗麾下的三百龙骑护卫,涵谷关前拼死三挡雪狼将。 竟一无死伤,忠义骁勇,浴血救主,一战成名。 后来,这些勇士,便成为炎伏罗重返沧溟大陆。 令炎伏罗的敌人闻风丧胆,著名的三百龙骑护卫军。 他们披肝沥血,百折不挠。 终于协助自己的王子慷慨复国,解救了沧溟万民于水火之中。 只有我心里明白,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涵谷关前,炎伏罗的军队如此轻而易举地便被我冲散。 纯粹和炎伏罗根本就无心和我们交战有关。 如此想来,炎伏罗也果如旭兀烈所咒骂的,这个异族王子,就是缇于巴鄂王庭一匹喂不熟的狼。 而三百龙骑又能成功的阻挡我三次,也是为我心中感念炎伏罗情谊,不愿出手相杀之故罢了。 涵谷关的胜利直接影响到旭兀烈凌风关的攻击,凌风观的防守本来就比涵谷关严密。 简渊稳坐钓鱼台,紧闭城门,强弩硬弓,严以待阵。 给柔如军队来个一百个不理不睬。 惹得暴戾的旭兀烈暴跳如雷,在关下不停的兜着坐下战马,骂不绝口。 旭兀烈骂得累了,就开始指挥人攻城。 李钰彤带着城楼上早就训练有素的守军,严防死守。 折腾了一天,旭兀烈连一块城墙砖都没有扣下来,倒伤亡几千人。 缇弗王真的很生气! 嗯,后果很严重。 ……… 涵谷关下,再一次出现了一支由一个年轻女子统领的柔茹军队。 但是,这个年轻女子并不是缇鹤兰。 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俯瞰细看,貌似并不认识她。 这个年轻的女将领,正是柔茹王后的侍女阿雅。 尽管她只是一个王庭侍婢,却和柔如公主缇鹤兰共同师承一个人---蓝冰雪魔。 其实,这是一个我早就应该注意了的人。 但她一直都是无声无息地活动在柔茹王庭内外,从来没有引起过我们丝毫的不安。 阿雅在王庭公开的身份,是伊丽芙王后的侍女。 她深受伊丽芙的宠信;所以,实际的身份好像很神秘。 总之,我们很快就知道了,这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 因为她的身上,竟负着深不可测的武功。 她同门师姐缇鹤兰身上的花拳绣腿和她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炎伏罗受伤兵溃之后,伊丽芙便让她接替炎伏罗为先锋,帮助缇弗王攻城掠池。 这个年轻的女人,生着一张典型的异族人面孔。 高挑健壮的身材,披甲戴盔。 高眉深目,肤色如玉,看起来精悍而又犀利。 我站在涵谷关城楼上,远远地看着猎猎军帜下面。 千军万马之前,为首的这个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可能是我真正的对手。 阿雅带着她的人马,步伐整齐的逼近涵谷关。 然后传令兵挥舞手中旗帜,令大军依次列队。 她才面色从容的,立在涵谷关下面,对着整个城池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然后,这个女人便探手从自己的背上取下一支羽翎铁箭。 然后,又慢条斯理的拿起她马背上的一张强弩。 我和贺兰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要射什么? 貌似,她的军队已经陈兵关前了,用不着再郑重其事的下一份战书吧? 很快,我们就知道了答案。 只见她稳稳地坐于战马之上,施施然地张弩搭箭。 最后,准星竟直直的瞄准涵谷关厚重坚固的城门。 天呐,她不是要给我们射一封轻飘飘的挑战? 而是确定的自信,她能一箭射倒涵谷关的城门? 这个女人立刻让我们知道了她的可怕。 我大吃一惊,慌忙对贺兰叫道:“不好,她要射倒城门!” “你快让人去传令各处,各就位,准备攻击!我带人去拦他们一下。” 随着我的话音刚落,阿雅的箭已经离弦。 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哐”的巨响,几乎不曾震裂了所有人的耳膜。 似乎,连整个涵谷关的城墙城楼都不可抑止的晃了晃,几近崩塌。 在整个涵谷关城楼上守军面面相觑,惊慌失措之中。 涵谷关的巨大厚重的城门,竟不可思议的,生生被这个可怕的女人用强弩射倒开来。 这个女人的力量,简直大到令人恐怖。 随着城门倒塌的巨响,阿雅的兵士顿时呐喊一声,齐刷刷向城门口蜂拥而来。 我立刻指挥自己部下训练有素的强弩手,拼命发射着凌厉劲疾的弩箭。 力图去阻拦像潮水一样涌来的柔茹骑兵,给涵谷关守军一些喘息回神之机。 阿雅骑着战马,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我们手中的弩箭挟着罡风,呼啸着,毫不留情的穿透了很多柔茹骑兵的胸膛。 总算是暂时把他们阻挡在城门之外。 令这些蝗虫一般的柔如军队在一时之间,没办法搭设越过壕沟的浮桥。 但是,那些强劲的弩箭却根本就伤不到阿雅。 阿雅用一只手挥舞着那张射出箭后的强弩,所有靠近她的箭矢便纷纷跌落。 我的这些有着极强战斗力的强弩手,在她眼里简直视若无物。 第二章 势均力敌的对手 我看得心头火起,便对身边紧张观看的小武说道:“拿一副大弓箭给我。” 小武急忙取过一副大双弦弓和一支箭递给我。 我便张弓搭箭,对着阿雅的面门用足十分力气射去。 这支利箭裹着劲疾的罡风,呼啸着向阿雅飞去。 只见阿雅却是不慌不忙,身子在这支箭矢就要射进面门的一刹那,才向后平仰过去。 旋即便躲过这支力道同样骇人的利箭。 躲箭之后,瞬间又立起身体。 挥舞着手中的强弩,不歇气的击打前面其他弓弩手射出的箭矢。 一马当先,继续率先朝打破的城门挺进。 我暗暗吸一口冷气,看来,这个女人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因为最可怕的一幕还是,阿雅本人是险险的让开了我射出的这一支劲疾利箭。 可她身后的,那些来不及做出反应躲避的,和她处于一个平行线的兵士们就遭了大殃了。 瞬间,最少有十几个被依次串身而过。 凄厉的惨呼声,在阿雅身后此起彼伏,令人不忍猝听。 当这支箭矢失去它最后的力道,射在最后一个人胸前时,从箭头至尾羽已经浸满鲜血。 可是,阿雅却犹如充耳不闻一般。 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继续纵马向前。 好像她身后那些突然惨死的兵士,完全和她无干似的。 而这所有的一切,只在瞬间。 更几乎是让旁人看得口呆目瞪了。 ………… 我估计贺兰的命令差不多已经传达下去了,便喝令停止发射弩箭。 因为没办法再射下去,我们——没有箭支了。 我对小武吩咐道:“让他们先退去,你带人留下接应我,我去会会这个女罗刹。” 就在这时,我却听见。 已经策马站于城门前宽阔壕沟外的阿雅,大笑着对我叫道: “将军,来而不往非礼也,请接婢子一箭!”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阿雅一边呼呼大笑着,瞬间便从背上取出一支箭来。 眨眼就举弩搭箭,冲着我的面门,不由分说,“嗖”的一声,声落箭到。 正欲出城会战阿雅的我,顿时吃了一惊。 阿雅箭的力道,可是能射倒城门的。 我霎时又想到的是,这枝箭既不能伤到我。 我又不能像阿雅那样,躲过之后令我身后的兄弟们遭殃。 耳边,一片惊恐的呼叫声响起:“将军……” 心念之间,那支挟着雷霆万钧的箭矢已经到了眼前。 迫不得已间,几乎未加思索的。 我疾速平身后仰尺许,并且双手瞬间伸直抬起。 在让过箭头的一霎,双掌一起发力合并。 间不容发之际,“啪”的一声,死死夹住羽箭正中的箭杆。 险险的,这支寒光闪闪的三角形铮亮箭头,便直直的指向我的鼻梁。 铁箭的尾翎,还在飒飒作响。 心血翻涌之间,我暗暗惊叹。 这个女人,真比那些柔茹男人凌厉多了。 在接住她这支箭的一刹那,我竟觉得,浑身的骨节都被震动的生疼。 我挺身分掌,瞬间松落箭矢,赫然发现。 我的两只手掌心里,已有两道深深地血痕。 立于壕沟外的阿雅似乎也吃了一惊,但脸上却仍犹带笑。 竟然喝彩道:“将军果然好神力!” “何不放马过来,让婢子与你较量一番?” 我奇怪这个柔茹女将为何口口声声自称婢子? 难道她的名字就叫婢子?这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我便竭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她笑道:“在下正有此意。” 阿雅似乎很高兴棋逢对手,便目光灼灼的看着我,笑道:“将军可是雪狼将?” “将军大名鼎鼎,此番瞧着,你守的这涵谷关,倒是有些狼狈啊!” 我只得点头道“末将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只为将军来势汹汹,咄咄逼人,我等不得不仓促应战。” “如今,被将军如此轻而易举的便破了城门,委实有些狼狈。” “将军可否暂停攻城,你我先放手一搏。” “我若打不过将军,才听凭将军驱动人马屠城如何。” 然后又故作轻松的对已经安排妥当一切,又急急赶回来助战的贺兰低声催促道: “这个女人虽然厉害,我既然能接住她的箭,谅他们也不能奈我何。” “你们快走,我去和她比划比划,马上就来。” 阿雅不知道是女人见识,还是真的十分自信。 要么,便是生平难得遇见势均力敌的对手,十分技痒。 她竟不可思议的,真的同意了我根本就是随口一说的请求。 痛快的说道“好,就依将军。到时,可不能怪我刀不留情。” 说罢,她立刻把手一摆。 她手下兵士马上停止了冲击,并极为服从的齐齐靠后。 我令人放下城门上的吊桥,纵身上了铁血马。 一带马缰,铁血马便腾起四蹄,跃上了吊桥。 瞬间,驰出城门。 见我出得城外,涵谷关里的守军,竟挥刀砍断了吊起吊桥的铁索。 似乎他们已经预见,我和阿雅的单打独斗,必输无疑。 所以,他们也懒得费事,做无谓抵抗。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选择了放弃。 免得待会阿雅率部进城时,还要费事搭桥。 涵谷关守军的举动令阿雅很高兴,她坐在马上,愈发的从容以待。 待胯下铁血马立定,我却存心想消遣消遣阿雅。 一本正经的盯着她道:“我认识王庭很多有名的首领大将,为何从来没有见过女将军你呢?” 阿雅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脆声说道:“那是将军眼高于顶,又是炎伏罗王子王帐里的贵宾。” “我不过是王后的一个婢子,微如草芥,将军当然不会留意。” “其实将军在我们王庭的时候,我可是见过将军好多次的。” “将军如今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 我笑道:“多谢谬赞,愧不敢当!” “想不到将军竟是伊丽芙王后的一个婢子?却如此厉害。” “看来,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请问将军尊姓大名?” 阿雅笑道:“将军不要取笑,奴婢不敢当,婢子贱名阿雅。” 她边说边把手里的强弩扔给旁边的一个兵士。然后,伸手摘下挂在马鞍边上的一把长柄青铜戈。 第三章 如此无赖邪恶 我知道,她是不想再和我多说那些无用的了。 一戈戳死我,踏平涵谷关才是正事。 果然,她摆了一个门户叫道:“请将军赐教!” 我点点头,对她说道:“赐教不敢当,将军要打,我只好勉力奉陪。” “只望涵谷关城破之后,将军手下留情,不要随便杀害老百姓。” 阿雅自信满满的笑道:“将军既然如此说了,婢子敢不遵命,来吧。” 我伸手拔出了背上的宝剑。 这把宝剑,仍然是简渊给我的那把雌剑。 我自己的宝剑被我留在总兵府,那把宝剑老爹口口声声说是他的传家宝。 既然是他的传家宝,我也不是他什么正经亲生女儿,何必要霸着,留在身边呢? 我来到燕阴口,见到简渊,还未来得及把这把雌剑交还给他,就被他闹晕乎了。 拖拖捱捱,不明不白的,这把剑就这么一直的带在我身上。 他从来没有向我要,我也从来没有用过它。 今天我便要用用它,用它的短来对付阿雅铜戈的长。 我握着这把闪着寒光,犀利异常的龙凤雌剑。 只见剑鞘上祖母绿宝石镶嵌的凤眼,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阿雅爆喝一声:“呀!”手中的长戈顿时挥出,挟着强大的罡风劲力,向我击来。 我知道,如果她一击不中,就会随手翻转戈刃,顺势向我削来。 我便带动铁血马,乘着她运力的风势,远远地跃向一旁。 然后,我便从铁血马上腾空而起,弃了马匹。 瞅准阿雅收势不暇防护之机,欺身近前。 挽个夸张的剑花,挥剑向阿雅的腿上刺去。 阿雅没有料到我会来这一招,竟然弃了战马,徒步和她交战。 她的长戈因为我欺身太近,又忙于防范。 一时间,人在马上下又下不来,打又打不到。 左支右绌,纵然有万钧神力也无处使。 我腾前挪后,缠着她把宝剑的招式使得密不透风。 阿雅对我这种旁门左道似的打法,竟无计可施了。 她气极了,顿时便恼火的面红耳赤。 想不通我一个“男人”,和女人打仗还如此无赖邪恶。 可她拼斗之际,又和我讲不清楚。 心中暗自恼恨不已,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这些异族人就这样临阵对敌的? 我装作浑然无知,继续和她厮缠不清。 半晌之后,我便大叫一声:“住手!” 趁阿雅闻声带动战马缰绳,我纵身便荡到圈外。 站定身子,我故意满脸无辜的笑道:“阿雅将军,为何不和我打?” 阿雅怒道:“将军请上马,我想请教你马上功夫。” 我大笑道:“将军何不早说,这个容易。” 我把手指插在嘴里,呼哨一声,铁血马立刻跑到我身边。 阿雅看我纵身跃上马背,便再也不敢轻敌,警惕的看着我。 我暗暗在心里发笑,带动铁血马佯装运动,却暗暗地迅速靠近城门。 然后用西秦海内语言,突然对阿雅大声说道:“阿雅将军,我打不过你,你来屠城吧!” 说完,便一带马缰,铁血马纵身越过吊桥,眨眼之间,已直直窜进城门里。 按照我的吩咐,早有准备的小武立刻让人把一些燃着的火把油布扔在吊桥上。 阿雅不知道,这座吊桥,已经被我们事先反复泼浸过厚厚的棉籽油。 所以,灼热的火焰“呼”的一声,很快就铺满了整个的吊桥。 阿雅便是想阻止,也是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焚毁了吊桥。 此刻,虽然城门被阿雅的神力射倒了。 但是没有吊桥,甚至连铁索都被我们给砍断了。 如何渡过眼前宽阔的壕沟,也足够他们忙活一阵子的了。 阿雅完全没有想到,西秦守军看似不留后路的举动,原来也并不是为了他们的顺利前进。 她简直被我气疯了。 我相信,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可恨的敌人。 阿雅更不明白,我在逃进涵谷关城池之前,突然大声的对她嚷嚷了一句什么? 她如果听得懂,一定会意识到什么? 而不会轻举妄动,贸然轻进的。 可是,深感被我戏弄的阿雅,已经严重的被我扰乱了心智。 丧失了一个将领最起码的警惕。 她在愕然愣神之后,顿时就勃然大怒。 挥舞着手中的长戈,大吼着,令她所有的兵士一起冲着涵谷关万箭齐发。 我们却因为早就计划好了,待我纵马进关之后。 涵谷关里的守军很快便完成了从城楼上的撤退,全部从容隐蔽起来。 于是,此刻的阿雅,先是眼睁睁看着我从她的面前,纵马逃进城门里。 又眼睁睁的看着我带着守城士兵,焚烧了吊桥。 最后,从她的眼皮子底下。 带着西秦所有的守军,从城楼上全部消失不见。 阿雅几乎不曾咬碎了自己的牙齿。 遭人戏弄的耻辱,简直让她气愤到无以复加。 阿雅终于被彻底的激怒了。 她自恃兵强将猛,今天攻击涵谷关又是志在必得。 阿雅立刻不假思索的指挥手下人马搭建进关浮桥,并且立刻展开攻击。 此刻,率领军队攻打涵谷关的,与我对阵的,如果仍是持谨慎观望态度的炎伏罗。 我们的计划说不定就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 但几乎没有什么领兵经验的阿雅,就如当初的我。 凭着匹夫之勇,认为眼前的涵谷关不过就是个弹丸之地。 站在城外,几乎便可以把城里看个清楚。 在阿雅的念头里,我们便是想耍什么阴谋诡计,也翻不出什么大花样来。 更何况,和所有骄狂的柔如将领一样。 西秦守军在阿雅眼里,不过是一群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废物而已。 而前番柔如军队的失利,阿雅和伊丽芙王后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那就是,都是因为可汗用人不当。 竟派出了旭兀烈和炎伏罗两位部落首领作前锋。 在柔如草原,这两位首领不合,是人尽皆知的。 他们因为公主缇鹤兰的原因,早就是水火不容。 正是王庭决策失误,让这两个面和心不合的部落首领作先锋,征伐西秦。 才给了西秦边塞防军的诸多可乘之机,才会屡吃败仗。 第四章 巷道狙杀 阿雅相信,西秦的城池,其实都是不堪一击的。 当然了,阿雅的骄狂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因为她在临行之际,得到师父蓝冰雪魔特别的心法传授,内力突然大增。 其神力骁勇,已经远超那些男性部落首领,足以称雄整个柔如王庭。 所以,此刻的阿雅也不仅仅是恼怒。 她是真的没有把涵谷关,把传说中的,我这个雪狼将军,放在眼里。 阿雅觉得,如果我不是惧怕马上功夫敌不住她。 肯定不会大叫一声,跃马就逃的。 虽然我有些气力是不错的,但阿雅自信。 她有着庞大的军队做后盾,我一定会感到胆寒的。 所以,我突然的逃进城池。 不过是想保存体力,为了活命而已。 现在,攻破涵谷关,屠城活捉雪狼将,简直成了阿雅瞬间的执念。 为了更加的引诱他们深入,贺兰率领事先埋伏好的弓箭手。 还不时的发射出一些冷箭,虚张声势。 因为并没有受到我们顽强的抵挡,很快,阿雅就带着她的部队,呐喊着攻进了涵谷关。 等他们全部冲进城里之后,纷乱的搜寻一通。 却气急败坏的发现,这个方才还顽强抵抗的涵谷关,现在根本就是一个空城。 没有一个人,或者任何的活物,可供他们屠戮泄愤。 四处扑空的消息让阿雅大吃一惊,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又中计了。 进攻,没有了攻击对象,撤退,实有不甘。 明明的,她方才还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都在涵谷关内的。 就在阿雅惶惑无措之际,我们蓄谋已久的攻击开始了。 原来,有很多的柔茹骑兵一向在西秦王朝边境城镇里掠夺惯了。 他们一旦进入西秦的城池,从来都是像进自己家里一样,看什么顺眼就拿什么跑的。 此刻,这些兵士故态复萌,并不顾忌他们主将的疑虑。 觉得既然涵谷关里所有的西秦守军都被他们给吓跑掉了,他们就不能白白的冲杀一场。 这些蛮夷人更急于想找到这些海内守军弃关时,丢下的粮食财物。 当阿雅突然意识到,好像什么地方有些不对的时候。 手下所有兵士却早已经不受控制的,四散开去了。 民房是这些劫匪们首先要肆无忌惮进去掠夺的地方。 在那些看着比较齐整的民房里,我们先封牢了门窗。 只留下可以张弓射箭的孔,贺兰带着弓箭手,在那里隐蔽起来,守株待兔。 高高的房脊上,蹲伏着我和小武率领的。 我们从阳陈郡一路浴血带出来的,身手矫捷的强弩手。 弩的射程更远些,适合远距离绞杀。 一旦埋伏在民房里的弓箭手射杀完毕,我们这些强弩手便负责掩护他们。 顺着事先打通的安全通道,进行快速隐蔽的撤退。 一些零乱散落的金银布帛,引诱着那些轻敌的柔茹骑兵顺着巷道。 一路拾取抢夺叫嚷着,逐渐的摸进了我们弓弩手埋伏的地方。 他们不知道,那些看似平静的孱弱的民房里隐藏着巨大凶险。 民房里埋伏的弓箭手们静静地等着他们的猎物。 当那些气势汹汹的柔茹骑兵没头没脑的闯进来。 四处搜寻可以杀死的人,或者可以掠夺的财务时。 却意外的发现,这些民房他们竟然还没法进去了。 这些蛮横惯了的蛮夷骑兵们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异样。 却更加的认为这些被封闭了门窗的房舍里。一定藏着西秦人留下的财帛粮食。 这些欺凌西秦弱民惯了的,毫无惧怕之心的柔如兵士一窝蜂的向前。 他们发出捕食野兽一般的嚎叫,继续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策马向前搜寻。 企图寻找到可以顺利踏进这些古怪房舍的途径。 后面,更有大股的人马,持续不断的涌入。 埋伏在民房里指挥的贺兰一声令下,那些急于掠夺的柔茹骑兵。 猝不及防的,终于品尝到了万箭穿心的滋味。 有些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受惊奔逃的马匹扔下了尸体。 民房里的弓箭手们借助那些墙壁的屏护,从容不迫的张弓搭箭。 瞄准射击,几乎人人都是箭无虚发。 惨叫声和着弓弩发射的风疾声此起彼伏,充斥着民房之间曲折的巷道。 贺兰指挥着埋伏在暗处的弓箭手,有条不紊的把这些四处打劫的柔茹骑兵数股截开。 令他们一时之间,彼此难以救应。 这些刚才还趾高气扬满脸贪欲的柔茹骑兵,混乱之中,纷纷嗥叫着,拔刀四顾。 可一时之间,他们却发现。 除了那些飞蝗般的夺命箭矢,竟找不到一个可以攻击还手的对象。 终于,远处的人反应过来。 知道靠近民房的人受到了袭击,立刻呐喊着四面八方的向这里靠拢过来。 不等他们靠近,我们这些埋伏在房脊上的强弩手,便发挥了巨大的空中攻击优势。 流星利矢,连珠火箭,飞蝗一般,向各个方向进行不停歇的发射, 那些疯狂挥舞着兵器,拼命想靠近民房援助的蛮夷武士们,立刻都成了活靶子。 野兽一般的惨烈嚎叫,此起彼伏。 中箭马匹四处奔逃的激烈嘶鸣,更是惊心动魄。 很多地方开始腾起冲天的大火,涵谷关里,成了一片火海。 阿雅已经被这突然的袭击打晕了,她毕竟没有多少带兵打仗的经验。 乱糟糟的混乱场面,她不但完全无法控制收拢,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应对狙杀。 加上阿雅本来感到中计的疑惑被证实,茫然四顾。 她完全的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那些被围困在民房巷道之中的柔茹骑兵们,更是如同陷在地狱之中。 攻击,找不到目标。 撤退,自己的人马倾轧在一起,拥堵在狭窄的巷道里。 远处的人无法给他们丝毫的救助,因为那些人暂时根本就没法靠近。 招呼他们的,只有锐利的箭矢和毫无悬念的死亡。 这种对柔如军队来说,简直是史无前例的恐怖,不知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 最后,奇迹终于出现了,那些民房的墙壁洞孔之上。 突然之间,没有了那些可怕的弓箭发射声响。 第五章 马踏陷沙坑 巷道里,那些准备劫掠的柔如军士,几乎没有幸存的了。 如果有,其人实在是可以额手称庆,感谢神佑的。 少顷之后,房脊上面的强弩手似乎也停止了攻击。 一片混乱之中,几乎晕头转向的阿雅方才如梦初醒。 顿时想起自己同样带着出色的弓箭手,竟没有好好加以利用。 关键时刻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倒让敌人轻易的得手。 战火之中,恼羞成怒的阿雅立刻大声吼叫着。 迅速的收拢集结起仍在混乱之中的部队,喝令对那些被封牢的民房展开攻击和焚烧。 终于,柔如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开始对着早就空无一人的房脊射出成排的弩箭。 飞蝗一般的箭矢呼啸着,疾风骤雨一般,击打得房脊上的砖瓦火花四溅。 紧接着,阿雅便令他们的军士也开始在涵谷关里四处点火焚烧。 于是,整个涵谷关中,冲天的浓烟彻底滚滚而起。 浓烟中,阿雅赫然发现一队人马在前面奔逃。 阿雅如获至宝,牙齿咬的咯咯响。 大声命令道:“抓住他们,碎尸万段……” 但是,那队看似惊慌失措的人马,却只顾在涵谷城里绕来绕去。 阿雅带着她大队的人马跟着后面,就像捉迷藏一样,始终无法撵上。 阿雅彻底被惹急了,暴跳如雷。 她一时性起,竟然丢下自己的大队人马。 不顾一切的轻敌冒进,径直单枪匹马的去追赶前面的敌人。 就在阿雅快要逮住那支队伍的尾巴时,忽然那些人人影一闪,突然之间连影都没有了。 阿雅使劲的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眼花了? 但是,她自负艺高人胆大,绝不会相信白日见鬼的事情。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停留自己战马的脚步,继续向前追赶。 正在疾驰间,阿雅忽然觉得自己的坐骑一个可怕的趔趄。 头一晕,顿时马失前蹄。 眨眼间,连人带马,不由分说的翻滚着。 跌进一个伪装得十分巧妙的,可怕的巨大陷沙坑里。 这个涵谷关地处戈壁,关里有许多巨大的天然陷沙坑。 它们给当地的居民带来了极大的安全隐患,总是时不时的摔进一个孩子,或者掉进几只牲畜。 为了当地军民的安全,一般这些陷沙坑总是被设置了明显的安全警示,围置着栅栏。 所以,涵谷关里的军民平时都是知道哪里有坑?哪里安全? 见怪不怪,却是从来都没有想起这些沙坑能有什么用? 当我们决定放弃涵谷关时,我和贺兰便不约而同的想到,我们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这些陷沙坑。 这些天然的陷阱比现挖的陷坑可要省劲多了,若不好好加以利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但是由于这些沙坑的分布,这里附近根本就没有居民。 想要把敌人引到这里来谈何容易? 所以我们便趁阿雅攻击燃烧民房时,让事先安排好的几十个身手矫捷弟兄。 佯装是被他们赶杀出来的,向这片伪装好的陷坑跑过来。 说实话,我们事先也只想陷进一些柔茹士兵。 想着,尽可能的多诛杀一些敌人也是好的。 根本就没想到,他们的主将竟然会愚蠢的自投罗网,跌落进去。 以阿雅的心智功夫,正常情况下,她或者根本就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退一步说,她就是身先士卒。 不小心马踏沙坑,也不会摔得这么惨。 以她的强大功力,完全可以轻易的振臂奋出。 但是她犯了为将者的大忌:骄傲,轻敌,爆怒。 一个本领再高的人,因为骄傲而轻敌,因为轻敌而易怒。 一旦怒火攻心,就会丧失理智,辨别应变能力就会大大削弱。 我的戏弄,民巷里意外的暴烈袭击,找不着对手,都让阿雅恼怒异常。 所以一瞄见敌人的影子,她就红了眼。 红了眼的阿雅就被那么几十个敌人牵着鼻子跑,完全的丧失了警惕。 结果,便毫无防范的,马踏陷沙坑。 这陷沙坑一旦跌落下去,是非常凶险的。 那些坑里全部是柔软无底的细沙,它们就像海水,托不起任何有分量的物体。 如果不挣扎还要好一些,越是挣扎,那些细沙下陷的速度就会越快。 鬼都可以知道,人马一旦落进去,想要生还谈何容易。 身怀绝世武功的阿雅,稀里糊涂落入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可怕而又悲哀境地。 那些跟着他们首领后面追击的柔茹兵士们,眼睁睁看着阿雅骑着战马。 一个疾速的倒栽葱,重重落入了陷坑,立刻齐声呐喊着围了上来。 当他们看清首领掉落的竟然是戈壁中,最可怕的陷沙坑时,顿时都傻了眼。 这些常年在大荒边塞上生活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这种沙坑的恐怖。 别说一人一马这样可怕的重量,便是一只幼小的羊羔。 一旦掉进这样的沙坑,也只有一种命运,被黄沙全部吞噬。 而更恐怖的是,阿雅完全没办法控制她的战马不要挣扎。 这匹战马的拼命挣扎,直接导致阿雅脚下的黄沙呼啸着往下陷落。 但是阿雅毕竟不是普通人。 在一惊之后,她就迅速的做出了判断。 脚下的细沙在战马的拼命挣扎下,以惊人的速度陷落。 瞬间,便把阿雅连人带马跌落至坑下几十米。 幸亏战马的体积庞大,带落的沙坑还有足够的活动空间。 阿雅便蓄尽全身之力,借助马背为支点,奋力向上跃出。 只她脚下这用力一沓,沙坑深处,立刻便传来一声可怕的闷响。 旋即,满身沙尘的阿雅一跃冲天而出。 她的战马,则彻底坠入黄沙碧落,深不可测之处了。 死里逃生的阿雅,真真切切的受到刺激了。 她尘沙满面,盔甲不整,满面尘沙。 跌落在陷沙坑外面的砾石地上,以手触地,单膝跪着,默怔良久。 然后,方才吐出满口的黄沙。 低低对所有用担心眼光看着她的部下命令道:“撤……” 涵谷关彻底的成了一片废墟,不仅仅是西秦和柔如眼中的鸡肋。 简直更成了蛮夷人心中的负累和噩梦了。 第六章 天堂和地狱 贺兰带着涵谷关的人马,全部收缩到李阔海的防地燕阴口。 然后他又奉命,独自一人,和我的人马一起。 趁着缇弗王的大军暂时围攻还不怎么紧迫,悄悄地趁夜前往凌风关增援。 协助简渊和李钰彤,重点防护凌风关。 苏先生则已经先我一步,前去凌风关了。 阿雅在涵谷关里吃了大亏,便带着人马暂时驻扎在涵谷关外。 西秦边塞本来就是要以静制动的,只要他们不来攻击,边塞的守军们乐得先躲着休息一会儿。 涵谷关一战,终于让柔如人意识到。 看似柔弱的西秦军队,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们不仅仅是狡猾,简直就是邪恶。 ………… 李阔海的燕阴口依据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不到万不得已,缇弗王是不想去啃那块骨头的。 所以,柔如军队想要攻击青山,铁蹄径直踏进西秦海内。 必须要在燕阴口一带防线撕开一些可以进退的口子,否则就有两面受敌的隐患。 李钰彤的凌风关就成了柔茹大军必须要强攻的关隘。 现在,缇弗王的三十万大军就那么虎视眈眈的,觊觎逼迫着李钰彤小小的凌风关。 小小的凌风关里,只有可怜巴巴的不足三万的守军。 就这些人数,还是因为皇子殿下的帅府安扎在这里。 否则,认真来说,连两万都没有。 可以想象一下,还有什么比这种情景更恐怖? 几十万人马将一个小小的关隘围得水泄不通,时而击鼓震关,时而呐喊声震天。 那些蛮夷兵士的铠甲和武器发出的光芒,甚至比天空里的阳光更耀眼。 他们不是来耀武扬威的,也不是来做客游玩的。 而是怀着掠夺的欲望和屠杀的兴奋。 打破这个小小的关隘,前方有富饶肥美的土地。 有诱人的珠宝牲畜,醉人的美酒羔羊,还有动人心魄的异族女人。 擦拳磨掌,跃跃欲试,黑云压城城欲摧。 可是,简渊的皇帝老爹已经明确表态了。 对于这个不服管教,不听皇命的儿子,他很恼火。 但不管这么说,二皇子好歹也是他嫡生的儿子。 所以,他暂时倒还没有对简渊降下什么明确的责罚。 或者。毕竟柔如三十万大军压境,暂时还杀不得这个亲生儿子的。 只能管不了这个儿子的死活,随他听天由命了。 大不了,最后实在是无法收拾的时候。 西秦皇朝再出面,派出使臣,替简渊拾掇一下烂摊子吧。 也许在他的眼里,这些野蛮的柔茹人对他的政权根本就构不成什么威胁。 顶多的,就是西秦多给他们些赏赐,喂饱那些财狼便是了。 我站在凌风关城楼的暗哨孔里往外看,不禁妖魔化的琢磨着。 其实,缇弗王的三十万大军根本就不用费什么劲去攻城。 他们只要整整齐齐的排好,对着凌风关一起呐喊。 他们发出的声音的山呼海啸,就足以杀死凌风关里所有的人 虽然目前的问题是,凌风关外,并没有那样足够大的地方。 让缇弗王去把他所有的军队,都整整齐齐的排好着,站在那里。 所以,那些众多的庞大的柔如军队只能拖拖拉拉的,驻扎的一眼望不到头似的。 看来,凌风关也让第一次领兵出战。 雄心勃勃的缇弗王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英雄无用武之地。 一句话,小小的凌风关让缇弗王庞大的军队完全腾挪不开。 阿雅倒是拼死打开了涵谷关,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打不破凌风关,攻不进燕阴口,进不了青山城,等于原地踏步。 开始的时候,弗王是带着大部分人马驻扎在摩云洞附近。 每天只令部分人马轮流上阵,攻打凌风关的。 确切的说,头三天,他只是派了草包将军旭兀烈去攻打。 简渊和李钰彤对旭兀烈的挑衅,只有一个词可以准确的来表达:藐视。 简渊早就和这个有勇无谋的部落首领较量过,知道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厉害之处。 不过是特别骄横,特别阴狠嗜杀罢了。 这家伙岂止是草包?简直还有些脑袋不清楚。 几天以前的狼狈逃窜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心灵上的伤害。 有了王庭强大的军事力量做后盾,现在又信心满满的站在了凌风关前。 于是,被藐视的旭兀烈看着凌风关紧闭的城门,不住的哈哈大笑。 只有一个老旧城门的关隘,如何能挡住我两万铁骑? 这是旭兀烈第一天打凌风关,带了两万铁骑。 而我当时,正在涵谷关外和炎伏罗打得不亦乐乎。 当旭兀烈在凌风关下开始骂关时,我已经把炎伏罗追得丢盔卸甲。 并且,开始和他的三百龙骑纠缠不休。 可是,任凭旭兀烈在城门外喊破了喉咙,凌风关里就像被人下了结界。 不要说人的回应,连个鸟雀的叫声都没有。 静静地凌风关石墙突兀,壕沟宽阔。 老旧沉重的城门紧紧关闭,和旭兀烈的两万铁骑默默地对恃着。 旭兀烈很快就失去了耐心,骑着战马,他挥舞着手中弯刀。 粗着嗓子大吼道:“上,上,孩儿们给我攻陷凌风关他娘的!” 于是,搭云梯,建浮桥。 那些作为先遣队的柔茹骑兵们丢掉马匹,进行徒步作业。 当他们并未受到任何阻力,干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的时候。‘ 凌风关各个城墙上的墙洞里,强弩手已经不动声色的蓄满了气力。 旭兀烈满意的看到,胜利已经在望了。 这些西秦守军果然是怕了,竟然连一个抵挡的人也没有。 爬在云梯上的兵士只差几步就爬上了城头,搭浮桥的差一点点远就够着了城门的浮脚。 一点点远究竟有多远? 李钰彤很快就给了旭兀烈一个爽快的答复,霎时间,万弩齐发! 一点点,不仅仅是远。 而且是极其遥远,甚于天堂和地狱。 天空中耀眼的日色已经凝固,旭兀烈脸上的笑容顿时呆滞。 冷汗,瞬间便顺着这个骄狂轻敌的蛮夷首领脊背而下。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忍猝听。 可是,发出这些惨叫声的,并不是他臆想中的那些羔羊一样软弱可欺的异族人。 第七章 凌风关保卫战 而是他统领的,彪悍无比的柔茹铁骑。 云梯,折断了,成了很多彪悍的柔茹武士通往天堂的阶梯。 浮桥陷落了,带着那些满怀征服梦想的勇士们跌落黄泉,径奔地狱。 旭兀烈瞪大眼睛,他忽然发现,城楼上的弓弩已经停止发射了。 这位蛮夷首领疯了一般,重新组织先遣队,再次攻击。 既然是打仗,死个百把几千人不算什么。 谅他一个小小的凌风关也撑不了多久。 旭兀烈安慰着自己,也这样鼓励着他的勇士们。 云梯再次搭起,浮桥接着建。 旭兀烈虽然有些草包,但也不是傻子。 这次他让攻城的人全部不怕费事的持着盾牌,举着武器。 哈哈,用我的盾去挡你的矛,再用我的矛去攻击你的盾,看你这次能奈我何? 很快,旭兀烈就看见原来盾牌也有无用的时候。 比如对方并不用弓箭,而是用巨大的石块去招呼他们。 那些呼啸而落的石块,砸在攻城兵士的血肉之躯上,“砰砰”有声。 兵士们手中紧握的一方盾牌,根本就无法承受那些巨大石块坠落的力量。 这次的攻击,失败的更干脆。 旭兀烈眼睛都红了,只有一个城门的小小关隘。 休想挡住我大军前进的步伐,给我冲击,冲击,我看看他们究竟能撑多久? 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一次又一次被李钰彤在城楼上用强弩,火箭,巨石,滚木击溃。 双方都打红了眼,直到传来涵谷关炎伏罗兵败溃退的消息。 气喘吁吁的旭兀烈才恨恨不已的长叹一声,扔下满壕沟的兵士尸体,鸣金收兵。 第二天,第三天…… 凌风关的战况已经不是用惨烈所能形容的了。 柔茹兵士的尸体已经把城墙下深不可测的壕沟填的严严实实。 现在,旭兀烈简直已经不需要去费心劳力的搭建什么云梯浮桥了。 直接踏着他自己部下的尸体就能攻城了。 但是,凌风关依旧巍然不动。 充满了恶意的和他对恃着,并不肯就此关破城陷。 整整三天,旭兀烈已经彻底的懵了。 在这三天里,缇弗王也感觉到了。 这场战争,也许并不像他们原先预计的那样简单。 那些孱弱的异族人,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 他们已经很有耐心的,计划周密的,在和强悍的入侵者进行较量了。 缇弗王终于忍耐不下去了,他调集了涵谷关外修整的阿雅,以及其他待命的各部落首领。 亲帅大军,要对凌风关进行彻底的粉碎性的攻击。 不可否认,那些柔茹骑兵都是勇猛的。 他们是天生的战士,指挥的将领指到哪,他们就冲到哪。 这次,缇弗王亲自督阵。 对旭兀烈和阿雅下的命令是如果再打不破凌风关,军法从事。 旭兀烈和阿雅对各自的部下下的命令是勇敢向前,后退必斩。 那些骑兵们骑着战马,踏着战友的尸体,疯了似的开始冲击凌风关的城门。 面对城楼上强烈的箭弩木石,他们充分发挥了不怕流血牺牲,不怕箭如雨下。 踏着同袍战友的遗体,前赴后继,顽强作战。 这场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掠关之战,从上午一直打到下午。 终于,凌风关那两扇沉重巨大的城门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剧烈的刀砍斧剁。 在无数次的撞击下,其中一扇轰然破裂。 旭兀烈欣喜若狂,远处督阵的缇弗王也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 旭兀烈生怕被阿雅抢了头功,立刻大声嚎叫着,带着部下向那扇倒塌的城门冲去。 当他带着人马冲进凌风关里,突然发现。 城里有很多人,正面无惧色的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 从容不迫的迎接他们的到来。 并且,人人手里都握着道具:强弩。 这个整整齐齐的队伍不是一排,而是三排。 就在旭兀烈率领人马疯狂冲入的时候,他们手中的强弩霎时便发出尖锐的呼啸。 第一排发射完毕,立刻蹲下去。 第二排的弩箭又到,第二排的刚蹲下身去,第三排的弩箭顷刻呼啸而至。 第三排的弩箭刚穿过头顶,第一排已经准备就绪,接着再来。 往复循返,并无停歇。 面对如此有条不紊密不透风的射击,旭兀烈简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就是想向前再挪动寸步也是谈何容易? 他一边用手里的弯刀格开疾劲的箭矢,一边不得不被迫扔下许多尸体再次后退。 李钰彤按照苏先生设置的强弩连发阵,终于暂时震慑了柔茹骑兵。 他们迫不得已退出之后,一时不敢轻易进攻了。 而是按照缇弗王的命令,列队不停的往整个凌风关拼命发射弩箭。 但是,弩箭发射再多,毕竟是盲目的。 谁也不清楚凌风关里到底被诛杀了多少西秦守军?他们到底还有多少战斗力? 那扇样就倒塌的城门,赤果果的诱惑着他们。 付出如此惨重代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打破的城门,怎么能如此轻易放弃呢? 很快,他们又卷土重来。 这次打头阵的是阿雅,缇弗王紧随其后,以示不攻破凌风关绝不罢休的决心。 我相信阿雅带着人顶风冒雨冲击到那扇破烂的城楼门口时,一定是双眼喷火,钢牙咬断。 因为我正一脸坏笑的等在那里,和我并排而立的是李钰彤。 这次没有什么虚套花样了,也不玩什么阵法了。 我和李钰彤同时大喝一声,双双催动战马。 挥舞着手里的兵器,毫不客气的向阿雅浑身上下的招呼过去。 阿雅确实是很厉害的,但是她要同时对付两个也是很厉害的人。 就明显的,有些吃力了。 凌风关助威的战鼓震人心魄的拼命敲击着,鬼神皆惊。 我和李钰彤一起缠着阿雅,长戈短戟,铜钺翻飞。 很快,阿雅就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这时,缇弗王策马冲了过来。 他用一种生铁长枪似的,很沉重的武器加入了我们的战斗。 缇弗王果然身手不凡,一杆枪使得鬼神皆惊。 李钰彤那么好的身手,一时之间和他搅在一起,一点便宜也讨不到。 而我只能忙于应对阿雅,我们两人的力量几乎同等。 第八章 秘密武器 这场打斗陷入了胶着状态。 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狭路相逢的,脸对着脸的贴身鏖战 凌风关的城门口顿时显得狭隘起来,双方士兵,死死对恃在城里城外。 却都不约而同地拼命呐喊着,为自己的主将助威。 贺兰几次舞动手里的长戟想要加入这场混战,都被一旁观战的简渊制止了。 简渊知道,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打斗,双方谁也讨不了好。 如果我们就这样打下去,双方都只能按兵不动,直到天黑各自收兵。 要是我们再上人,对方肯定会怕他们的主将吃亏。 说不定,暴躁的旭兀烈立刻就会带着外面掠阵的人冲关。 毕竟他们的人数远远多于我们,要被他们强行冲进来,这个凌风关可能就真的守不住了。 只有拖到缇弗王人困马乏,自动鸣金收兵。 然后赶紧修好城门,才能迎接他们下一轮的攻击。 看看逐渐西沉的斜阳,缇弗王也意识到这样打斗下去,就是打到天亮也是没有结果的。 他大喝一声,用枪杆摒开李钰彤的双刃,带动战马跳出老远。 大声叫道:“不要打了,今天到此为止吧,明天本王再来。” 我听缇弗王如此一说,心里巴不得他们赶紧滚蛋。 立刻将铁血马荡出,表示接受他的建议。 阿雅犹自恨恨不已,握着手中的长戈,瞪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不甘心的看着我。 真是惟有感恩和怀恨,千年万载不生尘。 吃了别人的亏,那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这场可怕的攻城之战激战了四天,缇弗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凌风关虽然最终被打破了城门,但他们还是未能冲进来。 第二天,当缇弗王喘息过后,再次带着人马来到凌风关下。 我们已经重新装好城门,严阵以待了。 毫无疑问,昨天只要缇弗王咬牙坚持一下。 或者旭兀烈不那么草包,凌风关几乎就保不住了。 但是生性优柔的缇弗王终于错失了最好的攻击机会,从而把他和他的族人拖进了疲惫不堪的征战泥沼。 更因为凌风关过于顽强的抵抗,已经给缇弗王的军队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再加上凌风关里有我这样一个可怕的雪狼将,那些已经心生畏惧的柔如部落首领竟都不赞成夜袭。 只是怂恿缇弗王仗着他们人多势众兵强马壮,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攻城。 倘若缇弗王敢于夜出奇兵,他们的伤亡或许也不至于那么惨重。 毕竟,灯光火把之下的打击命中率就没有大天白日那么精准了。 看着小小的凌风关,我相信缇弗王再一次发出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叹。 它就那么孤零零的挺立在燕阴口外,面对着他统领的几十万虎视眈眈铁骑。 就像一块砸不烂推不倒的顽石,无情的嘲讽着他。 他还没有想到,凌风关里的守军,历经了残酷战争的生死考验。 已经掌握了如何防守御敌,逐步适应了战争。 从此以后,缇弗王将要面对的,是更加顽强的防御和还击。 凌风关,凌风关,凌风关…… 我相信缇弗王睡梦里都在念叨这个地名,恨不得把这个地方撕巴撕巴当早餐吃了。 简渊在苏先生和晋伯的帮助下,更加周密的部署了要狠狠打击缇弗王军队攻关的作战计划。 凌风关里储备的弩箭,滚石,圆木,差不多都要告罄了。 尤其是弩箭,更是用一支少一支。 因为这些弩箭都是在西秦海内督造的,然后朝廷令人押运边塞的。 如今,简渊的皇帝老爹已经撒手他这个亲生的儿子不管了。 可想而知,像弩箭这种军需,朝廷也是不肯再供应的了。 滚石和圆木还好说,若不是凌风关实在是被缇弗王围困的太紧。 只要有兵士民伕,附近的山头上,有的是大块石头和巨大的树木。 为了解决这些迫在眉睫的防守作战武器问题。 苏先生和晋伯这两个老头儿闷在凌风关简渊的帅府里鼓捣了好几天,居然弄出二十几个匪夷所思的神秘武器。 轰天火雷。 原来,苏先生善口舌,机谋百出。 看似沉稳,谋略非凡的晋伯却工器械,机巧。 之前在蛮夷草原,简渊为了救我,曾经作出一只巧妙的牢笼抓捕雪狼王的狼王妃。 就是他在读书闲暇之时,跟着晋伯学的。 虽然简渊也是天性聪颖,但若不是跟着晋伯这样一个工于机巧的师傅,也学不到这诸多不着边际的旁门左道本领的。 凌风关防守武器告急,让晋伯在情急之下,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最喜欢做来玩耍的花炮。 因为这位有心的谋臣有一天看见,兵士们搬运于凌风关内存储的滚石里,有一些竟然是焰硝石。 可是,要想把那些只能制作普通的花炮的焰硝石制成具有杀伤力的武器,还是颇要费一番心思的。 好在,晋伯现在身边有师弟苏先生这么一个好帮手。 于是乎,这两个老头子搜肠刮肚,翻经阅典,穷尽心血。 竟用焰硝石,松脂,木炭,再加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最后,便制造出二十多个圆滚滚的,沉重的黑色大圆球。 尽管包括简渊在内的所有人,都对这些呆瓜似的玩意心存疑窦。 但如今凌风关已经接近武器殆尽,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权且相信这些轰天火雷是有着巨大威力的了。 按照晋伯和苏先生的描述,这些轰天火雷是能给前来袭关的柔如军队,像天雷轰顶一般的打击的。 只是,这些轰天火雷必须在巨大的撞击下,才能“砰然”炸裂,达到杀死敌人的目的。 所以,想要让这种神秘的武器发挥出最大的效力。 必须得有一定的投掷距离,还得有一定的高度。 这样,那些圆球被投掷之后,才能因为落地时巨大的撞击而开花。 当柔如军队在缇弗王的指挥下,机械般的攻城战斗又开始了的时候。 我们还不知道凌风关的守城战斗之中,还有这么一项艰巨的任务。 原来, 简渊已经严格的禁止晋伯和苏先生先行泄露了如何使用这种秘密武器的方法。 第九章 危险的活计 身为主帅的他,已经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要亲自去投掷那些巨大的黑色圆球。 作为晋伯悉心传授多年的徒弟,简渊心里很明白。 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如果真的能杀敌,稍有不慎,也会置投掷者自己于死地。 他思谋了很久,决定谁也不用,就由他自己来做干这个危险的活计。 这人很自信的认为,只有他才能安全的驾驭这些火雷。 不至于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于是,他颇费心机的把我和李钰彤派遣往凌风关城楼的左右两翼。 而由他和贺兰带着晋伯苏先生等人,守护城门。 因为在凌风关,除了他自己,可以完成投掷火雷任务的,便是我和李钰彤了。 而李钰彤的内力又远逊于我,所以。 如果这个危险的事情他不自己来做的话,只能命令我来做了。 而我偏偏又见不得这样好玩的事情。 巴不得能亲自去投掷那些轰天火雷,把那些攻城的柔如兵士全部被炸开花。 这却是简渊所不能容忍的。 此刻,在他的潜意识里。 乎宁愿失陷了西秦的城池关隘,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不慎被那些可怕的火雷给炸死。 虽然,每次战斗打起来的时候,他其实并不能给我多少庇护。 可他的心里,却在认为自己能保护我的时候,便要尽他最大的努力护我周全。 哪怕他此刻的感情用事,以身涉险,已经让晋伯和苏先生很为不满了。 这两位老头儿并不认为二皇子此举是什么身先士卒,仁慈大义。 身为西秦主帅,麾下有将不用,不善视其身,就是愚蠢。 大将固然难得,但失去一员大将,西秦的边塞上,还有许多其他的大将。 可一旦失去主帅,西秦边塞上所有的守军,还可以跟着谁去冲锋陷阵,保家卫国? 晋伯觉得,简渊如此行事,简直就是当着他师弟苏先生的面,打他这个师傅的脸。 他对简渊十几年苦口婆心的帝王之道,御下之术,简直就是白白传授了。 这位二皇子就是不争气,就是喜欢妇人之仁。 战斗开始不久,缇弗王就兴奋的发现,今天凌风关的抵抗好像没有前几天那么激烈了。 虽然,城墙上的西秦守军依然不断的拿着弩箭,滚石,圆木招呼着他们。 但发射击打的力度,明显削弱了许多。 缇弗王顿时意识到,凌风关已经虚弱不堪了。 无论是西秦的守军士气,还是他们的武器储备,可能都已经到了极限。 这种发现简直令缇弗王激动的热泪盈眶。 要知道,这仗还这么打下去,可汗不削了他这个主帅的职位。 他自己想起来,也是要愧疚死了。 这些还不算什么,倘若挺进西秦海内的战机被他一误再误。 一旦严寒来临,天降大雪,柔如王庭的今年的这一番兴师动众就要无功而返了。 那可就是白白的损兵折将,劳民伤财了。 激动的缇弗王立刻不顾一切的亲自纵马向前,挥舞着手中的铁枪。 声嘶力竭的鼓噪着一众攻城的柔如兵士:“孩儿们,冲啊,西秦人快不行了……” “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武器了,孩儿们随我来,冲进凌风关,活捉西秦二皇子!” 站在城楼暗哨眼前的简渊紧紧地盯着手舞足蹈的缇弗王,沉着的等着这位柔如太平王爷靠近。 他令强弩手先射出一排利箭,压倒城楼下柔如弓弩手手的羽箭的射击。 然后,一手持着一张盾牌,一手托着一颗巨大的黑色圆球。 盯着缇弗王的呻吟,现身在城楼上。 居高临下,对着缇弗王的脑袋,就把那颗巨大的黑色圆球狠狠地掷了下去。 当那颗巨大的黑色圆球从天而降的时候,缇弗王并没有意识到什么。 这位王爷仗着自己的骁勇,并不把从凌风关城楼上投掷下来的滚石,圆木放在眼里。 而他身上的精钢铠甲,一般的箭矢又无法穿透。 只要稍加留心,不被敌人的箭矢射中面门。 缇弗王就不担心,自己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当黑色的圆球直直的对着他坠落下来的时候,为了不被这个东西砸到自己。 缇弗王下意识的,用自己手中的铁枪枪尖,狠狠的拨打了过去。 简渊虽然身手不弱,其实他的投掷,还是远远没有达到能令黑色圆球炸裂开的力道。 此刻,如果不是缇弗王刻意的用手中铁枪的枪尖去拨打。 黑色圆球落在那些攻城的柔如兵士身边,也就是一个哑炮。 偏偏,这位缇弗王也是很有几分力道的。 正在迅速下落的黑色圆球,被缇弗王手中铁枪枪尖的一拨打,在飞出去的瞬间。 顿时便在缇弗王的头顶前方“砰”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轰然炸裂。 索性,黑色圆球被缇弗王的枪尖大力拨打了出去。 尽管突然的剧烈炸裂把毫无防备的缇弗王吓得够呛,却未能炸死这位命大的王爷。 只是被圆球炸裂时飞溅的焰硝石火辣辣的崩到脸上,坐下的战马也因为受惊。 长啸一声,无法控制的扭转马头,腾起四蹄就逃。 看着这个在头顶轰然炸裂的大火球,那些攻城的柔如兵士也吓坏了。 简渊见状,索性丢开手中盾牌,赶紧又取过一个黑色圆球。 使足气力,再次往城楼下,那些惊慌失措的柔如兵士堆里投掷去。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次他拼命投掷下去的黑色圆球,竟然只如一个石块一般。 “砰”的一声,高高落下之后,别说火光,连声音都没有。 简渊急了,伸手又抓过一只,再次狠狠的对着那些柔如兵士投掷下去。 可是,依旧如同石沉大海,一点动静都没有。 除了令下面差点被打着脑袋的柔如兵士乱着躲闪了几下,竟是什么用途也没有。 而此刻缇弗王已经勒住惊马,恼羞成怒的疾驰回凌风关下。 大声吆喝着,指挥着众柔如军士攻城愈急。 当简渊伸手还要再拿第四只的时候,手臂却被晋伯给抓住了。 晋伯看着简渊赌气似的还要往下扔原本就为数不多的珍贵火雷,也顾不上什么尊卑冒犯了。 第十章 一意孤行 “殿下不可这样……” 然后,赶紧对着简渊跪下,双手握拳,恳求道: “依老臣之见,殿下若是真的想守住这凌风关,还是令龙将军来投掷剩下的轰天火雷吧。” 简渊气喘吁吁,却仍旧固执:“不行,这火雷殊为危险……” “龙将军的力道过于霸道,又懵懂无知。” “她完全不识得焰硝石之性,稍有不慎,恐怕会危及她的自身。” 晋伯哀求道:“殿下,此刻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凌风关能否守住,只在这些火雷了……” 紧随晋伯身后的苏先生也劝说道:“正是……殿下。” “如今看来,这些火雷,除了龙少将军,是谁也驾驭引爆不了的。” “请殿下三思,若是凌风关破,便是玉石俱焚那。” “不但西秦的江山社稷不保,恐少将军得知,也是不情愿的。” 晋伯道:“殿下真的不必过于担心,我们只要把投掷时需要注意的事项仔细告诉给龙将军……” 当晋伯和苏先生对着这位愚不可及的二皇子殿下,苦苦劝说的时候。 早就看得心焦的贺兰不顾会被军法加身,赶紧悄悄地抽身走开了。 柔如军队攻城开始的时候,我被简渊派往凌风关左翼。 指挥着强弩手,迎面痛击那些企图攀爬上城池墙壁的柔如军士。 此刻,我正远远地瞅着城门口。 那里突然轰炸了一颗轰天火雷后,便没了声息,叫我正感到纳闷呢。 凌风关的小,是相对缇弗王三十万大军来说的。 毕竟,这里是西秦边塞上的一座主要城池,城墙之间,彼此的距离还是有的。 但被缇弗王枪尖挑炸的火雷炸裂声,我还是可以清晰的听见的。 心里正在感到高兴,没想到,后面却没了声息。 看着下面依旧如蚁群般的柔如兵士,心里虽然万分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无奈这里是简渊分配给我的阵地,我不可以目无军纪。 擅自离开自己的指挥之所,随便跑到城楼门口那块看看的。 现在,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历练成了一个严格遵守号令的将领。 在没有主帅传唤,或者特别特殊的情况下,我是不会丢下自己的兵士。 擅离职守,四处乱逛的。 我现在已经清楚,一个不负责任的指挥者,会令他的部下遭受到无法预料的牺牲的。 何况我手下的这些个兵,对我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 他们任何人的性命,都是极其重要的。 因为玩忽职守而给他们造成不必要的牺牲,这种事情,我绝对不会去做。 此刻,城墙左翼和城门的距离,令我没法看见简渊又奋力投掷的第二颗和第三颗火雷。 只能一边严密的盯着那些攻城的柔如军士,指挥众人不停还击,一边胡乱猜测。 正疑惑之间,却见贺兰气喘吁吁的跑了来。 我急忙对着他迎了过去:“贺兰,怎么了?城楼门口的战况如何了?” 贺兰上前一步,拖着我不由分说的就要走。 我却脚下使劲,站定身子,没动。 贺兰又用力的拖了几下,发现我巍然不动,顿时就急了。 跳着脚的大声嚷嚷道:“庭宇,你快去城楼吧,你看那些蛮夷人……再晚就来不及了!” 小武见状,赶紧对我们躬身握拳道:“见过贺兰将军……是不是殿下城门告急?” 贺兰对小武点头道:“武将军,这里请你暂且顶一会,我先请你们将军去殿下城门那里……” 我却不为所动,向贺兰问道:“贺兰将军,是殿下的口谕吗?” 贺兰急道:“是殿下无法把那些轰天火雷投掷响……已经白白扔下去两个了。” “晋伯和苏先生还在那里苦劝,可殿下好像宁可凌风关破,就是不同意你去投掷那些火雷。” “怕你有危险,会不慎炸飞了自己……” 我不等贺兰说完,一脚就揣在他小腿肚子上:“那还不赶紧走?啰哩巴嗦个没完了……” 话没说完,我人已经对着城楼方向跑出老远了。 贺兰被我踹得一个趔趄,委屈的对着我的背影哼哼道:“让你赶紧的,你又不肯走,这会又急了……” “殿下,龙将军来了!” 可能确实是城门这里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眼看就没办法再阻止那些不停冒死攀爬的柔如军士。 一个皇子亲卫看见我向这里飞奔而来,顿时又惊又喜的叫喊道。 晋伯和苏先生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 “庭宇……” 简渊闻声抬起头,脸上的神情悲喜莫名。 眼神里,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愧疚。 我赶紧上前,双手握拳道:“殿下请后退一步,请让末将来投掷这些火雷吧。” 晋伯生怕简渊一意孤行,急忙抓起一颗火雷,亲自递往我手中。 恳切的对我说道:“龙将军,凌风关今天的存亡在此一举了……” “见我作势欲动,晋伯又赶忙疾声呼道:“请龙将军且慢投掷,先听老臣一言。” 我只得暂敛身形,听老头儿还要说些什么。 心里,却看着眼前那些呐喊着,几欲破城的柔如兵士暗暗发急。 晋伯说道,“从方才的情形来看,这些火雷的威力还是很大的。” “但是,非龙将军的神力,可能无法引爆这些火雷,达到有效的杀伤力。” “请龙将军在投掷的时候,试着发力。” “只要能于敌军丛中引爆火雷即可,万不可伤及自身。” 我点点头,对晋伯说道:“我心里有数了,请晋伯苏先生先陪殿下暂且后退……” 然后,我把手中的火雷抓在手中掂了掂。 飞矢如蝗之中,也不用盾牌掩护。 瞬间在周身弥起一层罡气护体,挺身便上了城楼。 举手正欲投掷之间,却听得的简渊脱口失声叫喊道:“阿雪要小心!” 声音里竟是透着万分的紧张和惊怕。 我立刻回首对着他笑了一笑。 却赫然看见,晋伯苏先生听得简渊这声喊叫还没有什么。 倒是紧跟着我身后跑回的贺兰,突然听见简渊对着我大叫什么“阿雪”,瞬间的错愕之后。 立刻怔在那里。 第十一章 勇掷火雷 贺兰的脸色,几乎都有些变了。 而我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转身面向城楼之下。 凝心静神,全身的真气霎时凝聚于抓握火雷的手腕之上。 并不是把火雷高高的抛起,企图靠从着上而下坠落的撞击力令火雷炸裂。 而是往下一甩手臂,手中的火雷举重若轻的,立刻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柔如军队打去。 当那颗巨大的黑色圆球落于柔如军队之中的时候,再也不是一个连石块都不如的哑炮了。 在我手掌之中射出的一股巨大的罡力径直压迫下,顿时天崩地裂一般爆炸开去。 处于火雷爆炸中心的柔如军士霎时血肉横飞,人仰马翻。 震耳欲聋的的声音连凌风关上的所有人都被惊得呆住了。 要知道,简渊先头投掷的那颗火雷,虽然在半空之中勉强炸裂,却是没有多大杀伤力的。 原本还对这些火雷的威力拿捏不定的苏先生一见,顿时喜欢的跳起来。 像个孩子似的,激动的大声嚷嚷道:“好好好,太好了!少将军快扔,快扔,把这些王八蛋统统都炸死!” “哈哈哈……快快快,缇弗王在那里呢,把缇弗王给我炸死!” 一边大笑着,一边就要上前为我递火雷。 不料一支冷箭“嗖”的射过来,这个得意忘形的老头儿躲闪不及。 “哎唷”一声惊呼,顿时被射穿了一只臂膀。 晋伯慌得连忙上前拖住苏先生,赶紧令护卫把这个乐极生悲的师弟给搀扶下去。 忙乱之间,简渊早就抢先一步,抓起一颗火雷递在我的手里了。 这次,我更有经验了。 我把抓握手中的火雷先瞄准柔如军队最密集,对城门威胁最大的地方,先运力准确的投掷下去。 在火雷落于敌军丛中的瞬间,在用最大的罡力瞬间压迫。 让火雷承受不住我掌心力道的万钧击打,轰然炸裂。 我的心里,何尝不想和苏先生说的那样,把缇弗王,甚至说旭兀烈阿雅先给炸死? 可是,这些蛮夷将领,一看见凌风关上投掷下的可怕火雷。 一声轰炸过后,顿时便在诸多护卫的保护下,疾速的往回撤退。 最后,作为我手中火雷牺牲品,只有那些根本来不及撤退逃跑的柔如普通攻城兵士了。 当我一口气投掷了十几颗轰天火雷,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顿时火光四溅,硝土飞扬。 刺鼻的焰硝硫磺味中,那些原本胜利在望的攻城柔如兵士血肉横飞,鬼哭狼嚎。 气急败坏的缇弗王完全懵了,不知道西秦人使用了什么恐怖的妖术?引来了如此可怕的天雷地火。 眼看着从凌风关城楼上扔下的黑色圆球,落地时,一声惊天动地的炸裂之后。 火光四溅之下,他的军队便倒下一大片,缇弗王真的畏惧了。 阿雅也急了,大声对缇弗王说道:“ 王爷,待奴婢射那个妖人!” 说罢,便取弓搭箭,“嗖”的一声。 一支利矢径直对着还往城楼上面,还自顾投掷得不亦乐乎的我射了过来。 站在我和简渊身后观战的贺兰蓦地看见城楼下方的远处,和缇弗王一起,并肩坐于战马上的阿雅正对着我弯弓搭箭。 他深知阿雅臂力的可怕,顿时大声狂吼道:“庭宇小心!” 贺兰的吼叫声还没有落下,我看见,阿雅手中射出的利矢已经径本我的脑袋而来了。 虽然我护体的罡气可以挡落那些并无多少力道的冷箭。 但对于臂力惊人的阿雅专门对着我射出的这支箭,就是凶多吉少了。 而彼时,我正忙于凝聚全身罡力,准备继续投掷手中的火雷。 一时之间,连我身旁的简渊也骇的愣住了。 因为他若是不顾一切,挺身为我挡住阿雅射向我的那支箭,势必就会撞落我还没有来得及离手的火雷。 如果我手中的火雷跌落于城楼上,不会炸裂还好说。 可他也知道,我已经凝聚于巨大罡力于手掌之中了。 火雷落地,必然会爆炸。 那样,后果将是更加的不堪设想。 不仅仅我们两人都会粉身碎骨,还有立于我们身后的晋伯贺兰。 以及诸多西秦守城兵士,他的亲卫,连同这凌风关的城门城墙,都会被炸飞。 盯着远处那支呼啸而来的利矢,简渊的双眼顿时睁得好像要爆裂开来。 间不容发之际,我立刻心念电转,把右臂的罡力瞬间转于左臂, 眼看阿雅的利矢呼啸而至,我稍一矮身形。 微微闪避了一下,从我的耳际让过那支利矢的刃尖。 然后疾速抬起满是罡力的左掌,瞬间便把那支箭矢的箭杆牢牢抓握在手中。 并且,我还看见,刚射出第一支利箭的阿雅又在张弓搭箭。 原来,阿雅也知道,想要一箭便射中我绝对是不可能的。 她便想趁着我手忙脚乱之际,再迅速用第二支箭射杀我。 阿雅虽然身手疾速,但再次取箭,又弯弓搭箭,用力射出,毕竟还是需要一点点时间的。 在这宝贵的一点点时间里,我不但伸出左手抓住了那支想置我于死地的利箭。 还迅速运力于仍旧抓握火雷的右手,然后把手中的火雷对着阿雅再次射出的利箭,狠狠击打去。 只是,我手中投掷出去的火雷,比阿雅手中射出的利箭更快那么一点点。 于是,阿雅射出的第二支利箭,于小半途之中,便毫无悬念的,一下子便穿裂了那颗火雷。 顿时,犹如半空之中绽放了一朵最美丽的地狱之花。 我的巨大力道,再加上阿雅的巨大力道,那颗火雷瞬间竟被撞击出被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的火光来。 剧烈的炸裂声响,携带着火雷里包裹的焰硝硫磺。 燃烧着,劈头盖脸的浇盖撒落那些惊恐万状的柔如军士身上,脸上,手上。 站于阿雅和缇弗王稍前方的旭兀烈,不但被震的几乎聋了耳朵。 还被半空之中疾速落下的焰硝烫得怪叫一声,不顾一切的拨马就跑。 连阿雅和缇弗王都未能幸免,幸得他们都是身着精钢铠甲。 才没有像穿着羔皮护心的旭兀烈那样,被烈焰焚灼的连蹦带跳。 第十二章 贺兰的懊丧和后悔 凌风关的城楼上,简渊看着安然无恙的我,已经白了脸。 凌风关下的战场上,缇弗王看着硝烟尘土火光之中,抱头四处鼠窜奔逃的兵士,忍不住仰天长叹。 手中依旧握着长弓,却有些惊魂未定阿雅看着这位王爷。 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看来这里是无法通过了。” “我们这样下去,只能徒增伤亡,白费气力……” 见原本不服输的阿雅都如此失魂落魄,缇弗王再次叹了一口气。 只得说道:“ 哎……将军所言极是,暂且撤退吧。” 他真是不清楚,这个小小的凌风关里,到底还有多少这样可怕的兵器? 眼看攻城无望,不得已,吃足了苦头的缇弗王终于悻悻的令阿雅鸣金收兵。 面对人数依旧庞大的蛮夷军队,既是他们再次落败,凌风关内的西秦守军还是不敢出关掩杀。 只是听凭他们自行集结,焦头烂额的列队,扛着破损焚焦的旗帜离去。 撤退之际,缇弗王骑着战马凝视着凌风关,像凝视一个暗恋多年的情人。 可这个并不美丽的女人却像一块冷冰冰硬梆梆的铁块,全没有一些好脸色给他。 凌风关暂时算是消停了。 初战告捷的兴奋鼓舞着我们每一个人,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与柔茹人打持久战。 当然,要是缇弗王能就此撤兵那是最好不过。 可他的大军依然驻扎在摩云洞附近,毫无要打道回府的迹象。 可见,在大雪来临之前,柔如王庭还是不愿意轻易放弃这场蓄谋已久的入侵的。 如何防御?如何应对可能突发的情况? 这些需要运筹帷幄,计谋决策的事情,统统都交给晋伯苏先生他们了。 乐极生悲的苏先生虽然被冷箭射中了一只臂膀,好在他自己本身就极善医道。 忍疼拔掉了箭矢之后,上了点药,包扎一下,很快就行动自如了。 再加上轰天火雷大胜缇弗王军队的极度喜悦,令这老头儿兴奋的手舞足蹈。 好像个孩童,跑来跑去的,完全没有把肩膀上的箭伤放在心上。 他的小徒弟六儿便常常鼓着嘴巴,忙不迭的跟在他身后搀扶着。 生怕自己的师傅一不小心,便会挣裂了肩膀上的箭伤。 又要龇牙咧嘴的对着他,抱怨不休。 李阔海也是经常到凌风关,参加这种商讨。 简渊几乎是不眠不休,反复计定防守方案。 并且不停的四处巡查,尽可能做到万无一失。 确保西秦边塞的薄弱防线能坚持到天降大雪。 如果实在是太过激烈的恶战,简渊就亲自督阵。 如缇弗王打破凌风关城门时,他和缇弗王。 就那么一个里面,一个外面,四目相对,默默的互相打量。 不知他二人当时心里,都在作何感想? 尤其是缇弗王,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悔青了肠子? 那夜在炎伏罗军帐之中,若不是他再三对着旭兀烈发难,挽救了这个西秦二皇子于水火之中。 或者他早就马踏青城山,挥师西秦海内肥美的千里沃土了。 那夜,这位儒雅正直的太平王爷一定没有想到。 有朝一日,统领征伐西秦的重担,竟然会落在他的肩膀上。 当然了,如果不是旭兀烈炎伏罗屡犯失利,他的可汗大哥肯定不会把他推向这征伐西秦的前线的。 而他也就不会再遇见冤家一样的对手简渊。 西秦边塞的几次险胜,再加上简渊事必躬亲,意志坚定,也极大的鼓舞了守军士气 , 是以,只要他稳如泰山的身影一出现,兵士们就群情振奋,信心百倍。 燕阴口一带的防守兵士,简直被他用他的言行举止,锻造成了一块顽强的钢铁。 这期间,缇弗王又发起过几次试探性的小攻击。 基本上都是针对燕阴口一带防守薄弱的地方,我们双方互有损失。 但是他却始终不能真正的突破防线,达到大举攻打青山城的目的。 西秦和柔如的战事突然陷入一种胶着状态。 现在拼的已经不是军队的实力,人数的多少。 而是双方主帅的毅力和耐心,看谁更能抗,谁的精力更旺盛? 简渊就这么每天马不停蹄的忙来忙去,我们别说吵架或亲热了。 甚至几天之中,打个照面都难得。 所以,此人倒没有再寻我的晦气。 我落得清闲,只要不是太恶劣的战役,需要我率部前去增援。 一般情况下,我只是在燕阴口,帮助李阔海加紧训练他的兵士。 贺兰带着从涵谷关撤出的守军,也驻扎在燕阴口。 涵谷关守卫战之后,贺兰因为简渊在城楼之上,情急之中。 对着我突如其来的叫喊了一声“阿雪”,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好像彻底的明白了什么。 也暗暗的在心里,为自己一直以来的浑浑噩噩,懊悔个半死。 他突然记起,当初我和他一起从边塞返回西秦海内时的种种古怪举止。 尤其时我们夜宿青山城那晚…… 贺兰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他到底错失了什么? 老天爷似乎要把一份好姻缘赐给他的,可是,却被他自以为聪明的视而不见。 现在,一切都晚了。 为了这事儿,贺兰足足郁闷了两天两夜。 他的耳边,不停的回响着简渊那句急迫的,充满了担忧的,那声“阿雪”的叫喊。 傻子都可以听得出来,那是一声害怕失去爱侣的,揪心的呼叫。 眼前不停的出现我手抓握着轰天火雷,却回首对着简渊嫣然一笑的爱娇模样。 后来,他好像总算是想通了。 缘分这东西,一旦错过,可能便再也无法找回来的了。 他和我之间,今生今世,只能是同袍,是战友。 一直以来,他无比的崇拜和尊敬着简渊。 也更是无条件的信任着这位意志坚定的二皇子殿下。 他对我的感情,更是胜过兄弟。 他佩服我超人的勇猛无畏,更喜欢我呆萌而又重情重义。 所以,他不愿意因为一份再也无法表露的感情,为难疏离了我们共同的三人。 为了不令大家彼此之间感到尴尬,或者异样。 于是,他竭力的压下心头所有的懊丧和后悔。 第十三章 秋后算账 竭力平复好脸上任何一种不自然的情绪,仍旧和从前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继续一副时而大大咧咧,时而絮絮叨叨的样子,和我们并肩战斗着。 对于贺兰这些不为人知的苦闷心路历程,不仅仅简渊全然不晓得。 便是和他朝夕相见的我,也一点都没有发现贺兰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时而严肃认真的巡查城池,操练兵士。 时而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嘻嘻哈哈。 说些有的没的,交流一下对眼前战事的种种想法。 最近,我们聊到最多的,还是被我们主动放弃的涵谷关。 那里毕竟是贺兰来到西秦边塞,驻守的第一个城池。 虽然时间并不上太长,为了固守城池,日日夜夜也耗费了不少心血。 所以,他对涵谷关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有一定感情的。 总为如今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涵谷关感到心疼不已。 现在,那个曾经被柔如人视为鸡肋的涵谷关,情况也很奇特。 之前,因为柔如人突然意识到涵谷关的重要性,和我们争得死去活来。 现在我们退去了,焦头烂额的缇弗王竟然也不愿去理睬这个地方。 并不加意修缮城池,分兵驻守。 刚开始,阿雅还在涵谷关外驻扎了几天。 凌风关兵退之后,阿雅也跟着缇弗王驻扎在摩云洞。 可怜的涵谷关,竟成了一块连鸡肋都不如的地方。 这天上午的兵丁训练结束过后,午饭过后,我和李波坐在屋里闲聊。 龙头龙眼就像两个摆设那样,默不作声的立在门外。 小武忽然兴冲冲的跑来。 神秘的对我报告道:“将军,贺兰将军带着人去涵谷关外面的涵谷潭抓鱼去了,咱们也跟着去看看?” 这个人精,虽然处事十分稳妥,毕竟年轻爱玩。 又是乡下人出身,对于抓鱼逮兔子,听着就来劲儿。 他和贺兰并不太熟,肯定是想去凑热闹。 但人家没有理睬他,是以,就跑来煽动我来了。 他知道,我比他更稀罕这些有趣的事情。 我立刻从椅子蹦起来,高兴的叫道:“真的?他们走了没有?” “哎呀贺兰这个该死的,干嘛不告诉我一声?走,看看去。” 小武急忙答道:“贺兰将军已经带着拿着渔网,饵料骑马出关了。” “我是碰见的,将军,要去咱们得赶紧走,好撵上他们。” 李波慌忙拉住我:“阿弟,既然他们都已经走过了,你还是不要去,反正他们也不一定能抓的住鱼。” 又对小武抱怨道:“武将军,你明知道你们将军听不得这些事情,干嘛还跑来煽动?” 小武笑嘻嘻的对着李波作揖打躬道:“李将军,我们将军反正这会也是闲着没事……” “李将军放心吧,我们将军厉害着呢。” 一边说,一边又满脸得意的对着李波挤眉弄眼。 我笑道:“哥哥放心,他们要是抓不住鱼,我去肯定能抓到大的,让咱们所有的人都能喝着鱼汤。” 李波有些哭笑不得看着我们,没有再加以阻拦了。 龙头一边要去给我拉马一边嘀咕道:“公子,要不要带兵器啊?” 小武笑道:“你可真是小心,咱们是去看贺兰将军逮鱼玩儿,给我们大伙儿打打牙祭。” “又不是去探营,带兵器干什么?” 龙眼马上瓮声瓮气的反驳小武道:“那可说不定,涵谷潭可是在关外,万一遇到伏兵怎么办?” “都是你,没事就来撺掇我们公子,你要去不知道自己去吗?” 小武笑道:“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们兄弟两个。” “不过小心也没有多余的,咱们索性都把兵器带上吧。” “说不定真要碰上谁了,需要练练呢,有个防备也好。” 他们三人去准备,我对李波吩咐道:“哥哥,待会义父要是问起来,你给我说一声。” “就说我没事出去转转,马上就回来。我来不及去禀报他老人家了。” 李波疼爱的看着我,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对我说道:“小心一些,你去看看也好,叫贺兰将军他们也尽量回来快些。” “都不要闹得太久了,现在不比先头往日了。” “涵谷关毕竟不再是他带军驻守的城池了,离这里又老远一大截地的。” 他又笑道,“不过,涵谷潭里的鱼儿确实又大又肥美。” “先头时候,我们这里也是常去人和贺兰将军要鱼吃的。” 我说贺兰怎么会突发奇想的带人去涵谷潭抓鱼呢?感情从前他常干这种事情的。 我一边整理身上的衣服,一边匆匆的往外面跑。 刚跑出李阔海书房门外的台阶下—— 我又想扭身立马跑回去,继续和李波聊天。 因为,我招眼就看见李阔海陪着风尘仆仆的简渊,远远地,边走边说着什么,往这边走来。 我心里大急,和自己趔趔趄趄的脚步做着激烈的斗争。 好死不死的,偏偏这会又碰见他。 这个人,我真是闹不明白他。 有时候,看他简直不可理喻。 任性起来,好像江山社稷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的。 严肃起来,又兜揽乾坤一般的,没白天没黑夜,没顿没晌。 还喜欢玩神出鬼没,各种出其不意。 明明方才我和李阔海共进午餐时,还没有听谁提起过他来了。 现在,不过,半个时辰功夫,真不知道他才哪里冒出来的? 我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按道理我应该欢天喜地的迎接上去。 就是当着别人的面不能表示什么,最起码也要陪着他到处转一圈。 免得他又对我疑神疑鬼,和我搞秋后算账。 不是纠缠不休,便是无理取闹。 可我真的想急着出去看贺兰他们抓鱼的好吧。 而且,我发现最近我和这个人特别难以沟通。 我都有些害怕和他说话,老觉得能躲远点还是躲远点。 虽然我也深深地知道,他的心里,也是有我的。 可是,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呢? 我几次去凌风关,都看见李钰彤和他出双入对。 特别是听李阔海话里话外的意思,简直就是一心一意想把女儿嫁给这个皇子。 第十四章 乱力怪神 就连李波和我闲聊的时候,好几次都隐晦的提到过他爹的这个意思。 我也逐渐在心里回过味儿来。 怪不得李阔海坚持简渊驻扎在凌风关,原来就是想给自己的女儿制造机会呢。 一念及此,我不由得暗暗跺跺脚,索性加快了步伐。 装作没有看见他们,匆匆往辕门口跑去。 辕门外,小武他们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我出城门了。 “庭宇!” 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立刻让我苦了脸。 这个人真是没有趣味,就不懂得配合一下我的意思吗? 既然我明摆着,是装作没有看见你,你就让我走好了。 反正现在又不需要我去冲锋陷阵,那些排兵布防不是没我什么事情的嘛。 我对自己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满心的苦大仇深。 却又无可奈何的端出一个假的不行的可爱笑脸,装作突然听见的样子。 蓦然回过头去,傻呵呵的:“啊?噢,殿下呀,你什么时候来啦?” 然后,躬身给他和握拳给他和李阔海见礼。 李阔海点点头,含笑看着我。 因为有二皇子殿下在前,李阔海只是恭谨的随侍在一旁,并没有多问我什么。 简渊脸上的神情意味不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又看看辕门外,等在那里的小武他们。 淡然说道:“我刚来这里,你是要出去吗?” 我暗暗在心里嘀咕:“谁不知道你是刚到啊?你就不能迟一些些才来吗?” 脸上却不敢有什么表现,急忙答道:“是的,殿下。” “不过你要是有什么吩咐的话,我就不去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还是认命。 这个人,明里是我这个将军的主帅大人。 暗里又自命是我的夫君,我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 李阔海方才笑道:“是不是又要淘气,想去看看贺兰将军他们抓鱼呢?” 然后他对简渊说道:“天气日益苦寒,最近将士们都很辛苦。” “从前没有开战时,还能时不时的去狩猎些野味,海子里捕捞些鱼虾,改善一下伙食。” “现在不行了,特别是那些伤员,亟需要补充些汤水膳食。” “所以,午饭过后,贺兰将军就带着人去涵谷潭,看看能不能捕些鱼回来。” 简渊听李阔海如此一说,便点点头:“如今朝廷不赞成和蛮夷开战,边塞给养确实已经极度匮乏。” “老将军爱兵如子,这次守住燕阴口,将军功不可没。” “将军放心,熬过这段时间,待柔如兵退,我便可上书父皇,为边塞续补兵马粮草。” “我也会请父皇重重犒赏三军,好好慰劳众将士的。” 他说到这里,不觉又皱起眉头。 “可是,目前我们却要有准备,接下来的日子,也许会更艰难。” 李阔海满脸恭敬的听着,并且连连点头,表示他的心中,是明了的。 突然见我还愣愣的站在那里听着,简渊才笑道: “龙将军为什么还不去呢?今天,我就在这里喝了鱼汤再走吧。” 我如获大赦,赶紧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笑脸。 “如此,我就不奉陪殿下了……义父,我去去就来,你们慢慢聊。” 然后,我拔腿就跑。 对着义父李阔海,我真怕简渊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如果被李阔海发现什么,我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要知道,简渊之所以还能死死守住这西秦的边塞。 很大的原因都是因为,驻扎这里的主帅是李阔海。 如果李阔海一旦发现,我这个“义子”竟然和二皇子殿下有着非同寻常的私情。 他会怎么想?我又如何去面对视我为亲人的,他的儿子和女儿? 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乱糟糟的。 还不如赶紧躲开的好,而且简直是离简渊越远越好。 望着我走之不迭的背影,某人无可奈何的,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此时越发艰难的边塞情势,又不容他再敢多想什么儿女私情了。 前往涵谷关的路,我们已经走过好几遭了。 顺着燕阴口外,生长着灌木荆棘丛的砾石戈壁栈道向涵谷潭进发。 我们看见,荒凉的戈壁尽头,便是柔茹茫茫的大草原。 现在差不多已经是深秋初冬了,坐在疾行的战马上,举目四望,满眼的草枯叶黄。 我努力的摒弃着满脑子里,和简渊之间种种往往。 更不想去想他和……李钰彤的纠缠不清。 颠簸的马背上,不禁弄的我头疼,甚至,还有些恍惚。 我几乎是强忍着满心的焦躁欲狂,一直疾驰在小武他们的最前面。 我不想叫他们看见我的沉郁的表情,竭力做出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拼命驱马往涵谷潭方向跑。 塞外午后的阳光正好,虽然已经是开始寒冷的天气了。 因为阳光的缘故,吹打在脸上的风,倒也不甚凌冽。 甚至,还有些柔柔的暖意。 瞬间,莫名的,我忽然想起了雪狼王。 我想到它那漂亮的柔软的颈部鬃毛,也是如这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柔柔的。 心顿时激动起来,整个人似乎瞬间也有些神清智明了。 那条漂亮神奇的野兽,竟然匪夷所思的心甘情愿供我驱使。 会用那么一种温顺的,祥和的目光注视着我。 仿佛,我是需要它看护的孩子。 又仿佛,我是它乐于听从驱使的主人。 那只可爱的神兽,虽然我已经知道了。 可能是因为我的身体里,服食了它的鲜血。 因为这个,它才能和我心意相通的。 但我还是常常有一种不能置信的感觉。 我一直知道,这个世上,是存在着乱力怪神的。 就像我自己,曾经便是一个半人半妖。 我的娘亲,按照小狸所说,是狐族长公主,是一个真正的妖。 而小狸则是我亲眼看见的,并且日日夜夜陪伴着我的一个小狐妖。 她可以隐身,可以飞檐走壁。 甚至可以不用火种便可燃起蜡烛,不用锁匙便可打开最牢固的门锁。 尽管她的法力还是妖的里面最低微的,可我此次的渡劫飞升,化身龙庭雪。 却正是因为她舍弃了自己性命,把腹中心丹赠予我的原因。 第十五章 心意相通 所以,我对于神异之力,一直心存敬畏和感激的。 却不敢相信,也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获得这种神奇的能力。 我一直记得,自己曾经是被长年幽禁于大汉王爷府那堵高高围墙内的。 一个弱不禁风,毫无能力的半人半妖。 如果不是离去的娘亲尚存一丝母女之情,留下小狸。 恐怕我不待大汉官兵深夜围剿,早就连白骨都化为灰烬了。 我心中一直清楚,便是我现在身负的神力和武功。 也只是我借助小狸的狐妖心丹,渡劫飞升后。 又侥幸魂魄寄住于原本就身负神力武功的,龙庭雪身上缘故。 尽管我的这种天赋奇禀,已经在西秦边塞流为奇谈。 令我自己哭笑不得,也更是令那些蛮夷兵士闻风丧胆。 以至于后来我们每一次的侥幸胜利,流传在当地老百姓嘴里,都和狼群相助有关。 特别是关于雪狼王和它统领的那些狼群。 有人说,无论我走在哪里,森林和草丛里都隐没着群狼。 它们总是悄悄的跟随着我,随时听候我的召唤。 我心里明白,这些传说当然都是荒诞不经的。 每次听小武或者贺兰他们告诉我,并向我求证时,我总是一笑了之。 我也实在是没办法和他们解释清楚,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甚明了。 我真的没办法给他们一种更神奇更玄乎的说法。 而且,自从那天晚上,和雪狼王一别之后。 边塞战事频繁,虽然有过几次恶战,我却始终没有再用过狮子吼神功。 对于雪狼王,我也没有试着召唤过它。 所以,貌似我好久都没有看见它和了它的狼群了。 不过,偶尔之间,我确实总有一种感觉。 雪狼王似乎确实就一直徘徊在我的附近,我常常能感觉到它的气息。 只是,它从来没有主动现身过。 有时候,我觉得这是一种神秘的不能言说的心意相通。 就像两个久远的朋友,虽然彼此不是天天见面,但心里始终都有着淡淡的牵挂。 我一路疾驰,思绪飘忽。 忽然听见小武兴奋的叫道:“将军快看,他们已经在下网了呢!” “嘿,幸亏我们赶来的及时,正好可以帮忙了。” 本来鼓着嘴,满心不情愿的龙头龙眼。 一看见远处的水潭边热火朝天忙着捕鱼的军士们,顿时也转嗔为喜。 一起加马鞭,比我跑的还快。 原来他们自幼生长在总兵府里,又受着严格的训练。 这样活泼有趣的事情,难得见到几次。 但是他们的心中,又秉着一心护卫我的原则。 担心我们出门会遭遇柔如军队,发生什么不能预料的事情。 一直抱怨着小武多嘴,蛊惑我出关乱逛。 现在一看见那副欢腾的渔捕场景,终于控制不住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对小武笑道:“真是两个好活宝,气得也是他们,来劲的也是他们。” 小武笑道:“他们也是谨遵总兵大人临行时的嘱托,忠心护主,一片赤忱。” 说话间,我们四人已经一前一后的赶到到了涵谷潭边。 我和小武一起跳下马来,把马匹随意的抛开。 任凭它们四处去啃食潭边的沙柳嫩枝,有些还没有完全枯黄的野草根茎。 我看见贺兰脱去铠甲,挽着袖子,也顾不上和我们打招呼。 正和许多军士一起,往那些深不见底的潭水里撒网。 那张渔网是当地居民用一种特殊的材料编织的,专门在这种深水的海子潭里捕鱼。 这种深水潭,由于水深,里面的鱼都是积年累月长成的大家伙。 往往都是几十几百斤,拖上来一条都能吓死人。 所以,不但渔网要巨大沉重,捕鱼的人数也需要众多。 往常太平年间,老百姓安居乐业之时。 等到秋尽霜降,田野里稼穑完结。 便会有头人召集壮年男子,出了进山狩猎,还成群结伙的来到这种深水潭里进行捕捉打捞。 一番辛苦下来,总会捕获得许多大鱼,作为大雪封山以后的腊制美味。 可是,随着西秦国事衰微,海外边塞上,柔茹人连年的掠夺焚烧,骚扰不断。 更兼国家不停的征夫鏖战,已经使这些边塞逐渐的荒无人烟。 那些沙漠戈壁海子和深水潭里的鱼虾,简直都成了一些可怕的庞然大物。 贺兰是出身商贾之家的子弟,自幼富庶的生活让这个家伙特别注重口腹之欲,头脑也特别的活络。 他奉命镇守涵谷关后,发现这里的士兵生活异常清苦。 闲暇无事时,他总是想方设法搞些荤腥,给兵士们打打牙祭,鼓鼓士气。 一次偶然,他发现涵谷潭里竟然游着那么多鲜美的大鱼。 这一发现可就不得了,连李阔海都能时不时的喝上一顿鲜美的鱼汤。 这次凌风关防卫战过后,很多伤员都退到比较安稳的燕阴口休养。 精壮的则全部留在一线,继续严阵以待。 军队伙食的清淡,让那些急需营养的受伤弟兄们康复缓慢。 在这个非常时期,总不能漫山遍野的去撵兔子逮野鸡。 于是,贺兰立刻决定带着人去涵谷潭捕鱼。 虽说贸然出关是有一定危险的,但这个涵谷潭的方向却正好在燕阴口这边。 和缇弗王驻扎的摩云洞,正隔着涵谷关。 这几天缇弗王也很安静,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行动? 所以,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征得李阔海同意之后,贺兰便兴冲冲的带人来到这涵谷潭,要捞些鱼回去改善改善众人伙食。 突然看见我带着人也赶来凑热闹,贺兰高兴极了。 一边忙着扯手里那张巨大沉重的渔网,一边兴奋的大叫道:“庭宇,你来的正好, 你力气大,快来帮忙儿。” 我立刻高声答应着:“好啊……” 几个负责警戒的兵士又忙着一起给我行礼。 我对他们摆摆手,示意免礼,径往贺兰那里走去。 龙头龙眼早就的加入了热火朝天的拉网队伍里。 小武学贺兰的样儿,也脱去身上的铠甲,挽挽衣袖就去拖拽网缰。 看着这从来没有见过的无比欢腾场面,我真是打心眼里感到开心。 第十六章 捕鱼涵谷潭 原本无比沉郁的心情,瞬间也心旷神怡起来。 眼前的这个水潭,好像是一处地表突然塌陷形成的。 形状像一只睁着的巨大的眼睛,深邃不可探测一般。 它的水平面很低洼,贺兰让人从它“眼角”的地方开始下网,然后往回拖。 如果从这只眼睛的正中就不行了,它的宽度,渔网缰绳是拉不过来的。 而且中间的地方,还异常的陡峭。 只有两边的眼角适合下网。 鱼饵早已经撒过了,在贺兰娴熟的指挥下。 我们一边站着几十个人,一起喊着号子,齐心协力的向水边拉网。 随着渔网往岸边越拉越近,分量也越来越沉。 所有的人脚步都变得迟缓起来,我简直想不出,那张渔网里究竟捕住了什么庞然大物? 那些站着放哨警戒的士兵们禁不住捕猎的诱惑,有些也开始跑过来帮忙。 拉着渔网的众人,很多人都已经满头大汗了。 于是,两边拉网的力度开始出现了偏差。 两边的军士们就大笑大嚷着,半真半假的相互责怪对方的用力不当。 贺兰也大声叫喊着,开始到处乱指挥。 我看到忍不住发笑,这那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一个家财万贯的富家公子? 就分明就是一个率性天真的少年,一个粗犷豪爽的军中大汉。 随着渔网的扑扑愣愣的渐渐出水,我们所有的人心里那叫一个惊叹。 这一网的收获也太大了吧? 那一尾一尾比一个人好像还长的巨大的鱼,不停翻滚扑腾着。 看得简直让人欣喜若狂,目不暇接。 好多好大的鱼啊!它们一条一条瞪着巨大的眼睛。 拼命挣扎着,一副惊恐而又生气的模样。 这些巨大的鱼还都是撅嘴形状的,浑身长着细致的白鳞。 略显黑灰色宽大的背鳍鱼尾,不停翼动着,恨不得飞腾出被囚禁的渔网。 这是一种肥大的翘嘴鳜鱼,有着洁白鲜嫩的肉质,一看就是天赐的美味。 见渔网沉重出水,连所有警戒的人都跑过来了。 我们七手八脚,使劲把那些惊人的大鱼裹在渔网之中,都给拖到岸上来。 那些鱼实在是太大了,力量也大的惊人。 如果徒手去抓,根本无法控制。 贺兰立刻让人用刀枪把这些不停扑腾的大鱼统统砍死,把它们变老实。 确实,要是不把这些怪兽一样的庞然大物先杀掉。 它们一甩尾巴都能把一个人扇趴下,谁也没办法把它们弄走。 我们又捞了两网,那些撅嘴的大鱼终于堆成一座小山。 我对贺兰叫道:“够啦,够啦,再捞我们就拿不回去了。” 贺兰笑道:“咱们两百多人,最起码要捕一百条鱼带回去,否则有的人恐怕连鱼鳞都摸不到呢。” 他虽然这样说着,还是令人收起了渔网。 然后大伙开始把那些鱼用刀砍开,一分为二。 用事先带来的蒲包包裹好,每个人都在马上驮一包。 很快就分置完毕。 当我们满怀收获的喜悦,全部上了战马,兴高采烈的整队待发时。 一个负责警戒瞭望机灵的哨兵大叫道:“二位将军,不好了,柔茹人向这里包围过来了。” 果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队柔茹兵士在两个人的带领下正疾速向这里靠近。 龙头老气横秋的说道:“我就知道没有那么顺溜的事儿,幸亏公子的兵器带上了。” 小武立马呛他道:“都是你的乌鸦嘴,你要不念叨说不定他们还不会来的。” “就你知道给将军带上武器,贺兰将军的武器不也是带着的吗?” 我忍不住训斥他们道:“行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闲心斗嘴?” 小武和龙头立刻噤声。 我对贺兰说道:“贺兰,他们没有多少人,说不定只是和我们偶然碰上的。” “不管怎么说,大家辛辛苦苦的捕获的鱼肉不能便宜他们。” “你赶紧带着弟兄们把鱼肉送回去,我和小武龙童龙严在这里挡住他们。” 贺兰犹疑的看着远处卷起的烟尘,想了想说道:“我不放心,这样吧,” 他立刻面色一寒,严厉的大声说道:“小武,龙童龙严听令!” “你们三人,带着弟兄们赶快离开,我和龙将军来挡住他们。” 我知道贺兰的意思,心里顿时一阵温暖。 小武和龙头龙眼都武功平平,真要打起来,恐怕我还要分神照顾他们。 不如我们二人在这里挡他们一阵子,只要这支运输大队进了燕阴口。 我们真是打不过的话,跑也有把握些。 小武和龙头龙眼都不约而同的朝我看来,我对他们点点头。 他们三人立刻大声说道:“属下得令!” 一起带转马头,小武叫道:“弟兄们,快走。” 然后一挥马鞭,率先奔跑起来。 所有的人都很快跟了上去,这边的尘烟刚散开。 那边人马已经呼啸着,到了眼前。 等他们人马逋定,我和贺兰才看见。 原来为首的,是阿雅同一个身着蓝色冰蛟丝帛裙衫的女子。 彼时,这两个女人都面带冷笑,骑着矫健的战马,兀然而立。 和阿雅在一起的这个女子,似乎漂亮的有些诡异。 从她肤白唇红,极其美艳的面庞来看,实在看不出她的年纪。 可是,她却有着一头飘然润泽的雪白长发。 那些雪一样的发丝,用一串玉色的琥珀串束着。 衬着她身上光可鉴人的蓝色冰蛟丝帛裙衫,宽大的衣袖下,隐约透出握着马缰的洁白纤长手指。 看着我和贺兰的眼神,傲然而又冷淡。 浑身上下,给人一种寒意侵人的感觉。 她额上的琥珀,正是阿雅眼睛的颜色。 我迅速在脑海里思索着这个女人的可能会是谁? 突然之间,一个可怕的名字从我的脑海里蹦出里出来。 蓝冰雪魔? 缇鹤兰的师傅? 从这个女人的模样衣饰来看,必然是她无疑。 可是,她为什么会和阿雅在一起? 还不惜屈尊,来追赶我们这一群捕鱼的? 难道,她是前来为柔如王庭助战的? 她不是已经和缇鹤兰决裂了吗? 简渊曾经告诉我,因为炎伏罗执意要为我求取蓝冰雪魔洞里,蓝色雪莲的缘故。 第十七章 遭遇雪魔 缇鹤兰为了保护自己的情郎,不惜和自己的师傅闹翻了脸。 现在,这个传说中可怕的魔头为何又和柔如的将领在一起? 还没有等我把这一切理出个头绪,阿雅就用手中的长戈,指着我对蓝冰雪魔说道:“师傅,就是他!” 然后,她又不甘心的向已经奔向远处驮着鱼肉的队伍看去。 只可惜,那些人已经渐行渐远。 便是追赶,也是来不及了。 阿雅的话让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如此厉害。 原来,这个柔如王庭的婢女,竟然和公主缇鹤兰师从一人。 这个蓝冰雪魔果然与众不同,甚是超然。 便是授徒,也不问高低贵贱的。 此刻,眼睛形状的涵谷潭尾部地方。 因为被我们杀鱼,砾石和草地均被践踏的满是血污。 更兼秽腥扑鼻,猝不可闻。 所以,我们不经意面对面站着的地方,是涵谷潭眼睛正中的峭壁边。 蓝冰雪魔把眼光对准我,我立刻感到一股不可抑制的寒意向我笼罩过来。 不禁暗暗在心里叫苦。 “阿雅你这个死婆娘,我连你都还没有打赢过,怎么又把这么一个厉害的人弄来了?” 并且还是她的师傅,铁定是逮着个机会,便要找我报仇雪恨的。 完了完了,看来今天我和贺兰是要呜呼哀哉了。 我不禁默默地和贺兰对视了一眼。 可他并不知道蓝冰雪魔的名头,还一心认为我神勇无敌。 即便阿雅他们人多,我们不能取胜,脱身还是可以的吧? 有此凭持,所以这人脸上,竟十分淡定从容。 蓝冰雪魔并不去看从容不迫的贺兰,却审视了我一下。 用十分娴熟的西秦海内话,曼声对我说道:“听说,将军很厉害。” “今日一见,果然年少英雄。” 语调极其娇柔甜美,说完之后,她便紧紧地盯着我。 莫名其妙的,妖娆放肆的大笑起来。 她怪里怪气的模样,不禁让我想起缇于巴鄂可汗的王后伊丽芙。 她们都是美艳而又诡异,似乎又十分的高深莫测,令人难以琢磨。 我只得暗暗气沉丹田,准备随时战斗。 嘴里却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姐姐谬赞,我实在是谈不上什么年少英雄。” “我到现在还没有战胜过阿雅将军;不信,你可以问问她。” 蓝冰雪魔听我竟叫她姐姐,也不待阿雅有所表示。 便突地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将军一个后生小辈,焉敢称呼我老人家为姐姐?” 我装作无辜的样子,睁大眼睛。 惊讶道:“老人家?你……这么年轻漂亮,看起来好像比我和阿雅将军还小……” “我没有叫你妹妹,都是勉为其难了。“ “难道,叫你姐姐还不行吗?” “姐姐若是不肯相信我的话,你还可以问问阿雅将军,我这话说的也没错吧?” 蓝冰雪魔顿时我一本正经的迷魂汤灌得有些犯晕。 洁白无瑕的脸庞上,顿时弥出两抹淡淡的红晕。 毕竟,什么样的女人都无法抵挡别人漫无边际的恭维,魔女也是一样。 尤其是像蓝冰雪魔这般亦正亦邪的魔头,毕生最在意的,其实并不是什么武功绝学。 而是她视为性命,并引以自傲的青春美貌。 我故意又拿眼睛看像阿雅,以示自己言语确凿。 阿雅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该如何回答。 她没有想到,我接连两次的把难以回答的话给踢往她那里。 第一句话,她若是说确实如此吧,肯定会被蓝冰雪魔嗔怪。 既然我连她阿雅都没有战胜过,为何缇弗王的大军会被阻挡在摩云洞寸步难行? 若是说我扯谎吧,于她自己,于蓝冰雪魔这个师傅脸上又无光。 可是认真说起来,在我们曾经交手的战斗中。 她虽然险些丢了性命,那是她中了我的圈套。 单打独斗,我们还真的没有分出个胜负来。 第二句话更难以回答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尊,阿雅既不能说蓝冰雪魔确实看起来比我和她都年轻。 又不能断然否决我的话,说蓝冰雪魔确实是一个老人家了。 最后,她更不能指出我恭维她师傅的纯属鬼话。 她并没有那么傻。 作为蓝冰雪魔的徒弟,阿雅比我更了解她这个魔头师傅的喜怒无常。 阿雅真是被我这种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话气坏了。 便怒道:“师傅,这个人坏透了。” “您老人家不用听他胡说八道,蛊惑人心。” “今天,您只要把他擒住了,我们便可以顺利的踏入中原。” 蓝冰雪魔依旧用哪种甜美娇柔的声音对我笑道:“好吧,既然小将军这么会说话。” “让我老人家听着高兴,我也就不过分为难你了。” “你可以选择束手就擒还是让我老人家亲自和你动手,如何?” 我正在心里暗暗得意,自己是不是已经深得简渊的口舌功夫了。 突然听蓝冰雪魔这么一说,顿时在心里骂道:“老妖婆子,这叫什么不过分为难我?” “束手就擒,你就想的美吧。” 我便也作出一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样子,神态安然。 慢悠悠的说道:“束手就擒对我太不公平了,我还是选择和姐姐动手吧。” “说不定,能侥幸取胜也不知道呢。” 蓝冰雪魔冷笑一声,更加慵淡的说道:“随便将军,你自己要找死我也没有办法啊,来吧。” 说着,她身形微然一动,整个人便已经飘然着地。 看来,她并不想和我在马上交手。 我大叫道:“慢着,姐姐,有一句话我想问问你,恐怕迟了就没有机会了。” 蓝冰雪魔笑道:“嗳呀,你死到临头还又什么要说的?” 我故意柔声哀求道:“你只说行不行嘛?” 蓝冰雪魔有些无奈的瞪了我一眼:“那就快说。” 我便无赖道:“两句行不行?” 阿雅叫道:“师傅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比狐狸还要狡猾的。” 蓝冰雪魔果然有些怒了,道:“就一句,快说,不然你就没有机会说了。” 我慌忙急急说道:“行行行,就一句,一句。” “姐姐,我问你,今天你是不是专门要捉拿我一个人的?” 第十八章 智救贺兰 蓝冰雪魔果然上当,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光。 却不由得问道:“你此话怎讲?” 我笑道:“姐姐,你看啊,你们王庭好像总喜欢倚强凌弱的。” “缇弗王攻打我们一个小小的凌风关,竟然带着三十万大军,把我们皇子吓得下死命的抵抗。” “今天,你为了捉住我一个人,却带着这么多人。” “你要真有本事,敢不敢让他们都各自回去?” “我们一对一,无论你抓住我或者杀死我,我都心服口服。” 蓝冰雪魔冷笑道:“将军小小年纪,却这般啰嗦。” “想要擒拿你,我并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助威。” “你尽可放心,他们,不会上的。” 我冷笑道:“姐姐,那可说不定” “一旦我们打起来,若是你打不过我,你们的人肯定会一拥而上。” “阿雅将军又武功高强,我这边只有我们两个人,对我们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蓝冰雪魔被我气坏了,怒声说道:“我打不过你?” “哼,无知小儿,乳臭未干,就凭你?” “行,你不是要心服口服,要公平吗?我成全你。” 我立刻笑道:“姐姐既然自称前辈,理应不能仗势欺负小辈。” “我们理应摈弃去都身边所有人,单打独斗,如此我方才心服口服。” 蓝冰雪魔对阿雅说道:“徒儿,把你的人马带走,看我如何把此人生擒活捉给你报仇。” 她始终没有提及缇鹤兰。 但我相信,她一定知道,她的这个徒弟也在我手里吃过大亏。 所以,她才肯亲自出马。 不但是为了自己的爱徒报仇,更是为了挽回自己这个当师傅的面子。 我也急忙对贺兰说道:“你快走……” 阿雅慌忙叫道:“师傅不要信他的,不用和他废话,只管擒住他得了。” “此人诡计多端,他知道自己不是您的对手,想保全他的朋友,所以才这样诡计百出。” 阿雅的话刚落音,贺兰就恼火的大叫道:“谁说我要走?” “哼,夷婆子,今天就是拼了命,我贺兰子霖也不会苟且偷生的!” “庭宇,不要和她们费口舌了,咱们和她们拼了。” 我心中大急,好不容易忽悠的蓝冰雪魔愿意单独和我交手,眼睁睁又被这两个活宝给搅和了。 我我心知肚明,自己根本就不是蓝冰雪魔的对手。 连徒弟都没打赢过,遽论师傅? 一旦我遭了毒手,贺兰的命运可想而知。 虽说是将军难免沙场亡,但只要有一线生机,我还是愿意要贺兰能暂时生还的。 哪怕,我和蓝冰雪魔这个女魔头多费几句口舌。 可是这个阿雅太讨厌了,她竟毫不客气地,一语就道破了我的用心。 这个女人现在毕竟是领兵打仗的将军,对于敌军的将领,当然是一个也不放过最好。 多杀一个,将来的战场上就少一个威胁。 所以她不但要抓住我,杀死我,更不愿意放走贺兰。 蓝冰雪魔是修隐之人,对于这种功利的考虑肯定要少一些。 她更看重的是虚名和傲气,只想剪除挑战她名声的人。 虽然,算起来我们并未冤仇,不过是她的两个徒弟都吃了我的亏。 我故作轻松,脸上索性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 对蓝冰雪魔说道:“既然姐姐的徒弟不愿意,那就算了,咱们开始吧。” 说着,我也翻身下马。 手持青龙湛铜钺摆开架势,一副随时就要进攻的样子。 蓝冰雪魔被我有些轻蔑的神态激怒了,对阿雅沉声说道:“你不相信为师吗?” “今天你想让为师帮你,就不要让我背上以少欺多的名声!” “现在就带着你的人马离去,无论死活,我都会把这个人交到你的军营。” 阿雅不敢再做声了,只是用恨不能剜了我肉的眼神狠狠地瞪视了我良久。 我故意冲她做了个挑衅的鬼脸,她气坏了。 立刻一带马缰,调转马头。 竟然也不和蓝冰雪魔告别一声,带着人马就走。 这里,蓝冰雪魔不耐烦的对贺兰叫道:“你,快走……” 贺兰却继续犯二,梗着脖子嚷嚷道:“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 蓝冰雪魔大怒,一股罡风凌然而起。 她身上的衣衫开始无风而动,她要用武力强迫贺兰离开。 我怕她对贺兰已经动了杀机,便装作无奈的样子。 对蓝冰雪魔叫道:“姐姐不要怪他,我们战友一场,他肯定是想留下来给我收尸呢。” 蓝冰雪魔听我如此一说,顿时转怒为嗔,身体四周的罡气霎时渐偃。 美艳的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一抹得意之色。 然后,我低声对贺兰怒道:“你是不是脑袋糊涂了,走啊,快走啊!” “走啊,咱们现在是跑一个赚一个,走,走啊……” “你不肯走,反而会拖累我,知道吗?快走!” 贺兰被我逼得急了,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看着我。 皱着眉头,像一个赌气的孩子,还是死活不肯挪步。 我真的急坏了,恨不得上前一脚把他踹走,拼命的对他作要他快走的表情。 迫不得已,贺兰调转马头,转了一圈又回头看我。 我安慰的对他笑笑,疾速说道:“你快走,我命大你不知道吗?” 贺兰竟也像阿雅一样,深深地剜了我一眼。 只是,我心里明白,他们眼神里的意义,却是截然相反。 阿雅是极度的憎恨和恼怒;贺兰却满是担忧愧疚和自责。 我再次宽慰地,他微笑了一下。 突然,我看见贺兰的眼睛里,霎时有泪光浮现。 然后,他梗着脖子,极其沉重的一扭头。 像背负了千万斤良心重债似的,勉强挥鞭驱动战马,疾驰而去。 涵谷潭的悬崖断壁旁,蓝冰雪魔仍旧用一种傲然睥睨的眼神看着我。 好像一只猛禽,欣赏着即将被扑倒爪下小鸟。 我却对她露出一个安之若素的微笑。 人有时候太自信了不一定是好事,但是不自信却一定不是好事。 就像我现在不自信的面对自信的蓝冰雪魔,心里觉得自己可能是死定了。 但是我的微笑却让她有些忌惮,一个面对必然失败或者死亡的人。 第十九章 血透铠甲 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对着对手笑,难道他会有别的什么取胜的法子? 其实她不知道,我之所以对她笑,还是那句老话,与其窝囊,不如坦然。 蓝冰雪魔心里的疑虑,使她显得很谨慎。 其实她完全不必这样。 击杀我只是时间的问题,我和阿雅只交了一个平手。 想要战胜她,简直是不可能。 她轻柔的笑道:“将军准备好了。” 我勇敢的点点头:“启禀姐姐,我准备好了。” “咱们,开始吧!” 一场实力悬殊的搏杀顿时开始。 我真是无法形容这个女魔头的力道。 她看起来那么纤弱,飘散的银色长发下面。 宽大的蓝色蛟帛丝衣,无风而动,飘然胜仙。 但是她略一抬手,便有一股强大的罡风挟裹着冰冷极寒的空气呼啸而来。 我几乎相信,她这种可怕力道,已经练了一千年一万年。 我竟是要和一个千年的妖怪搏杀。 我不敢硬碰硬的去接她的招式,而是尽可能小心翼翼的避实就虚和她厮缠。 但是,渐渐的我发现。 无论是气力,还是招式,我都没办法和她再敷衍下去。 我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暂且勉强去应对。 而她攻击的每一个招式都是十分的险恶诡异,所谓双掌化刃,衣袖生剑,大概说的就是这种功夫吧? 当初在柔如王庭,李钰彤第一次和缇鹤兰比试的时候。 我便觉得缇鹤兰手中的双戟招式十分阴毒诡异,果然是什么样的师傅,便会传授出什么样的徒弟。 此刻,我却不敢多分心去乱想些什么。 只是挥动手里的龙钺,奋力和蓝冰雪魔抗击。 每次,我手中的青铜龙钺击向她罡风所在的位置,都能发出钢铁一般的撞鸣声。 打斗之中,忍不住还是心神略分。 竟瞬间闪念,蓝冰雪魔在收徒弟的人选上,真是有些遗憾。 阿雅虽然秉承了她的力道,攻击的招式却不甚精湛。 缇鹤兰学得了她攻击招式的狠毒诡异,却明显输于力道。 所以,她这为师的功夫再出神入化。 徒弟却无法秉承全部,老是败给差不多的人,就不足为奇了。 但这种念头也只是一瞬间,我就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因为我已经处于明显的劣势了,如果再不全神贯注的去勉力应付。 估计,我马上就会死的很惨。 涵谷潭峭壁上的打斗已经飞沙走石了,我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精疲力竭过。 无论是青山城夜袭,还是单枪匹马的去冲击炎伏罗的十万大军。 或者是凌风关大战阿雅和缇弗王,我终于知道,什么叫遇上高手。 果然这世上并无什么永久的常胜将军。 永远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只是有的时候,一时之间走运,没有遇见真正的克星而已。 我沉重而又吃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青龙钺,为了自己还能多撑一口气而不懈的努力着。 这种感觉,是很无奈的。 我非得拼了命去打这一场根本就无法取胜的战斗,如果我干脆放弃,那就是死的更快。 更可悲的还是,我突然发现。 在很厉害的对手面前,你就是想逃遁也没有办法得逞的。 我们纠缠在一起,蓝冰雪魔的掌法越变越奇。 我心里想的,只怕用不了多久,我就要被她所迫制了。 不是被擒,就是被杀。 如此一想,心头顿时大急。 暗暗琢磨着,就是打不过这个老妖精,也不能便宜了她。 蓝冰雪魔很快就觉察了我的窘迫,随着我招式的逐渐零乱,她越来越自信。 令我没想到是,她不是对我的攻击越来越紧。 而是因为她心中完全已经胜券在握的自信,直接导致她攻击我的招式稍微散漫起来。 我心里暗喜,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就在拆过一个险招过后,我做出十分体力不支。 被她挟裹的罡风,带动的一个趔趄,几乎丢了手中的青龙钺。 蓝冰雪魔得意的笑了一声:“将军还是不要勉强了,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原来,这个女魔头存心卖弄,想的是如何生擒我。 而不是像阿雅想的那样,干脆利落的结果掉我。 我趁她说话分神之机,蓦然回首,爆出手中的铜钺,向她的面部狠狠击去。 蓝冰雪魔没有想到,我在几乎要跌倒的时候,还能突地痛下杀招。 顿时一惊,想也没想,挥掌就向我击出的钺刃劈来。 她双掌强劲的力道把我手中的钺刃击打的偏向一方,险险擦过她的肩头。 蓝冰雪魔顿时勃然大怒,一抬双手,发出巨大的掌风向我裹来。 我一击不中,也只能豁出去了。 既然在劫难逃,那就拼了吧! 瞬间又拆过十几招,我的体力真的不支了,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我突然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哪里有一世的英雄? 这个原本就不属于我的西秦,看来我今生只能就此别过了…… 我的思绪已经有些混乱了。 眼前铺天盖地的,都是蓝冰雪魔飘忽的蓝色身影。 她双掌挥出的罡力,简直就像漫天冰冷而又绚烂的雪花。 缠裹着我,无处不在,挥之不去,推之不开。 我只是拼着一种不屈的本能与她抗击着,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血透铠甲。 忽然,蓝冰血魔招式稍缓,并且轻轻的“咦”了一声。 无不讥讽的对我说道:“小将军的战友真是情深意重呢,又赶着来给将军收尸呢。” 她这样说着,手底下却再也不肯分心,招式愈急。 我被她迫击的无路可遁,已经只有口吐鲜血,不停挨打的份儿了。 说话间,燕阴口方向,疾驰而来的一匹单骑已经奔至我们近前。 一个人迅速的翻身下马,他并没有贸然向前出手。 而是慌乱的大声叫道:“前辈住手,请手下留人。” 那声音虽然遥远,我却清楚的听出,竟是简渊的声音。 心中一阵欢喜,又很是伤悲。 蓝冰雪魔倏然收势,跳出一旁,孑然而立。 我已经拄着钺柄跪在砾石上,鲜血淋漓,摇摇欲坠。 蓝冰雪魔对来人冷笑道:“你?想为他求情?” 她的语气里,更多的却是对来人说话不知死活的讥诮。 第二十章 失去理智的男人 我喘息了一下,神智顿时清醒了过来。 不待简渊开口,便慢慢地说道:“不需要……” “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求情,生死都是我个人的事情。” “姐姐……让他走开。” 蓝冰雪魔好奇的看着浑身血污的我,喟然说道:“嗯,将军果然是个奇男子。” “如此看来,我的两个徒儿都败给你,也不足为奇了。” 我低低的说道:“姐姐说错了,阿雅将军并没有败给我,她只是心机有些疏漏而已。” 听我如此说,蓝冰雪魔便对简渊说道:“你可听清了,她不需要,请离开这里吧。” “你们两国开战,我老人家并不想过问。” “所以,我也不想多杀人。” “此人屡挫我的徒儿,我却是断不能容……” 简渊决然道:“不,我愿意拿我自己的性命去换她的性命,请前辈答应。” “前辈难道没有兴趣问问,我是谁吗?” “或许,我的命比她的命,更值钱呢。” 蓝冰雪魔顿时抬起眼睛,慢慢的转过身去,打量着全副铠甲的简渊。 我悚然一惊,他竟然要拿自己的皇子身份和蓝冰雪魔讨价还价? 不行,绝对不行…… 这个人疯了吗?就算我在他心里值千值万,如何又能抵得过燕阴口千千万万的将士? 又如何抵得过西秦还需要他去守护的万千黎民百姓? 他的理智哪儿去?为什么李阔海贺兰他们不拦着他? 再说,如果他要是替我死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 一旦他说出自己的身份,恐怕蓝冰雪魔连我们两个都不会放过。 与其我们两个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个女魔头手里,我宁可舍弃自己,留他独活。 简渊却已经上前一步,指着我说道:“请前辈放开她……” 不待他的话说完,我绝望的大叫道:“不……不要……你走开啊,我不需要……” 在我喊叫的一瞬间,我还是忍不住。 再次回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不顾一切,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 此刻,我的心里,是那么的舍不得他呵…… 我“哐啷”一声,松开手中的兵器。 还是毅然绝然,一翻身。 便滚下涵谷潭削陡的峭壁,跌入涵谷潭幽深的潭水中。 “不,不要,阿雪!不,不,不……阿雪……阿雪……” 身后,简渊发出极度痛心疾首,野兽一般撕裂的狂呼。 不顾一切的,向涵谷潭扑了过来。 蓝冰雪魔猝不及防中,也不及出手制止。 眼睁睁看着我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小鸟,攸然之间,便坠入眼前深不可测的潭水里。 这个盛气凌人的女魔头不禁错愕在那里。 这时,因为我处于极度危难之中的心境感应了那匹雪域神兽。 涵谷潭四围之中,荆棘野草已经悄然为之变色…… 而我这里,随着我沉重的坠入深潭之中。 所有尘世间的喧嚣纷争,顿时也嘎然而止了! “简渊,简渊,简渊……” 在我失去最后一丝知觉的时候,心中唯一记得的。 唯一牵挂的,唯一恋恋不舍的,只剩下这个名字了。 ………… 我有感觉的时候,我相信,我已经在仙界里了。 我嗅到一股馥郁清幽的花香,我相信,阿鼻地狱之中,不可能会有如此轻灵宜人花香的。 四围似乎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闭着眼睛,我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祥和温暖。 我的脑海里竟出现了,年幼时,在大汉王爷府的闲暇时光里。 曾经看过的,书册典籍上,那些漂亮的仙子女神。 我想从此以后,我就会天天与她们相伴了。 这种念头让我的心中,充满了莫名的亦悲亦喜。 仿佛自己寻找到了久违的,心心念念的,娘亲的怀抱。 这种美好的感觉,却只有一瞬间。 突然,我几乎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竟无端的闪出两个字来:简渊。 “简渊……” 我再一次默默地念叨着这两个字,顿时浑身一阵冰凉。 一种揪心至极的感觉便牢牢的控制住了我。 顿时,我一下便睁开来眼睛。 整个人瞬间也全部清醒了过来。 我顿时想起了涵谷潭,想起自己和阿雅,和蓝冰雪魔的遭遇。 想到了那个我最亲爱的人——简渊,为了想在那个可怕的女魔头手中救下我。 他竟不惜再一次的,挺身以自己的性命相换。 最后,我情急之下,害怕他对着蓝冰雪魔自曝了身份。 一时之间顾不得许多,便拼死自行翻落下了深不见底的涵谷潭。 可是,我不知道蓝冰雪魔会不会恪守承诺,不去过问西秦和柔如的战事。 不去滥杀无辜,留简渊一条性命。 而那个傻子,会不会因为我,疼失了心智,忘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和重负? “简渊……” 我竭力的想张开口呼唤出这个名字,却发现,自己虚弱的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 喘息良久,心里,又感到十分的惊讶。 此刻的我,到底置身何方? 我觉得自己似乎躺在一个石床上,我的身体,隐约可以感到一块石板的冰冷和硬度。 我不由得动了一下身体,浑身断了骨节似的疼痛,让我忍不住,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心中有些恍惚起来,我这是死了? 还是又恢复了之前的半人半妖状态? 人若是死了,还会有疼痛感觉吗? 这里是灵魂居住的仙界? 还是我这个曾经的半人半妖,终于归附了神奇的妖界? 过了许久,我的神智又逐渐清明。 再一次睁开眼,好像隐约看见。 这里,四面深深浅浅的石壁墙上,生着奇异钟乳石的顶壁。 到处都攀援而生着,一种绿藤紫花的摇曳婀娜灵草, 看着那些蓬勃轻灵的生命,不知为何,我心里的悲伤竟稍微有些淡了。 又生出一种莫名的叹息,这样的地方,真是太漂亮了。 此刻,无论我是死了,还是回归妖界?能来到这种地方也值了。 恍然之间,一个白色的身影向我走来。 我心头大惊,难道简渊到底是陪着我跳下了涵谷潭? 这个糊涂虫,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情愿舍弃了自己的性命。 第二十一章 海底石窟 他不珍惜自己身为西秦嫡皇子自尊的身躯,倒也罢了。 可是,他竟真的不去管自己身上的责任和义务了? 我为了他能舍弃我,承担起自己肩上的大任,才咬牙毅然与他永诀。 可是,他却如此得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我忽然想把脸扭过去,不想去理睬他。 心中更是生出一种切齿恼恨。 他为什么定然要这样?我不想他死的。 我只想他好好的活着, 不要因为我,忘记了天下大任。 他为什么就不明白,他并不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整个西秦安危都维系他一人之身,他却只顾来 厮缠着我。 我们便是相依相伴,一了百了了。 可燕阴口怎么办?西秦怎么办? 难道真的从此以后,海外海内,就全部沦为任凭蛮夷人肆意践踏宰割的鱼肉羔羊吗? 我想到了贺兰,晋伯,苏先生,六儿,李钰彤…… 甚至,还有阳陈郡里,我的娘亲,总兵老爹,傻瓜弟弟…… 他就是陪我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他的。 正满心的千转百回之间,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她竟是用柔茹语,含笑说道:“嗳呀,总算醒了。” “将军是不是浑身疼痛难忍,我给将军的药,已经熬制好了。” “既然将军醒了,正好服用。” 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疑惑。 这个白色身影竟不是简渊? 心头却不由得顿时一轻,暗自在心里谢天谢地。 看来他还是懂我的,但愿他平安。 这个穿白色衣服,款款而来的。 只是一个温柔恬然,秀雅娴静的中年女子。 此刻,听了她的话。 我心里又觉得颇费寻思,这人到了仙界还需要吃药? 难道……是我还没有死? 跌到水神宫里来了?还是什么异界的,水底千年寒冰室? 我终于喃喃的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白衣女子轻轻笑了,柔声道:“将军不要胡思乱想,你不是好好的吗?” “你还这么年轻,哪有随便就死了的?” 我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她,女子依旧含笑看着我。 并且,还鼓励般的,对我点点头。 然后,便轻盈的转身离开。 我的心中,瞬间有些感慨。 原来我真的没有死,奇迹啊! 接着,我不禁又苦笑起来。 想不到,我竟是如此的命大。 铁了心想寻死,还就是死不掉了。 真是天不亡我,无可奈何。 中年女子很快再次返回。 她用一只精致的绿玉药盅,给我端来一盅熬制好药汁。 “将军,请把药服了,好吗?” 我看着她手里的药盅,想着所有药汁都是黄连一般的苦,不禁拉长了一下脸。 但是,却不好拒绝她的照顾。 她毕竟不是强迫我喝药的小狸,我可以耍无赖。 更不是简渊,我可以对着撒痴撒娇。 白衣女子见我微微颔首,便一只手端着药,一只手拿着一支白玉调羹。 俯下身,仔细地把一盅冷热刚好适口的黑色药汁,慢慢地喂进我的口中。 此刻,我满身的血污因为跌落深潭水中,已经漂洗干净。 和蓝冰雪魔搏击时,当时我觉得即使自己打不过她。 但暂时自保还是可以的,我便一直小心的用罡力护住自己的心肺。 所以我虽然身体多处受伤,基本上都是外伤。 这次得以侥幸死里逃生,看来我当时处于本能的自保念头,还是正确的。 我当时虽然浑身多处被蓝冰雪魔的双掌所发出的巨大罡力所伤,鲜血淋漓。 却又因为猝然翻入冰冷刺骨的深水潭中,被冷水一激,浑身的伤口竟立刻止住了流血。 这对我的以后身体能迅速恢复,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白衣女子小心的给我喂进那盅药汁虽然苦,却是接骨续命的神药。 服用之后,在舌尖蕴籍着长久的滋润甘甜。 更使我免去了受伤流血以后,难耐的嘴干舌苦。 她给我喂完药后,又从衣袖之中,抽出一条满是馨香的巾帕,替我轻轻地揩抹干净嘴角。 我不禁感激的看着她,觉得她简直就像一位和蔼可亲的娘亲。 白衣女子始终微笑着,温柔的示意我不要多说话,只管躺着养伤。 我也觉得很气虚力短,无法多说,便忍了满心的疑惑。 闭上眼睛,很快就晕晕沉沉的睡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再次醒过来,感受到一片寂静时。 我才想到,这里可能是一个幽深的石窟。 只是不知为何,我明明是翻身跃入涵谷潭,却如何掉落到这里来了? 还是我沉入水底的时候,被这里的人看见,救到这里来的? 或者,这里便是涵谷潭下面的某一处? 寻思了半晌,当然还是不得要领。 这次,我觉得感觉好多了,浑身已经不太疼了。 只是有些力虚,多少还有些恍惚。 静静的躺了许久,却始终没有人来。 不知道为何,我的心开始焦躁起来。 我再也躺不下去了,慢慢地试着坐起来。 喘息良久,又开始试着自己运气调息了一会儿。 令我感到高兴的是,我很快就觉得自己的气血在逐渐地恢复。 人也开始稍微硬朗起来,这种力量渐生的感觉让我很高兴。 足足调息了大小一个周天过后,我睁开眼睛,感到神清智明起来。 便开始打量这间石窟。 这间石窟里,也没有看见什么照明的灯盏烛台,却光线柔和。 既不是耀眼的明亮,也不显得幽暗。 整个石窟内都是四处攀援的,花繁叶茂的灵草。 那些神奇灵草似乎生长的非常好,它们妙曼蜿蜒的四处攀援着,开着美丽数不清的紫色花朵。 清新馥郁,令人心旷神怡。 但是,我又觉得这些美丽的花儿开得非常寂寞。 这么绚丽的生命,却只能静静地开放在这里。 从来没有一只蝴蝶或者蜜蜂的莅临,简直连一只小飞虫也没有,多寂寥啊! 石窟里的陈设,除了我躺着的一张石床。 远处只有一条洁白的石矶,一个打磨成圆柱形的小石墩。 石矶上面似乎摆着一把套在皮囊里的,玄琴状的东西。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么清幽美丽的地方。 可能是什么人用来练功打坐,修身养性的琴室。 第二十二章 白衣女子 就像那个我无法战胜的女魔头的蓝冰雪魔洞。 简渊曾经告诉过我,炎伏罗就是跑到那里为我取得了救命的神奇蓝雪莲。 只是,不知道这些缠绕盛开的紫色花朵,于我身上的伤口,有没有什么神奇的治愈效果? “将军,你觉得好些了吗?” 突然,那个含着笑意的温柔的声音。 轻轻打断了我的思绪和东张西望。 我看见白衣中年女子已经轻盈的走进来。 她的手中,用一个精致的小托盘,给我拿来了一些食物。 仿佛,她早已知道我已醒来了。 并且还掐着我调息过后,便给我拿来了食物。 一瞬间,我再次觉得自己遇到了仙子。 我衷心的对她感谢道:“谢谢姑姑,感谢您救了我,还要麻烦您照顾我。” 白衣女子微笑道:“将军不要感谢我,是我们主人看见将军随着水流,一直飘沉在水下。” “又见将军十分年轻,心生恻隐,救了将军。” “将军若是感谢,只需感谢我们主人便可。” 见白衣女子如此亲切,我便稍微的打消了一些疑虑。 赶忙问道:“姑姑,请问您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不是涵谷潭附近?” “您的主人……又是谁?我记得,我是翻身跌入涵谷潭里的,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了?” 面对我一连串的询问,白衣女子面带微笑。 一碟一碟给我拿出食物,在我的面前摆放好。 方才柔声说道:“我不知道将军说的涵谷潭是哪里?不过这里是面临大海的地方。” “也许,那里的水流是和这里相通的吧。” “所以,将军才会从那里飘流到这里。” “传说,地下的水流都是相连着的呢。” ‘大海?我的天哪!” 我喃喃的说道,困惑的看着这个面带微笑的女子。 心中默默地思索着,百思不得其解。 却本能的,没有再开口询问。 她只是告诉了我,这里是临近大海的地方,却没有多说其他。 若不是故意,肯定是不方便说。 见我沉默不语,白衣女子想了想。 又说道:“难道,将军跌下去的什么涵谷潭下,有和大海相通连的巨大暗流? “将军跌落涵谷潭之后,可能被裹进了那股暗流。 “所以,便被急速的暗流一直给冲进大海里了。” “最后,万幸,又被我们的主人发现了。” 我看着她,只能点头同意,如果不是这样,实在是无法解释。 为什么我翻滚下去的地方是涵谷潭,醒来却在这临近大海的深处。 她把一双筷著递给我,温柔的对我说道,“将军,请吃些东西,不要客气。” 我感激的对她点点头,伸出双手接过那双精美的鲸鱼骨筷。 仿佛自己是个乖巧的孩子:“谢谢姑姑。” 女子含笑看着我,满目慈爱。 我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试探着说道:“姑姑,您这里好漂亮啊,能不能带我参观参观呢?” “呃……还有姑姑的主人,我能见见她吗?” 可是,女子默默地看着我,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 瞬间,我就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汗颜不止。 无奈之下,我只得捏着手中筷著,讪讪地喃喃道:“不知,这里离燕阴口有多远?我又如何能尽快返回?” 彼时,女子已经敛去了满脸温柔的笑容。 她看着我,慎重的对我说道:“将军不要忧心,主人说了,如果将军觉得身体恢复了,她会安排把你送出去的。” “只是,请将军千万不要太好奇,更不能到处乱跑,若是让人发现,恐怕将军会有性命危险。” 我吓了一跳,一下子站起来,急切问道:“姑姑,为何会这样?” “难道,我是你们主人偷偷救下来的?可是,我连当面向她致谢都不能吗?” “多谢姑姑照顾,我现在的身体已无大恙。” “请姑姑见谅,我现在真的心急如焚,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出去。” “西秦边境上的战事非常紧张,我很担心,也更不想我的战友们再为我伤心分神。” 说实话,经历了这次可怕的生死劫难,我现在特别想念他们每一个人。 尤其担心着简渊,那天我坠潭过后,蓝冰雪魔会不会已经对他起疑心,不放过他? 虽然我当时的做法太惨烈了,可是以我当时的情况,实在是我不得已的选择。 除了牺牲我自己,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让蓝冰雪魔罢手? 可是,我并不知道自己在这冰冷的水底到底漂流了多少天? 西秦边塞上的战事到底如何了? 那些在蛮夷几十万大军面前显得十分薄弱的城池,是已经城破被屠?还是在继续苦苦支撑? 我甚至已经不敢再往深处去想了。 比如,我再这里耽搁下去,回到边塞上,到底还能不能看见那些曾经的战友们? 白衣女子听我说的急迫,便想了一下。 然后缓缓对我说道:“孩子,能遇到你也是我们的缘分,这样吧,你不必过于忧心。” “我相信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现在就去给你和主人说一下,看她如何说?” 我心中顿时大喜过望,忍不住便对她甜言蜜语道:“姑姑,您真好,遇见姑姑就是我大难不死的福气呢。” 她用衣袖挡住嘴笑道:“这个孩子,嘴巴真会说话,想不喜欢你都不行呢。” 然后,她款款离去。 我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方才开始慢慢的吃她给我拿来的食物。 不一会儿,姑姑就喜孜孜的站在石窟门口冲我招手。 我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跑了过去。 她高兴的对我说道:“孩子,主人要亲自见你呢,来,随我来。”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牵起我的手,带着我顺着石窟蜿蜒曲折的走了一会儿。 很快,在一股奇异的香味的指引下,我们就来到一个宫殿一样宽大石窟里。 这个阔大石窟装饰的异常华贵,里面摆满各种我生平从来未见过的奇珍异宝。 那些匪夷所思的奇异物品光华折射,耀人眼目。 石窟雕刻着精美壁画的墙壁和壁顶上,还攀援盛开着更加娇艳迷人馥郁浓香的仙藤奇花。 第二十三章 龙后 我的心里有一丝恍惚,觉得我好像来到传说中瑶海碧波神女的寝宫,碰见了神仙。 果然不出所料,石窟里面真的有一位神仙似的女子端然而坐。 她穿戴着闪闪发光的衣衫,浑身上下佩戴着的明珠翠玉饰品,我甚至在缇鹤兰身上都没有见过一件。 最叫我感到惊叹的,还是这个女子浑身上下,带着另外一种异域风情的美丽。 她的这种异域之美完全有别于蛮夷公主缇鹤兰。 虽然,她们都是一样,美丽的叫第一次看见她们的人简直有些睁不开眼睛。 缇鹤兰的美丽,是极度魅惑的,盛气凌人的,高高在上的。 在缇鹤兰那双绝色的深绿眼眸里,你看到的只有完全的自恋和绝对的睥睨。 可眼前这个女子,一双美丽的深褐色眼眸,却如同两颗世所罕见的明珠一般。 不仅仅光彩夺目,还分外的端庄平和。 令这位女子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悲悯慈爱,动人心魄。 我的心中,还有一种另外的惊讶感觉。 我可以确定,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位湘妃神女一样的女子。 但不知道为何?凝目注视之下,我却对她突然有种强烈地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在心里感叹着,不会是我的哪一次前生,曾经和她相识吧? 虽然,我其实很知道,自己唯一的一次前生,熟识的人,不过只有小狸一个而已。 但我不这样想,实在是无法解释自己心中的古怪感觉。 白衣女子已经快步上前,对着那个神妃一样的美人躬身福礼。 柔声说道:“主人,将军来见您了。” 我忍不住,又牢牢对着这位端然而坐的美人再打量了几眼,然后方抱拳给她行礼。 “在下龙庭宇,感谢主人救命之恩。” 说罢,我便跪下,真诚的给她叩首。 毕竟,磕头拜谢一个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人,是理所应当的。 这个神妃一样的美女,眉宇间却笼罩着一股深深地哀愁。 见我趴在地上对她磕头跪拜,她晶莹如玉的美丽面庞上,终于浮出一丝微笑。 张开口,吐气如兰的说道:“幽兰,快快请将军起来,不必行此大礼。” “给将军看座,我有话要和他说。” 原来,姑姑叫幽兰,很美的名字。 幽兰立刻答应一声,微笑着过来把我扶了起来。 然后她温柔的把我引到一张白玉石敦上坐下,又给我沏了一杯芳香扑鼻的热茶。 而那个美女主人,则静静地坐在石窟的花影里,神色悲悯,仔细地端详着我。 我无法明了自己现在所遇见的一切,只能暗自在心里和自己嘀咕:看来,我遇仙了。 等我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之后。 美女主人方才缓缓对我说道:“将军, 你是不是服食过苍溟国的龙珠还魂丹?” 龙珠还魂丹?那是什么宝贝?貌似,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我看向她,摇摇头,表示很困惑:“启禀主人,这个我真的不清楚。” 我想了想,我又补充道,“不过,我曾蒙苍溟伏龙王子炎伏罗救过命,您说的龙珠还魂丹,他有吗?” 当我提到炎伏罗的名字,这个美女主人眼睛都亮了。 我心里一动,顿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看着这个女人如此面熟,她难道就是伊丽芙的姊妹,炎伏罗的娘亲?沧溟曾经的龙皇之后? 只是,不知她为什么隐居在这深海之下的冰冷石窟里? 咳,我还真以为遇仙了呢。 耳中,却听见这位龙后喃喃说道:“这就对了。” “否则将军血肉之躯,随波逐浪到这里,不说淹偃而亡,就是水中鱼虾,也活活把你吞吃了。” “我就是看着你长久的浮在哪里,颜色如生,鱼虾不扰,觉得好生奇怪的。” 我惊讶地向她问道:“主人,难道我飘到这里很久了吗?” 龙后微微笑道:“我不知道你在别处停留了有多久?” “漂到我这里,却是整整一天。” “我从早晨一直看你到傍晚,你一直停留在哪里,便心生好奇,取了你来。” “现在想来,也是将军命不该绝。” 我有些不相信的向她问道:“不敢动问主人,苍溟的龙珠神丹,真的如此神奇?” “使人落入水里不死?鱼虾不敢相侵?” 龙后肯定的说道:“是的,将军绝对是吃过龙珠还魂丹,而且还不止一颗。” “所以,将军才能以血肉之躯,存活于这冰冷刺骨的茫茫碧波深处。” “并且,龙珠还魂丹是沧溟龙族至宝,等闲不会被将军这样的异族人服用。” “想来,这也是天缘巧合,好心自有好报,否则将军不会漂流到我这里……” 说道这里,她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也不敢过分追问。 她话里的“好心自有好报”我更是不明所指,只有默默的看着她。 我知道炎伏罗的父皇早已去世了,可是,却没有想到,他的娘亲竟还如此如花似玉? 并且,过着仙女神妃一般的日子。 可以想见,给她提供这种生活的,一定不会是炎伏罗的爹爹。 正是因为如此,也就不难解释。 为什么这个美人脸上,总是笼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哀愁? 现在的我,经过许多世事的历练,虽然还有些鲁莽,却不再懵懂。 所以,我心里琢磨着,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随便去乱问的好。 龙后似乎觉察出了我的不安,安慰的对我笑了笑。 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怪? 我竟觉得,她那美丽的笑容里,尽是一言难尽的凄楚。 遂用歉疚语气对我说道:“将军,我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为了将军的安全,请将军就此别过吧。” 我想不到她这么快就对我下了逐客令。 不过实在说起来,我早就归心似箭的心中,倒是很高兴她现在就要我离开。 我立刻站起身子,再次对她躬身合掌感谢道:“主人救命之恩,庭宇终身难忘,希望他日能有机会报答一二。” 龙后却摇摇头,一双美丽的眼眸凝神看向我。 缓缓地对我说道:“请将军为我做一件事情吧。” 第二十四章 幽兰 “就算……是将军对我的报答了。” 她对幽兰吩咐道:“把那把龙首琴取来,赠与龙将军,送将军出去。” 我慌忙推辞道:“谢谢主人,救命之恩庭宇已经无以回报了,怎么还敢要主人的东西?” “启禀主人,我对音律一窍不通,那什么琴……您还是自己留着消遣吧。” 龙后的面色变得凄然起来,幽幽地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把龙首琴,再也发不出美妙的琴声了。” “凤失龙偶,弦诛心……此物,我留着亦是无用。” “如今赠与将军,有劳将军带它出去。” “或令此琴重见天日,重新寻找有缘人。” “将军谨记,茫茫四海八荒之中,只要能碰见令这把龙首琴重新发出音韵的人,我此生便愿足矣。” 恍然之间,我觉得自己好像是听明白了。 原来,这位龙后有一把已经哑了弦的什么龙首琴。 听她的吟哦,什么凤失龙偶,弦诛心。 可能是指龙皇已经死了,她也心如死灰了。 所以,她虽口中说是把龙首琴赠与我的。 其实却并不是真的把琴送给我,而是让我替这把琴重新寻找主人的。 这还不简单? 既然这个女人是炎伏罗的娘亲,我出去以后,直接把这把琴送还给炎伏罗不就得了? 炎伏罗是苍溟国的王子,要是不出意外,就是未来的苍溟皇,他不就是龙首琴的主人了? 想来,茫茫四海八荒之中,也只有炎伏罗能重新令此琴发出美妙音韵了。 我觉得一定就是这样的了。 便爽快的对龙后说道:“既是如此,这个嘱托我应该可以做到。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听我如此一说,龙后美丽的脸上,立刻露出真正高兴的笑容。 这时,幽兰已经拿着那把龙首琴抱了进来。 正是我住的石窟里,一直放在石矶上的那把琴。 龙后伸手接过琴囊,把那把琴抱在怀里。 先是深情的摩挲了一会儿,又把自己的脸庞紧贴在琴柄上,就像对待自己一份最难割舍的眷念。 然后,她方双手托着,缓缓地把琴囊递给了我。 我急忙恭恭敬敬地接过来,慎重的抱在怀里。 见我如此庄重小心,龙后感激的对我说道:“将军能体察我的心意,定不会负我所托。” “将军离开这里之后,为了助你更能建立一份惊天动地的巨大功业。” “也是为了纪念上天赐给我们的这场缘分,我这里有一份馈赠,请将军务必收下。” 然后,我看见她起身走到她巨大华美的梳妆台前,打开自己的妆奁。 于那些琳琅满目的珠宝器皿中,捡拣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盒子。 对我说道:“我这里所有的珠宝虽是世所罕见,说起来,对将军其实都是无用之物。” “但是,这件溟凤镂衣将军应该穿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着走到我身边,把那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向给我。 幽兰忍不住插嘴道:“主人,溟凤镂衣……是女将的护身至宝,将军他……” 龙后意味深长对着幽兰微笑了一下,道:“无妨,幽兰,你不看将军的身量其实和这件镂衣很相配的。” “这件宝贝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只要能穿的上,何必拘泥男女?” 一只手抱着龙首琴,一只手捏着那只精致的小盒子,我有些尴尬。 收下吧,这肯定是个极其贵重的馈赠。 本来就担着人家的救命之恩呢,不收吧,又显得矫情。 一时之间,眨巴着眼睛,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尤其是听幽兰这么一说,我就更加不能表白自己原本就是真正的女儿之身了。 那样,好像我真的很想要别人东西似的。 倒是心思单纯的幽兰听她主人如此一说,脸上便露出衷心的高兴。 欢喜的对我说道:“这可真是将军的福气,也是将军和它的缘分。” “这镂衣一共两件,原系主人的弟弟,离索王子年少时,为贺姊姊新婚,亲往深海。” “捕采千岁鲛人,取其发丝,苦心劈经割纬,又用精金淬炼所制。” “鲛人男子发丝所制的,为苍龙。” “鲛人女子发丝所制的,为溟凤。” “等闲之人,是不可能轻易获得的。” “以后,将军穿着上战场,就知道它的好处了。” 看我满脸讪讪,捱捱延延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美女主人阻止幽兰道:“不要多说了,我既然已经将此物赠给将军,就是真心实意的。” “将军不必觉得过意不去,快收好它。” 又含笑道,“幽兰说得对,这些珍奇的宝物其实都是有它们自己的缘分。” “将军能来到这里,想必,就是你们之间的缘分到了。” 我只得满怀感激之情接受了龙后珍贵的馈赠。 待我再次致谢之后,龙后对幽兰催促道:“幽兰,这里不能久留将军了。” “虽然恋恋不舍,还是需快些送将军出去,免得节外生枝。” 幽兰垂首给她的主人福了一福,温婉的答应了一声:“是。” 然后对我说道:“将军,请随我来吧。” 我抬眸看向龙后,欲言又止。 龙后却含笑对我摆了摆手,只顾催促我快些离去。 我不禁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有许多遗憾。 其实,我有很多关于炎伏罗的事情可以告诉她。 我想,她一定想知道,自己最亲爱的儿子现在如何了吧? 但是,我终于什么也没有来得及和她说。 也许,这也是另外一种机缘不到的结果吧? ………… 我把溟凤镂衣揣在怀里,抱着龙首琴,默默地跟着幽兰后面。 幽兰带着我,顺着来时的石窟走出来。 很快,她就领着我,踏上一个似乎没有尽头的石阶。 只是,我们愈是往上攀援,光线反倒愈是黯淡起来。 此刻的幽兰,却一改在石窟里的温婉随和。 她沉默不语的自顾在前面走着,好像是再也不肯和我多说什么。 良久,我才注意到,这位姑姑的脚步竟然特别的轻盈。 虽然她每一步都踏踏实实的落在石阶上,却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 第二十五章 花草索桥 她这样的脚步,竟叫我莫名地想起从前在大汉王爷府时,陪着我长大的狐妖小狸。 小狸就是喜欢这么悄无声息走路的。 可我在石窟休养的时候,每次她出现的时候,我都是可以听见她的脚步声的。 我顿时好像有些明白了,原来不是幽兰不愿意和我交谈。 而是这石阶底空,一点点声响都会发出巨大的回音。 如此一想,我不禁也悄悄的放轻了自己的步伐。 幽兰回过头,对我赞许地微笑了一下。 随着石阶的步步升高,光线似乎越来越黯淡了。 幽兰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充作照明工具。 看着她手里捧着一颗硕大的珍珠,逶迤前行,我一点都不觉得震撼。 想来,如果像龙后、幽兰这样神奇的女子,身边没有这种东西,我倒觉得有些奇怪了。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有一丝晃眼的光亮穿来。 我不觉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这暗无天日的石阶总算是看到尽头了。 可是那抹光亮越来越晃眼,我们越是靠近它,我越觉得头晕眼花。 幽兰却好像没有我这种难受的感觉,她依然捧着手里的夜明珠,在前面缓缓而行。 亮光终于强烈的出现在眼前,而且还泛着怪异的淡蓝。 我竭力隐忍着满心的眩晕,睁大眼睛仔细看去,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这石阶尽头所谓的巨大亮光,原来竟是一方屏障似的,牢牢悬挂在那里,静止不动的海水。 我不能置信的向幽兰问道:“姑姑,难道主人是从这里救的我?” 幽兰收起手里的夜明珠,微笑着摇摇头。 “不是,我们走了这么许久,到得这里,已经是溟水之上了。” “将军是从水下飘来的,在我们住处的另一边呢。” “主人的卧室窗口正对着那个方向,所以才能发现一直漂浮在那里的将军。” “而这里,则是通往上面人世大陆的地方。” 我点点头,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又用手指着前面结界似的,牢牢堵住洞口的海水。 有些怀疑的对幽兰说道:“这也叫水上?我怎么觉得还是海底啊?” 幽兰笑道:“将军,这里已经是水上了。” “只不过,不是水面上而已。没关系,我马上就把将军送上去。” 说罢,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异常的匕首。 我暗暗吃了一惊,难道她所谓的要把我送上去,是要把我送到西天上去吗? 心中一边迅速的思索着,在这蒙昧不明所以的地方,自己该如何去应对化解此种不期而至的凶险? 口中便不由紧张地问道:“姑姑,你要干什么?你……” 我原本想说,你是不是要杀人灭口啊? 可话到嘴边,却看着幽兰柔和的神情,似乎并无异样。 我不禁暗暗羞愧起来,曾经经历的种种世事。 无数次惨烈战争,已经让我的神经变得脆弱起来。 稍有风吹草动,便无端的,也要疑神疑鬼起来。 竟无师自通的,也学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幽兰若是想对我不利,完全不可能那么精心的照顾我。 幸亏神情专注的幽兰,并没有多留意我的惊惶。 愧疚之余,随即,我又心生好奇。 难道幽兰姑姑要拿着这把匕首,把前方结界似的海水划开? 幽兰听见我的问话,头也不回的对我点点头。 目视前方,吩咐道:“将军,一会你只管顺着我给你打开的路一直走上去。” “请不要心生怀疑惊惧,很快便可平安登上陆地了。” 然后,不等我回答,幽兰再上前一步,紧紧逼近前面垂直的海水结界。 她一只手持着匕首,一只手高高的举起,掌心朝下,慢慢的探向海水里。 然后,她用匕首缓缓地划向自己朝下的掌心。 立刻,一股殷洪的鲜血涌出。 我惊骇的大叫:“姑姑……” 極欲上前阻止。 幽兰却回头对我笑道:“将军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将军,我们就此道别,请上路吧。” “记住,千万不要怀疑,幽兰祝将军一路平安!” 彼时,仿佛有一阵隐隐的仙乐传来。 只见幽兰掌心流出的鲜血顺着海水洇开去,散为千丝万缕。 霎那间,更为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些鲜血洇开的经纬,都幻化成一条条一根根花草的茎条。 稍顷之后,它们便迅速交织盘结在一起,铺成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索桥。 这条神奇的索桥,它所经之处,严密的海水便被静静的隔开。 我简直来不及惊叹,幽兰已经对我鼓励的点点头。 我赶紧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智,紧紧抱着怀里的龙首琴。 慢慢的跨上这座幻化的索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我牢记幽兰姑姑的吩咐,并不怀疑什么,每一步都走得心无旁骛。 很快,我就觉得索桥两边的海水似乎变得轻浮起来。 果然,又走了不一会儿,我就兴奋的看见,自己头顶上,仿佛只有一层薄薄的海水了。 我真是难以抑制心中的狂喜,我看见蓝天,白云了…… 我终于……平安的返回大陆了。 这条花草搭成的索桥,一直攀援在海岸之上。 当我的双脚平安落在岸边的岩石上,迎着满天的日光清风,我才缓缓转过身来。 满心感激的对着大海深处,大声喊道:“幽兰姑姑,我到了,谢谢您。” 我的声音飘荡在蔚蓝无垠的海水之上,瞬间激起轰隆的浪花,不停回响。 随着我声音落下,我赫然看见,那条搭在海岸之上的花草索桥。 便烟消云散一般,开始逐渐幻化湮没,直至了然无痕。 随着索桥的消散,海水也迅速复合。 眨眼间,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仿佛,这里的海面之上,从来就不曾有过什么神秘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过。 怀抱着龙首琴,我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谢谢您,沧溟龙后。 谢谢您,幽兰姑姑。 ………… 我面朝大海,跪在岸上,默默地在心里和幽兰姑姑,苍溟皇后告别。 良久之后,不知道为何,我心里一动。 忍不住回过头去,天哪,我看见了什么? 第二十六章 故旧挚友 我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是雪狼王—— 我不知道它是从哪里突然跑到这里来的?并且还如此的悄无声息。 明明,我方才上岸时,还没有发现它的身影。 此刻,它却已经是静静地,守护似地,站在我的身后了。 雪狼王高大健美的身子,挺拔的站在阳光下。 一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正亲切的看着我。 它仿佛在等待一个久别的亲人,一个多年的故旧挚友。 我欣喜若狂,忍不住向它扑过去。 一只手抱着它的脖子,我把脸靠着它毛茸茸温暖的颈项里。 雪狼王慢慢的躺下身子,任由我和它亲热磨蹭。 承接着我满心都是死里逃生之后的激荡感怀宣泄。 直到此时,我才知道。 这只雪域神兽和我之间,那种莫名的信任和理解,似乎已经超越了某种神奇界限。 仿佛,我们这一人一兽之间,也是可以生死相依患难与共的。 尽管我也实在是没办法去解释,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或者,是因为我身上所携带的狐妖兽类血脉,更容易被这只神兽亲近吧? 此时此刻,我已经顾不上去想许多。 我历经此等死生大劫,又万幸得以重见天日。 心中短暂充盈的,又全是无尽的感念和珍惜。 我只是極欲和别人分享我的心境,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不能开口说话的野兽。 我感念着龙后在碧海深处的出手拯救;感念着幽兰的悉心照顾,割掌滴血相送。 也更加的珍惜重返大陆之后,和雪狼王再一次的相见 我现在也相信了,这只雪域神兽果然一直是和我心意相通的。 它竟如此准确地感知到我的返回,并且专程赶到这渺无人烟的海岸之上来迎接我。 我想,便是和我至亲至爱的简渊,除了满心悲悼。 也没办法感知到我究竟是生是死,身在何方吧? 一番摩挲亲热之后,我方才放开雪狼王。 开始回过身来,抬头放眼,好好打量打量眼前的这片海岸。 我想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什么地方?这里离燕阴口究竟有多远呢? 靠着雪狼王宽大的身体,我和它说话。 “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既然你随便就跑来了,这里肯定离燕阴口不远吧?” “那里,可是你的领地,你不会跑到离你领地很远的地方吧?” 雪狼王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 偶尔,还抖动一下鬓毛和耳朵。 “你为什么和我很亲呢?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体里流着你的血?” “还是我很了不起?真的有什么天赋神禀?被你这个大名鼎鼎的雪狼王另眼相看?” 这话说出口,我自己觉得脸都红了。 四下看了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心中想着,这玩话千万别被人听见了。 我连蓝冰雪魔都没有打过,差点被她捏成粉末。 身上更没有幽兰姑姑那样的奇幻之术,还好意思说自己了不起? 啧啧啧,还天赋神禀?体内至多不过有一颗狐妖心丹苦苦支撑罢了。 这种自欺欺人之语,只好和这听不懂人话的野兽瞎白话白话罢了。 我自嘲的对自己摇摇头,然后抱着怀里的龙首琴站起身来。 毕竟,就是和雪狼王聊上三天三夜,它也不能回答我只言片语。 不管我如今身在何处,我都得赶紧赶回燕阴口去。 雪狼王见我动身,立刻也敛动四爪,霎时便站起身子来。 然后,它跳到我的面前拦着我。 并且昂首用它一双漆黑澄澈的眼睛看着我,不知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弯腰揽住它的脖子,轻轻向它说道:“我要回燕阴口,不能再多陪你闲聊了。” “你知道的,那里有人很担心我。” “而我,更是为他忧心如焚,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咱们现在就走吧。” 雪狼王依旧不理睬我,却转身,用眼睛看着一个方向。 我顺着它看的方向看去,那里是一片莽莽的森林。 难道它是想告诉我,要想回到燕阴口,必须得从那片森林穿过? 我凝视着那片梦魇一般浓密沉重的森林,向它问道:“你要我从那里走吗?” 雪狼王的耳朵耸然而动,然后,它迈步向森林跑去。 我知道了,它是要带我离开这里,回到燕阴口。 毋庸置疑,跟着它,肯定就是最近的捷径。 此刻,虽然我没有了战马,但是提起气来,还是能跟得上雪狼王步伐的。 跟着雪狼王,我们很快就进入到了密林深处。 我不知道这片郁郁苍苍,光线阴暗的森林究竟是什么地方? 貌似我从来没有见过燕阴口或者柔茹草原附近,有过这样大片的森林。 在那些大山横旦,或者戈壁连接的地方。 往往可见的,也只是一些鳞次栉比的树林和高大的灌木丛。 这样大片而又阴沉的森林,我真是第一次走过。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既然雪狼王可以精准及时的迎接到我。 就说明,不管怎么说,这里肯定离燕阴口不是很远。 愈是踏进密林深处,里面愈是根本没有路径可走。 可以想见,这片森林是多么的孤寂遥远,等闲连一个猎人都不曾踏入过。 那些积年的厚厚落叶,发出浓重的腐败的味道。 密林之中,似乎没有一丝风的气息。 鸟声总是在远处传来,清脆悦耳而又不着边际。 一些巨大的树冠上,有一些精灵一样的松鼠。 它们拖着蓬松的大尾巴,一边不停吱吱鸣叫着,快乐的在树冠上面来回穿跃。 不知是不是因为雪狼王天生的王者杀气?令地上的小野兽嗅到其气息,便远远遁避。 它带着我所到之处,除了一些急速窜逃的巨大蟒蛇,几乎连一只小动物的踪影都没看见。 雪狼王奔跑的速度很快,我不得不竭尽全力跟上它。 此刻,幸亏这副诡异的画面没有人可以看见。 否则,在这苍莽阴沉的古森林里,落叶如雨之中。 一个手提着一把琴囊的武士,正竭尽全力的追逐一匹矫健的雪狼…… 看到的人一定会吃惊不已,弄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狩猎方式? 我跟在雪狼王身后,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 第二十七章 雪狼王的求救 直到前方豁然而亮,我心中方才顿时大喜过望。 谢天谢地,总算跑出了这片梦魇一般的大森林。 前方,也许就是我日思夜想的燕阴口了吧? 未等我向雪狼王表示嘉奖,我却又惊讶不已的发现。 它虽然带着我跑出了这片森林,却把我带到一个竟是四处无路的断壁前。 雪狼王早就停住步伐,静静地站在森林边缘的断壁之上等着我。 断壁下面,有微微的洇氛白雾,淡淡的飘上来。 很显然,这里是一个地壳突然断裂开来,急遽之中,坍塌形成的幽深峡谷。 从这边的断崖之上,隐隐可以看见,对面突兀的荆棘丛生的诡谲地貌。 我大吃一惊,停住疾奔的脚步。 怔怔的看着雪狼王,很是迷惑不解。 难道它也会迷路?我是绝对不怀疑,它会故意把我引向歧途的。 可是,眼前无路可循的巉岩断壁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 我不禁心头大急。 举目放眼四处看去,这条峡谷幽深而又绵长。 即便可以隐隐看见对面山崖,想要跨过这条幽深的峡谷,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不明白雪狼王把我带到这里什么意思?我们又如何能通得过这条峡谷? 此刻,雪狼王却面朝断崖,似乎在凝神沉思。 我看着眼前的巉岩断壁,不由得向它问道:“你来的时候是从这里来的吗?” “你想带着我从这里通过?翻过那边的断崖,是不是就可以回到燕阴口了?” 仿佛是回答我的问题,雪狼王忽然对着面前的峡谷,竖起耳朵,耸身发出一声长长地嗥叫。 不知为什么,它的这声嗥叫听在我耳朵里,竟没有丝毫的狼王杀气,却满含思念和悲伤。 我怀疑我的耳朵出了毛病,或者是因为我自己心境的原因。 因为我自己现在的心中,就是满含思念和忧虑的。 但是,让我惊讶不已的事情发生了。 很快,在幽深的谷底,竟传来一声同样长长的狼的嗥叫。 只是,那只狼的嗥叫声里,却包含着更多的伤痛和眷念。 我顿时张大了嘴巴,天,竟然还有另外一只狼困在这谷底深处? 为什么? 谷底的狼和雪狼王是什么关系? 难道,神兽一般的雪狼王也对被困在谷底的伙伴无计可施? 雪狼王听见那个凄厉的回声,顿时焦躁起来。 它开始转着自己的身子,痛苦的用自己的爪子刨抓地上的岩石,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瞬间,我明白了。 雪狼王把我带到这里来,不是要带我走什么捷径回燕阴口,而是要我帮它。 谷底的那只狼,显然是偶然不小心跌下去的。 雪狼王对其如此眷念牵挂,焦躁揪心。 唯一的解释,那只狼肯定是它的妻子,曾经被简渊暗算过的狼王妃。 如果是一只小狼的话,在断壁前打转的,就不会只有它自己了。 可是,作为狼王的妻子,这只母狼也应该是很出色的。 为什么会如此莽撞的跌下峡谷呢?答案是没有的。 眼前的现实就是,雪狼王把能解救它爱妻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我身上。 所以,它才专门的等着海岸上,等着我的归来。 然后,又无比信任的把我带到了这里。 我俯下身,对焦虑的雪狼王安慰道:“不要着急,下面是你的妻子吗?” “放心,我一定会设法把它救上来的,相信我。” 雪狼王一双灵慧的眼睛牢牢的盯着我,似有泪光闪烁。 我打量着脚下的巉岩断壁,很快就放弃了徒手攀缘下去的想法。 这个崖壁实在是太险峭了,并且苔藓丛生,陡滑无比。 在这样一个简直无立足之处的崖壁上,有力也无处使。 若是单单徒手往返,我还有几分把握勉力而为。 可是,就算是我下去了。 待会,还要抱一只可能是已经受了伤的大狼。 再攀援上来,实在是难保万无一失啊。 我放下手里的龙首琴,开始四处寻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供我攀缘往复的简易材料。 方才疾奔之中,我看见有很多参天古树上,都寄生各种粗大的葛藤。 想来,我只有拿这些唾手可得的葛藤做攀援工具了。 通过比较,我发现那些葛藤有的太脆弱,有的又太粗重。 很快,我发现一种浑身生着尖锐细刺的葛藤,韧性特别的好。 但是,它浑身却又生满戒备的尖刺。 手摸上去,扎得人手指和掌心,毒辣辣的疼。 便是我身怀万钧之力,也没办法去对付这些密密麻麻,细小的东西。 想要完全的剔除这些尖锐的细刺,只有一个办法:把这些藤条全部剥皮。 可是,这些藤条一旦被剥去了厚实的外皮。 又会完全的失去了柔韧结实,成了一根只余白色松脆绵软芯杆的无用废物。 看来,有用的东西,总是不那么轻易便让人取得来使用的。 如果你想要,就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 我现在也顾不了许多了,不就是一些些细刺吗,又不至于死人。 比起我在涵谷潭边,被蓝冰雪魔双掌发出的罡力,击打的浑身血肉淋漓总要好得多吧? 别说是为了雪狼王,只要是为了拯救一个生灵。 再大的苦楚,也值得我去忍了。 我着咬牙,发狠一般,四处采拽下许多这样的葛藤。 又一根根拖回到崖边,然后,把它们仔细的扎接在一起。 我顾不上双手毒辣钻心的疼痛,嘴巴里吸溜着凉气。 再反复较试它们的韧性和拉力,确保万无一失。 在我采拖藤条的时候,雪狼王则一直跟着我。 不停跑动,陪我来回拖运葛藤。 它其实并不能真的帮我做些什么,却不肯自己站在那里等待一会儿。 好像它跟在我后面奔走,就是和我一起工作了似的。 由此可见,它对自己妻子的眷眷情深。 到了最后,我疼痛不已双手,已经被藤条上无数的细刺扎的麻木了。 终于,一条染着我双手斑斑血迹的藤索被我结好了, 看着这条染血的藤索,我突然想到了方才在碧海深处。 幽兰姑姑割掌滴血,用自己的鲜血为我搭建的花草索桥。 心中,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第二十八章 拯救狼王妃 天道竟如此好还,不过在些许时间之内,我便做了和幽兰姑姑同样的事情。 幽兰姑姑是为了救我,我则是为了去救一只灵兽般的母狼。 我想幽兰姑姑当时的心情,肯定也和我现在的是一样的。 我们都是非常乐意这样去做的。 估计藤索的长度差不多了,我便选了一块突出的岩石。 先把藤索的一端牢牢的绑好,然后,自己握着藤索慢慢的朝谷底荡下去。 谷底烟雾缭绕,潮湿晦暗。 很多奇怪的,我从来都不曾见过的小动物,在那些滑溜溜的壁窟里探头探脑。 各种奇怪颜色的蜥蜴和蛇鬼鬼祟祟的溜进溜出,叫人防不胜防。 突然,在我荡下的崖壁上,我赫然看见,上面有很多条深深的,兽爪的抓痕。 有些抓痕,甚至还残留着暗褐色干枯的血迹。 瞬间,我明白了。 这些来回往复的抓痕,可能是雪狼王留下的。 显然,为了救自己的妻子,它已经做了无数次不懈的努力。 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终于无功而返。 不得已,它才守在海岸边,等着我的归来。 我顺着岩壁,小心的向下搜寻。 终于,我看见深谷里,一条受伤的母狼正躺在一片乱石里。 从上往下一眼看去,它的腿至少摔断了两条。 否则,它不会直直的耷拉着两条脏污萎缩的前退,不能站起来了。 最让我震惊的是,它已经瘦弱不堪。 皮毛完全失去光泽的身体旁边,竟还紧紧地偎依着一只胖乎乎的小狼。 它们母子躺着的乱石堆不远处,还有一只小狼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显然,那只小狼崽子已经死去多时了。 霎时,我的眼泪涌了出来。 所有的疑问都明白了。 毫无疑问,雪狼王是一位情深义重的丈夫。 这只狼王妃,更是一位伟大的娘亲。 可能是有一天,它们调皮捣蛋的孩子在崖壁上玩耍时。 不小心,双双落入了谷底。 雪狼王的妻子救子心切,便跟着毫不犹豫的跳了下来。 可是,它却在跳下谷底的时候,不幸摔断了双腿。 我不知道死去的那只小狼,是早就摔死的,还是因为它掉下谷底的时候。 因为伤重,雪狼王又未能及时赶到,它无法爬到同样伤重的娘亲身边。 吸食到娘亲的乳汁,所以,最后只能活活饿死。 伤重的狼王妃只救下了一个孩子。 现在,我看见,眼前苔藓丛生的峭壁,陡峭腻滑,百仞壁立。 除了神兽雪狼王,其他普通的狼,根本不可能往复攀援,施以援手的。 可想而知,雪狼王凭一己之力,根本没办法把它已经摔断了两条前腿的妻子给弄上去。 更兼还有一个幼小,需要呵护的狼崽子。 我的心中,不禁暗暗佩服雪狼王的聪明。 它并没有轻举妄动,生拉硬扯自己伤重的妻子。 或者逞神兽之勇,强行把自己的小狼崽子用嘴巴叼上去。 我只看见,它们母子身边,有许多被撕裂后动物的尸骨。 有一些动物的尸体,还挂在它们上方的岩壁上。 不用说,那都雪狼王每日亲自送往谷底,或者在上面为它们母子投食的。 它好像知道我一定会出现,并且会帮助它。 于是,便一边守护喂饲着自己的妻儿,一边等着我的归来。 看见我突然从天而降,雪狼王的妻子好像已经明白我的来意。 它抬起依旧美丽的双眼期待的看着我,身体似有所动。 那个被突然惊醒的小家伙,表现的就不那么友好了。 它先是对我龇牙咧嘴示威了一番,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进。 无奈之下,吱吱吭吭的鸣叫着,干脆一头躲入了它娘亲的腹下。 我暗暗在心里琢磨,雪狼王肯定是能和它妻子心意相通的。 它一定告诉了它的妻子,有人来救它上去。 所以,狼王妃应该是会配合我的。 可是,这个小狼崽子却不好对付。 看它那胖乎乎,又雄壮凶狠的样子,颇有其父的狼王风范。 不要我伸手去抱它,反而被它咬一口吧。 很快,我又发现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我并不知道下面原来有两只狼。 想来,雪狼王也是苦于它不能开口告诉我。 在这断崖谷底深处,不仅仅困着它心爱的妻子,还有它心肝宝贝一般的孩子。 面前的狼虽然只是一大一小,却也令我挠头不已。 我原来准备一只手抱住受伤的狼,用另一只攀援藤索而上的。 现在看来,这个打算是不可行了的。 雪狼王的孩子虽然很小,可是个头却像雪狼王,很壮。 而且又因为它另外一个兄弟或者姐妹的死去了,这几天里独自吸食了娘亲乳汁的缘故。 长得滚瓜溜圆,胖嘟嘟的。 不说体积,重量也很可观。 那也没有什么,关键是,我不能一只手臂抱着它们母子。 不是重量的问题,而是体积太大,我实在是无法兼顾。 如果它们可以商量,我倒是不怕麻烦,做两趟也行。 但我估计,雪狼王受惊的妻子肯定不会让我单独带着它的孩子离开。 那个小狼崽子更加搞不定了,看它一副抵触的样子,就知道了。 我急速的思索着,怎样才能把它们母子一起带上去的办法。 想来想去,只有怎么设法,把它们母子一个背着一个抱着。 然后,我才能把它们一起带上去。 如果背的话,肯定是要背着体积大的。 可是这是一只受伤的母狼,不是一个人。 它虽然很有灵性,却不一定会配合我,紧紧爬在我的背上。 最要命的还有,雪狼王的妻子还摔断了两条前腿。 我得用什么东西把它兜起来,然后固定在自己背上,才能带走它。 我四处查看这个谷底,有没有什么可供绑缚的东西。 可是很遗憾,这个阴暗的谷底并不适合植物的生长。 只有一些茂盛的滑溜溜的苔癣蕨类东西厚腻生长,毫无用处。 一种无计可施的焦虑,让我十分恼火。 雪狼王的妻子似乎看出了我的为难,它忽然发出一声长长地嗥叫。 我不知道它什么意思,有些错愕。 很快,上面就传来雪狼王的回应。 第二十九章 溟凤镂衣的用场 难道它不耐烦了,告诉它丈夫要我快一点。 我急忙对它说道:“你忍耐一下,我在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你们母子一起带上去。” 我看见,这只已经瘦弱不堪的母狼用它那一双漆黑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 然后,它低下头去,用嘴把躲在它腹下的小狼崽子拱了出来,使劲的往我这边推。 我立刻明白了它意思,它是要我带着它的孩子离开。 而它刚才的一声嗥叫,并不是焦躁。 可能是在通知它的丈夫,它已经决定牺牲自己了。 瞬间,我的心里一阵感动莫名。 眼泪竟差点又下来了;果然万物有灵,三春皆晖。 哪怕是一只看似凶残的母狼,为了自己的孩子,也会心甘情愿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 在关键时候,只想把继续活下去的机会,留给自己的孩子。 我的心,终于宁静了下来。 我想不应该令原本就惶惑惊恐狼王妃感知到我的急躁无措,加深它的窘困绝望之念。 狼王妃虽然聪慧,可再聪明的灵兽也只是一个不会开口说话的动物。 它并或者不知道让自己的脑袋多转一个弯,容我再想想办法。 只是急着,想我能快些救出它心爱的宝宝。 可是,它不明白,我既然可以带它的孩子离开,就不会放弃它的。 只不过,需要多费些气力罢了。 现在,见它愿意让它的小狼崽子先和我上去,我倒是很高兴。 我便踩着乱石,想先带着小狼上去。 谁知,这个小狼崽子果然就不肯不配合,完全不给我面子。 无论我和它娘亲怎么威逼诱哄,狼王妃又耐心的再三给它喂了奶。 可这小狼崽子呜呜咽咽的叫着,低头伏身,四爪紧紧扒着。 龇牙咧嘴,气咻咻,死活不肯离开自己娘亲半步。 折腾了半天,我真的急了。 眼看着天都快黑了,谷底原本就阴暗,这会雾瘴更加深浓了。 再弄不上去这母子两个,我难道还要陪着它们母子在这寒冷的谷底过夜不成? 可恨我身上穿的是多处破损的铠甲,要是长袍布衣话,倒可以脱下一件撕开来,作为绑缚的材料。 想到此处,我心里一动。 突然想起,我的怀里,还揣着苍溟皇后所赠的溟凤镂衣。 不知那究竟是一件什么衣服?能不能帮我把雪狼王的妻子缚在身上? 我立刻伸手从怀里掏出那个精致的小盒子,轻轻按动它的按钮。 只听“啪”的轻微一声,盒盖弹开来。 里面果然有一小方叠的整整齐齐,细密编制的,金晃晃的丝织镂衣放在里面。 我有些怀疑,这么小的一个盒子,能放多大的一件衣服? 顶多的,也就是一幅巾帕,或者坎肩背心之类的东西吧? 满心失望之下,出于好奇。 我还是轻轻用手指捏住镂衣的最上层,把它提了出来。 不出我的所料,这件衣服真的只是一件无袖背心。 我把这件背心仔细扯开,用手指摩挲了一下。 发现它奇特的轻巧纤薄也就算了,它的密实韧度简直匪夷所思。 这样一件神奇的背心,作战的时候,若是穿在身上,完全可以抵御刀剑箭矢的。 甚至,可能比身着一副沉重的,却又易于裂碎的精铁铠甲还要有用。 并且,因其轻巧纤薄,还完全可以穿在衣服或者铠甲里面,什么都不耽误。 我实在不知道,深海鲛人的发丝,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神奇的,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些发丝,又是经过一个什么样巧夺天工之人的双手,竟可以织成这样一件令人叫绝的衣服。 我把盒子揣在怀里,然后用手抻了抻这件神奇的背心。 心里高兴极了,这件溟凤镂衣果然如幽兰姑姑所说的,是件宝贝啊。 最起码,现在就解了我眼下的燃眉之急。 我先不去管那只倔强的小狼崽子了,上去把雪狼王的妻子轻轻抱起来。 狼王妃便温顺的把嘴巴搁在我的胳膊上,听凭我小心翼翼的托起它虚弱不堪的身子。 那个捣蛋的小狼崽子立刻失去了庇护,有些惊恐的看着我。 看着我抱走它的娘亲,胖乎乎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对它笑道:“乖啊,我们先把娘亲放好,然后咱们再一起上去找你爹爹,怎么样?” 我把狼王妃抱在我荡下藤索的底下,拣了一处稍微平坦地方,方把溟凤镂衣小心的给它套在身子上。 狼王的妻子温顺异常,一点也不挣扎反抗,任凭我往它身上套裹缕衣。 可能正是因为它聪慧而又美丽的,才能得到雪狼王的无限宠爱吧。 估计是我们已经纠缠了好一阵子,彼此有些熟悉了。 失去了娘亲依傍庇护的小狼崽子,看它的娘亲丝毫不反抗的任凭我摆布。 好像也有些聪明的知道了,我对它们母子,其实并无恶意。 口中一边呜咽着,一边竟怯怯的靠上来,依偎在我的身旁。 我蹲下身去,满意的拍拍它的小脑袋。 对它夸道:“唔,真聪明,乖啊,这样才对哦。” “小王子,你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肯定有出息。” 我已经把狼王妃虚弱但仍旧很庞大的身子,整个的在溟凤镂衣里给裹踏实了。 然后,用藤索穿进它腹部前的背心里。 这样我上去以后,再拖它上来时,它就可以四肢都窝在背心里,减少它的伤痛。 准备完毕,我便对小狼崽子笑道:“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块上去找你爸爸?” 狼王妃用眼睛看着小狼崽子,口中呜咽,好像在对它说着什么。 这个小家伙果然和它父母一样通灵,虽然小身体还在不停轻轻颤抖着。 却立刻微微抬头,用亮晶晶的黑眼睛朝我看过来。 并且还看了我好大一会儿,好像在努力克服自己的恐惧。 然后,它才蹲下胖乎乎的身子。 乖乖的趴下小脑袋,好像是默许了。 我便弯腰,轻轻抱起这个幸存的小家伙。 返回崖顶的攀援异常艰苦,虽然我怀里的这个小家伙倒是乖巧的很。 它一动不动,把可爱的小脑袋紧紧趴在我的胸口上,就像一个懂事的孩子。 第三十章 信任和期盼 我要顾忌的,是拴在藤索下面,它的娘亲。 我尽可能的不去带动藤索,否则,也许会把吊在下面的狼王妃给带动的甩开去。 那样的话,就糟了。 可能会磕绊在某些尖锐的岩石上,给狼王妃造成更大的伤害。 别说磕绊,就是来回晃荡,狼王妃虚弱伤重的身体也不能承受。 所以,我只能努力保持身体轻巧平衡,用自身的力量往上攀援。 幸亏怀里抱着的小狼崽子很配合,要是像它刚开始的不佳表现。 各种剧烈挣扎反抗,可能我根本就不能单独把它带上来。 当我把怀里已经有些呆怔怔的小狼放在地上时,崖顶上等候许久,已经望眼欲穿的雪狼王激动的呜咽不止。 它立刻扑过来,对着它的孩子呜咽舔舐不止。 小狼崽子终于也醒过神来,亲热的举起两只胖乎乎的小爪子。 抱着爹爹的大嘴巴,不停舔舐撒娇。 然后,雪狼王放开小狼崽子,又对着谷底低声呜咽悲鸣起来。 似乎在询问我,为何留下它的王妃,独自在谷底? 我对雪狼王笑道:“你别急啊,马上你们一家就能团聚了。” 目测了一下拖拽的最佳方位,我攥着藤索,很快就轻松地把受伤的狼王妃拖了上来。 看见狼王妃还算清醒,我心里感到由衷的高兴。 心中,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总算没有辜负雪狼王的信任和期盼。 虽然,它们不幸,失去了一个宝宝。 但总算是一家团聚,不用再思念忧伤了。 我把溟凤镂衣从狼王妃身上,小心的取下。 现在,想也不要想,再也不能让雪狼王陪着我去燕阴口了。 它必须留在妻儿身边,寸步不离的照顾它们。 它的妻子摔断了双腿,虚弱不堪,孩子又十分幼小。 一旦它离开它们,饥饿伤痛,丛林里各种危险,同样会随时要了它们母子的性命。 我便俯身对雪狼王说道:“天快黑了,我也要走了。” “你留下来,好好照顾它们母子,不能让它们再受到伤害了。” “现在,我真的不能留在这里陪伴你们了。” “我必须得离开这里,先回到燕阴口去。” “和你一样,在那里,有很担心惦念我的人,还在等着我回去!” 是的,我真不知道,我跌入涵谷潭究竟有多少天了? 现在,燕阴口现在的情形如何了? 我甚至都不敢去深想,面对蓝冰雪魔那么一个强大的对手,燕阴口是不是已经沦陷了? 我越想越忧心如焚,霎那间,几乎归心似箭了。 刚才,我一门心思的想要救起雪狼王的妻子,顾不上其他。 现在,看着浑身伤残的狼王妃,稚气可爱的小狼。 我心里,陡然触景生情。 简渊,他现在如何了呢? 我的心中,唯愿他还能安好的等着我归去。 唯愿燕阴一带的防线,还在勉力支撑。 雪狼王耸耳而立,双眸深沉的看着我。 它完全明白我的意思,只是无法与我交流罢了。 我对它说道:“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能从这片森林里走出去,最快的到达燕阴口?” 雪狼王突然把脑袋转向森林的南边,然后,低低的哞吼了一声。 稍顷之后,我便看见,断崖前方的密林深处。 突然的,便有几匹健硕的大狼神奇的赫然现身。 那几匹身形健硕的大狼并不继续上前,只是若有所思的候立在那里。 我对雪狼王笑道:“它们会带我出去?” 雪狼王静静地看着它们,口中发出一阵呜咽似的鸣叫。 那些大狼立刻对着它们的狼王,恭顺的远远趴下,似乎在领受什么勒令。 我先头并不知道,雪狼王那众多的部下都在哪里? 甚至,为此还有些感到纳闷。 可照眼前的情形看来,它统领的狼群其实并没有远离它这只狼王。 那些数量庞大的狼群,一定都徘徊潜藏在附近,随时等候听从狼王的遣唤。 只不过,没有得到雪狼王的召唤,它们并不敢轻易现身而已。 抱着龙首琴,我和雪狼王一家告别。 狼王妃伏在地上,轻轻的呜咽着。 我知道,它是在向我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 小狼崽子则跌跌撞撞的冲到我腿边,唔唔吱吱。 看起来,这个小家伙现在倒是不怕我了,知道要和我亲热了。 我弯下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狼崽子,去,乖乖的跟着你娘亲爹爹,以后可不能再调皮了。” “我要走了,以后,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小家伙并不回到我的絮叨,只是用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来扒我的战靴。 我把它抱起来,放在狼王妃身边。 狼崽子毕竟幼小,立刻嗅着娘亲身体上的乳香。 也不管它娘亲身体是如何伤痛虚弱,一头拱在娘亲肚腹下,吮吸起母乳来。 我不禁摇摇头,但也无可奈何。 毕竟,狼王妃虽然病弱,它幼小的孩子也是需要哺育的。 而且,此刻也不容我再去纠结过问这些事情了。 我急着要赶紧离开这里。 我便对雪狼王和狼王妃点点头,向等候在那里的几匹大狼走去。 雪狼王似有不舍的送了我几步,很快,它便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然后,又很不放心的,慌忙奔回到自己的妻儿身边。 我心中暗暗发笑,这匹凶狠漂亮的狼王倒真是一个痴情的丈夫,慈爱的爹爹。 前边给我带路的几匹大狼,不知为什么,好像很畏惧我。 它们总是若隐若现的跑在前面,既不让我看不见它们,也不肯让我挨近它们。 暮色越来越浓重,我有些着急起来,不禁加快了步伐。 我这一匆忙,前面带路的那几匹狼不得不狂奔起来。 看它们惶惶如丧家之犬,狼狈前窜的样子,我顿时感到啼笑皆非。 可是,我实在不能停下脚步 。 我一定要在天完全黑透之前,走出这片幽深阴暗的森林。 否则暗夜里,全靠着前面那些大狼给我带路。 看它们对我敬而远之的样子,我可没办法去仔细搜寻它们飘忽的身影。 经过一番狂奔,在天色全部黯淡下来的时候,那些大狼终于把我带到了森林的边缘。 第三十一章 权宜之计 然后,它们几乎连一丝犹豫也没有,霎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简直气急败坏了,这些该死的,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把我扔在了这里? 要知道,从小到大,一直被幽禁的我,向来都是没有什么方向感的。 尤其是特别陌生的地方,更令我易于迷失。 我心急慌忙的奔出森林,想弄明白,出了这片大森林,前面得到是什么地方? 前面倒豁然是一片辽远空荡的开阔地,甚至,连已经满天的疏星朗月,也显得分外耀人眼目。 我仔细对着前方一望无垠的平坦开阔处打量着,心里猛然省悟。 雪狼王想必是知道的,我无论如何,都要回燕阴口的。 既然它让那些大狼把我带到这里来,并且不再给我带路了。 很明显,我只要穿过这个开阔的地方,可能就会到达目的地了。 可是,我心里仍旧有些犯嘀咕。 眼前的这片开阔地,暗夜之中看去,实在是无边无际。 我要怎么走才能不偏离方向,最准确最直接的朝着燕阴口方向? 而我,又是从大海深处突兀的返回陆地的。 在海岸边,还没有弄清楚东南西北,又被雪狼王带进一个更无法辨清方向的森林。 先头我还以为雪狼王带着我走进森林,是想穿越过那片密林,把我带回到燕阴口一带。 谁知道,它只是想我帮它救回跌落谷底的妻儿。 现在,连我也有些弄不明白雪狼王的意思了。 不知道它带着我走进森林,是单纯的为了救它的妻儿? 还是为了带着我返回燕阴口,顺带而为之。 只是,我相信,聪慧的雪狼王肯定有它的权宜之计。 会两者兼顾,让我即可以帮得到它,又可以顺利返回。 于是,我努力想了一下燕阴口的方位,然后抬头寻找到北斗星的位置。 感谢苏先生的孜孜不倦的教诲,他无数次告诉过我。 身为一个将领,应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 可惜我这个不求上进的徒弟,到底只学会了辨认夜空之中的银河和北斗七星。 感谢这颗远古恒久的星座,很快,我就对着夜空中的北斗七星锁定了方位。 朝着估计的方向,继续走下去。 ………… 寂静寒凉的深秋初冬暗夜里,除了许多寂寥的虫鸣,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 说实话,虽然我从翻身跃入涵谷潭以后,又经历了海底的稀奇古怪。 遇见了传说中的龙皇之后,炎伏罗的娘亲。 又见识了幽兰姑姑不可思议的神秘法术,最后,竟还捎带着,救了雪狼王的妻儿。 可从我苏醒过后,一直到现在独自夜行。 我的心中,想的最多的,其实只有两个人。 他们就是,简渊和蓝冰雪魔。 远离的这几天,我逐渐看清了自己的心。 原来,我的内心深处,对简渊的感情,竟一直是犹疑不定的。 我总觉得,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有些琢磨不透。 他一会儿像个情窦初开,天真浪漫的少年。 一会儿却又电闪雷鸣,心机深沉,令人不可猜度。 以至于有时候,我简直不知自己应该把他摆放在哪里,才是正确? 到底是把他当作至亲至爱的丈夫?还是自己威严的主帅?或者是西秦尊贵无比的嫡皇子? 我不怀疑他对我的感情,可是我又很惧怕他那份古怪的感情。 我不明白,他为何一边对我深情款款,一边又秘密的宠幸着李钰彤? 特别是,每每想到那次,因我提出要离开他。 他竟然急怒攻心,口喷鲜血。 我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男人,难道真的可以对一个女人用情如此? 如果真是这样,他对李钰彤的感情呢?又该作何解释? 还是因为,一个皇子,对全天下所有年轻美丽女人的占有欲所使然? 虽然,最后因为燕阴口战事危急,我们没有再纠缠下去。 可是在涵谷潭前,面对可怕的蓝冰雪魔。 他却又是那般拼了性命的,不惜舍弃西秦江山社稷似的。 也要来换取我的活命,又该做何解释? 想起他,我心里有一种火烧的感觉,不知是疼还是怨? 我更想起他当时的情深意切,双目赤红,义无反顾。 实在是不容我去置疑,也更不容人亵渎。 这也让我时常觉得很迷惑,不知道,到底是我爱他多一些? 还是,他爱我,其实更多一些。 唯一叫我不能欺骗自己的是,不管如何。 此时此刻,我心中对他的牵挂,却远甚于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 另一个就是蓝冰雪魔,我所遇到的,最可怕的敌人。 我相信,我就是再次和她对决,我依然不是她的对手。 我依然注定,会死在她凌厉的搏杀下。 可是,我还是要回去,继续和她厮杀。 如果简渊不在了,燕阴口失守,我会找她报仇。 如果燕阴口防线还在苦苦支撑,阿雅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我一旦出现,她肯定会再次找到她的师傅来对付我。 所以,在我没有办法杀死蓝冰雪魔情况下,只好让她再次杀死我。 宿命啊!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嘎嘎嘎……年轻人,走夜路,是不能唉声叹气的。否则,会遇见鬼的。” 一个夜枭一样的声音,突然大笑着在我耳边响起。 我吃了一惊,急忙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仔细看去。 天空里月色正好,我立刻看见一个鸡皮鹤发,形容矮小古怪的老妇人。 拄着一根蒺藜拐杖,坐在一片草丛里。 说她矮小,是因为在明朗的月色里,她坐在那里,竟只有小小的一团。 我虽然惊讶,但并不感到恐惧。 一个人经历太多了,生死鬼怪都不足论了。 我赶紧站定身子,敛了敛心神,抱拳给她行了一个礼。 真心关切的说道:“老人家,夜这么深了,深秋夙夜,风寒露冷的。” “您怎么敢独自一人呆在这虎狼横行的荒郊野外?很危险的啊。” 老妇人‘噫“了一声,仿佛奇怪,我不但没有被她吓得落荒而逃,竟然还关心起她来了。 她又嘎嘎的笑起来,声音极其沙哑难听。 “年轻人,我都快入土的人啦,怕谁来咬我不成?” 第三十二章 枭姥 我一听,忍不住笑起来。 倒是一个不失幽默的老太婆。 “婆婆,不是那样说,您一个人深更半夜的还在外面,家里人会担心您的啊。” 我明知道这个老妇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但我还是不想显得大惊小怪。 只要她不找我麻烦,我就和她装糊涂。 她拄着拐杖站起来,哑着嗓子。 悠悠说道:“咳……一个人睡不着,出来走走。” “年轻人,能不能陪我聊聊啊?” 我心下大急,我正急着赶路呢,哪有时间和她这样一个古怪老太婆瞎耽误时间? 老妇人似乎并没有留意我的心绪。 仍然自顾说道:“和婆婆说说,为什么一边赶路一边叹气呢?” 我忽然有些暗暗心惊起来。 因为我突然发现,这个老太婆看起来已经鸡皮鹤发,且瘦小嶙峋。 沙哑难听的声音里,却是中气十足?竟和当初的苏先生一样。 那就是说,她有着极深的内功修为。 并且,我隐隐感到,这个古怪老太婆的内功修为,甚至还要远远超过苏先生。 我立刻警觉起来,看来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好。 不管我是不是她的对手,我都不想多找麻烦。 毕竟,这荒郊野外,半夜三更的。 萍水相逢,无缘无故。 和这样一个古怪的老太婆结友结仇,都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我便索性坦坦诚诚的对她说道:“婆婆,我是想到,自己现在独自跋涉在这估计深夜里。” “却是去找一个,今生今世,我根本就无法战胜的对手。” “我好像注定要被她杀死,才能完成自己的宿命。” “所以,不由得就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却打扰了婆婆,真是对不起。” 老妇人拄着蒺藜拐杖站在月色里,一边仔细聆听着。 鸡皮鹤发的面孔对着我,一双闪烁不定的眼睛,又仔细的对我打量了一番。 然后又嘎嘎的笑道:“年轻人,我老太婆看你印堂发亮,不像是要死的人啊。” 我苦笑道:“婆婆,我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在下阿雪,是西秦王朝燕阴口主帅简渊皇子的属下武将。” “就在不久前,我在涵谷潭遭遇了蓝冰雪魔……” 我只是简单的对老妇人说了,因为柔如先锋大将阿雅的缘故,招致蓝冰雪魔追杀。 自己武功不济,不敌蓝冰雪魔,伤重之下,翻落涵谷潭。 被激流冲进大海,万幸不死,最后又从海岸返回。 却略去了海底被龙皇之后搭救,幽兰姑姑照看等事。 不是我故意要隐讳龙后和幽兰姑姑的恩情,实在是这老妇人瞧着古怪诡异。 我本能的不想牵扯太多,免得多生枝节。 听我避重就轻的把这段经历全告诉了她,老妇人竟沙哑着嗓子说道:“将军有福喽。” 我心里一动,故意问的:“婆婆,我已经是一个焦头烂额,前途未卜之人。” “如今,我都不敢去想,燕阴口到底怎样了?哪来的福啊?” 老妇人嘎嘎笑道:“碰见我,就是将军的福气啊。” “我老太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今天晚上兴致又好。” “并且,我还偏巧知道,有个地方正在打着一场恶仗呢。” “说不定,正是你担心的地方,婆婆就陪你走一趟如何?” 她说的若无其事,我却听得冷汗都下来了。 顾不得许多,我上去一把抓住她紧紧扶着拐杖的两只鸡皮一般的手。 急声问道:“婆婆,哪里在打仗?” “是不是柔茹人在偷袭?西秦的燕阴口破了吗?” 我突然又想到蓝冰雪魔那可怕的功力,瞬间,简直就心灰意冷起来。 有什么样的关隘,能抵挡的住那个魔头? 看来,果然是什么都完了。 老妇人却抽出一只手,安慰的拍拍我几乎发抖的手背。 “莫急,莫急,年轻人,你是被蓝冰雪魔打怕了吧?” “嘎嘎嘎……那个魔头,一向自视甚高。” “滥杀无辜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做的。” 我急的满脸冷汗,竟完全来不及去细思。 这个老妇人话里的意思,和蓝冰雪魔似乎极为熟稔似的。 只顾道:“婆婆,您可能不知道,她深恨我几次三番挫败了她徒弟阿雅。” “就算她不愿意帮缇弗王,可阿雅,她肯定是会相助的。” “不行,婆婆,麻烦您快告诉我哪里在打仗,我要先走一步了。” 老妇人见我如此张皇失措,便继续嘎嘎笑起来。 大声说道:“真是一个急性子……” “怎么?年轻人,你是瞧不上婆婆?” “怕婆婆追不上你的脚程?要先走一步?” “不过,婆婆喜欢,婆婆现在就陪你一起走……” 说完,她一只手拎着蒺藜拐杖。 另外一只手,不由分说,一把攥住我尚在抓住她的一只手。 我顿时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劲巨大的力道紧紧携裹着。 身体便不由自主的,被她带着,双脚不沾地的向前飞奔。 深秋凄厉寒冷的夜风,劈头盖脸摔打在我的脸庞上,火辣生疼。 我的心中,有一种羞愧欲死的感觉。 以前,总觉得自己很厉害,非常的厉害。 甚至,我一度都暗暗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现在想来,我我我……我真是惭愧啊! 只从那天阿雅一箭射倒城门,我就隐隐觉得,我真正的对手来了。 看见蓝冰雪魔,我才明白,自己简直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现在,这位携带着我,御杖而飞的婆婆。 已经彻底的让我知道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还有,能与碧海深处,拯救我的龙后。 能用奇幻之术,打开海水结界的幽兰姑姑。 和她们比起来,我身上所负的气力禀赋,真是不值一提啊。 心中不免,又暗暗有些庆幸。 自己何德何能,竟还得以有这些神奇际遇。 不禁令我死里逃生,大开眼界。 竟还出乎意料的,得到这荒郊野外偶遇的奇怪老妇人伸手携带,御风而行。 不管这老妇人最后会不会真的帮我去对付蓝冰雪魔。 能借助她这样强大的能力,早一点到达西秦边塞也是好的。 寻思反省之间,老妇人携着我,很快就穿过绵长的旷野。 第三十三章 返回燕阴口 然后,好像又踏过一个波光粼粼的海子。 最后,才有戈壁和山岗出现在脚下。 我更加的暗暗心惊起来,原来,要回到燕阴口还要经过这么多地方啊? 幸亏,我今晚遇见这么一位神人。 要是凭着我自己走下去,还不得走上一天一夜? 虽说那个波光粼粼的海子似乎不算大,可也够我绕上一圈子的了。 不说越不过去,肯定需要我花费很长的时间。 但我却可以肯定,这个孩子,并不是涵谷潭。 远远地,一片冲天的火光里,喊杀声渐渐传人耳膜。 老妇人又嘎嘎的笑起来,好像极其兴奋。 对我嚷嚷似的说道:“年轻人,咱们是慢慢的凑上去看热闹?还是直接冲进去参加打架?” 耳边呼呼的疾风几乎让我睁不开眼睛,但我终于还是努力的看见。 那这战火纷飞的地方,竟是李阔海的驻地燕阴口。 我顿时感到手脚发软,心都凉了半截。 天哪,他们都打到燕阴口了?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一分神,就没有听清楚老妇人的问话。 没有听见我的回答,老妇人不高兴了。 “年轻人,我都说过了,你不会死的,你带着我,我帮你打架。” 我回过心神,听她老天真似的,把打仗叫做打架。 又好像责怪我怕死,不禁有些好笑。 我便大声对她说道:“婆婆,我没有怕死……” “我是担心,他们都攻打到燕阴口了,西秦二皇子驻扎的凌风关肯定没了。” 老妇人不以为然的说道:“没了就没了呗,咱们只要把要杀死你的蓝冰雪魔打残就行了。” 我失魂落魄,喃喃道:“皇子都没了,蓝冰雪魔也不可怕了。” 老妇人根本就不理会我的话。 忽然又自说自话大声道:“不行不行,蓝冰雪魔和你打架,因为她是想帮助她的徒弟。” “既然我想帮你打架,是不是也要有一个身份?” “否则,我这样的江湖高人,出师无名,岂不是会惹人耻笑?” 尽管我已经魂魄俱丧,乍一听见老妇人这番话。 心中,还是有种哑然失笑之感。 这个古里古怪的老妇人,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倒显得很是精明。 不等我接茬,她又嘎嘎的笑道:“我就算你是我徒弟吧,虽然,我老婆子其实已经收过关门弟子了。” 瞬间,我忍不住,又份外悲伤起来。 瞧我现在混得,差不多已经国破爱人亡,河山飘零了。 这还不算,还要被动的,做了一个怪物似的徒弟。 竟还名不正言不顺的,“就算是”人家的徒弟。 并且,这位师傅竟连关门的弟子都收过了。 我就一补遗的,还不能表示异议。 可是,望着越来越近的马嘶人喊的战场,我也无心再去计较许多了。 何况,此时此刻,我是没有办法和枭姥多废话的。 我也更不知道,如何才能向这个长天白夜,闲得发慌。 一时之间,心血来潮。 唯恐天下不乱的古怪老妇人,说自己满心的焦躁? 只得无奈的随口问道:“婆婆,既然您要我“算是”您的徒弟,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号呢?” “待会打起架来,别人问您起来,我怎么回答?” 老妇人嘎嘎笑道:“这个问题简单,老太婆我啊?人家都叫我枭姥。” 然后,她又一本正经的对我交代道:“年轻人,记住咯,不要叫我婆婆啦。” “现在,我算是你师傅了。” “不然,我就没办法帮你和蓝冰那个魔头打架了。 ” 我实在忍不住,看着渐渐逼近,乱纷纷厮杀的战场。 悻悻的咕哝道:“婆婆,这里有蓝冰雪魔吗?” 枭姥口中发出不满意的哦哦声,一只老鸟似的。 怪声怪气的嘶声道:“师傅,师傅,记住了,叫师傅。” 我只得急忙改口道:“是,师傅……” 凌空之下,眼睛却急忙四处查看。 顿时,远远地,我便看见,已经被打破城墙的燕阴口关隘里。 李阔海和贺兰,还有一些将领被正呈威风的阿雅率众苦苦追赶。 一看见阿雅,我眼都红了。 对着枭姥大声喊叫道:“阿雅,阿雅,是阿雅……我要杀了她!” 立刻不顾一切的便要振身向前,不料手腕却被枭姥牢牢控制。 拼尽全力,挣的手腕生疼,竟仍是无法脱身而去。 枭姥一边满意的嘎嘎笑着,一边用安抚的语气,慢条斯理的对我说道: “徒弟儿,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阿雅?雪魔的徒弟?好,好,好!再仔细瞅瞅,有没有雪魔?” 我赶紧大声回答道:“好像没有!” 心里却很不痛快的想,这个枭姥真是讨厌的很。 死揪住我不松,还站着说话不腰疼,看热闹不怕事儿大。 一个阿雅就不得了了,倘若再加上蓝冰雪魔。 估计燕阴口早就成了粉霁,哪里还能苦撑到现在了? 此刻,前面苦苦拼杀的李阔海贺兰等人。 在我的眼里心里,就已经如我久别的亲人一般。 他们的困苦流血,我感同身受。 甚至,遥遥看着那些顽强拼杀的西秦守军。 他们每倒下一个,都令我有万箭穿心般的苦痛。 我们说话之间,却见前方的燕阴口内外。 战马嘶鸣,刀光剑影,战火不停燃烧。 面对挥舞青铜长戈,凶悍异常的阿雅,潮水一般的蛮夷军士。 李阔海等西秦将士,大声嘶吼着,浴血奋战,却寡不敌众。 眼看着,他们便陷入重围,已经是无路可退了。 可是,这个险象环的战斗圈子里面,似乎没有简渊,李钰彤。 我瞬间又想到,小武,龙头龙眼,还有晋伯苏先生六儿…… 他们都跑哪儿去了,难道,都已经殉难了? 我心头大急,几欲发狂。 才知道自己牵挂的,不仅仅只是简渊。 陡然又想起苏先生的话:“将军不可狂傲。” “这只不过是柔茹人一时骄狂,被我们钻了空子。” “真正的恶战,还在后面,我们真正的对手还没有出现……” 原来,苏先生早就明白我的斤两。 他更知道,大荒边塞上,藏龙卧虎。 只不过,他不愿意杀了我的志气。 第三十四章 显圣了 虽然出语提醒我,却没有给我言明。 我一直以为,真正厉害的对手是缇弗王。 哪有想到,那些站在这场战争背后,看似无关的人。 可是,此时此刻,我已经来不及反思了。 声嘶力竭的对枭姥狂叫道:“放开我,来不及了!” 耳边,便听枭姥嚷道:“好徒弟儿,你先去狠揍那个阿雅。” “只要把她给打跑了,不怕那个女魔头不出现。” “徒弟儿,那个为首执戈的,就是阿雅吧?去……” 随着她一声断喝,我简直来不及作何反应。 感到自己手腕一轻,身体便被一股强劲的气力急速的推进着。 “轰”的一声,流星一般,直直的向着正挥舞手里长戈的阿雅撞去。 猝不及防之下,我顿时暗自叫苦不迭。 急忙屏息闭气,竭尽全力,用一团罡气护住自己的周身。 免得因在枭姥双掌极大气力推送之下,速度过快,震裂了我浑身的骨骼脉络。 这个愚蠢的老怪物,放开我竟也不和我说一声的。 不由分说,便拿我当了打狗的肉包子? 她这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给我添乱啊? 一直以来,战场之上,我虽然算不上身经百战。 好歹,阳谋,纵马挥钺,光明正大。 阴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各样的仗,也打了不少场,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打法经历。 便是打架,也不是这样打的啊…… 竟稀里糊涂的,干脆直接的,没头没脑的,从半空中向敌人撞去。 这那里是打仗?就是和对手同归于尽的拼命罢了。 地地道道的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对方如果是蓝冰雪魔,我这样拼死撞去,倒还值了。 可这阿雅……我明明可以轻轻松松的,和她打个平手的好吧。 甚至,我竭尽全力之下,说不定还可以彻底的击败她。 我觉得,我真是被枭姥害惨了。 我真是,亏大发了! 我还想着要拯救燕阴口,想着救人…… 吐血三升啊!!! 而且,最悲哀的还是,明知道自己这一去,定然是有去无回。 我还根本就没有办法,让自己收住势。 我自己的力度,在枭姥庞大到可怕的力道之中,竟已经失去作用。 甚至,连我原本束扎牢固的武士发髻。 都被过于疾速的罡风给震散开来,撕扯的我头皮生疼。 好像是一只被强弩发射的箭矢,我只得任自己眼睁睁的向阿雅疾射去。 我心里,一片兵荒马乱的怪嚎声。 好吧,阿雅,我来啦! 阿雅,我真不是故意的!! 阿雅,我们同归于尽吧!!! 再说阿雅,彼时挥舞着手中长戈,砍瓜似地,正杀得高兴。 陡然看见,凭空之中,一个鬼魅似的人影。 竟流星似的,直直向她撞来。 呼啸之下,力道显见大的惊人。 阿雅顿时也慌了手脚。 她毕竟是高手,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危险。 看着半空之中,劲疾呼啸的人影。 天火霹雳一般,径直而来。 她知道,要是硬碰硬的话,铁定要把她从战马上撞飞。 危急之中,为了自保,阿雅便把手中的长戈,猝然脱手向我击来。 妄想靠着长戈的击打,稍微阻挡一下劲疾而来的力道。 然后,她就借势毫不犹豫的纵身弃马,向地上滚去。 她的身前身后,俱是一片惊天动地人影重叠的兵荒马乱。 阿雅的长戈带着沉重的力道,颤动着,对着我的脑袋袭来。 我被动的瞪大眼睛,眼看就要被那柄呼啸而来的长戈击中,脑袋开花。 本能的,我只得奋力向前探出双手,想阻挡了一下。 谁知,那把长戈却像通了神似的,径直飞人我的掌中。 且力道陡减轻微,正是我可以抓握住的重量。 我大喜过望,顺势牢牢握住还带着阿雅掌中温度的戈柄。 就在阿雅翻身落马的瞬间,我竟被枭姥的力道指挥着,正好落在她的战马上。 仿佛是霎那间的定格,这突如其来的,鬼神莫测的杀伐战场变幻。 不仅惊呆了战火中,所有拼杀的人,更吓坏了阿雅。 彼时,所有人,无论是我的战友还是敌人。 在看清半空中流星一样飞来的,身着铠甲,却披头散发的人,原来是我的时候。 第一个念头统统都是:“鬼来了。” 阿雅更是惊叫一声,吓得脸色都变了。 我已经彻底的红了眼睛,疯癫一般,挥舞着她的长戈。 骑着她的战马,毫不犹豫的纵马挥戈向她砍去。 猝不及防之中,对鬼神的恐惧,又一次让阿雅失去了应辨。 的确,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在夜晚的火光里,突然从半空里飞来。 挟着可怕的力道,瞬间于半空之中,截住了她的兵器,夺去她的战马。 不是阴魂不散的鬼魂在相助燕阴口,能有什么解释? 不及辩白的阿雅满脸恐怖,见了鬼似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慌乱的嚎叫。 从地上疾速翻滚而起,竟连和我过招都不敢了。 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回身就逃。 如此诡异情形,令阿雅的部下立刻也跟着着了忙。 冲天的火光里,我听见贺兰激动的大叫:“元帅,李元帅,快看呐,快看!” “天哪,庭宇显圣了,庭宇显圣了!” “咱们有救啦,兄弟儿郎们,杀啊,杀他们兔崽子的啊,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啊!” 我一边契而不舍的追逐着落荒而逃的阿雅,一边在心里暗骂: “你个死贺兰,你才显圣了呢!你全家都显圣了!” “竟连活人死人都认不出来了,等会有你好看。” 还是李阔海比较靠谱,他听贺兰这么一咋呼。 便带着人,驱马向这边跑过来,想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 那些方才还胜券在握,八面威风的柔茹骑兵,听见贺兰激动的大呼小叫,更加慌乱。 霎时,就潮水一般,开始向城门外溃退。 我却死命追着阿雅,擒贼先擒王。 我打不死你师父,今天先打死你再说。 很快,我们俩就流星赶月似的追逐到了城门楼下。 我把阿雅逼在城楼下,不由分说,挥舞着她的长戈,没头没脑的向她痛下杀着。 她的部下,则已经被李阔海和贺兰带着士气大振的燕阴口防军杀得四处奔逃不迭。 第三十五章 生擒阿雅 燕阴口岌岌可危的战局场面,眨眼间顿改。 本来胜券在握的阿雅军队,瞬间竟自顾不暇,首尾不能相接起来。 蛮夷军队乱着一团,顿时便伤亡惨重。 情急之中,阿雅大叫道:“将军死于我师父之手,何故苦苦相逼阿雅?” 我一边不减手中的攻势,一边故意阴沉沉的笑道: “嘿嘿,将军没有听说过?鬼神都怕恶人。” “你师父太厉害了,我哪敢找她报仇?” “所以今天,我便专门找你索命来了。” “阿雅,你害得我好苦,拿命来……” 兵荒马乱,战火如血之中,辨不清虚实的阿雅已经脸色煞白了。 她想走又走不脱,武器和战马又被我夺走。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勉强徒手奋力和我搏击。 我们本来就是实力相当,就算我有战马兵器。 如果阿雅振作精神,我一时之间,还是难以取胜的。 但因为我出现的实在是蹊跷,一时之间,阿雅一心以为我是鬼魂索命。 出于畏惧,惊恐之下的阿雅几近斗志涣散,竟无法凝聚心智气力。 几十招过后,只听一声剧烈的铠甲破裂声。 阿雅的肋下,被我手中的戈刃重重划开一道长长地口子。 瞬间,阿雅以手拄地,痛苦的弯腰跪在城门楼下的地上。 她腹部的鲜血霎时喷涌而出,肩膀颤抖。 我挥着手中的长戈,向已经无还手之力的阿雅颈上砍去。 但是,兵器快要落下时,我又硬生生的撤开去。 阿雅已经闭上眼睛,一副万念俱灰听天由命样子。 就是她这副神情刺痛了我,使我瞬间改变了心意,放弃了腾腾杀机。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想留着阿雅的性命? 这个心腹大患一般的女人,其实应该立即诛杀才对。 可是,我心头的杀机一但迟滞。 面对浑身血淋淋引颈就戮的阿雅,便再也屠戮不下去了。 或者,那天在涵谷潭,我何尝不是被蓝冰雪魔迫打的这样万念俱灰? 这个大亏,我还得从阿雅头上给讨回来…… 我回头对身边战战兢兢,逐渐围拢过来的燕阴口兵士喝道:“带她下去,别让她死掉了。” 有几个胆大和我一些原本和我相熟的兵士慌忙答应一声,奔跑过来。 他们一起上前揪翻伤重的阿雅,立刻捆绑起来。 我挥戈跃马奔出城门,对外面四处奔逃的柔茹骑兵,用蛮夷语言大叫道: “你们主将已经被擒,要你们全部放下兵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月光下,那些骑兵们有胆小的,立刻乖乖的翻身下马。 把武器高高的捧着,原地不动,等着受降。 有些泼皮的,依然自顾四处奔逃。 我伸手拿过阿雅马上的那张强弩,拽过一个柔茹骑兵的箭壶。 跑?还敢跑?谁跑的远就射谁。 就像绵羊碰见了恶狼,就算是在暗夜里。 那些不及撤退的柔茹骑兵,仍然被我用弓箭牢牢圈住。 跑?看你们往哪里跑? 见战局已稳,李阔海便不动声色的,远远跟在我后面,仔细观察。 最后,他确定,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鬼魂显圣。 而是真真切切的回来了,顿时大喜过望。 激动的高声对满脸惊疑不定的贺兰说道:“是庭宇,是他,庭宇没有死,他又回来。” 贺兰一听,二话不说,也不去四处找人砍了。 拍马就追出城门外,我正弯弓搭箭,四处圈人。 见他来了,大声叫道:“贺兰将军,快把这些俘虏缴械,不要放走一个。” 贺兰并不理会我对他说了什么,他骑在马上围着我,足足的兜了几个圈子。 然后,第二次像得了失心疯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李阔海已经赶过来了,他不及和我说话。 便迅速带着人围追堵截,抓捕俘虏。 很快,阿雅带的军队,除了跑得快的,至少有五六千的兵士被俘。 枭姥像个鬼魅一样,拄着蒺藜拐杖突然出现在我的马前。 她生气的看着贺兰,对我说道:“徒弟儿,这位将军见了你为何大笑不止?” “你很能发他一笑吗?” 说着,似乎就要对贺兰动手。 我慌忙解释道:“师傅,您别误会,他这是高兴,高兴……” “您有所不知,他是徒弟最要好的朋友。” “今天晚上,燕阴口眼看不保,正在生死危急关头,我竟然意外的死而复生。” “并且,在师傅天下第一的神功相助下,解救了燕阴口。” “燕阴口突然反败为胜,关隘得保,他是……太高兴了。” 在我不怕吹捧不嫌肉麻的马屁下,枭姥果然和缓了神色。 嘎嘎笑道:“这样啊,喂,小子,别笑了,你笑的那么难听。” 贺兰因为枭姥的突然出现吃了一惊,早就不笑了。 甚至,把想对我说的什么都给惊得忘记了。 听这个模样怪异的老太婆张口叫我徒弟,他的的脸上,好像才稍稍放心下来。 只是怔怔的看着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听枭姥如此评价贺兰的笑声,我倒是笑起来。 枭姥自己老是发出夜枭似的难听笑声,现在却嚷嚷贺兰笑得难听? 哎呀妈呀,贺兰算是碰见知音了。 贺兰毕竟是机灵的,他稍微愣神一阵之后。 立刻对枭姥抱拳行礼道:“前辈见谅,晚辈盔甲在身,不能全礼。” “想来,一定是前辈救了庭宇,容晚辈卸甲后重重叩谢。” 不料枭姥却嘎嘎的笑着,对我说道:“徒弟儿,你这位朋友有趣儿。” “我并没有救你,他却要却要给我磕头。” “等我帮你打跑那个女魔头,真正的救你一命之后,才要他给我磕头如何?” 我笑道:“师傅,他是不知道,今天晚上是您老人家救了燕阴口。” “要不然,他就不会只为了我,给您磕头了。” 这时,李阔海已经赶过来了。 他情难自禁般激动的大声叫道:“庭宇,你果真安然无恙?” “谢天谢地,你竟又能在为父如此危急时候,赶回来相助,保住了燕阴口。” “真是令人不能置信,一定是老天爷在保佑我们西秦啊。” 我忙跳下阿雅的战马,迎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独孤求败 给他行礼道:“义父,今晚不全是孩儿一人之功。” “想来,也是父亲之福。” “多亏孩儿在路上,遇见一位本事大的要命的高人。” “若不是她带着孩儿一起赶路,我现在还只能在半路上。” 李阔海惊奇的“噢?”了一声,急忙问道:“那位高人和你一起来的吗?” “她在哪里?快快给为父引见,我好重重拜谢她。” 枭姥其实就站在李阔海马头不远的地方,但是,她的身子实在太矮小了。 李阔海自顾往高过马背的地方看,哪里能看得见什么“高人”。 我生怕鬼精古怪的枭姥会因为李阔海无心的不恭而生气。 现在,与蓝冰雪魔的较量还没开始呢。 我留着阿雅的性命,就是为了能和那个女魔头决一死战。 当然,前提必须是要得到枭姥的相助。 现在,我已经领教了枭姥的功力强大,不容小觑。 此刻,她要是突然翻脸,拂袖而去。 明天那个千年老妖打上门来,向我要徒弟,那我真的要死的很难看了。 虽然,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来得及询问。 萍水相逢的,枭姥为什么会自告奋勇的。 定然要救我于水火,帮我去打残蓝冰雪魔? 我并不是不想弄清楚这个疑窦,只是方才乍一遇见枭姥。 说是来不及询问,更多的也是不敢多加询问。 我忌惮着她模样的古怪,身上功夫的深不可测。 深恐自己一语不妥,会令她拂袖而去。 此刻回头想想荒野里,枭姥对我说过的话,我觉得。 这个枭姥和蓝冰雪魔之间,应该是有着一定渊源的。 鬼知道,这两个差不多一样可怕的魔头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恩仇? 我相信,枭姥并不是真正的想要独孤求败。 只是百无聊赖,想籍着一个莫名其妙由头。 去寻找一个久闻大名的,武功盖世的人比划比划。 于是,我慌忙用手引导着李阔海的目光。 高声引荐道:“义父请看,高人就在这里。” “孩儿现在已经拜这位高人为师了,一日为师,终身是父,请义父不必和师傅见外。” 又对枭姥说道:“师傅,这位是西秦驻守边塞的李阔海元帅,徒弟的义父。” 李阔海这才顺着我伸手示意的方向,往枭姥站的地方看去。 他的脸上,立刻便有些不加掩饰的失望。 好像不相信,这么一个鸡皮鹤发的小老太婆,会是什么高人? 不过,他似乎瞬间转念,觉得我们今晚及时的出现,确实蹊跷。 身为驻扎在边塞多年的大将军,李阔海也知道。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大荒之中,往往藏龙卧虎。 越是古怪的人,越是不能怠慢。 一念及此,李阔海便索性顺水推舟,翻身下马。 一边给枭姥抱拳施礼,一边口中煞有介事的说道: “这位师尊,在下李阔海有礼了。” “师尊既是不嫌弃,收了我们庭宇为徒,本将就更加应该拜谢了。” 枭姥的神情,瞧着好像对李阔海似有所知。 但她也并没给李阔海还礼,只是抱着怀里的拐杖,甚为无礼的站在那里。 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李将军请了。” “老身荒野之人,不足挂齿。” “今夜见这月色甚好,就陪小将军凑凑热闹而已。” 李阔海却仍犹抱拳,用万分感激的语气。 倒是极为真诚的说道:“师尊哪里知道,得亏我西秦洪福齐天。” “若不是您和庭宇及时赶到,燕阴口和我们诸多人等,恐怕已经化为粉霁了。” “请问师尊尊姓大名,本将定当向殿下禀报,嘉奖师尊相助之功。” 李阔海的话听在枭姥耳中,可能并没有什么。 一个差点城破被屠的守将,对她这样一个拯救自己军队于水火之中世外高人。 当然会感激涕零,诸般许诺。 只是,像她这种已经超出了俗世之外的古怪之人。 如此尔尔之语,于她来说,不过是几句假色客套的泛泛之辞。 枭姥不在脸上直白地表示嫌弃,口中毫不客气地出语鄙夷,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 可是,听在我的耳中,却不啻于普天之下,最美妙的天乐福音。 因为我在李阔海的话中,分明已经了“殿下”二字。 尽管李阔海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但他的语气却足以使我感觉到,简渊不仅仅还好好的活着。 而且,他还在统领指挥着整个西秦边塞,和蛮夷大军做着顽强的斗争。 看来,蓝冰雪魔真是一个极有操守的女魔头。 她真的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胡乱掺合到柔如西秦两国之间的纷争之中。 如此一想,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对那个女魔头的恶念,忽然便消减了许多。 狂喜转念之间,却听见枭姥嘎嘎笑道:“嘎嘎嘎……李将军言过其实啦。” “老身无名无姓之人,叫我枭姥便可。” “我老婆子不过与小将军有缘相遇,举手之劳,并无寸功,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嘉奖么,老身就不要了……” 李阔海心里,其实并不想和这个古怪的老太婆继续啰嗦下去。 此刻,兵荒马乱的燕阴口内外,还有很多事情亟待处理。 他张口便欲打断枭姥的喋喋不休,准备和她客套虚辞几句,好赶紧脱身离去。 不料这时,一个千夫长跑步过来。 向着李阔海站定身子,才大声禀报道:“启禀元帅,那些俘虏如何安置?” “是不是全部砍下头颅,就地寄存?” 千夫长的高声询问堵回了李阔海的话,也打断了枭姥口中,还想说的什么。 我知道,军中一向都是用这种残忍的手段,对付战败投降的俘虏。 无论是西秦王朝还是柔茹王庭,向来都是以斩敌虏首级多寡向朝廷申报军功的。 他们的皇帝或者可汗都深信,这样的话,在打仗时,每个兵士都会拼死向前的。 更不会轻易被敌人俘虏,因为反正都是死。 不若奋勇向前,如果打败敌人,生存的机会就会更大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对这种残忍的军中行为,一直都很有微词。 只是,我向来觉得自己人微言轻。 第三十七章 战俘的处置 我即不能有所表露,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所以,始终隐忍罢了。 此刻,我历经一番生死,慨然回归,心智已经分外坚定明了起来。 暗夜燃烧的战火之中,看着那些被我手中强弩圈禁。 无路可逃,不得已弃械投降蛮夷兵士。 他们一张张惊恐万端的脸,其实都很年轻。 有的,甚至尚且稚嫩。 全无方才跟随阿雅肆意砍杀时,不可一世的狞恶疯狂。 看着这些双手交握于脑后,瑟瑟发抖的蛮夷兵士们。 竟令我不由得,便想到了哈木儿和他的哥哥,想到了周达他们…… 我立刻对李阔海建议道:“义父,那么多俘虏,统统杀掉多可惜。” “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武器,失去抵抗的力量,不足为虑。” “您何不暂时让人把他们收拢,严加看管起来。” “我们的兵士已经伤亡惨重,幸存下来的,也都很疲惫了。” “明天,让人把他们分开押送到各处,暂且充作苦役修筑城防,不是更好吗?” 可能鉴于我说的,确实是实情。 如今的西秦边塞上,在朝廷全无增援的数番苦战之后,兵源已经极度匮乏。 别说修筑关隘工事了,燕阴口一带的各个城池里。 马上能不能拉出一支可以参战的军队,都快成了迫在眉睫的严峻问题。 又或者,李阔海身为一位常年戎边,心胸豁达的大帅。 对于征战兵士的性命,更怀有一种本能的怜悯体恤。 无论是自己军中的,还是敌人的。 更兼他觉得,这支军队的主帅阿雅已经伤重被擒。 眼前的我,似乎神勇无比,还有一位世外高人般的枭姥助阵。 李阔海心中可能觉得,只要有我们二人在,便可控制得住情势。 就是暂时留下这五六千蛮夷俘虏的性命,也不会出现什么差池。 所以便想了想,竟异常爽快的点头道:“也罢,现在也来不及处理他们。” “暂时就把他们看押在一块,等禀过皇子殿下,再作处置吧。” 便对等候命令的百夫长说道:“传令下去,把所有的蛮夷俘虏聚拢起来。” “赶进城内空置军营里,暂时就地严加看管。” “待天明之后,再行处置!” 这个百夫长可能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处置俘虏的命令,不是就地斩杀,而是归拢看守。 便“诺”了一声,脸上神色不定的跑步离开,四处传达李阔海的命令去了。 从李阔海过来和我相见,向来行事看似粗犷,其实内里却极有分寸的贺兰,便一直沉默的候立一旁。 此刻,听完我对那些蛮夷俘虏的处置请求。 他却用颇有异议的眼神,看着李阔海和我。 他不明白我凭着手中之箭,圈禁了那些企图溃退的蛮夷逃兵。 却又为何向李阔海建议,留下他们猪狗不如般的性命? 此刻的燕阴口,岌岌可危。 蛮夷战俘,粗略计去,最起码有五六千甚至更多的人。 如果不立即斩杀,别说要养活这些俘虏了。 就是暂时的分兵看管,都是极大压力。 更何况,一旦后面的缇弗王大军杀到。 简直就是我们花费了气力,却为柔如王庭保存了很多实力。 贸然留下这些俘虏的性命,不惟不是明智之举。 简直就是自找麻烦,荒谬之极。 更令他觉得不解的,却是李阔海竟一口便答应了我这个无脑的建议。 此刻,我哪里知道贺兰心中的这些道道? 更没有看见,忧心忡忡的贺兰,正欲张口向我们谏言。 我担心和焦虑的,是简渊现在,到底如何了? 方才碍于情势危急,不能打听简渊的消息。 待李阔海吩咐罢如何处置那些俘虏之后,我再也顾不了许多。 立刻迫不及待的向他问道:“义父,殿下他……还好吗?” 见我如此焦急询问殿下情况,贺兰只得再一次选择暂且闭嘴。 他暗暗咽下到了嘴边的话,继续一旁沉默。 李阔海点头,脸上却出现一抹悲壮的表情。 “殿下已经积聚了所有精壮之士,决心在凌风关,和他们抗衡到底。” “庭宇,你如果不是今天夜里及时赶到。” “恐怕明天,就不能再看见为父和驻守在燕阴口里的诸位将士了。” 我大吃一惊,心头大急。 疾声问道:“义父干嘛要这样说?” “难道,你们已经准备放弃燕阴口了?” “凌风关现在怎样了?我们是不是……马上增援凌风关?” 现在,燕阴口危机暂解。 我心里强烈牵挂的,便是简渊身处的凌风关了。 虽然,我的心中,已是恨不得肋下生双翼,顿时飞往凌风关。 但我又觉得,还是先得向李阔海询问清楚。 征求一下他这位主帅的意见,才好采取行动的。 毕竟,苏先生曾经再三教导过我,为将之道,最忌张皇失措。 纵然是十万火急,兵败如山,最起码,脸上都还是要能稳住的。 所以此刻,我觉得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竭力控制着情绪,强迫自己故作淡定,稍安勿躁。 没想到,李阔海却偏偏一点都不着急,并不接我的话茬。 好像忘了,凌风关里,还有他的宝贝女儿李钰彤呢。 自顾心有余悸似的说道:“岂止是放弃燕阴口,连我们这些人,已经准备以身殉国了。” 我赶紧看向一旁的贺兰,希望他能明白我意思。 没想到,贺兰也对我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似乎只是要向我证实,李阔海说的,完全是实话。 我也方才看清,此刻,贺兰脸上的神情,亦是悲喜莫名。 忽然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贺兰乍一见到我,又像得了失心疯似的大笑不止。 原来他是在笑,他和我,竟然都能再一次死里逃生。 一个已经准备死的人,却被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解救了。 如果不能激动的大哭,当然就会莫名的大笑。 他或者更是在笑,人算不如天算。 在这样一次更大绝望之中,他竟再一次的,死里逃生了。 见李阔海似乎并不乐意我立刻增援凌风关,贺兰又始终一语不发。 我有些不明白,李阔海和贺兰为何一点都不着急增援凌风关? 第三十八章 劫后余生 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我只好着急慌忙的问道:“义父,我离开这里,多少天了?” “这里到底又发生多少战事了?情形怎么已经不堪到了如此地步?” 他们不着急增援凌风关也就罢了,我却再也不能按捺。 只待向李阔海再稍微了解一下目前的边塞情形,我便顾不了许多,要自行前往凌风关了。 先头,我还以为,因为蓝冰雪魔的加入,西秦边塞城池不保,那是肯定的。 现在看来,蓝冰雪魔并没有食言。 如此来说,便是西秦战将和阿雅等人比较起来,确实稍显嬴弱。 但籍着城池和晋伯苏先生的智谋,又有简渊坐镇。 也不至于一败涂地到,需要燕阴口全体将士以身殉国吧? 李阔海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庭宇,你别着急。” “你难道不知道,你跌下涵谷潭已经三天三夜了吗?” “殿下在蓝冰雪魔退去后,曾令人在涵谷潭里反复打捞。” “可是,却连你一根头发都没有见到啊。” 我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点头道: “那日,我被潭下的暗流冲走,一直携裹到大海深处去了。” “涵谷潭里,哪里能打捞的着呢。” “可是,蓝冰雪魔……她竟没有为难殿下?” 李阔海摇摇头,对我说道:“不是蓝冰雪魔大发慈悲。” “是你跌入涵谷潭之后,那匹狼王又突地出现。’ “贺兰将军赶到的时候,见到殿下不顾一切扑过去,却只抓住了你的铜钺。” “彼时,狼王也带着数不清的野狼冲到了涵谷潭边。” “它们密密麻麻,围着抓住你兵器的殿下,不肯离开。” “蓝冰雪魔大概也知道,那些狼群是为你而来。” “她可能是不愿意轻易得罪这些荒野之灵,所以就放过了殿下。” 毕竟是当此战火匆忙之中,李阔海并没有详细的对我描述当时究竟的场景。 现在,当着李阔海这位主帅兼义父的面。 又有满脸不耐烦,一副不关我事模样的枭姥,我也不能多向一旁的贺兰再仔细询问什么。 所以,我只觉得自己的心,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默然想到,就在白天的时候,我帮助雪狼王救出了它的妻儿。 却不知,它已经在我危急的时候再一次出现,并且拯救了我最亲爱的人。 我更不知道,简渊当时面对着密密麻麻的狼群,是怎么读懂它们的? 但我相信,雪狼王一定带着它的部下,制止了简渊当时必定有过的什么疯狂之举。 最后,终于让他冷静下来,从容面对生离死别。 我不禁喃喃说道:“原来是这样的啊?” 正说话间,先头的那个百夫长又朝着我们这里匆忙跑过来。 贺兰一眼瞥见,情知又有忙乱之事。 便抱拳对我和李阔海说道:“元帅,龙将军,你们父子先说话,末将过去看看。” 李阔海点点头。 贺兰临走之时,还不忘周到客气的,对枭姥抱拳行了一个礼。 枭姥却拄着手里的蒺藜拐杖,爱理不理的。 还阴阳怪气的,对贺兰翻了一个嫌弃的白眼。 贺兰也不在意,一笑而去。 待贺兰策马迎着那个百夫长走远,李阔海又说道: “你落入涵谷潭之后,缇弗王立刻就对我们展开了激烈的攻击。” “他让旭兀烈和阿雅不分白天黑夜,轮流攻击燕阴口。” “他则屯兵摩云洞,只待攻破燕阴口,随时准备大举进犯海内。” 我不觉怔了一下,怪不得李阔海还有此等闲情逸致。 陪着我和枭姥,于这战火纷乱之中,絮絮叨叨。 完全不肯接我急着要增援凌风关的话茬。 原来,这位戎边大元帅还一心一意沉浸在燕阴口劫后余生的庆幸之中。 好像还没有完全的回过神来。 我不由得奇怪道:“义父,这么说,他们还没有开始攻打凌风关?” 李阔海喟叹似的说道:“你哪里知道,缇弗王认为。” “他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去攻打那个他们军队根本就无法腾挪的地方了。” “并且,那里有殿下坐镇,你姐姐守着,他也有些忌惮。” “而为父这燕阴口,失去了你这么一位大将,他们已经不害怕了。” “按照缇弗王的打算,只要攻破燕阴口,就等于直接打开了直接踏入西秦的大门。” “燕阴口一破,凌风关就孤掌难鸣,我们便是想守,也无法守住了。” 此刻,我已经心头大轻。 看来,基于前番屡次的进攻不利。 性格原本就有些温良的缇弗王,更倾向于稳打稳扎。 可他并不知道,他的优柔寡断。 无形中,竟给了西秦边塞多一些苟延残喘的机会。 如果在我翻落涵谷潭的当日,缇弗王便当机立断,使用分兵各个击破的办法。 说不定此刻的蛮夷大军铁骑,已经跃马西秦海内了。 也所幸,我只是离开了边塞三天三夜。 这个时间好像并不是太长,令缇弗王还没有完全的回过神来。 否则,我纵然有回天之力,亦是无可奈何了。 于是,我忍不住笑道:“缇弗王的盘算倒是极好,可惜,老天总是不遂他愿。” “义父您还真够行的了,旭兀烈那个草包也就算了。” “阿雅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一直打到现在,今夜方才打开燕阴口。” 李阔海听我如此一说,顿时眉开眼笑。 甚为豪气干云的说道:“那是,为父这十几年边塞也不是白守的。” “我这燕阴口,原本就占了地势的便宜,又数番苦心经营。” 说道这里,他又有些不甘似的摇摇头。 “嗐,就是因为阿雅太厉害了……我们才只能抵挡三天三夜。” “如若不然,别说旭兀烈那个草包,就是缇弗王天天亲自督阵,也够他打个十天半月的。” 说起阿雅,我又想到她那个可怕的师傅。 便问道:“怎么没有看见蓝冰雪魔和阿雅一起,我以为,她一直要帮助她徒弟打仗的呢?” 这次,不待李阔海说话,枭姥嘎嘎笑了一声。 专门的对我道:“徒弟儿,你哪里知道?” “蓝冰雪魔那老东西,是不可能随便供人驱使,给人做先锋打仗的。” 第三十九章 转危为安 “不过,你要是打败了她的徒弟,那就是惹到她了。” “她的心中,不惟她自己是普天之下,最色艺无双的。” “就是她教出的三脚猫徒弟,也定然是天下第一的。” “徒弟儿你想想,你揍了她徒弟,挫了她的颜面。” “她会放过你吗?嘎嘎嘎……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枭姥一字一顿,声嘶力竭,嘎嘎怪笑。 话语之中,全是对蓝冰雪魔的讥诮揶揄。 我一想,枭姥说的也是。 蓝冰雪魔一副蓝衣飘飘,超凡脱俗的样子,自视甚高。 要不是护短,肯定不会买任何人的账。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枭姥明明是我师傅,要帮着我去对付蓝冰雪魔的。 可她话语之中充溢的嫉恨恶毒,叫人听着,却无端有些不舒服。 反倒令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她的话。 我心里也更加相信,这个枭姥和蓝冰雪魔之间。 肯定有着什么积年的怨恨,解不开的恩仇。 我和李阔海之间方才的交谈,被枭姥生生打断,李阔海只得暂且闭嘴。 站在一旁,听着枭姥专门的对着我说了蓝冰雪魔这么一大篇冷嘲热讽的话。 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我和李阔海正在默然之间,万幸贺兰又纵马过来了。 他策马近前,方才翻身下马。 对着李阔海单膝跪下,以手触地,大声汇报道: “启禀元帅,缴获的马匹器械查点完毕,所有俘虏,也全部收拢进城内军营看押。” 原来,刚才那个百夫长是过来请求李阔海派人前去查点缴获的武器马匹的。 李阔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贺兰却继续说道:“元帅,请恕末将多言,庭宇回来了,燕阴口是不是不能放弃了?” “我们必须尽快修筑好城防,他们很快就会卷土重来的。” 他这一语,不但立刻提醒了李阔海。 也令心神渐明的我,顿时感到冷汗潸然。 直到此刻, 我的心里,才真正的明白了。 为何,先头我迫不及待的请求增援凌风关。 不仅仅是李阔海,连贺兰都对我这个请求,都装聋作哑,不予理睬。 原来,并不是他们另有什么想法。 而是在他们眼里,我这种莫名其妙语言。 不过是一种乍然归来,暂时迷失心智的表现。 尤其是贺兰,更是一直认为我的脑瓜子有些毛病。 别说凌风关现在尚无战斗,无需疾驰增援。 就是有,李阔海身为燕阴口主帅。 在燕阴口尚未失守,没有得到简渊诏令的情况下。 也是不可以擅离关隘,妄自驰援凌风关的。 他和贺兰等燕阴口守将要做好的事情,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固守好自己驻扎的关隘。 而我,却因为太过关切简渊,竟丧失了一个大将最起码的理智。 不问青红皂白的,一心直想奔凌风关而去。 我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念头。 在他们心里,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瞎胡闹。 不但幼稚荒唐,而且本末倒置。 便是眼前一派兵荒马乱情势,缇弗王大军又动向未明。 即便凌风关兵危,我们这些燕阴口守将,也是不可以轻举妄动的。 反正现在的西秦边塞防线,已经到了一荣俱荣,一枯俱枯的地步。 也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在我突然消失的短短三天三夜时间里。 边塞的战事,便到了一触即溃的地步。 实在是,无论哪个城池关隘,各种物资早都已经极度匮乏。 严寒即将来临,在朝廷不闻不问的情况下。 粮食,衣服,甚至兵器,都已告罄。 随着每一次惨烈战斗的进行,防守的兵源更是急速减退。 所以到了如今,活着的众人,都已经做好了各安其职,城破身亡的打算。 这些城池之间,根本就无所谓增援不增援。 不过是每人拼完一条命,流尽最后一滴血。 以身殉国,也就得了。 缇弗王正是了解了这些情况,所以才不疾不徐的展开攻击。 想用可以最大保存实力的作战方式,取得最轻松的胜利。 现在,已经不是柔如王庭耗不起了。 而是整个西秦边塞的防线,在不服输的二皇子殿下的指挥下,逐渐的坐以待毙了。 我知道边塞的战事已经很危急了,却不知道,已经危急到了这个地步。 我一时糊涂,李阔海和贺兰却是清醒的。 他们很明了,现在,只有拼死守住了燕阴口,凌风关就是安然无恙的。 二皇子殿下,乃至整个西秦,都还是暂且无事的。 但他们的心里,又不愿意拂逆刺激了死而复返,神情近乎狂躁的我。 更兼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形如鬼魅的枭姥。 我的心智和行为,似乎都操控在这个鸡皮鹤发古怪老妇人手里。 虽然暂且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不利,并且还解救了燕阴口,抓住了柔如大将阿雅。 可我是好的,肯定是向着他们的。 谁又能知道,操控我的老妇人心里打得是什么算盘? 所以,他们当着枭姥的面,不敢明说什么。 只能不约而同的选择避重就轻,不理睬我无脑的请求,只说些可以说的事情。 想着待我神智稍微清明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其中的利害。 况且,因为这次意外的转危为安。 原本准备玉石俱焚的李阔海,确实很是激动难抑。 便一改往日的沉稳严谨,失去了一贯的把持。 他又急着想知道,我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心里也想着要长话短说,可不觉之间,就滔滔不绝起来。 但我们说了半晌,还是我迫不及待,向他询问的多。 李阔海却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向我询问什么。 竟也忘记了,方才死里逃生的大获全胜,只是暂时的侥幸。 那些逃回去的阿雅部下,说不定马上就会引着缇弗王驻扎在摩云洞的大批军队。 卷土重来,再次血洗燕阴口。 又想到被抓囚禁的阿雅和那些未被斩杀的俘虏,李阔海顿时心急如焚起来。 慌忙对枭姥抱拳道:“贺兰将军所言极是,师尊,请恕在下防务在身,暂且少陪。” 然后,他又对我吩咐道:“庭宇,你赶紧请你师傅到城里歇息。” 第四十章 危如累卵的关隘 “少时,这里定然还会再有恶战。” 不料枭姥又嘎嘎的笑起来,对李阔海说的:“李元帅且慢,先听老身一语如何?” 李阔海欲走又停,转身向枭姥问道:“不知师尊有何话要说?” 枭姥却慢悠悠的说道;“李元帅,你不要着急。” “我老婆子其实并没有帮元帅干什么事情,也不累,用不着歇息。” “你呀,只管让人慢慢的去捡那些散落的箭呀戈呀什么的。” “叫人慢慢的去修筑被打破的城墙,砍倒的城门。” “这里,有我和徒弟给你守着,不用害怕。” 枭姥说完最后一句话,还不忘对着李阔海摆了一下手。 以示她并没有把柔如王庭的千军万马,放在眼里。 枭姥儿戏似的语气,让急着离开的李阔海有些烦躁起来。 他有些气促的说道:“有师尊相助,固然是好,在下求之不得。” “可这毕竟是两军对垒,儿戏不得,师尊请恕阔海少陪。” 说罢,仍是拔腿要走 枭姥见李阔海不肯听她的吩咐,似有不相信她的意思。 一时性起,陡然伸出手中的拐杖,蓦然指向李阔海。 正欲抬脚的李阔海像突然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不但不能挪动一步。 脸上的表情,陡然也变得痛苦起来。 我吃了一惊,和贺兰面面相觑了一下。 急忙叫道:“师傅,请手下留情,万万不可伤了我义父。” 这个枭姥果然不是良善之辈,太喜怒无常了。 李阔海是燕阴口主将,原西秦边塞的驻防元帅。 此刻一场恶战之后,他经贺兰出语提醒。 急着要去检修城防,预备迎接下一次的战斗。 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干嘛要如此无故阻挠? 枭姥听我如此一喊,便撤开手中的拐杖。 嘎嘎大笑着说道:“徒弟儿不必担心,李元帅真是太固执,老身且留他一留。” 李阔海脸上有些变色,无奈之下,只得向枭姥重新抱拳施礼。 “阔海有眼无珠,不是存心违拗师尊。只是在下职责所至,不敢掉以轻心啊。” 言语之中,不惟没有了方才的虚辞。 竟还对枭姥极为尊敬的,以本名讳自称。 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愧是能屈能伸的大将风度。 枭姥仍旧笃定定的,用嘶哑的嗓音缓声说道:“李元帅,你只管听从老身主意。” “记住,他们大军到来之前,那些散落的兵器不能捡完了。” “打破的城墙更不能砌好了,我保你燕阴口从此安然无恙。” 我知道,枭姥虽然模样古怪,功力骇人。 但一路陪着我到了现在,倒也没有什么丧心病狂之举。 或者,她这样说,自有她的道理和把握。 可是,我更担心的却是,李阔海这样一位军功赫赫的西秦戎边大元帅。 此等兵临城下,他更看重的,当然是贺兰方才建议的。 不停歇地加固城池,整修器械。 枭姥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枯槁老妇人,仅凭她三言两语。 李阔海怎肯轻易便相信她的话?按照她的语言,儿戏一般,散漫荒唐行事? 偏偏,枭姥又是跟着我来的。 我生怕李阔海一时兴起,按捺不住,对着简直就是满口胡言乱语的枭姥翻脸。 可想而知,枭姥的古怪,还不知道会对着他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如果这样的话,李阔海岂不是因为我的缘故,遭到枭姥羞黜。 我心中不觉大急,眼睛直直看着李阔海,不知该作何斡旋? 幸好,李阔海可能知道。 此刻,便是我们所有人的功夫加在一起,可能都是无法和这个古怪疯婆子相抗衡的。 并且,现在的燕阴口,战事已经如此不堪了。 关隘里,箭矢,兵器,各种加固布防物资,都已经极度匮乏。 别说军营库房之中,甚至连民房都没得拆卸了。 说是要抓紧修筑城墙城门,也不过是想方设法,聊尽人事罢了。 既然这个老妇人定要他听从她的安排,而我又以目看他。 一言不发,似有赞同之意。 权且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就当方才燕阴口已经失陷罢了。 反正,这西秦边塞的战事,如果不肯投降蛮夷,除非皇天庇护西秦。 否则,大家只有陪着二皇子殿下,等着城破战死,血溅黄沙了。 枭姥这显而易见的疑兵之计,用在一个已经不堪一击的关隘上。 无论其结果如何,也未尝不是一个相得益彰的上上之策。 无奈之下,李阔海便叹了一口气。 想了想,说道:“也罢,既然师尊这样说了,定是不会让燕阴口将士失望。” “阔海谨听吩咐就是了,请师尊容我暂且告退,去传令安排下去。” 枭姥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这就对了。” “元帅放心,我老婆子既然夸下海口,定然会包你燕阴口无虞。” 尽管满心疑虑,李阔海还是一本正经的。 对着笑嘻嘻的枭姥抱拳拱手,以示答谢。 枭姥不管许多,只管拉着李阔海,如此这般,好一通指手划脚。 李阔海一边连连点头,神色之中,却又是掩饰不住的万般无奈。 最后,他还是只得四处传令下去,按照枭姥的吩咐,布置下去。 直到一切都按照这个老妇人的意思布置妥当,枭姥才肯放李阔海先行返回燕阴口,带人巡查各处。 李阔海临行之时,特意令贺兰留下,和我一起陪着枭姥。 我和贺兰当然也不敢去问枭姥的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她到底要如何拯救这破败不堪的燕阴口?确保这个危如累卵的关隘无恙? 见李阔海已经离开,我只能赶忙对枭姥说道:“师傅,贺兰将军和我是不是陪您进去歇歇?” 枭姥并不理睬我“孝心”,似乎更加的精神抖擞了。 她摇着鸡皮鹤发的脑袋,阴阳怪气的对着我傑然一笑。 忽然不知从那里,把我之前一直抱在怀里的龙首琴提了出来。 哑着嗓子嘶声对我说道:“徒弟儿,你且把这把琴放好。” “如果遗失了,师傅可没地方给你找去。” 我大脑,竟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要说方才激战紧张之时,无暇顾及。 第四十一章 疯狂的狼群 便是我被枭姥拎着上路,御风而行之时。 我就把这把琴给抛到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了。 甚至,就连这把琴什么时候离开我的怀抱? 怎么又到了枭姥手中,我都一概不知。 幸亏枭姥看起来喜怒无常,但还有一些人情味。 知道我紧紧抱在怀里的东西,一定还有些要紧。 就是不知道,刚才她把这把琴放在那里? 貌似,我看她一直都是双手扶着拐杖的。 怎么突然的,就把琴给拎了出来?难道,她还会变戏法不成? 我慌忙接过这把琴,连声说道:“多谢师傅……” 想到龙后的嘱托,心里不觉甚是愧疚。 我毕竟还是缺少足够的历练,总是这么容易张皇失措,顾此失彼。 可是,目前眼看还会有不少恶战。 一向跟着我,须臾不离左右的龙头龙眼又不知道在哪里? 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把琴放在哪里? 一转眼,我又看见身边的贺兰。 脱口便向他问道:“贺兰将军,苏先生和我的人呢? “他们如何了?这里,为什么一个也不见他们?” 贺兰看了一眼阴阳怪气的枭姥,把我拉往一边。 小心的低声对我说道:“庭宇,你不知道。” “那天,殿下从涵谷潭回来之后,伤心欲绝。” “随即,便让人把苏先生和你的人全部带到凌风关了。” “大概,是想把他们都送回阳陈吧。” 我的心微微的疼了一下,看着枭姥似乎并不反感我们说话。 便不由得用责怪的语气,也对贺兰低声说道: “贺兰将军,那天你不是不知道,我和蓝冰雪魔的对决,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你为什么不制止殿下以身涉险?为什么要通知他前往涵谷潭?” 贺兰立刻叫屈道:“庭宇,殿下前往涵谷潭,根本不是我通知的。” “那天,我因自己贪生怕死,弃你而去,已经深感罪不可恕了。” “如果我遇见殿下,岂敢不拼死劝阻殿下?” “可是,我们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殿下是如何去涵谷潭的。” 我不以为然道:“我记得那天临走的时候,殿下正好巡防到燕阴口。” “当时李元帅还陪着他,若不是你通知的,肯定是小武返回后通知他的。” 贺兰立刻说道:“并不是,后来我还专门向小武询问过。” “那天,小武带着大家跑回去时,殿下已经离开燕阴口了。” 我不禁怔了一下,对着贺兰喃喃道: “那就奇怪了,你们都说,雪狼王是和我有心灵感应的。” “这我已经相信了。难不成,殿下和我也有心灵感应?” “可是,我并不觉得啊。” 其实,我的心里,好像也有些明白了。 简渊突然赶到涵谷潭边,哪里是和我有什么见鬼的心灵感应? 他可能压根就是有些不放心我。 可想而知,那天,我兴致勃勃的出关之后。 简渊在燕阴口例行公事巡查过后,便匆匆和李阔海告辞了。 当时,李阔海陪着他巡查防务的时候,可能耽搁了一些时间。 所以,待他出了燕阴口,打发走身边跟随的人。 单身一人前往涵谷潭的时候,便已经是我和蓝冰雪魔打斗到生死决绝的时候了。 当然,这些暂时也只是我的猜测。 到底当时的情形是怎么回事,也只有见到简渊,才能真正的弄清楚。 听我这么说,贺兰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只知道,那天,我被你赶走之后,只跑了半程,终感不妥。” “于是,我便调转马头,重新返回涵谷潭,想着陪你一起死算了。” “我拼命往回赶,还没有赶到涵谷潭边,远远地就听见殿下大声吼叫着你的名字。” “更可怕的,那匹狼王突然又出现了,还带着狼群。” “有些狼甚至还跟着我的战马一起奔跑,开始,我的心里还怕的要命。” “后来才发现,它们竟也是和我一样,是急着奔往涵谷潭边的。” “待我赶到,潭边已经不见了你的身影。” “却看见殿下披头散发,抱着你的龙钺捶胸顿足,状如疯癫。” “当时,他想紧跟着你,一起跳进涵谷潭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却被那匹突然出现的高大凶悍狼王,带着群狼,瞬间便把他给死死围住了。” “哪怕殿下疯子一般,挥舞着手中的龙钺,吼叫着,砍杀了无数的大狼。” “那些畜生,仿佛不是血肉之躯一般,任凭殿下屠杀。” “它们既不反抗,也不肯离开。” “一匹狼倒下,很快就再围上来一匹,死活就是不让殿下再靠近潭边半步。” “最叫人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后来殿下急了。”“ “想振身越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狼群,跳进潭里救你。” “不料,那匹狼王见殿下身形略动,竟一下子对着殿下扑过去。” “其力道之大,竟把殿下扑得仰面朝天,摔倒在潭边,昏死了过去。” “而那个该死女魔头蓝冰雪魔,好像也被那些疯狂的狼群给惊骇到了,脸色都苍白了。” “竟也顾不上寻我的晦气,振身便急急的走了。” “我知道,这些狼群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见殿下昏死过去,我也顾不上害怕了。” “慌忙翻身下马,穿过那些气咻咻的狼群,把昏死的殿下扶起来。” “这时,李元帅得到回去的小武禀报,已经带着燕阴口驻军赶来。” “那匹狼王瞧着有大批人马赶过来,才丢下很多狼尸,带着狼群,纵身四散离开。” 贺兰一番不停歇的话,令我早就听得呆了。 不惟是我翻身落入涵谷潭之后,简渊的痛心疾首的表现。 还有贺兰描述的,简渊因为急怒,砍杀阻止他跳潭狼群的惊心动魄场景。 心里忽然感到很难过。 怪不得,那些给我带路的大狼那样惧怕我。 这些野兽虽然微如草芥,但也是性命。 它们迫于雪狼王之威,屡次为我赴汤蹈火,已经不知道令它们牺牲了多少条性命? 我只听说过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却从来就没有想到过。 因为我和雪狼王之间,某种不可理解的心意相通。 第四十二章 危城兵难 竟叫这些荒岭野狼也成了西秦边塞和蛮夷人之间战斗的牺牲品。 可能看我和贺兰叽叽咕咕说了这大半晌的,枭姥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顿着手里的蒺藜拐杖,嘶声对我说道:“徒弟儿,你和你好朋友有什么说不了的体己话儿?” “咕咕哝哝这大半天的,听得我老婆子好不耐烦了。” “快过来,陪我聊聊天儿。” 我知道,枭姥一发话,我就没办法再向贺兰什么了。 否则,这个喜怒无常的枭姥一发怒。 丢下这破破烂烂的燕阴口,还不把我义父李阔海给急死了? 万一缇弗王真的带着驻扎在摩云洞的大军,前来为阿雅报仇。 甚至,还有阿雅的师傅,蓝冰雪魔。 可全都指着这个她呢,我得赶紧先哄着这个老怪物。 我一边赶紧对着枭姥露出一个灿烂笑脸,口中欢快的答应道: “哎,师傅,徒儿马上就过来陪您聊天。” 一边把手里的龙首琴,不由分说,对着贺兰塞过去。 “贺兰,既然我的人都不在这里了,这把琴你就好好给我收着吧。” “待会,万一蓝冰雪魔又来了,我又被她给打死了。” “你可要记得,一定把它交给伏龙王子炎伏罗。” 贺兰显然不爱听我这种话,他虽然勉强接过我手中的龙首琴。 却少有的皱眉道:“庭宇,你可不要说这种话。” “琴,我给你收起来可以,我和那位伏龙王子可不熟。” “以后,有机会,还是你自己亲自交给他吧。” 然后,他拎着那把龙首琴,上前一步。 对枭姥躬身相请道:“贺兰带前辈和龙将军去军营歇息吧,这里,不是久站说话之地啊。” 不料枭姥看也不看贺兰一眼,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 “不需,我只和徒弟等在这里。” “这里,倒确实不是将军的久留之地,老身请将军速速离去。” 听枭姥用这样不屑的口气和贺兰说话,我心里很有些腹诽。 就算贺兰武功差些,毕竟是我的朋友。 而且,他也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用得着这么藐视人吗? 只是,她让贺兰速速离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缇弗王的大军快要来临?还是,可怕的蓝冰雪魔也快来了? 我不禁凝神细听。 耳畔,除了燕阴口胜利的西秦将士大声呵斥着一些脚步拖沓的战俘。 很多马蹄不停的来回奔跑,收拢捡拾兵器轻微的撞击声,似乎并未异样。 贺兰倒是淡定,对枭姥的冷颜戾色好像并不放在心上。 见枭姥不领情,也不勉强,对我点点头,自顾骑马先行离去。 不一会儿,他又带着人,给我们拿来一些食物清水。 我知道,枭姥似乎并不喜欢贺兰。 便也索性催促贺兰进城协助李阔海,不用再陪着我们了。 省得留他在身边,反而碍手碍脚。 面对强敌,真打起来,我和枭姥也用不着谁为我们掠阵的。 贺兰走后,枭姥和我席地相对而坐。 面对食物和清水,枭姥却一样也不用。 我早已饥肠辘辘,立刻风卷残云,吃光了大部分的食物。 别的先不管那么多,填饱肚子再说。 ………… 夜色逐渐接近拂晓,初冬的凌晨寒意侵人。 身边四处仍在燃烧的战火,明灭不定的跳跃着。 寒月消逝,夜空之上的太白星,倒显得愈发寒光闪烁。 它睥睨地俯瞰这悲凉的边塞,人世间,惨烈的战场。 我突然想到了,简渊等我在涵谷关外的那夜。 我们甜蜜的相互依偎,看着这颗耿耿长庚星。 我一直记得,那夜的长庚,挂在明净的夜空之中。 水洗一般,光华灼灼,明亮美丽。 仿佛四野都有天使仙子,在对着它歌唱轻舞。 那夜,我问简渊:“你会不会给我打一间金屋?像前朝汉武帝藏陈阿娇那样?” 他对我说:“我要藏你一生一世。” 可是,眨眼间,却物是人非。 这诺言,说不定,终于只会是一句箴言。 今夜的我,已经不复那夜的甜美快乐心境。 今夜头顶的太白,也忽然变得气势汹汹,狞恶不定了。 我的心中,不知为何,也没有方才那样迫切的想见到简渊了。 只愿他暂且安好。 我看着对面缩成一团,简直像一只个巨大刺猬的枭姥。 漫无边际的思绪,顿时被生生的拉回。 突然在心里暗想,要不是西秦边塞的战事已经一塌糊涂。 要不是危城兵难,自己又亲眼见识了枭姥功力的可怕。 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听从这个怪物的安排。 与她在这不胜苍凉的边塞关隘战场上,莫名其妙的相对枯坐。 我更情愿随着李阔海贺兰去干些更靠谱的事情,用以阻挡柔如人的大军铁骑。 贺兰似乎也很忌惮枭姥,方才给我们送食物时。 当着枭姥的面,他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也没有和我说了。 李阔海被枭姥控制打击了一下,更是无影无踪。 不知道是不是带着人,修筑城内被打破的兵防,以防万一。 还是索性破罐子破摔,随着枭姥和我如何折腾,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西秦边塞的战事已经如此,便是他再如何勉力支撑。 也不过是撑的一时是一时,城破兵败,都是迟早的事情。 他所需要做的,死命效忠的西秦二皇子殿下殉葬罢了。 不知道现在的李阔海,心中有没有感到一些后悔。 后悔他一时眼拙,站错了队伍,跟错了主子。 最终,无可挽回的踏上了这样的一条不归路。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实在忍不住了。 对枭姥说道:“师傅,您说,蓝冰雪魔一定会来吗?” 枭姥身子动了一动,不以为然的对我说道: “不来就不来呗,咱们就坐在这里,一直等到她来好了。” 我哀叹道:“师傅,您这叫什么话?” 枭姥似乎对我翻了一下白眼,嘶声道:“师傅说的,是实话。” 我无奈的轻笑了一下:“师傅,您知道什么最可怕,什么最折磨人吗?” 枭姥便嘎嘎的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 “等待一个可以预知的不祥的结果,那个过程是最可怕最折磨人的。” 第四十三章 决战雪魔 我忍不住点头道:“师傅果然与众不同,一语中的。” “只是,您无所谓,可以慢慢的等,是因为您不害怕。” “我可是巴不得蓝冰雪魔赶紧来,是生是死,干脆利落。” “怎么样,都比这漫漫难捱的等待好。” 枭姥缓缓说道:“徒弟儿,你放心,她一定会来的。” “并且,如果我料定的不错,她还一定会赶在蛮夷人的大军之前到来的。” 枭姥说完,便不再理睬我。 垂下头发凌乱花白的脑袋,兀自继续养神去了。 无可奈何之下,我也只得收起了叨叨。 开始盘腿调息,养精蓄锐。 ………… 天际一丝黎明的曙光隐隐的透出,枭姥忽然睁开朦胧蓬松双眼。 缓缓地对我说道:“她来了。” 我悚然而起,如临大敌。 一把抓过一直放在身边的,阿雅的长戈。 枭姥却依然怀抱着蒺藜拐杖没动,见我这副模样,立刻嘎嘎大笑起来。 我很生气,对她说道:“师傅干嘛老是耻笑我,人家本来就是打不过她嘛。” 枭姥笑道:“乖徒弟儿,不要害怕。” “一会儿,那魔头来了,你只管和她较量。” 然后,她又瞄了一眼,始终乖乖停留在我们身旁,阿雅的那匹神骏战马。 冷笑似的说道,“记住,你和别人打我就不管了。” “要是和蓝冰雪魔交手,千万要弃了战马。” “否则,只会让你跌跟头,我要先躲一躲了。” 我慌忙叫道:“干吗嘛,师傅,不是你也害怕了,扔下我不管了吧?” 可是,枭姥根本就不理睬我的大呼小叫。 枯瘦的身形只是一矮,霎时便没了踪影。 我看得口呆目瞪,这个……天杀的老怪物! 陪着她枯坐了半夜,这会蓝冰雪魔来了。 她却对我说了不知所云的几句话,就和我玩儿土遁? 只留下我一个人,还不又死定了? 和蓝冰雪魔打,要弃了战马? 那天我在涵谷潭边,难道是骑着马,才被那女魔头揍得九死一生吗? 我相信,以我现在的功力。 别说弃了战马,便是弃了性命,还是不够给蓝冰雪魔塞牙缝的。 慌乱之间,我抬眼一看。 我的心,顿时便彻底的凉了半截。 只见尚且有些混沌的远远天际,隐隐有乌云般的暗尘滚滚而来。 明显的,不知道有多少千军万马,杀奔这破败不堪的燕阴口而来。 不会吧,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不用说,缇弗王一定把他的队伍都拉来示威来了。 哎,一个蓝冰雪魔,我就做好了送死的准备。 再加上缇弗王的千军万马…… 好吧,想我这个当初的大汉半人半妖王爷郡主。 如今的总兵大小姐阿雪,冒名顶替的龙庭宇。 也算是生为西秦人,死为西秦鬼,真正的功德圆满了。 满心无奈之下,转眼看看身后。 我忍不住再一次发出哀叹:我那个义父也真是实在啊。 竟然真的让人还在那里慢条斯理的捡兵器,拖拖拉拉的拉马匹。 不慌不忙的修补城墙,自自在在的准备早炊。 我简直……连叹息都叹息不出来了。 面对缇弗王滚滚而来的大军,我心里清楚。 首先,我是绝对不能退到燕阴城内的。 我怕吓着李阔海他们;当然,那不是我的做派。 望着滔滔而来的暗尘,我只是在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悲壮。 不知为何,我瞬间竟无比清晰的想起,当初年幼时。 小狸曾经对我描述的,我那位大汉将军王爷父亲的丰功伟绩故事。 传说,我的那位将军王爷父亲,每一次面对敌人的百万雄兵。 从来就没有选择过悲伤和哀叹,更没有害怕和逃避这种词汇。 他总是第一个大吼一声,义无反顾的只身先杀入百万军中。 大吼一声,对,大吼一声。 与其趴倒生,不如站着死! 一股冲天的豪气和极端的悲壮,陡然涌入我的腹腔。 我跨上阿雅的战马,横戈跃马,驰至燕阴口前方。 方才仰天大吼一声:“啊……” 霎时,燕阴口上空,天崩地裂一般,顿时便风涌云聚。 猝不及防之间,很多人都痛苦的捂住之间的耳朵。 有些战马惊得挣脱缰绳,咆哮着,狂奔而去。 而远方正在无边无际滚动靠近的暗尘,也因为我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 也迅速迟滞了速度,及至到了我的面前,便已经完全的停止。 然后,黎明渐白的曙光之中。 我看见,缇弗王和旭兀烈陪着蓝冰雪魔,骑马闪出阵前。 蓝冰雪魔竟然也用见了鬼似的的目光,狠狠地瞪着我。 难道,这个女魔头也忌讳我是鬼魂显灵? 稍顷我才想到,原来我正骑着阿雅的战马,手里拿着阿雅的兵器…… 难怪蓝冰雪魔会目光古怪;她并不是惧怕什么鬼神。 她是彻底的恼羞成怒:为何我总是阴魂不散? 她最心爱得意的徒弟,竟再一次连本带利的输在我手里。 借着刚才一吼之下的豪气,我便大声对蓝冰雪魔道: “姐姐别来无恙,你干嘛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然后,我又故作妩媚的笑了一下。 “看得我怪难受的嘛。” 蓝冰雪魔却根本就不准备和我贫舌。 拂晓的晨风之中,她漂亮的雪白长发丝丝飘动。 绝美的脸庞上,嘴角陡现一丝讥诮的冷笑。 只见她身形霎动,蓝色宽大的衣袖轻轻一摆。 立刻,一股疾劲的力道。 像一道闪电,劈头盖脑的便向我击来。 见面就练,一句废话也没有? 这个可怕的老妖怪,真是太不亲切了。 我急忙振身弃马,腾空而起。 顺着蓝冰雪魔击打过来的霸横力道,远远飘落避开。 还是枭姥教导有方,和蓝冰雪魔过招。 果然不能骑着马——那样真的很容易跌跟头。 尽管我已经迭出了老远,蓝冰雪魔还是如影随形,很快就迫至我的近前。 有了上一次和她交手的经验,我故技重施。 用罡力护住自己的心肺脉络,小心翼翼的和她周旋。 尽量避开她凌厉的力道,力图寻找可以反击的机会。 却说缇弗王,见蓝冰雪魔和我一见面,二话不说就战在一起。 第四十四章 蹊跷的意外 立刻不由分说,就要指挥大军抢关。 但是,旭兀烈好像是被打怕了,他立刻发现了不妥。 对缇弗王说道:“王爷等等,您看,他们……那是怎么一回事?” 缇弗王一看,果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原来,燕阴口外的西秦防军。 对他们这浩浩荡荡几十万大军的到来,好像并不放在心上。 城里,依稀可见,晨炊的炊烟袅袅升起。 破烂不堪的城池外面,竟还有人自顾去捡拾昨天夜里,阿雅兵败之后丢弃的武器。 燕阴口城墙上,很多人在那里,不慌不忙的砌着被打破的城墙。 整个燕阴口内外,好像瞎子一般。 根本就不把遮天蔽日的旗帜,寒气森森的刀剑当一回事儿。 这下,别说旭兀烈,连缇弗王也有些迷惑起来。 他这可是几十万大军,不是糊弄人的纸人啊。 如果没有我昨天夜里,突然的诡异出现。 不但在眨眼间,重创抓住了阿雅。 还仅凭一己之力,几乎尽数俘虏了阿雅所率领的军队。 可想而知,那些狼狈逃回去的柔如兵士。 为了洗脱奔逃的罪名,免于被诛杀。 肯定又是添油加醋,对我好一番妖魔恐怖描述。 现在,所有的蛮夷军士,包括缇弗王旭兀烈。 又被我振聋发聩的一声大吼,震荡的俱是人人心神未稳。 而我,竟单身一人。 又看似言笑堪堪的,淡定自如阻挡大军于燕阴口前。 虽然有蓝冰雪魔助阵,还是架不住叫人疑心生暗鬼。 缇弗王一时之间,竟也有些想不通了。 西秦燕阴口的守军,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旭兀烈原本就是怕了我的,尤其人人口口相传,似乎如影随形。 总是会跟着我一起出现的,那些可怕的群狼。 所以,旭兀烈觉得,还是不要轻进的好。 于是,便看着和蓝冰雪魔打斗不止的我。 有些惊怕的对缇弗王说道:“王爷,那些西秦人必定有诈。” 旭兀烈强烈惧怕的神情,不觉便影响到了缇弗王。 缇弗王皱眉道:“嗯,确实有些蹊跷。” “按照那些西秦人的性子,断不会如此散漫……” 旭兀烈急忙说道:“启禀王爷,属下以为,还是稍安勿躁。” “且等雪魔师尊和西秦妖将分出胜负,诛杀了那妖将,我们再进大举进攻也不迟。” “这样,便是那些狡诈无比的西秦人,在城里埋伏了什么妖魔鬼怪,凶禽猛兽,等着我们上钩。” “有神尊为我们护阵,我们也不怕了。” 原来,旭兀烈觉得,一定是我事先在燕阴口城池里面,埋伏了大批的狼群。 才作出如此毫无防范模样,故意等着他们大军冲关。 好出其不意的驱赶出群狼,撕咬他们。 缇弗王点头冷笑道:“如此敞门以待,真当我们傻子呢?” “先锋说的有理,想来,那城池里面,妖魔鬼怪是没有的。” “但是,凶禽猛兽,肯定是有的。” “西秦人已经技穷,待会,本王倒要看看。” “他们,还能拿什么?和本王的几十万大军相抗衡?” 于是,缇弗王令旭兀烈立刻指挥着所有兵士。 列出队形,可攻可守。 然后射住阵脚,索性骑在马上和旭兀烈当起了看客。 再说我,被蓝冰雪魔紧紧迫着,没给分晓。 这个该死的老妖婆子,一定认为我已经杀了阿雅。 而且,上一次竟被我侥幸逃脱。 结果导致她的爱徒阿雅还是终于死在我手中,已经让她悔青了肠子。 所以,她这次暗暗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我逃脱。 现在,我怎么百计和她周旋,都是无济于事。 终于,我还是像上一次一样,渐渐感到体力不支。 而那个声称要帮助我把蓝冰雪魔打残的枭姥,也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 眼看我又要被蓝冰雪魔给打死了,竟还连个人影都不见。 我心里断断续续的暗暗咒骂:“老怪物,还让我叫你师傅……” “到这会,却不知死在哪里?究竟……要不要帮我啊?” 我忘了,这要命的时候分神,等于自寻死路 。 就在我稍微一分神之际,蓝冰雪魔便用她双掌之中强大的力道,裹住我手里的长戈。 只稍微往前一带,我的双手便再也抓握不住,只得猝然松手。 饶是那样,我的虎口还是被震裂开来。 双手霎时血如泉涌,腹腔之中,也不由得一阵心血翻涌,身子随之踉跄先前。 蓝冰雪魔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诛杀机会?顿时浑身罡风暴涨。 挥动双掌,带动双袖,携裹着满天的力道,没头没脑向我劈来。 我只觉得满口腥甜,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 只得眼睁睁等着,自己被蓝冰雪魔巨大的掌风劈成碎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我觉得后心一热。 顿时,一股似乎是透明的罡力霎时把我全身护住。 然后我的双掌也猝然挥出,击向蓝冰雪魔的双掌。 谢天谢地,枭姥总算是没有食言,没有抛下我。 关键时候,终于出手了。 虽然,我差一点就要五脏俱裂,粉身碎骨了。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枭姥在背后的施力。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顿时把完全没有防备的蓝冰雪魔震的后退数丈。 这个女魔头本来以为,摇摇欲坠的我。 再也不可能咸鱼翻身,给她什么还击了。 所以,她打得非常投入。 就是想一掌之下,狠狠的拍碎我。 没想到,眼看已经大功告成了。 我不知突然从哪来的气力?竟然又给了她这么一下子。 令她顿时站立不住,身子随之飘出老远。 站定之后,这个女魔头似乎还有些不相信的看看我。 但我依然口角溢血,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于是,蓝冰雪魔很快认为,这不过是个蹊跷的意外。 毕竟,我身上的功夫原本不弱。 生死关头,突然迸发出一些求生抗击的强劲力道,实属正常。 否则,我也不可能那样令柔如人闻风丧胆了。 不但屡败柔如数员大将,连缇弗王都因为忌惮西秦有我这样一员武将,不敢肆意纵军深入。 只是,蓝冰雪魔自负神功天下无敌。 第四十五章 枭灵珠的暗算 况且,她已经和我有过一次涵谷潭边的较量。 心中知道,我绝对不会是她的对手。 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把我突然的反击放在心上。 尽管我当日在涵谷潭边,几乎被她打成一个血人。 翻落那样深不可测的潭底,竟然又能生还,也令蓝冰雪魔微微感到惊讶。 但她毕竟不会相信什么鬼神,只是觉得我命大,比较抗揍罢了。 她身负绝世武功,更不怕什么凶禽猛兽。 一番打斗下来,她早就把我的底细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我神奇的死而复生,其实身上的武功。 还是和涵谷潭边一样,并无任何的突飞猛进。 现在,我已经彻底的精疲力竭了。 所以,她绝对不能放过诛杀的机会。 心念之间,蓝冰雪魔再次身形震动,霎时便逼近了我。 对着我的面门,毫不犹豫的再次出手。 这次,她之所以如此逼近我。 只是想用她双掌之中霸道骇人的力道,狠毒的击打碎我的头颅。 这样,便可以令我脑浆迸裂,再无任何可以回天生还的可能了。 就在蓝冰雪魔欺身靠近我,并且出掌发力的瞬间。 看似已经完全没有了回避之力的我,右脚突然爆出。 挟着一股可怕的力道,没招没式的,猝然踢向她的腹肋。 瞬间,蓝冰雪魔绝美的脸庞上,顿时微微色变。 蓝冰雪魔是什么样的功力修为? 一触之下,便知道对手所发之力,究竟有多大的杀伤力。 我这种真正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完命似的招式,她根本就没有料不到。 所以,蓝冰雪魔再一次吃了她过于自信的亏。 心中完全没有准备,如何去抗拒这股可怕的力道?回护自己。 说起来,我现在猝然踢出去的一脚,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道,也只能发人一笑。 然后,我就会毫无悬念的脑浆迸裂,丧命在蓝冰雪魔力道可怕的攻击之下。 但是,我却借了枭姥暗中相助的强大气力。 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脚,其实却非同小可。 蓝冰雪魔若是强行对我攻击,不加回护躲闪,同样还是会令我脑袋瞬间开花。 但是,她肯定也会被我踢穿腹肋,身负重伤。 若是撤掌回护躲闪,却又觉得憋气恼恨。 归根结底,这种拼了命般的打法。 对我们两人来说,其实都是一个险恶的招式。 经过霎时本能的权衡利弊,蓝冰雪魔终于还是选择了憋气。 毕竟,两败俱伤的下场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蓝冰雪魔只想置别人于死地,她自己,可不想吃什么亏。 趁着蓝冰雪魔撤力护身,我借着枭姥相助的力道,收脚站稳。 紧接着便不失时机的双掌齐出,奋力像她打去。 心中忿忿嘀咕道:“老妖婆子,你都撵着我打了半天了,也该我打你一下。” “反正,今天你要打不死我,我就要打残你!” 蓝冰雪魔顿时有些心惊,眼看无可回避。 她便急忙敛聚心神,发力与我的掌风抗衡。 霎时,她的全身便护住一片蓝色的微光里。 我的掌力瞬间便打了过去,蓝冰雪魔身体四围的蓝光,竟在我一掌击去之后,猝然开始跳跃激荡。 只听蓝冰雪魔轻轻的“噫”了一声,飘逸的身姿有些收势不住。 瞬间,后退几丈开去。 待身体站定之后,蓝冰雪魔瞪大一双极其寒冷美丽的眼睛。 恶狠狠的,看着如鬼附体的我。 我抹了一把满嘴的血,故意哈哈大笑起来。 存心的气她道:“姐姐,干嘛这么凶巴巴的看着人家?” “你要是愿意投降,我今天就饶你一命,怎么样?” 蓝冰雪魔被我满口无赖,不知死活的话,气得差点笑起来。 鄙夷的恨声说道:“就凭你?黄口小儿,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一语未了,发丝衣衫临风而动,眼看就要爆发更凌厉的杀着。 我赶紧摇手道:“姐姐且慢,不然这样,你要是愿意放过我,咱们就和解怎么样?” 蓝冰雪魔切齿冷笑,厉声喝道:“将死之人,还敢和我饶舌?休想,还我徒弟命来!” 话未说完,立刻舞动衣袖。 顿时,一团巨大的幽蓝色火焰,携着可怕凌厉力道,向我喷了过来。 我只听枭姥嘶哑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击碎它。” 然后,我的双掌便不由我控制的猝然向前。 一股无形的力道透过我的身体,直达两只掌心,便径直击向那团挟着森然寒气的蓝色火焰。 瞬间,两股巨大的力量惊天动地一般,狠狠撞在一起。 只听“膨”的一声闷响,我的身体被振的飞出几十丈开外。 而蓝冰雪魔发出的那个蓝色火焰团,却像一个被点爆的烟花。 顿时被击散开来,天女散花一般,四处激射。 原来,那个巨大的幽蓝火焰球体里面,竟然是无数尖锐犀利的冰晶。 我暗暗心惊,急忙掩住自己的没有铁盔保护的头脸。 合着蓝冰雪魔和我过了无数的招式,差点没有打死我几回,她竟是还没有用过真正的杀招。 我要是早被她这么一个可怕的蓝色火球给击中了,别说会被这些可怕的锐利冰晶万箭穿心,射成刺猬。 便是死里逃生,那些犀利的冰晶还不生生把我毁容啊。 这可是最最要紧的;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这张阿雪的脸,可是比我的性命还要金贵的。 却说蓝冰雪魔,随着那颗凝聚着她毕生精深内力的幽蓝色火球被击碎。 顿时便力道大输,身体猝然前倾。 一时之间,竟然微有喘息。 不复瞬间振作,迅疾攻击之力了。 就在这时,枭姥方才嘎嘎大笑着,鬼魅一般,破土振衣而出。 燕阴口前方,战斗的场面顿变为诡异。 冰晶落完,我已经挺身而起,静静地站在远处。 观战的缇弗王和旭兀烈面面相觑,已自心惊。 眼前情势的猝变,让缇弗王更加庆幸没有轻举妄动。 他们紧张的观察着,以便决定身后的大军接下来该采取什么样行动? 蓝冰雪魔一看枭姥,似乎眼睛都红了。 方才回过神来,为何我竟能在垂危之时,爆然发力,令她功败垂成。 第四十六章 饮鸩止渴 原来是有人暗中操控,攻她于不备。 蓝冰雪魔狠狠盯着枭姥,怒声说道:“原来是你?你为何要助别人?” “如此鬼鬼祟祟,暗算于我?” 枭姥故意叹息一声,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哎,我要哭师傅去……” “师妹呀,你为何不在雪魔洞安然修炼?” “却跑到这边塞,争强好胜,插手人家的兵火纷争。” “如此任性妄为,企图篡改天意,不该我替师傅他老人家来教训教训你吗?” 蓝冰雪魔冷笑道:“师姐休要和我道貌岸然,你做的那些事情,世人不知道,当我也不知道吗?” 枭姥不以为然的说道:“你知道又怎样?彼此彼此!” “当初你甜言蜜语,百般美色狐媚了师傅。” “他把心丹传给了你,使你得以永驻容颜,青春百年不老。” “难道,我就不能自己练成心丹?” 蓝冰雪魔用讥讽的语气说道:“即使如此,师姐何不专心练你的心丹去?” “却要帮着这个异族人,伤了我们自家和气?” 枭姥嘎嘎笑道:“师妹可不要这么说话,他是我的徒弟,我当然要护着他。” “你不是一样?为了你的徒弟,在这里和人动干戈吗?” 蓝冰雪魔顿时冷笑道:“哦,怪不得,原来师姐还差一个徒弟……” 枭姥突然嘶声爆喝道:“少废话,贱人,我不但只是还差一个徒弟,更想废了你的心丹!” 说到这里,语气陡转切齿刻毒。 “嘎嘎嘎……然后,让你求生不得,欲死不能。” “我一定要你好好看看,待我心丹成后,容貌是不是胜你百倍千倍!” 蓝冰雪魔点头道:“你果然还是如此歹毒,好吧,今天,我们就彻底的了解了吧。” 说罢,她身形霎动,全身便整个的,笼罩在一片巨大的蓝光之中。 枭姥也身形暴涨,腾身而起,挥舞着手中的拐杖。 朝定蓝冰雪魔,频频发出凌厉杀招。 蓝冰雪魔也凭借蓝光护身,舞动衣袖,狠狠反击。 霎时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 现在,蓝冰雪魔已经不是对付我的那种漫不经意的打法了。 枭姥更是像挟着刻骨愤恨,招招皆狠。 两个人斗到酣处,忽然只听蓝冰雪魔爆喝一声。 霎时,她身上的蓝色光芒膨然胀大,漫天的冰晶利箭再次一样四散开来。 枭姥早有所料,在蓝冰雪魔的冰晶爆开之前。 对我大喝一声:“过来!” 然后,我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拉扯着迅速靠近枭姥。 枭姥继续大声叫道:“助我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她便把双掌击向我的背部。 霎时,便把自己的力道源源不断的输进我的体内。 然后对我叫道:“打她……” 我立刻借助枭姥的力道,合掌挟着自己所有气力。 把那股巨大的力量,向着蓝冰雪魔那团可怕的蓝色光奋力推去。 就在此时,随着蓝冰雪魔的高声爆喝,已经把所有的冰晶利箭悉数朝枭姥射出。 那些冰晶利箭行至半道,便被我们合力发出的巨大掌力所阻挡,猝然弹回。 那股劲疾力道已经非人所能控制,只听蓝冰雪魔一声惨叫。 原来,她赖以护身的气团,竟然被自己所发的冰晶利箭射破。 更倒霉的,还是一旁观战的缇弗王的军队。 那些可怕劲疾的冰晶利箭,本来是对着枭姥所发的。 但被我们合力一击,竟全部挡回,四散爆射。 连有着强大的气体护身的蓝冰雪魔自身都不能幸免,猝然破功。 何况那些不幸处于冰晶射程之内的诸多普通兵士? 缇弗王和旭兀烈见势不妙,早就各自运力自保。 幸亏他们驭马站立的地方,离冰晶利箭的中心很远。 又全副铠甲护体,得以自保,却顾不上那些兵士。 霎时间,可怕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无数的蛮夷兵士捂住面孔,惨叫着,纷纷跌下马去。 缇弗王的军队前方,顿时一阵大乱。 蓝冰雪魔正处在自己所发冰晶利箭的中心,又被枭姥和我蓄意还击。 她自食其果,狠狠的尝了一次万箭穿心滋味。 随着冰晶四散落下,她身上的蓝色光芒竟逐渐黯淡下去。 尘埃落定之后,我看见,蓝冰雪魔已经跌跪在地。 她身上的衣衫,虽然奇怪的没有血迹,却已经千疮百孔。 苍白的脸上,只有嘴角挂着一缕殷红血迹。 然后,我恐怖的看见。 眼前的蓝冰雪魔,原本美丽无暇的绝世容颜竟逐渐黯淡灰败下去。 皱纹慢慢的在她美好光洁的额头生了出来,美玉一般无瑕的肌肤缓缓枯皴。 然后是她美丽如雪的长发,忽然之间,没有了润泽飘逸。 晨风之中,竟已是一片飘摇枯零。 我不禁微微扭过脸去,不忍看见这么一个比死亡还要残忍的莫测变幻画面。 枭姥顿时嘎嘎大笑起来,歇斯底里一般。 顿着手里的蒺藜拐杖,用沙哑难听的声音。 无比嫉恨邪恶的说道:“啧啧啧,师妹,看看你的脸……” “哎唷,多么的玲珑剔透,美玉无瑕。” “看看你的眼睛,多么的无辜纯洁。” “看看你的皓腕,多么的洁白修长。” “看看你的腰肢,多么的绵软,娇媚可人 “师傅为了你,真是死也心甘情愿的。” 说到这里,枭姥盯着已经比她还要垂老不堪的蓝冰雪魔, 鄙夷的摇摇她那颗鸡皮鹤发的脑袋,已是神情无比解恨。 冷笑道:“哎呀,如今啊,一百多年咯,师妹,你也该老啦。” 枭姥瘆瘆的声音令我悚然心惊,更感到难受。 虽然,我真的是很害怕蓝冰雪魔。 毕竟,面对一个老是想要你命,却又无法战胜的人。 除了憎恶,肯定就是害怕恐惧。 可是,我和蓝冰雪魔,毕竟没有什么原则上的刻骨仇恨。 所以,我竟对落得如此下场的蓝冰雪魔,忽然有一丝隐隐的不忍。 蓝冰雪魔喘息了一下,并不去理会枭姥的冷嘲热讽。 冷笑一声,却缓缓抬起头。 对我说道:“将军饮鸩止渴,虽然对付了我,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有的人为什么要帮你吗?” 第四十七章 枭姥的猎物 我一听蓝冰雪魔指名道姓,在和我说话,只得勉强扭过脸来。 答道:“姐姐,我也不想这样的,是你逼的我没有办法。” 蓝冰雪魔继续冷笑道:“将军供人驱使,做人刀剑。” “只怕,你逃得了我这里,终究还是会落得被人溶进铜炉,化为心丹的下场。” 然后,她头也不抬的对枭姥说道:“师姐,我说的没错吧?” “铜炉之中,你的那些徒弟,冤魂累累。” “只怕你练成心丹服下,也会日夜不得安宁!哈哈哈哈……” 好像被人撕去了最后的遮羞布,枭姥索性也嘎嘎大笑起来。 甚是无所谓的说道:“难道我还怕你说了不成?” “不错,这个男子确实是我需要的最后一个徒弟。” “既然我收了他为徒弟,肯定就要为他做些事情,全了我们师徒名分。” “所以,师妹啊,你可不要怪我狠心,对你下手。” “实在是你不走运,我不会让我这徒弟带着满心的遗憾,化进我的心丹。” “那样,我服食之后,虽然会功力瞬间大增。” “返老还童,恢复我枭灵珠当初的绝世容颜。” “可心中,还会老是有一种遗憾的感觉不是?” 蓝冰雪魔抬起已经变得惨不忍睹的面孔,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一定是你在碰上他时,从他嘴里知道,他会找我复仇。” “所以你就将计就计,先借助他的力量,趁我不备,来打倒我。”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是如此恶毒卑劣。” “只恨我当年一心顾念我们师姐妹一场,恳求师傅留你性命。” “如今果然被师傅言重,到底还是遭了你的暗算。” 枭姥点头道:“这是皇天不负苦心人。” “这么多年了,竟然让我等到如此一个绝佳的机会。” “师妹,你也有命不好的时候啊。” 蓝冰雪魔痛苦的说道:“这些年,你日思夜想。” “除了练成心丹,最大心愿,可能就是杀死我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傅早已作古,我也早已经忘却了。” “你为什么,还要如此纠缠不休? 枭姥似乎更加愤怒了,沙哑的嗓音嘶声控诉道: “忘却?你当然能忘却。” “他原本是我的,最后,却被你从我身边,生生抢走了他。” “你满足了,如愿以偿了。” “你曾经幸福过,志得意满过,而我还有什么?” “一夜之间,我被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浑身伤残,心碎如焚。”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 “可是,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去的吗?” “你无端撞进空桑山,见师傅郎君貌美,又耳活心软。” “便百般心机,故作苦情,从我这里抢走了他。” “他和你双宿双飞,郎情妾意,恩爱甜蜜。” “有没有想过,我却日哭到夜,夜哭到明。” “喉咙破碎,眼中滴血!” “你可知道?你面对郎君,笑靥如花。” “美艳不可方物,万般承宠的时候。” “他憎弃旧人,云霓为聘,欢会新人的时候。” “我却已如鬼魅,甚至连行走这人世间,见一见天日的能力都没有。” “幸得老天开眼,你们终究,还是不得善终!” “贱人,你以为我永世不得超生吗?” “现在,我就要把我曾经失去的,从你那里讨回来……” 这两个可怕的女人,像所有普通尘世里争风吃醋的女人一样。 为了一个什么已经死去很多年的师傅,争吵不休。 我不但插不上一句话,很快,我还听明白一个惊心动魄的事情。 原来,我遇见枭姥,根本就不是什么鸿运当头,碰见了救星。 恰恰相反,我竟是枭姥半夜三更守在荒原上,等到的一个猎物。 只不过,偏巧我喜欢唠叨,又比较实诚。 而枭姥心心念念的宿世死敌,正好也是蓝冰雪魔。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难解释了。 虽然我借助了枭姥的可怕内力,打败了阿雅和蓝冰雪魔师徒。 可是,枭姥却是更大的赢家。 她不但把蓝冰雪魔打回了原形,加以狠毒折磨。 接下来,恐怕就要原形毕露。 毫不客气的挟持着我,和她先头收的诸多徒弟一般,把我投进铜炉。 去练她那什么能返老还童,永驻容颜的心丹了。 仿佛一盆雪水兜头泼下,我心中顿时大急。 顾不上再听她们口舌,对枭姥叫道:“师傅,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难道你收我做徒弟,帮助我,真的是要杀死我给你炼心丹?” 枭姥嘎嘎笑道:“好徒弟,你有什么话赶紧说,迟了,师傅可是等不及。” 老怪物一张脸,笑的几乎皱在一起。 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洋洋得意。 我的第一感觉,果然是正确的。 这个老怪物真不是什么好人,比蓝冰雪魔还要狡诈恶毒。 我的大脑,在急速转动。 一个蓝冰雪魔,已经让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法逃脱回避。 和蓝冰雪魔一番勉力拼斗之后,现在,我已经精疲力尽,伤痕累累。 枭姥要杀我炼丹,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还是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看来,我今天怎么着,都是死定了。 可是,眼前缇弗王的几十万大军就这么虎视眈眈的列在那里。 要不是缇弗王心存猜忌,这个破败的燕阴口根本就是不堪一击了。 我就是被枭姥练成心丹,也要先退了缇弗王的大军再说。 我便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叹气:“哎,先不说其他的。” “我这条命,原本就是师傅您老人家救的。” “师傅要,就拿去。” 我故意又看了蓝冰雪魔一眼。 “反正,徒弟儿已经死而无憾了。” “但是,师傅曾经答应过徒弟的义父,保证燕阴口从此安然无恙……” 我用手一指缇弗王和旭兀烈:“您看……” 枭姥顿时又放声嘎嘎大笑道:“乖徒弟儿,真懂事,真贴心,师傅好喜欢……” 她轻轻地摇摇头,口中嘶嘶有声。 “你还在担心这些人?” “嘎嘎,放心,知道我秘密的,统统都是死人!” 第四十八章 吓退缇弗王 “所以,我早就告诉过李元帅军,不要忙着修筑城防……” “都是一群死人,用得着害怕么?” 一直静观其变缇弗王和旭兀烈,不防备,被蓝冰雪魔的冰晶利箭反射回来。 顿时阵营大乱,好容易才稳住阵脚。 观望徘徊之际,乍一听枭姥的话,缇弗王由不得的心中勃然大怒。 虽然,他也已经见识了枭姥的诡诈厉害。 但眼前他统领的是几十万大军,不是三五百人。 枭姥竟称他们为“一群死人”,简直就是大言不惭。 这个鸡皮鹤发枭姥,不过就是一个怪物似的干枯小老太婆。 纵然她神功盖世,难道能于举手之间。 便可悉数诛杀了几十万训练有素,持刀握戟的兵士? 缇弗王不相信,也愿失了自己身为柔如主帅的王爷威风。 他拍马上前,用手中的标枪指着枭姥。 大骂道:“你是哪里来的妖孽,竟然口出狂言?” “还敢诡计伤我先锋师傅,吃我一枪。” 蓝冰雪魔慌忙大叫道:“王爷,不可,请您速速撤军……” 缇弗王哪里肯听?舞动手中沉重的标枪,径向枭姥刺去。 枭姥根本就不把缇弗王也算是很大的力道放在眼里,身形只略微动了一动。 漫不经意的抬了一下手中拐杖,击向缇弗王沉重凌厉的标枪。 立刻,缇弗王手中的标枪就像碰上了巨大的漩流,不可抗拒的霎时脱手而去。 那杆脱离了缇弗王双手抓握的沉重标枪,似乎被枭姥粘在了她的蒺藜拐杖上。 枭姥微微一挥动,闪着银色亮光的标枪尖顿时便直奔缇弗王心窝而来。 缇弗王大惊失色,一旁的旭兀烈见状慌忙拍马上前。 舞动手中长刀,上前挡住枭姥。 枭姥冷笑一声,身形腾起,手中的拐杖粘着那杆标枪,又击向旭兀烈手中的钢刀。 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过,旭兀烈根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熊一样壮硕的身体顿时从马背上飞去,狠狠地摔在蓝冰雪魔身后。 躺在那里,已经是口喷鲜血,无法挣扎了。 蓝冰雪魔大声叫道:“等等,师姐,请你不要赶尽杀绝,放过王爷……” 枭姥头也不回的冷笑嘶声道:“我要杀谁,师妹好像已经不能干涉了。” “王爷?难道我就不能杀吗?” “待我先杀了这令我徒弟儿不开心的王爷,再把这些令我徒弟儿担心的人统统都杀死,也就完事了!” 枭姥一边说着,一边挥动手中拐杖粘着的标枪。 枪尖径奔缇弗王脖颈,便欲对已经无处可躲的缇弗王痛下杀手。 蓝冰雪魔已经衰弱的头都无法抬起,她刚才大叫一声已经竭尽全力。 此时只能喘息了一下,低低的对枭姥说道:“我把师傅的心丹……吐给你。” “师姐,求你……放过王爷。” 枭姥一听,顿时收势。 此刻,枭姥拐杖上的标枪携着一股邪恶恐怖的力道。 被标枪所指的缇弗王,瞬间便被那股可怕力道牢牢控制。 只能瞪大双眼,眼看着枭姥手中的枪尖对着自己的脖颈慢慢刺来。 手足俱僵,别说反抗了,甚至连半步都无法挪动。 眼睁睁的,枭姥拐杖上粘着的标枪,已经冰凉的刺向缇弗王脖颈之处的肌肤之上。 缇弗王双目爆出,神情惊恐万状。 蓝冰雪魔的话,虽然令枭姥立刻停止了对缇弗王的最终诛杀。 但她手中拐杖粘着的标枪,依然停留在惊恐万端的缇弗王脖颈处。 口中却不相信似的,对蓝冰雪魔嘶声追问道:“此话当真?你愿意把他的心丹给我?” 蓝冰雪魔咬牙说道:“请师姐放过王爷,我就把心丹给你。” “否则,我就毁了它,你自己想好。” 枭姥嘎嘎笑道:“好妹子,咱们好歹姐妹一场。” “既然你护着这个俏王爷,我就遂了你的心意罢。” 说罢,手里力道一松,那杆和她手中拐杖粘在一起的标枪便砰然落地。 命垂一线的缇弗王,死里逃生,已经汗透衣衫。 蓝冰雪魔怒道:“师姐休得胡言乱语……” “我不过是……要你不可滥杀无辜。” 然后,她头也不抬的对缇弗王说道:“请王爷听我一言,今日速速离去。” “他日另请高人,相机才动……请王爷恕我无能为力了。” 枭姥被蓝冰雪魔训斥了一句,自觉无趣。 便抱着怀里的蒺藜拐杖,满脸的阴阳怪气,冷笑连连。 我见势不妙,立刻大声叫喊道:“师傅不能失信于人,不可放了他们,再为西秦之患!” 不料枭姥一双怪眼一翻,把手中的拐杖对着我一挥。 我只觉一股可怕力道劈头盖脸袭来,不觉闷哼一声。 双膝一软,顿时跪在地上。 五脏翻涌,口角涌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缇弗王被已经枭姥吓得七魂走了三魄,竟也顾不上地上已经不知死活的旭兀烈。 抓起落在脚边的标枪,立刻令大军后队变作前队。 狼狈不堪,竟真的匆匆撤离。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有些不相信。 方才,缇弗王几十万人马,雄纠纠气昂昂而来。 不一会儿,竟惶惶如丧家之犬,人人抱头鼠窜而去。 我也更加的相信,这个枭姥只会奸诈骗人,鬼话连篇了。 不仅仅是倚老卖老,简直还把对别人的许诺,当作屁都不是的儿戏。 亏她方才还信誓旦旦的对我说,知道她秘密的,都是一群死人…… 虽然我的心中,原本也并没有指望她可以把这么多的柔如军士全部给诛杀掉。 可是,最起码,也要把缇弗王干掉。 把眼前这些大军杀得望风而逃,最好能叫柔如王庭彻底熄了入侵西秦的念头。 这样的话,方才枭姥在李阔海面前夸下的海口倒还说得过去。 我便是就此而亡,也是值了。 如今,蓝冰雪魔随随便便拿了一颗什么心丹,立刻就令枭姥改弦易辙,出尔反尔。 从这个怪物手中,换得了缇弗王和他几十万大军的幸免于难。 现在,缇弗王虽然暂时受挫,落荒而逃。 可柔如军队的实力,却并没有损失分毫。 便是有部分兵士遭到蓝冰雪魔冰晶的反射伤亡,毕竟只是意外,九牛一毛。 边塞依然无法熄灭烽火,西秦依旧危如悬卵。 而我今天,也不过是为蓝冰雪魔殉葬一般,白白的搭上了一条性命。 第四十九章 兔死狐悲 可恨的是,我却已经没有丝毫的能力和办法去改变这一切了。 我不禁悲从中来:“简渊,真的对不起了……” 再说李阔海和贺兰,他们眼看着缇弗王率领的几十万大军。 如林蔽日般的呼啸而来,都已经再一次做好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打算。 他们听得我一声大吼之后,风云雷动一般。 真的和枭姥一起,把缇弗王阻挡在了燕阴口前方。 便暂时等待着,没有轻举妄动。 尽管他们表面答应了枭姥,使用疑兵之计。 暗地里却已经做好各种防范,预防生变。 按照李阔海贺兰等燕阴口将领的盘算,柔如人不见得随便就会上当。 以他们蛮横的性子,更大的可能,而是长驱直入。 燕阴口的城门关不关,打破的城墙修不修,反正都是守不住的。 同意枭姥的主意,不过是顺水推舟。 所以,只有在城中多布机关陷阱,多多杀死这些入侵者,就是值了。 当然了,倘若我和枭姥能暂时退兵。 稍微给燕阴口一些喘息之机,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至于枭姥所夸下的海口,保燕阴口从此安然无恙。 除了我之外,其实并没有人拿来当真的。 我们和蓝冰雪魔打斗的地方,离燕阴口城楼很有一截距离。 所以,站在城楼上的李阔海等人,并不清楚。 朦胧的晨光里,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更不敢轻举妄动,贸然前往查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晨光明亮之中。 忽然,瞭望的兵士欣喜若狂大声的对李阔海禀报:“启禀元帅,蛮夷人撤军了!” 李阔海和贺兰立刻率领着守城军士,撵出关来查看。 但是,刚才还万马奔腾的战场转眼间已经空荡荡的了。 除了被缇弗王抛下的,奄奄待毙的旭兀烈。 一些遭到蓝冰雪魔冰晶激射,意外死伤的蛮夷军士尸体。 还有阿雅的那匹战马,甩着尾巴,沉默的站在那里。 ………… 我发现,神秘的人,古怪的人,能力强大的人,都是住在洞穴里的。 炎伏罗的母后,住在海底深处的洞穴里。 蓝冰雪魔的雪魔洞我早有耳闻,传说美丽而又神奇。 现在,枭姥已经把我和蓝冰雪魔挟持到她的住处。 我遇见她的那片荒野之中,一个幽深地穴里。 哎,果然是走夜路不能唉声叹气。 唉声叹气,真是会遇上鬼的。 原来,那天深夜,枭姥并不是真的坐在荒地之中赏月,缘分的遇见了我。 而是坐于自己的洞穴之内,被我疾奔的脚步声震动。 内力精深的枭姥,从我脚步震动的力道知道。 我正是她迫切需要的,梦寐以求多年,却一直没有找到的“最后一个徒弟儿。” 喜出望外的枭姥立刻奔出自己的藏身之处,拦在我必经之路的前头等着我。 当时,她原本想直截了当掳我进洞穴的。 幸亏我及时说出了自己和蓝冰雪魔之间的仇怨,顿时勾起了枭姥满腹的新仇旧恨。 很多年以前,枭姥为了追杀蓝冰雪魔这个宿世仇敌,一直撵到这蛮夷大荒。 但是,枭姥却发现,尽管她苦修多年,却不一定是拥有师傅心丹的蓝冰雪魔对手。 为了能真正的一击而中,置对手于死地。 枭姥只得隐忍,藏身在这大荒之中。 一边苦修内力,一边炼制心丹。 她原本想等心丹炼成,功力大增之后,再去寻找蓝冰雪魔。 不料突然听见我提起蓝冰雪魔的名字,一时之间,便觉再也不能隐忍。 为了复仇,她已经等的太久太久。 如何杀死蓝冰雪魔,简直已经成了她的一个心魔。 枭姥的心中,哪怕是早一天杀死蓝冰雪魔也是好的。 所以,她实在是不愿意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 傲慢的蓝冰雪魔为了自己的徒弟,竟离开了雪魔洞,跑到她的巢穴边。 狡诈的枭姥在心里盘算着,只要将计就计,让我先去和蓝冰雪魔打斗。 她再藏在暗处,攻其不备。 以我们两个人的内力合在一处,定然可以十拿九稳,击败那个让她切齿了一辈子的贱人。 想来我也算是弄拙成巧,不仅让我多活一夜。 还得以先回到燕阴口,再次挫败了阿雅,暂缓燕阴口之危。 现在,我和蓝冰雪魔被枭姥一手抓住一个的拎着。 毫无反抗之力,腾云驾雾一般一路疾行。 最后,像扔两个沙包一样,给扔进了她昏暗的洞穴里。 我习惯的观察了一下,这里好像是一个坍陷的地穴,而不是墓穴。 因为洞穴里扑面而来的,只有一股浓郁刺鼻的泥土气息。 并且,枭姥居住的洞穴,可能是地处戈壁高原。 里面虽然幽深狭长,却很干燥。 枭姥把我和蓝冰雪魔没头没脑的胡乱扔下,便随手一抬。 掌中瞬间发力,让那些置于暗穴之内的灯盏陆续燃着。 黯淡的灯光之中,我看着身旁鸡皮鹤发,气息奄奄。 像枯木一样,衰老无力的蓝冰雪魔。 她被枭姥扔在地穴里,躺在那里,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莫名的,不禁有些心生同情。 甚至,之前和她生死对决时,无比的恐惧厌恶好像都很淡了。 可能,我本来就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 所以,有时候,爱憎好像也是有些不经大脑的。 尤其是此刻,她身上那件蓝色的蛟丝冰帛纱衣,缠裹在她身上。 竟已经没有丝毫的美好可言,而且显得十分怪异可笑。 兔死狐悲一般,不觉更令我感到哀叹。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强忍着浑身伤痛,慢慢挪到她身边,把她搀扶坐起来。 对她轻轻叫道:“姐姐,你不要紧吧。” 蓝冰雪魔苍老到可怕的脸上,浮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低低对我说道:“将军,你还叫我姐姐吗?” “你见过……我这样又老又丑的姐姐吗?” 我心里一阵难过,想起她刚才还是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翩翩美人。 眨眼间,就幻化成这般可怕模样。 这难道就是岁月无常吗? 枭姥得意的嘎嘎笑道:“师妹,你还是赶紧把心丹吐出来吧。” “我要把它溶在我的心丹里,加以淬炼。” “只要我大功告成,保证每日给你输气。” 第五十章 雪族传说 “你就会延年益寿,恢复如花般的美貌。” “以后,咱们姐妹就可以日日相伴,也不寂寞啊。” 蓝冰雪魔已经没有力气和她吵嘴了,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 然后睁开眼对枭姥说道:“多谢师姐,我现在已经精疲力竭。” “容我稍作喘息,便把心丹吐出来。” 枭姥看着衰弱枯败至极的蓝冰雪魔,心中谅着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而浑身伤重的我,更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便点头道:“也罢,你就先歇息歇息。” “我也要沐浴准备一番,这个小子,也要好好洗涮洗涮。” 哎,我不觉又要叹息一番,自己的命,真是苦。 数番折腾轮回,到底还是彻底沦为人家砧板上的鱼肉。 居然还要把我好好的洗涮洗涮……真是一个老不死的妖怪。 不知道她想把我红烧呢?还是清蒸? 蓝冰雪魔慢慢地开口请求道:“师姐,你自先去沐浴准备。” “让将军先扶我坐一会儿吧,这样,我心里好受一些儿。” 正要把我拎走去洗涮的枭姥听蓝冰雪魔这么一说,立刻弯腰,对我们仔细看了一番。 满脸都是怀疑蓝冰雪魔是不是要作什么怪的拷问神情? 但是,蓝冰雪魔靠着我的臂弯,不停急促喘息着,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像我一放开她,她就会跌至地上死去似的。 我用平静的目光看着枭姥,一副无可奈何,听凭宰割的样子。 枭姥对着我和蓝冰雪魔认真的研究了一番,确定一切并无异样。 便用沙哑难听的声音,无不嘲弄的嘶声说道:“哼,师妹真是娇贵,给人伺候惯了。” “也罢,就让你再享受一次。” “我打开丹炉,可就不容你拖捱了。” 蓝冰雪魔双目微闭,也不去理睬枭姥的讥讽。 她靠着我的臂弯,满头散乱的白发,已经完全幻化成灰烬一样的枯败了。 微微喘息着,衰弱的好像马上就会死去一般。 我看着枭姥的背影,消失在第二重地穴下面。 怔了半晌,忽然想到,我似乎还应该向垂死的雪魔道一声谢。 因为简渊告诉我,炎伏罗和缇鹤兰曾经在她那里,为我索取到一朵救命的蓝色雪莲。 我便轻轻叫道:“姐姐,姐姐,你还能听得见吗?” 蓝冰雪魔微微张开眼睛,虚弱的看着我。 我慌忙对她说道:“姐姐你听我说,虽然我们曾经是生死对手。” “但是,有一句话,我还是要对姐姐说的。” “免得错过现在,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说了。” 蓝冰雪魔看着我,微微点点头。 我说道:“姐姐可记得?当初王庭的伏龙王子,曾经去你那里讨了一朵蓝色雪莲?” “他用那朵雪莲救下的人正是我,所以,无论我们之间有着如何恩怨。” “我今天都要对姐姐说声谢谢,也请你原谅鹤兰公主。” 蓝冰雪魔枯败黯淡的眼神忽然泛出一丝光彩,苍老的嘴角竟露出一抹微笑。 她喘息着对我说道:“将军请扶我坐起来,我有话要对将军说。” 我急忙把她扶正坐好,可是,她迅速干枯的身体几乎没有了分量。 身体坐在那里,却是微微摇摆不止,几如一具骷髅。 蓝冰雪魔努力的看着我,喘息了半晌。 方才低低说道:“将军……难道心甘情愿,让人投入炉中炼成丹药?” 我看着摇摇欲坠的蓝冰雪魔,无奈的苦笑道:“姐姐,难道我能有什么办法?逃此一劫?” 我心里说,果然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只是,多谢你关心。 我好好的时候,连你都没有打过。 现在,已经身负重伤,如何能从枭姥手中逃脱。 徒劳无功的事情,我还是省省劲吧。 蓝冰雪魔竭力的睁大眼睛,瞅了我一会儿。 忽然不再喘息了,没头没脑的说道: “将军,如果我要你把你的唇放在我的嘴边,你会不会嫌弃我这个老太婆?”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不由怔怔的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苦笑道:“若我依然如花似玉,不知将军会不会嫌弃?” 我慌忙摇头道:“姐姐,你误会了,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是人,都会老的,但是……但是……” 蓝冰雪魔摇头道:“但是,将军年少俊美,怎么肯亲近我这行将就木之人对不?” 我急了,我实在不想伤了这个曾经貌若天仙般女子的心。 便心一横,对她说道:“姐姐,我实话对你说吧。” “我不是什么年少俊美将军,我也和姐姐一样……是个女人。” 说完,我便拉过她枯柴一般的手指,放在我紧紧束缚的胸前。 蓝冰雪魔一触之下,竟然呵呵大笑起来。 然后,喘息成一团。 低声说道:“好,好,好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我听不懂她话的意思,以为她知道我是女的以后。 肯定便会打消要我把嘴唇放在她嘴边,这么一个荒唐怪异的念头。 谁知道,蓝冰雪魔此时,犹如回光返照一般。 竟然有了气力,也不颤抖摇摆了,忽然挺拔的坐直了身子。 她看着我的脸,语气也变得和之前一样的清亮平稳。 对我说道:“将军,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遇见我师姐,又如何被她收为徒弟的?” “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我和那个老怪物都是什么人吧?” 我听她这么一问,赶紧张口欲要回答。 却被蓝冰雪魔抬手做了一个阻止的示意,只得暂且闭嘴,继续听她说。 “我告诉你,百年以前,我原本是沧溟海之畔雪族族长的女儿,名叫蓝冰。” “我们雪族,和大荒凤族一样,都是大荒之野,隐秘精灵一族。” “只是,我的族人,无论男女,天生都是白发如雪,容颜美丽纯洁。” “人数虽然不是太多,且生命力极其薄弱。” “却一直仰赖沧溟龙族庇护,快乐安宁的生活在沧溟海之畔,大雪山的深处。” “可是,在我十四那年,雪族却突然的遭到灭族之灾。” “沧溟龙族一个叫乌斯曼的年轻邪恶祭司,为了他的野心。” “背着年迈昏聩的龙皇,在我们毫无防范的情况下。” “率众突然包围了我们雪族人居住的村庄,大肆屠杀。” “他用邪恶的法术,极其残忍的炼化了所有被杀死的雪族人。” 第五十一章 雪魔灵珠往事 “只为汲取我们雪族人天然生于灵台之中的一点精灵之珠,增强他的法力。” “当时,事出紧急,我的父亲为了能为我们雪族人保存下一点血脉。” “便使用他身为族长的灵力,消除了我灵台之中的那点精灵之珠,让我瞬间化为平常人。” “将我深藏于冰窟之中,躲过乌斯曼灵法的探寻,才得逃过一劫。” “乌斯曼退去之后,我失去了精灵之珠 ,已经变为平常世人。” “便再也没办法躲在大雪山里,不食人间烟火。” “仅靠汲取冰雪星月精华,便可以生存了。” “极度的饥饿令我不得不逃出大雪山,四处寻觅可以果腹的食物。” “出于恐惧,我只敢朝着能远远逃离沧溟大陆的地方跑。” “直到有一天,又累又饿的我,终于昏倒在一个叫空桑的山脚下。” “空桑山是凤族人的栖息之地,原本是一个有着结界的地方。” “寻常世人,等闲根本就是无法靠近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里的结界对于我来说,却等于无物。” “所以,我刚踏进空桑山,便惊动了在空桑山上率众修炼的首座玄风。” “最后,昏晕的我,便为玄风所救。” “得知我是雪族人,身世又如此堪怜,玄风便毫不犹豫的收留了我。” “当时,我的师姐枭灵珠虽然不是凤族出生,却是师傅座下最得意的弟子。” “师傅原本是极喜欢她的,因为空桑山所有的弟子当中。” “枭灵珠不但悟性极高,且最是美丽绝色。” “师姐一直爱慕着师傅,没想到,最后,师傅却把所有的怜爱都给了我……” 蓝冰雪魔说到这里,语气不禁有些哽咽。 但是,她衰老黯淡的眼睛里,却满是不可抑止的柔情溢动。 “所以,我到了空桑山不久,便成了枭灵珠的死敌。” “师姐她便因爱生恨,屡次暗算于我。” “虽然师傅数次警告,她却不思悔改。” “并且手段越来越毒辣,无所不用其极,定然要置我于死地。” “最后一次,枭灵珠几乎害我丧命。” “师傅恨极,必欲杀了她。” “我念她只是为了求一爱而不得,走火入魔。” “而我,于空桑山确实又是一个不速之客。” ’若不是因为我的贸然闯入,横刀夺爱。” “说不定,她早就和师傅双宿双飞了。” “于是,我便苦求师傅,留她性命。” “不要因为我,多造杀孽。” “师傅不忍拂我心意,无奈之下。” “只得断了她浑身筋骨,废了她心法,把她逐出空桑山。” “而后,我在空桑山陪伴了师傅三十余载。” “我们恩爱甜蜜,相敬如宾。” “也算是如花美眷,神仙伴侣了。” “无奈我雪族人原本就生命单薄脆弱,我又失去了精灵之珠。” “尽管我来到空桑山,又加以修炼,终究还是敌不过沧桑岁月。” “于是,有一天早上,玄风醒来的时候。” “突然发现躺在他身边的我,已经没有了气息。” “玄风无法接受我的突然离去,抱着我,呼天抢地。” “最后,为了能延续我的性命,他竟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把自己修炼多年的心丹吐出,喂进我的口中……” 两行清亮的泪水,顺着雪魔枯树皮一样的脸颊,慢慢滑落下来。 看着蓝冰雪魔,我也由不得的热泪盈眶。 我想到了把心丹给了我的狐妖小狸,和蓝冰雪魔口中的玄风一样。 为了自己最挚爱的人,甘愿奉献出自己的性命。 “我活过来之后,师傅已经身体萎化,精魄消逝。” “我在空桑山痛哭数日,终究是无力回天,再也寻不回师傅来。” “每日睹物思人,令我万分痛苦。” “更兼没有了师傅的空桑山,于我来说,已经渐成陌路。” “我的身上,还负有灭族之仇未报,又不可轻言生死。” “于是,我便离开了空桑山,重返这大荒。” “但是,我并没有回到沧溟之畔的大雪山。” “而是在草原和雪山戈壁之间,寻觅了一处洞穴蛰伏起来。” “想借助师傅心丹,潜心修炼,伺机复仇。” “我早就知道师姐枭灵珠一直在找我复仇,并且尾随我来到这大荒之野。” “可是,我并不愿意和她继续纠缠不休。” “所以,对她的所作所为,我也不想干涉。” “原本,我想通过授徒柔如公主缇鹤兰。” “借助沧溟王子,报我灭族之仇的。” “现在想来,这个愿望终究是已经无法实现了。” “只怪我凡尘心重,轻临征战之地。” “哎,想来也是天不佑我雪族。” “和玄风夫妻三十余载,百般恩爱,膝下却一无所出。” “最后竟至被暗中窥视我已久的枭灵珠,诡谋得逞,渔翁得利。” “现在,事已至此,我腹中的这颗心丹绝对不能落入枭灵珠手中。” “我本来想把它毁了,现在我改变念头,我要把它赠与将军。” “将军,我不管你是男是女。” “我不揣冒昧,只是恳求你。” “带着玄风的这颗心丹,替我们好好的活下去!” “便是将军对我和玄风天大的恩情,也算是我对将军诸般冒犯的补偿。” 我吃了一惊,抬眼看着气神淹然的蓝冰雪魔。 突然想到了当初的狐妖小狸,急忙拼命摇手推辞。 “姐姐万万不可,我不要,我不要!” “我知道,你现在是靠这颗心丹,才得以活命的。” “事已至此,战场之上,各为其主,各司其职。” “我的心中,并不记恨姐姐。” “所以,请姐姐千万不要气馁。” “只要你腹中有心丹,定然还可以籍着它,再次渡劫飞升,返老还童的。” 蓝冰雪魔竟然微微笑了一下,道:“傻孩子,你这话说的倒是一点不假。” “倘若我此刻只是身负重伤,只需回到我的雪魔洞,闭关调息。” “快则三月,迟则一年,便可一切回复如旧。” “可是,现在我已经落到我师姐枭灵珠手中。” “你觉得,她可肯放过我?可肯不取我的心丹?” 第五十二章 雪魔赠丹 “你不要,除非我把它毁了。” “否则,便会落入一个奸诈狠毒的恶人手中。” “虽然我师姐现在只是杀死自己的徒弟,炼化心丹。” “可是,她一旦拥有了巨大的法力,谁能知道?” “她会不会成为大荒之野,下一个邪恶乌斯曼?” 尽管蓝冰雪魔苦口婆心,我还是不愿意接受。 并不是我故作矫情,或者有什么嫌弃之心。 而是我早就知道,一颗心丹,对于修炼者来说。 是极其珍贵的,事关一个原本拥有它的人的生死。 蓝冰雪魔靠着心丹,说不定还可以死里逃生。 但她一旦吐出腹中心丹,便是神仙,可能也救不了她。 我想了想,恳切的对她说道:“姐姐,你就把它给我师傅吧。” “她答应过,一旦功成,就为你输送真气,让你活下去啊。” “你们毕竟师姐们一场,你又救过她的命……” 蓝冰雪魔立刻摇摇头,不容置否的打断我的话。 “她的心性,我是最了解的,她没有那么善心。” “便她是功成,为我输送真气。” “也只是要我生不如死,用她的快乐来折磨我。” “我和她之间,积怨深重,早就无可回寰。” “否则,她不会处心积虑。” “哪怕百年之后,定然还要置我于死地。” “如不是用玄风的心丹做饵,我恐怕早就被她凌辱诛杀了。” “将军请听我说,你我虽然数番为敌,也算得上生死之仇。” “但是,我蓝冰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蒙昧昏聩之辈。” “将军气魄勇猛无畏,行事举止刚正。” “眼眸仁慈善良,其实一望便知。” “只为阿雅是我弟子,我不得不与你为敌。” “我心深处,实在是不忍毁了他的这颗心丹。” “无奈我已经被师姐重伤,行将就木,无力于她抗衡,回护此丹。” “我师姐想必快要返回了,所以,恳请将军不要再拒绝了。” “快运内力,心丹入腹,就要用内力裹住,否则就会伤及将军肺腑。” 然后,她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大力? 伸出兽爪一般干枯双手,不由分说的抓住我的双肩。 瞬间,便把自己的嘴唇牢牢贴在我的唇上。 我被迫之下,只得按照她的话运动内力。 只听蓝冰雪魔喉咙里,一阵咯咯的响。 我本来是没有反胃的,但是听到她喉咙里像呕吐似的声音,立刻心绪大乱。 本能的,我想要把自己的嘴巴从她的唇下挣开。 可是已经来不及,只在一瞬间。 我的嘴唇已经被动的微微张开,只觉得舌根一苦。 一枚柔软润滑的珠状东西,已经被蓝冰雪魔大力吹入我的口中。 我由不得张口欲呕,但是,那东西已经飞快的滑入了我的喉咙。 顿时,我觉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的抽搐。 血气奔腾翻涌之际,便不可抑止的大吐特吐起来。 我剧烈的生理反应,影响了我内力的运用。 我知道,自己这样下去可能就会丧命。 急忙敛住心神,努力控制着自己周身乱窜的真力。 见我如此痛苦,蓝冰雪魔便拼尽最后一股真力。 双掌猝然击在我的后背上,替我稳住心脉。 借着蓝冰雪魔已经拼了性命的真力输送,足足有一霎。 我才勉强把自己体内因为另外一口心丹乍入,而导致真气错乱的经脉稍微理顺打通。 当我略微定心,回头去看蓝冰雪魔时,我无法形容自己的惊恐。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真元,几乎没有生命迹象了。 极度的萎缩,令她的身躯简直就是一具干瘪的僵尸了。 我慌忙一把拖起她,口中大叫道:“姐姐,姐姐……” 妄图发功,为她输送真气续命。 不料,我浑身稍一运功,立刻气血纷乱。 直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舞。 口中,顿时便溢出一股殷红鲜血。 我只得急忙屏息止念,免得因为自己强行发功。 不但救不了蓝冰雪魔,反而会瞬间五脏六腑崩裂而亡。 稍事凝神调息,我的心智,方才恢复一些清明。 再看蓝冰雪魔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了。 感念之下,我情不自禁,眼泪忍不住就下来了。 蓝冰雪魔干瘪恐怖的嘴唇一张一合,我急忙俯耳下去。 只听她极其微弱的对我说道:“鹤兰……” 我扶住她干枯的双肩,哭道:“姐姐,鹤兰怎么了?” “快告诉我,只要我能活着离开这里,我一定帮你去做……” 她继续微弱地说道:“无论何时何地,放过鹤兰……” 我揪心如焚,流泪错乱的答道:“姐姐放心,阿雅也没有死,她只是受伤了……” “我答应你,姐姐,我什么都答应你,你放心……” 就在这时,只听枭姥一声惊叫。 鼹鼠似的,一下子从第二层地穴里窜了出来。 她一把把我搡出老远,大声怪叫道:“啊?我的心丹……” “你这个贱人,果然和我玩儿花样。” “我竟是没有提防,你敢毁了师傅的心丹?快还给我……” 怪声嚎叫着,扑上去,一把揪住蓝冰雪魔胸前蓝色的纱衣。 可是,已经晚了。 蓝冰雪魔枯发凌乱的脑袋一垂,顿时奄然而逝。 她蓝色的纱衣拽在枭姥手里,瞬间竟不可思议的风化成灰。 在枭姥的嘶声怪嚎之中,蓝冰雪魔的身体,皮肉开始干枯萎缩。 几乎在眨眼之间,便化为一具森森白骨。 紧接着,那具白骨在我和枭姥眼前,化成了一抹黑色的灰尘。 然后,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 那抹黑色的灰尘悠忽融入地穴的泥土里,无影无踪。 悠忽之间,蓝冰雪魔方才躺卧的地方。 竟只遗下她束发的那串玉色琥珀珠串,凭悼似的,触目惊心。 枭姥已经完全的发狂了,我却已经完全的呆住了。 仿佛在看一个残忍的,令人不能置信人世惨烈轮回画面。 其恐怖程度,已经让我忘记了枭姥的可怕,也忘记了流泪。 虽然,我经历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知道这个世上,确实有妖有神异。 有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人和事,可是,都没有这一次让我觉得心魄震荡。 第五十三章 癫狂的枭姥 一个美的那样超凡脱俗,有着那样强大能力的女子。 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灰飞烟灭。 如果她是死在惨烈的战场上,我也可以接受。 毕竟,战场之上,刀剑无情。 生和死,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如果,我已经认识她很久。 知道她是生病了,老去了,最后敌不过岁月逝去了。 生老病死,那也是无可奈何。 便是已经获得了非凡之力的神和妖,有的时候,也难逃轮回。 关键是眼看着一个极其美好的人儿,在极短的时间里。 就那么一点一滴老去逝去,渐至灰飞烟灭,无影无踪。 其悚然的过程,太令人感到扎心了。 就像把一个人的一辈子,从美好到消逝。 一下子,全都明白残忍的呈现在你的眼前。 不管你愿不愿意看,愿不愿意承受。 它都强烈的撼动着你的心智,剧烈的切割着你的神经。 让你知道,一个如花似玉的生命。 是如何转瞬消失?又是如何化灰化尘的。 我陷在深深的悲哀之中,呆呆的半天缓不过神来。 下意识的,弯腰拾起蓝冰雪魔遗下的那串束发珠串。 把那串珠串握在手心之中,感觉冰凉而又绝望。 心中默默地想到,难道?这就是大荒之野,雪山之中。 一个曾经有过的,隐秘的精灵部族。 一个曾经如花似玉,法力无边的雪族人。 所能留下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见证? 而愤怒的枭姥,现在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疯子了。 她狂怒的用手中拐杖,痛击蓝冰雪魔消失的地面。 大声恶毒的咒骂着,沙哑难听的声音实在让人不忍猝听。 我把蓝冰雪魔的束发珠串暗暗揣进怀里。 好歹,也是和这个雪族女子恩怨相识一场。 便是我并不喜欢这些珠啊串的,也算是留个念想吧。 不管怎么说,能有一个人暂时还记挂着她,为她感叹。 我想,蓝冰雪魔的在天之灵,多少也会感到喜欢的。 虽然,我现在吞下了蓝冰雪魔的心丹。 我依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从枭灵珠这个老妖怪的魔掌里逃脱出去? 等待我的命运,好像仍然还是被她扔到她的炼丹炉里去。 和她先头诸多的徒弟一样,被炼化成她所想要的心丹。 当然了,枭姥现在并不知道。 蓝冰雪魔竟会把她们师傅的心丹,吐给我这样一个仇敌。 一心以为,蓝冰雪魔只是想和她鱼死网破,玉石俱焚,把心丹给毁了。 要不然,她可能就不会这么愤怒。 转而就算把我抽筋扒皮,也会逼着我把腹中的心丹吐出来的。 要么,就会更加干脆利落的把我给扔进她的什么丹炉。 让我带着她们师傅的心丹,一起溶进她即将炼成的心丹里了。 看着眼前疯子一样癫狂的枭姥,我忽然觉得她实在是可怜至极。 想到她和蓝冰雪魔之间的那段恩怨情仇,想着她其实和蓝冰雪魔一样。 也曾经年轻过,美丽过,也曾风光无限过。 可是,她却好像是爱错了人。 她们的师傅玄风,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一个玉树临风,薄情而又多情的男子。 从她们的争吵,蓝冰雪魔的描述之中,我感觉到。 枭姥爱她们的师傅玄风,可能更甚于蓝冰雪魔。 所以,她才会那样切齿刻毒的憎恨夺走她爱人的蓝冰雪魔。 可是,世上的情缘,却如流水一般,漂浮不定。 玄风却对她万般的爱恋,视而不见。 却百般宠爱着偶然误入他生命中的蓝冰雪魔。 甚至为了自己所爱的女子,不惜献出自己生命 我几乎可以想象,当初的空桑山上。 一个俊美多情的师傅玄风,面对着同样如花似玉的两个女子。 一个,是美丽而又狠辣的大徒弟枭灵珠。 一个,是冰雪般晶莹剔透,天籁般纯洁无瑕的雪族女子蓝冰。 或者在开始的最初,玄风心里,未尝不是多一点喜欢枭灵珠的。 可是,满脸单纯无辜,完全不谙世故的蓝冰,可能更让他心动。 于是,对身世堪怜的蓝冰,不由得便稍微多了那么一点关怀。 虽然只是多了一点点关怀,也足以引发了枭灵珠对蓝冰强烈的嫉妒。 并对蓝冰展开了不择手段的报复打压,以至于更大的激发了玄风对雪族女子蓝冰的怜惜和保护欲。 或者正是枭灵珠这种爱憎分明,过于疯狂的性格。 才一步一步,把自己深爱的男子。 终于完全的推给了一个原本和他们空桑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样一场百年前的恩恩怨怨,如今的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去评判? 到底说起来,这场恩怨之中。 他们三个,其实都是可怜人。 莫名的,我不禁有些泄气的想到了那夜,在凌风关。 天明之时,李钰彤分明的从简渊房间里走出去,并且软语向他告辞。 我犹记自己当时的心,顿时是那样的揪疼了一下。 甚至于瞬间,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来。 或者,目前边塞眼看不保。 大家一起玉石俱焚结局,未尝不是最好的。 我不愿意看见,最终,可能仅仅是因爱生恨。 我们三人之间,也会和玄风师徒一样。 落得个所有的情义,都是穷途末路。 所有的生死以沫,都是反目成仇。 我更不愿意我和李钰彤,甚至,任何的某一个同样爱上了简渊的女人。 因为此等红尘情爱,便再去重蹈蓝冰雪魔枭灵珠可怕覆辙。 此刻,地穴里的泥土,被泄愤的枭姥击打的爆裂一般,四处飞溅。 尘土泥块飞扬之中,几乎叫人睁不开眼睛。 我无奈的跌坐在哪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忍受着她的荼毒。 由远及近,不觉又思虑到眼前。 想想也真是憋气,我阿雪历劫两世。 混到如今,也算得上是一个说得过去的英雄了。 想不到如今竟落得这种地步,动不动就碰见一个厉害的。 现在更是乖乖的坐在这里,等人宰割。 不知道那个称之为她们师傅的玄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在忽然之间,心中竟有些鄙夷他。 一个灵山师傅,竟不好好修炼。 却和两个女弟子纠缠不清,荼毒了她们百年。 第五十四章 一念是佛 难怪,教出的徒弟,无端都带着几分邪恶。 最可气的,他这两个宝贝徒弟,竟然还都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数似的。 我即使没有死在那个手里,也要死在这个手里。 我真想好好的问候问候这位玄风师傅,我阿雪到底是那一世欠了他的。 竟教出两个专门要置我于死地的徒弟来? 突然之间,又想到方才被蓝冰雪魔强行吐入口中的心丹。 正是这位师尊大人的,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反胃。 慌忙止住满心的胡思乱想,无端的攀扯抱怨。 索性把满耳枭灵珠的聒噪全部摒弃于脑海之外,屏气凝神调息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把浑身的脉络,足足运行了大小一个周天。 我暗暗的运动了一下骨骼,只觉得浑身上下,通体轻松起来。 连方才导致我老是反胃的那颗蓝冰雪魔心丹,好像也被我彻底的压制于体内了。 整个人也神明气清,心里不由得一阵高兴。 把方才情窘之际,满腔不着边际的胡乱抱怨,顿时都给抛到脑后去了。 睁开眼,却见枭姥仍旧疯子一般,还在不停的来回走动跳跃。 她赤红着双目,目光涣散游离而又极度恨毒。 口中反复叫喊着玄风和蓝冰雪魔的名字,不知疲倦的嘶声咒骂着。 完全的沉浸在她那充满了仇恨的世界里,根本就忘记了。 在这个晦暗的土穴里,还有我这么一个大活人。 老怪物没完没了的癫狂,让我实在受不了了。 我突然对她大声喝道:“够啦,你烦不烦啊?” 枭姥吃了一惊,睁着一双怪眼,好像不认识的看着我。 似乎真的忘记了,眼前还有我这么个人。 又好像是不相信,我会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 我索性也狠狠的瞪着她,故意厉声说道:“看什么看?你看看你什么样子?” “简直就一泼妇,一个疯子!” “难怪,当年你那个什么师傅不要你。” “要是我,我也不要你。” 枭姥被我肆意冒犯的话气得怔住了,半晌才狂笑起来。 嘶声说道:“好好好,好徒弟,你竟然敢这样和我说话?” 双目露出凶光,对我点点头,语气愈发恶狠狠的。 “你是已经活得不耐烦了对吧?我这就把你扔进丹炉里去。” 我继续瞪着她,冷笑一声。 满脸无所谓:“我就这样和你说话了,怎么样呢?” “哼哼,最高不过离恨天。” “最险不过忘川水,最难不过奈何桥。” “反正从我翻下涵谷潭,我就没打算再活着。” “现在,我已经又多活这么多天,已经是赚到了。” “又蒙师傅你帮我除了蓝冰雪魔这个心头大患,我简直就是赚大发了。” “师傅,你的丹炉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去如何?” 枭姥没想到,我竟会这样好整以暇。 不但不怕她,不惧死,还要存心的调侃她。 便瞪着血红的怪眼,气呼呼的说道: “小子你别急,有你进我丹炉的时候!” “现在,我还要把你洗洗干净才行,免得龌龊了我的宝贝心丹。” 我笑道:“师傅,我实在是急得很。”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还是那句话,既然躲不过,不如干脆利落。” 枭姥被我气得恨恨点头,嘶声道:“好好好,果然是位将军。” “好气魄,好胆识,只可惜,一样要化为我的心丹。” 说完,便像一只大鸟一样,对着我扑过来。 伸出鸟爪一般的双手,抓住我的两只臂膀,拎起来就走。 此刻,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功力,到底恢复到了何等地步? 虽然被枭姥抓着疾走,也不敢贸然与她抗争。 只得无可奈何的被枭姥提着,心中暗想,暂时且先韬光养晦一会吧。 真要到了最后的生死关头,少不得拼尽全力,再和这个疯婆子博一把。 反正怎么着都是死,鸡蛋碰石头,也比坐以待毙的强。 枭姥的这个地穴,看着不怎么起眼。 其实却是她费了不少心血,上下分了三层,精心营造的。 我被她抓着,穿过第二重地穴,很快便径奔到第三重地穴。 上面两层都是用来伪装遮掩的,底下这一层,才是枭姥居住的地方。 里面不仅干燥整洁,且宽阔轩敞。 床榻桌椅,日用陈设一应俱全。 一只巨大的香鼎里面,正烟雾袅袅。 令整个洞穴里,透出一股扑面而来的,味极清淡甘甜的香味。 想不到,已经鬼魅一样的枭姥。 居住的洞穴,竟还是如此雅致考究。 瞬间,倒确实让我领受到了几丝枭姥曾经身为空桑山大弟子的情致。 转眼,我却又看见。 在那些土壁上,又嵌着十数盏巨大的灯盏。 我顿时便怀疑起来,那些熊熊燃烧明亮的灯盏里。 黄澄澄的,可能都是人油。 枭姥之所以弄了那么大的一个香鼎,不停燃烧熏香。 可能并不是为了什么习惯使然,生活雅致。 而是为了遮盖驱散,灯盏燃烧人油散发的血腥味。 一念及此,心中由不得一个激灵。 方才进入这个整洁明亮洞穴所带来的赞叹,顿时消失无踪。 无端的,倒让我又开始觉得。 这间地穴反倒比外面两重,愈加阴森异常。 枭姥更是如同鬼魅罗刹,全无丝毫情致人味可言。 真是境由心生,一念是佛,一念是魔。 看着眼前枭灵珠那张鬼怪般丑陋不堪的脸,顿感简直不能忍受。 因为最后,我极有可能。 还是会被她给炼成心丹,吃到肚子里。 被这样一个丑八怪给吃了,实在是扫兴。 忍不住,又叹息一声。 那天,我从涵谷潭底,阴差阳错,竟漂到大海深处。 最后,被炎伏罗的母后救到她隐居的洞窟。 幽兰姑姑虽说不是很漂亮,年纪也很大了。 可是,她怎么着,也是非常温柔可亲的。 炎伏罗的母后,更是美艳非常。 我若是被她们炼成丹吃了也不亏,偏偏落到这个不人不鬼的枭姥手里。 哎,我真是命苦啊…… 枭姥已经把我掷在屋地中间,对我怒道: “你不要唉声叹气的好不好?唉声叹气我也不会再去帮你了。” 第五十五章 丹炉 我被她掷的身子跌坐在地上,却还是嘴巴死硬。 半句不饶的对她讥讽道:“师傅就是想帮助徒弟,也没法帮了。” “难道,你会自己跳到炼丹炉里替我去死?” 枭姥顿时又嘎嘎笑起来,俯下身,几乎把她的一张老脸贴在我脸上。 阴阳怪气的嘶声道:“乖徒弟儿,你这么聪明,就不要和师傅废话了。” “去,那里有水,赶紧的,把你自己洗洗干净。” “既然你毫无畏惧,我就不先杀死你。” “我们好歹师徒一场,我就留你全尸,直接把你扔进丹炉里吧。” 说完,她一把就拎起我,把我推搡到和她居室相连的一个地穴里。 果然,那里竟然有一池天然幽深的清澈泉水。 这个老妖怪还真会选址居住,怪不得,她一个人可以长年累月的躲在这里过日子。 把我推到水池边,枭姥竟抱着拐杖。 坐在那里,虎视眈眈的看着我。 我惊讶的看着她,她不是想检查我的身体吧? 难不成若是发现我身上有什么瑕疵,就会饶我一命? 我捱延之间,枭姥已经不耐的嘶声催促道:“干嘛不脱衣服?” 我立刻说道:“我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脱衣服,请你出去!” 枭姥冷笑一声:“小子,你臭毛病倒是不少。” “只怕到了我这里,由不得你!” “我就是要看着你洗,你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你还能脱得我老婆子手掌心去?” 我忍不住讥讽道:“师傅,你都那么老了,干嘛还有这么一个奇特的爱好?” 枭姥一听,顿时蹦起老高。 顿着手中的蒺藜拐杖,气急败坏。 大声骂道:“害怕我老太婆看见你的鸟啊?” “贼小子,你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和人说话了。” “我不看着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洗洗仔细?” “没得嘎吱窝里藏着龌龊,污了我的宝贝心丹。” “就是我现在不看见你,也是无益。” “我老人家终究还是要剥了你的衣服……” “哼哼,我不可能让你穿着衣服,跳进我的炼丹炉去的。” 这下,轮到我气急败坏了。 我大声对她吼叫道:“你这个老怪物也太厚颜了吧?你出去!” “你要是不出去,杀掉我也不洗。” “要么,你不嫌费事,就亲自来洗我的尸体吧!” 这真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枭姥被我这不问死活的一阵大吼,倒有些结舌了。 大概她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多少有些疲累,实在是懒得亲自动手剥洗我, 又觉得我都快成她的心丹了,懒得和我计较许多。 我又一副不在乎死活的样子,对如此放肆的语言,她竟忍耐了。 只是恶狠狠的盯着满脸不依不饶我我,半晌才哼了一声: “那好,你洗净之后,不准穿衣服。” 我立刻软中带硬的说道:“师傅放心,我肯定会把自己仔细洗干净的。” “我也不愿意自己浑身龌龊的死去,但是……” “要我光着身子直接走出去,我绝对做不到。” “你也用不着怀疑,我也肯定会自己跳进你的炼丹炉。” “你只需拿一件干净的衣服过来我裹一下,等我到了丹炉前再脱下就行了。” 枭姥可能从来都没有碰到过,死到临头还她讨价还价的人。 气得眼睛直瞪得有铜铃般大,神情扭曲。 想对我大发雷霆,又觉得我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怕她。 想用武力迫我脱去衣服,又知道,我的功力虽然打她不过。 可是要是逼的急了,还是可以和她练上几招,闹个鸡飞狗跳的。 除非,索性先杀死我。 她自己亲自动手,洗涮我的尸体。 半晌之后,面对如此肆无忌惮的我,枭姥竟然屈服了。 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干净的白绢,气哼哼的扔给我。 我一看,也好,一口白绢,做裹尸布再好不过了。 待枭姥退出去,我便开始卸除自己身上的铠甲。 再慢慢解开身上的内衫衣裤,脱去战靴。 当我解开内衫的时候,方才被我拾起藏于怀中的。 蓝冰雪魔束发的那串琥珀珠串,顿时滑落在地上。 我赶紧弯腰拾起,把那串珠串紧握于手中。 我觉得,还是不能随便的就遗弃了它。 这是蓝冰雪魔仅存的一件遗物,虽然她并没有将它托赠于我。 但我一息尚存,就应该好好的保管着它。 更何况,现在,这串失去主人的珠串。 包括我身上的铠甲衣衫,都好像是和我生死相依的伙伴。 看着它们,我就觉得亲切。 敝帚自珍般,样样不忍舍弃。 现在,急于拿我去炼制心丹的枭灵珠不准我穿衣服。 不用说,肯定也不准我带着这串珠串的。 我思索了一下,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 从昨夜和阿雅打斗开始,我就已经披头散发。 蓝冰雪魔灰飞烟灭之后,土穴之中,又被癫狂的枭姥泄愤击打的尘土飞扬。 我早就灰头土脸,浑身不舒服了。 此刻便索性脱净衣衫,一头扎进那汪泉水里。 这个地穴深处的泉水,被枭姥刻意营造成一个浴池大小。 池水十分甘冽温润,我舒舒服服的泡在里面,简直有些忘乎所以。 许久之后,我才开始仔细搓洗自己的头发身体。 而后,起身上岸,把自己的身体擦拭干净。 我先把蓝冰雪魔束发的珠串戴在胳膊上方的臂膀之上,然后才披上那匹白绢。 心中暗想,便是待会我扯下白绢。 被枭姥发现臂膀上的珠串,我也已经是要么死,要么活了。 好歹,和蓝冰雪魔相识一场。 无论生死,我都没有抛下她仅有的遗物。 也算是全了一点我真真切切,悼念她的心意。 我裹着那块冰凉的白绢,跟着鬼魅似的枭姥身后。 终于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等待着我的地方。 心里,简直连最后的哀叹都没有了。 只有许多前尘往事,一一浮上心头。 虽有欢喜,更多的,还是苦涩和遗憾。 两世历劫,大汉王朝,弃绝我的爹娘,伴着我长大的小狸。 而后飞升至这西秦,化身阳陈郡总兵大小姐阿雪。 第五十六章 你不会孤独的 遇见了那些爱我的人,我爱的人。 有了朋友,家人,爱人,敌人…… 想到敌人,我突然便想起蓝冰雪魔对我说的话。 “将军难道心甘情愿让人投入炉中炼成丹药?” 然后,她竟拼了性命,把自己的心丹吐给了我。 我承认,有生以来,她是我阿雪最大的敌人。 两次置我于万劫不复的死地,可讽刺的是。 最后,她却希望我能活下去。 带着那颗凝聚着她和玄风毕生心血功力的心丹,好好活下去。 她把心丹吐在我的腹中,并且因此彻底灰飞烟灭了她的性命。 可除了让我着实的恶心了半天,差点没有吐死。 没有心血翻涌,五脏六腑崩裂而死以外。 我感到,自己似乎并无其它异样。 不知道,是不是祝福不够的原因? 虽然,我先在蓝冰雪魔的帮助下。 运用内力,好容易才裹住了那颗心丹。 后来,又趁着枭灵珠沉浸在癫狂之中。 凝神静气,摒弃杂念,好一番调息吐纳。 之后,是感到浑身的伤痛顿减,通体舒泰了。 但直到现在,我都要彻底玩完了。 心中大急之下,不停暗自运功,我觉得。 自己的力量,好像还是一点儿也没有变得更强大。 待会真要是和枭姥动手拼命,我并没有多少胜算。 我不禁略微觉得有些悲哀,真是时也命也。 纵然蓝冰雪魔拼了性命,把心丹给了我。 现在,我还是一样要被枭姥扔进她的炼丹炉里。 一样带着她的这颗心丹,成全了枭姥。 早知是这样,还不如她自己多活一会儿。 可能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用,跟在枭姥身后。 虽然随着我们缓缓的行走,前方的土壁之上。 许多巨大的灯盏,都被枭姥发功一一燃起。 我还是觉得,眼前的地穴越走越阴森。 好像四处都有隐隐的哭泣和哀叹,还夹杂着隐隐的啸叫。 似乎,真的有很多冤魂被枭姥关在什么地方。 直到最后,枭姥带着我,一直走进一间极其幽沉的地穴深处。 我站定身子,举目看去。 只见一个通体泛着红色,铜身兽首的巨大丹炉正森森然的立在那里。 对着丹炉的地坤方位置,筑着一个高高的台子。 台子上面,铺着一个厚厚的,可供人打坐的蒲团。 我好奇的打量着那个不知道吞噬了多少年轻性命的丹炉。 几乎想迫不及待的再上前一步,看看丹炉里面,有没有盛满殷红的鲜血? 我一直以为,枭姥的丹炉应该架在一个有着熊熊烈火的地方。 炼丹嘛,没有燃料怎么炼? 可是,她的丹炉下面,却什么也没有。 除了土壁上,那些熊熊燃烧的疑似人油灯盏。 甚至,整个安置丹炉的洞穴都有些冷冰冰的。 枭灵珠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她冷笑一声。 用沙哑难听的声音,对我嘶声说道:“你……害怕了吗?” 我不假思索的摇摇头。 不知为什么,此刻,我看着那个似乎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大丹炉。 心里真的一点恐惧的意思也没有了,只是有些好奇。 我自己都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 难道,我真得是活的不耐烦了?完全的认命了? 或者,在意识深处,已经视死如归了? 貌似,我暂时还没有这样强大的念力吧? 这真是一种奇怪至极的感觉。 如此清晰的面对自己生命的即将终结,竟然无动于衷。 浑身上下,愣是没有一丝丝恐惧或者担忧表现。 甚至还散发出一股由内至外,不可言说的淡定祥和。 不要说枭姥惊讶,我自己也有些想不通了。 于是,我们俩很快就得出了一个惊人一致的结论。 那就是,我被彻底的吓傻了。 看我裹着那匹宽大的白绢,极其温顺的孑然而立。 枭姥一本正经的嘶声对我说道:“乖徒弟儿,你不会孤独的。” “丹炉里面,有很多,你的师兄们。” “你们啊,都是师傅的乖徒弟。” “从此以后,都会朝夕陪伴着师傅的。” 我对她点点头,心说要炼就炼吧,废什么话啊? 心里却在想,不知道这个老妖怪要如何把我炼进她的丹炉里? 很快,我就看懂了。 枭姥把我拉到丹炉地坤方高台下面,让我站在那里。 然后,扔掉拐杖,坐在蒲团上,开始发功炼丹。 原来,她炼丹不是用燃料的,是靠自己强大的内力。 怪不得,她连动手杀死我的力气都懒得用。 合着之前她也是在养精蓄锐,害怕一会儿发功炼丹。 会气力不济,出现什么差池。 我忍不住向她问道:“师傅,你是这会就把我投进丹炉里?” “还是等丹炉里面烧红了,才把我投进去?” 不等她答话,我便纵身作势,就要往丹炉里跳。 枭姥慌的跳起身子,一把扯住我。 大声喝道:“慢着!” 我故意不解的对她叫道:“干嘛?” “师傅,这会你还没有开始发功炼丹。” “我现在就跳进去,先在里面呆着。” “等你慢慢把丹炉炼热了,我就不会死的太痛苦啊。” 枭姥根本就不理睬我提出的,这样一个完全合情合理的要求。 恶狠狠对我威胁道:“急什么?你先乖乖的给我站在那里。” “不要惹我啊,否则我就把你先杀死。” 嘿,这个该死的老怪物。 难道,我连自己怎么舒服的死,都没得选择自由? 我看着撕扯我的枭姥穷凶极恶,狰狞可怖的面孔。 顿时明白,这次她是真的急了。 看来,还是放聪明些,不能再和她对着干了。 我只得对枭姥翻着白眼,把身子慢慢退回原位。 哼哼,随她便吧。 我倒要看看,这个老怪物最终能鼓捣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枭姥嘶声对我命令道:“你不需乱动,有你进去的时候。” 然后,她方才放开我。 重新回地坤方高台蒲团上坐下,开始运力发功。 随着枭姥不停旋动的双掌之中,发出源源不断的罡力。 那个巨大的红色丹炉开始慢慢从地面升起,悬浮在半空中。 半个时辰过后,缓缓转动的丹炉,炉身已经微微有些透明。 从丹炉微微透明的炉身,好像可以模模糊糊的看见。 第五十七章 雪魔的心机 这个巨大的丹炉,隐约好像分为三层。 最外面的一层,里面已经蓄满了红色的热量。 那些热量的来源,就是枭姥双掌之中,发出的强劲功力。 第二层,犹在混混沌沌之中,还看不太清楚。 可以想象,那里可能就是像我这样的冤魂焚身地方。 第三层,大概就是储存精魄,心丹即将炼成的之地了。 丹炉里面,红色的热量似乎越来越炙热。 稍顷之后,整个丹炉已经像一个巨大的火葫芦了。 枭姥忽然长长的爆喝一声:“合……” 只见从丹炉第二层的地方,猝然涌出一抹耀眼的光芒。 那些光芒就像一个劲疾的箭头,霎时就对着我窜了过来。 我身上裹着的白色绢布顿时便被撕裂开去,我整个的女儿身体裸露无遗。 瞬间,我好像明白了。 这道耀眼的光芒正是心丹的精魄,它们从丹炉里窜出来,是要把我吸收进去。 之前枭姥口口声声威胁要杀死我,不过是吓唬我。 这些心丹精魄,没有活生生的骨血吞噬是不行的。 而我,差点还就对她信以为真了。 可是,就在那些心丹精魄的光芒,猝然撕裂我身上白绢。 接触到我身体的一刹那,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至刚至阳的心丹精魄。 忽然像是碰见了什么不可抵挡的吸附似的,不但没有把我吸附到丹炉里去炼化。 反而更加源源不断的从丹炉里涌出,其势完全不受枭姥控制。 枭姥慌了,瞪大眼睛。 不停的舞动双手,击打出霸道罡力。 企图把那些不停外涌的心丹精魄,生生给迫回到丹炉之中。 可是,哪怕她已经拼尽全力。 竟还是不能阻止,那些心丹精魄依旧源源不断的向我涌来。 以至于到了最后,精疲力尽的枭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只见那些耗费了她毕生心血的心丹精魄,像疯了似的从丹炉里不停涌出。 而我的身体,则已经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光环里。 我此时,对于这可怕的一幕,更是入坠云雾。 这突然发生诡异的事情,也不是我所能预料的。 当这些可怕的力量,争先恐后的向我拥挤包裹过来的时候。 我不但无法抗拒。甚至,连惊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那些光芒围着我一副轮廓分明的女儿身,急速的运转。 我的五脏六腑已经变得晶莹剔透,透明的可怕。 我的体内,蓝冰雪魔给我的那颗心丹,在那些至刚至阳的巨大外力激发催化下。 正在迅速可见的,被另外一颗更大的心丹吞噬炼化。 因为这两颗心丹疾速交融炼化,光华滚动。 又更加源源不断的,吸聚了枭灵珠丹炉里面的心丹精魄力量。 我整个身体内的奇经八络,似乎被不停的,无限的,放大抻开。 然后,又被急遽收缩复原。 接着,再被放大抻开,再收缩复原。 如此周而复始,循环无其数计次。 枭姥傻了似的,看着眼前她根本就无法掌控的场景。 她哆嗦着双手,两眼好似滴血,后悔的几乎要咬舌自尽。 她知道,她已经完了。 女人?女人??女人??? 她费尽最后的心机,却掳来了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一个腹中早就心丹已成的女人。 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天底下,还有比她更愚蠢的人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有些不明白。 不知道是我浑身厚重的铠甲蒙蔽了她?还是因为我和她相遇在荒野夜半蒙昧之时。 更兼我当时风尘仆仆,神色坚毅悲怆,所以令她误判我的身份性别。 要么便是她利令智昏,一心想利用我的功力。 即能助她除掉蓝冰雪魔这个一辈子的宿敌,又可完美的成就她的心丹。 此等一箭双雕,一举两得美事。 真是连做梦,都难得梦到的。 所以她便不愿意去想许多,情愿是自己时来运转。 老天爷让她背时了一辈子,终于还是要她捡到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而且,她竟愚不可及的没有想到。 蓝冰雪魔不是玉石俱焚的毁了她们师傅玄风的心丹,而是把它给了自己的敌人…… 她们斗了一辈子,最后,还是她枭灵珠输得最惨。 她至死,都玩儿不过蓝冰的心机。 蓝冰雪魔知道,枭灵珠身为女子。 若是想要炼成返老还童,永驻容颜的心丹。 就必须寻求天地间诸多至刚至阳之物,再用许许多多年轻男子的骨血精气加以炼化。 此法炼成的心丹,虽然邪恶,却极有功效。 丹成吞入腹中之后,不但能令垂垂老妪重回二八韶华。 更能增强控丹者的功力法术,延年益寿。 但是,那些至刚至阳的心丹精魄。 在丹成之前,是不能接触阴柔之人的。 退一万步讲,便是我真被投进了丹炉。 我身为阴柔女子的肉体,也会彻底的毁了枭灵珠即将炼成的心丹。 那些急于寻找宿主的至刚至阳心丹精魄,会迫不及待的投窜到我的体内。 而这些尚未炼化成丹的精魄,是任何人都无法驾驭的。 最终,我完全无法和它们炼化在一起的血肉之躯。 便会携着那些已经无法收敛聚形的至刚至阳心丹精魄,一起炸裂开去。 令枭姥徒然耗费了一生的心血,彻底的不复存在。 蓝冰雪魔自知自己在枭灵珠手里,绝对逃不出命去。 她也更不愿耗尽她和玄风毕生心血的心丹,落在枭灵珠手里。 于是,她便毅然决然的把腹中心丹吐给了我。 如果我侥幸得逃,她和玄风的心丹便可继续留存于人世。 如果我逃不出枭灵珠的手掌心,也绝不便宜枭灵珠。 我便会带着她和玄风的心丹,和枭灵珠的心丹一起,同归于尽。 唯独蓝冰雪魔所不知道的,我的腹中。 早就有一颗被山河日月宝鉴镜灵所炼化的霸道狐妖心丹。 她吐给我的心丹,开始也只是被她和我的功力强行压制于我的体内。 没有多大异动,也无多大功效。 可是,当枭姥发力引着丹炉里的心丹精魄冲向我胸前的时候。 一直沉睡在我腹中,被镜灵炼化的小狸狐妖心丹。 立刻便被那股强大的邪恶力量,给催动激发了。 第五十八章 灵丹反噬 山河日月宝鉴原本是天地至宝,天然携带着天地之正气。 当初,我的大汉将军王爷爹爹,万分宠爱着我的娘亲阿唯。 娘亲却天性恬淡,除了朝夕相伴着爹爹,便诸般一无所求。 爹爹感怀之下,千方百计。 亲自于东海流波山,香雪海中。 取得这方上古宝鉴,赠予娘亲。 只为供自己心爱的女子,明镜花容,粉黛丽妆。 后来,因为我这个半人半妖的出生。 竟突然的导致了,爹爹和娘亲之间感情决裂。 爹爹对娘亲恩断义绝之后,最终娘亲愤而离去。 不仅抛下了年幼的我,也遗下了那面见证她和爹爹情爱的明镜。 娘亲走后,小狸就锁住了她的房间。 山河日月宝鉴便在娘亲的房间里,寂寞的一呆就是十几年。 直到那夜,我这个妖孽,突然遭到大汉朝廷派兵围剿。 危急之中,为了自保,山河日月宝鉴化为镜灵。 急于逃遁之时,光芒携裹走了倒于娘亲房间门口的我和小狸。 出于天地至宝的大善本能,为了救活一息尚存的我。 镜灵不得已,竟和我腹中 小狸的心丹炼化在了一起。 这颗被镜灵炼化的心丹,看似沉睡于我的腹中。 实则无形牵连着我的奇经八络,干系着我的性命。 我突然被枭灵珠引向我的巨大邪恶力量侵袭,身体拉扯之下。 本能的迸发力量,立刻便激醒腹中心丹。 我腹中的狐妖小狸心丹,早就成了镜灵心丹。 而身为天地至正至宝的镜灵心丹,天生具有炼化吞噬的力量。 现在甫一被激醒,立刻觉察到了蓝冰雪魔的心丹。 便不由分说,自行开始了吞噬炼化,以增加自己的力量。 更兼身为至善之宝的镜灵,最是见不得丝毫邪恶之气。 一旦触及,那是必要加以吸纳涤荡,除恶务尽的。 偏偏枭灵珠引向我的这股心丹精魄力量,不但邪恶。 而且是极端的邪恶,结果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体内的镜灵心丹,便彻底的被激发膨胀起来。 一边不停的吞噬炼化着蓝冰雪魔的心丹。 一边大力吸汲着枭灵珠丹炉之中的邪恶心丹精魄。 于是,这三股心丹力量便交织混战在一起,简直不可开交。 枭姥真的疯了,她狂跳起来,抓起一旁的蒺藜拐杖。 嚎叫着,用尽全身之力,向笼罩在光环里赤.身.裸.体的我拼命击打。 但是,她的拐杖打在那些光环上,却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终于,那只一直悬浮于地面之上的巨大丹炉,忽地砰然落下。 通红的炉身已经开始冰冷,整个丹炉之中,竟连一丝光芒也没有了。 原来,丹炉里的心丹精魄力量,已经全部被我腹内的心丹吸收干净, 枭姥彻底的萎顿瘫软下去,放弃了对我的攻击。 她已经快消耗尽自己的内力了,急怒攻心之下,几乎气息奄奄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腹中的镜灵心丹终于吞噬炼化了蓝冰雪魔的心丹。 又驭合着重新获取的巨大力量,完全的吸汲了枭灵珠丹炉里的心丹精魄。 并且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怨灵悉数涤杀。 心丹精魄中所携带的憎恨毒恶,瞬间灰飞烟灭。 精华善识力量留下,又不断加以涤荡炼化。 直到全部的洗净驱除了那些精魄力量之中的恶毒怨恨,统归祥和明净。 那些围绕着我全身的巨大可怕光芒,方才开始收敛。 渐渐地,光芒的圈子越缩越小。 随着光芒圈子的缩小黯淡,逐渐的,在我的腹腔之中。 凝缩成一颗异常微小圆润的丹状物体,愈发的晶莹剔透华彩灼灼。 稍顷之后,置于我体内的那点灼灼光亮愈加黯淡。 直至最后全部消隐,我的身体也恢复如往常。 而我,则像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 洞穴之内,好像有一股冰冷的阴风吹过来。 一个激灵,我顿时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的低头一看,自己竟浑身光溜溜的。 原本紧裹着我的那匹白绢竟连根绢丝都没有了。 我不禁惊叫一声,又羞又愧。 慌忙上下其手,护住自己身上某些重要隐秘部位。 更顾不上去查看,在地上萎缩成一团的枭姥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心中只顾拼命想着,我得先找件衣服,把自己包裹起来。 枭姥,估计顶多也就是受了一些打击吧? 她不过是丢失了丹炉里的心丹精魄,又没有负伤,内力尚在,或不至于就死吧? 别等她一会儿缓过神来,和我拼命,想夺回心丹。 我这副模样,怎么和她打架? 哎呀,不行不行,岂不是羞也要把我给羞死了? 慌乱之中,我冲进枭姥的居室。 立刻又看见她的床头边,那个巨大的衣箱。 急急慌慌的冲过去,打开一看。 瞬间,我竟有一霎的眼花缭乱。 衣箱里面,满满一大箱叠的整整齐齐的华美服饰。 各种精美鲜艳的绫罗绸缎,看得我目不暇接, 看来,枭姥肯定是认为自己马上就要返老还童,重返青春了。 所以,她便早早备下了这么多漂亮的衣服。 可惜还是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她费尽千般心机,如今竟还是穿不了这些华服美衫。 顾不上多感叹,我急忙在里面乱翻了一通。 总算拽出一套纯白色丝帛裙衫,也管不了胖瘦,三下两下赶紧套在身上。 我还未来得及把身上的衣带系好,忽然感觉天旋地转起来。 与此同时,只听见丹炉房里,传来枭姥一声可怕的怪啸。 我吃了一惊,顿时意识到。 并不是我头晕,而是我脚下的地穴好像在开始塌陷。 我的脑海里,竟有瞬间的困惑。 方才我腹中心丹爆出,光芒大炽。 进行那场惊心动魄吞噬炼化时候,枭姥的洞穴都无异动。 此刻一切都回复如常了,如何地穴反倒坍塌了? 紧接着便立刻明白,这可能是枭姥太不甘心。 她耗费一生一世的心血,就这么白白的便宜了我。 略微恢复了元气的她,知道我腹中心丹已成。 现在,她可能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在无法夺回心丹的情况下,竟疯狂的要和我同归于尽。 第五十九章 冲破土穴 我来不及后悔,自己清醒过后,只顾出于羞愧本能。 忙着寻找衣服遮蔽身体,没有对枭姥进行安抚。 或者我向她说清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我也是不明了,不知道为什么的? 她应该明白,我根本就不是存心的。 所有的一切,根本就非我能控制。 我并不想要她的什么心丹,我也不稀罕。 如果可以,我把她心丹力量还她都行。 或者,可以先稳定住她的情绪。 也不至于令她继续疯狂下去,定然要和我闹得玉石俱焚。 虽然枭姥一心要取了我的性命,用我体内霸道的内力成就她的心丹。 可我心中,却觉得此人一生,十分悲哀。 她想杀我,我却阴差阳错吞噬了她的心丹。 她和我之间,也算是误打误撞,彼此两清。 只要她不继续纠缠我,我并不打算对她出手。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随着枭姥一声紧似一声的怪啸,不断的发力碰撞。 我头顶上的两重地穴已经在迅速的裂开,大量掉落泥土。 脚底下,更是在不停在下陷。 瞬间,我想到那次涵谷关伏击战,阿雅马踏陷沙坑的情景。 果然天道好还,看苍天饶过谁? 想不到我现在,也落得和她一样的境地。 阿雅能在绝处保持冷静,最终奋力跃出陷沙坑。 可她毕竟是陷在一个巨大沙坑里,脚下有战马,头顶有青天。 而我现在,却是被埋在地穴的第三重。 不是说是十八层地狱,也差不多了。 我的心中,瞬间还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我一定要把拼命自我埋葬的枭姥也带出去。 此时此刻,我只有一拼了。 我急速的穿过那些劈头盖脸打下来的巨大泥块,很快就冲到已经状若疯癫的枭姥身边。 不由分说,一把拽住她的一只手臂。 然后拼劲全身之力,寻找不断坍塌纷落的泥块之间,可以穿跃向上的缝隙。 我现在终于知道,自己已经有多大的力量了。 尽管枭姥在我的抓握之下,拼命的挣扎。 甚至,一边嘶声嚎叫着,一边对我拳打脚踢。 但她还是像一个力量不足的孩子,被我牢牢的控制着。 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我不管不顾的带着她,急速的在坍塌的地穴里争分夺秒。 立意求死的枭姥仍然死活不肯和我配合,让我很受了一番拖累。 可是,我绝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地穴里,被黄土活埋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方面,既然我能出去,不应该抛下她。 枭姥极度不甘的挣扎,让我们的处境更加想险象环生了。 随着巨大的坍塌声,泥土坠落已经是大面积的了。 我一边运力向上,一边竭尽全力的保护着自己和枭姥。 直到我估计差不多也冲到地穴第一层了,便按着大约的方位,迅速靠近洞口。 终于,再泥土坍塌的呼啸混乱之中。 我感到离地面的地方不远了,我应该可以突破了。 我不敢再耽搁,蓄尽全身之力。 大吼一声,带着枭姥爆出全身气力,猛然向上冲去。 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荒原上,霎时激起万丈黄土。 我抓着枭姥,顶着大块的厚厚的黄土,直直的飞了出去。 此时此刻,幸亏是渺无人烟的大荒之野。 没有人看见这可怕的一幕,就像天崩地裂一般,无法形容。 那一团腾起的巨大黄色泥土尘屑,久久在荒原上空弥漫。 我已经竭尽全部气力,气喘吁吁的跌跪在荒野之地上。 浑身冷汗潸然,张开嘴巴,大口急速喘息不止。 眼前的那个地穴,还在不停的塌陷。 泥土滑落的轰隆隆声响,依旧震耳欲聋。 枭姥已经被我摔在了一旁,我以为她已经昏晕过去了。 不料,她竟很快就爬了起来。 看也不看我一眼的,纵身就朝那正在飞快下陷的地穴跃下去。 我惊叫一声:“师傅……” 慌乱的扑了过去,可是,已经晚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枭姥矮小的身子滚进那些急速坍塌的泥土里,不复再现。 伸着手跌趴在地穴洞口边上,我简直有些抓狂。 瞬间,简直连心智都有些迷乱起来。 恨不得也紧跟着枭姥跳下去,再一把捞起她。 可是,我爆尽最后一丝气力的身体,已经脚步发软。 伸出的手指,更是不能抑制的微微发颤。 看着那些疾速纷沓埋葬着枭灵珠的泥土,我终于感到了深深的无能为力。 便是我奋不顾身的再次跳下去,也不可能再有气力冲上来。 心中,顿时莫名悲愤起来,这个该死的老怪物。 我拼尽全力的把你带了出来,你干嘛非要寻死啊? 如今,她的宿世仇敌蓝冰雪魔已死。 只要她能幡然悔悟,摒除心魔。 完全可以重新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平平静静的老去。 干嘛定然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惩罚自己?非让……我觉得良心不安? 从今以后,我可能会一直觉得,要不是因为遇上我。 枭灵珠的结局,也许就不会这么悲惨。 虽然她也是在作恶,并且,言行举止乖张谬舛,心性狠毒。 为了炼所谓的心丹,不知还要残害多少人? 直到最后,她终于丹成,功力大增,返老还童。 她会去寻找蓝冰雪魔,了解她们之间,纠缠了数百年的恩怨。 最后,也可能死,也可能生,也可能会和蓝冰雪魔拼个同归于尽。 反正,都和我无关就行了。 我没有夺走她的所有希望,更不会承载她终极的怨念。 可是,现在…… 一想到枭灵珠丹炉里的那些心丹精魄,现在都凝聚在我的腹中。 并且已经全部化成了我的内力,我就更觉得对不起枭姥了。 我能理解她那种彻底的绝望,对我极度的憎恨。 但是,我真的不恨她。 就像面对最后的蓝冰雪魔,我并不想她死。 犹疑之间,眼前崩塌弥散的尘土,已经把枭姥深深的埋葬了。 我呆呆的跌坐了半晌,因为心力交瘁,几乎有些神思混乱。 眼前的地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运动。 就那么带着枭姥,带着蓝冰雪魔,彻底的归于平静。 此刻,天边的夕阳,渐渐落下。 第六十章 神秘的感应 荒野之上,深秋的风,冷咧咧的吹过。 我忽然觉得,自己竟陷入了一种无边的孤寂之中。 是不是在这个世界上,从此以后,就没有了会令我感到害怕恐惧的人? 没有了老是追着我,定然要置我于死地的人了? 可是,我却觉得此刻的自己,非常的软弱。 甚至,连爬起来行走的力量好像都没有了。 所以,我实在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什么都不要想的去沉睡,哪怕就在这荒野之中。 不要去想燕阴口,不要去想凌风关。 不要去想简渊…… 但是,远处突然有马蹄的声音传来,终于彻底的惊醒了我。 猛然之间,我发现,现在我,竟已经是真正的心明神静。 就像现在,我真的是又疲又累,昏昏欲睡。 可是,四围,甚至是很远的地方。 任何的风吹草动,我居然都能清晰的感知了。 从传来的马蹄声里,我立刻不可思议的分辨出。 那只是两匹脚力矫健的战马,并不是什么大队人马。 我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我极度损耗的元气尚未来得及恢复。 我并不想再马上遭遇一场恶战。 然后,又有人高声说话的声音,隐隐飘入了我的耳膜。 我不禁摇晃着身子,笑了起来。 就像贺兰每一次面临生死关头,突然看见我。 我已经听出,来的两个人,可能是简渊和李钰彤。 首先是简渊焦躁驱动战马的声音:“快!再快点!” 李钰彤甜美的声音,紧跟后面。 叫喊似的说道:“殿下,前面就应该是暴起尘柱的地方,咱们快过去看看。” 却没有回答,呃,这很符合简渊一贯的做派。 可能他只是对李钰彤的话表示了默认。 李钰彤却用安慰的语气,继续大声叫嚷道:“殿下,您不要着急。” “阿弟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这次一定也会平安的!” 李钰彤虽然这样大声的说着,可是语气之中,却全无底气。 简渊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驱动战马的步伐更快了。 此刻,我的心中,各种滋味,已经无法言说。 看来,简渊已经得到我归来又失去踪迹的消息。 所以,当遥远的大荒之野。 突起怪异之现象时,便本能的感到和我有关系。 于是,他竟不顾一切。 驱马走出凌风关,前来查看。 而李钰彤,想必是不放心二皇子殿下孤身一人前往。 便相伴相随而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终于有些相信。 我和简渊之间,似乎,真的有一种神秘的感应默契了。 我在坍塌的洞穴边上,慢慢的站起身子。 然后,我对正朝着这个方向疾驰的两个人,用力挥动了一下手臂。 叫喊了一声:“殿下……” 简渊却早就看见摇摇摆摆的我,大吼一声:“阿雪!” 策马对着我疾奔而来。 竟完全不知道,他这一声大吼。 把他身后,李钰彤口中惊喜交加的“阿弟”两个字,生生的给堵了回去。 虽然有着瞬间的困惑,李钰彤还是加快马速。 紧跟着简渊,向着我驰骋而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赶到我面前,几乎不约而同的齐齐翻身下马。 “阿雪……” 神态略显憔悴的简渊,已经喜极而泣。 他竟全无往日身为皇子殿下尊贵冷静,西秦边塞主帅的淡定持重。 也不顾李钰彤跟在身后,像狮子一样朝我扑了过来。 我口中叫着:“殿下,姐姐……” 却不由地勉力移动了一下身子,不动声色的躲闪到紧随简渊其后的李钰彤身旁。 我和他虽是小别重逢,也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何况,还当着李钰彤的面。 李钰彤也是激动万分,早就一把拉住我的手。 满脸都是不敢相信似的,牢牢的盯着我满是泥污的脸看个不了。 泪流满面急急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阿弟,你真的还活着?” “我就说……阿弟一定会没事的……” “谢天谢地……” 忽然,李钰彤像是感到了什么地方,似有不妥。 她突然擦擦脸上的泪水,睁大眼睛。 脑子还没有转过弯似的,再次把目光看向我。 瞬间,我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有些怔住了。 虽说天色已经逐渐黯淡下去,可是她面前的我,她的阿弟。 满头披散的长发,虽然浑身满脸的泥污,却是女子的着装。 分明都在显示,好像……好像……是一个女子啊。 怪不得,二皇子殿下口中莫名其妙的吼出“阿雪”两个字来。 她不禁有些吃惊撒开我,后退一步,一只手指挡在自己的唇上。 然后,口齿好像都有些不利落似的对我说道:“阿弟……你?你……” 这次简渊倒是不含糊了,他的脸上,似哭还笑。 已经紧接着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把我揽在怀里。 紧紧箍着我,生怕我突然又飞走了似的。 全然不顾目光灼灼的李钰彤,更不顾弄的他满怀泥污。 几乎有些呜咽的说道:“阿雪,阿雪,你终于回来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 “你一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你一定会回来……” “阿雪,阿雪……” 一边说,一边竟把他的脸庞无限疼惜般的向着我脸庞紧贴了过来。 此刻,如果不是李钰彤站在旁边,我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和他相拥而泣。 可是,现在我却不得不极力克制着自己。 我不能只顾着自己压惊,反倒惊到了李钰彤。 便是这样,一旁的李钰彤也早就看得呆住了。 我拼命趔趄着身子,仰脸避过他的亲昵。 赶紧的对简渊说道:“请殿下不要如此,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蛮夷未灭,属下当然不会随便离开殿下的。” 又耳语般的提示道,“殿下不要如此,李将军在这儿呢……” 简渊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却仍旧把我紧紧揽在怀里。 扭过脸去,极是情难自抑的对李钰彤说道: “李将军,你不必惊讶。” “阿雪她本来就和将军一样,是一个女子……” “只是,此次阿雪为了西秦,为了我,差点断送了性命。” “感谢老天开恩,终于又让她回到了我的身边……” 第一章 可怕的异象 瞬间,我简直羞得无地自容,更觉得百口莫辩。 而李钰彤满脸的茫然,更让我心中觉得极其不舒服。 恨不得去捂住简渊的嘴巴,又想干脆也随着枭姥再跳进眼前这巨大地穴算了。 免得我刚一死里逃生,就要去面对我们三人之间,这样尴尬无解的局面。 我更是气恼,简渊这是何必? 为什么现在就要不管不顾的,对李钰彤说这些? 为什么一定要当着李钰彤的面,戳穿我,存心摆明我和他关系? 虽然我死里逃生,确实值得庆幸。 但也没必要对人如此诛心,如此毫无顾忌。 我明白他面对着失而复得的我的激动心情,急于向我表达他的心意。 可是,当此战事危急之时,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难道,不能等天下太平了,我们再缓缓地说? 哪怕,换一个比较妥当的环境和时机说这些也行啊。 简渊竟如此急不可待的,非要戳破我们三人之间那层微妙的窗户纸。 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和默契,我的心中,真觉得的并不什么明智之举。 为了不叫简渊说的更多,情急之中,我一把搡开他。 果断打断简渊的话,李钰彤说道:“姐姐别听殿下胡说八道。” “你不知道你阿弟我自来生的漂亮秀气吗?” “都是我师傅枭姥害的,要杀了我去炼她的什么心丹。” “为了让我洗洗干净,竟让我穿了一件女人的衣服。” “所以,姐姐你可不要误会。” “此地险恶,不宜久留。” “殿下,姐姐,有什么话,咱们不妨先回去再说吧。” 李钰彤看看我,又看看张开口还要欲待说什么的简渊,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突然点着头笑道:“阿弟,你就不要再哄我了。” “殿下说得对,你本来就是一个女子。” “实不相瞒,我早有此感觉。” “只不过,我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也没办法来证实罢了。” 然后,她眼含笑意的瞅着我,又意味深长的冲我点点头。 我顿时无语的看着她,满心羞愧。 知道自己无论再多说什么,吐出的言辞,都是苍白无力的。 死里逃生的后怕,和简渊重逢的喜欢。 相对此刻,我心中的尴尬和窘迫来说。 忽然之间,好像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我也明白了,之前自己心中诸多的纠结和矫情到底是什么? 只是因为,和简渊有纠葛的女人是李钰彤。 如果换做别的女人,我一定会当仁不让,毫不客气。 甚至是,为了自己所爱的男人。 不惜一切代价的去和她抢,和她争。 并且,我还相信。 因为我的忠贞和深情,我一定会是那个最终的胜利者。 可是,我的内心深处,在情场上。 谁都可以是我的敌人,唯独不愿和李钰彤角逐。 我不想伤害,一个一直以来,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战友。 更不想失去,一个把我看作亲兄弟,总是对我满眼亲热的姐姐。 我不知道简渊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在忽然之间,却感觉到了他的残忍。 对我的残忍,也是对李钰彤的残忍。 或者,在这位二皇子殿下心中。 他坐享齐人之福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他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 所以,他完全无愧于心。 他可以一边临幸着别的女人,也不妨碍他照样对我情深似海。 可能,他的心思里,对我所谓的珍爱。 不过是后宫佳丽三千,妻子只我一人罢。 我也真的不明白,李钰彤此刻,为什么还会笑的如此无心不羁。 难到,她一点受伤的感觉都没有? 是不是西秦的女子都必需这么大方,哪怕很有本事的也不能免俗? 还是李钰彤天生的大将风度,她其实并不介意,和谁去分享一个爱人? 尤其是我。 毕竟,我们之间的情谊,更远胜其他人。 与其和别的女人分享,倒不如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分享。 只不过,这点却和我虑及她的心思相反罢了。 简渊再次不依不饶的,把我又拉进他的怀里。 我不禁皱皱眉头,不觉露出抗拒的神色。 就算是李钰彤不计较,我身上可是真的很脏。 这个一向有洁癖的人,忽然倒是不嫌弃了? 三番五次的,定然要把我往自己怀里拉。 “殿下,这里离边塞实在是太远了,我们不能就留。” 无奈之下,我只得作出十分虚弱的样子,低低对简渊说道。 李钰彤也敛了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四下里瞭望了一下。 看着简渊说道:“阿弟说的对,殿下,这里荒野茫茫,危机四伏,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她虽已经明了我的身份,但一时半会之际,还是改不了对我的称呼。 傍晚的荒野突地腾起那样巨大的尘柱,又是在蛮夷人的地界。 如此异常的事情,很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柔如军队竟然没有派人前来查看。 不知道是缇弗王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不敢轻举妄动? 还是心里知道,柔如属地的荒野之中。 突然出现这样的状态异常事情,肯定和西秦的军事行动无关。 而是和我这个雪狼将,和蓝冰雪魔,还有那个可怕古怪老妇人有关。 缇弗王并不笨,既然简渊能估计到的事情,他当然也能猜到。 所以,他并不想把自己统领的军队,包括他自己。 愚蠢的卷入这样一个诡异的,莫名其妙的江湖私人恩怨之中。 况且,大荒野之中,又单单只有一处可怕的异象发生。 如果不是天灾,毋庸置疑,定然是人祸。 索性来个视而不见,静观其变,未尝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可能,缇弗王的心里,未尝不想救出蓝冰雪魔。 好让这个法力强大的魔头,继续为柔如王庭效力。 只是,扪心自问,他个人实在是没有这个能力罢了。 事已至此,他也更不愿拿自己的军队去冒险,前去围剿。 便是他拼了手中的几十万军队,也不一定就能诛杀得了那个可怕的老妇人。 当然,如此轻举妄动,也是柔如王庭所不允许的。 毕竟,柔如王庭的大军,是要征服西秦皇朝,称霸海内的。 第二章 荒唐行为 打败了蓝冰雪魔的老妇人,虽然道理上来说,也是柔如王庭的敌人。 好在从她喜怒无常的情形看,她的目标只是蓝冰雪魔。 老妇人轻易的就违背了她对我这个雪狼将的亲口许诺,放走了他。 由此可见,也并不是一定要与柔如王庭为敌的。 只不过,偏巧她的仇人是柔如王庭的盟友罢了。 此刻,缇弗王心中。 唯愿我这个阴魂不散的雪狼将,也被那个老妇人死死掳住。 然后,我们这三个极其可怕的人。 在彼此不可开交的争斗之中,一起同归于尽才好。 而我,却一直担心着,简渊和李钰彤如此贸然深入到这大荒野之中。 万一缇弗王和他们一样,前来查看,遭遇上了,岂不又是一场麻烦。 我现在,因为极度的身心俱疲,几乎已经虚弱如婴孩。 方才又勉力挣扎,故作镇定的和简渊李钰彤说了几句话。 就在我想再次推开简渊要拥我入怀,希望他赶紧带着我离开这里的时候。 却突然感到一阵不可抑止的天旋地转,耳边只听得李钰彤惊叫一声:“阿弟……” 我便被简渊一把抱起,扔在了他的马背上。 驰骋的马背上,我无可奈何的窝在简渊怀里。 只能竭力克制着自己,不昏晕过去。 心里默默地祈祷,但愿不会再遭遇什么不测。 感谢上苍,在逐渐深沉的暮色掩护下。 简渊带着我,和李钰彤一起,竟异常顺利的返回到了西秦边塞。 我涣散的意识逐渐恢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简渊直接从荒原带回了凌风关。 清醒的瞬间,我发现,自己的心中,对简渊,分明的存在着两个大大的抵触。 第一,我不想就这么窝在他的怀里,尴尬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今身着女装的我,更愿意和李钰彤共乘一骑。 第二,我想立刻回燕阴口。 我更担心那里,尤其是,阿雅还被囚禁在那里。 那个女人的可怕,我是深深领教的。 她虽然负伤,却不是致命。 如果她想拼死一搏,我很担心,李阔海和贺兰会不会是她的对手? 原本就惨烈残破的燕阴口,还能承受的了吗? 如果我突然出现了,哪怕我其实已经暂时力衰,不堪一击。 但对不知就里的阿雅来说,却是一种令她不敢轻举妄动的震慑。 当我看见,很多人盔甲鲜明,都等在凌风关完好无损,灯火通明的城楼上。 心中这两个抵触的念头,简直更甚。 可是,凌风关的城楼上,顿时鼎沸起来。 “不要放箭,是殿下!” “是殿下和李将军回来了!” “殿下回来了!” “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把守城门的兵士们,更早就看见我们三人一起归来。 不待任何人发号施令,已经七手八脚的放下了吊桥。 晋伯苏先生小武,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将领。 大呼小叫着,一起奔跑着,涌出了城门。 我只得暗暗吞咽下心里的抵触,准备先随简渊李钰彤进了凌风关,见过大家再说。 最先奔过来迎接的是守城们的护卫们。 “参见殿下!殿下,李将军,您们可算是回来了!” 为首的一名将官,一边对着简渊李钰彤握拳躬身参见,一边由衷的欢喜道。 毕竟,主帅带着主将,不管不顾的全部出关了。 就算目前敌人前来攻打的迹象,众人心中,也还是捏着一把汗。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简渊已经怀抱着我,潇洒的翻身,跳下马来。 瞬间,我不由得挣扎了一下。 想从简渊的怀里挣脱下地,自己走。 哪怕,被他和李钰彤搀扶着进关也行啊。 但好像已经来不及了,灯火通明的城门吊桥边。 别说忙不迭跑在最前面的龙头龙眼,急匆匆迎接出来的晋伯苏先生小武等人。 大家迎着二皇子殿下参见之际,大眼瞪小眼的。 人人都已经把简渊抱于怀中的,浑身泥污的我看了个一清二楚。 霎那间,真是什么样的眼神都有。 跟着我的人,苏先生倒是淡定。 龙头龙头早就知道我和简渊的关系,除了有些尴尬之外,更多的是骄傲。 他们欢天喜地的叫嚷着“公子,我们公子回来啦……我们公子真的回来啦。” 两个昂藏大汉,居然已经热泪盈眶。 呜呜啦啦的,恨不得趴在地上给老天爷磕头谢恩。 只有六儿和小武,突然看见我竟一副分明的女子模样时。 惊的眨巴着眼睛,俱是满脸诧异,一句话都没有说。 两个人都是一副脑袋转不过弯,不能置信的可笑模样。 只有晋伯脸上,却甚为平淡。 一副早就知晓其中隐秘的模样,他给简渊礼之后。 对二皇子殿下紧抱于怀中的我,也只是例行问候。 好像对我此次劫后余生,一点也不感到欢欣鼓舞。 神情之间,隐隐的,好像还有一些叹息和无奈的意思。 原来,身为二皇子殿下首席股肱谋臣的晋伯,这位刚正不阿的老者心里。 已经对自己全心全意所辅佐的这位二皇子殿下,诸多不明智行为,感到很不满了。 比如之前的凌风关保卫战,简渊存心支开我,执意要亲自投掷火雷。 其原因竟是怕火雷突然爆炸,伤到了我。 虽然幸得贺兰禀报,我及时赶到,化解危机。 但晋伯的心中,已经颇有微词。 几天前,这位皇子殿下竟一声不吭的,单身独闯险象环生的涵谷潭。 若不是天佑西秦,他欲跳潭拯救我的行为,最终为群狼所阻。 又面对着一个可怕的敌人蓝冰雪魔,真不知道,当时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今天晚上,这位任性妄为的皇子殿下,又以身涉险,执意闯进蛮夷大荒野。 此等荒唐行为,实在不是一个身负了西秦江山社稷安危的皇子殿下所应该做出来的。 所幸的是,简渊判断正确,竟真的救回了我。 此刻,晋伯就算是心里万分恼火。 脸上,也只得暂且隐忍作罢了。 所以,这个心怀黎民苍生,极具济世大爱的老头儿心里,已经开始对我有了一些成见。 他觉得,不管我有多大的本事? 第三章 心照不宣的秘密 对于西秦,有多么大的功劳。 简渊都不能因为我,几次三番,置自己身上的责任于不顾。 甚至,为了救我。 还几乎连他身为西秦嫡皇子殿下尊贵的性命,都不要了。 这已经不是任性荒唐,而是极其严重的鬼迷心窍了。 虽然,晋伯的心里,也明明知道。 并不是我有多刻意的,在狐媚惑主。 他也很庆幸,西秦的边塞,能有我这样一个智勇双全,舍生忘死的大将军。 并且,我还对西秦,对二皇子殿下忠心耿耿。 但现在,他却还是越来越不能容忍。 他倾尽毕生心血的二皇子殿下,因为爱着我这样一个女人,行为越来越荒谬。 所以,不论我的自身有没有错? 有没有对简渊要求暗示过什么?不论我这个女人其实有多么无辜, 但是,让二皇子殿下在原本已经焦头烂额之际。 还鬼迷心窍,肆意妄为。 置整个西秦,置他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本身于不顾,就是我最大的罪过。 晋伯觉得,有着高贵皇族血统的二皇子殿下,在经历了诸多腥风血雨之后。 更应该志存高远,善自珍重。 而不是因为一个和他有着断袖般关系的女人,谁的谏言也听不进去。 二皇子殿下还很年轻,将来的路还很长。 如今的西秦,内忧外患,山河几乎是风雨飘摇。 皇帝昏晕荒淫,太子诡诈阴狠,却又没有多大能力。 谁知道西秦朝堂上的风云,到底会如何变化? 他精心辅佐着这位心地仁慈,德才兼备的嫡皇子殿下。 一直以来,无计生死,不畏艰险。 就是希望他能籍着西秦嫡皇子的尊贵身份,好好作为。 毫不客气的说,晋伯如此努力不懈。 就是把简渊当着西秦未来的皇帝去辅佐的。 是一心一意要求简渊脚步不停的,一直要走到九五至尊的那天呢。 所以,在晋伯心中,简渊的自身,才是最宝贵,最无可替代的。 一员能征善战的大将固然难得,一个心爱的女人固然可以怜惜。 但晋伯坚信,什么都比不了君临天下,驾驭四海。 像简渊这样的一位皇子,不是专门用来怜香惜玉。 甚至为了一个女人,动不动就不顾一切,以身犯险的。 哪怕如今的西秦,已经是千疮百孔,危机重重。 西秦的边塞,更是兵危城难,祸福难测。 但简渊只要一天不死,他的身上,依然担负着重振朝纲的重任。 他的仁爱之心,不能仅仅只对自己的女人。 拯救西秦的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不再饱受战乱饥寒。 才是这位越来越任性的皇子,该做的紧要事情。 二皇子殿下若是因为西秦的江山社稷,西秦的黎民百姓以身犯险。 甚至有个什么一差二错,都是值得赞颂的。 若单单只是因为一个女人,动辄便要如此这般。 晋伯觉得,他连头痛病都快要犯了。 朝廷其实已经抛弃了他们,很多人都在坐等看简渊这位二皇子的笑话。 简渊最近的诸多荒诞行为,要是传到西秦朝堂之上。 别说太子党那帮人会笑掉大牙,也一定会有人添油加醋,感觉报告给皇帝。 令皇帝对这个原本就不待见的儿子,感到更加失望的。 皇后要是知道了,他这个自幼辅佐训教的太傅更是难辞其咎。 若不是此刻柔如人仍旧陈兵摩云洞,西秦边塞仍旧岌岌可危。 想要保住西秦的社稷,成就二皇子殿下未来的江山。 仍旧需要我这样一个武功超群,不计生死的将军拼死效劳。 换做任何一位毫无使用价值的女人,晋伯恐怕早就毫不客气的发作了。 此刻,看着犹如拾回一枚珍宝般脚步轻捷欢快的二皇子殿下。 晋伯只得强行按下满腹不快,和大家一起故作欢欣鼓舞。 紧跟着简渊的李钰彤,满面笑容的让所有迎接拜见的人都免礼。 简渊则不管不顾,已经抱着我,在众人的簇拥下,大步进了凌风关。 我几番挣扎,想自己下地行走,都无济于事。 最后,仍旧被简渊牢牢抱着,大踏步的走向他的行辕。 进了主帅行辕大门之后,龙头龙眼一起跑上前来。 眼巴巴的看着简渊怀中的我,准备伺候我去沐浴更衣。 可是,这位二皇子殿下竟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对他们说道:“你们家公子暂时不用你们伺候,我亲自伺候便好。” 我相信,不仅仅是龙头龙眼。 当时所有紧随我们二人身后的人,听见这话,都全部石化了。 我更是有一瞬间的失神,不知道是该感动满足欢喜,还是无奈? 宛转之间,又听见简渊用笃定的口气,背对所有人,头也不回的命令道: “传令下去,如果朝廷有人问起关于龙将军的事情,谁也不准泄露一个字。” 稍顷之后,所有的人立刻齐声答道:“是。” 简渊继续说道:“行了,李将军留下,你们先退下吧。” 说完,抱着我丢下众人,径直朝自己的行辕室内走去。 抛下众人,站在主帅行辕门口,面面相觑。 这位二皇子殿下的命令,倒是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但是,好像谁都知道他这句话的深厚含义。 这句话就是让所有的人,都要无条件的,心照不宣的,帮他隐藏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我。 我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他的女人。 当时,我和所有的人一样。 除了无语,并不能其他太多的想法。 我们都没有办法去表示什么异议,更无法阻止什么。 大家心里都明白,一个身为皇子,又是最高统帅的男人。 他要做什么,简直就是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什么道理。 当此兵荒马乱强敌觊觎之际,如此霸道,如此蛮横。 看着简渊的背影,晋伯和苏先生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晋伯的眼睛里,有明显的怒气。 苏先生却对着晋伯撇撇嘴,耸耸肩,摊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苏先生事不关己的样子,令晋伯更加恼火。 他狠狠的盯着苏先生,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怪他这位师弟。 正因为他这个先生的不着调,才教出我这么个专门会迷惑人的玩意儿。 第四章 晋伯的愤怒 苏先生见势不妙,赶紧对着满面怒容的师哥拱拱手。 打了两声哈哈,缩着脑袋,一溜烟的溜走了。 李钰彤对着龙头龙眼直眨巴眼睛,示意这两个忠心耿耿的活宝赶紧退下。 小武已经明白怎么回事,六儿却还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两人见苏先生已经离去,便也顾不上多想了。 撒丫子般的,紧跟着去了。 龙头龙眼却还只顾愣愣的傻眼,他们本来就是老爹给我派的专职“保姆”。 这下可倒好,工作竟然被人家抢去了。 而且,他们还不敢表示一下异议。 偏偏这两个死心眼,看着简渊抱着我,径直走进主帅行辕室内。 只顾面面相觑,竟连衣服都想不起给我送过来。 被李钰彤一示意,只得一起垂头丧气的退下。 晋伯犹自满脸怒色,又对着主帅行辕盯着看了看。 方才重重的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其余跟随的将士,见晋伯苏先生都已经离去,便一起散了。 这里,简渊毫不客气的,一直把我抱进他的卧室。 随着他反脚踢上卧室的房门,我也终于挣脱他死死的搂抱,双脚一下子跳落在地上。 “殿下……” 我极其不满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嘴唇立刻就被他的嘴唇给堵住了。 心中顿时万马奔腾,唔唔唔……二皇子殿下,您不要这么迫不及待的好不好啊? 我还满脸泥污,您这样拼命的吮吸……就不嫌呲牙的吗? 唔唔唔……我还虚着呢,您就不怕出人命的吗? 可是,这人已经疯狂了一般。 不顾一切的撬开我还想负隅顽抗的双唇,攻城掠池长驱直入…… 好像他不先如此肆意掠夺攻占一番,就解不了满腹的怨毒。 就不能令他自己相信,我还活着。 我已经回来了了,已经被他紧紧搂抱于怀中。 在简渊不顾一切的唇齿辗转之中,我很快就彻底的沦陷。 虽然我已经极度虚弱,他舌尖的甘美清甜。 却一下就撩拨起我所有的关于他的,熟悉的,疯狂的记忆。 那些长久以来的,被我刻意压制的刻骨相思。 排山倒海一般,统统的涌上心头眉间。 我的喉咙里不觉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 也忘记了自己还泥猴似的,突然伸出双手,箍住他的脖颈…… 意乱情迷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只有一霎,也许,已经天老地荒。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轻地敲门声。 “殿下,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先让阿弟沐浴吧。” 李钰彤甜美的声音,轻轻地说道。 我们受惊一般,终于停止了不可开交的纠缠。 然后,我看着简渊的脸,忍不住,喘息着,低低的笑起来。 再看看他的双手,他身上的衣服。 我不可抑止的,笑得更厉害了。 我们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我满脸满身的泥污,都被这人毫不犹豫的分享了。 我慢慢的伸出一根手指,乐不可支的,在他俊美如玉的脸上,弱弱的胡乱涂画了起来。 人却已经被他重新抱起来,满脸宠溺的柔声对我说道:“小泥猴,我带你先去洗洗干净。” 我承认,我现在已经没办法再去顾及李钰彤的感受了。 我自私的沉浸在自己的快乐幸福之中,任由简渊抱着我。 双手攀着他的脖颈,整个的窝在他温暖而又踏实的怀里。 当着恭候在门外的李钰彤的面,招摇的送进他卧室旁边的洗浴间。 洗浴间里,那只我当初曾经沐浴过满身征尘的大木桶里,已经注满里温热的清水。 听着外面李钰彤离去的脚步声,简渊开始亲自为我解除身上的衣衫。 我放弃了全部的抵抗,既然他喜欢如此,也只好由得他了。 正如简渊所说的,我们之间,早就有了夫妻之实。 我和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在我褪去衣衫的一刹那,我臂膀上戴着的那串璀璨琥珀珠串立刻露了出来。 简渊的神情,明显得疑惑了一下。 他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佩戴饰品,身上从无女子饰品。 所以,这串美丽的琥珀珠串,肯定是我这次历经生死,意外得来的。 也难怪,从他和李钰彤在大荒野里找到我。 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来得及好好的说些什么。 对于蓝冰雪魔的这件遗物,也就更无从说起了。 可能是彼此需要询问的言语实在是太多,一时之间,反倒无从说起了。 直到现在,我们的心中,都还沉浸在万分的庆幸之中。 我们只是在无尽的感念,在贪婪的体味。 欢喜着这劫后余生的重逢相聚,再一次的彼此拥有。 那些曾经迫切想要倾诉的万千言语,忽然之间,好像都显得有些苍白多余了。 “这是蓝冰雪魔的遗物。” 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对简渊说道。 一听见蓝冰雪魔的名字,向来淡定的简渊,脸色似乎都有些微微地变了。 我看见,他连眼神都痛苦悲戚起来。 可能,他很自然的又想到那天,在涵谷潭边,我被蓝冰雪魔打的血人一般。 而他,却是完全的无能为力。 这不能怪他,以他身负的功力。 当我和蓝冰雪魔激战的时候,他几乎连靠近的可能都有。 简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他即无法帮助我,打败我们共同的敌人。 又不能与我感同身受,一起承担伤痛。 最后,还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翻身跌入深深的涵谷潭。 那个场景对他来说,简直无异于噩梦一般。 那种不能拯救自己心爱之人的挫败无力,是他这种人所无法忍受的。 抛开思念,身为一个原本就骄傲无比的男子。 这些天的愧疚痛悔,一定煎熬的他生不如死了。 简渊又把我拉在怀里,紧紧的拥抱住。 我感觉到他宽厚的胸脯,都在微微颤抖。 我用安慰的语气,轻轻地的对他说道:“殿下,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蓝冰雪魔已经死了,挟持我的枭灵珠也葬身黄土之下了。” 简渊终于情不自禁的,紧张而又急促的说道: “阿雪,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五章 简渊的委屈 “我不敢问……真的不敢问呵。” “可是,阿雪,我可怜的阿雪,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听着他最后一句充满了极度怜惜的,颤抖的话语。 瞬间,我竟觉得,一直以来,我所承受的,所有的痛苦绝望,都是值了。 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我不禁轻轻地笑了。 简渊却鼻息粗重,开始哭了。 他的泪水轻轻地滴落在我的头发上,滴落在我的脸庞上,颗颗滚烫。 “阿雪……你还……你还……笑得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再不回来,这西秦边塞,我都不能保证……我还能支撑多久?” 这个曾经满脸老成持重,一副满腹文韬武略模样的西秦二皇子殿下。 竟像个受尽了委屈,而又不得不强行隐忍着的孩子。 满腔的情绪,终于彻底的迸发了。 尽管他的这份委屈,只给了我一个人看。 但也够我觉得震撼的了。 虽然我早就知道,这位看似寡言冷静的二皇子殿下。 其内心,完全不是他表面所呈现的那样冰冷强悍。 有的时候,他更像个喜欢感情用事的大孩子。 我记得他一直以来的仁慈隐忍,偶尔的赤子一般行为。 只是,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会哭。 竟然,还是为了我哭。 一直以来,他都能比较好的控制自己,人前从不失了任何分寸。 所以,在众人面前,他始终是一位威严的边塞御敌主帅。 一个身份高贵,手腕强硬。 攻伐有方,令出必行的嫡皇子殿下。 看来这次,他真的是被吓到了。 我竭力的平静着自己的情绪,慢慢的抬起头。 因为我看着流泪不止的简渊,突然想到晋伯满脸的不满之色。 面对这个已经失去了惯常秉持的二皇子殿下,西秦边塞人人仰望的主帅。 我不能再去感情用事,和他来个难解难分的相对饮泣。 想了想,决定长话短说。 我便故作轻描淡写的对他说道:“殿下,是你小瞧了我。” “那天,我跳进涵谷潭之后。” “没想到,冰冷的潭水反而立刻止住了我浑身伤口的流血。” “于是,我很快便从水底经另外一个出口游上岸了。” “只是,我当时负伤太重,无法行动。” “便躲进一个树林里,调息吐纳了三天三夜。” “后来,我急着返回。” “却不知道,涵谷潭水底另外一个出口,竟然是通往沧溟海的。” “换句话说,就是我从水底走最近的捷径,横穿了整个蛮夷草原。 “我不敢从柔如草原通过,只得从大荒野返回。” “不料月夜之下,疾奔的脚步声震动。” “惊动了隐居在大荒野地穴之下的,蓝冰雪魔的师姐枭灵珠。” “这个枭灵珠的事情说来话长,哪天有空我才慢慢对殿下说。” “总之,那个枭灵珠便别有用心的拦住了我。” “她的功夫和蓝冰雪魔不相上下,她拦住我,是因为从我的脚步声里听出我内力深厚。” “而她炼化多年的心丹,正需要一个我这样的人才能大成。” 简渊不觉已经停止流泪,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我。 听我这样一说,立刻担心的动了一下嘴唇。 我赶紧说道,“幸亏我提及了一句蓝冰雪魔。” “枭灵珠立刻就告诉我,她愿意帮助我教训蓝冰雪魔。” “当时,我虽然知道那个模样古怪的老妇人来历蹊跷。” “无奈我实在是无法摆脱她,并且还被她携带着,深夜赶回快要破关的燕阴口……” “后面的事情,想必殿下也知道一些。” “我在枭灵珠的帮助下,重创了阿雅部,并且生擒了阿雅。” 简渊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可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缇弗王的大军,为什么突然就撤退了?” “你和那个古怪的老妇人,还有蓝冰雪魔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我便把枭灵珠掳走我和蓝冰雪魔进入她地穴之后的事情,又简单的对简渊述说了一遍。 我略去了我曾经的身世,只说自己被蓝冰雪魔炼化了枭灵珠丹炉里的心丹。 最终,误打误撞,获得了极大的功力。 不但身体上的伤势自行痊愈,还携带着枭灵珠,冲出了不断坍塌的地穴。 无奈,枭灵珠执意要寻死,重新跳进地穴。 我也实在是力竭,无法再行施救,只得随她去了。 听我提及“心丹”二字,简渊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种极其惊讶的表情。 对我说道:“感谢上天,竟令你因祸得福,还获得这样大的机缘。” “关于心丹,我也曾经听晋伯提及过。” “传说,能结成心丹的,只有洪荒时代的修炼者。” “难道,如今的人世间,山野之内,真的还隐藏着如此高人?” “怪不得蓝冰雪魔身负的功力,几乎类神。” “阿雪,今天立下重誓。” “如果西秦以后天下得安,河清海晏。” “我一定因为上天对我们的这次眷顾,让我夫妻再次团聚。” “用我西秦皇嫡子身份礼冠,祭奠这边塞大荒。” 我微笑着点点头,在简渊搀扶下,慢慢的走进浴桶。 水温刚刚好,不得不说,李钰彤确实是用了心的。 一念及此,不知道为什么。 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丝羞惭。 方才还因为简渊无比的深情,多少有些意乱情迷的大脑,瞬间清醒了。 瞬间竟觉得,我好像是不顾我和李钰彤之间的情分,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似的。 并且在不知觉间,还做得甚为心安理得。 我如此行为,到底有没有很过分? 我是不是已经得意忘形,并且狠心的助纣为虐了? 把简渊一个人的残忍,变成了我们两个人一起的残忍? 我竟然和简渊一起,肆无忌惮的去伤害我最亲爱的战友,最挚诚的姐姐? 为什么会这样?我为什么会在忽然之间,全无了顾忌? 我慢慢的在浴桶里躺下,闭上眼睛。 沉思默想之间,任凭简渊亲自为我洗去脸上的泥污。 其实,我也只是因为地穴坍塌,浑身沾染了些泥土。 要说洗浴,在枭灵珠的地穴里,我刚刚才洗浴不久。 第六章 把浴桶给撑破了 突然,我听见简渊低低的,一本正经的对我说道: “阿雪,我想和你一起洗浴,可好?” 我顿时睁开眼睛,看着满脸似笑非笑的简渊。 想也没想的就反对道:“不行,殿下,你待会再洗浴吧。” “浴桶只有这么大,我们一起洗浴,别把浴桶给撑破了。” 没想到,这人竟和一个索要甜饼的孩子似的。 满脸无赖,低声祈求道:“阿雪,我想……” 我赶忙就要从浴桶里站起身来,这人真是疯狂了。 对着我哭天抹泪也就算了,还越来越不像话。 竟完全不顾他身为这边塞主帅的身份,难道皇子的荒唐都是天生的? 哪怕看着严正端方的,也不能免俗? 这可是他的洗浴间,不是卧室。 而且,在这简陋艰苦的边塞关隘。 这间洗浴间宽大的门口,只悬挂着一块厚重的帘幕。 倘若李钰彤突然靠近…… 方才,我已经开始暗自懊悔自己的一时情迷,不能自己了。 怎么可能会同意简渊在这狭窄的洗浴间里,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可是,我人还没有从浴桶站起来。 便已经被他整个的给按回了水中…… “阿雪,我只是想知道。” “在水里拥抱着你,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简渊一边梦呓般的喃喃自顾说着,一边已经俯身入水。 抱住侵泡在浴桶里的,满心凌乱的我。 霎时间,浴桶里的温水不可抑止的,就满溢了一地。 他把自己的脸庞紧贴着我的脸庞,浴桶里的清水荡漾着耳边的我头发。 我的心怦怦乱跳起来,吓得连动也不敢动了。 “阿雪,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 “虽然你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我知道,你只是为了安慰我……你一定是吃了许多的苦头。” “那天在涵谷潭边,我最终竟没能跳下去……” “你流了那么多的血,我应该在冰冷的潭水里抱紧你。”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应该紧跟着你,一起跳下去的。” “我不应该让你独自一人沉落水底,我为什么要独活?” “我们是夫妻,我们应该生死相依,永不分离的。 “为什么?我总是叫你一个人去承受那些可怕的经历?” “都怪我,我真的很没用……” “阿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阿雪,请你原谅我。” “阿雪,我只想告诉你,那天,我真的……想和一起跳进涵谷潭的。” 原本被他紧紧拥抱,紧张的无法动弹的我。 听着他孩童一般,趴在我的耳边,絮絮叨叨的诉说了这么许多。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也为自己的会错意,感到汗颜。 原来,这位殿下不知为何? 一时之间,又萌发了他那份热烈的赤子之心。 耿耿于怀于那天未能追随我跳下涵谷潭,竟在浴桶里抱着光溜溜的我,一本正经的忏悔起来。 这人……咳咳,真是简直了! 我方才不是……已经跟他说的很明白了吗? 我落入涵谷潭以后的经历并没有什么好可怕的。 相反,我还因祸得福,获得了非同寻常的机缘。 干嘛还一定要反复念叨?请求我的原谅? 从前我一直觉得这人不近人情的厉害,惜字如金。 现在算是知道了,这人整一个婆婆妈妈的话痨。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这个腻腻歪歪的人从自己身上给推开。 又顺手撩起浴桶里的温水,洗净他脸庞蹭上的泥污和隐约又现的泪水。 然后,拉他一起起身。 简渊依然眼神迷离的看着我,恋恋不舍。 好像,我还躺在浴桶里,被他多抱一会儿,多听他絮叨一会儿才过瘾呢。 我故意不去看他,赶紧拉过浴桶旁边,那方擦身洁白柔软绢帛,缠裹在自己身体上。 走出浴桶,拉过简渊, 让他面对着我。 然后,伸出双手,攀住他的双臂,深深的凝视着他。 柔声对他说道:“请殿下快不要如此了,你清醒些吧。” “我知道,殿下对我情深义重,阿雪铭记于心,也很感动。” “我的心中,何尝不愿与殿下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何尝不想朝朝暮暮,都能与自己心爱的人相伴厮守。” “只是,有些经历,虽然很可怕,却必须是需要我独自一人去承担的。” “当此烽火乱世,家国危如累卵之际。” “我与殿下,不仅仅是普通的夫妻。” “我们也是君臣,是主帅和部属。” “殿下,如果你只是为了那天涵谷潭边的事情,向我道歉,完全没有必要。” “蓝冰雪魔想要杀死的,原本只是我。” “殿下为我,不惜以身涉险,我能明白你的心意,却不敢赞同。” “那天,在涵谷潭边,如果殿下真的因为我,不顾一切跳下深潭。” “我想,我就是真的死了,也不会原谅你的。” “我不想和殿下说些什么黎民苍生的大道理。” “我想,殿下心中,其实比我更懂。” “所以,我用我自己的命,不仅仅只是想保住自己夫君的命。” “我想保住的,是干系着这边塞千千万万将士性命的主帅之命。” “且不说我与殿下,虽有举眉之实,却无齐案之名。” “你可以贸然行事,我却不能因为一点私情。” “便让曾经和我一起浴血奋战的战友们,失去他们最后的依傍。” “殿下,我的私心里,当然更愿意你对我一人情深义重。” “可是,你有没有为西秦边塞上,所有追随你的将士想过?” “他们为了西秦,为了西秦海内的黎民百姓不遭受蛮夷人的铁蹄践踏。” “几数十载,心甘情愿,戎边在这万里苦寒边塞。” “有多少人,马革裹尸,埋骨黄沙?” “有多少人,裂骨断首,葬身狼腹?” “万里边塞,他们流血,牺牲,忍饥受苦,只为追随你这位主战的二皇子殿下。” “只为有朝一日,蛮夷尽退,强虏不再。” “他们一心一意的跟随着殿下,只为能盼到解甲归田,回到故乡的那一日。” “殿下,阿雪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也不是故作矫情,装什么深明大义。” 第七章 不谙世事的痴缠 “我只是心里明白,现在的你,真的还不能只属于我一个人。” “除非,西秦境内境外,烽火尽熄。四海之内,海晏河清。” “西秦黎民,夫妻,父子,兄弟,不再分散。” “西秦的百姓,不再流离失所,人人可以安居乐业。” “所以,阿雪请殿下不要忘了初心。” “不要忘记,战争还在继续,西秦依旧岌岌可危。” “恳请殿下从今以后,不要只是心系阿雪一人。” 简渊慢慢的抬起头,凝视着我,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慢慢的说道:“阿雪,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 “可是……” “便是我什么都明白,最终,我想,我还是会选择你。” “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 他突然又情难自禁把我揽入怀中,也激动起来。 “阿雪,你知道吗?” “这几天,一直是靠着你不会真的弃我而去的坚定信念活着的。” “虽然我的心中,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可是,我还是无比的感谢老天爷开恩,真的让你又重归我的身旁。” “我告诉你,直到现在,我都害怕自己是在做梦。” “虽然李阔海,贺兰都告诉我,你回来了。” “当你站在大荒野里,对我挥手叫喊的时候。” “我还是不敢相信,那真的是你。” “我的心中,唯有感谢老天对我的厚待。” “如今,战争还在继续。” “我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也不知道,哪一天,我们会不会再次分离?” “所以,今天我一定要告诉你。” “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阿雪,你都要记着我的话。” “我爱你,甚于我的性命。” “一直以来,我都是个被抛弃皇子。” “从小到大,生活在冰冷而又无趣的皇宫里。” “看似锦衣玉食,其实无人问津。” “我的母后,被人算计,一直被父皇冷落。” “为了不遭到贬废,保住皇后之位,母后对我这个儿子极其疏离。” “尽管这样,身为唯一的皇嫡子,我还是逃不脱被太子哥哥手足相残的命运。” “这些年,幸得晋伯陪伴我左右。” “为我不停奔走,方才勉力支黜,不致遭难。” “晋伯耿介板正,每日和我谈论的,不过都是些所谓的帝王之术。” “可是他并不知道,我并不热衷权术。” “我痛恨手足相残,根本就不愿意去和太子抢夺什么皇位。” “无奈父皇每天沉溺于问巫求神,飞升成仙,太子把持朝政。” “西秦国势日渐衰微,内忧外患。” “黎民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太子一党却对这些视而不见,一心一意只想杀死我。” 我已经听得呆住,怔怔看着简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简渊深邃的眼眸之中,似乎又有晶莹泪光闪烁。 “若不是……晋伯机谋。” “我们的父皇还在,恐怕太子早就对我这个弟弟图穷匕首见了。” “阿雪,你可知我曾经的心灰意冷?” “但是,从你陪着我踏进蛮夷草原和亲的那天起。” “我却忽然感到,自己的生命里,开始有了温暖和光亮。” “这些温暖和光亮,都是你给我的。” “如果不是你非凡的勇气,一直鼓舞激励着我。”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所以,不论这天下终究属于谁?不论世人怎么看?” “我都不稀罕,都不在意。” “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这一生一世。” “没有你伴我左右,我都是了无生趣的!” “阿雪,如果你一定怜悯西秦的黎民百姓。” “如果你想成全我的初心,请再也不要离开我。” “否则,我是宁可不去管这西秦的江山的。” 站在满地是水的洗浴间里,听着简渊这仿佛酝酿已久,几乎是赌气的一席话。 我已经从深深的的感动,到了最末无比的惊叹。 果然他总是不说则已,一说惊人。 我即惊叹他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对我敞开心扉,倾诉心意。 又惊叹自己竟如此三生有幸,遇见了一个冠绝古今的痴情郎君。 还惊叹,此人毫无道理起来,简直就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对我说这席话的时候,竟始终一本正经,神色决绝。 无论我怎么看,都没能发现他有丝毫在和我玩笑的意思。 我一直都知道,简渊虽然身为西秦的皇嫡子,却始终处境艰难。 但他却从来没有这样干脆利落的告诉过我,他的太子哥哥就是想除掉他这个弟弟。 这样的话,事关西秦皇室宫帷丑闻隐秘。 换句话说,简渊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等于把他最隐秘的心事,全部都告诉我了。 以皇室子弟从小到大所受到的严格训诫,此人向来持重的秉性。 如果不是真的对我剖心沥肝,估计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说的。 只从那次我拒绝简渊的求娶,令他急怒攻心,口涌鲜血之后。 我也明白了,他对我爱之深切,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我却不知道,这位皇子因为心爱我,几乎到了荒唐的地步。 为了能和我长相厮守,竟拿西秦的黎民百姓来威胁我? 我再一次强烈的感受到了,他那种孩子般不谙世事的痴缠。 并且,他还把这种不可理喻的痴缠,发挥到了登峰造极地步。 他竟然直接暗示我,如果我不好好的活着。 如果我不一直守着他,别说西秦的江山,他皇嫡子的地位,他可能连命都不要要了。 这这这…… 我怎么背时?碰见怎么一个外强中干,匪夷所思的男人? 他明知道,我绝不会容忍他有任何的闪失,也不允许他弃自己肩上的责任于不顾。 我更不愿意看到,蛮夷人的铁蹄践踏暴虐西秦的黎民百姓。 一直以来,我所有不懈的战斗,都是因为此。 可他……偏偏还要这样来威胁我? 我真想对他问一句:尊敬的二皇子殿下,您如此死死的掐住我的软肋,其实就是存心的吧? 尤其是他又提及陪他去柔如王庭和亲之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第八章 生命里的温暖和光亮 当初给我们一行人带来温暖和光亮的,应该是李钰彤吧? 第一次勇敢迎战缇鹤兰的,也是李钰彤吧? 怎么,这些功劳如今都变成了我的了? 我真是要拜托他,不要暗室亏心了好不好? 你爱我就爱我了,不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什么漂亮的光环都加在我头上啊。 可是,我又知道,此刻简渊对说的这些话。 于他自己来说,绝对是诚挚的,不容我轻薄嘲嘻亵渎的。 他是被我这次劫后余生给吓着了,过分的患得患失之后,可能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 我迅速的思索了一下,觉得,关于道义上的事情,还是以后慢慢再说吧。 且先不去管,到底谁才是这位二皇子殿下生命里的温暖和光亮。 我目前所要做的,应该是设法让这位已经为爱发狂的殿下马上清醒过来。 不但要叫他赶紧恢复惯常的心智,重振精神气势。 也千万不要把我再往红颜祸水的道路上拖了。 于是,我也在脸上露出庄重的神情。 一本正经的对简渊说道:“阿雪感谢殿下的深情厚爱。” “殿下爱阿雪,甚于自己的性命。” “殿下可知,阿雪更是上天为殿下所生的。” “所以,首先请殿下放心,这一生一世,阿雪都跟定了殿下。” “只是,殿下既然因为阿雪,可以不要西秦的黎民百姓。” “那么,请问殿下,阿雪在这边塞,跟随着殿下出生入死,所为何来?” “我们一直以来的,艰苦卓绝的努力,所为何来?” “边塞千千万万将士的流血牺牲,又所为何来?” “难道,只为你爱我,便可不顾一切,必定要看着西秦的天下离乱吗?” “那里,不但是你父皇的天下,还生活着我阿雪的亲人。” “无论如何,我们作为儿女,难道不应该倾尽所有,护他们周全吗?” “所以,殿下如此,并不是真正的爱阿雪。” “而是执意要置阿雪于遭人侧目之地,遭万人唾骂之地。” “虽然,阿雪因为殿下,其实并不怕遭人侧目唾骂。” “但我却不愿意看见属于你的山河破碎,听见我的亲人在城破被屠之时的悲哭。” “所以请殿下和我,都不要再沉溺于微小私情,劫后余生,我们更应该振作起来。” “趁热打铁,不遗余力的设法打败蛮夷人。” 我伸出手去,紧握住简渊的一只手。 看着他的眼眸,“阿雪再次恳请殿下,不要再为了我,动辄贸然行事。” 简渊深深地凝视着我,神情触动,却依旧固执。 “阿雪,我知道,方才对你说的话,一定让你觉得我很荒唐。” “请你相信,我并没有失去理智,也没有不振作。” “对你说了这许多,我就是想告诉你,不要离开我。” “我父皇的江山固然重要,可在我心里,你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 “若我失去了自己的性命,哪里还管得了谁的江山?” “所以,阿雪,我再次请求你,作我的王妃好不好?” 见他言辞依旧固执,我原本憋着的一口气。 顿时因为他这句话充满了极度柔情,极度祈盼的话而破功。 突然之间,好像也明白了。 合着这人对我说了这许多情意绵绵的狠话,还是因为当初这句没有了下文的话? 咳咳咳……这就是一个心怀执念的傻男人好吧。 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样一个份上,难道还需要一个口头承诺吗? 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做了他的女人还不行?还必定得做他的王妃,他才能放心? 简直了! 见我没有任何表示,简渊的神情又开始惶惑。 继续表白似的:“这样,我才有更足够动力和理由,去为我们的将来而拼杀。” “我会为了当初对你许下的诺言而继续努力,天下太平之后,我们择一地而居。” “那样,我心中,会时时刻刻比你更在意西秦安危。” “因为国若不国,何以为家?” 我不禁暗自笑了,突然,想逗他一逗。 便故意作出满脸的矫情和矜持,一本正经的说道: “原来殿下还是贼心不死,要阿雪做你的王妃?” 简渊完全无视我全是玩笑的口气,顿时紧张的看着我。 我笑道:“我现在就答应殿下也无妨,不过……” 简渊赶紧问道:“不过什么?” 我便把嘴唇附向他的耳边,轻轻地说道:“不过,我不喜欢殿下妄自菲薄。” “殿下,我野心很大的哦。” “如果殿下真的要娶我做王妃,那么,我要你江山为聘,如何?” 说完这些话,我以为我离开便会受到简渊鄙薄的。 没想到,他却一把揪住我,大声问道:“阿雪,你心中,真的这样想?” 我看着他,睁大眼睛,赶紧点点头:“嗯。” 简渊咬咬牙,也点点头,生怕我会反悔了似的:“好,我们一言为定!” “阿雪,你等着,我一定江山为聘,娶你做我的王妃。” 我裹了裹身上的绢帕,好整以暇的:“行,我等着。” “殿下,你浑身湿透,和我站在这水漉漉的地面上,迫不及待的讲了这大半天的话。” “现在,你是不是该先回屋换身干衣服?” 简渊仿佛计谋得逞的孩子,已经忘乎所以,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伸出手,抓住我的胳膊。 愣是撒娇似的涎着脸答道:“我不着急,阿雪,你身子弱,我先帮你把衣服穿好不好?” 我一把便把他推出帘子:“别闹了,我早就恢复气力了,弱什么弱啊?” “真要弱的连衣服都穿不了,还能陪着你口舌这老大半天的?” “磨磨唧唧,你赶紧回去换衣服吧,我自己会穿。” “噢,对了,我也有些饿了,请殿下顺便再叫人给我准备些吃的吧。” 简渊站在布帘外面,似乎又开心的笑了一会儿。 我暗暗对他撇撇嘴,哼哼哼。 放着多少十万火急的正事儿不干,却这儿缠着跟我腻歪? 等我吃饱喝足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到简渊的脚步声消失,我赶紧拿起李钰彤给我准备的……好几套衣服。 第九章 无语泪千行 抖开那些衣服一看,心里顿时一阵激烈的抗议。 原来,李钰彤竟拿了她自己的衣服给我穿。 想不到一向喜欢红色披风的李钰彤,还有这么多淡雅漂亮的裙衫。 这些衣服虽然很素净新颖,但李钰彤的身材,实在是太细瘦了。 怪不得,简渊方才涎着脸要帮我穿衣服。 简渊一定是看出来了,以我的身量。 要我自己把这些衣服穿上,真是有一定困难的。 但我,却毫不领情的,把他给轰了出去。 心中,顿时无语泪千行。 好吧,自己想找的急,只能自己慢慢的去着了。 我总不能,裹着一方擦身子的绢帕走出去吧? 翻开李钰彤所有的裙衫,一件件,不停的对着自己身体反复比划。 又弄了半天,我总算是把几件勉强可以上身的裙衫穿好。 可是……捆绑的我真的很难受啊。 呼呼……还是穿男人的衣服比较舒服。 无论肥瘦,我都能驾驭自如。 我不知道,我的那两个“丫鬟。 龙头龙眼,还有没有继续守在殿下行辕门外? 我的衣服,肯定都在他们那里保管着。 别看我突然“遇难”了,以他们忠贞不二极其负责 的本性。 就是我化灰了,也还是会走到哪里,把我平时更换的衣服铠甲包袱,给抱到哪儿的。 除非他们也“遇难”了。 刚进凌风关时,我尚处于混沌之中。 只瞥见了龙头龙眼欢喜异常的迎上前来,可连句话都没有来得及对他们说上。 后来,我便听见他们便被简渊斥退了。 这两个蠢一对的猪头,现在倒不是我的跟班了? 却对简渊言听计从,他们就不知道赶紧把我的衣服给送过来吗? 一念及此,我更觉得自己的身子,被李钰彤的衣服给捆绑的要死。 原来,那天,他们得到我在涵谷潭边“遇难”的消息之后。 惊慌失措之余,便奉简渊之令,跟着苏先生小武。 带着我从阳陈率领出来的人,一起迁驻进凌风关。 他的意思,大家都很明白。 如果西秦边塞真的守不住了,殿下可能会把他们先遣还回西秦海内。 虽说覆巢之下,并无完卵。 可因为我的缘故,简渊必定要尽这份心意。 不料,沉浸在无比悲痛之中的简渊。 却看着这些人,就犹如看见我一般。 虽然燕阴口已经告急,他还是延捱着。 并没有发口,令苏先生等人先行从凌风关撤退到西秦海内。 谁知,就在今天清晨,简渊忽然得到李阔海报来的一个惊天消息。 我还活着!!! 不但好好的活着,并且还在兵危城难的夜半时分。 和一位举止古怪的老妇人一起,神奇的从天而降。 及时的解除了燕阴口屠城之危,生擒了阿雅。 还和那个老妇人一起,使用了空城之计。 于拂晓之际,退去了缇弗王前来报复围剿的大部队。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缇弗王大军退去后,我却再一次,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可想而知,简渊顿时便陷入了悲喜交加之中。 正一筹莫展,忽然听见城楼上负责瞭望的人慌慌张张的跑来禀报。 远处荒原上,突然发生非常奇特的冲天烟尘和隐约的巨响。 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会不会危急西秦边塞的各个关隘? 简渊闻报,立刻奔上城楼。 经过仔细观察,他立刻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远处暮晚的大荒野里,那声巨响之后。 持续弥漫的烟尘里,便再也没有发生其他响动了。 看来,并不是负责瞭望的兵士所担心的,柔如人又开始了大规模入侵。 神经已经高度敏感的简渊,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立刻认定。 远处大荒野里发生的巨大响动,肯定是人为的。 说不定,就是和我有关。 于是,他便凭着这份莫名其妙的直觉。 吩咐晋伯李钰彤他们好好守着凌风关,执意要单枪匹马出关查看。 晋伯和苏先生立刻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他们已经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害怕二皇子殿下再次只身犯险,单身闯进柔如属地。 很可能不但找不到我,反而还会害了他自己。 上次的涵谷潭边,还是西秦属地。 我和贺兰等人,就遭遇了阿雅和她那个女魔头师傅。 几乎给整个西秦带来了灭顶之灾。 此刻发生异象的地方,更是险不可测。 无奈,简渊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一意孤行。 晋伯差点没有气歪了鼻子,不明白他从小带到大的二皇子殿下。 为何忽然之间,如此性情大变,不可理喻? 晋伯心中,不论我这个雪狼将有多么重要。 无论简渊和我,是一种什么样不能与外人道的关系。 和西秦边塞之上,擎天柱一般简渊自身比起来,却都是微不足道的。 苏先生小武等人,得知我已经回到燕阴口,复又失踪的消息。 人人心中,其实都巴不得能跑出关去寻找我。 无奈军令森严,没有简渊的同意,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尤其是苏先生,更关怀挂念我心切。 可碍于师哥的耿介板正,事事必得遵从大局。 也只能先是一本正经,满口言辞冠冕。 煞有介事的,对简渊进行了一番阻拦劝说。 却又弄神弄鬼,暗暗给满脸着急的李钰彤使眼色。 李钰彤顿时心领神会,立刻自告奋勇,愿意陪着二皇子殿下前往大荒野。 苏先生便赶紧的顺水推舟,表示了赞同。 晋伯虽然满腹怒气,见简渊和李钰彤俱是势在必行。 实在是无法阻拦,也只得勉强同意。 于是乎,简渊得了失心疯一般,带着李钰彤。 不顾一切的离开凌风关,一路疾驰,朝发生异象的大荒野而去。 简直儿戏一般,凌风关的主帅和主将都擅离驻地,跑去找我。 剩下的这些人,都提心吊胆,眼巴巴的在城楼上看着。 龙头龙眼便是两个大男人,也不知暗暗在心里念了多少次佛。 所幸简渊判断正确,和李钰彤及时赶去大荒野。 所以,当他们看见简渊竟真的把他们的公子给好好的带了回来。 满心的欢喜,简直非同小可。 真是恨不得马上就给简渊立个长生牌位。 第十章 刻骨铭心的眷念 朝夕叩拜,都不足以表达他们心中的感激之情。 别说简渊令他们退下,就是喝令他们滚开。 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就地翻滚着离开。 就这样两个活宝,哪里还能想的起来?赶紧给我送来干净的鞋帽衣衫? ………… 现在,穿着李钰彤的素雅漂亮衣服,我在洗浴间里发愁。 我真是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小腰身的人? 本来,我已经够瘦的了。 可是这几件衣服穿在我身上,前突后翘,窄窄蛮腰。 那简直……就叫一个诱惑。 我默默地思索了半晌,才想明白。 李钰彤是不会穿着这些袅袅婷婷的衣服,去外出见人的。 便是穿,她也会在这些衣服外面罩上铠甲。 而我,现在却要穿着它们去见简渊。 尽管我们刚才还在耳鬓厮磨,肌肤相亲。 简渊又声泪俱下的,对我说了那么多情真意切,表露心迹的话。 可不知道为什么,要我穿成这副模样去见他。 我的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别扭。 就是不算上眼前惊心动魄的几天,我和简渊也很有一段时间的分离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之间,还是有些生疏的。 尤其是,我已经习惯男装和他相见,这会儿忽然妖妖娆娆的…… 实在是,情难以堪啊! 虽然简渊口口声声称我为妻,我也甜蜜的选择默认。 但我总觉得,我和我这位夫君之间。 其实并没有到了可以任我各种模样,转换自如的程度。 一句话,我和我的这位夫君,好像还是不太熟。 我真的怕惊着了他,又惭愧了我自己。 想了想,我便慢慢的掀开洗浴间的布帘,悄悄的向外面查看。 我想看看,简渊是不是还在隔壁的屋里? 最好是他换好干净衣服,恰巧又有什么紧急事情,出去了。 这样,我就可以溜进他的房间,拿他一件衣服披在外面。 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 我只说夜沉畏寒,披一件他的衣服,也可以搪塞过去。 只可惜,当初在蛮夷草原时候。 他总给我当被子盖的那件白色披风,已经遗落在炎伏罗驻地了。 否则,取了那件披风裹上,也是很不错的。 天遂人愿,隔壁的房间,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动静。 我心中暗喜,便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谢天谢地,微微敞开的房门里,简渊果然不在房间了。 我急忙溜进去,关紧房门,便开始到处乱翻一气。 可是,他有数的几件衣服,不是太厚了,就是太薄了。 最可气的是,简渊的个子,实在是太高。 无论那件衣服披在我身上,感觉好像都不合适。 乱七八糟的翻了半天,竟根本寻不到我勉强可以穿的衣服。 犹豫了一下,我翻开他床上的被子。 想看看,能不能找一件他穿在里面的,小一些的衣衫。 不料将被褥一翻之下,我不禁呆住。 我不能置信的看见,在他被褥之下,床的里边。 我的那把青龙湛铜钺,竟然干干净净的,好整以暇的躺在里面…… 霎时,一种不能言说的感动,强烈的冲击到了我。 我的心脏,似乎尖锐的刺痛了一下。 突然之间,双眼就被泪水模糊了。 我跌跪在简渊床前,满心的情绪终于完全不可抑止。 双手揪住他的被褥,低低的,疯狂的,悲哭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直以来,我都不记得,我到底有多久没有流过泪水了。 只从渡劫飞升到这西秦,化身阿雪。 我好像只为悲悼为我付出生命的小狸,流过几次眼泪。 后来…… 我学会了笑,便好像忘记了自己还会哭。 有限的几次流泪,也是短暂无觉的。 在阳陈的总兵府里,娘亲动不动就对着我哭天抹泪。 但我只会看着她哭,却丝毫感受不到她的悲伤。 一个心中感觉不到悲伤的人,是没办法去流泪的。 在大荒野听见简渊声音的时候,我并没有哭,而是笑了。 及至见到简渊和李钰彤,李钰彤泪流满面,我没有哭。 方才,简渊于洗浴间之中,搂抱着我。 对我倾诉衷肠时,泪珠不停滚落在我的头发和脸颊之上。 我还是无动于衷,没有陪着他哭。 历经数番生死,我真的已经非常淡定了。 只要人还活着, 就没有什么泪好流的。 可是,此刻看着简渊被褥之下的,我的兵器。 我终于感到,我心底深处 那块最封闭的,最柔软的地方,彻底被击中了。 我痛哭着,扭过脸去,甚至不敢去看那柄静静躺卧的龙钺。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情绪方才慢慢的稳定下来。 狂乱的心绪也渐渐平复,但脸上的泪水,还是止不住,不断流淌。 这几个夜晚,当简渊只能伴着这把冷冰冰的兵器入睡时。 他的心,会是一种什么样可怕的煎熬彷徨? 他对我的感情,我一直以为我是看不透的。 现在我才真正的明白,我和简渊之间,我才是一直无法打开心扉的那个。 我的心中,虽然也是极度牵挂思念着他。 可扪心自问,我对他的感情,总是有所保留。 便是这次劫后余生的重逢,我对他。 有意无意的,仍然怀着一份深藏不露的疏离和猜疑。 他无从知道,所以,也无从解释。 我甚至还自作聪明的,残忍的去戏弄为难他。 要他江山为聘,娶我为妃…… 仿佛就在忽然之间,我终于拨开层层迷雾,真正的看清楚了他的心。 也明白了,他之于我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过我这个没有多少心肝的人。 不仅仅是他口中所倾诉的,如果没有办法不离不弃,那么,就生死相依。 我和简渊之间,他才是爱得最苦的那个。 瞬间,我就在心里,对自己做了一个决定。 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的面对他。 从今以后,不再逃避任何的问题。 不管将来,他的身边,还会有些什么样的女人。 我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的去爱他。 只为不辜负,他眼前对我这样一份刻骨铭心的眷念。 ………… 门外,忽然传来李钰彤甜美的声音: “阿弟,好了没有,殿下让你去参加接风宴呢。” 第十一章 疑心生暗鬼 我怔了一下,才从满腔的情绪激荡中清醒过来。 急忙把简渊的被子原样掩好,又擦去脸上泪痕。 竭力作出一副常态的样子,慢慢起身,打开房门。 李钰彤一步跨进来,顿时便用一种惊艳的眼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 我不好意思起来,对她嗔怪道:“姐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李钰彤站在那里,口中不由得赞叹道:“真美真漂亮……” 停顿了一下,忽然又笑道,“如今,我是叫你阿妹呢?还是叫你娘娘?” 我慌忙去拉她:“姐姐,你干嘛要这样说?” “姐姐还是和方才一样,叫我阿弟吧。” “不然,叫我阿雪也行的。” 李钰彤突然有些拘谨起来,看着我笑道: “那可是殿下对娘娘的称呼。” 我真急了,对李钰彤说道:“姐姐,我原本就叫阿雪,管殿下什么事?” 又鼓起嘴巴不满道,“姐姐,你千万不要再打趣我了。” “我是哪门子的娘娘?咱们……都是一样的啊。” “哼哼,姐姐再如此缠扯不清,故意和我生分,我可要告诉义父和大哥去啊。” 李钰彤似乎根本就没有领会我话里含着的意思。 见我嗔怪,便恢复了先头的亲昵。 看着我,满脸开心的笑道:“好好好,姐姐不说了。” “只是,阿弟忽然变阿妹,我真是感到特别有趣。” 我笑道:“姐姐待我和从前一样,就对了。” “不管阿弟还是阿妹,我和姐姐,和义父,大哥,都还是从前一样亲。” “以后,再不准打趣我,什么娘娘不娘娘的。” “我和姐姐,永远都是同袍情深。” 李钰彤却笑道:“阿妹,姐姐知道你的心,可姐姐并没有打趣你。” “阿妹你将来要做娘娘,那是一准的。” “殿下对娘娘的心意,整个边塞,谁不知道啊?” “只差不能昭告天下了,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李钰彤说到这里,脸上的神情似乎都骄傲起来。 “我家阿妹做了皇子娘娘,爹爹要是知道了,不知要多高兴呢?” “真是想想,都叫人觉得开心。” 李钰彤的喜滋滋的话听在我耳朵里,再看看她满脸由衷兴奋的模样。 瞬间,真让我有些糊涂了。 怎么她的意思,好像简渊和她之间,竟完全没有一丝瓜葛似的? 可是,那天清晨,我明明亲耳听见,她从简渊的房间里出去…… 难道,是我疑心生暗鬼,一点小心思太龌龊了? 他们之间,其实……根本就没有我想象的那种关系? 看着李钰彤满脸心无旁骛的样子,我的心顿时纷乱起来。 想起之前因为这些猜疑嫉妒,存心和简渊呕的种种闲气。 难道都因为自己关心则乱?胡乱揣测出来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岂不是太荒唐了? 他们两个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却不肯去相信他们。 幸亏,我还有一些克制,没有胡搅蛮缠,伤害到李钰彤。 要不然,自己的罪过,可就真的大了。 看见我微微有些愣神,李钰彤关心的问道: “阿妹,你没有不舒服吧?” “要不,我去和殿下说,你累了,就让人把饭食送过来?” 我缓过神来,赶忙笑道:“姐姐,不必了。” “累我倒是不觉得累,我已经缓过劲儿来来。” “我也急着去见见大家呢……有好多事务,需要和你们商量。” “可是,你这衣服……” “哎,我穿的实在是别扭。” “我这副模样,真不敢出去啊。” 李钰彤捂嘴叽叽咕咕的笑了起来,安慰我道: “这样的美人儿也不敢见人,我们都要去死了。” “来,姐姐帮你把头发挽一挽, 我不禁笑她道:“姐姐,你眼神有些问题吧?” “我这样粗陋的人都叫美人,你可以叫天仙了。” 李钰彤开心的做了一个鬼脸,大笑起来: “阿妹,这话千万别被别人听见了。” “否则,还以为我们姊妹关起门来,自己在这相互吹捧呢。” 我立刻想到,第一次见到李钰彤时的情形。 在当时那样严峻的情势下,她也是这么爽朗,这么活泼调皮。 是啊,李钰彤其实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改变的,原来只是我自己的心境罢了。 李钰彤脆生生,甜美快乐的笑,不觉就令我也开心起来。 我刚刚经历了几番生死,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 我整个的人,确确实实,还微有余悸。 又为迫切的担忧着西秦边塞的安危,心境多少也有些困苦。 突然之间,听见李钰彤如此快活清脆的笑声。 恍如暗夜之中,靠近了一堆温暖明亮的篝火。 又仿佛茫茫雪野里,艰难跋涉之时。 看见了崖畔之上,一株恣意盛开的迎春花儿。 我的心中,顿时一震。 耳目清新之余,便觉勇气倍增起来。 不觉之中,浑身上下又升起一股强烈的无畏。 心神感念之间,李钰彤已经把我湿漉漉的长发梳理好了。 她将简就易,寻来简渊的一支发簪,为我挽了一个云瑶鬓。 我突然想着,李钰彤真是一个天上人间少有的女孩儿。 除了身怀高强武功,还有事得体干练,无事活泼调皮。 再加上貌美如花,心灵手巧…… 不知将来那个有福气的男子,可以娶她为妻? 一念及此,我迅速命令自己的思绪打住。 千万不要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了;正经事情还有一大堆呢。 ………… 当我和李钰彤相伴着,踏入已经摆好“宴席”的凌风关议事大厅时。 所有的人,都用无比惊叹的眼光看着我。 我也惊讶的看见,这么短的时间里。 简渊竟把燕阴口主帅李阔海和贺兰等人都给叫过来了。 不过,比较远的,像青山城王章将军。 还有边塞防线上,那些尚未受到强烈冲击的关隘将领,也不在今天晚上的相请之列。 但燕阴口,凌风关,曾经和贺兰一起驻扎在涵谷关的大小将领,却都在。 现在,整个大厅之中。 除了简渊,连晋伯苏先生,都和李阔海贺兰等人一起站起来。 一起对我抱拳,齐声招呼道:“龙将军。” 第十二章 无法掩饰的震撼 看得出,大家对我此次能死里逃生。 又重新返回边塞军营,和他们一起战斗。 欣喜之情,倒是真心实意的。 我满心别扭着,只得上前,和他们一一见了礼。 说实话,我以前身穿男装,大大咧咧,潇潇洒洒。 每次和他们见面,抱拳拱手,彼此见礼,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可今天这一身女装穿的我,真是…… 抱拳拱手也不是,弯腰福礼也不是,那个尴尬啊。 当我给李阔海见礼的时候,看见这位义父大人,竭力表现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但词色之间,仍然是无法掩饰的震撼。 倒是贺兰,当着众人,一本正经和我见礼,看起来没有多少惊讶。 顶多也就是看我的眼神,有些惊艳到发笑的意思。 他就这样,也让我感到够难为情的了。 其他的人,虽然惊叹,看起来,似乎都已经默认我是女子了。 现在,边塞之上。 我都有些不明白了,简渊干嘛一定非要叫我这副模样,和这些边塞将领厮见。 我完全还可以男子装扮,虽然心照不宣。 至少我在举止上,心理上,也泰然自若些。 这尴尬……简直无法言喻。 简渊已经重新换过衣衫,也恢复了他惯常的持重淡定。 此刻和颜悦色的坐在首位,一语不发,只看着我和众位将领寒暄。 他的眼睛里,虽然明显得含着喜悦。 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方才在洗浴间里。 紧抱着我痛哭流涕,情绪激动的模样。 呃,这人,倒是比我还会装。 好在,我早就习惯看他在各种面孔之间,转换自如。 且功力深厚,运用娴熟。 是以,早就见怪不怪了。 待大家全部落座,简渊才对李钰彤点点头。 李钰彤立刻当仁不让的,把我推到简渊身边。 霎那间,我感觉自己的脸,火烧一般。 偏偏,简渊的身边,还真的就留了一个空位。 看来,这位殿下是早有预谋的。 众目睽睽之下,我只得无奈坐下。 我心中明白,要想真正的化解这份尴尬,不若我自己索性落落大方。 坐下之后,我打量了一下面前所谓的“接风宴”。 我看见,无论我和简渊面前的。 还是其他将领面前的,饭食都简单粗陋的可怜。 众人面前的长几上,都是一份盛在瓦瓮里的清汤,一大盘麦饭。 我并不知道,我面前那份热气腾腾的清汤。 正是三天前,贺兰带着众人,从涵谷潭捞回的潭鱼熬制的。 而我,因为这份鱼汤,差点被蓝冰雪魔给活活打死。 李阔海当时把我们捞回的鱼,悉数分配给了附近所有的关隘。 燕阴口一带关隘,粮草几乎尽绝了。 身体健康的将士,靠着野菜粗粮,还勉强可以坚持。 最苦的,就是那些老病伤残的兵士。 凌风关里,简渊命令,把熬熟的鱼肉,全部分给了军营中需要营养的老病伤残兵士。 他们这些人,只能享用捞尽了鱼肉的,稍加食盐的鱼汤。 甚至,连我这位死里逃生回来的大将,面前都没有额外加餐。 西秦的边塞,真的到了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了。 默思之间,李钰彤已经带着几个军士,给我们面前的酒盏一一斟满淡薄的水酒。 然后,她自己才在最末的位置坐下。 紧跟着她的军士,也给她斟了一盏酒。 待李钰彤坐定,简渊方才端起酒盏。 用不疾不徐的声音说道:“此次燕阴口大捷,生擒敌军将领。” “除了庭宇归来及时,李老将军,贺兰将军都是功不可没。” “是大家同心协力,帮我又一次守住了边塞,我先敬大家一杯。” 说完,他举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一手持着酒盏,一手对众人示意道:“诸位请!” 他对我死里逃生之事,一句“归来及时”。 倒是轻描淡写,一言便带过了。 嗯,这很符合这位二皇子殿下的做派。 下面的人已经纷纷举起酒盏,谦让恭贺之声顿时响起。 我忽然瞥见,李钰彤正笑眯眯的盯着我。 这个促狭鬼,知道我最不喜欢味儿寡薄的水酒。 肯定想着是她亲自给我斟的酒,怕我赖了不喝呢。 我便悄悄的给了李钰彤一个鄙视的表情,端起那盏水酒,慢慢的摇晃着。 我这里正心有旁骛,忽然。 简渊轻轻对我笑道:“不许这样啊,将来是要做皇妃的人……” 他嘴里这样极低的说着,眼睛却是满含笑意的盯着别处。 并且还微微举着酒盏,挡在嘴边。 我不禁鼓起了嘴,这个人,真是越来越邪恶了。 都这会了,还有心思和我打情骂俏的。 可是,看着他美玉似的侧颜。 鬓角如裁,眉梢墨染。 轮廓分明的鼻翼,温润唇边,正笑意轻浅。 心里,却是忍不住的一阵柔情泛滥。 回想他温柔的种种,那些孩子气的浪漫举动。 我便把身子向他倾了倾,也举起酒盏挡住嘴唇。 悄悄对他说道:“大庭广众之下,给你一个面子。” “不和你计较,回头,再和你慢慢算账。” 简渊抿唇,又浅浅的笑了一下。 此时,众人正好饮尽了盏中酒。 简渊便放下手中酒盏,继续缓缓地说道: “上天护佑我西秦,又把龙将军还给了我们。” “今天请大家过来,即是为庭宇接风洗尘。” “也是要和大家商讨一下,如何应对接下来,我们必须要面临的各种问题。” “请众位都说说吧,目前我们面临的,最紧急的问题都有哪些?” “时间紧迫,须得赶紧商量出应对之策。” 端着手中的酒盏,我的心里,对身边的简渊简直佩服到无以复加。 这人……到底是一个多情无赖的男子? 还是一个冷静睿智,临危不惧的统帅? 李阔海立刻站起来,抱拳说道: “启禀殿下,燕阴口经此一役,别的都好说。” “无奈城池损毁严重,亟需修补。” “但城中可以取用的材料早就殆尽,连民房都快要扒完了,哎……” 李阔海说完,摇摇已经花白的脑袋,不待简渊示意,便自行坐下。 可能是和李阔海一道来的,贺兰紧接着便站了起来。 第十三章 真正的残酷 对简渊抱拳拱手道:“启禀殿下,昨夜被龙将军箭圈抓住的蛮夷人该如何处置?” 贺兰说完,又有些心虚的看看我。 毕竟,按照惯例,那些被俘的蛮夷人早就变成一堆成山的尸体了。 我立刻站起来,刚要开口,却被简渊抬手示意了一下。 我只得悻悻坐下来,很是不满的瞪着贺兰。 这家伙到底这么回事?我不是和义父李阔海都商量好了吗? 不要屠杀那些蛮夷人,哪怕留着他们做苦力也是好的。 如何又专门的提起?难道定然要简渊下令把他们全部斩杀吗? 我刚坐下,李钰彤便站了起来。 握拳朗声说道:“如何筹措到冬衣和军粮,是殿下务必要考虑的当下之急。” 小武也站起,抱拳说道:“启禀殿下,不仅仅要筹措冬衣和军粮。” “末将以为,燕阴口和凌风关因为首当其冲,损耗惨重。” “殿下还需从附近关隘抽调兵丁和兵器,加强固守,严防蛮夷狗急跳墙。” 简渊点点头,待李钰彤和小武坐下。 便对晋伯说道:“晋伯,您的意思呢?” 晋伯便站了起来,他先对简渊拱了拱手。 又略微的,对李阔海等人拱拱手。 慢条斯理的说道:“殿下,众位,屈指算来。” “我们在朝廷置之不顾,毫无内援的情况下,已经坚持两个多月了。” “在这两个多月时间里,殿下率领我等众人。” “马不卸鞍,人不解甲,劳苦奔波,方才守得西秦内外平安。” “西秦边塞,已经历经了大小十数次恶战。” “龙将军战功昭著,众位将军更是功不可没。” “目前,眼看已经入冬。” “缇弗王肯定不甘心已经吞到腹中的肥肉,再吐出来” “尽管他最得力的先锋一死,一被生擒。” “但以蛮夷人骄狂的本性,他们绝不会就此甘休。” “所以,老臣的意思,燕阴口的城池,无论如何,都还要设法加固。” “至于冬衣和粮食,老臣愿意请命,与贺兰将军一起返回海内筹措。” 贺兰原本关心着那些蛮夷俘虏的事情,正全神贯注的听着晋伯的话。 猛地听见晋伯竟要拉着他返回西秦海内,筹措冬衣和军粮。 顿时露出一种不知所措神情,张着嘴巴。 满脸傻呵呵的,叫人看着,甚是可笑。 但他却不敢打断晋伯的话,表示疑问。 所以晋伯仍旧继续说道:“至于武将军提议的事项,老臣不敢专议,请殿下自己定夺。” 简渊又点点头。 想了想说道:“附近暂时没有受到冲击的关隘,能抽调的,早就抽调完了。” “如果再行抽调,无异于竭渊求渔。” “一旦蛮夷人探知某处关隘虚空,狗急跳墙。” “进而发兵,前去攻击,会令我们更加首尾受制。” 李阔海立刻站起来。 对简渊说道:“殿下,属下再次请求,暂时能不能不要斩杀那些被擒的柔如俘虏。” “如今,我们没有兵源补充。” “这么长时间的仗打下来,兵丁伤亡惨重。” “如果我们让那些俘虏过来的蛮夷人为我们修筑城池,充作苦力。” “岂不是可以替换下我们的兵士,让我们的兵士得以休整憩息,养精蓄锐。” 简渊似乎沉吟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点点头 “我觉得,李老将军这个大胆的想法很好。” “虽然这样做,有违祖制,风险也很大。” “但当此非常之期,未尝不可使用非常之法。” “只要那些蛮夷俘虏肯为我所用,倒是可以暂留他们的性命,供我驱使。” 然后,他以目看向晋伯苏先生:“晋伯,苏先生,您二位以为如何?” 晋伯立刻说道:“话是这么说,殿下,蛮夷人自来野性凶暴。” “一下容纳进这么多蛮夷俘虏,会不会养虎成患?” 苏先生摇头晃脑:“我附议。” 简渊思索了一下,说道:“晋伯的担忧,也是对的。” “可目前,我们边塞之上兵丁的缺乏,大家心里也是很清楚的。” “这种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还是要试着去做的。” 李阔海说道:“殿下如果真的下决心,要把这些蛮夷人拿来为我所用。” “我们只需未雨绸缪,做好各种严密的防范,未尝不可一试。” “首先,要尽量把他们分散到各个关隘。” “让他们无法形成战斗规模,严禁相互之间的联络。” “更绝不允许他们接触到任何武器,稍有异动,立刻斩杀勿论。” 晋伯见李阔海执意进谏简渊,要留下那些柔如俘虏充作苦力,修筑城池。 考虑到边塞目前的实际情势,确实兵丁严重短缺,便不再出声反对。 眼下,边塞的战斗,已经到了真正的残酷紧要关头。 冬衣和粮草的缺乏,他可以带着贺兰返回海内,私底下筹措。 然后,故技重施,装扮成商队,悄悄运回边塞即可。 想要大量征调兵丁,除非是简渊目前辖属的边塞之上。 否则,没有朝廷的批文允可。 从海内任何的一处地方擅自征调兵丁,都是与谋逆造反同罪的。 简渊见晋伯苏先生没有再坚持反对,便看向我。 “龙将军,你的意思呢?” 我正含着一口寡淡的水酒,待咽不咽的。 猛地听见简渊竟指名道姓的问向我,毫无防备之下,差点没有把口中的水酒给喷出去。 急忙咽下口中的水酒,没头没脑的说道:“唔……我同意。” 简渊看着忙不迭的我,竟皱皱眉头。 我赶紧补充道,“我同意义父的提议,把那些蛮夷人利用起来……” 简渊不待我说完,就点点头。 “为了能较好的看管住这些野性难训的蛮夷人,请李老将军务必做好各种防范。” “不论何处,不论何时,一旦发现异动,就地格杀勿论!” 李阔海立刻挺身答应道:“是,属下得令,谨遵殿下吩咐。” 简渊满意的“嗯”了一声,对李阔海说道:“将军请坐,一切有赖李老将军了。” 又对众人说道:“边塞苦寒,今天饭食简陋,但水酒管够,请大家自管开怀畅饮吧。” 第十四章 殿下你笑什么? “待我们打败了蛮夷人,我一定会重新设盛宴,好好款待各位。” 李阔海已经落座,听简渊如此说。 便高声说道:“殿下身先士卒,统领有方。” “庭宇又回到边塞,我们众志成城,一定会打败蛮夷人的。” 说着,举起手中酒盏,“我先干为敬!” 说罢,一仰脖,便把满满的一盏水酒全部倒入口中。 然后,竟豪迈的哈哈大笑起来。 神情之间,甚为得意。 全然没有了昨夜城破时,满脸的张皇和狼狈。 似乎,我这位义父并不介意我这个义子突然变成一个义女。 也不在乎,我和简渊之间,那种令众人心照不宣的亲昵关系。 大厅里,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尽管连一箸下酒的菜也没有,这些粗犷嗜酒的边塞将领们。 还是一盏接着一盏,喝的兴高采烈。 我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味道极寡淡的水酒,只是略微抿了几口。 转眼却瞥见,坐在李钰彤对过的小武。 却不喝酒,正低头,闷闷的扒拉面前的那盘麦饭。 看来,他被简渊当众拒绝了进谏,心中有些不快。 我知道,小武一直都是个聪明人。 又野心勃勃,不甘埋没。 当初,在阳陈,他仅凭一眼。 便死活拉着,对我“以身相许”。 就是想着有朝一日,随我奔赴边塞。 杀敌建功,拜将封侯,光宗耀祖的。 他虽然只是生于草莽之人,却向往军功。 把飞黄腾达的宝,押在我和西秦的二皇子身上。 今天,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念头? 竟然不讲究实际,对简渊进谏了这么一个昏招?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 李阔海在先头给简渊的燕阴口战况汇报之中。 已经请求,不要斩杀蛮夷俘虏。 要把那被俘的蛮夷人拿来为西秦边塞所用,暂缓兵丁伤亡严重危机。 但是,简渊心中却在犹豫。 毕竟,在以往的战斗之中。 任何一个国家,对抓到的俘虏,都是毫不客气的斩杀。 这样做,既不给对手保存任何的实力,又可以永绝后患。 虽然李阔海在战况汇报里,也已经说明,这个提议是我主张的。 简渊为我,几乎爱令智昏,但还没有到了全部失去理智的地步。 此等从无开先河的事情,毕竟事关重大。 如果不经过众人商议,是不能去冒这个险的。 那些蛮夷俘虏又人数众多,全部留下,无异于在西秦边塞各个关隘埋下诸多可怕的隐患。 在贺兰询问了那些俘虏该如何处置之后,偏偏小武就提到兵丁和武器短缺问题。 如果没有李阔海先头的战况汇报,对那些俘虏处置的方法请求。 小武的进谏其实是最正常不过的了,属于稳打稳扎。 既不哗众取宠,又很切合实际。 总比什么都不说,事不关己的好。 所以,无论简渊同不同意,如何答复,都没有什么。 可话赶话的,在简渊驳回之际,正给了李阔海进一步进谏的契机。 并且,大家很快就李阔海的请求展开了讨论。 最后,连我也不出意料的站在李阔海这边。 谁都没有意识到,我们已经完全的冷落无视了小武。 尤其是最后,李阔海满是得意的哈哈大笑。 在我们听来,好像并没有什么。 不过是这位老将军饮酒之间,分外豪迈慷慨罢了。 但听在敏感的小武耳朵里,就是对他这个毫无出身背景将领的嘲弄。 虽然看出了小武的郁闷,我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这是战时,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 有些问题,过了就是过了。 我只是想着,哪天有空,专门对小武说说那些俘虏的问题就行了。 见众人喝的热闹,我慢慢的站起来,想下溜出去。 不料却被简渊一把抓住,低声问道:“你要干嘛?” 我急得跺脚,暗暗道:“你放开我,我去找龙头龙眼。” 简渊像是突然听了什么非常好笑的笑话,竟突然笑了起来。 并且,还看着我,忍俊不禁似的,越笑越大声。 我立刻想到,是不是自己身上的衣衫有哪里不妥了?才惹得简渊笑个不止。 赶忙低头查看。 可我身上的裙衫,除了有些紧绑。 令我自己浑身别扭之外,貌似没有什么不雅之处啊。 于是,我又名其妙的看向更加笑个不停简渊,不明白他有什么可笑的? 也不明白,难道是我方才说的话惹他发笑? 可那又有什么可笑的呢? 竟值得他这样看着我,笑得和个傻子似的 印象里,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放肆的笑个不停过。 不是今天的酒喝多了吧?还是,真的得了失心疯? 这可就……很吓人了。 我看见,连李钰彤都用非常奇怪的目光看向我们。 下面的人本来就已经喝的高兴,突然听见皇子殿下破天荒的,笑个不停。 惊诧之余,更都是好奇的看向我们。 有些已经有了酒意的人,甚至还跟着傻笑起来。 我仔细的看看简渊的脸,依旧是有些苍白的面容。 只是,他面容虽然有些苍白,但却很俊朗光彩。 眼神更是熠熠生光,貌似没有酒意。 也不像得了失心疯,神智失常的样子。 我便奇怪了,不满的问道:“殿下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简渊笑道:“我还以为,你怪我让人把宴席准备的不够丰盛,要亲自去宰羊呢。” “可是,你却说……要去找龙头龙眼。” “哈哈哈……那两个,可不就是,龙头龙眼嘛。” 我对他翻了一个悻悻的白眼:“嘁,什么杀猪宰羊?龙头龙眼的?” “这有什么好笑的?也值得殿下笑得傻子似的?” “我不是一直都这么叫他们的吗?到你耳朵里,就成了稀奇?” 然后,我又心虚的看看坐于下方的晋伯苏先生。 心中暗暗抱怨简渊,不分场合,竟如此放肆荒诞。 难道就不怕他们会觉得我举止轻浮,惹得他性情大变吗? 没想到,晋伯见我满脸心虚不安的看向他们。 便笑道:“将军,殿下是高兴。” “说起来,殿下好多年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原本嗜酒的苏先生,已经喝得脸色发红。 第十五章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听晋伯这么一说,便腆着脸,更加的大言不惭起来: “师哥,那是因为,龙将军是我们殿下命里的福星啊。” 晋伯看着洋洋得意的苏先生,又笑了笑。 端起面前的酒盏,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是下面,立刻响起一片附和苏先生话语的奉承声。 连微有酒意的李阔海和贺兰,都在此附和之列。 我顿时觉得浑身不舒服,大声对他们说道: “大家和殿下同生死共患难,都是殿下的福星。” “当初,殿下在柔茹王庭为人质时,是晋伯不顾一切,不离不弃。” “多方奔走筹措,在殿下已经绝望之时,重返蛮夷草原。” “最后,是李将军贺兰将军你们这些勇士拼了性命,殿下才得以脱身回国。” “现在,又是众位将军追随殿下,共同守护这西秦万里边塞。” “若说福星,在座的每一位,都是殿下身边不可或缺的福星。” 晋伯听我如此盛赞他,又誉及众人,全无居功自傲之意。 似乎很过意不去,连忙谦逊道: “老臣所做的,不过是为臣应为之事,不值一提。” “倒是当初,龙将军陪着殿下,甘为人质,出生入死。” “如今将军又屡建奇功,却并不居功自伟,真令老臣好生敬佩。” 李钰彤脆声笑道:“二位无需过谦,殿下身边,晋伯苏先生智谋百出。” “龙将军武功盖世,我等只需誓死追随殿下便是了。” 简渊已经止住笑,却看着我们,含笑不语,好像在回忆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我有些激动:“姐姐说得对,自来军中之功,绝不是一人之功。” “如今,是我们大家追随辅佐殿下,才创造了奇迹。” “如若不然,即使殿下有十分的雄才大略,也是孤掌难鸣。” “我纵有盖世神功,顶多共工触山。” “没有大家勇猛无畏,齐心协力,就没有燕阴口的不可摧毁。” “现在,缇弗王依然陈兵塞外,战争还在继续。” “只有大家共同努力,把蛮夷人彻底的赶回他们的老家。” “取得最后的胜利,我们才能陪着殿下,真正的开心大笑啊。” 简渊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神之中,满是宠溺和赞叹。 好像惊讶于我突然竟变得这么言辞滔滔了?并且言语之中,极具煽动性。 无形之中,完全称职的做起了他的王妃。 要知道,当初的我,几乎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落的啊。 李钰彤贺兰已经带头鼓起掌来,小武他们更是起劲的拍起了手。 李钰彤清脆的高声说道:“说的太好了。” “如今,殿下雄才大略,晋伯苏先生足智多谋。” “龙将军功高而不自居,我们更应相互勉励。” “只要我们众志成城,一定能守住边塞 ,让缇弗王休想前进半步!” 群情更加激昂,大伙纷纷端起酒盏。 沸腾之中,我急忙对简渊说道:“殿下,快告诉我,龙头龙眼住在哪里?” 简渊忍笑道:“小驻防营,进去,第二排,第三个门。” “多谢殿下,我去去就来……” “这身衣服穿得我太难受了,我找龙头要衣服去。” ………… 龙童和龙严因为只是我的随从,没有军职,不在简渊今夜的赏宴之列。 一直以来,他们也是比较自由的。 平时,只要把我的生活起居掌管好。 走到哪里,都抱着我的衣服铠甲包袱随往 就行了。 甚至,不到万不得已,连战斗都不用参见的。 所以,这两个绝世好仆人心里眼里,貌似就只有我一个。 可这种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的情形,肯定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这两个蠢货很可能爱屋及乌,最近全看着简渊的眼色行事了。 果不其然,这两个该死的…… 竟然不像从前,无论我在什么地方。 都忠心耿耿的守在外面等着,任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如今,倒要我亲自去找他们了? 我提着李钰彤的长裙,气恨恨的。 低一脚高一脚的,向他们住的凌风关小驻防营跑去。 我相信,李钰彤从来都没有穿过这件长裙。 因为这件素雅的长裙不但漂亮,而且崭新。 我严重怀疑,李钰彤其实是有着和枭姥一样的心态。 虽然没有机会去穿那些美丽的衣服,还是喜欢拥有。 现在,李钰彤一定很高兴。 她那些漂亮衣服,终于有了展现的机会。 所以毫不吝啬的拿出了好多件,送到洗浴间,供我挑选。 可是,我真的也是无福消受啊。 当我“砰”的一声,推开龙头龙眼住处的房门。 这两个活宝在瞬间的愣怔之后,竟然像孩子见到久别的亲人。 欢天喜地的,一起站起来,扑向我。 要不是我现在换了女装,说不定,还会直扑进我的怀里。 或者,干脆一起上前,抱起我转两圈。 龙头龙眼:“公子,您可算是来了……” 一语未了,他们俩眼眶红红看着我。 哽哽咽咽,一副千言万语,无从说起的模样。 见他们这副模样,我先头满心的火气,倒是没地方发了。 只得急忙安抚他们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 “瞧瞧你们两个,人高马大的,怎么跟个女子似的?” “呸,大小姐我还没有哭呢……” “哎呀,行啦行啦,你们有没有吃过晚饭啊?” “干嘛关着门,傻呵呵的呆在屋里?” 我说着,不觉气性就上来了。 “不是我要骂你们两个,也不想着赶紧的,去伺候我?” “我老爹是怎么吩咐你们来的?瞧瞧你们……” ‘我就一天不在的,竟连我的衣服都不知道给我送过去了?” 龙眼满脸委屈,嘟嘟囔囔道:“公子,你不知道。” “这些天,我们俩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爷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可是,我们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你。” “幸亏上天保佑,公子您大难不死。” “殿下原本说,要把我们先遣送回阳陈的。” “您说说,要是把你给弄没了。” “我们……哪里还有脸面回家啊。” “我和龙铜已经商量好了,殿下若是真的定然要把我们先遣送回去。” 第十六章 冒着傻气的话 “我们就悄悄地出塞,摸到柔如人的军营里去行刺。” “哪怕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也杀死一个算一个,为公子报仇。” 我终于被龙眼冒着傻气的话,给逗笑了:“这说的又是什么傻话呢?” “就你们两个?去柔如人的军营里行刺?” “真是亏你们想得出?仗着你们俩个大,长得好看是吧?” “就你们那三脚猫功夫,够给他们塞牙缝吗?” 龙眼噘嘴道:“杀死一个赚一个,反正我们就是去送死的。” “公子您没了,边塞也守不住了。” “大家都得死,我们俩凭什么还要活着?” 我赶紧打断龙眼的话:“谁说我没了,边塞就守不住?” “只要殿下还在,你们大家伙同心协力,众志成城。” “战场之上,胜负的事情,谁能说得定呢?” 不料,龙头龙眼一起使劲摇头。 一起说道:“殿下从涵谷潭回来,魂都没了。” “柔如人又来势汹汹,哪里还有什么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啊?” 见龙头和自己抢着说话,龙眼便不做声了。 龙头继续说道:“反正,别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 “我们把公子给弄没了,就不打算活着回阳陈了。” 看着老爹为我挑选的,这两个忠心耿耿的随从。 我终于没了脾气,叹了一口气。 对他们说道:“龙铜,龙严,你们记着,你们是陪着我出来打仗的。” “不是说非要把你们的性命,给了我的。” “这战场上的生死,谁能预料?” “难不成我要是死了,你们就得给我殉葬?” “胡闹!再说了,怎么能说是你们把我给弄没了呢?” 龙头固执的说道:“我们就是应该陪着公子,同生共死的。” “老爷既然把我们给了公子,就是公子的人。” “公子没了,我们还活着,就是没脸。” 我知道,这个死脑筋又在和我犯拧了。 一时半会之间,实在是和这两个活宝说不清楚。 只得说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吗?” “你们现在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也不想着,赶紧给我把衣服送过去。” “你们自己看看,,有我穿着这一身衣服多别扭。” 他们立刻齐声抗议,一第一句道: “殿下吩咐的,公子自己也听见了的。” “殿下不让我们伺候你了,他要亲自伺候你。” “谁敢给你送衣服?我们自己还在这里生气呢。” “还说衣服,殿下就是为了那天和我们要公子你的衣服包袱。” “被我们给拒绝了,才发狠,不要我们伺候你的呢。” 我感觉自己快被这俩活宝给吵晕了。 原来,他们没有给我送衣服,还有这么个破理由? 怪不得简渊一听见我要找他们,就笑个不停。 还怪模怪样的,欲言又止。 张口结舌之间,龙头龙眼却一起,把我给仔细的打量一番。 最后,他们竟忍不住,“腾”一声,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龙头道:“也别说,咱们公子还是变成大小姐好看。” 龙眼马上表示赞同:“嗯,将来要是不打仗了,天下太平了。” “咱们公子就变成大小姐,嫁给殿下做了娘娘。” “到那会,咱们可都是皇亲国戚了。” “哎呀,老爷夫人可不乐坏了?” 我用手指着他们大叫:“你们就给我贫吧?方才还挤着眼泪,要死要活的。” “这会又成皇亲国戚了?做梦吧?” “还不赶紧的,给我找衣服铠甲。” “然后,跟我一起去吃饭。” “谁说不让你们伺候我了?反了你们两个了!” 龙头兴高采烈的答应一声,去给我拿包袱,准备衣服铠甲 。 龙严还是有些后怕,小心翼翼的向我问道: “公子,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那天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如何那样神奇?又在燕阴口立了奇功。” “还有,后来你又和那个什么女魔头跑到哪里去了?” “殿下怎么就那么神机妙算?愣是不顾晋伯苏先生反对。” “真的跑到大荒野,就把你给寻回来了?” “知道你真的在那儿,我和龙头那会儿。” “就是拼了命,也要和殿下一起去的。” 我笑道:“行啦行啦,今天没有时间给你们说书了。” “我还有正事儿,等着去做呢。” “那天有空,我把小武苏先生六儿都喊来。” “咱们好好吃一顿饭,好好聚聚。” “再仔细说给你们听,我保证,你们一辈子都没有听过这么离奇的故事。” 龙头正抱着我的衣服铠甲出来,听我说什么离奇故事。 连忙问道:“公子,什么离奇故事?你碰到的吧?” 我笑道:“什么离奇故事现在也没时间说,你们先出去,我把衣服换了。” 龙眼忽然说道:“公子,自顾看见你高兴,几乎把正事给忘了。” 我不以为然道:“正事?你还有什么正事?快说。” 龙眼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我说道:“公子,这是老爷的家书。” 我急忙接过来,拆开老爹的书信。 一行行读下去,我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 我带着龙头龙眼,返回夜宴大厅的时候。 李阔海和贺兰已经酒饭完毕,起身准备返回燕阴口了。 李阔海一一和晋伯苏先生等众将领告辞,互道珍重。 简渊带着李钰彤,于灯火通明之中。 站在议事大厅门口,正要亲自送他们出凌风关。 我赶紧跑步过去。 见我又恢复了男装,重新身披铠甲。 众人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都故意作出一副见怪不怪的隐忍模样。 只有李钰彤和贺兰,不约而同地,都一起看着我笑。 我也顾不上和这个两个人打眉眼官司,疾步上前。 对李阔海说道:“义父,怎么就要走?” 李阔海满脸酒气,面色发红。 呵呵笑道:“酒足饭饱,不走,难道等着殿下赶不成?” 简渊微微笑道:“今夜慢待了老将军,他日贼退,定然会好好犒赏李元帅。” 李阔海抱拳对简渊行礼道:“殿下言重了,有酒有饭,属下已经足矣。” “方才和庭宇说笑,请殿下不要在意。” 第十七章 完全的独断专行 又对我说道:“为父和贺兰将军都离开燕阴口。” “你也是知道的,我那里如今是破败不堪啊。” “在这里呆得时辰久了,恐生不测。” “所以,先和殿下告辞,急着回去。” 我点点头,明白李阔海的意思。 他和贺兰突然奉召,都前往这凌风关议事。 燕阴口里,还囚禁着阿雅。 更令他担心的,还有大量的柔如俘虏。 被看管在燕阴口军营里,没有来得及分配。 若是真的发生什么哗变,他和贺兰都不在。 那样的话,燕阴口就真的保不住了。 西秦的边塞防线,就真正的要被撕裂出一个巨大口子了。 不管有什么样的解释,他李阔海都会成为西秦的罪人。 所以,现在,连我都有些不明白。 简渊为何如此大胆,定然把李阔海和贺兰一起传唤到凌风关。 正常情况下,完全可以只传唤贺兰一个人即可。 难道,就因为我平安返回,他就有持无恐了? 现在,我也来不及细思这些。 只听见李阔海对我继续说道:“庭宇,你先留在你姐姐这里。” “好好修身养息,以后,这万里边塞,仰赖你的地方,不知还有多少。” 我赶忙躬身道:“义父言重了,一直以来,西秦的边塞,全都仰赖义父,才得安宁。” “请义父放心,我暂时留在姐姐这里,小作休整。” “不日就前往燕阴,协助义父重修城池。” 李阔海高兴的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好,庭宇啊,赶紧精神起来。” “不是爹爹酒多矜夸,只要有你在,就抵得过这边塞十座城池了。” 当着简渊的面,我感觉醉酒的李阔海似乎越说越夸张。 如此不吝的满口赞誉自己的义女,听在耳朵里。 不知道为什么,总叫人感到别扭。 好在醉酒之人,胡说八道,也是难免的。 估计,晕晕乎乎的李阔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满心尴尬之下,急于结束关于我自身的话题。 对李阔海抱拳道:“义父您喝醉了,哪有爹爹这样大言不惭,如此夸赞自家孩儿的?” “既然义父和贺兰将军急着返回燕阴口,还有件事情,我就长话短说吧。” “请殿下恩准,义父回到燕阴口之后,把柔如的先锋阿雅,给放了吧。” 原本正准备哈哈大笑的李阔海,像突然被人给抽了个嘴巴子。 脸上的笑容,立刻便凝固了。 张开的大嘴巴,瞬间也合拢了。 瞪大眼睛,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着我。 把发红的脸庞倾向我,几乎是磕磕巴巴的问到我脸上:“庭宇,你……说什么?” 我抱拳大声重复道:“请殿下恩准,义父回到燕阴口之后,把阿雅给放了!” 这下,别说李阔海了。 连简渊贺兰李钰彤,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贺兰急忙说道:“庭……呃,龙将军,阿雅,可是放不得的吧?” 李钰彤也看着我,奇怪道:“阿妹,你怎么回事?” “你难道忘了,那个阿雅就是缇弗王的左膀右臂。” “如不是被你擒住了阿雅,殿下今晚夜宴。” “怎敢把父亲与贺兰将军一起叫过来,与你相见?” 简渊看着神情坚决的我,最后一个缓缓开口。 “阿雪,你为何忽然之间,要放了阿雅?” “有什么必放她不可的理由吗?说来听听。” 我沉默了一下:“启禀殿下,并没有。” 简渊不禁微笑了一下,语气,却是不容冒犯。 “阿雅原本就是你抓住的,现在,突然又要李老将军放虎归山。” “阿雪,便是你劫后归来,战功昭著。” “此等信口开河要求,也是绝不允许的胡乱提的。” “你有没有想过,放了阿雅,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 “阿雅返回之后,缇弗王便会如虎添翼。” “我们便有可能失去宝贵的喘息之机,这些,你都有想过吗?” 面对简渊声色俱厉的质问,无奈之下,我只得咬咬牙,对着简渊屈膝跪下。 以手触地,执拗的说道:“请殿下和义父答应,先放了阿雅。” 这下,连贺兰和李钰彤都急了。 不明白我忽然之间,何以如此固执糊涂? 何以如此置边塞安危于不管不顾?定然要放走阿雅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 甚至,为了这样一个荒唐的请求,不惜触怒二皇子殿下和李阔海。 并且,无缘无故请求放了一员敌国大将,简直和通敌叛国无异。 若不是大家都知道我和阿雅之间的恩怨,知道我忠心耿耿。 估计,此时此刻,谁都要怀疑我的居心何在了? 可是,我看着,也并不像是神志不清。 只是,为什么定然要这样做? 他们一起不安的看着我,又面面相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简渊顿时死死的凝视着我,仿佛已经恼火到了极点。 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气氛极度紧张压抑。 时间,顿时难捱起来。 良久之后,简渊竟突然的,叹了一口气。 点点头:“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要求。” “那么,李老将军,请你就如阿雪所愿。” “返回燕阴口之后,马上放了阿雅!” 说完,便不再看我。 只是抬起头,看向凌风关外,暗沉沉的黑夜。 我赶紧垂首道:“谢殿下!” 因为我一直是在向简渊请求释放阿雅,李阔海不便多言。 但此时,因为生气,他的酒也已经醒了大半了。 他万分恼火的看着我和简渊,丝毫完全没有了方才以我为傲的嬉笑神态。 而且,整个脸上,都明确无遗的写满了对二皇子殿下的责怪。 他在责怪简渊太娇宠我,以至于,令我持宠而娇,开始任性妄为了。 我的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 看来,我和这位义父之间,毕竟还是缺少心有灵犀的。 他虽然满口矜夸着我的战功,却没办法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但简渊已经发口,要他回去之后,放了阿雅。 身为属将,只得令出必行,谨遵上命。 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的西秦边塞之上。 这位二皇子殿下,已经是完全的独断专行了。 他在这边塞上做作出的任何决定,连西秦朝廷都无法干涉。 第十八章 二皇子的笑话 说来,这也是孤军奋战的好处。 虽然没有任何的外援,倒也没有任何的顾忌和牵制。 无奈之下,李阔海便对着我冷哼了一声。 然后方对简渊抱拳躬身,答道:“是,属下遵命!” 也不再和我们寒暄告辞,怒气冲冲的,率先径直扬长而去。 贺兰只得向我们拱拱手,也不等简渊李钰彤相送了。 忙忙的跟随着李阔海,离开了凌风关。 这里,满心忐忑的李钰彤只得目送她怒气冲冲的老爹背影离去。 转眼看我还跪在简渊面前,赶紧上前扶我起来。 用安慰的语气对我说道:“阿妹,爹爹的脾气就是那样。” “老人家耿介了一辈子,阿妹不要放在心上。” 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我真是没办法去对他们解释许多。 我相信,就是解释,他们也未必能听得懂,能理解我。 仅仅因为我对蓝冰雪魔临终前的一句承诺。 我便要如此迫不及待的,冒天下之大不韪。 强行要求简渊和李阔海,放了恶虎一般的阿雅。 若不是我军功强悍,我真不知道。 自己如此荒唐无理的请求,简渊最后到底会不会答应? 现在,我也不知道,李阔海会不会遵从简渊的命令。 现在,这位大元帅怒气冲冲的回去。 也许,真的会放了阿雅。 也许,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立即斩杀阿雅 我心中,唯愿阿雅自求多福。 唯一感激的,便是简渊最后选择的,对我那份无条件的信任。 一念及此,我站起来之后。 垂首由衷的对简渊说道:“感谢殿下,对阿雪的信任。” 简渊方扭过脸来,沉静的看着我。 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个女魔头。” “毕竟,她最后于你,有活命之恩。” “阿雪,你如此聪慧,完全可以做些手脚,私底下放了她的徒弟。” “但你并没有这么做,情愿背负责难。” “你即如此磊落,不愿作出任何对不起西秦的蝇营狗苟之事,我又有什么不能相信你的呢?” 他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 简渊的话,瞬间便令站在我身旁的李钰彤,似有所悟。 但她却不便进一步询问,只是赶忙识趣的后退一步,对简渊躬身握拳。 告辞道:“殿下,末将还要巡夜,请殿下允许末将先行告退。” 简渊点点头,李钰彤便躬身又后退数步,方才转身大步离开。 这里,简渊便把我轻轻地拥进怀里。 暗沉沉的凌风关上空,夜风冷冽,无数的星星正闪烁不定。 我回到凌风关的第二天,晋伯便和贺兰一起。 奉简渊之名,化妆成客商,悄悄地潜回西秦海内。 秘密为边塞将士筹措准备过冬的棉衣和军粮。 晋伯考虑的很周到,这种差使,也只有他和贺兰能办得了。 简渊直到此刻,才像一个沉睡多年的人。 突然的,清醒了过来。 原来,这位西秦的二皇子殿下。 其内心,并不像他外表所展现的那样,冷漠淡定。 而是天性平和隐忍,心地仁慈。 甚至,充满了天籁般的古朴纯良。 简渊自幼聪慧过人,却不喜权谋。 尤其是目睹着身边,看似繁华锦绣的宫廷之内。 嫔妃乃至兄弟手足之间,各种阴险狠毒的算计倾轧。 愈加憎恨自己身为皇子,无法挣脱此种桎梏。 这么多年,若不是晋伯这位谋臣始终跟随左右,万般代为筹措。 真不知,他这位与众不同的嫡皇子殿下,要身死多少回了? 简渊长大之后,晋伯为了他这份无争疏淡的心性。 便竭尽全力,帮他争取到外放军营的事务。 好在西秦长大的皇子,目前只有太子和这位二皇子殿下。 皇帝觉得,与其把攘外的权力,发放给那些拥兵自重的大将。 会直接威胁他的皇位,不如给自己的二儿子。 况且,他这个二皇子,还天生沉默寡言。 尤其是不会玩弄权术,从小到大,身边只有一个太傅。 即不结交任何的权臣,官员。 也从来没听说和邻近国家的使臣,有过任何的来往。 说他是个傻子,好像都不为过。 西秦皇宫之内,流传着一个关于二皇子的笑话。 有个新来的皇宫护卫,有天昂首挺胸的站在仁德殿外当值。 忽然从里面走出一个皇子,走到他身边的时候。 冷着脸,简单的说了一个字:“走!” 这位护卫不知道怎么回事,见那人是皇子装束,又不敢违坳。 只得莫名其妙的,跟着那位皇子身后便走。 一直走到正午门外,护卫看见门外拴着两匹马。 瞧着皇子的意思,好像等着他伺候上马。 无奈之下,只得上前解开那匹配着玉鞍的马,先伺候皇子上马。 他自己,只得解开另外一匹马。 也骑着,跟在那位黑着脸的皇子继续走。 这位新来的护卫本来胆子就小,又不敢多问。 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过失,要被这位黑着脸的皇子带出去处置。 一路满心擂鼓,浑身大汗,几乎不曾吓死。 皇子却前头骑着马,来到一处寝宫门前。 然后便跳下马,自顾径直而去。 丢下那名护卫,与他牵马。 这个护卫虽然懵懂,心中却深知,作为外人。 未得许可,皇城之内,是不可以擅闯皇子寝宫的。 给人拿住了,那是要被杀头的。 无奈自己又被这位没头没脑的皇子,给带到这寝宫门口。 只得牵着两匹马,左右观望彷徨,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瑟缩着,却见一个和他一般穿着的皇室护卫,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一看见这位护卫牵着他和二皇子殿下的马,满脸惶惑的站在寝宫门口。 过来不由分说,就是一脚踹过来。 大声喝骂道:“你是哪里来的?怎敢冒了我,竟带着殿下先跑回来了?” 新来的护卫捱了一个窝心脚,顿时哭喊起来。 “我哪里知道?小的原本好好的在仁德殿当值来着的……” “却被一位殿下给带到这里……” 原本跟着二皇子殿下的护卫才知道,合着是殿下看错人了。 而这位二愣子仁兄,竟也三不知的,一直跟着跑到了皇子寝宫。 第十九章 可怕的疑云 不说二皇子殿下寝宫门口乱着,两个护卫相互拉扯着,分说不休。 皇宫里巡防的护卫首领突然发现,仁德殿门口当值的护卫。 竟突然的,少了一个。 这可是……从来就不曾有过的事情。 要知道,皇宫之内,禁卫森严。 尤其是仁德殿,更是直接关系到皇帝的安全。 为了保持诸位王公大臣上朝时的肃静,彰显圣上威严。 仁德殿门口,任何一个当值的护卫也不敢随意走动的。 无故擅离职守,自行消失,那是要被砍脑袋的。 并且,惊慌失措的护卫首领很快就查明了。 这个突然不见了的护卫,还是个新近入宫的。 顿时,各种可怕的疑云,狂风一般,刮过了整个皇宫。 正在鸡飞狗跳,人人自危之际。 那名突然不见了的护卫,却被二皇子殿下亲自给送回来了…… 一个连自己身边护卫都认不清的皇子,简直就是西秦皇朝的一个笑话。 便是这样,简渊太过俊秀出众的模样,依然还是令他的太子兄长如骨哽喉。 于是乎,简渊看似如此无知无觉的长大,最大的好处就是。 尽管太子母子一直无端的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却为简渊从无任何的过失和口实,令他们百般无从下手。 并且,简渊成年之后,常年驻扎换防各处军营。 一年到头,只在边塞城郭之间奔波巡防。 为了不引起太子猜忌,身为西秦军中最高统帅。 简渊却极其自持,从不和各个驻军将领往来过密。 无论他身在何处,只要朝廷一纸诏书。 他便会立即换防走人,或者回到皇城面圣。 是以简渊在西秦军中,虽然威望极高。 但是有人想要构陷,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坏处就是,简渊忽然面临这样一个他从来不曾预料的境地。 才赫然发现,他多年的独善其身,竟是一个天大的荒谬。 因为从不结交军中诸位将领,现在,边塞危急。 海内的军团之中,竟找不一个肯大张旗鼓支持他的。 毕竟,那些手握实权的将军们。 谁也不愿意拼死去效力一个总是高高在上,冷漠疏离的主子。 不结交邻国,不肯认识一些能力手腕强大之人。 现在,边塞兵士过冬的物资极度匮乏。 西秦边塞此去东西两边,有普散 ,驱虎等国。 如果简渊从前肯接纳晋伯的建议,多结交这些邻国文臣武将。 晋伯就用不着冒险,秘密潜回西秦海内筹措过冬物资。 完全可以私底下和他们先周转,甚至和他们暗中结盟,取得援助。 待战争胜利后,再设法偿还。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愈是害怕招惹了麻烦,最终,仍旧逃脱不了最大的麻烦。 简渊不幸,生而便为一个风雨飘摇皇朝的皇子。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总是想独善其身的单纯念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从前的简渊完全没有想到,如今的他,为了不被杀掉。 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为了那些一直以来,誓死追随他的人。 为了西秦的黎民百姓,在他公然违坳父兄命令。 在西秦海外的万里边塞上,无限悲壮的,孤独的,奋起向柔如王庭宣战之时。 他已经不知不觉中,一步一步。 走向和西秦的太子,自己的兄长,分庭抗礼之中了。 那些他曾经不愿意去做的,不屑于做的。 招揽人心,权谋争斗,结交邻邦,恩威并施。 到了最后,必须得从头拾起。 一件不漏的,样样来过。 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的简渊,还处于焦头烂额之中。 心中,还没有十分明晰的意识到,他自己身上的变化。 还以为,我所要的江山为聘。 不过就是西秦天下太平,黎民百姓衣食无忧。 而他和我,就可以安然的择一城而居。 如那些太平盛世之中,所有的神仙眷侣一样。 临风舞剑,对月吟诗。 采菊东篱,悠然南山。 相依相伴,子孙绕膝。 …… 晋伯和贺兰一离开,我就不能被简渊留在凌风关养着了。 往各个关隘分配那些柔如俘虏的事情,就责无旁贷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并且,因为那些俘虏几乎都是被我圈箭抓住的。 由我出面去处理他们,似乎更有威慑力。 开始的时候,简渊一直都很担心。 我的身体是否真正的恢复了?能不能四处乱跑? 但看我确实生龙活虎,神采奕奕的,便也就放心了。 边塞之上,要他操心的事情,又是千头万绪。 便就同意了,我代他督办此事,并且负责各处巡防。 小武有时候会跟我一起,更多的时候,还是龙头龙眼跟在我身后。 燕阴口和先头已经严重损毁的凌风关,需要修筑城池的苦力最多。 所以,被分配的柔如俘虏也最多。 为了辖制住这两座关隘的战俘,我几乎是马不停蹄的,每天都在这两个地方连轴转。 李阔海果然是戎马一生的军人,尽管他对简渊竟会迁就我荒谬的请求怒气冲天。 但回到燕阴口之后,第二天就亲自释放了阿雅。 说来,也是可笑。 阿雅被燕阴口奉命行事的兵士给带到城外,那些兵士出于对她的惧怕。 竟把她五花大绑着,丢在城外就往回跑。 阴狠的阿雅哪里肯相信,差点被她屠城的西秦将领会放她离去? 却又不知道西秦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竟梗着脖子,在燕阴口城池外面,整整的站了一天。 可古怪的是,西秦人的城池里,忙着修筑城墙的人络绎不绝。 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再出城看她一眼。 阿雅又一直站到半夜,还是没有人过来如何她。 无奈之下,抱着侥幸的心理。 黑夜之中,阿雅试着向西秦城池远处走去。 一直胡乱走到天亮,阿雅才明白。 原来,西秦人真的是放了她。 这就令阿雅感到很困惑了。 但能重获自由总是好的,阿雅高兴之余。 便索性运力,挣断了捆绑她的绳索。 然后,不顾身上仍旧伤重。 对着蛮夷草原方向,就拼了命的狂奔而去。 就在我们满心担忧,准备继续打一场最艰苦的持久战时。 第二十章 打不赢的战争 边塞的战事,却在不觉之中,发生了一些我们料想不到的变化。 旭兀烈已经死了,阿雅带伤逃回去以后。 才知道,她的师傅,蓝冰雪魔已经不在了。 失去了师傅的庇护,又恐惧于我这个煞星。 阿雅似乎也没有了当初的斗志,不愿再在军中效力。 炎伏罗更是声称旧伤未愈,等闲连自己的王帐都不迈出一步。 柔如王庭明知道,他是畏惧我这个雪狼将,只想保存自己的实力。 但也无可奈何,毕竟,炎伏罗是王后的外甥,公主缇鹤兰未来的夫婿。 他说自己旧伤未愈,谁也不好定然说他是故意撒谎搪塞。 于是,柔茹王庭一时之间,竟然无大将可派与西秦作战。 可是要撤军的话,缇于巴鄂可汗,包括缇鹤兰伊丽芙王后都心有不甘。 曾经夸下那么大海口,立下那样的誓言。 为了这场征伐,柔如王庭几乎整整准备了十年。 十年的心血,就这么白白的耗费了。 柔如王庭所有的人,都咽不下这口气。 并且,他们一直都很清楚。 西秦很软弱,燕阴口就那么几个守军。 只从他们对西秦宣战,王庭派往西秦皇城所有细作,所传回来的消息。 都是西秦太子不愿意派兵,不愿意支持二皇子,对他们进行作战。 西秦的太子情愿和他们和亲,和谈。 情愿借他们之手,除掉自己这个弟弟。 所以,简渊没有被西秦朝廷强行召回,斥詈。 而是听凭他在边塞,督军奋战。 正是基于太子此种人尽皆知的心思。 当然,西秦朝廷内部,很有一些强硬派。 也并不是心甘情愿,要与柔如王庭和谈。 但西秦目前的问题是,他们更紧张于海内几个和他们毗邻的国家。 那些国家,同样对软弱富饶的西秦虎视眈眈。 甚至,有些国家已经开始厉兵秣马,陈兵边界了。 为了不顾此失彼,西秦朝廷的文武百官只能在太子的主张下。 便选择了一个最愚蠢,最省力的办法。 他们让每一处驻扎的守军,对每一处的来犯敌人,自行抗击。 能打得过,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实在是打不过了,朝廷再出面,派使臣和谈。 或者割让城池,或者纳献钱粮。 总而言之,把那些厉害的,给安抚好,打发走就行。 似乎,这位西秦把持朝政的太子。 心中有种黑暗的,奇特的思维。 那就是宁愿战败,把财帛送与外人,也不愿意支持强大自己国家的军队。 他的心中,一直固执的认为,若是强大了军队。 便是强大了负责一直攘外的,在军队之中有一定威信的二皇子简渊。 就是这么一个可笑情况下,西秦海外的边塞上。 几乎仅凭主战的二皇子一人之力,居然就把柔如王庭的几十万铁骑给挡住了。 几个月的仗打下来,柔如军队损兵折将不说。 竟然连西秦边塞极其薄弱的防线,都没能彻底的突破一次。 柔如人岂止是憋气,还觉得,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经卑躬屈膝,派了皇子前来和亲的,软弱无能的西秦。 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变得如此的难以对付? 柔如王庭此时的感觉,就像为了吞咽一块肥肉,反而被骨头给卡住了咽喉。 那种恼恨,是不可言喻的。 如今,小小的凌风关和曾经被打破的燕阴口。 好像都在对着柔茹草原,发出冷冷的讥笑: 还想称为万王之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暴跳如雷的缇于巴鄂对缇弗王下了死命令: 不能撤军,在草原里的勇士里面再找先锋大将。 寻找机会,再次进攻。 不怎么说话,柔如王庭对西秦宣战,已经闹得四海皆知。 现在,却无尺缕建功。 细作传来的消息,有海内的国家也开始对西秦宣战了。 并且,已经攻城掠池,大有斩获了。 最先对西秦开战,曾经叫嚣着,定然要铁蹄践踏西秦海内的柔如王庭,反倒落于人后了。 柔如王庭觉得,他们真是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面子,也是个大问题。 为了面子,挣扎着,去打一场已经打不赢的战争。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在继续。 西秦边塞上的战争,再一次进入了古怪的胶着状态。 缇弗王不撤军,燕阴口就不能放松丝毫的戒备。 燕阴口严防死守的结果,就是缇弗王每天带着几十万大军在摩云洞遥望着。 马蹄奔踏之间,冬季眼看来临了。 晋伯带着第一批物资,最急需的粮食和药品,先返回了边塞。 因为要赶制好大量的冬衣鞋袜,还得一些时日。 所以,贺兰便负责留在海内。 一边继续秘密筹措各种物资,一边等待棉服制成。 因为简渊的缘故,我现在不得不暂时住在凌风关。 凌风关里,我让周达负责管理柔如俘虏。 因为简渊的帅府在凌风关,又有李钰彤这员驻关大将。 我每天夜里,又宿在凌风关。 所以,尽管凌风关也羁押着大量的战俘,我并不怎么担心。 但是,我却无法放心燕阴口那些被充作苦力的柔如战俘。 贺兰一时半会,眼看还不能返回。 燕阴口只有李阔海父子,李阔海天生威严。 李波又过于平庸,其他的,又都是些籍籍无名的将领。 如果那些蛮夷人意识到这一点,趁机作乱,还是很令人头疼的。 最终的结果,还是得全部就地诛杀。 这种结果,真不是我愿意看见的。 每天上午,前往燕阴口巡视,已经成了我的例行公事。 边塞上暂时的冷战,多少给了西秦守军一些喘息之机。 为了修筑加固最紧要的燕阴口防塞,简渊命令青山城守备王章。 就近筹措各种材料,运往燕阴口。 青山城只从历经旭兀烈围攻的那次战火之后,已经很是修身养息了一段时间。 再加上稍微靠近海内,木料石材更容易获取。 但是,运送木料石材这些笨重物资,却是极其艰苦。 以往这些艰苦的任务,当然是青山城守军的事。 现在,这些重担便全部落在那些被俘的蛮夷人头上。 西秦的军士只需骑着战马,举着手中的刀枪,负责看押就行了。 第二十一章 惩罚和报应 并且,为了防止这些战俘作乱。 他们每一个人的脚上,还拴着沉重的铁链。 可想而知,这些抬着沉重木头。 拉着沉重石车的柔如俘虏,是何等的苦不堪言了? 他们的痛苦我虽然看在眼里,心中却不甚同情。 毕竟,这也是他们意图侵略别国,所应得的惩罚和报应。 这些曾经骑着战马,举着手中的屠刀蛮夷兵士。 在对西秦边塞上,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肆意屠杀劫掠的时候。 就应该会想到,他们必定会有这么一天。 被抓住而没有被立刻斩杀,已经是西秦二皇子天大的仁慈了。 如果简渊胆小怕事,坚决驳回我和李阔海的提议。 便是我心存善念,也是无法留他们性命的。 和往常一样,早饭过后。 我禀过简渊,带着龙头龙眼,前往燕阴口例行巡查。 一夜北风,连日来笼罩在整个海外大荒之上的初冬阴云,似乎越来越沉重了。 我们一行三人,骑马走出凌风关,便觉得寒风扑面而来。 龙眼有些担心的对我高声说道:“公子,这天是不是要下雪了?” 龙头嘀咕道:“下雪还不是照样要往外跑?公子还连件御寒的披风都没有……” 我看着他们笑道:“下雪了好啊,我喜欢。” “要什么披风御寒?难道我们身上的铠甲还不足以御寒吗?” “行啦,你们不要嘀嘀咕咕的了。” “看看那些守关将士,很多人比我们穿的还要单薄呢。” 一念及此,我不禁看看头顶上的天空。 念叨道,“不知道贺兰将军什么时候才能顺利返回?” “这边塞上御寒的衣服,真是不能再等了。” 说完,我便驱动铁血马,率先向燕阴口方向跑去。 当我们疾驰着,快要到了燕阴口的时候。 天空之中,竟真的开始飘起细细的雪粒。 远远地,我便看见。 一队被西秦军士看押的柔如战俘,正拖着沉重的脚链走出来。 为首的百夫长看着我疾驰过来,赶紧驱马出列。 不待我喝止住铁血马,百夫长就已经翻身下马,叩拜迎接我。 我便勒住马缰,向那个百夫长高声询问道: “城外的木头石料不是都已经运输完了吗?你带着他们出城干什么?” 百夫长单膝跪地,大声说道:“见过龙将军。” “回禀龙将军,石料木头是运完了。” “属下奉李元帅之命,出城去附近的水泽里取淤泥。” 原来,修葺城墙,不仅仅需要石料木头,还需要大量的泥沙揉缝黏合。 燕阴口地处戈壁沙漠地带,沙子到处都是。 但光有沙子,是无法成团粘黏的。 必须得把沙子搅拌到淤泥里,才能起到黏合作用。 这队柔如战俘出城,就是去干这个苦差事的。 我点点头,打量了一眼那些一看见我,就瑟缩不止的蛮夷人。 不过才几天时间,这些原本彪悍凶恶的柔如战俘就已经大变模样了。 西秦边塞原本就粮食非常短缺,我们自己的兵士都吃不饱。 可想而知,吃到这些战俘口中的粮食,又能有多少? 这也是当初贺兰一直坚持立即斩杀这些战俘的,最主要的原因。 如今的西秦边塞上,真是养不起这些多余的人。 那些原本极其强壮的蛮夷人,有的因为饥饿,有的因为伤残。 看起来,全部都有些形销骨立,气息奄然了。 刺骨的寒风之中,细细的雪粒不停的扑打在他们的头上,脸上,身上。 我看见,他们有的人已经丢了头巾,帽子,发辫蓬乱。 有的人,身上的衣衫破烂,甚至还带着血污。 还有一些人,竟然光着冻得红肿的脚。 我默默地打量了他们半晌,那些战俘也无声无息的低头垂眼。 仿佛一群等待被人屠宰的牲畜,麻木而又无可奈何。 才对还跪在地上的百夫长挥挥手:“去吧!” 百夫长如获大赦,赶紧爬起来。 忙不迭的翻身上马,重新驱动着那队战俘继续朝城外走去。 我和龙头龙眼已经驱马进城了,还听得见。 身后,西秦兵士催促那些战俘快走的喝骂声。 李波听见禀报说我来了,便急忙带人赶过来迎接。 我下马把缰绳扔给龙头,李波已经笑容满面的疾步上前。 “阿弟,天这么冷,我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呢。” 李波现在虽然也知道了我原为女子,但仍旧管我喊阿弟。 就像李阔海,贺兰仍旧叫我庭宇一样。 我对李波拱手行礼招呼道:“大哥。” “有些不放心,反正暂时又没有事情,还是过来看看的好。” 李波不及回答我的话,又周到的对龙头龙眼笑道:“二位辛苦了。” 龙头龙眼赶紧一起上前对他行礼:“小的见过李将军。” 李波对他们笑道:“我屋里已经笼上火了。” “要不你们不要跟着阿弟到处转了,先去烤烤火取取暖?” 龙眼赔笑道:“谢过李将军,小的们不冷。” 龙头笑道:“我看那些蛮夷才可怜呢,好多人都光着脚。” “嘿,想不到他们也会有今天,该!” 听龙头这么一说,我便含笑随口问李波道: “我方才进城之时,看见很多战俘都光着脚,怎么回事?” “他们不都是穿着毡靴的吗?竟破损的这样快?” 李波顿时便有些结舌,脸似乎都有些红了。 支吾道:“这个嘛……可能吧。” “留着他们的性命,已经是阿弟和殿下最大的仁慈了。” “他们想活下来了,自然得拼命干活了……” 我不禁看了李波一眼,奇怪于他这种口气勉强的解释。 我一直知道,李波是个老实人,且正直善良,不惯撒谎。 现在,他对我说的这番话,似乎,就是在撒谎。 突然之间,我就明白了。 这些柔如战俘不仅是在做苦力,他们还在受着残忍的虐待。 如此天寒地冻,西秦兵士们早就缺衣少食,鞋袜破烂。 而手无寸铁的俘虏们,脚上还穿着厚实的毡靴,这是令人不能容忍的。 更何况,西秦的兵士无不极端仇恨着这些蛮夷人。 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这些蛮夷人欺负西秦软弱,一直侵略不休。 第二十二章 正好凑一对 他们也不会抛妻别子,被万里征夫到这海外边塞。 他们吃苦受罪,流血牺牲。 若不是我和李阔海三令五申,不许虐待那些俘虏。 恐怕不单单是抢夺他们脚上靴子的事情,不知道已经有多少战俘被虐杀了。 我没有去接李波画蛇添足的解释,只是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当初在蛮夷草原为质, 结识了淳朴的哈木儿。 让我深刻的认识到,那些蛮夷人之中,绝大多数也都是善良卑微的人。 他们之所以参见了对西秦的侵略行动,除了被贪婪的柔如当权者蛊惑。 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 因为他们之间,有很多人都是奴隶。 他们看起来似乎人人彪悍,其实没有人身自由,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统治者一声令下,他们便只能拿起屠刀,跟随征战杀伐。 换句话说,他们其实也是受害者。 像哈木儿一家,父亲战死沙场,哥哥服役于缇百合的彪悍之旅。 而年幼的哈木儿也被迫,加入了炎伏罗的军队。 我曾经在战场上因为感觉样貌似曾相识,紧要关头,放过了哈木儿的哥哥。 现在,我几乎又是因为哈木儿,和他同样淳朴的哥哥,留下了这些蛮夷战俘的性命。 而和我有着同样怜悯之心的简渊,正是理解并深切体会到了这一点。 所以才不顾一切,胆敢藐视陈规,同意了李阔海的请求。 可是,当我们软弱无力时,便饱受这些蛮夷人的欺凌。 曾经,西秦的边塞,无数村镇,被他们肆无忌惮屠杀,掠夺。 现在,一旦反过来,我们成了奴役者。 竟然同样的,变成了残忍的掠夺者。 同样也会毫不客气的把手中的屠刀,砍向手无寸铁的他们。 好在质朴的李波不同于军队之中,那些简单粗暴的将领。 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脸红支吾。 李波陪着我,先去拜见了李阔海。 为了释放阿雅的事情,李阔海很是和我生了两天气。 即恼火我的居功自傲,目无法纪。 又恼火于简渊对我这种简直就是毫无底线,毫无原则的宠溺容忍。 好在阿雅回到柔如王庭之后,细作传回消息。 说阿雅伤重,已经回到王后宫中,不肯再到军中任职。 李阔海心中的怒火,才得以稍减。 又为如今的西秦边塞,很多事情确实还得倚重我。 我又装作不知道他心中恼火,只赶着义父长义父短,一个劲的讨好他。 李波又帮着说好话,过了几天,终于才叫他气顺。 相处久了,我才知道。 李阔海生性方正耿介,做惯了威严的边塞大元帅。 除了掌上明珠李钰彤是他的心肝宝贝,连李波都有几分惧怕他。 他身边的属将,也都很怵这位大帅。 为着他的清正严明,寡欲无私。 一些私欲心重的西秦武将,都不愿意到他的麾下效力。 他这种性格和二皇子简渊,倒是一拍即合。 活脱脱两个寡头,正好凑一对。 不得不说,蛮夷人这么多年都没有攻陷西秦万里边塞。 李阔海这位燕阴口主帅,绝对是功不可没的。 李阔海之所以肯不计生死的追随简渊,也根本就没有我先头想的那么复杂。 或者想着赌一把,把他的女儿李钰彤嫁给简渊做王妃。 而是因为,李阔海知道,简渊一直都是主张抗击蛮夷的。 说句不客气的话,李阔海在西秦边塞上。 这些年来,一直充当着一个救火般的角色。 柔如部落人马彪悍,神出鬼没。 总是会时不时的,这里焚杀了一个村庄,那里劫掠了一个小镇。 李阔海一年到头,马不卸鞍,人不解甲。 只顾盯着哪里有狼烟燃起,就急忙率部前往。 有时候,会撵得上那些劫匪,拼杀一番。 更多的时候,只能安抚安抚那些受到残害的老百姓。 可想而知,李阔海早就受够了蛮夷人的气。 有时候发起狠来,恨不得干脆和那些劫匪同归于尽得了。 要他放弃抵抗,任凭蛮夷人踏破西秦边塞,长驱直入。 那真是比杀了他,还要令他不能忍受。 所以,要想保住他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西秦边塞。 他只能跟着简渊,背水一战。 一句话,他愿意倾尽所有,追随二皇子。 只因为他们两个,是真正的道合志同者。 他们都不愿意看见,柔如王庭的铁骑踏破西秦边塞防线。 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西秦的老百姓再遭受更大的屈辱和残害。 尽管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力量微弱。 但他们仍旧愿意联起手来,誓死一战。 并且,这种只是为了国家,只是为了百姓。 毫无利益关系的合作关系,反而显得更干净,更铁血。 见我这样阴冷的微雪天气里,还奔波到燕阴口,协助他巡防看押战俘。 李阔海很高兴,我刚开口喊了声:“义父。” 不待我行礼,李阔海就连连摆手道:“免了免了。” “来来来,庭宇,快进来坐。” 又对李波吩咐道:“去,给庭宇倒杯热茶来。” 李波答应一声:“是,爹爹。” 便先退了出去。 这里,李阔海请我坐下。 他先例行公事般的向简渊问过安,又问及贺兰有没有返回的消息。 我们又说了一会儿柔如人驻军的情况,据细作和探马来报。 驻扎在摩云洞的缇弗王,现在的日子好像也很不好过。 毕竟,现在已经是天气严寒了。 西秦的边塞如果不是过极度缺衣少食,若是真的天降大雪。 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件值得额手称庆的事情。 柔如王庭虽然战争物资储备充分,但也只适合速战速决。 这样无休止的被拖进战争的泥潭,也不是缇于巴鄂可汗想看见的。 一直以来,缇弗王都是个不被王庭重视的闲散王爷。 此次因为炎伏罗和旭兀烈入侵西秦,初战受挫之后。 被他的可汗哥哥破天荒的委以重任,不料其雄心勃勃的一番征战下来。 却损兵折将,竟然连柔如草原都还没有踏出半步。 这位原本优柔寡断王爷的郁闷,便可想而知了。 我陪着李阔海说话之间,李波给我们父女二人,分别斟上了热茶。 第二十三章 失望和仇恨 喝了茶,我又稍微陪着李阔海闲聊了一会儿。 然后,便告辞出来。 在李波的陪同下,在城池里四处转悠了一会。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看见。 留在城池里修筑城防的蛮夷俘虏里,很多人都开始赤着脚。 而西秦的兵士们,除非鞋子原本完好的。 否则,人人的脚上,都套着一双原本属于柔如战俘的厚实毡靴。 随着雪花越飘越大,那些被拴着脚链的柔如战俘。 光着冻的红肿流血的脚,扛着,搂着沉重的木头石块。 被西秦看押的兵士喝骂着,鞭打着。 一步一滑,举步维艰,苦不堪言。 见我沉默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心虚的李波跟在我身后,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可是,我虽然知道我们的兵士这样对待放下武器的战俘是不对的。 但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可以申斥他们的理由。 毕竟,按着惯例,这些战俘原本就应该被立即斩杀的。 如果这些战俘被斩杀了,他们脚上的靴子。 乃至身上的衣服,都会是我们的战利品。 简直马上就可以缓和了西秦边塞的兵士们,没有冬衣抵御严寒的重压。 但我却建议了李阔海和简渊,留下了这些战俘的性命。 把他们当做用来修筑城池的苦力和奴隶。 没有杀死这些侵略者,还要分口粮给他们吃。 对待这些曾经残暴不仁的侵略者,难道? 脱去他们脚上的一双靴子,让我们自己的士兵御寒也有错吗? 我和李波正巡视着,突然听见前面修补城墙的地方,传来一阵嚷乱。 紧接着便只听一个西秦守军大声喝骂道: “都给我退开!赶紧干活去!否则,全部就地格杀!” 李波只听得懂西秦守军的叫骂和威胁。 而我却分明听见一个蛮夷人痛苦的哀嚎一声,和另外几个蛮夷人愤怒的叫嚷。 “他的脚趾被石头割裂了!” “我只是想给他包扎一下,为什么不让?” “你们的首领说过,放下武器,放弃抵抗,老老实实干活,便会饶恕我们不死的!” “你们不可以这样对待我们……我们已经投降了……他还是个孩子啊!” 看来这些天生彪悍的蛮夷人,便是做了俘虏,也敢对挥舞着屠刀的敌人据理力争。 “发生了什么事?龙将军在此,什么人胆敢放肆?” 李波已经大声呵斥着,跑了过去。 挥舞着战刀的西秦守军见李波跑过来,又大声说龙将军在此。 以为李波也是帮他一道,呵斥威胁那些蛮夷人的。 便越发凶狠的嚷嚷道:“听见没有,赶紧起来给我干活去!” “否则,惹恼了龙将军,你们全部都得死!” 一边喝骂着,一边邀功似的,用手中战刀的刀鞘。 对着那些围成一团的蛮夷人头上,没头没脑的乱打去。 李波气坏了,大声呵斥道:“住手!” 上前一步,一般抓住那只乱舞着沉重刀鞘的手。 正在呈着威风的西秦守军吃了一惊,抬头才看见。 我皱着眉头,不满的看着这一切。 在李波的怒视下,这个洋洋得意的西秦守军才瑟缩着。 赶紧后退一步,趴在地上,诚惶诚恐的给我行礼。 “小的见过龙将军……这些蛮夷人太奸猾了……” “都到了这个份上,不说感激龙将军的活命之恩,还变着法儿的生事……” 我没有理睬西秦守军明显倚势凌人的解释。 用蛮夷语对那些蛮夷战俘问道:““怎么了?” 那些蛮夷战俘顿时一起抬起头,都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看着我。 却沉默不语,目光中流露着不加掩饰的失望和仇恨。 我看见,被几个年纪稍长的蛮夷人围在中间的。 是一个满脸污黑,却掩饰不住稚气的十四五岁少年。 少年神情痛苦,泪流满面却竭力隐忍,不肯哭出声。 他跌坐在满是泥雪的地上,双手紧紧的抓握着自己赤裸的右脚脚掌。 饶是那样,一股一股的鲜血,还是不可抑止的。 顺着他同样污黑的手指缝隙里往外涌,几乎流了一地。 我赶忙上前,蹲下身子便出手对着他右腿小腿处的穴位点击了一下。 这个孩子被割裂的脚掌之上,不停涌出的鲜血立即便止住了。 我头也不回的,对还跪在地上的看押守军命令道: “去把军中郎中叫过来。” 那个守军楞了一下,一时之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 李波立刻提高声音,对他说道:“龙将军令你去传唤郎中,你没有听见吗?” 守军这才明白,赶紧连声答应:“是是是……” 一骨碌爬起来就跑,匆忙间,脚下一滑,差点没有跌了一跤。 我用蛮夷语对那些战俘说道:“你们先去干活吧,一会儿郎中便会过来为他包扎的。” 听我如此说,原本围着这个受伤孩子的几个蛮夷人便相互看了一眼。 一起站起身,沉默着,慢慢的散开。 看守战俘的西秦守军很快就把军中郎中带了过来。 郎中先给我和李波行礼,不待我开口。 李波便对他说道:“这个蛮夷人脚掌被石块割裂了,请先生赶紧为他处理一下吧。” 可能普天之下,都是医者父母心。 这位军中郎中听李波这么一说,赶忙取下肩上背着的木头医箱。 脸上,几乎是不带任何情绪的。 蹲下身去,开始查看处理那个孩子受伤严重的脚掌。 我和李波看见,在郎中处理男孩脚上伤口的时候,又流了很多血。 面容稚嫩的蛮夷男孩倒是很坚强,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 任凭郎中先清理了他脚掌上割裂伤口里的泥污和碎石屑,上药,包扎。 待一切处理完毕,郎中才拿出一块手巾。 一边擦手,一边慢条斯理的对我和李波说道: “二位将军,这蛮夷人的脚,只是暂时包扎了也没用。” “他还需要继续换药,并且严格保暖。” “否则,还不如现在就斩杀他。” “因为这样下去,他这只脚很快就会全部溃烂掉的。” 郎中甚为平静的说完这些话,便重新背起医箱。 恭恭敬敬的和我们告辞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先生等等!” 第二十四章 更大的困扰 我对着这位已经见惯生死的军中郎中背影,不高不低的叫喊了一声。 郎中立刻站住身子,然后转身,对我躬身握拳道:“将军还有何吩咐?” 我对他说道:“我把这蛮夷人交给先生,请先生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的脚。” 这下,我看见郎中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顿时露出十分吃惊的神情。 “将军……” 我对他点点头:“我知道先生惊讶,可战俘也是性命。” “我曾经答应过他们,只要他们放下武器,就饶他们不死。” “如果我言而无信,降服了他们之后,只是为了继续虐杀。” “那么,以后,谁还肯对我们真心投降?” “请先生照顾好这个孩子。” 我说完,不待郎中再多说什么。 便自顾转身,踏着雪泥,朝前面正在修筑的城墙走去。 风雪之中,我听见身后传来那位军中郎中情绪复杂的声音:“是……” 李波则仍旧留在后面,大声招呼着:“你们两个,过来,把他送到郎中那里去!” 风雪之中,我和李波在燕阴口城池里转了一圈。 发现,目前城池的修筑进度已经不是最大是事情。 而是西秦守军和蛮夷战俘的保暖问题,才是最迫在眉睫的大事。 现在还是大白天,因为下雪,气温已经极低了。 如果到了夜里,不论是我们自己的兵士,还是那些已经开始严重衰弱的蛮夷战俘。 在饥寒交迫之下,肯定会有很多人会被冻饿而死。 虽然晋伯利用商队,运回了一批粮食。 但这些粮食毕竟有限,我们自己的兵士都吃不饱。 吃到那些战俘口中的粮食,可想而知,能有多少了? 在这场战争开始的时候,我们无不在心里巴望着能早日天降大雪。 及至到了这真正的天寒地冻之时,才发现。 极度的寒冷天气不仅仅会给柔如人制造阻扰,也给我们自己带来更大的困扰。 因为雪越下越大,龙头龙眼陪着我回到凌风关,几乎快要天黑了。 我一路忧心着夜来的严寒,一路沉思冥想,深感无计可施。 忽然听见龙眼对我说道:“公子,殿下又亲自出关迎接您来了。” 我没情没绪的答道:“早就看见了,要你替他殷勤!” 到得凌风关城门口,我刚下马,简渊便对着我迎了过来。 他的身后,除了那些原本守城们的兵士,连一个护卫都没有带。 不用说,这人又是偷偷跑出来的。 现在,晋伯已经返回凌风关了。 简渊为着尽量不和这位恩师多起争执,凡是有悖他皇子身份的举动。 总是尽可能的背着那个老头儿,不教晋伯知晓。 “阿雪,怎么耽搁的这么久才返回?” 我看着已经为雪白头的简渊笑道:“又是偷偷溜出来的吧?” 简渊也孩子似的笑了:“别提了,好容易天降大雪,想着能暂且安静一下的。” “倒被晋伯拘着我,和我讲了半天策论。” 我也听得笑了:“策论?” “这个时候,晋伯他老人家和你讲策论,是不是还有些为时过早? “难道,他不是更应该和殿下讲兵法吗?” 说话间,龙眼龙头已经一起下马。 他们给简渊见礼之后,龙头便牵了过我的铁血马。 二人一起,先进了城门。 简渊解开自己身上的斗篷,抖去雪花,披在我的肩上。 我虽然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寒冷,但却非常享受他的关怀和温情。 风雪之中,任凭他仔细的为我系好颚下的斗篷带。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简渊为我系斗篷带的时候。 莫名其妙的,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 贺兰为我系颚下沉重铁盔盔带的情形。 可能是我的心里,一心巴望贺兰带着大批的御寒衣物,能尽快赶回来的缘故吧? 神思稍一悠忽之际,却听见简渊含笑道: “晋伯从来不教我兵法,他一向只和我讲策论。” “好了,阿雪,我们不说这些了。” “你冷不冷?来,我给你焐着手。” 他说话之间,温暖的双手,便已经握住了我双手。 我手因为抓握战马缰绳,确实冻得有些发凉。 被他抓在手心里一捂,霎那间,我几乎感觉心都暖舒舒的。 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我却看着简渊的眼眸。 取笑他道:“也是,你是殿下,原本只应该关心朝堂上的事情。” “兵法嘛,自然该对我们这些粗人讲的。” “只是,不知道晋伯有没有和你讲一讲。” “作为一个仁义之师,什么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简渊原本想把我拉近怀着,拥抱亲昵一下的。 听见我如此说,握着我的手,立刻停止更一步的动作。 反应极快的问道:“阿雪,你今天去燕阴口巡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我点点头。 简渊又微笑了一下,放开我的左手。 牵着我右手:“我们走着进城,你慢慢和我说。” 李钰彤和小武急匆匆赶往殿下帅府,看见简渊正神色凝重的坐在那里,等候着他们。 见我也回来了,李钰彤和小武先向简渊行礼之后,又分别和我见礼。 如此雪天暮晚,李钰彤和小武不知道二皇子殿下有什么要事?这样急着召唤他们前来。 待他们二人和我厮见罢,简渊才对李钰彤说道: “天降大雪,气温陡转严寒。” “李将军,不知道凌风关里,我们的兵士,可以发生苛待战俘的事情?” 李钰彤被问的满脸莫名其妙,她的心里还以为。 二皇子殿下这个时候传召她,是担心柔如军队雪野袭关。 令她和小武加强警备,以防万一呢。 不料殿下却是询问此等无关痛痒之事。 苛待战俘,那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嘛。 要知道,就是把那些蛮夷人立即斩杀了,也不解大家心头的痛恨啊。 既然他们现在已经落在西秦手里,干嘛不狠狠的虐待一下他们? 叫他们也尝尝被人奴役,任人宰割的痛苦滋味! 尤其李钰彤心中,还觉得,这些蛮夷人祸害西秦边塞多少年了? 他们狼子野心,残暴凶悍,哪一个手上,没有沾染西秦老百姓的鲜血? 第二十五章 小武的惶恐 原本如世外桃源般的边塞大荒一带,祥和安宁。 那些西秦的子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大人们狩猎,耕种,采摘。 孩子们放牧,歌唱,欢笑。 可是,这十几年来,整个西秦边塞,硬是被蛮夷人劫掠的人烟凋敝。 李钰彤觉得,殿下专门的,对她问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 小武没有作声,却悄悄地往往脸上看看。 其神色,简直不言而喻。 李钰彤已经躬身握拳答道:“末将不知道殿下此言何意?” 简渊答道:“阿雪刚才从燕阴口巡防回来,言及燕阴口驻军苛待蛮夷战俘的情况很严重。” “此等天寒地冻,很多战俘竟然被我们的守军抢夺去了毡靴。” 李钰彤没有作声,神情之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简渊继续说道,“虽然,这些蛮夷战俘是罪有应得。” “但是,他们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放弃了抵抗。” “既然我们没有立即斩杀他们,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我们可以驱使他们,奴役他们。” “于战争之中,一刀杀死他们。” “却不应该在他们放下了武器的时候,再去虐杀他们。” “智者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如果我们这样做,岂不是和他们一样残暴不仁?” 李钰彤毕竟聪颖过人,立刻再次对着简渊躬身握拳。 请罪道:“殿下教训的是,末将明白了。” “末将的父亲约束部下不严,请殿下饶恕。” 简渊点点头:“我没有责怪李老将军的意思,只是想叫你们明白。” “我们,不是毫无人性的虎狼之师。” “我们不但要在战场上,把蛮夷人打服。” “更要在行事上,让他们心悦诚服。” 我不知道,将来蛮夷人会不会心悦诚服? 但是,我看见李钰彤和小武是真正的心悦诚服了。 这两位立刻一起答道:“我等知道了,谨遵殿下谕命。” 简渊去站了起来:“如此,我们先去大驻扎营看看吧。” 小武立刻抬起头,说道:“殿下,外面严寒,您和龙将军……就不必去了吧。” 简渊已经摆摆手,当先走了出去。 “殿下,龙将军到……” 随着喝道护卫一声响亮的喊叫,灯火通明的大驻扎营里。 所有当值的将士,顿时在积雪已经很厚的营房门口,跪倒了一大片。 “参见殿下,龙将军,李将军!” 简渊并没有理睬那一迭声的参见声,而是目光灼灼的。 逐个细看那些单膝下跪,以手拄地跪拜的将士们。 气氛,顿时便紧张起来。 所有参见的将士,都惶惑的垂着脑袋。 不知道二皇子殿下在这大雪的暮晚,突然来到大驻扎营。 又一声不吭的逐个看着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庆幸的是,我们随着简渊的目光逐个看去。 所有当值的大驻扎营将士,他们身上罩着铠甲的衣服看起来都很单薄。 脚上的鞋子更是脏污破烂,但好歹都没有一个人身上穿着蛮夷人的羔皮护心。 或者,脚上套着蛮夷人的毡靴。 我看见,简渊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 便越过那些跪拜的将士,在李钰彤的带领下,径直朝着关押战俘的营房走去。 此刻,李钰彤的脸上,还算镇定。 小武的脸上。却愈发透着明显的强烈不安。 凌风关的战俘,虽然是我分配了周达在管理。 但周达毕竟军职低微,只是一个小什长。 因此,很多实际上的事务,还都是小武负责处理的多。 小武这种无法掩饰的忐忑不安,其实已经昭示了。 凌风关里,同样存在着严重的虐待战俘行为。 简渊如此雷厉风行,简直不给小武掩盖的机会。 可想而知,小武的心中,一定是充满了惶恐。 我和小武并排在走着,几乎能感觉。 他一直用哀求的目光,不断的向我示意。 但是,我却故意视而不见,没有理睬他。 心中,却十分恼火。 我一直以为,小武是个明辨是非的人。 没想到,在对待这些战俘的事情上。 他竟有着同样恃强凌弱,作福作威的劣性。 如果小武不是我的人,我反倒能原谅。 愿意为他在简渊面前,陈说一二。 但我一向都非常倚重小武,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很大有作为的人。 如果小武和凌风关那些守军一样,我的心中,对他真是太失望了。 我正寻思之际,李钰彤已经推开第一间关押着柔如战俘的房间门。 顿时,一股难闻的膻臭味道,扑面而来。 我不知道简渊有没有皱眉,却看见李钰彤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但是,完全没有取暖照明的牢房里面,却多少有些蒙昧不明。 李钰彤立刻回头命令道:“拿个灯笼过来!” 房间里的战俘们,其实早就被惊动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厄运? 所以,都保持着沉默。 甚至,不由得,都屏住了呼吸。 寒冷黯淡的牢房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似的。 有个兵士很快便打着一个灯笼过来。 李钰彤命令道:“到里面去,让所有的人都起来,排队站好!” 大驻扎营的营房虽然很大,但因为这些战俘实在是太多。 这一个房间里,就塞了几十人。 牢房里也没有床铺,只是在屋地之上,铺垫了一些凌乱的碎草。 举着灯笼的兵士立刻对那些横七竖八,躺卧在乱草上的战俘们大声吆喝起来。 尽管很多蛮夷人并不知道西秦守军口中,具体叫嚷什么? 但看着有些稍微懂得西秦语言的人从地上爬起来,并且排队站好。 便紧跟着,都赶紧的爬起来,挨个站好。 甚至,连一些身上伤残的,都勉力爬了起来。 毕竟,到了这个时候。 求生的欲望,让这些战俘谁也不愿意成为第一个被清除者。 我越过小武,和李钰彤一起,陪着简渊走进这间气味浓重的牢房。 打着灯笼的兵士赶紧把手抬高,一一晃过这些战俘的面孔。 这些战俘的情形,和燕阴口里的差不多。 都是一样的形销骨立,蓬头垢面,神情惊恐。 第二十六章 擢升周达 有的人,明显的身上有伤,神情痛苦。 但有的战俘,脸上,手上,却有很多明显的鞭痕。 好在,这间牢房里,所有的战俘脚上,都还穿着他们的毡靴。 最后,简渊对李钰彤和我点点头。 然后,便转身先走了出去。 李钰彤没作声,站在门外的小武赶紧恭候着简渊。 李钰彤跟在我后面,也和我前后走出这间牢房。 走出牢房外,我以为,简渊亲自检查了这间牢房。 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小武应该放松了一些才对。 没想到,小武看起来,似乎更紧张了。 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真叫我感到很费解。 不错,我们都看见,很多战俘的脸上手上,都有新鲜的鞭痕。 不过,这也很容易理解。 这样严寒的天气下,他们干活的动作慢了,肯定是会被看押的西秦守军鞭打的。 只要不危及性命,不是很残忍的苛待,似乎也还能容忍。 毕竟,他们是战败的敌人,被抓获的俘虏。 谁也没办法拿他们当做朋友,当做自己的同袍战友看待。 简渊又令李钰彤打开其他的牢房,一一仔细查看。 总的来说,结果还是令他很满意的。 虽然,这些战俘并没有受到什么优待。 但不管这么说,暂时还没有发现有凌风关那样的不堪情况。 最后,他才向李钰彤问道:“凌风关的战俘是谁负责看管的?” 李钰彤赶紧回答道:“回禀殿下,是龙将军安排的什长周达。” 简渊点点头:“叫他来见我。” 很快,周达便被带来过来。 见到简渊,周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赶紧单膝跪下给简渊行礼,又诚惶诚恐的看了我一眼。 好像有些害怕,他是不是给我闯什么祸了? 简渊看了他一眼:“你就是周达?” 周达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回禀殿下,小的就是周达。” 见周达一副健壮憨实的模样,简渊似乎笑了一下。 问道:“是这样的,龙将军今天去燕阴口巡防。” “看见很多蛮夷人的靴子和衣物,都被我们的兵士抢夺了去。” “为何凌风关,并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形?” “难道,凌风关的兵士们,都不缺少鞋袜和御寒衣服吗?” 周达不明白,二皇子殿下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之间,嗫嚅着,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李钰彤立刻对他说道:“你不必害怕,据实禀过殿下便好。” 周达还是吓坏了,磕磕巴巴的说道:“回……回禀……殿下……” “不是小的……小的……向着这些蛮夷。” “存心要……拦着弟兄们剥取他们身上的衣服靴子。” “实在是,龙将军吩咐过小的。” “要看好他们,为西秦效力……” “小的只是想着,这天寒地冻的。” “他们吃不饱,活又重……” “若是……若是……再没有了御寒的衣服靴子……” 周达磕巴了半天,就是一个意思。 他只是一个农人出身的汉子,生来胆小怕事。 害怕这些战俘在他的看管下,有个什么一差二错。 于我这里,他不好交代。 毕竟,是我要留着这些蛮夷人的性命的。 所以,他便尽可能的阻止手下的兵士残害这些战俘。 即没有善待他们,也没有过分的苛待他们。 可想而知,在简渊亲自坐镇的凌风关里。 如果得不到看管这些战俘守军的默许,其他营里的兵士。 便是想干什么,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简渊不待周达再磕巴下去,点点头。 说道:“这些战俘被你看管的很好,从明天起,擢升你为千夫长。” 瞬间,别说还在竭力收罗脑中措辞,意图为自己开脱的周达有些傻了。 连我和李钰彤,小武,都没有完全没有料到。 我的心中,顿时更加的哭笑不得。 这位二皇子殿下,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无缘无故的,就把周达给擢升为千夫长了? 就为这些战俘没有被人抢去脚上的靴子? 还是因为听了李钰彤说的,周达是我安排的? 好像也不是,若是因为我的缘故。 简渊首先要擢升的,好像更应该是小武。 小武作为一个百夫长,跟着我从阳陈,一路拼杀。 鞍前马后,为我,为西秦边塞固防,可是立下汗马功劳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简渊对小武的努力,却好像视而不见。 直到现在,小武的军职,还是一个百夫长职位。 只因为是我的亲卫,所以,看着好像很有地位一般。 而我,纵是有心想提拔小武。 但简渊面前,为着小武是我的人,反倒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一个干练的武将天天在他眼前晃悠,他愣是没有想着嘉奖一下。 一个憨头莽脑的粗陋什长,倒一下子被越级擢升为千夫长。 这位二皇子殿下的喜好,我也是服了。 我心中虽然暗暗为小武叫屈,简渊却甚为笃定。 用他惯常和缓的语气,一字一句的对周达说道: “周达,你听着。” “这些战俘,从今以后,就是你的兵了。” “擢升你为千夫长,就是要你以后能更好的管理他们。” “不但叫这些战俘能为我西秦修筑城池,尽心效力。” “甚至,在不久的将来。” “他们还肯拿起武器,能为我西秦征战沙场。” “今天晚上,我看见,你做的很好。” “他们虽然饥饿疲累,甚至伤残。” “但并没有被过分苛待,说明,你是个正直的看管者。” “并没有把自己心中的仇恨,过度的发泄在他们头上。” “既然龙将军已经答应过他们,只要他们肯真心实意的投降,便留下他们的性命。” “虽然这样的事情,在此之前,并无先例。” “但他们如今放下武器,就是手无寸铁之人。” “并且在我们的驱逐下,为我们修筑城池。” “所以,请你记住,我们不同于蛮夷,不是虎狼之师。” “不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明天,你也要把我说的这些话,告诉给大家。” “我绝对不允许,在我的军队之中。” “发生抢夺战俘口粮,衣物靴袜之事。” 第二十七章 毫不客气的横眼 “更不可发生,无故便肆意虐杀战俘的事情。” “一旦发现,我必定会军法处置!” 简渊最后一句话,说得异常严厉。 我看见,一直跪在地上聆听的周达倒是没什么。 一旁站着的小武,原本就好像满脸的不自在。 此刻,听到简渊声色俱厉的话。 竟怕冷似的,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心头的疑云,好像越来越重了。 恰在这时,晋伯手持一封书信,冒雪急匆匆赶了过来。 原来,这封信是贺兰派人送回来的。 顿时,我们的注意力,都被这封信给吸引过去了。 简渊赶忙又简单的吩咐了周达几句,我们一行人便顾不上其他。 跟随晋伯,回到殿下帅府。 简渊展开信,才知道。 贺兰日夜兼程,已经赶回来了。 但是,他装扮的商队所押运物资太多,又担心海内沿路守军的盘查。 尽管心急如火,还是耽搁些时间,终于为今天的大风雪所阻。 幸亏贺兰命令商队全力以赴,在天黑之前,好歹全部都进入了青山城。 贺兰知道燕阴口和凌风关等几个前沿关隘,尤为急等着粮食和御寒衣物。 为了不叫我们焦急,进了青山城,便赶忙叫人冒雪送信回来。 经过简单的商量,简渊便命令小武先去燕阴口通知李阔海。 要李阔海也派人,连夜赶往青山城。 协助贺兰,搬运分配给他们的粮食和冬衣。 我们这里,由我和李钰彤亲自带队,连夜赶往青山城。 务必早点把粮食和冬衣搬运过来。 否则,积雪如果越来越深,搬运就会更加的困难。 简渊则被晋伯看得死死,尽管他展开贺兰书信的时候。 满心的打算,都是和我一起去青山城搬运,留下李钰彤坐镇凌风关的。 不料他一句“我和阿雪马上去青山城……”还没有说完。 立刻便遭到晋伯一个毫不客气的横眼。 于是乎,只得乖乖咽下此等不自尊重的话。 悻悻的改为“呃……阿雪,你和李将军马上去青山城吧。” 小眼神楚楚的瞅着我,一副“我为什么要做这劳什子皇子?”的委屈。 现在,我却顾不上去安慰他。 何况,晋伯这样做,也是对的。 我和李钰彤都是举双手赞成的。 身为一个主帅,身先士卒是好的,但也不必事事躬亲。 万一缇弗王心血来潮,在这样的一个雪夜里,搞个突然袭击呢。 二皇子殿下身为边塞主帅,他不坐镇谁坐镇? 或者,此去青山城,不慎走露个消息什么的。 半道上遇见打劫的,那就更麻烦了。 尽管简渊身手也不弱,但我还是情愿和李钰彤一起前往。 虽然柔如军队看似暂时安静,但在这对恃之际。 那是什么事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 和李钰彤一起忙乎,我就心无旁骛的多了。 于是,这一忙活。 往返之间,我和李钰彤便整整的忙乎到第二天中午。 当天夜里,我和李钰彤带着人马,冒雪赶往青山城。 见到贺兰的时候,天已经五更了。 我们来不及寒暄,就急忙往各处关隘分派粮食和冬衣。 我再一次见识到了,贺兰作为一个商贾之子的机敏过人,心思缜密。 晋伯选择贺兰和他一起返回西秦海内,确实是知人善用。 我相信,如果是我,在筹措冬衣的时候。 可能只知道大量购买些棉衣,绑腿什么的。 但是,贺兰却在大量购置冬衣的时候,又购置了更多的靴袜。 我不知道贺兰都是通过什么渠道?收罗来了这一包包纳制结实的靴袜。 但我打开靴袜包,看见那一双双黑帮白底千层行军靴时。 便不由得想到那些赤着红肿的,流血的脚,艰难行走在雪泥里的蛮夷战俘。 想到那些因为踏烂了鞋袜,去抢夺蛮夷人毡靴的西秦兵士。 心情激荡之下,我突然跑到正手拿账本,乱着分派的贺兰跟前。 大声对他说道:“贺兰将军,谢谢你!” 雪花飞舞之中,辉煌的灯光下。 似乎更加清瘦贺兰闻声,抬起头看着我笑了笑。 却被一个更大的声音,打断了他想对我说的什么。 “贺兰将军,东西两关,并无多少战功,为何也分配与他们粮食和冬衣?” 贺兰立刻笑答道:“此是殿下按照我报上去的粮食和物资数目进行分配的。” “将军若有什么疑问和不满,可以请龙将军代为转达殿下。” 大声询问的武将吃了贺兰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立刻对我拱拱手。 自我解嘲的笑道:“想必,龙将军也不知道。” 我点点头,对他拱手回礼道:“将军所言极是。” “本将只是负责传递殿下书信与贺兰将军,并不不晓得其详。” “不过,虽然目前东西两关确实还没有战功。” “但边塞所有关隘,却实属一体。” “只要大家共同坚守,并无懈怠。” “在殿下眼中,也必是一视同仁的。” 那位武将顿时便知道,他出语莽撞了,赶紧打着哈哈。 “是是是,龙将军说的有理。” “是末将短见识了,望二位将军海涵。” 说完,便搬起一包棉衣,忙不迭的走开了。 这时,李阔海派来的燕阴口分领粮食和衣服的人也赶来了。 忙乱之下,我和贺兰几乎一句正经的话都没有说上。 可能是天寒地冻之下,出于忌惮,缇弗王倒也没有什么轻举妄动。 贺兰运回到边塞的物资,很顺利的分派到了边塞各个关隘。 总算是暂时稍解了整个边塞守军,在严寒时候的粮食和御寒的危机。 我一直记挂着燕阴口那些赤着脚的蛮夷战俘,便和简渊李钰彤商量一下。 如何能把分配给凌风关将士的鞋袜,节约一些下来,支持燕阴口。 燕阴口的驻军,原本人数众多。 此次分配给他们的衣服鞋袜,又是远远不够的。 只有燕阴口的守军人人都有了御寒的靴袜。 他们才不会去抢夺蛮夷人的,并且因此,更加的激化彼此之间仇恨的情绪。 简渊已经令人传令整个边塞。 严禁苛待战俘,抢夺战俘的御寒鞋袜衣物。 第二十八章 迂回的同情 但那些已经干了这种事情的兵士,想必也不会把抢夺到手的东西还回去。 如果真查的严了,为了销毁罪证。 他们只会毁坏或者干脆扔了那些抢夺来的东西。 现在,凌风关将士们脚上的鞋子。 很多,也都是破烂不堪的了。 如果只发放新的鞋袜给那些鞋子破烂不堪的兵士。 没有得到新的鞋袜的兵士心中,肯定还是会不满。 如果连鞋袜已经破烂的凌风关兵士都没有穿上新鞋袜。 我们却要把已经分配到手的鞋袜,拿去支持燕阴口。 并且,还只是为了迂回的同情那些蛮夷战俘。 一旦被我们的将士知道,大家心里又会怎么想? 一时之间,别说我一筹莫展。 就是简渊和李钰彤,也感到有些挠头。 目前,战争还在继续,我们还是得不到西秦皇朝一丁点的支持和怜悯。 如果不是天降大雪,还可以立刻遣晋伯或者贺兰潜回海内,再行筹措。 现在,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西秦皇朝不会突然醍醐灌顶,给我们送来大批亟需的战争物资。 因为大雪封路,贺兰也没办法立即返回西秦海内。 而迫在眉睫的,还是燕阴口那些赤着脚的战俘。 他们很有可能在这种极度的严寒下,双脚因为疮冻而迅速溃烂。 接下来,后面的情形就不难预料了。 燕阴口里,每天都会有很多战俘被抬出城外。 虽然那些战俘的性命,看在西秦守军眼里,并不值钱。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不愿意看见那样的事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如果最终的结果是这样,还不如我当初箭圈抓获他们的时候。 干脆利落的,把他们全部斩杀掉。 而我心中,隐隐想着的,靠着投降。 把敌人转变成我们力量的打算,就会彻底的落空。 简渊和李阔海对我鼎力的支持,也将以失败告终。 现在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我们仨人正商谈之间,周达突然在外面求见。 简渊立刻令人带他进来。 谁知跟随周达一起进来的,还有小武和苏先生。 原来小武听见,殿下我们仨人,为了如何分配鞋袜的事情犯愁。 便自作主张,去把鬼点子最多的苏先生请来了商量。 周达进来之后,便对着简渊双膝跪下,叩头在地,行了一个大礼。 简渊让他起来之后,分别给我和李钰彤见礼。 然后,又给苏先生行了一个礼。 因为他突然擢升,军职已经比小武高。 小武反过来,又要给他行属下之礼。 把周达慌的红了脸,忙不迭对着小武握拳打躬。 简渊问他道:“周达,你有什么事吗?” 周达习惯性的吭哧了一下,看看我们大家。 目光闪烁,似乎欲言又止。 末了才说道:“启禀殿下,是……是小人的一点糊涂心思……” 简渊见周达如此战战兢兢,便用安慰的语气说道: “赵周将军但说无妨。” 听简渊称呼自己为周将军,周达更是紧张的满面涨红,汗如雨下。 慌张不已的回答道:“是那些伤残的蛮夷……” “小的,小的斗胆……” “想恳请殿下派一名……郎中先生去给他们看看。” 周达说完这些话,已经满头大汗。 简渊笑了:“嗯,周将军提醒的是。” “李将军,你是该命军中郎中,去为那些伤残的蛮夷人诊治包扎一下的。” 李钰彤赶紧拱手握拳:“是,殿下。” “末将这就让人去叫。” 简渊点头道:“要多带些伤药和绑带。” 诚惶诚恐的周达退出去之后,苏先生才对简渊拱手道: “听说殿下和少公子,为了燕阴口兵士抢夺蛮夷毡靴的事情犯愁?” 简渊没有回答苏先生话,却反问道:“先生可有什么法子,化此矛盾?” 苏先生看着我和简渊笑道:“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只是希望时间还来得及。” 我立刻高兴的问道:“苏先生,您真有办法?快说来听听。” 苏先生道:“这个办法,只需殿下和少将军抓紧时间,赶往燕阴口。” “一定要赶在他们发放鞋履之前。” “但愿,还来得及。” “否则,我就爱莫能助了。” 我立刻问道:“那么,我们还要从凌风关带多少鞋履过去?” 苏先生摇摇头:“一双也无需带,只请殿下和少将军抓紧时间起身即可。” 我和简渊带着龙头龙眼,以及几十名皇子亲卫。 踏着深厚的积雪,紧赶慢赶。 赶到燕阴口时,天色也快要暮晚了。 一路上,我看着头顶还在继续飘舞雪花的天空,心急如焚。 如此严寒天气,看着已经拿到手的棉衣,鞋袜。 李阔海难道不会命令立即发放,而是留着囤货吗? 简渊看起来倒还是很镇定,驰骋的时候,似乎还想和我说说话。 但我,却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 正如苏先生所说的,一旦燕阴口的鞋履全部发放了。 我和简渊,就等于白白跑了这一趟。 由于事先并没有得到通报,当守城军士看见我和简渊时。 慌的一边忙不迭是放下吊桥迎接,一边派人飞奔进城禀报。 李阔海和贺兰不知道二皇子殿下和我为什么会在此时,冒雪前来。 顿时一起匆匆迎接了出来。 待他们给简渊行觐见礼罢,我不及给李阔海行礼。 劈头盖脸就对贺兰问道:“你们的衣服鞋袜还有没有发放?” 贺兰眨眨眼睛看着我回答道:“正在清点核计人数。” “龙将军知道,我们燕阴口有些粥少僧多……” “不过,因为天气太过严寒,已经准备发放了。” 贺兰的话,听在我的耳朵里,不啻于最好的消息。 我看见,简渊的脸上,也出现了一种石头落地的神情。 我这才丢下贺兰,赶紧给李阔海行礼。 雪地里的军营,寒冷而又庄严肃穆。 偌大的演武场上,高挑的巨大辕木。 悬挂的风灯,映射着众人头顶飘舞的雪花。 雪花下面,是一队队黑压压的西秦兵士。 简渊站在高高的演武台上,我和李阔海贺兰李波等武将随侍两旁。 演舞台下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几十个大包。 第二十九章 恩威并施 那里面,贺兰费尽千辛万苦,运回到边塞的御寒衣物和鞋袜。 简渊扫视了一遍,站在雪地里的,所有的燕阴口守军。 然后才不疾不徐的说道:“众位儿郎,大家辛苦了。” 这些训练有素的守军们,立刻一起高声说道:“殿下辛苦了!” 并且齐齐跪倒,行兵士参见皇子殿下的大礼。 简渊点点头:“诸位请起吧。” 所有的兵士又齐声道:“谢殿下!” 方才齐刷刷的挺身站起。 看见燕阴口遭此剧烈重创之后,兵士们仍旧军纪严明,精神抖擞。 简渊很满意。 我的心中,因为对这些兵士抢夺蛮夷人衣物毡靴的怒气,也顿时稍解。 看来,这些兵士并不是真正的纪律涣散。 他们只是仇恨着那些蛮夷人,把他们当作毫无良心负担的掠夺对象而已。 简渊看着那些衣衫单薄的兵士们,语气洪亮,却微微地有些波动了。 “此次燕阴口守卫战,众位劳苦功高。” “我们以微小之力,拒柔如几十万大军于塞墙之外。” “是李元帅守卫我西秦边塞多年,治军有方。” “也是众位儿郎,坚贞不屈,视死如归。” “但是,今天,本殿下和龙将军亲赴燕阴口。” “却不是专门对众位说几句嘉奖的话,他日敌败国安,众位自会被论功行赏。” “众位想必都知道,自古以来,四海诸国,敌国交战。” “无论擒获到多少战俘,都是立即斩杀的。” “但是,这次燕阴口大捷,我们却开了先例。” “答应这些蛮夷,只要他们放下武器,肯真心投降,便饶他们不死。” “只从我们于柔如王庭开战以来,历经大小十数次恶战。” “虽然蛮夷人死伤严重,但我们也损失了很多将士。” “留下这些蛮夷的性命,就是要把他们的力量,拿来为我所用。” “我们可以利用这些战俘,为我们修筑城池。” “这样,我们自己的兵士,就能多一些休整憩息时间。” “不错,这些蛮夷人曾经是我们的仇敌。” “战场上,如果我们没能置他们于死地。” “我们,就会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斩杀,屠戮。”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放下武器,已经投降了。”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仇敌,而是任我们驱使的奴隶。” “我们可以去驱使他们,奴役他们,却不能虐杀他们。” “我听说,因为天气严寒。” “我们的兵士便毫不客气的抢夺了他们严寒的衣服们,靴履。” “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战场上,我不但不会责怪你们。” “反过来,我还会嘉奖你们。” “嘉奖你们的机智勇敢,能杀死敌人,夺取了敌人的衣服靴履。” “但是,你们却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去抢夺一些手无寸铁的人。” “我想问问大家,我们这样做。” “和那些劫掠我们边塞上,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的蛮夷人有什么区别?” “不,甚至,还不如他们。” “我们边塞上的老百姓,被劫掠的时候。” “还没有被铁链拴在一起,还可以反抗,搏斗!” 简渊似乎越说越生气,他停顿了一下。 稍微平息之后,才接着说道: “我简渊扪心自问,统领的是一支仁义之师。” “我们都是为了抗击被侵略,为了保家卫国而拼死战斗。” “为什么,最后,我们却做出了虎狼之师才干出的行径呢?” 我看见,下面原本昂首挺胸站着的兵士里面。 有很多人,都心虚的垂下了头。 一旁候立的李阔海根本没有想到,简渊大老远的跑过来。 竟然给他统领的兵士们,训斥了这么大的一篇话。 而且,还是为了那些该死的战俘。 好在,早上的时候。 李阔海已经接到了简渊关于不准苛待那些战俘的谕令。 所以,对简渊的这番话,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虽然满心不以为然,脸上,却不敢有所表露。 只是一言不发的,静听简渊还要说些什么? 此刻,简渊话锋一转,语气柔和。 “我也知道,作出如此不齿行径,也非大家所愿。” “天气寒冷,很多人脚上的靴履早就破烂不堪。” “身上,还是单薄的夏衫。 “所以,我在这里恳请大家。” “身上衣衫,脚上靴履尚且能支撑的,请勉力支撑。” “只是请大家把抢夺蛮夷人的衣服靴履,脱下来,还给他们。” “大家同舟共济,共同渡过难关。” “我不愿意看见,明天早上,便会有一些蛮夷人被抬出城外请。” “至于都有哪些人抢夺了战俘的衣服,靴履。” “念在你们是初犯,我不会追究。” “这也是我思虑不周,没有及时传令下去。” “所以,我不愿惩戒任何人。” “免得,寒了我们将士的心。” “但是,今晚之后,倘若再也恃强凌弱。” “苛待战俘,乃至虐杀战俘的事情发生。” “就不要怪我不顾念众位沙场血战之情了,定然军法处置!” “现在,就请身上衣服确实单薄。” “脚上,确实没有靴履的人。” “先排队站好,领取新的衣服靴履吧。” 贺兰何等机敏?立刻大声喊道: “殿下有令,不可再着蛮夷之服,毡靴。” “衣服单薄,没有靴履者,全部排队站好。” “等候发放新的衣服,鞋袜!” 顿时,整个演武场一片骚动。 很快,便有许多已经脱去身上蛮夷衣服,毡靴的兵士自行排成几队。 贺兰已经带着人,打开了衣服和鞋袜包…… 苏先生确实是个计谋百出的鬼才。 当天晚上,简渊按照他的办法。 先是大肆训诫了燕阴口守军一番,然后又恩威并施。 让那些兵士们不得不脱了抢夺来的衣服和毡靴,却又立即得到了新的衣服和鞋袜。 也算是心甘情愿了。 那些因为没有抢夺,反而没有得到新的衣服和鞋袜的兵士。 开始的时候,很多人心中都甚为忿忿。 作恶的,反倒有奖赏。 怎么着,也不会让人感到舒服的。 可是,他们很快就释然了。 因为,那些穿着新衣服和新鞋袜的兵士们。 第三十章 刻意的疏离 无一不再昭彰着,他们曾经抢夺过战俘的东西,受到殿下亲口严厉训斥。 虽然着了新衣新鞋袜,在回过味之后,未免总是带着几分羞惭。 这样一来,那些没有得到新衣服和新鞋袜的兵士。 身上虽然穿着单薄旧衣,靴履破烂。 却显得分外清白,因而也是分外的荣光。 便觉得,幸亏没有眼皮浅薄,跟着领取了新的衣服鞋袜。 要不然,岂不是白白跟着,忍受羞惭了? 这位苏先生窥视人心的机巧,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这些都是后话。 当天晚上,贺兰和李波一起。 一边指挥着人分发衣服鞋袜给众兵士,一边又令人。 把西秦守军脱下来的衣服毡靴,给蛮夷战俘送回分发。 李阔海陪着简渊说话,贺兰便瞅空儿。 悄悄对我说道:“庭宇,等下你到我住处来一下。” 这里,李阔海正对简渊殷勤挽留: “殿下,夜深雪大,您和庭宇今夜就暂住燕阴口吧。” 简渊似有犹豫,毕竟,我和他都留在燕阴口过夜。 凌风关那里,倘若突发是嘛状况。 如此雪野,往来驰救,也是来不及的。 我便抱拳对李阔海说道:“义父不必挽留,我和殿下一会儿还得赶回去。” “凌风关只有姐姐一人,我们不放心。” “今晚,殿下原本不必亲自前来。” “为免得那些战俘一夜之间,皆成冻殍。” “必须晓谕众人,善待俘虏,还回原本属于他们的御寒衣物毡靴。” “但此等棘手之事,若是只令人传谕令过来。” “殿下担心,义父于众位将士面前,不好言辞劝说。” “所以,殿下才亲自冒雪赶了过来。” “来回路上,有我伴着殿下,请义父不必担心。” “殿下尚未用过晚膳,义父可以准备些热酒。” “请殿下饮过之后,我们便可上路。” 听我如此一说,李阔海便不再挽留。 简渊也点点头:“我和阿雪就不麻烦李老将军了。” 李阔海便对简渊躬身相请道:“属下这就令人准备热酒,殿下请……” “属下正好还有些事情,需和殿下商议。” 我便对简渊说道:“殿下,你先随义父去吃点东西。” “贺兰让我到他那里去一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我去去就回。” 简渊看看仍在忙碌的贺兰:“阿雪,你也饿了一晚上了。” “还是先吃点东西才去吧,贺兰将军……还在忙着呢。” 我笑道:“殿下,不妨事的,这点饿我还是扛得住的。” “殿下请先去和义父商谈事情,让大家都先吃点东西。” “我马上过去,再吃不迟。” 简渊只得点点头,带着众护卫。 随李阔海,先行元帅府里去了。 我便带着龙头龙眼,去找贺兰。 见我过来,贺兰便对身边的人吩咐几句。 令他们看着,继续给兵士们分发衣服鞋袜。 彼时,李波已经带人,收罗起西秦边塞脱下的衣服毡靴。 前往战俘牢房,进行发放归还去了。 便带着我,来到他燕阴口的住处。 贺兰原本就是坐骑统领,护卫西秦二皇子柔如和亲。 此番边塞保卫战之中,战功卓著。 又曾经领兵,驻守涵谷关。 因此,在燕阴口,身份仅此于李阔海。 虽然名声上比不了我,却和李钰彤差不多。 因此,他的住处,其实就在李阔海的帅府偏殿。 因为李阔海只有李钰彤一个女儿,并无其他女眷。 而李钰彤至边塞开战以来,又一直驻扎在凌风关,极少回来。 贺兰便和李波,分别占居了李阔海帅府的左右两个偏殿。 只把帅府正殿,留于李阔海这位主帅。 于是,简渊便和李阔海一边坐在大门敞开的帅府正厅之上说话。 一边看着我和贺兰,一路相伴着。 走进帅府,经正殿回廊,走进右边贺兰的住处。 一进门,贺兰就和我抱怨道:“庭宇,你怎么回事?” 我惊讶的看着他:“不是你叫我找你的吗?怎么啦?” 贺兰语塞了一下,然后才无奈的说道:“你完全可以先陪着殿下的。” “等我一会忙完回来,你瞅空过来一下,不就可以了。” “这么……忙不迭的,你不怕殿下会不高兴吗?” 我忍不住“腾”下,就笑了。 只从这位贺兰将军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知道我和简渊的关系之后。 便对我这个同袍战友,他眼中曾经的“傻兄弟”。 即透着由衷的亲昵,又不由自主的,保持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我便对着他的肩膀拍了一下,大大咧咧的笑道:“殿下干嘛会不高兴?” “我光明正大的找你说话,他为什么会不高兴?” “贺兰,你放心。” “你真用不着多想的,殿下还不至于那样心胸狭窄。” 贺兰无奈的耸耸肩,对我说道:“坐着,我去把东西拿给你。” 我立刻高兴而又好奇的说道:“什么东西?你还有私底下送我的东西?” 贺兰没有理睬我,自顾走进里屋。 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两个包袱。 他先把上面的包袱拎起来,对我说道: “幸不辱使命,这是令尊托我捎给你的。” “昨天夜里匆忙,不及给你,请不要怪罪。” “庭宇,你知道,我这次回去,不便堂而皇之的登门探望。” “只能设法,把你的书信送进总兵府。” “我们商队从阳陈经过的时候,令尊大人等候在郊外。” “他托我把这个包袱带给你,并且嘱咐我,务必要把包袱亲自交到你手中。” 龙眼上前一步,接过接贺兰手中的包袱。 我却急着问道:“贺兰,我爹有没有说。” “我娘亲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贺兰神色凝重的说道:“庭宇,其实我也很关心龙老夫人身体状况。” “几次,想替你询问的。” “无奈,总兵大人似乎并不想和我多说这些。” “最近,龙总兵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虽然只是匆匆一面,我也能感觉到总兵大人的忧心忡忡。” 我不以为然道:“国家内忧外患,一片混乱。” “他这个执掌重镇的总兵,日子不好过,也是正常。” 第三十一章 因祸得福 贺兰点点头:“正是如此。” “现在,二皇子殿下在边塞,和柔如人成胶着状态。” “消息灵敏的国家,已经闻风而动,准备分一杯羹了。” “据可靠的线报,普散国的皇子已经集结大军,准备侵犯我西秦了。” “普散如果从海内进犯,令尊驻守的阳陈首当其冲。” “必定是他们进犯的第一个西秦海内重镇。” “我此次匆忙返回边塞,也多亏这个坏消息。” “因为担心海内的烽烟一旦燃起,就会彻底的阻断归路。” “以至于,还有一些我爹爹虽然已经筹措到了,却未及运到卫城的物资,都被我丢弃了。” “现在看来,却是因祸得福。” “虽然丢弃了一些筹到手的物资很可惜,却赶在大雪封路之前撵到了青山城。” “否则,便是内路没有被阻。” “出关之后,风雪泥泞,也是苦死。” 贺兰说到这里,满脸竟都是庆幸之色。 一眼看见龙眼正捧着包袱,站在旁边。 便指着第二个包袱,对我说道:“庭宇,这个,我专门送给你和殿下的。” “一点心意,望你和殿下赏脸笑纳,千万不要嫌弃。” 贺兰说着这些话,神色之中,似乎还有些难为情。 我笑道:“送给我和殿下的?什么好东西?” “龙眼,把贺兰将军的包袱打开,我要看看。” 龙眼一听,便把我爹捎给我的包袱递给龙头。 把贺兰赠送的包袱一只手托着,一只手忙忙的就要去揭开。 贺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一边把我往外搡。 一边对龙眼笑道:“不要听你家公子的,两件斗篷而已。” “别开了,回去好好看吧。” “别的也都罢了,只希望你家公子和殿下喜欢。” 龙眼听话了这么一说,真就不继续解包袱带了。 却赶紧把手中软乎乎的包袱抱在怀中,欢欢喜喜的说道: “贺兰将军啊,您可真是个救苦救难的天神,难道会神算不成?” “昨儿龙头还说,我家公子出门,连件御寒的斗篷都没有。” “这会您老就送我们公子一件……” 贺兰笑道:“龙严,你喜欢不行啊,得你家公子喜欢才好……” 又对我说道:“庭宇,还记得殿下那件白色的披风吗?” 我点点头:“当然记得,可惜,后来殿下为了脱身,给扔在蛮夷草原了。” 贺兰道:“我又叫人为殿下缝制了和那件一模一样的……希望殿下能喜欢。” 我的心中,顿时一阵感动。 看着贺兰,有些动情的说道:“贺兰,谢谢你。” “你放心,殿下他……一定会喜欢的。” 从贺兰的住处告辞出来,我突然看见那位郎中先生。 原来,这位燕阴口军中郎中的住处,正是贺兰的隔壁。 此刻,他背着木头医箱,正准备出去。 郎中也看见了我,赶忙紧走几步,过来躬身我见礼:“龙将军。” 我便对他拱拱手,随口问道:“这么晚了,先生还要出去忙乎?” 郎中点点头,慢条斯理的说道:“龙将军的吩咐,小的不敢怠慢。” 我突然便想起,那个面容稚嫩的蛮夷男孩。 剧烈的惨叫一声之后,跌坐在雪水泥泞的地上。 双手紧紧握着自己被尖锐石块割裂的脚掌,浑身颤抖。 却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 任凭无法止住的鲜血,溢满他污黑的十指缝隙……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底,竟有一种莫名的触动。 那样污黑而又稚嫩的脸庞…… 蛮夷人当中,真是很少见到的。 光是这一点,就令我感到很好奇了。 西秦海内的男孩,像我那个傻瓜宝贝弟弟。 还有六儿,年纪和稚气,都是差不多。 但常年在草原上牧放,风吹日晒的蛮夷孩子却不是。 像曾经伺候简渊的哈木儿,年纪其实也很小。 但面庞却很老成,不过十多岁的孩子。 他自己不说,我都以为他有多少年纪了。 而这个面容稚嫩男孩的坚忍和懂事,更叫我感兴趣。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柔如兵士,像哈木儿那样。 我相信,在他突然受伤之时。 肯定不会有那么多蛮夷人,不顾一切的为他挺身而出。 要知道,他们都是战俘,随时都有可能寻个罪名,被就地诛杀。 但是,为了这个孩子。 那些蛮夷战俘竟梗着脖子,和西秦守军据理力争。 我一直记得,那些围着那个受伤男孩的战俘们。 他们脸上,焦急和担心的神色。 而那个男孩竭力的隐忍,明显得。 是不想为关心着他的人,带来杀身之祸。 当时匆忙之中,我还来不及仔细思索。 只是凭着本能的怜悯,令郎中要照顾好他。 毕竟,这样小的一个孩子。 无论他是那一族的人,如果失去了一只脚。 都是一件残忍无比的事情;还不如索性杀死他。 现在,突然之间,看着眼前的郎中。 这些意识之间的模糊念头,顿时便清晰起来。 贺兰外面还有很多军务没有处理好,并且,还要去为殿下送行。 正加了一件披风,随后走出门来。 见我和郎中说话,便笑道:“庭宇,你可是无端为先生找了一个麻烦。” 郎中温声说道:“贺兰将军言重了,医治伤患,医者份内之事。” 贺兰点点头:“也对,众生平等。” “医者父母心,在先生眼中,必是只有伤患,绝无麻烦一说的。” 我毫不客气的对贺兰怼道:“你呀,可真是会说话。” “说歹也是你,说好也是你。” 贺兰赶紧对我拱手道:“行行行,算我说错了行不行?” “龙将军,想必你跑了这一大晚上的,早就饿了吧?” “赶紧的,到殿下那里吃点东西吧。” “没看见,诺,都等着你们呢。” “我还有事,一会才过来,为你和殿下送行。” 一边说着,一溜烟的便跑了。 郎中也拱手和我告辞。 我对郎中说道:“等等,先生,我和你一起去看看那个孩子吧。” 毕竟见惯了生死,我的话,听在这位郎中耳朵里。 他竟是一点儿也不表示惊讶,只是对我躬躬身。 便一语不发的,前头先走了。 第三十二章 苏力青 很快,我们便跟着郎中,来到燕阴口关押战俘的地方。 我也知道,燕阴口关押战俘的地方,是先头关战马的马厩。 没办法,李阔海虽然听从了我的建议。 暂时留下了这些蛮夷人的性命,充作苦力。 也只是鉴于目前边塞兵源的情形,不得已而暂且为之。 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极端厌恶憎恨这些蛮夷的。 所以,燕阴口便是有空出的营房,他也不愿意让这些战俘住进去。 现在看来,燕阴口的战俘住处。 比凌风关的,不知道要糟糕多少? 凌风关关押战俘的地方,好歹还是一间一间的牢房。 严密牢固,能在深夜严寒时,为房里里休息的人挡风保暖。 燕阴口关押战俘们的马厩,虽然宽敞很多。 但半敞开式的马厩,在风雪严寒的侵袭下。 这些战俘被冻伤冻死的危险,顿时就大大增加了。 当然,现在燕阴口的固防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这些战俘便是一夜之间,全部都变成冻殍。 李阔海等西秦守军将士,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今天晚上,若不是简渊和我亲自赶来。 那些蛮夷战俘照样还是衣不蔽体,光着双脚熬过这风雪交加的严寒之夜的。 我是有内力护体的人,对于耳边呼啸的寒风。 拍打在脸庞上冰冷的雪花,都没有多大的感觉。 但是,我看见那位相当自持的郎中先生。 在踏进马厩牢房时,忍不住的瑟缩了一下。 顿时才强烈的意识到,这马厩之内。 甚至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寒冷。 原来,这马厩的建造,原本倒也合理,冬暖夏凉。 只是,这个冬暖夏凉都要取决于一个气候:刮风。 夏天的时候,只要刮风,马厩里就非常的凉爽。 冬天的时候,只要不刮风,马厩里就很暖和。 反之,夏天的时候,不刮风,马厩里就奥热难耐。 冬天的时候,一旦刮风。 长长的马厩里,因为吸进了穿堂风一般的寒风。 其寒冷,竟是格外的瑟缩。 看押战俘的守军见我和郎中一起过来,便一起跪地,给我行礼参见之后。 立刻有一名守军,拎着一盏灯笼过来。 龙头伸手接过灯笼,对那名守军摆摆手。 守军便躬身退下。 因为我们的到来,马厩里躺卧的战俘们,有一阵轻微的骚动。 原来,这些躺卧的战俘自行蜷缩起腿脚身子。 默默地给郎中我们让出一条窄窄的通道。 郎中背着医箱,便径直走向那个脚掌受伤的蛮夷男孩。 受到惊动,男孩已经在一名蛮夷战俘的搀扶下,坐起来。 我看见,他没有受伤的左脚,已经穿上了毡靴。 受伤的右脚,则缠裹着厚厚的麻布绷带。 显然,郎中严格的执行了我的命令。 郎中取下背上的医箱,放在地上。 就在他打开医箱,准备为男孩更换药品绷带的时候。 龙头举着的灯笼下,男孩却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 突然开口对我说道:“苏力青多谢将军,为我疗伤。” “更感谢将军,对我族人的不杀之恩。” 男孩说这话时,只是坐在那里,没有对我行礼。 不卑不亢的语气之中,竟是甚为尊贵威严。 霎那间,便让我想起,当初去蛮夷和亲的简渊。 我吃了一惊,看着他说道:“你是何人?” 搀扶着他的蛮夷战俘十分惶恐,拼命低声阻拦道: “不要说,不能说……” 男孩似乎微笑了一下,并没有理睬身边人是阻止。 而是更高的昂起头:“我是赛依部落首领的儿子。” 我看着这个虽然神情稚嫩,却很有威势的男孩。 想了想,问他道:“你的父亲呢?” 苏力青原本无畏的神情,顿时黯淡了一下。 搀扶着他的蛮夷战俘立刻趴伏在地上,拼命给我叩头。 颤声哀求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顿时,男孩的身边,许多蛮夷战俘都慌慌张张的翻身而起。 一起跪伏在地上。 我看着苏力青:“他们,都是你的人?” 苏力青点点头。 我对趴伏在地上,对我叩头哀求不止的赛依男子说道: “别怕,我不会杀死你们首领之子的。” “给我说说,你们的首领……” “为什么会让自己这样年幼的儿子,也上了战场?” 赛依男子闻言,才慢慢的抬起头。 原来,阿雅统领的军队。 绝大多数,都是先头炎伏罗统领的那支人马。 炎伏罗因为是沧溟异族,他的手里,并没有多少本族人马。 如果要打仗,必须得按照柔如王庭的安排。 与一些实力稍小的部落兵马,合为一处。 和旭兀烈一起为先锋的时候,旭兀烈本部兵马强大。 只接纳了一些容易指挥的,听话的部落人马。 便把一些比较难统领的,人马弱小的部落,都推给了炎伏罗。 赛依部落首领苏詹便率领本部三千人马,跟随了炎伏罗。 在炎伏罗部,第一次在涵谷关外兵道,遭遇伏击的时候。 赛依部落的首领苏詹,便不幸中箭身亡。 但是,可汗的战争还在继续。 赛依部落必须还要跟着征战,否则,便会遭到可汗的严惩。 不得已,苏詹年仅十四岁的长子苏力青便来到军中。 顶替自己身亡的父亲,统领本部人马。 这个年幼的男孩,几乎来不及陪着自己的母亲悲泣。 为了母亲和几个更小的弟弟妹妹,为了自己的部落。 不得不用他稚嫩的肩膀,担负起这残忍而又沉重的负担。 炎伏罗诡败之后,只是带着本部人马回到自己驻地休整。 其他部落的人马,却全部被留下来。 王庭任命阿雅接替炎伏罗为先锋,赛依部的人马,便理所当然的跟随了阿雅。 苏力青便和他的一大部分部属,在此次阿雅燕阴口兵败,被我箭圈擒获。 被擒获的当初,这些蛮夷人都认为是死定了的。 不料,我却破天荒的对他们宣布。 只要他们肯放下武器,诚心投降,我便不杀死他们。 为了保护他们年幼的首领,不被屠杀。 苏力青身边几个年长的元老部属,忍着屈辱,背负着软骨头的骂名。 率先丢下手中武器,以示诚心投降。 第三十三章 天大的功德 而所有的这些,在当时乱纷纷的情况下,谁也不可能弄明白的。 赛依人战战兢兢说话之间,郎中已经为苏力青更换好了缠裹伤脚的绷带。 临别之际,我对苏力青问道:“最喜欢什么?” 我以为这男孩会说,喜欢放牧,骑马什么的。 没想到,苏力青却勇敢迎着我的目光。 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打仗。” 我再次惊讶的看着这个可能连右脚都保不住的男孩。 脱口问道:“为什么?” 苏力青稚嫩的脸庞上,竟出现了一抹近乎残忍的笑。 “我想成为将军这样的人。” 原本准备离开的我,不禁对这个狼崽一般男孩,默默地注视了良久。 然后,我对手中拎着我那两个包袱的龙眼说道:“把包袱打开。” 龙眼不知道我想干什么?疑惑的看看我。 最后,他还是打开了我家中捎给我的那个包袱。 果然,里面有一件棉袍。 我取过龙眼手中包袱里的棉袍,抖开。 并且,弯腰为苏力青盖上。 对他说道:“孩子,记住你今天对我说的话。” 苏力青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灼灼的看着我。 郎中刚和我告辞转身,龙眼就开始对我抱怨。 “公子,您是不是疯了?” “竟把……那么好的一件棉袍。” “无缘无故的,给了那个蛮夷崽子?” “那可是老爷捎给您御寒的……” 我点头道:“你说得对,那不仅仅是个崽子,还是个狼崽子。” 龙眼更有理了:“公子,您明知道那是个狼崽子,还要那样对他好?” 我笑道:“雪狼王都听我的,我还怕一个狼崽子?” 见我这老大半天的才回来,简渊和李阔海一起出声询问。 我大致说了一下,自己从贺兰的住处出来之后,又去了战俘营。 李阔海已经令人赶紧去拿热的饭菜。 我倒没什么,龙头龙眼是真饿坏了。 于是,我便不再多说什么,先带着他们二人吃饭。 饭罢,龙头龙眼退出去。 我才对李阔海说道:“义父,孩儿方才去了趟战俘营。” “看见马厩之内,寒冷异常。” “便是那些蛮夷拿回自己御寒的衣服毡靴,恐怕也难以支撑。” 李阔海的脸上,甚是不以为然: “燕阴口的城池已经修筑完毕,这些蛮夷留着也是浪费我们宝贵的军粮。” “我们不杀死他们,听凭他们自生自灭,难道不已经是天大的功德了吗?” 听见李阔海如此说话,简渊似乎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我便站起身来,握拳躬身,对李阔海请求道: “义父,孩儿当初曾对这些蛮夷战俘许诺。” “诚心投降,便捕杀死他们。” “如果仅仅因为城池修筑完毕,便兔死狗烹,不问他们死活,恐非仁义之师所为。” 李阔海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恼怒。 我并不给他张口训斥我的机会,接着说道: “我方才听贺兰说,如今西秦海内。” “和普散的战争,一触即发。” “义父也知道,二皇子身负攘外之责。” “到时候,海内的西秦军队不敌。” “征伐的重担,或者,还是会落在殿下身上。” “这些蛮夷人,说不定也会派上用场。” 李阔海原本想勃然大怒的,可当着沉默不语。 并不做毫不表态简渊,他终于还是竭力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只是冷笑道:“庭宇,你不会天真到如此地步吧?” “以为这些蛮夷,会帮我们去打仗?” “哼,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我知道,此刻,李阔海的心中。 只差没有怒声质问我这个“义子”:“你坚持放走阿雅。” “现在,又为了这些蛮夷人的存活问题苦心积虑。” “龙庭宇,你的心中,到底是向着谁的?” “哼!” 我却仍旧镇定的看着李阔海,并不以为意。 平静的说道:“义父,我相信,您的话是对的。” “这些蛮夷,肯定是不会愿意,帮我们去打缇弗王军队的。” “但是,如果我们的敌人是柔如王庭以外的国家呢?” “甚至,那些国家,还一直和柔如王庭有着摩擦。” ‘我想,那可就不一定了。” 我无可反驳的话,顿时令李阔海语塞了一下。 他只得转向一直静听的简渊:“殿下,您的意思呢?” 简渊思索了一下,点点头:“我觉得阿雪的话,很有道理。” “这些蛮夷原本就是天生的骑兵,能征善战。” “如果,我们真的能对他们加以善待感化。” “带着他们,渡过我们目前的难关。” “或者,在不久的将来,能为我西秦皇朝所用。” 见简渊这样无条件的支持我,李阔海只得暂时按下心中怒气。 毕竟,现在还不是内讧的时候。 他作为一个驻守边塞多年的元帅,一位老臣。 要服从君上的道理,还是懂得。 虽然满心不快,还是叹了一口气。 想了想,对我说道:“好吧,庭宇,依你之见,那些蛮夷该如何安置?” 我立刻笑道:“还是义父胸襟宽广,通情达理。” “殿下以后,若是能令这些蛮夷在西秦海内的战场立下战功。” “义父今日之举,不惟功不可没,更是功德无量。” 李阔海毕竟是个豪放武将,行止由心。 被我一番恭维,又逗得转怒为笑了。 “好啦好啦,别和为父贫了。” “庭宇,你有什么打算,就赶紧说出来。” “我好叫你大哥和贺兰将军去安排。” “不是为父撵你,一会儿,你和殿下,也该启程了。” 我赶紧对李阔海抱拳道:“多谢义父。” “您只需把他们赶紧迁至到那些空置的营房里。” “不要让他们在这样严寒的风雪之夜,变成冻殍。” “并且还需传令下去,不许克扣战俘的伙食。” “待我和殿下,姐姐商量之后,自会前来接收他们。” 李阔海点点头:“嗯,真要想让这些蛮夷为我们西秦打仗。” “是得把他们先编制起来,加以驯化,方才能为我所用。” 经历了数次恶战之后,又加上风雪严寒。 这一段时间,总算让尝尽苦头的柔茹人老实了一会儿。 第三十四章 霎时的难过 西秦边塞防线上的将士们,虽然生活的还是异常艰苦。 好歹,相对的,轻松了一些。 只是,各个关隘的戒备,是一点也不能放松的。 毕竟,缇弗王依然统领着他的军队,死死的在边境压着。 他们不肯就此撤军,肯定就是不肯罢休。 预示着,可能会有更险恶的仗要打。 大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第三天的时候,天气便全部放晴了。 征得简渊同意,我立刻找来小武周达,商议如何编制训练那些战俘的事情。 在贺兰给我带回的,父亲给我的家书中。 我大约的,知道了一些事情。 当我们在边塞,和柔茹人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 西秦王朝的内部,也是烽烟四起。 圣上“成日御于苍莽之宫阙,祷于虚渺之神灵”。 几至耳目闭塞,对于边塞烽火置若罔闻。 太子母子把持朝政,只顾着结党营私,百般清除异己。 朝中,奸佞之臣,见风使舵。 正直之臣,痛心疾首。 主战派被太子一党,百般打压的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换句话说,说了也说白说。 大臣们请求派兵派送钱粮,支持边塞苦战的二皇子奏章。 根本就递不到一心要上天,做神仙的皇帝那里去。 反倒一个不小心,便会惹来抄家杀身之祸。 此次晋伯和贺兰悄悄返回西秦海内,筹措军粮和冬衣。 正是得到了许多正直之臣的鼎力相助。 这些正直之臣,在晋伯的联络请求下。 大家来了个瞒上不瞒下,诸方联手。 出钱出力,暗中疏通各处关卡。 而那些心中稍有良知的官员,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于晋伯为边塞将士筹措的大批物资,存心隐瞒,故意放行。 所以,晋伯和贺兰才能如此顺利的。 为我们筹措到了亟需的,渡过目前难关的各种物资。 老爹信里还说,听说我们在边境取得了很大胜利。 他心甚慰,但是,因为柔茹的进犯。 另外一个始终对西秦王朝虎视眈眈的国家,普散国。 已经屯兵两国边境,极有可能,会从阳陈进犯。 他已经做好了迎战准备,誓死守卫阳陈。 最后,忧心忡忡的爹爹才说。 娘亲的病,只为担心思念我,已无大碍。 叫我不要记挂,他会妥善照顾。 看完我总兵老爹的信,一时之间。 我的心绪,竟久久不能平复。 为了终于看见爹爹一句,会妥善照顾娘亲的话。 更为西秦。 我真不知道,在那个总兵府里。 我那看似尊贵,却愁眉苦脸的娘亲。 在我离开以后,又流了多少眼泪? 为我这个女儿,又操碎了多少心? 瞬间,我又想起,总兵府的里那些人。 妖调刻薄的九娘,自以为是的二娘。 宝贝小傻瓜,含烟,还有被我弄丢的小雯…… 而此刻,这个曾经留下过我许多悲欢的阳陈。 马上也可能会变成战场,化为一片焦土了。 我一下把手中的爹爹的书信,扣在面前的长几之上。 良久之后,我才竭力的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我很少去打听西秦皇朝的事情,如果不是简渊。 这个原本和我八竿子打不着皇朝,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去感兴趣。 看到了老爹信后,我忽然才发现。 自己对这个皇朝的关心,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这个属于简渊的国家,竟已经是如此的内忧外患,战火纷飞。 便是这样一个的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皇朝。 却还有一位不顾一切,弄权妄为的太子。 还有那些不知道死活,只顾眼前,依附阿谀的佞臣。 但是,朝堂上,还有许多良知未泯的正直之臣。 边塞上,还有李阔海李钰彤贺兰这样的正直武将。 简渊身边,有晋伯这样忠心耿耿,而又不失天下大义的谋臣。 所以,眼前真正的守住着西秦万里边塞的。 正是这些所有的人,他们的力量,无声无息的集结在一起。 支持着简渊,支撑着这个不堪一击的皇朝。 所以,我的心中,更是急着收编那些蛮夷战俘。 现在,对于西秦来说,对于简渊来说。 有什么还能比拥有一支有着各种强大战斗力的队伍,更来得实际有用呢? 小武的精明强干,再一次令我对他刮目相看。 两天不到,他便把原本分散到各个关隘的柔如战俘实际人数报给了简渊和我。 我们原本抓获的战俘七千多余人。 但是,这些战俘有很多是身负重伤的。 后来,在各处充作苦力的时候。 有些桀骜反抗,或者企图逃跑,被就地格杀的。 因为天降大雪,严寒侵袭。 边塞食物衣物有限,冻饿而死的。 目前这些战俘真正的人数,是五千人左右。 看到小武送来的这个数字,简渊倒没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竟有霎时的难过。 好像,自己忽然之间,成了一个背信弃义的人一般。 不过十多天左右,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 这些战俘,竟减少了两千多人…… 两千多人啊,谁不是爹生娘养的? 蛮夷人也是人,尤其这些参加作战的。 无一例外,都是精壮男子。 却如深秋荒野的枯草一般,说枯萎就枯萎了。 战争,竟是如此残忍,如此置人命弗如草芥! 我甚至,都没有看见那个关隘,往外面抬扔过那些死去的蛮夷战俘。 两千多人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如果这些悄无声息消逝的人里,有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朋友。 我不知道,简渊和我。 还能不能如此淡定的坐在这里,听小武从容禀报。 五千多蛮夷战俘,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在如何统领训练这些战俘首领的人选上,简渊和我发生了分歧。 凌风关的战俘,现在在千夫长周达的统领下。 虽然比较顺服,整体精神也很不错。 但周达毕竟只是个底层兵士突然提拔上来的将领。 人虽然宽厚朴实,极其具有包容心。 却无多少作战能力,更没有统领训练兵士的经验。 周达再可靠,也不可能把这五千战俘都交给他的。 顶多他也就只能做一个副统领,协助照料管理这些蛮夷。 我心中,小武就是统领这些战俘的不二人选。 第三十五章 普散兵破阳陈郡 我又对简渊说了赛依首领苏詹儿子苏力青的事情。 建议简渊,在苏力青脚伤养好以后,对这个孩子加以亲善。 先由他统领赛依部落的战俘,再逐步同化其他部落战俘。 苏力青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我知道。 这些草原部族,向来只敬奉首领。 苏力青的父亲已经战死了,作为长子的苏力青,就是赛依部落当仁不让的首领。 只是战时纷乱,仓促之间,赛依部落来不及举办苏力青继任首领仪式。 可从他身边那些人拼死也要保护他的情形来看,已经承认这个孩子是他们的小首领无疑的了。 并且,赛依只是个小部落,容易被收用。 这些,都还是其次。 最重要的,还是苏力青本人。 这个男孩长大以后,绝对是一个极具潜力的将领。 简渊同意了我任命周达,苏力青为左右副统领的请求。 却在正统领的任命上,拒绝了我请求。 他任命了李阔海的儿子,李波,为这些蛮夷战俘的统领。 我们把所有的战俘全部集结在燕阴口,晋伯在当众宣布殿下任命口谕时。 众目睽睽之下,简渊没有看我。 甚至到了最终,连个起码的解释都没有给我。 也再一次让我见识了,简渊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妻奴。 却在至关紧要的大事情上,并不真的被我左右。 让我在恼火不解之余,也暗自庆幸。 好歹这位二皇子殿下,还没有因为情爱。 忘了他原本该有的秉持,认知,和威严。 和李阔海一样,尽管满心不舒服。 可作为一名属将,对于主帅君上的决定。 我只有无条件服从,认了。 十日之后,简渊再次传谕边塞各处。 不许再用“战俘”“蛮夷”这样的歧视侮辱的字眼,称呼李波统领的部属。 而是沿用左副统领苏力青部,赛依部落称呼,统称赛部。 西秦二皇子殿下的再示恩宠,不仅仅让赛依人感激涕零。 也让那些原本心怀忐忑的蛮夷战俘们,也逐渐安定下来。 西秦海内被晋伯打通的物资筹措通道,又传递消息到边塞。 趁此雪霁转晴,道路已经暂时恢复畅通。 请二皇子殿下速速派人,回海内驮运已经齐备的一批粮食和衣物。 随之而来的,还有海内情形已经危急的简报。 消息称,如果边塞上不赶紧派人运回这批物资。 一旦普散入侵,道路阻断。 不但海内众人的辛苦努力白费,边塞之上,就真的没有任何后援了。 简渊命令晋伯贺兰连夜出发,赶回海内。 但是,大家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还是无可阻挡的发生了。 晋伯与贺兰很快就令人失望的,空手返回了。 边塞与海内的道路,终于还是被阻断了。 西秦海内,已经爆发了与前来侵犯的普散大军的战斗。 这个战斗,果然是从众人预料之中的。 西秦海内最边远的重镇之一,阳陈开始的。 普散国毗邻海外大荒,和沧溟龙族接壤。 虽然和西秦一样,属于海内国家。 因其国土面积不是太辽阔,又和一些总是动荡不安的国家做邻居。 为了自保,其国风向来尚武。 皇子普庆阳更异常骁勇,好战嗜杀,被誉为普散第一勇士。 这次,便是普散国皇子普庆阳亲率十万铁甲大军。 他们毫不客气的突破西秦边境薄弱的防护,挥师直抵阳陈。 阳陈总兵龙飞虎虽然率众,做了顽强抵抗。 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丢了阳陈。 最后,只得带着军队百姓,收缩撤退到了贺兰的驻地卫城。 朝廷听说老爹丢了阳陈,十分恼火。 幸亏现在是国家多事之秋,太子不敢多杀大将。 便下令把老爹贬为参将,在卫城八百里联营戴罪立功。 老爹无可奈何,只得忍气吞声的在卫城继续服役。 但是,一时之间,西秦朝廷却派不出得力的大将。 别说收复阳陈了,能暂挡住普散大军,不要继续朝西秦皇城推进就不错了。 而西秦唯一能领兵作战的二皇子殿下,又被柔如大军死死牵制在西秦边塞上。 于是乎,不啻于渔翁得利的普庆阳,驱动虎狼之师。 扬鞭跃马,趁胜追击。 卫城,眼看也要沦陷。 从晋伯苏先生和简渊的紧急商谈之中,我终于知道了。 因为太子和太子娘亲青妃的诸多猜忌,恶意进谗。 凡是不愿意为其羽翼的异己,一律毫不客气的铲除。 于是,西秦很多有才能的将领不是被皇帝杀了,就是被皇帝贬了。 只以为如此,太子的九五之路,便可畅通无阻。 西秦的天下,从此以后,便可握在他们母子手中无忧。 却不料,突然临此国家多难了。 一时之间,举朝皆惊,只会惊恐慌乱。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竟了无头绪。 而我,闻听了这个不幸的消息之后,更已经是满心混乱。 跌坐在凳子上,呆呆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心中,却是在飞快的寻思。 阳陈已经丢了,按照晋伯和贺兰带回来的消息看。 卫城的被突破,也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卫城一但沦陷。 身为败军之将的爹爹,就再也无可推诿。 唯有随城战死,以谢皇恩。 这是西秦守城武将的铁律,也是一位战败将领最后的荣光。 残忍,且毫无道理可诉。 那么,接下来,便是城破之后。 按照晋伯所描述的,普散皇子好战嗜杀本性。 屠城,是在所难免的了。 那么,我的娘亲,我的宝贝傻瓜弟弟。 还有那些三五七八九娘,我还没有认清的姐姐妹妹们。 阳陈和卫城的百姓,贺兰的家人,岂不都是死路一条? 即便他们还能再次逃离卫城,可面对普散大军的步步紧逼。 整个西秦犹如火海沸炉,最终,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当初,简渊和我身陷蛮夷草原。 在晋伯他们逃回西秦,百般求助无果的绝望时候。 正是贺兰的父亲仗义出资,协助晋伯暗中筹谋。 最后,还令自己的儿子跟随晋伯。 以身涉险,救简渊和我脱险。 如今,贺兰随晋伯返回西秦海内筹措各种物资。 又是这位大义的贺兰老爹,不怕冒着杀头危险。 第三十六章 爱咋地咋地 又是这位大义的贺兰老爹,不怕冒着杀头危险。 慷慨散尽家资,用以资助边塞抗战。 如果这样的人,都要被人屠杀,天理何在? 我突然又想起,老爹那封语气沉郁的书信。 他说他已经做好了迎战准备,誓死守卫阳陈。 并且叫我不要记挂娘亲,他会妥善照顾的。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这与其说是一封家书。 不如说是一封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告别信。 我的那位总兵老爹,不是阿雪亲身父亲的龙飞虎。 只是在给他的养女,写了一封絮絮的告别书信。 这对父女之间,相爱也好,相杀也罢。 毕竟爹爹养了女儿一场,龙飞虎只是想对阿雪道声珍重。 因为他早已预料到了阳陈的结局,自己的命运。 这也是他身为西秦将领,最后的从容不迫了。 现在,我好像也明白了。 为什么皇帝连一点增援都不能给简渊。 内宅起火都没办法救,哪里顾得上边塞了? 反正是要亡国了,爱咋地咋地吧。 我的头皮开始发炸。 西秦庇护不了它的子民,而我们,却不能坐视不管。 否则,还要我们这些身负保家卫国责任的西秦武将干嘛? 想到此处,我再也顾不了许多。 “嚯”的站起来,打断正在分析海内战况的苏先生。 对简渊拱手道:“殿下,我们现在不能坐视不管!” 晋伯微微皱眉,看了我一眼。 慢条斯理的说道:“龙将军稍安勿躁。” “只怕我们现在有心无力,边塞之危尚且未解。” “如何能抽调得出军队,去对付普散的十万铁甲大军?” 苏先生也紧跟着说道:“师哥说得对。” “少将军,稍安勿躁。” “且不说我们还能抽调出多少兵力,返回还能驰援卫城。” “如果道路阻断,消息闭塞。” “我们根本无法和卫城守将取得联系。” “如此,便不能形成内外夹击,合围聚歼之势。” “便是和卫城守将取得联系,他们可以接应我们的驰援。” “以我们又能抽调出多少兵力,去歼灭普散士气正旺的十万铁甲军?” “如今雪霁天晴,积雪不复厚重。” “一旦缇弗王觉察到了我们的异动,趁机举兵攻打是必然的。” “当此情形之下,无论海内的战场到了怎么个不堪境地。” “我们都要沉住气,不可轻举妄动。” “否则,边塞即失,内患难解,腹背受敌。” “西秦,就真的保不住了。” 我心急如焚,对苏先生道:“先生之言固然有理,庭宇也明白。” “可是,我们沉住气了。” “只怕,卫城就要被破了。” “请问先生,如果卫城被破。” “普散大军下一个将要攻击的城池,是哪一个?” “那里的守军,战斗力会比阳陈和卫城更强吗?” 苏先生立刻道:“卫城之后,最可能受到普散大军攻击的。” “便是洛城,郢都,梁城,大安。” “洛城是皇叔元王封地,元王苦心经营多年,防护兵力都还罢了。” “郢都虽有军营驻扎,相对的来说,就有些薄弱了。” “郢都守备郑之瑶,系外戚出身,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军功。” “不过是仗着主子势力,弄一个安稳繁华的所在,逍遥威风。” “真要领兵上阵打仗,不用说,定是稍触即溃。” “至于梁城,因为毗邻皇城大安,身负守护皇城外围之责。” “镇守的大将,是韩玉。” “此人倒是一员骁将,并且精通兵法。” “但人品却令人不敢恭维,谀附太子,刚愎自用。” “皇城大安,就只有八千赤羽营,三千皇宫内卫了。” “先头的赤羽营统领卓英,不肯谀附东宫。” “被构陷冤杀,如今的统领陈正,只是一个庸将。” “内卫首领罗大宏,本领虽好,却是个阉人。” “阴阳怪气不说,且心性甚是不定。” “所有的这些城池之间的兵力,如果能统一调配。” “将领服从命令,彼此呼应,相对驰援,或者可以抵抗普散大军。” “只是,普庆阳不但骁勇,切更是一个善用诡法兵阵的高手。” “果然这些城池之间,各自为政,一盘散沙。” “普庆阳只需来个各个击破,再加上别的国家,此刻见西秦危急。” “再来个趁火打劫,西秦,就真的……要变为一片焦土了。” 苏先生原本是想按照晋伯的意思,说服阻止我满心焦躁的。 不料他竟没有管住自己的舌头,一路分析下来。 最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晋伯见苏先生当做简渊的面,竟然说西秦要变为一片焦土。 立刻训斥师弟道:“事情或者还不到这般不可收拾地步。” “师弟岂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西秦毕竟还有大量的军队,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简渊叹了一口气,对晋伯说道:“不要责怪先生。” “先生这样说,已经是在安慰我们了。” “事实上,那些海内城池之间的情况,比先生说的还要糟糕。” “皇兄他……这些年,要的就是自己国家的军队不能战斗。” 晋伯和苏先生却都没有再作声。 原来,他们心里都明白,按照西秦皇朝如今的纷乱。 去把这些城池之间的兵力全部统一调配起来,首尾呼应,相互驰援。 指望只会弄权的太子,好像不太可能了。 简渊最后这句话,听在我耳朵里,我却完全不知所云。 作为太子,一国储君。 心里想的,难道不是自己国家兵强马壮,不遭邻国骚扰欺凌吗? 还有想方设法把自己国家的军队弄弱,搞成一盘散沙的? 还有不愿意自己国家军队能打仗,能抵御外辱的? 简渊这话,未免太耸人听闻,令人不可理解了。 但是,现在,我却顾不上去探询西秦太子的蝇营狗苟。 赶紧说道:“殿下,晋伯,先生,海内的战场既是如此不堪。” “难道,我们就守在这边塞上,静观其变吗?” “请问,一旦海内全部失陷,沦为焦土。” “纵然我们守住了这万里边塞,又有何意义?” 第三十七章 一盘散沙 简渊看了看满心激愤的我,又看看面色阴沉的晋伯。 便说道:“阿雪,海内目前,还不是太糟糕,卫城还在固守。” “还没有到了社稷倾覆,西秦亡国的地步。” “今天,就先到这吧。” “你不是还要到燕阴口去一趟吗?再不走,今晚就赶不回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还对我微微地眨了一下眼睫。 我心中不禁怔了一下,立刻便明白了什么。 要知道,我今天并没有要去燕阴口的打算。 如今,所有的蛮夷战俘都被收编为赛部。 由李波统领,并且加以训练。 周达作为右副统领,也随之调往燕阴口。 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什么不可调解的事情。 我都不再插手,免得製肘了李波的统领训练。 更会无形的,削弱李波这个正统领的威信。 所以,等闲无事,我连转悠都不往燕阴口转悠了。 并且,在简渊召见我们之前。 我也根本就没有他见过面,说过什么话。 而此刻,他却突然对我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并且,还眨眼示意。 显然,他不想我在要不要驰援海内战场这件事情上。 和他,和晋伯,苏先生,争论不休。 无奈之下,我只得装作突然想起来一样。 赶紧点头道:“正是,殿下不提醒。” “我这里一着急,就给燕阴口那里的事情忘记了。” 又对晋伯苏先生躬身道:“晋伯,先生,您们陪殿下稍坐。” “我还得赶往燕阴口一趟,李波的赛部昨天发生了一点纠纷,需要我过去处理一下。” 晋伯也站起来:“龙将军有事,就不要耽搁了。” “我等,也随将军一起,暂且告退吧。” 我带着龙头龙眼刚离开凌风关不远,正准备策马疾驰。。 便听见后面有人大呼小叫:“龙将军,请等等我!” 我只得勒住马头,却见简渊最得力的贴身亲信近卫丁翼,快马加鞭的赶上了我们。 我以为,他是简渊打发来,召我返回的。 毕竟,只要两个老头子离开了。 不给他们看见,我这个马虎眼就完全可以打发过去了。 没想到丁翼赶上来之后,坐在战马上,对我拱拱手。 “龙将军,殿下令我陪着您一起前往。” 我不禁可笑了一下:“殿下令你陪着我,一起前往燕阴口?” 丁翼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龙头毫不客气的插嘴道:“得了吧,我们公子难道还需要你来保护不成?” “丁将军,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 “去去去,赶紧回去,在殿下身边呆着,别耽误我们赶路了。” 丁翼却好整以暇:“殿下吩咐的,末将不敢抗命。” “龙将军请吧……” 我无奈的耸耸肩:“好吧,如此,就多谢殿下关心了。” 这个简渊,行事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难道还怕我因为和晋伯苏先生没有争执赢,会想不开? 便破天荒的派了丁翼前来,以示安抚? 还是要丁翼专门的前来看着我,要我必定得跑一趟燕阴口。 以便免除晋伯会看出来,他和我之间玩得猫腻? 说起简渊身边的这位丁翼,倒也是个值得交代一下的人。 他不但身手了得,更是忠心耿耿。 从我初见简渊,此人便一直跟随他左右。 但因为他只是晋伯为二皇子殿下秘密训练的亲卫死士之一。 所以,一直以来,几乎连个真正的武职都没有。 但其人却甚为轩昂磊落,并且心思细密,举止敏捷。 他还充分的发挥了死士的特质,对简渊死心塌地,不计任何回报得失。 跟随简渊之后,便逐渐得到信任倚重。 有时候,我看见简渊身边有了像丁翼这样的亲卫。 鞍前马后,须臾不离。 心中,也觉得非常欣慰。 只是,今天的燕阴口,不管我想不想去,势必都得走一趟了。 因为并没有什么事情,我只得借口为李阔海请安。 进了燕阴口,便直奔李阔海帅府住处。 贺兰闻讯,也赶过来,和我厮见。 李阔海见我如此惦念他这个义父,没事的时候。 还专门的过来给他请安,非常高兴。 我和贺兰分别给李阔海见礼罢,李阔海又按臣属之例,恭恭敬敬的问候了二皇子殿下。 待我回答完毕,他便令亲兵去准备酒饭,留我和贺兰吃午饭。 大家坐下之后,话题,自然而然的,就聊到了西秦海内的战况。 李阔海见我和贺兰都忧心忡忡,知道我们二人的家人,都在目前海内的战区之类。 便沉吟了一下,说道:“庭宇,贺兰将军,本帅一直驻扎海外边塞。” “对海内驻军情况,久已生疏。” “但有些情况,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 “庭宇的父亲,龙老将军,也算是骁勇善战,天下闻名的了。” “但和普散军队一战,便丢了阳陈郡。” “由此可见,普散十万铁甲大军,并非浪得虚名。” “如今普散大军,紧逼卫城。“ “我知道,你们的家人都在目前的战区。” “特别是庭宇,龙老将军已经丢了阳陈郡。” “退至卫城,只能算是苟且了。” “庭宇的忧心,想来更甚贺兰将军。” 我差点脱口而出道:“可不是这样的。”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被二皇子殿下暂时给赶到您这燕阴口来了。” 话到嘴边,又感到不妥。 只得叹了一口气,对李阔海抱拳道:“义父体察入微,正是如此。” “我爹爹向来骄傲威严,现在却不幸兵败,丢了自己的城池。” “带领着家人和一城百姓,溃退至卫城。” “被朝堂斥责贬黜不说,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此次倘若卫城被破,爹爹他……” “势必不能,也不肯再随军溃败了。” 贺兰点点头:“按照西秦律例军规,亡城将领,只可削职后退一城。” “倘若这后退一城亦是无法守住,便由原守城将领率百姓先行撤离。” “但先头削职亡城将领则必须留下坚守,与此城池共存亡。” “虽然在西秦历史上,不乏有亡城将领血战到底,击退强敌的例子。” “可更多的,却都是杀身成仁啊!” 第三十九章 满脑门子官司 为了便于早出晚归,也不想影响简渊和晋伯等谋臣武将的往来议事。 我选择和李钰彤一起,住在小驻防营边的别院里。 一般情况下,除非简渊相召,我很少主动前往他的住处。 简渊向来沉静安稳,见我执意如此。 虽然心有怨怼,却也没有勉强。 再加上我军务上,实在是繁忙。 等闲无事,我们竟极少私底下相见。 现在,我闷闷的从燕阴口返回。 虽然天色尚早,我也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见他。 我知道,这个人安静起来,是很淡然的。 一旦歪缠起来,便很是令我招架不住的。 尤其是,这会儿,我正烦着呢。 我立刻一口回绝道:“不去!” “丁翼,告诉你主子,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没想到丁翼却执拗的上前一步,拦着我的马头。 “将军,这会恐怕您还不能回去休息。” “殿下正等着您,有要事相商呢。” 龙眼立刻瞪起眼睛道:“嘿,好小子,你就扯吧。” “你还不是和我们一路回来的?又没有先回到殿下行辕。” “你怎么知道这会儿,殿下有要事和我们公子相商?” 丁翼却不理踩龙眼,只是对我执意相请道:“龙将军请!” 我看了看这位殿下亲卫,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对龙眼说道:“你们先回去,给我准备些热水,我去去就来。” 龙眼只得答应一声,我便随丁翼策马缓行,前往凌风关帅府。 果然,简渊正在主帅行辕大厅里踱步。 很显然,在等我。 我跳下战马,随我一起跳下战马的丁翼,立刻便接过我手中的马缰。 我快步走进行辕大厅,看见简渊的脸上。 竟莫名其妙的,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神情。 “殿下。” 我习惯性的给简渊躬身握拳,行属将参拜礼。 简渊却上前一步,伸手抓住我的一只手。 “行了,阿雪,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哪来那么多虚礼?” “你快随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急忙说道:“殿下……”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拉扯着。 脚不沾地的,直奔他的卧室而去。 进了卧室,简渊反手就关上了房门。 我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心中却又感到很是不快。 此时此刻,我满脑门子的官司。 这位二皇子殿下,不能一时心血来潮。 拉着我进卧室,向我……求欢吧? 简渊却好像没看见我什么神色似的,先把我按在他平时夜读的坐榻上坐下。 然后,才在我的对面坐下。 并且,还给我斟了一盏早就准备好的茶。 “阿雪,你先喝口水吧。” 我不禁对着简渊的脸上,看了一眼。 却发现,他的神色甚为平静。 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有丝毫的暧昧之色。 瞬间,我便感到一阵真正的羞愧难当。 “咳咳……谢谢殿下!” 我赶紧伸手接过他递过来来的茶盏,掩饰的低头啜饮来一口。 简渊叹了一口气:“阿雪,我知道,阳陈被破,卫城告急。” “你的家人,父亲,都有可能危在旦夕。” 听简渊如此一说,我立刻抬起头。 心中的杂念,顿时冰消雪化 睁大眼睛,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此言何意? “但是,你知道,我们目前,确实没有多少兵力可以抽调驰援。” “便是我有心,晋伯也绝不会同意。” 我点点头:“是的,义父也这么说。” “可是,殿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西秦果然连皇城都被普通攻破了,我们还守着这万里边塞做什么?” 简渊摇摇头:“傻丫头,你懂什么?” “你不要着急,好好的喝口水,听我慢慢的对你说。” “我先头曾经和你说过的,我出生的皇室……” 随着简渊缓缓的叙述,我终于知道了更多的,许多关于他,关于西秦皇朝的事情。 简渊的亲生娘亲,虽然是正宗的王皇后。 可是简渊的命不好,偏偏是比他的太子哥哥迟生了一年。 而王皇后虽然出身门阀世家,却姿容稍逊。 太子的生母青妃娘娘,出身不及王皇后。 却雪肌花容,光彩照人,美艳容貌冠绝六宫。 进宫便受到皇帝万千宠爱,几乎旦夕不离左右。 结果,在皇帝立嗣这个问题上。 是立长还是立嫡?竟直接引发了一场恐怖的腥风血雨。 王皇后的门阀世家,和青妃暗中培植的新贵势力拼死角逐。 彼此都有折损,几乎给这个皇朝政权,带来了致命的打击。 当时,年幼的简渊和他不受宠的娘亲,根本就无法控制事态的发展。 只能听人摆布,形如傀儡。 所以,说是太子立嗣之争。 其实也就是这个皇朝之中,两个权力集团的较量。 简渊,抑或现在的太子。 不过都是那些权臣手里,争名夺利的棋子。 他们是不会去问一问这些皇子,谁更想做太子,谁压根就不想做太子。 换句话说,不管他们任何的一方斗赢了。 那么,太子这顶尊贵的帽子。 便会不容推迟的落在简渊,或者青妃同样年幼的儿子头上。 最后,美艳无双的青妃。 凭着皇帝的无限宠爱和异常的心狠手辣,母子终于取得了胜利。 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 二皇子简渊,毕竟是皇后所生,是皇帝的嫡出。 被立为太子,更名正言顺。 除非太子登基,否则他在一天,就是对太子一天的威胁。 随着太子逐渐年长,在其母青妃的熏陶下。 便把简渊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给皇后母子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立刻拉出去斩了。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总是太子留守京都,安享尊荣。 二皇子简渊则要栖栖遑遑的在外奔波,千辛万苦,事务了毕。 太子便会在奏报上改头换面,添油加醋。 于是乎,二皇子的一番幸苦功劳,便都成了他的。 皇帝,也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儿子。 一心认为这个儿子桀骜寡淡,只会和军中武将大大交道。 一事无成,于他的江山社稷,并无多大用途。 知道了这些事情,就不难理解。 简渊那种登峰造极沉默寡言,寂静内敛。 其实,简渊早就接到线报。 第四十章 晋伯的谋算 知道普散已经集结大军,意欲进犯。 但他现在能做的,却只有帮他的爹爹守着这万里边境。 虽然皇帝心中,并不同意他和柔如拼命。 但好歹当初是明旨令他前往海外,统领边塞大军的。 所以,不要说现在缇弗王没有撤军,在寻找机会进攻。 就是边境无事,在没有皇帝诏书勤王的情况下。 西秦就是亡国,简渊也不能领兵回去驰援。 否则,兵退之后,便极有可能会被监国的太子。 心怀叵测的扣上一顶擅调大军,意欲谋反的罪名。 最后,简渊凝视着我的眼睛。 “阿雪,你现在是不是明白。” “晋伯为什么不会同意我们抽调兵力,擅自驰援了吗?” “他是想叫我们再等一等,等到太子实在是怕了。” “便会亲自去和父皇请旨,那时候,我便可以拿到西秦海内的兵权。” “只要全国的兵马都能为我一人调配,不但海内危机可解。” “更能解除,这边塞之上的诸多困窘掣肘。” 我把手中的茶盏重重的磕在简渊的小书案上,“呼”的站起来。 怒声说道:“殿下,你和晋伯等得起。” “西秦的皇太子也等得起,可是。” “我的爹爹,我的家人,贺兰的家人,卫城,却等不起!” “很快,卫城就会被攻破。” “我的爹爹和我戴罪的家人,许许多多兵士。” “一些无法逃走的老弱病残老百姓,都会被无情屠戮。” 简渊见我如此激动,赶紧也随着我站了起来。 并且,隔着小书桌,还把双手轻轻地放在我微微颤抖的双肩上。 缓缓的说道:“阿雪,你先不要着急。” “我今天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虽然,我知道,晋伯是为我好。” “作为一个谋臣,他更希望。” “普散的十万大军能尽快的破了卫城,洛城,郢都。” “甚至是洛城,直逼皇城大安。” “西秦海内的情形,越危急越好。” “那样的话,太子皇兄的无能。” “就会全部的暴露在西秦的文武百官面前,暴露在父皇面前。” “最后,走投无路的太子,父皇,乃至整个西秦。” “能想到的,能求助的,便只有我。” “阿雪,请你原谅。” “晋伯是谋臣,有他自己认为正确的想法。” “这么多年,他矢志不渝的追随我,辅佐我。” “我不愿意,伤了他的心。” 简渊说到这里,放开了我。 他似乎有些激动,把目光越过我,看向暮色渐笼的窗外。 “但是,如果我也因为这些看似唾手可得的利益。” “去拿西秦将士,西秦子民的生命做筹码。” “那么,我和我那位鼠目寸光。” “心中毫无天下大义,毫无心肝的皇兄太子,又有什么两样?” 我心情复杂的看着简渊,看着这个哪怕在做着重大决定。 神情坚毅,却依然温润皇子。 心中,顿时暖暖的。 我看着简渊,坚定的对他说道: “殿下,给我几天时间,我要回一趟卫城。” 简渊低下眼睛,定定的看着我。 然后,轻轻地点点头。 我认真说道:“殿下,你就等着。” “我一个人悄悄的回去,保证把那个什么普散皇子打回他老家去。” “反正,你们西秦皇朝,也没有我这一号人物。” “倘若事后要是追查起来,就说我是龙飞虎的儿子。” “儿子帮着老子打仗,天经地义。” 简渊走过来,轻轻的把我揽在怀里。 “阿雪,不是你一个人。” 我吃了一惊,推开简渊。 看着他,着急的说道:“不行,殿下现在,绝对不能离开。” 简渊叹了一口气:“阿雪,你放心,不是我……” 他的语气里,似乎已有些莫名的呜咽。 “阿雪,你知道,我何尝不想陪着你回卫城?” 听他如此一说,我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对他点头道:“殿下知道就好。” “殿下既然同意我返回卫城一趟,就请相信我。” “现在,于公于私,殿下都不能轻举妄动。” “于公,殿下坐镇边塞。” “大家心中安定,众志成城。” “倘若大家突然发现不见了主帅,该如何自处?” “于私,如果晋伯发现殿下竟不顾一切。” “随我返回海内,无端涉险。” “他的心中,该会是何等失望?” “对我,又该会是何等的不满?我不想这样。” “边塞离卫城,路途遥远。” “非是一日之内,便可返回。” “我是属将,或可隐瞒。” “殿下身为主帅,那是一日也瞒不过的。” “请殿下体谅一下……晋伯他也是对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只是想要为殿下谋得更大的成功。” “殿下您不咬牙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完成您对我许下的诺言?” 简渊拼命摇头,眼眸之中,已有泪光。 “阿雪,你……什么都不要多说了。” “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你放心,我一定会实现许你的诺言。” “江山为聘,娶你为妻。” “但是,西秦的兵士和老百姓,却不是我谋得江山的棋子。” “我相信,我的阿雪,也不会要这样卑污的聘礼。” 我点点头,对着他,竭力的微笑了一下。 “这次,我不陪你返回卫城。” “我会和大家一起,好好的守着这万里边塞,等你归来。” “阿雪,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我虽然不能给你很多兵马,甚至……” “我都不能陪着你……亲自前往。” “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速去速回,万事小心。” “记得,我在等你。” 简渊再一次把我拥入怀中,低语絮絮。 我知道,他是舍不得。 我刚刚死里逃生,回到他的身边。 除了当天晚上,我们几乎连一句亲热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 可是,国将不保,何以为家? 我们都深深明白,此时彼此心情。 千言万语,不需细说。 他仔细的看着我的脸,对我说道: “我已经安排了一个人,陪你返回卫城。” 我摇头拒绝道:“他们我一个也不能带。” “殿下放心,我没事的。” 第四十一章 殿下疯了 “缇弗王还在那虎视眈眈呢,别等我打跑了普散人,又失守了这万里边塞。” “还有啊,我要是走了。” “一定不能走漏风声,只怕缇弗王会趁机发起攻击。” 简渊叹了一口气,坚持道:“我已经令人传召他了。” “你还是带着一个人去,我比较放心一些。” “阿雪,你也无需记挂我,这里,我会小心。” 我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了。” “怪不得殿下今天派丁翼跟着我去了燕阴口,他是不是专门去传召贺兰的?” “殿下是想让贺兰陪着我,悄悄的回去?” 简渊终于微笑了一下,点点头:“不错,总算是聪明了一次。” 我抱紧他的腰,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前。 想了想,便不再违拂他的心意。 “嗯,贺兰路途熟悉,我们可以最快赶个来回。” “这样吧,我把我的人全部留给你。” “殿下只需固守好边塞,等我和贺兰的消息好了……” 简渊却突然把脸庞低下来,俯在我的耳边。 悄悄地说道:“阿雪,子时以后,我才让你走……” 我顿时面红耳赤,松开对他的搂抱,拼命的又去推搡他。 可是,他的温润灼热的嘴唇,已经不由分说的贴了上来。 我整个人也被他越抱越紧,渐渐的失去了抵抗力…… 谁知道我这一去,我们还有没有重逢的时候? 请原谅我们的放纵…… 将来,无论我们谁失去了谁,都不会感到后悔。 天色微明时,简渊亲自把那把雌剑放在我的手中。 他又紧紧把我搂在怀里好一会儿,轻轻吻了我的额头一下。 我知道,他在默默的祝福我。 最后,他对我说道:“阿雪,请不要让我和那把剑孤独,我们都在等着你。” 我故作轻松的笑道:“殿下这么伤感干什么?不相信你王妃?” “行啦行啦,又不是生离死别。” “我不信,那个普散皇子比雪魔,比枭姥还要厉害?” 简渊知道我是在安慰他,便勉强跟着我一起微笑。 其实,我的心中,更担心的,倒是他。 如果缇弗王要是知道,我回西秦海内救城,打普散皇子了。 趁机大肆进行攻击,后果,同样是不堪设想的。 但愿苍天保佑! 简渊已经让人备齐了我的披挂,战马,武器。 让丁翼先送到凌风关城门处等候。 没有和任何人告辞,夜静时分,简渊拉着我的手。 我们二人,悄悄地走出主帅行辕。 夜半的凌风关,安静而又祥和。 月色洒下,飘渺的如梦似幻。 令人不能想象,就在不久前。 这个小小的关隘,曾经经历的重兵压城。 快到城门了,我站住脚步。 对简渊说道:“殿下,回去吧。” 简渊却迟迟不愿放开我的手。 “殿下,不要送了。” 我对着他,鼓励的笑了笑。 “不要叫守城门的弟兄看见你这样,相信我。” 简渊终于把我被他抓握的有些发热的手,慢慢的放开了。 我以为他又要哽咽,不舍,各种絮絮叨叨。 没想到,他却语气清凉的对我说道: “阿雪,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出城。” 我点点头,伸出双手。 分别抓起他的双手,使劲的握了握他灼热的十指。 然后,便转身,毅然大步朝城门口走去。 守城们的军士,已经得到丁翼吩咐,不许声张。 见我到来,在丁翼的指挥下。 悄悄地把城门打开,然后,放下吊桥。 贺兰已经在关外,等候多时。 月色寒光,映照的他一身冷霜。 白天的时候,随我去燕阴口的丁翼。 在我和李阔海告辞之际,眼错不见的。 拿出二皇子殿下的令箭,按照二皇子殿下的吩咐,悄悄地递给了贺兰。 丁翼并没有对贺兰说,殿下要他干什么。 只是让他暮晚以后,携带战马兵器,前往凌风关。 临行之际,也不用对主帅李阔海多说什么。 只需把二皇子殿下的金令,给李阔海看一下。 主帅面前,告个奉令外出就行了。 到了凌风关,也不用进关,悄悄地等候在城门外便可。 子时以后,自然会有人前来与他会合。 于是,贺兰等到暮晚。 收拾停当,便拿着殿下金令,向李阔海告了奉令外出。 见到殿下金令,连李阔海都以为。 二皇子殿下不过是因为海内的战事,忧心忡忡。 传召贺兰暮晚前往凌风关,想要与贺兰夜谈商议罢了。 毕竟,普散现在逼近的卫城,是贺兰原本居住任职的地方。 贺兰虽然一头雾水,还是奉命赴召。 一路疾驰,到了之后,莫名其妙的等在凌风关外。 当他看见凌风关城门忽然打开,放下吊桥之后。 皇子要他等的人,竟然是我时。 瞬间的惊讶过后,简直喜出望外。 能再一次和我一起执行任务,贺兰真的太开心不过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二皇子殿下要我们去干什么? 心中却认为,左右不过是去蛮夷草原,刺探刺探柔如军队的动向罢了。 丁翼已经把我的战马牵了出来,我伸手接过马缰。 见贺兰拉着战马迎过来,丁翼便对着我和贺兰躬身行礼道: “此去海内,情势凶险,二位将军,一路保重!” 待丁翼返回,吊桥收起。 聪明如贺兰,从丁翼的话中,立刻就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看着我急急问道:“庭宇,是不是殿下他令我们……” 我点点头,打断他的问话:“贺兰,陪我回去一趟。” “从这里到卫城,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跑个来回。” 贺兰不敢相信的看着我,似乎觉得。 不是我疯了,就是二皇子殿下疯了。 他当然知道,我为什么要他陪着我回卫城? 就在此刻,只有我们两个人。 三更半夜,悄然离关。 并且,还要用最快的速度。 他突然一把拽住我胳膊,低低的吼道: “庭宇,这太疯狂,太冒险了。” “不行,我要面见殿下,他怎么可以……” 说到这里,贺兰竟喘息了一下。 “如此草率行事?如此任你妄为?” 我慢条斯理的,从他的手中拉回我的胳膊。 整理了一下被他扯的有些不舒服的臂膀衣服。 第四十二章 不再遭受患难 “贺兰,你是不是怕了?” “若是怕,我便一个人去。” 然后,我又故意用嫌弃的语气说道: “若不是殿下执意要你陪着我前往,以为我想带着你?” 贺兰却不理睬我的挤兑,立刻瞪起眼。 恼火的说道:“不是这样说话的。” “你明白,这根本就不是我怕不怕的事情。” “就我们两个人,如此儿戏?” “庭宇,你以为,打仗是驿马传递消息吗?” “这样远的路程,我们两个人,快马加鞭。” “还要很快就可以跑一个来回?” “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叫……千里奔袭!” “且不说我们……能有多大的胜算。” “光是仅凭你我二人之力,去驰援卫城……” “天哪,我是不是……听错了?” 贺兰舞动双手,满脸抓狂。 我耸耸肩,看着他说道: “贺兰,你一点都没有听错。” “我也知道,这就叫,千里奔袭。” “当初,我解救青山城,就是这么干来着的” “我运气好,最后,还不是被我得手了?” “怎么,不相信我?” “贺兰,你不要用这种目光看着我。” “哎呀,你放心,殿下没有疯。” “我也没有丧心病狂,你若信我。” “就不要在这磨磨唧唧,和我瞎耽误功夫了。” “我们,立刻上路吧。” 贺兰毕竟是一员历经无数生死战斗的大将,他终于镇定下来。 却不再说话,寒冷的月色之下。 只是死死的盯着我,默默地注视良久。 然后,对着我,恨恨的点点头。 一副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的样子。 只从那次在涵谷潭边,遭遇蓝冰雪魔。 他被我赶走,又去而复返。 然后,和简渊一样,眼睁睁看着我翻身滚落涵谷潭。 贺兰的心中,愧疚远甚悲伤。 燕阴口城破之际,已经做好了和城池共存亡的贺兰。 突然又不可思议的,看见我平安归来。 不仅仅是我再一次击退了强敌,挽救了边塞。 再一次的救了他和众位准备殉国的将士。 我的活着,就已经让他欣喜若狂了。 他的心中,惟愿我不再遭受患难艰险。 虽然他也知道,当此战乱之时。 便是这点小小的祈盼,恐怕也难以实现。 但只要我一直和殿下在一起,和大家在一起。 进则同进,退则同退,彼此关照,相互驰援。 我就不会再面临,必须独自去面对蓝冰雪魔那样强敌的可怕局面。 此刻,虽然我们前去解救驰援的,是他自己的家。 他原本应该毫不犹豫,举起双手赞成的。 可不知为什么,看着单薄到几乎有些嬴弱的我。 再想想他自身的武功,贺兰真有些无语凝噎了。 两个人,去面对普散的十万铁甲强兵…… 情形简直就是再清楚不过了,我又必须得用一己之力,柔弱臂膀,去面对更可怕的强敌。 贺兰就有些想不明白了,殿下心中,怎么可以舍得? 我拍了犹自怔怔的贺兰胳膊一下:“走啦!” 然后便翻身上马,轻轻驱动铁血马。 铁血马便迈开矫健四蹄,踏着仍有些泥泞潮湿的路面。 冲破月色,轻快的向着前方走去。 看着我越走越远,怀中揣着殿下金令的贺兰。 自知军令难违,只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便翻身上马,对着我的背影,追逐而来。 我们轻装单骑,沿着第一次贺兰带着我回去的路驰骋而去。 这次伴着贺兰而行,我和第一次满怀惆怅的心境已是不同。 几天前,贺兰和晋伯一同返回海内的时候。 亲见阳陈被普散大军所破,便预见到卫城很快就会被围。 一想到卫城危在旦夕时,贺兰心中,其实比我还要着急。 虽然,他身为富甲一方商贾的父亲,手腕了得。 想必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等着城破全家被屠。 可是,他的父亲可以带着他的家中人。 舍弃了在卫城经营了一辈子的基业,逃避到另外一个相对安全的城池之中。 但那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街坊邻居们呢? 一旦城破,这些人便只能跟随官兵撤退。 然后,这些流离失所的人,便会遭受到各种不可想象的劫难。 他们中间,有的,会死于流矢兵火。 有的,会倒于饥寒交迫。 甚至,还会被嫌累赘的无良官兵,当着流民盗匪,加以屠杀。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不是晋伯加以阻止,贺兰当时就提枪独自返回了卫城。 现在,若是二皇子殿下令他一个人返回卫城,保家卫国。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接令前往,可是,和我一起。 贺兰的心中,却生出许多说不出的悲壮。 他不能想象,如今西秦海外海内的安危。 竟都无端的,维系于我这样一个盈盈弱质的女子身上。 天色微明,我们已经驰离了大荒。 我的铁血马和贺兰的战马,已经奔跑的大汗淋漓。 战马需要休息,我和贺兰也需要吃点东西。 借着微弱的晨光,我忽然发现。 前方出现的,正是我们上一次打尖休息的那个荒滩。 我减缓速度,对贺兰大声说道:“贺兰将军,我们休息一下吧。” 和我并肩奔驰的贺兰闻听,立刻勒住了战马。 我们这次走的时间,速度,都和上一次不同。 上一次是清晨出发,虽然也是驰骋,步伐,却相对的悠然。 这次却是夜半辞关,一刻不停,十万火急的驰骋。 所以,现在我们跑到这个荒滩时。 只是晨光朦胧,冬雾弥散。 走上荒滩,我和贺兰一起跳下战马。 晨雾之中,眼前的荒滩已经是更加的荒凉了。 上次从这里过时,还草青滩美。 时不时的,有狐狸野兔一窜而过。 现在,简直连鬼的影子都没有了。 我和贺兰拉着汗水淋漓战马,分别把马先拴在小树上。 这个荒滩虽然萧瑟,好在还有清水坑。 但是,跑热的战马却不能急饮冷水。 需要让它们先歇一会儿,喘喘气。 贺兰根本就不知道要出远门,除了战马兵器。 海外准备之下,竟是什么也没有带。 我从马背上解开干粮袋,里面,是简渊让人准备好的食物。 拿出两块面饼,随手扔了一块给贺兰。 第四十三章 秘密驰援 贺兰伸手便接住了我抛给他的面饼,看着我,苦笑了一下。 站在那里,一语不发的啃了起来。 全无上一次我们在此处打尖休息时的意气飞扬,喋喋不休。 我存心想逗他说说话,解解他满脸的沉闷。 便一边啃着面饼,一边说道:“这里越来越荒凉了。” “贺兰,记得上一次,你还吓唬我说,会在这里遇上狼群。” “现在不要说狼群。估计连鬼都碰不上了。” 贺兰头也不抬的说道:“我那是不知道,随口乱说的。” “谁不知道你是这边塞有名的雪狼将,可以驱狼役虎。” “这大荒的狼群,对你,可谓真正的死心塌地。” “这里便是真有鬼,也被你给吓跑了。” 我笑道:“贺兰,咱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 “我就那可怕?鬼都吓得跑?” 贺兰终于忍不住笑了:“庭宇,我并无诋毁意思。” “只是,每次我想起涵谷潭边。” “那些狼群因为你,不惜用自己的血肉之躯。” “阻挡殿下跳潭时,我就觉得你真是可怕。” “你到底有一种什么样不可思议的念力,才会那些狼群如此?” 我不禁鼓鼓嘴巴,申辩道:“我没有,好不好?” “那天,我跌入潭水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哪来什么念力?能影响那些狼群?” 贺兰笑道:“所以说嘛,你不但可怕,而且还厉害。” 我对他做了一个鄙视的神情:“多谢贺兰将军夸赞。” 贺兰把最后一点面饼塞进嘴巴里:“殿下为你准备的干粮不错。” 然后,一边咀嚼着,走过去解开我和他的战马,拉到水洼里饮水。 我立刻为简渊抱不平道:“嘿,你个没良心的。” “这些干粮,只是殿下为我一个人准备的吗?” “没见我扔给你的,是块大的吗?” 贺兰故意笑道:“所以啊,我才说,殿下为你准备的干粮不错嘛。” 我顿时语塞,难道,这看似大小不一的面饼,还有什么名堂? 我便举起手中还剩下一小半的面饼,无奈晨光黯淡,完全看不出什么名堂。 贺兰听我没有声音,扭头见我举着手中剩下的面饼反复查看。 “腾”一下笑了:“庭宇,你还真信啊?” “放心吧,殿下不会叫人往你的面饼里加糖的。” “我是说,殿下日理万机。” “为我们准备干粮,竟还细致到大小。” “一点都不浪费,难道不是不错吗?” 听贺兰这么一说,我也笑了。 “可不是嘛,边塞上本来就口粮金贵。” “如果你不是托我的福,千里驰援卫城。” “能吃到这样香香的大面饼?想都不用想的好吧。” 却愣是没有听出来,贺兰最后那句话的一语双关,意味深长。 我们很快便到达了青山城,却只是穿城而过,并未做丝毫停留。 随着我们战马的步伐接近海内的土地,压在我和贺兰心头的重负似乎越来越重了。 因为,我们逐渐开始遇见流民。 所谓流民,就是不肯跟随官兵撤退,自行逃离战败城池附近的老百姓。 在西秦的律例里,擅自脱离朝廷的流民,等同叛民。 一旦被官兵遇见,是可以就地格杀的。 所以,这些流民,似乎想往更荒凉的地方奔逃。 可能,在他们的念头里。 越是荒无人烟的地方,才能没有恐怖的兵乱。 并且,因为选择脱离了朝廷。 越是荒凉的地方,也才更能逃脱朝廷官兵的追捕剿杀。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 就在不远的前方,看似渺无人烟的西秦万里边塞上。 照样是杀伐不断,战火绵延。 这些流民,无一例外,都是面黄肌瘦。 苟延残喘的老人,骨瘦如柴的孩子。 令人望之,万般不忍。 简直还不如在空旷无人的荒野里行走,好歹能求个心安。 这些流民之中,竟没有一个青壮年。 可以知道,那些年轻一些的西秦男子,全部在海内海外的战场上了。 一直以来,贺兰都是一贯爱饶舌,喋喋不休的。 但是,看着眼前的情形,他却是分外的沉默。 我知道,贺兰这个人,看似大大咧咧。 说起话来,一副口无遮拦的样子。 其实他的心中,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情,都是非常有底线的。 这当然和他出身商贾之家,心中精于世故算计有关。 作为一个富豪之家的长子,贺兰自幼跟随其其父四处贸易奔波。 不但受到各种接人待物熏陶,还熟知西秦国政利弊。 但是,他却又更是知道。 有些话,尽可以说。 有些话,打死都不可以乱说。 尤其是妄议时政,贬评君上。 即使不被很多人听见,也会是麻烦无穷的。 所以,即便是和我说话。 只要涉及西秦国政,他也从不会把话都全部说完的。 哪怕他的父亲一直支持着二皇子殿下,但却只是暗地里的。 外人面前,是不可说出去的。 再次休息打尖的时候,我便故意对贺兰叹息道: “西秦,还有希望吗?” “皇帝昏晕,太子把持朝政。” “为了稳固自己的储君之位,阴谋挤兑自己的兄弟。” “竟不惜抛弃万里边塞,斯是可笑至此。” “现在,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打到家门口。” “你看看,这些老百姓到底是倒了什么霉?” “竟然生在这样一个国家?供奉着那样的皇帝太子?” 贺兰却自顾咔嚓咔嚓啃着自己的面饼,并不答话。 我很不满意的了贺兰一样,哼,想必这就是他们一味的愚忠。 无论皇帝怎么样,太子怎么样,他们也不愿意多说一句指责不满的话。 除了害怕招惹是非,更多的,却是他们心中根深蒂固的忠于主上的思想吧? 好像我那位义父李阔海,他驻守的边塞,老是被外族侵略。 在他心里,可能并不是朝廷的不作为,不愿意重视。 当然了,他也不会承认,是他这位戎边大帅不努力。 而是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 像贺兰,哪怕我故意引逗。 他也不愿意对这些话题,发表什么意见。 我想,他虽然忠心耿耿的追随二皇子殿下。 第四十四章 打来打去 但心中,一定觉得,皇帝和太子毕竟才是正统。 说句难听好懂的话,除非简渊称帝了。 否则,这样乱臣贼子一般的评说之辞。 从他这个有着朝廷武职的将军口中,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贺兰不理睬我,我却意犹未尽。 继续发表着自以为是的高论,想从他口中套出点什么表示同意的话来。 哪怕他不肯和我沆瀣一气,随便附和附和也好啊。 就跟我一起,指责指责这个不作为的西秦朝廷。 出出我一路所见的闷气,难道不行吗? “哎,我说,大家天天为了这个国家,拼了命的打来打去。” “结果还是如此不堪,你们心中……怎么一点意见也没有啊?” 贺兰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说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他突然笑道:“你在说什么事实?我倒听不懂了。” “我们大家,究竟是谁在为西秦,拼了命的打来打去?” “并且,皇帝昏庸不昏庸。” “太子卑劣不卑劣,也不是我们这些臣民说了算的。” “自古以来,天子自有天命。” “老天爷要是给谁江山,自然会有能臣勇将辅佐他。” “要是他的气数尽了,天下当然必会烽烟四起了。” 我想不到,自己叨叨了这半天。 贺兰一句正面的答复都没有,反倒怼起我来了。 可是,我还真不能说,他怼的不对。 末了,还说出这样许多不着边际的话来。 这个讨厌的贺兰,真是可恶的很。 于是,我眼珠子一转,便存心要曲解他话里的意思气他。 “如此说来,以你的意思,西秦皇帝是气数尽了?” “这可说你说的,不怪我……” “那你们还天天这样拼了命的打来打去?可真是所为何来?” 贺兰却不上我的当,只是对我翻翻白眼,并不和我做无谓的争辩。 待手中面饼全部吃完,他拍了拍手上的饼屑。 一本正经的说道:“别说什么你们我们。” “你还不是一样?庭宇,我告诉你,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们只不过在做我们当做的事,顺承天命。” 我摇摇头,虽然觉得贺兰说的我实在是不能赞同。 可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用什么话去驳他这套理论。 想想也难怪,这些个文臣武将。 向来尊奉的就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果然你非要和他说,我们拼了命的打来打去。 并不一定非要为了忠于一个昏庸的皇帝,卑劣的太子。 不应该只是顺应天命,盲目而战。 而是为了止戈释战,为了天下的老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为了自己的国家,不再遭受异族觊觎。 我们拼了自己的性命,浴血沙场。 难道不是更应该扶佐起一个心怀仁慈,坦荡无私的君主吗? 只有和那样的君主一起,共同奋战。 才能建立一个安定祥和,富强清明的国家。 我想,他一定会吃惊的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就如眼前的贺兰,即使不会把这种言辞当做大逆不道。 也肯定会觉得虚妄狂悖,不切实际。 更奇怪于,我为何会有此种耸人听闻之言? 其实,我也有些奇怪。 自己的心中,为何会有此种不可思议念头。 而且,随着我再次进入西秦海内。 目睹着眼前种种,这种念头,竟是越来越明确清晰。 仔细想来,并不是我真有多大的见识。 心中,有多少超乎常人的智慧。 我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不过在经历了种种之后。 忽然之间,冒出的一点出于本心的念头罢了。 我觉得,如果现在的西秦,朝堂上坐着一个有为的明君。 他可能就会把心思放在强国富民上,而不是不问朝政。 听凭权臣互斗,皇室兄弟之间,同室操戈。 果然国家富强了,便能装备训练出强大的,能守护国土的军队。 这样,异族人才不敢轻视觊觎,邻国才不敢趁隙攻击。 国家安定了,老百姓才能有安稳的日子过。 无论他们的日子是穷是富,至少不会再历经这样可怕的战火。 边塞之上,我看见。 不知道有多少父子,兄弟,一起战死。 现在,我又看见。 那些凄惶逃窜的流民,不知道有多少年迈之人,将会不得善终。 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过错呢? 在他们原本应该平静安宁的一生之中,竟要遭受这样可怕的劫难? 正是所有这些,都令我愈发心绪难平。 继而,不得不有感而发了。 贺兰却犹在继续说道:“你摇什么头?思多则乱。” “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庭宇,我看你还是赶紧吃了干粮。” “咱们一会儿饮了战马,继续赶路吧。” “既然来都来了,你就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然后,贺兰看着我,点点头。 “不过呢,没想到,你现在倒是越发长能力了。” “不但武功大长,还会和我转着弯儿的说话了。”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却懒得理你,妄议君父,给人听见了。” “是大逆不道,知道不?” “所以,还是那句话,卫城等着你呢。” 我忍不住笑道:“瞧把你吓得,我倒是想说给人听呢。” “可是你瞧瞧,这方圆百里的,可还找得着一个人?” “ 你这样聪明?明白我的意思?” “贺兰,你到底明白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贺兰挥挥手,打断我的喋喋不休: “行了,咱们就不要扯那些没要紧的了。” “我们还是先研究研究,接下来的路程,该如何走?” “从哪里才能找到捷径,最快的到达卫城吧?” “庭宇,我怎么瞧着你的意思,一点都不着急似的?” “还有这许多怪议论……” 贺兰口中嘀咕着,已经蹲下身子,随手在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块。 开始画着卫城周边大致的地形图,以供我们参考商量。 我只得耸耸肩:“我就是心里憋的慌,想和你说说而已。” “哪里就不着急了?戚……” 我们从先头遇见的流民口中打听到,普散人攻破阳陈郡之后。 第四十五章 星月失辉 并没有在阳陈多做停留,而是如我们所料,挥师直抵卫城。 所以,阳陈如今,可能只是一座空城了。 就是普散留有守军,估计也很少。 毕竟,在别人的国家打仗。 只要已经扫清了后顾之忧,不再担心腹背受敌。 随意分散兵力,是傻瓜也不会干的事情。 如此,我们也无需刻意避开阳陈。 只要择其前往卫城的捷径行走,就可以了。 接下来的行程,我就更加的不开心了。 因为我和贺兰无需刻意避开被普散攻破的阳陈郡。 所以,我们便看见。 战争,毁坏了阳陈老百姓的土地和家园。 我们所过之处,虽然不是焦土遍野。 但兵乱过后,很多民舍村落,不是空寂寥落。 便是被劫掠焚烧,形状凄惨。 再加上冬野萎败,更是满目荒凉。 我心中默默地想到,阳陈郡啊。 龙飞虎领兵驻守的地方,可是,当强敌入侵。 我那位平素威风凛凛的总兵老爹,却根本就无法保护这片土地。 最终,他只能选择弃城而逃。 他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可能不过是。 携带着阳陈郡所有的黎民百姓,一起溃逃吧? 而不是为了一员武将的荣誉,选择与自己的城池共存亡。 或者,这样要求。 对于龙飞虎来说,毕竟是太严苛了。 便是他可以杀身成仁,却还得顾全自己的一大家子。 不到山穷水尽地步,谁也不愿意鱼死网破。 但阳陈郡,是毫无疑问的,被彻底摧毁了。 我突然又想到夏日水涨,蛙声一片的总兵府内宅…… 我和贺兰在半夜时分,赶到卫城时。 我们再一次的看见,什么叫兵临城下。 这种兵临城下,竟和边塞的兵临城下,完全又是不一样的。 边塞,毕竟是空旷辽远。 就算是千军万马,围集于关隘之下。 看起来虽然吓人,却总是稍稍有些输于荒野的磅礴气势。 而在这内陆城郭之中,那些入侵者不过只有数十万之众。 远远看去,竟然是火炬万点,星月失辉。 普散的军队,团团围在卫城高高的城墙之下。 那种可怕的压迫阵势,就是一个恐怖。 看起来,我们赶到的时候,正是一场激烈的攻城恶战结束。 否则,普散军队不可能这么安静。 我和贺兰立于战马之上,只仔细观察了一番。 便得出一个结论,卫城,还没有被攻破。 谢天谢地。 看来老天爷开始善待我了,每次,我都来的不算太迟。 虽然, 我立即对贺兰说道:“咱们一路奔波,现在还不能去冲营。” “我先休息一下,你负责瞭望。” “如果普散军队没有动作,索性就等到天明的时候。” “天明之后,我去冲他们的营,你趁乱混进去报信。” 昨天,从午后开始。 普散军队便和卫城守城军士,激烈恶战到深夜。 双方都有不同折损,却攻城无果。 卫城,毕竟是西秦设有八百里联营的强悍城池。 不比阳陈郡,虽为西秦重镇,却守防薄弱,一触即溃。 原本,横旦在西秦和普散之间的边境城池是燕池。 燕池守将钟子殊守城谨慎,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普散皇子普庆阳很聪明。 他知道西秦边塞正在和柔如鏖战,所有兵源的输送,都必须得经过阳陈郡。 即便是最后,西秦不再往边塞输送兵源物资。 阳陈郡受其影响,防护也相对的松散。 于是,他突然举兵之后,便避开燕池。 绕道青山城和阳陈郡之间,西秦无瑕控制的旷野空隙。 犹如无人之境一般,快速推进,直抵阳陈郡。 西秦接到战报,明明知道普庆阳会这么干。 仓促之间,却来不及应对。 太子和文武百官商议之后,认为,只要有燕池和卫城成犄角之势。 相互死死防守,便足可以阻挡普散军队的进攻。 阳陈郡,就丢给普散人好了。 毕竟,朝廷也没有确实多少可以派遣的兵源,来得及去增援固防阳陈郡。 尤其是,丢弃了阳陈。 便可弃尚在边塞挣扎的二皇子于更无生还可能的死地。 铁甲强兵,在数日强攻,急行军,再强攻之后,也是休整憩息的。 或者,在他们看来,攻破卫城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普散军队的安静,竟一直保持到天色微明。 天色微明,我和贺兰收拾停当。 小心谨慎的,慢慢靠近普散军营。 当我和贺兰两骑战马,向他们军营靠近时。 普散军营之中,那些负责瞭望的机敏卫兵,已经注意到我们。 普庆阳得报之后,听说只有两个人。 似乎,还是从阳陈郡方向而来。 普庆阳吃惊之余,便令瞭望卫兵继续观望。 看看我们身后,是不是还有军队? 如果有从阳陈方向赶来的西秦援军,毫无疑问。 便是西秦边塞上,紧急驰援过来的。 道理上来说,倘若西秦边塞有援军过来。 顺道收复阳陈郡,那是必须的。 然后,再和卫城守军给他们来个内外夹击。 虽不至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也不失为西秦军队抵御强敌的一种上佳策略。 但他并没有得到留驻阳陈郡兵士失守的消息。 这就令他感到很困惑了。 即便是西秦援军突然发动偷袭,他留守在阳陈的铁甲军首领也一定会把消息传给他。 他不相信,他的两千铁甲军在遭遇袭击的时候,连放出一只信鸽的时间都没有。 西秦军队如果真有这样强的战斗力,就不会被他普庆阳打到自己的城池底下了。 果然,负责瞭望卫兵看了半晌。 看到的,仍旧只有两个人而已。 消息传入军中大帐,普庆阳顿时哈哈大笑。 “两个人?两百人又能如何?不足为虑!” “继续观望,不要惊动他们。” “本皇子倒要看看,那两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调虎离山?还是意欲他谋?” “待他们靠近军营,再行围捕。” 于是,瞭望卫兵得到皇子命令,竟任凭我们继续靠近。 随着天色更加的明亮,前方。 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普散军营里,高高飘扬的帅旗。 贺兰勒住战马,对我说道:“不能再往前了。” 我点点头。 第四十六章 真乃一员虎将 我们已经如此近的靠近了普散军营,等于窥探。 如果领兵的,不是骄傲的普散皇子普庆阳。 我相信,我们早就被前来捉拿的军队围成一团了。 普庆阳的军队之所以迟迟没有行动,并不是他们真的有多蠢。 而是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我便笑着对贺兰说道:“待会,你可要拿出你贺兰大将军的真本事。” “我冲营之后,就看你能不能杀到城门底下。” “一旦联络上卫城里面的守军,让他们开城门先放你进城。” “如果我能把普散皇子打个满地找牙,你就和卫城守军一起,出城掩杀。” 我说的轻松,贺兰却有些笑不出来。 他担心的看着我:“庭宇,我还是担心。” “普散皇子普庆阳,甚是骁勇善战。” “普散原本是小国,普庆阳成年之后,兴兵尚武。” “其国毗邻柔如,边境上亦是纷争不断。” “据说,便是缇鹤兰统领的最凶悍的彪悍之旅。” “在和普庆阳的铁甲军作战的时候,也没有讨到多少好去。” “现在,就你一个人……” 我对贺兰笑道:“不许说这种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话。” “谁说我一个人?不是还有你吗?” “你只要联络上卫城里面的人,可就是八百里联营,足足六万雄兵。” “缇鹤兰的彪悍之旅难道又从我手中讨到过什么好不成?” “你放心,我可比彪悍之旅厉害多了。” “行了行了,赶紧帮我看看。” “我掩护你进了城门之后,从哪里冲杀过去,才可以最先到达他们的主帅营。” “咱们要先下手为强,别等会他们明白过来。” “知道我们是冲营的,先对着我们冲过来,就不好玩了。” 我的淡定,终于感染了贺兰。 三言两语,我们便商谈谋划完毕。 我把青龙湛铜钺横在马背上,准备策动铁血马。 突然想起,当初阿雅箭射涵谷关城门,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可惜我此时身边没有强弩,我不禁遗憾的摇摇头。 贺兰见我摇头,急忙问道:“庭宇,你干嘛摇头?” 我笑道:“可惜没带强弩,否则我倒可以学学阿雅。” “把他们的帅旗给射倒,来个先声夺人。” 贺兰不禁看着远处普散军营中,迎着晨风咧咧招展的帅旗。 对我说道:“庭宇,我知道,你很厉害。” “可是,那面帅旗离我们那么远。” “此刻就算是有强弩,我也不相信你能射倒它。” 我笑道:“你要有本事给我弄到一张强弩,我马上就射给你看如何?” 贺兰想了想,笑道:“强弩我真没办法给你弄去。” “不过,你是知道的,我总是随身携带着一副弓箭。” “算了,别耽误正事了。” 我对贺兰说道:“把你的弓箭拿我看看。” 贺兰有些迟疑,满脸都明白无误地写着:“不会吧”三个字。 但他还是从他马肚子旁边,拿出那张随身携带的硬弓。 我拿过来在手里掂量了掂量,确实太轻了。 把它的弦抻了抻,张力还不错。 我对贺兰说道:“给我三支箭。” 贺兰忙不迭的从箭袋里抽出三支箭递给我。 我对他笑道:“你不要心疼,这张弓可能要报销了。” 说罢,我也不去看贺兰做什么古怪的表情。 便一手托弓,一手搭箭。 对着远处绣着猛兽怪头的普散帅旗,高高举起。 弯弓张箭,弦响弓断。 霎时,三支射出的利箭,已经疾如流星。 穿云裂石一般,齐齐向旗杆的顶端射去。 远远的,只听一阵咔嚓嚓的断裂声。 贺兰张大了嘴巴,远处,的普散军营已经开始混乱喊叫。 我对贺兰叫道:“随我来……” 这时,普散营中才呐喊一声,冲出一队前来抓捕奸细的人马。 因为,他们已经明白了。 远处的两个人,似乎并不是奸细那么简单。 而是前来挑战的。 普散的铁甲军士,果然是训练有素的。 对我们冲过来的,只有一队人马。 其余的,哪怕是军中帅旗被射落。 遇见这样可怕的,两军交战之大忌讳。 在没有主帅命令的情况下,仍旧各安其位,并无丝毫慌乱景象。 冲出来围捕我和贺兰的,是一支百人左右的队伍。 为首的武士,和我甫一打照面。 还没有来得及对我们发出威喝,便被我催动铁血马。 猛然冲了过去,毫不客气的挥钺斩杀于马下。 贺兰也舞动手中长枪,随后掩杀。 见我们如此来势汹汹,跟随他一起的普散军士仓促之间。 顿时乱成一团。 而我和贺兰,却早就弃下这些意图捉拿我们的百十名铁甲军。 对着普散的军营,疾风一般,冲了进去。 这下,那些原本各安其位的普散军,终于炸了营。 出于本能的自保,也不用主帅指挥。 齐齐呐喊着,潮水一般,向我和贺兰围攻上来。 听着这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我顿时觉得,连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随着我手中龙钺的不断挥出,所到之处,飘洒起阵阵弥天的血雾。 冲天的喊杀声,似乎带起了尘土滚滚。 滚滚的尘土里,是不停倒下去的普散兵士。 我和贺兰就像一股疾劲的狂风,越战越勇。 而那些靠近我的普散铁甲军士,全部成了风中飘零的黄叶。 很快,贺兰就随着我冲到了城楼下。 普散军营可怕的喊杀声,早就惊动了卫城里面的人。 卫城守城的军士,很多都是和贺兰相熟的。 我这里恣意冲杀,完全的牵制住了普散军队。 贺兰那里,已经趁机叫开了城门。 一溜烟跑到城里,给我老爹他们报信去了。 普散皇子普庆阳,已经同手下一众大将提兵器上马。 赶过来查看什么人如此了得?竟然单枪匹马,来闯他的兵营? 当他远远的看见,我所到之处,无一人能幸免时,竟哈哈大笑起来。 对身边的那些大将说道:“真乃一员虎将,不要伤了他的性命。” “想不到,日暮西山的西秦,还有这样的了得的人。” “传本皇子号令,你们谁要是能把他生擒活捉了,重重有赏!” 第四十七章 战场再逢王康 很快,普庆阳就发现。 他这个意欲活捉我的决定,是个多么英明的错误。 几乎令人不能置信的,差点让他丢尽老本。 因为他想虏获的并不是一只猛虎,而是一条恶蛟。 普庆阳一声令下,跟随他左右的军中大将顿时都跃跃欲试。 行事鲁莽的武将,总是那些看起来似乎凶猛的。 第一个想抢战功的,是普庆阳手下一员亡命之徒似的猛将。 此人方嘴环眼,顶盔披甲,盔上还攒着一颗红艳艳的樱球。 耀武扬威的大吼一声:“众军退下,待我擒住此贼!” 便英勇无比的驱动坐骑,挥动手中的一把巨型铁铲。 很是彪悍的向我冲了过来。 果然,他一声呼喝之后。 那些巴不得就此罢休的普散兵士们,顿时退潮一般。 呼啦一下,竟全部从我身边远远散开去。 只留下无数死尸倒伏,血流遍地的一大片空旷处。 这员猛将还很饶舌,举着手中一把巨大的铁铲,看定我。 “嗨,来得那袭营贼人。” “快快给爷报上名来,爷爷从来不打无名之辈。” 我冷笑道:“我袭营为贼人,你等无故攻伐别国城池,可谓真正的强盗!” “我偏偏就是无名无姓,我管你爱打不打?” “有本事放马过来,小爷我打不死你算我输!” 他顿时被我气红了脸,嘴里“呀呀呸……”的乱叫着。 双腿夹动坐下战马,挥着铁铲,恶狠狠的就向我砸来。 我把铜钺的后柄迎着他的铁铲只一磕,几乎还没有使出多少力道。 他那把看起来夸张吓人的铁铲,竟然像泥捏似的。 巨大的铲面立刻卷成一团,并且瞬间脱手而去。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红脸霎时变成青脸。 呆着脸瞪眼看着我,整一副“我命休矣”的无措模样。 我见此人实在是鲁莽可笑,便哈哈大笑道: “你老人家的本事实在是太差劲了,还好意思问人家姓名?” “我也不杀你了,快去让有本事的来。” 这个生猛的普散先锋大将,三魂被我吓走了两魄。 一溜烟的败回普庆阳身边,灰溜溜的连头也不敢抬了。 普庆阳看见第一个出马的战将夹着尾巴回来了,似乎并不生气。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消遣,继续满脸兴致勃勃。 大声问道:“谁去?” 第二个,是一员中年战将。 此人气色看起来很沉静,身形虽然瘦削,却很矫健。 他向普庆阳拱拱手,普庆阳对他表示赞赏的点点头。 这个中年男子着青铜铠甲,用长枪。 面庞清瘦,眼神里透着凶狠。 一看,就是一个真正厉害的大将。 他策动战马,很快便来到我的对面。 也没有像方才那位,冒冒失失的大呼小叫。 而是很温文尔雅的对我额首道:“将军请了。” “在下,普散殿下帐前先锋王康,向将军请教。” 他嘴里这么文质彬彬的说道,手下可是毫不客气。 话音未落,长枪已经奔我面门来了。 而我,则在听到此人报出自己姓名的同时,有瞬间的愣怔。 因为,我的脑海里,瞬间便记起。 当初在蛮夷草原时,被我和炎伏罗联手从旭兀烈手中救出的二十多名普散俘虏。 其中那个为首的,在临别之际,报出的姓名,不就是王康吗? 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王康,是不是当初我在柔如王庭费尽心机救下的王康。 如果是,那可真是太讽刺了。 怪不得炎伏罗当时意味深长的对我说:“既然姑娘执意要救他们,我也没有办法。” “只是,希望姑娘将来不要后悔才好!” 这个该死的炎伏罗,他一定是知道,普散觊觎西秦已久。 而我,执意要救他们的兵士,其实等于放走西秦的敌人…… 可是,天地良心,我不知道啊! 而眼前的这位王康,因为披甲顶盔,威风凛凛。 再加上时日已经久远,我根本就分别不出。 他到底是不是蛮夷草原上,那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浑身伤痕的普散俘虏王康。 我相信,即便他是,他也不可能认出我来。 要知道,我现在也是顶盔披甲,状如凶煞。 而当初的蛮夷草原上,我只是一个身着肥胖绣花扭边麻布衣衫的单薄蛮夷男子。 退一步说,此王康就是彼王康。 我们也可以相互认得,那又能如何呢? 难道就因为我曾经救过他,救过那些普散俘虏。 普庆阳就会就此对西秦止戈了?两国握手言和 我和他眼前的这场殊死搏斗,就能裹足不前了? 那是不可能的,两国交锋的战场之上。 想必,是没有相逢一笑泯恩仇之说的。 就在我心念电转之间,王康手中的枪尖,已经毫不客气的直奔我眉心而来。 我微微带转铁血马,把头一偏。 两匹战马交错并排之际,身子欺进他的近期。 伸出一只手,一把便拽住他长枪枪尖后面的镔铁裹柄上。 王康没想到我会如此兵行险招,不可思议之下。 便本能的奋力向后,想从我的手中,抽出他的武器。 但是,他马上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只在瞬间,这个身经百战的战将,立刻明智的把长枪弃给了我,抽出两条钢鞭。 确实,战场之上,一个真正的武将,肯定要起码会使用两种兵器。 王康的两条钢鞭确实比他长枪更为凌厉,他也很有搏战经验。 他已经知道,我的力气太大,根本就不能和我硬拼。 于是,在他抽出钢鞭的瞬间。 一条钢鞭打向我,另一条钢鞭直接击向铁血马的臀部。 果然是个有些本事的大将。 要带动铁血马跳离他的攻击,已经来不及了。 他击向我钢鞭我倒无所谓,王康心里也很明白。 所以,他并没有奢望可以一击即中。 他打向铁血马的钢鞭,就让我很是着了一下忙。 而且,王康看起来清瘦,臂膀上的力道,却是不小。 这种较量对手之间的力道,是一触即知的。 以他臂膀的力道,铁血马可经不起他这一下子。 即便我人没有被他打倒,战马被他打垮了,也足够他得意的了。 并且,我于万军丛中冲杀,等闲也是不可没有战马的。 第四十八章 邪恶兵阵 仓促之间,我只得左手用自己的铜钺挡住王康击向我的钢鞭。 右手握着他长枪,劈向他击向铁血马的钢鞭。 瞬间,王康不能置信瞪大双眼死死的看向我。 他的两条钢鞭,竟一条飞上了天,一条入了地。 而他握在我手里的长枪,正直直的指向他的咽喉。 说句实话,我原本可以就此完结此人性命的。 两军对垒,本没有丝毫对错怜悯可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指着他咽喉的瞬间,我没有再扎下去。 好吧,我承认。 是此人自报为王康的这个姓名,无意之间,救了他自己的命。 王康面如死灰,两只手竟然还保持着攻击状态。 清瘦的脸上,汗水都下来了,他动也不敢动一下。 他知道只要我稍微一用力,他这条命就算是交代了。 “不要伤了他性命,放开他,我来……” 普庆阳那里一个人突然大喝一声,驱动坐骑向我冲过来。 我对王康微微一笑,“嗖”的收回指向他咽喉的长枪。 然后一转抢杆,挽了一个漂亮的枪花,把他的长枪又扔给了他。 王康伸手接过兵器,对我点点头。 一言不发的,策马退下阵去。 普庆阳倒是真有不少勇敢之士。 这次来的是个很年青的武将。 这个年青武将面色黝黑,目光精亮。 一看就知道,内力很好。 他没有穿全副的铠甲,只是穿了一件护心镜。 看得出,他很自信。 这个年青人用剑。 他很是藐视的看着我,我从他对我的藐视里。 直接看出,对他那两位战友的藐视。 最可笑的是,他冲到我面前,并没有直接出招。 而是用剑直直的指着我,摆了个一本正经的门户。 他肯定是不屑先出招,他等着我先攻击他。 想不到,普庆阳的军队里,还有这样有趣的人。 人不怕多么有把握的沉稳,就怕懵懵懂懂的狂妄。 那样,就会带来极强的喜剧效果,让你想不笑都不行。 哪怕是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上。 对视良久,我忽然对他笑道:“将军用剑指着我干什么?” “不瞒将军,你就是用这把剑对我指到天黑。” “我也认不出来,你这把剑有什么奇特之处?” 果然,这个年轻人冷笑一声。 讥讽的说道:“在下不是要将军认我的剑,是等着你先出招。” “免得我胜了你,你不服气。” 我立刻做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这样。” “如此说来,多谢将军承认。” 他脸上带着凶狠状,对我喝道:“你要是害怕,就赶紧乖乖的下马投降!” “要是不服气,就不要废话,赶紧出招吧!” 我故意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我可要打你啦。” 然后我挥动青龙湛铜钺,但是我并没有真的去攻击他。 我只是带起一团罡气,果然。 这个大英雄见我挥动铜钺,立刻出招。 可是,凭他用尽所有看家本领。 抖开漫天的剑花,竟然都无法攻破我随身携带的那团罡气。 渐渐的,我看见这个刚才还大言不惭,夸着海口的年轻人,已经有些气息不稳了。 我突然用钺背对着他的舞剑的右肩,疾速拍去。 虽然我只用了五分的气力,就已经够他受的。 他根本就无法躲避或者还击,被我一击之下,立刻跌下马来。 幸亏这个人的内力还是相当深厚的,他跌下马后。 只在一瞬间跪在地上,随即就弹跳起来。 一只手捂住受伤的肩膀,一只手拖着宝剑,落荒而逃。 他的战马却呆头呆脑的跳到旁边,并且摆摆自己的耳朵。 好像很不明白,主人为什么突然从它的背上掉下去了? 有一瞬间的寂静。 无论是那些摇旗呐喊的兵士,还是观战的普庆阳人等。 还有卫城城头将士,他们每一个脸上表情各异。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相同之处,那就是无比的惊讶。 我已经不耐烦这样和他们打来打去,这些人其实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他们在攻城略池时,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手软。 可是,我却没有去伤害他们的性命。 因为普庆阳的命令,他们都是抱着要活捉我的心态来的。 这些人没有杀我之心,我如果把他们都打死了。 他们……就死的太冤枉了。 我催动铁血马,向普庆阳冲去。 擒贼先擒王,我已经懒得和他废话了。 普庆阳一见我向他冲过了,倒不慌乱。 只见他带着随身护卫的几十员大将疾速退下,霎时。 那些训练有素的兵士,又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出。 围住我,立刻变成一个奇特的兵阵。 我立刻便被牢牢的,围在这个阵型最中间。 这些数不清的兵士就像连绵不断的,飞出巢穴的蜜蜂。 手中挥着长矛,舞着盾牌。 像着了魔似的,死命的向我围攻,完全不顾生死。 随着那些兵士尸体的不断堆积,我终于发现。 任凭我神力无穷,竟还是没有办法摆脱他们冲出去。 我忽然想到当初,苏先生曾经对我说的话: “少将军读过什么兵书策略?学过什么攻防布阵?” 后来我倒很是发奋了一阵子,看了许多的兵书布阵什么的。 但是,我今天碰到的是什么阵呢? 我仔细在脑海里搜索一番,突然想到一个奇特的字“卍”。 苏先生曾经对我说过,兵者,诡道也。 这个“诡”,也可以理解为非凡出奇的智谋。 也可以理解为阴险狡诈,不择手段的狠毒。 全要看领兵之人的胸中之气,是正直仁慈的天地浩然之正气。 还是暴虐嗜杀,狠毒残忍的阴晦之邪气。 毋庸置疑,排兵布阵,也是基于此。 正直仁慈的将领,布下的奇谋兵阵。 于己,是生。于敌,是死。 意在用己方最少的牺牲,获得最大的胜利。 而暴虐嗜杀之人布下的兵阵,为了制敌。 往往不择手段,不惜两败俱伤。 像我现在陷入的这个阵势,就是佛教里的“卍”字阵。 这个普散皇子普庆阳,真不是一般的邪恶。 他竟然用这个原本寓意救苦救难,慈悲吉祥的“卍”字。 巧局谋布,化作了一个能杀死无数人性命的兵阵。 第四十九章 铁血马壮烈捐躯 这个“卍”字,代表佛的三十二相八十种好的不可思议殊妙之相。 被幻化成阵型,就是把被围困者牢牢控制在“卍”字中间。 而围攻的力量犹如佛之舍生求死,志在涅槃。 前仆后继,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派生。 并且千倍万倍,滔滔不息。 这个阵最大的可怕之处,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把救苦救难的“卍”,变成一个地狱场。 让被困者,好像自己和自己战斗。 因为被困于此阵之中的人,立刻就会发现。 偌大的兵阵之中,没有一个地方,有对方的阵眼。 一个找不到阵眼的阵法,再强的高手也无法破解。 因为你自身立于何处,何处就是阵眼。 反倒是排成此阵的所有人,会生生不息的冲过来,疯狂的攻击你这个阵眼。 所有的敌人,都是你的对手。 而你,又找不到真正的对手。 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不是累死被困者,就是彻底的拖死他。 我不知道这些排阵的士兵是不是中了普散皇子的蛊术? 他们虽然呐喊着,不停攻击着,但并没有柔茹骑士的凶狠彪悍。 你会觉得,这些普散兵阵之中的兵士们。 他们像蚂蝗一样,用自己的生命。 柔软的吸着你的力量,你鲜血。 我相信,普庆阳一定严重的蛊惑过这些兵士。 告诉他们,能死在这种阵型里。 就是他们此生,莫大的造化。 就可以直接去西天极乐福地,等同飞升涅槃。 所以,这些“卍”字阵里的兵士,才如此的等同于战斗僵尸。 最可气的,是那个普散皇子普庆阳。 拿他手下这些普通的兵士当蝼蚁,死死的耗费着我的精力。 自己竟然优哉游哉的和那些将领站在远处,像欣赏什么精彩演出似的。 居然还举着一个样式奇特的碧玉酒盏,偶尔还饮上那么一两口。 而站在卫城城头的贺兰,爹爹,卫城总兵林坤鹏。 以及八百里联营的统领丁文冕,都已经看得口瞪目呆了。 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冲出城门,解救被困于阵中的我? 而可怕的是,普庆阳的兵阵,紧而不乱。 除了紧紧围困我的兵阵兵士,待命加入的兵士全部排列有序。 从兵阵尾部,源源不断输送战斗力。 其他部属的铁甲兵则全部严以待命,随时准备攻城。 所以,如果贸然出城,一旦解救不了我。 极有可能,反倒会被普庆阳趁机轻松的抢了城门。 那么,卫城,就只能城破了。 我也知道,这样消耗下去。 我就是有通天的神功,鬼神莫测的力量。 也会被普庆阳的这个圈套锁住,要想冲出这个阵型。 唯有一个决绝办法……舍弃,座下战马! 我的心里,止不住一阵极度难过。 一旦我弃马而去,那些近乎疯狂的战斗僵尸。 就会对留在阵眼里的战马,继续毫不手软的攻击。 而铁血马根本就无法跃出…… 这,也是我长时间被困“卍”字阵的根本原因。 可是,我实在是不能再捱延下去了。 这样下去,除了徒劳无功的屠杀。 就是活生生的累垮我,甚至连累卫城。 我默默的在心里和铁血马告别:铁血马,我亲爱的战友,请原谅我吧。 但愿来生,你为战士,我为马。 我一定载着你,风雨雷电,驰骋疆场。 相濡以沫,同生共死! 铁血马好像感应到了我的心思,竟然大叫一声,奋然扬起前蹄。 我一拍它的头顶,万分难过的对它大声说道: “好伙伴,咱们只有来生再见了!” 然后我运力纵身,脚尖点在铁血马背上。 腾空跃开死死围住我的那个“卍”字阵眼,几个起纵就飞到普庆阳眼前。 王八蛋,混账东西! 我让你得瑟,看我不拍死你! 普庆阳出其不意,这下真慌了手脚。 手中那只高雅的碧玉酒盏一时没有握住,“啪”得一声跌至地上摔得粉碎。 他身边那些将领更是大呼小叫,纷纷亮出兵器。 我冲至近前,才看清。 普庆阳三十多岁年纪,蓄着短须,面容威严冷酷。 现在虽被我突然跃出阵型,向他扑过来,被吓得不轻。 除了毫无防备之下,跌碎了手中酒盏,倒也没有太失威仪。 不管怎么说,确实算得上是个久经沙场的帅才。 “保护殿下……” 随着一声大喝,霎时间,普庆阳就被他身边十几名将领护在身后。 我一钺击去,顿时溅起一片四散火星。 竟有十几件兵器,和我手中的龙钺击在一起, 普庆阳身前的这十几个人,人人都是身手不凡的。 我又经过“卍”字阵的车轮大战,体力有所消耗。 他们一起上前,竟然接住了我这一招“盘古劈天”。 普庆阳身边众将看他们一起上,似乎能敌得住我。 顿时勇气倍增,顿时不管三七二十一,人人都抄家伙上了。 我心里正恼火万端,恨恨不已。 一直以来,在西秦边塞。 和柔如军队,大小数十战。 虽然险恶,两军之间,却都是刀对刀,枪对枪。 光明磊落,输赢痛快。 这个该死的普庆阳,如此阴狠诡诈。 弄了这么个反其道而行之的诛心阵法,竟把我心爱的铁血马都葬送了。 现在,是不是欺我刚跳出“卍”字阵眼?还要和我继续混战? 普庆阳,你就是有三头六臂,今天,我也要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我抖抖肩膀,一运内力。 体内心丹的力量,顿时被我激发出来。 我的身体四周,霎时腾起一片红色光芒。 然后,我秉持着这股罡力,一路打下去。 眨眼间,普庆阳的十几员大将就被我打得落花流水,鬼哭狼嚎。 他们一边拼命和我抗击,一边护着普庆阳不断的撤退。 主帅危急,再训练有素的军队也固守不住阵脚。 普庆阳原本井然有序的铁甲军阵型,顿时便开始松动。 随着普庆阳身边保护大将不断的战死,铁甲军终于开始溃散。 但他们却是不是毫无章法的四散奔逃,而是挥舞着手中兵器,不停呐喊着。 自动收缩聚集向主帅普庆阳,保护自己的主帅。 如此混乱的战场之上,普散军队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 第五十章 力挫普散铁甲军 竟能做到聚散自若,均可紧随主帅。 这一点,确实比蛮夷人强多了。 普庆阳能训练出这样一支忠心铁军,也真可谓奇人。 倒是那些“卍”字阵型的兵士,受普庆阳诛心阵法蛊惑。 已经心智迷失,在杀死铁血马之后。 已经失去了攻击对象,更早已经成了一片散沙。 普庆阳自顾不暇,无法去收拢号令他们。 那些兵士便木偶一般,挥舞着手中兵器。 茫然四顾,胡乱奔走。 贺兰在城楼上见我已经得势,和卫城总兵林坤鹏,统领丁文冕。 带着我老爹他们一干大小将领兵士,顿时打开城门。 人人奋勇争先,掩杀了出来。 普庆阳已经被我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狼狈万端。 我也不得不佩服,他手下那些誓死效忠的将士。 他们竟是真正拼了性命,保护着自己的主帅。 人人奋勇向前,个个不惜与我以死对抗。 普庆阳的十万铁甲大军,毕竟不是浪得虚名的。 他们以如此之众的人数,死命和我对抗。 只为保护普庆阳一人,实在让我无可奈何。 以至于到底,我也没有撵上普庆阳。 干脆利落的诛杀掉这个好战嗜杀的敌国皇子。 普庆阳丢盔弃甲,带着残兵败将。 一路仓惶奔逃,退至阳陈。 和那里留守的部队会合以后,便把阳陈城门紧闭。 一边休整,一边死死的守了起来。 虽说没有没有擒杀普庆阳,收获却是不小。 贺兰他们一路喊杀着,赶下去。 那些再也无法联营的普散铁甲军士,抛甲弃戈,纷纷败走。 卫城守军不但诛敌无数,还抓获俘虏七八千人。 缴获普庆阳丢下的辎重,马匹、兵器不计其数。 只不过,这次,被西秦俘虏的铁甲军,就没有边塞上那样蛮夷人好运了。 他们被卫城八百里联营统领丁文冕,竟是毫不客气的随俘随杀。 悉数干脆利落的被斩下了首级。 成为了此次卫城大捷,西秦守城众将士的军功。 贺兰见普庆阳彻底的败走,便拖着长枪返回。 寻见我就高兴的哈哈大笑,得意至极。 我却是笑不出来,持钺奔回诛心阵的所在之地,。 顿时就无限悲痛的看见。 我的铁血马……已经悲壮的捐躯沙场了。 它和那些战死的普散兵士们静静地躺在一起,永远的安息了。 我慢慢的走到铁血马身旁,慢慢地蹲下身子。 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它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鬃毛。 心中默默地祈祷,铁血马咆哮不息的魂灵。 一定会如普庆阳所,往生极乐,此际涅槃。 紧跟着我贺兰,看着铁血马被无数刀剑砍杀致死的惨烈情形。 终于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对我说出。 他担心的瞅着我,以为我会哭,。 但是,我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 最后,我让人把所有的死难者尸体都堆在一起,。 伴着铁血马的遗体,一起焚化了。 站在卫城城头,我心里默默的想到。 为什么那些书册典籍里,都把战乱称之为烟尘。 当你看到那些化灰化烟的战死者尸体,你就会明白。 在这战火纷飞的国家里,人的生命,就是烟尘。 遑论一匹战马? 纵然是万般不舍,又能如何? 战死疆场,不仅仅是一个战士的宿命。 也同样是一匹战马的宿命。 ………… 来不及悲伤铁血马的战死,老爹已经带着家将,也匆匆返回了。 因我仅凭一己之力,力战如此可怕凶悍强敌。 老爹深恐我累脱了气力,或者身负有伤。 便急着和我相见,询问。 我无法形容再次见到老爹的心情。 我不过是离开短短几个月,老爹看起来却是明显的苍老憔悴了。 一个战败的将领,丢弃了自己的城池。 没有捐躯报国,与城池共存亡。 却带着妻儿老小苟且偷生,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一种耻辱。 而我作为他的“儿子”,今天,就是给他扬了眉吐了气雪了耻。 见老爹赶到,我手持着龙钺,急步上前。 把龙钺扔给爹爹身边的家将,我便对着龙飞虎跪拜下去。 行儿子参见父亲的大礼:“孩儿,见过爹爹。” 老爹很激动,完全的失去了往日的秉持。 他双手颤抖着,弯腰扶我起来。 我抬起头,我们父女四目相对之际。 我看见,爹爹已经深凹的眼眶里,分明有泪光。 “我儿……你……怎么样?” 我赶紧对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孩儿拜见爹爹。” “爹爹放心,我没事的。” 老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直到确认我真的无事。 才哽咽道:“爹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老爹的话。 贺兰也趋步上前,给我老爹行拜见礼。 “晚辈见过龙老将军……” 现在,老爹已经不是总兵,贺兰只能以龙老将军相称。 待贺兰和老爹见过礼,我才宽慰他道: “爹爹,不要伤心了,没事儿了。” 贺兰接着说道:“就是,龙老将军,您放心。” “您有庭宇这样一个好儿子,肯定不会有事的。” “龙老将军,您竟生了这样一个了不起的大将军。” “简直就是……卫城之幸,边塞之幸,西秦之幸。” 贺兰还沉浸在胜利的欢欣鼓舞之中,关不住自己嘴巴似的。 对着我老爹,又开始喋喋不休。 老爹一边开心的点着头,一边脸上挂泪,呵呵笑了。 “贺兰将军过誉了,将军亦是年少英雄。” “此次陪着庭宇千里返回,援救卫城。” “吾儿虽然强悍,将军也勇猛非凡啊。” “西秦之幸,不仅仅是吾儿。” 正说话间,城外的战场,已经被西秦将士打扫的差不多了。 卫城林总兵和八百里联营统领丁文冕,也赶过来与我和贺兰见礼。 打断了我们的交谈。 纷乱仓促之间,我竟没有来得及向爹爹询问娘亲等人的情况。 林总兵作揖打拱的,把我和贺兰迎进总兵府。 一路上,我看见。 卫城里的老百姓早就蜂拥到街道上,迎接所有凯旋的将士。 表达着他们的家园没有被兵火焚荼,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 第五十一章 总兵林坤的牢骚 坐定之后,我只是简单回答了林总兵一些例行的客套询问。 碍于老爹在旁,我又怕被众人认为恃功轻狂。 觉得为了不多生旁枝,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虽然满肚子对西秦朝堂的不满,也只得强忍着。 看来,我内心深处,当初在大汉王爷府养成的内敛自持。 此刻,终于再一次发挥了作用。 倒是贺兰,正在胜利的兴头上。 免不了一时之间,没有管住自己的舌头。 倒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林总兵说出了我们心中共同的疑问。 “请问总兵大人,普散人已经破了阳陈,兵临卫城。” “十万铁甲军,如此凶悍,朝廷,倒也沉得住气。” 贺兰没有接着往下说,但谁都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难道,皇帝老儿真不想要他的江山了?” 林总兵苦笑着,摇摇头。 “贺兰将军,如今的朝堂之事,真是一言难尽啊。” “此次普散举兵入侵,并非突然袭击。” “但我等也只有眼睁睁看着他攻破阳陈,直抵卫城。” “我等自知不敌,早就十万加急的递上战报。” “无奈皇帝一心迷着云宫问仙,祈天祷神。” “朝政,被太子母子把持着。” “那个青妃娘娘……” 林总兵说到这里,告罪似的,双手交握,朝南面举了举。 “是个女人见识,一点主见也没有。” “听大臣们说现在内忧外患,万万不可分兵让京都空虚。” “别处驻军更是不可擅动,恐防其他国家趁机起兵。” “结果便任凭我们怎么求救,就是按兵不动。” “如今的西秦,在下不说,众位将军也可看见。” “哪里还有个家国的样子?竟是一盘散沙。” “若不是二皇子殿下公然抗命,率领边塞众将士苦拒蛮夷于塞外。” “我等竟不知……” 林总兵越说越气愤,须眉皆张,怒不可遏。 统领丁文冕似乎怕林坤当着众人,会说出什么过于激烈的言辞。 便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林坤对西秦朝堂满腔愤恨垢责。 林坤也顿时意识到自己有些事态,便摇了摇头。 咽下口中,更义愤填膺的牢骚之辞。 丁文冕便对林坤抱抱拳:“总兵大人请息怒。” 又对我和贺兰拱拱手:“边塞烽火未息,海内又遭此强敌侵袭。” “若不是两位将军来,我们这一城老小。” “也只有弃城而去,或者干脆等死的份。” “便是如此,也只能是我等宿命。” “怨责愤恨……也是无济于事啊。” 我终于愤怒了,也顾不上老爹在侧。 对丁文冕冷笑道:“说起来,我们这些武将,原本不该妄议朝堂之事。” “可是,前方将士浴血奋战,他们却苟安京都。” “不但弃二皇子殿下和边塞众将士生死存亡,于不闻不问。” “现在,竟连海内的城池,也是这等全然不放在心上?” “太子监国,竟连覆巢之下,并无完卵都不知道吗?” “统领大人把这些认作宿命?在下实在是不能苟同。” 被我这样言辞激烈的一质问,丁文冕顿时有些语塞。 贺兰点头道:“他们一定认为,卫城离大安还远着呢。” “便是丢了,也与他们的安享尊荣无碍。” 林总兵又苦笑着摇摇头:“哪有那么松快事情?” “若是任由普散十万铁甲军攻城掠池,长驱直入。” “一旦卫城兵败,洛城和郢都,并无多少抵抗力。” “也不要等普散打到郢都,天下诸国便会一起举兵涌来。” “到那时,便是梁城兵强,又能如何?” “在人人欲分一杯羹的群狼环伺面前,结局可想而知。” 丁文冕终于叹了一口气:“也不能说朝廷坐视不管……” 林坤立刻气恨恨道:“是没有坐视不管。” “朝廷被我们实在催的急了,竟派了一个钦差大臣来。” “对军务狗屁不通,却要我们坚守到来年开春。” “当我等都是傻子?他们是怕二皇子守不住燕阴。” “万一柔茹人打了进了,这些地方也是守不住。” “所以,便派了一个什么用都不顶的人,糊弄糊弄我们而已。” 老爹点点头:“朝廷其实已经放弃这些边远地区。” “认为只要守住京都,就是保住了西秦的江山。” “从这里到阳陈,就给普散皇子和缇弗王争去。” “说不定,他们还想着,可以坐收渔人之利呢。” 我的心中,不觉也叹了一口气。 老爹说的话,何尝不是很有道理? 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肯定是仔细盘算好的。 他们认为,二皇子肯定是守不住海外边塞的。 如果柔如王庭铁了心的要入侵西秦,突破燕阴口,只是迟早的问题, 一旦简渊真的丢了燕阴,柔如人马踏西秦海内。 缇弗王肯定是要和普庆阳争这些前往西秦皇城大安的必经之地。 而现在的西秦海内军队,无论哪一支军队。 都不可能有能力,和普庆阳打了还能去和缇弗王打。 并且,无论和他们那一个打,都不一定能打得赢。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放弃无法固守的地方。 先让普散和蛮夷争去,他们只需守住离大安最近的城池就行了。 贺兰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他想了想。 放缓了语气,对众人说道: “或者,我们也不能说朝廷考虑的不对。” “当此艰难复杂情势之下,如果殿下真的丢了燕阴。” “这些地方,确实成了兵家必争的糟乱之地。” “看来,朝廷实在是没有能力顾及了。” “毕竟,除了柔如,普散。” “西秦边境之上,陈兵以待的,何止十国?” 丁文冕和林坤都不说话了,均是面色沉重。 老爹却是叹息道:“贺兰将军,话是这么说。” “可目前这普散铁甲军的威力,却是不容小觑的。” “他们一旦休整过来,定然会发动殊死反扑。” “我们没有朝廷的派兵增援,只怕这卫城……还是难守。” 众人沉默不语,大家心中,都明白这位曾经的龙总兵意思。 虽然他的儿子骁勇无比,能力敌万军。 但毕竟是占了攻其不备的便宜,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第五十二章 丁文冕的尴尬 两军对垒,真正拼得,还是军队的实力。 匹夫之勇,只能得逞一时。 单凭一己之力,岂能耗得长久? 众人面色沉郁,仿佛刚才的胜利,不过是为我们自己敲响的丧钟似的。 为立刻看了贺兰一眼。 贺兰顿时心领神会,站起了起来。 抱拳对众人说道:“大家不必灰心。” “普散铁甲军虽然厉害,不过只是号称十万。” “今天又吃了败仗,如果我折算不错的话。” “他们真正的可以参见战斗的,不过八万人左右。” “诸位可知,二皇子殿下在苦寒边塞之上。” “仅凭手中不足十万兵力,且缺衣少食,兵器还严重缺乏。” “却靠着众志成城,照样死死的抗拒柔如王庭三十万大军于燕阴口外。” “所以,我们大可不必气馁,自己先把自己给吓唬住了。” “据我所知,卫城八百里联营。” “所有的兵马全部集合起来来,足有六万。” “再加上龙老将军从阳陈撤退下来的,往少了说,我们也有八万人吧。” “就算是一个对一个,也足够了。” “便是朝廷没有兵力可以增援我们,趁着普散军新败。” ‘锐气大减,我们也可以好好的干他一场。” 丁文冕点头道:“我赞成贺兰将军的话。” “我觉得,我们并不是缺少兵力。” “而是缺少有勇有谋,能征善战的将军。” “现在好了,二皇子殿下令二位将军千里驰援卫城。” “我等有信心,和二位将军一起,死磕普散铁甲军。 林总兵也振奋起来:“说得好!” “现在我们只有自己靠自己,把普庆阳先赶回去。” 我却对丁文冕拱拱手,慢条斯理说道: “丁统领,我和贺兰将军从边塞千里返回卫城是不假。” “但是,我们却不是二皇子殿下派来的。” 贺兰听我这么一说,立刻省悟过来。 急忙说道:“正是,丁将军误会了。” “二皇子殿下并没有给我们下达什么驰援卫城的军令。” “是龙将军听说阳陈郡失守,心中万分担忧家人。” “而我,则是听说普散大军迫近卫城,也记挂爹娘乡亲。” “这几天边塞还算安静,我们二人便私底下和太傅告了几天假。” “只说……前往雪山探望一位故人。” “瞒着殿下,结伴悄悄返回的。” 我不禁对贺兰抬抬眉头,这小子。 说起假话来,舌头都不带打一下卷的? 换做是我,一时之间,还真编不出这样的话来。 丁文冕立刻干笑了一声,略怀尴尬的对我们拱拱手。 “二位将军,不必急于剖白。” “我等众人,也并不是那不知道好歹的奸佞之辈。” “不管两位是奉命行事也好,挂念家人也罢。” “总之,卫城此次无虞,还是要承二皇子殿下的情。” 正说话间,却听得总兵府外面一片噪杂嚷闹。 我和贺兰正忙着应付言辞犀利的丁文冕,不料老爹早就变了脸色。 突然站起身来,也不和我们多少什么。 带着身边几名家将,就大步走向总兵府外。 我们才听见,外面,竟是一个孩子的大叫大嚷声。 “姐姐,姐姐,我要找姐姐……” 这下,别说老爹变了脸色。 连我心中,都有些诧异。 因为我一下便听明白了,是我们家的傻瓜宝贝弟弟。 不知道这个傻呵呵的小子是怎么得知我回来了。 并且,还能跑到总兵府前,嚷闹着要找我? 一直以来,这个傻小子不是被老爹给严格隐瞒着的吗? 难道因为这场不期而至的战争,终于叫这个小傻瓜得见天日了? 对于宝贝来说,这倒是件因祸得福的好事情啊。 外面,虽然老爹的呵斥声已经雷霆般响起。 小傻瓜却还在不管不顾的大叫大嚷着,要找姐姐。 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感到心头一热。 人也本能的站了起来。 贺兰是何等的机灵?见我老爹神色有异,疾步出去呵斥。 他立刻就大约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见我站起来就要紧跟着老爹往外走,贺兰吓坏了。 着急的对着我低低叫了一声:“庭宇……” 我不禁怔了一下,才明白自己有些举止失措了。 毕竟,我是女儿之身的这件事情。 在边塞上,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的了。 可眼下,我却是以龙飞虎儿子的身份,和众人厮见的。 若是一下子因为我那个傻瓜弟弟的嚷嚷,我便露出原形出来…… 我爹爹原本就是戴罪之身了,再被弄个以女冒男,以大充小。 便是我身有不世出的军功,在没有讨得朝廷恩赏的情况下。 也是大逆不道之过,那样的话,可就不好收场了。 我只得满脸讪讪的,不甘心的,慢慢又坐了回去。 林坤却早站了起来,大声喝问道:“什么人在外面喧哗?” 总兵府护卫首领立刻趋步近前,躬身禀报道: “是个孩子,好像……是龙老将军的小公子吧。” “不知道是……找爹爹,还是找姐姐?” “含糊不清的,叫人也闹不明白……” “龙老将军已经出去呵斥住,令夫人和家人给带走了。” 果然,门外的嚷闹,已经平息了。 也多亏了这个总兵府护的马大哈卫首领,被他这么一说。 大家也觉得外面那孩子,好像是嚷嚷着要爹爹。 毕竟,大家都忙着商议当前军务。 又因为彼此间,尚不熟稔。 说话的时候,还需要仔细斟酌言辞。 各人的神经,像眼下的情势,都有些紧绷。 谁也没有真正的留心,仔细去听。 一时之间,小傻瓜的一通嚷嚷,竟被胡乱含混过去了。 我看见,贺兰脸上的紧张神色,似乎微微的松弛下来。 而我,心中也暗暗吐了一口气。 爹爹重新返回时,脸上的面皮,都有些灰败。 可见他被自己的傻瓜儿子这么一闹,受到的惊吓不小。 好在,如今人人都知道。 龙飞虎的小公子是个傻子,谁也没有把他的话当真。 又被爹爹赶出去,一通劈头盖脸的呵斥。 令二娘和众家将,把宝贝赶紧给弄走了。 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宝贝原本身怀蛮力,如果他不愿意走,定然得我走出去。 第五十三章 看破不说破 可他毕竟惧怕父亲和娘亲,心智也因为这场战乱,多少有所增长。 虽然未能见到含烟口中的姐姐,也只得鼓着嘴巴。 随着他娘亲,悻悻返回他们在卫城的临时窄小住处。 原来,阳陈郡城破以后。 老爹实在是舍不下一家老小,只得忍辱偷生。 带着他们和阳陈郡百姓一起,撤退到了卫城。 可难民毕竟是难民,就是在自己的国家也不行。 幸亏老爹的军职还没有被全部削去,林总兵便拨了一处房舍给这一大家子暂住。 可是,老爹妻妾成群,儿女家人众多。 当此兵荒马乱之际,阳陈的老百姓他都得带着。 何况以他为主心骨的一府上下老小? 这一大家子,在阳陈郡偌大的总兵府里,还不觉得什么。 到了别人的地方,便觉得藏得住脑袋,藏不住尾了。 他有一个傻瓜儿子的事情,便再也无法隐瞒。 再加上普散人已经紧随其后,兵临城下了。 龙飞虎一家子,便是想再去遮盖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了。 反正大家都惶惶不可终日,就是有什么闲话,也顾不上嚼了。 最主要的,龙飞虎心中自问。 卫城若是兵败,他是必死无疑的。 若是他随城战死,哪里还能管得了许多了。 他的傻瓜儿子到底会如何?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 我会突然返回海内战场,并且还首战功成。 愣是把普庆阳打得落花流水,不仅救了卫城,还救了他这个养父的性命。 可是,如此一来,宝贝和我。 我们姐弟之间的隐秘互换身份,会被暴露的危险就很大了。 林总兵见老爹脸上的神色甚为难看,便笑道:“龙老将军不必生气。” “小孩子家家的,一时被城外的喊杀声吓到了。” “要找自己的爹爹,也是常情。” “所谓赤子之心嘛,谁家的孩儿不是偎着爹娘的。” “龙老将军有虎子在此,当不必再为小儿忧闷。” 老爹正苦于无法解释,听林坤这么一说。 便就坡下驴,双手扶膝,坐在那里,只是摇头叹息。 好像在懊丧,自己虽然生一个骁勇无比的大儿子。 却不幸,又生了一个痴痴癫癫的小儿子。 被小傻瓜这么一闹,再加上看见统领丁文冕和我们多少有些话不投机。 一时间,众人俱是沉默不语。 林坤便对我和贺兰拱手说道:“龙少将军,贺兰将军,二位将军今日一战。” “解了卫城之危,实在是劳苦功高。” “容林某代卫城军民,先行谢过二位将军。” 我和贺兰立刻一起给林坤拱手回礼。 贺兰道:“总兵大人不必客气,保家卫国,此原本是我们份内之事。” 我也点点头:“林总兵,丁统领,你们更是功不可没。” “今日一战,若是没有卫城军出城勇猛掩杀。” “也难以获得如此胜利,所谓众志成城。” “两位将军,为西秦坚守城池,亦是劳苦功高。” 林坤见我如此不肯居功,十分高兴。 丁文冕先头有些尴尬的神情,也开始缓和。 遂笑着,对我和贺兰拱拱手。 “此乃我等份内之事,不足挂齿。” 林坤点点头,继续说道:“两位将军想必也很是挂念家中亲人。” “趁此稍微闲暇之际,两位可先回分探看,以慰家中老大人牵挂之心。” “稍后,林某会派人前去恭请二位晚宴。” “届时,我们再从容商议如何应敌之策可好?” 说完,又对我老爹点点头。 原来,我老爹丢失了阳陈郡,已经被朝廷贬为参将。 正常情况下,老爹已经没有资格进入总兵府。 和林坤丁文冕这些主将平起平坐,一起议事了的。 在律法等级森严的西秦军营,主将议事。 在没有特殊情况下,参将裨将校尉等武职,只能殿外候令。 但因为今天立了首功的,是他的儿子。 所谓看子敬父,并且,老爹毕竟还是镇守过重镇的总兵。 林坤和我老爹,还有一些私交。 所以,这位卫城的总兵林大人。 对老爹这个败军之将,总的来说,还是很客气的。 尽管爹爹先头也有所推辞,还是被林坤恭请着,一起进总兵府议事大厅。 老爹见林坤示意他可以先带我回去,一家人团聚。 便站了起来,对林坤拱拱手,以示谢意。 我和贺兰倒还没什么,丁文冕却巴不得林坤这样说一声。 好趁势结束,方才他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的尴尬情形。 丁文冕不傻。 相反,作为一员武将。 丁文冕甚至比林坤这个总兵大人还要有多几分小心机。 在我和贺兰断然否定了他的话之后,他立刻就明白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唐突了。 即便明知道我们是奉二皇子殿下之令,千里驰援卫城的。 他们这些人也应该是看破不说破,才是真正的聪明。 方才,他还因为林坤垢斥朝廷。 故意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林坤的义愤填膺。 现在看来,真正聪明的人,还是林坤。 毕竟,当此战时,说几句泄愤的话,谁都能理解。 那只是一种情绪,一种宣泄。 并不能构成某种可怕的事实,会令林坤立马脑袋掉地。 林坤身为卫城总兵,守着一座岌岌可危的城池。 他请求不来朝廷的援助,难道还不准他骂几句吗? 但二皇子就不同了。 二皇子如今是驻守西秦边塞的主帅。 不管西秦朝廷现在对其如何看待,任其所为也好,弃之若履也罢。 他只要没被柔如破关,都还能勉强含糊得过去。 可是,在没有皇帝诏令的情况下。 无论是二皇子亲自率部返回,还是派将驰援海内危急城池。 都是一种目无朝廷法纪,擅自进行军事行动的胆大妄为行为。 不管结果如何,将来朝堂对质起来。 太子都可以有一万个理由,给这位不招他待见的弟弟,安上一个心怀叵测的罪名。 在太子母子一手遮天的朝堂之上,二皇子殿下便是有天大的冤屈。 也不敢有人出来为他申辩一句。 包括他们这些,如今正受到二皇子殿下恩泽的卫城将领们。 林坤就能做到看破不说破,而他丁文冕,却棋差一着。 第五十四章 最好不过的结局 一时之间,竟未能窥破其中的是非曲直。 于是,丁文冕第一个便对林坤拱手道:“如此甚好。” “末将城外正有些还没有处理好的事情,我也去去就来。” “龙老将军,两位将军请。” 走出总兵府,贺兰便和我们父女拱手告辞。 卫城大捷,城中老百姓早就把我们二人的名字嚷嚷的人尽皆知。 连宝贝这样的小傻瓜都知道了,可是。 却没有看见贺兰府中的家人前来总兵府前,恭候等待自家公子。 我心中琢磨着,贺兰的爹娘可能已经离开卫城了。 可这乱糟糟的城中,老爹一家尚且寄人篱下。 我也没办法,邀请贺兰与我一起,只得任他先回自己府中看看再说。 和我老爹带着众家将,走在因为兵荒马乱,显得有些悲凉的卫城大街上。 冷风扑面,我突然想起一个人。 我便脱口向老爹问道:“爹爹,石统领呢?” “为何,始终没有见到他?” 老爹的神情顿时黯淡下去,默然了半晌。 方才说道:“石统领他……已经为国捐躯了,为父惭愧啊。” 我愣了一下,虽然我也想到会是这样。 否则,以其人的张狂。 不会这么久,我还没有看见他。 但是,我想不到爹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要知道,一直以来。 想起那个死不休,我就想起被他糟蹋的含烟。 还有他那个肥胖无赖儿子……我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因为他们,我也不至于弄丢了小雯。 至今,连她的生死都无法知晓。 如今,那个恶贯满盈的奸诈家伙能落得个为国捐躯。 想来,也是他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面对神情沉郁的老爹,我却不敢表达出自己这种。 简直就是没心没肺,幸灾乐祸的极端无良念头。 我便故作沉痛的说道:“请爹爹不要难过了。” “石将军不幸为国捐躯,确实令人悲哀。” “但是在国家多难之时,每个为将之人。” “随时都有可能为国捐躯的,爹爹不必耿耿于怀。” 老爹还是摇摇头,目光哀伤,一副非常自责的样子。 好像应该他先光荣了,才是理所当然。 我便问道:“石将军的家眷呢?” 老爹答道:“阳陈城破,林郡守便带着家眷。” “连夜跑回京都大安,具表请罪去了。” “其余将士的家眷,都随为父退到卫城来了。” “暂蒙林总兵收留,哎……” 爹爹见左右无人,突然回头对身边家将吩咐道: “先回去告诉夫人,大小姐回来相见,不许嚷嚷。” 家将立刻躬身得令,答应了一声:“是,老爷。” 便跑步向前,先行一步,赶着回去通知了。 这里,老爹叹了一口气。 低声说道:“阿雪,为父真没有想到,你竟能在此时回来。” “更没有想到,你已经身具如此神力。” “可是,你虽然一片孝心,解救了为父于水火之中。” “只恐,你的身份,和庭宇的身份,快要瞒不住了。” 我想了想,便道:“父亲没有大儿,可以报效国家。” “弟弟年幼痴傻,而我这个姐姐却天生神力。” “便是我冒用了弟弟之名,也是爹爹一片忧国忧民之心。” “算不上存心的欺世盗名,爹爹何必担忧?” 老爹听我如此一说,眉头间不禁疏松了一下。 可话语之间,却有些情绪复杂了。 “话虽如此说,可西秦并不是不许女子上战场。” “阿雪,你如此骁勇,又如此孝顺,明白事理。” “爹爹对不起你……都是为父当初的一点私念。” 我立刻笑道:“自家父女,哪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爹爹善待我娘亲,抚育阿雪一场,就已经是莫大恩情。” “阿雪此生,当然要把爹爹视为亲人。” “爹爹,阿雪明白爹爹的心思。” “您放心,不仅我身上会挣到朝廷军功。” “庭宇以后,也定然不会寂寂无闻的。” 龙飞虎突然站住脚步,转脸仔细的看着我。 嘴唇颤抖,眼眶之中,老泪横溢。 “阿雪……” 他哽咽着呼唤了我一声,突然又嗬嗬的笑了起来。 “嗬嗬嗬……老夫有女如此……夫复何求啊!” 说完,便抹了抹眼睛,对我点点头。 挺起脊背,率先大步朝前走去。 跟着老爹,很快便穿街转入一条僻静小巷。 一座小小的院舍门口。 裹着披风的娘亲正带着杏儿,含烟等人,等候在门前。 我鼻子一酸,立刻想到当初。 我和贺兰一起,第一次返回到阳陈郡。 娘亲也是这样,早早的站在门口,等候着我。 只不过,总兵府的门前,气势非凡。 而眼前的宅院门口,却局促寒仓不已。 简直不敢相信,老爹妻妾成群的一大家子人。 现在,全部挤在这样一个狭小局促的院子里? 想起在阳陈时,总兵府是何等的高大威严,连绵幽深? 仆从家丁如云,气势煌煌。 哎,看来威风不可一世的老爹,确实沦为难民了。 含烟看见我,早就泪如雨下。 但当着老爷和夫人的面,却又不敢放肆。 只得用一只手捂着嘴巴,小小的脸上全是泪水。 一双大眼睛哭的通红,激动的不可抑止。 竟然不顾很多人都站在哪里看着。 可以想象,她是多么的思念我。 我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找个空把她安排一个合适的去处。 毕竟这里,并不是她的久留之地。 而我,更是给不了她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要让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她可以依托终身的人。 我临走之时,便把含烟托付给了娘亲。 看来,娘亲没有鄙弃她。 如此兵荒马乱,也没有抛下这个可怜的女孩。 只不过爱哭的娘亲,身边又多了一个爱哭的丫头。 可能这一对主仆,成天都过着以泪洗面的日子吧。 “我的孩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果然,娘亲一看见我,便颠着碎步,紧走几步。 一语未了,却又开始泪雨纷飞。 我赶紧快走几步,跪拜在娘亲面前。 “孩儿见过娘亲,教娘亲受委屈了。” 娘亲却因为过于激动,在杏儿和含烟的搀扶下。 第五十五章 再见娘亲 只顾哭泣,一句话也不出来了。 老爹不禁皱皱眉头,对娘亲说道: “行啦行啦,她这次回来,已经拯救了你我。” “夫人不必再天抹泪,外面寒冷。” “夫人身体不好,进屋再说吧。” 又对杏儿和含烟说道:“你们还不把夫人先扶进去?” 杏儿和含烟一起看看我,我只得自己站起来。 上前和她们俩一起,搀扶着娘亲,走进院内。 进院便听见,里面一间屋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便是宝贝的大声吼叫:“放我出去!我要找姐姐!” 又是数声砰砰砰巨响。 “姐姐,姐姐,我要找姐姐!” 我赶紧问道:“这么回事?你们把宝贝怎么了?” 杏儿偷偷的看了老爹一眼,低声虚气的摇头答道:“奴婢……不知道。” 老爹已经怒不可遏,跺脚道:“孽障!” “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孽障?” 娘亲也因为宝贝好像要把房门给撞破的巨大声响,而止住了眼泪。 我已经抛开娘亲,快步向着发出声响的房舍跑过去。 “宝贝,宝贝,姐姐回来了,你不要闹了!” “别闹了,姐姐回来了!” 只我这一声叫喊,顿时,各个房间虚掩的房门后,窗户边。 便晃动着许多的眼睛和人头。 这些眼睛和人头,便是我老爹那些大大小小姬妾们,女儿们。 房间里,宝贝闻声,顿时就不闹了。 二娘很快就打开关着的房间门,她的宝贝儿子便像只老虎一般。 口中嚷嚷着,冲我就扑了过来。 “姐姐……” 我心中顿时一片哀嚎。 不会吧,这傻小子不会见着我就要骑马马吧? “庭宇!不要这样……” 二娘尖叫一声,像个护崽的母鸡般,忙不迭是紧跟着出来。 不过,她这次想护的崽不是自己的宝贝儿子。 却是我这个浑身征尘,袍角之上,犹染血痕的龙府大小姐。 “二娘,没事的。” 我对着二娘叫喊了一声,便一下子把扑在我怀里的傻小子紧紧的抱了起来。 “姐姐,姐姐,姐姐呀……” 傻小子龙庭宇笑的眼睛都找不着缝隙了,人却被我抱着。 旋转了好几个圈儿,才放他下来。 放下宝贝,我才看见院中众人,好像都有些呆呆的看着我们。 半晌,杏儿才指着宝贝。 对我说道:“大小姐,你你……你……” 原来,几个月不见。 正在长身体的宝贝,却一点都没有耽误功夫。 该长横长横,该长高长高。 他此时的块头,不但比我还高出许多。 便是身量,看着足足有我两个重都不止。 而我,却在抱着这个宝贝弟弟的瞬间。 竟还能举着他双脚离地,异常轻松的转了好几个圈。 仿佛抓住一片羽毛似的,看在杏儿等人眼里,真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她们也知道我很厉害。 却不敢相信,她们一向平易近人的大小姐,竟是厉害如此。 她们也终于相信了,打跑外面围城普散军队,真是家自己家的大小姐。 那些房门背后,窗户旁边。 九娘,荣婶,还有我那些姨娘,妹妹们。 一时之间,人人都各怀心事起来。 毕竟,在当初的总兵府。 她们何曾把我这个所谓的大小姐,真正的放在眼睛里过? 如今三十年河东,我竟出息的这样厉害了。 连她们的老爷,都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看着我这个女儿,由不得的满脸喜色。 尤其是九娘和荣婶,更是做贼心虚的开始各怀鬼胎起来。 这里,二娘已经眉花眼笑了。 “哎唷,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听二娘如此高声大语,老爹极为不满的重重咳嗽了一声。 二娘一下子便省悟到自己的张狂,顿时满脸讪讪的起来。 “你弟弟……不知道怎么听见含烟小大姐和夫人说你回来。” “这一通闹的,几乎不曾拆了这房子……” 老爹不耐烦的说道:“行啦行啦,都回屋去。” 又对傻小子说道:“跟你娘亲先回屋,待姐姐和你大娘说说话,再陪你玩。” 宝贝却一把拽着我的袍襟,鼓着嘴巴。 一迭声的说道:“偏不,偏不,宝贝要和姐姐一道去骑马马打仗。” 娘亲擦擦眼睛,说道:“他好容易才盼回姐姐的,那里就舍得撒开?” “老爷,让阿雪带着她弟弟一道吧。” 然后又对我说道:“你不知道,阳陈危急之时,宝贝竟闹着,要去帮老爷打仗呢。” “他才多大的人儿,居然也知道替父解忧。” “谁说……我们公子傻呢?” 娘亲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我看见,二娘和老爹,眼圈又都有些红了。 爹爹便也不再阻止呵斥宝贝,只是对我说道: “你娘儿们有什么话,尽快说吧。” “恐一会儿,林总兵便会派人来请了。” 娘亲便一把握住我的手,眼巴巴看着我。 “怎么?刚回来,又要走么?” 我扶住娘亲瘦弱肩膀,对她点点头。 “娘亲,女儿这次回来。” “是要上阵杀敌,打跑普散人的。” “娘亲,您放心。等将来国家安宁了。” “女儿一定天天陪着您,不离开您左右。” 带着宝贝,进屋陪着娘亲。 刚说了一会别后情形,温热冷暖的话。 就有家将进来禀报,说贺兰将军过来了。 我急忙和老爹一道,走出院门外迎接。 宝贝跟屁虫似的,一步也不愿意离开我。 为着我非要宠溺着他,老爹虽然不高兴,眉头直皱。 却不好和我计较,真的要立什么为父尊严。 看见人高马大,胖乎乎的宝贝。 贺兰立刻对老爹拱手道:“这位小公子,想必……” 我笑道:“没什么想必不想必的,他才是龙庭宇本尊。” 我立刻看见,老爹的脸上,变了颜色。 贺兰赶紧说道:“龙老将军也不必惊慌。” “我与庭宇既是同袍,更亲如兄弟。” 然后,他又笑道,“其实,在边塞,庭宇的……女儿身份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我知道,他心里,也想叫我阿雪的。 但不知道为何,最后,还是用庭宇称呼了我。 听贺兰这么一说,老爹满脸的紧张,方才缓和下来。 第五十六章 人在屋檐下 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他额头似乎已经有汗。 “惭愧惭愧,既然贺兰将军早就知道。” “我们……确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将军的了。 “实在是……老夫当初考虑失当。” “如今,悔已晚矣!” 贺兰笑道:“龙老将军无需忧惧,庭宇已经军功昭著。” “虎父无犬子,我看小公子,肩宽腰圆,定然臂力惊人。” “当此乱世,只要他们姐弟都能挣得军功在身。” “何必定然要问谁是姐姐?谁是弟弟?” 听贺兰这么一说,老爹和我还没有来得及答话。 看似傻呵呵的宝贝,立刻骄傲的大声道:“我会射箭!” 贺兰怔了一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对宝贝竖起一根大拇指:“嗯,小公子好样的。” “男儿当挽千钧弓,壮士能举十方鼎” “小公子长大之后,定然和你姐姐一样,能力敌千钧。” 老爹赶紧谦逊道:“贺兰将军说笑了。” “小儿不过一个呆傻痴子,何谈力敌千钧啊。” 把贺兰恭迎进小院,我才问的道: “你回家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 贺兰道:“我当然回去了。” “只是,我家中已经无人。” “爹爹已经带着全家人避祸皇城大安了。” “家中只留下一个年迈老仆,耳聋眼花的。” “我和他也数不清道不明,便索性走出家门,过来找你来了。” 我揶揄他道:“还是有钱人家好啊。” “就是城破了,不过一走了之。” “你看看我们家,爹爹虽然做了总兵。” “一旦兵败城破,不但被削职。” “这一家老小的,走不了跑不掉的。” “全挤在这个小院里……” 老爹立刻打断我的话道:“阿雪,你不可对贺兰将军如此说话。” “我等还算是好的,好歹还有一个栖身之所。” “今次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回,暂解卫城之危。” “为父战死之后,只怕他们的境况,还不能够如此优渥呢。” 贺兰这才看见,这所小院里。 所有的房间里面,躲躲闪闪的,似乎都有女眷。 他思索了一下,便对老爹拱拱手。 “龙老将军,晚辈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老爹不知道贺兰又想说什么,便也对贺兰拱拱手。 “贺兰将军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 贺兰便郑重其事的说道:“庭宇言者无意,在下听者有心。” “我见龙老将军这里,确实局促的很。” “我父亲在卫城经营多年,薄有数处房舍。” “现在卫城告急,除了寻常我们自己住的,还留着一个老仆看守。” “其他的,都白白锁在那里。” “所以,在下不揣冒昧。” “请龙老将军随便择一处,把众位夫人暂时移居过去。” “一来,可解老将军和庭宇的后顾之忧。” “二来,我们家的房舍也不至于一直都白白的在那里空着。” 贺兰虽然说得极其委婉,老爹和我,也早就听明白他话里的好意了。 尤其是我,看着眼前这所局促不已的小院子。 心里巴不得老爹立刻答应娘亲他们搬走。 要知道,方才娘亲屋里,竟然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并且,若是娘亲等人搬到贺兰家的房舍。 就是以后老爹有个什么一差二错的,他们或者也不至于立刻就会流落街头。 毕竟,我相信,只要贺兰这个公子发话了。 以贺兰父亲的通晓大义,他们家必定会善待娘亲他们的。 老爹却十分犹疑:“我们在此居住甚好,不敢再去打扰府上。” 我急了,心说,甚什么好啊? 这破地方,屋里连个板凳都没有的好吧! 口中,却不敢这样说。 便一本正经的对老爹说道:“爹爹,贺兰将军一片好意。”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处房舍应该为官房。” “爹爹可有想过?如果我们父女二人一旦有什么差池。” “林总兵是不会再把此处,给娘亲他们居住的。” “既然如此,爹爹何不趁早把娘亲他们迁徙到更稳妥的地方?” “贺兰将军的父亲,是卫城有名的商贾富豪。” “他们家广有宅邸,便是不说女儿与贺兰将军同袍情谊。” “爹爹就是拿钱去租赁了来住,也比叫娘亲他们住在这里稳妥啊。” 贺兰急忙道:“庭宇,你不说劝劝令尊了。” “却又和我说这样见外的话干什么?” “我们家诸多房舍,空着也说空着。” “先头没有兵乱的时候,各处都还有人户居住。” “现在,早就跑空了。” “说是请各位夫人们去暂住,等于冒昧请各位夫人为我们看房子。” 我对贺兰眨眨眼睛:“我爹爹不是不愿意打扰府上嘛。” 机灵的贺兰立刻便明白了。 原来,这位龙老将军还在死要面子。 就算其实已经走投无路,也不愿意看着好像被人施舍。 要他带着一家人,前去投奔,寄人篱下。 特别,还是贺兰他们这种……商贾低贱人家。 他便突然提高声音,煞有介事的高声说道: “呃……那个,那个,龙老将军,庭宇说的对。” “您老要是心存顾虑,就当赁了我们家房舍居住好了。” “您放心,这租金,我按月便会和庭宇讨要的。” 老爹还是把眼睛看着我,我便催促他道: “请爹爹不要再犹豫了,一会儿林总兵便要派人过来了。” “无论如何,还是先安顿好娘亲弟弟他们才是正事。” 被我和贺兰一通做好做歹,再加上情境确实窘迫。 爹爹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咬咬牙,同意暂时先迁居贺兰府上。 此刻,我一向骄傲的总兵老爹。 也算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也可能因为,贺兰父亲虽然是个低贱商贾。 可他儿子贺兰,毕竟还是有军职在身的。 所以,爹爹最后才肯横下心,依从了我们。 贺兰便当场手写了一封手书,令老爹的家将拿着。 先去卫城东街一处房舍看房,打扫。 稍后,便可以把娘亲他们全部搬迁过去。 这里,我们刚商议完娘亲他们如何搬迁事宜。 连句别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林坤已经派人来请了。 第五十七章 烤乳猪 老爹立刻对紧紧依傍着我的宝贝说道:“还不回屋,找你娘亲去。” 宝贝立刻便瞪大眼睛,嚷嚷道:“我要和姐姐一起去射箭!” 老爹气坏了,厉声呵斥道:“孽障,再敢胡闹,还把你关起来!” 我赶紧对老爹说道:“爹爹,你和贺兰将军先走一步。” “我和弟弟说说话,马上就来。” 我一边说,一边又给贺兰使了个眼色。 贺兰顿时心领神会,便对满脸怒气的老爹拱拱手。 “龙老将军,要不,还是让他们姐弟说说话吧?” “您消消气儿,晚辈陪您先到总兵府去。” “免得林总兵会等得不耐烦,龙老将军请……” 老爹被贺兰死活恭请着,无奈之下。 只得狠狠的瞪了他宝贝儿子一眼,随着贺兰先出去了。 这里,我便摸摸宝贝仍旧肉嘟嘟的脸蛋。 柔声对他说道:“宝贝,有没有想姐姐?” 宝贝看着我,使劲的点了点头。 我又问他道:“还听不听姐姐的话?” 宝贝又使劲的点点头。 我便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大脑门。 “真乖,姐姐也很想宝贝。” “不过呢,姐姐更想知道。” “宝贝的箭法,现在练习的如何了?” 还没有等宝贝说话,就听一个女孩子细声细气的说道: “小公子的箭法已经练习的很好了。” 我转脸一看,原来是含烟红着脸,跑出来对我说道。 宝贝看着含烟,立刻又非常同意的,使劲点点头。 我也对微笑着,叫了一声:“含烟。” 含烟已经跑到我面前,似乎还有些手足无措。 “公子……大小姐……” 她语无伦次的叫了我两声,似乎又想哭。 我立刻对她微笑道:“含烟,多谢你和杏儿这些日子,陪在我娘亲身边。” 含烟呜咽道:“大小姐,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此刻,看着出落的越发秀丽的含烟。 我的心中,不觉又想起小雯。 不知道那个总是欢欢喜喜,跟着我后面颠啊颠的丫头。 能不能像含烟一样,遇见能善待她的人。 我摇摇头,亲切的看着她:“含烟,你并不是我们龙家的奴婢。” “我也和娘亲说过的,不要拿你当仆婢看待。” 含烟急了,噗通一声,便双膝跪地。 “大小姐,含烟是您救的。” “今生今世,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求求大小姐,别不要我。” 我顿时又哭笑不得,这个含烟,简直了。 可是,现在我却没时间和她多说什么。 便对她说道:“含烟,你赶紧起来。” “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你放心,没有谁会不要你。” “待会,娘亲会带着你们所有人。” “搬到贺兰将军府上去,他那里房舍多,宽敞。” “我还要拜托你两件事情,一是照顾好我娘亲。” “二是照看着宝贝练习箭法,万不可荒废。” 含烟听我如此一说,顿时破涕为笑。 对我说道:“多谢大小姐,含烟记着了。” “大小姐,您不知道。” “小公子练习箭法可入迷了,常常连饭都不肯吃。” “二夫人她……不知道为这事儿。” “背地里……抱怨您多少回了。” 含烟嗫嚅着说完最后这两句话,又心虚的往二娘房间里看了看。 好在,因为外面有男客贺兰刚离开的缘故。 二娘等人,并没立即敢擅自走出来的。 只有含烟,一直忧心,恐怕我又要马上离去。 她却在好容易盼得我回来之后,竟连一句话都不能和我说上。 便躲在门后,见老爷和客人走出去,就不顾一切的跑了出来。 我把含烟了拉起来。 又摸摸宝贝的脸蛋,对他说道:“宝贝,姐姐马上要出去一趟。” “你呢,先和你娘亲一起。” “待会去一个新的,宽敞漂亮的地方。” “姐姐这会很忙,顾不上跟你们一起去看房子。” “所以呢,你要和含烟姐姐一块儿。” “去给姐姐在新的地方,找一个漂亮的房间给我住。” “记住,房间门口要宽敞。” “否则,姐姐可没办法带你玩儿。” “房间里,还要布置布置。” “不但要有睡觉的地方,还要有吃饭的地方。” 宝贝使劲点点头:“还要有姐姐搁兵器的地方。” 我顿时笑了:“宝贝真聪明!” “如此,咱们就说定啦?” “姐姐先出去一趟,你要听含烟姐姐的话哦。” 等我感到卫城总兵府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齐了。 贺兰看见我就对我挤眉弄眼,又悄悄地对我伸出一根大拇指。 我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怎么搞定你那黏糖弟弟的? 老爹看见我的身后,并没有带着他的傻儿子。 脸上的神情,也略有欣慰。 海内的城池,果然不比苦寒的海外边塞。 饶是如此的兵临城下,人心惶惶。 总兵府看似匆忙潦草的宴席,竟都丰盛的让我感到罪过。 我默默地看了贺兰一眼,此人也正盯着面前的一只硕大流油的烤乳猪发愣。‘ 可能,我们的心中。 都不约而同地想起,边塞上的西秦守军。 包括二皇子简渊,李阔海这样的主帅。 此时此刻,却在啃糠饼,喝秕谷粥。 连最亟需营养的伤员,几乎连新鲜的菜汤都喝不上一口。 而现在,摆在我们面前食案上的。 除了娇嫩金黄,浑身流油的烤乳猪。 还有一盘切割齐整的熟雁肉,一盘烧制诱人的油绿菜蔬。 主食则是一大盘雪白的蒸熟面饼。 每个参加筵宴的将领身旁,还有一名怀抱着酒瓮的侍卫。 我好歹也是在总兵府做过大小姐的人。 可是,我对于西秦海内食物最大的认知。 不过就是油腻肥硕的红烧肉,那是龙府阖府上下,最心爱的美味。 分食其来,简直人人尽显饕餮之态。 还有的,就是一些极为清淡的菜蔬。 现在才明白,原来,那只是我曾经做过总兵大人的老爹的粗枝大叶。 人家卫城林总兵,厨房里的厨子随便捯饬捯饬。 虽然不是什么鱼翅燕窝,山珍海味。 但每人一只烤乳猪,竟都能端的出来。 如此推算开去,西秦皇宫的御膳房里。 不知道那些御厨,还能烧制出什么样的美味? 第五十八章 前车之鉴 而吃着那些美味长大的简渊,竟能在苦寒的边塞之上。 和所有人一起,吃糠饼喝秕谷粥…… 且看着,似乎还甘之如饴。 此人,莫不是一个假的皇子吧? 还有贺兰…… 这个出生在商贾富豪之家的公子哥儿,瞧他的样子。 竟也会盯着面前的烤乳猪发愣,难道? 他们家虽富犹吝,也从来就不曾吃过如此奢侈美味? 还是,他也是一个假的富商公子? 正胡思乱想之间,林坤已经端起自己的酒盏。 声音洪亮的对众人说道:“诸位,战时从简,在下只略备薄酒。” “不成敬意,诸位将军不要见怪。” “为了庆贺卫城初战告捷,我先干为敬!” 说完,一仰脖,便把盏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对我们说道:“诸位将军请……” 众人都是激战奔忙了一整天,神经高度紧张。 此刻一旦松弛下来,顿时都觉得饥肠辘辘了。 林坤恭请之后,众人皆告罪一声。 很多人连酒都不及饮,抓起面前的白面饼就啃。 一场战时的“简单”筵宴,很快就风卷残云般结束了。 林坤令人撤下残席,方才对众人拱手道:“慢待了各位将军。” 贺兰笑道:“和边塞比起来,林大人您这就是盛宴了。” 林坤点头道:“海内,总归是要比边塞富庶。” “龙少将军和贺兰将军一直随二皇子殿下驻守边塞,真是辛苦了。” 丁文冕似乎是想弥补之前的言语有失,遂拱手说道: “二皇子麾下,将才济济。” “若是此次能得殿下返回海内督战,定能驱逐强虏。” 林坤摇摇头:“丁统领所言,亦是我等心中期盼。” “可是,殿下在边塞,已经拒柔如三十万大军于边境了。” “如今,别说朝廷无诏。” “便是朝廷有召回殿下之意,想必殿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唯今之计,还是那句话。” “驱逐强虏,收复阳陈,还得靠我们自己。” 林坤身为卫城总兵,心中十分明白。 要想真正的守住卫城,指望朝廷是不可能。 眼前又有老爹这个城破被贬的前车之鉴。 知道整个卫城的干系,同样都系于他这个总兵一身。 城在,他这个总兵的位置便会安然无恙。 城破兵败,他便同样会遭到朝廷削职。 他之所以一直很善待老爹,除了曾经的旧谊,也是出于此种兔死狐悲之感。 他之前受贺兰鼓励,便已经下定决心。 趁着初战告捷,又有我和贺兰两员猛将在此相助。 孤注一掷,最好能把普庆阳打回老家。 否则,被普散驻军在阳陈郡。 终究是虎视卫城,令卫城有唇亡齿寒之窘迫。 若是我和贺兰一旦返回边塞,无可与普散大战之将。 他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若是侥幸成功,便是他这位卫城总兵莫大的功劳一件。 所以,林总兵心中。 已经下定决心,要把普庆阳赶走,收复阳陈。 听到林坤提出要收复阳陈,老爹第一个斗志昂扬。 他日思夜想的,就是能有这洗雪前耻的一天。 不过之前,他都把希望寄托在朝廷那里。 盼望朝廷能有朝一日,派遣大军前来收复。 现在,他似乎从我和贺兰身上看到了希望。 老爹心中更明白,如果没有此次的卫城大捷。 打死林坤,林坤也说不出这种豪气干云的话来。 毕竟,如今只有彻底的赶走普散大军。 已经处于被抛弃的卫城,才能真正的确保无虞。 林坤才不会遭到他这样削职被贬的结局。 于是,老爹立刻便对林坤拱手道: “总兵大人有此决心,老将佩服。” “不知道总兵大人接下来,是作何打算的?” 林坤却对我和贺兰拱手道:“不管我等心中作何打算。” “若想真正的收复阳陈,还得仰仗二位将军。” 贺兰立刻回礼道:“林大人不必客气。” 我也对林坤拱手道:“阳陈,乃是我父亲丢掉的城池。” “林总兵愿意助我父亲收复阳陈,为人子女者,已经对大人感激不尽。” “所以,末将愿听从林大人调遣。” 林坤很高兴,满面笑容道:“如此甚好。” “少将军也不必客气,卫城和阳陈,原本同气连枝。” “此次少将军不远千里,解我卫城之危。” “我等心中,何尝不是感激不尽?” “同为西秦守将,我们一家人无需说两家话。” 丁文冕见林坤说了半天,仍旧是虚辞客套。 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总兵大人,既然决定收复阳陈。” “事不宜迟,我等须作速商议出如何开始进攻。” “趁现在士气大振,一鼓作气,杀他个措手不及的才好。” “否则,迟恐生变。” “等普散人缓过劲儿来了,我们就没有多少便宜好讨了。” 林坤只得点点头:“丁统领说的是。” “下面,我先说一下我们的兵力情况吧。” “我们卫城守军,八百里联营驻军。” “再加上龙老将军从阳陈带来的兵士,不过八万多人。” “普庆阳今天虽然被大大的挫了锐气,可能损失了将近一万多兵士。” “不过他带来的铁甲军,是号称十万的。” “所以,正如贺兰将军所说的。” “我们面临的,是一对一,甚至是更多敌人的战斗。” “大家知道,这样的兵力。” “如果只是防卫,在布置得当的情况下。” “我们或者还可以继续支撑,拒敌于城楼之下。” “如果要进攻,就需细细谋划了。” 贺兰笑道:“林大人,光是防卫。” “敌军如果不退,城池可能迟早会被攻破。” “所以,我们必须要变被动为主动。” “不能像皇城之中的那些老狐狸,只想着往洞里躲。” “便是十万铁甲军又怎样?林将军放心。” “缇弗王率领着三十大军,攻打咱们燕阴。” “打了这么些日夜,到现在也未能前进一步。” 林坤对贺兰赞赏的点点头:“贺兰将军所言极是。” “我们目前手上的兵力便是如此,严格的来说。” “其实,也不算是吃亏。” “说来惭愧,先头我等惧于普散铁甲军,一举便攻破阳陈。” 第五十九章 最柔软的地方 “想着他似乎是有三头六臂,自己先就怯了。” “哈哈哈,如今看来,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 “遇见如少将军这样骁勇之人,也会吃败仗的。” 我见林坤似乎又扯远了,便站了起来。 对林总兵说道:“林大人不需担忧。” “我听说,兵在精,而不在多。” “如果善用,何止能以一当十?” “只要我们仔细计划好了,还是有取胜的把握的。” 我说这话时,故意作出有些心虚的样子。 悄悄地瞟一眼老爹。 似乎生怕他突然会绷起脸,训斥我班门弄斧。 说句老实话,一直以来。 对于这个总兵老爹,我的心情是极度复杂的。 说不敬畏吧,也不尽然是。 说很敬畏他吧,其实,有时候,我也真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所以,这种矛盾的心情。 令我在老爹面前,不由得便想夹紧自己的尾巴。 真是既不愿意惹他不高兴,又不敢过于的恃功自傲,张扬放肆。 众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些话。 能让贺兰说的,我便尽量不作声。 哪怕我喉咙里其实早就痒痒的难受,恨不得痛痛快快的指手画脚一番。 从前,我心中只是有些感激老爹对阿雪的一番抚育之恩。 所以,他不论基于何种目的。 我都不会对他怎么样,顶多也就置之不理罢了。 反正,如今他也不能把我们母女如何。 并且,我今天所有的成就,也多亏了他的那些某种目的。 我觉得,我和他之间,顶多也就是两不相欠。 可是,老爹现在竟成了败兵之将。 他把自己的城池给丢了,遭到了朝廷翻脸无情的贬黜。 带着全家人,带着全城的老百姓。 灰头土脸的,寄人篱下。 他哽咽着对我说:“为父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还像一个年迈的,受了委屈的,真正的父亲一样。 对着我这个女儿抹眼淌泪,毫不掩饰。 无论阿雪和他有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这个在战火中有些乱了阵脚的老爹。 却已经触动了我心底深处,那一处最柔软的地方。 就像阿雪的娘亲,在我的心中。 我和她,何尝又有什么血缘关系呢? 可是,我依然愿意守护她。 就像此刻,我的心中,愿意体恤怜悯老爹一样。 我一定要在众人面前,给足老爹为父的威风。 虽然,我曾经并不怎么把这个老爹放在眼中的。 可是现在,我却一点儿也不愿意别人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就是要作出由衷的,敬畏老爹样子。 叫那些只会以成败论英雄的人,不敢轻视慢待他, 但是,老爹却十分端正的坐在那里,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我暗暗吐了一口气,老爹毕竟还是有秉持的。 他一本正经的心中,哪会想得到我这点可笑小心思? 我正心神游移之间,却听见林总兵急切的说道: “少将军有何想法?快请说来听听。” 我定了定神,方才口开河的说道: “我认为,普庆阳此次入侵。” “虽然拥有十万铁甲军,远道而来,并不占多少先机。” “只因朝廷怯战,造成我们守城将士信心不足。” “若是各个城池之间相互驰援起来,定然不会如此被动。” “若不是我和贺兰将军急着要回燕阴,只能速战速决。” “我们完全可以派人,先切断他的粮草供给。” “不等他出城攻伐,我们先去虚张声势,来个反围阳陈。” “他若出城,我们便和他厮杀。” “他若坚壁不出,我们就日日去骚扰。” “阳陈毕竟是兵败弃城,留下的给养也有限。” “没有粮草,就是困,也可以把他困死在阳陈。” 丁文冕立刻不满的说道:“少将军尽说些没用的。” “如果少将军和贺兰将军不走,我们当然怎么打都行。” 林坤也点点头:“丁统领说得对。” “如果少将军一直留在卫城,我们怎么都好办。” 我赶紧继续说道:“所以说嘛,我们只能速战速决,背水一战了。” “阳陈是我爹爹的驻地,经营多年。” “内外所有的军事设施,都是爹爹一手督建的。” “哪里强哪里弱,爹爹最清楚。” “我们出其不意,避强攻弱,就能以少胜多。” 老爹连连点头道:“正是此理,我阳陈还有许多机关奇窍。” “要是先潜了人进去,更是能出奇兵。” 丁文冕立刻不失时机的插嘴道: “将军既然在城中布有机关奇窍,为何普散军毫发无损的就进了阳陈?” 老爹便叹了一口气:“丁统领责问的是。” “说来惭愧,普散军攻城之初,气势汹汹。” “我阳陈兵力不足,又无善战得力之将。” “石统领战死之后,郡守林大人又不肯固守,老夫也乱了方寸。” “仓促之间,只想着能活一城军民之性命。” “却没有沉着应战,把我布于城中的机关善加利用。” “如今,悔之晚矣。” 林坤见丁文冕如此轻慢老爹这位被贬总兵,心中顿时有些不悦起来。 赶紧用安抚的语气,为老爹圆场道: “龙老将军不必过于自责了。” “领兵者,顾全大局方为上策。” “我等身为一城总兵,干系一城军民,岂能意气用事?” “非到山穷水尽,玉石俱焚总归是下下策。” “丁统领不必过于逼问,等将来统领司一城总兵之职时。” “自然便会知晓其中诸多的迫不得已。” 丁文冕被林坤这么一怼,虽然心有忿忿,却不便再多说什么了。 贺兰见状,急忙插嘴道:“林大人,丁统领,我们先不要说这些闲话了。” “还是先请龙老将军给我们细说一下阳陈里的情况。” “咱们先研究研究,怎样才能出奇谋神兵,打跑普庆阳才是正事。” 面对强敌,林坤和丁文冕只能各退一步。 经过一番商量,我们决定。 为了稳妥起见,首先,还是先派出了一支精干的人马。 前去打探清楚,普庆阳搬运粮草的路径。 万一奇袭不成,要是和普庆阳打持久战打话。 还是先得从如何切断普散军后路上,扰乱他们军心上做文章。 第六十章 石少雄 普庆阳是远道攻伐,无论如何。 要是能侥幸劫夺到他到粮草辎重,便可动大大摇他的军心。 然后,我们才开始仔细谋划如何能以少胜多,险中求胜。 众人正在全神贯注,听老爹仔细的给我们讲阳陈内外的布防。 忽然外面一个兵士匆匆进来禀报道: “启禀总兵大人,石公子又在吵闹不休。” “被我等竭尽全力,挡在营门外。” “他听说众位将军都在这里,便非要进来见您。” 林总兵却向老爹看去:“龙老将军,你看这如何是好啊?” 我向老爹问道:“石公子?哪个石公子?” “是石统领的儿子吧?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闹什么?” “难不成,要你们给他钱去花天酒地?” 老爹不悦的看向我说道:“快休胡说。” “石少雄只从其父为国捐躯以后,便立志要投军报国。” “当着为父地面,对天发誓。” “定要杀普散人,为他爹爹报仇。” “但是,为父念他年纪尚幼,尚未婚配。” “娘亲多病,且有祖母在堂。” “石统领止有此一子,想存石将军一点骨血。” “始终没有允许,故此他一直吵闹。” 我笑道:“哦,原来这样。” “这样看来,我倒是错怪了他。” “石公子虽然行为荒唐,倒也还是一个热血男儿。” “既然他执意要从军 ,爹爹干嘛拦着?” “当此家国不保,山河飘零之际。” “身为男儿,不正是报效朝廷的好时机吗?” “我和贺兰将军不是一样未曾婚配吗?” 林坤笑道:“少将军言辞咄咄,固然一腔英雄气概。” “但这不过是龙老将军感念其父战死沙场,家中止剩寡母高祖,心存怜恤。” “其实像少将军等,年少英雄。” “方才正是好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以求日后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呢。” 贺兰忍不住,有些揶揄地说道:“既是如此说,伯父岂不是好心,反而断了石公子地封侯之路?” 我想了想,对老爹说道:“爹爹,贺兰将军说的也是。” “我曾经和石公子交过手,他其实倒是一个颇有些气力胆量之人。” “以前他老爹在时,把他娇生惯养的胡作非为。” “现在他失去了庇护,又没了林公子那样的纨绔之朋帮衬怂恿。” “现实惨痛,他总是要觉悟长大的。” “爹爹何必定然阻止他从军?反倒叫他不得物尽其用。” “我觉得,以其人凶猛,说不定,还是个将才呢。” 我的一番话,说得大家都不作声了。 老爹也沉吟不语,这时,刚才那个军士又匆匆跑进来。 慌慌张张地大声禀报道:“启禀大人……石公子,他发疯了。” “拼了命的往里冲呢……我等……不敢伤他性命。” 老爹终于叹了口气,说道:“让他进来吧。” 一阵纷沓脚步声,只见十几个兵士。 押着气喘吁吁,披头散发的石少雄进来。 石少雄大概经历了兵火熬炼,爹爹死去的打击。 短短数月,竟一改从前穿红着绿的纨绔做派。 虽然散发凌乱,却目光凶狠,面容也变得成熟许多。 因为热孝,一身缁衣,倒把他天性里的憨梗孤直袒露出来。 果然,磨难是人生之中最好的教训。 这个曾经少不更事的纨绔子弟了,眨眼间,就已经长大了。 一进议事厅,也不看别人。 却“扑通”一声,就给老爹跪下了。 像他老爹一样,梗着脖子,粗着嗓子。 大声说道:“龙将军,您今天要是再不允许侄儿从军报国,侄儿就一头撞死在总兵大人这里算了!” 不待老爹说话,林坤把面前的帅案一拍。 大声喝道:“石少雄,你一心要上战场,报效国家是好的。“ “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寻死觅活,成何体统?” “将来怎么能带兵打仗,顶天立地,建功立业?” 石少雄见总兵大人动怒,吓得立刻低下了头。 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全无方才进门时的强横气焰。 见他服软,林坤才缓和了语气。 对他说道:“石公子,你真的要抛下老母,上战场拼杀?” “你可要想好了,战场之上,非同儿戏。” “刀剑无情,除了你自己,没人可以再庇护你。” 石少雄立刻听懂了林坤话里的意思,顿时抬起头。 仿佛夙愿得偿,立刻激动的答道:“多谢总兵大人成全。” “我要从军,为爹爹报仇,也是娘亲愿望。” “我娘她老人家说,不报父仇,焉为人子?” 林坤点点头:“你不必谢我,是龙少将军为你说的情。” 石少雄立刻转身向我,趴在地上就磕头。 “少雄多谢少将军,不计前嫌。” “我从前荒唐,胡作非为,不知好歹……真是无颜见少将军。” 我笑道:“石公子,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你和林公子混在一起。” “难免近墨者黑,胡作非为了。” “从前的事,就不要提了。” “你既然决定从军,就不比从前了。” “相信你会越来越明白事理的,毕竟,战场是会更加磨练人的。” 爹爹站了起来,上前亲自扶起石少雄。 对他说道:“虎父自然无犬儿,贤侄快快请起吧。” 贺兰一旁笑道:“少雄兄一看就是年少英雄,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老爹点点头,对石少雄说道:“不是老夫阻拦贤侄的前程。” “实在是战场险恶,怕对不起石将军泉下之灵。” “既然石夫人也深明大义,贤侄又立志从军,我也深感欣慰。” “这样吧,你以后就跟着庭宇如何?” 我一听,顿时头都大了。 呵呵,我这个老爹…… 合着,还是怕石逋修绝了后啊。 让石少雄跟着我,不是明摆着,把他就托付给我了吗? 他倒是真看得起自己“儿子”,连商量都不用的? 石少雄一听,喜欢坏了。 忙不迭的点头道:“多谢龙老将军。” “少雄以后就心甘情愿服侍少将军,鞍前马后,绝对不敢懈怠。” 抬头,看见贺兰对我眨眨眼。 第六十一章 改了心肠 我知道他的意思:“你老爹又给你招兵买马呢。” 众目睽睽之下,老爹的意思我哪里好去违拗? 何况,让石少雄从军,又是我一力促成的。 瞧着石少雄欢天喜地,中了头彩样子。 我也实在是不忍再多说什么,拂了他昂扬斗志。 跟着我就跟着我吧,反正我手下亲兵已经一千多号人了。 他们现在全在苏先生小武带着,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只要石少雄肯上进,不再纨绔荒唐。 看在老爹和他战死父亲面子上,我还是愿意提携锻炼他的。 打探普庆阳运送粮草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贺兰当堂自告奋勇,愿意带兵去截断。 石少雄一听有仗打,立马缠着贺兰,要给他打个先锋。 见少雄如此勇敢无畏,老爹很是高兴。 立刻要让人给他准备了铠甲战马,以壮行色。 石少雄答道:“不需,我已经都带来了。” 林坤大喜过望,呵呵大笑道:“石公子果真是志坚啊。” “趁此良机,就去和贺兰将军干一场功劳,好好好。” 我知道贺兰武功虽然和我比差些,但是趁普庆阳现在被我打得缩在阳陈不敢出头。 他率兵去劫个粮草,估计还是没有问题的。 石少雄我曾经和他交过手,也是个会家子。 身上很有一股蛮劲,正好可以相帮。 林坤令丁文冕前去八百里联营清点精悍兵士,暂且交予贺兰和石少雄统领。 前去设伏,准备劫夺普庆阳的粮草辎重。 我和老爹便先和林坤告辞,回去看看娘亲他们搬迁的如何了? 和普庆阳诛心阵法一战,我失去了老爹馈赠的铁血战马。 老爹现在不但被削职,且还是寄人篱下。 所以,仓促之间,也寻不到好的马匹给我代步。 虽然我就是动辄步行也无所谓,老爹的脸上,瞧着却好像怎么都不是滋味。 的确,想当初,在阳陈郡。 马场之上,有的是健硕马匹。 便是没有铁血马这样神骏之骑,代步良驹还是有的。 如今,一场战争,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石统领战死,阳陈郡城破。 别说马场之上的良驹了,多少人家的楼舍亭台,万贯家资都遗落在那个兵败之城里了。 老爹坚持不肯骑马先走,只令家将牵着他的马随后。 我们父女一起援步缓行,径朝新搬迁的贺兰宅地所在走去。 我又问了些阳陈里的情况,老爹一一对我仔细回答。 末了,他突然对我说道:“庭宇,你此次回来,须抽些时间,多陪陪你娘亲?” 我心里一动,不禁看向老爹。 老爹却自顾昂首前行,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 我心中却暗自纳罕,老爹……什么时候改了心肠? 不去宠溺九娘,倒关心起娘亲来了? 还要专门的提醒我,要我多去陪陪娘亲? 是因为我此次返回卫城,表现不俗。 让他分外刮目相看,所以便忽然对娘亲另眼相待了? 还是我娘亲成天愁容满面,成天哭哭啼啼的老爹受不了了? 如此一琢磨,半晌我才答道:“呃……知道了。” 老爹叹了口气:“只怕你很快又要离去……” 我发现,此次见着老爹。 他叹气的时候,似乎比他说话的时候,要多得多。 出了总兵府,往贺兰空宅的卫城东街,其实并不是太远。 毕竟,一个城池,只有那么大。 但是,当我们父女站在贺兰宅邸大门口。 我们才发现,贺兰家的宅邸,真的很大。 我也第一次真正的明白了,这个贺兰将军的富庶身家。 商贾之家的宅邸,和其他人家的宅邸建造,是不一样的。 老爹在阳陈郡的总兵府,和卫城林坤的总兵府。 也只是辕门高大,门前石狮子威风。 总兵府两侧,便或者是街道,或者是军营。 贺兰家的宅邸,在一方书写着硕大“贺兰”黑字的匾额门楣下。 两扇紧闭的大门左右,却俱是一扇一扇,逶迤牵连的房舍。 那些房舍建造高大,都有独立的门扇。 却又能叫人一眼看出,它们都是属于贺兰府邸的。 只是,那些门扇都紧紧关闭着,无端透露出一种极度萧索。 我看见,我们龙家的家将,正站在一扇打开的侧门前等候着。 看见我和老爹回来,急忙一起趋步向前行礼。 阳陈兵败,匆忙逃命之中。 便是总兵府众人,也只是携带了随身衣服,细软等物。 龙家家将拿着贺兰手书,叫开看守此处房舍的贺兰家人。 经过简单的清扫过后,便把娘亲等大大小小的夫人孩子都接了过来。 这里房舍众多,娘亲身体不好,一向又不管事的。 众人只依着先头习惯,在二娘和九娘的安排下。 很快就各自选定居住房舍,安顿了下来。 贺兰家人按照贺兰手书吩咐,又指给龙家人食物仓储,厨房,洗浴等处。 让龙家人自行其是,自取所需。 便把此处让龙家人居住,自行回贺兰老宅复命。 老爹的姬妾等人,已经凄惶多日,突然得到这样轩敞住处。 并且房舍里面,俱是桌椅考究,床榻铺陈精美。 大小厨房里,一应饮食具备。 庭宇疏阔,洗涤沐浴,无不便利。 竟比之前阳陈郡的总兵府,还有之过而无不及。 连向来对娘亲极为不恭敬的九娘,都不由得跑到娘亲房间里。 对着娘亲,不三不四的说了好多恭维话。 大家正高兴着,听说老爷和大小姐回来了。 荣婶便带着丫鬟仆妇,忙忙的先迎了出来,给我们行礼。 娘亲在杏儿和含烟的搀扶下,带着九娘等人,也迎了出来。 我赶忙上前搀扶住娘亲:“娘亲,您身体不好,就不要劳动了。” 九娘则忙忙的对着老爹躬身福礼:“妾身见过老爷。” 这个曾经浓妆艳抹,成天花枝招展总兵宠妾。 此刻身上的衣服钗饰,陡然也素净起来。 一副要亲自洗手作羹汤的朴素样子。 娘亲脸上含笑,却用手暗暗推了推我。 我只得放开搀扶着她的胳膊,对九娘躬身道:“阿雪见过九娘。” 九娘顿时就眉开眼笑起来:“哎呦,阿雪你好有出息哦。” 第六十二章 大姐姐 “大夫人真是好命,养个女儿比儿子还要强呢。” “你瞧瞧,我们这可都是沾了大小姐的光。” “这位贺兰大将军可真是有钱……老爷您瞧瞧这……” 见九娘说的三不着四的,老爹不禁皱皱眉头。 “行啦,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又对娘亲说道:“老二呢?要她传话下去。” “这里毕竟是别人家的宅院,一切使用物品都要当心些。” 娘亲赶紧点点头。 我看见,遭到老爹冷落的九娘。 一张俏脸上,微微的有些不满。 见二娘也带着宝贝,忙忙赶过来相迎, 我的小傻瓜弟弟早就挣脱他娘亲的扯拽,对着我径直冲了过来。 大声叫道:“姐姐,姐姐……” 爹爹立刻厉声训斥道:“孽障,走个路也横冲直撞的。” 二娘顿时白了脸,慌忙冲过来。 一把抓住弟弟的手,对爹爹说道:“都是妾身看护不严,老爷责罚的是。” 我赶紧对老爹说道:“爹爹,二娘,没事儿,宝贝摔不倒的。” 老爹苦笑了一下,挥手示意二娘退下。 弟弟已经冲上来,一下子抱住我的腰。 这傻小子全不管他爹娘全在当场,竟对我撒起娇来。 “姐姐,姐姐,宝贝好想你呀。” “你干什么去了,都不带宝贝玩……” 和所有过往一样,他的赤子之心,顿时让我心生无限怜爱。 我摸摸他肉嘟嘟的脸蛋,他开心的笑了起来。 拉着我的手便要走:“姐姐,快来看我射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爹的其他姬妾,破天荒的。 此时闻声,竟都各自带着自己的女儿,纷纷走出各自的房间。 一时之间,贺兰家偌大的宅邸当院里。 大人孩子,丫头仆妇,一下子聚起一大堆的人。 这些姨娘们分别给老爹草草行礼之后,便推搡着自己的孩子。 “庭月,快去,给你大姐姐磕头。” “庭霜,过来见过大姐姐。” “庭霞,这就是大姐姐,快叫大姐姐。” “庭云,快去给大姐姐磕头,谢谢大姐姐。” …… 看着这些个妹妹,我只感到一阵眼花缭乱。 拉着我的手,想把我拖走去看他射箭的宝贝也有些懵了。 我们被这些姨娘们不由分说的围在当地,竟是无法脱身了。 要知道,这些姨娘们,以前可都是对我避之唯恐不及的。 那可是等闲谁也不肯让自己的女儿往我跟前凑的。 特别是她们的女儿,那更是把我视作洪水猛兽一般。 哪怕是远远的瞅见我,就像受惊的小白兔一般。 立刻便要缩回自己的小脑袋。 以至于我到如今,都没有弄清楚,我老爹到底有几个丫头片子? 今天这是怎么的了? 还是?经过战乱,这个原本相互猜忌。 森严疏离的大家庭,终于被撕去了一层厚厚的隔膜? 让这些人不得不天天彼此面对,化干戈为玉帛了? 突然之间,也想着要亲近我一下。 所以,便索性让她们的女儿认认我这个大姐姐? 可想想也不对。 看这些姨娘们脸上的神色,分明就是讨好我来的。 瞬间,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在阳陈的时候,老爹有足够的权威和钱财。 养活着他这些姬妾,令她们各不相扰。 可是现在,如果不是我突然返回。 老爹的处境,已经是朝不保夕。 极度窘迫的境况里,她们不得不唇齿相依。 相互安慰,相互取暖,互通声气。 这些女人都不傻,别看她们似乎都是悄没声的。 其实心中都知道,现在,谁才是能让这个家安稳的人。 既然九娘都会上赶着往大夫人跟前献殷勤,她们更不愿意落落后。 大小姐不是喜欢弟弟妹妹嘛? 那就干脆的,大家纷纷带着自己的孩子叩见大姐姐好了。 只要和二娘那个傻小子一样,喊了姐姐。 大小姐总不能厚此薄彼,总归要一样的看顾。 所以,这些姨娘们,集体无视了老爹的威严,递投名状似的。 一股脑的,把自己的女儿往我面前推。 也难怪,就连原先那个深藏于总兵府内,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老爹现在都没有能力去维护了,谁还愿意看他眼色行事? 混乱之中,我只得强行丢开宝贝的手。 拉起来这个扎着总角的小丫头片子庭月,又去抱那个奶声奶气的妹妹庭霜。 庭霞最大,只是样貌和她黑黑的娘亲三娘一样。 被她娘亲推搡不过,怯怯的走到我面前。 刚跪下要给我磕头,便被我一把扯住。 只得低低的叫了我一声:“大姐姐……”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好像都要下来了。 倒是庭云,十二三岁的样子。 模样清秀,举止从容,很有几分总兵小姐的气势。 这个丫头最后一个走我面前,对着不慌不忙的跪下。 我见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有些不好伸手去拖她起来了。 无奈之下,我也只得对着她跪下。 我们毕竟是姐妹,既然不能拉她起来,我是不能受自己妹妹这样大礼的。 她娘亲四娘一见,立刻惊惊怪怪的嚷道: “大小姐快不要这样,可不折杀了她。” 庭云已经规规矩矩的趴在地上,给我磕了一个头。 恭恭敬敬的说道:“阿云给大姐姐磕头,见过大姐姐。” 我也只得对着她胡乱磕 一个头。 耳边,听见娘亲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平白无故的,干嘛折腾孩子们?” “都是一家子,快要这样了。” “阿雪,快把那三妹妹拉起来。” 看着这乱糟糟的场景,老爹气坏了。 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发作,又能去发作谁? 只得恼火的一甩手,转身就走。 九娘是个没有孩子拿出来献宝的人,见老爹满脸怒气的离开。 便忙忙的跟了过去,扭着腰肢陪着笑儿. 把不知道该往那间屋走的老爹,赶紧给掇弄到自己房间去了。 我一眼撇去,觉得被九娘强行挽着胳膊的老爹。 似乎后背僵硬,显得孤寂而又失落。 老爹不管怎么说,还保留有朝廷军职。 现在却落得如此凄惶,不但遭到外人的轻视。 便是在这个大家庭之中,往日的威严也无形中减退不知多少。 第一章 苦难的磨练 想想,石少雄一家还要靠老爹去庇护。 窘迫情形,更是可想而知。 怪不得从前一直纵子放肆,甚至行凶的石夫人。 现在也要鼓励自己独苗儿子,去沙场上挣一个前程了。 更兼石少雄虽然混账,却有一股子狠劲。 认定当此乱世,苟且偷生不如死。 与其在他娘亲祖母跟前继续瞎混混,还不如索性去战场之上,拼个你死我活。 倘或侥幸挣得一份军功,也好赡养祖母高堂。 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 也只有巨大的灾难和伤痛,才能磨练像石少雄这样的纨绔之人。 好容易打发走众位姨娘妹妹们,又看了一会儿宝贝射箭。 小傻瓜真是有些天赋异禀,臂力更是着实惊人。 他现在用的,居然已经不是我先头为他准备的那张硬弓了。 他还不喜欢射草靶,专门喜欢射树。 只要是他能看见的树,粗的细的,歪斜的直溜的,随便射。 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挽着一张五石硬弓,轻松的去射贺兰后宅空园里的一颗大榕树。 我顿时便想起总兵府后园里的那些树木,一定都是惨不忍睹了吧。 都是我的错,当初不该指着一棵香樟树给他当靶子。 夸赞了宝贝几句,我又用手捏捏了这傻小子的双臂肌肉。 心里估摸了一下,等他长结实之后,最少也能开十石强弩。 可是,如果光叫他玩儿似的射这些站着不动的树干,肯定是不行的。 除非,叫他一辈子当个躲在内宅里的傻瓜公子。 所谓的学习射箭,只是为了休闲玩耍,给他消食解闷儿。 如果想继续锻炼宝贝的心智,让他成为一个真正有用之人。 能挽强弩,上阵杀敌,必须还得加强磨练他。 毕竟,敌人是不可能像一棵树那样。 一直站在那里不动,等着他去射的。 他不但要学会如何精准的,去射一个正在灵活运动的物体。 还一定要学会,稳稳骑在驰骋的马背上射。 想到要叫宝贝学会骑马,我不禁苦笑了一下。 要知道,一直以来,我就是他骑的马马啊。 可是,现在,我连自己的战马都没有了。 想要为宝贝寻到一匹合适他的战马,只能以后慢慢寻觅了。 我硬是站在园子里看着宝贝射完一大捆箭,实在是没得玩了。 才把宝贝领着,交给他娘亲和奶妈。 从二娘的住处出来,迎头便看见含烟正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等着我。 “大小姐,您都累了一天了。” “我已经预备下热汤,赶紧回去洗洗手,歇息一下吧。” “待会,该去夫人屋里吃饭了。” 不待我开口,含烟赶紧躬身说道。 我含笑点点头:“谢谢你,含烟,教你费心了。” 含烟抬起头,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满含着关切和欢喜。 我便走过去,牵起她的手一起走。 含烟似乎很激动,磕磕巴巴的说道:“大小姐……您……真好。” 我一时之间,并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只是笑道:“你是说方才?没什么,都是一家子,我是长姐嘛。” 含烟垂下眼眸:“大小姐说的是……” “只是,她们在阳陈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夫人身体不好……可都是被她们给气得呢。” 我叹了一口气:“含烟,她们什么样,我心里当然都知道。” “娘亲心细,听不得什么风言风语。” “以后有机会,我们都得劝劝她老人家。” “这些姨娘们毕竟都是老爷的姬妾,与娘亲同气连枝。” “说到底,她们也并无多大见识,也都是可怜人。” “她们的孩子,更是年幼无辜。” “老爷如今兵败颓废,已经遭人摒弃。” “龙家没有顶天立地的长子,为父亲解忧。” “我是龙家长女,所以,更不能和她们一般见识。” “这些弟弟妹妹们喊我一声姐姐,就是我亲人。” “如果我没有能力也就罢了,但凡我有一丝能力,必要护他们周全的。” 我只顾说着,突然看见和我并排行走的含烟已经泪流满面了。 被我紧握在手中的一只小手,也有些微微颤抖。 “含烟,您怎么了?” “说的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含烟,别伤心了……你是不是也想起自己的家人了?” “别这样,你虽然不是龙家女儿,但也和我的妹妹们是一样的。” “甚至,我们还是朋友。” “你放心,只要我能护得她们周全,也一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听我如此一说,含烟竟哭泣的哽咽起来。 我只得竭力的安慰她道:“含烟,好妹妹,别哭了,等打完这些恶仗。” “我答应你,一定帮你寻找你的家人好不好?” “他们一定也是四处寻找你,不会忘记你的。” 含烟却用手抹着眼泪,抽泣道:“大小姐,求你这次走的时候,把我也带上吧。” ………… 天明时分,贺兰石少雄的捷报就传来了。 他们出其不意,动作迅捷,不但截获了普庆阳大量的粮草。 还有普散国给这些远征将士们精心准备的,即将过冬的衣服棉被。 在贺兰有意的提携下,石少雄又表现的特别勇猛。 这次围劫敌军粮草辎重,他特别的勇往直前,竟然立了首功。 我心中忍不住暗笑,打劫嘛,石少雄老喜欢干的事情了。 也是普庆阳骄兵必败,在先头的一路凯歌之下。 并没有想到,会遭遇卫城大败。 仓皇撤退之下,也没有来得及兼顾通知后面为他们运送粮草辎重的队伍。 而那些运送粮草辎重的普散军,为先头自家军队的攻占顺利。 也认为前往西秦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并不需要特别的防范什么。 按照传回普散的捷报,如今西秦军队连自己的城池都守不住了。 哪里还能有闲余兵力,大老远跑到半路上,去劫夺他们? 他们只需把粮草辎重运往已经被他们占领的阳陈,囤积起来即可。 贺兰石少雄他们在毗邻西秦边境,通往阳陈的地方设下了埋伏。 利用强弓快弩,迅速冲击,速战速决。 当普庆阳得到消息,驰往救援时。 贺兰他们已经穿过空隙捷径,押着粮草物质和俘虏跑回卫城了。 第二章 安静的阳春河 普庆阳这次,总算是尝到了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苦楚。 他的军队虽然强势,但是我们巧妙的利用了对地形的熟悉。 打了他第一个措手不及,劫夺了他的粮草辎重。 让他痛心疾首,暴跳如雷。 十万铁甲军被打退,又劫夺了普散军的粮草辎重。 这接连的胜利,给卫城军民带来了极大的鼓舞。 终于叫他们相信,普散人并不是什么三头六臂。 他们也是可以被大败,被暗算的。 石少雄骑着战马,与贺兰一起。 耀武扬威押着的一队队垂头丧气的普散俘虏。 看着那一车车粮食衣物被推拉进城,卫城顿时一片欢腾。 闻讯出城迎接的林总兵和老爹更是满脸的舒心畅快,仿佛真正的痛出了一口恶气。 尽管我心中有些不同意,但林坤和老爹坚持要斩杀掉所有的普散俘虏。 但我也知道,林坤和老爹毕竟不是李阔海和简渊,并没有多少能擅自做主的权利。 并且,他们更需要斩杀这些普散俘虏,以鼓舞士气,彰显自己的军威。 现在,这些被斩杀的战俘,就是他们的军功。 如果留下这些战俘的性命,将来被朝廷得知,却有可能是心机叵测。 这种明摆着的利害,毋庸置疑的决定着这些战俘的生死。 在这件事情上,贺兰的态度,依然是不置可否。 但是,当做全城军民的面。 斩杀了所有的普散运送粮草的俘虏,确实更加的振奋了大家的斗志。 尽管这次斩杀俘虏的人数,比昨天丁文冕在城外斩杀的俘虏数量不知道要少多少。 可城外战场上的斩杀,远远没有城里的斩杀看着血流成河,动人心魄。 被面临屠城的恐慌压抑了这么长时间,最终却是流了入侵者的鲜血。 整个卫城,好像总算是真正的扬眉吐气了一下。 特别是石少雄,第一次被人用英雄的眼光看待。 心里那个骄傲啊,简直无法言喻。 从此以后,此人就打仗打上了瘾。 一副我不要命我怕谁的架势,比他老子还要横。 郁闷的普散皇子普庆阳殿下,我们准备第二次再给他一个惊喜。 作为一个骁勇善战,喜欢兵书战策,熟谙海内山河地理。 又爱四处侵略别国的军队统帅,普散的将军皇子普庆阳也知道。 西秦的阳陈郡,不远处,有一条阳春河。 这条河,似乎是一条源头遥远的上古道河分支。 反正水流到这里,已经变得极其舒缓安静。 一年四季,阳陈的百姓,乃至卫城毗邻阳陈郡的村庄,都享受着这条安静河流的滋润。 那一河静静地秋水,蜿蜒而又明净。 其是这样的秋尽冬初,微有寒意的河面上,水波更是分外的清澈透底。 阳春河水看起来真是很安静,特别是在这样的季节。 无风的时候,冬阳温暖着河面。 水波不兴,鱼儿不惊。 令人不由得兴起秋水伊人,在水一方的旖旎之感。 而此刻它身边正在发生的战火,杀戮,流血。 仿佛和这位伊人,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的,它的确离阳陈城郡城池,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和那些正在发生着的战事看起来,是有些风牛马不相及。 可是普庆阳不知道,我那天才的老爹。 当年不知出于什么美好的打算?竟然令人从阳陈的壕沟下面,掏出了一条通往阳春河的水路。 说起来,他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 他之所以这么干,并不是真正的穷极无聊。 而是基于一种及其朴素老人家的思想:可以随时随地的补充阳陈郡城池壕沟里的水。 因为,老天爷不可能天天下雨。 而为了阳陈的城防,壕沟里必须要有满满的水。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阳春河,在阳陈的上游。 虽然路途是遥远了些,但灌溉起来。 却可以水速迅猛,事半功倍。 据老爹说,他让人掏这条水路是不遗余力的。 因为阳春河的水太平静了。 想要快速迅猛的补充满一壕沟的水,只得把那条水路修的又宽有深。 阳陈郡是他苦心经营了数年的地方,不说什么忠心报国了。 城池是否稳固,干系着他龙飞虎一家老小性命,那可是真的,所以不敢不殚精竭虑啊。 林坤的总兵府,议事大厅里。 我问老爹道:“爹爹,要是咱们把阳春河下游先堵起来,然后……” “再打开补充阳陈郡城池壕沟的闸门,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贺兰立刻笑道:“咱们何不试试看?” 林坤林坤点点头。 丁文冕也赞成道:“此计甚好。” 老爹不禁开怀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之间,真是非常的得意他当年竟然会有这么一个伟大的创举。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怎样才能打开那道机关在阳陈城内的放水闸? 石少雄立刻答道:“我去。” 并且他还胸有成竹的说道:“咱一向淘气泼皮惯的。” “当初爹做统领巡城的时候,我最爱摆弄的就是那玩意。” 他很无礼的用手点着我和贺兰,“你们,谁都没有我对那里熟悉。” 老爹却立刻沉下了脸,训斥他道:“少雄,不可胡闹。” “现在的阳陈可比当日吗?普庆阳十来万铁甲雄兵盘踞在内。” “那些普散军如今已是惊弓之鸟,警惕着呢。” “不用说了,一个生人也进不去的。” “便是你有本事进去,一旦开闸放水,你也无法平安逃脱出来。” 石少雄顿时又犯了那股子犟劲儿,梗着脖子。 对老爹说道:“老将军看侄儿是那贪生怕死之辈吗?” “侄儿既然准备去了,就没有打算活着回来。” “侄儿难道连这个也不清楚?这是打仗杀敌。” “只要将军以后替俺照看一下娘亲奶奶,侄儿就感恩不尽了。” 老爹顿时无语。 面对这样一个突然之间,痛改前非,勇敢无畏的少年。 别说老爹感动不已,就是我们心中也开始真正的对石少雄另眼相看了。 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我笑道:“就让少雄去完成这个任务吧。” 老爹立刻不满的瞪眼责怪道:“庭宇……” 石少雄却已经兴奋不已的紧紧冲我们握了一下拳头,表示自己的满怀豪情。 第三章 水淹阳陈郡 林坤和丁文冕相互看了一眼,没有做声。 毕竟,他们二人的身份职位虽然高于我和贺兰。 但开始一场真正的战斗,还是得以我和贺兰马首是瞻的。 所以,对于我的派遣,他们只能选择无条件同意。 我也知道,真要进行一场围剿战斗。 指望林坤和丁文冕二人进行调派,是不靠谱的。 于是,我就老实不客气的对他们继续说道: “若是想取得这次围剿真正的胜利,大家必须得齐心协力。” “林大人,丁将军,我先提出一个作战方案,你们看这样可好?” “如果诸位将军有什么异议,我们再商量修改。” “贺兰将军还是带着原班人马,负责去阳春河拦坝。” “请林总兵丁统领和爹爹,三位蓄兵阳陈郡外围。” “一旦阳陈城池被水冲破,就可趁势掩杀。” 贺兰奇怪的看着我,脱口而出:“庭宇,你干什么?” 我笑道:“我和少雄一起去阳陈放水玩儿。” ………… 夜色里,少雄和当年站在总兵府后园高墙下的小雯一样. 看着阳陈高耸入云的城墙,对我犯愁: “少将军,当初在城里,没怎么觉着这城墙高啊?” “好攮囚的,这叫我们如何爬的上去?” 我轻轻对他笑道:“别急,咱们先看看。” “弄清楚他们巡逻的队伍,多长时间走过一次。” “瞅空儿才能上去,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 少雄点点头,我们隐身暗处, 仔细观察了一会城楼上来回走动巡防的普散军士,很快就掌握了他们经过的间隙。 我对少雄说道:“来,搭着我的胳膊。” 石少雄这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吭哧着不敢伸手。 我又低声催促了一次:“快啊,怕我又摔你?” 少雄便尴尬的嘿嘿笑着,伸出肥壮的手臂,紧紧抓住我的手。 瞬间,我也觉得,时间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想起不久前,我还把这个曾经的纨绔子弟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现在我们却是手拉手,肩并肩的战友了。 我轻轻一运气力,瞬间便带着少雄跃上了城墙。 然后带着他,急速的闪进城墙暗影里。 此刻,那些巡逻的兵士背影就在前方。 少雄有些紧张,手臂都有些颤抖了。 我对他安抚的摇摇头,他马上对我点点头。 表示自己没事,不用担心他。 我们进来时,是看好地势的。 知道这里离放水闸所在的石屋最近。 所以,趁着下一波巡防的普散兵士还没有出现。 我们就迅速的潜进了靠近水闸石屋的地方。 这个安放放水闸的小石屋,修在城墙下面。 这些,我其实并不清楚。 在少雄的带领下,借助城墙上高挑的风灯灯光。 我们很快就潜到一处城墙拐角向下的阶梯。 这个阶梯乍一看起来,不过就是一处普通的上下城头阶梯。 但却利用拐弯的角度,在阶梯和城墙之间,往下阶梯的相反方向。 令人不易觉察的,留出了一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间隙。 除了知道的,或者特别细心的人。 正常昂首上下城墙阶梯的人,谁也不会去留心此处的小小机巧。 我不得不赞叹一下,难得老爹心思缜密。 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未雨绸缪,连个防水闸的入口,竟都修得如此隐蔽。 幸亏少雄轻车熟路,带着我一点都不耽搁的,便往地下入口摸去。 很快,我们摸到一个巨大的铁栅栏前面。 真是值得庆幸,普庆阳可能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注意到这个地方。 否则,他不会不派人把守这里。 也难怪,我那个心机深重的老爹,把这个出口修的也实在是太隐蔽了些。 无论是谁,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对哪里暗藏着的什么危机,都不可能觉察的一清二楚。 普庆阳虽然很利害,难免还有他兼顾不到的地方。 我慢慢推开小石屋的门,一股极其阴冷的深水气息扑面而来。 我还没有什么,石少雄却不由得打一个寒颤。 石屋里面,漆黑一片。 少雄晃着火镰,我们看见。 这个石屋除了进去的地方,搁置着一块能站人的巨大石板。 后面,便是全部悬空在城池壕沟阴暗水面之上的。 一道巨大的栅栏,横在小石屋正中间。 这个巨大的栅栏上面,还有一把大铁锁挂着。 可以看出,老爹对这个水闸的极度重视。 确实,不管从什么角度说,这个水闸都是不能随便开的。 偏偏那个石统领宠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是要他随便开着玩儿。 但此刻,少雄看见那把大铁锁,却开始犯愁了。 “少将军,这锁的钥匙一向都在我爹腰上挂着。” “现在我爹都死了,哪里找去啊?” 石少雄不说,我还没想起来。 我那老爹,难道不知道进了这石屋,还要钥匙开栅栏门的吗? 他不给我钥匙也就算了,竟都没有记得和我说一声? 难道,这把大铁锁止有一把钥匙? 还因为石统领战死,不知所踪了? 所以老爹觉得,说不说都是一样的。 反正,我神力惊人…… 好吧,老爹你赢了。 不就一把大铁锁吗?少雄,你看我的…… 我把手握住那把大铁锁,轻轻一用力。 那把看似巨大的铁锁,顿时就软绵绵的脱落下来。 少雄惊讶的张大嘴巴,满脸的钦佩之情。 我对他点点头,示意他赶紧进去开闸。 贺兰带着人,在傍晚的时候就已经蓄好了水坝。 可以想象,那些被拦截的河水,早就争先恐后的涌满了通往这里的宽阔暗道。 少雄慌忙轻轻的移开那道铁栅栏,然后,他熟练的扭开水闸的阀门。 在阀门打开的一刹那,我们就着火镰微弱的光芒。 透过阀门的水底,立刻看见河水汹涌的涌进了阳陈壕沟。 河水冲进壕沟巨大的声响,立刻惊动了城楼上来回巡逻的普散兵士。 他们大声叫喊着:“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大的水涌进来?” “快报告殿下……” 少雄狠声对我说道:“少将军,要把这个阀门毁了,不能让它还能落下来。”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不出,这个懵懵懂懂的公子哥倒还真有其父禀赋,粗中有细。 第四章 王康报恩 由此可见,他的幡然悔悟,并不是偶然的天打雷劈。 而是有其一定慧根的。 不要这个阀门再发生作用,对于我来说,是再简单不过了。 我握着少雄刚才开闸的阀门,一用力。 便把阀门整个的拔了下来,然后扔进水闸下面的壕沟里。 阳陈收复以后,想用的话,再铸造一个即可了。 现在,普庆阳就算是发现了这个机关。 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弄个阀门装上,只能眼睁睁的等着水淹城池了。 听着外面壕沟里轰轰隆隆的水声,少雄呵呵大笑道: “攮囚贼,爷让你们一个一个都变成水里的王八。” 我对他说道:“咱们快走吧,迟了这里也要上水了。” 我们刚跑到地下入口的上面,迎接我们的。 竟是毫不客气,唰唰唰的一排利箭。 原来那些普散军士也不是吃素的,我们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正在上面那什么……守株待兔呢。 看来少雄真不是多虑,幸亏水闸阀门已经被我们毁了。 否则我们前脚刚走,他们后面就给闸上了。 一切岂不是前功尽弃,白忙乎一场? 我慌忙把少雄拽在身后,周身霎时运起一团罡气。 那些疾速的利箭碰上这团罡气,纷纷折断落下。 我把少雄推到安全隐蔽的地方,然后运动掌风。 当第二排利箭射来的时候,我迅速挥掌,向那些利箭击去。 那些利箭顺着我的掌风,霎时间全部调转过箭头,疾速的向入口外面反射出去。 顿时,外面响起一片惨叫。 我拉着少雄,趁机就往外面冲。 冲出去之后,我看清,率兵阻击我们的,正是王康。 真是后悔没有杀死他。 王康看见里面冲出来的人居然是我,明显的愣了一下。 然后,我听他大声叫道:“快往后退,来人携有强弩。” 那些军士听王康如此一喊,吓得纷纷后退。 连弯弓射箭都来不及了,就此瞬间的空隙。 我带着少雄,已经冲出入口。 我看见王康虚张声势的咋呼着,步步后退。 因为他的吓唬,所有射向我们的利箭,已经没有了先头强烈攻势。 而我更是带着少雄迅速的逃离了他们的射程,趁机跃下了城墙。 想不到,生死之间,王康竟会对我手下留情。 否则,就算是我可以带着少雄平安走脱。 也万不能如此轻而易举,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 我知道,王康在假公济私,报答我对他的不杀之恩。 夜色之中,水,滔滔的阳春河冰冷的秋水。 疯狂的顺着那条进水道,涌向阳陈的护城壕沟里。 不过,王康带着普散守军一阵咋呼之后。 普庆阳便亲自走进那间小石屋,查看了一番。 这位普散皇子殿下,并没有觉得慌张。 他觉得,壕沟是挖在护城墙的脚下,就算是进水又能怎样? 水满了,自然顺着壕沟溢出去。 难道还会翻过高高的护城墙,流进城里不成? 普庆阳冷笑一声:这些西秦人真是急了,竟妄想用水来淹他? 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天明时分,那些守城的普散军士惊恐的发现。 外面壕沟里的水,开始时不过是顺着城门或者一些墙缝往里漫延。 渐渐地,那些水竟是越涨越高。 淹没了护城的壕沟之后,开始顺着城墙一寸一寸向上爬。 那些危险是静静地,毫不张扬。 可是普散将士们却似乎深深地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那些冰冷的河水,带着不可抗拒的危险。 比真刀实剑,还要令人感到恐惧。 普庆阳勉强镇定着自己,喝令加强巡防。 严密观察,恐西秦军队趁机袭城。 半天过去了,没有等来袭城的西秦军队。 却只有城池里,越来越深的积水。 普庆阳真的不明白,这从地下冒出的水为什么会淹没高处的地方? 当他想起让人去查看一下,那个被人做了手脚的地方。 才发现,顺着城墙的入口已经下不去了。 因为他的掉以轻心,一点点自以为是的疏忽。 他竟彻底失去了,可以挽救这座赖以庇护普散军队城池的机会。 阳陈城里,低处的地方已经全部的被淹了。 看着那些慢慢上涨的水,恐慌也慢慢的在所有普散军士们心里滋生。 八九万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脚下被水淹没,却束手无策。 普庆阳真的坐不住了,他没有办法控制那些从地下涌出的水。 既堵不住,也舀不出去。 如果继续留在阳陈城里,他简直有些绝望的看见。 八九万人就只能坐以待毙,因为阳陈外面的水,也越涨越高了。 普庆阳终于咬牙下了最后的决心:弃城。 八九万人马在这冰冷的深秋,在滔滔的齐腰的冷水中,没命的弃城而去。 就算是没有丢盔弃甲,也是说不尽的凄凄遑遑。 普庆阳威严冷酷的脸上,已经是铁青了。 普庆阳带着八九万浑身湿冷,水鸭子似的普散军士。 刚刚逃离了被水淹没的阳陈,不远处。 还有一个更大的,也是普庆阳已经预料到的惊喜,在等着他。 我们所有的将士,阳陈曾经溃退的守军将士。 卫城八百里联营的将士,都在深秋灿烂的阳光下。 等着普庆阳和他的军队。 侵略者,我们和你们决一死战的时刻到了。 寒光四射的铁盔金甲下,卫城总兵林坤,终于抬起了握剑的手臂。 杀………… 尽管普庆阳治军确实很有策略,行止有度。 他手下的大将们更是忠心耿耿,无惧生死。 而且他们的人数,是远远的要多过我们的。 可是,这些能征善战的普散兵士们。 却因为一场充满恐慌的水淹,失去了很大的斗志。 一支没有斗志,只想快点逃的军队。 有时候,人数众多竟最大成了的灾难。 当我们擂起战鼓,开始掩杀时。 普庆阳很快发现,他根本就无法控制住他的队伍了。 这些浑身湿漉漉,冷彻心扉的兵士们。 想要拼死抗击的,远远没有想要逃跑的多。 一时之间,普庆阳狂怒无比的看着他这支曾经辉煌不可一世的军队。 逃跑的,互相挤踩的。 甚至还有力竭之后,弃械投降听凭宰割的。 第五章 传说中的降书 那些所谓铁的纪律,曾经演练熟稔的阵法。 此时,竟统统毫无用处。 唯一值得普庆阳安慰的,还是他手下的那些将军们。 他们分出一半的人和我们战斗,缠着我们。 另一半人死命的护着自己的皇子,且战且退。 我却不愿意就此放过这个狂妄嗜杀的皇子。 我想起那些为了他的野心而战死的兵士,我的铁血马。 还有普庆阳视那些对他忠心耿耿,为他献出生命的兵士等若无物的样子。 都让我憎恨,鄙视他。 我要杀死他! 心念之间,我便催起腹内心丹的力量。 霎时间,排山倒海一般的罡力笼罩在我身体的四周。 那些普散士兵惊恐的瞪大眼睛,仿佛看见了地狱战神。 我急速的越过那些士兵的身体,循着普庆阳的方向,呼啸而至。 本来已经远远逃离的普庆阳,须臾之间就被我赶得无路可逃。 他身边那些护卫的大将们,不约而同的挡在普庆阳前面。 个个紧握手中兵器,人人脸上都露出悲壮的表情。 既然要取殿下的性命,好吧,请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 我看见了王康,这个面庞清瘦的中年战将。 他竟挡在普庆阳的最前面,他握着手里的长枪。 死死的盯着我,目光里并未乞求,只有心甘情愿的决绝。 我欠你的已经偿还,来吧,我们再战斗! “你们都退下!” 一个威严的声音清晰的传人我的耳膜。 这是我第一次清楚的听见普庆阳说话。 普庆阳一带战马,顿时从他的保护圈里跃出。 果然是一个枭雄皇子。 就是被我追到如此狼狈不堪,依然威仪犹在。 他看着我,竟然微笑了。 “将军,请放过他们。” “我,生杀由你如何?” 果然颇有王者风范,死到临头,倒也毫无畏惧。 我冷笑道;“殿下,你觉得你有资本和我讨价还价吗?” 我没有说,我现在杀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普庆阳笑道:“我为什么没有资本和将军讨价还价?” “比如,除了我任由将军处置,我还可以让我的国家从此不再和西秦为敌。” “如果将军不愿放过他们,恐怕我的皇兄誓死也要为我们报仇的。” 我冷然说道:“殿下在威胁我?” 普庆阳依然好整以暇:“请将军自行抉择。” 我的大脑在急速考虑,这个狡猾的皇子。 他确实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他要我杀死或者俘虏他,而放走他所有的军马。 等于是在为他的国家保存了最大的实力。 一个有实力的国家,不为自己被杀或者被虏的皇子报仇? 谁信? 如果我全部都把他们消灭掉,就如普庆阳所说。 他的皇帝哥哥就是誓死也要报此仇恨的,还是会把多灾多难的西秦王朝拖入更深的战争深渊。 边境的战火还在漫延,没有什么比暂时让这个国家停息干戈更重要的了。 想到这里,我也笑了。 我对普庆阳说道:“既然殿下执意要和我做交易,我焉能不给殿下面子?” “你看这样如何?” 普庆阳立刻说道:“将军请说。” 我敛了脸色,沉声说道:“我答应放了他们,连你,殿下一并放过。” “但是,你必须亲自写一份投降书。” “保证从此以后,普散世世代代,不再侵犯西秦王朝。” 普庆阳的脸色顿时变了,我看见他眼睛里分明的恼怒和耻辱。 但是我狠狠地盯着他,不让他有丝毫别的企图。 现在我把这个难题完美的踢给了他,从让我抉择变成了让他抉择。 看谁狠过谁? 我相信普庆阳一定在心里,把我千刀万剐了无数遍。 可是,那句老话说得多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败军之将,无可言勇。 权衡利弊之后,普庆阳终于垂下高傲的头颅。 我邪恶的笑道:“殿下身份高贵,不必跪着写,就站着写好了。” 什么叫万般无奈?什么叫情势所迫? 骄狂嗜战的普庆阳,也有品尝亲自酿就苦酒的机会。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着一个兵士宽阔的脊背。 铺下雪白的绢帛,斟字酌句。 似乎笔有千斤重,足足写了半个时辰。 待普庆阳扔掉手中的笔,在绢帛之上,落下皇子印章之后。 卫城总兵大人林坤立刻喜不自胜的亲自上前,收好这份一言九鼎,传说中的降书。 他还一本正经的告诉普庆阳,他明天就会派人,把这份降书送予朝廷。 普庆阳只得对林坤拱拱手:“有劳将军,辛苦!” 丁文冕,贺兰石少雄等人,都立于战马之上。 笑眯眯的欢送普庆阳带着他的残兵败将,逶迤拖沓而去。 恍惚之间,我听见立于远处的老爹。 似乎在低低的喃喃道:“决定战争胜负的,果然是人啊。” ………… 经过一场水淹浩劫,阳陈百废待兴。 普庆阳的降书呈报朝廷之后,朝廷对阳陈大捷倒是非常高兴。 立刻有一帮马屁精认为是上天在保佑西秦,纷纷呈表恭贺。 旁征博引,东拉西扯。 力证普散皇子如何倒了帅旗,终于失利投降而去。 全都是太子监国有功,方得神灵暗中护佑之故。 太子一高兴,老爹不仅官复原职。 恩旨下来,还荣升为镇北将军,兼阳陈郡总兵之职,仍旧镇守重镇阳陈。 朝廷认为此次击退普散大军,拿到皇子降书。 卫城总兵林坤的功劳最大。 所以,特嘉奖林坤荣升为龙虎上将军,镇北巡使。 总镇巡防阳陈卫城郢都三镇。 丁文冕升为卫城总兵,继续统领卫城八百里联营。 林坤准备写请功奏表的时候,我和贺兰已经和总兵林坤再三说过。 我们只是秘密返回,纯属自愿相助卫城。 无需提及我们,向朝廷为我们请功。 毕竟,这些其实只是虚名而已。 林坤百般劝说了一番之后,在给朝廷的叙功奏请里。 终于还是依了我和贺兰的意思,只用了参将“龙飞虎父子”。 几个字一笔轻轻带过,索性连贺兰石少雄的姓名都没有提及。 所以,最后,坚守住卫城的总兵林坤。 便理所当然的,成了功劳最大的那个。 不过当朝廷的嘉奖传下来时,我们已经返回燕阴了。 第六章 龙庭云 这些我们,包括贺兰,石少雄,还有含烟。 水淹阳陈郡,胁迫普散皇子普庆阳忍辱写下降书的第二天。 把那些令人焦头烂额的大战善后事宜,全部扔给林坤丁文冕老爹等人去处理忙乱。 我趁空,先陪娘亲吃了一顿饭。 说了很多安抚宽慰娘亲的话,让她务必要善自珍重。 我告诉她,我们迟早会返回海内的。 那时候,我便可陪在她身边,解她忧烦的。 娘亲也知道,此时此刻。 我已经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人了。 我不仅仅是她赖以守候的心爱女儿,还是西秦的一员举足轻重的武将。 所以,她只能选择相信自己女儿的话。 安心等待,默默守候。 娘亲因为久病初愈,易于疲累。 午饭过后,我便和杏儿含烟三人服侍她进卧室,先躺下休息。 然后,我带着含烟。 在贺兰宅邸后园,陪着兴高采烈的宝贝练习一会儿射箭。 眼看就要准备返回燕阴时,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宝贝了。 现在,我把宝贝练习用的箭枝,全部换成真正的箭矢了。 宝贝很兴奋,拿着这些利箭对着那颗大榕树就是一通射。 看着那些纷纷断裂掉落的榕树枝干,我顿时觉得。 如何马上就为宝贝找到一个好的骑射老师,才是真正的当务之急事情。 否则,二娘和老爹过度的宠溺保护,最终可能还是会毁了了他。 这个能教宝贝的骑射老师,不但要骑射俱佳。 最主要的,还不能真的拿宝贝当一个小傻瓜来看待。 他必须得懂得这孩子,还要被这个一根筋的傻小子敬服,喜爱。 愿意跟着此人习学骑射,驰战之术。 如果能由我亲自教授宝贝,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不仅仅是宝贝实心实意的热爱着我这个长姐,肯听我的话。 我还可以时不时的为他输送真气,为他固本培元。 牢固他浑身尚且稚嫩的筋骨,更大的增加他的气力。 但是现在,我不可能因为宝贝留下。 更不可能,把他带在身边。 “姐姐,姐姐,这箭矢好好玩哦。” 见现在自己射出去的箭枝,比从前射断树枝要干脆利落的多。 宝贝喜欢坏了,立刻大叫大嚷了起来。 我捏住一枝箭,对宝贝说道:“宝贝,你看,这才是真正的箭矢。” “姐姐告诉你,这样的箭矢,才是可以杀的死人的。” “所以,这自己家中。” “你用这样的箭矢练习,不仅仅不能对着家中任何一个人射。” “连树枝上停留的小鸟都不可以射,知道吗?” 宝贝点点头:“小鸟会死的,对吗?” 我立刻笑道:“宝贝真聪明。” “我们练习射箭,是为了将来战场上诛杀敌人的。” “家里的人,是我们最亲的人。” “树上的小鸟,是无辜的。” “所以,都不能随便去射,去伤害的……” 正和宝贝说话间,却听含烟对我说道:“大小姐,三小姐过来了。” 我便转脸看去,果然,庭云正一溜烟的跑进后园。 看样子,她是趁着她娘亲不注意。 躲开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丫头,偷着跑来找我们的。 “大姐姐,哥哥……” 庭云一张白皙小脸跑的通红,气喘吁吁的。 口中一边叫着,一边就要跪下给我和宝贝磕头。 原来,宝贝还比庭云大半年,是哥哥。 所以,她见了宝贝,也得行礼。 我赶紧伸手拉住她:“阿云,快不要这样。” “你干嘛这样慌慌张张的?找姐姐有事情吗?” 庭云却坚持的对着我跪了下来,然后,目光坚定的看着我。 “大姐姐,我不要天天被娘亲拘在房间里。” “成日介不是绣花,看《女诫》《女德》,就是听娘亲抱怨。” “我要和哥哥一起学射箭,将来像大姐姐一样。” “能上阵杀敌,为父亲分忧。” 我倒没有说什么,含烟却已经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三小姐,你……” “老爷和四夫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庭云看了含烟一眼,笃定的说道: “只要大姐姐肯帮我去对爹爹和娘亲说,他们肯定会同意的。” 宝贝不知道庭云要干什么?不耐烦的对她说道: “姐姐要看宝贝射箭,你走开。” 庭云立刻瞪了宝贝一眼:“哥哥多大的人了,还自称为宝贝?” “哥哥难得没有自己的名字吗?哥哥叫龙庭宇。” 宝贝顿时被这个妹妹给说愣了,他眨巴着眼睛,似乎有些无措起来。 我心中才明白,老爹的这些孩子之中,原来也不乏凌厉之人。 只是,他不幸,生了个儿子偏偏痴呆。 这个庭云,倒确实很不错。 于是,我便对庭云笑道:“阿云,你先起来吧。” “你倒是孝心可嘉,颇有志气。” “若是不怕吃苦,姐姐答应你。” “回头,我见着爹爹,对他说便是。” 庭云一听,顿时大喜过望。 不肯起来,却趴在地上就给我叩了一个头。 “谢谢大姐姐,我就知道,大姐姐你是最好的。” 我笑道:“你是我妹妹,我巴不得你能有出息。” “倘若日后我不在家中时,你也能为爹爹分忧。” “阿云,姐姐告诉你。” “当此兵荒马乱之际,只要愿意报效朝廷。” “其实,并不问什么男女。” “我们在边塞之上,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女将军呢。” 庭云顿时满脸的向往之色:“那我女将军和大姐姐一样厉害吗?” 我点点头:“很厉害,而且和你一样,还非常漂亮呢。” 庭云听我这么一说,小脸立刻又红了。 一骨碌爬起来,拉住我的手就撒娇。 “大姐姐真坏,不需取笑人家。” 一旁的含烟,已经听的呆了,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羡慕之色。 我拉着庭云的小手,继续对她说道:“我会设法,让你和哥哥一起练习骑射的。” “你也不要怪哥哥童稚,他是从小就听大家这么叫他惯了。” “如果姐姐没有说错,可能到现在为止。” “我们家中,并没有谁真正的告诉过他。” “他自己的名字,到底叫做什么?” 庭云把小脑袋靠在我胳膊上,鼓鼓嘴巴。 表示了她对这位哥哥的极大忍让。 第七章 半个老师 我又对宝贝说道:“你妹妹说的不错,以后,你不要再自称宝贝了。” “再过一年,你就十五岁了。” “你记住,你叫龙庭宇。” “你可以自称为庭宇,或者阿宇,知道吗?” “不许再咬自己的手指……” 一手拎着硬弓,神情依旧懵懂的庭宇。 立刻把自己另外一只手的手指,从已经张开的嘴边拿开。 “唔,知道了,姐姐。” 庭宇傻呵呵的样子,惹得庭云和含烟一起笑了起来。 正笑闹着,荣婶也颠颠的跑了进来。 原来,外面看门的家将禀报,贺兰将军过来了。 虽然这个宅邸是贺兰家的,但现在毕竟租赁给了我们家。 现在,老爹不在家中。 娘亲身体不好,起不来。 二娘等人又不敢擅自出门迎接,只得遣荣婶到后园子里寻我。 我便叫含烟把庭云庭宇送回他们各自娘亲住处,自己跟着荣婶出去见贺兰。 昨天还是战盔铠甲,横枪跃马,威风凛凛的贺兰。 今天,却像换了一个人。 我举眼看去,只见此人竟像模像样的身穿一袭玉色锦缎公子长袍。 同色绣制精美的腰带上,还挂着一枚打着漂亮丝缔缨络的绿玉翘尾比目鱼玉佩。 此刻,正一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模样。 背着手,十分悠闲的站在他自己家的宅邸门口,和龙家守门的家将打牙磕。 见我出来,赶紧躬身握拳,给我行礼。 我也对他拱拱手,笑道:“不知道贺兰公子上门,有失远迎。” “既然来了,这原本就是你家宅邸。” “干嘛站在门外,不肯抬脚进去?” “您不是……这么快就和我催要房租来了吧?” 贺兰原本想抬手打我一下的,看看左右龙家家将。 只得暂且收敛,嬉笑道:“庭宇,你在忙什么呢?” “既知贵客临门,这久才出来迎接?” “哈哈,房租的事情嘛,好商量。” “不过,我今天是专门过来拜访将军的。” 我故意问道:“只是专门拜访?真没有别的企图?” 贺兰顿时又哈哈大笑道:“龙少将军就是龙少将军。” “心思缜密,奇谋刁钻。” “果然,什么都无法瞒过你。” 然后,他对着我走进一步。 神秘兮兮的对我说道:“有没有兴趣,陪我去拜访一个人?” 我赶苍蝇似的摆了一下手:“别和我闹了,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贺兰立刻说道:“马上就要走,这不是还没有走嘛。” 我瞪了他一眼:“我这里正烦着呢,没功夫和你瞎胡闹。” 贺兰继续嬉笑道:“龙将军也有烦心的事情?不妨说来听听如何?” 我叹气道:“还有什么事情?找不到一个能合适做我弟弟的骑射师傅。” “想必你也知道,我这个弟弟,有些痴呆。” “虽然极有臂力,秉性天籁专注。” “可以他现在的心智,又被我家人宠溺。” “何时才能真正的长大成人,驰骋疆场?” “我老爹止此一子,全指望着他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呢。” 我突然盯着贺兰:“诶……贺兰,你生长于斯,要是能好好的为我推荐一个师傅。” “那我不妨浪费一些教我弟弟练习箭法的时间,便陪你去拜访你朋友,如何?” 贺兰先是带笑,一本正经的听着。 后面,几乎不待我把话说完。 就双手一拍,大笑道:“真是巧了。” “我今天邀你去拜访的这位,正是一位这样的世外高人。” “不瞒你说,此人并不是我朋友,而是与家父相交甚契。” ‘我也曾蒙他指点过,对我有半师之谊。” “据我所知,此人不但内力精绝。” “骑射,马上功夫,都是世所罕见。” “谈吐渊博,还尤善医药丹术。” “此次前去拜访他,就是方才家父托兵马快驿传书。” “说我娘亲旧疾发作,令我赶紧前去卫闵山拜访此人求药。” “只是……他愿不愿意教授令弟,那可就得看他们的缘法了。” 我立刻惊喜的问道:“贺兰,你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贺兰点点头:“真的,当然是真的。” “我干嘛要哄你,比真珠还要真呢。” 我立刻嚷嚷道:“真有这样一个高人?不行,咱们得快去。” “我就是求,也要求得他到我们家做教师才好。” 一把扯着贺兰就走,贺兰倒急了。 跟在我身后跌跌撞撞的嚷嚷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快放手……我的衣服……被你给扯破了都!” 我却不管他怪声鬼叫,继续边走边对他说道: “这不能怨我,既然他是你半个老师,你自己直接去拜见他不就得了?” “干嘛还要跑到我这里?专门的找我一道?” “不知道我这正瞌睡到处找枕头呢,你就撞来了。” 贺兰无奈道:“拜托将军,你能不能先撒开手?” “你撒开手,我便对你说为什么?” “要不然,我就随着你扯。” “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扯到什么地方去?” 我一听,顿时就撒开了手。 可不是嘛,我自顾心急火燎。 扯着贺兰乱走,有什么用呢? 要想见到那位高人,还得贺兰领着我才行的。 我撒开手,贺兰悻悻的掸掸被我扯乱的公子长袍。 对我抱怨道:“你瞧瞧你,瞧瞧你……” “我就不明白了,殿下怎么就那么宠着你?” “整个一……” 我眼睛一瞪:“一什么?” 贺兰赶紧举手道:“好好好,算我没说。” “你厉害,你威武!” “我打不过你也说不过你,好了吧?” 我哼哼道:“这还差不多,快说,你那位半个老师住什么地方?” 贺兰却看着我,继续和我贫。 “说?不说?咳……我还是想说。” “龙将军,以后进了殿下的后宫,你可不兴这样。” “皇子的后宫可不是屠宰场,你将来身为一宫之主……” 我指着贺兰:“你又在说什么?我叫你说什么的?” 贺兰扭脸就走。 “别别别……我不说了,真不说了。” “庭宇,你要是把我这衣服给扯破了,我可没办法去拜访高人了。” “想不想知道我那半个老师住在哪里?我现在就带你去……” 第八章 世外高人 我只得放下抬起的手,鄙视的咻咻了贺兰几下。 贺兰生怕我又扯他新袍子,离我远远的。 大声对我说道:“庭宇……” 我打断他:“以后有人的时候,请叫我龙将军。” “无人的时候,叫我阿雪就行了。” “唧唧歪歪的,庭宇是我弟弟。” “从现在起,我已经把这个名字还他了。” 瞬间,贺兰似乎语塞了一下。 旋即,他就笑道:“也行。” “确实,叫你阿雪比叫庭宇听着顺耳多了。” “阿雪,我告诉你……” 我吼他道:“说重要的!简单的!” 贺兰却继续嬉笑道:“说重要的可以,却简单不了。” “关于此人,说来话长。” “所以,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 “你要嫌烦,我不说就是。” “咱们一起到了他那儿,你自己问也是一样的。” 我只得往他跟前凑了凑,恨恨的无奈道: “行行行,你只要得空。” “一天不和我饶舌,日子都没法过是吧?” “那位高人是什么名头?先说来听听。” 贺兰站住身子,摇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 “此人一直幽居卫闵山,极少与世俗结交。” “当年,我也不知道父亲怎么就结识了此人。” “后来才大约知道,父亲虽为商贾,却喜欢搜集各种古籍典册。” “我家藏书甚多,而此人嗜读各种奇书。” “于是,便刻意结交于我父亲。” “父亲虽为商贾富豪,与此人却是君子之交。” “偶然结识了此人,并且谈吐甚契。” “虽知此人是携有目的而来,却不以为意。” “每次此人来我家藏书阁尽兴阅览,父亲不但不觉厌烦。” “每每还执礼恭敬,以当世大儒待之。” “久而久之,习以为常。” “我娘亲自幼体带寒疾,一旦发作,朝不保夕。” “那时候,我还小。” “只知道我父亲为了给娘亲治病,花费了无数财帛。” “一年深冬,娘亲寒疾发作,医药无效,眼看危在旦夕。” “父亲悲痛欲绝,一家人正束手无策,相对悲哭之际。” “此人却不请自来,突然到访。” “他脸戴青铜雕凤面具,身穿黑色披风长袍。” “形容古怪,进门之后,也不多说话。” “竟把我喘抽成一团的娘亲,一下子从床上扯起。” “当时众仆妇丫鬟都吓坏了,父亲也不知道此人要干什么。” “正欲呵斥制止,却见他把我娘亲扯坐于床。” “令我父亲扶稳娘亲,方以双掌按住娘亲后心发力。” “用他深厚内力,为我娘亲续接气息心脉。” “待我娘亲终于喘出一口气,苏醒过来之后。” “此人才对我父亲告了一声“得罪”,并且拿出一瓶制好的丹药。” “从那以后,娘亲的病就被遏制住了。” “只是,此寒疾已经深入血脉,无法彻底清除。” “须的不间断服用此人调制的丹药,方能确保无虞。” “今岁,娘亲的丹药快要服用完了,父亲原本准备待新春近时。” “备礼亲往卫闵山,一来看望老友恩人,二来为娘亲取药。” “不料普散大军突然入侵,仓皇之时,来不及进山。” “而娘亲因为惊怕,路上又受了风寒,遂致旧疾发作。” “父亲得家人驿报,知道我悄然返回卫城。” “便令我抽空前往卫闵山,为我娘亲求取丹药。” 我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的。” “即是如此说,此人如此厉害,和令尊交情又好。” “贺兰公子你为何不索性拜他为师?” “也强似你和哪个不成器的师傅,学了这些三脚猫的功夫。” 贺兰一边对牵马等候在旁的家人摆摆手,一边对我说道: “你以为我不想,我父亲不愿意吗?” “可人家说了,他教不了我。” “因为我的筋骨太脆,体内气力不够。” “他修习的武功我不能学,勉强习学。” “非但无益,还会摧毁我的五经六脉。” “他只能在招式上,指点指点我。” “我父亲听他如此说,就没有再勉强了。” “所以我方才对你说过,他于我,只有半师之谊。” “他愿不愿意教授令弟,也得看他们的缘法了。 “不过……” 我看向贺兰:“不过什么?” 贺兰笑了笑,从家人手中牵过马。 “也没什么,可能是小时候的留下的阴影。” “我总觉得那人……有些诡异阴沉。” “虽然一直以来,他但凡见到我,都是很和睦的。” 我忍不住笑起来:“这就是你今天非要拉上我一起的理由?” 贺兰老老实实的点点头:“我也很久没有见过那人了。” “卫闵山又很苍凉,倒不是害怕什么豺狼虎豹。” “叫上你,总好过我独自前往。” 见我还不从他家人手中牵马,贺兰又对我说道: “阿雪,卫闵山出城还有很远的路程。” “我已经给你备下了马匹,你要是真想去。” “我们就骑马去吧,走着……总是不像的。” 我看看贺兰家人手里牵着的那匹健马,明白贺兰的意思。 虽然我们可以健步如飞,但一路用双脚飞奔着,让人看着总是怪异。 骑马驰骋,才理所当然。 我只从失去铁血马,还没有寻觅到一匹合意的战马。 此刻,为了去见一见贺兰口中的那位高人。 为庭宇庭云请到一位真正有本事的师傅,只好先将就着。 便从贺兰家人手中牵过马,翻身上马,陪着贺兰一起出城。 卫闵山位于卫城向北三十里地,起伏绵延,苍莽荒凉。 卫城之名,可能也是源于卫闵山。 只是,卫城地势却十分平坦,可能处于卫闵山脚下之故。 西秦海内,有很多这样起伏延绵山脉。 但大多都是郁郁葱葱,青翠朦胧。 像卫闵山这样只是怪石嶙峋,光秃秃的山,真是很少见。 贺兰口中那位带着青铜雕凤面具的高人,竟会选择在此山居住。 说不古怪,也着实令人觉得费解。 但我也知道,这些有本事人的行为,是不可解释的。 像住在雪魔洞的蓝冰雪魔,住在蛮夷大荒之野地穴里的枭姥。 第九章 求师卫闵山 至于隐居在沧溟海底的龙后,幽兰,就更不用说了。 这样的人可能真的已经到了无欲无求的境界,于是乎,便是处皆吾乡了。 我跟在贺兰身后,催动健马,一路疾驰。 三十里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 一个多时辰,我们便开始进入卫闵山。 开始的时候,马匹还能勉强行走。 渐渐地,山道崎岖,怪石峥嵘。 马匹惊惧,开始裹足不前了。 贺兰的战马还能勉强前行,我骑坐的这匹普通健马,却是抵死不肯向前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抛下马缰,跳下来步行。 贺兰见状,也只好下马,陪着我步行。 我们把马匹随便系在两块凸起的石柱之上,继续逶迤前行。 贺兰生怕我抱怨他,一边拎着袍角走一边安慰我。 “阿雪,别着急啊,很快就到了。” “翻过前面山头,过桥便是。” 我点点头:“不急,就是……” “仓促之间,便和你一起糊里糊涂来了。” “即没有来得及禀报老爹,又没有准备下什么觐见礼仪……” “贺兰,我做事,是不是忒急躁了些?” 贺兰笑道:“你知道就好。” “不过呢,像我这么聪明绝顶玉树临风的人。” “当初,都未能拜得他为师……嘻嘻。” “你也就不要抱太大希望吧……就当陪着我出来逛逛了。” 我顿时气急败坏:“贺兰你?好啊,你存心诳我来的是不是?” 贺兰赶紧道:“看看看,急脾气又上来了。” “我话是这么说的不错,可这人与人之间的缘法,谁又能说得定呢?” “我不是和你说过,当初此人不肯收我为徒。” “就是觉得我根基浅薄,气力不够。” “可令弟却秉性天籁专注,更兼和你一样,颇有气力。” “说不定,歪打正着,人家就是愿意了呢。” 我气哼哼的瞪了贺兰一眼,撇嘴道:“说不定?” “玄乎大了,知道你就是一个不靠谱!” 贺兰取笑道:“反正你即没有禀报令尊得知,又是空着手来的。” “即便他不愿意,也没有什么嘛。” “令尊那里没有费着口舌,他这里你也没有什么损失。” “又还了我陪你千里返回海内的人情,怎么着都是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此刻,我真是……彻底的懒得理睬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了。 反正一直以来,只要他也开口,就没我什么事了。 说来说去,都是他有理。 哄了我来也就罢了,倒成了我还他人情…… 这人,简直了。 我和贺兰攀爬了半天,才翻过前方巨大峥嵘的山头。 前面,陡现万丈深渊。 在深渊的对过,一处稍显平坦的崖壁上。 果然有一间依势而建,修造粗陋的石屋。 从我们脚下通往对面石屋的,却只是几道黑铁索链。 我心中,顿时有些微微吃惊了。 我当然不是吃惊,我和贺兰如何能度过那些悬挂于万丈深渊之上的黑铁索链? 我是吃惊,贺兰的父亲,每次来看望老友。 为自己妻子求药的时候,是如何过去的? 我看看贺兰:“走着过去?” 贺兰耸耸肩:“要不然呢?” 我立刻提气振身,却被贺兰一把抓住胳膊。 对我摇头道:“不可。” 我只得悻悻的放松下双臂,瞪了贺兰一眼。 我不明白,只从山道上下马之后。 贺兰为什么定然要一步一步走着,攀爬至此。 依我的性子,早就提气振身,腾跃而过了。 难道就因为给他娘亲求取救命丹药,必得步行攀爬,以示虔诚笃孝方可? 还是,因为隐居在这里的。 毕竟是他的半个老师,不可造次,班门弄斧。 腾跃而来,虽然迅捷,毕竟轻狂放肆。 以至于现在看来,我还得沉心静气,耐着性子的跟着贺兰。 翻山之后,再一步一步渡过眼前的黑铁索桥? 走就走吧,谁怕? 一百个头已经磕了九十九,也不差这一步了。 我没有再理睬贺兰,也不要他前面带路了。 便踩着石阶,迈步朝索桥走去。 贺兰紧随我身后,悠然而行,甚是云淡风轻。 我也不去抓扶两边的扶链,只看着脚底下那两道细细索链,踏了上去。 就在我的脚快要踏上其中一根索链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顿时发生了。 我竟然看见,我战靴落下的地方,分明是一方整齐平滑的石块。 这方石块的大小,足够两个人并肩而过。 此刻,石块的下方,索链已经隐没。 悬浮的石块却稳稳的托着我一只脚,并没有丝毫晃动。 我终于相信了,贺兰口中的这位,果然是个真正的高人。 而贺兰定然要拉着我来拜访,说是心中畏惧。 其实未免也有些炫耀意思;不仅仅我际遇奇特。 他可是从小就认得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呢。 只不过,这个不可思议之人于他。 并没有什么进益,只可增加些谈资罢了。 怪不得他始终和我卖关子,言辞玄乎,装神弄鬼的。 方才,又故意那样得瑟悠闲。 我之余心中暗自可笑,便放心大胆的继续前行。 果然,前方的石块随行随现,稳当安逸。 别说我和贺兰这样的身手,再普通的人,稍有几分胆量,也可平安通过。 并且,我还相信。 以此间主人幻术,这世间无论谁来。 只要他肯见,无不会使其人的行程,畅通无阻的。 我和贺兰很快便来到石屋前。 贺兰便越前一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袍。 对着紧闭的石屋门,恭恭敬敬的跪下。 磕头之后,高声禀报道:“故人之子子霖,求见伯伯。” “家母寒疾复发,求伯伯赐药救治。” 说完,见我还愣着,便拉拉我袍角。 我怔了一下,只得赶紧跪下。 也学着贺兰,对着紧闭的石屋门,磕了一个头。 高声说道:“阳陈郡龙庭雪。” “为舍弟寻求名师,冒昧拜访前辈。” “还请前辈恕罪,开门赐教。” 说完之后,我不禁有些担心的盯着那扇石门。 不知道等待我和贺兰的,到底会是一种什么结果? 不要因为我的冒昧,连累贺兰无法讨到救母的丹药吧。 第十章 崖洞里的古怪 正惶惑间,只听一声沉重的吱吱声。 我和贺兰又惊又喜的看见,那扇紧闭的石门,竟真的打开了。 石门打开,我才看见,眼前的石屋不过就是一个幌子。 一眼看去,里面竟然是一个深阔无比的崖洞。 贺兰一把扯起我:“阿雪,随我来。” 我赶紧站起身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贺兰拉着我走进石门的瞬间。 我突然觉得脑子里,好像炸了一下。 顿时眼冒金星,身子竟晃了晃,几乎不曾趔趄了一下。 贺兰吃了一惊,急声问道:“阿雪,你怎么了?” 我不禁用手扶扶自己的脑袋:“可能方才起来的太猛了。” “没什么……咱们进去吧。” 跟在贺兰身后,一步一步走进石门里面的崖洞。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紧紧的擭住我。 我不禁使劲的闭闭眼睛,摇摇自己的头。 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进过枭姥的地穴,龙后的石窟的缘故。 尽管这个崖洞和那些地方,其实有着天壤之别。 但进入这些莫名奇妙地方不愉快的感觉,可能都是一样的。 感觉到我的步履拖沓,贺兰有些担心的低声问道:“阿雪,你怎么了?” 我定了定心神,低声答道:“我没事。” 贺兰便不再做声,继续前行。 很快,我们就来到一处更加明亮的崖洞前。 原来,此处已经快到了崖壁的另一边。 靠着崖壁另一面的采光,使得此处崖洞分外的明亮光彩斐然。 虽然,崖洞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摆设铺陈。 但因为特别明朗的缘故,却瞧着令人心旷神怡。 一个黑袍风帽的人,正端坐于崖洞里面的一张天然石桌前。 贺兰赶紧拉着我重新跪下。 “子霖见过伯伯……请伯伯恕罪。” 我忍着古怪的脑袋拼命发胀,头痛欲裂。 也赶紧说道:“龙庭雪冒昧来访,请师尊见谅。” 黑袍人方才慢慢的抬起头,把脸转向我们。 果然,他的脸上,依然戴着青铜雕凤首面具。 面具下面的一双眼睛,似乎闪烁不定。 半晌,才听他说道:“起来吧。” “来都来了,二位请坐吧。” 尽管我满脑袋膨胀,也听出。 此人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戴着面具而受到什么影响。 平稳清晰,却听不出年龄。 似乎二十岁,似乎四十岁。 甚或者,可以更小,也可以更大。 只是,此人虽然海内语言娴熟,却带着一种明显的异域口音。 看来,这位高人并不是海内人。 怪不得西秦已经如此纷乱,此人还能安居卫闵山中。 作为一个异族人,便是身居其中,这些纷扰终究是他人家的瓦上霜。 能不时的施药救人,已经是极大的济世了。 贺兰对他执礼甚恭,又磕了一个头,方才拉着我一起起来。 围着石桌坐下之后,我才看见,此人早就给我们准备下了香茗。 只是,他的面前,并无茶盏。 可能当着我们的面,他戴着面具,不好饮用的缘故。 “山路陡峭,两位想必是口渴了,先喝点水吧。” 我正闹心的厉害,想喝口热水压制压制。 便勉强的说道:“多谢师尊……” 也不客气,端起面前的茶盏,顿时一饮而尽。 贺兰却在谢过之后,端起茶盏,极其斯文的品茗了一浅口。 说来奇怪,一盏热茶下肚之后,我陡然觉得神智逐渐清明起来。 听见此人正在询问贺兰父母情况,似乎对卫城的战况了如指掌。 末了,拿出一个黑色瓷瓶,放在石桌上,推给贺兰。 贺兰立刻起身离座,再次跪下磕头,谢过此人的赠药之恩。 我方才心神甫定,记起自己所来何为? 便趁势对黑袍人拱手说道:“晚辈阳陈郡龙庭雪,多谢师尊香茗解渴。” 黑袍人点点头,没头没脑的对我说道: “如今你边塞,海内,屡建奇功。” “际遇非凡,我心甚慰。” “只不过,你所求之事么……” 我立刻问道:“师尊何出此言?难道师尊知道阿雪?” “师尊未卜先知,已知阿雪是为了弟弟妹妹上山寻求名师的吗?” “既是如此,阿雪更加要恳请师尊。” “看阿雪薄面,能代阿雪传授我弟弟龙庭宇骑射之术。” “禀告师尊,我弟弟虽然有些痴呆。” “但天籁纯真,璞玉童心。” “更兼自幼臂力过人,望师尊愿意提携点拨。” 黑袍人顿了顿,顾左右而言他道: “雪狼将的大名,海内外人人皆知。” “虽是山野之人,也得耳闻。” “也罢,老朽久居于此,多少也有些静极思动。” “你即有缘随故人之子到此,也是老朽和令弟的缘法。” “老朽明天就启程,前往尊府执教便是。” 我和贺兰这一喜,真是非同小可。 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我一人三言两语。 黑袍人就一口答应下来,愿意去教授我那个傻弟弟。 原先,贺兰还一路在肚子里计算。 该要怎么帮着我,才能说服黑袍人一二呢。 我赶紧起身离座,趴在地上,也重新给黑袍人磕了一个头。 趁热打铁的说道:“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黑袍人立刻看着我,却没有作声。 我心一横,索性说道:“我还有一个妹妹,家中排行老三。” “小名阿云,颇有天赋。” “如果师尊不嫌弃阿雪啰皂,恳请师尊下山到我家中之后。” “也一并收为徒弟,不要使她埋没吧。” 一旁的贺兰担心的看着我们,心中暗暗为我捏着一把汗。 他觉得,我真是过分的可以。 不但要这位素昧平生,高深莫测的人收自己的傻弟弟做徒弟。 竟蹬鼻子上脸,捎带着,还要人家多收一个资质平常的小丫头为徒? 我可真是一个不怕被天打雷劈的人啊。 但是,这世上有行事鲁莽之人。 偏偏就有不可思议,超出常理之事。 贺兰再一次看见,他的这位世外高人伯伯,竟又对着我点点头。 “我正好想收一个可以承继我毕生医术的弟子,将军推荐的女子,定是可造之材。” 贺兰不禁暗暗用一只手掐掐自己的另外一只手的手背,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 第十一章 一语成箴 见我又对黑袍人磕了一个头,说道:“多谢师尊成全。” 才知道,他先头随口一句“人与人之间的缘法,谁又能说得定呢?” 竟是一语成箴,神鬼莫测的。 “高人就是高人,痛快!” 从卫闵山下来,我对神情略显郁闷的贺兰高声赞颂道。 贺兰点点头:“嗯,真是痛快。” “连牙磕都不带打的,果然还是你的名头响,面子大。” “不过呢,阿雪,我怎么觉得。” “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 我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 “你这样,真不招我待见。” 贺兰不禁笑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我便不再理睬他,牵着马匹自顾向前走去。 此处山路还有些崎岖,我因为给庭宇庭云求得高师。 好像打了一场绝无把握的胜仗,心情格外愉快。 便和贺兰一起,牵马而行。 贺兰见我不理睬他了,反倒又急了。 口中啧啧有声:“啧……怎么说呢?” “阿雪,你有没有觉得?” “这位高人伯伯和你……好似故旧一般。”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我顿时便站住了。 一些乱麻一样的念头,极其零碎的片言只语。 瞬间,便山洪海啸一般,从我脑海掠过。 我心中明白,这不是我这个曾经的大汉王爷郡主的记忆。 这是阿雪本人的记忆。 她的灵魂虽然早就消逝了,可是,她的身体还在健康的活着。 虽然被我自己的记忆主导着,但仍旧还是会保留一些本能的记忆。 我知道,阿雪,并不是龙飞虎亲生的女儿。 而是她娘亲和一个山匪的遗腹子。 我还记得,小雯曾经对我说过。 她刚到龙府的时候,阿雪也是刚从什么地方回来。 人又黑又瘦,整天呆呆闷闷的,看人的眼神也是直直的。 而阿雪在那时候,就已经是力大无穷,身怀武功了。 我也明白,所有这些关于阿雪的事情。 她到底是什么人的孩子?有过什么样古怪的经历? 其实和我关系都并不是太大,完全无需深究。 可是,我毕竟占据了她的身体,已经和她合二为一了。 她的某些残存的记忆,还是会影响左右着我。 比如,对小傻瓜无法解释的偏爱宠溺。 对娘亲,小雯等人的强烈挂念。 还有方才,进入石屋崖洞里,瞬间的头痛欲裂…… 山路狭窄,贺兰还是赶上前一步。 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干嘛不走了?” “阿雪,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 我摇摇头,喃喃说道:“没有……” “贺兰,我光顾着高兴,你不说,还真没有提醒我。” “怪不得我方才一走进他那石屋门,脑袋顿时如炸裂一般。” 贺兰赶紧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或者说,曾经见过伯伯?” 我又摇摇头:“没有……” “当时,我只感觉整个脑袋膨胀痛疼的厉害。” “却并无其他念头,我只是以为。” “是我在海底石窟和枭姥地穴留下的不愉快印象,突然被触及。” “后来,饮了他的一盏热茶便恢复了神智。” “可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好像却不尽然。” “难道,我曾经去过那个崖洞?”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完全的失去了对那个崖洞的记忆。” “还有那位高人……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曾经见过他?” “是不是这次,阴差阳错,和你一起撞了进去。” “那些深藏的记忆便突然翻腾起来,所以才让我感觉脑袋瞬间炸裂一般?” 贺兰看着我,突然笑了。 “阿雪,没有那么玄乎吧?” “我……其实也就是胡言乱语。” “毕竟,我爹和伯伯那样的交情,他都不肯收我为徒。” “你去请他,三言两语,就成了。” “他都不问问,你给他找的徒弟是什么样的……” “我承认,我就是嫉妒了,才胡说八道的。” “你别胡思乱想了,越说越不靠谱了。” “你才多大啊,又自幼生长在阳陈郡的总兵府。” “怎么可能会来过这卫闵山的崖洞?这没道理的。” “行啦行啦,我们赶紧下山吧,不然来不及进城了。” “还得没法别人专门开城门,放吊桥的……” “阿雪,走啦。” “你真要又什么想不明白的,伯伯明白不就进城了吗?” “明天,明天再问他也不迟的……” “你到底走不走啊?我娘亲还等着丹药救命呢!” ………… 尽管我们时间紧迫,因为贺兰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得不暂且迁延两日。 首先,贺兰要去郢都探望他病中的娘亲。 另一方面,他还惦记着,之前他和晋伯没能运回的那批物资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天气愈发严寒。 边塞上的将士们日子更加艰难,亟需这批物资将就过冬。 如今普散军退,道路恢复畅通。 所以,他必须得找到他父亲,问一下那批粮食和衣物的下落。 而我,也正好在卫城恭候黑袍人。 当天晚上,回去之后。 我思索了许久,决定不用请求或者商量的语气。 去和老爹说,我已经贸然为龙庭宇请到了骑射师傅的事情。 免得会被老爹拒绝,或者寻找什么借口推辞。 我实在是没有时间去和老爹墨迹商量,只需要他接受这个即成的事实。 于是,我见过老爹之后。 我故作淡,用一种坦然的语气,对老爹说了自己今天前往卫闵山。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老爹听后,点点头。 即没有怪我先斩后奏,自作主张。 也没有特别高兴,或者嘉赏的意思。 好像,我已经是这个家庭里长大的,完全能独自做主的儿子一样。 又或者,可能也在他的心中,并没有真的去指望他这个呆傻儿子能干什么、 不过呢,他身为一员武将,也知道。 尽管自己儿子呆傻,能有名师指点。 当此乱世,总好过继续懵懂无知。 现在,他没有心力去做的事情。 我这个长女却拿了主意,请来了师傅。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就是多浪费点金银财帛的事情罢了。 所以,他便很平和的接受了。 第十二章 凤首面具 我又对他拱手说道:“爹爹,女儿还有一事,求爹爹应允。” 老爹顿时疑惑的看向我。 我不急不缓的说道:“启禀爹爹,三妹天资聪慧,心气非凡。” “这位师傅不仅内力深厚,精通骑射,医术尤精。” “经我恳求,他已经答应,愿意一并收三妹为医术弟子。” 老爹顿时皱了一下眉头,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悦之色。 我赶紧说道:“爹爹,女儿也是女子。” “亦是一样可以朝廷效命,为爹爹分担忧愁。” “请爹爹想想,家中有修习医术之人,总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最主要的,这样才能不使三妹埋没湮然。” “女儿恳请爹爹答应,万望爹爹不要犹豫。” 老爹沉吟许久,可能终究还是不好拒绝我的请求。 也可能因他到底是位文武双全的将官,心胸视野还是阔达些。 遂点点头:“好吧,既是如此,都依你便是。” “好在修习医术无需沙场征伐,龙家已经为朝廷赔上了一个女儿。” “为父实在是不愿意让你的妹妹们,为西秦,再白白耽搁了。” 老爹说此话时,语气之中,略含怨愤。 原来,老爹心中,并没有那种男子,或者女子的拘泥束缚。 他只是此次被朝廷抛弃,遭致兵败城破。 到头来却又被朝廷一纸令下,毫不客气的削职贬黜。 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在他一人身上,不但被人轻蔑羞辱,最后几至性命不保。 加之石统领战死,心中淤塞不平,对西秦已经感到极度失望了。 儿子是男子,没办法回避家国使命。 却不愿自己的女儿再习武从军,为西秦卖命了。 第二天,黑袍人果然如约而至。 这师傅虽然不是老爹自己请的,但事关儿女的前程。 他既然同意了,也就表示了非常的看重。 为了恭候这位师傅,老爹还特意向总兵大人告假半天。 老爹还令庭宇庭云一起出来,和我们一块,早早的恭候在大门口。 原来,老爹是教书先生出身。 做先生的时候,最恨的就是人家不把他放在眼里,对他不够恭敬。 将己及人,便不肯表现轻慢。 庭宇傻呵呵的,虽然拽着我的衣襟,仍旧东张西望。 庭云却紧张的小脸都有些发白了,两只小手紧紧绞在一起。 一双澄澈大眼睛,不住向我飘来求助的目光。 她毕竟年幼,人后的勇气,到了人前,还是有些不足。 我只得一边不停制约着庭宇,一边不时对庭云安慰的微笑,给她打气。 当黑袍人终于出现的时候,我真要高兴的拉着庭宇庭云上前迎接。 却看见站在最前面尊长位置的老爹,好像明显的愣了一下。 大概,他万万没有想到。 我为弟弟妹妹请回来的,竟是这样一位形容古怪的师傅吧? 这黑袍人也够乖僻的了,此刻已是下山授徒。 竟还保持昨日在崖洞里的装扮,黑色长袍披风,青铜凤首面具。 难得他这一路走来,身后没有跟着围观的闲汉孩童。 爹爹在愣怔过后,只得对着昂热而至的黑袍人先躬身拱手。 “见过师尊,在下龙飞虎,率小儿,女孩儿已经恭候师尊多时了。” 黑袍人只是对老爹拱拱手:“龙将军,好说。” “老朽原本世外之人,荒山静修多年。” “蒙少将军召唤,不敢拒绝。” 我赶紧拉着庭宇庭云上前拜见,自己也跟着跪下,一起给黑袍人叩头见礼。 把黑袍人迎进客堂,分宾主坐下,丫头上茶之后。 老爹才告罪道:“昨日吾女擅自上山求师尊下山,在下并未得知。” “也未曾备办得觐见之仪,还望师尊恕罪。” “小儿憨痴,女孩儿顽劣,往后,就请师尊多多费心了。” 黑袍人面具后面,似乎微笑了一下。 看了看依偎在我左右的庭云庭宇:“龙将军不必过谦。” “这两个孩子的根基都不错,老朽既然答应了少将军。” “定然会尽心尽力的,只是,务必请为老朽准备一个清静的所在。” 我和老爹一起拱手道:“那是自然。” 我又说道,“师尊请放心,我已经命人在后园,专门为您洒扫准备了三间宽敞清静居所。” “后园场地开阔,也适宜师尊传授家弟弟妹妹习练技艺。” 彼时,因为在威严的爹爹面前,庭云紧张的连头都不敢抬。 庭宇却咬着自己的手指,自顾好奇的打量着黑袍人脸上的面具。 就在我对黑袍人说话,全无防备之际。 这个小傻瓜突然毫无征兆的突然离开我,一下子蹦到黑袍人面前。 伸出他那胖乎乎的手,毫不客气的就要去抓黑袍人脸上的青铜凤首面具。 我吓了一跳,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瞬间,我感觉身上的汗都下来了。 心中顿时暗暗叫苦不迭。 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傻瓜,竟如此懵懂无礼。 师傅脸上戴的面具,也是你能随便抓来玩的吗? 要是惹恼了人家,还不一巴掌拍死你啊? 老天爷,这师傅……还能拜得成吗? 老爹一看,也吓坏了。 站起来厉声呵斥道:“孽障,你要干什么?” 一语未了,宝贝胖乎乎的手早就扣在了黑袍人脸上的面具上。 老爹的训斥听在他耳朵里,全无作用。 这个小傻瓜还异常的兴高采烈:“好玩,我也要戴……” 我也欲赶忙上前,想去拉扯开宝贝。 没想到,黑袍人的身子连动都没动。 还抬起手,制止了对宝贝厉声呵斥的老爹和准备上前拉扯的我。 我和老爹只得僵立当场,面面相觑。 于是,我们父女仨,都瞪大眼睛。 眼睁睁的看着痴傻的宝贝,放肆无礼的去扣摘黑袍人脸上的青铜凤首面具。 黑袍人却端然的坐在那里,并无任何嗔怪。 任凭宝贝一边兴奋的嚷嚷着,一边使劲扣摘他脸上的面具。 宝贝的气力,已经够大的了。 黑袍人的青铜面具,看着也不过就是虚浮的戴在脸上。 可是,宝贝兴高采烈的扣摘了半天。 那张凤首面具竟像长在黑袍人的脸上一样,愣是没能把那张面具给拿下来。 最后,宝贝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第十三章 齐光 他不再嚷嚷了,而是倏然缩回了自己的手,愣愣的站在黑袍人面前。 黑袍人方才含笑问道:“公子喜欢我的面具?想戴吗?” 我们以为宝贝会点头的,没想到这小傻瓜见自己无法取下,便索性放弃。 咬着自己的手指,对着黑袍人摇摇头。 黑袍人竟大笑起来:“好,好好,公子真是聪慧。” 笑罢站了起来,自言自语似的。 “这徒儿,我收了。” 对老爹拱手道,“龙将军,你我故人,无需虚礼。” “老朽向来未曾向将军通告过自己姓名,实属无礼。” “老朽齐光,大荒人氏,世居苍梧山。” “因天性疏阔,年少时,便喜欢四海八荒,四处游历。” “又自来嗜阅各种典籍书册,歆慕海内博学鸿儒。” “拙荆离世之后,我欲加离群索居,不问世事。” “便来到西秦,一直居住于卫闵山里。” “向日小儿正是为了寻我,不远千里,来到西秦,以至于对将军多有得罪……” 老爹突然腹痛似地,打断齐光的话。 声音僵硬涩哑:“过去的事情,请齐老就不要提了。” “既然,齐老不嫌小儿吾女粗劣,不堪指教,还请多费心便是。” “卫城新捷,在下外头还有许多军务需要处理。” “请齐老暂随阿雪后园安顿,容在下……稍后再去看望。” 齐光听老爹如此疾速断然的不愿他多说,且语气艰涩,只得选择闭嘴。 而老爹也因为齐光的这些话,好像一改先头的恭恭敬敬。 说完,竟真的站起身,对齐光拱拱手。 吩咐我道:“阿雪,先领齐老进去安顿。” “为父有些事情,还要出去一趟。” 我已经听得满头雾水,不明白这个齐光,为何自称是老爹的故人? 怪不得老爹在见到齐光的时候,神情明显的愣怔了一下。 但,瞧老爹意思,分明是不想和这位“故人”相认的。 齐光这样久经风雨的世外高人,想必不傻。 为什么他一定要无视老爹的不愿意相认,非要当着我们的面,说破他们之间的这层故旧关系呢? 尽管老爹在竭力的克制,可是,我也能看出老爹无法隐忍的激动和恼恨。 但是,老爹为什么又拼命忍着,不发作? 还继续容留这位莫名其妙的齐光在家中,为自己的儿女执教? 难道,老爹是在惧怕? 他是惧怕我这个他已经无法控制的养女?还是惧怕这位世外高人? 因为,老爹心里很清楚, 现在,无论是我,还是齐光。 他都没办法去抗拒,去战胜。 我和齐光只得一齐起身,恭送老爹出去。 而我心中,好像也明白了什么。 昨天在崖洞之中,这位齐光之所以那样干脆利落的答应了我所有的请求。 并不是我和贺兰想的那样,真是景仰于我的“赫赫威名”。 而是基于他和龙家,和老爹某种曾经的渊源。 这种渊源,可能是一段情谊,也可能是一段恩仇。 我又想起昨天踏进石屋的一瞬间,我脑袋炸裂一般的痛疼。 还有贺兰那些旁观者明的话…… 我突然觉得,自己这次的贸然行事。 是不是给自己家中,无故招来了一个不怀好意的人? 因为我的自作主张,竟使老爹在忽然之间,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 可是,我并不想这样的啊。 天地良心,我并不想在任何事情上,去胁迫老爹。 我即使勉强他答应他原本不想答应的事情,我也只是认为,我这样做是对的。 是为了这个家好,是能为他这个老爹分忧的。 怎么现在……我不但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狼。 似乎,还招惹来了一只虎。 老爹出门之后,我不禁把怀疑的目光看向戴着青铜凤首面具的齐光。 现在,这个所谓的世外高人,在我眼中,突然没有了多少光环。 成了一个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居心不良的人。 可是,当着庭宇庭云的面,我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得先打发他们回屋,各找各妈。 然后,把齐光送进后面园子里,荣婶已经带着人,收拾整齐的住处。 待左右无人,齐光倒是坦然,对我拱拱手。 “少将军是有什么话想对老朽说吗?” 我点点头:“师尊明鉴,您和家父曾经认识?” 齐光似乎微笑了一下,很是干脆的说道:“正是。” “多年前,老朽和龙将军曾经有过两次接触。” 我顿了一下:“师尊能和我说说这些过往吗?” 齐光面具后面的脸,似乎又微笑了一下。 他摇摇头:“不能。” 我不禁睁大眼睛:“为什么?” 齐光不疾不徐的说道:“因为龙将军不愿意提及过往。” 齐光回答的如此无懈可击,我顿时就被噎了一下。 “少将军,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老朽要打坐调息了。” “请少将军记得吩咐庭宇庭宇,从明天开始。” “庭宇须寅时进园习练,待他平地箭术精进之后,老朽自会教他马背上拉弓。” “庭云可午后进园,修习一个时辰医术。” “明日即可启蒙。” 我暗自咬咬牙,只得对齐光握拳躬身。 “师尊吩咐的,我记住了。” “如此,就多谢师尊费心了。” “晚辈告辞,师尊请吧!” 带着一肚皮的不满和疑惑,我慢慢的走出后园。 站在园门口,足足沉吟了有一霎。 方才齐光的对庭云庭宇学艺的时间安排,言语淡然平和。 看着确似诚心诚意授徒来的,不像是怀着什么图谋。 并且,先头贺兰口中所说的,此人也并不是什么奸佞不善之辈。 他和贺兰的父亲是君子之交,贺兰家是有名的海内商贾富豪。 可我亲眼看到的,贺兰上山求取齐光为他娘亲配制的救命丹药。 竟是空手大摇,拿到丹药之后,不过就是趴在地上给他磕了一个头。 想必,贺兰家所能给此人的最大报酬。 不过就是此人偶尔心血来潮之际,去贺兰家的藏书阁翻翻故纸堆罢了。 而我,更是素昧平生,两手空空。 可是,我一开口请求,他就答应了。 没有什么矫情推脱,并不在意他即将授艺的徒弟,其实是个痴子。 第十四章 娘亲的惊惧 甚至,连束脩都不问。 行为举止,颇为超凡脱俗。 虽然,现在看来。 齐光此举,也并不是此人真的天性跳脱。 而是基于他对龙飞虎曾经的熟识,对龙家的了解。 我不禁摇摇头,暗自苦笑了一下。 “大小姐……怎么了?” 见我从后园出来,又是摇头,又是苦笑。 一直等候在园门口的含烟赶紧上前问道。 我只得说道:“没什么……” “宝贝顽劣,不知道天高地厚,差点闹了笑话……” 心中却想到,此刻若是小雯在,或许向她问出点什么? 对于龙家,含烟比我还不知道东南西北的。 含烟立刻笑道:“我都听三小姐说了。” “咱们公子,原本就是这样的。” “大小姐,您说,这有本事的人,都是这等瞧着古怪的吗?” 我赶紧拉着含烟就走。 一直到了前面,才对她说道:“不可造次。” “含烟,你去告诉荣婶,叫她吩咐家下人等,不要胡说八道。” “此人有未卜先知之能,大家切不可背后窃窃私语。” “我能求得他来为公子三小姐做师傅,实属意外。” “就说老爷和我吩咐的,一定要好生伺候。” 含烟见我如此一本正经,早就吓得变了脸色。 连连点头应诺,忙不迭的去了。 我便朝娘亲房里走去。 杏儿招眼看见我,赶紧忙忙的迎出来。 “大小姐,你可算是忙罢过来了。” “夫人叫含烟跑了好几趟了……那丫头呢?” 杏儿说到这里,忽然自己笑起来。 “不是还在前厅傻等着吧?” 我笑道:“我让她找荣婶去了。” 娘亲正端坐在房间里,神情虽然依旧哀愁。 但精神似乎很好,含笑看着大步走进门的我。 “娘亲,外面好暖和太阳,干嘛不叫杏儿扶你出去走走?” 给娘亲福礼请安之后,我放柔和了声音,对娘亲说道。 跟在我后面的杏儿立刻诉苦道:“大小姐,你瞧瞧夫人这房间里。” “没有炭火也就罢了,连个暖帘都没有。” “现在还好,不是太冷。” “若是到了寒冬腊月,可怎么过?” 娘亲立刻嗔怪道:“瞧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呢?” “若不是阿雪回来,哪有这样轩敞明室,高阁暖被?” “这话可不许再说了,被别人听见,定然会说我们不知餍足……” “阿雪,快,坐到娘亲这儿来。” “去,给大小姐倒杯热热的茶来。” 杏儿被娘亲数落的鼓鼓嘴巴,偷偷的看了我一眼。 我对杏儿阻止道:“杏儿,你不要忙乱。” “娘亲,女儿暂时不想喝茶,只想来陪娘亲说说话。” “娘亲不要嗔怪杏儿,这也是杏儿担心您的身体。” “天气确实一天比一天寒冷了,杏儿说的不无道理。” “贺兰这里,原本是空置的宅子。” “虽然备有一应日常用品,毕竟不是真正的主子们住宅,总是会有疏缺的。” “娘亲放心,女儿临走之前,一定都会安置妥当的。” 杏儿听我这样为她说话,顿时高兴的抿嘴笑了。 娘亲却叹气道:“她一个没有吃过多少苦头的小丫头知道什么?” “如今这样的乱世,多少人流离失所,性命难保。” “我们这样,宽敞大屋的住着,有吃有喝,且无性命之忧。” “难道还不是上天在护佑吗?娘亲如今,并不在乎什么冷暖。” “只要我的阿雪在战场上,一直能逢凶化吉,平平安安的。” “我哪怕自己天天挨饿受冻,多受苦楚呢。” 娘亲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我赶紧抓住娘亲瘦弱的手,撒娇道:“娘亲……” “您看您,又哭。” “女儿不是和您说过了吗,女儿厉害着呢。” “您也不用挨饿受冻,女儿也觉得不会叫娘亲受苦楚的。” “娘亲只要好好的保重自己身体,安安心心的在家等着女儿凯旋就好。” 杏儿也赶紧劝道:“夫人,大小姐马上又要重返边塞了。” “您一直这样哭哭啼啼的,她怎么能安心的上战场打那些蛮夷呢?” 娘亲便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擦擦眼睛。 点头道:“我不哭……不哭了。” “可是,阿雪,娘亲一想到你……” “娘亲……就忍不住啊……” “我可怜的,苦命的孩子……” “都是娘亲无用,不能护佑我的孩儿啊……” 娘亲竟然放声哽咽起来。 杏儿赶紧去掩住房门,放下窗帘。 虽然贺兰宅邸疏阔,各处的房舍相隔甚远。 但娘亲这样无法控制的嚎啕大哭,给别房的姨娘听见,总是不太好。 无奈之下,我只得用胳膊揽住娘亲肩膀。 也不再劝她,索性让她哭个痛快。 许久,娘亲才自行停止哭泣。 我从她手中拿过那方绢帕,为她擦干脸上泪痕。 一旁瞅着的杏儿方才开门出去,为娘亲打热水洗脸。 这里,我对娘亲说道:“娘亲,女儿昨天与贺兰将军一道,去了卫闵山……” 我一语未了,娘亲立刻失声惊呼道:“啊……” 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看向我。 “你去卫闵山……干什么呀?” 言语急切,含泪的目光之中,惶惑而又惊惧。 娘亲这种表现,顿时激起了我更大好奇心。 要知道,卫闵山苍凉荒芜。 并不是什么风景秀丽,闻名遐迩之地。 并且,娘亲一直都是居住阳陈郡总兵府的。 难道,她也知道卫闵山? 这卫闵山上到底有什么,令她一听到我提及,就惊惧失态到如此? 再想想齐光和老爹之间的言语古怪,我就更加想刨根问底了。 于是,我便缓缓说道:“女儿去卫闵山为弟弟和三妹请来一位授艺师傅,他叫齐光。” 娘亲呆呆的听着,手中下意识的,死死抓着那方被她自己眼泪打的有些潮湿的绢帕。 “此人叫齐光,一向与贺兰的父亲交好,是个罕见的世外高人。” “不过方才,女儿与爹爹在前厅恭候这位师傅时。” “女儿听齐光话里的意思,他和爹爹,竟也时旧识。” 娘亲慢慢的把有些失神的眼睛看向我:“这个齐光……是不是戴着一个古怪的面具?” 第十五章 尘烟往事 我点点头:“是的,娘亲。” 娘亲凄苦而又恼恨的问道:“阿雪,你是什么时候去的卫闵山?” “为什么……不告诉?” 这下,我真有些慌了。 赶紧解释道:“娘亲,这件事情,事出偶然。” 我便把昨天贺兰到家门口,找我陪他进卫闵山的事情。 掐头去尾,简单的说了一下。 我没敢告诉娘亲,这件事情,其实根本就是我自己的蓄意。 只是说看见了齐光,临时起意,随口相邀。 不想这个齐光竟真的答应了,并且今天就如约而至了。 娘亲听罢,身子慢慢的跌坐下去。 脸上,升起一种无法言喻的神情。 不知道是悲喜,是落寂,还是颓废茫然。 半晌,娘亲才喃喃的向我问道:“你爹爹……都和那人说了些什么?” 我便说道:“启禀娘亲,爹爹和齐光并没有多说什么。” “还是齐光自己提及,他和爹爹是旧识。” “但是,爹爹却……” 这时,杏儿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打断了我下面的话。 娘亲点点头。 我便和杏儿一起,伺候娘亲洗去脸上泪渍。 杏儿又拿来铜镜水粉,让娘亲匀了匀脸。 我拿过一把骨梳,替娘亲抿了抿发鬓。 然后,娘亲对杏儿说道:“把水泼了。” “出去之后,把门关上。” “杏儿,在外面看着,我有些话,要和大小姐说。” 杏儿答应着,便端着水盆出去了。 待杏儿从外面掩上房门,娘亲便慢慢的对我说道: “阿雪,你相信,这个世上,还有和我们不一样的人吗?” 我想了想,问道:“娘亲,您是说那些异族人?” 娘亲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不管什么样的异族人,都还是人。” “但是,这个世上,还有一种人。” “他们非人非妖,更非我等族类。” 我点点头:“娘亲,女儿在边塞大荒之上。” “曾经也有过一些奇异的经历,我认识沧溟龙族的王子。” “还听说大荒之外,有雪族精灵人。” “海底深处,生活着一种鲛人。” “这些人都是非我族类,但却都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的。” 娘亲叹息了一声:“ 是的……” “阿雪,娘亲告诉你,那个齐光,他就是一个非我族类的人。” 我立刻问道:“娘亲此话何意?” 娘亲几乎是愤恨的说道:“当年,他答应我,抹去你的记忆,不再出现。” “可是,现在他言而无信,突然又出现在你的面前。” “既然他存心要这样,与其被他间离了我们母女。” “不如为娘把过往一切,统统都告诉你。” 我惊讶的看着娘亲,突然之间。 觉得这个女人在神情眉目之际,好像换了一个人。 明明就在方才,她还是一个哭哭啼啼,多愁善感的母亲。 可是现在,却神情决然,言语凶悍。 这……难道就是我,不,阿雪的感知深处,牵肠挂肚不能放下的柔弱无助娘亲? 瞬间,我几乎以为,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齐光。 和娘亲之间,和阿雪之间,一定有着什么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不敢再往深处想了。 娘亲似乎觉察到了我的胡思乱想,她摇摇头。 “阿雪,你听娘亲说。” “你不要胡乱猜测,不是这个齐光,不是他……” 娘亲用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开始了她的尘烟往事。 十八年前的天虞山脚下,有一处山庄。 因为天虞山盛产金丝楠木,高大挺拔的香樟,翠玉一般的上好琴木青桐。 所以,山庄的主人附庸风雅的把自己的山庄取名为披香山庄。 披香山庄的员外的叶员外,家中不仅良田千倾。 属于叶家的山坡上,大片的金丝楠木。 已经成材待售的香樟,青桐木更是不胜枚数。 人生在世,总是不能十全十美的。 叶员外富贵逍遥,却只有一样,所有的妻妾都生不出个儿子来。 成年的,只有一个女儿,叫叶秋竹。 叶秋竹生得美丽无双,叶员外爱如掌上明珠。 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住的舒服,叶员外甚至不惜砍伐自家山坡上昂贵的楠木香樟。 在披香山庄里,为女儿建造香闺。 叶员外随着年纪渐长,知道生子无望。 于是,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一个好女婿。 叶员外寻觅女婿的标准,不但要年轻轩昂,还必须得识文断字。 因为,只有识文断字的人,将来才有可能到千里之外的大安皇城里做官。 他心爱的女儿才有可能跟着做夫人,光耀他叶家门庭。 可是天虞山毕竟偏僻遥远,虽然每年都会有很多贩卖木头竹材的客商往返。 但叶员外摇着手中的羽毛扇,看来看去,都没有中意的。 一来二去,女儿秋竹早就过了该出嫁的年龄了。 世上的事情,就是那么不可解释。 因为叶员外对女儿的珍爱,竟让秋竹等来了一段不可思议的情缘。 秋竹虽然是员外家的千金小姐,但叶家毕竟是山村财主。 又自来娇宠着女儿,并没有什么把女儿养在深闺一说。 只要秋竹愿意,她甚至可以跟着爹爹一起上山,看仆役们砍伐树木圆竹。 秋竹喜食山珍,自幼便喜欢去雨后的山坡竹林里捡拾鲜美的菌子。 那是一个整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过后清晨。 秋竹带着小丫头榛儿,主仆二人分别挽着小竹筐,踏着山石小径上了后山坡竹林。 新雨过后的清晨竹林里,青翠欲滴,百鸟啁啾,赏心悦目。 小丫头榛儿快活的只蹦哒,秋竹也心情愉快。 想到那些白白嫩嫩,挤挤挨挨的美味菌子,主仆二人兴致更高了。 一头扎进竹林,各自四处寻觅起来。 秋竹踩着那些春天里春笋拔节脱落下来的厚厚笋衣,循着菌子衍生的踪迹,不觉和榛儿越来越远。 突然,低头自顾寻觅的秋竹在偶然一抬头间,被前面竹子的情形吓了一跳。 原来,昨天夜晚猛烈的暴雨雷霆,竟把这片高大的圆竹林生生给劈焦了一大片。 那些原本高大的圆竹被折断劈裂,有的,甚至被烧焦成半截黑柱。 万幸的是,因为暴雨倾盆。 这样可怕的雷击,竟没有造成整片竹林化成火海。 第十六章 妖孽美男 秋竹一眼看去,见那些折断的劈裂的烧焦的圆竹,乱七八糟的挤在一起。 枝干竹叶凌乱满地,已经叫人无法通过了。 秋竹准备折回去,突然,她的目光却被凌乱不堪的竹枝下面,一片五彩斑斓的羽毛所吸引了。 然后,顺着那片羽毛,她竟看见了被压在厚厚竹枝下面的,一小截鸟儿五彩的翅膀梢。 秋竹顿时兴奋起来。 她知道,天虞山上,有很多羽毛五彩斑斓,拖着美丽大尾巴的肥美雎鸡。 看来,昨天晚上,一定是有雎鸡落到这竹林里避雨。 恰巧的,便被这雷霆击中了? 秋竹便放下手中的小竹筐,也不及叫上已经没影的榛儿了。 赶紧跑到那堆挤压在一起的凌乱竹枝旁,不顾竹枝竹叶上雨水焦灰,便开始扯掀拉拽。 随着那些凌乱的竹枝竹叶被不断的清理拉拽开去,秋竹越来越心惊。 她不知道,这天虞山竟还会有这样硕大的雎鸡? 怪不得它会遭到雷霆之击,一个有着这样可怕巨大翅膀的雎鸡,一定已经是成精了。 可惜的是,它终究是未能渡劫飞升,被雷霆击落于这圆竹林里。 秋竹一边在心里悲悯着,一边继续清理着覆盖着这只有着巨大翅膀的雎鸡身上的厚重圆竹枝叶。 就在她白嫩的手指已经被划破几处,沁出血丝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竟然看见,一个……人。 一个长着巨大的,五彩斑斓翅膀的人。 这个人脸朝下,被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覆盖着。 趴在厚厚的潮湿的凌乱不堪的笋衣枝叶里,不知道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被秋竹扒开的一支翅膀上,羽毛飘落无数。 另外一支翅膀,仍旧被压盖在圆竹沉重的断枝残叶里。 一瞬间,受到极度惊吓的秋竹拔腿就想逃。 虽然传说中,天虞山也有山神野魅。 可那毕竟只是传说,谁也没有亲眼见过。 突然看见这样一个长着巨大五彩翅膀的人…… 这种可怕的事情,不要说秋竹一个姑娘家。 就是搁在她那见多识广的老爹叶员外,也不一定就不跌坐当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就在秋竹想逃开的一瞬间,突然瞥见。 那个鸟人白袍衣袖下,露出的一只白皙修长手指,似乎微微的动了一动。 好像是在对秋竹发出微弱的求救,求她不要狠心离开。 秋竹只觉得喉咙发干,想逃,却脚下有千斤重。 在这个年轻小姐善良纯洁的心里,只觉得。 无论眼前的鸟人是妖是魅,遭此雷霆之击,已属不幸。 自己若是见死不救,是于心不忍的。 若是呼唤榛儿,又怕榛儿看见这一幕,会更加的恐慌。 为了免得自己会良心不安,于是,秋竹咬咬牙。 决定不管好歹,自己先把压盖在这个鸟人身上的圆竹残枝败叶全部给掀开。 至于死活,就只能看这人自己的造化了。 唯一让秋竹觉得安慰的,就是,不管怎么说,这个鸟人的翅膀真是漂亮。 秋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气力,忙乎了半天,总算是把这个不幸被雷霆击中的鸟人给扒出来了。 就在她把鸟人的巨大翅膀全部扒拉出来的时候,鸟人的身子竟动了一动。 然后,秋竹便看见,那对巨大的漂亮的翅膀便慢慢的在鸟人背后消失了。 凌乱的竹叶上,只余下一些五彩斑斓的羽毛。 秋竹呆呆的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是调头离去,还是上前扶起这个身着白袍的人。 仿佛是感知到了秋竹的心思,白袍人突然身子一动。 痉挛似的翻了一个身,顿时仰面朝天。 一个年轻男子的脸庞,一下子便呈现在秋竹眼底。 霎时,秋竹觉得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一张秋竹从来没有见过的,精美绝伦的脸。 真是眉如眼前的翠竹之叶,清新悦目。 挺直鼻梁,玉刻脸庞,肌肤晶嫩,如叶梢悬凝之雨露。 只是,因为伤痛,脸色嘴唇,都略显苍白。 可正是因为这种苍白,更叫男子显得楚楚动人,令人不忍猝而弃之。 秋竹觉得,她一定是被妖孽给迷昏头了。 竟不知不觉的上前,把这个绝美的男子揽入自己怀中。 在榛儿的帮助下,秋竹把这个男子藏进自己的香闺。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男子逐渐恢复了健康。 可是,他只会看着秋竹微笑,表达对她救命之恩的感激。 因为,他们彼此之间,根本无法沟通。 这个男子不是会说话,只是,他的语言秋竹听不懂。 同样,秋竹的话,他也无法领会。 他们只能靠眼神,手势来交流。 突然有一天,这个漂亮的男子拉住秋竹。 一动不动的,紧紧盯着秋竹的眼睛。 秋竹心中,又羞又欢喜。 突然,她却好像清晰的听见此人的声音,在对她说着和她一样的语言。 这个男子告诉秋竹,自己叫离索。 他并不是妖怪,也不是神仙。 他是凤族人,生活在大荒之野的苍梧山。 他说他的祖先,曾经是天神一族,拥有无上的法力。 还曾经协助过南荒帝君,平定过四海八荒。 但现在的凤族,却已经式微。 曾经兴旺的凤族,也人丁凋敝,无法形成气象。 凤族之中,除了男子还有一些低微的灵力。 能在危急时候,激发本相。 女子们,便只剩下美貌了。 他的父母生了三个孩子,除他之外,还有两个姐姐。 他的两个姐姐均是美丽无双,一个叫伊丽芙,嫁个柔如王廷的可汗为后。 一个,叫阿缇娜,嫁给沧溟的龙皇为后。 他说凤族人尊崇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的娘亲已经去世之后,痴迷修炼的父亲便离开大荒苍梧山,远遁海内。 因为传说,海内古籍书册浩繁。 他身为凤族长老的父亲,试图能寻找到一些可以恢复凤族当初灵力的宝典秘籍。 只有这样,父亲才能有望重振凤族,重新见到他深爱的妻子。 可是,就在不久前。 沧溟的皇宫之中,深受龙皇倚重信赖的大祭司乌斯曼突然发难,篡夺了皇位。 不但杀死了龙皇,驱逐了王子,还掳掠了他身为龙后的美丽姐姐。 第十七章 凤族王子离索 他愤怒之下,前去质问乌斯曼,却遭到乌斯曼毫不客气的追杀。 那夜的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均是乌斯曼使用邪恶法力催动的。 离索在情急之际,不由得便往海内逃遁。 希望能惊动隐匿在海内的父亲,前来救助。 可是,当他刚逼迫自己显露本相,生出翅翼。 便被乌斯曼暴雨迫击,雷霆击杀。 最后,只勉力飞至海内的天虞山,便被乌斯曼用雷霆击落在一片茂密的圆竹林里。 好在,他昏死之后,身上的灵力便彻底的消失。 乌斯曼虽然法力巨大,但却无法寻觅到一个完全没有灵力感应的遥远的逃遁者。 才使他最终逃过一劫。 为了让秋竹不再误解他为什么妖魔鬼怪。 他不得不用身体康复之后,积攒起来的一点点念力。 用心意相通之法,告诉她这些。 最后,他告诉秋竹。 在他使用了这些仅存的念力之后,元气损耗,又会昏睡很长一段时间。 请秋竹务必不要以另类待他,好好看护他。 因为他还要寻找父亲,和父亲一起。 回到沧溟,寻找被乌斯曼掳掠走的龙后姐姐。 哪怕他们没有办法杀死法力强大的乌斯曼,但也一定要寻觅到亲人的下落。 秋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自称为离索的凤族男子,直到他耗尽最后一丝念力。 摇摇晃晃的,脸色苍白的对着秋竹倒下去。 秋竹把这个俊美的凤族男子深藏在自己的香闺密室里,直到他重新醒过来。 为了不再耗费离索的念力,聪明的秋竹开始试着教他说海内语言。 渐渐地,两颗年轻的心越靠越近。 就在秋竹发现自己已经深深爱上这个凤族男子离索,想着如何开口对家人说的时候。 叶员外突然对她宣布,他已经为她相中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好女婿。 并且因为秋竹的年龄不等人,已经令对方择日下聘,准备嫁娶了。 秋竹又惊又怒,她简直不敢相信。 父亲竟不经过自己同意,就一厢情愿的替自己择定了夫婿。 要知道,现在,她和离索,已经谁也无法离开谁了。 可是现在,猝不及防间,一切都来不及了。 不要说秋竹已经没办法对父亲说,自己爱上了一个长着一双翅膀的凤族男子。 就是父亲知道了,她竟把一个年轻男子藏在香闺之中,肯定也会被气得吐血。 还有离索离奇的来历,一个凭空而来的年轻男子,又俊美的不像话。 甚至连西秦语言都说不利落,不用想。 好不容易才选好了女婿的父亲,肯定会把这样一个男人视为迷惑了自己宝贝女儿的深山妖类。 而自己的女儿如果因为这种事情,遭到夫家退婚,更是奇耻大辱。 不仅仅会令整个宗族蒙羞,便是叶家,也无法再在当地立足了。 秋竹唯有心中暗自悔恨自己的优柔寡断,诸般畏惧。 没有及早对爹娘开口乞求,才使得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样无可挽回地步。 而叶员外更是不由分说,开始为女儿置备嫁妆。 家中不但请来了缝制嫁衣的仆妇,还按照当地女子出嫁前的风俗。 专门请来一些姑婆姨娘,陪侍待嫁的姑娘。 一时之间,不但叶家家中的人突然增多。 连秋竹的香闺之中,也人来人往,不得幽静起来。 慌乱之中,秋竹完全的乱了方寸。 她不知道把该离索藏到什么地方去?又不忍和心爱的人猝然分离。 更是生恐榛儿年幼,人前说漏了嘴。 百般惊惧之间,却突然发现,日日躲于内室的离索不见了。 原来,离索不忍见她日日忧惧,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便忍痛选择悄然离去了。 秋竹顿时伤心欲绝,终日啼哭不止。 家中人都以为是因为婚期临近,秋竹心里舍不得宠溺自己的爹娘,方才如此哀哀欲绝。 当地又盛行哭嫁,据说愈是哭的哀痛,愈是显得该女子纯良诚孝。 于是乎,叶家小姐悲痛欲绝的哭嫁,顿时被传为佳话。 大家都说,叶员外生了这样一个懂事孝顺的女孩儿。 也的确没有辜负了他这个做爹的,把此女当着眼珠子一般看待的珍爱之心。 不管秋竹心中是何等的不情愿也,婚期还是转眼就至。 听着门外的喧天的鼓锣声,秋竹心中有悲有苦,有愤恨。 她悲伤着离索的不辞而别,竟抛下了她,要她独自去面对这一起。 她痛苦着,自己不能也和离索一样。 给爹娘来个不辞而别,逃了这场她完全不情愿的婚事。 爹娘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自幼对她爱如珍宝。 她不是无心之人,不忍爹娘伤心。 并且,她就是能逃,也不知道该逃往何处? 所以,她的心中,对突然逃遁的离索开始了无比的愤恨。 哪怕,这个男人临别的时候,对她说一声,他要去往何方? 天涯海角,她也可以跟着寻了去的啊! 她是山村长大的女子,虽然娇贵,却不惧吃苦。 他也曾经询问过离索,他居住的大荒,苍梧山,在什么地方? 但是,离索却告诉她,苍梧山只是他幼年居住的地方。 如今的苍梧山,曾经的凤族长老殿宇,早已经荒废。 他长大以后,一直和龙后姐姐住在沧溟皇宫里。 但是,现在的沧溟皇宫已经被邪恶的乌斯曼占据了。 所以,他现在已经是无家可归。 只有寻找到他的父亲,才能再做打算。 如今,离索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不仅仅没有告诉她,他要去哪里? 甚至,连声珍重都不肯对她说。 种种情绪交织之下,秋竹只觉得万念俱灰。 听凭娘亲和众位姑婆姨娘为她梳头戴冠,画眉敷粉,让她唇抿胭脂。 为她换上大红嫁衣,再为她披上红盖头。 谁都不知道,秋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把窄窄的匕首。 她的心中,已经装不下第二个男子。 离索说过的,凤族,皆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虽然不是凤族人,但却不幸爱上了一个凤族男子。 那么,就让她生是凤族媳妇,死是那个凤族男子的魂吧。 她不忍叫爹娘在自己家中,抚着她的尸体痛哭。 第十八章 神仙眷侣 她暗自盘算着,都说嫁出门女,泼出门水。 只要她和别的男子拜过了堂,她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或者这样,爹娘心中的伤痛,能稍微轻一点。 事到如今,她所能为爹娘尽孝的,也只有这些了。 榛儿年幼,并不知道什么。 小姐让她什么都不要说,于是,她就什么也不敢说。 看着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红红火火的上了花轿。 她也就把小姐室内,那个漂亮的只会对着人笑的男子给抛在了脑后。 傻笑着,跟在小姐的大轿子后面。 和那些捏着红手绢,故意扭来扭去,惹人发笑的婆子们一起。 欢欢喜喜的陪着小姐出嫁了。 自始至终,秋竹完全不关心自己即将要嫁的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至于此人生得如何?家住哪里?她更是不想知道。 她只是盼着早点和这个人拜完花堂,然后把她送入洞房。 这样,她就能从容的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拔出那把她在手心里已经攥的冒汗的匕首,结束自己的性命。 秋竹却不知道,一对新人成婚。 并不单单是拜完花堂,送入洞房那么简单的事情。 好不容易拜完了花堂,被送入洞房的,却不是她一个人。 不仅仅有和她拜堂的那个陌生男人,还有很多的丫头婆子。 她们一遍遍端来了什么子孙汤,合卺酒,糖水鸡蛋…… 然后,便是很多闹洞房的人涌了进来,起哄着要新郎掀盖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洞房里一直燃着的红烛开始显得明亮起来。 外间传来婚宴开席的吆喝声,那些乱哄哄的人才渐渐地退出洞房。 最后,新郎也被人拉出去陪酒。 新房里,只剩下榛儿一个人,陪在秋竹身边。 秋竹对榛儿说自己口渴了,要榛儿出去为自己倒一盏茶来。 榛儿信以为真,便忙忙的走出新房。 待榛儿离去,秋竹便慢慢从自己宽大的衣袖里,拔掉那把小匕首的鞘。 就在此时,突然听见外面一片嚷乱起来。 秋竹大吃一惊,以为自己的意图被人发觉了。 失惊之下,发颤的手指竟握不住那把小小的匕首。 “啪”的一声,匕首便落于她的脚下。 紧接着,便是一片杯盘碗盏倾倒砸裂摔破声。 更加剧烈可怕的兵器撞击,喊打喊杀声。 后来秋竹才知道,自己所嫁男子,家中极其贫寒。 但是,爹爹却爱着这个男子文武双全,人物轩昂,并不嫌弃。 不但所有聘礼嫁妆都是叶员外花钱置办的,还专门为他们在镇上购置装饰了新房舍。 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防止贼人觊觎女婿女儿的财富美色。 新房舍中,叶员外安排的家丁护院,丫头仆妇,一应俱全。 所以,才有兵器撞击,喊打喊杀之声传入洞房。 秋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张皇之际。 盖头下面,却看见一个人直直的闯进新房。 紧接着,便有一块黑色布袋对着她没头没脑的套了过来。 当秋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闯入新房的强人扛在肩膀上,飞檐走壁的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强人才停止飞一样的奔跑,摔下肩头的秋竹。 此刻,秋竹又惊又怕。 便是想以死相拼,却又失去了匕首。 坐等被羞辱,秋竹又心有不甘。 被那人摔在地上之后,秋竹躺了一会儿,却不见任何动静。 好像那强人劫虏了自己,只是为了把她给扔在这黑乎乎的荒郊野外似的。 秋竹心中一动,立刻手脚并用,自己从布袋里扒拉出来。 果然,她又惊又喜的看见。 身边,正躺着精疲力尽,再次昏睡过去的离索。 离索带着她来到的地方,是一个山洞。 秋竹也不知道,这个山洞是不是天虞山里? 但是,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 原来,离索并没有真正的离她而去。 他不作声的离去,只是想先寻觅下一个安身之所。 然后,再来接她出去。 只是,当他再次返回,等到天黑。 悄悄潜进秋竹的房间里,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 情急之下,离索只得催动念力寻找自己的情人。 竟然看见,秋竹满脸悲戚。 泪水涟涟的,已经坐在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里。 手里,还紧紧的握着一把匕首。 离索吓坏了,寻踪一直找到镇上。 他不敢以自己的容貌示人,便蒙住自己面孔。 催动所有的念力,装着强人。 经过一番搏斗,强行闯入秋竹房间。 用布袋套了秋竹,扛着她飞奔而去。 直到奔入他事先寻觅好的山洞,丢下秋竹,便彻底的昏睡过去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秋竹在山洞里,守着离索,终于等到了他再次苏醒。 他们对着山峦日月,拜了天地。 白天的时候,两人一起,狩猎,汲水,采摘野菜山果。 夜晚的时候,依偎拥抱在一起,听山岚呼啸,看星月闪烁。 小两口蜗居在与世隔绝的山洞里,悠然自得的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 秋竹心满意足,却不知道,自己所爱的男人。 因为几次三番催动念力,日渐虚弱。 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消逝。 直到有一天,离索忽然引着一群五大三粗的野蛮汉子上山。 秋竹不知道离索用了什么法子,收复了这群野蛮汉子。 令这些粗犷蛮横的匪盗对其服服帖帖,称其为老大。 并且都对她毕恭毕敬的称之为嫂嫂。 这些被离索纠结在一起的人,便在此占山为王,打家劫舍。 秋竹也和离索一起搬离了山洞,搬进了新建造的山寨。 随着海内的离乱烽烟,往这个山寨投奔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们这股势力强大的山匪,终于惊动了西秦朝廷。 一天,离索忽然把已经身怀六甲的妻子紧紧搂抱于怀中。 良久过后,才对她说道。 不久之后,将会有西秦朝廷的官兵围剿他们的山寨。 秋竹大惊失色,对夫君说道:“我们……是不是要赶紧带着兄弟们逃走?” 离索苦笑了一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阿竹,我们又能逃往哪里呢?” “阿竹,为夫实话和你说,这些朝廷的官兵,是我亲自引来的。” 第十九章 奇幻身世 秋竹顿时呆住了。 她傻傻的看着离索,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干出如此疯狂的事情? 为什么要亲手断送那些,和他们已经情同手足的弟兄们? 离索告诉秋竹,几天之后。 前来围剿的官兵首领,其中一个,正是她当初拜堂的那个男人。 他和那个男人做了一笔交易:他给官兵做内应,让他们把山寨一网打尽。 那个男人则负责保下秋竹和她腹中的孩子,并且,给她原来的名分。 在秋竹疯了似的痛哭逼问下,离索终于也流泪告诉她。 作为一个凤族人,他原本可以福寿绵长。 因为他的体内,残存着上古祖先遗存下来的灵力。 可是,这些可以延寿保命的灵力却不可以轻易被催动。 凤族人每催动一次体内的灵力,生命便会急促的消逝几分。 离索在短时间里,三番五次催动念力,灵力已经无法复原。 他的生命,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的消逝了。 为了自己的爱妻和孩子,他只能如此。 还告诉秋竹,无论如何,都要带着他的孩子活下去。 孩子出生后,他的父亲自然会过来寻找他们。 因为那个孩子是他的骨血,身体里有凤族人的灵力。 后来的事情,也就如同我从小雯口中听到的差不多。 龙飞虎配合朝廷,剿灭了那股势力庞大的山匪盗贼,获得了首功。 他果然保全了秋竹和她腹中的孩子,并且继续给了她原来夫人名分。 离索却和所有的山匪兄弟们一起,被朝廷处斩。 娘亲说到这里,依旧秀美的脸上。 竟不是流泪,而是出现了一种非哭非笑的神情。 “阿雪,你的爹爹,对我们母女,确是情深意重。” “可是,他对他的那些兄弟,却是不可饶恕的罪人。” “娘亲只是一个女子,无力挽回这一切。” “但是,这些年来,娘亲的心,无日不再煎熬之中。” “我不知道,他日之后,九泉之下。” “我和你的爹爹,该如何去见那些山匪盗贼兄弟们?” 良久的沉默之后,我问道: “娘亲,如此说来,齐光……竟是孩儿的祖父不成?” 娘亲悲苦的点点头:“正是。” “当初,你爹爹一直都知道,他的父亲在卫闵山隐居。” “只是,他被乌斯曼击落在天虞山。” “然后,又遇见了我。” “后来,更是因为我,不敢再去卫闵山寻找他的父亲。” “你爹爹死后不久,你便出生了。” “果然,在你刚刚六岁的时候,齐光便寻上门来。” “可是,我如何舍得把你还给你的祖父?” “你祖父便告诉我,你是凤族长老的后裔。” “必须要接受凤族长老后裔的传承训诫,以备他日之后,返回凤族,继任长老之职。” “如果我实在是舍不得,十年后,他会把你送回来。” “他现在带走你,只是为了替你固本培元,修习内力。” “让你不再走你爹爹的覆辙,轻易便催动体内念力,徒然损耗性命。” “并且答应我,把你送回来之后。” “他会暂时封闭抹去你的记忆,从此不再出现。” “待我百年之后,你的记忆便会自然恢复,记起过往一切。” “那时候,他才回来,带你回苍梧山。” “我想到你爹爹的下场,心中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 “便咬咬牙,答应了他。” “可是,如今他却言而无信,竟又明目张胆的返回……” “你是凤族长老后裔这件事情,迟早会被你知道的。” “娘亲何苦再做小人,苦苦霸拦着你?” “不若索性都告诉了你,该何去何从,任你自己选择。” “如此也不辜负了你爹爹当初,舍了自己和诸多兄弟性命待我的情分。” 从娘亲的房中出来,我简直无法描述心中的感慨万千。 我自己本身的来历,原本就匪夷所思。 谁能相信,我曾经是一个狐面人身的大汉王爷郡主? 我自己的娘亲,还是狐族的长公主。 想不到阿雪的身世来历,更加的离奇。 她竟是大荒之上,毗邻沧溟的苍梧山,凤族离索王子的女儿。 这个离索王子,我并不陌生。 我在海底石窟里,就听幽兰姑姑提到过他的名字。 当龙后阿缇娜要把那件溟凤镂衣赠予我时,幽兰便说。 这件溟凤镂衣,原系主人的弟弟。 离索王子年少时,为贺姊姊新婚,亲往深海。 捕采千岁鲛人,取其发丝。 苦心劈经割纬,又用精金淬炼所制。 想到此处,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自己对龙后阿缇娜那样的似曾相识?阿缇娜为什么又把溟凤镂衣赠送给我? 可是,有一件事情,我却又有些弄不明白。 既然我和龙后一见如故,同为阿雪父亲的姐姐。 我看见柔如的伊丽芙王后时,为何却并没有此种感觉? 难道,只是因为离索一直是和他的阿缇娜姐姐生活在一起的,比较亲近些的缘故? 我还想到一个比较扫兴的问题。 如此说来,阿雪和炎伏罗,缇鹤兰三人,岂不都是姑表兄妹? 而我,阿雪,又因为出身西秦的缘故。 不得不和这二人兵戎相见,彼此为敌。 这可……真是够扯的了。 再想他们二人,是何等的俊美无双。 缇鹤兰不仅是肌肤如玉,光是那双深绿色的大眼睛,就美艳的不可方物。 炎伏罗的容貌,更是俊美绝伦,简直如同上古战神。 原来,他们都是秉承凤族人绝美不凡的神族资质。 可是,阿雪呢? 一直以来,我对阿雪的这张脸,真是甚少研究。 毕竟,像我这样一个曾经的半人半妖。 能突然拥有一张真正的人的面孔,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所以,即便是有空闲又有镜子,我也很少独自去揽镜自赏。 因为我的内心深处,深怕自己一不小心。 又会照见那张曾经的毛茸茸的尖嘴巴,尖耳朵的狐狸脸来。 不是说我一定非要去嫌弃自己的过往,但是那段过往对于我来说,的确是极度不愉快的。 如果我的狐族长公主娘亲,在生下我的时候,我不是那副半人半妖模样。 哪怕,是一个丑些的,甚至是有些残疾的婴儿。 第二十章 黏人夫君 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的模样。 我想,我的王爷爹爹就不会那样寡淡无情。 我的娘亲,也不会那样决绝的弃我而去。 我和小狸,就不会突然遭到无情剿杀。 我就不会尸骨无存,魂魄无依。 靠着小狸舍了自己性命的心丹,最终渡劫幻化成现在的龙庭雪。 现在,娘亲的一番过往吐露。 阿雪竟和……炎伏罗缇鹤兰成了异姓亲兄妹。 我的心中,一边想着和这二人曾经的诸般纠葛。 感叹着,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意。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一边快步返回自己的住处。 含烟已经见过荣婶,把我吩咐的话传达了。 正坐在房间里,守着小泥炉为我煮茶。 见我急匆匆的进屋,赶忙站起来迎接。 “大小姐,你见过夫人了?” 我点点头,对含烟说道:“含烟,镜子呢?” 含烟楞了一下,疑惑的说道:“大小姐,你不是不要在你卧房摆放镜子的吗?” 我急道:“把你的镜子拿给我。” 含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答应了一声,忙忙的就跑进自己房间。 很快,就拿着一面小铜镜出来。 我赶紧一把抓过含烟手中的铜镜,举到自己的脸面前。 虽然我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阿雪的这张脸,可是,我看见。 铜镜里的这张脸,和我第一次在那条清澈溪水里看到的,还是一模一样。 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眼眸漆黑而又神采炙热,炯炯有神。 秀丽的脸庞,肌肤白净。 嘴巴小巧玲珑,健康红润,唇形却显得分外坚毅。 如果非要说这张脸上,有什么区别于西秦海内女子的。 可能就是阿雪的鼻子了。 阿雪有一个挺直秀美,玉雕似的高鼻梁。 我看着小铜镜里的脸孔,仔细的回想着炎伏罗和缇鹤兰的脸孔。 终于勉强的得出这样两个结论。 阿雪的漆黑眼眸和漂亮的嘴唇,和炎伏罗有几分相似。 她挺直的高鼻梁,和缇鹤兰有几分相似。 其他的,便再也找不到什么相似之处了。 毕竟,阿雪是海内女子生的女儿。 最少拥有一半海内女子的皮相,更何况,一般情况下,还都是生女像娘的。 见我如此古怪,含烟很是担心的看着我。 “大小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这里也研究完毕,很是放心的把小铜镜还给了含烟。 “没事……我没事。” “呵呵……那啥,往来奔波的。” “我就是,忽然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晒黑了。” 心中却暗暗嘀咕,虽然阿雪这张脸比不上炎伏罗和缇鹤兰。 好歹也还算是凑和,总比我当初的狐狸脸叫人易于接受。 要不然,我可就没办法去见我那个黏人夫君了。 想到简渊,我的心中,一阵止不住的甜蜜之余。 突然又有些无聊的想到,此刻。 简渊要是知道,我曾经是一个可怕的半人半妖。 有着一张狐狸的面孔,会不会像我的王爷爹爹对我娘亲那样。 在惊恐之余,便会以人妖殊途为由,顿时绝了对我绵绵眷恋之情? 所幸的是,我那张半人半妖的皮囊,已经焚毁湮灭在那个飘渺不知名的大汉王朝了。 而我,从今以后,只能是龙庭雪。 我和简渊,注定是可以长相厮守的。 此刻看来,我曾经愤恨不已的那些大汉官兵。 从某一方面说,反倒是成就我的人。 没有他们的深夜围剿,也就没有我今天的因祸得福。 只是,令人所悲伤的。 这一切,又都是小狸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为我换取来的。 胡思乱想之际,听见含烟笑嘻嘻的对我说道: “大小姐怎么都是好看的,英姿挺拔,气宇轩昂。” 我回过神来,笑道:“这话听着有些古怪,好像是夸赞男子。” 含烟的小脸顿时红了:“大小姐,您其实……是和一般女子生得有些不同。” 我顿时来了兴趣,故意问道:“含烟,说来听听。” “我明明就是女子,为何又和一般女子生得不同呢?” 含烟对着我的脸看了看,吃吃笑道:“含烟从前,是一直把大小姐当成公子的。” “那时候,心中只觉得大小姐您真是一表人才,威武凛然。” “后来,我突然听说您竟是总兵府的大小姐。” “只因为天生神力,老爷便让您替了小公子从军……” “不怕大小姐笑话,含烟不知道暗暗哭了多少场。” “原以为,含烟总算是遇见了一个可以依靠终身的人。” “哪怕是一辈子为奴为婢……伺候着您呢。” “后来,我也就慢慢的相通了。” “不管您是公子也好,大小姐也罢,我只认着一辈子伺候您就行了。” “都是一样的,干嘛定然要是个公子呢?” 含烟说到这里,小脸更红了。 一双美丽的眼眸了,泪光晶莹。 我赶紧握着她纤美的双手,安慰道:“真是一个傻丫头子。” “我有什么好?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寻个可以让你依靠终身的好夫婿。” 含烟使劲的摇摇头:“我不……大小姐,含烟今生今世,都跟定您了。” 我只得赶紧含糊道:“好好好,咱们先不说这个。” “先说说,我到底和一般女子有哪些不同?” 含烟听我如此童稚,不禁破涕为笑。 又对着我的脸仔细的看了看,说道:“当初把大小姐当做男子,也没有敢仔细看。” “现在看来,大小姐您生的……好像不是我们海内女子的模样呢。” 含烟的话,虽然是在意料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莫名其妙的“噗通”了一下。 含烟接着说道,“我们西秦女子的眼睛,大小姐您看,就如我,还有夫人的眼睛。” “我们的眼睛都是稍稍细长的,眼皮也很单薄。” “但是大小姐您的眼睛,又大又圆,炯炯有神。” “尤其是您的双眼皮,叠的很厉害。” “这种大眼睛双眼皮,在西秦女子里,几乎没有。” “还有大小姐的鼻子,西秦女子里,真是一个也寻不出您这样高挺笔直的鼻梁子来。” 最后,含烟得出一个自认比较满意的结论来。 第二十一章 雌雄莫辨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大小姐这般细皮嫩肉的。” “可是,一穿上盔甲,就雌雄莫辩了。” 最后,含烟惊呼一声:“哎呀,水开了呀!” 丢开我就往小泥炉冲过去,结束了她这一番足尽翔实的评头论足。 而我的心中,也彻底的相信了娘亲的话。 阿雪,不但有别于普通人。 她的容貌,更有别于普通西秦女子。 我也真正的明白了,娘亲这些年的提心吊胆,哭哭啼啼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仅仅是因为她自己的身份尴尬,更因为我的异于常人。 在失去了丈夫之后,她最怕的,就是再失去我这个女儿。 虽然,齐光曾经带走她的女儿十年。 为阿雪固本培元,增长内力。 可是,她却不尽然相信,凤族的那点灵力就可以保全阿雪。 就像她的丈夫离索,哪怕已经可以背生双翼。 到了最后,还不是灵力耗尽,自取灭亡。 果然,她的担忧是对的。 阿雪在和彪悍之旅的对决之中,因为被封闭记忆。 并不知道催动自己体内的灵力相助,只是一味凭着蛮力相搏。 结果,终于被彪悍之旅的武士围攻而亡。 当我凭借着小狸的心丹,魂魄渡劫到阿雪身上的时候。 阿雪身上的伤口,因为心丹缘故,迅速愈合。 我整个人又处于极度混沌迷茫之间。 以至于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阿雪当时是怎么死的? 更不知道,她的身上,到底何处着了致命的伤? 现在看来,所有这些,都只能成为永久的疑问了。 既然相信了娘亲的话,有一个人,我就不得不去想想了。 这个人,就是我亲自前往卫闵山,请到家中的齐光。 按照娘亲的说法,齐光曾经带走阿雪十年。 可以想见,这十年。 阿雪都是在卫闵山那个崖洞,和她祖父一起度过的。 由此,便也可以解释,我在跟随贺兰踏入石屋门的一瞬间。 为什么脑袋会像炸裂一般,痛不可忍。 看来,一个人的记忆,无论被怎么封闭抹去。 在看见特别熟悉的场景时,还是会被不由自主触及的。 齐光心中,也一定是明白的。 所以,他很周到及时的为我准备了一盏热茶。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杯热茶里,一定被他加了些什么。 所以,才能暂缓了我的头疼,让我恢复神智。 娘亲还说,齐光和她有过约定。 让阿雪陪着她,为她颐养天年。 待她过世之后,他再返回,带走阿雪。 领着阿雪回大荒苍梧山,让她认祖归宗。 甚至,承继凤族长老之职。 可是,现在齐光却言而无信。 籍口我的在不知道情况下的邀请,公然大摇大摆的走进龙家。 不知道,阿雪的这位祖父,心中又在盘算着什么? 我突然想到,在卫闵山崖洞里,齐光对我说的话。 “如今你边塞,海内,屡建奇功。” “际遇非凡,我心甚慰……” 当时,我听在耳中,只是觉得没头没脑。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才明白齐光的话,大有深意。 是不是他之前和娘亲口头约定的时候,并没有想到。 阿雪的内力、本领会如此迅捷飞速的精进。 甚至,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所以,他此刻忽然改变了当初的主意。 不顾撕毁亲口和娘亲立下的约定,也要来到龙家。 并且还当着我的面,定然要揭穿和老爹是旧识。 如果他不是准备强行带走我,就一定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现在,我也没办法去指责什么。 阿雪的娘亲,爹爹。 或者那个被我亲自请来,又亲自安排在后园住下的齐光。 可能,作为太过玲珑剔透的凤族人。 他们的心中,自有自己认为对的行事标准。 比如阿雪的爹爹,自知命不长久。 在无力回天的情况下,为了保护妻子和孩子。 处心积虑,先是纠结了一帮子山匪盗贼,占山为王。 声势作大之后,突然翻脸。 心甘情愿自为内奸,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妻儿对龙飞虎拱手想送。 拿自己的名誉性命,和其他许多无辜者的鲜血,换得他所爱之人的一生平安。 如此一想,就不难解释。 为什么看似淡泊的世外高人齐光,却会有此种令人怀疑的异常之举。 这些大荒之外的族民,毕竟没有受到多少海内的道德仁信教化。 举止行事只凭本心,不按常理,也属正常。 看来,老天爷待我,始终有些刻薄。 如果我有轻易的一得,就必定会有猝不及防的一失。 我打定主意,自己不主动去找齐光。 我现在已经知道,他其实并无恶意。 他的种种不合常理之举,都不过因为他是阿雪的祖父而已。 有了这个解释,一切就都不足为怪了。 我不知道他隐匿在西秦海内的卫闵山十几年,到底有没有什么收获。 但是,他已经失去了儿子,必定不愿意再失去孙女。 特别是一个在他眼中,已经可以大有作为一番的孙女。 反正,离开卫城,返回边塞还要两天。 我就等着,看看齐光到底想对我说些什么? 是要我随他返回大荒的苍梧山?继任凤族长老? 还是去沧溟,寻找阿雪的龙后姑姑? 或者,要我和他做柔如王后的女儿伊丽芙姑姑,化干戈为玉帛? 但是,齐光似乎谨守了父亲的话。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当天晚上,尽管爹爹似乎并不怎么愿意面对齐光。 还是严格的按照家中儿女拜师的规矩,令人准备了酒席。 娘亲和我,都陪侍在侧。 酒席宴上,庭云庭宇都在各自娘亲的带领下。 恭恭敬敬的给师傅叩头,跪拜。 我无心饮食,仔细观察着所有的人。 老爹的神色,恭敬之中,分明的带着凝重。 看不出其他的情绪,比如心存芥蒂,非常不快之类的。 齐光带着青铜凤首面具,语气更是平静。 所以,单凭他露出的眼睛和留着短须的嘴巴,也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的。 娘亲一直很少说话,眼神悲戚。 可是,她似乎从来都是这副表情的。 二娘和四娘只知道奉命带着儿女出来叩拜师傅,神情忙乱。 每个孩子磕头之后,老爹都一本正经的吩咐几句。 第二十二章 五雷轰顶 庭云小脸通红,满心欢喜。 庭宇的兴趣,仍旧还在齐光的那张青铜面具上。 磕头之后,便跑到我身边。 傍着我,咬着手指,眼睛,直直的看着齐光的脸。 真叫我有些怀疑,我费心劳神的给这傻小子请师傅。 是不是一厢情愿的自寻烦恼,自找麻烦? 趁着老爹恭请齐光饮酒之间,我便拉着庭宇的手。 悄悄的对他问道:“宝贝,是不是想他的面具玩儿?” 庭宇立刻点点头。 我便笑道:“姐姐告诉你,他的力气很大,比姐姐还厉害。” “所以啊,他便把那面具给吸在自己脸上了。” “你若是想取下他的面具玩儿,你以后就好好跟着他修习。” “他不但会教你修习内功,增加气力。” “还会教你射箭,带你骑马马,好不好?” 庭宇并没有立刻兴高采烈的点头,而是疑惑的看着我。 “姐姐不教宝贝射箭了吗?” 我赶紧对着他“嘘”了一声,故意小声说道: “姐姐还要去打坏蛋,暂时没空教你。” “你可要听姐姐的话,好好跟着师傅修习。” “来,咱们打个赌好不好?” 宝贝看着我,没作声。 我便说道:“宝贝,是这样的啊。” “你什么时候把你师傅脸上的面具取下来,姐姐就什么时候再回来教你射箭,如何?” 宝贝对着我眨巴眨巴了一会儿眼睛,很是努力的斟酌着我的话。 半晌,才点点头。 “姐姐不许耍赖……” 我顿时就笑了,嘻嘻,傻小子果然就是好哄。 “好,一言为定,拉钩。” 第二天,齐光便开始正式授徒了。 一大早,我也便专门的去后园看了看 虽然庭宇一本正经的和我拉了钩,但我还是有些担心。 傻小子毕竟心智不全,齐光又是一个异于常人,不按常理行事的人。 万一庭宇心中,其实并不愿意跟齐光修习。 一时之间又故技重施,撒泼耍赖,睡地打滚什么的。 我得先看着点,免得会惹恼了齐光。 就如齐光的语气,这师拜都拜了。 半途而废,不但我这里白浪费了表情。 还会耽搁了庭宇庭云,只落下一场自寻烦恼了。 没想到,当我进园的时候,看见这师徒二人已经练上了。 原来,庭宇傻小子天性。 他是真一直好奇着齐光脸上的面具,心心念念的,就是想把那面具取下来看看。 无奈,齐光便是坐在那里,任他扣摘,他也没办法摘下那面具来。 于是,这傻小子心中,便信了我的鬼话。 师傅肯定是力气太大,把那面具给吸在脸上了。 按照他的傻念头,也只有先跟着这位比姐姐还厉害的师傅好好练习了。 因为姐姐说了,只有在他取下师傅脸上面具之后,再教他射箭的。 我进后园的时候,看见庭宇正在一本正经的扎马步。 齐光则席地而坐,双手搁在自己的膝盖上,似乎在吐纳调息。 见此情形,我只得先悄悄退出来。 战事结束,卫城八百里联营统领丁文冕已经返回自己的驻地。 被收复的阳陈郡,朝廷暂时还没有来得及派人接管。 随老爹一起撤往卫城的阳陈郡百姓,亟需遣返。 无奈很多人认为阳陈已经被贼占,必定家舍寥落,无以为继。 朝廷又没有派去个能主事的官员,迁延着,不肯立即返回。 而卫城又因为兵危仓皇,城中百姓也多有自行流失奔逃的。 此两处城池都需要召回流失百姓,进行安置安抚。 卫城的郡守大人又是个迂腐不堪的书呆子,只会满口之乎者也。 于百姓民生安置之道狗屁不通,只会指手画脚。 他不插手的事情还好,一插手就是添乱。 每每惹得总兵林坤暴跳如雷,恨不得一剑攮了这个文官。 于是乎,卫城总兵大人林坤忙得那叫一个焦头烂额。 老爹一大早便带着随从去了总兵府,协助林坤处理各种战后事宜。 庭云因为紧张兴奋着,一大早就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 带着小丫头子阿朵跑到我屋里缠磨许久,最后被含烟做好做歹的,才给撵走。 我的心中,记挂着边塞战事,记挂着简渊。 又不知道齐光到底会对我说些什么? 一旦他以祖父的身份,对我提出什么我现在根本就无法完成的要求。 我又该如何的去回复应对?毕竟,血浓于水。 阿雪是他的孙女,是凤族的后裔,这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我绝对不会弃了简渊,弃了西秦。 可是,难道我就应该弃了阿雪的亲人吗? 贺兰暂时还在探望他娘亲的路上,至少明天晚上才能返回。 我又不能自己一个人先独自返回,那样会被贺兰骂死的。 一时之间,满心都是焦躁。 原本,贺兰是咬牙,不准备探望他生病娘亲的。 反正只要有了救命的丹药,令人快马送去即可。 可能我自幼便无父无母,最见不得的便是此等情形。 娘亲病重,儿子近在咫尺,却不得前去探望。 便不顾一切,竭力怂恿贺兰亲自把丹药送到他娘亲暂居的地方。 并且还为他寻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向他父亲探听那批边塞将士过冬物资的下落。 我这样做,虽然有些任性,但我心中,却觉得非要这样不可。 哪怕因为这迟捱的两天,会天塌地陷,五雷轰顶,要承担最不可收拾的后果。 毕竟,贺兰也离家许久了。 他的爹娘心中,不知道是如何的悬望?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我们一旦返回边塞。 那么,真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到海内了。 我答应贺兰,一定等着他一起返回边塞。 而我,也能趁机多陪伴陪伴娘亲。 尽管我满心焦躁,两天的时候,很快还是过去了。 贺兰见过爹娘之后,马不停蹄,于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就返回卫城了。 而这两天里,齐光竟什么都没有和我说。 我去过几次后园,看他对庭宇庭云传授技艺。 并不像我当初教宝贝射箭,首先就拿着竹箭教宝贝乱掷。 齐光的传授很有条理,都是从最基本的功夫开始的。 庭宇先扎马步,训练腕力和臂力。 第二十三章 意料之中 庭云则是从午后开始,从最基本的神农百草图认识开始。 每次我去后园的时候,如果齐光不是在打坐,便会招呼我过去坐一会儿。 陪伴庭云的小丫头阿朵,会给我们每人端来一盏热茶。 但我们往往也就是相对坐一会儿,然后我便告辞。 齐光也只是对我点点头,任我自去。 直到第二天傍晚,贺兰派人通知我。 说他已经返回卫城,所有的事情也都处置完毕。 我们明天一早,可以启程,尽快返回边塞了。 贺兰老爹很精明,眼看海内即将爆发战争。 便及时的分散储藏了那批好不容易才筹措到的粮食和冬衣。 因为要把那些分散储藏的物资全部重新归纳装运,还需要一些时间。 贺兰老爹便叫自己的儿子赶紧先返回边塞,他会设法,另行运送。 毕竟,这次卫城大捷已经声动天下。 韬略城府的贺兰老爹知道,此时此刻,贺兰和我,都是不宜久留海内的。 只要我们先行离去,哪怕朝廷追究下来,也能含混过去。 基于目前西秦朝廷形势,但倘若被有心之人突然醒悟过来。 再不慎被其抓住现行,别有用心的加以利用渲染。 到那时,不惟无功,反会遭祸,更会累及二皇子殿下。 因此,贺兰按照其父的嘱咐,马不停蹄地赶回卫城之后。 便立刻通知我,明天务必启程。 到了此时,我才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对齐光说些什么。 比如,应该谢谢他放弃卫闵山中的清修。 来到龙家,替我训教弟弟妹妹。 彼时庭云已经温习完毕百草药谱,正进行一个时辰的吐纳调息入门训练。 齐光对我说,庭云筋骨柔韧,应该修习轻功和剑术。 见我进园,阿朵悄悄的对我笑道: “我们小姐在这园子里拘了半天,不得出去。” “眼睛都冒火星了,大小姐怎么去了又来?” 我点点头,对阿朵说道:“我明天早上要走了,过来和师尊告别一下。” 又看了一眼满脸苦大仇深,悔不当初的庭云,没有作声。 原本在内室的齐光,闻声走出来。 他先对我点点头,然后对庭云说道:“徒儿,你可以起来了。” “今天的功课就到这儿,你回去吧。” 庭云顿时如获大赦,一骨碌从蒲团上爬起来。 先给齐光行了礼,又弯腰给我福了一个觐见长姐之礼。 我便对她说道,“阿云,修习技艺非一朝一夕之功。” “姐姐望你始终坚定志向,不怕吃苦,不怕寂寥。” “能成长为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方才不辜负你的聪明伶俐。” “将来不管是为你自己安身立命也好,还是和姐姐一样,为国效力也罢。” “都必须和师尊学得真实本领,才好行走天下。” 庭云不好意思的对我眨巴眨巴大眼睛:“大姐姐,阿云知道了。” “请大姐姐放心,阿云定会好好跟着师尊修习的。” “绝不敢辜负大姐姐的成全和叮嘱……阿云下次不敢了。” 说完,便小脸红红的站在那里,不敢擅自离开。 我便对她说道:“阿云,姐姐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刚开始,你一个小孩子家的。” “坐不住,也是常情。” “只是,以后就要慢慢的学着静下心来。” “只有专心致志,方能学得技艺。” “好了,天晚了,你也习学半天,很累了。” “跟阿朵先回去吧,大姐姐有几句话要和师尊说。” 庭云立刻懂事的答应了一声:“是,大姐姐。” 再次对我和师傅齐光行了一个辞别礼,带着阿朵先出园子去了。 这里,齐光方才对我说道:“少将军明天便要返回边塞吗?” 我点点头,对他抱拳拱手道:“是的,阿雪明天一早便要离开海内了。” “特来和师尊告辞,不知……师尊对阿雪,可有什么话要说?” 齐光面具后面的一双眼睛,默默地盯着我看了半晌。 然后,他摇摇头。 嗯,齐光如此表现,倒也在意料之中。 很符合他世外高人,不按常情行事的凤族人性格。 于是,我便顿了一下。 “如此,阿雪就多谢师尊肯下山,教诲舍痴弟小妹。” “阿雪明天便要离开海内,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师尊想见,请师尊多加珍重。” “我也知道,请师尊教授这两个孩子,实在是有些难为您老人家。” “庭宇痴呆,庭云憨顽,所以,以后还请师尊多多费心了。” 齐光点点头:“少将军吩咐,老朽敢不遵从?” “但少将军所说庭宇痴呆,老朽却不敢苟同。” “一个人是不是真的痴呆,并不是非要从他的表面上去看的。” “老朽认为,庭宇的心智只是过于单纯,并非完全的痴呆。” “这完全和令尊对其守护过于严密有关,所以少将军完全不必担心。” “在老朽眼中,朽木尚且可以雕琢,何况两个璞玉单纯的孩子?” “少将军请放心,老朽定然兢兢业业,把毕生所学,传授于他们。” “只望少将军此去边塞,再立战功。” “若得西秦海晏河清,老朽亦能叨沾一分安宁。” 听着齐光这一大套冠冕堂皇的话,我只得对他微笑称谢。 “师尊既是如此说,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阿雪就劳烦师尊好好为龙家雕琢这两块璞玉——一日为师,终身如如父。” “待西秦海晏河清之后,我想,他们定然会赡养自己的师尊渡过一个安宁岁月。” 齐光又点点头,我却看不清,他面具后面到底是什么表情? 也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这次交谈,我们到底能从对方的话里,都听得懂什么? 从齐光处告辞出来,我径直便去了娘亲那里。 娘亲带着杏儿迎着我,满脸担忧。 给娘亲行礼之后,娘亲便急不可待的问道: “阿雪,他……可曾和你说些什么?” 杏儿给我斟了一盏热茶,我接过来,呷了一口。 看着焦虑的娘亲,摇摇头:“没有,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和我说了几句庭宇和庭云,要我自管放心。” “他说庭宇只是心智单纯,其实却如璞玉。” 第二十四章 齐光的沉默 “要我此去边塞,再立战功。” “并且还说,希望西秦海晏河清,他也能跟着享一分安宁。” “娘亲,若是按照您的说法,他这样,我就有些看不明白了?” “难道,他真的就单单是因为我的请求,专门的给庭云庭云传授技艺来了?” 娘亲的眼神,开始有些愣愣的了。 最后,她又把身子慢慢的坐在椅凳上。 末了,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老爹选择回避。 齐光选择沉默,娘亲,也只能选择继续默默承受。 我走过去,抓住娘亲有些发凉的手。 “娘亲不必过于忧心,不管齐光想要干什么?” “不管将来如何,阿雪都不会丢下娘亲的。” “阿雪请娘亲放心,也请娘亲务必保重自己。” “在阿雪心中,家中若是没有了娘亲的日夜悬望。” “阿雪在沙场上的拼杀,也就没了任何的意义。” 娘亲泪流满面,哽咽着,连连点头。 “阿雪,我的乖女儿……” “娘亲明白……娘亲都知道……” “你自管放心的去吧,娘亲一定在家中等着你……” 终于到了重返边塞的时候了。 卫城八百里联营统领丁文冕,已经回到他自己的驻地。 我们和此人的交情又不深,好像就不需要专门的去和他告辞了。 我约了贺兰,一起去向卫城的总兵大人林坤辞行。 我们此次从边塞暗自返回海内,虽然解除了普散铁甲军之危。 对林坤等人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功莫大焉。 但若是仔细考究起来,恐怕于简渊,又是一场大麻烦。 所以,我们必须得敷衍一下林坤。 以便这位总兵在将来提及的时候,能巧言遮饰一下。 只要林坤肯含混,便是其他人想说些什么。 也是人微言轻,不足为信的了。 立下军功却不敢承认,还要求着别人巧言遮饰。 想必,也只有这西秦皇朝,才会此等尴尬可笑之事吧? 一大早,我在含烟的打理下,很快便收拾停当。 我看着神情相当淡定的含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离别的话,和谁都可以说。 唯独对含烟,我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我的心中,一直认为。 她毕竟不是我老爹花钱买来的奴婢,她应该有她自己的自由。 我虽然于她有相救之恩,但这并是她应该服侍我,服侍龙家人一辈子的理由。 如果我一直在家中,或者还好点。 至少,我不会让她受太大的委屈。 眼前,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爹府中的那些姬妾,其实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我再一次的离去,却让含烟平白无故的在这里煎熬着。 无论如何,对她都是不公平的。 我心里想着,待我和贺兰向林坤告辞之后。 我才把心中想着的这些话告诉给含烟,希望她能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虽然在这样一个乱世,非要离开龙府,简直和驱赶无异。 可是,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能安置含烟的办法来。 走出门,贺兰已经如约而至,等候在门外。 这位又恢复了大将军的装扮,身披铠甲,头戴战盔,显得分外英姿飒爽。 因为我失去了铁血马,一时之间,也来不及找到一匹真正的良驹。 贺兰便把自己的战马也交予龙家家将,要和我一起,步行去总兵府。 我对贺兰拱手道:“贺兰将军,你无须顾及我,我走着也是一样的。” 贺兰并没有理会我的话,仍旧把马缰抛给站在门阶旁边的龙家家将。 一边和我并肩向前走着,一边说道:“阿雪,难道,整个卫城。” “甚至,八百里联营的军马场之上,就没有你能瞧得上眼的马匹?” 我笑了一下:“你就是骑着千里驹,也不一定甩的掉我……” “我暂时又不需要战马,所以谈不上什么瞧不瞧得上眼。” 贺兰看看我,摇摇头:“瞧你眼神迷惘的样子,心中还是在惦念着铁血马。” “阿雪,战场之上,牺牲总是在所难免。” “你不必太过重情……只可惜我们贺兰家马场上的良驹都被朝廷征用了。” “否则,我一定会挑选一匹好的战马送给你。” 我叹了一口气:“多谢贺兰将军……” “只可惜,我不能手刃普庆阳,铁血马报仇。” 总兵府护卫见我和贺兰到来,连忙禀报进去。 不一会儿,护卫便跑出来。 对我和贺兰躬身握拳,恭请道:“总兵大人叫快快有请二位将军。” 进入总兵府议事大厅,早就前来当值的老爹也在。 见我和贺兰到来,林坤便令所有前来禀报事务的将领暂时退下。 大厅里,只留下老爹一人陪侍在侧。 我和贺兰一起先给林坤行礼,然后又分别给我老爹见礼。 因为有老爹在,我不便多说话。 贺兰握拳拱手道:“总兵大人,我和龙将军告假已满,今日特向总兵大人辞行。” 林坤看着神情疲惫,兴致却很高。 对我和贺兰摆摆手道:“本将心中,真是舍不得二位离开啊。” “此次击退普散十万铁甲大军,二位将军功不可没。” “尤其是龙少将军,武功盖世,有勇有谋,实则是我西秦之幸啊!” 老爹赶紧说道:“总兵大人谬赞,犬子愧不敢当。” 我也赶紧对林坤躬身道:“此次我和贺兰将军冒假,暗自潜回海内。” ‘实在是我二人心中,均记挂双亲及父老。” “若是被二皇子殿下得知,恐我们会被军法处置,性命不保。” “所以,庭宇和贺兰将军今天来见总兵大人,一则是专门向您辞行。” “二则,便是恳请大人,万望多多遮饰我们二人行踪。” 林坤赶紧点头道:“此事不消少将军再三吩咐,本将心中自是晓得厉害。” “少将军请放心返回边塞,本将自然会妥善遮饰。” “不但二皇子殿下那里,便是太子那里,也不会露出半分纰漏的。” “只是……少将军折损了战马,此去边塞,千里迢迢。” “本将欲要为少将军准备一匹,不知道少将军意下如何?” 我辞谢道:“多谢总兵大人,庭宇已经寻下了代步之马” 第二十五章 阴谋得逞 “庭宇返回边塞之后,恳请总兵大人多多关照家父即可。” 林坤立刻点头道:“这个是自然,本将与你父亲,自来便是同气连枝,荣辱与共。” “如此,本将就不多留二位将军了。” “二位将军,多保重。” 我和贺兰告退出来,突然看见。 方才被林坤斥退在外等候的将领之中,竟然有丁文冕。 我和贺兰正欲一起上前和丁文冕寒暄,说些告辞的话。 不料,丁文冕却好像不愿意和我们说话似的,竟把脸微微扭向一旁。 想到只从见到这位统领大人起,我和他之间的言辞,似乎总是有些不愉快。 我便打消了主动上前和丁文冕辞别的念头。 一把拖住正欲上前的贺兰,对他摇摇头。 贺兰也看见了丁文冕不愿意和我们说话的样子,不禁有些悻悻。 “此人怎么忽然间……如此阴阳怪气?” 我笑道:“是忽然间吗?” “算了,贺兰,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在贺兰的说服下,我只得令人,去老爹军营之中。 随便的挑选了一匹马,作为脚程。 毕竟,我还有两件兵器要携带。 简渊的凤剑我可以背着,但青龙钺我总不能一路扛着。 我和贺兰把兵器战马收拾停当,便等候着要和我们一起去边塞的石少雄。 只为老爹一句话,这位统领公子便铁了心的追随着我。 可能统领夫人心中,实在是不舍得这个独生的宝贝蛋子。 婆婆妈妈的,石少雄被迁延住了。 我便趁空,准备专门的去和含烟辞行。 可是,还没等我来得及进去找她。 含烟竟然自己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 我慌忙喊着她的名字跑上前去,含烟一见我,又看见贺兰。 立刻低下了头,轻轻的叫道:“公子……” 含烟玲珑剔透,可能她觉得贺兰毕竟是外人,不一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便不再叫我为大小姐,而是换回原来的称呼,叫我公子。 我看见含烟怀里抱着的包袱,心里忽然很高兴。 大概,含烟是向我告辞来了。 我正愁着,怎么打发她呢? 我便向她问道:“含烟,海内的这场战争已经过去了。” “你是不是有了家里人的消息,要找他们去?” 含烟听我如此一说,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连忙说道:“不是,没有。” “我……公子,含烟要和你一起走……” 我吓了一跳。 想到之前她对我说的:“大小姐,求你这次走的时候,把我也带上吧。” 看似柔弱的含烟,心中可能早就拿定了主意。 看她如此决绝,真是铁了心要跟随我,一起前往生死未卜的苦寒边塞了。 可是,海内虽然也很动荡。 但好歹还有屋可栖,有家可依。 烽火不熄的边塞之上,饥饿冻馁,兵戈不止。 绝不是含烟这等柔弱女子随便就可以去的地方了。 她可以随便想想,我却不能随便答应。 于是,我便耐心的对她说道:“含烟,我马上返回边塞。” “我是去打仗,你去干什么?” “这样吧,总兵府也的确不是你的久留之地。” “我让人多给你一些钱,你回老家,去找自己的亲人吧。” 我的话还未落音,含烟“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 小脸上顿时泪水滂沱,她泣不成声道: “公子,含烟的命是你救的。” “今生今世,做牛做马都要跟着你。” “含烟没有别的乞求,只愿伺候公子。” “含烟求求公子,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要丢下我了。” 我脑袋都大了,急忙去拉她起来。 给她擦擦泪水,苦口婆心的对她说道: “含烟,你看,你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 “你将来的日子还很长,你一定要找一个好人家。” “好好的嫁了,好好的过日子。” “我……军营里都是男人,你要是跟着我实在是不方便啊。” 含烟真的急了,哽咽的说道: “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公子就是我的亲人。” 说罢,也不哭了,抹抹眼泪。 固执的嘟着嘴,把脸扭向一边。 一副“我不管,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就是要跟着你走。”的架势。 这……咳,我简直拿她没有办法了。 贺兰见我们纠缠不休,急忙上前。 对我说道:“庭宇,既然含烟姑娘非要跟着你,你就不要拒绝她了。” “咱们就把她带上吧,免得她日日夜夜的悬念你。” “把她一人留在这里,孤苦伶仃,怪可怜的。” 我心头大急,给了贺兰一个下死劲的白眼。 这个该死的贺兰,专门会给我捣蛋。 他哪里知道我的心病?含烟这个痴情的傻姑娘。 她的心里,还是指着我……托付终身呢。 咳,我一个女人,哪有什么终身给这个女孩托付? 这不是瞎耽搁人家姑娘吗?我总不成带着她,一起嫁给简渊吧? 那也太荒唐了。 再说了,如果我此去不是边塞,不是打仗,也就罢了。 带着她就带着她吧,就当带着一个妹妹了。 我此去边塞,是要和柔如大军拼杀的。 身边却带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不是瞎胡闹嘛。 我恼怒的看着贺兰,正欲出口反驳。 突然有些意外的发现,这个美男看着含烟,眼睛里都是笑意。 心里不由得一动,脱口而出道:“贺兰将军,你要是需要人伺候,我把含烟给你好了,要带她你带。” 贺兰以为我在和他开玩笑,便笑哈哈的对含烟说道: “含烟姑娘,你听见没,你们家公子把你赏给我了。” “怎么样,她要是不带你去燕阴,我带你去如何?” 含烟脸都红了,她也知道贺兰在开她的玩笑。 但她又很生气,我执意不带她走。 便和我赌气似地,对贺兰说道:“只要将军不嫌弃,含烟愿意跟着将军去燕阴。” 说罢,她便抱着包袱跑到贺兰身后。 却用眼睛悄悄的盯着我,小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样子。 贺兰也对我做个鬼脸,一副对我落井下石,是他的义不容辞模样。 我心里,亦是暗笑不已。 贺兰大将军,这会是你自己多事。 第二十六章 龙飞虎的坦承 哼哼哼,有你笑的时候。 ………… 说话之间,石少雄已经策马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了。 到了近旁,一骨碌翻身下马。 口中大声嚷嚷着:“都是俺娘,啰啰嗦嗦个无休无止。” “累少将军贺兰将军久等……何时启程?” 我和贺兰未及搭话,却见娘亲带着杏儿,再一次撵到门外。 我只得赶紧迎上前去,娘亲便紧紧抓着我的手。 眼神酸楚,又用手一遍一遍摩挲着我的脸庞。 似乎还有许多话要对我叮嘱,却又欲语还休。 和这个依然美丽的妇人,我其实真的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 一直以来,她都无比深情的,把我当做她亲爱的女儿去疼爱。 正是承受着这份炽热的亲情,让我原本淡漠的一颗心。 也一天天的,愈发柔软。 终于,和之前无数次的情形一样。 她一张口和我说话就哭;娘亲,仍旧是喜欢对着我淌眼泪的, “阿雪……此去,又是山高水长。” “你自己……要多当心。” “你要记得,娘亲……等着你回来!” 我连连答道:“娘亲,您放心吧,您女儿厉害着呢。” “我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事的。” “倒是您,一定要保重自己。” “您要想开一些,不要天天这么愁眉苦脸的。” “娘亲,您要开心一点,不然,会老很快的。” “不要等女儿凯旋了,娘亲就变成老太婆了。” 娘亲终于含着泪露出笑容,但还是担忧多于安慰。 确实,对于这个悲苦的妇人来说。 除了能和自己的女儿守在一起,还有什么事情能令她感到开心呢? 娘亲又把我抱在怀里,久久不肯放开。 只把石少雄贺兰看的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上前劝慰开解? 心中方才知道,和我娘亲比起来,他们的娘亲真是洒脱的多。 我知道老爹事务繁杂,以为他不会专门为我送行的。 谁知就在我们快要出城门的时候,老爹却骑马匆匆赶来。 出了卫城,老爹把我送出很远的地方。 一路之上,我们父女俩且行且谈。 在我们父女说了一些彼此珍重的叮嘱之话后,我看着阿雪的这位养父。 慢慢的说道:“爹爹,关于我的身份,殿下……已经知道了。” “边塞之上,不乏能征善战的女将军。” “所以,我觉得,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弟弟他……也不需要再躲躲藏藏的了。” “让他和别的孩子一样,光明正大的见人吧。” 老爹却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我明白他的意思。 边塞毕竟是边塞,二皇子殿下知道了,并无多少用处。 并不代表西秦朝廷会对他这种刻意的欺瞒行为,免于责罚。 尤其是现在的二皇子殿下,还处于自身难保之中。 所以,老爹觉得,我毕竟还是年轻,是完全不晓得其中利害的。 但此时此刻,他却不想因为此事,和我多加争辩。 唯有叹息一声,以示满心忧惧。 我只得继续说道:“爹爹,弟弟虽然有些呆傻,但却尚可教导。” “最难能可贵的,他还有一颗洁白的赤子之心。” “女儿觉得,其实这样,也未必不是好事。” “如今,西秦这样多灾多难。” “有一个呆傻的儿子,或许还能父子相保。” “爹爹您看那些战死的兵士,性命连蝼蚁都不如。” “整个国家,有多少白发人送走黑发人?” “与其做这样痛断肝肠的父母,还不如不生儿子的好。” 老爹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我点头说道:“为父何尝不知,正是这个道理。” “阿雪,你的话,爹爹明白就是 。” “此一去,又是征尘万里,生死未卜。” “为父望你善自珍重,战场之上,多多小心谨慎才好。” 我对老爹拱手握说道:“女儿谨遵爹爹嘱咐。” “爹爹,请止步吧,女儿就此别过。” “告诉娘亲,请勿挂念,女儿总有回家陪伴你们的时候。” 老爹忽然对我说道:“阿雪,为父有句话,今天一定要对你说……” 我不由得睁大眼睛,看着已经有些苍老的老爹。 心下凝神,想听他要对我说些什么? 老爹停顿了一下,还是很艰难的开口的道: “阿雪,你知道,你娘亲和我……本是结发夫妻。” “可是我却不知道她……喜欢的,却是你的亲生爹爹。” “这些年,我和你娘亲……其实只是徒具夫妻之名。” “我和她……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 “你出生以后……为父,原本……应该留下你。” “兑现当初答应你亲生爹爹的诺言,好好抚育你成人。” “但是,为父一念之私,答应了齐光,让他带走你……” “阿雪,为父知道,你被齐光带走之后,吃了很多苦楚。” “如今,见你如此仁悌忠孝,顾念我们。” “为父只觉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啊!” 我知道,老爹是想向我表示一下他的歉意。 毕竟,残酷的训练一个女孩子。 用来冒名顶替自己的傻儿子,去疆场上拼杀。 为其挣得蟒袍玉带,衣冠封侯,确实是一件不厚道的事情。 可是,我从娘亲那里听到的事情经过,却并不是这样的。 齐光之所以在阿雪年幼的时候,被齐光带走。 只是为了替她固本培元,为了她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 以便享有长久生命,返回大荒苍梧山,承继凤族。 老爹现在却又为何这样说? 于是,我便问道:“爹爹,那个齐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和我们龙家,和女儿……有什么关系?” 老爹咬咬牙,用一种豁出去的语气。 无比沉重的说道:“阿雪,既然你问了,为父也就不隐瞒你了。” “把那些过往都说了,也好释了我心中重负,坦呈为父犯下的罪孽。” “只为世事无常,只恐错过今日,我们父女便难得有再见之期。” “如今,为父已知你拳拳之心。” “为父不奢求你宽宥,只望你心中,待庭宇庭云他们,手足依旧。” 我赶紧说道:“爹爹何出此言?有些事情,女儿已经听娘亲说了。” 第二十七章 忍辱负重难 “今日不过与爹爹临别闲谈,如果为难,爹爹不说也是一样的。” 老爹却摇摇头:“不不不,要说,关于那个齐光,今日我一定要对你说。” “阿雪,此事,说来话长。” “说实话,为父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你六岁那年,此人便不请自来。” “为父见他形容古怪,本不欲与他结交。” “但是,他却令我摒退左右,一言便说中了我心里忧烦之事。” “我忧烦的,正是庭宇的痴傻。” “齐光告诉我,他可以替我训练一个女儿。” “十年之后,再送还回来。” “那时候,我这个女儿便身巨千钧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 “我便可以用这个女儿,冒名顶替庭宇。” “只要机会成熟,便可征伐沙场,取得军功。” “他还说,他有神药,可令这个女儿神智混沌。” “即使勇武不凡,也会对我这个父亲俯首帖耳。” “于是,我一时之间,鬼迷心窍。” “立刻便想到了你……” “那个齐光,仿佛早就窥中我的心思。” “竟单单指名,就带走了你……” 听老爹痛心疾首的说到这里,我也明白了。 原来,我的这位养父。 才是被蒙在鼓里,被齐光和娘亲利用的那一个。 他们竟很有默契的,隐瞒了阿雪原本是凤族后裔的事实。 她之所以被齐光带走,并不是为了龙飞虎那点私心。 齐光只是利用了龙飞虎心中,对自己唯一的傻儿子的那点溺爱之情。 顺理成章的带走阿雪,十年之后,又把阿雪堂而皇之的送还了回来。 老爹说完这些,原本以为我会怒而对他翻脸质问的。 至少,也会选择愤而离去。 毕竟,如此存心不良,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歹毒养父行径。 他等于为了自己的傻儿子,听从了齐光的建议。 完全的牺牲了养女阿雪,只是把阿雪训练成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傀儡。 一个龙庭宇的替身,一个为自己儿子挣取军功的工具。 如此冷酷无情,罪无可恕,我断无原谅他和齐光的道理。 他没想到,我听了这些之后,神情之中,却并无多大波澜。 只是平静的对他说道:“爹爹,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请爹爹相信,有些事情,女儿早就忘记了。” “您我父女之间,没有什么罪孽深重一说。” “不管爹爹和娘亲曾经对阿雪做过什么,阿雪都不会放在心上。” “女儿还要多谢您不计前嫌,收留我们母女,抚养我成人。” “爹爹,其实,必要的时候。” “为了您和娘亲,弟弟妹妹们。” “阿雪便是真是舍弃了这条性命,也都是值得的。” 当我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看见,老爹瞬间老泪纵横了。 他无比诚挚的忏悔道:“阿雪,实在是为父不堪……愧对你叫我一声爹爹啊。” 我赶紧劝慰老爹道:“爹爹,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其实在我眼里,就觉得爹爹您很好啊。” “有勇有谋,顾全大局。” “带领阳陈郡一城百姓,逃出生天。” “女儿知道,作为一城主帅,这样的事情,说来简单。” “真要是抉择起来,其实很难。” “毕竟,城破捐躯易,忍辱负重难。” “还有当初,要不是您替我谋划,训练了那些敢死之士。” “他们跟随女儿,千里驰援青山城,立了奇功,也就没有女儿的今天。” 老爹止住泪水,还是有些愧疚。 “阿雪,为父这一次能起死回生。” “全是你明白是非,不计前嫌。” “不但成全了爹爹的脸面,还救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此去沙场险恶,你一定要多多保重。” ‘我和你娘亲,你的弟弟妹妹们,都在家等着你凯旋。”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爹爹不要悲伤了,请回吧。” “还有,齐光……他其实是个好师傅。” “他答应我,会好好教授庭云庭宇的。” “请爹爹……不要以诡诈之人待他。” 老爹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神情复杂,没有再多说什么。 可能他的心中,觉得齐光这个人,就像一个猜不透的谜团。 但其人又确实本领非凡,如今既然已经被我又请到家中。 做了庭云庭宇的师傅,暂时也只好这样了。 临别之际,老爹才说道:“阿雪,为父既是专程前来送你。” “更是有一事放心不下,专门前来叮嘱你一声。” 我赶紧说道:“单凭爹爹吩咐,女儿聆听便是。” 老爹点点头:“爹爹知道,为着含烟那丫头,你心中一直深恨石统领。” “可是,当此乱世,总是枭雄与豪杰并存。” “若非历练日久,为父便是三言两语,也和你说不明白的。” “阿雪,为父要说的是,如今,石统领已经战死,就功过勿论了。” “可他只有少雄这一个儿子,是为父看着长大的。” “其子虽然曾经年幼荒唐,但心性却不是很坏。” “如今少雄已幡然悔悟,一心要为国效力。” “为父令他跟随了你,就如同跟随为父一般。” “阿雪,为父知道,你比为父更尚仁义,也更有本领。” “所以,为父希望你能竭尽全力,战场之上,护他周全。” 老爹说到这里,就对我拱手握拳一下:“阿雪,为父恳求你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翻身下马。 单膝跪在老爹马前,垂首答道:“爹爹何苦这般折杀女儿?” “父是父,子是子,少雄已经洗心革面,今非昔比了。” “爹爹放心,但凡是我的同袍战友,便如同我亲人手足一般。” “女儿治军,绝无嫌隙挟恨之事。” “少雄勇武,战场之上,也足可自保。” “但女儿还是答应爹爹,会尽力保全少雄。” “不令石老夫人在丧父之后,又遭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老爹再次点点头:“阿雪,有你这句话,爹爹就放心了。” “去吧,为父就不再往前送你了。” 我翻身上马,对老爹拱拱手。 大声说道:“爹爹放心,请回吧,照顾好娘亲他们,您自己也多保重!” 第二十八章 触目惊心的墨点 说完,便对骑在战马之上,肃立于冬阳下的老爹又挥挥手。 催动马匹,快速向贺兰他们追赶上去。 我们一行四人,离开卫城之后。 直接穿过已经西秦军士接管的阳陈郡,径往边塞而来。 只是,这一路走的,虽然形色匆忙,气氛却是异常的怪异。 因为金含烟和石少雄。 都是石逋修造的孽。 当我们准备出发时,含烟看见与我们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时。 立刻就表现出极大的讨厌和不满。 原来,含烟虽说从来没有见过少雄。 也曾从我们不小心的口中,隐约听说过,她仇人还有一个儿子。 偏偏少雄的眉眼身形,生的又像极了他老子。 含烟一眼之下,几乎立刻就知道少雄是谁了? 她马上就对少雄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感和愤恨。 只是怕我又借口此事,再不肯带着她,聪明的含烟只得强行暗自含忍了。 偏偏石少雄这个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 一看见竟然还有一个美人和我们同行,简直乐开了花。 石少雄自幼一贯是在女人堆里混惯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看见含烟这样袅袅娉娉的美人坯子,眼睛都挪不开了。 一瞬间,把所有的英雄气概都抛掉脑后了。 千方百计的想讨好含烟,惹得贺兰笑个不住。 偏偏,含烟却对他恨之入骨,看少雄的眼光简直可以杀了他。 吓得这个五大三粗,一向泼皮无赖的公子哥像老鼠见了猫。 一路之上,畏畏缩缩的,手脚都没有地方放。 无辜的少雄可怜巴巴的跟着我们后面,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得罪了含烟? 贺兰更是不明所以,还以为含烟羞怯,先还帮着少雄说话,顺带调侃几句。 后来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含烟并不是怯生。 便只当含烟怕我高兴,所以才对石少雄怒目相向的。 毕竟行路匆忙,不及计较。 于是,贺兰便不再多说,任其自然了。 只有我心知肚明,忍不住暗暗叹息。 结果,这一路上,含烟就冷着脸,一直跟着贺兰。 少雄则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惶惶恐恐的,紧紧尾随着我。 当初,我和贺兰从燕阴请命返回卫城的时候。 一路上还不时交谈,交换议论一下眼前的战况推测。 边塞之上,便是在前方战况十分沉重的情况下。 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也还能乐观的开开玩笑。 现在我们一行四人,反倒人人沉默不语,无话可说了。 边塞传过来的消息,这几天柔如人一直都很安静。 不知缇弗王是在等候某个最佳的攻击时机?还是惧怕我又回到了燕阴口? 反正,这段时间里,他没有做任何的贸然攻击。 我们打尖歇息的时候,看见从秘密驿道传来的战时驿报。 缇弗王似乎又在请求,从柔茹王庭征调大将。 只是,不知这次,柔如王庭又将会派遣来什么勇猛无敌的人? 海内卫城大捷,击退普散十万铁甲军的消息,已经传到边塞。 我正在看着那几份简短异常的战时驿报,贺兰忽然凑了过来。 他先是对着我的脸上看了看,见含烟和少雄似乎没有注意。 便低声问道:“阿雪,你笑什么?” 我不禁抬头看向他,矢口否认道:“我有吗?” 贺兰却不由分说,一把抓过我手中的那几张简短驿报。 开始逐张查看,看了半晌,似乎也没有看出什么可笑的。 这些原本绑缚在飞鸽身上的秘密战时驿报,本来就很简短。 里面的内容都是三言两语,简单扼要,实在是无任何的标新立异之词。 之前因为被西秦朝廷的摒弃,边塞之上,几乎和海内完全的失去了联络。 后来晋伯秘密潜回海内,筹措军粮冬衣,便专门的建立了这些秘密的情报驿站。 这次,边塞之所以能得到普散大军进攻海内的消息,全靠这些秘密驿站迅速准确传递过去的战报。 在这件事情上,晋伯真是高瞻远瞩,功不可没的。 当然了,此时此刻,我只是在心中感谢赞叹晋伯的心思缜密,见地深远。 却远远不明白,这位谋臣之所以在极端窘困的情况下。 还花费了巨大的心力物力人力,去建立这些秘密的情报驿站。 其用意,并不单单只是传递战时情报那么简单。 贺兰看罢,把那些窄窄的纸条都又撂在我手里。 “神神叨叨……” 他对我的白眼还没有翻完,突然又扑了过来。 “等下,我看看,这是什么?” “洒落的墨迹……这个写驿报的人怎么会如此不小心? “每张都有,一点,两点,两点,六点……” “噢,我明白了……” 贺兰扔下那些纸条,点点头,抱起自己的胳膊,看着我。 脸上,顿时便出现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笑。 我也笑了,很诚实的表示了默认。 贺兰便又用手指点了点我,才转身走开。 这个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竟一眼就看穿了这些纸条上的小把戏。 他猜的没错,我之所以会微微发笑。 是因为在那些简短的战时驿报上,我均看见了和简渊约定好的暗记。 犹记临别的那夜,简渊在我耳边说的话。 “阿雪,如果我想你了,会在给你的飞书驿报上做个记号。” “记号?什么记号?” “嗯……不能多写字,那我就轻轻地点一个墨迹。” “也行,不过,你点的淡些,别被晋伯发现了。” “那我可不管,如果我很想你了,就会点两个……” “别吧,殿下,一个就足够了……” 但是,正如贺兰所说。 我却在最近的这份驿报上,看见了足足六个清晰的墨迹。 简渊就是简渊,真是从来不改他那份二皇子殿下的张狂肆意。 可是,我不得不承认,看见那些小小的,却分明是触目惊心的墨点。 我的心中,真是涌动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甜蜜和欢喜。 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如释重负。 我终于没有负他所望,他更愿意为我,不惧昭告天下。 而我这种无法掩盖的情绪,竟被一直留心看着我的贺兰给逮住了。 第二十九章 再过青山城 贺兰转身离开之后,我再一次逐张看着那些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都已经无关紧要了,我只是不舍得那些点点墨迹。 那些看似不经意碰触上去的黑色墨迹,仿佛简渊深邃的眼眸。 正充满着期盼的,神情的凝视着我,已经能与我心神相通了。 我怕简渊着急,便令秘密驿道把我和贺兰已经返回边塞的消息。 先行一步,飞书传送于边塞。 此次返回边塞,如果像来时,只有贺兰我们两个人。 宝马良驹,返回的行程一定会快很多。 但是,现在加了石少雄,特别是含烟。 我们的行程,顿时就慢了下来。 而我,又失去了铁血马那样能耐得住千里奔波的良驹。 现在骑的,虽然是一匹好马,但是终究不及铁血战马。 于是,一行四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青山城。 只从边塞重燃烽火,青山城虽然一直饱受着战争的恐慌,纷扰。 好在,城池终究没有真正的被兵火焚诼。 我们进得城中,看见冬日暮晚的城中。 虽然一如既往的萧条,却还井然有条。 可以想见,这里的人们,已经逐渐适应战争了。 故土难离的老百姓们,无奈之下,都对战争,抱着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了。 进城之后,和过往一样,我们不想在城中奔驰,引发无端恐慌。 便齐齐下了马,索性牵着马去寻官驿。 我们要在青山城歇息一夜,明天早晨继续向燕阴口进发。 青山城里,还是那个官驿,还是那几间陈旧的低矮房舍。 可能是刚从海内归来,见惯了卫城里那些齐整些的房舍。 哪怕是曾经被普庆阳侵占的阳陈郡,比此处,也好过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此刻,我觉得眼前官驿,仿佛更加破败了。 尤其是门前那两个被风雨漂的发白的灯笼,在冬日暮色晚风里抖抖索索。 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好像两个奄奄一息的苟延残喘者,令人不忍猝睹。 我不禁又想起当初,和贺兰在此处共睡一榻的情形。 心中不免有些暗自庆幸,幸亏这个人有些聪明一时,糊涂一世。 懵懵懂懂的,全不往其他地方琢磨。 即便是如今已经知道我的女子身份,还一心一意只当我是个同袍好兄弟。 人生在世,能遇见简渊这样的爱人,统帅。 贺兰这样的好搭档,好战友,也算是夫复何求了。 不过,从那以后。 我始终不知道,贺兰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子的? 虽然我被简渊从荒原里带回来之后,边塞之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我是女儿身。 那天凌风关的接风宴席上,第一次看见我身穿女子服饰的贺兰。 神情之中,却是嘲笑多于惊讶。 似乎在说,哈,这下你终于藏不住了吧! 反倒令我对他那份深藏不露的淡定,刮目相看了。 可也正因为如此,在以后和他的并肩作战之中。 彼此之间,也更加的信任默契,亲如手足了。 官驿里面,闻声出来相迎的,还是那个又老又愁苦矮小猥琐的老仆人。 我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叫做倭三。 因为当时觉得这个老头的名字特别奇怪,所以印象极深。 他仿佛并不记得我和贺兰,依然对着我们谦卑的躬身。 用苍老的声音,缓缓的说道:“几位将军来啦……请把马匹给老奴吧。” 含烟忽然跑到倭三面前,激动的大叫道:“阿三伯伯,真的是你吗?” 正牵着马,准备去给马匹上料的倭三听含烟这么大声一叫。 身子不禁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抬起头,努力睁大昏花的老眼。 惨淡灯光中,仔细对着含烟看了半天。 最后,眼泪就不可抑止的下来了。 倭三一只手抓住几匹马的马缰,一只手哆哆嗦嗦的,就要来摸抚含烟的小脸。 看到倭三那只皴裂污黑手背,一旁的贺兰和石少雄老大替含烟不忍。 好在,倭三情难自抑的龌鹾指尖,终于没有触碰到含烟细白透明般的脸庞。 只是老泪纵横的呜咽道:“大小姐,大小姐,没想到我倭三,还能活着见到大小姐啊……” 含烟却一把抓住倭三的手,失声哭喊道:“阿三伯伯,爹爹他……他在何处啊?” 我慌忙示意少雄接过这个老人手中的马缰,贺兰见状,也赶紧过去帮忙。 我便和含烟一起,把这个泣不成声的老人扶进驿馆正厅之中。 在那个神情依旧懒散的驿官不胜惊讶的目光中,我们把老人扶在一张小凳子上坐下。 从这一老一小的对话中,我很快就弄清了含烟的身世。 含烟的身世,对于我来说,其实一直是个谜。 刚开始的时候,我因为怕伤害到她,从来没有问起过她的来龙去脉。 后来就是,没有时间,也懒得去问了。 在这一老一少哭哭啼啼的诉说之中,我逐渐知晓。 眼前的金含烟,果然不是一般平民女子。 她的爹爹金之城,竟是西秦皇朝正三品的光禄大夫。 因为直言进谏冒犯了皇帝;其实是监国摄政的太子。 五年前,金之城便被流放到西秦海外的大荒苦寒边塞。 这个金大人本来就是一介耿直书生,身子生的单薄文弱。 凄凄惶惶的,被发配到边境最偏远寒苦的一个地方做拯役。 当时,金之城随身跟着的,只有这个老仆。 当地的县拯老爷自负才高,却被明珠暗弃,扔在这个鬼不下蛋的地方。 成天郁怀充塞,满心里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看着县衙里的一帮子人,怎么着都横不是鼻子竖不是眼。 偏偏这金之城又不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理儿。 不肯放下身段,去阿谀这个芝麻官儿,求得一个栖身之所,好为将来之宜。 这下,可就呛着了县拯老爷的肺管。 三天两头寻金大人的不是,尽给他小鞋儿穿,变着法的折腾他。 可怜这个金大人原来在家中金奴银婢,在朝中更是人人敬奉。 何时受过被这种猥琐小人折挫的辱?气忿不过,很快就一病不起。 县拯老爷心里恨着这些眼高于顶,权势熏天的朝廷命官。 第三十章 含烟遇旧仆 恨不得一个个都落在他手里,被折辱死了方才称心如愿。 反正他这里,天高皇帝远。 这些个被流放的官员,原本就是被朝廷抛弃了的。 很难再有翻身机会,九死一生更是常有的事情。 眼见着金之城病重,不但不肯为其请医加以调治。 反而更加冷嘲热讽,极尽折辱之能事。 当下哪管金大人死活,任凭倭三怎么苦苦哀求。 只说金大人不服水土,得了伤寒痨。 让人把金大人主仆赶在一所废弃的破屋里,俸禄俱被蠲免,听其生死。 最后,倭三别说没有钱给主人看病,连买捧米的钱都没有了。 只能每日沿街串村,乞讨些残羹剩饭,病得气息奄奄的金大人哪里吃得下去? 没有多久,金之城便在贫病交加,羞愤屈辱之中,溘然而逝了。 这位仍尤心系西秦江山社稷的金之城,纵有万般不甘。 还是把一把铮铮烈骨,抛在了千万里之外的大荒边塞。 倭三四处哀求,总算是跟好心人讨得一副薄板,于荒郊之中,草草掩埋了旧主。 之后便被县拯赶离,沦为乞丐。 倒是这里的驿官, 也是当初朝中被贬之官,心中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意。 很同情金大人死的悲惨,赞赏倭三忠义,便收留了沿街乞讨的倭三。 听着倭三痛哭着,对金大人临终情形断断续续的描述,含烟已经哭的悲不成声。 少雄和贺兰也已经进来,站在一旁听了许久。 都是唏嘘不已,对金含烟飘零的身世,感到不胜同情。 要不是命运的诡舛,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该是多么的纯洁尊贵啊? 金大人犯事的时候,含烟正好十二岁。 含烟的娘亲,为了丈夫的官司,散尽了万千家资。 托她爹爹的同僚多方打点,最后,一家人才被从轻处罚。 含烟被充了官婢,含烟被官役司分给了一个侯爷。 她娘亲带着她年幼的弟弟,凭官处卖,最后也不知沦落何处? 被分到侯爷府的含烟,却又被那位侯爷不经意的一转手。 把她和几个罪庭官役司分来的小丫头一起,赏给了专门到皇城拍他马屁的一个卫城武将。 随着含烟渐渐长大,那个武将陡然发现了她生的美丽非常,顿时起了占有之心。 这个武将已经是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粗野卑俗,十分不堪。 含烟当然是抵死不从,武将十分恼怒。 偏巧正碰着他被朝廷升职,急着要进皇城谢恩。 便也顾不上和这个不识抬举的小丫头纠缠,临走时,干脆让人把含烟领出去给卖了。 碰巧翠红院的老鸨子有事经过卫城,路过奴役买卖集市时。 偶然看见被沽价待售的含烟生的天人一般,简直乐开了花。 就花了大价钱,买了来带回阳陈。 当珍宝一般的养了起来,作为奇货可居。 一心等着那个有钱的主来给含烟开苞,好狠狠地赚他一笔。 没想到,她没有等来哪个有钱的主,却等来了我这个凶神恶煞。 石少雄和林公子被我暴打一顿之后,石少雄气不过。 竟然把气发泄在翠红院里,带着人,一把火便烧了它。 却不知,那天晚上,我和石少雄都是为了泄一时之忿,害了两个女孩。 一个是小雯,我从此就丢了了她。 一个便是含烟。 含烟本来万幸,于意想不到之时,竟然获得了自由身。 当别的妓女因为无处可去,就索性聚在一起,等着官兵时。 含烟却像挣脱樊笼的小鸟,再也顾不了许多。 自顾提着裙子,慌慌张张的独自跑走。 她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只是一心想要逃离翠红院,越远越好。 无奈阳陈她实在是人生地不熟,再加上深更半夜,连东南西北都摸不着。 结果就无可避免的碰到那些巡城的兵士,被抓起来,带到了石逋修面前。 石逋修本来就是色中饿鬼,又听说是翠红院跑散的妓女。 见含烟如此天姿丽色,送上口的食,他岂肯白白放过? 虽然我把含烟误作为小雯,紧赶慢赶…… 最终,含烟还是被石逋修侮辱了。 含烟没有告诉倭三,她被卖进翠红院以后的事情,那是她心头不能言说的伤痛。 她的这些凄惨的身世经历,却恰恰是我可以把它们串联起来的。 而这些被我串联起来的事情,忽然之间,却令我感到罪孽深重。 原来,在所有践踏这个可怜女孩的命运脚步上。 偏偏是我,无形之中,对她践踏上了最重的一脚。 而在此之前,我却还一直竭力的麻痹着自己。 把自己假想为拯救了含烟的,还不求回报的道义之人…… 我不敢再往下继续深想下去了。 如果含烟知道她所遭受的这一切,也有着曾经鲁莽的我的巨大“功劳”? 她还会像现在这样,一心一意对我感恩戴德,亦步亦趋吗? 而我,又该如何去对她阐述清楚这一切? 难道,我只是为了对她忏悔自己的罪孽。 便要再一次残忍无情的,去撕开她内心已经结痂的伤口? 我不敢,也无法做到。 现在,唯一令我觉得安慰的是,她竟会在这里碰上跟随她父亲发配的旧仆人。 这点,不要说我们想不到。 就是含烟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 她被充作官婢,和家人已经失散多年了。 当时年幼的她,也不知道爹爹究竟被发配在什么地方? 而此次,若不是她执意要随我前往边塞。 也到不得这青山城破败的官驿,遇见了倭三,最终得知了自己父亲的消息。 看来,冥冥之中,真的会有天意。 见含烟如此悲恸,思绪更加纷乱的我便对含烟说道: “含烟,天明之后,我们稍微停留一下。” “我们随阿三伯伯一起,去你爹爹的坟上祭拜祭拜吧。” 含烟顿时抬起哭得发红的小脸,感激的看着我。 含泪向我说道:“含烟多谢公子……是老天爷可怜我,竟让我遇见了阿三伯伯。” “含烟斗胆,还请公子成全,让含烟带上他。” “让他老人家从此以后,不再孤苦伶仃,天涯沦落。” “含烟要像对待亲人一样,侍奉赡养他。” 第三十一章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不仅含烟自身有所依傍,也能以此报答阿三伯伯照顾安葬爹爹之恩。” 可能倭三确实已经老迈了,不堪留用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听故事的驿官,似乎求之不得他能尽快离去。 便急忙站起身来,插嘴道:“原来大小姐就是金大人的女儿?” “哎,西秦朝堂之上,谁人不知金大人直言敢谏?” “一腔忠魂,却死于荒野苦寒之地,着实令人可感可叹。” “倭三忠义,对旧主不离不弃……” “既是金大人的小姐今日寻来,想来,也是他的磨难到头了。” 含烟闻言,先对驿官福了半礼,以示对他收留倭三的感谢。 紧接着,便用更加祈盼的眼光看着我。 这下,我真是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 还是那句话,我们是去边塞行军打仗。 既不是游山玩水,也不是探亲访友。 这老老少少的,都往那里带干什么? 谁不知如今的边塞,烽火不止,苦寒饥馁。 边塞城池之中的人,但凡有一丝能力的,还想方设法向海内迁徙呢。 含烟却因为我,一心一意,死活要去那么个鬼不下蛋的地方。 我默然半晌,眉头一动,计上心来。 何不就此劝说含烟离开我,让她干脆带着倭三,找个安宁的地方,静静地生活呢? 我便清清喉咙,一本正经的对含烟说道: “含烟,不是我不通情达理,成全你的心意。” “你看,严冬眼看就要来临了。” “边塞苦寒之地,缺衣少食也就不说了。” “军营里,连个密实些的房舍都没有。” “一旦发生战事,城破奔逃之际,亲人首尾不能相顾,都是最常见的事情。” “阿三伯伯这么大年纪了,去到哪里如何受得了这些?” 含烟看看颤巍巍的倭三,一时之间,竟无法回答我的话了。 我更加苦口婆心的对她说道:“燕阴如果守得住还好,如果有个什么差错,覆巢之下无完卵?” “你自己想想,岂不因为你想报恩而害了老人家?” 含烟的眼泪又下来了,明白我是不会答应她带着倭三的。 本来,她自己都是强行跟着我的。 若不是贺兰替她兜揽着,我肯定不会让她离开卫城的。 虽说她也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把她当着奴婢看待。 这次,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要报答我,愿意跟随我。 但是,她如此举动,已经让我勉为其难了。 再强求,就是无礼了。 见含烟不语,我继续对她说道:“含烟,你看这样好不好?” “边塞暂时你就不要去了,你带着阿三伯伯回海内去吧。” “随便找一个安宁的地方,好好的侍奉他颐养天年,如何?” 含烟慌忙拼命摇头,已经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我狠狠心,坚决的说道:“我会时常让人给你送些银钱,让你和阿三伯伯丰衣足食。” “含烟,听我的话,不要跟着我了。” “一旦到了边塞,我实在……分不开身照顾你们的。” 含烟终于哽咽道:“公子,我不要你照顾,我只要去照顾你。” 然后她扑到倭三怀里,痛哭道:“阿三伯伯……” 咳,我真是……不知道还该说什么好了。 被含烟这么一哭,好像我就成了天底下最冷酷无情的那一个。 天地良心, 我真的不是怕麻烦,没担当。 我只想含烟能离开我,好好去过她自己的日子。 他日之后,能寻找到一份属于她自己的真正归属啊。 眼前的一切,贺兰又看不下去了。 这个该死的,总是唯恐天下不乱,喜欢关键时候插一杠子。 他一把拉开我,大声对含烟说道:“含烟姑娘,你别听她的。” “她不肯带你们我带着你们,反正你又不是跟着她来的。” ’真是,苦苦哀求她干什么?” 石少雄不由自主的在贺兰身后使劲的点着头,表示对贺兰的强烈支持。 含烟听贺兰这么一说,顿时像个孩子似的破涕为笑。 就差没有跳起来,抱着贺兰亲一下了。 我真是被贺兰气的一头黑雾弥漫。 我这苦口婆心,巴拉了半天,好歹才说的含烟有些松动意思。 被他这么一搅和,又白费气力了。 我忍不住恨恨的对贺兰点点头,恶人做到底的对他道: “贺兰大将军,这可是你第二次说要带着含烟。”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含烟从此以后,可就归你管了。” 贺兰却满不在意的调侃道;“龙将军,此话当真?” 我被他气得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难道还会出尔反尔吗?” 贺兰大大咧咧的道:“那可真是多谢了,我可是捡着了天大的便宜。” “你身边有龙头龙眼跟着伺候,自然不知道我们身边没人照顾的苦。” “以后有含烟姑娘跟着我,至少有人给我洗衣服了。” 这小子,依然认为我是在和他赌气。 话语之中,犹是半真半假的玩笑。 我不禁瞪了他一眼:“你想的倒是挺美的。” “我都从来没有拿含烟当过仆婢,你凭什么使唤她?” “倒是你,贺兰大将军,应该小心照料他们才是。” “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以后边塞战火之中。” “含烟和阿三伯伯若是有个丝毫的一差二错,我定然会拿你是问的。” 贺兰笑嘻嘻的看着我,无所谓的耸耸肩。 一副“你的话我听见了,但是,我才不怕你呢,哼哼!”的架势。 石少雄却羡慕的看着贺兰,觉得这位贺兰大将军简直就是走了桃花运了。 也许只有他相信,我是真的把含烟赠给贺兰了。 但他的相信是对的。 我心中,就是把含烟托付给贺兰了。 我让驿馆里的那位驿官备了一些冥钞酒水,香烛之类的祭奠之物。 以便让含烟拿到她爹爹的坟上焚烧,略表我们的凭悼之意。 第三天,我们特地起了个大早。 在倭三的带领下,出了青山城,前往金大人的坟茔埋葬之处。 一行人走了很久,才走到百余里之外的荒郊野岭。 金之城被贬黜发配的地方,由于太过遥远偏僻,又极其贫瘠。 倒是侥幸,躲过了这次的兵火纷扰。 第三十二章 黑色云线 所以这里虽然冷风寒鸦,衰草含烟,看着倒还算宁静。 并且,从此处的山岭之上,竟已经可以遥遥的看见。 斜对过的天际,燕阴口一代狭长的边塞防线。 倭三终于把我们带到含烟爹爹的孤坟处。 我和贺兰少雄先为金大人燃香祭拜之后,便一起退下,等在远处。 好让答谢过后的含烟和倭三,再专门的在那座孤坟上痛哭哀吊。 看着眼前无休无止的荒山野岭,那座小小孤坟旁悲恸欲绝的含烟。 我的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如果不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叫她终于得遇旧日老仆。 也许今生今世,含烟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爹爹到底葬身何处了? 而曾经在西秦朝堂上显贵一时的金之城,活着的时候。 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最终的埋骨之处,竟会是此等荒凉遥远的所在。 贺兰和少雄轻声交谈着,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我则极目远望,欣赏这边塞之上,无边无际的冬日悠远。 我的目光随着湛蓝天空上的流云,飞鸟,再一次看向天际处的燕阴口。 忽然,我心中陡然一惊。 急忙对贺兰叫道:“贺兰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啊?” 贺兰一边奇怪道,一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仔细观看。 然后,他用惊恐的眼光看向我。 失声说道:“庭宇,那是大队人马疾驰卷起的烟尘。” 我死死的盯着天际那些隐隐滚动的黑线,向贺兰说道:“那应该是谁的人马?” 贺兰没有回答我的话,却喃喃的说道: “天哪,难道燕阴口被缇弗王突破了,为什么我们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 少雄立刻明白我们在说什么,也瞪大眼睛像那些滚滚而来的黑色云线看去。 我对贺兰说道:“很简单,他们一定是在拂晓时分突破了燕阴口防线之中的哪一块。” “所以,军报还未来得及报到这里。” “即使报到这里,也因为我们出城太早,无法得知。” “从那些黑色云线运动的方向来看,他们这是要来抢青山城。” “现在别的先不要说了,快叫含烟,我们赶紧返回青山城。” 青山城果然已经得到了燕阴口防线突然被撕开的战报,而此刻,负责瞭望的军士也发现了远方异常的情况。 当我们奔驰到城门下时,守备王章将军已经带人高高的拉起了吊桥,全城都已经进入了紧急戒备状态。 我心里十分高兴,这些边境上的将士,果然都适应了残酷战争。 他们已经能熟练的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敏捷的做出反应,而不是被动的挨打了。 昨天晚上,我们并没有惊动王章将军。 原本只是想在驿馆歇息了一夜之后,悄然离去的。 今天早上,又是五更时分,城门刚刚打开就悄悄出城去了。 所以,当我们一起返回,贺兰大声在城门外面叫喊。 王章看清是我们时,顿时便露出一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表情。 激动万分的王章急忙亲自动手放下吊桥,我让贺兰带着少雄含烟他们赶紧的入城。 然后,我对王将军大声喊道:“有劳王将军,把吊桥拉上去吧。” 王章大惊道:“龙将军,您还没有进来,小可怎敢拉起吊桥。” 我朗声笑道:“没事,王将军,我要你拉起,你就拉起。” “我一人候在外面,先会他们一会。” “如果我落势,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城门,一定要坚持住。” “二皇子殿下他们一定会设法,紧急驰援青山城的。” “如果我得势,你们就开城门掩杀。” “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他们攻破青山城。” “这里,是他们企图通往海内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们众人就是战死,也要守住它。” 王章听我如此一说,只得郑重的对我点点头。 居高临下的大声说道:“将军小心了,小可谨听吩咐。” 他刚要拉起吊桥,冷不防石少雄“轰”的一声,骑着战马从城门里面冲出来。 贺兰伸手欲去拉他,哪里还能拉的着? 少雄一边往外冲,一边大叫道:“好攮囚,爷也去会他们一会。” 我心头大急,这个冒失鬼,不是给我添乱吗? 可是王将军看着逐渐逼近的滚滚尘烟,也顾不了许多,早就把吊桥拉到半空了。 我对少雄大声叫道:“你出来干什么?刀剑无情,你可要留心!” 少雄挥舞着手里的他老子给他留下的兵器,一把形状奇特的长柄三戟弯月刀。 对我大笑道:“少将军,咱喜欢的就是和人拼命。” “从前老不尽兴,这下,可是找着机会了。” 我不禁瞪着这个二憨货,心里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这天底下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还有专门喜欢和人拼命的? 可是,不知道这傻货明不明白? 眼下他想要拼命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 而是……很多很多的人。 那些多的像海水一样人,不仅仅会和你拼命。 如果稍有不慎,还会毫不留情的吞噬你,淹没掉他的啊! 那些滚滚而来的兵马,如同一条可怕的逐渐现身的巨蟒,终于越来越清晰了。 这种战争的场景,我简直都司空见惯了。 所以,我只是静静的坐在战马上,静静的等候着。 心中想象着,马上,自己该如何准确无误地,斩断那条巨蟒高昂可怕的头颅。 少雄却兴奋的紧,眼睛瞪的老大,激动不已紧盯着前方奔腾而来的军队。 我都奇怪了,这世上看来还只有不知道命金贵的二愣子。 贺兰的推断没错,那些人果然都是柔茹骑兵。 在荒岭的时候,虽然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话。 但我却明白他的意思:除了柔如军队,附近其他国家的军队,卷不起这样巨大的行军烟尘。 这些疾速运动的人马终于放慢了运动的速度,开始谨慎的靠近。 从他们旗帜铺开逶迤的面积来看,这次他们至少有十多万人。 人马甫定,我们双方都感到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首先,我发现,统领这支人马的,竟然是久违了的柔如公主缇鹤兰殿下。 第三十三章 高人指点 一定是她带着柔茹的精锐彪悍之旅,突出奇兵,突破了燕阴防线。 因为彪悍之旅最善奔驰奇袭,所以,又是她率领了先头部队,前来攻击青山城。 缇弗王的人马暂时还没有出现,可以想象,燕阴口防线一带,还在鏖战。 在看见我一瞬间,缇鹤兰脸上的表情,顿时便可以用惊骇来形容了。 她没有料到,我竟会如此好整以暇的守在青山城城门下等着她。 因为根据她得到消息,我可能还在西秦海内。 虽然她也得到消息,知道普散大军已经战败撤离西秦。 但我也应该稍作修正,不可能这么快就返回到了边塞啊。 真是担心什么,果然就来什么。 她一番紧催慢赶,还是在柔如大军没有完全进入西秦海内之时,又和我撞上了。 此刻,缇鹤兰的心中,不是对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 而是想立刻奔回去,亲手杀掉她的王叔——柔如军队的统帅缇弗王。 现在,缇鹤兰的表情只让我觉得,这柔如王庭的细作也太不敬业了。 要不,就是这些潜伏在西秦海内的细作中间出了什么疏漏。 普庆阳都被我们打回老家几天了,柔如王庭这会才开始动作。 尤其是,我和贺兰三不知的,还多捱延了两天才起身返程。 后来才知道,并不柔如王庭的那些细作情报延迟误事。 误事的,还是柔如军队统帅缇弗王优柔寡断。 柔如潜伏在西秦海内的细作,第一次向王庭送回普庆阳大军在卫城遭到强敌挫折时。 机敏的缇鹤兰立刻就认定,让普庆阳军队吃了大亏的,一定是我。 而恰在此时,她又意外的,得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相助者。 从那人的描述之中,更加的证实了她的推断和猜测。 于是,欣喜若狂的缇鹤兰立刻便向她的父王请命。 要求下令她的王叔缇弗王,趁机对燕阴口展开强攻。 缇鹤兰觉得,只要柔如大军能攻破西秦边塞。 继刚刚撤离的普散大军之后,全部进入西秦海内。 西秦朝廷面对他们更加气势汹汹的几十万大军,肯定会魂飞魄散,跪地求饶。 到那时,我便是有回天之力。 西秦太子为了打压住二皇子,籍以自保,肯定也不会让我再战。 所以,就是明知道我在卫城,她也无所畏惧。 现在,柔如王庭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勃勃雄心。 当初,缇于巴鄂仗着筹谋多年,草原上兵强马壮。 狂妄不可一世的,一心要入主西秦海内。 他们早就窥视着西秦国土的富饶辽阔,通过多年的骚扰掠夺,又觉得西秦人柔弱可欺。 再加上西秦皇帝的荒唐,皇太子的自私阴狠,朝政不修,国力日渐衰微。 柔如王庭起如此强兵,自谓是一击必中的。 不料,偏偏就被西秦那个平时闷声不响的二皇子给死死堵在燕阴口。 数月下来,几乎寸功未建。 还不如临近小国普散,好歹人家还进入到了西秦海内,攻占了一个城池。 所以,柔如王庭现在的目的,已经不是什么先夺取西秦江山。 再行扩张霸图,称什么万王之王了。 只要能打进西秦海内,令西秦朝廷纳绢给粮求和就行了。 既然得不到西秦的国土,狠狠敲一笔也是好的。 这不仅仅关系到柔如王庭此次举兵的面子,更是关系到整个蛮夷草原今后的生存问题。 此次举兵已经消耗的太多,如果不到西秦海内掳掠一番。 来年春暖花开之后,柔如的各个参战部落都将会陷入不可避免的极度困顿之中。 所以,此次,也是柔如王庭最后的背水一战了。 缇于巴鄂可汗的命令很快就下达到缇弗王军中,可是,缇弗王却认为。 单凭潜伏在西秦海内的细作之言,难以证实令普庆阳军队遭遇挫折的就是雪狼将。 而那个突然叛逃到蛮夷王庭西秦武士的话,更是不足为信。 说不定,还是狡猾的西秦人玩的一个诱敌深入的苦肉计。 缇鹤兰年轻气盛,毕竟稚嫩,哪里知道两军对垒的艰险? 现在,他再也不会单凭谁的一句话,就轻率的犯下满盘皆输的错误。 如今的柔如军队,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士气。 一旦出击,只能胜利,不能失败。 否则,他们就真的无法再战了。 现在,普庆阳的十万铁甲军已经攻占了西秦的阳陈郡。 国破之际,西秦卫城的守军以死相抗是必然的。 普庆阳在卫城受到强敌挫折,实属正常。 尤其是,这种必然的的挫折,还并不代表普散军战败。 自己这里,在西秦海内战局尚且不明朗的情况下。 一旦贸然发起进攻,且不说西秦边塞的防线能不能突破? 即便是突破了,一旦进入西秦海内。 不但要和顽强抵抗西秦守军作战,还得接着和普散人打。 以他对普庆阳的了解,这个极其骄横的普散皇子,是绝对不会把吞到口中的肥肉对别人拱手相让的。 种种疑忌,都令缇弗王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他便借口暂时没有能战的先锋大将,按兵不动。 其目的,只是想先观望观望。 这些话说起来,好像三言两语。 往返来回,拖拉之中,却是几天时间很快就耽误过去了。 及至恼火的缇鹤兰再次返回王庭,为缇弗王带回先锋大将,谋士,可汗再次督促开战的命令。 再调配军队,准备进攻,就已经是今天的拂晓时分了。 这次,柔如军队在某个高人的指点下,以缇鹤兰率领的彪悍之旅为主攻。 醍醐灌顶一般,竟真的突破了困扰了柔如王庭数月之久的燕阴口防线。 此刻,从惊骇之中清醒过来的缇鹤兰,才完全的看清。 我只是带着一名武士,横刀立马,站在青山城关前等着他们。 而我们身后的青山城,却是吊桥高高,城门紧闭。 城楼上,兵士们弯弓张箭,严阵以待。 缇鹤兰一双深绿色美丽的大眼睛里,惊骇顿时变成了万丈怒火。 预想中的马到成功,竟又会遇见这样意想不到的变数。 雪狼将一旦回到边塞,西秦的皇太子就鞭长莫及了。 第三十四章 缇鹤兰的愤恨 缇鹤兰想把我堵在海内,等他们的大军对西秦海内攻袭成功之后。 再利用急于求和罢战的西秦太子制约我的如意算盘,竟如此轻易的就落了空。 一直以来,她与我的对垒,似乎总是棋差一着,这令骄横惯了的缇鹤兰再次极度愤恨。 新仇旧恨之下,任性的缇鹤兰立刻毫不犹豫的改变了战术。 从攻击青山城变成了攻击我。 “给我射杀这个卑贱的西秦妖人!不惜一切代价!” 缇鹤兰抬手指向 ,癫狂了一般,一声怒吼。 所有最前排的彪悍之旅勇士,瞬间就亮出手里的强弩。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张弓搭箭,然后对着我和少雄,毫不客气的万箭齐发。 这些强弩硬箭对于我是没有多大威胁的,我担心的是石少雄。 首先,他的临阵经验很少。 然后,他没有足够的内力护体自保。 我便喝一声:“少雄,随我来!” 然后,我一挥手里的铜钺,抡开一个巨大的力道圈子。 彪悍之旅射过来的弩箭,一碰触到那个圈子,便纷纷折断落下。 少雄十分机灵,就紧紧踏着我挥出的圈子,紧随我的步伐进退。 我们俩就一起挥舞着兵器,轰然杀进了还忙着射击的缇鹤兰军队。 缇鹤兰没想到我竟然如此强悍,把彪悍之旅疾雨一般的强弩利矢全不放在眼里。 竟还在瞬间,强行杀进她的军队之中。 一时之间,原本就立足未稳的柔如大军,顿时一阵慌乱。 缇鹤兰和彪悍之旅自从那一次被我打散之后,对我总是有种本能的恐惧。 很快,刚才还雄纠纠气昂昂驰骋而来的十多万人马,渐渐的竟然有些站不住脚了。 而我和石少雄所到之处,便腾起一片恐怖的红色血雾。 王章贺兰含烟等人,此刻都无比紧张的站在青山城城头。 手心出汗的,眼睁睁看着下面可怕的震撼心魄的厮杀。 两个人,对十万大军。 疯狂的呐喊声中,鲜血,黄沙,尘埃,不停的腾起,四处飘散。 源源不断倒下的尸体,战马撕裂一般的哀鸣。 从来没有见过此等场景的含烟几乎吓呆了,死死揪着倭三的衣襟,连哭都忘记了。 她小小的心坎里,全是剧烈的对我的担心。 可是,她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除了眼睁睁看着我和那些可怕的敌人厮杀,在万军丛中驰骋,她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她似乎也有些明白,我为什么定然不想带着她了。 战场,果然是惨烈无比的。 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真切的体会到其中的恐怖和绝望。 但此时,却有一个无比兴高采烈的人。 此人便是二愣子石少雄,他跟在我身后,真是过足了狐假虎威的瘾。 那些团团围攻我们的柔如军队中,即便有人真的拼了命,上前和他厮杀,我也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的。 所以,在我的照拂下,只有石少雄砍死他们的份儿。 而那些存了畏惧之心的柔茹骑兵们,出于对我的忌惮,哪里敢真的对石少雄过分追逼? 我带着石少雄一番冲杀之后,缇鹤兰终于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此刻,这个柔如公主就是明知道打不过我。 可作为主帅,她誓死也不能轻易言退的。 此时,我感觉我的战马快不行了。 虽然这匹战马也算是好样的了,但它只能是一匹好的战马,不是传说中的宝马。 一番激烈的驰骋下来,它的步伐开始迟滞,腾挪逐渐无力。 这极大的影响了我的攻击,我都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干脆舍弃了它。 这时候,缇鹤兰准备和我拼命了。 是的,从一开始,我就根本没有去攻击她。 虽然我最喜欢玩的,就是擒贼先擒王。 我带着少雄虎入羊群一般,到处攻击彪悍之旅的骑兵。 却始终没有刻意去靠近缇鹤兰,存心去对付她。 要知道,在战场上,无论双方的士兵伤亡有多重?只要帅旗不倒,主帅还在指挥。 这支军队就算是拼尽最后一个人,也会战斗到底。 帅旗和主帅一倒,就是百万雄兵,也有可能一哄而散。 我没有专门的去攻击缇鹤兰,就造成她前锋的彪悍之旅虽然伤亡惨重,混乱异常,军队却始终没有涣散。 缇鹤兰率领的彪悍之旅,是一支十分训练有素的军队,一向是王庭的骄傲。 他们现在虽然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还是在为他们的公主苦苦支撑。 这些柔如兵士无疑也是勇敢的,只是,他们生而不幸,遇见了生平最厉害的敌人。 这是他们的宿命,也是曾经不可一世的,柔如王庭的宿命。 可是,面对缇鹤兰,我还只是想叫她知难而退。 并不是我现在已经得知,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敌国公主好像是阿雪的表姊妹。 也不是仅仅是因为曾经对蓝冰雪魔的那句承诺:无论何时何地,放过鹤兰…… 蓝冰雪魔似乎早就知道,我和缇鹤兰迟早要对博沙场的。 她为我舍弃了性命,却只提了这一个要求。 要求我不要杀了这个已经被她逐出门下的徒弟。 这个诺言,我确实不忍背弃。 虽然我在心里对缇鹤兰说:“为了你师傅的心愿,我永远不会去伤害你的性命。” 但我真正的意图,却是要打掉缇鹤兰的威风,杀尽她的跋扈。 让她乖乖的滚回爹娘身边,好好做她的娇娇公主。 并且,要想叫柔如王庭从今以后,老老实实,不再为患西秦。 光是杀死他们的公主,并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 只有真正把他们打得一败涂地,他们彻底的心悦诚服。 这个好战的民族恐怕才能心甘情愿的偃旗息鼓,滚回他们的老家放牛牧羊。 看着自己的武士纷纷在我和少雄的身边倒下,缇鹤兰已经深绿色的大眼愤恨已经出血,几乎咬碎了银牙。 她娇斥一声,挥舞着手里寒光闪烁的三刃六尖精钢冰铁短戟,不管不顾的向我冲了过来。 不管怎么说,缇鹤兰作为一个尊贵的公主,还是勇敢的。 像此刻,她明知道冲向我的搏杀,胜负是没有悬念的。 但她依然要身先士卒,以命相搏。 第三十五章 战场取宝马 这位外表极其美艳的公主,正是以她这种心劲上的好斗嗜杀,宁死也不肯服输。 所以才能统领住柔如彪悍之旅那些兀鹰一般的强悍骑兵。 但是,才承认,我的内心深处,还是不愿伤了她的性命。 从前是为了炎伏罗,是为了对蓝冰雪魔的一句承诺。 现在…… 我看着向我扑过来的缇鹤兰,浑身雪亮铠甲,一张美到极致也狰狞到极致的诡异的脸。 还有那双天山湖水般明净清澈深绿色的大眼睛,没有了少女的魅惑,公主的娇贵矜持。 只有被逼急了的野兽一般的疯狂,以死相博的仇恨和怨毒。 这战场上冲天的血腥,无边弥漫的烟尘,绝望的呐喊。 挥着兵器拼杀的兵士,不停倒下去的人,挣脱惊跳的战马。 都仿佛是为了衬托这个异域女修罗的巨大的夸张的背景。 而在缇鹤兰眼里,我一定也是被这样的背景衬托着的可怕死神。 下一秒,缇鹤兰的兵器攻击到了我的面前。 在她兵器攻击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突然收起了浑身的罡气。 这样,缇鹤兰的精钢短戟出乎她意料的,几乎有些失重的,竟然挥到了我的面门前。 我头一偏,闪过她的攻击。 缇鹤兰惊喜之下,立刻再接再厉,奋力之下,第二招很快就到。 我没有用手中的铜钺去格她的短戟,也根本不去管她攻击的招式有多么的凶狠。 而是极快的,用铜钺去拍她夹在马肚子上的一条腿。 我的战马实在是支持不下去了,我要借借这个漂亮女修罗的漂亮白色西域宝马骑骑。 瞬间,缇鹤兰有些弄不清楚了。 明明是她自己的招式看起来先到,为什么她的腿却先捱了我重重的一击? 并且,我这一击可是非同小可,缇鹤兰立刻疼得变了脸色。 而她双手持着短戟,正在攻击我的姿势更是收势不住。 竟然一个跟头,跌下马来。 我竟再一次想到枭姥的话:“和蓝冰雪魔作战,最好抛弃你的战马,否则只会让你跌一个跟头。” 其实这句话应该改为,和功力远远高于你的人作战,最好抛弃你的战马,否则你只会重重的跌一个跟头。 随着缇鹤兰腿部被击剧痛,本能的护痛提腿。 双手中兵器又在奋力搏击,她身子向前一窜,跌下尘埃。 我的身形一动,就舍了自己的战马,稳稳的跃上了她的漂亮的白色西域宝马背上。 这一切,几乎都只在一瞬间。 缇鹤兰还未来得及翻身,我便把手中的铜钺指着她银盔发亮的美丽小脑袋上。 地狱一般混乱噪杂战场竟有霎时的寂静,然后,便是可怕的,不可收拾的一哄而散。 缇鹤兰大睁着漂亮的双眼,无比沉痛悲哀的发现。 从前她引以为骄傲,如狼似虎的彪悍之旅的将士们。 现在,面对我这样一个极度可怕的死神,竟没有一个敢上前来解救她。 一直在城楼上观战的王章和贺兰见我擒住了缇鹤兰,所有的柔茹骑兵开始不可控制的四处溃散。 顿时擂起战鼓,放响攻击炮,打开城门,一起呐喊着,掩杀了出来。 少雄跟在那些乱跑的柔茹骑兵后面,到处乱砍乱杀。 让那些已经没了斗志的彪悍之旅武士们叫苦连天,躲之不及。 这位老兄,从此以后就有了吹牛的资本:“哼,就你?攮囚的,算老几?” “想当年,老子初出山的那会。” “柔茹的彪悍之旅还被老子杀到鬼哭狼嚎,四处乱跑呢,谁不知道?” 但是,这些拼命奔逃的柔茹骑兵里面,却有一个人正奋力遡回的像我这里靠近。 所幸他处的方位和少雄相反,否则他就有可能为他的这种极度冒险的行为付出生命代价。 这个人是哈木儿的哥哥。 哈木儿的哥哥本来是排在最前方射击冲锋的兵士,但是我带着少雄冲进他们的兵阵之后,一直拼命往里冲杀。 他的前面反而变成了后面,在人马的推来搡去,竟然让他一直处于安全的位置。 战场上的吉凶确实是很难预料的,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本来已经处于杀戮外面的他,完全可以远远地逃逸。 反正大家都在拼命逃跑,没有谁会在乎逃兵的多一个或者少一个。 但是,这个年轻人还是像上一次一样,有些犯呆傻。 他不要命的向我这里靠近,他要救他的首领。 当我一眼看见竟然有一个彪悍之旅的骑士,一边奋力搡开那些挟裹着他往外的同伴。 一边拼命向我这里靠近,我真的感到很稀奇, 缇鹤兰手下那些有名有姓的将领都作了鸟兽散,这个从盔甲上看,明显是个普通骑兵的人想要干什么? 哈木儿的哥哥终于奋力冲到了我和缇鹤兰身边,他很聪明,在我的眼光看向他的时候。 便把手里的一把明亮的钢刀高高举起,再远远抛下,以示他不是来和我作战的。 待他好容易奔至近前,他便翻身下马。 却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给我跪下,而是向我抱拳行礼。 大声叫喊道:“将军,您还认识我吗?” 我仔细一看他,便笑道:“你是哈木儿的哥哥?” 他激动而又慌乱的连连点头,似乎很庆幸,我还记得他。 口中却仍旧大声对我说道:“是的,将军,我是哈木耳的哥哥。”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兵士。” “但是,我却要向将军祈求,我愿用我的性命换取首领的性命,请将军仁慈。” 我不禁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肤色和哈木儿一样黑黑,面孔很显老气的蛮夷男子。 想不到,眼前这些自顾奔逃的千军万马之中,真有这样不惧生死的人。 他这样奋力遡回到我面前,原来只是想救缇鹤兰。 我不禁笑了。 要知道,他不过就是彪悍之旅里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武士。 骄傲的首领缇鹤兰,大概根本就不认识这个黑黑瘦瘦的兵士吧? 她也一定想不到,所有人都在弃她而去。 这个和我曾经相识的普通兵士,却奋力勇敢返回。 企图用自己微贱之身,于虎口之下,换回她的性命。 第三十六章 对着秃子骂和尚 缇鹤兰的腿部被我伤的很重,已经无法站起行动。 此刻只有跌落在滚滚尘埃,尸横遍野里,坐以待毙。 这个她从来不曾认得的兵士,无论能不能救得了她,都不能不说是一个壮举。 缇鹤兰在如此境地里,这个士兵的勇敢举动,确实让她感动不已。 我也知道,很多人一旦上里战场,根本就不怕死。 这些人无论是将还是兵,只要他们心中。 认为自己的牺牲是死得其所,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献出自己的生命。 此刻,立于我战马前方的哈木儿哥哥,显然也是这类人。 于是,我笑道:“你,为什么要救她?” 哈木儿哥哥立刻不假思索的说道:“将军,我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只有我……只有我一定能救得了首领,将军您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仰头看着我,一双漆黑的眼眸灼灼有神。 显得他不但没有一丝卑微,反而分外的自信淡定。 可是,尽管他如此的自信满满。 实际来说,此人却又是一个地地道道,让我哭笑不得,靠感觉行事的二愣子。 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感觉确实对极了。 因为我根本就不打算杀掉缇鹤兰,正用铜钺指着她犯愁呢。 青山城里面的冲锋已经开始了,要是贺兰他们冲到眼前,我就是想饶了缇鹤兰也不能了。 现在,我就成全这个勇敢二愣子一回吧,也算是全了哈木儿我们相处了一场的情分。 我便故意冷下脸来,对着这个鲁莽的年轻人大声喝道: “看在你弟弟哈木儿跟着我们皇子殿下一场的情分上,我今天就还你一个人情。” “赶紧带着你们的首领离开,以后不要让我看见她!” “缇鹤兰,你听好!” “从今以后,若是再让我在西秦的土地上看见你,休怪我不会再手下留情,定然见一次杀一次!” 不要说缇鹤兰不敢置信,就是被我大喝一声,吓得颤抖了一下的哈木儿的哥哥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却不管他们心里如何想,便把手中指着缇鹤兰的铜钺一收。 大声对哈木儿哥哥喝道:“还不快走……” 这个已经有些晕头转向的年轻人,连道谢都顾不上了。 立刻手忙脚乱的去扶起因为腿部受伤,不能站起来的缇鹤兰。 缇鹤兰却在羞怒愤恨之下,竟丝毫不肯感激我的不杀之恩。 依旧头颅高昂,看也不肯看我一眼。 今天,这个骄狂跋扈的公主可是被我折辱到了极点,。 我持着铜钺,瞪着眼睛,坐于缇鹤兰的西域宝马之上,看起来似乎很迫不得已的样子。 其实我是在暗自着急,想着哈木儿的哥哥赶紧能把缇鹤兰带走。 要是被王章和贺兰看见此等舞弊徇私情形,别说王章了,就是贺兰,说不定也会开始怀疑我。 之前我不杀柔如战俘,坚持放走阿雅,在边塞之上,已经令众人非议颇多。 若不是我的确功高,铁血丹心,再加上二皇子殿下宠信,恐怕早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说我居功自傲,莫名奇妙,胡作非为都是轻的了。 这些同情敌人的行径,简直就是投敌叛国。 可是,此刻缇鹤兰已经被我抢夺了战马,哪里敢向我讨要? 只得在哈木儿哥哥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勉强与这个卑微的末等武士合骑一匹战马,急速离去。 缇鹤兰根本就不知道,是我存心要放她走。 竟信以为真,我是看在和哈木儿兄弟相熟的情分上饶了她。 她回去以后,立刻重重的嘉奖了哈木儿的哥哥。 从此以后,把我真正的恨入了骨髓。 心中认定,此生此世,都与我这个西秦雪狼将不共戴天。 她将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把从我这里屡次遭受到的屈辱讨还回来。 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贺兰和王将军带着人马,和少雄一起,四处冲杀了了许久。 那些曾经不可一世,号称万王之王勇士,剽悍铁骑的柔茹骑兵们。 在面临真正的溃败时,同样也是连一盘散沙都不如。 少雄和王章将军忙着收拢俘获的柔茹骑兵,王章及时的阻止了少雄意欲全部斩杀战俘的行为。 告诉他,边塞之上,二皇子已经下令,只要敌人肯放下武器,便可饶恕不死。 石少雄甚为不高兴,梗着脖子大声和王章分辨了几句。 却被贺兰喝止住了,只得悻悻的拖着手中长戟刀,去驱赶敲打那些丢盔弃甲的俘虏。 贺兰却骑马疾驰到我身边,大声向我质问道:“阿雪,你为何又放了那个贼公主?” 我心虚的强词夺理道:“我就是要打得缇鹤兰心服口服,放她又如何?” “只要她还敢来,我还会照样捉住她。” 贺兰惊讶的看着我,很是不以为然。 末了才叹息道:“你真是妇人之仁,思想简单。” “想当初他们王庭冷酷的囚禁了咱们皇子,你们九死一生。” “缇鹤兰何曾有过丝毫的仁慈,愿意放了殿下和你?” “你却是好了疮疤忘了疼,不但放走阿雅,还临阵放了缇鹤兰……” “阿雪,我真是不明白,你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你难道不知道?咱们只要捉住了缇于巴鄂可汗的宝贝公主,这纷乱的战火不就结束了吗?” 贺兰说我妇人之仁,明摆着就是对着秃子骂和尚,很令我恼火。 但他的话,却更是让我心惊,因为道理上来说,何尝不是? 可是他哪里知道,对于缇鹤兰,我内心深处的千般纠结? 她不仁,我却不能不义,无论是因为炎伏罗,还是蓝冰雪魔? 我心中只是想着不杀她,让她知难而退,赶紧走好了,却根本就没有想到这许多? 贺兰见我愣在那里,似乎满脸后悔。 便自作聪明的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认为缇鹤兰将来一定会嫁给炎伏罗王子?所以才网开一面?” 我听他如此一说,只得顺水推舟的点头道:“贺兰将军,还是你明白我的意思。” “正是怕对不起炎伏罗对我们的恩情,不忍杀死他心爱的女人。” 第三十七章 安之若素 “我一时之间,确实没有想到许多。” “只想着取了缇鹤兰的战马,给她留个教训罢了。” “是我的错……但我相信,以缇鹤兰的脾气,定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你放心,下次她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屡教不改,定然严惩不贷!” 贺兰看着我座下缇鹤兰那匹雪白神骏西域宝马,终于点点头。 笑道:“此次缇鹤兰十多万人马被打散,连自己的战马都丢了,也够狼狈不堪的了。” “既是如此,就不要提了。” “现在青山城已经解围,下面我们要怎么办?是不是赶紧回燕阴?” 我点头道:“我们就和王将军打一声招呼吧,让他先处理一下这里的战场。” “我们就不要进城了,马上出发!” 贺兰立刻说道:“我们就这样马上走?含烟要不要带上?总不能招呼都不和她打一声吧?” 我瞪着贺兰说道:“含烟现在是你的人了,你爱带不带?和我有关系吗?” “你不需要问我,你知道,燕阴现在肯定是很危急,我们必须马上就走。” 贺兰似乎感到我愈加的不可理喻了,也不和我分辨。 只对我说一声:“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然后不由我分说,策马便向青山城里跑去。 不一会儿,贺兰带着含烟和倭三奔了出来。 我心里那个气呀,简直比贺兰不理解我为什么放走缇鹤兰还要恼火。 亲爱的贺兰大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奔赴战场,要去和敌人厮杀的呀。 拜托你就不能说服含烟暂时留在青山城?等边塞安定了再去也不迟啊? 我今天再一次发现,这个人真是喜欢和我犯拧。 可是,怪就怪方才我的话说的又不好。 现在,连责怪贺兰的话我也没法说出口了。 尤其是,我更不能当着含烟的面去责怪贺兰,那样就会很伤她的心。 哎,随便他们吧。 这天底下到处都不缺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比如我,比如贺兰…… 很快,我们就得知了凌风关现在又被缇弗王围住了。 缇弗王这次变聪明了。 他不像上一次把人马全部窝在一处,死活只攻击凌风关一处,结果兵力根本就发挥不出来。 这一次,他竟是听从了一个人的建议。 自己带着一部分人马围攻凌风关,然后让接替了旭兀烈的巴萨尔带人去攻击燕阴口。 燕阴口本来兵力就很少,被缇弗王采取这种全线攻击的方式。 一时之间,简渊和李阔海顿时首尾不能相顾, 缇鹤兰则带着势如疾风一般的彪悍之旅打前锋。 终于把凌风关几十里外的一个无名关隘撕开了一个口子,直奔青山城。 只是她运气实在是不好,恰巧碰见我正走到青山城。 但是她真的是差一点就成功了,比如说我还在和普庆阳的军队纠缠。 那样的话,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分身无术。 完全没办法一个人,同时去对付两个国家的军队。 或者按照我和贺兰先头的打算,亲自等候押运那匹边塞将士过冬的物资。 现在还迁延在卫城,不及回援。 无论是哪种情况,只要凌风关和燕阴口全部被攻下。 缇弗王的大军就可以辅助缇鹤兰的彪悍之旅,全线深入西秦海内。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柔如军队攻击不到更远的地方。 但他们至少可以在攻破青山城之后,闯进西秦海内掠劫一番。 青山城击退缇鹤兰的先锋部队彪悍之旅之后,我们几乎是追着缇鹤兰溃退的队伍后面赶到凌风关外的。 这次,得到消息的缇弗王似乎分外的胸有成竹。 并没有随着缇鹤兰溃退的彪悍之旅撤退,他竟一边加速攻击凌风关。 一边很快就集结了缇鹤兰溃退的散兵,补充到另外一个人的队伍里。 然后,让这个人专门拦截我和贺兰。 这是一个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人,他叫莫伊,一个奇怪的名字。 他是阿雅的弟弟。 阿雅已经很厉害了,但是她已经心灰意冷,嘿然而退了。 她的弟弟却有胆量替她作了先锋,那就是,说这个莫伊肯定比她姐姐还要厉害。 当我们一行人赶到凌风关外那个小小的无名关隘时,远远的。 莫伊已经统领大军,威风凛凛的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石少雄最先惊叹道:“哇,好攮囚的,又有架打啦?” 我已经领教了他打仗的不要命,生怕他一个收势不住,冒冒失失先冲过去。 急忙对他说道:“少雄,你和贺兰将军先不要轻举妄动。” “要保护好含烟和阿三伯伯,这些人,还不够我一个人消遣的。” 石少雄顿时不高兴的鼓起了嘴,对我嘟囔道: “少将军,你就让我乐呵乐呵呗,含烟姑娘有贺兰将军保护就行了。” 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家伙,他竟然把打仗砍人叫着乐呵乐呵? 好吧,我敬他倒是一个天生的将种。 贺兰对他笑道:“要乐呵也该我乐呵的了。” “石将军,你还是留下来保护含烟他们两人。” “这破敌的功劳嘛,咱们应该一人一半儿。” 贺兰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儿,也是不想他太过冒险的意思。 没想到这个二愣子立刻变了脸,梗着脖子对贺兰叫道: “贺兰将军,少将军都说了,含烟姑娘是你的了,要保护也是你自己保护!” “我就喜欢和人拼命,只要他们砍不死我,将来有了功劳,都算你的如何?” 贺兰被他闹了个红脸,哑口无言。 我急忙呵斥少雄道:“住口,贺兰将军是关心你,你听不懂吗?” “他怕你战场经验不足,我要是无法分心照看你,恐怕你就会吃亏。” “如此不知好歹,他需要和你争功劳吗?” 少雄不敢分辨,吓得垂下了头。 倭三颤颤巍巍的说道:“都是老奴主仆拖累了各位将军。” 含烟却不急不忙的扶住倭三,对他安慰道: “阿三伯伯,不要紧的,我们家公子可厉害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含烟的话让我哭笑不得,怪不得她死活要跟着我。 无论多大的阵仗都毫无畏惧之色,安之若素。 第三十八章 莫伊 原来她对我本领的把握,竟比我自己还要自信。 但是拖着这几个身无内力护体的人,我却不得不小心。 现在,我们还没有进入他们强弓硬箭的射程之内。 一旦他们万箭齐发,我可能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把每一个人都保护得好好的。 我知道,当此紧急关头,必须要下死命令,绝对不可儿戏。 否则,贺兰和少雄肯定还会为谁跟着我去闯阵而继续争执。 我便冷下脸,沉声对贺兰和是少雄说道:“贺兰将军,石少雄,你们两人谁也不许跟着我!” “你们记着,待会如果我侥幸闯过了阵去,咱们就一起再去救凌风关,或者是燕阴口。” “如果闯不过去,你们赶紧退回青山城!” “此是阵前军令,不得违抗!” 含烟见我说的十分严厉,也有些吓着了。 贺兰皱眉看着我,似乎不解我为什么没有了往日临阵时的举重若轻,谈笑自如。 他不禁抬起头打望了一下前方拦截的蛮夷军队,难道我就一定知道,前面那些人要比其他人厉害? 其实,我哪里知道? 我只想把眼前的这场围截速战速决掉,让他们不要跟在后面瞎掺合就行了。 我严厉的瞪了贺兰一眼,贺兰立刻咽下了口中的疑问。 石少雄见我从来没有这么声色俱厉过,可能他早就领教过我的脾气。 只得不情不愿的垂下了手中已经举起的兵器,收起浑身的跃跃欲试。 我对他们两人吩咐道:“你们带着含烟和阿三伯伯,赶紧先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我很快就发现,我也有预计错的时候。 因为当我单枪匹马,疾驰至无名关隘前时。 迎接我的并不是万箭齐发,而是一个很年青的柔茹将领。 他似乎在那里等我很久了,等得他脸上几乎都很是不耐烦了。 他身后是庞大整齐的柔茹骑兵队形,那些表情整齐划一的骑兵们把阵脚射的很扎实。 一看就有备而来,不是轻易能冲散的。 的确,一个治军有方的将领是有理由自信的,何况又是身怀绝技年青气高的将领。 莫伊很自信的等着我,他不屑于用弓箭来对付我。 因为从传说里,弓箭刀戟什么的,对我根本就不起作用。 使用对敌人不起作用作战方式,那是地地道道的愚蠢。 莫伊,从来都不是愚蠢的人。 这个年轻人铠甲熠然,脸部的线条十分刚硬。 特别是一双深邃犀利的眼睛,看人时的高傲神情,简直可以和缇鹤兰有得一拼。 我勒住他们王庭公主“馈赠”的西域宝马,霎时,便和他四目相对。 他从嘴角绽出一抹玩味的微笑,用淡然的语气对我说道: “我,阿雅的弟弟,莫伊,你,可是西秦雪狼龙将军?” 我对他点点头,然后也还给他一个微笑: “在下正是龙庭宇,莫伊将军,幸会了。” 可能是习惯使然,我在报出自己姓名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说了龙庭宇,而不是龙庭雪。 当然了,此刻也不是容我纠结这个的时候。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我在对过自信满满的莫伊身上,嗅到了一股非常危险的味道。 这种味道竟叫我瞬间有种头皮清凉的感觉,这令我很惊讶。 要知道,一直以来,我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诡谲奇险,却从没有这种头皮忽然发麻的感觉。 我看不出莫伊使用什么兵器,却只见他怀里,抱着一个麂皮革囊。 一般的年轻男将,都是刀枪剑戟的,斧钺勾叉的。 像他这样,姑娘似的抱着一个皮囊,却自信满满的要和敌人交手,我真是生平第一次看见。 不同于常,就是诡异。 想到这位莫伊还是阿雅的弟弟,我立刻提醒自己要小心了。 此刻,莫伊紧紧盯着我。 怪怪的笑道:“龙将军,就是你独自一人吗?” 我故意反问道:“将军需要多少人和你战斗?一个人很少吗?” “是不是将军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却只等来我一个人,有些失望?” 莫伊顿时笑道:“等候多时谈不上,好吧,只要能打败你一个,也就足够了……请龙将军赐教。” 他嘴里这么说着,怀里依然闲闲的抱着那个皮囊,似乎没有先下手为强的意思。 我心中暗想,这又是一个等着我先动手的? 我自信,虽然不能令这些柔茹将领个个闻风丧胆。 但往阵前一站,至少也够他们紧张一阵子的。 莫伊这种对我一点不紧张的神态,真是让我很是好奇。 难道他不太了解我?所以才居然用这种平静的语气对我宣战。 既然他貌似视我如无物,我也就淡然说道: “赐教谈不上,但是我有一句话不得不和将军说。” 莫伊“哦”了一声,然后说道:“龙将军有什么话,说来听听。” 我笑道:“请问将军是准备一个人和我打?还是所有人一起上?” “或者是你打不过我以后,他们再上?” 果然,我故意的激将法立刻起了效果。 我看见年青的莫伊,眼睛里明显有怒意闪过,我心中暗笑自己诡计得逞。 莫伊沉声说道:“将军如此自信,可是,莫伊并不相信神话。”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莫伊将军真是我的知音,我也不相信神话。” “但是,我告诉你,我相信奇迹。” 莫伊终于冷笑道:“就凭你一个人?能够创造多大的奇迹?” “现在,燕阴口和凌风关已经被我们攻破。” “你们的皇子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俘虏,你还有回天之术吗?” 我也冷笑道:“将军小小年纪,竟然会信口雌黄?” “这点,你真是不如你的阿雅姐姐。” “至少她是诚实的,知道西秦无法战胜,便主动选择退出。” 莫伊怒道:“将军不信也罢,且请拭目以待吧!” 我点点头:“拭目以待,那是必然,我只是据实而言罢了,将军无需恼怒。” “我想说的是,如果燕阴口和凌风关都被你们突破,我们的殿下也被你们擒获。” “那么,在这里等我的,就绝不会是将军了。” “恐怕,你们的仗在那里打得很辛苦吧?” 第三十九章 蛊虫惊魂 莫伊毕竟还是年轻气盛,禁不得我一语中的。 真有些恼羞成怒了,对我喝道:“将军既是如此明断,为什么还要有许多废话?快出招吧。” 我却笑道:“将军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害怕我不成?” 没想到,莫伊并不上我的圈套。 他忽然笑道:“向闻将军打仗不计章法,莫伊其实也和将军一样。” “打仗嘛,怎样打得赢就怎样打,不需要一二三选择的。” 我点头道:“你果然比你姐姐聪明的多,既是如此,咱们就不要再多说了。” 我琢磨着,这个精明的鬼仔怀里抱着的究竟是什么法宝呢? 听他言词之间,他已经很了解我了,不会不知道我的实力。 既知敌人强大,却还是如此淡定自如,看来我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的。 我飞快的在心里盘算,用钺还是用剑? 我轻轻带动战马,莫伊静静地的等在哪里。 我明白,他这是希望我先去发招攻击。 然后他才可以就中取便,见机行事,布下杀招。 我心中暗笑,小样,我今天就来耍耍你。 我把战马一带,这匹雪白的西域宝马立刻跳起来,高高扬起两只前蹄。 战马的前蹄落下,却被我带着,突然的向远处跑去。 莫伊愣了一下,不知道我在搞什么把戏? 他好像有些不能相信,我不是……想逃跑吧? 从他莫伊手里逃跑?休想! 莫伊立刻纵马疾速向我追赶过来,我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跑得更欢了。 莫伊大叫道:“果然是浪得虚名之徒,贼子站住!看你往哪里跑?” 两匹战马起纵之间,风驰电掣一般,很快就跑了十几里地。 我被莫伊紧撵着,追到一块开阔的荒滩上。 我陡然跳转马头,一只手挥舞着青龙湛铜钺向紧紧追赶我的莫伊兜头砍去。 莫伊猝不及防,慌忙把头偏向一边。 身子在仍旧疾速奔驰的战马上大幅度的悬空,险险的避过了我的攻击。 不待他的身子在马背上坐稳,我另一只手瞬间抽出宝剑,出其不意,闪电般刺向他怀里的皮囊。 我实在是好奇,他怀里的皮囊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在我感觉到剑尖触中那个皮囊的一刹那,我便用力一挑。 莫伊惊慌失措,本能大力向怀里救护那个珍贵的皮囊。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皮囊竟被我凝聚在剑尖上的力道,给生生的挑开了。 霎时间,我看见从那个皮囊的破裂处,竟轰然涌出无数恐怖丑陋的黑色虫子。 莫伊怪叫一声,惊恐万状的急忙撒手。 可是,那些黑色的虫子已经顺着皮囊的破裂处,铺天盖地的涌出。 向汹涌失控的潮水一般,眨眼睛便爬满莫伊的双手,身体,头脸。 莫伊绝望的惨声号叫起来,我也吓得愣了一愣。 瞬间有些不懂,不过一个小小的皮囊,为什么会装了那么多虫子? 更不认识那是一些什么虫子?为什么会如此恐怖可怕? 慌忙带动战马远远地跳开,急速运起罡气护着周身上下。 然后,我就有些明白了。 莫伊的皮囊里,无疑是传说中的可怕蛊虫。 顿时,我头皮发麻的感觉更厉害了。 我真是想不到,年纪轻轻的莫伊,天生神力的阿雅弟弟,炼得竟是如此邪恶的蛊术。 他好整以暇抱在怀里的皮囊里,竟然是大量可怕的蛊虫。 传说中,那些蛊虫用诡异的法术炼成,具有邪灵一样恶毒的灵性。 一旦被主人释放出来,眨眼睛便可生生不息。 用于阵前,简直可以于举手之间,绞杀敌人的千军万马。 怪不得方才莫伊怪笑着问我,怎么只有一个人? 初出茅庐的莫伊,是想用他怀里可怕的蛊虫,杀死更多的西秦人的。 可是莫伊还未来得及施展法术,用内力祭起蛊母虫,加以控制。 却于猝不及防之间,被我用剑尖挑破了皮囊,让那些蛊虫竞相奔突了出来。 瞬间,它们攻击的对象竟然是自己的主人。 莫伊至死也没有想到,我竟能轻易的挑开他师傅赠予的神兽皮囊。 何况我的剑尖也只有微微的触在皮囊之上,那真是必须有惊天神力的。 的确,是他的年轻气傲,浅薄轻敌,才被我意欲逃跑的假象迷惑了。 最后放松了警惕,却给自己掘了坟墓。 其实,我也只是促狭儿,好奇他于两军对垒之际,竟什么兵器也不带。 怀里抱着的,究竟是什么神秘兮兮的神兵利器? 根本就没有想到,他已经准备用这么邪恶法术对付我。 其实,莫伊只要怀里还多抱着一把剑什么的,我就死定了。 此刻,莫伊恐怖的惨叫中,那些生生不息的蛊虫见风就更加不可抑止的繁殖起来。 那些黑色的丑陋的可怕的虫子,密密麻麻的扑向莫伊的头脸以及浑身上下。 蚕食桑叶一般,迅速的蚕食着他的血肉。 我心中的惊怕震撼,已经不能用语言形容了。 莫伊早就狂乱的从马上跌了下来,眨眼睛,他的战马也被蛊虫包围了。 惊叫着跳了几下,就无力的摔倒在地。 蛊虫飞快蚕食着倒在地上翻滚的莫伊和他的战马,很快,人和马都变成了森森白骨。 那些蛊虫吞噬的能力非常的惊人,即便是那两具带着血丝的白骨也不放过。 我远远地看着,拼命抑制住强烈的恐怖和恶心。 最后,竟眼睁睁的看着莫伊和他的战马,变戏法似的消失在眼前。 这种恐怖惨烈之状,是我于蓝冰雪魔尘化后第二次所见。 我现在终于知道,莫伊为什么一点也不惧怕我了。 方才若不是我一时之间,心血来潮,想着要捉弄他一下。 而是不由分说,急着上前和他动手。 他便会等我出招不备之际,祭起皮囊里的蛊母虫。 这些见风就会迅速繁殖衍生的蛊虫,便会密密麻麻的飞向我。 只要有一只蛊虫能粘附于我的身上,或者是我座下战马身上,便会更加迅速滋生。 眨眼之间,我和战马就会被这种一而十,百而千,千而万的蛊虫全部裹住。 紧接着,便是被迅速的吞噬,一如眼前的莫伊和他的战马。 第四十章 玩火自焚 那样,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剩下死路一条。 因为这些蛊虫是杀不绝,而又不会惧怕任何强大力量的。 怪不得我在看着莫伊的时候,莫名的感觉头皮微微发凉。 有时候,人的某种奇怪感知,果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或者,今天糊里糊涂拯救了我的。 正是我心中,这种莫名奇妙的细微忐忑。 就在我胡乱寻思之际,那些蛊虫显然没有满足只有这些猎物,竟然迅速漫延开来。 我吃了一惊,刚想带动战马跑开,却看见。 那些蛊虫在一定范围内没有寻得猎物,竟在蓦然之间。 匪夷所思的,全部都齐齐的,神秘消失在地下不见了。 我瞪眼看着远处那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地面,有一种做恶梦的空荡荡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存心要保佑我?还是我久战成精了? 这样巨大的险恶竟被我无意之中,轻而易举的化解掉了。 后怕之后,心中更加感谢的却是蓝冰雪魔和枭姥。 如果我不是意外的服食聚敛了她们两人的心丹,有了惊天的力量. 我就根本无法挑破莫伊的皮囊,放不出那些蛊虫. 莫伊一旦祭起那些蛊虫,在他邪恶法术控制下。 连白骨都被那些脏东西吞噬的,就只会是我了。 庆幸之后,有件事情却让我更加感到后怕。 缇弗王竟没有让莫伊去攻击简渊和李阔海,而是想让刚到军营的莫伊带兵前来堵截我。 幸亏这位优柔寡断的王爷一心只想消灭掉我,并不想浪费莫伊怀中皮囊里的蛊虫。 或者是,这位缇弗王的心中,可能认为。 只要把我杀死了,其余的人都不足虑了。 可是,他绝不会想到。 这么一个年纪轻轻,自信满满的男子。 一着不慎,竟活生生的惨死在自己炼成的邪恶法术里。 现在,我真正要对付眼前的万箭齐发了。 当无名关隘前那些严以待阵的柔茹兵士们见我竟然是一个人很快返回时,顿时万分紧张起来。 他们不知道自己传说中,那位很厉害的主将到底怎么了? 但追逐着敌人而去,最后返回的只有我一个,情况绝对是不妙的。 这些并不迟钝的兵士们,立刻便得出一个不约而同地结论。 他们厉害的主将,一定是被我这个可怕的雪狼将给杀掉了! 于是,面对我这么一个气势汹汹而来的凶神恶煞。 这些柔如兵士在没有主将的情况下,竟然很有勇气的,齐刷刷的对我举起了手中的箭。 于是,我立刻觉得,莫伊虽然不愚蠢,却太轻狂。 这些兵士不轻狂,却是有些愚蠢。 我用手中的铜钺指向他们,大声叫道:“莫伊已经死了,你们全部投降吧。” 霎时的静寂,那些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柔茹骑兵们都直直的看着我。 仿佛他们要把我的话再仔细的分辨回味一下,以辨真假。 然后,几乎在一瞬间。 这些武士竟很勇猛的,突然之间,一起摘弓搭箭,对着我万箭齐发。 一排呼啸的利箭发过之后,这支阵型庞大的军队,呃……一哄而散。 其散开奔逃的速度之快,让哭笑不得的我,简直喊都喊不住啊。 我说这些柔茹骑兵怎么竟然重振雄风了呢?在没有主将的情况下,也敢对我进行抗击了呢? 原来,他们比我要聪明的多。 因为,逃命是需要时间的。 瞬间向我万箭齐发,就是在为他们自己争取逃生的时间啊。 这些剽悍的柔茹骑兵威风的时候很是厉害,现在逃跑起来也是很壮观。 尤其是现在,他们已经逐渐习惯了一触即溃,望风而逃。 群龙无首的情况下,面对一个根本就无法战胜的敌人。 谁也不想被杀,或者沦为战俘。 等贺兰和石少雄带着含烟倭三赶到,除了满地丢弃的弓箭旗帜,几乎连这支庞大军队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了。 少雄哇哩哇啦的大叫道:“少将军,好大一场功劳,一点也不卖些人情给我和贺兰将军!” “少将军,你是不是天神临凡啊?” “攮囚的蛮夷们,为什么一见你就撒丫子走人啊?” 我被他说的笑起来:“什么天神临凡,他们的主将玩火自焚,自己把自己给整没了。” “群龙无首,谁不跑啊?” 贺兰好奇道:“什么玩火自焚?自己把自己给整没了什么意思?” “庭宇,快告诉我们,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们摆了这么大的一个阵势,竟然一哄而散了?” 我便把方才阵前遇见阿雅的弟弟莫伊,以及后面发生的令我后怕不已的事情,简单扼要的对他们说了一遍。 听我说完, 含烟和倭三满脸惊恐。 石少雄伸出舌头,老半天没有缩回去。 只有贺兰点头道:“庭宇,你还记得那本被你剪碎,画作什么游戏纸牌的那本古书吗?” 我点点头,疑惑的问他道:“那本书里面说了什么?和那些可怕的蛊虫有关吗?” 贺兰答道:“正是,我依稀记得,里面好像有一章,专门记载了这种恐怖的蛊术。” “当时,我还因为这么厉害的法术没有参透学会,却被你给毁了,还遗憾的要命呢。” “现在想来,幸亏被你给毁掉了。” “这样邪恶的法术,一旦发生意外,掌控不住,的确等于玩火自焚,真是不学也罢。” 我们也无心去追杀跟随莫伊的柔如逃兵,任其自行逃窜。 我们只想快点赶回凌风关,或者是燕阴口。 现在,整个燕阴口只能用一个词形容:混乱不堪。 驰骋之间,寒风扑面。 凉凉的天幕之上,开始升起一轮泛着红晕的明月。 善天象的士者说,月泛红晕,主战乱。 然也。 凌风关,简渊和李钰彤苦苦支撑。 缇弗王亲自指挥着兵士攻击凌风关,他着实的下了死命令。 勇敢向前者,赏!后退者,斩! 此刻,无论哪里,都没有办法给凌风关一丝一毫的援助。 在知己知彼的西秦人小武的谋划下,缇弗王的全线展开式攻击,的确十分有效。 李阔海也是拼得九死一生,燕阴口到处都是首尾不能相望。 第四十一章 如闻仙乐 若不是苏力青和周达统领着那批蛮夷战俘军也加入了战斗,燕阴口恐怕早就被攻破了。 最后,凌风关几乎拼尽了最后一块大石,最后一根滚木。 将士们面对已经疯狂的柔茹攻城士兵,紧紧握住了手中剩余的箭只和武器。 缇弗王踏着自己兵士的尸体,终于把凌风关的城墙突破了一道口子。 这位柔如三十万大军的统帅,用尽了吐血的气力,终于攻破了凌风关。 虽然缇鹤兰的溃退,已经让他不知道攻破凌风关能证明什么? 但他已经打红了眼,就像无法收手的赌徒。 明知道难以捞回本了,还是不肯罢休。 这里,柔茹骑兵怀着攻入城池兴奋狂喜的心情杀入凌风关内。 远处,莫伊的溃兵正漫无目的的四处奔逃,造成的自相践踏不计其数。 此刻,只有天上的明月清晰的看见了西秦王朝整个边塞这诡异可怕,动荡不安的一幕。 胜利者兴奋的喊杀声,逃跑者绝望恐慌的脚步声。 彼此相隔并不遥远,却彼此都不清楚对方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我们赶到凌风关外,看着前方的兵荒马乱,城池破败。 我已经不急了,却问贺兰道:“如何安置含烟和阿三伯伯?” 此时,我心里想的是。 如果简渊和李钰彤已经三长两短了,我就把凌风关和缇弗王的大军一起,以及我自己,统统化为灰烬。 所以,我不希望贺兰含烟少雄他们为我们陪葬。 机敏的贺兰立刻觉察到了我的意图,大声对我说道: “庭宇,不要着急,凌风关里面现在还是杀声震天,就说明我们的主将肯定还在。” “殿下身手不弱,又有李将军,我们三人现在就一起杀进去。” 然后他急对含烟说道:“含烟姑娘,你带着阿三伯伯随便哪里躲一躲。” “我们现在实在是顾不上你们了,结果如何,就看大家的造化了。” 令我想不到的却是,含烟和倭三此刻竟也相当的镇定。 含烟对我说道:“公子,贺兰将军说得对,你们不要管我们了,赶紧去援助皇子殿下吧。” 石少雄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考虑了,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只等着我一声令下,杀入凌风关里。 我只得神情凝重的对他们点点头。 也罢,覆巢之下无完卵,将士难免沙场亡。 此时此刻,只能带着他们一起拼了。 凌风关里,缇弗王带着他的兵士,正不顾一切的在前面冲杀。 我对贺兰和少雄说道:“你们两个就在破城墙缺口堵着,一个也不准放出去。” “我们叫这些柔茹人尝尝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什么叫瓮里捉鳖。” 然后,我运动腹中心丹所有的力量。 一手握着青龙湛铜钺,一手握着龙凤雌剑,加入了正在激战的人海之中。 现在,我已经沦为一个真正来自炼狱的死神了。 无论是碰着我手中铜钺的,还是触着我手中雌剑的。 甚至我周身罡力的运动扫带,都能倒下一大片。 而这些人,有时根本就分不清你我。 尽管我已经竭尽全力,想把攻击的目标尽量放在柔如军队上。 可还是不能避免这中玉石俱焚,泥沙俱下的结果。 正在和凌风关守军激战的柔如军队,很快就觉察到了这种恐怖的异常。 那些离我稍微远些的蛮夷武士们,竟已经本能的放弃了眼前看似胜券在握的战斗。 脚步趔趄,口中虽然虚张声势的呐喊着,却没有几个人敢真的冲过来。 此刻,他们眼中,只看见一个持钺挥剑的西秦武士,骑着一匹雪白战马。 如修罗天神一般,浑身似乎都笼罩在一团微微泛红的光晕里。 西秦武士所到之处,竟如排山倒海一般。 所有靠近的人,都像一片片单薄的黄叶,纷纷四处飘零坠落。 甚至,连那些战马都不能幸免。 我听见李钰彤狂喜的大喊道:“弟兄们,龙将军回来啦!龙将军回来啦!” “我们有救啦,快保护殿下!” 立刻,更多的,充满了无比振奋的西秦军士吼叫声开始此起彼伏了。 “杀啊!冲啊!把他们赶出凌风关去……” 然后是缇弗王绝望的,歇斯底里的大吼: “不许后退,快,快给我杀死他们的皇子……” 缇弗王却没有想到,只他这一声怒吼。 听在我的耳里,简直如闻仙乐。 陡然间,觉得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其实不那么讨厌。 谢谢他提前给我报了某人的平安。 这是最好的消息,值得我在心里谢他一声。 但是,我依然还是要更加迅疾的攻击他。 因为他狗急跳墙的大吼,还是喊得让我有些惊心。 我立刻就直接奔他过去了,在他想要鱼死网破,杀死简渊之前。 立刻,那些瞬间被缇弗王集结起来的弓弩手们,被我干脆利落的干掉了一片。 然后,我看见了浑身是血的简渊和李钰彤。 简渊这个模样貌似我见过好几次了,李钰彤这么狼狈,我倒是第一次看见。 看着她的第一眼,我便对她笑了。 但是,我看见李钰彤哭了。 她的泪水不可抑止的流了下来,一边哭泣着,一边竟然还很孩子气的。 抬起一只握着短剑的手腕,很是委屈的用手背擦擦满是血渍的小脸上的泪水。 嗨,都是缇弗王的错,把这么一个勇敢无畏的大将军眼泪都给逼下来。 果然女将军和男将军是不一样的。 这种情况下,贺兰每次都是得了失心疯般的哈哈大笑的。 简渊身边的殿下护卫,除了浑身是血的丁翼。 其他的,已经所剩无几了。 简渊已经摇摇欲坠,似乎神智都有些涣散。 我冲上前抱住他,才发现他身上已经多处受伤。 我的心顿时揪成一团,也明白了李钰彤为什么哭? 她苦苦护着生死一线的皇子殿下,我要是再不来,她就无法替我保全他了。 我把简渊放开,李钰彤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大叫道:“阿雪……” 人却急忙冲上去,扶住差点倒地的皇子殿下。 一直靠近简渊的丁翼也惊叫一声:“殿下!” 跳起身来,和李钰彤一起,连忙抓住简渊的胳膊。 第四十二章 摧枯拉朽 我提着手里的青龙湛铜钺,一步一步向面如死灰的缇弗王走去。 此刻,功亏一篑的缇弗王见终究未能杀死西秦主帅,知道大势已去。 他统领的大军,在我这个瘟神般的死对头可怕的攻击之下。 摧枯拉朽般,早就溃不成军。 而贺兰和石少雄紧随其后的掩杀,围堵,更让他恐慌不已的军队伤亡惨重。 面对双目泛红的我,下不了自戕决心的缇弗王知道。 除了缴械投降,他已经别无选择。 “龙将军,住手!” 随着一声大喊,晋伯冲上来,一把拉住我。 并且大声制止道,“龙将军,不可擅杀王子。” 我没有振臂挥开他,而是沉声对他说道: “晋伯,我们干嘛要仁慈?他这叫罪有应得!” “如果这位柔如王爷不带着他的军队,像强盗一样闯入西秦的关隘,攻伐屠杀。” “魍魉心肠,妄图侵占西秦江山,奴役西秦子民。” “难道,我会撵到他们王庭去杀他吗?” 晋伯并不松开他的手,他坚决的说道: “不行,龙将军,我们可以俘虏他,把他作为人质送往京大安。” “无论如何,老臣请你手下留情,为了殿下的将来,请将军三思啊。” 晋伯近乎哀求的声音,终于让我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混乱之中,苏先生带着六儿龙童龙严,也赶了过来。 苏先生对我高声说道:“少将军,缇弗王杀不得。” 我没有理睬苏先生,却狠狠地盯着仍旧骑着战马的缇弗王。 恨不得上前一把揪翻他,先把他痛扁一顿,再和他说话。 我何尝不知道此人杀不得?只有把这个柔如王爷活着押解往大安。 才能引起西秦朝野震动,让西秦的皇帝对简渊这个儿子刮目相看。 可是,看到简渊那个模样,心中先头的感激之情顿时荡然无存。 只想到此人终究还是我们的敌人,终究还是要与西秦你死我活的。 已经有些杀红了眼的我,真是想一招毙命了他。 至少,也把他打个半残再说。 苏先生见我双目泛红,气势凶狠。 赶紧对龙童龙严命令道:“你们还不上去拉住公子?” 龙童龙严只得一起上前,一左一右,抓住我的两只胳膊。 一起担心的对我叫喊道:“公子……” 知我者,果然是苏先生。 在晋伯担心的目光之下,缇弗王满心的恐慌之中。 我被这两名贴身护卫紧紧拉扯叫喊着,终于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神情。 晋伯手一挥,几名西秦武士趁机一拥而上。 把战马上已经不敢反抗的缇弗王拉拽了下来,推推搡搡的押往凌风关地牢。 待我心神甫定,便用目光缓缓的扫过那些围着简渊忙乱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之中,有瞬间的奇怪感觉。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古怪的感觉,因为彼时情境的混乱。 心中对简渊的极度担忧,我却无暇细思。 李钰彤把凌风关收容看押降兵以及缇弗王的任务,都交给了晋伯和苏先生。 自己带着贺兰和少雄连夜去救燕阴口。 巴萨而那个正宗的草包,仗着兵力雄厚,猛打硬冲。 因为贺兰被我带走了,缺少真正得力的大将,李阔海差点没有守住燕阴口。 但是李钰彤统领着凌风关的人马一到,立刻就把巴萨而的人马打得作鸟兽散。 柔茹这一次,是真正的一败涂地,输得不是一般惨。 ………… 若干年以后,晋伯记录的一份西秦史书上有这样一些记录:西秦六年,秋,柔茹大军犯境。 ………… 十三夜,呼狼唤虎,破旭兀烈军十万,解青山城之围,始称雪狼将。 十四,击摩云洞,涵谷兵道围歼伏龙王子兵一万。 二十五,救燕阴口,降兵若干。 ………… 初二,卫城击普散军,败三将十八骑,降兵若干。 初四,水淹阳陈,接普散皇子降书。 初六,青山城败彪悍之旅,凌风关擒柔茹王子,降兵若干。 ………… 目下,这些已成定局的战斗我没有去参加了。。 我把外面一切的混乱都拒之门外,专心看护昏昏沉沉的简渊。 只为想自己的思想简单,行为孟浪赎罪。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坚持,要贺兰前往郢都探母。 心存侥幸的迟延了整整两天,哪怕我们能早一天返回凌风关,结果可能都会不一样。 原来,并没有那么多的幸运一直跟随我。 并没有那么多的刚刚好在等着我,现在。 我必须得面对,有可能会终于失去简渊的悲伤结局。 简渊只从在混乱之中,看了我一眼之后,就虚脱似的,彻底倒下了。 大伙七手八脚的把他抬到他的房间,便留下晋伯和我,各自轻轻退出。 我小心的脱去他身上的铠甲,仔细的清理着他浑身上下的伤口。 虽然我已经帮他止住了流血,并且为他输气续命。 但是看着他苍白的脸,微弱的呼吸,似乎他的生命,还是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恐慌,我忽然强烈的想念亚摩法师,想念他的那些可以起死回生的药。 晋伯也是精通医术的,他的安慰却只能让我焦躁。 他反复的告诉我:“将军放心,殿下不会有事的。” “他是过于疲累,而且流血过多。” “现在又得到将军输气续命,万幸脉象已经转为平和。” “将军不要太过担忧,殿下到时自然会醒过来的。” 我不禁瞪眼看着晋伯,到时?天知道这个到时是什么时候? 要是他不愿意醒过来,一直睡下去呢? 老天作证,我更愿意早日看着他醒过来,我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有来得及和他说呢。 我真想再为他输送真气,可是,我又知道,我体内的真气太过霸道。 以简渊现在的内力,输送太猛,反而会适得其反,真正的害了他。 若是望他能早日苏醒过来,还是得靠他自身肌体气血的逐渐痊愈。 正如晋伯所说,一切,只能慢慢来。 好在,这边塞之上的战争,似乎马上就要过去了。 接下来,我便亲自给他煎熬晋伯送来的药。 煎好以后,慢慢喂进他的嘴里。 第四十三章 今夕何夕 然后,我握着他的手,静静地陪着他,希望他突然间就会睁开眼睛。 看着床上静静躺卧的简渊,我不由得想起雪狼王。 只从它的妻子被我救上来之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它。 它一定是在一心一意的照看自己的妻儿,我能不能有它那样的福气? 从今以后,可以一心一意的照看我自己心爱的人? 凌风关整整一天战后的疲倦,让整个城里呈现了一片短暂的沉寂。 再加上李钰彤带走了大多数凌风关守军,去驰援燕阴口尚未回来。 一时之间,那些尸体横陈可怕的战场,暂时连收拾的人都没有。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憩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伏在简渊的床边睡去了。 睡梦里,我竭力想睁开眼睛,我怕自己在沉睡中会失去了什么? 我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能睡去,不能睡去了。 我应该去找亚摩,去找炎伏罗,去找他们,讨一些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药。 睁开眼,我悚然之间,急忙抬头,起身去查看昏迷的简渊。 然后,我惊喜的发现,他的呼吸似乎更加的均匀平稳了。 我不禁深深的松下一口气,看来晋伯说得对。 他确是疲累过度,而且流血过多。 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是我太紧张了。 当简渊慢慢的睁开眼睛时,我整整陪了他一天一夜。 这场深沉的沉睡,对于这个一向以不眠不休还神采奕奕的人来说,简直是个奇迹。 由此可见,在缇弗王攻击凌风关的那整整一天里。 他为了守住凌风关,等我回来,已经用尽了所有气力。 我急忙起身,想让人叫来晋伯,并告诉所有替他担心的人,殿下已经醒了。 刚站起身,简渊轻声唤道:“阿雪……” 我重新坐下,安慰的握住他的手。 对他说道:“我去把晋伯叫来,再给你看看……” 简渊轻轻摇摇头,对我露出一个微笑: “我没事,只是有些虚弱,不要去,你陪着我就好。” 然后,他紧紧抓住我的手。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只想我们两人静静地相依偎,不想别人打扰。 我的心再一次颤栗起来,忍不住,伸手在他苍白俊美的脸庞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我第一次主动向他示爱。 他立刻露出惊喜的笑意,脸色顿时生动起来。 简渊精神明显好起来,他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温柔的对我说道:“来,躺在我的身边,阿雪,我想抱抱你。” 我立刻红了脸,和他娇嗔道:“现在不行,你这么虚弱,我怕碰着你的伤口。” 他笑道,撒娇般的轻声央求道:“我就是……想抱抱你,没有其他意思,你成全我嘛。”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拉扯我。 见他如此任性,我又忌惮他身上有伤。 只得把身体慢慢向他的臂弯伏去,把脸紧紧贴着他的脸,躺在他的臂弯里。 嘴里忍不住警告他:“你不许乱动。” 他用脸摩挲着我的脸,几乎是陶醉般的低声对我说道:“想我不乱动,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的脸庞被他摩挲的酥痒难耐,忍不住笑道:“叫你不要乱动就不准乱动,还要和人家讨价还价。” “不来了,让我起来,唔……唔……我不要嘛。” 我马上挣扎着要起来,不料却被他紧紧的箍住。 我还不敢大力,怕碰了他身上的伤口,还怕他太虚弱。 结果,尽管我很大声的抗议,嘴巴还是被他毫不客气的堵上了。 这人……睡了这么久,也不漱口的就要亲人家? 最起码要先漱漱口的好吗?最叫我气闷的,好像还是我主动把自己送到他嘴边的。 唔唔……刚才我还在提心吊胆的怕他会没气了。 记挂着要去炎伏罗那里,给他找一些什么灵丹妙药。 想不到这个这个看起来苍白虚弱的男人,睁开眼就这么不知死活。 可恨的是,明知道这样不好,我还是无可抗拒无可救药的在他的怀里沦陷。 直到被他吻得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 好在他浑身的疼痛还在继续,让他不敢再进行什么大幅度的体力运动。 我才险险的,暂时在他的爪下得以保全。 没有犯下什么令他气绝身亡,令我后悔终身的错误。 简渊的苏醒,让凌风关小小的欢腾了一下。 李钰彤,贺兰苏先生等主要将领纷纷前来行礼探视。 晋伯又仔细给他把了一会脉,含笑点点头。 “恭喜殿下,殿下已无大碍了。” 我悄悄地退到众人后面,找了一张凳子坐下。 心中,方才有种真正的卸下重负的感觉。 但是,这种轻松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我发现,这些前来向二皇子殿下请安问好的人中间,竟然没有小武。 我突然又想到,几天前,看着众人围着昏晕的简渊忙乱时,我心中升起的那种奇怪感觉。 当时我无暇细思,现在才想起来。 这种莫名的奇怪感觉,就是因为那些人中间,少了向来最活跃的一个人:小武。 所以,我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可当时战场混乱,而后我又一心看护着简渊,不及细问。 当然,即便小武真的不幸战死,我会很难过,但也属正常。 战场之上,刀剑无情,牺牲是随时随地的。 让我觉得不解的是,从我和贺兰返回边塞,大战之后,也过去好几天了。 这期间,我已经好多次见过晋伯苏先生,李钰彤,龙童龙严。 这些人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向我提及小武?他们也是忙忘记了?还是故意的? 一种不祥的感觉顿时笼罩了我,看来,小武是罹难了。 大家之所以对着我保持着不约而同地缄默,一定是见我忧心简渊,不忍对我雪上加霜。 “这些天为什么不见小武?武将军呢?” 最后,见大家纷纷向简渊告辞请去,我站起来,突然问道。 竟有霎时的沉寂。 而后,这些人便面面相觑起来。 好像我突然问出的这句话很不可理解,好像他们从来就不曾认识哪个什么叫做小武的人似的。 甚至,连晋伯都有些面无表情。 第四十四章 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顿时急了,大声说道:“怎么了?小武是不是战死了?” “你们……为何作此奇怪模样?” “一个人不在了,难道能瞒得过去吗?” 我一眼瞥见苏先生偷偷的看看躺着卧榻上的简渊,似乎想溜。 李钰彤和贺兰脸上的神情更是古怪,不知道说同情还是难过。 但是,把他们所有的神情归纳起来,也就是一个意思。 谁也不想在此时,在二皇子殿下面前,对我多说什么。 简渊轻声对我说道:“阿雪,让他们走吧。” “小武……我来对你说吧。” 待众人离开之后,简渊让我坐在他的床榻边。 然后,他把我一只手握在手心中。 略显苍白的脸上,对我浮出一个抱歉的笑。 缓缓对我说道:“阿雪,关于小武,你先不要激动……” 我无奈的点点头:“殿下但说无妨。” 但是,简渊接下来的话,却叫我身子发抖,呆若木鸡。 甚至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说,小武没有战死,而是失踪了。 我和贺兰离开边塞的第二天,小武就忽然不见了。 开始的时候,大家以为潜回了海内。 可是,西秦潜伏在柔如王庭里的细作很快传来一个不祥的消息。 消息称有个武姓西秦人,只身闯进柔如草原。 其人被抓获之后,声称要见柔如王庭可汗,公主,献破西秦边塞之计。 简渊说,此次给缇鹤兰出谋划策,在缇弗王军中充作谋士的人,就是小武。 若不是简渊紧紧抓住我已经有些发凉的手,语气又极其平静淡定。 我相信,我说不定就会在瞬间把持不住,彻底崩溃。 我也在忽然之间,才发现。 我还是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已经那么坚不可摧了。 我还是会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和事,愤怒,伤心,甚至是极度难过。 小武,那个非常聪明、明是非,喜欢审时度势。 虽然有一些小狡黠,在权衡利弊上还是十分理智冷静的人。 我最信赖的几个自己人之一,叛国投敌?怎么可能? 趁我和贺兰离开边塞之际,趁机在背后捅黑刀,欲置自己的家国故人于死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直以来,他不都是心甘情愿的,坚决都对我“以身相许”吗? 他雄心勃勃的随我来边塞,一心要建功立业,以图将来封妻荫子,将相万户侯。 为什么会在突然之间;我不过是离开边塞的短短几天时间里,叛逃向蛮夷。 难道,他从我的身上,已经没办法看到他所盼望的希望吗? 还是在我所不知道的背后,发生了什么事?让小武下如此大的决心背叛了我? 去给柔如人通风报信,为缇弗王出谋划策?反过来,对付自己的同胞? 小武……为什么在明知道胜算并不是很大的情况下,要与我,与西秦为敌? 他究竟是下了多大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决心? 更令我无法接受,不能想通的还是。 我连最凶狠的敌人都愿意饶恕,却不能让自己人对我死心塌地? 这个打击对我来说,简直是太大了。 怪不得李钰彤贺兰他们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怪不得他们什么都不对我说。 因为谁都不知道该对我怎么说?说了之后,又要拿些什么话来安慰我? 整个边塞都知道,我对自己从阳陈带来的人特别在意。 他们人人都被我看得如同手足一般,信任非常。 我一直坚信,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 这些人也会忠心耿耿的与我共同进退,没有谁会弃我而去。 我一直都是如护犊子一般的,守护着他们。 可是,小武为什么要把这样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我脸上?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残酷的事情落在我头上? 当我在青山城面对缇鹤兰大军的时候,当我差点被莫伊的蛊虫吞噬的时候。 当缇弗王攻破凌风关,李钰彤和简渊苦苦支撑的时候。 我怎么都不会想到,所有差一点就会令我,令简渊,令西秦万劫不复的这一切。 背后还会有小武这样一个曾经对我信任无比的人,在做推手。 我呆呆的看着简渊,目光痛苦。 我相信,此刻,我脸上的神情,一定很吓人,又很可怜。 因为我听见简渊的语气之中,几乎有些哽咽了。 “阿雪,你不要这样,一切都过去了。” “我知道,你心中很难过。” “这种难过,别人用什么语言都是无法安慰的。” “可是,凡事皆有因。” “小武的叛逃,并不是无缘无故。” “只是……他在你面前,一直伪装的很好。” “你戎马倥偬,又耿直善良,根本不及察觉其人的心性。” 我终于把发直的眼神慢慢回缓,但还是觉得喉咙发痛,无法开口。 “这件事情,事出仓促,待我们完全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仔细调查了。” “据李将军报告,小武之所以下定决心叛逃,可能还是和先头的虐杀战俘有关。” 简渊的话,瞬间在我的脑海里炸裂了一下。 我突然想到,那次我陪着简渊处置苛待战俘时,小武脸上的惶恐。 他甚至一直用哀求的目光,不断的向我示意。 但是,我却故意视而不见,没有理睬他。 当时,我就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有恃强凌弱,作福作威行径。 及至后来,简渊严厉警告那些西秦军中无故虐杀战俘行为会遭到重罚。 小武也不由得露出浑身的不自在和下意识的瑟缩。 只是后来,我并没有听见什么风声,心中的怀疑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想来,可能还是我心怀偏袒,根本就没有想着去追根问底。 小武是毕竟是我的亲信,大家心里都明白。 如今的边塞之上,虽然我没有什么叫得出来的军职。 实际上,我却是除了统帅简渊之外,第二号人物。 甚至连始终陪伴着二皇子殿下的谋臣晋伯,都要稍微靠后。 而那些蛮夷战俘,即便是遭到小武无故虐杀,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一句话,那些战俘本来就该死。 所以,谁也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多嘴。 第四十五章 指到黄河做到边 我看着简渊,声音颤抖的喃喃道:“小武,他到底虐杀了多少战俘?” 简渊摇摇头:“都已经过去了,多少都不重要了。” 我以为简渊的摇头,是在否认小武真的干过这样事情。 可是,他的话无疑又给了我重重的一击。 瞬间,令我只觉得心底唯一的希冀都化作冰凉。 咬牙道:“既然,虐杀战俘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为什么?还会造成小武叛逃?” “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的。” 简渊见我终于缓了过来,才叹了一口气。 慢慢的说道:“或许吧。” “关于小武这个人……” 我立刻打断他的话:“殿下,关于小武……我还有些话想问问你。” 简渊似乎怔了一下,看着我,奇怪道:“问我?” 我点点头:“是的。” “殿下,小武这个人,在你眼中,到底如何?” “为什么,周达只是一个小伍长,粗鲁且目不识丁。” “却被你突然擢升,委以重任。” “小武随我一起,从阳陈千里驰援青山城,解殿下被困之危。” “而后,鞍前马后,勤谨恭顺。” “殿下为何一直都是对他视而不见,不愿意眷顾?” “殿下甚至连苏力青这样的蛮夷战俘,都能对其信任,委以重任啊。” 简渊点点头:“阿雪,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 “关于小武这个人,我的心中,未尝没有多次思量过。” “可是,通过一些事情,我却发现。” “此人表面看着勤谨恭顺,却不堪重用。” “虽然当时我的心中,只是不喜他那样的谄臣。” “现在看来,我的感觉还是对的。” 我惊讶的看着简渊:“谄臣?” 简渊微笑了一下:“是的,阿雪,你是粗枝大叶惯了,哪里明白这些?” “为上者,一旦用人,就必须得体察入微。” “其实小武,武不堪为将,文不足为臣。” “我之所以没有升迁他,赏给他什么军功,只是想他能一直留在能身边。” “或者,只有你才能驾驭控制他。” “可是,他终究还是脱缰而去了。” “我用周达,是看重其人虽然粗鲁,却仁慈本真,脚踏实地。” “这样的人或者不是能冲锋陷阵的大将军,但绝对指到黄河做到边的憨实人。” “只有没有多少自己心思的人,才能不假思索的严格执行为上者之令。” “尤其是统领那些原本是我们敌人的战俘,必须是一个仁慈本真的人。” “只有一个不计得失,能把心中仇恨放在一边的人。” “本能的把那些战俘当成和自己一样的人,才能和那些战俘打成一片。” “而一个动辄只想着高高在上,作福作威的人,是没办法去管理那些战俘的。” “如果命令那样的人去统领那些战俘,只会更加剧烈的激化双方的矛盾和仇恨。” “小武其人,利欲威福心思太重。” “我不止一次发现,他虽然对你我勤谨恭顺,转脸却又是另一番情形。” “所以,我宁可任命周达,却不敢把此等重任交予小武。” “适得其反的事情,我是不能去冒那个险的。” 简渊说完这些,便略显疲倦的微微阖上双目。 我知道,简渊向来不喜谈论别人是非。 很多事情,很多话,他哪怕看在眼里,藏在心中,也不会随便对人说出口的 毕竟,他的身份是二皇子殿下,是边塞军中的最高统帅。 他的一言一行,都会直接影响到很多事情。 况且,他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 为了免于诸多不必要的纠葛,有些事情,宁可不说。 今天为了安抚我的情绪,对我说了这么多关于小武的事情,已经是破例了。 关于小武,他是不会再多说什么的了。 我不得不承认,简渊的一席话,让我口服心服。 事实也证明,他对周达的量用,是正确的。 而小武,何尝不是……武不堪为将,文不足为臣。 他虽然一直跟随我,也参加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战斗。 但真正单枪匹马冲锋陷阵的次数,确实一次也没有的。 细想起来,真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军功。 至于文臣,简渊身边,不但又心思缜密,老于城府谋略的晋伯。 还有计谋百出,不拘一格的鬼才苏先生。 连李阔海贺兰等人都靠边儿,哪里显得着小武这样的半吊子? 所有这些,只能令人想到一句话:时也命也。 我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含烟第二天就带着倭三,满凌风关的找我。 当时,贺兰和李钰彤少雄都还在燕阴口没有转回。 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带着一个老头,口口声声要见她家公子龙庭宇。 而我又在殿下帅府看护伤重的二皇子,凌风关守城兵士只得把含烟带到龙童龙严面前。 龙严龙童看见含烟和倭三,惊得合不拢嘴。 待他们问明白,含烟是我和贺兰带到边塞上的。 并不是她自己离家出走,胡乱跑来的。 他们就很是想不通了,阳陈郡到凌风关。 这千里迢迢,兵荒马乱的。 我把含烟带来干什么?就是李钰彤,也没有带着丫鬟的习惯啊。 他们知道,我正在看护昏迷不醒的皇子殿下,无暇分身。 便急忙把含烟和倭三安排在一处房间住下,吩咐含烟不要乱跑。 外面都是乱哄哄的,他们自会去给她向公子禀报。 含烟虽然没有见到我,但是见着了他们兄弟二人,便安心住下了。 过了一天,贺兰和李钰彤晋伯苏先生等人一起,再次过来看简渊和我。 大家看见简渊恢复的很好,似乎已经神采奕奕了,都很开心。 尤其是贺兰,提起这次彻底的挫败缇弗王,更是兴奋不已。 他滔滔不绝的向大家描述着我从青山城开始,击溃缇鹤兰,智灭莫伊的“光辉业绩”。 言词之中,完全把我当做一个兄弟,一个战友,一个可以依赖的将领。 大伙都兴致勃勃的听着贺兰精彩的描述,贺兰又说起石少雄的勇猛。 简渊很高兴,对贺兰说道:“我没有听阿雪说起啊。” “此人如此勇猛,又是武将之后,可以升任他为右骑将军。” 第四十六章 谁是你家公子 我慌忙站起来,抱拳对简渊说道:“我替石少雄多谢殿下提携,等会让石将军亲自拜谢殿下。” 心中却嘀咕道:“仅凭贺兰几句话,就升任上石少雄为右骑将军……” “哼,还对我矜夸自己用人体察入微?也是够了。” 但是,当着众人,我却不便把此话真的说出口。 简渊微笑道:“干嘛等会?我现在就想见见石将军。” 贺兰立刻高兴的说道:“我去喊他进来觐见殿下谢恩。” 稍顷,贺兰便拖着趔趔趄趄的石少雄走进简渊卧室。 原来,少雄这个二愣子,虽然天不怕地不怕的。 但一听说西秦的二皇子,边塞上的主帅要见他,还是有些浑身的犟经发麻。 一时之间,只觉得他自己如此粗俗不堪之人,实在是难以面见天威。 可是,他又不敢不来面见二皇子殿下,恩谢封赏嘉奖。 贺兰从来没有见少雄如此露怯过,一边感到格外的乐不可支。 一边一把揪住少雄,不由分说,硬给拽进简渊卧室之中了。 进屋之后,这个促狭鬼却收起满脸嘻笑。 口中一本正经的对少雄说道:“殿下赞将军勇猛,已经擢升你为右骑将军了,还不赶紧磕头谢恩?” 石少雄见一屋子盔甲鲜明的将军,早就不知道眼睛该看望何处了? 被贺兰拉扯着,满脸涨红,径直来到简渊床榻前。 重重的“噗通”一声,跪下就对着床榻就是一通没头没脑的乱磕头。 口中嘟嘟囔囔的说道:“多谢殿下,末将石少雄,给殿下磕头谢恩了。” 见石少雄生得铁塔一般粗壮,又年轻憨实,简渊高兴的笑了。 点点头,对他说道:“石将军请起吧。” “我听阿雪说过,你们还是不打不相识呢。” “此次和贺兰将军,陪着阿雪一路厮杀,援救边塞,功不可没。” “将军很是堪为我军中先锋大将军,望右骑将军以后再接再厉。” “为我西秦多多冲锋陷阵,英勇杀敌!” 又对我说道:“多谢阿雪,又为我西秦带来一员猛将。” 李钰彤捂嘴笑道:“殿下和娘娘是一家儿,还要如此客气啊?” 石少雄闻听李钰彤此话,也忘记再次给二皇子殿下磕头,以谢殿下嘉奖了。 跪在地上,顿时奇怪的抬起头,微微侧脸,愣愣的看着李钰彤。 呆性发作,不由得的接口说道:“李将军说什么?什么娘娘?谁是娘娘?” 李钰彤笑着用手指向我,对石少雄说道: “她呀,石将军难道不知道,龙将军可是咱们将来的皇妃娘娘。” 石少雄的脸上,好像有一瞬间的发懵。 他莫名其妙的看看我,又看看简渊,然后有看看所有的人。 大伙都被他这副找不着北的神情混乱模样,逗得轰然大笑起来。 我尴尬的看着他,不知该对他说什么。 然后,我们都看见石少雄的脸色有些变了。 他死死的盯着我看了有好一会儿,然后,竟“嚯”的站了起来。 大家都有些吃惊,笑容都僵在脸上,不知道石少雄想干什么? 而我,却有些明白此刻这个二愣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是在骂娘。 “好攮球的,你竟骗了老子这么久?” “你他妈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亏小爷我对你忠心耿耿,一路跟着你,屁颠屁颠的杀到这里!” “你竟连句实诚话都不对我说……我,我,我算不算你朋友?” 石少雄突然把脚在屋地上狠狠跺了一下,满脸的气急败坏。 却又不敢过分造次,只得强行隐忍着,对躺在卧榻上的简渊拱拱手。 也不和众人告辞一声,竟很是无礼的拂袖径往门外而去。 瞬间,我真有些无地自容了。 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亏心事似的,急忙站起身,跟着石少雄后面追出去。 石少雄似乎有些抓狂的疾步走着,我知道,他一定觉得自己很受伤。 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个真实的身份。 他这个一腔热忱,披肝沥心,依傍着我来的战友和兄弟却蒙在鼓里。 可能这事无论摊在谁身上,谁都会有些激烈反应。 何况石少雄原本就是一个吃软不吃硬愣头青,一根筋。 李钰彤纯属无心的话,听在他的耳朵里,竟让他在瞬间觉得。 哪怕他已经跟随我数次出入生死,却仍旧只是一个被孤立的局外人。 他所有的舍生忘死,兴致勃勃,可能都只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石少雄的心思其实很单纯,他只希望大家都把他当成战友,兄弟。 尤其是我和贺兰,更要把他当作亲密无间的朋友。 毕竟,他是依傍着我们而来的。 我和贺兰,不应该对他有所隐瞒。 “少雄,少雄……” 我一边心急慌慌的叫着,一边快步追赶着他,希望他能停下来听我解释。 石少雄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竟根本就不听我的叫唤。 头也不回的继续大步往前走,忽然,含烟听见我的声音,从一间屋里跑出来。 她正迎着石少雄,看少雄的脸色阴晴不定的。 这小丫头看见少雄,原本想扭头而去的。 但她见我在后面拼命叫,石少雄也不理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了想,便咬咬牙。 急忙伸手拦着少雄,竭力的对少雄微笑。 说道:“石将军请留步,我家公子叫你呢。” 含烟难得对石少雄有个好脸色的,此刻,石少雄却在气愤抓狂头上。 见含烟仍是对我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口称’我家公子”。 不禁没好气的一把抓住含烟的手腕,粗鲁的对她说道: “含烟姑娘,你就别傻了,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谁是你家公子呢?” 含烟突然吃石少雄这么一把抓住手腕,顿时脸都红了。 急忙大声叫嚷道:“你干什么?放开!” 嫌弃的甩开石少雄,看着匆匆赶到的我。 很是委屈的叫了一声:“公子……” 我对她安慰道:“含烟,没事的。” 然后对石少雄说道:“少雄,请你原谅我,我不是有意的欺骗你,我一直把你当好兄弟的。” 含烟不安的看着我们,半晌,才轻声问道:“公子,你和……石将军闹别扭了吗?” 第四十七章 贺兰的秘密 石少雄梗着脖子站在那里,想离开,似乎又想听我要说些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拉过含烟的手。 却对石少雄说道:“石将军,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隐瞒你什么。” “只是一直以来,我已经习惯了以男子装束见人。” “我这样,大家也都是习以为常。” “所以,是我的疏漏。” “竟没有想起,把这件事情对你言语一声。” “今天,我认认真真的告诉你。” “我不是男子,我是个和含烟一样的女子。” “我也不叫龙庭宇,我叫龙庭雪。” “龙庭宇是我的弟弟,他才是龙家真正的公子。” “并且,含烟也是一直都知道的……” 这下,石少雄有些傻眼了。 他傻呵呵的看看我,又看看含烟。 然后指着我,对含烟说道:“你……早就知道?” 含烟颦起眉头,不悦的看着满脸横肉的石少雄,很是不以为然的点点头。 “公子原本是我们家大小姐,怎么了?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吗?” 含烟的话,好像把石少雄给绕得有些发晕了。 他竟然可笑的对着我们翻了翻白眼,使劲的摇摇头。 粗声对含烟质问道:“你早就知道将军是女的?” “那为什么一路上,还要对俺们冷若冰霜?如此不待见?” 石少雄不这么说还好些,听他这么一说,含烟立刻又变了脸色。 顿时双眉倒立,怒目圆睁,狠狠的瞪了石少雄一眼。 把我的手一甩,转身就跑。 “含烟……” 听我在身后大叫,含烟跑得更快了。 “这……” 我无奈的摊摊手。 石少雄也不纠结我为什么会是女子?为什么单单他一人不知了。 而是一下子蹲在地上,苦起脸。 双手抱头,对我说道:“我到底哪里不好?你们都要如此待我?” 我感到可气又可笑,赶紧也在他的对面蹲下。 哄小孩子似的安慰道:“少雄,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 “你作战勇猛,心性耿直,大家提起你,没有不佩服的。” “连殿下都对你赞誉有加哦,连你的面没见,就因为你的军功,升了你右骑将军。” “这不仅仅是你的荣耀,也是你父亲的荣耀。” “连我和贺兰将军都感到脸上,很有光彩呢。” “二皇子殿下这里的军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挣到的。” “边塞之上,你还是头一份儿。” “便是我和贺兰大将军,李钰彤将军。” “我们身上的军功,也还是几经生死,才挣到手的呢。” “含烟是个女孩子,就喜欢无缘无故耍耍小性子,没啥可大惊小怪的。” “你男子汉大丈夫的,别往心里去。” “好兄弟,你好的很,哪里都好,真的!” 石少雄抬眼看着我,半晌才破涕为笑。 “真的?” 我使劲点点头:“真的,相信我!” 说话间,贺兰和李钰彤等人也一起从简渊住处走出来。 晋伯和苏先生带着六儿先行离去,贺兰便和李钰彤一块向我们这里走来。 李钰彤没有想到,因为她无心的一句话,竟导致新荣升的右骑将军石少雄在殿下面前失态。 以此,满心忐忑,神情很是不安。 贺兰则仍旧是一副大大咧咧样子,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玩味的微笑。 “龙将军,石将军……” “李将军,贺兰将军。” 我们四人又彼此见礼之后,李钰彤见石少雄的脸上,好像有些开解了。 略显局促的神情,才逐渐放松。 李钰彤倒不是害怕谁,只是不希望因为她的一句话,导致我和石少雄失和。 贺兰却抱着胳膊,满脸无所谓的笑道:“都开解了?” 我点点头。 石少雄很是抱怨的看着贺兰,嘟囔道: “将军自己不好意思说,你就不能悄悄的和我言语一声吗?” “害得俺这一路之上,不知道有多少冒犯?” “方才又一时之间,失了把持,在殿下跟前无礼。” 贺兰嘻笑道:“怪我咯……” “至于冒不冒犯,龙将军她不在乎的。” “石将军只要不觉得被冒犯就行了,殿下也没有生气,还笑呢。” 李钰彤盯了贺兰一眼:“贺兰将军,你还有心打趣?” “不知道当初,谁在得知龙将军真实身份之后。” “听说,可是辗转反侧了好几天几夜,现在装淡定儿?” 贺兰不待李钰彤的话说完,一把拖起石少雄。 “石将军,咱们走,别和她们唧唧歪歪,不理她们就得了。” 看着落荒而逃般的贺兰,李钰彤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贺兰的背影,李钰彤的话,仿佛一颗石子投进水中。 令我原本平静的心扉,突然漾起一圈沉重的涟漪。 可是,我却下意识的抑制住了这种感觉。 对李钰彤说道:“姐姐乱说什么呢?瞧你,又把贺兰大将军给吓跑了。” 李钰彤笑道:“阿妹,我可没有瞎胡扯。” “这位贺兰大将军,就是得这样治他,他才能不站着说话不腰疼。” “当初,打凌风关守卫战,你投掷火雷时。” “殿下因为担心你会伤及自身,忘情之下,喊了你一声阿雪。” “恰好被紧跟着你的贺兰听见,被他知晓了你的秘密。” “保卫战结束之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可是好几天几夜。” “后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把自己给说服通的?又和无事人儿一样了。” “当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只是纳闷,他好好的,身上又没有负伤。” “又没有和谁起什么争执,为什么会如此一反常态?” “还很是为他担心了几天,始终留心。” “怕他是不是身为富家公子,受不了边塞苦寒,战争残酷。” “直到后来,我知道阿妹是女子,突然想起这件事情来。” “找他问,他才自己亲口对我承认的。” “不过呢,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贺兰也早就释怀了,所以阿妹也不必放在心上。” “我们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姐妹,血浓于水的同袍战友。” “要不然,我可不敢当着阿妹的面,和贺兰将军开这样的玩笑。” 第四十八章 苏先生的另一面 我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抓住李钰彤的手。 动情的对她说道:“谢谢姐姐……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姐姐,我一直不及询问,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李钰彤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摇摇头。 “我身上的伤无碍的,都是些皮外伤。” “倒是殿下……让我率领强弩手殿后,他亲自统兵,迎击缇弗王,以至于伤成那样。” 李钰彤说道这里,语气之中,已经有些哽咽。 “对不起,阿妹,都是我未能保护好殿下……” 我赶紧拉起她的手:“姐姐千万不要说这种自责的话,你已经很好了。” “如果边塞之上,人人都像姐姐般英勇善战,蛮夷早就滚回他们的草原放牧去了。” “殿下如今已无大碍,你不必担心。” “姐姐,我很久没有和你单独说话了,我们一起走走吧。” 李钰彤点点头。 凌风关里,虽然经过一番简单的清扫。 但是刚刚历经一场可怕战乱的痕迹,还是处处可见。 那些被焚烧的房舍,坍塌的城墙,折断的枯树,撕裂的旗帜。 无论是地面上,还是残桓断壁上。 都仍旧残留凝固着大量的,连水都无法冲洗去的斑斑血迹。 不远处,很多西秦兵士仍在进行着艰苦的清理。 见到我和李钰彤,偶尔会有伍长百夫长之类的身有军职的武将。 放下手中工作,带着手下的兵士,过来向我们行礼。 我和李钰彤肩并肩,在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刚走了几步,却又突然一起停下。 我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又不约而同的齐声说道:“关于小武……” 说出这四个字,又下意识的一起停住。 然后,我们又开始一起慢慢向前走去。 半晌,我才先开口说道:“姐姐,关于小武,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刻的李钰彤,完全没有了先头嬉闹的神情。 她把双手交握于身后,给人的感觉,像个真正的大将军。 并且,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对我说道:“阿妹,关于小武的事情,我想,殿下已经和你说了。” “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好在结果也不是太坏,如今缇弗王被擒。” “柔如王庭大败,他们已经彻底的一蹶不振,无力再战了。” “所以,小武此次的叛逃,从另一方面来说,未尝不是弄巧成拙。” “若不是小武这个契机,柔如可汗不会在缇鹤兰的怂恿下,铤而走险。” “几次三番催促缇弗王展开全线进攻,逼得原本优柔寡断的缇弗王不得不下定决心。” “若是他们一直陈兵边塞之外,而又百般举棋不定。” “可以想见,到了最后,真正拖不起的,其实还是我们。” “我们谁都害怕真正的严寒到来,可我们无疑是更脆弱的一方。” “阿妹,我知道,即使你明知道这些,也还是不能释怀的。” “所以,对于小武的叛逃,殿下令我做了一个仔细的调查。” “现在,我就把调查到的原因,先全部告诉你。” “然后,你再看看,殿下那里,我该如何去禀报。” 李钰彤又看了我一眼:“阿妹,这这件事情上,我想尽量公允,就事论事。” “所以,无论你想说什么,都请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点点头:“你说。” 李钰彤便说道:“阿妹,你一直在前方厮杀,可能并没有觉察到。” “当初跟随你一起从阳陈郡千里驰援青山城的,你的亲随虎狼卫队,早就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种变化,首先要从苏先生那里说起。” “苏先生这人,文韬武略俱精,心思奇谋不断。” “对阿妹的辅佐,对边塞的劳苦功高,确实都没得说。” “只是,这老头儿看似随和诙谐, “但酒醉之后,不知为何?却又完全是另外一个情形。” “据说,他喜欢无缘无故的刻薄人,并且口舌恶毒。” “可能六儿是他亲自甄选的徒儿,又很伶俐。” “平日很得苏先生欢心,其他的兵士又和他不怎么搭边儿。” “所以,小武首当其冲的,便成了遭受苏先生口舌荼毒最多的那一个。” “当然,我也不太清楚,他们之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苏先生到底是如何不顾身份,折辱刁难小武的?” “被调查到的人,惧于苏先生是阿妹的师傅,晋伯的师弟。” “不肯多说什么,这些事情,我还是通过他们的闪烁其词,勉强推论出来的。” “偏偏小武其人,又很心浮气躁。” “和阿妹身边的两个家将,相处的也不十分融洽。” “他虽然没有把他和苏先生之间的事情,和龙童龙严之间的龃龉告诉任何人,心里却似乎憋着一股气。” “一心一意想尽快往上爬,意图能压过苏先生,胜过龙童龙严两个龙家家将。” “好为自己扬眉吐气,报仇雪恨。” 说到这里,李钰彤停顿了一下。 “关于苏先生和小武之间的事情,我也专门向龙童龙严求证了。” 我赶紧问道:“他们是如何说?苏先生难得真是此等不可理喻之人?” 李钰彤点点头,叹气道:“我也是不明白。” “一个看着德高望重的人,为什么还会有不可思议的另一面。” 我不禁咬了咬嘴唇。 心里默默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苏先生的那个夜晚。 在阳陈郡暗沉的街道,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茶肆。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我,带着羞怯的小雯。 而那时的苏先生,却是一个游走江湖的谐优,一个说书人。 呈弄口舌,原本就是他的强项。 只不过,我从来没有想到。 看似平易随和的苏先生竟还会用这么一种不堪的,令人鄙弃的方式,去折辱一个和他朝夕相对的人。 李钰彤接着说道:“可是,小武身上,并没有多少真正冲锋陷阵的军功。” “过于显露的利欲之心,又数番落在殿下眼中。” “虽然没有被殿下呵斥,却明显的遭到殿下摒弃。” “于是,在后来小武后来参与到那些战俘事务之中,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 第四十九章 死罪难逃 “小武竟率先开始无缘无故虐杀那些战俘,并且,还屡次威胁周达,不准把此事说出去。” “我们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那些战俘是因为企图叛逃,或者反抗,而被西秦看守军士所杀。” “据苏力青的汇报,小武最多的一次,竟无缘无故砍杀了一百二十名战俘。” “直到把他手中的刀刃砍卷,自己累瘫在那些死去战俘血泊之中。” “根据周达的透露,小武前前后后,竟虐杀战俘,达到八百名之多。” “殿下和你发布了严禁苛待虐杀战俘的禁令之后,小武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惊恐之中。” “他原以为自己不过就是杀死一些战俘泄愤,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那些战俘也是该死之人,只要不背知情的周达泄露,被你训斥就可。” “没想到周达却突然被殿下升任为千夫长,在职位上,完全可以脱离了他的控制。” “特别是,有一天,突然看见周达和苏力青一起来到凌风关,走进殿下帅府。” “做贼心虚的小武以为,肯定是他虐杀战俘的事发,苏力青拉着周达一起找殿下来了。” “于恐惧慌乱之中,竟借口你令他出城去燕阴口公干。” “偷了军中一匹神骏战马,径往柔如王庭方向而去。” “其实,那天苏力青和周达只是奉命,前往凌风关向殿下汇报训练战俘的进展情况。” “却想不到,差点酿成滔天大祸。” “总是天佑西秦,殿下福大,阿妹及时赶回。” “阿妹,小武叛变的前因后果,基本上就是这样的。” “现在,我也很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去回殿下的话。” “投敌叛国是不赦的死罪,这其间又牵涉到苏先生……” “而周达隐匿了小武虐杀战俘的事实,也是大罪。” “虽然避重就轻,未尝不可。” “但周达帮着小武隐匿虐杀战俘这件事,却是隐瞒不住。” “若是先头,还可以说周达为小武所胁迫,情有可原。” “现在周达早已经是千夫长了,理应主动揭发。” “或者小武便会被绳之以法,也不至于会暗中逃逸,投奔蛮夷。” “所以,我只得先阿妹商量商量,看看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完结?” 我思索了半晌,对李钰彤说道: “姐姐,关于小武这次的叛逃行为,若是说错,首先有错的,可能便是我了。” 李钰彤一双聪慧的眼眸静静的看着我,没有作声。 显然,她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又默然了一下,才说道:“在这件事情上,首先,是我对小武的冷落和失察。” “只从来到边塞,很多事情,我都交予苏先生和小武去商量着处理。” “我完全的信任着他们,并且相信他们一定会精诚团结,和睦相处。” “我却没有想到,苏先生是我的师傅,晋伯的师弟。” 李钰彤点点头,无不同情的看着我:“阿妹,你只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 “完全没有料到,小武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 “在气势上,就已经输了苏先生一筹。” “如果小武心态端正,不卑不亢。” “或者,不至于被苏先生太过折辱。” “或者他不是出于忌惮,又城府过于深沉晦暗。” “索性把苏先生的行为使阿妹得知,事情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李钰彤的话,令我感到心绪欲狂。 一种极度的自责,已经紧紧的擭住了我。 我只觉得心中难过,非常的难过。 “是的,偏偏我又是个……没心没肝的,哪里会晓得他们这些背地里的龃龉?” “我真是不知道,小武跟着我,竟无端受着这样的委屈和煎熬。” 李钰彤却语气平静:“可是,即便如此,这样不能成为他背着我们。” “肆意虐杀战俘,草菅人命的理由。” “更不能成为他叛国投敌,企图彻底摧毁西秦边塞的借口。” 我痛苦的说道:“小武最后之所以会破釜沉舟,是因为他对我了解。” “他知道,他手上有那么多条手无寸铁战俘的性命。”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饶过他的。” 李钰彤点点头:“确实,和他此等极度恶劣行径比起来。” “羞辱排挤他的苏先生,龙童龙严,所犯之错,简直不算什么。”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的心中,肯定一直认为。” “他们之间的龃龉不和,一旦被阿妹得知,你只会偏袒苏先生和龙童龙严。” “肯定会责怪他这个“外人”不能忍让,不识大体。” “因为苏先生只不过喜欢在酒后和他寻衅,他作为一个后辈晚生,理应多加体谅忍耐才是。” “龙童龙严更是不足挂齿,他只需要不理睬他们便行了。” “毕竟我们大家都知道,两个人只是阿妹的贴身内卫。” “于军营之中的事情,一概干涉不着。” 我想,我的神情一定很惨淡。 我看向李钰彤:“姐姐,为什么这些男人之间,也会有这些鸡零狗碎之事?” “难道这边塞之上,数次的生死存亡,还不能令他们团结一心,而非要手足相残吗?”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世上,除了生死,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这般去计较的?” “我该去责怪谁?我自己?苏先生?龙童龙严?” 李钰彤也叹息着说道:“阿妹不必过于自责了。” “苏先生……哎,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至于龙童龙严,他们就是叨叨惯了。” “阿妹把他们训斥一番,诫饬诫饬就足够了。” “小武之错,说起来虽然情有可原。” “到底却还是其人心胸狭窄,得失心重。” “所以到了最后,他便把这种无法对人言说的愤慨,憋屈,发泄在那些无辜的战俘身上。” “最终犯下此等活罪可恕,死罪难逃之错。” “仔细想起来,确是可悲可叹又可恨!” 我看着远处苍茫色的天际,喃喃的说道: “说到底,还是我愚钝蒙昧,从无识人之能。” “我只敬重苏先生见识非凡,韬略精深。” “一心尊奉他为良师益友,却从来都曾知道。” 第五十章 人性诡谲 “人性诡谲,每个人竟都有为人所不知的阴暗面。” “小武不幸被他荼毒,难免憋屈抑悒。” “我只是看见小武的精明能干,却不知道他城府阴暗。” “虽然跟随着我,却不肯对我磊落相见。” “心怀戚戚而幽怨至恨毒,走到如今不可收拾的这一步。” 李钰彤说道:“是啊,他为着一点私愤,差点就葬送了整个边塞。” “倘若西秦万劫不复了,不知道这个贼子心中,到底会作何感想?” “阿妹,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依你之见,殿下哪里,我应该如何去汇报?” 我扭过脸来,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据实汇报,就把你方才对我说的,一字不差,全部汇报给殿下。” 李钰彤顿时睁大眼睛:“阿妹,你……可想好了?” 我点点头,然后苦笑了一下。 “姐姐,你不必忌惮什么,也没有什么可投鼠忌器的。” “小武原本就是我的人,牵涉的,肯定都是我的人。” “我相信,殿下那里,只会有他的决断。” “孰是孰非,就然让殿下来决断好了。” “至于小武这个叛徒,正如姐姐所说。” “活罪可恕,死罪难逃。” “他的遭遇虽然值得同情,我身为他的首领,更是难辞其咎。” “但他肆意屠戮无辜之人,投敌叛国,却都是不可原谅的。” “从今以后,不管他躲在什么地方,我都会让他得到应有惩罚。” 李钰彤怔怔的凝视了我好大一会儿,才郑重的点点头。 边塞之上的天空,似乎更加的阴沉了。 耳边寒风的呼啸也越发的尖利起来,天气好像越来越冷了, 我轻轻的走进简渊房间,看见简渊原本就如玉的脸色,似乎苍白的有些透明。 他正静静地仰靠在高枕上,却睁着双眼,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不待我开口,便我问道:“出去这么久?阿雪,你可有追上石将军?” 我便叹了一口气:“哎,石将军倒没有什么。” “他不过是气不过,别人都知道我是个女子,偏偏他和我老乡儿,他却不知道。” 说到这里,我突然又想起含烟来。 忍不住说道,“倒是我曾经救下的一个女子,曾经哭哭啼啼,铁了心要跟着我的。” “如今也随着我和贺兰来到凌风关……” “见石将军怒气冲冲,反倒是她,相帮着劝说开解了石将军。” 简渊立刻有些夸张的睁大眼睛,紧盯着我看了看。 却又笑道:“真有此事?阿雪,你可是不得了啊。” “不仅有男人铁了心要跟你,为你落泪,连女人也要跟着你,为你哭泣。” “你快到我这里来,我要你好好和我说说,你究竟是个什么人?” 我心里一动,故意问他道:“殿下可有铁了心要跟着我,为我落过泪?” 简渊不笑了,他牢牢的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 然后慢慢说道:“有。” 我的心抽搐了一下,却听见简渊又很是小心眼的问道:“那个女子……” “你是如何救的?她为什么跟着你一起到这苦寒边塞上来?” 我轻轻走到他的床前,拉着他的手,在他的床边坐下。 “殿下,你说含烟吗?” 简渊竟充满了醋意的点点头,好像我带来了一个要和他争宠的妃子似的。 我忍不住笑道:“含烟的事情,说来话长。” “但她却不是跟着我一起,到这凌风关的。” “我已经把含烟送给贺兰将军了,含烟也是贺兰将军带来的。” “殿下放心,含烟早就知道,我是龙家大小姐,而不是公子。” “所以殿下不必担心,含烟不会强迫我娶了她的。” 简渊听我这么一说,也忍不住轻轻地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虽然让我心里感觉很甜蜜,却又很忐忑。 甜蜜的是我们之间再一次的生死相依,忐忑的是李钰彤。 她和简渊,何尝不也是一场生死相依? 我不知道简渊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是,叫我自私的对李钰彤为简渊的付出装着视而不见,我真的做不到! 哪怕李钰彤不言不语,什么表露也不曾有。 可我还是可以清晰的看见,她就是那么顽强的横亘在我和简渊之间。 我心里却又知道,现在,可能还不是谈这件事情的最佳时候。 初战告捷的西秦边塞,除了简渊这里,到处都是一片纷乱。 燕阴口,凌风关,其他一些遭到兵燹的关隘,都还有很多事情亟待处理。 尤其是简渊的身体,与其说康复极快极佳。 不如说他的精神为西秦边塞这次意外的巨大胜利所振奋,特别想令自己尽快好起来。 所以大家看着,好像他已经神采奕奕了似的。 其实我和晋伯心里都很清楚,简渊的身上,有几处刀箭伤,都是极深极重的。 这些伤口导致他再一次失血过多,肺腑受损严重。 虽然被我输给他的真气支撑着,又一直服药不断。 而这种情况,恰恰又是极其危险的。 好比一个极度虚弱的人,只是被一口气吊着。 一旦受到什么刺激,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连每天前来探视的众位将领,都心照不宣的报喜不报忧。 生怕二皇子殿下一个激动,一口气吊不住,又昏晕过去。 连被抓到的战俘和缇弗王,都只能按照晋伯的意思,暂时羁押。 须得简渊能升堂议事了,才能商量如何处置? 所以,在弄清楚简渊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 关于李钰彤的事情,我是不敢随便提起的。 只从我从一个弱不禁风的大汉郡主,阴差阳错,渡劫飞升,幻化成阿雪到了西秦之后。 不知道是来时的季节恰好是春暖花开?还是身负深厚内力缘故。 反正,我的脑海里,是从来没有寒冷这个概念的。 一直到看见那些被侵夺了毡靴,赤着双脚,在雪雨泥泞之中的艰难跋涉的战俘。 看着他们红肿皴裂的流血的趾足,我才知道,寒冷对一个人的摧残是何等的不堪忍受。 就像现在,握着简渊有些发冷的手,我忽然便感觉到了这间房间的寒冷。 第五十一章 含情脉脉 我真是有些想不明白,这西秦的边塞,如今到底苦寒到了何种地步? 即便是简渊居住的帅府,难道连一盆炭火也升不起来吗? 犹记当初的大汉王爷府,每到严寒季节。 尽管小狸的法术低微,却照样轻而易举的从王爷府库房里,搬来一篓篓上好的木炭。 最关键的还是,这些木炭还花色繁多,名目别致。 什么寸金,寸银,香舌,紫魅,流丹,披霞…… 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花儿朵儿的,什么好吃的呢。 其实就是一些烧制截断的特别考究的木炭,里面或者添加了麝香,龙脑等上等珍贵香料。 或者燃起来,木炭的颜色看着特别漂亮馨香,却无半点碳气,感觉特别暖和舒适。 想到此处,我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 起身取过贺兰赠他的那件白色锦缎披风,轻轻覆盖在他单薄的被褥之上。 问道:“殿下想不想吃点什么?” 简渊的精神依旧很好,看着我微笑道:“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只想看着你。” 我被他说的笑了:“看着我能饱腹?” 简渊竟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阿雪,有你陪着我,连这房间里的寒气都是甜的。” 我白了他一眼:“你就扯吧,不吃东西身体能赶紧的好起来?” “殿下,现在可不是你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 “很多事情,都亟需殿下亲自处理。” “这次,我们又抓到一些蛮夷战俘。” “是把他们合并到苏力青队伍里去,加以驯化,成为我们今后的战斗力量?” “还是斩首,和缇弗王一起,当做军功,送往大安,都得殿下拿主意。” “所以殿下你必须得尽快好起来,免得多生变数。” 我们正说话间,听见丁翼在外面大声禀报:“启禀殿下,龙将军,贺兰将军求见。” 我不由得看了简渊一眼,心里想的却是。 方才贺兰被李钰彤一番打趣,忙不迭的落荒而逃。 这会明知道我在简渊这里,又跑来干什么? 简渊哪里知道现在背后事情?听见护卫禀报,只是含笑对我点点头。 我只得大声说道:“请他进来吧。” 门外的丁翼答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稍顷之后,门被推开,我们看见,门外却不是贺兰一个人。 而是龙童龙严,还有含烟。 只见龙童龙严两人抬着一个简单的炭火盆,盆中,是已经燃烧的旺旺的,除了碳气的通红火炭。 含烟则一手捧着一个食瓮,不知道里面盛的是什么食物? 一手拎着一个小食盒,里面放着两小碟小菜和碗筷。 贺兰先进来,给简渊见礼,又一本正经的对我拱拱手。 并且嘻笑着说道:“天气变冷里,可能又要下雪里。” “殿下身子弱,房间里要暖和些才好。” “含烟熬了米粥,非要亲自给殿下和龙将军送过来……” 我赶紧站起来,向他回礼。 感激的说道:“多谢贺兰将军,有劳了。” 眼睛却看着他,心里对他真是佩服的不行。 我这里,也才是刚刚感觉到简渊房间里的寒冷。 甚至,连李钰彤这个凌风关女主帅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 贺兰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男人,却早就体察入微? 不但想到了,还真的为简渊搜罗到了一盆取暖的炭火? 贺兰却早就指挥着龙童龙严,把炭火给抬进房间里放置好。 然后又接过含烟手中的食瓮食盒,令含烟进来。 含烟进屋便乖巧的对着简渊跪下:“民女金含烟,叩见殿下!” 简渊已经恢复了惯常人前的淡然寡言,微微对含烟点点头,又摆摆手。 我便对含烟说道:“含烟,起来说话吧。” 含烟低低的答应了一声:“是,公子。” 又对简渊微微的颔首一下,方才恭身站起来。 我却注意到,当含烟叫我公子的时候。 我看见简渊的眼中,似乎有一抹意味不明的奇特光亮,一闪而过。 含烟从贺兰手中,拿过食瓮,利索的把食瓮放在房间里的几案上。 又从食盒里取出那两碟洁净小菜,把碗筷放置好。 后退几步,眼睛看着我。 轻声说道:“请公子和殿下快趁热吃点吧,奴婢待会再过来收拾。” 贺兰也赶紧对简渊握拳道:“殿下,我等先行告辞,待会属下会再送些木炭过来。” 待贺兰带着龙童龙严含烟离开,简渊忽然对我点点头。 一本正经的说道:“阿雪,我今天可算是沾了你的光了。” 我故意道:“殿下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小肚鸡肠,妄揣人意起来了?” “贺兰将军如此费心劳力,寻得这些木炭。” “又烧得旺旺的送过来,难不成他是担心我怕冷?” 简渊指指几案上的食瓮和小菜,鄙夷我道: “你不要故意混淆我的意思,我说的是那食瓮里的米粥和这些精致小菜。” 我不禁笑了:“殿下,你有得吃就赶紧吃吧。” “什么沾光不沾光的?咱们之间,不分彼此的哈。” 我一边说,一边捧起食瓮,先倾倒出半碗米粥来。 “你就这样好好躺着,我来喂你吃。” 简渊这才满意的鼓鼓嘴巴:“这还差不多……” “方才听着含烟那丫头一口一个唤你为“公子”,如此含情脉脉,真叫我心里不舒服。” 我忍耐的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殿下怎么会有如此古怪念头? “含烟和我,同为女子,何来含情脉脉一说?” “含烟对我好,是她把我当做救民恩人看待。” “就像贺兰将军关心殿下,难得贺兰将军对殿下也含情脉脉不成?” 我把手中碗里的滚热的米粥吹了吹:“来,香喷喷的,咱们先喝几口暖暖身子吧……” 总算是把简渊口中还想说的什么,给堵回去了。 稍顷之后,贺兰带着含烟再次进来。 待含烟把食瓮碗筷收拾好,退出去。 贺兰才对我说道:“龙将军,殿下这里,今天夜里还是末将守着吧。” 我奇怪的看看贺兰,又忍不住看看简渊。 想起我们方才的话,差点忍不住笑起来。 难道?贺兰真的对简渊“含情脉脉”了?竟公然问出这么这种话来? 第五十二章 善始善终 谁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我守着二皇子殿下的? 不知道贺兰忽然之间,搭错那根筋了? 我争着陪简渊也就算了,口气还如此的理所当然? 见我有些发懵,简渊轻轻笑道:“贺兰,你回去歇着吧。” “这里有阿雪陪着我就好……难为你费心了。” 贺兰对简渊躬身说道:“殿下卧室窄小,夜里需当心碳气……” “龙将军已经照顾殿下几天几夜了,恐怕夜深疲累,会酿成祸患。” “属下不亲自守在这里,实在是不放心。” 我不禁哑然失笑:“贺兰将军,你也太小心了吧?” “我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当心的,保证出不了什么事情。” “殿下这里,真的不需要你再操心了。” “这几天,你也够辛苦的了。” “凌风关好多事情,这几天我没有出去,多亏你帮着李将军和晋伯在处理。” “另外啊,我觉得,你还要多关心关心含烟。” “含烟在这里举目无亲,她可是靠着你来的。” “别说我当初没有提醒你,你可得好好安置安置她。” 贺兰冲我点点头,似笑非笑: “龙将军,你可不要如此着急撇清……” “既然你不怕辛苦,夜里可得警醒着点。” “殿下身子虚弱,中了碳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原本晋伯和李将军都不同意为殿下房中升火的,是我觉得殿下房中过于寒冷。” “拍了胸脯,打了包票的。” “龙将军,我可告诉你了,你可不要害我……” 我笑道:“贺兰将军,你放心,我又不是真傻……” “我正好要去看看含烟和倭三,顺带送送你。” “贺兰将军,请吧。” 贺兰只好对躺在卧榻上的简渊看看,简渊含笑对他点点头。 我们二人走出门外,贺兰专门的叫过丁翼。 吩咐他要好生照看殿下房间中的炭火,不可全部掩蔽门窗。 丁翼连声诺诺,贺兰方才与我一起,放心离去。 我和贺兰走进含烟暂住的小房间,含烟一看见我,顿时就把嘴巴撅起老高。 身子一扭,自顾去忙乎自己的。 贺兰笑道:“阿雪,瞧你把含烟这丫头惯得,连我贺兰大将军都不放在眼里了。” 坐在含烟房间里的倭三赶紧起身,给我和贺兰行礼。 这老头儿,虽然神情依旧卑微,身上穿的,也还是破旧衣衫。 但却被含烟清洗缝补过了,人也整洁顺眼多了。 贺兰称呼倭三为“老丈”,为却和含烟一样,管他叫阿三伯伯。 倭三眉开眼笑,已经习惯了我这样亲切称呼他。 他慢悠悠的对含烟说道:“大小姐,你可不兴这样。” “便是两位将军待我们真有什么错处,大小姐也不能放在心上的。” “何况两位将军待大小姐恩重如山,待老奴更是天高地厚。” “两位将军于我主仆,恩同再造。” “怎可如此慢待?耍孩子家的脾气?” 含烟听倭三絮絮叨叨的说了这许多,才丢下手中的事情,上前给我和贺兰分别见了礼。 贺兰笑道:“老丈果然是伺候过当朝正三品大官的,说起话来,竟是一套一套儿的。” “若是单看你这副老朽模样,还真以为你就是个老糊涂呢。” “含烟,既是你家公子得罪了,现在我把她拉了来。” “你有什么话,就赶紧当面和她说吧。” 我立刻指着贺兰,瞪眼道:“你这人……明明是我自己要来看含烟和阿三伯伯的好吧?” 贺兰嘻笑道:“若不是我去了殿下住处,你顺带送我,你会想的起专门来看他们?” 倭三赔笑道:“公子要照看二皇子殿下,没空来看我们是应该的。” “只要殿下的身体能早日康复,就是我们这些子民奴仆 万福万寿了。” 含烟听见我和贺兰分辨是我自己要来看他们的,顿时便转嗔为喜了。 对我和贺兰说道:“公子,贺兰将军,你们二位请稍坐一会儿。” “我煮的水快滚了,这大冷的天儿,喝口暖暖身子吧。” 贺兰;立刻夸赞她道:“这就对了。” “含烟,你也不要再抱怨你家公子了。” “你也看见了,这一路走来,是如此的险恶。” “你家公子之所以不想带着你,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 “我替她带了你来,只是希望你能多照顾照顾她。” 他又把脸转向我,“阿雪,今儿咱们可就说清楚了。” “如今边塞之上的战事,差不多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幸得我们大家都平安无事,含烟从现在起,我可就还给你了。” 含烟听贺兰这么一说,顿时就抿着嘴笑了。 我看了贺兰一眼:“贺兰,我听着你前半句话,还算人话。” “这后半句,说得我可就不爱听了。” “含烟是跟着你来的,你必须得善始善终。” “我们当初可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 原本听得高兴的含烟,听我这么一说,顿时又变了脸色。 但她却不敢发作,只是赌气的把身子一扭,转身去给我和贺兰热滚水去了。 贺兰摊摊手:“看吧,好容易才哄得笑了,都怪你,又恼了。” 含烟很快就捧着两盏滚水进来,她把茶盏先放在一个小木凳子上。 然后给我和贺兰分别敬献了一盏,抱歉的说道: “公子,贺兰将军,我这里,只有白滚水。” 我笑道:“在这苦寒地方,能有口热水喝,也是我们的福气了。” “含烟,你不要忙着张罗,你且坐下,我有话要和你说呢。” 含烟听我如此说,便默默地看了我一眼。 神情之中,甚是委屈。 我便柔声对她说道:“含烟妹妹,这几天我一直没有顾得上过来看你和阿三伯伯。” “怎么样?还行吗?” 含烟咬咬嘴唇:“贺兰将军一直关照着我们……公子不必操心。” 我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含烟,我知道,你心里,希望一直能照顾我。” “可是,你现在也看见了,身处战场,我并不是阳陈郡总兵府里的那个大小姐。” “甚至,我连做个闲散公子的命都没有。” 第五十三章 阿雪再次逐含烟 “如果情势稳定,连龙头龙眼我都会打发他们回阳陈的。” “毕竟,他们的家人都在阳陈。” “一直跟着我东奔西颠的,何时才算是个尽头?” “含烟,你是最聪明的。” “你也看见了,如今的西秦,虽然蛮夷祸患暂平。” “但海内海外,依旧是兵荒马乱,千疮百孔。” “如果我带着你,只能令你更加的颠沛流离。” “如今,我看见你遇见了阿三伯伯,我心中真是觉得很安慰。” “你从此以后,就不再是无根之人了。” “阿三伯伯如今已是年迈之人,你难道就不想寻个安稳的地方。” “陪伴着他老人家,安安静静的过几天舒心日子吗?” “含烟,我当初和贺兰将军说的话,你就当玩笑罢。” “你一直是个自由之身,谁也无权把你随便给了哪一个。” “我更希望你将来能寻一个好人家,好好的把自己嫁了。” “如果可能的话,再能把令尊大人的骨骸迁回故土安葬……” 听我说到这里,含烟已经用衣袖掩面,泣不成声了。 贺兰赶紧打断我的话:“看看看,好好的,又把人给说哭了。” “阿雪,我说你怎么回事?” “就那么想撵含烟走吗?含烟,别理她!” “她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发的婆婆妈妈了。” “阿雪,你从前也不是这样的啊……” “反正普天之下,皆无净土,在哪里还不都一样的啊?” 我恼火的瞪了贺兰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的哈。” “就会横插一杠子,和烂泥,正经的事情一样没有。” “我说撵含烟走了吗?我这不是和她商量吗?” “你也不看看这里,天寒地冻的。” “含烟和阿三伯伯留在这里,只能陪着我们挨冻受苦。” “我们都是粗粝惯了,皮糙肉厚,习惯了。” “他们这一老一小的,能受得了吗?” 含烟呜咽道:“贺兰将军,公子,你们不要争吵了。” “公子一心为含烟着想,含烟知道。” “可是,含烟并不想再回海内去了。” “我和阿三伯伯,原本都是戴罪之人。” “就是返回海内,也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处。” “何况,爹爹也已经长眠在这海外大荒之岭上。” “无论这边塞之上,有多么寒苦。” “含烟还是愿意留在这里,好歹离爹爹近些。” “无论他老人家的生辰冥诞,含烟都能去爹爹坟山祭奠。” 含烟的一番话,不禁令我和贺兰有些面面相觑。 我们竟不知,含烟心中,原来是这样的念头? 仔细想想,含烟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 含烟若是带着倭三返回海内,除非金之城能得到西秦朝廷的赦免。 否则,以西秦严苛的流民罪,含烟的官婢身份还好点。 倭三的身份一旦被官府察觉他们的身份,的确是件麻烦事情。 按律,倭三是随着主人金之城流放海外大荒的。 在没有明文赦免的情况下,擅自潜回海内,就是死罪。 我也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倭三只能流落在青山城官驿为仆。 而没有主动回海内,寻找金大人的家眷。 或者,寻找他自己的家人。 他不是不想回,他是回不去啊 我起身走到含烟身边,把她抽泣着的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 贺兰突然笑道:“哎呀,这样吧,含烟,你也别伤心了。” “既然阿雪口口声声说你是我带来边塞的,你贺兰大哥我总不好对你始乱终弃……” “呸呸呸……我说错了,是……半路摞挑子。” 贺兰急不择口,说出最后一个词。 就“啪”的一声,赶紧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含烟原本还在抽泣,见贺兰说错话,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嘴巴子。 顿时“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了。 贺兰立刻高兴道:“哈,终于笑了……笑了就好。” “我这一巴掌,打得也值了。” “含烟妹妹,你看这样行不行?” “阿雪现在是未来的皇妃,咱们啊,不带她玩儿了。” “你要是不嫌弃,我和你,我们俩,结拜成兄妹,如何?” 见含烟抬起一双朦胧泪眼怔怔的瞅着他,贺兰赶紧解释道: “我娘亲啊,一口气生了我们仨兄弟。” “我们贺兰家,最稀罕女孩的了。” “我们结拜成兄妹之后,你贺兰大哥我以后就能名正言顺的照顾你了。” “便是你和老丈以后想返回海内,只说是我贺兰家的大小姐,也容易遮盖的多不是?” 倭三慌忙颤颤巍巍的连连说道:“如此,我们大小姐可就高攀了。” “多谢贺兰将军,多谢贺兰将军!” 贺兰赶紧对倭三说道:“老丈此言差矣。” “含烟本是出身官宦之家的小姐,我们贺兰家世代经商,才是高攀。” 倭三叹息道:“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大小姐如今,已经罪臣之女。” “在我西秦,世代经商,虽是贱业不假。” “可将军如今已有莫大军功在身,足以令尊家门庭从今以后,正大光明了。” 贺兰打着哈哈说道:“只要含烟妹妹不嫌弃,就是我高攀了。” 我没想到,贺兰为了替我照顾好含烟,竟不顾含烟的戴罪之身,要和含烟结拜为兄妹? 不禁感激的看着贺兰:“贺兰,谢谢你。” “如此说来,含烟妹妹,以后可就真的要拜托给贺兰大哥了。” 我又推推含烟,“还不赶紧叫大哥?” 含烟又是激动又是欢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便对着贺兰盈盈拜了一拜,真对着贺兰唤了一声:“大哥。” 贺兰笑嘻嘻的对着含烟道:“以后,你就是我贺兰家的大小姐了。” “可不许再动不动就哭鼻子,死活要跟着谁了。” 一边说,一边还故意的,鄙视了我一眼。 我不禁无奈的嘻笑了一下,这个……贺兰。 就是明明在为我分忧解难之际,照样还不忘排挤我一下。 含烟却抬眼双眼看着我,突然对我唤了一声:“大小姐……”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对我说些什么? 要知道,只从离开卫城,一路之上,她都唤我为公子的。 第五十四章 算你赢 此刻忽然对我改变了称呼,是不是……深恨我把她抛给了贺兰? 瞬间,我真的害怕,含烟会对我说出什么决绝的控诉言辞来。 虽然如此行径,已经不可避免的被她怨恨。 可是,我的心中。 还是隐约的祈求希望,含烟能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虽然,这点企盼是微乎其微的。 见我怔怔的看着她,含烟竟含着眼泪,微笑了一下。 “从今以后,有贺兰哥哥照顾,大小姐您对含烟也可放心了。” “殿下,他……很好。” “从今以后,含烟对大小姐……也放心了。” 含烟说完,突然冲过来,趴在我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们不禁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只感觉胸口一阵阵发烫,心情震荡。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对痛哭的含烟说些什么?籍以来安慰她。 这间小小的房舍里,最终只充斥着含烟伤心不已的大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含烟才抽抽搭搭的停止了哭泣。 她仰起小脸,看着我带泪笑道:“含烟自问,此生已是为大小姐你再生的。” “含烟原本,想一辈子跟着大小姐。” “哪怕是当牛做马,亦是心甘情愿。” “但这个愿望,终究成空。” “含烟心中,从不怨恨大小姐。” “唯有伤心,大小姐对含烟的再生之德,含烟今生今世无以回报了。” 含烟说完,又流泪不止。 含烟的话顿时让我想起当初,她无声无息的躺在小雯的床上。 气若游丝,全无生意,一心求死。 后来,是我日复一日耐心的陪伴,劝解。 才让她终于流出了遭遇不幸之后的,第一滴泪水。 我也明白了,她为什么执意要跟随我。 哪怕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定然要万死不辞。 她的痴心里,一直认为,她的这条命是我劝解拯救下来。 所以,为了报答这些难辞的恩情。 她便想一直陪伴我左右,一辈子伺候我。 哪怕,把自己的性命还给我,也在所不惜。 想不到,这个柔如美丽的小女孩竟是如此的重情重义。 可恨上天不仁,却令这样心地纯良,冰清玉洁的女孩遭受到那样的摧残磨难。 见含烟仍旧哭泣不止,贺兰便劝解道: “含烟妹妹,阿雪为了看你,已经出来很长时间了。” “殿下那里,暂时还离不得人。” “蛮夷人虽然被我们战败了,但缇弗王还关押在凌风关里。” “万一有什么差池,可不是我们的错?” 含烟闻听,方才止住眼泪。 对我躬身行礼道:“大小姐,您快请回去吧。” “含烟没事的,您放心。” 说完又抹抹眼泪,对我露出一个带泪的笑脸。 “真的,我……就是有些伤心,不能一辈子跟着您。” “但是,大小姐的恩情,含烟会时时刻刻放在心中的。” 我扶住含烟的肩膀,含笑道:“含烟,我一直待你如妹妹,更希望你能幸福。” “人生在世,要走的路还有很长,我们都不可妄自菲薄。” “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侍奉阿三伯伯。” “以后天下太平了,或者令尊的案子,舍不得还能得到昭雪。” “到那时候,你便可带着阿三伯伯,光明正大的返回海内。” “去寻找你的娘亲,弟弟。” “只有这样,才能告慰令尊大人的在天之灵,铮铮傲骨啊!” 从含烟和倭三的住处出来,和贺兰告辞之际。 贺兰突然站住身子,看着我问道:“阿雪,有件事情,我真是想不明白。” “你为何?定然不肯带着含烟,要含烟离开你?” 我看了贺兰一眼,不禁在心中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贺兰话里的意思,虽说军营之中,全是粗粝军汉。 但我毕竟是位女将军,以我的军功身份。 身边带着含烟这样一个可以照料我起居的小丫头,其实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边塞的军营之中,还有李钰彤这样的女将军。 大家早就习以为常,相处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一定要含烟离开,仔细说起来,实在是勉强。 可是,我能告诉贺兰,我心中的恐惧吗? 正因为我很在乎含烟,在乎这个小小的美丽的女孩。 就像当初,我那样的在乎小狸,那样的在乎小雯。 我不希望,这个曾经遭逢巨大不幸的女孩再有什么叵测。 所以,我才迫不及待,不顾一切的想她离开我远远的。 我真怕如今的含烟,在某一天,会变成下一个小狸,小雯。 如今,我已经不需要这样的牺牲了。 我更不愿意看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承认,对于冥冥之中的有些事情。 我真的一直心存畏惧,我并不相信。 我已经强大到,可以与主宰自己命运的冥冥之神相抗拒。 现在,我不怕于和最凶恶的敌人面对面的战斗,无论流血还是牺牲。 我却惧怕那些好像一直是隐匿在暗处的,一只邪恶的手。 一直以来,那只手会不停的拿走,或者企图拿走我最在乎的东西。 我出生时,我爹爹娘亲的爱。 长大以后,最疼爱我的小狸。 来到西秦之后,一心一意与我朝夕相伴的小雯。 甚至,这只手还屡次企图从我身边夺走简渊…… 与其让含烟跟着我,去承受这样不可知的命运。 不如索性狠狠心,仍旧当她是曾经与我无关的陌路人。 毕竟,我当初救下她,原本就是阴差阳错。 我实在是没必要,把这个原本就和我不相干的女孩给扯进我的生命之中。 虽然,如今的含烟,已经认定她的人生和我是密不可分的了。 但我依然愿意远远的看护着她,而不是令她卷进我诡谲的命运之中。 我所有这些复杂的过往,都是没办法对贺兰一一道来的。 于是,我看定贺兰,问他道:“你真想知道?” 贺兰耸耸肩,摊摊手:“要不然呢?” 我笑了一下,“我只是不想以相救之名,对其行终身禁锢之事。” 贺兰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我:“仅此而已?” 我点点头:“仅此而已。” 贺兰也点点头:“好吧,算你赢了。” 第五十五章 晋伯的斥责 返回简渊的住处,丁翼便对着我迎来。 一看见我,他礼都来不及行。 就着急慌忙的对我低声说道:“龙将军,您怎么去得这样久?” 我心中一惊,赶紧问道:“怎么了?殿下他……” 丁翼连忙摇头道:“不是殿下……是将军您前脚刚走,晋伯就过来了……” 我听丁翼说晋伯来了,顿时便放下心来,对丁翼的着急慌忙就很是不以为然了。 “晋伯过来了?那不是很好嘛,正好帮我看护一会殿下啊。” 丁翼躬身道:“是是是……将军说的是!” “龙将军,你回来了?” 我正奇怪丁翼为何前倨后恭,却听见晋伯的声音从简渊卧室门口传来。 晋伯的身影,也随即便移动向门外。 我赶紧过去给晋伯见礼。 晋伯却看着我,皱皱眉头:“龙将军,殿下这里的守护,儿戏不得。” “如果将军已经守得不耐烦了,可以先行知会老臣一声。” “老臣好另行安排他人,免得将军辛苦。” 我惊讶的看着晋伯,才明白为什么方才丁翼要那样对我说话。 见我不作声,晋伯哼了一声。 语气愈发加重:“老臣原以为把殿下托付将军,才是万无一失。” “现在看来,并不其然。” “像将军这样,为了一个故旧贱民,在此危险时刻,便随意弃殿下安危于长时间而不顾。” “请问将军,如果此刻突然有蛮夷暗客潜入,欲置殿下于死地。” “或者意图虏掠走殿下,以报我们抓捕缇弗王之仇,将军又该作何处置?” 我明知道,晋伯的质问,是带着很大的私人情绪,很大的偏见。 他心中不满意我的举止轻率,加以歪曲也就罢了, 他竟把含烟和倭三称之为贱民,真令我心生恼怒。 可是,我心中却又明白,晋伯的训斥也并非完全的不对。 晋伯的恼火是有根据的。 柔如大军虽然被我们彻底的的击溃了,但柔如王庭还在。 蛮夷草原上,依旧卧虎藏龙。 不但还有阿雅那样武功盖世的人,甚至还有想莫伊那样,身怀可怕邪术的高手。 至于传说中的柔如暗客,更是防不胜防。 柔如王庭必定不会甘心就此功败,如果不是惧于凌风关有我这样一个雪狼将。 完全可以想见,他们定然已经来过一百遭了。 而我和贺兰如此大摇大摆的相伴离去,只留下丁翼一个人看护。 无疑就是置重伤未愈的简渊,于巨大的危险之中。 如此一想,我也不禁暗暗惊出一头冷汗。 才知道自己,确实是太过疏忽大意了。 这件事情,确实是我错了。 晋伯如此光火,更因为在他眼中。 除了至高无上的二皇子殿下,我们都是不值一提的贱民。 我们这些贱民为了他眼中那份至高无上的皇权,是人人皆可以随时随地,无条件牺牲的。 我们所有的人都可以死,但简渊却一丁点的差池都不可以有。 尤其是现在,二皇子殿下已经彻底的打败了曾经强大无比的柔如王庭。 他的军功已经摆在了世人面前,是从今以后,谁也无法动摇的了。 这也是晋伯运筹帷幄一生,历经了千辛万苦,所取得的最终胜利。 如果在此紧要关头,二皇子殿下突然出了什么事情,那是晋伯决不愿意看到的。 我一直忍耐的聆听着晋伯的训斥,并且再三向他保证。 在二皇子殿下身体完全康复之前,不会在离开他身边半步了。 晋伯又严厉的警告了我几句,才怒气冲冲的离去。 待这个老头儿离开,我便立刻想到了一件事情。 为什么我前脚刚走,后脚这老头儿就来了? 他的住处,和殿下帅府可还隔着一些儿距离呢。 由此可以想见,这个老头儿根本就不信任我。 他在简渊的亲卫里,安插了自己的眼线。 晋伯安插眼线当然不是为了监视二皇子殿下,而是为了时刻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或者,他命令了简渊的亲卫,时刻向他汇报我的行踪。 这老头儿先头是和简渊住隔壁的,以便他的皇子徒弟早晚请教。 后来,却突然搬离了殿下帅府,住到别处去了。 原来,他心里见不得简渊成天和我腻歪,却又无法干涉。 便一怒之下,搬离了简渊身边,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简渊明明知道晋伯的心思,却未加拦阻,任其搬。 这就使得这个老头儿心中对我的偏见更甚,老是觉得我妖孽惑主。 可是,我身具的强大力量和武功,却又是二皇子军队之中不可缺少的。 简直可以说,没有我阿雪,就没有简渊的今天。 所以,晋伯便成了传说中,那个怎么看我都不顺眼,却又干不掉我的憋气之人。 于是,我便招手叫过丁翼。 丁翼唯唯诺诺的走到我身边:“龙将军,您有何吩咐?” 我指指晋伯怒气冲冲的背影,似笑非笑道:“你通知的?” 丁翼吓得“噗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 大声叫屈道:“将军可冤枉死丁翼了,小的只将军和贺兰将军离开,就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 “先就被晋伯先狠狠斥责了一顿,左等右等将军不回来,急都急死了……” 我正要说话,却听见简渊在里面唤道:“阿雪,阿雪……” 只得用手点点丁翼,咬牙低声道:“等我有空,再一个一个慢慢的收拾你们。” 见我进去,丁翼才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气哼哼的嘀咕道:“这里没法呆了,还叫不叫人活了?” 房间里因为笼起了炭火,感觉很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简渊,看起来似乎有些虚弱。 脸色更加苍白不说,脸上的笑容也很勉强。 我心中一惊,疾步上前,赶紧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简渊却抓住我的手,抱歉的说道:“阿雪,又让你受委屈了。” 我笑道:“我没事儿,殿下,你觉得怎么样了?” “怎么?我看你的气色,还没有白天的时候好呢?” 简渊微笑了一下:“我没事……就是方才,有些担心你。” “阿雪,你不要和晋伯计较。” “晋伯他……为了我,呕心沥血了一辈子。” 第五十六章 不许你提那个字 我便在他的床前坐下,安慰他道:“怎么会呢?” “我又不是不知道好歹的小孩子,晋伯他只是关心你。” “再说了,原本就是我的错,不该随意离开你。” “倘若被人发觉我离开这么久,钻了空子。” “殿下又这样虚弱,不要说一个武功高强的暗客了。” “就是来一个像莫伊那样可怕的修习邪术的人,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殿下放心,在你完全康复之前,阿雪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了。” “来,我再输些真气给你……” “只要殿下完全康复了,晋伯自然就不会生阿雪的气了。” 我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扶住简渊的双肩,想扶他坐起来。 简渊却趁势一下紧紧拥抱住我的腰身,把整张脸都埋在我的胸前。 口中,情难自抑的低声呼唤道:“阿雪……” 两个时辰过后,我方才把双手从简渊的背部收功放下。 把简渊扶躺在枕头上,我满意的看见他的脸色终于有些红润的。 这是从简渊负伤以来,我给他输送真气最长的一次。 我很高兴,简渊的身体已经能承受两个时辰的真气周天往返了。 这样的话,只要在有三五次,他就可以完全的康复了。 虽然在气血上,还是有些亏负,但下地行走肯定是无碍的了。 见我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简渊心疼的抓住我的手。 “阿雪,都是我……累你这样辛苦。” 一边说,一边抬起另外一只手,爱怜的为我抹试额头汗珠。 我笑道:“殿下,你是阿雪的夫君,夫妻原本就是一体。” “只有你好了,阿雪才会好,何来辛苦一说?” 简渊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话是这么说,但我心中深知,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为我付出。” “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没有你一次一次的舍生忘死,更没有西秦边塞今天的大捷。” “阿雪,你不仅仅是我简渊的妻子,更是我的恩人,整个西秦的恩人。” 我忍不住笑了:“殿下今夜是怎么了?忽然这样叽歪起来?” “殿下这话,只可对着阿雪说说。” “万一被晋伯听见,阿雪的罪过就更大了。” 简渊几乎孩子气的鼓鼓嘴巴,还想再说些什么。 我才知道自己一时话语不慎,好像存心负气,要间离他和晋伯似的。 赶紧说道:“好啦好啦,殿下,阿雪说着玩的,殿下千万不必往心里去。” “晋伯是老臣忠心,他担心殿下因为过于宠溺信任阿雪,造成什么祸端,也是正常的。” “殿下千万不可因为我一时之间任性,信口开河。” “便对晋伯这样忠心耿耿的老臣,师傅,心怀什么不忿。” “那样的话,阿雪的罪过才是真的大了。” “殿下,请你一定记得自己肩上的责任,身负的使命。” “还请殿下务必记住,阿雪不仅仅是你的妻子,也是西秦的一名武将。” “殿下身负西秦攘外之责,干系着整个西秦的安危。” “为了西秦的老百姓,阿雪作为殿下麾下武将。” “协助殿下平定边塞蛮夷祸患,完全是理所当然之事。” “阿雪如果有什么功劳,也是殿下仁德感召,统领有方。” “边塞上,众将士众志成城,齐心协力,无惧牺牲。” “才能随着殿下,取得今天的胜利。” “所以,西秦天下永固,并不真的完全是我阿雪一人功劳。” 简渊听我这么说,才如释重负的点点头。 他一双如星般的眼眸,略显黯淡的灯光之中,光华灼灼的紧紧盯着我。 “阿雪,真是难为你了。”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叫你多受委屈的。” “晋伯那里,军中诸位将士那里,甚至,我的父皇母后那里。” “我都会逐渐的教他们得知,我简渊爱你,信你,不容置疑。” 简渊似乎越说越动情,声音也越来越低沉魅惑呢喃。 “阿雪……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爱你,胜过这世上千千万万。” “阿雪……” 简渊对我伸出双手,再次把我慢慢的拥进怀里。 我抱紧他的腰,趴伏在他宽阔温暖的怀里。 感动不已的低声说道:“殿下,我知道,我都知道……” “殿下待阿雪如此情深,阿雪便是身死万次,也不足以回报。” 简渊的身体便震动了一下,一只手顿时便捂住了我的嘴巴。 似乎心有余悸的连声说道:“阿雪,不许你再提这个字!” 我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 他是在忌讳我提到“死”这个字,这个人,可真够孩子气的了。 我便拿开他的手,咕咕笑道:“殿下,你放心,你的阿雪没那么容易就会死的。” “哎呀,我觉得,当初,我真是错看了你了。” 简渊好像有些吃惊:“你……我哪里叫你错看了?” 我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整理一下自己被他弄乱的发鬓。 点头道:“哪里都错看。” 简渊立刻很生气的睁大眼睛,看着我,让我感到越发的可笑。 “你看看你,身为一军统帅,反倒没有了当初的沉静内敛。” “殿下,我记得当初,我们陪着你去柔如王庭和亲的时候。” “你是何等的决断,勇敢无畏?哪像现在,絮絮叨叨,患得患失。” “连个死字都令你感到忌讳,你说说,这还是不是当初的你?” 简渊依旧盯着我,口中却固执的说道:“我就是不准你提这个字。” “这个字可以用在任何人的身上,甚至我自己,我都无所谓。” “唯独你,阿雪,我不许你死,我不准你死。” “阿雪,你可知道?那天,我眼睁睁看你落入冰冷的涵谷潭的时候。” “我的心中,是何等的心疼如绞,是何等的万念俱灰?” “那时候,我直觉的,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了你。” “我不愿独活,不想多活,也根本没办法独自活下去。” “可恨那匹狼王,带领着无数的大狼,它们奋不顾身,反复阻挡着我,不准我跟着你跳下去。” “后来,一片迷茫混沌之中,我哭了。” “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第五十七章 孺子不可教也 “阿雪你不要我了,你竟然丢下我,不肯要我了……” “我只感到很空很冷,好像一个在寒冷暗夜里找不到家的人。” “四周都是呼啸的寒风,我却失去了那堆最温暖的篝火。” “接着,很多人都赶过来了,他们抓住我,大声的叫喊着。” “我却如行尸走肉一般,几乎全无知觉。” “直到第二天,我才从一片迷茫之中渐渐地清醒过来。” “可是,我却感受到了更加深切的痛楚。” “仿佛一道突然被利刃切割的伤口,第一眼,我只是看到它的鲜血淋漓。” “紧接着才体味到这道伤口给我带来的,根本就是令我无法忍受的剧痛。” “我才知道,我失去你,原来就等于失去了生命的意义。” “可是,剧痛之中,我却又突然想起,雪狼王竟不让我追随你。” “我知道,雪狼王是和你一直都是心意相通的。” “它为什么定然要这样做,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我想了许久,才渐渐地明白。” “它拦住我,不一定就单单因为你想我好好活着,好好承担自己的责任。” “说不定,这头通灵的神兽,还有它无法对我告知的意图。” “比如说,你虽然跌落下那深不可测的深潭,却不一定会死。” “雪狼王拼了那些属下阻止我,用那么多条狼的性命,救下我。” “一定是叫我好好的活着,等你回来。” “阿雪,你知道吗?正是这点莫名奇妙的痴念,支撑着我。” “我才没有疯狂,没有不顾一切追随你而去。” “那天的涵谷潭边,我只带回了你的兵器。” “还带回了夜深人静之后,属于我一个人的伤心欲绝,痛不欲生。” “阿雪,我不怕告诉你我的畏怯。” “那几天里,我每天只有看一眼你的龙钺,才觉得心中踏实。” “才不会在人前失态,举止无措。” “每天夜里,我只有抱着你的龙钺,才能短暂入眠。” “多亏你留下了龙钺,那几天,只有看见它,才能像看见能一样。” “我才能死而复生,才能有坚持下去的力量。” “阿雪,你知道吗?你是上苍赐给我的无价之宝。” 此刻,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冰冷寡言的男子。 再一次听着他为我那次涵谷潭边可怕遭遇,深情无比的哀切倾述。 我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了。 我才明白,当他把我从大荒野带回之后。 为什么会那样迫不及待的,在洗浴间里,就向我求婚。 他是真的害怕再一次失去我,可能他的傻念头里。 哪怕我们之间,有一个虚无的名分,也是好的。 也足以令我们彼此一生之中,相守相望相慰籍。 我再一次觉得,自己才是最冷漠无心的那一个。 想比简渊的深情缠绵,我倒成了最洒脱淡漠的了。 这真是……我所始料未及的。 默然之间,简渊再一次把我轻轻拥进怀里。 我们倾听着彼此的心跳,似乎所有曾经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嫌隙都冰释了。 忽然,我想起那件让我耿耿于怀的事情,关于小武的背叛。 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问题让我很无奈,我知道,这个男人一向最恨的就是我的心不在焉。 偏偏我就是这个德性。 简渊看我突然抬起头,欲言又止。 不知道我想和他说什么,便放开我。 扶着我的双肩向我问道:“阿雪,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急忙摇摇头:“没……改日再说吧,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说话。” 简渊眼睛里都是笑意:“阿雪,只要你喜欢听,我就天天说给你听,如何?” 我笑道:“我可不信,我记得你从来都是惜字如金的。” “现在可能是一时高兴,才滔滔不绝。” “不定哪天毛又病犯了,又和我打哑谜儿,可以把人的头都猜得破。” 简渊笑道:“谁说我不喜欢说话?从前不和你说话,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你说。” “现在一刻不见你,我就心慌。我保证,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事情了。” 见简渊的兴致很好,我知道他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了。 我便趁势试探道:“姐姐一直跟着你,屡建奇功。” “这次为了保护你,拼死搏杀,更是立了汗马功劳,你准备……怎么奖赏人家?” 简渊哪里知道我的那点小心思?还以为我只是和李钰彤姐妹情深,所以才专门的提到她。 便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李将军确是骁勇忠心,我一定禀报父皇,好好封赏封赏这个巾帼奇女子。” 我摸不透简渊话里的高深莫测,难道他就是想给李钰彤一份功勋? 可是,我实在是不好再追问下去。 只得掩饰的,把头又靠向他的肩膀上。 简渊忽然笑道:“阿雪,知道我最大的愿望么?” 我闭着眼睛呢喃道:“嗯,嗯,说来听听……不就是弄个金屋子,把我藏起来嘛。” 他叹息似的说道:“不仅如此……” “现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要再打仗了,不要再纷争了。” “不要再流血了,天下所有的有情人都不要再别离了。” 我顿时张开眼睛,看着简渊那张迷人的侧颜。 这人……果然一如既往的恬淡啊! 这才刚刚解除柔如大军对西秦边塞的威胁,后面还有一大堆的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 他就开始发出这样的喟叹了?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怪不得晋伯为了他,一直操碎了心。 可是,我不得不承认。 他最后一句话,也让我陡然想到那些战死沙场的年轻轻的兵士们。 那些鲜活的生命,哪一个不是某个怀春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呢? 可是,如今的天下。 到处都是为了自己的权柄利益,无休止膨胀的欲望。 不惜挑起各种纷争,大动干戈的强权之人。 像柔茹王庭的可汗王后和公主,像普散皇子普庆阳。 我思索了一下,便认真的对他说道:“殿下,你的愿望固然是美好的,我也很赞同。” “可是,我们要是不把那些喜欢打仗喜欢纷争的人打趴下了,打服气了。” 第五十八章 风声鹤唳 “你这个美好的愿望,就一辈子也甭想实现。” 简渊似乎苦笑了一下,语气之中,也有些兴味索然了。 “我知道……哎,所以,只能是我的愿望而已。” 我便继续笑道:“所以?所以,你得赶紧好起来!” “振作精神,咱们还得接着干!” “殿下一定知道,有句话叫做怀璧其罪。 ” “如今,在西秦的朝堂之上,殿下的皇嫡子身份。” “四海之内,西秦广袤肥美的土地。” “这些,都是殿下必须要振作精神,为之战斗捍卫的东西。” “否则,我们心中最美好的那份愿望不但可能达到,实现。” “反而会更加的被人践踏,蹂躏。” “要想有所图谋,只有不停的战斗。” “只有我们自己变得强大了,才不会任人宰割。” “才能令整个西秦被四海敬仰,才能彻底的止戈休战。” “我们心中那份最美好的愿望,最终才能完美实现。” 那夜的深谈之后,简渊恢复的很快。 有很多的事情,都等着他去处理。 即便是晋伯这样德高望重的殿下身边老臣,也不敢擅做主张。 如今的边塞之上,已经彻底的废除了斩首战俘的行为。 燕阴口一战,大家都看见了苏力青的勇敢忠诚,不计前嫌。 虽然这个赛依部族的首领,看起来还只是一个孩子。 但他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蛮夷战俘们获得了一条稳定的求生之路。 以至于让那些先头极力反对废除斩杀战俘的边塞将领们,也开始热衷于谈论。 如何在以后的战场上,多多抓捕战俘,然后,让他们变成我们的有生力量。 羁押的缇弗王,已经准备择日送往京都了。 西秦曾经最大的敌人,柔茹王庭,已经被我们彻底击垮最后的元气。 柔如王庭谋划多年,才进行的这次大规模侵略西秦。 不仅没有给他们带来一丝一毫的利益,反而损失惨重。 缇鹤兰受伤,旭兀烈战死,缇弗王被擒,兵士死伤被俘无数。 柔如王庭输掉的不仅仅是一场战争,还有他们在四海之中的赫赫威名。 谁都想不到,拥有强悍军事力量的柔如王庭,最终竟会以如此的惨败收场。 先头普散国普庆阳十万铁甲军入侵西秦海内遇挫,倒也罢了。 据说西秦海内的守军狡黠异常,先是故意丢弃了第一个城池,阳陈郡。 然后在第二个城池卫城,便全力击溃了普散大军的围攻。 并且还把普庆阳逼退到地势低洼的阳陈郡坚守,然后趁机决上游之堤。 最终使得普庆阳十万铁甲部队,全部被侵泡在寒冬冷水之中。 令普散军队溃不成军,不战自败,不得已写了降书。 此一战,是西秦海内守军在军事上,用诡谋智取获得的胜利。 仔细说起来,是不足为傲的。 只能说普庆阳的运气不好,一时糊涂,选择进攻退守的城池有误。 乃至最后,遭此大败亏输。 西秦军功固然孱弱,但西秦人于诡谋之道,却是世所闻名的。 普庆阳说到底,其实也不过就是个二杆子。 兵者,诡道也。 普庆阳稀里糊涂的输给西秦人,其实也很正常。 可柔如王庭三十万精于骑射驰骋的大军,统领缇弗王,却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 西秦此次与柔如大军的对敌,没有丝毫的诡谋,没有丝毫的稀里糊涂。 柔如王庭的三十万大军,外加公主缇鹤兰的一支彪悍之旅,一直就是那么清楚明白的。 在西秦绵长单薄的边塞防线之上,遭到不可思议的,绵里藏针似的顽强抵抗。 从屡屡受创,直到溃不成军。 而普天之下,谁都知道。 西秦,真是一个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国家。 西秦的人民,从皇城大安,到其他州郡。 都只知道文章风流,歌舞享乐。 所以,西秦的军队,更是孱弱可欺。 除非西秦人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奇智诡谋,能阻挡柔如大军于边塞之外。 否则,按照天下人的想法,柔如王庭别说出动三十万大军了。 便是公主缇鹤兰统领的彪悍之旅,就足以踏破西秦所有的要塞了。 可是,就是那样一支像狮子一样善驰骋,像秃鹫一样凶狠的军队。 最终却被孱弱可欺的西秦人,用血肉之躯,攻破,俘虏,打的哭爹喊娘。 连首领缇鹤兰公主自己,都九死一生,差点性命不保。 最邪乎的还是,西秦和柔如王庭经过所有对决,而获得的最终胜利。 都是真刀实箭,流血拼杀而来的。 完完全全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诡谋奇计,令人煞为服气。 当然了,这世上总还是有些不信邪的人。 柔如王庭的骄横跋扈是世所共知的,于是,此次西秦大捷。 在那些仍然蠢蠢欲动,意欲觊觎西秦的邻国眼中。 便被解读为,柔如王庭太过骄傲轻敌。 所以才出乎意料之外的,吃了这样大的亏。 西秦皇帝昏庸,太子无能,且妒贤嫉能。 只要时机成熟,不趁势起兵攻而取之,岂不是天理不容? 在那些小心谨慎的邻国眼中,便被解读为。 西秦一定是表面上打孱弱牌,其实居心叵测,实力雄厚。 否则,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便彻底击溃强大的蛮夷人。 于是乎,这些原本并不想与西秦为敌的邻国出于戒备。 竟也开始大规模屯兵与西秦接壤的城池要塞,好像西秦在突然之间。 就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军事力量,下一个就准备对其动手似的。 如此一来,却又更加的加深了西秦朝堂之上的恐慌。 一时间,四海之内,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这些都是后话。 却说眼前的西秦边塞,柔如王庭输的干脆,却又不甘心。 缇弗王被俘之后,缇于巴鄂可汗倒也没有对这个“劳苦功高”的亲兄弟坐视不问。 柔如王庭立刻派出了使者,前来凌风关讨取。 并且作为战败国,还为西秦的简渊殿下带来了大量的明珠,金银,牛羊,美女。 柔如王庭的这个请求,却受到了尚在疗伤之中的简渊,坚决的拒绝。 简渊开出条件只有一个:要想换回他们的王子,很简单。 第五十九章 如骨哽喉 简渊开出条件只有一个:要想换回他们的王子,很简单。 必须给西秦皇朝写降书,永世称臣,永不再犯! 否则,一切免谈。 不知道柔茹王庭出于什么考虑?使者回去之后,竟没有了下文。 于是乎,绝望的缇弗王只能无可奈何的等着和简渊曾经一样的命运。 被押往西秦的京都大安,作人质。 而我,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到底要不要去见一见羁押在凌风关地牢里的缇弗王? 虽然,如今我已经对这个蛮夷草原上难得一见的儒雅王爷全无好感。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我的心中,总还会时不时的想起当初。 在炎伏罗驻地王帐夜宴的那夜,正是这位看似优柔寡断的王爷。 严厉的呵斥住了肆意妄为缇鹤兰和居心叵测的旭兀烈,才使得简渊和我们得以侥幸逃脱。 不知道如今的缇弗王想起此事,会不会感到非常后悔。 如果不是他当初一时糊涂,导致炎伏罗暗作手脚,放虎归山。 或者,他今天就是驰骋西秦海内,名扬四海八荒的柔如得胜王爷了。 他的哥哥缇于巴鄂可汗已经渐至暮年,却一直没有儿子。 而他这个弟弟则正当壮年,可想而知。 接下来,他会继任王庭可汗的事情便会是多么的顺理成章。 而缇于巴鄂一向都是把他这个同父异母王弟闲置的,此次却委以重任。 其意更是昭然,就是要缇弗王征服西秦,建立起军功和威望。 但是,缇弗王终究还是一个闲散惯了的儒雅王爷。 尽管他最后也是拼了性命的,可还是上天不佑,功亏一篑。 我一直想知道的,还有小武的下落。 从西秦潜伏在柔如王庭细作反馈回来的来看,只从柔如军队战败之后。 草原上,便再也没有了这个人的消息。 凌风关大战之后,由于我当时并不知道小武叛变。 而李钰彤和贺兰又急着前去解救燕阴口,混乱之中。 同样担心和记挂着二皇子担心的晋伯和苏先生,更是无暇顾及。 尤其是当场被抓获的缇弗王,更是让凌风关守军如临大敌。 生怕稍有不慎,这样大的一个人物便会遭到传说中柔如王庭暗客的抢夺。 所以,在当时情势依旧紧张之中,谁也没能去留心。 在战死的蛮夷人中,或者在被俘的柔如军士之中,到底有没有小武? 还是,小武当时,根本就没有跟随着缇弗王一起,攻击凌风关。 或者,小武原本就是西秦人,易于乔装。 在兵荒马乱之中,见我和贺兰返回边塞。 缇鹤兰和缇弗王战败,大势已去,趁人不备,自行逃窜了。 不论如何,我相信,大约的消息,缇弗王心中还是知道。 可是,便是我问了,这位已经恼羞成怒的王爷到底愿不愿意告诉我呢? 我甚至可以想象自己和缇弗王的对话。 我:“王爷,别来无恙。” 缇弗王:“托将军的福……本王如今的一切,均是拜将军所赐。” …… 我:“背叛西秦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缇弗王对我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将军如今还问起此人,有何意义?” ………… 我心里清楚,缇弗王一定会给这样一个不置可否的回答。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了。 小武的背叛,并没有真正的成就柔如王庭膨胀的野心。 同样的,面对这样的看似可怕,知己知彼的背叛,诡谋。 西秦终究也没有亡国,甚至,连西秦边塞的防线都没有被强敌真正的突破。 小武,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微不足道的被家国命运拨弄着的棋子。 甚至,缇弗王还会对着我揶揄一番。 “将军问起的那个人,对我们来说是个无价之宝。” “我当然不会把他带在身边,如今,按照我们事先的协议。” “我们已经把他送往一个秘密稳妥的地方,安享荣华富贵去了。” 我便在心里对他点点头:“放心,托那个人的福,我也会把你送到我们的京都,让你去安享荣华富贵的。” 在反复的思索之后,我最终放弃了去面见缇弗王。 我不想让这个柔如王爷觉得,他似乎很重要。 我也更不愿意令他感到,那个背叛的西秦的人,似乎更重要。 如果我们一直连问都不问一声那个叛逃的人,我想,接下来。 无论小武藏身何处,他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自然会有逐渐心生疑窦的蛮夷人去收拾他,否则,这世间还要自食其果这个充满了恶意的词干嘛? 简渊一忙乎,我就有空四处逛逛。 对于小武,我心中憎恨归憎恨,但终究还是怀着几许愧疚。 很多事情,我虽然完全做不到一码归一码。 但在一些总觉得想不通的事情上,我便会不可抑止的,有种强烈的寻根究底念头。 尤其是听了李钰彤的话之后,苏先生和小武之间的事情,我一直如骨哽喉。 不知道苏先生是不是早有感觉,虽然我确实是无暇抽身。 但我却还是可以感觉到,这些天,苏先生明显的在尽力回避和我相见。 除了每天的例行向简渊探视,苏先生几乎从不在殿下帅府附近晃悠。 我很想去看看苏先生,听听他怎么说? 我也知道,李钰彤早就把这件事情汇报给简渊了。 但简渊因为身体之故,一直没做表态。 他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心头之伤。 见我不愿意提起,便也从不主动说起。 可能简渊的心中,是和李钰彤等人一样认为的。 事已至此,其实深究无益。 何况,此事还或深或浅的,干涉到我和晋伯。 毕竟,一些口舌之争,龃龉嫌隙,鸡毛蒜皮的事情。 不应该就成为一个有理智的人,肆意屠杀手无寸铁之人,乃至投敌叛国的借口的。 甚至,此事一旦谈论起来,大家还会觉得。 和如此罪不可赦的恶行比起来,苏先生等人不待见小武,反倒是有些道理的。 普天之下,能喝李钰彤那样公正看人看事的,实在是少数。 沉思默想之间,转弯却碰见少雄。 这小子正带着几个卫兵,急匆匆的赶过来。 第六十章 三个活宝 看见我就大叫:“少将军留步,哈哈哈,寻郎中不如遇郎中……” 我便站住,高声询问道:“少雄,你找我?” 少雄已经三步两步的跨到我面前,连连点头。 并且向我躬身握拳,粗着嗓门道:“少将军,容少雄向你辞行。” 我有些纳罕,听说这个拼命三郎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和贺兰一起,协助着李钰彤,处理着凌风关战后的各种繁杂事务。 现在干嘛嚷嚷着要和我辞行?他要去哪里? 贺兰和李钰彤怎么舍得放他离开?这三个活宝,现在俨然已经是个铁三角了。 按照贺兰的话,他们连我都愿不带着玩儿了。 我笑着问他道:“少雄,怎么,你要回去看娘亲和祖母吗?” 少雄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摆手道: “我娘亲和祖母她们说,只要我能跟着少将军打胜仗,她们就高兴的很。” “所以,她们现在不需要我回去看。” “我是奉了殿下之命,要押解缇弗王进京。” “因为行程紧急,马上就要出发。” “所以,少雄特意来寻少将军,向您告辞来了。” 我也很高兴,上去对着他的肩膀就拍打了一下。 “少雄,想不到你这么有出息了?” “连殿下都对你如此信任有加,委以重任?” “你可给我长脸了,记着,一路之上,务必小心,堤防柔如的暗客。” “要把缇弗王好好的给押送到大安,再接再厉,再立新功!” “不错,好小子,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石将军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少雄被我拍的趔趄了一下,但很快就站稳了身子。 挠挠头,嘿嘿笑道:“少将军,咱从前泼皮无知,尽干些天理不容的坏事。” “又成天和林公子混在一起,不求长进。” “现在就像梦做醒了,才知道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像少将军你们一样。” “拼杀疆场,建功立业,才能让人另眼相看。” 我点头笑道:“嗯,所谓父母生下地,自己立自己。” “没想到少雄不但知道幡然悔悟,还是个思想家。” “会总结教训,思考问题。” “好好好,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不过呢,有一句话,你还是说错了。” 少雄立刻瞪大眼睛追问道:“少将军,我那句话说错啦?” 我大笑道;“我可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啊。” 少雄愣怔了一下,只得尴尬的和我一起傻笑起来。 正在这时,贺兰却急匆匆跑了过来。 见我和少雄说什么说的兴高采烈,没完没了的。 便对少雄叫道:“石将军,等着你出发呢!” 少雄高兴的大声回应道:“马上就去……” 贺兰已经跑到我们面前,微微喘息着对少雄说道:“和龙将军话别呢?” 石少雄点点头:“正是。” 又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对贺兰说道,“贺兰将军,咱这一次可比你威风了。” “要得见天颜了,哈哈哈……” 贺兰鄙视了他一下,撇嘴嘲笑他道:“那还不是龙将军的鸿福,美的你?” “阿雪,你瞧瞧他那轻狂样儿。” “你还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他?真是一刀削掉鼻子,不知道哪一面朝前了!” 我摇手笑道:“贺兰将军可不能这么说,是少雄勇武彪悍。” “临敌冲锋,毫无惧色,这份功劳是他自己挣来的。” 少雄却不开玩笑了了,对着我和贺兰一本正经的摇头晃脑道: “少将军,咱可不傻,贺兰将军说得对。” “俺能有现在,全是托了少将军的鸿福。” “虽然俺欢和人拼命,但战场之上,也是你的庇护。” “否则,咱可挣不了这么大的功劳。” “啊呀,不说了,少将军,告辞,贺兰将军,告辞啊。” 我和贺兰一起拱拳和少雄告辞,贺兰也一改方才的嘲弄。 像一个兄长对待远行的兄弟一样,叮嘱他一路小心。 到了京都,言语行动,凡事都要看苏先生的眼色而行—— 切不可像在边塞之上,混说混为的。 交了差务,即可同苏先生一道返回。 少雄也一一垂首答应,如听尊长嘱咐一般。 当初那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混世魔王样子,竟是一点也没有了。 待少雄离去,我便向贺兰问道: “此次押解缇弗王进京,原来还有苏先生与少雄一路同去?” 贺兰点点头道:“晋伯现在无暇分身,苏先生肯定要走一趟了。” “否则少雄那个二愣子,如何面圣回话?” 我沉吟道:“那我可得去送送他…… 贺兰却对我耸耸肩,做了个很不稳重的怪相。 说道:“别理吧,殿下催着呢。” “你去了,又要耽搁他们出发。” “反正来回也用不了一个月,很快就会回来的。” “阿雪,难得你今儿终于出来了。” 说到这里,忽然又对我挤眉弄眼了一下。 “是不是?听见含烟的稀奇事了?” 我本来是准备去见见苏先生的,顺带再送送他的也好。 被贺兰这么一打岔,又说含烟有什么稀奇事。 心中犹豫之下,不觉又被他吓了一跳。 慌忙丢开要给苏先生送行,就顺手拽着贺兰的衣袖。 急急的问道:“啊?含烟?贺兰,含烟怎么啦?” 贺兰急忙示意我放开他的衣袖,嘴里小声对我说道: “阿雪,你怎么还那样啊?” “动不动就和我们拍拍打打,拉拉扯扯的。” “要是被殿下瞧见,我可担当不起。” 我立刻哼了他一声,松开他的衣袖。 鄙视他道:“哼,胆小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殿下可没有你那样的小心眼儿,他早就知道,我们大家都是好兄弟。” “快告诉我,含烟怎么了?” 贺兰道:“我也是刚才听人说的,含烟竟然在凌风关找到了她的弟弟。” “这可真是奇事……心里想着待会去告诉你的。” 我奇道:“怎么可能?” “你忘了,听阿三伯伯话里的意思。” “含烟的弟弟,现在不过还是一个小孩子。” “我们这里都是强兵壮勇,哪一个年纪也合不上啊!” “难道,含烟的弟弟流落在凌风关当地的居民家里了?” 第一章 最佳损友 贺兰也百思不得其解道:“此事也着实蹊跷。” “我方才听见这个消息,首先想到的就是。” “在卫城时,含烟要死要活的要跟着你。” “你百般搪塞,就是不肯带着她。” “要不是我看着过意不去,把她带着。” “她也不能走到青山城,遇见倭三。” “遇见了倭三,她便找到了父亲的埋骨之处。” “更不能来到这烽火连天的凌风关,可见什么事都是老天注定的啊。” “亏你一路之上,还对人爱理不搭的。” “若是都依着你,我含烟妹妹就没有如今的家人骨肉团聚了。” 我可气的看着贺兰,这个人于我来说,绝对是个最佳损友。 他总是能随时随地的,不失时机的,好整以暇的刻薄我几句。 最可恨的,往往我还发现,他的刻薄还很有道理,竟令我无言以对。 这就很憋气了。 贺兰却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看着我:“阿雪,你这副眼神看着我干什么?” “走啊,去看看含烟啊!我们一起去恭喜恭喜我含烟妹妹嘛。” 被贺兰这么一搅和,我心中也觉得,既然苏先生马上就要出发了。 我便是着急赶去,也和他说不到什么话儿。 至于为他送行?想到他最近似乎并不怎么愿意见我…… 不如索性装着不知,一切等他从大安返回之后,再说吧。 于是,我便对贺兰点点头。 “行,我也正想去看看她,走吧。” 我和贺兰一跨进含烟的小屋,便看见含烟正在里面房间里收拾着什么。 倭三看起来精神好多了,看到我和贺兰进门。 顿时便笑逐颜开,就忙着起身迎接。 并叫道:“快,大小姐,二位将军来了。” 含烟闻声,立刻跑了出来。 几天不见,含烟看起来似乎更瘦了,脸上又有哭过的痕迹。 我慌忙拉起她的手,摸摸她的小脸。 问道:“含烟,你怎么了?” “是不是……真的找着了弟弟,高兴的又哭了?” 含烟先是含笑叫了一声:“大小姐,贺兰哥哥……” 然后点点头,眼泪又下来了。 贺兰笑道:“含烟妹妹,这是天大的喜事啊,干嘛哭啊?” “令弟呢,快让我们见见?” 含烟含泪笑道:“他去苏先生那儿了。” “说是先生马上要押解犯人去皇城大安,他为先生送行去了。” “多谢大小姐和贺兰哥哥,肯带着含烟。” “这一路走来,竟寻得亲人……”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孤魂野鬼了。” 我惊道:“含烟,你弟弟?难道就是六儿?” 然后,看着含烟点点头。 我便不能相信的,拍拍自己的脑门。 感叹道:“天哪,我算是真的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句话了。” “含烟,你们一家团圆的缘分,竟就着落在我身上?” 贺兰立刻提醒我道:“唉唉唉,怎么这么好意思说话的呢?” “我含烟妹妹一家团聚的缘分,明明就是着落在我身上的好吧。” “要不是我做好做歹的,这一路之上,不定你就把我含烟妹妹给扔哪儿了。” “现在倒充起福将来了?亏你也不嫌羞惭。” 我气结的对含烟说道:“你看看你家贺兰哥哥,简直了。” “连这种明明就不是他功劳的事情,也要和我抢。” “你就是喜欢故意歪曲我,哼!我羞惭?我有什么好羞惭的?” “难道含烟姐弟,不是和我缘分匪浅嘛?” 含烟终于破涕为笑:“正是呢。” “贺兰哥哥,你可不许胡说。” “大小姐虽然嘴上说不愿意带着我,但是,她绝不会半道把我给扔了的。” 贺兰便看着含烟:“哎呀,我的傻妹妹,我就知道,她对你怎么着,你都还是向着她的。” 含烟含笑道:“那是自然,大小姐的大恩大德,含烟这辈子就是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一二了。” “所以我已经在菩萨面前郑重的许过愿了,来生一定托生为一匹最雄健的战马,驮着大小姐去打仗。” 我原本正因为含烟的话,挤眉弄眼的和贺兰得瑟。 一听这丫头后面的话,惊得慌忙去捂含烟的嘴。 嗔怪她道:“哎呦我的傻妹妹,你什么愿不好许,干嘛许这个愿呢?” “我可不领你的情,谁还要生生世世的打仗啊?” “我情愿不要你报什么恩,来生也要托生在一个太平繁华盛世里。” “那样的话,我们这些黎民百姓就不会流离失所骨肉分离了。” “不管穷也好,富也罢,一家人都开开心心的守在一起,多好啊。” “我呀,只愿自己能生成你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就心满意足啦。” 贺兰微笑着,不紧不慢玩笑似的接着说道: “嗯,下辈子我一定还是第一个看见你。” “不过,我再也不会看错,被你糊弄过去了。” 贺兰看似平平淡淡的话语,听在我的耳里,却像响了一声惊雷。 是啊,当初我凭借着小狸的心丹。 懵懵懂懂,渡劫飞升,幻化到一片纷乱战场之上时。 第一个看见我的,确实是贺兰啊。 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 我就是那次阿雪头部受伤濒死之时,渡劫幻化而来的呢? 一念及此,我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你是第一个看见我的?” 贺兰奇道:“怎么不是我第一个看见你?” “我们过阳陈的时候,殿下他们都没有进总兵府。” “是我奉命去接的你,你难道忘记了?” 戚,吓我一跳。 我以为这个混小子会用大脑琢磨一些我们之间诸多的细枝末节了,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端倪呢? 看来,他还是浑浑噩噩的。 我忍不住笑了,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我忘记了。” “不过咱们说好,下辈子就是再碰见,我们依然是好朋友啊,好不好?” 贺兰不置可否的对我翻了翻白眼,含烟则低头微笑不语。 似乎在偷笑,我和贺兰之间的谈话,都是她一番什么下辈子的话惹出来的。 这时,倭三已经给我们一一斟上茶来。 然后一言不发,笑眯眯的寻了个小凳子坐下。 听着我们斗嘴,十分享受的样子。 第二章 阴谋得逞 我便不理贺兰了,继续对含烟询问道:“含烟,快给我们说说。” “你是如何知道六儿就是你的弟弟?苏先生……他知道吗?” 含烟抬头看了我和贺兰一眼,又低下了头。 轻轻地说道:“我在这里闲着,看你们每日练兵打仗,保家卫国。” “人人都很辛苦,总想帮着做些什么。” “有一天,我看见苏先生房里有个孩子端着衣服出来洗。” “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心疼。” “那么小点的孩子,这天寒地冻的……” “我就跑过去,把他的衣服给要过来帮他洗了。” 贺兰笑道:“我们都有衣服,你为什么不给我们洗呀?” 含烟红了脸,鼓嘴道:“贺兰哥哥冤枉人家,你们身边那么多伺候的护卫” “别说衣服,我连你们的面都见不到。” “我何尝不想伺候你们这些大将军,可是不能够啊!” 我白了贺兰一眼:“就是,你那么多护卫伺候着,还要劳动人家小姑娘?少打岔儿。” 然后对含烟说道:“别理他,接着说。” 贺兰嘿嘿的笑着,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好像深以为取笑捉弄一下别人,为什么不得了的乐事。 含烟继续说道:“晚上我给他送衣服的时候,看着他,越发打心眼里觉得他可人疼。” “便问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可是,他说他只记得自己叫六儿。” “至于姓氏籍贯,都忘记了。” “一时之间,我也拿不准,只得没作声回来了。” 我点点头道:“骨肉血脉,亲情感应。” “可是,含烟,你自己的弟弟,按理应该一眼就可以认得啊?” 含烟摇摇头:“大小姐,并不是这样的。” “您不知道,我和娘亲弟弟别离时。” “弟弟还是娘亲怀中,一个胖乎乎的乳儿。” “现在他完全变了,若是非要说印象的话,也只是他的乳名。” “弟弟身上,并无特别可辨印记。” “而且,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 “到处都是失去嗷哺的孤儿,我就是怀疑,也不敢贸然相认啊。” 贺兰终于听得有些着急了:“含烟,你就赶紧和我们说说。” “你到底是怎么就认定,那个孩子是你弟弟的吧?” “还有,你弟弟既然叫六儿。” “那么,你是不是还有很多兄弟姐妹流落在各处?” 含烟却不紧不慢的微笑道:“大小姐,贺兰哥哥,我家,其实只有我们姐弟两人。” “父母生了我以后,好容易才生了弟弟。” “弟弟出生时,又生的特别可爱,粉雕玉琢,胖乎乎的。” “为了能保佑弟弟长命百岁,爹爹按照乡间贱民作法,就给弟弟取名为六儿。” 贺兰点点头,笑道:“这个给金贵孩儿取名的办法,我倒是知道。” “你爹爹为你弟弟取名叫六儿,倒还没有什么。” “我还知道,有个土财主,给他的宝贝独生子取名为十九呢。” 我忍不住插嘴道:“取名叫十九?啥意思?” “取名六儿就能让孩子长命百岁了,十九岂不是成神仙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倭三笑道:“少将军有所不知,这也是老百姓的一种痴想。” “意思就是告诉阎罗老爷,我已经有五个儿子了。” “这个,是第六个了,我们也不金贵了。” “你一不金贵,阎罗老爷也就懒得看啦。” “贺兰将军说的财主,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意思。” 我恍然大悟的笑道:“这阎罗老爷倒是好哄。” 含烟笑道:“就是那个意思,究竟如何?其实谁也不知道。” 倭三接着说:“大小姐回来就和我念叨,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香。” “哎,说实话,我也只记得小公子生的可人疼。” “但他身上,究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号,实在让人不好辨认啊。” 这下连我也急了,连忙问道:“含烟,那可怎么办?六儿……到底是不是你弟弟啊?” 含烟眼泪又下来了:“公子,说了你都不敢相信,天底下真的会有这种奇迹。” 我和贺兰不禁面面相觑了一下,然后一起说道:“奇迹?” 因为含烟的这句话,竟让我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当初的蛮夷草原。 想到了晋伯他们为了解救简渊,故弄玄虚的那个“奇迹”。 含烟使劲的点点头:“真的是奇迹。” “今天早上,我又从弟弟手里夺过他的衣服,端着盆向井沿走去。” “忽然听见六儿在后面失声对我喊道:姐,姐,姐……” 就在今天的凌风关,六儿突然从含烟背后扑了上了。 他一把抱住含烟,大哭大叫道:“姐,姐,姐,你是我含烟姐姐啊……” 含烟当时就惊呆了,手里的衣服盆子失手滑落在冰冻的地上,摔得裂开几道口子。 含烟来到凌风关,很少有人指名道姓的叫她含烟。 除了我和贺兰,连少雄都叫她金姑娘。 六儿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含烟的名字,并且还能如此清晰的呼唤出她的名字。 所以,只能说明六儿埋葬在记忆深处的亲情,突然被眼前含烟的身影给触动唤醒了。 含烟不敢置信的扶着六儿已经逐渐长大的肩膀,早就泪流满面了。 六儿则像一个大梦初醒的人一样,大声哭喊道: “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来了,姐,姐,我是六儿呀……” 然后,六儿便清晰的说出了他们爹爹和娘亲的名字。 原来,含烟的娘亲倾家荡产以后,终于未能救下丈夫。 女儿含烟也被如狼似虎的官府抓起,充作官婢。 她自己则因为带着一个婴儿,便被罚作最末等的粗使官婢。 带往一个王府里,充作洗衣妇。 但是,一向柔弱的金夫人哪里吃得了王府洗濯间繁重的劳作? 她带着儿子,为了让孩子吃饱,只能自己每天忍饥挨饿。 渐渐地,金夫人便形销骨立下去。 王府管事的见金夫人瘦的实在可怕,怕金夫人死在王府里,还要捎带上一个孩子。 便把此事回禀了主子,王爷一听说金夫人原本是个罪妇。 第三章 说不出的古怪 如今身体有病,什么都干不了了。 便喝令把这对母子给赶出王府,听其自生自灭。 免得不小心死在王府之中,令王府沾染了晦气。 金夫人拖着病弱的身躯,带着儿子,四处打听女儿。 但在京城打听了许久,都没有消息。 在彻底的失去了女儿消息之后,伤心不已的金夫人就带着六儿一路乞讨。 想赶到边塞,看丈夫一眼。 没想到刚走到阳陈地界,她因为贫病交加,很快就不行了。 为了六儿不至于饿死荒郊野外,或者被野狼饿狗捕食。 金夫人竭力的挣扎着,一直带着六儿捱进阳陈郡城池,方才百般不舍的撒手西去。 这个可怜的女人,看着刚刚会说成句话语的儿子。 在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撒手人寰的艰难时候,便反反复复的教导儿子。 让他背诵他自己的籍贯姓名,还有父母姐姐的名字。 她当时只是希望有好心人能带着儿子,去寻找到自己丈夫。 那样的话,只要儿子能记得住这些,他们父子就能相认。 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她的丈夫金之城,其实比她还先离世。 金夫人撒手之后,六儿在一些好心人的可怜下。 饥一餐,饱一顿的活下命来。 只到国家逐渐内忧外患,民间到处征夫。 阳陈郡也开始民不聊生起来,最终,六儿就彻底的沦落为乞丐了。 六儿每日过着与狗争食的日子,娘亲教给他的话语。 便日复一日的,湮没在朝不保夕的日子里。 只到遇见我,他已经彻底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唯有街坊们一直叫他六儿,他才记住自己的名字。 六儿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 娘亲抱着自己,含烟姐姐一会儿跑过来逗他嬉戏。 一会儿又像一个小仙女似的转身而去,惹得他哇哇大哭起来。 所以,当含烟一遍遍从他手里抢过衣服,然后含笑转身而去的时候。 在某一个奇特的瞬间,竟然电光石火一般,唤醒了六儿记忆深处所有的东西。 这姐弟俩抱在一起,放声大哭,顿时轰动了凌风关。 很多人跑来围观,一时之间,惊奇的纳罕的,感动的陪着哭的。 为这历尽磨难,终于得以团聚的姐弟俩感到欣慰的。 瞬间便传为奇谈佳话。 我和贺兰正在感叹不已,只听苏先生在门外笑道:“是少将军和贺兰将军吗?” 我不禁怔了一下,贺兰催的少雄那样急,怎么苏先生还没有走? 见苏先生已经进来,我只得压抑着满心的情绪,急忙和贺兰一起站起身来。 倭三和含烟赶紧的迎接上前,只见苏先生带着满脸欢喜的六儿笑眯眯的进来了。 我们和苏先生见礼过后,六儿又给我和贺兰行礼。 然后他老成的拉过含烟,对她说道:“姐,咱们给公子再磕个头。” 未等含烟开口,我急忙拉住六儿说道:“六儿,不必多礼了。” “我们大家能看到你们姐弟主仆一家团聚,真是比什么都高兴。” “从此以后,你们都不是孤儿了,多好啊。” 苏先生点头笑道:“六儿,你就不要多礼了。” “俗话说大恩不言谢,少将军说得对,看着你们姐弟终于得以团聚。” “简直比先生我从前给人演说的故事还要传奇,我们都为你们高兴啊。” 倭三更是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公子大小姐,对我们说道:“哎,说起来,磕几个头是不值什么。” “但那是咱们公子大小姐的心意礼数儿,少不得的。” “少将军的大恩,我们金家,祖祖辈辈也是报答不了的啊。” 苏先生笑道:“看把你这个老货能的,没想到还能熬到今天吧?” “你们公子大小姐是大难之后,必有后福,你就等着享福吧。” 倭三笑道:“先生,一日师,终身父,公子要是将来有福了,更加应该孝敬您啊。 苏先生很高兴的摸摸自己的胡须,显然是在得意自己没有看走眼。 风尘中的六儿果然来历不凡,也就是他苏先生能慧眼识珠了。 想当年,西秦朝野之中。 谁人不知道学识渊博,忠心耿介,大名鼎鼎的光禄大夫金之城金大人? 一番寒暄罢,苏先生才对我说道:“少将军,为师奉殿下谕令,即刻启程。” “和石将军一起,押解缇弗王去大安。” “原本已经随队准备出发了,听石将军说少将军和贺兰将军往这里走了。” “故而为师便存心延迟一会,和徒儿一起过来看看。” “果然你们都在含烟姑娘这里,幸不使我空跑。” “一来,我想专门和少将军告辞。” “二来,为师走后,就把六儿托福给少将军了。” “请少将军看在六儿和你师出同门的份上,多加眷顾。” “不要使他荒疏技艺,成人之后,能扬名立威。” “倘或能在朝堂之上,获得一官半职,有个安身立命之本。” “也不枉你我师徒二人,于风尘落魄之中,拔絜收留教诲他一场。” 我原本心中,还在为自己明知道苏先生即将离开边塞。 而故意装着不知道,没有去为他送行。 却又出乎意料的,被他专门赶过来给戳穿,感到很忐忑。 此刻,却听得苏先生的话里,好像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这哪里是来和我们辞行的?竟是……诀别的? 当着众人,却又不好出口询问。 只得随口答道:“师傅吩咐,阿雪谨记便是…… 偏偏此时,却被自作聪明的贺兰笑哈哈的打岔道: “你这老先生真是婆婆妈妈的……阿雪原本要去给你送行的。” “是被我拉住了,我见殿下那里催得紧,想着来不及了。” “反正你们又不是不返回了,便拖着阿雪来这里看含烟刚找到的弟弟。” 苏先生赶紧对我和贺兰拱手道:“贺兰将军说的是,老朽并没有责怪少将军的意思。” “就是人老糊涂,婆婆妈妈,什么话,总想当着面吩咐吩咐才安心。” “石将军是个急性子,恐怕久等不耐。” “少将军,贺兰将军,含烟姑娘,倭三老货,你们聊着,容老朽……先行告辞了。” 第四章 忍你很久了 苏先生说完,也不待我再说句话。 像是怕再被谁挽留似的,转身就要脚步急急的离去。 我们只得赶紧一起给他躬身拱手回礼,恭送他离去。 六儿却仍旧是专门的跟随着,把苏先生送到队伍出发的地方。 待苏先生和六儿走后,我便对贺兰含烟他们说道: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老头儿今天有些怪怪的呢?” 含烟一心沉寂在寻到弟弟的激动喜悦之中,觉得苏先生的临行嘱托并没有什么不妥。 相反,她心中还非常感激苏先生。 觉得这个瘦小的老头儿和我一样,都是他们姐弟命中的贵人。 原本已经沦为乞儿的六儿,若不是得到苏先生的教诲。 怎么能够出脱的如此落落大方,彬彬有礼? 行动举止,已经颇有乃父风范了。 扪心自问,苏先生于六儿,确实恩同再造。 即便是我,也只是把他从风尘之中捞出来。 如果不是苏先生,六儿现在,顶多也就是龙家的一个小家僮。 像他的姐姐含烟曾经一般。 我一个行军打仗之人,是没办法带着一个孩子的。 听我这样一问,睁大眼睛,连连摇头。 贺兰也笑道:“阿雪,你是做贼心虚吧?” “原本该着你这个徒弟去为师傅送行的,你瞧瞧六儿……” “还好我聪明机智,挺身而出,为你打马虎眼遮盖过去了。” “我倒觉得,苏先生是因为心中对你有些见责了。” “所以才由着嘴,婆婆妈妈的说了这么多…… “哎呀这人老了嘛,难免会想多。” 我气结道:“我做贼心虚?你挺身而出?聪明机智?” “好你个贺兰,我真是忍你很久了!” “要不是你搅七搅八的一通搅和,我能没去给师傅送行吗?” “叫我不必去也是你,说我没有去也是你。” “好人歹人都是你,欺负我嘴拙是吧?” 贺兰一下子蹦到含烟背后,指着我对含烟说道: “嗨嗨嗨,含烟妹妹,你看看这人。” “你看看她啊,多大的事儿啊,就和我急。” “我不是不知道苏先生那小心眼的老头儿怎么的,就知道她出来了嘛。” “还亲自巴巴的撵到这里……这真是……都是少雄那小子!” “嘴上没门儿,净添乱儿。” “我听说你寻着弟弟了,就没让她去给她师傅送行。” “便拉着她一块儿,来看看你寻到的弟弟……” 含烟赶紧笑道:“大小姐,您可不要和贺兰哥哥生气,他这样儿惯了。” “苏先生他老人家很好的,肯定大人大量,不会往心里去的。” “他就是……不放心我们家六儿吧。” 含烟见我真怒气冲冲的,便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她看看我,又回头看看贺兰。 嗫嚅道:“你们,可不要这样……你俩要是打起来……” “我和阿三伯伯,可不敢上前拉架的啊……” 我被这二人给气得笑了,对含烟说道:“含烟,你放心。” “我就是和他打架,也不会在你这儿打。” “你替我把他的嘴巴狠狠拧一拧就行了。” “你贺兰哥哥的这张嘴巴,殊为可恨。” “你要是心疼他,可别怪我瞅空,就把他人嘴打成猪嘴。”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和我胡乱得瑟?” 贺兰嘻笑道:“阿雪,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明知道我打不过你,还威胁我?” “不过呢,我贺兰大将军是绝对不会怕你的。” 含烟有些紧张的眨眨眼睛,低声叫道:“贺兰哥哥,你少说两句罢。” 贺兰一本正经的安慰她道:“甭怕,甭怕。” “她再厉害儿,也有人管得了她。” “含烟妹妹,你放心,她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丝。” “我就去找殿下……” 一边说,一边洋洋得意的冲我挤眉弄眼。 我恨恨的对他点头道:“好你个贺兰,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贺兰嬉皮笑脸道:“我当然等着……怎么着?以为我贺兰大将军真怕你啊?” 我正被贺兰给气得有些气急败坏,却又无法奈何他。 六儿却送走了苏先生,返回了。 我赶紧向六儿问道:“六儿,师傅对你说什么了没有? 六儿点点头,我的心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才知道,因为小武的事情,自己心中对苏先生虽然有些怨恨。 可是,作为一个深受他教诲指导的徒弟,根深蒂固的尊敬爱戴之情还是摆在那里的。 关键时候,对于他的一言一行,还是非常在意。 紧张之中,却听见六儿说道:“公子,先生叫我听你和姐姐的话。” 我没有作声,紧紧看着六儿,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不料,六儿却不再说什么了。 贺兰忍不住问道:“六儿,还有呢?” 六儿用一双沉静的眼睛看了看贺兰:“没有了。” 我和贺兰几乎一起问道:“没有了?” 六儿点点头,有些奇怪的看着我们。 “公子,贺兰将军,先生只是和石将军一起。” “返回海内一趟,很快就会返回的。” “他并没有叮嘱六儿许多……” 含烟赶忙拉过六儿,对我和贺兰含笑道:“六儿小孩子,知道什么呢?” “大小姐,贺兰哥哥,你们就不要再问了,快请坐吧。” “待苏先生他老人家从大安返回了,大小姐再去给先生倒个不是就是了。” 现在连贺兰都有些感觉,苏先生言行透着古怪。 但看着沉寂在姐弟相认喜悦里的含烟,他和我一样,也没有再继续纠缠苏先生的事情。 我们心里也明白,以苏先生的城府,是不可能对六儿一个小孩子多说什么的。 含烟这里,只是一个临时的住处,简陋的可怜。 这几天,我也没有顾上专门的关照她和倭三一下。 他们住在这里,还是龙童龙严为他们张罗的。 后来贺兰闻讯,赶紧又送来一些被褥等御寒用品。 但边塞苦寒,各种御寒物资又极度匮乏。 贺兰和我一样,都是客将。 一切,也都是将就罢了。 后来,凌风关主将李钰彤也得知了含烟和倭三的事情。 便非常热情的亲自跑来看看,一见含烟。 竟是这么个细皮嫩肉,美丽异常的海内女孩。 第五章 真正的神通广大 顿时喜欢的不得了,便令人一趟趟往含烟这里送东西。 虽然含烟极力谢绝,但她和倭三的好多日常用品,也还都是李钰彤送过来的。 因为含烟和倭三是跟着我和贺兰来到凌风关的,又有李钰彤格外的照拂。 这一老一小,才能在全是西秦驻军的凌风关安然住下。 在含烟再三的请求下,我才看见。 她这小房间里,比几天前多了一张小几和几张凌风关军中尝尽的简单小木凳。 可想而知,这些,都是李钰彤叫人给含烟拿来的。 待我和贺兰坐下,已经放开六儿的含烟已经给我和贺兰,每人捧过一盏茶。 这次,我们的茶盏里,竟然有一颗珍贵的红枣点在里面。 含烟嫣然笑道:“这枣儿是钰彤姐姐送的……看着就很甜。” “请大小姐和贺兰哥哥尝尝,也是含烟的一点心意。” 我看着含烟惊奇道:“钰彤姐姐?含烟,你和姐姐都这么亲热了?” 含烟的小脸顿时红了,低头轻声道:“钰彤姐姐她……定然不许我唤她将军……” 贺兰笑道:“那是应该的,阿雪和我都管你叫妹妹,凭什么她就是将军了?” “含烟妹妹,她让你叫她钰彤姐姐,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我故意呛贺兰道:“她什么她?她是谁呀?” “待会姐姐来了,看我不告诉。” 贺兰却脸皮极厚,端着手中茶盏。 若无其事道:“告诉什么?我才不怕你。” “我不说她,难道也叫她钰彤姐姐不成?” 不待我说话,又对含烟说道:“含烟妹妹,她给你的红枣儿,你留着自己吃就得了。” “又巴儿巴的拿出来招待我们,要是叫她知道了,一准得骂死我们。” 我笑道:“姐姐要骂也只会骂你,你可别把我扯上……” “六儿,来,这盏茶你喝了罢,” “算是我谢谢你独自一人,代我去送先生出关的奖赏吧。” 六儿哪里肯喝,连连摆手:“公子请用吧,六儿不口渴。” “送先生出关,原本就是六儿份内事情。” 贺兰笑道:“这小鬼,倒如今还不改称呼。” “别叫她公子了,叫她阿雪姐姐便是。” 我点头道:“六儿,你贺兰哥哥说得对。” “按道理,我们也算是师出同门了。” “以后,你就叫我师姐,或者阿雪姐姐吧。” 听我如此说,六儿迟疑的看着含烟,不敢答应。 贺兰道:“六儿,不要看你姐姐,她胆儿小着呢。” “就听贺兰哥哥的,叫她阿雪姐姐。” “你阿雪姐姐心疼你,给你吃红枣,你就吃得了。” “干嘛要便宜她?来来来,你不要她的,贺兰哥哥这盏给你。” 六儿慌得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含烟急道:“大小姐,贺兰哥哥,你们快不要这样了。” “这是含烟姐弟的一点借花献佛心意,你们千万不要嫌弃鄙薄才好。” 贺兰立刻正色说道:“傻丫头,你舍不得吃的东西,专门的点了茶给我们吃。” “我们如何会嫌弃鄙薄?以后,这样见外的话可不许说了。” 我也赶紧说道:“正是,我们是心疼六儿,可没有别的的意思。” 含烟便笑道:“红枣我还有呢,待会熬粥给他吃。” 我和贺兰终究还是饮了这两盏珍贵的红枣茶。 毕竟,含烟姐弟的心意,是不好违违拂的。 我们又斗嘴笑闹了一阵子,连向来见我都很是拘谨的六儿也活泼起来。 恢复了孩童无拘无束的天性,真的管我一口一个“阿雪姐姐”叫的山响。 最后,话题自然而然的,又落到含烟姐弟身上。 我还是觉得,含烟不应该留在凌风关。 柔茹王庭对缇弗王的态度暧昧不明,说明这里还有很大的潜在危机。 含烟如今,已经是拖家带口的了。 内陆腹地,毕竟还是安定一些。 我知道,看似嘻嘻哈哈的贺兰,其实却是真正的神通广大。 只要他愿意,他一定能有一百种可以妥善安置含烟姐弟的办法。 于是,我便装作无意的询问道:“阿三伯伯,您可知道你们老家在哪里?” 倭三颤悠悠的说道:“少将军,老奴虽然老迈,却并没有真糊涂,当然知道。” 我点头道:“说来听听。” 倭三道:“我们老家在楚地,只是,老爷为官多年了,一直在京都大安居住。” “旧年,我曾随府内管家回去收过田租。” “记得,还有一些房舍,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含烟却摇头道:“我记得当初,娘亲为救爹爹,折卖了所有的房产地契。” “她到了最后,带着弟弟,都沦落街头乞讨。” “想来无论大安,还是家乡,断然都是没有田地房舍了的。” “再说,就算是有些什么,我们家早已经一败涂地。” “定然也被那些族人分去了,哪里还有给我们安身的啊。” 听姐姐说得凄怆,六儿忽然正色道:“姐,你放心。” “六儿长大以后,一定努力让你和阿三伯伯过上安定的日子。” “将来,我们一定会有安身的地方。” 我们都没有想到,六儿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此刻,六儿的身量还未长足。 但他的神情却是异常的认真,像个小大人,让人感动不已。 含烟激动的把他揽过来,姐弟俩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贺兰想了想说道:“一般官宦世家,无论怎样败落,宗室祠堂无论如何还是有的。” “当今以仁孝治国,即便活罪,宗室祠堂是不会沒官的。” “包括供养祠堂的田亩,房舍,都不得官卖。” “金夫人之所以流落乞讨,只是想寻找金大人。” “现在,只要你们家还有人丁,谁都不敢霸着你们祠堂的田亩房舍。” “将来金大人的案子缓和了,含烟妹妹真要是想带着六儿回老家。” “认祖归宗之后,还是会有安身之所的。” 我赶忙接口道:“还要等将来吗?” “如今朝堂之上,我们又能够得着谁为金大人说句话呢?” “边塞苦寒,这里真不是妇孺老幼的久留之地。” “依我之见,无论如何。” 第六章 李钰彤收留金含烟 “含烟都应该带着阿三伯伯,先返回海内,寻找一个安定的地方居住下来。” “只是,六儿好不容易才找着姐姐……” 见我又旧话重提,一时之间,大家沉默起来。 贺兰没作声,是他心里知道。 纵然他愿意帮助含烟返回海内,无奈含烟心中,根本就不想离开凌风关。 含烟不作声,是用沉默来继续表达心中的抗议。 我没有再说下去,是因为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他们历尽磨难,好不容易才得以团聚。 含烟要是带着倭三返回海内,六儿却已经名在军册。 姐姐走了,弟弟却是不能回去的。 他必须要跟随苏先生留在军中,直到接到朝廷的退役勒令。 可是,这个勒令却极其遥遥无期。 也可能十年八年,也可能三十年五十年。 而且,等待这种命运的,并不是六儿一个人。 是西秦所有名在军册的男子,甚至,还有李钰彤和我这样的女子。 大家正在想不到万全之策,李钰彤却一头撞了进来。 她看见满屋子的人都沉默不语,还一起直直看着她。 含烟甚至都忘记起身招呼她,经倭三提醒,才忙不迭的站起来。 着急的叫了一声:“钰彤姐姐……” 一语未了,似有哽咽。 李钰彤对含烟点点头:“含烟妹妹,刚才我才听说了你的事情,便赶过来看看。” “从早起一直忙到现在……好容易才脱身儿。” 又莫名其妙对我们笑道:“贺兰,阿妹,你们都怎么啦?” “怎么?都不言不语的,这样老老实实的?” 贺兰忽然笑道:“好了,含烟妹妹的救星来了。” “六儿,咱们都快求求李将军。” “让她发发慈悲,把你姐姐收留下来吧。” 李钰彤瞪大眼睛看着含烟,疑惑的问道:“谁要赶含烟姑娘离开吗?” 贺兰立刻损神附身,马上控诉似的指向我:“还有谁?就是她呗。” “总是说,这里不是含烟妹妹的久留之地……” “可是含烟妹妹又舍不得离开刚刚找到的弟弟,所以我们大家都在这里发愣犯寻思呢。” “哎,李将军,你就行行好,把含烟收留了,做个贴身丫头怎么样?” 李钰彤笑道:“阿妹都不肯拿含烟姑娘做丫头,你难道不怕我折寿啊?” “不是我说你,贺兰,你这是馊主意,不行不行。” 含烟听李钰彤这么一说,心里一急,眼泪真下来了。 见含烟低头哭泣,六儿满脸惶惑。 李钰彤却不紧不慢的说道:“不过嘛,含烟姑娘要是识文断字的话……” “倒可以留下来,给我整理整理凌风关往来的文书战简。” “这样的话,还可以充个军职。” 含烟和六儿闻听,顿时喜出望外。 姐弟俩“扑通”一声,双双就给李钰彤跪下了。 含烟一边给李钰彤磕头一边说道:“多谢钰彤姐姐成全。” “奴婢虽说没有读过多少书,替姐姐整理文书战简,想来还是可以的。” 李钰彤笑道:“那就好,如此,你就留下吧。” “省的我的那些军中文书们,遇到夜间的紧急公文就着急。” “不过呢,以后和我说话,不许再以奴婢自称。” “嗯,有外人的时候,称卑职还是可以的。” 含烟连声答应:“是,钰彤姐姐,我记下了。” 对于李钰彤的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含烟的去留问题,贺兰简直有些欢呼雀跃了。 倭三看着,也非常高兴。 原来,他们心中,竟都是如此的渴望留在这里。 我忍不住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许,我是太固执了。 以至于现在,我甚至都隐隐觉得,含烟对我,是不是有些心生怨恨了? 可是,谁又能知道? 一直以来,战场上,那些生命的脆弱易逝,已经强烈的刺激到了我。 使我对那些不能自卫的生命,总有一种非常的不安全感。 在我没有更大的能力保护他们的时候,我的心中,真的更希望他们能生活在安定一些的地方。 见此事已成定局,贺兰再一次对我露出得意的坏笑。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瞬间恨不得上去踹他几脚。 这个专门喜欢和我作对的混球,真是无时无刻不叫我对他恨得牙痒痒。 他总有本事跟在我后面,不停的搅局。 看来,含烟是再也不能离开这个兵火之地了。 一口答应了贺兰提议的李钰彤,也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的简单的考虑。 她本来就很喜欢怜惜含烟,心里也不想她离去。 这样帮着含烟名正言顺的留下,既能令他们姐弟在一起。 她自己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可以说说话的闺中好友。 虽然多少有些违坳我的意思,可更大的,还是顺承了含烟兄妹的心意。 ………… 我从含烟那里告辞出来,气呼呼的站在外面等着贺兰。 和我一起告辞出来的李钰彤,原本想和我说几句话的。 见我脸色不好,知道我是为含烟留下的事情生气。 便寻了个借口,赶紧溜了。 这件事情上,李钰彤原本就知之甚少。 况且,她看着也是好心。 我便是心中有气,也不好对她发作,只能任她先行一步离开。 贺兰有些心虚,便磨磨蹭蹭,一直不肯出来。 我觉得自己很久都没有这样生一个人的气了,特别这个人还是贺兰。 虽然我竭力劝自己不要这样,事已至此,犯不着再和那混球呕气。 可是我真的很憋气,甚至在怀疑。 他是不是存心要和我作对,以报复我曾经对他的欺骗? 我越想越气,这个人几乎像一颗要爆炸的火雷。 等了半晌,贺兰没见出来,含烟却出来了。 这个该死的,此刻知道害怕了。 自己做了缩头乌龟,却叫含烟出来为他挡箭。 含烟看见我满脸怒气的站在那里,吓坏了。 怯怯的跑到我身边,乞求的对我说道:“大小姐,您不要这样好不好?” “贺兰大哥他……” 我打断含烟的话,忍耐的对她说道:“含烟,你放心,既然姐姐留下了你,我不会再说什么了的。” “从今以后,你就安安心心的留在凌风关,好好协助姐姐打理凌风关。” 第七章 贺兰子霖惧怕龙庭雪 “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你赶紧回去吧,把贺兰那小子给我撵出来就行了。” 含烟急道:“大小姐,您千万不要这样。” “含烟知道,您是为了我能平平安安的过下半生……” “可是含烟却更愿意留在这里,和你们在一起。” “真的不关贺兰哥哥的事,要不然,含烟就听您的。” “带着阿三伯伯,返回海内好了。” 我便放缓和了脸色,对含烟说道:“含烟,你执意要留下,我没有理由反对。” “姐姐为你考虑的很周到,我们不可出尔反尔,拂了她的一片好心。” “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提要你返回海内的事情了。” “这里真没你的事,那个混小子屡次和我作对。” “总是对我极尽拆台之能事,着实可恨,我今天就要他给我一个交待。” 含烟脸都白了,颤抖着说道:“大小姐,贺兰哥哥……是为了我好。” “难道您……就这么绝情吗?” 听含烟说出这样的话,我吃了一惊。 急忙问含烟道:“含烟,你怎么这样说话?我怎么就绝情了?” 含烟突然双目含泪,几乎有些愤怒的说道:“你不是要杀死贺兰将军吗?” “大小姐,你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含烟都不认识你了。” 我哭笑不得,对她说道:“谁说我要杀死贺兰将军?” “我顶多……顶多也就是揍他一顿。” “问问他,下次还敢不敢和我对着干了?” 含烟还是很愤怒:“大小姐你说得倒是轻巧,谁经得住你揍一顿?” “贺兰哥哥吓得躲在我屋里,死活不肯出来。” 我忍不住笑道:“他也知道害怕我?外强中干家伙!” “有本事,他就在你屋里躲一辈子。” “否则,我在哪里碰见他就在哪里揍他。” 含烟脸都红了,又急又气道:“大小姐你怎么说话呢?” “含烟求求你赶紧走吧,以后就当含烟……不曾认识大小姐好了。” 含烟的话,顿时让我愣住了。 说出这句话之后,含烟自己也愣住了。 她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并且,一边哭,一边转身就朝自己住处奔去。 含烟这次,竟是真的生气了。 从前,不管我如何待她。 她都是从不曾和我说过这样的狠话的,可见,她对我,真的绝望了。 含烟一哭着跑回去,贺兰那小子便再也藏不住了。 一下子蹦出来,用手指着我。 一边虚张声势的大步走着,一边对我嚷嚷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非要把含烟妹妹给惹哭了,还不肯罢休?” “要杀要剐,你冲我来好了。” 我恨得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贺兰的耳朵,拎着就走。 贺兰顿时捂着耳朵,杀猪般的大声叫喊道: “殿下救命,殿下救命……” “殿下,殿下,救命啊!” 我气哼哼的回来,看见神情略微有些疲倦的简渊正懒洋洋靠在卧榻上休息。 他这副疲倦慵懒的模样,真是迷人的紧。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不生贺兰的气。 我想起贺兰被我把耳朵揪得疼极了,最后慌不择口的一句叫喊。 “殿下,殿下,您还不快来……管管你家的疯婆娘啊!” 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 简渊无奈的看着我,叹息了一声。 “阿雪,你和贺兰闹什么呢?” “嚷嚷的整个凌风关都沸腾了,你还……真是我的疯婆娘。” 他声音低低的说着,最后,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我一下坐在他身边,伸出手为他揉着胳膊,肩膀。 对他笑道:“贺兰那混小子,太可恶了。” 于是,我便把从我原本想去见见苏先生。 却被少雄拦住和我辞行,而后,贺兰便赶过来。 催着少雄离开之后,又拦着不要我去送苏先生。 导致苏先生对我不快,他却趁机得瑟自己如何聪明机智。 为我遮盖,然后到含烟的事情,一一说给简渊听。 简渊听后,便抬起一只手,为我拂拂方才和贺兰打闹,落下耳边的一绺散发。 微笑了一下,说道:“并没有谁催着石将军和苏先生赶紧启程。” “此次押解缇弗王进京,原本就是一件从容不迫的事情。” “为了提防柔如王庭暗中动什么手脚,晋伯的意思,宁稳不急。” “稍有什么风吹草动,首先便要就地戒严。” “必须得确保前路无虞,方才可以继续前行的。” 我微微怔了一下,嘀咕道:“那……贺兰为何要假传殿下的命令?” 简渊惊讶的抬起眼睛:“什么?贺兰竟敢假传我的命令?” 瞬间,我差点没有咬掉自己的舌头。 自己一时口不择言,恐怕要为贺兰惹来无端祸患了。 这是在军中,假传主帅命令,哪怕是口谕,也是一件极其胆大包天的事情。 往轻了说,就是戏言无度,会被饬诫,申斥。 往重了说,就是大逆不道,会被军法处置的。 虽然简渊一向宽厚,对贺兰也极其信任。 但每个人都不是圣人,是人都会有猜忌之心。 我正一边不动声色的继续为简渊揉捏肩膀,一边暗自懊悔。 心中想着,要如何把这场没必要的危机化解过去。 却听简渊又慢慢的问道:“你可有记得他的原话?说来听听。” 我顿时抬起头,思索了一下。 对简渊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贺兰很急的跑过来。” “到了就气喘吁吁的对少雄说道,石将军,等着你出发呢!” 简渊紧盯着我问道:“还有呢?” 我摇摇头:“没有了,贺兰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然后……好像又随口问少雄道,和龙将军话别呢?” 简渊笑道:“阿雪,这话就很奇怪了。” “你方才说贺兰对石将军假传了我命令,催促他赶紧启程。” “可贺兰这话里,完全没有提到是我的意思啊?” “无缘无故,你怎么说他假传了我的命令呢?” “贺兰确实催促了石将军,但这个催促的命令,他并没有明确说出是谁。” “就是押解队伍中的一个副将,也可以拜托路过的贺兰。” “若是看见了石将军,催促一下的。” 第八章 知妻莫若夫 简渊眼神宠溺的看着我,笑了。 “也只有你,却单单想到了我。” 简渊能给出这样的说辞为贺兰开脱,正是我心中求之不得的事情。 便装着不在意的样子,点点头。 并且,还对着简渊满不在乎的嘻笑了一下。 “嗯,确实是我想岔了,还以为贺兰催促少雄启程,是殿下的命令呢。” “幸亏这话不会被贺兰知道,否则,又要被他给嘲笑死了。” 其实,我心中,完全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结论。 那是后来在含烟住处,和苏先生说话的时候。 贺兰说道:“你这老先生真是婆婆妈妈的……阿雪原本要去给你送行的。” “是被我拉住了,我见殿下那里催得紧,想着来不及了。” 而我,正是从贺兰那句“我见殿下那里催得紧”的话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但此时,因为简渊的方才的惊讶,已经令我警觉起来。 我突然之间,意识到,简渊对我,可能是可以无限制宽容的。 但是,对于边塞之上,其他的战将来说。 他依然是个威严的统帅,高高在上的二皇子殿下。 他们,依然是不可随意冒犯他的。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信口开河,就置某个人于不必要的嫌疑之境。 简渊继续慢悠悠的说道:“阿雪,你样样都好。” “就是于心思缜密处,尚有欠缺。” 我停下手上对他肩膀的揉捏,睁大眼睛看向他:“殿下何出此言?” 简渊看着我,加重语气道:“我就知道,贺兰必定不会假传我的什么命令。” 我看着简渊,突然觉得,这个看似睿智的人,其实也有自以为是的时候。 但是,我绝不会把这话告诉他的。 有时候,一个看似高深莫测的人。 突然能对着你露出一些不应该的破绽,还是很有意思的。 我便继续手上的动作,口中却笑道: “阿雪原本就是无心之人,心里怎么想的,口中便怎么说。 简渊点点头,却突然道:“不过,这次你却撒谎了。哼哼,欲盖弥彰。” “其实你心里,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我无奈的看着他:“殿下,你不要这么聪明好不好?” “成天和你这样一个动辄便可洞察人心的人在一起,我会觉得很累的。” 简渊又抬起手,安抚的摸摸我的脸庞。 “知妻莫若夫,别人,我不一定能尽皆洞察其详。” “但是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心里还是有些数的。” “来,说说你此刻心中所想的。” “我听听,经过我的一番点拨,是不是突然便有了长进?” 我只得思索了一下:“殿下的意思,是不是贺兰原本只是偶然路过。” “却于无意之中,突然看见少雄正咋咋呼呼的向我告辞?” “然后,他立刻便想到,我一定会从少雄口中得知,苏先生此次和他一同前往大安。” “只是,贺兰怎么会知道苏先生和小武之间的嫌隙?” “知道我正因为此事,对苏先生心存芥蒂?” 简渊看了我一眼:“整个凌风关,这件事情,也就是你一个人不知道。” 我顿时怔怔的看着简渊:“殿下,你……说什么?” “难道,你们早就知道?” 简渊似有不忍的看着我,然后点点头。 瞬间,我真觉得自己心中。 有千万匹疯狂战马,奔腾而过。 简渊可能不知道,他这轻轻地一点头。 便彻底的粉碎了我内心深处,仅存的一点企盼。 比如,苏先生和小武之间的嫌隙。 只是苏先生在偶尔的酒后失德,并不是他真正的存心为之。 那样,就如面对总是看着我没有几分好脸色的晋伯一般。 我依然愿意保持着对苏先生的尊敬和信任,依然消息他是一位德高望重之人。 可是,现实却残忍的,连我想原谅苏先生的借口都不愿意给我。 简渊并没有能真正的体味到我此刻杂乱心境,接着说道: “阿雪,你能这样想就对了。” “贺兰此人,看着嘻嘻哈哈,胸无城府。” “其实,他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贺兰不但心思缜密,而且行事谨慎。” “他知道,此次押解缇弗王去大安皇城,事关重大。” “以我的猜想,他可能立刻想到。” “按照你的鲁莽性子,倘若在去给苏先生送行的时候。” “一句言语不合,便有可能会横生没必要的事端。” “纵然是没有,也不如索性等苏先生从大安返回,你再和他私底下相见。” “到那时,你们师徒之间,便是有什么争执,也无关大局了。” “所以,他便走上前,先把少雄给催促走了。” “不过,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你所认为的,假传我的命令。” “接着,他便拉你去含烟姑娘那里。” “当然了,贺兰也可能原本就是准备去含烟姑娘那里的。” “至于后来,苏先生为何必定要见你?可能也是贺兰没有想到的。” “但好在人多,你也不能说什么。” “不过我想,苏先生之所以决定去见你,向你辞行。” “可能正因为,你在含烟姑娘那里的缘故。” “这样,你只能接受他辞行的话,而不能多说其他。” “苏先生心思诡谲,其内心和外表,绝对是截然相反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对西秦,还是功大于过的。” “仅为一些无凭无据的口舌之争,实在是无法对其加以问责。” “小武先是虐杀数量众多的手无寸铁战俘,而后为了逃脱罪责。” “竟铤而走险投敌叛国,却是事实确凿,罪不容诛。” 我不觉叹了一口气:“殿下,我明白。” “不管苏先生曾经对小武做过什么,都不应该成为小武发泄遽变的托词。” “都是我失察之过,几乎连累西秦的江山社稷。” “连累了殿下……” 简渊微笑了一下:“没有那么严重。” “阿雪,在这件事情上,你完全不必过于自责。” “我们和缇弗王彻底的较量,是迟早的事情。” “这场恶战,无论有没有小武,都是不可避免的。” “只不过,若是没有小武这档子事,你会赢的很开心。” 第九章 两世疏离一世情 “现在,虽然我们胜利了。” “你却因为小武,仍觉得好像还有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不得吁出罢了。” “反正,这件事情,对西秦的影响,其实并不大。” 简渊说到这里,身子突然左倾了一下。 原来是我不觉之间,手上的气力加大,把他揉捏的疼了。 我吓得赶紧放开手,有些无措的看着他。 简渊却注视了我一下,柔声说道:“怎么?” 我只得继续为他揉捏,只是,不敢再分神了。 口中却忍不住嘀咕道:“殿下说的轻巧,对西秦的影响并不大。” “若是我来迟一步,恐怕就再也见不着你人了。” 简渊好像又轻轻地笑了一下:“没那么严重的。” “凌风关虽然被缇弗王突破,但所有的守将都还在。” “阿雪,即使你再晚来两个时辰,我们依然还能坚持的。” 我抬起头:“殿下,到了这会说这种大话可没多少意思。” “你们还能坚持两个时辰?倘若我两天之后才能从卫城返回呢?” 简渊笑道:“你不会的。” “我原本计算着,你应该能更早一些赶回凌风关的。” “当然了,两个时辰,也是李将军他们所能拼死坚守的最后底线。” “阿雪,那天,你若是真的迟过两个时辰。” “如今的一切,可能就真的不复存在了。” 瞬间,我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简渊会身负重伤,而李钰彤等人得以保全。 也明白了,为什么李钰彤在看见我的时候,为什么突然会哭。 原来,简渊一直拿自己当人肉盾牌。 带着凌风关先锋部队,率先和缇弗王军队厮杀。 而让李钰彤殿后,竭力的为李钰彤保存着实力,等候我的驰援。 他是西秦边塞的主帅,即使李钰彤不愿意,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在那个极其险恶的当口,简渊竟决定,宁愿舍弃他自己,也要保住西秦边塞。 而凌风关只要还有一个人在战斗,缇弗王就不能算是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身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勇敢的战士,一个品格伟大的统帅。 他责无旁贷的把这个能战斗在最后的机会,坚决地留给了李钰彤。 而我,若是真的迟过两个时辰。 不惟是他会战死,李钰彤晋伯苏先生等人,可能统统都会殉国。 那时候,我即便当场诛杀掉缇弗王,也是于事无补了。 人死不能复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好似有九条性命。 我突然一下子抱紧简渊,并且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 心里再一次的感到深深的庆幸,幸亏,我回来的还不算是太晚。 简渊轻轻地摸抚着我的头发,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我才颤声说道:“殿下,我真的感到很后怕。” “如果没有小武的推波助澜,以缇弗王优柔寡断的性格,” “断然不会在贸然间就发起这样全面的,激烈的进攻。” “我差一点就失去了殿下,失去了姐姐,失去我最在乎的人。” “还有,凌风关这些和我朝夕相对的同袍战友们。” “如果皆是因为这场遽变罹难,我真的没办法做到不耿耿于怀。” 简渊把我从他的怀中扶起来,深深的看着我的眼睛。 缓缓说道:“阿雪,此事已经过去了,你也不必深究了。” “从现在开始,不要再纠结这件事情了好不好?” “苏先生,毕竟是你的师傅,他又是晋伯的师弟。” “我相信,小武之事,他也是心存内疚忐忑的。” “只希望,他以后能善加约束自己,不可再为老不尊了。” “我们也到此为止吧,不要再牵扯太多了。” 我无奈道:“如果殿下不愿深究,阿雪只得不提了。” “阿雪还要多谢殿下的宽宏大量——小武毕竟是我的人。”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无可推责。” 简渊伸手捂住我的嘴巴:“都说了,不提了。” “我们现在还是来说说,老是惹你生气的贺兰那小子吧。” “阿雪,据我的观察。” “贺兰常喜欢和你嘻嘻哈哈,讨口舌便宜……” 我顿时抬眼,警惕的看着他。 想不到此人……还有暗中观察我和贺兰的癖好? 简渊却似乎浑然不觉,施施然道,“那是他和你熟惯了。” “知道你不惯和人争执,有些故意逗你玩儿,并无恶意。” “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 “以后,不理他就行了。” “不可再对人家的动手动脚的;你手脚上的气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嗯,这话倒是不假。 方才我给他揉捏臂膀,一个走神,简渊就好像被人卸去半个肩膀似的。 见我鼓嘴,简渊便揉揉我的鼻子。 轻轻地笑道:“含烟姑娘的事情,你更是关心则乱。” “为什么必定要人家去她并不愿意去的地方呢?这就是你的固执了。” “你眼中的福乐之地,说不定是别人眼中的地狱。” “你眼中的地狱,说不定却是别人梦寐以求的福乐之所在。” “贺兰就不同了,他一直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待这件事情的。” “他更能清楚,含烟此刻的心思和处境。” “他知道,只有成全了含烟心中所想的,才是对含烟最大的帮助。” “而并不是什么存心的要和你作对,故意的卖弄他的小聪明。” 我看着简渊,不知道为何,心中感到一股失望和懊丧。 为什么在含烟想留在边塞之上的这件事情上,这些人的立场都出乎意料的一致? 好像,在他们的念头里,含烟若是真的返回海内,反倒是不妥似的。 难道,留在苦寒边塞,倒是含烟必然的归宿? 返回安稳的海内,却会害了她不成? 我原本以为简渊能理解我,看来,他并不能够。 我和他之间,毕竟还是隔着两世的疏离。 那一晚,一直还是简渊说的话多。 简渊的谈兴似乎很好,关于苏先生,小武,贺兰。 甚至,还有一些不相干的人。 这些不相干的人,便是苏力青和周达。 这个人虽然一大一小,却在训练赛部战士这件事情上,甚为相得益彰。 第十章 胜利后遗症 周达虽然是给乡野莽夫,却贵在凡事俱是务实本心。 苏力青虽然年少,可从小到大在蛮夷草原所经受的严苛风霜雪雨。 已经叫他知道了什么忍辱负重,什么叫适者生存。 尤其是柔如王庭获悉,苏力青被西秦任命为赛部左副统领之后。 便毫不客气的,对留守在草原上的赛依部族进行了一番残忍清洗。 如今,柔如王庭彻底的战败,更加坚定了这个赛依小首领归顺西秦二皇子的决心。 原来,这个人小鬼大的东西,竟已经无师自通的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与其觊觎西秦海内的美丽富饶,妄想做它的主人。 不如踏踏实实的归顺西秦,做它的子民。 苏力青虽然小小年纪,却志气高远。 他一心想靠着自己的战功,或者,能在不久的将来。 为他们这些四处流浪的赛依人,获得一处可以永久停留的故乡。 哪怕背负着骂名,他也在所不惜。 ………… 一觉醒来的时候,似乎已经天色微明了。 我才发现,自己竟靠在简渊的怀里,沉沉的睡了一夜。 简渊为了我能睡得舒适,就那么双臂环着我。 背靠着卧榻,好像连个姿势不曾换过。 但是,我却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不能动了。 又酸又疼,连耳朵都被压褶的痛疼不已。 这不知道我这一觉,睡得到底有多沉? 我隐约记得,自己应该一直是在听简渊说话的…… 我什么时候钻进他的被褥里,什么时候又靠近他的怀中,竟印象皆无。 看来,我是被简渊给催眠了。 也难怪,这些天,我真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开始是担忧简渊伤势,然后便是因为小武。 还有,苏先生…… 对简渊伤势,我虽然焦虑,还觉得自己有些能使得上的气力。 还在自己的可掌控之中,只是需要精心照看着他便可。 可是,只从知道了小武的事情,尤其是听了李钰彤的一席话之后。 我的精神上,真的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煎熬。 简直一想起此事,心中就如同火烧一般。 虽然我竭尽全力的掩饰着,尽量装着淡定。 但我目光之中剧烈的焦躁还是瞒不过简渊,让他更加的担心我。 简渊觉得,在被小武背叛的这件事情上。 如果我充满了恨意,事情就好办的多。 一个人如果恨某个人,某件事情,情绪便会得到某种程度的固定。 然后,心中想的,不过是如何去清除掉那些令其所仇恨的东西。 这样,即使有郁结,却等同某种信念。 如果这个人对一件原本该产生恨意的事情,对一个明明该产生恨意的人。 不但产生不了恨意,却因为无法言说的郁结。 导致其双目灼灼发亮,神情极度焦躁,那是很恐怖的。 就心中好像郁积了雷霆万钧的怒火,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 最终,所焚毁的,只能是这个人的自身。 简渊很满意他不停的絮絮叨叨,最后,竟真的令我昏昏入睡了。 这是煎熬了我许多天以来,第一次这样安慰的沉睡。 我本来,还想对他说说苏先生的。 苏先生和我告别时,那些莫名奇妙的话。 那种古怪的神情,总让我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可是,我总是插不上嘴。 总是……插不上嘴…… 简渊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了我的转动。 便轻轻地嘟囔道:“阿雪,再睡一会儿吧。” 于是,我又重新靠近他的怀中,拥抱着他,再次慢慢的闭上眼睛。 出乎我们的意料,苏先生和石少雄押解缇弗王返回西秦皇城大安的行程竟异常的顺利。 在西秦举国欢腾的时刻,朝廷嘉奖的驿报很快就快马加鞭的送往西秦边塞。 因为这样重大的事情,终于连流连云台瑶殿,一心求仙问天的皇帝都惊动了。 毕竟,能获得这样人人渴望已久,却连想都不敢想的胜利。 负责监国的太子和青妃母子是绝不会放过这样好的,在皇帝面前邀功的机会。 虽然这场战役是二皇子简渊率领边塞被抛弃众将士于饥寒交迫之中,拿性命拼出来的。 但那又如何?简渊远在边塞,见不到他们的父皇。 太子也不可能给他这种申述告状的机会,更不会承认,西秦的朝廷曾经抛弃过他们。 一切,都只能说明太子知人善用,御臣有术。 说不定皇帝一高兴,觉得太子治有方,还会来个尧舜禅让呢。 尤其是青妃娘娘,这样一想,简直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忙忙的令太子一定要大大的奖赏他那个傻不拉叽的的皇弟,若不是那傻小子一味死守硬抗。 他们母子还真就捡不到这样一个天大的便宜,赏,重重的赏! 无论如何,一定要安抚住简渊,安抚住西秦边塞的众将士。 于是,在缇弗王到达西秦皇城大安的第二天。 在西秦太子的诏令下,西秦通往边塞的物资,兵源通道终于被再一次打开。 我也再一次的明白了,为什么柔如王庭举全族之兵,意欲攻夺西秦江山。 为什么,西秦的邻国,几乎都在秣马厉兵,虎视眈眈。 就这么一个看着好像已经如此孱弱的国家,一旦朝廷的旨意下来。 边塞所有防线上的将士,顿时便吃上了雪白米饭和足额的大馒头。 大批雪亮崭新的盔甲,刀箭,新的战靴,棉衣,大批神骏的战马。 随着大批年轻的征夫一起,源源不断的送到了边塞之上。 甚至,连苏力青的赛部因为作战英勇,都受到一视同仁的嘉赏。 附近海内的城池长官,为了表示对边塞将士浴血奋战的感谢和敬仰。 主动联络起来,以慰问的名义,不辞劳苦的给边塞上送来各种肉食美酒。 整个西秦边塞之上,仿佛在经历了漫长难熬的严冬过后。 突然的,便迎来了鸟语花香醉意熏染的春天。 一时之间,整个边塞之上。 最常见的,并不是衣衫单薄,盔甲破旧,却神情坚毅悲壮的兵士了。 随处可见的,都是因为痛饮庆功酒,而醉得东倒西歪的军中将士。 李钰彤和贺兰更因为往各处分派物资,新补充的兵源,忙到焦头烂额。 第十一章 醉酒闹事 只从简渊身体康复,能坐堂升厅议事之后。 这两天里,晋伯几乎寸步不离的跟他在一起。 晚上,他们也会在帅府议事大厅呆很久。 他们之间,总好像有商谈不完的事情。 我对晋伯和简渊之间所商谈的事情,向来不感兴趣。 所以,我很少去帅府议事大厅,除非得到简渊的诏令。 我这种丝毫不干涉二皇子殿下任何事务,也不过问的做法。 晋伯倒是很赞赏的,似乎也终于大大的缓和了我和这个老头儿之间的关系。 其实,这两天,我也够焦头烂额的了。 先是燕阴口李波令人快马加鞭送信到凌风关,让我赶紧过去一趟。 原来,一些吃醉了酒的西秦兵士专门跑到赛部营前,对赛部的兵士出言不逊。 无端受到羞辱的赛部兵士顿时群情汹涌,偏偏身为燕阴口主帅的李阔海自己也吃酒吃醉了。 一听部下的兵士们趁醉闹事,竟然大手一挥。 口齿不清的说道:“闹事?闹事……谁敢闹事?” “军法处置,斩,斩,斩……” “统统,都斩掉……斩掉……” 话未说完,人却如一摊烂泥,歪倒在帅案后的靠椅上呼呼大睡过去。 李波吓坏了,喝止住意欲起身,跑出去传主帅号令的传令兵。 又不敢把此事马上禀报给二皇子殿下,若是被殿下看见他父帅竟如此的烂醉如泥,该如何是好? 只得令人赶紧快马加鞭,前往凌风关暗地里请我。 等我赶往燕阴口的时候,赛部和西秦醉酒兵士之间的械斗,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幸亏李波不善饮酒,周达则有着一种本能的,粗中有细的谨慎。 当他看见大批犒赏军队美酒佳肴送往燕阴口之后,首先想到的便是。 往常在乡村里,年节过后醉酒的蠢人粗汉们。 都会发生一些口角,打斗,闹得不亦乐乎。 目前,赛部的地位还很尴尬。 大家都清醒的时候,有军纪约束着。 就是彼此心存芥蒂,也可相安无事。 倘或都喝醉了,极可能会有什么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一旦发生什么言语冲突,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这个简渊口中“指到黄河干到边的”粗汉。 竟成了燕阴口唯一一个意志坚定,没有喝一口酒的人。 并且,他还主动找到苏力青,提议赛部的将士们尽量少饮酒。 苏力青很聪明,立刻就明白周达的意思。 于是,虽然赛部也和燕阴口其他西秦兵士一起开始了庆功宴。 但他们的饮酒量却是被控制的,除了极少数酒量不佳的。 赛部的兵士们,几乎都保持着清醒。 这也是冲突发生过后,远比西秦醉酒兵士彪悍的赛部,还能被苏力青和周达约束住的原因。 当初,为了服众,也为了更好的牵制。 李波被简渊任命为赛部的正统领,但李波其人老实平庸。 又对其父李阔海唯命是从,受其影响。 所以,他名义上身为赛部的正统领,却很少管理赛部的事务。 渐渐地们,他这个正统领就形同虚设,甚至很少踏入赛部军营。 整个西秦边塞上,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知道赛部真正的首领,其实是苏力青。 因而,在提到赛部的时候,很多人往往会用苏力青部代替。 比如现在,面对这样紧急的情况。 李波根本就忘记了,他才是赛部的正统领。 慌乱之中,竟跑到城墙之上,紧急抽调了一批还没有来得及换防喝庆功酒的西秦清醒兵士。 对西秦醉酒之后,几乎失去理智的兵士进行了一番严厉的压制威吓,方才把一场流血争斗暂时阻止了。 但那些酒醉兴奋,忘乎所以的西秦军士,并不愿意就此罢休,双方依然僵持不下。 武功平平的李波在军中原本就没有多高的威望,只是仰赖其父和妹妹,人又谦和良善。 更兼平时,在燕阴口西秦兵士的眼中。 认为身为赛部正统领的李波,肯定有偏袒赛部的倾向。 他们暂时能被李波带入弹压,与其说畏惧李波。 不如说只是一种酒醉心里明的,对军法的本能畏惧。 所以,这些酒醉之后的西秦兵士,并没有真的把李波放在眼中。 而且,因为李阔海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还有越来越多失去约束的酒意熏染的将士们,持续不断加入这场混乱。 本着法不责众,人多起哄的心理。 这些原本就喜欢呈弄口舌的西秦兵士,在几个为首挑起事端的兵士煽动下。 愈发的向对过赛部兵士肆意讥笑,尽情辱骂。 好像他们在这边塞之上,受了这么长久的困苦煎熬。都是赛部造成的。 在这种根本无法遏制的吵骂不休之中,双方的忍耐都在不断的消磨殆尽。 原本就因为身负之名背叛之名,又在而后的战争之中。 出于自保,帮助异族人屠戮本族,心怀对自己种族愧疚的赛部兵士。 在西秦醉酒兵士无休止的辱骂和挑衅揭短之中,几乎眼睛都红了。 最后,连苏力青都无法隐忍了。 周达眼看着眼中含泪,慢慢举起手中战刀的苏力青。 慌得一下子扑过去,死死抱住苏力青胳膊。 大声叫喊道:“左统领不可……左统领能要冷静啊!” 李波更是急得汗如雨下,恨不得立刻挥刀斩杀了西秦醉酒兵士之中,那几个带头寻衅闹事的。 可是,他又知道。 此刻,如果他贸然开了杀戒,只会更加的激化矛盾,令场面更加不可收拾。 而那些寻衅的西秦兵士更是趁机大叫大喊道:“看吧,这些卑贱的蛮夷都是喂不熟的狼。” “他们竟还想对我们举起屠刀,快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就在西秦那些醉酒兵士依旧振臂辱骂不休,如痴如醉,群情汹涌。 所有的赛部兵士握紧手中兵器,双目冒火。 准备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一雪耻辱。 苏力青在周达的搂抱下,牙齿咬得格格响,李波仿佛已经身临万丈深渊的时候。 突然有人在远处大声喝道:“放下武器!都肃静!龙将军来了!” 顿时,燕阴口偌大的赛部兵营前,有霎时间的静寂。 第十二章 安抚苏力青 可这种静寂,真的只有很短的时间。 随即,就有一个西秦兵士满不在乎的高声嘲笑道:“什么龙将军?” “那个成天陪着殿下睡觉的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吗?嗝……” “哈哈哈,你们都怕她?嗝……老子可不怕!” “就是她坚持要留下这些该死的人,这些狼心狗肺的蛮夷!” “老子就是死,也不会和这些卑贱蛮夷称兄道弟的……” “老子……啊!” 这个狂妄的西秦醉酒兵士声音虽然很高,但他突然飞起的身体连着他的惨叫声,却更高。 原本静寂的人头顿时攒动起来,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一起抬头。 瞪大了眼睛,想看看这个突然高高飞起的,惨叫不断的人将要飞往何方? 远在众人之外的我,坐在缇鹤兰那匹雪白的西域宝马背上。 用右手挥出的罡力,把那个出言不逊的西秦兵士吸附过来之后,高高的激射向半空之中悬浮着。 大声喝道:“西秦的兵士们,你们给本将军听着。” “海内的城池给边塞送来的美酒佳肴是犒赏大家的,不是叫大家吃醉了之后,向自己人寻衅闹事的。” “赛部已经归顺西秦,他们已经是西秦的子民,是我们的手足。” “在不久前的燕阴口生死存亡之际,是他们和我们同仇敌忾,共同抵御强敌。” “若是没有苏力青部的英勇作战,损失过半。” “还能有今天你们的出言不逊,对他们的肆意羞辱吗?” “现在,你们在干什么?” “翻脸无情,同室操戈吗?” “西秦的兵士不要狡辩,你们没有存心挑衅,我眼睛不瞎!” “你们聚集起如此众多的人,围攻在赛部军营前。” “难道你们是打算向赛部的兄弟们敬酒吗?以谢燕阴最后之战中。” “他们拿性命换来的,你们如今的活命之恩吗?” 被我用掌中巨大罡力悬指在半空之中的那名西秦醉酒兵士,因为惊吓过度,已经晕死过去。 我突然把手掌之中的罡力放松,那名高高悬浮在半空的西秦醉酒兵士便迅速坠落下来。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之中,眼睁睁那名兵士就要直直坠地,脑浆迸裂而亡。 就在他身体即将摔落地面的瞬间,我便用掌中发出的罡力微微一带。 令他只是重重跌落,却没有当即身亡。 我厉声说道:“现在留下这个狂徒性命,不是本将军心存偏袒。” “而是要等其人酒醒之后,审问明白,再行军法处置!” 赛部营前借酒起哄闹事的西秦将士们,酒意早就被惊吓醒了大半。 在我的厉声呵斥下,很多人竟不由自主的双膝一软,顿时跪伏在地上。 随即,这种跪伏像无数颗石子击向水面而溅开的波纹一般迅速扩散。 眨眼睛,所有的西秦将士便全部跪成一大片。 见此情形,赛部的兵士在苏力青的带领下,也悉数全部齐刷刷跪下。 我方才翻身下马,大步走向李波等人拉起的警戒线。 李波见我走过来,才敢放松警戒,带领所有负责警戒的军士给我行礼。 我摆摆手,李波便令所有人后退一步。 我便站在跪伏的西秦和赛部将士之间,面对着苏力青部。 高声说道:“赛部的兄弟们,请起吧。” “谢龙将军!” 随着几千赛部人雄壮整齐的呼谢声,苏力青和周达便率领着所有的赛部兵士齐刷刷站了起来。 西秦边塞只从收编了赛部以后,为了表示一视同仁。 不久后,赛部的兵士也加入了整个西秦边塞的轮流换防。 在燕阴口大战中,生死存亡之际,苏力青率领的赛部英勇顽强,却损失惨重。 除了外出换防的两千多赛部兵士,当时留守燕阴口的,几乎损失过半。 从这里,也体现了蛮夷人骁勇善战。 面对强敌,在阵地尚能坚守的情况下,不畏生死的特性。 所以,连简渊都对他们不住口的大加赞赏,称他们不愧为天生的战士。 在为边塞将士请求朝廷封赏的奏表里,要求朝廷对赛部和西秦将士一视同仁。 后来,我们又给赛部补充了一些愿意投诚西秦的蛮夷战俘。 但和缇弗王最后的这一次殊死较量中,我们抓获的俘虏并不是太多。 我和贺兰石少雄在青山城和缇鹤兰的对决,我单独和阿雅的弟弟莫伊的对决。 都因为根本没有抓捕战俘的时间和条件,只能任其自行溃逃。 凌风关之战,更因为情势已经极度险恶。 除了大量被我杀死的柔如兵士,其他的。 也在凌风关将士精疲力尽 ,无暇兼顾之际,差不多悉数望风溃退逃散了。 反倒是李钰彤贺兰他们最后率兵增援燕阴口,里外合击,抓捕了几千战俘。 这些战俘,除了一些宁死不屈的。 胜负重伤,无法医治的,其余愿意放下武器的,数量不足三千。 所以,现在留守赛部军营的赛部兵士,其实只有不到五千多人。 我看着这些脸上还带着怒容的赛部兵士,缓缓的抬起一只手,摘下自己的战盔。 然后,我一只手抱着自己的战盔,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 躬身弯腰,给他们行了一个极其隆重的蛮夷礼节。 包括苏力青在内,所有的赛部将士都愣了一下。 然后,他们在苏力青的带领下,也齐刷刷摘下头上战盔。 一只手抱着战盔,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对着我回了同样的,他们蛮夷人最隆重的礼节。 我再一次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 高声说道:“赛部的弟兄们,我在这里,代表所有酒后无礼的李阔海部兵士,给大家赔礼了!” 李波也紧随其后,对着所有的赛部将士握拳躬身。 深深的揖礼下去,极其诚恳的大声说道:“赛部的兄弟们,对不起!” “我李波身为赛部正统领,却叫众位兄弟受到羞辱委屈,实在是罪该万死!” 我的这位李波大哥,直到此时。 才一头冷汗的忽然想起来,他才是赛部的首领。 赛部受到西秦将士的挑衅羞辱,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旁观者。 而他方才慌乱之中,盲目的从城墙之上。 第十三章 心中的毒蛇 而他方才慌乱之中,盲目的从城墙之上。 抽调大批兵士对西秦醉酒将士的弹压,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行为。 幸亏,那群醉鬼根本就无法却思索这其中的关窍。 否则,他们认为李波此举,其实是赛部更大的挑衅,那就真的糟了。 可是,李波致歉的话语,却引来赛部兵士一阵集体的意味不明的沉默。 因为燕阴口西秦将士醉酒闹事,为了安抚赛部激荡的情绪。 进行公正妥善的处置,我在燕阴口足足呆了三天。 李阔海第二天酒醒,得知事情的全部经过,后悔的差点没有拿起宝剑剁了他自己。 一大早便赶往凌风关,亲自向简渊负荆请罪。 为他身为燕阴口主帅,老大半辈子的了。 却因为一时的胜利,得意忘形,贪杯误事。 神志不清之中,差点酿成不可收拾的大祸,请求二皇子殿下严厉惩罚。 尤其是,燕阴口一个普通的兵士。 竟敢公然的,当面对我和二皇子下出言不逊。 他身为主帅,实在是难避嫌疑。 而此时,简渊才知道,和艰苦守城比起来。 能平静的承受一场巨大的,出乎意料的胜利,竟是更加艰难的事情。 简渊对李阔海进行了严厉的口头训斥,然后便让他赶紧先行返回自己的驻地。 务必妥善处置好此事,惩罚带头闹事的西秦醉酒将士,安抚好赛部将士。 其他的事情,待一切安顿了再说。 然后,简渊赶紧发下军令,军中不准再肆意饮酒庆功。 严防将士们酒后乘兴寻衅闹事,徒增事端。 李阔海返回燕阴口之后,立刻对挑衅辱骂赛部将士的西秦醉酒将士展开调查。 而此刻,那些趁着酒意胆大包天的西秦寻衅将士们早就吓得三魂丢了六魄。 除了当场辱骂我的那个无法无天兵士,谁也不愿意承认。 昨天在醉酒之后,对赛部进行过寻衅辱骂。 有的人即使被人指证,无可逃脱。 被抓获之后,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声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恳求元帅和龙将军饶恕。 于是乎,有痛哭流涕,拼命磕头求饶的。 有自己拼命扇自己耳光,嚷嚷着要去给赛部将士赔礼道歉的。 有拼命叫喊冤枉,说自己绝不会干出那样事情,说出那样话的。 一时之间,整个燕阴口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所有的人都清楚,一旦被坐实了挑衅辱骂赛部的罪名。 就等同于公然辱骂挑衅龙将军的那个蠢货,只有死路一条。 别说肆意煽动军中仇恨,差点酿成内讧流血事件了。 作为属下,公然辱骂功高盖世的将军,还捎带上二皇子殿下。 那就不是军法处置那么简单的事情了,甚至,是可以株连九族的。 可是,李阔海如果不这么做,不找出那些为首闹事的人加以严惩。 却把这件事情按照内部寻衅闹事矛盾处理,不了了之。 却担心,不但我和二皇子殿下这里无法交代,肯定也会寒了赛部将士的心。 这个戎马半生的老将一怒之下,竟砸烂了朝廷刚刚赏赐给他的几瓮御酿美酒。 我和李波再一次走进赛部的兵营。 昨天,在我和李波的赔礼道歉之下,赛部将士激怒的情绪得到很大缓解。 但那些西秦醉酒兵士的辱骂,依旧像一条条冰凉滑腻,可怕可恨的毒蛇。 不停的在他们心中四处爬行,引起一阵阵动荡不安的惊悸,厌恶。 这使得赛部第二天一早的例行换防,几乎不能成行。 差点延误了规定时辰,招致赛部会被军法处置。 好在苏力青虽然年少,却很有几分决断,周达平时在赛部也很有威信。 两个人一起做好做歹,才顺利换防完毕。 但是,我心中明白。 如果不把赛部将士心中那些四处窜行的毒蛇全部清除殆尽,迟早还是会闹出事情的。 赛部几乎是我一力促成的,事实证明,这些投降的蛮夷人也是忠诚的。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一支骁勇善战的队伍,白白的消耗在两个国家的仇恨之中。 尽管我命令营前当值护卫不要进去禀报,苏力青还是闻讯,带着两个随身护卫急匆匆的迎接了出来。 周达也紧随其后,赶过来给我和李波见礼。 苏力青稚气的面孔上,一双漆黑眼眸之中,目光似乎更加沉静坚毅。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苏力青。 我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自己的弟弟龙庭宇,以及像六儿那样西秦的孩子。 这个他这个年纪,原本正应该依傍爹娘左右撒娇索爱。 稍有不合意,甚至会像我那个傻呵呵的弟弟一样。 满地打滚,哭闹撒赖。 可是,他却过早的承担起身为赛依首领之子的沉重责任。 不但数次拼杀疆场,还得背负一些更加沉重的东西。 神情之中,总是透着一股叫人心疼的坚强和懂事。 令人不得不对这个年纪小小的将领,另眼相看。 “龙将军,李统领……” 如今的苏力青早就不对我们行蛮夷人礼节了,而是像所有的西秦将领一样。 对我和李波握拳躬身,行军中将领相互参见礼节。 我和李波赶紧给他和紧随他后面的周达回礼,问讯。 寒暄毕,苏力青和周达才把我和李波迎进赛部极其简陋的统领议事厅。 当初把赛部全部归纳到燕阴口,是因为凌风关没有空余的军营安置这么多人。 而城池阔大的燕阴口,则因为是主帅李阔海的驻地,有空闲的储备军营。 但是,赛部将士毕竟都是战俘。 虽然二皇子殿下三令五申,要把他们和西秦的兵士一视同仁。 但李阔海终究还是不能做到这一点,从眼前过于简陋的赛部统领议事厅就可以看得出来。 见我不停的打量着苏力青和周达两个赛部左右副统领,每天商谈议事的地方。 李波的神情之中,甚为忐忑。 就像当初我在雪地泥泞之中,打量着那些赤着脚的蛮夷战俘。 他几乎有些气短心虚的轻声说道:“阿弟……” 我微笑着对他点点头:“大哥,你这个赛部正统领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在这里办过公事?” 第十四章 事与愿违 李波的脸,顿时就红了,口中呐呐不出一言。 周达赶紧憨厚的说道:“龙将军,李统领每日事务繁多。” “我和苏力青左统领若是有事,会专门去向他汇报的。” 李波叹气道:“是我的失职,右统领不必为我开脱。” 我含笑说道:“殿下当初令你为赛部正统领,也是因为大哥忠厚。” “其实我们也知道,赛部的事情,你也无法插手。” “我并没有责怪大哥的意思,其实这样也好。” “把真正的权利还给他们自己,才能让他们感到安心。” “说起来,也只有大哥你才能愿意这样做。” “若是换了哪个喜欢指手画脚又自以为是的人做正统领,说不定就没有了如今英勇善战的赛部。” 我看着满脸惭愧的李波,再一次安慰他道:“真的,大哥,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样呢?” 苏力青对于西秦语言,终究还是有些生疏。 但却已经可以听得懂很大部分,他一直没有说话。 在听了我和李波的交谈之后,用蛮夷语言对我说道: “请龙将军不要责罚正统领,他和将军一样,是个好人。” 我点点头:“当然,我替他谢谢你,苏力青。” “正因为他是个好人,当初殿下才令他做赛部的正统领。” “你也是一个真正善良正直,勇敢的好孩子。” 我的赞赏令苏力青青涩的微笑了一下,然后。 他又用生疏的西秦语言对我和李波说道:“将军,统领,请坐。” 我和李波坐下之后,两名赛部的护卫分别给我们献上一盏清水。 蛮夷人不怎么喜欢喝茶,但西秦边塞上却没有他们爱喝的奶茶。 所以,他们只饮用清水,亦拿清水待客。 我对苏力青和周达说道:“昨天发生的事情,李元帅酒醒之后,很是痛悔。” “今天早晨,他已经亲自前往凌风关,请求二皇子殿下的惩罚。” “现在,我和李统领代表李元帅,再次向赛部的兄弟们赔礼道歉。” “希望两位副统领不计前嫌,仍旧带领赛部兄弟,和李元帅团结一致。” “大家齐心协力,固守好西秦这万里边塞。” 周达嘿嘿的笑了两声,看看苏力青,却没敢先说话。 毕竟,当着正统领和左统领,还没有他这个右统领先说话的份儿。 我很理解周达,抛开他原本和我老乡的瓜葛不说。 作为一个听话的属下,对我再一次的道歉和劝慰,他只有接受的份。 尤其是,他原本是西秦人。 对赛部受辱的憋屈心情,并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情愿像往常一样,做个和事佬儿。 一时间,我们仨的目光,都看向似乎是一团稚气的苏力青。 苏力青几乎连沉吟都没有,对我抱拳躬身道: “请将军恕罪,赛部……不接受李元帅的,道歉。” 李波吃了一惊,一下子站起来,看着苏力青失声道:“你?” 这个孝顺的儿子不能相信,竟然有人当着他的面,直接蔑视他的父帅。 苏力青却迎着李波的目光,毫不相让。 “请李统领恕罪,我们……不接受李元帅,毫无诚意的歉意。” 李波气坏了,对苏力青大声说道: “我和阿弟都是父帅的儿子,我们一起到这里,代替父帅向赛部道歉,我们哪里没有诚意了?” 苏力青冷笑了一下:“我相信,将军和李统领……的诚意。” “却无法相信……李元帅的,诚意。” 可能觉得西秦语言说的实在是费劲,苏力青突然把脸转向我。 用蛮夷语言直截了当的说道:“请龙将军原谅,我们赛部,已经不愿意和李元帅共驻一城了。” “当初,我们是将军的俘虏。” “而后,又是将军让我和我们赛部存活下来。” “我们之所以对西秦死心塌地,危难之时,情愿协助李元帅屠杀自己的部族同胞。” “不仅仅是王庭残忍的清洗杀死了我们之中,很多人的亲人。” “更大的原因,是我们整个赛部出于对将军的感恩。” “所以,如果将军还准备要我们赛部这支队伍。” “请将军答应,从今以后,我们赛部都只能作为您的部属。” “我们只跟随将军,听从将军指挥,为将军效命。” “哪怕赴汤蹈火,赛部也万死不辞!” “若是将军不肯答应,苏力青请辞赛部左统领之职。” “要杀要剐,听凭将军处置。” 苏力青说完,便单膝跪下,双手握拳于顶,等候我答复。 苏力青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不仅叫略懂蛮夷语言的李波听得呆住了。 连我一时之间,也有些手足无措,懊悔不迭。 我终于明白,赛部和李阔海长久以来的积怨。 因为这次意外事件,彻底的爆发了。 而我方才进门时的话语更是不慎,完全不应该提及李阔海去了凌风关。 这种原本是想表达诚意的话,听在心怀芥蒂的苏力青耳朵里,竟是弄巧成拙。 只会令苏力青觉得,李阔海酒醒之后。 不是第一时间来赛部看望,表示歉意。 而是先去凌风关,寻找二皇子殿下。 如此急于洗清自己身上罪责,完全不把赛部的感受放在心里。 哪怕这个消息是我带给他的,也只会令他感到更加的失望和愤怒。 所有这些,终于促使他下定最后决心,要坚决的脱离李阔海。 虽然,天地良心,此刻我和李波来到这里。 原本是想安抚赛部的,并不是想分裂他们和李阔海的。 可一切,却因为我一时思虑不到,出语不慎,竟造成这样事与愿违的局面。 简渊说我于心思缜密处,尚有欠缺,果然是真知灼见,一针见血。 瞬间,我心中对自己这种思谋不到的懊丧,简直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了。 我知道,这些在草原上长大的蛮夷人,大多数都是些性情刚直之人。 他们和西秦男子不一样,并不喜欢兜来兜去的和人猜心思。 更多的时候,都是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的。 从来都不明白,什么叫委婉说话,什么叫应该有所顾忌。 就像此刻,如果不是当着李波的面。 第十五章 石少雄打跑苏先生 苏力青对着我,这样的话说说也就罢了。 可是,当着人家李阔海儿子的面。 却说出这样失望决绝的话来,可就尴尬了。 可是,赛部,包括苏力青这孩子,他们哪里知道这些? 我本欲伸手去拖起苏力青,可看他那架势,是不得结果,决不罢休的。 此刻,真是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做,都有可能会是不妥。 我即不能附议苏力青,拂逆义父李阔海。 可这样敏感时候,我又不能断然拒绝苏力青的请求。 绝望于整个赛部,令事情更加的不可收拾。 现在,简渊和贺兰都不在我身边。 要我立刻拒绝或者答应苏力青,作出这样重大的决定,我真有些犯难。 无奈之下,我下意识的看看李波和周达。 好像希望能从这二人脸上,能找到什么启发似的。 李波以手扶膝,僵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周达见状,赶紧握拳对苏力青说道:“左统领,快不要这样为难将军了。” 苏力青固执道:“将军答应或是不答应,一句话……有什么为难?” 周达道:“统领年轻,赛部是二皇子殿下谕令驻扎燕阴口,归李元帅辖管。” “赛部若是想跟随将军,也需我等和正统领一起,前往凌风关,面见殿下请求裁断。” “此刻,便是将军答应了,也是无济于事。” 我心中暗暗感激周达的粗中有细,剔透解释。 又赞叹于简渊的御下看人,还真是不差的。 便也竭力从容的对苏力青说道:“苏力青,无论赛部要和谁在一起,其实都是小事。” 苏力青立刻抬起头看向我:“将军是答应苏力青了?” 我紧盯着他的眼睛:“可是,苏力青,你心中一定要明白一件事情。” “我们需要的,是一支绝对忠诚于西秦,忠诚于二皇子殿下的队伍。” “而不是单单只绝对忠诚我龙庭雪的私人护卫!苏力青,你的赛部,能做得到吗?” 见苏力青沉默不语,我继续说道:“苏力青,我知道,我这样说,让你很为难。” “赛部和我的感情深,和西秦,和二皇子殿下,其实都还很陌生。” “就像此刻,你们甚至已经和李元帅有了很深的隔阂。” “你的诚实一定会让你毫不犹豫的说,我们做不到!” “你没有立即对我说这句话,并不是你突然学会了有所保留。” “而是因为,赛部的处境更加艰难。” “草原,你们已经回不去了。” “西秦,又到处充满了排挤和羞辱。” “哪怕你们已经拿出了自己的生命和鲜血,却依然换不来最起码的尊重和认可。” “所以,你们想追随我。” “可是,苏力青,我相信,赛部都是些铮铮铁骨的汉子。” “赛部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你们只需要不断的成长,强大。” “只需要拿出你们真正的忠诚和勇敢,战功和荣誉。” “西秦既然已经接纳了你们,无论哪里,都是你们的立足之地。” “苏力青,振作起来,相信我。” “艰难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力青的漆黑透彻的眼眸之中,突然有些蕴氤。 然后,他对我点点头。 这个坚强的孩子,此刻心中,即难过于我委婉的拒绝。 又好像从我的话语之中,明白了些什么。 只是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领受罢了。 他只是愿意相信我,哪怕,我什么真正的承诺也没有给他们。 燕阴口醉酒西秦兵士挑衅辱骂赛部事件之后,严厉惩处了几个为首闹事的。 其余趁醉起哄的兵士,均被严厉诫饬。 主帅李阔海罚俸三个月,李波被免去赛部正统领。 为了嘉奖赛部忠诚勇猛,忍辱负重,顾全大局。 嘉奖苏力青为赛部统领,周达为副统领。 所有赛部将士,均赐予厚赏。 凡有战功之人,除升职之外的,均予以提俸。 在没有特别大的战事之前,赛部暂住燕阴口,仍归李阔海辖管。 但赛部营中所有的内部事务,苏力青和周达均可以自行处置。 这样,赛部的生存环境,就可以相对的轻松些。 好容易安顿好这些叫人一个头两个大的纠纷,边塞被柔如军队打破的防线也整顿的差不多了。 押解缇弗王进京的石少雄从大安返回边塞了。 却不见了苏先生。 丁翼报进消息,正在等候的众人,简渊晋伯李钰彤他们还可,只是神情略有询问奇怪。 我的心却在瞬间噗通了一下,好像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终于应验了一般。 抬眼,便看见贺兰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石少雄已经大踏步的进来了,风尘仆仆的脸上,分明还有气忿之色。 他见了简渊,便“噗通”一声,单膝跪下,以手触地,给简渊行觐见之礼。 “末将石少雄,奉命押解缇弗王去大安。” “托殿下鸿福,一切顺利。” “今完成殿下将令,特向殿下回禀并缴回令牌。” “圣上和太子殿下的圣谕回执,另行呈上。” 说完,便双手碰上将令牌。 丁翼上前,双手接过令牌,恭恭敬敬的放在简渊的帅案上。 简渊点点头:“石少雄,你此次押解缇弗王去大安,劳苦功高,辛苦了。” “只是,为何只有你一人前来回复?苏先生呢?” 石少雄听二皇子殿下这么一问,顿时趴下身子,双膝跪地。 给简渊磕了一个头,粗着嗓子说道:“属下请殿下责罚,那个老东西……被末将给打跑了。” 这个二愣子此言一出,连简渊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晌,简渊才缓缓说道:“这是从何说起?到底怎么回事?” 石少雄立刻抬起头,冲口而出的想说什么。 突然看见我和李钰彤,还有儒雅温润的简渊和贺兰,顿时欲言又止。 最后,梗着脖子涨红了脸。 说道:“属下……属下说不出口……” “反正那老东西不是人……请殿下惩罚小人便是。” 晋伯见石少雄当着二皇子殿下和众人的面,全不顾忌他。 口口声声叫苏先生老东西,还说苏先生不是人,脸上便觉得有些挂不住。 第十六章 缇鹤兰游说寒弋 虽然心里知道不该插嘴,但还是忍不住。 沉声对石少雄说道:“石将军,我师弟奉令,和将军一起押解缇弗王去大安。” “他年迈老朽之人,难免昏聩糊涂,口舌之间,将军应该多包容才是。” “为何口口声声出言不逊?不但辱骂于他,还说什么把他打跑了?” “难道,我师弟道武功,还怕将军不成?” “今天当着殿下的面,请石将军务必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师弟他到底是被将军暗算了?还是怎的?” 的确,以苏先生的武功内力,石少雄虽然年轻勇猛,却未必是其对手。 所以,石少雄说苏先生被他打跑了,实在是难以令人信服。 晋伯觉得,更大的原因,可能是两人在发生争执之际。 性格鲁莽暴躁的石少雄趁其不备,暗算了苏先生。 石少雄听晋伯如此质问,顿时的急脾气就上来了。 脖子一梗,怒声说道:“我何曾暗算那老东西?” “明明就是那老东西不是人!他每次醉酒之后,欺负小武的事情,这边塞谁不知道?” “虽然那厮投敌叛国,罪该万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可恨老东西没了缠磨的人,竟敢打老子主意!” “哼,老子须不是吃他那一壶的!” “俺明明白白让人捆了那老东西,着实给他一顿好打,塞了他一嘴马粪……” “那老东西酒醒之后,没脸见我,就悄没声的逃走了。” “俺知道他是少将军师傅,边塞少不得他。” “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老东西就是被俺打跑的。” “要杀要剐,我姓石的要是皱一下眉头,都不是跟着少将军出来混的。” 贺兰一听石少雄当着二皇子殿下的面,竟自称老子。 眼见他被晋伯逼急了,便满口浑话,生怕他又要说出什么更不好的来。 急忙呵斥道:“石将军不得无礼!” 晋伯和简渊的脸色,却早已经难看起来。 简渊也断然喝道:“行了,不必说了。” 然后,又缓和了一下语气。 安抚的说道:“石将军,你连夜兼程,也很辛苦了。” “今天就这样吧,你先回去洗漱休息一下。” “有什么事情,我再叫人传唤你。” 石少雄虽然浑,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乱说,便只得咽下其他的话。 对简渊躬身道:“是,末将遵命!多谢殿下体恤。” 又给简渊行了一个礼,起身后退几步,方才转身出去。 这里,我却和李钰彤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石少雄在说些什么。 更不明白,为何贺兰和简渊都呵斥住他?不准他再往下申述。 难道,苏先生的事情,就这么任凭石少雄几句不明不白的一面之词,算了? 但是,苏先生的事情,好像就这么算了。 别说简渊不再提起,石少雄也没有因为此时受到责罚。 就是晋伯,好像也不怎么愿意提及了。 而我们还沉浸在击退普庆阳,打败柔如王庭,终于能扬眉吐气,丰衣足食的喜悦心情。 很快又被再一次聚拢在西秦上空的沉重可怕战云,给无情的打破了。 柔如王庭果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王妃伊丽芙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三十万大军,就这么稀里糊涂败给柔弱西秦人? 她对优柔寡断,数次贻误战机的缇弗王恨之入骨。 竟唆使丈夫放弃了对这位王爷的赎救,听其沦落西秦为囚。 劝说缇于巴鄂可汗派出国相希利亚为谋臣,携带黄金珠玉,羔羊美酒,前往樱罗女国。 樱罗国,历代以女王治国。 其国中女子,均骁勇善战。 传至近代,女王樱罗,公主寒弋,俱是卓尔不凡的女中豪杰。 寒弋公主曾为遍访四海八荒高人名师,四处游历,与柔如公主缇鹤兰有过一面之交。 寒弋公主生来美艳高傲,目无下尘。 却对缇鹤兰的美丽感到惊慕,遂主动交好,成为闺阁之友。 但因为樱罗与柔如草原相隔甚远,这两位公主平时也就是书信往返,聊慰闺阁之寂罢了。 随着她们的年纪渐长,这两位公主之间的往来,更像是两个野心勃勃国家之间的国事往来。 早在柔如王庭准备攻伐西秦的时候,缇鹤兰就已经和寒弋相约。 一旦柔如军队攻破西秦边塞防线,暗中准备的樱罗国便可举兵,进行攻伐策应。 柔如王庭之所以选择樱罗女国为盟友,并不仅仅因为他们两国的公主交好。 而是因为,只有他们两个强大的国家强强联手。 其他国势薄弱的西秦邻近国家才不敢轻举妄动,浑水摸鱼。 最重要的,按照约定,事成之后。 金银珠宝,人口奴隶,尽可任樱罗国掳掠。 柔如王庭便可如愿以偿的,获得西秦大片的沃土。 毕竟,樱罗国和西秦之间,还隔着普散。 且她们国家山高林密,土地广褒,又人丁寥落。 所以,她们并不需要土地。 只是觊觎着西秦的财帛和能被她们驱使劳役的,性格绵软的男性奴隶。 这点,才是柔如王庭选择她们做盟友的最主要原因。 当柔如王庭在边塞之上,屡次被雪狼将克制的时候。 伊丽芙和缇鹤兰母女就不止一次的想到樱罗女王的寒弋公主。 她们觉得,当世之中,可能只有这个公主才可以战胜我这个雪狼将了。 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们是不会主动去樱罗女国请寒弋公主带兵出战的。 那样的话,在将来分赃的时候,柔如王庭会很被动。 樱罗女国既然能长盛不衰的数世立国,她们当然也不是吃素的。 一旦寒弋掌握了侵略的主动权,可想而知。 便是攻伐下了西秦,这个罗刹公主最后肯定也只会留下一个劫掠净尽,焦土万里西秦给他们。 所以,缇鹤兰一直渴望柔如大军能打破西秦的边塞防线。 只要他们的军队踏进西秦海内的土地,她就可以按照事先的约定。 理直气壮的请寒弋公主率兵策应,一起迎战西秦大军。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始终没有想明白的。 缇鹤兰为什么毫不畏惧我在海内,仍旧孤注一掷,定然要打破西秦边塞防线的原因。 第十七章 狼兵血洗燕池 当初我给出的种种解释和理由,后来才明白,其中有很多说不过去的牵强之处。 其关键的原因,就是我们一点都不知道的,柔如王庭深藏的寒弋公主这支秘密增援军队。 正如在柔如王庭和樱罗女国密谋的时候,所头疼的一点一样。 樱罗女国和西秦之间,横亘着普散。 而普散又是好战之国,普庆阳更是精明严苛之人。 他不可能随便借道给寒弋公主,不管用什么冠冕堂皇口灿莲花的理由。 因为那样,等于放任普散被樱罗女国入侵一般。 谁知道,那些女罗刹在往来返复的时候,会不会顺手牵羊,给普散来那么一下子? 酒葫芦挂在墙壁上不好,却要挂在自己脖子上晃悠? 打死普庆阳,他也不会去干这样的自寻烦恼的事情。 普散和樱罗女国邻国相交多年,却始终相敬如宾。 彼此之间,好像从无吞并之心。 原来,普散虽然在国力军事,稍逊樱罗女国。 但却一直掌握着樱罗女国的命脉:干净的水源。 樱罗女国,山高林密,瘴气肆掠。 只有一条清澈干净的河流,哺育整个国家。 偏偏这条温暖河流的发源地,却是在普散境内的雪峰下。 为了普散不对这条河流做什么手脚,樱罗女国甚至每年还要送一批美丽的女奴给普散皇帝。 女国的历代女王也绞尽脑汁,想着要干脆灭了普散。 把生命河流整个的纳入女国自己的掌控之中,免受他人牵制。 无奈她们一有举兵之念,便会不可思议的发现。 那条清澈明净的河流便会发生一种可怕的变化,河水全部变成红色。 像一条流淌着的血液之河,其浓稠深重,完全不能饮用。 于是,历代的女王便认为,这是上天的旨意。 只许两国和睦相处,不准两国妄动干戈。 而这个神奇的传说,也是世人皆知的。 所以,在西秦举国之人的心中,始终认为。 隔着一个好战神秘的普散,遥远的樱罗女国对他们来说。 只是一个极尽怪诞香艳的传说,和西秦八竿子都打不着的。 谁知,就在柔如王庭和樱罗女国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向普散借道的时候。 并不知情的普散皇子普庆阳倒是先坐不住来,亲率十万铁甲军,突袭西秦海内。 虽然,普庆阳此举实属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很符合普庆阳的谋略,做派。 他如果一直坐着不动,反倒有些奇怪了。 西秦内忧外患,国势动荡。 作为西秦一个原本好战尚武的邻近小国,此时不出兵,趁火打劫,更待何时? 一旦那些国势强大的国家闻风而动,按照普散的国力,就分不到多少羹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 来势汹汹的十万普散铁甲军,败的也干脆利落。 前后不到十天时间,普散皇子普庆阳就干脆利落的给西秦写了降书。 灰头土脸的就近折返,甚至连西秦海内第二座城池都未能攻破。 柔如王庭在王后伊丽芙和公主缇鹤兰的主张下,一边派国相希利亚前往樱罗女国。 一边派人,同样携带着黄金珠玉,前往普散。 在希利亚国相巧舌如簧的游说斡旋下,原本就蠢蠢欲动的普散和樱罗女国一拍即合。 就在西秦举国还沉浸在击退普散,战胜柔如王庭的巨大喜悦之中。 寒弋公主借道普散,用五万狼兵为先锋,十万细腰营殿后,径奔燕池。 原来,樱罗女国尊崇女子,鄙弃男子。 女子就是当街打架斗殴,酗酒争赌,甚至杀人放火,都可以从轻处罚。 男子则稍有小过,便会被毫不客气的斩杀,或者黜罚为奴。 樱罗女王登基之后,亲自从民间十岁左右的女孩之中。 选其身体健壮,性格刚毅狠辣的,编入飞羽营,加以强化训练。 使她们逐渐成为一支性情冷酷,杀伤力极大的可怕军队。 因为樱罗国这十万大军,都是身形健美,冷酷嗜杀的年轻女子。 所以,又被异族人戏称为细腰营。 其意既有羡慕畏惧,也有些许意味不明的轻蔑。 如果说樱罗女国的细腰营,还有些令人想入非非。 她们的狼兵,可是就是所有世人的一个噩梦了。 且训练手段之残忍,丧尽天良,简直令人作呕。 樱罗女国山高林密,虎狼横行。 她们抓来活狼,活活剥皮。 把十岁左右的幼小男性奴隶,头脸身体全部划破。 把热腾腾的狼皮穿在伤痕累累的小奴隶身上,进行缝合。 几天之后,狼皮便会和奴隶被划破的血肉之躯长合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然后,她们再对这些半人半狼的奴隶进行极其残忍的训练。 为了达到最快的攻击速度,和最可怕的杀伤力。 便把他们像真正的野狼一样对待,令他们茹毛饮血。 只给他们投食活的鸡鸭牲畜,还不停疯狂鞭打,以激发他们对人仇恨。 到了最后,这些半人半狼之躯的狼兵,渐渐地就全部消失了人的本性。 不但攻击的速度奇快无比,且都和真正凶猛的野狼一般可怕。 战场之上,一旦被它们杀死,还可能会被它们捎带吞食的。 这些狼兵平时用铁链栓制,被自幼鞭打训练它们的细腰营最凶狠彪悍的女兵骑马带领着。 因为被打的怕了,这些狼兵虽然都对自己的主人恨之入骨。 但是,却没有哪一个狼兵敢贸然攻击自己主人的。 因为这些训练狼兵的细腰营女兵,都是百里挑一,极其敏锐凶悍的。 一旦觉察到手中拴在铁链上的狼兵意图不轨,便会毫不客气的立即出刀斩杀。 那些狼兵也是怕死的,只能对残忍训练自己的主人服服帖帖。 燕池守将钟子殊,虽然守城谨慎,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寒弋公主大军突然星夜围城,先锋五万狼兵如地狱鬼魅陡现。 在根本来不及向任何附近城池求援的情况下,钟子殊率燕池全城守军战至天明。 便被攻破城池,全城将士,包括主将钟子殊全部战死。 五万未及约束的狼兵进城之后,大肆攻击屠杀。 燕池顿时变成地狱一般可怕的血池,全城军民,几乎无一幸免。 第十八章 元王“泣血”求援 离燕池最近的洛城得到消息,皇叔元王顿时慌了手脚。 元王经营洛城多年,原本兵力雄厚。 除了西秦王爷封地钦制守城兵额,心机深沉的元王为了自保。 再加上洛城离大安很有一段距离,他的皇帝哥哥又不怎么把自己的江山社稷放在心上。 元王暗中又私蓄了大批的暗客,死士。 可是洛城所有的暗客死士,再加上守军,估计也不是樱罗女国十五万虎狼大军的对手。 前去燕池探查的暗客,带回来的可怕情形描述,简直把元王给吓坏了。 尽管洛城兵多城固,元王也不敢怠慢。 一边火速通报沿路各个城池,全面进入紧急状态。 一边飞书,向朝廷请求支援。 也顾不上寒弋公主的大军,下一个攻击的目标,到底会不会是他的洛城了? 反正,燕池过后,首当其冲的,就是洛城。 当朝廷得到燕池被血洗的消息,边塞之上,简渊和晋伯也得到了海内暗客的密报。 只是,朝廷还没有明文通知,所以,简渊和晋伯也就没有向我们所有人通告。 以免引起边塞之上,不必要的动荡。 先头,晋伯一直密切关注着柔如王庭的动向。 可细作传回来的消息,却并无多大价值。 以至于他和简渊始终猜测不透,柔如王庭是不是真的就此罢战?永熄干戈了。 却万万没有想到,柔如王庭竟会向樱罗女国借兵。 利用普散意欲报仇雪恨的念头,开放国境,趁西秦国势未稳。 突然便发动了一场看起来,似乎是更加可怕的战争。 最让简渊痛心疾首的,还是燕池全城军民。 竟如此毫无还手之力的,便被樱罗女国尽数屠戮了。 便是当初的阳陈郡,好歹还对气势汹汹进犯的普庆阳十万铁甲大军抗拒数日。 而后,绝大多数的军民百姓还得以撤退往卫城,生存下来。 钟子殊在西秦,也算是很有名气的一位大将了。 此人刚直勇猛,守边境城池数年,从无闪失。 没想到,却在猝然之中,牺牲的如此血腥惨烈。 简直令简渊寝食难安,忧愤难言。 元王的连加了数个“泣血”的战报,仿佛一声当头棒喝。 让尚且醉意熏染的西秦朝廷上下,顿时如坠冰窟。 在瞬间的惊恐之后,大家首先想得到,当然是赶紧令二皇子简渊返回海内,援兵洛城。 对付这样可怕的敌人,如今的西秦,恐怕也只有二皇子统领的兵马了。 但是,精于权谋的太子一党中,立刻便有人敏锐的意识到,原本默默无闻的二皇子。 如今在朝野之中,已经如此的声名鹊起了。 如果此次再令其从边塞援兵洛城,一旦取胜。 恐更昭著其军功,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保嫡派的势力,也将愈发坐大。 只怕不久以后,整个西秦,只知有二皇子。 而不知有皇上,有太子殿下了。 这样下去,对太子地位的威胁,简直就不言而喻了。 太子如果有虞,他们的荣华富贵当然也就到头了。 于是,这帮子太子党连夜密谋。 第二天,便一起奏请太子应该亲自领兵,前往洛城。 他们认为,樱罗女国虽然来势汹汹,毕竟只是一帮子女流之辈。 那些狼兵听起来确实可怕,但毕竟只是一帮子畜生。 燕池守将钟子殊必定是因为西秦新胜,一时之间,疏于防范。 所以才被寒弋大军乘隙而入,遭致全城被屠。 太子殿下不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应该亲自统领全国之兵,前往洛城,捉拿樱罗公主寒弋。 更能借机向天下人昭示,西秦的太子也是文韬武略,卓尔不凡的。 朝堂之上,面对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青妃母子心知肚明。 他们何尝愿意把军功都给了那个该死的简渊?让他终于出头? 可是,从来只会耍心机和嘴皮子的太子简轩,当着自己的母妃。 表面上竭力保持着镇定,其实早已经腿肚子抽筋,心中不停擂鼓了。 回到太子寝宫,暴跳如雷的简轩被再也忍耐不住,在寝宫里好一通摔砸。 跳着脚,直把那些太子党个个骂得狗血喷头。 “这些个老不死的东西,就会在朝堂之上,怂恿母妃。” “竟让本宫亲自统兵去对付那些虎狼之兵?岂不是叫本宫去送死吗?” “这么大个西秦,难道就找不出一个能领兵打仗的人吗?” “为什么非得不是简渊,便是本宫?” “这帮子尸位素餐的老王八,着实可恨可杀!” 一时之间,所有的宫娥太监都吓得跪倒一大片。 谁也不敢上前劝说,生恐这位太子爷迁怒自己,小命不保。 简轩正叫骂的解气,外面,却有大太监报:“青妃娘娘驾到!” 简轩顿时跳起来,提着袍摆跑出去迎接自己母妃。 见到青妃娘娘,连母子君臣之礼都不不及行,便拉着母妃衣袖,摇摆着撒起娇来。 “母妃,我不要去带兵打仗,请母妃千万不要禀报父皇,我害怕!” 在自己娘亲面前,简轩倒是没有丝毫的伪装。 青妃爱怜的摸摸自己儿子秀美如玉的脸庞,然后被两个宫娥搀扶着坐下。 叹了一口气,对简轩说道:“母妃何尝想叫你去涉险?” “可是,太子也看见了。” “如今简渊军功日盛,倘若此次再被他借机带兵返回海内,恐怕会造成无法掌控之势。” “我们与他之间,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保嫡派之间,积怨已深。” “大家表面上什么都不说,好似相安无事。” “一旦简渊得势,皇后岂是甘于久寂之人?” “定然会借机生事,强大保嫡派势力。” “虽然太子东宫之位久已稳固,无奈西秦现在不是太平盛世。” “当此国家动荡之际,多少还是要拿些军功说话的。” 简轩哪里管自己母妃在说什么?立刻变了脸色。 怒气冲冲的对青妃吼叫道:“母妃怎么和那帮子老不死的一样糊涂?” “别人不知晓,母妃难道心里还不清楚吗?” “别说儿臣根本就对付不了樱罗的十五万虎狼之军,此去洛城,更是吉凶难测。” 第十九章 替死鬼罗大宏 “皇叔元王,暗中蓄兵,觊觎父皇的皇位多年。” “只是被远远发配洛城镇守,对皇位鞭长莫及罢了。” “儿臣此一去,说不定现就着了元王暗算。” “到那时,请问母妃,这太子之位到底还是谁的?” 原本就心疼儿子,不想叫太子以身涉险的青妃,听简轩这么一说,顿时便沉吟了一下。 觉得简轩的话,不无道理。 此次樱罗入侵的军报是元王飞书报知朝廷的,由于元王在军报之中言明军情万分紧急。 以至于朝廷还来不及派出密探前往核实,燕池目前真正的情形到底如何,其实还不得而知。 但是,元王怀有异心,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只是,西秦皇室历来子息艰难,元王是皇帝唯一的亲弟弟。 皇帝在明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背后搞小动作的时候,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并不想同室操戈,手足相残。 只是寻个借口,把他远远打发去洛城了事。 青妃也正因为元王的心怀叵测,才对二皇子简渊猜忌不已。 一个已经快要进入暮年,安享尊容的皇叔尚且惦记着皇位。 何况一个皇后所生的正经皇嫡子,岂有心甘情愿,做一辈子王爷的? 如果燕池失守被屠之事,其实只是元王夸大其词,意欲浑水摸鱼呢? 要是这样的话,那还真就不得不防了。 见母妃似有所动,简轩更加有道理了。 挥舞着宽大的衣袖,慷慨激昂道:“母妃请想,我是父皇册封多年的太子,根基牢固。” “身上便是没有军功,又能如何?” “父皇年迈,如果我贸然离京,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 “那么,谁才谁最大的获益者?” 青妃原本是想亲自来到太子宫中,劝说太子率兵出征的。 现在被简轩巧舌如簧的这么一说,突然之间,便觉得。 好像在樱罗血洗燕池这件事情上,全都充满了某种阴谋气息。 可笑皇叔元王这这件事情上,倒真是完全无辜的。 却被猜忌心重的青妃母子,生生给想象成是这位王爷借机生事,别有用心的奏报。 太子死活不愿亲临前线让太子党们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青妃娘娘在这件事情上,态度含混不清。 而且,还借口皇帝正在清修,霸拦着,不准惊动皇上。 最后,朝廷经过一番磋商。 在太子的主张下,派内卫首领罗大宏为帅,紧急征调海内各城池防军十万,前往洛城。 按照太子的意思,洛城元王的守军,也有七八万之多。 十八万大军,以逸待劳,寒弋公主十五万大军长途跋涉,又血战燕池。 西秦便是不能一战告捷,守住洛城,总是不成问题的吧。 就在西秦朝廷还在为是太子亲自率军,抗击寒弋大军。 还是奏请皇上,飞书边塞,令二皇子简渊率兵返回海内增援的时候。 寒弋大军已经完成了对燕池的清洗,不出元王意料的,兵临洛城城下。 元王虽然恐惧,但却没有乱了阵脚。 根据暗客收集到的情报,元王得知,樱罗女国的细腰营可能不足为惧。 但被细腰营控制的五万狼兵才是最可怕的,魔鬼一般的敌人。 这些狼兵在攻击城池的时候,不但速度惊人,而且善于攀爬。 哪怕是高耸入云的城墙,积丈阔的高深壕沟,一窜而过之后,竟连云梯都不要。 城池之上的强弩,对这些行动疾速的狼兵几乎没有多少杀伤力。 而面对面的搏杀,人和战马更加不是这些野兽的对手。 所以,燕池守军才会如此不堪一击。 仅在半夜之间,便会遭到血洗整个城池之难。 在元王府众多门客幕僚的献计献策下,他们准备了大量的火油。 然后便是舍弃了守城时,最保险有效的强弩,而是选择刀阵。 事实证明,元王礼贤好士,广纳博采,还是正确的。 最起码元王靠着火油和城墙之上的刀阵,竟苦苦支撑了三天三夜。 不但重创了寒弋的五万狼兵,还从容撤走了洛城所有的老百姓。 从这一点上,不得不说,元王意欲夺嗣,还是有一定理由的。 当罗大宏督促着紧急集结的十万大军紧赶慢赶,还没有走到洛城,洛城便已经城破了。 沿路先迎接着罗大宏的,全是从洛城溃逃出来的扶老携幼老百姓。 紧接着,便是洛城丢盔弃甲,伤残的西秦守军。 最后,便是在众多王府护卫保护下的皇叔元王。 元王身后,还有众多的洛城守军在和寒弋的狼兵,细腰营苦战。 元王一见到朝廷增援洛城的领兵元帅,是早就相熟的内卫首领罗大宏。 瞬间,不是欢欣鼓舞,却是老泪众横。 不等罗大宏下马给他行觐见礼,竟不顾一切的大声哭喊道: “罗卿,快救吾洛城!快救吾洛城!” 原本阴鸷的罗大宏,立刻便从元王歇斯底里的哭喊中,嗅到了洛城之战的惨烈可怖。 看来,寒弋大军血洗燕池的军报,并不是这位王爷在耍弄什么阴谋诡计。 太子果然心狠手辣,竟叫他一个内卫首领来做了替死鬼。 罗大宏便于战马之上,对元王拱拱手。 沉声说道:“王爷保重,您老人家但请安心撤往安全之所。” “属下这就前往洛城,定然杀尽樱罗犯军,不负王爷所托。” 在元王的泪眼朦胧之中,罗大宏率领着西秦十万大军,径直奔向已经被寒弋大军占领的洛城。 洛城之战,较之燕池,更惨烈十倍。 这种惨烈,不仅仅是西秦军队的伤亡。 寒弋的细腰营和五万狼兵,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罗大宏是太监出身,原本就是个不怕死的绝户。 当他知道了太子拿他做了替身之后,秉性中的阴阳怪气顿时发作。 竟在瞬间,就犟犯了一股子可怕的毒辣狠劲。 下定决心,要拼了手中这十万西秦兵士。 不给太子即将登基的朝廷留下半点渣儿,给擅于玩弄臣下的太子和青妃娘娘一个教训, 也叫天下人知道,他罗大宏虽然是个阉人,却也不是吃素,任人拿捏的。 元王撤退后的洛城,寒弋公主的十五万大军和留守的西秦军队。 第二十章 阴瘆瘆的西秦元帅 内卫首领罗大宏率领的前来增援的十万大军,整整的拼杀了一天一夜。 在那整整的一天一夜里,连向来心寒似铁的寒弋,不怕死的绝户罗大宏都有些恐惧了。 原本极其空旷的洛城,在那一天一夜里,变得特别的拥挤,逼仄。 到处都是美女野兽武士,这些看似明艳神奇动人的字眼,加在一起。 却是铺天盖地的血腥,惨绝人寰的搏杀。 日月无光之中,战马嘶鸣,刀箭钝折,尸积如山。 曾经无比祥和美丽的洛城,到处都是惨嚎,挣扎,死亡。 寒弋不明白,在明知道不敌的情况下。 那些西秦兵士为什么还要不停的向洛城涌进来?送死一般,去和她的狼兵搏击。 最后,连最残忍凶猛的狼兵几乎都奔跑不动了。 它们也厌倦了不停喷涌的鲜血,完全嗅不到人血的甜美了。 它们的利齿甚至已经因为过度的,剧烈的撕咬而折断,无法再进行有效的攻击。 连从不知疲倦的野兽都不愿再战,细腰营的疲累可想而知了。 末了,他们竟已经不是为了征伐而战了。 而是为了活下去,而奋力去拼杀了。 寒弋几度想于乱军之中,击杀西秦领兵的元帅。 她知道,正是因为他们的帅旗不倒,他们的兵士才如此的拼死冲杀。 战场之上,那些早已经杀红了眼的兵士,是根本就不知道怕的。 他们的眼睛,只会盯着自己的帅旗。 一面不倒的帅旗,是所有兵士的希望和冲杀的动力。 是他们前赴后继,赴汤蹈火的指路明灯。 他们相信,只要跟随着那面不倒的旗帜。 就一定能到达胜利的彼岸,要么杀身成仁,要么拜将封侯。 可是,寒弋却发现。 西秦前来增援的元帅似乎狡猾异常,此人始终处于一个极其牢固的兵阵中心。 无论是她的狼兵,还是细腰营,甚至她自己亲自持戈上阵。 均无法突破这个兵阵的阵脚,哪怕西秦的兵士积尸成山。 西秦那位惨白着脸,眼神阴鸷的元帅,和那面帅旗依旧稳稳的置于兵阵中心。 仿佛不停的,对寒弋发出挑衅的冷笑。 寒弋一度几乎想罢战,可是,那些西秦的兵士却像疯了一般。 在他们元帅和那面帅旗的统领指引下,依然不要命的不断的向他们扑过来。 最后,面对西秦军士寻死似的攻击。 寒弋只得强行打起精神来,令人不停击鼓,鼓动细腰营驱动着倦怠的狼兵,继续战斗。 谁也没想到,罗大宏这种不怕死的,不要命,死死纠缠着不放的打法。 最后,竟在天明之时,迫得寒弋不得不鸣金收兵。 集结剩余军队,暂时退出洛城。 彼时,洛城原来的守军,加上罗大宏增援的十万大军。 一共十五万左右,和寒弋军队差不多人数的军队,竟只剩下不到三万人。 而寒弋公主的军队,从攻击洛城之初。 到遇见死缠烂打的罗大宏增援军队,前后损失也有三万之多。 偌大的洛城里外,用积尸成山来形容,真是一点都不为过的。 浓重的血腥弥散在寒冷的空气之中,犹如人世间最可怖的人间炼狱。 寒弋才知道,看似柔弱的西秦,还真有极其狡猾的守将,完全不怕死的兵士。 她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柔如王庭三十万大军,无论如何,都突不破西秦看似破败无力的边塞防线。 最后,还以惨败收场。 寒弋公主觉得,虽然自己已经是个心冷似铁的人了。 可那位以她的强大武功,也无法靠近的,一张脸白惨惨阴瘆瘆的西秦元帅。 给人的感觉,更是寒彻骨髓。 可是,如今她已经驱动大军深入了西秦,要她轻易认输是不可能的。 寒弋对自己军队的战斗力很有信心,对自己进军过程中受到的抵抗和损失,也在估算之内。 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西秦虽然柔弱,也不可能都是坐等被屠的。 总有那么一两个毕竟厉害的,比如边塞上让柔如王庭和缇鹤兰吃尽苦头的雪狼将。 现在,洛城里那位硬拿着手中兵士性命和她死耗的西秦援军元帅。 寒弋把大军集结收拢完毕,清点了人数,心中更有把握了。 洛城里的那位西秦援军元帅,不过是西秦的强弩之末罢了。 他们再怎么负隅顽抗,最终还是会被她的大军践踏于脚下。 “今夜,我寒弋定然会亲自取了那厮首级,祭奠我族勇士!” 看着东边天空淡淡血丝一般,逐渐弥漫开来的朝霞和晨曦。 寒弋对着血腥气息愈加深重的洛城轻蔑的冷笑一声,轻轻地对自己说道。 暮晚来临,休整了一天的樱罗女国大军,再一次对洛城发起雷霆之势的攻击。 可是,寒弋很快发现。 洛城是空的! 等候他们的,只是紧紧掩闭的城门,和驾临在城墙上雪亮的刀阵。 寒弋指挥着自己的军队,再一次冲进洛城的时候。 才看见,通往西秦下一座城池郢都方向的城门,赫然大开着。 寒弋简直气坏了。 那位西秦援军元帅不要命的和他们拼杀了整整的一天一夜,现在,却弃城而去了? 丢下这么一座积尸成山的空城给她,难道要她帮着清理不成? 西秦竟会有此等阴阳怪气,毒蛇一般冷冰冰的将领,不亡国简直天理不容! 缇鹤兰竟会败给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国家,真是无用至极! 细腰营首领玉弗把一张西秦作战图在寒弋面前展开,从上面一目了然的便可看见。 郢都过去,是西秦的重镇梁城。 梁城后面,就是西秦皇城的所在,大安。 玉弗向自己的统帅寒弋公主禀报道:“启禀元帅,据我们自己侦探的消息,以及柔如王庭细作提供的消息。” “西秦的郢都,兵力布置虽然雄厚。” “但守备郑之瑶,是西秦太子之母,青妃的表哥。” “外戚出身,身上并无真正的战功。” “其人未得志时,原系一个招摇撞骗的市井无赖。” “后来得势,驻防郢都,却不把镇北巡防使放在眼里。” “导致镇北巡防使,龙虎上将军林坤和其交恶。” 第二十一章 有理智的疯狂 “西秦的军队,原本就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 “所以,郢都本不足虑。” “但是,洛城被我们攻破之后,元王以及剩余的西秦增援军队,可能已经全部退入郢都。” “若是没有元王牵制,郑之瑶和西秦增援的剩余军队都不堪一击。” “可是……” 寒弋看着精明英武的玉弗,点点头。 冷笑道:“首领的意思本帅明白,郑之瑶可能会不买西秦退守援军的帐,但元王的命令他却不敢不听。” “一旦让那个疯狗似的西秦援军元帅掌控了郢都,恐怕我们又要面临一场死缠烂打的混战。” “我们樱罗国珍贵的将士性命,不应该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拼杀消耗之中。” “去,赶紧令人调查一下。” “那个阴阳怪气,一张死人脸的西秦援军元帅到底是什么人?” “此人为了求胜,竟如此不肯顾惜手下兵士的性命。” “如此残忍阴毒,以卵击石的打法。” “倒不像是我们的敌人,反倒像意欲置西秦于死地似的。” 虽然天气严寒,却因为洛城内外的积尸成山。 寒弋大军并没有在洛城多做停留,很快便兵临郢都城下。 只是,惧于郢都城内可能有罗大宏那么一号死缠烂打的对手,寒弋大军并没有贸然攻城。 只是暂时驻扎在郢都城下,一边休整,一边静候时机。 寒弋大军在等候派出密探的调查,想弄清楚西秦援军元帅的来历。 好对症下药,避免无谓的损耗战。 作为入侵的一方,樱罗女国的兵士死一个就少一个,战斗力削弱一分。 西秦却可以以逸待劳,到了最后,甚至连老幼妇孺都能上阵,拿自己的鲜血溅他们一下子。 西秦的守军如果能像燕池守军那样,一触即溃,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如果碰见极其强硬的敌人,也未尝不可,寒弋都有信心速战速决。 她唯独不希望,自己的大军一直和西秦守军就这么死缠烂打下去。 寒弋心里明白,那种损耗才是极其可怕的。 西秦援军元帅罗大宏却不知道,他这种出于报复性的作战方式。 竟阴差阳错的,让想多了的寒弋大军暂时停止了疯狂的攻击。 的确,当一支疯狂的大军,突然遇见一支好像比其更疯狂的军队时。 只能说是狭路相逢,比谁更不在乎生死存亡了。 寒弋大军虽然疯狂,但却是有目的有理智的疯狂。 罗大宏的疯狂,则是破釜沉舟,存了心要抖落尽西秦家底的疯狂。 但是,寒弋却不知道,现在退进郢都的罗大宏。 突然之间,已经开始后悔,也开始害怕了。 他那份阉人阴晴不定的性格持续发作,开始觉得,自己洛城之战的行为,简直就是在作死。 罗大宏跑到退守在守备府的元王面前,跪倒在地。 也开始痛哭流涕不止,拼命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竟在一战之中,令十几万西秦兵士全部丧生。 尽管元王再三安慰,说他并无过错。 毕竟,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把樱罗国大军暂时赶出洛城。 不但令寒弋大军损失惨重,也有力的阻挡了犯军前进的步伐。 罗大宏作为元帅,始终帅旗不倒,实可嘉奖。 但此刻的罗大宏,却已经没有了气恼之时的阴鸷狠辣之势。 满心想着的,都是如何从这场全由他自己造成的罪孽中解脱出来。 元王口中劝说着罗大宏,却伤心着自己曾经秀美安逸的洛城。 他几乎穷尽毕生心血,竭力营造的秀美华丽之地。 如今却变成了那样惨烈可怕的修罗场,眼中竟不由得,也滴下泪来。 见元王和罗大宏相对哭泣,原本心中就惶惧不已的郑之瑶更是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恨不得立刻就打点起来,带着金银珠宝,娇妻美妾,打开郢都城门,逃往大安。 可是,西秦律法,在敌军尚未发起攻城之时。 守将离城,即为临阵脱逃,按律当斩。 即使太子和青妃娘娘,也无法为之脱罪的。 更何况,此刻,元王和西秦援军元帅罗大宏都还在郢都。 他郑之瑶就是怕的腿肚子抽筋,也不敢贸然逃走。 一旦发现他有临阵脱逃迹象,王爷和罗大宏就可以立即斩杀他的。 郑之瑶虽然无赖,却不是傻瓜。 最叫郑之瑶有苦难言的还是,此次从上一座城池,洛城溃逃下来的,还是皇帝的亲弟弟元王殿下。 他郑之瑶虽然贵为外戚,可是和元王比起来,却照旧是个不值一提的草民。 所以,如果郢都失守,继续往下一座城池撤退的,只能还是元王。 等着被樱罗女国攻破郢都,被狼兵撕裂的,只能是他这个倒霉的替死鬼, 朝廷派出的援军元帅罗大宏,更是人尽皆知的一个心性不定阉人。 他率兵前去洛城和寒弋大军拼命的时候,倒是威武雄壮,令人甚为敬佩。 但此刻,却忽然又缩在郢都守备府里,和一个女人似的,抱着元王的大腿哭哭啼啼…… 郢都如何能依靠得了这样人? 并且,这些年他在郢都作福作威。 还把负责巡防阳陈郡,卫城,郢都,三处的巡防使林坤给得罪狠了。 连朝堂之上,都知道他郑之瑶拒绝林坤巡防护卫郢都的。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此刻,就是看着眼睁睁郢都被屠城。 当此乱世,在没有朝廷明文诏令的情况下。 林坤也敢躲在卫城官邸里,看着他郑之瑶怎么陈尸郢都的。 所以,早就是官场油子的郑之瑶一边作出淡定的样子。 一边却竭力怂恿继续向朝廷写告急信求援,加紧飞书传送。 元王虽然也知道郑之瑶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但出于对寒弋大军可怕杀伤力的恐惧。 害怕始终被太子和青妃娘娘把持的朝廷掉以轻心,还沉浸在边塞大捷柔如王庭三十万大军的美梦里。 最终会导致西秦的江山社稷遭受意想不到的灭顶之灾,只得一封接着一封的,往朝廷写告急求援信。 罗大宏增援洛城无功,洛城沦陷。 洛城守军和西秦增援军队几乎损失殆尽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大安。 第二十二章 简渊奉召回援海内 紧接着,便是退守郢都的元王亲笔书写的,雪片似的告急信持续不断的飞往大安。 眼看着樱罗国的大军步步进逼,那些大臣们真慌了手脚。 也顾不得青妃和太子如何忌惮着二皇子殿下了,朝堂之上。 众口一词,逼迫着青妃娘娘,要面见皇帝陛下。 青妃虽然强势,毕竟是妇道人家。 太子为着不愿意亲自领兵抗击寒弋大军,又称病躲在太子宫中逍遥。 群情汹汹,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众位大臣涌进皇帝清修祷天的深殿云宫。 浑浑噩噩的皇帝陛下才知道,西秦乐极生悲。 敌国大军再一次兵临城下,西秦又即将面临亡国之患。 这下,不管是太子党也好,保嫡派也罢。 齐刷刷跪在皇帝面前,纷纷恳求陛下下诏。 令驻扎在边塞之上的二皇子殿下,火速领兵回援海内。 否则,单凭郑之瑶是无法守住郢都的。 元王已经城破惧战,前去洛城增援的罗大宏虽然忠勇可嘉,但却不能力敌。 一旦樱罗女国大军突破郢都,逼近梁城。 大安,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在众大臣的痛哭哀号之中,仙风道骨的皇帝陛下跌坐在锦榻上。 浑身颤抖,磕磕巴巴的赶紧令人拟诏。 宣召那个从来就不受他待见的二儿子,火速返回海内平定来犯之敌。 皇帝的诏书很快就传往海外边塞,除了简渊和晋伯。 直到这时候,我们才知道,西秦海内的局势,竟已经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 一番紧急磋商之后,简渊决定,边塞之上,仍旧留下李钰彤父女驻扎守护。 我们一干原本就从海内过来的人马,和他一起,奉诏火速返回海内。 为了轻装简从,疾速行军,也是为了西秦海外边塞之上的驻防万无一失。 简渊决定,只带走苏力青的赛部人马。 我的人马是要跟随我的,只是,现在的副统领不再是小武,而是左骑将军石少雄。 六儿先头是跟着苏先生,一直和我在一起的。 现在,苏先生莫名其妙的被石少雄给打跑了。 但六儿却依旧坚决要跟随我们一起,奔赴海内战场。 他并不肯留在边塞,和姐姐含烟在一起。 我们大家经过简单的谈论,决定尊重六儿的决定。 毕竟,每个人都是需要磨练才能不断成长的。 六儿如此勇敢,倒是令我们都感到很高兴的。 而且,现在已经知道六儿的父亲是金之城。 他便在名在罪籍之人,若是想最快的豁免罪籍,只有赶紧挣到军功。 只有六儿能立下战功,他们姐弟才能有出头之日。 才能在不久的将来,携带着他们父亲的灵柩,光明正大的返回海内故乡。 含烟却因为做了李钰彤的文书,必须得留在边塞之上了。 或者,在她当初拼死拼活定然要留在边塞之上的时候。 并没有想到,局势会发展的这样快。 我们是注定不可能长久厮守在一起的,无论她留在哪里? 准备跟随二皇子殿下出发的队伍很快就集结完毕,边塞之上,甚至连一盏饯行酒都来不及喝了。 李阔海也在星夜,亲自赶往凌风关外,为二皇子殿下送行。 含烟只从那天因为我和贺兰的打闹,一气之下,对着我说出那句决绝的话之后。 便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我,似乎还在和我赌气。 偏偏我又为着燕阴口醉酒兵士和赛部之间的纠纷,一连在燕阴口滞留了几天。 燕阴口的事情刚处理好,朝廷的飞诏传书便紧跟着就下来了。 我奉简渊之命,和丁翼一起,再次前往燕阴口,动员集结苏力青的赛部。 我们此次返回海内战场,赛部战士巴不得要跟随我一起。 丁翼传达完二皇子殿下的口谕,整个赛部营地都沸腾了。 等我和李阔海办完所有的交接,苏力青已经迫不及待,把所有的驻营人马集结完毕。 但是,赛部还有两千多换防兵士在外。 就是马上抽调兵士替换,因为路途原因,来回最少也需要小半天时间。 我们只得先带着赛部所有的驻营兵马,前往凌风关集结待命。 留下周达,带领剩下的赛部兵士,稍后前往凌风关。 所有准备返回海内战场的人马集结完毕,已经是暮晚时分了。 因为我们即将离去,李钰彤也更加忙乱。 凌风关外,暮色之中,瑟瑟寒风之中,我们已经准备出发了。 连她父亲李阔海都赶过来了,也没见她赶过来和我们话别。 眼前,简渊晋伯正和李阔海等诸大小将领话别。 贺兰见我心不在焉,东张西望的。 便对我低声说道:“别看了,李将军带着含烟查防去了。” “这会,她们肯定在往回赶的路上。” 我点点头,抬起头看看满天越发闪烁晶莹的星光。 听见晋伯正代表着二皇子殿下,象征性的对李阔海交代着边塞驻防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李阔海更是连声答应着,虽然,谁都知道。 一旦二皇子返回海内,这边塞上的事情,其实说不说都是一样的。 李阔海守护西秦边塞多年,自然有他的一套领兵方式。 但君臣如父子,好比即将离开的长辈,不交代孩儿几句,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所以,简渊便是沉默的多。 那些冠冕堂皇的套话,就由着晋伯去替他说了。 我不知道,此刻的简渊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是,我却知道,我们这些普通兵士都有着什么样的心情。 只从与柔如王庭开战以来,我们在这边塞之上渡过的,异常艰难困苦的几个月时间里。 我们的心中,都有过无数次的绝望,企盼,和不肯屈服。 如今,我们又要离开这个曾经战斗了数月之久的地方,去奔赴下一个更加险恶的战场。 看着寒冷夜空之下,城池和烽火台上渐行渐远的点点灯火。 一直绵延逶迤着,和天际的星光混合在一处。 心中的不舍和眷念,潮水一般,让人有种想哭的冲动。 而此刻耳畔,无数战马轻轻律动的蹄铁声,鼻息声。 更是令人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尤其是苏力青的赛部兵士,更是异常沉默。 第二十三章 边塞别离情 他们的心中,更是被无数复杂的心绪彼此交织着。 此一去,是离开了西秦的边塞,也更是远离了他们的故土。 虽然,他们已经背负了苟且偷生,背叛国家的罪名。 并且也为此遭到了最严厉的惩处,和自己的国家已经恩断义绝。 但内心深处,对故土的眷念,却是无法更改。 所以,在已无退路的情况下。 此刻即将奔赴的战场上,又有他们渴望的新生和荣誉。 晋伯已经结束了和李阔海的交谈,我和贺兰等人见状,也纷纷上前。 一起向李阔海等人辞行,互道珍重。 忽然,远处的戈壁沙石路上,响起一片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便是李钰彤甜美的声音在大声叫喊。 “殿下,阿妹,等等我们!” 贺兰立刻说道:“是李将军回来了!” 李阔海这时候似乎才想起自己的女儿来,好像有些不悦的说道: “钰彤这是在忙什么呢?殿下都要开拔启程了,才急赶着回来送行?” 简渊没有作声,我赶紧说道:“义父不要责怪姐姐。” “正因为殿下要带着我们全部开拔海内战场,姐姐才加了紧凌风关一带防线的查防。” “正如晋伯所说,只恐蛮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可不防。” “倘若忽然兴风作浪,虽然不足为惧,也还是需要小心的。” 李阔海点头沉吟之际,李钰彤已经带着含烟等人,已经疾驰近前。 李钰彤率先翻身下马,疾步走到简渊面前。 单膝跪地,双手握拳,给简渊行军前大将觐见主帅之礼。 口中说道:“末将李钰彤,为殿下送行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单膝跪在简渊面前的李钰彤。 我忽然渴望简渊能弯下腰去,把她搀扶起来。 可是,眼前的简渊,果然不出我所料的。 只是对李钰彤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缓缓说道:“李将军辛苦了。” “你其实不必这样着急赶过来,送不送行都是一样——” “如今的西秦,是处皆是战场。” 简渊最后这句话,用的几乎是叹息的语气。 其中的深意,却极为不言而明。 是啊,此刻,不管是停留在边塞上的将士,还是跟随他即将奔赴海内的军队。 大家都必须继续战斗下去,此是战场,彼是战场。 的确没有什么离不离别,送不送行的。 这边,含烟已经下马,六儿赶紧迎上去,给他姐姐行礼。 含烟便拉着六儿,一起走到我面前跪下。 我赶紧伸手去拉他们姐弟:“含烟,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说话。” 含烟执拗的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大小姐,请让我和弟弟一起给你磕个头吧。” 我无奈的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只得由着他们姐弟继续跪在我面前。 六儿听话的和姐姐一起,趴在地上,一起对着我磕了一个头。 然后,含烟方才拉着六儿站起来。 忍泪对六儿说道:“弟弟,你要跟着大小姐,姐姐很高兴。” “海内,姐姐今生今世是不会再回去了。” “只希望你长大之后,能把父亲的灵柩迁徙回故乡安葬。” 此刻的六儿,虽然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这样交代他? 但还是认真的点点头:“请姐姐放心,六儿一定好好的跟随少将军。” “待六儿长大之后,挣得军功,便能接姐姐和父亲回海内故乡了。” 含烟点点头,便不再和弟弟多说什么。 只是放开六儿的手,又径直走到简渊面前。 她并没有向李钰彤那样,对简渊行属下之礼。 而是跪伏在地,给简渊行了一个平民觐见君上之礼。 口中说道:“民女金含烟,叩见殿下。” 在四围皇子护卫手中高举的明亮火把之中,简渊难得的含笑道: “免礼,含烟姑娘,起来说话吧。” 我甚至发现,在含烟谢恩抬起脸庞的瞬间。 简渊的眼睛,因为突然含笑,也变得异常明亮生动起来。 他这种行为,真是令我感到极为困惑。 面对如此劳苦功高的李钰彤,他面无表情,甚至话语冷淡。 而对于仅有几面之缘的含烟,他倒是亲切有加,如沐春风。 甚至,当此情形严峻之时,还照样目光灼灼。 难道,仅仅就因为含烟生的秀美绝伦,我见犹怜? 他便不由自主的犯了那个寡人有疾的毛病? 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含烟的遭遇,因为那是含烟心中一道致命的伤。 也是我内心深处,对她的一个永久的隐秘的愧疚。 只能深深的埋葬在她和我的心中,永远不可触及。 当时,跟随老爹去统领营的人虽多,但那些人却并没有谁随我一起到边塞。 龙童龙严因为是龙府内宅家将,当时并没有随老爹一起前往。 他们虽然知道含烟是我救回府中的,却不知其详。 所以,他们不可能泄露什么可怕的秘密,需要令简渊对含烟额外的加以恩抚。 于是,我突然觉得有些无聊。 看来,我先头的心思还是对的,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不动声色的男人或者女人。 面对那些一颦一笑之间,不但可以打动男人,甚至也可以打动女人的绝色丽人。 想要做到无动于衷,该是何等的艰难? 就在我满怀蝇营狗苟之念的时候,抬起头的含烟,对着简渊又微微的笑了一下。 然后,便听见她口齿异常清晰的说道:“含烟有几句话,想对少将军说。” “恳请殿下,让含烟留少将军一会儿。” 李钰彤急忙低声对含烟说道:“含烟,不可令殿下为难。” “军令如山,阿妹岂能为你一人暂留?” 含烟仍旧跪在简渊面前,却从容不迫:“将军误会了,含烟并没有挽留少将军。” “只是想单独和少将军说几句话……请殿下恩准。” 我不由得看向简渊,后者依旧保持着那种温润笑容。 熊熊的火把光照之下,一双深邃眼眸紧盯着含烟,意味不明。 我忽然竟发现,自己的掌心之中,好似有汗。 好像知道我在看他,简渊突然说道:“阿雪,你暂且留下。” “好好陪陪含烟姑娘说说话……此一别,再见恐怕要些时日了。” 第二十四章 歌舞决绝意 说完,他的脸上,顿时敛去了方才的温润笑意。 突然调转马头,面向海内方向,高高的举起右手。 贺兰见状,立刻大声喝喊道:“出发!” 凌风关外,巨大的动荡在不久之后,又恢复了静寂。 夜色愈发深沉,夜空之中的寒星更加明亮闪烁。 一弯残月,似乎正不停的追逐着简渊贺兰等人的身影。 和那些逶迤不断的,跳跃的火把一起,不断的远去。 偌大的凌风关前,夜色之中,只剩下和我并肩站在一起的含烟。 我的战马和含烟所骑乘的一匹胭脂马,分列两边候立着,一副互不搭理的样子。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安慰含烟,便伸出手去,握住寒夜之中,她被冻得冰凉的双手。 我以为含烟会紧紧搂抱着我哭泣的,没想到,星光之下,她却含笑看着我。 并且还从我的手中,轻轻地抽出自己的双手。 “大小姐,请原谅含烟在殿下面前的鲁莽请求。” 这个似乎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女孩居然很沉静的说道,并且,口中很自然的换回了先头对我的称呼。 “含烟,你不要难过……” 我看着她,勉强的说道。 “国家的情势如此,只要不是死别,分离都是正常的……” 我话还没有说完,含烟突然伸出一只手,用她那冰冷的手掌挡住了我的嘴巴。 “大小姐,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含烟之所以留下您一会儿,只是因为大小姐拯救含烟一场,含烟实今生今世,实在是无以为报。” “所以,含烟想为大小姐一人歌舞一曲,聊尽此心罢了。” 我顿时惊讶的看着含烟,想不到她竟是怀着这样匪夷所思的念头。 我也知道,当年,她被翠红院的老鸨子买去之后,精心养育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含烟肯定是接受了极其严苛的琴棋书画,歌舞管弦训练。 只是,翠红院还没有来得及明码标价出售含烟学到的这些技艺,就被石少雄一把火给烧了。 含烟被我带到龙府之后,我们对她身世来历,更是讳莫如深。 所以一直以来,我几乎都忘记了。 含烟不但识文断字,还应该是精于琴棋书画,歌舞弦乐的。 含烟却不待我点头,或者是拒绝。 已经于星光之下,寒冷的夜色之中,在我面前轻摆裙裾,开始婀娜起舞。 我怔怔的看着不断轻盈起舞的含烟,眼前的天和地,仿佛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殿堂。 而身着宽大披风的含烟,便是这个殿堂之中,一个秀雅飘逸,摇曳绝伦的舞者。 很久以后,我的眼前,都会不停的飘过含烟轻盈的舞姿。 在如水的冬夜里,如烟似梦,亦真亦幻。 耳边,不停的回荡着含烟温暖明亮,婉转而又充满了忧伤的歌声。 “棠棣花开,密密层层。” “杨柳依依,絮随风吹。” “碧草连天,渐往渐复。” “将军威武,箭袋雕弓。” “战马嘶鸣,龙剑吟鞘。” “秋风起兮,日月渐消。” “漫天飞雪,征途遥遥。” “回看家乡,关山茫茫。” “我心戚矣,莫知我伤!” ………… 待我追上疾行的队伍,天边的残月已经完全坠入漆黑的夜色之中了。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 含烟在此后的戎马一生之中,再也没有为任何人舞蹈歌唱过。 而凌风关外,那个冬夜里的一曲辞别歌舞。 也算是完结了她曾经对我所怀着的,极其复杂的情愫。 感激,依恋,不舍,甚至,还有她不愿意去深思的。 我和她都心知肚明的,却又无启齿言说的某种情绪。 不管我和她愿不愿意去想,愿不愿意去面对。 我们都知道,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这种无法启齿情绪。 就是那夜,她在阳陈郡统领营所遭受的噩梦一般的凄惨经历。 因为造成她所不得不承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好像恰恰正是被她以恩人相待的我。 当含烟明白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出乎意料的,她并不想去恨我。 毕竟,所有的一切,并不是我有心为之的。 善良的她,甚至连对石少雄都选择了宽恕。 虽说父债子偿,但面对勇敢鲁莽,毫不知情的石少雄。 含烟还是大义无比的先国家情怀,后私人恩怨。 哪怕石少雄一看见她就两眼放光,她也只是尽量躲着他。 其宽容忍耐之力,简直非同一般。 所以,她岂会在心中,和我纠葛这样一份已经无可挽回的无心之失? 可是,她却知道,我一直不能原谅自己。 那件事情,已经不仅仅是她心中的一道坎。 也成了我心中耿耿于怀的事情,一个我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不但让我深感自己罪孽深重,更不敢去面对她那份赤忱。 ………… 青山城守备王章早就接到通知,正率兵高举着通明火把,大大的敞开城门以待。 我们一万多人马呼啸着,马不停蹄的穿城而过,径往西秦海内进发。 疾速行驰的队伍之中,石少雄是最兴奋的。 虽然,我们所有的人对于能打回海内都很高兴。 毕竟,那里的战场离自己的家乡近些。 但石少雄却是最开心的一个。 这个听说打仗就来劲,看见砍人就兴奋。 对杀戮有着无尽兴趣的二愣子,总是会时不时的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哇哇大叫。 引得不是贺兰和他嚷嚷,就是六儿和嘟囔。 龙童龙严也会和他杠上几句,只是,心大的他却和小武不一样。 不管大家和他说什么,如何鄙弃他,最后都会在他嗬嗬一笑之中了之。 转眼又和无事人似的,瞪着眼睛,粗着大嗓门继续咋咋呼呼。 有时候,连晋伯和简渊都会被他逗得莞尔。 尤其是晋伯,好像把少雄不明不白打跑了他师弟苏先生的事情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 不但不再提起,简直连个脸色都没有给过少雄。 还对贺兰夸赞少雄:“这样的人,才算得上是一员真正的福将。” 说得好像我们这些人好像都是狗苟蝇营,没有心胸之辈似的。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我手下的那些兵士是不是曾经被石逋修统领过? 第二十五章 林坤的尴尬 或者石逋修以身殉国,也算是条响当当的好汉。 所以,这些兵士对他的儿子特别的另看一眼。 反正那些精明强悍的兵士们对石少雄和当初的小武,看着好像就是不一样。 明明小武更像是一个首领的,可他们和小武之间,却总是有着某种连我都看得出的格格不入。 以至于后来小武遭到苏先生凌辱,这些人也愣是装聋作哑,只当不知道。 虽然,小武也曾经的阳陈郡的百夫长。 说起来,好像更应该能和他们打成一片的。 而石少雄到底说起来,不过就是一个纨绔愣头青。 并且,小武和少雄,都是跟着我出来混的。 道理上,他们的出身地位都是一样的。 但这些人似乎就是愿意和他亲近,爱听他咋呼。 甚至背着简渊我们,还和他相互揶揄,逗趣。 但行军路上,他们却很惟这位左骑将军马首是瞻。 在石少雄板起脸下达或者传达命令的时候,他们均是严格服从。 叫人很是想不明白,这石少雄到底用了什么神情法术制伏那些人? 这真是虾有虾路,鳖有鳖道,叫人不得不服。 就如苏先生有时候说的,谁天生该吃哪碗饭,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西秦的兵士,一路之上,因为有石少雄这个活宝,甚是精神抖擞。 但苏力青的赛部将士,却始终显得很沉默的。 赛部的兵士心中,除了充满对军功的期待。 更多的,却是许多不能言说的忧虑。 特别是面对兴奋的西秦将士,他们更感到压抑。 毕竟,家国之感,现在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种奢侈的感觉了。 西秦的兵士是在返回家乡,保家卫国。 他们却是和故乡,和草原,渐行渐远。 赛部的将士们心中明白,从他们对西秦放下武器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已经没有了故乡。 他们心中,有恨也有爱。 却又不知道,这恨,到底是该去恨谁? 这爱,又能有谁愿意心无芥蒂的接受? 如今,他们犹如一支被斩断了根系的浮萍。 每个人心中,都带着和母国彻底的割断了脐带般的茫然失落和伤痛。 所能依凭的,只有他们心中的勇气和一定要活下去的决心。 尽管此次西秦二皇子再一次展示了对他们和西秦将士的一视同仁,万分倚重。 但他们心中却明白,这种可贵的一视同仁,万分倚重。 更需要他们不断的,在未来的战场上证明他们自己。 证明他们是忠诚勇敢的,是可以信赖的。 我和简渊等主要将领虽然感受到了赛部士气的低沉压抑,但紧急的行军之中,却无暇顾及。 而且,赛部的兵士情绪的低沉,光是用言语安慰,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的。 他们需要一场能激发他们体内热血和勇气的战斗,需要一场真正的胜利,才能鼓舞起他们心中一定要坚强生存下去的斗志。 所以,一切,只能等我们到达郢都战场再说。 我们到达阳陈郡地界时,已经被勒封镇北将军兼阳陈郡总兵之职的龙飞虎。 卫城总兵,兼卫城八百里联营统领丁文冕。 在镇北巡使,龙虎上将军林坤的率领下,已经在城外恭候多时。 西秦朝廷按惯例,并不肯从其他比较安定的驻防城池抽调兵源,交付予赶赴海内抗敌的二皇子简渊统领。 在几位保嫡派大臣和太子殿下,青妃娘娘的拉锯战之中。 最后,浑浑噩噩的皇帝仍旧是草草发诏。 令镇北巡使林坤,从阳陈郡驻军,卫城八百里联营驻军里,抽调精兵五万,兵械若干。 交予返回海内,必须路过此两座城池的二皇子殿下统领。 驰援郢都,解樱罗女国兵临西秦城下之危。 原来,按照太子的意思,郢都原本有将近八万的兵力雄厚。 再从林坤那里抽调精兵五万,简渊更不可能孤身从边塞返回海内。 因为这位二皇子殿下当初去统领西秦边塞,抗击柔如大军的时候。 朝廷也曾从各处拨配了几万人马给他,这七七八八的。 加在一起,最起码也有十五六的兵力到了他这个弟弟手中。 他告诉自己的父皇,一个尚未封王,没有爵位的皇子。 手中能独立的拥有这么多兵力,已经是极限了。 再多,恐怕就要被天下人非议了。 毕竟,皇帝唯一的亲弟弟,皇叔元王封往洛城多年,封地的统兵人数也不过才几万人。 而樱罗女国的大军经过两场战斗,已经有所损耗。 简渊能统领的军队人数,怎么着也超过寒弋大军。 朝堂之上,太子的能言善辩,巧舌如簧,连保嫡派都感觉确实是那么回事了。 于是,在文武百官一致通过下。 皇帝就给了他二儿子五万精兵,去为他的西秦江山抵御寒弋的十多万虎狼之师。 虽然是战时,但阳陈郡毕竟离战场遥远。 所以,林坤还是率领着阳陈郡卫城的大小将领一起下马,跪地恭迎二皇子殿下的到来。 待林坤等人按军中官阶高低,自报军衔姓名行礼罢,晋伯便令他们全部起来说话。 简渊和林坤早就是军中熟人,又是军功最高。 所以他一人为首向前,但不待林坤主动向二皇子殿下道一路辛苦。 简渊便看着林坤和他身后集结的军队,很是罕见的先开口问道: “林将军,洛城被屠,郢都告急,你为何还在此处等候?” “林将军身为镇北巡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郢都可是将军治下的辖地。” “郢都,现在如何了?皇叔可还安然无恙?” 正欲开口说话的林坤脸上,顿时掠过一丝尴尬。 连忙躬身抱拳道:“二皇子殿下训斥的是,是属下无能,辜负圣恩。” “自属下出任镇北巡使以来,对治下辖地郢都竟连一次城门都没能踏进去过。” “属下虽数次上书,陈禀此情,无奈郑之瑶那厮根基深厚,竟无人理睬属下。” “所以请殿下恕罪,郢都现在如何,元王殿下是否安然无恙,属下俱是无从知晓。” 简渊在众军面前,无论情势多么险恶不堪,向来都最有秉持,不动声色。 第二十六章 各怀打算 尤其是对属下将领,更是极少主动开口说话,更别语含质问了。 此刻,竟狠狠的瞪了一眼躬身低头,满腹牢骚的林坤。 口中,倒是极为平淡的“哦”了一声。 算是对林坤满腹怨气牢骚,尽是责任推诿的答复。 然后,方才缓缓问道:“林将军,对解救郢都,你可有什么高见?” 郢都守备郑之瑶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不假。 可当次危难存亡之际,身为镇北巡使的林坤却依然衔恨于私人恩怨。 躲在远处做壁上观,对治下辖地郢都不管不问,实在是叫人看不上眼。 但林坤毕竟还是统领郢都的最高将领,所以,简渊认为。 对如何解郢都之围,他心中还是应该有所打算的。 郑之瑶不服从统领,给他点眼色看看也就罢了。 林坤身为西秦一员军中老将,不能和那样的宵小无能之辈一般见识的吧? 没想到,林坤却摇摇头。 老老实实地说道:“殿下面前,属下不敢欺瞒妄言。” “自樱罗女国突然入侵以来,燕池半夕之际,便遭血洗屠城。” “元王殿下退守郢都,守备郑之瑶只是向朝廷不停告急。” “属下这里,却得不到半点消息。” “待属下和龙老将军,丁总兵分别派人前往打探时。” “寒弋大军已经兵临郢都城下,水泄不通。” “属下等实在是无能,不得靠近。” “是以,便是目前所知情况,也还是先头元王殿下所送往各处的报急军报。” “接着便是圣上诏书,令属下等为殿下抽调五万精兵,持海内统帅兵符在此相候。” “属下等自知失职深重,殿下面前,不敢分辨,但凭殿下调遣,给属下等一个戴罪立功机会。” 简渊的不悦,我老爹龙飞虎,卫城总兵丁文冕等人都看在眼里。 林坤躬身回话之时,这两座城池的大小将领早就一起躬身握拳垂首,以示与其同罪。 简渊扫视了他们一眼,突然加重了语气。 “诸位,你等连夜抽调集结军队,辛苦了。” “寒弋大军来势汹汹,他们的细腰营和狼兵凌厉异常。” “钟子殊罗大宏尚且不敌,十几万大军损失殆尽。” “如此惨痛之状,也不是哪一个一句失职深重,甘愿自领罪责就能承担的。” “如今情势紧迫,也无暇追究许多了。” “阳陈郡和卫城还需你等同心协力,加强固守。” “普散皇子虽然给我西秦写了降书,但其十万铁甲军却元气尚在。” “此次他不惜冒险借道给樱罗女国,足见其蔑视觊觎我西秦之心不死。” “所以,林将军,你等现在就不要管郢都如何了。” “但却要谨防普散出尔反尔,撕毁和西秦的契约,趁机偷袭。” “只要你用心巡防阳陈,卫城,守住这两个城池,就是将功赎罪了。” 林坤丁文冕等人,却巴不得二皇子殿下不要他们跟随,前去郢都解寒弋大军之困。 如今在他们的心中,全是畏战怕死念头。 那樱罗女国的细腰营和狼兵,其实和妖魔鬼怪无异。 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血洗燕池的可怕行径,罗大宏之军和其在洛城相战的惨烈之状。 光是听听,都叫人双腿发软。 除非上天突降霹雳雷霆,否则,绝非人力可以去战胜的。 哪怕西秦面临亡国,错也不在他们。 谁能知道,这世上竟还有这样可怕的军队? 一定皇上昏晕失德,太子妒贤嫉能,上天不佑西秦,才致使异邦妖孽降临。 反正事已至此,大家只能躲得一时是一时了。 便是此刻,面对着以一己之力,无比神奇的战胜柔如王庭三十万大军的二皇子殿下。 这些人也相信,这位皇子殿下并不是神。 他即将与樱罗女国大军的对阵,也同样毫无期待之处。 整个西秦,不过就是苟延残喘着,等着树倒猢狲散罢了。 一旦寒弋的狼兵毫不留情的撕裂了这位西秦江山目前唯一可以依凭的二皇子殿下,早就千疮百孔的西秦只有坐等诸国瓜分。 而等候他们这些人命运的,不过就是见风使舵,随波逐流。 看看哪个国家的军队先到自己驻扎的城池,到时候,能战则战。 敌不住只有先逃了,毕竟,这样年代,哪个国家对俘虏都是冷酷无情的。 而他们这些大将,在弃城之后,只要不被自己的朝廷问责。 在有人引荐的情况下,投往别的国家,还是炙手可热的。 在这些各打算盘的将领里面,只有我老爹龙飞虎于暗中。 偷偷的看了看坐立于战马之上的我这个女儿,似有话说。 我正好看着老爹,便对着他,微微的摇了摇头。 示意老爹稍安勿躁,先听从殿下安排。 我不知道老爹想说些什么?但阳陈郡总是要守的。 而且,我们心中早就清楚。 对付寒弋的虎狼大军,普通的兵士并不是多多益善。 便是眼前的五万精兵,简渊带着,也不过是以壮行色罢了。 老爹只得再次垂下脑袋,眼神余光之中,却牵挂甚深。 我的心中,顿时有一点小感动。 想我和龙飞虎之间,其实并无血浓于水的亲生父女关系。 并且我们早都已经心知肚明,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龙飞虎差不多是杀死阿雪亲生父亲的帮凶,是阿雪的仇人。 尽管那是离索王子为了护全自己心爱的妻儿,心甘情愿,主动去和龙飞虎做的一笔交易。 但当初的龙飞虎何尝不是利欲熏心,别有图谋?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因为残酷战争的不停洗礼。 最终涤恶扬善,去伪存真,让我们握手言和。 甚至,早就开始彼此关怀了。 但当此严峻之际,我们父女虽然久别重逢,却不得私相问候。 在二皇子殿下面前,老爹的镇北将军职衔毕竟还是有些低。 我身后,龙童龙严,包括贺兰,都只能以目向老爹行问候之礼。 我和贺兰两个,虽然和林坤丁文冕都是老熟人了,但此刻,却只做不认识。 毕竟上次我们有言在先,是背着二皇子殿下私自潜回海内的。 所以,当着二皇子殿下的面,大家的戏只能继续演下去。 第二十七章 更加可怕的陷阱 好在我们在阳陈的停留时间很短,和林坤等人短暂的会面接触之后。 简渊也只是嘱咐了林坤等大小将领几句要固防好阳陈郡,卫城,连城池的门都没有进。 便从林坤手中接过朝廷配给的五万精兵,海内统帅兵符。 绕道阳陈郡,经卫闵山脚下,最近距离的奔向郢都。 直到和林坤等人告别之际,看到老爹再一次向我投来关切询问的目光。 我才终于恍然大悟,老爹先头的似有话说,目露记挂,原来并不是因为我这个女儿。 而是因为在我们的队伍之中,没有看见石少雄。 想着我方才的会错了意,还以为老爹对我这个女儿关切情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看来我这个老爹,现在对龙家的人,倒是放心的很。 跟随他多年的龙童龙严,久别归来,他愣是没有正眼瞅一下。 连个问候的意思都没有,却对石逋修那根独苗苗,牵挂的紧啊。 可是,众人面前,我却没办法给老爹一个明确的答复。 只好装着没看见,索性留给这个偏心眼的老爹一肚皮的记挂好了。 原来,当我们在阳陈郡暂做停留的时候。 石少雄已经奉命,带领着我们的几千精壮兵士。 作为先锋,抄近路,先行一步往郢都进发了。 急于立功的苏力青原本力请赛部为先锋的,但考虑到他们对海内的地形并不熟悉。 而且他们的兵器只适合近搏,若是被寒弋用狼兵对阵,恐怕会吃亏。 而随我和苏先生从阳陈郡出来的那些精壮兵士,都是来自于海内的兵士。 他们不但熟悉路径,而且还都是西秦军队之中,最善于驰骋突袭的兵士。 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兵士们,不但精于强弩火箭,远距离攻击。 还在复杂残酷的战争中,磨练的异常灵敏机智。 他们彼此之间,不但配合默契,机动性极强。 还可以十人为组,百人为阵,人人随时都可为将。 哪怕突然被强敌打散,也能立即组织起有效的攻击和安全撤退。 所以一直以来,既是我不在的时候。 他们依然能在边塞防线上占有一席之地,无论在哪个关隘都被人倚重,正是这样的原因。 说起这支特殊的军队,就绕不过苏先生和小武。 当初,为了我这支队伍的组建和训练。 苏先生的确是呕心沥血,功不可没的。 但后来在很多次战斗之中的实际统领,却是小武。 而小武的很多憋屈之中,这也是个极大的隐藏因素。 因为我的原因,他的身份,只算得上是个副统领。 所以,每次这支队伍立下战功的时候。 大家所能想到的,只是我和苏先生。 当军功排到小武身上,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可是,一直以来,我却可悲的,从未注意到这一点。 只是想当然的认为这一切,都很正常。 我从未把小武当做外人,小武也不会是那种锱铢必较之人。 等以后天下太平,论功行赏之时,小武自然会得到属于他的那份功劳。 后来残忍的事实却证明,我这样的将领,是多么的不称职。 跟随我的这支队伍,在历经的无数次大小战斗之中,也有很大伤亡。 好在因为我的缘故,每次都能得到及时的兵源补充。 因为谁都知道,雪狼将的这支队伍里,所有的兵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并且,这支队伍还拥有相对自由特殊的身份。 不但可以不受边塞之上其他的将领辖制,还被二皇子殿下另眼相待。 所以,每次征战过后,小武发出兵源补充征召。 边塞之上,总是有许多人踊跃征召,大家都以能加入这支强悍队伍为荣。 而这些经过挑选的补充者,因为自身的强悍灵敏,便能很快的融进这支队伍。 使这支队伍越发的拥有主攻性,机动性。 缇弗王不顾一切,攻夺凌风关的时候。 小武叛逃,他们在苏先生的指挥下。 自行分散,又随机组合,协助凌风关守军护城。 对阻挡住缇弗王大军,极大延迟了他们攻破城池的时间。 最终等到我和贺兰石少雄驰援至凌风关,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现在,简渊和晋伯派出的先锋部队,并不是真的想去和寒弋战斗。 目的只是想扰乱他们的军心,先起到一些牵制作用。 让他们因为疑惑分神,从而延迟对郢都的攻伐。 所以,队伍当然越是灵活机动越好。 苏力青虽然年少,却是个极有天资的将才。 听简渊拒绝了他的请求,便就明白了这位统帅的意思。 遂率领赛部,安心跟随在二皇子殿下身边候命。 我们在阳陈郡稍作停留之后,出发的时候,简渊方才对我轻轻地点点头。 我便和六儿一起归到苏力青的赛部,贺兰和晋伯则和简渊一起。 我们兵分两队,苏力青的赛部骑兵在前,简渊统领的五万精兵压后。 我对苏力青说道:“先头,郢都能不能保全,全看石将军他们能不能及时赶到。” “现在,石将军他们的生死,就看我们骑兵的速度能不能赶得上了。” 瞬间,苏力青竟有些疑惑的看看我。 然后,又看看简渊。 但是,他还是坚定的点点头。 我明白苏力青的意思:我们赛部为什么不和石将军一起行动? 但是,我没办法对他解释。 我们之所以要留在二皇子殿下身边,而把如此凶险的先锋任务交给石少雄他们。 是因为,从简渊接到朝廷令他赶赴海内,援军郢都的诏书开始。 一直到我们踏入海内,都诡异的,没有接到朝廷指调给他的军队在哪里? 按照惯例,这很不符合道理。 在此之前,简渊一直驻防边塞,他不可能把边塞上的防军带回海内作战。 如果朝廷已经明发诏令,让他返回海内领兵抗敌。 就应该一边发诏令去边塞,一边发诏令集结西秦海内的军队。 哪怕我们行程匆匆,也会有沿途的官驿军报等候报知。 但沿途却并没有接到任何的通知,以至于晋伯忽然觉得。 朝廷这次下达的诏书,竟好像是一个更加可怕的陷阱。 第二十八章 绝望的郢都 太子殿下意欲借此机会,彻底的除掉简渊。 所以,在确定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他不敢冒险让我先离开。 而作为战俘军队的赛部,更是不能轻易在西秦海内行动。 这样,极有可能会给居心不良的人造成别有用心的说辞。 不但会连累二皇子殿下,甚至,还会彻底的毁了这支好不容易才组建起来的,骁勇善战的军队。 除非,二皇子殿下已经拿到统帅海内大军的兵符,拥有了绝对的兵权。 所有这些情况,只有苏力青和他赛部的兵士是没办法理解的。 给他们造成一定的困惑,也是无法避免的。 好在,这些赛部的兵士,包括苏力青,都是天生的战士。 向来都是以服从为天职,尽管心有不解,也不会多问的。 就在我们日夜兼程赶往海内,又兵分三路,先后向着郢都马不停蹄进发的时候。 寒弋的大军并没有给郢都留下多少等候增援的时间。 作为远道而来的入侵者,寒弋公主心中更加明白,什么叫兵贵神速。 无论她的大军有多么可怕的超乎常人的力量,她仍旧是耗不起。 只有越快攻破西秦所有的城池,拿下大安,柔如王庭和普散才敢紧跟着派兵援攻。 只要这两个国家的军队能牵制住驻扎在边塞上的军队,与她的军队形成合围之势。 西秦纵然有缇鹤兰口中所说的雪狼将那样可怕的人,恐怕也是回天无力了。 然后,她才能真正的站稳脚跟,向四海八荒宣告樱罗女国的胜利。 所以,她不会给郢都太多的喘息准备机会。 更不会给软弱的西秦朝廷太多时间去组织军队,进行殊死抵抗。 郢都守备郑之瑶所能做的最大的抵抗,就是紧闭城门,严防死守城墙。 现在,和樱罗女国大军战斗是不可能的了。 能固守住郢都一天,都是莫大的胜利。 好在郢都因为是内郡城池,城墙修筑的虽然不是很险峻。 却贵在海内富饶,人力充足,就地取材容易。 所以整个城池根基牢固,城墙修筑的特别厚实。 西秦朝廷更为着郢都是仅次于梁城的,守护大安第二大主要城池,配备有雄厚的兵力。 再加上有元王和罗大宏先头在洛城和寒弋虎狼之师对抗的经验,竭力筹谋。 虽然郢都守备郑之瑶满心恐慌,极度想逃。 但寒弋大军第一天对郢都的攻伐,还是被西秦守军勉强击退。 日落时分,寒弋攻夺郢都的细腰营和狼兵,突然潮水般退下。 万分紧张的郢都城池守军,从瞭望孔里。 看着那些可怕的异邦兵士们,随着一声苍凉的号角声,纷纷疾速归队。 郢都居然第一次令寒弋细腰营和狼兵的攻伐无功,倒很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毕竟,郑之瑶在西秦朝野之中的,风评极差。 此人不但是个外戚出身的毫无军功之人,平时还骄奢淫逸。 一副攀高掐低,贪生怕死的小人嘴脸。 和驻守燕池的大将钟子殊,封地洛城,为人强悍又极负谋略的元王比起来,相差何止千万? 但无论如何,看似不堪一击的郢都守军,愣是在第一天里,守住了郢都。 委实是可喜可贺。 现在,初战告捷的郑之瑶,全副铠甲,手握战刀。 却眼神直直的站在郢都城墙上面,脸上无一丝胜利的喜悦。 心中有的,却是无尽的惊恐和焦躁,以及对元王和罗大宏不停的诅咒。 如果不是这两个该死,脑子不正常的西秦败军之将,忽然间又像得了失心疯似的。 竟死活赖在郢都不肯走了,他郑之瑶早就弃了这座城池逃走了。 他从来没有看见这么可怕的军队,甚至,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那些传说中,似乎应该是香艳旖旎的樱罗女国细腰营女兵。 现在才叫人看明白了,她们,根本就不可能是女人。 甚至,都不能被称之为人。 这些细腰营女兵,几乎个个身轻如燕。 纤细的身上,原本应该秀美的脸上,神情竟是整齐划一怒目圆睁,红唇凶狠。 她们的身上,穿着和她们统帅寒弋公主几乎一模一样的银色盔甲。 仿佛每一个人都是一把寒光四射的雪亮利刃,令人不寒而栗。 进攻的时候,很多女兵口中不时的发出凄厉尖啸。 挥舞着刀剑,眼睛通红,振臂之间,状如嗜血的天魔临世。 那些半人半狼的狼兵更是形状可怖,獠牙利爪,郢都如此厚实的城墙几乎被它们的利爪给抓破了。 若不是元王和罗大宏竭力组织起雪亮锋利的尖刃阵,令兵士们壁立于所有的城墙之上。 一旦细腰营和狼兵攀爬到城墙上方,便拉起锋利的刀阵拼命阻挡,再加以不断泼出火油燃烧狙杀。 恐怕郢都已经和燕池洛城一样,血流成河了。 但就是这样,郢都的守军也伤亡惨重。 因为惧于锋利的刀阵,可怕的狼兵暂时倒没有给郢都的守军造成多大的伤亡。 郢都守军的损失,主要是被已经攀爬到城墙之上的细腰营,隔空飞剑,或者近距离悬空手刃而死。 此刻,郢都城内的兵士们正在自发的往城墙下抬运死难的兵士尸体。 郑之瑶看着城墙上泼水一般四处流淌飞溅的血污,心中全是作呕欲狂。 他在郢都锦衣玉食,富贵逍遥了这么多年。 眼中向来看到的,都是美人如玉,歌舞升平。 那些杀人越货,蝇营狗苟的事情,也只是偶尔的暗室之事。 他自己的手上,倒是从来不曾真正的沾染过人命。 所以,这是身为西秦第二重镇守备的郑之瑶,生平第一次嗅到的人血的气味。 摇摇晃晃的郑之瑶站在无尽的血污之中,心里不停的,下意识的喃喃诅咒。 “谁说人血是腥甜的?真他妈满口放屁!” “这人血的气味,分明就是腥臭刺鼻至极,冰冷至极……” 前方,寒弋大军准备晚炊的浓烟,已经开始一条条袅袅升起。 看在郑之瑶眼中,仿佛是无数的死神在半空之中舞蹈。 这寒冷凄怆的冬日暮晚,留给郢都的,只有无尽的绝望和刺鼻的血腥。 现在,连郢都的老百姓都已经准备开始往梁城撤退了。 第二十九章 郑之瑶之死 可是,他郑之瑶却不敢离开这个可怕的战场。 罗大宏还罢了,如今,元王不肯先行撤离郢都,这就把郑之瑶给看得死死的。 郑之瑶如果想跑,也只能等元王撤离之后,再借口郢都不敌。 和罗大宏一起,往下一个城池溃退。 元王不走,他和罗大宏就得死守在郢都。 除非,他们想被元王身边的内卫和暗客先行斩杀。 郑之瑶不知道,阴阳怪气的罗大宏现在是怎么想的? 也更不知道,元王赖在郢都不肯撤往梁城,到底是几个意思? 反正,他觉得,整个郢都,可能再也熬不到第二天的日出了。 郑之瑶虽然在此之前,从没有真正的带兵打过仗。 但不得不说,他的直觉是对的。 寒弋确实不打算让她的大军留在郢都城池外面过夜。 她暂时的退却,只是为了让兵士们进食补充一下体力。 几乎不到两个时辰,对郢都更加疯狂的攻伐再次开始了。 这次,寒弋的细腰营和狼兵更是来势汹汹。 他们调整了先头企图硬打硬上的战术,而是改用强弩配合狼兵攻击的做法。 在每一次强弩远距离的激射结束瞬间,狼兵便纵跃城池壕沟,疾速攀爬抢夺城头。 意识到寒弋军队的企图,郢都守军所能做的抵抗,就是拿人命不停的填塞。 只要刀阵后面有人倒在强弩连珠箭下,后面的人马上替补上。 在后半夜的时候,郢都连库存的火油也告罄了。 最后,连城中挨家挨户的酒葫芦都被收罗来了。 只要能瞬间点燃的东西,都不停的搬往城头。 这次,因为改变了战术,寒弋大军的损失就少了很多。 郢都的守军却遭到了极其惨重的伤亡;几乎已经和城破被屠差不多了。 整个郢都城池之中,到处都弥漫着一种叫人快要疯狂的血腥味。 寒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在没有大量援军马上到来的情况下,郢都的兵力总有消耗殆尽的时候。 遥远的天际,太白已经从西北转悠到了东边。 整整一夜,它目光灼灼的看着这人世间惨烈的杀戮,绝望的呐喊 却始终面带微笑,无动于衷。 仿佛人所遭受的这一切,原本就是人自己该得的。 尽管元王和罗大宏癫狂了一般,拼命驱赶着所有的郢都城守军前赴后继。 但郢都,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现在,郑之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决定逃了。 独自一人,什么都不要。 最珍贵的金珠宝贝,最心爱的美艳小妾。 费尽他半生筹谋的官职,甚至,自己唯一的独生子…… 决定之后,郑之瑶的双腿,忽然之间,就不再不停的发抖了。 眼中,也没有惊恐的眼泪了。 极度的混乱之中,在破碎的惨淡的战争之火掩护下。 郑之瑶不动声色的,悄然往城墙下面溜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老子在战场浩劫之中能活下去,金珠宝贝,美女歌姬。 功名利禄,儿孙后代,自然还会重新拥有的。 如果人都死了,其他的,都只能是扯淡了。 此刻的郑之瑶,已经和西秦所有的官员心里想一样。 能躲一天是一天,能多活一刻就尽量多活一刻吧。 至于那些立意求死的人,比如元王和罗大宏,就让他们先去死好了。 郑之瑶混在那些不停往城墙下搬运死尸的兵士和撤退的伤兵里,很快就溜下了城墙。 恐怖暗夜之中的战火光亮,似乎可以扑朔迷离一切。 而郢都注定会被屠城和焚烧的结局,更完全可以掩盖任何罪过。 比如,一个准备抛弃一切,弃城潜逃的守城主将。 但是,郑之瑶终于还是未能走出郢都城。 几个被他事先安排好的心腹,早就牵着马匹,等在通往梁城方向的城门洞旁。 只等着郑之瑶来到,便可以立刻混杂在已经开始溃逃的郢都老百姓里,大家一起逃走。 快要到城门的时候,这位郢都守备便躲进一个黑暗处。 他要先脱去身上的全副铠甲,才好乔装成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就在郑之瑶飞快的摘下头上战盔,解开身上铠甲准备脱去的时候。 他突然清晰的听见自己的耳后,传来一声劲疾的轻啸声。 瞬间,郑之瑶的血都冷了。 因为这种声音,他已经太熟悉了。 在这一天一夜里,几乎整个郢都城池都响彻着这种强弩射出的利箭声。 只是,这一次的声音听在郑之瑶耳朵里,特别的凄厉恐怖罢了。 当郑之瑶被一支利箭射穿后心时,因为身体被强劲贯穿的震动,向前扑跌欲倒的时候。 突然听见郢都的城头发出一片疯狂的叫喊:“援兵来了,援兵来了,援兵终于来了……” 霎时,笼罩着整个城池之上的红色火光,好像更强烈了。 郑之瑶的嘴角流出一股殷红鲜血,更有一丝嘲讽的冷笑。 “援军?” ………… 拂晓时分,石少雄带领的三千强弩手,最先到达郢都战场。 他们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相反,还有些刻意宣扬。 其实天色已经微明了,在石少雄的命令下。 这支仅有三千多人的队伍,还招招摇摇的高举着明晃晃的火把,显得分外的虚张声势。 细腰营的瞭望哨兵,很快就把一支西秦援兵已经快要接近郢都的情况报告给了寒弋。 但是,对于这样一支人数简直少得可怜的援兵,细腰营首领玉弗感到很困惑。 “公主殿下,他们又是来送死的?” 鉴于上次洛城西秦援兵的死缠烂打,玉弗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毕竟,如果是一支人数相当的军队,前来增援郢都,还叫人可以理解。 他们的哨兵目测之后,再贴地倾听战马蹄声。 确定只是一支两三千人马的军队,就叫人感到很迷惑了。 如此儿戏的援军人数,西秦朝廷也真是他妈的够了。 寒弋沉吟了一下:“既然这次西秦援兵来的方向,是他们北方的边塞,我们就不能掉以轻心了。” “不过,他们如此招摇,反倒叫我有些怀疑了。” 玉弗立刻道:“殿下说的极是,西秦援军此举,确实有些悖于常情。” 第三十章 援军来了 “当此暗夜未明,西秦的援兵更应该悄悄的靠近我们。” “趁我们无暇兼顾之际,突然发起攻击,以解郢都之围。” “他们这样少的人数,却这样大张旗鼓,分明就是心虚。” “真是可笑至极,难道仅凭他们这几个人,就能救得了一个即将被我们攻破的城池?” 寒弋看着面前的作战图,微笑道:“也可能是西秦镇北巡使林坤的紧急驰援。” “你看,郢都是他的巡使城池,眼看危在旦夕了,他可能也不敢坐视不问。” 玉弗更加的冷笑道:“哼,如果是西秦那个缩头乌龟的兵马,就再好不过了。” “反正,不管是谁的兵马,都只能是前来送死。” “公主殿下,那么,我们的进攻呢?” 寒弋抬起头,盯了玉弗一眼:“攻击加紧,在那些援兵到来之前,攻破郢都城池!” 玉弗立刻挺直身体,响亮答道:“是,属下领命!” 整个郢都城池仿佛已经发出再也无法承受的断裂之声,厚重的城墙已经被血和尸体的海洋淹没。 强者如狼似虎,弱者尸横遍地。 所有的守城兵士脑海之中都已经没有了死亡打恐惧,剩下的,只是一片拼命狙杀的空白。 什么细腰营,什么狼兵,去死吧,都去死吧。 他们,郢都城里的所有人,活着的,死去的,都已经彻底的化作了厉鬼。 谁怕谁?谁怕谁??谁怕谁??? 在寒弋大军对摇摇欲坠的郢都更加疯狂的攻打,呐喊之中。 石少雄带领的三千援军,就这么高举手中火炬,大摇大摆的一直疾驰到他们的主帅军营前。 等候石少雄他们的,是寒弋大军里还没有参加攻打郢都的四千公主近卫。 最精悍的两千狼兵,两千细腰营女兵。 和石少雄率领的三千人一样,他们也是百里挑一的。 细腰营首领玉弗骑着一匹体格巨大,戴着黑色护盔,通体黑的发亮的异域战马。 手中,紧握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 不待石少雄他们有丝毫的喘息之机,玉弗就圆睁美丽的双目,发出声音不高不低命令。 “把这些企图靠近的西秦人,统统杀死!” 两千细腰营女兵一起撒开手中的铁链,两千早就跃跃欲试的狼兵顿时一起发出异常凄厉的嚎叫。 石少雄骑在并未稍停的战马之上,再次高声命令道:“斩断狼爪,沉着应战!” 三千人马顿时散开,三人一组,拔刀握剑,相互形成犄角之势。 玉弗以为,这些西秦人面对攻击速度奇快,又极其可怕的狼兵,必定会首选弩箭。 没想到,这些西秦援兵却极其古怪的一起扔掉手中高举的火把,并且一哄而散。 随着她的命令,那些闪电般出击的狼兵已经令她来不及仔细观察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眼看去,还是可以感觉到。 那些西秦兵士却是虽散而不乱,并不像是因为惧怕,而要溃逃的样子。 而此刻,因为双方距离的太过接近,狼兵的攻击速度。 改用细腰营强弩攻击,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向来让樱罗女国引以为傲,所向披靡的狼兵在扑击向那些西秦兵士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出更多更大的嚎叫声。 因为黎明前的蒙昧不明,那些西秦兵士手中又没有了高举的火把。 玉弗只能就着那些被扔在马蹄下的,一些尚在燃烧的火把看见。 在他们的狼兵接触到那些西秦兵士的时候,却诡异的纷纷摔倒在那些疾驰往来的马蹄之间。 它们摔倒之后,便再也无法起身进行下一次的攻击。 而是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嚎叫着,好像中邪了一般。 玉弗顿时紧张起来,这种情况,他们好像从来没有遇见过。 樱罗女国的军队已经够可怕的了,难道,这支人数少得可怜的西秦援军更加匪夷所思? 按照往常惯例,对付这些人,一千狼兵就完全可以解决问题的。 因为想速战速决,免得干扰身后郢都的攻击,所以她才令两千狼兵全部出击的。 后来,细腰营首领玉弗才意识到她当时决断的错误。 如果不是他们依赖狼兵惯了,而是率先用细腰营强弩迎敌,结果可能完全不一样。 但此刻,说什么都没用了。 眼前的三千西秦援兵好像根本就不惧怕那些来势汹汹的狼兵,而是把它们当成真正的畜生。 一群手握利器,又毫无恐惧之心的人。 去对付一群数量又少于他们的畜生,胜利的把握还是极大的。 就在玉弗感觉情况不妙,喝令两千细腰营女兵准备强弩射击的时候。 前方,那已经差不多掌控了局势的三千西秦援军早就开始了下一轮飞速组合。 一部分人继续和狼兵战斗,一部分人散开两边。 战马不停的运动向前之中,眨眼间,他们就抛开了后面的战场。 幻化一般,这些兵士手中的刀剑,已经全部换成凌厉的连珠火弩箭。 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劈头盖脸的向着玉弗统领的队伍激射而来。 玉弗终于明白了寒弋公主平时对她的教诲,无论在什么样的战场上。 哪怕比敌人缓慢一霎,也是比敌人早死半生。 等她反应过来,大吼着组织反击的时候。 那些西秦的强弩手们已经扔下强弩,借着连珠火弩箭给敌人造成的慌乱和措手不及。 呐喊着,重新挥舞着刀剑,一起掩杀上来。 尽管西秦援军的人数很少,但因为寒弋大军此刻正在攻打郢都的紧要关头。 后面玉弗拦截的失败,立刻给整个军队造成了严重的冲击。 好比一个正在津津有味进食的巨汉,突然碰见一只嗡嗡叫的讨厌的苍蝇。 拍打了几下之后,却发现,这只苍蝇竟上异常的强悍。 面对一只不停盘旋在饭菜上面的苍蝇,真是想不停下驱赶都做不到啊。 尤其是,还有可能会被这只苍蝇叮一脸血的时候。 让寒弋最头疼的西秦军队死缠烂打混战,还是再一次被他们碰见了。 和先头的增援洛城的西秦军队不同,这次的西秦援军虽然人数少的可怜。 第三十一章 死也值了 但他们似乎特别可怕,每一个兵士都像一把把精悍犀利的匕首。 尤其是他们的毫不畏惧,攻击沉着,更是损伤力巨大。 当寒弋紧急得知,两千近卫狼兵几乎被这些西秦援军伤残大半数。 剩下的狼兵如同见鬼一般,竟不敢贸然向前攻击。 两千近卫细腰营在首领玉弗的统领下,还伤亡惨重,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攻守。 请求公主殿下紧急抽调人马,加以阻挡狙杀时。 寒弋终于冷下了脸色,立即喝令先停止对郢都城池对攻击。 作为一个谋略见识高人一等的统帅,她已经敏锐的预感到。 一支这样骁勇善战,攻伐有度的增援军队,不可能是西秦海内守军派来的。 如果她再置之不理,极可能会遭到被紧随其后的真正的大批援军可怕的攻击。 此刻的郢都城里,已经,没有多少能战的兵力了。 她的军队进不进城都是差不多的,特别是面对西秦可能即将到来的大批援军。 樱罗女国的军队不进城,反而更安全一些。 当初的普庆阳就是因为屯兵阳陈郡城池,才被西秦人暗算,水淹城池,无路可逃。 最终威风扫地,不得不乖乖的写下降书。 鬼知道这些异族人的城池里,都暗藏着什么样的凶险? 在战况不明的情况下,一览无遗的旷野,反而是最安全的去处。 于是,垂死挣扎的郢都,竟在突然之间,死里逃生了。 所有的生死重压,瞬间都全部转移到石少雄和他率领的先锋援兵上。 而此时,经过两轮的激烈拼杀,石少雄的三千人,也折损了七八百左右。 见寒弋大军停止对郢都的攻击,石少雄便发出一声呼哨。 剩余的两千多人,趁着寒弋大军的攻势尚未形成,迅速尽量的靠拢在一起。 寒弋一边下令军队重新集结驻扎,严防有可能即将到来的西秦援军大部队。 一边亲自率兵,前来围剿给她寒弋大军造成损失和混乱的小股西秦援军。 寒弋要亲自给这些西秦援兵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飞蛾扑火? 黎明的曙光之中,石少雄带领的两千多西秦兵士,紧握手中的兵器,一起沉默着。 他们看着一队队狼兵,一队队细腰营女兵,在一个浑身银色盔甲,只露出一双冷酷双眸的女子统领下。 整齐划一的,有条不紊的,渐渐向他们逼近。 石少雄紧握着手中的长柄三戟弯月刀,向离他最近的兵士们高声笑道:“弟兄们,怕不怕?” 立刻有人大声说道:“怕个球!还以为那些狼兵是什么妖魔鬼怪呢?” “原来只要砍断它们的爪子就玩完了,还不如细腰营的那些娘们呢。” 石少雄点点头,大声说道:“细腰营的娘们确实比那些狼兵更厉害,方才,我还赌她们会强弩攻击我们。” “现在看来,她们是想活捉了我们,然后再把我们变成她们拴在铁链子上的狼兵。” “哈哈哈……我喜欢!” “弟兄们,拼命的时候来了!” “郢都未破,我们就是死,也值了。” “杀他娘的啊……” 石少雄一语未了,挥舞着手中长柄三戟弯月刀,一马当先的对着寒弋军队冲过去。 骑着火红霹雳战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寒弋公主,见石少雄膀大腰圆,怒目圆睁,来势汹汹。 便轻轻地勒住战马,立刻滞留在那一队队继续前进的狼兵和细腰营女兵身后。 寒弋并不是惧怕石少雄,她只是懒得和这个看着就是一条蠢汉的西秦武将动手。 她的心中恼怒和蔑视来回交织,已经怒不可遏了。 向来被她看重的玉弗如此无用,竟让这样一个蠢汉毁了她精心训练的近四千近卫兵,简直岂有此理! 寒弋公主冰冷刺骨的目光之中,带着死神的冷笑。 原本大睁的双眸,渐渐的微敛起来。 不管后面马上还会有什么样神奇的援兵赶到,眼前这一小股西秦援军是非死不可的了。 紧跟在她身后的玉弗似乎感受到了脊背挺直的公主身上,那股无形的萧杀之气。 心中,竟微微的不寒而栗起来。 郢都城外,一场可怕的,实力悬殊的混战开始了。 石少雄率领的两千多人,几乎在眨眼间,便淹没在寒弋近两万的狼兵和细腰营女兵之中。 以一敌十,还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攻击力最强的狼兵和细腰营。 他们终于等到了最终的宿命:即将毫无悬念的全部战死。 所有的西秦兵士都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杀吧,砍吧,来吧! 多杀一个敌人,就多赚一个。 多杀死一个敌人,西秦的国土就少一分践踏。 震天的喊杀声中,一个负责远哨瞭望的消息哨兵骑马疾驰到寒弋等人面前。 “启禀公主,西秦又有援兵到来了。” 寒弋微敛的双目顿时圆睁:“距离还有多远?人数多少?” 单膝跪地的哨兵急忙答道:“距离一万八千步,人数约七至八千。” 寒弋圆睁的双眸再一次微敛起来,点点头:“继续瞭望,及时禀报。” 哨兵答应了一声:“属下遵命,殿下!” 便起身上马,疾驰而去。 玉弗赶紧不失时机的对寒弋恭维道:“殿下果然英明。” 寒弋更加高傲的抬起头,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算是对玉弗赞美的回答。 可就在她抬起眼睛的瞬间,口中,却失声惊叫起来。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还有一万八千步吗?” “该死的……” 玉弗也不能置信似的瞪大眼睛,喃喃道:“天哪,这些西秦人是突然飞过来的吗?” 骑马冲在最前面的我,看着前方黎明微曦之中,千军万马的混战,顿时一阵止不住的心疼。 我不知道石少雄他们还能幸存多少人?也不知道石少雄如何了? 但我们已经看见,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终于牵制住了穷凶极恶的敌人。 郢都城池,没有被突破。 瞬间,执钺于战马之上的我,胸中充满了一股无法言说的震荡之气。 晨曦之中,我和苏力青并肩而立。 对着战场上所有幸存的西秦的兵士们大吼一声:“兄弟们,坚持住,我们来了!” 第三十二章 宝贵的稚子之心 立刻,我便听见石少雄的粗嗓门狂喜不已的大声吼叫道: “兄弟们,少将军来了!少将军他们终于来了!” “哈哈哈,我们到底还是赚到了!杀他娘的啊!” 玉弗对寒弋低声惊呼道:“殿下,难道是雪狼将?” 寒弋寒光四射的双眸几乎爆出火星,沉声说道: “此人骑着缇鹤兰公主的西域白色战马,手执龙钺,必定是她无疑的了。” “看来,西秦终于还是把他们的二皇子从柔如王庭身边给调遣回来了。” 玉弗急问道:“殿下,我们怎么办?” 寒弋不悦的说道:“慌什么?我还怕她不来呢。” “令狼兵营两万,红羽营一万,赶紧过来。” “我就不信,此人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玉弗迟疑了一下,终于说道:“启禀殿下,红羽营兵力充沛,调兵两万也没关系。” “可狼兵营再调两万……” 寒弋狠狠的横了玉弗一眼:“红羽兵弥足珍贵,狼兵不值一提。” “只要能杀掉此人,我们就是拼了全部的狼兵营也值得,明白吗?” 玉弗吓得赶紧垂首道:“是,属下明白了。” “请殿下宽恕属下愚钝,属下这就去传殿下命令。” 对于传闻中的雪狼将,寒弋心中虽然没有抱轻敌的思想,但却有明显的试探之意。 她的试探之意,就体现在她企图以多对少的,先进行一番围攻混战之中。 她觉得,如果她仅以几倍之多于雪狼将率领的兵力,便能控制住眼前的战场。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算是事情了。 西秦边塞上,已经没有了力敌万夫的雪狼将。 缇鹤兰想怎么继续攻打,就怎么继续攻打。 普散皇子普庆阳,更不用再惧怕了。 只要他们三个国家的兵力合在一处,彻底的揉碎西秦,还不如同碾死一只臭虫? 当然了,此刻寒弋公主的心中,更想先碾死雪狼将这只臭虫。 因为她眼前的战场,在雪狼将陡然率兵加入下。 几乎令人不敢相信的,忽然之间,情势竟大为改变。 先头几乎快要被消灭的小股西秦援军,因为雪狼将的到来,顿时更加精神抖擞。 雪狼将率领的那些兵士,更是如同最凶猛的兀鹰一般,恰如真正的虎入狼群。 她的狼兵和细腰营女兵竟变得不堪一击起来,尤其是那些狼兵。 不知道为什么,在雪狼将和西秦兵士挥舞的兵器下,攻击力急遽减退。 如同一只一只被突然割断了喉咙的鸡鸭,不停的远远扑跌翻滚倒毙。 而各种兵器响亮的撞击声中,细腰营兵士不时发出的惨叫,更是不绝于耳。 寒弋急了,正欲策马亲自向前。 却看见玉弗正率领两万狼兵,一万红羽营精兵跑步而来。 寒弋银色战盔面具后面的双眸,顿时露出异常凶狠的寒光。 此刻的天际,一轮冬日惨淡的朝阳正无精打采的慢慢升起。 好像对人间这场正在发生的,彻夜未眠的惨烈厮杀,一点都提不起观赏的兴趣。 正在寒弋决定亲自率领玉弗调过来的三万人马,进行最后的厮杀时。 一名消息哨兵策马疾驰过来,几乎来不及近前。 哨兵口中就大声喊叫道:“殿下不好了,又有大批的西秦援兵靠近!” 忽然间,寒弋有些心惊了。 但她还是不动声色的厉声问道:“距离,人数。” 消息哨兵已经翻身下马,神色惊恐的答道:“启禀殿下,距离一万步,人数,大约五万。” 寒弋怔住了,消息哨兵口中的一万步,岂不是马上就到的距离? 五万人? 她立刻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对身边的近卫命令道:“鸣号!” 正带领三万人马匆忙赶来的玉弗突然听见大军收兵的号角声,立刻挥手,令所有人停止了前进。 而那些正在格斗场上苦苦支撑的狼兵和细腰营女兵,顿时如获大赦。 转眼间便丢下无数的伤员死尸,潮水一般撤退下去。 郢都城外激烈的战场,顿时就变得空旷起来。 弥漫着血腥的寒冷晨风里,只剩下苏力青率领的赛部,六儿和我,石少雄等少量幸存的西秦兵士。 我们的部队集结过后,苏力青迅速清点了一下赛部的损失人数。 赛部的兵士们除了一些被狼兵抓伤的,细腰营刀剑所伤的。 竟奇迹般的,令人不能置信的,没有一个人战死。 可跟随石少雄的三千精壮之士,就不那么乐观了。 浑身是血的石少雄,已经从最初的劫后余生狂喜之中恢复过来。 集结清点之后,发现自己率领的弟兄们,连带伤重还有一口气的,也只有一千多人了。 一时之间,竟顿时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尸横遍野的战场之上,我们都沉默的看着嚎啕大哭的石少雄。 没有人去安慰他,也没有一个人去嘲笑他竟会失态如此。 这个动不动就喜欢和人拼命的二愣子,说话不知道拐弯的鲁莽之人。 根本就不管什么,男儿战场之上流血不流泪的屁话。 为了自己逝去的战友,兄弟们,情不自禁的大放悲声。 看着眼前惨烈的战场,那些幸存下来的兵士们,不由自主的,也陪着他掉起了眼泪。 瞬间,我也明白了。 为什么我的这些兵士们,愿意跟随石少雄这样一个,不过是初来乍到的副统领。 其中的道理,这也简单不过了。 正如当初的我,为什么会和阿雪一样,愿意迁就守护着痴傻的弟弟龙庭宇。 只因为他们不论表象如何,身体里,都藏着一颗宝贵的稚子之心。 石少雄只从军以来,始终都是跟在我身后战斗的。 这样独立而又损失惨重的战斗,是真正的第一次。 他的感情上,真是完全不能接受一下子失去这么多兄弟的打击。 简渊大军到来的时候,石少雄的痛哭还不能止住。 原来,这个看似浮浪鲁莽的少年心中,极度愧疚。 他认为,如果他这个副统领要是能有我这样的本领,就一定能护得更多兄弟们的周全。 像跟随我赛部那样,一个战死的人都没有。 可是,他偏偏不能,他偏偏不能! 第三十三章 饱受欺凌的孩子 直到晋伯和贺兰穿过人群,走到他身边。 晋伯的声音很平静:“石将军,请节哀。” “他们都英雄,西秦,会记住他们的。” “正如令尊大人,为了抗击入侵者而战死,死得其所。” 贺兰则扶住痛哭不止的石少雄,神情却和我们所有人一样难过。 脚下尸横遍野的战场,已经是血流成河。 眼前疲惫焦焚的郢都城池,似乎在呜咽颤抖。 赢弱不堪的西秦仿佛是一个饱受欺凌的孩子,只能像心中无限悲恸的石少雄这般,不停的无助的哭泣。 我的心中,不可抑止的生出一个念头。 “我要杀掉寒弋,樱罗女国的统帅。” 二皇子殿下的帅帐里,我用不容所有人置疑的语气,平静的向众人说道。 简渊看着我,没有作声。 “殿下,擒贼先擒王,我要请令,去杀掉寒弋公主。” 我躬身握拳,再次请求道。 晋伯也看着我:“龙将军,请稍安勿躁。” 简渊终于开口说道:“阿雪,我知道,你的部下此次损失惨重,你很难过。” “其实我们大家心里,都和石将军一样的难过。” “他们千里驰援,虽然救下了郢都,却付出了最宝贵的生命。” “如果能杀死寒弋公主,确实是个最快复仇,最快解除西秦危急的办法。” “可是,寒弋身为樱罗女国的领兵统帅,武功极其高深莫测不说。” “如今,她的手上,还有十几虎狼万大军。” “目前,为寒弋大军所隔断,我们无法得知郢都城里的情况。” “明知道援军已经到来,却没有立刻打开城门,与我们形成合击之势,围歼敌人。” “可能是城内的守军伤亡过于惨重,已经没有多少战斗能力了。” “所以,他们不敢冒险。” 贺兰有些生气的说道:“无论如何,郢都城池里面的守军也应该设法和我们联络。” “殿下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赶来,他们却如此轻慢殿下?” “竟是把抗击寒弋大军的担子,全部撂给殿下了?” 简渊摆摆手,阻止了贺兰的牢骚。 “算了,贺兰将军,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从这样远的距离看去,我们也能看见郢都城池已经遭到巨大的损坏。” “里面的惨状,也可想而知。” “皇叔不知道还在不在城里?先头增援的罗大宏部,现在如何了?” “郢都守备郑之瑶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此即是死是逃?也不知晓。” “所以,阿雪,在没有得到郢都城池里面确切情况下。” “倘若你一击不中,我们说不定会更加的被动,甚至是后患无穷。” “我们长途跋涉而来,已经很疲惫。” “对方暂时止戈息战,我们不妨也先喘息一下。” “加强防护,静观其变,再商量一下对策,相机而动,岂不是更加稳妥?” 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石少雄,也对我们躬身握拳。 鼻息浓重的说道:“启禀殿下,如果少将军想单枪匹马,去杀掉寒弋。” “属下必须要先向殿下和少将军说说那个寒弋的事情,免得少将军白费了心力。” 我们顿时便把目光一起看向他,简渊抬起手道:“石将军请讲。” 石少雄说道:“属下觉得,那个寒弋公主十分狡猾。” “方才的战斗中,我几乎快要接近她了。” “但是,她却眨眼之间,就策马后退,隐身细腰营里。” “我才看清楚,原来,樱罗女国的细腰营女兵,和那个寒弋公主身上,穿的都是一模一样银色盔甲。” “她们的战盔都带有厚厚的面具,整个人几乎都包裹在盔甲里面,只露出戴着护掌的双手和脸上的一双眼睛。” “手中的兵器,不是雪亮的长剑就是锋利的短刃。” “那些女兵的高矮胖瘦,都是差不多的。” “乍一眼看去,竟完全无法分辨。” “当时,我见一个骑着火红霹雳战马的银色盔甲女子为首而来。” “心里便认定她上寒弋公主,企图上前砍她一刀。” “但她似乎不屑于和我动手,策马就闪退于细腰营女兵之中。” “混乱之中,我很快就失去了目标。” “所以,属下觉得,少将军想杀死那个婆娘,一定要弄清楚了才行。” “否则,就是杀死一百个银色盔甲女子,也无济于事。” “她们都是身着一模一样盔甲,只能看得见双眸。” “那婆娘只需换一匹战马,就可以迷失在细腰营女兵里面。” “少将军就是闯进他们的军营,十几万人里,如何能找得到谁是寒弋那臭婆娘?” 尽管少雄依旧言辞粗鲁,简渊却看着他,仍旧赞赏的点点头。 “嗯,石将军越发长进了。” “不仅赤胆忠心,还精明仔细,说的很有道理。” “寒弋必须得杀,寒弋的大军也必须要彻底的打败,但却不可鲁莽行事。” “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趁此间隙,弄清楚郢都城内的情况再说。” 贺兰立刻说道:“属下愿意请命,带人前去打探郢都城池情况。” 我趁机对简渊说道:“既然殿下和大家都不同意我盲目行动,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此去郢都城池,隔着寒弋的军营,有一定凶险。” “我请求和贺兰一起,前往郢都城池探看。” 仿佛一下子便看穿了我的心思,晋伯立刻说道:“龙将军不可擅离军营。” 见我微微皱起眉头,似有不满。 晋伯便不慌不忙的说道:“龙将军,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情?” 我只得忍耐的向晋伯反问道:“不知晋伯要我注意到什么事情?” 晋伯微笑了一下,“将军难道没有注意,我们和寒弋大军驻扎对恃的地方。” “均是郢都城外,地势开阔,最一览无遗之处吗?” 我立刻便明白了晋伯话里的意思,不禁有些心惊起来。 此刻,寒弋大军尚有十几万之多,战斗力依然极其旺盛。 我们却只有不足六万人马,且远距离武器箭弩还严重不足。 那五万兵士又是临时拼凑,简渊刚接手。 战斗力如何,完全是不得而知。 第三十四章 动荡不安 如果寒弋突然发动袭击,他们只需排成强弩阵。 对着我们的驻地一通乱射,就够我们受的了。 此刻情势尚未稳定之时,我再贸然离开。 虽然有苏力青的赛部,但也不足以保证大军和简渊的安全。 看来,我虽然没有和石少雄一样,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也已经被自己属下如此惨重的伤亡,严重的扰乱了心智。 丧失了一个大将临阵之时,最起码的冷静。 在我愣神之际,贺兰已经领命,带着人马前去郢都城池打探了。 因为前方被寒弋大军隔断之故,贺兰他们必须得设法绕到郢都城池的另外一个方向。 这一来一去时间,最起码要整整一天。 对于瞬息万变的战场来说,一天的时间,足够决定双方的生死了。 奇怪的是,寒弋大军在这整整一天里,竟是出奇的安静。 虽然他们也和我们的驻地一样,盾牌高架,哨位林立,严阵以待。 但却没有丝毫要主动出击的意思;好像窥听到了简渊那句静观其变,相机而动的话似的。” 寒弋兵营里,时不时传出来的一阵阵可怕的剧烈的嚎叫。 那是那些受伤的狼兵在忍受不过痛疼时,发出的凄厉吼叫。 樱罗女国对待那些狼兵,向来毫不怜惜。 一般情况下,如果狼兵在战场上受伤,都是当即抛弃或者斩杀的。 现在却因为是远征在外,无法及时补充兵源。 只得把一些伤势较轻的狼兵继续留下,可那些狼兵早就成为不可理喻的兽性东西。 便是受伤,也无法它们医治,只能听其嚎叫咆哮,无休无止。 郢都城外,原本是冬日晴朗的温和天气。 却因为满眼的尸体,到处弥漫着血腥,寒弋军营里恐怖的狼兵嚎叫。 令分外明净碧蓝的天空之中,好像都充满了极度的压抑动荡不安 就在这种压抑动荡之中,一名跟随着贺兰的兵士丢盔弃甲,肩膀上带着一支染血的羽箭逃了回来。 从贺兰带着人离开,前去探查郢都城池情况开始,我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贺兰果然遭受到了细腰营的伏击,所有的人,都已经生死不明了。 只有这名恰巧落在最后面的兵士,拼死才得以逃脱。 石少雄第一个蹦了起来,大声嚷嚷道:“好球攮的,和他们拼了。” 我站在那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厉声呵斥道:“住口!” 石少雄睁大眼睛看看我,鼓着嘴巴,顿时便泄气的垂下脑袋。 而我异常凌厉的语气,也令帅帐里所有的人吃了一惊。 我对简渊握拳道:“殿下,我必须得救贺兰他们。” 晋伯还在沉吟,简渊已经不假思索的点头道:“阿雪,我和你一起去。” 就在晋伯想阻止已经站起来的二皇子殿下,不要随意冒险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催人心魄的号角声。 我们负责瞭望的哨兵立刻冲进了帅帐,跪地禀报。 “启禀殿下,大军开始大规模异动!” 寒弋,再一次发起进攻了。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营救不营救的了。 而是,必须得迎战了。 而晋伯和简渊先头想得到郢都城池呼应的念头,也彻底的破灭了。 好在,晋伯和简渊根据战况,早好了迎敌的排兵布防。 我们主要的战斗力,只能是苏力青的赛部。 阳陈郡被简渊临时接手的五万人马,只能起一些辅助作用。 在眼前如此险恶的海内战场上,依然发生着和当初边塞一样毫无办法的事情。 简渊这个所谓的二皇子殿下,真是令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西秦皇帝亲生的? 西秦的皇帝对待这个儿子,真像是对待他自己的江山,完全都不放在心上的。 但是此刻,却不是和谁赌气的时候。 西秦的太子就是如此不知死活的,妄想着能再次坐收简渊和樱罗女国之间面,两败俱伤的渔翁之利。 寒弋的军队在短暂的收拢集结之后,已经飞快的进行了重新的组合。 从他们的发起冲锋的号角里,就能听得出雄心勃勃的吞噬之音。 寒弋已经决定不惜一切,想一举击溃我们不到六万的,战斗力薄弱的人马。 寒弋却认为,她此次要对敌的,不再是西秦毫无防范的,或者心怀怯意的军队。 而是西秦最有战斗力的,最训练有素的王牌军队。 简直可以说,她此次入侵西秦的胜败就在此一举。 歼灭了雪狼将和西秦的二皇子殿下,她就已经取得了最后胜利。 反之,西秦的城池,她再也不可能突破任何一座了。 寒弋的想法是对的。 这次,真正和她对垒的,确实是一些敢于拼命,喜欢啃硬骨头的狠人。 因为石少雄带领先锋部队已经折损严重,我便把还能战斗的兵士临时编进赛部。 石少雄已经有了和寒弋狼兵的战斗经验,知道那些看似可怕的狼兵其实并没有那么恐怖。 和那些狼兵战斗,一定不能心生恐惧,被其张牙舞爪的疯狂架势给威慑住了。 而是要沉着应战,充分发挥人的灵活机智。 尽量避其锋芒,伺机斩断它们的利爪,刺瞎它们的狼眼。 这些狼兵不像真正的兵士,它们没有武器。 利爪,獠牙,眼睛就是它们战斗的武器。 其中一样受损,它们便会嚎叫着,丧失极大的战斗力。 只要握紧手中武器,表现的比那些狼兵还要凶狠。 那些来势汹汹的狼兵也不过是一片落花流水,丧家之犬。 所以,要击垮它们,根本用不着和这些畜生拼命。 而先头燕池洛城守军的大败,很大程度上。 就是对这些看似妖孽一般可怕狼兵的恐惧怯战心理,才导致军队的极度溃败。 列开军阵的寒弋大军,正如我们所预料的,对着我们的阵地,不由分说,就是一阵强弩激射。 由于他们的强弩军队异常庞大,一时之间,竟压制的赛部的强弩手无法动弹,给后面的军队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见西秦兵士纷纷倒下,寒弋很满意。 玉弗随即高声喝道:“停!” “强弩手撤下,狼兵出击!” 西秦帅旗下一直沉着观战的简渊也的抬起了手,猛力一挥。 第三十五章 领头猛禽 石少雄立刻怒吼一声,第一个驱动战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向那些怪声嚎叫着的狼兵。 果然有些人天生就是属于战场的,平时看似粗莽的石少雄,在战场上,却是异常的凶悍灵活。 此人一马当先冲进凶猛的狼兵大军里,如猛虎扑进狼群一般。 凡是靠近他的狼兵,俱是纷纷嚎叫着,四处扑跌开去。 一时之间,竟腾起一片血肉横飞的巨大战斗圈。 石少雄的勇猛无畏,极大的鼓励了赛部的兵士们。 他们口中一起发出巨大呐喊,在苏力青和周达的率领下,紧随着石少雄,对着那些狼兵冲杀过去。 赛部的左统领苏力青虽然很勇敢聪慧,少年老成。 但毕竟年纪尚幼,武功气力多少还有些稚嫩。 右统领周达更是没有多少指挥作战能力,只能随军战斗。 勇猛的石少雄完全没有想到,他在无形之中,很快就变成了赛部真正的统领。 像一只凶悍可怕的领头猛禽,带着一帮兀鹰似的勇士,把寒弋狼兵大军杀得那叫一个真正的鬼哭狼嚎。 眼看着狼兵在西秦军队的弯刀利刃之下吃了大亏,寒弋还能镇定,细腰营首领玉弗却在战马上坐不住了。 她几乎有些慌乱的扭脸看向寒弋:“殿下……” 玉弗的惊恐呼叫,顿时令寒弋银色战盔面具下面的一双眼眸寒光频闪。 她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些凶悍的武士并不是西秦人,他们没有如此勇猛的。” 寒弋又冷笑了笑,“他们是蛮夷人,我那位好朋友缇鹤兰公主殿下的子民。” 玉弗有些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公主殿下,满脸疑问。 但是眼前形势莫测的战况,已经容不得寒弋对玉弗多解释什么了。 她缓缓的抬起手,命令道:“飞羽营,准备出击!” 寒弋口中的飞羽营,便是异族人口中的细腰营。 原来,这些细腰营女兵不仅个个身轻如燕,且人人手中都执着长剑或者短刃。 这些女兵攻击起敌人来,就像一片片银色的死神之羽,轻捷而又犀利,其势锐不可当。 这里,我看着前方的战场,对简渊说道:“殿下,细腰营开始行动了。” 简渊点点头,语气沉着,却异常洪亮的高声说道:“所有将士听令,拔出你们的武器,出击!务必击溃细腰营!” 那天,西秦郢都城外方圆几十里的天空和土地,几乎都被这场可怕的恶战给震颤了。 天空是黯红的昏暗,日月已经无光。 土地是黯红的渲染,到处都是鲜血的溪流。 樱罗女国狼兵的哀嚎,受伤受惊战马的咆哮嘶鸣。 人的呐喊和怒吼,兵器的清脆撞击和断裂。 一面面战旗被砍倒,撕裂,践踏。 所有的人都已经杀红了眼,哪怕在出击最初心怀胆怯和畏惧的。 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也都爆发出了最大的勇猛之气。 我不知道,冥冥上苍之中,有没有一双充满了悲悯的眼睛,看着这人世间最惨烈悲壮,血腥苍凉的一幕? 混战之中,我很快就锁定一个疑是寒弋的目标。 在混乱的千军万马之中,我看见一个非常突出的银色盔甲女将。 此人身材昳长,体态轻盈,手执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凶狠异常。 无数的细腰营女兵明显得,唯此人马首是瞻。 此人即便不是寒弋,也一定是仅次于主帅的角色。 心念动下,我便驱动座下战马,挥舞手中龙钺,披荆斩棘,向着这个目标杀去。 樱罗女国的这些兵士果然都是训练有素,心理素质极强的。 见我气势汹汹,有图而来,所有的兵士竟自动让开,单单留下那员女将持刃挺马等在前方。 看见她座下的战马,我便知道,此人应该并不是寒弋。 寒弋的坐骑是四海闻名的霹雳火驹,其形体巨大,样貌若神兽。 此人的坐骑虽然也是一匹体格巨大,戴着黑色护盔异域矫健战马。 但这匹战马通体黑的发亮,和霹雳火驹相差甚远。 可即便是这样,我座下的白色西域宝马和它比起来,还是显得赢弱不堪。 好在,我自信自己的力量一定比它的主人更强大。 现在,不管此人是谁?我自负责送她下地狱就行了。 因为彼此语言的障碍,一切都在看似默然之中进行着。 当我疾速靠近那名女将的时候,我只和那张银色战盔面具下面一双凶狠眼眸有着瞬间的交流。 我们之间战斗结束的极快,几乎电光石火一般。 那名女将还没有来得及挥出手中的宝剑,便已经被我挥钺斩杀于马下。 那双与我有着瞬间交流的眼眸之中,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惊愕或者是恐惧。 被我举手之间斩杀的,是飞羽营首领玉弗。 在周围一片霎时的静寂之后,便仿佛有无数的银色羽毛,携带着劲疾杀机,四面八方,凌厉呼啸着向我奔涌而来。 樱罗女国的飞羽营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 主将被杀,不但没有造成她们的全线溃退,反而激起了她们更加疯狂的,有条不紊的攻击。 只是,这无数的银色死神之羽今天遇见的,却是一个比她们更加恐怖的战场狂人。 那些身着雪亮银色铠甲的飞羽营女兵不停的在我身边,像被旋风卷起的大片雪花,纷纷飘落折散。 阵阵腾起的血雾更如可怕的烈焰一般,铺天盖地,撼人心魄,令人睹之丧魂。 我知道,这些飞羽营兵士之所以如此前仆后继,死而后己。 是因为她们的主帅寒弋公主正隐藏在她们中间,督战指挥着她们。 对于这个冷血嗜战的樱罗女国公主,我心中真是没有一丁点好感。 不仅仅是因为她率领军队侵略西秦,给西秦造成了三个城池的灭绝屠杀行为。 光是看见她训练的那些狼兵,还有此刻的阴暗狠毒行为,这个公主就足以死有余辜。 对于这样残忍变态的刽子手,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我一定要杀到让她现身为止。 随着阵阵血雾铺天盖地般不停弥漫,曾经威风不可一世的樱罗女国飞羽营逐渐变成了真正的飞羽。 第三十六章 寒弋自断心脉 那些身着银色雪亮盔甲的兵士们被我龙钺挥舞处,发散的巨大罡力挟裹着,撕裂着,不停陨落。 犹如满天飘散的凌乱羽毛,不停的腾起半空,再缓缓的坠落尘埃,被往来奔腾的战马无情践踏成泥。 整个战场,眼看着几乎就要变成了我一个人对几万飞羽营的屠戮歼灭之所了。 终于,在一片异常庞大的混乱之中,我听见一个年轻女子清冽的声音高声呼喝了一句什么。 随即,那些围攻我的飞羽营兵士便迅速的,潮水一般的四散退去。 而此刻,石少雄率领的赛部与狼兵的战争已经快要结束了。 随着飞羽营女兵们的散开,我终于在无数的飞羽营女兵疾速退却的身后,看见了无比神秘的寒弋公主。 石少雄的话是对的。 此刻的寒弋,手持双刃,正骑着一匹普通战马,立于我对面的正前方。 若不是她那副银色护盔面具下双眸射出的闪闪寒光,身体摆出的恨不得扑过来,一口吞噬了我架势。 我还是不敢确定,这个看似普通的樱罗女国武士就是我要找的寒弋公主。 不过,令我感到好奇的是,当此险恶战场,寒弋为了暂时的隐蔽,竟不惜抛弃了自己至关紧要的战马霹雳火驹。 接下来,她靠着一匹普通的战马,该如何和我对敌? 在短暂的对恃之后,即使我和这个樱罗女国的公主相隔甚远。 我还是很清晰的听见寒弋用生疏的西秦海内语言对我说道:“很好……你就是,雪狼将吧?” 我拎着龙钺,于战马之上对寒弋拱拱手:“在下西秦雪狼将,见过公主殿下!” 寒弋点点头,冷笑道:“果然……名不虚传,本殿下,今天倒要向将军讨教一二了……” 随着她话的还未落音,她的整个人便早已弃了座下战马,突地腾空而起。 霎时,我便看见半空之中,好像有一张用尖刃密织的宽大刀网。 挟裹着一股可怕的阴森森的煞气,劈头盖脸的向我袭裹而来。 凝神之间,我立刻明白,这个樱罗女国的公主用的是一种有些邪乎的攻击术。 这种攻击术,说白了其实就是一种摄魂幻术。 比如现在的寒弋向我撒下的刀网,其实只是她手中的两把尖刃。 但她却凭籍着自己强大的内力和念力,瞬间把手中两把尖刃幻化成无数把。 并且,若是被袭击的敌人内心越是感到恐惧,那张飞刃刀网看起来就会更加的强大。 只要在对手无暇兼顾的情况下,被其中任何一把飞刃击中,所遭受的杀伤力却都是一样的。 寒弋可能认定,即使我力量异常强大,可以格开很多把飞刃,但却不一定能格开无数把。 只要这张刀网之中任何的一把能击中我,她就事半倍功了。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几乎令寒弋不能置信了。 正在持续发力的寒弋并没有等到她预料之中的,我拼命去挥钺格击那些虚虚实实的飞刃。 而是突然觉得,她发出的力量竟被一股更加庞大的力量所牵制住了。 并且,随着那股被牵制的力量,寒弋抓狂的看见。 原本呈铺天盖地形状的刀网并不是朝着她意欲攻击的目标而去,而是在半空之中,突然开始扭曲。 这种扭曲速度还非常快,快的眨眼间就已经完全脱离了她自身力量的掌控。 紧接着,所有的飞刃便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牵引着,扭结着,越聚越快,形成一个漩涡。 半空之中的漩涡越聚越大,终于,那无数把看似虚虚实实的飞刃被集结成一个寒光四射杀气腾腾的巨大球体。 寒弋更是被那股可怕的力量拉扯着,欲罢不能。 当她看见所有的幻化飞刃都已经被我借助她的力量,给集结成一个寒光四射的巨大球体时候。 她知道,如果她再不能及时撒手,下一刻,肯定就会被这个巨大的飞刃球体反击。 而她想要摆脱这股力量的牵扯,只有破釜沉舟,自断奇经八脉,完全的放弃自己的力量。 只有完全失去力量,才能暂时的摆脱被力量的牵制。 为了自保,寒弋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奇经八脉断了,可以再续。 性命丢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随着一声疯狂愤恨,声嘶力竭的凄厉喊叫。 原本腾身半空的寒弋突然像一只折翼的银色飞鸟,颓然扑落在尸横遍野的地面战火之中。 随着寒弋断然的自残,那团巨大的飞刃球体也猝然崩裂开去。 如同一场巨大的幻化的流萤聚会,所有的飞刃都在半空之中,四处飞溅着迅速消逝。 直到显出那两把真正的双刃,旋转着,紧随着它们的主人寒弋公主一起跌落在血流成河的尘埃里。 面对着这样可怕的,几乎令人无法置信的大势已去。 浑身颤抖,武功暂时尽失的寒弋再也不能沉着的支撑下去了。 我从战马上翻身而下,手持龙钺,一步一步走向寒弋。 此刻,寒弋已经被近前的数名惊慌失措的飞羽营亲卫搀起,试图想把她扶起来。 可是,已经自断心脉的寒弋几近瘫痪,完全无法站立起来了。 尽管她的脸上戴着厚厚的战盔面具,还是可以想见,她一定是脸色苍白,口角流血不止。 “你不是人……你,你是魔鬼……是魔鬼” 浑身瘫软的寒弋勉强的抬起头,怨毒至极的瞪着我,口中喃喃的诅咒道。 见我一步步逼近寒弋,无数的飞羽营兵士顿时蜂拥而至。 这些女子们虽然明知道,以她们的力量根本就无法保护她们的公主殿下。 但仍然还在不约而同的做着最后的,不遗余力的孤注一掷。 “站住!再不站住,我就先杀了他!” 一个听起来有些距离的,男子的爆喝声突然响起。 并且,他口中所吐出的,还是甚为流利的海内语言。 所以,这些威吓声,显然是冲着我来的。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男子爆喝倒真让我有些吃惊。 想不到樱罗女国的军队里,还有声音正常的男子? 随即,我便看见,一匹体格巨大,除了周身护甲之外,皆是火红颜色的战马对着我疾速而来。 第三十七章 叶丹王舍命护花 战马背上,一个身着飞羽女兵银色铠甲护盔面具的人,正挟持着被牢牢捆缚的贺兰。 只是,这个人的身材虽然瘦削,却很挺拔。 即使坐在马背上,看起来好像也比贺兰高。 可以想见,应该是个英武高大的男子。 原来,寒弋的霹雳火驹给这个男扮女装的人骑着挟持贺兰呢。 没想到,原本神态沮丧的寒弋一看来人,似乎顿时变得更加恼羞成怒。 看也不看那人一眼,语气极为冰冷的说道:“叶丹王,你怎么在这里?” 被寒弋称之为叶丹王的男子完全不顾寒弋的冷漠,满眼怜惜的看着她。 语气急迫的说道:“阿弋,我一直在你身边的啊!” “我不放心你……当初,我一直劝你不要被那个蛮夷公主所蛊惑……冒险千里出征。” “事到如今,你放弃吧,阿弋,我们投降吧,西秦的二皇子是不杀纳降者的……” 寒弋勃然大怒,拼尽气力厉声说道:“樱罗女国的事情,用不着叶丹王操心!” “你请回吧,我寒弋就是死,也不会投降的!” 叶丹王却依旧固执的看着寒弋,诚挚的恳求道:“阿弋,你不要这样。” “我们现在所遇见的对手,真的很可怕……请你相信我的判断,即使你我联手,我们也毫无胜算的。” “想阿弋,想想你的母亲,想想樱罗女王吧,你可是她所有的希望啊。” “樱罗女国未来的王位还指着你去继承,你不能就这样把自己的性命丢在一场遭人唆使的战争之中。” “阿弋,求求你,你清醒清醒吧,不值得的!” 可能是叶丹王几乎声泪俱下的语气,多少有些打动原本铁石心肠的寒弋。 瞬间,寒弋竟默然无语了。 没想到,被叶丹王挟持在霹雳火驹上的贺兰倒是很有骨气,一直怒目圆睁。 似乎对叶丹王的婆婆妈妈更是不耐烦,见寒弋公主似有心动,便突然对着我大声叫喊道: “阿雪,不要管我,不要接受他们的投降!他们不是蛮夷,就是纳降,也不可驯化,无法为殿下所用的!” 叶丹王没有想到贺兰竟如此有恃无恐,立刻用手中一支单刃架在贺兰脖颈处,怒声说道:“住口!” 贺兰却面无惧色,继续吼道:“阿雪,千万不要心软啊,不要管我!” “她们穷凶极恶,死有余辜,快杀死他们!把她们统统都杀死!” “住口!你这个该死的恶魔!” 怒极的叶丹王握紧手中单刃,对着贺兰的脖颈就要用力切割下去。 贺兰的性命眼看危在旦夕。 情急之中,我顾不了许多,立刻抬掌发力,便要抢先击杀正欲行凶的叶丹王。 “我投降!” 眼看叶丹王就要被我隔空击杀,双目圆睁的寒弋慌忙厉声疾呼道。 而此时,我掌中激射出的罡力正击打在叶丹王身体之外的护甲上。 只要我稍微再一发力,叶丹王就会高高的飞起,被完全的打爆而亡。 而贺兰的脖颈处,已经滚下一串细小血珠。 如果切痕再深一点,就会小命不保了。 但是,一切都随着寒弋这一声充满了痛苦的断喝,戛然而止。 我停止发力,惊悚之下的叶丹王颓然松下手中用力切割贺兰脖颈的刀刃。 被数名女兵搀扶的寒弋拼尽全力振身一呼之后,则整个人便往后一仰,昏晕了过去。 “阿弋……” 叶丹王带着哭腔悲鸣了一声,顿时撒开手中的单刃,也不管被他挟持在霹雳火驹上的“恶魔”贺兰了。 连滚带爬的翻落战马,跌跌撞撞的扑向寒弋。 年轻叶丹王呼天抢地的哭喊,竟让郢都城外的战场,有霎时的亘古洪荒般苍凉。 已经结束和狼兵战争的石少雄,率兵冲击厮杀的简渊晋伯等人都迅速的向着这里围拢过来。 而失去了主帅指挥的飞羽营女兵们,尽管还是人数众多,但已经没了任何的轻捷凌厉。 很多女兵终于都露出了女子的本性,瑟瑟发抖,神态惶然无着。 甚至有手握兵器,立于战马之上,却开始低声啜泣的。 因为她们心中明白,她们这次以屠戮为开始的侵略战争,有可能将会以她们的全部被屠而结束。 一直以来,她们的公主殿下给她们的训诫就是:如果你杀不死敌人,便会被敌人杀死! 现在,她们的公主殿下终于输在了一个无法全部杀死敌人的战场上了。 ………… 尽管贺兰和石少雄十分反对,但简渊还是表面平和的接受了寒弋的投降。 在叶丹部落年轻的叶丹王的斡旋下。 樱罗女国按照本国降兵将帅的比例,缴纳了巨额的赎金和屠戮西秦三座城池的赔偿金。 并且写下永世向西秦称臣,不敢再犯的降书。 数日之后,樱罗女国运送大批金银财帛的车队抵达西秦的皇城大安。 使臣带来了樱罗女王亲笔书写,加盖玉玺印章言辞诚恳愧悔的称臣纳降书。 他们除了悉数缴纳赎金赔偿金,还额外增送给西秦朝廷大量的奇珍异宝,歌姬美人。 其目的,只是为了保证西秦朝廷不要出尔反尔。 毕竟,公主寒弋的性命和军队,暂时还滞留在西秦的郢都城外。 一个月之后,郢都城外。 叶丹王集结了寒弋残存部队,护送着始终昏昏沉沉的寒弋返回樱罗女国。 此次,晋伯再一次支持了简渊。 虽然,他明知道,这样做,目前最大的受益人还是西秦的太子殿下。 但是,这位心怀天下大义的老臣却十分明白。 简渊之所以坚决的摒弃杀戮,选择接受纳降,是为了西秦能有一个更好的将来。 此次和樱罗女国军队的交战,寒弋军中,损失最惨重的,是狼兵部。 因为和狼兵主战的是石少雄和苏力青率领的赛部,赛部原本就凶猛。 石少雄更是一个赶尽杀绝做派的狠人,他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 逮住就杀,碰着就砍,而那些并没有多少头脑的狼兵除了开始凶狠一阵子。 到了最后,几乎就成了一群丧家之犬,被打的落水狗。 战争结束时,五万狼兵,连带伤残的,剩下的已经不足两万。 第三十八章 沉重的背负 但飞羽营的损失却很有限,除了为逼迫寒弋现身,被我屠戮的一万多人,十万飞羽营足足还有八万之多。 虽然说起来,此次战争西秦损失惨重,竟连接被屠戮了三座城池。 正如贺兰所说的,这些樱罗女国的兵士穷凶极恶,死有余辜。 不杀死她们,用她们的头颅和鲜血来祭奠那被屠戮的三座城池,真是不足以告慰那些守护西秦城池的英灵。 可是,我们心中又明白。 情义和现实之间,往往总是会有着无可弥补的遗憾。 如果想令生者继续昌荣,只能忍痛让逝者怨屈湮沉。 战争已经结束,如果想杀死这些战俘,不过是为西秦的土地多增加一些肥料。 郢都城外,暂时汇聚起一条血的河流,无数尸体的山包。 但与樱罗女国的仇恨,甚至是正在日益强大的叶丹部落的仇恨却更加的深结了。 尤其是此次因为深爱寒弋,劝阻无果后,不惜隐身飞羽营的叶丹王,在处置上,更是令人头疼。 叶丹王的母亲,是驱虎国摄政皇太后最宠爱的长公主殿下。 对于这个叶丹王,真是杀不得,留不得。 在拒绝寒弋投降的情况下,如果杀了此人,或者羁押此人,他年轻守寡的母亲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样的话,西秦不但和樱罗女国叶丹部落结仇,更有可能招致驱虎国出兵讨伐。 如果杀了寒弋,却放走叶丹王,也是会留下更大的隐患。 叶丹王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连性命都不要了。 他回去以后,会设法联合别的国家起兵向西秦复仇,简直就是想也不用想的事情。 但如果接受他们的纳降,结果就不一样了。 抉择是艰难的,背负更是沉重。 但是简渊还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一起,选择了饶恕敌人。 郢都城外,寒弋大军突如其来的惨败收场,真正的震慑了西秦海内外。 那些原本蠢蠢欲动,准备借机行事起兵的西秦邻国们,顿时偃旗息鼓。 他们也彻底的弄明白了一件事情:西秦的二皇子之所以能拒柔如王庭于边塞之外,根本就不是什么侥幸。 西秦二皇子所率领的军队,是有着他们真正的实力的。 再说说一直留在郢都城里的元王。 这位西秦的皇叔王爷心里很明白,他从洛城退到郢都,最多还能退至梁城。 西秦的皇城大安,是断断容不得他这位暗中遭贬的王爷的。 就是他的皇帝哥哥不忍杀他,心狠手辣的太子母子也不会留他性命的。 这对母子连西秦唯一的皇嫡子都想除掉,何况他这个皇叔了。 所以,他便勒令着罗大宏,死死监督着郑之瑶,希望郢都能一直坚守住。 哪怕多坚守一日,也是推迟他这个倒霉的皇叔走向大安的一步。 但郑之瑶终究还是一个贪生怕死的鼠辈,终于还是被暗中监视的罗大宏给毫不手软的射杀了。 就在元王万念俱灰的时候,却突然听见郢都的城头发出一片疯狂的叫喊:“援兵来了,援兵来了,援兵终于来了……” 狂喜令元王顿时拍案而起,哈哈大笑着发出“天不亡我啊!”的大吼。 但是,城头瞭望的元王府暗客很快就给他带来了一个更令他沮丧的消息。 大家狂欢吼叫的援兵,原本不过是不知道打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两千多西秦兵士。 那些兵士虽然看起来也很勇猛,可惜人数实在是太少了。 简直丝毫都未能影响寒弋的大军继续攻打城池,所以,濒危的郢都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就在元王集结所有的亲信,准备彻底的放弃郢都城池的时候。 负责探查瞭望的暗客又给元王带来一个消息:又有一支援军到来。 不过,依然是数量有限。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支援军的到来,竟然令寒弋大军放弃了眼看就要攻破的郢都城池。 并不想继续往下撤退的元王瞬间便打起了观望的小九九,一边暗中令人准备随时撤往梁城。 一边命令罗大宏带人四处巡查,清理安抚郢都战死战伤兵士百姓,做着两手准备。 又派出最得力的暗客密探,出城打探援军情况。 很快,暗客们给元王带回了更加悲伤的消息。 他的皇帝大哥和太子皇侄,终究还是毫不留情的耍了他。 面对他夙夜无眠,声嘶力竭的苦苦哀求,万般告急。 最后竟草草一纸诏令,召回了边塞之上,已经战的精疲力尽的二皇子简渊。 并且,他们还完全不肯动用梁城和大安的雄厚兵力。 居然儿戏似的,令镇北巡使林坤胡乱凑了五万人马,交给简渊。 这对狼狈为奸的狠心皇帝父子,甚至连最起码的作战兵器辎重都没有给简渊准备足够。 而简渊可能是出于谨慎,从边塞之上带回海内的作战兵力还不足万人。 元王也知道,这个和自己一样,不受待见的皇侄数年来,所遭受到的算计毒谋不计其数。 能活到今天不死,早就是个天大的奇迹了。 所以他想保存自己的实力,以求自保,元王觉得完全能理解。 可以想见,简渊倘若兵败,大不了重新退回海外边塞,继续拥兵自重,照样逍遥自在。 而他这个皇叔就只能困死海内,束手待毙了。 于是,元王顿时便真正的明白了一件事情。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西秦皇太子要除掉简渊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这对冷酷刻毒父子心照不宣的,更想要借刀杀掉的,还有他这个深藏于他们父子心中多年的巨大隐患。 如果郢都城破,把他逼进梁城,就其实等于王子无诏进京。 虽然他是为战势所迫,但皇帝和太子一旦翻起脸来,完全可以不用分什么青红皂白的。 他若是反抗,更是会遭到毫不留情的诛杀。 而这些模棱两可的事情,并没有谁会去听谁的解释剖白的。 完全是由皇帝或者皇太子,甚至是青妃说了算。 如今的西秦朝廷之上,被这样无辜陷害贬黜杀害的能臣良将简直比比皆是。 元王承认,他年轻的时候,心中的确有过问鼎西秦江山的强烈的念头。 第三十九章 可怕的决定 甚至,他还鲁莽的把这种念头暗中付诸了行动。 但是,他终于没有斗过一直更偏爱文弱哥哥的母亲郑太后。 当然了,更大的原因,可能还是他们的母亲郑太后不愿意看他们兄弟手足相残。 最后,他终于被自己的皇帝哥哥寻了一个借口,远远的打发到了洛城。 好在洛城虽然远离皇城,但也城池阔达,物产富饶,景物秀美。 元王做了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洛城王,倒也富贵尊荣无比。 随着年纪的渐长,锦衣玉食之中斗志逐渐消磨的元王,偶尔还开始感激起皇帝哥哥对他年少时鲁莽之举的宽宥之情。 令他不能忍受的却是,时隔多年,他都已经准备和西秦朝廷握手言和了。 自己的皇帝哥哥竟又不动声色的,毫不客气的对他举起了屠刀。 元王越想越气,心中,对他那位皇帝哥哥的些许感念之情顿时便彻底的荡然无存了。 瞬间,他便暗暗在心中做了一个可怕的决定。 “既然你做哥哥的不仁,就休怪我做弟弟的不义了!” “我元王就是死,也定然要拉着西秦的江山做个垫背!” 就在元王怒气冲天,焦躁抓狂的时候,城头瞭望的暗客又报进城外已经开始爆发大战的消息。 听到消息的元王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令人赶紧召回罗大宏,商议对策。 元王倒不是没把简渊这个皇侄放在眼里,而是因为城外这场战争,实在是太过于实力悬殊了。 所以,他想征询一下罗大宏,郢都的守军到底是打开城门,和城外的援军共存亡? 还是弃这场明知道结局的战争于不顾,赶紧先行撤往梁城? 在城外震天的喊杀声中,一向阴阳怪气的罗大宏却给了元王一个建议:不妨继续观望。 元王明白这个心机比自己更阴沉的阉人将军话里表面上的意思。 反正寒弋暂时也顾不上郢都城池,哪怕城外的西秦援军只有一万人,清理起来,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何况二皇子殿下率领的援军,好歹也有五六万人。 如果在并没有确定援军失败的情况下,就弃城而去,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战场之上的变数是诡异的,尤其是,此次率军驰援的,还是新近战功赫赫,威慑海内外的二皇子殿下。 而郢都此刻,选择观望无疑是讨便宜最划算的。 暂时不出城呼应,可以借口郢都已经兵力衰竭,实在是无可战之兵。 暂时不撤退,就表明郢都还在勇敢坚守。 倘若城外援兵彻底的失败了,还没有被打破的郢都城池完全可以阻挡住寒弋大军,让他们再从容撤往梁城。 至于郢都成的百姓和那些伤残兵士们,将来把罪过推到守备郑之瑶身上就行了。 但最真实的归根结底,罗大宏这个听起来中肯而又正确的建议,只是在表达一个意思。 元王殿下,梁城,您还是不要随便去的好。 阉人果然都是善窥人心,心思缜密的。 虽然他们总是心性不定,成事不足,但这次,阉人罗大宏确实给了元王一个最好的建议。 所以,当简渊率领军队包围住寒弋和叶丹王的时候。 元王和罗大宏也不失时机的打开城门,率领着郢都存余守军,气势勇猛的冲了出来。 离鬼门关仅有一步之遥的元王,心中并不打算原谅他的皇帝哥哥,还有那个也意欲置他这个皇叔于死地的太子。 看着对自己执礼甚恭,全无丝毫倨功自傲之色的皇侄简渊,元王心中突然便升起一个念头。 即便他自己已经无法问鼎西秦江山,他也要设法拉下那对坐在西秦朝堂之上的无情无义父子。 他要趁着目前的大好形势,去扶植简渊这个真正的皇嫡子。 西秦的江山,最起码应该交给一个能善待他这个皇叔的人来做。 于是,大安的朝堂之中,那些被青妃母子打压的尾巴夹得紧紧地保嫡派们,忽然之间,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们籍口二皇子殿下再次立下如此不世出的赫赫战功,纷纷上表要求立简渊为王,以示嘉奖。 更有那些善于见风使舵的大臣们,见太子简直就是一柴废,二皇子兵权益重,也跟着后面凑热闹。 偏偏这些不怕死的奏章首先要经过每天帮助皇帝处理国事的青妃眼睛,青妃的震怒可想而知。 尤其是这些保嫡派们明明知道,他们的奏章首先就要被她看见。 可是,他们现在却完全无视她的权威。 像这样大逆不道的奏章还是日复一日的照上不误,简直就是有恃无恐。 其情汹汹,根本就是在藐视他们母子。 最令青妃愤恨的,特别是那些个见风使舵,凑热闹的大臣们。 这些人从前是如何的在她面前谄媚讨好,摇尾乞怜。 现在竟然也开始倒戈,奏章之中,请求为二皇子封王的话语,甚至说的更振振有辞。 好像要是朝堂不对简渊封王嘉奖,就是天理不容鬼神不谅。 就是他们母子恶意把持朝纲,且心胸狭窄,故意湮没了保全西秦江山社稷的功臣。 看着这些可恶的奏章,无数个暴怒不已的念头在青妃脑海里不停窜过。 这些该死的混账,简直忘了他们的荣华富贵都是谁赐予的? 把他们全部杀掉?全部黜免?全部流放? 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炮烙鼎烹? 青妃到此时方才弄明白,在如今的动荡乱世。 谁能领兵打仗,谁能保家卫国,谁才能真正的获得人心。 可是,这带兵打仗和玩弄宫廷计谋又是不一样的。 玩宫廷计谋,只要她这个做妃子的,有足够的美色,又能把皇帝哄住了就行。 带兵打仗,统军御敌,却是需要有真正的本领才行的。 不但要有雄略大谋,还得武功高强,无惧生死,勇敢向前。 两军对垒,得把敌人给打趴了,打得敌人恨不得给你磕头求饶才叫本事。 现在的景况就是自己的儿子就是不如人家的儿子,哪怕皇帝不待见二皇子好像都不行了。 二皇子的功劳就摆在那儿了,不但不可思议的击退蛮夷了。 第四十章 悬于头顶的利剑 还战败了四海八荒之中,最可怕的樱罗女国大军。 并且,那些大臣们奏章里,话里话外的意思。 好像连卫城大捷普散,都是二皇子派人暗中相助镇北巡使林坤的缘故。 这种情形就很可怕了。 在这种情况下,去不识时务的触犯众怒,无异于更加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尽管如今的西秦朝堂还掌控在她和太子手中,但他们总不能把朝堂之上为简渊发声的大臣们都杀光。 青妃心中很后悔。 她后悔当初不该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对于这个不声不响的简渊,她早就应该知道,是个肚子里长牙齿的人。 像他的母亲,虽然表面上是输给了她这个妃子。 一直以来,纵然她和太子招数使尽,恨不得嚼了那女人。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却依然稳固的坐在皇后的宝座上。 但她还是疏忽大意了。 她后悔当初简渊被困蛮夷草原的时候,她和太子未能及早下定决心。 干脆利落的对其痛下杀手,斩草除根。 如今,她更后悔,不该怂恿皇帝,把简渊推向海外大荒边塞。 现在想起来,简渊所有的功成名就,都是她和太子亲自一手造就的。 以至于在西秦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跑到皇帝面前,举荐已经战功赫赫的二皇子殿下。 谋略深厚的青妃经过苦苦的思虑,决定低调一些。 她很明白,如今的形势,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从前,也许只是她和另外一个女人的战争。 因为皇帝的恩眷深重,荣宠无比,最终的结果是自己胜利了。 她以妃子之位战胜了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后,让皇帝立长不立嫡,使自己的儿子成为了皇太子。 现在,却是自己的儿子和那个女人儿子的战争。 所以,这次比的不是姿色,不是皇帝的宠爱,而是谁的儿子更有能力。 就如今的形势而言,想要再轻易的寻个籍口除掉简渊,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西秦海内外的军中,有些人一直都是只知道二皇子,并不知还有皇帝和太子的。 现在,简渊更是打出了自己的威风。 那些狗屁保嫡派们之所以磨刀霍霍,有恃无恐,仗得是身后二皇子握着的兵权。 虽然简渊手中能指挥的军队人数,似乎还是少得可怜。 但这位二皇子就是凭着这点可怜的军队战无不胜,击退意欲侵略西秦的强敌的。 尤其是,这兵权还是太子拱手相送的,丝毫怨不得别人。 在这种很理亏很弱势的情况下,唯有放下身段,先像皇后母子示好。 如今西秦朝政大权看似掌握在他们母子手中,但最终的操控其实还是在皇帝手中。 皇帝只是生性疏懒,乐得不操心政事罢了。 一旦那些大臣们真的闹起来,闹到皇帝面前,还是有些难以收拾的。 青妃心里和明镜似的,二皇子简渊才是真正的皇嫡子。 若不是自己走运,为皇帝诞下皇长子,可能皇帝再怎么心爱自己,自己的儿子都与皇位无份。 当初立简轩为太子的时候,年轻气盛的皇帝和那些死硬的保嫡派之间,简直一场血流成河的战争。 那场战争之中,被杀被贬的,以死相谏的。 连当时朝中最负盛名的铮臣金之城都被牵涉其中,遭到贬黜,最后身死大荒海外。 皇帝也就是在那场立储之战之后,心灰意冷,逐渐淡出朝政的。 青妃觉得自己很理解皇帝的行为,他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不惜得罪了全天下的人。 所以,在朝堂之上,皇帝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去面对那些朝臣们隐藏在心底的某种目光。 皇帝虽然痴情,甚至滥情,却也不是真正的昏君。 于是,他情愿选择躲在深远的云宫里逍遥,索性把西秦的天下交予他们母子。 正是这种肆无忌惮的偏爱,才造成他们母子明目张胆的有持无恐。 但现在的西秦,却已经不同往日了。 简渊再也不是那棵生长在石头缝里,瑟瑟发抖的小草了。 简直就已经成了为西秦的江山社稷遮风避雨的参天大树,令人无法小觑了。 正因为如此,也更显得这个嫡皇子对太子的威胁更加的可怕了。 尽管这个威胁像一把旋在他们母子头顶上的利剑一般,甚至要超过那些可怕的入侵者。 可如果他们母子再一味的蛮横下去,谋逆这个词就不是书册上看看那回事了。 此刻,觊觎西秦的强敌已经退去。 别说西秦的朝堂之上,估计全天下的人都要振臂高呼着鼓动简渊去这么做了。 再加上一直心存不甘的皇后,简渊想要拿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所以如何先保住自己儿子的太子之位,才是最迫在眉睫的事情。 青妃和几个亲密宠臣经过仔细的策划,替皇帝拟了一个诏。 大意是二皇子简渊替父分忧,统领大军勇敢抵御强敌,功绩昭然。 但西秦目前还有大片的土地被驱虎侵占,水深火热,疆土未宁。 国家还未真正安定,百姓还未全部得以休养生息。 故不宜大肆将侯封王,暂时只授予金银财帛,歌姬美人,以示恩宠嘉奖。 待西秦海晏河清之后,再论功行赏,指地封王。 青妃和那些心腹宠臣们的打算,就是先糊弄一下。 过了目前二皇子新立战功的炙手可热,以后才慢慢对付。 一切,只有等太子登基之后,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干净。 不出所料,保嫡派们对朝廷的这个答复很不满意,纷纷接着上书。 您不是说驱虎还在侵占我们国土吗?您请下令让二皇子带兵把他们赶走好了。 只要赶走驱虎,你总没有话说了吧? 这些大臣们反正也是闲着没事,职业就是写奏章,忧心忡忡的议论长短。 他们有的是时间和皇帝,其实就是和青妃太子耗。 只是,青妃和太子所不知道的是。 如今朝堂之上,差不多持此类论调的谏言大臣,其背后最强有力的煽动者,并不是皇后或者二皇子本人。 而是那位看似远离朝政,已经年迈颓废的皇叔元王。 第四十一章 登峰造极 可笑的是,元王此举,甚至连最大的受益人简渊也并不是太清楚。 和樱罗女国的战争结束之后,元王把郢都留给简渊接管,自己则很快就返回了洛城。 元王和简渊之间的接触很短促,这对皇叔侄之间原本就很生疏。 他们在郢都城外战场相遇时,也只是例行的皇侄对皇叔的请安问候。 例行的皇叔对皇侄远道而来的解救,进行了一些口头嘉奖和感谢。 一天之后,元王就迫不及待的告辞了简渊,带着自己的人马返回了狼藉一片死伤无数的洛城。 尚在忙乱之中的简渊也没有对其多加挽留,任其自行其是。 毕竟,元王是封地在外的诸侯王爷。 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他是不可以擅离自己的封地的。 想要少生事端,当然是越快返回自己封地的越好。 送元王离去之际,元王只是含笑对着简渊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当时的简渊,正满脑门子想着如何妥善处理投降的寒弋大军。 他哪里会想到,元王这个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就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要把西秦的江山,送予这个对他执礼甚恭,温厚平和的皇侄。 元王在已经成长起来的简渊身上,看见了一种曾经属于他们皇室男子的自信和勇武。 在简渊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如今的皇室男子之中,已经湮灭的仁德和悲悯。 元王立刻就知道,如果是这样一个人做了西秦的天下之主。 他的自信,仁德,悲悯,不但会善待天下百姓,更会善待他这样一个长辈。 让元王更加坚定决心这样去干的还有,他看见了那些围绕在简渊身边的战功卓越将领。 元王原本就是个深于心机的人,他几乎是一眼就看明白了连简渊自己都还没有看明白的事情。 西秦的皇太子虽然还是简轩,其实西秦天下真正的主人,已经是简渊了。 现在,也只有太子和青妃还蒙在鼓里了。 而且,西秦有简渊这样的皇子,自己再想问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了。 与其不识时务的瞎折腾,不如踏踏实实的做个逍遥王爷。 所以,已经看得明明白白的元王如今要做的,就是推波助澜造势一下。 而这种推波助澜他完全用不着明着去和简渊商量,那样就显得有些存心邀功献媚了。 他要显得像一个真正的,德高望重皇室长辈那样。 作此抉择,完全是一种心存公平的举动。 是为谋求天下大义,百姓安康,而并不是为了求取什么回报的。 将来,如果简渊登上帝位,不怕没有人“失口”说出他这个皇叔的功德。 退一万步讲,就是简渊鬼迷心窍,打死不肯承担“谋逆”罪名,简轩继续登基。 隐秘一点行事,更是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 于是,元王在返回洛城之后,便开始了一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紧锣密鼓的筹谋。 但令元王没有想到的是,太子和青妃母子的有持无恐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们竟敢完全无视朝臣们群情汹汹的奏请,草草敷衍塞责了一下,就算完事了。 并且还极其不要脸的,拿着驱虎国占领西秦土地城池来说事。 好像当年西秦和驱虎战败,不得已割据城池赔偿,都怪还在襁褓之中的简渊似的。 在恼羞成怒的元王的暗中操作下,西秦朝堂之上,更强烈的一轮进谏战争愈演愈烈了。 皇帝根本就没有看见这些很冲的奏章,青妃的肺却都快被气炸了。 驱虎国占领西秦城池土地,本来不过是一个拒绝对简渊封王的托词。 现在的驱虎国已经和西秦相安无事多年,简直成了西秦不可多得的,最友好的一个邻邦。 她没有那么傻,此时无端去挑起和驱虎国的战争。 无论这场战争能不能胜利,都只会更大的增加简渊的功劳。 到那时,她和太子也将无辞可托,最终的结果,便是不得不满足这些大臣们对简渊封王的要求。 青妃简直不能相信,如此心照不宣的事情,这帮人如今竟真的她较起了真? 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还真以为她和太子惧怕二皇子手中那点兵权呢? 她决定给这帮上头上脸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好叫这些人知道。 西秦的天下并没有变,西秦的朝堂,到底是谁说了才算的。 于是,青妃特意的起了一个大早。 对着宝镜仔细的盛装之后,便再一次亲自进了云宫。 她请出日夜环绕在无数美人之间,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皇帝。 当天的早朝,脸色苍白,赢弱不堪的皇帝便罕见的出现在空置已久的龙椅上。 依旧嚣张的青妃当着皇帝的面,把那些言辞最为激烈的奏章狠狠地给撕掉。 然后,毫不客气的掷在为首那几个保嫡派大臣的脸上。 然后,怒气冲冲的青妃才拂袖而去。 已经看得呆呆怔怔的皇帝努力撑开眼皮,讪讪的支吾道:“啊……众位卿家,以后,此事就不要提了。” “哎,驱虎国势强大,不是说赶就能赶走的。” “众位卿家的意思,孤也明白。” “只是……皇子连年征战,已是十分疲惫,容后再议吧。” “你们……就不要和爱妃争执了……” 这些大臣们看着一旁神情轻浮,满脸倨傲冷笑的太子。 再看看废柴的皇帝,顿时就面面相觑了。 他们立刻就明白了一件事情:西秦的朝堂之上,青妃熏天的权势依然还在。 此次,她没有因为此事大行黜免杀伐,已经是她做了很大的忍让。 如果他们这些人再不识时务,不知好歹,可能就要自取祸端了。 并且,瞧着皇帝的意思,他们耗费了无数心血,写下的奏章,皇帝压根就不知道。 完全不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皇帝还以为,眼前这些大臣们,只是因为二皇子殿下接连打了两场胜仗。 便开始得意忘形,力主要对驱虎国开战呢。 的确,单就目前提出对驱虎国开战的事情来说。 确实是一个极不明智,且有些好大喜功之嫌的举动。 他们这些大臣们不被皇帝斥责,已经是天高地厚了。 第四十二章 大司马王卫 这些大臣们没有想到,青妃竟能如此只手遮天,让皇帝都不清青红皂白。 仔细想来,也算是无人能敌了。 而此刻,就算是青妃把他们都丢在皇帝面前,这些已经输了气势的大臣们也不敢再开口多少什么了。 于是,有些人开始打退堂鼓。 一时之间,西秦朝堂之上,真的清静了许多。 但是,这世上,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停暗中谋划的人,除了元王,还会有其他的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蓄谋已久,早就在相时而动的。 他的个人意志,甚至比元王更要坚定,简直到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地步。 这个人叫王卫,官一品,大司马。 他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身份是王皇后的哥哥,皇帝的大舅哥。 不同于别有用心又稍显鲁莽的元王,王卫除了身份显赫,还是个极富韬略的人。 此人在王皇后母子落势的时候,身为皇后的亲哥哥,竟摆出一副自己亲生妹妹侧目嫌弃,对皇帝和青妃惟命是从的样子。 好像他根本就不认识皇嫡子简渊,而皇长子简轩才是他的亲外甥似的。 当别的保嫡派大臣们不知道死活的和皇帝硬杠,遭贬遭杀的时候。 他却早就连篇累牍的呈上奏章,旁征博引,引经据典,言辞凿凿的请求皇帝封长不封嫡。 其言辞之诚恳,道理之明晰,简直连青妃都信以为真,大加赞赏。 偏偏王卫平时的行事为人,又极其谦卑平和,全无阿附任何人之嫌。 于是,在西秦朝堂那场腥风血雨的立储之战中。 王卫凭借隐忍低调和城墙似的厚脸皮,认理不认亲的架势。 虽然获得无数唾骂,但事不关己的,一直险险的稳坐高位。 只是,那些背后对其痛骂的人,却很少有人能觉察意识到。 正因为王卫的高位在坐,多少也给权势熏天的青妃一些震慑。 青妃几度得寸进尺,觊觎着皇后的宝座。 但却始终没有能扳倒无比谦卑无比谨慎的王卫,从而数次与皇后的宝座遗憾的擦肩而过。 这件事情,说起来并不是青妃不努力,实在是王卫太狡猾,心机太深沉。 当然了,很多人也许还没有往更深处去想。 不管怎么说,当年王卫在保嫡派一败涂地之时。 却能以国舅之名独善其身,巍然不动,甚至还加官进爵。 固然是王卫机谋善变,委曲求全,何尝又不是看起来糊涂的皇帝所玩弄的帝王制衡之术呢? 皇后输败了,却因为其弟王卫身居高位的缘故,名分一直还在。 青妃权势熏天,却始终无缘皇后宝座。 皇帝虽然心爱着青妃母子,却并没有真的对结发之妻王皇后赶尽杀绝。 皇帝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绝情的人,机敏的王卫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为他日的反博留得了一线喘息之机。 王卫可能是等得太久太久了,他已经无法忍耐了。 他在朝臣们群情汹涌的奏章里,看到里他等待已久的时机。 尤其是当他探听到这场暴风雨背后的主导者竟是皇叔元王时,他终于准备行动了。 这个嚣张狐媚的青妃,这个轻浮,不堪大用的太子,他要让他们统统都见鬼去。 而此时的简渊,就这样身不由己的被置在权利之争的漩涡中心。 将要情愿或者不情愿的跟着打转转,身不由己的被别人操控,或者去操控别人。 而我,更是即将无可奈何的卷入了一场我根本就是力不从心的宫廷争斗。 就在西秦朝堂之上已经掀起一场狂风暴雨的时候,简渊带领着我们已经在郢都驻扎一月有余了。 因为一直在监管着投降的寒弋大军,又要处理寒弋大军纳降后的各种事宜。 简渊每日和晋伯,贺兰都忙得不可开交。 连六儿都一直跟着跑前跑后,不得停歇。 和狼兵一战之后,石少雄竟成了赛部兵士们崇拜的对象。 苏力青主动找到简渊,请求二皇子殿下任命石少雄为赛部的正统领。 简渊和我商议之后,决定暂时答应苏力青的请求。 因为现在的苏力青毕竟年纪尚幼,而沙场之上,战争又是极其残酷的。 暂时任命更勇猛的石少雄为赛部的正统领,能更好的保护这支来之不易的骁勇队伍。 待他日苏力青年长封将,有属于自己的驻地之后,再把这支队伍重新交到他手中。 石少雄被任命为赛部正统领之后,和往常一样,很快就和那些蛮夷兵士们摸打滚爬在一块,寻找我连个人影都抓摸不到他连。 一时之间,无仗可打的我又暂时的清闲下来。 每日闲着无事,就是琢磨着,什么时候简渊才能结束西秦海内的事务,赶紧带着我们重新返回边塞。 不知道为什么,我空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很想念那个地方。 好像那片荒凉苍莽的边塞大荒才是我真正的故乡,而近在咫尺的阳陈郡,我倒是很少想起。 顶多也就是在心里盘算着,待我们返回的时候,顺道回家看看。 只要爹娘安康,弟弟妹妹们无恙,我便没有什么记挂的了。 爹爹如今身为镇北将军,阳陈郡总兵,完全可以令一家人衣食无忧,离乱不扰了。 我还想去看看齐光,那个戴着凤首面具的瘦削老者。 他是阿雪的祖父,心中可能将我当着自己儿子亲生骨血一般疼爱。 所以,他便只为我一句请求,便放弃了多年的清修。 走下卫闵山,为我痴呆年幼的弟弟妹妹传授技艺。 我寻思着,此次路过阳陈郡,一定要多和齐光说说话。 除了告慰这位年迈的凤族长者,自己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我还很想知道,凤族和雪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神秘的族类? 他们的美丽和浅微的灵力都令我觉得很好奇,甚至是不可思议。 我有些想不明白,这世上为何还有这样一种类妖类神的族类。 他们无论男女,都美丽的像仙子。 却又因为身负的浅微灵力,而令他们的生命显得更加脆弱。 哪怕最后,因为某种机缘巧合,修为如蓝冰雪魔,竟也不得善终。 我时常会拿出那串美丽的琥珀珠串,在心中默默地缅怀一下。 第四十三章 不谋而合的念头 凝视着这些晶莹透明而又灵动的琥珀,记起那个白发飘逸似仙似魔亦正亦邪的雪族女子。 我曾经很仔细的研究过这个束发珠串上的每一颗琥珀,发现里面被困的每一只小昆虫都保持着张牙舞爪的栩栩如生形状。 在那些像泪滴一样的淡黄色结晶体里,每一只小蜘蛛甚至小甲虫都像一个不甘的灵魂。 其形体的美丽灵动如同蓝冰雪魔,被窒息的生命却像为爱癫狂的枭姥。 如今,我已经知道,虽然沧溟大陆经过了一场可怕的离乱。 凤族人暂时还生活在苍梧山,而阿雪和齐光,都是凤族的后裔。 我想知道的是,雪族人到底还有没有幸存者了。 如果有,我想把这串属于雪族人的束发珠串还给他们。 这样的话,也算起全了我和蓝冰雪魔之间的一场奇异纠葛。 齐光曾经是凤族的长老,年纪又很高了。 或者,他应该能知道一些关于雪族人的事情。 我心中日日盘算着,却不知道。 身为皇子的简渊,如今将要返回的,根本就不是边塞。 而是包括晋伯在内的,无数人暗中为他筹谋已久的西秦皇城大安。 只不过,从郢都到大安,简渊将要走过的,并不是一段不太遥远的路程。 而是一场由一个更加血腥而又离奇的故事所引发的战争。 从我们现在的驻地郢都,行一日半的路程,便可到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叫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白龙川。 从前是属于西秦的地界,和驱虎国接壤。 白龙川地势非常的开阔,真正的一马平川。 这里地肥物美,城池阔大,人丁兴旺。 在当今皇帝年轻气盛的时候,为了一场鸡毛蒜皮事情引起的战争。 亲自统兵征伐驱虎国,不料却被驱虎国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后来,年轻的皇帝率领着溃退的残部,却被紧追不舍的驱虎国大军团团围住。 为了活命,西秦皇帝不得不向驱虎国割陪了包括白马川在内的,毗邻驱虎国的大小三座城池。 得了西秦三座肥美城池的驱虎国,倒也言而有信。 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得寸进尺举动,一直勤勤恳恳的做着西秦好邻居。 哪怕如今西秦海内外战乱迭起,驱虎也没有趁火打劫的意思。 并且还因为驱虎国驻守缘故,毗邻白龙川地区竟成了西秦难得安定繁荣的地方。 所以,勿论西秦国势如何,暂时都找不到兴兵讨伐驱虎,索要被侵占城池的理由。 可是,白龙川注定不会是一个长久安稳的地方。 像一条生性桀骜不驯的白龙,当初的西秦不能令其安定,现在的驱虎国也同样难以驾驭。 西秦的朝堂之上,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从来都不是一个说了算的人。 从前对青妃来说不算,现在,对王卫来说也不算了。 那天早朝,青妃撕烂奏章扔到那些谏臣脸上的时候,王卫的脸上表现,是一如既往的谦卑。 虚弱无力的皇帝对着满朝文武大臣支吾了一番,打着连天的哈欠,令大监宣布退朝,返回云宫。 王卫便和一众大臣弯腰恭送着昏昏沉沉,脸色晦暗颓败的皇帝。 但谁都没去注意,此人嘴角突然浮现一抹轻蔑的冷笑。 不同于那些被青妃吓得战战兢兢的谏臣们,王大司马已经看出了皇帝的时日无多,青妃的强弩之末。 一直以来,任何一个有权势有打算的人,都会不遗余力的去缔结一个钢铁同盟。 这些同盟者必须是经过腥风血雨的考验,相互之间皆是忠贞不二的。 他们会在必要的时候,出谋献策,各显其能,以达到他们想要达到的共同目的。 十几年来,王卫一直在暗中致力组建着这样一个同盟。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王大司马的钢铁同盟智囊团很快就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 青妃和太子不是害怕二皇子会被封王吗?不愿意简渊去打走驱虎吗? 现在,只要设法挑起和驱虎国之间的战争,这仗就不是谁想打不想打的事情了。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制造一个战争的机会。 一个不得不去和驱虎国交战的理由,然后让简渊去征伐,去平定。 直到简渊战功卓绝,大权在握。 最终,便成了真正的众望所归,水到渠成。 但是,皇帝并不支持对驱虎国的贸然开战。 西秦目前的情形,看起来的确也不允许如此头脑发热的再树强敌。 要想对驱虎国开战,只有挑动对方先行起兵,而西秦不得不被迫迎战以自保。 如何能巧妙的煽动起驱虎国的熊熊怒火,令其先行发兵? 对王大司马来说,不过就是个不择手段的阴谋问题。 对于简渊这个亲外甥,王卫心里很清楚其心性为人。 以这个皇子外甥一向的性格,他要是正经八百的去和他商量什么夺权夺嫡,肯定是会碰壁的。 所以他的念头竟和元王是不谋而同的,也要想办法绕过简渊。 在简渊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把他推到战争的前方。 虽然这种做法有一定的危险性,简直就是抱人家孩子不怕狼之嫌。 但现在要想马上打败青妃和太子,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王卫担心的是,皇帝的龙体眼看就支撑不了多久了。 皇帝一旦驾崩,太子便会马上即位。 到那时,事情就棘手的多了。 哪怕简渊到时候突然醒悟过来,想有所行动,也不是兄弟之间的夺储之争了。 对一个已经登基的皇帝动手,就是真正的谋逆了。 好在,自己的这个嫡皇子外甥看起来似乎很争气。 从被发配似的前往海外边塞大荒领兵抗击柔如王庭,暗中派将打败普散十万铁甲军。 直到临危受命,一举击垮寒弋大军。 这些看似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愣是被简渊奇迹般的,活生生的给做到了。 所以,王卫觉得,简渊身边的能臣良将应该不会令他太失望。 王卫也从简渊如今取得的战功之中看见,这位皇嫡子这些年所遭受的冷遇之罪也不是白受的。 正是这种被发配似的冷遇,弄拙成巧的让他在西秦的军中建立了良好的人脉威信。 第四十四章 背后的煽动操控 这些曾经被锦衣玉食安享尊容的青妃和太子所鄙弃的东西,如今恰恰的成就了简渊。 当初的青妃可能不会预料到,曾经盛极一时的西秦国势会颓废如此。 如果她要是能知道,现在的西秦将要靠军功说话。 她一定不会放任简渊去负责什么攘外,而是会叫自己的宝贝儿子多在军队中走动的。 但现在的太子已经习惯了在朝堂之上指手画脚,夸夸其谈。 躲在自己的太子宫中花天酒地,鬼混作乐。 谁要出于对他的负责,提议让他去领兵打仗,他便会觉得简直和想谋杀他一般。 他不但会说出一千种一万种冠冕堂皇拒绝理由,还会在心中给谁记个恨。 一旦瞅着机会,就会狗咬鲁洞宾般的,给谁一个狠毒的处罚。 所以,对于太子如此作死的行为,也是保嫡派们胆大肆意的原因。 其汹涌的封王谏言,并不单单只是元王背后的煽动操控。 王卫现在要做的事情,远比元王更胆大包天。 侵占着西秦大片沃土的驱虎国也并不是乐而忘忧,无知无觉的。 他们已经敏锐的嗅到,西秦王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突然变得杀气腾腾,獠牙利齿。 这个国势看似日渐颓废的国家就像一头睡醒了的猛兽,随时都会给胆敢冒犯它的人以恶狠狠的还击。 驱虎国已经太平无事十几年了,尤其是他们的摄政太后,并不热衷于打打杀杀。 所以,他们认为。 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就是在霸占着他们大片的肥田美地,人口村庄。 只要西秦王朝不出兵索要,还是尽量不要去招惹提醒的好。 于是,驱虎国军队按照太后的懿旨,从从前的趾高气扬,进出如无人之境。 竟华丽丽的转身为眼下更加的谦和藏拙,守着那抢来的一亩三分地本本分分的过日子。 虽然,西秦在军事上取得了接连的胜利,国力的衰微却还是实打实的。 但驱虎国太后还是本着妇道人家的小心谨慎,并不去做任何的望陇得蜀打算。 所以,正常情况下,只要驱虎国不故意的去招惹。 一时半会,西秦和驱虎国之间,肯定也不愿意伤了和气。 驱虎国太后的意思很明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只愿国家太太平平的。 黎民百姓都能踏踏实实的过几天好日子,如果有人野心勃勃,就等她百年之后再说吧。 为了能更好的控制白龙川守军不要横生事端,徒添战乱。 驱虎国太后特意派了一位性情最为平和稳重,最得她信任的将领驻守白龙川。 这位负责替驱虎国看守白龙川的是守将,是驱虎国太后最小的公主驸马郑子广。 驱虎国太后一生强势,育有四个儿女,大儿子继承了驱虎王位。 大女儿嫁给老叶丹王,二儿子是个身体常年有病的病秧子。 这位驱虎二皇子虽然封地在外,却常年在驱虎皇城养病。 四个儿女之中,只有小公主特别的精明干练,颇有太后遗风。 因为生来强势泼辣,这位小公主虽然不是驱虎国太后最心爱宠溺的孩子,却一直是太后最信任得力的左膀右臂。 为了协助年纪渐长的太后处理诸多事务,小公主只能留在驱虎皇城。 所以,郑子广没有带家眷,只带着十六岁的爱子郑柯。 因为其母协助太后皇帝处理各种国事,忠心耿耿,功绩昭著。 其子郑柯十岁时便被驱虎皇帝恩封为郡王。 如今郑柯已经成年,不但年少英雄,更兼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少年美男。 驱虎国太后虽然不怎么宠溺其母,却把这个意气风发,俊美如一轮初升朝阳的外孙子疼的宝贝心肝一样。 这个自幼锦衣玉食金婢银奴,生长在赞美声一片中的少年美男郡王爷,很容易就养成了恣意逍遥的性子。 不但喜欢呼朋唤友,四处招摇。还喜欢时不时的赛赛马,架架鹰。 玩个什么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的把戏。 但皇城毕竟还是显得的有些逼仄,不够他折腾的。 晃荡久了,就没啥新鲜有趣的。 于是,浑身都是乱折腾劲儿的郑柯便打着要协理其父,磨练自己的名头。 跑到太后皇祖母面前好一通软磨硬泡,终于让太后答应了他,跟随其父一起驻防白龙川。 可是,这个招摇的美少年眼中从来只有头顶上明媚的蓝天白云。 完全不知道,这人世间不仅仅只生长鲜花和赞美。 还有那些躲在阴暗处的,极其卑劣阴狠的机谋。 他尊贵的身份,他肆无忌惮的张狂,终将给他带来万劫不复的灭顶之灾。 这样一个如花朵般少年郡王爷,竟可叹的,沦为一个邻国争夺权利的牺牲品, 这个世上,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西秦大司马王卫的眼光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终于锁定在这个成天在白龙川耀武扬威,驱虎国太后的宝贝心肝身上。 现在,只有他,这个风一样张扬恣意的少年郡王爷郑柯。 才能极大的扯疼驱虎国所有皇族的神经,引爆最大怒火。 因为目前的驱虎皇室之中,皇帝和体弱的王爷暂时都还没有子嗣。 驱虎大公主的儿子,已经继承叶丹王位。 所以,这位年轻的郡王爷,几乎就可能会是未来的驱虎皇位继承人。 这个郑柯,是驱虎皇室的眼珠子。 胆大包天的王卫要扣掉驱虎国的这颗最金贵的眼珠子,用无辜者的鲜血挑起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这个你死我活,不仅仅是驱虎国和西秦之间。 还有他自己的妹妹与青妃太子母子之间,多年以来的,不动声色的暗中殊死博弈。 不惜挑起驱虎西秦的战火,并且还要协助简渊取得战争的胜利。 胜负,在此一举! 这是一个很精心的计划。 王卫耐心的让细作观察了驱虎国的那位小郡王爷郑柯足足一个月。 仔细的弄清了郑柯最喜欢去玩乐的地方,路径,周期。 王卫不急,他要的是万无一失。 最后,确定了郑柯最喜欢去的,是一个叫做桃花山的地方。 桃花山,的确是个好地方。 第四十五章 爱上民女的郡王爷 那里的山脚下,一如既往的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 每天都会唱着呢呢喃喃的歌谣,欢快的流向远方。 溪水深处,总是会纤毫毕现的出现许多形态各异活泼灵动的游鱼。 那些鱼儿可比御花园沟渠里的,呆头呆脑的金色锦鲤有趣多了。 春天的时候,桃花山上就会开满桃花,云蒸霞蔚,是真正的人间仙境。 并且,这座山上还没有什么巨型猛兽。 但是野兔山鸡狐狸香獐却是随处可见,正符合娇贵的王孙公子狩猎行乐。 所以,连郑子广都觉得儿子喜欢去那里玩,并没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跟随郑柯的,都是驱虎国军营里,百里挑一,最精悍的武士。 哪怕是突然遭遇敌国袭击,这些人也完全可以确保郑柯的安全。 但郑子广所不知道的,这里面还有一个非常俗套的故事。 招摇的郑柯之所以乐此不倦的喜欢往桃花山跑,不仅仅是狩猎有趣。 而是因为在桃花山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村庄。 与其说这是一个小小的村庄,还不如说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笆篱农舍小院。 破败的竹篱小院里,只住着一对父女。 父亲是一个姓虞的鳏夫,当年为了躲避仇家追杀,携着幼女躲进桃花山。 随着岁月的流逝,虞姓鳏夫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但他的女儿虞菲儿,却逐渐成为一个美丽无双的女孩。 虞菲儿,生活在沦陷区的西秦人。 那一日,虞菲儿正准备去门前清澈的溪水边洗濯父亲的衣衫。 她搂着怀里的洗衣篮,却看见无数的小野兽拼命的从桃花山上往下奔逃。 出于少女喜欢小动物的本性,好奇的虞菲儿不禁瞪大了眼睛。 却见紧随着那些拼命逃窜的小动物们身后,一群兴奋不已驱虎国人大叫大嚷从山上冲下来。 为首的,是一个个被前呼后拥的贵族翩翩美少年。 虞菲儿想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羞涩的紫衣女孩只得搂着怀里的洗衣篮,拼命往一处正在盛开的桃花丛里躲。 她纤弱的身体因为受到惊吓而微微颤抖,生怕自己的身影会被这些异族人看见。 也许是上天注定的,正在兴奋追赶猎物的郑柯却清晰的看见了那些美丽的桃花丛里,一张满是惊恐的小脸。 尤其是那一双明珠似的清澈双眸,从此就嵌进了他的魂里梦里。 从桃花山狩猎回到白龙川驻地之后,那双隐藏在无数枝夭夭碧桃花后面,明珠似的双眸,窈窕无双的少女体态,无时无刻不牵扯着郑柯年少钟情的心。 一时间,竟令这个年少俊美的郡王爷辗转反侧,彻夜无眠。 那个影影绰绰,桃花仙子一样的女孩,在郑柯眼里,胜过郑柯所有的女人。 她的翩然灵动,惠质芳姿,都令郑柯心动不已。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和所有的爱慕的男子一样,郑柯先是故意的带人路过虞菲儿父女门前。 装作求一盏清水解渴,然后,再带着礼物登门道谢。 稍微熟悉之后,隔三差五,郑柯更是会带着美酒佳肴,请虞父喝酒聊天。 然后便寻着各种由头,胭脂水粉,锦缎绣衣,乃至金银珠宝的不断馈赠。 直到到最后,便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大摇大摆登堂入室, 虞菲儿父女原本只是一介窘困平民,躲在此处,多少又有些仰仗驱虎国庇护的意思。 所以,即便是虞菲儿不喜欢郑柯,也并没有多少能力去抗拒这样一个天潢贵胄的炽热示好。 更何况,虞菲儿正值情窦初开年纪。 郑柯不但身份显赫,且年少俊美,深情款款,和她正是年岁相当的一对天设佳偶。 尽管他们并不是一个国家的人,可爱情是没有国界。 于是,这两个年轻人干柴烈火一般,很快便爱得难舍难分。 得到了满足的郑柯更是如品了这人世间最醇美的甘露,一发不能罢手。 搂着怀里肌肤娇嫩雪白,体态千娇百媚的虞菲儿。 郑柯只觉得,从前跟了自己的那些女人,都成了不值一提的粪土。 而对于恣意惯了的郑柯来说,不单单是虞菲儿与众不同的清丽绝世容颜令他贪恋不已。 还有他们之间存在的许多看似不可逾越的极富挑战性的沟堑,都让郑柯欲罢不能。 西秦大司马府的细作很容易的,便弄明白了驱虎国小郡王郑柯总是喜欢往桃花山跑的秘密。 顿时便如获至宝,连夜把这个意外之喜报告给了他们的主子王卫。 “虞菲儿,西秦人,很好,很好!” 大司马王卫摸着自己的胡须,波澜不惊的缓缓说道。 那语气,仿佛夸赞细作又仿佛夸赞虞菲儿。 一张看似老实巴交,甚至还有些愁苦的老脸上,神色一如既往的谦卑沉静。 待细作告退之后,王卫那张从不动声色的皱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 “嗬嗬……真是天助我也!” 白龙川桃花山的夜晚,虞菲儿独自坐在笆篱小院内。 虽然方才还显得极其凌乱的小院已经被虞父收拾过了,但依然残存着些许酒肴果蔬被挥洒享用过后的奢靡气息。 虞菲儿现在已经上今非昔比了,身上的布衫早就换成了最精美的一袭湖绿锦缎长裙。 这是情郎郑柯最喜欢的颜色,配她的雪白肌肤,秀丽眉眼,如雨后碧荷清新怡人,出谷乳莺般醒人眼目。 虽然郑柯不过是刚刚离开,难分难舍的虞菲儿就觉得满腹委屈,对着一轮初升明月,总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她希望郑柯能快点兑现诺言,带着她和父亲离开桃花山。 虞菲儿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世事,却也不是傻瓜。 她并不奢望能做郑柯的正妻,只愿能长久依附着这个驱虎国的小郡王爷。 能让她踏踏实实的奉养父亲的天年,自己再为郑柯生下一儿半女,就很满足了。 但是,她却知道,因为她普通西秦人的身份。 哪怕是这一点点的念头,都极有可能成为天边那一轮明月般,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 尽管郑柯信誓旦旦,恨不得把心都剖开了给她看。 第四十六章 两处相思一份悲 可每当郑柯离去之后,虞菲儿就会不由自主的陷入这样一个深深的忧惧当中。 如今的四海八荒之中,为了某种利益,各国之间的皇室之间,完全可以自由联姻。 可她虞菲儿并不是什么身份显赫的公主,郡主,没办法走那条冠冕堂皇的明媒正娶之路。 作为一个普通的西秦人,跟一个异族男子私奔,是极其可耻的,将所有的西秦人所不能容的。 尤其是,驱虎国还强行割据着西秦的三座城池。 她如果作出这样的行为,简直和叛国无异。 所以,乐此不彼的郑柯在桃花山迁延越久,虞菲儿的心就感到沉重。 她只希望郑柯能人不知鬼不觉的带着他们父女赶紧离开,越快越好。 只要远离了桃花山,远离了白龙川,远离了西秦,他们父女就不用背负那么许多了。 夜色逐渐深沉,天边的明月已经升高。 天空上的星光开始黯淡,虞菲儿觉得自己的裙衫上,已经被露水侵凉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四野之中,觉得向来听若无闻的夜鸟的啼鸣声陡转凄厉。 甚至,连耳边不停拂过的夜风的气息,都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虞菲儿顿时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慌忙站起身来,想返回父亲还为她留着一盏灯的闺房之中。 可是,明亮的月色之中,瞪大了眼睛的虞菲儿却看见。 自己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上了一群可怕的黑夜人。 灯光昏暗的破败草屋内,同样一身黑衣的王卫背着双手,冷冷的打量着惊恐万状的虞氏父女。 “虞仲庆,虞菲儿,还不赶紧叩见大司马王大人!” 听见来人对自己直呼其名,原本就老朽的虞仲庆顿时便浑身瘫软的跌跪在地上,身子抖成一团。 虞菲儿吓得连哭都忘记了,和父亲一起跪伏在王卫面前,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王卫对着这对父女冷笑一声,语气却甚为慢条斯理。 “虞仲庆,当年你犯下的命案,官府可还是记录在案呢。” “别以为能躲进了桃花山,就没人能找得到你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蔡文的两个儿子还一直在寻找你们父女呢。” 惶恐万端的虞仲庆以额头触地,连连的颤声哀求:“求大司马老爷饶命,求大司马老爷饶命……饶了我们父女吧!” 王卫点点头:“虞仲庆,想要我饶你不难。” “据我所知,当年,是你娘子不守妇道,以至于你怒而杀死你蔡文那个奸夫。” “你原本老实巴交,视蔡文那厮为兄弟,不料却遭贼子觊觎娘子美色,蔡文原本该死。” “只是,你因为其情可悯,官府愿意饶恕你,但蔡文那两个泼皮无赖儿子却不是那么容易说话的。” “所以,你父女要想真正的平安无事,除非为我办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办成之后,我便可为你父女安排一个稳妥的住处,保你们终身太平,且衣食无忧。” 虞菲儿已经顾不上害怕了,她抬起头,一把抓住父亲的衣襟,目光之中,全是哀求。 但是,虞仲庆却死死趴伏在王卫脚下,身子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失望的虞菲儿已经明白了自己父亲的抉择,泪珠顿时一串串不停的滚下。 最后,王卫看着泪流满面,脸色逐渐苍白的虞菲儿,语气仍旧是不紧不慢。 “虞菲儿,很好,你可想清楚了,是铁了心跟着那个入侵者,留下千古骂名?” “还是协助我们,收复白龙川失地?然后平平安安的,奉养你的父亲颐养百年?” 可怜的女孩愣愣的看着眼前强势的王卫王大司马,心里明白,这看似的商榷实则是她的毫无选择。 她和郑柯之间,终究是黄粱一梦。 如果她答应,或者还能见上郑柯一面。 如果她拒绝,她和父亲就有可能见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阳。 而她的郑柯,最终,还是会落入他们手中。 一股深深的悲哀,让虞菲儿瞬间没有了眼泪。 她闭上明珠似的美丽的双眼,然后双手捧脸,把脸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膝盖上。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初秋,凉风怡人,日光美好。 盛夏的暑气已经消退,几天不见,郑柯对虞菲儿的思念却像白龙川里一望无际稷黍,已经沉甸甸的了。 一大早他就让人去禀告他的爹爹,天气凉爽了,他要出去转转。 一切毫无征兆,估计郑子广的眼皮也没有跳上几跳。 所以刚刚起床正被人伺候的郑子广只是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 儿子总喜欢到处跑,好在就是乱逛,也没给他惹过什么大事。 没事锻炼锻炼骑射也是好的,驱虎国将来就是要指着他带兵打仗呢。 郑柯带着随从,拎着一大早就令人收拾好的美酒佳肴,携带着给虞菲儿的礼物,一路狂奔。 桃花山上的狐兔鹿獐对郑柯早就没有了任何的吸引力,所以,一行人径直就往桃花山下虞菲儿庄上来了, 奇怪的是,一贯早起的虞氏庄父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毫不设防的对他敞开院门。 这都日上三竿了,柴扉的门还紧紧地关闭着。 随从只得先下马打开笆篱院门,恭请郑柯进入。 “菲儿,菲儿,开门哪,是我,我是郑柯……” 郑柯简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竟也不用随从叫门,下马穿过笆篱小院,亲自去拍门。 但是叫了半晌,并无人答应。 但是,屋里,分明有些许轻微的窸窸窣窣声音。 郑柯急了,如果不是怕冒昧得罪了自己那天仙似的心上人。 以他的纨绔性子,早就一脚踹开了这不堪一击的破旧柴扉木头门。 郑柯觉得,虞菲儿可能是生气了。 因为天气炎热,自己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来看她了。 美人恼了,自然要将他拒之门外。 想到虞菲儿满脸娇嗔的模样,郑柯顿时就按耐住了要踹门的冲动。 只是手上更加用力,继续拍门。 稍顷,郑柯便听见脚步老迈的虞父拖沓的脚步声。 可是,拄着拐杖颤巍巍打开门栓的虞父,却举止极其古怪。 第四十七章 简渊封王 在门缝之中见到郑柯的一刹那,脸上却是分明的张皇失措。 热恋之中的人是最敏感的,已经意识到什么的郑柯一把推开门。 越过趔趄躲闪的虞父,箭步冲了进去,直奔菲儿的房间。 果然,郑柯看见了想抠瞎自己双眼的一幕。 曾经在自己怀里千娇百媚,婉转嘤咛的虞菲儿此时衣衫不整,玉肩雪痕袒露。 满头乌云撒披,簪环凌乱的,正慌忙成一团。 而他曾经躺过的床上,竟好整以暇的斜卧着一个似饕鬄之后,心满意足,赤着上身的强壮男人。 也许,世上没有比这更卑劣下作的计策了。 郑柯岂止是愤怒?简直就是愤怒了。 羞恼愤恨之下,这个涉世未深,年轻的郡王爷眼睛都红了。 他不顾一切的向那个男子扑了个去,他要杀死床上那个该死的男人。 这个男人竟如此胆大包天,敢侵占他最心爱的女人! 被愤恨羞恼控制的郑柯完全的失去了理智,竟没有想到这只是一个可怕的陷阱。 以至于跟随他的诸多驱虎国高手护卫完全不知道草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还以为这只是郡王爷小两口又在呕气了,还自顾在外面有说有笑的收拾摆置酒席呢。 郑柯年少虽然荒唐,功夫其实也是很好的,杀死一个普通人绰绰有余。 可是扮演虞菲儿奸夫的这个男子,却是王卫千挑万选,一个顶级的杀手。 其搏斗的结果可想而知,当郑柯扑到那个男子身上的一瞬间,一把锋利的短刀就深深地刺入了郑柯年青的心脏。 一切戛然而止。 没有哭泣,没有尖叫,没有解释,没有忏悔。 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完成一个阴谋,一个宿命。 西秦人虞菲儿无辜的清白,驱虎国小郡王爷郑柯年青的生命。 杀手拔出短刀带出的鲜血利箭一样,喷洒满这间曾经盛满海誓山盟,天老地荒的小屋。 郑柯俊美的脸庞慢慢的苍白,虞菲儿明珠一般的双眸从此枯涸。 不知道郑柯死的时候,灵魂有没有聆听到虞菲儿心脏破碎的声音。 然后,虞菲儿就跟着“奸夫”潜逃了,逃往西秦境内。 桃花山下,曾经遍野的桃花终于化成漫天的血雨战火,化成了驱虎国熊熊的仇恨烈焰。 他们征调了全国的军队,对西秦大军压境。 目标竟只有一个荒诞无稽的理由:交出奸夫淫妇。 眨眼之间,就已经是第二轮的较量了。 第一轮是郑子广乍闻噩耗,痛不欲生的抱着儿子的尸体。 举白龙川所有驱虎国驻军之兵力,赶到西秦毗邻白龙川的望马川城池下。 这个伤心欲绝的父亲,对着望马川城头上的西秦守将声泪俱下。 严辞要求把刚潜进望马川的奸夫淫妇交出来,好为他的儿子郑柯报仇雪恨。 似乎是早有准备,本来还在人来人往的望马川城池,一见郑子广带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的杀奔望马川而来。 守城的军士立刻驱散民众,高高的拉起吊桥,竟迅速的就进入备战状态。 令悲愤欲绝的郑子广更没有想到的是,他望马川城池下刚一开口。 从前畏头缩脑的望马川西秦守将竟然阴阳怪气的指责郑子广妄想借口骗关,继续侵略。 你郑子广不守信用,不好好在白龙川呆着。 却率领着大军,气势汹汹,分明是见西秦动荡,意欲趁火打劫。 还编造出这样可笑的无稽谎言,打死我们都不可能相信你的。 再说了,望马川城里都是西秦的良民,怎么会有你们驱虎国的奸夫淫妇? 郑子广的这一个瘪吃得真是非同小可。 儿子明明的惨死在西秦国那两个奸夫淫妇手里,血淋淋的尸骨未寒,偏偏又和这些西秦守将讲不出什么道理。 既然文理说不通,只有武力才能给儿子讨回血债。 郑子广含悲忍泪,连夜带着郑柯的尸体返回驱虎。 驱虎国太后和小公主抚着宝贝心肝郑柯的尸体哭得数次昏晕过去,发誓要擒住杀死郑柯的凶手碎尸万段。 如有胆敢拦截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于是乎,望马川一带城防告急兵报顿时便雪片一样飞往西秦朝廷。 王卫他们头一缩,倒不言语了。 青妃娘娘您看着办吧,您不是死活拦着不让打驱虎吗? 现在人家找茬找上门来了,您爱咋咋地吧。 青妃都气懵了,简直咬断银牙,还能咋地? 从前好歹还有海内统帅兵符给太子,现在就是太子突然振作了,想带兵去抗击驱虎也没有兵符调兵了啊。 西秦海内统帅兵权的兵符,现在在二皇子手里,能带兵调兵抗击驱虎大军的,也只有简渊了。 战争的过程都是千遍一律的,无尽的杀戮之下,横尸遍野,血流千里。 杀神杀佛,都是一样的血腥残忍,不忍卒睹。 驱虎国没有讨到想要的血债,只是成全了邻国一个不动声色政治斗争阴谋。 和驱虎国的战争,过程虽然也是极其惨烈的,但结束的很快。 毕竟,对于这场战争,驱虎国并不是蓄意为之的。 仓促的起兵,总是破绽百出,这也是我们最终能大获全胜的部分原因。 这场战争的结果,驱虎人竟被彻底的打回了老家。 简渊率领西秦军队顺利是收复了当初被驱虎国割据的三座城池,并且西秦的损失颇微。 一切,正如大司马王卫所料,尽在掌控之中。 至此,西秦也从一个风雨飘摇,危在旦夕的王朝逐渐安定下来。 皇帝和太子迫于简渊手中不可控制的强大兵权,只得准备封他为王。 西秦朝堂之上,青妃在内外夹攻之下,也只得同意简渊封王。 诏曰:皇嫡子简渊,带领麾下勇兵强将,北抗柔茹,南挡普散,樱罗,驱虎,斩敌无数。 拓疆土,收复失地,降兵四十万,以一己之身,担系西秦江山社稷之安危,功德昭著。 封允王!赐玉带宝印。 西秦十九年,西秦二皇子简渊,钦封允王。 简渊被封允王之后,掌管西秦兵马更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允王在掌本国将士四十万兵符情况下,麾下又驯化了降兵四十万。 第四十八章 越远越好 于是,西秦对外号便称拥兵百万。 一时之间,令世皆侧目,莫有敢正视者。 允王简渊,为人不居功,不自矜,爱兵如子,将士同心。 遂令天下能征善战之将心甘情愿供其驱使,虽然太子诸多猜疑忌恨,但也无可奈何。 简渊封王不久,王卫就去拜访了他从前很少走动的亲妹妹,简渊的娘亲王皇后。 他对自己的妹妹说道:“该把允王的婚事办了。” 王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此次被西秦朝堂点名跟着简渊一起进京听封的,还有贺兰子霖,石少雄。 因为简渊进京的时候,白龙川必须得一个得力的人驻守统领大军。 所以,我便责无旁贷的留下了。 苏力青和六儿等人也都暂时留在白龙川,听候朝廷的嘉奖封赏和分派。 简渊奉召返回西秦的皇城大安,接受封王之后,很快就返回了我们现在的白龙川驻地。 如今他手握重兵,更为太子所忌惮,大安并不是他一个王爷能久留的地方。 尽管青妃和太子也做了一番假惺惺的挽留,但心里却巴不得简渊赶紧滚蛋,越远越好。 现在,对于这个杀不得得罪不起的允王,青妃母子只愿眼不见为净了。 接到简渊返回的消息,我一大早便率领苏力青等众位主要将领迎候在白龙川十里之外的望雨亭。 可能是为了匆匆忙忙离开白龙川的人有一个歇脚躲雨的地方,所以,不知道是谁,在此处修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亭子。 仿佛为了契合白龙川这个地名,又被那个好事的文人,歪歪斜斜的在一根亭柱子上刻上了“望雨亭”这个名字。 站在望雨亭里,居高临下看去,前方便是一望无际的白龙川原野。 尽管现在差不多已经是可以收获的季节了,但白龙川缺少人力耕耘的大片沃土仍然野草连绵,绿的亮人眼眸。 恍然之间,竟给人一种仲春之感。 尽管这些萋萋野草就在不久之前,还承载着兵火杀戮的践踏。 可转眼间,它们又挺挺而立,恢复如初。 阳光之下,尽情的享受着属于它们的和风晨露。 就像这四海八荒的黎民百姓一般,尽管多灾多难,却依然顽强的过着他们的日子。 我们一直等候到日中时分,护送允王简渊返回的队伍才出现在远方的苍茫古道之上。 我站在望雨亭里,竭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激动。 苏力青等人却早就急不可待的纷纷骑战马,向简渊的队伍迎接里过去。 尽管我们此次分开的时间并不长,但简渊似乎比我更迫不及待。 明明已经迎着苏力青等人,却驱马出列,自顾向望雨亭疾驰而来。 此人的眼力,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阿雪,阿雪,我回来了!” 此刻,这个已经威震四海的允王爷竟然像个孩子似的。 一边拼命的挥着手,一边冲着我大声叫喊着。 原本已经走出亭外,准备翻身上马前去迎接他的我,只得手持马缰,含笑站在那里。 “阿雪……” “殿下!” 此次简渊从大安返回,整个人好像都分外的光鲜亮丽了起来。 哪怕又经历了如此的长途跋涉,他整个人依然神采奕奕,意气风发。 他的身材原本就高大挺拔,美玉一般的脸庞,轮廓神态一直又略显冷淡桀骜。 此刻身着华美尊贵的王服,一眼看去,更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威慑之势。 尽管他叫喊着我的名字的声音里,全是情意绵绵的难捱相思。 整个人也如初恋少年般,带着一种肆无忌惮的热烈。 可我依然觉得,此刻正翻身下马,向我奔过来的简渊。 还是比头顶快要正午的太阳更要光华灼灼,耀眼的几乎令我有些睁不开眼的感觉。 “阿雪,我回来了……” “谢天谢地,我总算是又看见你了。” “阿雪,你怎么样?还好吗?” “殿下,不,王爷,你不要这样……唔唔……” “你……我很好,快放开我啊……他们都过来了……” 我好容易才从简渊“虎口利齿”之中挣脱出来,刚从他那宽大的披风斗篷里钻出来。 便看见苏力青等人已经迎着贺兰石少雄,带领着队伍走进望雨亭了。 我想我的脸一定是通红的,尽管所有的人都选择了无视,我还是觉得羞愧难当。 简渊却不管不顾,竟意犹未尽的只管拉着我的手不松。 眼神巴巴的瞅着我,好像一个讨吃不足的孩子,完全不管朝廷派遣护送允王卫队众人惊讶不已的眼光。 我羞愧之余,心中有很是哭笑不得。 要知道,因为要迎接一个王爷,我可是全副武装,顶盔披甲,是一个男子武将装扮。 尽管方才被简渊不由分说的搂住就是一顿强吻,可并没有令我丢盔弃甲。 所以,你想想那些朝廷卫队和为首大监的惊诧吧。 他们一定认为,这位新封的允王爷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荒唐皇子。 竟是个有龙阳之好者,并且还如此的肆无忌惮。 一直以来,大家都说皇帝荒淫,太子好色。 只有这个二皇子不近女色,沉静内敛,想不到原来也是轻浮放荡之人。 其行为还不如乃父乃兄,更令人匪夷所思。 但为尊者讳,大家就只好眼睁睁的做个瞎子罢。 面对大监和众位朝廷护卫的面面相觑怪相,已经更换了冠带铠甲,浑身上下焕然一新贺兰石少雄等人,满脸都是忍俊不禁。 因为简渊被封王,他的所率领的,骁勇善战的部下便无人再敢小觑。 贺兰被勒封为车骑将军,石少雄被勒封为骠骑将军。 苏力青的赛部虽然是异族降兵,但在对樱罗女国和驱虎国的战争之中。 的确勇猛彪悍,军功昭著,这一点,世人皆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皇帝特下恩旨,蠲免苏力青等所有战俘的异族人身份,发给西秦户籍。 为了表示西秦的宽宏大量,一视同仁,对赛部所有兵士都给予嘉奖。 并且任命苏力青为守备将军,周达为总兵,率本部兵马,前往郢都。 令二人继续精诚合作,接替阵亡的郢都守备郑之瑶,驻守郢都。 第四十九章 尽在不言中 骠骑将军石少雄则率领精兵十万,前往西秦边陲重镇燕池。 接替为国捐躯的燕池大将钟子殊,驻守燕池。 西秦朝廷这样的安置是经过众位大臣反复商量之后,慎重决定的。 石少雄原本就是西秦将门之子,其父为守阳陈郡捐躯。 所以,石少雄应该是最可信任的。 是以让此人领兵去守边陲燕池,较为稳妥。 苏力青的赛部虽然骁勇善战,毕竟是异族降部。 虽然目前并没有看出有何异心,但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那些大臣们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令其驻守郢都。 一来可以处于西秦各个城池监控之中,二来,一旦燕池等边陲重镇有什么战事。 这支骁勇善战的军队也可就近策应,两不耽搁。 而此刻的赛部,明知道朝廷对其不是特别信任。 但只要能有一处单独驻守的城池,又能在允王殿下的庇护之下,就非常的心满意足了。 所以,对于朝廷这样一个安排,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贺兰和已经升任左将军的六儿则继续留在允王殿下帐前听令。 军中其他朝廷被封赏升迁的有名字将士,还有无计其数。 简渊带回来的名单,竟足足有几大卷之多。 简渊也为我带回一个封号:大将军。 对于这样一个虚名,我实在是无感。 尽管朝廷给我这个大将军名分所应该拥有的铠甲服饰,以及属下所应该辖制的军队的配给人数,都是非常极其丰厚惊人的。 我却只顾看着简渊带回来封诰诏书,对着诏书上,允王这个封号搞不明白。 这个允王是个什么不得了的封号吗?值得简渊拼搏了这许多年? 难道,就是奖励这个苦命的皇子为了西秦无数次出生入死。 现在又重兵在握,不敢再动他了,就允许他做王爷了? 当简渊听见我这么嘀咕时,唇角的笑意,差点没有绷住。 但他究竟也没有告诉我,这个允王爷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只是再一次把我紧紧拥入怀中,不停的辗转索吻。 毕竟,在我们之间,一切都尽在不言之中了。 整个白龙川驻地,一时之间,欢声鼎沸。 当天晚上,简渊令军中宰杀了朝廷犒劳大军的牲畜,大摆酒席。 一是为了庆贺西秦军队数次的大捷,感谢皇帝的嘉奖封赏。 二是为了给即将拔营前往各自驻守城池的众位将领饯行,欲要一醉方休。 在全军痛饮封赏庆功酒之后,微醺的允王简渊竟当着众位将领和大监的面。 不由分说,把我生生的给拉扯进自己的元帅大帐里。 那一夜,变成了允王的简渊好像更加的强势霸道。 而我,只是一只心甘情愿被俘虏的小绵羊…… 安宁幸福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简渊封王之后,时间很快就到了深秋。 简渊统领的西秦海内大军经过一番分派之后,剩余的队伍仍旧驻扎在白龙川休整。 尽管简渊已经被封允王,但朝廷却并没有指给他一块明确的封地。 对于这件事情,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太子和青妃心中,并不想真正的承认这个允王。 只是迫于情势,不得不给简渊一个说得过去的名分。 一个就是那些大臣们故意的揣着明白装糊涂,别有用心的不去挑破。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既不会呛到已经让步到极点的青妃和太子的肺管子。 让这对母子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顾一切的事情来。 又可以令允王退可守,进可攻。 反正,如今的允王,已经掌管着整个西秦海内外的兵权。 无形之中,连皇帝都不能再小觑他这个儿子了。 这些人心中明白,西秦的天下,几乎就已经尽在允王掌控之中。 现在的允王,所需要的,只是人心时日的累积爆发。 所以,谁也不能去怂恿允王担负谋逆之名。 毕竟,皇帝还健在,太子暂时并没有马上可以登基继承大统的机会。 允王没有封地,反而更和王卫等人的隐秘心思。 随着第一片黄叶的飘落,李钰彤随着军中驿报给我们捎了信来。 随着简渊被封王,李阔海父女因为战功卓越,也被朝廷重新加封。 李阔海被封为定北侯,西秦统领海外兵马大元帅。 李钰彤则被加封为定北大将军,协助其父,驻扎巡防西秦边塞各个关隘。 李钰彤的书信里,她先是用西秦边塞大将军的口吻向允王殿下请安问好。 然后又逐个向我们这些所有的老朋友们问好,虽然她也已经知道,石少雄苏力青早就分别派驻其他城池。 但在她的心中,觉得我们毕竟都身处海内,好像还是在一起似的。 最后,李钰彤才说到,含烟要出嫁了,很想让六儿边塞去一趟。 她在信中说,含烟要嫁的人,是她和我的大哥,李波。 大家惊讶之余,纷纷为含烟感到高兴。 最高兴的,还是我和六儿。 我想不到含烟这么快,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李波我很了解,虽然不是什么骁勇善战之人。 但却忠厚踏实,样貌也还说得过去。 七窍玲珑心的含烟之所以突然选择嫁个他,肯定也是因为这些原因。 毕竟,现在的含烟,更希望自己能找一个靠得住的男子,陪着她安稳的度过余生。 已经长大懂事的六儿,更是希望自己这个唯一的姐姐能找个安稳的依靠。 从此以后,不再颠沛流离。 六儿现在,已经是朝廷勒封的左将军,不比从前了。 所以要想其暂离军中,前往他处,必须得一本正经的禀报过允王殿下,为六儿告假方可。 李钰彤此次用西秦边塞守将身份,亲自给简渊写得这封信,正是这个意思。 这里,我还要插嘴多说一句。 一直以来,李钰彤和他的爹爹李阔海,始终忠心耿耿的为西秦镇守着边塞。 之前的李阔海一直竭力让李钰彤接近简渊,心中,确实是希望女儿能攀龙附凤的。 而我一度也认为简渊和李钰彤之间,应该有些什么事情。 可后来的事实证明,一切好像都不过是我的错觉。 为此,我甚至为了表示自己的气度恢弘。 第五十章 蝇营狗苟之心 不惜几次想对简渊开口,求简渊收了李钰彤。 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阴差阳错,一直没将这句话说出来。 渐渐地,我却发现,一切,似乎并不是我自己那个小心眼里想的那样。 我发现,李钰彤对简渊根来就没有多少想高攀的意思。 及至后来明确的知道了我和简渊的关系,更是表现出真心诚意祝福着我们的意思。 虽然李阔海好像很是怒其不争,但也无可奈何。 关于这点,我不止一次从无心的李波大哥口中得到过证实。 自来生长在军中的李波,一直都是个比较淳朴实在的人。 又拿我当亲弟弟亲妹妹似的相待,和我说话,从无多少心机虚言。 也正因为无意之中,从他口中听到的一些话,我才渐渐明白。 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度了李钰彤的君子之腹。 我曾经耿耿于怀的,那次被发怒的简渊从涵谷关带回凌风关,罚关紧闭的那夜情形。 那天清晨,我龌鹾的认为,向简渊告辞的李钰彤是在简渊房间里过夜的。 小心眼里,竟吃了好久的醋,始终无法释怀。 很久之后,我仔细的梳理过当时的情形之后,才弄明白真正的原因。 当时的情形,其实不过就是简渊和我怄气,一夜未眠。 天未明之时,就叫人喊来李钰彤。 吩咐她好好照顾我,然后他就忙着去迎接朝廷派来封赏的使者了。 正因为李钰彤心怀坦荡,告辞的时候,声音高了一些。 却恰巧被听觉异常灵敏的我,听得个一清二楚。 当时若不是战事纷乱,真不知道因为我的蝇营狗苟之心。 我们三人之间,会闹出什么样不愉快的事情来。 尤其是简渊这个呆子,若是知道我竟如此不信任他,如此冤屈他,不知道又会作出什么可怕的举动来。 最后,我和他的感情,又该走向何方? 如此一想,我对李钰彤心怀愧疚之余,常常还会惊出一身冷汗。 谢天谢地,我终于没有那么愚蠢,干出那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傻事来。 更庆幸我和李钰彤之间,终究不会走到蓝冰雪魔和枭姥的那步。 李钰彤是那么的冰雪聪明,她对我的心思明明了如指掌,却从不放在心上。 她只是一直如一个真正的亲姐姐一般,我在的时候,对我和简渊进行适当的关怀。 但却从不在我们身边腻歪,别说简渊了,就连对我都是如此。 她似乎总是有许多事情,必须要亲自前往。 却尽量让我留在凌风关,留着简渊身边。 哪怕是我们即将开拔海内的那天,都是如此。 只是匆匆忙忙的从远处赶来,匆匆忙忙的和我们话别。 真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有,何其的干脆利落。 而我不在的时候,她又是那样的拼死为我守护着简渊。 甚至为了她差一点的没有做到,对着我止不住的痛哭失声。 我知道,李钰彤的心中,何尝不欣赏着简渊? 西秦的律法,是男子皆可以多妻。 何况简渊这样一个人美如玉,威严尊贵的皇嫡子。 而且,便她是和简渊有些什么。 只要是他们二人你情我愿,也不为什么丑恶之事。 只要他们不去顾忌我的感受,反而还会更加的被人引为一段军中美谈佳话。 毕竟,李钰彤一直是以真实的女将军身份示人的。 最后的结果,即便简渊会兑现诺言,娶我为正妃。 李钰彤作为允王侧妃,还是可以拥有自己的驻地,军队。 如果她将来有了皇嗣,幸运的话,甚至也可以继承西秦江山大统的。 只是,李钰彤的心中,却更珍惜我们的姐妹同袍之泽。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攀附之人,而是一贯的气宇轩昂,光明磊落。 所以,她做了和贺兰一样的选择。 只愿和我做终身的好姐妹,而不是心怀龃龉的情场竞争者。 我承认,这一点上,我和她,和贺兰比起来,永远都是望尘莫及。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的感谢老天爷如今对我的厚待。 让我在历经了被爹娘无情遗弃,又和小狸一起惨遭屠戮戕杀之后。 意外的渡劫飞升到西秦战场之上,遇见了如今这些无私爱我的人。 往往在夜半梦醒之际,我总是会很清晰的想起当初的大汉。 想起娘亲山河日月宝镜里,那张奇怪的半人半妖之面。 那个体态纤弱的,有着一头美丽飘逸银色长发的怪物…… 我总会感到即分外的心惊,又异常的悲伤。 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更真实。 哪一个更令我感到恐惧,或者说特别的眷念。 有一次,我甚至控制不住自己,于夜半之时,独自坐起,拥被低低抽泣。 只因我的心中,再一次不能自己的悲悼着陪我长大,又为我死去的小狸姐姐。 如今的我,已经能杀死千千万万的人。 更能守护千千万万的人,却独独无法再见到这个为了我,心甘情愿舍弃一切的人。 直到被我惊醒的简渊默默地握住我的手,我才彻底的惊醒过来。 “阿雪,你……是不是又梦见了小狸姐姐?” 简渊做起来,把我揽入怀中,柔声问道。 我吃了一惊:“殿下,你怎么知道小狸姐姐的?” 微弱的烛光照映进帐内,简渊轻笑道:“小傻瓜,你睡梦之中,不止一次的叫着小狸姐姐。” “然后哭泣流泪……我只是见你悲伤,不忍询问你罢了。” “阿雪,小狸姐姐是谁?” 我叹了一口气:“她和当初在阳陈郡被我弄丢的小雯一样,都是一直陪伴着我,和我亲如姐妹的人。” “只是,小雯或者还活在这个世上,或者我将来还可以找得到她。” “可是,小狸姐姐她……却为了救我,已经死了……” 那夜,在一时的感情冲动之下,我真想把自己的来历原原本本的告诉简渊。 可是,稍微清醒之后,我又想到了我想对贺兰诉说自己过往之时,贺兰的冷淡反应。 而已经历经了太多人世起伏的简渊,似乎对我的过往也并不太感兴趣。 当然,更多的也可能是他出于对我的体贴,不愿我多提及那些伤心劳神的过往。 第五十一章 过往种种 见我仍然止不住泪水,便用手指为我揩去两腮之上的泪水。 用被子把我裹在怀里,柔声安慰我道:“别想了,睡吧,阿雪,睡醒之后,一切就过去了。” 说来也奇怪,只从那夜我靠着简渊的怀中再次沉沉睡去之后,对小狸的思念悲恸之情才开始逐渐稍减。 我忽然惊觉到,如不是李钰彤这封书信的触及,我对自己的过往种种,竟已经很少记起了。 是的,在西秦这个尘世里,我已经心甘情愿的沉沦下去了。 如今,我更在意的,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大汉王爷郡主和她那个可怜小侍婢的生死冤屈了。 我的心中,更希望的是眼前这些活生生的人们,能更过得更加的幸福安宁。 不觉之中,我已经视他们为挚友,为亲人。 为他们的悲而悲,为他们的喜而喜。 简渊立刻就同意了六儿的告假,并且还特地吩咐为含烟准备了一份丰厚的贺礼。 眼看六儿就要前往海外边塞,我忽然想到,炎伏罗娘亲的那把龙首琴一直在贺兰带着。 最可气的是,他还要时不时的和我提一下。 以示我是多么的言而无信,而他又是多么的秉守信义,一直替我保管着那把琴。 现在的西秦,看起来似乎已经是天下太平了。 我何不同向简渊请求,和六儿一块去燕阴口? 一来,我好歹也算是含烟的娘家人。 二来,我借机可以去看看炎伏罗,顺便把他娘亲的琴交给他。 再说了,含烟要嫁的又是我义父的儿子。 于情于理,这个喜酒说什么我都是要去喝的。 虽然我之前,其实一直希望李钰彤或者含烟她们两人之中,能有一个嫁给贺兰的。 偏偏贺兰随着我们南征北战,实在是没有机会和她们相处。 或者说,表面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贺兰,其实心中对此二人均无此意。 现在,李钰彤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竟让含烟做了自己的嫂子。 含烟嫁给李波虽说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我又为含烟感到高兴。 毕竟李波忠厚淳朴,实在是可以给一个历经患难的女人托付终身的。 我想返回边塞,除了这些非去不可的原因。 还有一个牵挂,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想去看看雪狼王。 只从我随简渊征战西秦海内腹地之后,很久没有看见它了。 不知这个几次救我和简渊生死的狼王神兽,现在怎样了? 简渊听说我要去燕阴口,还要去柔茹王庭看炎伏罗,眉头顿时皱成老大一团。 我急忙搂住他的胳膊撒娇:“殿下,您就发发慈悲,让阿雪跟六儿一起去吧。” “咱们离开燕阴口这么久了,我实在想回去看看。” 简渊盯着我看了半晌,先不说答不答应。 却沉声说道:“你为什么还要去柔茹王庭?” 我立刻知道他是同意了,心中高兴之余。 却故意逗他道:“怎么?王爷是不放心我被缇鹤兰抓住?还是不放心我见炎伏罗?” 简渊忍不住笑了,宠溺的揉揉我的鼻子。 “缇弗王还在我们手中,不怕那王庭公主抓了你去。” “大不了拿他们不想见的那位王爷把你给换回来,也就罢了。” 然后,又很是硬气的撇嘴道,“难道我现在还担心伏龙王子会把你夺去?” “阿雪,我是担心你去柔茹草原,要是漏了行踪,会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我笑道:“放心吧,我一个人带着龙首琴,悄悄的去炎伏罗驻地。” “把他母亲托我带出海底石窟的那把龙首琴交给他就可以了,半个夜晚就搞定。” “也算是报答了当初伏龙王子助我们脱离樊笼,苍溟皇后对我的救命之恩。” “免得贺兰老是在我的耳边唠唠叨叨,我时常耿耿于怀。” 简渊还想对我说些什么,但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末了,只是叹了一口气。 “哎,我也挺想念那里的……” “只是,今生今世,恐怕本王难得有机会再返回边塞了。” “阿雪,此去边塞,替我好好的向定北侯等众位将士问个好。” 出发的时候,我赫然发现,负责统领跟随我和六儿卫队的首领竟然是贺兰。 一时之间,我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先不说之前,我一点都不知道贺兰要和我同行。 便是简渊这样做,也有些太离谱了吧? 贺兰现在的身份,可是朝廷勒封的车骑大将军,是负责为允王殿下统领军队的。 这样一个身份显赫的大将军,竟然给我们一行人做卫队首领? 这样的事情,也只有简渊这样任性跳脱的王爷才能干得出来。 其实我和六儿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卫队,我就不说了。 六儿也已经长大了,不但日渐俊秀儒雅。 还和苏先生学了一身好武艺,文韬武略样样不弱。 这里不得不说一句,不管苏先生这个人人品如何。 他对六儿和我栽培训教之恩,还是功不可没的。 在西秦边塞危急之时,其忠心耿耿,勇猛抗敌,也是有目共睹的。 只可惜,人无完人,聪明如苏先生。 终究还是无法用自己光明磊落的一面去遏制其内心深处,阴暗丑陋的一面。 以至于发生了所有人都不愿意看见的一幕,而令他在我们几乎就要接近辉煌之时。 却无法在军中自处,无法面对我和众人。 乃至最后,不得不自请和石少雄一起,押解缇弗王进京。 后来发生的事情,大家虽然从来没有公开去讨论过,彼此却早就心照不宣。 苏先生去招惹石少雄,很明显是要故意激怒这个二愣子。 然后,借口和石少雄发生了剧烈争端,为了躲避此人,才一走了之的。 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直以来,碍于晋伯和我,军中却很少有人再去提及。 只有石少雄偶尔看见六儿,还会背过脸去,狠狠的啐几口。 他不是鄙弃六儿,只是觉得玉树临风的六儿何其不幸,竟然师从了苏先生那个老混账王八犊子。 石少雄却不知道,其实苏先生也曾经给我做过师傅。 他一直认为,苏先生只是我的谋士而已。 第五十二章 我们都是赖着你的 六儿能有今天,小小年纪就已经做了威武的左将军。 并且还因为他的军功,朝堂之上,已经有人开始明里暗里,为其父当年的冤屈说话了。 所有这些,都和苏先生对他的教导分不开的。 我们原本就是两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武将,自己押着贺礼队伍前往边塞就行了。 但简渊就是执意要派什么卫队,我们也没有办法。 不过,他让车骑将军贺兰负责统领护送我们的卫队,真让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要知道,现在,这位允王殿下比离不开我还要离不开贺兰。 军中大小一应事务,简直都是贺兰在协助他打理的。 晋伯那个老夫子,似乎已经退居幕后了。 每天对允王殿下所做的功课,不过就是对着王爷清谈两个时辰的圣人之言,帝王之道。 这两个时辰还不是一起的,早起一个时辰,晚膳之后一个时辰。 晋伯如此令简渊朝习暮对,不外乎是耳提面命,令其不忘心怀天下。 所以,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叫贺兰跟着我一起前往边塞凑热闹? 最让我觉得很欠揍的,还是贺兰脸上的那副表情。 “阿雪,你想撇下我?门都没有,哼哼哼。” 我对贺兰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和我说话。 贺兰不知道我要和他说什么,颠儿颠儿的跑过来。 我摆手让他把头靠近我,然后悄悄对他问道:“你是怎么钻营?捞到这个美差的?” 贺兰立刻知道自己上当了,抬起头狠狠地鄙视了我一眼。 然后坏笑道:“当初,怎么着含烟也是我带着去燕阴口的。” “如今,她和李将军哥哥成了好姻缘,总该让我去喝一顿谢媒酒吧?” 我点点头:“嗯,说来含烟的这份姻缘还真是拜你所赐。” 贺兰得意的笑了一声:“那是,要是依你,不知道含烟姑娘会沦落到什么人手里了?” “现在多好啊,皆大欢喜,大家都放心了。” “诺,还有伏龙王子的龙首琴,你打海底带回了都是我给你收着。” ’如今要带去还给人家了,怎么着我也该得一份谢仪吧?” 我啧啧有声:“贺兰将军,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心,这么斤斤计较起来了?” “你是殿下派来保护我们的啊?还是要赖着我去讨喜酒讨谢仪?” 贺兰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是你自己缺心眼儿,没有发现。” “再说了,你还要我保护啊?” “我根本就不怕明和你说,我们都是赖着你去讨喜酒吃的。”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从前我跟着你,都是东奔西杀,不得安宁的。” “如今,难得跟着你去李将军那里乐呵乐呵,怎么?你还想撇下我不成?” 贺兰说完,摆出一副你想把我怎么样吧的架势,存心的呕我。 我对他点点头:“你知道你是谁吗?” 贺兰对我眨眨眼睛,不以为然的问道:“说来听听。” 我笑道:“你现在可是车骑大将军,允王殿下一刻也离不得你的。” 贺兰笑道:“这我可不管,有什么事情,殿下自己先扛着吧。” “反正你走了,殿下也睡不着觉,正好多做点事情,打发漫漫长夜。” 我不禁瞪了贺兰一眼,沉声道:“贺兰,我越来越发现,你的嘴巴怎么越来越欠了?” 贺兰却完全不把我这个大将军的恼火放在眼里,肆无忌惮大笑道:“哈哈哈……阿雪,你和我急也没用的。” “是殿下让我护送你的,我只是听令行事,你就认了吧。” 一边说,一边策马挥手,率领着卫队众人,等候队伍出发。 我盯着贺兰的背影,恨恨的大声道:“我怎么如此三生有幸,交了你这样一个损友?” 贺兰头也不回的大声笑道:“谁要你阿雪命好呢!” 我们一行人很快就过了卫城,来到我老爹的城防阳陈郡。 六儿已经数次经过,或者专门的来到过这个他曾经流离乞讨的地方。 想寻找一些残存的,当年关于他们母子的记忆。 可是,由于他当年实在是年纪幼小,再加上年岁逐渐久远。 六儿曾反复寻找他娘亲的骸骨埋葬之地,但终是不得所知。 此刻,看着眼前的阳陈郡,看着已经成长为一员英挺武将的六儿。 我不禁想起当年那个鼻涕横流,骨瘦如柴的小乞丐。 明明自己一无所有,还冲着从天而降的我和小雯大声叫:“贼……贼……有贼……” 气得我一把揪住他问道:“难不成你讨饭的破碗是金子的?” 谁知道我倒是一语成谶,虽说六儿讨饭的破碗不是金子做的。 六儿倒是拿着那只破碗的姓金人家的孩子,我常常拿这件事调侃六儿。 往往把六儿逗得又想哭,又想笑。 六儿心中,即伤心着他曾经的过往。 又庆幸因为遭到那些大乞丐的排挤,才令他和我得以相遇。 后来我发现,这个玩笑并不很有趣。 总是会挑动六儿的伤心往事,便不再提及了。 这次,既然来到阳陈,我决定,在老爹的镇北将军府小作停留。 如今的阳陈郡,似乎已经摆脱了战争的阴影。 因为战争而造成的残败破损,已经有了很大程度上的修复。 城郭内外,来来往往的黎民百姓,脸上的神情也恢复了淡定从容。 偶尔,远远的,还能听见孩子们清脆的欢笑声和柴犬的吠叫。 这一切好像都在预示着,阳陈郡老百姓的日子,正在步入正轨。 老爹听说我回来了,喜不自胜。 立刻备下丰盛宴席,大开朝廷为其新修建的镇北将军府,带着诸多部将亲兵迎接着我们。 老爹的镇北将军府,说是朝廷为其新修建的。 其实也就是朝廷拨了些财帛,把原来的总兵府重新修缮扩建了一番。 把总兵府的匾额换成镇北将军府,藉此彰显一下老爹的在军职上的升迁而已。 所以,虽然换了一个宅邸称呼,其实还是我当初第一次返回的老地方。 当然了,老爹现在虽然荣升镇北将军,但还是兼着阳陈郡总兵之职。 第五十三章 匪夷所思的询问 把总兵府老宅给扩建修缮成镇北将军府,也在情理之中。 我们进入阳陈郡城池之后,便全部下马步行。 因为这是我父亲驻守的城池,我作为子女,必须得如此恭敬行事。 这次,迎接我们的,并不是阳陈郡统领营将士。 而是将军府内卫首领,亲自率龙府亲卫前来迎候。 如果按照军职,我这个军功威震海内外的大将军莅临阳陈郡。 作为镇北将军的龙飞虎,应该悉数率领阳陈郡一城大小将领,早早恭候在城池门口相迎的。 更何况,此次随我一起来到阳陈郡的,还有军功赫赫的车骑将军贺兰子霖。 但因为我是龙飞虎的女儿,又不是朝廷官派公务而来。 只是路过阳陈郡,私底下回府探亲。 所以,我早就令人传话于老爹,不要惊动太多人,在家门口等着我们就行了。 在镇北将军府一众亲卫的恭迎下,我们很快就来到如今的镇北将军府前。 远远的,我看见,抛头露面,陪着爹爹出来迎接我们的,仍然还是我的娘亲。 看来,在这个妻妾成群的年代,有名分的女人还是好。 老爹其他的那些姬妾们,再怎么得宠,也没办法蹦哒到台面上来。 当然了,能生出一个有出息的子女来,也是至关重要的。 娘亲现在的日子似乎过得很适意,身上的衣衫更光鲜了。 依旧如云的发髻上,琳琅满目的插着各种金钗银簪。 原本愁苦的眉眼,突然变得平静安详。 脸上,似乎还淡淡的敷了些许脂粉,竟显得比之前所有的时候都年轻秀美。 娘亲的后面,还跟着一大帮仆妇侍女。 连向来最势利的龙府内宅总管荣婶,都紧紧的尾随着娘亲身后,满脸含笑,毕恭毕敬的伺候着。 杏儿也出落成大女孩了,看着我时,眉里眼里,都是以我为骄傲的笑。 看来这主仆二人,真的是今非昔比了。 “阿雪给爹爹娘亲叩头了,爹爹,娘亲,您二老的身体最近可还安好?” 气势恢宏的镇北将军府门前,我娴熟的对着龙飞虎和娘亲跪地叩拜,并竭力的表达着一个孝顺女儿的诚挚问候。 龙飞虎早就喜欢的眉开眼笑,娘亲的眼眶还是红了。 本来她还是想抹抹眼泪的,但似乎又觉得不妥。 便也含泪带笑,伸出双手,哽咽道:“阿雪,快起来……” 杏儿已经和荣婶等人已经忙忙的上前,把我搀扶起来。 贺兰等人也一起上前,向老爹和娘亲见礼,并致问候。 娘亲却自顾抓住我的双手,一双眼睛里,全是万分疼爱的紧紧看着我脸庞。 好像她要亲自验证一下,她的宝贝女儿在那些可怕的战争之中,到底有没有被伤了一根寒毛似的。 我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却不得不配合着她。 还要不停的回答着她的各种匪夷所思的询问,只为慰籍她的一颗慈母之心。 众人一起被老爹请进镇北将军府。 将军府里,早就张灯结彩,铺陈锦绣。 老爹先头只是一个小小总兵的时候,家中就内宅连绵,仆从众多。 如今看来,更是仆婢如云了。 那些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孩子们,有男的。 更多的,却都是身量还没长足的女孩儿。 这些仆婢们正在川流不息的搬运着各种器具,食品。 但却忙而不乱,人人的动作和脚步都很轻。 以至于偌大的镇北将军府里,只见人影穿梭,却几乎连个咳嗦声都不闻。 原来,西秦经过几番战乱,战火焚屠。 很多人都家破人亡,被迫卖儿卖女。 整个国家之中,最便宜的就是人口。 尤其是那些尚未成年孩子,只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一个活命的机会,就是件善莫大焉的事情了。 所以,这些仆婢如此谨小慎微,并不是老爹有多严苛。 实在是他们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不想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赶出赖以遮风避雨的将军府。 筵宴开始,我发现,老爹出于一如既往的顾忌,似乎还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傻瓜儿子抛头露面。 龙庭宇暂时不出来也就罢了,宴席之上,竟也不见齐光,这就我觉得很费解了。 一般情况下,在一个将军府里,一个功夫高深的西席宾师,是很受敬重的。 爹爹原本就是弃武从文,秀才出身。 自己也曾任过塾师,哪里不会知道这些礼节? 唯一的解释,便是齐光天性疏淡,不喜筵宴应酬。 虽然,在我的印象里,齐光是酒也饮,肉也吃的。 并不是正在的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别的人我不见都行,我的宝贝弟弟我是一定要见的。 齐光,我也是一定要见的。 趁着贺兰和老爹聊的热闹,我便找了一个借口。 从宴席溜出去,一溜烟跑进内宅。 迎头就看见内宅深处的水榭边,仍旧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九娘。 想到第一次进总兵府和九娘的那次较量,我不禁有些感叹。 真是转眼之间,很长一段时间都过去了。 远远地看上去,手中捏着团扇,身段依旧妖妖娆娆的九娘,神态之间,似乎很落寂。 那种无法掩饰的冷清,就连她浑身上下热热闹闹的装扮也不能掩饰。 她的身后,只有一个小丫鬟垂首而立,和娘亲身边的前呼后拥形成强烈的反差。 我忽然有些同情这个老爹曾经的宠妾。 想当年,她仗着自己的姿色在总兵府呼风唤雨。 为了彰显自己的恩宠,更是会时不时的拨弄是非,哗众取宠。 她那些肆无忌惮的刻薄言辞,总是想看别人笑话的高傲嘲弄眼神,都令我记忆犹新。 现在,她终敌不过生了好儿女的其他女人。 由此可见,男人的宠爱,在权衡利弊面前显得多么的脆弱可笑。 守护在内宅的家丁们立刻给我垂首行礼,齐声响亮的说道:“见过大小姐。” 我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但是已经惊动了九娘,她飞快的向这里看了一眼。 然后毫不犹豫的离开她靠着的栏杆,返身回屋。 她依然是有个性的,满怀傲娇的。 你现在虽然很威风了,但我也犯不着去巴结你。 第五十四章 稚心明净似天籁 不管怎么说,我是你爹的妾。你阿雪再有本事,也怎么不了我的。 既然我现在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了,我选择不看你总可以的吧? 我叹了一口气,我本来准备上前去给她行个礼,问一声好的。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无论如何我也该叫她一声姨娘的。 已经陪着娘亲返回内宅的荣婶闻讯,带着诸多的丫鬟仆妇诚恐诚惶的从里面接了出来。 这些人一看见我,就黑压压的跪下一大溜。 我慌忙对荣婶说道:“荣婶,快让她们起来吧。” “先不要惊动我娘亲,我要先去二娘那儿看看弟弟。” 我的话还没有落音,水榭后面的房子里,肥胖的二娘已经老鹰捉小鸡似的追着龙庭宇跑了出来。 庭宇一定是听谁说我回来了,冲出门首先就往我曾经住的那间屋跑。 及至跑到门前,发现那里依旧空无一人。 转眼却看见一大溜的人正给我行礼呢,便欣喜若狂的大叫大喊道:“姐姐吖,姐姐吖,姐姐回来了,姐姐回来了。” 我急忙越过那些跪倒一片的人,冲过去搂住手舞足蹈的弟弟。 眼眶里,竟有一种热热的东西想涌出。 整个镇北将军府里,还有谁比他的欢迎更诚挚? 还有谁比他对我期盼,更明净似天籁? 庭宇用双臂有力的手紧紧抱着我,他看起来好像更壮实了。 肥胖虚浮的脸上,开始有些线条硬朗的意思了。 原本几乎是一条缝的眼睛,突然变成好看的单眼皮,大了许多。 个子和上次我离开家时,也高了不少。 连他的嗓子,好像都开始变粗了。 庭宇紧紧的抱着我,有些呜咽:“姐姐,庭宇好想你啊,姐姐为什么都不回来带我玩?” 咳咳,六儿杏儿都长大了,我这个宝贝弟弟还在惦记着玩儿。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他不再自称宝贝。 而是很听话的管自己叫庭宇,记得他的名字了。 可恨我没有什么神奇的医术,要是有的话,我一定不惜一切代价,立刻让我这个傻弟弟变聪明。 二娘早已经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我和她的宝贝儿子亲热。 她知道,我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这个弟弟的。 但是对她们却不怎么亲热的,便识趣的没有上前多说什么。 并且,按照辈分,怎么着也该我先给她见礼才对的。 直到庭宇又缠着我,很夸张的用手比划着说道:“姐姐,我要骑马马,我很久很久都没有骑马马啦……” 二娘慌了,上前一巴掌拍在庭宇还在比划的手上。 对他喝道:“师傅哪天不带你出去骑马?你还要骑什么马马?” 庭宇立刻鼓着嘴巴嘟囔道:“我就是要姐姐带我骑马马儿。” 二娘急道:“姐姐刚回来你又要胡闹,你现在这么大个儿,谁能驮得动你?” 然后她用一副谦卑的笑脸对我说道:“大小姐,别听他瞎胡说啊。” “每天被师傅逼勒着骑马射箭,哪天回来不嚷嚷屁股疼?还要骑什么马马啊?” 我微笑着给她弯腰行了一个礼,对她说道:“阿雪见过二娘。” “二娘,没事儿,难得弟弟高兴,我愿意给他当马马骑。” 我对有些沮丧的庭宇说道:“宝贝,他们都是大笨蛋,驮不动你。” “来,姐姐能驮得动你,咱们今天好好地骑一回马马好不好?” 庭宇立刻兴高采烈起来,手舞足蹈的跑到我背后,一下子趴在我的背上。 然后,在所有人惊诧不已的目光中。 我弯下腰,双手触地。 驮着体型高大肥胖的龙庭宇,开始在地上飞快的跑动。 庭宇开心的哈哈大笑着,一颗童心好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我相信此时此刻,就是给他黄金钻石,仙子瑶姬他也不会要。 是的,没有什么比骑马马更令一个仍旧童心未泯的孩子更开心,更快乐的事了。 “大姐姐……” 一个急迫清脆的女孩声音,终于打断了庭宇的欢笑声。 “见过三小姐……” 原来是庭云闻讯,迫不及待的带着小丫头朵儿跑过来了。 “哥哥快不要胡闹了,你给我……下来!” 庭云没有理睬众人的叩见,一边叫嚷着,一边气势汹汹的把庭宇从我背上给揪下来。 正玩得兴高采烈的庭宇一看庭云,立刻就蔫了。 赶紧趔趄着,站稳了身子。 眼巴巴的瞅着我,好像怕这个三妹妹会打他似的。 我站直身子,拍拍手上的泥屑。 正要去安慰庭宇不要怕,庭云则完全不管二娘就在旁边看着,瞪了庭宇一眼。 先是对着我跪下,一本正经的伏地拜见道:“庭云见过大姐姐。” 然后不待我弯腰去搀扶她,竟自己蹦起来,一下子扑到我怀里。 一边嚷嚷着:“大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人家好想你啊!” 小脸红红的,就有些想哭的意思。 我赶紧安慰的扶住小丫头的肩膀:“庭云,大姐姐正要去看看你呢。” “你来了正好,怎么样?快和大姐姐说说,你和哥哥跟师傅都学到了些什么本领?” 庭云也长高了一些,整个人也越发的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神态之中,比往日那个怯怯的小女孩大不同了。 被我拿话打岔开去,庭云终于破涕为笑:“我已经学到很多……多谢大姐姐成全。” “大姐姐,听说你要回来,我们都喜欢坏了。” “师傅也一直等着大姐姐回来呢……他老人家现在正等着大姐姐,叫我来喊大姐姐到园子里去相见呢。” 我点点头:“好,我现在就去园子里,拜见师尊。” 齐光可能幽居山洞惯了,跟随老爹来到阳陈郡将军府之后。 仍旧请求居住在内宅深处,一所最偏僻幽静的所在。 一如当初在卫城的贺兰府邸之中那样,不愿被人打扰。 为此,老爹专门令人为其修缮了一个比较安静独立的小园子。 供其一边清修,一边为庭宇庭云传授技艺。 庭云看了一眼有些发愣的庭宇:“哥哥,别呆着了,师傅叫我们和大姐姐一块儿进去呢。” 庭宇赶紧答应了一声:“哦……” 就乖乖的跟在我们后面,仿佛一条被驯服的温顺大犬。 第五十五章 仙灵的族类 二娘荣婶等人见我们要进园子里去拜见齐光,便不再跟随,各自散去。 我对庭云笑道:“庭云,看来哥哥倒被你这个妹妹给管理的服服帖帖呢。” 庭云撇撇嘴:“谁要他老也长不大,喜欢瞎胡闹?” “是大姐姐一直惯着他,这么大人了,还要玩骑马马,羞不羞呢?” 庭宇鼓鼓嘴巴,终究是笨拙,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反驳伶牙俐齿的妹妹。 我笑道:“庭云,哥哥是笨了点,但他心是最纯净的。”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还要玩什么骑马马。” “他只是像你一样,为了向我表达亲热之情。” 然后,我站住脚步,看向庭宇。 “庭宇,姐姐说的没错吧?” 好像一下子被我说出了心里话,庭宇顿时大喜过望。 咧开嘴笑着,使劲点点头。 又看着庭云,笨拙的向我告状道:“姐姐,三妹妹坏……” 我惊讶的看着庭宇,不明白他为何当着庭云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庭云却没有生气,不以为然的说道:“哥哥,我那是为你好,帮你打通脉络,固本培元好吧。” “不然我喜欢天天拿着银针扎你啊?坏,坏,你除了这个字,还会不会说点别的不好听啊?” 我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原来,庭宇因为出生时,其母难产时遭到的长久窒息。 体内的气血脉络始终不是太畅顺,而他的呆傻也是由此造成的。 精于岐黄之术的齐光便经常为庭宇行针,想为其打通全身脉络。 随着庭云学艺渐精,为庭宇行针之事便常常由庭云来做了。 师傅给自己行针,庭宇不敢说什么。 但庭云给他行针,庭宇就很抗拒了。 所以,每次兄妹俩龃龉的时候,庭宇就对着庭云说三妹妹坏。 庭宇有些害怕庭云,也是这个原因。 他觉得这个三妹妹会做师傅做的事情,一定和师傅一样厉害。 由于齐光的医术非常高明,现在整个镇北将军府根本就不用请外面的郎中了。 男子患病,齐光看看就行了。 女眷有恙,便叫庭云前去诊断,再把症状说与齐光听,然后按方抓药就行了。 所以,现在的三小姐庭云在龙府,也已经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她虽然是庶出,但却是正经主子小姐。 方才对二娘的视而不见,二娘却连吭都不敢吭,皆因如此。 齐光居住的小园子,在将军府内宅深处的最北侧,和我先头居住的最南侧相距甚远。 若不庭云带路,一时之间,我还真得费些气力去转悠。 总兵府内宅原本就幽深宏阔,现在经过扩建,似乎更加绵长了。 好在如今的西秦,每一个经过战乱的城池,几乎都是空阔的。 只要你有财帛,宅邸面积什么的,根本就不值什么。 和庭宇庭云走了好大一会儿,才到齐光居住的小园子。 齐光已经负手等候在园子门口,看样子,他也有些急着想见到我。 我不禁想到,这也是齐光的古怪矫情之处了。 既然很想见我,干嘛又不肯参加将军府的筵宴呢? 当然了,他肯定也知道,我也必定是要进来拜见他的。 但他如此,却无端叫人觉得他多少是揣着一些架子和清高什么的。 我也就罢了,老爹等人的心里,却不知道会如何去想他。 尤其是贺兰与他,多少也算得上是世交之子了。 齐光不愿意抛头露面,倒好像有些刻意回避这些凡尘俗事似的。 可对于这样的奇人异士,我也不好多加评论,只是暗自在心里瞎琢磨琢磨罢了。 齐光还是一袭黑衣,戴着凤首面具,面具下面的双目,仍旧是无法看出什么喜怒哀乐。 我赶紧快步上前,行礼问候。 庭宇庭云也一起跪下,毕恭毕敬的叩拜师尊。 厮见完毕,齐光才语气含笑的说道:“少将军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实在是可喜可贺。” “老朽未能前去相迎,还望少将军恕罪。” 我急忙躬身道:“师尊言重了。” “师尊不辞劳苦,代阿雪传授我弟弟妹妹技艺,解我后顾之忧。” “理当阿雪向师尊拜谢才是,多谢师尊。” 齐光不再谦逊,只是点点头,请我到他屋内坐谈。 镇北将军府已经今非昔比,我却看见齐光居住的小屋仍旧简陋。 一张铺陈简单的卧榻,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形状古朴的强弩。 剩下的,就是一张空无一物的乌木长几,几方专供打坐的蒲团。 我和齐光告罪之后,和他隔着木几相对而坐。 阿朵很快就捧进两盏香茶,分别献给我和齐光。 庭宇庭云一直垂首侍立在门口两旁,不敢离开,也没有进屋。 齐光对我一直以来的征战情况似乎了如指掌。 也难怪,他身处镇北将军府,老爹想必会时不时的和他交谈西秦前线的各种战况。 略微的问候交谈之后,我又向齐光说了此次经过阳陈郡的原因。 齐光点点头,对我提起马上要去边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言语。 只是对我说道:“老朽特命徒儿把少将军请进来相见,是有一件事情必需要少将军来做。” 我没有作声。 该来的总是回来,这个古怪的老头儿终于开口了。 只是,我却觉得自己必定会令他失望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要求我去做的事情,肯定和振兴凤族有关。 我想,对于那个虚无缥缈的父族,估计连真正的阿雪自己,也未必能摸得着什么头脑。 对于那个神秘莫测的沧溟大陆,那些近乎仙灵的族类,我的内心深处,真的感到很是无能为力。 当初在蛮夷草原,我遭到旭兀烈的暗算,身中剧毒。 是炎伏罗令亚摩给我服下珍贵的龙珠还魂丹,才得以遏制住我体内的剧毒。 最终,给炎伏罗和简渊留下了能为我寻找到解药的宝贵时间。 而那次我被蓝冰雪魔重创之后,跌落涵谷潭底。 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幽居在海底深处的龙后所救。 光是龙后身边的婢女幽兰姑姑,法力就令我目瞪口呆了。 炎伏罗王子也还罢了,只是看起来特别俊美神武,不同凡响。 第五十六章 齐光的请求 那次的海底之遇,却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沧溟大陆族类的神异。 我现在虽然身负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 但扪心自问,也只是误食了数颗心丹的缘故。 我的自身,甚至连功夫好都算不上。 更没有什么奇异的法力,仙术,能去沧溟大陆征战。 打败篡夺了龙皇之位,幽禁齐光女儿的那个人。 既然没办法打败篡夺了龙皇之位的人,凤族的光复振兴其实也并无多大意义。 毕竟,向齐光这样一个凤族长老都能四海八荒的闲荡。 想必这个凤族,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闲散小部族吧。 但我心中又很清楚,一旦齐光开口,对提出什么要求,我又不能一口回绝。 那样的话,别说我作为一个真正的凤族后裔,是不可以的。 便是齐光当初领养教授阿雪技艺,后又答应我的请求,代我授艺庭宇庭宇。 这份恩情,也能湮沒。 更何况这脸对脸的,便是我能力有限,可能也要竭力应承。 我正在心中沉吟着,却听见齐光缓声对我说道: “少将军,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老朽竭尽所能,已经为庭宇庭云这两个徒儿筑基功成。” “如果想他们的力量和技艺更快精进,必须得一个内力极其深厚的人为他们输入真元。” “尤其是庭宇,虽然骨骼精壮,气血脉络却一直难以全部贯通。” “我的内力修为,还达不到能为他们输送真元助力的程度。” “所以,现在请少将军多少耽搁一些时辰,耗费一些内力,先为他们增十年功力。”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齐光,赶紧点点头。 “阿雪谨遵师傅谕令,这些,原本也是阿雪应该做的。” 我真是想不到,齐光要我做的,竟是这么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这件事,又一直是我在心中惦念的。 我一直想用自己深厚的内力,为庭宇庭云助基,让他们早日技成。 这样的话,将来我离家再远,也不用担心老爹没有左膀右臂了。 但我又苦于不知道从何着手,害怕弄巧成拙,贸然行事反倒损坏了他们的五脏六腑。 这个齐光倒真是个明白人,竟对我的心思如此明了。 我的心中,对这个老头儿的竭诚更是感动。 更是忽然觉得,面对这样一个苦心睿智的老者。 以后便是他对我有什么要求,我效力起来,也是乐意的。 齐光知道我在家中停留的时间很有限,见我点头同意之后。 便立刻令阿朵去小园门口守候,任何人不得进入打扰。 让庭宇庭云分别持蒲团坐在我前面,先行打坐调息。 稍顷之后,我便伸出双手,分别推按住他们的后背心脉之处。 齐光自己,也开始打坐瞑目调息。 一时之间,齐光小小的陋室里,陷入一片静寂。 几个时辰之后,总算是大功告成。 仿佛已经感知到我的功成,齐光也顿时睁开眼睛。 于打坐蒲团上,含笑对庭宇庭云道:“为师恭喜你们,一日之间,得十年之功力修为。” “还不赶紧谢过你们的姐姐,你们何其幸运,竟有这样的好造化。” 我们姐弟三人均有些微汗沁面,庭宇庭云此刻更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浑身都是气力。 听齐光如此一说,双双翻身趴伏在我面前,一起叩头道:“谢谢(大)姐姐!” 一直在小园门口守候的阿朵,听见齐光的屋里传出说话声,赶紧走了进来。 她给我们行礼之后,对齐光说道:“有位贺兰将军要拜见师尊,已经在园外等候很久了。” 齐光点点头:“请他进来相见吧。” 我们一行人在阳陈郡小住一夜之后,第二天继续赶路。 没有了战事的纷扰,我们一路走的很是逍遥。 赶到青山城的时候,正值天色黄昏。 我们准备在青山城官驿歇息了一夜,悄悄的过了青山城就得了。 谁知道先头的守备,如今的虎贲将军王章还是得到消息。 听说我和贺兰一起来到青山城,竟大张旗鼓的集合了青山城所有大小将领。 这些武将们全副铠甲,风风火火的赶到官驿,可把那个慢条斯理的驿官给吓得半死。 见我和贺兰坚决拒绝住进虎贲将军府,王章只得令人送来整桌酒菜,以示地主之谊。 第二天一大早,不待王章等人赶来相送,我们一行人就悄悄的出城离去了。 边塞的深秋,天高云淡,但原野戈壁之上,一眼望去,却显得有些满目荒凉。 如果不是因为战乱,当地的居民拼命向内陆腹地收缩,致使大片土地荒芜,人烟凋敝。 这样的季节,其实应该是很美的。 黄绿色的荒草起起伏伏的古道上,我让自己的马信信走着。 我知道,出了青山城就是雪狼王的地盘了。 我很久都没有能召唤出它现身了,就连最后一次凌风关之战,我觉得十分困苦之时,都没有能感应得它来。 现在想来,或者这正是雪狼王的灵性。 我当时的心境,虽然觉得极其困苦绝望。 但它一定知道我肯定是胜利者,所以它根本就不需要出现。 而我当时处在激战中,也没有想起要召唤它。 缇弗王被掳之后,边塞基本上也归于了平静。 也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我所到之处隐隐跟随出现的狼群。 可是,我总觉得我和雪狼王之间,就像两个明明有很多很多话没有说,但却不需要说出朋友。 虽然彼此会长久的分离,却从不曾忘记。 只要在某一时候,相互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我正在漫无边际的遐想,忽然一个护卫失声叫道:“贺兰将军,狼,狼……” 所有的护卫都紧张起来,因为前方的灌木草丛里,真的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狼。 我心中一阵狂喜。 亲爱的雪狼王,你竟真的已经感应到了我的到来,第一时间迎接我来了? 贺兰倒是非常的镇定,他对那个大惊小怪的护卫笑道:“你慌什么慌啊?狼很可怕吗?” 护卫脸上立刻有些赭色,但还是指着草丛之中,密密麻麻的狼群。 第五十七章 再逢雪狼王 嘴硬的结巴道:“将军,你你你……你没有看见,那里有多少狼吗?” 贺兰点点头,对那些来自海内的护卫们笑道: “这些狼就算多吗?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们的龙将军还有一个雪狼将的称谓吗?” “这些狼群不过是龙将军的故友,它们都是来迎接龙将军的。” 除了贺兰和六儿,那些护卫还是被这漫山遍野的狼群吓得不轻。 我所谓雪狼将的称谓,毕竟只是传说。 万一眼前这些密密麻麻的狼群对我们发起攻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就在这时,一只壮硕异常的灰白色大狼急速的向我们窜了过来。 所有的护卫不约而同的刀剑出鞘,我也暗暗有些心惊。 为什么不见雪狼王?这只灰白色大狼可我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我纵身从马上跃了下去,急速的迎着那只灰白色大狼。 如果这只看似首领的灰白色大狼真的要试图攻击我们,我只有用狮子吼制服它们。 那只大狼窜到我的面前,立刻停住健硕的身子。 然后用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灰色眸子,深深的凝视着我。 电光石火之间,我顿时想起,这匹健硕异常大狼一定是我从峡谷里救上来的那个小家伙。 原来,不觉之间,雪狼王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我的心中,顿时有些莫名的情绪。 难道雪狼王已经让出了狼王之位,退出了这片它统治多年的领地? 它是为了能留在巢穴里,照顾受伤的狼王妃?还是带着狼王妃回到雪域高原去了? 我静静地和这匹曾经伏在我怀里的大狼对视着,想读出它的思想,想问问它的父母现在何方? 附近密密麻麻的狼群仿佛遮天蔽地的乌鸦,数量极其可怖。 它们也都静默的站立在边塞空旷而又寂静的草丛里,野地里,带着神秘诡异的气息。 沉寂压抑之间,我惊喜的看见,矫健的雪狼王笃定定的从一片密林里走了出来。 顿时,所有的狼立刻都畏缩的趴下身子。 我面前的这只大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并且向着我不停的摇晃着自己硕大的脑袋。 似乎在向我表达它的高兴和亲热。 我相信,所有的海内侍卫们已经看得口呆目瞪了。 我飞快的向雪狼王跑过去,然后就抱住了它壮硕雪白的脖颈。 而雪狼王一如既往的像我豢养多年的宠物任由我抚摸,神态甚为怡然自得。 我喃喃的说道:“谢谢你,谢谢你带着小家伙来看我。” “我知道你也像我想念你一样想念我,今天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谢谢你为我救了简渊,你的妻子还好吗?” 我知道它不可能回答我,但我依然忍不住要说。 我把雪狼王紧紧地抱着,良久之后才放开它。 我后退一步,强忍着满心的不舍。 大声对它说道:“带着它们离去吧,你们都要好好的……我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然后,我飞快的返身上了战马。 雪狼王和它的孩子一左一右,仍然静静地站在风吹草低的野地上,目光炯炯的看着我们。 我压抑着内心强烈的感情,对贺兰等人说道:“走吧,它们不会比我先走。” 我们最先到达李钰彤的凌风关。 边塞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让这里的城池关隘得以暂时的修生养息。 曾经狼烟四起,破败凋零的景象,也得到很大的改观。 当初那些面向柔如王庭岌岌可危的边塞城池,经过一番修缮,似乎更加牢不可破了。 我和贺兰六儿三人不约而同的想起那段艰辛异常的抵御,坚守,为如今眼前的景象风致感到欣慰。 因为暂时没有了战争威胁,一时之间,大荒边塞驻守的将士们,日子过得好像很快活。 我们路过一些烽火要塞下面的时候,站在烽火抬上的瞭望哨兵会主动向我们挥舞旗帜,表达问候。 这种轻松愉快的友好行为,在战时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得到前哨的通知,李钰彤带着许多人马,跑出凌风关很远的地方迎接我们。 如今的李钰彤似乎更加的意气风发了,整个人也变得更加漂亮了。 我们还惊讶的发现,正在待嫁的含烟竟也骑着战马,英姿飒爽的跟在李钰彤身后。 怪不得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原本娇娇弱弱的含烟,此刻像是沾染了李大将军的灵气。 竟一改往日悲悲怯怯的模样,竟然也顶盔御甲,手握马鞭,骑术娴熟了。 她精致的眉眼之间,似乎陡然生出几分豪气。 不仅是我,贺兰和六儿更是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重逢的场面纷乱而又激动人心,大家乱纷纷抢着下马相见。 想当年,我,李钰彤,贺兰子霖,我们可是打不破的铁三角。 从第一次护送简渊进入柔茹王庭和亲,到燕阴口每一次的保卫战。 简渊最能深深体会我们三人之间,那种生死不渝的战友同袍感情,正因为如此。 所以不要贺兰开口,他就给了贺兰一个虚职。 其实就是藉此机会,要我们痛痛快快的相聚一番。 李钰彤孩子似的又笑又跳,先紧紧的抱着我大叫:“阿妹,姐姐可是想死你了。” 然后又去拉贺兰的手,简直忘了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 贺兰更是激动,只是不停的笑,傻子似的,眼中已有晶莹闪烁。 含烟先是抱着六儿,姐弟俩好一亲热,然后又给我和贺兰一一见礼。 我们语无伦次的说着各种久别重逢的话,就连寡言的六儿都兴奋的和含烟说个不住。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在吐露着自己最真挚最由衷的感情。 大家心中,没有一个人去想,去顾忌对方如今是什么身份?担负着什么虚职? 我们只是真正的兄弟姐妹,最值得信任想念的朋友。 我和贺兰又分别给含烟和李钰彤道喜,并且表达了心中的意外之情。 如今的含烟虽说没有李钰彤豪放,但比从前不知要大方爽朗多少。 面对我和贺兰的打趣,只是抿嘴微笑,很平静坦然的听着,并没有什么扭捏矫情表示。 我不知道含烟为什么决定要嫁给李波?或者是李波的朴实感动了她。 第五十八章 往事重提意难平 可神色平静的含烟,却真的没有给我一种即将要为人妻的喜悦和娇羞感觉。 方才含烟和我相见的时候,我也看出,她虽然欢喜的很。 但神情之中,已经没有往日那种带着执拗的娇弱,已经成熟了许多。 她这副模样令我想起,上次我们准备开拔海内战场的那晚。 在淡淡月色下,为我歌舞送行的那个清丽幽怨的含烟。 再看看眼前这个神色沉静的女孩,简直恍如隔世一般。 或者,就在那个夜晚过后,当初那个娇怯的含烟就不复存在了。 犹如凤凰涅槃,如今的含烟已经真正的重生。 她已经变得更加坚强,更加从容。 她已经学会如何去掌控自己的命运,知道自己真正的需要的是什么了。 所以,她没有去继续等待有朝一日能重新返回海内老家。 而是选择嫁给淳朴的李波,这大荒边塞这片净土上安家落户。 一番热烈的寒暄相见之后,李钰彤请我们重新上马,一行人继续向凌风关进发。 凌风关近,我们看见,几次被缇弗王冲破的城墙已经被李钰彤修筑的更加牢固。 进入凌风关,前往李钰彤将军府时,她又顺带着我们阅览了她的军队。 我看见,那些铠甲鲜明,夹道欢迎,威武整齐的兵士里面,竟混杂有许多柔茹人的面孔。 原来,柔如王庭兵败之后,西秦不杀降兵,还重用苏力青赛部的消息很快传开。 于是,一些在王庭遭受迫挤,日子无以为继的小部落,竟故意在边塞向西秦军队寻衅。 一旦冲突发生,这些人便赶紧弃械投降。 被俘虏过来以后,就心甘情愿留下来。 说句实在话,我每次看着那些投降过来的柔茹兵士,就会想到小武。 我的心中,就有些刺痛。 小武和我相遇在微时,那时候,我还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 正因为小武的别具慧眼,才让从无尽的迷茫之中逐渐安定下来。 后来,进入统领营之后。 面对刁钻凶恶的石逋修,又是小武一直鞍前马后,殚精竭智。 不断的为我解决着那些我从来都没有历经过的种种凡尘俗务,使我不至于落入石逋修的陷阱之中。 可是,小武最终还是抛弃了我,抛弃了他曾经将相万户侯的雄心壮志。 而这其中,还牵扯着苏先生。 小武和石少雄原本是我最不愿意看着离去的两个人,可是,面对他们的背叛和消失,我却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见我忽然之间,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正和贺兰说话的李钰彤似有觉察,策马追上我。 关切的询问道:“阿妹,怎么了?” 我不觉苦笑了一下:“此次重返凌风关,心中感慨万千。” “特别是看见那些蛮夷兵士……令我不觉想起小武和苏先生来……” 听我如此说,李钰彤赶紧笑着安慰我道:“阿妹,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再感伤了。” 我沉吟道:“阿姐,我心中何尝不知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可是,话虽如此说,还是由不得要触景生情,感叹良多。” 贺兰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阿雪,你又在念念不忘什么了?” 李钰彤道:“阿妹又想起那个叛逃,还有……苏先生。” 贺兰已经和我们并驾齐驱了,点头道:“这两个人说起来也确实可惜了……” “仔细想起来,他们二人之间,不过是一点疵瑕之争,最终却令他们双双走上不归路。” 李钰彤几乎未加思索,语带质疑的随口说道:“只是疵瑕之争吗?” 说完之后,好像立刻又感到有些不妥。 便掩饰的对贺兰笑道,“谁和谁争?谁会和小武争?” “苏先生吗?他和小武又能争什么?” “什么样的争执才能导致小武如此决绝的背叛了我们,差点给凌风关和殿下带来灭顶之灾?” 贺兰却语气平静的说道:“阿雪让小武和苏先生统领训练敢死队,他们的争执和纠纷应该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有些无语的看着李钰彤和贺兰,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这个由我自己挑起的话茬。 此刻旧事重提,我还是觉得心潮起伏,有些不能自己。 或者苏先生对小武的成见,真是与生俱来的。 我还记得,苏先生第一次看见小武,面色就似有一丝不豫。 虽然那种神色稍纵即逝,可还是被我敏锐的捕捉到了。 当时我觉得奇怪,小武生的气宇轩昂,仪表堂堂。 说话做事都很正直磊落,想不通哪里让这个老头不待见了? 可能和一个不待见自己的人共事,是非常痛苦的。 何况苏先生那里,还握有绝对的权利和发言权。 简渊贺兰以及李钰彤他们,可能早就知道苏先生和小武之间的纠纷,偏偏我不知道。 就这样,一些莫名奇妙的小事就逐渐激化着他们之间的矛盾。 而我一次一次的见到他们,每次首先拜见的必定是苏先生。 小武就是满腔热忱的盼到我来,也是难得的和我见上一面。 除了例行公务,我根本就没有功夫去听他申述什么。 我隐隐的记起,小武好像至涵谷潭捕鱼之后就变得很不开心。 每次见到我神情又是高兴,又是难过,总有一种欲语还休的样子。 但是,我实在是无暇顾及。 小武肯定是受了许多不能对人言说的委屈和愤懑,而我却从未去留心。 每每想起这一点,都令我心绪难平。 我一直觉得,我们大家之间,都是情同手足,能相互体谅支持的。 我们之间的同袍情谊,都是坚不可摧的。 直到,他开始屠戮蛮夷战俘泄愤,企图驾凌于周达等人之上。 直到,他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彻底的抛弃了我们。 直到,因为他的叛变,西秦差点亡国,我差点失去简渊…… 我不知道贺兰现在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话语来说这件事情,是不是有想安慰的意思。 一直以来,大家在这件事情上,始终都是含含混混的。 比较冠冕堂皇的明面说法就是,我跌入涵谷潭之后,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已经死了。 第五十九章 重返凌风关 苏先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以我训练的那支敢死队教师的身份,对这支队伍控制的很紧。 因而和小武之间的关系愈加紧张,几乎闹得不可开交。 而我本来就没有给他们一个明确的权利划分,只希望他们能齐心协力,带好这支队伍。 苏先生毕竟德高望重,不但是我的师傅兼谋士,还有和晋伯师兄弟这层关系。 所以,尽管他们龃龉严重,却连简渊都没有开口询问。 可能简渊心中觉得,毕竟当初苏先生去阳陈帮助我训练军队,就是亲自谕令的。 龙童龙严是从不过问这些军队里面的事情的,他们一心沉浸在我“死去”的悲痛之中。 小武原本就军功浅薄,因为苏先生的缘故,突然便被架空了。 他又没有我可以依赖了,一下子变得没着没落,尴尬的悬在凌风关里。 小武内心的扭曲大概就由此开始的。 为了发泄心头的怒火和怨恨,小武便选择对那些已经放下了武器的蛮夷战俘举起手中罪恶的屠刀…… 小武不顾一切的泄愤行为,也确实暴露了他的人格缺陷。 但是他后面的决绝的叛变,却还是太让人猝不及防。 我一直都不明白,苏先生为什么要这样过激的排斥小武。 或者,他们真是所谓的宿世冤孽。 令人悲哀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追根究底,简直就是苏先生亲手制造了这样一个投敌叛国的小武。 我相信,当初的简渊,可能和所有人一样,知道苏先生的失德之举。 但他却选择了沉默和漠视,就像他对小武后来的所作所为,选择沉默和漠视一般。 说到底,这也可以看着是简渊这样一个皇子统帅的御下之术。 在那样一个纷乱的情境下,好像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和罪过,他都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所以,我不可能因为这个去质问简渊,为什么不站出来保护一下小武。 哪怕他稍微的暗示一下苏先生,让他不要为老不尊都行,或者都不至于导致小武奔向缇弗王。 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复从前的莽撞孤勇,我只能理智的选择了闭嘴。 我不知道如今的小武生活的如何?是被柔茹王庭优渥相待,还是被悲惨囚禁? 他有没有时常在心中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我,却总是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的看顾他。 当初,是我亲口答应带他去边塞。 我们相约上沙场,功千秋,将万户侯。 不料现在,他却无可奈何的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我也知道,小武之前的境遇也许是让人同情的。 但是他之后的行为,就让人不能原谅了。 不管怎么说,一个差点让自己国家沦亡的叛徒,无论他有着怎样悲切华丽的说辞,其所作所为,都是不可饶恕的。 提及小武和苏先生,我们三人的话题突然便有些僵持了。 见我无语,李钰彤也没有去接贺兰的话。 贺兰看着我点点头:“阿雪,含烟妹妹大喜的日子,你就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了。” 李钰彤也赶紧笑道:“是啊,阿妹,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太往心里去了。” 我叹了一口气:“苏先生倒也罢了,可我总觉得,是我亏负了小武……” 我话里的意思,李钰彤和贺兰一听就明了。 一时之间,都不再言语了。 后面,含烟正和六儿说的开心,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我们前面三人的沉默。 好在,李钰彤的定北大将军府很快就到了。 和海内比起来,大荒之外的边塞还是清苦简陋了许多。 虽然目前边塞的将士们在朝廷正常的供给下,已经可以保证衣食无忧了。 但李钰彤的定北大将军府和老爹的镇北将军府比起来,正好在军职位份上翻了一个个儿。 老爹在阳陈郡的镇北将军府那是真的重新修缮扩建,庭威赫赫。 李钰彤所谓的定北大将军府,不过就是把简渊之前居住的殿下帅府的匾额更换了一下。 其他的,一切如旧。 甚至,连当初候立在殿下帅府门前的护卫们都没有了几个人。 门前石阶上,不过是象征性的站着几个披甲跨刀将军府护卫。 我想起李钰彤父女对西秦的劳苦功高,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我看见贺兰脸上的神情,似乎也有种意味不明的感慨。 但李钰彤却满脸的喜笑颜开,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好像只要边塞的将士们能穿上四时新衣,吃得饱肚子,又没有性命之忧,她就非常开心了。 确实,现在的边塞,和当初连二皇子简渊都有吃野菜,喝薄粥比起来,是好了很多。 西秦刚刚经过数次生灵涂炭的大战,江山虽然暂时稳定,很多地方其实还是民不聊生。 难以顾及遥远边塞,想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好在李钰彤父女向来都是英雄豁达,并非蝇营狗苟之辈,也不以此为意。 只是我们这些见过了海内手握军权者无上的荣光和奢侈的人,才看着感触良多罢了。 当天晚上,李钰彤召集了凌风关所有大小将领,一起参加了为我们举行的接风宴。 久别重逢,很多将领看见我和贺兰,一边跪拜,一边就热泪盈眶了。 我也心潮澎湃,正是这些人当初的生死与共,患难相依。 我们才得以最终守住了西秦边塞的万里防线,才彻底的打败了骄横跋扈的柔如王庭。 看着他们在军营里出生入死之后,因为自己的勇猛和忠贞终于获得里应有的擢升,我的心中真是感到无比的欣慰。 我和眼眶红红的贺兰把众位将领们一一搀扶起来,并且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 当我叫出一些将领的名字时,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痛哭失声起来。 “龙将军,您还记得我?我陈肖如今的一切可都是将军所赐啊。” “龙将军,若不是您和二皇子殿下,我张成望的性命早就不知在哪里了……” “龙将军,涵谷关破之后,是您和贺兰将军把我们带出来的。” “如今我等能立军功,获得军职,多谢二位将军当初的机智勇猛……” 第六十章 含烟出嫁 众位将领又一起跪拜面向南方,问候了远在大安的皇帝陛下,海内的允王简渊殿下。 然后才按照宾主军职大小,一一落座。 李钰彤首先站起来,举杯表达了对我们重新返回边塞的热烈欢迎之情。 贺兰紧接着站起来,转达了允王殿下对边塞众位将士的问候和嘉勉之意。 最后,我站起来,举起手中酒盏,勉励大家继续同心协力,为西秦守护好这万里边塞。 欢声笑语之中,大家不觉开怀畅饮。 宴席一直进行到深夜方才结束,众位将领纷纷告辞之后,我和贺兰方才准备各自洗浴安歇。 含烟六儿姐弟俩很早就退席告辞,一起去看望倭三。 此刻,含烟把六儿安置在倭三那里,又赶回来,带着人忙着伺候我和贺兰。 看着忙忙碌碌的含烟,我心中感到很过意不去。 她眼看就要出嫁了,却不能做一个安静的待嫁姑娘。 还要因为我们的到来,不停的忙里忙外。 尽管我和贺兰再三谦让,不要她如此辛劳,但含烟却执意要亲自照料我们安歇。 大家在凌风关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便不约而同的都起个大早。 因为明天含烟就要从凌风关出嫁了,我们这些“娘家人”得一起动手,把凌风关张灯结彩的装扮起来。 含烟曾经认了贺兰为大哥,所以他便亲自为这位妹妹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奁。 不但让自家绣坊里最好的绣娘为含烟赶制了数套嫁衣,还为含烟购置了各种胭脂花粉,钗环首饰。 但含烟出嫁时的凤冠霞帔,却是我和简渊为她准备的。 那副凤冠上,有我亲手钳上的一颗硕大东海夜明珠。 那是西秦朝廷对我这个大将军的赏赐,如今我把它赠予含烟,以表达我心中最诚挚的祝福。 含烟的婚礼,因为我们的到来,显得分外的隆重。 这也是我们历经了那么多的生死劫难,第一个婚庆喜事。 看着眼前凤冠霞帔,满脸娇羞的含烟,真的给了我们无限的喜庆和向往, 含烟没有按照新人出嫁的惯例坐轿,而是和前来迎娶的新郎李波一样。 骑着扎了红花的高头大马,准备往燕阴口出发。 憨厚的李波大哥,现在浑身披红,简直乐开了花,眉里眼里都是笑。 原来,我们离开边塞,返回海内战场之后,李钰彤偶尔会带着含烟去燕阴口看望父亲。 李波第一次看见含烟,顿时便惊为天人。 含烟却因为难以启齿的过去,一直拒绝着他。 值得敬佩的是,淳朴宽厚的李波知道了含烟凄惨的身世遭遇之后。 不但没有嫌弃含烟,反而对她更体贴了,他们之间也经历了种种波折。 最后,李波凭着一股子契而不舍的精神,再加上李钰彤的有意成全。 他终于融化了冰山,浇开了属于他们的爱情之花。 我们一行人锣鼓喧天的陪着一对新人回到燕阴口,才得知。 西秦朝廷闻讯,竟也派使者送来了一份厚厚的贺礼。 大家更高兴了。 西秦朝廷给的什么礼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难能可贵的彩头。 由此可见,朝廷并不是空许了李阔海一个定北侯的称号。 而是把定北侯府当成了真正的镇边大将。 每一对愿意彼此包容,携手一生的有情人都会得到人们最真挚的祝福。 张灯结彩的燕阴口锣鼓喧天,笑意喧哗,就连涵谷关,青山城都悬起了喜庆的红灯笼。 婚礼的第二天,李阔海还一本正经的摆了一桌谢媒宴。 贺兰老着脸当仁不让的跑到首席上坐下,等着含烟和李波一对新人给他磕头。 我站在下首用手画脸羞他,他故意看也不看我,惹得李钰彤和六儿哈哈大笑。 我们正在闹着,李阔海满面春风的带着许多人进来了。 我急忙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义父,你快让人把贺兰将军叉出去,他非要我大哥大嫂给他磕头谢媒呢。” 李阔海也笑了起来,佯装斥责我道:“阿雪,怎么说话呢?为父就是专门设宴谢贺兰将军的。” “听说,当初你怕边塞兵火战乱,死活不肯带着含烟。” “是贺兰将军做主,才把你大嫂他们带来的。” “你自己说说,我这个媳妇可不是贺兰将军的大媒?” 贺兰听李阔海这么一说,先是给我做了一个大大的得意的怪相。 然后笑着从首座上跳起过来,笑着对李阔海抱拳道:“侯爷,我和他们开玩笑的。” “大媒实在是不敢当,是李波兄他们夫妻有缘分啊。” 我笑道:“哈,贺兰,真要谢你了,你倒不敢坐了。” “你可想好了,你要是真不坐那里,我和六儿可要上去坐了。” 六儿慌忙摆手道:“公子和贺兰将军您们请吧,我陪着就好了。” 所有人里,只有六儿到现在还不改从前的称呼,叫我为公子。 我又去拉六儿:“怕他干什么,我们今天就不让你姐姐和姐夫给他磕头。” “除非嘛,他给他们准备一个大大的红包。” 然后我对贺兰坏笑道:“如何?红包先拿出来,我们检查检查?” 李钰彤跟着起哄,对贺兰大叫道:“快拿,快拿,新娘新郎就要来了。” 李阔海笑道:“看看你们,都多大的人了,何等的身份,闲下来还是这样互相拆台?” “一定是战场上太同心协力了,底下不过几招就难受是不是?” 定北侯的话,说的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想来何尝不是呢? 从我们三人见面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在战场上,我们是并肩作战的亲密战友。 私下里,我们又是互相捉弄彼此促狭的玩伴。 贺兰倒是不慌不忙,只见他把手伸进怀里,竟然真的掏出一个大的有些夸张的红包。 我们简直被他笑疯了,亏他还真有准备? 贺兰举着手里硕大的红包洋洋得意的说道:“这是我爹给含烟妹妹准备的红包,要我代为转交的。” “怎么样,你们满意了吧?” “要是将来侯爷把体己都陪嫁给李将军了,这红包里的数目至少够他们夫妻买几百亩田了。” 第六十一章 金含烟诚挚诉心意 李钰彤立刻红了脸,大叫一声,冲过去就要抢贺兰手里的红包。 贺兰灵巧的一闪避过,然后更加调笑道:“不得了啦,阿雪,还不赶紧拦着她?” “你看这小姑子霸道成什么样了?现在连给她嫂子的红包都要抢去了。” 大伙哄笑成一团,连李阔海也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大叫道:“好了好了,别闹了,快请贺兰将军首座,阿雪你陪着,咱们摆席吃酒。” ………… 酒席宴上,李波正在为大家挨个敬酒。 闹嚷之中,我悄悄的问紧挨着我的含烟:“贺兰给你的红包里究竟包了什么东西?” 能买几百亩田地的红包,怎么着也得几箩筐的金银丝帛,不是贺兰在糊弄我们吧? 见大家都没注意,含烟立刻拿出贺兰给她的那个夸张的红包塞给我。 我偷偷的拆开一看,原来是几份房产地契样的绢帛文书。 便奇怪的向含烟低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贺兰从哪里搞到的?” 含烟看了一下,顿时感激的说道:“大小姐,这些是我老家的房产地契,我也不知道贺兰大哥是怎么得来的。” “但是有了这些,六儿和阿三伯伯从此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所……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大哥和义父。” 我的心莫名的震动了一下,嘻嘻哈哈的贺兰其实一直在默默的帮助着我。 仔细想起来,这些琐碎的事情本来应该是由我要考虑的。 含烟和六儿都是跟着我出来的,如今,含烟已经有了着落,六儿和倭三也得有自己的家了。 我却没心没肝,什么事情从来就没有贺兰考虑的周密。 虽说去含烟的老家,替他们赎回从前的房产地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但我从未放在心上,几乎却连想都没想过这码事。 贺兰却能考虑到这些,让人去含烟的老家赎回了他们的房产地契。 不但解了含烟的后顾之忧,也等于完了我们大家的一桩心事。 这样,什么时候六儿和倭三想回去了,就都有一个家等着那里。 他籍口他父亲给含烟红包的名义,帮我善始善终的完成了对含烟姐弟照顾。 我对含烟感叹道:“含烟,你是得好好感谢贺兰,和贺兰比起来,我对你们姐弟照顾实在是太疏漏了。” “这些事情本来应该由我替你们操持的,我没想到,贺兰却想到了,惭愧啊。” 含烟慌忙拉着我道:“大小姐千万别这么说,您这样说,含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贺兰将军和大小姐一样,都是真心的关心我们姐弟。” “你们都是我们的亲人,是含烟不知修的几世的福分……” “我们姐弟生生世世当牛做马,都不足以报答一二。” “含烟此生此世,只愿和夫家人一起,为殿下和大小姐守护好西秦万里边塞,于愿足矣。” 含烟最后一句话,顿时让我怔住了。 我感动的看着这个美若娇花的新嫁娘,半响方才笑道: “含烟,你既知道咱们都是亲人一样,以后那些做牛做马的话再不要说了。” “好好帮着李大哥,协助义父,守住这边塞危地。” “从今以后,我和贺兰将军不用打仗了,西秦不再被异族侵扰,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见李波敬酒完毕,正要回来归座。 含烟含泪带笑,赶紧使劲点点头,像一个听话的孩子。 ………… 深秋皎洁清凉的月色水一样笼罩着前方的草原,我和贺兰弃马从简,夜色里在柔茹王庭的草原上御气而行。 你没有看错,我和贺兰御气而行,就像当初枭姥携着我御气秉风而行一样。 贺兰怀里紧紧抱着那把龙首琴,就像我那晚一样紧张新奇。 那晚的我和贺兰换了一个位置,而我竟然和枭姥换了一个位置…… 一种无法言说的不愉快感觉,令我的心中感到些许忧伤和凄凉。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感觉,即使昨天的我还因为含烟的婚庆,笑逐颜开,说笑个不停。 我一直沉默不语。贺兰却是兴奋异常。 我携带着他,飞一般的穿行在月色里,像两只巨大的鸟。 风鼓起衣袖,有种飘飘欲仙驾临尘世的幻觉。 可能觉得我们毕竟是行走在王庭境内,见我始终沉默不语,兴奋的贺兰也只得闭嘴。 柔茹王庭这一次对西秦的征战受到了重创,草原上似乎没有了从前的关卡重重。 可以想见,罢战之后的草原,所有的王庭军队基本上都宣告瓦解。 在这样的季节里,那些曾经充作征战沙场兵士蛮夷男子的都已经还原为普通牧人。 带着他们的家人,和他们的部落一起,追逐着水草阳光而居去了。 所以,连绵秋色之中,广褒的草原更多的是萧条落寂。 那些耀武扬威剽悍凶狠的柔茹骑兵,仿佛只是一个曾经的传说。 但我们还是有意的避开了柔如王庭的所在地,情愿多绕些路程。 毕竟,缇鹤兰的彪悍之旅和王庭卫队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的。 如果不慎被其撞见,岂不是成了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多走一千里和少走一千里,不过就是多耗费一些时辰的问题。 夜色之中,我携带着贺兰,凭着记忆,我们很快就靠近了炎伏罗的驻地。 炎伏罗的驻地似乎还保持着往日的模样,既使现在的深夜间,来往巡逻的兵士,龙骑护卫,依然是有条不紊。 看来,当初炎伏罗佯败是多么明智之举。 如今的王庭各个部落,也许只有他侥幸的名正言顺的保存了自己的实力。 虽然这对于有恩于他的柔茹王庭来说,他这样做有些可耻。 但是对于一个想摆脱控制的异国王子来说,也是他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我和贺兰很轻松的便避开了那些虎视眈眈的龙骑护卫,无声无息的潜入炎伏罗居住的帐篷。 炎伏罗正在看一本什么书,亚摩跪在他的榻边给他讲着什么。 我和贺兰正悄悄的对视一眼,心中有些晒笑伏龙王子身边护卫竟如此的薄弱庸常。 蓦然之间,却听见我们身边响起无数个爆喝声。 第六十二章 龙庭雪探望炎伏罗 “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夜探王子营?抓住刺客……” 瞬间,数个人影向便我们扑过来。 里面的炎伏罗大惊之下,已经一跃而起,伸手便抓过寒光宝剑冲了出来。 我周身陡起一团罡气,把我和贺兰护在其中。 那些龙骑护卫的凌厉异常的攻击,霎时也全部被我挥掌化解。 逼退众护卫之际,炎伏罗已经奔至近前。 我收了罡气,低声笑道:“伏龙王子,深夜冒昧来访,让你受惊了。” 本来惊吓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亚摩竟立刻就认出了我,大叫一声,忙不迭的向我冲了过来。 嘴里惊呼道:“啊?啊?我的小朋友,真的是你吗?令人不能置信啊!” “你你你……你们,你和贺兰公子,是特地来看我们的吗?” 炎伏罗急忙收起手里的寒光宝剑,喝退了继续涌来的龙骑护卫。 惊讶的说道:“实在想不到龙将军和贺兰将军深夜到访,快请里面坐。” 亚摩激动的拉着我的手,不停歇的问长问短。 我含笑一一回答了他,贺兰抱着龙首琴皮囊包袱,含笑站在我身后。 满脸忍耐的炎伏罗终于不满的叫道:“法师,请您让客人坐下说话好不好?” 亚摩这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夸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急急的对我说道:“啊,啊,是啊,我的小朋友,能再见到你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快,带着你的朋友和王子里面坐去,我给你们拿些吃的东西。” 然后,他就忙忙的踩着小碎步跑出去了。 贺兰一直面带微笑,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有意思的老人。 我对他说道:“亚摩法师和伏龙王子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亚摩法师还是我的朋友。” 贺兰听我说了这句话,也不接腔,只是看着我笑。 一副“看吧,傻瓜,你又说错话了吧。”神情。 果然,炎伏罗用他那一双好看的眼睛紧紧的凝视着我。 脸上含笑,语气却似乎有些伤心的接口道:“原来,龙将军还没有当我是朋友?” 我笃定笑道:“现在是,战场上不是。” “殿下,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又会对决沙场?” “所以,我们之间,还是比较现实一点的好。” 炎伏罗依旧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却又微微的摇摇头。 伸出手来,恭请我和贺兰进入他的王帐。 我们三人分宾主坐下,只是略微说了一些彼此别后的话。 三人之间,仿佛早就约定好了似的——我们都没有提到战争。 亚摩很快给我们拿了一些奶茶和点心,执意请我和贺兰马上就享用。 为了不违拂这位老人一片热烈的心意,我贺兰只得先饮用了手中热腾腾的香甜奶茶。 在炎伏罗的陪侍下,又分别吃了一些小点心。 接受完亚摩的热情招待之后,贺兰拿过放置在身边的龙首琴包袱,神情庄重的递给我。 炎伏罗和亚摩都奇怪的看着我,不知道我们如此郑重其事,是给他们带来了一样什么珍贵的礼物。 我解开包袱,烛光之中,取出那把琴囊看起来已经很陈旧的龙首琴。 起身走到炎伏罗面前,双手托着,把它递向炎伏罗。 对他说道:“王子,这是一把琴,你认识吗?” 炎伏罗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疑惑。 他也伸出双手,接过龙首琴囊,仔细的辨别了一会儿。 然后,我就从他的脸上看到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 那似乎是一种揪心如焚的惊恐,或者说是一种突然的,无法抑制的悲痛欲绝。 我看见,炎伏罗俊美的额头和脸庞上,一瞬间,竟有无数细密的汗珠沁出。 他整个人也无法控制般颤抖起来,失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把琴?” 坐在稍远一点地方的亚摩也急忙站起来,三两步就冲到炎伏罗面前。 一边伸手去摸抚炎伏罗手里的琴囊,一边眼泪就下来了。 “这是陛下的龙首琴啊,和皇后娘娘一起失踪的。” “唔……唔……嗬嗬……王子,这是陛下的琴啊……” 炎伏罗已经苍白了脸色,一只手扶着痛哭失声的亚摩,他一只手却紧紧地抱着龙首琴。 许久过后,亚摩的哭声逐渐平息,我们才重新坐下。 已经恢复镇定的炎伏罗,面色异常的沉重。 他抱着怀里的龙首琴,高大的身子慢慢的跌坐在自己的王帐主位上。 低低的对我说道:“龙将军,感谢你给我带来这把琴。” “请细细告诉我,你是如何得到这把琴的?又是如何知道它是我父皇的?” 听着炎伏罗的这番问话,我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难道这位王子殿下只是关心着这把琴?都不问问自己的母后吗? 明明亚摩方才还说,这把琴是和他们的皇后娘娘一起失踪的。 他是心中怨恨自己母后的失节,委身乱臣逆贼,辜负自己的父皇? 还是因为我只带了琴来,怕问出什么令他难以承受的不测来? 所以才避重就轻,不敢询问? 于是,我便笑道:“伏龙王子,我得到这把琴,只是一个意外。” “认真说起来,其实一点神秘之处也没有。” “天缘凑巧,我碰到了曾经的苍溟皇后,就是殿下的母后。” “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所以就尊从她的嘱咐,把这把琴带给你。” 然后,我仔细的给他讲述了,我当初因为什么自投涵谷潭。 我昏迷之中,被涵谷潭底巨大的暗流冲进沧溟大海深处。 又因为曾经服用过他们龙族的龙珠还魂丹,得以身体水浸不腐,鱼虾不近。 被居住在海底石窟的龙后偶然发现,才遇到了他的娘亲和幽兰姑姑。 最后,是她们把我救上来并送出了海底。 这位历经种种患难,已经百炼成钢的王子。 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母后感情果然是极其复杂的。 但毕竟是母子情深,当我说起龙后情形时,炎伏罗终于情难自禁的开始哭泣。 我拿出怀里的溟凤缕衣,把那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炎伏罗面前的榻桌上。 对他说道:“这是你们苍溟国的至宝,想必也不应该流传至异族人手中。” 第一章 凄美的神话 “我很感激龙后的厚爱馈赠,但却一次也没有穿过。” “所以今天一并还给殿下,请你收好,将来赐予您的妻子吧。” 炎伏罗流着眼泪,却急忙摇头哽咽道:“龙将军……万万不可。” “母后既然已经把它赠与了你,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去收回的。” “我知道……它对于将军来说,其实是无用之物,就当做纪念也好啊。” 面对着炎伏罗的婆娑泪眼,坚决的拒绝,我只得把溟凤缕衣重新放回怀里。 炎伏罗收泪之后,便开始详细的询问了他母后究竟居住在哪里? 以及他母后如今的情形,和曾经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在这个伏龙王子心里,一个儿子对母亲诚挚的爱恋,终于很快的战胜了曾经的怨恨。 我在他渴望的双眸之中,看到了一个孩子对母亲深切的担忧和思念。 我认真的回忆着那个海底洞窟里所有的一切,对炎伏罗细细述说。 特别是关于这把琴,我记得那个美丽而又哀怨的皇后对我说的话。 “这把龙首琴已经再也发不出美妙的琴声了,我留着无用。” “我把它赠与将军,请将军带它出去,寻找有缘人。” “将军请记住,只要能碰见令这把龙首琴发出音律的人,我此生愿足矣。” 炎伏罗呆了一呆,急忙打开琴囊,取出那把琴。 说实话,我和贺兰真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把琴。 我们一直替炎伏罗收着这把琴,却没时间也没有想起来把它拿出来看看。 我们这些只会行军打仗的粗人里面,也没有听说谁喜欢音律的。 所以,这把龙首琴放在我们身边,真是湮沒圣物了。 今天晚上,在炎伏罗的帐篷里,在它自己王子的王帐烛光下,我和贺兰终于见识了它的面目。 这是一把通体漆黑到色泽泛明的古琴,真正的古色古香。 所谓的龙首,不过是琴头雕刻成一个精美龙头形状。 那一根根看不出什么做成的琴弦,均匀而又细致的排列在琴腹上,线条极其优美流畅。 你几乎可以想象,如果有十根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上面拨动,一定就会有美妙的音符流出。 可是,炎伏罗的娘亲却告诉我,它再也发不出美妙的琴声了。 并且让我带着它出去寻找有缘人——谁是它的有缘人? 我想,至少我并不是那个人。 贺兰好奇的说道:“伏龙王子,难道你也拨不响它吗?” 炎伏罗摇摇头,神情十分忧伤。 他慢慢的伸出自己优美纤长的手指,按在那些琴弦上,轻轻地划过。 果然,没有意料中美妙的音律。 那些琴弦默默的排列在哪里,仿佛是一群固执的哑巴,不屑于发出任何声音。 炎伏罗抬起头,俊美如天神一般的脸上,一双熠熠生光的星目中,陡然有神秘的光在流动。 他看着我们,语气极轻,却又无比决绝的说道:“我一定要返回苍溟,夺回龙皇的玉玺,解开我母后身上的封印,救出我的母后。” “封印?” 我和贺兰都有些惊讶的看着炎伏罗,感觉自己像在听神话。 我不知道贺兰心中是怎么想的?可是我又不得不相信他的话。 因为我是亲眼看见幽兰姑姑如何割开手腕,用自己滴入大海之中的鲜血。 为我冲破海水的结界,搭建了一条通往大陆的奇异花草索桥的。 所以我知道,他们一定是有着某种神秘法术的族类。 只是不幸的是,炎伏罗的父皇却碰到了比他法力更高强的怀有异心的人。 所以龙皇就战败而死,皇后被掳去,封印在幽深的海底。 而身为王子的炎伏罗,不得不亡命他国。 哎,这一个凄美的神话传说般的故事。 我问炎伏罗道:“幽兰姑姑不是可以解开海水的结界吗?她难道没办法解救龙后?” 炎伏罗有些惨然的说道:“你没有注意到,幽兰现在只是一个魂魄,她其实早已经死去了。” “母后把她的魂魄凝在那些无处不开的吊兰花上,所以她还能在海底石窟陪伴着母后。” 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身着白衣,脚步轻柔的幽兰是一个魂魄? 那些在海底石窟里,没有阳光也能四处攀援生长着植物。 妙曼蜿蜒开着美丽紫色花朵的吊兰,原来是一种附着灵魂的神奇之物? 我不相信的说道:“可是,我明明看见幽兰姑姑划开自己的手腕,那里有鲜血流出,魂魄会流血吗?” 亚摩叹息了一声:“我的小朋友,你何尝知道啊?” “幽兰手腕中滴出的鲜血,一定是皇后为了延续她的性命,不断用自己的鲜血,滴入那些兰花的精魄之中的鲜血。” “那些鲜血被幽兰的魂魄吸取,便有了一定的法力。” “但是,那些法力是微小的,根本就不足以打开整个海底封印。” “那些幽闭着龙后的海底封印一旦被触及,龙后可能就会遭到极其痛苦的惩罚。” “所以,她们只能偷偷的救你。” “最后,让幽兰悄悄的把能送回大陆。” 我仔细想想,点点头,何尝不是这样呢。 贺兰有些担心的看向炎伏罗,问道:“伏龙王子,请恕在下冒昧,多问一句。” “你们龙皇的玉玺既然拥有强大的法力,为什么当初您的父皇没有能战胜敌人?” “如今殿下力量薄弱,暂时并不能兑现当初的诺言,您又准备如何去夺回玉玺?” 龙伏龙抬起他深邃的星目,深深的凝视着我。 我暗暗有些心惊。 果然,他缓缓的说道:“如果你们的允王殿下信守当初和我订的口头盟约,愿意帮助我的话,我一定可以战胜敌人,夺回父皇的玉玺。” 我赶紧对炎伏罗双手握拳,肯定的说道:“我们的殿下言出必行,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我们欠殿下的人情,他说过肯定会偿还给殿下的。” 炎伏罗几乎是凝视着我似的说道:“多谢龙将军……其实,我不需要西秦的千军万马。” “只要允王殿下愿意让龙将军您助我一臂之力,我便收复苍溟有望。” 第二章 当初的诺言 听想到炎伏罗这么说,居然只要我一人去帮助他,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如何答复他。 贺兰有些着急,忙说道:“王子殿下,收复一个国家可不是三天两天的事情。” “何况,还是去奇异的沧溟大陆。” “此次龙将军到大荒边塞,只是为了恭贺故友婚嫁之喜。” “前来探望殿下,也是顺道之举,为了完成龙后所托之事。” “我们从海内到此,已经有些时日了。” “为解允王殿下悬望龙将军,明日即需启程返回海内。” “所以,请殿下恕罪,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要龙将军帮助殿下,说什么也要让殿下同意方为妥当。” 炎伏罗脸上的神色顿时黯然,缓缓的说道:“贺兰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 “不需将军多说了,我不会让龙将军擅自帮助我的。” “这件事情,必须要得你们殿下首肯。” “我知道,允王殿下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定然不会对我失信的。” “现在,我只是恳请二位将军回去之后。” “务必代为向允王殿下转达一下,我这样依旧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之人的祈求。” “便是两位将军不忘我们相交一场,沧溟黎民之福了。” 我和贺兰不禁相对了一眼,最后,只得不约而同地对着满面悲凄的炎伏罗和亚摩点点头。 炎伏罗哀伤的垂下头,看着怀中的龙首琴。 低低说道:“我愿意,等着你们的消息……” 尽管我此刻的心中,真是非常同情这个不幸的亡国王子。 为他们的母子不得相见,为他的故土难归感到极其悲凉。 但我承认,我的心中,还是暗暗吁了一口气。 要是炎伏罗执意要我兑现当初的诺言,现在就去帮他去完成他悲情的复国大业。 我真不知道是答应他,还是拒绝他? 我记得,他助力我们逃离蛮夷草原时,不仅仅时简渊一个人承诺了他,要报重恩。 晋伯也说过炎伏罗对西秦恩同再造,为保此情,愿意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话。 而我,也说过愿效犬马之劳的。 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种当面抵赖的事情,我真还就干不出来。 可是,我对炎伏罗的话又深表怀疑。 虽然我有万夫不当之勇是不假,却没有什么邪魔外道的超强法力。 也就是打打和西秦兵将一样普通的俗世凡人,比谁的力气大罢了。 真要我去对付传说中的沧溟大陆上那些法力高强的祭师法师,比拼灵力什么的。 我还真不知道,我的胜算在哪里? 此刻,我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为什么炎伏罗看见那把龙首琴就触动了他的雄心壮志,立志要复国救母? 难道,他真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孝子? 而之前,似乎虽有此心,却犹豫观望的多。 毕竟,他一直寄生于他族,自身实力有限。 再加上柔如王庭新近战败,一蹶不振。 对于他的复国之举,想必已经毫无相助之力了。 我不相信,仅凭他手中那点军队和几百名龙骑护卫,再加上我一个。 我们这些人,就能完成他的复国大业。 但是现在,为了避免多生枝节,我也只有默默地咽下这些疑问。 我的心中,并不是不愿意兑现当初的诺言,更不是不愿意帮助这位伏龙王子。 我只是觉得目前谈论这件事情,实在是还有些仓促。 西秦的战乱也只是刚刚平息,一切百废待兴。 简渊如今,也只是一个连正经封地都还没有着落的允王。 手中虽然掌握着西秦的军权,却也不是能肆意调配的。 毕竟,西秦真正的权利,还掌控在皇帝和太子手中。 而简渊向来又都是言而有信,看重承诺的。 一旦炎伏罗提出要我们助他返回沧溟大陆,进行复国之战。 对于简渊来说,可能也是个难以决断的问题。 我惟有像贺兰一样,暂且厚着脸皮,拿身不由己之由对其搪塞一番。 心中想着,这个年轻的龙族王子最好能继续隐忍一段时间。 待他日时机成熟,我们再来助他一臂之力。 亚摩又絮絮叨叨的对我说了许多别后的话,我又提及当初伺候我和简渊的哈木儿。 炎伏罗已经忘记了这个蛮夷小奴隶,亚摩却告诉我,哈木儿已经不在了。 瞬间,我只是认为,亚摩是说哈木儿跟着他的哥哥们走了。 但是,亚摩却说,哈木儿是战死了。 并且,就是死在那次我在函谷关对炎伏罗大军设下伏击的战斗中。 亚摩的话顿时让我有些懵了,霎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见我脸色突然难看起来,贺兰便赶紧站起来。 对我说道:“阿雪,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应该向伏龙王子告辞了。” “否则,天明之时,恐怕不能离开草原了。” 亚摩好像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赶紧附和道:“是啊,我的小朋友,虽然我很是舍不得你离去。” “但时辰真的不早了,和你的朋友一起,赶紧走吧。” “我相信,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炎伏罗也知道,我们不宜白天在草原上现身。 所以,也并未多加挽留。 我只得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贺兰一起,向炎伏罗和亚摩告辞。 告别了炎伏罗,我几乎是有些跌跌撞撞的走出了炎伏罗驻地。 清冷的夜色之中,贺兰有些担心的看着我。 “阿雪,你怎么样?” 我勉强的对他点点头:“我没事的……只是忽然感到心里很难过,难过极了……” 贺兰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阿雪,你就想开点吧,这就是战争……” 我突然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下子双手掩面,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为什么?哈木儿为什么是死在我的手上?” “他还那么小……我一直希望他能平安的……” “我为什么……变得如此残忍?” 贺兰没有回答我呜咽的话语,只是一直默默地站在我身边。 战争,原本就是这样,让每一个参与它的人都变得极其残忍。 为了能保住自己的家园,为了自己更多的亲人和同胞不会异族人屠杀。 第三章 军令状 我们不得不同样的拿起手中屠刀,参与屠戮。 每个人,都是刽子手,每个人,又都是受刑者。 每个人,不是被杀,就是杀人。 在战争之中,已经没有了无辜者这一说。 贺兰明白这个道理,他也知道,我同样明白。 我所不能逾越的,其实只是我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在死于我龙钺和双掌罡力之下的千千万万人中,总是无可避免的沾染着一些我可能在乎的人的血。 这好像是老天爷对我的一种惩罚,屠戮太过的惩罚。 而我现在,对这些真的还做不到无动于衷。 所以,贺兰根本就没办法来安慰我。 也找不到什么能真正劝解我的言辞,只能任我掩面痛哭,发泄一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情绪逐渐平复,才慢慢的自己站起来。 心中惟愿从今以后,四海之内,再无战火。 我和贺兰连夜返回了燕阴口。 第二天便和六儿一起,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含烟和李波大哥,取道凌风关。 别过李钰彤之后,便踏上了返回的路途。 我们刚到阳陈,简渊派出迎接的队伍已经等候在城外几十里地了。 贺兰额手称庆般的叹息道:“阿雪,能自己看看吧,幸亏我把你给带回来了。” “要是那晚你被伏龙王子拉去帮他复国救母,我可真没办法和殿下交代了。” 我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戳穿他道:“贺兰,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圆滑了。” “眼中除了允王殿下,哪里还有我这个同袍战友?” “炎伏罗不过就那么说说,看把你急得,生怕真的我跟了他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殿下哪里是派你保护我?分明就是跟着监视我的。” 贺兰失笑道:“嗳,这次你算是变聪明了。” “阿雪,不瞒你说,我可是和殿下立了军令状的。” “答应他,一定要把你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我瞪眼道:“你说什么?” 贺兰急忙缩头掩口,一脸坏笑的说道:“没有,我什么也没有说。” “阿雪,有话,你找殿下说去,我可经不起你的捶打。” 我的心中,霎时,已经有些五味杂陈了。 贺兰明明应该是和我一个同盟,可我竟不知道。 这人现在,却好像和简渊是一条心的了。 简直就是……比我对简渊还要死心塌地,无端被简渊收买了似的。 他这一趟行程,哪里是去讨谢仪讨喜酒的? 他就是帮简渊看着我的,而我,一直到方才随口一句玩话,才诈出贺兰的真话来。 我眼睛死死的的盯着贺兰,心中很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懊丧。 贺兰被我盯得有些心虚,一边冲我嘿嘿直笑,一边策动坐骑,躲到含笑不语的六儿身后。 我知道,贺兰是不会再和我说什么了。 前来迎接我们的队伍已经近前,率队将军下马给我和贺兰六儿行礼。 而后跟随兵士们才纷纷上前,为我们替换过长途跋涉的疲累马匹。 皇子有令,要我们速回驻地,沿途不得再耽误。 我们穿过阳陈,老爹全副铠甲,带着阳陈大小将领,毕恭毕敬的迎接恭送着我们。 这次,我和他竟连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多说,已经是完全的例行公事了。 看着站在众人之前,躬身高握双拳,神态严肃恭敬的老爹。 我的心里,忽然有一些莫名的失落。 临到我们的队伍即将出城之际,我还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仍旧站在远处恭送我们的老爹。 我不能准确的形容出究竟是哪里不妥,反正就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在此之前,我和老爹每一次的告别,都没有这种感触。 那种感觉,不知道是不舍,还是悲凉? 好像此一去,便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但我还是身不由己的跟随着前来迎候的允王卫队一起,迅速的离开了阳陈郡城池。 贺兰比我还悲伤,因为简渊催的紧,卫城我们干脆没有进去了。 贺兰连他老爹娘亲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我看见他的脸上,也有掩饰不住的沮丧。 路过家门,谁不想看家人一眼,特别现在又是太平无事的时候。 白龙川驻地。 简渊扶着我的手让我跳下马来,就紧紧地把我拥入怀里,好像我们又刚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似的。 我一边抗拒着,一边轻轻笑着对他说道:“殿下,不要这样嘛,看这么多人呢。” 然后,我才发现简渊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心中忍不住感到可笑,就是和我久别重逢表示激动也不至于这样吧? 又作出这副模样,真是,还允王殿下呢。 因为我看见他紧紧地抿着嘴唇,神态严肃,脸上,竟有些苍白。 说实话,我是好久没有看见他这种脸色了。 从前在燕阴口时,倒是经常见。 在那个非常时期,他几经生死、征战的疲累,常常是这种苍白的脸色。 若是和我起了什么争执时,也是这副苍白脸色。 只从平定蛮夷,我们的感情稳定之后。 他早就恢复了我第一次见他时,那种温润如玉的模样。 我还发觉,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也微微有些发凉。 他这种紧张的样子吓到了我,貌似我从来都没有见他紧张过。 难道我只不过离开他几天,他就这般无法忍受? 怪不得方才贺兰额手称庆,我没有被炎伏罗强行留下。 现在看来,我好像也应该额手称庆。 自己果断英明的默许了贺兰当时的阻拦话语,赶紧的回来了。 否则,这位允王殿下还不知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这都做了王爷了,还这么叫人不省心。 我不安的看着简渊,忍不住向他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但是简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再次把我强行拉近怀里,抱得更紧。 甚至,连一直跪在地上给他见礼的贺兰等人,都忘了令他们起来。 白龙川城池一直被驱虎国占据,最后一任守将又是驱虎国驸马郑子广。 所以守将行辕修建的极其宽阔奢华,几乎是按照驸马行宫修缮的。 简渊被封允王之后,朝廷曾经有意重新修缮白龙川驻军行辕,改为允王府。 第四章 不速之客 但是被简渊以西秦天下暂定,国家已经虚耗严重,不宜靡费为由婉拒了。 我和简渊只从进驻白龙川之后,便一起居住在之前的驱虎国驸马行辕里。 我不知道西秦的皇宫到底是什么样的?我只觉得白龙川的驸马行辕,却是我生平见过的最漂亮最奢华的居所。 现在,简渊携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向我们的房间走去。 我不知道,他的脚步为什么这样迟滞? 好像谁在他的脚下缀上了千斤重石一般,让他几乎搬不开自己的双腿。 简渊这样的表现,真是太古怪了。 要知道,他一直都是泰山崩于面而不改色的。 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寻思之际,远远地,我就看见。 我们房间门前,突然有了两排相对而立,宫女模样的年轻女孩。 她们都丫鬓青衣,异恭顺的垂首而立。 尽管距离尚远,我也能看出她们身形轻盈俏丽,人人肌肤胜雪。 我的心登时”咯噔“一下,大脑几乎有瞬间的迷糊。 这是谁为了巴结,给允王殿下送来的美人? 难道,他们不知道允王不喜女色,军中不纳普通女子吗? 压抑着心中的悸动,我勉强的对简渊笑道:“殿下,你……从哪里把她们弄来的。” 简渊似乎不敢看我,口中,几乎有些艰涩的答道:“她们,不是伺候我们的。” “阿雪,能听我说,她们是……碧落妹妹带来的。” 大概怕我激动,简渊突然掌中用力,再次抓紧我的手,几乎是急切的解释道。 我停下脚步,看着紧张的简渊好奇的问道:“碧落妹妹?是不是你曾经和我说过的那个妹妹?” “哦,我知道了。” “你的妹妹不就是公主吗?那就怪不得,公主出行,带着当然都是宫女。” 简渊却好像有些恍惚,喃喃的说道:“碧落不是公主,她是郡主,是我舅舅的女儿。” 我惊讶道:“哦,原来是殿下的表妹?” “可……郡主是个什么意思?” 简渊低低的说道:“碧落妹妹她……从小是跟着我母后长大的。” “因为不是公主,所以……向父皇讨了一个郡主的封号。” 听着简渊的话,我只觉得,自己完全弄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无论是他显得有些紧张恍惚的神情,还是话语之中,到底想要表达的什么含意。 对于这些凡尘俗世里的沟沟壑壑总是有些弄不明白的我,实在是无法理解简渊的局促惶惑。 就算是她的表妹郡主不应该来到军营这样一个不适合金枝玉叶呆的地方,他也用不着如此的如临大敌吧? 他这种神情,我真是从来没有见过。 哪怕当初面临几十万柔如王庭大军压境,几乎山穷水尽之时,我都没有见他如此的张皇过。 简渊这种怪异的举止,不可抑止的直接就影响到了我,以至于令我也不由得感到紧张起来。 好像这个突然来到军营拜访的碧落郡主,竟是一个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似的。 我们有些艰难的交谈,很快就被打断了。 因为从我们居住的地方,准确的来说,是我和简渊的房间里,袅袅娜娜的走出一个身穿红色宫纱长裙的年轻女孩。 我不禁呆了一呆,赶紧挣脱简渊拉扯着我的手。 眼睛看向简渊,发出无声的疑问:“她是……碧落郡主??? 简渊似乎明白我的意思,默默地点点头。 我再次看向碧落。 只见她一只手扶着一个粉衫小侍女,另一只手,优雅的垂着。 整个人犹如嫩柳拂水,说不出的风姿卓绝。 在她移步向我们走来的步履体态之间,还透着无比的矜持和端庄。 似乎,连她走路的每一步,间距都迈的恰到好处。 艳丽的红色宫纱长裙,裙裾翩翩。 一头乌鸦鸦的秀发,高高的挽着巧样宫髻。 发髻上,簪着一圈流苏状的亮紫色珠花。 衬托着她那张肌肤晶莹剔透,精美绝伦的脸庞,简直叫人有种移不开眼睛的感觉。 我的心中,不禁暗暗惊叹。 果然是跟着西秦皇后娘娘身边长大的女孩,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一直以来,我觉得李钰彤是美丽的。 可是,李钰彤的美丽和这位碧落郡主比起来,就有些太刚硬率性了。 我觉得缇鹤兰是绝美的,但缇鹤兰的绝美却透着一种令人生厌的跋扈。 这位碧落郡主的美丽,却是柔和的,婉转娇媚的。 含烟那张小脸,也是极其精致清丽的,可终究带着一些哀愁和卑微。 碧落郡主的美丽,却是落落大方,怡然尊贵的。 乃至樱罗女国的漂亮公主寒弋,和眼前的碧落比起来,似乎都美丽的太过盛气凌人。 眼前的这位碧落郡主,就像是一朵从未经历过任何风吹雨打的娇艳花多。 润泽清新,却又没有沾染丝毫的人间烟火之气。 她的浑身上下,自然而然的透着一种天生华贵的明净馨香。 好像她只要往那里一站,根本就不用开口说什么。 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才是这个人世间最美丽的,最需要所有人去呵护的那个女子。 我也好像有些明白了,简渊为什么会如此如临大敌,如此张皇不安。 面对这样一个美丽到不可方物的不速之客,简渊若是不感到紧张,那才是不合常理呢。 就在我心神阵地之间,碧落看见简渊,脸上立刻绽出如花一般的笑颜。 她站住身子,一双漆黑美丽的眼睛看定简渊。 然后,轻启红唇,娇娇的唤了一声:“墨轩哥哥。” 仿佛电光石火一般,我立刻想起简渊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母后和妹妹都叫我墨轩,阿雪,你以后也叫我墨轩吧。” 可是,我终究改不了口。 我始终叫他殿下,虽然这个称呼在我口中,其实并无多少实际的敬畏尊崇意义。 但是我总觉得,这个词已经和我血肉相连了。 今天,乍一听见碧落郡主如此娇声呼唤他为墨轩。 我才陡然感觉到,我们之间的亲密程度,其实还相隔很远。 这种感觉,瞬间竟令我对自己处境产生了些许悲哀。 第五章 碧落 见碧落对简渊如此亲昵爱娇,我只得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悄悄的和简渊拉开一点距离。 简渊无可奈何的站在那里,勉强的对碧落笑道: “来,碧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龙庭雪将军。” 碧落立刻露出年青女孩子的活泼心性,也不扶那个小侍女了。 两只手提着长裙,紧走几步,来到我和简渊面前。 一把拉住简渊另一边的手臂,身子却对着简渊肩膀靠过去。 整个人柔若无骨般,很自然而然的就全部窝进简渊宽阔的怀中了。 碧落倚靠着简渊的胸口,扑闪着一双睫毛如羽翼般美丽的大眼睛,满脸好奇的,不停打量着我。 口中,娇嗲嗲的对我笑道:“哇,你就是传说中的雪狼将龙庭雪吗?” 我早就被眼前的这一幕看得愣住,心中有些糊涂。 原来表兄妹之间,都是可以这样亲密无间的吗? 想我和简渊早就有夫妻之实,在人前,我也不敢如此腻歪的啊。 疑惑之间,碧落的问话竟让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激灵。 只得赶紧说道:“在下龙庭雪,见过郡主。” 碧落好整以暇的靠在简渊怀里,又上上下下,肆无忌惮的把我再好一通打量。 然后侧脸对简渊娇笑道:“墨轩哥哥,龙将军看起来好单薄的。” “怎么会那么厉害的?竟令天下人都闻风丧胆?” 简渊似乎有些没好气的对她说道:“不一定厉害的人都要生的凶神恶煞,膀大腰圆。” “碧落,你站好了说话行不行?” “你,过来,扶着你家郡主。” 一边说,一边想把死死赖在他怀里的碧落扶起来。 方才被碧落撒开的那个小侍女慌忙跑过来,躬身垂首,欲伸手搀扶碧落。 碧落根本就不买简渊的账,一副得了软骨病的模样,不依不饶的吊在简渊臂膀上。 一张鲜花般娇嫩的小脸上,全是明净无辜的笑。 继续撒痴撒娇道:“墨轩哥哥,我就不嘛,嘻,我就是要你扶着我走。” 我看她一副娇痴的样子赖在简渊胳膊上,简渊的脸色好像越来越难看,我倒有些紧张了。 不就是一个娇贵惯了任性的小表妹吗?至于变脸变色,如此较真吗? 简渊作为长兄,理应多娇宠她一些的。 她要闹,就让她闹好了。 而我作为长嫂,更不应该有什么胡思乱想。 于是,我急忙对碧落说道:“郡主,你若是不嫌弃,我也愿意搀扶着你走的。” 没想到,本来还满面娇笑的碧落陡然间就变了脸色。 她先是不屑的转过脸来,狠狠钉了我一眼。 然后冷笑一声,顿时沉下脸来。 高高在上的呵斥道:“大胆,竟敢对本郡主无礼?”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搀扶本郡主?” 瞬间,我顿时难堪的无地自容,整个人都万分尴尬的僵在那里了。 我没有想到,这个巧笑嫣然娇媚可人的郡主翻脸比翻书还快。 当着简渊的面,对我的示好之举,如此毫不留情的呵斥鄙夷。 当她厉声训斥我的时候,一张突然拉下的小脸上,哪里还有一丝天真和明净? 语气里,全是不加掩饰的高傲和鄙薄。 无措之间,我听见简渊对碧落怒喝一声:“住口!碧落,你太过分了。” 然后,他决然的甩开碧落紧紧纠缠着他的双手,快步走过来,迅速把我拥入怀里。 被摔得一个趔趄的碧落气坏了,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礼仪。 双手提起裙裾,又羞又怒,眼泪都要下来了。 不顾一切的对简渊跺脚大叫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墨轩,我要去找姑姑,原来人家都说你有……有……有龙阳之好竟然是真的。” “你无耻,你……你,你就是因为这个人才不愿意娶我吗?” 见碧落歇斯底里的指着我大喊大叫,简渊紧紧拥着我,沉默不语。 他冷冷的看着气忿羞恼满面通红的碧落,根本就没有要去安慰她的意思。 简渊的态度令我很感动,碧落的话却让我很惊心。 两旁候立的侍卫和宫女们,却已经被眼前一幕给惊呆了。 尤其是那些小宫女们,都忘记上前搀扶劝阻她们的郡主了。 碧落彻底被激怒了,她一下跳到简渊和我前面。 用一只手指着我,对我吼道:“你,是个不知羞耻的妖孽!” “你给本郡主听着,我是陛下下诏墨轩钦定的王妃,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把他还给我!我要杀死你!” 她一边叫嚷着,一边竟强悍的冲上来,要撕扯被简渊紧紧搂在怀里的我。 简渊吓坏了,放开我,赶紧挡在我和碧落之间。 一把抓住碧落的双手大叫道:“够了,碧落,你闹够了没有?” “在我这里,你没有权利杀死任何人!” 碧落狠狠地盯着简渊,一字一句的说道:“想要我不闹也可以,墨轩哥哥,你和我一起回宫。” “我们马上成亲,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那么宠爱我,我就不信我比不过他一个妖孽。” 简渊有些冷漠的看着她,坚决的对她说道:“不可能。” “碧落,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就是没有别人,我也不会娶你的。” “你还是听话,乖乖的自己回去吧,不要在这里胡闹了。” “母后和舅舅那里,我会和他们解释。” 碧落怔怔的看着满脸绝情的简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霎时便涌满屈辱的泪水。 她倔强的站在那里,固执的厉声哭喊道:“墨轩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陛下的赐婚诏书已经下了,我已经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了。” “除非……你答应娶我,否则,你走到哪里我就跟随到哪里。” 一边说,一边就梨花带雨般的对着简渊嚎啕大哭起来。 好像心中最惧怕担忧的事情,突然的,就被碧落不管不顾的给揭穿,简渊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了。 他甩开她的手,对她恼怒的点头说道:“好,好,碧落,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就是跟着我一辈子,我也不会娶你的,我墨轩不是畜生,绝对不会娶自己的妹妹。” 第六章 欲盖弥彰 简渊的话顿时就让碧落止住了哭泣,她把仇恨的眼光看向我。 颤声呜咽道:“墨轩哥哥,不是这样的对吧?” “你不会变的,你是最喜欢碧落的对吧? “墨轩哥哥,你现在突然对碧落冷淡,就是因为他吗?” “可是,他又有什么好?我又有哪里不如他?” “我不相信,我的墨轩哥哥会因为这样一个妖孽,就不要碧落了。” 简渊根本就不为所动,冷然说道:“她和你没有关系,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我不会娶你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碧落,你还是赶紧回宫吧。” “不要在这里继续出口伤人,胡说八道了。” “算墨轩哥哥求你了,赶紧回去吧。” 碧落再也忍不住了,站在那里浑身发抖。 她竭力忍住委屈羞愤的泪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洁白的两腮和挺直端秀的鼻尖都哭红了,连我都觉得简渊对她太过分了。 我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绝情起来,竟是如此的可怕。 好像连和碧落从小一起的情分都全然不顾,只是一迭声的要赶人走。 我不安的看着简渊,轻声对他说道:“殿下,不要这样。” “你可以好好和郡主说的,这样不能解决问题。” 简渊有些恼怒,他眼睛不看我,却口气冷然的对我说道:“她不经我同意,擅自闯来军营。” “还不顾自己身份,在这里大吵大闹,满口胡说。” “我已经和她说得很清楚了,你还要我怎么和她说?” 简渊不冷静的态度让我有些惊讶,这不是他一贯的做派。 他从来都是泰山崩于面而不改色的,是什么让他这么激怒? 让他这样不顾一切的,对这个千娇百媚的表妹毫不留情? 仅仅是……因为我吗? 可能是简渊太过强硬的态度终于令嚣张的碧落意识到,在这件事情上,一时半会她还真犟不过去。 于是,她忍着满心屈辱,并不看我。 却用一种极度忍耐的语气对简渊说道:“墨轩哥哥,我愿意……让他留在你身边。” “不过,我告诉你,就是我能容忍他,姑姑也绝对不会允许你这么胡闹的。” “但是,墨轩哥哥,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会设法替你遮盖的。” 简渊简直勃然大怒了,顿时一贯的失语发作,对碧落狠狠的瞪了一眼。 似乎已经不屑于再去对其废话了,而是拖起我的手,就要抛下碧落离开。 我赶紧拖住简渊,对呆呆站在一旁的小侍女说道: “快把郡主扶到屋里去吧,外面风寒,有什么话,到屋里坐下谈也是一样的。” 小侍女慌忙答应一声,上前搀住碧落。 碧落委委屈屈,抽抽噎噎的扶着她的肩膀,慢慢的走进我和简渊居住的房间里。 我站在外面,犹豫着还要不要进去。 这个原本属于我们的房间,现在却突然来了一个比我更名正言顺的女子。 我也忽然才明白,我以为我和简渊之间,再无更改的感情,原来却是如此的荒诞无稽,不堪一击。 现在,我知道了简渊为什么会那么远的去迎接我。 为什么会那样的忐忑不安,举止失常。 他只是徒劳的想向我证明,他对我情意。 虽然,这个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是不请自来的。 其实他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是清清白白的兄妹。 但是,我却已经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在简渊心中,他这个表妹其实是何等的重要。 他如此的冷淡决绝,如此的声色俱厉,其实只是一种欲盖弥彰。 他怕我一怒之下,伤了碧落。 所以,他才如此沉不住气的处处先发制人。 他想保护的人,其实只是碧落。 看着身影袅袅的碧落,我忽然想到一个悲伤的词:鸠占鹊巢。 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和碧落,究竟谁是鸠,谁是鹊? 一瞬间,我想转身离开。 仿佛看出了我的退缩,简渊心疼的再次把我拥进怀中。 安慰的对我说道:“阿雪,我已经让人给碧落收拾好了房间,来,咱们进去吧。” 我急忙给他一个笑脸:“殿下,如果郡主愿意住这里,我没事的。” 话一说完,我就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太快了,有些词义不明。 果然简渊的脸色立刻变了,他几乎是忍耐的说道:“阿雪,你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也相信碧落的胡说八道,却不肯不相信我?” 我慌忙解释道:“不不不,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 我发觉我也有一种委屈到想哭的感觉,此时此刻,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说?该怎样做? 果然不出所料,被激怒的碧落根本就不买简渊的账。 她即不愿意回宫,也坚决不搬到简渊让人给她收拾好的房间,就是要在简渊的书房里住着。 简渊的房间和我的房间,还有他的书房,原本都连在一起的。 碧落更是是有备而来的,是准备打持久战的。 她从宫里带来了全套的寝宿用具,当我和简渊携手而入时。 哭笑不得的看见,她正气呼呼的指挥几个宫女在简渊的书房里铺陈枕衾帐褥。 我赶紧把简渊拉到我的房间去,免得他们继续拌嘴。 我对简渊说道:“殿下,既然你只当碧落是妹妹,就不要生气了。” “只当她是一个淘气任性的孩子,随她好了。” “可是,殿下,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这么一会事吗?” 简渊闷闷的说道:“碧落是我舅父的女儿,西秦皇族向来子嗣艰难。” “所以,她从小就被母后带入宫中给我做伴。” “我们一起长大,但我从来都把她认作自己的亲妹妹。” “却不知道舅父和母后是早就有意的,意欲两家婚配,好亲上加亲。” “为此,母后还向父皇给碧落讨了郡主的封号,就是为了将来可以名正言顺的嫁给皇子。” “你去燕阴口的第二天,父皇就让人传诏,令我速速回京,择日完婚。” “几次三番,都被我以种种借口拖延拒绝了。” “谁想到,碧落听说我不愿意回去和她完婚,就征得母后同意,自己跑到军营里纠缠来了。” 第七章 情路凶险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有些惨白,因为我感到一股股寒气顺着我的脖颈直淹没到我的脑际,人也有一种飘忽的感觉。 我喃喃的对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简渊拉过我有些发凉的手,用他深邃的眼睛紧紧的凝视着我。 坚定的对我说道:“没有什么怎么办的,除了你,我不会娶任何女人。” 简渊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知道他自己有什么感觉? 但是我记得,他曾对缇鹤兰说过。 他是一个皇子,就像缇鹤兰是一个公主一样,他们都很难逃过家国命运。 所以,当他现在向我做出这个郑重的承诺时。 不知道他有没有考虑到,他会为这句话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忍不住,莫名其妙的摇摇头。 简渊急了,一下搂过我的肩膀,急切的对我说道:“阿雪,你不要这样。” “一定要对我有信心,相信我,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洒脱和自信。 只觉得浑身虚脱,好像有无尽的疲累。 我相信,自己就算是面对千军万马也没有这样茫然无力过。 我强烈的感觉到,我曾经幸福快乐,洒落自在的日子可能不会再有了。 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如果我坚决的留在简渊身边,我不知道,我是穿回女装和碧落上演夺夫大战? 还是从此以后,就这样忍受着碧落乃至西秦整个朝野之中,全部用妖孽的眼光看着我? 但是,我却发现,现在的我其实和碧落一样。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轻易离开简渊的。 尽管我们并没有举行过一场真正的婚礼,也没有什么媒妁之言。 但是,我们却早就血肉相依,不可分割了。 别说简渊还如此如履薄冰的呵护着我们之间的感情,就算是他真的会被碧落抢去。 我也绝不会甘心就此落败,定然还会不顾一切的把他给抢回来。 我现在才想到,从前我为了假想的情敌和简渊怄气是多么的幼稚无知。 真正的危机都是不动声色,却又极富杀伤力的。 虽然,我从碧落鄙视不屑的怒斥之中,已经嗅出了我未来情路的凶险和渺茫。 “你,是个妖孽!” “你不配……” 看来,我们可能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 却不知道,会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碧落不愧是跟着皇后在后宫长大的,极善自控。 她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状况,恢复了温柔娴雅,巧笑嫣然。 自得其乐好整以暇在军营里住下了,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面对这么一个表妹娇娇弱弱,其实却泼辣蛮横的表妹。 简渊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实在是无可奈何。 我也从刚见到碧落时的张皇无措状态中,逐渐镇定下来。 好容易才赶走赖着想和我温存的简渊,毕竟,碧落就在书房里虎视眈眈的聆听着呢。 就算是简渊不在乎,我却没有那样不顾一切的勇气。 简渊走后,躺在榻上,我却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 夜深人静,我无法控制的,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审视着自己和简渊的感情。 我不停的认真的问着自己,到底是放弃,还是愿意和他一起勇敢的去面对? 我反反复复的审问只有一个结果,我真的是舍不得离开他。 一想到自己会离开他,我的心就会一阵阵的疼,眼泪就会不由自主的涌出。 我甚至不敢去想象没有他的日子,我该会是何等的茫然无措,何等的会了无生趣。 而他,已经那么勇敢的旗帜鲜明的对碧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为什么要做爱情的逃兵? 就是看着这一点,我也应该陪着简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们曾经经历过那么多离奇的生死,面对过那么多险恶的情境。 最终,不都是一步步平安走了过来吗? 只要我们不离不弃,也许还会再创奇迹。 如此一想,我给自己面对困境时,总是不断跑在前面的颓唐消沉情绪进行紧急清理,努力的让自己恢复自信满满。 不就一个要死打烂缠的刁蛮郡主吗?我就不信,我搞不定她? 但是,天明之后,我才发现。 自己下了一夜的决心,不过是我自己的一番自我安慰而已。 我刚打开门,准备去简渊房间。 却看见碧落拖着一头尚未梳挽的柔顺如云长发,带着无限的娇媚慵懒。 领着几个手中托着洗漱用具的宫女,香气扑鼻,施施然的走过我的门前。 我只得赶紧退回自己屋中。 我知道,她是以妻子的身份去服侍简渊洗漱早餐。 我突然有些好奇的猜想,不知道碧落会不会再一次的受到简渊难堪? 我猛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吃碧落的醋。 甚至,我对碧落耍弄的那点故露媚态的小心机,瞬间,都只是感到很有趣。 而碧落的执著和旁若无人,也更是让我叹为观止。 一个和她原本很亲密的男子,却当着别人的面,不管不顾三番五次对着她说出那样决绝的话。 转脸她还要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照旧去讨好他,伺候他。 尤其是碧落这样一个娇贵的郡主,是不是需要很强大的心理和极大的勇气? 我不知道碧落是出于自幼修习的妇人三从四德?还是根本就不甘心输给一个她认为的“妖孽”。 抑或她因为真的很爱这个冷酷无情的王爷表哥,所以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是有什么低三下四的。 她如此不计前嫌,谦卑温婉,并不是去挑战简渊忍耐的极限的。 她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坚贞和爱意,坚信自己可以重新打动自己的表哥,所以她自信满满。 不过,我还真是挺佩服碧落。 这样一个娇生惯养花朵般的天之娇女,还这样年轻。 在喜欢的男子面前,遭受到严重挫折之后,她没有一直做哭哭啼啼的怨妇。 而是凭着自信,抖擞精神去努力争取自己喜欢的男人。 只这一点,我就该向她致敬,并且学习。 碧落也许不知道,简渊最近几年已经养成一个习惯。 第八章 人仰马翻 每天早晨都是我给他梳头拢冠,然后陪着他吃早餐。 和我们亲近的人都知道,这也是他总不愿意我离开他外出的一个原因。 我们早就已经血肉相连,彼此息息相关了。 像两只互相温暖着的小动物,几乎容不得别人的侵犯。 所以,除了想保护碧落。 简渊对即使亲如妹妹的碧落的堂皇入室,表现出比我还激烈的反应,就不难理解了。 我很快把自己收拾利落,软靴素衣,挽了一个公子髻,然后就冲出去准备救火。 我快步来到简渊房前,却没有看见预料之中,人仰马翻的一幕。 从门口看进去,简渊房间里的残灯还在。 我有些吃惊,看来他是一夜未眠了? 他已经好久不这样了。 只从我们在一起之后,他总是时不时的,还要抱怨瞌睡不够睡。 原来房间里面,简渊根本就不在。 本来兴兴头头的碧落,好像也有些傻眼。 正站在那里,一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样子。 几个捧着洗漱用具点心盒子的宫女跟在她后面,垂首而立诚惶诚恐。 好像允王殿下不在自己房间里高卧,等着她们郡主前来殷勤伺候,都是她们的错似的。 碧落突然看见我走了过来,立刻抓住这个表演机会。 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傲慢起来,高高的抬起头来。 把宽大的宫纱衣袖一摆,旁若无人的走进简渊房间。 在一张凳子上款款坐下,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我在心里暗暗一笑,心说小丫头,随便你得瑟吧。 然后我便装作路过的样子,看也不往简渊房间里看一眼。 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从碧落的眼前轻快的走过去。 我没有回头去看碧落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我可以想象她吃瘪的样子。 我心里也在奇怪,简渊一大早会跑到哪里去? 白龙川晨练的兵士喊杀声震天,很多将领看见我纷纷给我行礼,和我打招呼。 我一边向众人还礼,寒暄,一边快步向议事厅走去。 我估计,简渊会在那里。 果然,简渊正坐在议事厅的一张高椅上。 不过,坐的不是他平时一贯的帅案首座,而是旁边随便的一张椅子。 陪着他的还有贺兰。 贺兰轻轻对他说道:“殿下,阿雪来了。” 简渊看见我立刻露出温柔的笑容,让我心里一阵感动。 我当着贺兰这个外人的面,第一次主动上前拉住他的手。 几乎有些心疼的嗔怪道:“殿下,你在干嘛呢?有没有用过早餐?” 简渊怔怔的瞅着我,脸上,全是暖暖的柔情。 贺兰笑道:“殿下在避难呢,我已经让人准备了,马上就会送过来。” 我不禁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殿下,没有那么严重的,你不要如此。” “你就把碧落郡主当做自己的妹妹,难道妹妹伺候王爷哥哥吃一顿早餐你也要拒绝吗?” 我的话音还未落下,门外立刻传来一个娇脆而又恼怒的声音:“谁说我是王爷的妹妹?” “我是西秦名正言顺的允王妃,伺候殿下是我分内当做的事情,需要不相干的人来饶舌吗?” 贺兰立刻对我做了一个“我死了”的表情,却不得不抢上前去。 给已经进门的碧落行礼道:“末将贺兰子霖,参见郡主千岁!” 碧落傲慢的睥睨了贺兰一眼道:“罢了。” 立刻脚步不停的向简渊走过来。 简渊并没有松开我的手,他表情郁闷的拉着我,好像拉着一个挡箭牌。 碧落在我们面前站定了,冷冷的对我说道:“请你让开,我要服侍殿下洗漱。” 我微微有些皱眉的看着简渊,碧落的泼辣尖刻超过了我的想象。 怪不得简渊一大早就躲着他,还是他了解自己的表妹。 简渊满脸的无可奈何,他叹了一口气。 对碧落说道:“碧落妹妹,你不要闹了好不好?” “我已经习惯阿雪服侍我了,真的不必要再劳你大驾,你照顾好你自己就好。” “阿雪?” 简渊口中的称呼,顿时令碧落的神情变得更加鄙夷。 但是,她好像又不屑于因为我多浪费时间。 只是冷笑一声,然后便无限爱娇的看向简渊,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甜蜜而又妩媚。 她不顾简渊还紧紧抓着我的手,上前拉着简渊的胳膊撒娇道:“墨轩哥哥,只要你不躲着我,你怎么吩咐我都听你的,好不好嘛。” 她嘟起娇艳的红唇,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和刚才傲慢尖刻模样简直判若两人,让我不知道是该讨厌她还是容忍她? 我赶紧挣开简渊的手,对简渊说道:“殿下,既然郡主这么辛辛苦苦的到处撵着你要服侍你,你就让我今天偷一次懒吧,嗯?” 我对简渊使着眼色,想劝他将就一下算了。 没想到这个拗性子立刻更深的皱起眉头,沉声对还在摇着他胳膊撒娇的碧落喝道:“放开!” 然后,他不容分说的站起身子,挣开碧落的双手,就往外面走去。 这下,不要说碧落了,我和贺兰都呆了一呆。 看来,这个人要是耍起王爷做派来,竟是谁的账都不买? 碧落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终于隐忍不下去了。 她慢慢地把脸转向我,对我怒目以视。 我满脸无辜的看着她,有些茫然无措。 天地良心,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她了,我甚至……是想帮她的啊? 我这副表情更加激怒了碧落,她突然尖叫一声:“都是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妖孽!” 整个人便向我冲过了,挥起一只手,就向我的脸上打来。 贺兰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就挡在我的面前。 抬起手臂,轻轻就把碧落来势汹汹的纤掌挡了回去。 嘴里却赔笑说道:“郡主,您这是何苦?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龙将军就是有得罪您的地方,也不必您亲自动手啊。” “您告诉王爷,让王爷惩治她好了。” 碧落咬牙切齿的叫道:“就是因为他,因为这个妖孽!” “墨轩哥哥才变得对我如此无情无义,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我无可奈何的听着碧落的辱骂叫喧…… 第九章 软肋 从昨天到现在,她口口声声管我叫妖孽。 如果她是一个身负武功的敌人,既使美貌如缇鹤兰,我也一定会给她一些教训。 可是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娇娇弱弱的西秦郡主,简渊视如亲妹妹的女孩。 连向来对我极其护短的简渊都没有因为碧落的这句反复辱骂专门呵斥过她,我又如何去和她计较? 贺兰慌忙对碧落说道:“郡主,您这话是从何说起?” “龙将军为了我们西秦的天下,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 “连陛下都给了她无上的嘉奖,末将请郡主开口要三思。” 碧落怒道:“什么三思四思?我不管他曾经立下多大的战功,那是他身为西秦武将所应该做的。” “只他一个男子,成天缠着墨轩哥哥,就是妖孽,我看着他就想恶心。” 已经走出议事厅门外简渊听到碧落不讲道理的大声叫嚣,简直怒不可遏。 他陡然返身进来,对碧落冷冷的说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然后,便扯起我的手,不由分说的就往外面走去。 被抛在议事厅的碧落顿时大哭起来,然后就是噼啪砰隆杯盘砸碎的剧烈声响。 我被简渊扯得有些踉踉跄跄,大声对他说道:“殿下,请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请你也能不能冷静些?这样有意思吗?” “闹得惊天动地就能赶走她吗?把她赶走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简渊依然很恼怒,他根本就不理睬我的喊叫,把我像流星一样,扯回了他的房间。 简渊进屋就把我紧紧搂在怀里,连房门都不及关闭。 好像会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突然把我抢走似的。 我只好安慰的紧紧抱着他,我实在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好了。 简渊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有些苍白。 我几乎是心疼的看着他,心里同情着他这种无以自处的愤怒。 我知道他的性格,是那种孤僻而又拗执的。 我清晰的记得他那次口吐鲜血的情景,害怕他再次故态重萌。 可是,他是皇子,是西秦的王爷啊。 命里注定,他要身不由己的。 简渊无论在什么方面,都是很冷静很沉稳的。 唯独就是对感情,好像看得很深很重,仿佛比生死还要重要。 这一点上,简直就像一个不冷静的孩子,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细细想来,我又觉得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事情。 一个稍微有权势的男人,差不多的都是三妻四妾,何况皇子? 我不跟着后面嚷嚷要他为我守身如玉,他倒是打死不看别的女人一眼架势…… 哎,看来老天眷顾我,让我碰见情痴了。 只是,简渊对我的这份痴情,我不知道,该是欢喜还是忧愁? 良久,简渊才放开我。 有些难过的对我说道:“阿雪,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我勉强的对他笑道:“殿下,没关系的,我没事的。” “只是,你不要和郡主计较了。” “可能,她这样做确实有她的理由。” “你们毕竟是兄妹,你也要替她想想……无理取闹的,可能是你哦。” 简渊又把我揽进怀里,良久之后,才慢慢的的对我说道:“谢谢你,阿雪。” “你不怪碧落就好,碧落太不懂事了,我只是希望她知难而退。” 我摇摇头:“殿下,如果我不曾记错的话,我曾经听你对缇鹤兰说过这样一句话。” “你们的身份,无论如何都无法抛开家国命运,恐怕不能随心所欲的。” “而退一步想想,碧落郡主何尝不是一样呢?” 简渊放开我,扶着我的肩膀,正色对我说道:“阿雪,你有所不知,此一时彼一时。” “当年,我去柔茹和亲,是万念俱灰,抱着必死心态的。” “所以,我才能说出那样豪气的话来。” “所谓无欲则刚,现在我已经心有所属,就不愿苟且了。” 我差点笑出来,缇鹤兰和碧落,两个天人一样的女子,竟然被他称为苟且? 有没有搞错?那我算什么? 这位可爱的王爷殿下,他有没有考虑到自己有些用词不当? 我忍着好笑,缓缓对他说道:“殿下,你对我的情意我真的很感动,但是咱们不要这么过激好不好?” “你不想娶碧落,我肯定是举双手赞成。” “可是,你想过没有,碧落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是因为她已经是被你父皇赐婚给你的皇妃啊。” “殿下请想想,妻子追随丈夫,天经地义,何况你们从小又是青梅竹马。” “你这样对碧落冷颜厉色的激怒她其实根本就不解决问题,忍耐她一下,不要和她吵了。” “冲突解决不了的问题,大家只能坐下来,慢慢说才行。” 简渊有些生气的看着我,向我质问道:“依你的意思,我就承认她是我的皇妃了?” “不行,我不会同意。” “母后一直很喜欢碧落,所以,我绝对不能给她任何的幻想。” “碧落虽然很任性,但她自幼在宫中长大,并不是真正的愚蠢无知。” “所以,我只能让她明白,没必要继续在这里胡搅蛮缠了。” “还有……” “碧落的性格,你已经看到了,她不会对你客气的。” “她一天不离开这里,我们就一天也不得安生。” 我也急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圆睁双眼,对他叫讓道: “简渊,你真的不知道吗?你和碧落闹是没有用的!” “除非,你能令你的父皇母后收回成命。” “正如你所说,碧落不是傻子,她有备而来,原本就是有恃无恐的。” “并且,你也应该知道,因为你,她已经够委曲求全的了。” “你如果真想和她撇清,就得有个干脆明白。” “只是含含糊糊的赶走碧落,有用吗?” 简渊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大声的冲他吼,而且还第一次的对他指名道姓。 他有些怔怔的看着我,神情之中,竟有些莫名的茫然恐慌。 我不知道我已经重重的击中他了,让他无措了。 虽然,他现在统领着西秦的千军万马。 可他的父皇母后,包括眼前这个撒泼野蛮的碧落表妹,其实都是他的软肋。 第十章 简渊的恐惧 而我的一喜一悲,更是直接的会要了他的性命。 他知道,皇帝其实根本就不会管他娶谁做皇妃? 不要说他,就是太子会娶谁家的姑娘做太子妃,皇帝也懒得管。 皇帝不会关心他的儿子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得道成仙?长生不老?日御数女。 皇子和太子的婚姻大事,只有他们的娘亲操心。 而简渊娘亲王皇后和他的舅父为了能让两家亲上做亲,可谓处心积虑了好多年。 碧落之所以如此强势,是因为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灌输了一种思想,她就是未来的皇妃娘娘。 简渊的舅父王卫这些年一直隐忍着,不动声色的保护着自己的妹妹和外甥。 王皇后心知肚明,就是出于报答,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碧落以外的女人为皇妃的。 这些,简渊深深地知道。 所以他坚决的不给碧落好脸色,并且还故意不挑明我的女子身份。 还当着碧落的面,作出对我举止亲昵,百般宠爱样子。 要他给碧落一个他只专宠男色,荒唐不堪的印象。 就是想让碧落自己去和她的爹爹闹,不愿意嫁给他。 这样,王卫或许出于为爱女一生幸福的考虑。 就不会强迫碧落非要嫁给这样一个荒淫无稽,冷漠寡情的外甥皇子了。 可是,他却无法和我说明白这些。 尽管我没有直接的去质问他,简渊也从我的叫嚷里听出里我的愤怒。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碧落,我并不是一个男子。 我龙庭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女儿身,是他简渊今生今世最爱的女人。 而碧落更是强悍,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简渊心里很明白,按照向来尊贵惯了的碧落的意思。 我要是实在惹得她不高兴了,没准她就会让人干脆把我给咔嚓了。 我在碧落眼里,好像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所以,碧落动不动就想对我动手动脚。 这不仅很让简渊生气,而且更感到担心。 他知道,我只要抬抬手指,都足以让动辄对我骄狂无礼的碧落香消玉殒。 最让他恼火的还是,碧落还对他再三再四的警告完全置若罔闻。 完全是一副不知道自己正置身万丈深渊,还洋洋得意的模样。 这就令简渊感到很恐惧了。 因为他即没办法掌控碧落,又不知道该如何令我在面对碧落百般挑衅时,做到无动于衷。 不可预知的状况极有可能随时发生,所以,他根本不怕激怒碧落。 他只怕碧落不赶紧离开,妄自自取祸端。 无论如何,他是不愿意碧落死的。 如果碧落真的因为狂妄无知,出口无状彻底的激怒了我,简渊立刻就会置身极其两难境地。 一个,是他爱若性命的女人。 一个,是他从小带到大,亲妹妹一般的表妹。 他的心中,是真的不愿意委屈我。 可是,却又真的不想看着碧落死在我手中。 虽然他也知道,我不会滥杀无辜。 可是,碧落却是来和我抢他的。 并且几次三番的对我羞辱挑衅,让人忍无可忍。 如果哪次我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失手杀了碧落。 简渊简直不知道,在以后的岁月里,他该如何自处? 他和我之间,又该如何继续下去? 只是,我暂时还无法看透简渊这些隐秘的心思。 更不知道,简渊的焦头烂额,皇宫深处的那些恩恩怨怨。 我只是凭着直觉认为,解决碧落的根源应该在皇帝那儿。 而不是简渊在军营里和碧落较劲儿,碧落老是拿着我这个无辜的人撒气儿。 他只想赶走碧落的和稀泥做法,真的令我很生气。 简渊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瞬间,我们竟陷入了相对无言中。 没想到,那天早上过后,碧落忽然变得安静起来。 不再装疯卖傻般的,到处撵着简渊对他撒娇撒痴。 她每日只是刻意的装扮着自己,穿上简渊曾经夸赞过的美丽裙衫。 裙衫上,佩戴着简渊送她的玉佩。 就连精美的发鬓上,金簪珠宝都是简渊曾经的所赠。 原来,皇宫之中,每到逢年过节,皇子们都会有一些例行的赏赐。 简渊向来对那些金珠玉器,各种小玩意儿不在意。 每年的赏赐,差不多最后都被碧落要去了。 想不到这会都被碧落给用上了,简渊看在眼里,心里很是哭笑不得。 于是,碧落身边伺候的几个小丫头子忽然变得话多起来。 她们不是冲着我的房门,很大声的讨论夸赞她们郡主腰上系带的双鱼玉佩。 就是在我偶然路过的时候,朝着我的背影,对她们郡主挽发的金簪表示了极大的羡慕。 她们会很大声的谈论到,那些东西都是允王东西赠送给郡主的。 旁人,是绝对没有这个福分的。 因为只有美丽的碧落郡主,允王爷未过门的王妃,才配佩戴这些东西。 好在我向来就是个心大的人,对那些珠宝首饰什么的,基本无感。 心里,更是对碧落主仆的这种小伎俩感到可笑。 所以,听见也和没听见一样,并不为其所动。 我的心里,只要碧落不挑衅到我脸上,我就犯不着和她较真。 我坚信,如果碧落真的拿得定简渊对她的感情,就不用刻意在我面前卖弄这些陈年旧情了。 当这些小宫女们唾沫乱溅,言辞凿凿的议论着她们主子身上的何件首饰,是允王爷何年何月,因为什么所赠时。 碧落不是在简渊的书房里,静静地看书,习字临帖。 就是让人焚起龙涎香,袅袅娜娜的坐在那里弹她那张美丽的绿色凤尾琴。 于是,我发觉,简渊对安静乖巧起来的碧落,似乎也不那么排斥了。 特别是碧落弹琴的时候,那如水般清冷的音律水一般缓缓飘散开来。 琴声里,似乎带着一种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的情愫。 简渊常常会不自觉的去侧耳倾听,乃至面露微笑。 所以,每次碧落弹琴的时候,才是我最感动堵心的时候。 好像碧落琴声之中,那略微的哀怨伤感,都系我心中所发似的。 我竟不知道,原来一个女子的诗情画意,也可以是她打败敌人一种武器。 第十一章 死无葬身之地 而我,恰恰是没有这种武器的人。 就是我现在想学会这种技艺,也来已经不及了。 我再一次悲哀的发现,我原来并不是什么天下无敌。 只要一个名叫碧落的女子,着一袭洁白裙衫,款款往一架绿色凤尾琴前一坐,就足以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了。 赶不走碧落,日子却还得继续过。 现在,简渊已经被朝廷封王,位分尊贵。 西秦朝廷虽然没有明文公布,可海内军中实际的统帅,其实就是我这个大将军。 车骑将军贺兰说是协理允王,其实也就是海内大军的副帅。 当碧落一门心思的玩弄着这些小把戏,拼命想把简渊重新拉回她身边的时候。 我却是每日站在疆界地图前面,操心着西秦毗邻各国边界的各个城池布防。 先和晋伯贺兰六儿等人,细致的商量出西秦各个城池之间的军队驻防人数,将领等协调事宜。 然后,再由贺兰把我们议定的方案禀报于允王殿下,最后由他进行决断执行。 西秦军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一定的日子,都会派人前去各个城池巡防检阅。 一来是查看各处的军队布防是否懈怠,是否需要调整? 二来可以就地解决一些城池将领之间发生的矛盾,或者一些当地驻军将领无法解决的事务。 这个苦差事,原本是当初的二皇子简渊的专属使命。 现在,简渊是允王爷了,身份尊贵,不可能再风尘仆仆的去各个城池巡防了。 西秦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更是不可能进行这项车马劳顿的活动,最后,这个差使只能落在我和贺兰头上。 于是,是海内全军例行的检阅巡防日子到来时。 我和贺兰各个城池一圈转下来,最少也要十天半个月左右。 所以,我总是步履匆匆,无暇去观赏碧落精彩绝伦的表演。 每每令出了重拳,却无着落的碧落,不是冲着我的背影恼恨的瞪大眼睛,就是愤怒的只跺脚。 碧落这副模样,偶尔会被等候着殿外的贺兰远远瞥见,然后,便当做笑话说给我听。 我也只能耸耸肩,一笑了之。 我没办法去对贺兰说,人家是好命的郡主,有的是闲情逸致搞这些小把戏。 我却是身不由己的为人卖命之人,正经事情都已经让我疲于奔命了。 哪还有心思去理会这些无聊之举?爱咋咋地吧。 眨眼又是一次各个城池兵营例行巡视时间,贺兰一大早就候在殿外。 护卫禀报之后,正在陪着简渊进早餐的我连忙放下碗筷。 和简渊简单告辞了一下,都没有来得及听他嘱咐什么,我便急匆匆出去与贺兰汇合。 在几十名护卫亲兵的陪同下,我和贺兰先对对白龙川驻地的兵士们进行了一番检阅。 我很高兴的看见,所有兵士的状态,都是气势昂扬,精神抖擞的。 从白龙川出发,按照例行的巡防检阅路线,第一个到达的城池,便是石少雄驻守的燕池。 燕池,这个被樱罗女国公主寒弋屠城血洗的城池,经过半年的休整,正在逐渐恢复元气。 每次来到燕池,我心中都有些莫名的感慨和难过。 想到那些被狼兵撕裂屠戮的西秦兵士,率领军队浴血奋战至死,西秦赫赫有名的大将钟子殊。 而更多的,还是在战争之中,无辜惨死的黎民百姓。 挑起这些血腥征战的,只是某些高高在上人的一念之私。 他们原本已经拥有了无上的尊贵和荣耀,却还是不知餍足欲壑难填。 在他们眼中,那些无辜者的尸体和鲜血,只是满足他们欲望的一场饕鬄盛宴。 在西秦如今的国力极为衰微的时候,为了以后不再被无情的战火焚炙荼毒,各处军队的布防训练尤为紧要。 因为我和贺兰到燕池是例行巡防检阅的,所以燕池守将,骠骑大将军石少雄并没有率领人马在城门恭候。 而是在集结完毕的练兵校场上,全副武装的等候着我们的到来。 石少雄原本从我手中接收过一批经过特殊训练的精壮之士,这些精壮之士原本都阳陈郡人。 不但和石少雄有着同乡之谊,有些还是石少雄的父亲石逋修的旧部。 在后来援救郢都时,这批人几乎伤亡殆尽。 为此,石少雄还在战场之上,当众嚎啕痛哭了好大一场。 在郢都最后的战斗之中,石少雄带着剩余残部加入苏力青的赛部。 因为石少雄在战场上疯虎一般的勇猛,不惧生死的冲杀,郢都之战之后。 石少雄无形之中,竟成了比苏力青还要有威望的赛部实际首领。 在苏力青的极力请求下,被简渊暂时任命为赛部正统领。 简渊封王之后,手下大将便被朝廷统一分派,驻防西秦各个主要城池。 苏力青被派分驻郢都之后,虽然带走了绝大部分族人。 但还是有些柔如人,自愿留在石少雄身边。 石少雄便把之前我和苏先生训练的精壮之士和那些柔茹兵编在一起,经过一番特殊训练之后,再配给最凌厉强悍的兵器。 于是,在燕池守军之中,便有了一支先锋精锐部队。 简直和这位老兄一样剽悍强健,具有极大的杀伤力。 现在的石少雄真是志得意满了,以至于我和贺兰总是要时不时的敲打他一下,免得他有些忘形。 当我和贺兰驱马靠近燕池演武大校场时,石少雄才威风凛凛的带着护卫迎接了过来。 例行的觐见之后,石少雄便陪着我们开始检阅。 一番巡视过后,见我们脸上的神色都很满意,石少雄立刻高兴的笑了。 军队全部解散之后,他又大着嗓门,对我们咋咋呼呼起来。 先是急着问候了允王殿下,接着又告诉我们,他已经把自己的娘亲和祖母接到燕池来了。 然后,不待我和贺兰多说什么,又兴冲冲的拉着我们去看他自己捣鼓出的一些很具攻击性的武器。 看到少雄这样肯上进,成长的这样快,我和贺兰对他夸赞不已。 夸赞之后,贺兰还是对他进行了一番敲打。 燕池已经有过钟子殊这样的前车之鉴,如今在石少雄手里,再不能发生那样的事情。 第十二章 贺兰的警告 私底下一见到我和贺兰,就满脸孩子气,乱撒欢蹦哒的石少雄。 在贺兰辞色严肃敲打他的时候,却是唯唯诺诺,不停的点头称是。 我在一旁看着石少雄聆听贺兰话语时,满脸认真的样子,心里颇有些感触。 想不到当初那样一个不知世事的纨绔,突遭变故之后,却像换了一个人。 虽然外表还是那样粗放,其实内心已经变得异常敏锐聪慧了。 而他耿直火爆,一眼便可望得到心底的性子。 从某些方面来说,又是他最大的慧根和便宜。 在军营之中,大家也许更愿意追随一个总是身先士卒,能和兵士们打成一片的将领。 而现在的石少雄,虽然逐渐变得有勇有谋了。 身上却没有一些将领惯常的阴阳怪气,在人前故作高深莫测等臭毛病。 依然率真本质,全无造作。 若是石逋修还活着,一直像一棵大树,为石少雄遮风避雨。 如今的石少雄,大概还在继续着自以为是的声色犬马日子。 浑浑噩噩,不知死活。 我们就少了一个同气连枝的同袍战友,西秦也就会白白的损失了一员福将。 尽管时间紧迫,行程匆忙,我和贺兰还是专门的去拜访了石夫人和石府老祖母。 为了表达心中的千恩万谢,石夫人执意留饭。 我和贺兰只得稍微推迟一下行程,午饭之后,才离开燕池,前往郢都。 一行人疾驰在路上,我还满脸是笑,为石少雄如今的成就感到欣慰不已。 燕池离郢都,有差不多一天的行程。 虽然我们的战马俱是行程上佳的马匹,但几个时辰跑下来,还是需要打尖歇息一下的。 暮晚时分,我们正好赶到一家村店。 我们的到来,令这家破败的村店顿时忙乱起来。 待护卫牵走我们的马匹,卫队长开始布置戒严时。 有一个系着破烂围裙的粗衫老汉,伛偻着腰忙忙上前,对着我和贺兰就伏地叩头。 贺兰命他起来,老叟才爬起来,战战兢兢的恭请我和贺兰在房舍门前的木墩坐下。 农舍逼仄,路过住店的行人只能在门口的木墩上起坐歇息。 这些胡乱散放的木墩,全部安放在一棵巨大的老槐树下。 老槐树的枝桠已经光秃秃的了,却还是密密匝匝。 仿佛有许多的岁月,都重重叠叠的衍生在一起。 老叟很快就给我们送过两盏可以饮用的清水。 虽然只是清水,但每盏里面,都放着一枚干干净净的,红彤彤的大枣。 我不禁又笑了,心中很有些小感动。 贺兰却看着我发愁. 他实在是想不通,我是怎么做到如此无忧无虑,动辄就喜笑颜开的? 于是,他决定委婉的提醒我一下。 免得我都后院起火了,还在这里没心没肺的自得其乐。 饮了一口清水过后,贺兰便向我问道:“阿雪,今天早上,殿下好像没有亲自送你出来啊。” 我奇怪的看着他:“这有什么不对吗?殿下也不是次次都亲自送我出门的。” 然后,我又画蛇添足的解释道,“还都是你催的,我走的时候,他还没有吃好呢。” 贺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怪我咯。” “不过呢,我好像听见碧落郡主又在弹她的凤尾琴了吧?” “那位郡主也真是优雅,一大老早的就开始弹琴。” “我看啊,她就快要把殿下哄得回心转意了。” “哎,也亏你没心没肺还笑得出来……” “阿雪,你别忘了,这一通行程跑下来,我们最起码得十多天才能返回呢……” 贺兰话没有说完,我就“啪”的一声,把手中茶盏放在面前陈旧的木几上。 他说的很对,今天早上,我和简渊的一顿早餐,就在碧落袅袅的琴声里吃的。 我正是感觉到简渊吃的没情没绪的,所以和他告辞时,我走得特别匆忙。 我不想听他多说什么,万一他心情不好,我更没得去招惹他。 该来的躲不掉,我不如暂时一走了之,随他好了。 贺兰眼睛从茶盏上方看着我,口中却满是幸灾乐祸的语气。 “怎么?大将军这才想起慌张了?” 我不禁顿了一下,但仍旧故作镇定的笑道:“慌张什么?” 贺兰笑道:“当然是慌张我们一番巡防检阅过后,允王殿下只怕已经被那个碧落郡主用琴声给收服了。” 我鸭子死了嘴巴硬的强笑道:“绝对不会。” “不过,殿下告诉我,碧落的琴技,是他们从小一起学得。” “殿下天赋好,还经常代替师傅指导碧落。” “碧落弹琴的时候,会令他想起一些童年往事倒是肯定的。” “但是,我相信那些往事一定不怎么愉快。” 贺兰不以为然的瞪眼道:“何以见得?” “怎么不见得? “你记不记得我们初见到殿下的时候,他那一副冰坨子模样吗?” 贺兰点点头:“嗯,当初的允王殿下,确实和现在的模样截然相反,一副成天都不开心的样子。” “成天对着我们这些人不是皱眉,就是不理不睬。” “当时只觉得二皇子殿下高高在上,才会那样的。” “现在想起来,他倒还真是一副满腹苦楚无处倾诉,才会那副模样……” 于是,我便用自欺欺人的语气,故作淡定的对贺兰安慰道:“所以嘛,你就把你那颗心放在肚子里好了。” “殿下只是把碧落当妹妹,我相信他。” “无论我离开多久,都不会有什么的。” “来,我以茶代酒,敬贺兰将军。” 见我对着他举起手中茶盏,不欲继续这个话题。 贺兰只得也抬抬手中茶盏,却依旧不死心的摇头道:“咳,真没有见过你这样心大的。” “阿雪……我都替你着急。” 我笑道:“谢谢你贺兰,真的不用为我担心。” “我只是认为,是我的,谁也抢不去。” “不是我的,就是成天寸步不离的守着,最终也是无益。” “有些事情,有些东西,不是处心积虑,就能手到擒来,天长地久的。” “你也知道,我不惯那些……” “其实倒不如暂且远离,眼不见心不烦,挺好,真的!” 第十三章 输人不输阵 见我的情绪有些小激动,贺兰赶紧放下手中茶盏。 看着我的眼睛道:“阿雪,我知道,有些话,我不该说。” “可是,你戎马厮杀惯了,不是那些后宫里长大的女人对手。” “要说比功夫,也许没人能比得了你。但是玩攻心术,可能你玩不过碧落郡主的。” “殿下虽然对你情深意笃,可架不住美色动人……” 我又愧又急,赌气对贺兰怼道:“我相信殿下,我不需要和谁玩攻心术,谁爱玩谁就玩去吧。” 说罢,怒气冲冲的坐在那里,自己跟自己生气。 贺兰看着我,只得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听见我们好像起了什么争执,正在安置马匹的龙童龙严慌忙走上来询问。 贺兰对他们摆摆手,龙童龙严见我脸上似有泪痕,也便不敢多说什么,默默地退下去。 从那天晚上之后,我们一路跑下来,贺兰便再也没有和我提过这个话题了。 我们在苏力青驻守的郢都耽搁了一下,拖延了好几天的时日。 原来,同样遭到寒弋大军袭城侵犯的郢都,虽然伤亡惨重,但终究没有城破。 所以,当时逃离郢都的老百姓在战后,绝大多数都重新返回。 现在,这个全是西秦老百姓的城池,突然驻守进一帮子异族人。 因为语言不通和生活习惯问题,便出现了各种连我们都意料不及的矛盾。 尤其是当初与郑之瑶一起花天酒地,作乐享受惯了的那些文职官员们,对苏力青的抵触更大。 这些官员又或多或少的,和青妃太子母子都有些关系。 于是,他们明里排挤苏力青,暗中煽动一些愚昧的老百姓存心闹事。 苏力青年纪又轻,身份又尴尬,忍气吞声也不是,强硬对恃也不行。 真是夹紧了尾巴也做不好人,竟被闹得里外受气,满腹憋屈。 但为了追随他的赛部兄弟们能有一个安身之地,小小年纪的苏力青硬是咬牙扛着。 当我和贺兰查清,苏力青一直治军谨慎,纪律严明。 哪怕和当地老百姓发生冲突时,也能约束赛部兵士,克制忍让。 身为掌控一城军民性命的驻军将领,却从不盛气凌人。 更无蛮横暴虐行为,可堪表率。 于是,便由贺兰出面,严厉的惩治了几个骄横放肆的郢都文职官员。 最后,在苏力青出面求告下,才对他们暂且从轻处罚,以儆效尤。 又张贴了安民告示,规定了老百姓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和驻军对恃。 什么情况下,驻军可以自行对其进行惩罚。 叫他们知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 并不是只因为郢都的驻军是异族降部,西秦人就可以对其肆无忌惮的。 风尘仆仆的半个月,我们终于跑遍西秦海内数个主要驻军城池。 返回白龙川允王驻地,我并没有看见惯常的,简渊等在川外的焦急不安等候。 若是搁在往常,简渊这样偶尔的一次没有守候,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我只会觉得他忽然有什么比较紧急的事情,耽搁了。 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 特别眼巴巴的我只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咚”的一下,就沉下去了。 所有的人都很沉默,包括贺兰。 大家似乎都有些心照不宣,但却没人愿意去道破。 我们一行人匆匆进入白龙川城池,贺兰先和我道了别。 他需要回到自己住处,洗漱整理一下。 再来面见允王殿下,禀报巡防检阅各处的结果。 我则带着自己的人,自行返回住处。 到了驸马行辕门外,我便把战马交给龙严,卸了铠甲,匆匆回房。 现在,我真是急着想看看,简渊到底在干什么? 我内心的希望,简渊最好并不在行辕里。 这样,我就能为他不去川外守候我寻找到一个最好的理由。 当我快走到简渊书房的时候,里面断断续续的琴声让我不由自主的向里面看去。 不看还可,一看之下,我就觉得浑身的血液“轰”的一声,都涌上脑门。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明白自己都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 简渊俊美无俦的脸上,唇边,含着一抹柔情的笑。 正把碧落揽正怀中,手把手的在教她弹琴。 而碧落的唇角,正带着她招牌式的妩媚而又爱娇的笑容,低眉垂眸。 一双纤纤玉手随着简渊修长干净的指尖,款款拨弄着面前的琴弦。 书房里面,无论教的还是学的,似乎都很忘情。 他们低低的细语着,根本就没有人抬头看我从门口一闪而过。 简渊宽大的书房前,里里外外侍立服侍碧落的几十名宫女。 我从她们眼前走过,她们几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人人低眉垂首,示威似的对我表示了极大的漠视。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跨进自己的房间的?只觉得脚有千斤重,头脑嗡嗡的响。 想起之前简渊对碧落的声严厉色,和现在的含笑低语,温情款款。 想起贺兰对我说的那番话……我忽然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我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的告诉自己,那没有什么。 不就是给碧落讲一次琴谱吗?他们原本就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妹,说亲密无间惯了的。 我犯得着大惊小怪,如此拈酸吃醋吗? 而我自己,不是再三再四的要简渊对碧落耐心一点吗? 虽然我不知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里什么? 但是,我不会差劲倒这么没有承受能力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浮现出若无其事微笑的样子。 我不想哭,也不能哭。 此时此刻,我只想输人不输阵,不要表现的太难看。 茫然里半晌,我才发现。 我的房间里即没有书,也没有琴,只有挂在墙壁上的那把雌剑。 现在,雌剑上那双原本极其灵动的凤眼,好像也变得呆呆的里。 它默默地和我对视着,仿佛比我更忧愁。 我无力的坐在那里,忽然觉得一切都很飘忽。 我静静地的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如水琴声里,夹杂着碧落隐约的娇笑。 想来,简渊的童年里一定也充满着这个妩媚女孩甜蜜的笑声吧? 第十四章 白费心机 而这种纯净的盈盈笑语,想必上简渊沉默里愁闷的日子里,最亮丽的一抹阳光吧? 如此一想,我终于让自己的情绪渐渐的平静下来。 我想我的敏感和紧张,也许正是贺兰好心的“提醒”造成的。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妹,砸断骨头连着筋。 在那些曾经的岁月里,他们两小无猜,亲密无间。 彼此之间,感情和生命已经血脉相连。 简渊可以严厉的拒绝碧落做他的妻子,却不能拒绝碧落是他的妹妹。 我深深地了解简渊,并愿意相信他的挚情。 却因为贺兰一番犹在耳边的话,一瞬间就毫不犹豫的怀疑了他。 我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看着远处白龙川一望无际的秋色。 在碧落啾啾叮叮的琴声里,开始怀念燕阴口,想念那些只有杀伐没有情愁的日子。 半响之后,我叹了一口气。 起身更换了一套便服,从另外一个角门走出驸马行辕。 离开白龙川已经有半个月了,我得先去各个城门转转。 我正在和负责瞭望警戒的哨位长了解最近的驱虎国边界动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有些急促的呼唤。 “阿雪……” 不待我蓦然回首,哨位长等人已经齐齐跪拜在地:“属下叩见允王殿下!” 转过脸,我看见脸色有些不好的简渊,正带着贺兰丁翼等人大步朝我走过来。 我赶紧对着他躬身垂首:“见过殿下……” 简渊已经疾步向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语气含怒:“回到行辕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但还是竭力保持淡定。 语气平静的说道:“请殿下恕罪,阿雪回到行辕时,看殿下正忙着,所以……” 简渊微敛双目,口气很是危险的对身旁的丁翼说道:“龙将军他们返回的消息,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丁翼吓得“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垂首触地,口中急急分辨道:“属下昨天一大早接到大将军行程驿报,就递进王爷行辕了。” “是……郡主千岁拦住属下,说转交予殿下……” 我赶紧对简渊说道:“殿下不必责怪丁将军了,都是阿雪的错。” “以后我无论从何处返回,都第一时间面见殿下便是了。” 贺兰见状,也赶紧为丁翼求情道:“也是我的疏忽,今天早上应该再加急禀报一次才是。” 简渊没有放开我被他紧抓的手腕,只是语气沉沉的对丁翼说道:“起来吧。” “给本王听好了,以后,任何消息都不可再假他人之手转交了。” 丁翼已经额头出汗,慌忙叩头称谢,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 脸上,却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有口难辩的愤懑之色。 我不禁对贺兰看了一眼,没想到,他竟对我做了一个“看吧,被算计了吧。”欠揍表情。 原来,贺兰更衣之后,去行辕求见简渊,简渊才知道我们已经回来了。 他离开摆脱碧落的纠缠,见过贺兰之后,便知道我已经回过自己房间了。 可是,我的房间里,却并没有我。 询问那些小宫女,这些侍女们商量好似的,一起摇头。 简渊心里又气又急,情知道这些都是碧落在作怪。 可无凭无据的,又不能对满脸无辜的碧落发作。 只得沉着脸,不顾碧落的拉扯,和贺兰一起,四处寻找我。 现在,看见简渊这副模样,我的心中顿时便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稳不住阵脚,胡乱焦躁。 否则,说不定还真就落进了碧落精心布置的陷阱。 看来,有的时候,云淡风轻反倒更能进退自如。 我被简渊拖着手,在碧落气急败坏的注视下,一直被他拖进他的房间。 “阿雪……” 简渊的目光已经变得温柔,他轻轻叫了我一声,一番急于变白的模样。 我赶紧伸出双手拉住他,对他笑道:“想不到殿下真的能给碧落当老师?我可从来都没有听你弹过琴呢。” 瞬间,简渊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说不出是尴尬还是愧疚。 对我摇头道:“我是很久都没有摸过琴了,哎,这个丫头缠死人啊。” “阿雪,你……没有生气吧?” 我立刻做出一副惊奇的表情:“怎么会?殿下想到哪里去了?” “我都告诉过殿下的,要对碧落耐心一点。” “现在看到你们兄妹终于和解了,我觉得很好啊。” 当我很顺溜的对简渊说完这一番虚伪的话,自己都对自己惊叹不已。 谁说我不会玩儿宫心计?是女人天生都会玩儿宫心计。 我们都没有去戳破,碧落存心对简渊隐瞒我今天要返回白龙川的消息这件事情。 并且,还别有用心的掐准在我回来的时候去纠缠他。 故意叫我撞见他们的亲密情形,故意要激怒我。 谁知道我偏偏视而不见,好像完全没有把见到的那一幕放在心上。 竟一如既往的叫碧落又吃了一个憋,白白费尽心机筹谋了一场。 我的淡定和信任语气令简渊很开心,他把我拉到他怀里,吻了我的脸颊一下。 轻轻地说道:“我方才,真的没有看见你从书房门前走过……” “我很担心呢……阿雪,对不起,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我便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 满心甜蜜的撒娇道:“嗳,我还以为殿下没有看见我呢。” “方才是我怕一出声会扰了你们,惹碧落不高兴。” “所以,我就悄悄地溜过来了嘛。” 简渊不以为然的低声对我说道:“她会知道不高兴吗?”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她也像舅父一样,心机深重。” “从小到大,我都以为她和别人并不一样的。” “现在看来,皇宫果然是个罪孽深重的地方。” “再纯洁的人,一旦身处其中,都难以独善其身了。” 我惊讶抬起眼来,不能相信,简渊会当着我的面如此评价碧落。 特别是他此刻说话的语气,完全是对最亲爱,最没有丝毫猜疑的人才能有的口吻。 心里,一阵无法言说的感动。 虽然,我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第十五章 没有输赢的战争 心思深沉的人最不喜欢和他一样的人,而简渊恰恰就是一个心思比较深沉的人。 这让我忽然感到有些后怕,他会不会忽然发现,其实,我也在和他玩弄心机呢? 尽管我是被动的,可仍旧否定不了我已经在和他玩弄心机的事实。 而我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对不起他对我的一腔赤诚之心。 惭愧之余,我轻轻的对他说道:“殿下,不要这样好不好?” 碧落安静的时候很可爱啊,她就是……强势了一些吧。” “这可能和你们身份尊贵有关吧,千金大小姐还有脾气呢?何况她又是诰封的郡主。” 简渊叹了一口气,把我抱得更紧。 我听不见他心里,此刻正在惶惑的说着:“阿雪,我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困扰过。” “碧落留在军营里,纠缠不休,且不伦不类。” “碧落要是回宫,父皇母后马上就会诏书逼婚。” “阿雪,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只从碧落故意隐瞒我返回日程消息,上演了一出简渊给她讲解琴谱之后。 我们之间,仿佛打了一场没有胜负输赢的战争。 简渊没有初语责怪她,也没有再提让她赶紧回宫的话。 碧落也变得乖巧异常起来,不仅对简渊像对自己哥哥一样端庄大方。 不再撒痴撒娇,胡乱纠缠,连对我,也开始笑颜相对。 尽管我们三人同居一处,一时之间,竟能保持着一份彼此都心照不宣平静。 渐渐的,碧落突然打听到了我身份的秘密。 这让她在极为吃惊之余,顿时意识到她先头的愚蠢。 于是,她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战略战术。 碧落看见简渊带着随从护卫,外出去了。 她便扶着那个总和她形影不离的小侍女湘儿,袅袅娜娜的来到我的房间门前。 侍立在我门前的护卫们立刻纷纷给她行礼参见。 我有些吃惊,急忙迎了出来。 不等我开口,碧落就对我展开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 娇声轻柔的唤道:“姐姐……” 我承认,我有一瞬间的窒息。 一时之间竟有些张嘴结舌,不知该如何去应对她这声娇滴滴的呼唤? 就在我惊得忘记给她行礼的参拜的时候,碧落已经缓缓的走了进来。 她依然满面笑容,若无其事的娇声说道:“墨轩哥哥骗的我好苦,碧落今天特地给姐姐赔罪来的。” “请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对姐姐的屡次冒犯。” 仿佛突然被呛了一口水,碧落慢条斯理的说完这些话,我才缓过劲来。 急忙对她说道:“郡主这样说阿雪实在不敢担当,阿雪参加郡主千岁,郡主快请里面坐。” 碧落仍旧对我妩媚的笑道:“姐姐快免礼平身……多谢姐姐。” 然后就扶着自己的小侍女,老实不客气的来到我房间里。 施施然坐下,一副驾轻就熟端庄矜贵的样子。 我赶紧令人给她沏茶,然后陪着她,和她相对而坐。 我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的,仔细的打量了碧落一会儿。 她的年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 一张甜美娇俏的脸蛋,洁白而又粉嫩,仿佛从来都没有见过天日似的。 此刻的碧落,梳着简单的宫样女儿鬓。 因为没有挽发,所以头上的珠饰很少。 所以,她纤细的腰身后面,全是自己如瀑的长发。 碧落似乎很喜欢红色的衣服,浅淡不一的红色都见她穿过。 这和我这种总是男儿朴素装扮的女子比起来,实在是一种真正的千娇百媚。 而这种颜色穿在她身上,偏偏一点也不艳俗,也不夸张。 反而更衬的她肤如雪,发如墨。 妩媚娇俏,高贵骄傲,美不可言。 好像那些亮丽抢眼的红色衣衫,就是专门为她这样一个美丽女子织造染就的。 碧落知道我在看她,她的目光和神色便显得更加光艳照人起来。 好像直要逼得她面前的人露出深藏于内心的胆怯惶惑,卑微低贱,身不由己的向她俯首称臣。 我仍旧淡定的看着她,看她优雅的接过经了侍女的手才奉给她的茶盏。 碧落先对我表示谢意的莞尔一笑,才用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掀开茶盏盖。 另一只手平端着茶盏,然后用捏着茶盏盖的那只手的衣袖遮住口唇,浅浅的抿了一口。 我微笑着陪她端起茶盏,但我却是男子的饮茶方式。 我向来如此,落落大方惯了的。 我不会也不屑于像碧落那样,为了所谓的端庄贤淑,不嫌繁琐的去喝一口茶。 我的自持令碧落精美的脸上,有瞬间的不虞。 我心中不禁暗笑,知道这第一回合,碧落落败了。 我并没有想她所想象的那样,被她尊贵娴雅的举止给吓得慌乱无措,并且因此而不慎露出自惭形秽来。 而是用一贯的以不变应万变,让她的表演终究变成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始终对碧落突然进门拜访,并且开口叫我姐姐不置可否。 我更不会去问她为什么?此来何意? 我相信,她想要干什么,自然不会要我问的。 我只要静静的看着她的表演,顺便猜猜就可以了。 碧落把茶盏放在侍女手里,开始她真正的的攻略。 “姐姐,你这房间好冷清啊,墨轩哥哥可是最讲究女孩子房间的布置了。” “我小的时候,房间里每一道珠帘,每一副窗纱,都是墨轩哥哥给我挑的。” “连我房屋架子上的那些小玩意儿,地上的屏风摆设儿,都是墨轩哥哥给我整理的呢。” 我看着她,微笑道:“郡主,殿下说了,你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哥哥哄自己的妹妹开心,那是理所当然的。” “我虽然也是女子,但不要他哄的哦。” “再说,这里也比不得皇宫啊。” 我软中带硬的话,顿时便把碧落的显摆不动声色的给反击了回去。 碧落只得继续强笑:“姐姐说的也对,墨轩哥哥就是疼我了。” 接着,她很快便转换了话题。 “姐姐,你这么漂亮,干嘛老是和墨轩哥哥他们一样穿铠甲呢?” “墨轩哥哥最喜欢女孩穿红色的衣服,他说女孩子只有穿红色的衣服才是最漂亮的。” 第十六章 铁齿铜牙 我更加笃定的笑道:“郡主,那是你墨轩哥哥从前生活的太憋闷了。” “所以,他才喜欢看见热闹喜庆的颜色。” “现在,他早就见惯了战场之上,种种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场面。” “并且历经无数次生死,变得心胸豁达了。” “所以呀,现在只要是他喜欢的女子,无论穿什么,他看着都会觉得好看。” 碧落没想到我竟如此铁齿铜牙,百敲不烂。 一丝恨懑的神色在她美丽的小脸上,清楚无误的霎了一霎,真是看得我老大不忍。 心说你何苦在我这里浪费表情瞎显摆呢?我现在可是老虎拉碾子,不会吃你那一套的。 只要简渊和我情同一心,随便你这个小丫头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的。 我只要叫这个嚣张的郡主明白,我们之所以礼遇她,尊崇她。 只是把她当着允王爷殿下的妹妹,西秦皇族的郡主。 请她自己也要认清事实,善自尊重,不要再耍弄心机,对简渊纠缠不休。 碧落努力的稳住自己的阵脚,脸上很快便恢复先头的甜美爱娇。 故作恍然大悟的说道:“是吗?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我觉得墨轩哥哥好像变了。” 我淡淡的说道:“郡主说得对,人都是会变得。” “你的墨轩哥哥经历了那么多得大灾大难,大风大雨,早就不是你从前的墨轩哥哥了。” “不过郡主放心,你在他心里,永远都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我神情的淡定从容,说话的反客为主,让碧落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 她的脸上,终于开始挂不住了。 好看的小腮帮子里,一口洁白细糯的贝齿,甚至有暗暗咬动的痕迹。 她有一种强烈的自取其辱,弄巧成拙的感觉。 这次她自编自导的不请自来,竟不是她向我证明了什么。 而是我,更不落痕迹,更有力的向她证明了什么。 但是碧落就是碧落,铩羽而归她绝对是不甘心的。 她很快掩饰了自己的情绪,云过无痕的转过了话题,。 柔柔的对我说道:“姐姐,我们不说墨轩哥哥了。” “那天有空,姐姐带碧落去军营里看看好不好啊?” 我笑道:“我知道你墨轩哥哥很多传奇的事情,件件都惊心动魄。” “只要郡主喜欢听,我可以对你说个三天三夜。” “但是去军营……郡主金枝玉叶,军营里都是男人,你墨轩哥哥不会同意的。” 她立刻鼓起小嘴:“我现在不要听墨轩哥哥的故事,我有的是时间找你说……我现在就是要去军营看看。” “姐姐不也是女子吗?你为什么可以去,我就不可以去?”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去闹墨轩哥哥去,我就不信他不答应!”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站起来,拉扯我的衣袖撒娇的可爱样子。 我看她一副淘气的小女孩模样,方才又故意的给了她那些憋吃,实在不忍心再和她计较了。 便随口答应道:“只要你墨轩哥哥答应你了,我就带你去玩玩好啦。” 我简直不敢相信,碧落那张光洁如美玉般精致的小脸上,顿时便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极其可爱的歪着着头,对我说道:“姐姐可要说话算话,到时候不许反悔哦。” 碧落走后,我才发觉,方才的自己,好像是经历过一场艰苦卓绝的打斗。 浑身上下,竟有种精疲力尽的虚脱感。 我呆呆的跌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办法缓过劲来。 大脑里仍旧纠结成一团,碧落的蛮横骄狂,碧落的暗藏心机,碧落的天真无邪…… 我不知道如何去看个明白,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向简渊描述。 我知道,无论我如何的暗示明喻,碧落都不会轻易放弃她的墨轩哥哥的。 她一定会费尽心思,动用一切力量来打败我。 我终于明白,我情愿和最凶恶的敌人较量。 也不愿和这个笑靥如花,变幻莫测的郡主纠缠。 可恨的是,这世间太多的事情,却都由不得我自己去选择。 今年的秋天和往年的秋天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没完没了的秋雨绵绵。 白龙川上,还残留着不久前残酷的兵火痕迹。 被西秦强势收复之后,那些绵延荒芜的肥田沃土,残败的村落才逐渐有了些生气。 但如今被这寒冷连绵的秋雨一浇,似乎更添破败颓唐,充满了离愁别绪。 庞大的白龙川军营辕门在淅淅沥沥的秋雨里,像一个心思沉重的人,颦眉愁立。 因为连日的雨水不停,无法操练。 军营里,除了例行守卫的兵士,外出换防的队伍,其余的将士都窝在各自营地里休息。 贺兰打发了人,瞒过简渊,鬼鬼祟祟的来请我。 来的人只说贺兰将军请龙将军去一趟,不必惊动殿下,然后就匆匆告退。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 今天并不是例行巡营的日子,秋雨又一直下个不停。 即便是例行巡营的日子,除非我去找贺兰。 若果是贺兰过来找我,也是必定要先通过丁翼。 待丁翼报进来,我再请示简渊起身外出与他汇合的。 就是我们一起外出巡防检阅,他也都是公私分明,该咋地就咋地,从无遮遮盖盖之事。 今天,不知他在弄什么鬼? 只从我们驻进白龙川,我的房间就和简渊在一起了。 所以,所有护卫服侍我们的,都是简渊的亲兵。 龙童龙严已经不用操劳我日常起居,只负责我出战时的马匹铠甲武器等看管事务。 而且,报进这个消息的,还不是丁翼。 此刻,简渊正在他的房间里看书。 只从碧落霸占了他的书房,他只得让人把他要看的书籍典册都搬到他的卧室里。 从前碧落没有来的时候,我们俩没事的时候,都是赖在一起的。 现在,被碧落往中间的书房一住,等于是虎视眈眈的监视着我们。 结果,我们俩没事的时候,就赶紧滚回各自的房间,各干各的。 我这个人,只从渡劫到了西秦,除了打打杀杀,实在是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不会女红,不会弹琴,甚至,连书都不喜欢看了。 第十七章 凌厉的杀着 当初在大汉王爷府的时候,小狸成天去王府藏书阁为我偷书。 因为那个时候,我除了生吞活剥的看那些典籍书册,实在是找不到能打发时间的事情做。 现在,我才发现,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看书。 若是喜欢看,简渊的书房里有的是各种各样的书籍典册。 那些书籍一定都是非常有趣的,简渊常常会津津有味的看个通宵达旦。 可是我,真是拿起一本书册就会打瞌睡。 此刻想起来,在没有仗可打的平静日子里,我还是应该看看书。 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独自傻愣愣的在房间里坐着,听窗外的秋雨秋风愁煞人了。 我如今的的性格,已经是喜动不喜静的里。 以前在涵谷关就是没事闷得慌,总想着折腾点什么热闹的事情来,才剪了贺兰那本收罗来的珍贵古书。 和小武龙头龙眼几个人正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还被恰巧前来巡防的简渊撞见。 一怒之下,把我带到凌风关,不明不白的关了一夜禁闭。 现在小武叛国去了柔茹王庭,下落不明。 龙头龙眼早就不敢和我嬉戏了,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王妃娘娘了。 不说男女授受不亲,就是各自的等级,也不能像从前了。 碧落没来的时候,我整日沉醉在简渊的柔情蜜意里。 对这些悄悄的变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现在,突然不能随心所欲了,才知道独处的寂寞竟是如此的多。 别是像这样秋雨寂寥的天气,贺兰神秘的邀请立刻便让我蠢蠢欲动了。 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刚要跨出门。 便看见角门那儿,几名亲卫正笔直的站在那里。 若不是心怀了鬼胎,我大可以大摇大摆的从角门走出去。 可人就怕做贼心虚,特别是我一眼瞥见,那几名亲卫里面,还有一个叫高平远的。 简渊对此人的信任仅次于丁翼,高平远也是最早追随简渊的皇子亲卫大将。 我不知道,方才进来传递消息的护卫有没有被高平远瞧见? 但我知道,若是我现在从角门出去,高平远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这大天白日的,正门不走,从角门溜……实在不是我这个大将军一向的冠冕堂皇行为啊。 没准我前脚刚走,后面就被机敏的高平远报告给简渊了。 现在,我才意识到,自己住的这个房间位置真是太不讨好了。 瞧瞧吧,中间是碧落,前面是简渊。 真是偷偷的想溜出去,干个什么秘密的事情都不能够。 特别是最近碧落对我特别的亲热,姐姐长姐姐短叫个不住。 每每都听得简渊眼睛直闭,打牙缝里滋冷气。 而她带来的那些训练有素的宫女们,最为奇葩。 竟齐刷刷一改几天前对我的漠视鄙夷,不但不敢在我背前背后故意嚼舌头了。 一个个的,恨不得看见我的衣角就给我行礼。 不想惊动简渊,就必须不能惊动碧落。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希望碧落今天能漠视我。 虽说我可以飞檐走壁,但是我总不能大白天的,为了出去,突然匪夷所思的从自己房脊上翻过去吧? 于是,我咬咬牙,蹑住身形,想从碧落的门口极快的“飘”过去。 只要我脚步足够轻,身形足够快。 我相信,那些小宫女们也就是眼睛一花的瞬间,我便出去了。 等她们有所觉察时,顶多以为自己头垂首的太久了,有些犯晕了。 可俗话说 好,怕鬼就有鬼。 当我刚小心翼翼的跨出自己房门,正准备换步移形,从那些垂首而立的侍女面前晃过去时。 突然便听见碧落欢快的声音叫嚷起来:“姐姐……” 我顿时头皮发麻,慌忙硬生生止住正要腾起的脚步。 没想到,这会和我打招呼的,根本就不是那些毕恭毕敬的宫女,而是碧落自己。 原来,碧落也被这无休无止的秋雨下的很烦躁。 她心里很想念皇宫,又很想去找简渊。 可想到简渊的冷淡,又有些忌惮我也在房间里,最终咬牙强忍着没去。 此刻,她正像一个普通的民间小女孩一样,咬着手指倚在门边发呆呢。 我的突然现身,立刻让她眼睛一亮。 竟像捡着了宝贝似的,一边欢快的叫嚷着,一边就碎步冲我跑过来。 脸上,全是不计前嫌的欢快。 跑上前继续娇声对我叫道:“姐姐,你要去找墨轩哥哥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迎着碧落有些夸张的热切。 我只得急忙对她龇牙道:“呃……不是的,郡主,我出去有些事情。” “郡主,你干嘛站在门口呢?秋风很凉的,小心会着谅。” 碧落已经上前一步,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就像她往常拉着简渊一样。 口中对我撒娇的说道:“姐姐,原来你是要出去的吗?” “哎呀,你看这雨,淅淅沥沥,下得我好烦哦。” “姐姐可以出去,我却哪里也不能去。” “墨轩哥哥又不理我……姐姐,你陪我说一会话好不好嘛?” “嗨,你给我说说墨轩哥哥的故事……我这会想听了,真的,真的。” 我被碧落拉扯着絮叨个不停,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可笑。 这个郡主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无赖的紧。 一会儿,我是她要针锋相对的情敌。 这会寂寞了,又若无其事的要拉着我叙家常?要我给她讲故事? 特别她此刻的脸上,全是一派热忱坦荡。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看着我的眼神,简直清澈明净的像白龙川前积水的秋潭。 一瞬间,我差点就要把她当做一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了。 但我知道,这并不是真实的碧落。 真实的碧落,是极其刁钻狠辣,出手无情的。 而她最凌厉的杀着,就是藏在这种无害而又极其美丽可爱的外表下面的。 只是,碧落毕竟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就是心机深重,也是那种没有沉重戾气杀机的心机。 就像许许多多未经真正的世事,身份尊贵显赫的女孩儿一般。 就是玩儿心机时,多少还带着一种让人不太反感的可爱。 当然了,最主要是人的食色本性。 第十八章 步步为营 一个太过俊美的男子,或者太过美丽的女子。 不管他们的内心是多么的阴毒,不可理喻。 对他们施以暗算的人,总还是不由自主的会被他们的表面所暂时迷惑。 只觉得,一个精致美丽的人儿,是不会真正的坏到哪里去的。 他们总是更容易得到原谅和宽容,更容易被人以温柔相待。 就像现在,面对娇俏软糯的碧落,我更相信,是这场绵绵无尽的秋雨引发了她的寂寞和脆弱。 所以,转过骄横泼辣,心机深重的一面,就是她孩童般天性的裸露。 我觉得,其实她也在惶惑,也在孤独无助,她也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候。 她在这里,确实没有一个可以和她说话解闷的人。 简渊表面上对她很客气,对她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 可实际上,是极冷淡,极疏离的。 除非她再三再四的跑去纠缠他,一般情况下,简渊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她。 所以,碧落渐渐地意识到,她的墨轩哥哥真的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他现在真的成了高高在上的允王爷,成了一个她看不透,也完全无法掌控的人。 而我,虽然是她的对手,但对她还算是和颜悦色,礼敬有加。 所以她不得不放下身段,先和我结交。 熟读经书史册的碧落在攻不下她墨轩哥哥的情况下,决定开始对我示好。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她觉得,我这样一个只会行军打仗,像男子似的女子,身上一定能寻找到她想得到的突破口。 可是,急着出去的我,并不想继续和她纠缠。 如果我们一直站在这里嚷嚷,没准马上就会惊动简渊。 那样的话,恐怕我连出都出不去了。 贺兰还等着见我,我不能失约。 我也不知道贺兰找我干什么,可至少我得在简渊询问之前,先去见见他再说吧? 于是,我便有些为难的看着碧落。 对她说道:“郡主,改天吧,我现在真的有事,请恕阿雪不能奉陪。” 碧落失望的鼓了鼓嘴,神情极为不满。 但她却没有让开放我走的意思,忽然,她看着我,古灵精怪的笑了。 用一根手指点着我说道:“姐姐,今天下雨,你不用去巡营的……” “你又不去找墨轩哥哥,那你……一定是去和别人聊天玩耍的!” “哈,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碧落一边说着,一边就跳了起来。 我头都大了,连忙说道:“没有的事,郡主,你就安安稳稳的在屋里弹一会琴吧。” “我很快就回来的,我答应你,回来就给你讲你墨轩哥哥的故事。” “你要是觉得实在是无趣,你先去找你墨轩哥哥也行啊。” 碧落冲我撇撇嘴:“才不,墨轩哥哥是个大坏蛋。” “他看书的时候,我扯他胳膊,揪断他头发,他都不会理我的。” “姐姐,我要你告诉我,你现在出去干什么?” 我顿时语塞,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出去干什么? 碧落顿时抚掌笑道:“被我猜中了吧?好姐姐,带着我嘛,我保证很乖的。” 我觉得这个世上,不可理喻的人真的很多。 就像现在的碧落,几天前还那样气势汹汹,颐指气使。 可眼前却分明就是个胸无城府,笑语澹澹的天真无赖少女。 神态举止之中,哪里有半分心机谋算步步为营的痕迹? 现在……我总算明白简渊说的了。 “那个丫头,真是缠死人啊。” 见我无话可说,碧落根本就不管我答应不答应。 她也不装模作样的扶着那个小侍女了,欢蹦乱跳的跑到我身边拖住我就往外面走。 我赶紧扶着她,生怕她长裙摇曳的,不小心绊跌倒了。 碧落笑道:“姐姐,我没有那么娇贵的,你不用扶着我,咱们走吧?” 一边说,一边很淘气的用手揪起自己长大的裙摆,露出一双修鞋精致的玲珑双足。 我真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碧落,都不知道我要去哪里?还催的这样紧,大概实在闷得忍无可忍了。 她现在一点也不矫揉造作的行为,也证明了,表面看似娇柔的碧落,其实是有着一颗强悍内心的。 这可能就是她这样一个弱柳扶风般的金枝玉叶,在被简渊严词拒绝之后,还能做到百折不挠的原因吧。 有了碧落心照不宣的配合,我们很轻而易举的就从简渊的房门口溜过去了。 见我带着碧落郡主,又示意他们不要作声,那些当值的王爷护卫们只得装聋作哑。 秋雨缠绵们,百无聊赖。 郡主和大将军要一起出去走走,虽然很罕见,但想来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就连远远站在角门那儿的高平远,好像都没有抬一下眼皮子,感到什么不妥。 贺兰看着我竟然带着碧落郡主,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他参拜过碧落之后,急忙要把一些闲杂人等轰出去。 尊贵的郡主千岁降临,是不宜被那些粗人围观的。 碧落却满脸顽皮的制止了贺兰,然后就众目睽睽之下。 充满了好奇的这里摸摸,哪里看看。 我好笑的看见,贺兰汗都下来了。 我则笃定定的坐在贺兰军营的大厅里,慢条斯理饮着侍卫奉上的热茶。 向贺兰问道:“说吧,巴巴的请我来,有什么不得了的事?” 贺兰这才醒过神来,有些尴尬的说道:“嗳,哪有什么不得了的事?” “是我爹……让我们家路过的商队给我捎来一篓极肥美的鲈鱼和几篓现摘的果子。” “我已经叫人给允王殿下送了些去,又想着难得天雨无事,又这样阴冷难耐。” “不若干脆叫你出来散散,我们私底下先打打牙祭,说说话。” 然后低声抱怨道,“你看你,把郡主给带来了,这鱼我们还要不要吃了?” 我顿时笑道:“吃,当然要吃了。” “为什么不吃?不吃不是便宜你了吗?” 心里,却十分感动。 对于现在说话行事越来越谨慎的贺兰来说,若不是实在体谅我的愁闷,是不会对我发出这样的私底下邀约的。 贺兰恨道:“没良心的,我可是把上好的都先挑了出来,给殿下送去了。” 第十九章 碧落醉酒 “殿下那里,能少了你一份吗?” 见我冲他翻白眼,不置可否。 又着急道:“郡主可是金枝玉叶,马上他们一干武将粗人都来了,该如何是好?” “殿下要是知道她这样抛头露面,会不会怪罪我们?” 我故意奇道:“贺兰,你不要忘了,我也是女子,不也是天天和你们混在一起吗?” “你这样悄悄的招呼了我来,怎么就没有怕殿下会怪罪?” “郡主自己都不怕,你紧张什么?” 贺兰闻言,便故意皱着眉头,煞有介事的往我脸上仔细看了看。 然后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也只有殿下昏头昏脑的把你当女子,我怎么看,你都是一员堂堂虎将。” 我“嗤”的一声喷出一口茶去。 对贺兰笑道:“你少来,赶紧的,去让人烧你的鲜鱼,洗剥了果子端上来是正事。” 贺兰笑道:“都已经收拾好了,待会人到齐了就端上来。” 碧落拎着裙子,兴致勃勃的到处乱逛了一通,又转回大厅里。 贺兰急忙亲自给她捧了一盏茶,请她落座。 我对碧落说道:“贺兰将军怕慢待了郡主,这茶盏也是从来没有给人用过,崭新的,郡主只管放心饮用。” 碧落妩媚的对我和贺兰笑笑,娇声说道:“多谢姐姐,多谢贺兰将军,贺兰将军有心了。” “贺兰将军,你请姐姐来是不是要和姐姐聊天儿?碧落能不能听啊?” 贺兰脸都红了,慌忙答道:“郡主真会说笑话,我……找龙将军,是有点小事……” 我笑道:“郡主,贺兰将军趁天雨无事,请我们大伙儿吃鲈鱼饮酒驱秋寒,你要不要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吃?” 碧落瞪着漆黑乌溜的大眼睛,好奇的说道:“鲈鱼呀?那可江南的美味啊,我最喜欢吃的了。” “贺兰将军,你愿不愿意请我也尝一尝?” 贺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郡主见笑了,宫里什么样的美味没有呢?末将只怕唐突了郡主。” “郡主眼中,鲈鱼算什么?不过我们这些军中粗人稀罕罢了。” 碧落娇俏的笑道:“唐突什么呀?姐姐喜欢的,我也一定喜欢的。” “皇宫中美味佳肴虽然应有尽有,但宫里的东西有宫里的做法。” “那些御厨们,为了显示他们的手段,总是花样百出,不厌其烦。” “结果,一样东西端上桌,竟不是它原来的样子了。” “我皇姑妈就说过,民间的食物有民间的风味。” “至少荇菜还是荇菜,蔓青还是蔓青。” “不会枝叶上尽是雁狍的肉味,而失去了它们自己的芬芳。” 碧落一番叽里呱啦的高见,听得我和贺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碧落这样大方随和,天真活泼,贺兰也不由得放下了满心的抵触。 对碧落拱拱手道:“想不到郡主还有这样的高见,末将实在是佩服。” 碧落笑道:“所以嘛,军营里的鲈鱼我可真是想尝尝呢。” 我们相谈正欢的时候,被贺兰邀请的将领们和六儿一起,已经纷纷进门了。 这些将领们一看我和贺兰陪着一位娇俏美丽的年轻女孩子,顿时都有些面面相觑。 生性拘谨的六儿,甚至有想转身退出去的意思。 他和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位年轻的红衣女子必定是允王爷名义上的未婚妻,碧落郡主。 贺兰赶紧站起来,一边挽留着他们,一边忙不迭的给大家做着引荐。‘ 碧落却满面笑容,落落大方的坐在那里,接受了众位将领的参拜。 这些将领们参拜了郡主千岁之后,又纷纷给我见礼。 尽管我们都是老熟人了,但碍于碧落坐在那里,众人都显得十分拘谨。 为了打破尴尬,贺兰急忙安排大家落座,然后令人上已经准备好的佳肴果品。 谁都不知道,这酒到底是怎么喝起来的? 筵宴开始,大家碍于碧落的郡主身份,她又是个娇滴滴的女孩,每个人吃得都很拘谨。 大家都很有把持的向碧落敬酒,碧落虽然表现的很豪放,其实也就是意思意思。 渐渐的,几盏酒下肚,这些武将粗犷豪放的性格便暴露无遗。 尽管六儿几次三番的提醒,郡主大将军面前,大家不要太放肆。 可渐渐地,不要说众位将领们,就连贺兰都笑嘻嘻的不予理睬。 憋闷了许久的碧落更是难得如此散淡一下,我也是郁结已久的人了。 结果,酒就这样喝起来了。 这真是一醉解千愁啊,不要说碧落醉了,我竟也不胜酒力。 贺兰早就被大伙给灌得晕头转向,当简渊得到消息赶来时,除了摇头叹气的六儿,真是一屋子的醉鬼。 简渊皱着眉头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碧落,用责难的眼光看着我。 对我沉声说道:“阿雪,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竟会醉成这样?” 我很久都没有看见简渊有这种眼光看我,瞬间,我的大脑便开始清醒起来。 碧落却睁着朦胧的醉眼,她看见简渊,竭力想从趴着的食案上抬起身子。 宽大的衣袖胡乱抬起,顿时带落一片杯盏。 一片稀里哗啦声里,碧落身上精美的裙衫顿时被弄污的一塌糊涂。 简渊急忙喝令几个宫女拖起碧落,赶紧送她回房。 碧落挣扎着就是不肯走,跌跌撞撞。 一边痴笑着,一边娇声口齿不清的说道:“墨轩……哥哥,墨轩哥哥……” “姑姑告诉我了……要我好好的看住你……” “我跟你说,你不陪我喝酒……我……我……嗷……” 碧落被几个小宫女手忙脚乱的一扯,震动腹中的酒食。 话未说完,便“嗷”的一声,竟直着嗓子吐个不住。 大伙的酒因为简渊的到来,已经有了几分清醒。 看碧落郡主抽心拉肺吐的如此难受,都吓得面面相觑。 简渊气坏了,又心疼我也醉得东倒西歪,自顾扶着我。 碧落吐完,难受的翻着白眼,一看简渊怀里搂着我,立刻不干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简渊嚷道:“墨轩哥哥,你,好偏心的……好偏心……” 然后,碧落就哭了起来。 而且一发不可收拾,越哭越伤心。 第二十章 简渊动情 从抽泣渐至嚎啕大哭,就差没有睡地打滚了。 我酒醉心里明,急忙拼命去推简渊,让他放开我,去安慰一下难过的碧落。 简渊只得放开我,不料我实在头晕的厉害,站立不住。 简渊一松手,我差点跌倒。 幸亏有两个宫女眼疾手快,一左一右上前搀住了我。 总算让简渊腾出了手,去扶碧落。 这下碧落倒是不糊涂了,看见简渊丢开我,立刻满脸泪痕的扑进他的怀里。 并且青藤缠树一般,双手一下死死箍住简渊的腰。 简渊被动的抱着碧落,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 我头痛欲裂,努力的想睁开眼睛。 一瞬间真是有些不明白,人们为什么都喜欢喝酒? 而且还得不醉不休,可这醉酒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唯一的好处,就是暂时忘记了尘世间所有的琐事。 就像当初在大汉王爷府陪着我长大的小狸姐姐,总是喜欢去王府的酒窖里偷酒喝。 也总是一沉醉就几天几夜,可能也是为了排遣内心深处的惶惑和无助吧? 听到我的呻吟,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清晰响起:“阿雪,好点了吗?” 我短暂的迷糊过后,陡然想到,这是简渊的声音。 我顿时便睁开眼睛,眼光失距的努力看了好一会。 总算想通了,我应该是睡在简渊的床上。 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只是惊讶自己为什么会睡在他的床上? 貌似,这不是现在应该发生的事情。 只从碧落来后,我们就非常的严于律己。 不要说肌肤之亲,连眉目传情都很谨慎。 不说其他,反正我这里,就是有心理障碍。 每天被一个和简渊黏黏糊糊的表妹虎视眈眈的盯着,感肆无忌惮才怪。 我倒没有觉得什么,简渊却常常独自坐在那里郁闷。 他已经习惯我们耳鬓厮磨,朝夕相对。 甚至,我每晚都要握着他的手,他才能安然入眠。 可是在碧落面前,我们毕竟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 如果公然无视碧落,行出碧落眼中的“苟且”之事,也不是我们所能做得出的举动。 可是,无论如何,简渊现在都没有办法给我一个明确的身份。 幸亏我是来自不明所以的大汉,自幼不曾受过任何的理法熏陶。 所以,对于名分什么的,我真是不在意的。 当然了,我也没有办法在意。 在历经了无数次的生死离合之后,我只认准一点。 在我们活着的时候,能彼此依偎,彼此拥有,就比什么都强。 至于名分,有时候仔细想来,于我可能只是一个奢望。 虽然,在他的军营里,我们的关系早就是个公开的秘密。 而且,什么事情时间长了就会习惯成自然。 简渊还偶尔提一下,我只要你做我的皇妃之类的话。 到我这里,我也就是听听。 我根本不去想到那么遥远,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特别是碧落来到军营之后,我更是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简渊坐在床边,看我思绪飘散的样子,便伸手替我理了理头发。 心疼的低声埋怨道:“醉成这样,以后再不许吃酒了。” 我忽然想到碧落,想到我从她的门前经过,她缠着我。 然后我们一起去贺兰那里吃鲈鱼,然后就开始吃酒,然后…… 我不由得向简渊问道:“碧落呢?我们一起去贺兰那里打牙祭,吃鲈鱼,她没有吃醉吧?” 听我竟这样关心碧落,简渊的脸上有一抹古怪的神情掠过。 便叹息道:“真是不懂你们女人的事情,一会儿弓拔弩张的,一会儿又在一起吃的烂醉。” “她比你醉得还要厉害呢,哭天抹泪,喊天叫地的……我好容易才脱身的。” 我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心里还是很难受。 简渊让人给我拿来醒酒汤,把我扶起,小心翼翼的一勺一勺喂我。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容颜愈加焕发的俊美王爷。 我突然想起当初落魄在蛮夷草原上的,那个愁眉深锁的二皇子。 那时候,我们尚不熟识。 那时候,他是身份尊贵的二皇子殿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随从副将。 我不慎中了旭兀烈的暗算,从来没有伺候过人的简渊也是这样。 端着他和炎伏罗齐心协力为我寻到的救命解药,一匙羹一匙羹的喂到我口中。 而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的我,还为他冷着一张俊脸,却强迫我吞咽下那些气味怪异恶苦的药汁,心里别扭了好久。 尽管那样,向来畏惧生人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愿意相信他,心甘情愿追随他。 哪怕他给我吃下最恶苦的药,我老大不情愿的心中,仍然有一丝小窃喜。 就像现在,我口中慢慢的吞咽着清淡的温汤。 眼睛却一霎不霎的看着他,心里就有一种小小的充满了恶意的满足。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并没有留在哭闹撒娇的碧落身边照顾。 他的心中,最惦记的还依然还是我。 最愿意温柔的呵护,仍旧是我。 仅凭这一点,就胜过那千千万万的虚名。 正是这一点点的甜,便让我心甘情愿的沉溺下去,不问明天。 缠绵了半月之久的秋雨终于云散雾开,天气开始放晴。 深秋的清晨,一望无垠的白龙川整个的笼罩在一片晃眼却毫无温度的阳光里。 我睡得很沉,直到那些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调皮的反复的晃着我眼,我才悚然而醒。 好吧,我承认,昨夜,我借酒蒙脸,一直赖在简渊怀里。 醉意朦胧真是一种无比美妙的感觉,它可以让人抛开一切困扰烦忧。 让我变得异常的热烈奔放,让我不顾一切的去向自己的爱人索取久违的缠绵。 这一夜,我们几乎是不知疲倦的。 我们竭尽全力的向对方奉献着自己,又彼此充满了焦渴的无度索取。 那种沉醉更甚醉酒,甚至,我觉得简渊也有些癫狂了。 这一夜,我们像两个窃到了糖果的傻瓜一样,说了许许多多的疯话。 尤其是简渊,不停的说着我们的将来。 他一定要我为他生一堆儿女,因为西秦皇室的王妃,皇后,妃子,没有哪一个有我这样的好体力。 第二十一章 碧落的憋屈 他说他的皇子一定俊美儒雅,仁慈孝悌。 公主绝对美丽大方,贤淑可爱。 他要把他们编成军队,带着他们去皇家围场狩猎玩儿。 然后在属于我们的封地上,守着我慢慢的变老。 我在简渊怀中沉沉睡去的时候,心里却在莫名奇妙的想。 想不到我和碧落一次放纵,竟然是对我和简渊的一次成全。 因为醉酒,我没有了顾忌。 因为醉酒,简渊名正言顺的把我留在了他的榻上。 因为醉酒,碧落到现在说不定还昏天黑地趴在床上乱叫难受。 ………… 睁开眼睛,简渊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不用想,我都知道,他一定是去看碧落了。 我在躺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翻身起床。 思绪开始从昨夜酒醉的放诞之中逐渐清醒过来,一种不安的情绪顿时充塞于胸。 房间的桌子上,放着几样清淡的小菜,都是我平时最喜欢吃的。 简渊的贴身内侍小成子给我拿来洗漱的水,然后又亲自给我端来莲子粥。 这个小成子是从小就伺候简渊的,生得眉清目秀,人也很聪明伶俐。 说话时,更是轻言细语,女孩儿似的。 因为其内监身份,之前简渊外出征战时,他只能留在皇城。 简渊封王之后,他才名正言顺的又跟在了简渊身边伺候。 我并无多大的胃口,小成子小心的对我赔笑说道:“殿下嘱咐的,要将军无论如何也要吃一些。” 军营里所有的人都沿用过去的老称呼,将我称作将军,我也从来没有感到不妥。 小成子入乡随俗,一直跟着叫我将军,或者龙将军。 不知为什么, 现在听到这个内侍一声充满了敬畏的“将军”称呼,我突然觉得分外的刺耳。 没心没肺的扒拉了两口,我放下碗筷就往外走。 碧落是和我一起去贺兰那里喝醉的,无论如何我也要去看看她。 碧落还没有起床,她趴在床上,满头如墨染的长发覆丝一般散落一枕。 看样子她依然还是很难受,脸色黯淡,表情痛苦。 碧落这副难受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 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对于极度的醉酒,实在没有多大承受能力。 简渊正俯身给还在干呕的碧落轻轻地拍着后背,神态严肃而又关切,像爹爹安抚一个女儿。 看见我进来,简渊便抬头,含笑对我道:“起来啦?我特地让人给你熬的粥吃了没有?” 语气之中,全是不加掩饰的宠溺。 当着碧落,他甚至连我的名字都没有叫。 袒露无遗的昭彰着我们之间,犹如老夫老妻般的亲密。 我笑道:“多谢殿下……已经吃过了。” “都是我的罪过,郡主好些没有?” “末将龙庭雪见过郡主千岁,给郡主请安……” 碧落听见我的声音,立刻翻身躲开简渊拍着她后背的手。 简渊只得站直身子,静静的看着她。 我看见。碧落的小脸黄黄的,明亮的眼睛也有些暗淡无光。 她努力对我微笑一下,浑身透着无力。 口中却叹息似的轻声说道:“免礼罢,姐姐,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顽皮了。” 简渊一改方才对我说话的温柔宠溺,竟立刻就换了一副语气。 略微有些皱眉的沉声说道:“碧落,你这样说也就罢了。” “你这样胡闹,要是母后知道了,我们的罪可就大了。” 简渊一句看似轻描淡写的“我们”,顿时便让憋屈的碧落遭到了一万点暴击。 我也没有想到,简渊会用这种把他和我置身一起的语气和碧落说话。 碧落的脸色,顿时明显得又黯淡了一些。 然后,她赌气似的把脸扭向床里面,泪水也顺着脸颊缓缓地流下来。 元气大伤的碧落,现在根本就没有力气和简渊吵架了。 她可能也知道,此刻她便是出语争执,也是无益。 简渊昨夜对我坚决的守护,现在又以和我一起承担一切的态度,都已经严重的打击到了她。 这个原本认为自己胜券在握的美丽郡主,终于有些心灰意冷。 实在是忍不住,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碧落的眼泪让我感到很不安,我轻轻对简渊叫道:“殿下……” 简渊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安慰的握住我的手。 我领教过碧落的瞬间变脸术,也没有上前去安慰她。 她要是缠着你便千好万好,若是她不高兴,是不会领情你的奉承和关心的。 所以,对于这个喜怒无常的任性郡主,自讨没趣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正在没处开解,候立在外面的小成子禀报:“殿下,贺兰将军求见。” 简渊对我点点头,示意我看着一会碧落,他便随着内侍回去见贺兰。 我知道,贺兰大概也是担心着我和碧落,负荆请罪来了。 现在想来,他老爹的一篓鲈鱼给他惹来多大的麻烦啊。 碧落的小侍女湘儿乖巧的给我端过一张凳子,令我一个叫燕儿的又给我倒了一盏茶。 我急忙对她们笑道:“照顾好你们家郡主就行了,我没事的,你们不要忙了。” 燕儿抿嘴对我摇手笑笑,果然,碧落抽泣了一会,便唤湘儿:“扶我起来罢。” 尽管我对梳妆打扮什么的简直一窍不通,还是和湘儿燕儿一起,伺候照料着碧落梳洗了。 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碧落的神奇克制功夫。 她止住眼泪,起床之后,虽然还是很虚脱的样子,神态却又自若了。 她先是训斥燕儿,给我的吃的茶不热了。 接着又就着湘儿手中的胭脂花粉,头头是道的对我指说评论。 告诉我,她的肤色涂什么样的胭脂好看。 我这种肤色,搽什么样的花粉漂亮。 我只得含笑听着,并且不断点头称是,表示领教了。 碧落竟绝口不和我提方才简渊对她的态度,还没有丝毫发狠的意思。 好像眨眼间,她就把刚才受得委屈抛到了脑后。 看着打扮过后,碧落重新恢复光彩,精致美丽的脸庞,看人时,依旧清澈明净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种不寒而栗感觉。 醉酒之后,碧落更加沉静了。 即不动不动就以允王妃自居,称高做大。 第二十二章 棋逢对手 也不娇娇娆娆的故意卖弄风情,对着简渊撒娇撒痴。 她这种奇特的转变不要说我不明白,就连简渊也弄不懂,只好听之任之。 碧落不闹了,也没有提想要回宫的话。 简渊也矛盾着,不知道要不要打发碧落离开? 但我们终于开始了真正的和平共处,白龙川驸马行辕里,不再鸡飞狗跳了。 随着初冬的来临,日子过得安静起来, 甚至在一些微霜闲暇的日子,碧落还会邀请我和简渊一起。 去她的房间,在铜首炭炉温暖馨香的书房里,一起小酌几杯。 我不知道,简渊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而且在琴技,甚至更胜碧落一筹的。 这是我在和碧落闲聊的时候,碧落告诉我的。 在我闲暇的时候,碧落总是不请自来,找我闲聊。 她每次来的时候,甚至还会寻着一些殷勤的借口。 比如得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或者什么可口的东西,拿来给我。 她是郡主,是金枝玉叶皇亲国戚,身份远远高于我这个大将军。 面对郡主的赏赐馈赠,我只有跪谢敬领的份儿,是不可以随便拒绝的。 于是,碧落每次都是寻着这样的借口,登门入室。 次数多了,我也就习以为常了。 反正,对于我和简渊来说,只要碧落一天不肯自己离开,我们就一天无法避免去面对她。 她缠着我的时候,简渊好歹也能清静一会儿。 每次闲聊的时候,我们都心照不宣的不去提那些敏感的词眼,只捡无关紧要的说话。 但我们却有一个真正的共同话题:简渊。 渐渐地,我们发现,在简渊身上,我们简直就是可以互通有无。 碧落会津津有味的告诉我,简渊从童年到少年的一切掌故。 而我,则会不厌其烦的给碧落说简渊惊险的蛮夷草原为质,以及接下来诸多九死一生的战场经历。 我也看到,碧落对简渊的关心,是真正发自内心的。 好多次,她都为简渊露出不胜担心的神情。 有时候,甚至还会为简渊心疼的热泪盈眶。 一副“我为什么当时不在墨轩哥哥身边的?”懊丧愧悔模样。 碧落这种表现,真的令我很感动。 不管怎么说,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关怀着我爱的人,我理应心存感激的。 碧落提及他们年小时候的习艺,虽然琴技稍输简渊一筹。 但简渊和她下弈棋,却很少会赢过她。 看着碧落骄傲的神情,令我觉很好奇。 以简渊的心智深沉,竟会输棋给这个毛丫头? 我便问碧落到:“郡主有没有带着弈棋呢? ” 答案是肯定的,这个郡主天天摆弄的就是这些。 连琴都抱来了,何况弈棋? 我顿时来了劲,立马怂恿碧落找简渊战一场。 因为弈棋对我来说,更是一个高深莫测的玩意。 我曾经在一本发黄的典册上看过,弈棋,是一种专门挑战高智商的玩意儿,原为上古帝圣所造。 双方博弈的时候,棋盘上变幻莫测,彼此都需全神贯注,攻伐决断,简直就是一场智慧的较量。 所以弈棋较之琴瑟,书籍,更令我感到神奇。 越是觉得高深莫测的东西,越是叫人觉得很崇拜,越想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我这边怂恿碧落,那边煽动简渊。 这面对着碧落已经无话可说的时候,看他们如何下棋博弈,也能支吾过去一些时间啊。 再说了,自己要是不用伤脑筋,看着别人在那里绞尽脑汁,一定还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比如,我很少看见简渊有举棋不定的时候。 如果按照碧落的说法,他老是输给她。 那么,在他和碧落下棋的时候,这样吃力的场景一定随时可见。 在我碧落的力邀和我的煽动下,简渊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我们的胡闹。 湘儿和燕儿很快从碧落带来的一个大木箱里,分别一一捧出棋具来。 她们先洗手,再恭恭敬敬把棋具铺成摆放开来。 我顿时便看得有些眼晕。 别说整个棋盘上纵横齐整的淡淡墨条,便是那满满两瓮黑白棋子就让我惊叹不已。 想象着那些纷纷扰扰的黑子白子了,在这纵横交错的棋盘往来争战,就是对我智力的一个考验。 铜兽香炉里,早就袅袅燃起的龙涎百合香令人心旷神怡。 简渊和碧落先恭恭敬敬的相互行了一个揖礼,再隔着棋盘,彼此相对坐下。 碧落平时,既使是对人撒着娇也带着一种霸气和嚣张。 现在准备下棋的时候,却正襟危坐,颦眉凝神。 一张小脸思虑重重,显得端庄而又淑静。 整个人在瞬间,好像都格外稳重大气起来。 她这副模样,真是对她变幻莫测的性格做出了最完美的诠释。 一切都如碧落所说,弈棋,简渊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渐渐的,我才知道,要想下好弈棋必须要有惊人的记忆力, 对弈棋之盘式、着法等了然于胸。 甚至博弈之初,对手第一颗执子之落于何处? 接下来,他意欲何为,都要有一个细微的观察。 碧落就是在一些精细处略胜简渊,善于捕捉住对手哪怕是一些微小的破绽。 往往便会毫不留情的,置简渊的弈局于死地。 好在如今的简渊经过数年的征战历练,更稳于运筹帷幄,杀伐决断。 心思也已经历练的更加缜密敏锐,常常不给碧落可乘之机。 所以他们除了各有胜负,常常是和棋的多。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博弈的游戏一开始,便有些没完没了了。 尤其是简渊和碧落两兄妹,好像都在咬着牙,进行着一场无形的较量。 他们下棋的时候,我就兴致勃勃的托腮在旁边观战。 谁赢了我就给谁鼓掌,而且表情由衷热烈,绝不偏私。 最后,弄得碧落连卖弄的兴致都没有了。 她很是想不通,我的神经为什么如此愚钝? 而现在的简渊,为什么又是如此的难以对付? 最后,要不是简渊一时手痒亲自唤她对弈,她就绝对不会主动让我过过眼瘾。 但是,忽然有一天午后,她笑眯眯的让湘儿燕儿等几个人捧着棋局。 第二十三章 碧落失踪 见碧落和我一起到来,简渊很高兴。 他最近,好像也有些闲的慌。 并且最近和碧落的数番博弈,也让他的棋艺大为精进。 简渊一厢情愿的认为,这样的话,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真正的打败碧落,让她彻底的知难而退。 我们进门之后,还没有开始摆棋,碧落就拉着我的手。 笑着娇声对简渊说道:“墨轩哥哥,往常我们总是白下棋,好无趣的。” “今天,咱们要姐姐作证,下个赌注儿如何?” 简渊马上有些警惕的看着她,不知道碧落又想玩儿什么花样? 碧落笑道:“你答应不答应呢?不答应我就不和你玩了。” 简渊一本正经的说道:“先说来听听,能答应的我自然会答应,不能答应的,你说了也没有用。” 碧落冲简渊做了个可爱的怪相,拉着我说道:“姐姐,我要你作证,今天我要是赢了墨轩哥哥,我要和你一样,可以随意在军营里走动。” 简渊抓住碧落的话尾,紧声追问道:“你若是输了呢?” 碧落立刻就明白了简渊话里的意思,撇嘴耍赖道:“我肯定不会输的。” 简渊点头笑道:“但愿吧。” 原来碧落只从醉酒之后,简渊严令不准她随意四处走动。 而我却常常陪着简渊出去,碧落眼巴巴的看着,实在闷得不行。 今天竟想出这个办法,想要简渊给她自由。 我曾数次和简渊谈过碧落的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打发她?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碧落并没有打算放弃。 她现在想做的,大概就是努力的争取。 如果碧落决定放弃简渊,以她的剽悍泼辣性格,根本不要我们开口。 她自己就会主动的打道回府,找她老爹闹去了。 她现在乖乖的,既不闹,也不强求了,也许是准备退而求之了。 她这个退而求之,可能就是想给简渊做侧妃吧? 看着这个骄傲而又痴情的郡主,我竟有些同情和理解她。 简渊这样平白的把她困在军营书房里,说起来实在不怎么厚道。 我决定帮帮她。 当然不是帮她成为简渊的侧妃,而是帮她恢复能在军营里自由行走。 不等简渊开口再多说什么,我就赶紧说道:“行,郡主,今天只要你赢了他,我就天天带着你出去逛去。” 我故意不去看简渊,我知道他一定是在瞪着我。 碧落听我如此一说,立刻喜孜孜让燕儿把棋盘摆开。 我赶紧去拉着简渊撒娇,对他撺掇道:“殿下,你不一定会输啊?是不是?” 简渊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 他不妨和碧落赌一局,如果碧落输了,要求也不是太高。 万一他赢了,以后对碧落下逐客令的时候,就名正言顺的多了。 可是,我和简渊都不知道碧落那天用了什么高超的战术? 反正简渊输得干脆利落,结果不得不兑现我对碧落的允诺。 碧落终于觉得自己解放了,整天都变得眉开眼笑起来。 她现在最热衷的就是和我一样,穿着铠甲,骑着一匹胭脂马,到处乱逛。 碧落的身材生的十分纤细,军营里最小号的铠甲穿在她身上也会嫌大。 我只得煞费苦心的让人又重新按照她的身量,专门的给碧落打制铸造。 又怕那些铠甲太沉压坏了她,只得亲自反复比较打造铠甲的质材,感觉自己简直是在没事找事。 然后,又专门给她选了一匹最温顺的胭脂马。 就这样,生生把个千娇百媚的郡主弄成了不伦不类的美将军。 开始的时候,碧落还是跟着我或者简渊一块出去。 后来,竟动不动的,就自己跑得没影儿了。 为了看着碧落,免生意外,简渊不得不叫高平远专门带着护卫看着。 可几次过后,碧落总会找到理由,把高平远等人斥退。 然后带着自己的婢女,一溜烟的走个无影无踪。 这不知道是第几次,碧落又带着燕儿跑了出去。 我和简渊一大早就各忙各的,根本就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前几次,她不过出去逛一会儿就回来了。 今天午饭都过了,还没有看见她们主仆的影子。 留下的湘儿觉得不对劲儿,慌忙报知给我和简渊。 把高平远喊进来一问,这位王爷内卫将军满脸都是憋屈。 原来,碧落今早一出门,高平远就带着人过来随侍。 不料跟在碧落后面没走几步,就被碧落故技重施,指着脸给喝退了。 简渊也知道,高平远在碧落那里没有少受气。 此刻却有些着急了,忍不住训斥道:“郡主不懂事,脾气大,你就不能忍忍,远远的跟着?” 跪在地上的高平远忍气辩解道:“属下原本就是远远跟着郡主的。” “可是,郡主却让一队巡营的兵士把属下人等给堵截住了。” “并且声称,若是放属下人等过去,就把他们全部砍了。” “属下和巡营的人纠缠的时候,郡主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属下原想着,郡主胡乱跑一会,就会自己回来的。” “所以,就没有前来向王爷大将军禀报。” “此事确实是属下的失误,不敢推诿,请王爷责罚。” 简渊又气又急,却对高平远挥挥手:“起来吧,赶紧带人去找!” 没想到,高平远却跪着不动。 显然,他对这份差使,对碧落,都极为反感。 好像宁愿被允王责罚,也不愿再去伺候那位娇蛮的郡主了。 简渊被执拗的高平远气得直翻白眼。 但他又不愿意因为蛮不讲理的碧落,再对这位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忠心耿耿的部下出语斥责。 我见状,赶紧对高平远说道:“高将军,难为你了。” “郡主任性,将军受委屈了,快请起来吧。” 高平远只得给简渊行了一个礼,站了起来,满脸老大不情愿的走出去。 简渊令丁翼高平远带着人四处寻找,不一会儿,去寻找的人纷纷回来禀报。 各营都寻遍了,将军们都说没有看见郡主。 这下,简渊吓坏了。 娇滴滴的碧落可不比我们这些久经沙场,摔打惯了的人,万一有个什么差池? 第二十四章 不祥的感觉 不要说他在他舅父那里交待不过去,就是他父皇母后,也不会原谅他的。 我也有些吃惊,想不通碧落会去哪儿? 白龙川没有什么繁华的地方,出了军营,四野一片荒凉。 就算是毗邻白龙川最近的城池望马川,也有一天半的行程距离。 现在,如果身份娇贵的碧落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但是,碧落不可能出了自己的房间,就从军营里飞出去。 她走的时候,总会有人看见她离开的方向。 我一边安慰着有些紧张的简渊,一边对那些寻找的人吩咐道:“不要只问将军们,去向各处守营的军士问问。” 果然,一会儿便有人飞快的来报:“郡主一大早和贺兰将军往桃花山方向去了。” 简渊一听碧落原来是和贺兰一块的,脸上紧张的神情顿时就放松了下来。 对我抱怨道:“这个高平远……就是一个耿介的憨子。” “先告诉我们碧落跟贺兰在一块不就完了吗?害我们白白虚惊一场。” 我听到碧落是和贺兰在一块,虽然稍梢有些放心。 感觉,却没有简渊那么乐观。 不知为何?我一听见“桃花山”这个地名,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尤其是现在,竟突然有些心惊肉跳。 虽然这种感觉很是莫名奇妙,而且贺兰武功高强,也足以应对一切。 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我不禁暗暗埋怨贺兰太异想天开了,这草枯叶败的深秋,把郡主往桃花山带干什么? 不过也可以猜想一下,以贺兰的世故老练,应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一定是被古灵精怪的碧落缠磨不过,才答应带她去的。 只从绝世美人虞菲儿在桃花山和另外一个男子杀死了自己的情人郑柯,挑起西秦和驱虎国之间的滔天战火之后。 那座泛着血.腥的桃花山已经闻名天下了,碧落想去看看也在情理之中。 见我神情并不轻松,甚至有些紧张,简渊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再一仔细询问,事情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原来,碧落根本就不是和贺兰一起出去的。 而是她带着燕儿,一大早就离开军营,堂而皇之的自己跑出去的。 贺兰听说了,怕郡主会有什么闪失,便带着几十名护卫跟着去了。 被巡营兵士拦截的高平远根本就不知道贺兰带着人去追赶郡主,所以就没有对我们说。 得到这个准确的消息之后,我们暂时总算说觉得心安一些。 不管怎么说,现在碧落有贺兰护卫,也许等一下他们就会回来了。 但是,我们终于还是没有等到任何人回来。 焦躁之中,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实在等不下去了。 想到桃花山的险恶,简渊和我当机立断,带着人向桃花山赶去。 当我们赶到桃花山脚下,一番搜寻之后,口呆目瞪的发现。 贺兰带着的几十名护卫全部被杀死在一处桃树林里,而碧落郡主,贺兰还有燕儿都失踪了。 我和简渊看着那些均被暗器所杀的军士们,意识到,这可能是驱虎国潜藏守候在这里等着诛杀虞菲儿的刺客所为。 如果是很多人的围剿,他们就不会是这个死法了。 刺客不知道有几个?功夫却是绝对的了得。 贺兰身手已经不弱,还有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护卫,竟全军覆没。 他们没有保护住碧落郡主,连贺兰自己都搭进去了。 眼前的情况,实在是险恶万分了。 不知道这些来历不明的人是不是已经在此守候多日,今日碰巧遇上碧落的? 反正他们没有等到虞菲儿,却虏获了西秦的郡主,也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算得上一报还一报了。 这种悲观的推测彻底的的击倒了简渊,我们急令人回白龙川驻地调兵,进行了满山遍野的搜寻。 可是,除了惊起满山的野物,一切都是徒劳。 这个诡异的事件太出乎我们的意料了,竟也给了我们和驱虎国当初一样的措手不及。 当初设计郑柯的王卫,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 这个给驱虎国带来灾难的桃花山,转眼之间又将一把可怕利剑悬在了我们的头上。 整个西秦的朝野上下都知道,碧落是前来寻找抗婚王爷完婚的王妃。 简渊再无辜,也是跳到黄河洗不清。 一旦碧落遭受到什么不测,简渊和我简直万死莫赎。 这样一桩无头案瞬间让我们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白龙川虽然已经收复。 但是桃花山离军营驻地还有很远的一段路程,有些鞭长莫及。 所以这里究竟会藏些什么人,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难道真的是驱虎国为了报仇雪恨,会用这么一个守株待兔的笨办法在桃花山守着? 就在我们最慌张忙乱的时候,晋伯却最冷静的。 他对我和简渊说道:“殿下和将军不要着急,郡主和贺兰将军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那些人想杀掉他们,就不会带走他们,才进行杀害。” “我们现在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就是最好的消息。”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搞清楚到底什么人带走了他们?” 晋伯的话,终于简渊暂时冷静下来。 可是,我却觉得晋伯这话说了和没说是一样的。 除了能给我们一些暂时的安慰之外,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我们要是能马上搞清楚是什么人下的黑手,还可以想个对策。 现在,除了眼前满山的慌凉和那些遇难者的尸体。 回应我们的,只有暮色里飒飒的秋风和真正的一筹莫展。 我们现在所能做的最大挽救,就是派出所有的兵士进行全部的戒严。 简渊令军队迅速集结,守住所有通往白龙川以外的关口道路。 希望只要碧落和贺兰还活着,就尽可能的把他们还留在白龙川境内。 转眼间,天色已经暮黑了。 整个桃花山再怎么搜寻折腾,也还是无果。 在晋伯等人的劝说下,我和简渊只得暂时返回白龙川。 一夜无话,一夜无眠,也没有什么消息。 第二十五章 桃花山惊魂 天亮,我决定还是去桃花山走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简渊还要先处理一下军营里其他的紧要事情,再等着晋伯的消息。 我没有叫其他的人,只是六儿,龙童龙严我们一行四人。 出营离城,骑马很快就驰骋至桃花山下。 昨天,简渊已经让人连夜就地掩埋了那些遇难的护卫尸体。 今天早晨陡然看见这些桃树林里冒出的新坟,顿时便觉得很是触目惊心。 站在山脚下,我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被这两桩血案弄得险恶异常的桃花山。 这座山是典型的内陆山,山势并不高,没有丝毫的险峻奇崛可言。 和西秦大荒边塞的崇山峻岭比起来,简直像一个含情脉脉的小家碧玉。 桃花山就那么连绵起伏,拖拖拉拉的,用一个慵懒娇柔的姿态逶迤向前。 虽然已是深秋初冬时节,一眼看去,山上似乎还有隐隐的绿色。 山脚下,是一片一片早就脱落尽韶华的桃树林。 在每一片桃林的边上,总还是或多或少的点缀着一些修竹。 那些枝桠蟠结古朴的桃树,不知道是天然生成的?还是因为当地人喜欢桃树,而刻意种植的? 或者是,从这里开始,逐渐延伸向白龙川的地方。 都是水美土肥砂土地,而且气候适宜种植桃树。 所以人们便自然而然的在此地种植了无数的桃林,修竹。 想来太平的年景,这里一定是一片祥和美好的桃花源。 可是,承载着人的无尽欲望的战火,却无情的打破了这人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 贺兰随身护卫遇难的地方,离虞仲庆父女居住的庄子其实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我们昨天赶到时天色已暮,情急之中,只顾着在山上搜寻。 对于那个传说中险恶的庄子,竟没有来得及仔细勘查。 当时只是听前去搜寻的人回来报告说,那里只有几间废弃的空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而晋伯从那些死难者尸体僵硬的程度推测,他们应该是在中午时分就遭人伏击的。 由此推论,如果他们一大早就跑到桃花山了,应该是在返回的时候,被人伏击了。 他们究竟被什么人瞄上了?贺兰和碧落究竟下落何处? 为什么林子里只有那些护卫的尸体?我决定先去虞仲庆庄上看看。 也许那里正是那些潜伏刺客的老巢,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答案。 现在,我心中唯一的侥幸企盼,便是我对贺兰一贯忠勇无畏的了解。 但愿他能以一己之力,暂保碧落安全。 虞仲庆的庄子,同样掩映在一片枝叶落尽,扎虬嶙峋的桃树林里。 一条就地取材,青石铺就,已经生满了凌乱苍苔的石径逶迤通向虞仲庆庄上。 这条石径修筑的虽然不是很整齐,却很宽阔,绝非一人一时之力。 这样宽阔的石径看起来倒不是专门为了步行出入,驾车或者骑马都完全可以畅通无阻的。 不知道为什么,盯着这条已经荒废的石径。 我忽然觉得,隐居在这里避世的虞仲庆绝非寻常之人。 石径上,因为昨天晚上简渊派人前来搜寻的缘故,上面已经有无数新践踏的马蹄印痕。 六儿盯着那些马蹄印痕,微微皱眉:“公子,痕迹都被前来搜寻的人破坏了。” 我笑道:“不关他们的事,如果有真正的高手潜藏在庄子里面,也不可能在这石径上留下什么痕迹的。” 年长之后,心思越发缜密的六儿却摇摇头:“不然。” “如果他们只是单独的出入,自然会小心万分。” “如果他们在掳掠慌乱之中,就不可能那么算无遗漏了。” 我看了六儿一眼:“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别忘了晋伯的推测。” “如果他们在昨天中午便遭遇袭击,在我们完全无觉的情况下,对方很从容就可以撤退的。” “如果真是潜伏在这里的驱虎国刺客所为,他们在杀死那些护卫之后,完全用不着返回这里。” 龙眼大惊小怪的说道:“这么说,郡主和贺兰将军已经被他们绑走了?” 龙头瞪了他一眼:“呸呸呸,贺兰将军武功高强,哪有那么容易就范的?” 龙眼很是不服气的说道:“好汉架不住人多,贺兰将军须不是我们家公子……” 我立刻阻止了他们的争吵:“行了,我们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下的黑手?” “现在一切都只是推测……先进去看看吧。” 虞仲庆的庄子,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尚算整齐的笆篱小院。 仔细说起来,和桃花山下那些随处可见的农舍都是差不多的。 透过一人多高的笆篱围墙,我们看见,那两扇木板已经有些发黑的大门,竟是紧锁着的。 这可真是蹊跷的事情。 试想一下当时郑柯被刺时的情景:在虞菲儿的闺房里,郑柯捂着鲜血喷涌的胸口,吭都没有来得及吭一声的便含恨倒下。 门外,是郑柯带来的数百名驱虎国精兵护卫。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郡王爷遇刺,还在笆篱小院里欢快的忙着摆放果蔬美酒。 但是,虞太公是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的。 所以,他不会傻到坐在庄上等死。 当他给郑柯打开门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以后,一定会马上寻个什么借口,不动声色的抽身离去。 而当时的庄上,就是有别的人也会是早早打发了。 据说刺客杀死郑柯之后,就携着虞菲儿突其不意的从屋里冲里出来。 那些护卫因为常来常往惯了,还以为自己的郡王爷正在里面和美人儿寻欢作乐呢,根本就没有刻意防范。 而王卫专门挑选的刺客又身手非凡,立刻便抢了郑柯的马,带着虞菲儿便向望马川城里跑去。 那些护卫一见虞菲儿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跟着一个赤身西秦男子一起冲出来,情知不好。 但仓促之间,却根本就没办法组织起有效的围截。 混乱之中,只得一半人奔进屋里,查看抢救郑柯。 一半人纷纷上马,紧跟着刺客和虞菲儿后面,看他们逃往何处? 所以,这样一场乱哄哄的血案下来。 第二十六章 草木皆兵 还有谁敢再来到这个凶恶的地方,再好整以暇的把这个凶宅大门给锁上? 即便是这里真的隐藏着什么心怀不轨的人,为了伪装,也不应该煞有介事的把这两扇大门给锁上。 我们四人纷纷下马,我把马缰递给龙眼。 对六儿说道:“六儿,你看这门上的锁是不是有些奇怪?” 六儿点点头道:“是有些奇怪。” “以驱虎国驸马公子遇刺以后的仓皇,应该不会有人在走时还记得给门锁上。” “而且公子你看,这把锁还是原配的样子呢。” 紧跟着我们的龙头却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就是白龙川收复以后,虞太公又回来了呗?” 我和六儿不禁对视了一眼。 若不是眼前的情势实在是严峻,连我差点都要被龙头的话给逗笑了。 果然是旁观者清。 我和六儿因为心情紧张,把其实很简单事情硬是给想复杂了。 不但疑神疑鬼,简直就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我们眼中所谓的蹊跷,竟被龙头一语道破玄机。 仔细想来,就算虞菲儿被驱虎国唾弃诟骂的淫.妇。 对于西秦王朝来说,她杀死的也只是一个敌国的男人。 所以,虞菲儿是西秦王朝应该上凌烟阁的有功之臣。 是爱憎分明,辩晓大义的表现,值得万古传颂。 在西秦,根本就不会有叫虞菲儿杀人偿命一说的。 何况现在白龙川又被收复了,西秦的大军就在不远处镇守着。 所以,有功之臣虞菲儿的父亲虞仲庆凭什么不能回自己家来? 正说话间,远远有一个负薪老者,从石径路头经过。 六儿赶紧令龙头去把老者请过来问话。 那个拾柴的老头儿似乎并不知道,昨天这里又发生了可怕的血案。 虽然有些战战兢兢的,还是跟着龙头一起过来了。 老头儿见到我和六儿都顶盔披甲,赶紧卸下背上的柴捆,要给我和六儿磕头。 我赶忙叫龙头拖住了他,对他说道:“老人家快请免礼……” 老头儿身上衣衫单薄,却额有微汗。 颤颤巍巍的说道:“多谢将军,不知道几位军爷唤小老儿要问何事?” 六儿便问道:“老叟,这里的虞太公你可认得?” 老头儿点点头:“军爷说的是虞仲庆吧?小老儿也曾和他熟识多年了。” “只是……只从这里出了那么一档子事情之后,他就已经远避他乡了。” 老头儿显然有些忌讳和顾虑。 他并没有明确的说出驱虎国小郡王爷被杀死在这里,而是用“那么一档子事”替代过去。 并且说话的时候,还畏惧的看了一眼那两扇有些发黑的木板门。 老头儿显然把我们当成官府前来办差的,所以想当然的认为我们还是为了“那档子事情”来的。 再加上六儿有些不死心的继续问道:“白龙川收复之后,虞仲庆应该回来过吧?” 老头儿赶紧摇摇头:“这小老儿就不知道了,他也……不敢再回来了吧?” 语气之中,极是“如此凶险之地,虞仲庆哪里还敢回来?”的意思。 六儿的脸上,不禁有些失望。 我见也问不出什么名堂,便叫龙头给他些散钱作为感谢,打发这个千恩万谢的老头儿离去了。 现在,听这个山民话里的意思,只从西秦和驱虎国交恶之后,虞仲庆可能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这其实也很正常,虽然两国已经休战。 但驱虎国太后和郑柯母亲是绝不会放过虞菲儿的,虞仲庆不是傻子。 相反,这个人虽然老实,却是个身负命债之人。 为了避祸,也为了逃脱官府的追缉。 他处心积虑选择了桃花山这样一个地理位置特殊的地方隐居,可见心智绝非愚钝。 如今,他们父女对桃花山想必避之还唯恐不及呢,怎么会跑回来自投罗网呢? 可这样一来,方才龙头的话就成了扯淡了。 虞仲庆没有回来,这大门上的门锁便不可能是他锁的。 瞧着方才负薪老叟的意思,也不可能是他好心给锁上的。 当然了,现在我们对着这把门锁也研究不出什么名堂。 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官府办案,讲究一个证据现场什么的。 所以拴好了马匹的龙严已经瞪着眼睛过来,彪悍的嚷嚷道:“公子,进去看看。” 龙铜翻他白眼:“咱们翻墙吗?” 龙严冷笑道:“看我一脚就踹烂它娘的……还锁什么锁?” 要不是六儿眼疾手快,一把拖住,这个二愣子真上去一脚踹在门扇上了。 龙铜嗤笑道:“蠢货说的就是你这一号的,就知道硬上……你当公子和金将军都不在的啊?” 六儿没人理睬他们两个拌嘴,只是上前一步,用手握住那把大锁。 然后拔下头上的一根发簪,探在锁眼里轻轻一拨,那把硕大的铁锁应声而开。 龙严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忘记和龙铜拌嘴了。 脱口赞叹道:“哇,金将军好手艺啊!” 龙铜跟着后面就踹龙严一脚,训斥道:“你怎么说话呢?” 龙严才觉得自己的话是有些嫌疑,摸着自己的头呵呵笑起来:“金将军,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我和六儿被这两个活宝逗得哭笑不得。 六儿自我解嘲道:“这些都是师傅从前专门教给我的一些雕虫小技,当初他原说,以后要带我跑江湖的。” “现在,早就丢开手了……请公子不要见笑啊。” 我急忙说道:“哪里会?六儿,我还羡慕苏先生多教给你这么多生存的技巧呢。” “虽然他并未能带着你真正的跑江湖,你看,现在不还是派上用场了?” “所谓技多不压身,总比龙严蛮狠的一脚踹进去强,走,咱们赶紧进去看看吧。” 说话之间,我伸手便推开那两扇颜色发黑的陈旧门扇。 推开门,一眼看过去,我们都有些吃惊。 想不到,看似破败的茅舍木门之后,竟然别有洞天。 透过眼前这间穿堂似的首间房舍,我们看见,一个整洁的院落呈现在眼前。 不过,从房舍建造的新旧程度来看,这里面的院落很轩敞整洁。 第二十七章 血案现场 可能是虞菲儿认识郑柯之后,才重新翻修建造的。 可以想见,驱虎国的小郡王爷对虞菲儿确实是动了真感情,并且不惜在这个美人身上花了大把财帛的。 但虞仲庆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却没有拿着郑柯的钱财去改造一下原本破旧的门首。 以至于这所庄舍外表给人的印象,仍旧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山野农舍。 我们走进去,看见里面竟是一个很有些面积的四合院。 除了一本正经的主屋,还有东西厢房,两边的耳房。 虽然全部都是茅舍,墙基却打着很高的青石。 院子里的地面,也均是青石铺陈。 可能附近树木凋零已久的缘故,也可能是之前那场连绵不断的秋雨洗刷的结果。 院子里的地面上,看起来还很干净。 那些曾经纷沓凌乱的脚印,早就无法寻觅。 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仔细的看去,却发现地上似乎有隐隐的血痕。 不知道是不是郑柯留下的?但却无端的让人感到心惊。 六儿也发现了那些隐隐的血迹,甚为不忍的说道:“公子你看……” 我点点头。 龙铜龙严也看见那些隐隐血痕。 龙严突发惊人之语的说道:“这血里一定是有了强烈的怨念,这么久的雨水都没有冲刷掉。”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 忍不住问道:“龙严,你听谁告诉你这些奇谈怪论的?龙铜吗?” 龙铜赶紧摇手道:“不是我……公子,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六儿道:“龙严大叔向来语出惊人,这些是他自己悟得吧?” 龙严急忙分辨道:“当初我们伺候公子跟苏先生习艺的时候,这些话那些兵法典籍上都写着呢。” “公子不喜欢看书,倒和我大惊小怪的……” 原来,龙铜龙严正是因为粗识文字,当初才被老爹挑出来充当家丁近卫。 后来把他们给了我,这俩货总是奉了苏先生命令,为我搜罗各种兵法典籍。 我不愿意看那些书的时候,反倒便宜了他们这对穷极无聊之人。 龙严口中常出的惊人之语,可能都是从那些兵书典籍上拾人牙慧之语。 现在,对碧落和贺兰的担忧,让我们也不及较论这些。 话语之间,四人已经分散开来,各自进行搜寻。 龙严东瞅瞅西瞧瞧,突然推开一扇窗子大叫道:“这里啊,在这里……” 我们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慌得纷纷向他那里跑去。 跑得最快的龙童一看,鼻子都气歪了。 抬起脚又踹了他一脚,骂道:“你能不能长些脑子?这样惊惊咋咋的。” 原来龙严推开的那扇窗,里面正是虞菲儿的闺房。 我只对房间里面看了一眼,便令龙严赶紧掩住窗子。 我不知道他们三人心中是怎么想的,我却无法形容自己看了一眼虞菲儿房间之后的心情。 只觉得方才龙严说的话是对的,郑柯的血里,一定有着非常强烈的怨念。 所以才让我们这样历经血腥战火的人,在这么久之后,也不忍卒睹。 我们自觉的避开虞菲儿的闺房,又分头仔细的搜查了庄上每一间房舍。 但一番搜寻下来,一切似乎并无异样。 失望不可抑止的笼罩了我们,六儿对我说道:“公子,要不,我们去山上看看?” 龙铜忽然说道:“我们应该去那间屋里看看,我总觉得那间屋里好像有什么?” 龙严一听,脸色都变了。 对龙铜说道:“大白天的,你不要说这种话吓人好不好啊?” “那间屋有血倒没什么,有什么东西就吓人了。” 龙铜立刻毫不客气的嫌弃道:“看你那怂样,没见过死人怎么的?” 我皱眉打断他们俩没完没了的拌嘴:“好了好了,不要叽歪了。” “龙铜说得对,我们应该去那间屋看看……” “我和金将军进去,你们留在外面哨望着吧。” 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可一推开虞菲儿的闺房,还是有一股刺鼻的晦暗血.腥臭味扑面而来。 可能也是这间屋在发生了凶杀之后,却又蹊跷的被人紧紧关闭造成的吧? 我和六儿都害怕中毒似的,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这是一间算得上很精致的闺房了,虞菲儿毕竟攀上了舍得为自己下本钱的贵公子。 可能虞仲庆父女也是为了郑柯每次来,能玩乐的赏心悦目心满意足。 所以即便是身处山野,连虞菲儿闺房之中的摆设玩器,看起来都很精致贵重。 所值得庆幸的是,可能郑柯在这里被刺杀太过于昭彰和骇人听闻,以至于无人胆敢靠近。 在这尚不安定的乱世边界,这里竟没有遭到盗贼的洗劫。 不过,这种情况似乎也更加暗合了我们的推测。 说不定,在虞仲庆的这个庄子上,就是有高手潜藏。 正是这些高手藏身其中的缘故,才使得那些人为财死的亡命之徒根本就无法靠近。 我和六儿看见,虞菲儿的卧榻上还是保持着一片苍凉的凌乱。 被褥枕帐上,暗褐色的血迹已经凝固变硬。 卧榻前面的地上,更是有大滩大滩凝固的褐色血迹。 我本来对血.腥和死亡已经熟视无睹了,它们从来都不影响我的情绪。 可亲眼看到这些有可能是从郑柯身体里流出的血,还是让我有些莫名悸动。 虞菲儿的房间有一排高大的衣柜,这些衣柜若是在一般平民家庭,肯定是个很稀罕的东西。 但是看见那些衣柜外面的格子上摆放的各种珍奇新巧玩器,又知道她的房间里,确实需要这些高大的衣柜。 我们小心绕过郑柯的血迹,七手八脚把那些衣柜纷纷打开。 很遗憾的是里面除了虞菲儿数不尽的色泽清丽的四时衣衫,什么也没有。 失望再一次爬上我们心头。 看来我们是在这里找不到什么了,徒然的参观了一次血案现场。 准备离去的时候,六儿不甘心的重重关上一扇衣柜的门。 可能是他因为失望用力太大,再加上房间里先头的凌乱造成的移动。 竟把一个器玩格子上,一个里面放着一些玉石的陶罐给震落下来。 第二十八章 见鬼的事情 随即“膨”的一声,摔在他的脚下。 我们并不知道这个看似笨拙的陶罐里,竟盛着这么多玉石。 那些圆润的玉石随着陶罐的破碎,纷纷洒落出来,到处乱滚。 并且在地上发出奇怪的震动声,我们三人顿时面面相觑一下。 因为这些玉石落地滚动时,发出的震动声听起来很奇怪。 龙严立刻欣喜若狂的叫讓道:“这间房下面是空的。” 我和六儿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六儿急忙蹲下身去,用手叩着地面,仔细倾听了一会 。 然后肯定的对我说道:“这个院子下面一定有通往别处的暗道。” 他站起来对虞菲儿的房间四处查看了一下,试图寻找些什么端倪来。 口中却对我说道:“公子,虽然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地道?入口又在哪里?” “也不知道这地道和郡主他们有没有关系?但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设法下去看看才好。” 我点头道:“没想到这虞仲庆的庄子上,还真的暗藏玄机。” “不知道这下面的暗道,是天然生成的?还是虞仲庆后来刻意挖凿而成的?” “只是,我曾经听苏先生说过,凡事暗道地穴,都有机关或者什么隐秘的入口。” “我们想要下去探看,首先要找到下去的入口才行。 ” 六儿说道:“咱们人太少了,赶紧让一个人回去禀报殿下,让他带些人来帮忙。” “万一里面真的有些什么蹊跷,说不定会闹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龙铜说道:“我去吧,我怕龙严说不清楚。” “你们等着我,我快去快回。” 龙严这次倒没有和龙铜抬杠了,只是不满的对龙铜撇撇嘴巴。 六儿把龙铜送出门外,交代了几句,方才返回。 龙铜走后,我们三个人就在这个院子里忙乎起来。 这里敲敲,那里踩踩,房间里能搬动的家什都要搬开看看。 折腾了半天,就是不知道那个神秘的入口在哪里? 忽然,不远处的天空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正在和我一起查看耳房的六儿脸色一变,对我说道:“不好,龙铜可能遇到危险了。” 我惊道:“怎么回事?” 六儿道:“方才龙铜临走的时候,我把从前和少雄一起鼓捣的烽火哨弹给了他一个。” “这种东西连我都还没有使用过,此刻龙铜若不是遇到危险,绝对不会乱用的。” 我急道:“我去看看。” 说话之间,我们俩一起冲出了耳房。 院子里,龙严正傻呵呵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六儿一把拉住我:“不行,越是这样,越是说明这里有问题。” “公子请稍安勿躁,你一定要看着这里,我去就行。” 我对六儿摇头道:“六儿,你去我不放心。” “先不说你姐姐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不能让你在我身边出现任何的差池。” “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我怕你应付不来。” “我去,可以速战速决。” “六儿,听我的话,你们留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 “我送走龙铜,很快回来!” 龙严更加紧张的看着我和六儿,神情如临大敌。 我鼓励的对他们点点头,然后冲出院子。 纵身上马,就望着发出声响的方向疾驰而去。 我一路赶下去,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沿途目光所及之处,似乎也没有打斗的痕迹,龙铜也无影无踪。 我真是不能相信,这青天白日之下,竟有如此诡异的事情。 这了无头绪的一切,顿时令我觉得微微有些心惊。 我决定不再追赶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 我已经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传说中的调虎离山计? 现在,我倒不怎么担心龙铜了。 我反倒觉得,六儿和龙严的危险可能会更大一些。 龙铜身手不弱,又很机灵,而那些人的目标极有可能并不是他。 所以,他在危急之中,燃放了烽火哨弹示警之后,说不定已经趁机跑掉了。 那些人在达到目的之后,可能便会迅速隐匿起来,也不会再分神去对其进行追杀。 所有这些推测,可能就是我沿途没有看见打斗痕迹的缘故。 我开始后悔没有听取六儿的意见,自己留在虞仲庆院子里。 一念及此,我便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 可是,当我踏过青石路径,冲进那个诡异的院落,果然不见了六儿和龙严。 我大声叫喊着,里里外外的寻找一遍,却依然是寂无音讯。 这里,同样也是没有打斗的痕迹,可人却突然的就不见了。 我终于什么也没有找到,院门外,只有我们三人的马匹甩着尾巴沉默的站在那里。 我不会相信大白天见鬼的事情,我只相信,我的对手已经愚蠢的露出了狐狸尾巴。 咳咳咳……虽然,我才是一个真正的狐族后裔…… 现在,所有的这一切,正是证明了我们先头的推测。 虞仲庆这个庄子里,一定有身手不凡的人隐藏在暗处。 他们不但控制着碧落和贺兰,甚至还掳走了龙铜,龙严和六儿。 并且,说不定他们现在就隐藏在虞仲庆院子下面的暗道里。 可是,我现在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比如,孤身一人强行进入这个院子里的地道。 如果可以清晰的锁定对手,我什么也不怕。 但敌暗我明,面对空气一样的敌人,我还是小心为妙。 我最大的担忧就是,对手在情急之下,会毫不客气的再次出手伤人。 我迅速的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自己刚才来回的时间,立刻判定。 这些时间里,就是以我的身手,想要把两个大活人一下子全部弄走,也是需要一些气力的。 当今世上,像我这样误吞几个人心丹的力量强大者,估计很难寻找到第二个人。 所以,最大的可能,六儿和龙严他们是被人“就地掩埋”了。 ………… 果然不出我所料,龙铜真的是平安脱身了。 简渊很快就亲自带着大队人马赶了过来,迅速的封锁住了这个桃花山。 听说中了调虎离山计,致使龙严和六儿遭人暗算。 龙铜一边跌脚,一边心有余悸的对我描述了方才遭遇的情形。 第二十九章 虞家暗道 原来,在他经过那些护卫遇难的地方时,突然受到一阵强烈的暗器袭击。 当时的情势十分危急,龙铜迫不得已就燃放了六儿塞给他的烽火哨弹。 他其实并不单单是想我们对他进行驰援,主要的目的是想通知我们,敌人仍旧隐藏在桃花山里。 谁知他放了烽火哨弹之后,袭击他的人立刻无影无踪。 当时龙铜还挺高兴,以为对方被他报警吓跑了,就赶紧走人了。 没想到的是对方真正的目的并不是阻拦他,他们想对付的,其实是我和六儿。 现在甚至还可以推测一下,当时若果是六儿前去查看救援,遭到暗算的,便是我和龙严了。 整个桃花山戒严之后,掘地三尺的行动立刻开始了。 以苏先生那样的老江湖调教出来的得意弟子六儿,都没有发现虞仲庆庄上暗道的进出口。 可想而知,我们更是找不到。 于是,简渊干脆直接的一声令下:挖。 我们首先从虞菲儿那间杀入害命的闺房开始挖,首先令人砸开屋地面上铺的砖石。 正准备开挖的时候,晋伯赶来了。 他立刻制止了我们这种生硬愚蠢的方法,并且对简渊和我不冷静大为不满。 晋伯担心,下面会不会有被掳去的人。 如果直接挖下去,地道说不定会突然塌方。 现在,我们已经有四个人下落不明。 这里面不仅有两位朝廷勒封的将军,还有一个位分极其尊贵的郡主。 如果他们都被人控制在下面的暗道里,我们再强行把暗道给撅塌了,那才是真正的天灾人祸了。 简渊只得令掘地三尺的工程暂时停下来。 然后,晋伯又向简渊简单的通报了各处探来的消息:最近几天驱虎国边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出。 所以,由此推论,碧落等人如果还能生还的话,极有可能还在白龙川境内。 甚至,就在这桃花山里的某一处。 另外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就是,大司马王卫闻讯,已经日夜兼程,向白龙川赶来了。 闻听王卫赶来白龙川,简渊虽然没有说什么,眉头却顿时拧成老大一个疙瘩。 但打开这个地道,查清里面隐藏的秘密,寻找到碧落,却更是迫不及待了。 现在,明知道这个庄子下面有暗道,却束手无策没办法下不去,我急的汗都下来。 晋伯却很淡定,他先是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观察了这个院落。 然后又向我询问了我离开的时候,六儿龙严他们二人站在哪里? 我赶紧把我离开时,他们站的位置指给他看。 我记得,当时我和六儿都听见远处烽火哨弹凄厉的声音,一起从房间里冲出来。 而龙严不知何故,根本就是站在院子里。 我劝阻了六儿,独自离开时,六儿恰巧是和紧张的龙严并肩而立的。 晋伯点头,胸有成竹的说道:“我知道了。” “你们仔细看看,他们站的地方,这一块青石是不是特别巨大?” 众人立刻一起对着我手指的地方看去。 果然,细细辨认之下,在那些乍一看好像浑然一体的青石铺成地面上。 那个地方的一块青石,的确显得特别宽大。 简渊说道:“这里,肯定刚巧是下面暗道机关隐藏的地方。” 我回想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 当时,龙严应该正站在这块青石的当中。 六儿因为是紧随我冲出来的,又和进行来拉扯,所以稍微的站在边上。 可是,这块青石要是突其不意陷落的话,在毫无防备之下,这二人还是会一起掉下去的。 晋伯认真的思考着:“机关设在院子里,启动机关的消息一定在附近。” “既然房间里所有的地方你们都已经找过了,那么……” 他的眼光顺着这个院落到处看,然后沉吟道:“殿下,龙将军,我们不妨顺着笆篱围墙边上找找看。” 晋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恰是到处都看了,偏偏没有看笆篱围墙边上。 大伙顿时一哄而散,分头找去。 果然,很快便有机敏的人发现。 在靠近西厢房的笆篱墙角,有一块青石稍稍从院内延伸出来。 由于这个地方是笆篱墙角,地形比较隐蔽。 里面,又极其巧妙的挨着高高的青石墙基,。 而那块稍微延伸出来的青石,更是顺着青石墙基铺成的不落痕迹。 西厢房的后面,还紧靠着一片夹生着翠竹的桃林。 所以,这块青石隐藏的地方,无论是从里面还是外面,都很隐蔽。 之所以有人觉得它有些特殊,只因为它的厚度,从篱笆围墙外面看去,明显异于院内其他青石块。 晋伯打量了一下那青石,点头道:“这就是消息。” 然后,老头儿抬起一只脚,慢慢踏在那块稍微凸起的青石板上。 随着晋伯脚下用力,果然,只听院子中间的青石地面传来一阵咯咯吱吱的响声。 我看见,龙严正好站着的那块巨大青石好像受到什么无形的力量拉扯,竟慢慢的悬空竖起。 晋伯道:“这个机关设置的十分巧妙,从外面启动,青石悬空竖起。” “自己可以下去,然后从里面触动还原。” “从里面启动,青石瞬间垂下,立刻便能陷落敌人。” “这个暗道如果不是驱虎国遣人所凿造,先头居住在这个的虞氏父女绝非寻常之人。” 简渊沉吟道:“难道虞仲庆会是墨家弟子?” “江湖传说中,只有墨家弟子,本身不会武功,却擅长凿建各类机关暗道。” 简渊摇摇头:“这也说不通,如果这里的机关暗道是虞氏父女所造,现在正在使用这些机关暗道的又是些什么人呢?” 我见简渊和晋伯都这个时候里,竟还有心思为这个机关暗道的建造者较论不休。 早就心急如焚,对他们说道:“我先下去看看。” 简渊立刻说道:“我陪你一起下去。” 我心里顿时有些小感动。 虽然我的功力早已经远远强于他,并不真正的需要他的保护。 可是,我依然在意并喜悦他无论何时何地,都愿意坚决的和我并肩站在一起。 晋伯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 第三十章 情义两心知 只是说了一句:“殿下,你们要小心一些。” 我明白晋伯话外的意思,他其实想制止简渊以身试险的。 因为作为统帅,他实在是没必要亲自下去的。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虞仲庆庄上的暗道是不是像传说中的墨家机关暗道一样,会有许多可怕的暗器。 晋伯心里,是害怕允王殿下会出了什么差池。 情义两心知,简渊更不放心我一人下去。 我故意叫住简渊,对他说道:“殿下,你看这个地道口附近,可能没有什么危险。” “待我先下去看看六儿他龙严们是不是在里面?要是在的话你再带人下来救他们上去如何?” 说完,不等简渊回答,我身形一动,就窜了下去。 探寻暗道穴窟,也许我比他更有经验。 从地道垂直的入口进去,我的双脚很快便接触到里地面。 简渊却没有等候在上面,也紧随在我的身后,纵身跃了下来。 这个暗道可能和桃花山很近的缘故,地道里面,虽然不是很狭窄。 但是墙壁上有很多嶙峋的石头,或者突出或者凹近,显得极其狰狞。 里面还有一种很重的潮湿霉味,光线也很黯淡。 我的眼力和听觉早就异于常人,所以,即便是黑夜之中,也能视物清晰。 简渊却立刻晃燃了随身携带的火绒,并且想抢在我前头行走。 好在,我的身形总是比他快,以至于他只能极为不满的紧跟在我后面。 看着我身边高举燃烧火绒的简渊,我得承认,我一直到现在还是没有随身携带火种习惯。 尽管在西秦军中,哪怕像简渊这样身份极其尊贵的军功王爷,都有随身携带利刃和火种习惯的。 好在,取火这件事情,如今对我来说,早就和当初小狸抬掌燃烛一样简单了。 愈往里面,光线更加的暗淡下来。 我们小心的顺着着墙壁向前摸索,走了几步,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危险的机关。 接下来的发现,就有些令我们感到失望了。 这个暗道似乎徒然的有些虚张声势,根本就没有我们在上面猜想的那样可怕。 因为我和简渊只走了不久,就看见暗道根本就没有多少长度。 单独在我面前,简渊便收起了所谓的王爷面孔。 有些困惑的轻声对我说道:“阿雪,怎么会是这样?” 我也感到很心慌:“是啊,殿下,怎么回事?” “这个暗道里面,好像什么也没有的啊,人都到哪里去了?” 简渊思索了一下说道:“白龙川昨天晚上被全部封锁,桃花山现在也已经全部戒严。” “如果他们只是从这个暗道逃遁出去,也还一定藏在这附近。” “阿雪你看,这个地道好像有两个出口,这边一个,那边一个。” 我点头道:“所以,我们先在这里边找找看。” 简渊和我估计了一下方位,发现这边的出口,好像正通向虞菲儿的卧室。 等我们小心翼翼的靠近,才看清,通往这边的出口是修有阶梯的。 这些阶梯还是向上的,显然是可以通往虞菲儿卧室 。 怪不得这暗道明明很深,我们却在虞菲儿的房间里听出镂空的声音。 当我们一步一步快走到阶梯的尽头时,却发现阶梯的上方,还有一个转角。 转角的尽头,是一个有着石门的密室。 我一把拖住简渊:“殿下要小心,不知道那密室里面会有什么?” 说话之间,我已经不自觉的蓄力准备发式,以防不测。 我担心,前方的密室里面,不是隐藏着敌人,就是隐藏着机关暗器。 但是,前方密室的门,却有些悚然的突地打开了。 然后,就是龙严喜极而泣的大叫:“公子啊,是公子和殿下救我们来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瞬间便收起浑身涨起的罡气。 简渊在吁了一口气的同时,和我一样,觉得这个地道原来并不神秘。 他已经抢先一步冲上去,大声叫道:“碧落……” 可是,密室里面,只有跌伤了脚踝的龙严和尚算镇定的六儿。 简渊急了,上前一把揪住六儿:“碧落呢?” 六儿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口中却仍旧恭顺的答道: “启禀王爷,末将和龙副将不慎跌落下来的时候,其实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我奇怪道:“六儿,你和龙严为什么跑到这密室里来了?” 六儿道:“我和龙副将突然被陷落,一时之间,很是张皇无措。” “我们害怕这里面机关密布,所以并不敢轻举妄动。” “看见这个出口通往虞菲儿卧室,便想摸索过来,看看能不能打开缺口上去。” “因为我们知道,公子你一定会很快返回的。” “从这个出口寻找出路,肯定要比另外一个安全的多。” “可是,到了这里,我们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寻找到出口。” “龙副将的脚踝又摔坏了,我们看见这个密室的石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便暂时躲了进来。” 简渊急问道:“金将军,你们来的时候,看见这个密室的门是开着的?” 六儿点点头:“要不然,我们也不敢随便进来的。” “虽然这个密室其实也很危险,可我和龙副将实在是无处可藏,只能先呆在这里,等待王爷和公子的救援了。” 我却立刻就明白了简渊的意思。 在六儿和龙严陷落之前,这个密室里肯定还有其他人。 以这样短的时间来推算,先头躲在这个密室里的人,一定还在暗道里。 我对六儿说道:“赶紧把龙严背到暗道出口那里,让人把他弄上去。” “我和殿下还要继续搜寻,这个暗道一定还有其他的隐秘之处。” 我和简渊返身向另外一个出口搜寻过去,不出所料,这个出口是通往桃花山深处的。 和先头一样,沿途均无什么机关暗器。 看暗道的形成,很大部分都是桃花山体天然陷落形成的。 只是有人利用了这个并不是很长地下隧道,再加以开凿修缮。 但却并非什么处心积虑之举,好像只是当此兵火乱世,留为避祸逃遁之用。 看来,这个暗道为虞仲庆所造,可能性更大。 第三十一章 雷霆万钧 一股阴冷的风从暗道出口吹进来,我还没有什么,却看见简渊好像打了一个寒颤。 我知道,简渊不是觉得身上冷。 他感到绝望寒冷的是,我们已经踏遍了整个暗道,却依然没有能寻到碧落。 可他的舅舅,大司马王卫却正在快马加鞭的赶往白龙川。 我伸出手去,轻轻地握着他几乎有些发凉的左手。 “殿下,碧落不会有事的,我相信贺兰。” 我口中说着这样徒劳的安慰,语气却连自己都觉得勉强。 简渊一下子把我拥进怀里,并且对着我的额头亲吻了一下。 眼中失神,口中却是喃喃说道:“阿雪,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在一起的。” 我不禁在心中暗自苦笑了一下,这个人有时候真是有些痴。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一旦真的丢失了碧落这个准允王妃,大司马王卫便会携着雷霆万钧而来。 到时候,简渊这个王爷或者没有什么。 可是,身为红颜祸水的我,能不能死无全尸都还是这个未知数。 但我还是对简渊点点头:“殿下,我相信你。” 突然,顺着那股冷风,我听见一声极为轻微遥远的呼唤:“阿雪……” 我猛然抬起头,又惊又喜的对简渊说道:“贺兰?殿下,我听见贺兰呼唤我的声音了。” 简渊原本呆滞的神情顿时清醒过来,他抓住我的手,和我一起侧耳倾听。 但是,我们却什么都不曾听见了。 简渊叹了一口气:“阿雪,你一定是过于担心,耳朵出现幻听了。” 我却一把拖着他就往出口跑:“殿下,绝对不是幻听。” “是贺兰在呼唤我,他还活着,并且就在附近。” “我相信贺兰,只有他还活着,碧落就一定不会有事。” “殿下,快啊……” 我一边拖着简渊冲出暗道,一边努力的捕捉着方才听见贺兰声音的方位。 好在桃花山不是真正的崇山峻岭,没有太过空旷的回声。 我很快锁定了贺兰发出呼唤的大致方位,面对着那个方向。 用了三层功力的狮子吼叫喊了一声:“贺兰……” 声音刚落下,便听见贺兰大声叫喊道:“阿雪,我们在这里,在山洞里。” 这下,贺兰的叫喊连简渊都能听见了。 瞬间,我们简直有些喜极而泣了。 简渊也知道,因为我身负神力的缘故,视觉和听觉俱是敏锐异常。 在我听见某种声音,看见某种情况的时候,他是不一定能听得见,看得着的。 贺兰也正是了解这一点,所以才不时在藏身之处,盲目的对着远处呼唤一声。 他知道,我和简渊肯定会来桃花山搜救他们的。 果然,他的呼唤终于给我听见了。 我和简渊一直奔到一处略微有些陡峭山头,才看见对着我们拼命挥手,已经精疲力尽,几乎发不出喊叫声的贺兰。 贺兰的身后,是一个窄小的山洞。 贺兰的面前的山坡上,有几滩血迹。 明显是经过一些激烈战斗之后,所留下的。 简渊抢在我前面,纵身跃上山头。 他很快便从山洞里抱出了双目紧闭,浑身软绵绵的碧落。 我看见,碧落的侍女燕儿瑟缩的抱着肩,仍旧满脸恐惧的躲在山洞里。 贺兰怕简渊焦虑,便哑着嗓子说道:“殿下请不要焦急,郡主只是受了惊吓,有些虚脱了。” 我就着简渊怀中,看了一眼有些故作昏晕的碧落。 还是有些紧张的向简渊问道:“殿下,郡主怎么样?” 简渊现在已经没办法去和碧落计较许多了,只是口气有些庆幸的说道:“性命无恙,我们要赶紧带她出去。” 我却看向贺兰:“贺兰,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神情略显憔悴的贺兰赶紧摇摇头,又指指自己嗓子。 我却看见,他的左臂护铠上,有些破损。 里面,有血染的布衫透出。 人是救出来了,暗算他们的人却成了谜,我们竟然连一个都没有抓住。 为了保护突然遭遇到袭击的碧落,贺兰更是牺牲了几乎全部的贴身护卫。 回到白龙川,贺兰惊魂甫定,给我们详细的讲了他们的遇险过程。 一切都是源于碧落这个大郡主心血来潮。 当贺兰听说郡主只带着一个小侍女跑出军营,往桃花山方向去了。 他就知道,他的麻烦来了。 原来,前几天他们偶尔在一起闲聊的时候。 自然而然的便聊起白龙川的收复,还有那件燃起驱虎和西秦两国战火的著名的情杀案。 当时,贺兰不经意的抬手对桃花山方向指了一下。 碧落立刻就沉沦了,向往的说道:“真想去那里看看啊。” 贺兰开玩笑道:“一场奸杀案现场,有什么好看的?” “那里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了,连碧桃树的叶子都落光了。” “如此阴冷季节,可能只有驱虎驸马公子郑柯的冤魂在那里游荡吧?” 碧落用不满的语气对贺兰说道:“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你不懂的……” 贺兰不知道碧落为什么要这样说?一个敌国的屈死鬼而已嘛。 只是认为,那个有些血.腥的情杀事件,可能有触动了这个郡主的某些敏感神经。 所以嘻嘻哈哈一番之后,当时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他不信娇娇弱弱的碧落真的会去桃花山“瞻仰”游览,允王殿下也不可能让她去的。 可是碧落就是碧落,她要做什么事情,有时候是不需要去征得什么人同意的。 所以当一个偶然遇见他的护卫,貌似很随意的和他说: “启禀贺兰将军,郡主千岁只带着一个侍女,出军营往桃花山方向去了。” 他就有些着忙。 贺兰便赶紧带着几十名护卫,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悄悄撵去。 他只想要么把碧落劝回来,要么就是碧落执意要去,他就只好陪着她速去速回。 尽量不要让殿下和我知道,否则追问下来,他又担着莫大干系。 他们倒是很快就追上了碧落主仆,果然,碧落根本就不听贺兰的劝阻。 梗着脖子,执意要去桃花山。 最后贺兰好说歹说的才和她说定,只去虞菲儿庄上看看。 第三十二章 一切成谜 尽量中午前返回。 贺兰实在不明白,这位尊贵的郡主千岁,未来的允王妃,为什么会如此刁钻任性,不可理喻。 非要去那个人人都觉得恐怖忌讳的地方看看,她又想看到些什么? 如今已是深秋的桃花山,几乎山水凋零。 虞菲儿的住处,想必更是人去屋空,凄惶森然。 他更不明白碧落在想什么?难道这位西秦的郡主千岁是要去凭吊敌国驸马公子的亡魂? 贺兰一路上不停的摇头叹气,却又不得不无可奈何的跟碧落后面跑。 他们去的时候,虞仲庆庄上的大致情形,和我们后来看到的差不多。 但是,庄舍上的那两扇木板门则是虚掩着的。 所以,他们穿过笆篱小院,就很随便的推门而入。 据贺兰说,当时,他看见碧落终于还是有些心悸。 便和众护卫一起,围簇着她和燕儿,慢慢的走进内院。 碧落到底还是没有勇气令人去打开虞菲儿的房间,亲自去查了血案现场。 她在贺兰等人的陪护下,只是在院子里站立了一会儿。 手搭着燕儿的肩膀,向院落里那些无端显得非常阴森的各个房间眺望了一会儿。 贺兰便对她催道:“郡主,没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赶紧走吧。” 碧落只得对他点点头,有些怏怏的退出了虞仲庆的庄门。 贺兰本能的觉得此处是个不可久留的是非之地,一迭声的催促着众人赶紧上马。 一行人很快驱马驰离了虞仲庆的山庄,走到桃花山脚下一片桃树林里的时候,就突其不意的受到了致命的伏击。 贺兰说他们可能有十个人左右,而且个个身手了得。 这些人俱是身着黑色衣衫,戴着黑布头罩,单单只露出双目。 不但看不清是哪个国家的暗客,甚至连男女都无法辨别。 只知道其中为首的一个最厉害,连贺兰拼死都没有战过他。 最后,贺兰竟被那人砍死战马,把他给擒住了。 跟随贺兰的护卫们,绝大多数人都死在这个人手中的凌厉暗器上。 这些人似乎一直在暗中尾随着他们,并且很有目的的单单留下碧落主仆和贺兰通吗他们三个活口。 后来,贺兰偶然偷听到他们的谈话。 才知道,他们之所以没有马上杀死碧落和他,好像是要把他们送给什么人。 那些人把他们三人带到虞太公庄上,藏进院子的地道密室里。 等到天黑之后,那些人便把燕儿抛在暗道密室里不管。 只把碧落他们两人堵住嘴,捆起来强行塞在贩运货物的马车里,然后拉出门去。 但是颠簸了许久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和碧落又被带回了虞仲庆庄上,给塞进暗道密室里。 于是,他和碧落再一次和燕儿见面了。 他们再一次一起被控制着,关进地道的密室里。 贺兰知道,单凭自己一个人,是救不了碧落主仆二人的。 只得听之任之,力求那些人不要起杀机,。 看看能不能等来救兵,或者什么可以见机行事的契机。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兰他们先是听见头顶上的地面上,有很大的震动。 他们并不知道,那正是六儿碰落陶罐发出的。 稍顷之后,却又听见外面的暗道似乎很安静。 机敏的贺兰便试着打开密室的门,才发现,那些原本坐卧在暗道里的黑衫人忽然都不见了踪影。 他虽然不知道那些黑衣人都跑到哪里去, 却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逃跑机会。 于是,贺兰赶紧运力挣断里手上被牢牢捆缚的绳索。 再解开碧落和燕儿同样被捆缚着的双手,带着他们向另外一个出口跑出去。 贺兰明知道虞菲儿房间里,应该有一个暗道进出口。 但他却担心那些黑衣人都聚在虞仲庆庄子上,便是打开了近在咫尺的出口,也等于是自投罗网。 他们只要能逃进桃花山,就有可能被上山搜救的官兵发现。 当贺兰带着跌跌撞撞的碧落燕儿逃出暗道,终于逃进桃花山的时候,还是被那些闻讯追击的黑衣人给赶上了。 这次,那些黑衣人显然不想再留什么活口了。 情急之中,贺兰只得把碧落和燕儿给塞进一处稍微有些陡峭的崖壁山洞里。 叫她们躲在里面,不要发出声音。 他自己跑到山坡下,阻击那些黑衣杀手。 好在,追击的黑衣人里,并没有那个很厉害的黑衣人。 就那样,已经有些精疲力尽的贺兰还是被伤了臂膀。 正在快要不能支撑的时候,突然半空响起一声凄厉的示警哨弹声。 那些围攻贺兰的黑衣人似乎受到了惊吓,再加上他们已经有几个人受伤。 仓皇之下,竟突然丢下贺兰,迅速撤离而去了。 贺兰知道,一定是我们在桃花山拼命搜救他们,所以才引起这些黑衣人的惊慌。 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些黑衣人里面,还有一个极其厉害的高手。 在没有见到我和允王殿下之前,他还是不敢确保郡主千岁的安全。 贺兰便当机立断,对着整个桃花山,时断时续的大声呼喊我的名字。 虽然他这样做,的确很危险。 但那些黑衣人反正已经知道了他们逃跑的方位,郡主主仆现在已经是举步维艰,就是逃也逃不了多远了。 贺兰几乎有些盲目的相信,在他的呼喊声再次招来那些黑衣人的同时,肯定也会被我听见。 贺兰果然是聪明的,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见了我的回应。 尽管贺兰描述详尽,但一切似乎还是成了一个谜。 不知道什么人袭击了碧落郡主,又要把她和贺兰送到哪里去? 所值得庆幸的就是,我们及时的封关,全面戒严。 终于让那些黑衣人企图劫持走碧落和贺兰的阴谋没有得逞,为我们的营救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当然了,贺兰的忠勇更是功不可没。 如果当时不是机敏的贺兰闻讯,紧追着碧落主仆去了桃花山,一起的后果就是真的不堪设想了。 经历过桃花山碧落被劫一事之后,简渊忽然明白了密探和暗客的重要性。 简渊之前,一直都很鄙薄在自己身边豢养那些见不得光的人。 第三十三章 大司马王卫 现在他才知道,晋伯的话是对的。 如果不能打通各种消息渠道,组织起一张有效的消息网,他的手里握有再大的兵权,也是聋子瞎子。 不久之后,在简渊的授意下,由晋伯负责罗织,贺兰掌管的一支神秘的兵种,不动声色的出现在二皇子军营里。 这件事情简渊没有隐瞒我,虽然他是一直把我当女人看的。 我心里很明白,这种密探性质的兵种不是可以见阳光的。 甚至到了最后,可能还会蜕变的非常可怕。 但是,我却无权去制止。 因为我知道,现在,简渊确实需要一些这样的人来帮助他。 否则,那些潜藏在暗处的隐秘的对手就会毫不留情的吞噬掉他。 碧落贺兰燕儿他们三人获救时,差不多被囚禁一天一夜了。 贺兰还抗的住,燕儿虽然被吓得不轻,但却没有遭到半夜的颠婆之罪。 碧落又惊又吓,又被往返折腾了半夜。 她的身子本来又非常娇弱,及至见到简渊,更是委屈撒娇。 一口气憋着,被我们带回来白龙川时,看着真好像有些奄奄一息了。 简渊只得亲自衣不解带,亲自看护着昏昏沉沉的碧落。 晋伯我们其他的人,则听着对大司马王卫行程不断的禀报,而急得团团转。 现在,碧落虽然被救回来了,整个人瞧着却还是很苍白虚弱,没有真正的脱险。 可是,白龙川除了我们的随行军医,并没有什么医术高明的郎中。 现在,她的父亲却在快马加鞭的靠近白龙川…… 一时之间,驸马行辕里的人,连我在内,都在祈祷碧落快快醒来的。 在简渊的守护下,直到黄昏时分,碧落才慢慢的挣开眼睛。 而这个时候,大司马王卫的车驾已经来到白龙川。 简渊一边急令湘儿和燕儿扶碧落起来,梳洗打扮。 一边就急匆匆的率领着白龙川大小将领,出白龙川迎接。 虽然是皇后的亲哥哥,西秦的大司马。 疾驰近前之后,我才看清楚。 这位善于搅弄朝堂风云的大司马,不过就是一个有些干瘦的中年男子。 可能因为焦虑万分的缘故,王卫一行并没有多少人。 只有数十名近卫,跟随着便衣轻装的大司马大人。 唯一让人能感受的王卫权势,可能就是他们的坐骑了。 竟全是清一色体格高大,脚程强劲彪悍的异域宝马。 怪不得他们离开大安之后,这么快就迅速到达了白龙川。 为首的大司马王卫,身着一件青灰色宽大披风。 骑马疾驰之中的神情虽然很是严肃,但眉宇之间,却透着一些令人不易觉察的疏淡傲岸。 似乎昭示着这位大司马的自信尊贵,不可侵犯。 跟随他的亲卫则是黑衣劲装,一看就知道,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见到率领白龙川大小将领恭候的简渊,王卫便赶紧翻身下马。 跟随他的十多名亲卫也纷纷下马,给允王爷殿下磕头。 这里,王卫先给简渊行了臣子觐见王爷的大礼。 被免礼平身之后,简渊才象征性的又给他请安问好。 就那样,王卫还满脸的诚惶诚恐,竭力拒绝了好大一番。 然后,我们才在晋伯的带领下,分别过来参拜这位西秦的大司马。 在简渊专门的介绍下,王卫对着我脸仔细的打量了足足有一霎。 然后,他才点点头,对我躬身回礼道:“不敢……下官久闻大将军威名。” “西秦的江山社稷,能有大将军这样的不世出英才,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王卫说话的语气,和他眉宇之间的神情一般,极为清淡,也极为慢条斯理。 但他在夸赞我的时候,最后两句话却说得特别用力。 好像不这样,就不足以表达他对我的赞誉有加之情。 然后,他又头也不回的对那些在地上跪成一溜大司马护卫们命令道:“还不给大将军磕头。” 我原本想谦逊一下的,毕竟,他们的主人是王卫。 不料一抬头,却碰见简渊阻止的暗示目光。 便只得稳住身子,接受了那些护卫们的跪拜。 我以为,王卫千里迢迢,是因为自己的爱女而来。 方才一看见简渊,便会迫不及待的询问碧落现在如何了的。 没想到寒暄了许久,此人就连碧落的名字都没有提及。 难道这就是大司马的心机?还真是令我有些看不懂。 王卫被简渊迎进白龙川驸马行辕内,碧落听说父亲来了,只得赶紧出来拜见。 对强撑起前来迎接叩拜他的女儿碧落,王卫脸上竟没有丝毫的担忧怜惜之色。 只是对碧落冷哼了一声:“你也胡闹够了,马上随为父返京!” 碧落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便更加的失去了颜色。 转脸,哀哀欲绝的看向站在一旁的简渊,满心巴望这位表哥能为她说句话。 她不愿意就这么跟随父亲返回大安,她已经努力忍耐了这么久。 如果现在离去,之前的一切努力岂不都是白费心机了? 可是,经过这样一场惊吓,简渊原本已经暗自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这次都要把碧落送回宫去。 所以,现在听王卫这么一说。 求之不得的简渊站在一旁,哪里还肯对碧落求告的目光稍有眷顾? 不料,一向最擅察言观色的王卫早就把简渊的神色看在眼里。 不过稍加出语试探,这位心机深沉的大司马立刻就明白了,简渊竟是真的对碧落无意。 看来,自己的宝贝女儿在简渊这个狼崽子这里,可能根本就没有讨到什么好。 之前的种种传说,果然是真的。 简渊竟真的为了一个龙阳之好,要来蔑视他这个舅舅,委屈自己未过门的王妃。 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知道好歹,真是令他忍无可忍,无法再坐视不问了。 不过,王卫此刻,却照旧把对简渊的恼怒和对自己女儿的心疼,都暗暗隐藏在心里。 脸上的神色只是更加的冷漠了,好像一个真正的严父,慈尊。 也令碧落感到更加的不寒而栗,不敢出语分辨。 简渊和我心中,擂鼓不断。 王卫在白龙川歇息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带着护卫先行一步返回大安了。 第三十四章 皇室车队 因为碧落的身体还很虚弱,不适合马上就动身。 便是立即跟随她父亲启程,也只能躺卧在马车里,慢慢的走。 王卫身为大司马,西秦的朝堂之上,却不宜耽搁太久。 于是,王卫便决定自己先回去。 临走时,王卫吩咐简渊要好生照顾碧落,让碧落的身体尽快恢复。 他返回大安之后,会马上派出专门的车队前来迎接碧落回去。 当时,我们对王卫临走时说的这番话并没有怎么在意。 尤其是我,只觉得这些个金枝玉叶真是太娇贵了。 这些高官显贵也真是太娇惯自己的儿女们了,却没有想到。 王卫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是别有玄机的。 大约半月之后,王卫派往白龙川迎接碧落返回的车队到来了。 但是,跟随大司马府车队而来的,还有一支阵势更加浩大的车队——西秦的皇家车队。 消息传到白龙川,这次变了脸色的不再是碧落,而是简渊。 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束手无策的简渊终于发现,他完全不是自己亲舅舅王卫的对手。 看似恭顺严厉的王卫,就这么不动声色的摆了他这个亲外甥一道。 当那些装饰华丽的皇室派出车队,随着大司马府的车辆进入白龙川之后。 大司马府的车辆便开始有意的靠后避让,及至来到驸马行辕前。 在行辕前依次摆开停放的,就全部是皇室车队了。 原本准备迎接碧落返回皇城的大司马府车队,竟已经不知道被摆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紧接着,我们便看见。 从那些皇室车队的车辆里,络绎不绝的走出许多捧着各色衣衫饰品,胭脂花粉的宫女太监。 大家都面面相觑,我心里也不由得捏着一把汗。 不会是皇帝皇后强行下令,让简渊和碧落就地完婚吧? 我疑问的目光看向简渊,却发现他脸色发白。 神情之中,几乎有种大祸临头的懊丧灰败。 我顿时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迅速的坠向了一个无底的漆黑的深渊。 好在我不是碧落,没有她那么娇弱,不会动辄昏晕。 我只是睁大眼睛,怔怔的看着这一切。 其实,眼前的这一幕,何尝又不是我早就预料好的呢? 只不过我的心里,始终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去面对罢了。 我一直竭力的和简渊一起,编织着一个连我们自己都不能相信的可笑的美梦。 长久以来,我们虽然拼尽全力的相爱着,却又拼尽全力的相互欺骗着。 现在,我才再一次的相信。 果然,一切都是有宿命的。 属于别人的,终究还是会被别人拿去。 而我,终究是从何处来,还得到何处去。 不但会两手空空,还会极其可悲的沦为这四海八荒,全天下人的笑柄。 我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些捧着什物,纷纷走出来的宫女太监,呆呆的不知道看了有多久? 仿佛一切其实于我无关,我才是那个最超凡脱俗的旁观者。 终于,一切尘埃甫定。 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列队站成了一排又一排,仿佛白龙川校场上等待检阅的军队。 一个带着黑色翅纱帽子,翘着兰花指,宽衣大袖的太监搭着拂尘,庄重而又矜持的走下车轿。 他几乎连眼皮都没有抬起很高,却仍旧是从容不迫的扫视了一眼我们所有的人。 包括允王爷简渊在内,都接受了他睥睨目光的洗礼。 接着,这位神态极其居高临下的太监用一种带着咝咝冷气阴柔的声音,高声宣道:“着,龙庭雪接皇后懿旨----” 说句老实话,当时的我,真的有瞬间的发懵。 一直以来,我并不习惯有人这样连名带姓的叫我。 和我亲近的人,都亲热的管我叫阿雪。 和我不亲近的人,都恭恭敬敬的管我叫龙将军。 如此被人连名带姓的,居高临下的叫喊,好像还真是第一次。 我想,我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心里竟和简渊一样,也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慌乱之中,我的目光一瞥之下,却碧落正定定的站在那里。 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谦和柔顺。 也没有丝毫的讶异,却明显得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傲慢神情。 碧落如此的波澜不惊,明知道这些皇宫车队是为我而来,却毫无在意。 瞬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和简渊,是不是……中了他们父女的某种暗算? 我再一次看向简渊。 简渊的脸上,却已经恢复了平静。 可是,他此刻神情之中的那种平静,却令我绝望。 因为,我已经不止一次的看过简渊脸上的这种可怕平静。 第一次是初相识的时候,第二次是柔如几十万大军压境的时候。 这是第三次。 突然之间,我感到害怕。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恐惧什么?只是再一次有了跌人冰冷函谷潭底的窒息感觉。 在一片压抑的沉寂之中,我只得缓缓地跪下。 听这个翘着兰花指的太监半文不白的大声口头宣道: “贤德端良王皇后旨:闻大将军龙庭雪,实系闺秀弱质,因得天地之赋异能,助西秦之圣世,兼受皇嫡子允王之宠爱,今天下平定,宜归属后宫,着与郡主王碧落一起进宫,以聆慈训。” 待我趴在地上叩头谢恩之后,那个太监马上又神奇的换了一副嘴脸。 语气极为谦卑的对我说道:“龙姑娘,老奴这厢有礼了。” 一边说,一边合起搭着拂尘,却已经藏在宽大衣袖里的双手。 对着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的我,行了一个深深的揖礼。 仓促之间,我只得跪在地上,双手相搭,给他还了半个垂首礼。 因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只能说道:“阿雪不敢,有劳了。” 接着,这位太监才丢下我。 带着所有的人一起,极其谦卑的向简渊行觐见王爷礼。 并讨好的对简渊说道:“允王殿下,请龙姑娘更衣和郡主一起返都吧?” 简渊点点头,对还跪在地上的我平静的说道:“阿雪,起来吧。” “这位是母后安阳凤阙宫中的总管黄大人,你进宫以后,还要仰仗他多照顾你。” 黄公公立刻弯腰低头。 第三十五章 解甲换红妆 谦卑的说道:“小人谨听允王殿下吩咐,一定会小心伺候龙姑娘。” 简渊勉强的笑了笑,然后上前扶我站起来。 他拉着我的双,深深地看着我的双眸。 用安慰的语气对我说道:“阿雪,不要紧的。” “别担心,母后想必只是要见见你,你和碧落先回宫。” “只要母后给我们择定了婚期,我很快就回去了。” 他当着所有的人,一字一句清晰的说出这些话语。 特别是最后一句话,好像是在向谁宣读着一个无比庄重的宣言,勇敢而又悲壮。 简渊的坚定,终于打败我本能的畏惧和退缩。 我不由自主对他露出一个的笑脸,像是答应他,又像是安慰我自己。 仿佛已经才简渊的话里嗅到了一丝脆弱,碧落立刻便对着我凑了过来。 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那种满是无邪的天真无害。 似乎很是兴冲冲的我娇声笑道:“阿雪姐姐,我好开心哦,咱们终于可以真正的天天在一起了。” 又向简渊撒娇道:“墨轩哥哥你放心,我也会照顾姐姐的,我会帮你把姐姐打扮的更漂亮。” “让姑姑更加喜爱阿雪姐姐,快点召你回京。” 简渊对碧落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点头对她说道:“谢谢你,碧落。” “阿雪姐姐随你进宫以后,麻烦你在母后面前多多替她周全。” “你放心,哥哥会记得你这个人情的。” 碧落更加娇慵的痴笑道:“墨轩哥哥,不要食言哦。” 简渊似乎是嘴巴无法张开似的喃喃道:“不会的……” 在宫中专门派来的伺候贵人的宫女嬷嬷料理下,我先用玫瑰香汤沐浴。 接着,便有专门的梳头嬷嬷为我料理干爽发鬓。 她们先为我绞去额角寒毛,再为我敷粉施朱,唇抿胭脂。 接着,为我挽起新巧的宫样鹅鬓。 我毕竟并没有和简渊正式结为夫妻,所以在装扮上,仍旧是女儿模样。 面对着铜花宝镜里,那张我好像已经不认识的面孔。 我呆呆的看着她们往我的发鬓上插戴翡翠银菱金步摇,宝石玛瑙镶嵌而成的华美珠花。 梳头完毕,接着更衣。 在无数个镶金木盘里,碧落亲自为我挑选里一件赤紫天阑八宝百褶锦绣衣。 我并不知道,简渊最喜欢看女孩子穿红色的衣衫。 他自己最喜欢洁白的颜色,却最讨厌显得有些冷郁的紫色。 可是,面对碧落故意的挑选,我的懵懂,他却不能说什么。 之前,他不能强行驱逐碧落。 现在,他更是不能马上开罪碧落了。 毕竟,我这一去,就得和这个刁钻古怪的郡主朝夕相对。 此时,无端激怒我们之间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宫装女衫,说是一件,其实却是一大件精致长裙里,叠加着琳琅满目的好多件。 我像一个木偶,忍耐着,任凭那些宫女把这些奇异的衣饰,一样一样加诸我的身上。 就在简渊的眼前,在碧落和太监总管黄维文的指挥张罗下。 我终于第一次真正的脱下铠甲,换上了女儿妆。 当我全部的梳妆更衣完毕,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突然有了一抹女儿的娇羞。 于是,我在简渊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种奇怪的亮光。 那些并不敢怎么抬头打量允王殿下,碧落郡主和我的嬷嬷宫女神情之中,看到了惊讶和赞叹。 最可笑的,就是那位神情极富变幻的太监总管黄维文了。 一张原本阴阳怪气脸上,自始至终,都未能固定在一种表情上面。 最令我不解则是碧落的表现了,从开始的兴致勃勃,到了末了,却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懊丧。 甚至连她原本上翘甜美的唇角,都泄气的耷拉了下来。 碧落的神情,顿时让我感到很忐忑。 可是,当着众人,我却不敢拉着简渊询问。 是不是我如此的一番装扮,难看到了极点? 幸好,简渊看见了我的不安。 走上来牵起我的双手,含笑说道:“阿雪,此刻我才发现,原来紫色才是最美丽最尊贵的颜色。” 简渊对我说这番话时,他眼中的灼灼光华吸引了我。 我仰头看着他,顿时心生无限喜悦。 以至于我根本就没有顾得上发现,站在一旁的碧落,已经扭曲了她美丽小脸上的肌肉。 不管我心中愿不愿意,出发的时辰终于还是到了。 告别我从缇鹤兰手里夺来西域宝马,告别那把一直忠心耿耿陪着青龙湛铜钺。 告别忠心耿耿的龙头龙眼,告别贺兰六儿,以及白龙川诸位将领。 告别眼中万千不能放心的简渊…… 我拒绝了那些嬷嬷宫女的伺候,双手努力的抓握提着那层层叠叠的宫装长裙。 踩着无尽的牵挂和离愁,一步一步向皇宫的车轿走去。 皇宫派来的护卫全部以手握着腰刀,面向外威武而立。 车轿旁边,有一溜小太监手搭拂尘垂首候着。 两个低眉顺眼的宫女站在车门边垂首对立,等着扶我上车。 碧落已经就扶着湘儿的肩膀,袅袅娜娜的上了自己的车轿。 黄公公更是早早的钻进了自己车轿,威风凛凛的端然而坐。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我,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 “等等……” 我站住身子,拒绝了那两个作势要上前扶我的小宫女。 简渊急忙上前对我询问道:“阿雪?” 时间仿佛有一霎的静止,所有人的心好像一下子都有些提起来。 如果我此刻变卦,执意不肯千万大安…… 于太监总管黄维文来说,是任务未能完成。 虽然不至于遭到惩罚,但一顿斥责还是不能免的。 于碧落来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只要我现在能一时畏怯,一时头脑发热,拒绝登上皇宫车轿。 就等于拒绝了皇后娘娘的亲善,蔑视了整个的皇室尊严。 那么,接下来,我和简渊的婚事,简直想都不用再想了。 于简渊来说,除了无尽的心疼,他更希望我不要任性。 希望我能为了我们的将来,暂时忍耐一些。 可是,他的心中,却又真的不愿意勉强我。 此刻,如果我定然执意拒绝随碧落去大安。 第三十六章 阿雪进京 他只能和我一起,心甘情愿的承担来自他父皇母后的雷霆之怒。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他充满了担忧的双眸:“殿下,我能不能把那把剑带上?” 简渊看着我的神情,明显的惊愕了一下。 然后,他便迅速的沉吟了一会儿。 说道:“好吧,阿雪,你先随碧落进宫。” “我马上写一封呈函给母后,你放心,那把剑很快就会进宫陪伴你的。” 我困惑的看着他:“这么费事?那……我就不要了吧。” 简渊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我的鬓边。 满是怜惜宠溺的笑道:“没关系,我很快就会让人把剑给你送去。” 碧落不满的在车轿里叫道:“姐姐……” 我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那两个小宫女马上机灵的说道:“贵人,请上车启程吧。” 连绵的秋雨又开始细细的下了起来,在黄公公的催促下,我们的车队赶紧上了白龙川官道。 官道是细沙碎石铺就,不怕秋雨泥泞了道路。 我掀开流苏的车轿窗帘,看见那些绵绵的细雨中似乎已经夹着冰冷的雪粒。 当我们山一程水一程的赶到西秦的京都大安,绵绵无尽的冷风苦雨终于休停了。 我不知道,原来乱世中的皇城宫阙也是那么帝苑巍峨。 我们的车队顺着宽大的官道,刚驰近大安高耸入云的城楼外面,便有大司马派遣的迎接卫队恭候相迎。 但是,碧落并没有跟随她父亲派来的卫队先回大司马府。 而是令她的车轿随着我们的车队一起,前往皇宫。 浩浩荡荡的车队在安阳凤阙宫太监总管黄维文的带领下,行至帝苑外占地庞大的园林才停下。 随行的宫女们纷纷先下得车来,再恭请伺候碧落和我下车。 虽然一路颠簸的浑身骨头生疼的我,很想一跃而起的冲出车轿。 但看着为我轻轻撩开绣帘的嬷嬷,还有那些垂首候立,低眉顺眼的宫女太监们。 只得生生的遏制住了满腹的冲动,严厉的警告着自己。 我此次进京,不单单代表我阿雪自己。 为了简渊,我也不能行差踏错,出乖露丑。 丢了我自己的人没什么,给深爱我的简渊丢脸,却是我无法容忍的。 于是,我便竭力端着姿态,学着碧落那样的优雅。 先慢慢的起身,把手搭着一个伺候的嬷嬷。 再缓缓的跨出车轿,脚尖踩着早就摆放好的绣墩,款款而下。 下了车轿,我才看见。 一些紫衣宦官和年轻的青衣太监,早已等候在那里的。 他们俱是毕恭毕敬的垂首低眉,候在几顶华盖大轿旁。 再稍微的远处,便是宫阙万重了。 肃穆沉重的宫门口,有手持金瓜佩剑的禁卫军怒目而立。 雨后初霁,躲在稀薄云层后面的阳光照射下来。 金碧辉煌的红色宫墙外,不时有成批的禁卫军耀武扬威的走过。 首先下了车轿的黄公公,一手搭着拂尘,一手搭着一个小太监。 一副老大尊严的样子,典着肚子,眼神睥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我的眼中,觉得此人身上,总是带着某些不切实际的妄自尊大。 可就是这样一个黄维文,竟是遭到皇帝贬弃多年,说话行事必须得夹起尾巴的王皇后宫中的总管太监。 他这副模样,不但让人感到很可笑,也令人觉得费解, 几个紫衣的宦官赶过来,满脸媚笑给他跪下行礼。 黄公公打鼻孔里哼了一声:“起罢,还不赶紧的,去伺候郡主和龙姑娘……” 我好笑黄公公的狐假虎威,更含笑他声音里拖着那股装腔作势的尾音。 简直就像听苏先生在戏台上,男扮女装故意搞笑的声音表演。 明明很怪异尖锐,却有一种无端的喜感。 在无暇分辨之中,我已经被几个嬷嬷宫女簇拥着,不由分说的给推上了一乘华盖大轿里。 大轿里面,不但铺陈奢华,也极其宽敞。 但是,并没有任何人与我共乘。 黄维文再怎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到底也只是一个奴仆。 在这皇城,就算是我不懂礼数,举止轻浮,要拉着他与我共乘。 打死黄维文,他也是不敢的。 尽管我是黄维文和那些宫女嬷嬷口中的贵人,允王殿下最心爱的女子。 但身为郡主的碧落,却是真真切切不屑于和我共乘的。 所以,再奢华空旷的轿子,也只能我一个静默的独享。 我算是真真切切的体验到了什么叫不由自主的谨慎和惶惑。 虽说,我很想表示自己其实不那么紧张,并且竭力装作从容不迫。 但是,眼前灰蒙蒙天空笼罩下的巍峨阔深的帝苑,还是令我有一种沉重的窒息感觉。 上了华盖大轿,那些年轻力壮的太监抬着我们穿行在皇林御园里。 我轻轻拨开华轿的珠帘,透过微微的缝隙,我看见,近处的禁苑,雕栏玉砌,重重叠叠。 远处朱红色的宫墙内,高高的挑出许多盘龙雕凤的琉璃飞檐。 可以想见,哪里,正是一处一处宫阙的所在。 随着轿夫稳健的步伐,御苑内,数不清的亭台楼阁依次排开,慢慢的退后。 轿夫的脚下,是绛石铺成的路面。 园林里那些花草树木都已经凝翠点苍,透着华贵的冷寂。 花树的簇拥掩映下,假山峥嵘重叠。 更要许多蜿蜒的山洞小径,白玉扶栏,花石为阶。 轿子穿过一座又一座的石头拱桥,拱桥的水榭里,水冰澈透明。 鸳鸯,绿顶野鸭,大天鹅,形状奇特的大嘴鸬鹚悠然自得在里面悠来浮去。 一对色泽鲜艳的红色锦鲤,来回游弋,自在喋呷飘落的花瓣,秋叶。 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野物,竟对我们这络绎不绝长长的一行人表示了极大的藐视。 我没办法看清这皇家御苑内的人心,更不知道自己将要去面对一些什么样的艰难。 但是,我从那些人来不惊的鸟儿,和自在游弋的锦鲤身上,看到了皇家生活的富贵与悠然。 只不过,这种天堂一般的富丽娴雅,却是民间万千的悲哭之声,沙场无数的战死之骨换来的。 就在这时,太阳好像要表示一下什么似的,突然露出全部的脸孔。 第三十七章 入住芙蕖苑 顿时,一抹璀璨的红光笼罩了整个园林宫阙。 那些琉璃瓦上被抹上一层胭脂色,明光闪烁起来。 阳光刺目,我赶紧放下轿帘。 忽然,轿子停了下来。 碧落打发燕儿来告诉我:“龙姑娘,郡主要我告诉您,她先回安阳宫了。” “您随黄公公去芙蕖苑,郡主说了,过几天她自会来看望姑娘的。”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燕儿微笑着给我行了一个礼退下,我的轿子又被抬起。 先是和前面碧落轿子稍稍分开,而后,便转入另一条路。 我在心里琢磨着,不知道“芙蕖苑”是个什么地方? 无端的,我竟莫名奇妙的想起当初大汉王爷府,那所被四面高墙紧紧围堵起来的院落。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我坐在华盖大轿里,竟有种想打瞌睡的感觉里。 终于,我听得有人高声宣道:“启禀贵人,芙蕖苑到了……” 我的心中一个激灵,昏昏沉沉的脑子立刻清醒过来,才感觉到轿子正在缓缓落地。 有人快步上前,为我打起轿帘。 我才看见,所谓的芙蕖苑,不过是这片巍峨庞大的皇林御园里,一所小巧精致的院落。 现在,我的轿子便在这个院落外停住了。 那些抬轿的太监已经垂首退去,几个等在院门外的嬷嬷宫女们,垂首碎步,忙忙的过来给我行礼,迎接。 我刚被她们搀扶出轿门,黄公公已经从后面的轿子里下来了。 他笼着拂尘的双手,依旧躲在宽大的衣袖下面。 用他那阴柔而又富有喜感的声音对我说道:“龙姑娘,这个地方叫芙蕖苑。” “地儿是冷清孤寂了些,但姑娘是新到宫里来的。” “天家礼法森严,恐怕姑娘一时半会不能熟谙。” “所以,皇后娘娘特意给你安置在这里居住。” “一应用度,皆是娘娘宫中添拨过来的。” “虽不是应有尽有,但也不至于委屈了龙姑娘。” “你瞧着,可还满意?” “这几个嬷嬷丫头都是给你使唤的,要是不听话,只管告诉我。” “龙姑娘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也只管和我说。” “老奴已经答应了允王殿下,会好生照看姑娘的。” 我赶紧对着黄维文微微敛衽,含笑道:“多谢黄公公,多谢皇后娘娘……我会的。” 见我如此和顺,黄维文似乎很满意。 对我微笑着点点头,扭过脸,他的模样立刻变了。 冷着面孔,扯着嗓子,对那些嬷嬷宫女说道: “这是龙姑娘,允王殿下心爱的贵人,你们可要小心在意的伺候喽。” “你们一个一个的,不可偷懒耍滑儿,我要是知道了,是不饶的。” 那些嬷嬷宫女顿时便齐齐的肃声答道:“是,总管大人。” 黄公公转过头来,便又是一副笑脸了。 对我说道:“跋涉辛苦,龙姑娘想来也是很累了。” “就让她们服侍你先歇息吧,老奴也要去回娘娘的话了,就不多打扰了。” 我心里竟有些遗憾,没有再看到他翘起妖娆兰花指。 嘴里却急忙对他说道:“好的……黄公公,多谢费心了。” “公公有事,就不要再在这里耽搁了。” 我原本并不是个巧舌殷勤之人,可如今虎落平阳,只好处处小心。 有道是礼多人不怪,说不定以后还指着他的地方,就多说几个谢谢吧。 黄维文再次给我行了一个揖礼,复又乘轿离去。 路上伺候我们的太监宫女,也全部随着黄公公离去了。 现在,芙蕖苑里的嬷嬷宫女,除了原来看守这个院落的,其余的都是官役司新拨来的。 她们有好几个人都和我一样,第一次来到这里。 所以,这几个人也像我一样,各怀心思,惴惴不安的打量着这个极为冷清的所在。 我一边抬头看着这所院落门首,漆成黑色的匾额上,填刻成淡绿色的“芙蕖苑”三个字。 一边没精打采的想到,看来,我还真就是个孤寂的富贵命啊。 即使是到了西秦这样一个战火纷飞的异世,获得了无比的力量。 最终,还是逃不过被人抬到皇城里,一个最冷清的所在。 最令我不能释怀的,和当初无能为力的被禁锢相比。 如今的我,竟还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 甚至我还低声下气,生平第一次的。 对人陪着小心翼翼的笑脸,生恐失去了这么一个明知道会被禁锢的所在…… 当时,我其实并不太知道,安阳宫太监总管黄维文打心眼里对我的蔑视。 这个强调阴阳怪气,神情变幻莫测的阉人,其实连那些负责伺候我的嬷嬷宫女都懒得给我介绍。 我却完全看不出,他其实只是草草的敷衍了我几句,就扬长而去的。 丢下我一个人,面对着陌生的芙蕖苑。 还有那些神情虽然恭谨,却满心老大不情愿的嬷嬷宫女们。 这些嬷嬷宫女里面,有两个人最有权力。 嬷嬷,是将要负责教我宫廷礼仪的温姑。 宫女,是皇后专门派来伺候我的寒月。 温姑三十多岁的样子,容颜还很清丽。 她从前是从民间专门挑选上来,为宫廷供奶的乳娘。 现在年纪大了,乳汁已经不符合皇室享用了。 遭到被黜退之后,因为乖巧伶俐,又容颜秀丽,识文断字。 便求了总管黄公公,留下来做了宫廷礼仪教习。 寒月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好像还没有温姑秀丽可喜。 她的肌肤不是很白,但是很干净,可能是很少风吹日晒的缘故吧。 细腰削肩,更显得身材单薄高挑。 一双眼神强势的大眼睛上,两道细长柳眉很配合的高高挑起。 高挺却显得单薄的鼻梁,小巧的薄薄嘴唇。 说话的时候,微微的露出一口细致而又整齐的糯米牙齿。 一看就知道,这一个精明刻薄,不好相处的丫头。 看见寒月,我顿时想起先头陪伴我的小狸,小雯。 还有后来被我救下的含烟…… 心中,突然有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但愿这个眼神强势,面相刻薄的丫头,能打破曾经跟随在我身边伺候的丫头们的魔咒。 这些嬷嬷宫女们,都是一色的青衣襦裙。 第三十八章 宫女寒月 但是,之前那些跟随碧落和黄公公的嬷嬷宫女们,却是穿粉着暗朱色的。 她们身着青衫,可能是因为服侍我的缘故吧。 后来证明,我当时的猜想是正确的。 皇宫之内,等级森严。 我既然愿意被充入允王后宫,就不可以再拥有西秦朝廷勒封的大将军身份。 所以,我虽然被称为贵人。 其实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一个无名无份的民间女子。 芙蕖苑的嬷嬷宫女们除了身着最卑贱的青衫,任何一种色泽,都是对皇室的冒犯和亵渎。 不过,还处在一片懵懂纷乱之中的我,暂时是无法明晓这其中玄机的。 正如黄公公所说,我忽然觉得很累了。 这种累,并不单单是身体上的,而是一种极度的身心疲累。 不是因为一路的奔波跋涉,而是因为这个和我格格不入的环境。 我只想赶紧好好的睡上一觉,好好的休整一下自己的身心。 寒月带着几个小宫女,给我准备了洗浴的鲜花香汤。 看着那些蕴氛着热气的温水,我便和任何一个无法抗拒洗浴诱惑的时候一样,顿时就有了一种百虑全消的感觉。 管他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魅域魍境。 我都要先痛痛快快的洗浴一番,再去计较。 我舒适无比的泡在那些漂浮着异香扑鼻花瓣的温水,尽情的洗涤着笼罩在自己全身上下的劳顿困乏。 沐浴过后,寒月亲自给我捧来一些做工极其精致考究,轻柔而又绵软的宫制绫罗纱衣让我挑选。 我用洁白的丝帛浴巾裹着身体,看着那些精美的衣服,不知该取哪一件好。 寒月不动声色的抿嘴笑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贵人今天刚到,娘娘吩咐,昏叩免了。” “不用离开芙蕖苑,您就选这件家常的吧。” 说着,她便放下手中捧着的薄木金边托盘。 从托盘堆叠的衣服里,把一条叠的整整齐齐的淡绛色宫纱长裙连着白色的小衣抹胸给抽了出来。 把其余的衣服递给旁边侍立的宫女,吩咐她们退下。 然后,亲自服侍我穿上衣服。 说实话,一直以来,我对西秦的女装都不是很会穿。 民间普通的女子裙衫,也就算了。 总的来说,就那么几件,我还能勉强对付。 可这皇室宫装,画眉涂粉,挽发插戴什么的,就让我一个头两个大了。 之前,都是黄维文带着的那些嬷嬷宫女伺候我梳妆穿戴。 我每天就像个木偶,任凭她们摆弄便好了。 就是我有心刻意去记着,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学会这许多。 现在,要不是寒月帮我穿上这些繁琐的衣衫,我同样还是束手无策。 在寒月的料理下,我才发现,哪怕是一件家常衣服,都不是胡乱穿的。 女子在身着这些宫廷服饰时,竟都有许多讲究。 比如,脖子该露出多少,才为端庄。 腰带的高度系在哪里,才是恰到好处。 便是不出门,腰带上的坠玉也一定要规规矩矩系上的。 对于这些,我真的一概不知。 而我最奇怪的就是,我和简渊已经如此亲密无间了,却从未听他和我说过这些繁琐不堪的宫廷礼仪。 很久之后我才想通,他不告诉,实在是怕吓着了我。 所以,已经身为允王爷的他,平时也都是事事从简,对我从无苛求。 现在看来,别说我,就是军中大小将领,和简渊之间,也简直是毫无礼仪可言的。 晚膳那些菜式杯盘的精美考究,对于我来说都是匪夷所思的。 而那些香糯粳米饭更是让我胃口大开,寒月几次看着狼吞虎咽的我欲言又止。 她大概很是有些想不通,看起来十分单薄的我,饭量竟会如此的惊人。 在这皇宫之内,饭量好可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传出去,只能徒增别人的笑柄。 一个袅袅婷婷的美人儿,怎么能和饭桶划等号呢? 洗了一个舒服无比的鲜花香汤浴,又痛快淋漓的吃饱喝足。 初进皇宫的不安,顿时便消失了一大半。 我大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睛四顾寻找床在哪儿? 寒月立刻过来对我说道:“贵人可是倦了,我扶您歇息去吧。” 我努力的撑起眼皮,对寒月说道:“别叫我贵人,听着别扭。” “叫我阿雪吧……” 寒月立刻垂首道:“贵人就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敢对着贵人称名道姓的。” 我沉吟了一下:“嗯,皇宫有皇宫的规矩……” “但是,我并不是什么贵人,以后,你们都叫我姑娘吧。” 我看着寒月,“叫我姑娘总是可以的吧?” 寒月仍旧垂首低眉,似乎有些无奈。 说道:“如果贵人不喜欢,我们管贵人叫姑娘……好像也是可以的。” 见我实在是忍不住,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的打。 寒月便敛衽给我福了一礼:“姑娘困了,请歇息吧,奴婢先告退了。” 抱着软绵绵的缀锦枕,盖着轻滑的罗纱芙蓉衾,嗅着芬芳清甜的安息香,我很快便沉沉睡去。 可是,这一夜,我并不是做了一夜春梦。 在我深沉的睡梦里,依然是数不尽的兵戈铁马纷沓而来。 我还在不知死活的做着拼杀疆场的美梦,一个甜腻而又有些冷漠的声音坚决的唤醒了我。 “姑娘,姑娘,该起床了。” “姑娘,醒醒……该起床了!” 我的大脑,竟有瞬间的懵懂。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没有条件反射的,随手便挥出一股可以击穿人体的罡力去…… 我之前已经反复给自己洗脑,我现在是以简渊宠妃的身份进宫。 所以,我一定要和一个真正的普通女子一样。 我身体里的任何异能力量都不能乱用,更不能伤及无辜。 再加上我身体和思想太放松的缘故,是以温姑靠近我的床榻,我竟然没有惊醒。 即便是这样,我的额头还是惊出一抹冷汗。 我马上睁开眼睛,顿时便看见几乎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温姑,那张秀美却又明显透着冷漠的脸。 她再一次冰冷的对我重复道:“姑娘,该起床了。” 这个女人哪里能知道?她现在能好好的站在我的床前。 第三十九章 嬷嬷温姑 语气冷淡的对我说话,简直就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我答应了一声,慌忙坐起身子。 我有暗暗地攥攥自己手指,心里非常感谢它们方才的懈怠。 如果我刚一进宫,就在睡梦之中,把自己的教习嬷嬷给击穿的血肉模糊。 可想而知,接下来我就不用在芙蕖苑呆了。 我会成为整个大安皇城里,一个可怕的妖魔般的存在。 说不定,我又会遭到当初隐匿在大汉王爷府里的那般对待。 人们出于恐惧,不会愿意再接近我。 皇后娘娘出于对简渊安全的考虑,定然会更加彻底的鄙弃我。 再加上碧落王卫父女的煽风点火,等待我的,或者会是真正的永被禁锢。 或者,会是一场不动声色的剿杀清除。 虽然,我知道,简渊不会对我坐视不问。 所有这些禁锢也好,剿杀也罢,都对现在的我构不成什么真正的威胁。 可是,我却不愿意看见发生那样的事情。 一旦整个西秦都要与我为敌了,我该如何去面对简渊的情深不渝? 为了简渊,我愿意让自己成为最普通一个女子。 哪怕是暂时的卑微和委屈,我都愿意心甘情愿的去承受。 谢天谢地,我对自己的刻意洗脑,不经意的疏于防范。 此时此地,不但救了温姑,也更是救我自己一次。 对一切和温姑一样全无知觉的寒月和另外一个宫女上前,一左一右把我搀扶下床。 我心里真是暗暗别扭,起个床也要用人搀扶? 皇宫里的女人,至于这么娇弱吗? 温姑对我说话的语气,却一点也不温柔。 她眼睛盯着我,毫不客气的对我说道:“娘娘既然教我看着姑娘,从今以后,说不得我就要讨姑娘的嫌了。” “这世间,人都知道,宫门一入深似海。” “姑娘来到这里,就比不得在民间了。” “这皇宫里,是一些儿自在也没有的。” “昨天姑娘刚来,也就罢了。” “从今天开始,这芙蕖苑就得打姑娘这里开始,立起规矩来了。” 我赶忙给她赔笑道:“您教训的是……我昨天有些累了,所以今天就睡过头了。” “我保证,从今以后不会再晚起。” 温姑冷笑一声:“姑娘,并不是奴婢乐意教训贵人。” “只是娘娘所托,职责之所在。” ”姑娘切勿怪罪奴婢,待你成了主子,说不得奴婢到时候再给你磕头赔罪罢了。” “听说姑娘是允王殿下心爱的人儿,已经在军中侍寝多年。” “允王殿下向来恭谨端方,不苟言笑。” “看姑娘举止如此豪放粗俗,就知道允王殿下军务繁重,并没有顾得上教会你什么。” “所以从今以后,并不单单是姑娘不要晚起这一件事情。” “姑娘还是先让她们伺候您洗漱梳妆,早膳过后,奴婢再慢慢的对姑娘说罢。” 温姑的话顿时让我哭笑不得,心中更是恶寒不已。 想不到,在这皇室之中,我竟只是为允王殿下侍寝多年的一个女人? 那么,我龙庭雪大将军的身份又是怎么回事呢? 可是,我知道,在一切可能都是皇后娘娘的授意。 皇后娘娘的意思很明显,若是想要嫁给皇子,就不能提我曾经的什么功绩,抖我什么大将军的威风。 从今以后,我就得乖乖的遵守各种宫规训诫。 和后宫所有的女人一样,循规蹈矩,夹紧尾巴做人。 如果我不愿意承受这些,就只能自己主动滚蛋。 于是,我只得连连的点头道:“多谢温姑费心,我知道了……” 温姑见我如此孺子可教,脸色多少缓和了一些。 口气却仍是很重的说道:“你知道什么?赶紧梳洗罢,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寒月赶紧让人给我捧来梳洗的香花温水和漱口的用具,随着她一声令下,我惊奇的看见。 那些捧着各种洗漱用品的宫女们,顿时鱼贯而入,很快在我的房间里排成一长溜。 寒月自己,则负责给我整理服饰,梳挽头发。 我又看见,已经有两个小宫女正细致的给我整理着略显凌乱的卧榻。 温姑沉默不语的站在一旁,始终用挑剔责难的眼光看着我们。 洗脸的时候,面对着那一样一样,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使用的香膏美脂。 在这深秋初冬时节,小宫女双手捧着的金盆清水之中,依然漂浮着香美的鲜花花瓣。 我不禁暗暗在心里感叹皇家的虚浮穷奢,靡费极欲。 我这还是一个无名无份,来自民间的“贵人”而已。 就有这样的供奉,可想而知,那些位分尊贵的女人们,又该是何等的享用奢侈? 可是,在这金婢玉奴华衣美食享受惯了的宫廷之中。 这一切,在他们眼中,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理所当然。 我突然便想到了简渊,简渊便是在这种锦绣膏腴之中长大的。 从前,我对此真的并无多少感触。 我已经习惯了他在各种馁饥困苦之时的安之若素,习惯看他很安然的和我们一起吃糠咽菜。 尽管他每次进餐的模样,似乎只是比我们文雅从容一些。 我和贺兰还常常为此取笑他,喝一碗发苦的野菜汤,还要端着一个殿下的架势。 但每次,他对我们的取笑都是一笑了之,从不和我们分辨什么。 现在才明白,身为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嫡子,简渊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我的心中,不由得对简渊更多了几分敬佩。 方才因为温姑话语引起的不适,也逐渐消失,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简渊身为皇子之尊,都能在非常之时,坦然的俯身下尘,与百姓士卒同甘共苦。 我为了他,更应该敛性收心,平静的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一直以来,我好像都是比他更强大的。 所以,我有足够的信心,能在这深宫之中站住脚。 不致远在千里之外的他,为我担忧。 沉默之间,好不容易总算是收拾完毕了。 温姑吩咐寒月伺候我早膳,便先行离开了。 我再也没有了昨天晚上的胃口,匆匆喝了几口粥。 在寒月的陪侍下,赶紧来到温姑指定的房间。 第四十章 宫中礼仪 毕竟,老是被人满脸嫌弃的皱着眉头看,实在是一件不舒服的事情。 现在,我只想事事勤谨,不要惹人厌弃才好。 踏进门,我便看见,温姑让寒月带我来的这个房间,瞧着应该是个书房。 走进去,只见迎面靠正中的墙上,是一大溜上等楠木打制,古色古香的书架。 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薄薄厚厚的书籍典册。 正中的地上,是一张很矮却很宽大的书案。 书案的四只脚做的煞为有趣,竟然像四只虎或者豹什么的爪子。 那四只伸出很长的爪子,牢牢的抓伏在地面上,好像准备奔跑或者袭击似的。 这张书案可能经常被人使用,紫漆的案面,看起来光鉴照人。 上面,放着干净整洁的文房四宝。 这些精美的笔墨纸砚以外,还有一只绿玉雕琢的凤雀造型的漂亮笔洗,简直让我久久挪不开眼光。 书案左边的地上,有一只大到夸张的五禽彩戏高大扩口瓷瓶。 瓷瓶里面,插着一卷卷画册似的轴卷。 右边的地上,横放着一架更矮的几案。 上面放的东西我认识---琴。 见我到处东瞅西瞧,寒月有些奇怪的向我问道:“姑娘在找什么呢?” 我不禁脱口而出:“我看看围棋放在哪里?” 寒月有些惊喜的说道:“原来姑娘也是此中高手?” 我顿时语塞。 慌忙心虚的遮掩道:“自古琴棋书画是放在一起的,这里琴、书、画都有了,自然少不了棋喽。” 温姑略显冷淡的声音突然在我和寒月背后响起:“姑娘说的不错,很有见地。” “但是,这间书房里的棋被碧落郡主带走了。” “如果姑娘有雅兴,我会禀报娘娘,让宫里的匠人给姑娘赶制一盘。” 温姑手里拿着一些什么东西,一边从外面走进来,一边接着我的话说到。 我急忙说道:“别……谢谢温姑,等我什么时候有了兴致再说吧。” 寒月对着温姑微微的敛衽垂首,很自觉的静默的侍立一旁。 温姑点点头:“现在,确实也没有时间去弄那些儿没要紧的。” “姑娘必须首先要熟悉宫中的礼仪,知道一个贵人该有什么样的步态举止。” “不但要学会端庄贤淑,还要知道,这个后宫之中,谁是需要姑娘时时刻刻礼敬有加的人? 我双手交叉放在面前,微微额首,老老实实的聆听着温姑的教训。 相信那些曾经被我打得落花流水,鬼哭狼嚎的异族公主王爷们要是看见我现在这副模样,一定会跌出他们的眼球。 温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书桌上,对寒月看了一眼。 寒月立刻便明白了温姑的意思,赶紧对着温姑和我福了一礼。 乖巧的退了出去,并顺手把门掩上。 这里,我已经抱着不怕牺牲的精神,准备忍受温姑无论什么样的荼毒。 心里想着,她这一关我要是过不去,这个皇宫里,将来我也不用混了。 公正说来,温姑这个宫廷教习确实是比较敬业的。 我盯着她放在书桌上那些东西---一个精巧的金漆托盘里。 一个四方的锦垫,一个绿玉盖盅,一本薄薄册子。 还有,一把戒尺。 我暗暗纳罕,温姑不是要用这把戒尺抽我屁股吧? 如此一想,倒是令人不寒而栗了。 温姑先拿起那本册子对我说道:“姑娘先看看这个吧。” 我急忙伸出双手,毕恭毕敬的把那本册子接过来。 入眼就看见册子封面上的几个字:凤宫爵位录。 我慢慢展开册页,里面工工整整的撰写道: 凤宫之主:皇后,授金凤玉玺。 正位宫闱:掌六宫,正一品。 妃:位次,掌四德。 九嫔:掌薇仪。 分别为:昭仪,昭容,昭媛,贵人,贵嫔,贵姬,美人,才人,良人。 次:婕妤,容华,宝林,御女,采女,充仪,充容,计一百零八位。 温姑缓缓的对我说道:“姑娘将来只是允王爷的妃子,于奴婢们来说,是主子。” “可是,在主子里面,却是有辈分之分。” “所以姑娘不仅仅要对皇后礼敬有加,晨昏叩省。” “便是圣上身边这些人面前,姑娘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姑娘一定要记得自己是晚辈,不可错失礼仪。” “这后宫之中,常常还有勒封郡主,官宦贵妇走动。” “姑娘若是不慎遇见了,在她们面前,也是不可失礼,被人耻笑的。” 我强烈的控制住自己,想把这一百零八个人的名单掷到温姑脸上的冲动。 包括皇后娘娘在内,一百零八个啊,我要多少天才能把她们全部认清? 就是把她们人人都扯到我面前,个个降尊纡贵,都对着做个自我介绍。 我觉得我都不一定能看得过来,分得清? 这些还只是皇帝的老婆们,她们还不算。 再加上像碧落那样的郡主,还有什么官宦贵妇? 鬼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出来溜达?什么时候从哪里窜出一个? 我觉得我饭也不要吃了,觉也不用睡了。 天天只需上赶着,对这些人叩头行礼好了。 天哪,这皇宫……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什么叫晕?看着这份名册,听着温姑的话才叫真正的头脑发晕。 下面,还有更让我泪流满面的事情。 温姑拿过那块四方的锦垫,对我说道:“三拜九叩不知道姑娘会不会?” 我马上摇头。 握拳揖礼,单膝下跪,伏地磕头,我会。 三拜九叩,我是真不会。 从前,我被当做妖孽,禁锢在幽深的大汉王爷府。 小狸又是一个生长在荒郊野外的小狐妖,于基本法度礼仪都一概不懂。 岂能传授我那些繁琐不堪,细节考究的宫廷礼仪? 温姑微微一笑:“不会没关系,我做给姑娘看。” “你可要看清楚了,记明白了。” “见到皇后,如何行礼,见到夫人,如何行礼。” “见到九嫔,如何行礼。” “见到郡主,如何行礼。” “余者,如何行礼。这些礼仪俱是马虎舛错不得的。” “姑娘若是有丝毫的闪失疏漏,都将是奴婢教导不力。” “到时候,不但姑娘会遭人鄙弃耻笑。” 第四十一章 温姑戒尺训阿雪 “奴婢更是会被皇后娘娘责罚,所以,奴婢恳请姑娘,万万不可懈怠。” 如同面对即将纷沓而来的千军万马,我勇敢而又悲壮的站在那里。 看着温姑娴熟的伏地起来,起来伏地,嘴里滔滔不绝。 第一天训练的结果,我挨了温姑二十一戒尺。 而温姑带来的小托盘和绿玉盖盅,根本就没有派上用场。 但是为了简渊,为了我们能名正言顺在一起,我心甘情愿的忍了。 爱人停留的地方,就是我停留的地方。 如果我不能在他的环境里生存,如何能与他长相厮守? 好在,我什么都没有,体力却是无穷无尽的。 所以,温姑就算是让我翻一天的筋斗,我也不会感到疲累。 反反复复的练习倒也没有什么,慢慢的也就弄明白一些礼节之间的区别差异。 就是温姑在那些礼仪的细节方面,简直苛刻到了刻薄的地步,真正的不准错了一丝一毫。 错了,我的脊背便会吃上温姑毫不留情的一戒尺。 于是,除了吃饭睡觉,我卧薪尝胆的练习了整整三天。 第四天。 温姑才用她纤细的左手手指,捏起托盘里那只绿玉盖盅。 右手,持起书桌上一把缕金细颈茶渥。 那是寒月早就准备好的茶水;对着绿玉盖盅细细的注满。 然后对我说道:“姑娘想必知道,民间老百姓家的女儿给人做了媳妇,都要会给公婆敬。” “所以,要想做皇家的媳妇,更是需要讲究这个。” 她把绿玉盖盅轻轻的放在托盘里:“如果姑娘出身富贵人家,这些礼数就应该打小就会的。” “娘娘并没有告诉奴婢,要教给姑娘这个。” ‘奴婢是见姑娘忠厚勤谨,愿意多加扶持。” “奴婢也为了姑娘将来的好,希望姑娘记住了。” 我脸上保持神色不变,心里暗暗却在心里嘀咕: “既然人家没有要求你教我这个,你干嘛要多事?” “还要专门的在我前面卖个人情,真是了。” 口中,却只能道谢:“温姑费心了,我会记得的。” 温姑满意的点点头,却仍旧是满脸的高高在上。 我心中不禁暗自苦笑,这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温姑双手捧过托盘,接着对我说道:“姑娘请记住,无论给谁献茶,动作一定要不慌不忙。” “神情,要恭顺和雅,气度,要端庄贤淑。” “奉请时的语气,一定要甜美含笑。” “无论遭到什么样的刁难诟责,脸上都不可有一丝一毫的不快。” “姑娘可听明白了吗?来,做一遍给我看看……” 一天的练习下来,我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那就是,平民女子想要嫁入皇室,绝对是个力气活。 原本和温姑一样,对我略微心存鄙薄的寒月,如今也甚为是同情的看着神情已经有些呆呆的我。 我一天的“您请用茶”说下来,现在已经口干舌苦,声嘶力竭。 简直比练习礼仪还要令人厌倦;真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草草的扒了几口饭,洗漱完毕,刚想上床躺一会儿。 只听外面一个半男不女的声音大声叫道:“郡主嫁到,接……” 瞬间,我差点崩溃。 真是一会儿也不让人消停,郡主这会还干什么? 想起那些见了郡主必须要参拜的礼节,我欲哭无泪。 这些人是不是商量好的?真想把我折腾死啊? 摇摆不定的风灯光芒照射下,芙蕖苑外面,宫女嬷嬷已经拜倒一片。 寒月急忙对我催道:“姑娘快些呀,怠慢了郡主会不高兴的……” “若是被皇后娘娘知晓了,那就糟了。” 她一边说一边急急的扶我起来,又飞快的给我整理了一下衣饰。 果然是个手脚麻利,反应灵敏的好丫头。 寒月扶着我还未来得及迎出门去,碧落已经搭着湘儿的肩膀,袅袅娜娜的进来了。 燕儿则领着几个手中打着灯笼小宫女,已经避退在后面候立。 我叫了一声:“郡主。” 赶紧屈起双膝,要跪下给碧落叩拜。 (温姑的教育已经见到成效……) 碧落倒是麻利,立刻弃了燕儿的搀扶。 快步上前,双手拉住我娇柔的说道:“姐姐,这可是不用。” “我怎么能受你的礼呢?墨轩哥哥会不高兴的。” 她又很周到的对跪在一旁叩拜的寒月说道:“你也起罢。” 我只得站直了身子,对她客气道:“多谢郡主惦记,这天都快黑了,还来看我。” 碧落已经拉着我的手,把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娇声笑道:“姐姐越发出落的秋水芙蓉一般了。” “姐姐这般模样,才像个真正的佳丽。” “本来要早早来看姐姐的,却是一直不得空闲。” “我离开这些时儿,姑姑便有好多的事等着我商量。” “我人虽然走了几天,事情却依旧搁在那里等着我呢。” “一天一天的就捱延了……方才刚刚伺候罢姑姑晚膳。” “心里实在是惦念姐姐的紧,就顺道来看看你了。” 我微笑着听碧落说,知道她口中的姑姑就是皇后娘娘,简渊的娘亲。 当着这一众嬷嬷姑娘,碧落竟连娘娘都称呼。 而是一口一个姑姑,可见她和王皇后的感情,的确深笃。 她口中的娇声软语,看似抱怨,实则是炫耀,自己已经如同简渊的正妻。 不但要为自己的姑姑,也就是她的婆婆,分担各种事务。 甚至事无巨细,每日还要伺候婆婆进餐…… 一句话,好像皇后娘娘那里,无论如何,都是离不开她的。 至于我么,经过她这么一番提醒。 就应该明白,自己不过就是允王殿下在外荒唐,临时宠幸的一个无名无姓女子。 和她这样的身份尊贵的人比起来,我根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 她之所以记得过来看我,不但是降尊纡贵。 更是胸怀大度,心地仁慈,德修行美的体现。 看着碧落美轮美奂的表演,想着这些天温姑对我的训诫。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今主导着西秦皇室后宫的到底是谁?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简渊的母亲,西秦的王皇后。 第四十二章 见怪不怪 并不是这后宫之内,真正的手握实权者。 真正的掌控着这皇室后宫,乃至前方朝堂的,难道不应该是太子的母亲,青妃娘娘吗? 可是,这些人的眼中话里,似乎只有王皇后。 至少,她们从来就没有人在我跟前,提到过一句关于青妃娘娘的话。 不会说,如今的太子和青妃,已经落势到如此不堪地步吧? 可我在白龙川的时候,接触到的博弈暗报,都还明明白白的在说。 如今的朝堂之上,太子党和保嫡派之间的争斗,始终势均力敌,呈胶着状态的啊。 所以,哪怕简渊身在千里之外的白龙川。 一举一动,也均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生怕受人话柄,遭到无端攻击。 还是我太过愚钝,没有发觉。 只因为这些人都是王皇后的亲信,所以,她们才会刻意避开提及青妃娘娘? 我正神思游移之间,碧落已经话语稍歇。 寒月赶紧躬身垂首,乖巧的柔声请道:“郡主和姑娘坐下说话吧,别累着。” 然后,她亲自移过两张绣墩。 碧落才放开我的手,款款落座。 口中,仍旧是话语殷勤:“姐姐在外面自在惯了了,这里如何?有没有不适?” 她的声音甜美而又关切,没有一丝揶揄的味道。 寒月见我始终默默不语,急得直对我丢眼色。 她虽然在奉皇后娘娘之命,来芙蕖苑伺候我的时候,心里怀着老大不情愿。 但现在,却还是不由得生恐我太过木讷,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郡主千岁。 要知道,人家可是正经的允王妃。 别看她现在一口一个姐姐的冲着我叫,将来一旦都进门了。 人家才是主子,我们便是仆妾。 聪明的,就应该趁着现在名分未定,赶紧和郡主千岁相处融洽。 将来在允王爷面前,也能多讨一点好儿。 我只得微笑了一下,对碧落说道:“多谢郡主千岁,我在这里住的很好。” 碧落看了一下房间,忽然对我笑道:“恐怕姐姐并不知道吧?这里,可是我从前住的地方。” “墨轩哥哥真是好大的面子呢,娘娘竟是允准了……” 话语之中,仍旧是带着老大不言自明的含意。 甚至,连一直候立在一旁的燕儿,都有些难过,悄悄的对我投来一抹同情的眼光。 温姑寒月等人,更是默然不语。 不过,我却仍旧笃定定的和碧落相对而坐。 甚至始终面带温婉微笑,好像压根就听不懂她话里的羞辱和炫耀: 看吧,只因这芙蕖苑是她碧落曾经居住过的。 简渊才刻意的求了自己的母后,让我居住在这里。 所以,简渊的内心深处,真正爱的人,只会是他的碧落妹妹。 你阿雪,只是一个可怜的替代品。 在他寂寞的时候,碰巧遇见了你罢了。 我竭力在脸上表现出淡定和迟钝,而不是讥讽和冷笑。 终于,我的无动于衷,似乎令碧落很感扫兴。 顿时间,她便没有了多少表演的兴致。 就像一个乘兴而来,寻找对手博弈的棋者。 偏偏遇见了一个一窍不通者,只会傻呵呵的看着你。 不但不能尽兴,几乎还被气得肚子疼。 碧落最后,就是带着这种肚子疼的表情向我告辞的。 “天已经不早了,姐姐歇息吧。” “我还得去姑姑那里看看,就不多陪姐姐说话了。” “明儿得空,我再过来看姐姐……” 送走碧落,看着温姑寒月等人满脸的担心,我已经暗自笑破了肚皮。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像我这种刀枪不入的人,岂是碧落这点语言上的小伎俩,就能搞定的? 不过,我现在也弄明白了,怪不得温姑说书房里的围棋被碧落给带走了。 感情,这芙蕖苑本来就是她的。 大概她搬走的时候,心爱的东西都带走了。 留下的,都是不稀罕的东西,只可笑,倒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 按照碧落的性子,不把我给狠狠的打击到,她是不会死心的。 所以,她忽然间就变得极其悠闲起来。 皇后娘娘也不找她商量什么事儿了,她好像也用不着一直呆在安阳宫了。 她口中所谓的事无巨细,晨昏定省,好像也被她抛到脑后。 而她现在,最乐此不彼跑的地方,好像便是芙蕖苑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回到皇宫里的碧落。 反而没有了在白龙川军营里那种古灵精怪,娇憨泼辣。 在白龙川简渊面前的碧落,总是满脸爱娇。 性子上来,一时是无可比拟的高傲自负,一时是霸道的古灵精怪。 更多的时候,却是满脸天真,让人无法生厌的撒痴撒娇。 如今的碧落,言笑间更多的是贤淑高雅。 从白龙川回到大安,不过就是那么短短的几天时间。 碧落当然不会是这在几天时间之内,就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只能说,她在皇宫生活的时候,一直都是如此的。 看来,皇宫还真是个炼人的地方。 不但可以冶炼简渊那样的举步维艰的皇子,还能冶炼碧落这样巧笑嫣然的小女孩。 就像现在,虽然天色已经不早了,碧落突然的又不请自来。 现在,她已经不再提是顺路而来了。 她会带着一些新巧稀奇的东西,说是专门的过来看我。 原本正在给我上课的温姑只得暂且告退,寒月等人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和碧落相对而坐,我本着言多必失,沉默是金,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 在脸上挂着我招牌式的微笑,只是听着碧落唠叨,尽量笑而不答。 碧落说着说着,又提起她已经说了无数遍的话题。 在她和简渊小的时候,皇后娘娘为了让她陪伴简渊,专门的令人建造了这所芙蕖苑。 后来,简渊渐渐地长大了,便经常离开皇城大安,外出巡防。 我静静的听着,偏不去追问她最后,为什么要搬出芙蕖苑? 见我不去接她的话题,碧落只好自行打住。 又不着痕迹的向我问道:“姐姐,这几天,你的宫廷礼仪练习的如何了?” 我含笑道:“温姑教的很认真,只是我笨得很,恐怕要被郡主取笑了。” 第四十三章 碧落话语辱阿雪 碧落立刻笑道:“怎么会?姐姐千军万马都挡得的,这点子小小的事情,肯定不会难住姐姐的。” 我点头道:“我原来不知道,这皇宫里的人每天都要做这么辛苦的功课?” “你们这些金枝玉叶,生的那么娇贵,不知道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 碧落笑道:“姐姐别听温姑吓唬你,哪有那么较真?” “皇宫里那么多个娘娘嫔妃,哪有个个都要姐姐去参拜的?” “其实不过是和民间一样的,大家各过各得日子罢,难得碰着的。” 我又含笑点点头,心想,但愿一个都不碰见才好呢。 碧落又和我东拉西扯了一会,然后起身和我告辞道: “姐姐,天色已经暮晚,我该告辞了。” “安阳宫姑姑那里,该等着我一起晚膳了。” “过了今日,我或许不能经常来看你的。” “有什么事,你就打发寒月告诉我好了。” “冬日来临,天气愈发寒冷了。” “姐姐平时,要记得多添加些衣服才好呢。” 我赶紧向她表示感谢道:“谢谢郡主了,我知道了。” “我在这里挺好的,她们对我很照顾。” “郡主要是没空,就不用来看我,我有空去看你吧。” 原本起身欲走的碧落忽然站住身子,看着我笑道: “姐姐住的地方我可以来,我住的地方姐姐可去不得。” “多谢姐姐的心意,还是我尽量抽空来看望你吧。” 冬日清冷的暮晚之中,碧落的话,看似说得轻飘飘的。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听在我耳中,却像一把无情的利刃。 瞬间,便无比尖锐的切割穿了我故意让自己麻木的神经。 我明白她的意思。 这个工于心计的郡主,用她最娴雅温柔的方式。 不动声色的提醒我,她依然是简渊的未婚妻。 如今,她才是真正在皇后宫中待嫁的那个。 她不仅深得皇后器重喜爱,更是被尊养于玉阙兰宫之内。 而我,不过是呆在这里一个无名无姓的民间女子。 甚至,到如今,皇后都不屑于召见我。 将来,简渊若是还记得我,也许会给我一个名分。 如果记不得,这里也许就是永远的冷宫。 她身为郡主之尊,能天天来看我,简直是我天大的荣幸。 当然了,她这么做,不仅仅是顾念我们之间的旧情,也是给简渊一个面子。 所以,我不但应该对她感恩戴德,更应该感激涕零。 尽管我竭力自持,碧落还是从我的眼睛里,看出里一丝受伤和落寂。 便是我眼眸深处这一丝丝的异样,已经让碧落的心中万分快意。 碧落更加的相信,功夫不负苦心人。 只要她肯耐心的假以时日,就一定能完完全全的打倒我。 最终会叫我明白,自己,是根本就配不上简渊的。 只要我知难而退,选择主动离开,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第一次感到心满意足的碧落搭着燕儿的肩膀,姿态更加的雍容华贵。 在我和芙蕖苑众嬷嬷宫女的恭送下,脚步款款的踏上一顶候在苑外的宫廷软轿。 安阳宫那边,已经有无数个提着灯笼的宫女太监前来迎接碧落过去了。 我站在芙蕖苑外,怔怔的看着碧落的软轿在深重的暮色里,向皇后的安阳宫缓缓走去。 我的脸上,再也挤不出淡定温婉的微笑了。 见我定定的站在苑门外,并没有马上进去的意思。 寒月只好令人准备晚膳,然后再走出来,请我进去晚膳。 “姑娘请进屋吧,晚膳准备好了。” “姑娘,这里怪冷的,姑娘仔细冻着了。” “姑娘不要只管发呆了,一会儿晚膳该凉了。” 见我仍旧站着不动,寒月只得一再催促道。 我只得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随着寒月慢慢走进冷清的芙蕖苑。 “冷死了,瞧瞧我们这苑子里,到现在连篓子炭都不肯给。” “嘁,我们有口饭吃就不错了,真当你在伺候什么尊贵主子呢?” 还没有走到自己的起居间,就听见院子的黑影里,两个小宫女嘀嘀咕咕的抱怨。 可能是我和寒月突然转身进苑,脚步又都是很轻, 那两个在廊檐外当值,冻得抖抖索索的小宫女并没有发现我们已经走进来了。 我听见这些话,还没有什么。 寒月却勃然大怒,三两步赶过去,照着先开口抱怨的那个小宫女就是一个响亮嘴巴子。 口中厉声骂道:“贱婢,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个小宫女顿时吓得脸色惨白,齐齐跪下,对着寒月连连的磕头求饶。 “奴婢该死,下次再不敢胡说八道了,姐姐饶命!” 寒月冷笑一声:“什么东西?还敢背地里挑精拣肥的呢?” 我见那两个小宫女哀告不止,便对寒月说道:“算了,她们这么小点年纪,知道什么?” 寒月立刻对我挑起两道高高的眉毛,恨声说道:“姑娘又知道什么呢?” “她们不过是罪掖庭两名罪奴,下贱坯子,还能飞上什么高枝儿去?” “能到这芙蕖苑伺候姑娘,已经是她们天大的造化了。” “我还没有抱怨呢,轮得到她们嚼三嚼四?” 寒月话未落音,温姑闻声,赶紧走出来。 对她喝止道:“寒月,你疯魔了吗?当着姑娘,竟说出这些话来?” 又对那两个小宫女呵斥道:“天冷不知道多加些衣服吗?我们这里须不是碧彤苑,这个气节,哪里就可以添炭了?。” 寒月被温姑一顿呵斥,顿时才发觉自己言语有失。 不觉就涨红了脸庞,也再不训斥那两个惹事的小宫女了。 赌气一扭身,丢下我,径直进屋去了。 温姑对我叹息道:“姑娘看看,这都成什么样儿了?” “都是姑娘至今还无名无份,所以她们一个一个都成了精了。” “得亏郡主千岁还日日过来看望姑娘,若是不然,她们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事情来呢?” 一边说,一边对那两个痛哭流涕的小宫女命令道:“你们也别嚎丧了,赶紧起来伺候姑娘晚膳罢。” “哎,这一天一天的,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从那日之后,芙蕖苑里似乎更加的一片冷寂了。 第四十四章 书房门前花解语 守着一个明摆着没有前程的主子,谁都开心不起来。 渐渐来临的冬季更加加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冷清,甚至,在这种冷清之中,还有一些莫名的不安。 不觉之中。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捡起来,却已经是惊心动魄的一大段了。 屈指数来,我来到这西秦的皇宫,快一个多月了。 夹衣已经换成了绣袄,冷雨变成了雪花。 芙蕖苑里,终于也燃起了炭味浓重呛人的红红炭火。 这中间,除了简渊让人给我送来那把宝剑 看着那把凤剑,我着实的激动了两天。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继续是一片死寂。 温姑折腾了我几天的所谓宫廷礼仪,到现在也没有派上任何的用场。 刚开始,温姑还天天盯着我练习。 生怕我一不小心生疏了,一时被宣进宫里去会出丑。 谁知看看日子一天天蹉跎下去,皇后根本就没有要见我的意思。 原本绷着一股劲的温姑不觉也泄了气,渐渐的也乐得偷懒,不太管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严寒,谁都不太愿意出门活动的缘故。 最近这些日子里,无论黄公公,还是先头一天一趟往我这里跑的碧落。 都像突然消失发了似的,变得神龙不见首尾了。 我再也没有在芙蕖苑睹到过他们的尊容,也不用再去思量他们又在耍什么心机? 渐渐地,我甚至开始有些想念起他们了。 黄公公那妖娆的兰花指,怪异到可笑的声音。 雌雄莫辩的白惨惨脸色,变幻莫测的丰富表情。 哪怕是碧落为了耍弄心机,一迭声的赶着我叫姐姐,也是挺有趣的。 总比我一个人独自呆在这芙蕖苑,晨到昏,昏到晨的好。 日子如此的无趣,我竟觉得。 皇宫一入深似海,可能就是形容黄公公和碧落他们的。 事实上,别人都是好好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我却就这样被与世隔绝起来,像是被谁给我下了一个结界。 这个看似无形的结界,把我囚禁在皇城帝苑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一个叫做芙蕖苑的地方。 我承认,确实很是浮躁了一阵子。 特别是练习熟练了那些磨死人的宫廷礼仪之后,我真是丢人到连做梦都在巴望着皇后召见我。 我会不停的想象着,自己能如碧落那般娴雅端庄。 我会对着王皇后,简渊的母后款款而拜。 我会带着甜美而又谦卑的笑,向她跪献香茶。 通过我不懈的努力,最终,我会获得整个皇室的欢心…… 可是,我终于一天一天失望下去。 漫长的等待,简直令我发狂,尽管我的脸上,竭力的装作淡定。 但每次看到寒月一扭头之后,就露出的冰冷神色。 整个芙蕖苑嬷嬷小宫女们的瑟缩,数九寒冬里,我的心依然同被滚油煎熬一般难受。 被命运抛到这样一个充满了冰冷厌弃的地方,我却只能就这么等待着。 哪怕我拥有无穷的力量,此刻却是有力无处使。 我既不能拆了这整个令人窒息的皇宫,又不能一怒之下,选择愤而离去。 又是一个朔风呼啸的严寒之夜,极度的郁闷让我早早便起了床。 因为我的被冷落漠视,芙蕖苑的嬷嬷宫女们已经习惯了懒懒散散。 所以,尽管我已经起床,寒月她们却还在熟睡。 我轻手轻脚的走出自己的起居间,推开门。 才看见芙蕖苑外的天地之间,已经是一片白茫茫的了。 我顿觉心神一震,下大雪了。 心头积郁了一夜的烦闷立刻消减,我快步走到院子里。 伸开双手,快乐的接着还在纷纷扬扬飘落的大片雪花。 突然之间,我更加惊喜的看见。 芙蕖苑书房门前的两株一直含苞的梅树,在一夜之间,突然盛开了。 原来,这竟是两株颜色不同的梅花。 一株是娇艳似火的红梅,现在覆盖着洁白的雪花,显得分外艳丽娇美。 一株却是洁白的冰梅,在白雪的覆盖下,更加的冰清玉洁,亭亭玉立。 看着这两株美丽无比的梅花,我顿时热泪盈眶了。 突然之间,我才明白。 简渊之所以让我住进这芙蕖苑,根本就不干碧落什么事情。 而是他知道,这芙蕖苑的书房门口,栽植着这样的两颗梅树。 还记得,函谷关外的那个星夜。 我搂着简渊的腰,靠在他的怀里。 听他说:“待西秦四海安宁,百姓安居乐业了,我们就可以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封地。” “我要和你生许多儿女,最好女儿像她们的娘亲一样,又美不可言,又英雄无双。” “然后,我们就看着哥哥打不过妹妹,弟弟追不上姐姐。” “你弹琴,我栽花,天晴时,我们赏玩烟霞明月,落雨时,我们饮酒射覆下棋” 我就随口取笑道:“我还要殿下为我栽两株梅花,一株红的,一株白的。” 简渊柔声低笑问道:“如何会这般磨人?单单栽两株梅花,还要两个颜色?” 我窃笑道:“红色的我要摘下簪发,白色的留着取雪烹茶。” 简渊点点头:“嗯,还别说,你这主意真是不赖。” “和我心中一直想的,倒是不谋而合了。” 但是,他当时却并没有告诉我。 皇城之中,还真有这么一个栽有红梅和白梅的地方。 或者,因为他知道,这个地方,却是碧落的居住之所。 或者因为他并不知道,我们到底能不能有活着返回皇城大安的哪一天吧? 现在,看着那两株盛开的梅花。 我突然知道了,我并不孤寂。 简渊一直在用他的方式,陪伴着我,守护着我。 而我,却始终认为,来到这皇城大安,只是我一个人的孤军奋战。 我的心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仿佛这大安皇城之外,越来越耀眼的天光。 寒月正在伺候我梳洗,碧落身边的燕儿突然来到芙蕖苑。 燕儿给我伏地叩头之后,才道明来意。 是碧落料着芙蕖苑书房门口的梅花,一定是顶雪盛开了。 所以一大早便打发燕儿过来看看,若是开了,就折些回去供养安阳宫。 不待我开口答应,寒月立刻咕哝道: “才开了那么几支,供养安阳宫……岂不是把两棵梅树都要折了去?” 第四十五章 燕儿陈情 燕儿低头道:“寒月姐姐,郡主是这样吩咐奴婢的……” 寒月撇撇嘴:“你们只管随便折吧,就当这苑里没有住着主子好了。” 燕儿似乎很愧疚,看了我一眼。 嗫嚅道:“龙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心头一阵刺痛。 为了让我住进这芙蕖苑,简渊一定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但他却不知道,其实我并不能真正的成为那两棵梅树的主人。 那一红一白的梅花虽然美丽,我却只能看看。 能真正拥有它们的,还是碧落。 如今,碧落一大早就派了燕儿过来,正是骄傲的宣布着这种主权。 我竭力压抑着心头翻滚的情绪,努力在脸上展开一个微笑。 对着燕儿说道:“郡主即是要梅花供养安阳宫,芙蕖苑理当孝敬。” “寒月,你带着人先去帮燕儿折梅花吧。” “让燕儿留下,陪着我说说话吧。” 寒月只得答应一声:“是,姑娘。” 便丢下手里为我梳妆的家伙,叫了两个嬷嬷一道出去。 燕儿便乖巧的拿起寒月丢下的梳子,对我说道:“龙姑娘若是不嫌弃,燕儿替姑娘挽鬓吧。” 我勉强的笑了一下:“多谢燕儿了。” “你是伺候郡主千岁的,肯为我挽鬓,是我的荣幸才对。” 听我如此一说,燕儿丢下手中梳子就给我跪下了。 “龙姑娘,您这样说,可是折杀燕儿了。” “龙姑娘是燕儿的救命恩人,燕儿心中,一直把龙姑娘当神人一样敬爱。” “只是……” 燕儿说到这里,忽然抬起头对那些伺候我的嬷嬷宫女们看看,欲言又止。 我瞧燕儿的意思,好像有些不方便别人听的话想对我说。 便对那些嬷嬷宫女们说道:“你们先退下吧,待燕儿给我挽好鬓,才唤你们进来洗漱。” 几个手捧洗漱用具的嬷嬷宫女只得听从我的吩咐,鱼贯退出,至门外廊下候着。 这里,燕儿才急急的对我说道:“龙姑娘在这里受的委屈,燕儿瞧在眼里,心里真是难过的很。” 我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燕儿,多谢你的怜悯。” “我也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管怎么说,住在皇宫里,总好过苦寒边塞军营。” 燕儿顿时涨红了脸,突然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我。 “龙姑娘觉得我是暗客,想套姑娘的话么?” “我也不是怜悯龙姑娘,我也不需对龙姑娘赌咒起誓。” “只因等闲不得单独对姑娘说话,今天机缘巧合,是我独自过来芙蕖苑的。” “有些憋在心里已久的话,索性一起说给姑娘。” “免得龙姑娘您天神一般的好人儿,却白白被人给算计了。” “龙姑娘,您可不要傻呵呵的了。” “皇后娘娘压根就没有叫您跟着我们郡主来到这皇城大安,更没有让您和允王爷完婚的意思。” “这一切都是大司马老爷的安排……娘娘她也不会召见您的。” “我燕儿虽然只是一个卑贱的奴婢,没有多大的见识。” “扪心自问,却不是与那些昧心之人沆瀣一气的糊涂人。” “龙姑娘您不但救过燕儿的命,于西秦的江山社稷,黎民苍生,更是有再造之恩。” “燕儿敬佩龙姑娘,更心疼龙姑娘虎落平阳,任人摆布。” “燕儿相信,有恩不报,神明不容。” “今天,我说了这背叛主子的话,回头被主子打死,也是我命该如此。” “只请姑娘万事多加堤防,不要一心只为允王殿下,糊里糊涂,便被人害了。” “燕儿心里焦急的很……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燕儿说到这里,几乎有些声泪俱下了。 我更是早已经听得呆住了。 盯着因为紧张激动,脸色都有些苍白的燕儿。 瞬间,许多心思便在我的脑海之中,足足转了好几个来回。 扪心自问,自己和碧落的两个侍女其实并未多少交集。 虽然,我也不止一次的看见。 每每碧落言词隐晦折辱我的时候,燕儿总是会对我露出充满了同情不忍的目光。 可这并不代表我就应该完全的相信她,为她的言语所动。 这个燕儿和湘儿一样,都是碧落身边最得力的亲信侍婢。 正如她自己所说,万事都应该多加堤防。 毕竟,对于我来说,在这深宫之中,极有可能步步陷阱。 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桃花山,我救过燕儿的性命不假。 可是,那也只是为了救碧落和贺兰,顺手而为之的事情。 燕儿聪明伶俐,她完全应该明了,因而也用不着这般对我性命相报。 在等级森严的西秦,奴仆背主,将士叛国,俱是不赦的大罪。 如今的后宫之中,即便是我并不怎么搞得清楚。 但谁都可以猜得到,这芙蕖苑里的嬷嬷宫女,甚至包括寒月。 几乎都是各有身份背景,各怀目的。 尽管她们现在已经退出门外,听不清楚燕儿都对我说了些什么。 可她们谁都不是傻瓜,随便猜也能猜出个大概。 燕儿一定让我摒退左右,不外乎是要说些不可告人的话语。 一旦传到碧落耳中,严加审讯是免不了的。 所以,燕儿才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再看燕儿,神情诚挚,言语真切,确实不像是虚情假意。 沉吟之间,我异于常人的敏锐听觉,突然听见廊外温姑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于是,我便提高声音:“你这丫头,也真是好没道理的。” “郡主千岁拿我当姐姐看待,你伺候好了郡主便是我的福气。” “做什么要在我面前,对我尽心意?起来为我挽鬓吧!” 我的话音未落,温姑便已经走了进来。 燕儿急忙对我垂首道:“龙姑娘教训的是,燕儿知道了。” 温姑已经上前,看着站起来的燕儿。 带着明显的揶揄道:“哟,郡主千岁可真是勤谨恭顺。” “这冰天雪地一大早的,就使燕儿姑娘过来折梅花了?” 燕儿微微低头,轻轻地唤了一声:“温嬷嬷……” 便赶紧拿起梳子,开始为我挽鬓。 我刚洗漱罢,寒月便进来了。 对燕儿说道:“梅花折好了。” 第四十六章 寒月使性 “我索性着两个嬷嬷替妹妹扛着,送到安阳宫里去吧。” 燕儿有些吃惊:“寒月姐姐,要不了那样许多吧?” 寒月冷笑道:“左右这梅花也不是芙蕖苑的,一总折了。” “省得明天郡主又打发燕儿妹妹一大早便蹚雪过来,好生幸苦的。” 温姑看着寒月:“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燕儿嘴巴张了张,看着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寒月早已经一甩手,也不理踩温姑,径直往我卧室里走去。 在房间里摔被子扔枕头的,为我收拾寝具。 见寒月性子又上来了,温姑赶紧对燕儿使了一个眼色。 燕儿无奈,只得向我福礼告辞。 带着芙蕖苑两个嬷嬷,扛着两大捆半开不开的梅花,回安阳宫去了。 原来,寒月不知道是存心赌气,还是故意使小性子。 竟把芙蕖苑书房门口,那两株正在怒放的梅花,所有的花株悉数折断。 令人哭笑不得的,只留下两颗光秃秃的树干。 然后令人把那些梅花捆成两大捆,叫了两个有气力的嬷嬷扛着,踏雪全部送还给了碧落。 有脾气的人,真是不分男女,不分贵贱的。 我一直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到现在我才知道。 和寒月比起来,我的性子,简直不要太柔顺了。 虽然寒月干的这些事情,和我根本就没有关系。 既不是我的授意,我也无从知晓。 无奈的是,我可能早就恶名在外了。 如今遇见寒月这么一个脾气暴烈的丫头,或者该被人说,有其主必有其仆了。 尽管知道寒月此举,有可能会给芙蕖苑招来很多麻烦。 但我还是不想去责怪她,除了我一贯珍惜善待身边人的习惯。 心中,更是很感激这个连碧落都敢于冒犯的丫头。 如今的芙蕖苑,幸亏还有寒月这样一个人,否则。 我被碧落百般欺压的恶气,就只能一口一口的忍着了。 碧落一大早打发了燕儿去芙蕖苑折梅花,自己则梳洗打扮了。 披着一件火红的风雪裘,笼着龙涎香小暖手炉,带着湘儿等候在安阳宫外。 不一会儿,竟见燕儿带着两个嬷嬷,扛着两大捆梅花,一路而来。 碧落不胜惊讶之下,顿时又勃然大怒。 上前一步,对着燕儿,不由分说的就是一巴掌。 怒声训斥道:“无用的贱婢,我要你去折几株上好的梅花过来,供养给娘娘簪鬓。” “做什么叫人扛了这样两大捆?你是不是没有睡醒?昏了头了?” 燕儿被打得一只手抚着脸颊,赶忙跪下:“郡主恕罪……” “梅花并不是奴婢自己折的,龙姑娘叫奴婢替她挽鬓……” 一语未了,碧落赶上去又是一个巴掌。 一迭声的叫骂道:“她叫你挽鬓,你就给她挽鬓?” “谁叫你去伺候她的?她算是什么东西?也配使唤你?” “这么说,这些梅花是她叫折的了?存心想奚落我是不是?” 燕儿已经趴在地上,低声说道:“并不是龙姑娘,她才刚起床。” “是寒月……奴婢走的时候,她还在那里使气呢。” “温姑说都不理睬……” 湘儿见郡主如此责打燕儿,未免有些兔死狐悲。 劝解碧落道:“郡主消消气儿吧,娘娘虽然这会还没有起来。” “但在她寝宫外头大呼小叫的,总有些不妥。” “寒月那丫头的脾气,郡主又不是不知道。” “芙蕖苑那个,原本就是个三不知的。” “寒月这会,都觉得她才是正经主子呢。” “她对允王爷的那点心思,郡主又不是不知道。” “郡主芙蕖苑取些东西,倒好像冒犯了她似的。” “幸亏,她也只是个娘娘跟前得力的奴婢……” “燕儿又是个没用,说不好话的。” “郡主没得和这些奴婢呕气,冷天当心手痛。” 湘儿一番话,顿时叫碧落冷静了许多。 再看看跟着燕儿送梅花的两个芙蕖苑嬷嬷,神情畏畏缩缩,战战兢兢。 显然只是两个苑外粗使嬷嬷,到不了我跟前说话的。 所以,就是她再怎么当着她们的面耍威风,也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真要闹得不像了,里面又忌讳着寒月。 尽管明知道自己身为郡主千岁之尊,却被芙蕖苑明目张胆的给奚落了。 可寒月,现在还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别看寒月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但她却一直是王皇后身边最受宠信的贴身女婢。 只为当初王皇后遭到青妃算计,几乎面临被废后,幽闭冷宫时。 当时只有十多岁的寒月拼死为王皇后作证,甚至面无惧色的和青妃当场对质。 皇帝觉得,小孩子口中无谎言。 遂相信了王皇后,斥责了青妃。 至此之后,王皇后便看待寒月如同女儿一般。 更让她常常去督促伺候自己儿子简渊的日常课业起居,意思里,将来是要让简渊纳她为侧妃的。 后宫之中,除了正经的嫔妃们,等闲谁也不愿意去招惹这个寒月的。 王皇后正是怕一般的宫女拿捏不住我,所以才专门派了性情暴烈的寒月到芙蕖苑。 碧落不是傻瓜,也知道阎王好待,小鬼难缠。 一旦寒月在给王皇后传递消息时,加些什么她不想叫皇后知道的油盐酱醋。 被皇后娘娘询问起来,难免又会是些多余的口舌。 现在皇后娘娘正被她哄得高兴,此时断不可因小失大,坏了自己的好事。 所以,湘儿说完,碧落便只得抽抽嘴角,生生压下心头的一口恶气。 没好气的对湘儿说道:“那你还不赶紧叫人接过梅花,打发了嬷嬷们。” 湘儿立刻叫过两个小太监来,接过芙蕖苑两个嬷嬷扛着的梅花。 连个恩赏都没有,摆摆手,打发了那两个嬷嬷。 碧落已经气哼哼的自顾向安阳宫走去,那两捆梅花也不要了。 她要赶在王皇后起床之前,以媳妇的名义讨好伺候。 一时之间,倒弄的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 不知道他们肩膀上扛着的梅花,该送到哪里去? 待碧落走远,燕儿仍尤跪在地上。 却小声对湘儿说道:“姐姐多少也该打发些茶食恩赏,给那两个嬷嬷暖暖……” 第四十七章 真正的目的 “待会她们回到芙蕖苑,寒月姐姐问起来,又是一场气生。” 湘儿被燕儿气得笑了:“怪不得郡主骂你是贱婢,你还真是贱。” “自己这里泥菩萨过河,都自身难保了。” “还要去操心别人家苑子里的事情;真是不知道,寒月是你哪门子姐姐?” “你还真以为她将来能做上王爷侧妃?别做梦了!” “她生不生气,又关我什么事情?” “你喜欢操心别人苑子里的事情,就好好在这里跪着吧……” 我呆呆的坐在暖阁里,听见寒月用她尖锐的声音,审问着那两个送梅花的嬷嬷。 末了,其中一个嬷嬷说道:“奴婢只听见这些,奴婢们走的时候,燕儿那丫头还在地上跪着呢。” 寒月连连冷笑几声,不再言语。 接着,我便听得她脚步声响,好像出了芙蕖苑。 我暗自琢磨,寒月大概回安阳宫见皇后娘娘去了。 现在,我也终于明白了。 温姑教授我的那些宫廷礼仪是真的用不上的,王皇后是真的不会见我的。 王皇后不会召见我的原因很简单,我根本就不在她的眼里。 虽然,我也很是想不通。 即便我不是简渊身边的女人,以我龙庭雪大将军的身份,难道还不配走进安阳宫觐见她吗? 但一切的事实却似乎都在表明,在王皇后眼中,我就是不配。 所以,王皇后压根就没有准备见我。 现在,一切的前因后果,忽然之间都变得明晰起来。 我之所以能随着碧落一起来到大安,并不是王皇后突然知道了我这么个人的存在。 也并不是王皇后真的对我起了什么爱怜之心,准备为自己的儿子迎娶我。 这一切,不过都是王卫的安排。 是这位大司马假王皇后之名,让我随他的女儿一起来到这皇城。 真正的目的,不过就是要我远离简渊。 王卫当然知道我的厉害,所以,他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他很聪明,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令我乖乖的顺服。 他只有假王皇后之名,作出皇室愿意接纳我的样子。 让我住进皇城后宫,简渊才能放心的让我前来。 才能为他们接下来的计划,铺好一条顺理成章天衣无缝的路。 王卫觉得,简渊之所以不再喜欢碧落,皆因心中惧怕我这个河东狮的缘故。 只有设法令我远离简渊,不再对其进行控制,简渊自然就会重新考虑自己的婚姻。 毕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 他们两家的联姻,才是对允王最有利的选择。 只有和他这个亲舅舅联手,简渊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比如,西秦的江山。 王皇后当然是知道这一切的,但她并不介意自己的哥哥要这样去做。 除了权利和利益上的原因,她更愿意亲上加亲。 碧落原本就是她亲自带大,亲自择定的儿媳妇。 按照王卫和王皇后的盘算,无论如何,都先稳住我和简渊。 待一切生米煮成熟饭之后,碧落名分既定,就随便简渊如何处置我了。 反正,他们只以皇子身边女人,客客气气待我就行了。 一个权倾天下的王爷后宫,可以有一百个一千个女人。 所以,有没有我这样一个人,真的是很无所谓。 这样,即不至于激怒简渊,也令我无话可说。 如果我没有自知之明,那就是我的不明事理了。 到时候,他们用不着亲自出面。 只需通过简渊,便可对我施加诟责。 如果没有方才燕儿的一番肺腑之言,我或者还在心存可笑幻想。 现在,好像在突然之间,我就想明白这一切。 果然是皇家无情,在这些高高在上人的眼里。 情义恩德,都不及他们自己的私心欲.望一二。 说来也不足为怪,这些唯我独尊惯了的人们。 天地正道都敢于拿来肆意践踏,是非黑白都随意颠倒,哪里还有什么仁义道德? 自我解嘲的一笑过后,我决定,既来之则安之。 我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一走了之。 我倒要等到最后,看看这些人究竟会强加给我和简渊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我自信,在这个后宫之中,并没有谁可以把我怎么样。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阿雪某一天的战场,竟会是西秦的后宫。 我如今的对手,竟是我曾经拼死也要去捍卫的那些人。 这一点,真的令我很难过,也感到很心寒。 我不知道,远在白龙川的简渊如今在想些什么? 但我却再一次无比清晰的看见了我们之间那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几乎横亘天地之间。 可尽管如此,我却还是愿意为他继续守候。 我还是心存一线希冀,希望燕儿的话,只是一番处心积虑的策谋。 只是碧落对我故意的打击,逼迫我知难而退。 希望皇后娘娘能体谅自己儿子的心意,能让我和简渊堂堂正正的一起挽手进入洞房。 虽然,我更知道,这只是我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 心静之后,我觉得自己应该找些事情做做,打发打发这多的要命的时间。 我倒是喜欢和人聊天,尤其是喜欢听人闲扯些关于人间烟火的琐事。 可是,这满芙蕖苑的嬷嬷宫女,除了寒月和温姑。 个个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死了的人似的。 全都一副充满了深深的同情,却又敬而远之的样子。 我只得叹了一口气,打消了渴望和她们打成一片的美好念头。 平心而论,寒月对我,倒是不错。 衣食住行,样样照顾周到。 可一看她那副高挑的眉毛,强势的眼神。 再加上她那一言不合,就来气上火的暴躁小脾气。 她又是皇后专门派来伺候我的,天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没事找抽的好。 毕竟,我不是跑到这皇城大安,和一个婢女使气的。 再说了,我就是不算聪明,自问也不是太傻。 如果我为了什么闲聊之类的事情,无意之中,把寒月给得罪了。 这芙蕖苑我可就真的不要呆了,真该自己乖乖的滚出着皇城大安了。 毕竟,如今的芙蕖苑有寒月这样一个强势的丫头撑着,日子暂时过得还不算是太坏。 第四十八章 五柳先生 万般无奈,我只得苦大仇深的把目光投向那个书房。 书房的门口,除了两个光秃秃,瑟瑟发抖梅树。 走进门去,还有书架上我最最讨厌的书。 现在,不会弹琴不会绣花不会弈棋的我,除了翻翻那些书,我还能干什么呢? 确实,比起看书来,我更喜欢拼杀疆场,快意恩仇。 我现在动不动就在书房里看上一整天的书,我我我……我都是被逼的。 容我先抹上一把心里的辛酸泪…… 尤其可恨的是,书架上那么多的书籍典册里。 即没有我最喜欢的图画志怪异录,也没有通俗易懂的上古词篇歌赋。 我都不知道,我成天翻着那些乏味到了极点的诸子百家,治国论典,统驭秘笈,到底想干什么? 有些典册翻开,里面还有很多甲虫一样文字。 别说认识了,我连猜都猜不明白。 我真怀疑,碧落是不是都看过这些书? 我估计,她弄了这么些莫名奇妙的书来,也是装门面的多些, 翻来翻去,竟真的被我翻到一本诗本。 让我高兴的是,上面的字很容易认明白,《五柳先生集》。 我一时没想明白,这个五柳先生是何许人也? 翻开一看,顿时汗颜。 五柳先生嘛,异世里那位著名的隐居诗人陶渊明啊。 我兴奋起来,联想到小狸曾经对我学舌的,大汉太学老夫子说的。 传说,这位陶老先生就是生活在民不聊生的乱世。 据说他还很有志气,不愿为五斗米折腰。 难道,这懵懂飞升而来的西秦,就是属于这位老夫子的异世? 此刻突然看见他的名字,我的心中,真好像看见一个久别的熟人似的。 激动之余,立刻想到。 不知道他的国家东晋,离西秦有多少路程? 但只要是在这四海八荒之内,一旦有了机缘,无论如何我也要去拜访拜访他。 毕竟,他是我在大汉的时候,第一个知道的异世之人。 我立刻把寒月叫进来,向她问道:“你知道五柳先生吗?” 寒月莫名其妙的摇摇头:“没有听说过,姑娘。” 也难怪,我忘了五柳先生是陶渊明的号,寒月想来是不知道。 “陶渊明呢?” “也没有听说过啊,姑娘。” “陶潜呢?” 寒月若有所思:“陶潜,陶潜?” “哦,奴婢想起来了。” 我高兴坏了,连连催促寒月道:“快说,快说,他的魏晋离西秦有多远?” 寒月奇怪的看着我:“奴婢从前在伺候允王殿下读书的时候,曾经在一本书册上看见过此人的名字。” “对了,就是姑娘手里的这本书。” “他好像……是前朝的一个大才子吧,跟西秦并没有什么关系的。” “姑娘问他干什么?” “前朝啊?” 我立刻泄了气,对她摆摆手。 “就是随便问问,嗯……前朝离如今有多少时间了?” 寒月惊讶的看着我,好像不相信这么奇怪的问题会是我问出来的。 她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姑娘难道不知道,我朝已经开国一百多年了吗?” 我故意漠视她的惊讶,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说道:“我只是不知道精确的时间而已。” 其实我是多么的痛恨,自己竟然和尊敬的五柳先生擦肩错过一百多年啊。 我只得掩饰的指指那些书架上的书籍,又对寒月问道:“这些,都是郡主念过的书吗?” 寒月立刻冷笑一声:“这里原本是允王殿下从小读书的地方,这些书都是晋伯为殿下收集来的。” “姑娘不知道,连这书房门口的两株梅树,都是殿下亲手所植。” “后来,却被郡主死磨硬缠的,非要搬进来住。” “皇后娘娘就令人改造了这里,加盖了房舍院落,才这建成芙蕖苑。” “后来殿下军务繁忙,很少呆在大安。” “这些书也就扔在这里,谁去管它?” “不过,奴婢倒还记得,殿下也非常喜欢读姑娘手里的这本书。” “晋伯为此,好像还专门的说过殿下。” 听了寒月的话,我才弄明白。 原来,碧落为了能和简渊朝夕相对,极力撺掇着她的皇后姑姑建造了这所芙蕖苑。 芙蕖苑恰好把简渊的书房圈进在内,这样的话,简渊读书的时候,碧落就可以在旁边相伴。 简渊向来沉默寡言,逆来顺受。 他母后要这样做,他当然不会说什么。 更何况,他的心里,又一直拿碧落当着亲妹妹看待。 王皇后和碧落是别有用心,简渊却是真正的心无旁骛。 但是,这样如意的好日子,碧落并没有过多久。 随着简渊年纪的逐渐长大,太子和青妃的忌惮日盛。 简渊便被西秦朝廷派做攘外的皇子,常年开始奔波在各处驻军营地。 没有了简渊,碧落便再也无法忍受芙蕖苑的冷清僻静。 借口自己的娘亲身体有恙,一溜烟搬回了自由自在的大司马府。 除了王皇后的安阳宫,她几乎很少再光临芙蕖苑了。 简渊心里,原本就不大乐意把自己念书的地方扩建成什么芙蕖苑。 后来听说碧落也主动搬离了,借口芙蕖苑有他的书房,便叫人封了这所宅院。 现在,我尊他母后懿旨进京。 简渊心中,突然记起我曾经关于两棵梅花的话语。 他便专门捎书于自己的母后,让我住进了芙蕖苑。 虽然,皇城并不是他他理想中,和我携手相伴终老的地方。 但他觉得,自己亲自植于芙蕖苑书房门口的两棵梅树,或者能暂时安慰我的孤单寂寥。 因为事先我们都不曾知道,皇后会叫皇室的车队仪仗跟随大司马府的车队一起来到白龙川。 仓促之间,简渊根本就来不及对我细说许多。 再加上碧落一直虎视眈眈,搅扰不休。 临行之际,简渊很多的言语,都无法对我言说。 以至于我一直到了几天前,才在清晨的风雪之中,看见那两棵美丽的红白梅花。 虽然,如今那两棵梅花因为寒月的赌气,惨遭蹂躏。 被折的七零八落的秃枝桠上,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处花朵。 明白了这些,我的心情反倒是愈加的安定了。 第四十九章 太子简轩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就捧着简渊最喜欢的这本诗集,走进五柳先生的岁月里。 荣华难久居,盛衰不可量。 昔为三春蕖,今作秋莲房。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道路迥且长,风波阻中途。 恐此非名计,息驾归闲居。 ………… 终于,我觉得自己快要打算找个地方种菊花了,简渊竟然回来了。 简渊作为兵权在握的允王,其实是不允许踏上京都的。 但是这次是个例外,他要回来完婚。 我知道简渊回来,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那场入冬的大雪已经过去好多天了,连皇城最阴暗的墙角,几乎都看不见积雪了。 接连的晴朗天气,让那天的阳光非常的好。 又大又温暖的太阳几乎让人忘记,现在已经是数九隆冬了。 甚至连御苑花房温室里的花都误以为春天来了,盛开的香气一直弥漫到我这最偏僻的芙蕖苑里来。 我头晕眼花的从书房里出来,忽然觉得胃口全无,不想吃午饭了。 迎着正午暖暖的冬阳,嗅着从远处花房散发出来的鲜花的扑鼻芬芳。 我突然想去芙蕖苑前面,御苑里的亭台水榭逛逛。 我一直记得,进御苑的时候,一路上看见那些水榭里,有很多漂亮的锦鲤。 还有一些美丽的水禽,特别是那些大嘴巴的鸬鹚,五彩的鸳鸯,极其有趣。 今天的阳光这样美好,我何不去看看它们? 苍天作证,一切,都是太阳惹的祸。 一直以来,我都是乖乖的呆在芙蕖苑里。 以芙蕖苑为半径,从不走过超出芙蕖苑五百步的地方。 即使前方有更漂亮的景致,我也从未受到过诱惑。 但是今天,我追逐着阳光,独自一人,不知不觉就走远了。 帝苑的园林里,有很多的奇花异草。 更为可贵的,这些奇异的花草在园丁的辛苦料理下。 根本就无视晨昏的风刀霜剑,气节的变移更替。 它们绝大多数依然生机勃勃,不但争奇斗艳,还奇香馥郁,阵阵扑鼻。 我很快就走进了一处有着白色玉石围栏,非常精致洁净的水上亭阁。 亭阁下面的水榭里,那些驯服的水鸟儿正旁若无人的游来游去。 我随手折了一枝依靠着亭阁盛开的洁白并蒂冬菊,然后扯着花瓣。 一瓣一瓣散入玉石栏下清澈透明的水中,引得无数的金色鲤鱼前来追呷。 那些成群的鲤鱼又引来几只形状奇特的大嘴巴鸬鹚前来追逐,聒噪不休。 我看着脚下热闹的水面开心极了,浑然忘忧。 心中尚且暗自懊悔,早知道这御苑如此有趣。 我就不那么固步自封,成天把自己关在芙蕖苑里了。 每天出来喂喂鱼,逗逗鸟儿,也能打发日子。 正专注间,忽然,远处有一个声音大声对我吆喝道: “喂,那个女子,东宫殿下要你过来问话。” 我承认,这些时日的深宫幽闭,让我的神经也变得脆弱起来。 我被这突兀的一声吆喝,给吓了一跳。 一时之间,竟有种脊背发冷的感觉。 东宫殿下?那不就是太子吗? 一瞬间,我不禁暗自默问,我现在……跳起来逃跑,还来得及吗? 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个女子,磨磨蹭蹭的……还不赶紧过来拜见殿下!” 我只得慢慢地回身,向对我喊话的太监看去。 只见亭阁后方的朱栏七孔桥上,站着好多宫女太监。 一个身材高挑,穿绣五爪金龙赭黄袍的青年男子正负手而立,神情桀骜。 霎时,我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那枝被我扯残了的白色菊花。 我呆呆的看着那人,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简渊。 可是,我又知道,那个酷似简渊的男子,只是他的兄长而已。 简渊只是勒封王爷,身上,是不敢穿储君才能穿的五爪金龙赭黄袍的。 并且,简渊的眼神,看人时,没有那么犀利。 而桥上那人,尽管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令人感觉到他眼神的咄咄逼人。 众目睽睽之下,我只得低了头,向他们走去。 然后,我忽然想起一个致命的问题。 温姑教授了我那么多的宫廷礼仪,什么如何参拜妃子,夫人,嫔,乃至郡主,贵妇。 看起来,似乎是毫无遗漏。 可是,温姑却从没有交待过我,见了太子该如何行礼? 可能温姑想破头也想不到,我为什么会突然见到太子? 虽然太子作为皇子,是可以随意进出后宫的。 但像我这么一个身份尴尬,微如草芥之人。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到得尊贵的太子跟前的。 温姑漏算,其实也不足为怪。 行走之间,我已经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简渊之所以被称为二皇子,因为太子是他的哥哥。 长兄如父,我应该给他跪拜的。 心中盘算既定,我便稳住心神。 微微垂首,缓缓行至太子跟前。 当我朝着太子,敛衽盈盈跪拜之时。 到处寻找我吃午饭的寒月正好赶到,她已经惊得口呆目瞪。 见状之下,只得也急忙过来给太子行礼。 “嗯,把头抬起来。” 太子说话了,声音,远没有他眼神里的那种犀利,似乎有些绵软。 不知是不是我的心里,对这个太子一贯的养尊处优,却又阴狠无情之举,早有成见。 此刻听见他开口说话的声音,才知道,竟是和简渊截然不同。 简渊的声音,磁性硬朗,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沉稳温和。 他这位太子兄长的声音,听似绵软。 语调之中,却透着一股令人无法忽略的强势霸道。 这让我想到碧落,看似一派纯真无赖的美丽面容下面。 掩盖着的,却是心机叵测。 我抬起头,看清了面前的太子。 他果然和简渊是亲兄弟,一样的面色如玉,剑眉高挑,鬓发如漆。 只不过,他头上束发的,却是皇储玉冠。 而他身上那件宽大的五爪金龙赭黄袍,却让他显得更加慵懒尊贵。 远处看起来原本犀利的眼神,忽然之间,也变得波光粼粼,甚至有些玩世不恭起来。 第五十章 最好笑的笑话 我从来,没有见过皇帝陛下,也没有见过王皇后和青妃。 所以,我暗自揣度。 这两位皇子的皇帝老爹,年轻时候,也应该是一个玉树临风的俊美男子吧。 不然,两个娘亲的儿子,不会这般相像。 见我抬起头,太子便笑了:“起罢。” 我听见,他对我说话的语气之中,已经充满了玩味。 我站起来,旁边,有一个大太监阴着嗓子对寒月说道:“你也起罢。” 寒月口中轻声说道:“谢过殿下。” 赶紧站起身子,站到我的背后。 我才想起来我没有说“谢过殿下。” 太子牢牢盯住我,那双眼眸,几乎和简渊一样漆黑幽深。 含笑缓缓问道:“你,就是住在碧落表妹芙蕖苑的那个吧?” 我点点头,看着他,心中暗自奇怪。 乍一看起来,他和简渊好像生得一样的挺拔俊美。 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毫无遗漏的诠释着什么是亲兄弟。 但是神情之中,却分明是两个模样。 平心而论,若论真正的俊美白皙,亮人眼眸。 常年戎马在外的简渊,的确不如他的太子哥哥。 简渊的俊美,是冷漠的刚硬的。 而他这个太子哥哥,不仅仅是生的漂亮。 美艳之间,美得几乎有些妖孽。 见我似乎有些恍惚,寒月急忙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这位就是龙姑娘。” 这个妖孽立刻不悦的皱起秀气的眉头,寒月赶紧跪下。 叩头道:“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多嘴多舌。” 我知道,寒月是急于向太子挑明我的身份,免得会有尴尬的事情发生。 毕竟,我是二皇子的女人。 大概知道寒月是王皇后的人,所以太子皱眉之后,也没有多加苛责。 阴着嗓子的太监对我说道:“殿下问你话呢。” 我只得点点头:“是的,殿下,我就是住在芙蕖苑的那个。” 太子又笑了,更加仔细的打量着我。 用斟酌的语气说道:“听说,你很厉害呀。” “允王全是仰赖你追随左右的缘故,才屡建奇功。” “现在看起来,不过也就是一介花柳弱质嘛。” 我微笑着说道:“殿下言重了。” “那都是以讹传讹,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允王殿下战功卓绝,和民女并无多少关系。” “是西秦朝野上下齐心,圣上和太子统御有方。” “允王殿下自己能征善战,麾下谋士奇谋机智。” “再加上皇天护佑西秦,才得战功罢了。” “民女虽然追随允王殿下左右,也只能侍奉一二。” 不知道是我的神态过于淡定,还是言语过于滴水不漏? 太子看着我,点头道:“好一张利嘴……” “怪不得我那冰坨子兄弟拿你当做宝贝,竟连碧落妹妹都不肯纳了。” “还要大司马大人和娘娘费尽心思的……哈哈哈。” 太子阴阳怪气的话语却只说了一半,自己先倒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之后,他忽然转换了话题。 对我说道:“今天阳光甚好,这御园的景致好的很,我带你到处逛逛如何?” 我知道,太子的这个提议可能是件很不妥的事情。 便不假思索的拒绝道:“多谢殿下,我今天有些累了,改天如何呢?” 一丝不悦在太子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他哂笑一声:“你莫不是想等着二弟吧?” 我觉得我的脸像被火灼了一下,有种突然被人撕开衣衫的感觉。 这位妖孽的太子又继续说道:“二弟么,他已经回宫好几天了,并且在准备大婚。” 我有些不相信的盯着眼前的这个妖孽太子,却没有看见。 站在我身后的寒月,脸都白了, 太子漆黑幽深的眸子牢牢的盯着我,一字一句,毒蛇吐信一般。 残忍的对我说道:“和碧落表妹的大婚,我想,他一定没有空,记得来看你。” 然后,他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恶毒的微笑。 缓缓对我伸出一只手,仿佛兜了一圈又回到原地似的。 充满了蛊惑的对我说道:“我带你到处逛逛如何?” 我后退一步,仍旧死死的盯着他。 仿佛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一根稻草,不甘心的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允王殿下……他不会娶别的女人,因为有我在这里等着他。” 太子好像听到了一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再次不可抑止的哈哈大笑起来。 良久笑罢,很有喜感的摇头叹息道:“啊呀,你就傻吧。” “你放心,他会娶你的。” “当然咯,也会娶别人的。” “不过呢,他要娶了别人之后,才会娶你的。” 他继续伸着他那只手:“不相信?信不信本宫能带着你,碰巧遇见他?” 我承认,他这句话立刻让我不冷静起来。 我不相信,简渊回宫会不来看我? 我更不愿意相信,简渊会答应,娶碧落为王妃。 虽然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巍峨庞大的帝苑,根本就没有对我表示过接纳的诚意。 我却依然愿意相信简渊,愿意相信会有奇迹。 可是,我和所有对爱情不敢过分自信的女人一样。 我又怕自己真的受到了最无情的愚弄,遭到最残忍的背叛。 现在,我只想知道真相。 这样,我就能多一些主动权,免得自己不要被伤的那么惨不忍睹。 我对这个妖孽的太子并无好感,更没有与他携手共游的雅兴。 但是,他说我跟着他也许会碰见简渊。 这句话蛊惑了我。 我相信,他没必要骗我,这并不好玩。 我不顾寒月已经面如死灰,张嘴说道:“好吧,殿下,我跟着你就行了。” 我答应了他的提议,拒绝他想拉着我的手。 毕竟,我们之间是不应该拉拉扯扯的。 他终于收回伸了许久的那只手,脸上竟然毫无尴尬之色。 他大概不屑于被女人拒绝,因而并无恼怒的意思。 或者,女人在他眼里,不过就是宠物而已。 宠物嘛,喜欢,就逗一逗。 哪怕被某些性情暴躁,难以驾驭的宠物抓几道血痕。 不喜欢,即可弃之于不顾。 甚至,干脆打死也行。 所以,和宠物生气,是犯不着的。 现在,这位觉得犯不着和我生气的太子,竟更加的笑的荡漾。 第五十一章 碧彤苑里遇简渊 道:“龙姑娘,我不介意你叫我简轩。” “你看,顺着那条阳光很好的花径曲苑,我们一直走过去。” “那里是含樱苑,碧落待嫁的地方。” “含樱苑过去,是安阳凤阙宫,那是母后娘娘居住的地方。” “安阳宫再过去,是碧彤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我摇摇头,这个叫做简轩的男人很妖孽的笑道: “我偷偷的告诉你,傻姑娘,那里呀,是二弟即将娶新妇的地方。” 很奇怪,此刻,听着简轩这些挑唆的言语。 我居然极其淡定,并没有心中滴血的感觉。 我只是很好奇,好奇如果简渊真的回来了,如此咫尺的地方,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 我跟在简轩后面,就像我们已经是多年熟识的老友。 简轩很耐心的给我讲解御园里每一处的景致,亭台,宫苑。 仿佛在告诉我,他就是要带我逛逛,并无其它。 我们的身后,跟着冷汗淋漓,忐忑不安的寒月。 还有一大帮子伺候太子殿下的太监,姑娘,嬷嬷们。 简轩摇摇的指给我看,碧落因为进宫待嫁,新搬迁不久的含樱苑。 那里竟依旧柳笼寒烟,竹凝苍翠。 耀眼的阳光下,给人一种新春初临的错觉。 在简轩刻意的引领下,我们绕过安阳宫,逶迤环回。 然后,我就看见了一座装饰的焕然一新的宫苑:碧彤苑。 简轩看着我,别有用心的笑道:“龙姑娘,看见那上面的匾额了吗?” “碧彤苑,含了碧落表妹名字里的一个字。” “据说是表妹自己取得,意思是碧落喜欢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和我说这些?难道让我难过,他会觉得很开心吗? 简渊娶我或者娶碧落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就这样等着看我的笑话? 这个尊贵的太子忽然在我的眼中,变得极其无聊了。 我真想问问他,我在什么时候开罪过他吗? 我能竭力的克制住自己,不要和这位幸灾乐祸的妖孽太子发生什么不愉快的冲突。 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心里就是忍不住,想再靠近那个碧彤苑一些。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看到什么?到底想看见什么? 但是,我确实渴望能看见一些什么。 简轩并不制止我,不知不觉中已经是我在前,他在后。 于是,简轩陪着我。 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进碧彤苑门前的悬满红色喜庆宫纱灯匾的花柳下。 碧彤苑门外当值的内卫,太监不认识我,却认识我身后的太子。 立刻齐齐的跪下给简轩磕头山呼:“见过太子殿下。” 简轩对他们微微点头,依然是他身边那个阴着嗓子的大太监对他们说道:“起罢。” 里面已经响起一连串的传话声:“太子殿下驾到……” 然后,我就看见了闻讯带着人出来迎接的简渊。 和跟在简渊身后的,千娇百媚,满脸爱娇的碧落。 所有山呼海啸般的思绪,瞬间,全部凝固。 我的心中,唯剩痛恨。 痛恨自己为什么定要跟着简轩,定要被他蛊惑。 定要看见这自取其辱的场景,才算罢休? 简渊眼中的惊疑比我更甚。 我不知道,他是惊讶我怎么会跑到这碧彤苑? 还是疑惑,我竟然和太子在一起? 反正,他带着古怪的神色先给简轩跪下磕头。 他是王爷,他是太子。 他是弟弟,他是哥哥。 他给他磕头拜见,礼仪如此。 我听见简渊用平静的声音说道:“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简轩亲自伸出双手扶起简渊:“二弟,起罢。” “那个……我就是顺道来看看,你的新房布置的如何了?” “要是差什么,母后宫里没有,让人到我那里取去。” 简渊眼睛扫向我,嘴里却说道:“多谢皇兄,请进吧。” 随后而来的碧落先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简轩和我。 她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和简轩跑到碧彤苑里来? 没有皇后的传唤,我一个没有爵位的民间女子,私闯宫苑内殿,该当何罪? 可是,我是和太子一起来的。 她本来想张嘴呵斥一番,终于还是忍住了。 赶紧先给简轩见过礼,然后对他娇笑道:“多谢殿下为墨轩哥哥操心。” “殿下难得有空,到墨轩哥哥的新房来看看。” “姑姑那里正传午膳呢,我们一块去吧?” 我默默的享受着他们集体的漠视,好像这个华贵宏阔的碧彤苑里,根本就没有我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我在宽大的衣袖下,一只手死死捏着另一只手。 尽量的把持着自己面容的平和无波,端然而立。 仿佛不堪忍受这诡异的场面,简渊终于用一种让我感到陌生和遥远的声音。 向我问道:“阿雪,你如何与皇兄在一起?” 他的声音和语气,突然之间,让我感到齿冷。 我倒没有问他,回皇宫几天不去看我。 见面不问我可好,他这里,反倒对我有隐隐问罪之意? 难道,我非要向他要他的海誓山盟吗? 难道,他可以与别的女子齐眉举案。 我这里,就不能与其他男子并行吗? 看着站在他旁边,小鸟依人,示威似的碧落。 看着碧落美丽的面容,似乎变得更加娇艳了。 我忽然笑了。 然后,我把身子向简轩靠了靠。 淡然的说道:“太子殿下要带我来这御园逛逛,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我终于张起身上的翎刺,语气轻飘,内心滴血。 是的,此时此刻,如果不想被人看出自己受伤深重。 只有装作若无其事的主动攻击,战场之上的这一套,我阿雪不要玩得太过熟稔。 我故意露出一副无辜的邪恶表情,甚至唇角含笑。 我看见,简轩得意的笑了,简渊的脸色苍白起来。 有一瞬间的心疼。 他这种神情,我太熟悉了,他还是在意我的。 可是他给我看见的,又算是什么? 碧落似乎很无心很随意的把手挽进了简渊的臂弯,娇声说道: “墨轩哥哥,龙姑娘既是和太子殿下来的,亦可充做太子身边人。” “虽无传召,想必娘娘也不会见责。” “咱们要快些走了,误了娘娘午膳就不好了。” 第五十二章 安阳宫 她不再撒娇撒痴的叫我姐姐了,而是语气生疏的叫我龙姑娘。 不待简渊言语,简轩马上笑道:“如此甚好。” “我正要去给母后问安,龙姑娘,来,咱们走吧。” 然后,简轩再次对我伸出手来。 我犹豫了一下,只得浅浅伸出自己的一只手…… “多谢殿下,我扶着你的衣袖就好。” 简渊的腮边,似有牙骨耸动。 碧落的脸上,全是窃喜。 简轩浅笑吟吟,而我,却是心如死灰。 刹那间,仿佛是一场无声的刀剑交锋。 剑光落处,胜负各心知。 我的指尖搭着衣袖宽大的手腕,简轩的在简轩的牵引下。 一步步踏进数重宫门,一步步踏入了安阳凤阙宫。 简渊和碧落紧随着我们后面,他们不敢逾越在太子前面。 所以,我也就走在他们前面。 气氛诡异而又压抑,我却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曾经,我的心中,是多么的渴盼着这个神圣的地方。 细细的看着那些螭绕凤旋的雕梁玉柱,云堆香培的重重帘幕。 踩着五色祥云砖,我竟默默地想到。 金碧辉煌的安阳凤阙宫呵,我终于来到这里了。 可笑的是,不是以简渊女人的名义。 而是……太子身边的人。 碧落给出的这个名义,真是非常的有趣。 她一句话,就把我和简渊曾经的关系给完全的撇清了。 当我现在无诏却能走进安阳宫的时候,我只能以太子简轩身边的人名义。 否则,我是没资格踏进这森严尊贵殿堂的。 这个所谓的身边人,可能侍婢。 也可能是太子身边的女官,甚至,是太子喜欢的女人。 词语含糊,意思却明确。 总而言之,和允王殿下简渊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我也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碧落对我那种打骨子里的鄙视。 她是有她的道理的,面对着这煌煌宫宇华堂。 不管我对西秦有着什么样不世出的功勋,无论简渊对我的感情如何? 没有至尊者的一纸诏书,我甚至无法多踏进一步。 而她,天生就是贵族,自幼就和简渊一起生活在这里。 而我,不过就是一个理当为西秦厮杀疆场,拼死效力的一介草民。 在碧落心中,在王卫眼里,我就是一个妄想着攀龙附凤的心怀叵测者。 不但可笑,简直还是自不量力。 凤仪殿里,皇后的午膳已经摆好。 一张偌大的雕凤紫檀木餐桌旁边,已经安椅完毕。 餐桌正中,摆放着一只专供冬日进餐的铜鼎御膳吊锅。 吊锅下面,香炭红艳,气息温馨。 许多捧着食盒酒浆的太监和女官一旁静候,一看,就知道好像在等着谁? 重重暖帘之下,除了执事的大太监和有品级的宫廷女官。 还有无数搭着拂尘的青衣小太监,丫鬓垂首的宫女,俱悄无声息的各自列班而立。 我终于看见了久违的黄维文黄公公。 当我们鱼贯进入凤仪殿的时候,黄公公忙忙的从什么地方跑过了出来。 迎着太子和王爷,用他那极富喜感的阴凉腔调,给两个皇子叩头见礼。 当他被太子简轩免礼之后,站起身来,便看见了太子身边的我。 顿时,我发现他白惨惨的老脸上,有一口气没有缓过来的迹象。 “呃,龙姑娘?” 他把眼光看向简渊。 “这……?” 他是惊讶,要是皇后娘娘召见了我,没可能他不知道。 不等简轩答话,简渊已经上前一步。 猝不及防的抓住我的一只手,生生把我揽进怀里。 极其镇定的含笑对黄公公说道:“我有些等不及了。” “今天蒙母后赐宴,就把阿雪带来,见见她老人家。” 天地,瞬间旋转。 除了早有预谋的简渊,所有的人都晕了。 简轩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一张妖孽俊美的脸庞,几乎扭曲了。 他没想到,自己一步步,费尽心思的把我带到安阳宫。 到了最后,还是成全了心机深沉的简渊。 碧落再一次瞪大眼睛,不能置信的看着把我紧紧搂入怀中的简渊。 原本殷红的嘴唇开始发白,美丽的大眼睛里,全是不可抑制的雾气蒸腾。 但她仍然控制了自己,她深深知道,安阳宫里,不是她撒泼吃醋的地方。 此时此刻,我才知道,在简渊面前,我是有多么的不争气。 在我被他强行揽入怀中的一刹那,我顿时觉得身子绵软。 无数的委屈排山倒海而来,心里,更是有一种想哭悸动。 却又悲喜交加,所有的一切,全都霎时释怀。 枉我千回百转,原来这熟悉温暖的怀抱,竟依旧没有改变。 这瞬间情形的改变,黄公公是摸不着头脑的。 他听简渊如此一说,便信以为真。 拖着腔调说道:“哎哟……嘻嘻,王爷还真是性子急啊。” “既是如此,老奴这就去请皇后娘娘?” 简渊额首道:“有劳黄公公。” 黄公公点着头躬身退下,向皇后的起坐偏殿走去。 凤仪殿里,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明明是一屋子的人,却连一丝轻微的呼吸都听不见,压抑到可怕。 少顷,又传来黄公公极富喜感的阴柔腔调:“皇后娘娘驾到——” 仿佛被惊醒一般,凤仪殿里才有了大家纷纷跪倒时衣衫的窸窣声。 简渊跪下时,依然紧紧抓住我的手,我只得贴在他身边跪下。 一个温婉平和的女人声音:“罢了,都起来吧。” “殿下也来了,要不要加菜呀?” 黄公公立刻大声宣道:“起。” 然后用赔笑的声音说道:“启禀娘娘,菜是备了些,要是加的话,老奴这就去吩咐。” 简轩立刻抬头说道:“儿臣多谢母后,不必了。” 王皇后轻轻笑道:“太子,你不必为母后省事。” “我是让你二弟来吃饭的,没有想到你会来。” “若是不添几样,不显得母后偏心吗?” 王皇后一边雍容华贵的对着餐桌缓步行来,一边目不斜视,云淡风轻的和太子说着貌似母子间很亲密的玩笑话。 简渊已经拉着我站了起来。 我在抬眼看见王皇后的一刹那,突然像是被电击雷劈一般呆在那里。 我看见了什么? 第五十三章 阿雪异世遇娘亲 我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曾经在我的脑海里幻想过千百遍的面孔。 此刻的王皇后,身着赭黄天地日月翥凤袍,头戴金凤冠。 身边拥簇着数十名宫廷女官,体态华贵无比。 可是,她的那张脸,给我的感觉,却是让我如此熟悉。 尽管她看起来,已经不再年轻。 甚至,略显愁苦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美人纹。 但微微颦起的秀眉,依旧如远山含情。 挺直的鼻梁下,小巧玲珑的口唇仍然细致红润。 白皙的肌肤,光华仍然隐隐折射。 我不相信,人世间真有轮回之说。 可是眼前的王皇后,简渊的亲生母亲。 分明就是小狸曾经向我描绘过千百遍的,我的狐族长公主娘亲阿唯的模样啊。 只不过,她的眼神,不再透澈明净,而是多了一种俗世的计较和虚浮。 这种红尘的蒙蔽,便让她那张原本应该清新脱俗,美丽的惊心动魄的脸,灵性尽失。 使她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安享尊荣,却又虚假平庸的深宫妇人。 但是,我知道,眼前的王皇后。 就是我魂里梦里,企盼能得到一见的生身娘亲的模样。 并且,就在我抬起眼睛看见王皇后的那一瞬间。 我就认定,我的感觉不会有错。 这个发现简直让我魂飞魄散,竟忍不住,浑身微微颤抖。 我迷惘的抬眼看着王皇后,想不通这是什么前因后果? 难道,这就是我一定要渡劫飞升到西秦这个异世的原因吗? 老天爷只为叫我见一见,我心心念念,却终其一生,不得相见的生身母亲的模样吗? 恍惚之间,我好像还听见了小狸的声音,正虚浮的在我的脑海轰鸣。 “郡主,千万不要被她迷惑……” “她只是长公主失去心丹之后,下凡历劫的肉身……” “她不会记得你,郡主,你不必为她所左右……” “郡主,你是龙庭雪,是凤族长老的后裔阿雪……” “如今的你,和现在的长公主,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不要去想,不要记得,不要伤心……” 我不明白,此刻,自己的脑海之中,为什么会有小狸的声音? 难道,是我腹中吞食有凝结着她元神精魄心丹的缘故? 可是,在此之前,却为何从无这种情况? 瞬间,我觉得,一定是我自己的元神怕自己突然崩溃。 所以,才在混乱之中,假小狸之口,警告自己。 我使劲的闭了闭眼,小狸的声音却倏然消散。 然后,我突然看见了王皇后看我的目光,果然是带着分明的陌生。 见简渊始终紧紧拖着我的手不放,她终于细细的打量了我一会儿。 口气有些讶异的唤着简渊,柔声向他问道:“皇儿,这位女子是……?” 简渊立刻拉着我,重新给她跪下。 给王皇后又磕了一个头之后,简渊镇定的说道:“请母后恕罪。” “儿臣没有遵从您的吩咐,大婚之前不见阿雪。” “儿臣等不及,今天特地带阿雪到安阳宫,见见您老人家。” 碧落再也忍不住了,她平时总是娇娇的声音,因为恼羞成怒,也有些把持不住了。 嗓子里,带着明显得颤抖的锐利尖声。 不顾一切的说道:“姑姑,墨轩哥哥撒谎。” 她用手指着我,满腔愤恨。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墨轩哥哥带进来的,她是跟着太子殿下进来的。” 碧落突然的揭发,让王皇后乃至黄公公都有瞬间的迷惑。 但是。他们很快就明白了碧落含有控诉话语的意思。 这个女人很不安分,不但迷住了简渊。 进宫之后,短短的时间里,还搭上了简轩。 王皇后点点头,用缓缓地语气对碧落说道: “郡主何必要多说此话?伤了他们兄弟间的和气?” 王皇后此话,不但有和稀泥的意思,更带有羞辱鄙薄我的意味。 好像是说,一个美丽些的女子而已嘛。 既然他们兄弟俩都喜欢,跟着谁都是一样的。 碧落你身为郡主,干嘛要如此激愤,失去自持? 当着大家的面,如此不顾一切的撕破那层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薄纱? 难道,你想叫太子殿下和允王爷,因为这个女子,在我这里打一架? 碧落顿时垂下脸去,简渊却不为所动。 语气极为冷静的为我分辨道:“母后明鉴,不是那样的。” “我让阿雪到安阳宫来,她因为路径不熟,碰巧和皇兄遇上而已。” 简轩好像也觉得再这样下去,多少也有些不好收场。 慌忙跪下:“请母后恕罪,都是儿臣的错。” “儿臣在御苑的冷翠亭碰见了龙姑娘,并不知道二弟约了她到安阳宫拜见母后。” “只知道她是刚来到芙蕖苑不久的,便自告奋勇,带着她在御园里随处逛逛。” “走着走着就没有管着脚步,就走到碧彤苑了……” “然后,碰巧就遇见了二弟和碧落妹妹。” “请母后不要责备二弟,有什么罪责,我愿意一人承领。” 王皇后盯了简渊一眼,却语气淡淡的对简轩说道:“太子不必什么事情都往自己头上揽。” “这位龙姑娘是皇儿约来的也好,是你顺路带来的也罢,都没有什么的。” “我只要你们兄弟姊妹和和气气,我们一家子亲亲热热就好了。” 王皇后说话之间,用犀利的眼神扫了我一眼。 她的眼神里,不仅有坚冰一样的冷淡不屑,还含着严厉的警告。 瞬间,我直觉得脊背发冷。 我异世里的生身母亲,竟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我。 我阿雪何其有幸,在西秦遇见了简渊。 可是,我阿雪又何其不幸。 哪怕是在另一个异世里得见娘亲,却依然无法得到她的垂怜。 然后,她对我选择了直接的无视。 对太子和简渊说道:“起罢,墨轩,扶我坐下。” 又仪态昂然的对黄维文吩咐道,“开始午膳吧。” 简渊只得拉着我起身,然后放开我,去搀扶他的母后。 王皇后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婉平和。 在自己儿子的搀扶下,款款坐在首位。 然后,她柔声对太子说道:“过来,坐在我这里。” 第五十四章 阿雪简渊释嫌隙 “咱们娘儿们坐在一起,墨轩总是不在大安,你们兄弟也难得聚在一处。” 她看看简渊,仿佛为了照顾自己儿子情绪似的。 接着说道:“碧落,你带着龙姑娘坐那里吧,不要拘谨才好。” 自始至终,王皇后都没有去接简渊说他专门带我拜见她的话茬。 既不责备,也不加理睬。 真正的轻描淡写,若无其事。 不但让简渊无可奈何,连憋着一肚子气的碧落,都有劲无处使。 黄公公立刻带着数名宫廷女官开始忙碌,热气腾腾的菜肴被络绎不绝捧了上来。 王皇后带着简轩简渊上首而坐,我和碧落被安排相对而坐。 满腹嫉恨的碧落根本就不愿意抬眼看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该放在那里? 繁琐到无以复加的宫廷进膳礼仪开始了。 此刻,我才觉得,之前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 虽然,每一道程序,温姑都已经给我讲解的很清楚。 我逐渐安定下来的心情,也让我的大脑开始正常思索。 但我还是小心翼翼的看着碧落如何做,竭力模仿。 生怕会有差池,出乖露丑,更加的遭到唾弃。 此刻,我不想让简渊太难为情。 我看见,他们每一个都吃的很少。 而我,吃的更少,因为我根本就不敢去动筷著。 偶一抬眼间,我立刻就会碰上简渊心疼的目光。 我知道他在怜惜我,怜惜我如此的辛苦。 一丝幸福,一丝感动,终于让我自信一些。 我不为人知的冲着他微微一笑,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甜蜜接吻。 霎时间,所有横亘在我们之间隔阂猜疑,顿时就全部的冰消雪融。 明明是华殿阔阕,一屋子的人。 但是,一餐饭却几乎在静悄悄之中结束了。 这期间,除了黄公公低声恭请娘娘品菜试汤。 几乎连筷箸碰触盘盏的声音,都听不见。 哪怕是举止轻浮的太子简轩,娇蛮任性的碧落。 在军营豪放不羁的简渊,人人都正襟危坐。 一点点食物送进口中,默默地咀嚼,细细吞咽。 严格的恪守着吃不言,睡不语的古训。 想到我在芙蕖苑里的行为举止,简直就是粗俗不堪到了惨不忍睹地步。 怪不得我刚住进芙蕖苑的时候,无论我干什么,寒月都对我看着,欲言又止。 及至后来,可能她也知道,我是没有多大希望的一个人了。 便和聊尽人事的温姑一样,也懒得提点我了。 只是,脾气越来越大。 现在,我也终于明白了。 不仅仅是碧落和王皇后她们在鄙视我,寒月的心里,更是何等的鄙弃我啊! 可是,如果不是来到这安阳宫,陪着王皇后进了一餐午膳。 我想,我可能还会一直蒙在鼓里。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小心翼翼的一言一行。 看在这些熟谙深宫礼仪的人眼里,是多么的没有教养,不懂规矩。 看着王皇后放下碗筷,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想不到这真正的深宫之中,吃个饭都如此辛苦。 如果不是因为简渊,打死我,我也不会在这里多停留一个时辰。 这里的繁华带着压抑,笑脸带着诡异。 表面的一团和气里,却似有数不清的刀光剑影。 每个人的意态从容里,却无形的彰显着举步维艰。 就是王皇后的温婉平和里,都似乎带着一抹隐晦的忧伤。 我终于感觉到,看似祥和无比的深宫之中,好像比战场更加险恶。 而我,就像一株刚从野外移植来的不明植物,强烈的排斥着这里的泥土。 同样的,这里的泥土也强烈的排斥着我。 黄公公指挥着那些宫廷女官和小太监们,络绎不绝的撤下碗筷盘盏。 简渊亲自伺候他母后漱口洗手毕,见碧落和简轩陪着王皇后说话。 便躬身对王皇后说道:“母后,容儿臣告罪先走。” “我先把阿雪送回芙蕖苑,再来向母后请罪。” 王皇后头也不回的说道:“慢着,龙姑娘不是和太子一起来的吗?” “就让太子顺便,再把她带回去就行了。” “我还要问你话儿呢,你等一下罢。” 正垂手伺立一旁,虚情假意讨王皇后欢心的简轩立刻眉开眼笑。 对王皇后说道:“儿臣正要和母后告退,儿臣谨听母后吩咐便是。” 然后,他又对简渊说道:“二弟放心,我一定会把龙姑娘平平安安的送到芙蕖苑。” 简渊犹豫了一下,看着我。 我对他微笑了笑,表示他不用担心我。 他终于点点头,对简轩说道:“如此,有劳皇兄了。” 简轩对碧落笑道:“碧落妹妹,我顺便也把你送回含樱苑如何?” 王皇后的仪态从容,终于直接的影响到了碧落。 缓过了劲来的碧落,立刻恢复了斗志。 有些讥诮的娇声漫应道:“多谢太子哥哥。”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让太子哥哥送我。” “待会,墨轩哥哥送我就好。” 碧落说着,又爱娇的看了简渊一眼。 “这几日,姑母让墨轩哥哥好好陪着我呢。” 我实在佩服碧落身上,这种百折不饶的勇气。 哪怕简渊方才的举止,已经明明白白告诉她。 他将来要娶的女子,必定是我阿雪。 可是,不过一餐饭的功夫。 她就平息了无比的愤怒,转而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继续若无其事的对着简渊撒痴撒娇,更是对我宣告着她所谓的主权。 一个看着如此年轻稚嫩的,有身份的贵族女子,对一个完全无心于自己的男子痴情到这个地步。 简直到了无视一切的地步,实在是让我汗颜。 相信要是换了我,我就是相思到死也不会如此死缠烂打。 如果一个人已经爱的没有了尊严,这份爱要来何用? 不过,碧落要的东西,可能和我要的东西不一样。 她对简渊的这份感情里,已经掺杂了更多的功利性。 已经习惯了尊荣奢侈的碧落,在其父的言语灌输下。 除了心中渴望成为她自幼倾心爱慕的,墨轩哥哥的王妃。 甚至还有一种隐隐的,母仪天下的念头。 因为她知道,她的父亲和自己的姑姑,一直都在不懈的做着同一件事情。 一旦时机成熟,就会毫不留情的把绣花枕头般的简轩从太子之位上驱逐下去。 所以,在简渊奉召返回大安时,王皇后便和碧落严阵以待。 不但派人于城外便截住简渊,令其第一时间前往安阳宫。 原本想直奔芙蕖苑的简渊在不得脱身的无奈之下,便暗嘱小成子。 要他悄悄的前往芙蕖苑,探望告知我他已经回京 。 第五十五章 天真的梦想 不料小成子刚刚离开简渊身边,便早有防备的被碧落拦截。 在碧落的恐吓威逼下,小成子只得屈服,竟向简渊谎称已经见过我了。 说我一切安好,允王殿下无需担忧。 为了安抚自己的母后,更是为真正的说服,简渊便选择暂时留在安阳宫。 简渊的孝顺果然令王皇后很满意,对我的不满也有所稍减。 于是,在王皇后心中,除去我的念头便没有碧落那样心盛了。 更何况,如今手握重兵的皇嫡子简渊,已经是取而代之太子的不二人选。 她身为简渊的母后,更应该顾全大局,隐忍斡旋。 不能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便激怒自己的儿子。 何况这位皇后一直都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所以,她只是选择高高在上的漠视我。 既不责备我的擅闯,也不屑于多理睬我。 她只要让我感觉到屈辱,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难而退就行了。 在碧落的暗自称快,简渊的目光牵扯之中。 我和简轩告辞了王皇后,一起走出安阳宫。 外面的阳光依然很好很明媚,就像我现在的心情。 忽然之间,我不那么讨厌简轩了。 最起码,他真的帮我见到了简渊。 而简渊也委婉的告诉了我,他不是不来看我,而是他的母后不允许。 虽然想到王皇后,我的心中,真的有些小小迷惘。 她冰冷的眼神几乎让人绝望,高高在上的态度,更是令人望而生畏。 我不知道,为了让她接纳我,现在简渊正在做着怎样的努力? 但是我还是愿意相信,只要她爱着她的儿子,假以时日,就一定会接受他儿子所爱的女人。 带着这种天真的梦想,我的脚步和语言都变得轻快起来。 好像身边的简轩看起来也不那么妖孽了,言谈举止也不再那么居心叵测了。 我不再对简轩拒之千里之外,开始回答一些他的问话。 “龙姑娘祖籍哪里?” “阳陈郡。” “家里都有什么人?” “父母,弟妹。” “哦,我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去芙蕖苑看望姑娘?” “呃……” 我愣了一下,家世查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把话题转到这里? 猝不及防间,我只得随口答道:“随便殿下吧。” “龙姑娘真是与众不同啊。” 简轩突然意味不明的笑道。 我心里说,我阿雪与众不同是肯定的,要你告诉我? 我就是活一辈子,也不可能和你们一样。 虚与委蛇,表里不一。 明明心里都恨不得马上置对方于死地,竟还能若无其事的走进安阳宫,不但和王皇后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 还煞有介事的嘘寒问暖,表演着虚伪可笑的母慈子孝。 正默然之间,简轩嗤笑一声。 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当初闻得龙姑娘进宫。” “本宫还以为……姑娘三头六臂,夜叉模样呢。” “如今本宫方才知道,真是大错特错了。” “也难怪,姑娘能令简渊那块顽石开花,千年的冰坨子不顾一切。” “只可惜……” 我突然打断简轩的话,对他笑道:“今天,多谢殿下了。” 简轩见我忽然对他展现笑颜,非常高兴。 立刻问道:“龙姑娘为何谢我?是不是……本宫所言不虚?” “龙姑娘冰雪聪明,想必已从安阳宫那位对姑娘的态度里,看出碧彤苑真的并非为龙姑娘所建。” 我笑道:“多谢殿下,我才得以见到允王殿下。” 见我不去接他的话茬,简轩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冷哼似的说道:“那又如何呢?” “姑娘莫不是仍在执迷不悟?二弟不会娶你做他的王妃的。” “这件事情,在宫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我仍旧含笑,笃定地说道:“这个不劳殿下费心……我相信允王殿下。” 一丝恼怒的神色掠过简轩俊美无比的脸庞,稍顷之后,这个妖孽又笑了。 “龙姑娘真是执着的令本宫钦佩,真不知简渊何德何能?得遇龙姑娘。” “恕本宫直言,只可惜,纵然龙姑娘洛神一般。” “看在安阳宫那位娘娘眼中,恐怕也只如草芥一般罢了。” “古来良禽择木而栖,龙姑娘……” 说话之间,我们已经走出了皇宫内苑。 正在苑外焦急等待的寒月忙忙的迎接过来,简轩说了一半的话顿时被打断。 我看见,尽管简轩的脸上很是不悦。 但却抬起手,制止住了正准备呵斥寒月大胆无礼的内侍太监。 虽然看到我好好地回来,寒月脸色有一份真正的欢喜。 但她敢于当着太子殿下的面,突然的自己跑过来迎接我。 此种举动,也让我觉得很是古怪。 要知道,寒月是安阳宫王皇后身边的人。 不但是自幼入宫,人更是伶俐精明无比。 对宫中森严礼法熟谙于心,绝不会突然间就如此举止无度。 她冒着会被太子呵斥的危险,跑过来。 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她是故意的。 但她这个故意背后含有的目的,乃至这个故意是源自谁的授意,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肯定。 对于她的鲁莽无礼,太子殿下顶多也只能呵斥教训她几下。 毕竟,她是王皇后的亲信侍婢。 太子再怎么恼怒,也不会太拂了“母后”的面子。 尤其是,如今的朝堂和后宫,权利的角逐正成胶着状态。 维持一种表面的平和,是这些人心照不宣的选择。 此刻,寒月一副高兴的样子跑过来。 她先给简轩磕头,待简轩免礼之后。 站起来才对我轻轻叫道:“姑娘。” 我安慰的对她笑道:“没事了,寒月,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吗?” 简轩只得对我们点点头,说道:“龙姑娘请回吧,改日我再来拜访。” 听简轩如此说,寒月有些惊疑的看向我。 我不及答应,简轩已经晒然一笑。 带着一众随从,翩然转身离去。 寒月看着他的身影,小声对我说道:“姑娘如何不拒绝太子?他不可以来到这里的。” 我笑道:“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他弟弟的女人吗?” 寒月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截了当,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一个原因,还有其他的原因。” 我好奇道:“其他的原因?其他的什么原因?” “我们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我觉得,这位太子殿下很是平易近人的啊。” 寒月摇头道:“姑娘,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太子殿下他……素来喜怒无常,心性莫测。” “这些,奴婢本来不能说的。” “但是奴婢实在不忍心看见姑娘被人……被人……” “不管如何,请姑娘相信我的话,太子还是要远离他些好。” 寒月终于没有说出我被人如何,但是我已经隐约猜出了她的意思。 我想起芙蕖苑里那些嬷嬷宫女看我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愚蠢至极的傻瓜。 她们所有的人心里都清楚的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命运。 只是我自己不相信而已。 第五十六章 美如妖孽 我相信简渊。 我有些感激的握着寒月的手,对她微笑了笑。 这个看起来精明强势的女孩,其实还是有着一颗善良的心。 只是被这冷漠的宫廷生存法度控制着,有时候不得不让自己的心变得坚硬。 但是当她看着一个和她年龄相仿,一张白纸似的女子受人愚弄,她终是不忍了。 “没关系,寒月,你不用为我担心。” “即使允王殿下娶了别的女子为妃,也不是你的错。” “我其实心里很明了,只是不想轻言离去而已。” “所以,你不用为没有提醒我而内疚。” “寒月,你如此照顾我,我已经很感激你了。” 寒月吃惊的看着我,口中磕巴了一下:“姑娘,你……知道?” 我点点头:“从前是不知道,但是今天,我逐渐有些明白了。” 寒月期艾道:“允王殿下,他真是对你负心啊。” 我笑着摇摇头:“不是他,他从来都没有对我负心过。” “可是,人生有时候,真的是强不过迫不得已啊。” 寒月看着表情悲伤的我,默默地点点头。 这深宫之内的事情,她比我更懂的。 经过这一次阳光之下,比较坦诚的谈话。 突然之间,寒月便和我亲近起来。 不得不说,这就是这些小丫头们的可爱之处。 这些给人做了丫头的女孩子,差不多有一个共同的特性。 无论她当初带着什么目的,因为什么原因。 一旦服侍了哪个主人,不知不觉之中,便会对那个人忠心耿耿起来。 就像当初舍身救我的小狐妖小狸,颠颠的跟着我的小雯。 甚至于和我并无主仆名义的含烟…… 就连寒月这样一个经过特殊训练,极有主见的深宫女侍。 她本来是带着监视目的来照顾我的,不觉间,竟也成了我的同情者。 寒月的话是对的。 对于简轩要拜访我的话,我是应该当机立断,一口拒绝的。 简轩第二天就带着人,堂而皇之的光临了我的芙蕖苑。 他来的时候,我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书房的书桌前面,煞有介事的翻着一本厚厚的典册。 我发现,五柳先生的诗容易让人消沉,失去斗志。 所以我现在决定,还是多看看兵法战策什么的。 免得我因为战场的转换,突然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废柴。 寒月是不敢制止太子进入芙蕖苑的,她苦着脸,站在书房门前。 对我禀报道:“姑娘,太子殿下看你来了。” 我的心中,微微的吃惊之余,突然感到一种淡淡的失落。 一个不相干的人,都能如此勤谨的记得自己的话。 而我一直等待的那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在芙蕖苑。 我真是不明白,简渊的处境到底是有多艰难? 安阳宫离芙蕖苑不过就是那么一点路程,他为什么就不能过来看我? 他凭什么就认为我一定是坚无不摧的?可以独自面对一切的? 强迫自己收起瞬间的满腹委屈,我从那本看了一早上,却根本就没有看明白的书上抬起头来。 简轩已经笑吟吟的进来了。 他今天换了另一种样式的挑绣金龙赭黄袍,高底软靴,更显得身长玉立。 鬓角刀裁,漆黑发鬓上,束戴着太子玉冠。 星眸微闪,满面春风,美得更加妖孽。 我急忙起身,敛衣给他叩头行礼。 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简轩赶紧过来要搀扶我,口中说道:“龙姑娘起罢,不必多礼。” 我急忙道:“多谢太子。” 话音未落,我已经好整以暇的站直了身子。 简轩伸出的两只手搀了一个空,不禁有些愣神。 似乎很奇怪,明明我就在他手指触碰间,怎么就已经站开去了? 我对侍立在门前的寒月吩咐道:“给太子殿下沏茶去。” 寒月嘴里答应一声,身子却不动。 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对我微微摇头。 一时之间,我无法领会她的意思。 却听见外面那个紧紧跟着简轩的大太监阴着嗓子说道:“不必了。” 我心中顿时豁然。 身为皇储,太子是不会随便饮用别处的茶水,乱吃别处的东西的。 回过神的简轩看着我点头道:“龙姑娘果然好身手,姑娘在看什么书呢?” 我答道:“随便看看而已,不值得对太子说的。” 简轩俯身伸手,拿过我书桌上的那本书。 口中说道:“姑娘喜欢看兵法?” “怪不得二弟带兵如有神助,其中姑娘之功一定不少。” 然后他不待我躬请,自在我刚才看书的凳子上坐下。 我摇头道:“殿下谬赞,是西秦国祚永昌,皇帝和太子的洪福。” “允王殿下能征善战,恪尽职守,我并无寸功。” 看到我又恢复了对他敬而远之的态度,简轩笑道:“我们不谈这个了。” “龙姑娘,你坐下,我们聊聊别的如何?” 我便端了一个绣墩,在他身旁坐下。 心中琢磨着,只要他不以太子威势迫人,反正,我也不怕他。 我对简轩说道:“殿下想聊什么?” 他笑道:“聊你最感兴趣的事情如何?” 我笑道:“殿下怎么知道我对什么事情感兴趣?” “总不成,殿下又想和我聊允王爷只会娶碧落郡主为妃的事情吗?” 简轩诡计的笑道:“既然龙姑娘想聊这个,我不妨奉陪。” 我摇头道:“我对这个一点也不感兴趣。” “允王殿下绝对不会娶碧落郡主为妃的,所以太子殿下的愿望,恐怕暂时无法达成。” 简轩笑得眉眼动人:“龙姑娘真是自信的厉害,本宫想不服气都不行。” “可是,龙姑娘难道不知道,并不是二弟要娶碧落。” “但是,他强不过皇后娘娘。” “所以到了最后,他依然会娶碧落。” “龙姑娘若是执意不信,咱们赌一局如何?” 我看着他几乎和简渊一样漆黑闪烁的星眸,慢慢的对他说道:“殿下反复告诉我这个,其实是想对我说什么呢?” 简轩突然伸出他的手,想抓住我的一只手。 立刻被我不动声色的缩手回去了,致他又抓了一个空。 他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其实,本只宫如此苦心孤诣,不厌其烦。” 第五十七章 太子弄弦惑阿雪 “只是想告诉你,你不一定非要做王妃,你——还可以选择做太子妃。” 我的神色变了变,但还是竭力的隐忍了。 缓缓的说道:“殿下,你对自己弟弟的女人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很无耻吗?” 简轩却用他魅惑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神情淡定而又自信。 口中,几乎是风轻云淡的说道:“跟着一个不能做主的男人,忍受无尽的委屈冷淡。” “还是跟着一个将来可以令你赤手可热,母仪天下的男人,龙姑娘不会连这笔账都算不明白吧?” 我定定的看着简轩那张美到妖孽无比的脸庞,听着他从口中坦然自若的吐出这些卑劣至极的语言。 我不敢相信,这个世上,竟还有这样厚颜无耻毫无底线之人。 拿着手中的利益,赤火火去诱惑一个女人。 并且,还是自己同父异母弟弟的女人。 可是,他居然说得这样冷静,这样毫无情.色暧昧之感。 仿佛在和你谈一次不动声色的买卖,让你连愤怒都愤怒不起来。 以至于,你想对着他生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作。 可能在简轩眼里,所谓的婚姻爱情,都不过是一场交易。 都是可以拿到桌面上谈的,甚至可以讨价还价一番的。 而当初在柔茹草原,我曾经为了类似的话题,毫不留情的击了炎伏罗一掌。 如今,面对简渊的这位完全蔑视人伦的长兄。 对于他现在施施然加诸于我身上的羞辱,我却连愤怒都懒得愤怒了。 只是,这样一个连自己兄弟墙脚都要挖的无耻太子,真不知道将来如何君临天下? 于是,我摇头道:“殿下请原谅,我实在是笨得很。” “算账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已经是允王殿下的人了。” “这,没有更改。” 简轩并不为所动,依然魅惑的笑道:“龙姑娘不要把话说绝了。”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可更改的事情。” 他俯身向我,语气充满了诱惑暗示。 “本宫有足够的耐心,等着姑娘回心转意。” “我想,我不会像二弟那样,最终会让你失望的。” 他最后这句话很是冒犯了我,一种极度羞辱的恼怒窜上了我的心头。 我竭力按捺着满脑门子的鬼火乱冒,平息着自己的情绪。 毕竟,这里是西秦的皇宫。 我面对的是西秦的太子殿下,简渊的兄长。 虽然,这个太子不但妖孽无耻,话也是越说越龌龊。 但我却不能轻举妄动,自乱方寸。 于是,我“嚯”的站起身来。 冷起脸对他说道:“殿下,如果你坚持要和谈这个,我就不奉陪了。” “以后,芙蕖苑也不会欢迎你了。” 说完,我把脸扭过去,希望他不要让我下逐客令。 简轩却好整以暇,一点儿也不生气。 仍旧不紧不慢的说道:“龙姑娘干嘛生气?” “你难道不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 “本宫自问,哪里也不比二弟差。” “龙姑娘何苦定然不愿改弦易张……” 见我脸上恼怒更甚,他急忙又改口道: “好好好,既然龙姑娘不喜欢我说这些,我便不再说了。” “千万别生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我们就说说别的吧,如何?” 我冷着脸,沉声说道:“请殿下恕罪,阿雪天生愚笨无趣,世事不通。” “所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太子殿下请回吧。” 面对我逐客令,简轩完全不以为意。 他想了想,忽然笑道:“龙姑娘,你不要生气了。” “我给你弹一只曲子听听,算是为本宫刚才对姑娘唐突对赔罪好不好? 此刻,简轩这种言笑堪堪的神情,简直像极了简渊和我耍无赖时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原本强硬的心,多少有些犹豫起来。 虽然这个荒唐的太子确实用言语冒犯了我,但说到底,他也并没有对我作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而且,为了简渊,我暂时也不能把他完全的给得罪了。 毕竟,他是简渊的哥哥,西秦的太子殿下。 一旦我不知进退的彻底触怒他,让他图穷匕首见。 还不知这样一个厚颜无耻之人,到底会说出什么话?干出什么事情来? 我这无缘无故的,倒和太子起了一场风波。 岂不坐实了碧落昨天在安阳宫想对我身上泼的脏水,让亲者痛仇者快? 尤其是在这皇宫内苑,这位太子殿下要是赖着不走,我还真没有办法。 简轩却不管我答应不答应,也不去看我的脸色。 立刻伸手,拿过书案旁边,案几上的那把琴。 熟练的撸去琴套,拿在手上,用他细长的手指挑了一下琴弦。 霎时,那把琴立刻在他的指尖下,发出悦耳的弦声。 然后,他把琴置于书案上。 对我笑道:“本宫今天既不临风,也不焚香。” “对着美人,我就为龙姑娘弹一曲《寒宫秋月》吧。 说罢,他俊美无比的脸上,带着妖孽一样的微笑。 十指按放在琴弦上,瞬间轻柔拨动。 顿时,一股细腻清冽的旋律便铮铮流出。 乐声乍起之时,如檐雨落罄,荷叶露滴。 虽然令人耳目一新,却又时断时续。 哽噎凝咽之处,似乎又带着无尽的哀愁。 琴韵落处,好像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于月华灼灼之夜,临碧水而泣,哀婉殊绝。 我的情绪,不知不觉就受到了简轩琴声的诱惑。 瞬间,所有的曾经受过的艰难困苦。 一直深埋于我的内心的,去国他乡的离愁。 及至如今,满腹不能对人言说的委屈和迷惘。 不觉间,我几乎忘记,刚才的自己,还是满心的萧杀。 随着简轩指尖的不停拨动,我竟不知不觉坐回到绣墩上。 身上的戾气逐渐全消,泪水却渐渐涌上双眸。 简轩催眠一样,用他柔美的语调轻声吟道:“思美人兮,揽涕而竚眙。” “媒绝路阻兮,言不可结而诒。蹇蹇之烦冤兮,陷滞而不发。” “申旦以舒中情兮,志沉菀而莫达。愿寄言于浮云兮,遇丰隆而不将。” “因归鸟而致辞兮,羌迅高而难当。高辛之灵盛兮,遭玄鸟而致诒。” 第五十八章 碧落门外捉现行 “欲变节以从俗兮,媿易初而屈志…… (怀念着我心爱的人呵,揩干眼泪而远望。 没人介绍而路又迢遥,有话却无法成章。 我至诚一片而蒙冤,我进退两难而不前。 愿每日陈述我的心思,心思沉顿而难表现。 愿浮云为我捎信,云师却不肯讲情。 托鸿鸟为我传书,鸿高飞而不应命。 我难比帝喾高辛,能遇凤凰而授卵。 要变节而随流俗,我知耻而有所不敢……) 我呆呆的看着简轩,已经泪流满面。 我几乎有些想不明白,这个和我刚刚认识的妖孽太子。 他,为何能如此清晰准确的诠释出我如今隐藏很深的哀伤心境。 简轩对自己一曲歌赋取得的效果非常满意,他微笑着,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放下琴,简轩站起身来径直走到我的身边。 然后,把已经没有抵抗力的我轻轻地揽进怀里。 “殿下,龙姑娘。” 一个熟悉的娇俏声音,陡然在书房门前响起。 我顿时惊得魂飞天外,瞬间,脑海一片空白。 说话的人,竟是许久不曾光顾芙蕖苑的碧落。 此刻,碧落正端端正正的站在书房门口。 大睁着美丽的双眼,满脸玩味神情,看着书房里煽情的一幕。 此刻,她甚至连一个侍婢也没有扶。 稳稳当当的站在那里,好像专门就是为了来抓奸一样。 芙蕖苑的嬷嬷宫女,可能得到了碧落的示意,正静悄悄的跪了一院子。 跟随着简轩的太监宫女,也一起躬身,忙着给碧落行礼。 我急忙挣开简轩,擦擦脸上的眼泪。 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方才站起身,敛衣给她行礼。 简轩却丝毫也不慌张,好像我们这么做,根本就不用怕人看见似的。 碧落缓缓的走进来,没有理会我给她叩头见礼。 却径直向简轩走过去,他们彼此见礼之后。 碧落又娇声说道:“偶然路过这里,闻得如此雅致琴韵,荡人魂魄。” “真颇为让我心生疑惑,却是想不到,原来是太子殿下在此操琴。” 简轩吟吟笑道:“对此寂寂美人,心生感慨。” “情之所至,信手拈来,表妹见笑了。” 我被冷落无视一旁,跪在那里,窘迫万分。 这个该死的碧落,好死不死的,现在路过这里干什么? 而我方才,竟被简轩的琴声所迷惑,糊里糊涂的完全放弃了戒备。 现在,终于让碧落活生生抓了个现行。 无缘无故被简轩拥在怀中,已经令我百口莫辩了。 可恨简轩口中说出的话语,还在故意抹黑我们的关系, 真是不做亏心事,才不怕鬼敲门。 跪在地上,我的心中突然还有了更大的惧怕:简渊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来啊。 我不知道,原本候立在书房门前的寒月,此刻躲去了哪里? 为什么看到碧落到来,她没有及时给我示警。 只是暗恨自己疏于大意,才给了简轩可乘之机。 想不到我进宫以来,一直的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却因为这个妖孽太子的出现,突然就变得举止失措,破绽百出起来。 我并不承认,自己已经为简轩的美色所迷惑。 我的心中,也从不曾畏惧于这个太子殿下的权位尊势。 甚至,在我的心中,还极其厌恶这个男人。 可是,我却发现,自己还是在无形之中,被其左右。 不仅仅是因为此人的死缠烂打,厚颜无耻。 更因为这个看似妖孽的太子,其实还有着一份不容小觑的洞察和心机。 而我在不觉之间,就被其算计其中了。 现在,我才真正的相信。 在这深宫里,真的处处都有陷阱,并且还在等着我掉下去。 最令我感到绝望的还是,在这陷阱之上。 可能还会很及时的,出现某个落井下石的人。 简轩的话落音,碧落这才回过头来。 拖着娇娇的腔调,矜持的对我说道:“起罢。” 然后又对简轩娇声笑道:“太子殿下,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我今儿只是路过……改天,我把墨轩哥哥叫上,咱们三人合操一曲《九凤翱翔》如何?” 然后,碧落又轻笑一声。 无不嘲讽的说道:“可惜,今天墨轩哥哥没有和我一起过来。” “她若是看看太子殿下和龙姑娘已经如此亲昵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嘻嘻……” 简轩笑道:“妹妹真会说笑话,龙姑娘闻琴韵而悲伤。” “本宫只是不忍,为她拭泪安慰而已。” “表妹哪天有雅兴,叫上二弟,本宫一定奉陪。” “正好,本宫也要走了,咱们一块和龙姑娘告别吧。” 我只得站起身来,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恭送他们离开芙蕖苑。 简轩和碧落分别上了自己的宫轿,分头离去。 我才看见,寒月从什么地方,忙忙的返回芙蕖苑。 我没有理睬寒月,返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茫然间,感到浑身虚脱,头脑混乱,几乎有些六神无主了。 我坐在榻边,不知不觉就低声啜泣起来。 只从我历经生死,侥幸获得了巨大的力量之后,我便极少哭泣过。 因为我知道,眼泪是一种最无用的东西。 爱你的人,可能会因为你的泪水而心疼。 你的仇敌,却不会因为你的泪水而放弃杀戮。 在面对着太多的杀戮和鲜血之后,我以为我已经心坚似铁了。 现在,我却被一种巨大的委屈和心酸给完全的笼罩了。 我为自己不知不觉,就落入这种无可奈何的境地而伤心。 更让我感到难受的还是,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庇护着简渊,现在,我才明白。 没有了简渊,我内心深处的脆弱,竟会更加轻易的暴露。 为了这份爱情,已经令我受尽了屈辱。 现在,却因为自己一时的不慎,让一切变得更加的可望而不可及了。 如今,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是继续留在这水深火热的西秦皇宫里,备受煎熬,受人摆布? 还是选择断然离去,抛舍掉自己曾经苦苦追求的那份感情? 良久,我才发现,寒月默默地站在我面前。 她的手里拿着一方洁白的巾帕,一直要递给我。 第五十九章 寒月愤而激阿雪 而我自顾着自己悲伤,根本就没有看见。 当我抬起婆娑的泪眼,看见寒月正颦眉看着我。 我接过她手里的巾帕,擦擦自己的眼泪。 对寒月哽咽的说道:“谢谢你,寒月,我真的很难过。” 寒月忽然对我说道:“姑娘,你不要哭了。” “哭有什么用呢?在这深宫之中,没有谁会相信姑娘的眼泪。” 寒月只这一句话,就让我破涕为笑。 我想不到她竟然能如此语出惊人,说出这样斩钉截铁的话来。 我立刻就止住了眼泪,不是因为她不叫我哭了,而是那句惊人之语。 寒月见我如此听话,很是满意。 她返身去关上了我房间的门,然后回身,站在我面前。 这个生性要强的女孩,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 对我说道:“姑娘不必伤心,我都看见了,他们是预谋好的……” 我顿时抬起头,仍旧泪眼婆娑,却疑惑的看着寒月。 寒月镇定的说道:“方才,太子殿下刚进到我们芙蕖苑不久。” “娘娘宫中就有人过来,站在芙蕖苑门口悄悄的招手,传话令奴婢去见娘娘。” “但是,我去了安阳宫,等了许久之后。” “里面的嬷嬷又出来说,娘娘忽然觉得不舒服,让我先回来。” “姑娘,现在你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仍旧怔怔的看着寒月,并且摇摇头。 寒月冷笑一声:“娘娘并没有令我奴婢去安阳宫,是郡主买通了安阳宫的宫女和嬷嬷。” “她们串通在一起,只是想支开奴婢。” “因为在这芙蕖苑,除了奴婢,便没有敢通报郡主进来的消息。” “这种小把戏,在这深宫之中,太普通不过了。” “姑娘心智单纯,哪里会知道这些鬼魅伎俩?” “如果奴婢没有猜错的话,姑娘定已经是着了太子殿下的道儿。” “并且,正好被郡主抓了个正着对吧?” “因为奴婢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安阳宫一个相好的小姐妹。” “她告诉我,郡主原本是想拉着允王爷一起过来的。” “偏偏娘娘要留着允王爷说话,而且,允王爷似乎也不怎么愿意和郡主一起乱逛。” “所以,姑娘还算是侥幸……” 寒月的一番话,已经让我听得长大了嘴巴。 我看着她,喃喃的说道:“碧落和太子殿下勾结?” “他们二人之间……怎么可能呢?” 寒月瞅着我:“不可能吗?姑娘请想一想。” “郡主已经有多少时候没有到我们这芙蕖苑来了?现在允王爷又回来了。” “她缠着允王爷不撒手还来不及呢,如何偏偏会选在太子殿下到我们芙蕖苑的时候过来?” “他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 “奴婢再劝姑娘一句,长点心吧,不要再傻呵呵的了。” “姑娘愿不愿意告诉奴婢,太子殿下和郡主弟弟对姑娘使了什么卑劣手段?” 寒月的话,终于让我逐渐的清醒过来,我便慢慢的对寒月说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寒月定定的看着我,满脸忿忿。 我的迟钝,更让这个犀利强干的丫头火冒三丈:“姑娘真是太傻了。” “你以为,太子殿下会轻易的为一个没有身份的民间女子操琴?” “碧落郡主真的会“路过”这里?却又无声无息的走进芙蕖苑?” “恰好又在姑娘心智迷失,痛哭流涕之际,突然出现在这书房门口?” “他们完全是早就设计预谋好,算无遗漏的。” “姑娘听他们说的热闹,奴婢告诉你。” “只要我们不死,都好好的活在这个皇宫里。” “我们就一辈子也不可能看见他们三人坐在一起,操所谓的《九凤翱翔》。” 我看着寒月,没有理睬她的义愤填膺。 却慢慢的问道:“寒月,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难道,你不更应该向着郡主吗?” 寒月抬眼看着我,点头道:“姑娘这话问的好。” “奴婢如今,就实话和姑娘说吧。” “我和温姑,其实都是娘娘身边的人。” “娘娘令我们来芙蕖苑,说好听的点,是照顾姑娘。” “其实,就是叫我们看着姑娘的。” “若是发现姑娘有个什么差错,有些什么不安分的举止,便要及时禀报与娘娘责罚处置。” “温姑身负教导姑娘的责任,所以情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奴婢却原本就应该和他们一样,对姑娘来个墙倒众人推。” “可是这个世上,很多事情却不都是想当然。” “正所谓人各有缘,我自来偏偏不和郡主亲近。” “所以,就没办法做到和她沆瀣一气,坑害姑娘。” 我奇怪道:“寒月,你既是安阳宫娘娘身边的人,娘娘那么疼爱郡主,你为何倒不与郡主亲近呢?” 寒月坦然道:“奴婢不敢欺瞒姑娘,我自幼便奉娘娘之命,照料允王殿下。” “殿下待奴婢,一直也是极好的。” “奴婢自知身份低微,只愿一辈子照料伺候他,并无太多奢望。” “可是,当初只从郡主住进芙蕖苑之后。” “便时常在娘娘面前谗言奴婢,数番对娘娘暗示,奴婢小小年纪,便有觊觎操控皇子之心。” “致使奴婢最终,只得远离了允王殿下。” “如今,娘娘虽然看着是对我恩宠深重,特意令我来芙蕖苑看管姑娘。” “其实心中,未尝不是把寒月和姑娘一样的看待。” “姑娘哪里知道?娘娘早已经被郡主和大司马蛊惑心志。” “一心不欲他人靠近允王殿下,要亲上做亲。” “所以,姑娘现在该明白,为什么郡主要舍近求远。” “不是直接来贿赂我这个芙蕖苑大宫女,善行其事。” “而是把特意把我遣开,连着姑娘一起算计了吧?” 我呆呆的看着寒月,不敢相信。 眼前这个眉眼强势,敢于作福作威的丫头,果然不容小觑。 她竟与冷漠的简渊有过一些不能言说的纠缠? 怪不得人都说,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 她如今选择倒于我,除了憎恨碧落迫使她远离了简渊。 更多的可能,也是一种迫于无奈的选择吧? 第六十章 魔咒一般的憎弃 碧落的蛮横和高高在上的独占欲望,让寒月连留在简渊身边,做一辈子侍婢的小小奢望都无法实现。 这样一个因为爱恋,而倍感愤怒无力的女子,还真的没办法对一个施暴者表示亲近。 特别是寒月这种火爆直爽的性格,更是难以做到韬光养晦,不动声色。 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 如今的寒月,和现在处境艰难的我未尝不是同路人。 思索良久,我不禁苦笑了一下。 对寒月说道:“可是,我如今即便是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又能如何呢?” “在这深宫内苑,我和你其实都是一样的。” “哪怕明知道被人算计,被人欺压,也是无可奈何。” “最终,我可能还是会选择黯然离去。” “所以,即便是我有心想帮你重新回到允王殿下身边,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听我如此一说,寒月顿时便对着我跪下。 她先给我磕了一个头之后,便仰起脸来。 看着我情难自抑的说道:“奴婢就知道,姑娘和郡主是不一样的人。” “请姑娘明鉴,奴婢从来都不是那种贪心无良之人。” “奴婢只想一生一世伺候允王殿下,并无任何的非分之想。” “奴婢是无用之人,但姑娘只要愿意,还是有希望的。” 我看着寒月:“起来吧……你是说允王殿下待我,确是真心实意吗?” “但是,仅凭这一点,又能有多大的希望呢?” “我现在并不能随便答应你什么,免得将来会更令你感到失望。” 寒月摇摇头,仍旧跪在我面前,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 郑重其事的对我说道:“我听说,姑娘有绝世神功。” “允王殿下建立的卓著军功,几乎赖姑娘一人之力,是不是呢?” 我有些惊讶,不明白寒月为什么会对我问出这样的话来? 我看到,她一贯强势的眼神里,更似乎有一股愤愤不平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于是,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对她说道:“寒月,你才是一个傻丫头呢。” “我就是有能够诛杀鬼神的功夫,也强求不来人的心啊。” “娘娘不愿成全我们,我能奈其何?” 我不能向寒月说,我总不能为了能和允王殿下在一起。 便大开杀戒,踏平这充满了鬼魅算计的西秦皇宫。 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了那种地步,所以,也不会为寒月的话所动。 靠着一场疯狂的流血,是无法换得一世长相厮守的。 那样的事,我永远不会去做,也不可能去做。 因为,所有这些排挤敌视我的人,都是简渊的亲人。 当我对着简渊的亲人举起屠刀之时,我和他之间,也就毫无情义可言了。 简渊甚至为了选择保护自己的亲人,会不惜选择和我兵戎相见。 尤其是王皇后,何尝又不是我阿雪异世里,曾经眷念不已的亲人? 如今的王皇后,渡劫重生,早已经灵性泯灭。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前身,是仙界狐族长公主。 所以,她根本就无法感知。 眼前被她和别人一起百般算计憎弃的女子,曾经也是她的骨肉。 虽然,这种发现对我来说,只能令我更加的灰心绝望。 我觉得,好像老天爷执意要对我赶尽杀绝一般。 前世大汉王朝里,我未能得到这个娘亲的多少垂怜。 如今,这种魔咒一般的憎弃,竟然犹在继续…… 或者,当初,确实是因为我的缘故。 我那大汉王爷爹爹,终于背弃了为他舍弃一切的娘亲。 身为女子,我现在已经完全能领会娘亲当时愤而离去的怨毒。 所以,若是必须有一个人对阿唯表示赎罪。 这种赎罪,也只能由我来背负了。 如今,我心中的百转千回,却又无法对任何人言说。 即便是眼前的寒月,我同样无法对其倾诉。 完全无法感知我内心的寒月,正自顾说道:“姑娘只是觉得娘娘不愿接纳你?” “你难道没有发现,其实所有的人都在算计着你吗?” 我睁大眼睛,默默地看着寒月。 寒月又对我冷笑一声:“姑娘觉得这芙蕖苑很安宁吗?” “那些嬷嬷宫女们,包括公公们,畏畏缩缩,很垂头丧气吗?” “奴婢告诉姑娘吧,其实,他们都在盯着姑娘。” “当然,我也是盯着姑娘的。” “我们各自对各自的主子负责,我们各自的主子有着各自的打算。” 我轻轻的对寒月说道:“够了,寒月,不要再说了。” “我不傻,你才是傻,你干嘛要对我说这些?” “我无论被人如何算计,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你现在,不顾一切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就有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寒月的眼睛里,浮出一层泪光。 激动的说道:“我不怕,奴婢每日看着姑娘这样不知比他们强多少倍的人,却被他们愚弄,算计,暗地里嘲弄取笑。” “可姑娘却为了允王殿下,默默忍受他们的欺负戏辱,我真的很痛心。” 我感激的拉住寒月因为激动,而有些冰冷的手。 真诚的对她说道:“谢谢你,寒月,我真的没事的。” “为了允王殿下,我什么都愿意忍受。” “我相信,殿下曾经答应给我的诺言,一定会实现的。” 寒月摇摇头:“姑娘,诺言是没用的。” “在皇后娘娘那里,你的平民身份,便是和允王殿下之间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娘娘和大司马从来都不是善男信女,他们不会相信。” “西秦江山社稷的稳固,真的会和姑娘有何关系?” “所以,王妃的不二人选只能是碧落郡主。” “姑娘要么忍气吞声,答应做允王殿下的侧妃。” “要么,就按照他们的意愿,终老在这芙蕖苑里。” 寒月的话,让我的心抽搐了几下。 我苦笑道:“你是第二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了,太子昨天,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寒月对我点点头:“姑娘要明白,所有告诉你这种话的人,都是有目的的。” “太子这样告诉你,是想让你放弃二皇子。” “一旦姑娘选择被太子殿下蛊惑,太子未来的江山便可永固。” 第六十一章 风雪芙蕖苑 “而奴婢这样告诉姑娘,是要姑娘早做打算。” “姑娘身负神功,又深得允王殿下宠爱,完全可以自行其是。” “倘若允王殿下和郡主生米煮成熟饭,姑娘便是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 我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打算?我总不能强行把允王殿下掳走吧?” “殿下奉召进京完婚,原本就危机四伏。” “在没有见到允王殿下之前,一切的鲁莽行事,节外生枝都是不可取的。” “所以,为了允王殿下,我也只能听其自然罢了。” “如果允王殿下真的愿意听从娘娘意愿,娶郡主为妃,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寒月终于叹了一口气:“既然姑娘执迷不悟,不愿强求,奴婢也就白操了心。” “只是姑娘以后需小心在意,不要再糊里糊涂,轻易的就入了人家的罄。” “今天的事情,娘娘面前,姑娘已经是百口莫辩了。” “但娘娘心中,估计巴不得姑娘身上多有污点,好叫允王殿下彻底的寒心。” “奴婢只是担心,被郡主在允王殿下面前添油加醋之后。” “殿下以后,会不会更加嫌弃你?” 我起身走到寒月身边,拉着她的手,把她扶起来。 轻轻地对她说道:“寒月,多谢你的一片赤忱。” “请你放心,以后,我定然会多加小心的。” “至于允王殿下那里,如果仅凭别人几句话的挑拨,他就会从此嫌弃我言行不端。” “我这里,也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既然我已经给碧落看见被太子殿下拥在怀中,狡辩反倒无益。” “听天由命吧,反正,我来到这大安,心中真的并没抱有多大的希望。” 寒月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原本充满了斗志的炙热眼神逐渐黯淡。 她激一时之忿,对我说了这样许多心里话。 却发现,我空有虚名,心中却并无多大的斗志。 在满腹的怒其不争之后,以为我认了给简渊做侧妃的命。 只好把想对我继续煽动的话语,慢慢的咽回肚子里。 寒月久处深宫,知道有些话,果然没用,还不如别说。 免得没打着狐狸,反倒惹一身骚。 而我现在,也已经真正的明白了。 这个看似冷静偏僻的芙蕖苑,根本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世外桃源。 为了不多给自己找麻烦,也为了口无遮拦的寒月的安全。 我不愿再和寒月多说什么,免得这个我同命相怜的烈性子女孩。 说不定哪天,突然就会在芙蕖苑消失不见了。 芙蕖苑的日子忽然变得温暖起来,因为第二场雪开始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简渊回来的缘故,安阳宫的黄公公忽然叫人送来了十几篓子熏香栗木截炭。 太子.宫中,简轩也凑热闹似的,叫人送来了二十多篓子上好的金丝楠木炭。 寒月便指挥人,在我所有起坐的地方,都笼起炭火盆架。 反正小小的芙蕖苑库房里,已经堆满了木炭,不用白不用。 于是,那些红彤彤炽热的火炭,给我冷清的房舍倒是平添了一些春.意。 如果不是其它太多沉重的事情,单说居住,芙蕖苑真是一个很诗意的地方。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是初冬,芙蕖苑后苑里的一池芙蓉,早就残败零落。 在天气晴朗的时候,被清理掉残荷的芙蓉池里,只剩下一波碧痕。 第一场雪下后,简渊亲生种植在芙蕖苑书房门口的红白梅花突然盛开。 却因为遭到碧落索取,被寒月赌气尽数折断枝桠。 如今,在纷纷扬扬的第二场大雪里。 寒月兴奋的跑进我的房间,告诉我:“姑娘,芙蓉池岸边的腊梅花开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原本并不畏惧寒冷,只是天寒无聊,正在拥炉默坐。 这几天,芙蕖苑又格外的冷清起来。 我也正好独自静坐,细细的默思自己前世今生。 我默默地想着那些和我曾经有过纠葛的人,似乎,每个人的脉络都很清晰。 可是,一旦思及我那生身大汉王爷爹爹。 还有我的狐族长公主娘亲,我的思绪就无比的混乱起来。 这两个原本应该和我最亲近的人,因为我的无福无缘,却竟是离我最遥远的人。 原本,我都已经快忘记他们了。 我以为,如今的阿雪,不但有自己的娘亲。 还有一个养父,一个凤族王子的生父。 还有一帮子弟弟妹妹们,亲情融洽。 但是,王皇后的出现,顿时间,便打破了这个虚弱的谎言。 一瞬间,我就变回了曾经的大汉郡主。 尽管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生身娘亲,我却能在一眼之下,就认出她的容貌来。 并且还能清晰的感知她的来龙去脉,绝望差错。 可是,她现在,却是简渊的母后。 老天爷真是和我这个不幸的人,开了一个令我感到苦涩无比的玩笑。 我真不知道,他老人家想对我暗示什么? 我阿雪的身上,到底背负了多少罪孽? 就这样,一世一世,纠结赎还不清? 寒月的叫嚷。惊醒了苦思冥想的我。 她兴奋的神情立刻便感染了我,我便站起身来。 我知道,因为书房门口那两棵梅花的缘故。 寒月心中,在事情过后,始终觉得有些愧疚。 她知道,我很喜欢那两棵娇艳傲雪的梅花。 可是,却因为她赌一时之气,不顾一切的给毁损了。 所以,如今看见芙蓉池岸边的腊梅盛开,就好像找到可以偿还我那两棵梅花的替代物似的。 便兴致勃勃的跑回来告诉我,并邀我去看。 见我愿意去芙蓉池边赏看腊梅,寒月高兴极了,立刻便张罗着,给我拿披风。 “姑娘,我陪你一起去。” 我赶紧阻止她道:“寒月,你不用忙乎了,我不用披风,并不冷的。” “外面天寒雪大,你也不要陪我。” “你先在房间里暖和暖和,我想一个人去走走就好。” 寒月从外面的风雪中走进屋,脸和双手都已经冻得通红。 听我如此吩咐,便答应了一声,先留在房间里暖手。 “姑娘小心,我给你备好热茶,待会好驱驱寒气。” 寒月对着我的背影,大声说道。 第六十二章 香雪海里寻佳人 雪依然不停的在下,我走出房间,仰头看着天空里纷纷飘落的雪花。 那些洁白的雪花飘落在我的发髻上,肩膀上,像一只冰之蝴蝶的精灵。 不知道那些美丽的腊梅花落上这些冰之蝴蝶的精灵,又会是何等的冰清玉洁,美轮美奂样子? 看守后苑小门的嬷嬷为我打开园子门,我一个人踏着雪,向芙蓉池边走去。 此刻的天地间,笼罩在一片恍然的洁白晶莹里。 举目四望,皇宫禁苑的亭台楼榭,花草树木已经全部被银装素裹。 风雪之中,恍惚之间,犹如瑶池仙境。 令人望之心旷神怡,不觉烦闷顿消。 方才纠结于我心胸之间的种种郁结,也逐渐烟消云散。 芙蓉池边,几十株虬枝盘结的梅树在漫天的雪花中静静开放。 一树树梅花之,已经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覆盖不住的,却是那沁入脑脾的清香。 那些娇黄如玉般的腊梅花,花朵繁复纠结。 较之芙蕖苑书房门口的两棵红白梅花,不知道要繁密多少倍。 我仰脸沉醉在梅雪之中,脑海之中,突然记起昨天在芙蕖苑书房才读到的诗句。 “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梅花仍尤在,雪海何处寻?” 据说神祗之山,东海流波山上,就有一处绝美无比的香雪海。 此刻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我只白龙川入京以来,为了谨言慎行,始终蜗居在御苑最冷清偏僻的芙蕖苑。 对西秦皇城之中的繁华奢靡,几乎一无所知。 不知为何,此刻看见这些繁密馥郁的梅花,心中顿时有种释然的感觉。 简渊已经把这皇城之中最好的,都送给了我,我还有什么不知餍足的? 我原本就生于冷清寂静之中, 不管我们以后的结局会是如何,我却愿意相信。 他当初待我之心,是最诚挚,最炽热的。 我在风雪弥漫的芙蓉池边亍立许久,又缓缓而行。 我想把那一树一树的梅花都尽收眼底,留作他日之后,最美好的回忆。 芙蓉池的尽头,已经是风雪之中的内苑曲桥。 梅花的香气仍尤逶迤向前,我却知道,自己该止步了。 正举目凝思之间,一声包含着相思的呼唤在身后响起。 “阿雪。” 我怔了一怔,不敢回过头去。 我怕自己一回头,梦境就破灭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恍惚了,风雪的呼啸,可能让我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在这美丽的香雪海之中,我竟真的了一个最美好的梦, “阿雪,穿得这样单薄,又不运功而行,着了凉怎么办?” 竭力温柔平缓的语调之中,夹着那种熟悉的责难。 真的是他,是他的声音。 我使劲的闭了闭眼,慢慢的转过身子。 漫天的雪花飘舞之中,树树梅花之畔。 简渊面带微笑,已经走到我的面前。 他拉起我凉凉的双手,眼眸深深地看着我。 用极度欣喜的语气,低声对我说道:“阿雪,我终于说服母后了。” “我迫不及待的要跑来告诉你,我终于可以只娶你一人了。” “阿雪,阿雪,我真是太高兴了。” “阿雪,我们终于可以好好的厮守一生了。” 简渊一边喃喃的低语着,一边紧紧地拥我入怀。 我看着他的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所有的等候,所有的孤寂,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得到了丰厚的补偿。 不为他口中的话语,只为这一刻,香雪海中,他突如其来的紧紧拥抱。 我们没有看见,远处紧随简渊而来的寒月,看着我们忘情的拥吻。 没有再举步近前,而是摇了摇头,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之后,转身退去。 果然,简渊并没有提及简轩在芙蕖苑拥我入怀的事情。 而是告诉我,我们大婚的日子定下来了。 按说,王皇后和碧落绝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攻击我的大好事件。 我相信,她们之中,总会有一个人对简渊说出这件事情的。 我不知道简渊听后,是选择了相信我,还是包容我? 总之,他连最起码的问责之语都不曾有过。 这点,虽然让我感到欣慰,却隐隐的,又有些忐忑。 我情愿他对我发怒,兴师问罪。 这样,我才能有辩解的余地。 可是,他却无比隐晦的含糊过去了这件事情。 不知道,是为了他们兄弟之间的颜面? 还是因为怕激化我和王皇后,乃至碧落之间的关系。 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简渊再一次的对我展现了他的心机深沉。 虽然,全心全意爱着他的我,从来都不介意他的那份心机。 十日之后,大雪,宜纳彩,定盟,嫁娶。 天官经过仔细筛选,慎重其事择定的吉日。 大婚之后,满一月,简渊仍需出京。 而新妇则百日之后,方可出京与丈夫团聚。 虽然新岁临近,作为封王。 简渊得和他的王叔元王一样,必须在自己的属地过年。 新岁过后,才能奉召返回大安,与自己的父皇母后恭贺新春。 如今的允王爷简渊,还没有真正的封地。 但我们大婚之后,皇帝就会考虑,给这个儿子一座可以生儿育女的城池了。 仿佛是为了弥补先头的疏缺,简渊开始频繁的进出芙蕖苑。 他给我带来许多御制的各式喜服披饰,含笑吟吟的拉着我挑选。 明知道我并不怎么喜欢,他还是又弄来无数的簪环首饰,胭脂花粉。 哪怕我看一眼,随便指一样,他也高兴的不得了。 好像获得了莫大奖赏一般,令人哭笑不得。 其冷漠稳重的外表下,充满了孩子气的一面,对着我展露无遗。 不仅叫寒月看着,感到惊奇不已。 也令辗转得到这些消息的碧落嫉恨无比,恼火欲狂。 而我,简直都不知道那些东西该戴在那里?如何涂抹? 为了叫他开心,只得让寒月带着人,一样一样把那些东西收起来。 虽然简渊每天都会来看我,并且,有时一天还非止一次,又总会逗留很久。 而且,他也很明确的告诉过众人,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还曾经想带着我和寒月等人,前往碧彤苑,安置我喜欢的洞房摆设。 但考虑到太过招摇,便被我婉拒了。 第一章 幸福来得太突然 简渊如此大张旗鼓的,向所有人昭告着我们的幸福美满。 不知道为何,寒月却连一句祝福贺喜的话都没有。 甚至,我好几次都看见,这个丫头还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 尽管我已经明确的告诉过她,等我们大婚之后。 只要允王同意,完全可以纳她为妃。 我现在,竟已死心塌地的认清了一个现实。 一个王爷的后宫,不可能只有一个王妃。 与其将来看着简渊纳许多心思各异的美人,倒不如索性叫他纳了这个真心实意待他的女子。 即便简渊执拗,不肯纳妃,寒月仍旧可以跟着我一起离开大安。 这样的话,她自幼渴望一直伺候简渊的心愿便可达成。 但寒月在对我充满了感激之余,不知道是不是仍旧无法相信我。 神情之中,并没有多少欢喜的意思。 她这种古怪的情绪,直接影响到了我。 每当夜深人静,我便辗转难眠。 总觉得这份幸福来得太突然,有些令人不能置信。 以至于,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对寒月的许诺,是有些不切实际。 错开简渊来得的时候,太子殿下也来过几次。 他总是掐的很准的,赶在简渊绝对不会来得时间来。 这也证实了寒月曾经对我说过的话,芙蕖苑里的那些嬷嬷宫女,乃至太监们,都是有一定来历的。 他们虽然名为奴仆,暗地里,却又各为其主。 他们负责监视的,不仅仅有我,更有简渊等其他主子。 当然了,除了我之外。 居住在这皇宫里的主子们,哪一个都不是善茬。 他们虽然被别人监视,同样,也在监视着别人。 只不过,一直远离皇宫的简渊,相对王皇后青妃等人来说,又比较透明一些罢了。 东宫的太子殿下,就是时时刻刻探准了自己的弟弟简渊在哪里? 大约多久,才得抽身前往芙蕖苑? 他才趁空,施施然的前往芙蕖苑。 他简轩来到这里,既不是前来恭贺我和他兄弟的新婚誌喜。 也不是欣赏我的嫁衣,珠宝首饰。 他还是明目张胆的,不厌其烦,厚颜无耻的告诉我那个话题。 希望我放弃简渊,重新选择他。 如今,我已经不和他生气了。 将来,他是皇上,我的夫君是王爷。 他们是君臣,又是兄弟。 当此之际,我犯不着和他闹僵。 如同简渊的韬光养晦,深于忍耐。 只要我和简渊大婚之后,我们便离开这大安。 从此以后,无诏之下,老死不相往来便是。 好在,他总是用玩笑的口吻。 而我,也就当听一个笑话反复听听罢了。 反正,我也不怕这个妖孽对着我撒痴撒娇,装神弄鬼。 我有得是不动声色,却让他连衣袖都触摸不到的本领。 我这种面带微笑,却始终无法亲近的模样。 几乎令简轩如醉似狂,不能罢休。 但我却深感无可奈何,我既不能得罪他,又无法驱逐他。 除了这样似假非真,虚与委蛇,我又能怎么办? 我更没办法把他对我说的话,统统告诉给简渊。 每次被简渊淡淡问及,我只能太子喜欢找我闲话而已。 简轩来过几次之后,我忽然还是有些心惊起来。 简渊的行踪时时刻刻被人监视,芙蕖苑的状况,也有人时时刻刻监视着。 可想而知,太子简轩同样也时时刻刻被人监视。 他这样肆无忌惮的向我这里跑,为什么碧落和皇后一点意见也没有? 我并不担心简渊不高兴,他知道,我绝对不会和简轩有什么纠葛。 我连炎伏罗那样天神一样的美男子都没有心动过,何况妖妖调调的简轩? 所以,对他这个妖孽哥哥,他放心的很。 当然了,简渊更放心的还是我身上的力量。 说句不好听的话,在我不愿意的情况下。 太子就算是有什么不轨之念,也没有丝毫成功的可能。 太平静了就透着怪异,简渊总是笑我太多疑了。 “母后已经答应我了,不会再有更改。” “皇兄阳刚不足,柔弱有余,喜欢和你这样女子说话不足为奇。” “等你嫁给我了,咱们远远地离开京都就好了。” 我和简渊即将大婚的第五天,简渊一大早便过来陪着我早膳。 早膳过后,简渊前脚刚走不久,简轩便派人邀请我前往他的太子东宫。 作为一个待嫁的女子,简轩明知道我不可能轻易离开芙蕖苑,前往别处。 但他派来人告诉我,允王殿下前往御衣坊时,遇见了太子殿下。 于是,便被太子殿下顺路,邀进东宫喝茶。 值此隆冬之际,东宫暖苑里却有数种奇葩佳卉怒放。 所以允王殿下想把我叫去,一起欣赏欣赏。 一瞬间,我顿时警觉起来。 早膳的时候,简渊是和我提起,他的母后要他去御衣坊一趟。 因为西秦历代皇子大婚的吉服都陈列在那里,简渊得亲自去挑选几套。 再由制衣官们按照简渊身上的尺寸进行修改,也有着承继宗祧的意思。 简渊去挑选吉服也就罢了,此刻去太子东宫里看什么花啊? 如果这对兄弟真的如同正常人家那般,兄爱弟友,也没有什么。 即便我心胸豁达,不计前嫌,但我也知道。 看似笑吟吟的太子简轩,对他这个亲兄弟一直是包藏着无尽祸心的。 尤其是来人说的“喝茶”二字,更令我敏感。 要知道,太子殿下不会随便在别处喝茶饮食。 同样,身为允王的简轩,更不会跑到太子东宫里喝茶。 至于看花什么的,更是胡说八道。 直觉告诉我,简渊一定是遭到了太子的暗算。 眼看五日之后,我们就要大婚了。 简轩之所以如此明目张胆的派人来通知我,不过是想逼迫我就范。 我一边让寒月赶紧去安阳宫通知王皇后。 不管王皇后现在知不知道简渊在简轩那里,既然我得到消息,务必就得知会她一声。 毕竟,她是简渊的母后,比任何人都要更关心自己儿子的安危。 一边就随着来人,匆匆前往太子东宫。 我却不知道,寒月刚跑到安阳宫,便被碧落迎头挡住。 寒月原本就对碧落心怀厌憎,又急着要见王皇后。 第二章 志在必得 无奈之下,只得躬身急急给碧落行了一个礼。 后退几步,就要脱身。 不料碧落却看着她娇笑道:“你这样着急慌忙的,到安阳宫有什么事情?” 寒月急道:“奴婢有事要禀报娘娘,允王殿下现在太子东宫里……” 寒月的话还没有说完,碧落立刻冷笑一声。 指着寒月的脸骂道:“你还真是个死性不改的贱婢,一会儿不兴风作浪就没法活是不是?” “允王殿下明明好好的在里面陪着娘娘说话,却无缘无故造这样的没头没脑的谣言?” 寒月被碧落骂的只得赶紧跪下:“郡主明鉴,奴婢不敢撒谎。” “方才,明明是太子殿下派人来芙蕖苑请龙姑娘,说是允王殿下现在东宫喝茶……” 碧落更加的阴阳怪气了:“哟,简轩的话你们也信?” “只可惜,允王正在娘娘跟前承欢,不知道哪里就等着你去救了?” “湘儿,带着两个嬷嬷陪着她进去看看,好叫她死心。” 正说话间,寒月一眼就瞥见了小成子正候立在前面的凤仪殿门口。 寒月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立刻便知道了,碧落是存心在这里等着她的。 今天,她不但见不到皇后娘娘,里面的允王殿下也是不可能见到的。 太子再一次勾结了郡主,明目张胆的又暗算了我。 面对阴阳怪气的碧落,寒月知道。 她再怎么有脾气,也是没办法去和一个郡主相抗衡的。 只得陪着小心笑道:“郡主息怒,是奴婢大惊小怪了。” “允王殿下既是无事,奴婢也就放心了,无需打扰殿下在娘娘面前尽孝心的。” “郡主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容奴婢先告退了” 看着寒月忙忙丧家之犬的背影,碧落发出一声得意的笑。 果然,待寒月急匆匆赶回芙蕖苑,我早已经跟着太子派来的人走了。 简渊住的寝殿,我已经去过好几次了。 现在,来到太子东宫,我才知道,王爷和皇储,果然是天壤之别的。 简轩的寝宫,简直可以用得上金碧辉煌来形容。 哪怕王皇后的安阳凤阙宫,也只是更加轩敞肃穆,绝无这等奢侈。 雕梁画柱,龙飞凤舞的东宫门前。 宽大白玉石阶,一眼看去,足足有二十多层。 每一层石阶上,都有列有森严禁卫。 哪怕如此严寒天气里,这些顶盔披甲的内苑禁卫依旧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各安其位。 白玉石阶下,一个内侍正谦卑的躬身等候着我。 在这个内卫的引领下,我一步步踏上那些洁净宽大的石阶。 “龙姑娘请随小的来……殿下和王爷,都在暖房里看花儿呢 ” 见我步伐迟疑,眉眼细长清修的内侍,阴着嗓子,低声赔笑道。 我只得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进入东宫大门之后,内侍引着我,走进一条长长的内宅甬道。 甬道两旁是高高的围墙,偏舍。 沿着甬道,摆放种植的各种奇花异木,琳琅满目。 在我踏进甬道的瞬间,我清晰的听见。 我的背后,传来了东宫那两扇巨大的兽头铜环铁门缓慢而又沉重关闭的声音。 在走到甬道一半的地方,我突然站住。 内侍有些吃惊的看着我:“龙姑娘,暖房……还没有到呢。” 我冷笑一声,对那个领路的内侍说道:“有劳公公,去请太子殿下出来相见。” 这个原本满脸谦卑的内侍,顿时变了脸色。 很是不客气的对我说道:“殿下正在暖房陪着王爷赏花,龙姑娘还是跟着小的,自己去见殿下吧。” 我抬起眼睛,忍耐的说道:“既是如此,就请公公去把允王殿下请出来吧。” 内侍很是不耐烦的说道:“小的只是奉命恭迎龙姑娘,怎敢随便打扰两位殿下的赏花雅兴?” 我转身便走。 内侍急了,上前一步,就要来抓住我。 可是,他一个并无丝毫武功的内侍哪里知道我的身手? 一抓之下,连我的衣襟都没有碰到。 而我,移步之下,竟早已经退至来时的甬道尽头。 内侍吃惊之余,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竟大声嚷嚷起来:“殿下,殿下,快出来,人要跑了……” “阿雪……” 甬道前面,简轩突然便笑嘻嘻的出现了。 他的身上,一改往日必穿的御制太子宫服。 竟如同简渊平时一样,穿了一件白色的锦缎长袍。 整个人一眼看去,显得更加的玉树临风,妖冶无比。 “阿雪,快回来……” 看见简轩现身,我只得停住脚步,只是警惕的看着。 “民女龙庭雪,见过太子殿下。” “请问殿下,允王殿下呢?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简轩已经快步靠近,满脸堆笑。 “好吧好吧,阿雪,我承认,是我想你了。” “我不说二弟在这里,你肯定不会来的。” 他一边说话,伸手就要来拉我。 我便微微振衣,顿时,全是便笼罩在一种无形的罡力之中。 简轩白皙轶长的手指刚一接触到那股罡力,一张妖孽俊美无比的脸顿时便痛苦的扭曲起来。 “阿……雪……” 他立刻用另外一只手托着自己的手腕,痛楚异常的跪跌在我面前。 我淡淡的说道:“得罪了。” “阿雪与太子殿下,名分有别,不宜久留此处。” “既然允王殿下并没有在东宫,阿雪告辞了!” 那个简轩的亲信内侍早就慌了,一边忙着搀扶神情痛苦的主子。 一边大声吆喝道:“反了反了,竟敢暗算太子殿下?” “来人呐,快来人呐,与殿下拿下这个妖女!” 顿时,甬道两边,原本看似正常的围墙突然打开无数的暗门。 暗门里面,无数身形彪悍,拿刀持剑的皇宫赤羽营禁卫一涌而出。 简轩捧着手腕,后退数步,并没有阻止这些赤羽营禁卫施暴的意思。 看来,这个胆大包天的太子今天是志在必得了。 在王皇后的默许,碧落的助纣为虐下。 简轩盘算着,无论用什么下三滥的法子,都要把我留在东宫。 只要他和我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由不得简渊不放手了。 这样,他便可以获得梦寐以求的强大力量。 第三章 皆大欢喜 碧落则可以如愿以偿的嫁给简渊,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在这场交易里,简轩和幕后操纵着这一切的青妃,始终冷笑着王皇后和王卫的无知。 一心要嫁给简渊的碧落,更是他们手中一枚被无偿利用的棋子。 要知道,如今的西秦,只有得到雪狼将强大的力量,才能真正的拥有天下。 可笑王皇后和王卫,为了一家之私,便被蒙住双眼。 不知道和一种强大的力量比起来,自家女儿能不能做王妃,是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简渊一旦失去这种强大力量,便可成为太子刀俎上的鱼肉。 到那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所以青妃觉得,在保嫡派所有这些人之中。 最聪明的,始终是简渊自己。 哪怕碧落言辞凿凿的跑去告诉简渊,说我已经对简轩投怀送抱。 简渊却一笑了之,置若罔闻。 简轩从来都不相信,简渊到底有多爱我。 他更相信,简渊在乎的,同样是我身上巨大的力量。 所以,在手指断骨般的痛楚稍减之后,简轩强忍着满心的恼羞成怒。 对已经被禁卫团团围住的我,再次开始了不遗余力的游说。 “阿雪……阿雪,别别别……别这样。” “你听我说……” 听得太子开口,那些训练有素,正欲一起上前对我动手的赤羽营禁卫们顿时停止了攻击。 并且,纷纷闪身,让简轩靠近我。 可能感到有这么许多赤羽营禁卫高手,自认无虞的简轩便紧走几步。 “阿雪,你为何定然要执迷不悟?” “简渊喜欢你,不错,我们大家都知道。” “但我简轩比他更爱你,从看见你的那一刻起。” “我就在心中发誓,我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最尊贵的名位,都给你。” “我绝不会像简渊那样,让你受尽白眼和委屈……” “阿雪,请你相信本宫……做我太子妃吧,做我未来的皇后吧……” 我看着这个说谎话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太子殿下,不禁在心中冷笑一声。 口中却淡然说道:“殿下,包括此刻的刀剑相向吗?” 简轩立刻说道:“阿雪,只要你答应我,我便立刻令他们退下。” 我微微笑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不待简轩说话,搀扶着他的亲信内侍早就不耐烦了。 阴着嗓子,高声喝道:“殿下如此苦口婆心,送你荣华富贵,你却如此不知好歹……” 不料话未说完,却被简轩抬腿,狠狠踹了一脚。 劈脸喝骂道:“本宫和龙姑娘说话,也有你这个狗奴插嘴的?” 这个向来狗仗人势惯了的内监被踹的一个趔趄,只得顺势跪伏在地上。 连声赔罪说道:“殿下息怒,是小的该死……” 若是按照我往常的性子,这个狗奴早就被我抬指发力,给他一个终身不忘的教训了。 但是,如今,我并不想随便伤人。 尤其是在这皇宫内苑,太子东宫里。 面对着这些在我眼中,完全是不堪一击的人,多造仇隙完全是多余的。 简轩杀鸡骇猴一般的教训完自己的亲信内监,转而才面向我。 那张俊美妖孽的面孔,陡然变得阴沉起来。 原本桃花带笑的双眼,也显得阴毒起来。 始终言笑堪堪的语调,更是阴阳怪气起来。 “那你可要自己想好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阿雪,本宫为你,处心积虑到了今日。” “现在,不妨索性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今天,你即来到我这宫中,就断没有叫你好好走出去的可能。” “要么,你就痛痛快快的陪着本宫春宵一度。” “本宫便送你一个太子妃之位,将来的母仪天下之尊,若何?” 见我仍旧面带冷笑,淡然而立,不为所动。 简轩终于图穷匕首见,露出了真正的狰狞面目。 “好好好,阿雪,你可真的鬼迷心窍,不识抬举!” “既然如此,就休怪本宫一不做二不休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本宫就是杀了你,也不可能叫你继续为简渊所用。” “反正,正阳宫那位巴不得你今天走不出我这东宫……” 说着,他便后退一步,对着那些禁卫一挥手。 “给本宫拿下!” 我站在那里,冷冷的看了一眼几乎有些声嘶力竭的简轩。 看着他俊美无比的妖孽容颜上,全是气急败坏。 然后,我便缓缓转身,淡定的向着紧紧关闭的东宫大门走去。 我的身后,是无数身披重甲,头戴鬄盔,手持雪亮兵器的东宫内卫高手。 这些内卫高手都是青妃精心挑选,早早布置在东宫之内的。 虽然传闻之中,我的功夫已经到了鬼神皆惊的地步。 但来到这皇宫内苑的龙庭雪,不过就是一个闺阁纤纤弱质。 甚至,因为我的恬静和内敛,显得比一般普通女子更为柔婉。 青妃和简轩都觉得,那些由赤羽营统领陈正精心挑选出来的内卫高手们,数量又如此的众多。 制服我这样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子,不说绰绰有余,胜券在握还是肯定。 可是,这个心怀不轨,志在必得的太子殿下却目瞪口呆的看见。 他的那些手握雪亮兵器赤羽营内卫高手们,不知道为什么?竟像是大白天遇见了鬼的。 尽管他们人人口中都在发出大声的呐喊,个个都在拼尽全力的奋勇向前。 可是,这些人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我。 他们手中不停挥舞的兵器,一直都在离我周身一尺远左右的地方落下。 连我宽大飘摆的衣袖裙角,都没办法触及到一丝一毫。 他们拼命砍击出去的力道,好像都落在一团无形的棉花之上。 而我,却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的,自顾端然而行。 我来到那两扇紧紧锁闭的厚重铜门前,在简轩和那些内卫不可置信的眼睁睁之中。 极其优雅的抬起一只手,对着栓连着东宫两扇厚重铜门的数道巨大铁链,遥遥的轻拂了一下。 刹那间,那些巨大的铁链就像被焚烧之后的绳索余烬,顿时粉碎断落成无数截。 铁链断裂落地的巨大声响,终于彻底的震慑住了简轩和那些内卫。 第四章 开了个小玩笑 他们早就齐齐站住,惊恐不已的看着如同鬼魅一般的我。 我再次回首,看着他们,微微的笑了笑。 我看见,简轩整张脸都被吓得扭曲起来。 他身边那个内卫的脸,更已经是惨白如纸了。 那些戴着狞恶战盔的内卫们,则更是明显得的,集体瑟缩了一下。 我慢慢转身,并没有抬起手。 只是双掌朝前,微微发力,那两扇沉重的兽头铜环大门便自动的缓缓打开。 出门,便看见惊恐万状的寒月正眼巴巴的等在玉石阶下。 不知道是不是东宫那两扇厚重的大门,隔断了方才的喊杀和栓门铁链的断裂之声。 而此刻的东宫殿内,又是异常安静的。 所以,那些站在石阶上的禁卫们在没有得到主子明确的指令下,并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东宫门外,便是深宫禁苑。 无端的鼓噪,等同谋逆,是绝对不允许的。 于是,在那些禁卫略感诧异的眼光之中。 我发丝无风自动,裙袂翩然,一步一步,漫然走下东宫高大的玉石台阶。 “姑娘……你怎么样了?” 见我浑身上下并无丝毫异常,迫不及待对着我奔过来的寒月喜极而泣。 不待寒月开口询问,我便从容的对她说道: “太子殿下只是和我们开了个小玩笑,允王殿下并没有在这里。” “没事了,我们走吧……” 我和惊慌失措的寒月都没有回头去看,东宫那高大的石阶上。 闻讯而出的青妃娘娘正狠狠的盯着我的背影,打牙缝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一群没用的废物!”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太子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能叫简渊那个孽畜得到!” 我离去的太子东宫里,那群内卫高手呆若木鸡。 简轩更是双腿发软,喃喃的说道:“她不是人,不是人,是妖孽,妖孽……” 大婚,只有三天了。 开始有络绎不绝的人到芙蕖苑里来,送来各式各样充作嫁奁礼的东西. 小小的芙蕖苑几乎都盛不下了,把寒冷都挤到院外去了。 这些人里,有皇亲国戚家的夫人,有达官贵人家的命妇。 有的人,是例行公事,为了夫君的在朝中的官位,迫不得已而来。 有的人,则是为了巴结新近封王,兵权在握的允王殿下而来。 唯一相同的是,她们的心中,其实都并无多少真正的祝福。 毕竟,允王殿下娶哪家女子为妃,又干她们什么事情呢? 即便如今屡建军功,赤手可热的允王殿下不娶一个让她们感到陌生的女子。 这种嫁给允王殿下为妃的事情,也落不到她们家女儿头上。 举朝上下,谁不知道?大司马家的郡主是皇帝已经赐婚给允王的王妃?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允王妃的人选换成了一个住在芙蕖苑里的民间女子。 最叫满朝文武感到无比钦佩的还是,大司马王卫竟一如既往的,默默忍下了允王悔婚这口恶气。 但是按照这个大司马一贯的行事作风,太平静了,就预示着他另有谋算。 所以,众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情,表示拭目以待。 反正,允王殿下一心要娶的女子,原本就和他们无亲无故。 很多人都知道,镇北将军龙飞虎早些年曾经和赤羽营先统领卓英交好。 两个人还一起,为朝廷立下过不少剿灭山匪逆贼的军功。 后来卓英被人举报意欲谋逆,遭到无情诛杀。 龙飞虎却因为远驻北疆阳陈,幸免株连。 但也担惊不小,从那以后,除了例行公事,便极少和京中官员将领来往过密了。 普散大军退去后,龙飞虎被嘉封为镇北将军,行事更是小心谨慎。 甚至连进京谢恩都是来去匆匆,生怕会沾上什么结党营私之嫌。 当时,那些京官们,尤其是阳陈籍附近的,都对龙飞虎很是非议。 认为此人自恃军功,很有些寡头之嫌。 现在,这些人才明白。 龙飞虎之所以不愿意在京中多做停留,各方攀结,是有着一定原因的。 他心里很明了,自己的女儿跟在二皇子身边。 而皇城大安之中,则是太子殿下势力盘根交错之地。 在情况未明之时,他还是少张扬的好。 但当时一心想明哲保身的龙飞虎一定没想到,他的女儿会有今天。 满京都的人都在等着看他女儿的笑话,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说句能维护她的公道话。 夜晚来临,所有的人都散去,寒月看着那些东西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 我吃惊的看着她,向她问道:“寒月,你干嘛要冷笑?” 寒月摇摇头:“姑娘,不说也罢,我服侍你安歇吧。” 我瞅了寒月一会儿,说道:“怪模怪样的,干嘛不说呢?” 寒月看着,咬咬嘴唇。 点点头道:“好吧,我说……姑娘,我长这么大,还真就没有见过能这样心大的。” 我笑了:“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心大了?” 寒月终于叹气道:“哎,这些不相干的人都来为姑娘添嫁奁。” “请问姑娘,您的娘家人呢?” “奴婢本待不说的,若是被娘娘知道,必定会割了奴婢的舌头。” “但奴婢实在是忍不住……姑娘要嫁的,可是西秦的王爷。” ”成婚之后,姑娘可就是身份无比尊贵的王妃。” “按照祖制,大婚的时候,王妃父母双亲,其他所有亲眷都要在场的。” “倘若是外域人氏,那是老早就被要皇宫里派出的香车宝马,专门的接过来。” “一来是好完成新人合卺跪拜高堂之礼,二来向圣上谢恩。” “随行而来的,自然还有给自己家女儿准备的极其丰厚的嫁妆。” “可是,眼看还要三天姑娘就要和王爷大婚了。” “姑娘可曾听谁提起过,您的家人被接过来了?” “恕奴婢出口无状,难道姑娘并无亲人? 寒月的一番话,听得我不禁呆了呆。 说句实在话,我向来疏离拓落惯了。 于这些凡尘俗世,自来一窍不通。 简渊在我面前,竟也从未提及过。 而我,更是无比天真的认为。 拜堂成亲,不过是简渊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第五章 不停旋转的漩涡 只要我们两个人都在,就行了。 我名义上,是镇北将军龙飞虎的长女不假。 可在我心中,总觉得自己和他其实关系并不大。 所以,我和谁成亲,即用不着去请示他,也用不着他必定在场的。 即便阿雪的娘亲,我都觉得,来不来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千里迢迢,车马劳顿的。 我以为简渊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却没有想到,这些在我眼中心里认为并没有什么的事情。 看在寒月眼中,却是这样的异常。 以至于她到底忍不住,冒着会被皇后割舌头的危险,专门的来提醒我。 现在,我实在是没办法回答寒月的质问。 但我承认,寒月的这些话。 终于像一根利刺,突然之间,便深深扎进了我的心中。 第二天,简渊过来看我的时候,仍旧没有提及我家人。 我突然又想到,我和允王准备大婚。 我的义父,定北侯李阔海也应该得到了消息。 按说,他们父女必定会派人进京,为我送来嫁奁之礼。 可是,简渊同样并没有为我带来他们的消息。 石少雄苏力青等人也就罢了,还有贺兰,他是知道的。 为什么,连贺兰都没有为我准备一样出嫁的贺礼? 这一切,都透着古怪和不正常,偏偏简渊却什么也不肯对我说。 现在,我已经退其次而求之,不要他什么江山为聘了。 难道,他连一个清楚明白,普普通通的婚礼都给不了我? 看着笑容满面若无其事的简渊,我几次都欲语还休。 简渊临走的时候,告诉我,明天他就不能来芙蕖苑看我了。 后天晚上,他在碧彤苑等着我。 他临别的叮嘱虽然听起来很甜蜜,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连一点欢喜激动的感觉都没有。 甚至,心中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之感。 我以为,自己是因为忽然感觉到,身边没有了亲人密友祝福的原因。 却不知,正是自己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某种深重的危急,有感而发。 只不过,我情愿麻痹着自己,不去想而已。 为了不叫简渊认为我有些矫情,为我担忧,我竭力隐忍着。 脸上仍尤挂着甜美笑容,一直把简渊送出芙蕖苑很远的地方。 夜晚来临,我忽然觉得,到处笼着通红炭火的芙蕖苑也没有了丝毫的温暖。 见我独自呆坐,寒月垂首走进,默默地对着我跪下。 我吃了一惊,赶紧起身要去搀扶她。 “寒月,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寒月抬起头:“姑娘,奴婢有话还瞒着你。” 对于寒月的这种表现,我已经波澜不惊了。 拉她道:“不管有什么话,都能站着说。” “快起来吧,我正好,想你陪着我说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好像越来越不踏实了。” 寒月却固执的跪在地上,对我说道:“昨天,我瞒了姑娘。” “其实,是奴婢从安阳宫得到消息。” “娘娘原本已经传旨,令姑娘的家人,还有定北侯,一些和姑娘相交甚好的将军们进京恭贺的。” “但是不知为什么,却被允王殿下阻止了。” “奴婢想不通允王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不敢告诉给姑娘……” “所以,昨天才对姑娘说了那些含含混混的话。” “奴婢想了半天一夜,觉得自己既然被娘娘给了姑娘,从今以后,就是姑娘的人了。” “安阳宫奴婢断是回不去了,所以,知道了什么,还是应该全部告诉给姑娘的好。” “不管怎么样,姑娘心里也明白些。” “免得到了最后,糊里糊涂,到底吃了谁的亏都知道。” 好像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会如一盆兜头的冷水,无情的泼向我。 寒月说到最后,满脸都是充满了决绝的悲鸣之色。 我怔怔的看着这个小宫女,终于慢慢的把她给拉了起来。 现在,寒月的话,已经是不止令我惊讶万分。 甚至,还有些令我不寒而栗了。 我看着寒月,默默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寒月的脸上,终于轻轻地滑落下两行充满了担忧的泪水。 只有两天了,皇宫里派来了几个嬷嬷给我开脸。 这几个嬷嬷摇摇摆摆的走进芙蕖苑,带着十多个捧着各式各样开脸什物的小宫女。 她们给我磕头之后,便请我先净脸,拢发。 接着,煞有介事的给我脸上抹上香油。 反复几次之后,再用特制的细麻绳,绞去我额际耳边的汗毛,疼的我只抽冷气。 我只得忍痛,配合着这些嬷嬷们,由着她们折腾。 她们在我的脸上忙碌了许久之后,再用剥了壳的滚烫的水煮鸡蛋给我团了脸,才算是大功告成。 寒月打发走那几个嬷嬷,便亲自绞了一条热手巾给我敷脸。 突然,又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含樱苑可比咱们这里热闹多了。” 我有些愣怔,一把扯掉脸上的热手巾。 大声的向她质问道:“寒月,你究竟还知道什么?” 寒月几乎是有些愤懑的说道:“姑娘不是愿意这样吗?” “寒月不过冒着杀头的危险,替姑娘瞎操心罢了。” 我慢慢的坐下身子去,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是简渊在骗我?是皇后在骗简渊? 还是皇宫里所有的人,联合在一起骗我? 如果碧落真的在含樱苑准备和我同日出嫁,并且嫁给简渊,简渊没道理不知道。 简渊若是知道,没道理会骗我。 王皇后在欺骗我,太子在欺骗我,现在,好像连简轩都在联合着碧落,在欺骗我。 一时之间,我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一个不停旋转的漩涡。 这其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几乎让我头晕目眩。 我把脸慢慢的转向寒月,悲苦的向她哀鸣道: “寒月,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寒月对我摇摇头,她大概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并且,她得到了最严重的警告:在我面前,不准乱说话! 这个警告,不仅仅是皇后娘娘对她发出的,还有大司马王卫大人。 我从容从太子东宫走出的消息,早已经不胫而走。 青妃和简轩不可能把那些赤羽营禁卫全部杀死灭口。 第六章 青妃驾临芙蕖苑 于是,我现在已经成了妖魔一般的存在。 王皇后和王卫既要完成他们煞费苦心的密谋,又要稳住我。 唯一的办法,就是威吓住寒月。 当然了,王皇后已经对寒月许下了重诺。 事成之后,就让简渊纳她为侧妃,住进碧彤苑。 寒月心中明白,允王殿下若是娶了碧落郡主为王妃。 那个碧彤苑她便是真的能住进去,恐怕也是虎穴狼窝。 但是,她却无法去和皇后娘娘和大司马的淫威相抗衡。 在选择暂时沉默的时候,刚烈的性子又让她无法完全的隐忍。 于是,面对我这样一个装睡的人,便突然爆出这样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语来。 可是,明明昨天,简渊还握着我动手,言笑款款,满脸陶醉。 不停的对我说着,我们拜堂成亲时,需要注意的等等事项。 难道,我此时能突然的跑去他的别苑,质问他是不是在欺骗我? 面对着这种明明知道哪里不对劲,却又无从发作探询的局面。 我突然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被愚弄的屈辱感,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事到如今,我真的没办法故作镇定了。 我再一次发现,在很多事情上,我并不都是胜券在握的。 一种苍凉而又无奈的气息,在炭火温暖的房里里不停弥漫。 和寒月呆呆的沉默相对了半晌,我突然有种极欲落泪的感觉。 还有一天,青妃竟然亲自来看我了。 这个传说一般的人物,我没有想到,我还能惊动她的天驾。 只从我来到这西秦的深宫,青妃好像一直是个高高在上,而又极其神秘的人物。 在占地宏大的皇宫内苑,她居住的地方,离皇后娘娘的安阳凤阙宫很是有一段距离。 所以,行动自觉被限制的我,很少触及到这位娘娘的身影。 并且,对于没有窥探嗜好的我来说。 这个深宫,我真是一点探询的欲望也没有。 我只是想着,能在这个地方,完成我人生中的一个最重要的仪式。 然后,我便可以和简渊一起,携手离开这个让我感觉不愉快的地方。 从此以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一生一世陪在自己所爱的人身边了。 我之前所有的隐忍,更完全都是基于此的。 可是,事情的演变,却越来越脱离我的想象。 我不仅遭到了皇后娘娘的漠视,还被太子简轩不停的骚扰。 现在,连青妃娘娘都亲临芙蕖苑,不知道又要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果然是真正权倾朝野的人物,当小小的芙蕖苑突然跑进来一地的宫女太监时。 连见过大阵仗的寒月,也微微有些吃惊。 接着,寒月便看见青妃那位著名的,白发飘飘却又精神矍铄的总管太监。 一时之间,寒月更是惊慌莫名。 一边令人急报进内,一边忙带着所有的嬷嬷宫女跪地迎接。 连芙蕖苑外,那些负责守卫芙蕖苑的赤羽营禁卫都跪了一地。 稍顷之后,一顶华贵的御制暖轿缓缓地在芙蕖苑外停下。 两名跟随的宫廷女官急忙上前,轻轻揭开轿帘。 两名贴身侍女接着上前,搀扶着青妃慢慢走下暖轿。 我跪在芙蕖苑门前有些冰冷的阶石上,伏在地上,给青妃娘娘磕头见礼。 跪在我身边的温姑,现在应该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是她在短短的时间里锻造了我,让我在短短是时间里。 不仅得体的谒见了皇后,甚至还毫无差错的陪着娘娘进了一餐午膳。 今天,又优雅的迎接了权重位高的青妃娘娘。 要知道,在我进宫之前。 很多人都是把我当成粗俗无礼,夜叉婆子一样的人物去想象的。 青妃的总管太监一声响亮的:“起罢。” 我才抬起头,站起身子,率领众人退至一旁,垂首恭候青妃娘娘进入芙蕖苑。 青妃娘娘面带和煦的微笑,对我点了点头,扶着侍女,径直进入芙蕖苑内。 一众诚惶诚恐的芙蕖苑嬷嬷姑娘随着我,把青妃迎进芙蕖苑正厅。 早有青妃跟随的太监,急忙把首位的紫颤高背椅子铺上貂皮,恭请青妃坐下。 我又率领众人重新给这位娘娘见礼,待青妃示意免礼之后。 我才抬起头,把这位传说中的极品美人看看清楚。 青妃穿着百鸟朝凤金丝红绫瑶姬裙,披着带风帽的宝貂大披风。 衬着那张魅惑众生脸,如美玉雕刻般华贵冷艳。 想不到,已经有了那样大一个儿子的青妃,看起来还是非常年轻。 这个女人不但眉眼生得极其精致妩媚,肤色更是细致白皙,甚至还微微的透着红润。 她的身材,仍尤曼妙如少女一般。 一双波光潋滟的美目里,好像似笑非嗔。 仔细看去,那双眼睛却又犀利异常,仿佛一眼就可以看穿人的心思。 玲珑的唇角边,更带着一抹自信的张狂。 这是一个被皇帝宠坏了的女人。 青妃不像皇后,皇后娘娘虽然看起来雍容华贵。 但神色之中,却总是透出一股疲倦和凉薄。 她整个人是神采奕奕的,很有一副韬略非凡成竹在胸的倨傲架势。 和这样一个母亲比起来,她的那个太子儿子就显得不成器多了。 我默默的站在那里,心里想着,不知道她会和我说些什么? “龙姑娘,嗯,果然名不虚传!” 青妃微笑着缓缓说道,听在我心里却是有些心惊。 她看着我,又点点头。 “姑娘就要大喜了,我今天特意来看看你。” “感谢你,为我西秦立下汗马功劳。” 青妃这几句话,听在我耳中,我的心中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这些话难道不应该由皇后对我说的吗? 现在,竟是青妃一个嫔妃对我说出来的。 而且还说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一般。 因为她是太子的娘亲,将来的太后吗? 十拿九稳,西秦未来的江山,就是她儿子的吗? 并且,她并没有像皇后那样,对我自称本宫。 而是用了平起平坐的你我相称。 我相信,因为这只是后宫私下里的会见。 并且,青妃面对的已经是女儿身的我。 如果是在西秦的朝堂之上,这位娘娘一定会更加客气的,对我以“卿”相称的。 第七章 玉琥 我稍有愣神之后,便垂首说道:“多谢娘娘,阿雪虽然有些微军功,却不值一提。” “是西秦国祚昌盛,苍天佐佑。” “如此寒冷的天气,劳动娘娘圣驾莅临芙蕖苑,阿雪实在罪不可恕。” 青妃笑道:“唔,好伶俐的一张嘴。” “嗯,我也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送给姑娘做贺礼。” “前年伽罗国贡来一个褐纹玉琥,陛下给了我。” “太子曾和我讨,我都没有给他,今天就赏给姑娘做添奁礼吧。” 一直垂首躬立在她身旁,搭着拂尘的白胡子总管太监立刻转身。 从旁边一个小太监双手捧着的一个红缎锦盒里,拿出一个更精致的小楠木缕金盒,恭恭敬敬的奉给青妃。 青妃微笑着把这个小盒子递给旁边一位女官,女官接过来径直向我走来。 我想起温姑的教导:“若有主子娘娘赏赐,需双膝跪下叩头礼谢之后,方可双手高举于顶,恭恭敬敬领受。” 便急忙跪下身子,对着青妃娘娘叩头道:“阿雪多谢娘娘赏赐。” 然后,高高举起双手。 女官面带微笑,把那个小盒子放在我的手里。 青妃方对我说道:“龙姑娘起罢。” 我捧着玉琥,慢慢的站起身来。 心里叹息道,看我如今混的,真是叫一个奴颜婢膝了。 而且,这卑躬屈膝的日子,从今以后,说不定还要无休止的过下去。 青妃对我笑道:“聊表心意,希望姑娘喜欢。” 我躬身答道:“娘娘垂爱,阿雪终身不敢相忘。” 青妃看着我,莫名其妙的淡笑了一声。 然后,她对身边的总管太监说道:“既是打扰过了龙姑娘,咱们回罢。” 总管太监立刻躬身答道:“是,娘娘,您请起驾。” 我和寒月温姑等人,哪里敢说什么挽留的话? 只得一起再次伏地叩头谢恩,恭送这位权势熏天的青妃娘娘起驾。 青妃带着她那多得有些夸张的护卫随从,宫女太监女官,缓缓走出芙蕖苑。 我起身带着芙蕖苑一众人等跟随到芙蕖苑外,再一次跪地叩头恭送。 看着青妃终于跨上暖轿,我暗暗深深地吐了一口。 心里突然觉得,这位迎送这位娘娘,简直如同迎送一个瘟神一般。 光是不停的跪跪起起,就折腾的人脾气全无了。 我原以为,这位传说中很厉害的青妃娘娘,专门的到了芙蕖苑,要对我说点什么的。 没想到她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就是为了赏我一只玉琥。 对太子和我之间发生的种种,好像从来就不曾听说过似的。 她更没有对我和简渊马上的大婚,发出任何的评说。 看起来,确实只是为了表示感谢,以示恩宠。 所以,专门的屈尊,亲自为我添嫁奁来了。 青妃前脚刚走,紧接着。 皇宫里打发来的负责给我沐浴装扮一大群女官嬷嬷们,浩浩荡荡的就来了。 还有络绎不绝的太监宫女,捧着着我明天要戴的凤冠霞帔。 新婚三日之内,各种各样需要随时更换的新人吉服。 更有许许多多御苑秘制的上用匀脸胭脂花粉,数不胜数的明珰珠饰等等什物。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紧张的进行着,让人目不暇接到无暇思考的地步。 虽然我对寒月的话很在意,看着眼前的繁华,心中的忐忑依旧强烈。 对含樱苑里的碧落,是不是和我一样准备待嫁很想知道。 尽管我一直都在考虑,要不要悄悄的跑到含樱苑看看。 但我还是克制了自己的好奇,不想去妄用自己的超然之力。 毕竟,我现在要的是一份对简渊彻底的信任。 而不是妄自揣度,去闹一个夜探皇宫什么的荒唐行径。 最终,我还是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儿,未能真的迈出那一步。 如果我真的那样去做,就代表我已经对简渊失去了完全的信任。 那么,我还干嘛要留在这煎熬人的地方,和他举行什么大婚呢? 渐渐地,我就是心怀着这个念头,也根本分不开身了。 随着婚期临近,我好像已被进入全方位监控范围。 最近,芙蕖苑里里外外,忽然之间,就出现了无数身披重甲的赤羽营禁卫。 甚至,连赤羽营统领陈正都亲自进芙蕖苑拜见了我。 这是一个生得方方正正的武将,看着好像似乎很严肃端恭。 此人虽然看着很是威武雄壮,但足下步伐落地的声音却很虚浮。 是一个并没有多少内力的人,几乎比周达那样的将领也强不了多少。 西秦朝廷竟然把赤羽营统领这样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交予这么一个外强中干的人,也是令人服气。 陈正对我,还是执礼甚恭的,可能因为他的那些手下已经领教过我的缘故吧。 我曾经听简渊说过,先头的赤羽营统领卓英非常的英武不凡。 于简渊有半师之谊,亲自传授了当时尚且年少的嫡皇子不少武功。 却不曾知晓,卓英和阿雪的养父龙飞虎私交甚笃。 当年剿灭杀死阿雪亲生父亲,凤族王子离索的,正是这个卓英。 但是,卓英却因为亲近嫡皇子,属于保嫡派的缘故。 最终遭到太子党构陷,继而被冤杀狱中。 当时,简渊王皇后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简渊每每提及,神色无不悲怆。 所以简渊不喜朝堂争斗,结党营私,正是这些原因。 陈正率领赤羽营,亲自护卫芙蕖苑,与其说是保护我,不如说是监视禁锢我。 并且,从快要大婚的第三天开始。 无论是白天黑夜,身边总是仆从如云。 好吧,我就是有飞来飞去的本事,也找不到振翅腾空的机会了。 虽然,我也根本就没有什么要折腾的打算。 如今,我已经打定了静观其变的主意。 我就是要看看,简渊最后,到底会对我如何? 这个世上,万物万人,对我如何,我都已经不介意了。 因为他们其实与我无关,哪怕如今对我憎恶无比的王皇后。 连她也不曾记得,她曾经在异世里,为爱而不幸诞育一个怪物。 我在意的只是简渊,我一定要亲自去验证。 第八章 寒月毙命 就在昨日,他凝视着我的眼眸里,那一抹爱恋和深情是真实的。 他没有欺骗我,他不会欺骗我,他不可能也不舍得欺骗我。 芙蕖苑早已经被装饰了一番,所有的宫灯都换成了崭新的喜庆红色宫纱灯笼。 如果一切像简渊所说,皇后已经答应他。 他这一生一世,只会娶我一人的话。 今天晚上,我将从这里,嫁到碧彤苑去。 我像木偶似的被她们折腾了一天,掌灯时分,一切准备就绪。 只等吉时一到,便有人过来接我去安阳宫里的碧彤苑,举行大典。 天官为我们择定的吉时是午夜子时。 对于嫁人,我并没有任何的经验。 所以,我也毫不猜疑,为什么要选这样一个人困马乏的时辰。 时辰好像还早,我被温姑寒月等人扶进自己的卧室坐下等候。 门口,除了几个我平时贴身当值的嬷嬷宫女,其余的人全部退出各自散去。 温姑出去,吩咐了一声:“姑娘要歇歇了……” 尽管芙蕖苑里里外外的人,顿时就鸦雀无声,变得安静起来。 寒月在为我剪着烛花,我默然静坐。 心中思索着,不知道我在阳陈的父母到底有没有得到我要出嫁的消息? 抑或,他们身份在王皇后眼里还很卑贱。 所以,明知道这一点的简渊才出语制止了皇宫的通知。 怕他们的到来,会导致横生事端。 毕竟,我这样的处境,我自己能忍受。 我的那些亲人,同袍战友们,却不一定能忍受。 还是,简渊真的另有打算? 这些,我都不得而知。 却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今日的出嫁是孤单的。 别说贺兰石少雄苏力青等人了,连李钰彤都未能进京陪伴我。 我又想起王皇后,想起初见到她的那一刻。 我竟能如此清晰的感知,她就是我异世里的母亲。 可是,她已经不是当初的狐族长公主。 她虽然保留着我已经耳熟能详的外貌,却已经灵性泯灭。 非得至死,不能唤醒。 我虽然灵性依旧,记得所有的前尘往事。 但渡劫之后的借尸还魂,却让我面目全非了。 如今,我没有了曾经的妖孽外形,彻底的成为别人家的女儿了。 可是,我们曾经的宿怨纠葛似乎还在继续。 从王皇后看我的目光之中,我仍旧能清晰的看见那份怨毒。 我何其无辜,却又不得不承载着这份孽债。 还有当初,简渊在神醉迷离之际,曾经对我许下的海誓山盟。 待西秦国势安稳之后,他会江山为聘,让我风光下嫁。 到如今,自己却只能就这么卑贱的嫁出去。 我呆呆的坐在那里,心里纠结莫名。 默思半晌,我只能暗暗的叹息了一声。 谁要我心甘情愿呢?谁要我愿意委曲求全呢? 谁要我愿意相信简渊,愿意相信我们之间的患难之情呢? 触目之间,我忽然看见桌上青妃赏赐给我的那个小盒子。 日间青妃走后,我随手递给了寒月。 寒月大概也是忙得厉害,竟然随便的就搁置在卧室之中,我平时起坐的小桌子上。 我伸手拿过它,慢慢的打开这个精致的小盒子。 只见里面一方洁白丝滑的绢绸,四边整整齐齐的叠覆着。 我轻轻掀开绢绸的四角,不禁在心中发出一声赞叹。 只见一个细长躬身,肢足前屈,作伏卧状,长尾下垂,尾端上卷成孔虎状玉器卧在里边。 这只玉琥椭圆眼,上唇上卷,下唇内卷成孔。 身饰龙首纹,圆眼细眉,简洁生动,雕工精湛到无以复加。 特别是虎头和虎尾部分的玉,还蕴氛着似有似无淡粉色,给这只造型威猛的玉琥平添了温润可爱。 我把这只玉琥拿在手上,把玩良久。 不可否认,这只玉琥确实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怪不得连太子简轩都想得到。 青妃亲自到芙蕖苑,拿了这么稀罕的东西赏赐给我,难道真的是为了奖赏我为西秦立下的汗马功劳? 我在灯下反反复复把那只玉琥把玩良久,寒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进来。 她把羹盏轻轻放在我面前小桌上,柔声对我说道:“姑娘吃一点吧。” 我才感觉自己确实有些饿了,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玉琥。 伸手持过羹碗里的绿玉调羹,慢慢的搅拌着,等着它凉下来。 寒月把我随便放置的玉琥从盒子里拿起来;她原本是要把玉琥收起来的。 可能是玉琥的玲珑精致也打动了她,她不由得把这只玉琥置在掌心,在灯下观赏了一会。 然后才把它重新放置在盒子里,仔细的用那块洁白的绢绸包裹好,盖上盒子。 忽然,寒月低低的惊呼一声:“姑娘……” 声音竟然极其痛苦,我吓了一跳,抬眼向她看去。 顿时,我手中的羹碗瞬间便被惊得落地跌得粉碎。 我看见,刚才还表情平和的寒月现在竟然是满脸狰狞。 她双手捂住胸口慢慢的向地上跪趴下去,嘴角顿时漫出一股黑色的污血。 我见惯了各种各样的死亡,却很少见过这种毫无征兆猝不及防的死亡。 我顾不上自己身上层层叠叠的新人吉服,大叫着:“寒月,寒月……” 冲过去一把抱起寒月,并且急忙以手按于她的后背发力。 企图用自己的内力为她逼出体内剧毒,保住她的性命。 但寒月却已经无力的仰起头,艰难的对我吐出一个气若游丝的字:“毒……” 我房门前,几个贴身当值的宫女嬷嬷早就惊恐万端的跑进我的房间。 有人开始低声哭泣,却被一个年长的云嬷嬷喝止住。 芙蕖苑里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恐怖起来。 这个年长的云嬷嬷像个经过风雨的,她让我赶紧放开已经死去的寒月。 “姑娘快放下吧,没用的了……” 对一个小宫女吩咐道:“不许乱嚷,仔细你的舌头,悄悄地把温姑请来。” 这个小丫头慌忙答应一声,就要往外跑。 云嬷嬷轻声喝道:“站住。” 小丫头脸都白了,身子顿时僵在哪里。 云嬷嬷骂道:“瞧你那脸?怕外面那些人看不出晦气是吧?” “定定神,和平时一样儿才出去。” 第九章 危机 这个小丫头果然很机灵,立刻挺了挺胸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竟在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云嬷嬷点点头,小丫头赶紧走了。 满脸疑惑的温姑,很快便跟着小丫头一起赶到我的卧室。 进屋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慌忙令人掩上房门,她对我低声哀叹道:“好姑娘,我们都要在劫难逃了。” 我已经镇定下来,寒月的猝然死去令我感觉悲苦之余,终于也让我开始清醒。 我从来都不是在一处平静无波的春梦里,而是在一个即将沸腾的火山口。 只是,如寒月曾经无不悲愤的控诉一般。 我宁愿自己相信,而不愿意去多想罢了。 我也顾不上计较许多了,看着温姑说道:“他们如果要杀死的,也只是我罢了,与你们何干?” 温姑苦笑道:“姑娘真是憨人呐。” “我们这些人,从陪着你进了芙蕖苑,说句不中听的,就注定是给姑娘陪葬的了。” “如果陪着姑娘住进冷宫,已属万幸。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温姑的话,让那几个小宫女不可抑止的低声抽泣起来。 我叹了一口气,怪不得她们平时总不愿接近我。 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 想不到在她们未卜先知的眼里,我注定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我缓缓的说道:“他们一定要我死吗?可是,为什么要先毒死寒月?” 温姑和云嬷嬷互相对视了一眼,她们也在奇怪,为什么寒月突然被先毒死? 温姑看着地上摔碎的羹碗向我问道:“姑娘,是不是羹里有毒?寒月替你尝食而死?” 我摇头道:“不是,羹里没有毒,寒月也没有为我尝食。” “我已经吃了好几口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她给我端进羹碗之后,只是替我收了一下青妃娘娘赐给我的玉琥,然后就突然倒地了。” 云嬷嬷立刻说道:“难道玉琥上面有毒。” 我吃了一惊,难道不是王皇后和王卫,为了碧落能顺利嫁给简渊为妃,欲置我于死地吗? 怎么会是……青妃赐给我的玉琥上面有毒? 房间里,那些嬷嬷宫女一起把瑟缩的目光投向桌子上那个精致小盒子,好像那里藏着一个可怕的魔鬼。 但是,云嬷嬷的话,却让温姑恐惧的眼神稍微和缓了些。 如果这毒杀不是来自安阳宫,对于他们这些底下人来说,危机或者暂时还没有那么严重。 毕竟,只要皇后娘娘和大司马大人不欲置我这个主子于死地。 他们就不用因为遭到必定的灭口,马上就要为我陪葬。 我沉吟道:“不可能吧,青妃娘娘没道理要杀死我啊?” 一瞬间,我的脑子还是有些转不开圈。 还在想,无论是碧落和其父王卫,还是对我充满了鄙弃的王皇后。 甚至,一直纠缠我却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答复的太子简轩,都有可能对我起杀机。 偏偏青妃却从来没有和我有过什么正面的接触,我们都是互闻其名而并不相识。 看起来,这个权势赫赫的贵妃娘娘似乎和我一丝瓜葛也没有。 她是不是疯了?在我大婚前夕,竟然堂而皇之的。 亲自登门赐给我一只有毒的玉琥,想要杀死我? 而且,简渊无论娶碧落还是娶我,看起来好像和她关系都不太大啊。 难道,是因为我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嚣张跋扈的太子殿下。 因为自己儿子的缘故,便让她彻底的动了斩草除根杀机。 不惜亲自屈尊芙蕖苑,为我送来这只蕴含着奇毒的玉琥? 毕竟,我给他们西秦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我不肯改弦易张的情况下,她给了我这么一个“最高”奖赏,似乎也很合情合理。 我伸手便拿过那个小盒子,很快的揭开盒盖。 掀开白色的绢绸,把那只玉琥重新拿在手上。 对温姑她们说道:“是我先把玩良久,没有什么事啊。” “你们看看,我现在把它拿在手上不还是好好的吗?” 温姑却神情畏惧,战战兢兢的对我说道:“姑娘,有没有毒,试试便知。” 说着,她从自己头上拔下绾发的一根银簪。 先蹲下身去,试了试泼在地上的莲子羹,摇摇头。 然后,她把手中的银簪触向我手里的玉琥。 瞬间,那根银簪的尖部立刻变成黑色。 玉琥上面真的有毒,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毒。 温姑惊呼道:“姑娘快把它扔掉。” 我只得赶紧把这只可怕的玉琥放进那个小盒子,然后不动声色的暗运动心力,感觉自己周身并无异样。 我知道,自己经历了那些奇异的事情,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巨大的力量。 但我并不知道,自己似乎百毒不浸了。 现在,我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惊恐的瞪着眼睛看着我。 好像等着我像寒月一样猝然倒地,口涌黑血。 然后,她们才发出在喉咙里已经压抑的十分痛苦的尖叫。 面面相觑了半晌,我依然站在她们面前,神色如常,并没有要倒地死去的迹象。 这种场面,就让她们感到更加的恐怖了。 好像她们面前这个身着重重叠叠大红喜服的女子,真的是个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为了安抚这些受惊过度,胡思乱想的宫女嬷嬷们。 我想了想,对她们说道:“你们不要惊慌,我不会死的。” 说着,我伸出双手给她们看。 “你们看,我的手掌是不是好好的,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堂皇的灯烛之下,这些年纪大大小小的深宫女人们,赶忙一起盯着我白皙的手掌细看。 然后,一起对着我,充满了畏惧的点点头。 我便继续说道:“我幼时拜师习武之时,师傅为了锻炼我的筋骨。” “每天给我熬一碗有毒的汤药,令我服下。” “长年累月下来,什么毒都毒不死我了。” 我无奈之下,随便撒了一个谎,果然就安抚了她们的情绪。 她们顿时惊喜的面面相觑,无限钦佩的看着我。 她们都很明白,现在,无论我死在谁的手中。 芙蕖苑这些伺候我的人,结局都是一样的。 既然我死不了,她们的小命暂时也就保住了。 第十章 深宫人心 现在,连温姑和云嬷嬷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好像我突然之间,就成了神人一般。 无形之中,我们已经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温姑她们意识到,现在要想活下去,必须要保护好我。 只有我更安全了,她们才安全。 温姑和云嬷嬷极快密语几句,计较了一番。 方用极其冰冷的语气,低声而又严厉的对那几个小宫女说道: “你们听着,要是想要性命的话。” “这里看到事,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 “我不管,你们都是那个主子身边的,但你们心里要清楚。” “姑娘这里若是真有事了,整个芙蕖苑里,谁都避不开池鱼之殃。” “何况,如今允王殿下就在皇宫之中,等着与姑娘拜堂成亲。” “便是你的主子想要保着你不死,恐怕也不能够。” “现在,当着姑娘的面,我也说不得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我们其实都知道,这宫里头,想姑娘快点死的,何止是那头宫里的那一位。” “咱们现在,只能当做姑娘运气好,暂时并没有了顾得上打开装玉琥的盒子。” “作为缓兵之计,先稳住那一位。” “因为那位可能知道,姑娘是习武带兵之人。” “闲暇之时,一定会打开宝盒玩看这只玉琥的。” “到那时,她便不动声色的完成了毒杀计划。” “并且,时间隔得越久,她便愈发好推辞嫌疑。” “这满宫里,谁敢真的去和她较个真去?” “所以,咱们这里,自己须得先沉住气。” “待打发了姑娘出门,明天才去报上头,就说寒月得了急肠痧,半夜就不行了。” “只是为着姑娘大喜怕晦气,悄悄地送出去了,等上头发落。” “那宫里的,不会想到,玉琥竟毒杀了一个宫女。” 然后,温姑又对那个机灵的小丫头说道:“惠儿,你暂时就替寒月跟着姑娘。” “记住,从今以后,姑娘的饮食你可得当心了。” “上头主子的心思咱们摸不着,也不能明着去违逆。” “但他们只要害不死姑娘,咱们这些人就多一份生路。” “大家不要糊涂,除非你马上就能离开这芙蕖苑,回到你原来的主子身边。” “否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那些小宫女原本就年幼,没有多少主张。 被温姑一通利弊威吓,所有的人都信服的点头答应。 她们现在,竟已经顾不上害怕先头的主子了。 逃生是每个人的本能,谁也不希望自己糊里糊涂的给人赔了葬。 要知道,寒月是王皇后身边最得力的贴身女侍。 此刻,却已经眼睁睁可怕的死在她们面前。 为了能活着走出这芙蕖苑,她们现在只能按照温姑的话去做。 现在,我才算是见识到真正的深宫人心。 温姑和云嬷嬷已经恢复了淡定自若,像两个真正善于搞阴谋诡计的老手一样。 她们在我的房间里就地取材,把寒月的尸体塞在一个大衣柜里。 然后,温姑只留下云嬷嬷,把其余的人摒退出去。 温姑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寒月,是皇后派来看着姑娘的。” 我平静的答道:“我知道。” 温姑继续说道:“奴婢也是。” 又指指云嬷嬷,“她是太子殿下的人。” 云嬷嬷的脸上,似乎又瞬间的涨红。 赶紧对我跪下道:“姑娘明鉴,奴婢虽然是东宫的人,但言行谨慎。” “除了为殿下通报过几次允王殿下的来去时辰,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姑娘的事情。” 我点点头:“嬷嬷起来吧。” “太子要把你安插在何处,你也是没办法反抗的。” “你向来老成持重,做事又很勤谨,身为奴婢,各为其主。” “放心,我不会怪你们的。” 云嬷嬷感激的又给我磕了一个头:“多谢姑娘肯宽恕奴婢。” 温姑道:“我们这些人进了姑娘的芙蕖苑,都是各打各的主意。” “说起来,都是罪该万死的。” “不过,奴婢因为只是负责教习姑娘,责任要小得多。” “可寒月却是深得皇后喜欢的人,所以专门的被派往芙蕖苑跟着姑娘。” “虽然奴婢瞧着,皇后好像倒也没有别的意思。” “她只要寒月看着姑娘,安分守己就行了。” “但是后来,传闻允王殿下因为必定要娶姑娘为妃,和娘娘闹得很僵,所以姑娘就变得危险起来。” 我依旧安静:“皇后要杀掉我?” 温姑摇摇头,耳语一般。 低声对我说道:“姑娘哪里知道,皇后是做不得主的。” “真正做主的,是国舅大人啊。” 我看着已经和我推心置腹的温姑,点点头。 我知道,这个国舅大人就是碧落的爹爹大司马王卫。 云嬷嬷也作证似的对我点点头。 这些深宫里的老江湖,其实把什么都看得很清楚。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们什么都不肯对我说的。 也许寒月只是和温姑一样,知道皇后的话做不得算的。 就算是简渊给我再多信誓旦旦的承诺,到最后我依然只能是一个侧妃。 所以,她才会对着我那些嫁奁发出冷笑。 看来,王卫父女对简渊是志在必得的,之所以暂时还留着我。 不过是他们的一种斡旋手段,怕彻底的激怒简渊。 他们可以不管我的死活,但却万分在意简渊的一举一动。 毕竟,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必定得倚靠着允王殿下这棵大树乘凉的。 我觉得,窗外似乎有丝丝的寒气慢慢的透进来。 简渊也许就是没有骗我,他的母后也许真的答应了他。 可是,他们也是一对做不了主的可怜人。 我忽然间,好像开始有些明白,简渊为什么拒绝我的娘家人进京了。 是啊,如果简渊执意要娶我为妃,就算是皇后答应了。 仔细想想,王卫也不会答应的。 他不会把自己隐忍多年,煞费心血取得的硕果拱手送给一个漠不相关的女人。 如果王卫要杀我,温姑他们确实就很危险了。 但是,怎么会是高高在上的青妃,今天巴巴儿的跑来给我赐死呢? 青妃肯定是想我死的,作为一个掌政权妃。 第十一章 调包计 青妃对我的来龙去脉一定很清楚,所以断定我会对这个玉琥感兴趣。 只是像温姑所说的,她不能不确定我什么时候会打开宝盒。 也许,在她前脚刚走,我出于好奇,马上就会打开宝盒来查看。 也许我要等到和简渊大婚之后,但是,总而言之。 只要我打开宝盒,就肯定会被第一时间毒杀。 事实也正是如此,因为忙乱,寒月没有顾得上收起它。 我却因为久坐的百无聊赖,便想起去打开宝盒看看。 结果在突然之间,阴差阳错,害得寒月白白丢掉了性命。 我的心中,一直很替寒月刚烈的性情和尖刻的话语担心。 总担心她为了我,会惹来什么杀身之祸。 却万万没有想到,到如今。 她却因为一个看似不相干的人对我的算计,到底还是为我献出了生命。 想着被温姑等人窝入衣柜藏匿的寒月,一瞬间,我只觉得难过极了。 过往种种,悉数浮上心头,顿时悲从中来。 难道,跟随我小丫头,最终都会是这样或者那样一个不幸的结局? 为什么,我总是会遭遇这么一场逃不脱的宿命? 忽然,我看见眼前的数枝巨大摇曳的红烛,几乎已经消减过半。 几乎每一枝的旁边,都滴落着一堆触目惊心的烛泪。 一股深深的寒意突然打心底升起,令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青妃竟如此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简直比王卫还要急着杀死我。 即便王皇后和王卫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定然会选择装聋作哑。 难道,她就不惧怕马上就要和我大婚的允王? 允王每日在我的芙蕖苑进出招摇,整个皇宫里,人所共知。 青妃不可能毫无察觉,进而便可以不把我放在眼中。 虽然简渊进京,是不可以带兵而返的。 但我相信,以简渊现在的允王身份威望,青妃暂时还是不敢对他怎么样的。 何况,朝中还有大司马王卫,皇宫里还有王皇后。 但是,青妃必欲我死的架势,到底又是为何?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感到紧张起来。 我开始对自己甘于随波逐流,习惯整日的沉默寡言感到惊悚。 我不应该让自己像瞎子聋子一样,无休止的沉寂在芙蕖苑里。 我应该问问简渊,碧落是不是还留在含樱苑,那里应该是我待嫁的地方啊。 我应该想想,太子简轩为什么那样肆无忌惮的来纠缠我。 简渊为什么对自己太子哥哥对我的纠缠装聋作哑?从不在我面前提及。 是他太相信我?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青妃为什么要在我出嫁的前一天,意图毒杀我? 按照方才温姑话语的描述,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大司马王卫和碧落都是想我死的,但是,他们却迟迟没有动手。 他们似乎在很有耐心的等,等没有耐心的人去帮他们做这件事。 很有耐心,一向是老谋深算王大司马的美德。 寒月的死,仿佛一记闷锤,顿时砸清醒了我。 醍醐灌顶一般,我的思绪突然就恢复了当初战场之上的无比锐利。 我好像已经洞察到,种种迹象都在表明着什么? 在这深宫之中,这些血腥阴谋,所能表明的,只是一场关于权利的殊死斗争就要开始。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看着更漏,温姑和云嬷嬷开始给我整理吉服。 发出,我情急之中,搂抱寒月的时候,很多地方都被弄皱了。 在温姑和云嬷嬷心中,不管我马上成为允王妃也好,成为允王侧妃也罢。 只要能先顺顺当当的把我打发出这芙蕖苑,今晚就算是万事大吉了。 等我到了允王殿下身边之后,她们这些人才能慢慢的各寻生路。 温姑仔细的给我捋顺身上层层叠叠的大红金缎日月山河绣裙,云嬷嬷为我披上霞披。 她们又给我戴好凤冠,再蒙上缀着金珠的红盖头。 并让惠儿重新梳妆,穿上寒月的吉服,站在我身边陪侍。 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一丝一毫要做新娘的兴奋了。 看着芙蕖苑一地的红色灯光,心中反而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所谓情路越走越艰险,到底是不是就是说我的呢? 西秦十九年,冬月,大雪,宜纳彩,定盟,嫁娶。 子时初刻,雪霁初晴,月华冰冷如水。 安阳宫倒是真的如期派出鸾驾,前来芙蕖苑迎娶我来了。 先是一队队手持红色宫灯的太监探路,后面便是一对对身着红色喜服的宫廷女官。 接着,便是捧着各种巾帕鼎瓶的太监宫女缓缓走来。 至芙蕖苑停住,相向列队而立。 有隐隐的鼓乐之声,一对对龙凤旌,雉羽宫扇。 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 最后,便是皇宫的凤撵。 宣礼的太监已经站在芙蕖苑,高声唱道:“吉时已到,请新贵人起身。” 有纷沓的脚步声走进来,惠儿扶着我轻声对我说道:“姑娘,走吧。” 我慢慢的站起身子,头上的红盖头只能让我的眼前红光一片。 我索性闭上眼睛,任由她们众多的人手搀扶着我行走。 反正,我也不知道前方究竟有什么在等着我。 她们扶着我走出芙蕖苑,扶着我上了凤撵。 瞬间,鼓乐大作,我感觉凤撵被人抬了起来。 我坐在凤撵里,掀开头上的盖头。 透过凤撵的帘缝,看到,除了安阳宫到芙蕖苑一路的金银焕彩,珠宝生辉。 还有遥远的天空里,半轮冷冷的寒月。 我清晰的看见,自己竟然被抬进了含樱苑。 宣礼太监倒也没有含糊,毫不遮盖。 拖着长调,大声宣道:“请新贵人入碧樱苑歇息,待天明吉时方入碧彤苑大礼……” 我不觉暗暗冷笑了一声。 即便我真是一个无知无觉的傻子,到了此刻,心里多少也有些明白了。 安阳宫迎亲的凤撵,把我从芙蕖苑抬出,一路招摇,最后把我送进含樱苑? 我想,我终于遇到了传说中的调包计。 怪不得最近几天碧落如此安静,不管简渊对我如何,她都能隐忍着,不来寻我的晦气。 她一定是得到了其父的严辞喝止,令其稍安勿躁。 第十二章 千谋万算 而王卫王大司马的千谋万算,想必更都是着落在这一刻了。 只是不知道,简渊对这种明目昭彰的调包计是不是早就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如今,他口中信誓旦旦的。 江山为聘,此生只会娶我一人的诺言,已经成为了笑话。 更成为了我心头开始不停滴落的血,我想,我什么都能容忍。 唯独不能容忍,他和别人一起如此谋算我。 蒙着红盖头,依然是满眼红光。 闭着眼睛被人扶着在一个房间里坐下,我静静地坐着。 身边侍立着许多的人影,惠儿始终搀扶着我,但我却能清晰的感觉她的不安和恐惧。 子时到天亮了,在这漫漫长夜的冬月,恐怕还要五六个时辰吧。 想到这屋里所有的人都要默不作声的,瑟瑟发抖的站着陪我半夜。 我竟突然还有了一种喟叹的心情,皇粮,真不是好吃的! 我想,此时此刻,我应该能感受到当初,我那狐族长公主娘亲的绝望心情。 自己倾尽所有去爱的男子,就在离自己咫尺的地方,大张旗鼓的迎娶别的女人。 在现实面前,曾经的恩爱和誓言,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他终于还是选择了抛弃和背叛,娘亲为那个凉薄大汉王爷舍弃的,并不止是一颗籍在不死仙族的心丹。 就像我,还有对这俗世红尘里,所有的信任,温暖,柔情,和一份执手终身,岁月安稳的希冀。 极度的绝望和灰心,反而会令人分外的冷静。 我竟默默地在心里猜测,在我还没有进入含樱苑的时候,这里一定是严阵以待的。 含樱苑,碧落的住处,无比尊贵的郡主千岁方才一定是盛装等候在这里。 当前往芙蕖苑迎娶的队伍走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凤撵便被不动声色的替换下来,抬进了含樱苑。 碧落乘坐的凤撵,则随着迎娶的队伍继续行走。 一切的进行,都是那么的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在所有人的装聋作哑之下,隆冬寒夜的掩盖下,我终于被彻底西秦皇室的抛弃了。 从我敲鼓鸣乐的进入到含樱苑,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 整个偌大的含樱苑,空旷而又静寂。 好像这里根本就不曾住着一个郡主,而是专门为接待我这样一个身份尴尬之人候嫁的地方。 但是,这种空旷和静寂,只是听在惠儿和温姑云嬷嬷等人耳中的情况。 我的耳中,早就听见,含樱苑在我进入的时候,已经被众多拿刀持戟的赤羽营禁卫高手层层包围了。 有人在外面高声宣读,大司马王大人有令:“出含樱苑者,格杀勿论。” 距离安阳凤阙宫没有多少步路的碧彤苑,已经装饰的和安阳宫一样金碧辉煌。 整个皇宫的张灯结彩,到了安阳宫和碧彤苑,已经是披红挂彩,火树银天了。 从芙蕖苑抬出的凤撵仿佛并没有停下,即使经过含樱苑也没有做任何的滞留。 鼓乐一直吹着打着,子时吉辰,西秦二皇子要在这里迎娶他的皇妃。 西秦的大司马王卫的确韬略非凡,玩弄这点小伎俩简直就不费吹灰之力。 我清晰的听着那些纷沓远去的脚步声,出鞘的兵器在寒冷的夜风中发出轻微的蜂鸣声。 我没有动,这一屋子的人命都悬在我的身上。 如果我此刻不能自制,必然会遭了一场毫不客气的剿杀。 我可以血洗了这皇宫,也可以怒而抽身而去。 但所有的结果,最后不外乎都是温姑等人陈尸当场。 我不想看见这些陪伴我许多时日的宫女嬷嬷们,像寒月那样,再次为我而死。 可是,我也不能等着简渊真的和那个冒充我的女人拜了堂。 我可以无限制的忍受一切强加在我身上的屈辱,并且能极其冷静的克制住自己,不妄开杀戮,滥伤无辜。 但坐以待毙,眼睁睁被人愚弄,却不是本大将军的风格。 我缓缓的拉下自己的盖头,然后,便看见了一屋子惊恐万状的女人。 这些女人,除了芙蕖苑里随我陪嫁的宫女,嬷嬷。 有皇后宫中,前往芙蕖苑迎亲的女官,还有一些面生的年轻宫女。 她们仿佛被人点了哑穴一般,人人面如死灰。 个个瞪大眼睛看着我,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难道,我们都是死定了的? 惠儿脸色更是苍白,看见我拉下自己的盖头,几乎不曾吓死。 立刻一只手紧紧拉着我,一只手冲我拼命摇摆,示意外面的危险。 我安抚的对她笑笑,也对屋里所有的女人笑笑。 这些女人都愕然的看着我,好像不明白,我们都快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好笑的? 温姑和云嬷嬷开始流泪,但却不敢出声抽泣。 我轻轻的取下头上的凤冠,放在惠儿手里。 然后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的霞披宫裙,温姑和云嬷嬷赶紧上前。 她们是想阻止我的,但哪里能做得到? 眨眼间,我已经干脆利落的剥下了身上的全部吉服。 温姑和云嬷嬷只得一边哭着,一边手忙脚乱的为我捧拿着。 她们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又不敢出语询问。 生怕一点点响动,都会招来顿时的灭顶之灾似的。 我的身上,只剩下一套单薄的白色中衣。 而脚上那双薄檀木底的金莲凤头香鞋实在是累赘,我也轻轻脱下放在地上。 最后,我的脚上只有一双百色绢袜。 屋里的女人都呆怔怔的看着我,人人都涕泪交流。 只是,她们都不敢出声哭泣,只敢默默地流泪。 我神色凝重,轻声对她们说道:“你们愿意死还是愿意活?” 屋里的女官和宫女们更加惶恐的看着我,芙蕖苑里的人也都惊怕的瞅着我流泪。 我缓缓的告诉她们:“你们要是想活,等会看见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 “大家安静的呆在这个房间里,天亮之后,你们就没事了。” 她们将信将疑的看着我,我对她们点点头。 然后就如同鬼魅一般,眨眼之间就在她们面前消失了。 刹那间,温姑等人几乎没有惊骇的瞪出自己的眼珠子。 很多女人瞬间,吓得连流泪都忘记了。 第十三章 诡异的大戏 尤其是温姑,终于相信了宫中最近悄悄流传的,我神功近妖的传说。 其实,我不过是在她们眼睁睁之下,从高高的微微敞开的悬窗里跃了出去而已。 如果我想快,我就会像流星划过天空。 而夜色之中,那些看见我影子的禁卫军也只是眼前一花,好像一只白色的飞鸟瞬间飞去。 正在他们惊疑不定的时候,我已经落到了碧彤苑的琉璃瓦上了。 尽管碧彤苑四围,布置暗伏着许许多多的赤羽营内卫。 我轻如羽毛疾如流星的身形,还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皇苑高大房顶之上的月光,还是比较皎洁的。 琉璃瓦冰冷如水,霜侵袜底。 金碧辉煌的碧彤苑,此时正是锣鼓喧天,张灯结彩。 触目看去,到处皆是花团锦簇。 巨大铜鼎不停焚出的龙涎香气息,蕴氛醉人。 殿宇内外,衣衫馨香,人头济济笑语盈盈。 整个皇族的人,似乎都拥挤在里面。 更有许多的宫女太监川流不息,往来侍奉供给。 当此夜静人阑之际,好像在上演着一出诡异的大戏。 我隐在礼堂对面,极高的琉璃瓦脊的暗处,搜寻简渊的身影。 立刻,我便看见了在众多穿着喜庆服饰的宫女太监簇拥下,身着大红吉服,戴帽插花的允王殿下。 此刻,他已经用一匹红绸,牵着一个身披凤冠霞帔的,大红流苏盖头蒙脸的女子。 随着森森凤乐,慢慢的走向华彩装饰的礼堂。 礼堂上首两边,分别坐着满面笑容盛装的王皇后和美.艳青妃的娘娘。 王皇后下首,则站着身着赭黄袍的太子简轩。 乍一看着,好一副母慈子恭,君臣和睦的景象。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远的缘故,我忽然瞧见,简渊此时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我心中一惊,再次定睛看去。 瞬间,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被人下了蛊惑魂魄的迷药? 因为他的神情看起来很是古怪,似乎不悲也不喜,也不像他一贯冷漠的样子。 脚步更是轻浮飘忽,全然不像他平时的稳如泰山之势。 我的目光又扫过那些我不认识的达官,他们脸上的神情,或者谄媚或者姿态矜持。 但都是精神抖擞,言笑凿凿。 还有那些争奇斗艳,雍容华贵的贵妇们。 却一个一个捏着身段,显得十分矫揉造作,惺惺作态。 巧不巧的,这些人里面没有碧落,也似乎没有那个应该叫做皇帝的人。 因为如果有皇帝,王皇后身边,不会坐着笑吟吟的青妃。 想不到,这位西秦的皇帝陛下,竟没有参加允王的大婚仪式庆典。 简渊有这样以为父皇,也算是悲哀了。 就算对他这个皇儿再不疼爱,大婚的时候,也该露个脸给个祝福啊。 我正在观看之际,突然听见宣礼太监尖着嗓子大声唱到:“吉时纳祥,大礼举始……” 碧彤苑里,顿时鼓乐声大起。 很多人都在笑,就连那些平时小心翼翼,压抑克制的宫女太监女官们都在笑。 瞬间,冬月寒冷的深夜之中,空气里似乎充满了幸福吉祥。 简渊脚步漂浮,牵着攒花红绸那边的凤冠霞帔美人。 一步一步,走向礼堂上方摆置香案地方,他们将要在哪里参拜天地父母。 我的心一阵绞痛,现在,我真的有了想杀人的念头。 我理解了当初,我的狐族长公主娘亲在弃我而去时,内心的绝望和惨痛。 乃至她历久弥新的刻骨怨毒,哪怕辗转异世,也要不停延续。 就在我要纵身下去的一刹那,我忽然发现,简轩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我俯身在礼堂对面的高高瓦脊上,正对着简轩。 辉煌的灯光里,他的神情我看得异常清晰。 终于,简渊眼看就要和他擦身而过了。 简轩的衣袖轻轻一动,一道寒光陡然向着简渊爆出。 而我,也在瞬间跃入礼堂。 变故,似乎来得太突然了。 瞬间,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在刹那间定格冷却。 随即,不知道是哪个胆小的宫女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尖叫。 紧接着,就变成一片不可抑止的女人的尖叫。 这些女人们的尖叫,并不是她们看见了简轩突然袖出,刺向简渊的寒光闪闪短刃。 而是因为我鬼魅一般疾入的白色身影。 刚才还是充满幸福吉祥的皇子婚庆礼堂,眨眼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那些尖叫的女人之中,原本稍微靠近简渊兄弟两人的。 立刻看见被我抓住臂膀的简轩手中,竟握着一把寒光短刃。 顿时便更加惊恐瞪大眼睛,反倒把尖叫倒给吓回去了。 这些混乱的人中,有几个人却是异常冷静的。 第一个绝对是青妃娘娘。 当简轩出刃的时候,青妃立刻腾身而起,厉声喝道:“人何在?” 埋伏在礼堂外面的赤羽营禁.卫军们顿时一拥而入。 但是,青妃似乎太性急了,有些不瞻首尾。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的儿子有没有得手,就急着大声叫人。 第二个绝对是简渊,此刻,他脸上原本恍惚的神情,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眼神也恢复了惯常的淡定冷漠,手中牵扯着的攒花红绸也被他撒手抛开。 简渊定定的看着脸色已经有些惨白,头上开始冒虚汗的简轩。 语气低低的问道:“皇兄,皇位本来非你莫属,你为何非要如此相煎太急?” “本王扪心自问,从无问鼎江山之意。” “更曾经多次向父皇陈情,只愿得一方封地。” “娶一位女子,安稳终老一生即可。” “你等……为何定然要如此苦苦相逼,百般算计?” 青妃却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更不愿听简渊多言。 对拥进来的赤羽营禁卫军大声喝道:“把这些叛逆都给我拿下。” 可是,那些禁.卫军似乎听不懂青妃在说什么? 虽然已经把碧彤苑灯烛辉煌的大殿团团围住,却没有人听从青妃的命令动手。 简渊旁边披着凤冠霞帔的美人早就一把扯开在自己的盖头,露出的正是碧落一张浓妆艳抹惊恐万端的脸。 王皇后已经呆呆的跌坐在椅子上,手足无措,浑身发抖。 第十四章 弄臣的棋子 “哈哈哈……” 一阵放肆的大笑从碧彤苑门外传来,青妃的脸色变了。 怒声说道:“王卫?”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答道:“不错,正是老夫。” “老夫今天嫁女,本不宜亲来观瞻。” “但是听说陛下在云宫,已经遭太子扼杀殡天,娘娘却秘不发丧,又急着要太子登基。” “老臣深恐娘娘一时心急,伤了无辜,不来放心不下啊。” 王卫话未说完人已经走了进来。 青妃恨声说道:“王卫老奸贼,原来你做好口袋,要我们母子钻?” 王卫冷笑道:“娘娘,是你权欲熏心,太急于求成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皇位原本好好是太子的,反倒被娘娘您给弄坏了。” 王卫说罢,走到面色惨白的简轩面前。 对他点点头,貌似义正言辞的说道:“太子领兵抗敌殊无一胜,弑父杀兄倒是毫不手软。” “西秦将来的天下难道不是你的吗?为何如此不自相信?” 简轩被王卫的话狠狠地击中,不自觉手一松,还握在手中的锐利短刃嘡然落地。 碧落吓得一个趔趄,赶紧后退几步。 简渊却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把刚才看向简轩的悲哀眼光,更加心疼的看向我。 青妃突然更加的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大司马大人如此咄咄逼人,难道你就能稳操胜券了?” “亏得大司马还知道,西秦的江山,原本就是太子的。” “和我们母比起来,不知道哪一个更利欲熏心,急于求成?” “为了能攀龙附凤,竟不惜给允王下药,好完成你的调包计?” “哈哈哈,只可惜,本宫怎么瞧着这允王殿下并不是真糊涂了……” 在青妃歇斯底里的大笑声中,王卫并没有乱了方寸,也没有多看我一眼。 他认为,这本来就是一场他稳操胜券的胜利。 因为允王的返回,大安原本为青妃所掌控的赤羽营,皇宫内卫竟望风悉数秘密倒戈。 所以,一切都在王卫的运筹帷幄之中。 在整个皇宫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的情况下,王卫觉得,我的出现,只是一个他没有防范好的意外而已。 但是王卫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其实简轩差一点就成功了。 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心灰意冷的简渊已经放弃抗争。 准备用自己的命成全他的皇兄,也还我一个自由。 如果简轩杀死了他,王卫所有的计划都会落空。 用碧落调包掉我,再用弑父杀弟的罪名,除掉太子和青妃。 立刻扶持简渊,名正言顺的登基即帝位。 这样,他的女儿就是西秦的皇后。 他这个大司马,就将成为权倾天下的国丈大人。 他多年的卧薪尝胆含辛茹苦,等候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 因为王皇后的原因,简渊一直隐忍王卫的所作所为。 毕竟,是这个舅父的苦苦支撑,才让他们悲苦的母子一直坚持到现在。 再加上不忍伤害他自幼视为亲生妹妹的的碧落,简渊一直希望王卫能听从他的解释请求。 但最终,简渊却发现,王卫还是欺骗了他。 王卫一边假意表示恭顺听从,暗地里却是更加紧锣密鼓的谋布。 这个大司马不但明目张胆的欺骗了王皇后和他,还和青妃暗中勾结。 他们彼此利用,却又各怀心思,各自行动。 竟完全把皇权视为掌中玩物,把王皇后和他这个允王视为傀儡。 这种发现,令简渊万分的失望。 继而开始憎恨,憎恨他为何生在这皇室之中,无端的连累了我。 最后,简渊情愿简轩干脆杀死他。 他若是在大婚之时,被太子杀死,皇帝又已经死于太子之手。 但西秦,却仍将必须要有一个皇子继承皇位。 不管这个皇位来的如何血.腥龌龊,那些见风使舵的禁卫军首领,一看允王被杀。 极有可能再次临阵倒戈,继续听命青妃。 王卫纵然再有不甘,也将无回天之力。 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太子登基,再把弑君企图篡位的罪名安放在简渊身上。 太子登基之后,他这个大司马的结局可想而知。 而这种结局,也是他这个大司马机关算尽,咎由自取的结果。 但是现在,王卫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只是冷冷的对赞礼官喝到:“正当吉士,请允王殿下和王妃拜堂成亲!” 简轩却忽然哈哈狂笑起来,笑过之后,陡然身子摇摇晃晃的大哭起来: “父皇,我不想你死的,我母子中了王卫你这个老贼的奸计了啊……” 简轩凄厉的嚎哭,在碧彤苑里来回的震荡。 西秦十九年,冬月大雪,半夜子时,下三刻,皇帝驾崩。 二皇子,允王殿下的婚礼不得不嘎然而止。 整个西秦帝苑红喜顿化白哀,帝苑内外,为着二皇子婚庆的红色装饰转眼间全部更换成白色幕帏。 朝廷发出讣告,万民举哀,百日之内不准婚庆。 三日后,百官纷纷上书首辅大司马王卫及王皇后。 言太子失德无能,青妃多年妖孽后宫,祸害朝政,人人得而诛之。 母子俱当黜废,另立贤德明君。 六日,太子被废,与其母青妃娘娘被逐出帝苑,囚与西汶山守帝陵。 九日,西秦二皇子简渊即帝位,国号端允,大赦天下。 这一场热闹看起来还是与我无关,我又回到芙蕖苑。 在温姑和云嬷嬷的帮助下,寒月已经被送出芙蕖苑,妥善安葬了。 惠儿替了寒月,整日陪在我身边。 芙蕖苑上下人等,都一改从前对我的冷淡,将我奉为神人一般。 姑娘前姑娘后的,整日围着我殷勤献个不住。 她们想好了,我将来就算不是娘娘,至少也会是一个青妃。 虽然青妃的结局实在是凄惨,那不过是青妃太愚蠢了。 竟会轻信了王卫的蛊惑,才落得如此下场。 要知道,天下原本就是太子殿下的。 青妃母子若是明慧,只需耐心等待便是。 无端盲动,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司马王卫在背后操控的结果。 整个皇宫之中,所有的人都不过是这位大司马弄权的棋子。 第十五章 江山永固 王卫从白龙川回京之后,便设法买通了云宫里,青妃最宠信的暗人。 要他设法,秘密的透漏消息给青妃。 说皇帝已经厌倦了太子无能荒唐,要趁二皇子回京完婚之际,废了简轩,另立简渊为太子。 好让西秦江山永固,外敌不侵。 这句话,本来就是青妃母子多年的心病。 就是皇帝根本没有这个意思,面对允王如今的权势,青妃也觉得她们母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皇帝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性子的人,成天迷着吐纳修仙。 躲在云宫里,和一些所谓的仙姑真人胡瀣一起。 肉.池欲.海,完全没有一些皇帝样子。 允王则在不觉之间,已经手握重兵。 在王卫等保嫡派的推波助澜下,天知道他哪天会不会造反? 太子一日不登基,这西秦的天下便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于是,青妃和简轩母子俩竟本着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 一不做二不休,立刻带着人去皇帝修炼的云宫逼宫。 要皇帝马上退位,将天下传给太子,免得夜长梦多。 皇帝再昏聩糊涂,但是突然被自己最宠爱信任的妃子和太子逼宫,还是极其震怒的。 立刻大发雷霆,气喘吁吁的声称要昭告群臣,废了简轩这个不孝之子。 皇帝这番气头上的话正暗合了那人的告密,简轩和青妃愈发惊恐。 情急之下,竟起了歹毒念头。 简轩仗着年轻力壮,把身体已经极度虚弱的皇帝搡倒在地上,用手臂扼勒而死。 皇帝死后,这母子两人才开始慌乱起来。 他们首先杀掉了云宫所有知情的宫娥和美人,连那些对皇帝宣扬修习之术的道士和真人也没有放过。 可怜这些人糊弄了这个荒唐皇帝半生,现在也算是修着正果了。 陪着皇帝,一起去了他们为之奋斗终身的地方,云海飘渺的望仙台。 但是,这对狼狈为奸的母子俩却又怕把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去。 圣上殡天不是小事,狡猾的王卫一定会追查皇帝的死因。 最令他们忌惮的还有,允王和我这个大将军都在帝苑。 太子若是强行登基,说不定事情就会发生某种激变。 青妃每日替皇帝批阅奏章,知道现在帝苑之中最厉害的人其实就是我。 只要把我搞定,其余的人都不足虑。 偏偏简轩多次诱惑纠缠我,我都不为所惑,允王更是不为所动。 他们处心积虑的东宫诱歼计划,又宣告失败。 众目睽睽之下,眼睁睁看着我毫发无损的从容离去。 最后,看看我就要和允王大婚了,青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虽然她也知道王卫不会让简渊娶我为皇妃,但她并不知道,王卫其实更想我死。 但老谋深算的王卫却不会轻举妄动,耐心的等着别人替他出手。 最后一天,青妃终于按捺不住了。 决定不惜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她亲自来芙蕖苑,籍口为我添嫁奁,赐给我一只用剧毒浸泡的玉琥。 青妃的芙蕖苑之行,全在王卫的掌控之中。 他早就知道太子弑杀了皇帝,知道青妃已经准备鱼死网破,最后一搏了。 经过一番紧急细密的谋划,终于策反控制了青妃掌控的赤羽营禁.卫军。 再加上青妃毒杀我的计划并没有如期得逞,简轩又不愿意再隐忍等待。 认为只要杀死了允王,便可一了百了。 不顾青妃阻止,决定铤而走险,在简渊大婚混乱之时动手。 而王卫意欲囚禁我于含樱苑的打算也未能如愿,终于让青妃母子功亏一篑。 新帝登基三日后,便要去西汶山帝陵祭祖。 更携带众位天官,为太上皇堪定龙穴,好待七七之后,择期安葬。 温姑得到消息,王皇后,现在已经是太后了,带着碧落也去了。 虽说简渊和我的婚礼被王卫偷梁换柱之后,又突然生变被阻。 尽管王卫当时执意要允王和碧落继续拜堂,简渊却紧紧执着我的手,不为所动。 紧接着,便被简轩跪地一声皇帝已死的悲号,彻底的打破了王卫如意算盘。 整个碧彤苑红喜顿化白哀,终于,我和碧落两个人谁也没有和简渊拜成堂。 现在,简渊去帝陵祭祖,带着碧落却没有通知我。 敏感的温姑她们,顿时便觉得不适。 以她们的念头,从前简渊做不了主,是迫不得已。 现在都已经是皇帝了,兵权,帝位尽在掌握,完全没有理由如此冷落我。 同样是无名无份,碧落都被太后带去认祖了,为什么不带我去? 她们一齐看向我,我却只能故作淡定的对她们笑笑。 从碧彤苑激变那夜,我也已经半个月都没有见着做了新帝的简渊了。 我知道,他一定很忙。 在礼法森严的西秦,国丧原本就是最大的事情。 民间都要禁婚嫁丝弦三月,身为皇子,更是不能谈及儿女私情。 据说,还有至纯至孝者,三年不纳妻妾,以示哀悼殊绝。 他又是新帝登基,突然接了老皇帝扔下的一个大烂摊子。 常年远离朝堂的简渊,现在肯定是焦头烂额,了无头绪。 但身为西秦皇子,肩上的责任又无法推却。 朝堂之上,有许多的事情都需要他去处理。 西秦百废待兴,而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撒娇撒痴的人。 我相信,他如果需要我,自然会来找我。 他不来看我,自然有他的原因。 我不会满世界的去找他,像碧落那样对着他痴缠不休的。 惠儿不满的嘀咕道:“如今谁不知道,陛下的性命都是咱们姑娘救的,太后为何还要如此慢待姑娘?” 温姑叹了一口气:“太后,也是个做不了主的。” “总得陛下眷顾,我们姑娘才能出头之日啊。” 我摇摇头,对温姑和惠儿说道:“不要说了,没什么的。” “碧落从小跟着太后长大的,又是郡主,陪着太后去帝陵很正常啊。” “我一个没有爵位的民间女子,这么能去帝陵呢?” 是啊,现在,我已经不是白龙川勒封兵马大将军龙庭雪了。 我只是暂时栖息在皇苑深处,芙蕖苑里,一个无名无份的民间女子。 第十六章 泪雨滂沱 青妃和太子现在是彻底的倒下了,可强烈排斥着我人却依然势力强大。 强大到几乎连已经称帝的简渊,都还不敢轻举妄动的地步。 现在,连我心里都很明白。 也许我们在强大的军事或者个人力量上,并不惧怕他们。 可是,想要歼灭这些顽固势力又谈何容易。 何况,这股势力最根本的源头。 就是王皇后的哥哥,简渊的舅父王卫。 简渊刚刚称帝,不可能马上就和王卫翻脸。 要知道,王卫的背后,是那些盘根结错的人心势力。 如何叫普天之下,对猝然夺了太子皇位的新帝服服帖帖,却需要更加温和委婉的制衡。 如果因为立后的原因,简渊便不顾一切和自己的亲舅舅翻脸,甚至不惜大开杀戒。 恐怕连暗中相助他的元王都会因此,而寒了心肠。 如此一来,后果便会更加的不堪设想。 并且,如今千疮百孔的西秦皇城,真的不能再流血折腾了。 正因为深深的懂得这一点,所以我才甘心再一次默默地隐忍。 温姑看着我,真心的为我担忧道:“姑娘倒是憨实,只怕,皇子做了皇帝,便不是从前的心了。” 惠儿鼓鼓嘴巴,也深以为然的瞪眼瞅着我。 我站起来,慢慢的走到屋外。 严冬的芙蕖苑内,极是萧条。 和墙外还显得欣欣向荣的皇苑比起来,不知道要冷清多少倍。 芙蓉池边,似乎有淡淡的蕴氛的寒雾飘过来,隐隐还带着残梅的清香。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一句没头没脑的词:隔云勿相望。 我不知道,我在这里等着什么? 我现在已经变得不是我了,从前快乐无忧的我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的心中,总是充满着不可言说的忧愁和焦虑,充满了迷惘。 也许,皇宫真的不适合我。 我就像一个站在大海边的孩子,虽然能看得见并且渴望着那海上的仙山。 可是,哪怕我已经费尽了万千心力。 那个看似美轮美奂的地方,我却始终无法触及。 三日后,皇帝和皇太后从帝陵祭祀回来了。 皇帝没有召见我,太后倒是让黄公公亲自到芙蕖苑传旨,要我去安阳宫觐见。 安阳宫似乎更加肃穆了。 这个肃穆,是指安阳宫明显比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多了更多的赤羽营禁.卫军。 由此便可以看出王皇后身份的变化,现在,她终于是真正的后宫之主了。 我伏在地上给如今的王太后郑重其事的叩头行礼:“民女叩见太后千岁千千岁。” 如此好笑的说辞,难为我现在也能说得一本正经。 好像,我天生就会这样说似的。 王太后矜持的说道:“起罢,赐座。” 立刻有一个宫廷女官给我挪过一张椅子,我哪里敢坐。 含笑口中柔声谢道:“多谢太后,我站着聆听太后教导也是一样的。” 看我恭顺的样子,王太后略微点点头。 对我说道:“今天传姑娘来,哀家有两件事要和姑娘商量。” 我底下头,轻声说道:“太后有什么自管吩咐,阿雪实不敢当商量二字。” 王太后看着我,叹了一口气:“龙姑娘倒也深明大义。” “如此,哀家就直和你说了吧。” “这第一件事嘛,你也知道。” “皇帝,和碧落郡主青梅竹马。” “他们是从小就立下的婚约,不可能因为姑娘,而有所更改。” 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免得自己太失态。 王太后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未来的皇后不愿与你共事一夫。” “哀家几番劝,无奈郡主都不答应。” “郡主现在,已经为我们西秦孕有龙嗣。” “哀家不想她生气,哀家也不愿委屈了你。” “哀家想了许久,才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现在,哀家愿意认你为定国公主,把你视为亲生女儿。” “皇帝说了,他也将视你为亲妹妹。” “将来,定给你招一个如意驸马,如何?” 我脸上明明在笑,泪水却不可抑止的奔涌而下。 我苦苦在凄凉的芙蕖苑守望,等候。 最终,竟是这样一句话:皇帝说了,他也将视你为亲妹妹。 怪不得简渊做了皇帝,反而一次也不来看我了。 毕竟,他无法张口对我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慢慢给太后跪下,哽咽着说道:“太后,能否让民女再见皇帝一面。” 王太后摇头道:“郡主日夜陪在皇帝身边,若是知道皇帝见了你会不高兴的。” “你放心,我绝不会委屈你的。” “你已经是我们西秦公主了,我将会重新给你建造公主宅邸。” “从今以后,你只需好好的安享尊荣便好了。” 我伏在地上,给王太后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强忍着泪水对她说道:“多谢太后,如果太后没有别的吩咐,民女告退了。” 王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对黄公公吩咐道:“好生在意的送公主回去。” 黄公公依然用他那极富喜感的阴柔音调响亮的答应道:“是,太后。” 我站起身子,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太后精美却已经开始苍老的脸。 心头,满是滂沱的泪雨。 这位异世里,曾经生我的娘亲,有朝一日,当她在泯然逝去的一瞬间。 突然记起我也曾经是她的女儿时,不知道她的心会不会疼? 我想,在她灵性暂时被蒙蔽的心中,应该还在深爱着我的那位大汉王爷爹爹。 所以,她才会在不觉间,再一次的把无比的怨恨发泄到我这个女儿身上。 我想,我应该去见简渊一面的。 毕竟,我们曾经那样的相爱一场。 我徘徊在芙蕖苑的梅树林里,想着我们最后一次的拥吻。 但是王太后的话,却像天底下最锐利的刀子。 切割的我疼彻心肺,直不起腰来。 “郡主现在已经为我们西秦孕有龙嗣……” “皇帝说了,他也将视你为亲妹妹……” “皇帝说了,他也将视你为亲妹妹……”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想对着勤政殿大叫一声:“简渊,我原本不稀罕做你的皇妃,是你非要我做。” “如今放手的依然是你,可是你却连亲口告诉我的勇气都没有!” 第十七章 阿雪决绝帝苑 “我鄙视你,我鄙视你…… 风寒花残,我慢慢的跪倒在梅花树之间,冰冷的地面上。 泣不成声,心头,却没有多少恨意。 我发现,我对简渊,竟也是恨不起来…… 一个向梅树林奔跑而来的脚步声突然惊醒了我,我心头一震,立刻站了起来。 是惠儿。 惠儿一看见我,就着急的低声叫到:“姑娘……” 我赶紧对着惠儿迎过去,从容问道:“怎么了?” 惠儿不知道是快跑累的,还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气喘吁吁,脸色苍白,把手中一方写着什么的绢帛递给我。 “姑娘,来得人说叫赶紧给你,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我一边展开那方绢帛,一边问道:“来得人呢?” 惠儿道:“那人把这个给温姑,马上就走了。” 她又不安的追问道:“姑娘,绢上写得是什么?要紧吗?” 我点点头:“很要紧……” 这方绢帛是赤羽营营统领陈正秘密派人,给我送过来的。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明白。 现在,陈正奉密令,带领数名赤羽营内卫高手,前往阳陈郡。 开始的时候,陈正接到的密令,是迎接镇北将军龙飞虎夫妇入京,把我劝离大安即可。 现在,在他们快到阳陈郡的时候,密令突然改为,就地剿杀。 并且,在他们接到剿杀密令之中,很快还追加为务必要除恶务尽,龙氏阖府不许走脱一个活口。 意识到事情的危急,天良未泯的陈正立刻飞鸽传书京中自己的秘密联络暗桩。 令人设法,冒险把他亲笔书写的绢帛送进芙蕖苑。 拿着这封救命的绢帛,我突然想到当初简渊对周达的任命。 原来,庸将也自有他们强过那些精明勇武将领的好处。 那就是,他们总是会存有一颗充满了良善的平常心。 他们出于一种看似庸常的本能,不愿意去多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因为他们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去真正的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大恶极。 就像陈正,尽管和我只有数面之缘。 而我,也因为其人看起来的庸常,并没有和他多说过什么话语。 这位赤羽营统领依然本着一种本能的敬畏,内心深处,为我甚为不平的心理,不愿意为虎作伥。 哪怕,他明知道给他发出这种密令的人,是他无法抗拒得罪的。 也明知道,给我送来这封密函,有可能会给他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但陈正仍旧选择了本心,就像周达当初,明知道那些蛮夷战俘是自己的死敌。 但周达依然凭着一种正直淳朴的本能,去善待他们。 我手中握着陈正着重标记着,“请龙将军万勿见疑,切切,陈正敬禀。”的绢帛。 在惠儿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稍微的思索了一下。 首先,我看起来,的确无法辨别这件事情的真伪。 但经历过那么多的生死劫难,我的内心,早已经沉稳如山。 所以,我不可能拿着这封密函去找简渊厮闹对质。 我的心中,原本对简渊真的并无多少怨恨。 我一直相信,他作出那样残忍凉薄的选择。 一定是有他自己的迫不得已苦衷,并不是存心负我。 我现在要做的,不过是默默地从他身边走开。 要知道,简渊从当初的一无所有,众叛亲离。 九死一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实在是极其不易。 他的身上,背负的太多太多。 为了西秦江山永固,捐躯沙场的万千将士。 祈求止戈息战的天下苍生,包括西秦海外万里边塞的安稳。 贺兰,石少雄,苏力青等人的暂时不再拼杀疆场。 所有的这一切,几乎都维系于他一人之身。 所以,我不忍再去毁了他,哪怕,他已经负我。 但是现在,在他的默许之下,甚至连我的家人也不能幸免。 我怕自己在见到他之后,无法按捺心中郁塞填膺的不平之气。 以此为借口,索性动用自己强大的力量,去血洗了这大安。 即使没有陈正的这封十万火急的密函,我原本已经打算启程的。 这封密函,不过是彻底的打消了我的徘徊和犹豫。 这下,连我方才心中想着,在临别之际。 要不要再去见一见简渊的念头,都被彻底的打消了。 想我阿雪,原本就来自虚空冷寂之中。 在我的生命里,我几乎已经习惯了被抛弃,被利用。 被大汉亲生爹娘抛弃,被西秦养父利用。 现在,不过又多了一次意料之中的被挚爱之人所辜负。 人生所能遭受之悲苦,也不过如此。 我所不能割舍的,最终,可能都会和我不辞而别。 可我并不是我的狐族长公主娘亲,我不会让自己一直生活在仇恨的执念之中。 夙世轮回,而不得解脱。 我更愿意选择放手,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带着我的父母家人,远远的离开这凉薄的西秦。 寻找到一方安宁之所,安然度日便可了。 夜深人静,我深深地打量了一眼沉静的芙蕖苑。 冰冷的夜色里,芙蕖苑深处,芙蓉池边残梅的香气愈发浓郁。 远处的勤政殿,依旧灯火通明。 可想而知,那个刚刚登基称帝的男子,正锁眉处理着各种朝政沉疴。 或者,还有一位叫碧落的绝世佳人,正袅袅婷婷而来。 素手纤纤,为陛下奉上一盏精心熬制的燕窝羹。 帝颜俊朗欣慰,佳人低眉浅笑, 而我,只落得心口一疼,腹中一酸。 不想也罢。 现在,只要我抬脚迈开这里。 我将和这个凉薄的皇苑,和那个叫简渊的男子便永无瓜葛了。 作势,刚要振臂而去。 我还是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墙上的那把雌剑。 我的铜钺宝马都在白龙川,我不可能去那里取了。 这把剑我还是带上吧,既然是直奔阳陈,兵器总要有一件的。 我鼓动强大的心丹罡力,御风而行,天色微明之时,便行至阳陈地界了。 阳陈郡城门紧闭,一切看起来似乎并未异样。 我微觉安心,看来,陈正率领的赤羽营内卫高手还没有赶到。 或者,是陈正有意捱延,否则,阳陈城池不可能如此安宁。 第十八章 暗客袭击 我没有叫喊城池守军,再次振身,在晨曦未明的掩护下。 掠过高高的城墙,疾速奔镇北将军府而来。 将军府看起来也是同样的安静,平和 大门外,除了惯例的巡防,护卫兵丁,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兵荒马乱迹象。 为了不惊吓到那些当值的护卫们,我远远的便驻身落下。 但是,当我走到将军府大门口时,还是让那些护卫大惊失色。 他们不明白,在这拂晓微曦时分。 为什么会有一个宫装女子,突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将军府前? 虽然在镇北将军府,我的大小姐身份早就是个公开的秘密。 特别是我随简渊回援海内战场之后,甚至连龙飞虎都不再隐瞒忌讳我是他女儿的事实了。 但是,将军府的人却极少看见过我身着女儿服饰。 他们习惯的,一直是顶盔披甲,男儿装扮的我。 好在,高挑的风灯之下,为首的几名将军府亲卫在惊慌之下。 还是立刻辨认出,是我回来。 卫队长老郑赶紧喝止住那些拔剑欲出的护卫,并慌忙奔过来给我见礼。 “住手,勿要惊躁!” “是公子……大,大,大小姐回来了。” “末将参见大小姐……” 听老郑这么一说,所有的护卫都赶紧过来向我参拜。 “参见大小姐……大小姐啊,您可算是回来了。” 我扫视了他们一眼,轻声说道:“都起来吧。” “怎么了?大伙看起来如此紧张?” “家里最近如何?还太平吗?” 不待老郑开口,这伙人顿时一起摇头。 七嘴八舌道:“回大小姐话,正是极不太平。” “我等对大小姐的突然出现,才感到万分紧张的。” “最近不知道什么缘故,府中两次遭到暗客袭击。” “今儿夜里,又被咱们公子给打落几个,其余的被吓退了。” “大小姐,您回来了就好。” “正是,将军和夫人成日为大小姐忧心如焚,深恐是大小姐已经遭到什么不测……” “呸呸,就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谁不知道我们大小姐天下无敌,会有什么不测?” 这些护卫的七嘴八舌,终于打消了我心中对陈正的怀疑。 但却因自己害怕白天疾速赶路,若是不小心被人瞧见,必然会被当做怪异,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以至于捱延到夜深人静,才离开大安皇城,几乎误事而暗暗心惊。 我赶紧打断他们的聒噪,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 老郑才说道:“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将军府老是遭到暗客袭击。” “第一次,那些暗客好像只是想杀死老爷的。” “凑巧,我们公子和二小姐正在他们师尊处夜练结束。” “刚走出小园,迎头便看见几个黑影朝老爷夫人房间而去。” “公子便随手折了几根树枝,对着那些黑影激射过去。” “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派来的不中用的,竟一下子被公子用断枝射死三个。” “统统都是贯穿了后心,其余的见状,顿时都吓得没命跑了。” “今儿夜里,来得却是一大拔黑衣人。” “这些人来势汹汹,见人就动手。” “好在我们老爷已有防范,只是伤到了几个内宅护卫。” “公子原本在睡觉,后来闻声,披衣糊里糊涂跑出来。” “随手不知道抓到些石子还是土块,胡乱打去。” “一把撒去,应声竟打落有七八个。” “当时倒地气绝的,便有五个,一个伤重吐血不止。” “另外两个,被其同伙携扶着,才得一溜烟走脱。” 老郑越说越有劲,我却越听越心惊。 我心惊的,已经不是那些身负杀戮夺命的西秦朝廷派出的暗客了,而是宝贝龙庭宇身上的力量。 许久不见,这傻小子的功夫竟已经到了如此惊人的地步了吗? 不知道是齐光调教有方,还是我给他和庭云输入内力了之后。 使他体内蕴含的力量,被彻底的激发催动出来了。 怪不得阳陈郡看起来如此安静,原来,如今的老爹身边,不啻于又有了一个阿雪。 并且,镇北将军府中,更有齐光这样一个世外高人。 老爹很淡定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高枕无忧,也就不足为怪了。 “阿雪,你终于回来了?” 齐光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正围着我说话的老郑等人有些吃惊,见是将军府公子小姐教习师尊,便赶紧一起给齐光躬身行礼。 我对老郑说道:“你们先退下吧,加紧各处巡防。” 老郑答应了一声:“是,大小姐!” 挥挥手,带着所有的护卫,重新列队,开始继续巡防。 我站在那里,方才对齐光点点头:“是的,我终于回来了。” 我和齐光一起,振身落进他栖身的将军府小园内。 站在小园内,我的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 从敞开的园门,看向娘亲已经燃起灯烛的卧房。 我知道,那房间里面的女人,才是这普天之下,真正担忧着阿雪安危的亲人。 心头,不禁有一股滚热涌起。 这些时日以来,我所忍受的无尽的委屈,一下都涌上心头。 “皇城里的日子,不好过吧?” 仿佛已经窥知了我起伏的心绪,齐光悠悠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苦笑了一下,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转脸看向齐光,额首顿礼:“师尊明鉴,他乡虽好,却非阿雪的久留之地。” 寒冷的晨曦之中,齐光凤首面具后面的眼睛闪烁不定。 他对我点点头,缓缓说道:“阿雪,如今,你该唤我一声祖父了。” 我怔怔的盯着齐光,好像有些听不明白他的话。 毕竟,我是奔着将军府而来的。 他们,才是我心中急着要拯救的亲人。 齐光如此一说,我才恍然记起,此人,何尝不也是阿雪的亲人? 一念及此,我竟不由自主的对着齐光跪下了。 呜咽道:“祖父……” 齐光叹息道:“孩子,起来吧。”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我含泪站起来,默然不语。 我刚遍体鳞伤的从大安归来,暂时除了呆在将军府里。 一来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二来舔舔自己伤口,还能有什么打算? 第十九章 返回沧溟 “阿雪,你该返回沧溟大陆了。” 齐光依然看着我,一字一句,却无比清晰的说道。 我到底还是忍不住,哭了。 我想,这都赖这个突然叫我唤他作祖父的齐光。 虽然我知道,祖父对我是有着很大期待的。 但也用不着这样急吼吼的,在我远游而归之时。 就站在这严冬冰冷的晨曦之中,让我立即启程吧? 并且,他还用了一个我听起来极其陌生的字眼:“返回。” 见我流泪,齐光便叹了一口气。 “阿雪,我知道,你不忍舍弃这里。” “可是,正如你方才所说,他乡虽好,却非我等久留之地。” “当初,我若不是贪恋此地风物,痴迷海内奇书典册。” “数年不归沧溟,废弃了苍梧山凤族圣殿,也不至于令你的父亲流落至此。” “万幸你父亲又得遇你的娘亲,才为我们凤族留下你这点骨血。” “阿雪,如今,我们报恩已毕,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我呜咽道:“我们在此时离去吗?” 齐光点点头:“阿雪,你不必为镇北将军府担忧。” “你放心,公子和二小姐的功夫,足以令他们自保。” “将军府的内里的防卫,并不是外面那般松懈。 “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完全是严阵以待的。” “西秦朝廷忌惮你的功高,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也害怕会彻底的触怒你,绝对不敢明目张胆的寻衅将军府。” “龙将军守阳陈而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再加上你一旦彻底的从海内消失,便等同于除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要龙将军不向朝廷发难,索讨自家女儿。” “等闲,朝廷是不会再来自寻晦气的。” 我祈求的说道:“可是,我想再见见娘亲他们……” 齐光摇摇头:“你们将来,会有再见之日的,但却不是现在。” “我们必须得马上离开,否则,一切可能就会来不及了。” “感谢上苍,庇佑沧溟,你竟得在此时,及时返回。” 齐光说着,已经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抓住我的手腕。 我着急道:“我就这么糊里糊涂离开,爹爹和娘亲岂不为我担忧?” 齐光只得放开手,思索了一下。 对我说道:“也罢,龙老将军好歹也是抚育了你一场。” “离别在即,你去见见他罢。” “好好的对他说话,不要让他担忧。” 齐光说着,用手指指园外。 远远的,我看见爹爹的书房竟也是灯火通明。 忽然之间,我顿时有些明白了。 齐光,是预先已经向龙飞虎辞行过的。 他所要等的,不过就是我的到来而已。 齐光陪着我,走向爹爹的书房。 我看见,老爹正在书房里慢慢踱步沉思,似有所待。 齐光摆手,阻止了书房门前护卫的通禀, 老爹却突然抬起头,看见齐光和我,赶忙迎接了出来。 可能老爹也是第一次看见我如此怪异的着装,瞬间,脸上竟浮现出一种悲喜莫名的神情。 “阿雪,你……真的回来了?” 我已经双膝一软,生平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对着老爹跪拜了下去。 “爹爹……” 老爹赶紧弯腰扶起我,口中喃喃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师尊说你不日定然便会返回,为父还不敢相信呢。” 我流泪道:“是女儿不孝,连累了爹爹和娘亲……” 老爹摇摇头:“阿雪,你的事情,师尊已经和为父详谈过了。” “好孩子,不是你的错,是我西秦辜负了你,对不起你。” “可是,西秦天下初定,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杀戮征战了。” “你秉性纯良,以德报怨,不和那等魑魅魍魉小人计较,连爹爹都深受教诲。” “为父相信,陛下他日记起,必然会愧疚自责的。” “如今,师尊要带你返回沧溟大陆,认祖归宗,为父也不便再留你了。” “只是,此一去,山高水远,前途艰险,你务必要小心在意。” “你放心,家中,你弟弟和妹妹们已经成长。” “为父我也不是吃素的,你放心的跟着师尊一起走吧。” “阿雪,我的好女儿,你一定会寻到一个更好的归宿。” “若是将来你在沧溟安稳了,说不定,我们一家还会有团聚之日。” 老爹说到最后,几乎哽咽。 齐光在一旁催促道:“阿雪,我们赶紧走吧。” “天色渐明,恐夫人已经起身,若是被她看见你,又要徒增伤悲。” 我只得含泪再次对着老爹跪下,恭恭敬敬的给他叩头三遍。 “阿雪多谢爹爹数年的抚育之恩,女儿去后,请爹爹和娘亲万万要善自珍重。” 齐光也再次躬身顿首,向老爹揖礼辞别。 辞别罢老爹,齐光拉着我一起走出老爹书房。 老爹虽然紧跟着送出门来,但我和齐光已经腾身御风而起。 眨眼间,便消失在尚且有些晦暗的晨曦之中。 天色大明之时,我和齐光便赶到了燕阴口。 重返燕阴口,我心中百感交集。 所有的回忆排山倒海一般,不停向我涌来。 我在大汉王爷府那火光冲天的血色深夜里,一头跌入这个异世。 靠着小狸舍弃了她自己性命的心丹,渡劫飞升到了简渊遭遇彪悍之旅伏击的战场上。 就是在这里,当初那个险象环生的战场之上。 我第一眼看见的是贺兰,而后,便是简渊和晋伯。 接着,我便认识了雪狼王,看见了它所统领的,凶悍无比的狼群。 更多的,却是关于简渊的记忆。 那些陪着简渊在柔茹王庭朝不保夕,险象环生做人质的日子里。 我每天傻乎乎的费尽心思去研究他,看不明白一想不通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时候,我从来不敢奢望能得到他的青睐。 哪怕,能被他多看上一眼。 生来就被爹娘厌弃,世人另眼相看的我,有着天生的自卑。 我认为,他的目标是柔茹公主缇鹤兰,那个美得令人脊背发凉的美女。 直到有一天,在生死存亡之际。 我被他死死的抓住手腕,听他说:“……我们留则同留,去则同去,死,便死在一起!” 第二十章 久别重逢 我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我一直都这么谦卑的爱着。 如此不自信的爱着,直到现在,我终于一无所有。 也许,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简渊本来就不属于我。 如果不是我的出现,相信他和碧落早就是很好的一对了。 也许,我就这么悄然离去,对我和他都是一种解脱吧? 途径青山城的时候,我拖住齐光落下,稍微做了一下停留。 站在青山城外,我对着燕阴口默默遥望了一会。 那里,曾经是我生活战斗的地方。 有眼泪也有欢喜,有失败也有胜利。 那里生长了我的爱情,也见证了我和简渊的生死与共。 今天,我仍然站在这里,静静地和我的爱情告别。 虽然已经快要冬尽春来了,可荒无人烟的边塞却依旧是更加的冷寂凄凉。 齐光临风而立,寒冷的朔风撕扯着他身上宽大的黑色衣袍。 我却慢慢地在青山城外的荒草野地里行走着,仿佛一个寻找丢失了心爱之物的孩子。 其实,我是在等着我的朋友---雪狼王。 每一次,只要到了青山城,我就能感觉到它的气息。 我知道,它已经感应到我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在这个异世里,我好像只属于战场和边塞。 诡谲奸诈高深莫测的皇宫,实在不是我所能生存的地方。 渐渐的,我可以感觉丛林里和枯败的野草中有许多窸窣的声音。 我不由得微笑起来。 动物可比人类忠诚多了,虽然它们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山盟海誓。 但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愿意回来。 它们都会为你守候,只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然后,我就看见前方站在草丛里静静等候我的雪狼王。 我高兴的大笑起来,蹦跳着跑上前去。 我一把抱住雪狼王壮硕的脖颈,把脸深深地埋进它洁白的鬃毛里,好像抱着一个久别重逢的亲人。 雪狼王似乎也很高兴,它轻轻地用脸蹭着我的手臂,表示它也很想念我。 我轻轻地对它说道:“我要去寻找回到另外一个世界的路径,这次,你愿意再帮我吗?” 雪狼王用它那一双明净的眼眸看着我,我读懂了它的意思。 它在告诉我,它不但愿意帮助我,还愿意陪伴我去苍溟。 我向它问道:“你是狼王,怎么可以轻易离开?” 它告诉我:“孩子已经长大,它已经准备离去。” 我问它:“你的妻子呢?” 我看见它的眼睛里有忧伤。 我突然想起,上次去燕阴口参加含烟婚礼时。 我好像见到了它的儿子,却没有见到它的狼王妃。 难道,那次我从峡谷深处,把它们母子救上来以后。 狼王妃终于因为伤势太重,又透支体能哺乳它们的儿子,不幸去世了吗? 怪不得它要离去,孤独,从来都不是一种愉快的感觉,无论人与动物。 齐光走过来,对我说道:“阿雪,你和这只雪域神兽之子熟识?” 我点点头:“祖父,雪狼王一直都是孙女的朋友。” “它曾经用自己的鲜血救过我,在过去无数次的恶战之中,更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帮助过我。” “它是阿雪在这个世界上,最忠贞不二的朋友。” “所以,这次回沧溟,我想带上它。” 齐光没有再说话,而是默默地和雪狼王对视了许久。 我知道,身为凤族长老的齐光,原本就是通灵之人。 他比我更能从雪狼王的目光之中,通晓它的话语。 很快,齐光便对我点头道:“好吧,你的朋友愿意跟随我们赴汤蹈火。” “所以,我们只得要带上它了。” 我抬起头,看着齐光,问道:“祖父,为何要说只得呢?” 齐光微微含笑道:“阿雪,你的朋友说,它现在也厌倦了这里,想回去了。” 我惊讶的看着雪狼王:“你也想回去?你要回到哪里去呢?” 淡薄的日光之下,雪狼王聪慧的双目静静的看着我,耸耸耳朵。 齐光道:“它要回到雪域,回到它的母亲身边。” 我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地说道:“难道,你其实也和我一样?” “漂泊许久之后,依然还是想着要回到出生的地方?” 我以为,这个世上,只有我是遍体鳞伤,渴望回到过去的。 虽然,我的过去同样不堪回首。 可是,我现在却无比的怀念和小狸在一起的时光。 虽然遭人禁锢,却是我不谙世事,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正如雪狼王想回到寒冷寂寞的雪域,回到自己母亲的身边一样。 齐光已经简单的告诉我,回沧溟大陆之前。 我们要先去柔茹草原,寻找炎伏罗。 这正暗合了我的心事。 我知道,炎伏罗也是一直在等着我。 他等着我,去帮助他复国。 然后,救出他被禁锢在海底深处的娘亲。 而我,则要借助苍溟龙皇玉玺的神秘法力,去打开苍溟凤山上的天摩洞。 我并不想再从天摩洞里继续获得什么非凡的能力,我只是通过天摩洞,打开往世之路。 我要求见传说中,统领三界的神魔大天巫。 请这个至高无上的神祗,为我解答心中的困惑。 我要寻找到自己的前世今生,籍以安慰我如今万分悲苦的心境。 我要问问这个睿智明慧的神祗,为何我生来就要注定不幸? 为何我在乎的人,最终都必然的要离去而去? 我和齐光带着雪狼王一起,离开燕阴口的时候。 燕阴口新任狼王,我从峡谷里,费尽心机救出的那个小家伙。 现在已经在异常壮硕的灰白色大狼,带着狼群久久的恭送着我们。 临别之际,一直不肯回首再看自己儿子一眼的雪狼王终于站住身子。 然后,它高高的昂起硕大无朋的脑袋,仰天长长的发出一声长嚎。 “昂昂昂……” 接着,雪狼王便腾起四蹄,拖着雪白长尾,如飞一般向着前方奔去。 我和齐光便紧随着雪狼王,腾身御风,开始再一次的疾速前行。 我没有向齐光请求,去凌风关看看望李钰彤。 虽然我很想念她,也很想念含烟李大哥。 我只是想走得更加干净一些,不留下一丝痕迹。 第二十一章 御风而行 面对吉凶未卜的前路,我更加不想他们为我感到担忧。 稀薄的冬日阳光里,空阔寂寥的蛮夷草原上。 一个黑衣长袍老者,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飞快的御风而行。 他们的前方,是一匹健硕异常的雪狼。 幸得遭到了战败重创的蛮夷草原,原本就已经人烟稀少。 更值此数九隆冬季节,否则,这副诡异画面,不知道会引起柔如王庭多大的恐慌。 我和齐光带着雪狼王,穿行在柔茹草原上,直到渐渐地靠近草原北地。 齐光和我商量了一下,我们选择夜幕降临时,进入炎伏罗的驻地。 首先,我们带着一只硕大的雪狼,可能会吓到那些驻军和部落普通居民。 而后,齐光虽然是炎伏罗的外祖,但却多年未见,须得我先行引荐。 如果大天白日的贸然进入,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口舌。 我和齐光选择了一处僻静地方,稍事休憩。 齐光自行打坐调息,我则倚靠着雪狼王毛茸茸软绵绵的身体假寐。 经历了那样一场异常艰难困苦的心境起伏,如今,靠着雪狼王高大的身躯。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好像一下子就完全的恢复了宁静。 不久之前,在西秦皇城大安历经的种种,仿佛都已经成为了真正的过往云烟。 冬日暖暖的阳光之下,我慢慢的阖上眼睛,竟很快就沉沉睡去。 直到齐光在我耳边轻声唤道:“阿雪,阿雪,醒醒吧……” 我从完全无梦的沉睡之中懵懂醒来,几乎是有些惊愕的看见。 明明不久之前,还是阳光明媚的草原之上,竟已是繁星满天了。 而齐光则因为心疼我,在实在是无法等下去的情况下,不得已才忍着心唤醒我的。 我揉揉眼睛,赶紧站起来:“祖父,什么时辰了?” “我竟睡得这样沉?您干嘛不早点叫醒我?” 齐光语气温和说道:“快子时了……” 我惊讶的说道:“子时?半夜了?” 齐光点点头,突然有些心疼问道:“阿雪,你是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却默然不语。 有多久?谁知道呢? 反正从我被西秦皇室车队接进大安皇苑之后,我好像就很少能真正的入眠了。 但现在,我却不想和齐光多说什么。 尽管作为阿雪的祖父,齐光对我的关心是真挚的。 默然之后,我便摇摇头:“可能是这里太安静了,所以我就睡沉了……” “祖父,我们赶紧走吧,迟了,怕是天就要亮了。” 我和齐光带着雪狼王乘夜而行,很快便来到炎伏罗的驻地。 我突然有些泄气发现,远远看去,这里竟然也是张灯结彩的。 瞬间,我心居然大大的抽搐了一下。 不会如此凑巧,炎伏罗也正在和缇鹤兰举行婚礼吧? 遥望着炎伏罗喜气洋洋,灯火辉煌的部落。 我不由得踯躅起来,人家那里欢天喜地的举行婚礼。 我们此时,是否该去和炎伏罗谈帮他复国的事情。 我不由得看着齐光。 齐光戴着凤首面具下面的眼睛,亦是定定的看着前方的灯火通明。 我和雪狼王静静地站在齐光身边,觉得这个老者好像是在考虑着要不要离去? 忽然,我心念一动,觉得炎伏罗的部落有些异样。 那就是虽然张灯结彩,却没有一丝声息,这太不符合常情了。 就算炎伏罗现在是亲自去王庭迎娶缇鹤兰,尚未返回。 他的部落也应该有一些来回巡逻的护卫,这一点我是很清楚的。 而现在,我们远远地看了良久,那里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片张灯结彩的部落首领驻地,却如同空城一般死寂。 虽然是夜半十分,也是极其怪异的。 我和齐光几乎同时发声:“不好!” 瞬间,我们便已经急急的震动双臂,向那片灯火辉煌处御风而去。 雪狼王更是先我们一步,疾速对着炎伏罗驻地窜奔而去。 张灯结彩的炎伏罗王帐驻地,果然是出了蹊跷的。 这个蹊跷就是,这片偌大的部落竟是空无一人的。 我们正在里面到处搜寻,外面却骤然响起暴风雨一般急速而又狂乱的马蹄声。 这些突如其来的骑兵,很快就把炎伏罗的王帐团团围住。 有人大声说道:“启禀公主,我们好像来晚了,王子已经把他的人全部都带走了。” 一直尾随着我的雪狼王顿时毛发耸动,我轻轻拍拍它的的头,示意它稍安勿躁。 它立刻明白我的意思,便安静的立在我身后。 只听一记马鞭击打寒冷空气的清脆声响,我听到了一个女子又气又急的哼了一声。 一定是缇鹤兰,显然她很愤怒,狠狠地甩了手里的马鞭一下。 紧接着,就有急促的脚步声冲进炎伏罗的王帐。 齐光凤首面具下面的目光一凛,身形霎动。 我却仍旧稳稳的站在炎伏罗的王帐当中,没有动。 只是心中暗笑,看来,炎伏罗现在和我倒是一对难兄难弟了。 我悄无声息的辞别了大安,远遁异地。 炎伏罗可能是迫于情势,不得不孤注一掷。 竟在大婚之时,也给王庭来了个不辞而别。 也就是眨眼之间,怒气冲冲的缇鹤兰已经带着几个武士冲了进来。 辉煌的灯火里,我和齐光就是想躲,也没地方躲去了。 瞬间,我们便和缇鹤兰等人闹了个面面相对。 顿时,缇鹤兰脸上的表情不是见鬼,而是见到了修罗恶煞。 那些紧随着缇鹤兰的武士们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们本来是要继续向里面冲的,却没想到,伏龙王子的王帐里,竟然藏着这样的怪异。 一个戴着凤首面具的黑袍人,一个白衣飘然,神色明晰纯净若冰雪的年轻女子。 还有一条硕大无朋,龇牙咧嘴的凶悍雪狼…… 在那些武士的惊慌失措之中,缇鹤兰精美绝伦的脸上,表情惊骇的无以复加。 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想到,在此时此刻的炎伏罗王帐里。竟会遇见到恢复女装的我。 我们之间,毕竟是太熟悉。 彼此之间的仇怨,更是太刻骨铭心了。 第二十二章 仇人相见 哪怕我脱下铠甲战盔,换上女子装扮,缇鹤兰还是在瞬间,就认出了我。 怔怔的对视几秒,我才对缇鹤兰笑道:“公主,别来无恙?” 话尤未了,我便看见,缇鹤兰深绿色的大眼睛里,极度的惊骇已经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令原本淡定的我也暗暗心惊起来,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顿时意识到了某种事情的不妙。 天地良心,这里可没我什么事,我不过是碰巧了。 现在,我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拉着齐光一起赶紧退出去。 无缘无故,搅和进伏龙王子逃婚这件事情里,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尤其是缇鹤兰对我衔恨已久,如此家国情仇的。 我和这位公主之间,岂不是这辈子都要没完没休的了? 而现在,并不是我和这位公主继续纠缠的时候。 心念之下,我不禁看向齐光。 要知道,眼前的这位气急败坏公主,也是他的至亲骨肉。 伊丽芙王后,亦是这位凤族长老的小女儿。 我不知道,缇鹤兰有没有见过这位外祖? 从缇鹤兰无视齐光的神情来看,她应该不知道站在我身后的黑袍人是谁? 但睿智如神的齐光心中,应该知道,缇鹤兰就是他的外甥女儿。 可是,齐光面具后面的眼睛似乎很平静。 并没有要主动开口,对缇鹤兰发话的意思。 我突然想到,齐光此行,原本就不是为了伊丽芙王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们进入草原的时候。 齐光甚至有意的偏离了靠近王庭的路线,以至于我们并不知道可汗正在为自己的公主办喜事。 就像当初,我帮助西秦和柔如王庭作战。 齐光就像所有知天命的睿智先知一样,在我面前,从来都不多置一词。 尽管他心里明明知道,我是他儿子离索的女儿,柔如的王后又是他的小女儿。 我们之间的战争,简直就是一场骨肉相残。 可他只是眼睁睁看着我帮助简渊,彻底的大败王庭。 甚至在词语之间,还多有鼓励之意。 他平静的接受着这一切,赎罪一般。 好像上天注定要生出我这样一个人,来惩罚他那自幼就贪欲心重的小女儿伊丽芙。 然后,再静静的等候着一切的结束,静静的等着我从大安返回阳陈。 这位凤族的长老理智的近乎冷酷,可我,又说不出他哪里做得不对。 是不是睿智近神的人,行事举止都是这样超乎常情的? 我的心念电转,到底还是被缇鹤兰给打断了。 她狠狠的盯着我,语气无比的怨毒阴森:“是你?果然又是你?” “你这个邪恶的妖魔,你把伏罗哥哥蛊惑到哪里去了?” 也许在缇鹤兰眼里,我已经够可怕的了。 现在不但和一个装束怪异的黑袍人在一起,又弄了这么一条白色的大狼跟在后面。 更都足以在瞬间,让缇鹤兰彻底的把我归入妖魔一类了。 但缇鹤兰就是缇鹤兰,无论面对什么样可怕的人。 说出来的话,依然是霸道蛮横,不输气势的。 我笑了一下:“公主干嘛这样武断,你凭什么就认定是我蛊惑了王子?” 缇鹤兰激动起来,咬牙切齿的指着我说道:“不是你,又会是谁?” “你放着西秦的皇妃不做,偏偏在我和伏罗哥哥成亲的时候跑到这里干什么?” “伏罗哥哥已经答应,今天中午去王庭迎娶我。” “现在却带着所有的人,不见了踪影。” “你告诉我,不是你又是谁?” “你给我一个解释……你说啊!” 缇鹤兰终究还是畏惧着我,没敢像从前那样,张口就是:“你这个卑贱的异族人。” 我还看出,她也在竭尽全力的克制着自己。 尽管已经激动的身体发抖,却没有彻底的歇斯底里。 看到这个浑身盛装,却被无情遗弃的美丽公主,我不禁心生一丝怜悯。 苦笑道:“公主怎么知道,我放着西秦的王妃不做?” “西秦已经没有了王爷,哪里来的什么王妃?” “我不怕告诉公主殿下,其实,我也是刚刚来到这里。” “我们也在找伏龙王子,殿下要我如何向你解释?” 缇鹤兰浑身颤抖的看着我,脸色开始苍白,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完全不听我的解释,情绪已经开始彻底的崩溃。 冲着我,不管不顾的叫道:“我不信,你在骗我。” “你这个无耻的女人,你已经有了西秦皇子,已经做了西秦的皇妃,干嘛还要和我抢伏罗哥哥?” “只从你出现之后,我的伏罗哥哥就变了。”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这个卑贱的异族女人!” “我告诉你,我恨你,我…恨你……” “你还我的伏罗哥哥,还给我啊……” 面对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公主,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也是解释不清楚的。 我冷冷的对她说道:“公主殿下,请您冷静些。” “我再和你说最后一次,我既不是西秦的皇妃,也没有抢你的伏罗哥哥。” “请你让开,我要走了。” 见我要离开,缇鹤兰急了。 一边哭叫着,一边舞动手里的马鞭:“你这个魔鬼,我要和你拼了。” 我略微的躲闪了一下,对她冷笑道:“公主何必这样,你打不过我的。” “你难道不知道?就是加上你的彪悍之旅,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现在还有事情,懒得和你纠缠。” 一直沉默不语的齐光已经看出,我不愿与这位柔如公主动手。 而他,此时此刻,更是不愿再多说什么,旁生事端了。 身形便随我而动,准备和我一起离开。 尽管缇鹤兰奋尽全力,手中的马鞭连我们的衣角都无法触及。 可怜的缇鹤兰羞愤交加,满脸抓狂,紧紧地抓着手里的马鞭。 一双泪水涟涟,深绿色的大眼睛里满是仇恨的毒焰。 她呜咽着,死死的盯着我,恨不得生生吞了我。 无比的恨着一个人,却又无法杀掉她。 可能就是缇鹤兰此刻的心中,最刻毒的怨念吧。 她身边的几个武士倒是很识时务,早就慌忙一起上前拉住她。 他们心里都清楚,眼前站的是什么人。 第二十三章 恐怖的哀嚎 缇鹤兰若是强行对我进行攻击,真正的激怒了我,他们所有的人都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看着我和齐光带着雪狼王,一步一步从自己面前走出炎伏罗的王帐。 缇鹤兰眼睁睁看着抢走自己爱人的邪恶情敌,大摇大摆的从自己眼前走过。 她却无法去诛杀复仇,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令人痛恨切齿的呢? 缇鹤兰几乎眼中出血,濒临癫狂。 新婚之时,被夫婿无情抛弃的屈辱,没办法战胜情敌强大的屈辱,已经彻底的击垮了这个曾经骄傲无比的王庭公主。 她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让她这个无比高贵的公主遇见我这样一个卑贱的异族女人。 缇鹤兰觉得,她人生之中,所有最珍贵最美好的东西,都是被我毁掉的。 我几乎让她失去所有的一切,国家的荣誉,甜美的爱情。 在缇鹤兰眼中,我早已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邪恶无比女人。 当初,不仅让她在战场上受尽了屈辱,失去所有。 现在,还硬生生的在她举行婚礼之日,若无其事的蛊惑走了她的夫婿。 而她,却连和我拼命的资本都没有…… 当我走出炎伏罗王帐的一刹那,我听见身后传来缇鹤兰一声痛苦而又恐怖的哀嚎。 我愣了一下,终于还是头也没有回的继续向外走去。 我没办法安抚她,因为我没办法还她一个爱她的炎伏罗。 就像现在,没有人可以安抚已经千疮百孔的我一样。 缇鹤兰,其实你不知道,我和你一样,都是一夜白头人。 我们都是可怜人,天涯若比邻而已。 缇鹤兰凄厉的嚎哭还让我犹豫了一下,身为外祖的齐光,似乎比我更冷静。 一直跟随着我,脚步不停的朝外走去。 刹那间,竟让我觉得,这个常年离群索居的老者,可能只剩下了一颗冷酷的心了。 我却不知道,在一个睿智近神,看穿了一切的老者心里,并不怎么怜悯缇鹤兰这种作茧自缚的悲苦。 齐光觉得,缇鹤兰如今所遭受的一切,皆是她不知取舍,对炎伏罗苦苦逼婚的结果。 虽然其情堪悯,其理却输。 就像她那不知餍足的母后,煽动王庭和西秦的战争,最终所遭受到的惩罚一样。 尽管是他的至亲骨肉,却也不值他出语抚慰。 在齐光已经渐趋固执刚硬的心中,并不为缇鹤兰对炎伏罗的一往情深所感动。 却很是不以为然,缇鹤兰为什么必定要逼婚炎伏罗,去嫁一个根本就不肯娶自己的男人呢? 到了最后,她不过是徒然失去一个公主的高贵和尊严。 既然缇鹤兰如她的母后一般,喜欢自作自受,招致了最终的劫数,他也就更无言去安慰了。 原来,凤族人皆是天性恬淡,除了对挚爱之人情深意重,其他诸般皆是超然物外的。 身为凤族长老的齐光如此,他的儿子离索亦是如此。 齐光的两个女儿,不知为何,却是秉性相左。 大女儿阿缇娜自来温柔善良,心地明净。 小女儿伊丽芙却天生强悍,喜欢掠夺和霸凌于三姐弟之间。 从小至大,敦厚的阿缇娜凡事都尽让着这个刁钻娇蛮的妹妹。 离索则因为年纪尚幼,根本就无法与其抗衡,只能任其所为。 所以,齐光在爱妻去世之后,把年少的儿子托付给了大女儿。 他倒不是怕已经做了柔如王后的伊丽芙,还会再去欺负自己的弟弟。 而是觉得,这个小女儿自幼的性情,在此乱世,容易自取祸端。 进而会连累自己年幼的儿子,不得成人。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却没有料到。 一向祥瑞安静的沧溟大陆,在他走后数年,却突然发生了更加可怕的事情。 龙皇猝然被杀,阿缇娜被掠,年幼的王子仓促流亡王庭。 最终,他的儿子仍旧死在寻找他的路上…… 他的小女儿却并不顾及自己姐姐的苦难,设法谋救。 却一味煽动自己的可汗丈夫,蓄兵入侵西秦。 只为满足其王庭要称霸于四海八荒,高高在上的私欲。 这所有的沧桑苦难,全部堆积在这位凤族长老心中。 已经令他心沉似铁,不会为琐事所动。 外面的彪悍之旅看见我和齐光,还有紧随我们身后的雪狼王。 俱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用见了鬼魅一般的神情看着我们。 王帐里传出缇鹤兰的号哭声,更是骇人心魄。 悠忽之间,他们竟无令自动,默默的给我们和雪狼王闪开一条路。 任由我和齐光带着雪狼王,悄无声息的离去。 离开炎伏罗灯火通明的王帐驻地,月色忽然变得凄凉。 我和齐光静静地站在冰冷如水的草原上,身后,是更加沉默的雪狼王。 草原上,隆冬深夜的寒风,刀子一样划过我的脸庞,撕扯着我薄薄的衣衫。 虽然,这些寒冷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 只从我有了心丹强大的内力护体,身体的承受,早已经超出了酷暑寒温。 但此时此刻,我还是感受到了寒冷朔风的凌冽。 星光之野,我几乎有些茫然的举目四顾。 轻轻地对身旁的齐光问道:“祖父,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直接去沧溟大陆吗?” 我没有去问齐光,为何不和缇鹤兰相认? 只是在心里想,苍溟应该在什么方位? 我当初跌入的那个海底,是不是苍溟的方向呢? 齐光淡淡的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寻找到炎伏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们……还要去找炎伏罗吗?” 齐光点点头,并且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在雪狼王的脑袋上拍了拍。 它默不作声的站在我和齐光之间,头朝着一个方向,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 我顺着雪狼王看的方向看去,那里的天空中,无数的寒星正在不停神秘的闪烁。 我不禁暗自叹息了一声。 齐光的意思我明白,铤而走险离开了草原驻地的炎伏罗,如今的处境是极其危险的。 我们不但要去寻找到他,而且还需尽快找到他。 虽然因为缇鹤兰的缘故,我现在的心中,几乎已经放弃了要继续去寻找炎伏罗。 第二十四章 寻找炎伏罗 我觉得,哪怕缇鹤兰对我误会深重,我却仍然要独善其身。 但如今的实事却是,如果不是我的突然出现。 缇鹤兰也许会去寻找炎伏罗的,并且劝阻他不要盲目而动。 但现在的缇鹤兰已经认定,是我蛊惑走了炎伏罗。 而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完全无法与我交手。 在炎伏罗的王帐里,众多彪悍之旅的眼皮子底下,都只能让我眼睁睁的走掉了。 她再去寻找炎伏罗,并且帮助他,或者劝阻他,好像已经不可能了。 沉默之间,我忽然听见齐光轻轻的问雪狼王道:“是那里吗?” 雪狼王突然纵身,我和齐光也急忙振衣御风而起,紧紧跟着它的身后。 我大声对齐光叫道:“祖父,它会不会搞错?这个方向,不是我曾经跌入沧溟海底的方向啊。” 炎伏罗的驻地本来就在靠近王庭以北的草原边境,逐渐接近万顷戈壁和连绵的雪山。 所以,几乎在眨眼间,雪狼王就带着我们奔出了草原,奔进万顷戈壁。 齐光却对我的不停质疑不理不睬,只是专心致志的跟随着雪狼王前行。 我急了,大声对齐光叫道:“祖父,它要带我们去哪里呢?苍溟不是靠海的地方吗?” 忽然,我不再怀疑了。 因为我已经听见,在还很遥远的地方,有细微的兵器的撞击声,隐隐的传入我的耳膜。 星光之下的广褒夜空里,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随着冷风淡淡的飘来。 这所有令我万分熟悉的一切都在表明,前方,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战斗。 我对齐光叫道:“祖父,我先行一步,您不要着急……” 然后,我运动心丹神力,越过齐光和雪狼王。 像一颗流星,瞬间就划向战斗可能正在发生的方向。 我无法想象,在这戈壁极深处的边缘地带,竟然还隐藏着一座巨大巍峨的城堡。 这场拂晓之前的激烈战斗,就是这座城堡的争夺之战。 我不知道,守城堡的是什么人? 但我好像可以估计到,攻击城堡的,一定是炎伏罗的军队。 否则,雪狼王不会带着我和齐光向这个方向而来。 我骤然飘落下来,停住身体。 觉得自己最起码还是要先弄弄清楚情况,看看究竟是不是炎伏罗的军队?我才好加入战斗。 凝目注视之下,我顿时看明白了。 这里的战斗,果然是一支柔茹服饰的军队和一支异样铠甲服饰的守城军队在作战。 正在进行的战争还很惨烈异常,应该是炎伏罗的军队在强行攻城。 看来,于大婚之夜倾巢远遁的炎伏罗,是想趁着这个城堡的守军不备,来个出其不意的攻击。 无奈他们经过长途的急行军跋涉,军队的体力消耗太大。 结果不但没有攻下城堡,竟然还被城堡里的军队追杀出来。 此刻正成胶着状态的,在城堡外面的戈壁上苦苦拼杀。 天空上的下弦月已经要逐渐西沉了,眼前血流成河的战场一片混乱。 我努力的在那些混乱吼叫之中,搜寻炎伏罗的身影。 幸亏他的坐骑濯玉溟龙十分高大,我很快就锁定了他。 瞬间,我的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如释重负感。 谢天谢地,这一次,我来的好像也还不算迟…… 大概所有的城堡,都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被敌人攻下的。 就算是攻城者志在必得,但是守城者也无不是同仇敌忾,誓死抗击的。 谁都知道,城破之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下场。 所以他们凝聚的力量,有时候远远要比入侵者更强大。 更何况,这次的攻城掠池者,还是一支仓皇而又疲惫的军队。 如同所有疲劳之师不自量力的强攻,战况的惨烈,也是空前的。 那些越战越勇的守城军们,似乎已经抱定了决心,要把这些不自量力的入侵者全部诛杀掉。 尽管炎伏罗的军队不停的节节败退,他们却紧追不舍,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架势。 看着眼前熟悉的战斗场面,喊杀声,兵器的撞击声,战马的嘶鸣声,我莫名的兴奋起来。 一种强烈的要加入战斗的渴望冲击着我,已经令我血脉贲张了。 一直以来,我始终随着简渊守城,守关。 攻城,倒是一个新的挑战。 此刻的炎伏罗,正挥舞着手里的寒光宝剑,不停的左冲右突。 他的几百龙骑护卫始终不离他的左右,和他一起奋勇拼杀。 我看着那几百名骁勇无比的龙骑护卫,顿时想起当初的函谷关,不由得心生感叹。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不久之前,我们还是拼杀的敌人,现在我就要和他们并肩作战了。 多年的战场历练,已经令我在一眼之下,分清敌友了。 我看见,此座城堡的守军,全部是一些身着黑色铠甲,戴尖顶战盔的兵士。 那些武士都很勇猛,特别是和炎伏罗厮杀的一个身形庞大的黑铠甲武士,更是异常厉害。 那个身形庞大的武士很有一股蛮力,手中的长剑一个劲的向着炎伏罗竖劈横扫。 幸亏炎伏罗很冷静,坐下的濯玉溟龙又是一匹神骑,两人勉强战个平手。 他身边那些忠心耿耿的龙骑护卫可就不那么乐观了,很多人负伤。 时不时的还有人倒下,我不再观望耽搁。 轻轻叱了一声,振动身形,双掌发力,突然现身在炎伏罗和那些黑铠甲武士中间。 这些正在全神贯注拼杀的人们,都有瞬间的失神,尤其是那个神武异常的为首黑铠甲武士。 他失神的原因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手中的利剑,竟被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强大力道裹扭得像一条麻花。 当他用无比怪异的眼神,盯着夜空里从天而降的白色身影时。 我已经再次挥动掌中之力,于是,这个功力高强的城堡首领顿时从自己的战马上腾空而起,直直的撞向远处。 炎伏罗的失神,是不清楚为什么突然有一个白衣女子从天而降,并且对他出手相助。 就在他进退维谷的时候,万分艰难的时候。 瞬间,他觉得,一定是上古护佑沧溟的神祗,金乌女神现身了。 第二十五章 激战古鲁城堡 这个人虽然很坚强,很果敢,但是对自己拥有的实力还是太乐观了。 以奔波疲劳之师去攻击一个以逸待劳的城堡,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这位王子在迫不得已下的盲目行动,几乎令他的军队全军覆没。 面对着即将而来的灭顶之灾,炎伏罗也只有祈祷于沧溟的保护神了。 然而,在稍微的震撼之后,他才像恍然大悟一般。 狂喜的喊道:“沧溟的勇士们,我们有希望了!” “雪狼将龙将军来了,她来了,帮助我们的人来啦。” 被我击飞的黑铠甲将领,已经被炎伏罗手下的人手疾眼快的斩下了头颅。 他们也大声欢呼着,整个士气顿时大振。 龙骑护卫们也更加勇猛起来,奋勇四面砍杀。 而那些黑色铠甲兵士看见自己的主将猝然被杀,不但更加的失神,斗志也立刻涣散了。 戈壁上的战争,忽然之间就变幻莫测起来。 刚才还威猛无比的城堡守军瞬间全面崩溃,他们大声惊叫着,咒骂着。 并纷纷向城堡内倒退去,试图退回城堡,重新坚守起来。 我真实腾空,向城堡里面跃去。 城堡上的守军也极其灵敏,立刻意识到了前方的危险。 瞬间,便对着我万箭齐发。 锐利劲疾的弩箭呼啸着,势不可挡。 我一边鼓动体内的罡气,护着身体。 一边双掌齐齐发力,挟裹着大片的利箭反射回城头。 城头正在发射弩箭的守军们猝不及防,仿佛被射中倒下。 混乱之中,已经顾不了许多的城头守军,前赴后继,更是对着城外一通乱射。 那些骤雨似的箭矢,不分青红皂白,绝大多数反而射死了他们自己急于要退进城堡的兵士。 而我,则已经腾身而起,疾速靠近城头了。 守在城堡里面的军士看看根本就无法制止我,顿时慌成一团。 他们大声叫喊着:“不要让这个女人进来,挡住她……挡住她啊……” 但是谁也无法挡住我,我浑然如进无人之境。 箭矢,纷纷在我身体四周落下。 守城的黑色铠甲兵士纷纷在我经过的地方,被我的掌风震飞。 他们仿佛看见了地狱战神,发出一片极其恐怖的嘶喊,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躲才能逃过这可怕的一劫? 于是,那些惊恐万端的守城兵士们转而放弃了抵抗。 他们拼命四处奔逃开去,只想着能够活命。 齐光和雪狼王也已经赶到,并且迅速的加入了这场战斗。 绝处逢生的炎伏罗简直喜极而泣,他见我已经在前面开了路,便指挥着自己的军队。 高声呐喊着,紧跟着那些溃退的黑色铠甲武士后面,冲进了城堡。 天色微明时,这一场夺城之战终于在所有守城军士全部弃械投降中,毫无悬念的结束了。 晨曦微霜之中,炎伏罗静静地凝目看着我。 虽然蒙上战尘,却依旧俊美异常的脸庞上。 好看的唇角,几乎有些痴痴的微笑在不由自主的浮现。 我不禁皱皱眉头,我可不喜欢被这位尊敬的王子殿下这么盯着看。 因为他的缘故,我已经被缇鹤兰恨之入骨。 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我和齐光不辞劳苦的前来寻找他,是有正经事情的。 不是像老爹临别是对我叮嘱的那样,找到他是为了给我自己寻找一个什么终身归宿的。 不管这位伏龙王子是如何的俊美神武,天下无双。 当初,我就不曾为他所动。 如今,对于曾经沧海的我来说,更是无法激起任何波澜。 更何况此时的情境,并不允许我有过多的分神。 见我皱眉,炎伏罗似乎被惊醒过来。 顿时看着我,充满了关切的开口道:“你,如何看起来如此忧伤?” 然后,他竟伸出手,替我掠了掠鬓边被晨风吹散的发丝。 我不由得后退一步:“我有吗?” 我不能接受他对我如此亲呢的表现。 毕竟,我和他之间,一直都是君子之交。 他依然微笑道:“谢谢你们,救了我们。” 我微微皱眉道:“王子为何如此急于行事?草率出走?” “如果我们要是没有及时赶来,你岂不是白白的葬送了你自己和他们所有的人?” 我又扫视了一眼他身后的众武士,“亚摩法师呢?” 炎伏罗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哎,一言难尽,我实在是被逼无奈,不得已,才孤注一掷的啊。” “法师,早就走了,在我得到王庭催婚的时候。” “他已经秘密的回苍溟去了,去联络一些同情先皇的人。” 我点点头,然后不觉叹了一口气。 问道:“不得已?难道殿下的不得已就是不愿意娶缇鹤兰公主?” “殿下这又是何苦呢?公主对殿下情深意重。” “便是和王庭联姻,也无妨殿下重返沧溟大陆啊。” 炎伏罗深深地看着我,坚定的说道:“我不能贪图自己的安逸而辜负母后和族人的期盼,我只能选择放弃。” “就算是昨夜我带着兄弟们战死在这里,也是对母后和族人的一个交代。” 我有些讶然的看着他:“殿下,你这个交代也太没有价值了吧?” “你最起码要有足够的把握,就是等待我来也好一些啊。” 炎伏罗忽然笑了:“你不是很及时的来了吗?” “虽然鹤兰根本就不给我等你的时间,但是你依然来了,老天待我真是不薄啊。” 然后他头仰望东方逐渐明朗的黎明,索性哈哈大笑起来。 炎伏罗笑罢,再次看向我。 认真的问道:“龙将军,是西秦的皇帝陛下让你赶来相助于我的吧?” 我原本想点点头的,但最终还是摇摇头。 炎伏罗脸上的神情先是惊讶,接着,竟是如释重负。 满怀喜悦的说道:“我就知道,最终,你一定会来到我身边的。” 不待我说话,他又转向齐光。 并且对齐光拱手行礼道:“龙将军,请你为我介绍一下这位尊敬的老者吧。” 我叹了一口气,对炎伏罗说道:“殿下,以后,请叫我阿雪吧。” “现在,我已经不是什么龙将军了。” “这位老者,其实我和殿下的至亲……” 第二十六章 悲喜交加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炎伏罗就疑惑的看向我。 于是,我便把齐光的身份告知了炎伏罗。 炎伏罗一边讶异的打量着齐光,一边似乎努力的在记忆里搜索着这位外祖。 齐光看着炎伏罗,缓缓的说道:“孩子,我是你母后阿缇娜的父亲。” “阿雪,是你舅父离索的女儿。” 齐光一开口,炎伏罗的脸上,立刻就露出悲喜交加的神情。 赶紧对着齐光跪拜下去:“祖父,真的是您啊?” 话犹未了,眼中已经有了泪水。 齐光赶紧弯腰搀扶起炎伏罗:“孩子,你受苦了。” 原来,炎伏罗幼年的时候,跟随着舅父离索,经常去苍梧凤山。 齐光戴着凤首面具,一时之间令他不敢相认。 但外祖的声音,炎伏罗还是熟悉的。 此刻,忽然见到了这样的至亲之人。 这些年他所遭受的颠沛流离便一下子涌上心头,忍不住便有些热泪盈眶。 转而,又无限欢喜的看向我。 “原来,你……竟是离索舅舅的女儿?” “阿雪,你是我的妹妹呵。” 我强忍着满心的莫名情绪,对他点点头。 心说,缇鹤兰,不也是我们的妹妹吗? 可惜造化弄人,如今,我们三人之间,几成不共戴天的仇敌了。 齐光似乎并没有多少认亲的激动,他已经放开了炎伏罗。 微微的弯下腰,轻轻抚摸了一下雪狼王洁白绵长的颈部。 无视炎伏罗的激动,缓缓说道:“孩子,我想知道,你有多少复国的把握?” 炎伏罗顿时收起眼中的泪水,天神一般俊美的脸庞在黎明第一缕霞光里熠熠生彩。 他满怀信心的说道:“有阿雪和祖父相助,我已经夺下了古鲁城堡,有了立足之地。” “只要法师能召集起先皇的旧部,我就九分复国把握。” 他的话我觉得很有意思,便问道:“为什么只说九分而不是十分?” 齐光把目光看向远方,淡淡的说道:“还有一分,看天意。” 炎伏罗点点头。 是啊,人世间从来就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情。 很多的事情,确实要看天意的。 炎伏罗把眼睛再次看向我:“阿雪,我真的很开心。” “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终于……离开他了?” 我摇摇头:“我只是想成全他,成全他的江山子民,成全他的娘亲。” “原本,我就不属于这里。” “离开他,只是迟早的事情。” 我把眼睛看向远方,无比清晰的说道:“我要回去。” 炎伏罗理解而又充满了同情的看着我:“阿雪,我一直觉得,你是来自深海里的女神……” “心中,我才知道,你原来是苍梧山上的凤鸟。” 我被他的话逗笑了:“我不是什么深海女神,更不是苍梧山上的凤鸟。” 我看了一下齐光,终于还是说道,“我只是……来自一个离这里非常遥远的异世。” “我离开西秦,和祖父一起来到草原。” “既是为了践还我们当初的盟约,也是想帮你夺回龙皇的玉玺。” “我一直记得那夜,你们关于龙皇玉玺的传说。” “所以,我想请你用玉玺的法力,帮助我寻找到回去的路。” 我认真的看向炎伏罗:“我想念过去,我想回去,寻找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请王子答应,如果你夺回了龙皇的玉玺,只请王子帮助我回去。” 对于我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齐光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 好像他一直都知道,阿雪的躯体里,其实还住着另一个灵魂似的。 他看着我,神情平静,语气慈祥。 “阿雪,要追寻到过往种种,不但需要龙皇的玉玺,更需上得苍溟凤山。” “这个沧溟凤山,坐落于沧溟皇宫之后。” “凤山之上,筑有九凤台,穿过九凤台,方能直达神秘的天摩洞。。” “传说,通往天界的天摩洞,只能从那里打开。” 我顿时感激的看向齐光:“祖父,你其实一直都知道,阿雪到底是谁?是不是?” 齐光点点头。 我真的很激动,原来,这个世间,我的来历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我几乎是景仰的看着齐光,祈求似的说道:“祖父,您能有这样洞晓前世今生,万事万物的睿智。” “您能不能告诉阿雪,我历经两世,为何注定要如此孤独?” “我爱的人,我在乎的人,为什么最后都会离我而去?” “是不是我所造杀戮太多,以至于上天要如此的惩罚我?” 齐光凤首面具后面的双目,依旧静静的看着我,却摇摇头。 语气温和的说道:“孩子,祖父虽然修习多年,其实灵力却也有限。” “关于你的一切,祖父感知的,并不会比你更多。” “你是一个好孩子,上天不会亏待你的。” “上天生你而为战神,只为昭彰正义。” “你也从未凭借自身的强大力量,滥杀无辜,多造恶业。” “祖父相信,上天必不会以你在战场之上,两军对垒时的杀戮,而对你行使惩罚。” “或者,只要你愿意,待你哥哥战胜邪恶,复国之后。” “祖父会伴着你一起上天摩洞,请至高无上的大天巫来回答你所有的疑问。” 听着我们的交谈,炎伏罗似有所懂,目光亦开始有些黯淡了。 他喃喃的说道:“我听说,上了天摩洞,打开往世之路的人,便再也回不到现世里来了。” “阿雪,你一定要走吗?没有人……可以让你留下吗?” 我无语,齐光亦是沉默不言。 炎伏罗终于说道:“好吧,只要我能够。” “阿雪,我愿意倾尽全力助你达成所愿。” “虽然,我更愿意你留下……” 因为我们和雪狼王的到来,炎伏罗军队士气大振,如虎添翼。 齐光除了武功法术高深莫测之外,睿智机谋,善于出谋划策。 他很快就帮助炎伏罗,制定出一个切实有效的快速行动作战路线和具体方案。 我则成了炎伏罗军中,先锋大将的不二人选。 炎伏罗给我介绍了他手下最得力的龙骑正统领拉哲和副统领达劭,让他们给我做左右裨将。 第二十七章 不打不相识 这两个彪悍凶猛的苍溟武士匍匐在我的面前,十分郑重的给我见礼。 我知道,炎伏罗非常倚重他们,一直待他们如同兄弟。 所以,这些龙骑护卫们才死心塌地的护卫追随着这位王子殿下。 便赶紧对他们说道:“两位勇士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 又取笑道,“我们,可是不打不相识的了。” 正统领拉哲浓眉大眼,方额阔嘴,鼻梁高挺,宽肩窄腰,十分孔武有。 副统领达劭容貌生的有些奇特,高眉碧眼,微微鹰勾的鼻梁,嘴唇紧抿,神情冷漠。 拉哲起身之后,依然以手抚胸。 恭恭敬敬的对我说道:“将军功力鬼神莫测,对王子和我族人有再生之德。” “一直以来,我们俱把将军当恩人敬之。” 我笑道:“哪有那么夸张?我可是见识过你们的勇猛无畏。” “当初在柔茹战场上,我被你们这些勇士们挡得,三次没有脱开身。” “实不相瞒,我历战几国,武士之中,只有你们是最勇敢的。” 我的夸赞虽然让他们很高兴,但想起当初涵谷关那狼狈不堪的一战。 炎伏罗和拉哲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达劭也面露微笑。 正是炎伏罗在涵谷关断臂一战,才终于退出了王庭的和西秦战争的泥沼,得以全身而退。 后来,缇佛王战败被掳,王庭各个部落都损失惨重。 旭兀烈部,巴萨儿部,缇鹤兰的彪悍之旅,都几乎损失殆尽。 而炎伏罗部,却得以保存了实力。 就比如现在,如果柔茹王庭军队还是像以往那样强大的话。 便是缇鹤兰蛮横逼婚,炎伏罗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炎伏罗告诉我们,缇于巴鄂可汗和伊丽芙王后觉得柔茹现在的兵力十分衰弱,草原上已经没有多少可用之将了。 便急于笼络如今实力最强的炎伏罗,也是怕他再生什么异心。 再加上嫁给炎伏罗,也是缇鹤兰的梦寐以求的心愿。 于是,在没有征得炎伏罗允可的情况下。 可汗突然赐婚,要炎伏罗择日迎娶王庭公主。 听说了西秦的二皇子已经称帝,他心里一直盼望简渊能记得前盟。 可是,等来等去,没有等到我的出现,却等来了可汗不由分说的赐婚。 真是怕鬼就有鬼,炎伏罗一直担心着缇鹤兰会对其逼婚。 更怕婚后,会遭到柔如王庭更强大的控制。 那么,将来就算是西秦皇帝肯践前盟。 因为柔如王庭和西秦的之间的恩怨,在强势的缇鹤兰和柔如王后的干扰下。 他的复国救母愿望,最终一定会化成一场泡影的。 炎伏罗是一个极有主见,且意志坚定的人。 他已经决定的事情,就算是豁出一切,也要去做的。 炎伏罗只是在苦苦等着简渊践约,不期突然被王庭逼婚。 终于造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局势。 为了不被柔如王庭继续控制,也为了避免以后会有许多不必要的纠葛。 他首先派出亚摩潜回苍溟,寻找龙皇的同情者,暗中缔结联盟。 正如亚摩当初所说的,炎伏罗知道,他永远不属于草原。 草原上那些狼一样的柔茹部落首领也不会甘心,以他一个异族王子为尊。 这些部落首领现在不敢声张,只是力量不够。 一旦哪个部落首领突然成长起来,便又会向旭兀烈一样,对他进行无情的羞辱和驱逐。 而他的身上,更负着苍溟族人和母后殷殷的复国祈盼。 一旦娶了缇鹤兰,这辈子就只有蹉跎在草原上了。 所以,万不得已,炎伏罗只得铤而走险。 在婚礼的前一夜,把驻地张灯结彩,做成一副喜气洋洋,准备迎娶公主的样子。 却连夜带着部落里所有的人,离开了草原。 当缇鹤兰满心欢喜的在王庭公主府邸等着炎伏罗去迎娶她时,炎伏罗早就带着人马进入了茫茫戈壁。 可怜的缇鹤兰眼巴巴的从中午一直盼到黄昏,黄昏一直等到满天繁星。 不得已派出卫队前来查看,才被报知,王子已经不辞而别了。 缇鹤兰简直如闻晴天霹雳,顾不得自己已经装扮好了,不顾王后苦苦劝阻。 策马亲自奔驰到炎伏罗的驻地,结果正碰到刚刚赶到那里的我。 想到缇鹤兰对我恨到眼内滴血的样子,想到缇鹤兰那声绝望的哭嚎,我不得不苦笑一声。 这世上的事情,永远都是那么莫名奇妙。 炎伏罗屁股一拍,轻松走人,把缇鹤兰晾在那里。 到了末了,顶罪的仍然是我。 我和缇鹤兰之间,原本就家仇国恨,没完没休。 如今,更是辨不清青红皂白了。 毫无疑问,缇鹤兰心中,恨我,定然远远胜于她的伏罗哥哥。 我想,在这个异世里,我不一定能找到一个最爱我的人。 无疑,却一定有个恨极了我的人——柔如王庭的公主,缇鹤兰殿下。 此时此刻,对于炎伏罗逃婚的举动,我真是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我只是记得,自己真的是第一次听见那个骄傲的公主发出那样凄厉悲怆的嚎哭。 就算是当初,在青山城全军覆没,战败受伤的缇鹤兰几乎死在我的铜钺下。 我都清楚的记得,她并没有掉一颗眼泪。 我和祖父齐光是心有灵犀的,我们都没有对炎伏罗说起,在他的驻地遇到过缇鹤兰。 事已至此,我们都不约而同的不想影响他的情绪和士气。 再说,我虽然很同情怜悯缇鹤兰,但我也并不怕她恨上我。 炎伏罗不肯娶她为妻,只能说他们之间的缘分不够。 就如我和简渊的结局,好像都是注定了的。 现在,我只想尽快帮炎伏罗取得胜利。 用自己的力量,助他打败当初篡夺了龙皇之位的邪恶力量。 让他复国登位,救出他的母后,也是齐光的女儿。 这样,也算是完了和他当初的盟约。 然后,用他龙皇的玉玺,帮我打开苍溟凤山上的天摩洞。 到那时,这个异世里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和我再也没有关系了。 哪怕,我可能会因此而失去如今所拥有的巨大力量。 可是,与其怀着一颗强忍悲苦的心,孤独的活着。 第二十八章 往世之路 我宁愿重新回到大汉,回到那个烈焰纷飞的夜晚。 和我最亲爱的小狸姐姐一起,彻底的化为灰烬。 现在的齐光,可能早就深深明晰我内心深处的念头。 但他却和之前所有的时候一样,并不多置一词。 甚至,都没有像炎伏罗那样,对我多加挽留。 如果这位老者开口,一定会有更义正言辞的理由。 比如,作为离索的女儿,我可能需要继任凤族的长老。 但他一如既往的对我想去做的事情,表示了自己的默许和支持。 和他先头对缇鹤兰的冷漠比起来,我觉得齐光对阿雪的偏爱,简直不要太多。 古鲁城堡里,炎伏罗在桌上铺开一张苍溟皇朝领土的地形图。 我才知道,苍溟的领地,原来是由一片非常狭长的海岸,森林,雪山,和戈壁组成的。 炎伏罗说,一直以来,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过着这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好日子。 他的记忆之中,龙皇金碧辉煌的皇宫建造在美丽的苍溟凤山下。 奢华无比的皇宫缔连凤山,九凤山上高高的筑着九凤台。 登上九凤台,便可直达神秘的天摩洞。 这是一个在异族眼中,很神秘的国度。 他们男子勤劳,女子美丽,自主自给,守着高山大海过日子。 沧溟人笃信神灵,很少去骚扰异族。 而且一些自幼便修习的人,还会拥有一些奇异的法术。 这些拥有法术的人,长大之后,便会按照法术的高低,成为沧溟的祭司或者法师。 在苍溟皇宫里,除了至高无上的龙皇和皇后,同样有许多官员和护卫。 他们的官阶分为宰相,四法师,八祭司,二十六亚法师。 负责守护皇宫的,便是龙骑护卫队。 龙皇和宰相都具有非凡的法力,法师们个个也不简单。 这些法师,有人精通天文地理数算,有人精通古今典籍,有人精通巫术占卜。 像亚摩,就是精通各种医药秘诀。 八祭司分管沧溟大陆各处的租赋税务,兼祈祷风调雨顺等民生事务,也直接对龙皇负责。 二十六亚法师则是分管各处琐事的官员,也是处在学习阶段的祭司和法师的人选。 他们国家军队的兵权,一般都掌握在龙皇手里。 只是,龙皇在调度这些战斗力的时候,往往会通过宰相。 所以,沧溟龙皇的宰相不但需要法术高强,更必须是深得龙皇信任的人。 炎伏罗父皇的宰相乌斯曼,是自幼便陪着龙皇修习的师兄弟。 一直以来,乌斯曼都被龙皇视为自己的手足。 龙皇登基之后,很快便任命乌斯曼为宰相。 却不料,乌斯曼一直觊觎着皇后的绝色天姿。 更是不服气,他和龙皇的法力不相上下,自己却只能做一个唯唯诺诺的宰相。 乌斯曼处心积虑多年,终于钻了这个调度军队这个缝隙。 收买指挥了苍溟的军队,发动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叛变。 龙皇在毫无防备之中,突然遭到乌斯曼暗算,受了很重的伤。 终于在这场战斗中,耗尽了法力和体力。 手下的二十六亚法师全部战死,忠心耿耿的龙骑护卫也死伤惨重。 龙皇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战胜敌人了。 便把年幼的炎伏罗托孤给四法师和部分龙骑护卫,让他们带着王子赶快离开。 为了阻挡乌斯曼和其叛军,龙皇带着八祭司和其余的龙骑护卫全部战死。 炎伏罗的姨母,柔茹王庭的王后伊丽芙闻得噩耗。 也急忙派出军队,前来苍溟救助。 彼时,年幼的炎伏罗正九死一生。 正被半路上突然叛变,不肯追随炎伏罗逃亡的另一个法师追杀。 幸亏年幼的沧溟王子身边,还有三名忠心耿耿的法师和部分龙骑护卫。 在他们的拼死保护下,才逃至沧溟毗邻柔如王庭草原的边境,被柔茹军队迎至王庭。 我听着炎伏罗用平静地语气,描述着那场血染宫廷的阴谋篡位之战。 脑海之中,顿时浮现出那个本应属于我的大婚之夜。 西秦皇宫里,那花团锦簇富贵堂皇的背后,同样掩盖着血淋淋权力争夺的阴谋。 不管怎么说,西秦的太子和允王,还是亲兄弟。 亲人之间的皇权争夺,已经都是那样的冷酷无情。 多年前的沧溟皇室篡位之战,肯定更是血腥残忍百倍。 自古以来,父仇已经不共戴天。 更何况,又被人用卑劣狠毒的手段谋夺了自家的江山。 我也似乎能理解炎伏罗为什么定然要舍弃柔如王庭的安逸,誓死也要返回沧溟了。 手刃仇敌,匹夫都会有这样的心志,更何况炎伏罗这样一个志存高远的沧溟王子。 我敛了敛心神,继续听炎伏罗指着那张地形图对我和齐光说道:“祖父,阿雪,你们看。” “这里,便是我们身处的城堡,古鲁在苍溟的最尾端。” “我们占据了这个城堡,我们就可以以此为进退,逐渐向苍溟进发。” 齐光点点头:“嗯,如今,柔如王庭,王子是再也不能回去了。” “想要长久的战斗下去,必须先要有一个落脚之处。” 炎伏罗道:“乌斯曼虽然法力强大,也不能遍及沧溟大陆。” “我们此去,只需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倘再能得到沧溟大陆内的呼应,定然能战胜乌斯曼。“ 我问道:“请王子告诉我,苍溟放在这里的兵力,是不是很薄弱?” 炎伏罗说道:“不,恰恰相反。” “这里因为是苍溟最边远的地方,他们派了重兵把守。” “被将军杀掉的古鲁守将,也是苍溟一个很有名的勇士。” “所以,我们的突然袭击才没有成功。” 拉哲心有余悸的说道:“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若不是龙将军和长老及时赶到,我们即使没有全军覆没,可能也要被迫撤入大漠。” 达邵更是对我和齐光再次抚胸为礼,齐光对他们点点头。 我微笑对他们说道:“以后,请叫我阿雪吧,将军只是西秦王朝给我的称号。” “我已经离开那里,不再是什么将军了。” 拉哲慌忙摆手道:“属下们是万万不敢直呼将军名讳的。” 第二十九章 无尽的古怪 “如果将军不喜欢我们称呼您为将军,请殿下给将军一个封号吧。” 我急忙摇手道:“千万不要,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喜欢听你们叫我的名字,好像我们就是兄弟姊妹一般。” “现在,我们只有像兄弟姊妹一样团结起来,亲密无间。” “才能真正的凝聚力量,去战胜那个邪恶的篡位者。” 拉哲和达劭面面相觑,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这种奇谈怪论。 一个和他们王子平起平坐的人,竟然要和他们称为兄弟姐妹? 这样的话语,实在是匪夷所思的。 不但闻所未闻,也让他们不能接受。 炎伏罗想了想说道:“其实,什么样的封号也不配阿雪。” “既然阿雪喜欢,你们以后就称呼她的名字。” “阿雪是我舅父离索王子的女儿,未来的凤族长老。” “原系我沧溟大陆后裔,你们追随我多年,我更视你们为手足。” “大家兄弟姐妹相称,彼此倒确实更觉亲密一些。” 我对这两个龙骑首领笑道:“怎么样?你们王子都同意了。” “以后,就叫我阿雪吧。” “要说将军,你们才是真正的将军呢。” 拉哲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不知该如何应答。 达劭第一次开口说道:“殿下,我们叫将军龙姑娘吧,直呼名讳,我们实在是不敢的。” 炎伏罗点头赞成道:“果然觉得为难,这样也行。” 对我笑道:“龙姑娘,你就不要勉强他们了,会吓坏他们的。” 军队稍整之后,我陪着炎伏罗在古鲁城堡转了一圈。 我们估计,现在的龙皇乌斯曼得到炎伏罗重返的消息,定然马上就会派人前往古鲁围剿。 而我们对古鲁城堡的情况并不是很熟悉,需要更加小心。 乌斯曼军队第一次的较量很重要,我们必须要打赢。 古鲁城堡占地面积非常的庞大,它并不是像燕阴口那些关隘那样。 除了高大的城楼城门,便是坚固的城墙。 城墙内外,除了宽阔的壕沟,还修筑着各种防御工事。 古鲁城堡全是由一座座城堡衔接而成,整个的围成一座戈壁上的庞大之城。 这些城堡从外面看,真是神秘莫测。 特别是在像我这样,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仙灵魔幻式城池修筑的人眼里。 更是透着无尽的古怪,仿佛里面住着传说中的妖魔鬼怪。 我没办法把这种念头告诉炎伏罗,只能跟着他的后面转悠。 我看见,城堡深处还有许多妇女老人和孩子。 他们有的肌肤稍显黝黑,有的却白皙幼嫩。 身上的衣衫,更是五花八门,稀奇古怪。 但总而言之,男子都很干瘦疲累,女子都很柔美沉默。 这些人都大大的瞪着惊恐发亮的眼睛,神情惶恐而又紧张。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入侵者,目光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敌意。 拉哲让人敲锣打鼓,把城里所有的居民都集中在一起。 然后大声告诉他们:“你们不要害怕,苍溟龙皇的王子回来了。” “你们都是他的子民,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现在,我们只是要打倒杀死龙皇,卑劣篡位的乌斯曼。” 这些扶老携幼的古鲁居民,用惊疑的目光看着我们。 好像不相信,真的是当初流亡外域的王子回来了。 更不能相信,我们这些看似普通的人,能战胜法力强大的乌斯曼。 面面相觑之间,忽然,一个须发皆白,缠着白色头巾的白袍老者排众而出。 “扑通”一声跪在炎伏罗面前,颤声问道:“王子……真的是王子吗?” 炎伏罗赶紧点点头:“不敢欺哄老者,我正是当年被迫流亡的沧溟龙皇之子,炎伏罗。” “现在,我带着军队回来了。” “请大家不要害怕,我的军队不会伤害沧溟大陆上的普通老百姓的。” 老者一听,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殿下啊,真的是您吗?” “您可回来了,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啊……” 人群里立刻传出更多的哭泣声,但却没有一个人再敢上前,和炎伏罗对话。 原来,这些沉默不语的人不仅仅害怕我们。 还更加害怕,我们一旦战不过乌斯曼,他们将会面临更加残忍的命运。 炎伏罗急忙弯下腰,扶起这个号哭的老者。 对他和众人说道:“我,龙皇的儿子,我是炎伏罗。” “你们看,这是龙皇的寒光宝剑,那匹战马是龙皇的濯玉溟龙。” “你们之中若有年长者,一定晓得,这两样,都是龙皇的信物。” “现在,我回来了。” “当着大家,我炎伏罗发誓!” “一定要打败乌斯曼,让我龙族的人不再受他的荼毒和宰割。”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很多人都哭着给炎伏罗跪下。 只从乌斯曼谋篡了龙皇之位后,整个沧溟大陆便笼罩在一种异常恐怖的气氛之中。 为什么非常暴虐酷狠,除了大肆屠杀捍卫同情龙皇的黎民百姓。 第一不能看见美女,第二不能看见壮年男子。 若是看见年轻美丽的女子,必定先抢到自己的宫殿里享用一番。 若是壮年男子,必定要被抓去,充作各种苦役。 这些人一旦落入乌斯曼的魔爪,还没办法逃跑。 乌斯曼有很强的法术,无论这些人跑到哪里,他总能把他们抓回来。 作为惩罚,活生生的吸取那些逃犯的精血灵气,直到他们变成一具具可怕的骷髅。 有时候,即便这些被囚禁的人没有犯下任何的过错。 只要乌斯曼稍微感到法力衰微了,也会吸食那些青壮年的精血灵气,任意残害性命。 所以乌斯曼的军队里没有一个逃兵,宫殿里都是恭恭顺顺的美女。 面对一个无法逃脱的恶魔,整个苍溟龙族成天都过着提心吊胆,如覆薄冰的日子。 从前苍溟大陆上,那片富足祥和的人间乐园,已经成了苍溟龙族人一个美好的记忆和传说。 现在的苍溟,却已经是地地道道噩梦之所。 所有这一切,皆因乌斯曼认为自己这个皇位来的血.腥龌鹾。 生怕苍溟龙族人心有不忿,怀念龙皇。 所以,他就用更加邪恶血.腥的方法去奴役他的民众。 第三十章 阿尔米堡 现在,这些被酷虐久了的苍溟龙族人简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只有一些年老的人还深深地怀念从前幸福的日子,就像给炎伏罗跪地磕头的老者。 当他听说是炎伏罗王子回来了,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跑到炎伏罗面前跪着大哭起来。 如今的苍溟大陆,不但土地满目创痍。 苍溟龙族人的心中,也是满目创痍的。 尽管这些被乌斯曼奴役的人们,心中仍旧担着巨大的恐惧。 但人们还是不停的向炎伏罗涌来,他们都想看看,传说中,被迫流亡外域的龙皇王子。 那位老者陪着炎伏罗,慢慢的从人群里穿过。 炎伏罗天生的俊美神武,王者气势,终于令很多人激动的膜拜在地。 走出人群,老人拉着炎伏罗的手。 轻声对他说道:“有一句话,我一定要告诉王子。” “离古鲁最近的乌斯曼军队,是阿米尔堡的甘丹。” “甘丹是一个可怕的亚法师,他的军队被他施上咒语之后,无人能敌,王子要小心啊。” 炎伏罗感激的对老人说道:“谢谢老者的提醒,我一定会当心的。” “可恨我作为龙皇的儿子,如今已老大成年,竟无一点父皇当年的法力,无法立刻剿灭这些叛逆。” 老者仔细的打量了炎伏罗一会儿,对炎伏罗说道:“不知道王子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传说?” “我们沧溟龙族人会遭遇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劫难,邪魔当道,遍地流血。” “只有沧溟龙族人的保护神金乌女神降临时,沧溟才会重新获得生机。” “金乌女神会唤醒龙皇继承人体内沉睡的巨大法力,并帮助他去和邪魔战斗,这场巨大的浩劫才能结束。” 炎伏罗摇摇头,以手抚胸。 恭恭敬敬的说道:“尊敬的老者,我离开苍溟时,实在是太年幼了,所有祖先的教诲都来不及领受。”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传说,我的身边,虽然跟随有父皇的法师,他们也并没有对我说起过这个传说。” “所以还请您赐教,您知不知道,传说中的浩劫是不是就是指这一次呢?” “龙皇的继承人是不是就是我呢?还有那个金乌女神,我该到哪里去寻找她啊?” 老人叹息了一声:“我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不过痴长了几岁。” “我也是从先祖那里听来的传说,王子的问题我实在是不能回答啊。” 看着炎伏罗有些失望的表情,老人又认真的想了想。 说道:“听说雪峰之巅的玉逶山上,隐居着一位大智者。” “他知道我们沧溟龙族人所有过去未来天道轮回之事,王子或者可以去向他请教。” 我们跟在炎伏罗后面,听着这个须发皆白的白袍老人的话语,觉得非常神奇。 拉哲忍不住说道:“王子,龙姑娘会不会就是金乌女神?” 我们都被拉哲的话逗笑了,炎伏罗说道:“我但愿龙姑娘就是传说中的金乌女神。” “老人家,您看看,这位姑娘像不像传说中的金乌女神?” 白袍老人还是摇摇头:“老朽实在是肉眼凡胎,没办法看透,王子请恕罪。” 我笑道:“我哪里会是什么金乌女神?金乌女神肯定是太阳神的女儿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拉哲,你可不要在这里误导你们王子,耽误了正事儿。” 炎伏罗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些还在匍匐哭泣的妇孺老幼。 还是无比坚定的说道:“不管我到底是不是沧溟龙族真正的继承人,能不能得到金乌女神的护佑。” “作为龙皇的儿子,无论如何,我都要尽自己的力量,去拯救他们。” “他们,都曾经是我父皇的子民,哪怕我牺牲了自己,也要为他们召唤出真正的龙皇。” “我一定要尽自己最后的力量,让沧溟大陆恢复过去的祥和安宁。” 老人似乎很感动,亲切的对炎伏罗说道:“殿下如此决心,令人感佩。” “殿下若是要去玉逸山,请大智者指点迷津,老朽还可为王子指点一二。” 炎伏罗恭恭敬敬的对老者说道:“愿闻其详。” 老人说道:“殿下,您必须要战胜阿米尔堡的甘丹。” “穿过阿尔米堡,殿下还将遇见一个更加强大的敌人,血骷罗布。” “战胜血骷罗布之后,殿下才有能力上玉逶山。” “前路艰险,请殿下务必小心在意。” 老人说完之后,对我们施礼,再次叮嘱道:“请王子务必当心,好自为之。” “各位将军,老朽告退了。” 炎伏罗急忙伸手拦阻道:“智者请留步……”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位看起来十分老迈衰弱的老人,瞬间就在我们眼前隐入了人群。 一时之间,看得我们面面相觑。 这位神秘白袍老者的话,听在我们这些人耳朵里,虽然觉得很神奇,却令我们有种云山雾罩的感觉。 至少,我是完全没有听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但是炎伏罗听了那个神秘老者的话后,却立刻决定。 一刻也不留在古鲁城堡,等着乌斯曼的军队前来围剿。 而是驱动军队,直接进攻阿尔米堡。 齐光对炎伏罗的这个决定,也表示了坚决的赞同。 行军不久,我才知道,从古鲁城堡到阿尔米堡的道路,异常艰难。 已经是坎坷的戈壁彻底的进入草滩,沼泽和丛林了。 我不得不佩服炎伏罗部落的众将士,在这寒冷的冬季里,几万大军行进的异常艰苦。 可是,跟随着他们的王子殿下,并没有一个人表示畏缩的。 或者,这些士兵们暂时不知道,我们将要面对什么样可怕敌人。 我们前方,精悍的龙骑哨卫很快就给我们带来敌人的消息。 得知炎伏罗大军在攻占了古鲁城堡之后,开始挺进阿尔米堡,甘丹很高兴。 只要能擒获住这个废王子,龙皇乌斯曼面前,就是一件天大功劳。 并且,为此他还专门的令人飞书于龙皇:不必再派兵前来围剿。 对付一个只有两万多人军队的流亡废王子,他阿尔米堡完全绰绰有余。 第三十一章 人兽兵士 于是,在穿过沼泽前面的丛林里,甘丹已经在那里设下了埋伏。 沼泽和丛林,确实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有好地方不去利用是傻瓜,甘丹绝对不是傻瓜。 甘丹计划的很美妙,当炎伏罗的大军趟过沼泽进入丛林时,他便会给我们来个出其不意的迎头痛击。 张皇之下,我们就会不得不后退。 而后面可怕的沼泽草地,就会成了我们慌不择路的葬身之地。 当然了,炎伏罗更不是任甘丹算计的傻瓜。 为了重返沧溟,炎伏罗简直已经苦心孤诣了无数年。 日日夜夜,就差没有把那张沧溟大陆的地形图看破了。 何况他的身边,现在还有齐光这样一个通灵之人与他一起推详谋划。 所以,军队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 炎伏罗总是要自己部下最精明强悍的龙骑哨卫,先探明五十里以外的路况才让大军前进。 他这样做是非常有必要的。 苍溟的地势非常复杂,到处都是危机四伏。 在毫无外援内助的情况下,他所能依赖的只有手里的这支军队。 因此,每一次不必要的牺牲都要尽量避免。 大军被迫全部停止在草滩上,前方的沼泽是一步也不能进去了。 虽然炎伏罗手下那些普通的兵士们都是十分勇敢,便是知道前方布着刀山火海。 只要他们的王子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往前冲。 但是炎伏罗谨记着那个神秘老人的话:“甘丹是一个可怕的亚法师。” “他的军队被他施上咒语之后,无人能敌,王子要小心啊。” 在前方地形不辨的丛林里,埋伏着一支被施上咒语的可怕军队。 一般情况下,绝不能让这些普通的军士前去送死。 我想起我被困普散“卍”万字阵时可怕的情形,那些根本就不顾死活的兵士,确实就像被施上了咒语一般。 当时,若不是我残忍的牺牲了铁血战马的生命,说不定我就报销了。 经过仔细的谋划,炎伏罗采纳了我的行动计划。 因为前方高深莫测的沼泽,反而给我们提供了暂时的庇护。 甘丹的军队虽然厉害,但是他只是一个守护城堡的军队编制---五千多人。 炎伏罗的大军却有两万多人,面对前方的沼泽,他也不敢冒进。 我们就大大方方的在沼泽对面的草滩上安营扎寨,埋锅造饭,貌似准备吃过饭再继续行军的样子。 但是,我们吃过饭之后并没有继续前进。 而是好整以暇驻扎在草滩上,然后慢条斯理的派人在前面的沼泽上面。 用就地取材的树木搭建浮桥,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前方的丛林里暗藏着危机。 甘丹兴奋的在丛林里观望着,他相信我们这是为大军进入丛林做准备。 他耐心的等着,等着给我们迎头痛击。 我们搭建浮桥的工作进度很慢,几乎有些拖拖拉拉。 也难怪,两万多人要走的路,又是高深莫测的沼泽,搭建浮桥的工作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 再说,附近的大的树木很快就被采集完了,还要去很远的地方采集。 还要临走打制绳索,这些确实都很耽搁我们时间的。 甘丹带着自己的军队,潜伏在对面的丛林里。 望眼欲穿的看着我们的军队在对面忙忙碌碌搭建那该死的浮桥,整整看了两天。 两天啊,多么惊人的速度。 甘丹简直把对面的这支军队鄙视了一千遍一万遍,诅咒了一千遍一万遍。 严重怀疑那支军队究竟有没有作战能力,仗是这么打的吗? 可是,他也不敢随便出击。 虽然他完全可以因为耐不住性子,带着自己军队从丛林里冲杀出来,出其不意的给我们一下子。 但是他之前想兵不血刃的苦苦忍耐,可就全部白费了。 而且,现在就算他可以给他的士兵打上鸡血一样的符咒。 让他们像凶猛的野兽一样,无比凌厉的冲过来。 但是对过的军队好像有所防备,因为始终有一支手持强弓硬弩的戒备队,虎视眈眈的守在沼泽边,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更可气的是,炎伏罗的军队看起来的确忙碌非常。 可是,那很大的一段沼泽上的浮桥,就是死活搭建不过来。 如果不是要越过还有很大一段的沼泽,无法忍耐的甘丹简直要不顾一切了。 苦苦忍耐的两天,让他更不甘心随便撤退,返回阿米尔堡。 被施法之后不可进食的兵士们,又冷又饿的在这丛林里,望眼欲穿的守了这么久,却一点收获都没有。 难道,就这么白白的在丛林里观摩了两天两夜这支入侵军队是如何在沼泽上搭建浮桥的? 有着很厉害法术的甘丹痛苦的看到,夜色再一次降临。 丛林里四处发出夜枭阴阳怪气的啼笑,好像在嘲弄什么可笑的事情。 对过的军队干脆停止了浮桥搭建工程,吃晚饭去了。 亚法师甘丹深切的体会到,打仗真他娘是件坑人不浅的事情。 太阳升起的时候,甘丹的哨兵兴奋的向甘丹报告道:对面的军队有行动了。 他们用惊人的速度,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剩余的浮桥搭建好了。 一定是准备渡过沼泽,想快速通过丛林。 几乎失去最后一丝耐性的甘丹已经咬牙切齿了,双眼血红。 于是,在明亮的朝阳里,我们看见,对面的丛林里忽然之间变得微微阴暗起来。 乌斯曼的亚法师甘丹已经祭起他可怕的法术,瞬间,丛林里所有埋伏的阿米尔守军都变成兽头人身,双眼发绿的怪物。 他们一律手持长戟,像饿狼一样伏在丛林里伺机而动。 但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丛林里等候我们的是这些可怕的怪物。 我拍拍雪狼王的头,对它说道:“这场战斗的头功是我们的了,咱们一起去冲锋吧。” 雪狼王毛发尽耸,它的身后站着我和三百名龙骑护卫。 如同两道白色的闪电,我和雪狼王瞬间就穿过了沼泽上那道漫长的浮桥。 随着我们的突进,我带起的巨大罡风齐齐的摧折了丛林几丈宽的树木。 那些潜伏在树林里的怪物们立刻被折断的树干暴击而出,纷纷现身。 第三十二章 法师甘丹 当我看清丛林里竟然是这样一些人兽时,心里也不禁暗暗抽了一口冷气。 担心紧随我后面的龙骑护卫会不会胆寒,毕竟,他们并没有经历过和寒弋狼兵大军的战斗。 面对这些奇异的兵种,心生恐惧是难免的。 那些被巨大断枝击中的怪物们虽然有些忙乱,却灵活异常的躲闪着。 并且挥舞着手里的长戟,从四面八方向我围攻过来。 我看见,即便是在这密密匝匝的断枝落叶树干之间,这些人兽纵跳奔突,仍然像游鱼一样穿行自如。 但我很快又发现,可能受法师的法术所操控,这些兽人攻击的架势虽然很凶猛凌厉。 腾挪之间,也轻盈灵活,步履却多少还是有些漂浮茫然。 由此可见,他们并不像当初寒弋训练的狼兵,有着很大的攻击自主性。 这些人兽的战斗力,是完全维系在做法的法师一人身上的。 看明白了这一点,我的心中多少有些如释重负。 如同在一个兵阵之中,很快的锁定了阵眼。 接下来,只要能专门的打破那个阵眼,一切就简单的多了。 于是,我对浑身毛发耸立的雪狼王吼叫道:“去,攻击法师!” 顿时,浑身笼罩着一团黑气的甘丹立刻便成了雪狼王攻击的对象。 雪狼王不愧是雪域神兽,面对黑气护身的甘丹,它的周身霎时也涌出一团银白的光芒。 随着我的吼叫声,恶狠狠的向着甘丹冲过去,和甘丹撕搅成一团。 甘丹的法术毕竟不是最厉害的,否则他就不会是乌斯曼的亚法师了。 他的法术对付平常兵将,绝对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带着人辛辛苦苦的在丛林里等了两天两夜。 却等来了一只比他的人兽兵士还要凶狠的,真正的硕大勇猛恶狼。 曾经统领燕阴口千百只狼群的雪狼王战斗力非凡,把甘丹法师的护体黑气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甘丹不得已只得御气成剑,奋力和雪狼王抗击,免得被这个畜类撕破了护体煞气。 甘丹御气成剑直接影响道他对那些人兽的心念指挥,那些人兽攻击的动作明显没有刚开始的时候灵活了。 这时,紧随我和雪狼王其后的三百名龙骑护卫已经杀进了丛林。 彼时,已经有人兽嚎叫着在我的掌风攻击下毙命。 那些原本极为吃惊的龙骑护卫们一见这些可怕的人兽并不是打不死的,立刻来了精神。 他们本来就是不怕和比自己强大对手拼命的,何况还有我和雪狼王在前面给他们开路。 一时间,丛林里厮杀声震天,惨烈异常。 不断的有人或人兽倒下,或者在搏斗之中,被巨大的力量撞击,直接飞出去又撞在树干上。 吼叫声此起彼伏,丛林之中,顿时血肉横飞。 很很多人兽手中的兵器抛出老远,也倒下的龙骑护卫的战马受惊,嘶鸣着窜出丛林,奔向远方。 雪狼王越战越勇,像一道围着敌人不停环绕的闪电。 法师甘丹被它扑抓撕扯的苦不堪言,觉得自己真是背晦到了极点。 从习练法术以来,他费尽十几年的心血,才炼成这样一支人兽队伍。 自信满满的第一次和人对敌,却碰见一支干脆带着野兽作战的军队。 原本以为稳操胜券的战斗,并没有他预想的那般轻松乐观。 废王子炎伏罗对他的法术好像一点也不惧怕,甚至,根本就没有把他的人兽军队放在眼里。 这场战争,被逼进沼泽的,倒好像不是炎伏罗的叛军。 而是打一开始,就令阿尔米堡的军队陷入了沼泽。 甘丹越是着急,就越是心浮气躁,脱不开身。 于是,受其心念杂乱的严重影响,那些人兽的行动就是越迟缓。 炎伏罗的三百名龙骑护卫虽然伤亡很大,其余的人还是越战越勇。 如此一来,便极大的助长了我的威势,让更多的人兽兵士毙命在我的心丹罡力之下。 忽然,甘丹猛烈的咆哮一声。 瞬间,笼罩在他身体四周的黑色煞气顿时暴涨。 我看见雪狼王的身体被他暴涨的煞气震出老远,重重的摔进丛林深处。 随即,那些攻击的人兽便明显得重新振作了起来。 我蓦的腾身而起,现在,我明白了。 还是那句老话,擒贼先擒王。 只有先制服了会巫咒的甘丹,那些人兽可能就不足虑了。 心念之下,我霎时落在甘丹巨大的黑色煞气旁边。 运动心丹神力,顿时,我的身体四周也暴涨出巨大的蓝色光芒。 那些蓝色光芒瞬间便被我凝结成无数锐利异常的冰晶,全部向着那团黑色煞气疾射而去。 只听一声恐怖的惨叫,像最凶猛的野兽濒临最痛苦死亡时的怒吼。 亚法师甘丹浑身笼罩的黑色煞气,霎时被我疾射出的锐利冰晶穿破。 那团巨大的黑气瞬间溃散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丛林。 稍顷之后,溃散的黑色烟气里。 我看见一个浑身黑衣,脸色惨白的年轻人,痛苦的捂着胸口。 颤抖着,慢慢的跪在丛林里已经染满鲜血的枯枝烂叶上。 随着甘丹法力的消散,丛林里的那些人兽。 不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都慢慢的恢复了人的形状。 特别是那些还在继续战斗的人兽,好像从梦中惊醒一般,全部都有一瞬间愣怔。 及至看见有人正骑着战马,挥舞着刀剑向自己砍来之时,才惊恐万状的四处奔逃开来。 已经有龙骑护卫奔回去,向炎伏罗禀报了胜利的消息。 炎伏罗立刻带着先头精锐部队通过沼泽的浮桥,前来支援。 丛林不比其他战场,并不适合所有人马蜂拥而入的。 拉哲和达邵早就翻身下马,一起上去,揪住失去法力的甘丹。 一路不顾死活的拖拉着,一直扔在炎伏罗的战马前。 “禀报殿下,这个怪物已经被狼王和龙姑娘制服了。” 甘丹浑身颤抖,连头也不敢抬。 只能拼命给炎伏罗磕头求饶:“请殿下饶恕奴仆有眼无珠,冒犯天威。” “奴仆死不足惜,还请殿下饶恕阿尔米堡一城老幼。” “请殿下开恩,奴仆愿意打开阿尔米堡,叩迎殿下归来。” 第三十三章 邪恶法术 炎伏罗点头道:“甘丹,素闻你法力高强,是个不可多得亚法师。” “你虽然附逆乌斯曼,功败身死之际,却又能顾及阿尔米堡一城老幼的性命。” “一念之善,尚可救赎。” “你若是能诚心诚意归顺我,我就免你一死。” “至于阿尔米堡的一城老幼,他们原本就是我龙族子民。” “本王子此次归来,只是为了诛杀当年的叛逆,归还沧溟龙族曾经的祥和安宁。” “所以,本王子之诛杀叛逆,绝不会屠戮无辜!” 甘丹已经匍匐在地,不停的亲吻着炎伏罗脚下的地面,以示诚心降服。 再说雪狼王,被甘丹的煞气震出老远,几乎没有摔得粉身碎骨。 此时回转过来,跃到我身旁,寻求安慰。 一转眼,看见跪在炎伏罗马前的甘丹,顿时毛发又耸了起来,作势就要扑上去。 甘丹吓坏了,他有法力护身的时候几乎都被雪狼王扑倒。 被逼无奈才爆出全部的法力,震荡出这只和他纠缠不休的兽王。 现在,他修习多年的法术已经被我用冰晶破解。 仓促之间,连身体内仅存的散灵也无法聚起保护自己。 现在要是被这只可怕的雪狼扑一下,脖子还不得被咬断啊? 甘丹顿时便惊恐万状的叫道:“殿下救命啊……殿下救命啊!” “我心甘情愿追随殿下,绝不敢哄骗……” “若有异心,天神不佑!” 吓破胆的甘丹自顾眼闭着大叫,没看见雪狼王早已经被我制止了。 惹得拉哲达邵和跟随炎伏罗的龙骑护卫们都哈哈大笑,炎伏罗也忍俊不禁。 对他说道:“既然如此,本王子饶你不死,起来吧。” 甘丹磕头如捣蒜,连声说道:“多谢殿下不杀之恩,罪臣愿召集残部,忠心追随殿下。” 甘丹很快就召集了他剩余的残部,这些被甘丹用巫术变化成凶猛人兽的兵士,不过都是普通的阿尔米堡守军。 他们见平时不可一世的首领都乖乖的降服了,顿时全部缴械投降。 丛林一战,打趴了传说中可怕的阿米尔堡亚法师甘丹。 炎伏罗部队的士气更加高涨,我的心里也有些底了。 说实话,刚听见神秘老人话时,我真有些担心如何和那些会巫蛊之术的法师对敌。 我见识过那些可怕的巫蛊之术,至今想起来,还令我胆寒。 在青山城和凌风关的无名关隘,莫伊携带的可怕的蛊虫。 如果不是我误打误撞刺破了他的皮囊,致使他自己被蛊虫反噬。 我就是有战天的本事,恐怕也在劫难逃。 像甘丹的这种法术,其实恶毒还不及莫伊的蛊虫。 那些蛊虫要是被祭出,任何被粘付的活物都会被吞噬干净。 被甘丹咒符幻化的人兽战士,至少还须拿着长戟和人拼战。 原来,自古以来,沧溟大陆历代龙皇都秉承着上苍泽被万物意旨。 虽然靠着灵力法术保护沧溟,但却严禁法师修习一些邪恶狠毒的法术。 像甘丹现在修习的这种法术,也是在乌斯曼统治了沧溟之后,才开始兴起的歪门邪术。 所以,这些会巫蛊之术的法师虽然厉害,也许,我们总能找到击破的方法。 在甘丹的带领下,我们顺利的通过沼泽和丛林,到达了阿米尔堡。 阿米尔堡已经逐渐远离了草原戈壁,是一个水草肥美的小盆地。 我们看见,这个城堡建筑的样式也很典致。 只是,城堡里一样人口疏落,给人一种严重萎靡不振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炎伏罗毕竟是龙皇的儿子,血统纯正。 对于这些沧溟法师,具有天生的强大吸附能力。 投降的甘丹倒是一个经典叛徒,说声臣服了炎伏罗。 竟是异常的毕恭毕敬,立刻就把炎伏罗视作了自己的主人。 炎伏罗的军队很快便在阿米尔堡驻扎下来,准备休整过后,迎接下一个敌人:血骷罗布。 血骷罗布,听着这个名字都让人打寒战。 如果不是有十分可怕的法术,就一定不会叫这么恐怖的名字。 阿尔米堡的法师甘丹,几乎是怀着敬畏的心理,详细的给我们描述了血骷罗布的厉害。 甘丹说,这个人修炼了一种类似吸血鬼的巫术 。 他驱逐的兵士,都是僵尸一样的半死人。 这些人和敌人交战时,目光呆滞,不问死活,没有痛感。 一旦接触到敌人 ,就会从身体里幻化出一具可怕的血色骷髅,吞噬敌人的血肉。 然后这个半死人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杀伤力也会大大的增加, 给敌人以更可怕的攻击。 我们听后,不由得面面相觑,连齐光都皱紧了眉头。 炎伏罗不禁叹息道:“想不到,苍溟如今,真是妖魔横行啊。” 拉哲和达邵当年跟着炎伏罗一起流亡外域时,还都只是龙骑护卫里最年轻的兵士。 他们更是对这种邪恶的法术闻所未闻,脸上,除了担忧,更多的还是愤怒。 要知道,历代的沧溟龙皇都是以宽厚纯良治理国家的。 对法师们修习的法术,更是有严格的要求。 别说这些简直就是残害沧溟龙族人性命的法术,从来没有人敢去修习。 就是有人胆敢修习任何以伤害万物生灵的法术,都会遭到严厉惩罚的。 沧溟如今被乌斯曼这样邪恶的人统治,龙族人真是生不如死。 见众人满脸忧虑,甘丹又说道:“殿下,血骷罗布虽然厉害,但不是没有空隙可钻的。” “他修炼的这种巫术,缺点就是他驱逐的兵士都是行动不灵活的半死人。” “在没有找到破解方法之前,我们可以在阿米尔堡坚守不出。” 炎伏罗思索着说道:“坚守,只能是暂时的。” “我们必须要设法尽快战胜这个人,继续前进。” 他把目光看向我们,我们都鸦雀无声。 没有和血骷罗布真正的面对,谁也不知道,能有什么方法可以破解那种邪恶的巫蛊之术。 沉默之中,炎伏罗烦闷的不停来回走动,思索着如何能战胜血骷罗布。 阿尔米堡因为炎伏罗大军的到来,不但没有激起任何的躁动,反而更加压抑了。 第三十四章 违逆天命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即便我们不主动出击。 已经无法坐视不问的乌斯曼也会下令,让军队对炎伏罗进行攻击阻拦的。 该来总要来,阿米尔堡外面,很快就被一支面无表情铠甲整齐,手持盾牌长矛的军队包围起来。 这支军队来自苍溟西海岸,乌斯曼皇朝最厉害的军队之一。 透过城堡的瞭望眼,我们可以看见,为首的一个看起来很威风神武的将领。 说他很威风神武,是因为这个人身材非常高大,且生得狮鼻裂目,面容可怖。 这个面庞狰狞的将领并不像他统领的兵士们,穿着全副铠甲。 他披头散发,穿着镔铁束袖的黑色衣服。 高大的身躯上,披着一件夸张的红色斗篷。 骑在一匹矫健异常的战马上,显得分外怪异。 这种体型近乎野兽的战马,和当初寒弋玉弗的坐骑差不多。 甘丹告诉我们,此人正是血骷罗布。 看见血骷罗布身上的大披风,我不禁想起李钰彤也是喜欢披红色斗篷的。 不禁有些恼火,呃,这么好看的服饰生生让这个怪物给糟蹋了。 炎伏罗听取了甘丹和齐光的建议,紧闭城堡,没有主动出击,也不急于迎敌。 我也是不喜欢和锐气十足的敌人交手,我一贯秉承。 面对再强大的敌人,只要先搓搓他的锐气,他就没有那么厉害了。 嚣狂的血骷罗布在阿米尔堡外大叫大嚷,把叛变的甘丹骂的狗血喷头,直嚷嚷要他出来受死。 甘丹已经元气大伤,法力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 虽然对血骷罗布的辱骂恼怒异常,但也无可奈何。 他现在,实在是没有能力与这样的怪物交战了。 我对炎伏罗说道:“殿下,我先试试这个人的法力到底有多强大。” 炎伏罗有些疑惑的向我问道:“龙姑娘,你要如何试呢?” “我们现在能打开城堡,去冲击他们吗?” 我笑道:“城堡暂时绝对是不能打开的,咱们先搓搓他们的锐气。” “殿下,待我先拿箭射他一箭再说。” 我的若无其事感染了其他的人,本来被血骷罗布骂得垂头丧气的甘丹立刻来劲了。 巴不得我真的一箭就射死血骷罗布,省的他一直不停的在外面提着他的名字,叛贼长叛贼短的叫骂不休。 拉哲立刻给我拿来一副强弩,我伸手试了试,确实有万石之力。 我在城堡的弓箭射孔上找准位置,让拉哲给我取了三支弩箭。 然后瞄准血骷罗布,张弩搭箭。 瞬间,三箭连发,疾劲的射向他。 这三支箭挟着巨大的力道,连珠似的激射向血骷罗布全身上中下三处。 于是,我们顿时见识了血骷罗布的强大法力。 猝不及防的血骷罗布并不慌张,只是在瞬间便张开身上巨大的红色斗篷。 整个脑袋变大,眼睛也变得一片血红。 我射出的那三支几乎鬼神都难以逃匿的利箭,一接近血骷罗布红色的斗篷,就像没入了一片红色的岩浆。 箭矢瞬间融化,不但力道尽失,而且还无影无踪。 我暗暗心惊,说实话,我从来没有碰见过这么厉害的对手。 众目睽睽之下,我感到自己再一次的验证了那句话。 无论什么人,天下无敌,永远都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神话。 所有对我射出这一箭充满期盼的人,包括炎伏罗,都大惊失色。 连我都对付不了的敌人,他们该如何对付? 难道阿米尔堡几万人,命里注定,都要被堡外那些可怕的怪物给吞噬了? 而我方才草率的挑衅,更是一个愚蠢的不智之举。 血骷罗布立刻指挥军队,开始对阿米尔堡展开强行攻击。 我虽然在西秦积累了许多的战斗经验,此刻才知道,城堡的防卫和城池防卫完全是两码事。 如果是城池的防卫,守城的人依仗着高耸的城墙,宽阔的壕沟。 可以用弓箭滚木圆石火油等武器工具,对攻城的入侵者进行有效的攻击。 可阿米尔城堡只有一些弓箭的射孔和瞭望哨眼,完全禁锢了防守的灵活性。 城门紧闭之后,使躲在城堡里的守军十分被动。 血骷罗布的攻击计划也十分的匪夷所思,简直就是匹夫之勇。 他下令让那些面无表情的兵士们拿着刀剑,直接去砍城堡外面的墙壁。 他的目的很简单,只要砍开一处缺口,他们能冲进来就行了。 阿米尔堡里的几十万大军在血骷罗布眼里,不过是到口的羔羊。 只要能把里面人赖以庇护的城墙砍开一个豁口,他的军队就可以全部吞噬掉这些人。 那些目光呆滞,不问死活的兵士们集中在一起。 机械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拼命的对着面前封闭的城堡墙壁,齐心协力狂砍起来,气势异常汹涌。 我们从那些弓箭的射孔里射出去的箭矢根本就不起作用,那些没有感觉的骷髅兵士毫无畏惧。 一时之间,城堡外面传来巨大的砍击声响,却没有一句呐喊声。 让人更加觉得诡异恐怖,心神震动。 阿米尔堡似乎危在旦夕,怎么办? 面面相觑之中,我问炎伏罗:“殿下,为什么血骷罗布可以在瞬间融化掉我射出的利箭,却费心劳神的让他的兵士用刀剑砍击城墙?” 甘丹倒是机灵,立刻接口说道:“他的法力肯定是没办法融化石头,没听说过我们这些法师会穿墙术的。” 炎伏罗已经焦虑万状,听我们如此一说,不由得愁苦的说道:“他们不会穿墙而过,却可以砍开城墙啊。” “如果我有父皇那样的法力,或许还可以给这个城堡下个结界,可是我不能啊。” 面对此种状况,齐光也一筹莫展,只能沉默不语。 齐光原本就是比炎伏罗更早离开沧溟大陆,他虽然知道如今的伪龙皇乌斯曼很邪恶。 却不知道,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 乌斯曼竟会如此不顾一切,令如今的沧溟法师们修习这样违逆天命的法术。 虽然身为凤族长老,齐光的武功修为,灵力感知都已近乎仙灵。 可对付外面那些妖魔一般的骷髅军队,比试法术,齐光扪心自问,还是没有多少把握的。 第三十五章 前路艰险 而且,我和炎伏罗也不会同意他如此高龄,只身犯险的。 我对炎伏罗说道:“殿下,阿米尔几万人马不能躲在城堡里坐以待毙。” “无论如何,我先出去会会这个血骷罗布。” 炎伏罗立刻摇头道:“不行,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阿雪,我知道,你很勇敢,本领也很高强。” “可是,和这些军队作战,拼的是法术灵力。” “你暂时终究还只是一个普通人……都怪我。” “对沧溟大陆如今的情况估计不足,我没有想到。” “乌斯曼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恶魔,如此卑劣不堪。” 炎伏罗伸出手,扶住我的肩膀,悲哀的看着我。 “阿雪,是我连累了你。” “如果阿尔米堡城破,请你带着祖父一起离开吧。” “是我的无能,身为龙族后裔,却没有丝毫可以抵御恶魔的法力。” “正所谓时也命也,夫复奈何?” 我把炎伏罗的双手从肩膀上拿开,看着这个满脸沮丧的王子。 微笑道:“殿下身负血海深仇,苦心积虑多年。” “雄心勃勃,只为有朝一日,能重返沧溟大陆。” “岂能因为遭受小小挫折,就心灰意冷,失去斗志?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然前路艰险,生死莫测,但阿雪相信,苦心者,事竟成。” “只要殿下立定心志,为了沧溟大陆上那些受苦受难的黎民苍生。” “为了殿下当年的杀父之仇,为了殿下如今仍被囚禁于海底深处的母亲。” “更为了不负殿下身边追随多年,忠心耿耿的军队。” “我们大家一起,齐心协力,众志成城。” “前方即便是修罗地狱,在殿下的带领下,我们定然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拉哲和达邵早就被我的一番话说得紧握拳头,炎伏罗原本黯淡的眼眸也开始焕发出了光彩。 齐光点点头:“阿雪说的对,如今的沧溟,虽然邪魔横行。” “但自来邪不压正,上天一定会护佑我们的。” 甘丹有些惭愧的说道:“殿下,奴仆也有话说。” 炎伏罗奇怪的看着他:“法师,你还有什么话说?” 甘丹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我们这些法师虽然法术邪恶,但同样惧怕强大的力量。” “所以……所以……” 炎伏罗不觉厉声问道:“所以什么?” 甘丹畏惧的看看我:“所以,奴仆觉得,龙姑娘是可以出去和血骷罗布一战的。” 炎伏罗没想到甘丹是这个意思,顿时又皱起眉头。 我赶紧说道:“殿下,请不要犹豫不决了。” “殿下请放心,我知道自己的力量。” “即便无法战胜血骷罗布,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炎伏罗深邃的眸子有些悲伤的看着我,我知道他在替我担忧又无可奈何。 毕竟,眼下的阿尔米堡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功力,才可以勉强出去和血骷罗布较量一番。 虽然充满凶险,现在却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 几处被砍的墙壁已经发出很危险的薄脆声音,逼人心魄。 此刻,要是真的被他们冲击进来,后果将更是不堪设想。 阿米尔堡里每一个被血骷罗布兵士吸食的人,就会化成他们的力量,转而更加凶猛的攻击我们。 我看向面色沉重的齐光:“祖父,他们向我围攻的时候,你们赶紧把危险的墙壁修补起来。” 我又对甘丹大声说道:“快带人准备修补墙壁的材料,没有就拆城堡里最近的房舍。” 甘丹答应一声,飞快的带人去寻找砖瓦石浆。 炎伏罗痛苦的看着我,缓缓的对我说道:“你,千万要小心。” 他在痛恨自己,作为统帅却是如此的无能。 完全没有办法亲自去和凶恶的敌人较量,只能躲在岌岌可危的城堡里,束手无策。 我安慰的对他微笑了一下,对他说道:“我把雪狼王留给你,就算是城破,它也会保护你的。” “殿下,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活着。” “你一定要记得,你才是沧溟真正的龙皇。” “哪怕前方千难万险,你也要继续努力。” “苍溟大陆无数受苦受难的人,都在等着你去拯救。” 炎伏罗悲壮的看着我,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凝视着他的眼眸,再一次对他说道:“殿下,一定要勇敢!” “你是苍溟龙皇的儿子,必须坚持下去。” 说完,我振身而起,跃上城堡的高空。 我知道,我将要开始我到这个异世有生以来最为凶险的一次战斗。 惨白的日光下,空气中充满着阴戾和血.腥。 我静静地停留在阿米尔城堡上空,俯瞰了一会城堡内外。 城堡内,是严阵以待的炎伏罗军队。 虽然紧张,却并不畏惧。 这些兵士们早就知道,在战争中,死亡原本就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他们所需要做的,只是紧握手中的盾牌和兵器。 城堡外面,是血骷罗布那些面无表情的食人兵士。 他们手持兵器,疯狂的不懈的砍击着快要穿了的城堡墙壁。 面对突然升在高空的我,那些士兵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除了攻击城墙的,其余的都僵直而恐怖的面视前方。 果然如甘丹所说的,都是一些半死人。 只有血骷罗布一个是活人。 他抬起头看着高空之中的我,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嚣叫道:“你就是神,我也要把你吞噬掉!” 我身形蓦降,但依然悬浮在血骷罗布的上方。 地面上全是他密密麻麻的食人兵士,在我没有发力之前,我不敢贸然落地。 我承认,无论什么样的恶战,我都没有这样小心在意过。 血骷罗布身上巨大的斗篷怦然张开,一双眼睛瞬间血红。 身体也随之从战马上腾空而起,伸出两只巨爪一样的手,向我扑来。 我知道,绝对不能让他碰触到我的身体,否则我的血肉就会被他毫不客气的吸噬。 我把自己裹在心丹罡力之中,然后蓄力双掌,对着向上飞腾的血骷罗布迎头暴击。 甘丹的话是对的,血骷罗布终于还是有些畏惧我发出的巨大杀力。 闪身跃开,落入地面。 第三十六章 凤剑元神 我趁他稍一退落之时,瞬间,双掌凝化出无数锐利冰晶,向那些对着城墙砍得起劲的半死人打去。 那些被锐利冰晶击中的兵士纷纷闷不作声的倒下,血骷罗布已经腾身又起。 这次,他的手中幻化出一柄带着骷髅头的雪亮长戟。 眨眼之间,长戟携着腥臭的阴风就攻击到我的眼前。 我亦是瞬间掣出凤剑。 那把差点被我扔下的龙凤雌剑,日光下,一波寒光顿时滑过剑身,直至剑梢。 携着我心念暴涨的力道 ,闪电一样击向血骷罗布的长戟。 血骷罗布身形稍微委顿了一下,长戟上面的骷髅,突然幻化成一个只有两只手爪骨和一个骷髅头的血色骷髅。 霎时脱离他手中的长戟,向我的面门扑了过来。 我心中大惊,纵身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便仗着心丹罡力护身,身体瞬间后仰,并挥动手中的雌剑,拼命向那个可怕的半截骷髅劈去。 我几乎可以感觉咝咝的阴风和腥臭侵入我的肺腑,一股欲呕的感觉让我心神俱失。 被血骷罗布巨大的法力笼罩,我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宝剑了, 我意识到,自己已经面临被血骷罗布吞噬的危险了。 可是,我已经无力摆脱了。 不屈的心念顿时滔天而起,我不能就这样被血骷罗布吞噬。 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阿米尔城堡里,几万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经历过那么多的生死劫难,都侥幸生存了下来,这次也绝不能被血骷罗布吞噬。 如果血骷罗布吞噬了我,我体内蕴含着惊天神力的心丹就会落入他的腹中。 那样,他本来就邪恶的法力不知要膨胀大到多少倍? 届时,不要说沧溟大陆,恐怕天下苍生都要受他荼毒了。 血骷罗布发出比夜枭还难听的哈哈大笑,得意至极。 眼看又一个巨大的猎物落入他的囊中,他真是想不笑都不行。 虽然,他不知道我腹内还有一颗神奇的心丹。 但是从我的功力上看,只要吞噬了我,他的法力将是一步登天。 我眼中的阿尔米堡上方的天空,已经血红一片。 耳边四野,仿佛都传来无数恐怖的啸叫。 脑海的意识几乎开始混沌,仅凭着一点残存的意志力在苦苦抗争。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我手中依旧紧握的雌剑那双碧绿的宝石凤眼里,竟猝然发出两道巨大的绿色光芒。 瞬间,一只美丽轩昂的五彩斑斓羽翼的凤凰顿时幻化而出。 这只突然幻化而出的神奇凤凰,眨眼之间,身形又随之暴涨。 口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啼鸣,煽动巨大的羽翼,半空之中,携起滔天力量。 那股力量顿时击向爪骨已经穿透我护身的罡力,几乎抓住我的血色半截骷髅。 血色半截骷髅被凤凰巨大的羽翼一击之下,爪骨顿时消退萎缩。 这只庞大的凤凰旋即追了上去,张开巨爪抓向那只急于逃遁的血色骷髅头。 血骷罗布大惊失色,急忙收回骷髅幻象,免得被凤凰抓破元神。 随着这只幻化而出的凤凰挥翼击退血色骷髅,我的心神也在瞬间恢复。 定神之后,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那只美丽轩昂的巨大凤凰,分明就飞翔盘旋护在我的眼前。 这传说中的神鸟,不但有着威风凛凛的喙和爪,还有着极其美丽明亮的绿色羽翼。 一双碧绿的眼眸,明净而又仁慈,浑身上下笼罩着耀眼的光芒。 我从来都不知道,简渊赠我的这把雌剑,原来是一把有灵性的凤剑。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些上古宝物各具神通,只是轻易不会被人得知。 只有在巨大的危机和主人强烈的求生心念下,灵性为其震动激荡。 才有可能被催发唤醒,幻化出元神,帮助主人敌对极其凶恶的敌人。 谢天谢地,幸亏我从西秦帝苑不辞而别时,没有舍得丢下了它。 血骷罗布眼看到口的猎物,瞬间竟然被一只突如其来的凤鸟破坏了。 看着落入地面的我,他便再一次催动法力。 那些之前还僵直挺立的食人兵士,仿佛被惊醒一般,瞬间全部灵动起来。 就连那些还在砍击墙壁的兵士也停止了破墙动作,像听到什么不可抗拒的召唤。 全部瞪起通红的眼睛,步伐整齐的向我围拢过来。 我心里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阿米尔城堡破裂的危机暂时总算是可以缓解一下里。 只要我能缠着血骷罗布,再多消耗一些时间。 让甘丹他们把快要破损的墙壁加固好,城堡里面的人最少又可以多一些安全时间。 现在,血骷罗布对要吞噬我,已经志在必得。 他认为,要不是这只凤鸟的突然出现,我已经在劫难逃了。 所以,他立刻召集全部的力量对我进行围剿,以确保万无一失。 血骷罗布很明白,只要能抓住我这个力量强大的猎物。 吞噬强大了自己之后,阿尔米堡根本就不算什么。 至于那个废王子和他的军队,更是不值一提了。 我此刻,虽然元气大伤,却有那只凤凰盘旋着,护在我身后 那些已经被血骷罗布法力催动的食人兵士虽然对我虎视眈眈,却明显有些畏惧那只凤鸟。 我知道,那些兵士的畏惧,其实就是血骷罗布自己的畏惧。 因为凤鸟的帮助,我身后围攻的食人兵士不敢强行上前。 我暂时没有了后顾之忧,便专心的蓄力,对付血骷罗布。 血骷罗布现在,不仅仅是眼睛通红,而且周身都好像浸在一片恐怖的血色里。 我握着手里的雌剑,死死的盯着他,以逸待劳。 忽然,他疯狂的挥动起衣袖,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他的身体四周,顿时幻化出无数条带着骷髅头的长戟。 那些长戟铺天盖地的向我袭来,而每一条向我袭来的长戟上的骷髅又瞬间脱离长戟。 幻化成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血色半骷髅,争先恐后的向扑抓过来。 这次,血骷罗布已经拼尽全力,可谓一定要一击而中。 而且他算好了,如果凤鸟帮我抗击他的攻击。 第三十七章 上古神器 围聚在我周围的那些食人兵士就会不知死活的向我扑过来,只要有一个人抓住我,我就死定了。 当然,他不会听凭我被一个食人兵士吞噬,突然变得比他更强大。 他会在瞬间继续吞噬那个食人兵士,不给他成长苏醒的机会。 我不停的移动身形,左突右闪,竭力躲避着那些血色骷髅头的抓击。 并且拼尽全力,召唤出体内心丹巨大的力量。 瞬间,我的身体便笼罩在巨大的冰晶里面。 然后,我催动心力,让那些冰晶化成千万条锐利无比的冰刃,向那些长戟和骷髅爪骨迎击过去。 其实,血骷罗布算好了,我也算好了。 我不会让凤鸟帮我抗击他的攻击,只要凤鸟震慑住那些食人兵士。 我便是拼尽心丹的力量,也要和他一搏。 此刻,除了看谁的法术更高强?也要看谁的力道更大? 两股巨大的力道,瞬间便剧烈的撞击在一起。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数不清的冰晶和炸裂的白骨四散开来。 更有那些被冰刃击中的兵士们纷纷倒地,我和血骷罗布被各自巨大的力道震的一起荡开,各自远远的跌至地上。 凤鸟在我的身后盘旋鸣叫,我觉得嗓中一甜,一股鲜血涌入口中。 我是用尽了心丹力道,体内的五脏六脉已经不能承受,已经受了轻微的内伤。 再看远处的血骷罗布,比我也好不了哪里去。 浑身笼罩的血色霎时消退,方才的威势顿废。 而且他手下的很多兵士被我们拼力打死打伤无数,损失惨重。 出于对那只巨大凤鸟的畏惧,垂死的血骷罗布挣扎着慢慢的站起身子。 死死盯着摇摇欲坠的我,然后不甘心的拼尽最后力气,施法召唤手下的兵士暂时撤退。 我看着逐渐远去血骷罗布军队,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随后便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只觉得那只绿色的凤鸟拼命的在我的头上旋转。 然后,我就仰面朝天的倒下,什么也不知道了。 ………… 一片朦胧的光亮中,我看见简渊那双老是充满责难的眼睛正焦虑而又疼惜的看着我。 刹那间,我的感觉仿佛仍是在燕阴口战场。 心中不由得漾出甜甜的暖意,完全不复他念。 随着头脑逐渐清醒,我不由得开始心凉如水。 自己分明是在苍溟的阿米尔堡,刚刚结束一场凶恶异常的战斗。 哪里还有什么燕阴口战场?简渊怎么会在我的眼前? 哎,真是,天天强迫着自己不要去想他,受伤了出个幻觉还是他的脸庞。 我不由得闭上眼睛,默默地躺了一会。 重新睁开眼睛,果然,是炎伏罗关切的脸庞。 而他的眼睛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责难,只是深深地焦虑和自责。 我努力的对他微笑了一下,表示自己不要紧。 炎伏罗伸手握着我的手,轻轻地对我说道:“阿雪,你觉得如何了?” “都是我的无能为力……” 站在旁边的齐光咳嗦了一声:“殿下不必再说这样自责的话了。” “殿下并非是无能,殿下自然有自己的使命。” “阿雪不会有事的,她是天生的战士,生而便是为了和外敌邪魔战斗的。” 转而又对我说道:“阿雪,殿下已经给你服下了龙珠还魂丹,你已无大碍了。” “你等体力有些恢复了,自己调息吐纳一番,就会没事了。” 我有些虚弱的对炎伏罗微笑道:“多谢王子,你们龙族的宝贝都让我给吃了。” “感谢你的龙珠还魂丹,几次三番救了我的性命。” 炎伏罗依旧愧疚的说道:“阿雪,你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 “是我炎伏罗亏欠了你的,你为了帮助拯救我们龙族,差点性命都搭上了。” “几颗龙珠还魂丹算不得什么,我只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我想了想,向他和齐光问道:“殿下,祖父,那只凤凰呢?” 炎伏罗和齐光一起惊讶的看着我,好像我在说胡话:“什么凤凰?” 齐光甚至伸出手探探我的额头,然后又说道:“阿雪,我们原本就是凤鸟的后裔。” “难道,你昏迷的时候,看见我们凤族的始祖了?” 我有些吃惊,我和血骷罗布争战,炎伏罗他们都在阿米尔城堡里紧张的观战,难道他们看不见那只凤凰? 我摇摇头,说道:“祖父,不是我们的凤族始祖,是宝剑幻化出的绿色凤鸟。” “祖父,殿下,你们难道没有看见吗?正是它救了我。” 这下轮到齐光和炎伏罗惊讶了,他们不相信似的看着我。 炎伏罗说道:“我们只看到你和血骷罗布争战的异常激烈残酷,却根本就没有看见什么凤鸟。” 齐光仍旧疑惑的看着我,觉得我一定是伤重混乱之际,看错了。 一把手柄用宝石镶嵌,雕刻成凤形的宝剑,怎么可能幻化成凤凰呢? 要知道,能幻化元神的,都是上古神器。 西秦海内,早就仙灵泯灭,不可能还存有此等非凡之物。 我如果不是看见了凤族的始祖,便是在和血骷罗布的激烈战斗中。 危急之下,被迫现出了自身的元神。 这就很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凤族虽然凤鸟的后裔,但自古以来,灵性亦是湮灭已久。 凤族人能正在还原化身凤鸟,并且战胜邪魔的,几乎闻所未闻。 我虽然是凤族长老的传人,灵性略高于其他普通凤族人。 但我如今,毕竟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能幻化出强大的凤鸟元神,真是天佑沧溟了。 我并不知道齐光此刻的心中所想,只是苦笑了一下。 原来,这个凤鸟的元神他们竟还看不见? 但是,血骷罗布却能看得见。 唯一的解释,或者便是他们本身的功力或者法力太低微。 目之所及,还没有达到可以看见凤鸟幻化元神的境界。 我对炎伏罗说道:“麻烦王子把我的宝剑拿给我,我要好好的看看它。?” 炎伏罗急忙把挂在我床头的那把雌剑取下来,轻轻的递在我的手中。 他深邃的眸中,眼神温柔。 我回避着炎伏罗有些炽热的眼神,靠于枕上,双手捧着这把雌剑。 第三十八章 期待神迹 仔细的看着雕刻在剑柄上那只美丽而又轩昂的凤凰,心中顿时涌出无限柔情。 之前的种种绝望痛楚,无形之中,便已消减许多。 剑柄之上的凤凰,依然用它那双绿色的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我。 眸中光华灼灼,从未消减。 凝目看着它这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 恍惚之间,我好像又看见了缇鹤兰那双碧绿的燃烧的眼眸。 仿佛火灼一般,我立刻颓然的抛下了手中宝剑。 炎伏罗和齐光都惊讶的看着脸上神情变幻莫测的我,不明白我为何忽喜忽忧? 炎伏罗赶紧拾起被我抛掷在榻边的凤剑,重新在床头挂好。 对我说道:“阿雪,你先歇歇吧,一切,待你身上伤愈,再说吧。” 这两个人都觉得,一定是我太虚弱了,所以有些神志不清。 当务之急,还是叫我多休息才是。 看着齐光和炎伏罗一起退出,我不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心中,竟有些阵阵作痛,更甚于身上隐隐伤痛。 今生今世,简渊,我,炎伏罗,缇鹤兰,似乎注定是一场不能圆的梦了。 血骷罗布的军队,在两天后又卷土重来了。 这两天里,我在炎伏罗和齐光的精心照顾下。 每日不停的调息吐纳,加上龙珠还魂丹的辅助,功力基本上恢复了。 但是,血骷罗布依然是个强大的敌人。 前天,我通过和他的那场较量,九死一生,也只打了个平手。 如果不是凤剑幻化出元神相助,我几乎已经被这个邪恶的法师给吞噬了。 往远了想,这还是乌斯曼手下的一个将领。 要是乌斯曼亲自统领大军前来围剿,我们这几万人马还不顿时化为齑粉? 可是,我却不敢和炎伏罗说这样泄气的话。 我只能坚定他的信心和勇气,不断的要他相信。 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并肩战斗。 一定会战胜横行在沧溟大陆上的妖魔鬼怪,直到取得最后的胜利。 我的心中,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欺骗炎伏罗。 要知道,我自从来到这个异世。 一路走来,何尝不是经常碰到比自己不知要强大凶恶多少倍的敌人? 我不是凭着信心和勇气,用一种不屈的精神,把他们一一战胜了? 我和齐光曾经私下交谈过,我们目前的情境虽然险恶万分。 但炎伏罗所要面对的敌人,都是一些巫术高强的苍溟练法者。 所以,如果炎伏罗就是真正的苍溟龙皇继任人。 我们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些练法者最终必将都会臣服在他的脚下。 因为龙皇的身体里,具有无比强大的吞噬能力。 这种吞噬能力是上天赋予的,无人可以替代夺取。 当年的龙皇,只为过于宠信和他一起长大炼法的宰相乌斯曼。 才在毫无防备之下,遭到毒手,被其谋篡了龙皇之位。 沧溟大陆上的人都知道,宰相乌斯曼生得极其俊美。 其容貌,胜过沧溟大陆上万千绝色女子。 俊美无比的乌斯曼,更是有幸,自幼陪着龙皇长大。 他在龙皇面前,总是表现的毕恭毕敬,万分臣服。 这样一个法力高强,模样也更是令人赏心悦目法师。 每日都温顺谦卑的陪伴在自己身边,天纵英明的龙皇都不曾怀疑过他的忠心耿耿。 一切,都很顺理成章。 龙皇任命乌斯曼为自己的宰相,并且放心的把沧溟大陆上所有事务都交到乌斯曼手中。 当乌斯曼猝然发难,出手重伤龙皇的时候。 不但视他为手足的龙皇毫无防备,纯良温厚的龙后更是无法相信。 乌斯曼重伤了龙皇之际,立刻就抢夺走龙皇赖以恢复法力的龙皇玉玺。 为了彻底的杀死真正的龙皇继承人,又在垂危的龙皇面前,对那些拼死保护皇宫的龙骑护卫进行了一场大肆屠杀。 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龙皇不得不拼了性命,爆出体内最后的强大法力,暂时击退来势汹汹的乌斯曼叛军。 但因为失去了龙皇玉玺,并且无力夺回,在阻挡住乌斯曼叛军对炎伏罗的追杀之后。 衰弱已极的龙皇,最终还是战死了。 现在,在没有龙皇玉玺召唤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期待神迹出现。 炎伏罗能爆发出潜伏在他体内的,龙皇继承人的巨大法力。 按照古鲁城堡我们遇见的那位神秘老者的说法,在失去龙皇玉玺的情况下。 只有传说中庇护沧溟龙族人的金乌女神,才能召唤出龙皇体内的巨大法力。 并且还会帮助炎伏罗,结束沧溟大陆上的浩劫。 由此可见,炎伏罗若是能找到激发他体内潜能的金乌女神,就一定能找到打败他所有敌人的办法。 可是,正如炎伏罗所说,我们到底要到哪里才能找到这个传说中的沧溟庇护神呢。 如今的炎伏罗,还像一个虚弱的孩子,需要人小心翼翼的保护他。 所以,我们只能宁可信其有,按照那位神秘老者的指点。 先到雪峰之巅的玉逶山上,寻找那位隐居的大智者,请他继续指点迷津。 我不知道这个雪峰之巅的玉逶山在哪里?却很有些怀疑。 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到底能不能陪着炎伏罗走到那位大智者面前。 现在,经过两天的调息吐纳,我也只是勉强伤愈。 可是,血骷罗布的法力倒是在这两天之内,似乎又递进了一个阶段。 不知道这个死妖魔受伤之后,是不是又吸食了大量的活人血肉。 经过一番补充了,不但伤愈,而且变得更加强大起来。 血骷罗布这一次看起来,更是来势汹汹。 他一马当先,率领着那些步伐整齐沉重的兵士,发出地动山摇的声音,带动起滚滚尘雾。 像一朵巨大而又沉重的乌云步步逼近,似乎要把阿米尔堡踏在脚下。 我们所有人都明白,一直躲在阿米尔堡内,最终也不是解决的办法。 炎伏罗对苍溟的反攻,也开战有几天了。 先行一步负责到苍溟联络的亚摩法师却一直杳无音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是因为什么缘故,在哪里迟滞住了。 在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外援,一切还得靠我们自己。 第三十九章 恐怖血色 靠我们自己的信心和勇气,去打败城堡外,那无比强大的敌人。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拼死一战,狭路相逢勇者胜。 虽说我们一旦被血骷罗布吞噬,就会转化为他的力量。 但通过上一次我和他的较量,我们已经知道。 他的那些食人战士也是很脆弱的,是可以被杀死的。 我们经过详细的谋划,制定了一个完整的作战计划。 我们兵士人数远远多于血骷罗布的兵士,如果我们两个人可以杀死他一个兵士,他就会少一个人。 如果他一个兵士吞噬了我们一个兵士,便强大到可以吞噬我们两个兵士时。 我们就用四个兵士把他杀死,以此类推,灵活作战。 我和三百龙骑专门纠缠血骷罗布,消减他指挥那些食人兵士作战的念力。 就算是血骷罗布法力再强大,他也会自顾不暇。 拼着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这场仗无论如何也要打。 只有打败血骷罗布,才能有生的希望,继续前进的希望。 当血骷罗布率领军队到达阿米尔堡时,意外的发现,阿米尔堡城门大开着。 炎伏罗的军队已经在城堡前面排列的整整齐齐,铠甲鲜明,刀剑耀眼,严阵以待。 看着这些分明是送到口中的食物,血骷罗布很高兴。 他最喜欢的,就是炎伏罗带着自己的军队和他们拼命。 省得耗费他的精神,还要令兵士们去砍开阿尔米堡的城墙。 只要能抓住那些活生生的人,就没有他血骷罗布吞噬不了的。 血骷罗布看见,我带着手持长戟的三百龙骑护卫排列在最前面。 第二阵,是法力逐渐恢复之后的甘丹统领的人兽战士, 第三阵,炎伏罗亲自统领的所有普通兵士,预备最后的冲击。 齐光和雪狼王分别站在炎伏罗左右,负责保护着这位殿下。 一场惨烈异常的战斗开始…… 不等血骷罗布稳住脚,我带着三百龙骑护卫就像血骷罗布冲去。 甘丹的人兽部队紧随其后,向血骷罗布的食人兵士发起猛烈的攻击。 血骷罗布没想到我们如此凶猛,全无畏惧之色。 巨大的斗篷顿时鼓动如风,双眼泛出可怕的红光。 不假思索的驱动他的兵士,全部进入了战斗状态。 这真是一场恐怖诡异的战斗,其激烈险恶程度,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一方喊杀声震天,一方全部是沉默不语。 我这里小心翼翼的和血骷罗布展开周旋,龙骑护卫们则奋不顾身的保护着我不受到旁边食人兵士的围攻。 其他的地方,我们被食人兵士虏获的无论是人兽兵士,还是龙骑护卫,都旋即变成一具没有血肉的白骨。 而被杀死的食人兵士,在倒地之后,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具干尸,同样没有血肉。 血骷罗布的食人兵士在面无表情的拼命掳住敌人之后,就会化成血红骷髅进行的疯狂吞噬。 而后,瞬间变得更加强大起来。 但随即,就会有更多的炎伏罗兵士对这个食人兵士进行围攻。 双方的兵士或者惨叫着,或者闷声不响的纷纷倒下,一片尸骨,却没有一滴血。 血骷罗布根本就没有把我们这些人马放在眼里,任其被杀或者吞噬掉对方,变得强大。 他现在一心一意的只想把我抓住吞噬掉,可以更加强大他的功力。 他明显恢复的比我好,功力更是提升巨大。 我虽然有龙骑护卫拼死在身旁帮扶,还是渐渐落入下风。 我感到自己又要面临被血骷罗布吞噬的巨大危险之中,在拼力击退他的一记攻击之后。 看着身边很多的龙骑护卫已经被那些骷髅精吞噬,并且变成更加凶恶强大的骷髅战士,我只得拔出凤剑。 我的凤剑一出,带出的巨大寒光四射,顿时让围攻在我们四周的,那些已经变得强大的骷髅兵士都畏惧的后退几步。 血骷罗布也停止攻击,大睁着一双通红的怪眼死死的盯着我。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召唤出凤鸟帮助我,但这把雌剑至少可以帮助我,不至于马上被血骷罗布吞噬。 我现在唯有借助它,才能继续支撑下去。 血骷罗布的兵士在甘丹和龙骑护卫的攻击下,虽然有很大损失。 剩余的却因为吞噬了新鲜血肉,却变得更加强大凶恶起来。 炎伏罗见我们已经不能处于劣势了,便一声令下,带上全部的普通兵士加入了战斗。 这些普通战士的战斗力,和龙骑护卫以及甘丹的人兽兵士根本不能比。 简直就是给血骷罗布的骷髅兵团送美味佳肴来了,完全达不到我们预计的攻击效果。 战场的情势变得异常险恶起来,血骷罗布食人兵士都是越来越强大。 我们的战斗力却在飞快的削弱,只有我和炎伏罗身边的龙骑护卫勉强可以对一些食人兵士进行围攻。 甘丹的人兽军士也在锐减,已经元气大伤。 齐光和雪狼王也在拼尽全力的战斗,努力的保护着炎伏罗不被那些食人兵士接触。 血骷罗布冷冷的看着拔出凤剑的我,对身边的一切仍旧不闻不问。 他认为只要吞噬了我,炎伏罗的几万大军是注定要全军覆没的。 他只是还稍稍有些畏惧我手里这支凤剑的凤鸟元神,怕突然遭袭。 但他仍然是志在必得的。 稍顷之后,血骷罗布忽然腾空而起。 他身上巨大的斗篷铺天盖地的展开,霎时,天地都蒙在一片恐怖的血色里。 仿佛有隐隐的哭泣和呜咽,阴风,腥臭,血污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冲天而起,鼓动体内所有的心丹神力,挥剑刺向那一片血红。 竟然有滔天的血水倾盆而下,我心头狂喜,以为血骷罗布已经被我诛杀。 旋即,我就笑不出来了。 我痛苦的发现,在我刺破那片血色的时候,自己的脖颈尽然被一只血红的骷髅爪指紧紧地抓住了。 我浑身的功力蓦地开始迅速的流失,手中的凤剑抓握不住,霎时掉落。 茫茫的黑雾无边无际的笼罩过来,我仿佛听见天堂和地狱里都在吟唱着没有旋律的歌。 而且,这一次,再没有看见凤鸟显身。 第四十章 炎伏罗舍命救阿雪 只有血骷罗布得意之极的哈哈狂笑,隐隐从天际传来。 忽然,我的神智有些恢复。 因为抓住我脖颈的爪指竟然失去了一些力道,眼前的黑雾顿时淡薄下去。 我努力的睁大双眼,想知道,如此危急关头,是谁再一次救了我? 谁知不看尤可,一看之下,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被惊骇的爆裂出来。 我惊恐万端的看见,半空之中,炎伏罗竟然和血骷罗布呈拥抱形状的,脸对脸的紧紧纠缠在一起。 我不知道炎伏罗是如何做到腾空而起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见我为血骷罗布所困。 情急之中,借助濯玉溟龙的神武,挥剑腾空而起,为血骷罗布顺势所擒。 此刻,大概血骷罗布忙于吸食自投罗网的炎伏罗。 仓促之间,不得已,才松懈了对抓住我脖颈的那只骷髅爪指的吞噬控制。 并且,那只抓住我脖颈的爪指终于还失去所有的力道。 幻象慢慢消失,我像是一个被从鬼门关抛回来的鬼魂。 颓然从云端坠下,重重的摔落尘埃。 我明白了,炎伏罗一定是为了救我,才拼了性命扑向血骷罗布的。 我痛苦的抬起头,心中呜咽:龙佛罗是死定了。 他不知道,他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一定就能救了我。 血骷罗布吞噬他之后,将会有更加强大的法力继续吞噬我。 正如同血骷罗布吞噬了我之后,便会视他们如同粉霁一般。 我们的同归于尽,也只是一个时间先后问题。 我的身边,齐光和雪狼王,还有那些勇猛的龙骑护卫。 所有普通的炎伏罗军队兵士,仍旧还在和那些双目血红的食人兵士苦战。 只有魂魄俱失的我,傻傻的跌坐在地上。 看着像情人一样,紧紧拥抱在一起的血骷罗布和炎伏罗。 我完全的忘记了身处的险恶,一旦自己被某个食人兵士抓住。 已经极度虚弱的我,立刻便会成为它疯狂吞噬的对象。 我却无暇顾及许多,只是感到万念俱灰。 半空之中的炎伏罗和血骷罗布难分难舍的抱着,始终死死纠葛在一起。 被阴瘆的烟雾缭绕不明的笼罩在那里,一直呈静止状态。 我穷尽目光,也看不清炎伏罗到底是活着? 还是已经被血骷罗布吞噬尽了血气元神,已经只是剩下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 但最令我感到奇怪的还是,我周围的战场上,突然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变化。 不知为什么,之前那些还衰弱无比炎伏罗普通兵士。 突然之间像魔鬼附身一般,变得凶猛异常。 仿佛从待宰的羊羔一下子变成了捕食的饿狼,口中不停的发出咆哮,挥舞着手中兵器。 一时之间,那些大睁着血红怪眼,无比强大的食人骷髅兵士竟被他们砍得东倒西歪,纷纷倒下。 此刻,半空之中的景象,也令我越看越感到惊讶。 我隐隐看见,炎伏罗高大的身躯并没有因为血骷罗布的吞噬,突然干瘪单薄下去。 相反,他的背影好像越来越高大挺拔。 浑身上下,甚至开始有一层薄薄的金色光芒微微射出。 紧接着,那层薄薄的金色光芒越来越刺眼。 终于,整个天空全部笼罩在一片极其耀眼的金色祥光之中。 霎时,围绕着血骷罗布和炎伏罗的阴瘆烟雾蓦然之间,便全部消散。 我不可置信的看见,炎伏罗竟好端端的背对着我,悬空站在那里,并没有化成我意料之中的一具白骨。 而他的对面半空之中,血骷罗布仿佛是一片被风席卷的巨大破絮。 颓然仰面,从高高的云端缓缓跌落,颓然倒落尘埃。 此时的战场,也突然安静下来。 那些受着血骷罗布心念控制的食人骷髅战士突然失去依凭,竟在瞬间,全部僵尸一样停在那里。 所有正在攻击的炎伏罗部兵士见敌人突然变成了木偶了,砍杀了半晌,也就全部收回手中的武器。 一场可怕的战争就这么鬼神莫测的结束了。 原本,我们所有的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甚至连有心丹护体,功力最强大的我都是不能幸免的。 但是,我们却好像突然胜利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法力强大的血骷罗布倒下了,炎伏罗却安然无事? 我只能说,在这个世界里,奇迹真是太多了。 彼时,炎伏罗也慢慢的降落于尘埃之中。 霎时,附近所有的龙骑护卫都向炎伏罗涌去。 拉哲和甘丹也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一左一右把我搀扶起来。 我不但浑身虚弱,好像还摔崴了脚。 在他们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向炎伏罗走去。 面朝旷野的炎伏罗慢慢的转过身子,我们所有的人早已经都愣在那里。 眼前的炎伏罗变得十分可怕,他浑身的肌肉好像暴涨了。 要不是他身上的黄金铠甲实在是异常坚固,牢牢的捆在他身上,说不定就要爆裂开来。 而他原本泛着金色光芒的眼眸,竟然变得像血骷罗布那双血红的眼睛一样。 更可怕的是他的神情,爆红满面,仿佛梦魇中的人,眼神发直,整个人都呆怔怔的。 好像他自己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达劭骑着战马冲了过来,见到炎伏罗如此形状,不禁张皇失措。 大声惊呼道:“我的天呐,王子这是怎么回事?” 思索半晌的甘丹却突然欣喜若狂,大叫道:“你们不要惊慌,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殿下,果然是真正的龙皇,殿下他是真正的龙皇!” 齐光也恍然大悟,点头道:“我明白了!” “身为沧溟巫蛊法师,无论其功力有多么高强,法术有多么邪恶,却无法吞噬龙皇的血气元神。” “反而一不小心,就会被龙皇反噬。” 甘丹连连点头:“长老说得对,正是如此。” 甘丹方才的一声狂喊,好像唤醒了炎伏罗的一些心神。 他脸上的神情开始明净下来,眼中可怕的红光也渐渐消敛。 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所有的人瞬间都举着手中兵器,忘情的欢呼起来。 “我们胜利啦,我们胜利啦,王子万岁,龙皇万岁!” 第四十一章 巫蛊法师横行沧溟 所有人几乎都喜极而泣,想不到,法力如此强大的血骷罗布竟被炎伏罗不可思议的反噬了? 而我的心中,更是感动莫名。 炎伏罗是为了救我,才如此不顾性命的。 他在挥剑扑向血骷罗布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可以战胜这个恶魔。 所幸苍天护佑勇者,竟令他置于死地而后生。 原来,我们都不知道,所有人小心翼翼,为之不惜付出生命保护的炎伏罗王子。 他的身体里所流淌的龙皇血脉,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而只有当他为了别人,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生命时,这份惊天的潜能才会被发现。 我突然想起那个神秘老人的话:“殿下必须要战胜阿米尔堡的甘丹,令他臣服。” “穿过阿尔米堡,殿下还将遇见一个更加强大的敌人,血骷罗布。” “战胜血骷罗布之后,殿下才有能力上玉逶山。” 在一片欢呼声中,炎伏罗已经清醒过来。 他顾不上去感觉身体的变化,而是直接向我奔了过来。 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我,大声叫道:“阿雪,你没事吧?你怎么样了?你要不要紧?” 我有些虚弱的倒在他怀里,努力的抬起脸,微笑着对他摇摇头。 炎伏罗几乎也喜极而泣了:“阿雪,你没事就好。” 然后,他把我紧紧地抱在怀中。 胜利之后的阿尔米堡外,我们才知道如今的伪龙皇乌斯曼到底有多邪恶。 被炎伏罗反噬的血骷罗布跌落尘埃之后,立刻化作一具恐怖的干尸。 那些僵立的食人兵士,竟全是没有生命的,靠鲜血供养的人偶。 失去了邪恶法术的操控,不到半日,便纷纷倒毙萎化。 甘丹把兵士们变做人兽,已经有违天道了。 但那些人兽在法师短暂施法过后,好歹还可以恢复人形,性命无碍。 血骷罗布的法术却是极其恶毒卑污,竟是挑选无数年轻力壮的男子。 先吸食他们的血气,让他们毙命。 然后再用活人的鲜血,把他们炼成可怕的人偶。 乌斯曼非但不阻拦惩戒,反而鼓励重用这样的邪恶法师,简直就是极度的丧心病狂。 看着眼前可怕的景象,齐光连连摇头叹息。 良知逐渐恢复的甘丹眼中,更是充满了愧疚。 我曾担心,炎伏罗反噬了血骷罗布邪恶的法力以后。 虽然变得强大起来,会不会滋生出邪恶的心魔。 甘丹告诉我们:“不会的,龙皇体内蕴含的巨大法力潜能是上天赋予的。” “就像日月星辰,光明辉煌,永远不会为乌云所覆盖。” “一般情况下,正直善良的法师是不会被龙皇惩罚反噬的。” “除非那些胆大妄为,有逆天命,敢于和龙皇相抗的。” “所有被龙皇反噬的法师法力,就像被吸进大海里的水。” “邪恶的元素很快就会澄净,而他的法力却能为龙皇所用。” “所以在我们沧溟大陆,龙皇才是最强大,最强有力的统领者。” “但是,殿下如今还是很虚弱。” “想要拥有更强大的法力,对付那些更厉害的法师,还必须要借助龙皇玉玺。” “只有开启了龙皇玉玺,才能激发出殿下体内最强大的力量,去战胜最邪恶的敌人。” “先皇就是遭到宰相乌斯曼暗算之后,又被夺取了龙皇玉玺,最后才被杀死篡位的。” 我们都为炎伏罗获得了一定的法力感到高兴,可甘丹的一番话又给我们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炎伏罗虽然误打误撞,吞噬了血骷罗布,只能说他身为龙皇的力量已经开始成长。 所以,他吞噬了血骷罗布的这一点法力,不要说战胜乌斯曼。 就是乌斯曼手下的四法师,八祭司,二十六亚法师。 伪龙皇乌斯曼身边的龙骑护卫队,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而在这个专门修炼巫蛊法术的世界里,我的真刀实枪,力大无穷已经没有多大的用途了。 就像和血骷罗布一役,我甚至不能自保。 身为凤族长老的齐光虽然有些法术,但对沧溟大陆如今横行的邪恶之术却也知之甚少。 他除了自保,还要千方百计的保证炎伏罗的安全。 因为沧溟大陆如今的希望,全部都在这个王子身上。 神兽雪狼王面对强大巫蛊法力,也只能起到一些保护主人的作用。 现在的一切,真的只能靠炎伏罗自己了。 炎伏罗要想尽快的提高自己的战斗能力,让自己的法力强大起来。 必须要按照那个神秘老者的指引,去寻找到传说中的金乌女神。 让她帮助唤醒龙皇继承人体内沉睡的巨大法力,再去和那些邪魔战斗,直到这场浩劫结束。 可是,谁也不知道金乌女神在哪里? 炎伏罗不知道,齐光不知道,甘丹更不知道。 亚摩法师仍然没有回来,而我根本就不可能是传说中的金乌女神。 如果我是的话,就不会两次险乎乎被血骷罗布吞噬。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上雪峰之巅的玉逶山,寻找那位大智者指点。 甘丹告诉我们,想要去雪峰之巅的玉逶山,必须要经过二十六亚法师中的四位亚法师领地或者城堡, 二十六亚法师只被我们打败打死了两个,他们的本领都如此可怕了,其他法师的法力可想而知。 我相信,炎伏罗率领军队,慨然奔出柔茹草原时。 绝对不会想到,夺回龙皇玉玺,苍溟复国原来是这么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情。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选择了这条充满艰难险阻的复国之路。 意志无比坚定的炎伏罗王子,是绝对不会回头的。 当然了,作出这样的选择,原本也就没办法回头了。 ………… 我们在阿米尔休整了几天,准备继续前进。 和血骷罗布一战,炎伏罗的军队损失惨重。 加上阿尔米堡甘丹投降的兵士,也已经不足两万兵士了。 炎伏罗集结好剩余的军队,开始向雪山之巅的玉逶山进发。 炎伏罗原本要留下甘丹,让他继续守护阿尔米堡。 甘丹却跪在炎伏罗面前,请求跟随我们一起出发。 他告诉炎伏罗:“奴仆并不是贪生怕死,才非要追随殿下左右的。” 第四十二章 陈年旧事 “实在是如今的沧溟大陆,邪恶的炼法者横行。” “奴仆亦是修行了数年的巫蛊法术,现在虽然幡然悔悟,但却熟谙那些邪恶法术的套路。” “跟在殿下身边,多少可以帮助殿下识破他们一二。” 齐光也说道:“殿下,你应该带上甘丹法师和他的兵士们。” “我们如今的力量还极其薄弱,并且对沧溟如今的情形完全不熟悉。” “带着甘丹法师,就要好的多。” 炎伏罗却担忧道:“祖父,我们就这样抛下了阿尔米堡吗?” 甘丹以头触地道:“殿下便是留下奴仆,也是守不住阿尔米堡的。” “相反,如果奴仆带着军队离开,只剩下普通百姓的阿尔米堡暂时反而是安全的。” 我赶紧说道:“殿下,法师的话很有道理。” “法师继续留在这里,乌斯曼必然会派兵惩处叛逆,阿尔米堡的百姓反而会遭殃。” “果然法师带着军队跟我们走了,暂时就会转移了乌斯曼的目光。” “殿下若是心怀仁慈,就得赶紧强大自己。” “只有战胜了伪龙皇乌斯曼,沧溟大陆的黎民百姓才能真正的获得平安喜乐。” 经过一番利弊权衡,炎伏罗终于同意了甘丹的追随。 当我们疲于迎战,险象环生的时候。 好在远在千里之外,苍溟皇宫里成天寻欢作乐的乌斯曼仗着自己法力几可噬天。 手中又握有龙皇玉玺,根本就没有把炎伏罗放在眼里。 才给了炎伏罗一些成长喘息之机,不至立刻被消灭。 骄横不可一世的乌斯曼相信,自己才是沧溟大陆真正的主宰。 他手下那些法力高强的法师,很快就会搞定这个自不量力的前朝逃亡王子。 完全用不着他这个龙皇降尊纡贵,亲赴战场。 乌斯曼却没有料到,正是他的藐视,给了炎伏罗慢慢成长的机会。 这样的事情,不仅仅是发生在狂妄自负的乌斯曼身上。 古往今来,很多帝王的江山都是这么丢失的。 所谓养虎成患,并不是一句说来听听的箴言。 不用甘丹告诉我们,从炎伏罗展开的沧溟大陆图形之中。 我们也能看到,阿米尔堡过去,便是苍溟大陆著名的灵幻之城。 灵幻之城的守城者,是苍溟乌斯曼皇朝最负盛名的幻灵法师。 当我们来到幻灵城下,只见到一片光秃秃的荒原上。 远远看去,有一座巨型石头似的孤独城堡。 灰沉沉的耸立在那里,了无声息。 乍一看去,好像那里根本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笨重的石头城堡。 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越是平静的地方,往往越是隐藏着巨大的凶险。 除了我和炎伏罗可以感觉到那座石头城堡里散发出的巨大压抑和杀气,雪狼王也是毛发尽耸。 齐光和甘丹更是凭着他们练法者之灵,感受到石头城堡里蕴藏着的强大灵力。 在一定距离的时候,他们就不约而同地提醒炎伏罗,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我们正在观望之际,只见前方的石头城堡忽然膨胀起来。 悠忽之间,便无限制的扩张开来。 铺天盖地的向着我们倾覆过来,眨眼之间,我们这几万人马似乎就要被它吸附进去。 别说炎伏罗的脸上神情一凛,就是我和齐光,也有些恐慌。 所有的兵士都不约而同的举起盾牌,拔出兵器。 茫然四顾,却不知道要去和什么人拼杀。 甘丹大叫道:“大家不要惊慌!” “殿下,这是幻象,请龙姑娘用自己的神力先射它一箭。” 甘丹的话音刚落,反应敏捷的拉哲就把自己的一副强弩掷入我的手中。 我瞬间就挽弩搭箭,对着那座铺天盖地而来的石头城堡奋力就是一箭。 没想到这个石头城堡没我没头没脑的射上一箭,居然发出像一个嗓子沙哑老人的哈哈大笑。 城堡无限膨胀的墙脚旋即缩回,我们眼前所有的巨大城堡幻象立即迅速消失了。 恍然之际,依旧回归成远处一座孤零零的石头古堡。 炎伏罗不敢再令军队贸然前进了,立刻号令,就地驻扎下来。 这个石头城堡看起来似乎是没有什么千军万马的,可究竟藏着什么凶险谁也不知道。 越是高深莫测的地方,越是要小心谨慎。 我向甘丹问道:“难道幻灵者不需要兵士?” 甘丹叹息了一声,说道:“如今的苍溟,炼法者各有各的本领。” “有些是炼活人,有些炼死人,有些是炼元神。” “更厉害的,甚至山石土木,花草野兽,简直无所不及。” “只从乌斯曼统治苍溟之后,从前历代龙皇严格禁炼的各种邪恶法术,现在全部都有人继承修炼。” “并且,我们就是靠着这些法术,在皇朝混个一官半职的。” 炎伏罗点头道:“我离开苍溟的时候,虽然年幼,有些事情还是记得的。” “我正是没有见过,父皇的皇朝有过这么些会巫蛊法术的法师。” “那些法师和祭司都是很有真才实学规规矩矩的人,一个逾越的也没有。” 炎伏罗沉默了一下,语带愤懑的说道:“我也记得那时候的乌斯曼。” “因为容貌特别的出众,他自幼便是深得老龙皇祖父欢心的祭司。” “后来,便进了沧溟皇宫,陪着我的父皇一起炼法,长大。” “父皇登基之后,便成为我父皇最宠信的宰相。” “此人不但模样绝世,看着更是谦卑而又温和。” “父皇曾经夸赞他是沧溟大陆最美最纯良的男子,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齐光也叹了一口气:“殿下不说,我也不想提及的。” “虽然都是陈年旧事,我也还记得很清楚。” “当初,你的父皇上苍梧山求取你的母后,乌斯曼曾经跟随。” “我的小女儿伊丽芙还曾经为乌斯曼的美貌所迷惑,意欲嫁给他。” “她瞒着我,私底下求你母后作伐。” “于是,你母后央求了龙皇,要他指婚。” “但令我们没有想到的却是,看着那样一个谦卑平和的人,却断然拒绝了龙皇指婚。” “以至于伊丽芙负气,远嫁了蛮夷酋王。” 第四十三章 幻灵城 齐光说到这里,又摇摇头。 甘丹畏惧的看了炎伏罗一眼,欲言又止。 最后,到底什么也没有再说。 但是,甘丹不说,我们心里多少也都知道。 乌斯曼最终的谋逆,还是和觊觎龙后的美丽有关。 只是,获得了龙皇宝座的乌斯曼并没有能征服刚烈的凤族女子阿缇娜。 最终,只能用法术,把阿缇娜囚禁在沧溟海深处。 炎伏罗慨然说道:“苍溟真正的龙皇,应该像天空中的太阳一样光明磊落。” “让所有的邪恶都为之畏惧,所以苍溟才能保持世世代的宁静祥和。” “不幸沧溟两代龙皇,却都为一个徒具好看皮囊之徒蒙蔽,才让沧溟大陆遭此浩劫。” “当初雪族人叛乱,老龙皇祖父令乌斯曼率兵,前往平叛。” “若不是阿雪机缘巧合,听雪族族长之女蓝冰雪魔亲口所说。” “我们永远都不知道,那只是乌斯曼的恶毒诬告。” “只为他要汲取雪族人天然生于灵台之中的一点精灵之珠,增强他的法力。” “那时候的乌斯曼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如此邪恶,居心叵测了。” “可见,世间传说,乌斯曼谋杀我父皇,只为觊觎我母后的美丽是不可信的。” “乌斯曼是天生的恶魔,是一条披着华美人皮豺狼,注定是要吞噬人血的。” 甘丹这才开口道:“殿下所言极是,乌斯曼龙皇最喜欢黑暗的势力。” “我们这些法力弱小的炼法者,如果不被他屠杀吞噬,只有去炼那些邪恶的法术。” “甚至,为了讨得乌斯曼欢心,博得一官半职,人人争先恐后,反倒怕自己的法术不够邪恶。” “像血骷罗布那样的,杀人害命,并且还以此为荣,沾沾自得。” “像奴仆这样的,不忍杀生,就炼变幻术。” “像幻灵者,也不屑于荼毒人命,所以只炼幻灵之术。” 拉哲突然问道:“这个幻灵者难道把这座石头城堡给炼活了?靠城堡打仗?” 甘丹说道:“我的法术不如他们,但是他们的事情我也还是知道一些。” “这些巫蛊、练法者除了一些好勇斗狠者练法是为了打仗,效忠乌斯曼。” “有些只是喜欢自己拥有强大的法力,然后,在被人侵犯时,运用这些法力以自卫。” 我若有所悟,道:“法师,你是说,不一定每一个炼法者都是邪恶的?” 甘丹说道:“如果是巫蛊法师,那一定是邪恶的。” “因为巫蛊之术,都是以破坏泯灭,吞噬他人强大自己为目的。” “炼法者就不一样了,炼法者更注重自身的努力修炼,而不是去刻意的破坏泯灭。” “但是有一点,他们要是被邪恶所控制时,就会为邪恶利用。” 我问道:“幻灵者应该是炼法者吧?如果他要是被我们控制了,是不是也会为我们所用?” 甘丹说道:“道理上来说,炼法者被什么样的高强者控制,肯定就会为他所用。” “不过,首先必须要打败他,破了他的幻术。” “用比他更高强的力量,控制住他的本体,方才可以使他顺服,为人所用。” 拉哲嗤笑道“嘁,尊敬的法师,您这话,和没说是一样的……” 转而却高声惊叫道,“啊!不好了,又来啦!” 果然,我们看见,远处的石头城堡又开始活动起来。 这次,那些城堡突然变成了一座高大的城池。 远远望去,就连城门上的铁链和铜钉在阳光的反射下,都清晰可见。 而之前的城堡,却是一块巨大的光秃秃的笨重石头。 由此可见,这幻灵者的幻术真是太奇妙了。 甘丹说道:“这才是幻灵城真正的城池,刚才我们所看见的石头城堡都是幻象。” 我们站在原野上,向城池看去。 发现这个幻灵城和古鲁与阿米尔堡都不一样,是个真正的城池。 和西秦境内的城池所不同的是,它的城池四周没有高深的壕沟防护。 也不像燕阴口,燕阴口城池都是依山傍势建造的,具有很大的防守性。 厚厚的城墙,乍一看去,好像还不及城池里,一些耸立的房舍高大。 眼前的幻灵城,竟给人一种十分拙朴可爱的感觉。 就那么摆着一副毫无防范的态度,好像是被谁从远处搬过来似的,突兀的矗立在一片平静的土地上。 并且,这幻灵城池上面,一样有守城的军士。 此刻,那些披甲持盾的军士们,正气势昂扬的排列在并不高大的城墙上。 不知道是守护,还是准备出击? 突然,城门缓缓打开,大批骑着战马,扛着枪戟的铁甲军士蜂拥而出。 他们奔出城门,便井然有序的在城门前的宽阔的空地上列出阵势。 然后一位白袍长须,容颜清奇的老者骑着战马奔至阵前。 看到幻灵城门打开时,我们也迅速的列好战斗阵型。 炎伏罗已经带动濯玉溟龙,率领着我们驰至阵前,准备迎击幻灵者。 炎伏罗坐在战马上,给幻灵者行了一个礼。 高声对他说道:“尊敬的老者,我是苍溟龙皇的王子炎伏罗,要去雪峰之巅的玉逶山。” “今天欲向老者借幻灵城路过,不知您愿不愿意垂怜?” 幻灵者立刻发出一阵响亮的哈哈大笑:“哈哈哈……炎伏罗你可知道,如今的苍溟已经不是殿下应该来的了?” “龙皇已经下令,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碰见你,都要我等就地剿灭。” “炎伏罗,今天你既然已经走到幻灵城前,不要说借路,就是离开也是休想。” 见幻灵者如此傲慢无礼,炎伏罗很是恼火。 冷笑道:“既然如此,炎伏罗只好得罪了。” 说罢,炎伏罗便驱动濯玉溟龙,舞着手中的寒光宝剑就像幻灵者冲过去。 幻灵者倒是不慌不忙,他向虚空里伸出右手。 瞬间,一把和炎伏罗手中一模一样的寒光宝剑,便擎在他的手中。 然后再看他的身上,那件白色的长袍同样瞬间变成和炎伏罗一样的金光闪闪战甲。 甚至,连他座下的战马,看起来也和沧溟神兽濯玉溟龙差不多了。 第四十四章 被困幻灵结界 我们顿时看得口呆目瞪,好在幻灵者的容貌还是那样。 否者,我们真以为要观看两个炎伏罗打仗呢。 甘丹说道:“大家不要惊讶,这就是借境生幻。” “你们看他们的军士,武器装备是不是和咱们的一样?” 我如梦初醒,怪不得刚刚看着幻灵城涌出的兵士暗暗纳罕。 好像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幻灵者看到我们的兵士,现场幻化出来的。 我的身上,几乎惊出一身冷汗。 想不到这个幻灵者如此诡谲,用一模一样的兵士对付我们的兵士。 用和炎伏罗一样的兵器来对付炎伏罗,倒是把以彼人之道还治彼人之身诠释的十全十美了。 幻灵者唯一不知道的却是,炎伏罗现在已经拥有相当的能力了。 当他运力出剑的时候,寒光宝剑已经有隐隐的龙吟声。 他挥动寒光宝剑击向幻灵者,幻灵者顿时感到炎伏罗的宝剑挟着巨大的杀气。 便不敢掉以轻心,双手握住手中宝剑迎向炎伏罗的宝剑。 两把宝剑的剑刃瞬间碰击在一起,发出清脆震耳的兵器撞击声。 两个人的战马都被巨大的力道,震的各自向后倒退几步。 幻灵者不由得瞪大眼睛,好像有些惊讶,惊讶炎伏罗的功力竟然如此高强。 一招过后,他们各自挥舞着手中的宝剑不可开交的战在一处。 我们看到,幻灵者和炎伏罗抗击的招式全是随着炎伏罗的剑挥舞而动。 以至于两个人在剑法上,全无上下之分。 他们所拼的,不过是炎伏罗的体能和幻灵者的法力。 第一场让我们感到眼花缭乱的拼杀,毫无结果。 幻灵者突然一声大叫:“殿下,今天到此为止,明日再战。” 说完便不由分说的身形晃动,远远地跳开。 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宝剑须臾便不见了,又复还成一身白色长袍。 连他出城时雄赳赳骑着的那匹高大战马,忽然都不见了。 幻灵者站在远处,炎伏罗只得退了回来。 甘丹大叫道:“殿下不可放了他,快抓住他。” 炎伏罗愣了一下,蓦然回首,可是已经晚了。 幻灵者简直就像电闪一般,已经退回幻灵城内。 而那些被幻化出来的兵士更是转眼之间,就全部无影无踪了。 甘丹冲上去,着急的对炎伏罗说道:“殿下,幻灵者的幻灵法术无法迷惑您。” “现在,殿下的能力又可以和他抗衡。” “而他的随境幻灵是需要不断付出法力的,今天已是不能支持了,所以不得不收兵。” “殿下现在放他去了,他要是把幻灵城下了结界,我们就无法突破了。” 甘丹说话之间,再看远处的幻灵城,突然之间竟然消失了。 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片更加荒芜的平原。 炎伏罗急忙策马向前奔驰,一种更加奇怪的景象在我们眼前出现。 炎伏罗无论怎样驰骋,濯玉溟龙的四蹄却好像踏上一片一直在不停倒退的地面上。 他竟然始终在我们眼前奔跑,连一里路都没有出去。 幻灵城真的被下了结界了。 拉哲赶上前,埋怨甘丹道:“法师干嘛不早说?” 甘丹有些委屈的说道:“胜负未分,你叫我如何预知?” 我对拉哲说道:“不要怪甘丹,我们已经很感谢他了。” “既然幻灵者已经觉得无法战胜殿下,把幻灵城池下了结界,说明他害怕了。” “对付一个已经可以战胜敌人,我们应该可以找到突破的方法。” 炎伏罗已经感到了怪异,只得调转马头奔了回来。 他大声对我们说道:“我们果然被幻灵城池挡住去路了,我无论如何也穿不过去啊。” 一时之间,我们相顾无言。 地面上的结界,我真是第一次看见。 ………… 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我们。 第二天,我们发现头上的天空变得很奇怪。 太阳不知道哪里去了,天空的颜色更是奇异。 不白不蓝,灰沉沉的,似乎要下大雨的样子。 甘丹惊慌失措的跑来,向炎伏罗报告道:“殿下,不好了。” “幻灵者不但把幻灵城下了结界,我们的四周好像也被他下了结界。” “怎么办啊?奴仆的法力低微,实在是无法参详。” “只知道,如果我们短时间不能突破幻灵结界,就会被他困死在这里啊。” 拉哲现在一听见甘丹说话,就不由自主的皱眉头。 因为每次不好的消息都是他带来的,而且甘丹动辄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也实在是看不上。 拉哲真是想不通,这样的人,是怎么被伪龙皇乌斯曼委以重任,守护阿尔米堡的。 难怪一战之下,就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伏地纳降。 但是碍于炎伏罗前面,他也不敢对甘丹表示强烈的鄙视,只得翻翻白眼。 炎伏罗倒是没有多少慌张,点头道:“是啊,我已经注意到了天空的异常。” “按照时辰,现在应该是艳阳高照了,可是天空中连太阳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幻灵者一定是趁我们夜里不备,把我们也圈入他的结界了。 甘丹哭丧着脸:“没有强大的法力是突不破即成结界的,殿下,我们怎么办呢?” 炎伏罗沉默不语,我们这些人之中,谁也不是法力强大者。 我虽然有心丹神力,但我根本就不会法术。 甘丹会法术,却不强大。 炎伏罗虽然反噬了血骷罗布的法力,却只是把那些法力转化为他体内的能量,同样不具备能突破结界的强大法力。 被幻灵者圈入结界的第一天,我们头上的天空是灰沉沉的,四围的气息只是微微有些压抑。 我陪着炎伏罗四处查看,发现我们这两万多人马好像被箍进一个巨大的透明罩子里。 我们虽然可以在里面自由行走,外面的一切却是静止的。 渐渐地,情况就开始不妙了。 四围的天空,变得黯然而又昏黄。 四周似乎有隐隐的风在呼啸,但是却看不到风在哪里呼啸? 空气也变得越来越沉闷起来,很多兵士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他们都眼巴巴的看着炎伏罗和我们这些主要将领,希望我们快些带着他们冲出这个可怕的结界。 第四十五章 无可比拟的恐慌 两天来,我们做了很多次尝试。 用尽种种方法,却实在是无法突破这个坚固的罩子,哪怕撕开一丝缝隙。 而更恐怖的是,兵士们还时不时的看见。 头顶的天空上,竟有一双巨大的怪眼一动不动的俯瞰着他们。 虽然我们知道,那是幻灵者在观察着我们,欣赏他的杰作。 但是,给结界里那些普通兵士造成的恐慌却是无可比拟的。 当天空中再一次出现那双怪眼,兵士们便不可抑止的,发出一阵阵歇斯底里的狂呼着:“怪眼,怪眼,啊……又来啦,又来啦……” 我心头大怒,顺手抄起身边一名弓箭手的弓箭。 用最快的速度,弯弓搭箭,瞬间就对着那双怪眼其中的一只射去。 天空中的怪眼须臾不见,又是传来一阵沙哑着嗓子老人的哈哈大笑。 这种奇特的笑声,让我莫名其妙的想起枭姥。 看来,积年的老怪物们,都是这么笑得。 被我射了一箭之后,天空中再也没有怪眼出现了。 众人的情绪稍稍安定一些,但是,第三天我们就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妙了。 天空好像更低了,而且四周的颜色不再透明,而是变得泛红起来。 这种红色映在结界里所有的人脸上,大家都满脸通红。 很多人的行动都变得迟缓起来,神情呆滞。 要知道,这些人都是无数场战争之后,劫后余生的精英。 每个人都有着超常的体能和坚定的意志,否则,没办法活到如今。 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在提醒我们,危险越来越近了。 我的心中,也开始焦躁起来。 实在是不敢想象,我们两万多人,真的要困死在这个神秘的结界里? 齐光的表现,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也可能是因为他始终未曾摘下过脸上的凤首面具,所以,他真正的心情,众人也就无从得知。 甘丹贪生怕死的本性,在这种情况下更是袒露无遗。 他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大概在深深后悔,没有及时提醒王子殿下,不要放了幻灵者。 拉哲和达劭却是继续发扬着龙骑护卫脑袋掉了碗大疤的勇猛作风,成天忙着四处安抚兵士的情绪。 好像根本就不把眼前的危机放在眼里,一副绝对相信炎伏罗有能力拯救大家的模样。 当然了,拉哲百忙之中,还是不忘记抽空鄙视一下甘丹的。 炎伏罗则是不停的在军营里走来走去,苦苦思索着如何能突破这个该死的结界。 他和我心中的念头是一样的,两万多军士的性命,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葬送在这里。 我外表给人的感觉,倒是好整以暇。 大概我也是有着心丹护体的原因,身体也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我曾担心雪狼王会受不了,专门去看它时,却发现雪狼王倒是异常的安静。 不知道为什么?从雪狼王恬静的神情上,我突然隐隐感觉到,我们这次,也许又是一个有惊无险的劫难。 这点念头,让我焦躁不已的内心,顿时多少有些安慰。 要知道,雪狼王是一个神兽,它的感知是异于我们这些普通人的。 不要说神兽,就是普通的动物,对危险都有着不可思议的预知。 如果我们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雪狼王不会这么平静。 虽然暂时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去化解这场危机,但是我相信,我们一定不会死在这里的。 可惜雪狼王虽然通灵,却不会说话,否则倒可以向它请教请教。 ………… 我们四周天空的颜色越来越红,军营里所有普通兵士的脸色也越来越红,都是一副血涌上头的样子。 天空中有轰轰隆隆的雷鸣声,仿佛要天塌地陷一般。 面不改色的只有炎伏罗、我、甘丹,拉哲和达劭几个功力高强的人。 我独自一人走出炎伏罗的营地,看见愁眉苦脸的甘丹正盘腿坐在前面的一片空地上。 我便向他走去。 尽管知道我的到来,垂头丧气的甘丹却动都没有动一下。 若是搁在往常,他早就爬起来,忙不迭的对我行礼了。 我在甘丹身边坐下,自言自语道:“我一直以为传说中的结界不过就是把人困在里面,无法出去罢了,没想到还会杀死人?” 甘丹苦笑着说:“龙姑娘说的那种结界,是作法者下了结界之后,便置于那里不再继续施法,被困在里面的人当然没有性命之忧。” “我们这个结界,幻灵者在外面不断作法,把我们越困越紧,最终当然会要了我们的性命。” 拉哲不知在哪里忙乎罢,正好走过来。 听了甘丹的叹息,嗤笑道:“胆小鬼,我不相信,一个小小的法师会困死真正的龙皇。” “说不定,这个幻灵者最后的下场也会和血骷罗布一样。” “巨大的法力不但无法自保,反而会被殿下反噬呢。” 甘丹叹息道:“话虽是如此说,血骷罗布是吸食了殿下血气精魄时,才被反噬的。” “幻灵者并不要接近殿下,只是用虚幻的结界来困死咱们。” “他自己的身体,殿下摸不着看不到,哪里去反噬他?” 甘丹的话,电光石火一般,突然在我的脑海里炸裂开来。 我忽然想到,那次我跌入海底,幽兰姑姑割腕出血,打开海底结界送我出来的情景。 我一把抓住甘丹,对他说道:“法师等等……” 甘丹被我大力一抓,顿时负疼,龇牙咧嘴不已。 我慌忙松开他,对他点头直笑。 拉哲见我怪模怪样,赶紧问道:“龙姑娘,是不是这个胆小鬼的那句话,提点了您?” 我招招手,让甘丹和拉哲靠近我。 然后低低的对他们说道:“法师,按照你方才的说法,也不能说殿下就不能接触到幻灵者的身体。” “既然,龙皇体内的血液和潜能,具有强大的反噬能力。” “只要能接触到炼法者法力的地方,不就可以进行反噬了吗?” 甘丹眼前一亮,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欣喜若狂的对我和拉哲说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我赶紧用手指按住自己的嘴唇:“嘘,小声点。” 第四十六章 冲破结界 兴奋的甘丹连连点头,赶紧把声音压到极低。 窃窃私语道:“现在困住我们的这个结界,其实也就是幻灵者用自己体内的能量织结出来的。” “所以,我们才常常可以看见他的一双眼睛。” “说是结界,其实也就是幻灵者把我们都困在他的精神意志里。” 拉哲很聪明的接口道:“换言之,也就是他的身体里。” 然后,我便悄悄的告诉他们。 幽兰姑姑割腕滴血,把我送出海底结界的事情。 拉哲和甘丹都一起恍然大悟,点头不已。 然后,我们三人顿时相视而笑了。 甘丹无意之中的话,竟瞬间就解开了一个怎么也打不开的死结。 拉哲终于用赞赏的目光看着甘丹,觉得这个贪生怕死的法师其实也挺聪明挺可爱的啊。 甘丹更是如获大赦一般,合掌低低说道:“哦,哦……我明白了,我知道这个结界该如何破解了。” 我和拉哲一起,索性发出心意贯通的哈哈大笑。 笼罩在我们身边的低垂天空,似乎畏惧的颤栗了一下。 甘丹已经觉察,跳起来大叫道:“快找到殿下,这次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 当我们奔向仍然在焦虑万端的炎伏罗那里时,身边天空似乎陡然明朗。 甘丹叫道:“殿下,殿下,我们已经找到了对付幻灵者的办法了。” “他已经在收回结界了,快,切开您的手腕,不要让他再跑了。” 睿智的炎伏罗立刻明白甘丹在说什么,根本不用我们多解释。 恍然大悟的炎伏罗瞬间便擎出寒光宝剑,划开自己的手腕。 然后用力道催动自己手腕破裂处,奔涌而出的鲜血。 刹那间,殷红的鲜血从炎伏罗高举的手腕处,直直射向我们头顶的天空,仿佛射出一道彩虹似的血箭。 奇特的景象立即发生了,我们仰头看见。 那道彩虹似的血箭射向轰轰隆隆的天空以后,天空上面立刻又出现了那两只巨大的怪眼。 只是,这次,怪眼里面,不再是洋洋得意,竟全是惊恐。 紧接着,轰轰隆隆的雷鸣声,突然变成了沉重的巨声呜咽。 沉重的呜咽声中,还夹杂着仿佛青蛙遇到了蟒蛇时,无力摆脱的那种尖锐哀鸣。 大家看见,此刻的炎伏罗,好像身形暴涨,俊美威严的脸上,焕发出一片辉煌金色。 难以想象,他几乎把体内的鲜血都喷发出去了,人却丝毫不见衰弱的样子。 怪不得以前在柔茹草原时,我每次看到他 总觉得他像天神的样子。 原来,并不是他面孔生的俊美像天神。 实在是他蕴含在体内的神秘特质,让人不由得觉得他像天神。 不过那时候,我是不明白这种原因的。 现在,我们只能看见炎伏罗射向天空结界的血箭。 却不知道,炎伏罗手腕处激射出的血箭,在接触到幻灵者结界的一刹,那已经就开始了疯狂的反噬。 来不及全部撤回结界的幻灵者,根本就无法躲开龙皇的血噬。 原来,只有龙皇的血才能被炼法者吸引,并且对其进行吞噬。 像我们这些普通人,就是功力再强大,也不可能血噬任何炼法者。 相反,如果我们胆敢对炼法者袒露血气元神,自己不被反噬就谢天谢地了。 本来低低压在我们头顶上的天空,就像一层一层揭开的帘幕,包围我们的结界终于越来越淡薄。 我们忍不住欢呼起来,庆祝着自己的重获新生。 炎伏罗依旧像一个屹立在天地间的战神,仍然在源源不断的反噬着幻灵者。 现在,只有我,齐光,甘丹三人能够依稀看见。 仿佛在云端里,有无数道千丝万缕的金色光线,像百川归海。 无比迅速而又惊心动魄的被吸入炎伏罗手腕处,射出的那道看似凝固的血箭里。 而此时的炎伏罗身形又在暴涨,身上的金色铠甲几乎又要爆裂开来。 忽然天空中传来一个沙哑衰老的声音,凄惨而又恐惧的哀求道:“龙皇……饶命,龙皇饶命啊……” 炎伏罗闻声,蓦然停住继续反噬,然后,我们就惊讶的看见。 好像被打出原形的妖怪,随着炎伏罗手腕上的血箭缓缓收回。 那个白袍幻灵老者便一头从云端上空跌下来,重重的摔倒在我们面前。 然后,我们就看见真正的幻灵城慢慢的展现在我们眼前。 而且,我们的脚下竟然逐渐的出现了树木溪流,鸟语花香。 那些光秃秃的旷野景象,原来倒是幻象。 原来,这个幻灵者从我们一踏入这里,就开始用幻术对付我们了。 而且,整座幻灵城看起来非常安静,似乎真的没有一个兵士。 幻灵者仅凭一人之力,就可以守护一座城池,可见他的法术确实非同一般。 拉哲抓俘虏的身手,绝对是一流的。 幻灵者刚从云端里摔下来,他就扑了过去。 一把揪住那个老者白色的长袍后领,提着就给扔在炎伏罗面前: 大声吆喝道:“殿下,这个该死的人如何处置?” 幻灵者现在已经是极度虚弱了,若不是炎伏罗手下留情,他的元神一旦被吸收,性命都难保的。 听拉哲的口气,甚是不怀好意。 便连声哀求道:“殿下饶命,老仆愿弃暗投明,追随殿下。” 方才垂危窘迫之中,幻灵者出于内心深处的恐惧,对炎伏罗直呼龙皇饶命。 此刻稍微清醒之后,便意识到炎伏罗此刻并不是真正的龙皇。 于是,便改口称呼其为殿下。 这样,既不为冒犯现在的伪龙皇乌斯曼,又尊敬了炎伏罗。 不得不说,苍溟的这些法师倒是都很识时务。 一旦战败被掳,无论老少,便立刻投降,全无骨气节操一说。 这可能和他们只炼法术巫蛊,尊崇更强者为主的观念有关。 不像那些真正的守护城池武将,往往宁可战死而不屈。 此时的炎伏罗,随着他手腕处血箭的攸然收回。 身上的笼罩的光华逐渐消退,暴涨的身形也慢慢恢复。 脸上神情,更是越发的神采奕奕。 他敛神收势,听了幻灵者的哀求,便点点头。 第四十七章 征途漫漫 “好吧,你如果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征伐乌斯曼,我愿意收留你。” 然后他对拉哲说道:“把他扶起来吧,让他带我们进幻灵城。” 拉哲虽然满脸的老大不情愿,还是听从自己王子的吩咐。 伸手从地上拖起幻灵者,大声喝道:“别耍花样,快带殿下进城!” 幻灵谦卑而又虚弱的嘀咕道:“首领放心,老仆不敢……” 所谓的幻灵城,其实也没有什么神秘之处。 城里一样有黎民百姓,走卒贩夫。 不过,只从我们踏入苍溟,经过了几个地方,倒是幻灵城的居民衣饰最齐整些。 不像其他城堡里的居民,贫敝凋零,愁眉苦脸。 这是因为幻灵者的修炼,不需要杀戮。 所以,幻灵城的居民只要不随便离开幻灵者领地。 在幻灵者的强大法力保护下,一般都能性命无虞,安居乐业。 幻灵城池虽然没有军士守城,幻灵者却有很多的奴仆为他服务。 这些奴仆帮助他管理幻灵城的百姓,他则给这些人提供一些高于普通平民百姓的一些特权。 幻灵城百姓见他们的守护者被我们打败,整个城里的人慌乱成一团。 因为按照惯例,城池破后,入侵者总是要对顽强对抗的城池进行屠城,以报复这个城池的不合作。 他们本来也很爱戴守护他们的幻灵者,希望幻灵者能用自己强大的法术,阻挡消灭掉我们这些入侵者。 当然了,就是不爱戴,这些普通老百姓也没有办法跑出去,向炎伏罗投降。 所以当幻灵者的结界被炎伏罗破解之后,他们的惊恐万端简直不能用语言形容。 进入城池之后,我们看见幻灵者的奴仆们带着所有百姓,战战兢兢的跪在两边的路上。 拉哲大声的向他们宣布了炎伏罗王子的安抚,他们顿时全部伏在地上,不停的给炎伏罗叩首表示感谢。 我们在幻灵城只做了很短的停留,前方的征途还十分遥远。 炎伏罗如果不尽快寻到金乌女神的帮助,只怕乌斯曼一时醒悟过来,亲自发难,我们就完蛋了。 幻灵者的法力已经全部被炎伏罗吞噬,不过就是留下一条性命而已。 他投降之后,跟着我们也没有多大用处。 炎伏罗便命令他仍然留在幻灵城,继续修炼,管理城池。 幻灵者千恩万谢炎伏罗的不杀之恩,万分虔诚的表示从此以后,幻灵城随时随地听从王子召唤。 炎伏罗的仁慈和乌斯曼的残忍两相比较,终于让他们开始心悦诚服。 炎伏罗自己也开始明白,若是想战胜邪恶,必须还得靠他自身的力量。 面对沧溟大陆上这些邪恶的法师,哪怕他当初期望甚大的我这个雪狼将。 还有齐光,神兽雪狼王等,在紧要关头,竟都无计可施。 而他的自身,才是真正的,战无不胜的利器。 对于幻灵者的反噬,终于真正的强大了炎伏罗的信心。 炎伏罗军队的军心更是大振起来,他们终于觉得,自己冒死追随的,的确是一位真正的龙皇。 虽然前路依然坎坷,乌斯曼依然很可怕。 但总比当初仓促跟随殿下离开蛮夷草原,前途一片漆黑,万无一点生机的好。 幻灵者一旦真心的降服了炎伏罗,便对我们此去前方将要遇到的敌人对炎伏罗做了详细的交代。 我们便知道,下一个将要经过的地方,是花姬城堡。 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不错,好像前方有一个居住着花仙子的城堡等着我们光临。 但是,幻灵者告诉炎伏罗:“尊敬的殿下,你们千万可要小心了。 ………… 如果我没有记错季节的话,现在应该是数九隆冬。 虽然随着阿雪的祖父齐光,追随着炎伏罗,踏进这惊心动魄的异域。 眨眼间,又经历了数番生死战斗。 细数起来,我离开西秦的大安,毕竟也不过才那么几天。 冬季北域的岁尾,严寒似乎更甚于海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要冬尽春来了?边塞之上,先头急急的几场大雪之后,天气一直很晴朗。 但严寒却是依旧,四围厚厚的积雪更是触目可见。 沧溟大陆虽然临海,却因为大雪山的缘故,此刻,也是极为寒冷的。 但是,随着炎伏罗军队的前进,我们却发现,好像已经直接走进春天了。 离开幻灵城的时候,花草树木都是枯萎凋谢的。 幻灵城池已经够有生机的了,但是和眼前的花姬领地比起来,就是万分的萧索。 顺着军队马蹄的疾驰,只见脚下本来枯黄的野草逐渐充满了绿意。 原本安静的溪流也变得喧哗起来,清澈水流活泼灵动,漾人眼目。 道路两旁开始生长着各种奇特的树木,树木上不是结着累累的果实,就是开着美丽的花朵。 幻灵者告诫我们:“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去采食那些果实,不要去碰触那些花朵。” “花姬领地里,万事万物,都是花姬的武器。” 如果不是见识过之前那些法师法术的奇怪可怕,我想大家对幻灵者的警告一定不会那么认真听从。 因为随着军队的深入,我们觉得,简直进入了一个仙域。 不仅仅是那些娇艳灵动的花草树木,溪流源泉。 特别是我们头顶的天空中,还不时飞过一些拖着五彩斑斓长尾的美丽小鸟。 这些小鸟在我们头顶盘旋飞过的时候,总是不停的发出清脆悦耳啼鸣。 不但令人赏心悦目,简直还让人陶醉。 想一下,炎伏罗的两万多持盾举戟的大军。 杀气腾腾的走在这么一个鸟语花香,祥和瑞丽的世界里,该是一个多么的格格不入。 我一边走,一边不停的抬头看。 炎伏罗忍不住问道:“阿雪,你在看什么呢?” 我一本正经的对他说的道:“我想看看,那些凤鸟一样的鸟雀飞过之后,会不会有龙飞过?” 炎伏罗轻轻的笑道:“有凤鸟的地方,就一定有龙吗?” 甘丹说道:“这里不会有龙的,这些凤鸟都是花姬的使者,花姬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我笑道:“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梦幻般美丽的世界啊,不会在这里有什么杀戮的事情吧?” 第四十八章 激战花姬城堡 炎伏罗摇头道:“阿雪,你难道感觉不到吗?这些绿叶和鲜花上面,都充满了杀机。” “它们都有一双敌视的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我们呢。” 我吓了一跳,赶紧往那些随风摇曳,绚丽多姿的花海里看看。 哪里有什么绿叶和鲜花的眼睛?耸人听闻的吧? 可是看看炎伏罗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在和我说笑。 我立刻明白了,炎伏罗现在的功力和感知能力,已经不是我所能比拟的了。 以前,我看的见的他无法看到。 现在他能敏锐感知的,我已经无法感知了。 我腹内心丹的功力,已经远远不能破解这个炼法世界里的危险了。 所以,现在的我,其实已经和拉哲甘丹他们一样,只能看得见眼前的表象了。 ………… 渐渐地,我们似乎真的走到人间仙境了。 已经看不到什么树木了,到处都开满了高高矮矮的鲜花。 那些鲜花色泽绚丽异常,姹紫嫣红,争奇斗妍,扑面而来的是奇异的馥郁浓香。 花姬城堡,果然名不虚传。 也不仅仅是天空之中,那些拖着美丽长尾的漂亮凤鸟了。 花朵之上,到处都是翩跹起舞的彩蝶。 那些彩蝶,从最小的洁白轻灵蝴蝶,到碗口一般大的黑背红翅凤蝶王。 俱是在花间轻易起舞,往来反复,简直叫人看得目瞪口呆。 为了不让自己的军队心神迷失,炎伏罗只得手製寒光宝剑,催动念力,引导着队伍前行。 半日之后,我们终于抵达了花姬城堡。 前方,巍然耸立着一座白石青瓦参差叠错漂亮的如同空中楼阁似的城堡。 这座城堡构建的实在是很奇特,它的底部,全是一些整洁而又巨大的白色石头。 垒到极高的地方,才开始建造房屋。 那些房舍更是参差交错,一眼看去,不但优美异常,而且还非常的雅致。 和所有的地方一样,这座城堡亦是掩映在无边无际的花海里,像梦境一般。 我们所有的人的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想到,沧溟大陆,真是一个神奇无比的地方。 之前,我们看见的,是甘丹的人兽部队,血骷罗布可怕的食人部队。 然后,经过变幻莫测的幻灵城,竟又来到这美轮美奂的花姬城堡。 这些法师习炼的法术,是多么截然不同。 但我们心中也很明白,他们还是有相同的地方。 那就是,看似眼花缭乱的表象下,其实都藏着汹涌澎湃的杀机。 忽然,一阵风轻轻吹过,风里有隐隐的娇美清甜笑声。 高举寒光宝剑的炎伏罗大叫一声:“停!” 顿时,我们所有的人都停止前进的步伐。 并且迅速列好队形,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就在我们队形尚未排列整齐之际,我们身边的原本摇曳多姿的花海,瞬间竟疯狂的攀长起来。 它们的枝叶,都像蟒蛇一样迅速的伸出来,逶迤蜿蜒,铺天盖地的向我们缠绕过来。 我看见,先头在花丛中翩跹的彩蝶几乎在瞬间,便全部消失不见了。 炎伏罗厉声喝道:“攻击!” 所有的人都舞动手中的兵器,开始奋力砍劈那些攻击上来的花枝叶蔓。 我简直有些不敢相信,我们这些人似乎真正的进入了一个魔法世界。 并且,我们为之殊死奋战的对象,竟是这些鲜花绿叶。 搏斗之中,那些花草居然发出呼啸般惊叫的声音。 在枝桠花朵被无情的刀剑砍断之后,又迅速的派生出来。 有一些体力稍弱的兵士,已经被那些蟒蛇似的花蔓绞死,继而迅速吞噬。 这种情况终于让所有人意识到,这些花草,其实和甘丹的人兽,血骷罗布的食人兵士是一样的。 它们同样会杀人,并且吞噬血肉。 只不过是沧溟这些邪恶的法师换了一种表象的兵器而已,真的是很可怕的。 兵士们此起彼伏的惨叫令炎伏罗十分恼怒,他突然大吼一声。 浑身上下顿时便爆出耀眼的金色光芒,举起手中的寒光宝剑,向那些疯狂的花草砍去。 炎伏罗手里的寒光宝剑不停挥动,说来也是奇怪。 被他宝剑砍击切断的地方,那些花草竟神奇的不能再生长出来。 很快,那些花草好像知道了他的厉害。 只要炎伏罗赶到的地方,那些花草便呼啸着向两边退去。 这种情况终于让我们松了一口气,于是,所有的人便一边继续和向自己袭来的花草藤蔓搏斗。 一边紧紧跟随炎伏罗,继续前进。 渐渐地,我们就要真正的接近花姬城堡了。 仿佛意识到了危险,风里隐隐的甜美娇笑声没有了,而是变成一些奇怪的声响。 很快,我们就发现,这些奇怪的声响是一些翅膀震动的声音。 转眼之间,那些和我们纠缠不休的花草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方才消失不见的,那些漫天飞舞的彩蝶。 我承认,我可真是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仗。 我们不是和人,和妖魔鬼怪作战,而是和鲜花绿藤,和彩蝶战斗。 要不是亲眼看见那些鲜花化成蟒蛇一样的藤蔓会把人活生生的绞死,吞噬。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些美好的东西,在被施了法术之后,一样会十分邪恶。 那些漫天飞舞的彩蝶之中,已经没有先头的大小不一了。 密密集集的,全部都是碗口一般大的黑背红翅凤蝶王 这些硕大的彩蝶,要是只在我们头顶的天空飞舞。 看起来一定是和那些花姬使者小鸟一样,赏心悦目,激动人心。 可是,这些密密麻麻的彩蝶竟然会攻击人。 而且是我们这些拿着刀剑的人,情形就十分恐怖了。 这些巨大的彩蝶,除了一双美丽而又脆弱的翅膀。 就是黑色的眼睛前面,没有牙齿的,只带着吸管一样的长长吻部。 无法想象,它们会靠什么来攻击人? 很快,我们就知道了。 只有一双脆弱而美丽翅膀的彩蝶也是可怕的,它们攻击人方式,竟然是用长长的吻部去吸食人的血液。 铺天盖地的彩蝶,竟然像苍蝇蚊虫一样,密密麻麻的扑向每一个人。 前仆后继,死打烂缠。 第四十九章 凤剑再显神威 只要一个人被它们缠住,很快就会被更多的彩蝶覆盖而上,直至痛苦的倒地而死。 我们不敢相信,这些彩蝶的战斗力,竟然比那些蟒蛇一样的花草还要强大。 它们不但攻击兵士,还不放过马匹。 而之前的花草袭击我们时,可能是因为本能惧怕会吞食它们的马匹。 所以它们的目标只是攻击人,因为战马的不受伤害,我们便有很大的反击余地。 可是,这些蛊虫似的彩蝶,真让我们束手无策了。 最可怕的还是,它们都是分散的灵力,不是连在一起的整体。 就算是炎伏罗有吞噬灵力的能力,也无法把它们连在一起全部吞噬。 很多军士已经被这些可怕的彩蝶围住,不时发出挣扎的怒吼,情势变得危急起来。 炎伏罗虽然有两万多人马,可是花姬的彩蝶根本就是没有数。 两万多人马去对付无数的吸血彩蝶,情况简直比任何一次都糟。 我拼尽全力, 也只能击退附近围攻的彩蝶,受我保护的人数实在是有限。 我还发现,那些彩蝶倒也奇怪,唯独不去攻击雪狼王。 雪狼王上蹿下跳,反而主动去攻击那些吸血彩蝶。 炎伏罗不停的挥动着手里的寒光宝剑,他巨大力道带起的可怕剑气,横扫无数吸血彩蝶。 可是,天空里依然有源源不断的彩蝶继续加入和我们的战斗。 看来,花姬不把我们全部歼灭,是誓不罢休的。 军士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整个军队已经面临着全军覆没。 风里又传来隐隐的笑声,那是花姬得意的笑。 我和炎伏罗退至一起,合力攻击那些彩蝶。 但是依然无济于事,我们真的再一次面临灭顶之灾了。 巨大的压力下,我下意识的拔出了龙凤雌剑。 我挥动雌剑,携着巨大罡力,对着那些铺天盖地的吸血彩蝶奋力扫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情急之下用力过猛,雌剑竟然脱手而去,被我高高的扔向天空。 我正有些愣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失误? 但是,紧接着,天空中奇特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被我脱手扔向天空中的那把龙凤雌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好似剑锋震裂的声音。 随即,剑身便发出天女散花般的银色光点。 那些银色光点耀的人睁不开眼睛,瞬间,竟幻化成成千上万只金色的凤鸟。 我忍不住笑了。 凤鸟啊,彩蝶的天然克星。 这把凤剑也是看见了这漫天的彩蝶,忍不住又爆发元神了吗? 炎伏罗和我一样,惊讶的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几乎忘记继续挥出手里的宝剑。 我手中雌剑幻化出的凤鸟,和花姬使者凤鸟不同。 花姬使者凤鸟,是一些拖着五彩斑斓长尾的美丽小鸟。 这些蓦然幻化出的凤鸟,却浑身羽翼金黄,体型硕大。 这些金色的凤鸟漫天盘旋着,它们展开更加美丽的黄金羽翼,发出尖锐的啼鸣声。 然后,便用犀利的爪和喙对那些吸血彩蝶进行疾速的捕捉和吞食。 幻化的凤凰元神吞食幻化的彩蝶,其实也就是一场灵力的吞噬。 而凤鸟则更具优势,就像血骷罗布的食人兵士吞噬了普通兵士以后,会变得更强大一样。 每一只吞食了彩蝶的金色凤鸟,也因为吞噬了彩蝶的灵力变得更强大。 尽管那些金色凤鸟的数量远远小于彩蝶,但是那些彩蝶却像遭遇了暴风袭击的枯叶,很快乱作一团。 被凤鸟啄食而撕裂的彩色翅膀漫空飞舞,那些凤鸟越战越勇,不时发出兴奋的鸣叫。 那些被吸血彩蝶围困的兵士们因为天空没有彩蝶继续加入围攻,情形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人人更加奋勇搏斗,很多人都得以幸免于难,马上脱身。 那些被巨大金色凤鸟围捕啄食的吸血彩蝶终于抵敌不住,开始四处纷飞逃散。 刹那间,花姬城堡的上空,像雨后的乌云不停的分散开来。 因为啄食了彩蝶,而变得更加强大的凤鸟展开越发巨大的羽翼,愈加四处奋力追剿。 地面上,受到极大鼓舞的炎伏罗军队也越战越勇。 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彩蝶顿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除了不停的折翼断翅,便是惊恐飞逃。 当天空中所有的彩蝶烟终于消云散时,更加奇特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些上下翻飞翱翔的金色凤鸟,突然开始迅速向一处集结。 瞬间,在一片耀人眼目的光华之中,千万只凝结成千百只。 千百只又幻化成几百几十,终于归结成一只金碧辉煌的巨大凤凰。 然后,在金色凤凰翱翔停留的地方,爆起一道冲天的亮光。 那只凤鸟竟依然化成被我抛出的那把雌剑,从云端直直的落入我的手中。 在众军敬畏的眼神中,拉哲和甘丹兴奋的向我跑过来。 拉哲大声对我说道:“龙姑娘,你上次非说这把宝剑幻化出了凤鸟,我们还不信。” “原来,这把凤剑真的这么厉害啊?” 我微笑不语,看见炎伏罗和齐光也向我走来。 甘丹对我们说道:“这些彩蝶都是花姬的灵力幻化的,这把凤剑的元神是受彩蝶的灵力吸引,才猝然现身的。” “因为吞噬这些彩蝶可以加强它的的灵力,让它变得更加强大。” “花姬不会知道龙姑娘携着这把上古神器凤剑的,否则她不会如此肆无忌惮。” “损失了这么多彩蝶,她这次可是吃了大亏。” 齐光对我说道:“阿雪,我可以看看这把凤剑吗?” 我赶紧双手捧上:“祖父,您尽管看……” 齐光亦是伸出双手,毕恭毕敬的接过已经入鞘的凤剑。 他仔细的端详着凤剑剑鞘上雕刻古朴的花纹,又缓缓抽出剑身。 脸上的神情,越发惊讶。 炎伏罗忍不住问道:“祖父,这把神剑,真的是上古神器?” 齐光还剑入鞘,连连的摇头道:“真是不敢相信,如今的西秦海内,竟还存有这样的宝物。” 齐光的话,让我们更感到好奇。 尤其是拉哲,连嘴巴都张的老大了。 齐光说道:“这把剑因为剑柄上镶有凤形,所以被称之为凤剑。” 第五十章 齐光论剑 “其实,它是炎帝之后,晴光娘娘的武器。” “初铸的时候,并不这样子的。” “它剑柄上的凤目,都是后来为附其形,镶嵌上去的。” “此剑真正的名字,是诛妖除魔合璧双剑。” “当初,妖王乌噬兴风作浪,暴虐于大荒子民。” “危难之中,就是炎帝联手帝后齐光,夫妻同心。” “启用了这斩妖除魔合璧双剑,斩下乌噬头颅,终于平定了南荒。” “认真说起来,此剑比殿下手中的沧溟宝物寒光宝剑,铸造的更早。” 齐光说到这里,便看向我。 “不知道,这把雌剑为何被阿雪持有?另外一把雄剑又在何处?” 我原本想脱口而出,说这把剑系西秦皇子简渊所赠。 话到舌尖,突然又想起这把剑的来龙去脉实在是啰嗦。 并且,齐光话里的意思,我也不甚明了。 难不成只为有了这把雌剑,便要去寻那把雄剑? 为了对付乌斯曼,弄个什么双剑合璧? 要知道,那把雄剑一直都在简渊身边。 我早就心如死灰,已经不再想和简渊,和西秦扯上什么关系了。 于是,便说道:“此剑系龙家家传,自来便跟着我。” “至于还有什么雄剑,阿雪真的不知。” 齐光一边把凤剑还给我,一边说道:“奇怪,奇怪。” “这样双生的通灵宝物,就如夫妻,等闲不会分离。” “为何雌剑现身,却湮没了雄剑?真是令人好生不解了。” 好在眼下的情形,实在是不是追问这些缘由的时候。 齐光的话,也只是令大家感到更加的振奋。 毕竟,知道了我手中的兵器是把威力武器的上古神器。 在前进的路上,大家就更有依凭一些。 ………… 炎伏罗迅速整理好被吸血彩蝶追散的队伍,检点损失的人马之数。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金色凤凰的及时现身。 虽然为彩蝶所伤的兵士数不胜数,真正被吞噬的不过数千人。 随军郎中紧急为伤重者包扎处理好伤口之后,大军便乘胜追击到花姬城堡下。 只有突破前方的城堡,我们才能继续前进。 靠近之后,我们发现,花姬城堡根本就没有城门。 怪不得远远地看去,花姬城堡像一个空中楼阁。 其实它就是建造在一个高耸入云,整洁而又巨大的白色石块上的空中楼阁。 一座没有城门也没有城墙的城堡,巨大的白色云朵一般,立于前方,牢牢的挡住我们前进的道路。 炎伏罗的军中,都是一些最为普通的骑兵。 除了勇猛无畏,忠心耿耿之外,并不具有什么非凡的本领。 所以,除了齐光甘丹,我和炎伏罗,不是人人都有飞越那片云朵的本事。 并且如同前进路途之中的障碍,不彻底的的清除干净,也是没办法心无旁骛继续行走的。 看着眼前巨大到没有首尾的城基石块,众人只能面面相觑。 就连我和炎伏罗都感到束手无策。 这样巨大的城基石块,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加在一起,估计也没办法去摧毁。 如果花姬要是呆在她的空中楼阁里坚守起来,是很够我们急一阵子的了。 幸亏我们也有会骂阵的,比如拉哲。 我们在花姬城堡前面列好阵势,拉哲自告奋勇第一个出阵。 他带着一帮子手持强弓劲弩的弓箭手,围定半个城堡。 然后在那里大声叫骂道:“喂,妖姬,赶紧打开城门投降,否则就给你来个万箭穿心。” 我听得真是好笑,这个花姬在拉哲口中,好像是狐狸精似的。 还有就是,前面的城堡明明就没有城门。 拉哲还一口一个要人家打开城门,岂不是给人出难题吗? 面前的半空之中的城堡,当然是一片静寂无声。 喊叫了半天的拉哲很是愤怒,他觉得与其这样废话,还不如来点实质性的警告。 便策马跑到我的身边,对观望着的我说道:“龙姑娘,借你的神力,把这个躲在半空中装神弄鬼的妖姬给射下来。” 我实在忍俊不禁。 这个人,神神叨叨的叫骂了半天,倒是知道他的那些弓箭手其实是没有什么用的。 想想拿那些弓箭往眼前坚硬的石台射,简直就是浪费力气。 花姬明摆着是不怕这些威胁的。 炎伏罗点点头,看着我微笑道:“现在,也只有龙姑娘的神力方可有用,倒不妨试试。” 拉哲立刻娴熟的把自己用的那张弓塞在我的手里,递了一支箭给我。 我笑道:“一支箭太少了,三支吧。” 我观察到,花姬城堡的空中楼阁里,好像明明灭灭的有三个亮点。 虽然我不知道那三个亮点代表什么,暗藏什么玄机? 但我估计,在这个炼法世界里,光亮一般都是有点名堂的。 我持强弩在手,凝目之下,弯弓搭箭,蓄尽心丹之功。 拼尽全力,三支利箭瞬间带着疾劲的呼啸,射向那高耸入云的空中楼阁。 三支箭同时射向那三个亮点,仿佛电光石火,三个亮点竟同时泯灭。 然后,便从那座耸立于云端之上的空中楼阁里,铺天盖地的弹下来一群黑色的乌鸦。 准确的讲,是随着一阵凄厉嚎叫,跌落下来了一群穿着宽大黑色长袍的女子。 这群黑衣女子,前赴后继,纷纷无力的跌落在花姬城堡白色的城墙下面。 黑白交映成辉,倒是好看。 但是她们的脸色却是一点儿也不好看,像一群被人逼到墙角里的野兽。 龇牙咧嘴,口中发出咝咝的威胁声。 大家定睛看去,才看清楚。 这些身穿黑色长袍,包裹着黑色头巾的女子,完全不是传说中姿容绝世,冰肌玉骨的花仙子。 并且她们的面容,都是十分苍老阴暗。 想不到所谓的花姬,倒不是一个如花似玉年轻女子,反而是一群修炼多年的老婆婆。 想到我们曾经在浓郁的花香清风里,听见的那些清丽甜美的娇笑。 不禁令人觉得,这个炼法的世界,真是奇妙。 拉哲有瞬间的愕然,然后离开醒悟过来。 大叫一声,指挥那些早已经预备好的弓箭手们万箭齐发。 犀利的箭矢携着呼啸,雨点似的射向那群黑衣女子。 第五十一章 劫后余生 箭矢射出,那些黑衣女子竟一起蓦然腾空而起。 炎伏罗眼疾手快,把手中的寒光宝剑奋力向她们其中的一人掷了去。 只听一声惨叫,一个黑衣女子一头跌了下来。 其余的黑衣女子见同伴被炎伏罗用宝剑斩了下来,顿时舞动衣袖一起向炎伏罗攻击了过来。 炎伏罗身形暴涨,浑身上下笼罩着一片光芒。 那些黑衣女子很快就悲伤的发现,她们对炎伏罗的攻击是个多么大的错误。 当她们施展法力击向炎伏罗的身体时,她们的法力一接触到炎伏罗的法力,立刻就无法摆脱被反噬的命运了。 这些乌鸦似的黑衣女子竟然像被巨大磁铁吸引的铁棒,团团的围着炎伏罗不停的上下翻飞旋转。 这些被炎伏罗反噬的花姬,很快就幻出元神精魄,渐渐的幻化成无数我们刚来时看见的那些拖着美丽长尾的小鸟。 它们无法摆脱的围绕着炎伏罗, 口中发出凄惨的哀鸣。 炎伏罗现在竟然已经不用血噬,就可以直接对那些炼法者进行惊心动魄的反噬了。 齐光和我,包括拉哲达劭,都看得倒是无所谓,反而觉得很欢欣鼓舞。 却没有注意到,甘丹已经吓得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 原来这是他作为炼法者看见龙皇反噬其他法师时,体内便有了本能的恐惧反应。 拉哲忽然发现甘丹跪在地上抖成一团,很是吃惊。 急忙跳下马来,一把扯起他大声问道:“胆小鬼,你怎么啦?” 甘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看着那些围着炎伏罗哀鸣着纷纷坠落的绿色小鸟,立刻明白甘丹为什么这样恐惧了。 大声对拉哲叫道:“赶紧把他带远离殿下,他的体内有法力,恐怕要被殿下反噬。 拉哲急忙扯着甘丹就跑,但已经来不及了。 甘丹的身体瞬间漂浮起来,直直的向着炎伏罗飞去。 拉扯不住的拉哲见状,失声大叫道:“殿下,快停下来,快停下来,你把甘丹也吸去啦……” 拉哲的大叫,立刻让炎伏罗敛神停止了反噬。 他这一声大叫,不禁救下了甘丹,也让那些绿色的小鸟死里逃生。 随着炎伏罗的敛力收势,甘丹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些绿色的小鸟也在炎伏罗身边纷纷落下,重新恢复成一群黑衣女子。 这群女子已经没有能力再做任何反抗了,她们全部瑟缩着跪伏在炎伏罗脚下,连讨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炎伏罗慢慢的恢复了身体本形,他静静地看了一会这些差点被他吞噬的花姬。 然后威严的对她们说道:“是你们打开城堡,还是要我亲自去打开?” 这些惊恐的花姬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向城堡前走去。 然后她们便齐心协力对着城堡白色的石台,喃喃念着什么咒语。 只见那座高耸入云的空中楼阁竟然缓缓地降落下来,而下面那座白色的石台渐渐地全部没入泥土之中。 又是一座魔法之城,而且比幻灵城还要玄乎。 一座漂亮的银色城堡展现在我们眼前,果然是花仙子的城池,名不虚传。 这是我来到这个异世所见到的最精致的城堡,真正的美轮美奂。 虽然这群花姬法师乌鸦似的并不漂亮,她们的居所实在赏心悦目。 这座漂亮的空中楼阁稳稳当当的落地之后,我们终于知道城门在哪里了? 只见两扇弯月形的城门缓缓地的打开来,城池里面的房舍屋宇一片光明堂皇。 花姬们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恭请炎伏罗入城。 现在她们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人确实是真正的未来龙皇。 仅凭自身的法力,便可对她们进行反噬。 她们只有无条件乖乖的顺服,大开城门恭敬相迎。 我实在看不出,花姬城堡城门和城墙是用什么做的。 不但坚固光滑无比,还泛着华丽的银色。 被吓掉魂的甘丹回过神来,告诉我们道:“这些城门和城墙的材料,是俗世所无法寻觅的。” “它们是众花姬用鹤兰花的精魄,凝制而成的。” “你们看那些房舍屋宇,都是精美优雅无比。” “其实都是各种花的精魄凝制而成,所以这里才叫花姬城堡。” 甘丹的一番话,真让我们长了见识。 怪不得都说仙山之上,常有海市蜃楼,看来这花姬城堡也和海市蜃楼差不多了。 甘丹又说道:“殿下方才因为我,不得不放过了她们。” “如果这些花姬要是全部被殿下吞噬,这座城堡没有了能摄住这些精魄的主人,立刻就会烟消云散。” “所以,这些花姬应该感谢拉哲将军救了她们。” 一向很少开口的达邵突然插嘴道:“烟消云散了倒好,省得好多口舌了。” 甘丹有些尴尬,拉哲急忙朝达邵瞪眼道:“你怎么说话的呢?” 已经跨上了濯玉溟龙的炎伏罗对达邵说道:“拉哲提醒我是对的,花姬城堡不能消失。” “方才我全神之际,几至铸成大错。” “一旦这些花姬被我全部吞噬,此处就会变成一个坚固无比的结界。” “我们要想顺利通过,更加要大费周章。” “所以,不但甘丹和花姬们要感谢拉哲,连我也要谢谢拉哲将军。” 听炎伏罗如此一说,我急忙说道:“我也要感谢拉哲呢。” 拉哲奇怪的问道:“龙姑娘,你干嘛也要感谢我?” 我笑道:“要不是你大叫一声,让殿下手下留情,我哪里去看到这么漂亮的城堡啊?” 炎伏罗和我们所有的人都一起笑了起来,为人耿直冷淡的达邵不觉也跟着笑起来。 为了这劫后余生的又一次胜利,我得先讲讲炎伏罗。 炎伏罗当初怀着复国的梦想,毅然决然仓促的踏回故土。 其实他并没有想到,前途是如此的艰难渺茫。 每一处都是危机四伏,每一个地方都可以让他全军覆没。 作为一个很有军事才能的首领,他早就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准备是多么的不足。 虽然他已经派出亚摩先行一步,为自己的军事行动进行联络,寻找同情者。 可事实证明,亚摩至今还未能给他寻求到任何的援助。 第五十二章 更大的危机 并且,连这个法师的生死,都未可得知。 含烟大婚,我和贺兰给炎伏罗送去龙首琴以后。 炎伏罗突然便被触动往日的母子之情,仿佛日夜都听见自己的娘亲在凄凉的呼唤他。 望眼欲穿的要他去拯救她,带她脱离无边的苦海。 于是,炎伏罗一边满腔热切的急于返回故土,一边苦苦的等着我。 他一直天真的认为,我的神功足可以帮助他完成复国大业了。 原来,在他离开苍溟逃亡时,苍溟的国土上,并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法师。 虽然苍溟大陆确实是一片充满灵幻的土地,但是由于龙皇的严厉禁令。 那些崇拜巫蛊炼法之人,一个也不敢公然显身。 因为法力无边的龙皇,具有强大的反噬能力。 再加上龙皇玉玺的威力,他们是不敢和龙皇抗拒的。 之前的沧溟大陆上,所有这样歪门邪道的人都只有远远地躲开。 乌斯曼篡位之后,却大大的召回了他们,并且重用他们。 所以如今的沧溟大陆,几乎每一个城池,都是用有这样巫蛊法力的人来守护。 缇于巴鄂和缇鹤兰一直都知道炎伏罗心系旧国,却不知道,炎伏罗已经怀着如此炽热的归国之心。 在他们自以为是的霸道逼婚,终于激化了炎伏罗孤注一掷。 竟然在大婚之时,不管不顾的踏上复国征途。 就像俗话说的,开弓没有回头箭。 当炎伏罗忽然明白,他拥有的复国资本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时,他却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炎伏罗当然也不可能回头,他所能做的就是拼死向前了。 或者杀身成仁,以报他的父皇母后和整个沧溟。 或者上天护佑,让他侥幸得以诛杀恶魔,雪恨复国。 和血骷罗布的大战之中,他为了救我,情急之下,不惜舍弃了自己的性命,扑向血骷罗布。 无意中倒反噬了血骷罗布,获得了一定的力量。 接着,在幻灵城堡,又被甘丹的启发,割腕出血,吞噬了幻灵者的法力。 现在,又在花姬城堡反噬了一群花姬的法力。 这三次的反噬,已经让他的体能变得十分强大了。 可是,随着法力的增强,炎伏罗却越来越沉默。 因为苍溟触目看见的民生愁苦,和这些妖魔似的法师横行,让他越来越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是多么的艰巨。 如今的一切,早已不是当初他内心迫切渴望的,踏上复国之路,单单只是为了拯救自己的母亲。 他看见,沧溟受苦受难的百姓盼着他这样的人来拯救。 那些法力强大的法师,却要他一个又一个艰难的去打倒,征伐。 他不但要小心翼翼的继续战斗,还要努力提高自己的体能法力。 炎伏罗心里明白,在乌斯曼亲自和他对敌之前。 他一定要让自己的能力提高到可以打败乌斯曼,而不能让乌斯曼把他杀死在弱小里。 而他对于我的承诺,我们从来都没有再提及了。 现在我们都已经明白,谈论龙皇的玉玺,不仅为时过早,而且简直可笑了。 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齐心协力踏上雪峰之巅的玉逶山,寻找到那位大智者。 请他指点迷津,好叫炎伏罗能寻找到沧溟的庇护神。 现在,我们没有一个人怀疑那位神秘老人的话了。 甚至,大家都觉得,那个老人肯定就是那位大智者。 那位老人对炎伏罗的一番话或许就是一种指引,一种试探。 不但指引炎伏罗该如何去和那些邪恶的敌人去战斗,还在试探炎伏罗是不是真正的具有龙皇血脉和禀赋? 以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难推测到。 如果炎伏罗是真正的龙皇,就可以通过自己不懈的战斗,持续提高自己的战斗能力。 所以,只有炎伏罗达到一定的体能,才能去寻找更强的能力。 由此看来,而那些奇奇怪怪的城堡,反而成了炎伏罗炼法的必经之路。 所有这些,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心中都还是不甚明了的。 好在我们每个人都有一颗勇猛向前,无惧生死的决心。 炎伏罗具有的强大吞噬能力,更是令我们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在第一次凤剑现出元神,帮助我击退血骷罗布之后的那个夜晚。 我把守候在我榻边的炎伏罗当成简渊,喃喃的呼唤了无数次。 醒过之后,在炎伏罗的询问下,我终于详细的向他诉说了自己是如何离开西秦帝苑那个伤心之地的。 从那以后,这险象环生的一路走来,炎伏罗一直对我温柔呵护有加。 却始终也还保持着极大的克制,努力把我当成缇鹤兰那样的妹妹。 除了一些激战侥幸得胜之后,他会很忘情的牵起我的手,或者把我拥抱在怀里一会。 总的来说,还是很谦谦君子的注意和我保持着一种让我不会觉得不安的距离。 他知道,我的心里始终还是在思念着简渊。 在他觉得还不能给我什么之前,他更愿意选择慢慢的等待。 等待我会忘记简渊,会和他一起并肩战斗,甚至最后会为他留下来。 而他这种十分自信十分君子的做法,正是让我一直觉得非常感动的一点。 让我觉得我没有看错人,虽然我的心被另一个人伤得千疮百孔。 在炎伏罗这里,却能寻到基于友情亲情般的温柔慰藉。 更兼我们身边,一直还有齐光这个祖父。 虽然齐光从来都没有对我出示过真正的面目,但我已经习惯了他脸上的面具。 他是阿雪嫡亲的祖父,是炎伏罗嫡亲的外祖。 始终有这样一个老者陪在我身边,更令我感到心安。 只从踏入苍溟的国土之后,我再次深深地体会到。 生死的危机没有最大,只有更大。 在每一次的巨大危机化解之后,我们都仍然面临更大的危机。 我们似乎永远都无法预知,前方还有什么样可怕的战斗在等待着我们。 这些接踵而来而来的搏斗、困扰,虽然艰险,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不幸之中的幸事。 可以让我根本就没有时间和心情去感时伤怀,去无休止的怀念某一个人。 第五十三章 云瑶 可以让我的思绪彻底的明净下来,心无旁骛。 整天只是想着,如何生存下去并取得最后的胜利。 现在,我们所有的人都必须全力以赴的协助炎伏罗去战斗。 每一个幸存下来的人几乎都要超越自身的极限,让自己不断的变得更强大,更有战斗能力。 这样,才能在下一场未知的战斗中幸存下来。 炎伏罗在花姬城堡再次集合清点了所有幸存兵士,面色变得极度沉郁。 花姬城堡一战,他的军队又损失了数千人。 这一路打下来,除了炎伏罗自身的战斗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他手下的兵士却只有逐渐的损失,却又很难得到补充了。 最令炎伏罗感到难过的,还是这些人都一直忠心耿耿的追随着他。 这些逝去的人里,很多兵士都并不是沧溟人。 他们中间,有缇于巴鄂可汗分给他的部落蛮夷人。 也有柔如王庭外出劫掠时,抓回来的各国俘虏。 这些被柔如王庭劫掠回来的俘虏,分给各个部落之后,往往都是为仆为奴,当做最卑贱幸苦奴隶。 若是遇见不良的部落首领,还会被当着活人靶子。 驱逐在草原山岗上,或者被射死,或者被獒犬撕裂而死,用以取乐。 但炎伏罗每次分得这些俘虏之后,并不苛虐他们。 只是把他们编入自己的军队,加以训练。 他这样的做法虽然很令其他部落的首领不以为然,甚至诟骂。 只为他是缇鹤兰公主爱慕的人,王庭娇客,那些粗鲁野蛮的部落首领只能背后嘀嘀咕咕罢了。 所以当时的柔如王庭,被劫掠的俘虏,只要是分给炎伏罗部落的,便可得以存活。 那些被炎伏罗编入军队的俘虏因为感激炎伏罗的仁慈,无不死心塌地。 炎伏罗也很爱惜信任这些兵士,是以他的部落才能上下齐心,对他誓死追随。 此刻,看到自己的军队又损失了数千兵士。 并且,这些兵士因为被法术吞噬,竟至尸骨无存,英魂无依。 炎伏罗心中的哀痛,几乎可想而知。 但是,他又不能因为自己心中的难过。 一怒之下,全部诛杀了那些花姬,作为惩罚。 炎伏罗身为首领,心里又何尝不明白,两军对垒,伤亡是在所难免。 虽然痛惜自己兵士的魂飞魄散,也只得叹一口气罢了。 如今,这些花姬又已经打开城堡的门纳降。 前方的路还得继续走下去,众人只能在心中,对那些曾经的战友同袍凭吊一番了。 花姬城堡同样只是一群炼法者的城堡,里面不但没有一兵一卒,而且居民竟然都是一些漂亮的年轻女子。 原来,这些花姬无事时,就会化作那些色泽美丽的长尾巴小鸟。 她们沧溟大陆上,到处遨游巡弋,幽灵一般。 只要看见哪里有年幼的女孩,便挑清秀聪慧的,立刻用法术掳掠来城堡里。 她们把这些小女孩囚禁在这个魔法城堡里,抚养长大。 资质稍逊的,充作仆役奴隶。 长成绝色的,就送给乌斯曼作为讨好献媚的礼物。 那些特别有灵性的,则会被训练成未来的花姬。 沧溟大陆上,凡是有女儿的人家,听到花姬这两个字,无恨之入骨不畏之如虎。 因为这些炼法者无论怎样祸害苍溟的百姓,都不会受到惩罚。 他们在乌斯曼的默许下,凭着自己拥有的法力为所欲为。 不是掳掠男丁,就是掳掠女童。 这些被掳掠的女童,虽然终身远离了父母亲人。 一般情况下,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最凄惨的,便是那些被掳掠的少年男子。 沧溟大陆没有普通的征战军队,像甘丹统领的那些人兽兵士已经是最幸运的。 那些被掳掠的少年男子,面临的命运往往都是被杀死,炼成人偶。 或者被活活吸取吞噬了血肉元神,用以强大邪恶法师自己。 这种情况下,苍溟普通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哪有一天日子好过? 炎伏罗率领军队进入花姬城堡之后,那些年轻漂亮女孩很快便被这些乌鸦似的花姬全部集合起来,带到炎伏罗面前。 她们现在一门心思要讨好炎伏罗,像她们一贯讨好乌斯曼一样。 当那些花朵般美丽的女孩子被这些凶巴巴的花姬赶绵羊一般,赶到我们面前时。 其中有一个年小体弱,黑黑的女孩突然惊恐万端的跌在地上。 看样子,这个小女孩是被这些花姬掳来不久,还不能融入,不知是谁家可怜的女儿? 我一眼瞥见,生恐这个弱小的女孩被那些大女孩于慌乱之中践踏,便赶紧走了过去。 被花姬驱赶的众女孩,便自觉的给我让开一条道路。 我一直走到那个跌倒的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抬起头迎着我,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我。 我看见她大大的眼睛漆黑如水,表情虽然很惊惧,却很勇敢,并没有哭泣。 我向她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对着她伸出手去。 小女孩慎审的看了我一会儿,末了,终于肯把自己一只细细的小手,慢慢放在我的手里。 我把她拉起了,然后弯腰抱起了她。 小女孩没有抗拒,只是双手环在我的脖子上,默默地看着我。 有一个黑袍花姬突然看见这个小女孩竟被我抱在怀里,顿时大惊失色。 对小女孩大声喝道:“婢子大胆,还不赶紧下来。” “蹭污了神女裙衫,岂不是罪该万死?” 然后冲上前来,就要拉下我怀里的小女孩。 拉哲大喝道:“退下,谁让你如此大胆的?” 这个畏惧小女孩冲撞了我,本欲上前的花姬,被拉哲一嗓子吼得连连后退。 甘丹和达劭看的窃笑不止,端坐在前方的炎伏罗也微笑着看向我们。 “姐姐。” 小女孩忽然用柔嫩的声音开口叫道,声音甚是天籁。 我对她再次微笑:“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小女孩稚气的答道:“我叫云瑶,五岁了。” 我不由得赞叹道:“哦,好美的名字啊,还记得父母吗?” 云瑶满脸稚气的摇摇头。 拉哲大声对那个战战兢兢的花姬叫道:“过来,问你呢,这个小女孩你们从那里弄来的啊?” 第五十四章 古怪的女孩 所有的花姬都面面相觑,答不出话来。 这花姬城堡里众多的女孩,谁知道谁是她们从哪里掳来的?” 终于,有一个花姬战战兢兢的上前。 颤声禀报道:“不敢欺瞒殿下和众位将军,这个婢子是奴仆牧蝶之时,在云水之遥看见的。” “当时,她一个人在苍梧之畔嬉戏玩耍,并无见到她的家人。” “于是我便把她带回来了,所以名为云瑶。” 拉哲骂道:“啊呀呀,真是一群丧尽天良的强盗蛊婆子。” “人家孩子这么一点小,父母眼不见的时候就给掳走了。” “可恨可恨,我真不当要殿下放过你们。” 这个花姬慌忙跪下磕头道:“再也不敢为非作歹,掳人女孩儿了。” “从此以后,我们姐妹人等,全凭殿下吩咐制裁。” 炎伏罗点头道:“以后,花姬城堡里,除非有心甘情愿跟随你们的女子,你们方可收留。” “肆意掳掠百姓女孩的事情,再也不允许做了。” “若是有人胆敢违抗我的命令,惩罚绝不留情!” 那些身着黑袍的花姬一起战战兢兢的垂首道:“奴仆们绝不敢违背龙皇谕令……” 炎伏罗冷哼道:“叫我殿下即可,在没有诛杀乌斯曼之前,我还不是真正的龙皇。” 这群花姬顿时吓得赶紧跟着一起跪下,伏地叩头道:“是……殿下……” 拉哲看着这群谦卑至极的花姬,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鄙视。 炎伏罗便不再理睬那些伏在地上的花姬,而是微笑着,对我怀里的云瑶说道:“孩子,你想不想回家?” 云瑶双手仍然环在我的脖子上,用漆黑的眸子看向炎伏罗。 现在,她的小脸上,已经没有一丝惧意了。 听炎伏罗如此问她,便露出一个天真的笑脸。 出人意料的响亮说道:“我要跟着姐姐。” 我们顿时都被这个小女孩的稚气的话语给逗笑了。 前面还是长路漫漫,征途遥远,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带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去打仗的。 如果她实在是不愿意回云水之遥,找她自己的父母,也只有留在花姬城堡里,由那些花姬抚养了。 我便对她说道:“云瑶,姐姐还要走很远的路,不能带着你。” “你要是不愿意回去,就留在这里。” “不过,姐姐答应你,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来这里看你好不好?” 云瑶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太小的缘故,好像并不能理会我的意思。 她不但对我的话语置若罔闻,而且还索性把自己的小脑袋靠在我的肩上。 用一种很镇定的声音说道:“我不会留在这里的,我要跟着姐姐。” 我们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竟能如此笃定定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属稀罕。 我不禁把这个有些奇特的小女孩举起来,仔细的看着她。 但是,她却笑嘻嘻的,仍旧一脸天赖的样子。 我把她放在地上,然后蹲下身子去。 耐心的对她说道:“云瑶乖哦,姐姐不可以带着你去打仗的。” “你跟着姐姐太危险了,你留在城堡里,等殿下做了龙皇,姐姐才接你,送你回家如何?” 云瑶摇摇头,扑闪着漆黑的眼睛,说了一句让我们更吃惊的话。 “云瑶来到这里,就是专门等着姐姐的。” 我差点没坐在地上,连炎伏罗都“呼”的站起身子。 小女孩云瑶的话说的太蹊跷,她竟然说,“云瑶来到这里,是专门等着姐姐的?” 难道,她不是花姬从云水之遥掳掠来的吗? 从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嘴里,竟说出这样奇特的话。 不但叫我们感到匪夷所思,也不知道该做如何解释。 我惊讶的看向云瑶,大声问道:“你认识姐姐吗?” 云瑶看着我,只是无邪的笑,并不回答我。 我有些抓狂,觉得云瑶肯定是小孩子在乱说。 便对她说道:“云瑶,姐姐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而且,你又这么一点小,怎么能说你来到这里是在等我呢?” “快告诉姐姐,是不是有谁告诉过你,说我会来这里?” 云瑶依然置若罔闻的看着我,好像根本就没听见我在说什么。 也难怪,一个孩子糊里糊涂的一句话,你要她如何能解释清楚? 我紧紧盯着云瑶,暗暗有些心惊。 难道,这个黑黑的小女孩是小狸的转世重生? 小狸身为一个小狐妖,虽然失去了最宝贵的心丹。 但也能一点灵性没有泯灭,便转世为眼前的这个小女孩。 若是这样,她说她专门在这里等着我,就不足为怪了。 或者,是我在另外一个什么人,托生成云瑶,找我来了? 比如说在阳陈郡深夜的茶肆里,被我弄丢的小雯? 在这个仙凡混杂的沧溟大陆,所有令人无法置信的一切,都有可能。 并且,她现在,好像还具有里未卜先知的神奇禀赋。 我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间,炎伏罗却心有所动。 突然对我说道:“阿雪,带上她吧。” 云瑶立刻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兴高采烈的一下扑到我怀里。 我顿时哭笑不得。 方才只为怕她被人踩踏,去拉起跌倒的她,结果就被她不由分说的缠上了。 看来,我还真不是无缘无故,被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所吸引的。 只是,这样小小的一个女童,满脸天籁。 叫人看着,实在是没办法把她和心机诡谋什么的联系在一起。 可是,我们大家心里又很明白。 一个真正普普通通的小女孩,绝不会说出这样奇怪的话来。 并且,炎伏罗对这个小女孩的态度也很是不同寻常。 现在的炎伏罗,已经身具龙皇的巨大法力,洞察力今非昔比。 如果云瑶的小女孩来自邪恶,他不可能没有觉察。 如果云瑶来自灵异,他肯定也会有所感应。 但是,我看见炎伏罗脸上的神情,更多还是困惑。 炎伏罗叫我带上云瑶,可能正是基于此种困惑。 不管这个小女孩是什么来路,索性把她带在身边,或者更能察其端详。 我们说话的时候,齐光也走到云瑶面前。 第五十五章 小野马 他仔细的打量了云瑶许久,但最后也没有多少什么。 我几乎可以猜测他那面具后面的表情,肯定是和炎伏罗一样的。 在这两位通灵之人的参详里,都未能察觉这个小女孩到底有何异常之处。 离开花姬城堡,我就多了一个喜欢唧唧呱呱说话的小累赘。 云瑶似乎很野性,像一匹泼皮惯了的小野马。 就是受到再打的惊吓,万分恐惧的时候,也不像正常四五岁小女孩,只会哇哇大哭。 她顶多用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的看着你,好像看着你究竟会把她如何? 我把她抱在怀里,驮在肩膀上,放在自己战马的背上,须臾不离的看护着这个小不点。 既然炎伏罗要带上她,我就必须得保证她的安全和安逸。 当然了,我也是觉得云瑶那句话说的蹊跷,感到还是带上她比较放心。 在这个什么奇迹都有可能发生的奇幻世界,万一她真的是我什么人呢? 那样的话,我更加不能扔下她了。 要知道,人生在世,失之交臂才是最大的懊悔和惨痛。 很快,我们大家就高兴的发现。 枯燥的行军路上,有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相伴,真是一件莫大乐事。 因为云瑶,我们所有的人似乎都有些忘记了前方还是充满凶险的征途。 大家都喜欢追着我们,不时的逗着云瑶说说话解闷,。 云瑶也总是语出惊人,不孚众望,惹得大伙笑声震天。 拉哲是第一个喜欢逗云瑶的。 有事没事的 ,拉哲就凑到我们身边。 他一般都是先和我打个招呼,表示一下“尊敬”的问候,然后就开始和云瑶聊天。 拉哲:“云瑶,喜欢和我们在一起吗?” 云瑶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的说道:“喜欢和姐姐在一起。” 拉哲:“为什么呢?我带着你骑马好不好?” 云瑶的声音更加清凉:“不好,你不漂亮,姐姐漂亮。” 附近的兵士顿时全都开怀大笑起来,对云瑶竖起大拇指。 拉哲不堤防,倒被云瑶说的讪讪的,只好自我解嘲的也跟着大家一起笑。 然后骂道:“云瑶真是个小鬼头,你非要跟着姐姐,是不是就看上姐姐漂亮啦?” 云瑶甜甜的笑道:“云瑶喜欢姐姐,所以就看姐姐漂亮。” 拉哲叹息道:“是不是姐姐的衣服比我们的好看,所以你就觉得姐姐是最漂亮的?” 云瑶笑而不语。 我拧拧她的小嘴:“姐姐哪里漂亮,你赶紧长大吧,长大肯定是最漂亮的。” 每当这个时候,炎伏罗都是面带微笑,着看着我们,听我们瞎扯。 齐光和甘丹等人则倾听不语,但神情都很愉快。 要不,拉哲就会想方设法询问云瑶的身世。 拉哲:“云瑶,记得自己姓什么吗?” 云瑶摇摇头:“不知道。” 拉哲:“记得妈妈长得漂亮吗?” 云瑶扑闪着眼睛,想啊想,最后摇摇头,说道:“云瑶没有妈妈。” 拉哲故意逗她:“云瑶没有妈妈,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云瑶歪着头仿佛在认真的思考,然后说道:“云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拉哲嗤笑道:“总算是开窍了一会,你当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你人小鬼大的,赶紧想想妈妈什么样的吧?” “等我们平定了沧溟,好叫姐姐送你回去找妈妈。” 云瑶可能是被拉哲说的有些着急了,忽然睁漆黑的眼眸。 嫩声稚气的说道:“云瑶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云水之遥的苍梧溪畔了。” 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甘丹忽然说道:“孩子,是不是太阳父神把你放在那里的?” 甘丹这句出人意料的话,让我们所有人有一秒钟的静寂。 甘丹说出了包括炎伏罗在内的所有人的猜疑:这个云瑶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金乌女神? 云瑶仍旧满脸天籁的样子,颦眉看着甘丹。 “太阳父神?是什么?叔叔,我不认识他哦。” 甘丹盯着云瑶,几乎是冷笑般的说道:“孩子,你知道的。” 云瑶似乎有些生气了,不满的对甘丹说道:“云瑶不知道。” 甘丹点点头:“孩子,你知道你来自何方的,对吧?” 云瑶几乎是嚷嚷般的说道:“是花姬婆婆告诉我的,她带我来的地方是云水之遥的苍梧溪畔。” 咳,所有听的人顿时都很失望。 大家被甘丹的话语所燃起的兴奋和希望,立刻全部熄灭。 云瑶的这些话,这根本就是小孩子不知所云的语无伦次。 这么一个又小又黑的女孩,几乎和蝼蚁一般虚弱。 和传说中庇护沧溟大陆的金乌女神,也着实相差甚远啊。 要知道,金乌女神可是太阳神的女儿,具有非凡的神力。 如果云瑶是所谓的金乌女神,那肯定是太阳神睡迷糊了。 这位至高无上的神祗,没有把他某个已经成长大的女儿送到沧溟。 而是不负责任的,随手把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女给丢下来。 虽然从云瑶稚气的口中,常常说出的令人一惊一乍的语言来。 无论如何,我也不相信这个小女孩是什么金乌女神的。 我更愿意相信,她是转世的狐妖小狸。 或者是失踪已久,不幸遇难重生的小雯。 ………… 我们很快就不能再继续讨论猜测,盘问云瑶到底是不是金乌女神了。 因为我们已经进入了下一个战斗地区:灵境城堡。 根据那些花姬的描述,灵境城堡也是一个很恐怖的城堡。 这里的灵境法师修炼的是一种更加冷血可怕的东西,蟒蛇。 就是说,这个城堡里其实是住着一群玩蛇的人。 去和一群玩蛇的人打仗,我不知道其他人都是怎么想的? 反正我觉得,想想都令人感到头皮直发麻。 可是我们依然得继续前进战斗,不要说蟒蛇怪兽。 就是刀山火海,我们都得跟随着炎伏罗,众志成城朝前冲。 因为只有帮助炎伏罗取得不断的胜利,我们才能有更大生存下去的希望。 进入灵境城堡地界,我们才知道,每一个炼法者不禁要炼自己的法术,还要炼他们的居住环境。 而炼法者的心境,又往往决定着他们居住环境的优雅或者苍凉。 第五十六章 雪狼王的嫉妒 和之前花姬城堡的鲜花遍野,绿树拂面,鸟语婉转相比。 真让我们有种从鸟语花香的春天,突兀走进严冬的感觉。 所谓的灵境城堡,其实就是一片无限荒凉的苦寒之地。 当军队越来越靠近灵境城堡领地的时候,连迎面吹过来的微微清风,都开始携有刺骨的寒意。 渐渐地,便有些狞恶的山石,次第映入我们眼目的。 那些尖峭狰狞的石棱,一波一波的迭起,直直的指向天空。 山石褶皱之间,风蚀的痕迹像刀劈斧削一般。 满眼看去,没有一株小草,没有一片树叶。 炎伏罗的军队踏进去,就像踏入了远古洪荒之中。 一片铁色的砾石死山,铁崖断壁,沉默压抑。 无形之中,便让人有种莫名的惶惑,觉得叹息都是徒劳的。 我坐在战马上,怀抱着云瑶,举目所及,由远至近。 心中暗自感叹,这样的地方,也只能用三百里空山绝谷来形容了。 看着眼前的苍茫灰沉,我突然觉得。 若不是我们众多的人马涌入,这里的山野说不定要死寂到永恒, 我看见,包括炎伏罗在内,众人脸上的神情都很严肃。 要知道,只从离开花姬城堡,我们还从来没有这样压抑过。 可能是这里的苍凉气势太过于恢弘,足以让所有的人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因而竟不由自主的感到惶惑,甚至丧失斗志。 其实,这也是炼法者法力高强的表现。 他所营造的环境能达到震慑敌人心魂的效果,就足以表明他的战斗已经胜利一半了。 随着军队不断的艰难深入,山石峭壁更加的狞恶。 我们所有的人也都越来越紧张,深恐那些嶙峋怪石里,突然之间,会蹿出成千上百条巨蟒。 为了抵御那些可能遭遇到的随时随地攻击,每个人都不由得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武器。 毕竟,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倒在这里喂食那些可怕的蟒蛇。 我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云瑶,害怕不要真的从哪里突然蹿出条巨蟒,吓着了她。 虽然她看起来,好像对那些奇怪的动物并不畏惧。 因为云瑶第一次看见雪狼王时,同样表现出神奇的禀赋。 用一种不过是看见宠物狗似的眼光,紧紧的盯着雪狼王。 小脸上不但一点恐惧的意思也没有,几乎还有些兴高采烈。 并且还有想伸手去,抓抓雪狼王硕大脑袋的意思。 雪狼王不知道是嫌弃这个小黑丫头子,还是什么原因。 却立刻起身,远远的躲开去了。 云瑶当时还难得的瘪瘪小嘴,很是有些委屈意思。 后来,我们启程,继续前进。 雪狼王表现的更加可笑,所有的人都喜欢往我和云瑶跟前凑。 甚至连齐光都不例外,只有它却一直离我们远远的。 瞧它的意思,不知道是怕云瑶去薅它雪白的颈毛? 还是怕云瑶去拍它的脑袋?有损它神兽的高贵尊严。 反正就是不待见云瑶,连我也开始疏远的不高兴样子。 明摆着,就是嫉妒我亲近了云瑶。 我并没有把雪狼王的这点小情绪放在心里,只是觉得好笑。 这样一把子年纪的神兽,竟还和一个小丫头子争宠,简直了。 现在,连雪狼王都开始毛发耸立的时候。 只有我怀里的云瑶不知道我们面临的险境,她甚至变得更加活泼起来。 扑闪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小小的身子在我怀里不停的扭来扭去。 好奇的东张西望着,不知道想看出什么东西来? 军队在炎伏罗的带领下,开始走进一条黯淡狭长的山谷。 忽然,云瑶咯咯的大笑起来,而且还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 她清亮稚嫩的笑声,几乎贯彻了整个压抑的山谷,让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 但是,她紧接着便说了一句让我差点晕倒的话。 她稚声稚气的大叫道:“咯咯咯……姐姐姐姐你快看啊,好大的蛇哦。” 我相信,所有的让都和我一样,闻声只觉得头皮都竖起来。 在我们的前方,只见一堵高耸入云,峥嵘嶙峋的山崖突然出现。 山崖上方的烟雾缭绕之中,竟一动不动的出现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伸着长长的蛇芯,巨大到让人神丧胆破的蟒蛇头颅。 原来,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许许多多的蟒蛇,而是一条巨大的可以吞噬天地的怪物。 我们已经清晰的感觉到那条巨大蟒蛇口中吐出的咝咝冷气,还有让人难以忍受的腥臊恶臭。 炎伏罗和所有的兵士都瞬间剑出鞘,戟紧握。 我赶紧抱紧云瑶,现在,我不仅要自保,还要保护好这个诡异女孩的安全。 要知道,就算云瑶真是金乌女神,她现在也是和炎伏罗当初一样。 是极其虚弱,更需要小心翼翼保护的。 无论如何,在她还没有成长到足够强大之前,我必须得把这个奇怪的小女孩给保护好了。 如果她不是一位真正的神祗,我也不能让她受到什么可怕的伤害。 心念之间,前方的天际开始传出巨大的雷鸣般的轰响。 山崖上的巨蟒终于蜿蜒出了巨大的身子,虽然它的那些身体还浮现在苍茫之中。 但我们却看见,整条巨蟒还是朝着我们铺天盖地而来。 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条巨蟒只是一种幻象。 不可能有如此巨大到可以吞噬天地般的蟒蛇,但是眼前可怕的景象却令人不容置疑。 惶恐之中,只见那条巨蟒忽然更大的张开了它恐怖的血盆大口。 不要说整个山谷,连天地间仿佛都被它搅起一股强劲的腥臭旋风。 瞬间,好像所有的活物都要被它吸入腹中。 炎伏罗大吼一声,身形顿时也暴涨起来,浑身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辉里。 他挥动手中的寒光宝剑,寒光宝剑的剑刃立刻划出一道耀眼的闪电。 那道闪电携着雷霆万钧之力,迅疾的向着巨蟒劈去。 真是验证奇迹的时刻啊!炎伏罗终于让我们见识了他现在的巨大能量。 只见他剑刃祭出的那道闪电,瞬间落在巨蟒身上。 那条恐怖的巨蟒立刻像受到万钧之力的击打一样,身形蓦然萎顿,整个的落于山崖之上了。 第五十七章 云瑶斩蟒 巨蟒跌落山崖之后,发出巨大的轰隆之声,恐怖的血盆大口也随之便合了起来。 狂风顿息,山崖上的巨蟒身子却紧跟着翻腾了一下。 瞬间,山脉似的半截巨尾便兜转过来,向着我们铺天盖地的横扫过来。 所有的人都吓呆了,那条蟒蛇的尾部简直太巨大了。 就像一座突然压过来的山脉,大家就是想躲也不知道能躲到哪里去。 就是想反抗,众人的力量和这半截压过来的山脉相比,也太渺小。 炎伏罗腾身而起,挥舞着手中的寒光宝剑,向巨蟒的腹部横切过去。 他一定是想赶在蟒蛇巨尾落下之前,把它斩断。 明白了炎伏罗的企图,我立刻决定要帮炎伏罗一把。 我抱着怀里的云瑶,瞬间跃上高空。 云瑶忽然在我耳边轻轻笑道:“姐姐是仙女哦,会飞的啊。” 我大声对她说道:“抱紧姐姐,不要松开手。” 云瑶轻声对我说道:“姐姐,你抱紧我吧,我要玩蛇儿。” 听云瑶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还说出这样捣蛋的话,我十分恼火。 对她轻喝道:“云瑶听话。” 云瑶稚声轻笑道:“云瑶斩蛇。”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背上的凤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云瑶抱在了手中。 无比惊骇的看着她两只细细的小手,费力的合握着凤剑有些宽大的剑柄。 瞬间,我明白了,云瑶的确是有些来历的。 云瑶已经稚声对我说道:“姐姐,咱们落在它的头顶上。” 我不再置疑,听了云瑶的吩咐,悬在空中瞬间就锁定了巨蟒的顶部。 然后,带着云瑶对着那巨大蟒头坠落下去。 一切的发生,都在电光石火之间。 当我和云瑶坠落下去的时候,炎伏罗已经攻击到了巨蟒的腹部。 再说云瑶,像一个真正无心玩耍的孩子一般,若无其事的抱着手里的凤剑。 就在我们一起快要坠落蟒蛇头部的一刹那,云瑶手里的凤剑仿佛终于把持不住,脱手而去似的,直直的插向巨蟒的天灵。 这叫什么招式? 即无灵力也无力道,虽说凤剑是一把灵剑,但也需要最起码的祭出吧。 我不确定的看着怀里的云瑶,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什么真正的不同寻常? 我是不是该继续相信她?我们是不是要继续往下坠? 可是,我却看见云瑶俯下身子,专注的看着自己手里跌下去的凤剑。 仿佛在惊讶自己手里的这把宝剑,怎么就掉下去了呢? 我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不是被这个小丫头误事了吧? 仿佛是为了鄙视我强烈的猜疑和极度的不信任,只见云瑶失手跌下的凤剑。 竟也像携着万钧力道一般,缓缓地笔直的向巨蟒的天灵压了下去。 巨蟒已经感到了巨大的威胁,立刻收尾摆头。 试图摆脱即将插入它顶部的凤剑,它这里一收尾,炎伏罗那里压力骤减,山谷里的数万人马霎时间死里逃生。 我怀里的云瑶,依旧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把凤剑。 于是,那把凤剑就随着这个小女孩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巨蟒的顶部天灵。 接下来,我便看见,无论这条庞然大物怎么大幅度的摆动头部,始终无法摆脱凤剑的准确穿刺。 随着凤剑的剑刃直直插入巨蟒的天灵,炎伏罗也在它的腹部展开了激烈的攻击。 疼痛让这条巨蟒迅速的骤缩了体型,它已经放弃了攻击,准备逃窜了。 云瑶的双手下意识的紧紧扯着我两边臂膀的衣衫,对着那条不停挣扎的巨蟒疾速飞去。 此刻,我忽然意识到,好像不是我抱着云瑶,而是云瑶在随着自己的心意指挥着我。 眨眼间,我们跟着快速逃窜的蟒蛇在天地间翻飞成一团。 我发现,云瑶好像是通过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控制着凤剑,对巨蟒进行攻击的。 虽然我也看不出这个小女孩的双眸里,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但是她就那么一直死死的盯着凤剑,凤剑就终于死死的全部插入了蟒蛇的天灵之中。 随着巨蟒头部被云瑶用目光控制着的凤剑彻底击穿,炎伏罗已经用寒光宝剑在它的腹部劈开无数裂缝。 蟒蛇体内的污血肠肚四处喷溅,它的身体不停痛苦的翻滚着,已经再也无力逃遁了。 山崩地裂,飞沙走石之后,像天地间发出的一声巨大的叹息。 这条可怕的巨蟒终于瘫下了身子,摔在山崖下。 一条几可吞天地的巨蟒,就这么被我们三人合力斩杀了。 我一只手携着云瑶,一只手探向巨蟒的顶部拔出凤剑,然后带着云瑶落入山谷之中。 山谷里,很多跌落于战马之下的兵士们还东倒西歪的匍匐在沙石之中。 直到炎伏罗我们三人全部回转,他们才心有余悸的纷纷爬起来。 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其实是云瑶帮助我们斩杀了巨蟒。 看我一只手抱着云瑶,一只手持着凤剑。 拉哲对炎伏罗大声说道:“殿下洪福,龙姑娘真乃上界神女啊。” 炎伏罗含笑的看着我,满脸谢意。 我急忙说道:“不是我,是云瑶,巨蟒是云瑶斩杀的。” 云瑶却好整以暇的靠在我的怀里,扑闪着一双漆黑的眼睛。 天籁般的歪着小脑袋,居然还在甜甜的吮吸着自己的一根大拇指。 别说炎伏罗齐光包括甘丹等人俱是惊讶不已,拉哲又如何肯信? 他不以为然的说道:“龙姑娘真会说笑话,明明就是你拿着凤剑斩杀了巨蟒,还带着个累赘。” “如此法力神功,干嘛非要说是云瑶斩杀的呢?” 我急了,对云瑶说道:“云瑶,你告诉他们,是你操纵凤剑,帮助了殿下斩杀了巨蟒。” “说话呀,姐姐不能赖了你的功劳。” 云瑶仿佛根本就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啃完指甲又开始扯着我的衣领玩耍,对我话置若罔闻。 我简直怀疑她是不是存心装样,故意要混淆视听。 想起方才在高空斩蛇时,她一字一句,思维口齿是何等的清晰。 现在却又不置一词了,照旧一副懵懵懂懂的小孩子模样,倒好像是我在故弄玄虚了。 第五十八章 灵境城堡 这个可怕的小女孩,简直让我无所适从。 我很生气,猛然把她放在地上。 大声对她吼道:“云瑶,你快说,巨蟒是你斩杀的,是你帮助了殿下。” 正扯着我衣领玩耍的云瑶被我如此一吓,惊慌失措的站在地上,“哇”的大哭起来。 云瑶从来都没有这样嚎啕大哭过,现在却为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被我凶哭了…… 哎呀我的天啊,我真是百口莫辩,风中凌乱了。 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之中,我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了。 赶紧又把她搂在怀里哄她不哭,我相信连炎伏罗之内,都不明白我这是唱的哪一出? 半天,我好不容易才把抽抽噎噎的云瑶哄好。 拉哲看得晒笑不已,炎伏罗看我的眼光都透着古怪了。 可是,我心里却清楚,自己被这个看似天籁的云瑶生生给摆了一道。 有什么还比这样的事情更令人郁闷的吗?没有撒谎的人却让人觉得在撒谎。 而且别人根本就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知道事实的偏偏就是不说话,并且还满脸无辜。 又是在这样一个时刻,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当此险境,说不清楚的事情,暂时只好不说了。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让他们知道我没有撒谎。 云瑶既然能在危急之时,助炎伏罗斩杀巨蟒。 她身上的神奇禀赋和莫大能量,是绝对隐藏不久的。 ………… 炎伏罗在山谷里重新集合好人马,抛下山崖下的那条可怕巨蟒。 指挥军队继续向前行进,灵境城堡还在前方。 翻过三百里空山绝谷,前方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湖泊。 前方,一座巨大的城堡倒映在这个湖泊里。 这个湖泊和城堡都和我们经过的山谷一样,杀气沉沉。 好像被一种无形的苍茫暗黄色虚浮的笼罩着,没有一丝生机或者绿意。 山谷里对炎伏罗军队进行拦截的巨蟒被斩杀,让灵境城堡里的法师提高了警惕。 他们终于知道,果然是来者不善了。 这些法师慌乱之际,竟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到底是继续抵抗,还是缴械投降? 灵境城堡一共有十二位法师。 两位灵力最高的大法师,各带着五位徒弟。 这十名徒弟,则是负责帮助他们作法驱蟒蛇的。 方才,我们只看见盘旋在山崖上的可怕巨蟒,却根本就没有看见远处作法驱蟒的那十个法师。 当巨蟒被我们斩杀之后,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的逃回灵境城堡,添油加醋的向他们的师傅描述了炎伏罗王子的厉害。 灵境城堡的两个大法师门罗和迪林立刻进行了分析。 门罗坚持认为,一定是这十个笨蛋在作法驱蟒时没有尽职尽责。 否则,法力如此强大的吞天巨蟒不会如此不堪一击,主张要对这十个笨蛋徒弟进行一番严惩。 迪林摇头道:“看来炎伏罗确实是真正的龙皇,具有龙皇的吞噬血脉。” “师兄,咱们投降吧。” “你不要忘了,血骷罗布,幻灵者,还有那些花姬们,他们的法术并不比我们弱。” “放炎伏罗王子过去,不要逆天行事,自取灭亡了。” 门罗十分恼怒,想不到师弟竟然说出投降的话来。 他们只是损失了一条训蟒而已,真正的战斗力还没有拿出来呢。 他怒声对迪林说道:“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你凭什么就认定他是龙皇?” “你惧怕他,难道就不怕乌斯曼龙皇吗?” 迪林却仍旧平静,缓缓说道:“师兄,我们不要自欺欺人了。” “整个沧溟大陆,谁都知道乌斯曼是篡位的,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龙皇。” “当初,他蒙蔽老龙皇,籍口平叛。” “残杀剿灭了隐居于大雪山深处的雪族,戎族等人口凋敝式微,没有反抗力的通灵之部族,只为汲取那些通灵部族的残存灵力。” “靠着此等残忍手段,乌斯曼屠杀无数灵族人,强大了自己。” “后来又在新龙皇面前巧色伪装,博得无比宠信。” “方才有机可乘,出其不意,谋杀了龙皇,篡夺了龙皇之位。” “当年,龙骑护卫和四大法师保护年幼王子出逃,我等都是有目共睹的。” “师兄请想,如果炎伏罗王子是真正的龙皇,此际又是携雷霆之势归来。” “乌斯曼迟早要把篡来的江山还给人家,我们师兄弟们何苦在里面送死?” 门罗怒极而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师弟竟是如此色厉内荏。” “平时倒好,关键时候倒是胆小如鼠啊。” “你所言固然不假,但乌斯曼龙皇向来待我们也不薄啊。” “师弟不要忘了,我等是巫蛊法师。” “若是沧溟被真正的龙皇统领,恐怕就没有你我这样法师的一席之地了。” “也罢,你要是惧怕,且等我把他们全部都剿灭了,再把功劳分给你一半吧。” 迪林看着怒气冲冲的门罗,只得叹息了一声。 “既然师兄执意如此,我也断然没有一个人去投降的道理。” “咱们只好齐心协力,小心谨慎的迎敌吧。” ………… 他们的一番讨论争执,我们是没办法知道的。 我们所能看见的却是,前面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之间,竟变成一个浮满挤挤挨挨巨蟒的湖泊。 再看前方的城堡,无论是城堡门口地上,还是城堡的墙壁上。 都出现了无数的,不停蠕动着的,灰背花纹的大蛇。 那些巨蟒和大蛇都携着一股股寒气和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催人欲呕。 这仗也不要打了,光是看见那些灰簇簇的巨蟒和大蛇,恶心都能把人恶心死。 而且远处高高的城堡门楼上,还端坐着两个面容狰狞的红衣老者。 他们的身后,围住数十个青衣侍者。 想不到,这些邪恶的巫蛊法师都喜欢穿着红色的衣服。 犹记当初,我看见身着一袭红色的披风战袍的李钰彤。 感觉是何等的惊艳,令人不由得心生喜悦之感。 如今,这种美丽吉祥的颜色,竟生生被这些邪恶的法师给荼毒了。 如此色泽艳丽的大红袍服,穿在那些邪恶的法师身上,只给人一种恶毒嗜血的感觉。 第五十九章 人蛇大战 我们迅速列好作战队形之后,甘丹对我们说道:“这些蛇已经和炼法者心意相通了,它们都是极具灵性的。” “一旦炼法者作起法来,这些蛇和巨蟒就是最勇猛的战士。” 我把云瑶搂过来,看着她的小脸。 对她说道:“看见那些大蟒了吗?和姐姐一起,去找它们玩好不好?” 云瑶伸出双手,搂着我的脖子,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不置一词。 炎伏罗轻声说道:“阿雪,还是不要吓着她了,我想我可以对付得了。” 我简直被云瑶气懵了。 这个可恨的小鬼头,第一条大蟒那样可怕,她倒是看着咯咯的笑,还嚷嚷着要我看。 现在眼前的蟒蛇虽然多,毕竟没有那样可怕的了,她反而视若无睹。 并且,她这副模样,简直就是在继续坐实我那莫名奇妙的谎言。 突然之间,我心里甚至有个邪恶的念头。 想把这个小黑丫头干脆扔进眼前那个爬满蟒蛇的大湖里,看她还装不装蒜? 但是,面对着云瑶漆黑吴邪的眼眸,我终于忍着心中满满的恶意。 我对云瑶说道:“好吧,云瑶,既然你不愿意,就让甘丹叔叔抱你一会儿吧。” “你看,我要帮助殿下对付那些大蟒。” 然后,我便举起她小小的身体,想把她递给旁边的甘丹。 甘丹赶紧张开双手来接她,谁知道云瑶转脸看了甘丹一下。 立刻大叫道:“不要,云瑶不要丑叔叔抱,云瑶只要姐姐抱抱。” 然后拳打脚踢的,又挣扎着扑回我怀里。 我感觉不仅甘丹的头顶上飞过一群黑乌鸦,我的头顶上也飞过一群黑乌鸦。 若不是当此险恶大战之际,我想一旁的拉哲肯定会看着甘丹,笑歪了嘴巴。 而我,却不由得眼望苍天,俯首大地,就差没有捶胸顿足了。 这个小女孩……简直就是一条粘人的八爪鱼,死活就缠在我的身上了。 我这悲哀的……打仗还要继续抱着她。 我来不及哀叹自己的命苦,前方灵境城堡的两位红衣大法师已经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有所行动了。 瞬间,无论是湖面上的蟒蛇,还是匍匐在城门前地上的大蛇,都似乎闻讯而动,竟然可怕的人立而起。 我们的弓弩手也已经严以待阵,当灵境法师祭起城门前的万千条大蛇。 向我们这里时腾空而来时,迎接那些大蛇的是万箭齐发。 这些有了灵气的大蛇也不是钢铁之躯,在我们的强弓硬弩疾厉攻击下。 照样纷纷从半空之中跌落下来,死伤无数 炎伏罗的这些军士们早就是身经百战的了,知道就是有法术的敌人,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所以在只要能出手攻击的情况下,他们总是人人奋勇争先,给敌人以最强大的打击。 所以,连那些瞬间攻击进我们阵营的大蛇,也没有给炎伏罗的军队引起多大惶恐。 强弩手激射过后,等在后面预备的军士霎时冲上前来。 刀劈戟挑,一时间人蛇交错,血肉翻飞。 门罗和迪林没想到,炎伏罗的军队竟完全不惧怕这些大蛇。 见陆地上的大蛇死伤惨重,并没有取得多大的胜利,慌忙祭起湖里的那些大蟒。 炎伏罗立刻腾身而起,手里的寒光宝剑舞起漫天剑气瞬间向悬空而起的蟒阵冲去。 我对云瑶叫道:“把姐姐抱紧,我们必须要去帮助殿下。” 云瑶这次倒是没有和我捣蛋,乖乖的趴在我的肩上,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 我抽出背上的凤剑,跃身和炎伏罗并肩站在一起。 我们挥动手里的两把宝剑,顿时掀起漫天的剑气。 湖泊里的那些大蟒似有畏惧,俱是昂首摆尾,本能的在我们前方游弋悬望 。 门罗和迪林加大驱逐法力 ,蟒阵终于不再畏惧我们手中的剑气。 携着风雷之势,呼啸着,一起向我们冲过来。 我抱着云瑶,挥动手中凤剑,和炎伏罗一起搅入了蟒阵。 这些被施了法力的巨蟒,比那些凌空乱舞的大蛇凌厉多了。 这些巨蟒,俱有着布满鳞片的黑黜黜的身体。 巨大的带邪恶花纹的顶部,灰白色的唇颚,死鱼似的发白眼眸。 口中呼出的腥臭和冰冷躯体携带的森森阴风,除了让人恐怖更让人厌恶。 它们纷纷张着血盆大口,露着尖锐的巨齿,旋转着钢柱一般的巨大蟒尾。 随时随地,不是要吞噬你,就是想用可怕的巨尾把你击打的粉身碎骨。 我和炎伏罗不约而同的挥动手中宝剑,奋力攻击。 我们心中都有一个不约而同的念头,一定要把这些巨蟒坚决的阻挡在我们的阵地前面。 只有这样,才能让拉哲和甘丹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战斗力去和那些大蛇战斗,我们才不至于腹背受敌。 在我和炎伏罗强大巨大的剑气攻击下,这些巨蟒并没有多少讨巧,只能围着我和炎伏罗打转。 任凭门罗和迪林百般驱逐,出于对前方巨大剑气的畏惧,它们始终不敢对我们进行近距离的攻击。 眼看着这些巨蟒越不过我和炎伏罗手中的剑,地面上的大蛇损失却越来越惨重,门罗和迪林焦急起来。 他们两人突然同时腾空而起,亲自飞入蟒蛇阵中。 瞬间,便一人骑在一条大蟒的颈部。 像驾龙的神仙一样,携持着胯下的巨蟒,呼啸着分别向我和炎伏罗冲过来。 门罗和迪林哪里知道,炎伏罗期待的就是这样近距离的战斗。 当门罗不知死活的驾着大蟒,一马当先的冲向炎伏罗时。 炎伏罗竟然迎着呼啸而来巨蟒的血盆大口,纵身跃起。 门罗哈哈大笑起来,觉得炎伏罗这样,等于是自寻死路。 奇怪的是炎伏罗并没有被巨蟒吞噬,反而腾身跃上了巨蟒的顶部。 而刚才还在得意的哈哈大笑的门罗顿时便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呆若木鸡的坐在仍尤盘旋不止的巨蟒颈部上。 但是,他瞪大了眼睛的脸上,表情却逐渐变得痛苦恐惧起来。 可怜的门罗,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炎伏罗反噬了。 第六十章 无端痴念 再说迪林,和门罗一样,驱逐着一条巨蟒向我攻击过来。 我鼓动全部的心丹神力,全仗着凤剑的灵力,勉强支撑。 毕竟,我现在根本就没有炎伏罗那样强大的能量。 特别是我的怀中,一只手还抱着云瑶。 再用单臂去对付一条被法师亲自驱逐的巨蟒,实在是手忙脚乱。 当此危急之际,幸亏还有原本保护炎伏罗的雪狼王转而跟着我,不停的帮我左扑右挡。 否则,真不敢说就被迪林驱逐的巨蟒连着怀里的云瑶一起吞噬了。 最可气的就是云瑶,两只小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 小脑袋随着我的攻击,左观右看,满脸兴致勃勃,好像我在带着她玩一个什么有趣的腾跃游戏。 好在她小小的身体非常轻,又知道紧紧贴在我怀里,其实说起来,倒不怎么误我的事。 但我依然奇怪这次她为什么没有露出她神奇的禀赋,帮助我去和这些巨蟒战斗。 就像现在,我们几乎已经危机四伏了,她仍是好整以暇,根本就看不出和别的小孩子有什么不同。 迪林看出我的不支,口中发出奇怪的声响。 立刻那些不敢围攻炎伏罗的巨蟒,纷纷调转巨大的头颅,向我围拢过来。 我在挥剑腾挪之间,简直可以感觉到,自己总是和那些巨蟒粗糙的鳞片擦身而过。 此时,无论忙着对我进行攻击的迪林,还是忙于防御的我,都没有来得及去看炎伏罗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门罗从巨蟒身上直直的一头跌下,摔死在地上,城门楼他们的徒弟发出大声的惊呼时。 迪林和我才知道,门罗已经被炎伏罗打死了。 确切的说,是被炎伏罗反噬尽法力精魄而死。 迪林立刻傻眼了,他知道,就算是他现在让巨蟒把我给吞噬了,也是无用了。 主帅门罗的死,已经让他们大势已去了。 而此际,炎伏罗已经腾身离开那条因为没有法师驱逐,法力尽失的巨蟒。 挥舞着手中的寒光宝剑,携着雷霆万钧之势,呼啸着向他冲了过来。 然后,我就看见了非常可笑的一幕。 之前还气势汹汹驱逐着巨蟒对我进行攻击的迪林,几乎在眨眼之间。 就非常干脆利落的翻身滚下他骑着的那条巨蟒,一头跌落尘埃。 然后趴在地上便大声叫嚷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奴仆愿意投降!” 所有的巨蟒因为陡然失去了法师的驱逐,而炎伏罗又携着可怕的法力而来。 这些巨蟒竟一哄而散,纷纷掉头四处逃散开来。 霎时间,有的钻入湖水里,有的窜入远处铁色山崖上去,更多的巨蟒则是逃遁到无边无际的苍茫远处。 我和炎伏罗跃身而下,落在迪林面前。 炎伏罗依然握着寒光宝剑,迪林已经吓得抖个不住。 炎伏罗回头凝视了一下身后还在人蛇大战的战场,对迪林冷声说道:“把这些孽畜赶紧收回去。” 迪林慌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城门前。 挥舞着宽大的红色衣袖,对城门楼那些徒弟地上大喊大叫道:“笨蛋,快停下,快停下,把它们都收起来,打开城门迎接殿下……” 于是,城门楼上那十个传说中的笨蛋这才想起来,大法师都已经被人打歇菜了,他们还在瞎起什么哄? 赶紧诚恐诚惶的收了法术,手忙脚乱的跑下来打开城门。 那些幸存下来的大蛇也都像突然惊醒一般,睁眼看见身边的人马奔腾。 出于野物本能的惊惧,顿时便忙忙的奔突四窜而去。 尽管这场人蛇大战,终于因为炎伏罗法力的强大,再一次取得了胜利。 但是,这也是我经历的一场最恶心的战斗。 和这么多恶心巴拉的蟒蛇恶斗一场,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好像都充满了那些蟒蛇的腥臭。 感觉哪里都不舒服,心中真有种极度抓狂的感觉。 我怀里抱着云瑶现在倒和我心意相通,好像也很焦躁,鼓着小嘴,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我和那些巨蟒拼命的那会儿,她却是那样的无动于衷。 大军被大陆恭迎进灵境城堡,炎伏罗见我不停的颦着眉头,皱着鼻子。 便柔声对我说道:“阿雪,你是不是累了,把云瑶给我吧。” 云瑶听炎伏罗这样一说,往我怀里缩了缩。 我不禁好笑。 拉哲要抱这个小丫头时,云瑶扯着嗓子说他长得丑,把拉哲气得满头黑线。 现在俊美如天神一般的炎伏罗要抱她,她同样还是不乐意。 归根到底,这个小鬼头就是要赖着我而已。 我怕云瑶又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只得赶紧摇摇头。 对他说道:“没有,没什么,殿下,我不累。” “我只是……不喜欢这个城堡里的古怪气味而已。” “想想那些蟒蛇……好恶心的啊。” 突然的,却在心里却不由得暗暗叹息。 要是那个人,肯定会想方设法给我弄份热水,体贴的让我洗浴更衣。 一次痛快淋漓的沐浴,就足让我消除所有征战带来的疲倦和不适。 然后,我又对自己苦笑了一下。 何苦又无端起此痴念?此时早已非彼。 炎伏罗他们是在北方草原生存惯的,可以经年累月的不洗澡。 所以,他虽然也是很关心我,但却不会在意这些。 而且在刚离开的花姬城堡,我已经在那里沐浴更衣过了。 如此频繁的渴望洗浴,在这样的行军战斗途中,实在是一种有些不切实际的奢望。 尽管我努力的摒息心中的妄想,但这种突如其来的思念,还是不可抑止的让我的情绪更加低落起。 跟着炎伏罗的大军进入灵境城堡时,我的心里竟连一丝高兴都没有。 云瑶乖乖的趴在我的怀里,很配合我心情的没有叽叽咕咕。 我竭力稳定着自己的抓狂情绪,突兀的去想念一个已经放弃的人。 不但是自寻烦恼,并且可笑。 虽然,我真的无法去忘记呵…… 很久以前,在凌风关。 在那些艰难困苦的深夜里,总会有一个人等在那里,就是为了让我好好的洗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浴。 第一章 驱狮谷 人真是容易贪恋那种暖暖的感觉,可能正是这种无法忘怀的温暖,才总是让我百转千回的去思量去沦陷。 “姐姐,你怎么哭了?” 云瑶的稚嫩声音突然不安的问道,差点没有把我给吓死。 我赶紧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悄悄的抹去泪痕,生恐被别人看见。 幸亏人马喧腾之际,并没有谁留心到云瑶的话语。 哎,都是这个灵境城讨厌的法师闹得。 天地万物什么不好训练,炼蛇干嘛呢? 识时务的迪林竟然是炎伏罗征战这一路来,唯一一个法力没有被反噬的炼法者。 他不但干脆利落的跪地投降,还痛快淋漓的让手下徒弟打开了城堡。 亲自带灵境城堡所有的黎民百姓,恭恭敬敬的迎接炎伏罗进城。 这里的百姓一向对门罗和迪林顶礼膜拜,把他们两个视为神人。 他们想不到还有比神人更厉害的人,不但把神人活活打死,还把神人那些神圣不可侵犯的灵蛇全部给打散掉了。 迪林无比的顺服,直接影响着这些百姓对炎伏罗的膜拜。 他们全部匍匐城堡里面的路旁两侧,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生怕会冒犯亵渎了比神人更厉害的人。 我们并没有很快离开这座我感到讨厌的城堡,因为和这些灵蛇作战,让炎伏罗的军队损失很大。 有很多受伤的兵士必须要接受迪林的精心治疗,进行休整。 包括拉哲达劭在内,都被这场空前的人蛇大战搞得筋疲力尽,体力受到很大的损耗。 现在,也只有炎伏罗是越战越勇了。 他的体能因为反噬了门罗,又得到很大的提升。 可以想象,只要找到传说中的金乌女神。 把他体能潜藏的法力全部激发出来,他简直就可以成为天地间战无不胜的战神了。 而他,也只有成长为那样的强有力的战神,才能战胜凶恶的乌斯曼。。 现在,连我都觉得被我抱在怀里的云瑶好像就是传说中的金乌女神。 只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让这个小女孩成长起来? 更让我迷惑的就是,她在高空中帮我斩杀蟒蛇时,简直就是灵童转世。 可从那以后,她却恢复如故,仍然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 而更让我纠结的是,我还无法向别人描述我的感觉。 没有人相信,在灵境城堡开始的战斗中。 其实是云瑶帮助炎伏罗斩杀了那条可怕的巨蟒,并不是我。 正因为如此,所以接下来我们才能在灵境城堡取得这么快的胜利。 更令我感到困惑不解的还有,云瑶始终像一只八爪鱼似的牢牢贴在我的怀里。 无论我是行军还是打仗,她都没有表示过丝毫的不适,似乎对我也没有多大影响。 好像天生我们就应该连在一起的,就凭这一点已经够让人惊奇不已的。 要知道,对于带孩子,我真是一点经验都不曾有的。 云瑶若是正如啼哭,吵闹不休,我还真是束手无策的。 好在这个小女孩天赋神禀,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就凭这一点,我们所有的人都相信这个小女孩来历不凡。 但是,谁也不能确定她究竟会怎样来历不凡? 于是乎,我力证云瑶斩杀蟒蛇的话语。 在大家眼中,只是一种急于要证明云瑶确实是不孚众望的幼稚可笑行为。 特别是从那以后,甚至,连炎伏罗和齐光都不时向我投来宽容理解的目光。 简直让我对怀里这个特别会装蒜的小东西,恨得牙痒痒。 …………, 经过几天的休整,我们又开始出发。 虽然知道前方可能会更凶险,但是离开这个讨厌的城堡我还是觉得心情舒畅多了。 我的心意竟直接的影响到云瑶,这小东西也恢复了活泼。 小小的身子开始不安分的扭来扭去,不停唧唧咕咕的和我饶舌,说一些答非所问的语言。 我现在最爱问她的就是:“云瑶,告诉姐姐,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呢?” 被我问的急了,她就会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的想一会儿。 然后郑重的告诉我:“云瑶就是喜欢姐姐漂亮,所以非要跟着姐姐。” 一边说,一边还用她细细软软的小手慢慢的摸抚着我的脸庞。 漆黑的眼眸,一霎不霎的盯着我,脉脉动人。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云瑶这样,我的心中就止不住的柔情四溢。 说来可笑,因为我天生的一张狐狸面孔。 从我出生以来,从未有谁这样暖暖柔柔的抚摸我的脸庞。 在当初的大汉,摸抚我的面孔一直是禁忌。 不但小狸从来没有抚摸过我的面孔,连我自己几乎都不曾碰触过。 说句不脸红的话,即便是简渊,也不曾如此细细柔柔的来抚摸我的脸庞。 我除了在心中哀叹,简直拿她毫无办法。 从云瑶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但我又知道,她确确实实是一个具有奇异禀赋的孩子。 所以,我更是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她。 炎伏罗每当偶一回头,看见我这么一副抓狂的样子,脸上都是老大的不忍。 可是他也想不出该如何处置云瑶,只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让我带着。 ………… 前方,我们终于到达雪峰之巅的最后一个关卡:驱狮谷。 按照炎伏罗手中的沧溟作战图显示,还有和先头那些投降法师的描述。 穿过这个野兽之谷,我们就能上玉逶山了。 可是,这个野兽之谷同样不是那么好通过的。 按照迪林的描述,不仅仅是驱狮谷法师的法力高强。 关键是那些受法力驱使的雄狮,虎狼,远远要比他们训练的蟒蛇灵动凶残。 在炎伏罗没办法接触到驱狮法师之前,我们必须得先对付那些猛兽。 野兽,是属于山谷和草原的。 我们离开万顷荒凉的灵境城堡,很快就踏入有山有草有水的地方。 军队走出苍茫的铁崖石山,似乎很快就走进了一望无际的草原。 但是平坦的草原前方,溪流潺湲尽头,却逐渐又有山脉隆起。 山势是一波高上一波,慢慢的向雪山延伸而去。 愈加靠近驱狮谷,我们所有的人都是神色谨慎。 第二章 奇特景象 人人俱是刀在手,箭在弦,严阵以待。 预备着那些丛林中,山野里,会有成群的豺狼虎豹对我们突然发起攻击。 雪狼王更加表现出不可抑止的兴奋,时而前突后窜,时而耸耳凝神。 不知道是因为接近了同类而高兴,还是准备大肆屠戮? 看来,神兽终究也还是野兽。 再有灵性。嗅到同类的气息还是忍不住野性萌发,心潮澎湃。 我拍拍雪狼王的头,示意它不必如此激动。 要知道前方山林里潜伏的野兽可不是我们的朋友,而是要撕裂我们的敌人。 它不会一时冲动,敌我不分了吧? 炎伏罗骑着濯玉溟龙,手里横握着寒光宝剑,身上的黄金铠甲闪闪发光,亲自走在军队的最前方。 我们紧紧跟着他,现在,他已经是我们最强有力的保护神了。 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强大,所有的兵士才更加愿意勇往直前。 我们忽然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些奇特的景象。 一些动物形状的石头,或者蹲伏在山坡上,或者潜卧草丛里。 雪狼王看见那些石头,顿时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甘丹大声对炎伏罗说道:“殿下,我们不能再朝前了。” “那些石头可能都是野兽的幻象,一旦我们深入,就会被它们围攻。” 雪狼王的呜咽,甘丹的及时提醒正解了炎伏罗心中的疑惑。 他立刻下令军队停止前进,准备战斗。 还未等我们全部进入待战状态,前方那些石头状的动物瞬间都神奇的动了起来。 旋即,就变成了漫山遍野的狮群。 而且这些狮子的形体还特别的庞大,看起来全部都是最凶猛威风的雄狮。 这些魔幻般出现的狮群站起身体就开始运动四肢,像风一样向我们冲了过来。 在那些猛狮向我们冲过来之前,炎伏罗已经不假思索的挥动手中的寒光宝剑。 顷刻之间,他便用一道巨大的剑气在前方划出了一道剑气的结界。 当那些呼啸着的猛狮用凌厉的姿势扑过来时,竟纷纷撞在那道剑气结界上。 或者受伤,或者倒地而亡。 我们都惊讶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炎伏罗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 他不但体内的功力已经超出我们的想象,而且还可以运用手中的寒光宝剑,随手便可划出剑气结界了? 瞬间,不要那些普通兵士。 就是我和齐光等人,差不多都想对炎伏罗顶礼膜拜了。 我忍不住脱口赞叹道:“哇,殿下,你现在竟已经这么厉害了,都可以结界了?” 炎伏罗轻哼了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体内的功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出剑时只是这样心动了一下而已。” “但是,不知道这个结界能坚持多久,大家还是早做准备,进行战斗吧!” 所有的兵士都变得振奋起来,他们的王子已经拥有了强大的法力。 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奋勇向前,帮助王子寻找到传说中的金乌女神。 王子定然能完成复国大业,到那时,只要命大不死,他们便都是功臣。 听炎伏罗这么一吩咐,拉哲达劭和甘丹立刻带着自己的人马各就位。 我握着凤剑,抱着云瑶带着雪狼王。 和齐光分开左右,站在炎伏罗旁边,准备随时随地迎战那些野兽。 果然,没有过多久,炎伏罗挥出的剑气结界就变得逐渐淡薄起来。 即便这样,也足够所有的人各就位,预备攻击的了。 再说前方,攻击的狮群折了无数只以后,巨大的嚎叫轰鸣声继续传来。 只见漫山遍野之中,豺狼和虎豹纷纷跃出,后面居然还有可怕的象群。 炎伏罗再次挥出的剑气已经无法结成结界了,只能杀死杀伤无数的豺狼虎豹。 我让云瑶抱紧我的脖子,然后和炎伏罗靠在一起。 用凤剑的灵气,帮助炎伏罗砍杀那些漫山遍野的野兽。 现在,如果这些野兽突破我和炎伏罗手中的剑气。 后面的军士们虽然可以万箭齐发抵挡一阵子,终究还是打不过那些凶猛的豺狼虎豹的。 最让人感到恐惧的,还是后面那些体型巨大无朋的大象。 不要说它们强有力的长鼻子,就是那铁柱一般的四肢,足可以一脚踏死一个人。 虽然我和炎伏罗面前的野兽尸体已经堆积成山,还是有越来越多的野兽,在我们鞭长莫及的地方陆续突破。 拉哲达邵和甘丹带着全体兵士,全部加入了战斗。 已经有兵士被那些野兽撕裂,发出惨叫。 而兵士们的普通战马,更是因为本能的惧怕那些巨型猛兽,竟然没有了斗志。 不停的发出凄厉咆哮,企图奔逃,极大的影响了我们的战斗力。 我心中有些焦急,挥舞手中宝剑的一刹那。 我看见,雪狼王竟然好整以暇的坐在我后面的草地上,一副旁观者的架势。 并不像在其他的战场,总是寸步不离的协助我们大家和敌人交手。 我很生气,大声对雪狼王吼道:“为什么坐在那里?你是野兽之王,快拦住它们!” 听我吼叫,雪狼王立刻站起身,浑身毛发耸动。 我以为它被我呵斥,要加入战斗。 谁知,它竟然高高的仰起头,对着远处的雪山之巅长长地嗥叫了一声。 雪狼王这一声嗥叫刚落下,从雪山之巅立刻传来一声足以让万山耸动的可怕回应。 那个可怕的回应虽然不至于振聋发聩,但却足以让人魂魄俱丧。 瞬间的愕然之后,我们都可以确定。 那绝对不是雪狼王吼叫的回声,那是另外一只兽的吼声。 随着雪山之巅的这声吼叫传来,我们惊讶的看见。 那些正在猛烈奔跑进攻的野兽,突然便齐齐的收势,身形恐惧萎顿。 包括后面轰隆隆逼近的象群,刹那间,竟然都像得到了什么勒令似的,纷纷伏下身子。 被这些野兽苦苦追击的兵士们顿时便跳起身子,举起手中刀戟,好一通疯狂砍杀。 可是那些原本疯狂凶恶的野兽任凭我们如何砍杀,也不敢反抗,竟放弃了对我们的攻击。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声对雪狼王叫道:“我的天啊,你把谁呼唤来了?” 第三章 阿雪诀别雪狼王 炎伏罗喜悦的点头道:“阿雪,你的朋友把它的娘亲,雪域神兽呼唤来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前方的雪山可能就是它的家乡了。” 我有些怀疑的说道:“这些野兽都是受法力驱逐的,怎么会听从雪域神兽的命令?” 甘丹双手合十,喃喃的说道:“感谢上天护佑,雪域神兽是百兽之王。” “炼法者虽然可以驱逐役使这些野兽,但是它们的本能还在。‘ “神兽一声怒吼,连象群都不敢违抗,我们有救了。” 甘丹的话还没有落音,天际处的雪域。仿佛有一道银色的闪电划过。 紧接着,那道银色的闪电便直接的翻山越岭疾速而来。 很快,我们就瞠目结舌的看见。 一头颈部像雄狮,脊背像豹,四蹄如象的银白色猛兽攸然而至。 再看眼前那些漫山遍野伏地的野兽,简直比看见煞星还要恐惧。 它们似乎连奔逃都忘记连,几乎只只都像刺猬似的缩紧了身子。 能钻进草里的恨不得钻进土里,能钻进石缝里的绝不会嫌石缝窄。 雪狼王像一个孩子一样,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兴高采烈的扑上前去。 银白色猛兽立刻和雪狼王交颈相亲,就像一个慈爱的娘亲看见了久别的孩子。 我们所有的人看着这奇特的一幕,惊讶不已。 兵士们也停止了对那些已经变成了癞皮狗似的豺狼虎豹的砍杀,一起看着雪狼王和银白色猛兽。 银白色猛兽和雪狼王亲热过后,便威风凛凛的站直身体,对着眼前漫山遍野的野兽低低的吼了一声。 立刻,那些小型的野兽像是得到了赦令,跃起身子争先恐后的四处逃散开来。 一些身形庞大的,动作稍有迟缓,银白色猛兽顿时便闪电一般,窜上前去。 凶狠的张开大口,三下两下就撕裂一头猛狮或者扑倒一头巨象,看得人惊心动魄。 特别是它扑倒大象,明明那些大象的体型要比它庞大,但是竟然乖乖的不敢反抗。 任凭雪域神兽撕扯,驱逐,它们只有逃跑的份儿。 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简直把我们所有的人都看得呆了。 这头威风凛凛的雪域神兽,就像统管天地百兽的神秘兽王一样。 号令一出,所有山野之灵,竟是莫敢不从。 刚才还漫山遍野的豺狼虎豹,转瞬间就被雪域神兽给驱逐尽净。 彼时,惊呆不仅是我们,还有驱狮谷的法师们。 当那些法师亲眼目睹,传说中的雪域神兽竟破天荒的现身。 并且帮助炎伏罗驱逐走了所有的野兽,连他们的法力都无法控制时,全部吓得口呆目瞪。 眨眼之间,当这漫山遍野的野兽散尽,剩下的就是这些没有了依旁的法师们。 这些躲在象群后面,身穿灰葛布衣衫的法师们,因为象群的逃散,突然的暴露在我们的视野里。 拉哲立刻带着兵士们围上前去,把那些并没有多大反抗之力的驱兽法师们统统抓到炎伏罗面前。 这些模样长得奇形怪状的法师们一见到炎伏罗,吓得骨软筋麻。 没有了凶恶的狮子豺狼虎豹傍身,他们哪里是炎伏罗的对手? 野兽逃尽,他们便只有被炎伏罗反噬的份儿了。 这些法师作为邪恶炼法者,对炎伏罗身上具有的强大反噬能力十分敏感。 除非炎伏罗一直处于平静状态,一旦这位有着龙皇吞噬血统的殿下发怒或者发力。 那些身上有法力的人,就会不由自主的被他反噬汲取身上的灵力精魄。 所以每次炎伏罗发力战斗的时候,甘丹都躲得远远地,生怕遭殃。 拉哲口中,虽然总是嘲笑他贪生怕死。 但只从那次亲眼看见甘丹差点被炎伏罗反噬,反被他大吼一声救下。 从此以后,每次遇到敌人,他再也不勉强甘丹打头阵了。 因为打头阵的,总是要紧紧依傍着身先士卒的炎伏罗。 而炎伏罗一旦发力,甘丹就会面临着被吞噬的巨大危险。 不觉之间,这两个人倒是结下了一种说不清的生死情谊。 再说那些法师,看见炎伏罗,便远远地就跪地求饶。 任凭拉哲和兵士们如何踢打推搡,死活都不敢往炎伏罗跟前挪动。 炎伏罗只得慢慢的敛起身上的力道,收起漫天剑气。 我也跟着收起宝剑,这时,我看见雪狼王向我跑过来。 我不知道雪狼王要干什么?再看看那匹雪域神兽,依然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似有所待。 我忽然明白了,雪狼王这是要来和我告别的了。 它陪着我,一路历尽艰险。 现在终于到了它的故乡,它要和它的娘亲返回雪峰之巅了。 我有些悲伤的蹲下身子,一只手抱着云瑶,一只手去搂着雪狼王的脖子,和它耳鬓厮磨了好久。 然后我对它说道:“去吧,和娘亲一起回到雪山上去吧……记得想我哦。” 云瑶也伸出小手,轻轻的去拽雪狼王洁白的颈部鬃毛。 雪狼王用恋恋不舍的眼光牢牢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便调转身子,跃身奔向等着那里的雪域神兽。 转眼之间,它们母子便前后相携着,窜过草地山岭,直直的奔向远处的雪峰。 瞬间,竟无法控制的泪眼模糊了。 我知道,我又失去了一个最珍贵的朋友。 虽然看见雪狼王最终和它的娘亲团聚,并且顺利返回雪域。 我的心里,不但很高兴,而且还在为它们母子深深地祝福。 但是,触景生情,和它别离还是让我非常难过。 我和雪狼王的感情,不仅仅是因为我的身体里融进了它的血。 而是每一次在我心境最悲苦的时候,它总是不离不弃的等候和守护。 和人比起来,人留给我的,却是更多的伤痛。 即便是和我告别,一个说不出话的野兽,也会向我表达的明明白白。 会说话的人反而三缄其口,甚至不惜耍弄心机。 也许是虚假的誓言说得太多,及至到了最后,只好哑口无言了。 反倒是那些忠心耿耿陪伴我的人,总是会因为命运的无常,不断的弃我而去。 现在,我真是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啊! 第四章 炎伏罗再次表白阿雪 连最不离不弃的雪狼王都彻底的离开了我,在这个世上,我是不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我想起和我生死相依,至亲至爱的铁血马,它曾经是我最亲密的战友和伙伴。 可是,在普散皇子普庆阳布下的“卍”字阵里。 为了我们不至于同归于尽,我只得选择残忍抛弃了它的性命。 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里,我常常看见铁血马。 梦见它依旧载着我,在战场上风雷驰骋。 我知道,铁血马或许能原谅我的残忍和无情。 但我心中的愧疚却是历久弥新,永远无法挥散的。 每当想起为我献出生命的铁血马,我便会想起当初的小狸。 同样是为了我,最终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他们的死,一直都是我心头的最痛。 我的青龙湛铜钺因为进宫,被我留在白龙川驻地。 我不知道简渊会把它放在哪里?但是有一样可以肯定。 他绝对不会再把它放在自己的床里边,每夜伴着它入眠了。 那套我穿在身上,立了无数战功的铠甲战盔也留在了白龙川,那是养父龙飞虎赠我的。 只从脱去它换上女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穿过铠甲,戴过战盔了。 如今,已经可以御气成剑的我。 穿不穿铠甲战盔,或者男装女装,都已经无所谓了。 同样的,因为可以御风而行,骑着战马或者是徒步而行也都是一样的。 我忽然感觉到,云瑶又在用她的小手慢慢的摸抚我的脸庞。 原来,不觉间,我的泪水又滑落脸颊了。 炎伏罗跳下濯玉溟龙,来到我身边,轻轻地的把我和云瑶一起拥入怀里。 对我说道:“自古以来,好像就没有人可以长久的留住那些雪域神兽的。 “阿雪,它能和我们相伴一程,已经是闻所未闻的奇缘了。 “让它去吧,如果有缘,你们必定还会相见的。” 齐光也点头说的:“雪狼王是雪域神兽之子,也算是一只通灵的神兽。” “它似乎预知从燕阴口陪着阿雪,一路走下来,即保护陪伴了阿雪,又正好可以走到它的故乡。” 齐光的话,原本无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便触动了我。 我顿时想到,是不是雪狼王心中已经知道,我迟早也是要离开这里的。 所以,我们就此别过,说不定倒是一种最好的结果。 一念及此,我方才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多愁善感。 能亲眼看着雪狼王和它的娘亲返回雪域故乡,达到灵力的继续成长,岂不是最好的结局? 这样,将来炎伏罗复国功成,我返回往世,岂不是更了无牵挂了。 我便仰脸对炎伏罗说道:“殿下,我不要紧的。” “雪狼王的妻子已经逝去了,它的孩子现在已经接替了它,做了燕阴的新狼王。” “现在,它应该返回属于它的地方。” “我是为它,感到高兴……” 炎伏罗放开我的身子,然后扳着我的双肩,一双熠熠生光的眸子仿佛有火焰在跳跃。 终于,他像是下定万分的决心。 郑重的对我说道:“阿雪,相信我,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弃你而去。” “我愿意一直保护你,永远和你在一起。” “阿雪,我将来一定要去娶你,做我的龙后。” 刹那间,我有一种被闪电击倒的感觉。 不是激动,而是无措。 我一直小心翼翼的躲避着炎伏罗,希望不要在他口中听到类似的话语。 我知道自己承受不起,真的承受不起。 可是今天,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这样一个神武睿智之人,为什么定然要我再次对他说出拒绝的话呢? 而且,我的怀中,还尴尬的抱着一个小女孩。 不知道云瑶能不能听明白我们的话,她只是用漆黑的双眼好奇的看着我和炎伏罗。 一边玩着自己的小手,小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轻轻对炎伏罗摇摇头:“殿下,您的心意,阿雪领了。” “可是,在阿雪心中,殿下一直都是阿雪最好的朋友。” “现在,我们更是最亲的兄妹。” “请殿下原谅我……我相信一定会有一位世间最美最好的女子来做哥哥的龙后。” “如今,阿雪已经别无所求。” “只求殿下信守承诺,取回龙皇玉玺之后,帮助阿雪寻找到返回往世之路。” 炎伏罗神采奕奕的俊美脸庞立刻黯淡下来,他看着我的眼睛,目光转为痛苦。 定定的看着我问道:“阿雪,为什么定然要寻找往世之路?” “为什么总是要拒绝我?为什么不肯为我留下?” “阿雪,我希望你愿意为我留下。” “哪怕……你只肯做我的妹妹。” 我不禁黯然神伤,多么熟悉的相似的情境啊。 炎伏罗不知道,类似的话语,早就有人和我说过无数次。 可是,那些曾经让我心神激荡的信誓旦旦话语,早就消散在凉薄的冷风里了。 我不觉苦笑一下,对满脸认真的炎伏罗说道:“殿下,我们现在谈论这些,还有些为时过早。” “阿雪自然永远都是殿下的妹妹,可殿下现在,好像还不可耽于儿女情长。” “前方,还有许多艰难危险在等着你,请继续努力吧。” “如今,我们已经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如果你将来做了龙皇,请相信我的话,去把鹤兰公主娶回苍溟吧。” “这个世上,只有她是最爱你的。” 炎伏罗看着我,不再言语。 只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重新又把我和云瑶一起拥入怀里。 驱狮谷的战斗,因为雪域神兽的出现,结束的出人意料的快。 驱狮谷那些踌躇满志的法师们,几乎都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输掉了所有的老本。 那些豺狼狮虎象豹在雪域神兽驱逐撕咬下,全部逃进四围的深山老林,无影无踪。 仓促之间,那些法师就是有再强大的法术,也鞭长莫及了。 如今,这些威风尽失的巫蛊法师们更要面临着要被龙皇反噬丧命的下场。 除了跪地求饶,实在是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按照沧溟大陆这些法师全无节操的一致做派。 第五章 冰谷遭袭 按照沧溟大陆这些法师全无节操的一致做派,我们又被这些俯首称臣,奴颜婢膝的法师们迎进了驱狮谷。 炎伏罗军队进驻驱狮谷,人马安顿之后,我们就要准备上玉逶山了。 远处的玉逶山,雪峰突兀林立,高耸巍峨。 山腰冰封雪裹,气势轩昂,景象万千。 雪峰下群山连绵起伏,更远处草原草甸广褒,景色壮观。 炎伏罗不可能把这么多人都带上雪峰,经过商定,留下齐光和达邵。 炎伏罗和我;云瑶是肯定要带上的。 因为她根本就是从头到尾和我黏在一起,和我几乎成了连体人。 大家现在对趴在我怀中的云瑶,简直都熟视无睹了。 拉哲和甘丹,还有三百龙骑护卫。 驱狮谷一位名叫阿原的年轻法师,自告奋勇给我们做向导,和我们一起上玉逶山。 甘丹的人兽军士也都全部留下了,和那些普通兵士们一起,全部由齐光达劭统领,在驱狮谷等候。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一行人逶迤着向雪峰之巅进发。 通过驱狮谷,便是雪峰脚下的丘陵低山。 山坡谷地上,生长着密密层层的荒漠野生植物。 没有人认识那些黄黄绿绿的植物叫什么名字,更有一些不知名的小动物,在那些草丛里进进出出的或者窥视,或者奔逃。 云瑶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前途渺茫,道路苦恨,叽叽嘎嘎指着这个那个的和我饶舌。 哪怕看见一只野兔,也要大惊小怪的嚷嚷不休。 幸亏驱狮谷年轻的法师阿原也是个喜欢说话的小伙子,看见云瑶又是非常的喜爱。 便一边行走,一边告诉我和云瑶。 这种花是大拟鼻花,那种草是虎抓耳草,这样是马先蒿,那样是点地梅。 喜欢窥视的是沙鼠,飞快逃窜的是蜥蜴。 圆头的灰背蛇温顺,没有多大毒性。 三角尖头的灰背蛇却比银环蛇还要厉害,若是不小心被咬伤,几可须臾致命。 所以,驱狮谷里总是会跑来一些寻找三角尖头灰背蛇的制毒巫蛊法师。 以至于那种有着剧毒的尖头灰背蛇倒几乎被捕捉绝迹了…… 听着阿原的滔滔不绝的说出这些稀奇古怪的植物名称,动物掌故,我真是笑个不住,云瑶也是乐不可支。 炎伏罗他们从来没有看我这么开心过,对逗我开心的阿原好感顿生。 就连本来很喜欢鄙视投降者的拉哲,都饶有兴趣的凑过来听阿原解说了。 我们逐渐走上山腰,山腰的积雪让空气变得寒冷潮湿起来。 道路也越来越崎岖艰深,苔痕滑腻。渐渐地,连战马都无法登援了。 好在,我们这一行人都是身手不弱的。 大家都纷纷下马,弃了战马于半山腰之间,开始了徒步攀登。 渐渐地,我们看见眼前高处的雪峰变得奇特起来。 随着大家的攀援,山势反倒逐渐变得平稳起来。 可是,这种平稳并不代表行走的道路变得容易了。 相反,我们脚下的道路却是越发的光怪陆离,寒冷险滑。 因为我们已经攀上了真正的雪山。 放眼望去,眼前的山谷,到处都是突兀嶙峋的冰丘和变幻莫测的冰锥。 在微薄的阳光照射下,辉煌夺睛,炫人心目。 那些冰丘高矮不同,有的几十米,有的上百米。 隐隐之间,竟然还能听见那些冰丘下面似有流水的叮咚,简直让人感到奇幻莫测。 那些雪水凝结而成的冰锥,更是千奇百怪,锐利异常。 阿原提醒我们所有人都要小心了,这些冰丘冰锥之间,危机四伏,十分凶险。 如果滑落或者踏入冰丘的断裂处,在这冰冻光滑的冰雪之谷,是很难自救的。 光是被震落而下的那些锐利冰锥,就足以使人万劫不复。 阿原和拉哲走在最前面,炎伏罗走在我和云瑶后面。 其余的人都跟着甘丹,我们慢慢地向雪峰之巅攀援。 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念头,炎伏罗干嘛要带着这么多人上山? 如果就是我们几个功力强的,这段路远远不会走的这么辛苦。 但是,他作为统帅肯定是有他的的打算,我们只有跟从。 况且,这点冰冻雪谷对于我来说。 反正也不算什么,我只要照顾好怀里的云瑶就行了。 我们一行人虽然走得不是很快,但是大家各自凭着自己的身手,有惊无险,走得都还算是平稳。 穿过山腰冰谷,渐渐地就开始攀援雪山之巅了。 一切都很平静,雪峰之巅在望,玉逶山就在眼前。 毫无征兆的,云瑶突然用她那稚气的声音大叫道:“姐姐……” 然后,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我大睁着眼睛,便看见,原来是我脚下的冰丘已经赫然裂开。 我怀抱着云瑶,眼看就要直直的落入山崖断谷下的冰河里。 猝不及防之中,一直跟在我后面想保护我的炎伏罗疾速出手都没有捞住我。 我的长发和白色衣衫一直拉扯淋漓着断裂的冰凌,云瑶有些惊恐的紧紧抓住我。 这个女孩只从帮助炎伏罗斩杀了巨蟒之后,一直处于一种弱稚状态,再也没有爆发过灵力。 我原本以为,她率先预知了危险,大叫了我一声,又会灵力爆发。 没想到她就是叫了一声,然后只能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我们两人直直的掉落下来。 身体悬在断崖冰缝里,一瞬间,我倒有一种非常好笑的念头。 方才我还觉得,上这雪山,自己定会是最没有事情的哪一个。 没想到,眨眼之间现世报,倒是我第一个跌下这冰丘断裂之处。 不过,这点断崖冰缝倒不至于就吞噬了我和云瑶。 瞬间,我鼓动心丹神力,我怀抱着云瑶纵身而出。 不料我刚从冰缝里露出头来,一把黑色的瓜子似的暗器,携着劲疾力道,劈头盖脸便向我打来。 我只是鼓动心丹神力往上腾跃,万没想到这冰谷上头,居然还有人偷袭我。 我捱几下倒没什么,云瑶可不禁打,我急忙收身转背,转背朝上,把云瑶护在胸前。 候在冰谷上方准备对我施救的炎伏罗已经嘿然出声,扬手就替我把那一把暗器全部荡开。 第六章 龙骑护卫遭殃 随即,我就带着云瑶落入冰丘旁边。 彼时,我已经霎眼看见那些黑色瓜子状的暗器。 脑海之中一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暗器。 稍一想,立刻便省悟。 那应该是简渊在柔茹草原做人质的时候,有一天夜里。 我奉命,去追赶一个到我们帐篷附近偷窥的人。 那人身形轻盈矫健,看着好像是个女子。 她被我追赶,情急之中,就是用这种暗器扔我的。 当时,被我徒手接住一枚,所以印象深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炎伏罗立刻命令大家停止前进,全部进入备战状态。 因为我脚下的冰层突然断裂,大家的目光和心智都被跌落的我和云瑶所吸引。 一时之间,竟无暇分神去去注意,到底是什么人躲在那些冰锥后面,对我进行袭击。 炎伏罗带领众人,对暗器打来的地方仔细查看。 可是,那里除了晶莹耀眼的冰凌和冰锥,只有淡淡的云雾缭绕。 在这光滑透明的冰谷之中,更是连个脚印的痕迹都没有。 情况顿时陷入诡异莫明之中,大家面面相觑。 如果只是我因为怀抱云瑶负重,无意跌落冰丘断裂处。 便不可能会有暗器出其不意的,紧跟着攻击我。 如果是乌斯曼预感不妙,派出在此拦截的人。 为什么来人只攻击掉入冰谷里的我,而不去攻击站在冰谷断裂处的炎伏罗呢? 乌斯曼应该知道,他真正的威胁是这位前朝龙皇的王子,而不是我这样一个异族女子。 并且,我还认出这些暗器是出自柔茹王庭。 这样一来,我心中便觉得真是怪异的紧了。 难道,是柔茹王庭的人跑到这个冰山上对炎伏罗进行拦截? 他们不想炎伏罗战胜乌斯曼,做了龙皇? 炎伏罗显然也很紧张,疑惑。 他瞬间身形暴涨,浑身上下顿时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芒里。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原样,原来,他根本无法感觉到附近有炼法者。 我沉吟了一下,没有对炎伏罗说我认得这种暗器出自哪里。 我想起缇鹤兰恨毒的目光,心中似有所悟。 暗暗默思,只要不是乌斯曼在拦截炎伏罗,别的倒没有什么可怕的。 这种暗器,根本就伤不了我们之中的任何人。 对我,更没有杀伤力。 冰谷上,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拉哲和甘丹都把眼睛看向炎伏罗,神情紧张忐忑。 我对炎伏罗笑道:“殿下不需紧张,我们应该继续前进。” “只要我们脚步不停,到时候,拦截者自然就现身了。” 炎伏罗点点头:“阿雪说的有理,大家小心一点,我们继续走!” 但是,我们现在都已经知道,这片冰谷里已经是危机四伏里。 危险,就潜伏在大家的前后左右。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突然会跌入冰谷。 更是无法猜测,在那些看似晶莹透明,实则险恶丛生的冰丘冰凌后面,又潜伏着一些什么样的敌人? 我们先头还算轻松的气氛顿时一扫而光,在这种情况突变之下。 炎伏罗便让拉哲和甘丹,和三百龙骑护卫全部退至我们后面。 前方潜伏的危险,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为了保险起见,炎伏罗执意要拉着我的手,他害怕我会再一次猝不及防的跌入冰谷之中。 毕竟,我怀中还抱着云瑶。 负重之下,难免会顾此失彼。 我虽然很感动他这种举动,心里却不以为然。 其实无论什么样的冰丘断裂,也不可能把我陷进去。 不要说抱着云瑶,就是抱着一个成年女子,我也无所谓。 但炎伏罗的这种紧张,却让我觉得心里很温暖,他的不由分说更是令我又不好拒绝。 我一只手和炎伏罗相执,一只手抱着云瑶,三人一起在前面,小心翼翼的走着。 正自各顾自己脚下的冰丘,忽然云瑶又大叫一声:“姐姐……” 我急忙抬脚便想跃起,却没料到,脚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动静。 反而是迎面一个巨大的黑影,劈头盖脸的向着我和炎伏罗砸了下来。 炎伏罗惊呼一声,拉着我就闪到旁边,险险的躲过这迎头一击。 原来是我们对面的雪崖高处,一座巨大的冰锥陡然齐根截断。 带着雷霆之势,呼啸着,对着我和炎伏罗刚才站立的地方就拍了下来。 如果不是炎伏罗扯着我及时躲开,我纵身一跃之下,肯定正迎着这劈头盖脸的断裂冰锥。 仓促之下,我就是有再大的神力,恐怕也够受一阵子的。 可是,我和炎伏罗虽然躲开了。 紧跟在我们后面的拉哲和甘丹,还要一些龙骑护卫就遭殃了。 他们竟一起给拍进冰锥砸烂,朝前激荡的碎沫之中。 我和炎伏罗无暇顾及埋在冰锥碎沫里的拉哲和甘丹等人,本能的一起跃到冰锥断裂的山崖上。 这个冰谷之上,冰锥林立。 这些巨大的冰锥看起来都是牢固异常,在无风无雨的情况下,不可能突然齐根断裂。 而且,还恰巧朝着我们倒砸下来。 我们再愚钝,也能断定,这个冰锥的突然倒塌,绝对是有人蓄意为之的。 何况,又有先头的暗器袭击,更让我们明白,这不可能是什么意外。 所以,抓住想要对我们进行暗算的人才是当务之急。 可是这半山腰之上冰谷中,又在雪峰之下,林林立立的冰锥雪棱实在是太多了。 在越来越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全部耀眼夺目,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我和炎伏罗在那些巨大的冰锥深处,仔仔细细的四处搜寻了一番,依然是一无所获。 当我们返回冰锥倒塌处,看见大伙正手忙脚乱的把拉哲和甘丹等人从冰锥的碎沫里刨了出来。 他们已经被这猝不及防倒下的冰锥拍的鼻青脸肿,虽然不及性命,却也狼狈不堪。 阿原正忙着给他们之中伤重流血的人敷药包扎,洁白透明的冰锥碎末中。 数滩殷红血迹,触目惊心。 那些龙骑护卫也就罢了,拉哲和甘丹两个人也算是身手不弱的了。 竟也生生被这冰锥碎沫给拍到,足见这座冰锥有多么的沉重。 第七章 缇鹤兰追杀龙庭雪 能把这么沉重的冰锥在瞬间推倒,又瞬间隐匿。 这个一直躲在暗处,意欲暗算我们的人,实在是令人不敢小觑了。 拉哲和甘丹这两个倒霉蛋被冰锥碎末拍的垂头丧气,尤其是甘丹。 额角还被冰锥刺破,鲜血流面,正自己抓着一块碎冰敷在伤口上止血。 炎伏罗让他们赶紧活动活动四肢,看看有没有伤及肺腑。 好在这些人多少都有些功力,在被冰锥拍倒的一刹那,都本能的用内力护住了心肺。 虽然血流满地,也都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而已。 被躲在暗处的人再一次的袭击,让我们提高了警惕。 看来我们不仅仅是要注意脚下了,在这样的冰谷里。 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可能会是躲在暗处的人袭击我们的武器。 即便来人知道面对面不是我们的对手,但在暗处我们就防不胜防,深受其扰了。 最可恨的就是,那些重重叠叠迷宫一般的冰锥雪棱,给偷袭者提供了最好的隐蔽之处。 让我们无法最快探清,究竟是什么人在对我们屡施暗算? 我们既不能停止前进,又抓寻不到真正的敌人。 一时之间,竟使我们无可奈何的处于一种挨打被动局面。 拉哲和甘丹更是一惊一乍,疑神疑鬼,蹑手蹑脚,东张西望。 生怕走着走着,哪座冰锥又兜头盖脸的拍了下来。 可是,这个人东倒西歪怪模怪样却没有引入发笑。 相反,倒是令大家的心情感到更加的紧张。 在这未知的茫茫冰谷雪峰上面,确实是让人感动英雄气短啊。 但是,现在我们也几乎可以肯定。 躲在暗处的人,应该不是乌斯曼那些法力强大的法师。 而且暗算我们的人,好像能力也很有限。 所以他们一直不敢面对面和我们挑战,只能伺机袭击。 我便对炎伏罗说道:“殿下,咱们现在不必去管这些躲在暗处的人。” “应该抛弃一切杂念,抓紧时间上玉逶山。” “不要因为这些根本就不能给我们带来多大危险的暗袭,反而耽误了正事。” 炎伏罗沉吟了一下,点头道:“确实有些蹊跷,这些偷袭者躲躲藏藏。” “像是阻拦我们上雪峰的,又好像不是。” “我根本就感受不到偷袭者的法力,如果是乌斯曼所遣之人,不应如此。” “所以,阿雪,我担心是不是对你来的。” 我不禁微笑看向炎伏罗,没想到他比我还心若明镜。 原本,我不想他知道那些无谓的事情。 可是,他依然清晰的觉察到了。 现在的炎伏罗,果然是愈发的心神剔透了。 如果这些威胁只是对我来的,那倒更是没有什么了。 不过就是缇鹤兰对我的误会,对我的怨毒。 或者,仍旧是来自西秦的忌惮和追杀。 乃至樱罗女国,普散,驱虎……这些,都是极有可能的。 毕竟,曾经是我把绝大部分的屈辱,加诸于他们的荣耀之上的。 我苦笑了一下,对炎伏罗说道:“殿下,我是很多国家的敌人,他们派人来暗杀我也是很正常的。” “只要不是乌斯曼的人,我们就更加不用放在心上。” “无论什么情况,咱们只要小心谨慎些就行了。” “殿下,赶紧走吧,只恐越是捱延,便会生出更大的变数。” 炎伏罗也知道,在这冰谷雪峰上,我们的确不能耽搁太久。 要做到迅速往返,才是最好的选择。 便听从了我的建议,挥手令大家加快速度。 上雪峰之巅的路越来越陡峭,到处都是白花花的冰锥和雪棱。 渐渐地,在冰锥和雪棱之间,还出现一些巨大的罅隙。 在那些滑溜异常的陡坡处,真是一不小心,便会跌入冰谷深渊的。 怪不得玉逶山自古便是沧溟大陆上,最艰险的禁忌之处。 若是那些身上没有法术,又没有功力的普通人,能走到半山腰的冰谷就不错。 再往前,便就是自寻死路。 想要朝觐雪峰之上的大智者,得到他的点化,真就是比登天还要难。 前方,一块伸出天穹的巨大冰锥又牢牢的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这块巨大冰锥的左右,都是巨大的深不可测的罅隙冰谷。 可是面对这块巨大的冰锥,我们简直无处攀援。 就算是我们几个身手高强的可以越过,三百龙骑护卫想要轻易穿过是千难万难的。 但是,我们必须越过它才能继续前进,攀援上最高峰。 我和炎伏罗商量了一下,决定我们两人先上去,把这块冰锥推开去。 我抱着云瑶和炎伏罗运力腾身而起,跃上了冰锥顶部。 刚一落脚,我和炎伏罗都大吃一惊。 我们看见,在这块冰锥后面。 缇鹤兰带着阿雅还有一个海内女子面孔的女孩,三个人正满面冷笑的等在那里。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块巨大的冰锥会突然连根截断。 以阿雅的神力,推到那块冰锥根本就不算什么。 那个海内面孔的女孩我也好像似曾相识,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乍一看见缇鹤兰,惊讶过后的炎伏罗立刻颦起剑眉。 沉声说道:“鹤兰,真的是你?” 缇鹤兰先是冷冷的打量了我一下,又看了一眼我怀里抱着的云瑶。 她显然搞不清楚,为什么我会抱着一个孩子和炎伏罗在一起。 听见炎伏罗的话,便抬眼紧盯着他冷笑一声:“是我又如何?” 话音未落,缇鹤兰立刻出手。 挥动手里寒光闪烁的三刃六尖精钢冰铁短戟,向着炎伏罗的面门就攻击过去。 炎伏罗只轻轻一偏头,就躲过了缇鹤兰的袭击。 然后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怒喝道:“鹤兰,你不要闹了。” 缇鹤兰没有想到,炎伏罗现在已经变得如此强大。 根本就不在乎她凌厉的的短戟,竟还轻而易举的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禁拼命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对阿雅和那个女孩大叫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杀死那个女人。” 阿雅和那个海内女孩见炎伏罗和缇鹤兰纠缠在一起,立刻双双亮出兵器。 因为不是马上作战,阿雅和我一样。 第八章 雪峰周旋阿雅 阿雅和我一样,也是携着一把宝剑,那个女孩则用一双短剑。 我抱着怀里的云瑶,脚下的冰丘又滑又陡,我只得摄气而立。 阿雅和那个女孩舞动手里的兵器,双双扑了过来。 我身形幻动,竭力避开她们的攻击。 我曾经答应过蓝冰雪魔,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去伤害缇鹤兰和阿雅。 既使缇鹤兰和阿雅不知道我对她们师傅的承诺,但我一样不会失信于亡灵。 一击之下,我才知道阿雅的功力又大有长进。 她舞动宝剑带起的罡气使我险些被扫中,那个女孩也是身手不弱。 顿时,我感到不能掉以轻心了。 我不知道缇鹤兰跟踪我们有多久了?但她却一直隐忍躲藏,没有动手。 而是处心积虑,等在这雪峰之上。 可见她对我的恨毒,确是到了极点。 缇鹤兰可能已经筹谋好了,在这样险恶的雪峰之上。 如果能暗算成功,杀死我是再好不过了的。 如果暗算不成,拼着孤注一掷,也要杀死我。 就算是我的功力高强,阿雅她们三人加在一起。 对付我一人,也有侥幸取胜的可能。 缇鹤兰觉得,只要除掉我,炎伏罗就一定会回心转意,跟着她返回蛮夷草原的。 即便炎伏罗不肯回去,她便留在炎伏罗身边,陪着他一起复国。 但无论如何,我这个异族妖女,是一定要先杀死的。 她唯一不清楚的,就是炎伏罗已经不是离开柔茹草原时的炎伏罗了。 原来的炎伏罗不要说阿雅,连缇鹤兰都不一定战得过。 是以,缇鹤兰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当然,无论缇鹤兰怎么怨他恨他,心中还是对他余情未了的。 在缇鹤兰的心中,总是认为我是炎伏罗悔婚的罪魁祸首。 所以,她也不会真的对炎伏罗下手的。 一心一意,只想杀死我。 冰谷之上,缇鹤兰看见我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是什么人,心里却更加高兴。 毕竟,我怀里的孩子会掣肘我的行动,可能让她们更容易得手。 在我突然陷入她们事先设计好的断裂冰谷,复又跃出之后。 炎伏罗便干脆牵着我的手,生怕我再有什么闪失的样子, 看着炎伏罗总是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我,缇鹤兰恨到心如滴血。 于是,恨毒之下,她便不管不顾的令阿雅推倒冰锥,要连炎伏罗一起埋葬掉。 孰料炎伏罗身手异常敏捷,扯着我就躲闪过去了。 阿雅拼尽全身气力,不过就是伤到了炎伏罗的一些随从侍卫。 现在,她算到在这巨大的冰锥挡住去路的时候,一定会是我先上去。 便准备躲在冰锥后面,对我进行偷袭。 没想到,炎伏罗仍然和我一起上来了。 突然和炎伏罗面对,一时之间,缇鹤兰毕竟心内仍旧情热,倒难以施袭了。 可是,被炎伏罗抓住手腕训斥之后,缇鹤兰突然便被激起满心羞愤。 面对这个从小陪着她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哥,她怎么也不能接受被他抛弃的事实。 她一贯骄狂的性子发作起来,一边声嘶力竭的叫喊着,一边便和炎伏罗撕扯在一起。 我抱着云瑶小心翼翼的和阿雅她们两人周旋着,即不想伤着她们,也不能让她们对我的攻击得手。 炎伏罗被缇鹤兰纠缠着,也无暇分身过来帮助我。 我只得带着云瑶,竭力往雪峰上攀援躲闪。 雪峰上的追逐,让下面等候的人看得惊心动魄。 特别是阿雅每一次剑落处,她巨大的力道总是激起千丈冰屑。 一时间,整个雪峰之巅好像在下一场激烈的冰雨。 渐渐的,那个海内女孩就跟不上我和阿雅的步伐了。 我和阿雅像两只巨大的飞鸟,在层层叠叠的冰锥和雪棱之间盘旋飞舞。 我一袭白衣,长发翻飞。 阿雅着绿色裙裤,颈部围着白色的貂裘宝领,迎风飒飒。 见我只是躲避,并不出手相还,阿雅很是恼怒。 其实就是缇鹤兰不来找我,阿雅也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缇鹤兰对我的追杀是情仇,阿雅对我追杀是血海深仇。 阿雅屡次败在我的手里,凌风关被我释走以后,本不欲再和我为敌。 孰料,她唯一的弟弟莫伊突然死在我的手里。 紧接着,她又听说,自己和缇鹤兰的师傅蓝冰雪魔也被我所害。 顿时便彻底的激发了阿雅心中,对我无尽的新仇旧恨。 可是,柔茹王庭已经战败,缇弗王被擒,她不可能在战场上向我讨回血债了。 于是便隐身苦苦修炼,大功告成之后,便陪着师妹缇鹤兰一起找我报仇雪恨来了。 面对一个存心要和我拼命,而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去杀的人,真是让我有些张皇莫策。 我一直没有觉得怀里的云瑶是负担,现在在阿雅的发疯似的追逐砍杀下。 终于觉得,和一个真正的高手周旋时,哪怕是一根羽毛也是一份负累。 如果我想诛杀阿雅,事情就简单多了。 我可以祭出凤剑,那样阿雅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我却不能出尔反尔,负了当初对蓝冰雪魔临终之时的承诺。 现在,我只能鼓动心丹神力,用罡力护着自己。 可阿雅本来就具有万钧之力,这次又是经过苦苦修炼,功力已经更胜一筹。 腾挪躲闪之际,我常常有要被她剑尖刺透罡力的感觉。 我现在已经顾不上去看炎伏罗和缇鹤兰怎么样了,我想的就是怎样摆脱阿雅,让她自行退去。 但是想要实现这个愿望,眼下却是非常难。 阿雅看出不愿和她动手,便对我的追逐更紧。 她觉得,我只防守不进攻,如果不是对她心存惧怕。 就是因为怀中抱着那个小女孩,腾不出手的缘故。 所以,她就是要强迫我出手反击。 只有我和她交手之后,她才能寻到破绽,伺机对我进行诛杀。 我一边疾速的在雪峰之巅起起落落,躲避着阿雅的攻击。 一边苦苦的思索着,这时我已经被阿雅追逐到了雪峰的另一边。 一眼看去,雪峰的另一边竟然全是陡峭的巉崖峭壁。 瞬间,一个念头在我心里升起。 第九章 阿雪再逢普庆阳 于是,在阿雅眨眼有挥剑赶到我的身后,我做出一副力不能支的样子。 阿雅挥剑爆出,只听一声清脆的布帛撕裂声。 阿雅的剑尖终于刺穿我的护身罡力,刺中我的一只臂膀。 然后,我回头看了阿雅一眼。 带着怀里的云瑶,像一只折翼的飞鸟,直直的向着雪峰之巅的巉崖峭壁跌落下去。 阿雅没有想到,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我刺伤,并且还跌下了万丈悬崖。 刹那间,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像流星一样坠落下去,却又不能紧跟着跳下去。 一时之间,阿雅握着手里的宝剑,竟看着我落下去的悬崖,发了好一阵子呆。 ………… 当我带着云瑶,迎着呼呼的山风,眼睛都睁不开的很费了一段时间,方才落入地面时,轮到我开始发呆了。 因为我发现,我貌似选择落脚的地方有误,竟不慎落入了一座狩猎行宫。 在如此巍峨苦寒的雪峰之下,我怀抱云瑶落脚的地方。 竟是一所庭舍轩敞连绵,极其精美奢华的所在。 一般情况下,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只可能是皇家或者王室的狩猎行宫。 而且,眼前还有更神奇的事情。 一座用白玉雕栏精心修琢的大水池,碧绿的池水里,水面雾气蕴氛,明显是一座雪山脚下天然的温泉。 水池里面,赫然是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 带着一群或者赤.裸,或者只穿了很简单抹胸宽裤的美女在池水里嬉戏。 现在,面对我这么一个地地道道的雪峰来客。 在温泉水里嬉戏的人已经忘记了一切,全部都不顾一切的直起身子。 尤其是那些美女,美人鱼的身段简直袒.露无遗。 这些人嘴巴张得老大,一起发出惊呼,口呆目瞪的看着我冉冉降落。 然后,他们又抬起头,齐齐的去看那传说中住着神仙的雪峰之巅。 大概,想看看后面还有没有人再降落下来。 甚至,连那些披甲持戟的护卫都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一起向我坠落的地方跑过来,都想看看神仙到底生得是什么样的? 可我,却被眼前温泉浴池里的那些人给闹了一个大红脸。 说实话,我可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不堪的场面。 我抱着怀里的云瑶,赶紧扭头转身。 想看看,从哪里才可以尽快离开这个淫靡不堪的地方。 但是,我却看见,有无数的披甲持戟侍卫向我跑来。 我身后的温泉浴池里,顿时才响起一片女人慌乱的尖叫声。 虽然她们现在已经看清我不过是一个女子,但在神仙面前,如此衣衫不整,也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啊。 更何况,还有那些未经传令,就突然靠近的侍卫。 一片惊慌失措的水响,可能是那些美人鱼全部都沉入了水底。 却有一个男人的急切的请求声音:“仙子请留步。” 我心中不禁暗自好笑,看来,天底下就没有不想留住仙子的男人。 虽然坐拥一池子的美人鱼,这个男子还是想看看天上的仙子究竟生得如何? 只是,哪有我这样的仙子? 不但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衣袖还被人刺破了一个大窟窿。 我停下脚步,不是因为这个男子的呼唤。 而是因为我看见泳池外面,有很多拿刀持戟,顶盔穿甲的武士正蜂拥而来。 我不想引起无谓的争斗,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再赶往雪峰之巅。 现在,阿雅和缇鹤兰她们根本不是炎伏罗的对手。 只要看见我坠崖了,也许她们就不会再纠缠了。 我所急的,只是怀里的云瑶究竟是不是金乌女神? 所以我一定要尽快带着云瑶赶往玉逶山,不能耽误了炎伏罗的大事。 水池里一声水波轻动,显然是那个男子应声已经上岸。 我听着后面的脚步声却不敢回头,心中迅速思索对应之策。 突然想到,既然这里的主人认为我是从雪峰之巅飘落的仙子。 我何妨糊弄他一下,走人了事。 我暗暗在心里琢磨,方才一眼之下。 这个男子满头满脸的水,让我没太看清他的面貌。 但还是可以隐隐瞧见此人身形挺拔,鬓角额头似乎透着一股威严冷酷,让人不容小觑。 总的来说,大概不是哪个国家的皇帝,就是皇子王爷之类的人物。 可是,他带着这么多的姬妾或者嫔妃在这个天池温泉里嬉戏。 如此肆无忌惮,享尽天人之福,这类人物一向又都是相当的放肆。 别说天下掉下个仙女,就是女娲娘娘,说不定他们也会照样放肆轻薄的。 比如现在,他不会……光着膀子就跑上岸来了吧? “仙子在上,小可普散皇子普庆阳不知道仙子突然尊驾降临,多有亵渎冒犯,祈求仙子见谅。” 水池里的男人追上来之后,急急的对我说道。 我差点一口气没有缓过来。 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我天上人间的圈子兜来兜去,竟然又是一个冤家路窄? 咳咳,我如果猛一回头,会不会把普庆阳吓一个趔趄吧? 我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办?默默地的站在那里。 怀里的云瑶大概总算是觉得有了开口的机会,不甘寂寞的反驳普庆阳道: “姐姐不是仙子,姐姐是被坏人从山顶打下来的。” 我心头大急,这个鬼丫头这个时候饶这个舌干什么?怕我们俩会死不了啊? 我立刻沉下脸对云瑶喝道:“不要乱说话。” 普庆阳已经凑到我的后面,一眼看见我左边的胳膊竟然正在流血。 便大惊小怪的说道:“哎呀,仙子……呃,姑娘,你受伤啦?” “如果姑娘不嗔怪本皇子冒犯,赶紧包扎一下吧。” 再说那些蜂拥而至的侍卫,近前却看见皇爷正在和我说话。 便面面相觑了一下,才纷纷止步。 普庆阳看了那些护卫一眼,并没有斥退他们。 既然我并不是什么雪峰之巅的仙子,那么我就有些来历不明了。 更兼我胳膊上的伤和云瑶的话,更令普庆阳心生警惕。 为了以防不测,让这些护卫近距离呆着,也没什么不好。 我用淡淡的声音说道:“谢谢了,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 第十章 来者即是客 普庆阳却用关心的语气,认真的说道:“姑娘请不要嫌隙,这里是我的狩猎行宫。” “有备用的宫中御医,姑娘不妨让他们给你的伤口上些金疮药,包扎一下。” 然后,他又轻笑了一声。 对我说道:“姑娘如此仙姿丽质,卓约飘逸,定然还身负绝世神功。” “否则,不会从雪山之巅落入我的行宫。” “可否对本皇子赐教姑娘您的来龙去脉,以解本皇子心中之好奇呢?” 见我依然不敢回头,普庆阳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姑娘放心,我普庆阳虽然粗鲁,但还是懂的廉耻二字的。” “姑娘何妨回头,赐本皇子一睹芳颜?” 我心头大急,若不是云瑶这小鬼头多嘴,或者我还可以糊弄一下普庆阳。 现在,普庆阳又看见我胳膊上的伤,分明知道我不是什么神仙了。 既然我是不请自来,落入他这行宫之中的。 听他话里的意思,我若是不能说个明白,他肯定不会随便就放我走的。 我犹记得当初侵犯西秦时,威风凛凛,冷酷无情,统领十万铁甲军的普庆阳。 但现在突然和此人相遇在这旖旎之处,却发现,这位普散皇子竟还有如此荒诞妖孽的一面。 只是,普庆阳应该有三十多岁了吧。 由此想来,还真是可笑,这位皇子倒还是一个老妖孽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先用眼角的余光看看这个荒.淫的皇子。 一看之下,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看见他赤脚上面的腿上,已经裹着一件白色长袍。 我不敢抬头大刺刺的看他,好在从前我是穿铠甲的将军,是个男人。 现在是只个白衣飘飘的女子,但愿普庆阳不要把我往那个把他打得乖乖写降书的西秦雪狼将身上想。 我的眼睛故意不去看他的脸,扭着脸,依然用淡淡的口气。 不卑不亢的说道:“多谢皇子殿下,我在雪峰之上与人争斗,技不如人。” “最终携小女,被人家打下了雪峰,做了殿下行宫的不速之客。” “惊扰了殿下沐浴清兴,已属罪该万死。” “不敢再搅扰,这就向殿下告罪请辞。” 普庆阳急忙说道:“姑娘……呃,夫人千万不要这样。” “你放心,我绝无它意。” “只是夫人已经受伤,还带着一个孩子。” “在我这里稍作恬息,实在是无妨啊。” “来者即是客,相遇便是缘。” “庆阳一片诚意,夫人为什么非要拒绝呢?” 面对言辞的确诚恳的普庆阳, 我一时语塞。 一来我怕再僵持下去,普庆阳会认出我。 二来怕会激怒这个喜欢打仗的武夫,真以为我心存什么不轨。 我只得装作思考了一番,然后对他说道:“殿下的盛情实在是令人难却,,既然如此,我就在此稍作停留吧。” 普庆阳十分高兴,立刻令人去传御医。 他又叫过几个侍女,让她们带着我去一间整洁雅致的房间里等候御医给我包扎。 然后,他方才喝退那些护卫,带着他那一帮子女人们更衣去了。 看着普庆阳行宫里的这些侍女来来回回的为我忙碌着,我却是真正的心头一片大急。 反反复复思索着,如何尽快从普庆阳这里正常的走出去。 而不是用任何的诡异暴力,强行走掉。 我真的害怕稍有不慎,便会过度的惹起普庆阳的好奇心,节外生枝。 这里,是雪峰之巅的玉逶山另一侧的山脚下。 和普散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我早就知道,普散皇帝不过是虚有其位。 在普散,说话真正算数的,还是这位军功赫赫的皇子普庆阳。 普庆阳一向是个随心所欲,无所畏惧的皇子。 他要是一时好奇心起,没准也会亲自跑上去看看雪峰上面究竟会有什么? 而我,是不可能和他说清楚我为什么会在雪峰之巅和人争斗? 再说,那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事情。 再说了,我也不想这样一个人搅和进沧溟大陆上的事情里。 对于我来说,普庆阳是敌非友。 当初,樱罗女国突然入侵西秦,血洗了几个城池。 正是因为这位皇子给寒弋大军提供了假道之便,意欲共得其利。 虽然我现在已经离开了西秦,但对海内的感情却从未曾磨灭。 毕竟,那里还有我阿雪的娘亲和家人。 现在,炎伏罗他们还在雪峰之巅。 虽然我掉了下来,炎伏罗应该不会放弃继续上玉逶上寻找大智者。 能把缇鹤兰和阿雅打发走就阿弥陀佛了,千万不能惹得普庆阳也去赶着凑热闹。 我和云瑶净面之后,一个面容慈祥须发皆白的老御医,踱着不紧不慢的方步,来到我坐着的房间。 后面还有两个弯着腰的年轻太监,发分别捧着医疗器械—药箱和绷带。 亦步亦趋的,跟在这个老头后面。 普庆阳很快就更换好衣服,头上还湿漉漉的头发也已经束成一个皇子冕。 带着几个花枝招展,妖艳异常的女子,前来看望御医给我诊治。 其实,我的胳膊并无大碍。 既然是我自己蓄意让给阿雅的破绽,肯定不会让她把我伤的太重。 阿雅也正是知道我不至于受这一点伤就会跌下悬崖,所以才在那里,看着不断下落的我愣怔了好久。 这个不紧不慢的御医按部就班的先给我号脉诊断,我竭力平息自己的内力,免得吓着了他。 果然,他一本正经的在我的脉搏上按了半天。 方才拱手对普庆阳说道:“皇爷,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包扎一下即可。” 云瑶一直若无其事的坐在我的怀里,漆黑的眼眸滴溜溜乱转。 普庆阳的那些得宠嫔妃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们,满脸的猜疑。 她们不明白,衣衫胜雪,肌肤如玉的我,为什么从那么高的雪峰之巅跌下来? 而且,怀里还抱着一个黑黑的小女孩。 普庆阳听这个老头说我没有什么事时,很高兴。 对御医说道:“有劳章卿,快给这位姑娘包扎一下。” 然后又对我说道:“这样姑娘若是离去,我方才放心。” 我微笑俯首,着对他说道:“多谢殿下仁慈。” 第十一章 炼法者 普庆阳端然而坐,很是意态雍容的问道: “请问姑娘尊姓大名?为什么会在雪峰之巅和人争斗呢?” “我们这里,一直把雪峰之巅当着神圣的地方。” “除了岁岁顶礼膜拜,等闲从来不敢轻易攀登。” “传说,那里住着一些法力非凡的神仙,不知……姑娘可有看见。” 我暗暗观察着普庆阳,看他话语之间的神色,似乎并没有认出我来。 说也难怪,我和他对拼沙场的时候,满面征尘,戴盔披甲,面部只露出很少的一部分。 虽然后来普庆阳也打听到,当年打得他马背上写降书的,正是西秦赫赫有名的雪狼将。 但他也知道,凭他自己的力量,今生今世,是很难再返回西秦战场,报仇雪恨了。 所以,当柔如王庭公主和王后派国相希利亚向他借道侵犯西秦时。 他竟冒着说不定会被寒弋趁机灭国巨大危险,一口便答应了。 寒弋的武功之高强,闻名四海。 樱罗女军队的可怕,更是无可比拟。 普庆阳只希望凭借寒弋的赫赫威名,灭了西秦。 那样的话,覆巢之下,便无完卵。 即使杀不掉我这个雪狼王,也算是为他一雪前耻了。 只是,他没有料到寒弋会遭到如斯惨败。 若不是叶丹王拼死相互,几乎小命不保。 从那以后,普庆阳也彻底的熄灭了对西秦的觊觎之心。 很是老实了几天,安享自己的皇子尊荣了。 那时,我是西秦王朝的将军。 如今,在这些八荒之中,谁都知道,当年的雪狼将,已经是西秦军功昭著的大将军了。 普庆阳就是想破脑袋,估计都没办法把我和那个顶盔披甲的雪狼将想到一块的。 至多,此刻也就是看着我,觉得面善而已。 他的心里,更多的还是想弄清楚我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我才搞明白,原来,玉逶山雪峰正处于苍溟和普散两个国家的交界处。 这两个国家被这一座大雪山隔绝,不仅民风政体绝对不同,更是老死不相往来。 并且,在这两个国家的传说中,都把玉逶山视为神山。 沧溟大陆的子民认为,玉逶山上,住着一位神奇的大智者。 普散国则认为,玉逶山上的雪峰,是他们国家和樱罗女国生命之河的发源地。 不仅仅是神秘莫测,更是圣洁之地。 不但严禁自己国家子民随意攀登,即便是每年的祭祀,也只是在皇家狩猎行宫前,在山脚下,遥望着雪峰进行。 现在,突兀的从雪峰之巅掉下一个女子来,还蹊跷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真是想让人不好奇都不行啊。 在普庆阳的心中,即便我不是什么仙子,他也已经认定。 我能抱着一个孩子活着从万仞雪峰上坠落下来,也绝对是个来历非凡之人。 作为一个野心勃勃,韬光养晦的好战皇子,普庆阳是绝不可能错过这样一个可以结识奇人异士的机会的。 所以,他不但要留下我,大献殷勤。 更希望能和我成为朋友,说不定以后在某个时候,就能为他所用了。 我微笑着看了一眼满屋子好奇的人,大脑在飞速的旋转。 看了,也只有骗骗他们了。 便一本正经的说道:“回皇子殿下的话,实不相瞒,我叫……瑶姑,就是在雪峰之巅修炼的人。” “雪峰之上,常年积雪苦寒,那里并没有什么神仙。” “只是……住着一些法力高强的法师和很有智慧的大智者。” 已经有女人瞪大眼睛,发出惊奇的唏嘘声。 我接着说道:“方才,我和自己的师姐一言不合,两人打了起来。” “我们经常这样的,这次,是我没有小心。” “结果,便被她用剑给刺中胳膊,不慎摔落了下来。” “惊扰了皇爷和各位娘娘,还请恕罪。” 普庆阳立刻问道:“请瑶姑恕本皇子冒昧,这个孩子……” 我故意爱娇的笑道:“她呀,是我师姐的家的小鬼头,我抱着她玩耍来得。” “结果和她娘亲打了起来,把她也带落了下来……” “咯咯咯……那个霸道的死妮子,这会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呢?” 普庆阳像听着一个最神奇浪漫的故事,眼睛也不禁瞪得老大。 听我一副轻描淡写谈笑自若的语气,好像在那雪峰之巅上,我们这些具有灵异禀赋的炼法者一向就这么玩闹的。 良久之后,他终于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 他的那些女人也跟着一副释疑的样子,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笑脸。 普庆阳又赶紧为方才称呼我为夫人,向我致歉。 “还请姑娘恕罪方才的唐突,本皇子把此幼女误为……咳咳……” 我含笑道:“不知者不罪,殿下言重了。” 给我包扎的老御医点头道:“怪不得老辈子人都说,雪峰之巅的玉逶山上是神人精灵居住的地方。” “老朽不敢动问,姑娘今年……多大岁数了?” 我差点没有被这个白胡子老御医的话给噎了一个白眼,瞧他的口气,还是当我神仙,而且还是不老的神仙。 要么,就是什么狐狸鹿獐成精了。 我有些尴尬的笑道:“老人家,我并无多大岁数,只是随着师姐师傅在玉逶山修炼而已。” 老头沉吟道:“敢问姑娘,是苍溟龙裔了?” 我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只得微笑着沉默不语。 老头一副万事通晓的样子,对普庆阳说道:“皇爷,您难道没有听说过,苍溟龙裔原本就是个神族吗?” 普庆阳点点头,说道:“本皇爷何尝不晓得?这是古往今来就知道的事情。” “沧溟龙族与我普散隔着这座神山,世代相背而居。” “听说,他们一族都具有高超的法术。” “只可惜,他们从来不与我们这些凡俗的国家士人往来。” “所以沧溟龙族对于咱们来说,一直也就是个神秘的传说。” 普庆阳把目光看向我,很恭敬的问道:“不知姑娘,可否为我们解惑一二。” 我只得说道:“启禀殿下,我并不是苍溟龙族的人。” “我是……居住在大荒之野,苍梧山上的凤族人。” 第十二章 滔天阴谋 “我的父亲,是凤族王子离索,娘亲,却是海内人。” “我自幼便被祖父送往这玉逶山雪峰,习学技艺,也认识一些沧溟龙族人。” “他们那里,确实有许多法术高超的法师。” “不但可以把普通的人炼成战斗力超强的怪物,就连花草树木,虫蛇鸟兽,都可以用来驱逐打仗。” “这些沧溟法师的法术虽然很高强,却也只能在沧溟大陆为所欲为,并且为龙皇所禁锢。” “千百年以来,他们并不会为祸海内。” “所以,即使像殿下这样如此和他们靠近的国家,也尽可以靠背安然而居。” 普庆阳和那个老御医,并一屋子的美女都听的微微张大了嘴巴。 良久,普庆阳才慢慢地说道:“沧溟龙族这么厉害啊?幸亏他们的龙皇不喜欢四处掳掠。” “如若不然,这八荒四野的疆土还不都是尽在他们囊中?” 我笑道:“他们也不是没有辖制,想怎样就怎样的啊。” 普庆阳说道:“他们的法术已经炼到这样厉害,还有谁可以辖制他们啊?” 御医老头儿摸摸自己的白胡子,一本正经的卖弄道:“非也,天下苍生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 “再软弱的东西,也有它物利的一面,再厉害的东西,也有克制它的方法。” 我笑道:“是啊,这些人再厉害,也没有统治他们的龙皇厉害。” “龙皇是天之神祗,秉天地之公义,不会乱行掳掠杀戮的。” “所以啊,那些法师虽然厉害,也只能乖乖的在苍溟呆着。” “除非有人侵略他们,否则他们不会主动去和别的国家争战的。” 我看见普庆阳的脸上,好像有暗暗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也难怪吓着他了,他的国家,恰好正靠着这个有着法力高强法师的可怕国家。 要是苍溟龙皇和他一样,是个喜欢侵略别人家伙,还不首先就把普散给灭啦?” 我的一番话,倒是给这个好战的皇子吃了一颗定心丸。 于是,普庆阳仍然好奇的继续着对我的询问。 “想那雪峰之巅,苦寒之地,姑娘如此单衫薄衣,竟然从那里飘然而下。” “如此万仞之高,毫发未伤,想是已经身负绝世神功啊?” 我勉强的继续胡扯道:“殿下谬赞了。” “我从小就生活在那里,已经习惯了。” “至于我为什么不会摔伤……其实很简单。” “我在玉逶山习练的就是腾挪飞行之术啊,不要说这一点点高,就是从南天门掉下来,我也不会有事的。” 我立刻看见,普庆阳的那些女人对我露出崇拜万分的目光。 想想吧,一个会飞的女子,岂不是和仙子差不多啊。 老头对普庆阳贺喜道:“恭喜皇爷,殿下不是正为请不到高人相助而忧虑吗?” “如今,皇爷何不请这位姑娘留下来,相助殿下一臂之力?” 普庆阳听这个老头如此一说,仿佛如梦初醒。 竟立即站起身子,敛衣单膝跪下,给我行了一个大礼。 我吓了一跳,急忙抱着云瑶躲开。 对普庆阳说道:“殿下这是为何?小女子实在担当不起,殿下快快请起。” 心中却暗暗嘀咕,这个讨厌的白胡子御医。 你给人看病也就看病了,哪有这样话多,喋喋不休的啊? 我却不知道,这个老御医不但擅长妙手回春,还见多识广,是跟着普庆阳多年的。 普庆阳和这个白胡子老御医之间,亦师亦友。 所以,这个看似职位卑微的老头子才专门的被普庆阳请过来。 名义上是为我包扎胳膊上的伤口,实则是普庆阳想叫这个老头子过来。 和他一起看看,我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现在,经这白胡子御医一语点拨,顿时恍然大悟。 竟单膝跪在我面前,慎重的说道:“本皇子有一事相求姑娘,姑娘若是答应,我便起来。” 我坚决的摇头道:“请殿下恕罪,我怀里抱着这个小累赘,实在是急着回去。” “否则她要是哭闹起来,我没办法哄住她啊。” “再说,我师姐那小妮子,脾气甚是不好。” “要是知道我带着她的宝贝女儿捱滞在殿下的行宫里,一旦撵至这里,恐怕会对殿下不利。” 我连蒙带吓,希望尽快摆脱普庆阳的纠缠。 炎伏罗还在玉逶山为我担忧呢,可不能耽误了他的大事。 普庆阳非常失望的看着我,对我说道:“姑娘为何如此不肯见怜?” “我不过想请姑娘助我一臂之力,一雪前耻而已。” 我心里一动,忍不住说道:“殿下就是有话,也可以起来说,。” “您这样,瑶姑实在是受之有愧。” 普庆阳听我话里的意思似有松动,十分高兴。 连忙站起身子,又恭恭敬敬的对我重新拱手揖礼。 说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在不久前,率领十万铁甲军,和邻国西秦国相争。” “不料最后却败给了他们的一位神力雪狼将,被迫写了降书。” “奇耻大辱,耿耿于怀。” 我看着满脸愤恨的普庆阳,这位皇子果然不会心悦诚服,对西秦就此罢休的。 普庆阳继续说道:“我本无意再去和西秦争战,但是几天前,西秦废太子命人秘密来联络我国。” “言称他已经暗中联络了驱虎、樱罗,只要我们帮助他重掌江山,他就给我们割城为谢。” 我听得暗暗心惊,想不到青妃母子为了所谓的皇位,竟然来联络勾结敌国? 真是那句话说的好,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然后,我便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简渊知道这一场滔天阴谋吗? 旋即,我又开始鄙视自己,就算是滔天阴谋,和我有关系吗? 既然我已经决定离开那里,他们的生死存亡我就应该远远地抛开去。 譬如我不知道呢?譬如我已经返回往世大汉呢? 可是,真要我坐视不管吗? 毕竟那一片太平世界是我阿雪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啊,那里虽然有我恨的人,但是更多的是我牵挂的人。 老爹,娘亲,宝贝,庭云等兄弟姊妹,甚至还有二娘九娘…… 第十三章 普庆阳索取信物 我现在每每想起,竟都觉得,她们于我,亦有一份亲切。 一旦西秦再次燃起战火,贺兰,少雄,苏力青,六儿,他们又会再一次拼杀疆场。 这么多国家一起对西秦发兵,宁可牺牲缇弗王,也不肯写降书的柔茹岂会放过分一杯羹的机会? 到时,年迈的李阔海,好容易才暂且解甲的李钰彤,李波,含烟他们,将会又一次面临围城之困。 不行,我一定要制止住这个滔天阴谋。 即便我阿雪再蒙西秦的屈辱辜负,我却无法做到对他们的安危坐视不问。 这些人不但和我同生共死过,更是亲如手足。 我阿雪今生今世粉身碎骨,也定然要护得他们周全。 普庆阳并无注意我等惊讶,自顾说道:“但是我等都畏惧西秦雪狼将,所以迟迟未能发兵。” “姑娘世外奇人,要是能助我一臂之力,擒了那神力雪狼将,为我雪了前耻。” “我普庆阳今日在此发誓,定当让举国尊姑娘为神祗。” “如此,也不枉姑娘走了凡间一场。” 如果不是听到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将要发生,普庆阳的话一定会让我失声而笑。 可是,我现在已经对普庆阳要我做什么神祗而感到好笑了。 我的大脑在飞快的转动,寻找着最佳的应对之策。 对于我来说,要紧的事情更多了。 我不仅要赶紧带着云瑶上玉逶山,还要设法去燕阴口一趟,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李钰彤。 现在,如何巧妙的摆脱普庆阳的纠缠,更是迫在眉睫了。 我想了一想,便对普庆阳说道:“不敢欺哄殿下,瑶姑其实并没有什么本领。” “但是殿下如此看得起我,执意要我相助,瑶姑敢不从命?” “这样吧,容我把这个累赘先送给她娘亲。” “三日之后,瑶姑才来听从殿下调遣如何?” 普庆阳喜出望外,连连点头道:“多谢姑娘成全,庆阳只求得姑娘相助,怎敢说调遣的话。” 我抱着云瑶站起身子,对普庆阳说道:“多谢殿下盛情款待,又延医为我包扎伤口。” “抱着这个累赘,不敢耽搁太久,恐她啼哭要娘亲……小女子现在就要向殿下告辞了。” 普庆阳也赶紧站起来,对我说道:“姑娘既然执意要马上离去,庆阳虽有不舍,也不敢强留。” “只是,姑娘虽然答应了庆阳请求,却是口说无凭。” “姑娘乃世外高人,一旦飞腾而去,仙凡路隔,便如同天遥地远,叫庆阳到哪里寻求呢?” “所以,所以……呃,恳请姑娘,能不能给庆阳留个信物?” 然后他又抬手,急急说道:“如果姑娘不愿意,就算了。” 普庆阳果然是一个老奸巨猾的谋略家,对我的话,并不肯轻易相信。 可是,他这个看似合理的要求,却真的令我感到很头疼。 一直以来,我好像老是碰见别人要求我留下信物这样的事情。 难道,真的是我人品不好,不值信任吗? 最让我郁闷的是,偏偏我每次都没办法很爽快的拿出一件东西,给人家作为所谓的信物。 我只得勉强笑道:“请殿下相信,瑶姑断不会失信的。” “至于信物吗……” 我想了想,真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 在皇宫里,简渊倒是给了我无数珠宝首饰,可是,我临走时全部脱去了。 早知道会碰见这样的事情,我就随手拈一件好歹糊弄糊弄普庆阳了 。 可是,我天生就不喜欢那些东西,何况带着那些东西只会让我更加触物伤情。 唯一带走的就是这把凤剑,可是,我不能把这把凤剑留给普庆阳的。 我现在,只是想用缓兵之计,先稳住普庆阳。 只要炎伏罗在玉逶山上寻找大智者的事情成功了,得见金乌女神,我没有后顾之忧了。 然后,我便可以赶往燕阴口,向李阔海告知在普庆阳这里听得的一切。 让李阔海再迅速知会西秦朝廷,只要简渊知道了青妃和废太子的阴谋。 我相信,简渊一定有办法把这个阴谋掐灭在萌芽里。 那样的话,普庆阳也就没办法出兵了。 如果我把凤剑留给了普庆阳,我还得来向他讨取。 到时候,哪怕我不算失信,普庆阳岂也绝对不会轻易把凤剑还给我的。 说不定,他还认为有我这样的神女相助,必定会节外生枝,再动什么歪脑筋。 而我,绝不可能帮助普庆阳去攻打西秦,或者别的其他国家的。 所以,这么麻烦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 况且,凤剑是有灵性的宝物,我还要仗着它护身呢。 可是如果不给普庆阳留下点什么,他显然是不会相信我的。 我的手腕上,倒还一直戴着蓝冰雪魔的束发琥珀珠串。 但那可能是雪族人唯一的圣物了,我不可以把它随便给了别人的。 实在硬着头皮,强行离去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心念电转之间,我忽然想到,我的怀里还有一样东西:苍溟皇后的溟凤金缕衣。 这样东西只从炎伏罗的母后给了我之后,其实对我并无什么用处。 我一直带着它,却从来没有穿过它。 还给炎伏罗,他又不肯要,以至于我几乎经常性的遗忘这件宝物。 今天实在是没办法,就把它送给普庆阳吧。 至于以后,就要看这件溟凤金缕衣的缘分了。 它将会落入谁的手中,就是它自己的际遇了。 我便对普庆阳露出一个笑脸,伸手从怀里掏出那个精致的小盒子。 “如果殿下信不过我,我就把这个留给殿下吧。” “这是苍溟龙皇宫中的宝物,溟凤金缕衣。” “如果我三日之后,真的不能前来相助,请殿下随意发配这件宝物吧。” 普庆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声说道:“姑娘请收回吧,我不应该这样不相信姑娘。” “姑娘乃天上神人,岂会失信于我等凡夫俗子?” 我轻轻笑道:“恐怕世事难料,我或者失信虞殿下也未可知。” “请殿下收下吧,无论我到时至或者不至,也算是我们相逢一场吧。” 说罢,我把手中的小盒子放在普庆阳手里。 第十四章 云瑶初遇琪风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片惊叫:“公主请留步,公主不可……” “哎呀,公主慢些儿,小心摔倒!” “公主不要进去……公主……” 然后就是一个清脆焦急的女孩子声音:“你们不要拦着我,我要去看看神仙姐姐,让开!” 我还未来得及走出门去,迎头一个紫色衣衫,妆饰华贵,面容精致的十四五岁女孩一头便撞了进来。 她的身后,跟着数十名神情惊慌,惶惧不已的大小宫女。 看见普庆阳,这个小女孩立刻叫了一声:“爹……” 然后,就把一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对着我和云瑶看个不住。 原来是普庆阳的女儿。 普庆阳还真是了不起,他看起来不过就三十来岁,女儿都这么大了。 我只得站住脚步,微笑看着这个美丽的公主。 普庆阳已经把手中的溟凤金缕衣交给身边伺候的近卫,赶忙对我说道:“姑娘见谅,这是我的女儿。” 然后,他又对这个女孩温声呵斥道:“琪风,你这是干什么?横冲直撞的……还不给这位姐姐见礼。” 琪风立刻乖巧的给我福了一福,娇声说道:“琪风见过神仙姐姐。” 然后她抬起头,对我再次打量了一打量。 调皮的笑道:“姐姐,你好美呀?” 忽然,我怀里的云瑶转过脸去,小脸儿正对着琪风。 琪风看见云瑶,好像愣了一下。 然后对我说道:“姐姐,我认识这个小妹妹的呀。” 我笑道:“公主,这个小妹妹叫云瑶,她呀,自幼生长在山野之中。” “公主你……怎么会认识她呢?” 然后我在心里嘀咕,你这样一个千金之躯的金枝玉叶,怎么可能认识云瑶这个小黑丫头? 除非你们之间,也曾经有过什么往世。 可是这样荒诞无稽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说的好,毕竟那都只是些不知不觉的扯淡之语。 没想到,云瑶看着琪风,突然口齿清晰的说道:“琪风姐姐,原来你这儿呢?云瑶一直在找姐姐呢。” 琪风也有些糊涂了,她看看云瑶又看看我,满脸纠结。 普庆阳也大为骇异,他上前一步,拉过琪风。 对她说道:“姐姐急着回去,你不要搅和了。” 我不但有些吃惊,简直还被云瑶吓了一跳。 正如当初,云瑶突然说她来到花姬城堡,只是为了等着我。 不明白云瑶为什么会对着琪风说出这样古怪的话来。 即便云瑶和琪风真的是一见如故,云瑶也不能说什么一直在寻找琪风的吧? 要知道,我们从雪峰跌落到普庆阳的狩猎行宫,完全是误打误撞。 但是,现在实在不是纠缠琪风和云瑶之间究竟认不认识,有何古怪的事情。 我心急如焚,已经一心想着要赶紧离开。 我担心着炎伏罗他们,更担心着西秦即将面临的灭顶之灾。 炎伏罗好不容易才攀登上玉逶山,西秦更是好不容易才息战止戈。 炎伏罗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西秦更不能再被阴险之人操控暗算。 哪怕西秦有负于我,哪怕简渊有负于我,我也不能看着西秦再度沦落于毫无防范的战火离乱之中。 好在一直以来,我所经历的,几乎都是莫名其妙的神奇事情。 对于这些,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所以,我决定不去纠缠这件事情,先脱身再说。 我便不再顾及云瑶方才的古怪话语,对琪风和普庆阳点点头。 坚决的说道:“公主,异日有缘,我们定然还会相聚的。” “今天我实在是不能在此停留了。” 普庆阳便再次对我拱手揖礼道:“既然姑娘执意要走,庆阳也不便强留。” “庆阳蒙姑娘惠赐宝物,必定善自珍藏。” “但请姑娘勿忘三日之约,庆阳翘首以待。” 琪风恋恋不舍的看着我和云瑶,叫道:“神仙姐姐……” 我抱着云瑶走出普庆阳行宫的一刹那,云瑶对紧紧追着我们的琪风,突然又清晰的叫了一声:“琪风姐姐……” 云瑶的一声呼唤,顿时令琪风止住脚步,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 普庆阳急急忙忙的跟在我后面,殷殷勤勤的大声和我道别。 在行宫一干人等惊讶不已的目光之中,我带着云瑶,纵身便上了雪峰断崖之上。 ………… 我离开雪峰之巅大概有两个时辰吧,我抱着云瑶扶摇直上,很快就落在雪峰之巅上。 果然,雪峰上已经没有人了。 不仅没有缇鹤兰和阿雅她们三人,炎伏罗的大队人马也不见了。 我心中大急,不知道炎伏罗究竟是直接去玉逶山了? 还是因为被缇鹤兰纠缠不休,不得已返回驱狮谷了? 而且雪峰之上,举目四顾,一片苍茫冰凌。 我对云瑶说道:“怎么办?姐姐不知该去那里啊?” 云瑶一双清澈的黑眸看着我,竟咯咯的笑起来。 清脆稚嫩的笑声,激荡着茫茫雪山冰谷,振人心神。 我气得轻轻拍了她一下:“小累赘啊,你究竟是清醒啊,还是糊涂啊?” “这里没有别人了,能不能告诉姐姐一个人,你到底从哪里来的呢?” 云瑶对我说道:“琪风姐姐。” 我哭笑不得,把她小小的身子举到我的眼前。 对她说道:“琪风姐姐和你有很大关系吗?你明明就是有神异的。” “不要忘啦,姐姐可是知道,是你帮助炎伏罗王子斩杀了那条蟒蛇的哦。” 云瑶依然说道:“琪风姐姐。” 我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把她小小的身子重新抱在怀里。 对她说道:“琪风姐姐呢,是人家普散皇子普庆阳的掌上明珠,是公主。” “你是不是一看见漂亮的姐姐就惦记着?云瑶,赶紧长吧,你长大了就会变漂亮的咯。” 云瑶好像根本就听不懂我的话,依然执著的说道:“琪风姐姐。” 我有些哭笑不得了:“云瑶,姐姐若是知道你这么喜欢琪风姐姐,方才干脆就把你留在她身边了。” “省得我抱着你这么个小累赘,上上下下的……”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云瑶清亮的眼眸看着,再次说道:“琪风姐姐……” 我真有一些生气了。 第十五章 两团光灵之谜 声音不禁有些提高:“云瑶,让你告诉我如何去找炎伏罗王子, 你干嘛老是重复着一句琪风姐姐?” “再说……看我,看我,看我不把你扔下去!让你去找琪风姐姐……” 云瑶却把两只小手合在一起,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 然后又说了一句让我终于要崩溃的话:“琪风姐姐……” 我气极了,作势就要把她扔下雪峰去。 忽然,前方的冰锥后面,一个炎伏罗的兵士探头探脑的露出头来。 我顿时忘记了要惩罚莫名其妙的云瑶,赶紧抱着云瑶跳上去。 那个兵士看见我,欢喜异常,对我说道:“原来真的是龙姑娘。” 我急忙向他问道:“王子殿下呢?你是不是他留下来等我的?” 兵士说道:“是的,王子叫我留下等候龙姑娘。” “现在,王子他们可能已经上了玉逶山。” 我急忙问道:“鹤兰公主离去了吗?” 兵士摇摇头:“鹤兰公主纠缠着王子,不肯离去。” “后来,王子只好带着她们,一起上玉逶山了。” 这个消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顿时没了主意。 和阿雅一样,炎伏罗心里并不认为我跌落下这万仞雪峰会有什么真正的危险。 他心里明白,我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被阿雅打下雪峰,都一定会很快返回的。 他所以让人在这里等着,是不确定我会不会很快就返回。 然后就是要告诉我,缇鹤兰还和他在一起,他对这个任性的亲表妹其实也没有办法。 事情陡然变得复杂起来,我一时有些抓狂。 我上玉逶山吧,缇鹤兰和阿雅都等在那里。 并且可以想见,她们不肯离开,除了缇鹤兰必定要纠缠着炎伏罗,更是为了等着我。 我去燕阴口吧,云瑶又跟着我。 云瑶跟着我也没有什么,关键是这个云瑶妹妹会不会是传说中的金乌女神。 炎伏罗上玉逶山见大智者之后,如果云瑶对他的法力提升,又的确至关重要。 我辛辛苦苦的抱了这个小丫头一路,又费尽心思的从普庆阳那里赚出身子来。 现在却带着她离去,一切岂不都是白忙乎了? 我想了想,对云瑶说道:“云瑶,姐姐不和你生气了,你乖乖的听姐姐一次话如何?” 云瑶依然用漆黑的眸子看着我,不置一词。 我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靥,用哄的声调说道:“云瑶,你和这个哥哥一起去玉逶山找炎伏罗王子哥哥,姐姐留在这里等你好不好?” 云瑶不假思索的摇摇头,用稚气的声音坚定的说道:“不好,云瑶不要离开姐姐。” 我简直气急败坏,大声对她说道:“云瑶,别以为姐姐不知道你在和我装!” “你听见没有?缇鹤兰和阿雅都在玉逶山等着我呢。” “姐姐不是怕她们,只是,我去了又要和她们打架。” “姐姐不想和她们打架,不想叫殿下为难,你知道不知道?” 云瑶伸出小手摸摸我的脸,细声细气的对我说道:“姐姐不要生气,我们下山吧。” 我叫道:“不行,我千辛万苦的把你抱到这里来,万一你就是王子要找的金乌女神这么办?你一定要去玉逶山。” 云瑶再一次对我认真说道:“琪风姐姐。” 我愣住了,对云瑶仔细的看了看。 不相信的慢慢问她道:“云瑶,你想对我说什么?你是不是告诉我琪风姐姐才是真正的金乌女神?” 云瑶看着我,再次沉默。 我对云瑶说道:“云瑶,你是说……我带着你上玉逶山其实没有用的?” “我们需要……去找琪风姐姐?” 云瑶笑了。 立刻,一个念头才我心头闪过。 我对那个一直毕恭毕敬站在旁边候命的兵士说道:“你不要留在这里了,赶紧上玉逶山。” “悄悄地告诉王子,要他千万不要随便下山。” “我要去为他寻找真正的金乌女神,让他一直等到我去。” 兵士立刻郑重的答应道:“是,龙姑娘,属下这就去找殿下。” 说完,他转身便往玉逶上方向跋涉而去。 我没有一秒钟犹豫,立刻带着云瑶朝山下疾速而去。 这次,我没有带着云瑶,从雪峰之上直接飘落普庆阳的行宫。 普庆阳看起来很宝贝琪风公主,想要光明正大的带走琪风,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而解释起来,必定又要大费口舌,并且,普庆阳还不一定会相信。 况且,他普散皇子掌上明珠,怎可轻易便随人涉险? 所以,我只能设法,悄悄的先带了琪风上玉逶山再说。 如果是窃取人家的公主,更不能像先头从雪峰跌落至行宫温泉旁边那样,搞这么大的动静。 而且最关键的是,我突然决定,要花一点时间,顺便先去一趟燕阴口。 普庆阳的行宫里,禁卫森严。 如果想潜入普庆阳行宫,悄悄的带走琪风,最好是天黑之后。 我已经计算好了,现在还是午后,这中间的时间,足够我前往燕阴口一趟。 我没有进驱狮谷,那匹普通的战马对我来说,其实无用。 我现在要用最快的速度在苍溟和燕阴口之间跑个来回,只有靠我自己的功力了。 我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冒险之至的决定和行动。 我怀抱着云瑶,小心谨慎的在苍溟的地面上疾速穿行。 感到最担心的,就是不要碰见乌斯曼前来围剿炎伏罗的军队。 他们那些法术高强的法师我实在是斗不过的,碰见他们,估计我就只有死的很难看。 我并不知道,我的行踪,其实已经掌握在乌斯曼手中。 他能掌握我的行踪倒不是我有多重要,而是被我携带的云瑶。 乌斯曼透过他的灵异,在沧溟沦陷的大陆上搜寻。 终于又看见了冰谷之中,云瑶身上发出的那一团越来越强烈的灵光。 他所不明白的是,这团灵光的行动为什么会如此诡异。 乌斯曼看见,冰谷之中那团久违的灵光,先是上了雪峰之巅。 然后,竟又掉落到普散国去。 而在普散,本来是一团灵光,却化作两团。 而后其中的一团留在普散国,另一团灵光却再次上了雪峰之巅。 第十六章 阿雪心系西秦 这团灵光只在冰谷做了短暂停留之后,并未上玉逶山。 却径直奔下山,穿过苍溟,奔燕阴口而去。 乌斯曼沉吟不止,拿不准奔燕阴口的灵光是金乌女神?还是留在普散境内的是金乌女神?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沧溟真正的龙皇终于出现了。 这个真正的龙皇,无疑就是当初逃亡异族的废王子,如今正在攻伐沧溟的炎伏罗。 因为前线来报,炎伏罗已经通过驱狮谷,正在攀援冰谷雪峰,前往玉逶山,求见沧溟大智者。 这团紧跟着上了玉逶山冰谷的灵光,显然就是追随炎伏罗的。 一直以来,传说中的金乌女神是对乌斯曼最大的威胁。 没有了金乌女神的帮助,就是真正的龙皇,也没办法战胜法力巨大的乌斯曼。 所以,只有彻底的毁灭了金乌女神,乌斯曼才会不怕什么真正的龙皇。 他对苍溟的统治,才能真正的江山永固。 乌斯曼需要擒住金乌女神,并且进而加以吞噬,增强自己的法力。 只有这样,他的法力才能和天生具有吞噬血脉的龙皇相抗衡。 再借助龙皇玉玺,便可打散真正龙皇的元魂,使其永世不得超生。 而这个传说中的沧溟庇护神,神秘的金乌女神却只肯为真正的龙皇现身。 但是金乌女神要只是一团虚弱灵光的话,乌斯曼不会去动她的。 在此前大约十四五年的时候,金乌女神曾降落苍溟。 乌斯曼的异能很快就锁定那一团小小的跳跃的灵光,知道那是一个对他非常不利的东西。 乌斯曼很快便擒住了那团灵光,一个在云水之遥戏水的小女婴。 但是,这个女婴只是一团虚浮的灵光,根本就没有什么强大的法力。 乌斯曼就算是立刻吞噬了她,也没有多大用处。 于是,乌斯曼打算把这个小女孩带回沧溟皇宫。 他要亲自抚育这团灵力,一边等着她长大,一边借以用她来诱捕真正的龙皇传人。 让乌斯曼想不到的是,这个女孩一被他抱在怀里,身上的灵光立刻慢慢的涣散。 乌斯曼慌乱之中发现,他还没有办法去吞噬那些涣散的灵光。 而那个小小的女孩也逐渐萎缩,虚浮。 最后,像一株霜打的小草一样,竟他的眼睁睁下枯萎消散掉了。 从那以后,乌斯曼上天入地也未能发现那团灵光了。 直到四年前,这团灵光重新又在云水之遥出现。 乌斯曼再也不敢去碰那团灵光了,只能听其自然。 他只有耐心的等她成长,等着真正的龙皇到来,然后看着她现身才能下手。 所以,他只得容忍着炎伏罗在沧溟大陆上横冲直撞。 他要等着金乌女神因为炎伏罗而真正的现身,然后才把他们一网打尽。 乌斯曼所不知道的却是,十四五年前,因为无法抗拒乌斯曼身上巨大的戾恶之气。 在他手里涣散的那团灵光,元魂泯忘了本性。 径直投生往普散皇宫,做了普庆阳的女儿,她就是琪风。 当然了,我们同样,更是无法知道这些奥妙的事情。 琪风却因为那次意外造成的灵性泯忘,浑然养在普庆阳的深宫,反而得以成长。 但是,她只是作为一个皇子郡主,无忧无虑成长着。 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来到人世间,是身负某种神圣使命的。 直到她突然看见了云瑶。 ………… 我带着云瑶,谨慎的穿行在沧溟大陆上。 越过丛林,沼泽,高山,很快就穿过苍溟的领地。 再经过柔茹辽阔的草原,进入了燕阴口。 我没有去李阔海的驻地,因为我更想念李钰彤一些。 当然,还有句让人说不出口的实话,我也更相信李钰彤。 红日沉海,我在一片暮色笼罩下来到凌风关。 我不想惊动凌风关的守军,毕竟,我和他们朝夕相处了那么长时间。 除了一些新征来的兵丁,其余的老守军没有一个不认识我的。 在渐浓的暮色掩护下,我抱着云瑶,熟门熟路的来到李钰彤的帅府卧室门前。 她卧室门前几十名护卫乍一见我,立刻聒噪紧张起来。 旋即,他们就认出了我,立刻收了手中的各式兵器。 如同见了久别的亲人,激动的“呼啦”一声,都向我围拢过来。 我慌忙向他们摇手,示意他们不要太过于声张。 让所有的人感到最惊讶还是,几日不见,为什么我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孩子? 但是我只能向他们微笑点头问好,不可能去为他们释疑。 李钰彤闻声,已经快步走了出来。 当她看突然清楚真的是我时,不可置信的脸上,满是悲喜交集。 冲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钰彤把我拖入房间,明亮的的灯光下,她疼惜的上下打量着。 语气哽咽:“阿妹,你去了哪里?竟瘦了这许多?” “为何要离开大安?为何要离开西秦?” “皇上他……” 我竭力克制住满心的激荡,急忙笑盈盈的打断她的话道:“阿姐,我没事的,我很好,真的。” “阿姐,我时间很紧迫,马上就要离开。” “来到这里,除了看你,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请你无论如何,也要设法制止,否则西秦又将沦于兵火之中。” 李钰彤只得咽下满腹急着要询问的话,先听我说话。 我便把自己碰见普庆阳的事,以及从普庆阳口中听见的,废太子的阴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听我说完,李钰彤的面容变得异常严肃。 作为一个真正的忠臣良将,她知道,我告诉她的事情有多么严重。 但是她依然固执的拉我坐下,对我说道:“阿妹,无论如何你都要停留一下。” “你必须告诉我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何会到了普散境内?” “皇上已经数次派人来我这里,请求我帮他寻找你?我正心急如焚,了无头绪。” “既然阿妹你还是如此的关切着西秦,为什么非要抛下他,不辞而别呢?” 李钰彤的话,像刀子一样,切划过我已经有些刚硬的心。 我不禁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我若是真的能抛下,便不会再出现在凌风关了。 第十七章 雪狼将再别女将军 简渊还在寻找我?我现在去意已决,寻找我又有什么用呢? 我隐忍着自己的情绪,对李钰彤笑道:“阿姐,西秦是你我故国,关切着它的安危,本就义不容辞。” “但是,我实在不适合皇宫帝苑的生活。” “我不希望我的不快乐让他也不快乐,离开大安,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种彼此的解脱。” 李钰彤看着我,不同意的摇摇头。 “阿妹,皇上对你,情深意重,你不应该抛下他不辞而别。” “阿妹,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现在一定是跟随炎伏罗王子去了沧溟。” “王庭那边的暗客传来消息,说数日前,炎伏罗在新婚大典当日,举部叛出柔如草原。” “皇上亦是有此怀疑,只是新朝初定,诸事沉疴,他暂时无法抽身前往。” “现在看来,如果如是了。” 我只得点点头:“阿姐想必也还记得,当初我们曾经对炎伏罗王子许下的诺言。” “而我,原本就是大荒凤族的后裔。” “阿姐并不知道,镇北龙飞虎其实只是我的养父。” “我此次前往沧溟大陆,即是还了我们当初对炎伏罗王子许下的诺言,又是在寻找自己返回故乡的路。” “阿姐,从今以后,这里的一切,或者已经和我无关。” “只是,阿妹唯一不忍舍弃的,便是会时常想念你和诸位同袍好友。” 李钰彤不相信的听着我的话,满脸费解的神情。 我咬咬牙,只得简短的告诉了她,娘亲曾经对我说过的阿雪身世的话。 现在,我没有时间,也没办法去告诉她。 其实,我更曾经是一个叫做大汉王朝里的妖孽一般的存在。 如今,我要设法回到那个王朝里去。 只有回到那个往世,我或者才能打开枷锁在我身上的所有困苦诅咒。 惊讶过后的李钰彤,眼泪都下来了。 她焦急的对我嚷道:“我不相信,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你非要离开?皇上不会让你离开的。” “阿妹,能不要走,我舍不得你走。” “你留下来,留下来吧。” 李钰彤的真挚再一次让我感动,可是,我无法对她说清我的那些心伤。 也许简渊确实还是在爱着我,可是我们之间,却无法逾越他的娘亲,我异世里的狐族长公主娘亲。 如今,并不是我已经对简渊失去了信心。 我的离去,其实只是在成全她的复仇。 有谁能知道?我实在受不了,每一次我看见王皇后,都是不由得满眼亲热。 可是,她看我的眼光却永远都是那么的蔑视和疏离。 她的心里眼里只有碧落,她不会知道,异世里,我们也曾经是母女。 如果单单和碧落争,和王卫争,我绝对不会放弃。 可是,如果是去和一个娘亲去争夺他的儿子…… 得不到祝福的爱情是可悲的。 我更加不想,异世里,我的娘亲因为我,失去了她倾尽所有去爱的爹爹。 如今,又因为我,被她终身赖以为计的唯一皇子伤心。 我叹息了一声,对李钰彤说道:“阿姐,若是有缘,我们姐妹定然还会相聚的。” “只是眼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做久留了。” “义父和大哥含烟那里,还请阿姐代我多多问候致意。” “务必请他们原谅,阿雪今日的不及亲自前去请安叩问。” 我便又简短的对她说了云瑶的来历,以及我必须尽快离开,去普散国寻找琪风公主。 炎伏罗此刻,还等在玉逶山上等着我。 现在,请她无论如何都要设法,尽快把这个滔天阴谋传给西秦朝廷。 李钰彤终究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马上就对我展现了她的干练决断。 她收起泪水,对我点点头:“既是如此,阿妹,你赶紧走吧。” “我现在就亲自去皇宫报信,你等着,我会去沧溟找你的。” 我急道:“阿姐,千万不要。” “沧溟不比其他族裔,那里山险水恶,巫蛊法师横行。” “阿妹此生,只愿你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个太平盛世。” “只要义父,大哥,含烟你们不再遭受战火煎熬,我就非常高兴了。” 李钰彤根本不理睬我的话,她对云瑶张开双手:“来,云瑶,姐姐也抱抱你。” 李钰彤真是好大的面子,云瑶竟然第一次没有表示拒绝嫌弃。 倒是笑嘻嘻的,手舞足蹈般的投入到李钰彤怀里。 倒是让我白白捏了一把汗,生怕这个鬼丫头又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我便对李钰彤笑道:“姐姐好的面子,这个小丫头很认人的,炎伏罗王子她都不要的。” 李钰彤高兴极了,高高的举起云瑶,对她说道:“真是一个乖宝贝,等着啊,姐姐很快就会去找你们的。” 云瑶看着李钰彤,竟然咯咯的笑出声来。 我只得再一次苦口婆心的对李钰彤请求道:“姐姐,请答应我,不要去沧溟,那里实在是太凶险了。” 李钰彤逗着怀里的云瑶,一副笃定定的样子。 对我说道:“我不怕,只要有阿妹你在那里。” “将来,阿妹就是真的非要离开,我也要亲自去送送你。” 我无可奈何的看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夜色里,我抱着云瑶和李钰彤在凌风关告别。 我们其实只是分头而去,我向北,她向南。 看着李钰彤连人带马消失在夜色里,我如释重负,仿佛搬掉胸口的一块大石头。 无论如何,西秦的安宁和平是我们无数人拿生命和热血换来的。 我们都不能容忍,它的安宁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人毁了。 我对云瑶说道:“咱们现在就去找琪风姐姐吧。” ………… 我仔细的盘算了一下,从那个方向去普散国更便捷些。 这里是燕阴口,而从我来的原路返回普散,似乎会更远些。 不但要穿过柔茹,还要经过危险的苍溟。 就算是过了苍溟,我还要翻越雪峰之巅,继续玩从天而降的神奇表演,不行。 我记得,从阳陈边境似乎更加容易进入普散国。 而我很快又想到一点,顿时有些委决不下了。 第十八章 孤魂野鬼 如果琪风公主一直住在普庆阳靠近玉逶山的狩猎行宫,那就是说我可能要带着云瑶横穿整个普散国。 横穿就横穿吧,正好可以顺路遥望缅怀一下我的第二故乡阳陈。 咳咳,此刻,我觉得自己真像一个无所依附的孤魂野鬼。 幸亏有云瑶与我朝夕相伴,须臾不离,否则阿雪我真是情何以堪啊? 注意一定,我片刻不留的上路了。 我没有追逐着李钰彤的脚步,因为她走的是官道。 虽然是夜晚,我还是怕我这样飘忽的速度不要碰巧吓着路人。 我则尽量选择荒野之路,顺着燕阴口和青山城边外行走。 因为这样的路途一般都比较荒芜,很少有人经过。 如今,西秦已经天下太平了。 所以即便是黑夜,官道上也常常有勤奋夜行的客商马队。 如果他们发现一个人影诡异的从身边一闪而过,可以想象,会给那个地方引起多大的恐慌。 我带着云瑶静静地奔走在这个我曾经战斗过,爱过,恨过的地方。 心中却默默地感慨着,没想到我还能再一次踏着这片土地行走。 在这片土地上,曾经激荡着我和简渊李钰彤贺兰等人的热血和豪情。 更是埋藏着我们无数的泪水和欢笑,坚定和迷惘。 我的眼光掠过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鼻尖嗅着冬夜里,这里山川泥土的气息。 再一次和它们告别;也许这一去之后,就是真正的永诀了。 一个时辰之后,我已经来到普散边境。 这里,正是我把普庆阳打得写降书的地方。 站在这里,是可以遥遥的远眺到阳陈郡的万家灯火的。 我在心里深深地祝福着我的娘亲,以及家中那些“亲人”们一切安好。 稍顷之后,我顺着普散边境继续前进。 夜半时分,便来到普散第一个城池外面。 我停下了脚步,想带着云瑶找了一个地方歇息一下。 因为我突然发现,我的计算大大有误。 抛开路途的远近不说,普散对他们的边境把守的非常严密。 那些此起彼伏的烽火台连绵不绝,且都是灯火通明。 每一个瞭望高台上,都有披甲持戈武士目光炯炯的严密监视。 看来,普庆阳作为一个好战皇子,治军严谨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我先是循着那些烽火台行走了一会儿,想找个荒野之处越过去也就得了。 但我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尽管是黑夜之中,我也已经明了。 普散边境上的这些烽火台,并不是一个城池单一的存在。 普庆阳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好战者,对别国的防范更甚于斯。 普散竟是不惜耗费巨资,在其边境上修筑了一条长长的,每个城池之间都能彼此相连呼应的烽火高台。 这个办法看似愚笨,但是,在这战乱不停的四海八荒,未尝不是一种最守拙有效的防御办法。 普庆阳此举,的确强似西秦边境上,那些零零散散的城池和村落。 每次在遭受柔如劲旅打劫时,总是首尾不能相顾。 及至守城军士发现情况时,那些打劫的强盗早就得手之后,扬长而去了。 虽说普散国和西秦差不多,都是内陆国家,语言民俗几乎一样。 但我的衣着毕竟还是与他们不同的,此刻如果强行进关,不被发现还可。 如此深夜,如果被那个眼尖的哨兵发现,引起他们的恐慌疑心,反而不好。 现在已经是子时过半,如果我不能立刻进入普散境内,只能等候天明了。 我心里盘算着,天明之后,就算是我进了普散境内,大天白日的,也不可以放开脚步快速行走。 与其慢慢的走,不如先歇息一下。 我便走进附近一个山岗高处的树林里,踏着厚厚的落叶,走进密林深处。 很快,我便寻着一颗大树,抱着云瑶,靠着大树慢慢的坐下。 云瑶早就在我的怀里沉沉入睡了,我依偎着软软暖暖的小东西,不觉也阖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片飘落在我头顶的落叶,突然的惊醒了我。 我猝然睁开双眼,暗沉沉的密林外面,竟已是黎明微曦了。 头顶的树枝上,似乎有微窸之声。 我抬起头,顿时便看见,头顶高大的枝桠上。 一只神情懵懂的松鼠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举着双爪,双眸漆黑明净,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看着我。 方才的落叶,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小精灵突然跳跃过来,而震落下来的。 树林深处,一阵山鹊清脆的啼鸣也传了过来,立刻便引起这个树林里百鸟朝凤般的喧哗吵闹。 我抱着云瑶站起来,对着头顶树枝上的小松鼠挥挥手。 没想到,那只可爱的小精灵不但没有受惊逃窜,竟还一本正经的对我点点头。 我顿时心情大好,抱着仍旧沉沉入睡的云瑶愉快的走出这片祥和友好的密林。 站在山岗高处,我放眼四处打量,想找一个可以洗漱一下,吃些东西的地方。 这里,是西秦和普散的交界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年的战火纷乱,老百姓无法在此处安身,看着也是一片荒芜之地。 尽管山美林密,村落却稀疏的可怜,甚至连早起打柴的人都没有一个。 我看了半天,才看见极远处的一个小山凹里,似乎有炊烟袅袅升起。 我只得抱着云瑶向那里走去,管它是个什么地方,先去看看再说吧。 奔波了一天一夜,我还没有什么,云瑶却需要吃些东西了。 近前了,我高兴的看见,这里果然藏着一个屋舍整洁的山村农舍。 和白龙川桃花山虞仲庆庄舍有些不同,这家山村农舍虽然也是草屋,但却是院落整齐。 并不像虞仲庆的庄子,前面还别有用心的扎着笆篱小院。 一条黒犬突然从茅舍里窜除了,对着我拼命的狂吠起来。 黑犬一边吠一边围着我不停的转着圈子奔跑,即不敢靠近我,又不想放弃威吓我赶紧滚开。 黑犬剧烈的吠叫,终于惊动了茅舍里的主人。 只听“吱呀”一声,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妪打开了柴门。 老妪一边开门,一边慈祥的问道:“是谁呀?” 第十九章 山野再次遇故人 “大清早的,惹得大黑这般叫?” 我急忙抱着云瑶上前,弯腰给她行了一个礼:“大清早惊扰了婆婆,还望婆婆恕罪。” 老妪甚为惊讶的睁大眼睛:“哟?原来还是个年轻姑娘?这一大早的……” “姑娘,你为何?带着一个孩子奔走的这般风尘仆仆?” 我不禁心中暗笑。 要知道,我自谓这番奔走,一直是气定神闲并不吃力。 她貌似年老眼花,却一眼就看出我的风尘仆仆? 人果然不可以太过自信。 只是,想不到这山野之中,竟还被我遇见一个年老矍铄的婆婆? 我却看不出,这位婆婆到底是哪个国家的? 她不过和所有年老的海内普通老妪一样,荆钗布裙,头发花白。 除了神清气爽,面目慈祥,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之处。 我内心沉吟,人却赶忙敛身垂首。 微笑答道:“婆婆好眼力,小女子姓龙,带着妹妹去普散投亲。” “只为心急起得早了,奔走半夜,天明便至此处。” “现在,想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洗洗风尘才进城,不知婆婆愿不愿意行个方便?” 老妪含笑点头道:“姑娘出门在外,奔波幸苦。” “若是不嫌弃我这荒村茅舍,感情好呢。” “老婆子我啊,千年都盼不到一个亲眷上门。” “姑娘只要不憎恶寒舍龌龊,自管请进。” 她一边说,一边又顿着手中拐杖,呵斥一直对我狂吠不止的大黒犬。 “去,去,一辈子没有见过生人似的,别吓着人家姑娘和孩子。” 大黑狗见主人呵斥,便夹着尾巴,低低的呜咽着,还似有不甘。 尽管老妪口中的“千年都盼不到一个亲眷上门”的这句话,分明是玩笑语气。 但从这个大黑狗如此激动来看,确实可以知道,它是很少见到生人的。 不过,即便这位老婆婆真的在此处居住了千年,我也有些相信。 我已经遇见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有着各种各样武功法术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我与这老妪萍水相逢,只要她对我和云瑶没有恶意就行了。 反正我已经带着云瑶,误打误撞的到了她的门前。 断没有提出请求,又不肯随她进屋的道理。 我怀中抱着云瑶,随着老妪,缓步走进她的小屋。 这是一所两进的山村农家小院,前面三间整洁房舍全是就地取材的山石和树木茅草搭建的。 中间一间是供人进出的院屋,右边一间正是炊烟袅袅的厨屋,里面似乎有人在里面燃炊。 进去之后,才看见后面是一所很是宽敞的院落。 院落里有一眼井,还有几株枝叶长青的花树。 花树下面,是一张打磨的很光滑的石桌,旁边散放着一些用木墩做成的板凳。 后面的几间屋房门紧紧地闭着,不知道里面还住着什么高睡不起的享福人? 老妪絮絮叨叨的领着我和云瑶来的了院子里,指着那些板凳。 对我说道:“姑娘且请先坐下歇歇吧,客人坐下了,犬就不吠啦。” 我赶忙对她露出一个笑脸,抱着云瑶,捡了一张洁净的木墩坐下。 对老妪说道:“谢谢婆婆,婆婆这么大年纪了,这里还收拾的这么干净雅致,您的身体真好啊?” 云瑶忽然睁开眼睛,很乖巧懂事的对着老妪甜甜的叫道:“婆婆……” 老妪高兴极了,连声答应着,伸手爱惜的摸了摸云瑶的小脑袋。 我心里一动,我知道,云瑶是一个灵异的东西。 炎伏罗她尚且很少主动搭理,平常的凡夫俗子她根本就不会看在眼里。 她现在甫一睁眼,为什么会主动对这么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妪示好呢? 由此看来,我的判断还是对的。 这位山村老妪如果不是真正的普通山野之人,最起码也不会对我们没有什么恶意。 否则,云瑶不会上赶着去和她亲热的。 老妪陪着我坐下,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对我说道:“不瞒姑娘说,婆婆我已经老迈了,那有体力去收拾这些个院落?” “是我的儿子孝顺,放着那朝廷的大将军都不做。” “解甲归田,侍奉着老身,要我一心一意在这里安度晚年啊。” 老妪的话,让我心中顿时释疑。 怪不得她看起来如此神清气健,原来是位大将军的母亲。 我不由得赞叹道:“婆婆,您真有福气,生了这么一个孝顺的好儿子。” 老妪扶着手里的拐杖,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哎,好是好,就是一样不遂我老婆子的心。” 我问道:“婆婆,您有这么好的儿子,还有什么不遂心的事呢?” 老妪说道:“姑娘哪里知道,儿子孝顺也有孝顺的不好。” “我的儿子,今年都快四十岁了。” “第一个媳妇不但人生的好看,且是贤惠。” “不但和我儿子伉俪情深,对老身也极是孝顺。” “只可怜上天见妒,媳妇却不幸难产去世……” 老妪说到这里,语气哽咽,抬手抹了抹眼泪。 接着说道:“从那以后啊,他就死活不肯再续弦了。” “总是说与其娶了不好的和老娘怄气,还不如不娶的好。” “我知道……儿子他啊,是忘不了我那媳妇……” “哎,想想我这快入土的人了,竟然连一个孙辈都没有见到……” “将来黄泉下面,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老妪悲伤的话音未落,立刻传来一个男子嗔怪的声音:“娘,又在和谁瞎唠叨呢?” 然后,我就看见一个身着灰布衣裤,平民装束的中年男子从院屋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清水。 我急忙抱着云瑶,站起身子。 和这个中年男子照面之下,不禁惊得差点没有站稳。 我再一次觉得,这海内大荒,看似偌大的世界,其实还是太小了。 面前端着水盆,正要伺候娘亲洗脸的中年人,分明就是普庆阳的大将军王康。 而此时卸去铠甲的王康,更显得清瘦精悍。 单看他平常的衣着,简直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野村夫了。 要不是他聚敛在眼睛里犀利的精光,谁也想不到,他曾经是普庆阳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将军。 第二十章 王康携母隐居 王康猛一看见我,显然也愣了一下。 但是我女子的装束,再加上怀里又抱着一个孩子,还是让他迷惑起来。 终于,他客气的对我笑了笑。 说道:“这位姑娘请了,家母年迈昏聩,絮絮叨叨,姑娘不要见笑才是。” 果然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 王康说话的神情语气,不但沉稳,且是温文有礼。 我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好对他点点头,笑了笑,算是回答。 我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少开口为妙。 最好立马闪人,怎么着也不能让他认出我来。 虽然我对王康,曾经有过一次在蛮夷草原上的无意相救。 但直到现在,估计王康都不知道,当初在蛮夷草原救下他和那些战俘的人是我。 我当然不是要他真的对我感什么恩,只是希望他不与我为敌即可。 王康所能知道的,可能只有在卫城战场上,我对他的不杀之恩。 但是后来,我和石少雄潜往阳陈郡,打开蓄水闸准备水淹之后。 撤退之际,却遭到王康率兵前来围狙。 当时,王康突然看见敌人是我时。 颇有徇私之意,竟虚张声势的放走了我们。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节外生枝。 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将军,肯舍弃荣华富贵,带着老母隐居山林。 他对世事的洞察,也一定非同寻常。 如果我被他认出,并且洞悉意欲对普散王室不利,他怎肯无动于衷? 我正在迅速寻思之间,王康已经把手里的水盆轻轻地放在我们面前的石桌上面。 恭顺的对老妪说道:“娘,儿子伺候您洗脸?” 老妪不高兴的皱起眉头:“哎,康儿啊,你真是没礼貌,” “怎么着,也先要客人洗洗,怎么就先叫你老娘洗呢?” 我慌忙说道:“哦,婆婆,我……我们不用洗的。” “您老赶紧洗吧,看这大冷的天,水很快就会冷的。” 听我开口说话,王康下意识的又对我看了一眼。 我做贼心虚的赶紧闭嘴,垂首不去正视王康。 王康只得陪着笑,对他娘亲说道:“娘不要生气,儿子不是不知道有客人来嘛。” “您看,我拿的是您的面巾,您就赶紧洗吧,洗完我好给客人舀水。” 我只得抬头,脱口而出:“多谢……” 下面的话被我硬生生的煞住了,我差点没煞住,说成多谢王将军了。 王康对我微微一笑:“姑娘请坐,不必客气。” “家母生性喜欢热闹,很喜欢家里来客人的。” “姑娘不嫌弃寒舍房窄,小人伺候不周,自管随意。 我暗暗在心里嘀咕,就你还小人啊? 被你一个普散殿前大将军伺候,可是皇子的待遇。 我阿雪当真是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了。 王康垂首伺候他娘亲洗漱干净,再亲自拧干面巾,泼去残水。 又进屋换了一只盆子,舀来温水,搭着一块崭新洁白的面巾捧了出来。 我赶紧倒了谢,同着云瑶洗了洗手脸。 王康去搀扶他的娘亲道:“娘,外面晨风露寒,请客人屋里坐吧。” 老妪连连点头道:“瞧我老糊涂了,自顾见着来了客人欢喜说话,倒没觉得冷呢。” “快快……快请人家姑娘孩子屋里暖和暖和。” 王康一边搀扶着他的娘亲,一边客气的对我说道:“姑娘请屋里坐……” “外面风寒,不要冻坏了小丫头。” 我心中犹豫,口中却只得答应着。 抱着云瑶,跟着他们母子进了院子后面的一间屋里去。 或者王康并不记得真切,如果我贸然告辞,说不定反而令他起疑。 眼前的情形,只好先承了这对母子的盛情。 少不得稍后我再寻借口,从容告辞。 王康带着我们走进的这间屋应该是餐厅,里面除了木制的板凳椅子,还有一张大小适中的洁净木桌。 王康把他的娘亲扶着,细心的在桌子后面安顿下。 然后方才客气的对我说道:“姑娘不要客气,虽说是出门在外,既然来到这里,就当家里一样吧。” “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招待姑娘的,一碗稀粥,几碟小菜还是有的。” 瞬间,我便再一次想起,阳城城墙上,他为了报答我的不杀之恩,故意纵走我和少雄。 现在又如此言辞恳切,不由衷心的对他谢道:“呃……多谢……突然搅扰,真是不好意思了。” 王康微微笑道:“姑娘如此年轻,在下姓王,如果不嫌冒昧,姑娘就叫我王大叔吧?” 老妪顿时有些不高兴的看着儿子,大概不乐意儿子硬要比一个突然奔上门来的姑娘高出一倍。 老妪的那点为人娘亲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不觉令我看得暗暗好笑。 也对王康不动声色的君子之举,很感钦佩。 他知道,在急于想他成家立业的母亲眼里,差不多的女子都会令他的老娘想多。 如果他让我叫他一声大叔,自然就打消了他母亲的荒唐念头。 这样,既不会令客人感到尴尬困扰,也不会明着忤逆了老娘。 他母亲毕竟是知书达理之人,便是心生不悦,也不会再多啰嗦什么的。 可是,王康要我叫他大叔,我确实是有些不乐意的。 如果王康真的是一个山野之人,倒也罢了。 并不是我有意托大,我只是想。 我和王康,终究是曾经对博沙场,其实亦友亦敌。 虽然王康年长我几岁不假,但也不至于非要高出我一个辈分吧。 对着这样一个曾经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叫他一声大叔,实在是觉得有些别扭。 于是,我便微笑对王康说道:“听婆婆说,您曾经是朝廷的大将军。” “这样吧,我就叫您王将军吧。” 老妪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的不悦立刻转为欢喜。 王康却摇摇头,语气略显冷淡的对我说道:“什么大将军?不提也罢。” “姑娘请稍候,我去厨房拿些小菜粥饭。” 很快,王康就用一个木饭盘捧来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和一小盆热气腾腾的稀粥。 他把饭盘放在桌上,拿出碗筷给我和他的娘亲一一布上。 我很快便发现,没有他自己的。” 我立刻问道:“王将军,为何没有你自己的碗筷?” 第二十一章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是不是……因为我们,分去了你的早餐?” “若是如此,我宁可不吃了。” 王康立刻笑道:“姑娘太多心了,我带着娘亲居住在这荒野之地,虽然贫穷,但不至于招待不起客人几餐饭。” “在下一向是先要伺候娘亲吃过了,我才能吃呢。” 我顿时被闹了一个大红脸。 想不到这位普散曾经的大将军,还真是个实打实的孝子,吃个饭竟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咳咳咳……如此侍母至孝,确是世间难得。 我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垂首,一勺一勺喂着云瑶,陪着王康的娘亲默默地吃完早餐。 果然,王康伺候完娘亲早餐,自己方才重新盛了稀粥,坐在外面院子的石桌旁很快就吃好了。 我抱着云瑶坐在老妪身旁,听她一直絮絮叨叨的说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我即插不上嘴,无从询问。 心里琢磨着,待王康忙乎完,我是不是该找个借口和王康母子告辞了? 看着外面的王康已经吃过早餐,收拾完毕,我便抱着云瑶站起身子。 对老妪说道:“婆婆,多谢您和王将军的招待。” “请婆婆原宥小女子,不及多多陪伴。” “只为我姐妹急着上路,现在要向你们告辞了。” 婆婆立刻扶着拐杖站起来,殷勤的对我相留道:“姑娘干嘛急着要走呢?是不是我们招待不周?” “好歹再歇歇儿,抱着一个孩子奔波半夜,肯定是累坏了,再坐一会吧。” 王康静静地站在外面院子的花树下,一言不发。 我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王康已经觉察到了什么。 王康听他娘亲一直在不停的挽留我,便走进来。 对他娘亲说道:“娘,您是不是有些累了,我扶您里屋歇息歇息。” 说完,便不由分说的搀扶着老妪送进隔壁的一间卧室。 老妪一边被儿子带着不由自主的走,一边还回头吩咐我:“姑娘千万别急着走,好歹留在这里吃过午饭再进城也是不误的。” 我只得胡乱答应着,心里却在盘算着是不是应该拔腿就跑。 但是,我终于觉得这样还是不妥。 无论出于什么考虑,都不应该作出这样自曝行踪的愚蠢举动。 我抱着云瑶举棋不定的站在那里,王康很快就从他娘亲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他面带一丝沉静的微笑,对我说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然后,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我心中顿时暗暗擂鼓,知道已经大事不妙了。 现在我就是想从容离开,估计也没那么容易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被动的跟着王康走出院子去。 我抱着云瑶,跟着王康一直走进一片小树林里。 王康站着身子,背对着我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方才语气极为平静地说道:“姑娘身上携着如此巨大的煞气,在下想请问姑娘,此番来我普散,意欲何为?” 我叹了一口气:“王康将军,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是西秦曾经的雪狼将龙庭宇。” “你……难道,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我看见王康的背部猛烈的震动了一下,突然转过身来。 脸上,竟满是惊诧和不可置信。 我微笑着看定他,他仔细的凝视我良久,最后,居然笑了起来。 这下轮到我莫名其妙了,看他笑罢。 我不解的问道:“王将军,我很好笑吗?” “还是将军觉得,我在撒谎?” 王康终于止住笑,摇了摇头:“非也,非也。” “在下是笑,令天下诸国闻风丧胆的神力雪狼将龙庭宇,居然是一个女子?” “怪不得,甫一见姑娘,在下便觉得似曾相识,好生奇怪。” “只是,我不曾想到……不曾想到……” “咳咳……想我等堂堂男子,和姑娘比起来,真是人人学艺不精,个个匹夫之勇。” “四海之内,更有何面目持刀跃马,夸赞疆场?” 我笑道:“王将军千万不要这样说,您不但英雄,而且重情重义,小女子时常感铭在心呢。” 王康再次摇头叹息道:“哎,羞愧啊!” “那次与将军交战,要不是将军手下留情,我这半生的颜面都葬送了。” “从那以后,我才知道自己学艺不精,便辞官回乡,专心侍奉老母了。” 然后,他又对我抱拳道:“既是龙将军对在下不见外,赤诚相见。” “在下就斗胆,请将军再入寒舍,或可请教一二。” 感觉王康对我似乎并无敌意,我便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请求。 尽管我心里急着要离开,却觉得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王康毕竟不是一般的人,他的嗅觉绝对是灵敏非常的。 我任何的匆忙急躁,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 对于一些坚持原则的人来说,国家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即使这个国家看起来似乎和他不相干了,他也不会坐视不问的,就如我。 并且,普天之下,还有忠臣孝子一说。 王康既然是孝子,就一定是忠臣。 我当然不敢告诉他,我是去寻找琪风公主的。 听王康母子话里的意思,并不是普庆阳不待见他,是他自己厌官不做的。 这样的人,心里对朝廷不会丝毫怨憎的。 我若是对他实话实说,万一他忠君报国的思想一时发作。 跑去报告普庆阳,我要带走他的公主,普庆阳就是打不过我,也会和我拼命的。 虽然我知道,对王康这样磊落的人说假话,真的很卑鄙,可我还是不敢冒险。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王康非要问我来普散干什么,我就继续发扬胡说八道精神。 告诉他,我来普散是想替云瑶寻找失散的姐姐。 有人说,在玉逶山脚下看见了她的姐姐。 但是我无法带着云瑶穿过苍溟龙族的地盘,所以只好从普散境内穿越去玉逶山下。 王康把我重新请进屋里,一时之间,却什么也没有问我。 果然是心明之人,他知道就是问,我也不敢对他言无不尽的。 与王康相对而坐,实在是无话可说。 我只得胡乱找话对他问道:“王将军为何放着大将军不做,带着婆婆隐居在这荒郊野外?” 第二十二章 天地不仁 “难道,一个人做了将军,就不能尽孝吗?” 王康苦笑道:“实不相瞒将军,鄙国皇子性喜刀兵。” “没事儿还要找几个弱小的国家欺负欺负,怎能甘心不报给贵国写降书之辱?” “皇子一直犹在筹谋攻伐西秦的兵事,不得消歇。” “我很小的时候,爹爹就去世了,是娘亲含辛茹苦抚养成人。” “如今老母已经年迈,时日无多。” “一旦皇子兴起刀兵,身为军中将领,岂能不舍死向前?” “王康辞官,不是贪生怕死,总不能让我高年老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我顿时无语,王康说得何尝不是事实? 普庆阳只为一己之私,哪顾得他们这些将士的生和死? 当初在卫城战场,若不是我心存点滴仁慈,恐怕王康早就做了异乡之鬼。 哪里还有余生,可以侍奉高堂至亲? 见我沉默不语,王康终于问道:“在下也想问一声将军,如何会恢复女妆?” “带着一个小丫头四处奔走呢?难道将军也和在下一样,解甲归田了吗?” 我赶紧点点头,含笑道:“回将军话,我本来就是一个裙钗女子,打仗总不是我一辈子的事。” “现在西秦天下已定,我就向新皇告退了。” 王康叹息道:“将军一旦隐退,只怕西秦有难了。” 我故意问道:“将军此话怎讲?” 王康说道:“前些天,皇子曾派人前来召唤王康,我估摸着,殿下可能又要对西秦用兵。” “虽然被王康婉拒,却无干大局。” “我国,多是能征善战之将。” “皇子既然已经召集兵将,肯定不日就会发兵。” “此番,恐怕……只有将军才能力敌啊。” 我没有想到,王康身为普散将军,却说出这样忧虑西秦的话来。 可见此人,不但事母至孝,更是是非分明,心怀仁慈。 从他的一番话里,更能听得出,他对皇子普庆阳好战嗜杀,搅得家国不能安宁的极度不满。 我垂首对王康说道:“谢谢王将军心怀无私,大义分明。” “但是,将军多虑了。” “西秦现在,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他们已经培养出很多能征善战之将了,想来并不会畏惧一国之侵扰的。” 王康沉吟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也许一国侵扰是不足虑,但是如果有人暗中联络多个国家,对西秦一起发兵,情势就不那么乐观了。” 我看着王康,认真的对他说道:“将军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王康叹息一声:“哎,我何尝不知,对将军说的这些话,等同投敌叛国,罪无可恕。” “王康即蒙将军当初在卫城的不杀之恩,就不能虚言伪饰,不对将军坦诚相见。” “将军不见,为上者自顾吞疆并土,快意嗜杀,辄兴刀兵,何尝想到过天下黎民苍生的痛苦?” “普散连年的穷兵黩武,造成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 “又给别的国家,带来多少的战火血泪?” “战火一旦燃起,又将有多少年轻的生命,都白白的扔在了沙场上。” “将军难道不见,光是西秦和普散两国,有多少少年,不能在父母膝下承欢,有多少老迈,没有子孙可以依靠, 王康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极度痛苦的神情,语气深为愤恨。 他所说的这些,都是我平时所不敢去深想的。 此刻一经他控诉般句句说起,我突然想到。 卫城一战中,普散国死在我手上年轻生命何止成千上万? 我不由得呆呆的坐了下来,止不住心潮微微起伏。 在仁者的眼睛里,不仅仅有他自己的苦痛。 更有这普天之下的,万民万众的苦痛。 果然,盲目向前冲的人是幸福的,坐下来思考的人是痛苦的。 王康见我默然不语,便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歉意的对我说道:“将军不要多心,王康没有指责将军的意思。” “所谓各为其主,战争自古就是你死我活。” “既然上了疆场,便是刀剑无情的事情。” “这个屠戮生灵的罪责,不是你我受人驱使者所能承担的。” “我没办法阻止什么,心中所想的,就是天下能多几个像将军这样勇猛而又仁慈的人。” “把那些喜欢穷兵黩武的人,都打得老老实实就行了。” 我喃喃的说道:“将军勇猛又有何用?杀戮依然在继续。” “天下的黎民苍生依旧水深火热,饱受战火离乱之苦。” 王康静静地看着我:“将军勇猛,可以用战场上的杀戮阻止更多的杀戮。” “西秦天下如今的短暂安宁,难道不是靠着将军的勇猛换来的?” 我苦笑了一下:“或者吧。” “只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就是貌似没有战争的国家,像苍溟,黎民百姓却受着更为恐怖的统治。” “他们一样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等着有人能去拯救他们。” 王康顿时诧异的看着我,问道:“将军又是如何知道苍溟国的事情?” “据说,那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国家,难道,他们也在经受着什么浩劫吗?” “将军如此劳碌奔波,是为了前往沧溟大陆吗?” 面对王康的坦诚,我只得点点头。 便把关于炎伏罗父皇被宰相乌斯曼所谋杀篡位,炎伏罗幼年被迫迁徙。 以及如今正在进行的复国征战,现在他们正困在玉逶山一切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了王康。 王康听罢,立刻对我问道:“既然炎伏罗王子现在待在玉逶山,将军却跑到普散干什么?” 我下定决心的对他说道:“不敢欺瞒王将军,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传说里的金乌女神。” “一个能帮助炎伏罗王子激发出全部能量,唤醒龙皇继承人体内沉睡的巨大法力的人。” 王康愈加惊奇的说道:“将军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为什么会在我们普散国呢?”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普散有什么神奇异能的人啊?” 我也有些纠结的说道:“这个人……其实只是一个小女孩。”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金乌女神的正身?” 第二十三章 奇怪的事情 “但我……必须要试一试。” “炎伏罗王子没有多少时间去等的,一旦乌斯曼发难,以他现在的体能,只有被杀死了。” 王康看着我,认真的说道:“将军能不能告诉在下,你要找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或者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给你想想办法。” 我感激的看着王康,微笑着对他说道:“不是我不相信将军,只是……” “这个小女孩在你们普散,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人。” 王康看着我,依然执拗的说道:“龙将军不必对在下有所隐瞒,请相信我。” “既然此人身负天命,既是尊贵,也无可推却。” “在下在军中任职多年,朝中也颇多故旧,或者可助龙将军一臂之力。” 面对王康的坚持和热忱,我实在是不好拒绝。 咬咬牙,我只得说道:“王将军,她……她是你们普散的琪风公主。” 听我说罢,王康顿时便张大了嘴。 我后悔的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暗暗自责不已。 明明都编好了的说辞,临了还是不由自主的说了真话。 看来,撒谎实在不是我的专业啊。 这下好了吧,王康一准是不乐意了。 琪风公主毕竟是皇裔,其父又是专横跋扈的普庆阳。 便是普通的子民,也会觉得我这个说法太匪夷所思。 更何况王康这样一个曾经供职于普庆阳麾下的大将军?他会不会直接的怀疑我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忐忑之间,王康慢慢的坐到一张木凳上。 我知道,此刻他的心中,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终于,他对我说道:“将军请等一下,我去把家母请出来。”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着王康,心中更加冷汗潸然。 实在是不明白,王康听了我这句话之后,去请他娘亲干什么? 王康却不和我多解释,起身就匆匆进了他娘亲的卧室。 我抱着云瑶,犹疑不定的坐在那里,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云瑶乖乖的靠在我怀里,又安静的睡着了。 这个灵异的小东西,从来就不会乱哭乱闹。 如果她高兴,就和我叽叽嘎嘎。 碰见喜欢的,有缘的人,就乖巧的叫一声。 一般都是沉静的眠在我怀里,好像我的怀抱是她天生的摇篮似的。 王康很快就扶着他颤颤巍巍的老娘出来了,我真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妪看见我还坐在屋里,非常高兴。 开心的笑道:“姑娘不要见怪啊,老身无礼了。” 我急忙站起来,敛衽对她说道:“婆婆哪里话?我带着妹妹搅扰您和王将军已经过意不去了。” “看,又打扰您老不能休息。” 老妪嘴里说道:“无事,我已经睡过啦。” 王康已经扶着她坐下,然后,轻轻地对她说道:“娘,她就是找琪风的人。” 这下轮到我张大了嘴巴。 王康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娘亲说话?而且听起来,琪风似乎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老妪怔了一下,抓着王康的手又站了起来。 她睁大眼睛仔细对我和云瑶看了看,喃喃的说道:“真的有这么一天吗?” 我狐疑的看着他们母子,王康扶着老妪对我说道:“将军不要奇怪,琪风---她其实是我妹妹的女儿。” 我惊讶道:“琪风的娘亲是你妹妹?那你们……岂不是普散国的皇亲国戚?” 王康苦笑着摇摇头:“将军有所不知,我妹妹只是皇子宫中一名普通的宫女。” “有一次伺候皇子沐浴……后来就生下了琪风。” “琪风出生不久,妹妹还未来得及向皇子禀报,讨到一个名正言顺的封号,就被嫉妒的皇妃阴谋毒死了。” “这件事追究起来,却是死无对证。” “妹妹又身份卑微,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老妪听着儿子的话,默默地掉着眼泪。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云瑶会亲热的叫她一声“婆婆”。 原来,这位老妪竟是和琪风和她有着非同寻常关系的人。 王康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后来,琪风就被皇子一直养在玉逶山下的皇子狩猎行宫,从来没有回过皇宫。”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惩罚皇子太过杀戮,皇子诸多嫔妃,连着皇妃都无所出。” “所以,渐渐地皇子便视琪风宝贝异常。” “现在每年都要去狩猎行宫住一段时间,只为陪伴琪风。” 王康的娘亲颤巍巍的开口说道:“我女儿她没名没份,皇子根本就不知道她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皇妃一手遮天,为了独占恩宠,竟污蔑我女儿和宫中侍卫私通。” “我女儿死的时候,害怕琪风也遭到了毒手,托好心的人悄悄的把琪风送给了我们。” “但是,琪风被送来的当天晚上,却来了一个神秘的黑袍人。” “他对我们说,你们养不了这个女孩,赶紧把她送给他的爹爹。” “他爹爹现在正在玉逶山下的狩猎行宫里,他会在那里抚养她长大。” “你们自管放心前去,她是普散皇裔血脉,身上有着特殊的标识。” “皇子一看,必然就知道她确是他的女儿。” “直到有一天,会有人前来寻找她,让她成为非凡的人。” “感谢老天爷,幸亏我的儿子还有些本领。” “更蒙那位黑袍人的数次相助,我儿子才带着琪风逃过了皇妃的追杀,终于把琪风送给了她的爹爹。” “果然,皇子一看到还在血胞之中的琪风,立刻就知道她是自己的骨血。” “因为琪风的背上,有着和他一样的皇裔血脉标识。” “这种标识是上古神灵赐予普散皇裔的,谁也无法抹去或者篡改。” “皇子知道了自己竟有了一个女儿,喜欢的不得了。” “不但把她精心的养育在狩猎行宫里,还专门的派了铁甲禁卫,日夜保护琪风的安全。” “事已至此,狠毒的皇妃才不得不断了斩尽杀绝的念头。” “但是这些年来,我们的心啊,一直还都在她的身上。” “姑娘,你来了真是感情好……我一直不相信那个黑袍人的话。”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呢?看来,天地间啊,是真有神灵的。” 第二十四章 寻找琪风 王康感慨的说道:“我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将军前来寻找琪风。” “也不知道,沧溟大陆还有这么一个神奇的传说。” “如今想来,如果真是皇子杀.戮太多?遭到上天惩罚。” “要不是琪风来历非凡,恐怕他连一个孩子都不会有的。” 我笑道:“老天爷的事情谁知道呢?” “只是,说到杀.戮,我们这些人何尝……不也应该断子绝孙啊!” 王康急忙摇手道:“将军千万不要这样说,在下并无隐射之意。” “并且,有些杀.戮,是滥杀无辜,祸国殃民。” “有些杀.戮,却是济世救人,福济苍生,不可混为一谈的。” 云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睁着漆黑的眼睛静静地听着我们说话。 王康才得以仔细的看看云瑶,然后,他惊讶的对我说道: “将军,你怀里抱着的这个女孩,简直和幼时的琪风一模一样啊。” 我恍然说道:“怪不得,琪风非说她见过云瑶。” “是不是因为云瑶和她小时候长得像,所以才让她感到似曾相识?” 老妪听儿子这么一说,立刻凑到云瑶脸上,老眼昏花的想看个仔细。 云瑶竟然咯咯的笑起来,伸出小手摸了摸婆婆鸡皮似的脸庞。 王康说道:“琪风只从被我送给皇子,家母再也没有见过。” “只有我时常的去看望她,所以,时隔久远,家母也不知道这个女孩长得像琪风。” “将军,你能给我们说说这个女孩的来历吗?” 我便把云瑶蹊跷的来历,以及这个小女孩的诸般神奇之处,仔细的告诉了王康母子。 然后,我又告诉他们我如何被缇鹤兰追杀,在躲避阿雅纠缠时,误落进普庆阳的狩猎行宫。 琪风为着要看神仙姐姐,才误打误撞的撞着了我们。 后来,正是云瑶反复提示,我才想起,来寻找琪风的。 说完之后,我们三人都看着眉眼灵动的云瑶,仍旧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知道这来历不明的云瑶,和普散的公主琪风,究竟有什么渊源。 她们中间,谁才是真正可以拯救沧溟大陆的金乌女神?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们似乎是来自同一个灵异的地方。 老妪摸着云瑶的小脑袋,眼泪簌簌的流,好像云瑶就是她日夜挂念的琪风。 王康向我问道:“将军准备什么时候进城呢?” 我对王康说了自己白天不准备进城的打算,因为白天我不能很快的行走。 王康沉吟了一下,对我说道:“这些路途对将军来说,是不算什么的。” “关键是,将军到了行宫以后,琪风愿不愿意跟你走呢?” 听王康如此一说,我倒是愣怔了一下。 他说得也是,即便我见到了琪风,难道琪风就肯定会跟我走吗? 毕竟,我只是一个和她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如果我突兀的去告诉她,要她跟着我,去完成某件事,她会不会相信呢? 就算是她觉得认识云瑶,云瑶根本就说不好什么,不可能去说服她的。 并且,若是被普庆阳发觉,绝对会怀疑我有拐带他普散尊贵皇裔之嫌的。 老妪立刻毫不犹豫的对王康说道:“儿啊,你就陪着这位姑娘去一趟吧。” “顺便,再看看琪风那孩子,回来告诉我,我也好放心。” 王康为难的说道:“娘,您这样我怎么能随便离开呢,要不然,我给琪风写一封信吧。” 我也急忙说道:“婆婆,我自己想办法吧。” “琪风如果真的是身负天命之人,断不会拒绝我们的。” “您这么大年纪了,王将军怎么能随便出门呢?” “若是王将军能给我写一封信,我已经感谢不尽了。” 老妪很生气的站起身子,用手中的拐杖捣着地。 厉声骂道:“都是你这个忤逆,叫你讨一房妻室偏不依我!” “难道为一个老娘,从此以后,就必得困住一个应该行走四方的男子?” “你只管和这位姑娘前去,去亲眼看看琪风究竟会是个什么结果。” “也强似日后再被那狠毒皇妃算计,祸害。” “我将来就是死了,见了她娘也好有了一个交代。” 王康叹了一口气,只得对他母亲揖礼道:“既然娘执意要儿子去,儿子就答应您。” “真要是没有亲眼看看琪风究竟会有什么造化,我心里也是不安。” “这样吧,我现在去寻一位可靠的亲眷,来照顾您几天吧。” 在老妪的执意要求下,王康只得和我一起上路。 王康虽然身手不弱,但是像我这样奔走是不可能的,所以他需要骑马。 为了和他步伐一致,我也只得和他一样带着云瑶骑马。 不过骑马也有骑马的好处,就是我们白天也可以疾驰而行。 王康在普散军中很有身份,王大将军所到之处,无不是畅通无阻。 原本担心因为王康的缘故,会耽搁行程。 孰不料,在王康的指引下,我们走最近的路。 差不多只跑了整整一天,暮色时分,便远远地看见了玉逶山雪峰。 我暗暗庆幸,怎么就鬼使神差的遇到了王康,倒是省出了一天的功夫。 否则,我独自一人,断无法白天上路。 捱延下来,怎么着,也得大半夜的了。 遥望着玉逶山,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竟有微微的激动。 我感到怀中的云瑶似乎也有些焦躁不安,云瑶的这种表现,是从来也没有过的。 一直以来,云瑶都是很安逸的依傍着我。 无论在怎样的恶战或者险境里,从来都没有见她焦躁不安过。 我们靠近狩猎行宫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前面,禁卫森严的普庆阳狩猎行宫一片灯火辉煌,彰显着这位皇子的无限权势。 我和王康下了马,王康对我询问道:“将军,我们该如何进去见琪风?” 我沉吟了一下,对他说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避开普庆阳,避免他又会纠缠我。” “王将军知道,我是不可能真的帮助他去攻打西秦的。” “王将军,你曾经是普庆阳身边得力大将军,以你的经验,他现在是否还在这里?” 第二十五章 大智若愚 王康仔细的对行宫外面守卫的兵士看了看,对我说道:“将军,皇子肯定是在这里的。” “你看那些穿铜甲的卫兵,就是他的随身侍卫。” “将军不要忘了,你对他三日之后的允诺。” “如果我说的不错话,皇子是不是呆在这里,专门等你呢?” 我心中顿时大急,既然普庆阳还在这里,万一要是惊动了他,如何是好? 我们不可能大刺刺的去人家皇爷行宫里,把这位骄横皇爷宝贝一样的公主硬给带走的吧? 到时候,兵荒马乱之中,就是我可以带着琪风强行离开,王康又怎么办呢? 万一行踪泄露,被铜甲侍卫抓住,还不被普庆阳给剁成肉泥啊? 如果王康不和我一起进去,琪风又见得愿意相信我,肯随我上玉逶山。 我不禁顿足哀叹:“哎,可不是嘛,三天还没有到呢。” “普庆阳可不就是要呆在这里,专门的等着我?” “我哪里能想到,自己这么快又要回来找琪风?” “早知道如此,干嘛不说一天以后呢?” “或许普庆阳见我失信,就会已经离去,另想它法了。” 王康笑道:“将军先不要着急,皇子居住正殿和琪风的闺房离得很远。” “因为皇子正当壮年,又急于求得皇嗣。” “记得将军也对我和家母说过,皇子的身边,一直都围随着很多嫔妃。” “但据我所知,皇子对他的那些嫔妃约束很严,不准她们和公主接近,嬉笑。” “一来是公主身份尊贵,二来那些嫔妃之中,恐有心怀不测之人。” “所以那天琪风要见将军,就受到宫女们阻拦。” “可能只为琪风并没有得到她父亲谕令,无故擅闯原因。” 我一想,可不是。 琪风当时就是一路大呼小叫冲进来的,后面跟随着数十名惊慌失措的宫女。 可见,她皇子父亲确实是不准她乱跑的。 好在十分娇宠这位金枝玉叶,不忍责怪,也就温言呵斥了几句。 但要是换了哪一个不识相的,去闯琪风的住处,可能就不那么好运了。 我沉吟道:“行宫原本就禁卫森严,如将军所说,琪风住处的守卫更是严密。” “我们要怎么样,才能一点都不惊动人呢?” 王康说道:“这个无妨,实不相瞒将军,我之所以投身皇子麾下,也是为了琪风。” “我妹妹凄苦卑微,一生止留下这一点骨血。” “我这个做舅父的,实在是不放心她一个孤女生活在这诡异狡诈的皇宫。” “虽说皇子对她爱若掌珠,毕竟皇子离开的时候多,容易鞭长莫及。” “可能因为琪风的缘故,皇子向来也待我不薄。” “建立了几次军功之后,我很快就成为他麾下的大将军。” “于是,我就秘密的培养了一批亲信,逐渐的调换了琪风以前的护卫。” “直到一切安排妥当,我才向皇子辞官回乡,专心侍奉老母的。” “所以,我今日才能胸有成竹的随将军来到此处。” “将军不要着急,待夜深人静,我们自可顺利进入琪风住处。”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王康,怪不得此人始终一副老成稳重样子。 想不到,竟还是一个不动声色的谋略家。 琪风一直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繁华富贵里,却不知道,有一个人竟替她操碎了心。 但是,我却无法对王康说出这种有些戏谑的话来。 毕竟,我已经知道。 他是一个把生存,把好好活着,看得极其沉重的人。 也许在他心中,亲人的平安幸福,始终是最重要的。 所以王康才能将己比人,想到战争给天下黎民苍生带来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痛苦。 说到底,这只是一个大智若愚,想守着自己亲人,平平安安过日子的人。 我现在好像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忤逆老母,不愿娶妻生子了。 因为王康深深知道,像他这种身份,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给妻儿一份长久安宁的。 普庆阳现在就算是因为他籍着奉养老母的借口,没有勉强他参战。 一旦他娘亲去世,他就没有任何借口不去为普散国拼杀疆场了。 所以他才祈盼天底下多几个像我这样厉害的,只有把那些好战的皇族真正的给打老实了。 像他这样的从军者,才能真正的解甲归田,陪伴着至亲至爱之人安稳度日。 虽然普庆阳行宫的戒备极其森严,因为王康对行宫路径的极其熟稔。 夜静之后,王康带着我,还是很顺利的潜了进去。 我们小心翼翼的避过来回巡查的兵士,很快就靠近了琪风的住处。 王康的话不假,普庆阳对琪风的确珍爱异常。 尽管这里只是远郊行宫,琪风住处的殿宇却是无比的宽大奢华。 灯火辉煌之下,我简直都来不及去看清楚,这一个小女孩究竟住了多少间房舍? 两天前我误入普庆阳温泉浴场时,曾看见远处有一片气势非凡的连绵殿宇。 当时我还以为是普庆阳居住的地方,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公主琪风的住处。 王康轻轻地对我说道:“将军,我们可以不用躲藏了。” 我看着那些整齐列于殿前的披甲持戈武士,怀疑的问道:“他们……都是王将军亲信?” 王康点点头,率先走到光亮处。 见王康如此,我只好抱着云瑶尾随其后。 我们一现身,立刻就引动无数弓拔弩张的护卫。 不待他们躁乱呼喝,王康就轻轻喝道:“是我。” 立刻有人惊讶的低声说道:“是将军?兄弟们快罢了。” 然后就有一个人快步上前来,给王康参拜见礼道:“将军,您怎么……?” 这个人满腹疑惑,王康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进来见公主,这样鬼鬼祟祟,所为何来? 王康摆摆手,倒是尽显他曾经身为大将军的威势。 那个人立刻站起身子,不再多废话。 王康轻声说道:“我此刻来见公主,有些私底下的事情。” “你们不要大惊小怪,谁也不准声张。” 那个人立刻答应道:“明白,将军。” 然后,此人便带着所有的人重新肃穆的站回去。 第二十六章 瞬间的迷惘 这些人竟连我都不曾好奇的多看一眼,如此纪律严明,训练有素,无怪乎王康可以放心的回家赡养老母。 王康熟门熟路的带着我,很快就来琪风的卧室。 可是,现在我要说的是,如果不是王康带路,而是我自己找到这里来。 在琪风偌大的迷宫一样的寝宫里,即便不惊动那些铁甲护卫,估计也够我转晕大半夜的了。 那时,除非云瑶突然灵性发作,会指引我。 否则,说不定要闹到何等的鸡飞狗跳。 想到此处,我不禁看着趴在我怀里安然入睡的云瑶。 我怎么都觉得,这个小东西灵性发作的可能性都不会太大,因此不由得暗暗心惊。 于是,我只能再一次相信,一切都是冥冥中只有定数。 如果不是如此,便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天缘巧合。 我糊里糊涂撞进了王康家里,而王康母子竟就是一直在等着寻找琪风的人…… 所以现在,我便得到了王康的帮助。 我更是又想到当初在蛮夷草原,正因为炎伏罗的仗义相助。 我才能在凶恶的旭兀烈眼皮子底下,救出了王康等人。 那时的炎伏罗又何尝知道,他当时不过是因为心中憎恶旭兀烈,存心和其作对。 当然也是为了帮助我,顺水推舟。 却没有想到,他当初一次无意的善举,竟成就了我们如今的苦苦寻觅。 如若不然,除非王康命大。 要知道,在蛮夷草原,被旭兀烈部虏获的战俘,从来都只有被獒犬撕裂吞食的结局。 琪风卧室的门前,依然是禁.卫森严。 但是这些禁.卫和我们进入这里一路上看见的那些肃穆护卫一样,竟然神秘的似有所知。 既不紧张喧哗,也不给王康行礼,对我们的到来,简直视若无睹。 我相信,王康当初训练这些护卫时,一定有一些什么严格的约束和规定。 不过,我此刻也没有心情,去八卦打听这些。 这些将士之间,分外默契的事情我更已经见怪不怪了。 反正,能顺利见到琪风就行了。 琪风正殿的卧室外,还有一间敞着房门小小的耳房。 灯烛辉煌的房间里面,坐着十几个目光炯炯的值夜嬷嬷宫女。 见到此景,我简直更加崩溃,也更加额手称庆。 试想,要是我带着云瑶,只身前来。 即便是摸到琪风门前,岂不是还得和她们纠缠? 我是把她们全部杀死呢?还是全部震晕呢? 看到王康,立刻有两个年长的嬷嬷迎了出来。 她们满脸赔笑,先敛衽躬身给王康行礼。 然后才殷勤的招呼道:“哟,舅爷,您老可有好阵子没来看公主了啊?公主念叨好几次了呢。” “怎么这会儿三更半夜的,倒是悄悄的来了?” 王康并没有回答嬷嬷的询问,只是笑道:“嬷嬷们辛苦了,琪风睡了吗?” 其中一个嬷嬷垂首道:“回舅爷话,还没呢,天天都睡得很迟,看书呢,说也不听啊。” 这两个嬷嬷一边和王康说话,一边悄悄的偷眼打量着我和云瑶。 房间里其他的宫女嬷嬷们早已经纷纷起身,过来给王康磕头行礼。 已经有两个机灵的小宫女跑出去,去向公主禀报了。 正殿的房门很快便打开,只见围着一领洁白貂绒围脖儿,一袭华贵红衣的琪风已经站在灯影里。 她一边又惊又喜的叫道:“舅父。” 一边忙忙的,就要随着那两个小宫女走下台阶。 王康已经快步上了台阶,迎着琪风,慈爱的叫道:“琪风……” 琪风扑进王康怀中,语气哽咽:“舅父为什么总也不来看琪风了?外婆她老人家好吗?” 王康用手摩挲了琪风的头顶一下,爱怜的叹息道:“孩子,不是舅父不来看你。” “如今舅父已经辞官为民,舅父和公主殿下已经身份有别,不宜常来常往。” “外婆她很好,就是惦记着你……” “琪风,你听舅父说,舅父深夜私自到此,是寻你有重要事情说的。” 听王康如此一说,琪风方才从舅父怀中抬起头来。 然后,她才看清楚王康身后的我和云瑶。 用惊讶的口气说道:“神仙姐姐……妹妹?” 琪风显然有些迷糊了,她挣脱王康怀抱,后退一步。 怔怔的看着我们,神色之间,有着瞬间的迷惘。 这时,云瑶忽然醒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见了琪风的声音? 她从我怀里抬起头,睁开眼睛,看着琪风。 口齿愈加清晰的叫道:“琪风姐姐。” 琪风亦是定定的看着云瑶,失声说道:“妹妹……” 两个老嬷嬷笑着对琪风说道:“请舅爷进去坐呀,公主敢是想舅爷想的糊涂了。” 琪风仍旧有些愣愣的,凭着两个嬷嬷伺候着,把我和王康也迎进正殿。 有几个宫女嬷嬷忙忙的过来伺候,倒茶的,挪绣墩的。 王康挥手示意她们都出去,这些人便听话的给我们行了礼,全部退出去。 宫廷特质的巨大明亮灯烛下,琪风站在那里,看着我和云瑶,一张美丽的小脸全是苦苦颦眉沉思。 王康上前,轻轻扶着琪风坐下。 琪风仰起纠结万分的小脸,喃喃的说道:“舅父,您能不能告诉我,有什么事情我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呢?” 她用纤美的手指指着我怀里的云瑶,“这位神仙姐姐,还有妹妹……” “还有妹妹……” 琪风说到这里,竟使劲摇了摇头,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王康笑道:“好孩子,舅父也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想不起来。” “但是,这位姐姐或许会告诉你,你究竟忘记了什么事情?” 琪风立刻睁大眼睛,把秀丽的眼眸看向我和云瑶。 满怀希望的向我问道:“神仙姐姐,你能告诉我吗?” “为什么,只从见了你和这个妹妹,我便觉得心里焦躁异常。” “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而且,好像还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神仙姐姐,您现在和舅父一起来,是为了帮助爹打仗呢?还是为琪风解惑的?” 我微笑着对琪风说道:“公主殿下,我今夜,是专门带着云瑶来找你的。” 第二十七章 讨厌的东西 “殿下稍安勿躁,你能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吗?” 琪风美丽的小脸上,立刻露出好奇可爱的小女孩神情。 连声说道:“当然愿意啊,神仙姐姐,什么故事?你快给我讲吧。” 于是,我便把沧溟大陆如今正在遭受的浩劫,以及关于庇护沧溟的神祗,金乌女神传说,尽量简单扼要的告诉了琪风。 然后,我便满怀期待的看着琪风。 希望我费尽口舌的故事,能唤醒一些她的记忆,让她想起自己肩负的使命。 可是我失望的看到,琪风依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虽然,她对我所向她描述的这个神奇的传说,表示了极大的惊叹。 但却根本就没有唤醒她所谓的记忆,显露出丝毫她就是金乌女神的迹象。 我焦急的看向王康,琪风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办呢? 王康明白我的意思,他显然也很犹豫,也怔怔的看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相信,若不是琪风年幼时,曾经有那位黑袍人的一番晓谕和相助。 王康绝不会陪着我来到这里,寻找琪风。 更不会耐心的坐在这里,听我说这些看似荒诞的无稽之谈。 此刻的王康,已经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之地。 在这之前,我已经和他说过,我来到这里,就是要带着琪风上玉逶山。 现在琪风一点灵异的样子也没有,不但令王康大失所望,更是已经让他心生怀疑。 眼前的琪风,如此稚嫩无暇,柔弱懵懂。 叫人怎么看,都不过是一个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惯了的小公主。 如果非要说她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不过就是美丽尊贵些罢了。 琪风到底有没有身负什么天命?到底有没有什么非凡之处?已经很令人生疑了。 王康矛盾着,他能不禀报普庆阳,就让我带着琪风去玉逶山冒险吗? 万一琪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要说普庆阳不会放过他。 作为一个一心想呵护琪风一生周全的长辈,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面对王康质疑的目光,我觉得自己再一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 虽然,我曾经很多次的陷入死谷,最后竟然都侥幸逃脱。 这一次,我所焦虑的却是,我要如何才能唤醒琪风? 只有唤醒琪风,才能不被王康怀疑。 只有在王康的应允和帮助下,我才能顺利的带着琪风离开这里,前往玉逶山。 如果我判断有误,今夜在这座狩猎行宫里一无所获。 那么炎伏罗的生死,整个沧溟大陆的安危,都将可能毁于我的轻率愚蠢。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巨大的压抑排山倒海一般,呼啸着向我倾轧过来。 沉寂焦虑之中,坐在我怀里的云瑶忽然扭过脸去。 口齿清晰的对琪风说道:“琪风姐姐,和我一起去。” 压抑之中,我和王康几乎都被云瑶的话吓了一跳。 随后,我们便惊讶的看见。 云瑶这句简短的话,琪风听在耳里,就像听到一种什么有力的呼唤。 竟顿时脱口而出道:“好。” 然后,琪风的身子立刻莫名其妙直直挺立站起。 目光灼灼的看着云瑶,对云瑶说道:“妹妹,走吧。” 说完,就向殿外走去。 我和王康急忙一起上前拉着她,琪风却像梦游一般。 脸上的神情越发迷惘,怔怔的看着我们,仿佛不认得我一般。 我对王康说道:“王将军,你有没有觉得,琪风的奥妙,好像在云瑶身上。” “你看琪风的情形,似乎只有云瑶才能和她心意相通。” “但是云瑶太小了,云瑶在迷糊,所以琪风也在迷糊。” “这样不行,咱们得想想办法。” 王康此刻,也被琪风和云瑶给搞糊涂了。 他无奈的摊手道:“龙将军,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能想出什么办法?” “不如……算了吧。” 我心头大急,不觉严厉的对王康说道:“王将军此言何意?” “将军到了现在,还是不愿意相信琪风是身负天命之人吗?” 王康被我厉声一说,顿时抬起头来。 他无比困扰的看着我,似乎有些无言以对。 我只得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但却坚决的说道:“我知道,王将军是疼爱琪风心切,不愿她身遭任何的变故。” “可是,将军有没有想过?” “便是你愿意琪风一辈子做个迷迷糊糊的太平公主,但是她身负的天命终究是不能抗拒的。” “此刻,沧溟的炎伏罗王子还在玉逶山苦苦等候。” “就是将军准备放弃,我也不会放弃的。” 王康看到我是真的急了,便叹息了一声。 摇头道:“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将军有何打算?” 我说道:“王将军,为今之计,咱们只能带着琪风和云瑶,上玉逶山去寻找那位大智者。” “也许,只有这位传说中的大智者才会有办法,唤醒琪风的灵异,让她成为一个非凡的人。” 王康看着我,满脸仍旧是一副掩饰不住的“你简直就是无稽之谈的表情”。 可他又知道,我对他说这些话,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王康正在满脸无奈之际,琪风突然有些清醒了。 她愣愣的向我问道:“神仙姐姐,你和舅父在说什么?” 我对琪风说道;“公主,咱们一起去一趟玉逶山好不好?” 我看着琪风单薄娇弱的身子,心中似有所动。 不由得说道;“可惜了,我把溟凤缕衣给你爹爹了。” “如若不然,倒可以给公主护身。” 琪风听我如此一说,倒不糊涂了。 小脸上顿时露出一副懊丧羞愧神情,怏怏不快的对我说道:“神仙姐姐快不要提那件讨厌的东西了。” 我惊讶道:“公主此话什么意思?” 琪风红了脸,慢慢的对我和王康说道:“琪风……真的很喜欢神仙姐姐,和妹妹更是似曾相识。” “昨天,爹爹把神仙姐姐和小妹妹送走后,我只觉得心中怅然若失,极是恋恋不舍。” “听说姐姐给爹爹留下了他日相见的信物,我便缠着爹爹要看。” “爹爹不得已,只好令人把那个小盒子给我把玩一会儿。” 第二十八章 姐姐不是神仙 我不觉笑道:“那只是一件漂亮的背心,怎么会令公主觉得讨厌呢?” “这件背心,乃是大荒苍梧山的凤族王子离索,为了恭贺其姊和龙皇缔结连理。” “亲往深海,捕采集男女鲛人发丝,劈经割纬,加以精金淬炼所制。” “当日,离索王子精工巧制的背心为男女两件。” “据说这件是溟凤缕衣,向为沧溟龙后的护身之宝。” “机缘巧合,苍溟龙后又将这件女装背心赠于我。” “只是,我并不需要这样的宝物呵护,所以从未穿过这件背心。” “昨天,被皇子殿下索要信物。” “我身边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做信物的物件,只好把这个东西给了你爹爹。” “不知为何,这样不可多得的宝贝,倒惹了公主生厌?” 琪风沮丧的说道:“正是如此,我打开盒子,看见竟是一件精致漂亮的衣服。” “不知为什么,心里非常想试一试。” “我就趁爹爹不备,把衣服抽出来,悄悄地塞在衣袖里,把空盒子给了爹爹。” “回来以后,自己在房间里悄悄的试穿了一下……” 我和王康都好奇的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琪风终于带着哭腔说道:“可是……不知道是何古怪?我无论如何,也脱不下去它了……” 琪风虽然这样说,却不肯解开身上衣衫给我们看。 可以想象,那件溟凤缕衣一定是她贴身而穿的,现在已经与她合为一体了。 我的心中,原本打算和王康面面相觑一下的。 没想到,王康根本就不看我。 而是看着欲哭无泪的琪风,突然坚定的对我说道:“龙将军,事不宜迟。” “走,咱们抓紧时间,上玉逶山……” 只到后来,我才知道。 原本犹疑观望的王康,为什么对我要带琪风上玉逶山这件事情的态度,来了个令人吃惊的大转弯。 原来,他们母子都没有告诉我。 当年,那个神秘的黑袍人还有一句话:“她,是苍溟未来的龙皇之后……” 现在,我才觉得,上玉逶山原来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携带着身体几乎没有什么分量的云瑶,上上下下当然轻松的很。 如果再携带王康和琪风,就很够我吃力一阵子的。 这座雪峰之巅的玉逶神山,实在是太高太陡峭了。 但是,王康是不会放心,让琪风一个人和我一起去玉逶山的。 没有王康的陪伴,琪风心里,也不一定愿意去。 此情此境,真是足以让我鞠一把辛酸泪……哎,我容易吗我? 夜色蒙昧不明,星空静寂,雪峰巍峨。 王康看着高耸入云的雪峰,竟情不自禁发出当年和小雯石少雄一样的惊叹:“将军,咱们如何上去啊?” 一语未了,似乎又有些羞愧。 心虚的补充道,“在下……就是随便说说,龙将军定有善法。” 极少有机会离开行宫的琪风,却是好奇兴奋多于恐惧。 她满脸天真,轻轻地对王康说道:“舅父,没关系呀,神仙姐姐会带着我们飞啊。” “昨天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姐姐一下就飞上去了哦。” 王康有些哭笑不得的对琪风说道:“姐姐不是神仙,只是本领很高强,会御气而升,你懂不懂?” 琪风不高兴的鼓起嘴,嘟哝道:“舅父骗人,姐姐就是神仙姐姐。” “舅父本领也很高强啊,为什么不会飞呢?” 我对琪风笑道:“公主说的是,诺,你和舅父都要把我的手臂抓紧了,我马上就要带着你们上山了。” 王康对我发出由衷的赞叹:“将军差不多就是神人了,一次把我们都带上去,会不会吃力呢?” 我一边开始聚敛心丹之力,一边对他说道:“应该没有问题,王将军,咱们试试吧。” “不行的话,半山腰也可以歇息歇息的。” 我一只手紧紧搂着云瑶,一只手抓住琪风。 王康用一只手搭在我的手臂上,他毕竟身手不弱,只需借助一下我的罡力便可随着我腾挪。 最吃力的就是琪风,我必须用自身的罡力牢牢的裹带住她 ,免得她不小心跌落下去。 我们一行四人,在雪山的悬崖峭壁上攀援腾挪,渐行渐高。 幸亏此刻是沉沉深夜,山岚缭绕弥漫,遮人眼目。 要是大天白日的,让人瞧见了,肯定眼珠子都会被惊得掉落出来。 虽然没有凡夫俗子可以看见雪山冰崖上这奇异的一幕,天地间,却有两个灵异超常的人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们,一个是日夜密切监视云瑶和琪风这两团灵光的乌斯曼。 一个是玉逶山上,传说中的那位大智者。 而此时的炎伏罗,带着所有随从,还有死缠烂打的缇鹤兰一行三人。 正被困在风雪交加的玉逶山上,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他们已经在极寒的雪峰之巅反反复复的搜索了一天一夜,却根本就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那位大智者。 若不是得到我让那个龙骑护卫的传话,又加上心中的不愿放弃,炎伏罗真是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现在,他只有集结了队伍,静候雪峰之巅,苦苦等待我的返回。 金碧辉煌的沧溟皇宫。 偌大的宫殿里,乌斯曼独自坐在他费尽心机,血腥篡夺的皇位上。 当年,坐在这个皇位上的那个男人,对所有的人都是高高在上的。 唯独对他这个陪着那个男人一起成长的发小,伙伴,恩宠百倍,信任异常。 那时候的乌斯曼,年少俊美,眉如远山,眼眸深邃,肌肤亮泽似玉。 无论是一袭白衣,还是一身红袍,哪怕是着了一件緇服,都是那么的绝美出尘。 沧溟龙皇的朝堂之上,玉树临风,仙神临凡似的乌斯曼在那儿一站,就是一个赏心悦目。 有道是男色也是色,何况这个俊美无比的少年还是和龙皇一起长大,一起学艺的少年朋友。 对着眉目如画,言辞温顺贴心的乌斯曼,总比对着那些死气沉沉喋喋不休的四大护法祭司好过。 直到龙皇迎娶了大荒苍梧山上,凤族长老的长公主,美丽的阿缇娜为后…… 第二十九章 绞尽脑汁 隐忍多年的乌斯曼终于彻底的爆发了。 乌斯曼觉得,不管自己曾经用了什么样不堪的手段。 到了最后,就是胜者为王,败者挫骨扬灰。 他杀死了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得到曾经属于那个男人的一起。 江山,宝座,最心爱的女人。 乌斯曼最喜欢的女人是阿缇娜,可是,这个女人最终却为别的男人所有。 当年,乌斯曼陪同年少的龙皇,前往苍梧山求取名冠大荒的凤族女子阿缇娜。 俊美如斯的乌斯曼向来目无下尘,直到他忽然看见为凤族长老所召唤,翩然而至的少女阿缇娜。 在龙皇和阿缇娜的新婚之夜,乌斯曼第一次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 从那以后,每一次看见阿缇娜,乌斯曼就觉得内心的疼痛便加深了一分。 乌斯曼觉得,普天之下,配得上和阿缇娜双宿双飞的,只有自己。 可是,自己却不是坐在龙皇宝座上的那个人。 他愈加憎恨龙皇宝座上那个愚笨的男人,发誓要杀死那个男人。 最后,乌斯曼终于得偿所愿。 所以,乌斯曼牢记前车之鉴,从不轻易的相信任何人。 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奴役他们,玩弄他们,杀死他们,却从不信任他们。 一直以来,尽管乌斯曼身边的美女像流水一般,他却连个龙后都不曾册封。 弄一个不被信任的枕边人,简直就是自找麻烦。 就象现在,乌斯曼喝退左右,让他们全部远离于大殿之外。 如果有谁胆敢靠近,只有被无情反噬诛杀的下场。 身着宽大黑色龙袍的乌斯曼端坐凝神,于异能汇聚光芒之中,一直看着我携带着那团灵光。 他看见,我们先是去燕阴口,而后蜿蜿蜒蜒经西秦又去普散。 直至重新返回玉逶山下,和另一团灵光相聚。 但是,他发现这两团灵光很奇怪。 它们一会合二为一,一会儿又猝然分开,这让乌斯曼有些猜不透。 不知道这两团灵光究竟是一个灵体,还是两个灵体。 而且,这两团灵光看起来还特别虚弱。 就像乌斯曼从前擒住的灵光一样,没有丝毫的长进。 这让乌斯曼有些绞尽脑汁,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如果他贸然行动,说不定又会导致它们涣散。 他好不如意苦苦等了十几年,不能再功亏一篑。 并且,乌斯曼觉得,现在炎伏罗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威胁。 他随时随地都能捏死这个所谓真正的龙皇,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但是他知道,此刻,就算是他现身,弄死了炎伏罗。 成长完成的金乌女神还是会在龙皇的灵光残识里,派生出另一个龙皇。 所需要的,不过要多耗费一些时日罢了。 所以,唯有吞噬了金乌女神,汲取了天神之力,他的法力才能真正的不受天地约束。 此刻的乌斯曼像一个猎豹一样,潜伏在他的皇宫里。 专心致志的汇聚着自己的灵异,严密的监视着我所携带的两团灵光。 尽管乌斯曼是因为心中的怀疑,才迟滞了他的行动。 但是作为凡夫俗子的我来说,却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在我来说,还在心存侥幸,认为乌斯曼是狂妄轻敌。 殊不知乌斯曼自有他的打算,他必须要等到金乌女神真正现身才能行动。 而不是看着那两团蒙昧不定的灵光起伏跳跃,就来打草惊蛇。 所以,我这里辛辛苦苦的奔波忙碌,费尽口舌。 哪里明白,自己却早已经是被猎人盯着的猎物,随时随地都会遭到致命的袭击。 ………… 我凭借着心丹巨大的神力,带着王康琪风,抱着云瑶,几起几伏,终于落在了雪峰之巅。 星光下的雪峰气象万千,美丽非凡。 有着溟凤缕衣护体的琪风看得高兴极了,大声对我们说道:“舅父,神仙姐姐,这里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吧?” 不待我们回答,琪风就好奇的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特别是那些造型奇特有趣的冰锥雪棱,就是在星光下,也美得令人目不暇接。 可惜我们这些心里只有争战杀.戮的人,却根本就无心欣赏。 王康点点头,对琪风说道:“这里确实配得上神仙居住了,雪宫瑶池不知道说的是不是这里?” 我收起心丹之力,对他们笑道:“这里还没有神仙呢,咱们得去玉逶山找找,看看能不能找着神仙。” “王将军,琪风,你们得当心脚下了。” 琪风第一次脱离深宫,来到这么神奇的地方。 虽然心中也有一些忐忑不安,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但还是兴奋的答道:“知道啦,姐姐。” “姐姐,雪峰之巅真的有神仙吗?她们会不会和姐姐一样漂亮?” 又对云瑶邀请道:“妹妹,下来玩呀。” “干嘛老是赖在姐姐怀里,这里多好玩啊!” 云瑶却靠在我的怀里,微笑看着琪风,甚为好整以暇。 既不搭理琪风的蛊惑,也不表示她是无知无觉的。 王康轻声嗔怪道:“真是小孩子,不知道忧愁。” “琪风,不要闹了,将军和咱们开玩笑呢。” “哪里有什么神仙,想来这里只是居住着一些法力高强的人而已。” “来,舅父拉着你走吧。” 琪风顿时嘟了一下嘴巴,表示了一下她的不愿相信。 见脚下的冰谷实在是陡滑可怕,只得很不情愿的向王康伸出一只手。 王康拉着琪风的手,紧紧跟随着我。 我抱着云瑶,辨着玉逶山大约的方向,带着他们徒步跋涉而去。 这里的山峰已经逐渐和玉逶山成平行之势,唯一艰难的就是冰结路滑,令人举步维艰。 琪风只走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的无法行走了。 她毕竟只是一个体力不足的小女孩,又是长在深宫里娇生惯养的公主。 严格说来,她的跋涉吃苦能力,甚至比不上一个平常小女孩。 而且到目前为止,琪风和我怀里的云瑶都没有一点灵异的迹象。 所以,琪风仍旧只是一个普通的人间公主。 好在琪风身上有溟凤缕衣护体,她除了体力有些不支,举步维艰之外,其他倒没有什么。 第三十章 龙庭雪带回金乌灵体 王康正值壮年,又是身份高强武功的大将军,脚步轻健平稳。 所以,攀援这点冰谷雪峰对他来说,暂时并不是什么问题。 见琪风体力难支,王康不肯让我再增加负担,便自己背起琪风。 没想到,王康不用专心呵护琪风,我们反而可以走得更轻快一些。 天色微明之时,冰谷深处,终于出现一条长长的向上攀援的石阶。 石阶的出现,顿时令疲惫交加的我们感到心神一振。 我们看见,石阶尽头是一座有着苍松翠柏山峰。 黎明的微曦之中,可以看见那些苍松翠柏上面依旧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但是比起我们身后那些冰谷的死寂苍凉,尽是险恶狰狞冰棱冰锥的雪峰,不知要养眼多少倍。 王康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将军,这大概就是玉逶山了吧?” 我点点头,心里却在琢。 此刻,说不定缇鹤兰和阿雅她们还在山上。 除非炎伏罗已经答应娶她了,否则等会见了我不知要怎样闹腾? 我得让王康有个思想准备。 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反而会连累了他和琪风。 我便对王康说道:“是啊,这里可能就是玉逶山了。” “王将军,你还记得柔如王庭和西秦的战争吗?” 王康点点头:“当然记得,据说,如今的西秦皇帝陛下,于兵力极微弱之时,运筹帷幄,用兵如神。” “有得龙将军这样的雪狼将冲锋厮杀于阵前,终于以少胜多,生擒了他们的统帅缇弗王,彻底的稳固了西秦江山。” “这件事情,四海八荒无有不知。” “不知道龙将军此时提及此事,却是为何?” 我苦笑了一下:“对将军提及此事,还是因为我曾经对将军说过的王庭公主缇鹤兰。” “如果我估计的不错的话,这位衔恨追杀我的柔茹公主现在也在上面。” “一会见了没什么就算了,要是她们不依不饶,继续和我动手。” “到时候,还请王将军什么都不要管,只要保护好琪风公主就行了。” 王康吃了一惊,放下背上的琪风。 向我问道:“她们已经把你击落于万仞雪峰之下,也算是报仇雪恨了。” “仔细算来,将军落于雪峰之下,也快两天两夜了。” “都这么久了,她们干嘛不走,还要跟着苍溟王子?” 我笑道:“这个柔茹公主其实还是炎伏罗王子的表妹,一直爱恋着王子殿下。” “为了羁绊住炎伏罗,缇于巴鄂可汗强行赐婚。” “可是,炎伏罗竟在和缇鹤兰公主成亲的那天悔婚,举全部族之力,跑回苍溟复仇来了。” “不巧的是,刚好那天我和自己的祖父准备返回大荒苍梧山。” “路过草原,准备拜会一下炎伏罗王子。” “当我和祖父赶往炎伏罗驻地,却看见他的王帐张灯结彩,却一个人影都不见。” “正在奇怪之际,却被前来寻找炎伏罗兴师问罪的缇鹤兰堵个正着。” “于是,那个公主死活认为炎伏罗王子是因为我才和他悔婚的。” “战败之辱,夺爱之恨,于是乎,我便成了缇鹤兰不共戴天的仇敌。” “以这位王庭公主的桀骜不驯,她一定会对我追杀不止。” “如今,我虽然坠落雪峰,终究是生死未辨。” “所以,她非要跟在王子身边,王子也没办法赶她走啊。” “我之所以郑重其事的把这件事情告诉将军,只是请将军务必记得。” “这位王庭公主极其蛮狠,将军千万要小心在意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伤及琪风公主。” 王康若有所思,但终于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对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琪风见我说话时,神色凝重,便也忍下了满心好奇,没有插嘴询问什么。 可是,我从她的小脸上,还是看出有些不相信的神色。 这个被普庆阳金奴玉婢养大的公主,是真正的一派天真无邪。 她的小心眼里,既不相信,这雪峰之巅上没有神仙。 又不肯相信,哪有一个公主是好勇斗狠的? 公主难道不都是和她自己一样,娇滴滴手无缚鸡之的吗? 竟还能四处撵着我这神仙一般的仇敌追杀,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说话之间,我们四人已经开始沿着石阶拾级而上。 琪风很快就把方才的困惑抛到脑后了,小女孩无忧无虑的天性袒.露无遗。 她调皮的攀着我的臂弯,蹦跳而上。 要不就故意踢着石阶上的积雪,碎玉般的雪屑四处飞溅。 逗得云瑶咯咯的笑个不住,山岚回声,云瑶的笑声顿时传出很远。 云瑶的笑声像是给玉逶山上苦苦等候的人遥遥的打了个招呼,玉逶山上顿时沸腾起来。 拉哲首先从石阶的尽头,噔噔噔的向我们冲过来。 他一边跑,一边激动的大叫道:“真是龙姑娘,真的是龙姑娘啊!” “龙姑娘来啦,是龙姑娘来……” 与此同时,拉哲的后面,却是弓拔弩张,令人不能置信的一幕。 只见石阶尽头,山峰下面的平坦处。 炎伏罗早就爆喝一声:“站住!” 随即便满面怒容的抽出寒光宝剑,闪身挡在舞刀弄戟欲,往下面冲的缇鹤兰阿雅等三人前面…… 我不禁有些惊讶,拉哲什么时候身手竟变得比缇鹤兰阿雅还要好? 能机敏的越过那三个凶神恶煞,第一个冲下来? 我很快就弄明白,并不是拉哲身手比缇鹤兰阿雅她们好。 他之所以比她们跑得更快,第一个冲过来迎接我们。 只是他趁着炎伏罗怒而抽出宝剑挡住了那三个女煞神,赶紧从他们身边溜了下来。 天色虽然只有微明,但是雪光冰霁的照映下,一切都能看的很明晰。 缇鹤兰和阿雅两人满脸的愤怒扭曲,我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那个海内女孩的神情,却明显得疏落冷清一些。 这个海内女孩,也许只是一个服侍缇鹤兰或者阿雅的仆从。 或者是因为她有着较强的身手,可助一臂之力。 她随着她们上了这雪峰之巅,只是迫于自己仆从的身份,没办法而已。 第三十一章 炎伏罗决裂缇鹤兰 所以,她其实和我,和缇鹤兰阿雅对我的仇恨无关。 石阶尽头,缇鹤兰见炎伏罗绝情的用宝剑指着她,顿时伤心到彻底崩溃。 她厉声大叫道:“炎伏罗,你?你去死吧……” 然后便疯了一般,和阿雅以及那个海内女孩一起开始对炎伏罗发起攻击。 我不觉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缇鹤兰和阿雅对我的仇恨和怨毒,竟已到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地步。 看炎伏罗的情形,大概是已经被缇鹤兰缠到怒极。 否则,想必他也不会愤而拔出寒光宝剑,满面怒容的指着缇鹤兰。 缇鹤兰的疯狂终于令他忍无可忍的发作了,只听他沉声怒喝之后。 手中的寒光宝剑于面前一划,顿时便荡出巨大的灵光罡力。 缇鹤兰和海内女孩立刻便被震荡的站立不稳,远远地跌开去。 只有阿雅尚能抵敌住那巨大的力道,勉强收势退后。 毕竟是他青梅竹马自幼相伴的表妹,此刻就算是怒极。 炎伏罗也只是小小的惩罚了缇鹤兰一下,他不可能对她们下真正的杀手。 阿雅收势之后,便急忙纵身到缇鹤兰身边,把缇鹤兰扶了起来。 大声对缇鹤兰说道:“公主,你不要紧吧。” 然后又回头对炎伏罗怒吼道:“殿下真是太忘恩负义了,为了这个邪恶女人,竟对公主绝情至此?” 缇鹤兰大睁着双眼,深绿色的眼眸里,已经没有了泪水。 美丽到极致的眼眸里,有的只是幽怨和恨毒。 那些幽怨和狠毒简直像两条吐着咝咝蛇芯的竹青蛇,急于要寻找能攻击的对象。 炎伏罗眼里也燃烧着怒火,看也不看阿雅和缇鹤兰。 沉声说道:“够了,你们赶紧走吧!” “这里,不是你们纠缠不休的地方。” “如果你们胆敢再袭击阿雪,休怪我剑不留情!” 缇鹤兰死死的看着面如寒霜的炎伏罗,嘶哑着嗓子:“伏罗哥哥,你叫她什么?” “阿雪?阿雪?你叫她阿雪?” 随即,她便仰起头,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阿雪,阿雪,好一个阿雪!” 缇鹤兰可怕的笑声未落,身子立刻一跃而起:“我要杀了你!” 阿雅慌忙一把抱住几近疯狂的缇鹤兰,对缇鹤兰大喊道:“公主……公主……” 缇鹤兰的喉咙里发出强烈的呜咽声,但阿雅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她竟无法挣脱。 炎伏罗手持寒光宝剑,冷冷的看着困兽一般的缇鹤兰。 此刻,阿雅毕竟要比缇鹤兰清醒一些。 她已经知道炎伏罗今非昔比了,如果炎伏罗执意护着我,她们只会输得更狼狈。 虽然炎伏罗没有告诉她们,他带着人到这雪峰之巅究竟要干什么? 但是可以知道,炎伏罗是急着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一定是关乎着炎伏罗的复国大计。 如果她们再纠缠下去,真的惹恼了焦急之中的炎伏罗,就得不偿失,没有一点后路了, 阿雅一边死死的控制着心智几近迷失的缇鹤兰,一边咬牙切齿的大声说道:“公主,咱们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请公主相信,我们总能寻得报仇雪耻的时机。” 缇鹤兰却仍旧是不甘心的挣扎着,想和我拼命。 偏偏这时拉哲已经转过身去,对着阿雅大叫道:“赶紧走吧,不要惹得王子不高兴,那就一点往日的情分都没有啦。” 我慌忙想止住拉哲,阿雅可不是好招惹的。 可是已经晚了,拉哲幸灾乐祸的话还没有落音,只见一柄雪亮的匕首迎着拉哲的面门就呼啸而来了。 这把匕首的力道十分凶狠,带着极大的杀气。 拉哲不提防,被吓得一个站立不稳,仰面朝天的倒在石阶上,叽里咕噜一直滚到石阶下。 如此一来,倒也弄拙成巧,侥幸躲过了那把劈面袭来的雪亮匕首。 而我已经清楚的看见,这把匕首是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那个海内女孩愤而投掷的。 原来,那个女孩被炎伏罗振倒之后,好容易刚才爬起来站稳。 便听见拉哲如此大声的嘲弄她们,叫她们赶紧走。 这女孩想必正一肚子憋气没处撒,她可不怕拉哲这个龙骑护卫首领,立刻就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下子。 拉哲也是嘴欠,虽然没有被人家兵器所伤,却摔得鼻青脸肿,又羞又怒,我们看得也是哭笑不得。 甘丹慌忙奔下石阶,把他搀扶起来。 而那把扎向拉哲的匕首一袭不中之后,已经深深地没入前方一棵大树的树干里去了。 那个海内女孩对拉哲表示了极大的鄙视之后,居然也不去拔那把没入树干的匕首。 径直跑到缇鹤兰身边,和阿雅一起扶住浑身颤抖的缇鹤兰。 两个人不再多说什么,一起架着缇鹤兰,跌跌撞撞的走向石阶。 我和王康默默地闪开让她们过去,琪风也悄悄地躲在我们后面。 她虽然对眼前这些惊心动魄的场面有些小小的受惊和不适,好在之前听我已经和她舅父说过。 所以她多少也有些心理准备,知道她们三个人大概是谁,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奇怪的事情? 琪风躲在我们身后,却不住的向缇鹤兰窥视。 她一定是在惊讶缇鹤兰的美丽,惊讶这么美丽的女子却有那么怨毒的神情。 然后由缇鹤兰又看向肃然而立的炎伏罗,神情更加的惊慕。 此刻,琪风小小的心坎里。 甚至有些不忍心这个天神一样的漂亮男子,干嘛非要如此穷凶极恶的对待如此美丽的缇鹤兰? 缇鹤兰和阿雅经过我的面前,突然停止住脚步。 她们一齐用仇恨怨毒的目光牢牢的看了我许久,我只得泰然的对她们露出一个安详的笑脸。 缇鹤兰更加愤怒,阿雅和那个海内女孩慌忙拉着她,赶紧朝石阶下面走去。 琪风拽着我的衣襟,小小声对我说道:“神仙姐姐,那个公主好美丽好可怜啊。” 我对琪风的话表示了赞同:“是啊,她确实很美丽,也可怜。” 我对琪风微微的弯下了腰,叹息了一声。 “琪风,你知道吗?” 第三十二章 无计可施 “琪风,你知道吗?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如此美丽,究竟是为了什么,总也无法得到心爱的人?” 琪风睁大明珠似的双眸看着我,似有所悟。 她似乎很是替鹤兰忧伤,便悄悄地指着对面的炎伏罗。 对我说道:“神仙姐姐,那个美丽公主喜欢他吗?” “可是,他却喜欢姐姐是不是?” 王康轻声喝道:“琪风……不要乱说话!” 琪风鼓鼓嘴:“王子护着神仙姐姐当然是好的。” “但是那个漂亮公主既然是他表妹,他也可以容忍她一下嘛。” “好好和她说不行吗?干嘛要如此凶恶呢?” 已经爬起来的拉哲一边揉着摔疼的头和屁股,一边悻悻的对琪风说道:“嗳,丫头,你不要看着她生的漂亮,就被她迷糊了。” “你只看见王子对她凶恶,就要同情她。” “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在这雪峰之上,纠缠不休。” “王子和她说了几天几夜都不行啊,死活不肯离去,非要杀了龙姑娘。” “嘁,也不想想,是不是我们龙姑娘的对手?” “小丫头,我告诉你,我们王子是被她气极了。” “不想她死的很难看,才非要赶她走的,懂不懂?” 王康和甘丹都被拉哲说笑了,琪风还是有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们。 王康只好对琪风说道:“傻孩子,她们三人其实都不是你神仙姐姐的对手。” “正因为那美丽公主是王子殿下的表妹,王子不想她们逼得你神仙姐姐急了,会杀掉她们,所以才坚决把她们赶走了。” 琪风怔怔的瞅着我,喃喃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神仙姐姐,你真有那么厉害的吗?” 我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哎,琪风,其实真的是和云瑶一样的天籁懵懂。 ………… 说话间,炎伏罗已经收起了寒光宝剑。 他皱着眉头,看着逐渐离去的缇鹤兰,眼目微敛又开。 似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好似发出了一个声无奈的叹息了。 也许炎伏罗是在郁结,拉哲都能如此快嘴快舌的说出了他的本意。 唯有他那个任性的表妹,却丝毫不能领会他的苦心。 炎伏罗沉默不语,神色复杂的站在石阶尽头迎接着我们。 他好像还在为缇鹤兰疯狂的举动感到抱歉,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愧疚和询问。 而当着眼前的众目睽睽,他又无法说出什么来。 毕竟大家都知道,缇鹤兰是他的表妹,已经被王庭可汗赐婚的女子。 尽管我什么都没有做,可在众人眼前,炎伏罗也不便再对我表现出太多的关切和问候了。 琪风大概还在同情着含恨离去的缇鹤兰,仰头看着炎伏罗的目光十分复杂。 竟然也是颦着眉头,眼神里,冷漠中甚至带着些许责难。 王康见了炎伏罗,立刻就恭恭敬敬的给他行礼觐见。 我赶紧对炎伏罗说明了王康和琪风的身份,炎伏罗急忙趋前扶起王康。 眼睛却不由得仔细打量着昂然而立琪风,神色莫明。 此刻,我不知道炎伏罗心里在作何感想? 他看着柔弱纤美的琪风,有没有觉得我做事太荒唐? 但是他依然对王康和琪风说道:“多谢王将军愿意带着琪风公主前来帮助我。” “这里是冰雪苦寒之地,公主金枝玉叶,实在是辛苦了。” 王康谦逊道:“王子不要多虑,但愿琪风就是王子要找的人。” “如果琪风能助王子一臂之力,得全天道,那也不过是她应有的宿命。” 一身红衣的琪风迎着山岚伶伶的站着,一张小脸上,神情更加的莫测。 她并没有给炎伏罗行礼,我想,她是因为自己身份尊贵而不屑于给别人行礼吧。 炎伏罗和王康的对话,她听在耳里,却似乎是置若罔闻,好像他们在谈着一件根本就不与她相关的事情。 琪风这种莫名其妙的的情形很让我担忧,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找对人? 我也不知道琪风以前是什么样子的,难道也是这样一会儿宛转伶俐,一会儿沉静如痴吗? 目前这个问题,我真是无从得知了。 一路上,王康也没有告诉过我多少关于琪风的事情。 当然了,我也是没有想起来仔细询问。 我只是觉得,把她带到玉逶山肯定就行了。 如果她是天命的护佑沧溟大陆之人,到时必定自有神迹。 谁知道到了现在,她还是这副样子。最叫人觉得沮丧的,而且连云瑶也是。 此刻,这两个女孩无论怎么看,都不过是普通如斯。 丝毫看不出,她们身上到底哪一个更具神异之处。 现在,我觉得第一就是要赶紧拜见大智者,请他甄别指引。 我向炎伏罗问道:“王子,你们见过大智者了吗?” 炎伏罗的神情顿时变得无比萎顿,俊美的脸庞似乎在瞬间都蒙上了一层黯淡。 他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对我说道:“阿雪,只从你传话上来之后,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天两夜了。” “你看这里,举目所见,就是这面山崖。” “攀援到山顶,也只是一些苍松翠柏。” “真是奇怪的很……这里什么人也没有啊。” 炎伏罗边说边用手指着高高的山顶,表示上面他都已经亲自勘探过了。 我相信,这两天两夜,炎伏罗一定带着所有人,把这座玉逶峰每一寸地方都寻找遍了。 拉哲一瘸一拐,一边揉着摔疼的臂膀,一边龇牙咧嘴。 对我叫嚷道:“龙姑娘,还是你们天缘好,刚一露面,这风雪就停咯。” “龙姑娘你是不知道,我们来到这里之后,就已是风雪交加。” “整整下了两天两夜的大雪,你看看,这些积雪有多深?” “最叫人无法忍受的,还要看着那三个女煞神聒噪不休。” “嗐,若不是殿下坚持,弟兄们真要打退堂鼓了!” 扶着拉哲的甘丹听着他的话,很配合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看得人十分好笑。 我们倒是没有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拉哲嚷嚷似的的话语,云瑶竟突然奇怪的咯咯笑起来。 气氛终于活跃了一些。 第三十三章 冰谷打斗 气氛终于活跃了一些,琪风被云瑶的笑声所吸引,转过身来,一张精致的脸上微微有了些笑意。 看来,刚才的琪风,思绪又在云游去了。 我抱着云瑶,抬头仔细打量一下面前的这座山峰。 这座山峰虽然生满苍松翠柏,在厚厚的积雪掩盖下,依旧可以一目了然。 在那些没有落上雪花的岩石隐蔽处,苍翠的青苔依然蓉蓉可爱。 但是,却没有丝毫有人迹的印象。 我有些糊涂了。 这传说中居住着沧溟大智者的地方,难道只是一个谬传? 可是,为什么我们在古鲁城堡遇见的那个老者告诉炎伏罗,要他一定要到这里来? 我的心突然有些发凉,难道,这一切,只是乌斯曼的阴谋诡计? 他故意让人扮成神秘老者,一步一步引诱炎伏罗到这雪峰绝岭之处? 可是,云瑶和琪风之间的古怪……这又作何解释呢? 此时,玉逶山下远处的天际,有一轮红日正要喷薄而出。 辉映着天地间霞光万道,那些霞光折射到面前的雪光石壁上,光华焕然。 我不由怔怔的凝视着面前的石壁,总觉得这个石壁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着我的眼睛。 但是仔细看去,似乎却似乎又是什么也没有。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在这时,炎伏罗忽然轻轻“噫”了一声。 我以为他是不是有了什么发现,急忙向他看去。 不料他却是在侧耳倾听什么,我慌忙也敛神细听。 原来远远地雪峰下面的冰谷之中,竟然隐隐才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很明显,是走到那里的缇鹤兰她们和谁交上手了。 一股寒意终于不可抑止的涌上心头,我感到,最坏的事情好像还是发生了。 我赶忙对炎伏罗说道:“王子,鹤兰公主她们好像和人打起来了,咱们赶快去看看吧。” “不要是乌斯曼的人来了,那样她们就很危险了。” 炎伏罗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哼了一声。 对我说道:“龙姑娘,我听出打斗的人并不多。” “不管他是谁?我一人去看看就行了,你留在这里保护好所有的人。” 我明白炎伏罗的意思,对他点点头:“请殿下一定要小心。” “你赶紧去吧,这里有我,你放心。” 是的,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保护好尚未成长的金乌女神。 现在,只要云瑶和琪风两人之中有一人是金乌女神,炎伏罗就谁也不用怕。 拉哲张张嘴想说什么,终于什么也没敢说。 生死关头,缇鹤兰毕竟是他们王子的表妹。 拉哲终究不是很混沌的一个人,知道那些不识相的话还是不说的好。 炎伏罗早已经纵身而起,急速向雪峰下方的冰谷跃去。 这里,拉哲才敢嘟囔道:“不去管她们的闲事也罢,正经自己的事情还没有一点头绪呢。” 此人终究是耿直,当着炎伏罗面不敢说的话,到底还是不说出来不爽啊。 甘丹到底更老成些,对拉哲道:“将军就少说一句不行吗?摔得还不够厉害?” “再怎么说,那个公主也是殿下的表妹。” “她不讲道理,殿下岂能不顾手足之情?” 拉哲撇撇嘴,似乎很是有些生气。 对我说道:“龙姑娘你不知道,殿下被缇鹤兰公主纠缠的急了。” “竟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告诉她,他不愿意娶她,其实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从小到大,他只把她当着亲妹妹。” “可是,这个野蛮公主就是死活不信,非要赖在这里缠着王子,一心要杀死你。” “王子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她不分青红皂白就带人要来和你打斗。” “哎,亏得王子好耐心,要是我,早就把她扔山下去了。” 若不是眼前情势异常严峻,我真要被拉哲的话逗得想笑了。 但此刻,我却没心思发笑。 便没好气的怼他道:“拉哲将军,你这话真是忘恩负义啊。” “当初你们殿下亡国,走投无路时,可是蒙着人家收留的。” “再说了,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总时没有错吧。” “怎么能把人家扔山下去呢?你比你家王子还要无情呢。” 拉哲马屁拍到马腿上,只得鼓鼓嘴巴道:“龙姑娘不要生气,我也就那么说说。” “当初伊丽芙王后收留我们,我们并未忘记。” “如果王子复国成功,肯定会感谢他们的。” “但现在非要王子去娶鹤兰公主,也不可能啊。” “姑娘大仁大义,不计前嫌。” “可这个公主怎么就那么拎不清呢,我们看着都好烦啊。” 我终于忍不住笑道:“你们有什么好烦的?人家现在不是走了吗?” “其实,要不是我在这里,她们不一定会追到这里来的。” 拉哲摇摇头:“哎,龙姑娘你可真是冤枉死了。” 我微笑道:“没有什么冤不冤枉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即便缇鹤兰公主心里没有认定是我诱惑了你们王子,我们也已经是不解的宿怨了。” “只是难为你们王子了……当此危急之际,还得顾着公主她们。” 王康和琪风都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待我的话落音,便听见王康对琪风说道:“琪风,你不要难过了。” “你都听见了吧,不是王子无情无义,和神仙姐姐也没有关系。” “是那个王庭公主胡搅蛮缠,谁愿意娶自己的亲妹妹做妻子呢?” 王康的这番话,现在听在我的耳里,我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我只是以为王康看见琪风对炎伏罗很冷淡,才这样为炎伏罗开脱的。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王康这番话是有着他的用意的。 我敛起神情,对拉哲说道:“不要多说话了,让大家都拿好手中的兵器,随时准备战斗吧。” 毕竟,下方炎伏罗已经为了缇鹤兰,单枪匹马前去和人拼杀。 我们这里若是一直在闲谈松懈,总有一些不合适。 不管冰谷里的危险大不大,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 看我脸上严肃,拉哲也不敢饶舌了,其余的人更是没有了声息。 拉哲便和甘丹一起,开始调动起所有的龙骑护卫。 第三十四章 李钰彤千里助阿雪 开始调动起所有的龙骑护卫,做好了最起码的防范准备。 万一那边的战斗要是波及到这里,多少也有个阻挡。 我抱着云瑶,让王康守护在琪风身边,以防不测。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开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是有一种巨大的危险和不安在逐渐的靠近这里,但又绝对不是炎伏罗现在去抗击的那些人。 其实,方才我和炎伏罗都已经听得出,冰谷里打斗的人中,还是阿雅的力道最沉重。 由此可见,来的人并不是非常的厉害。 所以我才放心炎伏罗孤身一人前往,才有心情和拉哲他们说话。 当此之际,我也不想令雪峰上的气氛太紧张。 现在,炎伏罗去那里有些时候了。 我不由得屏息细听了一会儿,果然,山岚飘忽之间,我听出,那里的打斗似乎已经结束。 很快,我们就看见炎伏罗同一个身穿红色披风的女子疾速腾跃而来。 李钰彤? 原来,来人竟是李钰彤? 看着那个熟悉的健美身影,我不禁呆了一呆。 一股热浪毫无防范的冲上眼睑,我顿时便觉得有些热泪盈眶了。 我不能相信,李钰彤竟这么快就赶到玉逶山了。 可是,那个如火焰一般的身影确实是她啊。 瞬间,我不禁暗暗心惊。 谢天谢地,方才听见冰谷里的激烈打斗,我和炎伏罗都没有弃缇鹤兰于不顾。 要是按照拉哲等人的念头,随便她们自生自灭。 那遭殃的就不是缇鹤兰她们,李钰彤肯定是吉凶难料了。 李钰彤的身手虽然一流,缇鹤兰就是和那个海内女孩联手一起,也不一定是她的的对手。 但她要是和阿雅对敌,李钰彤就是绝对的劣势了。 阿雅的神力原本就不是寻常人可以抗衡的,再加上她如今的修为,已经鬼神莫测了。 我在没有吸纳心丹之前,和阿雅的几次交手,都有投机取巧之嫌。 因为她的神力同样让我畏惧,直到我有了心丹之力,才能真正的打败阿雅。 所以,一个阿雅就足以置李钰彤于死地。 何况在这险滑的冰谷之中,被缇鹤兰她们三人一起围攻。 可以想象,李钰彤乍一碰见她们三人,就是再有提防,也没办法摆脱。 缇鹤兰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哪里肯轻易放过李钰彤? 肯定是立杀之而后快,万幸炎伏罗及时赶到。 我抱着云瑶,冲到石阶下面,迎着炎伏罗和李钰彤,激荡的情不能己。 炎伏罗面带微笑,高声对我说道:“龙姑娘,原来是李将军遭遇了鹤兰她们。” 甫经大险的李钰彤,脸上依旧神色自若。 远远便对我爽朗笑道:“阿妹,快替我谢过王子殿下。” “要不是殿下及时赶到,姐姐今日恐怕就见不到阿妹了啊。” 我强忍着泪水,顾不上和李钰彤寒暄厮见。 就忍不住对她抱怨道:“姐姐,都说了,你不要来。” “为何这么来的这样快,还碰上了阿雅,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办?” 李钰彤站在我面前,从容笑道:“阿妹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自古大将难免阵前亡,遇见点危险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我们都是靠刀剑吃饭的人,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 “只要死得其所,又有何惧?看看看,还掉起眼泪了,咳咳……” 尽管我怀中还抱着云瑶,还是忍不住靠在她怀里。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却哗哗的流了下来。 在我心里,她已经是我最亲的亲人了。 在她面前,我什么情绪也不需要隐瞒,也无法隐瞒。 经历了种种之后,我的心中,更愿她一直平安。” 云瑶伸出小手,给我擦去脸上止不住的泪水。 稚声稚气的说道:“姐姐不哭,姐姐不哭。” 这时,有一个细微的几乎不为我们觉察的小小变化。 不知为什么,我哭着哭着,李钰彤就很自然而然的从我怀里抱过云瑶去。 而云瑶更是奇怪,竟丝毫没有表示出什么不对。 要知道,她肯从我的怀中易人而抱,可是从来就不曾有过的事情。 我则因为又一次看见李钰彤长姐如母一样亲切温柔的笑容,心绪不觉剧烈起伏。 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中千言万语,更有无尽的艰辛和委屈。 还有对她刚才的后怕和担心,顿时便有了前所未有的情绪失控。 哭泣之中,对云瑶离身而去也没有发觉。 包括炎伏罗在内,大家都表示很惊讶的看着我。 也许在众人眼里,我从来都是一个不会流泪的人。 尤其是炎伏罗和拉哲两人,觉得我无论是从前身穿铠甲的时候。 还是现在的白衣胜雪,我都是坚强的,都是强有力的。 我总是可以给无数人提供非常安全的庇护,并且隐忍从容。 现在,他们竟看见靠在武功远远不及我的李钰彤怀里痛哭失声。 除了感到大出意外,更是感到无法理解。 可令炎伏罗和拉哲他们感到更加惊奇的还是,在我痛哭流涕之际。 云瑶被李钰彤接过去抱在怀里,这个古怪的小丫头破天荒的,竟没有惯常的大呼小叫,拼命抗拒。 王康和琪风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王康并不认识李钰彤,所以他对我和李钰彤之间的关系也无从得知。 只是从眼前的情形看出,我们的感情定然极其深厚。 否则,我不会如此激动失控。 拉哲和李钰彤差不多也是老相识了,不过,拉哲更认识李钰彤一些。 毕竟,李钰彤是西秦大荒边塞上最有名的大将之一。 当初,我们跟随简渊和亲柔如王庭。 李钰彤于险象环生的王庭之中,力挫嚣张跋扈的公主缇鹤兰,早就威名大震。 后来她又随晋伯贺兰等人一起,乔装返回蛮夷草原,搭救二皇子殿下。 拉哲曾经与她有过数面之缘,知道这位赫赫有名的西秦女中豪杰。 但李钰彤却从来不曾认得拉哲,因为李钰彤是不会去留意炎伏罗身边的一个护卫首领的。 等我的情绪稍稍平复,我便为李钰彤一一引见了大家。 这人的缘分,有时候真是说不尽的。 第三十五章 玉逶山难见大智者 琪风竟和云瑶一般,看起来也是特别的喜欢李钰彤。 甚至看见李钰彤之后,就不要她的舅父王康了。 拽着李钰彤的胳膊亲热的姐姐长,姐姐短叫个不住。 很快,李钰彤便带着这两个小女孩,叽叽呱呱说笑个不停起来。 尽管令人很是费解,但不得不说。 李钰彤的到来,的确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我的负担。 我不需要总是抱着云瑶了,行动可以更随意一些。 在这孤峰似的玉逶山上,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寻找到传说中的大智者。 可是,眼前的这座生满苍松翠柏的山峰,举目所见的,只有厚厚的积雪,岩石,树木和各种不知名的苔藓。 除了我们这些外来者,简直连一只飞鸟也没有。 我有和炎伏罗一起上上下下的踏看一番,仍然是了无头绪。 最后,我和炎伏罗把山峰上每一处岩壁都仔细搜寻一番,仍旧是一无所获。 再三的询问甘丹,甘丹都坚定的说整个沧溟大陆,只有这么一座雪峰叫玉逶山。 数番折腾下来,我们差不多已经绝望了。 我不由得再一次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难道,当初古鲁城堡的那个神秘老人的确是骗了炎伏罗?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们又并没有受到乌斯曼的围击。 那么,那位神秘老者把炎伏罗骗到这里,到底有什么意图? 现在,我们又该怎么办? 是徒劳无功的放弃返回驱狮谷?还是一筹莫展的干耗在这个寒冷刺骨的雪峰之上? 山峰下面,拉哲和甘丹大概等候的实在是百无聊赖。 拉哲一直耿耿于怀他刚刚吃过的亏,摸着身上的青紫疼痛,就想起那个女子还留着一把匕首在那颗大树里。 于是,便拉着甘丹,想要去把那把匕首拔出来欣赏欣赏。 这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闲得有些发慌?才这样没事找事干的。 他们相伴着,来到大树下,却看见那把匕首几乎连柄都没入树干了,由此可见那个海内女孩的力道之大。 拉哲不禁伸伸舌头,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庆幸。 幸亏这把匕首朝他激射过来的时候,被他跌了一跤,侥幸给躲过了。 要不然,一准在他身上扎一个透明的血窟窿。 甘丹倒是没所谓,拉哲却围着这棵大树鼓捣了好一会儿,想把匕首取出来。 因为那个海内女孩的投掷力道,十分骇人,竟让那把匕首没入于树干齐平。 拉哲想把它取出来,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捏住它的柄, 以拉哲的力气和甘丹的法力,从一棵树里取出一把匕首总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吧? 可是这把匕首和这棵树都奇了,他们俩鼓捣来半晌,偏偏就是取不出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这两个活宝倒也没有把它当一回事,就是很正常的想办法。 不以为然的甘丹甚至都没有动手,只是袖着手,抱着观望的态度。 看着拉哲用手使劲去击打树干,用脚去踹,想把匕首震出来。 不料拉哲用尽来吃奶的气力,拳打脚踢,却始终没有能撼动一下这棵巨大的树干。 那把匕首更是挑衅似的,纹丝不动的嵌在那里,只定定的露出一个柄端。 像一只莫名奇妙的怪眼,睥睨的看着拉哲。 拉哲便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在匕首柄端旁边的树皮上使劲切割,挖掘。 他想让匕首的柄露出,只要可以抓的住,便能拔出了。 可是,事情却越来越奇怪了。 方才,无论拉哲用了多大的力气,拍打踢踹,这棵树就是纹丝不动,还可以解释为这棵树过于巨大。 现在,明明眼前的这把匕首已经没在树干里面。 当拉哲手中的锋利刀子划上树干的时候,那些树皮却变得坚硬非常。 拉哲手中的刀子,竟无法切割的掉哪怕是一片树皮。 这种怪异的现象极大的刺激了拉哲和甘丹,拉哲的暴脾气更几乎是一下子就上来了。 甘丹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开始上前帮忙。 折腾了许久,甘丹甚至开始使用起自己的异能。 在这白雪皑皑的山峰上,两个人围着这棵大树累的满头大汗。 拉哲更是破口大骂,叫嚷不休,招得很多人都围了过去看热闹。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这两个活宝生生弄不出一把扎在树干里的匕首。 李钰彤因为带着两个小女孩,保姆似的,没有往前凑。 王康也赶过去看热闹,他毕竟老成稳重些,没有像那些龙骑护卫,抱着嘲笑的心态。 在看了许久之后,他突然对拉哲和甘丹说道:“二位将军不要忙乎了,这棵树有怪异,赶紧请王子殿下和龙将军来看看吧。” 王康这句话顿时令甘丹如梦初醒,深深羞愧自己作为一个初级法师,竟忘了这是在玉逶山上。 对这种不正常的奇特现象,也忘了仔细用脑子想一想。 一时之间,只顾跟着拉哲后面瞎起哄,竟不如一个不动声色的旁观者。 拉哲听了王康的话,也停止了无谓的努力。 只是瞪大眼睛,为着这棵巨树转着圈子的反复查看。 可是,这棵生长于雪峰之巅的大树,和这峰顶上所有的树木一样,都有着古怪的枝繁叶茂。 好像这峰顶的严寒,每一棵树冠上覆盖着的厚厚积雪对它们的翠枝绿叶一点伤害和影响都没有。 相反,在枝头上皑皑冰雪的映照下,反而更显得精神抖擞,苍翠欲滴。 甘丹摄住自己的心智,双目紧盯着眼前的巨大树干,用灵异仔细的感应了一会。 稍顷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实在是法力低微。 因为他好像什么也没有感觉到,这让他觉得很沮丧。 此刻,我和炎伏罗正结束了最后的无用搜寻。 彼此都感到失望之极,已经从玉逶山山峰上纵身而下。 等候在下面的龙骑护卫们便丢下拉哲和甘丹,纷纷向我们围拢过来。 大家一边向我和炎伏罗打听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一边七嘴八舌的向我们描述那颗怪异的大树。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话让一筹莫展的我和垂头丧气的炎伏罗顿时觉得有些振奋。 看来,这里还是有些灵异的。 第三十六章 苍柏生古怪 当此山穷水尽之际,我们只敢去想,可能还是炎伏罗的诚心未到,所以才未能寻到传说中的大智者。 却不敢想,炎伏罗真的是被古鲁城堡的那位神秘老者给骗了。 拉哲最兴奋,指手画脚的把我们带到那颗大树旁。 李钰彤听他们实在吵闹的凶,便抱着云瑶,带着琪风也赶过来看热闹。 和这雪峰上差不多的树木相似,这是一棵枝叶极其苍翠的苍柏。 只是,这棵树好像格外的粗壮,看着足足要几个人拉手合抱的样子。 这棵巨大的苍柏,有着褐色嶙峋的树干。 暗绿色的巨大树冠上,堆积着厚厚的积雪。 拉哲和甘丹两个人拳打脚踢,又做法了半天,树冠上的积雪愣是没有掉下一片。 我们围着这棵粗壮异常的大树,目光都盯着那把若隐若现的匕首柄。 炎伏罗运一股力道于掌中,慢慢的击向树干匕首没入的地方。 以他如今巨大的力道,这棵树应该会慢慢的折断,颓然倒塌。 接着,夹在树干里的匕首便会露出来。 接下来的事情不但令我们不敢想象,连炎伏罗都有些不能相信。 他手掌之中的力道击向眼前的这棵树干之上,这棵苍柏竟像眼前的山峰一样,完全巍然不动。 炎伏罗掌中无穷无尽的气力似乎都打在棉花上,一点声息都没有。 我们都张口结舌了,一起瞪大眼睛,怔怔的看着炎伏罗。 炎伏罗都没有办法的事情,相信我们谁都没有办法了。 并且,此时此刻,几乎没有人去想一想,我们为何定要费尽心力的去取这样一把毫无用处的匕首? 大家都被这样的怪异给吸引,并且有些惊呆了。 炎伏罗无奈,只好收了掌中的力道。 此时,天空中的太阳已经越升越高了,光芒万丈的照在玉逶山雪峰之上。 映照着雪峰冰谷,光华折射之下,雾霁飞舞流动,焕彩缤纷。 可是,我们却没有任何的心情去欣赏眼前美轮美奂之境。 炎伏罗气馁的看着我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有些不甘心,如果我们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放弃了,这回头的路该如何走? 我费尽心机,才把琪风,云瑶一起带到这里。 还有王康,李钰彤,他们都是一心一意想帮助我们的。 所以才不辞千辛万苦,冒着巨大的危险,赶到这雪峰之上。 如果炎伏罗再得不到金乌女神的及时出现,帮助。 最可怕的还是,炎伏罗要是真的一无所获的离开玉逶山。 恐怕不但我们所有追随他的人,已是绝无生路了。 他接下来的复国之战更会成为一场举步维艰,险象环生的行动。 伪龙皇乌斯曼简直不用亲自出手,他只要派一个法力高强的大法师,就能轻易的让我们全军覆没。 炎伏罗如果没办法获得可以战胜乌斯曼的力量,一切都将成为一个自不量力的笑话。 眼前这棵大树,明明就有怪异。 如果它真的是铜杆铁皮,为何又能被那个海内女于愤怒之中,干脆利落的掷射沒入一把匕首? 如果说它是一棵普通苍柏,为何此刻却忽然变得坚硬异常?不但颇有气力的拉哲没办法去撼动,切割。 就连甘丹使用他修习多年的法师之力,竟也不能摧毁其树干。 这就很古怪了。 现在,已经不是说,非要把这把扎入树干的匕首给取出来。 而是说,为什么取不出来它? 如果此地不是玉逶山雪峰之巅,面对此等莫名奇妙古怪,或者大可以干脆弃之不顾得了。 偏偏此际又是炎伏罗苦苦寻觅大智者不着,我们都极是心有不甘之时。 于是,我便慢慢地走进这棵大树,仔仔细细的看它的树干,却没发现有什么奇特之处。 李钰彤抱着云瑶,忍不住也凑上前来。 琪风一直是紧紧跟着李钰彤的,所以她一好奇的凑上来观看。 看了半晌,李钰彤忽然说道:“阿妹,这把匕首……好像是你的。” 我不禁嗔怪的看了李钰彤一眼,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在这里胡说八道? 虽说过往我们在并肩作战的时候,往往越是情势严峻,她和贺兰都越是喜欢笑闹。 但现在,还这么信口开河的讲话,也太莫名其妙吧? 可是一看李钰彤的神情,居然十分的一本正经。 脸上还是一副“阿妹你别不信啊,自己好好看看吧”的神情。 我只得一边仔细去看那把若隐若现的匕首柄,一边对李钰彤说道:“姐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李钰彤用手指着那把匕首柄端对我说道:“阿妹,我并没有开什么玩笑。” “你仔细看看,那一次我们去王庭觐见之后,希利亚国相在驿馆里招待我们。” “进餐的时候,我见你用它割过牛羊肉。” 我还是不相信的说道:“姐姐,不会吧?” “那把匕首被我扔在柔茹王庭已经很久了,连我都忘记是什么样的了。” “你只看了一次,就凭露出的这么一点点柄端,就能认出是我的那把匕首?” “再说了,就算是我的那把匕首,也无足为奇。” “说不定当年被我丢弃的匕首,正好被跟随缇鹤兰阿雅那个女孩给拾取了。” “可是,无论如何,这也就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短刃了。” “既然可以扎入这树干,为何就死活取不出来了呢?” 李钰彤微笑道:“阿妹,这棵苍柏到底有什么古怪,我就不知道了。” “但姐姐却可以认定,这把匕首的确是阿妹曾经用过的那把。” “姐姐没有什么别的本领,就是无论什么兵器,都是过目不忘。” “阿妹你看,它青铜的柄端是不是有一条虎尾?” 经李钰彤这么一提醒,我再次凝目细看,不觉也有些呆住了。 可不是吗?我已经看见了雕刻在这把匕首柄上一只熟悉的猛虎的虎尾。 这把匕首想来是老爹自己心爱之物,按照他的名字,惯例在柄上雕刻了一只猛虎形状。 而那只猛虎的尾部正在柄端,所以,那没入树干若隐若现的匕首柄端上正是最末一截虎尾。 第三十七章 断树惊乌鸟 我陡然想起,怪不得那个海内女孩有些似曾相识。 开始我还只是以为她的海内人的缘故,所以感到比较面善。 现在细思起来,应该不是那么回事了。 当初,我和简渊被炎伏罗擒住之后,我被伊丽芙王后独自带走。 被囚禁不久,那个美丽而又阴阳怪气的王庭王后便让两个海内侍女把我带到她的寝宫里。 对着我不明不白的打量一番,然后又命她们带我沐浴。 现在想来,而那个海内女孩好像就是比较年轻的哪一个。 我还记得那次惊心动魄的沐浴,当时我刚刚洗浴的正高兴,希利亚国相突然带着人闯了进来。 他还要让人进来,服侍我穿衣服,被惊慌失措的我坚决的婉拒了。 之后,我自己手忙脚乱的套好王庭给我准备好的干净衣服。 结果,匕首就被我连身上原本的铠甲袍服一起遗忘在沐浴的地方了。 想来,那个女孩一定是替我收拾衣服的时候,拾取了那把匕首。 大概习武之人都是喜欢锋利的兵器,所以就随身携带了。 我忽然想到,那个女孩知不知道我就是当初她带去洗澡的人呢? 她抛出这把匕首却根本就没有拔取的意思,我记得当时情形,她完全有机会拔取这把匕首的。 她为何要把这把匕首留下?难道是想物归原主吗? 我觉得头脑有些混乱,暗暗懊悔自己的注意力只在缇鹤兰和阿雅身上,没有仔细看看那个女孩。 李钰彤若有所思的说道:“说起来,这把匕首确实应该没有什么灵异之处。” “但这棵大树一定是有什么灵异的,阿妹不妨试一试。” “既然是你的匕首,说不定只有你能取的出来。” 李钰彤的话,让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我。 好像只要我能拔出这把匕首,就能看见传说中的大智者一样。 我现在觉得自己已经无法表示什么惊叹了。 一把早已被我遗忘的,抛到九霄云外的匕首,竟如此神奇的出现在面前这棵神奇的树干上。 我不知道,要不是拉哲嘴欠,驱赶缇鹤兰她们。 那个海内姑娘会不会因为愤怒,突然拔出这把匕首掷出来? 还是那个姑娘其实只是借题发挥,不过是一直在找机会,要把这把匕首还给我? 如果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想,这定数也有些乱七八糟。 比如眼前的一切。 这把我早就遗忘到九霄云外的匕首,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此生还会再见到它。 可是此刻,偏偏就有人用这把看似普通的匕首,给深深的扎进了这棵神奇的大树里。 让人所感到惊叹的还有,那个女孩竟还根本就没有打算把这把匕首拔走。 否则,对着这棵巨大苍柏着急发狠的,不知道究竟会是谁了? 看着那把若隐若现的匕首柄端,我慢慢地把心丹之力蓄在手掌心里。 然后把手掌对着它发力,想要把它吸出来。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你本来以为一种东西是极其沉重的。 所以你用尽全力,要去抓提它,结果…… 当我手掌的力道刚一触及那把匕首,那把匕首竟“嗖”的一声脱离了树干。 几乎是毫无悬念的,直直的飞入我的掌中。 我一时之间收势不住,手中粘着那把匕首了,还在继续发力。 等我急忙敛神收住心丹巨大的神力,已经晚了。 那棵巨大到可怕的苍柏树干顿时发出恐怖的断裂声响,参天的树冠上大捧的雪块疾速的坠落下来。 所有的人都忙不迭的四处避开,李钰彤急忙抱着云瑶,拉着琪风快速向山峰旁躲去。 我们的头顶上,突然传来乌鸦的啼号。 这棵参天的苍柏上,难道还有乌鸦的窝吗? 忙乱疑惑之际,只见如云的树冠上方。一大团有着巨大翅膀的黑色乌鸟因为受惊,已经冲天而起。 这群乌鸟的突然出现,让大家吃了一惊。 虽然这棵苍柏极其巨大,但我们也没有想到。 在它巨大的树冠里,竟还住着这么许多的乌鸟。 看见这些振翅高飞的乌鸟,不知道为什么,竟让我们不由得便想起关于金乌女神的那个话题。 可惜,此刻的天空之中,惊散的不过就是一群大翅膀的黑老鸹而已。 我们当然无论如何,也是没办法明白,这些黑老鸹和金乌有没有关系? 话说回来,就是真的有关系,现在却被我用心丹之力,吸断了苍柏的树干……生生给惊飞了啊。 一时之间,大家多少面面相觑。 但是,让大家更加目瞪口呆的事情,还在继续发生。 随着树干的断裂声,那群黑色乌鸟竟越飞越高,最后干脆直直的飞向远方初升不久的旭日。 可是,我们却仍旧能无比清晰的听见云端里传来的乌鸟清亮的啼号声。 渐渐地,那些翅膀巨大的乌鸟终于全部的溶进太阳里。 太阳的光华仿佛在瞬间膨胀开来,整个玉逶山峰顶霎时便被笼罩在一片金色光华里。 此刻,李钰彤因为躲避树冠坍塌。 一只手抱着云瑶,一只手牵着琪风,带着两个小女孩,正伫立在山巅之上的空旷处。 冰峰之上,琪风身上的红色披风和李钰彤身上的红色披风,原本就如同两团跳跃的火焰。 现在,她们并肩站立的火红身影辉映着天空突然炙烈的万丈阳光,映照的连云瑶身上的花布小袄也是一片红光。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片异于别处的红光围绕着她们三人,光芒似乎越来越强烈。 突然,那片强烈的红光开始剧烈运动。 开始不停的疾速的旋转聚集,好像天上太阳的光芒都被吸引了过来。 我们都不由得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感觉眼睛都要快被灼伤了。 李钰彤带着云瑶和琪风,三个人好像被包围在一片火光之中。 我真担心,她们会不会被那片强烈的红光所熔化掉。 可是,我们任何人却都没办法靠近那片红光。 眼前一切的发生,似乎都在须臾之间。 面对玉逶峰瞬息万变的景象,包括我和炎伏罗在内,大家竟只有呆呆观望的份。 所有的人,甚至连我。 第三十八章 巨大的人脸 大家心里充满了担心的惊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 好在,那片炙热的红光很快便逐渐的收拢黯淡下去。 我们却听见李钰彤惊叫道:“快过来看啊,这里……” 大家正都在担心着她们,被李钰彤一声惊叫,便纷纷跑向那里。 只见李钰彤她们三人面前的石壁在那片红光余烬的映照下,忽然变得透明起来。 那些嶙峋的石壁苔藓消散,逐渐幻化成冰块一样透明。 而此刻的天上,日头的光芒也明亮依旧。 我捏着手里的匕首,呆呆地的站在远处。 炎伏罗一把拉住我疾步上前,拉哲王康他们更是早就围拢了过来。 只见那面冰块一样透明的物体里,竟露出一张巨大的方形人脸。 这个人脸看起来好像是个老年的男子,他长着一双大到可怕的眼睛。 高耸的鼻子,方形的厚重嘴唇,但却没有一丝胡须。 而且,这个嵌在山壁里的人,他的可怕之处还在于。 无论我们怎样看,好像他都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头颅。 从他的脖颈以下,便都是迷离虚化的光影。 以至于完全不知道他的身上,到底着何种衣装。 但是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这位神秘石壁中人,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玉逶山大智者了。 在炎伏罗的率领下,我们所有的人都齐齐对着那面透明的石壁跪了下来。 齐声说道:“参见智者。” 然后,我们就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开始说话了。 虽然隔着透明的石壁,他的声音依然清晰的传了出来。 他说的是:“王子,你的皇后也来了吗?” 炎伏罗顿时抬起头,我们也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炎伏罗的皇后?不用说,肯定指某一个女子。 现在,我们这里从最年幼的云瑶到最年长的李钰彤,一共有四个女子,谁知道他指的是谁? 更可笑的,就在炎伏罗自己心里,也拿不准究竟谁愿意做他的皇后? 我相信,绝大多数的人都把目光投向我的身上。 可是,我自己心里很清楚,我绝对不会是大智者口中的皇后。 因为……呃,我早已经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女人了。 用脚趾头也可以想到,隐藏在冰峰石壁之中的这位大智者口中所说的皇后,应该就是炎伏罗未来的妻子。 这样一个未来的龙皇,现在一定是至纯至洁的。 所以,毫不羞躁的说,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更何况,自始至终,我从来也就没有重新俯就炎伏罗的意思。 石壁前面,有一瞬间的沉默。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王康突然站起身来。 他上前一步,一把拉起琪风,对大智者说道:“启禀智者,她在这里。” 这下,我们所有人都没有炎伏罗和琪风吃惊。 炎伏罗从琪风到来,就一直在怀疑我把这个娇滴滴的普散公主给弄来干什么? 只是他不好当着王康和琪风的面,和我讨论这个问题罢了。 这件事还让他很是感到忧虑,心中对我甚为不满。 因为王康并没有多高强的功力,而琪风更是娇弱不堪。 要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我们还得保护好他们。 毕竟,琪风身份非同一般。 无缘无故,把一个邻国的公主带到这样的雪峰绝壁,绝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并且,普散皇子普庆阳的名头,四海皆知。 他若是知道我拐带了他掌上明珠,岂肯善罢甘休? 而此刻的炎伏罗正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功夫去和普庆阳纠缠? 而琪风,更是因为炎伏罗对美艳惊人的缇鹤兰公主的绝情,觉得耿耿于。 一直以来,甚至连正眼也没有好好看炎伏罗一眼。 这两个人看起来,其实真是风牛马不相及。 也许,在炎伏罗心中,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念头。 觉得如果琪风真是传说中的金乌女神,在她成长之后,完成对他的帮助,也就是上天派遣给她的那份责任。 诛灭乌斯曼,完成沧溟复国,各人就会该干嘛干嘛去。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可能爱上这样一个小女孩,并且还要娶她为后。 就连我的心中,也一直认为。 因为琪风和云瑶之间的奇怪默契,她们都和金乌女神有关系罢了。 却也没有料到,王康竟拉起琪风,这样来回答大智者的问话。 现在,王康突然对石壁中的大智者说,琪风就是他问的皇后,可真吓着炎伏罗了。 琪风更是大惊失色,着急的大声对王康嚷道:“舅父,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才不是什么皇后呢!” 炎伏罗也站起身来,认真的对王康说道:“王将军,这个话可不能乱说的。” 王康看着他们,神情莫测的轻笑了一下。 甚为镇定的说道:“殿下,我确实不知道我有没有胡说八道?” “我只是知道,有些事情,是天命早定的。” 透明石壁里的大智者看着众人,神色不变。 口中却继续说道:“不错,她,就是沧溟龙皇的皇后。” “王子,你要记住,你只有与她齐心协力,才能战胜强大可怕的敌人。” 炎伏罗和琪风都有些茫然无措,不知该作何回答? 彼时,所有的人都跪着,只有王康他们三人站在冽冽冷风里。 大智者的双眸之中,突然射出两道光芒。 那两道光芒直直的射向琪风的眼睛,巨大头颅的嘴巴里,却轻声说道:“金乌,你可记起了云水之畔,可想起你从何处而来?” “金乌,你可还记得你的帝父和天母,记得你前往这苍茫大荒,所为何来?” 原本有些焦躁的琪风顿时像着了魔似的,神情变得怪异而痛苦。 她慢慢的仰起脸,面向透明石壁的那个巨大人脸,仿佛在苦苦思索一个关于她自己的前世今生的问题? 大智者叹息似的说道:“金乌,你因为受到邪魔的荼毒,灵性已经尽失。” “可是,你的重生之灵却又是实在太小了。” “今天,我就助你们一臂之力,让你们暂时合二为一吧。” “等到沧溟邪魔尽除,海清宇静。” “到那时,重生之灵只会和你分离。” 第三十九章 龙庭雪力战乌斯曼 “你的肉身,将成为神钦的沧溟皇后,继续护佑苍茫龙族的子民。” 大智者说罢,忽然扬声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异常的洪亮,以至于一直静静伏在李钰彤怀里的云瑶一惊而起。 李钰彤慌忙用力去搂着云瑶,怕她因为挣扎会摔在地下。 这时,从那块透明的石壁上,发出更加刺目的光束。 李钰彤发现,她根本就无法搂住云瑶了。 云瑶的身子开始脱离她的怀抱,已经离她而去,直直的站在一片虚空里。 小小的身体上下,开始旋绕腾起起无数灼目的虚浮光环。 此时的琪风若痴若呆,身上的红色衣裙披风随风舞动。 再看围绕在光环里的云瑶,身体好像在逐渐的长高,越长越大。 就在这时,我们仿佛觉得整个天空开始有些阴暗起来。 大智者大声叫道:“乌斯曼就要来了,王子,快拉着你的皇后,溶进金乌女神!” “西秦皇后,快挡住乌斯曼。” 果然,头顶上的黑暗从天际的远方,正在急速的向山巅聚拢。 我奋力推了炎伏罗一把,炎伏罗如梦初醒。 立刻跃身拽住还在呆呆发傻的琪风,带着她不顾一切的向云瑶的光环里撞去。 刹那间,玉逶峰上,爆出冲天的雷电之光。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声说道:“风云际会,雷电激荡,龙从凤生,邪魔尽殇,哈哈哈……。” 就在与此同时,天空中一个铺天盖地的黑影霎时呼啸而降。 仿佛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一口就要把那道冲天的雷电之光和玉逶山峰吞噬掉。 李钰彤对我疾声大叫道:“阿妹,快来拦住他……” 我未加思索,瞬间拔出凤剑,腾身而起,挥剑拼命向那个怪兽一般巨大的黑影砍去。 那个黑影急于要吞噬快要修成的金乌之灵,已经无暇顾及我的袭击。 当他意识到我手中的宝剑挟着巨大的浩然灵气时,已经有些晚了。 我手中的凤剑爆出一道炽烈的白光,猝然穿透那层沉重的黑影。 只听一声巨大沉闷的哼声,乌斯曼庞大的黑色灵光骤减。 而这边,差点被吞噬的金乌雷电之光顿时逃得生天,轰隆霹雳暴涨起来。 这里乌斯曼陡然间遭了我的暗算,破了他凝聚起的无穷法力。 几乎到嘴的巨大金乌灵力猝然失去,那种恼怒,简直非同小可。 他大声咆哮着,重新聚动恐怖的法力,对我劈头盖脸,不依不饶的劈了下来。 乌斯曼被我激怒,转而蓄力对付我,立刻给了金乌女神巨大的生长机会。 云瑶身上所携带的雷电之光越来越炽烈,琪风和炎伏罗被牢牢的吸附在她的身上。 这里,我被乌斯曼不停击出的雷霆万钧之力打得无处可逃。 尽管靠着手中凤剑勉力支撑,也还是危在旦夕。 李钰彤的功力却无法腾空战斗,见状便大声对我叫喊道:“阿妹,快躲下来,我们一起对付这个妖魔!” 我也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乌斯曼的对手。 再在半空中和他耗下去,迟早会被他掌中可怕的雷霆之力给劈成两半。 可是,我知道又深深知道乌斯曼的可怕。 如果我真的听从李钰彤的话,落下玉逶山,其他留在山巅之上的人必定会遭池鱼之殃。 所以,我便不理睬李钰彤的呼喊,自顾咬紧牙关,继续和乌斯曼周旋。 我的心中,已经抱定一个念头,那就是舍了我自己,也要死死纠缠住乌斯曼。 只要琪风和云瑶肉体灵身合二为一成功,乌斯曼就会不战自败。 我所奇怪的就是,乌斯曼如此巨大的法力。 为什么每一次劈在我的身上,好像都会击不中要害? 看来,这个大魔头视力有些问题,无法瞄准对手致命的地方。 而乌斯曼更是憋闷,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老是像一条滑溜的鱼似的。 在他可怕的天罗地网里窜来跳去,死活就是没办法击中我。 而我,又会时不时的瞅空子,反倒砍上他一剑,让他死活无法脱身。 眼看着金乌灵力逐渐羽翼饱满,乌斯曼愈是焦躁暴怒。 可是,乌斯曼心里又很清楚,如果不先杀死我,他就没办法专心的去对付金乌之灵。 于是,乌斯曼便催动更大的邪灵之力。 霎时,雷霆火焰,此起彼伏。 半空之中黑雾滚滚,几乎要连金乌之灵的金色光芒都要给吞没了。 李钰彤和王康拉哲甘丹以及所有的龙骑护卫都守在大智者的透明石壁前,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半空之战。 听到李钰彤担心的大喊大叫,石壁里面的那张面孔悠悠的对他们说道:“孩子们,不用担心。” “乌斯曼固然强大吗,但他的邪灵之力压不住西秦皇后的一身正气。” “她有凤剑幻灵相助,又有心丹罡力护身,不求胜负,性命还是可保的。” 李钰彤看着半空中的滚滚黑雾,黑雾之上,依然裹在雷电交错之中的云瑶琪风和炎伏罗三人。 着急的对石壁里的那张脸孔说道:“金乌要多久才能炼成,我看阿妹危急的很啊。” 大智者呵呵大笑道:“丫头不要着急,只要你们觉得自己都能飞身和乌斯曼战斗了,金乌就炼成了。” 李钰彤哪里还有心情去听大智者的说笑?可是,她又真的没办法腾身而起,到半空之中,和一起并肩战斗。 只得跳着脚,再次对我大声叫喊道:“阿妹快下来,我们人多,一起对付这个妖魔!” 此刻,我在乌斯曼的大力击杀之下,真有些精疲力尽了。 听了李钰彤的喊叫,我因为力竭,神智逐渐迷糊的心里,是真想降落下去了。 可是,当我企图下沉,降落玉逶山峰时。 我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摆脱乌斯曼巨大法力的缠裹。 大惊之下,我的神智顿时清醒了一些。 只得挥舞手中凤剑,死命的苦苦东腾西挪,尽量躲过乌斯曼掌中劈出的一道道疾厉风雷。 一边苦苦支撑,一边又开始觉得奇怪。 乌斯曼放着那边马上就要炼成的金乌不去对付,却死活和我纠缠。 这个大魔头是不是有些犯浑?还是大限到了? 第四十章 琪风云瑶合灵为一 他难道看不出,我早就不堪一击,用不着他这样拼尽全力,加以赶尽杀绝的吗? 我哪里知道,原来,乌斯曼在对金乌女神一击之下,没有得手。 而后因为恼怒,又转而和我纠缠。 乌斯曼原本以为,一掌就能击毙我的。 没想到,我却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 而我又毫不惧怕,仗着手中灵剑,死死缠着他不放,让他无暇分身。 不觉之间,就已经耽搁了他夺取金乌之灵的最佳时机。 现在,他已经无法遏制正在生成的金乌法力。 而他要是放弃诛杀我,继续去攻击正在生成的金乌之灵,反而只会激发金乌更大的能量。 所以现在他只有眼睁睁看着金乌炼成,炎伏罗强大,然后再伺机决一雌雄。 正因为如此,乌斯曼对我的怒火更有冲天样高。 他完全没有料到,盼了半生的好事,生生被我一个凡夫俗子给破坏了。 真正是岂有此理?乌斯曼不先把我解决掉,实在是难以解了心头之恨的。 本来,自认法力通天的乌斯曼以为,对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不过就是一击而中的事情。 没想到,我竟挑战了凡夫俗子的极限。 数番霹雳下来,他还死活就杀不死我了。 乌斯曼更加的恼羞成怒,简直已经忘记他其实应该和谁作战。 到了最后,竟被我牵着鼻子,在半空之中暴跳如雷,上蹿下跳,非要把我劈死不可。 当乌斯曼和我在半空之中团团乱转时,纠缠不休的时候。 云端之上,云瑶已经完成了和琪风灵神合一。 一片祥和的金色光芒里,琪风已经整个的融入云瑶的灵光里了。 而后,琪风又握着随着云瑶灵光而生成的一柄权杖。 把铺散于天际四周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入炎伏罗体内。 乌斯曼一边恨恨的看着天空之中金乌女神的逐渐成形,一边气急败坏的追逐我诛杀。 我整个的人都笼罩在乌斯曼雷霆之怒里,勉力支撑,险象环生。 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无数次侥幸从乌斯曼的魔爪下逃生,一定是乌斯曼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的缘故。 但是现在,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因为盛怒已极的乌斯曼似乎不准备和我玩了,这一次,他竟然瞄得非常准。 我终于被他一道霹雳急电给劈中了,顿时便一股腥甜从口中喷薄而出。 眼前一黑,直直的坠落到雪峰上。 看着我从半空之上的滚滚黑雾之中,陡然坠落在雪峰上面,李钰彤又惊又疼。 她看见乌斯曼俯首而下,欲再次对我发力攻击,本能的挥舞着手中的一双短剑跃身而起。 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李钰彤纵身而起时,王康拉哲甘丹还有所有的龙骑护卫霎时竟然都不由自主的拔地而起。 大伙都手持兵器,纷纷加入了对乌斯曼的围攻中。 与此同时,乌斯曼头顶的天空上,瞬间没有了风雷激荡,天空顿时恢复了万里无云。 身着金色铠甲的炎伏罗和一位身着金色铠甲背心,手持权杖的女神,陡然出现在太阳的万丈光芒里。 云瑶不见了,琪风也不见了。 只有一位生着一头天然红发,束着黄金头箍,双眼透着可怕红光的修罗女神。 她紧紧握着手里的权杖,面无表情。 和同样面无表情的炎伏罗静静的站在天空之中,俯瞰着下面许多人团团围绕着乌斯曼的战场。 他们下方的玉逶山透明石壁里,传来一阵轰轰隆隆的哈哈大笑声。 乌斯曼又惊又怒,但他现在最想诛杀的还是摔下雪峰的我。 就是因为我的拼命阻挡,才使他万般无奈,眼睁睁的看着金乌女神炼成了。 乌斯曼的愤怒更在于,他自认算无遗漏,必可获得主掌天地的灵力。 不料想,竟生出这样一个变数。 就像一只小小蚊子的纠缠,足以激怒一头雄狮一样。 乌斯曼现在,可比狮子还要愤怒。 除了我的缘故,还因为透明石壁里嘲讽得意的哈哈大笑。 而此时,我正直直跌落,重重的摔在皑皑白雪的玉逶山峰上。 剧烈的心血翻涌,让我把摔落的身前雪地上,已经喷满了一大摊鲜血。 随着我一起坠落的凤剑,便摇摆着插在一块血棱上。 尾随而在的乌斯曼根本就不把李钰彤他们放在眼里,掌中向我打下的那股力道丝毫不肯稍减。 虽然他也知道,天空中还有更大的袭击在相机而动,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诛杀我。 但是,有更多的人不想看见我被这个妖魔诛杀。 就在乌斯曼俯首而击的霎时,天空中,炎伏罗和金乌女神同时出招。 他们两道金色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寒光宝剑挟着金乌女神手中权杖巨大的法力,劈头盖脸的向乌斯曼击去。 所有这一切说起来冗长,其实几乎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瞬间,乌斯曼就处于天罗地网一般的包围之中了。 他虽然不把李钰彤他们的围攻放在眼里,但是加上已经炼成的炎伏罗和金乌女神,情形就不那么乐观了。 万般无奈之下,乌斯曼只得硬生生撤回对我的攻击,转而去对付炎伏罗和金乌女神。 我终于在乌斯曼可怕的掌中霹雳之下,险险的捡回了一条小命。 但我现在的情况,实际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因为我确确实实的被摔的昏晕过了。 我已经无法感觉到,此刻的玉逶山峰顶的天空,正在发生着一场真正的惊天动地大战。 天空之中万丈阳光很快就被滚滚浓雾掩盖,雪峰之巅的玉逶山上空,风云激荡。 附近国家的居民可能只看见冬季里的玉逶山上空,竟还在风云密布,电闪雷鸣。 但他们只是会想,那里,可能是神仙在发怒了。 此时,普庆阳狩猎行宫里,更是人人变色,个个惊魂。 因为,这些该死的嬷嬷宫女,行宫护卫,竟把普庆阳的宝贝心肝尖的琪风公主给弄丢了。 整个行宫里,已经是一片惨绝人寰, 通过那些被毒打,割鼻挖眼,剁手砍脚的嬷嬷宫女护卫惊恐万状,七嘴八舌的描述。 第四十一章 普庆阳之怒火 普庆阳立马派人,去抓来了王康的老娘亲。 因为这些人的描述里,国舅是一个再清楚不过的罪犯之一了。 而另外一个,也有人认识。 就是那个老是抱着一个小黑丫头,被皇爷称为仙子的女子。 普庆阳不明白王康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也不知道王康为什么和我一起把琪风带走? 他却知道我的来历很蹊跷,估计一时半会,是没有办法可以抓到我的。 但是,王康就不同了。 王康是琪风的娘舅,是地地道道的普散人。 按照普庆阳的推测,琪风很可能被我们带往玉逶山了。 他觉得,我一定是看见琪风资质不凡,要把琪风带往神山学艺。 只不过,他怎么都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会是王康和我一起带走琪风的。 所以,普庆阳算定,铁甲护卫赶到王康的老家。 就算是马上抓不到王康本人,他的老娘肯定是跑不掉的。 王康是普散有名的大孝子,只要捉得他老娘在手,不怕他不还琪风回来。 普庆阳派出的铁甲护卫快马加鞭,很快便赶往王康隐居的山野。 里里外外一通搜寻下来,果然没有发现王康和琪风,更没有发现我这个来历蹊跷的“世外之人”。 于是,这些凶神恶煞按照普庆阳的命令。 根本就不顾王康老娘的死活,很快把她带到了普庆阳面前。 暴跳如雷的普庆阳虽然和功败垂成的乌斯曼一样气急败坏,一看到王康的娘亲,却显得比乌斯曼有风度多了。 普庆阳虽然骄横好战,却又是个尚武爱惜将才的主上。 一直以来,他都对王康礼敬有加。 不仅仅因为王康当年亲自送还琪风于皇室,更因为王康的英勇善战,正直仁孝。 现在,看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暴戾的普庆阳竟没了多大的脾气。 反倒好言悦色的向这位身着布裙,抱着拐杖的老婆婆点了点头。 虽然这个老妪的儿子王康,如今涉嫌拐走了自己的宝贝公主。 可这个老妪不仅仅是王康的娘亲,好歹她还是琪风的外祖母。 王康现在也就算了,普庆阳正对其胆大妄为行径怒不可遏。 普庆阳知道,琪风一向对自己的外祖母念念不忘。 的确,这位被自己养在行宫的公主,这这个世上并无几个亲人。 而这世家所有的孩子们,不论是出身卑微的,还是身份尊贵的,没有几个不眷念母族至亲的。 于是,看在自己宝贝女儿的面子上。 普庆阳并没有像往常看见那些山野之民,听凭护卫喝令其跪拜。 王康的娘亲虽然老迈,心里却不糊涂。 她很明白,这位皇爷好战嗜杀,他要是一直找不着琪风,照样会对她不客气。 目前他之所以如此和颜悦色,对自己礼敬有加,不过是认为她能左右自己儿子的缘故罢了。 尽管她并不惧怕普庆阳,可她的儿子王康,外甥女琪风,现在究竟怎样了?还是令她的心中焦虑万分。 所以,这位山野老妪只是抱着怀中的拐杖,颤巍巍的向王康说道:“老身见过皇爷。” 普庆阳端坐在王位上,隐忍的对这个山野老妪说道:“老夫人,本皇爷知道,琪风是你们的至亲骨肉,。” “可她是我普散的公主,身份尊贵。” “我也从未阻断你等前来探望公主,国舅为何如此胆大妄为,竟私自带走了她?” 而此时,行宫前方的玉逶山上空,正风云阵阵,天雷滚滚。 老妪没有回答普庆阳的话,而是若有所思的听着远方天际传来的可怕轰鸣声。 莫名奇妙的自言自语道:“一定是成了,一定是成了。” 普庆阳对老妪的装痴作傻十分恼怒,厉声对她说道:“老夫人请赶紧给本皇爷一个明示,我好让人去把公主接回来。” 老妪摇摇头,嘟嘟哝哝的对普庆阳说道:“皇爷,琪风不会再回来了,她将会成为沧溟的皇后。” “很久以前,一个神人告诉我们的。” “皇爷,你知不知道沧溟?” “沧溟如今正有大劫难,需要琪风去挽救。” “所以,她已经和前来寻找她的人去了玉逶山。” “皇爷,玉逶山在哪里?是远处雷鸣的地方吗?” “那位姑娘告诉老身说,玉逶山,就在皇爷的行宫旁边。” 老妪絮絮叨叨,满口的胡言乱语,听得普庆阳差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这位脾气暴躁的皇爷再也装不下去了,从王座上一跃而起,冲到王康娘亲面前。 劈胸一把揪住这个装疯卖傻的老妪衣领,怒声吼叫道:“疯婆子,你说什么?” “你敢说我的琪风不会回来了?” “什么沧溟?什么皇后?是不是你的儿子把她诱骗上玉逶山吃苦去了?” “告诉我,快告诉我!” 王康的娘亲顿时被力大无穷的普庆阳勒气喘吁吁,白眼直翻。 旁边伺候的宫女们吓坏了,赶忙一起跪下。 王康娘亲喉咙发出可怕的窒息之声,终于让暴虐的普庆阳恢复了一些理智。 他手一松,这个原本就年迈体弱的老妪便扑跌在地,顿时昏晕了过去。 普庆阳气急败坏,怒不可遏。 恨恨吼叫道:“该死的老东西,拖下去,关押起来!” 此刻的普庆阳,仿佛是一只遭到了暗算的野兽,愤怒不已。 他原本满心欢喜的巴望我能信守承诺,下山帮助他去西秦报仇雪耻。 没想到我兜了一个圈子,竟然伙同王康劫走了他的公主。 这件事情不仅让他感到不可解释,更是令他感到无从说起。 他当然不会相信王康娘亲那番疯疯癫癫的话,只觉得那不过是这个卑贱的老婆子为了想给自己儿子开脱的一番说辞。 普散本就和沧溟相邻,这个疯婆子知道沧溟也就不足为奇。 但沧溟向来都是神族居住的地方,和普散等凡裔国家部族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沧溟有难,王康又怎会得知?又关琪风什么事情? 普庆阳气急败坏的令人拿来我留给他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什么也没有。 这下普庆阳更恼恨了,他认定,我就是存心来骗他的,就是前来拐骗琪风的。 第四十二章 简渊之艰难 如此一想,普庆阳脸都绿了。 不过,普庆阳这么想,倒也没有太冤枉我。 给他留下溟凤缕衣,原本就是我塞责敷衍他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琪风竟会因为好奇,误穿了里面的溟凤缕衣。 结果在她和云瑶涅槃重生之后,那件她再也无法脱下的溟凤缕衣便幻化成金色铠甲背心。 由此可见,天地万物,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此刻的普庆阳当然是不明就里的,他恶狠狠的把那个空盒子掷在地上。 大声吼道:“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骗我?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我就是追到南天门也要找到她,把她碎尸万段!” 普庆阳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顿时都吓得抖如筛糠,跪成一片。 他们心里明白得很,这个嗜血皇爷不一定能把雪峰之巅的仙子碎尸万段,他们倒是随时随地会身首异处。 暴怒的普庆阳走出到自己的行宫外面,仰头看着半空中浓云翻滚的玉逶山上的雪峰之巅。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宝贝女儿和沧溟,和玉逶山到底有什么关系? 一向疼爱琪风的王康为何要伙同外人,劫持走了他的宝贝心肝尖。 傍晚,又有令普庆阳更加沮丧的消息传来:西秦废太子企图勾结他们几个国家夺权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如今的西秦皇帝手下,已经有一个叫贺兰的密探首领。 此人带着一批训练有素的人,不动声色的跟踪了几个意欲和西秦废太子结盟国家的往来信使。 在这些人和西秦废太子见面密谈会商的时候,给堵了个正着。 他们不但干脆利落的解决了数名身手高强的外邦使者,还借机当场诛杀了意欲顽抗的废太子。 这件事情,原本就师出无名。 而西秦的废太子秘密会见外邦使者,更属图谋不轨之大罪。 几个意欲和西秦废太子结盟的国家只好哑巴吃黄连,强行隐忍了这个折损大亏。 包括普庆阳,也折损了一名得力使者,几十名随行高手。 不过,这个不幸的消息并没有让普庆阳继续咒骂我。 因为消息上传来的各国秘密联络使者和西秦废太子被诛时间,我还没有掉落入他的行宫。 所以,普庆阳还未来得及告诉我什么。 因此,这个惊天的秘密就不可能会是因我而泄密出去的。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这些邻国小瞧了西秦新皇帝。 没有了西秦废太子的里应外合,普庆阳明白,就凭他们这一帮子乌合之众是不可能再对西秦发兵的。 甚至在不久的将来,说不定他们这些周边的某些小国,还有可能会臣服于西秦。 现在,普庆阳的抓狂就不止是丢了最心爱的宝贝女儿。 军事上的雄心勃勃瞬间更受到无情的击打,去西秦报一箭之仇顿时变得飘渺起来。 所以他立即决定,既然仗不用打了,就全力以赴,先把琪风寻找回来。 我一直不明白,李钰彤为什么会那么快赶到玉逶山? 原来她根本就没有见到简渊,只在天明赶到白龙川之时。 见到贺兰就知道我们所担心的事情,竟已经被简渊不动声色的给解决了。 所以她连驻地都没有回,直接往沧溟而来。 李钰彤自幼生活在边塞,对那里的地势极为熟悉。 知道从那里可以走最安全的捷径,当李钰彤马不停蹄的来沧溟追赶我,上了玉逶山之际。 作为对当今皇上最忠心耿耿的西秦密探首领,贺兰将军却是一刻一没有停留的进皇宫去了。 原来,简渊自从经历了碧落和贺兰陷入桃花山脚下,虞太公庄上的地道里的那件蹊跷事情以后。 就授命晋伯为他秘密训练了一支负责各处刺探情报的组织,由他最信得过的贺兰统领。 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又经过晋伯特殊的训练,不但人人嗅觉灵敏,而且个个身手不凡。 在和西秦先太子的血腥争斗当中,不管简渊是如何的心思,最终还是坐上了至尊之位。 天下初定,各种居心叵测的人却仍旧在虎视眈眈。 毕竟西秦名正言顺的皇储还在活着,青妃一族的势力岂肯就此臣服? 他们虽然转移到了暗处,却千丝万缕,各种蠢蠢欲动。 正是晋伯和贺兰带着这些人,替新皇不停的剪除着各种异己。 可是,这些男人们世界里悄悄发生的关于权力的血.腥斗争,我根本就是被蒙在鼓里。 我压根就不知道,也从来没有用心去想过。 一直以来,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那些小忧伤里。 却从来都不知道简渊有多艰难,他那个至尊之位,坐的是如何的煎熬。 在那些日子里,反而是贺兰给了他最大的帮助。 甚至,在我初进大安之时,那些险恶争斗就已经开始了。 那时候,我每天躲在芙蕖苑里,看着日起,看着日落。 百无聊赖时看看五柳先生,和简轩闲扯。 却从来都没想到,在某些看不见的地方。 晋伯贺兰等人已经在帮助简渊,和那些比战场上真枪明刀更加要凶恶的敌人进行厮杀了。 西秦的朝中,简渊虽然有大司马王卫的鼎力相助,百般筹谋。 但是青妃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她的势力已经盘根交错,不是一般的深。 而发生在简渊大婚那晚的事情,不过是彼此鱼死网破的最后一拼。 我完全不知道,在此之前,青妃对简渊已经有过无数次的步步紧逼。 整个皇城内卫,已经有无数人悄无声息的围着这场权力之争猝然倒下。 当简渊躲过各种暗杀,偷袭,回到帝苑,青妃已经是困兽犹斗了。 穷凶极恶的青妃和太子所不知道的是,那时候的简渊还在困惑,犹豫。 他竭力的想摆脱这个可怕的,关于亲兄弟之间权力争斗的血.腥魔咒。 西秦的皇嗣一向艰难,简渊所有的手足,也不过就是他和简轩二人。 既然皇帝只能有一个,他就不会真的费尽心机的去和简轩争夺。 他希望青妃母子能罢手,不要一味把他当成天大的威胁,步步紧逼。 他完全可以退一步,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封地,和我厮守终身便可。 第四十三章 龙庭雪伤重欲亡 简渊更相信,他也一定可以说服我,让我息了要他江山为聘的念头。 因为心存仁慈,简渊便表现出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优柔寡断。 他竟一直在做着一种可笑的努力;试图找到一个两全之策。 既能给我一场隆重的皇家婚礼,又尽量的避免和太子简轩之间手足相残。 事后的事实证明,他这个念头是极其愚蠢的。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母后和舅父王卫串通一气。 更是利用他一心想娶我为妻的念头,牢牢的控制着他。 睿智如简渊,直到最后,才极不情愿的发现。 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最亲的两个亲人对他行使的一场骗局。 简渊才明白,他所有的隐忍。 亦不过是让对手更加的肆无忌惮,图穷匕首见。 他所有的退让,更不过是对所有人更大的伤害。 无论是我,还是碧落。 世上本无双全法,既不负亲亦不负爱。 这位心存一份仁慈天真的西秦嫡皇子,最终不过落得彻底的心灰意冷…… 也许有时候,身不由己,才是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 ………… 在玉逶山上空的电闪雷鸣乌云翻滚的时候,我躺在雪峰的冰层上,思绪已经涣散成无边无际。 此时,正有两个人攀援上了冰谷,在疾速向雪峰之巅而来。 缇鹤兰阿雅她们三人却是刚离开不久,如果再巧一点点。 他们就会“惊喜的“发现,他们也是老熟人。 这两个人是简渊和贺兰。 尽管后来很有一些时间,让我想破脑袋也没有想通,这些人为什么扎堆的上了玉逶山。 但此时我若是知道又有几个人上了玉逶山,肯定只能感叹。 这个世上除了炎伏罗和金乌女神,其实他们一个一个的,也都是神一般的人。 贺兰一边紧紧缀着简渊的脚步,一边和某人感叹着这异域雪峰之上的奇异天气。 “陛下,您看山峰上的那团浓密黑云真是奇怪啊!” “这明明大冬天的,居然还电闪雷鸣?” 某人继续发扬他一贯有心事就死活不开口的做派,颦眉不停的走着自己的路。 好在贺兰已经见怪不怪了,何况,说不定皇帝陛下的心情,现在正紧张着呢? 因为据李钰彤的报告,我去玉逶山帮助炎伏罗寻找到金乌女神和大智者以后。 就会永远的离去,回到我自己的故乡。 某人因为终于得到我的确切消息,知我安然,欣喜盈泪之余。 乍一听到我已经决定回到自己的故乡,终于再也坐不住了。 立刻决定,不能只等李钰彤把我带回去。 因为他记起,我似乎曾经和他说起过自己是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 当时,他只觉得我好像是和他开玩笑的。 现在他却突然觉得,这个玩笑可是开不得的。 好在,经过一番殊死较量,废太子已经被诛杀,青妃余党几乎剪出殆尽,西秦大局已经真正的稳定了。 简渊便把所有急需要处理的事情全部委托给了晋伯,带着贺兰秘密出宫。 贺兰更是充分发挥了他如今的职业专长,找来地图探究调研一番。 竟也和李钰彤一样,循着最近最便捷的路径,陪着简渊上了玉逶山。 两个人纵身不停攀援之际,不爱说话的某人忽然对贺兰说道:“贺兰,那里,是不是躺着一个人?” 某人现在虽然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了,但对贺兰的称呼却没有改变。 依旧如朋友般对其直呼其名,而不是如同称呼其他文臣武官那样,称之为“爱卿”。 贺兰闻言,立刻抬起头,努力的睁大眼睛,向更高处的雪峰冰层上看去。 此际,他们头顶的玉逶山上空乌云翻滚的更加厉害,雷霆之声震耳欲聋。 靠近雪峰之巅的地方,似乎已经整个的被雷电所笼罩。 所以,在雷电的明灭轰鸣中,可以看到简渊所指的冰层上,真的是躺着一个人。 贺兰不由得惊叹道:“陛下,云层上面一定有天神在厮杀。” “那个人,不,那个神仙,可能是受伤跌落下来的吧。” 当后来一切证实了贺兰这句话完全说对的时候,此人竟足足得意了好一阵子。 原来信口胡说,也有蒙对的时候。 简渊顿时颦眉道:“此山甚为怪异,不知道阿雪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贺兰赶紧说道:“陛下不要担心,阿雪……龙将军温姑高强,还有伏龙王子和她在一起。” “李将军也上山了,此际天气恶劣,他们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躲起来了。” 简渊看了一眼贺兰:“伏龙王子原本就是神族后裔,我担心,这山头的电闪雷鸣,可怕和他有关。” 贺兰立刻张大嘴巴:“不会吧,陛下,伏龙王子我们又不是不认识。” “难道一段时间不见,他就会腾云驾雾,行使风云雷霆了?” 简渊不再理睬贺兰,而是加快脚下速度,朝着雪峰之巅赶去。 他们很快就来到躺着人的地方,二人首先看见的,好像只是一个白衣女子僵伏在白雪凝结的雪峰地面上。 更触目的还是那些冰块积雪上,我落地时喷出的大片鲜血。 那些鲜血带着我的体温洇入冰层,又扩散开了,让人看得惊心动魄。 当贺兰怀着戒备,忙着凝目细看时。 简渊已经大吼一声:“阿雪……”,向我扑了过来。 原来,简渊已经看见了那把插在血迹冰块上的凤剑。 贺兰顿时惊骇到无以复加,急忙随着简渊向我跑过来。 心里还有些不肯相信,这个好像已经死了的女子,怎么会是……武功近神的阿雪呢? 当简渊不顾一切的把我搂起,抱在怀里时。 贺兰才肯相信,这个颓然将死的女子,真的是他和陛下万里迢迢,前来寻找的那个人, 恐慌无措之下,他和简渊一起大叫着我的名字,试图唤醒我。 可是,我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口角流血,面容煞白,什么也听不见。 简渊悲痛欲绝的把我抱在怀里,痛哭流涕。 口中悲苦的呜咽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阿雪,你不要吓我……” “阿雪,你醒来啊,不要再抛下我,阿雪,阿雪,好吗?” 第四十四章 简渊愧悔痛不欲生 此刻的玉逶山上空,依旧是电闪雷鸣。 这个山峰之巅,似有风云呼啸。 巨大的声响几乎淹没了简渊的悲泣,贺兰跪在我们的身边,默默地抹眼泪。 贺兰实在猜不透,这里究竟发生了一场什么样的恶战? 除了我之外,其余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按照他们事先商量好的计划,李钰彤应该已经到了这里。 可是举目四望,这电闪雷鸣的雪峰之上并无他人。 如果没有战争,我不会身负重伤昏死在这雪峰之上? 如果有战争,却连一具死难者的尸体也没有。 难道,李钰彤炎伏罗,包括这位伏龙王子可能的随行侍卫都被什么可怕的敌人给掳走了? 否则,他们绝不可能丢下我,全部躲起来的。 简渊却因为悲恸,有些理智尽失。 他紧紧的抱着我,自顾不停的喃喃自责:“阿雪,为什么每一次我都没有陪在你身边?” “一直以来,所有的苦都是你一个人吃。” “是我太自私,太优柔寡断,是我辜负了你。” “是我,从来只顾及母后的喜悦,顾及西秦江山的安稳……” “阿雪,我知道,我甚至不如李将军,你情愿去见她,都不愿见我……” 贺兰也很难过,他想不到我这么强的一个人,竟孤零零的昏死在这冰冷的雪峰之巅。 之前他并不知道,我和简渊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事情。 知道我已经离开西秦,贺兰还一直认为我是一时静极思动。 只是为了践当初的盟约,专门前往沧溟,帮助炎伏罗复国的呢。 直到李钰彤见到他,他才知道我是心灰意冷,不辞而别离开大安的。 而据他所知,有些事情好像并不是我对李钰彤所描述的那样。 他觉得,我和简渊之间,一定是有了什么误会。 所以,他希望事情能有所挽回,更希望我能为西秦留下来。 于是,他一边让李钰彤赶紧来玉逶山对我进行劝说挽留。 一边就马不停蹄,跑简渊那里报信去了。 现在,见简渊抱着我,如此理智丧失的只顾哭泣,贺兰只得先抛下他。 毕竟,这里是异族的地盘,是险象环生的玉逶山巅。 他主子因为悲恸,心智暂有迷失。 作为守护大将,他更应该要保持绝对的清醒和警惕。 贺兰抽出宝剑,开始四处探看。 他想要弄明白,这个冰谷雪峰之上,到底有什么古怪。 但是,一番疾速的搜寻探勘下来,贺兰却一无所获。 这里,除了无尽无休的冰谷,雪峰,还有玉逶峰巅之上的苍松翠柏,竟连一只飞鸟都没有。 贺兰飞快的返回我们身边,见简渊仍紧紧抱着我,流泪不止。 只得安慰他道:“陛下,阿雪有神功护体,或许不至有事。” “您不要太焦急,过于自责了。” “不过,确实是太奇怪了。” “陛下,我觉得,至少伏龙王子应该和她在一起的啊?” “还有李将军,按行程计算,她也应该上了这玉逶山。” “如今,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陛下,请您不要再悲伤了。” “我们应该感到庆幸才是,最少,阿雪没有像他们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贺兰的话,顿时让简渊止住泪水,人也有些清醒了。 他忽然有一些庆幸,最少,我没有像他们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初,简渊对我的不辞而别,除了恼恨,更多的是一筹莫展。 简渊恼恨的是,他为了能和我在一起,忍受了那么多。 他觉得,一直以来,他总是在努力争取着,而我却不愿意和他并肩作战。 当碧落日日对他纠缠不休的时候,他多希望我能霸气的守护在他身边,替他挡回这个无尽无休的麻烦。 以他如今的至尊之位,以我的武功,便是皇后娘娘和王卫心有不甘,又能如何呢? 便是碧落再不肯罢休,恐怕也只能知难而退。 可我,不是对他万分的疏离,就是静静的裹足观望不前。 到了最后,竟干脆选择放弃,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的不辞而别。 叫简渊无法释怀的还有,我从来还不去问他在干什么? 就是突然离去,也对他没有一个解释。 这让他一度很是心灰意冷,不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了能和我真正的长相厮守,他努力的苦心经营着,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简渊认为,他不过是想着能有一天。 等他有了足够强大的权利,没有人再能阻扰他做任何事情,便可以和我光明正大的长相厮守了。 可是我却不愿意等,不愿意隐忍,更不愿意给他时间让他去奋斗。 自从我离去之后,他的内心深处,就像一个丢了最宝贵最心爱依傍的孩子,整日笼罩在一种莫名的焦躁忧虑之中。 让简渊憋成内伤的是,他既不能大张旗鼓的出去寻找我,又痛苦着我的离去。 百废待兴的西秦,还有很多的重要事情等着他去做。 他既已做了西秦朝堂之上的至尊之位,整个国家的重担他又不得不坚强担负。 太后和国舅爷更是白天黑夜不停的督催着他,要求他和碧落圆房,成就完婚大典。 碧落自从那天冒名顶替了我,和简渊拜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堂。 竟突然举止端庄起来,动辄俨然以西秦皇后自居,让简渊哭笑不得。 无奈碧落有太后撑腰,简渊若是有丝毫呵责,便会遭到王太后一通数落。 最后,简渊也自得随她去闹,他自抱定死活不理睬就完了。 便是这样,王太后只要有空,仍旧会苦口婆心,反复的在他耳边唠叨。 告诉他,那个身份卑微的女子已经耐不住寂寞,私自出宫去了。 所以他应该忘记她,赶紧和碧落圆房方为正经事情。 自始至终,只有碧落才是西秦可以母仪天下的皇后。 于是,在简渊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 便秘密的派人去找李钰彤,托她去打听一下我的下落。 简渊知道,我和贺兰李钰彤等人,都是生死至交。 因为贺兰一直追随他左右,所以贺兰不一定知道我的去向。 可远在大荒边塞的李钰彤就不一样了,简渊不知道我会不会投奔李钰彤。 第四十五章 炎伏罗初战告捷 但他觉得,至少李钰彤会知晓我的去向。 可我恶齐光经过燕阴口的时候,几乎没有做任何停留。 而后就和炎伏罗去了沧溟,所以一时之间,连李钰彤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因为简渊登基称帝,一直忙得天昏地暗的贺兰更是根本就不晓得,我是什么时候离开了皇宫的。 如若不然,他或许倒能猜得着,我有可能会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西秦的朝堂之上,又发生了件极大的变故。 这个变故令王皇后和碧落大受打击,开始稍稍变得安静。 贺兰也终于给他带来了我的消息,虽然查处青妃余孽的事情还在暗中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简渊还是毫不犹豫的放下一切,赶到玉逶山来了。 现在,他所不能接受的是,我竟然血染冰峰,独自奄奄一息的躺在这里。 所庆幸的是,好歹我还在这里。 贺兰伸手去拔出我掉落冰雪上的那把凤剑,再次四顾一番。 对简渊说道:“陛下,这里如此怪异,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还是赶紧带着阿雪下山吧。” 简渊心中更是惟有赶紧带我离开,寻医救治强烈念头。 贺兰的话,让他立刻抱起我站起来,两个人便开始向雪峰下面走去。 不料,就在他们还没有走多远的时候,惊讶万分的看见。 玉逶山上空厚密翻滚的云层奇怪的猝然分为两处,仿佛整个天空被撕裂开出一道蓝色的裂缝。 很快,一股黑色的雾气快速飘走,那些可怕的电闪雷鸣也随之霎时停止。 然后在一团云雾的包裹下,很多人天兵天将一般神奇的降落在玉逶山上。 尽管简渊知道,这四海八荒,的确有诸多神祗异能。 可在这雪峰之上乍一亲眼所见,不觉还是有些口呆目瞪。 贺兰亦是瞪大眼睛,连惊骇几乎都给忘记了。 接下来,还有更让他们始料不及的事情。 就在眨眼之间,一个浑身金色铠甲,双目泛着红光的女神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用手中一柄金色的权杖指着他们,厉声喝道:“放下她!” 简渊和贺兰顿时紧张的相互看了一眼,他们不知道这个满头红发,模样凶恶的女神究竟是什么来路? 是天神,还是邪魔? 她此刻的呼喝,是不准他们带我走呢?还是想要我的命? 贺兰条件反射一般,立刻手持凤剑不怕死的冲到简渊前面,把我们挡在身后。 这个美到极致的金甲女神面无表情,双目红光炯炯的紧盯着他们。 尽管贺兰和简渊心中觉得很恐惧,可愈是这样,他们愈是谁也不愿意放弃我。 同样死死的盯着这个天神一样的女子,僵持着不肯退缩。 彼此心中,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原来,这个身着金色铠甲,双目泛着红光的女神。 正是云瑶之灵与琪风肉身合二为一的沧溟庇护之神,金乌女神的真身。 虽然云瑶已经与琪风合体,但她的灵性却未曾忘记之前所有种种。 更是记得我这个正日怀抱着她,与她耳鬓厮磨的姐姐。 因为是神灵之体初成,金乌女神不敢与乌斯曼这等法力过于强大的邪魔硬拼。 她便和炎伏罗一起,率领众人先打退了乌斯曼。 当她和众人一起降落玉逶山雪峰之巅时,突然看到我被两个陌生的男子“挟持”,便疾速向前救护。 不料她的厉声呵斥,并没有让这两个凡世的陌生男子惧怕畏缩。 他们仍旧是一个紧紧地抱着我,另外一个,竟不顾死活的冲到前方,挺身相抗, 金乌女神顿时大怒,她手腕轻动,一道闪电便从权杖上喷出,击向贺兰。 刹那间,贺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 惶惧之中,只得勉强抬起手中凤剑,象征性的抵挡了一下。 没想到,那股闪电碰到凤剑,立刻弹旋开去。 金乌女神挥出的巨大力道,好像水花溅在坚硬的石壁上。 只是把贺兰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立时口角流血。 简渊急了,大叫道:“女神请住手,不要伤了别人。” 金乌女神知道,贺兰手中握着的我那把凤剑的威力。 好在这个凡人似乎并不知道如何善用手中之剑,否则还真是一番纠缠。 听到简渊大叫,便收回权杖。 依旧冷冷的说道:“把她放下,我不杀你们。” 简渊苦笑一下:“请女神饶恕,她是我的妻子。” “我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下她的。” 金乌女神更加恼怒,只觉得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简直就是亵渎了我。 瞬间,她泛红的双目倒竖,满头红发无风而动。 立刻再次挥起手中的权杖,意欲置眼前的狂徒于死地。 已经赶到的炎伏罗见状,慌忙大声对她说道:“女神快请住手!” “他没有说谎……阿雪,是他的妻子。” 李钰彤也随后赶到,看见金乌女神拦截的竟然是简渊和贺兰他们,心中顿时大喜。 转而却又看见,金乌女神似乎意欲击杀简渊。 不禁失声大叫到:“云瑶……呃,琪风,不要伤了他们!” “是西秦的皇帝陛下和贺兰将军,他们也是来寻找你阿雪姐姐的。” 及至奔跑近前,却又发现我正如死了一般,口角流血,被简渊软绵绵的抱在怀里。 她更加的惊慌失措,不顾一切的扑向我,大声哭叫道:“阿妹,阿妹……” “阿妹你怎么了?陛下找你来了,你快醒醒啊,阿妹……” 李钰彤现在不知道该叫眼前这个由云瑶和琪风合二为一的女神为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 好在金乌女神见此情形,似有所悟,已经收回权杖。 退到一边,只是默默地看着简渊怀里的我。 炯炯双眸之中的红光,因为担忧,也逐渐变得黯淡温婉。 炎伏罗不及查看我的伤势,首先对简渊抱拳见礼赔罪道:“炎伏罗见过西秦陛下。” “陛下登基大喜,炎伏罗没有备礼物前往朝贺。” “仓促之间,反而让龙姑娘为了助我复国受了重伤。” “不过陛下请放心,我一定会设法为她医治,请不要担忧。” 第四十六章 贺兰吐血护主 贺兰跌坐在雪地上,吃了金乌女神一吓,被震得心血不停翻涌。 听炎伏罗如此一说,便抹了一把口角上的鲜血。 没好气的质问道:“伏龙王子说的好听,阿雪已经如此,陛下能不担心吗?” “我倒要问问殿下,为什么你们都好好地,毫发未伤,单单她竟伤的这样重?” 简渊没有做声,虽说贺兰的话有些不近人情,不应该这样没有礼貌,但是他心里也觉得很有疑问。 以我的功力,没道理他们都好好地,我却几乎命丧雪峰。 李钰彤急忙替炎伏罗解释道:“陛下,贺兰将军,你们不要误会伏龙王子。” “是这样的…………” 李钰彤三言两语简单的说了我受伤情形,简渊倒没有再说什么,贺兰犹自悻悻。 末了,炎伏罗方才说道:“陛下,此冰谷雪峰之上,不宜久留。” “请陛下带着阿雪,随我一起前往驻地。” “只有先安顿下来,我们才能设法救治阿雪。” 又关切的对贺兰说道:“贺兰将军,怪我没有及时赶到解释,不知将军伤到了哪里?” 说着,便要亲自去搀扶贺兰。 贺兰只得手捂胸口,拄着凤剑勉强的站起来。 口中说道:“多谢殿下关心,我并无大碍,稍后调息一下即可。” “倒是阿雪,殿下得赶紧想办法医治她的才好。” 贺兰说着,又不悦的看了金乌女神一眼。 没想到金乌女神仍旧冷冷的站在那里,对贺兰的不满似乎完全的视而不见。 好像对自己方才的出手误伤,一点歉疚的意思都没有。 炎伏罗见贺兰其实很虚弱,口角还在继续流血。 便强拉着贺兰就地坐下,他亦于贺兰背后席地而坐。 双手按住贺兰背部心肺之处,运功为其疗伤调息了约莫一盏茶功夫。 很快,炎伏罗便为贺兰稳住被金乌女神权柄力道震动的五脏六腑,令其血气归经。 又缓缓向贺兰体内输入一股真气神力,令其肺腑伤口凝结痊愈。 疗伤完毕,贺兰的脸色顿时恢复如旧,更感到浑身清健异常。 贺兰见炎伏罗如此殷勤关切,不惜屈王子之尊主动为自己疗伤,心中的抵触方才渐溶。 在炎伏罗的恭请下,简渊只得怀抱着我,带着李钰彤贺兰,跟随炎伏罗回了驱狮谷。 简渊明白,我目前的伤势,的确不宜强行离开沧溟大陆。 毕竟,我是为邪魔之力所伤。 如果想要医治活命,必须得神力救治方可。 而能救我性命的神力,只有寻求沧溟大陆之上的神祗相帮。 返回驱狮谷的路上,如果不是我伤得实在太重,几乎命在旦夕,大家的情绪都还是很兴奋的。 不管怎么说,经过我们艰苦卓绝的努力,炎伏罗总算是寻找到了金乌女神,真正获得了巨大的灵力。 在金乌女神和大家的帮助下,初战告捷,竟打跑了传说中可怕的乌斯曼。 并且,在这次我几乎付出生命的炼神行动中,大伙都是获益匪浅。 所有上了玉逶山的人,无论是李钰彤王康,还是那些龙骑护卫。 自身功力在金乌女神散发灵力的时候,都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而李钰彤更是因为这一次灵力吸收,不仅神力大增,而且还永驻了容颜。 只是这些,当时的我们都不知道。 这也许就是心地纯良,正直勇猛之人的造化吧。 并且,按照神祗佛光普度众生法则。 如果缇鹤兰当时不是执念要杀死我,因而遭到炎伏罗的驱逐。 能留在玉逶山巅的她和阿雅等人,功力必然也会和李钰彤他们一样,得到极大提升。 可惜这位王庭公主却因为心中怨念过于深重,白白的错过了这次大好机缘。 现在,我们再来说说金乌女神。 首先,大家很快发现,这个女神真的就是一个神。 因为她不但美到极致,也冷到极致。 她的身上,既没有云瑶的娇憨顽劣,也没有琪风那种老是心不在焉的散淡。 在没有战斗的时候,有的只是面无表情的尊贵。 就算是偶尔看见了王康,也是那种冷冷的神情。 看见炎伏罗,也是没有多少喜悦。 这真是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明明的,大智者告诉大家,琪风就是他的皇后啊? 以至于后来李钰彤一看见她,就替炎伏罗发愁。 这是一尊神啊,将来她肯嫁给炎伏罗吗? 别是帮炎伏罗打完仗,就直接升天了吧? 好在她会对两个人露出柔和的表情,昏迷不醒的我和李钰彤。 那是云瑶灵力之体里,对我和李钰彤天然的依恋。 究竟说起来,琪风和我们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从玉逶山下来,我被简渊抱回驱狮谷之后,炎伏罗让人给我准备了一间安静的卧室。 金乌女神立刻用自己权杖的灵力,对我进行了一番治疗。 待这位一语不发的冷面女神起身离去,简渊等人看见,我虽然仍旧面色苍白,气息却渐渐平顺了。 炎伏罗为我把脉试探心肺脉络之后,对简渊点头道:“陛下放心,阿雪已无大碍了。” “金乌已经用权杖之力,弥合了她破裂的心肺腑脏。” “待她稍加将息,苏醒之后,我再为她输入真气,打通奇经八脉。” “尔后静养数日,便可望痊愈了。” 这位伏龙王子的话让贺兰和李钰彤顿时喜形于色,揪心如焚的简渊也稍微安下心来。 尤其是简渊,更加暗自庆幸,他当初留下来的决定了。 当日在玉逶山雪峰之巅,若是他只为心伤忧愤之下,执意要带我返回西秦,我可能就不会好的这么快了。 感激涕零的简渊双眼含泪,拱手对炎伏罗说道:“请殿下转告金乌女神,多谢女神相救阿雪。” 炎伏罗抱歉的说道:“陛下不要伤心,也不必多礼,这是应该的。” “若是没有阿雪,便不会有今日的金乌女神。” “阿雪于我沧溟,几有再造之恩。” “幸得金乌还记挂眷顾着她的阿雪姐姐,肯用她金乌女神的权柄之力,为阿雪疗伤。” “如若不然,我炎伏罗便是举整个沧溟之神力,也定然要救治她的。” 第四十七章 简渊守护阿雪 炎伏罗心里却很明白,乌斯曼巨大邪恶之力确实不是开玩笑的。 我能不被他用雷霆劈死,实在是万幸之极。 尽管我有心丹护体,但我的五脏六腑几乎还是被他巨大力道全部给震坏了。 所以在跌落之时,从口中喷出的鲜血,几乎染满我跌落附近的冰谷雪峰。 我之所以一息尚存,不过是凭借体内心丹之力,苦苦支撑。 如果真得不到巨大的灵力及时治疗,我甚至有可能会一直沉睡下去。 直到心丹之力耗尽,肉体枯萎,生命彻底消散。 好在金乌女神主动用她权杖巨大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我的体内。 不但仔细的替我抚平粘合了破裂的心肺脉络,更让我的五脏六腑化腐生肌。 为了不让简渊等人担心,他并没有告诉他们,金乌女神此举,等于是让我起死回生。 金乌女神和炎伏罗离开之后,简渊寸步不离的守着我,生怕我再有什么闪失。 此刻的简渊,心中惟愿我能赶紧睁开眼睛。 而我,自从被乌斯曼凝聚的巨大力道,一击劈中。 从翻滚的云端之中,摔落在雪峰之巅的冰层上。 口喷鲜血,整个人似乎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那些黑暗死死的缠裹着我,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脚趾上的膜,肮脏绵软而又让人感到恶心。 我无力的在那些撕扯不破的灰蒙蒙的膜里挣扎着,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不可抑止的心衰力竭。 沉沉的无力感让我逐渐的放弃了抗争,终于,我彻底的没有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意识里,忽然感觉到一缕清凉和光亮。 那是因为金乌女神的权杖之中的力量,源源不断注入我体内的缘故。 这缕光亮和清凉终于帮我勉强的撑开了那些沉重的厚厚的,撕扯不破的膜。 但我意识却仍旧是极度涣散迷离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彼时,简渊唯恐我会一直沉睡下去,开始了他没日没夜的对着我唠叨。 以至于我梦魂之中,恍恍惚惚,又觉得自己身在凌风关。 自己好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感觉万分疲惫,困倦已极。 可是,简渊却总是不停的在什么地方呼唤我,不肯消歇。 他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可是,我无论怎么努力,好像都撑不开自己的眼皮子。 极度的疲累困乏,让我的大脑迷迷糊糊的,连耳朵好像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只是,我感觉简渊的语气倒也不甚焦急,想来不会是什么紧急军情。 但是,他那一声一声的“阿雪”,却唤的我怎么也不敢放心安稳的睡去。 于是,我便一直努力的想挣脱那层起伏不定的膜。 我想睁开眼睛,想让自己的大脑清醒过来。 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如此不停的呼唤我。 我觉得,只有问明白了, 才能安心的睡去。 简渊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我这种昏迷之中的挣扎痉挛让他心疼如焚。 但他又知道,一定不能让我的魂魄和意识真正的沉睡过去。 倘若那样的话,我就有可能因为感觉安逸,再也不肯醒过来了。 当简渊不停呼唤着我,让我苦苦和死亡作战的时候。 李钰彤与贺兰则一直守护在房间门外,须臾不离。 在我尚未苏醒之间,炎伏罗和金乌女神也不时前来查看。 王康,拉哲,甘丹等人也很关心我。 他们都真心的希望我赶紧好起来,但却不敢请求进入探视。 这些人只能悄悄地在外面探望,聊表心意。 王康和甘丹等人,一开始还对透明石壁里大智者所说的“海内皇后”觉得很奇怪。 直到看见雪峰之上,一个体态轩昂,具有帝王威仪的男子把我抱在怀里,神情哀痛,众人才恍然大悟。 王康跟随普庆阳侵略过西秦海内,却没有和简渊正面接触过。 甘丹对这个西秦新帝,就更是无从知晓了。 但接下来,炎伏罗王子和那个男子的对话,果然正视了大家的猜测。 这个仪表俊美威严,眼神炙热内敛的男子,正是西秦新登基的皇帝陛下。 只有拉哲,和简渊贺兰李钰彤我们,差不多都算是老相识了。 拉哲一看见简渊,还有被金乌女神击打的跪在一旁的贺兰。 便一拍脑门子,暗暗在心中替自己王子叫苦:“完了完了,正主寻来了……” ………… 所有这些人之中,齐光表现的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当然,更大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他一直戴着面具的缘故。 所以,单凭他面具下面的一双眼睛,倒也无法看到他的喜怒哀乐。 当大伙乱哄哄在我的房间进进出出的时候,他只是站在门外,远远的看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除了炎伏罗等人,西秦来的人完全不会知道。 这个一身黑袍,戴着凤首面具的沉默古怪老者,和我又是什么关系。 他们更不会知道,我之所以那么快那么决绝的离开西秦,其实和这个老者有很大的关系。 好在齐光一直没有对我表现出什么特殊的关心,简渊等人又忧心我的安危。 他们即无法明了,也无暇顾及。 三日之后,我终于慢慢的苏醒。 炎伏罗闻讯,便丢下手上军务,用他强大的法力为我贯通全身的筋络。 众人直到看见我苍白如纸的面色逐渐恢复了红润,大家心中,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李钰彤喜极而泣,贺兰见我转危为安,欣喜之余,心中对金乌女神和炎伏罗的没好气也渐渐消解。 简渊已经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待他携我返回沧溟之后,以西秦天子之尊,设典重重祭祀四海大荒。 此刻的炎伏罗,已经摒弃了心中仅存的一点念想。 炎伏罗也开始愿意相信那句话了,缘分自有天定。 譬如就像眼前,即便我从此死去,埋葬我的人,可能也不会是他。 抛开所有不说,我也曾经是西秦的大将军。 西秦的皇帝陛下已经亲临,他若是执意要带我返回西秦。 炎伏罗也不可能以怨报德,加以拒绝的。 即便是齐光来了,也没办法进行阻挠。 第四十八章 阿雪魂魄归体 毕竟,他说我是大荒凤族后裔,只是口说无凭。 但在西秦的阳陈郡,却有着我实实在在的爹娘家人。 魂归故里,叶落归根,这是谁也无法阻挡的天经地义之事。 其实,炎伏罗并不知道我在西秦大安经历的种种。 甚至连我和简渊之间的关系,也不甚明了。 他只是觉得,自己一直都无法靠近我。 如果我不是太过桀骜,就一定是心中早就住着某个人。 从和我认识以来的相处之中,炎伏罗更断定,我其实已经心有所属。 尽管如此,炎伏罗还是心存幻想,愿意等着有一天,我终于能接受他。 直到那日,在玉逶山峰顶,大功告成的炎伏罗降落峰巅之后。 他不能置信的看见,昏死过去的我,竟被神情痛苦的简渊紧紧抱于怀中的一刹那。 炎伏罗就真正的明白了,我为什么从来都不会给他任何的幻想。 他一边在心里深深地感叹着,一边平静的接纳了眼前的现实。 从此以后,我只能是他至亲至爱的表妹,愿意帮助他支持他的挚友。 可惜,所有这一切,怨恨执念极深的缇鹤兰却无法知道这一切。 否则,说不定她心中对我的仇恨也许会少一些。 她和我一样,其实都是无法知晓。 普天之下,冥冥之中,有些人是注定不会在一起的。 无论他们曾经有多么亲密美好的岁月和回忆,也无论其中某个人有多痴心。 而有些人则注定要相伴终生,哪怕他们从来就不曾认识,始终形同陌路。 天意弄人,从来都不是一句虚妄之言。 怨念深重的缇鹤兰更不会明白,为了自己所得不到的那份爱。 迁怒上天,痛恨别人,折磨自己。 使自己活在无尽的煎熬里,是一件多么不值得的事情。 ………… 当我真正有了感觉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确还是在燕阴口的某处驻地晨睡。 因为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貌似有——简渊,还有李钰彤和贺兰。 他们的脸交替出现,一起冲着我晃动。 一阵恍惚眩晕之中,我赶紧又闭上眼睛。 我想,自己应该是真的死了。 因为我记起,祖父齐光曾经和我聊起过人的生死轮回。 他说,一个人若是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就会把以往的生活场景一一重现。 不管是多久远的记忆,或者是分别多久的故人。 尤其是那些心之所念,不能轻易忘怀的人和事。 现在,我睁开眼睛,竟还能看见不可能看到的人和场景…… 我觉得,我绝对是必死无疑了。 一瞬间,我的心里多少有一丝忧伤。 事到如今,我多想自己能好好的活下去啊。 能活着看见炎伏罗功成,能活着站在传说中的大天巫面前。 向这位至高无上者叩问我心中诸多疑窦,看清我这忧伤身世的来龙去脉。 但是,我终于还是再一次死在了一个异世。 一个……让我身心都感到伤痕累累的异世。 然而,我的耳朵里,却还听见了他们似乎很惊喜的呼叫。 虽然那些叫喊听起来很遥远朦胧,如潭底之波,虚浮扩散,但却让我的知觉多少清晰敏锐了一些。 我努力的重新睁开眼睛;这一次,我仿佛有些看清了眼前的幻象。 竟是……那张梦里魂里千转百回的面容,第一个映入我的眼帘。 因为他满心关怀急切,面孔现在俯的很低,几乎就在我的鼻尖上。 我顿时感到惶惑羞愧充盈于心,是不是真的是想念一个人想的太利害了,死去的时候就会反复的看到他? 可是,我又不由得想抬起手,去抚摸那张脸孔。 尽管,我心里并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一个美好而又令人伤心的幻象? 不知道为什么,我发觉我的手根本就无法抬起来。 这更加加深了我觉得自己是魂魄已经离体的念头,心中更加悲伤。 忍不住,又慢慢的转头去寻找自己的手。 不会是我已经没有手了吧?像千千万万个沙场捐躯的战士一样,残臂断肢。 死的虽然很壮烈,但却极其恐怖难看? 呜呜,要是那样的话,我可真是太悲怆了,简直永世不得超生哪…… 我想我是哭了。 此时此刻,我身体的极度虚弱,竟完全不能感觉到,我两只手都被简渊紧紧握在手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稍微转脸,我终于又看见了喜极而泣的李钰彤和满脸关切之情的贺兰。 我表示很困惑的看了他们一会儿,这两个人则是用更加小心翼翼的目光凝视着我。 似乎他们一眨眼,我就会消失了一般。 简渊已经放开我的手,返身捧着一盏清水,用一只小调羹细心的给我喂进唇里。 那些甘甜的水缓缓流进我的咽喉里,我几近干涸纠结的五脏六腑,似乎都得到了无比的滋润,因而舒展开来。 渐渐的,我可以感觉到身下躺着的衾褥的绵软温暖,神智也逐渐明白。 明白过来的我,睁大眼睛,看着神情居然十分平静,默默给我喂水的简渊。 内心深处,竟再次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 虽然一直以来,我满心满腹的,都是自以为是的委屈。 现在突然面对他,我却怎么都感觉,自己倒是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这种感觉真是太令人感到沮丧了,难道不应该是我更心冷似铁,无动于衷的吗? 也许,是他神态之中,那种理所当然的架势太摄人心魄了。 竟让我从当初理直气壮的不辞而别,变成了现在的做贼心虚。 好像,做错的一直都是我,而不是他一般。 我更实在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的榻前。 难道炎伏罗认为我死了,所以把我送回西秦了? 尽管懵懂,我还是很快就平静下来。 既然我已经决定放弃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羞愧心虚的。 即便是我又回到他的身边,那有怎样? 我相信等着我的依然是无尽的煎熬,这种日子,我是绝对不会要的。 只是,不知道炎伏罗如今如何了? 云瑶和琪风又怎么样了?玉逶山上,我几乎拼了性命的那场大战,到底有没有令炎伏罗功成? 第四十九章 龙庭雪冷言逐简渊 还有李钰彤和贺兰这两个,此刻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 如果他们再问起我今后的去留,我又该如何回答他们呢? 我正在这里七上八下的胡思乱想,仿佛是为了解答我的疑问。 炎伏罗面带笑容,陪着一位浑身上下金光耀眼,神女一样的女子走了进来。 进门之后,炎伏罗轻声对简渊说道:“恭喜陛下,听说龙姑娘已经醒了?” 瞬间,我的心中才若有所悟。 看来,我还是在沧溟的,方才是我想的太多了。 简渊脸上展现出一抹温煦的笑意,点点头:“还很虚弱,一句话都说不出呢。” 这时,那个浑身金光的女子已经走到我的榻前。 她弯下腰,满脸关切的查看了我一会儿。 然后满意的对他们说道:“姐姐恢复的很好,陛下只要细心照顾她就行了。” 我惊讶于她的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然后,我又想起我为什么会身心俱疲的躺在这里? 可不就是在我失去知觉之前,和乌斯曼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嘛。 眼前的这个红发女神,就是……金乌女神吗? 我的心中顿时一阵喜悦,我的牺牲没有白白付出?炎伏罗终于成功了? 怪不得,此刻他看起来如此神清气爽。 极度的激动竟让我张开嘴,低低的对这个红发女子说道:“你……真的是金乌女神?” 这可是一个谁都感到好奇的问题,这个美丽而又陌生的女孩看着我,好整以暇的点点头。 我忍不住微笑了,喃喃道:“真好……” 炎伏罗俯首向我,感激的说道:“阿雪,谢谢你……” “我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 “你仅凭一己之力,抗拒乌斯曼,才得以保护了金乌女神的在云端之上的仙灵成长。” “阿雪,让你受苦了。” 我看着炎伏罗,慢慢的摇摇头。 表示他不必介怀,只要能助他功成,我就是身死,也是值得的。 炎伏罗见我仍旧虚弱,便对我说道:“阿雪,你刚刚醒来,还需要多多休息,不宜太劳费心神。” “你安心养伤,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又对简渊抱拳道:“有劳陛下。” 简渊亦对炎伏罗颔首致礼,任凭贺兰恭送他和金乌女神离去。 这里,我对转脸又盯着我看的简渊低低问道:“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李钰彤急忙小声对我说道:“阿妹,现在应该叫陛下了,你忘记了吗?” 然后我才感觉,我的一只手好像还握在她的手里。 怪不得方才我好像找不到自己的手了,原来都被他们握住了。 简渊对李钰彤摇摇头:“没关系,李将军,这是阿雪的习惯。” “她喜欢如此称呼,不必更改。” 如果此时我可以抬头的话,还能看见送走炎伏罗和金乌女神,刚返身进屋的贺兰一脸坏笑。 正在那里对着李钰彤挤眉弄眼:妮子话多了吧?管那闲事干嘛呢? 李钰彤不禁红了脸。 我急忙轻轻对她说道:“多谢阿姐提醒,我确实忘记了。” 然后,我回眸对简渊说道:“实在是抱歉,陛下。” 我想我此际口气的疏离,让所有的人都感到惊讶。 仿佛我对简渊千里迢迢的寻找,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事实上,我除了最初的恍惚,心中确实已经没有多少激动了。 就算是简渊亲自寻来,实属不易,我也唯有向他表示感谢而已。 现在,炎伏罗已经找到了金乌女神,复国有望。 而我来到沧溟大陆,陪着炎伏罗一路千辛万苦,几经生死。 其实就是为了能替自己寻找一个解脱途径,回到属于自己的时空。 尽管曾经的大汉对我并无多少恩情可言,可是,我还是想回去。 因为只有回到那里,我才能找到小狸。 我才能和小狸一起,去寻找我的狐族长公主娘亲。 我要替我的娘亲向那位大汉王爷爹爹讨回公道,只有如此,或者方可消弭娘亲心中的万千恨毒怨念。 我更相信,现在的简渊,不会因为我而放弃他的皇位。 因为他的皇位,碧落就不会放弃她的皇后之梦。 为了不再因为他,去和王皇后,碧落纠缠,我也不会放弃寻找归去的路。 由此可见,这个世界是多么的自私无情。 我们每一个人,可能都是各怀心事,各有打算。 可是,这却是我们不得不要去面对的现实。 所以惟今之计,我犯不着再感情用事,自欺欺人。 当断,则断吧。 这下轮到简渊不淡定了,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 终于,他还是平静了下来。 他的心中,一定是考虑到我刚刚死里逃生,不想和我计较。 尽管我神态和口气的疏离,让他有瞬间的恼怒。 简渊看定我,柔声说道:“阿雪,你刚刚醒来,不宜多话劳神。” “我会一直守着你,阿雪,你放心……”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受到了一股猛烈的撞击。 他眼眸里熟悉的深情,语气里如常的温厚眷怀,都让我有种极度泪目的冲动。 可是,我却又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不仅仅会对我一人温煦关切。 他可能已经有了自己的皇后,而这个皇后身后,更有他高高在上的母后。 碧落倒也罢了,想起王皇后那张忧伤而又寡情的美丽面容,我的心立刻又似被烈焰焚灼一般,更紧更疼痛了。 我尽量睁大眼睛,继续平静的对简渊说道:“陛下国事纷忙,这里,不是你的久留之地。” “我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陛下请回吧,谢谢你能来看我。” 然后,我立刻倍感疲劳的闭上眼睛。 耳边,听见李钰彤轻声而又不安的对简渊说道:“陛下,阿妹想必是有些糊涂了……” 简渊似乎是默默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无妨,原本就是我的错。” “是我欠她太多,是我,惹她伤心了。” 贺兰亦低声说道:“李将军,阿雪想是累了,我们先出去吧。” “有陛下陪着她就好,不要再吵着她了……” 我方才挣扎着说了许多话,闭上眼睛之后,深思愈加混沌。 第五十章 贺兰子霖冲冠一怒 渐渐地,便再也听不清他们的密密低语了。 只觉得自己仿佛又重新走进白龙川深秋,淅沥不停的秋雨里。 我感到头顶的云层是沉闷的,重而压抑。 飘散在脸上的雾水,却又是冰冷而又清冽的。 太阳似乎一直躲在云层的后面,雨地里,却不时的又风的呜咽声和鸟的啼鸣声…… 当我再次被耳边嘁嘁喳喳的声音吵醒过来,仿佛又过去了一天。 睁开眼,我才看见,很多双关切的目光一起看向我。 我的床前,似乎有很多的人。 除了简渊,炎伏罗,金乌女神,贺兰,李钰彤,更有齐光等人。 原来,我只从上次醒过来之后,又整整的昏睡了三天。 这三天,金乌女神和炎伏罗每天都会过来看我。 齐光更是每日数次过来为我把脉,他告诉大家,我的身体已无大碍。 我不想醒过来,可能只是身心俱疲,太累了。 我这样没日没夜的沉沉昏睡,简渊只得衣不解带的日夜守护在我的床榻边。 任凭李钰彤贺兰如何进谏,炎伏罗等人如何劝说,他并不肯稍歇。 最后,大家也只得由着他去了。 “阿雪,你觉得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众多的面孔之中,第一个开口的,仍旧是离我最近的简渊。 我看着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个人……怎么还在这里的呢?他难道不要西秦了? 身为帝王,怎敢如此荒废国事? “陛下……你为何还在这里?” 我慢慢的说道,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腹腔气息里的虚弱。 我这次,真的是死里逃生了。 昏睡了这么久,竟连说句话都感到无比的费力。 简渊抓住我的手:“阿雪,我要陪着你。” “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去。” 简渊的语气似乎有些哽咽,以至于整个房间里有瞬间的沉寂。 我把自己的手从他的双手之中抽出,低低的说道:“陛下请回吧,我不会……再回西秦了。” 我闭了闭眼,感觉有些疲惫。 “陛下,我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 “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所以,陛下,你请回吧。” “把姐姐和贺兰将军都带回,我也要走了,我要也回到自己的故乡去。” 简渊一把又抓起我手,咬牙呜咽道:“阿雪,你休想抛下我……” 一语未了,他竟已经泪流满面了。 简渊实在是不知道,我现在为什么彻底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和他之间,不知道曾经历过多少次生死劫难,长久别离。 可是,哪一次的重逢,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奇怪。 用那么陌生的眼光看着他,用那样疏离的语气对他说话。 难道一个女人要是变了,就会这样绝情吗? 感觉到简渊的难过,炎伏罗忍不住安慰他道:“陛下,龙姑娘可能还有一些神智不清。” “陛下不要伤心,她一定会为你留下的。” 贺兰实在忍不住,当着众人,不管不顾的对简渊嘟囔道:“陛下,你在皇宫里究竟对阿雪做了什么?” “让她如此伤心欲绝,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哎哎,早知如此,当初不要进宫也罢。” 李钰彤也眼巴巴的看着简渊和我,开始默默地流泪。 简渊没有回答贺兰的质问,只是抓着我的手,把它贴在自己的脸上。 我感觉自己的指缝间,不停淌过他温热的泪水。 我不知道,这滚烫的泪水里,到底承载着简渊什么样的心思。 但我却可以感受到,简渊的无奈和憋屈。 简渊扪心自问,除了因为乍一登基,朝中诸事繁杂。 为了起码的清理一下前朝沉疴政务,有些无暇顾及我之外。 他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尽管后来他突然得到线报,王卫意欲对我阳陈郡的家人不利。 他也及时的采取了措施,暗中派人阻止王卫父女的疯狂迁怒行为。 当时的情形,王卫气焰熏天,权势正炙。 而简渊又因为常年征战在外,对朝中诸多政务并不熟谙。 虽然有晋伯鼎力相助,但却真的少不了王卫的辅佐。 是以,简渊并不能明着和王卫交恶。 简渊觉得,只要王卫做的不是太过分。 只要有些事情他可以阻止,暂且含糊过去也就算了。 毕竟,西秦的朝堂,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更何况,王卫又是太后的亲生长兄,他的舅父。 这些年,王卫为了自身,也为了他们母子。 韬光养晦,苦心经营,也实属不易。 等闲简渊也不想对其发难,做一个忘恩负义之君。 从帝陵祭祀回来,他的母后便答应他,为他和我完婚。 之后,他便听见太后在安阳凤阙宫传召了我。 据说,太后和我是相谈甚欢的。 可是,我却从那夜之后,便从芙蕖苑里彻底的消失了。 简渊知道,以我身手,几乎没有人能暗算得了我。 更何况和我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把凤剑。 尽管我一言未留,简渊秘密的询问了温姑和惠儿之后。 却得知,我好像是得了赤羽营统领陈正的密信之后,突然离去的。 陈正回来,也向简渊坦承了一切。 并且承认,是他擅作主张,让京中的暗桩冒险把消息送进了芙蕖苑。 奇怪的是,陈正带着赤羽营暗卫高手,在勉为其难攻击镇北将军府时,我好像并没有及时赶到。 他们反而是被一个力大无穷之人,于夜深之中,用石子泥块击退。 折损了十多个兄弟之后,陈正便借机撤退了。 由于陈正故意的捱延,以我脚程推算,我似乎应该赶在他们前面,回到镇北将军府的。 可在陈正虚张声势,大肆攻击将军府的时候,却没有见到我的身影。 后来,即便在返京的路途之中,陈正等人也没有遇见我。 不过,所有这些事情,却又无法拿到明面上来分说。 简渊只得吩咐温姑陈正等人严守这个秘密,切勿泄露出去。 如果王卫一旦知晓,可想而知,必然会恼羞成怒。 陈正倒也没什么,可芙蕖苑的这些人,却都是没办法继续活命的。 所以,我不辞而别,离开了大安。 看似因为得到陈正的消息,急着要去拯救自己的家人。 第五十一章 普庆阳上玉逶山 但在简渊心中,则更像是王卫和自己母后盘算好的机谋。 不过是想支开我,趁机让碧落和他完婚罢了。 而他,也只有暂且装聋作哑,先由着我离开大安了。 简渊早就在心中盘算好了,他不会迎娶碧落,更不会让我离开他太久。 尽管太后日日在他耳边唠叨,碧落天天以他的皇后自居,简渊皆是一笑了之。 待西秦朝堂稳定,他便会去阳陈郡,亲自迎接我返回芙蕖苑。 可是,当他和贺兰一起赶往阳陈郡镇北将军府时。 龙飞虎迎接陛下之礼甚恭,却坚决的告诉他,我并不曾返回。 言语之间,且甚为客气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简渊知道,这位镇北将军是在嗔怪他当初的简慢。 哪有女儿待嫁,却弃其娘家人于不顾的道理? 他却又苦于无法向龙飞虎解释清楚一切,只得黯然返回。 简渊理解我心中对他的怨愤,却又不能明了。 我又是因为什么,非要舍弃这里的一切? 金乌女神静静地站在旁边,此刻,这些人世间的繁复纠纷,她只有看的奇怪,却一句话也插不上。 现在,她心里所能感应的就是,有一股很大的危险气息在沧溟大地上四处游荡。 她必须要协助炎伏罗,清除那些邪戾之气。 现在的她,是一个充满神奇力量的混合体。 云瑶的灵体已经转幻成了她的元神,琪风长成的肢体让她可以自由战斗。 最摄人心魄的,就是她那满头红发,一双不时明灭着红光的眼眸。 使她看起来,与其说是女神,不如说是一尊修罗。 好在,她虽然更加的不谙世故,多少还是一个有情绪的女神。 她依然知道关心身受重伤的我,本能的为着我尽快的痊愈,做着不遗余力的努力。 再说王康,几经波折,玉逶山峰顶,亲眼看见琪风幻化成一个法力非凡的女战神。 一时之间,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唯一觉得安慰的是,早年那位神秘神祗的预言竟是真的。 而他自己,现在也因为金乌初成之时,释放的巨大神力惠泽。 和李钰彤等人一样,更是体健神清,功力大进。 当炎伏罗玉逶山功成,战败乌斯曼,率众返回驱狮谷休整的时候。 普庆阳正下令羁押了王康的娘亲,亲自带着麾下最精壮的将士,开始攀援那座传说中住着神仙的玉逶山雪峰。 普庆阳觉得,既然暂时打不成西秦,那么,无论如何,就更不能丢了公主。 于是,普庆阳下定决心,就算是琪风上了天,他也要找到她。 何况他相信,王康也不可能带着琪风上天。 顶多也就是莫名奇妙,和我勾结在一起,拐了他的公主前往玉逶山学艺罢了。 琪风若果真能拜玉逶山峰顶神人为师,习学技艺,普庆阳心中,其实也并不是太反对的。 关键就是,不能叫人糊里糊涂拐带了去。 王康带走琪风,连和他这个爹爹说都不说一声,简直就是罪该万死,岂有此理! 普庆阳也知道,只要琪风是被王康带走的,或者就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毕竟,王康是琪风的亲舅舅。 一直以来,王康对琪风的疼爱之情,并不少于他这个爹爹。 普散国家一共就这么大,王康又早就解甲归田。 而我,又是他眼睁睁看着从玉逶山峰巅飘落下来的。 现在,时值隆冬,玉逶山峰巅却风云密布,雷霆电闪,异动非常。 普庆阳更认为,这种情况说不定就是和我们有关系。 而且,既然王康都能上的了神秘的玉逶峰。 由此可见,上面应该并没有什么传说中,可怕的天神。 就算是有,普庆阳估计,也不过像是一些和我一样有些法力的骗子。 何况,这些骗子竟还掳去了他的宝贝公主。 他身为普散皇爷,武功又高于王康,定然也能长驱直入玉逶山。 普庆阳手下的那些能征善战之将,对于皇子这次类似军事行动的荒唐计划,虽然有着很大的腹诽,但谁也不敢发表不同意见。 尤其是普庆阳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身先士卒。 此刻,面对头顶巍巍冰谷雪峰,他们的皇子第一个开始向雪峰攀援。 此情之下,谁敢不向前?要知道,他们的皇子可是一个真正的狠人。 狠人普庆阳秉着只有不敢去想的,没有不敢去做的沙场征伐气魄,竟带着全部的人马,攀援玉逶山成功。 当这位普散皇子终于站在了千百年来,从无平凡之人敢攀登的雪峰冰谷之上。 便面带征服的微笑,迎着山顶朔风而立。 其内心得意之情,简直不亚于完成一次开疆拓土般的伟大功业。 然后,他命令所有的人全部散开。 四处搜寻,看看这里究竟住着多少“神仙”?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除了那些千奇百怪的冰锥雪棱,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雪谷,茫茫一片。 普庆阳带着他们不停的向前搜寻,逐渐向玉逶峰靠近。 终于,有人惊恐的大叫道:“皇爷,快看这里……” 顿时,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块凝固了我大片鲜血的冰层。 不知道为什么,这片凝固的鲜血,倒是让普庆阳那些心中原本很是有些战战兢兢的部下们莫名奇妙的兴奋起来。 因为他们终于看见,这险象环生的雪峰冰谷里果然有人,或者说有什么活物的。 而且,这里瞧着好像还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争斗。 这场激烈战斗应该只是在普通人或者什么野兽之间发生的,他们觉得,神仙是不可能像人一样流血的吧? 普庆阳等人的兴奋之情,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眼前的雪峰,除了这片已经凝固的鲜血,其他的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不远处就是玉逶峰,普庆阳令人继续搜寻。 玉逶峰上,一眼看去,到处都是积满层雪的苍松翠柏。 偶尔有壁立裸出的山石上,远远看去,尽然也有郁郁苔癣。 只是,整个峰巅叠嶂之上,真的连一只飞鸟也没有。 那种苍茫高远的寒寂,十分压人心魄。 唯一可以看见,这里似乎有人活动过的痕迹。 第五十二章 狂妄皇爷被罚寒冰结界 就是玉逶峰前,那棵突兀折断的苍柏。 面对那棵折断的苍柏,普庆阳他们都有些口呆目瞪。 也集体的,再一次感到了恐惧。 这棵苍柏太巨大了,巨大的让人无法去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竟使它拦腰折断的? 它庞大的折断的半截枝头,玉山倾倒似的颓然倒在那里。 散落的枝干碎叶洒满附近的山崖,就连上玉逶峰的那条石阶都被拦塞了。 普庆阳命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清除一些可以行走的地方。 但是,就算是有着苍松翠柏的玉逶山峰,除了那棵巨大的折断的苍柏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心生恐惧之外。 其实,还是叫人看不出哪里有一丝神奇的地方。 这些人团团的围绕着眼前的雪峰,石壁,探查着那些奇形怪状的苍松翠柏。 最终,就像当初炎伏罗带着人前来寻找一样,根本就找不出什么异样的端倪。 脾气暴烈的普庆阳不同于性情谦谦的炎伏罗,一番搜寻下来,已十分的不耐了。 想到自己如此劳心耗神,好容易才上了这玉逶山,却一无所获。 最终不但没能如愿寻到自己的女儿,简直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 焦躁之下,普庆阳不觉愈加恼怒。 在众随从侍卫疑惑的目光之中,他突然抽出身上的青龙佩剑,狠命的向面前的石壁上砍去。 一边砍一边大声叫骂:“有什么玄虚,都给本皇子现出身来!” “王康,妖女,还我琪风!快还我琪风来啊!” 在普庆阳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中,所有的人忽都惊恐的发现。 面前的山峰,竟被他们凶神恶煞一般的皇子砍得抖动了一下。 所有人都并不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因为那山头的晃动实在是太真切了。 以至于有大片的雪霁碎冰,劈头盖脑的簌簌而下。 有人不由得大叫道:“皇爷快请住手,山要倒了!” 普庆阳冷笑一声,咬牙道:“怕死的,躲开!” “本皇爷倒要看看,这里面究竟住着什么妖怪?” 普庆阳依然举着手中青龙宝剑,一剑一剑凶狠的砍下去。 所有的人都看到呆了,他们觉得,这个嗜血的皇爷真正是疯了。 就算是痛失公主,也不至于拿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眼前的这座山峰明明就是有着某种灵异,有谁看见过巨大的山峰会像人畏疼一样抖动一下? 就在这时,只见普庆阳还在不停砍击的石壁上,忽然射出一抹柔和的光芒。 普庆阳顿时哈哈狂笑道:“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法师,以为在这里下了结界就可以骗人吗?” “原来,也是惧怕奔皇爷手中宝剑的。” “快还我琪风,还有王康和那个骗子妖女!” “本皇爷绝不善罢甘休,定将你等碎尸万段!” 一声沉重的叹息,从山峰深处轰隆隆的传出来。 普庆阳手下的将士们都吓坏了,人人俱是毛骨悚然。 有人上前拉住普庆阳,想阻止皇爷不要继续疯狂了。 可是,却好像已经晚了。 只见普庆阳脸上,狂妄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而且,这种怪异的笑容竟似在他的脸上凝固起来一般。 紧接着,那束柔和的光芒便突然的,全部笼罩在普庆阳身上了。 霎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普庆阳就那么保持着满脸怪异的笑容。 保持着挥舞手中宝剑的姿势,浑身上下,竟无声无息的结成一个巨大冰块。 看着被困进冰块里大睁着眼睛的皇爷,他手下的将士们慌作一团。 他们顾不上心中恐惧,纷纷冲上去,想把普庆阳拉出去。 可是他们触手之处,已经是一块寒冷而又坚固的冰块了。 恐慌之中,这些人也顾不了什么大不敬了。 举起手中的佩刀宝剑,向困住普庆阳的冰块拼命砍去。 这些跟随着普庆阳的将士们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普通人的狂妄,什么叫凡人的自不量力。 眼前这块困住他们皇爷的冰块,有着他们无法想象的坚固。 光滑透明的冰块看似脆弱,可无论什么样的兵器,什么样的力道落在上面,竟都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要知道,普庆阳是个喜欢四处骚扰邻国,非常爱打仗的家伙。 他手下的这些将士都是跟随他多年,身经百战,极其勇武的人。 如今,他们拼尽全力,却没办法劈开这样一块困住了他们皇爷的冰块。 普庆阳只为企图屠神戮仙,便遭到如此巨大惩罚。 这样古怪的事情,亦是他们生平所未曾遇见。 一些胆小的军士几乎吓得牙齿打战,颤抖不停。 这些人都有些懵了。 到了最后,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 顿时围着玉逶山峰跪成一片,磕头如捣蒜。 大声哀求山峰里的神仙高抬贵手,放过他们的皇爷。 可无论他们如何叩头出血,眼前的雪峰苍柏依旧无声无息。 普庆阳手下的人实在是心胆欲催,无计可施了。 他们陪着普庆阳上了这玉逶山,不但连公主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现在,竟连骄横跋扈的皇爷也被神仙冰封起来了。 可要命的是,他们却并没有遭到神仙的任何惩罚,且人人都毫发无损。 如今,大家若是抛下这个喜欢自寻死路的皇爷,大家各自逃生吧,皇帝绝不会放过他们的家眷。 这些人若是守在这里吧,看来也是死路一条。 最后,几个高级将领一合计,无论如何,都得把这块包裹着他们皇爷的冰块弄回去。 向皇帝证明,是皇爷得罪了神仙,独自受到惩罚。 只有这样,才能使跟随普庆阳上玉逶山的众人有一条生路。 ………… 驱狮谷。 一向神情莫测的金乌女神忽然忧伤起来,此时,正是王康陪在她的身边。 她第一次主动开口,对王康说道:“爹爹受到智者的惩罚,我很担心。” 王康惊讶的看着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只得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向她问道:“琪风,你在说什么呢?” 顷刻间,金乌女神似乎完全恢复了往日琪风的神态。 怔怔的瞅着王康说道:“舅父,爹爹在玉逶山,被大智者用寒冰结界封存了。” 第五十三章 大智者告诫金乌女神 “都是因为我……我要去救爹爹。” 金乌女神说完就笔直的站起身子,王康吃了一惊,一把就要拉住她。 但王康哪里能拉得住她?情急之中,王康不由得大声对她说道:“琪风,等等……” “皇爷怎么可能在玉逶山呢?琪风,你不要这样。” 原来,王康认为琪风与云瑶的结合飞升,原本就赖自玉逶山大智者提点。 玉逶山上,的确诸多古怪。 现在,金乌女神几乎一功未建,却突然恢复琪风记忆,顿时令他感到惶恐不安。 要知道,沧溟伪龙皇的法力还是极其强大的。 现在,大家都好像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那是一荣俱荣一枯俱枯的。 王康正在叫嚷,恰逢炎伏罗路过,便闻声而来。 金乌女神看见他,神智立刻有些恢复,便止住脚步。 炎伏罗向王康问道:“王将军,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康很是忐忑的对炎伏罗说道:“殿下,很奇怪的,琪风非说……她的爹爹现在玉逶山上。” “说他受到了大智者的惩罚,被寒冰结界了……” “请殿下原谅,她说……她说,她要去玉逶山救皇爷。” 炎伏罗想了一下,对金乌女神说道:“我陪你去。” ………… 玉逶山上,普庆阳手下的这些将士已经绝望了。 他们精疲力竭的发现,无论他们用多少人手,都无法撼动这块包裹着他们皇爷冰块的一丝一毫。 这块寒冰就像生了根一样,始终牢牢的耸立在他们面前。 更让他们感到仓皇无措的,还有渐渐弥漫上来的暮色。 尽管全是晶莹冰雪的玉逶山峰巅采光极好,并未见一丝黯淡。 但这些将士都知道,身为凡夫俗子的他们,是完全没办法对抗这山巅夜半极寒的。 尤其是普庆阳在出发的时候,做了各种最坏打算。 为了减轻攀登的负重,除了必要的御寒,他们每个人连所带的食物都极其有限。 如果普庆阳还安然无恙,有他坐镇指挥,这些人或者不至于如此惊慌失措。 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对死亡的恐惧越来越大的笼罩了所有人。 这些人简直就不明白了,皇爷为什么定然要认为公主就在这座可怕的雪峰之上。 一直以来,普散境内谁都知道,攀爬玉逶山是一个大禁忌。 因而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胆敢擅自攀登这座神秘的冰谷雪峰。 就在这些将士已经准备放弃,各自逃亡时,让他们感到更加惊恐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半空之中,两个浑身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男女相携而來。 当他们缓缓地降落在雪峰之巅,众人已经吓得跪倒一片,几乎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 金乌女神落到雪峰之上,立刻扑到包裹着普庆阳的冰块上。 大声叫喊道:“爹爹,爹爹……” 金乌女神的叫喊让这些战战兢兢的,以为身之将死的将士们吃了一惊。 于是,雪峰上所有跪着的人才敢偷偷的抬起头来。 可是,他们却又不敢相信。 眼前这个一头红发,双眸泛着红光,穿着金色铠甲背心,浑身笼罩一片光芒的女神,真的会是他们的琪风公主? 但这些和普庆阳朝夕相对的将士们又知道,普庆阳膝下却只有琪风一个孩子。 如若不然,他们的皇爷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亲上玉逶山了。 这些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之后,仿佛琢磨着。 看来,皇爷到这里寻找公主还是正确的。 只是,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会幻化成这副可怕的模样? 炎伏罗静静地站在旁边,他知道这个寒冰结界不会真的要了人的性命。 这只是大智者一个小小的惩罚,惩罚世人对他的大不敬。 想必一定是这个皇爷寻女心切,冒犯了智者,所以就被封进寒冰里去了。 普庆阳手下有些机灵的将士,一听见金乌女神抱着那块寒冰,大声叫爹爹。 便立刻拼命给炎伏罗他们两人磕头,大声哀求道:“求神仙……求公主……救救皇爷!” 金乌女神命令他们全部站起来,然后对他们说道:“你们不要害怕,爹爹他……没事的。” 然后,她倏然抬起手里的权杖,直直的指向面前的石壁。 很快,那块石壁又变得透明起来,石壁里那张巨大的人脸露了出来。” 炎伏罗和金乌女神一起给大智者行礼,普庆阳手下那些刚刚爬起来的将士们吓得早就又跪成一片了。 因为他们谁也没有见过神仙,更没有见过只有一张脸的神仙。 金乌女神请求到:“尊敬的智者,看在他曾经生养抚育我一场的份上,原谅他对您的冒犯吧。” 石壁里的那张脸却冷笑道:“金乌,你如此七情牵绊,恐怕法力不能发挥到极致了。” “你不要忘记,乌斯曼还有龙皇玉玺。” “他至宝在手,虽然负伤,依然不容小觑。” “如今,王子全需仰仗你的扶助。” “最后是否能得以功成复国,还或未可知呢。” 金乌女神美丽的脸上,神色变了几变。 末了,才略显愧疚的缓缓说道:“金乌知错了,还请智者手下留情!” 石壁里那张巨大的脸神色稍缓,更加大声说道:“金乌,虽然他对你来说,的确有生身养育之恩。” “但你如今只当谨记,你天上的父神赋予你的使命。” “而不是记挂牵绊于此等凡俗恶匹夫,徒然为其耗费心神。” “再说了,这寒冰结界我虽然下得了,却是解不开。” “如何解救,你自己看着办吧,哈哈哈哈……” 石壁里那张巨大的脸对金乌女神说罢,立刻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在一片轰轰隆隆声中,炎伏罗和金乌女神面前的透明石壁慢慢的就隐退了。 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玉逶峰陷入了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普庆阳手下的那些将士都呆若木鸡,仿佛像他们的皇爷一般的僵住了。 透明石壁里的那张恐怖到夸张的脸,发出的慑人心魄的笑声,更是令人肝胆欲摧。 金乌女神默默地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第五十四章 阿雪梦回白龙川 既没有出手阻止大智者退去,也没有反复的请求其放了冰块结界里的普庆阳。 炎伏罗同情的看着她,觉得自己很抱歉。 他觉得,要不是为了帮助他,琪风便不会和云瑶合二为一,幻化成这个样子。 她的爹爹就不会为了寻找她,冒险攀援玉逶山,最终被大智者下了寒冰结界,被困在这里。 金乌女神仿佛能读得懂他的心思,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对炎伏罗说道:“殿下不要多想,是爹爹嗜杀妄为,方才被智者惩罚。” “可是,爹爹他又是为了我,才亲自上的这玉逶山啊!” “智者话语里的意思,金乌明白。” “这个寒冰结界,必须要我亲自化解。” “可是,我暂时还不能够啊。” “殿下,我还不能把天上的九阳烈焰引发下来的啊。” 炎伏罗惊讶道:“九阳烈焰?” 金乌女神抬起头,看向早已经沉入沧海的落日余晖。 喃喃的说道:“是的,如果我要拯救爹爹,必须从父神那里引发九阳烈焰。” “只有九阳烈焰,才能化解这寒冰结界。” “智者本来就怕我斗志不坚,偏偏爹爹他……又不知天高地厚,强行攀登这玉逶山。” “所以,是爹爹他加重了我的魔障,逼着我必须得炼出最强的法力。” 炎伏罗焦急道:“金乌,那可要如何是好?” “现如今,你爹爹怎么办?他们怎么办?” 普庆阳手下几个为首将领立刻给金乌女神,伏地叩头祈求道:“公主,我们若是丢了皇爷,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请公主带着我们吧,我们愿意追随公主左右。” 金乌女神沉吟不语,炎伏罗对金乌女神说道:“丢失皇爷,确是大罪。” “且不说普散的皇帝陛下会不会相信他们的话,只恐皇帝陛下会向玉逶山派出更多搜寻的军队。” “为了避免大智者被过多的侵扰,这些人暂且最好不要返回普散境内。” “金乌,他们都是你爹爹的手下,你就带上他们吧。” “等将来有一天,你能化解了这个寒冰结界,让他们再和皇爷一起回去也好啊。” 金乌女神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那帮人顿觉死里逃生,纷纷跪地,再次给金乌女神和炎伏罗磕头谢恩。 临别之际,金乌女神用手摸了摸那块凝固了普庆阳的寒冰。 普庆阳毫无知觉的张目舞剑,僵化在冰块里,嘴角挂着怪异的笑容。 金乌女神轻轻对他说道:“爹爹,您暂时只能委屈在这里一时了。” “您放心……女儿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普庆阳手下这帮诚惶诚恐的将士,跟着炎伏罗和金乌女神来到驱狮谷。 金乌女神便把他们全部交给王康,由他暂且统领。 王康看着这些曾经的普散军中故旧相识,哭笑不得之际,又有些百感交集。 暗自感叹,自己真是一个命里注定,要为普散带兵打仗的命。 此刻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跑到异域沧溟,还是要带着普庆阳的部下,去帮助琪风公主打仗。 而那些本来还觉得惶惶无主的普散将士们,突然看见王康,一个个却真的喜出望外了。 他们简直忘了,自己拼了性命的跟着皇爷上玉逶山,原本就是为了捉拿这个大逆不道之臣的。 只觉得来到这陌生异域,有了王康这么一个熟悉的老将领来统领,他们方能真正的安下心来。 反正,当兵吃粮在哪里都是卖命,跟着普庆阳和跟着琪风公主都是一样的。 ………… 大战前夕的驱狮谷,夜晚很是安宁祥和。 我正在做着一个非常甜蜜的梦。 好像自己还是在战后宁静的大荒边塞凌风关,又好像是在秋雨绵绵的西秦海内驻地白龙川。 恍恍惚惚之中,我仍旧赖在简渊怀里,搂着他的脖颈,不愿意醒来。 迷迷糊糊之中,竟觉得这个梦境还十分真实。 忍不住,把自己的身体无比贪恋的往他温暖怀里贴了又贴。 梦里的简渊,居然很配合的就把我搂得更紧一些。 让我忍不住想抬起头来,去和他索吻。 可是我的头又十分沉重,我不得不很努力很辛苦的去寻找他的嘴唇到底在哪里? 终于我感觉到了,原来他的嘴唇在不停的亲吻着我的额头。 我甚至还可以感觉的到,他还一直在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觉得这个梦境真是太温暖太美好了,温暖美好的我都不愿意醒过来。 我情愿就这样什么也不去想,无休止的沉湎于这种幸福里。 梦魂之中,沉湎在这种久违的幸福里,我内心深处,开始有一些小小的软弱。 我渐渐地,竟忘记了那些曾经让我痛彻心扉的凡俗纠纷。 觉得这种幸福还是可以依靠的,值得无比依恋的。 我简直完全的忘记了那些诡谋和算计,伤害和纠结。 只记得那种令我无怨无悔的温暖,那种令我心醉的柔情。 半夜里,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惊恐的发现,我原来真的是被谁紧紧地搂在怀里。 懵懂糊涂之际,我有些记不清简渊已经来到这里。 心中第一个念头,我以为那一定是炎伏罗。 大惊之下,拼命的去推那个搂着我的人。 而且,瞬间,我也感觉到心凉。 我已经条件反射般的意识到,我梦中那真切的被拥抱,我不停的向他索吻,可能都是真的。 这就尴尬了…… 随着知觉的全部清醒,我大睁着眼睛,才逐渐记起简渊来。 才恍然大悟,自己根本就不是做梦,更不是和炎伏罗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我可能原本就是被简渊一直搂在怀里,沉沉昏睡的。 明白了虚惊一场,我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方才渐渐地平稳下来。 简渊好像也睡着了,被我推搡之下,顿时睁开眼睛。 我懵懂之中,自觉用了很大气力。 其实却虚弱的很,不过是惊醒了他。 见我醒来,简渊很欢喜。 他还像从前一样,很无赖的拿开我使劲推着他的双手。 复又抱紧我,低声对我说道:“干嘛醒了就不乖了?” 我想起梦里的情形,不禁有些脸红。 第五十五章 最是真情难决断 自己是不是真的使劲往他怀里钻了呢?并且还不停和他索吻呢? 这真是一件令我又羞又愧,又令我痛恨的事情。 一个人的大脑和身体为什么总是要行动不一致呢?既已下定决心和他断绝了,这样缠扯不清又算什么呢? 灯光里,再看看他和我,还好,都是和衣而卧。 估计他也就是在我熟睡的时候,忍不住抱抱我。 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吧。 我不由得皱眉,努力的排斥着仍然萦绕在心头上,梦里那种幸福的感觉。 躺在那里僵直了身体,正色对他说道:“陛下为什么还在这里呢?” “我不是和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我不想再见到陛下,我也不需要你的怜悯,请陛下赶紧回去吧。” 已经清醒过来的简渊,倒是干脆利落。 只见他俯首凝视着我,好整以暇,柔声说道:“不可能,阿雪,你休想再抛下我。”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一个人回去的。” “除非,你和我一起回去。” 我避开他的目光,静静地说道:“我已经决定回到我自己的故乡去了,请陛下不要勉强我。”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用缓缓而又不容置疑的语气,柔声说道:“阿雪,我不会放你走的。” “凡属海内女子,皆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你是我妻子,我们早已经同命同气。” “所以,我的故乡,便是你的故乡。” 我知道此人一向对我无赖,更喜欢胡搅蛮缠。 没想到他现在的霸道无礼,已经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一念及此,我便忍不住冷笑道:“陛下真是好无聊。” “阿雪并没有真正的与陛下缔结连理,所以陛下并算不得是阿雪的丈夫。” “非是阿雪矫情,如今已不比从前。” “陛下自有江山需要治理,黎民苍生需要安抚体恤。” “阿雪自有自己的故乡要回,未了的心愿要去了掉。” “请陛下不要再和阿雪缠扯不清了,难道我一定要走,陛下能留得住我?” 简渊听我的口气这样决绝,不像和他撒娇的样子,不禁也有些急了。 他收了脸上嬉笑的颜色,怔怔的看着我。 我不禁微微侧过脸去,不想去看他惯常的,那副讨取甜糖而横遭拒绝,孩子般莫名受伤的表情。 半晌,简渊才脉脉的对着我说道:“阿雪,你到底怎么了?” “你为何……忽然变得如此?” “你不可以这样子对我,我心里,真的很难过……” “你究竟要干什么?难道我想留住我的妻子也是缠扯不清吗?” 他悲伤无奈的语气,竟让我有一瞬间的软弱。 但一听他说到“我不可以这样子对他”,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头的无名火腾的就上来了。 我不可以这样子对他,难道他就可以这样子对我了? 我阿雪也是人,也是一个需要被细心安放,妥贴收藏的女子。 我不是铁打铜铸的,我也会痴心盼望,也会心伤彷徨。 我也惧怕无枝可栖,我也惧怕颠沛流离。 一直以来,他除了无休止的妥协,可曾有过为我争取过分毫? 或者,他的确有他的为难和无奈。 但我若是不去怪他,他就不应该如此来质问我。 见我大睁着眼睛,直直的看着他,脸上似有怒气。 简渊慌忙俯身再次抱着我,口中语无伦次的哀求道:“阿雪,是我说错了。” “我的错,都怪我,是我让你受了太多的委屈。” “阿雪,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阿雪,不要离开我!” “我差一点就失去了你,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他把我越抱越紧,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痛楚而又扭结的心情。 他的额头抵在我的脸庞上,滚烫的泪水开始滑落在我脖颈里。 也是因为体力的虚弱,被他这么一闹腾,满腹的怒火竟无处发泄了。 转而一想,我如果一时心软,就此妥协了他,岂不真的要和他一起返回大安? 若是那样,我还是得去面对王皇后和碧落,面对她们无休止的挑战。 我不但要继续费尽心机的去和这两个女人争夺他,齐光那里,我还得费尽口舌解释。 我便是留下,也应该为了凤族留下。 毕竟,阿雪是大荒凤族长老唯一的后裔。 种种思虑,让我心中涌动的柔情和软弱顿时凝固。 我不由得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对简渊说道:“不怪你,是我自己……不想留在这里的。” “我累了,我想家了,我要回到我的故乡去。” 听我语气如此平静,简渊止住垂泪。 他想了想,竟有些天真的对我说道:“你一定要回去吗?” “阿雪,我陪你一起去你的故乡好不好?” “我们一起去拜会你的亲朋故友,去见一见你心中想见的人。” “然后,我们再一起回来。” “阿雪,请你不要离开我……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不能抛下我。” 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实在让我很气结,我们是……夫妻? 我忍不住把自己的脸扭过去,语气决绝的对他说道:“不可能的,陛下,你去不了我的故乡,我们更不是什么夫妻……” 听了我的话,简渊不再和我分辨。 而我默默地撒开紧紧搂抱着我的双手,突然沉默起来。 于是,整个房间里,有很长一段的寂静。 这让我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他总算是想通了?不再强行纠缠了? 我突然想到这个人有些毛病,不是又被我话语刺激,毛病又犯了吧? 一念及此,我不由得急忙转过身来。 果然,他已经双目紧闭的躺在那里,一副无声无息的样子。 我吓坏了,赶紧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去摇晃他。 我还不好意思大声的叫喊他,这半夜三更的,我们两个这样闹,吵着谁好像都不是太好。 摇了半天,他动也不动一下。 我急了,只好头晕目眩的坐起身子。 我才知道,自己这一次受的伤真是非同小可。 我挣扎着用两只手去拉简渊,可是一用力气,却脸色发白,气喘吁吁。 第五十六章 拉哲无聊惹祸端 身子不由自主的,便软软的倒趴在了他的怀里。 这下可把故意和我赌气的简渊吓坏了,他反倒急忙抱着我。 恐慌的大声叫道:“阿雪,阿雪,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我才知道他是故意吓我,简直被他气得无语。 忍不住挣扎着对他怒道:“陛下,你不要大呼小叫的,我死不了。” 听我如此一说,简渊立刻就不叫喊了。 但还是惊动了守在外面的贺兰,贺兰隔门轻声问道:“陛下,怎么了?” 简渊急忙说道:“呃……没事了,没事了,不要紧了。” 贺兰轻轻答应了一声,便不再询问。 简渊和贺兰说话的时候,依然还紧紧地抱着我。 我也没有多少力气去挣扎,只得由着用双臂环着我。 也许是长久没有这样清醒的被他拥抱宠爱了,忽然,我不想挣扎了。 因为那种久违的温暖踏实感觉,真的很好。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仿佛再次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心。 我还是深爱着这个男人的,我还是舍不得他的。 我还是对他没办法拒绝的,不管他有多少错,对于他的柔情,我还是没有一丁点的防御力的。 一瞬间,我感到羞耻,也感到愤恨。 羞耻自己的容易沉沦,愤恨自己的不争气。 可是,我就是对这个男人狠不起心。 这种委实无法决断的感觉,让我心中很是苦涩。 如果我选择妥协,必定前路艰难。 如果我选择断绝,必定会后悔,会流泪。 进退维谷之间,我听见简渊轻轻地在我耳边抱怨道:“这样虚弱,还要赶我离开,我要是离开,能放心吗?” 听着他用这种老夫老妻的口气和我说话,我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突然想到,当初我在西秦帝苑受到的诸多冷落,那般算计。 如果那时,他能于日理万机之中,来到芙蕖苑,专门的对我说一句这样的话。 我或者都会不顾一切的选择隐忍,心甘情愿的继续为他守候。 可是现在,我已经心灰意冷。 即便他突然像我一样,真正的明白了自己的心。 知道对他来说,什么东西才是他真正想要的,那又怎样? 我们的这份感情一旦面对现实,恐怕终究还是落花流水共添悲。 ………… 我养伤期间,驱狮谷很是热闹起来。 金乌合灵功成,炎伏罗身体之中蕴藏的龙皇之力终于得到了彻底的激发。 跟随炎伏罗的龙骑护卫,因为一起上了玉逶山,战斗力得到了极强提升。 李钰彤贺兰拉哲甘丹王康等,这些原来彼此都算是敌人的将领们。 因为这个机缘巧遇,竟破天荒的凑在了一起。 先头随着炎伏罗一起走出柔如草原的,原本就是一支种族各异的部队。 现在,又因为王康率领普庆阳部下将士的加入,炎伏罗更是等于弄了一支多国部队, 姑且不问他们的战斗力如何,光是那些杂七杂八的刀剑旗帜,面孔语言。 还有每一个国家兵士穿戴的铠甲样式不同,看起来还是蛮有趣的。 驱狮谷里的那些法师,没有野兽为依持傍身。 都十分惧怕这些有着真功实力的将领,只敢老老实实的伺候着他们,以求自保。 倒是原本地位最卑微的低等法师阿原,最有造化。 只为自告奋勇,跟着炎伏罗去了一趟玉逶峰。 回来之后,法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现在,竟成了驱狮谷首领,让那些怕丢了性命的法师们悔的肠子都青了。 阿原和甘丹一样,既然投了炎伏罗,也就死心塌地。 何况他又亲自见识了金乌女神的强大神力,知道了炎伏罗才是真正的龙皇后裔。 更加的愿意改邪归正,拼死效忠。 阿原本来就是一个爽直话多的人,很快就和这些将领打成一片。 此人又博闻强记,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除了开始的时候,法术不太高强之外。 整个沧溟的山川地理,江河湖海,似乎都了然于胸。 这点,对于久离沧溟大陆的炎伏罗帮助极大。 就连最挑剔的拉哲,每次军事部署会议之后,都会在炎伏罗面前夸赞阿原几句。 要知道,炎伏罗这些将领里面,拉哲最挑剔,怪话连篇。 一个刚刚投降过来的俘虏,能得到拉哲的夸奖,便说明他真的很有价值。 这些将领里面,拉哲最尖酸刻薄。 甘丹最胆小,可能是被炎伏罗吓得。 每次看见这位王子殿下,就像耗子见到了猫。 不是变脸变色,就是局促不安,一副急于逃离的模样。 偏偏和他相爱相杀的拉哲又总是不肯放过他,常常促狭的贺兰,捣蛋的李钰彤一起,和变着法子的捉弄他。 看着他站在炎伏罗身边,诚惶诚恐,汗流雨下,以此来取乐。 王康最沉稳,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开口多说一句话。 达邵总是板着一张铁板脸,鼻孔朝天,很有些不屑于和众人为武的傲娇之气。 些人暂时凑在一起,便有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好戏上演。 起因还是拉哲。 这个家伙不但闲不住,似乎还有虐待俘虏的嗜好。 一天,他见大家各忙各的,就他一个人暂时没有任务,实在是闲得发慌。 便突发奇想,把令手下的几名龙骑护卫把阿原的师兄弟们集合起来。 一番装模作样的训诫之后,才一本正经的命令他们,给他弄一些野味来。 这些可怜的法师立刻纷纷跪伏于地,叩头求高不止。 他们愁眉苦脸的告诉拉哲大人:“在炼驱兽魔法之前,他们是立过誓的。” “此生只能驱使野兽,不能伤害它们的性命。” “否则,必将会遭到上苍最严厉的惩处。” 拉哲立刻拍着双膝,呼呼大笑到:“扯你们娘的蛋,当本将军是三岁的孩童?” “我可不是你们这些装神弄鬼之徒哄大的,还想糊弄本将军?” 又点着他们的脑袋骂道:“敢欺哄本大将军,你们一个一个的,是不是都活过头了? “不能伤生害命?我呸!” “那些豺狼虎豹死在你们手里还少啊?再敢狡辩,我让人抽你们八百鞭子。” 阿原的大师兄战战兢兢的分辨道:“拉哲大人,您是不是记错了?” 第五十七章 法师遇到兵 “我们何曾敢杀生害命?只要是驱狮谷的法师,真的从来也不敢伤害一只野兽啊。” 拉哲不屑一顾的说道:“记错?笑话,本大将军的记性一向都好得很。” “和你们现在的首领阿原都有得一比,就在王子带领我们进驱狮谷的时候,你们训炼的那些野物死的还少啊?” “它们要不是因为你们,会死吗?” 这些法师顿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他们一齐痛苦的感觉到,这世界上,不仅仅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原来,他们这些缴械的法师遇到兵,也是有理说不清。 那些野物确实是在他们法力驱使下,作战而死。 但谁都知道,这位拉哲大将军更应该知道。 那些死去的野兽其实也就像士兵在阵上拼杀阵亡一样,是它们职责宿命之所在。 既然是打仗,能没有伤亡吗? 总不能说那些沙场阵亡的兵士不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死,而是因为他们的主帅而死。 需要对那些亡灵负责的,不是挑起战争的国家,而是统领他们的主帅吧? 正如身为统帅,不可以随便屠戮自己的兵士一样。 身为法师,同样是有着法师的严格戒律。 哪怕他们修习的是某种邪恶之术,依然如此。 这些法师正因为法力的灵异特殊,对万事万物,反而有着更深的誓约束缚。 这样也恰好正能说明,天道生成都是各有轨迹,赏罚分明的。 欲得其便,需遵其诛,上苍并不真正容许什么人都能肆意妄为的。 现在,拉哲突然令这些法师用他们的灵力为他抓捕野味,正触着他们严格遵守的戒律誓约。 可想而知,这些法师就是死,也不敢遵从的。 所以,这些法师一起给拉哲磕头如捣蒜,齐声哀求。 他们实在没办法答应,也没办法去完成拉哲的要求。 原本还抱着戏弄态度的拉哲,没想到会遭到驱狮谷法师集体的拒绝。 他的急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顿时勃然大怒。 立刻喝令手下的龙骑护卫动手,给这些不识相的法师一点厉害瞧瞧。 让他们吃点苦头,知道现在的驱狮谷到底谁说了算的。 这点轻而易举的小事都不愿意做,不是存心找死吗? 正鬼哭狼嚎的闹着,碰巧王康路过。 王康知道,拉哲是从柔茹王庭走出来的首领。 柔茹人虐待俘虏,向来是名扬四海八荒的。 那叫一个惨绝人寰,绝不手软。 异族人一旦落入王庭,为仆做奴,都是祖上积德。 什么射天狼,喂大獒,甚至割舍挖鼻,剜心取肺,都是最正常不不过的了。 王康自己就曾经落入柔如人手中,险些九死一生。 多亏遇见炎伏罗和另外一个不知姓名的恩人搭救,才得虎口逃生。 所以,王康觉得,拉哲一定是手痒痒了,要拿这些法师消遣积食。 可是,这些法师毕竟不是武将,皮糙肉厚。 他们靠的,只是自身修炼的灵异。 这些宽袍大袖的法师身体都很单薄的,再加上遭俘,更加萎顿。 而且,这些法师都已经缴械投降,甘心俯首称臣了。 拉哲这样对待他们,未免太不人道。 王康知道,炎伏罗素来仁慈,最是善待战俘。 这位王子一定不知道拉哲在此胡闹,无法无天。 现在,如果不加以阻止,照拉哲这样拷打下去,这些法师可能只有死路一条了。 一向沉稳的王康终于忍不住,便上前,先对拉哲拱手行礼。 然后才试探的说道:“拉哲将军,他们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动怒?” 拉哲一看王康,顿时又转怒为乐。 也抚胸还礼,依旧嗬嗬大笑道:“王将军,你有所不知。” “我叫这些兔崽子们给咱们弄些野味来,他们就愁眉苦脸,推三拉四的死活不肯。” “真真的,比我要吃他祖宗还护的紧,你说,该打不该打?” 听拉哲这么一说,王康也笑了。 口中,仍旧劝阻道:“拉哲将军,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所以,才不能答应将军的要求?” “要不然,纵然他们有天大的胆子,料也不敢拒绝将军差遣。” 拉哲骂道:“王将军,你可不能给这些装神弄鬼之徒给蒙骗了。” “什么他娘的难言之隐,都是胡说八道。” “竟说他们都是立过誓约,不能亲手杀死任何野物,可见是扯淡!” “王将军你是不知道,我们进驱狮谷的时候,死在他们手里的野兽何止成千上万?” 又对那些挥鞭的龙骑护卫高声呵斥道,“不许停,给我往死里抽!” “老子就要看看丫的服不服?敢不敢违逆本将军?” 阿原的大师兄满脸血印鞭痕,口角溢血。 颤抖着嗓子,勉力向王康分辨道:“王将军明鉴,那些野兽是受我们驱使不假,但是却不是死在我们手里。” “而是……死在王子和将军们的刀剑下。” “那不怨我们……那是它们的宿命。” 拉哲见这个家伙当着王康,还敢和他顶嘴,顿时上前,一脚把他踹出老远。 阿原的大师兄立刻被踹的“咕咚”一声,翻了一个跟头,摔得满脸是血。 王康看的十分不忍,便走过去,把他搀扶起来。 对拉哲说道:“他们都是法师,又全部归降了的,将军手下留情,饶了他们吧。” 拉哲冷笑一声,指着阿原的大师兄,对王康说道:“既然王将军开了口,我也不能失了你的面子。” “其他人可以饶,今天我偏要他给我弄些野物来。” “否则,就打死他。” 王康觉得拉哲这种做派实在是太讨厌了,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便不再多说,丢下手中搀扶的阿原大师兄。 也不和拉哲告别,冷笑一声,径直扬长而去。 王康这种态度也把拉哲气坏了,对着王康扬长而去的背影,拉哲直翻了好一通白眼。 他想不通自己处置几个俘虏碍着王康什么事了?仗着自己的外甥女是金乌女神就了不起啊? 拉哲越想越气,他干脆扔下那些法师。 蹭蹭几步追上王康,大叫道:“你给我站住!” 王康闻言,果然停住了脚步。 第五十八章 贺兰巧言化解纠纷 与此同时,炎伏罗正和金乌女神在阿原和甘丹陪同下,来我的房间看望我。 他们一来,要看看我恢复的如何了? 二来,炎伏罗想知道我究竟何去何从? 因为与乌斯曼的战争还要继续,沧溟还没有天下太平。 一旦争战再次开始,他们恐怕无暇好好顾及照料我。 所以,出于对我安危的关心,炎伏罗更希望我能和简渊先回到西秦去。 贺兰和李钰彤迎接着他们,炎伏罗和简渊互相见过礼。 两个人一句话还未说完,达劭气急败坏的冲进来。 向炎伏罗禀报道:“王子快去看看吧,拉哲将军和王将军打起来了。” 所有的人都一惊而起,阿原和甘丹竟顾不上炎伏罗还在,两个人跑得最快,一起先冲了出去。 阿原并不知道,自己的师兄弟正在被拉哲虐待。 他首先想到的是,他是这里的主人,所以要赶紧去劝架。 甘丹想到,则是拉哲会不会吃亏? 那个普散的王康将军,平时不声不响,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 拉哲和他干架,不是自讨苦吃吗? 别看拉哲总是捉弄甘丹,其实他们之间,早已经是兄弟情深了。 阿原跑到近前一看,几乎没有吓死。 他不能置信的看见,自己那些可怜的师兄弟们竟浑身伤痕累累的跪伏成一片,瑟瑟发抖。 他的大师兄满脸是血,四脚朝天的摔躺在那里,已经一动也不动了。 恼怒异常的阿原,更加的伤心欲绝。 跳着脚,大声吼叫道:“这是谁干的?” 有一个胆大的驱狮谷法师听见阿原如此一问,便抬起头,悄悄地用手指了指正和王康打得不亦乐乎的拉哲。 低声说道:“殿下的龙骑大首领,逼迫我们抓捕野兽。” 阿原怒从心起,顾不了许多,跳起身,上前挥拳就对拉哲打去。 拉哲正忙着对付王康,冷不防被阿原捶了一拳。 一回头,又挨了王康一巴掌。 甘丹一看拉哲吃亏了,立刻加入战斗,四个人打成一团。 跟随拉哲的几名龙骑护卫一看,挥舞着手中鞭子,自行加入战斗。 随后赶到的炎伏罗一看眼前乱糟糟的场面,气坏了。 大喝一声:“住手!” 这些活宝们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停止了群殴运动,气咻咻的相互翻着白眼。 王康跳出圈子,冷冷的站在旁边。 阿原立刻给炎伏罗跪下,大哭道;“王子给我们做主,我们已经心甘情愿归顺殿下,供龙皇驱使,拉哲将军何故如此酷虐?” 炎伏罗用可怕的眼神,狠狠的盯着拉哲,怒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看见炎伏罗,拉哲发热的头脑方才有些清醒过来。 只见他衣衫凌乱,可笑的瞪着大眼睛,张着嘴巴,却一时语塞。 彼时因为炎伏罗震怒异常,所有的龙骑护卫早就吓得垂首俯身,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 贺兰见状,赶紧笑道:“王子请息怒,大概……呃,拉哲将军一时忘记他们已经归顺了。” “一时兴起,教训教训他们,想来也没有什么的。” 阿原见贺兰说话十分狡黠,故意轻描淡写,明显的偏袒拉哲。 便愤而对贺兰说道:“贺兰将军乃海内大国仁人君子,此言却差矣。” “我们驱狮谷所有人等,臣服于殿下,供龙皇差遣,九死不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王将军尚且路见不平拔拳相救,将军何出其避重就轻,不痛不痒之言?” “以将军言,我们合该死?” “合该无缘无故,随时被拉哲将军兴之所至,随手教训挫辱?” 贺兰并不生气,仍旧笑吟吟的对阿原说道:“法师不要着急,拉哲将军可能忘记了,王子并没有忘记。” “你们即已经是他的臣民了,殿下向来仁慈,必定会言出必行,对你们善加体恤。” “只是如今大敌当前,却因为这些小事,扰乱军心,惊动殿下,实在是拉哲将军的过失了。” 贺兰知道,拉哲是炎伏罗的人。 炎伏罗治军严明,不分亲疏,是人尽皆知的。 无论如何,拉哲此种荒唐举止,都将会受到炎伏罗严厉的惩处。 所以,现在就犯不着给拉哲雪上加霜了。 毕竟,他是一直忠心耿耿跟着炎伏罗的龙骑首领。 可炎伏罗的盛怒必须得有人出语化解,免得事态越弄越大。 这群干架的人之中,王康是客将。 炎伏罗就是看着金乌女神的面上,也不会怎么去责难他的。 更何况看起来,王康似乎在主持公义,路见不平。 阿原处于维护师兄弟的心切,当然巴不得炎伏罗严惩拉哲,杀了拉哲才好呢。 那当然是不行的,拉哲罪不至死,顶多也就是胆大妄为了些。 于是,作为旁观者的贺兰,便驾轻就熟的祭出他的太平棍,舌头上的太极。 贺兰的话,终于让炎伏罗情绪稍缓,暂息雷霆之怒。 拉哲只得“噗通’一声,对着炎伏罗跪下。 叩头请罪道:“请殿下息怒,是末将的错。” “不该无缘无故,逼虐他们。” “又一时激愤,追着王将军打架,请王子惩罚吧。” 炎伏罗看着跪在面前的拉哲,气得面色又变了几变。 终于,他转过脸去。 看也不看拉哲的说道:“你去请求王将军和阿原吧,他们要如何惩罚你,我管不了。” 炎伏罗说完,也不去再询问谁是谁非,怒气冲冲的甩手而去。 拉哲身为龙骑大统领,竟如此肆意妄为,如此不自重,让他简直恨到无语。 炎伏罗心里,也不知道该如何裁决拉哲了。 竟索性一咬牙,先把拉哲留给他们,让他们自行给他裁断吧。 或者群殴他一顿,或者一起狠狠抽拉哲一顿鞭子,都是他咎由自取。 王康依然冷冷的站在远处,一语不发。 他的心里,对炎伏罗这种对犯错部下推之不管的做法感到很鄙视。 这不是堂而皇之的庇护吗?糊弄谁呢? 可是,他又不愿意开口质问。 反正自己只是为了琪风,暂时留在这里。 方才出于激愤,不顾一切和拉哲动手已经是不冷静了,闲事还是少管为好。 第五十九章 阿原激怒欲杀拉哲 金乌女神和李钰彤站在一起,一直静静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见王子愤而甩手而去,拉哲脸都变了。 他知道,自己这次心血来潮,乱子闯大了。 现在,就算是王康不动手。 已经撕破了脸皮的阿原看着被他往死了酷虐的师兄弟,也不会饶过他的。 炎伏罗把他留给方才干架的对手,和一群被他激怒的人。 就是说,要他以死谢罪。 甘丹和达劭见势不妙,急忙一起陪着他跪下。 对王康和阿原叩头道:“请王将军和法师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他这一次吧。” “如果他下次再敢放肆,再严惩他吧。” 王康一句话也不说,抬脚就走人。 留下甘丹和达劭尴尬的跪在那里,不知所措。 阿原见王康不愿意出手惩治拉哲,便“嚯”的站起身子。 从衣袖里拔出一把匕首,就要上前去捅拉哲。 甘丹和达劭慌忙跪着拦在他面前,企图劝阻要和拉哲拼命的阿原。 拉哲倒是一个舔血的汉子,知道阿原是不会饶过他的。 便大声对甘丹和达劭说道:“多谢二位情意,请让开。” “王子既然把我给了仇家,就是由他处置的。” 拉哲说完,垂手低头,一副任凭宰割的样子。 甘丹和达劭只好放开愤怒的阿原,贺兰大叫道:“法师手下留情,你不能杀死他。” 阿原根本就不理睬贺兰的叫喊,挥舞着手里的匕首就向拉哲的脖子削去。 李钰彤见贺兰没办法阻拦,真的要出人命了。 急忙身形一动,掌中射出一道白光。 挥舞着短刃的阿原只觉得手腕一痛,手中的匕首就猝然落地。 李钰彤已经移步向前,伸手拉开拉哲。 口中对阿原说道:“法师不要急躁,请听我为拉哲将军开脱几句。” 阿原悲愤道:“李将军,你为何也要偏袒他?” “他人面兽心,不配为正义之师!” “无缘无故,酷虐我的师兄弟们,害我大师兄致死。” “将军可知,我大师兄虽为驱兽法师,却温厚仁慈。” “一向待我们这些师兄弟犹如亲兄弟,从无苛责。” “我阿原非是不给将军面子,却一定要这杀这狂徒,给我大师兄偿命!” 李钰彤弯腰捡起阿原掉在地上的匕首,握在手中。 微笑道:“阿原,你听我说。” “你重情重义,固然是好的。” “可拉哲将军却是王子从柔茹王庭带出来的首领,是王子身边最重要的人之一。” “柔如王庭,那是一个最不讲道理的地方。” “法师可知他们的残暴习惯,对于放下武器的俘虏,也是可以任意宰杀的。” “所以,拉哲将军这样对待你的师兄弟,不是有其他意思,只是习惯使然。” “王子把他交给你们处置,已经是对他最严厉的惩罚了。” “当然,我说这些,也并不是为拉哲将军开脱。” “我只是想告诉法师,凡事皆需适可而止。” “大家都还需要继续生存下去,所以,更需要和平共处。” “我想拉哲将军也已经得到了他的教训,会收敛自己心性的。” “尤其是现在,并不是我们可以相互残杀的时候。” “请法师务必三思,不可鲁莽。” 阿原看着众人,恨声说道:“我们虽然迫于乌斯曼淫威,做了修炼邪术的法师。” “可我们修炼的不过是驱兽之术,从无伤天害理。” “如今即遇龙皇,俱已幡然悔悟,弃暗向明。” “难道他就能仗着自己是王子亲卫,欺人太甚?” “如此酷虐没有反抗之力的人,草菅人命,岂不让人心寒?” “要我饶他,除非他把我大师兄救活!” 贺兰突然笑道:“你大师兄本来就没有死,不过是被拉哲将军踹晕了。” 阿原听贺兰这样一说,赶紧丢下拉哲,向他大师兄扑过去。 俯身跪地,一把把他大师兄抱在怀里,连声呼唤。 一直没有做声的金乌女神走过来,用手中的权杖指向这个被拉哲踹的满脸是血的法师。 瞬间,一道金色灵力洒在他的身上。 其余的法师见状,都围着金乌女神不停的叩头,感谢她出手相救。 这里,拉哲慌忙给贺兰和李钰彤磕头,相谢救命之恩。 贺兰笑道:“去给他们赔个礼吧,你确实闹得太过分了。” 拉哲有些讪讪的,只得走过去。 对着阿原垂首说道:“多谢法师不杀之恩,是我脑袋进水了,下次再也不敢任性胡为了。” “请法师千万不要因为我这样一介莽夫,便对王子离心离德。” “那样,还不如你干脆就把我杀了得了。” 拉哲的话说得十分恳切,阿原才怒气稍平。 想想既然金乌女神已经出手医治了大师兄,众位师兄弟虽然受了些皮肉之苦,并无性命之忧。 炎伏罗把这样一个在其身边极为重要的人,交由他们处置,好歹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公道。 虽然心有余愤,却也不能过分。 如果遇见伪龙皇乌斯曼那样一个翻脸无情的,便是存心护短,他们又待如何呢? 李将军说的不错,凡事皆需适可而止。 尤其是这样一个混乱时期,并不可能事事都去较真。 谁都知道,拉哲也确实是一介莽夫。 连普散的王康将军都懒得理他,自己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思了。 更何况,自己这驱狮谷首座之职,也是托赖炎伏罗王子才得来的。 虽然负有保护众位师兄弟之责,也不可太矫枉过正了。 还是就坡下驴,见好就收吧。 于是,阿原便缓了脸色,对拉哲说道:“放心,一码归一码。” “我们身为沧溟法师,既然皈依了龙皇,便不会三心二意。” “若是那样的话,定然会遭到龙皇反噬之刑。” “所以,不消将军多言。” “只是,请将军从此敛一些性子吧。” “将来要归降王子的法师,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这些人都是炼灵之人,受不了将军的酷虐。” “将军若是执意妄为,不仅连累殿下仁义之师之名,只怕吃亏的还有将军自己。” 拉哲连连点头:“再犯,我就是自己找死了。” 第六十章 金乌解说何为神力 “请阿原法师大人大量,原谅我这莽夫一回吧。” 拉哲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对着自己的脸狠狠的扇了一个巴掌。 大家都被拉哲这副垂头丧气,懊悔莫及的样子逗笑了。 阿原不再多话,亲自搀扶起他的大师兄。 叫过两名伤势稍轻些的师兄弟,要他们把大师兄先扶回去养息。 甘丹和达劭赶过去,帮着搀扶那些伤重的,这些人才乱纷纷的散去。 这里,阿原,金乌女神,李钰彤,贺兰和拉哲还没有离去。 李钰彤捏着手里的匕首反复的看,贺兰笑道:“这把匕首很好看吗?想不到法师也带着兵刃呢。” 阿原摇头道:“这把匕首,是龙姑娘从玉逶山峰巅之上,那棵巨大苍柏里拔出的。” “当日,她拔出这把匕首之后,苍柏轰然断裂倒塌,乌鸟冲天而起。” “风云密布之际,我们都被吓坏了。” “猝变之下,龙姑娘可能也无暇顾及它。” “这把匕首便失落在雪峰之上,被我捡起来了。” “因为我记着当时李将军你曾经对龙姑娘说过,这把匕首好像是她的旧物。” “后来龙姑娘伤重,我一直没有机会还给她。” “现在,正好请李将军把这把匕首转交给她,物归原主吧。” 不待李钰彤说话,拉哲就使劲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恍然大悟道:“我说我今天怎么就像脑袋进水一样呢?原来就是这把匕首在作怪啊。” 这下连阿原都忍不住,笑起来了。 贺兰和金乌女神都奇怪的看着拉哲,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李钰彤便把这把匕首的来历说了一遍。 说到拉哲在雪峰之巅,已经吃过这把匕首一次大亏了。 虽然没被它杀死,却摔了个鼻青脸肿。 拉哲虽然躲过了它,却叫一棵巨大的苍柏代他受过。 最后还是他和甘丹突发奇想,非要把它从那棵大树里拔出来,才让苍柏震断,金乌出现的。 没想到,最后它落却到阿原手里了。 李钰彤笑道:“我先代阿妹谢过法师有心了。” 贺兰从李钰彤手中要过那把匕首,反复端详了一番。 然后说道:“阿雪的这把匕首嘛,看着,也不过如此。” “可为什么?又会有如此神奇的际遇呢?” “现在,差点又杀了拉哲。” “如今,只有一把匕首了,不知道,它的鞘落在哪里?” 李钰彤道:“我问过阿妹了,她说这把匕首是被她遗落在柔如王庭的。” “它的鞘,肯定在那个柔茹侍女手里。” “恐怕得另外给它配一把刀鞘……估计它们再没有团圆的机会了。” 拉哲却一把拖住李钰彤的胳膊,连声对李钰彤说道:“李将军,李将军,我怎么觉得,这把匕首好像和我有仇似的。” “我求求你,赶紧把它还给龙姑娘吧。” “放在她那里我才放心一些,不要哪天我真的死在这把匕首上吧。” 阿原白了拉哲一眼,哼声道:“哪一次不是你自找的?关这把匕首什么事?” 拉哲理亏的缩缩了头,想了想,又不服气的说道:“那也不一定。” “当日在玉逶山,大家急得团团转。” “就是因为我一句自找晦气的话,误打误撞,王子才找到金乌女神的呢。” 尽管拉哲振振有辞,阿原还是对其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一副不愿意苟同的样子。 李钰彤忍不住笑道:“拉哲将军说的也是。” “这些冥冥之中的事情,实在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揣测的透的。” “只能说,只要和阿妹有关联的人和器物,好像都是很神奇的。” 金乌女神凝目对贺兰手中那把匕首看了许久,忽然对李钰彤说道:“姐姐,这把匕首上,有一双盼望的眼睛。” 李钰彤吃了一惊,急忙从贺兰手中拿过把匕首。 她把匕首雪亮的刃举在眼前,仔细观看,但是她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不由得对金乌女神说道:“金乌,有吗?我为什么看不到呢?” 金乌女神微微一笑:“姐姐是看不到的,你的灵力还远远不够。” 李钰彤不觉吐了一口气:“哦呀……我说呢。” 金乌继续说道:“你们有所不知,这世间的万事万物,若是无心,也就算了。” “一旦它们被承载了某种期许和盼望,就等同于被赋予了无穷的生命。” “它们会不由自主的,不停的向着它们心中的愿望靠近。” “并且还会一直为之努力不止,直至夙愿达成。” “就像这把匕首,可能正因为它带着殷切的盼望,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神奇的际遇。” “而这把匕首上的这双充满了盼望的眼睛,也是阿雪姐姐内心深处最牵挂的那个人的。” 李钰彤好奇的问道:“阿妹内心深处还有一个牵挂的人?谁啊,金乌,快说来听听?” 金乌女神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能看见这把匕首上承载着一双忧伤的眼睛。” “或者,等到这把匕首和它的鞘团圆了,姐姐就会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贺兰却挤眉弄眼的说道:“金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 “你是女神啊,是不是……不方便说的啊?” 金乌女神依旧微笑道:“将军说笑了,所谓女神,不过是大家给我的一个称号。” “因为要制服暴虐的邪魔,父神给了我一些超凡的法力。” “说到底,有的时候,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啊。” 李钰彤忽然笑道:“金乌,你究竟是琪风呢?还是云瑶?” 金乌女神说道:“其实,我们原本就是一个整体。” “当初,因为遭到乌斯曼的荼毒,迫不得已,才一分为二的。” “分开之后,琪风是肉体,云瑶是灵体。” “我现在,就是琪风和云瑶的灵肉合一。” “所以,琪风的记忆和云瑶的记忆也和在一起。” “听起来似乎很玄乎,其实也没有什么神奇的。” 李钰彤说道:“怪不得,你即熟悉云瑶所认识的人,又记得牵挂你的爹爹。” “如此说来,金乌女神也是人,不过像沧溟所有的法师一样,是个充满了灵异的人。” 第六十一章 拉哲痛定思过 金乌女神点头道:“姐姐说得不错。” “譬如现在,我要想帮助王子打败乌斯曼,恢复沧溟大陆过往的安宁。” “救出玉逶山被被大智者下了寒冰结界的爹爹,都还要继续提升自己的灵力。” “并且,只有我的灵力不断提升了,王子才会更加强大。” 贺兰忍不住问道:“女神要怎样才能提升自己的灵力呢?我觉得你已经够神奇的了。” 拉哲叹息道:“贺兰将军哪里知道,你要是和我们一路走来,看见沧溟那些无奇不有的法师,那才叫神奇呢吗。” “他们提升灵力这种事情,实在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啊。” 李钰彤点头道:“当真如此,他们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我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真是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我们还没有隔山隔海呢,真是乱力怪神,匪夷所思。” “等阿妹好些了,一定要她好好给我们说说。” 贺兰虽然并没有亲眼目睹太多的神奇之事,但眼前的一切也足以让他知道。 西秦之外,的确还有许多神秘的异域。 所以,他只是大睁着眼睛听着。 金乌女神说道:“是啊,如今的四海八荒,仙凡似乎早就有些隔绝了。” “父神高高在上,等闲并不肯赋予凡尘之人神奇之力。” “大荒之中,曾经具有神奇灵力的部族已经式微衰落。” “便是这最后一个神迹之国沧溟,一般法师提升法力都要靠努力和机遇。” “便是我和王子殿下,已经被父神赋予强大禀赋。” “可若是想更加强大,则要靠吸取吞噬对手的灵力。” 拉哲立刻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女神是说,您和我们殿下必须要不断的打败对手,吞噬他的灵力,然后就会变的更强大?” 金乌女神立刻便微笑了,并且点点头。 拉哲顿时很得意,把方才的沮丧也抛在九霄云外了。 阿原见拉哲这么快就好了疮疤忘了痛,不禁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金乌女神见状,便说道:“不仅仅是我和王子殿下会靠打败对手强大自己。” “在这里,便是曾经和我们一起上过玉逶山的将士们,同样可以靠打败对手,强大自己。” 阿原一听,立刻转怒为喜。 对金乌女神抚胸道:“女神,您是说,我们将来都可以不断变得更强?” 金乌点点头:“是的,只要肯冲锋陷阵,击败对手,自然便可把对手的灵力纳为己用。” 阿原坚定的说道:“我一定会追随王子殿下,一定要获得足够的法力。” “保护我驱狮谷,再不受人欺辱,任人宰割。” 拉哲的脸孔一下子就塌了:“法师真小心眼儿,不是说过不提了吗?” “法师放心,那种混账的事情,拉哲从今以后再会去干了。” 阿原冷笑一声:“我不是怕将军,我只是怕自己原本出身低微,年纪又轻。” “再不好好历练,法力不足以担负守护一城之责,辜负了殿下期许。” 贺兰赶紧打断他们,向金乌女神问道:“女神可知道,那些对手什么时候会出现呢?” “这里看起来如此祥和安宁,难道马上便会有战争?” 金乌女神抬眼看向远方,轻轻地说道:“是的,他们已经在集结强大而又极其邪恶的力量。” “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 也是因为我的缘故,炎伏罗的军队在驱狮谷休整了三天。 期间,拉哲还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多亏了客将贺兰和李钰彤在里面反复和稀泥,最后不了了之。 拉哲闹了半天,非但无趣,且差点被阿原用匕首捅了。 倒是那些驱狮谷法师,白白的挨了一通鞭子。 虽然憋屈,因为是投降者,又惧怕龙皇之威,只能含恨隐忍了。 事后,虽然拉哲厚着脸皮去给王康赔了不是。 但王康却依旧冷着脸,不置可否。 拉哲无可奈何,只得讪讪而退。 炎伏罗也意识到,他最近只顾行军打仗,几乎忘了严明军纪。 便专门的抽出时间,对包括拉哲在内的所有随军将士,进行了一番严厉的训诫。 严禁再有人敢胡作非为,无故横生事端。 在贺兰和李钰彤的一通言语点拨下,拉哲也想通了。 他作为炎伏罗手下最高级的将领,应该想尽一起办法,让这些多国部队团结起来才是正事。 而不是带头为所欲为,苛虐那些投降者,做出一些令人心寒的事情。 这样的行径,和乌斯曼军中将领又有何异? 从那以后,痛定思过的拉哲就像变了一个人。 不再趾高气扬,双眼看天。 而是放下先头耀武扬威大将军的架子,竭力亲近阿原。 不但克制自己的行止,还忙前忙后的协助阿原,去维持好驻扎在驱狮谷里那些各式各样的兵士。 众人见拉哲如此知错能改,纷纷去炎伏罗面前替他好言,炎伏罗方才怒气渐熄。 阿原原本就是个率真耿直的小伙子,性情似火。 见拉哲这般通达,便也主动冰释前嫌,不再计较。 这两个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如拉哲和先头的甘丹一样了。 我赶不走简渊,只好由着他留在这里。 这个人除了陪着我,不厌其烦的细心照料我,就是陪前来探望我的炎伏罗聊天。 他们会坐在离我床榻稍远的地方,长时间低声倾谈。 我听见炎伏罗总是很虚心的向这位已经称帝的男人请教一些如何才能避免战争,让天下老百姓安居乐业的问题。 而一向不苟言笑的简渊,似乎很乐意为这个异族的王子之师。 尽管简渊仍旧保持一贯的言辞斟酌,缓缓而谈。 但我也可以听得出,他对炎伏罗的恳切请教,的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这两个人很有共同话题,常常相谈甚欢,几乎谈得忘了旁边还有别人。 而他们所谈的帝王之道,社稷苍生,侍立一旁的人简直一句也插不上嘴。 大家都和我一样,只有默默静听的份。 只从阿原托李钰彤把那把失去了刀鞘的匕首还给我,并且告诉了我金乌的话。 第六十二章 亚摩返回驱狮谷 无事的时候,我便常常拿着这把匕首反复的看。 我想看清楚,那上面究竟有谁的眼睛在期盼着我? 若是牵挂,简渊,李钰彤,贺兰,齐光,炎伏罗等,都是必定会牵挂我的人。 但是,他们如今都在我的眼前,与我朝夕相对。 所以,金乌所说的那双眼睛便不可能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人。 还能有谁在期盼着我呢?娘亲?宝贝?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可是,看来看去,我和李钰彤贺兰等人一样,完全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我反复询问金乌女神,她也只有笑着摇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最后,我不死心的问金乌:“你能看出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吗?比如男的还是女的?” 金乌肯定回答道:“姐姐,是一双女孩子的眼睛。” 我不觉怔了一下:“女孩子的?难道是庭云?” 金乌问道:“姐姐,庭云是谁?” 贺兰嘴快的说道:“她是阿雪的妹妹。” 我喃喃的说道:“庭云的眼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把匕首上呢?” 金乌摇摇头,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只知道,既然这把匕首曾经为姐姐所持有。” “那么,必定是一位和姐姐极亲极密的人。” “她总是会长时间的凝望着这把匕首,才能把思念和渴望寄盼于其上。” “如果姐姐的这位庭云妹妹在姐姐离开家之后,曾经长时间拥有这把匕首,那或者便是她了。” 金乌的话立刻让我明白,这双期盼的眼睛绝对不会是庭云的。 要知道,当我陪着简渊前往柔如王庭和亲的时候,庭云还是阳陈郡总兵府一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子。 我返回阳陈郡之后这把匕首便已经被我遗落在王庭了。 而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为庭云争取到可以跟着齐光学岐黄之艺的机会。 现在,这把匕首是跟随缇鹤兰阿雅的那个海内侍女带到这沧溟大陆来的。 庭云却一直在西秦的阳陈郡镇北将军府,可想见。 在此之前,庭云根本就不可能接触到这把匕首。 在我遗落这把匕首之后,庭云就更是无从长时间拥有这把匕首了。 而不在我眼前的,又和我极亲极密的女孩子。 除了当初在大汉王爷府抚育长大我的小狸,另外一个,可能就是被我在阳陈郡深夜的茶肆之中弄丢的小雯了。 想到小雯,我便觉得自己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 见我久久沉默不语,金乌和众人便觉得我可能是累了。 于是便纷纷和我告辞,不再陪我继续这个让人费神的话题。 驱狮谷的气氛保持着表面的轻松,实际上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真正的恶战即将来临。 一日午后,忙完军务的炎伏罗又和金乌女神一起,过来看望我。 他们即希望我赶紧恢复,又犹豫着,要不要我随简渊离开沧溟。 李钰彤贺兰早就在我的房间,陪着我。 齐光和拉哲阿原等人,也紧随炎伏罗他们其后,一起过来探望我。 返回沧溟很久,一直杳无音讯的亚摩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来到驱狮谷。 大家正聚在我的房间,厮见问候之后,炎伏罗正在和简渊谈话。 听到来人的禀报,他竟一惊而起。 他忍耐着性子,在驱狮谷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回了亚摩。 亚摩已经径直走进了我的房间,除了简渊和躺在床上的我,其余的人都站起来迎接他。 亚摩急忙给率先站起来的炎伏罗跪下说道:“亚摩见过殿下。” “我在沧溟耽搁了这么久,还请王子恕老臣办事不力。” 炎伏罗赶紧弯腰去搀扶亚摩:“法师言重了,我相信您的忠诚。” 亚摩有些激动,颤声说道:“老臣实在是不敢当……王子快请诸位坐下,” 炎伏罗便急忙对大家说道:“诸位快不要多礼,他虽然年长,终究只是我的法师,大家请坐吧。” 亚摩又给简渊行礼,然后才和大家一一相见。 李钰彤和贺兰亚摩都是认识的,王康和金乌女神,甘丹阿原他都不认识。 看到金乌女神,亚摩赶紧又给她跪下叩头。 我们这才看见,亚摩的背上竟背着那把龙首琴。 说起这把龙首琴,我也曾经一度纳闷,炎伏罗把那把龙首琴扔到哪里去了? 难道沧溟皇后巴巴的叫我传给他的那把琴,他就那么不放在心上吗? 后来恶战连连,我也顾不上多想了。 现在才明白,原来叫亚摩带走了。 亚摩给金乌女神行礼之后,才转到我的榻前。 他先是仔细的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就向从前一样,故态重萌。 拍着手对我大呼小叫道:“嗳呀,我的小朋友,你这是怎么啦?” 炎伏罗对他笑道:“龙姑娘为了帮助我和金乌,差点被乌斯曼杀死……” 亚摩顿时瞪起眼睛,炎伏罗赶紧说道:“法师不要紧张,幸得有金乌神力相救。” “如今,龙姑娘虽然有些恢复,但还是很虚弱。” “所以,我们就不准她起来,让她好好养伤。” 亚摩吁了一口气,连连道:“万幸,万幸。” 又万分感激的对我说的:“我的小朋友,你真是我们的恩人。” “亚摩真诚的谢谢你,谢谢你,帮助了我的王子。” 我含笑看着须发愈加苍白的亚摩,认真的他说道:“法师,你不要先忙着谢我,我帮助炎伏罗王子,是有条件的。” 亚摩果然有些茫然,他看看简渊,又看看炎伏罗。 困惑的向我问道:“我的小朋友,你……有什么条件?” 我知道,亚摩可能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便赶紧说道:“我要王子在打败乌斯曼,夺回龙皇玉玺以后,用龙皇玉玺,帮我打开苍溟凤山上的天摩洞。” 我不去看简渊的表情,继续说道:“我要通过天摩洞的往世之路,返回自己的故乡。” 贺兰赶紧向前几步,对我看着说道:“喂,喂,阿雪,你说什么呢?” “什么往世之路?什么返回故乡?” “既然西秦不是你的故乡,难道,这沧溟大荒还不是你的故乡?” “你是不是又犯病了,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第一章 身世来历 李钰彤急忙一把拖开他,低声说道:“贺兰,你怎么说话呢?” 贺兰却挣扎了一下,大声说道:“陛下,王子殿下,我听阿雪说这种话,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就是觉得奇怪,她明明就是阳陈郡镇北龙大将军的女儿嘛。” “可后来,大家又说她的尊上大人其实是沧溟大荒的凤族王子殿下。” “这样的话,阿雪即便不是我们西秦人,也不过就是这沧溟大荒人氏。” “可她为什么老是说家乡很遥远,吵吵着要回去,可不是胡言乱语吗?” 齐光叹了一口气,对贺兰说道:“将军莫要激动,阿雪她……本来就生自灵异。” “有些事情,实在是三言两语,无法说清楚的。” 我对激动的脸色发白的贺兰说道:“贺兰,我从来就没有骗你。” “是你,总是觉得我在胡言乱语。” “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就索性把我的身世来路都说了吧。” “请大家相信我,我确是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 “自始至终,我从来就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你们要是觉得神奇的话,便看看金乌女神和炎伏罗王子。” “想想云瑶和琪风,她们是如何灵肉合而为一人的。” “你们就不会觉得我所说的,有什么神奇了。” 于是,我便把我曾经的大汉身世来历,用缓缓的语气,慢慢的述说了一遍。 我告诉他们,曾经的我,不过是一个生来就被爹娘抛弃半人半妖。 我被囚禁在大汉王爷府高高围墙里,荒草丛生的围墙内外,戒备森严。 我从未见过世人,世人也从未见过我。 那时候的我,虽然有着一个女孩子的身体,却生着一张狐狸的面孔。 唯一陪伴我的,只有我的狐族长公主留给我的,一个法力低微的狐狸小妖小狸。 我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过着与世无争,寂寂无闻的岁月。 便是那样,大汉王朝也没有放过我们。 而我,却是那么的不谙世事,柔弱无力,任人宰割。 当我的大汉将军王爷爹爹终于完全抛弃我而去的时候,我终于成了大汉王朝彻底式微的替罪羊。 在那个围墙轰然倒塌的深夜,冲天的火光箭矢之中,我和小狸面对那些凶神一般前来围剿的大汉官兵,无路可逃。 最终,为了救我,小狸被飞矢狠狠射中。 血泊之中,为了救我,濒死的小狸强迫我吞下了她的心丹…… 说到此处,我早已经泣不成声。 简渊紧紧抱着我,亦是不能自禁的泪流满面。 李钰彤早就在默默地抹着眼泪,其他的人或者唏嘘,或者红了眼圈。 我哽咽着说道:“后来……当我再次睁开眼睛,便是在大荒边塞的战场之上了。” ‘“而我,则已经渡劫飞升为跟随陛下前往柔如王庭和亲的阿雪了。” 贺兰点点头:“怪不得,当时你是那么一副懵懵懂懂,奇奇怪怪的模样。” “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还当你是被砍伤了脑袋所致……” 可能是我们的话又令简渊忆及当初,简渊不由得把我抱的更紧。 却默默无一语,似乎对我充满了愧疚,对他自己充满了自责。 齐光点点头,对我说道:“阿雪,知道我先头为何只是带你离开,授你武功,却没有和你相认吗?” “正是我早就推算出,我的儿子离索,他原本命中并无后继之人。” “尽管如此,为了此事,我还是和我的妻子一起,亲自去求见大天巫。” “却被大天巫告知,我们凤族,原本是天帝之子火神之后。” “却因为年代久远,远离上界,早已经支系旁杂。” “我们大荒苍梧凤族虽为正统,无奈灵力早就极度衰退。” “按天命时日,合该式微。” “所以,凤族两代人之后,便会彻底的灭绝并退出大荒。” “我们夫妻听闻之后,虽然如同五雷轰顶,却也无可奈何。” “我的妻子从那以后,便日夜寝食难安。” “她为了我们的儿子能后继有人,为了凤族不至于两代人之后,彻底的灭绝。” “竟不顾我的阻挡,偷偷的去见了大天巫,并且拿出自己的仙寿,去和大天巫做了交换。” “最后,大天巫终于答应了她的哀求。” “却告诉她,既是逆天而行之事,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我的妻子在身死灵灭之际,才告诉我这件事情。” “所以,后来离索才得以遇见阿雪的娘亲,为我们凤族留下了这么一点骨血。” “为了等待阿雪,我更是早早就去了西秦的卫闵山隐居。” “我只是没有想到,我的妻子用于和大天巫交换的,还有我儿子的寿元。” 他说到此处,因为心绪难平,只得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转向众人,语气之中,情感极为复杂的继续说道:“请诸位……原谅老朽当初的自私。” “因为如此,我曾经……一度极为厌憎阿雪。” “虽然我也知道,阿雪她……是无辜的。” “但是,我没办法忽略因为她,我却不得不痛失妻、子。” “最后,我却发现,令我最无法承受的却是。” “随着阿雪逐渐长大,我观察她的脉象,心智,竟依然是毫无生机,难以为继。” “心灰意冷之际,我也只得秉承大天巫之言,尽人事,听天命了。” “老朽却没有想到,上天终究没有抛弃我凤族,还是善待了天帝的后人。” “当阿雪奉命,护送西秦当初的二皇子殿下前往柔如和亲时,战场身死之际。” “却被大汉王爷郡主于时光扭曲交错之际,借尸还魂,终于得以涅磐重生。” 大家早就被齐光的一席话听得呆了,面面相觑。 可我却敏锐的捕捉住了齐光话里的一个词语:时光扭曲交错。 便脱口问道:“祖父,何为……时光扭曲交错?” 齐光点点头:“阿雪,你可知道,你虽然来自大汉。” “但如今的四海八荒,并没有任何人知道,大汉,到底是哪一个王朝。” “甚至,连书册典籍之中,亦无记载。” 第二章 齐光解惑 简渊立刻说道:“我记得,那日阿雪睁开眼睛,便问我们是不是大汉的军队。” “然后,又说她来自大汉王朝祥瑞三十二年……” “可是,当时情况紧急,我们不但无暇细问,连奇怪都没有顾得上。” “却都认为,是阿雪的脑袋在战斗之中,遭到彪悍之旅的重创,心智迷失所致。” “后来更是诸事烦忧,我竟从来没有想过,她所言非虚,皆是有原因的……” “都是我的错,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我对阿雪的关心,实在是太少了。” 齐光点点头:“陛下所言极是。” “只是,当时的阿雪,从出生之时,便被幽禁。” “一时之间,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再加上如今的四海八荒,确是没有大汉这个王朝。” “所以,她没办法去求证,也没办法让人相信她的话。” “但是,我告诉大家,在另外一个时光之中。” “如今的西秦,便就是曾经的大汉。” “只是,普通人只能遵循着时光的次序,过着属于自己的年月时日。” “所以,那些远离了今人的王朝,年代,或者还没有到来的时光,很多我们都无从知晓。” “可是,对于那些灵力特别强大的上神和神器来说。” “他们却可以凭借自己的灵力,把连接过去未来的时光扭曲交错重叠。” “这样,他们便可以自由穿行其中,善行其事。” 齐光又把脸转向我,“阿雪,你只是知道,自己是借了狐妖小狸的心丹,才得以渡劫飞升。” “却不知道,在那个可怕的夜晚,真正的救了你和阿雪的,其实还不止是为你献出了性命的小狸。” 我惊讶的看着齐光:“不是小狸?还能有谁?” 齐光说道:“你可曾记得,在你狐族长公主娘亲的房间里,锁着一面光华明亮无比的镜子?” 我赶紧点头道:“记得,我就是在那面镜子里,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半人半妖之状的。” 齐光道:“是的,那面镜子,并不是普通之物。” “它有一个名字,叫山河日月神鉴。” “你当初的大汉王爷爹爹,其实也是真心爱着你的娘亲阿唯的。 “只是,你的娘亲是狐族长公主。” “虽然失去了和日月齐寿的心丹,但仍旧天性恬淡,超凡脱俗。” “她除了一心一意,只愿朝夕相伴着自己心爱之人,便诸般一无所求。” “大汉王爷在感怀之下,便千方百计。” “亲自于东海流波山,香雪海中,取得这方上古宝鉴,赠予阿唯。” “只为供他心爱的女子,明镜花容,粉黛丽妆。” “却不料天意弄人,后来,因为你这个半人半妖的出生。” “竟突然的导致了他们之间感情的分崩离析,照出了终究的人妖殊途。” “因为那时的大汉,人妖神魔,常年混战,彼此之间,嫌隙深重。” “最终,那位大汉王爷还是败于自己顽固的人妖殊途心结。” “狐族长公主和刚出生的你一起,便被大汉王爷幽禁起来。” “末了,他选择与邻国一位女储君缔结秦晋之好。” “大婚当夜,面对大汉王爷的恩断义绝。” “徘徊许久的长公主终于抛下了嗷嗷待哺的女儿,怒而离去。” “她不仅抛下了年幼的孩子,也遗下了那面见证她和那位负心的大汉王爷情爱的明镜。 “直到那夜,你和小狸突然遭到大汉朝廷派兵围剿。 “危急之中,为了自保,山河日月宝鉴化为镜灵。” “急于逃遁之时,光芒携裹走了正好倒于房间门口血泊之中的你和小狸。 “山河日月神鉴原本是上古神器,天地至宝,天然携带着天地之正气。” “出于天地至宝的大善本能,为了救活了魂魄元灵尚存一息的你。” “镜灵不得已,竟和你腹中小狸的心丹炼化在了一起。” “最后,镜灵却发现,你虽被修复了精元魂魄。” “却早就在那场深夜的大火之中,焚毁了曾经的肉身皮囊,魂魄竟已经无处承接。” “眼看着它和狐妖小狸的牺牲,努力,即将付之白费。” “无奈之下,镜灵只能靠着自己的强大灵力,不惜扭曲了时光。” “于时空交错之时,带着你落入西秦大荒边塞的战场之中。” “将你的精魄投射于已经临阵罹难的阿雪肉身之上,最终,方才成就了现在的你。” 我不知道房间里,其他人现在都作何感想? 但我已经被齐光的话,惊得久久不能语言。 想不到,在当初的大汉,那个血色恐怖的深夜。 为我付出牺牲的,不但有养育我的小狸。 竟然还有娘亲房中的一面镜灵:山河日月神鉴。 今天,如果不是洞晓过往未来的齐光告诉我这一切。 我就是真的死了,也不会知道这一切的。 我就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知道。 竟还会有这么一个上古至宝,为了救活我,不惜牺牲了它自己。 末了,齐光看着我,语重心长的说道:“阿雪,今天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 “就是要你知道,你此生,真的是来之不易。” “虽然,你确系我凤族后裔,但我却知道,你仍然记挂着当初的大汉。” “尽管那个王朝曾经欺负了你,可那里,仍旧是你的故乡。” “如果你真的一心想回去,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祖父还想请你记得,如今,你是唯一能光大我凤族的后人了。” 我抬起头,看着齐光。 他面具后面的脸,让人无法看出他的表情。 但所有的人都能听得出,他心绪的剧烈起伏。 是啊,为了能有我这样一个凤族后裔,他已经付出了太多。 妻子,儿子,甚至,还有他自己的半生。 如今,眼看凤族已经战胜了所谓的天命。 可我,却又执意要离开,返回另外一个时光之中。 作为一个年长的智者,他不能出语挽留。 但是他的心中,却又实在是无法接受我真的会从此离去。 我们祖孙相互凝望着,一时之间,房间里陷入了一种难捱的静寂。 第三章 众人的挽留 半晌,我才艰难的说道:“我知道,您对阿雪的期许。” “我更感谢祖父今天告诉了我这么多的事情,可是……” 炎伏罗看着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的简渊,顿时觉得这个沉重的话题实在是不宜再继续下去。 而且,他好容易才等到亚摩回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和亚摩单独交谈商量。 现在却因为我的一句话,竟牵扯出这样多让人料想不到的事情。 于是,炎伏罗赶紧打断我的话,委婉的对我说道:“阿雪,暂时我们什么也不要说了。” “一切,还是等我们战胜乌斯曼,找到龙皇玉玺再说吧。” 然后,他又对所有的人说道:“阿雪的父亲离索王子,亦是我的舅舅。” “所以,祖父不愿阿雪离去,西秦的陛下不愿阿雪离去,我更是不愿意自己的妹妹离去。” “苍溟龙皇的玉玺能打开苍溟凤山上的天摩洞,让人可以自由穿越过去未来,究竟也只是一个神秘的传说。” “这里这么多人都愿意阿雪留下,所以,我希望那个传说是假的。” 我挣开简渊的怀抱,昂起头缓缓的说道:“大家的心意,过往种种,虽然令我感动。” “但我终究,还是要回到过往一趟。” “我既然能靠着镜灵之力,来到你们这里。” “就一定有回到往世的方法,从金乌女神能传说成真看来,你们的传说,应该都是有不虚的。” 李钰彤双目含泪,祈求的看着我:“阿妹,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听你这样说,我真的很难过。” 她言犹未了,眼泪便再一次直直的下来了。 贺兰赌气的说道:“算了算了,李将军,不要这样。” “既是她一定不愿意留下,我们就随她好了。” “我倒要看看,她究竟能不能走得掉?” 金乌女神静静地站在旁边,不置一词。 王康的神色也很平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只有简渊的神情让我有些不忍,他看起来似乎很疲倦。 双唇紧抿,脸色发白,也许无可奈何心焦力竭就是他此时的感觉吧。 我扭过脸去,心想,不看他也罢。 倒是亚摩,完全不去顾及大家的心思。 慢悠悠的说道:“这个传说,假倒是不会假。” “但是我告诉你,我的小朋友,就算是有了龙皇的玉玺。” “也不一定就随便能打开天摩洞,开启往世之路,得见大天巫。” “所以,我倒是不太担心,你真的会离去。” 我相信,亚摩的话让所有的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很气恼。 好像自己已经踏上了归途,却又被谁生生拉了回来。 忍不住,便不顾一切的用赌气口吻说道:“法师,无论如何,不试一试我绝不会罢休的。” 炎伏罗想了想,对我说道:“好吧,阿雪,既然你执意要离去,我会兑现我的诺言。” “只要我夺回龙皇的玉玺,一定带你上沧溟凤山。” “其余的,只能看上天给你安排了什么样的命运了。” 我奇怪的问道:“王子此话什么意思?” 一丝笑意从炎伏罗的脸上闪过。 他嘴里却一本正经的说道:“阿雪,你若是真的从天摩洞离去,也许上天派你到这里的使命,你确实已经完成。” “我们任何人,便都不可强留于你。” “如果你不能离去,那么,你可能只好随着陛下回去了。” “因为,上天派你来到这里的使命,你一定还没有完成。” 炎伏罗的话傻子也能听得出来,他是想帮助简渊留住我。 我更知道,现在和他们反复说这件事其实很没有意思。 何况现在乌斯曼还在磨刀霍霍,炎伏罗还有很艰苦的仗要打,龙皇的玉玺连影子还没有。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炎伏罗复国成功,并且夺回龙皇玉玺。 他已经当着简渊的面说会带我去沧溟凤山,肯定就会帮我试一试。 只要真的能打开往世之路,我的离去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到那时,我自走我的人,何必再多废话? 如此一想,我便对他们笑了一下:“就这样说定了吧,王子现在不用为我想这件事了,商议你的正事要紧。 不料方才还脸色显得极其苍白的简渊,忽然间恢复神色淡定。 他看着我,口中,却是对着炎伏罗说道:“多谢王子殿下的成全。” 然后,他又弯腰抓住我的手,温柔的说道:“阿雪,我会陪着你一起上天摩洞。” “无论你能不能走得掉,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简渊的语气极其清淡,极其安然。 好像不过在说:“看,外面的天气真好啊。” “来,阿雪,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我却无比惊讶的看着他,觉得这个人一定是疯了。 因为谁都能听得出,简渊已经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无论如何,他都要和我在一起的。 无论我是留在这个时空里,还是返回到过去。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轻飘飘的,可是,谁都知道这其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房间里竟有一瞬间的静寂。 炎伏罗没有说话,齐光没有说话,贺兰和李钰彤更是寂静无声。 可是,越是寂静无声,越似有千万种声音。 “西秦天下初定,陛下这话实在是太荒谬,太……不负责任了。” “为一念之不舍,而舍天下苍生而不顾,岂非明君所为?” “陛下,你真的想好了吗?” “陛下,你真的随阿妹一块离开,西秦该怎么办?” 可是,所有这些此起彼伏的声音,却没有一个能真正发声的。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位西秦陛下现在说出的这句话,绝不只是他瞬间冲动的决定。 他一定是早就想好了的,是任何人都无法去令其更改的。 ………… 亚摩向炎伏罗报告了一些什么事情,我们都无从得知。 但他却立即给我开了一些强身固体的药,竟让我神奇的很快好转起来。 亚摩真是一个名不虚传的大法师神医。 从那以后,简渊和炎伏罗之间,好像有了什么协议似的。 炎伏罗从不问简渊何时要返回西秦,简渊更是再也不提离开了。 第四章 疯狂的人 他只是一心一意守着我,无论公务怎么繁忙,等着李钰彤为我把汤药煎熬好端来以后。 他一定要亲自一勺一勺的喂我,让我抓狂莫名。 我真的希望他不要这样,我更希望他能离开。 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的回到过去,捋一捋我的人生。 到那时,如果我真的思念,我或者会返回寻他。 可现在,一看到他,想到和他有关的种种烦扰,我只想远离。 有时我烦了,就干脆拒绝吃药。 或者忍不住对他大喊大叫,甚至掀翻他手中的药碗。 可是他现在脾气却是出奇的好,任凭我怎么蛮不讲理,他总是默默忍受。 待我闹够了,便叫李钰彤重新煎好一份端进来。 闹得我简直都没了脾气,心里只恨得想一脚把他踢回西秦去。 这在其间,他让贺兰回了一趟西秦。 然后,我便大开眼界的见识到了如今的贺兰大将军,那份真正的强大能量。 贺兰的那些手下,很快便开始络绎不绝的出现在沧溟。 这些身手迅捷的暗客,非常及时的给简渊传递着西秦皇朝各处的情况,以防备这位皇帝陛下最及时的处理。 这个疯狂的人,他竟把自己的办理朝政内务的地点,设在危机四伏的沧溟。 而我,实在想不通,之前他是那么样的身不由己。 甚至连抽空看望我一眼,几乎都不能够。 如今,为何短短时间里,就这样随心所欲了? 难道王卫和王皇后已经不能控制他了?碧落也无法对他纠缠不休了? 今天,贺兰又给他带来许多奏折。 待贺兰退出去以后,简渊一边等着李钰彤给我煎药一边挨次翻开批阅。 我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和他好好谈谈。 于是,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难得温声的对他说道:“陛下,你何苦如此辛苦?” “陛下放着自己的江山不回去打理,却陪我在这里干耗着,真的是徒劳无益,不值得的。” “我已经想好了,我绝对不会和你回去的。” 简渊头也不抬:“我没有觉得辛苦,打理江山,也用不着天天呆在皇宫里的。” “值不值得,我心中自然清楚。” “阿雪,我不会勉强你跟着我回去。” “我只要知道,有你的地方,便是我的归宿就行了。” 他这种赖定了我的语气,简直瞬间便令我有些气急败坏。 “你……” 恼怒之下,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对他说道:“你的母后和王大人不会坐视你久出不归的。” 他抬头看了看我,过了好一会儿。 才说出一句让我感到惊心动魄的话:“王卫被人刺杀了。” 我再一次吃惊的看着他,心中霎时便转过千百个念头。 王卫,王大司马,何等的心机?何等的威风? 在如今的西秦,简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谓的只手遮天,权倾天下,可能说的就是他了。 什么人,能置他于死地? 而且我更心惊的,还是简渊说这句话的语气,竟如此的波澜不惊。 好歹王卫也是他的舅父,碧落的父亲,是为他登上皇位立下了汗马功劳的。 他竟为了摆脱这个桎梏,对其痛下杀手? 这个人……现在已经变得如此可怕了? 仿佛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简渊放下手里的奏折。 他看着我,平静地说道:“阿雪,你还记得桃花山庄吗?” 我点点头,简渊苦笑一声:“你一定还记得,当年,驱虎国驸马公子郑柯便是惨死在那里。” 我怔怔的看着他,脑筋很是费力的转了转。 然后才很是疑惑的说道:“陛下是说……王大人和郑柯的死有关?被驱虎国寻仇了?” 简渊却摇摇头,道:“不是驱虎国……” “自古以来,国与国相争期间,哪一种计谋不是暗算和流血?” “他们已经倾尽全国之力,都无法给郑柯复仇,怎么可能凭一些刺客,便能杀死王卫?” “而且,驱虎国根本就不知道,郑柯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郑柯到底是怎么死的?” “陛下,真的是虞菲儿水性杨花,移情别恋,郑柯不幸,被其奸夫所杀吗?” 简渊看了我一眼,似有不悦的说道:“阿雪,如今,我更愿意听你叫我墨轩。” “呃……” 我不禁磕巴了一下,这人的脑回路真是奇怪的紧。 这里说要紧的事呢,他却扯到我对他的称呼上了? 他如今就是西秦的皇帝,我不叫他陛下,还能和从前那般,叫他殿下? 见我张口无语,简渊便摇摇头。 继续说道:“郑柯的死,不过是王卫为了挑起两国争端,悉心设下的一个计谋。” “虞菲儿,并非不贞的女子。” “那个所谓的奸夫,不过是王卫派出的一个武功高强暗客。” “否则,郑柯亦是年轻力壮,身手不凡。” “跟随的护卫更是众多,怎么会被一击而中,顿时殒命?” “并且,还被虞菲儿父女和那“奸夫”从容逃往西秦?” “而后种种,我们都是知道的。” “西秦守将面对痛失爱子,前来兴师问罪的驱虎驸马郑子广,故意装聋作哑,存心激怒。”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令驱虎在举国愤怒失智之下,怒而发兵西秦,索要人犯偿命。” 我恍然大悟道:“陛下……墨轩,你是说,虞菲儿所谓的移情别恋都是子虚乌有的?。” “不过是被王卫将计就计,强行逼迫之下,故意作出的假象?” 简渊点点头,叹息道:“正是,王卫很精明,也只有这样,才能巧妙的掩盖郑柯被杀的真相。” “郑柯恋上虞菲儿,实在是他命里的一个情劫。” “虞菲儿父女出于家国大义,不得不忍痛做了王卫的帮凶。” “但是,正是这个看似无情的虞菲儿,她在亲眼看着别人手刃了郑柯之后。” “却于刹那间幡然悔悟,她干了一件多么不可饶恕的蠢事。” “阿雪,你还记得碧落和贺兰陷落在虞太公庄上的地道里吗?” “当时,我一直以为是青妃和废太子在对付我们。” 第五章 吃饱了撑的 “其实不是,是虞菲儿。” 我有些怀疑:“虞菲儿?她应该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 “那些绑架郡主和贺兰的人,完全都是一流好手。” “否则,以贺兰的身手,怎么会轻易受制于他们?” “而且,他们还杀死我们那么多人。” “第二天龙铜在回去报信的路上,遭遇袭击的,也是一些高手。” “并且,我们最终还是连那些人的影子也没有摸着。” “虽说是虚惊一场,但当时的情形,却又的确是万分险恶的。” 简渊仍旧语气平静,缓缓说道:“谁说弱女子就不能杀人了?” “虞菲儿父女原本就并非等闲之人,他们都是墨家的后人。” “只是为了避祸,迫不得已,才隐居在桃花山。” “那里原本偏僻,又地属两国交界。” “若不是郑柯偶遇虞菲儿,天雷勾动地火。” “他们父女在那里躲一辈子,可能也不会被世人知晓。” “可惜这世间,并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 “虞仲庆师出本门,极其擅长各种机关暗道之术。” “虞菲儿虽然年少,她却更知道,自己拥有什么样厉害的武器。” “在痛失爱人之后,她便开始使用这种武器。”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不以为然的说道;“墨轩,你是指……她的美貌吗?” “这就奇怪了,郑柯都已经死于她手了,她又能拿她的美貌来蛊惑谁?” “而且,既然她这样爱着郑柯,不惜献身为其复仇,何不当初就干脆不要参与谋杀郑柯得了?” “虞菲儿如此行径,岂不是太纠结了?” 简渊亦是默然了一会:“话虽是如此说,谁又能知道当初的缘由呢?” “我们不清楚虞菲儿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当初王卫是怎样威胁虞菲儿的?” “反正,这个女人参与了谋杀郑柯以后,就突然性情大变。” “她随着刺杀郑柯的杀手隐匿之后,很快便义无反顾的献身于那个死客组织的首领。” “并且开始用自己的力量左右这个原本是为王卫操控的组织,处心积虑的要为郑柯复仇。” “也可能是那个暗客首领比我还要急于摆脱王卫的操控,便不惜铤而走险。” “尽管王卫如今权势熏天,出于对这位暗客首领的极度信任,竟还是疏于防范,被其得手……” 我叹息道:“如此说来,果然是天道好还。” “可能司马大人做梦都没有想到,他最终,竟会死于自己亲手培植的死客手上吧?” “还有虞菲儿,我真是搞不清,你们这些海内人是怎么想的?帮着本国的当权者杀死自己的爱人。” “然后……又辛辛苦苦费尽心机的投身别人去复仇。” “这不是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吗?” “换作是我,绝不会去干这样的蠢事。” 简渊皱眉看着我,不满的说道:“阿雪,我们不是虞菲儿,不可对她的行为妄加评判。” 我急忙掩口,自己一时说顺了嘴,竟当着这位西秦的皇帝陛下。 胡乱评说虞菲儿这样一个忠君爱国之人,不是自己找抽吗? 不管怎么说,虞菲儿此举,可谓有情有义,可歌可泣。 她帮助王卫杀死郑柯,是为了家国大义,忠君报上。 再凭借自身的力量,去杀死王卫,为郑柯报仇,是情深意重。 此等壮举,简直就是一个奇女子行为,令人殊为感佩才是。 怎么能说虞菲儿干的是……蠢事呢? 一念及此,我慌忙掩饰道:“呃,没有……墨轩,你继续说吧……” 简渊停顿了一会,然后说道:“先头,虞菲儿一直在寻找杀死王卫给郑柯报仇的机会。” “只是,我们都没有意识到,也完全没有想到。” 我想,他口中的“我们”一定是指王卫和他的母后。 但我却是不知道,他的“我们”其实是指贺兰和晋伯他们。 我点头道:“一般情况下,谁也想不到的。” “那时,在我们的印象里,只觉得他们父女已经远远逃遁了。” “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碧落和贺兰他们两人被绑架是虞菲儿干的呢?” “还有,虞菲儿那样痛恨王卫,抓住碧落为什么没有立即杀死她?” 简渊看了我一眼,终于有些眉眼含笑的说道:“这就要问你自己了,龙将军。” “我?” 简渊点点头:“是的,阿雪,你可能不知道。” “碧落和贺兰之所以最终能得救,还得归功于你。” “虞菲儿一直徘徊在大安,却发现王卫身边戒备森严,极难下手。” “当她得到碧落前往白龙川的消息,便也带人跟踪而至。” “虞菲儿跟踪碧落,只是想用碧落诱杀王卫。” “她想法虽然很美妙,却低估了我们。” “虞菲儿抓住碧落之后,便先行一步,返回了大安。” “为利用碧落诱杀王卫,早做安排。” “她却没有想到,我们竟很快就把白龙川全部的出口要道给封住了。” “这让她计划在天黑之后,让其手下人带走碧落和贺兰的计划落空。” “而你,很快就带人追查到虞太公庄子上,并且还发现了庄子下面的暗道。” “贺兰又趁那些守卫慌乱之际,挣断捆绑,带着碧落主仆逃进桃花山。” “随着你深入地道,他们便首尾不得相顾。” “最后,他们意识到碧落不能再留活口,便进行追杀。” “好在龙铜发出了六儿的示警哨弹,惊吓到了他们,以为我们已经开始搜山。” “贺兰于危急之际,又大声呼喊,终于被你寻踪而至。” “最后,他们不得不弃了碧落,悉数仓皇而逃。” “当时的情形,我们根本就怀疑不到海内暗客身上。” “所以,我们就一直没有找到究竟是谁绑架了他们。” “直到后来,我们抓住了刺杀王卫的那个暗客首领,这一切,才大白于天下。” 突然之间,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是啊,这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人把复杂的事看的很简单,结果输的干净利落。 而有的人,又把简单的事想的非常复杂。 第六章 冷酷无情的一面 最终,不过是妄自费心劳神的苦苦纠结。 当初的虞菲儿还是有些天真,她可能觉得,只要自己绑架了王卫的掌上明珠,王卫就会引颈就戮。 最起码,王卫要亲自去解救,这样,便可以给他们刺杀的机会。 而那时的简渊他们,想到的,却好像只是一些强大的敌人在暗中对付他们。 并且为此,不惜大动干戈。 我简直可以想象,简渊和贺兰他们一定为了寻找这个暗中的对手。 费尽了心机,奔忙纠结了许多时日。 便是我,又如何会知道,所有的一切看似不可解的险恶,玄机,其实不过就是这样一股小小的仇恨力量在暗中行动? 我抬起头,看着简渊:“你们已经抓住了刺杀王卫的人?那……虞菲儿呢?” 我的心中,并不在意虞菲儿到底是如何置强大的王卫于死地的。 我只是想知道,这个绝美而又悲情的西秦女子,最终到底如何了。 简渊看了我一眼,问道:“你不想知道,虞菲儿又是如何刺杀成功的?” 我不解的看着简渊:“王卫不是被他所豢养的暗客首领所杀吗?” 简渊冷笑一声,摇摇头:“此人也不过是虞菲儿手中的一个杀人工具而已,真正杀死王卫的,其实还是虞菲儿自己。” 我有些困惑:“墨轩,你此话……何意?” 简渊叹了一口气:“没有什么意思。” “其实,真正杀死王卫的,还是方才我向你强调的,虞菲儿具有的最厉害武器。” 他的语气,忽然难得的幽默起来。 “因为王卫,同样惦记着虞菲儿的美貌。” “恰好,虞菲儿惦记着他的人头。” “他们简直一拍即合,而后,便各取所需了。” 简渊说这句话时,简直有些幸灾乐祸,乐见其败的意味。 瞬间,我好像也隐约窥见了他冷酷无情的一面。 不管怎么说,王卫也是碧落的爹爹,他娘亲的哥哥。 结果,却于权势熏天之际,被虞菲儿伙同情夫给诛杀了。 如此血淋淋的事件,从他口中说出,竟毫无一丝同情。 仿佛,还很称心如意。 尽管,他也抓住了那个所谓的凶手,但他的语气,依旧并不同情这位舅舅。 可能他身为皇帝,却又实在是被王卫挟持的太久。 和所有的帝王一样,像王卫这样功高震主,骄横放肆的大臣。 就是别人不去杀他,迟早他这个皇帝也会亲自动手要了他的老命的。 所以死在别人手里,倒省了他好大的事情。 悲催的王卫。 怪不得,简渊现在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没有了王卫的挟持,王太后毕竟是一介女流之辈。 就算是亲生儿子,也无法强行左右其行事了。 我还是想到了碧落,这是一个简渊和我都不愿意提到的名字。 如今,王卫死了,简渊会怎样对待她?尽管她暂时还要王太后护持。 可看简渊对其父亲的态度,就可以想见,碧落如今的处境,似乎也不太好了。 于是,我叹了一口气。 对简渊说道:“墨轩,你要好好对碧落,对于你和西秦而言,王卫大人毕竟是功不可没的。” 简渊伸手拿过一本奏折,波澜不惊的说道:“那是肯定的。” “我一直对碧落都是很好的,不用你特意吩咐。” 我咬了咬嘴唇,对简渊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很是纠结。 想了想,我终于忍住了。 随他去吧,说多了,反而让他觉得我在想着什么。 简渊又说道:“虞菲儿,在刺杀王卫成功之后,当场便饮刃自尽了。” 恰在这时,李钰彤敲门进来。 她用一个小托盘端着我的药碗,满脸阳光。 李钰彤先恭恭敬敬的给简渊弯了一下腰,简渊便放下刚拿在手上的奏折,对她微笑着点点头。 李钰彤含笑道:“陛下,您忙着吧,我来服侍阿妹。” 简渊却已经站起来,伸手取过李钰彤手上托盘李的药盏。 对李钰彤说道:“还是朕自己来吧。” 我于听见虞菲儿饮刃自尽的错愕之中,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简渊对贺兰李钰彤等人说话的时候,已经使用“朕”这个自我称谓。 但他和我以及炎伏罗等人交谈时,却始终使用“我”这个自我称谓。 开始我时候,我并没有怎么在意。 不知道为何,就在现在,我突然之间便注意到了。 尽管我对其中的深意不甚明了,但我却终于有些意识到简渊如今的不同了。 看着简渊转过身去,李钰彤在他的背后,给我做了一个搞怪的神情,表示她的无奈。 我不由得皱眉看着简渊手里的药碗,嘟囔道:“我已经好了,姐姐不用这么费心劳神的煎这些难喝的要命的劳什子了。” 李钰彤赶紧对我展出一个温柔笑脸,安慰我道:“阿妹,你就忍耐一下,把这碗药赶紧喝掉吧。” “咱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你必须得壮壮的才行呢。” 我瞧她一脸阳光的样子,还像马上就要去做一件什么开心的事情。 便有些好奇的问道:“阿姐,我们要去哪里,你这样开心?” 李钰彤立刻满脸无辜的说道:“没有啊,我哪有什么开心?” “阿妹,陛下没有和你说吗?” “我们都要随着伏龙王子的部队,向沧溟皇宫进发了。” 我顿时紧张起来:“姐姐,是乌斯曼的军队开始异动了吗?” 李钰彤赶紧摇摇头:“并非,但是,炎伏罗王子不能一直停留在这里,按兵不动。” “如今,你也恢复了,金乌说,我们必须要继续前进了。” “一来是,抓紧时间,清剿沧溟大陆上那些横行的邪恶法师。” “再就是,帮助王子寻找和乌斯曼决斗的机会。” 我一把推开简渊手中的药碗,坐起身子。 有些激动的对简渊说道:“陛下,你干嘛不告诉我?” “如果要是这样,更加请你们赶紧离开。” “越是往后,情形恐怕愈加艰难。” “我见识过乌斯曼的可怕,所以,我不希望看见你们因为我,而遭受牵连。” “西秦好容易才安定下来,还需要你们去好好守护。” 第七章 不为所动 “再留在这里,万一发生什么玉石俱焚的事情,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简渊还没有开口说话,李钰彤已经睁大眼睛,看着我说道:“阿妹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你难道不相信金乌女神和伏龙王子的力量?害怕他们打不过乌斯曼?” 我急道:“阿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要我怎么说你们才能明白,这里和海内的情形完全不同。” “这里,是一个炼法者的世界。” “他们每一个法师的法术,都邪恶强大到令人恐惧。” “不是我们这些靠真刀实剑,排兵布阵和人战斗的人所能抵挡的。” “万一,你们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我都已经有些急赤白脸了,眼前这两个人却仍旧不为所动。 仿佛对我的话压根就听不懂,也不会相信一般。 尤其是李钰彤,随即促狭的笑道:“阿妹,你果真是如此担心陛下的安危?” “要不然,咱们一起陪着陛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伏龙王子复国功成,我们陪着陛下,再来向他表示庆贺可好?” 我断然拒绝道:“姐姐,我不会离开的。” “墨轩,请你带着阿姐贺兰将军他们赶紧回去吧。” “我再说一遍,这里,真的不是你们的久留之地。” 简渊忍耐的对我说道:“阿雪,你不要闹了,把这碗药先喝掉吧。” 我固执的扭头道:“除非你马上离开,否则我绝不会喝。” 简渊忽然轻笑一声,淡定的对我说道:“阿雪,你就是不喝,我也不会离开的。” “我就老实告诉你吧,我现在留在这里,其实并不关你的事情。” “即便是你现在离开了,我们也不会离开的。” “怎么样,你满意了吧?” 他的口中,竟特别着重的咬了一下“我们”这两个字。 我有些愕然的抬头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要知道,只从他来到沧溟,无论我怎么冷淡他,赶他走。 甚至是蛮不讲理的和他厮闹,他都没有用过这种可怕的语气和我说话。 李钰彤有些担心的看着我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简渊看我有些茫然,立刻缓和了脸色。 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阿雪,你不愿意离开这里,随我回西秦,没人勉强。” “何况,我们暂时,谁也不能离开。” “我想,你们都应该记得,我曾经答应过伏龙王子的。” “在他复国的时候,一定要助他一臂之力。” “所以,当初在柔茹草原蒙他恩惠放走的人,将都会来到这里。” “大家齐心协力去帮助他,哪怕我们力量弱小。” “只有这样,才是兑现我们曾经对别人许下的承诺。” “好了,阿雪,我们不要再纠缠这个问题了。” “来,听话,先把药喝掉。” “你若是真的想要离开这里,就一定要更快的好起来才可以的。” 简渊的话,让我和李钰彤彻底无语。 我心情烦躁,一口一口咽着简渊喂进我口中苦涩的药汁。 一边想到,当初在柔茹草原被炎伏罗放走的可不正是我们这些人吗? 炎伏罗当初的请求,简渊的亲口应承,无一不真。 而我,还有什么理由去赶他们走? 我突然又莫名的想到,简渊突然赶往这凶险莫测的沧溟。 其真正的目的,或者并真的不单单只是为了我? 我很了解此人,他的话语一向很矜贵。 当初既然答应了炎伏罗的请求,即便自身的情势艰难,定然也不会轻易违诺的。 更何况现在,他来都来了,就更加无可推脱了。 如此一想,我顿时觉得脊背都有一些寒意了。 怪不得我在嚷嚷着要离去的时候,此人看起来并不怎么激动。 他的表现,几乎比其他人更镇定。 是不是简渊来了,就根本没打算走? 而且,他竟想着,还要去帮助炎伏罗复国? 可问题是,简渊也许没有想到,他当初对炎伏罗的这个承诺实在是太沉重了。 我不知道,除了李钰彤以外,简渊留在这里究竟能帮炎伏罗做些什么? 不是我存心要看轻他和贺兰等人,虽然他们个个身手不弱。 但在这个炼法世界里,他们所具有的武功内力,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如同稚嫩的孩童,拿着自己的性命去对抗一群武功高深莫测的疯子。 其结果不言而喻,将会是极其不堪设想的。 简渊不知道,当金乌女神炎伏罗和乌斯曼他们这些神一样的人交起手的时候。 人的力量就会显得多么的渺小,无能为力。 可是,我又知道,如今,我已经无法去左右这个人了。 除非,我放弃心中执念,愿意跟着他返回西秦。 但从他方才的话语之中,我却好像听出。 即便我现在愿意对他妥协,好像也已经晚了。 我一边吞咽着苦药,一边暗暗在心中叹气。 自己当初或者还是不应该记挂着西秦,和他们藕断丝连。 如果我不是担心着西秦再次燃起烽火狼烟,不去找李钰彤。 简渊一定不会这么快的就赶到这凶险莫测之地,甚至还连累了贺兰。 我也知道,如今的西秦,简渊没有了王卫这个权枭挟持。 无勇无谋的废太子已死,曾经不可一世的青妃也已经疯癫。 元王更是早就失去了当年的雄心,这位对简渊颇具好感的王爷,已经真正的没了对社稷神器的觊觎之心。 相反,他如今一心只望能在自己的封地洛城,富贵安稳的渡过余生便可。 对这位王爷来说,被寒弋狼兵屠城的凄惨恐怖,仍旧像个挥之不去的噩梦一般。 元王此生,只愿不要再次陷入那种可怕境地,便别无所求了。 因此,简渊在君临天下这件事情上。 说句不好听的话,简直就是想找人替接,一时之间,恐怕也没什么人敢应承了。 如今,朝堂之上,在忠心耿耿,又正直的晋伯扶持打理下,已经完全步入正轨。 军事上,边塞有李阔海,石少雄两位大将拥有重兵。 海内,有六儿,林坤,丁文冕等大将,统兵固城。 第八章 见怪不怪 更有苏力青这样一支精锐犀利雄狮奇兵,随时可以调遣。 他的身边,还有贺兰,李钰彤这样得力的左膀右臂。 所以,他虽然身为西秦的皇帝陛下,暂时远离,确实时没有什么妨碍的。 倒是我,直到现在,还有些糊里糊涂。 把简渊还当做从前的孤家寡人,一直为他忧虑不已。 其实这个人在不觉之中,早已经蜕变。 他现在。的确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力量。 至少,他自己认为,他的力量已经很强大了。 强大到不但我无法左右他,他甚至还可以完成当初对炎伏罗的承诺。 驱狮谷的休整终于结束了。 我们跟随炎伏罗的部队,开始向沧溟皇宫进发。 据炎伏罗得到的最新情报,乌斯曼负伤之后,便不再轻易主动出击。 而是持续不断的像皇城附近集结力量,在那里以逸待劳。 沧溟大陆的国土,原本就是一个极其狭长的海岸地带。 被乌斯曼如此一扼制,等于还固守着沧溟绝大部分的国土。 尽管炎伏罗明知道,狡诈的乌斯曼打得是以静制动,诱敌深入的算盘。 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他还是决定主动出击,引蛇出洞。 而且,亚摩给炎伏罗带来的,那些愿意支持炎伏罗法师的意思。 也是恳请新龙皇不畏凶险,尽快主动出击。 他们伺机寻找机会,里应外合,诛杀乌斯曼,帮助炎伏罗夺回龙皇玉玺。 拉哲带着龙骑护卫,和甘丹的军队已经先行一步了。 炎伏罗和金乌女神统领着大部队随后启程,向前方进发。 后面,便是王康的普散军队和简渊,贺兰,李钰彤等我们这些西秦君臣将领。 炎伏罗这样安排是有他的深意的。 首先,前方的每一处,都是凶险未知的。 既然我和简渊都不愿意离开,便只好让我们处于最安全的后方。 当然了,这样的好处还是,每到一个落脚之处。 等我们这些客将赶到时,炎伏罗他们已经安排好宿营之地了。 日暮十分,在我们准备宿营的地方,炎伏罗和金乌女神一起,合力划出一个巨大的安全结界。 对于这些,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倒是今天刚进入沧溟的几名从西秦赶过来的,给简渊传递消息的贺兰手下的黑衣暗客。 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个个都瞠目结舌,惊讶的直眨巴眼睛。 我和齐光也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虚浮透明的神力结界,彼此心中都感到十分欣慰。 要知道,当初,我们祖孙陪着炎伏罗进入沧溟的时候,简直就是赤手空拳,一穷二白。 期间的凶险艰难,岂止是一言难尽? 如今,眼看着炎伏罗已经拥有了巨大的神力。 他的身边,更有了这位上天派来的神祗,金乌女神相助。 沧溟复国,虽说不是胜券在握,但也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 “阿雪。”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温厚的呼唤。 我微微侧脸,简渊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正把一件白色的锦缎披风轻轻地为我覆于肩头。 “这里虽然被伏龙王子下了结界,还是有些寒冷。” “你身子刚好些,小心又着凉了。” 齐光赶紧对简渊颔首:“陛下。” 简渊亦是对齐光点点头,语气恳切:“尊者不必多礼,您是阿雪的祖父,亦是墨轩的长辈。” “墨轩多谢祖父,这些时日来对阿雪的陪伴照顾。” 不知道为什么,简渊的话让齐光有瞬间的沉默。 随即,齐光面具下面的表情,似乎是苦笑了一下。 说道:“陛下言重了,老朽一介山野之人,不敢妄攀,亦更是愧不敢当。” 简渊正待开口还要说些什么,却听见贺兰远远叫喊了一声:“阿雪,快看我把什么给你弄来了?” 贺兰这一嗓子,顿时打断了齐光和简渊之间有些艰难的交谈。 我们便一起转过头去看,我立刻看见,贺兰竟笑眯眯的,牵着我那匹雪白的西域宝马。 刹那间,我简直又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像我不敢相信缇鹤兰会追杀我到玉逶山上一样,我想不到,今生今世,我竟还有和它相见的机会。 一瞬间,我情不自禁的又想到了我的那匹铁血马。 和这匹西域宝马一样,铁血马也曾经与我数次分分合合。 令我感到伤心的却是,在残酷的战场上,铁血马最终还是惨烈的为我献出了生命。 我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顾不上身上披风袍服的宽大,赶紧跑上前去,从贺兰手里接过马缰。 我看见,我的青龙湛铜钺还挂在马肚子上。 热泪盈眶之中,我几乎有些语无伦次的对贺兰说道:“谢谢你……贺兰,谢谢,真没想到……我还可以再见到它们。” 贺兰低声笑道:“不要谢我,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你要谢,自然该谢懂你心思的那位。” 然后他又大声说道:“怎么样,阿雪,这匹马我可没有亏待它。” “你看看,它是不是比原来更漂亮了?” 我忍不住挂着泪花笑了起来,然后纵身跃上马背。 虽然我如今有没有战马,都已经是一样的了。 但坐在马背上,双腿感受着马腹毛发的柔软和温度。 那种时刻有伙伴和你生死相依,对你忠贞不渝般的感觉,还是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行了行了,阿雪,这里统共就这么大地方,你可别一时高兴,冲破了结界。” 简渊故意皱着眉头,嘴里抱怨着,上前便要扶我下来。 又对贺兰训斥道:“我不是叫你明天出发的时候,再把马儿牵过来的嘛。” 贺兰嘿嘿笑着,挠挠头,也不辩解。 我终究还是提着马缰,躲开简渊。 坐在西域宝马背上,又转了好大一圈,才恋恋不舍的被简渊从马背上连拖带抱的给拽下来。 不得不说,简渊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善窥人心。 他让贺兰万里迢迢的令人把我的战马和武器带来沧溟,实在是一个高明之举。 我原本沉郁的心情,不但因为这件事情,突然变得愉快起来。 我们之间原本胶着的关系,好像在瞬间也略有冰释。 第九章 如虎添翼 见我难得的露出开心笑脸,不但简渊很高兴,贺兰和李钰彤等人也更是喜出望外。 他们心中,不但不愿意我真的离开,更是惟愿我能恢复从前的活泼,快乐。 第二天,拂晓之时,炎伏罗的军队继续开拔前进。 简渊和李钰彤王康他们已经等在前面了,后面的人也纷纷跃上马背。 我牵着自己的战马,法师阿原陪着我,站在破除了结界的原野之上。 阿原轻声对我催促道:“龙姑娘,别看了,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对阿原说道:“我行军打仗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了带着城池战斗感觉。” 阿原笑道:“龙姑娘真会说笑话儿。” “不过呢,你这个形容确实又很形象。” “这一切也都是有赖龙姑娘,殿下如今得金乌女神相助,恰是如虎添翼。” “像这种神力结界,的确胜似一座坚固的城池。” “如今的沧溟,差不多的法师恐怕都无法撕破。” 阿原说着话,便和我一起跨上战马,并肩向大部队追去。 这里,需要特别说一声的是,阿原也是跟着我们这些客将一起出发。 并且,他现在作为一名高等法师,受炎伏罗特别指派,专门负责保护简渊。 开始的时候,炎伏罗并没有和简渊说明。 所以,大部队从驱狮谷开拔的时候,阿原竟施施然的和我们搅和在一起。 当时,连我也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阿原是地地道道的沧溟法师。 而且经过玉逶山金乌炼成之战,法力已经提升到和甘丹一样,成为高级法师了。 按理,他应该和甘丹一样,去打前阵,做先锋才对。 要么就留下来镇守驱狮谷,没道理和我们呆在一起的。 仿佛看出我的疑窦,阿原主动对我说:“龙姑娘,你能不能别用这种嫌弃的目光看着阿原啊。” “不是阿原贪生怕死……” 他用手指指走在前面的简渊,放低了声音。 “殿下说了,西秦陛下不可以有任何的闪失。” “保护好西秦的皇帝,比跟着甘丹拉哲他们打先锋更重要。” 我不禁哑然。 我们这些人果然还是成了炎伏罗大军的累赘。 尽管简渊的身边有我和李钰彤,炎伏罗还是不放心。 而且经过玉逶山一战,连李钰彤的功力都已经不同于以往。 可是,对于如今横行在沧溟大陆上那些邪恶法术。 除了阿原这样的法师,我们还是没办法及时感觉并且采取有效应对的。 虽然炎伏罗把我们置于看似最安全的后方,但谁又能确保什么是真正的万无一失呢。 简渊毕竟是海内西秦的皇帝陛下,身份尊贵。 一旦有些什么闪失,总是不妥的。 的确,我们这群客将之中,王康是个冷静的人。 此人什么事都是看在眼里,沉在心里,却很少开口多说话。 特别是还要面对着西秦的皇帝和贺兰李钰彤这些战胜国的大将,他更显得沉默寡言。 虽然我和他的私交是很好的,可只从简渊来了之后,他也不太和我说话了。 齐光先头的时候,倒是一直和我在一起。 只从亚摩回来之后,炎伏罗便把他也留在自己身边。 好像有一些关于沧溟大陆过去的事情,必须得亚摩和齐光这两位老者一起参详。 这样,更有利于炎伏罗下一步作战计划的制定。 所以炎伏罗把阿原留在简渊身边,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知道是不是看着眼前的林隽山秀,碧空无垠,因而对前方的凶险估计不足。 贺兰和李钰彤看起来,还是比较随意的。 似乎他们不过是随着我和简渊来到这异域,游山玩水罢了。 紧随着炎伏罗的大部队,我们这些人都跟随在简渊后面。 开始贺兰还忍得住不饶舌,行军的路上终究是枯燥无聊。 左顾右盼之下,见我和阿原撵了上来,他便开始寻起阿原的开心了。 贺兰毕竟是贺兰,心思敏锐是绝对的。 他首先便问了阿原其他人都想问的问题:“喂,法师,你为什么和我们走在一起呢?” 阿原本来也喜欢话痨,又少年心性,喜欢噱闹。 又是和贺兰他们混了好几天,彼此都很熟悉了。 他知道,贺兰对他说的这句话有取笑他的意思。 便苦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贺兰将军有所不知,阿原我胆子小啊。” “出发的时候,便特意向王子请求,和贺兰将军您走在一起的。” 阿原此语一出,我们都轻声笑了起来。 想不到一贯巧舌如簧的贺兰,今天也被别人调侃了一下。 贺兰却洋洋不以为意,照旧施施然的笑道:“少来了,阿原。” “你胆子小?胆子小敢敢拿着匕首去捅拉哲?” “他可是你们王子殿下的宠臣,我们都不敢得罪他的呢。” 阿原立刻笑道:“贺兰将军,你没有听拉哲自己都说嘛,是龙姑娘那把匕首老是想要他的命。” “我那天可能是真的急了,鬼使神差一般,当时就想用那把匕首攮他一下子。” “要不然,我可真是没那个胆儿,拿着匕首去捅人的。” 李钰彤突然插嘴问道;“阿原法师,你们的法力如此神奇。” “那天拉哲将军酷虐你的师兄弟,他们为什么不施法反抗呢?” 阿原终于止住唇边的嬉笑,说道:“李将军有所不知,即便是法师,也不是万能的啊。” “像我们驱狮谷的法师,练习的只是驱逐野兽的法术。” “一旦没有了可以驱使的野兽在身边,我们的法术也就没有一点用武之地了。” “再说,他们也敢和拉哲对抗啊。” 李钰彤没有再追问下去,她当然知道阿原话里的意思。 那些驱狮谷的法师不是惧怕狐假虎威的拉哲,而是拉哲身后的炎伏罗。 对于炎伏罗身上巨大的反噬之力,是整个沧溟任何一个炼法者都为之恐惧的。 所以拉哲在酷虐那些法师时,他们只能像绵羊一样。 但贺兰却不明就里,仍旧奇道:“为什么?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他用手比划着,“他们,就不知道使个什么法术,把拉哲定在那里,他不就威风不起来了?” 第十章 悚然动容 李钰彤嗔怪他道:“贺兰,你怎么说话呢?” 贺兰不由得吐吐舌头,对阿原解释道:“阿原,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后又回头对李钰彤瞪眼道:“李将军,干嘛每次都挑我话里的毛病?” 李钰彤顿时语塞,不禁脸红起来。 我对贺兰说道:“贺兰,你有所不知。” “沧溟法师炼的法术,并不是什么神魔妖术。” “他们炼的,都是他们自身的灵力,并且还需专门的练习。” “你以为他们都是些上古神魔?法力无边?” “如今,哪有什么法术可以把人定在那里?” 阿原说道:“是啊,也许在异族人眼里,我们这些炼法者很神奇。” “什么驱尸驱兽,吸血吸灵,还有一些可怕的蛊术。” “但是碰到法力更加强大的,一样是不堪一击。” “而且我们这些法师,往往还会遭到最残酷的反噬。” “认真说起来,我们这些法师还不像你们这些习练功夫的将军。” “如果受伤了,还可以医治,恢复身体或者功力。” “一旦我们的法力被更强的灵力反噬,就是性命之忧。” 阿原的一席话,不仅贺兰和李钰彤都认真的听着。 连简渊和王康都很感兴趣的侧耳倾听,沉吟不止。 听到阿原说到“反噬”一词,贺兰便急忙问道:“反噬很厉害吗?” 听着贺兰竟问出这个很白痴的问题,阿原苦笑了一下。 “岂止是厉害?方才我不是已经告诉将军了吗?” “我们这些法师一旦遇见反噬,便是性命之忧。” “这个,龙姑娘最清楚。” 贺兰赶紧凑到问道身边:“阿雪,快给我们说说,长长见识?” 我想,正好乘这个机会先给他们普及一下这个炼法世界的事情。 给他们敲个警钟,免得他们懵懵懂懂,不知道厉害。 于是,我便把第一次看见阿雅的弟弟被他自己的蛊虫反噬。 眼睁睁看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年轻将军先是化作白骨,又化作一堆可怕的蛊虫。 到我陪着炎伏罗一路经历的种种奇特险恶的事情,仔细说给他们听。 除了阿原,所有的人都听的悚然动容。 贺兰和李钰彤不时发出大呼小叫,提出这样那样的问题,像两个好奇的孩子。 李钰彤还好一些,毕竟她曾经亲身经历了玉逶山那场神奇而又惊心动魄的战斗。 贺兰就不一样了,他是不肯相信。 不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而我,还没有故意去渲染什么。 只是尽量用陈述的语气,把我亲身所经历的事情像故事一样讲给他们听。 别说简渊了,连沉静的王康都不时发出感叹。 我说话的时候,王康偶尔还会插嘴几句。 简渊虽然一直静静地听着,但目光却须臾不离开我。 关切担忧,溢于言表。 好像深深自责,我在经历这种种艰险之时,他却没有护在我左右。 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一些什么,但我又想他能明白。 对于帮助炎伏罗复国这件事,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过往种种,我并没有责怪他对我有什么亏欠。 现在,我只是希望他会把我所说的放在心上。 如果他听了我的话,肯掉头返回西秦,那才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是,这个人的骄傲,又像他一贯的沉默寡言。 一旦拧起来,那真是谁也左右不了的。 贺兰本来是要逗着阿原说话的,没想到却听我说了这么许许多多的奇谈怪论。 他并不知道,阿原虽然也是沧溟的法师。 由于他先头的级别低微,又自来便呆在驱狮谷,不得远离。 除了有关法师的事情,阿原所知道的其他事情,其实根本就不比李钰彤多。 就如现在,尽管阿原心里很明白炎伏罗的强大。 可当我提到着重的提及炎伏罗身上,如今已经具有龙皇巨大的反噬能力时。 在我们经过花姬城堡时,甘丹差点都被反噬。 阿原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恐惧。 我理解他的心理,就像甘丹一样。 作为炼法者,对龙皇的恐惧是本能的。 听我说了炎伏罗的可怕,贺兰立刻说道:“伏龙王子已经这样厉害了?他会不会反噬我们的功力?” “还有,阿雪,我们要是遇到那些邪恶法师怎么办?” 尽管我很想贺兰能领会我话里的意思,要他心里能够明白。 其实我们这闹哄哄的一大堆人跟着炎伏罗,不但不能帮着人家什么,反而还有可能成为人家行军打仗的累赘。 虽然炎伏罗没有下逐客令,我还是希望贺兰能聪明的,赶紧劝他的主子打道回府。 宣扬炎伏罗的强大,固然是可以的。 但我也不想太过于夸大那些法师的厉害,打击了大家的斗志。 毕竟,如果简渊执意不走,大家现在就已经等于是在奔赴战场了。 把话语说的太过丧气,实在是有些影响军心。 不如就此打住,就说一些鼓舞士气的话吧。 于是,我便笑道:“伏龙王子血脉里的吞噬能力,可能只是对那些炼法的灵力法师产生作用。” “想来我们这些练习刀剑内力的,并不具备神奇的灵力,大概不怕被龙皇反噬。” “至于那些邪恶法师,除了那些专门靠吞噬血肉灵气的巫蛊法师,碰见他们,咱们可要小心。” “其他的尽可以和他们拼杀,放心,总的来说,他们也不是杀不死的。” 阿原点点头,说道:“陛下,各位将军,龙姑娘说的对。” “乌斯曼手下的法师虽然邪恶无比,但也不是不可战胜。” “所谓法力,能用就是神奇无比,战无不胜。” “一旦被人破解,所有的铜墙铁壁就会瞬间溃散,刀剑尽可以诛杀。” “所以啊,有时候,失败的炼法者倒不如你们这些练习刀剑的。” 说到此处,阿原不知道被触动了什么机心。 突然笑道,“各位将军修习内力到了一定的境界,说不定,还可以御剑飞升呢。” 贺兰故意以手抚胸,如释重负的出了一口气。 故意用鄙视的口气对我说道:“呼呼……差点没有被你们吓死。” 第十一章 最可依赖的朋友 “还以为这沧溟大陆上的法师们都是刀枪不入的呢,嘁,阿雪,我们威风都被你给灭尽了。” 王康和李钰彤都轻轻地笑起来。 王康难得的含笑插嘴道:“我们,也就算了。” “贺兰将军的威风,想来是谁也灭不掉的。” 李钰彤刚刚受了贺兰的抢白,心里正恨着呢。 听了王康的话,赶紧趁势揶揄道:“哎哎,就是,就是。” “贺兰将军,如今,你可是我们西秦第一大将军,谁不闻风丧胆?” “竟说出这样没有志气的话,我也替你羞臊。” “阿妹,你还是不要再着吓他了吧。” 贺兰扭脸瞪着李钰彤,却为当着简渊的面,不好再继续和她斗嘴。 我便笑道:“阿姐,贺兰大将军可是长大的,并不是吓大的。” “如今这世上,恐怕没有谁能吓得着他。” “我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说给大伙知道。” “大家即将面对的,都是些什么样的敌人。” “说不定接下来,大家就会临阵对敌。” “倒时候大家心里都有一个准备,不至于手忙脚乱,反受其制。” 贺兰看着简渊,却对李钰彤和我得意洋洋笑道:“龙将军,李将军,你们不用围攻聒噪我一个人。” “我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比我高的人顶着呢。” “而且,这些年一直都是。” “陛下,您说是吧?” 简渊听贺兰这样说,脸上也露出微笑。 他虽然对贺兰的话表示了理解,却没有多说什么。 我 李钰彤哼他道:“美得你!” “贺兰将军,这次你可能要自力更生了。” “你没听阿妹说嘛,我们即将面对的对手实在是太强大了。” “到时候,说不定咱们只好各人顾各人了。” 阿原连连点头,及时补刀道:“对对对,贺兰将军,你肯定是不知道。” “一旦和那些法师交起手来,所有的人都被巨大的灵力围困着。” “到时候,真的是谁也帮不了谁的。” 贺兰冲他和李钰彤翻了一个白眼,道:“放心,真要打起来,我保证不会跟在你们后面。” “因为你们个子都没有我高,我怕天塌了会先砸死我啊。” 贺兰的话惹来一片笑声,我的心情顿时大好。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那种久违的愉快的感觉,一点都没有变。 我们这些人,明知道前方强敌凶恶,危难重重。 大家却仍旧视强敌如草芥,信心满满,斗志昂扬。 表面上,总是那么水火不容。 不是针锋相对的嘲笑斗嘴,便是寸土不让的相互揶揄。 但内心深处,却又深深明白,彼此之间,绝对是可以生死相托的战友同袍。 在经过了无数次血与火的洗礼之后,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就超越了友情爱情。 我们之间,是最亲的亲人,最可依赖的朋友。 哪怕历经了无数的沧海桑田,我们都绝对不会背弃了彼此。 一路上,王康和阿原等人听李钰彤贺兰我们三人一路不停的斗嘴。 真真假假的,不亦乐乎。 而且,当着西秦陛下的面。 贺兰一直对我直呼其名,好像一点都不避讳我和简渊的关系。 李钰彤也亲昵的一直管我叫阿妹,他们觉得很不可思议,也感到很有意思。 但是,他们也可以听出,我们之间那种深厚的情谊。 所以很快就能理解,为什么这些人只是因为我。 便不顾一切,都要留在这里,甘愿冒着性命危险,去帮助炎伏罗了。 等我们相互揶揄够了,简渊终于开口道:“阿雪先给我们上一堂知己知彼的课也好。” “诸位将来上阵,切记务要各自小心。” “谨记这里的仗,不比我们海内国家那样,需要真刀实枪的拼斗。” “大家不能盲动,一切,都要听从伏龙王子的调遣安排。” 大伙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虽然简渊并没有退却的意思,我还是很高兴简渊心里的明了。 他的这番话很重要,如今这充满了灵力的沧溟大陆。 这些人只有服从炎伏罗的统一调遣,才可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而目前,也只有炎伏罗知道,他们这种力量适合在那部分地区作战。 如果这些人真的参加战斗,他们要的,绝对的服从,而不能胡乱的妄动。 ………… 我们跟随着炎伏罗的军队,向沧溟腹地不停的纵深。 在受到几个城堡象征性的抵抗之后,行军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顺利。 半月不到的时间,炎伏罗几乎没有损折一兵一卒。 军队势如破竹一般,抵达了离乌斯曼蛰伏的沧溟皇城最近的一些城池。 随着我们逐渐靠近那个离沧溟皇宫最近的,叫源谷的城堡。 大家发现,之前进攻顺利的轻松便不复存在了。 我们很快便明白了,那些没有抵抗的地方都是乌斯曼故意放弃的地方。 也许就是要从源谷开始,乌斯曼要和炎伏罗展开真正的较量了。 明明是朗朗的艳阳天下,远远地,我们却看见源谷笼罩在一片深重的愁云惨雾之中。 那些黑色的雾霭,盘旋缠绕着源谷整个的城堡。 里面似乎还发出轰轰隆隆的声响,和一些隐隐的凄厉可怕的哀叫。 炎伏罗命令部队停下,退回到源谷外六十里的荒野就地宿营。 源谷城堡里散发出强烈的毒瘴之气,会侵害没有法力护体的那些普通军士。 经亚摩和齐光的探查鉴别,发现普通人如果大量的吸进了这些瘴气,很快就会昏死。 安排好如何宿营防范,炎伏罗召集了所有的将领,开了一个简单的作战会议。 而后,他便让人请了简渊我们,一起去查看前方的源谷。 我们跟随着炎伏罗和金乌女神,驱马靠近那座鬼气阴森的城堡。 但最终,炎伏罗还只是让大家停留在比较安全的地方。 亚摩告诉我们,源谷是沧溟龙皇祭祀的地方。 所以,这座城池便是八祭司的守城。 自从乌斯曼统治沧溟之后,他用来祭祀的,不再是鲜花灵鹿等物。 这个可怕的暴君,为了永久的巩固自己的灵力,长生不老。 他献给神鬼的祭仪,竟全部是一些青壮年的男女。 第十二章 源谷 当那些正值青春年少的肉体,在充满了极度的痛苦之中消失过后。 他们的灵魂还被锁在源谷城堡的巨大源谷里,供八祭司炼法驱使。 源谷城堡里发出的轰隆声和哀嚎声,就是源谷里那些不得超生的魂灵在激荡,咆哮。 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拼命的想挣脱八祭司的禁锢。 亚摩的话让人悚然动容,却又不敢不相信。 听着他的描述,前方的源谷,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鬼见愁。 看着远处的愁云惨淡,连我都有一些轻微恶心的感觉。 王康和李钰彤看起来也是若无其事,他们毕竟经过玉逶山金乌炼灵一战。 无论是功力,还是内元,都已经是今非昔比,得到极大精进。 但是贺兰神情就是明显的难受,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原来,他的功力还不足以抵抗源谷的毒瘴。 哪怕一丝微弱的气息也让他觉得不适,感到心绪烦躁。 我忍不住,悄悄的看了简渊一下。 却意外的发现,他的神情倒是异常的镇定。 他甚至还不时平静的和炎伏罗交谈着,交换着彼此的作战看法。 惊讶之余,我忽然觉得,我们这些客将之中。 仿佛倒是这位西秦的皇帝陛下,才是真正的百毒不浸似的。 虽然这看起来很没有道理,但简渊平和的脸色却足以说明,他并不是在竭力支撑。 这就令我感到很迷惑了,难道做皇帝的,真的便是天上的神龙转世? 我一边在心中转着这些荒诞无稽的念头,一边定定的看着远处的乌烟瘴气城池。 完全没有注意到,金乌女神红色的双眸开始泛出一缕缕淡淡的光彩。 此刻,她骑着战马,一言不发。 我和李钰彤陪在她一左一右,只是,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被前方愁云惨雾的源谷所吸引。 大家竟都没能感觉得到,金乌已经开始变得兴奋。 终于,贺兰受不了恶心的感觉。 压着嗓子,对难以忍耐的声音亚摩说道:“法师,这座城池被那些魂灵折腾的这么让人反胃,令人无法忍受。” “那八个鬼祭司,肯定都是牛头马面吧?” 亚摩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大家不要以为,源谷总是这样愁云惨雾。” “当年,这里可是沧溟最美丽富饶的城池之一。” “源谷里的幽魂,是自古便有的。” “可那些古老魂灵,原本是被历代龙皇处置的罪大恶极之徒。” “之所以把他们锁在源谷,因为这些人生前,都是灵力极强之人。” “他们的肉体虽然遭到惩治消逝了,但强悍的魂灵依旧会继续作祟。” “所以,把把那些可怕的魂灵镇压在源谷。” “在过去的时候,那些被锁在源谷里的魂灵平时都是很安静的。” “除非在举行重大祭祀的时候,他们才因为意欲借机逃脱,有些蠢蠢欲动。” “否则,生活在城池里面的黎民百姓几乎都不感觉他们的存在。” 说到这里,亚摩的语气忽然转为沉痛。 “如今,这源谷城里,几乎所有的青壮男女都已经葬身在这源谷之中。” “连附近的城池,很多青壮男女也不能幸免。” “此处,乌斯曼遭受重创,为了尽快恢复,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被他葬身在源谷里。” 贺兰听得已经出离里愤怒,忘记了难受:“这个乌斯曼竟如此可恶?” “这般暴虐嗜杀,他难道一点就不顾惜自己的子民吗?” 亚摩叹息道:“贺兰将军,你哪里知道?” “乌斯曼原本就是一个逆天妄为之徒,要不然,他怎么敢篡了龙皇之位?” “在他眼中,除了提升自己的灵力,巩固自己的皇位,其他人皆是他脚下蝼蚁。” “早在王子的祖父龙皇在位之时,乌斯曼凭借他风姿隽秀,深得老龙皇喜爱。” “不料他却籍着龙皇恩宠深重,密地里大肆剿杀沧溟大陆上的各个慧灵之族。” “那些慧灵之族原本都系各个神祗的久远后裔,虽然存些低微灵力,却都与世无争。” “但乌斯曼为了汲取他们身上仅存的灵力,竟想出种种恶毒计谋,污蔑他们有谋逆龙皇之心。” “当时的老龙皇已经年迈,新龙皇尚且年幼,不明世事。” “乌斯曼又极善伪装,众人只看见他的风姿卓绝,忠心耿耿,哪里能想到他的歹毒?” ‘一时之间,沧溟许多世代隐居的灵族都遭到了乌斯曼的毒手……” 我实在忍不住,打断亚摩的话道:“这件事情确实属实,连我都知道。” 我此言一出,别说简渊有些惊讶的看向我,连炎伏罗都向我投来疑惑的眼神。 于是,我便从怀里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串蓝冰雪魔束发的琥珀珠串。 亚摩一看见那串珠串,立刻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天哪,我的小朋友,你这么会有个?” “这个,可是当年雪族的圣物啊。” 我点点头:“法师说的没错,这个琥珀珠串,正是当年雪族族长之女留下的。” “先头,我一直没有机会对殿下提及。” 于是,我便当年和蓝冰雪魔的纠葛简单的说了一遍。 然后,我对亚摩说道:“我听蓝冰雪魔说过,被乌斯曼残杀灭族的,除了他们雪族,还有什么戎族。” 炎伏罗沉郁的说道:“那是鸟族孔雀神的后裔。” 亚摩亦是点点头。 我又对炎伏罗道:“王子可知道,蓝冰雪魔为何蛰伏在临近蛮夷的雪魔洞?” 不待炎伏罗回答,我便继续说道:“她告诉我,因为她知道王子才是真正的龙皇血脉。” “她隐居雪魔洞,又加意授艺缇鹤兰公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籍助你这位沧溟王子,报他们的灭族之仇。” 然后,我驱动马匹,靠近炎伏罗。 把那串琥珀珠串递向他:“这是沧溟雪族圣物,殿下必是未来的龙皇。” “所以阿雪恳请殿下先代为收藏此物,倘若将来能寻到雪族后人遗孤,便把这圣物还于他们。” “阿雪承雪魔前辈深恩,无以回报,如此,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听我如此说,炎伏罗只得伸手接过那串琥珀珠串。 第十三章 羽翼未丰 口中,却喃喃说道:“想不到,蓝冰雪魔竟是雪族后裔?” “怪不得,我当年和她讨取蓝色雪莲,她虽然看似凌厉,最终却还是赐予了我。”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不知道是在懊悔当年面对蓝冰雪魔时,没有多想,因而也不曾多询问一句。 还是叹息因为柔如王庭与西秦的一场战争,却令他失去了这样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亦或是感佩,蓝冰雪魔终究还是极有远见。 她虽然舍弃了自己的性命修为,却成全了现在的我。 而他此刻的成就,几乎全赖我们这些人生生不息的支撑,帮扶。 “阿雪,你放心,待战胜了乌斯曼,诛杀了这个邪恶之徒,沧溟安定之后。” “我一定会让人带着这雪族圣物,前往雪族旧地,寻找他们。” “如此,我们便可告慰雪魔前辈的在天之灵,感谢她的护佑。” 亚摩再次叹息道:“如今,那些藏匿的稀落灵族,倒也罢了。” “乌斯曼早就看不上他们那点仅存的些微灵力,不加理会了。 “可叹像源谷这些城池里的黎民百姓们,他们才是真正的水深火热,朝不保夕呢。” 久久没有言语的李钰彤顿时有些不相信的问道:“法师,这样的地方,如今里面还有黎民百姓?” 亚摩点点头,道:“是啊,它里面当然还有黎民百姓。” “而且,至今还居住着很多无法逃走的老幼妇孺。” “李将军,你不要看源谷现在这么可怕。” “等王子破解了八祭司的法力,你们就会看到,它是一座多么美丽的城堡。” 苍白着脸的贺兰勉强的感叹道:“这样可怕的地方,简直和传说中的魔界地狱一般。” “不知道居住在里面的人……都是怎样的一种惶恐不安。” 亚摩看了看黑雾缭绕的源谷,对我们说道:“如今,王子的大军逼近。” “源谷城堡的八祭司已经用强大的法力,在源谷上空设了结界。” “他们法力散发的阴戾之气,彻底的触动了源谷里沉睡的魂灵。” “城堡里这般鬼哭神嚎,一般的亚法师也会觉得畏惧。” “别说普通老百姓了,想必,他们也只能瑟瑟缩缩的躲起来。” 简渊对炎伏罗说道:“王子准备何时进攻此城堡?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炎伏罗神情凝重,对简渊说道:“我今天特地请陛下来这里观看,就是想告诉陛下,此一役不比前面了。” “请陛下和王将军务必记住,开战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 “不管前方是何情形,陛下只要给我们做好殿后即可。” 简渊听了炎伏罗的话,不禁叹了一口气。 对炎伏罗说道:“伏龙王子,真是惭愧的很,我们的能力终究是有限。” “此番面对真正的大凶险,不但帮不了你们的什么忙,恐怕还会掣肘你们。” 炎伏罗微笑道:“陛下此言差矣,有些事情我想我得告诉陛下,免得埋没了陛下的功劳。” 简渊也不觉展眉道:“哦?我觉得自从来到沧溟,还没有建过寸功以报答王子当初的恩惠,如何有埋没功劳之说?” 炎伏罗说道:“在我们这个靠灵力战斗的国家,陛下不要小瞧了你身为天选帝王的灵力。” “虽然我不知道,贺兰将军和陛下你们两人谁的功力更强一些?” “但是,我知道此时贺兰将军心里,一定在翻江倒海,难以支撑。” “而陛下您,是不是依旧神清气爽?” 炎伏罗的话音一落,我们都向简渊和贺兰的脸上看去。 果然,贺兰脸色愈发的煞白了。 他眉头紧锁,似乎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简渊却是神定气闲,似乎全然无碍。 就算是简渊的功力比贺兰深厚,但也不至于悬殊成这样吧? 炎伏罗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对贺兰说道:“请将军赶紧返回休息吧。” 然后对阿原吩咐道:“快带贺兰将军回营地,不要损了他的元气。” 阿原答应一声,赶紧跑到贺兰身边。 贺兰苦笑了一下,气息愈急,只好对炎伏罗拱拱手,以示告罪。 在阿原的陪伴下,迅速离开了。 看样子,他是一时一刻都受不了,看得李钰彤窃笑不已。 这里,炎伏罗方对简渊说道:“陛下该明白自己的份量,而不必耿耿于怀了吧?” “我请您为我的大军殿后,绝非儿戏。” “只有陛下您的海内帝王之威,才能给我们镇压住阵脚。” “开战之后,万一我们真有些什么闪失,只要有陛下在,一切便还可以挽救。” 炎伏罗的这番话,别说简渊自己,就是我们也觉得将信将疑,总觉得是炎伏罗在安慰简渊罢了。 就算是简渊确实是一个皇帝,也许有些真正的帝王之威。 可这莫须有的帝王之威究竟能给炎伏罗多大的帮助?真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 仿佛看出了我们心中的猜疑,亚摩合掌对简渊说道:“陛下请勿见疑。” “王子的话,并非虚妄之言。” “在我们沧溟大陆,如果是正统的法师,因为他们心怀天地坦荡之气,是不惧怕陛下的。” “但是那些修习邪灵之术的法师则会对陛下退避三舍,望而生畏。” “现在,我们的王子和金乌女神都还是羽翼未丰。” “所以,还得要暂借陛下的龙灵之威,方可更快的战胜乌斯曼。” 简渊一向都是很冷静,他听了亚摩的解释,只是点点头。 不紧不慢的对炎伏罗说道:“殿下,不管我们究竟能不能帮助你做些什么。” “但我绝对能保证,我的人按照王子的吩咐行事便是了。” “还请王子不要把我当做什么陛下,只当做你的朋友便好。” 王康也立刻拱手,朗声道:“请殿下放心,我们所有的人全听凭您的派遣就是了。” ………… 金乌女神和炎伏罗决定,第二天,在日出的时候,对源谷城堡的开始试探性的攻击。 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源谷八祭司的法力究竟有多强大?乌斯曼到底有何诡谋? 第十四章 深谋远虑 为了避免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伤亡,只有靠金乌女神试着用手中权杖的灵力。 先从太阳上引发力量,看看能否先击穿笼罩在源谷上方的阴戾结界。 只有设法令源谷的八祭司现身,炎伏罗才有破解吞噬他们法力机会。 但是,金乌女神现在,自身的灵力相对来说,还没有到最强大。 所以他们必须小心的展开攻击,使自己在不断战胜对手的同时,自己也渐渐强大,然后才能大举进攻。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炎伏罗上玉逶山时,为什么不顾一切艰难险阻,死活要带着他的三百龙骑护卫了。 原来,炎伏罗随着他自身法力的不断提升,感知早就超过了我们所有人。 他敏锐的知道,只要能在玉逶山上找到大智者。 在大智者的点拨下,寻到金乌女神,激发出他体内潜伏的巨大灵力。 彼时,靠近金乌女神的人,能力也许会一样会得到激发。 事实果如他所预料,在金乌女神奇妙的炼灵之光里。 不仅仅三百龙骑得到能力提升,就连不相干的阿原王康李钰彤的法力功力都得到巨大的提升。 现在我为何又提及此事?因为面对阴戾可怕,毒瘴缭绕的源谷。 暂时也只有三百龙骑才可以协助炎伏罗,近距离的去攻打这种瘴气弥漫的城堡了。 而其余的人,则暂时一点也不能靠近。 由是,我才不得不再一次佩服炎伏罗的深谋远虑。 半夜子时,炎伏罗擂鼓点兵,所有将士齐齐的聚在炎伏罗的王帐里。 派兵的时候,炎伏罗首先请简渊和贺兰留守军营。 然后吩咐阿原也留下,阿原撅着嘴,老大的不情愿。 但是却不敢违拗,只得默默地退到简渊身后站着。 这个年轻法师看似无心,其实对路上贺兰和他开的玩笑,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 毕竟,他是不怕那些毒瘴之气的高级法师。 炎伏罗却老是让他守着西秦皇帝,平平安安的呆在军队后面。 不但让他感觉自己被冷淡,更觉得被王子殿下轻视。 此刻,尽管阿原一语不发,大家还是感觉到了他满心的别扭。 炎伏罗却没有理会这些,特地对看向我,说道:“龙姑娘身体刚刚痊愈,暂时就请不要劳神了。” 我立刻抱拳对他说道:“王子,我已经全部好了,天天躺得我骨头都疼。” “请王子千万赏个薄面,让我跟着后面看看热闹。” 李钰彤也站起来抱拳道:“正是,我也愿意去给王子和金乌女神助阵。” 炎伏罗笑道:“李将军,你是肯定偷不到闲的。” “但是阿雪今天夜里哪儿也不能去,只能陪着陛下呆在军营里。” 又蔼声对我安慰道:“阿雪,前头的热闹还多得很呢。” “等你真正痊愈了,定然有得你看的。” 我还要分辨,简渊立刻拦在头里说道:“阿雪,你忘了,我们大家都应该服从王子安排的。” “你且稍安勿躁吧,难道这一场仗你不去打就不行吗?” 炎伏罗对我笑道:“正是,阿雪,此处瘴毒过于凶险,你乖乖听话,好歹这次就不要去了。” 我身体痊愈,正想松松筋骨,如今有仗打却叫我躲着,我也和阿原一样感到别扭啊。 再说了,我和阿原还是不一样的。 阿原只是个法师,我却是次次朝前,冲锋陷阵的大将军。 乌斯曼我都和他较量过了,试问这整个沧溟,我还会怕谁? 我立刻和阿原一样鼓起嘴巴,老大不情愿了。 不料,总是很少说话的金乌女神却突然说道:“不行,姐姐必须去。” 炎伏罗惊讶道:“为什么?她身体还很虚弱,万一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金乌女神睁着红光隐隐的眼眸,静静地看了我和李钰彤一会儿。 对炎伏罗简渊说道:“两位尊上请放心,不会。” “两位姐姐都要去,我们需要她们的帮助。” 炎伏罗不禁和简渊面面相觑了一下,却听见金乌女神继续说道:“现在,殿下和我,两位姐姐,三百龙骑即可,其余的人全部留下。” 她说完,立刻起身,径直出了军营,翻身便上了自己的战马。 炎伏罗无可奈何的看看简渊,又看看我,苦笑了一下,无条件服从。 ………… 金乌女神干脆利落的派遣让所有的人都不再争论,我们一行人踏着夜幕,在日出之前赶到了源谷城堡之下。 源谷城堡似乎笼罩在更加黑暗的浓雾里,四围晨曦逐渐明亮的光线好像对它一定作用也没有。 里面的轰鸣和呜咽声随着我们的快速靠近,愈加震耳欲聋,摄人心魄。 那些浓雾里面还有许多明明灭灭诡异的光亮,让人想起传说中的鬼火。 幸亏我们都是些不惧鬼神的人,否则说不定都自顾竖寒毛去了。 和我一样,李钰彤也是天生的战士。 虽然她从来都没有参加过这样诡异奇特的战斗,但她一点也不觉得畏惧。 反而愈加神情振奋,斗志昂扬,大将风度展露无遗。 黎明之中,李钰彤盔甲外面,仍旧罩着一袭红色披风。 疾速驰骋之中,犹如一团热烈的火焰,给人无限的信心和热情。 辉映着炎伏罗和金乌女神身上的金色铠甲,真真是分外的英姿飒爽,亮人眼目。 似乎连炎伏罗看着她的时候,都不觉眼神赞叹。 我估摸着,炎伏罗在看见我们这些虎狼之将的时候。 肯定会想,怪不得简渊这么一个并没有什么盖世神功的海内赢弱皇子。 最终却能凭着一己之力,让西秦王朝从风雨飘摇到战无不胜。 直至他自己逆袭成功,面南背北做了皇帝。 这个西秦二皇子……他是真的命好啊。 一个为尊者手里,能有这些能征善战的骁勇之将,并不稀奇。 难得的却是,这些人还对他死心塌地。 不但心甘情愿的供他驱使,还愿意为他出生入死。 一个为尊者,做到这个地步,真是想不成就雄图霸业都不行啊。 尤其是简渊看起来并不是如何的嚣张霸气,反而总是那副温润如玉,寡言深思的样子。 第十五章 倾巢而出 任谁看了,都有些不能把这位皇帝陛下和杀伐决断,铁腕冷血联系在一起。 炎伏罗一直记得,从第一次看见简渊,就被这位西秦皇子身上的那种从容不迫所吸引。 现在,更已经是深深地叹服了…… 也许,正是他那种平易近人的隐忍让天下归心。 所以这位皇帝陛下,才能在当年那种举世皆知,万分艰难的情况下。 举重若轻的做成了炎伏罗思虑筹谋了多年的王图霸业,清明了海内寰宇…… 我对炎伏罗变幻莫测神情瞬间的猜测,很快就被打断了。 所有的人都随着金乌女神和炎伏罗战马的骤然止步,急忙勒住战马。 现在,我们一行人差不多都笼罩在源谷城堡散发的毒瘴之气里了。 眼前的源谷城堡黑雾翻腾的更加厉害了,好像里面有千万个妖魔鬼怪马上就要挣脱羁锁,奔涌而出。 远处的地平线上,朝阳开始露出第一丝光华。 金乌女神抽出自己的权杖,静静地等待着。 我们更是全部紧握手中的兵器,严以待阵。 随着地平线上的太阳一跃而出,金乌女神立刻挥舞手中的金色权杖。 随着一道细细的银白色光华激射而出,直直的指向天际那一轮还没有全部吐露日华的太阳。 瞬间,只见那一轮逐渐吐露的光芒的太阳之中,似有千万只金色的乌鸟在盘旋飞舞。 稍顷之后,那些金色乌鸟便开始迅速凝聚。 最后,竟集结成一股刺目的光束。 那股刺目光束很快便倾泻而下,整个的包裹住了金乌女神手中的权杖顶端激射出的那道银白色细细光华。 金乌女神用权杖接住了太阳的光华,清叱一声,迅疾的把那道光华打进面前黑雾翻滚的源谷城堡里。 瞬间,仿佛一团浓烈而又沉重无比的火焰落入暗无天日的苦海里,顿时激起滔天的波浪。 在金乌手中权柄的接引下,太阳的光华犹如源源不断的金色水柱,不停歇的击打向源谷。 源谷滔天的黑色雾海翻腾的更加厉害了,里面千万凄厉的哀嚎震耳欲聋。 稍顷之后,那些本来还算是凝聚在一起的黑雾毒瘴。 终于因为这团日华光辉的打入,霎时便膨胀激变开来。 但是,这些膨胀激变开的黑雾毒瘴却并未消散,反而铺天盖地的向我们围笼过来。 一瞬间,似乎连我们都要被裹带进那可怕的炼狱结界里。 金乌女神又轻喝一声,身子从战马上踏空而起。 我和李钰彤也紧随着她,跃上高空。 只见她身体悬在这团巨大的浓雾之上,高举双手,拼命的握着那柄金色的权杖。 渐渐地,我们看见,被她从太阳上引下的强烈光华,显然不太受她控制。 以至于被权杖接引下来的金色光束开始变得扭曲,且摇摆不定,时强时弱。 那束扭曲的日华,灵力极为霸道强悍。 竟导致力大无比的金乌女神几乎握不住手里的权杖,身体也随之剧烈的起伏不定。 再看下方遭受攻击的源谷,因为那束日华的时强时弱,无法稳定。 黑雾毒瘴反而滋生的更加剧烈,眼看着,便源源不断的涌到众人的脚下。 为了避开这些毒瘴的侵袭,炎伏罗不得不令众人一起弃了战马,随着金乌女神升向高空。 可是,我和李钰彤却仰头看见,金乌女神的情形似乎愈发的不好了。 随着她手中权杖引接的光束越来越强烈,那枝形似已经膨胀的权杖,几乎有要脱却她双手控制的意思。 看着金乌女神苦苦支撑着,情形危急。 我和李钰彤却只能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帮助她? 而此刻,炎伏罗手持寒光宝剑,和三百龙骑一起。 严阵以待,谨严防金乌权杖之光冲破源谷结界之后。 八祭司垂死挣扎,会突然冲出来。 所以,他即使看见金乌很是独力难撑,也不敢贸然升空相助。 毕竟,凭我和李钰彤之力,恐怕难以抵挡源谷凶恶的八祭司。 如果稍有不慎,极有可能造成我们腹背受敌。 那样的后果,会比金乌权杖脱手而去更加严重。 而现在,能力克并且制服八祭司的,只有炎伏罗自己。 李钰彤显然比我更紧张金乌,眼看着金乌独力难支。 她无比焦急的看向我:“阿妹,怎么办?快想想办法呀!” 又大声对金乌叫喊道:“金乌,坚持住!” 我飞快的思索着,突然,我想到那次云瑶借助我的力量斩杀巨蟒的事情,心中顿时豁然。 我给李钰彤打了一个手势,李钰彤马上就领会了我的意思。 她身体快速向我靠近,然后我们携手一起。 我大声对李钰彤叫喊道:“把我们的力量都给她。” 然后,我们俩迅速靠近金乌女神。 两个人一起,分别把自己双手搭在她穿着金色铠甲背心的肩上。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竟根本就不用我们发力,我们身上的力量就被金乌源源不断的吸了过去。 这时,天空的太阳越升越高了,光芒愈加强势。 金乌女神借助了我们的力量,手中高举的权杖终于平稳起来。 随着太阳光华的增强,她手中权打出的金色日华光束也在逐渐的扩大。 下方源谷翻腾不息的黑雾毒瘴,终于被金乌权杖激射出的金色光束击穿。 随着那层炼狱结界的被撕破,源谷上笼罩的滚滚黑雾不可抑止的开始涣散了。 可是,在那些黑雾毒瘴逐渐涣散的地方,传来更加凄厉恐怖的哀嚎声。 一时之间,仿佛有许多的人被突然杀死。 又好像阿鼻地狱的大门终于被打开,无数的冤魂饿鬼倾巢而出。 低下头,我们可以看见。 那些开始单薄的浓雾里,隐隐有无数骷髅样形状的黑色幻影。 它们好似不计其数的飞蛾,又好似往返不息的流萤。 铺天盖地,浩浩荡荡,此起彼伏,群魔乱舞。 在不停的起起伏伏之中,那些哀嚎就是它们发出的。 好在,随着金乌女神手中的权杖引来着天空中越来越强烈的太阳光华,我们脚下滔天的浓雾也一层一层的矮下去。 第十六章 结界被困 我们三个人成一个整体的悬在空中,俯瞰着下面巨大的源谷。 看着金乌女神手中的权杖发出的光华,开始一点一点的吞噬里面的毒瘴之气。 源谷里竭尽全力作法抵抗的八位祭司,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们苦心经营的毒瘴幽灵结界就要金金乌女神彻底的打破终结了。 决定不顾一切的冲上高空,对金乌女神进行攻击,迫使她收起吸引太阳光华的金色权杖。 这八个身着青色宽袖大袍服的祭司,像八只巨大的秃鹫。 出其不意之际,突然从源谷城堡里腾上了高空,狗急跳墙一般,恶狠狠的向着我们扑过来。 我和李钰彤立刻各自腾出一只手,亮出兵器,保护金乌女神不被他们侵扰。 早就率领三百龙骑严阵以待的炎伏罗,还一直在旁边观察等待。 生怕这源谷八祭司狡猾奸诈,不肯轻易出战呢。 突然看见源谷里的八个法师竟然不要命的脱离源谷毒瘴的保护,跃上高空去袭击金乌。 愣了一下之后,高兴的差不多要哈哈大笑了。 他就是着急无法接近他们呢,想不到这八个蠢货这么快就自投罗网来了。 那八个祭司情急之中,哪里顾得上多考虑? 毕竟,对于沧溟废王子的本领也只是一个传说。 所谓身为正统龙皇的吞噬之力,他们之中谁也没有真正的见识过。 他们情愿相信,那些投降的法师其实都是些无能之辈。 本领高强如他们源谷八祭司,定然不会如此轻易就范。 而此刻,金乌对他们的威胁,才是实实在在的。 他们觉得,眼下只有杀死那三个高悬于天空之中的敌人,才能保得住自己的城堡。 这个八个法师便携着阵阵阴风,施展各种法术,大力对我们进行攻击时。 立于云端下方的炎伏罗手持寒光宝剑,率领三百龙骑迅速升上高空。 我们终于看见,这些炼法法师对龙皇的畏惧果然是本能的。 身着金色战盔的炎伏罗甫一现身,仿佛一条张牙舞爪的金色恶龙。 这八个疯狂的祭司顿时便清醒了过来,立刻意识到了要大难临头。 他们对我们的攻击戛然而止,八个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现出一种极其惊恐的神色。 眨眼间,便有两个祭司主动舍身迎向炎伏罗。 其余的六个大法师猝然抛下我们,瞬间便退入源谷。 我和李钰彤顿时从一片巨大的压力中解脱出来。 李钰彤如释重负之余,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么不不经打啊?” 炎伏罗身形已经暴涨,双眸像金乌女神一样泛出可怕的红光。 那两个祭司一进入他的灵力范围之内,立刻就像鹅毛落入了激烈翻滚的漩涡。 尽管张牙舞爪,竭力抗争着。 那两个宽袍大袖,神情凶恶的祭司,还是被炎伏罗周身散发的灵光笼罩住了。 随即,他们的身体便抽搐一般,整个的绞扭成一团。 紧接着,不可抑止的快速围绕着炎伏罗旋转起来。 然后,天地间便传来他们恐怖的惨叫。 惨叫过后,我们触目惊心的看见。 他们的身形不是涣散,而是很快逐渐变小。 最终,直至灰飞烟灭。 李钰彤已经瞪大了眼睛,她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么凶神恶煞般的两个大活人,眨眼之间,竟真的被炎伏罗毫不客气的给吞噬了? 我们这里,金乌女神手中权杖的光芒也越发的明亮起来。 我们三个人都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感觉温暖而又祥和。 特别是我和李钰彤,尽管力量明明是在源源不断的输送给金乌女神。 可我们不但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疲倦虚脱,反而觉得气血力道竟更加充沛了。 这是因为金乌女神已经真正的稳定了心性,可以从太阳上吸取无穷的灵力。 然后,通过我们之间的接触,往返循环,又源源不断的反馈给了我们。 于是,我们也和她一样,因为借助了日华天灵,越来越强。 金乌又可以借助我们越来越强的力量,更强的控制着双手高举的权杖。 再看看下方的源谷,在被金乌手中权杖引发的日华光柱击打下。 那片黑雾毒瘴结界已经真正的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再也无法弥合了。 被金乌手中权杖引下的日华不停倾泻,顺着那个口子渐渐扩大。 源谷之中,无尽翻涌的毒瘴黑雾在一片日华的侵袭下,愈加的涣散稀薄。 我们已经随着黑雾的下沉,渐渐浮至源谷城堡的上方, 炎伏罗完成了对那两个祭司的吞噬,浮在半空之上。 手持寒光宝剑,浑身金光四射,令人魂魄俱丧的俯瞰着源谷。 忽然,源谷内骤然爆出一团巨大的绿色光芒。 那团光芒瞬间就像一朵莲花打开来,袭向半空。 刹那间,一股强劲的力道竟把我们三人和炎伏罗一起卷了进去。 顿时,四个人就被锁入了这个绿色光芒里。 随着我们被锁入绿光之中,金乌女神手中权杖的光华立刻被隔断。 源谷里的毒瘴黑雾霎时又暴涨,金乌女神低呼一声:“幽冥灵箴。” 猝不及防,被一起锁进绿光的炎伏罗也有些吃惊, 他立刻低吼一声,挥动手里的寒光宝剑,发出巨大的力道。 试图用他已经拥有的强大灵力,去破解或者反噬掉这些绿光。 可是他发出可怕的力道似乎毫无用处,那些绿光依然像不停溢动流淌的水。 即无法彻底的击穿,也没办法真正的去撕破。 并且,这团绿光还带着令人恶心欲呕的血腥臭味。 我们四个人笼罩在这层令人窒息的绿色光芒里,简直有种马上就要被炼化的感觉。 李钰彤大叫道:“这是什么玩意?很厉害吗?” 然后她就放开金乌女神,试着在里面走动了一下。 可是她无论怎么样拳打脚踢,上蹿下跳,也没办法走出这层虚无的绿色光芒。 金乌女神对她说道:“姐姐,你走不出去的,这是一种很可怕的结界。” “是源谷的祭司孤注一掷,用他们的血气心念凝结而成的。” “就像玉逶山大智者给我爹爹下的寒冰结界一样,属于精金心念结界。” 第十七章 无计可施 “不要说你,殿下和我都很难突破。” 出乎意料的,李钰彤听了金乌的话,不但没有现出丝毫的沮丧。 反而更加没所谓的笑道:“哦,这么厉害啊?” “金乌妹妹,如果我们出不去,后果会怎样?” 金乌女神却有些郁闷,皱起眉头,缓缓的说道:“后果当然很严重。” “不要说我们出不去了,就是眼下,捱延久了,我们的力量就会开始被他们反噬。” “最后,我们被困死倒是其次。” “源谷里剩下的那些祭司却因为反噬了我们,尤其是龙皇身上的灵力,就会变得非常可怕了。” 李钰彤拍拍脑门:“这样啊?金乌妹妹,这么说,情况确实有些不太妙了。” 金乌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手握权杖,眉头更加紧锁,似乎在苦思冥想着什么。 我想起我们在幻灵城堡被幻灵者结界的时候,是炎伏罗用自己的鲜血破解的。 便对炎伏罗说道:“王子,是不是可以试一下突破幻灵结界的办法?” 炎伏罗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已经试过了,没用的。” “这种结界纯粹是心念凝成的,不是法力。” “便是我的血气之灵,竟也没有办法对它进行反噬。” “是我太轻敌了,想不到这些即将溃败的祭司竟然还会有这么厉害的杀招?” 我看见金乌和炎伏罗都眉头紧锁,知道这个“幽冥灵箴”一定是非常的厉害。 因为一般的结界根本就无法困住炎伏罗,想想他可怕的反噬能力,那个法师的结界不怕被吞噬? 可是不是用法力下的结界,确实是无法反噬的。 难怪一时之间,金乌女神和炎伏罗都有些焦躁。 一贯临阵谨慎而又自信乐观的李钰彤还是不太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绿色的光芒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 虽说被它笼罩着,确实给人一种不愉快的感觉。 不就是一层水样的禁锢吗?不就是血腥臭味浓重吗? 金乌女神和炎伏罗法力那么高强,不会弄不破这层光芒吧? 难道,我们就真的要死在这流水一样的心念结界里? 尽管已经有些快喘不过气里,她继续好奇的四处走动。 并且像孩子似的,试着用自己的短剑去划割那些光芒。 结果可想而知,那些光芒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应,依然如水一般淌漾着。 我是深深知道这些结界的厉害,所以心中完全不存幻想。 并且,我还知道,像幻灵者那种三流法师下得结界,也许需要三天的变化。 可源谷这些顶级的法师用心念凝聚的结界,是每一时一刻都会发生变化的。 这些结界因为从禁锢着我们开始,就已经在进行反噬。 随着结界反噬着我们的力量,它自身禁锢我们的力量,就开始不断变得更强大。 而后,我们就会更加难以突破它。 换句话说,这个所谓“幽冥灵箴”结界,就是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把戏。 我们自身的能力越强,最终就会被禁锢的更紧。 所以,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打破这个“幽冥灵箴”。 否则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前功尽弃。 我们四人之中,只有暂时还无法感知这些的李钰彤没有我们这样紧张。 她顶多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而已,却相信我们肯定能打破它的。 “怎么办?” 金乌女神炎伏罗我们三人都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我对金乌和炎伏罗说道:“金乌,殿下,你们可想到何良策,突破此心念结界?” 金乌颦眉道:“这个结界的邪恶之处就在于,我们不能用任何力量去对抗它。” “轻举妄动,只能徒然增加它禁锢我们的力量。” 我着急道:“但是,我们必须要尽快的出去,否则就会越来越危险。” 我们身边的绿色光芒已经在轻微的变化,李钰彤停止了四处闲逛。 并且对我的话表示了赞同,一本正经的说道:“嗯,这里确实太闷了。” “如此血腥恶臭,我们得赶紧出去透透气。” 我有些啼笑皆非,对她说道:“阿姐,我们都急死了,你还有闲心说笑话呢。” 我没有理解到李钰彤说的闷,正是因为这个结界已经真正的开始反噬我们的力量了。 而她作为功力最弱的一个,最先感觉得到。 因而,她并没有和我们开玩笑。 见我着急,李钰彤却仍旧笑道:“阿妹别急,急死也没有用的。” “呃,刚才……你们,金乌,怎么说来着?” “不能用任何力量去对抗它?是吧?” “我突然想到一句话,叫……什么?叫什么无为而万物化?” 我沉吟了一下,重复道:“无为而万物化?” 炎伏罗摇头道:“李将军,这句话道理上是说的通的。” “但是,因为我们身上都有巨大的灵力,本身对这种心念结界就是一种吸附。” “还有我们所携带的兵器的巨大灵力,所以,我们想无为也是不能的。” “这就叫做不由自主,无计可施。” 这下李钰彤皱眉了:“这样啊,这么说我们倒是真的要被自己本领困死在这里啊?” 我对她说道:“这种情况,就是被自己反噬,真是比被别人反噬还要令人感动窝心。” 我们身边绿色的光芒似乎运转的快了起来,金乌女神和炎伏罗大急。 这是这个“幽冥灵箴”结界已经完成了对我们试探融合,准备大举对我们进行反噬了。 我们四个人顿时面面相觑,连李钰彤也知道害怕了。 想想被炎伏罗反噬的那两个源谷祭司,瞬间就灰飞烟灭,难道我们就这样被这些绿光吞噬? 最悲催的是,我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绿色光芒集结凝聚,还不敢乱动。 怕自己使出的力道会加速“幽冥灵箴”结界的力量,把我们禁锢的更死。 这团绿色的光芒高高的浮在半空之中,我们四个人像一些虚幻的影子漂浮在里面。 地面上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包括那些龙骑护卫。 方才毒瘴消散时,他们已经悉数降下地面。 此刻,还傻傻的在源谷外面原地待命。 第十八章 心丹出窍 源谷的六个祭司两两相对而坐,全部闭目合掌,全神贯注的凝结着心念。 他们都是法力高深,通晓各种法术典籍的大祭司。 只有他们才知道龙皇的缺点,并对其使出最可怕的杀着,意欲将他和金乌一举歼灭。 因为我们所不知道的是,如果炎伏罗持有龙皇的玉玺,就不怕他们这种心念结界了。 这些祭司正是知道,炎伏罗没有龙皇玉玺,根本无法破解这种精金心念结界。 所以他们才有恃无恐,决定孤注一掷。 一切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最终,他们真的用精金心念结界困住了我们。 源谷上空,本来已经涣散了的毒瘴黑雾又漫天的席卷了上来。 我和李钰彤静静地看着金乌女神和炎伏罗,他们也无奈的看着我们。 我们拥有如此巨大的能量,居然对这个结界束手无策。 我看着那些愈加翻涌的灵光,只觉得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我突然想起从前,苏先生还在我身边的时候。 他在闲暇时候,曾经给我们说过戏文里。 其中有个故事,说的说一位盖世英雄, 最后,却死在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铜锤下。 面对这样一个无法打破的结界,眼看就这么要终结了我们。 炎伏罗默默地看着我们,目光里充满了歉意。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说因为他,连累了我们。 但是,现在语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所以,这位勇敢坚毅的沧溟王子什么都没有说。 我安慰的对他笑笑,正如李钰彤喜欢说的。 自古以来,大将难免阵前亡。 除非我们不再参加任何战争,否则死亡都是随时随地的等候着我们。 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任何人都不需要向我们表示歉意。 只是,我却和李钰彤一样不肯甘心。 难道,我们就这样真的像那位盖世英雄一样,最终,死在自己的铜锤之下? 炎伏罗为了胸怀的复国大业,不惜历尽千难万险。 现在,我好不容易才帮助他找到金乌女神,功力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 眼看着,就可以战胜乌斯曼相了。 如今,却要埋葬在这个源谷祭司的心念结界里,我真是不甘心啊。 一念及此,我的胸中好像突然被一口气郁结。 我直觉得自己一阵心血翻滚,张口欲呕。 看来,我在玉逶山确实被乌斯曼给伤重了。 内力竟连李钰彤也不如了,至少她现在看上去还神色镇定,没有太多的不良反应。 可能是我的脸色实在变得厉害,人也有些摇摇欲坠。 金乌女神和炎伏罗都慌忙对我惊呼道:“姐姐,你不要紧吧?” “龙姑娘,你如何了?” 然后他们一起过来一左一右扶住我。 李钰彤这下真的有些紧张了,冲过来一下抱紧我。 语无伦次道:“不会吧,阿妹,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了?” “我都还没有觉得如何啊?没道理你最先倒下的吧?” 我想安慰的对他们笑笑,表示我没有什么,但是我实在笑不出来。 我只觉得胸口翻腾的厉害,好像自己的心脏要喷薄出去。 我竭力的想用心力凝住这股翻腾,忍得真是辛苦异常。 我们身边绿色的光芒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越来越沉重。 我知道,尽管我们小心翼翼,不敢妄动。 可是,我们所有人的力量仍旧都在渐渐消逝。 这种念头顿时加剧了我心头心血的翻涌,排山倒海一般。 终于,我实在忍不住,大大的张开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们三人齐声发出惊呼,在那些绿色光芒里手忙脚乱的想扶住我。 而我喷出这口鲜血之后,心头竟然却是顿觉轻松,早已经挺身站的笔直了。 因为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和在那口鲜血里,被我一起吐了出去。 ………… 心丹? 稍顷之后,我猛然省悟。 我竟然因为无法忍受这心念结界,把自己赖以生存的心丹给吐了出去? ………… 我怔怔的看着自己喷出的那口殷红鲜血,此刻正触目惊心的漂浮在这片绿色光芒,离我们不远处的地方。 他们三人也不由自主的跟随着我的目光,悲伤的看向那抹泼墨似的血色。 然后,我们就惊讶不已的看见,那抹血色很快就开始淡化了。 因为它们好像是被一颗白色的珠子给吸收了。 而此刻,那颗白色的珠子像一个没有光泽的鱼眼。 在这虚浮翻涌的绿色光芒里,竟定定的,安静地浮在我们面前的不远处,极其神秘莫测。 李钰彤终于也明白过来,对我惊呼道:“阿妹,那是你的心丹?” 我苦笑了一下:“这个结界居然连我的心丹都被吸出去了,哎……” 我想说,看来我们是死定了。 还未等我的感叹表达完毕,只听金乌女神轻轻的说道:“哦,原来如此。” 炎伏罗惊讶道:“金乌,你在说什么?” 金乌女神居然笑了起来:“殿下,两位姐姐,你们有没有觉得那颗珠子周围的箴灵有所变化?” 我们凝神向那个死鱼眼一样的珠子仔细看去,只觉得它依然浮在那里。 不过它周围的绿色光芒开始有些长短不一,很不稳定的样子。 不像围绕着我们的箴灵,虽然翻涌不息,却薄厚均匀, 我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自己亲口吐出去的那颗心丹,难道说……它还可以破解这个超级的“幽冥灵箴”结界? 金乌女神向我问道:“姐姐这颗心丹从哪里得到的?是用什么炼制的?” 我急忙说道:“我得到这颗心丹,只能说是天缘巧合。” “我曾经告诉过你们,当初,是照顾我长大的狐妖小狸。” “在我们遭逢厄难之时,她为了救我,强行把她赖以生存的心丹吐入我的口中。” “然后,据祖父齐光所说,那颗心丹竟又和我娘亲房中的镜灵炼化在一起,最终才令我真正的得以渡劫飞升。” “后来,在蛮夷草原的地穴之中,我又被雪族的蓝冰雪魔再一次赠丹。” “再然后,便是枭姥企图把我扔进她的丹炉,炼化成她想要的长生不老心丹。” “可是,当时不晓得什么缘故?” 第十九章 似有所悟 “就在她拎起我要投入她炼化丹炉的时候,丹炉里那些快要炼成的心丹精元却自己喷薄而出。” “那些喷薄而出的心丹精元,好像为我腹中心丹所吸引。” “最终竟全部进入我的腹内,和我腹内原来的那颗心丹合二为一了。” “不过,枭姥的那些心丹却是用一种非常残忍邪恶的方法炼制的。” “据她自己说,全部用活生生年少的男子炼制。” “当时,我还恐惧恶心不已。” “无奈我却没办法吐槽它们,甚至连武功近神的枭姥都没办法阻止。” “而我,吞入了这些心丹之后,立刻就功力大增。” “枭姥眼看自己多年的心血前功尽弃,再打架也不是我的对手,便愤而震塌陷了她居住的地穴。” “我最终没有救下枭姥,又深恐自己被她的邪恶心丹侵蚀。” “却不知,我腹中心丹原系天地至宝镜灵所结合炼化,秉性至纯至善。” “再邪恶的灵力精元一旦进入,便会被净化涤荡,并不至于让我坠入魔道。” “是以,关于这颗心丹,我知道只有这些。” “我却从不知道,它还有什么其他的用途?” 金乌女神微笑道:“姐姐有所不知,心丹虽然只是内丹精元,但它却具有更强的灵性。” “尤其是姐姐体内的这颗,更是颇具来历。” “看起来,它不但有坚定的执念,有强烈的怨念,更有巨大的力量。” “所以,即便是我们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它却不会甘于就这么毁灭在“幽冥灵箴”结界里。”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它们应该是同一种力量,都是一种念力。” “所以它才会不顾一切,从姐姐的腹中突奔出来。” “因为在你的腹中,受你的心力控制,它不能和“幽冥灵箴”直接对抗。” “现在,只要咱们幸运,姐姐这颗心丹的念力可以击穿源谷祭司的念力,我们就有希望了。” 金乌的话,让炎伏罗似有所悟。 李钰彤却已经听得睁大了眼睛,而我,心头也似乎更加的清明了。 不管怎么说,金乌女神的话让我们的心里多少有一些安慰和希望。 炎伏罗更加全神贯注的盯着那颗死鱼眼,紧张和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金乌女神安静的说道:“殿下不用着急,着急也没有用,只有看我们的造化了。” 李钰彤马上接口道:“金乌妹妹说得对,阿妹是最有造化的一个。” “我相信心丹的念力一定会击穿这个讨厌的“幽冥灵箴”,我们不用急的。” 我喃喃的说道:“但愿吧,但愿如阿姐所说,我是最有造化吧。” 说实话,此刻,我看着那颗死鱼眼一样的东西,还是不敢相信。 咱们这些人拥有如此庞大的能量都无法突破的结界,它真能突破? 炎伏罗终于缓和了一下情绪,转而又安慰我道:“阿雪,会的,你总是能让我们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金乌又微微一笑,安然的说道:“一切,看天意吧。” 然而,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强烈的求生心理作用。 渐渐地,连我也感觉得到,原来那种沉重的压迫窒息感似乎已经有所减轻。 虽然这团水样的绿色光芒里,仍是翻涌不停,血腥恶臭依旧。 再看那颗白色死鱼眼,只见围绕着它的绿色箴灵光芒从最初的丝丝缕缕,淡淡运动。 不觉之间,便开始运转的急促起来。 先头那些丝丝缕缕的绿色光芒,仿佛是一匹绸缎上被耐心剥离抽出的无数根丝。 千丝万缕很快便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纠结在一起,围绕着那颗白色的死鱼眼循环往复,渐生渐消。 渐渐地,仿佛是近处的根丝已经被消耗殆尽。 远处的那些绿色光芒也开始受到一种不可控制的力量拉扯,连我们这里的光芒也跟着晃动起来。 我紧张的看着那颗心丹,恨不得自己也能去帮助它一些力量。 毕竟它是从我口中吐出去的,我更希望它快些战胜“幽冥灵箴”。 我希望他们都能尽快逃离这个可怕的结界,哪怕最后,我因为失去心丹,一个人困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金乌女神一直都能读懂我的心思,她对我微笑道:“姐姐稍安勿躁,不用担心。” “现在,我们还不能轻举妄动。” “只要我们不发力,这个结界对我们的反噬就越微弱。” “得不得大量灵力的补充,姐姐心丹消耗他们的念力就会越快。” “只要姐姐的心丹已经泛出光泽了,我们都有希望出去的。” 我不安的说道:“可是,我只看见它还是一颗死鱼眼似的,哪有光泽啊?” “哎,可恨,我还帮不上什么忙。” 仿佛被触动了心思,李钰彤不由得也很是闷闷。 恨恨的说道:“可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可能说的就是我们现在的这种情况了。” “想不到,你们这么大的法力也有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时候。” “以后,我可不敢再夸口逞强了。” 李钰彤说的一点也不假,纵然是天纵神力,法力无边。 现在,我们四个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颗小小的珠子在那里,和那些绿色的箴灵纠缠拉扯。 除了把一切希望寄托在那颗心丹的灵力上,真的是连动也不敢动。 英雄,有时候确实是有本事,亦是无处用的。 突然之间,那些绿色的箴灵仿佛不甘心被心丹拉扯。 突然变得疯狂起来,它们不是去和心丹较量,而是翻涌着,几乎带着呼啸之声扑向我们。 与此同时,更有无数绿色箴灵瞬间变成一股股绞在一起的带状,向我们缠绕过来。 我们顿时明白,它们的力量现在确实已经不足以对抗我的心丹了。 所以就要从我们身上反噬力量,以抵抗心丹的拉扯穿击。 金乌女神大叫道:“闭上眼睛,护住心脉神智。” “不要动,不要被侵蚀蛊惑,千万不要发力。” 于是,我们只能闭上眼睛,屏住气息。 牢牢护住自己的心脉神智,不被侵蚀蛊惑。 任凭那些箴灵来缠绕撕扯着我们,不作何反抗举动。 第二十章 突破结界 更郁闷的是正如金乌女神所说的,任凭那些箴灵险恶无比,杀招凌厉。 我们却不能动,更不能发力。 那样等于为这这个心念结界继续输送力量,我们自己不让心丹成功。 半晌之后,耳边的呼啸声似乎渐弱。 那些疯狂捆绑勒索着我们,几乎令我们窒息晕絕的箴灵似乎终于失去了最初气势汹汹。 随着我们身上脖颈处的捆绑勒索颓然松褪,我们才敢慢慢的睁开眼睛。 再看看眼前这些差点杀了我们的箴灵,现在看起来,仍然是一股股的。 但实际上它们却已经涣散为千丝万缕,显得更加的虚无缥缈。 只是,我们却仍旧被束缚在这个绿色厚重,不停翻涌的光团里。 就在我们站在那里面面相觑的时候,那颗死鱼眼一样的心丹忽然也有所行动。 只见它突然爆出一团光华,白光顿炙,本来是一颗小小的珠子竟然变得有拳头那么大。 随着心丹体积的变大,那些箴灵受到更加强劲的拉扯。 很快,缠绕着我们的那些一股股的带状物也止不住的开始真正的松散开去。 不觉之间,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也终于见识了这颗心丹的灵性,它竟也和人与对手交战一样。 当对手爆发狠招之时,它也会避其锋芒,却暗蓄力道。 现在,随着绿色箴灵的强弩之末,随之便爆出更加强劲的力道。 而且,它的白色光芒好像还伸出了许多触角。 这些触角加大了撕扯吞噬的速度,显然不欲对手重新聚集可以与它相抗衡的力量。 紧接着,我们便看见,那些绿色的箴灵就像被一个快速旋转的风轮带动的烟雾。 不可抗拒的围绕着它,被它吸引,撕扯,吞噬。 我们听从金乌女神的命令,绝不盲动。 箴灵从我们这里强行反噬吸取的力量非常有限,所以心丹很快便真正的占了上风。 随着那一股股的绿色不可抑止的涣散,我们这里的窘迫终于得到了彻底的缓解。 李钰彤缓过劲来,看着心丹高兴的大叫道:“看,快看,它有光泽了!” “呀,真的好漂亮啊。” 果然,只见已经变得拳头大的心丹通体上下都发出珍珠一般温润洁白的光泽。 而且随着它不断的吸收那些绿色的箴灵,颜色更加漂亮,和刚刚被我从口中喷出时简直天壤之别。 我们不由得都相视而笑,仰头看着包围我们的“幽冥灵箴”结界已经变得淡薄透明起来。 之前那种推挪不开的沉重深绿已经没有了,连那充满了邪性的血腥恶臭也单薄了。 它们绝大部分已经被心丹一边吸取,一边给涤荡炼化了。 我们静静地站在“幽冥灵箴”结界里,绝不轻举妄动,给那些绿色的箴灵输送一丝一毫的力量。 大家都耐心的等着它吞噬完那些箴灵,直到它们自己撕裂开来。 心丹的光芒越来越炙,随着它的不停旋转,围绕着我们的绿色已经薄如蝉翼,实在让人有一种想冲出去的感觉。 特别是李钰彤和我,金乌女神立刻意识到我们的想法,厉声对我们阻止道:“不要动。” 我和李钰彤大窘,眼前的这个“幽冥灵箴”真是诱人冲动。 就一层纱似的蒙在人身的上,似乎触手可破,谁都不由自主有一种想撩开它的念头。 再看心丹转动的速度仿佛慢了下来,而那层纱似的绿雾依然不停的在我们身边萦绕。 我们明白为什么金乌女神口气那么严厉了,这些“幽冥灵箴”还在做着最后顽强的对抗。 眼看大功告成,最终却功亏一篑,它们也是不甘心被吞噬击穿的。 甚至,正在源谷内作法的六大法师早已经精疲力竭。 它们现在赖以和心丹抗衡的,可能还是从我们身上反噬的一些力量。 所以我们任何的妄动,都很可能变成给“幽冥灵箴”输送能量。 唯有保持静态,它们从我们身上吸取的能量才是最少。 忽然,我们的心情又变得紧张起来。 尽管我们都保持着静态,可不知道为什么? 那些本来已经薄如蝉翼的绿色箴灵,忽然又在瞬间恢复了原来浓厚的绿色。 并且,这种绿色还越来越浓密。 眨眼之间,这些越来越浓密的绿色顿时又把我们重重地包围起来。 而且里面的光线也越来暗,箴灵对我们的压迫也陡然增加。 唯一可见的光亮就是缓缓转动的心丹,再有便是先头的血腥恶臭似乎不那么强烈了。 对于箴灵对我们再一次的反扑,我们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四个人不由得一起,都死死地盯着转动越来越缓的心丹。 忽然,我们都感觉眼前一黑,来不及惊叫,四个人好像全部被抛了出去。 瞬间,黑暗就彻底的消失了,我们全部被抛在半空中。 漂浮在耀眼的阳光之下,那些浓绿沉重的箴灵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噩梦。 我简直不敢相信,心丹终于帮助我们打破这个可怕的噩梦。 随着心丹对“幽冥灵箴”的击穿,我们全部爆出。 狂喜之余,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心丹会怎么样了? 它已经自己脱离了我的控制,在突破“幽冥灵箴”结界之后,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然后,它要去哪里呢? 金乌女神似乎和我想着这个相同的问题。 她在爆出“幽冥灵箴”结界之后,随即就敏捷的锁定了那颗已经珠圆玉润的心丹。 当我开始思索这个问题时,她已经用手中的权杖发出巨大的灵力,牢牢的控制住了那颗珠子, 那颗珠子在金乌权杖的灵力之中,强烈的震动了几下。 然后就开始慢慢的收缩,光泽也逐渐黯淡。 不一会儿,又恢复了鱼眼那样大小。 金乌女神对我笑道:“姐姐,我帮你擒住了它。” 我顿时想起第一次蓝冰雪魔强行吐给我心丹时,因为我功力不够,差点送命。 现在这颗珠子已经吸取了“幽冥灵箴”结界的巨大能量,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控制得了它? 我叹了一口气:“恐怕姐姐吞不了它了啦。” “它现在的能量可能已经不受我控制了,所以它才想要弃我而去呢。” 第二十一章 祸及苍生 “金乌,依我说,你和王子你们两人随便谁收了它吧。” 炎伏罗立刻摆手道:“阿雪,你何出此言?” “那是万万使不得的,你自管先吞下它。” “如果真是不能控制,我们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金乌女神点头说道:“姐姐怎么能如此说话呢?这颗心丹是姐姐的护身之宝,岂可随便馈赠与人?” “姐姐不要担心,有我们助你一臂之力,不要说这一颗心丹,就是比它更厉害的,我们也能控制的了。” 金乌女神倏然就来到我的面前,把手中托着的鱼眼递到我的嘴边。 炎伏罗也迅速靠近我,我只得伸手拿过它,慢慢的把它放入口中,准备享受再一次的摧心拉肺。 李钰彤在不远处静静地站着,她知道她的功力对我没有什么帮助,所以只能静静地看着。 随着心丹滑入我咽喉的一刹那,金乌女神和炎伏罗一起出手,一左一右搭在我的肩上,开始源源不断的对我输送力道。 被我咽入腹内的心丹只让我难受了一小下,然后就我体内那股强大力道的运行下。 顺着我的筋络心脉往返运转,行遍大小周天,直至乖乖平复。 我们三人收势之后,我稍微调息吐纳了一下,立刻觉得自己的功力更不比从前,可以感受到心丹这次是吞噬了多么大的能量。 金乌女神对我笑道:“恭喜姐姐,如今这颗心丹已经与姐姐元神合一,。” “姐姐奇经八脉彻底贯通,内气充盈,从此后便是百病不生,寿达天年了。” 炎伏罗也对我笑道:“恭喜阿雪妹妹,今天总算是小有收获。” “此乃是天缘所至,总算是不妄妹妹为我奔波辛苦一场。” 李钰彤笑道:“我就说,阿妹是最有造化的,总是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 身着金色铠甲,手持宝剑和权杖的炎伏罗和金乌女神,静静地立在源谷城堡上空,宛如两尊真正的天神。 李钰彤也是浑身上下沐浴着一片金色光芒,像战神一样,英姿飒爽。 黑雾笼罩的源谷仿佛已经知道大势已去,它上空的毒瘴已经不是刚开始时的翻滚奔涌,轰鸣嚣张。 而是像一片厚厚的帷幕低低的垂在城堡上,显出一副瑟缩的样子。 李钰彤低头看着下面的源谷对我们说道:“为什么那些黑雾还是没有消散?那些祭司的法力还很强大么?” 金乌女神微笑道:“源谷祭司的法力已经筋疲力尽了,你看,那些黑雾连翻腾的力量都没有了。” “这些黑雾里面全部都是冥灵,但是,它们对我们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她说完,立刻挥出手中的权杖。 只见一道金色的光芒闪电一般击向源谷,眨眼之间就给那片重重地黑色帷幕撕开一条巨大的裂缝。 炎伏罗随即用寒光宝剑在金乌女神撕开的地方击杀那些张牙舞爪,往上翻涌,企图攻击我们的冥灵。 我和李钰彤静静地观看着,这是一场真正的天神与邪魔之战。 拼的全都是双方法力的强弱,我明白了为什么金乌女神不让炎伏罗多带兵士。 因为兵士带的再多,也只是一个形式。 源谷下方,那些祭司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他们不敢现身出来和金乌女神炎伏罗对抗,唯有驱动源谷里数量庞大的冥灵,以求自保。 我和李钰彤看着源谷里不停翻滚粉碎的冥灵暗暗惊叹,这个乌斯曼究竟让那些祭司杀死了多少人? 才使源谷有那么多狰狞可怖的冥灵?麻木不仁的为那些法师前赴后继? 但是,冥灵的数量再多,总是挡不了被炎伏罗剑气不停的终结。 随着源谷上空的黑雾被金乌女神持续的撕裂,我们也随之逐渐下降。 李钰彤甚至已经跃跃欲试,想下去搏杀几个暗影似的冥灵。 我悄悄地对她笑道:“阿姐,那些冥灵咱们不要去招惹,它们都是王子的猎物。” “不如,我们去捉那几个法力强大的祭司取乐儿。” “你不知道,这些沧溟的法师没有打败他时,个个凶神恶煞。” “一旦兵败,看见王子,比老鼠见猫还要可怜呢。” 李钰彤笑道:“我就是觉得好奇,阿妹,你看那些冥灵,不停飘来飘去的。” “要不是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世上还会有这种东西,居然还可以诛杀?” “不知道那些混蛋法师究竟杀了多少人?嗯,咱们抓住他们,得好好问?” ………… 这场险象环生的战争终于变得没有丝毫悬念。 当我们四个人一起落在源谷城堡里,源谷城堡上空的黑雾差不多已经全部消失了。 那些恐怖的冥灵基本上都被炎伏罗终结了,就是有幸存的,也像虚无缥缈的烟雾,瑟瑟的贴在源谷深渊各个暗暗的角落。 源谷,这个锁住无数无辜魂灵的屠宰场,我们站在高高的祭台上方向下俯瞰。 只见它建造的非常奇特,犹如一个巨大的深渊。 随着一层一层环着的阶梯,里面幽深而又沆瀣,弥漫着腐烂腥臭。 看着这个惨绝人寰的地方,我们不由得都皱紧眉头。 炎伏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不由得说道:“如此罪孽之所,百世无法填平啊。” 炎伏罗有些痛苦的对我们说道:“沧溟十几年生灵涂炭,真是上天对我们龙族的惩罚啊。” 李钰彤马上反驳道:“王子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你们龙族到底有什么罪过?要受到上天这样的惩罚?” “而且这惩罚,竟还祸及苍生。” “源谷里的这些冥灵,年轻轻的,就被残忍的献上了祭台。” “想来他们不过都是无辜的黎民百姓,却惨死于自己的同族人之手。” “最可怕的,他们死了之后,竟还要再死一次。” “我真是不敢相信,世上还有比这更惨绝人寰的事情吗?” 炎伏罗苦笑了一下,对李钰彤说道:“李将军说得对,这惩罚,祸及苍生。” “当年,若不是我的父祖久享安逸,耽于蒙昧,宠信奸佞,便不会有今日这样惨绝人寰之事。” 第二十二章 罪恶之渊 “如今,遭受屠戮的虽然是沧溟百姓,上天意欲惩罚的,却是我们龙族后裔。” “须知沧溟黎民百姓的安乐,才是龙族存在的根本。” 李钰彤听炎伏罗如此一说,顿时语塞:“呃……” 才知道自己方才太激愤,有些口不择言了。 金乌女神静静地不发一言,我急忙说道:“王子不要如此自责。” “乌斯曼篡国时,你年龄那么小,现在不是正在努力拯救沧溟的黎民百姓吗?” “这个劳什子源谷赶紧让他们填起来,从此以后不准再锁押亡魂。” 李钰彤点点头道:“正是,咱们现在就去把那些为虎作伥的祭司给抓住,先好好惩罚他们一下再说。” ………… 源谷城堡外面的龙骑护卫已经冲进了城堡,可惜这次拉哲没有来。 否则,他一定早就耀武扬威的把那些祭司给揪到炎伏罗面前了。 要知道,他干这种事情一向都是一流的好手。 虽然拉哲没有来,照样不妨碍他的那些有样学样的手下。 只见那些龙骑护卫也像拉哲一样,趾高气扬,赶牲口一样把源谷剩下的六个大祭司赶到源谷这里来了。 李钰彤懊悔道:“阿妹,咱们自顾和殿下说话,功劳被他们抢去了。” 我笑对炎伏罗说道:“殿下,这个抓捕俘虏的功劳,一向都是拉哲将军的。” “今天他没有来,方才我和阿姐正商量着,想抢这个功劳儿呢。” “没想到,他的手下比他还要机灵啊。” “啧啧啧,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我这句话终于让炎伏罗转悲为喜,他忍不住笑道:“阿雪妹妹又说笑了。” “拉哲正是喜欢干这些不着调的事情,他也只好去抓抓俘虏什么的了。” 我笑道:“拉哲将军对王子倒是一片赤诚的,王子就多担待他一个粗人吧。” 炎伏罗点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他只是有勇无谋罢了。” 说话之间,只见那些垂头丧气的祭司看见炎伏罗就瑟缩成一团。 一个个不由自主的便匍匐成一团,打死也不敢过来。 为首的一个龙骑护卫大声说道:“殿下,他们该如此处置?” 炎伏罗远远地看了他们一会儿,沉声说道:“若是别的法师,我也就饶过了。” “但是这源谷的八大祭司却是真正的十恶不赦,罪不可恕。” 然后,炎伏罗又加重了语气。 声音陡转严厉:“你们,帮助乌斯曼屠杀的生灵实在是太多了。” “今天,在本王子兵临城下之际,依然负隅顽抗,几乎陷我们于心念结界之中,着实凶残邪恶。” “来人,把他们全部扔进源谷里,填平源谷。” 这六个祭司顿时齐声哀嚎起来,磕头如捣蒜的恳求炎伏罗饶命。 李钰彤嗤然道:“原来你们也怕死啊?也该你们亲自下去看看这个源谷里被你们残杀的冥灵了。” 散去毒瘴黑雾的源谷城堡,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金乌女神用她手中的权杖灵力给这个城堡清洗了一下,在一片祥和的金色光华之中。 那些被毒瘴黑雾压迫萦绕的无精打采的花草树木,泉水溪流都渐渐地鲜活灵动起来。 仿佛死而复生一般,这个原本人间地狱一般的城堡终于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这里,历来是沧溟龙皇的祭祀之城。 城堡建造的非常精美考究,神圣庄严,不但充满了轻灵肃穆,还无比的整洁雅致。 随着金乌手中权杖的金光所到之处,好像有无数长着透明翅膀的美丽神使在不停飞过。 我和李钰彤高兴的四处查看,啧啧称奇。 源谷的老百姓见满城的黑雾都散去了,开始战战兢兢探头探脑的向外瞧看。 他们也不知道这一场战争究竟谁输谁赢?更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他们? 看了半天,整个城堡里好像并没有纷乱的迹象。 而且四处皆是金光一片,连枯萎很久的花草树木好像都复活绽放。 墙角几株小草,都变得分外翠绿鲜美了。 有些胆大的人开始出来打探,很快就有消息四处传播开来。 那些法力无边的祭司被人打败了,而且正被在源谷活埋。 顿时源谷城堡沸腾了,那些老百姓也管不了自己会不会被攻进城的兵士杀死。 竟自发的,纷纷带着石头砖块,呐喊着,不顾一切的赶到源谷来。 他们觉得,只要能亲自活埋那些作恶多端祭司,就是马上被别人杀死也值了。 这些被暴虐欺压的老百姓平时连抬头看一眼那些神一样祭司都不敢,现在终于爆发了。 他们甚至都不看装束奇异的我和李钰彤,从城堡的每一处涌向源谷。 简直就像有人早就做了一个全城总动员,看的我和李钰彤惊讶不已。 这里,那些龙骑护卫早已经杀猪一般把那些法师扔进深深地源谷里。 炎伏罗手扶寒光宝剑冷冷的坐在祭台上,他知道那些祭司身上还有一定的法力。 唯一忌惮的就是他,所以他要亲自看着人把他们活埋。 场面真是非常的壮观,根本就不用龙骑护卫动手。 源谷的黎民百姓,妇孺老幼,怀着无比的愤恨,毫不留情源源不断的往源谷深渊里扔着砖头石块。 群情汹汹之下,只差没有把城堡都拆下来去填平这个罪恶之渊了。 然后就是无数人无休止的哭诉咒骂,甚至,有人还像疯了似的,在拍手跳脚,哈哈仰天大笑。 我们心里都明白,这里的老百姓,他们每一声哭,每一声骂,每一声疯狂的大笑,都是血淋淋的控诉。 可以想象,这些祭司残害了多少条人命。 我们都充满同情的看着这些对自己的生命没有保护能力的百姓,深深地体会到了他们惊天动地的悲哀。 正如亚摩所说的,源谷其实是一个美丽的城堡,但是它却沦落为一个血淋淋的地狱。 我们也更加的体会到方才炎伏罗的话,上天不是在惩罚沧溟的老百姓,而是在惩罚他们这些曾经当政的龙族后裔。 最后,这些老百姓齐心协力终于填平了源谷。 还有很多的人,不解恨上前去踩跺。 第二十三章 不惊不惧 我相信,如果不是炎伏罗下令,把那些祭司给活埋了。 而是把他们赏给那些老百姓,他们一定会毫不客气的被他们撕扯成碎片生吞掉,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由此可见,活埋了那些祭司实在还是便宜了他们。 源谷的老百姓做完了这件前所未有的快意之事后,才想起来跪拜迎接新的主人。 我突然想,他们的心一定又陷入了新的惶恐之中。 毕竟,无论谁主宰他们,他们都是待宰的羔羊。 看着面前黑压压跪成一片的黎民百姓,炎伏罗手扶着腰间的寒光宝剑,站起身子。 他走下祭台,在人群的缝隙里慢慢的走着。 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穿着单薄的衣衫,眉眼清秀,唇色苍白。 微微颤抖的双肩,透着无法抑制的胆怯,紧紧地依偎着他黑瘦赢弱的娘亲。 炎伏罗在他的面前停下。 这个少年身量已经很高了,但是从他低垂俊美的脸庞上却可以看清他的稚嫩。 炎伏罗威严的对他说道:“抬起你的头。” 听到炎伏罗的命令,少年畏惧的抬起头来。 一双深邃黝黑的眼眸满是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悲哀,挣扎。 然后,我们就看见他的娘亲伏在地上,抑制不住的失声痛哭。 我和李钰彤金乌女神都静静地立着,不知道炎伏罗要干什么? 但是有一点我们是知道的,他不会去杀害那个少年的。 但是少年的娘亲却明显的认为,她就要失去她的儿子了。 炎伏罗对这个俊美的少年说道:“站起来,到祭台上去。” 少年的娘亲闻听,立刻呜咽着直起身扑了过来,一把把自己的儿子紧紧抱住。 出乎意料的,这个少年并没有哭泣。 他只是沉默的推开自己的声嘶力竭的娘亲,满脸悲壮站起来,坚定的走向祭台。 人群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敢抬起头来,因为他们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炎伏罗继续在人群里搜寻,李钰彤皱眉道:“他在搞什么?” 金乌女神微笑着,轻轻说道:“不用担心,被他选择的人都是幸运的。” 李钰彤小声诽议道:“像要杀人似的,搞得人家母子生离死别的,这是什么幸运啊?” 这时,炎伏罗又挑出了两个更小一点的男孩。 这两个男孩的家人,一个是位年迈的婆婆,应该是他的祖母吧。 一个,是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可能是姐弟俩相依为命。 年迈的婆婆已经不哭了,只是扶着手里的拐杖,跪在地上抖得像一片快要凋零的树叶。 李钰彤看不过去了,似有所动,我一把拽住她:“阿姐,稍安勿躁。” 她不服气的甩了一下手,冲炎伏罗鼓着嘴,满脸的不乐意。 一副: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要敢荼害他们,我绝不会坐视不问的架势。 我看见,金乌女神却在微微的笑。 另外一个小男孩的姐姐,同样不敢大声的哭,只是死命的拽着自己的弟弟。 一双大眼睛里,眼泪竟如同倾泻的瀑布。 那个小男孩倒是异常的勇敢,他竟微笑着替姐姐擦去脸不停涌出的泪水。 并且,还对着自己的姐姐镇定的笑笑了。 好像在安慰姐姐,要她好好的活下去。 然后,他就挣开姐姐的手,从容的走向祭台。 炎伏罗在人群里有反复的巡视,最后只挑出一个和前面三个差不多大的男孩。 我们估计,他本来想挑六个,或者八个的,但是实在是没有了。 这四个男孩似乎都是见惯了生死,或者说,对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着他们已经有了准备。 这样小小的年龄,面对如此突变,居然不惊不惧,更没有哭泣。 我不由得在心里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炎伏罗拉着最后一个小男孩的手,把他带到祭台上。 另外三个男孩勇敢的站在那里,稚嫩的身躯虽然微微颤抖,但却没有任何人萎顿于地。 炎伏罗对他们仔细的大量了一会,然后满意的点点头。 对他们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四个少年,就是这源谷城堡的祭司了。” 仿佛听不懂炎伏罗在说什么,这四个男孩睁大了眼睛。 我急忙上前去拉他们:“还不赶紧谢过王子殿下?” 这四个孩子如梦初醒,立刻不敢置信的跪下给炎伏罗叩头。 可能这惊喜实在是太过于出乎意料,他们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停的磕头。 炎伏罗满意的点点头,对他们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那四个小男孩依然跪在地上,神色之间,竟然倒是更恐惧了。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被挑上祭台,竟不是被杀死祭天,而是要他们做神一样的祭司? 要知道,他们都是身份卑微的庶民。 而且从来都没有学习过任何的法术,如何能担当祭司? 炎伏罗微笑看着他们,然后朗声对下面跪伏的人群说道:“从今天起,这四个少年就是源谷的祭司了。” “他们都是品行纯良的好孩子,我会派法师来教导他们。” “我以沧溟龙族后裔之名宣布,从今以后,沧溟的祭司,都要从心地纯洁的孩子里挑选。” “无论哪一个城堡,都绝不要法术高强邪恶的法师做祭司,来祸害黎民百姓了。” 一瞬间,下面跪伏的老百姓们恍如听到了仙乐,他们竟忘记来恐惧,纷纷抬起头来。 用交织着各种神情的眼神,死死的看着祭台上的炎伏罗和那四个孩子。 他们终于相信,传说中的龙皇回来了。 然后,这些人不约而同的齐声高呼道:“龙皇万岁……” 李钰彤看着炎伏罗和那些孩子,然后给我做了一个怪相。 我和金乌女神都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 炎伏罗已经命人去通知简渊源谷城堡胜利的消息,告诉他可以率领大军进城了。 简渊统领着炎伏罗的大军,井然有序的进入了源谷城堡。 源谷的黎民百姓心已经安定下来了,所以对如此众多的人马进入源谷不但没有表示惊慌,反而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看到炎伏罗还有那么多精壮威风的后方军队,老百姓更加欢欣鼓舞。 第二十四章 危机四伏 他们更希望炎伏罗能打败乌斯曼,真正的结束他们的苦难。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打败乌斯曼靠的并不是军队人数的多少。 陪着炎伏罗迎接简渊的时候,我们赫然看见简渊的身后又不可思议的多了两个人:晋伯和碧落。 李钰彤认识晋伯,却不认识碧落。 她看见一袭红衣,举止雍容的碧落,很是好奇。 很是没心没肺的笑问我道:“阿妹,那个女子是谁?好漂亮啊?” 我轻轻的笑道:“她是西秦陛下的皇后,碧落郡主。” 李钰彤听我如此一说,笑脸立刻变色。 本来准备上前和晋伯打招呼的脚步顿时收回,不相信的看着我:“阿妹,你说什么?” 我淡定的说道:“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是陛下的皇后,碧落郡主。” “陛下久出不归,她和太后担心也是必然的。” “碧落郡主的性情我很了解,别看她冰肌雪肤,弱柳扶风一般。” “心性彪悍,可是不输你我。” “诺,现在可不就带着晋伯万里寻夫来了。” 我说的轻描淡写,甚至有些揶揄味道,李钰彤却瞬间受伤。 她不能接受的一跺脚,拉着我的手就要转身离开。 我巍然不动,对她微笑道:“不要这样,西秦的皇后,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李钰彤脸色变了几变,终于镇定下来。 这时,简渊已经带着碧落晋伯和大小一众将领走到我们面前来了。 炎伏罗上前一步,和简渊寒暄见礼毕,晋伯也上前给炎伏罗行了礼。 炎伏罗把目光看向碧落,对简渊问道:“陛下,这位姑娘是?” 简渊温婉的笑道:“她是我的表妹,碧落。” 炎伏罗听简渊这样说,急忙给碧落抱拳行西秦礼。 碧落有些惊艳的看着美如天神一般的炎伏罗,也连忙敛衽,微微的给炎伏罗福了一福。 李钰彤有些恼怒的小声和我嘀咕道:“陛下干嘛要这样告诉伏龙王子,?” “藏头遮耳,真不光明磊落,直接说是他的皇后不就得了。” 我轻声笑道:“碧落本来也就是陛下的表妹,王卫的女儿。” 金乌女神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对于她来说,这些人都是陌生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她都是一个稍显冷漠的旁观者。 碧落明明已经看见我和李钰彤站在前面,却故意做出一副无视的样子。 反倒是看着远处静默而立,束着金箍红发的金乌女神。 一把拖住简渊的胳膊,娇滴滴的大惊小怪道:“陛下,这里……真的有神女啊?” “她生得,真是好生奇怪哦。” 简渊不动声色的把碧落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开,对她说道:“是的,她叫金乌女神。” “碧落,王子的国度本来就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就连王子自己,都是法力无边的。” “所以,你不要大惊小怪,出口无状,免得贻笑大方。” 对于简渊略含责怪的语气,碧落好像一点都不以为意。 娇美的脸上,仍旧全是装模作样的惊讶。 嚷嚷似的说道:“什么?这世上真有神仙啊?” “真的吗?陛下?” 然后又欢欣鼓舞道,“陛下,你让他们传授给我们长生不老术吧。” “我们要是能长生不老,就能长长久久的厮守在一起了,那该多好啊。” 一边说,一边又把好像突然得了软骨病身子爱娇的靠向简渊。 简渊皱眉道:“碧落,你说什么呢?” 又对晋伯说道:“郡主是不是有些累了?为何老是站不稳的样子?” 晋伯顿时有些尴尬,躬身道:“想必是。” 简渊语气愈发冷淡:“那就烦请师傅赶紧先带郡主歇息去吧。” 碧落顿时不乐意了,扭着身子叫嚷道:”谁说我累了?” “墨轩哥哥,我不累。” “你是我的夫君,我千辛万苦找了来。” “我就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要和神仙在一起。” 简渊闻言,脸上顿时一寒。 炎伏罗赶紧笑道;“郡主说笑了,我们不是什么神仙,没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 “我们有的,只是有一些法力而已。” “真正打仗的时候,还得仰仗陛下的帮助呢。” 李钰彤对碧落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却听得暗暗发笑。 排斥的撇嘴道:“庸俗脂肪,矫揉造作。” “想着长生不老,做梦呢。” 我叹息道:“阿姐,你不要这么刻薄好不好咧。” “她想着能和陛下一起长生不老,长长久久厮守一起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可惜我找不到这样的灵丹妙药,否则就送他们两粒。” 李钰彤不满意的对我说道:“阿妹你不是傻了吧?” “你为西秦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普天之下 ,谁不知道?” “没有你雪狼将,就没有西秦如今的天下太平。” “这样把陛下拱手让人?你乐意,我们可不答应。” “明人不说暗话,便是我的眼睛里,也揉不得这样的沙子……” 我轻声对她说道:“阿姐,你不要这样说好不好?看要是让人听去算什么?” 李钰彤还要张嘴说什么,简渊却已经抛下炎伏罗和碧落,径直向我们走过来。 她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阿雪,李将军,晋伯来了,干嘛不过来相见?” 简渊语调和缓,提醒似的对我们说道。 李钰彤急忙堆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啊……末将见过陛下。” “我们……正准备过去的,不是见两位尊上还在说话嘛……” 然后李钰彤便丢下我,赶紧过去和笑容满面的晋伯打招呼。 这里,简渊十分自然的过来,拉起我的手。 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冷厉。 唇边不可抑止的绽出一抹温柔微笑,一双星眸霎时也显得灼灼生彩。 他柔声对我说道:“看,碧落也来了,打个招呼啊。” 我心里叹息一声,眼睛不由得向碧落看去。 却看见碧落的脸色就像刚才李钰彤的样子,很是变了几变。 最后,终于还是停止在一种虚假的若无其事上。 我遂很淡定的对简渊说道:“陛下,您的皇后来了。” “您也知道,这里,危机四伏。” 第二十五章 雷霆之怒 “所以,您应该牵着她的手,她才是需要陛下小心呵护的人。” 我的话好像让简渊很吃惊,他一把抓住我意欲从他掌中抽脱的手,力气大的吓人。 以至于我竟被他扯得一个趔趄,手指被他攥的生疼。 他不顾龇牙咧嘴的我,一言不发,死命扯着我,走到一旁。 带着极度危险的气息,隐忍着雷霆之怒似的语调。 沉声对我说道:“谁说碧落是皇后?她是谁的皇后?” 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初那般惧怕他了。 我忍着手指被他紧攥的剧痛,无奈的说道:“陛下,您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 “再说,你们现在……和我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了。” 简渊原本光彩熠熠的双眸,目光忽然变得骇人。 竟又和往常一般,故技重施的极度苍白了脸色。’ 口中,却似赌气般固执的说道:“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不管我们和你有没有关系,今天,你都得给我说明白。” “为什么?你认为碧落是我的皇后?” 手指的疼痛虽然让我只抽冷气。 可脸上,我却仍旧故作淡定。 依然笑道:“陛下,难道不是吗?” “放心,我只有祝福你们的。” “请陛下一定要照顾好碧落,不管怎么说,她已经是你孩子的娘亲了。” 简渊愤怒反而冷笑了起来,他松开我被他攥得指骨发白的手。 却一把又拽住我的双臂,恨恨的把我拉至他的鼻尖下面。 我被他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简渊鼻息粗重,用简直可以杀人的眼光看着我。 口中却是一字一句,话语低沉:“怪不得,你要这样对我,告诉我,是谁这样对你说的?” 我不确定的看着他吓人的样子,赶紧连连摇头。 对他笑:“没什么,真的,陛下,谁告诉我的都不重要了,已经过去了。” “是真是假我都无所谓,你放开我,请听我说一句,带着碧落回去吧,这里太危险。” “你还没有听见吗?她才是愿意和你长长久久厮守一生的人。” “陛下,你没有听见吗?” 我的话终于彻底的让简渊变了脸色,他紧紧的揪住我的衣领,几近抓狂。 不顾一切的对我怒声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这么邪恶?” “你为什么非要把我扔给别人?你为什么不肯要我?” 简渊的怒吼让我有些委屈,我勉强的磕巴道:“我……邪恶吗?” “陛下,你好像原本就不属于阿雪的,不是吗?” “陛下,你冷静一些,冷静些,求求你了……” “他们都看着我们呢,咱们不要再说了吧。” 简渊根本不理会我的哀求,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简渊,除你阿雪之外,从无别的女人。” “我更是,从来都没有娶过任何别的女人,虽然那夜碧落假冒了你。” “但我和她并没有行拜祭天地高堂之大礼,所以,西秦如今,并未立后。” “我简渊以西秦江山社稷为誓,我和碧落,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 “你不愿意相信我,却愿意相信道听途说!” “和我同心同德,于你就这么难吗?” “你这样,不仅侮辱了碧落,更是侮辱了我!” 他几乎是怒吼一般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便猝然放开我。 脸色苍白,双手发抖,抛下我,转身径直离去。 他这种神情我太熟悉了,我知道,接下来一定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 我想追上去,但是碧落已经对着他扑了过去。 我只得把卖出去的脚,伸出去的手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心底,暗暗地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简渊没有拒绝碧落的相扶。 他默默地向前走去,碧落吊在他的手臂上,他似乎恍然无知。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纷纷攘攘一般的离去,唯余苦苦一笑。 算了吧,既然想让一个人死心,除了残忍的让他伤心欲绝,还有什么比这更决绝的办法。 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是已经造成这样的效果了,就不去解释了吧。 也许他只有对这个人心死了,才能去接受另外一个人。 我在心里默默地对简渊说道:“墨轩,原谅我,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可是,这是一个娘亲想要的结果。” “我不是想成全碧落,我只是不想一个终身只能守着一个儿子的娘亲伤心。” “因为,在异世里,她曾经也是我伤心欲绝的娘亲。” 或者,我们还是爱的不够。 最终,只能在这交错的时空里纠结痛苦的擦肩而过。 我是多么想现在就能离去,这样就能一走了之,一了百了。 这样,省去了多少煎熬? 可是,现实却是如此的无奈。 炎伏罗还没有彻底的战胜他强大的敌人,我能不能离开这里还是一个遥远的未知数。 “阿妹,陛下他……怎么了?” “你们……又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是陛下他自己……却为什么要这样吼叫于你?” 李钰彤的话一下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回首一看,金乌女神依然神情莫测的站在那里。 李钰彤则站在我的身后,正满脸担心,而又愤然不解的看着我。 炎伏罗等人则站在远处,神色莫明。 简渊方才的怒吼,他们也应该都听见了。 可是,这毕竟是那位海内皇帝的家事。 旁人,也实在是不好多置喙的。 我只得转身,勉强的对李钰彤微笑了一下。 叹了一口气说道:“没什么,阿姐,都过去了。” 然后我对金乌说道:“咱们去找王子商量一下,如何进攻乌斯曼老巢吧。” 金乌女神点点头,便转身先走了。 李钰彤是何等的冰雪聪明,她现在好像已经有些明白了我的无奈。 忍不住,还是对我说道:“阿妹,最近老是听你不停的叹气。” “虽然我真是舍不得你,现在倒是觉得……你确是不如离去了。” “也许,回到你曾经的大汉王朝,你就会快乐了。” 方才被简渊那么一番吼,我都几乎波澜不惊。 现在,李钰彤的话却陡然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第二十六章 欺骗蒙哄 是啊,只有真正的朋友,才能这样真心的希望你快乐。 哪怕把你远远地放飞去,今生今世再也不会相见。 可是,看见你痛苦纠结,她就会难过愤懑。 所以,她才觉得,与其看你悲伤,不如送你离去。 ………… 战争是马不停蹄的,个人情怨恩仇不过是偶尔泛起的一点小小涟漪。 炎伏罗命令亚摩,从归降的法师里甄选出法力高强,心性比较端正的,暂且教导那四个男孩。 待将来沧溟真正的安定,再另行选派真正的正统皇族祭司,前来训导。 安排好源谷的事务,大军继续向前行进。 我以为简渊那样激动,肯定会发生一下可怕的事情。 比如他会再次口喷鲜血,或者病倒。 当然,我最求之不得的结果,就是简渊能愤而离去。 事实证明,我有些杞人忧天了。 我所有的担心和企盼,简渊一样都没有成全我。 在的惴惴不安之中,我又在炎伏罗的军帐之中,见到了神态已经恢复如常的简渊。 只是,在我故意回避的眼角余光之中。 我发现,他只是眉头锁的更紧了。 果然是做了皇帝的人,比之以往,真强大了不是一星半点。 或者,他终究是对我冷了心,所以才并没有发生我所担心的那些事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暗暗觉得自己的肺腑之中,有些想令我落泪的酸楚。 可是,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一咬牙,我强迫自己收起满腹的矫情,只作出更加从容不迫更加淡漠的神色。 简渊果然拒绝了炎伏罗让他镇守源谷的请求,他说自己一定要亲眼看着王子殿下战胜乌斯曼。 否则,就枉费了他千里迢迢,亲赴沧溟了。 炎伏罗也只是略一沉吟,连金乌的意见都没有去征求,便点头同意了。 对于和乌斯曼最后的决战,虽然大家心里都没有多大畏惧了,但是危险还是有的。 乌斯曼自身的法力,现在对金乌女神和炎伏罗已经构不成多大威胁了。 但是他还有四大法师,四大法师的法力也是无比强大。 他们全部联手一起,情形就不那么乐观了。 乌斯曼还有一样最厉害的杀手锏:龙皇的玉玺。 乌斯曼握有龙皇的玉玺,就如同紧握着沧溟龙族的致命脉络。 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龙皇的玉玺其实就是一种废物。 但是对于拥有法力的人来说,玉玺的危险就像那些法师碰见炎伏罗。 炎伏罗依然请简渊给他的军队殿后,简渊亦如同一颗定盘的秤星。 举止安详,神态若定,稳稳压阵于炎伏罗大军后方。 不得不说,正是因为有了这位殿后的西秦皇帝陛下。 才令那些法力全无的普通军士十分安定,充满了信心。 因为碧落执意不肯离去,晋伯也只得暂且随军照料着。 毕竟,这位娇滴滴的郡主是皇太后亲自交付在他手中的。 而现在,皇帝陛下又对这个未过门的媳妇不冷不热,简直有些置之不理。 在这件事情上,晋伯虽然很是无奈,却也不敢再多劝谏。 好在碧落曾经在白龙川驻地混过一些时候,学过骑马。 所以她就和晋伯他们一道,骑着马跟随在简渊身侧。 我和李钰彤一直是和金乌女神一起,跟随着炎伏罗打先锋的。 之前小小的纠葛风波,我们都不再提起了。 最主要的,也没有时间去多想。 一场事关生死存亡的大战迫在眉睫,谁都不敢分心。 乌斯曼透过他的灵力,看着炎伏罗气势汹汹的大军,并没有多少的恐慌。 他冷笑着,好整以暇的等在沧溟皇宫里。 因为他并不惧怕这些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却不堪一击的军队。 他觉得,他仍旧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把这些人一举歼灭。 乌斯曼的信心,当然来自他的手里握有的龙皇玉玺。 只要筹谋得当,龙皇的玉玺具有强大的封印能力,足以把所有胆敢入侵皇宫的力量封印起来。 虽然这些力量被玉玺封印以后,乌斯曼本人得不到这些灵力。 那又如何,只要他拥有玉玺,被玉玺封印的灵力就没有人可以解的开。 炎伏罗想消灭他,想复国,永远只是一个可笑的梦想。 所以,他有足够的耐心,等着炎伏罗和金乌女神靠近沧溟皇宫。 虽然也有一种灵力,完全可以解开玉玺封印。 但是乌斯曼早有防范,所以他并不担心。 烛火莹莹的沧溟皇宫里,早已经恢复了法力的乌斯曼身着暗金纹绣的龙皇蟒袍,极其俊美的面孔依旧如斯。 他高高举起衣袖宽大的双手,胸有成竹。 金乌女神,炎伏罗,你们来吧,自投罗网吧! 我将让你们永远的沉睡在龙皇玉玺的封印里,永世不得超生。 虽然我乌斯曼无法获得足以吞噬天地的神力,但想从我的手里夺回沧溟,做梦去吧! 当然了,更让乌斯曼觉得开心的是。‘ 几天前,有一个绝.色美女毫不畏惧的走进他的皇宫。 这个美女竟有着和阿缇娜相似的容貌,在她走进乌斯曼高高龙皇宝座前的一刹那,乌斯曼真是又惊又喜,以为是阿缇娜终于愿意臣服了。 乌斯曼这样想很简单,他觉得,一定是阿缇娜企图要他饶过她唯一的儿子,因而便终于肯来见他,向他乞求。 尽管乌斯曼心里早就盘算好了,他是绝不会放过炎伏罗。 但能和阿缇娜春风一度,几乎是他一辈子的梦想。 所以,他并不介意对这个令他日夜悬想的女人虚与委蛇一番。 他乌斯曼之所以能登上这神族的龙皇之位,可是全赖他善于欺骗蒙哄。 他连逆天而行都不在乎,所谓言而有信,信守承诺,于他乌斯曼来说,简直就是荒谬可笑。 可是,当这个美艳至极的女子终于走进时,乌斯曼才失望的看见,自己到底还是错认了。 错认就错认了吧,对于美人,乌斯曼向来是求之若渴,来者不拒的。 何况是这样一个主动送货上门的上等货色。 乌斯曼看见,这个绝色美人虽然光芒四射,却浑身上下冷冽非常。 第二十七章 天外有天 特别是她那双桀骜而又美丽的眼眸,竟有着狼一样灼灼发亮的绿光。 镇定的站在乌斯曼龙皇宝座下面的美人,神情凶狠,几乎令人望而生畏。 忽然之间,乌斯曼就更对其感到兴味十足了。 美人告诉他,她要和龙皇乌斯曼做一笔交易。 交易的筹码,就是她自己。 只要他能把所有跟随炎伏罗的人都杀掉,她就心甘情愿的供他享受。 但是,她在瞬间的犹豫之后,终于还是请求乌斯曼留下炎伏罗一条性命。 乌斯曼当然是满口答应,欺骗这样一个看起来徒有其表,却涉世未深的美人,对他来说简直就算不了什么。 紧接着,乌斯曼便亲自走下龙皇宝座,垂涎欲滴搂着这个娇艳无比的女子,一副竭力想讨好她的样子。 但是这个绝.色美人的态度很坚决,在没有亲眼看见炎伏罗全军覆没之前,一切的索欢,休想。 面对这样一个极品冷美人,考虑到强扭的瓜不甜,乌斯曼就不再勉强。 好在他有足够的信心,让这个娇美无比的女子心甘情愿的睡在他怀里。 ………… 遥遥的看见沧溟皇城,炎伏罗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这个当年被迫逃亡迁徙他族的王子出生在这里,曾经在这里渡过了无忧无虑幸福的童年。 虽然那些美好的岁月终究还是在某个可怕的瞬间被无情打破,但是思念还是无时无刻的不在。 那些绿树掩映,风格奇异,端庄肃穆的高大建筑,原本应该属于他的。 可是,只为父祖辈的仁慈蒙昧,终究让一只残忍狠毒的恶狼侵占了沧溟神器。 衣冠禽兽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他却被迫久久在外面流浪。 炎伏罗传令,大军全部停下。 然后,他便静静地眺望着远处那富丽堂皇的皇城宫殿。 到底还是乌斯曼自己居住的老巢,他也知道居地须得宜人。 是以,我们看见,这里和先头所经过的那些雾霾惨淡城堡比起来。 不但云淡天蓝,日色明净,连微风吹过,似乎都带着花的馥郁。 当我们这些旁人只感受到此地罕见的清明之时,炎伏罗的心中,却汹涌起伏着另外一种情愫。 那便是熊熊燃烧的仇恨。 乌斯曼靠谄媚欺骗他的祖父老龙皇上位,直至处心积虑,杀死他的父皇。 继而,逼奸不成,恼羞成怒,又囚禁他母后于沧溟深海之底的冰冷石窟。 这样一条十恶不赦的恶狼,竟堂而皇之的占据着这所宫殿,长达十数年之久。 不但荒淫无耻,还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糟蹋荼毒着沧溟的黎民百姓。 今天,如果他不亲自手刃这样一个暴虐之徒,简直就愧对他身为龙族后裔的身份。 但是,没有等炎伏罗过多的感怀愤慨。 远处,沧溟皇城城堡的门猝然打开,从里面儿戏似的,大摇大摆的走出四个人。 这四个人都是褐色长衫,头上缠着厚厚的巾帽,巾帽上都镶着硕大的宝石。 亚摩立刻对我们说道:“他们是乌斯曼的四大法师,王子要当心了。” 炎伏罗对我们点点头,金乌女神握紧手中的权杖。 随着炎伏罗一声令下,后面的大军都随之有所行动。 眨眼之间,全体进入备战状态。 用四个人来对付兵临城下的千军万马,此种情形,若是在海内战场,我们一定会觉得匪夷所思,甚至感到可笑。 但这里却是沧溟,是炼法的神族之地。 所以,除了刚刚到来的晋伯和碧落,我们没有一个人心中敢轻敌的。 再看那宽袍大袖的四个法师,极为轻松淡定的出来之后,皇城城堡的大门就在他们身后关闭了。 紧接着,这四个法师便动作整齐划一的全部盘腿拈指,瞬间就凌空虚坐。 在城堡门前一字排开,摆出一副以逸待劳的架势。 与此同时,沧溟皇城霎时就被一股无形的罡力笼罩了。 原来,四大法师在盘腿拈指的一瞬间就开始发力了。 并且,他们还洋洋得意的摆出一副挑战的架势。 来将,想要和乌斯曼交战?看你有没有本事打过我们这四大法师? 金乌女神微微一笑,对炎伏罗说道:“我去击破他们的罡力,王子就可以乘势吞噬他们自身的法力了。” 我对金乌女神说道:“罡力是我的对手啊,我陪你一起去吧。” 李钰彤叫道:“我也要去凑热闹,不要瞧不起人嘛。” 金乌女神笑道:“好吧,两位姐姐就像上次一样,我们还是三三归一吧。” 李钰彤与我相视而笑,瞬间,我们都随着金乌女神踏空而起。 远远地,简渊带领的大部队已经有条不紊的逐渐靠近归拢了。 拉哲对简渊说道:“陛下,前面王子他们已经开始交手了。” 简渊随即命令军队全部停下,晋伯遥遥的看着和金乌一起腾空的我和李钰彤。 不敢置信的对简渊说道:“陛下,龙将军和李将军……现在都变成修罗战神了吗?” 简渊苦笑了一下:“早已经是今非昔比了,我们都是坐井观天之辈。” “师傅,您看看吧,这里的战争,才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 此时此刻,这千军万马之中,所有的人的震撼都比不上碧落。 虽然在西秦皇宫碧彤苑激变那夜,她掀开盖头看见衣衫单薄,赤足的我牢牢抓住简轩握刀的手。 可具体我从何而来,又怎么进入碧彤苑,她却没有看见。 所以,她知道我很厉害,但究竟是怎么一种厉害,还是没有多少直观的感受。 她认为,至少简渊的本领不会输于我的。 现在,她像一个如梦初醒的人,突然觉得后怕起来。 因为她想到了,在过往,她曾经多少次的对我肆无忌惮的欺辱和挑衅。 还有昨日,她竟还愚蠢的,洋洋自得的对我昭示着自己的所谓主权…… 她又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一件事情,在白龙川,简渊为什么那么不近情理的一定要赶她走。 因为简渊怕她的放肆会招来灭顶之灾,于我而言,杀死她,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她能嚣张跋扈的活到现在,想起来不仅仅我高抬贵手,更是天大的幸运。 第二十八章 临阵倒戈 她甚至惊怕的想到,对于一个战神一样的情敌而言,她的性命不过就是一只蝼蚁。 碧落又想起我在大安皇宫里的那些时日,尤其是发生了太子宫中一事之后。 简渊是那样小心翼翼的权衡着,斡旋着。 原来,他不仅仅是怕她们伤害了我,更是怕我会生气。 一个战神一样的女人,要是生气了,后果会如何?再傻的人也可以想得到。 可是她的皇帝表哥偏偏死也要娶这样一个可怕的女子,竟还不顾一切的追到沧溟。 其死心塌地,简直到了令她伤断了肠,皇太后哭瞎了眼。 看着半空之中,凌空飞悬的我,碧落觉得她真是无知可笑的厉害。 她一直觉得,她才是那个高高驾凌在上的女人。 却不知道,她所有的骄横,不过是别人一直在忍让她,成全她。 如今,她又没有了爹爹的庇护。 姑姑再亲,到来最终,想必也不会去为了一个可怕的女人,继续帮她为难皇帝。 碧落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来错了,来的毫无意义。 她自己千辛万苦,终于把自己人生的棋彻底的全部走死了。 ………… 我和李钰彤像上次一样,每人用一只手搭在金乌女神的肩上。 金乌女神对我说道:“阿雪姐姐,把你的凤剑给我,划开他们的罡力。” 我抽出凤剑,金乌女神接过去。 阳光下,一股冷冽光华掠过剑身,顿时直至剑尖。 四大法师闻风而动,一张巨大的罡力的天罗地网立刻向我们包围过来。 金乌女神猝然出剑,一道犀利的剑气,疾厉的劈向那股铺天盖地而来的罡力。 经过花姬城堡一战,凤剑的威力早就今非昔比。 剑气所到之处,四大法师身形顿挫,迅速散开。 他们齐心协力,用以柔克刚之势的化解了这股剑气。 但是转眼之间,他们就倏然合拢。 一齐张开宽大的衣袖,一股铺天盖地的罡力再次重重的向我们打来。 这些罡力携着千万钧雷霆之势,要是打在一般功力的人身上,瞬间就逃不过灰飞烟灭结局。 但是这些罡力打在我们身上,我们也就那么感觉身子沉了一沉。 李钰彤虽然功力稍弱,但是我们现在是三位一体,携手作战。 所以我们身体里的力道是互相融会贯通的,承受是一样。 当这股罡力打过来的时候,金乌女神不失时机的用手握着我的凤剑,迎空奋力一击。 正在攻击的四大法师完全没想到,他们这么大的罡力竟不能奈何我们。 当金乌女神用凤剑砍向他们竭尽全力布织的罡力时,他们立刻被我们的力道打击的骤然四处飞开去。 原先的结界防护,顿时被生生的撕开了一个口子。 四大法师顿时大惊失色,慌忙的竭力回护。 但是炎伏罗已经不失时机的持着寒光宝剑,向那个撕裂的口子扑来。 四大法师更加惊慌,他们虽然法力高强,可一旦打破他们的罡力,结界被撕开,他们也同样害怕龙皇的反噬。 四大法师迅速靠着一起,再次爆发出强劲的力道,炎伏罗的寒光宝剑瞬间竟被隔离他们的罡力之外。 这次他们的罡力不是向我们进行攻击,而是阻止炎伏罗的反噬。 我们四个人的身形瞬间交错在一起,金乌对炎伏罗说道:“王子请与我们一起出剑,不给他们修补的机会。” 说完,她再次爆出凤剑。 炎伏罗果如她说,凤剑光出,寒光宝剑的剑锋也到了。 这次非常的出乎意料,不知道是不是威慑于炎伏罗的寒光宝剑,还是四大法师已经衰竭了。 金乌女神手里的凤剑一挥之下,竟然把四大法师布织的罡力,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我们都有一丝小小的诧异,但是谁也没有往深处想。 这下炎伏罗简直可以长驱直入了。 随着炎伏罗的攻入,只见那些铺天盖地的罡力迅速的消散开去。 四大法师立刻失去了之前的气势汹汹,我们便直接升入高空,静静地看着炎伏罗和他们交战。 四大法师围着炎伏罗,根本不敢强行向前。 谁都怕被炎伏罗捕捉住反噬,他们只能仗着高深的法力修为,齐心协力,勉为其难的和炎伏罗周旋着。 仿佛知道了四大法师陷入了困境,一团乌云从沧溟皇宫里蓦然升起。 金乌女神大声叫道:“王子当心,乌斯曼来了。” 金乌女神提醒炎伏罗的叫声,也让四大法师大为振奋。 他们倏然又聚在一起,试图再次爆发罡力,把炎伏罗打出他们的心力之外。 就在这四大法师看似齐心协力一起再次发力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法师临阵倒戈。 疾声大叫道:“王子,请恕老仆不能辅佐你登龙皇之位,当心乌斯曼玉玺封印……” 这个法师话未说完,宽大衣袖一挥,浑身上下顿时爆出巨大的红光。 这团红光瞬间就砰然炸开,不见血肉,却光亮骇人异常。 令人不敢相信的一幕发生了,随着这个法师的骤然自焚,另外三个正在一起发力的法师无力撤回力道,随即遭到了灭顶之灾。 只见四团巨大的红光次第爆炸开来,灵肉飘散,几乎和乌斯曼隐身的黑云一起升上天空。 刹那间,我们都有些呆住了,吃惊的看着这电光石火的一幕, 谁都没有预料到,这四位大法师里,竟有人不惜选择自焚以成全护佑炎伏罗。 炎伏罗痛心疾首,失声大叫道:“兊长老……” 原来,这个舍身帮助炎伏罗的兊长老,就是亚摩费尽心力寻得同情者之一。 此刻,兊长老毅然而又悲壮的舍身,对炎伏罗的帮助真是非同小可。 本来四大法师还没有搞定,乌斯曼眼看又要加入,我们面临的腹背受敌危险,可想而知是如何的巨大。 但是随着兊长老利用罡力自爆了四大法师,顿时便极大的解除了我们的后顾之忧。 接下来,我们就可以专心致志的对付一个乌斯曼了。 腾身半空,准备黄雀在后的乌斯曼看见他的四大法师突然之间,竟变成四个大火球,也大吃一惊。 第二十九章 神魔大战 要知道,这四大法师可是他手中最最重要的,守护这沧溟皇城宫殿的左膀右臂。 可以说,乌斯曼突然失去这最后的四大法师,简直就等同于真正的失去了沧溟半壁河山。 惊怒之下,乌斯曼再也没办法装神弄鬼了。 从翻滚不停的黑云之端,妖孽出海一般就对着我们扑了下来。 口中,大声嘶叫道:“该死的,啊……” 顿时,一团铺天盖地的黑色光波汹涌湍急的笼罩了整个天空。 此时此刻,我忽然发现我们地面上军队的情形,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不对劲的原因,发生在负责统领军队殿后的简渊身上。 此刻,简渊很奇怪的。 他没有按照正常的行动,镇压着炎伏罗的大军,在战况未明的情况下,不急着靠前。 却当此变幻莫测凶险万端的时候,置若罔闻一般,已经带着军队缓慢靠前。 是以,当乌斯曼发出黑色光波的时候,不但立于半空之中的炎伏罗等我们四人,便是地面上所有的军队都陷入了这层光波里。 我一眼扫看见这种情况,心头顿时大急。 简渊这是怎么了?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不是彻底的自杀性的行动吗? 特别看见紧紧跟在身旁,神情茫然的碧落,更是狠狠的刺痛了我的眼睛。 简渊是不是疯了?他不会……仅仅是因为和我赌气,便要带着这些普通的兵士去赴汤蹈火? 甚至,连晋伯和碧落贺兰等人都牺牲在内? 此种行径,和丧心病狂的乌斯曼又有何异? 可是情况紧,急并不容许我去质问简渊。 我只能稍一分心,旋即就连忙凝聚心智。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对付乌斯曼,战胜乌斯曼。 我们只有齐心协力,打败乌斯曼,才能谈到其它。 或者,简渊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就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催军而上了。 一时之间,出于战斗的本能,地面上,所有的战士都齐出兵器。 所有可以腾空作战的法师,包括三百龙骑战士都瞬间跟随着炎伏罗金乌女神踏空而起,齐齐地围着乌斯曼。 四大法师的突然自爆,令乌斯曼恼怒异常,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本来是要仗着四大法师的超强法力,能牵制住金乌女神和炎伏罗。 当然,能战败反噬掉他们更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是,令他料想不到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 眨眼之间,整个沧溟皇宫就剩他一人孤军作战了。 有些恐慌的乌斯曼只得先发制人,瞬间爆出了巨大的灵力。 因为有过在玉逶山和乌斯曼交手的经过,大家对于战胜乌斯曼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乌斯曼看起来声势浩大的黑色光波果然就是没有多大的杀伤力,除了杀死地面上一些军队,稍远的就鞭长莫及了。 半空之中,金乌女神配合着炎伏罗,齐齐发出进攻。 刹那间,他们手中权杖和寒光宝剑发出的凌厉劲疾力道瞬间就击穿了乌斯曼的黑色光波。 乌斯曼被迫升上了高空,几百人围绕着乌斯曼展开了激烈的攻击。 我们急于制服乌斯曼,因为乌斯曼携带着可怕的龙皇玉玺。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祭出玉玺封印,那样我们都会真正的在劫难逃。 奇怪的是,我们这么多人围绕着乌斯曼进行着猛烈的攻击。 乌斯曼由法力似乎也由强大到逐渐的难以支绌,但是,他居然一直没有使用玉玺封印。 随着乌斯曼发力的逐渐缓慢,我们心里却觉得很紧张。 因为谁都不知道,这个魔头什么时候会骤然祭出玉玺对我们进行封印。 斗法拼打之际,我和李钰彤早已经和金乌女神散开。 现在金乌女神和炎伏罗并肩一起,我和李钰彤并肩一起。 这样,我们四个人便可以从两个方向对乌斯曼进行挟制,拉哲甘丹阿原带着三百龙骑前后左右的协助我们。 乌斯曼黑色波光杀着消褪之后,地面上的军队很快就从混乱之中恢复了井然有序。 可是,他们却没办法像我们一样,腾空作战。 简渊只能率领着所有严阵以待的军士们,和晋伯贺兰碧落四个人一起。 所有的人都静静地伫立着,仰望半空,仿佛在看一场不可思议的神魔大战。 眼看乌斯曼力竭,金乌女神举起手中的权杖,瞬间从天空中的太阳里引发下巨大的能量。 一道耀眼的光束闪电一样击向黑衣长袍的乌斯曼,乌斯曼骤然摆开宽大的衣袖挡开金乌女神的攻击。 炎伏罗和我们乘势百力齐发,乌斯曼顿时彻底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金乌女神再次从太阳上引发下一道剧烈的闪电,这次竟直接的打向乌斯曼的顶部。 乌斯曼被打得身形顿挫,头发和蒙着面部的黑巾全部被撕裂开来。 我和李钰彤有些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传说中厉害乌斯曼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这胜利来得是不是太简单了? 乌斯曼被金乌女神撕开了面巾,我们都惊讶万分的看见。 乌斯曼居然和传说中的一样,面容不但非常年轻,而且真的是俊美非凡。 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他应该长着一张妖魔鬼怪的狰狞面孔。 如果非要说他邪恶的话,就是他那双幽光莹莹的眼睛。 虽然现在这双眼睛里,已经有些微微的惊恐神色。 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冷笑嘲弄。 乌斯曼显然不想和我们继续纠缠下去了,被金乌再一次重击之后,他猝然发力,把我们全部都荡开。 然后身形一矮,就要向沧溟皇宫遁去。 我和李钰彤身形骤动,一起挡在他的面前。 乌斯曼冷笑一声,只见他陡然张开嘴,真像妖怪一样喷出一股巨大的黑雾。 我和李钰彤猝不及防,只觉得双目刺痛,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得各自急忙荡开。 金乌女神和炎伏罗已经赶到了,他们似乎并不害怕乌斯曼喷出的黑雾。 两个人一起,再次截住乌斯曼向遁往皇宫的路。 我和李钰彤荡开身形之后,随即跃上高空,各持兵器,俯瞰监视着乌斯曼。 乌斯曼身形四转,发现依旧身陷我们的包围,终于有些烦躁。 第三十章 罪该万死 他突然大吼一声,身形骤降,径直落入地面。 乌斯曼突然落入地面倒是出乎我们的意料,所有的人不由得跟随着他骤然降落。 而简渊所率领的军队是早就全部兵临城下,严阵以待的。 乌斯曼的突然降落,正好落入了千军万马之中。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乌斯曼一落入那些普通军士里面,身形立刻变得非常高大。 原本秀美绝伦的面容顿时扭曲的狰狞无比,身着黑衣大袍,像一个疯狂的怪兽。 他哈哈大笑着,随手就捞起一个身强体壮的兵士撕裂两半。 然后便如饥似渴的仰头张口,去接饮从人体里喷涌出来的鲜血。 眨眼之间,已经被乌斯曼撕裂无数人。 地面上的人马顿时乱作一团,简渊已经仗剑而起,试图去阻止乌斯曼。 但是简渊却发现,无论他怎么冲击,却根本就无法靠近那个可怕的怪物。 乌斯曼只需大袖一挥,除了被他掳掠到手的人,所有的人都像飞鸟一样远远地飞去。 乌斯曼用他巨大的法力去大肆掳杀那些普通的军士,这片倒下,迅疾又扑向另外一片。 全然不顾我们都是如影随形的跟在他四周,伺机搏杀。 他显然在争分夺秒的补充自己的体能。 我们更加发现,处在这千军万马之中,反而没有在高空上对乌斯曼攻击自如。 狡猾的乌斯曼使用一种近乎隐形的飘忽的法术,掳杀之际,身形换动的却极其迅速,使我们一时之间根本就无法锁住目标。 好几次明明我们所有人都围住了他,正准备发力攻击时,却发现乌斯曼人已经无影无踪。 而远处又响起一片惨叫声,甚至我们陡然一起发力,差点伤着四方围攻的彼此。 金乌女神的双眸泛出可怕的红光,她抬头看看天空中渐至中天的太阳。 突然,金乌独自跃身踏空而起。 乌斯曼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随即抛下手中的猎物,向着金乌女神扑去。 炎伏罗把手中的寒光宝剑奋力向他击去,乌斯曼不由得躲了一下。 我和李钰彤随即攻到,乌斯曼十分恼火,特别是看到我,似乎总有一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 他立刻又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恶狠狠的向我和李钰彤扑过来。 乌斯曼并不知道,我现在的功力已经不是玉逶山上微弱了。 心丹吞噬了“幽冥灵箴”,我的灵力已经非同小可了。 李钰彤的内力虽然很微弱,但是她只是协助我。 眨眼之间,我们顿时和乌斯曼厮缠在一起。 已经升入高空的金乌女神用力挥动手中的权杖,大叫一声:“九阳烈焰”…… 乌斯曼闻听,大惊失色,丢下我和李钰彤就要跑。 炎伏罗已经仗剑而来,我们根本就不容他逃遁。 乌斯曼此时真像一个困兽了,他忽然大声叫道:“美人,快出来……” 我们站在高空之中,看见沧溟皇宫的大门猝然打开。 立刻从里面冲出几个衣着娇艳,裙带翻飞的女子。 大家都十分奇怪,乌斯曼这个时候叫他的女人干什么? 答案立刻揭晓。 只见为首的那个女子,看见了半空之中仓皇的乌斯曼,一张娇艳如仙的脸上带着邪恶的笑靥。 大声叫道:“陛下,不要着急。” 然后她纤手一扬…… 炎伏罗看得真切,悲哀的大声叫道:“鹤兰,你在干什么,不要这样……” 但是已经晚了,只见一方棱角分明的琥珀色玉玺缓缓升入空中。 乌斯曼随即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炎伏罗,这次可不是我乌斯曼的罪孽。” “我是不敢违逆上天,要你死的。” “是你的女人要你死,自作孽不可活,啊哈哈哈哈……” 就在缇鹤兰抛出龙皇玉玺的一刹那,我们都感到头晕目眩起来。 眼前,全部是一片血海似的红光,包括就要引下“九阳烈焰”的金乌女神,霎时都被打落地上。 红光之中,我模模糊糊的看见简渊不要命的冲了进来…… ………… 靠近封印的地方,所有的活物都被吞噬干净,乌斯曼哈哈大笑着,振衣而下。 龙皇的玉玺因为封印着太多的人和能量,完全膨胀着,虚浮在半空。 缇鹤兰带着阿雅和那个海内女孩静静地站在沧溟皇宫门前,一张仍旧带着狰狞的面容上,说不出是悲是喜。 终于,她亲手终结了所有仇恨的人。 虽然付出巨大的代价,可是一颗充满恨毒的心已经顾不了许多了。 此时此刻,一方封印,埋没了她的恨,到底,也埋没了她的挚爱。 在听见炎伏罗叫喊她名字的一刹那,缇鹤兰的心也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封印抛出,她根本没有收回的能力。 乌斯曼得意的来到缇鹤兰面前,大声笑道:“美人,我没有食言吧?” “现在,你总相信我对你一片真心了吧?” “这些人都被你亲手封印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全部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美人,如今你再大的仇恨也没有了。” “走,本皇陪你庆贺庆贺。” 看着浮在半空中缓缓旋转的膨胀的玉玺,逐渐清醒的缇鹤兰心里,并没有多少大仇得报,喜极而泣的意思。 她甚至有些愣愣的看向阿雅,几乎想说这样的结局,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阿雅倒是真正的高兴,喜孜孜仰头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缇鹤兰突然感到心头大怒。 但是,她又能去指责阿雅什么呢? 不正是她自己处心积虑,甚至拿着自己身为王庭公主的至尊之躯,去和乌斯曼交易。 不惜一切,几近疯狂才实现这个完美的结局吗? 她终于如愿以偿的亲手埋葬了他们,她又什么理由不准阿雅高兴? 可是,她不想自己的伏罗哥哥死的。 更不愿让炎伏罗和他爱的女人在一起,永远的消失。 仓促之间,满心仇恨的缇鹤兰还完全来不及伤心。 她虽然感到无比惆怅失落,心中还残存着疯狂的强硬。 认为炎伏罗即使真死了,也是他负心于她在先,原本就罪该万死。 那个小侍女见缇鹤兰有些走神,慌忙拉了一下她的衣襟。 第三十一章 玉玺封印 小声对她说道:“公主,陛下和您说话呢。” 缇鹤兰心灰意冷的哼了一声,也不去询问乌斯曼究竟和她说了什么,烦躁的转身就要离开。 乌斯曼变了脸色,一把拉住缇鹤兰。 怒声说道:“怎么?你心疼了?后悔了?” 缇鹤兰不耐烦的冷声说道:“陛下,请你放开我,我累了……” 乌斯曼冷笑道:“你在搪塞我?你敢戏弄本皇?” “哼哼,本皇现在兴致正好,我要你马上就兑现答应我的诺言。” 乌斯曼说完 ,不由分说的一把抱起缇鹤兰。 缇鹤兰立刻尖叫起来,连踢带抓,拼命挣扎。 可是,她哪里是乌斯曼的对手? 阿雅视若无睹站在旁边,脸色没有一丝表情。 海内小侍女满脸的不忍,手足无措。 可她又深深的知道,阿雅都不敢轻举妄动,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去解救自己的公主。 在法力无边的龙皇乌斯曼面前,任何的举动都是以卵击石。 ………… 在乌斯曼突然落入地面的时候,晋伯和贺兰就在简渊的命令下,护着碧落一直向远处的边缘安全地带退去。 所以,当缇鹤兰突然跑出沧溟皇宫,对着半空抛出玉玺封印时。 千军万马之中,封印实在波及不了那么大的面积。 无巧不巧的,他们和一些少数的兵士们竟躲过了这一劫。 简渊被乌斯曼数番发力荡出,本来也是在封印之外。 可是,他看见我们全部被封印吞噬,竟不顾一切的一头撞了进去。 碧落眼睁睁的看着简渊舍身追随我们而去,心中肝胆欲摧。 她惨声大叫道:“墨轩哥哥,陛下……” 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 晋伯和贺兰惊恐万端的一左一右保护着她,所有幸存的军士也都吓得呆了。 幸亏乌斯曼自顾得意忘形,和缇鹤兰厮缠去了。 不屑于对他们再进行追杀,否则他们统统都是在劫难逃。 很奇怪的是,就在碧落万念俱灰,跪倒的一刹那。 她突然发现,自己竟跪在一把奇形怪状的琴旁边。 不知道是不是半空之中,某个被封印的法师临时抛丢下的。 出于善音律者的本能,心灰意冷的碧落不由颤抖的伸手拿过那把琴。 美丽的双目泪如雨下,一股强烈的哀怨和伤痛,使碧落想也没有想,随手就拨出一串凄厉激烈的音符。 与此同时,乌斯曼的寝宫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咒骂,伴随着乌斯曼心满意足的狂笑。 现在,乌斯曼有理由大声狂笑。 沧溟又一代龙皇的江山和美人,又全部被他占有了。 旷野里,碧落弹出的凄厉激烈的音律遥遥呼应着沧溟皇宫里缇鹤兰撕心裂肺的哭叫。 偌大的沧溟皇宫宫殿里,所有的侍婢侍卫都躲得无影无踪。 乌斯曼仿佛是一只正在饱食血肉美味的虎狼,一边抓狠狠住缇鹤兰光洁的双臂。 在无处可逃的缇鹤兰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上,疯狂的冲撞起伏着,一边得意至极的大声笑着。 忽然,乌斯曼像是被人惊散了美梦一样。 他终于遥遥的听见了旷野里传来的琴声,仿佛当头遭到一记重击。 他骤然放开身下的缇鹤兰,光着双腿,失魂落魄一般。 形态极为丑恶不堪的失声嘶叫道;“龙首琴?龙首琴?不可能,为什么会有龙首琴的声音?” 刹那间,他便扯起衣衫破碎的缇鹤兰,一下把她惯出老远。 大声吼叫道:“下贱的荡妇,你坏了本皇的大事!” “我被你的美色害死了,你去死吧……” 泪流满面,顺着双腿鲜血直流的缇鹤兰惊恐万状的看着疯了一样的乌斯曼。 阿雅和缇鹤兰的侍女闻声冲了进来,可一看见乌斯曼和缇鹤兰都是一副衣不蔽体的样子,吓得急忙退出。 狂怒的乌斯曼只手一伸,阿雅和那个小侍女就被捞了回去。 乌斯曼把她们都和缇鹤兰扔在一起,牙齿咬的咯咯直响,一步一步向她们走过去。 瞬间,这三个可怜的女人脸上都露出恐怖而又绝望的神色。 但是,旷野里一阵紧似一阵的琴声催命似的传来。 乌斯曼终于顾不上先杀死她们,他现在必须立即要去杀死那个正在弹琴的人。 乌斯曼突然转身而去,阿雅和小侍女的脸上,早已经吓得惨无人色。 看着乌斯曼气急败坏的向外冲去,阿雅和小侍女才急忙胆战心惊的爬起来。 她们找到缇鹤兰已经被撕扯破碎的裙衫,胡乱给她穿上。 两个人扶着伤痕累累,浑身颤抖的缇鹤兰,想乘势逃出沧溟皇宫去。 再说我们这些被封印进玉玺的人,仿佛在瞬间便被罩进了一个抽尽空气的血海里。 血海里面,似乎有一股浓稠血.腥的物体重重的包围着人,很快让人就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普通的兵士,在被封印进玉玺的瞬间,就化为一滩血水。 法力和功力高强的暂时还能勉强支撑,虽然也是几乎看不见近在咫尺的物体。 那些功力稍弱的很快就支撑不住,昏晕过去。 我根本就不知道,简渊就在靠近我身边的地方慢慢的倒下了。 所有有能力的人差不多被一网打尽,没有什么奇迹可以让我们死里逃生了。 这是一个我所经历的最恐怖的封印,比任何一次可怕的结界都让人更觉得无法挣脱。 进入这里面的人,根本就张不开手臂,挪不动身体,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力道。 我不知道金乌女神和炎伏罗在什么地方,估计他们两人也同样无能为力。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有些涣散,便竭力的提醒自己不要这么快就被消耗了。 我凝神用自己心丹的灵力去对抗玉玺封印的消耗,但是依然有逐渐深重的窒息感一波一波的袭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在我所有的意识终于快要涣散的时候,我忽然觉得那种窒息的感觉一下缓解了下来。 浑身一轻,心头也顿时清明起来。 尽管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快要死了,我还是嗅到,封印里面的浓稠血.腥好像也淡了下来。 第三十二章 相生相克 正在困惑不解之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在迅速脱离,不知道将要坠向何方? ………… 悲伤的碧落也不知道为什么,情由心生的拼命弹着怀里的琴,发泄着她满心的愤懑和痛苦。 晋伯和贺兰带着幸存的兵士们,则呆呆的看着半空中玉玺封印,不知道该怎么办? 碧落苍凉悲愤的琴声,更让大家更觉凄惶。 这一切的变化都来得太快了,本来大家都觉得胜利在望了,但是在转眼之间就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何止是令他们措手不及?简直是目瞪口呆,无计可施。 他们虽然幸存了下来,没有被封印进去,但却眼睁睁看着我们全部被玉玺封印起来。 他们这些人没有任何法力的人,是没有办法可以拯救众人的。 正因为如此,比和我们一起被封印,更让他们感到痛苦。 但是,大家并没有畏死,一哄而散。 炎伏罗的军队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他们拥有绝对的勇敢和誓死的忠诚。 即便现在在沧溟领导作战的首领一个也没有了,看见晋伯和贺兰还坚守在这里,他们就坚决的站在他们的身后。 晋伯和贺兰没有去制止碧落抚琴,他们理解这个柔弱郡主的悲苦。 再说现在就是跑上一百里,也不一定就能逃出生天。 何况他们心中,还有一丝隐约的期盼,期盼我们能够齐心协力,一起冲破玉玺的封印。 对半空之中的玉玺膨胀的封印看了一会儿,晋伯十分紧张的对贺兰说道:“将军快看,玉玺好像有了什么变化?” 贺兰急忙凝神向封印看去,不安的对晋伯说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兆头?” 就在彼时,他们突然觉得碧落的琴声仿佛有一圈一圈的光波,正一层一层的飘向玉玺封印。 随着琴声,笼罩在一片血红里的玉玺竟然红光逐渐减退。 晋伯想了想说道:“按说封印血色愈炽,里面的人越危险。” “但将军你看,郡主的琴声好像有什么法力似的,似乎正在一层一层的向它飘去……” 贺兰大声叫道:“我想起来了,郡主,一定是你的琴声……” “我听阿雪提起过,龙后曾说这是一把再也发不出音律的琴,除非能寻到和它有缘的人。” “当初我和阿雪专门把这把琴送还伏龙王子的时候,王子也曾说过,这把琴于他无用。” “想不到郡主随手就能拨出琴声,一定是这把龙首琴的缘故……” 贺兰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团巨大的黑影从远处飞扑了过来。 晋伯惊呼道:“乌斯曼……保护郡主!” 乌斯曼大声嘶吼道:“该死的,快停下!停下……” 贺兰对碧落大叫道:“果然是这把琴,郡主,为了陛下,为了千万条性命,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停下,我们保护你。” 又对挥舞手中兵器,高声呼喊道:“勇士们,我们为王子效力的时刻到了!” 碧落立刻明白了贺兰的意思,悲壮的看了贺兰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 抱着怀里的龙首琴,更加专注的弹了起来。 随着碧落琴声愈紧,半空中的玉玺封印通体的红光已经逐渐散尽。 贺兰的手一挥,所有幸存的兵士全部舍生忘死的冲上前来。 乌斯曼根本就不去理睬那些甘愿做炮灰的兵士,径直向碧落扑去。 他要扭断碧落的脖子,把她怀里的龙首琴摔个粉碎。 他现在后悔的是,当初为什么会一时心软,听信了那个女人,阿缇娜的话。 当年的阿缇娜面对丧心病狂的乌斯曼,极为镇定提出。 乌斯曼要想得到她,并且要她原谅他残忍的屠戮了自己的丈夫,必须要答应她两件事。 一个是放过她年幼的儿子,一个是不要毁了龙首琴。 如果他要是对她不放心,可以永远的把她和龙首琴封印海底。 阿缇娜还坚决的提出,即便她愿意顺服乌斯曼,也不愿意苟存于人世间,心甘情愿去海底石窟幽居终身。 乌斯曼当然知道阿缇娜心里并不是真正的愿意献身于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面对柔弱的阿缇娜,面对阿缇娜那双美丽而又忧伤的眼睛,乌斯曼却又下不了屠戮她丈夫那样的决心。 于是,他没有真正的去强迫阿缇娜。 百般纠缠无果之后,为了心不见心不烦,而是遂了阿缇娜耻于留在沧溟皇宫的心愿。 最终,还是把她和那把已经被他彻底损毁的龙首琴一起,封印结界在沧溟海底深处的石窟里。 就像封存了乌斯曼终其一生最美好的梦幻和念想一般,不再被世人所知。 很久以来,乌斯曼随时查看着那个海底石窟。 但阿缇娜似乎真的是万念俱灰,心如枯井。 在一个幽灵侍女的陪伴下,静静的度着被死死禁锢的日月,从无任何的异常举止。 渐渐地,乌斯曼竟觉得,就这样远远的看着那个自己最心心念念的女人。 看着她像一朵海底深处安静的珊瑚,年年月月,只属于自己一人,也未尝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于是,这个可怕的伪龙皇乌斯曼便把所有的邪恶都给了沧溟大陆上其他不相干的女人。 却把自己心底最柔软的一处,给了曾经的龙后阿缇娜。 就在几天前,酷似阿缇娜的缇鹤兰出现之后。 乌斯曼还通过念力,查看到阿缇娜和她的幽灵侍女好像并不知道沧溟如今正在发生的事情,仍旧安静的待在沧溟海底的石窟结界里。 可是,为什么那把可怕的龙首琴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居然有人还可以拨响它? 要知道这世间的万事万物,终究是相生相克的。 再可怕的东西,也有可以消解它的方法。 比如龙皇的玉玺,龙首琴的魔音便是解开玉玺封印的法子。 他乌斯曼千算万算,竟然还是棋输一招,中了那个女人的暗算。 他不明白,被结界幽禁的阿缇娜是怎么能修复被他彻底损毁的龙首琴? 更不明白,这个该死的女人又是通过什么方法,让这把可怕的龙首琴再现于世? 女人,该死的女人! 她们都在欺骗他,都要欲置他于死地! 第三十三章 碧落被掳 乌斯曼现在要把这些可恶的女人统统都杀死…… 龙首琴的魔音极大的保护了弹奏的它的碧落,竟让乌斯曼一时之间,没办法远距离的施法击杀她。 气急败坏披头散发乌斯曼光着脚,咆哮着像碧落冲过来。 看着乌斯曼恶狠狠的扑向碧落,晋伯和贺兰抱着必死的架势齐齐的向他撞去。 对于即将而来的灭顶之灾,碧落眼皮都不抬的更加急速的拨着怀里的琴…… 当我恢复理智,觉得自己的眼睛可以睁开看到东西时。 我才看见,除了李钰彤拉哲甘丹阿原,简渊似乎也悬浮在我的身边。 我心中陡然想起,自己在迷失的一刹那是看见简渊也冲了进来。 现在,他也似乎是昏迷最厉害的一个。 我急忙冲了过去,紧紧地的把简渊抱住,大声的叫喊着他。 大家听见我的叫喊,都恢复了清醒。 李钰彤第一个叫道:“阿妹,金乌和王子哪里去了?” 亚摩竟淡定的说道:“他们法力高强,已经脱离封印,出去保护弹奏龙首琴的人去了。” 我们都惊讶的看着亚摩,亚摩侧耳倾听了一会。 静静说道:“大家都不要担心了,这个封印已经被解开了。” “因为有人弹响了龙首琴,乌斯曼大势已去了。” 李钰彤悲喜交加的大声向亚摩问道:“法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光亦沉声说道:“莫不是法师身上背负的那把琴吗?它怎么会在地面上了?” 亚摩的唇边浮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狡黠的说道:“正是那把琴。” “你们不知道,我在发现乌斯曼企图封印大家的时候,便预先抛出了龙首琴。” “皇的玉玺再厉害,却没办法封印住那把琴。” “我也更相信,只要这把龙首琴落在地面上,老天爷一定会派来拯救我们的人。” 我喃喃的说道:“这可是一个真正的奇迹,龙首琴啊,是谁拨响了已经哑了的龙首琴?” 亚摩微笑道:“将军哪里会知道,这世上的事情,永远都是相辅相成,相生相克的。” “龙首琴,原本就是上古神尊为了遏制龙皇玉玺封印的巨大杀戮威力而专门制成的神器。” “先头,深知此种奥秘的乌斯曼企图用自己的法力无边,彻底的毁损此琴。” “他却不知此物和龙皇玉玺一样,是不死不灭的。” “所以,它既不会为乌斯曼的法力所损毁,更不是真正的拨不响,而是没碰见玉玺封印。” “一旦玉玺封印被启动时,必须是有一个精通音律的人,情由心生的信手而拨动它。” “这个人即是这把龙首琴的有缘人,也是可以解开这个可怕玉玺封印的天选之人。” 仿佛醍醐灌顶一般,亚摩的话我突然便令我想起沧溟龙后那意味深长的叮嘱。 “这把琴放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用了,请将军携它出去寻找有缘人吧……” 是不是睿智的龙后一定早就算定了她的儿子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她才乘解救我之机,从沧溟海底深处,带出了这把龙首琴? 或者,即便不是我,她也一定在寻找可能的机会,尽可能的让这把龙首琴出现在世间的。 而这个有缘人的碰到,更是太奇异了。 我实在是想不出,留在下面那些侥幸未被玉玺封印的人。 到底是谁,如此的情由心生,信手拨动了这把神奇的龙首琴? 一直以来,我和贺兰辛辛苦苦保管着这把琴,又不辞劳苦的把它送给炎伏罗。 到今天它竟然救了我们,简直就和做梦一般,令人不敢置信。 瞬间,我又惊心后怕的想到。 感谢枭姥和贺兰,是他们两人,才让我没有在乱军之中丢了它。 李钰彤立刻焦躁的说道:“法师,既然封印已经解开,那我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大家赶紧出去啊。” 亚摩摇头道:“李将军稍安勿躁,我们暂时还不能脱离它的强大控制,但却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龙皇玉玺封印法力无边,一旦进入,便似被抛进寰宇之中,好在大家也正在不停往地面坠落之中。” 齐光点头道:“封印的法力还没有完全解开,能否出去还要看每个人的法力。” “金乌女神和王子的法力最强,所以他们已经脱离了。” “大家不要焦急,既然他们已经脱离了封印,大家出去也是迟早的事……” 齐光的话还没有说完,我觉得自己就像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拉扯着,抱着怀里的简渊,直接的被抛了出去。 我出去之后,立刻把仍在昏晕的简渊轻轻地放在地上。 因为我看见,金乌女神和炎伏罗正围着乌斯曼大战。 可能是封印造成了法力的损耗,金乌女神和炎伏罗和乌斯曼的交手并没有占多少上风。 我又吃惊的看见不远处,晋伯和贺兰全部躺在地上。 只有碧落,顽强的抱着怀里的龙首琴,跪在地上不管不顾的弹奏着。 刹那之间,我的心里一阵顿时有说不出的感动,几乎热泪盈眶。 碧落和缇鹤兰,两个同样得不到爱情的女子。 关键时候,她们的选择却是截然不同。 一个选择了疯狂的毁灭,一个却选择了无私的拯救。 我只对碧落注视了一秒,就迅速的加入了战斗。 这时更多的人从封印里解脱出来,半空之中的那方玉玺也是越来越收缩,逐渐恢复了原始的琥珀色。 乌斯曼已经歇斯底里了,他疯狂的嚎叫着,眼睁睁玉玺旋转着,越变越小。 封印的灵力暂时已经被解开了,无法重新凝聚。 而他现在,也没有能力重启玉玺封印了。 乌斯曼见我们已经全部从封印里解脱出来,知道他是彻底的输了。 就在我们全力对他进行围攻之时,他忽然爆喝一声,浑身上下顿时爆出惊天动地的力道,我们全部被他迫得远远的荡开。 随着乌斯曼的突然爆发,碧落的琴声也戛然而止。 然后,我们都措手不及的看见,乌斯曼竟猝然掳起碧落,顿时化作一道黑雾,迅疾的向远方遁去。 我大急,狂叫道:“碧落,碧落……” 第三十四章 心有余悸 金乌女神和炎伏罗已经如影随形的紧随其后,但是乌斯曼是存了心要逃跑的。 眨眼之间,他就像一颗流星倏然即逝在天际。 刹那间,我们跟着乌斯曼身后追赶了何止千万里,但是乌斯曼终于还是无影无踪了。 我几近抓狂,碧落啊,碧落啊,碧落啊! 该死的乌斯曼啊,竟丧心病狂的掠走碧落,我要如何面对简渊? 看着我如此痛心疾首,金乌女神和炎伏罗,还有紧随而来的李钰彤等人都面面相觑。 是啊,是碧落救了我们,可是我们却救不了碧落,这叫大家情何以堪,如何面对西秦皇帝? 我还要继续往下追寻,李钰彤急忙拦着我对我说道:“阿妹,乌斯曼已经隐身万千大荒,一时半会儿我们没办法追寻的。” “既然碧落能弹响龙首琴,想必一时半会,乌斯曼不会杀害她的。” “陛下还在昏迷不醒,我们赶紧回去吧。” 我十分狂躁,执意不肯离开。 对李钰彤说道:“不行,一定要救回碧落,否则我们如何面对陛下?” 炎伏罗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金乌女神对我说道:“姐姐,失去郡主非大家所愿,但是,面对此十万苍茫大山,我们现在确实没办法再追寻下去了。” “就是要救郡主,也须得从长计议。” “现在我们得赶紧返回沧溟皇宫,救醒还在昏迷的人。” “先拿到那颗玉玺,帮助王子登基,稳定沧溟大局。” 金乌的话,我却置若罔闻,仗剑径起,向着十万大山深处追寻而去。 众人只得紧随着我,继续四方勘探。 大荒茫茫,无边无际,该死的乌斯曼可能已经敛去所有的气息,隐秘藏匿。 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依旧一无所获。 终于,李钰彤腾身上前,拉住我大声说道:“阿妹,走吧,回去吧!别找了!没用的。” 我顿时嘶声哭喊道:“我不回去,我要救碧落!” “是碧落救了我们,我不能抛下她不顾!” 李钰彤也泪流满面,但她依旧坚决的哭泣道:“阿妹,丢了郡主,我们大家心里都很难过。” “可是,阿妹,听我说,你若是坚持不回去,大家便都会留下来陪着你。” “咱们……不能误了王子的大事……还有陛下……” “你一心要救碧落,难道就放心还在昏迷的陛下吗?” “陛下身上并未丝毫法力,能支撑不被玉玺封印炼化已经是奇迹了。” “只恐他的五脏六腑已经受损,亟需我们的灵力救治。” “所以,阿妹,我们听金乌的话,先回去。‘ “拯救郡主,再从长计议吧。” 李钰彤说得是实话,我要是执意继续追寻乌斯曼,他们都一定会陪着我。 可是,这大荒茫茫,了无头绪。 谁能知道,到底要找到何时,才能发现乌斯曼的蛛丝马迹? 李钰彤看着我,继续说道:“阿妹,乌斯曼不但掳走了碧落,还有龙首琴。” “现在,我们一直捱延在这茫茫千万大荒。” “找不到乌斯曼,却又耽误了许多功夫。” “我最担心的,还是龙皇玉玺,如果一直没有人去收服……” 李钰彤的话终于惊醒了我,想到那颗至关紧要的龙皇玉玺,的确让人悬心。 没有它,炎伏罗就不能名正言顺的登上沧溟皇位。 又想到还有被我放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简渊,必然受伤不轻。 万般无奈之中,我只得含泪收起手中的凤剑……咬牙掉头。 我在心里默默地请碧落原谅,不是我们要置她于不顾,实在是情势所迫,暂时只能让她委屈一时了。 当我们急匆匆的返回沧溟皇城,旷野里晋伯和贺兰已经爬起来了,正七手八脚的指挥着兵士们围护在还昏迷不醒的简渊身边。 我和李钰彤顾不上去寻找玉玺,首先就去看简渊。 炎伏罗和金乌女神带着人到处寻找那颗玉玺,可蹊跷的是。 我们在追赶乌斯曼的时候,那颗玉玺还很庞大,虚浮在半空之中,现在竟然无影无踪了。 大家都很惊诧,难到它又被乌斯曼收走了? 我和李钰彤看见简渊只是一时神智还不能清醒,应该没有大碍。 立刻加入炎伏罗乱纷纷寻找玉玺的行列,大伙四处探查,上天入地的,就是没有寻见那颗玉玺的踪影。 突然有一个机灵的军士跑上前来向炎伏罗禀报道:“王子,您是不是在找那颗巨大的封印?” “我们都看见它变得很小之后,径直落入皇宫里去了。” 亚摩恍然说道:“这颗玉玺是又灵性的,它根本就不会随便落入尘埃之中啊。” “乌斯曼经此三番五次大战,法力衰微,如丧家之犬,能保住自己性命就不错了,也不可能再施法掳去它。” “它是封印解开,恢复原状,便径直回到自己的玺盒里了。” 这个军士的提供的情况和亚摩的话,让我们多少有了一些安心。 炎伏罗立刻令人打开皇城城门,准备进驻皇城。 沧溟皇城里,那些驻守的法师役使,见乌斯曼一败涂地,都胆战心惊的等着被屠杀的命运。 眼睁睁的看着炎伏罗的大军打开皇城,长驱直入。 他们惟有战战兢兢跪倒在每一处当值的地方,静候新皇的发落。 整个沧溟皇城,所到之处,老百姓都躲藏的无影无踪,他们对于改朝换代已经心有余悸了。 炎伏罗现在顾不上安民,带着人马径直入了沧溟皇宫,到处寻找那颗龙皇玉玺。 沧溟皇宫里所有的法师,仆役,宫女,嫔妃都趁乱一哄而散。 他们在沧溟皇宫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现在好容易盼到了树倒猢狲散。 每个人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双翅膀,不能一下子就飞得无影无踪。 等炎伏罗的大军来临时,偌大的沧溟皇宫已经空落落的了。 这是一场真正的乱,沧溟皇宫顿时被翻了一个底朝天。 可是,根本连那颗玉玺的影子也没有。 抓住一些来不及跑的人仔细询问,都是一些一问三不知的人,让人无可奈。 现在大家都在关心着龙皇的玉玺,所有人都明白。 第三十五章 为时过早 只有真正的拿到玉玺,炎伏罗才能成为真正掌握沧溟大陆都龙皇。 如果找不到玉玺,我们所有人的浴血奋战都会在很大程度上失去意义。 而这枚玉玺如果一旦再落入乌斯曼手中,对于我们来说,又是一场更大的劫难。 因为,能解开玉玺封印的碧落和龙首琴也被乌斯曼掳走了。 所以,找到玉玺才是首要的当务之急。 时辰一点一滴过去,我们搜寻了沧溟皇宫所有最隐秘的角角落落,但依旧一无所获。 我们终于打败了乌斯曼,却又陷入了无尽的沮丧之中。 我们甚至开始怀疑,也许,乌斯曼用什么办法,已经拿走了这颗玉玺。 可是,我们要去哪里才能寻找到该死的乌斯曼? 而我,心里更是焦躁懊悔。 因为我一心想从乌斯曼手里抢回碧落,结果却丢掉了至关重要的龙皇玉玺。 如今,碧落和玉玺都无影无踪,这千辛万苦得来的胜利,忽然之间还是如此的不确定。 夜色逐渐降临,大家经过连日的征战辛劳,都陷入了极度的困倦之中。 特别是那些普通的军士,很多人因为终于松懈下来,甚至抱着怀里的兵器,随便靠在一个墙角就睡着了。 李钰彤跑来告诉我,经过金乌和炎伏罗一番联手救治,简渊已无大碍,苏醒过来了。 我克制着自己,暂时没有去看望他。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关于碧落,我觉得是那么的抱歉,好像根本就是我,存心弄丢了碧落。 现在,更因为我执意要救碧落,耽搁了时间,致使炎伏罗付出了丢失玉玺的昂贵代价。 面对如此糟糕的局面,尽管大家心里都很着急,炎伏罗却害怕让我觉得抱歉,一直表现的很淡然。 可是,我却在心里纠结不已。 觉得这两件事都如同大山一样压着我,让我简直喘不过气来。 看着夜色越来越沉,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简渊虽然醒来,碧落却生死未卜。 炎伏罗虽然打跑了乌斯曼,没有玉玺就无法没有后顾之忧的举行登基大典。 我已经不去考虑,如果找不到玉玺,我就没办法找到回去的路径的事情了。 我满脑门子的都是被乌斯曼掳走的碧落,在没有救回碧落之前,即便有龙皇玉玺,我都不会一走了之。 无论如何,我必须要救回碧落。 想起碧落的勇敢,相对缇鹤兰的咄咄逼人,她的柔弱更显悲壮。 她对简渊天涯海角的追随,即便得不到一个完美的结局,也不应该让她去承担被掳掠屠杀的命运。 那样,对她太不公平了。 如果我不能亲自救出碧落,把她完整的交给简渊。 我就算是能上得九天,得见至上神尊,离开这里有多少万亿年,我也不会安心的。 ………… 在拉哲贺兰的张罗下,疲惫已极李钰彤和我暂且安排住在沧溟皇宫里一间还算整洁的寝宫里。 金乌女神原本是可以不眠不休的,但她却默默地随着我和李钰彤一起走进这间奢华异常的宽大房间。 李钰彤已经疲倦的和衣靠在宫榻上小憩,金乌女神兀自凝神沉思。 我不胜烦躁的信步走出这间寝宫,想不出自己该如何才能帮助炎伏罗寻找到玉玺? 眼下的情形,将功补过倒也罢了。 只是这龙皇玉玺无论如何,也不能真的再落到乌斯曼手中。 倘若乌斯曼真的已经拿到了玉玺,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肯定就是杀死碧落,彻底的毁灭掉龙首琴。 接下来,我们所有的人恐怕都将会遭到一次最终的封印。 那样的结果是可怕的,想想都是会令人脊背直生冷汗。 想我阿雪自从借助小狸的心丹,镜灵之力,渡劫飞升到这西秦。 曾经经过多少死生莫测的激战,解开过多少百计不能摆脱的死局。 可是,眼前的困境却真的是再一次让我一筹莫展。 和往常无数次面临困境一样,我习惯一个人去苦苦思索,而不是和任何人倾诉。 哪怕那些和我最亲近的人就在我身边,我也不想去加重他们的忧思。 现在,找回龙皇玉玺,救回碧落,这两件事不停的反复交织着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沧溟皇宫,走到星空下的皇城里。 仰望头顶神秘莫测的星空,那些星星是如此的璀璨明朗,我觉得十分伤感,忍不住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一个声音静静地在我身后响起:“姐姐不要叹息,忧愁只是暂时的。” “你看,那些星空多美啊,姐姐的故乡在哪一片星空下呢?” 是金乌女神。 只有她才能如此轻盈无觉的跟着我。 我蓦然回首,对她苦笑道:“是啊,这里的星空是美丽的。” “在姐姐的故乡,星空亦是同样的美丽。” “不同的是,这里的星空是热烈,躁动的。” “姐姐小时候看见的星空,却一直都是安静的,寂寞冷清的。” 金乌女神奇怪的看着我,不解的问道:“姐姐,你的故乡看见的星星,难道不是眼前的这些星星吗?” 我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据我祖父齐光说,虽然镜灵扭曲了时光,可我小时候的看见的那些星星,应该也是这些星星才对。” “可是,时移境迁,此一时彼一时。” “或者我已经不复儿时的孤单心境,所以便觉得此时的星星,并不是我曾经看见的星星。” 金乌女神微微笑道:“姐姐留下吧。” “我们已经打败了乌斯曼,消灭了那些邪恶的法师。” “从此以后,这里就是安宁祥和的国度。” “如果姐姐愿意,你可以一直生活在这片美丽的星空下的。” 我有些烦恼的说道:“金乌,现在说这些话可能还有些为时过早。” “龙皇的玉玺还没有找到,碧落还生死未卜,这里,还没有完全的被征服。” “如果玉玺现在还在乌斯曼手里,他随时都会卷土重来的啊。” “姐姐的故乡虽然没有这里美丽,但是我还是要回去的。” “那里,有我最牵挂的人。” “我已经留在这里太久了,几乎忘了心里的初衷。” 第三十六章 执迷不悟 “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小狸姐姐。” “我要把心丹还给她,我不要她牺牲了自己,而成全了我。” “再说,越是这里天下太平了,我越是该离去了。” 金乌女神却看着我,静静地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我知道龙皇的玉玺在哪里。” 我惊得差点没有掉了下巴,这么多人天翻地覆的寻找,金乌女神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她知道? 她是不是又犯了云瑶的白痴,可是看她的情形,她却是清醒的很。 我努力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向她问道:“金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知道玉玺的下落,你为何不和王子殿下说?为什么要和我说?” 她有些孩子气的笑道:“姐姐为这件事忧虑的很,我不想姐姐忧愁啊。” 一霎时,我仿佛又看见了弱稚的云瑶。 她那种好整以暇,十分依赖的靠在我的肩头上的神情,就是金乌女神现在的这种神情。 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对她说道:“快告诉姐姐,玉玺在哪里?” 金乌女神淡然的说道:“玉玺被王子的表妹公主带走了。” 我失声说道:“缇鹤兰?” 金乌女神说道:“是的,她现在正带着玉玺出源谷了。” 我顾不上再去问问她是不是也知道碧落的下落,立刻对她说道:“走,告诉王子去。” 金乌女神一把拽住我:“姐姐,我们不能去。” 我有些语气不稳的说道:“为什么?” “玉玺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是我们所有人浴血奋战的硕果。” “如果缇鹤兰能一直拿得住这颗玉玺倒也罢了,金乌,你想过没有?” “万一玉玺又落入又恢复了元气的乌斯曼手里,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金乌女神死活拉住我,几乎是在祈求我:“姐姐,不能去……不能去的,听我的好不好?” “就让王子的表妹公主带走玉玺吧,也许不会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 我对金乌女神幼稚的祈求根本就不能赞同,什么叫也许不会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 我们本来就是被缇鹤兰抛出的玉玺封印差点全军覆没的,可想而知,玉玺留在她手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忍耐的对她说道:“这样吧,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让王子知道这个情况是不是?” “如果他不愿意去向缇鹤兰要,我们就随便他。” “如果他想要,我们也不去干涉如何?” 金乌大睁着一双敛去红色精光的眼眸,默默地看了我半晌,终于无奈的点点头。 “什么?玉玺被鹤兰拿走了?” 炎伏罗一惊而起,大声向我们问道。 金乌女神点点头:“公主现在带着玉玺,已经出源谷了。” “现在……” 她凝神向远处看了一会儿,对我们说道:“她们现在正走在旷野里。” 炎伏罗对我们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起身就向外走。 ,我急忙对他叫道:“王子,你要干嘛?” 炎伏罗头也不回的沉声说道:“还要干嘛?当然是去拿回玉玺!” “那是我们沧溟的国宝,不能让她带走。” 我和金乌女神一齐说道:“我们陪你一起去吧。” 炎伏罗站住身子,背对着我们说道:“她是我的表妹,只好我自己去追讨了。” “这颗玉玺对于沧溟来说,对我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谢谢你们来告诉我……” 末了,炎伏罗略带责怪的话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好像我们都是在存心的推卸回避什么,故意要对他隐瞒似的。 可是,天地良心,那颗玉玺对于我来说,何尝不也是至关重要? 其他的不说,首先为了能救出碧落,我就必须要拿到那颗玉玺。 但是因为金乌女神的拦阻,我才不得不放弃亲自去向缇鹤兰讨要的。 可是,我不能向炎伏罗说明这些的。 此时,炎伏罗已经踏空而起。 我和金乌女神只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三个人在明朗的星空下御气而行。 沧溟皇宫到源谷的这点行程,在我们的脚下,瞬间即至。 炎伏罗对金乌女神说道:“她们在哪里?” 金乌女神一言不发,飞行到我们前面。 她俯瞰向下,只是稍微向旷野里辨别了一会,便立刻落下身子去。 我和炎伏罗都随之降身而下,星光的旷野下,便赫然看见三个惊慌失措的女子,正呆呆的站在金乌女神面前。 看到炎伏罗和我瞬间从天而降,缇鹤兰失声叫道:“你们……” 她没有叫“伏罗哥哥”,而是充满幽怨的叫:“你们……” 阿雅和那个海内小侍女手足无措的看着我们,面露惊惧。 她们一定是想到,我们这些人都差点死在缇鹤兰手上。 现在突然追来,想也不用想,她们都是死定了。 而此时的阿雅,早就没有了先头的勇猛。 可能她心里也很明白,她纵然是神力盖天,也不可能是我们这些可以御风而行人的对手了。 但是,缇鹤兰却不是这么想。 她甚至心存一丝企盼,也许炎伏罗还会对她念一些旧情。 就像在玉逶山上,她那样无理取闹,那样逼迫他,他也没有对她情断义绝。 炎但是,炎伏罗却面色寒冷。 连手也不肯伸的,冷冷说道:“是的,是我们。” “鹤兰,请把玉玺还给我。” 缇鹤兰顿时失望之极,用绝望的声音说道:“你追赶我就是为了向我讨要这颗玉玺?” 炎伏罗波澜不惊的说道:“是的,请你把它还给我,那是我爹爹的东西,是我们沧溟的至宝。” “所以,你不可以把它带走。” “现在,我要用它去解救我被乌斯曼封印在海底的母后。” 缇鹤兰忽然冷笑道:“我要是不给呢?” 炎伏罗毫无表情的说道:“请你不要逼我。” 金乌女神不安的看着炎伏罗,轻轻地叫道:“王子……” 明朗的星空忽然变得诡异起来,好似有许多呼啸的风冷冽而过。 缇鹤兰突然哈哈狂笑起来:“炎伏罗,你休想!” “我就是不还给你,我就是要逼你,怎么样?” “来啊,你除非杀死我,取走你的玉玺,否则你就休想拿回它。” 第三十七章 仁至义尽 炎伏罗明显已经动怒,我害怕他会对缇鹤兰动手,身形一动,拦在炎伏罗面前。 柔声对缇鹤兰说道:“公主请不要这样,王子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请公主念在你们兄妹一场的情分上,就不要彼此相煎了。” 没想到我的话,却更加的激怒了缇鹤兰。 缇鹤兰大声的冷笑道:“我们兄妹之间的事情要你这个卑贱的异族人插嘴吗?滚开!” “仁至义尽?哈哈哈哈……” “我父汗对他何等天高地厚,他就是这样对我仁至义尽的吗?” 炎伏罗怒极,对缇鹤兰冷声说道:“够了,缇鹤兰,你再敢侮辱龙姑娘,无理取闹,我不会对你再纵容下去!” “请把玉玺还给我,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炎伏罗如此决绝的话,让阿雅和那个海内女孩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她们都深深地垂下头去,也许都在企盼缇鹤兰赶紧把玉玺还给炎伏罗,赶紧脱身最好。 朗朗的星空下,我们清晰的看见,两行晶莹的泪水慢慢的滑下缇鹤兰精美绝伦的面庞。 缇鹤兰点头哽咽道:“好,好,好,伏罗哥哥……” “从今以后,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炎伏罗冷冷的看着她,对于她的话根本就无动于衷。 金乌女神厉声尖叫道:“王子,不要,快阻止公主不要做傻事……” 所有的人都吃惊的看向缇鹤兰,但是已经晚了。 只见缇鹤兰猝然仰头,朝着无尽的夜空喷出一股巨大的血柱, 阿雅和那个小侍女吓坏了,齐声哭喊大叫道:“公主,公主……” 缇鹤兰竟自断心经,怒而自尽了。 炎伏罗和金乌女神一起上前,两个人齐齐的双手按在缇鹤兰的背上,缇鹤兰口中的血柱旋即即止。 但是,因为她心脉全断,人站立不住,软软的倒在炎伏罗怀里。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金乌女神死活拉着我不让我来向缇鹤兰讨要玉玺。 身为神祗的她,已经预见了这一幕。 知道性情暴烈的缇鹤兰会在不愿屈服的情况下,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惩罚自己和所有她恨的人。 所以,她不愿意我做这个罪人。 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金乌女神身上还有一些琪风的心智。 而琪风是神定的沧溟未来皇后,所以,她更不愿自己去承担这个罪名。 让炎伏罗,沧溟这个未来的龙皇对她耿耿于怀。 想不到金乌也会有这点小小的狡黠,面对缇鹤兰的怒而自戕,我心惊之余,不禁又有些哭笑不得。 难道,女神也是会有所顾忌的吗? 炎伏罗抱着缇鹤兰,已经真正的神色大变,满脸十分无措了。 他没有料到,缇鹤兰竟然因为他的一句话做出如此惨烈的举动。 “鹤兰,鹤兰,你这是何苦……” 炎伏罗抱着已经奄奄待毙的缇鹤兰,终于失声痛哭了起来。 往事如烟,瞬间袭上这位王子殿下的心头。 毕竟,他们这些年的兄妹情谊,不是三言两语,多大的恩怨随便就可抵消的。 走到无论如何,他也不想缇鹤兰死的。 如今这不可回头的一步,实在令人叹息。 我和金乌女神带着阿雅和那个小侍女,炎伏罗抱着缇鹤兰,几个人快速转回沧溟皇宫。 把缇鹤兰安放在一个房间里,金乌女神用权杖的灵力为缇鹤兰续接了心经脉络,暂且不致立死。 我又着令阿雅和海内女孩好生看护,才和金乌一起,向炎伏罗告辞。 不管怎么说,留下炎伏罗一个人多陪伴缇鹤兰一会,总是应该的。 而玉玺还在缇鹤兰身上,但是她现在已经这样了,炎伏罗不可能去她身上强行掏取,只好等她恢复意识了再做计议。 但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炎伏罗纵然对缇鹤兰自戕行为很是痛心疾首,也愿意金乌对其全力救治。 可是,他显然对缇鹤兰已经失去了最起码的信任。 我们前脚刚走,后面,他便传令拉哲,在缇鹤兰的房间外面全部戒严,如临大敌。 是以,缇鹤兰虽然被救回了生命,却暂时失去了自由。 看着跑步前往皇宫内殿的众多龙骑护卫,我暗暗的在心里想到,这个骄横任性的公主苏醒过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 ………… 金乌女神和我一起从缇鹤兰的房间退出来,已经是午夜时分。 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我一把拉住金乌女神。 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道:“金乌,告诉我,乌斯曼在哪里?你也是知道的是不是?” 金乌摇摇头,坚决的对我说道:“姐姐,我确实是知道的。” “但是,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就不要问了。” 我惊讶的看着金乌:“为什么?金乌,你难道不知道,是碧落救了我们所有的人。” “乌斯曼已经黔驴技穷,我们只要齐心合力,他必然是无路可逃。” “金乌,你愿意拯救天下苍生,为什么却要对碧落见死不救?” 金乌竟叹了一口气,咬咬牙说道:“姐姐,并非我要见死不救,实在是……恐非我等现在的力量可以救出西秦郡主的。” 我急了,几乎是哀求般的对她道:“好妹妹, 那你先告诉我,乌斯曼现在到底隐身何处?” “我不管,我必须要救出碧落。” “否则,我就不能心安的离开这里,你知道吗?” 金乌女神叹息道:“姐姐,我便是该死了你,也是枉然。” “那里,是乌斯曼处心积虑多年退身之地。” “他就是怕有朝一日落败之后,被龙皇追杀。” “乌斯曼匿身的地方,不是我们轻易可以进得去的。” “所以姐姐你就打消救郡主的念头吧,那是她的劫难。” 我气急败坏的哭叫道:“金乌,你这是什么话?” “我们都是碧落救出来的,她没有武功,没有法力,柔弱无助,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 “快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一定要救出她!” 面对我的哭喊,金乌神情黯然。 无奈的说道:“姐姐,不是我忘恩负义,见死不救。” “姐姐有所不知,碧落郡主她……已经被乌斯曼囚禁在千年冥蛊之中。” 第三十八章 束手无策 “现在,我们就是杀死乌斯曼,救出了她,解不开她乌斯曼给她种的冥蛊,也只能是害了她。” 我心神俱裂,不由得抓住金乌女神的手臂。 急急的问道:“千年冥蛊?那又是一种什么样厉害的蛊术?” 金乌女神犹豫了一下,对我说道:“姐姐听了不要难过,如果我们现在看见碧落郡主,她已经认不出我们任何一个人了。” 我怔怔的看着她,喃喃呜咽道:“金乌,你骗我的对吗?” “你是不是想说服我不要去冒险?可是,我可以不需要你们的帮助。” “救出碧落,一直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金乌女神摇摇头:“姐姐干嘛要说这种话?乌斯曼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碧落郡主更是我们共同的朋友。” “现在,不是谁冒不冒险的事情,关键是郡主。” “她现在……已经等同一个地狱里最可怕的女鬼……” 我吃惊的看着她:“最可怕的女鬼?什么意思?” 金乌女神语气有些难过的说道:“姐姐,被种上了“千年冥蛊”的人,情形的可怖,惨绝人寰。” “她会不停的撕扯吞噬自己的血肉皮肤,即使露出森森白骨而不自知。” “不久之后,那些白骨不久又会长出新的皮肉……” “如此周而复始,不生不死。” 我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颤抖了,几乎是吼叫着打断金乌的话:“不要说了,那不是传说中的阿鼻地狱里的刑罚吗?” “碧落并无多大的罪孽,为什么要遭受到如此惩罚?” 金乌叹息道:“姐姐,她弹响了龙首琴,破解了玉玺封印。” “对于乌斯曼来说,她就是天.上.人.间最令他痛恨的一个人。” “所以他要这样惩罚她,折磨她,让她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我咬牙切齿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碧落在乌斯曼手里受着这样惨无人道的折磨?” “金乌,你告诉我,怎样才能从乌斯曼手里救出碧落,解开她的蛊毒?” 金女神说道:“据我所知,沧溟现在,谁也没有办法解除这种“千年冥蛊”巫蛊之术。” “并且,就算是我们不顾一切从乌斯曼的隐身之处救出碧落郡主,远离了蛊母,又解不除她的蛊毒,也只能是白白的送了她的性命。” 我明白了,没有了那种蛊虫蛊母的喂养,种了这种蛊毒的人,在毒发的无知状态下撕扯掉自己的皮肉之后,就没有了再生的魔力。 可想而知,那个人很快就会变成一具白骨,死在自己手里。 金乌女神说道:“所以,除非我们有足够的把握能在救出西秦郡主的同时,并能解开她的蛊毒。” “否则就不如让她保持这种无知无觉的状态,这样她反而更安全一些。” “姐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金乌女神说完,久久的凝视着我,一双蕴含着隐隐红光的眸子变幻莫测。 我颓然放开她的手臂,意识到自己终于还是不冷静了。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无奈和迫不得已,我应该知道,总是有太多的事情总是让人辗转莫策,一筹莫展的。 哪怕如今我们已经法力近神,亦是会如此。 比如,就像金乌女神口中所说的“千年冥蛊”。 可以想象,乌斯曼亲自种的这种极其歹毒的蛊毒,确实是令金乌女神和炎伏罗束手无策的。 否则,他们绝不会不管碧落的死活。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法师,所仰仗的功力全是心丹的灵力,对于那些巫蛊之术更是一窍不通。 由此可见,我要想亲自救出碧落,必须要联合一位灵力更高强的法师。 现在的沧溟,灵力最强的莫过于金乌女神和炎伏罗了。 金乌女神都没有把握的事情,试问整个沧溟,还有谁可以帮助我? 可是,一想到碧落正在遭受惨烈折磨,我便更加的心急如焚。 金乌女神拉起我的手,柔声对我说道:“姐姐,不要纠结了,夜已经深了,我陪你去看看西秦皇帝陛下吧。” “他现在,一定还很虚弱,也需要你的关心呢。” 我默默地抹了一把眼泪,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想在救出碧落之后再去看望简渊是不可能的了。 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再不去看看他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尤其是在共同经历的生死面前,我和他之间,其他的恩怨似乎可以暂时放一放了。 ………… 劫后余生,一直守护着简渊的晋伯和贺兰看见我,非常高兴。 要知道,他们俩为了保护碧落,差点被乌斯曼拍了。 也就在那千钧一发之时,金乌女神和炎伏罗同时脱离了玉玺封印,及时共同出手。 才让他们险险的躲过了一劫,只是被乌斯曼震晕过去。 当我们去追赶乌斯曼,那些军士围着大呼小叫的才把他们俩给弄醒。 这二人醒过来之后,军士们就告诉他们,陛下也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呢。 于是,两个人顾不上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似的疼痛,赶紧爬起来查看简渊。 然后,他们又悚然想起,碧落郡主好像不见了。 大伙七嘴八舌的告诉他们,碧落郡主被乌斯曼掳走了,王子女神他们都追赶去了。 晋伯抱着简渊,贺兰扑到碧落跪着的地方,却看见,连那把雕刻着龙头的古琴都无影无踪了。 晋伯和贺兰两个人拼了性命,也没有保护好碧落,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们身上。 看见我们最终都无功而返,失望之余,还来不及询问,我们又陷入寻找龙皇玉玺的混乱之中。 所以这两个人看见我和金乌来了,就连一向稳如泰山的晋伯也有些着急。 不待贺兰和我们见礼寒暄罢,立刻向我们问道:“女神,龙将军,我们的郡主什么时候才能救回来?” 我无言以对,金乌女神不禁默然了一下。 然后,金乌才对他们说道:“我们也和诸位一样着急,但是现在必须要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把受伤的人安顿好之后,我们才能想办法去寻找乌斯曼,设法营救郡主。” “所以,还请你们多多原谅。” 第三十九章 最大的敌人 晋伯的脸上,顿时出现了无法抑制的失望。 贺兰则把方才看见我和金乌的喜悦之情,立刻抛之脑后。 看向我的神情,更是明显的露出了不满。 我歉疚的看着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 我更不敢告诉他们,碧落现在正在受着怎样惨绝人寰的折磨。 关于碧落,到了我这里,尤其是好像所有的说辞都有搪塞之嫌。 索性,什么都不说吧。 里面传来简渊略显虚弱的声音:“是不是阿雪来了呢?为什么不进来?” 贺兰慌忙答道:“陛下,不知道您已经醒了。” “是龙将军和金乌女神来看您来了,二位,快请进……” 顿时,我便从贺兰一句“龙将军”的称呼里,听从了巨大的责怪和疏离。 我和金乌女神缓步走到简渊的卧室,简渊已经从榻上坐起来. 我上前扶着他,紧随着我们进入房间的贺兰赶紧替他披上衣服。 他拉过我的手,沧溟皇宫显得分外辉煌的内廷宫烛下,乍一四目相对,我的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陛下,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克制着自己,不准自己感情泛滥,尽量语气和缓的问道。 简渊居住的这间殿室,照旧是最宽大堂皇的。 金乌则站在我身后,对简渊的脸上看了看。 缓声对我说道:“姐姐无需担心,陛下,已无大碍了。” 简渊也赶紧对我点点头:“阿雪,我没事的……我已经好了。” “你怎么样了?快叫我看看……” 他说着这话,竟不顾房间里还有晋伯贺兰等人。 眼睛一红,语气哽咽,关切急迫之中,还似有怨尤。 我顿时愧疚的对他说道:“陛下,我很好……” “只是,阿雪实在是对不起陛下。” “碧落她……” “是碧落舍身救了我们所有的人,我没能救出碧落。” 我几乎有些声泪俱下了。 简渊看着我,嘴角抽了抽。 然后对我摇摇头,语气仍旧极为纠结委屈:“阿雪,我不要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我知道,碧落妹妹是为了救我,才不惜牺牲了她自己。” “我虽然和你一样难过,揪心。” “但是,我相信你们都是尽力了的。” “阿雪,请你相信我,碧落和我,都是心甘情愿做了自己的选择的。” “所以,无论得到一种什么样的结局,她和我一样,都是无怨无悔的。” “碧落妹妹我一定要救,但有些话,我今天也一定要告诉你。” “我怕,突然又会遇见什么,便一辈子都来不及对你说。” “阿雪,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一直都是。” “可是,我更爱你,胜过你爱我。” “以后,我只不准你再丢下我……” 他说着这话,眼睛却直直的看着我,情难自禁一般,竟对着我淌起了眼泪。 一瞬间,我即心热不已,又手足无措。 毕竟,这房间里并不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位西秦的皇帝陛下,怎么和个持宠而娇的孩子似的? 当着他的臣子和金乌,不管不顾的说出这许多煽情私密的话。 还如此不自持,竟对我抹眼淌泪…… 亏他也不怕被他们笑话了去。 正在尴尬之中,晋伯和贺兰已经面面相觑了一下。 贺兰聪明的打着哈哈:“陛下,夜已经深了,请陛下歇息,容臣等先行告退。” 又对晋伯说道:“那啥……金乌,李将军在外面找你呢。” 金乌哪里知道贺兰是故意要叫她出去?要我和简渊单独相处说话。 竟信以为真,真的对简渊微微的躬身一下,一语不发,跟着晋伯和贺兰一起走了出去。 这里,随着贺兰掩上他身后的房门,简渊早就把我拉进他的怀里…… 熊熊燃烧的烛光下,我们在沧溟华丽极奢的皇宫御榻上默默地相拥着,半晌无语。 和之前的很多次劫后余生,久别重逢不同。 这次,我们只是相互依偎着,真切的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却没有任何的激情行为。 四顾无人,红烛良宵,简渊甚至都没有来亲吻我。 只是抱着我,仍旧地流着眼泪。 他温热的泪水顺着我耳际不停滑落在我的肩头,衣衫上,让我也禁不住悲从中来,低低抽泣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渊才捧起我的脸。 抬眼,我便看见他那张略显苍白,却梨花带雨般脉脉幽怨的脸。 一瞬间,我的心便颤栗起来。 满心的悲苦顿时烟消云散,眼泪立刻就没了。 内心深处,某种被我苦苦压制的涌动顿时山呼海啸一般,铺天盖地而起。 最叫我恐慌的,他已经把自己的唇慢慢的靠近我唇。 我想,哪怕我能挣扎一下下,也是好的。 可是,我却感觉到,自己的唇非但不听大脑控制,而且更迫不及待的,主动的凑了上去。 甚至,我还不争气的微微张开了嘴巴…… 天哪,我我我……我不要这样的。 不应该这样的,我应该救出碧落,然后要他们一起好好的回到西秦去。 然后,然后……我要离开他,我要上天摩洞,我要回到大汉去。 错了,错了,这不对,这很不应该! 都是该死的贺兰,他为什么要拉着晋伯和金乌退出去? 留下我和简渊,半夜三更,孤男寡女…… “唔,唔,唔……” 亲一下就亲一下吧,反正我已经给这个男人亲过无数次了。 可是,简渊衣袖一抬,我竟彻底的被他窝进了他的身子里。 不要,陛下,你是不是疯了? 碧落还没有救回来啊! 马上会不会有人进来的啊? 不要,不要,不要这样…… 陛下,你伤重刚好,不要每一次都这样好不好? 可是,可是…… 所有的这些话,我只能在心里不停的呐喊着。 简渊却根本就不给我张口说话的机会,恨自己命长一般,疯狂的一路攻城掠池…… 不知道他是为了证明我们都还奇迹般的活着?还是为了求证,我们彼此是否都还一如既往的深爱着? 我终于再一次的明白,今生今世,我所遇见的最厉害的敌人,从来都不是那些能上天入地,功力法力匪夷所思的穷凶极恶之徒。 而是简渊。 第四十章 三缄其口 是这个总是脸色苍白,可怜巴巴看着我的海内男人。 一旦遇见他,无论我有多么大的斗志,曾经拉起了多么长的战线。 他只需孤身深入,我所有的铜墙铁壁都会在瞬间土崩瓦解。 最后,我便会彻底的不战而溃,直至丢盔弃甲,全线沦陷。 巨大的宫廷红烛燃烧的如火如荼,华美宽大的御榻上,大红的织锦金被似波涛汹涌的海浪,此起彼伏,翻涌不息。 终于,无数漫长的,悲苦寂寥的,充满了等待的时光,似乎彻底的终止在了某个地动山摇的一瞬间。 所有的一切,恩怨情仇,是是非非,在那奔腾呼啸的一瞬间,竟不可言说的,得到了涅槃一般的诠释。 烛泪成山,一切,归于了最初的安宁沉静。 睁开眼,我再一次看见简渊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衰弱气虚,竟出乎异常的容光焕发。 此刻,他正柔情四溢的看着我,如玉一般俊美的脸上,星眸微醺,满是天籁般安宁满足的微笑。 “陛下……” 一瞬间,我只觉得羞愧难当。 慌忙便要坐起穿衣,不料,却被他一把按住,再次裹于臂弯之中。 然后,我听见他深深的吁了一口气。 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道:“阿雪,你听着,我不管你现在是神,还是人。” “我西秦人氏墨轩,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 “从今以后,再不准丢下我。” “无论你要去哪里,去你故乡,或者,灰飞烟灭……” “都不可以让我一个人孤独的等候,或者死去。”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我要你。” “今生今世,我只要你……” 经历了一场巨大浩劫之后的沧溟皇城,终于迎来了充满新生的第一天。 简渊拥着我,我们一起站在皇宫宽大的玲珑雕花御窗前,看着窗外清晨时分的碧空如洗。 直到外面响起轻轻地叩门声。 是李钰彤亲自带着几名沧溟皇宫里的侍婢,进来服侍简渊和我梳洗的。 见李钰彤抿着嘴,笑着进来,我又羞又愧。 原本想挣脱简渊的,无奈却被他紧紧牵着手。 李钰彤已经对着我和简渊跪下了,恭恭敬敬的跪拜道:“臣,恭请陛下和娘娘圣安。” 简渊点点头:“李将军辛苦了,起来吧。” 李钰彤俯身道:“臣谢过陛下,请陛下和娘娘梳洗更衣。” “恐一会儿早膳过后,伏龙王子他们会过来看望陛下。” 我哪里敢使唤李钰彤,终于还是挣脱了简渊,忙忙的走到李钰彤面前,一把就扯起了她。 “阿姐,这些事情,交给她们做就好,我和墨轩怎么敢随便要你这位大将军伺候。” “还有啊,谁是娘娘?怎么你和贺兰他们一样,胡说八道,专门会笑话我了?” 见我撅起了嘴巴,李钰彤笑道:“阿妹,我身为西秦臣子,如今又身在异域,小心伺候陛下原本就是份内之事。” “陛下待阿妹的心意,天人共鉴。” “阿妹对陛下,更是情深意重。” “看见阿妹和陛下前嫌尽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阿姐哪里有胡说八道?哪里笑话你了?” 她说着,伸出手,又宠溺的刮了刮我的鼻子。 然后,她又对我笑问道:“阿妹,你今天要如何装扮?” 我不觉羞红了脸。 这个死促狭的李钰彤,难不成这么快就要我梳个西秦已婚的妇人鬓? 简渊已经走过来,把我重新拥入怀中。 看着我,含笑道:“随阿雪自己的心意,她怎么着都是最好的。” 李钰彤先是看着我,眨眨眼睛,微微窃笑。 口中,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是,陛下,臣领旨!” 早膳过后,炎伏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缇鹤兰的事情,还没有过来。 一向很少睡眠的金乌倒是携着自己的权杖,先过来看望简渊来了。 彼时,晋伯和贺兰也已经过来随侍。 我们正在为碧落的事情忧虑,虽然我三缄其口,简渊他们也从我的欲语还休里听出,碧落现在的情况非常的不好。 金乌进来,见我们面色沉郁。 并不懂得何为回避敏感话题的她,立刻天真的向我问道:“姐姐,你们为何如此忧心忡忡?是不是在为西秦郡主的事忧心?” 金乌此言一出,贺兰和李钰彤倒还没有什么,虽然他们也想着能快点救出碧落。 晋伯就不同了,神情之中,顿时对我怨尤就十分的明显了。 这个老头子对我的怪罪,当然是有他的理由的。 他受西秦太后之托,护送碧落前来沧溟寻找简渊。 现在,所有有本事的人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单单碧落被掳走。 照他老人家的意思,碧落如今陷落在恶魔乌斯曼手里,简直全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因为,如果不是我不辞而别,一意孤行。 只身前往这妖魔横行的沧溟,身为西秦皇帝的简渊绝不会一路追踪至此。 即便是我们当年和炎伏罗订有口头的盟约,为了报答炎伏罗当年的不杀之恩,助其复国。 也用不着西秦的皇帝陛下不惜动摇江山社稷,亲自前往的。 西秦完全可以派出更勇猛的大将,大批的军队,多赠物资。 至于效果如何,那就是伏龙王子自己的造化了。 所以,如果简渊不在这里,碧落不会追随到沧溟。 不会为了救简渊,救我们,被乌斯曼掳走。 看着晋伯责难的目光,我只能暗自叹息。 碧落被掳,我的确是难辞其咎的。 现在,想到碧落此时此刻的情形,我更是忧心如焚。 想她那般娇花弱质,无端却受要那么大的折磨,我觉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 见我面对金乌的问话半晌默默无语,拥被靠坐在御榻上的简渊伸出一只手。 柔声对我说道:“阿雪,来,坐到我身边来。” 我只得走过去,简渊牵起我的手。 安慰我道:“阿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你我二人的事情。” “你不必过于自责,碧落妹妹原本就是为我而来。” “她不幸遭到恶魔劫掠,并不关你的事情。” 然后,他目光冷冽的看了晋伯贺兰李钰彤三人一眼。 第四十一章 不知怜惜 继续说道:“一切之责皆在我,你等不可无故迁怒于阿雪。” 晋伯贺兰李钰彤三人赶紧躬身齐道:“臣不敢。” 简渊点点头,“虽然碧落被掳系我之责,但我和阿雪夫妇一体,救出碧落妹妹,亦是我们共同的事情。” “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出碧落妹妹的。” 我怔怔的看着简渊,虽然他没有丝毫责怪我的意思,他的话却更让我觉得揪心。 为了我,他不但要一力承担失陷碧落的责任。 甚至,不惜明言晓谕眼前这些对他忠心耿耿的文臣武将。 而此刻因为激动,他的脸色突然又显得极其苍白。 一瞬间,我已经在心底骂了自己千万遍。 原来,他仍旧是赢弱不堪的。 昨夜,他只是觉得与我已经冰释前嫌,心里欢喜无限,所以瞧着才那般神采奕奕。 而我,竟傻呵呵的觉得他真的全部恢复了,对他全不知怜惜。 我的心头,已经泪雨如瀑。 即便他要想帮助炎伏罗,完全用不着自己亲自在这里。 若不是因为我,他也许就不会一直滞留在沧溟。 他不会为了追随我,决绝的跳进玉玺封印,遭受心脉几近断裂的损伤。 他其实是这样的爱着我,用他自己的方式,温婉的,执拗的,并不顾惜一切。 或者确如他自己所言,我其实一直都不明白,他爱我,胜过我爱他。 正无可开解之间,金乌女神微笑着对我们说道:“姐姐和陛下不要担心,碧落郡主或许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有一个人能彻底制服乌斯曼。” “到那个时候,郡主自可安然无恙的返回了。” 金乌女神说完,拿出自己的权杖。 对简渊说道:“陛下,请恕我冒犯,我想为您清理一下封印在你身上残存的有害灵力,以便让您尽快恢复。” 我如梦初醒,站起身,感激的对金乌女神说道:“金乌,谢谢你……” 简渊亦是含笑道:“我感谢女神为我医治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冒犯之说?” 金乌女神笑道:“陛下是为了姐姐,我替姐姐分忧而已。” 我本来还想对金乌说几句感谢的话,听她如此一说,不由得叹气道:“金乌,姐姐知道你对我真是很好的。” “你要给人家医治就赶紧的,等着你的人还多的很呢。” “别忘了,你自己的老爹还在玉逶山顶上,眼巴巴的盼着你呢。” 金乌女神也不和我回嘴,顿时凝神贯注在自己的权杖之上。 霎时,一股光华窜出,正击向简渊的胸前。 简渊轻轻地哼了一声,我已经在他的背后用双手把自己的力道灌输给他,去承接金乌女神的灵力清洗。 半晌,简渊原本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得明亮而有光泽。 贺兰在一旁看到,不禁喝彩道:“两位真是神人,只一会功夫,陛下就像换了一个人。” 又涎着脸对金乌笑道,“女神,能不能赶紧的给我也输一点真气啊?” “你看,我连一点瘴气都抗不住,咱们这交情,不要厚此薄彼哦。” 金乌女神瞬间收起权杖,对贺兰笑道:“贺兰将军,你明天陪我上玉逶山吧。” “只要你有缘法,承接了我引下来救爹爹的“九阳烈焰”,你就有造化了。” 简渊已经神清气爽了,听金乌女神说要去玉逶山救普庆阳,有些担心的向我问道:“阿雪,你不用去吧。” 我看着金乌女神,金乌女神笑道:“所有想提升内力法力的人都可以去,陛下更是可以去。” “陛下放心,我自会让爹爹和你们冰释前嫌,所以,请陛下不要多虑。” 我向金乌女神问道:“就明天吗?是不是等王子登基以后呢?” “缇鹤兰还没有把龙皇玉玺交出了,大家现在都上玉逶山合适吗?” “我担心乌斯曼,他会不会趁机卷土重来?” “倘若被他夺取了玉玺,岂不是糟糕了?” 金乌女神笑道:“这又何难?只需王子在整个沧溟皇城下一个结界便可。” “乌斯曼如今只是强弩之末,想要恢复,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 “所以,我们就怕他不来。” “他若是真敢来,倒是有了救出西秦郡主的指望呢。” 我不禁默然了一下,问道:“王子也要去吗?” 金乌女神似乎忸怩了一下,然后情不自禁的微笑道:“是的,他必须去。” 我便不再多问。 对于我们来说,金乌女神其实就是一个先知先觉者,她无论说什么都有她的道理,是不容质疑的。 我更是想起玉逶山那个只有一张巨脸的大智者,也许,他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给金乌和炎伏罗吧。 我突然又想到,是不是也可以趁势向他请教一些问题呢? ………… 和炎伏罗第一次上玉逶山大不一样,大家的心情都是好极了。 尤其是贺兰李钰彤他们,更是兴奋不已。 毕竟,这可是毕生难逢的提升自身功力的机缘,可遇而不可求。 如同佛光普度,一旦功成,不说是长生不老,但青春永驻武功盖世还是一定的。 我和金乌女神制定了攻守同盟,决定暂时不告诉他们碧落正受着乌斯曼折磨的情况。 因为即使他们知道了,也只是徒然增添担忧而已。 这些人里面,除了最担心碧落的是晋伯。 还有因为碧落,实在是高兴不起来的我和简渊,其他人的兴致都好极了。 想一下,这些人历尽九死一生,终于盼到这一天。 终于打跑了乌斯曼,王子眼看复国成功了。 现在,金乌女神为了救被大智者用寒冰结界了的爹爹,上玉逶山引发“九阳烈焰”。 并且诏令,所有愿意提升自己功力法力的人都可以跟随去承接灵力,延年益寿,增强功力。 是以,炎伏罗军队里的大小兵士没有一个不要去的。 因为他们亲眼看见那三百龙骑护卫,自从陪着王子去了一趟玉逶山,承接了金乌女神炼成时的灵力之后。 立刻就法力非凡,成了王子的先锐部队。 而他们这些普通兵士,动辄只有挨打的份。 第四十二章 美轮美奂 炎伏罗也知道,能让他的这支军队变成一支真正的神兵非常重要。 便听了金乌女神的建议,立刻毫不犹豫的决定,所有的人都一起上玉逶山。 炎伏罗联合金乌女神的灵力,给沧溟皇城下了一个禁锢的结界。 除了怕缇鹤兰和阿雅会出现什么意外的事,更是为了玉玺的安全。 这个禁锢结界凝聚了金乌女神和炎伏罗两个人巨大的法力,一旦结界,便是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并且,为了防备乌斯曼,他们连龙皇的玉玺也一起禁锢了。 只有这样,才可以确保真正的万无一失。 如果但是金乌和炎伏罗二人同去,来回也不过是须臾时间。 可是,这么多人前往玉逶山,用最快的速度,至少要三天时间。 这还只是去的时间。 如果炎伏罗已经拿到玉玺,倒也不在乎多耽搁这么几天。 现在,玉玺仍旧在缇鹤兰手中。 三天的时间,简直不知道可以派生出多大的变数。 尽管我们都怀着忧惧,金乌却看着很安然。 她的淡定虽然给了我们一些放松,但想到她虽为神祗,却仍旧无法彻底的战胜乌斯曼,救出碧落。 我们这些客将心里,免不了还是有些嘀嘀咕咕。 上玉逶山承接灵光固然上极好的,这样倾巢而出,连一个留守的人也没有。 万一乌斯曼贼心不死,趁机偷袭呢? 无奈金乌和炎伏罗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大家也只能客随主便,随同他们一起前往玉逶山了。 一路上,看着沧溟已经恢复的青山碧水,丽日蓝天,贺兰和李钰彤非常好心情的和拉哲甘丹阿原一路谈笑风生。 齐光,达劭和王康一向是很沉默寡言的,听着他们的笑闹,最多也只是微微的笑。 炎伏罗亚摩和晋伯陪着简渊,金乌女神一直伴着我左右。 简渊已经全部恢复了,很是神清气爽的和炎伏罗一路闲聊着。 这两个人,一个是玉树临风的海内西秦皇帝陛下。 一个是天神一般的沧溟王子,未来的沧溟龙皇。 一个丰神俊朗,儒雅淡漠如玉树临风。 一个美如雕玉,挺拔轩昂似战神临世。 光是远远的看着,就是一番分外的赏心悦目。 可是,我已经没有了刚渡劫而来的时候的那份惊艳心情了。 今非昔比,天地良心,这两个男人现在看在我的眼里,不知道为何,竟只是徒添触目伤情。 除了伤我自己的情,还伤碧落和缇鹤兰的情。 也许我天生就是一个叽歪矫情的命,越是凶恶的敌人我越是不怕。 越是柔弱无助的人,我越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战胜敌人我觉得自豪,战胜了那些柔弱无助的人,我直觉得自己可耻。 不过那种胜利是如何得来的,我都觉得自己不过是欺负了别人。 如果有一种胜利总让你有一种负罪感,相信谁也不会觉得愉快。 谁也不会对着这份胜利,还感到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所以,我就那么一直闷闷地,和金乌女神走在最前面。 我谁也不想理睬,我觉得自己已经和他们无话可谈了。 好在,值得再重新一提的,还是沧溟大地如今的景象。 这里,真是一个美不胜收的异域,的确是个精灵一般的世界。 没有了那些把沧溟搞得乌烟瘴气,死气沉沉的法师。 虽然刚刚经过战乱,各个城堡内外还很萧条,但是旷野里的自然风光还是美轮美奂的。 按照节令推算,现在应该是隆冬季节。 可走在沧溟的旷野里,随处还是可以看见鲜花嫩草,枝头上还有累累硕果。 尤其是各种美丽的蝴蝶和翅膀艳丽如凤般的飞鸟,时时从我们的身边,头顶翩然飞过,每每看得李钰彤都惊叫不已。 简渊忍不住微笑着向亚摩问道:“法师,这里离雪山那样近,为什么还会四季如春?” 亚摩用手指着脚下说道:“启禀陛下,并不是天空之中太阳的功劳。” “父神太阳只对金乌女神友好……是下面,下面有温暖的河流,所以这些花草树木就能一年四季常开不败。” 亚摩吐槽而又唠叨的话让大家好笑起来,又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里的地面上一点点风霜的痕迹也没有呢。 金乌女神笑道:“法师说得很对啊,太阳是我天上的灵父,我的灵力都是从他而来的。” “不过呢,法师说这里的地下流着温暖的河流倒也算是真话。” “因为这些温暖的河流流到我地上爹爹的行宫就变成一个大温泉了,我从小到大都在里面泡着呢。” 然后,金乌女神又对我笑道:“姐姐就是差点掉进我们家的浴池里,才碰到我的呢。” 我知道她是在逗我说话,只得对她笑笑。 说实话,现在大家都高高兴兴在一起。 人人都有说有笑的跟随着金乌和炎伏罗上玉逶山,接受作为庆贺的法力功力晋级。 我也确实不应该愁眉苦脸的一语不发,煞了风景。 想到此,我便对她笑道:“金乌,大智者的话,你可曾记得了?” “你如今还是一个混合体,王子什么时候才能娶你呀?” 金乌女神把脸扭过去,嗔怪的对我说道:“姐姐好讨厌的,提这个干吗?” 李钰彤和贺兰见我开口了,赶紧的凑了过来。 李钰彤见金乌女神不好意思,立刻取笑道:“琪风公主可是神定的沧溟皇后,咱们还要等王子登基之后,吃了喜酒再回去呢。” 炎伏罗咳了一声,对李钰彤笑道:“李将军就不要取笑了。” “沧溟现在还是千头万绪没有着落的,只盼此次上玉逶山,诸位都有受益,也算是我炎伏罗报答了各位好朋友的深情厚谊。” 听炎伏罗这样一说,李钰彤倒是不好意思了。 赶紧对他拱手道:“是末将失言,还请殿下海涵。” 炎伏罗含笑说道:“李将军言重了,我不是吝啬一杯喜酒哦。” “我是想说,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结。” 李钰彤立刻又恢复了调皮,歪着头笑问道:“殿下明明就有搪塞,请问您还有什么不了的事情没有完结?” 第四十三章 帝王之心 炎伏罗微笑道:“第一,我要拿到龙皇的玉玺。” 贺兰一旁插嘴道:“伏龙王子,玉玺已经被你们禁锢在皇宫里,难道还会跑了不成?” 炎伏罗说道:“跑倒是不会跑,但拿到玉玺之后,我首先要去西域海底解开我母后的封印,把她接回来。” 听炎伏罗提起他的母后,我急忙对他说道:“王子,你的母后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把她迎接回来?” “我倒是想和你再去一次那里,我很想念幽兰姑姑呢。” 炎伏罗微笑道:“可以啊,只要我拿到玉玺就会去。” “我一定要母后亲自看着我登基,娶妻。” “我要让她知道,她这些年的忍辱负重,艰难幸苦并没有白费。” 我点头道:“殿下能这样想就对了,方是天底下为人子者的典范。” 李钰彤笑道:“嗯,听殿下您这样说,倒是合情合理,确实不是吝啬赏我们一杯喜酒喝的缘故。” 没想到,炎伏罗却继续出人意料的说道:“然后,还要送阿雪去苍溟凤山上的天摩洞。” 炎伏罗的这句话让所有的人竟有一霎的静寂,因为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在此时煞有介事的提出这件事。 身为即将登基的龙皇,他没有说道要如何去治理沧溟,清理那些乌斯曼残留的邪恶法师,等等。 却一本正经的要去海底接一个女人出来,然后送一个女人走? 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尤其是,此刻的炎伏罗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居然都十分的理所当然,好像根本就没有去考虑任何人的感受。 可能是我之前再三再四的强调过这件事情的缘故,以至于他这会觉得,觉得不兑现这个诺言,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半晌,我只得苦笑了一下。 竭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先开口对他们说道:“你们,可愿不愿意都去为我送行呢?” 贺兰和李钰彤眉头都皱起来了,我更是刻意不去看简渊。 尽管我们之间,看似已经和解。 他更是口口声声不许我抛下他,且数次声明,我们已经是夫妇一体。 可我心里明白,我和他之间,终究是云泥有别。 我能去得的地方,他却不一定能去。 即便是我愿意带着他,可天下甫定的西秦怎么办? 他的母后怎么办?还有跟随在他身边的一班文臣武将怎么办? 除非, 我愿意再次为他留下来。 可是,炎伏罗却又在我正在去留之间徘徊的当口,满脸无辜的,毫不留情的推了我一把。 势成骑虎,我只能硬着心肠朝前走了。 如今,碧落已经不在了。 如果我走了,可就剩下简渊孤独的一个人了,他这趟沧溟之行实在是非常伤心。 我不去看他,就是怕自己会心软。 现在,我害怕看见任何人受伤的表情。 何况我相信,某人现在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如果一个人用生命也无法挽留住爱人的心,他是不是可以万念俱灰了? 我莞尔一笑:“但是,暂时我是不会离开的。” 我加重语气,“在碧落没有回来以前,我会一直代替她陪伴陛下的……” 还未等大家欢呼起来,简渊却沉声说道:“不必。” 大家欢喜的表情顿时凝结,连我也觉得十分尴尬。 简渊看也不看我一眼的说道:“阿雪,如果你不是心甘情愿为了我留下,请你只管走。” “我再和你说最后一次,我从来没有让碧落陪伴过我,也不需要你代替她陪伴我。” “我和碧落,永远都是兄妹。”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在我们身上,他们都期待着我们能有一个人让步。 简渊又当着这么多的人,再度对我如此表白。 我要是能放下一些自己的骄傲,稍微让步一下,那就是最皆大欢喜不过的了。 可是,扪心自问,我却真的做不到。 一瞬间,我终于爆发了。 几近抓狂的对简渊叫喊道:“不,陛下,请原谅我,我不能这样做!” “这样,对碧落太不公平!” “我就算是为了你留下来,想到碧落,我也会做恶梦的。” “我做不到如你这般淡定的无视她,践踏她!” “陛下,碧落为了你,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我自问,自己并没有她那般爱你。” 见我满面涨红,激动焦躁的连眼眸都开始发红。 金乌女神不安的对我说道:“姐姐不要这样啊,那不是陛下的错。” “一个人爱一个人,最终能不能被接受,是要靠缘分的。” “不是谁为谁付出多少,就必须会有多少回报的。” “姐姐心地良善,却也不可辜负陛下对姐姐的深情。” “因为觉得心中亏欠,姐姐便定然要把陛下强行推与西秦郡主,岂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简渊似乎也有些发狠,点头冷笑道:“女神说得极是,可惜我怎么说,她都不明白。” “阿雪,你听着,我不需要你像碧落那样对我,是我的心甘情愿。” “碧落不需要我像对你那样对她,亦是她的心甘情愿。” “好吧,现在,我们就不要纠缠这些了。” “你放心,我说过的话,总归是句句作数的。” “如何救出碧落,我自然会想办法。” “到时候,我会亲自和伏龙王子一起,先送你走就是了。” 因为炎伏罗的一句话,突然就引起这场莫名其妙的纠纷,也是令众人始料不及的。 面面相觑之中,炎伏罗倒是一句话没有插上嘴。 看见简渊如此的心灰意冷,居然再也不肯对我多说一句挽留的话,炎伏罗有些着急。 对简渊说道:“陛下,既然阿雪要等救出郡主之后才回故乡,那样最好不过啊,陛下为什么要拒绝呢?” 简渊看了炎伏罗一眼,淡然说道:“王子,你不要以为她会等着别的什么人去救碧落。” “她的性子,我最了解。” “只要她还留在沧溟,便一定会不惜余力,亲自去寻找解救碧落的方法。” ’如此,反而带累大家,还是让她赶紧走的好。” 简渊的话真让我很生气,果然是帝王之心。说变就变的。 第四十四章 心急火燎 之前还口口声声,要死要活的,非要和我什么夫妇一体。 现在见我真的对他毫不留恋了,顿时便原形毕露了。 先把我送走,他去设法救碧落? 不是我阿雪小瞧他,便是他倾尽整个西秦国力,只怕也不能够。 想到碧落正在遭受的煎熬折磨,我忍不住对他瞪眼道:“陛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碧落是为了大家才被乌斯曼掳走的,就算是你不要她,我们定然也不会放弃她的。” “除了陛下,恐怕没有谁,会为了我一定要救碧落,觉得被我连累的。” “哼,现在,便是陛下赶我走,我暂时也不会走了。” “我一定要等碧落平安归来之后,才请王子送我离去!” 我根本就不知道,当我怒气冲冲的说出这些话时,很多人都在我背后坏坏的挤眉弄眼,窃窃而笑。 连一直提着心的齐光,也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简渊和炎伏罗一唱一和,不过是在使用激将法。 他们是在不动声色的,故意用语言激起我的起犟劲儿,不再执意于一定要马上离去。 特别是炎伏罗和简渊,更是不约而同的相互暗暗看了一眼。 庆幸他们三言两语,竟这么快就搞定了我这个认死理的缺心眼。 而我,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就无暇去顾及分辨。 最叫我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简渊和我说了几句冷冰冰的话之后,就再也不理睬我了。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似的,破天荒,竟自顾和炎伏罗亚摩他们言笑堪堪,甚为安然。 看来,如今无论是碧落,抑或是我,根本就不能影响到这位皇帝陛下的情绪了。 我忍不住暗暗叹息,想不到最后,受折磨的是碧落,最郁闷的还是我自己。 金乌李钰彤等人似乎怕再次触碰到我这个火药桶,也开始小心翼翼的回避和我说话。 于是,一路之上,想着还无法预知以后的事情,我只觉得自己的情绪瞬间更加低落。 不可否认,简渊说得话是对的。 确实,他是最了解我的。 比如现在,我之所以自愿食言,非要留下来,就是要救碧落。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直是我的性格。 我所奇怪的,伤心的,恼恨的却是,他为什么就认定我这样做会连累大家? 难道,他已经知道碧落的处境? 如此一想,我就更加的心急火燎,恼恨不已了。 这个对我情深似海的男人,为什么偏偏对碧落就这般冷淡无情。 简直……还有落井下石,袖手旁观之嫌。 要知道,碧落想不想救我们这些人不一定。 可她当时,亟欲救简渊却是一定的。 他……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怎么可以如此对待碧落? 光凭他那些口头说说会救碧落,面对乌斯曼,简直连鬼都知道,他不可能做到。 我恨恨的想,既然他害怕连累,我就不连累他们好了。 我已经打定主意,陪金乌女神上过玉逶山之后,就离开沧溟。 既然简渊不需要我陪着他,我也不用跟着他回西秦了。 我要去那些海上仙山,寻找一个法力高强的人,帮助我救出碧落。 他可以对碧落冷漠无情,我却做不到! 当我们进入驱狮谷,大家的心情更加高涨。 通过阿原和炎伏罗请求,驱狮谷的法师们现在可以召唤一些小型温顺的灵兽。 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在驱狮谷看见一些悠闲的鹿獐羚羊,狐兔之类的可爱动物。 炎伏罗命令队伍在驱狮谷小做停留,稍微整顿休息一下,预备上雪峰之巅。 就像所有喜欢小动物的女孩子一样,李钰彤,金乌女神和我,三个人一看见那些可爱的小动物,真是心情立刻大好。 李钰彤搂住一直温顺漂亮的梅花鹿,摩挲爱抚不已。 这时,正好拉哲从远处经过。 李钰彤立刻对他大叫道:“喂,拉哲将军,过来……” 拉哲不知道李钰彤喊他有什么事情,急忙跑了过来。 我和金乌女神知道,李钰彤肯定是想要捉弄他的。 可见拉哲紧张兮兮,满脸傻乎乎的,懵懂无觉的样子,想笑却又只得竭力的隐忍着。 “李将军,您喊末将?” 李钰彤很轻松的抱起那只梅花鹿,对拉哲点点头。 然后,一本正经的对拉哲低声笑道:“拉哲将军,咱们悄悄地,把这只鹿宰掉,烤鹿脯吃如何?” 拉哲显然被李钰彤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道:“李将军,这可是使不得,使不得。” “这些鹿呀,兔子的,都是那些法师的命根子,杀了它们吃,阿原会和你拼命的。” 李钰彤笑得妩媚灿烂,语气却更加的不以为然:“不怕,谅他也打不过我。” “拉哲将军,咱们今天就吃他一只鹿又如何?” 拉哲看李钰彤说得很认真,信以为真。 急忙陪着笑脸对李钰彤说道:“李将军,末将就求您饶了它吧。” “您瞧它,也是好不容易的才有了一些灵性。” “再说了,您也犯不着……为了一只鹿和阿原法师动手不是?” 李钰彤一边用手摸扶着梅花鹿皮毛光滑的脊背,一边笃定的笑道:“就是有灵性的东西吃了才有裨益啊。” “拉哲将军,麻烦你去和阿原说一声,就说我们今天一定要吃他师兄弟们的一只鹿。” 我和金乌女神差点腹嘿到内伤,这个死促狭的丫头,到了什么地方都不忘捉弄别人。 拉哲苦着脸,不停的作揖打躬,向李钰彤哀求道:“哎呦我的姑奶奶诶,打死我我也不敢去和阿原说的。” “求求您放了它吧,放了它您一定会长生不老的。” 李钰彤笑道:“拉哲将军,你怕什么?那把匕首现在阿妹身上,不会再朝你身上扎的。” “你只管去说,你去说了,我分你一只鹿腿如何?” “你不会不知道吧,正是吃了这种有灵性的东西才会长生不老呢。” 拉哲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差没有给李钰彤跪下了。 我实在是同情他,笑着李钰彤道:“阿姐,你就不要捉弄他了。” “拉哲将军是个直性子,经得住你这般煞有介事似的?” 第四十五章 捉弄拉哲 李钰彤遂放开怀里的梅花鹿,大声嬉笑起来:“嘻嘻嘻,拉哲将军,你当初一定要吃野味的威风哪里去了?” “我这不过要吃一只鹿儿,看就把你吓得,啧啧啧,你倒是怕阿原不怕我们了?” 拉哲这才知道李钰彤在恶作剧,不禁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憨呼呼的笑道:“李将军,我不是怕阿原,实在是……它真是吃不得的啊。” 李钰彤笑道:“谁说的?不就是一只梅花鹿吗?有什么吃不得的?” 拉哲赔笑道;“李将军,现在我才知道,这些有了灵性的动物其实就是和人一样了。” “你看你方才……我一想到吃了它们,就像是要把人杀了吃似的……” “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嗐,我还听说,女孩子都喜欢吃烤鹿脯的嘛。” “我以为……你们三个,商量好的呢。” “李将军您又说的和真的一样,真是吓死我了。” 我笑道:“我和金乌真是冤枉死了,怪不得拉哲将军那么紧张。” 金乌也忍不住笑道:“拉哲将军真是被李将军给吓糊涂了,你何曾在哪里见过我吃过东西?” 金乌的话令拉哲不觉一怔,顿时挠挠头,不好意思起来。 嘿嘿笑道:“也是,是我被李将军唬的晕了头。” “忘记女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果然是冤枉了女神。” “唉唉,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 “只要不是真的去吃那只小鹿,怎么着都行。” 贺兰和阿原见我们几个人围着一起,指手画脚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便拉着王康,也赶过来凑热闹。 李钰彤看见他们,便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半晌,她才止笑,一本正经的对阿原说道:“早不过来,我们正和拉哲将军商量,要烤你师兄弟的一只鹿脯吃呢。” 拉哲听李钰彤这样一说,顿时脸都白了。 顾不了许多,连忙拉住李钰彤叫道:“李将军,您可不能陷害小人啊。” 见我们都笑了起来,阿原立刻明白,一定是这位鬼灵精怪的李将军故意要捉弄拉哲取笑,便也笑了起来。 贺兰一把扯过拉哲,笑道:“拉哲将军,瞧你那出息,你怕什么呢?天塌了有比你个高的人顶着呢。” “她们敢吃,你就只管跟着吃,难不成她们会拿了你的小命和他们换鹿脯吃?” 贺兰一句话就戳穿了李钰彤的捣鬼,拉哲这才恍然大悟。 想想也是,自己可不是瞎紧张吗?便也跟着傻笑起来。 王康也是看惯我们几个喜欢相互拆台的,彼此揶揄的,顿时也发出会心的微笑。 只有简渊在炎伏罗的陪同下,对我们这里发生的吵吵嚷嚷视而不见。 两个人一起,在众多龙骑护卫的簇拥下,径直向驱狮谷城堡里进发。 见炎伏罗和简渊率领着大队人马已经走进驱狮谷城堡,我们便也不再笑闹。 丢开那些温顺可爱的小野兽,纷纷上马,追随在大队人马后面,缓缓进入驱狮谷。 进了城堡,我们才看见,已经恢复成清平世界的驱狮谷竟也居住着许多的黎民百姓。 先头,我们还一直以为这个城堡里,只有炼法师和野兽呢。 原来,那些炼法师和野兽横行的时候,驱狮谷里的老百姓不堪其扰,纷纷出逃。 但故土毕竟难离,现在驱狮谷已经重新归于祥和安宁,得到消息的老百姓很快就纷纷返回。 现在,当炎伏罗和简渊率领着大队人马进入城堡的时候。 城堡里的老百姓欢天喜地,扶老携幼,都跑出来观看未来的新龙皇威仪。 原来,历代的沧溟龙皇都是深居沧溟皇宫,从不轻易离开自己的宫殿的。 所以,在沧溟的老百姓心中,倘若有幸能亲眼目睹龙皇威仪容貌,就是他们一生之中得到的最祥瑞的祝福。 如今,龙皇之子炎伏罗王子的大名,早已经传遍整个沧溟大陆。 再加上护佑沧溟安宁的金乌女神降临,可想而知,驱狮谷是有多么的万人空巷了。 在那些熙熙攘攘,呢呢喃喃,此起彼伏,不停膜拜,祈祷的人群之中。 我忽然眼尖的看见一个熟悉的,女孩子的身影。 我原本是要和身边的李钰彤说话的,一瞬间,我吃惊的几乎忘了要对李钰彤说什么。 因为我看见那个女孩子分明是海内打扮,最要紧的,她好像是我许久不见的三妹妹庭云。 我自信自己的眼力,绝不是眼花看错了。 可是,庭云虽然跟着祖父修习成了不弱的技艺。 但她毕竟还是一个养在深闺之中,从来不曾远离爹娘的小女孩。 尽管我那个身为镇北将军的爹爹已经有了我这么一个狼女,所向披靡。 可我并不认为龙家其他的女孩子也可以和我一样,仗剑天下,驰骋疆场。 庭云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沧溟的驱狮谷?这可真是忒古怪了。 而我,最近也并没有接到爹娘有何变故的书信。 要知道,贺兰手下负责为简渊传递西秦政务的暗客高手,一直都是络绎不绝的。 并且,连晋伯和碧落都是最近才赶往沧溟的。 这些人如今前往沧溟最便捷的必经之路,差不多都是由阳陈郡途径普散的。 如果我的家中有何变故,爹娘不会不叫他们顺道给我捎来消息的。 而彼时,因为祖父齐光一直陪在炎伏罗身边,早就走在前面了。 我也没办法向他去求证,是不是他老人家捎信,让庭云赶往这驱狮谷的。 瞬间,我又想到,庭云来了,那么,庭宇是不是也来了? 甚至,不会连我的老爹,也跑到这沧溟来了吧? 最主要的,他们跑到沧溟来干什么? 一想起我阳陈郡的家人,我的心顿时又有了另一种火烧火燎。 愣怔失神之际,可能是庭云身子太单薄,一晃之下,竟又失去了踪影。 我心头大急,几欲振身而起,前往勘看。 不料身形一动,却被眼疾手快的李钰彤一把抓住。 “阿妹,你要干什么?” 我急扭脸看向李钰彤,焦躁道:“阿姐,不知道为何,我好像看见了我们家三妹妹。” 第四十六章 突见庭云 李钰彤也吃了一惊,随即却说道:“不行,阿妹,我不管你看见了谁,你却不可以轻举妄动。” “你想过没有?这一腾身飞越,岂不是要吓坏了他们?” “这里是驱狮谷,你看,这么多平民百姓正是围观膜拜他们未来的龙皇,祈愿纳福。” “倘被你惊吓扰乱,惊恐之中,定然会发生推搡踩踏,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听李钰彤如此一说,看着两旁密密麻麻的妇孺老幼,我顿时惊出一头冷汗。 自己是太心急莽撞了,瞬间只想着察看个明白。 却没想到自己倘若突然飞离马背,落入人群,必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眼下,沧溟的这些老百姓也只是惊魂甫定。 犹如一群刚刚安定下来的惊弓之鸟,他们的心中,其实仍旧还绷着一根惊惧的弦。 一旦受到什么出其不意的惊扰,会引起骚乱是肯定。 我赶紧定了定神,感激的对李钰彤说道:“多谢阿姐提醒及时……这些天,我是过于焦躁了。” 李钰彤对我点点头,柔声说道:“阿妹,你不要着急,倘若你看见的真是三妹妹,我们一定会设法找到她的。” 于是,李钰彤便和我有意无意的,逐渐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没想到,眼看龙皇的队伍全部进入驱狮谷法师殿堂,那些扶老携幼的老百姓疯了一般。 竟纷纷站起身,汇聚成一处,蜂拥着往前,继续尾随观瞻膜拜。 噪杂的人群之中,我突然清晰的听见一个女孩用海内语言大声叫喊。 “大姐姐,大姐姐,大姐姐……” “大姐姐,你等等我呀!让开,让开,让我过去!” “大姐姐,大姐姐……” 果然是庭云。 我顿时蓦然回首,却看见前赴后继的人群之中,几乎被淹没的庭云正在奋力向前。 她一边嘶声叫喊着,一边拼命对我挥手。 可是,除了我能听得懂她声嘶力竭的呼喊,那些喃喃呢呢俯身合掌祈祷的沧溟百姓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在叫喊着什么? 李钰彤也听见了庭云的叫喊,她迅速的和我对视了一下,我们几乎不约而同的一起调转了马头。 可以想见,单薄的庭云如果不是身上有了一定的功夫,这会早就被那些潮水般的龙皇膜拜者给挤的无法寸步朝前了。 “阿妹,果然是三妹妹么?” 看着拼命对着我们挥手的庭云,李钰彤惊奇的问道。 我点点头。 李钰彤想了想,便对我说:“这么多人为了观瞻膜拜他们的龙皇,蜂拥在一块。” “我们又不可施展法力,把三妹妹从人堆里拔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我默然了一下:“我们只好在这里等着他们散去了。” “大姐姐,大姐姐,呜呜呜……” 当背着包袱,发散鞋丢,衣衫凌乱的庭云含着一包眼泪,泣不成声的站在我们面前时。 和我一起跳下战马的李钰彤忍不住,很不厚道的笑了。 “三妹妹,我听说,你可是凤族长老齐光老祖的徒儿。” “怎么?能莫不是连纵身越过这些人群的本领都没有学到?” 听李钰彤这么一问,庭云更委屈了。 “庭宇回这位将军姐姐的话,我不敢……” “临行时,爹爹曾反复嘱咐过我,沧溟系神灵之属地,很多人都可以隔空杀人……” 我赶紧上前一步,把庭云搂在怀里。 对李钰彤说道:“姐姐不要取笑了,庭云她做的很对。” “三妹妹这样单薄,能于这么多人之中奋勇向前,大声呼叫,已经是难得的了。” “倘若再贸然越众而出,定然会被当着异类,遭到术法诛杀。” “若是我们救护不及,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李钰彤怔了一下,随即点头道:“阿妹说的是……” 我用手抹去庭云脸上的泪珠:“庭云,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沧溟来了?” 庭云抽泣了一下,仰脸看着我说道:“大姐姐,我是来找哥哥的……” 我吃了一惊,不觉皱眉问道:“你是说庭宇,他怎么,也跑出来了?” 庭云泪眼婆娑的点点头:“大姐姐,哥哥他……突然悄悄的离开家已经有很多天了。” “有人看见他往沧溟方向一直跑…… “爹爹和二娘又气又急,可是,爹爹身为镇北将军,职责所在,无法擅离……” 我爱怜的摸抚了一下庭云风尘仆仆的小脸:“你便自告奋勇,主动为爹爹分忧,前往这沧溟寻找庭宇,对不对?” 庭云咬咬嘴唇,点点头。 李钰彤赶紧问道:“庭宇?是不是……阿妹你先头冒名顶替的那位龙家公子?” 我叹了一口气,也点了点头。 “当初,正是因为舍弟心智有些不全,所以我爹爹才让我冒名顶替。” “如今,他已经长大成人,得我祖父悉心传授技艺之后,力大无穷,且善于骑射。”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离家出走,也往这沧溟跑。” “是不是,我祖父要他来的?” 庭云摇摇头:“应该不会,我们并没有接到师傅的书信。” 如何,又嗫嚅道:“我听爹爹和娘亲说,哥哥他可能是……想念大姐姐和师傅了。” “因为有一次,爹爹在二娘那里进餐时,偶然提及大姐姐和师傅,忧心你们如今在沧溟如何了?” “谁知说者无意,哥哥却听者有心。” “有天,他问我,沧溟在何方?” “我哪里知道他傻子也有傻念头,就随手指给了他……” “大姐姐,这事,都怪我。” 庭云说着,眼泪又扑簌簌的下来了。 我赶紧抚慰她道:“傻丫头,快别哭了。” “腿长在庭宇身上,他突然要离家出走,怎么能怪你呢?” 庭云抽泣道:“可是,爹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二娘成日在家哭天嚎地的。” “我一路追踪,直到这里,也没有寻到他。” “哥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幸亏,今天突然看见了师傅和大姐姐。” 我对她笑道:“庭云,别哭了,你放心,他也就是一个傻小子。” “且如今的沧溟,已经没有先头那些草菅人命的邪恶法师了。” 第四十七章 兹事体大 “现在又正和海内皇帝联手,清剿叛逆,整个沧溟大陆都对海内的人很友好。” “哥哥他又力大无穷,等闲凶猛野物也伤他不得。” “如果他真的来到沧溟,你没有碰见,也可能是他胡乱撞,迷失在哪里。” “别急,这事就交给大姐姐和师尊来处置吧。” 听我这么一说,李钰彤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点头笑道:“镇北将军家真是有好女儿啊,三妹妹还这样小,便有这样大的勇气和胆量,孤身独闯沧溟。” “嗯,小丫头将来的前途,也一定和阿妹一般,不可限量哦。” 我看了李钰彤一眼:“姐姐就不要取笑了。” 又对庭云说道:“快叫姐姐,她就是我曾经对你说过的,那位天下无敌神勇无双的女将军。” 庭云赶紧对着李钰彤躬身福礼:“庭云见过姐姐,姐姐……” 李钰彤一边忍不住对我笑道:“行啦行啦,阿妹,我们就不要这般肉麻的相互吹捧了。” 一边从我怀里拉过庭云:“来,三妹妹,到姐姐这里来。” “你大姐姐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叫李钰彤。” “你呀,小小年纪,眉清目秀,还心思缜密,有勇有谋,姐姐很喜欢。” “不像你大姐姐,老是凶巴巴的,还总是冒冒失失,缺个心眼儿还喜欢打打杀杀的……” “以后,等你寻到哥哥,就不要回家了,跟着姐姐从军,也做个像你大姐姐这样的女将军如何?” 庭云一听,顿时破涕为笑,双眼放光。 看着李钰彤连声问道:“姐姐说得可是真的? 我一把拽过庭云:“别听她的,一会儿嫌弃我凶巴巴的,只好打打杀杀。” “这会又来哄人,歹的好的,都被她说了去。” 对李钰彤嗔怪道:“我弟弟还没有寻到呢,阿姐你就不要再给我添乱了。” 李钰彤用手指着我:“嘁,好心当做驴肝肺,我怎么又给你添乱了?” 我没有再理睬她,抱着庭云翻身上马。 庭云顿时鼓鼓嘴巴,却没敢再说什么。 待炎伏罗简渊入住安定,我便领着庭云,悄悄的拜见了齐光。 听说庭宇十多天前突然离家出走,可能也来到了沧溟,齐光也很是吃惊。 可是,现在大家都急着要上玉逶山,也不好把这件事情告诉炎伏罗简渊等人。 而我把这件事情告诉齐光,一来,庭云既然来了,拜见师傅是必须的。 然后,我便是想知道,齐光和庭宇离家出走,前往沧溟有没有什么关系。 比如,他临走的时候,是不是给庭宇留过什么话? 或者,通过什么特殊的方式,传唤过庭宇。 但齐光说,他并没有。 虽然庭宇庭云都是他的徒弟,但贸然前往灵族沧溟,却兹事体大。 毕竟如今的沧溟还不是真正的河清海晏,便是庭宇身上有些本领,也不是随便可以来得的。 由此可见,庭宇突然无故离开家,可能只是他自己的一时兴起,懵懂而为。 看着闭目沉吟不止的齐光,我便对他拱手道:“祖父,金乌和王子马上就要上玉逶山了。” “如此机缘,实属难得。” “庭云既然来到这里,请祖父先带着她和大家一起上雪峰。” “一旦金乌引下“九阳烈焰”,承接到天父神光,于三妹妹终身皆是裨益匪浅。” “庭宇的事情,就交予我来处置好了。” 齐光立刻睁开眼睛,摇摇头:“阿雪,无需你专门的离开,前去寻找庭宇。” “我方才已于灵识之中探寻过了,庭宇的气息,似乎就在附近。” “我既然能如此轻而易举的便探寻到他的气息,就说明他很安全。” “此次金乌引下“九阳烈焰”,于你来说,也是功力的巨大进阶,不可错失。” 我着急道:“可是……祖父可能锁定庭宇气息的方位?” 齐光摇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阿雪,你最近,似乎越来越急躁了。” “怎么,连祖父的话也不愿意相信了?” 我咬咬嘴唇,垂首道:“阿雪不敢,祖父,我只是担心弟弟。” “您知道的,他心智尚且不全……” 齐光立刻打断我的话:“庭宇虽然心智不全,但却自有他自己的机缘。” “阿雪,先带庭云去歇息吧。” “相信祖父的话,一切,都等上了玉逶山再说吧。” 齐光说完,便盘腿瞑目,不再言语了。 庭云怯怯的看着我,悄悄的拉了拉我衣袖。 无奈之下,我只得拉着庭云,一起向着齐光躬身行礼,告辞出去。 ………… 炎伏罗特意请识天文的晋伯掐算了一下,明天便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 欢喜之余,炎伏罗便带着所有人马,半夜子时就动身,前往雪山之巅。 面对着茫茫陡峭的雪山,我忽然觉得炎伏罗和金乌女神要带这么多人上去,不但有些不可思议,简直有些荒唐。 好在,三百龙骑和普庆阳的军士都是上过玉逶山的。 尤其是三百龙骑,一趟玉逶山,获益匪浅。 此刻再上这座神山,真是分外的精神抖擞。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看着那些争先恐后的龙骑护卫,由不得就个个想要奋勇当先了 否则,要那些普通军士去爬那么陡那么滑的雪峰,只能是人人畏惧。 炎伏罗简渊身后,拉着带着三百龙骑,和王康带着的普庆阳军士走在最前面。 中间,是炎伏罗军队的普通兵士。 金乌和李钰彤,我带着庭云,还有齐光阿原等人殿后。 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逶迤不绝的朝着雪峰进发。 王康已经从那些军士口中知道,自己的娘亲还被普庆阳“请”在狩猎行宫。 所以此刻,他比谁都急着要普庆阳脱离那块寒冰结界。 好在炎伏罗这些军队兵士全部是历经九死一生,体能超强的幸存者。 在炎伏罗的指挥率领下,倒也井然有序,居然很快就全部爬上了雪峰之巅。 先头上玉逶山雪峰,只觉得雪峰之巅异常空旷渺茫。 好家伙,现在突然被炎伏罗拉上来数万人,顿时连峰巅下面的石阶都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第四十八章 苟延残喘 当我们陪着金乌上了峰巅,来到石壁前。 看见普庆阳依然保持着舞剑欲扑的姿势,张眉怒目的被封在那块巨大的寒冰里。 再靠近些,这位皇爷面孔上的寒毛几乎都纤毫毕现, 王康和所有普庆阳的军士,看见冰块里的自家皇爷,就不由自主的全部跪下给他行礼。 金乌女神和我们都默默地围着普庆阳看了半晌,庭云更是惊讶好奇的瞪大眼睛。 伸出自己的手指,怯怯的试着去触摸那块巨大的冰块。 此时,已经逐渐接近中午,天空中一轮红日正好。 我仰头看看天空,对金乌女神说道:“金乌,可以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金乌女神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却凝目远眺,似有所待。 我却听见玉逶山深处,好像传来一阵隐隐的,轰轰隆隆的声音。 这种轰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地几近震耳欲聋。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我们突然看见,玉逶山峰似乎在震动。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一阵巨大的断裂声悚然传入我们的耳膜,眨眼之间,玉逶山峰巅竟从中间一分为二,断裂开来。 铺天盖地的山石尘土翻滚飞扬的我们几乎睁不开眼睛,金乌女神大叫道:“大家快向后退……” 我惊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掩护着大家快速退到安全一些的地方,便是那样,也已经有很多普通兵士受伤严重。 金乌女神浑身上下顿时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她手持权杖,跃身踏空,然后挥动手中的权杖骤然出招。 炎伏罗失声大叫道:“你在干什么?他是大智者!” 我们才看清,金乌女神攻击的对象,正是在那断裂的石缝了渐渐显露的那张巨大的脸。 那张巨大的脸哈哈大笑着,声音却极其狠戾的说道:“小丫头,这么快就恋上龙皇了吗?” 说话之间,金乌手中权杖的力量已到。 可是,我们却看见,那张巨大的脸似乎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金乌的攻击,他竟一点都没有放在眼里。 我们都不由得呆了一呆,这个我们曾经都无比信赖,无比崇拜的大智者,他要干什么? 一种不祥之兆霎时涌上大家心头。 金乌手中权杖仿佛击打在一块坚硬无比的镜面之上,只听金乌口中已经怒道:“你果然是不甘于寂寞的。” “蒲牢,你震碎玉逶山巅,伤人无数,实在是愚蠢至极。” 那张巨大的脸更加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语气也更加嚣张。 “哈哈哈,果然是太阳神的女儿,明察秋毫。” “可是,小丫头,你是杀不掉我的。” “难道,我们十兄弟之中,只有你老子能天天逍遥自在高高在上的遨游在九天之上?” “而我,却要生生世世被埋葬在这玉逶山峰巅的石壁之中?” “难道,我就不能逍遥快活几天吗?” 金乌女神一击不中之后,便把权杖握到另一只手上。 沉声说道:“叔父,你这样做是要犯天谴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蒲牢巨大的脸孔上,一双大得可怕的眼睛似乎有瞬间的犹豫。 但是,当他把目光看向炎伏罗时,立刻向打了鸡血似的又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他的双眼顿时发出两道可怕的白色光速,射向炎伏罗。 炎伏罗立刻就知道蒲牢想干什么了?这张巨大的脸显然是想吸取他的血肉灵气。 然后便可籍着炎伏罗的人形,让他那张巨脸化身龙皇,坐享其成方才他口中所谓的逍遥快活。 金乌女神大叫道:“王子当心,保护龙皇!” 我和李钰彤早就身形晃动,齐齐的挡在炎伏罗面前。 炎伏罗也浑身金光暴涨,我们四个人一起发力攻向那张巨大的脸。 蒲牢倏然收回他双目里的白光,突然张开他巨大的嘴,这张巨大的嘴从里面,猝然吐出一条长长的血红的舌头。 那条长而恶心的舌尖上顿时漾出一圈圈强劲的光波,这些光波带着奇怪的声响,迅速向我们席卷而来,诡异而又可怕。 金乌女神对所有的军士大叫道:“快把你们手中的兵器全部丢进他的光波里,不要害怕,不要犹豫,扰乱他光波的袭击。” 我们都还犹可,那些普通军士一被蒲牢的光波触及,立刻口鼻流血,捂着耳朵,痛苦万状。 其余尚能行动的军士立刻听从金乌女神的命令,纷纷把手中的刀剑死命扔进快要卷到自己身体的光波里。 随着那些重铜硬铁的兵器不停的被扔进蒲牢的光波里,光波里卷着的兵器越来越多。 终于令蒲牢那条长长可怕舌头吐出的光波开始扭曲,摇摆,很快便失去了他应有的杀伤力。 蒲牢见自己的舌尖光波被金乌女神如此轻而易举的破解了,顿时恼羞成怒。 他倏然收回那蟒蛇一样可怖的血红舌头,合上嘴,光波顿消,却撒下漫天的兵器。 而我们现在也稍微有些明白了,金乌女神叫他为叔父? 这张脸,一定是传说中被上古神尊后羿射下的九个太阳之中的一个。 就是说,这张巨大的脸,原来是太阳神的兄弟。 我们也好像有些明白,金乌要引下解救普庆阳的为什么叫“九阳烈焰”? 原来,当初太阳神的九个弟弟觊觎其兄长得以皓日当空,唯我独尊。 竟不顾烈焰肆虐大地苍生,一起升上九天作乱。 被上古神尊后羿一怒之下,悉数射杀。 但这被射下的九个太阳,死去的其实只有八个。 而后,为了不使八个弟弟魂魄俱散,身无所依,太阳神便吸纳收容了那八个太阳的精魄元魂。 使他们得以和自己的兄长共用一个身体,共同驰骋长空。 但这个叫做蒲牢的最小的太阳,却侥幸逃脱,只是脑袋以下的身体都被凶悍无比的后羿射死了。 剩下一个巨大的脑袋,携着元灵,隐藏在玉逶峰巅的石壁里,苟延残喘。 因为普天之下,只有沧溟龙族一直是被太阳神的家族特别眷顾庇护的。 只有躲藏玉逶山冰雪封结的石壁里,才能躲过后羿的察觉和追杀。 第四十九章 庭宇现身 太阳神也一直都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只剩下了一张脸的兄弟蒲牢隐藏在沧溟玉逶山神山上。 千百万年过去,射日的尊神后羿也早就元神寂灭,归于太息。 曾经被太阳神家族庇护的沧溟大陆也早就失去当初的神迹,恶魔当道,满目疮痍。 为了能让这四海八荒最后一片神灵之地恢复安宁,不得已,太阳神才传谕蒲牢,委托他帮助金乌女神和炎伏罗。 可是,太阳神并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这个兄弟竟如此的身残志不残,还是不肯安分守己。 不知道为什么,金乌却异常敏锐的有所觉察。 所以,金乌女神才以提升法力为借口,让炎伏罗带来了众多的兵马。 原来,金乌要的,并不是炎伏罗军队人数的多少,而是他们手里的兵器。 之前,包括我,都还暗暗奇怪,不过是来给普庆阳解开一个结界,如何要这样兴师动众的。 金乌踏空而站,高声对蒲牢说道:“请叔父回头是岸,莫要在作此等令人不齿的无智之举。” “待我引下九阳烈焰,定助叔父脱离苦海,再升九天。” 蒲牢那张巨大的脸上,双目瞪得可怕的巨大,桀骜的嘴角却满是冷笑。 他突然把双眼可怕的一瞪,几乎就在瞬间,我们所有的人竟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蒲牢寒冰结界了。 连踏空而站的金乌,在猝不及防之间,竟都未能幸免。 “哈哈哈哈哈……头发长见识短的黄毛丫头,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说得倒是轻巧!” “脱离苦海,再升九天?” “哼,你老子肯把他九天的位置让与我吗?” “我苦苦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那些不可一世的老家伙们统统都化灰化烟。” “终于等到可以再化身为人的这一天,我岂能就此罢休?” 此刻,蒲牢是没有脖子。 所以,他只能咬牙切齿,却无法把自己的脖子扭得喀喀响,以示自己的决心和癫狂。 不要说人总是有疯狂的时候,哪怕是神,只剩下一张脸了,还是照样疯狂。 此刻,整个玉逶山峰下面,放眼看去,全是奇形怪状,神态各异的人体冰雕。 普庆阳要是冰中有知,一定会笑岔气。 原来,竟然会有这么多人陪着他变成冰雕。 当然,现在是蒲牢快要笑岔了气。 他那一张巨大的脸死死的,贪婪的盯着那块包裹着炎伏罗的巨大冰块。 嘴里禁不住的啧啧有声,好像在感叹炎伏罗竟然是如此的俊美如神。 也许,他自己做太阳神那会儿也没有这么俊美英武过。 而他自己马上就可以化身为这样一个俊美非凡的男子,成为整个沧溟大陆的主宰,真是想不笑都不行啊。 他并不怕自己那位高高在上遨游九天的太阳神兄长,当他化身龙皇以后,以他自己多年的修为,再加上龙皇玉玺,足可和太阳神一战。 而按照太阳神的仁慈秉性,断不肯因为他们兄弟阋墙,同室操戈,而致天下生灵涂炭,毁了这千百万来四海八荒的安宁。 最大的结果,不过就是彼此僵持。 而他,便可趁机多享无数年为人为尊的日月。 即便是将来灰飞烟灭,也好过他千年万年不魔不仙的苟且在这石壁之中。 所以,蒲牢几乎是有恃无恐,势在必得的。 可是,厉害的寒冰结界封印了所有的人,也令蒲牢无法从那巨大坚硬的冰块之中,顺畅的吸食吞噬炎伏罗的精气元神。 龙皇的元神气血毕竟不同于普通人,搞不好,蒲牢自己反而被吞噬,也或未可知。 仿佛是准备享受盛筵前的准备,蒲牢那张巨大的面孔突然开始收缩变小。 “傻小子,出来吧!” 被结界在寒冰之中的我们,谁也无法听见已经恢复原状的蒲牢这样大声的对着玉逶峰的某一处呼唤道。 随即,庭云遍寻不见的,失踪里数十天的,我那傻弟弟龙庭宇一下子便从一个山崖冰窟里钻了出来。 庭宇从蒲牢事先令他隐藏的地方一蹦出来,立刻就和蒲牢一样瞪大了眼睛。 随即就没心没肺的拍手惊叹道:“嘿呀,大脸怪,你又从哪里弄了这么多不能动弹的人?” 蒲牢笑道:“傻小子,他们的模样有趣吗?” 庭宇傻笑道:“嘻嘻,有趣,有趣。” “怎么一下子会有这么多人?呀,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随即,他便蹦跳在那些光怪陆离的冰雕之中,手舞足蹈。 还这里拍怕,那里打打,嘴里不停的唠唠叨叨。 “喂,你嘴张那么大干嘛?敢是饿了?” “呀,你手举那么高,想打我么?” “你好丑,胡须乱糟糟的。” “哎呀,你铠甲怎么烂了,衣服都和我的一样破了。” “呵,你怎么流血了?疼不疼啊?” 又三不知的对蒲牢叫喊道:“大脸怪,他们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你捣的鬼?” 蒲牢道:“傻小子,我说过,只要你肯留在这里,我会弄更多有趣的给你玩儿。” “不错,他们都是我抓来陪你玩儿的。” “我来问你,你想和他们说话吗?” 龙庭宇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点点头。 把一根手指含在口中,嘟囔道:“我想问问他们,有没有看见姐姐和师尊。” 蒲牢笑道:“那好,我来告诉你,怎么可以叫他们对你说话。” 龙庭宇信以为真,立刻道:“快说,快说,大脸怪,你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叫他们和我说话儿。” 蒲牢对龙庭宇说道:“傻小子,乖,听我的话。” “你一直朝前走,走到那个身穿黄金铠甲,手持宝剑的人面前。” “然后,你把包裹着他的冰块抱到我这里,我便会令他和你说话儿。” 龙庭宇使劲的点点头,按照蒲牢声音的指点,穿过那无数姿态千奇百怪的冰雕,一步一步,朝着炎伏罗走来。 就在傻小子快要走到炎伏罗身边的时候,一件令蒲牢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个人高马大,力大无穷的傻小子突然在一座冰雕的面前停下。 第五十章 怒极而笑 随即,口中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叫:“姐姐……” 一下子对着那座冰雕扑了过去。 蒲牢一见,顿时大急,怒声叫喊道:“错了,错了,这里哪有你的姐姐?” “不是她,快,傻小子,你再往前一步,是把手持宝剑穿黄金铠甲的那座……” 但是,突然看见裹在冰块里无法动弹的龙庭宇哪里肯听蒲牢气急败坏的叫嚷? 早就对着我扑了过来,一下把包裹着我冰块搂抱住。 “姐姐快出来,姐姐不怕,姐姐……姐姐,庭宇来救你……” 蒲牢那张巨大的脸已经扭曲了,嘶声叫喊道:“不要抱那块寒冰,快放开……” “该死的,怎么回事?你竟敢不听我的?” 可是,就在龙庭宇把我抱紧的一刹那,紧紧裹在我身上的厚重的寒冰结界突然便发出一声清脆无比的裂开声。 而我被禁锢的心神顿时在那一震之下,突然苏醒了过来。 我立刻便意识到了自己身处的危险处境,几乎就在瞬间,便不假思索的催动了心丹之力。 随着一声巨大的炸裂声,漫天的冰屑差点没有把紧紧拥抱着我的龙庭宇淹没。 耳边,是蒲牢绝望而又可怕的嘶喊:“啊,不,不,为什么会是这样?” “该死的蠢货,我要杀了你!” 两只车轮一般可怕的巨目里,顿时射出两道利剑似的白光。 “姐姐快躲开!” 庭宇一声大叫,再次不顾一切的朝我扑过来,差点没有令我魂魄俱丧。 我失声大喊道:“宝贝?怎么是你?” 蒲牢眼中射出的白光已经狠狠的击中了庭宇的后背,我们姐弟二人顿时被击打的一起远远飞了出去。 待我振身而起,落到庭宇身边,看见他已经口角流血,手捂胸口。 口中,却哭喊道:“大脸怪你骗人?你为什么把我姐姐也弄到这冰块里?” 蒲牢显然已经被气得怒极而笑了:“臭小子,蠢货,我怎么知道这些人里会有你姐姐?” “今天,你坏了我的好事,你们……谁也别想活!” 话音未落,立刻张开大嘴,对着我和庭宇喷出一团天罗地网似的黑雾电光。 我立刻挥动手中凤剑,黑雾电光被我奋力劈开,我趁机拉着庭宇就是一阵狂奔。 奔跑之中,我大声向庭宇问道:“弟弟,你怎么跑到这玉逶山雪峰之巅来了?” 庭宇气喘吁吁道:“我想姐姐和师尊了,我来找你们……” “可是,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都没有看见你们。” “后来,我碰见一个白胡子的老头,他告诉我,你们在这山上练功。” “可是,我来了,却只看见一个大脸怪。” “姐姐,你和师尊是不是躲起来了?” “你们……是不是躲起来,不愿意见我?” 我一边不停的挥剑抵挡蒲牢口中喷出的黑雾电光袭击,一边哭笑不得道:“怎么会?” “庭宇,你知道吗?你三妹妹为了找你,也被那大脸怪用寒冰冻起来了。” “还有师尊……庭宇,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把姐姐救出来的?” 庭宇顿时大惊失色:“三妹妹和师尊?我怎么没有看见他们?” 我急道:“被大脸怪冻起来的人太多,又隔着厚厚的冰,你没有看见他们不怪你。” “快说,你方才是怎么把姐姐从冰块里弄出来的?” 说话间,蒲牢口中一团黑雾电光又喷到了。 被我一剑奋力劈开,庭宇却被震得一屁股坐在冰上。 口中却大声叫道:“我不知道,大脸怪叫我去抱那个拿剑的穿黄金铠甲的男人。” “可是,我却看见了姐姐……” 我顿时明白了,明明是我的威胁最大,为什么蒲牢对我一击不中之后,便一直对着龙庭宇追杀不休。 显然,蒲牢设下的这个寒冰结界,这个傻小子轻而易举的便可破解。 至于这是什么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 可能是蒲牢自己做的怪,也可能是龙庭宇天赋异禀,不但他自身不会被寒冰结界,反而还可以轻而易举的破解它。 一念及此,我也顾不得自己这个念头到底对不对? 一把便拖起庭宇,大声对他叫喊道:“弟弟,快,跟着姐姐,我们去救人!” 庭宇一边跟着我奔跑,一边躲闪着蒲牢的疯狂袭击。 大声问道:“姐姐,我要先抱三妹妹和师尊……” 我厉声说道:“不行!不可以先救他们。” “庭宇,听姐姐的,先抱那两个穿黄金铠甲的人!” 庭宇困惑的问道:“姐姐,抱男的吗?” 原来,庭宇也看见,身穿黄金铠甲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 方才,大脸怪就要他抱住男的。 我一边抵挡蒲牢口中喷出的黑雾电光,死死的护着庭宇。 一边高声说道:“庭宇,姐姐掩护你,记着,要先抱女的!” “她是女神姐姐,只有她可以救大家!” 蒲牢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目的,立刻大声吼叫着:“休想!去死吧,蠢货!” 一张脸顿时无限的膨胀开来,轰鸣着扑向我们。 我立刻催动腹内心丹罡力,撒下漫天的剑花。 紧紧保护着龙庭宇,迅速靠近金乌。 我的猜测果然是对的,蒲牢竟没办法再次结界我们。 他只是惊天动地的吼叫着,电闪雷鸣,黑雾翻滚,一张怪脸铺天盖地,企图击杀我们。 但庭宇身上的力量亦是不弱,转瞬之间,我们便冲到金乌身边。 “快,抱住她!抱着女神姐姐!” 我尖声锐叫,挥动手中凤剑,奋力劈开蒲牢喷射过来的雷霆劲击。 “啊啊啊……不,不!不!” 就在龙庭宇抱住金乌的霎那,蒲牢发出一连串绝望的吼叫。 随即,鱼死网破一般,一张巨大的脸不顾一切的向着裹在炎伏罗的冰块撞击了过来。 只听一声冰块清脆的破裂声,伴着“砰”的一声巨响,瞬间,便把我和庭宇震得飞出了老远,直直摔落在远处的山崖冰谷里。 就在金乌破冰而出的瞬间,蒲牢那张巨大扭曲的脸孔也死命撞在了裹着炎伏罗的巨大沉重冰块上。 此刻,天空中太阳正至中天,金乌女神已经踏步虚空。 第五十一章 九阳烈焰 她向着太阳仰起脸,挥出手中的权杖,口中大声叫道:“九天之上的父神,请赐我九阳烈焰吧……” 瞬间,天空中的太阳立刻开始变换移形。 由一变三,三生六,再生九。 九个太阳的影子在天空中迅速转动,九个太阳发出九道光芒。 九道光芒全部聚入金乌女神手中的权杖里,金乌女神手一挥,立刻就把那些光芒打向玉逶上。 一张脸孔已经渗入炎伏罗冰雕的蒲牢,正疯狂的开始吸取炎伏罗的灵气,做着最后的挣扎。 突然之间,就被那道从天而降的光柱打得魂飞魄散。 一张脸瞬间变得可怖的大,然后就猝然爆开去。 伴着仍旧包裹着炎伏罗的厚重冰块,碎成漫天的碎屑,雪花一般,飘落整个玉逶山峰巅。 可怜这个世世代代被沧溟大陆传说的,被人崇拜的大智者,在可笑的欲望面前,终于原形毕露。 最终落得被自家侄女金乌引下的九阳烈焰打得神形俱散,灰飞烟灭。 但是我们谁也没有看见这一幕,因为我和龙庭宇已经被摔得昏晕过去,其他的人暂时还沉睡在寒冰结界里。 我是最先苏醒的,当我恢复神智时,顿时便被漫天的金光晃得睁不开眼睛。 随即,我才意识到,我们可能终于得救了。 而这个救下大家的人,正是我那看似呆傻的弟弟龙庭宇。 “庭宇?” 想起弟弟,我顾不得眼睛刺痛无法睁开,一下子便跳了起来。 果然,庭宇此刻正四仰八叉的躺在离我不远处的冰谷之上。 “庭宇,庭宇,庭宇……” 我的心顿时揪成一团,哭天喊地的扑了过去。 没想到,我刚哭喊着要去搂抱庭宇。 这傻小子突然便睁开眼睛,看着我咧开嘴笑了:“姐姐……” 随即便摸着自己被摔疼的大脑袋,懵懵懂懂的坐了起来。 我还是把他的脑袋抱住,心里悲欣交集。 只从踏入这沧溟,我经历了几次厉害的结界,却都没有像这次,竟如此毫无知觉。 那张该死的脸可真是厉害,我们几乎什么都没有发觉,瞬间他施法结界。 甚至连金乌女神都不能幸免,若不是天遣庭宇到此,我们这些人岂不是全部死定了? 我突然想起庭宇方才说的,那个叫他到玉逶山的白胡子老头,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在古鲁城堡指掉炎伏罗的那位老者? 李钰彤是第一个脱离寒冰结界的。 她奇怪的眨着眼睛,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似的。 我已经拉着庭宇穿过漫天的金色光芒,来到乱石碎屑一片狼藉的玉逶山峰巅。 见李钰彤满脸困惑,我对她说道:“姐姐别奇怪了,快看看他们吧。” “方才,咱们都陪着普庆阳做了一回人体冰雕。” “是我弟弟救先救出了我和金乌,现在,金乌已经引发了九阳烈焰,在为我们解开结界呢。” 李钰彤仿佛清醒了一些,她瞪着眼睛,先看看我手里牵着的龙庭宇。 然后,又满脸疑问的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人体冰雕。 看着那些人千奇百怪的动作,李钰彤顿时本性发作。 不但没有丝毫后怕的意思,不禁乐不可支起来,完全忘记自己刚才还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彼时,我已经跑到简渊身边,看着神色已经沉静的他,正逐渐的从冰块之中溶出。 李钰彤却顾不上和我询问龙庭宇的来历,已经跑到贺兰面前。 围着贺兰看个不停,还把贺兰脸上正在变薄的冰块拍的砰砰响。 但是贺兰依然张目四望,一副茫然的样子。 李钰彤顿时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大声对我说道:“阿妹快看,我们的贺兰大将军像不像呆傻了?” 在“九阳烈焰”巨大神力之下,很快,齐光拉哲阿原等一些法力高强的法师将领陆续都脱离了寒冰结界。 只是他们的神情都有些愣愣的,俱是一副茫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神情的样子。 李钰彤笑了半天,才想起一件事情. 她向我问道:“阿妹,那张怪脸呢?是不是被你拍飞了?” 我摇摇头,说实话,我也在奇怪,那张怪脸跑哪儿去了? 是不是因为金乌女神引下“九阳烈焰”,解开了大家的寒冰结界被吓跑了? 一片光芒之中,简渊和贺兰终于也脱离了寒冰结界。 我和李钰彤急忙分别上前,把他们拉出来。 简渊和贺兰毕竟只是靠自己的内力支撑,此刻化冰而出,不但犯晕,贺兰还虚脱的一下子倒在李钰彤怀里。 被我紧紧搀扶的简渊虽然也很虚弱,但他清醒的却极快。 他听了李钰彤告诉他们,我们被大智者寒冰结界了。 只略微扫了一眼面前的人,就奇怪的问道:“伏龙王子呢?” 我们面面相觑,怪不得我老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是啊,要说脱离寒冰结界,应该是炎伏罗第一个先出来啊。 为什么大家都出来了,眼前却不见了炎伏罗?怪脸把他弄哪里去? 大家紧张起来,李钰彤也抛下脚步还有些摇晃的贺兰,立刻在那些还没有解开的人体冰块里开始寻找。 就在此时,所有的人体冰雕都猝然裂开,兵士们纷纷从冰块李走出来。 一片纷沓之中,我们才看见,玉逶峰前,只剩下一座冰雕了。 可是,那座冰雕里面包裹的,却是普庆阳。 这下,大家可真的慌了神。 顾不上去看普庆阳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起乱嚷着四处寻找炎伏罗。 难道“九阳烈焰”也没办法制服蒲牢,炎伏罗到底还是被他挟持了去? 正慌乱之间,龙庭宇一边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对我说道:“姐姐,他们是在找那个男的穿黄金铠甲的吗?” 我心中一怔,立刻对他点头道:“正是,庭宇,你知道大脸怪把他弄到哪里去了吗?” 庭宇从嘴里拿出手指,指指冰谷下面:“不是大脸怪……姐姐,你看,不是他自己飞到那里去了?” 我吃了一惊,急忙丢下简渊,振身便冲向下方的冰谷。 大家也纷纷随我而下。 冰谷里,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五十二章 灵肉分离 想不到,炎伏罗仍旧被包裹在厚重冰块里。 并且,还被摔得仰面朝天。 这种情形看的我们真是纳罕的很。 普庆阳也许是被结界太久,或者他的功力太低微。 炎伏罗就没道理在所有的人都脱离了结界,他还被无知无觉的冰冻着。 原来,金乌在引下“九阳烈焰”诛杀蒲牢的时候,为了避免震碎炎伏罗因为被结界而无法自护的心脉。 不但没有趁势去解开炎伏罗身上的寒冰结界,反而还刻意在瞬间加固了些结界的厚度。 于是,在蒲牢被九阳烈焰诛杀的霎那,漫天碎屑之中,被厚厚包裹在冰块里的炎伏罗只是被震得飞了出去。 可能是庭宇对这个身穿黄金铠甲的男的印象深刻,所以,当我们乱纷纷在峰巅寻找,却不见蛛丝马迹的时候。 仍旧无声无息躺在冰谷下面的炎伏罗,却被心无旁骛的庭宇远远给瞧见了。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我们,却更加的陷入了混乱。 李钰彤对我急道:“阿妹,怎么办?金乌女神会不会不知道有人还在结界里,停止发功?要不要告诉她一声?” 我想了想:“也许不会,她应该看着的,这两个人对她都是至关重要的。” 我说完这句话,贺兰仿佛恍然大悟。 自作聪明的对众人说道:“也许因为他们都是女神的亲人,你们看啊,一个是她爹爹,一个是她未来的丈夫,对吧?” “所以女神才先公后私,先为我们大家解开结界,最后,才给他们解开。” “嗯,一定是这样的。” 果然,贺兰的话音未落,炎伏罗身上的冰块就猝然裂开。 而峰巅之上,普庆阳身上厚重的冰块也传来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眨眼之间,炎伏罗倏然就从冰块里脱身出来。 他出来之后就拔出寒光宝剑,四处搜寻。 李钰彤对他叫道:“殿下不要找了,那张怪脸跑掉了,我们都没有找到。” 我又赶紧对神情还略显恍惚的炎伏罗问道:“殿下觉得怎么样了?” 炎伏罗顿时便敛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对我点点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张俊美如玉雕的脸上,竟不由得露出些许后怕神情。 峰巅之上,普庆阳被冷冻了好几天,思维依然停留在被结界的那一瞬间。 甫一从冰块里出来,他居然挥舞着手里的继续向虚空里砍去。 王康急忙上前拦腰抱住普庆阳,大声叫道:“皇爷住手,不要砍了。” 普庆阳一听王康的声音,大脑顿时清醒了一些。 转眼又看见了正和众人一起返回峰巅的我,他顿时用力甩开王康。 眼神迷离,怒气冲冲的吼叫道:“王康!果然是你?” 手里的剑又一下子指向我,语气更是咬牙切齿。 “还有你,冒充仙女的骗子!” “你们竟敢狼狈为奸,装神弄鬼,拐骗本皇爷的公主?” “快把我的琪风交出来了,本皇爷就饶你们不死。” 一边说,一边仗剑就要砍杀我。 众人赶紧一起后退一步,避开还处在懵懂之中的普庆阳。 王康叹了一口气,躬身抱拳对普庆阳说道:“皇爷,醒醒吧。” “喏,琪风在那里呢。” “皇爷可能还不知道,您已经被寒冰结界在这山巅很多天了。” “方才,我们也为这山巅寒冰结界所困。” “目今,正是琪风为我们所有的人解开了寒冰结界,包括皇爷您。” 普庆阳定下心神,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除了王康和我,还有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人都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似乎吃了一惊,又抬头看向天上。 此时金乌女神已经收了九阳烈焰,正在空中敛神准备降落。 我们都随着普庆阳的目光看向天空,忽然,大家都看见从太阳里发出一道劲疾的光束。 那道光速猝然打在金乌女神头上,猝不及防之中,金乌竟一头从天空中栽了下来。 山巅之上的众人大惊失色,我和炎伏罗一起纵身踏空而起,两个人都想去托住跌下来的金乌女神。 然而,我们却突然发现,天空之中掉落的,并不只是一个金乌,而是两个身影冉冉而下。 原来,琪风的肉体和云瑶的灵体被太阳神击开了。 来不及商量,我和炎伏罗只好一人接住一个,然后一起慢慢落在玉逶峰前。 我怀里抱的,任然还是云瑶。 只是与前不同的是,此时的云瑶虽然身量还很短小,但神情却极为沉静。 而且,她身上的衣着,却是金乌女神的金色铠甲。 我看见,权杖也握在云瑶手里。 云瑶躺在我的怀里,双目似乎更加的炯然有神,透着金乌女神的那种隐隐的红光。 她像从前一样安然的靠在我的胸前,我抱着她,飘然而落。 先我们一步落下的炎伏罗怀里,抱的分明就是长发飘然的琪风。 此刻的琪风公主,仍然是她出行宫时的一身红衣。 只是,琪风双目紧闭,好像沉梦正酣,美丽的脸庞甚至带着甜美的微笑。 我们大家当然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有普庆阳愣愣的看着天神一般俊美的炎伏罗和他怀里的琪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琪风忽然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炎伏罗的怀里,立刻羞红了脸。 然后,她又看见了自己的爹爹,便轻启红唇,轻轻地叫了一声:“爹爹。” 普庆阳如梦初醒,他看见自己的女儿虽然睁开眼睛,却没有从炎伏罗怀里挣脱的意思。 便只得垂下手中宝剑,胡乱答应道:“啊……琪风,你可知道,你私自离开行宫,爹爹有多么担心吗?” 琪风靠在炎伏罗怀里,不安的说道:“爹爹,对不起,女儿也是身不由己,请爹爹原谅。” 普庆阳哪里舍得真的去怪罪自己的宝贝女儿,立刻面露笑容。 连声说道:“琪风,只要你平平安安的跟着爹爹回去,爹爹可以既往不咎。” 然后对琪风出手,“来,琪风,跟爹爹回去。” 炎伏罗低头看向怀里的琪风,柔声说道:“琪风,我知道,有些话,此刻贸然说出,可能有些不妥。” 第五十三章 功德圆满 “但是,当着皇爷的面,我却务必要说。” “沧溟如今的太平,来之不易,除了大家的齐心协力,你和云瑶功劳殊高。” “伏罗更是多次蒙你救护,仰赖你和云瑶的神迹。” “虽然,你我皆知,你是天命的沧溟皇后。” “但我此刻,更是愿意亲口问你一句。” “琪风,你是否愿意,和我携手共度一生?” “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用你我的赤子之心,继续守护这沧溟?” 众目睽睽之下,琪风睁着一双明珠般美丽的大眼睛,看着神情真挚,言辞恳切的炎伏罗。 像一朵悠然绽放的花朵,慢慢的露出甜美幸福的微笑。 随后,便轻轻地点点头:“我愿意!” 紧张的我们,顿时发出一声热烈的欢呼:“好!” 炎伏罗抱着琪风,走到普庆阳的面前跪下。 恭恭敬敬的对他说道:“皇爷殿下,我,沧溟龙皇的王子,万分的感谢殿下的琪风公主对我的帮助。” “现在,我郑重的请求殿下,能否把公主赐给我为妻?” 普庆阳已经看得呆了,他突然想起了王康娘亲,琪风外祖母的话。 居然真的有一个沧溟的皇子向他求娶琪风?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宿命? 炎伏罗炯炯有神的看着普庆阳,等着他的答复。 普庆阳叹息了一声,对琪风说道:“这位沧溟的王子向爹爹求娶你,你意下如何?” 琪风微笑道:“爹爹,女儿的姻缘是神定的,请爹爹成全。” 普庆阳看着炎伏罗说道:“年轻人,你想娶我的女儿也可以。” “但是,我听说我的女儿应该是沧溟的皇后,如何你还是沧溟的王子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简渊淡然说道:“这个,皇爷毋庸置疑。” “王子就要择日登基,登基之后方可完婚,皇爷以为,您的公主只会做王子妃吗?” 普庆阳怔了一下,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好吧,请王子择定迎娶的日期。” “现在,我要先回去了,回去为我的公主准备一份丰盛的嫁妆。” 普庆阳的话让所有的人都开心的笑起来,炎伏罗把怀里的琪风递给普庆阳。 对他说道:“请皇爷先带回您的女儿,我随后就会派使者,送去聘礼和婚娶的婚贴日期。” 普庆阳高兴的抱着自己的宝贝公主,琪风对普庆阳说道:“爹爹,请允许女儿去和他们告别一下。” 普庆阳只得放下琪风,琪风首先走到我面前。 她凝目看着我和云瑶,依依不舍的叫道:“姐姐,云瑶妹妹。” 我对她微笑道:“公主请回吧,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云瑶睁大眼睛看着琪风,居然一言不发,好像不认识了似的。 琪风见云瑶这样,很难过的低下头。 对她说道:“云瑶妹妹,快快成长吧,以后,我不能再帮你了。” 云瑶突然用一种把我们都吓了一跳的语调,有些不近人情的说道:“琪风姐姐,我会的。” “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两个人了。” “战斗将属于我,安乐会属于你。” 琪风扭过头,难过的说道:“对不起,妹妹,其实,我不想和你分开啊。” 云瑶有些漠然的看着琪风,不再发一语。 琪风无奈,只得和我们一一道了珍重。 然后,她略带羞涩的走到炎伏罗身边。 炎伏罗拉起她的双手,深深的凝视着她的双目,柔声说道:“琪风,我很快就会亲自去普散迎娶你的。” “从此以后,我们便再也不分开。” “你和我,我们一起,一辈子守护着这美丽的沧溟大陆。” 琪风看着炎伏罗,再次使劲的点点头。 最后,琪风才决然的走到普庆阳身边。 王康立刻集合起所有普散国的军士,然后又分别和我们道了珍重。 一行人保护着普庆阳和琪风,缓缓下了玉逶山,回到普散境内。 看着普庆阳和琪风的身影消失在雪峰之下,云瑶突然对我说道:“姐姐,云瑶也要和你们告别了。” 她一边说话,身体骤然发出一圈金色的光芒。 茫然之中,我不由自主的放开手。 发现她已经身形变长,手握着权杖,站在一片金色的光辉里了。 李钰彤大叫道:“云瑶,你要去哪里?” 云瑶看了我们所有人一眼,微笑着说道:“去我来的地方,我要去哪里继续成长,成为真正的金乌女神。“ “因为,战斗还没有结束。” 大家都有些怔怔的看着沐浴在一片金色光芒里的云瑶,大部分人却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听得懂云瑶说什么的,只有我和炎伏罗等知道云瑶来处的人。 炎伏罗用充满感激的目光看着云瑶,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才是沧溟真正的守护神。 他和沧溟的子民们将用鲜花和清水去供奉她,生生世世。 我对云瑶点头道:“好吧,云瑶,我可以去找你吗?” 云瑶微笑着对我说道:“我将在云水之遥等着姐姐。” 说完,她就发出一阵清脆愉快的笑声。 随着她的笑声,那片金色的光芒倏然涣散,转眼,云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普庆阳带着琪风王康等人离开,又看着云瑶返回云水之遥,我的心中,虽有淡淡惆怅,更多的还是沉重。 我抬头看向简渊,简渊也正在默默地注视着我。 我知道,我们的心中正在不约而同地想着碧落。 玉逶山之行有惊无险,总算是功德圆满。 因为“九阳烈焰”的神光普照,炎伏罗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支天下无敌的神兵,为他将来对沧溟大陆的守护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而那些从蛮夷草原开始追随炎伏罗的兵士们,自此便有了无穷的气力,千年不死之身。 我们这些人更是深获裨益,无论是法力功力,都在瞬间突飞猛进,真是非往日可比了。 “姐姐……” 庭云一声呼唤,打破了金乌消散瞬间,山巅短暂的静寂。 “我们也回去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庭云和庭宇都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 他们俩分别牵着我的衣角,正目光殷殷的看着我。 众人的目光顿时一起看向我们三姐弟。 第五十四章 身手不凡 不知道为什么,贺兰的脸上,突然有着明显得不安。 他是知道,当初,我就是冒名顶替了这个傻弟弟,才上了战场的。 现在,龙庭宇突然冒出来,皇帝陛下倒也罢了,晋伯看着,不知道会不会又要一本正经的唠叨些什么? 我拉起他们的手,对炎伏罗等人说道:“他们,是阿雪龙家的妹妹和弟弟。” 炎伏罗看着我们,点点头。 现在,炎伏罗还不清楚,化解玉逶山峰巅这场寒冰结界劫难的,正是眼前的这个身体高大,模样傻呵呵的傻小子。 简渊却微笑了一下,看着龙庭宇说道:“阿雪,他就是龙庭宇吧?” “当初,想必你就是冒了他的名,陪我一起前往的蛮夷草原的吧?” 我苦笑了一下:“请陛下宽恕,舍弟生性天籁,更兼当初年幼。” “如今,舍妹和舍弟在祖父齐光的教诲授艺下,俱已经身手不凡。” “三妹妹庭云精通岐黄之术,庭宇力大无穷,骑射俱精。” “而今又得”九阳烈焰“神光普照,希望他们将来,能为陛下效力,能为西秦安疆守土。” 简渊含笑道:“阿雪,西秦,多谢龙家了。” 晋伯赞许的看着我们:“人都说虎父无犬子,果然如此。” “镇北龙将军忠良英勇,此真乃陛下鸿福,西秦的鸿福。” 我看着一直站在远处的齐光,对庭宇庭云说道:“你们拜见师傅了吗?” 庭宇庭云一起说道:“已经拜见了,正是师傅要我们过来找姐姐回家的。” 我拉着他们,走到齐光面前。 齐光面具后面的双眸,似乎正神情复杂的看着我们,有无奈,又有纠结。 我看着齐光,缓缓的说道:“祖父,谢谢您的好意。” “可是,阿雪现在,哪儿也不能去。” “阿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我把宇庭云交给祖父……” 齐光叹了口气,对我说道:“阿雪,祖父知道,你是定然要去救西秦郡主的。” “既然如此,庭云跟着我,庭宇,你就带着他吧。” 我吃了一惊,看着齐光。 齐光沉默了一下:“阿雪,都说打仗亲兄弟,庭宇,将会是你最好的帮手。” 齐光的这话李钰彤听着,就满脸的不乐意了。 她大老远的冲着齐光翻了一个白眼,气哼哼的高声说道:“齐老爹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救郡主是我们大人的事情,阿妹的弟弟还是一个小孩子呢,怎么可以叫他冒此凶险?” 齐光面具后面的双眼看着李钰彤,语气却很淡定:“李将军不必介意,老朽也并没有丝毫的儿戏之意。” “诸位可知,我等是如何脱离了这寒冰结界,最终获得神光普照的吗?” 李钰彤瞪大眼睛:“当然是阿妹和金乌之力了。” 齐光摇摇头,缓缓说道:“蒲牢在瞬间便寒冰结界了我们,连金乌都不能幸免。” “但他却只剩下一个头颅,行动诸多不便。” “所以,他需要一个纯阳之子,帮他开启同样被结界的龙皇寒冰。” “以助他在瞬间便可完整的渗入,一起吸取吞噬他们,顺利的取代化形。” “偏巧我这个不聪明的徒儿因为思念他姐姐阿雪,懵懵懂懂的撞入了这沧溟境界。” “他的纯阳之体很快就被蒲牢探知,和当初诱导王子殿下一样,蒲牢化形一位老者,把庭宇骗到了这玉逶山峰巅。” “他事先对庭宇施法,在他的周身植入能瞬间解开寒冰结界的咒符,事先把庭宇藏在冰崖石窟之中。”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 “蒲牢却不知道,这些被他瞬间寒冰结界的人里面,正有我这傻徒儿心心念念的姐姐。” “并且,阿雪偏巧还正和龙皇站在一起。” “庭宇在蒲牢的诱哄下,虽然走到龙皇身边,却一眼就看见了结界在寒冰里的自己的姐姐。” “于是,他立刻毫不犹豫的扑向阿雪……” 我点点头,对已经听得呆了的众人说道:“祖父说的,一点不假。” 我又看向齐光:“我被庭宇抱住,周身寒冰立刻崩塌。” “当时,我还奇怪,恼羞成怒的蒲牢为什么不再次结界我们姐弟,而是拼命想要杀死庭宇。” “幸亏祖父解惑,现在才明白,原来,他在庭宇的周身植入了能瞬间解开寒冰结界的咒符?” 齐光道:“是的,蒲牢算计了千万年,终究还是算不过上天。” “当然了,也是你们姐弟情深,才使得我们众人死里逃生,沧溟再次幸免于难。” 炎伏罗早就上前一步,看着我和庭宇说道:“阿雪,到底怎么回事?” ………… 听完了我的讲述,一直憨憨笑着的龙庭宇,瞬间就成了大家眼里的大英雄。 齐光再次看向我们说道:“寒冰结界,是术法世界里最厉害的一种结界。” “庭宇能瞬间破解此种结界,亦可破解类似的结界。” “尤其是现在,经过“九阳烈焰”的神光普照之后,再强的念力结界封印,恐怕都无法困住他了。” “哪怕是龙皇的玉玺封印,也顶多只能困住他七七四十九日。” 贺兰已经听得张大了嘴巴:“这么厉害啊?七七四十九日?不会化灰化形的吗?” 齐光道:“便是我等,困在龙皇玉玺封印之中,一天一夜恐怕也熬不过去,但如今的庭宇却不会。” “蒲牢棋差一着,他原本是准备把庭宇和龙皇一道吞噬的。” “这样的话,他不但重新获得纯阳之体,龙皇之形,植入庭宇周身的咒符也会再次归他所有。” “万幸他的奸计未能得逞,反倒成全了我这有福的傻徒儿。” 李钰彤早就不生气了,用手指着庭宇,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哦,我明白了。” “齐老爹,你的意思,我们即将要去对付乌斯曼。” “而那个恶魔乌斯曼最擅长用什么邪恶结界的,对吧?” “有了庭宇,我们就不用怕那个恶魔了。” “我们就可以抓住他,狠狠的痛揍了。” 一下子蹦到庭宇身边,满脸都是笑。 “庭宇,好弟弟,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去打怪物?” 第五十五章 阿雅杀死缇鹤兰 庭宇看看李钰彤,又看看我,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要跟着姐姐。” 李钰彤拍手大笑道:“结了,一言为定!” ………… 从玉逶山下来,齐光带着庭云先走一步了。 他没有再对我多说什么,只是告诉我,要带着庭云先回苍梧山一趟。 准备作为精灵一族,凤族恭贺龙皇登基和新婚大典的贺仪。 稍后,便会重返沧溟皇城。 待一切结束,便会把庭云护送回阳陈。 尽管庭云老大不愿意,但我还是坚持让她跟着齐光走了。 一来,庭云毕竟还年幼。 二来,我们也需要一个人回去,向爹娘报一声平安,免得他们过于悬挂。 简渊也在山上,把晋伯和贺兰先打发回了西秦。 他和李钰彤却都留了下来。 李钰彤自然是要一直陪着我的,至于简渊,他不肯走,我也没办法撵他走。 看来,他是要等着喝了炎伏罗登基大婚的喜酒之后,才准备回西秦的。 现在,我身边又有了庭宇,救碧落,更不需要他亲自前往了。 好在,现在的沧溟已经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了。 而他本身内力深厚,又经过玉逶山峰巅的“九阳烈焰”神光普照,等同脱胎换骨。 整个人看起来不但神清气爽,神采奕奕,举手投足之间,几乎飘然若仙了。 沧溟的战争已经告一段落了,乌斯曼短时间是不可能卷土重来了。 因为在我们离开沧溟皇城几天时间,乌斯曼都没有试图返回皇宫取走龙皇玉玺。 由此可以推测,乌斯曼一定是元气大伤了。 和来时不同,我们数万人马返回沧溟皇城,却几乎就是瞬间的事情。 炎伏罗抽出寒光宝剑,施法解除了沧溟皇城的禁锢结界。 令我们没有想到却是,打开城门,就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踉踉跄跄的扑了出来。 众人都大吃一惊,立刻全部进入戒备状态。 然后我便认出,这个浑身是血的女子,竟然是跟随缇鹤兰的那个海内侍女。 这个海内侍女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她看清了我,立刻腿一软,跪倒在我面前。 我急忙上前扶住她,大声询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我疾出手给她点了止血的穴位,这个小侍女摇了摇头。 声音微弱的对我说道:“将军,奴婢拼了死想要见到将军,就是……为了一个人的嘱托,将军无论如何,都要去找她。” 我慌忙抱住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的女孩,大声对她说道:“你不会有事的,不要紧,慢慢说,那个人是谁?” 然后我把一只手按在她的背上,竭力给她输送真气。 她惨然的笑道:“谢谢将军,没用的。” “小雯……将军可还记得?匕首的壳,在她手里……” “将军,去找她……” 女孩话未说完,口中就涌出大股的鲜血,然后就慢慢的闭上眼睛,手臂随之耷拉下去。 我心头乱跳,为了她说出这个名字,也为了我没办法救这个女孩。 我一触之下,早就探知,她的心脉经络都被人震碎了。 如果金乌还在,就会为她续接,还可有望救活她。 可是,我们却没有一个人有这种回天之术。 纵然是人人神力盖世,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孩吐血而死。 这个女孩将死之时说出的那个名字,更是如晴天霹雳,几乎没有把我震得跌坐在地上。 小雯啊,那个陪着我渡过了阳陈总兵府最艰难一段日子的苦命女孩,我从来就不曾忘记的一个名字,她究竟被我丢到了哪里? 可是这个海内女孩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说了几句,我就再也没有追问的机会了。 现在,唯一可以猜测的就是,小雯一定是流落在柔茹王庭。 否则这个女孩不会和她认识,并且,她们的关系似乎还很好。 所以到了最后,她才会不惜余力,拼死去完成小雯对她的嘱托。 我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和这个女孩仅有的几次接触。 才猛然记起,这个女孩每一次见到我,哪怕是打斗之间,似乎都有眼巴巴的看着我。 可是,当着凶神恶煞似的缇鹤兰和阿雅,她却一直苦于无法开口。 她故作发怒,投掷出欲杀拉哲的那把匕首,其实就是不得已,才有的举动。 可是,我只认为,她不过就是碰巧捡到了被我丢弃的那把匕首而已。 却丝都没有想到过,这把匕首和小雯有什么关系? 天地良心,即便我不是愚钝,而是玲珑七窍,我也无法参透这其间的机巧啊! 我不慎遗失的匕首,和我黑夜里丢失的侍女……这简直就是风牛马不相及的啊! 就在我神思恍惚之间,炎伏罗已经带着人,大踏步的闯进沧溟皇宫缇鹤兰的住处。 只见,缇鹤兰躺在榻上,明显得已经毫无生机了。 走投无路的阿雅却卷缩在房间里的角落了,面如死灰。 炎伏罗不顾一切的扑到缇鹤兰身边,发现,她已经死了。 缇鹤兰竟是被人重新震断了心脉经络,真正的香消玉殒了。 炎伏罗用可怕的眼神看着阿雅,一字一句的向她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死她们?你想干什么?” 阿雅瑟缩了一下,像一头癫狂的困兽,她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涌进这个房间,终于绝望的闭上眼睛。 炎伏罗浑身颤抖,脸色发白,他一把拎起阿雅,又使劲的惯在地上。 不料,却从阿雅的怀里,“砰”的一声,掉出了龙皇玉玺宝盒。 炎伏罗不去捡那个梦寐以求的玉玺宝盒,却猛然抽出了寒光宝剑。 “啊!” 阿雅的一声凄厉尖叫,顿时惊醒了我。 我急忙放下怀里已经逝去的小侍女,跃身而起,冲进内殿,顿时看见了炎伏罗手中高举的宝剑。 “王子,请剑下留人!” 情急之中,我一边叫喊,一边慌乱的发出一道罡力。 炎伏罗手中的宝剑顿时砍在我发出的罡力之上,震得他脚步微微的后退少许。 “阿雪,你为何拦我?” 炎伏罗怒不可遏,瞪着发红的双眼,可怕的盯着我。 我心头大急,语无伦次道:“请王子恕罪。” 第五十六章 炎伏罗泣拜龙后 “阿雅她……也是蓝冰雪魔的徒儿。” “我曾经答应过蓝冰雪魔……今生今世,不伤她和缇鹤兰的性命。” 炎伏罗用剑指着面色惨白,瑟瑟发抖阿雅,咬牙切齿道:“可是,她已经杀死了鹤兰……” “啊?” 我顿时彻底的呆住了。 原来,这个女人不知道炎伏罗和金乌女神禁锢了沧溟皇城。 见几天几夜皇宫里都悄无人迹,竟以为炎伏罗的人抛下她们撤走了。” 愚蠢的阿雅便起了不轨之心,见识到了龙皇玉玺厉害的阿雅想拿走玉玺,一个人开溜。 缇鹤兰的小侍女护主心切,立刻进行阻止。 可这个小侍女哪里是阿雅的对手?在和阿雅的搏斗之中,被阿雅毫不客气的拍碎了心脉。 见小侍女浑身是血,踉踉跄跄奔逃而去,阿雅心里的恶念更炙。 竟一不作二不休,干脆连自己的公主也给杀死了。 而后,她从缇鹤兰身上搜出龙皇玉玺,正准备跑路,就被突然返回的炎伏罗堵了个正着。 尽管炎伏罗疼惜着表妹缇鹤兰的死,盛怒之下,剑指阿雅。 但被我一阻之下,又听我说阿雅也说蓝冰雪魔的徒儿,终于强行抑制住憎恨,没有当即诛杀阿雅。 我赶紧让人把阿雅押解了下去,严加看管起来。 对于阿雅,因为蓝冰雪魔的缘故,我虽然不愿杀死她,但却决定,不会再给她为祸人世的机会了。 ………… 炎伏罗,简渊,亚摩,李钰彤,我们一行五人站在蔚蓝的大海边。 我第二次站在这里了。 一年前,幽兰姑姑就是从这里把我送回大陆的。 雪狼王未卜先知的等在这里,等着死里逃生的我,去救它跌落峡谷里的妻儿。 想起那个布满奇异吊兰芳香四溢的海底石窟,想到愁容满面的龙后阿缇娜。 想到言语温柔,原来却只是一个魂魄的幽兰姑姑, 我的心竟有些微微的疼。 我对炎伏罗和亚摩点点头:“王子,法师,就是这里,龙后,就住在这片大海下面。” 炎伏罗的神情有些紧张,向来不形于色的简渊却面容依旧沉静。 李钰彤则是抑制不住的满脸好奇,她无法想象,这片大海下面,还可以住人? 炎伏罗站在海岸上,看着脚下蔚蓝的海水,用双手托着玉玺,然后分开双手,玉玺便缓缓的落入海水之中。 随着玉玺入水,只见那些海水顿时汹涌的向后退去,并且越退越远。 终于,从海底冉冉升起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之前看见的那座简陋石窟,什么时候竟变成这美轮美奂的海底宫殿了? 眼前的这座精美异常的宫殿内外,除了那些雕梁画柱,亭台楼阁,最让人赏心悦目的,还有到处攀援盛开的清新五色吊兰花。 这些吊兰和我先头看见的那些吊兰一模一样,终于让我相信了,这个灵力世界里幻术的奇幻莫测。 我们紧紧的盯着前方宫殿仍旧关闭的,两扇高大无比的黄金青铜雕繁花,上刻飞龙翔凤,下钳白虎朱雀的大门。 稍顷之后,便看见那两扇大门正是缓缓开启。 终于,宫门开处,耀眼的光亮之中。 炎伏罗的娘亲,沧溟故皇皇后,一个带着异域风情,依然美丽的惊心动魄的妇人。 浑身上下佩戴着人世间罕见的明珠翠玉,在一袭白衣的幻灵幽兰搀扶下,缓缓走出。 炎伏罗早已经泪流满面,叫了一声:“母后……” 便已经伏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了。 突然面对在记忆之中长久思念的娘亲,他痛哭失声了。 我们都不由自主的随着炎伏罗跪下,齐声给炎伏罗的娘亲见礼。 欢喜的泪水顺着皇后玉雕般的清瘦面庞潸然而下,她紧走几步,拉起自己的儿子。 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不负期望。 她忍辱负重,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终于有了回报。 幽兰也上前把我们一一扶了起来。 我一把握住她柔细的手,充满感激的对她说道:“幽兰姑姑,我可真想您啊。” “谢谢您和龙后救了我,谢谢您送我出这深海。” “幽兰姑姑,您的手腕……没有留下伤疤吧?” 幽兰先微笑着看看我们,然后,她伸出手腕对我说道:“傻孩子,姑姑和你们不同,所以不用担心。” “你看,姑姑的手腕不是好好的吗?” 炎伏罗也过来给幽兰见礼,泣声道:“幽兰姑姑,谢谢您这些年对我母后的照顾……” “我现在,请您和母后一起回沧溟。” “姑姑,我将会像儿子一样供养您。” 幽兰看着炎伏罗,几乎有些哽咽的说道:“殿下已经长大了,长成一个勇敢无畏的龙皇。” “真好,姑姑看见这样的殿下……不知道有多开心啊。” “可是,姑姑却不能陪着皇后回沧溟了。” “还请殿下见谅……” 龙后阿缇娜略微移步,走到炎伏罗身边。 她拉起炎伏罗的手,深情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柔声说道:“皇儿,母后和幽兰已经习惯了这清静之所。” “并且,你幽兰姑姑一旦久留日光之下,便会彻底的的形神涣散。” “所以,我们不会回沧溟皇宫居住的。” “皇儿,你今日已经来拜见过母后,便可以择日登基了。” “待你大婚的时候,我和幽兰会回去一次,为我的儿媳祝福。” “从今以后,你就不要再来这里了。” 皇后说完,对我们所有的人微笑着点点头。 然后,她放开炎伏罗,后退一步。 幽兰也抬头微笑,和龙后站在了一起。 炎伏罗痛苦的大叫道:“不不,不,母后,孩儿已经原谅了您和父皇。” “那些更不是您的过错,请母后和我一起回沧溟吧。” 龙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凄苦的微笑,她摇摇头:“可是,我不会原谅自己。” “你的父皇的惨死,沧溟百姓这些年的水深火热,几乎都是因我而起。” “皇儿,安心的回去吧,守护好我们的沧溟。” “就让母后和你的父皇一起,永远埋葬在这海底吧。” 皇后说完,那些原本荡漾在极低处的海水顿时汹涌而起。 第五十七章 慧极必伤 龙后说完,那些原本荡漾在极低处的海水顿时汹涌而起,迅速漫过宫殿一层一层的台阶。 炎伏罗不顾一切的向前扑去,想拉住自己的母后。 可是我们被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托浮着,随着海水的爆升,很快连同那块玉玺一起被抛在了海岸上。 ………… 炎伏罗从沧溟海岸黯然而归,他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默默地垂泪了很久。 长久以来,一直支撑着他的,正是那种强烈的,想解救被禁锢在海底深处母后的念头。 可是,如今,那曾经牢不可破的禁锢已经被解除了,但他,却依旧无法承欢母亲膝下。 他的母后早就万念俱灰,他命里注定,只能是一个孤独的孩子。 表妹缇鹤兰的死,对炎伏罗来说,也是一件令他神伤的事情。 虽然一直以来,刁蛮任性的缇鹤兰一直都是炎伏罗的困扰。 可是他的心中,毕竟还是拿缇鹤兰当做自己的亲人的。 否则,玉逶山峰巅之上,他不会那般容她胡搅蛮缠。 炎伏罗一直想着,等他打败了乌斯曼,沧溟复国成功,他就派人把缇鹤兰好好的送回柔如王庭。 可现在……缇鹤兰却被阿雅杀死了。 想起过往种种,不但让炎伏罗陡然在心中对缇鹤兰升起无限的愧疚,更是痛恨他自己未能保护好这个任性的妹妹。 忆及当初年少流亡柔如王庭,初见缇鹤兰的情形,却正是这个天生骄纵的表妹温暖了他孤苦的童年。 人死如灯灭,如今,炎伏罗便是想补偿,也无能为力了。 而他活着的母后却因为幽兰,因为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更是不肯给他补偿的机会。 见炎伏罗沉溺在自己的伤心里,久久无法走出,连亚摩都不肯见,我们只能面面相觑。 尤其是我,更是不敢进去劝解。 毕竟,缇鹤兰的死,我多少是脱不了干系的。 如果我一言不慎,激起炎伏罗的愤怒,说不定阿雅的小命就真的不保了。 虽然阿雅是罪该万死的,可是,如果我不知道也就算了。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蓝冰雪魔的徒儿已经死了一个。 如果连这个也被炎伏罗杀死了,我总觉得自己于心不安。 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我真不知道,自己为阿雅求情,到底是对还是错? 惟有暂时小心翼翼避开这个话题,再做打算了。 束手无策之际,最后,还是简渊走进了炎伏罗的房间。 我们也不知道简渊到底对炎伏罗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第二天,炎伏罗就精神振作的走了出来。 他首先隆重的安葬了缇鹤兰,而不是把缇鹤兰的遗骸送归柔如。 这是也是简渊的建议。 简渊告诉炎伏罗,可能,缇鹤兰公主更愿意留在沧溟,陪伴着他。 炎伏罗似乎很以为然的采纳了简渊的建议。 李钰彤却背着人,和我嘀咕道:“嘁,咱们的陛下可真会说话。” “明摆着,就是不愿意看见伏龙王子现在根基未稳,又会因为这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和柔如再起争端。” “伏龙王子倒也聪明,顺水推舟,并不说破。” “也是,他们两家原本就是亲眷,这兵刃相见的,更是伤情啊!” 我哭笑不得:“阿姐,你能不能不要这般玲珑剔透?” “陛下都知道看破不说破,你干嘛非要一针见血?” “幸亏贺兰不在这里了,否则,不知道又要怎么损你。” 李钰彤“腾”的一声笑了:“他顶多也就说我慧极必伤罢了。” “可是,我现在偏又是千年不死之身了。” “啧啧啧,怎么办呢,谁要我命好,有个非同寻常的阿妹呢。” “捎带着我们,都有了这天大的福气。” 我叹了一口气:“阿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我为了碧落,已经焦头烂额了。” “现在,又为了阿雅……简直都不敢去见炎伏罗了。” 李钰彤见我皱眉,便收了嬉笑神情。 对我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正是呢,要我说,阿雅这个情,阿妹你就不该和伏龙王子求的。” “缇鹤兰固然可恶,可这个女人手段如此残忍歹毒,更是罪该万死。” “她为了盗走龙皇玉玺,竟对一个伤重之人,痛下杀手,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连一个小侍女都知道忠心护主,以死相博。” “缇鹤兰即便不是她们王庭的公主,最少也是她的伙伴,她的师姐们吧?” “这个歹毒的女人和碧落郡主不一样,我们就不应该去管她的。” 我继续叹息:“阿姐,我何尝不知?” “我这么做,就是是非不分,强人所难。” “可是,蓝冰雪魔对我有再造之恩。” “我曾经答应过她,无论何时何地,都会饶恕缇鹤兰和阿雅。” “现在,炎伏罗因为我的缘故,不得手刃阿雅,为缇鹤兰报仇雪恨。” “我只希望,天道昭昭,阿雅能幡然悔悟……” 我话还没有说完,李钰彤就嗤笑道:“阿妹莫不是想她自行了断?” “得了吧,心狠手辣的人,一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像阿雅这种女人,而她根本就没得废话说,杀了干净。” 我默然了一会儿,才说道:“只好听天由命,让自己自求多福了。” 从那以后,我见到炎伏罗,便再也不提阿雅的事情。 可炎伏罗终于还只是囚禁了阿雅,并没有立即处决。 接下来,我们都投入了炎伏罗登基大典的筹备之中。 贺兰很快就从西秦返回了沧溟。 原来,他是奉简渊之命,回到西秦,日夜督催,专门的为炎伏罗铸造了一顶特制的纯金皇帝冠冕。 贺兰还奉简渊之命,备办了许多特别贵重珍奇的礼品。 一是西秦举国上下为了祝贺炎伏罗登基,新婚大喜。 二是简渊为了感谢当年我们在蛮夷为质时,炎伏罗的对我们的救助和照顾有加。 特别是最后,炎伏罗竟还冒着不惜于柔如王庭决裂的风险,放还我们归国。 炎伏罗登基大典那天,沧溟举国欢庆,到处人声鼎沸,满目鲜花着锦。 天空之中,报吉祥的凤鸟不停来回翱翔。 第五十八章 龙皇登基 各种各样美丽的彩蝶,翩翩起舞。 大地上,绿草芳菲,连树枝上的绿叶似乎都在眨巴着灵动的眼睛, 沧溟的土地一扫从前的死气沉沉,终于恢复了勃勃生机。 炎伏罗已经让阿原甘丹清除驱逐了沧溟所有习练邪恶法术的法师,放归了所有被那些法师囚禁的人。 那些身着白色长袍的新晋年轻法师们,匍匐在龙皇宫殿门口,齐声为沧溟祈福,为新龙皇祈福。 偌大的龙皇宫殿里,张灯结彩,火树银花。 宫殿外面,四海八荒闻讯前来恭贺的使节络绎不绝。 沧溟大陆各个隐居的精灵部族更是闻风而动,纷纷派出本部族的长老亲自前来恭贺。 毕竟,要想世世代代平平安安的在沧溟生活下去,并且获得新皇庇佑。 新龙皇登基,他们就必须要前往恭贺。 顺带着,再报备一下自己的部族现在身处何处。 开始的时候,这些精灵部族并不信任炎伏罗。 特别是那些曾经被乌斯曼屠杀几近灭族的精灵部族,更是心怀极大恐惧。 炎伏罗便亲自深入他们世代隐居的地方,不但对他们善加安抚。 还使用龙皇玉玺,使他们的残存法力得到很大的提升加持。 更让那些主动现身的精灵部族全部获得到能足够保护他们自己的法力,不再任人宰割。 这样一来,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各个精灵部族就坐不住了。 再加上炎伏罗的天生威仪,他推行的各种善德仁政,更是令他们心动。 所以,当龙皇登基并且大婚的消息传出去之后。 连那些隐匿在极隐秘处的精灵部族长老竟都主动现身,前往皇城朝贺。 龙皇登基大典过后,便是更加热闹非凡的龙皇大婚仪式。 普庆阳现在为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了一个功力非凡,统领着千军万马的沧溟皇帝,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而且,炎伏罗还是那样年轻俊美,他真是心满意足啊。 王康现在是真正的功臣了,就是他亲自送琪风来沧溟完婚的。 琪风带来的嫁妆简直让我们看呆了,那不见首尾的妆奁队伍真正称得上蔚为壮观。 李钰彤悄悄地对我笑道:“阿妹,普庆阳莫不是把普散半壁江山都给了沧溟吧?” “你看那一车一车的,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宝贝?龙皇可赚大发了。” 我笑道:“那些,可能都是普庆阳这些年四处掳掠来的东西吧。” “他没有儿子,所以都给琪风做嫁妆了。” 李钰彤点头撇嘴道:“嗯,说得有道理。” “普庆阳打了一辈子仗,四处劫掠,原来是给沧溟攒东西呢。” “炎伏罗有了琪风的这些嫁妆,不愁建国开疆了。” 我们正在闲话,忽然天空有些昏暗起来。 我和李钰彤都大吃一惊,立刻手按兵器,进入戒备状态。 今天是炎伏罗最重要的日子,不排出乌斯曼会心血来潮,跑来捣乱。 炎伏罗虽然登基成功,婚礼可不能有什么哗变。 已经有人大声叫喊:“保护龙皇,皇后!” 一阵风倏然吹过,我和李钰彤已经踏空而起,随时准备战斗。 一直站在我身边的龙庭宇见状,也要振身而起。 却被简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庭宇,稍安勿躁,姐姐她们去去就来的。” 但是随着风吹处,我和李钰彤却赫然看见,前方出现的,却是两个女子的身影。 亚摩大叫道:“都闪开,是太后。” 亚摩的话还未落音,炎伏罗已经拉着蒙着红盖头的琪风率先跪下。 顿时,所有的人全部跪下。 我和李钰彤连忙落入人群,和众人一起跪下。 幽兰已经陪着面带微笑的龙后缓缓走到新人面前,炎伏罗拉着琪风赶紧给她磕头。 龙后满面含笑,伸手拉起儿子和儿媳。 她轻轻的把琪风的盖头掀开一角,琪风乖巧的轻声叫道:“母后……” 炎伏罗的娘亲仍旧微笑着,自己的儿媳点点头,似乎很满意。 随即,她又一语不发的替琪风掩上盖头。 然后,几乎就在须臾之间,她和幽兰的身影就消逝无踪了。 琪风一下掀开自己的盖头,大叫道:“母后,母后,母后……” 但是,四周已经恢复了风平浪静,天空似乎比先前还要明朗。 炎伏罗握住琪风的手,把已经泣不成声的琪风搂进怀里。 天际深处,似乎有隐隐的乐声随之消散。 ………… 炎伏罗大婚之后,专门派人请我过去一趟,说是请我去见见一个人。 彼时我已经送走了齐光和庭云,和贺兰李钰彤庭宇都在简渊房间里。 大家正商量着,要和炎伏罗告辞。 我们要抓紧时间去云水之遥,寻找金乌,寻求如何尽快的拯救碧落。 见炎伏罗派人来请,简渊说道:“阿雪,我们不若一起去见见伏龙王子,正好和他辞行。” 我和简渊到了炎伏罗的龙皇议政大殿,亚摩等在外面。 亚摩很恭敬的先给简渊抚胸躬身行礼:“老奴见过西秦陛下……” 然后才对我说道:“呵,我的小朋友,龙皇陛下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然后带你去见两个人。” “蓝冰雪魔的琥珀珠串?难道,龙皇这么快就找到雪族人的后裔了?” 我看着亚摩手中的那串熟悉的珠子,惊讶的问道。 亚摩含笑点点头:“正是,此次他们也是随各个精灵部族前来参加龙皇登基大典,恭贺龙皇新婚大喜的。” 我急忙问道:“他们在哪里?请法师快带我去看看他们。” 简渊亦对亚摩说道:“法师带阿雪去吧,我去见龙皇陛下。” 跟着亚摩一步一步走向龙皇议政大殿左边的那间侧殿,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攥着琥珀珠串的手心竟有微汗。 想不到,在蓝冰雪魔口中已经悉数被诛的雪族,竟真的还存留有后裔? 见我和亚摩进来,侧殿里,一个白衣男子拉着一个白衣小女孩慌忙跪下。 “雪族蓝风,叩见龙将军。” “蓝徯叩见将军姐姐。” 男子的声音清凉,女孩则稚声嫩气,甜美如泉水溅玉。 一眼看见,他们和蓝冰雪魔一样的雪白而又润泽的发丝。 第五十九章 雪族长老 衣袖下,剔透到几乎脉络可见的皮肤,我就知道,他们却是雪族人无疑。 “你们……快免礼,快起来。” “多谢将军……” 蓝风又趴在地上给我叩了一个头,然后才拉着小女孩蓝徯站起来。 待他们站起来,我才看见,蓝风生着一张俊美剔透的脸庞,眼神清澈,似乎很年轻。 小女孩蓝徯则肤色洁白如透明冰雪,一双眼眸微微发蓝的大眼睛,睫毛修长,美丽的如梦幻一般。 亚摩一本正经的对蓝风说道:“这位,便是西秦的雪狼将龙将军,她有话要对你们说。” 蓝风赶紧躬身道:“老朽愿洗耳恭听,聆受将军教诲。” 听蓝风竟自称“老朽”,我不禁感到有些可笑。 我虽然也很年轻,但他的面貌体态,瞧着似乎也并不比我大多少。 转念一想,或者这是他们精灵部族的习惯,也或未可知。 毕竟,他既然带着一个小女孩,成婚是必然无疑的了。 于是,我便对他点点头:“蓝风,今天能见到你们父女,我心甚慰……” 蓝风顿时抬起头,急忙对我说道:“回禀龙将军,徯儿她……是老朽的孙女呢。” 我不禁张了张嘴巴:“啊……徯儿是你?孙女?我怎么瞧着?这……” 蓝风有些无奈的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老朽今年,已经古稀有余,年近高寿了。” “我们雪族是精灵一族,蒙上苍眷顾,无论男女,自出生,到老死,都成长缓慢。” “将军您眼中所看到的我的样貌,并不是普通世间之人所显示出的真实年龄。” “所以,这也是件没有办法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极少和外界接触的。” 听着蓝风清凉的声音,我几乎是喃喃的说道:“原来是这样的啊?” “您已经这么大年纪了?那么,您就是雪族的族长了对吧?” 不知道为何,蓝风的话竟让我的思绪在瞬间,便古怪的联想到一直带着面具,不肯以真实面目示人的凤族长老,我的祖父齐光。 和雪族一样,凤族人历来也是以美貌闻名四海八荒的。 甚至,只是和凤族有着血脉关系的炎伏罗缇鹤兰,都美的那般令人感到惊心动魄。 难不成祖父齐光也和眼前这个年逾高寿的蓝风一样,有着一张年轻而又惊世绝伦的面孔? 怪不得,祖父齐光要一直戴着面具。 看来,一个人若是有着和自己德高望重年龄并不相称的容颜,有时候或者并不是一种幸事。 相反,在某些状况下,可能还会觉得很尴尬。 齐光脸上的面具,应该正是他不得已的一种避世之为。 只是,我先头怎么都没有想明白这一点。 幸亏齐光一直带着那个厚重的青铜凤首面具,才显得老气横秋。 要不然,每天要我对着一张年轻而又精美绝伦的面孔口口声声唤祖父,那可真是别扭的慌。 我正神思飘异之间,却听蓝风苦笑一下:“回将军的话,老朽正是。” “因龙皇传谕,要我前来朝贺之时,要携带着本族一个最具慧根的女孩过来。” “可是,我雪族凋敝已久,女孩就剩下我儿蓝貘膝下徯儿一人,哪里又有什么最具慧根的孩子?” “无奈之下,我也只能带着徯儿过来了。” 我点点头:“我看徯儿就很好了,很美丽也很乖巧。” 蓝风又躬身谦逊道:“将军谬赞了。” 我便对蓝风说道:“今天能看见雪族还有幸存的人,我真的很高兴。” “一年之前,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受雪族蓝冰前辈的重恩……” 我一语未了,蓝风再次突地抬头,急切哽咽道:“蓝冰?妹妹?” 眼中已猝然落泪,“将军您见过我蓝冰妹妹?她现在何处?” “这么多年了,她为何不回我雪族……” 又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无礼了,赶紧咽下下面的话。 “请龙将军恕罪,老朽实在是……” 一语未了,竟泪如雨下。 我叹了一口气:“无妨,我明白族长的对蓝冰前辈的关切牵挂之心。” “我曾听蓝冰前辈说过,她本是你们雪族族长之女……” “乌斯曼屠杀雪族当夜,被族长泯去灵台之光,方才得以侥幸逃脱。” “这些年她没有回雪族,可能是觉得雪族已经合族被诛殆尽,独自回去更增伤心吧。” 蓝风哭泣道:“将军有所不知,蓝冰正是舍妹。” 我惊讶的看着蓝风:“你是雪族族长的儿子?你竟还活着?” “可是,蓝冰前辈曾告诉我,当年,雪族合族无一幸免的……” 蓝风泪流满面:“当年,妹妹尚且幼小,哪里知道许多?” “可能是上苍眷顾我雪族,在乌斯曼大举围捕雪族的时候,偏巧我正准备成亲。” “那日,我和尚未成婚的妻子一起,奉父亲之命,动身前往大雪山深处,寻找传说中,象征我们雪族夫妻百年好合的吉祥之物银雪莲。” “父亲告诉我们,只有我们齐心协力,拿到银色雪莲花,才能获得合族人的祝福。” “我们信以为真,兴致勃勃的便上路了。” “后来,当我和妻子九死一生,终于带着银色雪莲返回的时候,却看见……” “我们的村庄被毁……父亲,母亲,我妻子的所有亲人,还有我们的族人……” “他们竟……都倒毙在一起,尸骨累累,惨不忍睹……” “可是,他们的身上却没有一滴血……形貌干瘪惨白,全部都是被吸食尽灵元而死……”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父亲当年,是不是嗅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令我和妻子远离的?” “可是,当我和妻子看见那令撕裂心肺的凄惨一幕,真恨不得和他们一起死去。” “但是后来,我和妻子在无比的凄惨之中,掩埋那些亲人,族人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竟没有我的蓝冰妹妹。”j “并且,我们雪族籍以人丁兴旺的圣物,我母亲一直戴着的束发珠串也不见了。” 我把一直握着琥珀珠串的手对着蓝风伸出:“是这个吗?” 蓝顿时风怔怔的盯着我手中的珠串,几乎忘了流泪。 第六十章 最重要的事情 半晌,蓝风又开始老泪众横:“是……这,正是母亲当年须臾不离的束发珠串。” 我点点头,对蓝徯说道:“徯儿,过来。” 蓝徯立刻乖巧的上前一步,我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她洁白剔透如冰雪般的小脸蛋。 然后,我便将那串琥珀珠串仔细的给她束在她美丽的雪白发际上。 顿时,便为她原本飘散的雪白长发更增添了无限的华彩。 蓝风赶紧上前,拉着徯儿就要给我下跪。 被我轻轻地一抬手,用罡力带住。 “蓝风多谢龙将军……为我们雪族找回圣物。” 我摇头道:“长老不必多礼,这是我应该做的。” “若是定然要说谢,还是阿雪该谢蓝冰长辈的救命之恩才是。” 于是,我便把之前和蓝冰雪魔之间的种种,全部告诉了蓝风。 包括蓝冰雪魔告诉我的,她当年逃离大雪山之后的种种际遇,都对蓝风说了。 最后,我对蓝风说道:“蓝冰前辈倏然仙逝,灵体亦是寂然湮灭。” “当时土穴之中,我亦是生死未卜。” “仓皇之中,只是拾得她遗下的这串琥珀珠串。” “却不料靠着前辈赠送的心丹,竟死里逃生。” “并且自此以后,还功力大增,获益匪浅。” ‘所以阿雪每每思念蓝冰前辈,感念甚切。” “现在幸得物归原主,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蓝冰前辈九泉之下,若是知道雪族并没有被灭族,定然也会和我一样欣慰。” “如今,新龙皇登基,沧溟再也不会又为祸苍生和你们精灵部族的妖魔了。” “长老如今又获得龙皇玉玺法力加持,不惧天灾人祸。” “回去以后,可以安心的修生养息,壮大雪族一族。” 蓝风止泪道:“此全是龙皇天恩,我等更是仰赖将军们的庇护。” “可是,可怜我们雪族,只剩的我们夫妻二人。” “不得已,我们的儿子只能和其他精灵部族的女子通婚。” “我们雪族的血脉,已经不纯净了……” 蓝风说到这里,竟低下了头,似乎满脸羞愧。 一直站在我们身边倾听,唏嘘不已的亚摩却突然开口道:“长老,可否听我说几句呢?” 蓝风立刻对亚摩躬身道:“愿听大法师教诲。” 亚摩顿时便开始了他一如既往的言语滔滔:“长老,在本法师看来,你回去以后,不必再固步自封,一位妄求什么雪族的血脉纯净了。” “你完全可以令你的子孙和其他精灵部族通婚,繁衍子息,强大部族。” “这样,雪族不但可以通过与其他精灵部族的灵修,增强自身的法力,延年益寿。” “而且还会令你们的生命真正的坚韧起来,能勇敢的走出大雪山,不再孤独避世。” “当年,乌斯曼屠戮各部族精灵的诡谋,为何数次均轻而易举得逞?” “乌斯曼固然险恶残暴,不择手段。” “可长老有没有想过?这岂不正是你们这些避世精灵过于清高自洁?” “长久以来,沧溟的这些隐秘精灵部族简直就是一盘散沙。” “你们各自封闭,不与部族意外的人往来。” “完全不知道何为同气连枝,何为唇亡齿寒。” “倘若当初,你们能彼此互通消息,同仇敌忾,就不会被乌斯曼各个击破。” “就不会给乌斯曼那么多的时间,让他几乎是慢条斯理的吞噬屠戮了你们。” “龙皇还完全被蒙在鼓里,未能出手阻止救援。” “如今,你的部族已经凋敝到此地步,长老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吗?” 面对亚摩絮絮叨叨的责问,蓝风俊美的脸上,惆怅越深。 口中,却无奈的说道:“法师教诲的是,蓝风领命。” “哎,我也知道,便是我们精灵一族之中法力最强的苍梧凤族。” “在式微之后,长老也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了龙皇和另外一个异族可汗。” “我的儿媳妇,徯儿的娘,也是锦波族女子。” “看来,我的徯儿以后,也只能在其他精灵部族择其佳偶了。” 徯儿仰着美丽的小脸,一双美丽的淡蓝眼眸看着我。 突然问道:“姐姐,什么是灵修?” 我磕巴了一下:“呃……这个……” 心里却忍笑说,嘿,这真是个鬼机灵的小丫头,竟一下子就揪住了亚摩话里的重点。 嗯,孺子可教,有前途。 蓝风却狠狠的瞪了徯儿一眼,沉声说道:“徯儿,你胡说什么呢?” 徯儿满脸无辜的看看她祖父,又看看我们,甚为委屈的撅起了美丽的薄薄红唇。 蓝风带着徯儿和我们辞行的时候,徯儿对我问道:“姐姐,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我蹲下身子,把她小小的身子揽在怀里,紧紧的抱了一会儿。 然后对她说道:“徯儿,乖乖的跟着你的祖父回去吧。” “姐姐不知道,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再见。” “但是,姐姐可以向你保证,从前的事情,一定不会再发生了。” “你可以快快乐乐的长大,幸福平安的度过一生。” “徯儿,你记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 尽管我知道,简渊的身后,又大批的西秦暗客护卫。 但走在前往云水之遥的路上,我的心情还是轻松不起来。 我也知道,于情于理,简渊都必须要陪着我们走这一遭。 可我的心里,几乎更把他视作一个负累。 我情愿他带着他的那些凡俗护卫,老老实实地回到西秦,踏踏实实的做他的皇帝陛下。 待我和李钰彤龙庭宇找到金乌,把乌斯曼打得满地找牙。 再把碧落救出,解了碧落身上的巫蛊,完完整整的送还给他就行了。 我更知道,这种念头,只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 此刻的简渊,经过玉逶山山巅“九阳烈焰”的神光普渡,内力愈稳,灵性更加明晰。 我看他御风而行的神态,几乎比李钰彤还要持定安稳。 我想到亚摩曾经说过,此人身上,有天然的龙灵之威,关键时候,可镇妖魔。 现在,我看着身边轩昂飘逸,临风似仙的简渊,好像有些相信了。 李钰彤如今本领渐长,在捣蛋的路上,也是越走越远了。 第一章 神秘水域 我和简渊在前面沉默不语的御风而行,却听见她和庭宇在后面的隐约话语。 “阿姐,那个人为什么老是要和姐姐在一起?” 我告诉庭宇,管李钰彤和我一样叫阿姐,他便记住了。 李钰彤一本正经的说道:“庭宇,那个人可不是那个人,你该叫他姊夫。” 庭宇不解道:“他不是陛下吗?怎么又成了姊夫?” 李钰彤舌头似乎打一个卷:“呃……他是我们的陛下,但他又是你的姊夫。” 庭宇困惑的声音:“那龙皇陛下……也是庭宇的姊夫吗?” 半空之中,我差点一霎破功,失足跌了下去。 简渊早就一把扯住我的一只胳膊,脸上,并不动声色。 李钰彤“噗”的一声就笑了:“龙皇陛下呀,他是……庭宇的妹夫。” “啊?龙皇陛下是……妹夫?” “姊夫?妹夫?妹夫?姊夫?” “阿姐,庭宇不明白……陛下……到底是姊夫还是妹夫?” “庭宇,你并不需要弄明白。” “诺,你看见前面那个陛下,便叫姊夫。” “看见龙皇陛下,就叫妹夫,记住了吗?” “哦,这样的啊?阿姐,庭宇知道了。” “只要是陛下,不是庭宇的姊夫,便是庭宇的妹夫。” 李钰彤笑得更厉害了:“庭宇真是聪明……” 我恨恨的扭过脸,想狠狠瞪上李钰彤一眼的。 不料,却看见简渊的嘴角,竟有抹淡淡的笑意,似乎听的甚得意趣。 咳咳,这都是些什么人嘛? 耳边,又听见庭宇无不幽怨的小小声说道:“可是,姐姐有了姊夫,都不爱理人了……” 我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傻孩子。 ………… 按照临行之时,炎伏罗给我们提供的沧溟地图来看,前方一片飘渺云烟之处,便是云水之遥了。 当初,就是那些黑老鸹似的花姬在此处牧蝶,才发现云瑶的。 所以,当我们敛身落下的时候,看见有许多五彩斑斓的蝶儿正在一泓无边无际的碧水之上盘旋,飞舞。 此处,仍旧是花姬们牧蝶的地方。 如今,那些花姬已经被炎伏罗用龙皇玉玺洗涤去了身上的邪恶灵性,变成了真正的白袍美丽花姬。 见我们现身,立刻有一只洁白的蝶儿翩然飞至我们跟前。 旋即,便化身为一个身着洁白长袍的美丽花姬。 庭宇先看着满天的美丽蝴蝶,早就忘记先头的心有戚戚,欢呼雀跃。 若不是李钰彤早有堤防的拉着,他早就扑上前捕捉了。 现在,突然看见一只洁白的蝶儿落在我们面前,竟化身成人,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瞪着眼睛,满脸的不敢相信。 身着洁白长袍的花姬已经对着我们躬身垂首道:“花姬芷歌,奉龙皇之命,在此恭候陛下,二位龙将军,李将军多时了。” 简渊仍旧牵着我的手,对着这个叫做芷歌的花姬点点头。 我却和拉着着庭宇的李钰彤微微交换了一下眼神。 “芷歌?止戈?” “嗯,这名字好啊。” 不待我们开口询问,芷歌便微笑道:“芷歌在此日夜守候,终于于近日发现了金乌女神踪迹。” “云瑶?金乌?她现在哪里?” 我和李钰彤几乎异口同声的向芷歌问道。 先头我们还以为炎伏罗刚刚登基,事务繁杂,不及过问碧落的事情。 虽然拯救碧落,炎伏罗是责无旁贷的。 可现在琪风已经返璞归真为一个普通女子,炎伏罗仅凭一人之力,面对满目疮痍的沧溟。 作为曾经生死与共的朋友,我们并不真的想他插手此事。 简渊和我都认为,有了庭宇,再能寻得金乌的帮助,我们完全可以救出碧落。 毕竟,现在的乌斯曼等同一只落水狗。 没有了龙皇玉玺的加持,乌斯曼再诡计多端,了厉害不到哪里去。 没想到,炎伏罗虽然没有对我们多说什么,却于日理万机之中,仍旧深切的挂念着碧落。 似乎比我们更未雨绸缪,竟早就派人等在了云水之遥。 芷歌道:“回二位将军的话,女神只从回到这云水之遥,便一直隐没于这云水之中。” “龙皇传谕,令仆等日夜在此守候。” “说为了救出西秦郡主,西秦的陛下和将军们不日便会前来寻找女神。” “但云水浩淼,艰深险恶,恐怕诸位难寻女神踪迹,反倒误了大事。” “前日,终于有一只蝶儿发现了女神踪迹。” 李钰彤笑道:“芷歌,原来你不是专门在此牧蝶啊?” 芷歌点头道:“回将军话,云水虽然自来为我等牧蝶之所,但此次,仆却并非为了专门牧蝶……” 简渊倒还淡定,我却着急的打断她们的交谈:“既是如此,闲话休叙了,劳烦仙子赶紧带我们去女神出现之所吧。” 芷歌立刻躬身道:“是,请诸位随着芷歌一起前往吧。” “云水浩淼险恶,请诸位小心些才好。” 芷歌说完,旋即便又重新化作那只洁白蝶儿,振翅翩然飞上云水。 我们赶紧摄气凝神御风,紧紧追随芷歌而去。 踏上云水,我们才发现,和远处眺望的云水不同。 现在,在我们脚下荡漾的水波,竟是深不可测的黑色。 我们正凝神紧随芷歌,默默地穿行在苍茫浩淼的云水之上。 却突然听见庭宇大叫一声:“呀……” 身子顿时前仰后晃,好似头晕目眩一般,几乎要跌下云水去。 简渊李钰彤我们三人慌忙一起上前护持住他,半晌,庭宇才稳住身子。 “(弟弟)庭宇,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庭宇脸色发白,身子摇晃。 面对我们关切的询问,嘟囔道:“水里,有好多鬼眼睛……” 我和李钰彤不禁一起要低头去看,简渊立刻大声说道:“不要去看,快敛住心神。” 我和李钰彤吃惊之余,赶忙抬眼敛定心神。 简渊沉声道:“我记起来了。” “我一直都听说,三界之中,有一神秘水域,系三界贯通融汇之所。” “想不到,竟是这云水之遥?” 我疑惑的看向简渊,李钰彤则问道:“陛下,什么三界贯通融汇之所?这片黑水吗?” 第二章 云水之遥 简渊点点头,便把云水之遥的传说,简单的对我们说了一遍。 我们才知道,方才芷歌为什么说云水艰深险恶? 原来,乍一瞧着好似一痕碧波的云水,其实却系三界贯通融汇循环往复之所。 无边无际的云水不但一直流向近旁的人间,化为普渡众生的甘霖。 更蜿蜒曲折,不停的流往天河和忘川。 而这三界的水流,最终,又会日夜奔复,重新回到这云水之遥。 是以,在这艰深的漆黑云水之中。 不但蕴藏着无数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更有天界泄露的巨大灵力。 而且,在这烟波浩淼之中,还有随着忘川河流逃脱挟裹来的丝丝缕缕亡魂精魄。 虽然会有地狱使者不时前往这云水抓捕,缉拿。 但还是有些亡魂精魄逃过捕捉,隐没在这云水极深处。 它们在云水之中浸淫日久,便会得着天界泄露的灵力,成为真正的水魅。 一旦嗅到某种于己裨益的气息,便会争先恐后的浮水而出。 所以,当龙庭宇出于好奇,低头朝下一看时,瞬间便被迷惑了心神,险些着了那些水魅的道儿。 简渊的一番话,让我们好像也弄明白了。 为什么那些花姬会选择此处牧蝶?太阳神为什么选择把云瑶的灵身置于此处? 这浩淼的云水之中,有邪灵,亦有善灵。 但无论哪一种灵,肯定都有助于法力的提升。 可是,我们毕竟都系根基浅薄之人。 能御风而行其上,而不受其害,完全是靠着自身原本就深厚的内力根基。 所以,随意低头去看,还是容易被动摇心神的。 尤其是庭宇,更是因为年纪尚幼,心性根基未稳。 若不是我们三人护持及时,几乎就被那些水魅撼动心神,坠下云水,遭到无情吞噬。 在简渊的严厉警告下,别说吃了一次亏的庭宇,连我和李钰彤也不敢随便朝脚下的水面窥视了。 可是,当我们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更令我们想不到事情发生了。 原来,我们方才被庭宇耽搁了一下,化身洁白蝶儿的芷歌便已经不知所踪了。 举目四望,幽深的云水简直无边无际,一时之间,我们简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李钰彤着急的向我说道:“阿妹,芷歌不见了,我们怎么办?” “这水波茫茫,连个小岛都没有,金乌到底藏身在何处啊?” 我沉吟了一下,道:“芷歌化身为蝶,可能便对身后发生的事情无法领会了。” “她只是凭着法力之中的记忆,一直朝前飞。” “事发突然,所以,她并不知道也暂停一下,等着我们。” 简渊点头道:“阿雪说的是,可是,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是退回云水岸边?还是等着芷歌发觉,重新寻找过来?” 李钰彤回头拍了一下还在发愣的庭宇,佯怒道:“都是你啊,胡乱看什么看?把蝴蝶看丢了吧?” 庭宇立刻鼓嘴挠头道:“对不起啊,阿姐,我不是故意的……” 我赶紧说道:“算了算了,阿姐,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庭宇哪里晓得?” 李钰彤对我撇撇嘴,嘀咕道:“阿妹,我就是吓唬吓唬他,瞧把你给心疼的……” 又笑着对庭宇安抚道,“阿姐逗你玩呢,没事的,庭宇,不怪你,都怪水里的那些水魅。” “待会我们见到金乌,叫她抓几只给我们玩好不好?” 庭宇立刻信以为真,双目放光:“阿姐,真的吗?那些一闪一闪的鬼眼可以抓得住?” 一边说着,一边竭力忍着不往脚下看。’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阿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要闹了好不好?” “他可是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 “别一会儿忍不住,又要摔下去。” 李钰彤便对庭宇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末了,还不忘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庭宇也知道,现在不是闹着玩的时候,便也不作声了。 我想了想,对他们说道:“既然金乌隐没在这云水之中,我们来到,她必然可以感应到我们的气息。” “花姬的法力有限,待芷歌发觉和我们走散,不一定还能重新化蝶回来,为我们领路。” “不若我们自己索性在这云水之上搜寻一番,说不定便会碰见云瑶。” 简渊含笑点点头:“阿雪,我和你的想法一样。” “与其等着一只蝴蝶带路,不如我们自己先寻找一番。” 李钰彤举手道:“我也赞成!” 于是,我们四人便再次摄神御风,向云水深处搜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水之上冷风似乎更加的凌冽了。 而我们脚下的水魅也似乎越来越多,越来越猖狂。 好几次,都有无数流星似的银白色水魅从水底一跃而出,企图把我们拖拽下去。 原本简渊一直紧紧拉着我的,李钰彤则一直带着庭宇。 见此情形,我们只得暂且分开。 简渊已经抽出龙剑,紧紧护着庭宇。 我则持着凤剑,护持着李钰彤。 水面浩瀚的疾风里,李钰彤大声对我说道:“阿妹,我们要不要大声喊一喊啊?” “这云瑶怎么回事?连我们都不认了吗?” 我苦笑了一下:“阿姐,你是不是糊涂了?金乌早就不是当初的云瑶了。” “如今,又和琪风灵肉分离,早就是以天下苍生为重,私情泯灭的神祗了。” “如今,我们寻她,只能靠精诚所至,而不是曾经的私密情谊了。” 李钰彤鼓鼓嘴巴,最终只能叹息道:“哎,我何尝不知?” “只是,这云水茫茫,阿妹,我们到底要到哪里去寻找她啊?” “找不到乌斯曼那个恶魔也就算了,想不到,到了这云水之遥,找金乌也这么艰难。” 我没有作声,只是更加的极目远眺,仔细聆听,希望能有所发现。 现在,我们似乎也更加的领会到云水之遥这个词的意思。 这简直就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水域,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似的。 茫茫的水面上,即无舟楫,也无飞鸟。 深不可测的黑色水波,浩淼幽寒,衬得头顶的天空都有些暗无天日。 第三章 朱雀白虎 除了我们脚下那些狼眼睛一样,星星点点绿莹莹的水魅。 天空之上,连日月星辰都不知所踪。 所谓的三界贯通融会循环往复之所,真是一点也不假的。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的心中,简直都有些绝望了。 走在前面的简渊忽然头也不回的对我们说道:“快看,前方那块水域。” 我精神一震,便听见龙庭宇更是大叫道:“那不是白蝴蝶吗?” 我和李钰彤急忙一起朝前看,果然,正是化成白蝶的芷歌。 在前面一方水域上,不停的飞舞盘旋。 见我们到了,芷歌赶紧飞了过来,扑闪着翅膀,径直停留在我肩上。 很显然,为了等候我们,她是累坏了。 我感动之余,赶紧对她道谢:“芷歌,谢谢你。” 美丽的白蝶只是微微的震动着翅膀,静静竖立在我的肩膀上。 李钰彤已经离开我,径直踏身在那片水域之上。 大声说道:“陛下,阿妹,这里的水竟如此清澈见底,与旁边的水域大不相同。” “看来,真是金乌居住之所了。” “可是,我们要如何才能求见到她呢?” “难道,我们要闭起眼睛,一起往这水底跳不成?” 简渊没有作声,庭宇更是不知所以。 我赶紧说道:“阿姐,芷歌把我们带到这里,金乌一定在这里是不错的。” “这里深水无妨,我可以带着大家下去。” 简渊立刻看向我,说道:“不行,阿雪,还是我先下去看看吧。” 这人只从下了玉逶山,自觉本领渐长,便处处都要以我的保护人自居。 我便含笑道:“阿雪知道,陛下是关心阿雪。” “可是,陛下难道忘了?我曾经服食过数颗龙族的蛟珠。” “此处虽然水深险恶,但我有蛟珠凤剑护体,料亦无妨。” “何况,又是金乌的隐匿之所,她必不会伤我。” “你们亦是有神功护体,跟着我,定然也可深入。” “现在,你们站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我先下去探看探看。” 简渊却不为我的话所动,说道:“那好,阿雪,我们一起吧。” 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的便抓紧我的手。 李钰彤见状,赶紧说道:“阿雪,陛下陪着你一起下去也好。” “否则,我和庭宇也不放心的。” “只是,你们可一定要当心点啊。” “若是有什么不妥,便要赶紧上来。” 我点头道:“不消阿姐嘱咐,我们知道。” “这里水域清澈安全,阿姐带着庭宇只停留在此处好了。” 李钰彤答应着,便拉着庭宇御风踏空在清澈水域上方。 当我和简渊一起凝神下沉的时候,停留在我肩膀上的芷歌便振翅飞起。 她在我们的头顶盘旋了一会儿,便径直飞走了。 李钰彤对着芷歌的身影撇了撇嘴,大声说道:“花姬都是胆小鬼么?这就怕了?跑这么快。” 庭宇却善解人意的说道:“阿姐,白蝴蝶是累了吧?” 李钰彤笑道:“阿姐自然知道白蝴蝶是累了,她再不飞走,只怕过一会就会原形毕露,变成落汤鸡了。” 庭宇咕哝道:“阿姐知道还骂白蝴蝶是胆小鬼?” 李钰彤瞪眼道:“嘿,你这孩子可一点都不傻啊!” 再说我和简渊,两人一起,各自手持龙凤双剑,慢慢的落在那片好似清澈见底的水面之上。 我们的脚下顿时便开始水波荡漾,渐渐地,那些水波便迅速荡漾成一个漩涡。 稍顷之后,便形成一个垂直的巨大而又透明的洞口。 我和简渊彼此看了一眼,相互点点头,便一起纵身向下。 头顶上,传来李钰彤气急败坏的声音:“哎呀,等等我们啊……” 我和简渊一起,手牵着手,不知道下落了有多久? 终于,在一处水草漂浮萦绕不停的地方,脚底好像才慢慢的触到了实处。 我们脚步还没有站稳,李钰彤便拉着龙庭宇呼啸而至了。 “哎哟……” 原来他们两个一起心急追赶,坠落的太急。 不堤防,脚下突然有了实处,竟一起跌落摔倒在我们身旁。 我又气又笑,丢开简渊,赶紧过去先把李钰彤搀扶起来。 庭宇也紧跟着爬起来。 李钰彤一边揉着闪着的腰,一边不满的对我说道:“阿妹,你和陛下下来干嘛不叫我们?” 庭宇嘟囔道:“谁要阿姐和我拌嘴来着?” 简渊头也不回的说道:“李将军,我和阿雪只是想先下来看看。” 李钰彤对着简渊的背影不满的撇撇嘴,又回头瞪了庭宇一眼。 哼哼唧唧,却不敢再和简渊回嘴。 扶起李钰彤,我才看见,我们站着的地方,是一处宽大的白玉石阶。 在那些水晶似的白玉石阶上,竟还有各式各样的浮雕。 庭宇立刻对上面一种肥肥胖胖的鸟儿产生了极大兴趣,脱口而出道:“鸭子?” 简渊依然波澜不惊的说道:“庭宇,那不是鸭子,是朱雀。” 庭宇又要张嘴惊呼,简渊未卜先知似的继续说道,“那不是猫儿,是白虎……” 庭宇摸摸自己的头:“哦……知道了,姊夫。” 李钰彤原本是气哼哼的,听闻这二人的对话,顿时“腾”的一声笑了。 并且,还越笑越厉害。 我真是懒得理这些没心没肺的扯淡货,丢下他们,越过简渊,径直走到白玉石阶最高处。 面前,是两扇紧闭的高大殿门。 厚重青铜的殿门上,分别铸着两只有着可怕兽头的不知名上古神兽。 神兽睁着狰狞的怪眼,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 裂开的居齿獠牙血盆大口之中,分别悬挂着两只巨大的圆形门环。 我抬起手,刚要去抓住其中的一只门环叩门。 不料,那两扇看似厚重的殿门却已经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简渊早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见门打开,便对我说道:“进去看看。” 人却先我一步,跨进了殿中。 他这般抢着向前,只是下意识的想护我于身后。 现在,我已经可以感觉得到,这云水深处的神殿,是处于一种严密的结界状态。 如果不是有人愿意我们进入,我们是绝不会如此轻而易举便步入其中的。 第四章 金乌神殿 外面的白玉石阶上,庭宇眼中的鸭子,猫儿,其实都是功力强大的朱雀白虎护法。 它们没有化形而起,对我们进行攻击,就说明这座神殿是充满了善意的。 李钰彤几乎是蹦哒着走进殿内,刚一进殿,就大声叫喊道:“云瑶,云瑶,金乌,金乌,你在哪儿啊?” 可是,阔深的殿宇内,没有传来任何的的回应,却有无数光亮炙白的灯烛应着李钰彤的叫喊,次第而亮。 一瞬间,晃得我们几乎有些睁不开眼睛。 再定睛一看,那些发出炙白光芒的,原来并不是什么灯烛,而是一颗一颗镶嵌在殿内灯柱上的巨大夜明珠。 李钰彤不由得孩子气的惊叹道:“哇,好阔气啊!” 我忍不住笑道:“阿姐,这里可比龙后的海底宫殿差多了。 李钰彤砸砸舌头,作出一副财迷的样子说道:“我是说这些夜明珠,还这么巨大。” “一眼望不到头的,得多少颗啊?” “像我们这些穷边塞守将,真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值钱的东西。” 简渊淡淡的说道:“李将军,这些都是幻象而已,哪里是什么真的夜明珠?” 李钰彤惊讶道:“幻象?陛下,您说的是真的吗?” 一边说,一边专门的对着那些光芒炙白的夜明珠仔细瞅瞅,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 我对她说道:“陛下说得对,这些夜明珠应该只是幻象。” “我觉得,连这座海底深殿,可能都是金乌临时幻象结界而出的,不过是为了她有个栖身修习之所而已。” 李钰彤怔怔的看着我和简渊,忍不住道:“阿妹倒也罢了,我知道她早就通神了。” “想不到陛下如今,也已经如此圣眼明慧了。” “咳,枉我跟着阿妹已经历过两番渡劫……” “竟还什么都瞧不出来,真是惭愧。” 我笑道:“阿姐,你哪里是瞧不出来?” “你是生性天籁,又毛毛躁躁的,凡事都不愿意去多想罢了。” 李钰彤却又“腾”的笑道:“嗯,想不到,云瑶这小鬼头竟已经有了这样的本事。” “不但能幻化出这样光华璀璨的夜明珠,还能幻化出这样宏阔考究的神殿。” “差点连我都被她给骗了,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哦,我知道了。” “陛下,阿妹,是不是我们顺着夜明珠的灯光走过去,就可以找到云瑶了?” 我和简渊一起点头道:“李将军(阿姐)此言有理(说得对),我们走吧。” 我们一行四人顺着夜明珠光华的指引,很快便走进神殿深处。 这些两两相列的夜明珠灯柱,终于在一扇石门前结束了。 走在最前面的简渊把双手放在石门上,左右用力,试图打开。 但他努力了半晌,石门却依旧纹丝不动,毫无可以挪动的意思。 李钰彤嘀咕道:“难道云瑶还在闭关修炼?不能见我们?” “可是,她干嘛又要引我们过来嘛?” 我对简渊说道:“陛下,我来试试吧。” 简渊只得点点头,后退一步,让我上前。 我刚一接近石门,还没有来得及抬起双手,和先头的青铜殿门一样。 眼前简渊无论怎么用力也打不开的石门突然之间,就缓缓的开启了。 李钰彤顿时笑道:“阿妹,你还说云瑶如今已经成了没有情感的神祗。” “我看啊,她对你的感情可是深得很。” “她明显得就是针对你的到来,设置了种种开启结界。” “哼,这个小鬼头,知道我也抢先一步试试了……” “不知道她对我这个姐姐,可是对阿妹一般亲厚?” 我却顾不上去听李钰彤在唠叨些什么?已经快步跨进了石门。 因为在石门开启的瞬间,入目我便看见,在这个房间之中,悬空浮着一个水晶似的椭圆形玉器。 水晶玉器之中,竟睡卧着一个小小肌肤几近透明的女婴。 女婴双目紧闭,似沉睡之中,又似孕育之中。 “云瑶?” “金乌?” 一瞬间,我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惊呆了。 想不到原本以为功法已经大成的金乌,却在突然之间,竟回到了元婴期?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还等着她指点迷津,寻找乌斯曼呢。 而正在元婴期的金乌还是让我们进入到了她藏身的神殿,她想向我们表达什么? 正惶惑之间,我们却见水晶器皿之上,突然浮出一片五彩神光。 和我们分别之时,手持权杖的金乌形状顿时出现在那片虚浮的五彩神光之中,正俯首看向我们。 “金乌……” “云瑶……” 我和李钰彤一起叫喊道,即担心又欣喜。 虚浮的神光之中,金乌的声音仿佛是从天外传来。 “姐姐,你终于来了?” “原本,我欲待元婴结成,方才见你的。” “可是,西秦郡主现在的情况却十分危急。” “乌斯曼见大势已去,恼羞成怒,变本加厉的折磨郡主。” “于千年冥蛊之外,又施加恶毒之灵。” “郡主的肉身,实在是难以再支撑日久了。” “姐姐可先持我的权杖,前往十万大山,寻找到騩渊天魔洞,我稍后便会赶到。” “请姐姐作速前往,迟了,恐怕真的救不回西秦郡主了。” 金乌话语未了,便把手中对着我直直抛掷了下来。 我急忙伸出双手,接住那柄金色权杖。 大声对金乌说道:“金乌,姐姐知道了,谢谢你!” “我定然谨遵你的神嘱,立刻动身,前往十万大山。” 头顶之上,金乌的身形已经隐没不见。 只有水晶玉器里,那个安然沉睡的透明的小女婴。 转眼,我却看见神情惨痛的简渊,眸中似乎隐有泪光。 可能是方才金乌的话,让他更加的揪心起碧落了。 的确,他可以对王卫的死无动于衷。 可碧落于他,却终究是孤独童年里陪伴他长大的妹妹,是手足相连的亲人。 我对简渊说道:“陛下,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我们若是心疼碧落,立刻出发,前往十万大山吧。” 当我们踏入苍苍莽莽的十万大山,才发现,和浩淼无垠的云水比起来。 第五章 騩渊 这无数的峰峦叠嶂之中,更是显得阴诡莫测。 那些毒蛇猛兽,毒瘴迷雾倒也没有什么。 别说我现在已有金乌的权杖在手,便是没有这件神器加持,那些普通物事也伤害不了我们。 让我们倍感困扰的,却是在这此起彼伏,森然狰狞的穷山恶水之中,金乌口中的騩渊到底在哪里? 碧落虽然贵为西秦郡主,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 如今,又被酷刑禁锢,她是不可能给我们发出哪怕是一星半点的自身方位提示的。 乌斯曼向来工于心计,且阴险恶毒。 他经营日久的藏身之所騩渊,若不是金乌告诉我们,便是齐光亚摩等异域博识之士,恐怕也无从知晓。 我们一行四人又皆是来自西秦凡俗之地,对眼前这片异域却实在是陌生的很。 看着脚下的千峰万壑,我默默地想到。 若不是因为机缘巧合,令我们获得巨大神功法力,想救出碧落,真是比登天都难。 独凭一己之勇固然可嘉,其实却是如此的不切实际。 正茫无头绪之间,我突然感到手中,金乌的权杖震动了一下。 随即,我们便看见,权杖的顶端,微微的露出一点金色光芒。 瞬间,我们便不约而同的停止飞行,也明白了金乌为什么要赐我们权杖了。 原来,她给我们权杖不单单是给我们护身,更是为了给我们指引騩渊的方位。 我赶忙举起权杖,可是,我却失望的看见,那抹金色光芒一闪即逝了。 简渊立刻对我说道:“阿雪,权杖突现金光,騩渊肯定就在这附近。” 李钰彤着急道:“这里峰峦叠嶂,黑雾沉沉,乌斯曼又善于结界伪装。” “仅凭权杖金光微现,我们要如何才能准确的找到騩渊?” 我沉吟了一下,把手中权杖像方才那般握着,再次指向前方。 果然,权杖顶端的金光再次出现了。 李钰彤顿时恍然大悟道:“方才阿妹手中权杖就是朝着那个方向,才突然金光出现的。” “只不过又被阿妹举起来,金光才消失不见。” “所以,騩渊,一定就在前方。” 在权杖的指引下,我们顺着无数的峰峦仔细搜索过去。 可是,我们所看见的,依旧是沟壑万丈,山岚呼啸,林涛森然。 突然,我们看见,我手持的权杖,金光再次熄灭。 简渊立刻说道:“阿雪,不要再朝前去了,騩渊肯定就在我们方才经过的地方。” “只是,被乌斯曼结界伪装了,我们根本就无法看到。” 李钰彤急道:“那可怎么办?若是被乌斯曼发现我们已经追到这里,会不会打草惊蛇?” 我看着脚下的峰峦叠嶂:“乌斯曼若是发现了我们,想必也已经被他发现过了。” “可他却没有主动对我们进行攻击驱逐,若不是毫无觉察,便是忌惮我们。” “所以,我们得赶紧破除他在騩渊的结界伪装,进入天魔殿。” 我看着龙庭宇:“这就要看庭宇的了。” 然后,我把权杖递向他:“弟弟,持着这根权杖,它在哪里发光,你就朝哪里落下。” “别害怕,我们和你一起。” 庭宇接过我手中的权杖,使劲的点点头。 果然不出所料,当庭宇手持金乌权杖,朝着权杖金光闪烁之处徐徐落下的时候。 随着庭宇脚下所触,如同忽然被踏破的水波冰块,某种无形的屏障迅即不可抑止的裂开来。 眨眼之间,那些奇崛险恶的峰峦叠嶂顿时便海市蜃楼一般,开始烟消云散消散。 我们的脚下,很快便显露出一个巨大而又极其幽深的峡谷。 乌斯曼竟是用伪装结界,把这个巨大的峡谷幻化成了此起彼伏的山峰。 若不是庭宇身上携带的结界破解咒符能瓦解掉这个伪装结界,我们就是踏破铁鞋,恐怕也没办法找到騩渊。 简渊李钰彤和我各自手持武器,紧随着庭宇,一起慢慢的降落入了阴森寒冽的谷底。 就在我们落入谷底的一刹那,一个巨大的轰轰烈烈的声音震耳欲聋的传来。 “天堂有路,尔等不走。” “地狱无门,尔等偏来。” “好,很好,今日的騩渊,便是尔等的葬身之地。” 我厉声叫喊道:“乌斯曼,你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 “快把碧落交出来,或者饶你不死!” 随即,便听得乌斯曼哈哈大笑道:“好个口出狂言的黄毛丫头!” “我等你们也很久了,好吧,今日,本龙皇正好和你新帐老账,一并清算了!” 话音未落,但见整个峡谷顿时陷入一片黯淡。 滚滚黑雾之中,飞沙携着巨大的石块,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 瞬间,好像有无数的山峰朝着峡谷倒塌填压过来。 “跟紧庭宇,快冲进天魔殿!” 我大吼一声,拉着庭宇,不顾一切的迅速向乌斯曼声音传来的地方疾奔。 不出所料,乌斯曼精心设置的拦截结界,一旦被庭宇的脚步踏入,立刻便自动瓦解破碎。 庭宇手中,又有金乌的权杖护体,我们很快便冲到乌斯曼的天魔殿前。 我大声对紧随其后的简渊说道:“陛下快带着庭宇去寻找碧落,我和阿姐来对付乌斯曼!” 说完,我便把庭宇推向简渊,自己则跃身向前,“哐”的一脚,踹开天魔殿高耸的殿门。 乌斯曼没有想到,他费尽心机的拦截结界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我们不但没有被他的排山倒海之术砸烂丧命在騩渊峡谷里,还在眨眼间,便已经长驱直入的闯到他的天魔殿。 这下,乌斯曼真有些着忙了。 他怒吼一声,顿时振身而出。 我们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身着黑色长袍的乌斯曼,是何模样? 此刻的乌斯曼,身形依旧曼妙。 一张作为男子来说,绝对精致绝伦的脸庞极其年轻。 可是,他却披头散发,双目散发近乎癫狂的可怕的凶光。 “我要杀了你们……” 乌斯曼嘶吼着,双掌之间,霎时便推出一股巨大的雷霆之力。 我和李钰彤一起挥动手中的兵器,用巨大的罡力掩护简渊带着龙庭宇迅速冲进天魔殿。 第六章 天魔殿 因为被我和李钰彤拼命拦截,眼睁睁看着简渊和手持权杖的李龙庭宇冲进天魔殿,乌斯曼更加恼羞成怒。 他一边嘶声吼叫着:“别做梦!我已经把那个贱女人扔进了千年冥蛊之中,恶灵焚烧。” “谁也别想靠近她,谁也救不了她……” “都是那个海内贱人,坏了本龙皇的大事。” “我一定要她受尽这世间万般苦楚而亡,看从今以后,谁还敢和本龙皇作对?” “她就要死了,就要死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可以弹响龙首琴的人了。” “哈哈哈……一班黄口小儿,还想妄图逆天?都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吧!” “沧溟是我的,我才是真正的龙皇!” 一边癫狂的对着我和李钰彤痛下杀手。 几个回合下来,我再一次悲哀的发现。 我如今的功力和李钰彤加在一起,竟还不是疯狂的乌斯曼的对手。 看似癫狂的乌斯曼也很快发现,李钰彤的功法显然更薄弱以于攻击。 瞬间,他便把攻击的重心转向李钰彤,意欲把我们各个击破,分别诛杀。 于是,狡猾的乌斯曼用巨大的雷霆之力迫开我,转瞬却用更加强悍的力道向李钰彤击杀过去。 李钰彤猝不及防,顿时被震荡得远远跌落出去,口中喷出大股鲜血。 “阿姐……” 我惊呼一声,手持凤剑就向乌斯曼砍杀过去。 乌斯曼哈哈大笑着,舞动着宽大的袖袍,漫天的雷霆之力顿时劈头盖脑向我击来。 见我危急,李钰彤死命挣扎起来,挥舞手中双刃,不顾一切的向乌斯曼冲去。 可是,我们二人再一次被乌斯曼挥动的雷霆之力,震荡的一起远远跌了出去。 这一次,李钰彤受伤更重,几乎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我也是一阵剧烈的心血翻涌,顿时喷出老大一口鲜血。 乌斯曼披头散发下一张雪白的脸上,全是狞笑。 他像个发了狂的魔鬼一般,扭曲着嘴角,一步一步朝我和李钰彤走过来。 我知道,心怀强烈憎恨的乌斯曼并不满足远距离诛杀我们。 他更想伸手扭断我和李钰彤的脖子,饮下我们喷涌而出的鲜血,汲取吞噬我们元气精魄。 我不由得握紧手中凤剑,心中拿定主意。 待这个魔鬼再靠近些,我就是和他同归于尽,也定然要护李钰彤周全。 “阿妹……你快去找陛下和庭宇,他们有金乌的权杖……” “这个魔鬼交给我……你快走……” 没想到浑身是血的李钰彤,动作竟比我更快。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气喘吁吁的挣扎着站起来,一下子挡在我面前,拼尽全力的对我说道。 我哪里肯听她的话,早已经蓄尽腹内心丹之力,仗剑而起,越过摇摇欲坠的她,流矢一般疾速向乌斯曼撞击而去。 “阿妹!” 巨大的霹雳电光,惊天动地的撞击声中,我的耳边,只听见李钰彤一声心疼不已的惨烈叫喊。 ………… 彼时,手持龙剑的简渊已经带着庭宇迅速的往天魔殿里冲去。 简渊和庭宇一边奋力诛杀着前来阻拦的魔兵,一边四处寻找关押碧落的地方。 突然,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隐隐传入他们的耳膜。 “碧落……” 简渊惊呼一声,不顾一切的仗剑朝前,向惨叫声发出的地方冲去。 不料却一头撞在看似透明无物的阻拦结界之上,身体顿时被撞击的后退出老远。 紧随他身后的庭宇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才不至于令他摔的仰面朝天。 “姊夫你怎么了?” 看着前面蜿蜒朝下空荡荡的石阶,庭宇甚为莫名奇妙的向简渊问道。 简渊哭笑不得的答道:“前面又有结界了……碧落肯定被关押在前面的结界里。” 这下庭宇懂事了:“姊夫,我知道了,你跟着我……” 简渊点点头:“庭宇,小心点。” 庭宇手持金乌权杖,一边迎击着前来阻拦的魔兵,一边踏上地牢的石阶。 简渊紧随其后,不停斩杀那些络绎不绝的守卫天魔殿的魔兵。 随着庭宇脚步身形所到之处,乌斯曼精心设置的牢固结界更是如寒冰遇见烈焰,随踏随破。 而那些魔兵虽多,却不是简渊手中龙剑和庭宇手中权杖的对手,二人很快便下到天魔殿地牢之中。 随着扑鼻而来,令人欲呕的腐尸臭味,简渊和庭宇好像来到了真正的地狱。 在“千年冥蛊”散发出的强烈刺目光芒之中,看见一个被铁链紧锁手腕足踝女子。 这个女子已经是满头枯槁散乱白发,衣衫破败,正一边仰头嘶声惨叫着。 一边极度痛苦的用自己的双手,不顾一切的在自己的浑身上下胡乱扣抓着。 随着她自己尖锐的十指抓扣,她头上的白发,脸庞上,胳膊上,身体上的破败衣衫连着皮肉,血淋淋的纷纷脱落。 很快,这个女人就把自己抓扣成了一具森森白骨。 庭宇吓得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双眼,对简渊叫喊道:“姊夫,好吓人,她是谁啊?” “我们……快走吧!” 简渊沉声说道:“庭宇,我们不能走,她就是我们要救的人……” 庭宇惊讶的一下子拿开捂住双眼的手掌:“啊?” 却看见,眼前的女子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方才满头白发,衣衫破败。 “姊夫……她?她?她怎么又变回来了?” 简渊沉声说道:“她被人施了邪毒的法术,就是为了折磨她。” 果然,眼前的女子仍旧惨烈的仰头嘶叫着,魔鬼一般,又开始了对她自己再一次的浑身上下抓扣。 简渊对庭宇说道:“庭宇,你后退一步,出去,我来砍开捆绑着她的铁链。” 庭宇不解道:“姊夫,我要和你一起救人的,我为什么要后退一步出去?” 简渊头也不回的厉声说道:“听话!外面随时都会有魔兵攻进来……” 庭宇只得懵懂的答道:“哦?好吧……姊夫,那你……自管去就救人,我去外面守着便是。” 简渊点点头。 原来,简渊心中,不知道这“千年冥蛊”到底有多厉害? 他担心,自己一剑下去,万一被反噬。 第七章 金乌诛杀乌斯曼 庭宇必然不知道躲避,反而会接着来救他。 而他是必定要就碧落的,如果真的被反噬,也只能是他必须承担的命运。 庭宇就不同了,他不能让一个尚且懵懵懂懂的孩子去和他们一起,承受这样的煎熬和苦痛。 听到庭宇已经退出地牢,简渊便持着手中龙剑一下跃到已经形神俱丧的碧落面前。 正在惨叫撕抓的碧落陡然受惊,竟猛地回头,对着简渊嘶声露出已经变得尖锐的牙齿。 “碧落,别怕,我是墨轩哥哥,我来救你来了!” 简渊口中一边叫喊着,一边挥起凤剑,使劲砍断那些捆绑着碧落的铁链。 随着简渊手中龙剑的火花四溅,碧落身上的铁链纷纷断裂开去,失去了铁链牵连的碧落随之也萎顿于地。 简渊丢下手中龙剑,不顾一切的抱起浑身鲜血淋漓的碧落。 就在简渊抱紧碧落的一刹那,原本已经无声无息的碧落蓦地睁开眼睛,突然露出一口森森白齿,对着简渊的颈部狠狠咬了上去。 猝不及防之中,简渊只觉得脖颈处一阵剧痛,随即便眼冒金星,顿时昏绝于地。 庭宇站在外面,突然听见地牢里传来一阵更加可怕的吼叫。 他吃了一惊,握着手中权杖,一下冲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可真把这个傻小子给吓坏了。 原先,地牢的铁链上,只是锁着一个女人。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姊夫好像也被另外一条铁链给锁上了。 原本漂亮文雅的姊夫,现在竟和那女鬼一样,突然变得披头散发,双眼血红,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欲呕的腐尸臭味。 并且,姊夫还和那女鬼一样,一边仰面嘶声大吼着,一边往自己身上胡乱抓扣,很快就把他自己给撕抓的血肉模糊了。 “不不不……” 看着眼前可怕的一幕,庭宇本能的往后推着,竟不知所措的呜呜痛哭起来。 他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出地牢,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他觉得,只有赶紧跑出去找到我和阿姐,才能破解。 ………… 李钰彤眼睁睁看着我手持凤剑,纵身飞起,撞向乌斯曼,知道我是意欲和那个魔鬼同归于尽。 她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阿妹,便持着双刃,拼死向前。 就在李钰彤自认我和她都万无生理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两道金色光芒一起窜进天魔殿。 随即,李钰彤又惊又喜的看见,手持寒光宝剑的炎伏罗和金乌竟同时出现在天魔殿。 “快救阿妹……” 李钰彤大叫一声,顿时口喷鲜血,仰面朝天,彻底的晕倒在地。 而我,就在撞击向乌斯曼的霎那,原本以为自己必定会经脉俱裂,魂飞魄散。 不料,我却突然觉得整个天魔殿金光一片。 并且还有两股巨大力道,一左一右紧紧护持住了我。 我心中大喜,立刻拼尽心丹力道,合着那两股不期而至的力道,一起向乌斯曼攻击而去。 只听乌斯曼口中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啊!” 随即,那个可怕恶魔巨大的身形便在我的眼前,逐渐的化为一股黑色的烟雾。 随着那股黑色浓雾终于慢慢的涣散,我只觉得身心俱疲,口角溢血,一下子单膝跪在了地上。 炎伏罗和金乌顿时一起现身,一左一右,紧紧搀扶住了我。 我艰难的叫了一声:“龙皇陛下,金乌妹妹……” 金乌沉声说道:“好险……” 炎伏罗愧疚的说道:“都怪我,来迟了一步。” “阿雪,你们既然决定来騩渊,为何不先行通知我一声?” 我低低的说道:“陛下不要这么说,救出碧落,原本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阿雪还要多谢陛下和金乌赶来及时,救了我和阿姐……” 金乌语气淡漠:“陛下勿怪姐姐,是本神元婴结的不巧,稍有延误。” “但西秦郡主的情形却刻不容缓,本神便令他们先行前来騩渊,阻止乌斯曼再对西秦郡主施加恶灵折磨。” “只是,我想不到,已经元神大伤的乌斯曼竟还如此厉害。” “看来,是本神虑事不周,轻敌了。” 然后又对我问道:“姐姐觉得如何了?我们得赶紧下地牢看看。” “迟了,恐怕西秦的皇帝陛下救人心切,会被冥蛊反噬。” 我顿时心神一震,在金乌的搀扶下赶紧坚持着站起来。 却看见昏晕在地的李钰彤,失声道:“阿姐?” 金乌对我说道:“阿姐无妨,只是受了重伤,心神震荡昏晕了过去。” “我们待会再来医治她……” 金乌话音未落,却见庭宇跌跌撞撞的从天魔殿内冲了出来。 一路哭喊道:“姐姐,阿姐,你们快去……救救姊夫……” 炎伏罗惊呼一声:“不好……” 人已经振身而起,朝天魔殿深处冲去。 金乌急忙高声说道:“龙皇陛下请稍安勿躁,如今乌斯曼已除,万事宜缓不宜急。” “请陛下勿要擅自靠近冥蛊笼罩的邪灵范围,免得又要多生事端。” 金乌此言一出,炎伏罗不禁怔了一下,脚步也随之放慢。 如今,乌斯曼魂飞魄散,对于这种可怕的巫蛊邪灵,尚且不知道该如何去破解。 并且,金乌早前就和他提及,这种极其可怕的千年蛊术,连他这个具有吞噬邪恶法力的龙皇都无法对付。 倘若他在救人心切之下,和西秦的皇帝陛下一样盲目冲动,再被冥蛊吞噬牵制,情形的确会是更糟糕。 就在炎伏罗脚步迟滞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庭宇的哭喊震动了昏绝在地的李钰彤,她突然睁开眼睛。 虚弱的问道:“阿妹,陛下他……怎么样了?” 我赶紧挣开金乌的搀扶,扑过去,把嘴角流血的李钰彤抱在怀中,扶了起来。 “阿姐……” 我知道碧落和简渊的情形必定不好,可李钰彤如此也令我心疼不已。 “金乌妹妹……” 李钰彤脸色惨白,看见金乌,勉强的叫了一声。 金乌对满面泪水的庭宇说道:“权杖给我。” 庭宇慌忙上前,恭恭敬敬的把权杖双手献给金乌。 金乌握住权杖,立刻把权杖指向我和李钰彤,缓缓发力。 第八章 阿雪舍弃心丹 随着那道金色光芒的笼罩,我和李钰彤俱是疼痛欲裂的浑身骨骼瞬间便如同被柔柔暖阳抚慰而过。 翻腾不止的五脏六腑也逐渐平息熨帖,浑身上下顿时为之一轻。 眨眼之间,我和李钰彤被乌斯曼巨大雷霆之力震裂受损的骨骼经络,心脏肺腑便被金乌用权杖全部续接完好。 待我们的脸色恢复如初,嘴角余血消失,金乌方才收起手中权杖。 对我和李钰彤说道:“两位姐姐已经没事了……” 我还不及动弹,李钰彤却一骨碌就爬起来。 对金乌大声说道:“金乌妹妹,快去救陛下啊!” “陛下他……是不是落进千年冥蛊之中了?” “还有那个恶魔乌斯曼呢?被妹妹和龙皇打死了?还是打跑了?” 金乌极为淡定的站在那里,缓缓说道:“姐姐不要焦躁,乌斯曼已经被我和龙皇联手,打散了形魄。” “便是精魂不死,也难以再得超生。 “西秦陛下的情形,我已然知晓。” “只是……” 李钰彤急问道:“只是什么?难道金乌妹妹都没办法救出陛下?” 她嘴里说着这话,眼泪竟止不住的也下来了。 见我默默地站起来,李钰彤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抬起衣袖,擦去脸上泪珠。 当金乌我们四人走下天魔殿地牢的时候,手持寒光宝剑的炎伏罗已经站在冥蛊邪灵光芒不及的地方,静静的看了有好一会儿了。 “陛下……” 看着被铁链锁着的碧落和简渊,我和李钰彤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呼。 他们的嘶声惨叫,对自己疯狂的抓扣让李钰彤不由得和初次看见此等情形的庭宇一样,不忍直视的掩住了自己的双目。 我早已经泪流满面,若不是金乌一直拉着我,我早就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想去抓住他们疯狂自虐的双手。 我扭脸看向金乌,哭泣道:“金乌妹妹,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知道这千年冥蛊该如何解开的,对不对?” “快告诉我,我该如何才能救他们脱离苦海?” 金乌沉重的点点头:“姐姐,知道我为何再三阻拦你,不欲你来这騩渊,解救西秦郡主吗?” 炎伏罗亦是叹了口气,插嘴道:“这千年冥蛊,原本就是上古邪神乌噬留下的一种极其霸道的邪恶之术。” “传说,乌噬被炎帝和炎后双剑合璧,斩杀之后,怨毒深重。” “他于千万年之后,重聚精魄,一边修习,一边豢养这种恶毒蛊母。” “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抓住炎帝夫妇,置于其中折磨,出起胸中怨毒之气。” “可是,天意弄人,乌噬精魄重聚之后,不意却遇见炎帝最小的公主。” “最后,这位原本搅得三界神怒佛怨的邪神竟为了救炎帝之女,再次灰飞烟灭。” “按道理,乌噬当年豢养的冥蛊蛊母也应该随着乌噬逝去,一同消失才对。” “不知道为何,竟被这乌斯曼再次修习豢养得成了。” “想必,这乌斯曼亦是邪神乌噬的后代子孙,也或未可知。” “只是,这千年冥蛊原本就是一种无解的霸道恶毒蛊术。” “能克制杀死它的蛊母的,只有几种传说中的上古神器。” 金乌点点头:“龙皇陛下说的,一点不假。” “乌噬和炎帝小公主的故事虽然很感人,但他身为邪神,还是流毒千百万年,终究是害人不浅。“ “并且,现在能克制这千年冥蛊的上古神器,昊天塔,伏羲琴,崆峒印,早已经寂灭于浩淼太息,根本就是无处可寻。” “惟有山河日月宝鉴……” 我顿时止泪:“你们是说镜灵?” 金乌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方才慢慢的点头道:“姐姐,我离开你们之后,曾经遍访各处仙山。” “最终,只查实这些能克制千年冥蛊的上古神器,只剩下当年被上古神尊隐闵和炎帝小公主存放在东海流波山上的山河日月宝鉴。” “可是,便是这山河日月神鉴,也被另外一个纪元里,一位大汉的军功王爷寻去,送与他最心爱的女子,狐族长公主阿唯了。” “这位大汉王爷,便是姐姐异世里的亲身爹爹。” “狐族长公主,便是姐姐的亲身娘亲。” “姐姐现在该明白,为什么镜灵为了救你,不惜和一只小狐妖的心丹炼化在一起。” “并且,不顾一切,携带你前往这西秦异世渡劫飞升了吧?” “因为姐姐是它主人的女儿,它必定得救你。” 我看着金乌:“金乌妹妹,你是不是为了寻找能解开这千年冥蛊的上古神器,才耽误了自己的元婴重结时间?” 金乌默然了一下,才点头道:“姐姐明鉴,正是。” “请姐姐原谅金乌来迟,因为和琪风的剥离,如果我不重结元婴,恐怕连拿起权杖的力量都不能够有。” 我摇摇头:“金乌妹妹,我没有责怪你。” “相反,我是代碧落,代西秦皇帝,谢谢妹妹。” 我说完,便对着金乌深深的躬身下去。 不待我抬起头,李钰彤突然叫喊道:“阿妹等等……” 然后,她看向金乌:“金乌妹妹,阿妹是要靠那颗心丹活命的,你不知道吗?” “她若是吐出那颗心丹,解了这千年冥蛊,她……会如何?” 金乌看着李钰彤,神情突然变得悲伤。 她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一字一句,艰难的说道:“没有了心丹,姐姐会被彻底的打回半人半妖原形。” 金乌此言一出,仿佛五雷轰顶一般,李钰彤不禁后退一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脸色大变。 “阿妹……不要,我不要你变成那样……” 我摇摇头:“阿姐,金乌和龙皇陛下既然对我说出这番话,他们心里都很明白。” “今生今世,我是必定要救出碧落的。” “就像当初的镜灵,不惜自毁元形,也要救我一样。” “更何况,现在还有陛下要救……” 金乌看着我,出人意料的感情复杂的说道:“姐姐,你可要想好。” “你吐出心丹之后,虽不至立死,但却很快就会气血衰竭。” 第九章 山河静寂 “不同于上次在源谷心念结界里,心丹和你身体的暂离。” “你的元神将彻底的失去了凭持,如果没有神力相助,姐姐会渐渐地昏睡,直至魂魄消散。” “当然,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会用权杖护持,让姐姐不至于灰飞烟灭。” “可从今以后,姐姐即便醒来,却也只能是个懵懵懂懂的半人半妖了。” 金乌用手指了一下默默倾听的龙庭宇,“可能,姐姐以后的情形,还不如你的弟弟。” “你不再是神力盖世的西秦雪狼将,也不复千年不死之身。” “并且,你会忘记现在种种,记忆只能回到当初的大汉伊始,姐姐刚出生的那些年月里。” 李钰彤哭喊道:“那怎么办?阿妹是不是要把我们都忘记了?” “金乌妹妹,你是神啊,请你快想想办法吧。” 金乌对李钰彤点点头,继续对我说道:“不过,金乌请姐姐放心,我会一直把你带在身边。” “这样,便可免去姐姐被世人另眼相看之辱。” “我更会悉心护持姐姐,直到姐姐结成属于自己的心丹。” “到那时,姐姐便可再次恢复人形。” “倘若再得渡劫飞升,便可重新获得盖世神力,千年不死之身……” 金乌的话没有说完,李钰彤已经再次倒在我怀里,哭成泪人。 “阿妹,不要,不要这样残酷好不好?” “阿妹,我好难过,为什么会这样?” “有没有别的办法,可解这该死的冥蛊?” “呜呜呜……阿妹,阿妹……” 我轻轻地为她擦去泪水:“阿姐,别这样,我没事的。” “有金乌护持着我,我不会死的。” “最多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 李钰彤突然从我的怀里挣脱,泪眼婆娑的看着我。 决绝的叫喊道:“阿妹,不论你将来如何,我都要跟着你,我一定要陪着你,看着你……” 我只得对着她使劲的点点头:“好,阿姐,我答应你。” “别难过了,等我变成了懵懵懂懂的半人半妖之后,有你辛苦的。” “金乌妹妹肩负天下苍生,所以,我还指望你像当初的小狸那样,悉心照料呵护呢。” 李钰彤顿时便祈求的看向金乌,金乌无奈道:“只要阿姐不嫌弃水中日月漫长,便和我们住在一起便是了。” 听金乌应允,李钰彤方才破涕为笑。 一直没有说话的龙庭宇突然对金乌说道:“女神姐姐,我也要去水底。” 金乌走到龙庭宇面前,伸手摸抚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是说,你也要和姐姐在一起?” 庭宇使劲的点点头:“庭宇要一直和姐姐在一起。” 我赶紧对庭宇道:“庭宇别闹,你还听不听姐姐的话了?” 庭宇看着我,鼓起了嘴巴。 我用哄劝的语气对他说道:“弟弟,你听姐姐说。” “待会,姐姐救出他们,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你再也不认识的人了。” “姐姐可能……也不会记得庭宇了。” “并且,姐姐有金乌姐姐和阿姐陪着,不会有事的,庭宇不必担忧。” “所以,你要乖乖的听话,和……姊夫一起回到西秦去。” “家里,还有爹爹和你娘亲在等着你。” “庭宇,你要答应姐姐,回到西秦以后,协助爹爹,帮着你姊夫,好好的守护西秦的江山。” “姐姐也答应你,待姐姐重新修成人形,立刻便和阿姐一起,回去找你,好不好?” 庭宇伸出厚实的手掌,轻轻地替我抹去脸上泪水。 自己却抽抽噎噎的哭泣道:“可是,庭宇舍不得姐姐……” “姐姐……” 我真想一下子把他紧紧抱在怀,可是,他高大的身躯我却无法搂紧。 “弟弟,乖宝贝,你一定听姐姐的话……” “你要记住,从今以后,你跟着陛下姊夫,就和跟姐姐在一起是一样的。” 庭宇却仍旧呜咽道:“姐姐,我不要离开你……” 我一下子松开庭宇,在他和李钰彤扑跌朝前的惊呼声中,腾身而起。 “姐姐!” “阿妹!” 面对着刺目的冥蛊邪光,我一边催动心力,吐出心丹,一边对金乌大声叫喊道:“金乌,带我走……” 就在我吐出心丹的霎那,金乌手中的权杖立刻发出一片金色光芒。 那片金色光芒立刻击打向我口中吐出的心丹,顿时,化作万千条五彩霞光,千军万马一般杀进冥蛊邪灵之中。 而我,却随着口中涌出的一股鲜血,身体仰面朝天的直直摔落了下来。 刹那间,山河静寂。 哭泣不止的李钰彤腾身而起,一下把软绵绵的我抱进怀中。 ………… 简渊睁开眼,却只看见龙庭宇一人正跪在他身旁呜呜痛哭。 简渊大惊之下,顿时一跃而起。 他一把揪住龙庭宇,厉声喝问道:“阿雪呢?庭宇,你姐姐和李将军怎么不见了?” 冷不防,耳边却听见碧落虚弱的呼唤声:“墨轩哥哥……墨轩哥哥……” 只见碧落已经完全恢复如初,正躺在地上,星眸微睁的看着他,好像刚从梦中醒来一般。 “碧落……” 虽然简渊心中不胜焦虑惶恐,却也只得丢下正欲张嘴和他说话的庭宇。 急忙走到碧落身旁,把身体已经被折磨的极度赢弱不堪的碧落扶起搂在怀中。 “墨轩哥哥,你真的没有死?太好了……你没有被那个巨大的金钵给抓走?” 刚睁开眼睛的碧落,记忆还停留在简渊被玉玺封印的一刹那。 她伸出惨白的手指,颤抖着摸抚向简渊的脸庞。 “碧落,你怎么样了?我没事的,早就没事了……” 简渊看着碧落,欲言又止,生平第一次没有拒绝碧落的亲昵。 碧落是为了拯救他和所有人,才遭受到了这样巨大的患难。 他不忍立刻便对这个表妹冷面相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对碧落说清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碧落,她所遭受的磨难? 只能泛泛的安慰道:“好了,好了,碧落,都过去了……” 简渊口中这样说着,还是极为不适的微微侧脸,避开了碧落冰冷手指继续的摩挲。 第十章 幽冥夜长 现在,最叫简渊感到焦虑困惑的还是,方才在他砍断捆绑碧落手腕脚踝铁链的时候,冷不防被碧落袭击,而后便突然失去知觉。 很明显,他定然是遭到了冥蛊邪灵的反噬。 作为一个内心冷静睿智的人,简渊深知,被这千年冥蛊反噬的可怕后果。 可眼前,他和碧落却都已经脱离“千年冥蛊”。 甚至,连他脖颈处被碧落撕咬的伤痕都消失了。 很显然,他们已经神奇的摆脱了那可怕的邪灵禁锢,死里逃生了。 那么,我和李钰彤到哪里去了? 还有乌斯曼,那个可怕的恶魔,为什么突然之间,也消失不见了? 简渊的眼睛,又重新看向双眼含泪的龙庭宇。 庭宇这下不懵懂了,立刻说道:“姊夫,姐姐她……和女神姐姐,阿姐,一起走了……” 庭宇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凑到简渊身边,眼巴巴的看着简渊。 像个受到极大委屈和惊吓的孩子那般呜咽道:“姊夫,我们……回家吧……” 简渊却皱起眉头,眼神凌厉的看向这个懵懵懂懂的傻小子:“庭宇,你说什么?” “阿雪她……带着李将军和金乌女神一起走了?” “庭宇,快告诉姊夫,方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庭宇眼泪汪汪:“方才,姊夫和这位姐姐一样,也被铁链锁住。” “我去找姐姐来救姊夫,看见女神姐姐来了,龙皇陛下也来了。” “他们一起,杀死了那个很凶很凶的人。” “可是,姐姐和阿姐都受了伤,她们……浑身都是鲜血……” 简渊急问道:“他们人呢?她们为什么要先走一步?” “她们……是不是回沧溟了?” 庭宇摇摇头:“不是回沧溟,只有龙皇陛下一个人回沧溟了。” “姐姐她们,方才就在我面前……一下都飞走了。” 庭宇一边哭诉,一边还猛的抬起双手,做了一个充满了孩子气的,让人哭笑不得的鸟儿突然飞起的动作。 简渊原本苍白的脸已经微微有些发黑了,口中喃喃说道:“为什么会这样?” 庭宇却自顾说道:“姐姐告诉庭宇,叫姊夫带着我们回家。” “姐姐说,要庭宇乖乖的听话,协助爹爹,帮姊夫好好的守护西秦的河山……” 简渊不再听庭宇含含混混的啰嗦,立刻抱着碧落,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不料却被庭宇一把拉住,呜咽道:“姊夫,你要去哪儿?” 简渊没好气的回答道:“当然是去找你姐姐,要不然呢?” 庭宇哭喊道:“姊夫,你找不见姐姐了。” 简渊抱着碧落,蓦然回首,瞪着庭宇。 语气危险的沉声问道:“庭宇,你说什么?” “难道,阿雪她……已经和我不辞而别了?” 简渊冷冽的眼神顿时把庭宇吓得后退一步,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他先是下意识的想把一根手中放进自己口中壮胆,半道却突然又抖抖索索的指向简渊和碧落。 嗫嚅道:“不是的……姊夫。” “是姐姐……为了救你和她,吐出了她心口里……一颗圆圆的珠子。” 庭宇费劲的比划着,“姐姐的口中,喷出好多好多的血……” “女神姐姐说,姐姐没有了那颗圆圆的珠子,会一直睡觉,还会变成一个半人半妖……” 仿佛被五雷轰顶一般,简渊不觉睁大眼睛,手一松,怀中的碧落顿时被他摔落在地上。 碧落被摔的闷哼一声,痛苦的仰头,却迎着简渊眼中悲痛万分的泪珠,扑簌簌的洒落了她一身一脸。 ………… 烟波浩渺的云水之遥,诡谲幽深。 云水之下,金乌神殿静谧安详。 李钰彤已经换回了真正的女儿装,一身绿萝色轻纱衣裙,更显得她纤腰不盈一握。 可能是久处边塞的寒冷孤寂,李钰彤向来只喜欢热烈喧哗的大红色。 除了亵衣,她从来就不喜欢白色或者黑色的裙衫。 但做了金乌的跟随,金乌给她拿来的衣服却只有白色黑色和绿萝三种颜色。 李钰彤把白色的裙衫给沉睡的我换上,她觉得,白色的裙衫更配我银色的长发,毛茸茸的狐狸脸庞。 让我看起来,显得更纯洁可爱。 她自己,只好穿绿萝色的衣服了。 不过,越发沉默的金乌没有告诉她,她穿着这袭绿萝色裙衫,其实更秾纤得衷,修短合度。 再加上她天生的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墨染秀发,星眸点漆。 此刻着一袭绿衫,宛若芙蕖之出渌波,仙子之临高塘。 其飘逸之韵,不知道要胜过她那件红色战袍多少。 但李钰彤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换了女儿装有何不同,她每日除了悉心照料沉睡不醒的我。 便是在金乌的指导下,静心打坐调息,提炼自身功法。 李钰彤觉得,只有她很快的提升自己的功法能力,才有可能尽快帮助我恢复人形。 怀着这样一腔热忱,李钰彤在云水神殿的日子倒也不是特别难熬。 至少,我还活着,虽然成了一个成日昏睡的半人半妖,但总比没有任何盼头的好吧。 如今的李钰彤心中,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是是非非。 过往种种,仿佛都只是我的宿命,必须由我一人来承担的宿命。 所以,现在的李钰彤只是真诚的希望我能醒过来,并能如金乌所言,逐渐结成属于自己的心丹。 和往常一样,看着金乌用权杖为我安神固魂完毕,李钰彤突然看着金乌,欲言又止。 原本持杖准备离开幽冥寒冰室的金乌似有察觉,便止步看向李钰彤:“阿姐,你想说什么?” 李钰彤看了一眼躺在幽冥寒玉床上的我,对金乌说道:“金乌妹妹,阿妹她……何时才能苏醒?” 金乌微笑了一下:“怎么?阿姐是不是有些不耐这云水深处的苦寒了?” 李钰彤赶紧摇头道:“不是,金乌妹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金乌微微的叹息了一下:“阿姐的意思,金乌自然是知道的。” “但这云水深处的苦寒,也是实实在在的……” 李钰彤急道:“只要能守护着阿妹,便是去修罗地狱,我亦不惧。” 第十一章 水神精卫 “只是……阿妹若是一直这般沉睡下去,何时才能结成心丹,恢复人形呢?” 金乌看了李钰彤一眼,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道:“昨天,云水之神,精卫公主还专门来寻我了……” 李钰彤惊讶道:“精卫公主?金乌妹妹,是传说中填海天帝幼女精卫吗?” “她竟是……这云水之神?” “不知云水之神寻妹妹,所为何事?” 金乌苦笑了一下:“还不是因为那位西秦的皇帝陛下,已经在这云水之上,徘徊了已有百日。” “他身上携带的强大龙灵之威,搅得云水之中,三界的灵物甚是不得安生。” “可是,任凭云水之神使用什么方法,却都无法将其驱赶离去。” “这位陛下又是天选的万民圣君,心怀天地之正气。” “浩然轩昂,等闲又不能逆天而行,伤了他。” “所以,精卫公主很生气,便找我理论来了。” 李钰彤的脸上,先是欢喜不尽。 皇帝陛下对她的阿妹果然是情深意重的,不枉阿妹拼死救他一场。 可是,她一眼看见躺在幽冥寒玉床上的我,立刻又苦起了脸。 遂甚为不安的对金乌说道:“陛下对阿妹情深意重固然是好的,可是,他若是看见阿妹已经变成这副模样……” 金乌淡然笑道:“西秦陛下原非品行浅薄之人,阿姐无需担心。” “我这里,原也不是阿姐和姐姐的久留之地。” “阿姐是西秦福将,身负守疆卫土之天命。” “姐姐如今的劫数业已度完,从此以后,只需有人悉心呵护,待其心丹结成便可苦尽甘来。” “阿姐心中,也定然明了,姐姐和西秦的皇帝陛下,毕竟已有夫妻之实。” “如今,云水之上,一个丈夫苦苦寻觅自己的妻子,原本就是理所当然。” “这些天以来,若不是我再三加固云水神殿结界,估计那个人间痴子早已经把我的金乌神殿给打碎了。” “所以,待姐姐元神稳固,性命无虞,可以自行结丹之时,少不得要叫西秦的皇帝陛下见见姐姐了。” 李钰彤的担心和纠结仍旧是溢于言表:“可是……阿妹她现在……若是给陛下看见……” 金乌却很笃定:“他若真是对这般模样的姐姐望而生畏,未尝不又是一件好事。” “如此,便可一了百了,大家索性就此丢开手,省得他日日纠缠不休。” “他若真的是情深意笃,便有得是与姐姐千年万年等候相守的时光……” 金乌一语未了,突见一道五彩光芒骤至,好像从天而降似的,一下落在金乌身边。 原来是一个穿着斑斓彩衣女子,手持长剑,眉眼吊起老高,怒气冲冲而至。 李钰彤吃惊之余,不禁下意识的闪身挡在幽冥寒冰床前。 好像这个持剑女子意欲对我不利似的。 金乌却站着没有动,只是有些惊讶:“精卫姐姐,你这又是怎么了?” 李钰彤方才知道,这个气势汹汹的女子原来就是云水之神。 精卫满脸的气急败坏:“什么姐姐妹妹的?当初我就不该答应太阳神,让你这个祸害精在此处炼灵。” 金乌赶紧躬身道:“水神姐姐请息怒,是不是西秦的皇帝陛下又搅扰这云水不安了?” 精卫怒道:“岂止是搅扰?简直就是要颠覆了我这云水。” “金乌,你赶紧把人家妻子还给人家罢。” “此人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个力大无穷的胖大小子,这小子竟一脚就踹开了我悉心布结的云水结界。” “可怜这水中的三界之灵不知深浅,还以为来了什么猎物,竟一拥而上。” “我阻止不及,被那恼怒已极的人间帝王用龙剑砍得七零八落,连这云水都被搅得黑了。” “如此肆意妄为,岂不可恼可恨?” “金乌,你别以为躲在这里就能万事大吉了。” “我告诉你,我看他们马上就会打到你这神殿之上了……” 这下,金乌的脸色有些变了。 失声道:“难道姐姐的弟弟又重返云水了?这可如何是好?” 精卫道:“什么姐姐的弟弟?听得我头晕。” 金乌只得解释道:“呃……就是,水神口中的胖大小子……” “他是阿雪姐姐的弟弟,当初在沧溟玉逶山,身上被蒲牢种上了可以破解任何结界的咒符。” 精卫也忘记了方才的怒气冲冲,不禁惊讶道:“怪不得……” “金乌,这胖大小子煞是厉害,恐怕马上就会突破你这里的结界。” 金乌叹息道:“哎,我原本想待姐姐元神稳固,再让西秦皇帝来相见,看来是不能了。” “这个齐光长老,真是殊为可恨。” “当初姐姐的弟弟护送西秦郡主返回时,我还曾特意传书与他。” “要他好好看着这个徒弟,暂时不要令他重返沧溟的。” “这……怎么又叫他跑到这云水捣乱来了?” 一直没有作声的李钰彤先对精卫福了一礼,精卫好像早就知道她似的,随便的对她摆摆手,以示免礼。 李钰彤方才对金乌说道:“金乌妹妹,庭宇重返云水,必定是陛下旨意。” “庭宇如今,已是西秦大将。” “便是齐光长老,恐怕也无法加意阻拦。” “所以此事,妹妹可能错怪了齐光长老。” “庭宇身上,有蒲牢植入的结界消解咒符。” “陛下一定是急于见到阿妹,所以才让庭宇重返云水的。” “陛下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恳请水神和金乌妹妹多多谅解,多多宽恕。” “只是,阿妹如今还是这副情形,这可如何是好?” 精卫横了满脸担忧的李钰彤一眼,揶揄似的说道:“好个忠心耿耿的西秦李将军!” “你又要为你家那个狠霸皇帝辩解,又要为这小狐狸精担心,真是难为你了!” 又哼道:“世人都道我精卫有填海之狠,我看你家这位人间帝王,竟是比我精卫还要狠!” “竟是这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莫不是托塔李天王的小儿子转世,东海折腾罢了,又跑到我这云水翻江倒海来了?” 第十二章 天翻地覆 金乌赔笑对精卫说道:“姐姐不要生气,念他对阿雪姐姐一往情深的份上,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吧。” 精卫看了一眼幽冥寒玉床,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不生气,我干嘛要生气?” “我就在这呆着,我倒要看看,待会那位把我这云水搅得天翻地覆的人间帝王看见这尖嘴巴的小狐狸精儿,倒作何惺惺之态?” 李钰彤不禁鼓鼓嘴巴,金乌却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三人说话之际,只觉得头顶上的云水似乎激荡的更加厉害了,好像这深藏于水底的金乌神殿也要被掀翻一般。 李钰彤慌忙跑出神殿,眨眼间又跑了进来。 着急的对金乌说道:“金乌妹妹,你是不是索性要他们下来,先见见阿妹……” 金乌沉声道:“阿姐别急,让西秦陛下自己打进来好了。” 精卫早已经没有了刚进来时的气急败坏,现在,反而有了一种看热闹的意思。 遂面带冷笑,对李钰彤说道:“小姑娘,这你就不懂了吧?” “这请进来,和自己打进来,可是不一样的。” 金乌看了精卫一眼,没有作声。 李钰彤很不满意精卫的阴阳怪气,可是,她是云水之神,是这块地盘的主人。 金乌都不能和她翻脸,她这个小跟班也只好忍着。 精卫见李钰彤满脸不快的样子,索性抱起胳膊。 翻着白眼,拖着腔调对李钰彤说道:“小姑娘,你别不爱听我的话。” “我的话啊,难听好懂。” “瞅瞅这位大汉郡主如今模样……” “啧啧啧,真和她当年的祖先,涂山氏女娇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外面的那位西秦陛下却不是当年的大禹了。” “当年的大禹因为涂山氏巨大的实力,娶了狐脸人身的女娇为后。” “我却不知道,如今这位躺在幽冥寒冰床上,沉沉昏睡的郡主身后,可有什么可以依仗啊?” “那位西秦陛下会放着许多美丽娇娥不要,成天去看着她那张尖嘴巴的狐狸脸?” 李钰彤终于怒不可遏:“你住口!陛下不是那样的人!” 精卫冷笑道:“小姑娘,别天真了,那我倒要看看,这位西秦陛下到底是哪样的人?” 又对金乌说道:“金乌,我说的,可是你心中疑虑?” 金乌无奈的点点头,对李钰彤说道:“阿姐不要动怒,水神的话,其实也一直是我心中所担忧的。”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姐姐,已经不是西秦雪狼将,而是当初的半人半妖大汉郡主。” “她不但没有了可以庇护任何人的力量,甚至连一个女子最珍贵的样貌都失去了。” “西秦的皇帝陛下无论对她有过怎样的情深意重,可如今,突然看见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她……” “人非圣贤,更何况自古薄情皆帝王。” “哎……” 李钰彤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她使劲的摇头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陛下一定不是那样的人。” “既然我们都愿意对阿妹不离不弃,我想,陛下他……” 李钰彤一语未了,却见神殿外面,早就有两个高大人影踏空径直而下。 金乌急道:“请水神和阿姐守住这里,我先出去会会这位西秦陛下……” 精卫仍旧用没所谓的口气道:“去吧,最好能好好的打发了,别在我这云水瞎折腾了就行……” “我就是没事找事,成天被闹腾的不得安生!” 一边说,一边扭身走到幽冥寒冰床边,一屁股在床头重重坐下。 李钰彤急的绞着双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神殿外,庭宇早就张开双臂,对着持杖而出的金乌扑了过来。 亲热无比的大声叫喊道:“女神姐姐,我和姊夫看姐姐来了,我姐姐呢?” 金乌立定身子,看向龙庭宇,厉声道:“住口!” 原本看见金乌喜不自禁的龙庭宇吃了一惊,一时之间竟被金乌呵斥的张口结舌。 顿时止住脚步,眨巴着眼睛,呐呐的看向神色冰冷的金乌。 金乌并不理睬满脸无辜的龙庭宇,又语气凉凉的对简渊喝问道:“陛下,你为何带着这傻小子,擅闯我金乌神殿?” 简渊早就龙剑入鞘,对着金乌揖礼道:“简渊见过女神……” 金乌颦眉道:“陛下贵为海内帝王,如何这般不通情理,是非不分?” “你一直徘徊在这云水之上,始终不肯离去。” “可知这里原本为三界融汇贯通之处,万灵憩息休养之所?” “如今,三界灵物日夜被你侵扰,不得安宁。” “云水之神因你搅扰不休,几次三番吵嚷到我这里。” “今天,你更是踹开云水之神布下的结界,擅杀万灵。” “陛下虽贵为帝王,也不可这般肆意妄为。” “现在又撞人我金乌神殿,不知陛下到底意欲何为?” 面对金乌的厉声质问,简渊并不辩解。 却渐渐地双目泛红,竟对着金乌慢慢跪下:“简渊自知罪孽深重,无可饶恕。” “只是,求女神,让我先见见阿雪……” 金乌吃了一惊,不觉后退一步。 对简渊喝道:‘陛下身为人间皇帝,何等至尊身份?” “为何这等自轻?为一己之私情,竟至跪求于渺渺尘埃之中?” “我虽为神祗,年纪却是尚轻,当初又蒙阿雪姐姐抚育,是以当不得陛下如此大礼跪拜于我。” 简渊口中,依旧执拗的重复道:“求女神,让我见阿雪。” 金乌似乎愈加冷笑:“陛下当真为了一个半人半妖半死之人,竟不惜跪地求告?” “你就不怕你此等行径,日后被传扬出去,会为西秦万民所齿冷?” 简渊使劲的摇摇头:“简渊不怕,为了阿雪,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更何况,女神于我夫妇有救命收留之恩,理当受简渊跪拜叩谢。” “只求女神开恩,让我见见吾妻阿雪。” “先前简渊只因欲见爱妻心切,搅扰云水三界灵物不安。” “今天,又带着庭宇,擅破云水和神殿结界。” “简渊自知罪孽深重,不愿多做辩解,惟愿伏地谢罪,听凭处置。” 第十三章 精卫欲杀阿雪 他又慢慢的抬起头,脸上,早已经所泪流满面。 “今日简渊之所作所为,和庭宇无关。” “方才情急之中,擅杀云水万灵,皆我简渊一人之罪。” “或杀或剐,愿听凭女神处罚。” “但请女神和水神将我碎尸万段之前,务要让我见一见我妻阿雪。” 金乌语气冷淡:“陛下这般对着我哭哭啼啼,真是可笑。” “须知阿雪姐姐是为了救你和西秦郡主,才甘愿舍弃了所有修为。” “你就该体恤姐姐一片苦心,和西秦郡主回去,好好的成亲,好好的治理你的天下。” “如今,姐姐留在我身边,又有李将军照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必然要闹到这般翻江倒海,神怒灵怨?” 简渊哭泣道:“简渊知道女神仁慈,必会善待阿雪。” “但女神之言,恕简渊实在是不愿遵从。” “我与阿雪,早就同生共死结为连理。” “今生今世,我简渊断无再和别的女子成亲的道理。” “若是照料,阿雪是我简渊的妻,也当是我这个为人夫的不离不弃,日夜呵护在侧才是。” “我如果连自己的妻都不能照料好,还有什么资格去料理西秦的江山社稷,安抚养育万民?” “为了能留在阿雪身边,简渊连死都是不怕的。” “纵然是翻江倒海,神怒灵怨,简渊亦是甘愿领罚。” 金乌点头道:“陛下的说辞固然是冠冕堂皇,你可知道,如今的姐姐已经不是曾经力敌万钧的雪狼将?” “为了破解囚禁西秦郡主和陛下的千年冥蛊,姐姐她舍弃了腹中镜灵炼就的心丹。” “失去心丹凭持之后,虽经我百般护持,她也只是保住了当初半人半妖的形态,不至于立刻灰飞烟灭。” “如今,她形体虽固,元魂却尚且未稳。” “所以,连我都不知道,她还会沉睡到何时?” “陛下,你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这样的阿雪,你还要见吗?” 简渊点点头:“要见。” 龙庭宇听姊夫这样说,三不知的也跟着连连点头道:“要见,要见。” 金乌似有满脸无奈:“既然如此,那……就请陛下随我来吧。” 听见外面的对话,李钰彤也忘记方才对精卫的不满了。 紧张的看着精卫,低声说道:“水神,陛下要进来了,怎么办?” 精卫满脸嘲讽的看着李钰彤,突然目露凶光:“哼,还能怎么办?” “他杀死了我云水之中诸多三界灵物,不若我索性杀了这小狐狸精!” “本水神要叫这人间帝王好好尝尝什么叫痛失所爱,也算是给他一点教训!” 精卫说着,早就探出一只指甲尖锐手,一下罩在我的天灵之上。 “水神不要!” 李钰彤惊呼一声,想要冲过来和精卫厮打,可她又怕更加的激怒这个阴阳怪气的云水之神。 更何况,她知道这位女神素来的脾气,是狠戾非常的。 当年,就是这个主儿,差点把惹到她到东海都给填平了。 正手足无措之际,持着权杖的金乌已经带着简渊龙庭宇进入寒冰室。 见此情形,金乌顿时变了脸色。沉声问道:“水神这是在干什么?” 精卫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简渊,冷笑道:“我当然是要杀了这个不祥的半人半妖。” “一来,算是给这个无法无天的人间帝王一点惩罚。” “二来,也彻底的断了此人念想,让大家一了百了!” 然后,金乌的声音更加的阴阳怪气了。 “金乌妹妹,你不觉得,只有杀死了这个小狐狸精,我这云水,才能真正的安宁吗?” 李钰彤眼巴巴的看着金乌,希望她出于阻止疯狂的精卫。 可是,金乌却令她失望的并没有开口。 难捱的沉默之中,出乎意料的,这次,简渊却没有对着精卫跪下。 他双眼直直的看着幽冥寒冰床上沉睡的我,沉声对精卫说道:“简渊愿为先头不智之举,向云水之神请罪。” “所有一切罪过,皆与我妻阿雪无干,要杀要剐,请水神冲我来罢。” 精卫突然抬起头,哈哈大笑道:“西秦皇帝,你可看清楚了?” “这幽冥寒冰床上睡的可是一个妖不妖人不人的怪物,她会是你的妻?” 简渊语调悲恸:“请水神明鉴,她的确是我妻阿雪。” 精卫似乎并不为其所动:“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妻?在我眼中,她就是一个半吊子小狐妖而已。” 又看看我,撇撇嘴,毫不掩饰满脸的嫌弃。 “哼,没有妖的能耐,竟还生了一副妖的模样。” 简渊毫不犹豫的说道:“看清楚了,我自己的妻,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简渊皆可一眼看出。” “如果水神怜悯,简渊愿带着内子就此离去,今生今世,誓不再返回,搅扰云水安宁。” 精卫冷笑道:“西秦皇帝,你说的倒是轻巧。” “你在云水徘徊多日,伤了我云水之中多少三界灵物?” “你是天选的人间帝王,我无法逆天杀你。” “但这个小狐狸精儿,我今日必是要杀了她,以泄我心头之恨!” 精卫说着,顿时脸露狰狞,手掌发力,就要对着我狐狸脸的天灵盖拍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猝不及防之间,简渊瞬间拔出龙剑。 口中大叫:“水神饶命,简渊愿自裁,以死谢罪!” 话语未毕,手中龙剑已经被他深深插入自己胸口。 随着简渊口中涌血,痛苦的跪跌于地,李钰彤和龙庭宇都被吓傻了。 面面相觑了半晌,才一起发出惊呼:“陛下(姊夫)!” 两个人不及查看我是不是已经被精卫拍碎了天灵盖,却一起冲向简渊。 精卫这才站起来,满脸没所谓的对金乌说道:“真不好玩儿,这就当真了?” 金乌无奈的说道:“精卫姐姐,你闹也闹够了。” “这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吧。” 精卫耸耸肩,走到大呼小叫痛哭流涕的李钰彤和龙庭宇身边。 对他们说道:“行啦行啦,别嚎了,死不了你们家皇帝的。” 说着,一把握住简渊插于胸口的龙剑剑柄。 第十四章 灵雀九嬉 在李钰彤和龙庭宇瞪大的两双眼睛之下,一使劲,生生就把那把龙剑给拽了出来。 简渊身子朝前一倾,精卫另外一只手中,早就把一颗丹丸用神力化入简渊体内。 李钰彤和龙庭宇没有看见简渊胸口伤口的鲜血喷涌,却见一片淡淡的祥光霎时把简渊整个人都笼罩其中了。 连简渊方才口角流出的鲜血,眨眼之间,也被蒸腾的无影无踪了。 “多谢水神……” 简渊已经趔趄起身,口中低声谢道。 李钰彤这才如梦初醒,明白原来是精卫故意难为一下自家皇帝陛下的。 悲喜交加之下,她赶紧拉着龙庭宇给精卫跪下:“多谢水神,水神大恩,我等没齿不忘。” 精卫摆摆手,对李钰彤说道:“行啦行啦,你这小仙子,倒是忠心耿耿。” “我方才为那小狐狸精儿行了灵雀九嬉,为她永固了元魂精魄。” “告诉你家皇帝,他只需陪着这小狐狸精在金乌这里再呆上百日,便可带着你们离去了。” 李钰彤又惊又喜,赶紧问道:“水神,百日之后,阿妹便可恢复当初的人形吗?” 精卫立刻叉腰瞪眼道:“嘿,小丫头,我几时说小狐狸精百日之后,就可恢复人形了?” “我是说,百日之后,小狐狸精便会苏醒……” 看见李钰彤满脸失望,精卫便安慰道:“那啥,至于何时恢复人形,就看她的造化了。” “她若是慧根深厚,早结心丹,便可有望早日恢复人形……” 简渊连忙说道:“无妨,水神宽宏大量,简渊已是感激不尽。” “方才又对内子再施恩惠,天高地厚之恩,实在是无以言表。” “只要我能日夜守着她,不管内子何时能结成心丹,都是无碍的。” 精卫看着简渊,点头道:“嗯,西秦皇帝,你这性情,甚得吾心。” “也不枉这小狐狸精对你一往情深一场,好好陪着她,你放心,她迟早会回来的。” 简渊感激的看着精卫和金乌:“大恩不言谢,水神和女神再生之恩,简渊夫妇九死无以为报……” 精卫笑道:“无以为报,那就不用报了,诺,皇帝,还不赶紧去看看你的小狐狸精?” 看着简渊一步一步走向幽冥寒冰床边,慢慢的蹲下身子,抓起我的一只手贴在脸上,开始无声流泪。 金乌亦是对精卫拱手道:“多谢姐姐出手相助,我正在为此事担忧。” “如今,阿雪姐姐得了姐姐的灵雀九嬉相助,元魂精魄自此便可永固。” “也省了我诸多灵力耗费,且效果还不尽人意……” 精卫没所谓的摆摆手:“帮人如帮己,我还不是为了我这云水能早日得到清静?” “再说了,当初,我和那涂山氏女娇也曾有过几面之缘。” “今日就当我在她的后辈身上,全了我和那涂山氏的往日之谊。” 站在李钰彤身边的龙庭宇先是怔怔的看着幽冥寒冰床上的我,很是有些闹不明白。 床上躺着的那个满头银色长发,一张毛茸茸尖嘴巴的怪物,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爱的姐姐? 然后便拉着李钰彤呜咽道:“阿姐,那床上躺着的,是我的姐姐吗?” 李钰彤点点头:“庭宇,别害怕,床上躺着的,是你阿雪姐姐。” “只因她没有了固形增元定魂的心丹,所以才变成这副模样……” “不过,方才水神已经说过了,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听李钰彤说到水神,原本似懂非懂的庭宇慌忙又抓住李钰彤的衣袖说道:“阿姐,我和姊夫是不是杀死了很多水中的三界灵物?” 李钰彤拍拍他的手,安慰道:“那是水神故意吓唬你和陛下的。” “那些游荡于云水之中的灵物,是杀不死的。” “最多也就是暂时被你们打散了,用不了多久,它们便可重聚成形。” 庭宇认真的说道:“阿姐,真的吗?我和姊夫……并没有杀死它们?” 见李钰彤点头,原本满脸担心的庭宇似乎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继而又恍然大悟道:“阿姐,我明白了。” 李钰彤惊讶道:“你明白什么了?” 庭宇一本正经的说道:“是那些水里的灵物……就和我姐姐一样。” “它们遭到袭击,只是暂时失去了魂魄。” “很快,他们就会重新聚集成形,很快就会回来,对不对?” 李钰彤,金乌和精卫三人看着庭宇,不觉齐齐点头道:“对!” ………… 奔逃的死去活来的时光,终于在我这里奄奄一息,束手待毙。 我的生命,像一首慷慨激昂长调,突然的,便漏掉了一段华彩昭然的词章。 而我,只是觉得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在这期间,有好几次,我都努力的想醒过来。 但每次都因为不明所以的极度困倦,又沉沉睡去。 直到一道刺目的阳光不停的在我眼皮子上跳跃…… 毫无征兆的,我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 瞬间的懵懂过后,我再次闭上眼睛。 周围的安静让我觉得,小狸一定又不在屋里了。 我默默地在心里想着,不知小狸又跑去哪儿了? 是王府的膳房?还是王府的藏书阁? 一想到王府膳房,因为我立刻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唤声。 “小狸……” 我大吼一声,一下子蹬掉了身上的被子。 “啊?醒了?醒了?” “陛……陛下,阿妹……阿雪她……终于……醒了。” 一个陌生的喜极而泣的女子声音,差点没有把我又给吓晕了过去。 是的,这对我来说,可真是一件会吓死人的事情。 巨大的惊吓之中,我下意识的扯过被自己蹬掉的被子,盾牌似的一下把自己没头没脑的裹在里面。 要知道,在我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小狸以外的什么人,走进过我们的住处。 现在,竟发生了这种可怕事情。 不但令我觉得匪夷所思,更是感到无从应对。 我除了扯起被把自己裹起来,也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应对了。 “嗯……” 在我极度的混乱惊恐之中,一个可能是“男子”威严的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十五章 夫君是个好东西 女子便受到警告似的,不再作声。 一阵步履沉稳的脚步声,缓缓的靠近我的床前,然后止住。 我惊恐的,抖抖索索的蒙在自己的被子里,连往外看的勇气都没有。 一直以来,小狸都告诫我,她说我们是人又是妖,和外面的那些人完全不同。 尤其是我,几乎连妖还算不上。 只是一个丝毫法力都没有的半人半妖,所以,我不可以给外面的人看见我的样子。 否则,就会有灭顶之灾降临。 而我,也只有引颈就戮的份儿。 现在,站在我床前的,便是我的灭顶之灾吗? 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半晌。 我实在是被被子给闷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也更好奇,外面的灭顶之灾为何没有行动? 要知道,无尽的惊恐被真正的灭顶之灾还要叫人更加难以忍受。 终于,我生为小狐狸的活泼好奇还是战胜了内心的恐惧。 我小心翼翼的,慢慢的扒开了蒙着自己面孔的被子一角。 我只敢用一只眼睛偷偷的看外面,于是,我看见了……一个人。 对,是一个人。 像小狸给我从王府藏书阁偷回来的,那些书册典籍上画的人。 一个有着不同于我和小狸尖嘴巴毛茸茸面孔的,长着人脸的人。 并且,从他的穿戴样貌上,我隐约还可以分辨得出来。 他是个……男子。 对,是个男子。 和方才我听见的,不同于我和小狸的声音加在一起印证,我觉得自己这个判断是正确的。 小狸说过,太学里的夫子和我大汉王爷爹爹,都是男子。 只不过,太学的夫子是个慢吞吞的白胡子老头儿。 我的爹爹,却一个是孔武有力,俊美非凡的男子。 我曾经问过小狸,什么是孔武有力,俊美非凡? 小狸磕巴了半天,最后告诉我,孔武有力,俊美非凡,就是说男子很好看的意思。 小狸说,女子生得美,是娟媚秀丽。 男子生得美,就是好看。 比如她和我,都是一张毛茸茸的狐狸脸,就谈不上什么娟媚秀丽,什么好看了。 所以,按照小狸姐姐的说法,站在我床前的这个男子,不但看起来非常的高大,也非常的……好看。 嗯,我觉得,就是小狸说的“好看”这个词儿,才是最正确的形容。 此刻,这个好看的男子正面色温和,甚至是充满了善意的,慈爱的,含笑看着我。 一副怕我惊,怕我扰的耐心沉稳样子。 他小心翼翼的举止,分明就是怕惊吓到了我。 瞬间,我几乎有些涕泪纵横了。 因为我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小狸告诉我的,我的那位大汉王爷爹爹。 我的一双细长丹凤眼的狐狸眼睛,已经瞪得圆溜溜的了。 狐狸眼直直的看着他,抖抖索索的问道:“您是……我的爹爹?” 然后,我看见他笑了。 他对我伸出一只手指白净皙长的手,一双沉静眼眸满含柔情的注视着我。 好看的嘴唇吐出轻轻的话语:“别怕,阿雪,来,我扶你起来可好?” 我如醍醐灌顶一般,踢开被子,直直跃身而起,便对着他扑过去。 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起来。 “爹爹,爹爹,真的是你吗?你和娘亲为什么不肯要我?” “爹爹,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看我?” “爹爹呀爹爹,你真是我的爹爹吗?” “…………” 我不停的哀嚎着,各种问题源源不断,眼泪鼻涕直揉湿了他白色锦绣华服的胸口好大一片。 好容易,才待得我情绪平复。 紧紧搂抱着我的男子才轻轻地抚着我的后背,缓缓的柔声说道:“阿雪,我不是你爹爹……” 我顿时大惊,一个鲤鱼打挺,差点硬生生的挣脱了他的怀抱。 好在他不肯撒手,才让我没有挣脱,跌坐回床上。 “你你你……你不是我爹爹,你是谁?” “你不是我爹爹,你干嘛要这般抱着我?” 我昂头瞪眼,着急慌乱的质问道。 如果不是我满脸的绒绒狐狸毛,我想我定然已是冷汗满额了。 男子却不急不缓的说道:“阿雪,我不是你爹爹,但我是你的夫君。” 我更加的瞪圆了眼睛:“你你你……你说什么?我我我……为何不能明白?” “我只有小狸姐姐,何时又有了你这个夫君?” “夫君是干什么用的?你也会出去偷鸡偷东西给我吃吗?” “你也会去王府藏书阁偷书给我看吗?还有……你叫我什么来着?” “阿雪?阿雪是谁?小狸一直说我是郡主。” “夫君,你一定是弄错了。” “我不是阿雪,我是郡主……” “我是,被大汉王爷爹爹和狐族长公主娘亲打小就丢弃不要的郡主……” 男子施施然笑道:“别着急,你慢慢就会明白了。” “不管怎么说,阿雪,你叫我夫君就对了。” “你放心,我没有弄错,我是你夫君,你现在不叫郡主了,叫阿雪。” ”至于夫君是干什么用的……嗯,我告诉你吧,用处可大了。” “夫君的用处,就是阿雪想要什么,夫君就能给阿雪什么。” “并且,夫君不论何时何地,都不会不要阿雪。” “夫君会一直守着阿雪,生生世世,永不离弃。” “这样的夫君,阿雪喜欢吗?” 我怔怔的看着这个自称是我夫君的男子,心里却在想,天底下竟有这样好的事情? 想要什么,就能给什么?还会一直守着我? 如此说来,这夫君倒的确是个好东西。 可问题是,我到底是不是他口中的阿雪呢? 我正在困惑之际,夫君又头也不回的对后面的什么人吩咐道:“去,把金乌赐方的安魂汤先端来。” 我这才偷眼看见,后面一个身穿绿色裙衫的美丽女子,竟不明所以的满脸喜色。 躬身连连答道:“是,是,陛下,属下这就去拿安魂汤。” 立刻转身,忙忙的退出房间。 这绿衫女子,想必正是方才我醒来时,发出惊呼的陌生女子。 接下来,触目的一切,更让我感到天旋地转,百思不得其解了。 原来,我身处的这个房间,根本就不是我和小狸昨日居住的房间了。 第十六章 捡回一条小命 眼前陌生的雕梁画柱,精美陈设,竟全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惊恐和慌乱再次袭上心头,我顿时野性大发,一爪子挠向夫君。 嘶声叫喊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在这里的?” “你们是谁?小狸姐姐呢?” “我要小狸姐姐……” 不料却因为激动过度,身子一个趔趄,竟被夫君重新纳入怀中。 他对我的撕抓叫嚷似乎全不以为忤,一边很轻易的控制着我激动的双手手腕。 口中,却仍旧柔声说道:“阿雪,你刚醒来,不宜太过激动。” “你听我说,我真的是你夫君,阿雪,你听我慢慢告诉你……” “别怕,别怕,阿雪,小狸她现在不在这里……” 窝在他怀里,瞪眼看着他“好看”的脸庞上,一双深邃柔情的星眸。 突然之间,我百般混乱慌忙之中,竟又想起一个要了命的问题。 我的脸…… 我的一张妖的脸…… 瞬间,我忘记了嚎叫,忘记了撕挠,也不想再去追问小狸的下落了。 我便一下子低头,用自己手腕还握在他手中的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 果然,自己双手捂住的,仍旧是一张毛茸茸的尖嘴巴狐狸面孔。 夫君终于放开我的手腕,语气却更加温柔爱怜。 “阿雪,不要这样,不要害怕,听话,把手拿开,看着我好不好?” 我紧紧捂着自己的面孔,大声叫喊道:“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 “你是人,我是妖,我不要你能看见我!” “人是会憎恶妖的,你也会杀死我的……” 夫君好像被我逗笑了,软语含笑的说道:“乖,听话,把手拿开,看着我。” “阿雪,你听夫君说,夫君从前,也和你一样,有着一张妖的脸。” “现在,夫君心丹大成,就化妖成人了。” “不信,你抬眼看看我,可还满意?” 不知道为何,我就信以为真。 一下子便把双手从自己的脸上拿开,直直的看着他:“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夫君笑道:“我没事骗我的阿雪干嘛?你相信我,好好的服药,好的吃饭,耐心的长大。” “只要我的阿雪有一天结成自己的心丹,乃至心丹大成,便会化成一个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所以,夫君不会憎恶你,只会更爱你。” “夫君更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我的阿雪……” 他满眼宠溺的看着我,话语动情,好像我这张毛茸茸的狐狸脸真是千娇百媚似的。 这时,那个美丽的绿衫女子用一只精致的托盘托了一只白玉药盏进来。 夫君便再次头也不回的吩咐道:“李将军,放那吧,我来喂阿雪就行了。” 绿衫女子立刻恭恭敬敬的答道:“是,陛下。” 便把手中的托盘轻轻地放在房间里一张盘蠫长脚,光可鉴人的精致几案上。 夫君好像抱着一件珍宝似的,小心翼翼的抱着光着脚的呆愣愣的我,走到几案边。 被称作李将军的女子赶忙移过一张绣凳,夫君便抱着我款款坐下。 他小心翼翼的把我置于他的怀中坐好,方才伸手端起那只白玉药盏。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我,觉得抱着我的夫君真是非常的高大。 而我,不过就是他怀中需要悉心呵护的一个小娃娃。 “来,阿雪,这是一位神祗赐给我们的安魂汤。” “夫君先喂你服下,然后,咱们再洗漱更衣。” “你想吃什么,玩什么,看什么,再告诉夫君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夫君人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容易动摇尚且天真无邪的小女儿心。 还是因为他无比宽厚的胸膛,一直耐心和善的神态,再加上温柔呵护的语气。 不知不觉中,便蛊惑了我这只全无修为境界的小妖精。 更或者,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倚靠过这样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 甚而,我毕竟年幼无知,更兼从未经过任何的世事,最容易被蒙哄拐骗。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觉得,自己对他的话语,竟是如此的难以抗拒。 一瞬间,我只觉得,哪怕他现在喂我一盏鹤顶红,我也会顺服的饮下。 小狸曾经告诉过我,她没事在大汉皇宫溜达的时候。 曾经看见一个面目凶狠的美丽女子,手中拿着一只洁白的细瓷瓶子。 当时,那个女子对另外一个泪流满面的女子说:“这瓶子里,是这世上最毒的毒药鹤顶红,你只要服了她,便可一了百了。” 小狸一听,顿时便被吓得落荒而逃。 跑出皇宫之后,小狸才想起来,她们是看不见她的。 出于好奇和记挂,小狸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又溜进了那两个女子对话的房里。 可是,这次小狸却只看见一个女子。 一个口脸发青,七窍流血,已经毙命倒地而亡的女子。 我虽然也弄不明白,那两个女子到底什么关系? 为什么在皇宫之中,一个人可以堂而皇之的毒杀另外一个人? 但我却牢牢的记住了,这世上有一种毒药,叫鹤顶红。 果然,服完那盏白玉药盏里的汤药,我便觉得一阵倦意再次袭上心头。 怀着满心的混乱,我再一次在夫君的怀中,直想沉沉睡去。 果然毒药都是很难喝的,而我,竟在夫君话语柔柔的诱哄之下。 一口不剩的,温顺的,乖乖的,全给吞咽下去了。 毫无戒备,节操,志气,脾气可言。 不知道小狸发现我时,我是不是也和大汉深宫里的那个女子一样? 已经口脸发青,七窍流血,毙命倒地而亡? 最后丝知觉,只觉得夫君果然是在欺哄我。 明明他说喝了这汤药以后,我想吃什么…… 还有……这鹤顶红……是真苦啊。 但是,最终,我发现,自己只是又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大觉。 夫君给我服用的汤药虽然苦涩,好像真的只是为我安魂固神。 因为这次睡醒,我不但觉得自己更加神智清明,浑身的骨骼好像都变得分外轻松。 尽管我内心深处,依然惊魂未定的觉得。 即便夫君给我喝下的不是鹤顶红,恐怕自己也只是暂时险险的捡回一条小命。 第十七章 前路堪忧 自小到大,我都是和小狸朝夕相伴的。 在我心中,有小狸在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睁开眼睛,仍旧看不见小狸,面对这些陌生人,我还是觉得自己前路堪忧。 不管夫君是不是像他自己所说的,曾经也是一只妖。 但他现在的形貌,就是一个人。 他即为人,我却为妖,人妖殊途那是一定的。 所以,目前的状况,绝对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尽管我承认,自己是一只容易被“好看的人”所蛊惑的,没有原则的小狐狸。 可是,在我分外清醒的时候,一种莫名奇妙的恐惧,还是不由自主的深深的笼罩着我。 比如现在,我躺在这张舒适的软绵绵的锦绣卧榻上,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默默地思忖了半晌,几番利弊权衡,一咬牙,我便闭上眼睛。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故意大声叫喊道:“小狸,小狸,小狸……” “哎,来了,来了……” 回答我的,依然是那个陌生女子极为欢快的声音。 我记得,她长的很美丽,穿绿色裙衫,夫君管她叫李将军。 这个称呼……很奇怪。 我记得小狸曾经告诉过我,我的大汉王爷爹爹,是男子,也是位威震四海的大将军。 为什么,一个穿绿色裙衫,端药的女子也要被称之为将军呢? 难道不应该按照书册上的称呼,唤作女子,或者……奴婢吗? 着实古怪得紧。 像那个给我喂汤药的好看男子,不唤作大将军,却唤作夫君…… 咳咳,不想了,一想,就混乱的我头疼。 “阿妹……阿,阿雪,你睡得可好?你觉得怎样了?” 绿衫女子笑容满面奔到我的床前,盈盈目光甚为殷切。 我尽管不谙世事,但一个人的恶意善意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比如眼前这个绿衫女子,无论是她含笑的喜悦目光,还是她充满了诚挚的殷切问候言语。 我觉得,都是充满了善意的。 对于善意这种好东西,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是难以拒绝的。 于是,原本极度沮丧的我,便也想对她报之以微笑。 可是,我尖嘴巴毛茸茸的狐狸脸却没办法去表达这样一个友好的想法。 无奈之下,我只好对她眯了眯我眼尾细长的丹凤狐狸眼。 “姐姐,小狸呢?为何……一直不见小狸?” 眯眼过后,我仍旧躺在那里没动,却小小声的向绿衫女子问道。 绿衫女子含笑向我俯身道:“阿雪,你要不要起来?我扶你可好?” 然后,她语气期艾。 “唔……小狸么,她呀……她如今,并没有随你一起的呢。” 我一下子掀开被子,像一只真正灵活滑溜的小狐狸那样,精神抖擞的坐了起来。 瞪圆了一双丹凤狐狸眼,一迭声的问道:“为何?小狸姐姐为何没有随我一起?” 绿衫女子并没有因为我的气势汹汹而感到胆怯,俏丽的小脸上,只是显见的磕巴了一下。 而后,又显见的沉吟了一下。 末了,她才对我笑道:“是这样的哦……阿雪,你听我说。” “小狸呢,阿雪,你说的小狸呢,她好像……好像应该留在大汉了。” 我转着滴溜溜的眼睛,疑惑的说道:“她留在大汉?什么意思?”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转而又想到,不知道这绿衫女子是不是妖化为人的? 普通人是看不见小狸的,但若是妖,小狸则肯定无处遁形。 小狸曾经告诉过我,我们两个都是法力低得可怜的妖。 她就是比我强,也不过就是心丹初结,能在人的面前遁形,可以随便高来高去罢了。 所以,一直以来,小狸不但要小心翼翼的躲避野地里的猛兽。 还要小心翼翼的躲避那些心丹大成,法力比她高强的妖的捕捉吞噬。 一念及此,我顿时恍然大悟。 小狸……一定是给他们捉住吃掉了。 可是,他们却在这里,假惺惺的装着对我好。 还一本正经的告诉我,小狸之所以不在我身边,是留在……大汉了。 这些没天理的,该天打雷劈的坏蛋! 啊啊啊…… 我竟就被他们蒙哄了,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一瞬间,我不但悲从心来,更觉毛骨悚然。 好在,我毛茸茸的面孔没办法精确的表现出我瞬间的喜怒哀乐。 所以,绿衫女子也没能注意到我情绪的变化。 继续对我胡扯道:“这里呢,是西秦。” “阿雪,你也知道,小狸她……不喜欢接近生人的,对吧?” 我如果有一张人的面孔,我一定是悲苦的皱眉,伤心欲绝的攒起了一张小脸。 可是,我只有一张毛茸茸的狐狸的尖嘴巴面孔。 所以,我只能继续瞪圆了眼睛,并且为了掩饰自保,还竭尽全力的不要流泪。 半晌,我才慢慢的问道:“西秦?西秦是什么地方?” “我为什么……突然来到西秦?” 绿衫女子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窃笑。 似乎更加的证实了我无比机智的猜测:我的确是被他们坑蒙拐骗了。 然后,她便一本正经的对我说道:“嗯,是这样的……” “阿雪你呢,是大汉的郡主对吧?” 我权且无奈的点点头。 绿衫女子便继续说道:“阿雪,你可知道?这人世间的郡主嘛,往往都是要被送到别的国家,去和亲的。” “所以呢,就是说……你被大汉送到了我们西秦,并且和亲,嫁给了我们西秦的皇帝陛下。” “……” “等等……” 不等她巴拉完,我终于激动起来,眼泪也止不住的哗啦啦流了下来。 “为什么?呜呜呜,我打小……就没有见过爹娘,是小狸辛辛苦苦把我抚养大的。” “大汉凭什么趁我沉睡的时候,一声不吭的就把我送到这西秦了?” “你们是不是把小狸给吃了?她那么瘦……” “呜呜呜,我要见你们的皇帝陛下,我不要嫁给他……” “我要回大汉,我要和小狸姐姐在一起!” “…………” “阿雪怎么了?竟哭闹得这样伤心?” 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夫君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觉得我一定是呜咽之中,有些听错了。 第十八章 不要吃我 因为我听见他那好听悦耳的声音之中,似乎满是着急和心疼。 原本想朝前安抚我的绿衫女子赶紧躬身退后,口中,毕恭毕敬的说道:“陛下……” “阿雪她刚刚醒来……她说她不要嫁给陛下,她要……回大汉。” 绿衫女子似是忍笑的,又对夫君解释了一句我为什么如此哭闹不休。 “哦,朕知道了,有劳李将军了。” “麻烦李将军,去为阿雪准备些吃的……” 夫君的话还没有说完,绿衫女子立刻道:“是陛下,属下这就去准备。” 她一边说,一边微微躬身退出房间。 夫君则已经来到我的床前,一双星眸凝视着我,很是不端的柔情四溢。 果然妖化成的男子,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好在,此刻的我,并不能真正的领会到他眼神之中,到底是何意味? 只觉得夫君如此目光一霎不霎的,热辣辣的端详着我,仿佛看一只美味的酱汁童子鸡似的。 这种感觉不但让我感到非常别扭,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我只好黔驴技穷的拿开方才为了装楚楚可怜,捂住眼睛的手背。 “阿雪,如今你已经嫁给我了,不可能再回大汉了。” 他温柔的语气,多少消减了我心中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 于是,我鼓足勇气,抹了一把眼睛上的泪水,踢掉身上的被子,一下子站起来。 战战兢兢的用手指着他道:“你你你……你不是夫君吗?怎么又成了陛下?” “陛下……又是个什么东西?” 夫君的脸上,也似忍笑。 可他却又点点头,仍旧带着我认为的满脸伪善和蔼。 慢条斯理的对我说道:“阿雪,陛下,不是什么东西,是皇帝。” “我便是方才李将军告诉你的,西秦皇帝。” “大汉已经将你嫁与我为妻,所以,我是阿雪的夫君,却又是别人的陛下。” “现在,你可能听懂我的话了?” 我使劲的把自己原本细长的丹凤眼瞪得更加圆溜,死死的盯着他。 然后,再使劲的摇摇头。 他继续笑道:“听不懂没关系,慢慢的,你就懂了。” “来,阿雪,我想你一定是饿坏了。” “沐浴的香汤已经准备好了,我先带你去沐浴更衣。” “然后,咱们去进膳好不好?” 他这番柔情款款的轻言细语,在我耳朵里。 不知道为什么,却莫名奇妙的听成:“来,阿雪,我已经饿坏了……” 这这这……这分明是要吃了我的意思啊! 巨大的恐惧一下子便笼罩住了我的全身,我双腿一软,顿时跌坐在床上。 一边飞快的抓起腿边的锦被,胡乱蒙住自己的脑袋。 一边崩溃的大声哭喊道:“不不不……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我不要洗浴……求求你,走开,快走开!” 尽管我大哭大闹,拳打脚踢,我还是被力气很大的夫君连被子一起。 给抱到一个洁白珠帘帷幕飘荡起伏,雾气氤氲,芳香四溢的精美华丽房间。 我绝望的看着夫君脚下铺陈整洁的白玉地面,看着一些垂首的青衫女侍,颠着小碎步,悄无声息的来来回回奔走不休…… 我再一次想起了小狸,想起来我那狠心的大汉王爷爹爹,我那绝情的狐族长公主娘亲…… 难道生而为妖,命里注定,就是要孤独长大,就要被弱肉强食? 尽管我是第一次泡在这么香喷喷暖洋洋,令人舒服的简直感觉像是在美梦之中的鲜花温水里。 我还是感觉得到,站在我身后高大浴池畔边,亲自为我濯水洗浴的夫君。 他那张好看的面孔,依旧是一副饥肠辘辘,垂涎欲滴的模样。 现在,我很明白自己的柔弱无力。 除了乖乖的洗洗干净,待会放在一张考究的膳桌上任人饕餮,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 想到已经被他们吃掉的小狸,一股悲愤再次涌上心头。 可我胸中的悲愤哪怕能撼天动地,我却依然只能默默地蜷缩在这花瓣香汤之中。 什么也干不了,什么也不敢表露出来。 我怔怔的看着自己胸口不停荡漾的花瓣和水波,一瞬间,我真想把自己溺毙在这巨大浴池之中。 仿佛意识到了我的企图,站在我背后的夫君突然把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我止不住的哆嗦了一下,赶紧打消了这个妄念。 为了能食用到一只鲜活的妖,我估计他是不会介意,站在这浴池旁边就把我撕巴撕巴给吞食了的。 贪生怕死,是每一个人的本能,更是每一只妖的本能。 更何况,我还这么小,这么软弱无力。 说不定他突然发现我其实连心丹都未能结成,其实于他的法力提升并无多大益处,会大发慈悲,暂且饶我不死呢? 小狸都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还是乖一点吧。 想我这样的半人半妖,能于爹不疼娘不要,幽禁之中活到现在,也实属不易。 蝼蚁尚且贪生,我能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至少,消失了的小狸姐姐是愿意我能好好活着的。 “阿雪,我给你搓背……” 背后,夫君口气极为温柔宠溺的轻轻说道。 他口中呼出的气息,软软暖暖的吹在我的脖颈处,让我酥痒的禁不住啰嗦了一下。 我什么也不敢说,背后站着这么一只披着羊皮的妖,我能说什么啊我? 因为我的不言不语,他一定以为我默许了。 于是,我便感觉他一只手轻轻地扶住我的一只臂膀。 另外一只手开始轻柔的为我揉搓肩膀,脊背…… 看来,为了自己的一顿洁净美餐,这位皇帝陛下倒是颇为亲力亲为啊。 我以为夫君会把我光着身子给抱到他的膳桌上,但他却仔细的为我揩干身上水渍。 又非常娴熟的,一件一件为我穿好里里外外的裙衫。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非常的有条不紊,从容不迫。 给我的感觉,好像他一直都在做这样的事情。 我有些明白了,这位皇帝陛下……可能就是喜欢给抓来的小妖洗澡。 并且,把它们洗剥干净之后,再打扮的漂漂亮亮,然后美美的享用。 给我系好漂亮的鞋带。 第十九章 饿痨抢食 夫君又站起来,扶着我的肩膀,仔细的端详打量了一番。 然后,再为我捋一捋满头湿漉漉的银色的长发,他才满意的点点头。 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即将要被他吞食的美味,而是他亲手抚育的孩子似的。 我觉得,他好像仍旧想抱起我,带我出去的。 可是,我浑身上下充满了抗拒的姿态,让他只得作罢。 最后,他牵起我的手,柔声对我说道:“来,阿雪,我带你去吃你最喜欢吃的东西……” 我顿时抬起头,困惑的看着他。 什么叫吃我最喜欢吃的东西?难道不是吃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吗? 我们素未谋面,从不相识,我喜欢吃什么,他从何得知? 哦,是了,一定是小狸被吃之前,告诉给他的。 一想到小狸……我顿时便再次把这个满脸含笑的人,不不不,虚情假意的妖,憎恶到了骨子里。 可是,面对这样强大的敌人,我却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即没办法飞快的逃离,也没办法去打倒他,为小狸报仇雪恨。 最终,我还是憋着一口气,乖乖的被夫君牵到一个更加阔大敞亮,花团锦簇的房间。 一走进房间,我立刻忘记去感受脚下地毯的绵软舒适。 去看房间四壁,令我眼花缭乱的金碧辉煌陈设。 还有房间的角角落落,那些摆放错落有致,色泽极美,五彩缤纷的艳丽花朵。 因为,一股烤鸡的香味浓烈的扑鼻而来。 顿时,我便听见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 我才感觉,自己是真的好饿好饿了。 也难怪,最近王府膳房因为屡次丢食物,闹得鸡飞狗跳。 那些管事的为了不丢饭碗,日夜都在加紧防范。 小狸每次为我取食物,都得和那些管事的,厨娘,伙夫斗智斗勇。 常常还取不到足够的我们两个人一顿的份额,若不是小狸能茹毛饮血,我就更吃不饱了。 现在,就算是不被夫君牵着。 我觉得自己的脚步也控制不住的,往房间正中那张摆满了美味的雕花餐桌边挪动了。 而那个被夫君称为李将军的绿衫女子,还在不停的指挥着一些青衫女婢。 从她们手中拎着的精美食盒里,一样一样的往外取各种热气腾腾的食物。 见我和夫君到来,李将军百忙之中,还不忘后退一步,对夫君毕恭毕敬躬身福礼。 悦声说道:“属下见过陛下,属下为阿雪准备的膳食,陛下瞧着可还满意?” 夫君点点头:“李将军费心了。” “嗯,几乎都是阿雪喜欢的……” 李将军却看着夫君,似有疑惑:“只是,陛下令属下准备了这么多食物,会不会……撑了阿雪?” 美食当前,我已经彻底的忘记了谁要吃谁的问题了。 完全是一副看不见吃的,便想着自己的小命,一但看见吃的,命都不要了的架势。 一双眼睛瞪得溜溜圆,连连的摆手,大声嚷嚷道:“不多不多,我都要,都要……” 一边说,一边就对着那只金色翅膀,浑身黄亮亮的烤鸡,毫不犹豫的伸出了爪子。 夫君和李将军不但没有阻止,竟一起笑了。 夫君:“慢点,慢点,阿雪,这些都是你的……” 李将军:“阿雪,只要你喜欢,我便天天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我:“唔唔唔……谢谢了。” “唔唔,好吃,好吃,好好吃哦……” “这西秦的烤鸡比王府的烤鸡好吃多了,我喜欢……” 夫君为我舀了一碗汤,慢慢的吹着。 在我啃得不亦乐乎的间隙,舀起一匙:“来,阿雪,喝口汤,别噎着了……” 只这一口汤,我含在口中,几乎舍不得往嗓子里吞吐。 半晌,我才把口中一口食物和着汤细细的咽下。 对着夫君由衷的赞叹道:“夫君,这是什么汤,竟如此美味?” 夫君含笑道:“这也是李将军亲自下厨,为你熬制的千年人参老母鸡汤。” “此汤最是滋补,养血益气。” “阿雪,你即喜欢,就多喝点,也不枉李将军对你的一片心意。” 夫君说这话时,原本笑吟吟站在旁边的李将军,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之间,双眼竟有些微微的泛红。 她几乎有些语气哽咽的说道:“阿雪,你喜欢就好……” “喜欢,就要多喝……” 我连连的点头:“喜欢,喜欢,我喜欢喝的很。” “你能做出这样美味的食物,能熬制这样好喝的汤,真是当之无愧的将军。” 只顾啃着鸡腿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 原本伤情的李将军,听了我这番话,不禁出现了啼笑皆非的表情。 我一边继续啃着美味的鸡腿,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这位李将军,果然是个好人。” 不听将军言,吃亏在眼前。 我果然是给撑着了。 没办法,这么一大桌我生平从未一起享受过的美味,我实在是抗拒不了啊! 要知道,只打记事以来,吃饱喝足对于我和小狸来说,是一件多么奢侈的,多么无法想象的事情啊。 可是今天,在这莫名其妙的西秦,我竟破天荒的,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吃撑了。 “嗝……” 我坐在高高的缕金靠背黄梨花椅上,对着众人,冠冕堂皇的打了一个极为响亮的饱嗝。 在夫君和李将军面前,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一只贪得无厌的小狐狸。 李将军担心的看着我,对夫君说道:“陛下,阿雪久未进食,她一下吃了这么多东西,能行吗?” 夫君却满眼宠溺的看着我,笃定的说道:“无妨。” “现在,我们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助她赶紧成长。” “只有让她多吃东西了,这样,她才能更快的强壮起来。” “你看她吃得多么心满意足,并无丝毫不舒服的样子。” 一瞬间,夫君的话顿时让我明白了自己究竟有多蠢?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我心丹未结。 所以夫君才对我这样好,不但亲自为我沐浴,还叫李将军为我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合着就是叫我赶紧长大,赶紧强壮起来,赶紧结成心丹的啊? 可我,偏偏就和饿痨抢食似的。 第二十章 心中怨念 毫不犹豫的,几乎把满满一桌子食物都给笑纳到自己的肚子里了…… 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比我更不可救药的,自寻死路的吃货了? 可是,我却发现,作为一个馋嘴巴的小狐狸,我却在找死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夫君的话,果然是对的。 明明我方才已经吃撑成那样了,一个时辰不到,我又开始对李将军端进来的美味糕点双眼直放光。 正在看书的夫君似有觉察,他放下手中的书。 含笑看着我:“阿雪,你可是又想吃点心了?” 我原本想使劲摇头的,可是…… 我竟不争气的,对着他拼命的点了点头。 夫君顿时笑了,脸上,全是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 他伸出好看的手,把李将军送进来的精美点心一样一样放在我面前。 “阿雪,来,尝尝这个,还有这个……” “这个,是螺子酥,这个,是蟹黄糕。” “这个,是香花饼,这个,是油蜜蒸饼。” “这个,是牡丹糕、荷叶糕、芙蓉饼、菊花饼……” “阿雪,你别急,都先尝尝,喜欢吃哪一种,告诉我。” 我的爪子早就迫不及待的伸进那些细瓷白玉盘中:“都喜欢,我都喜欢……” “唔唔,好好吃……” “夫君,你也吃嘛,真的好好吃哦。” 吃了半晌,我突然“哐啷’一声,放下手中的点心盘子。 正含笑看着我饕餮的夫君立刻问道:“怎么?阿雪,你是不是吃饱了?” 我顿时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我想小狸姐姐了……” 说完,我一下子趴在他面前的几案上,大放悲声。 夫君赶紧起身,走到我身边,抱起我小小的身子。 拿开我捂着眼睛的爪子,心疼对我说道:“阿雪,别哭,别哭了。” “我舍不得你哭,你哭得我心口疼……” 我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夫君,你这里这么多好吃的,为什么就不能叫小狸姐姐多吃几顿?” “这些年,小狸姐姐为了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可是,她却连一顿好吃的都没有吃过。” “小狸姐姐的心丹也只是初结,你干嘛这么快就把小狸姐姐给吃了?” “呜呜呜……” 原本满脸怜惜的夫君似乎又被我说笑了:“阿雪,谁告诉你,你的小狸姐姐被我给吃了?” 我不依不饶的说道:“难道不是吗?” “你对我这么好,还不是想我心丹早结,好把我也给吃了?” 我这一句话,把正端茶进来的李将军笑得差点没有跌一跤。 夫君好像终于明白了我心中的怨念,便替我揩了一下挂在狐狸眼睫毛上的眼泪。 柔柔的,却又是极其认真的对我说道:“阿雪,夫君让你吃东西,只是想你快点成长,积蓄到足够的能量,早点结成心丹,化为人形。” “你是我挚爱的妻,我连看着你哭都舍不得,又怎会吃了你?” “你放心,我更没有吃了你的小狸姐姐……” 我一下子便止住了眼泪,丹凤狐狸眼瞪得溜溜的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他看着我,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是真的。” “阿雪,你要相信我,好好的吃东西,多多的吃东西。” “待你化成人形,我们再设法,看看能不能回到大汉,去找你的小狸姐姐,可好?” 我先是怔怔的看着他,好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情难自禁的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大声说道:“夫君,你真好。” 夫君却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后背,喃喃的说道:“我的阿雪才是最好的。” 接下来,我的觉得自己好像从苦寒的泥沼之中,直接的升到天堂里了。 我从来没有想到,自打出生以来,我这个爹不疼娘不要的小狐狸精,竟过上了被人百般呵护,衣食无忧的日子。 在这里,没有小狸告诉我的,传说中的,对我这个半人半妖的嫌弃憎恶。 可能他们毕竟都是妖化为人的吧,所以都对我见怪不怪。 别说夫君看着我时,双目总是含情带笑,话语柔柔,生恐吓着了我似的。 便是李将军和那些青衫女婢,人人对我不但和颜悦色,还恭恭敬敬。 只是,除了夫君和李将军会不停和我说话,回答我各种匪夷所思的问题。 那些来来往往的青衫女婢们却总是悄无声息的各自忙碌着,从来没有人主动靠近过我。 渐渐地,我也就习以为常了。 反正,在我的世界里,每天只要有吃不完的好吃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现在的生活就是,夫君的胖狐狸养成日常。 每天晚上,夫君会坐在明亮亮的灯烛下看书,或者拿着一只笔不停的蘸着墨,写写画画。 李将军告诉我,那是陛下在连夜批阅各处送进来奏章。 我当然不明白什么是奏章,我只喜欢白天夜黑的不停吃东西。 什么都吃,只要我还睁着眼睛,只要我面前摆着食物,简直是勤勤恳恳,来者不拒。 我觉得,如果不是怕打不过夫君和李将军,又要仰仗他们给我东西吃,我简直连他们都能给吃了。 有时候,我觉得那些青衫女侍看我的眼神,不像是看一个小胖狐狸精儿,而是像看着一只可怕的饕餮。 但夫君和李将军却很高兴我口腹的永无餍足,尤其是李将军,几乎时刻不停的兴致勃勃的奔走在为我制作取拿食物的路上。 吃饱了,我就会乖乖的坐在那里。 或者安静的看一本我喜欢看的书,或者是乐此不彼的玩一些闪闪发光的,毛茸茸的什么玩意儿。 有时候,我还会忍不住,在夫君脚下软绵绵的厚地毯上打个滚,然后,舒舒服服的卧在他的靴子旁边。 夫君便会放下手中的书,或者正在批阅的奏章。 口中嗔怪道:“阿雪,你又顽皮了。” 弯腰把我抱起,置于他的膝上。 我便会窝进他怀里,安静的听着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声,像他豢养的一只小猫咪。 半晌之后,夫君才恋恋不舍的把我放下,置于他身边。 他会一只手抓住我的一只爪子,用另外一只手继续阅批奏章。 第二十一章 相依而眠 渐渐地,那一本一本折叠整齐的奏章,在我的眼中,便晃晃悠悠的化成了一块一块香甜的千层饼。 于是,我便会悄悄的对着那些奏章,偷偷的的伸出另外一只爪子。 “阿雪,这些不能吃……” 夫君头也不抬的说道。 “唔……” 我眨巴眨巴眼睛,悻悻的收回自己的爪子。 “这些,可以吃。” 夫君放下手中的笔,变戏法似的,一下就给我端出一盘圆溜溜红彤彤的果子。 “甜枣?” 我欢呼一声,一下便把那一大盘甜枣抱在怀里。 “谢谢夫君……” 看着我因为欢喜而微微眯起的细长凤眼,夫君轻轻地笑了。 夫君准备安寝的时候,会带着我去一同沐浴。 然后,他会抱着光着脚我,把我置于他卧榻的里面。 每夜,我们共同盖着一条宽大的锦缎被子。 好在我和小狸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我胆小怕黑,都是在小狸的相伴下而眠的。 所以,现在每夜和夫君睡在一起,我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不过,我和小狸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是相依而眠的。 但和夫君睡在一起,我总是不自觉的滚进他怀里。 我想,可能是他的身子对我来说,太过于高大的缘故吧。 有时候,夫君会对我说一些我听不懂,也无法去领会的话。 但吃饱喝足的,心无旁骛我,总是头一挨着枕头,立刻香甜入梦。 夫君可能就会叹一口气,却会把我更紧的拥入怀中。 只有这时,我才不会去惦记他那颗跳动有力的心脏。 每次天明,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便不见了夫君。 李将军告诉我,夫君去早朝了。 至于早朝是什么,我也懒得去打听。 只要每天我睁开眼,有我最喜欢的烤鸡,炸鸡,白斩鸡,童子鸡吃,我就快活似神仙了。 我上午一般见不着夫君,但下午到晚上,夫君都会陪在我身边。 久而久之,我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就像小狸,上午总是会离开我,为我到处寻觅食物。 但一般下午和夜晚,我们都是守在一起的,聊天玩耍的。 所以,我觉得,老天爷让我离开了小狸姐姐,便把一个和小狸姐姐差不多夫君送到我身边了。 虽然,我早就不记得夫君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夫君会一直守着阿雪,生生世世,永不离弃。” 只不过,这个夫君却一直忙着他自己的事情。 除了会时不时的温柔的看上我一眼,很少有时候陪我聊天玩耍的。 但这并不妨碍我自得其乐的飞快成长着,一天强壮似一天。 在慢慢放下戒心的时候,我和李将军渐渐地也亲热起来。 毕竟,面对这样一个尽心尽责,慈母似的关心着自己的人,我再傻,也会逐渐喜欢上她的。 我话痨发作的时候,会追在她屁股后头,各种喋喋不休。 比如,李将军告诉我,我们居住的地方,叫雪殿。 但先头的时候,这里却叫云宫。 于是,顿时便激发了我的好奇心。 “李将军,为什么叫雪殿,又叫云宫呢?” “是不是你们西秦的人和地方都有两个名字?” 李将军有些惊奇:“阿雪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偏着脑袋:“你看,陛下又叫夫君,李将军又叫属下,可不都是两个名字?” 李将军“腾”的一下,就笑开了。 笑了半晌,才对我说道:“阿雪,不是这样的。” “陛下,是我等臣民属下对皇帝的尊称。” “夫君,却因为阿雪是陛下的皇后……” “皇后?那又是什么东西?” 李将军赶紧说道:“皇后,就好比……好比,阿雪大汉王爷的爹爹,和狐族长公主的娘亲。”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李将军:“竟会是这样?” 李将军点点头:“就是这样。” 我顿时一跳老高:“那我岂不是也要给夫君生出一个半人半妖的娃娃?我不要……” 李将军连忙一把抓住我:“不会,不会,阿雪还小呢。” “等阿雪吃了很多很多东西,有朝一日心丹大成,化为人形,便会为陛下生出很漂亮的皇子和公主。” 我似懂非懂的看着李将军:“真是这样的吗?” 李将军点点头:“是这样的,你放心,绝对会是这样的。” 而后,李将军又对我说道:“阿雪,以后,你不要叫我李将军。” “我叫李钰彤,你可以叫名字,也我阿姐,可好?” 我困惑的看着她:“你不是李将军吗?怎么还可以叫……李钰彤,还有,阿姐?” 李将军耐心的对我说道:“我是陛下麾下的将军,却是阿雪的阿姐。” “只是,阿雪却不记得了。” “所以,陛下叫我李将军。” “但我却更喜欢阿雪叫我阿姐,你明白吗?” 我只得点点头:“既然李将军喜欢我叫你阿姐,以后,我就叫你阿姐好了。” 李将军开心的上前,一下子把我抱起了起来。 “阿雪,我多希望你赶紧回来。” “阿雪,快变成从前的阿妹吧……” 雪殿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下去,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喜欢四处活动了。 吃饱了撑的,可能说的就是我这样一只懵懵懂懂,无所事事的小狐狸精。 比如今天早上,我吃饱喝足之后,突然看见雪殿外面的草地上,有一只蝴蝶在飞来飞去。 从前,在孤寂的大汉王爷府,除了小狸,和我作伴的,只有这些不请自来的蝴蝶和蜻蜓了。 仿佛看见了一位久别的老友,我蹭的一下,就从雪殿膳厅的窗户窜了出去。 在那些青衫女婢的惊呼声中,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嘴啃泥。 阿姐李将军完全没有料到,我如今的身体竟已经如此敏捷。 我这个毫无征兆的举动,简直让她措手不及。 当她忙不迭的从高高的窗户纵身而下,我则已经懊丧的看见。 我的那只蝴蝶老朋友因为受惊,已经振翅飞离了高高的朱檐琉璃围墙。 “阿雪……你怎么样了?摔着哪里没有?” 阿姐又气又急,一边把我搀扶起来,一边连声问道。 “蝴蝶……” 我却手指着远去的蝴蝶,呜咽不止。 第二十二章 蝴蝶飞 于是,那天中午,我第一次看见夫君对阿姐发脾气。 “怎么回事?李将军,朕这么信任于你,将阿雪交予你手中,你竟让她摔了一跤?” “这么高的窗户,突然窜出去,她要是跌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说……” 夫君一改往日的沉稳,焦躁不已的不停来回走动。 阿姐跪在地上,一语不发,一副不欲辩白,甘愿俯首领罪的模样。 已经吃饱喝足的我,则安静的坐在几盆姹紫嫣红,灼灼怒放的牡丹花前面。 一朵一朵,裙摆里,已经揪下来满满一大堆。 一个青衫女婢恰好送茶进来,顿时惊呼一声:“呀……” 夫君不耐烦的蓦然回首,女婢吓得赶紧住声。 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走过我身边。 青衫女婢的惊呼早就惊动了垂首听训的阿姐,阿姐猛一抬头,顿时也变了脸色。 吭哧了一下,方才轻声说道:“陛下,您看阿雪她……” 夫君似是叹了一口气:“不就是几盆花儿吗,只要阿雪喜欢,让她揪着玩好了。” 我却不知道,只夫君这一句话,顿时便让我近旁正在怒放的鹤望兰,玉兰,百合等奇葩佳卉瑟瑟发抖。 阿姐看着仍旧专心致志往下揪扯牡丹花朵的我,没有再作声。 默然半晌,夫君方才轻声说道:“朕也知道,阿雪最近,越来越不能安分了。” “金乌又曾经告诫过我们,接近阿雪的地方,不可使用任何神力。” “可是,我们总得细心呵护,不能让她懵懵懂懂的伤到了自己。” “所以,以后朕不在的时候,还请李将军多加小心才是。” 阿姐赶紧垂首道:“属下谨遵圣谕,请陛下放心,今天的事情再不会发生了。” 第二天,夫君最喜欢的那几盆已经变成残枝败叶的驱虎进贡的名贵牡丹花便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沧溟龙皇专门赠送的数盆色泽各异的郁金香。 不过,在我的眼睛里,这些花花草草都是一样的。 就像大汉王爷府里,我居住地方的外面,那些星星一样的白色野雏菊。 我把它们一朵一朵揪下来的时候,和揪下一枝一枝狗尾巴草是一样的。 所以,对牡丹花换成郁金香这件事情,我亦是无知无觉的。 我知道的,却是第二天早上,我吃饭的时候,坐在餐桌后面,好像再也看不清窗户外面的草地了。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面对着满桌子美味佳肴,我完全忘记了草地上,还会有蝴蝶飞舞这件事情。 由此可见,我其实也是一只容易满足的小狐狸精。 但是,夫君中午回来的时候,却带回了几只用轻纱笼罩的大笼子。 阿姐带着人,把我和夫君休息的寝殿所有的珠帘帷幕全部都放了下来。 彼时,我正拿着他夫君平时批阅奏章毛笔胡乱涂画。 夫君站在那里,对我轻声喊道:“阿雪,过来看看,夫君给你带什么来了?” 我顿时心头大喜,把手中的朱批御笔一扔,蹭一下就跃过堆满了奏章的御案。 “夫君,我要吃……” 我一语未了,却看见在阿姐的率领下,几名青衫女婢一下子扯开了那些围裹着轻纱的笼子。 刹那间,无数只羽翼硕大的彩蝶顿时便一起飞出。 我顿时惊呆了,傻傻是看着眼前美轮美奂的一幕。 不知道什么时候,夫君已经把我拥入怀中。 在我的耳边柔柔地说道:“阿雪,你可喜欢?” 他说话的时候,一只漂亮的彩蝶因为受到了惊吓,无枝可栖之下,突然停留在我垂下的手背上。 我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抬起那只手,看着蝴蝶不停翼动的翅膀,心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喜悦。 然后,我抬起手臂,把手背上停留的蝴蝶使劲的往上一掷,那只蝴蝶便翩跹着飞舞了起来。 我想我是笑了,尽管我毛茸茸的狐狸脸庞没办法去表达这个表情。 我微微的眯起细长的丹凤狐狸眼,轻轻地说道:“蝴蝶,好久不见……” “它们好美,我喜欢,夫君,我真的好喜欢啊!” 夫君揽着我的肩膀,含笑说道:“这些蝴蝶曾经都是阿雪的朋友,对不对?” 我转过脸看着夫君,惊奇道:“夫君是如何知道,它们是我的朋友?” 夫君一本正经的说道:“因为夫君看见了,阿雪并不想伤害它们。” “所以,我们现在放了这些蝴蝶好不好?” “或者,它们可以飞回大汉,给我的阿雪带来小狸姐姐的消息呢。” 我顿时便信以为真,看着夫君好看的脸庞,使劲的点点头:“好!” 夫君便对阿姐吩咐道:“把窗户打开,让这些蝴蝶飞出去吧。” 阿姐答应一声,立刻带着人卷起所有的珠帘帷幕,然后把窗户一一打开。 那些四处飞舞的蝴蝶很快便找到了通往自由的出口,一只一只,快快乐乐的飞了出去。 夫君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外面的园子里。 指着那些不及飞走,还在园子里的花草树木上停留起舞的蝴蝶。 对我说道:“阿雪,只要你喜欢,它们会天天来看你,陪你玩的。” 我高兴的说道:“真的吗?” 夫君满眼宠溺:“当然是真的。” “我的阿雪如此美丽,如此善良,如此聪慧可爱,这些蝴蝶儿都和夫君一样,永远都舍得离开你的。” 夫君这番话,听在近旁两名随侍的青衫女婢耳朵里,她们不禁默默地对视里一下,心中顿时发出不约而同的哀叹。 “这西秦的天下,真是要完蛋了。” 从前,这个地方叫云宫的时候,老皇帝便成日躲在这里。 说是祷天问神,为西秦万民祈福。 其实就是不停的往这云宫里弄些个美人,成日里醉生梦死。 到了最后,终于被把持朝政的青妃和太子弑杀。 如今这位陛下,看着倒是一副英明睿智的模样。 不曾想,比他老子还荒唐可怕。 他的皇帝老子只是荒淫好色,好歹喜欢的还是这人世间的美人儿。 这位皇帝陛下倒好,竟生生弄了个半人半妖的小狐狸精儿。 并且还把这曾经的云宫改名为雪殿,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 第二十三章 昧心话 除了这位皇帝陛下和那位李将军,外面的人皆不得进入这雪殿之内。 而她们这些伺候的婢女,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雪殿通往外面的出口。 好在,她们都是曾经在云宫服役的女侍。 当初,太子和青妃母子弑君时,云宫之中,所有的美人皆被弑杀。 这些侥幸逃生的,不过都是些在下面伺候的毫不知情的粗使女婢。 后来,新君登基,这些婢女皆是战战兢兢,自谓万无生机的。 不料,皇帝突然便带着这么一个满头银发,可怕的小狐狸精住了进来。 当时,跟着皇帝和小狐狸精一起住进来的,还有那个闻名西秦的女将军李钰彤。 当时的李将军可没有如今这么和善,成天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 那天,李将军把她们全部集合在一起,目光凌厉,盯得她们脊背发冷。 李将军说:“我是行军打仗惯了的粗人,不喜欢啰嗦。” “你们都是在云宫伺候的老人了,有些事情,就不必本将军多吩咐了。” “愿意留下来伺候的,到我这里报个名。” “害怕的,即日便可离开这里。” 听着李将军口中特别咬重的“有些事情”四个字,这些女婢早就白了脸。 于是,那句“害怕的,即日便可离开这里。” 听在她们耳朵里,简直就是说,想找死的,不妨选择离开这里。 没有人想死,特别是这些原本就是劫后余生的婢女。 她们立刻很识时务的,集体选择了留下来。 看着踊跃报名的婢女们,当时的李将军很满意。 末了,才对她们说道:“很好,我会禀报陛下,重重的赏赐大家。” “我还告诉大家一件事情,今天,云宫正式更名为雪殿。” “陛下已经携未来的皇后娘娘一起入住,娘娘为妖物所害,暂时失去了知觉和人形。” “所以,需要在雪殿静养。” “我也将和大家一起,在此悉心照料陛下和娘娘。” “从此以后,可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会陪着陛下和娘娘居住在这雪殿内。” 渐渐地,从开始的战战兢兢,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只是如今,随着这只李将军口中的西秦未来皇后越来越好动。 她们越发的发现,皇帝陛下不仅仅是眼瞎,不怕肉麻,还喜欢颠倒黑白。 明明就是一个形容可怖,半人半妖的小狐狸精儿。 到了他口中,偏偏就是含情脉脉温柔似水的“如此美丽”? 明明就是一个动不动就对着人龇牙,亮爪子,吃饱喝足便要辣手摧花的妖孽。 到了他口中,竟是说话不怕昧心的成了“如此善良,如此可爱?” 呸呸呸,这样的皇帝陛下,若不是被鬼迷了心窍,就是得了失心疯。 偏偏还有那位李将军助纣为虐,看着那妖怪的时候,目光竟和皇帝陛下是一样的。 不但让她们细看极恐,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为了活命,她们只能强迫自己,看见装没看见,听见装没听见。 还有,皇帝陛下日日夜夜和那只小狐妖同食同寝也就罢了了。 更让人不忍直视的,还有皇帝陛下对那只小狐妖怜惜万分的呵护爱抚。 哪怕再不得闲暇,也要动不动就抱起她,柔情款款的把她置于自己的膝上。 不停的呢呢喃喃,不知道对它说些什么? 真是比他亲娘老子还亲,简直就是命根子一般。 不但令人瞠目侧目,更令人感到可怕可笑。 尤其是最近,无论小狐妖干了什么样不可饶恕,令人感到崩溃的事情。 在这位皇帝陛下眼中,竟都是极好的,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乎,一些早前对着这位年轻俊美的皇帝陛下拼命犯花痴的婢女们,皆已熄了痴心妄想。 一位彻底的被狐狸精迷惑了心智的皇帝陛下,哪里还能看得见她们? 像眼前,只为这只小狐妖突然迷恋上了蝴蝶。 皇帝陛下便令人连夜往这雪殿园子里移植了大量的,专门可以吸引蝴蝶的金合欢、红杜鹃、千日红,百合花…… 还煞费心思的弄来几大笼彩蝶放入园中,真可谓羡煞天下有情人。 想当年,殷纣王对九尾狐,也不一定有这位皇帝陛下这般情深意切。 此刻的我,是不会知道这些在雪殿之中伺候的女婢心中所想的。 我所知道的,便是夫君果然没有哄我。 从那日之后,雪殿的园子里,总是会不时的有蝴蝶翩跹。 我心中惦记着它们会不会真的给我带来小狸姐姐的消息,便就会时不时的往园子里跑。 不过,在阿姐的看护下,我再也不是冒冒失失的从高高的窗户里窜出去。 而是一步一步,规规矩矩从殿门出去。 阿姐告诉我,蝴蝶是最喜欢花儿的了。 于是,我便渐渐地改掉了喜欢揪下大堆花朵玩的习惯。 可是,日子仍旧是一天一天过去,那些美丽的蝴蝶飞来又飞走,却始终没有给我带来小狸姐姐的消息。 失望之余,我便会看着园子高高的围墙,心里想着,我若是能和那些蝴蝶一起飞回大汉,该有多好啊。 可是,我并不敢真的去攀爬那高高的围墙。 须臾不离我左右的阿姐不会允许,我也实在是没有那个胆量。 对于我来说,高高的围墙外面,一直都是禁忌。 这个自幼养成的习惯已经根深蒂固,在大汉如此,在眼前的雪殿亦是如此。 有一天,我正站在雪殿的园子里看我的蝴蝶飞进飞出。 心里还在想着,不知道今天,它们会不会给我带来小狸姐姐的消息? 不管怎么说,在我心中,小狸姐姐始终是我无法挥去的牵绊。 正在出神之际,我却突然听见一个略又惊又喜的叫喊声:“姐姐……” 这分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只是,他的声音和夫君比起来,似乎略带带稚气。 我便闻声抬头,随即,一个在我眼中,显得异常庞大的身影便已经对着我扑了过来。 若不是阿姐正站在我身边,我当时肯定就要被那人给吓得跌坐在地上。 阿姐早就大声喝止道:“痴虎将军且慢!不要惊吓到姐姐……” 第二十四章 痴虎将军 被称作痴虎将军的年轻男孩听见阿姐的呵斥,竟生生的止住了自己前倾的又高又胖身躯。 但他依然满眼热切的看着我,伸出双手想来搂抱我,又不情愿的缩了回去。 而我,已经又惊又怕的躲在了阿姐身后。 这位痴虎将军看着紧紧牵着阿姐衣角,目光惊恐的,偷偷打量着他的我。 不知为何?大嘴一裂,顿时哭了起来。 “阿姐,姐姐这是怎么了,她她……她连我都不认得了啊?” “姐姐,我是庭宇啊,我来看你来了……” 阿姐牵着我的手,对痴虎将军说道:“好啦好啦,庭宇,你现在都是大将军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姐姐并没有不记得庭宇,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 “原本我不想你现在就来看姐姐的,但是,你既然执意要来,便只能让你来了。” “再说了,这里的结界又没办法阻挡你。” “陛下也和阿姐说了,姐姐现在已经越来越强壮了。” “只怕到时候,陛下和我一起联手,也无法控制。” “她渐渐地,也就需要你这样一个力大无穷的弟弟在身边护卫了。” “陛下说,姐姐如今的情形,现在便让你来雪殿也好。” “免得他不在雪殿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我无法控制的状况。” “但是,庭宇,留在雪殿不比你在军营自由自在。 “所以,你听阿姐说,不要忙着哭了。” “有些话,阿姐得先嘱咐嘱咐你。” 痴虎将军听阿姐这么一说,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憨憨的点头答应道:“请阿姐吩咐,庭宇记着便是了。” 阿姐对痴虎将军说的话,我听不明白,也不甚留意。 但当我听见阿姐对我说:“阿雪,看,她们又给你拿来了好吃的点心……” 我立刻便把方才的惊惧抛之脑后,撒开她的衣摆,高高兴兴的跑回了雪殿内。 对于我来说,吃东西这件事情,对我的吸引力自始至终都是牢不可破的。 直到我嘴巴里塞着大块的点心,阿姐才领着痴虎将军走进雪殿。 她看着鼓着腮帮子的我,先是无奈的笑笑。 然后对我说道:“阿雪,这是你弟弟?” 我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面前虎背熊腰的痴虎将军,茫然的点点头。 阿姐见我并不排斥,也没有了先头的惊恐,似乎很高兴。 继续说道,“以后,弟弟会经常来雪殿,陪你玩好不好?” 不知为何,茫然之中,我突然把手中的一块糕点对着痴虎将军递过去。 口中茫然的说道:“给,吃点心……” 一瞬间,站在我面前的痴虎将军好像是呆了。 他没有伸手接我递过去的点心,一个高大壮汉,却对着我,再次不能抑制的泪流满面。 痴虎将军双目直直的看着我,口中不停的呜咽道:“呜呜呜……姐姐,姐姐,我是宝贝呀,我是庭宇啊……” 我呆呆的看着痛哭流涕的痴虎将军,很是不明白,难道他是嫌这块点心不好吃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之中。 却好似隐隐飘过一个稚嫩的声音:“给,姐姐,吃甜糕……” 刹那间,我觉得自己的脑袋炸裂一般。 我不由得松开了手中拿着的点心,一下子用双手抱紧自己的脑袋。 “姐姐?甜糕?” 然后,我便软软的倒在了什么人的怀中。 “阿雪,阿雪,阿雪……” 夫君急促的声音,在我的耳边拼命的大呼小叫。 半晌,我才悠悠醒来。 我仍旧茫然的看见,阿姐和弟弟俱已垂首跪在地上。 而我,好像正被夫君紧紧的搂在怀中。 夫君看我慢慢的睁开眼睛,方才沉声向跪在地上的两人问道:“怎么回事?” 阿姐战战兢兢答道:“启禀陛下,属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出陛下预料,方才痴虎将军刚进雪殿时,阿雪虽然很惊恐,但很快就忘记了。” “属下遵照陛下的吩咐,和痴虎将军谈话之后,便一起进来。” “阿雪原本正在吃东西的,我便告诉她,痴虎将军是她的弟弟。” “她也很乖的点点头,便突然把手中的点心对着痴虎递过一块。” “痴虎将军触景生情,忍不住又痛哭起来。” “然后……阿雪她,就这样了……” 不待夫君询问,弟弟便抱拳流泪道:“姊夫,不赖阿姐,都是庭宇不好。” “庭宇小的时候,因为天生呆傻,总是会痴缠着姐姐。” “那时候,无论庭宇有什么无礼过分的要求,姐姐都会答应。” “有时候,庭宇会带着姐姐最喜欢的甜糕,一大早便去搅扰姐姐……” “方才突然看见姐姐也递了点心给我,便让我一下子记起许多年少无知时候的事情。” “想起姐姐对自己的疼爱,更想到若不是姐姐,庭宇今日定还是个混吃等死的傻小子。” “是以,庭宇实在是无法忍住伤心痛哭……才惊到了姐姐。” 阿姐一下子抬起头,对夫君说道:“对对对,陛下,方才阿雪昏晕之际,说的好像就是姐姐,甜糕……” “陛下,阿雪向来最疼爱庭宇,难道是,因为庭宇的到来,她突然记起什么了?” 夫君正待要说什么,却感觉怀中的我挣扎了一下。 便急忙对阿姐和弟弟说道:“朕知道了,你们先起来吧。” 又对弟弟说道:“庭宇,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把军中事务交接一下。” “以后,你可能要常驻雪殿了。” 弟弟垂首握拳道:“是,姊夫,庭宇谨遵谕命。” 待阿姐和弟弟退出去,夫君方才把我扶着坐于他的膝上。 他看着我,柔声问道:“阿雪,你觉得怎么样了?方才可吓死夫君了。” 见我眼神茫然怔忡,夫君又小心翼翼的,试探的问道:“阿雪,你是不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如果我不是一张毛茸茸的狐狸面孔,我想我一定是皱皱眉头了。 可是,我只能对夫君摇摇头。 慢慢的说道:“没有……” 夫君疑惑的看着我:“那你为何……突然便抱着头,仰面昏晕过去?” 第二十五章 不亦乐乎 我只得说道:“夫君……不知为何?我突然听见有个小孩的声音,不是小狸姐姐……” “他在我的脑子里,他对我说,给,姐姐,甜糕……” “然后,我的头就好疼,好疼……” 夫君赶忙紧紧握住我的手,连声安慰道:“不怕,不怕,阿雪不怕。”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我纳入怀中。 他这安慰的话,听在我的耳朵里,觉得甚是奇怪。 我只是脑袋很疼而已,根本就不是害怕好不好啊。 但一直以来,我对他们的话,都是理解有限的。 所以,我略感奇怪之后,便就不去想了。 现在,我只是舒舒服服的窝在夫君怀里。 我的狐狸耳朵紧紧的靠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令我感到非常的放心。 渐渐地,我便慢慢地阖上眼睛。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痴虎将军,也就是阿姐告诉我弟弟,又跟着夫君一起来到雪殿。 这次,弟弟好像是在雪殿住下了。 因为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总能看见弟弟在雪殿偌大的园子里虎虎生风的舞刀弄剑。 这叫我感到很新奇,常常看得连早膳都不急着去吃了。 弟弟住进雪殿以后,看见我也不再哭哭啼啼的了。 他总是先恭恭敬敬的躬身给我行礼,然后再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姐姐。 阿姐看见了,便会说一句莫名奇妙的话:“哎,想不到,这傻,也能换个个儿的傻。” 弟弟便会重复一句阿姐曾经说过的类似的话:“不,阿姐,姐姐不是傻,姐姐是忘记了。” 他们的话让我很是不解。 我当然知道自己不傻,但扪心自问,我也并不曾忘记什么啊? 在我有限的人生岁月里,我所记得的,除了生了我,我却从来就没有见过的爹娘。 还有的,便是我心心念念惦记的小狸姐姐了。 如今,他们强加给了我这么多我所无法理解参悟的人和事物。 什么夫君,阿姐,弟弟……人人都出现的莫名奇妙。 还有这雪殿,西秦皇朝……所有这些,只能令我感到迷惘。 怎么反倒说我傻?说我忘记了呢? 好在我不是一个喜欢纠结沉思的人,我只是一个头脑相对来说,还比较单纯的小狐狸精。 我很快就不记得他们的对话了,而是对着弟弟宽大的手掌伸出自己细细的爪子。 我一直根深蒂固的觉得自己的手是爪子,觉得拖于背后的长发是自己的尾巴。 其实,被弟弟高兴的握在他掌心里的,却是一只真正的,小女孩的纤细小手。 于是,每一次,弟弟都会用一句话来结束我们之间一本正经的问候。 “姐姐,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而我,总是很乖很安心的答应道:“好……” 立刻兴致勃勃的随他而去,无论他要带我玩些什么,我都是无比的兴高采烈。 我从来就不知道,我对弟弟的那份无与伦比的信赖,几乎让夫君和阿姐感到妒忌。 但是,看到因为弟弟的到来,我竟变得如此开心,他们又感到特别的欣慰。 的确,弟弟的到来,给我带来了无尽的欢笑。 可能弟弟毕竟是个年少心性的愣头青,他既不像夫君那样,总是哄着我,宠溺着我。 也不像阿姐那样,总是对我小心翼翼的呵护,生怕摔着了,跌着了。 弟弟不仅力大无穷,会带着我疯闹,他的胃口也很好。 他不但会趁着夫君和阿姐眼错不见的时候,轻而易举的把我给高高的举起来,满园子游走笑闹。 还会顿顿跟我比试谁更能吃——这可就忙坏了负责我们膳食的阿姐。 但是,弟弟最喜欢做的,也是夫君和阿姐允许的事情。 就是把我驮在自己宽厚的背上颠,他们说这是骑马马。 而精力日渐充沛的我,对这项运动也是乐此不彼。 在雪殿,夫君对我虽然很呵护宠溺,但他总是斯斯文文的。 我其实不知道,即便是夫君心中,也很想像弟弟一样,把我驮在背上疯闹。 面对雪殿众多的下人,他也实在是无法作出此等有损一个皇帝陛下威仪的举动。 所以,他更喜欢把我抱在膝上,窝在他怀里,絮絮叨叨的对我说些我完全没办法理解的话语。 阿姐据说也是一个力大无穷的女将军,可是,她不但要打理雪殿的很多事情,更是要直接对我的安全负责。 她只想我能安安稳稳的赶紧成长,心丹结成,化形为人,而不是疯疯癫癫的瞎胡闹。 弟弟却和他们不一样,只要能令我开心的咯咯大笑的事情,弟弟都会无所顾忌的为我去做。 这样一来,顿时就令雪殿的许多花花草草死里逃生,免了被我摧残荼毒。 原本沉寂的雪殿,不觉之间,就变得鸟语花香,笑声盈天起来。 夫君总是紧锁的眉头,因为我们清亮欢快,无忧无虑的笑声逐渐舒展开来。 阿姐的脚步也明显得轻快起来,忙乎的更起劲了。 连那些总是战战兢兢,因而显得死气沉沉的青衫奴婢们,嘴角好像也不自觉的含了一些笑意。 而我,也对自己有了较新的认识。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安静的小狐狸精。 自从弟弟来到雪殿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地地道道的人来疯。 并且,精力充沛,不知疲倦。 可能是我餐餐都太过饱食,必须得消耗的缘故吧? 好在弟弟虽然年青活泼,但却比我正常很多。 所以,尽管我们每天闹得天翻地覆,玩得不亦乐乎,倒也没有把雪殿的屋顶给拆掉。 每天,唯一能让我安静的时候,便是和夫君沐浴过后,躺在卧榻上。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和弟弟疯闹的太厉害,我突然有些入睡困难了。 于是……我靠在夫君怀里,闭目之际,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去想夫君那颗正在砰砰跳动不止的心脏。 这种念头一度让我感到很困惑,很是不明所以。 可我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在不由自主的惦记夫君这颗隔着薄薄衣衫的,跳动热烈的心脏。 尤其是现在,每天晚上窝在他怀里的时候。 第二十六章 人妖殊途 我便会一次又一次的,去想象夫君那颗不停的,有力的跳动的心脏,到底是什么样的? 好多次,我都把自己的爪子悄悄的探在那个不停跳动的地方。 我几乎是很淡定的琢磨着,如果我能把那个不停跳动的东西从夫君的胸口取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很好吃? 这种诡异的念头让我显得很安静,安静的夫君总是很享受的拥紧我,发出轻轻地叹息。 我知道,他喜欢我这么乖巧的样子。 我却不知道,在夫君心中,我如此乖巧可人的样子,便可能是思维之中,渐渐有些知觉的意思。 人妖果然是殊途的。 夫君一定是不知道,一只逐渐成长的妖,是不可能真正的去依恋一个真正的人的。 因为在妖的感知之中,一个真正的人,只是代表一种不可多得的美味。 妖性愈深,人性便就愈加蒙昧寡淡。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有此念头,实属最正常不过了。 比如,我每次想象自己去吞食一颗滚烫的鲜活的人的心脏时候,其实就像我面对每天都在不停饕餮的那些美味可口的食物一般。 我既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也不可能有什么负罪之感。 如果非要说出什么牵强的我没有开始行动的理由,那就是,面对夫君,我依然觉得自己很弱小。 就像一条没办法去吞噬掉喂养它的主人的蟒蛇一样;我不停的丈量着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力量不够而已。 所以,我只能耐心的等着自己长大。 作为一只浑浑噩噩,凭着本性成长的小狐妖,我没办法去计算自己在雪殿的岁月。 但此时的西秦,却在悠忽之间,已经是新帝登基三年了。 这三年来,四海八荒的格局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首先,大荒之外,曾经强大无比的柔如王庭开始式微。 王庭曾经不可一世的可汗缇于巴鄂,因为和西秦战争的失败。 沧溟炎伏罗王子又因为拒婚,不顾一切的叛出草原。 到王庭唯一继承人缇鹤兰公主死去的噩耗传来,桩桩件件,对于他来说,都是沉重致命的打击。 于是,面对年老力衰的可汗,蛮夷草原上,各个部落势力开始争战不休。 整个王庭很快就形成四分五裂的局面,可汗,几乎成了一个人人都欲取而代之的头衔。 但狠毒自私的王后伊丽芙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坚决不肯赎回被西秦囚禁的缇弗王。 生恐年富力强的缇弗王一旦返回柔如,缇于巴鄂便会真正的被驱逐下可汗之位。 与此同时,大荒之外的神族沧溟,在神祗的护佑下。 新龙皇率领众军浴血奋战,终于拨乱反正,复国即位。 整个沧溟大陆在上天神光普照下,已经开启了全新的,祥和安宁的局面。 海内的国家,曾经被无数邻国觊觎窥视的西秦正在逐渐强大。 在几年前与西秦那场声势浩大的较量之中,还有几个吃亏很大的国家。 普散国开始蛰伏,那位好战的普散皇子普庆阳,至少在明面上是不敢再随意挑衅西秦了。 毕竟,如今的西秦,将才济济。 随便拎几位大将出来,都是惹不得的狠角色。 普庆阳喜欢打架,但却不是傻瓜,赔本的买卖做了一次,却不会再做一次的。 驱虎国在太后薨后,生性孱弱的主君顿时便失去了依凭。 再加上如今的白龙川守将,当年的小乞丐六儿,如今的金远鹏大将军治军严谨。 军营之中,成日里喊杀声震天,一副兵临城下的模样,威震的驱虎瑟瑟发抖。 于是,驱虎一心苟安的主君便不顾小公主之子死于西秦人之手的血海深仇。 卑躬屈膝,和几个临近西秦的小国一般,主动上表,依附西秦称臣。 只有樱罗女国和叶丹王属地,因为距离西秦较远。 当年的战争结束之后,各种赔偿事宜交割完毕,彼此便不再相扰。 西秦境内,新帝登基之后,感念多年离乱给老百姓带来的深重灾难。 便颁发新令,大力免除各种兵役税负,力促天下苍生修生养息。 新令不但鼓励西秦自己的老百姓返回故土,安居垦亩。 还规定,如果有别的国家因为战争饥荒瘟疫等流亡过来的难民,乞丐,以及各种离乱之人。 一旦进入西秦境内,当地府衙便要及时派出官员善加安置。 于是,在西秦仁政感召之下。 四海之中,凡在故国无路可走之人,便络绎不绝朝西秦迁徙。 蛮夷草原上,那些四处流落逃亡的赛部更是成群结队逃往西秦,寻找投靠已经成为西秦大将的赛部首领苏力青。 有了逐渐强大的西秦做为后盾,苏力青如今早就不是夷民口中的叛贼了。 在一位赛部男子偶然受人指点,携家带口,大胆前往西秦寻找到自己的首领,并且得到妥善安置之后。 消息传到草原上,那些当年侥幸躲过柔如王庭清剿的赛部残余流浪牧民们顿时痛哭流涕,如闻无上福音。 他们几乎连一刻的犹豫观望都没有,立刻拖家带口,前往西秦,寻找自己部族当年的小首领。 面对前来寻找依附的大量族人,苏力青只得上表朝廷,请求安置。 西秦朝廷经过一番磋商,便把郢都隶属的几个富庶地域也交予苏力青,由他自行妥善安置前来投奔的部族。 西秦朝廷的信任和恩赐不但令苏力青和其部属感激涕零,更是令蛮夷草原上那些流离失所生计无着的胆大夷民心动。 于是乎,凡是能和赛部牵扯上关系的蛮夷牧民们,无不闻风而动。 很多夷民哪怕冒着被自己部落首领抓住砍头的危险,也要携了全家老幼,前往西秦投奔。 这些拖家带口的夷民知道,只要西秦肯接纳,就是讨饭,富庶的海内也比荒无人烟的苦寒草原容易的多。 并且,对于普通牧民来说。 草原上那些凶残朝部族首领总是把他们的性命视为不值一提的草芥,随意践踏,暴虐成性。 但温和的海内人却是从不轻言杀戮的,所以,这也是令他们更愿意依附的主要原因。 第二十七章 母凭子贵 面对突然大量涌进西秦境内的夷民,很多人担心这些曾经对西秦虎视眈眈的蛮夷会因为积少成多,进而心怀不轨。 一时之间,力主驱逐的奏章雪片似的飞向大安皇城。 眼看着自己的同胞们将会再一次落入家国无依,流亡苦寒之中。 饱尽忧患,年轻的苏力青忧心如焚。 但因为他自身的尴尬身份,又不敢过于向朝廷陈表自剖心迹。 深恐因为自己的急于表白,反倒给人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惶恐之间,却突然听闻西秦皇帝力排众议,愿意继续容纳这些前往西秦投靠的夷民。 皇帝诏令传到郢都,自幼便坚毅异常的苏力青第一次竟失态到痛哭流涕。 当时便号令三军,摆下香案,跪拜叩接 皇帝诏令。 在西秦皇帝的诏令下,西秦对于其他国家的流民更是秉着来者不拒的姿态。 一时之间,整个西秦大有四海归心之况。 先头因为战争而造成的大片沃土荒芜,处处村庄零落颓败的问题很快就得到改善。 西秦更四海八荒各处人丁的加入,给整个国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鲜活。 苏力青更是给所有的夷民下了严令,若想在西秦安居乐业,就得安分守己,该干嘛干嘛去。 在严厉的处置了几起因为在草原上养成的桀骜不羁性格而引起的打架斗殴,恃强凌弱事件之后。 那些原本闲散游荡惯了的夷民渐渐地,便开始收敛起过往的习性。 毕竟,谁都不愿意再成为下一个被鞭打,囚禁,进而被驱逐的对象。 再说了,一般的老百姓,只要不是十恶不赦,别有用心之徒。 在饱经饥寒离乱之后,谁都不会和温饱安逸过不去。 特别是如今的蛮夷草原,各个部族不停的分割抢夺地盘。 普通的牧民别说想好好的牧放过日子了,不走运的时候。 早上出去牧放,晚上连牲畜带性命都不见了都是有的。 想当年,王庭可汗筹谋了那么多年,兴师动众,想的就是扬鞭马踏海内,金殿铸建于西秦。 最终,枉自耗费了数十年的心血,几十万铁蹄却没有能跨进西秦一步。 柔如西秦之战,王庭几乎成了四海八荒的笑话。 缇于巴鄂可汗所有的基业不但毁于一旦,甚至连大名鼎鼎王爷缇弗王,至今仍然还在西秦为囚。 如今,他们竟如此轻而易举的,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在这富庶的西秦安家立业了。 这样美好的事情,简直要他们做梦都会笑醒了的。 于是,这些夷民便自发的相互监督提醒,收敛起往日草原上狂放的心性,渐渐地溶于海内温和民风之中。 西秦的黎民百姓生活逐渐安定,市井日益喧嚣之际,大安皇城里,金碧辉煌的安阳凤阙宫却愈发的沉寂冷清了。 说来也奇怪,只从皇帝登基之后,母凭子贵的王太后不但没有显得更加高兴,脾气反倒是渐长,竟是越来越焦躁了。 于是乎,安阳宫所有伺候的宫女嬷嬷们不但没有跟着太后扬眉吐气,日子过的竟是愈发的艰难了。 众人别说做事说话了,连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 虽然太后向来都是极温和极有秉持的,可一旦莫名奇妙的惹怒了她老人家,照样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便是不会掉了脑袋,皮肉之苦总免不了一顿皮肉的。 甚至,被赶到掖庭做贱工都有可能。 但是,除了那些年轻气盛的小宫女们,往往会满腹委屈牢骚。 那些年长的嬷嬷太监们在私下里,又颇有些同情这位太后娘娘。 据说,这位王太后的一生很是坎坷。 当年,她只是大安京郊一个富家大户,王家老太爷身边侍妾生的庶出女儿。 王姑娘的娘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孩儿,无儿傍身,又身份低微,是以母女均不受怜惜。 王家原本有两位嫡出的小姐,金奴玉婢的养活着,却一个比一个粗笨丑陋。 这位王姑娘日夜陪着娘亲刺绣纺织苦劳,操持贱役,偏偏却出落得花容月貌,光彩照人。 西秦天下尚未初定之时,王家因为富庶,老太爷曾经收留资助过老皇帝的老爹。 后来因为某种风云际会,老皇帝勇武不凡的老爹果然一朝得势,竟独揽了朝中大权。 可惜的是,老皇帝的老爹未及雄.霸天下,就呜呼哀哉了。 但他却给夫人留下遗旨,要自己唯一的儿子在王家的姑娘之中,挑选一个为妻。 以报答王家当初,对他落魄风尘之中的不凡赏识。 后来,老皇帝继承了乃父的权势,最终结束赢弱不堪的了前朝,建立了西秦王朝。 当时的王家,老太爷因为患了久治不愈的喘疾,已经有些精力衰微,是其长子王卫当家主事了。 深于谋算的王卫拒绝了其父母一心想要自己亲生女儿进宫的打算,一力主张,把姿容秀丽的庶妹送进了宫。 果然,老皇帝没有违背父亲的遗愿,把这位王姑娘封为自己的皇后。 可是,王姑娘虽然生得美丽,且性格温柔,老皇帝却并不喜欢她。 正当年富力强的皇帝一直热烈的爱着一个叫青儿的妃子,其浓情蜜意程度,恨不得把自己的性命都交予青儿。 娶王家姑娘为后,不过是迫于父亲的遗命和太后的慈威而已。 在皇帝的心中,全天下的女人都没办法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妩媚活泼的青儿相比。 而且,青儿的腹中,已经有了他们爱情的结晶。 现在,能给王家姑娘一个皇后的名分,已经是他对亡去的父亲和如今的太后所做的最大让步了。 鉴于皇帝的不冷不热,一时之间,王姑娘能否为西秦孕育子嗣顿时就成了王卫的心头大事。 要知道,女子再美丽,最终的功劳也不过还是能为夫家开枝散叶,养育子息。 更何况西秦的皇室,向来子嗣艰难。 皇后是否能为西秦开枝散叶,生育出皇嫡子,简直就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王卫心中更是很清楚,如今青妃独占圣宠,风头无双。 自己的妹妹如果不能母凭子贵,那么,他们家大业大的王家,将来在皇城的立足就很堪忧了。 第二十八章 无能为力 老一辈的余恩,不可能惠泽三代。 王家想要一直荣光无限,还得不遗余力的精心筹谋。 好在,当时的皇帝毕竟还年轻,脸皮尚薄。 虽然行径荒唐,多少还惦记着一丝夫妻之间的情分。 于是,皇后就那么勉勉强强的怀孕了…… 可是,即便王皇后如愿以偿,为西秦生育了一个聪明俊秀的皇嫡子,却依旧不得圣心。 因为青妃早就在王皇后的前面,为皇帝诞育了皇长子。 果然不出所料,在青妃的极力狐媚蛊惑之下,皇帝对王皇后母子不但没有多少顾怜,反倒愈加冷淡。 好在王皇后不但生得美丽,惹人怜惜。 且天生性情和顺,极其甘于隐忍,行为举止几近大智若愚。 青妃便是百般嫉恨,却因为王皇后的无欲无求,万事不争,竟而无从下手。 在太后的有心荫蔽下,再加上其兄王卫的善于韬光养晦,不动声色的多方斡旋。 皇嫡子简渊又乖巧懂事,淡然坚忍。 十多年来,虽然坎坎坷坷,也算是勉勉强强,保得母子周全。 开始的时候,青妃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立为储君,也不敢太过凶相毕露。 生恐相煎太急,闹到皇帝那里,反倒失去了圣心。 及至简轩终于成年,被立为太子,皇帝日渐荒淫萎靡,青妃母子能一手遮天之时。 他们却吃惊的发现,简渊也已经成长为一个韬略武功非凡的皇子了。 并且还因为简渊常年负责攘外,在整个西秦军中享有极高声誉。 后来,便是人尽皆知的,青妃和太子俩母子图穷匕首见,费劲心机的,百般欲置皇嫡子于死地的种种不堪伎俩。 可能真是应了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急于杀死皇嫡子,独占西秦江山的青妃和太子母子,最后却在王卫不动声色的诱导下,竟不惜犯下了弑君的大罪。 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终没有除却心头大患,却双双沦为阶下囚。 一直被猜忌防备的皇嫡子竟成了笑在最后的大赢家,获得了天下民心,顺理成章的登基称帝。 王家当初卑微的庶女皇后终于母凭子贵,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太后。 可是,安阳宫众人不知道的却是,如今已是荣光无限的王太后发现。 面对自己已经做了皇帝的儿子,她仍旧和从前一样,很多事情照样还是无能为力。 首先,皇帝竟也和当初的太上皇一样,并不喜欢自己母亲为其挑选的皇后。 当初的太上皇好歹还在抗拒多年之后,终于娶了自己,并且给了她一个皇后的名分。 如今的皇帝倒好,竟索性拒绝迎娶自幼和他青梅竹马,待他情义殷切的碧落。 在王卫死了之后,皇帝简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和她这个母亲较劲似的。 为了那个叫阿雪的女人,干脆不惜抛下整个西秦,一直追到海外大荒。 尽管对于兄长王卫的死,王太后心中并没有多少真正的悲恸。 恰恰相反,她的心中,解脱之感,几乎更甚于皇帝。 这些年来,她名为西秦的皇后,住在这金碧辉煌的安阳凤阙宫中,羡煞天下女子。 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这看似尊容无比的皇后之位,不过就是囚禁她的一只冷酷牢笼。 她不过就是兄长王卫为了巩固自己权势,因而不惜牺牲的一颗棋子。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必须听命于兄长王卫操纵的傀儡。 她的一生,都被王卫无情的葬送这在寂寂深宫之中。 容不得她选择,更容不得她挣扎。 所以,当她听见王卫的死讯时,慌乱震惊之余。 心中唯一的清晰念头竟是:“真好,我总算是解脱了!” 是的,如今,她的儿子已经是皇帝了。 没有了王卫这么一个巨大的,笼罩在他们母子头上的阴影,他们的日子只好过得更顺风顺水。 不过,王卫虽然死了,碧落的终身归宿,却仍旧是王太后最大的心事。 真是一日不尘埃落定,王太后一日不能安于寝食。 在王太后心中,儿子的妻子,西秦的皇后,必须是碧落。 这一点,她从来未曾动摇过。 为了能叫碧落挽回皇帝的心,王太后甚至不惜让碧落冒了巨大的危险,在晋伯的护送下,亲赴海外沧溟。 最终,却仍旧令王太后大感失望,碧落还是独自黯然而归。 数月之后,皇帝方才从海外返回大安。 但此次从海外返回西秦的皇帝,似乎对自己的母亲和表妹碧落更加的冷淡了。 皇帝很快传令,把太上皇曾经居住的云宫,更名为雪殿,作为了自己的寝宫。 不但对雪殿加以扩建修葺,还在雪殿内外加设了严密的警戒。 从那以后,除了每月匆匆的例行问安,王太后私下里根本就见不到忙碌不停的皇帝。 一个连儿子的面都难得见到的母亲,想要操控劝诫自己的儿子,简直就是无从谈起。 最叫王太后不能忍受的还是,几年来,别说碧落了,就连她这个太后,也从来未能踏进雪殿半步。 好像无论何时何地,安阳宫派往雪殿的人,都会被皇帝身边的人不动声色的给挡了回来。 皇帝当年还是允王的时候,身边曾经有一个自幼服侍跟随他的叫小成子的小太监。 后来,皆因此人贪生怕死,被郡主碧落胁迫利用,为其通风报信,传递消息。 被当时的允王得知之后,一怒之下,径把此人贬至掖庭,罚作幽奴。 经此一事之后,皇帝身边的人,谁敢不用心? 一个个的,不但奸猾似泥鳅,还牙关咬得铁紧,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但是,日子久了,渐渐地,还是有风言风语传进了王太后耳朵里。 据说,皇帝如此费尽心思,严防死守,不过是为了养在雪殿之中的一只狐妖。 一想到皇帝宁愿日日夜夜去陪伴一只妖,而丝毫不肯在意青梅竹马的表妹。 王太后心中,就仿佛憋着一口怎么也吐不出来的闷气。 更叫王太后感到恨铁不成钢的,还有现在的碧落。 只从几年前从海外大荒归来,曾经斗志昂扬的碧落好像也有些心灰意冷了。 第二十九章 触其逆鳞 这几年,碧落虽然仍旧居住在碧彤苑,但举止却沉静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遭逢的变故太大?不遂意的事情太多之故。 王太后觉得,如今的碧落,简直就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她每日都会乖巧的前往安阳宫向自己的姑母请安,陪着王太后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仿佛怕太后伤心似的,懂事的很少提及自己的皇帝表兄。 可王太后觉得,碧落不说,是她年纪渐长,已经有了一份通晓世事的睿智。 她看在眼里,却不能不急。 最近,王太后寝食不安,为之焦躁的,正是这件事情。 皇帝总不能和一只狐妖胡瀣一辈子,他便是为了西秦的江山社稷,也得赶紧娶妻纳妃,开枝散叶,生儿育女。 那些大臣们惧怕天威,不敢触其逆鳞,身为太后,她是再也不能坐视不问了。 可让王太后恼怒的却是,当她趁着皇帝早朝,带着人气势汹汹,前往雪殿捉拿狐妖时。 她却发现,尽管那些赤羽营护卫不敢阻拦,她和黄维文等人却根本就进不去雪殿。 众人看着雪殿明明就在眼前,可是,雪殿与他们之间,却又好像隔着一层古怪的距离。 无论黄维文率领的那些宫女嬷嬷太监怎么努力,竟连雪殿的台阶都没办法踏上一步。 又惊又怒之下,王太后只得气哼哼的无功而返。 这件事情过后,皇帝却假装不知道。 在其到安阳宫例行请安之时,丝毫不曾不提及。 王太后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向来最善于装乖。 他自己不想主动提及的事情,绝对已经是想好了对策的。 她如果贸然的对其兴师问罪,说不定反倒会被他嗔怪为自己身为皇太后,却不肯安于养尊处优,偌大年纪,还要多管闲事。 所以,为了碧落,为了有朝一日能除掉雪殿里的那只妖,为了不和皇帝的关系闹僵,王皇后也只好装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是,从那以后,王皇后却多了一个心眼。 她令黄维文派了几个机灵的太监宫女,日夜监视着朝堂和充满了古怪的雪殿。 很快,黄维文就兴冲冲的向她禀报。 最近,据说是龙庭雪的弟弟,痴虎将军龙庭宇突然住进了雪殿。 听见这个消息,王太后一瞬间便似有所悟了。 怪不得皇帝如此行事诡异,怪不得皇帝把云宫改名为雪殿。 看来,雪殿的那只妖,肯定和当初蛊惑他的那个龙庭雪大有关系。 如此一想,王太后就更坐不住了。 如果皇帝一直恋恋不忘的龙庭雪竟是一只妖?如此荒诞不经事情,王太后觉得,她就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必须要去阻止的。 王太后知道,如果她去质问皇帝,皇帝即便不矢口否认,也定然会轻描淡写,对她支吾过去了事。 所以,她最好能亲自进入到雪殿,亲自抓住那只妖,让皇帝无从狡辩。 就在王太后闷闷不乐之际,安阳宫掌事嬷嬷小心翼翼的进来禀报,碧落郡主给太后问安来了。 王太后叹了一口气:“叫她进来罢……” 很快,碧落便带着湘儿燕儿,款款走进王太后起居的安阳宫起居侧殿。 如今的碧落,脸上已经脱去了当年略带青涩的骄横之气。 一张美丽依旧的小脸,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沉静和懂事。 连她身上的裙衫,也不似当年那般,总是选择嚣张飞扬的诸般红色了。 因为她已经发现,皇帝真正喜欢的,并不是热烈的大红衣裙。 但是,她却又知道,如果自己专门的去穿皇帝喜欢的紫色,未免又有些急赤白眼,东施效颦了。 所以,如今的碧落,身上的裙衫,大都是淡淡的粉色。 好在,美丽依旧的她,无论穿什么颜色,都是美轮美奂的。 这一点,碧落自己心中,有着绝对的自信。 “碧落给太后娘娘请安……” 现在的碧落也不似从前,动不动就装着弱不禁风,叫侍女搀扶着,对谁都撒娇撒痴的了。 而是步伐轻健,袅袅婷婷端端正正的走进太后起居殿,落落大方的给王太后叩头问安。 王太后斜倚着福寿百子富贵榻,含笑看着碧落。 口中,却语气散漫的说道:“罢了,我们娘儿俩的,要那多虚礼做什么?” 碧落含笑答道:“是,碧落谢姑母疼爱……” 一边说,不待湘儿和燕儿上前搀扶,早就停身,自己站起来。 却又关切的看着王太后的脸,甚是体贴的问道,“姑母,您老人家何事不遂圣心了?” 王太后看了一眼掌事嬷嬷:“你们都退下吧,我想清清静静的和郡主说说话。” 掌事嬷嬷赶紧躬身答道:“是,太后……” 便带着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嬷嬷,依次退出起居殿。 碧落便给湘儿递了一个眼色,湘儿亦躬身道:“太后娘娘,郡主,奴婢们也先去外面候着……” 王太后摆摆手,湘儿和燕儿亦退出殿外。 这里,王太后方才坐起身来。 她看着碧落,默默地忖踱了一会儿。 方才缓缓的说道:“碧落,哀家且问你,这些年,你对墨轩的心意到底如何了?” 碧落吃惊的抬起头:“姑母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王太后有些心疼的看着碧落,语气复杂:“哀家还不是看着你和墨轩一年一年的大了……” “再这样下去,你岂不是越来越终身无着落了?” “今天这殿内并无他人,哀家且问问你。” “你也用不着虚的假的,对哀家搪塞什么。” “你的心中,若是能放得下他,不若哀家给你另择良配。” “省得哀家天天要和你们打这些饥荒,也省得耽搁了你……” 碧落怔怔的看着王太后,一双明珠般的大眼睛里,早就泪盈于眶。 她慢慢的对着王太后重新跪下,双目落泪。 哽咽道:“太后容禀,碧落心中,无日不在记挂着墨轩哥哥。” “可是,碧落如今已不是当年的骄纵无知幼女,深知有些事情,真的是强求不来的。” “如今,爹爹已经不在了。” “碧落幸得有姑母疼爱,视如己出,才不至于失怙之后,遭受零落。” 第三十章 百计不得而入 “所以,碧落只愿安居在这皇宫内苑,日日陪着姑母。” “琴棋书画,修生养息之余,偶尔能见到墨轩哥哥,便是我最大的心满意足了。” 碧落的话没有说完,王太后早就听得泪盈于眶。 她情不自禁的站起来,弯腰把碧落拉了起来,拥入怀中。 一边抚摸着碧落的肩背,一边哽咽道:“好孩子……哀家就知道,你是最懂事的。” “碧落,你放心,但凡哀家还有一口气在,必不会叫墨轩负了你。” 碧落却低头于王太后怀中不停哭泣,其心绪之难平,溢于言表。 良久之后,王太后把碧落扶在自己的卧榻边坐下。 待碧落逐渐平息,方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仿佛怕吓到了碧落,王太后口中的话语,分外的轻柔。 “碧落,有件事情,哀家始终不曾问你。” “据说,墨轩在雪殿里,养着一只妖,你可有听闻?” 碧落慢慢的抬起头,而后又轻轻地点点头。 “启禀太后,这件事情,碧落很早便知道……” 见碧落果然不是她表现出的那般无知无觉,王太后顿时挑起秀美的眉毛。 “哦?既是如此,那哀家怎么从来就没有听你提及过?” 碧落默然了一下,方才说道:“姑母,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王太后:“何意?” 碧落咬咬嘴唇:“他们说墨轩哥哥在雪殿养了一只妖,不过是胡乱臆测。” “只为雪殿四周,被墨轩哥哥和李将军用神力下了结界。” “外人不得而入,显得神秘莫测,故而才横生无端揣测。” 王太后惊讶道:“结界?何为结界?” “怪不得那天,瞧着雪殿的门明明就在眼前。” “却又似远似近,哀家和黄维文等奴仆百计都不得而入。” “难道……便是这什么结界所致?” 碧落点头道:“正是。” “姑母有所不知,墨轩哥哥和那位李将军在沧溟帮助伏龙王子复国的时候,有幸被神光普照。” “他们如今,都已经身非凡体。” “特别是那位李将军,不但法力通天,据说已有千年不死之身了。” “墨轩哥哥和李将军联手在雪殿四周布下的结界,是没人可以擅闯的。” “除非持了破解咒符,方可进入。” “碧落知道,姑母突然听见这些话,一定以为碧落是在胡言乱语。” “但姑母既然问及,碧落便不敢不据实回禀。” “那天碧落突然听说姑母带人去闯雪殿,就知道必然会无功而返。” “只可惜碧落深居碧彤苑,当时并不知晓。” “及至听说,已经阻止不及了。” “碧落也知道,姑母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碧落好。” “可今天请姑母听碧落一句劝,雪殿的秘密,姑母还是不要再去管了。” 原本听得满脸惊讶的王太后听了碧落最后一句话,却又不由得变了脸色。 她禁不住冷笑一声:“碧落,哀家怎么瞧着,你年纪越大,胆子怎么反倒越小了?” “你即说雪殿之中的妖是大家的胡乱臆测,难道你知道墨轩在雪殿的秘密不成?” “你即知道墨轩的秘密,这么些年,却又不肯和我说。” “方才你又说,没有一日不记挂着墨轩的,这……哀家就有些不明白了。” “你这是护着墨轩?还是护着墨轩养在雪殿里的那只妖呢?” “你的心中,到底有没有为你自己的终身打算一些呢?” 碧落忍不住又咬咬嘴唇:“姑母,我……” 王太后盯着碧落:“让哀家来说,雪殿之中,墨轩养着的,就是当初的那个阿雪对不对?” 王太后说完,便站起身来。 她一边缓缓的踱步,一边继续说道:“这就奇怪了,皇帝若是执意不肯娶你为后,大可忤逆于哀家,娶那个卑贱女子便是。” “为何又古古怪怪的,把那个女子养在雪殿之中?不肯示人?” “还有那个什么李将军,依哀家看,定然也是个狐媚子……” 碧落终于忍不住,虚声低气的说道:“太后容禀,雪殿之中养着的,必是那位阿雪无疑。” “但三载过去,墨轩哥哥为何还没有娶她,碧落也想不明白。” “那位李将军,我也曾见过,瞧着倒是个英姿飒爽的好女儿……” 王太后顿时转过脸来,看着碧落:“不是哀家数落你,你看看你,都落到什么地步了,还在替别人说话?” “当初若不是你心慈手软,天真灿漫,墨轩想必也不会被别的女子魅惑了去。” “如今老大年纪,还是这般良善,哀家真真是……前辈子造了孽了……” 见王太后有些动怒,碧落赶紧站起来,对着王太后跪下。 “太后请息怒,是碧落口不择言……” “只是,碧落瞧着墨轩哥哥和那位李将军之间,真的并没有什么不轨。” “碧落也并不是要为旁人辩白,碧落只是想说,墨轩哥哥并不是那等荒淫无耻之人……” 王太后见碧落眼泪又要下来了,不禁又有些心疼。 遂摆手说道:“行啦行啦,不要动不动就给哀家下跪,眼泪汪汪的。” “哀家也知道,墨轩原本就是块冰坨子。” “可是,太上皇年轻的时候,不也是一个不得了的痴情种么?” “哀家记得,当初的青妃,他是何等的怜惜心爱啊。” “哀家初嫁于他时,他日日看了哀家的眼神,简直就是恨不得哀家立刻死了,方才遂了他的心意。” “那又怎样?最终,还不是被乱花迷了眼?” “青妃那个可人儿也好,我这个厌人也罢,都是一般的秋扇见捐。” 王太后越说越激动,她的声调也越来越高,透着一丝罕见的尖锐。 “所以碧落啊,那些妖调女子的手段,真不是你我这等心思明净之人可以揣测的?” “皇帝如今再好,身边没有一个能母仪天下的女子,叫哀家怎么甘心?” “碧落,你赶紧起来,咱们娘儿俩好好合计合计。” “哀家就是想弄清楚,这雪殿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碧落却仍旧跪在地方,几乎是情怯的对王太后说道:“碧落求姑母能不能不去追究了?” 第三十一章 雪殿的秘密 正在激动之中的王太后顿时皱眉了,很是不悦的说道:“碧落,你此言何意?” 碧落咬咬牙:“姑母,碧落觉得,只要墨轩哥哥并没有娶别的女人,碧落便能和从前一般安心。” “可是,如果姑母非要一探雪殿究竟,碧落害怕,墨轩哥哥一怒之下,便真的会娶了那个阿雪……” “到了那个时候,碧落就真的连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王太后看着满脸祈求的碧落,忍不住慢慢的弯下腰。 用她已开始显出苍老的手指,慢慢的摸了摸碧落细白冰凉的小脸。 无不怜惜叹息道:“真是我的傻孩子啊!” 碧落仰起头来,伸出双手,慢慢的捧住王太后的手。 从安阳宫告辞,回到碧彤苑的碧落还觉得心绪起伏不止。 这三年来,她一直竭力的压抑着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碧落学会了不停的审视反省。 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输得这样惨? 论容貌,才情,她不但美丽无双,更是慧绝玲珑。 论情分,她才和墨轩哥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一直以来,都是她陪着墨轩哥哥。 在那些人人都冷淡太后母子,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候。 只有她这个郡主热烈的,毫不避嫌的日夜陪伴着墨轩哥哥。 为了墨轩哥哥,哪怕献上自己的性命,她都是在所不惜的。 并且,她还并不只是口头上这样说说。 她更是真的这样去做的,可以说,她爱着墨轩哥哥,胜过着世上所有的女子。 可是,无论她怎样无怨无悔,怎样的付出,墨轩哥哥就是不肯多看顾她一眼。 墨轩哥哥不爱她,却疯了一般,去爱一个萍水相逢,来历不明的可怕女子。 如今,她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她名义上虽然仍是西秦的郡主,但她心里很清楚,她其实再也没有了能睥睨妄为的资本了。 她现在所有的仰仗,只剩下太后姑母的恩宠了。 所以,她必须得学习乖巧,变得懂事明理。 其实,在整个皇宫之中,最关心雪殿的,一直都是碧落。 只不过,碧落隐藏的很好,她从来都没有在王太后面前提及过。 在偶尔见到皇帝的时候,碧落更是装着对雪殿丝毫不敢兴趣。 碧落聪明的意识到,如今,她只能以退为进。 只要她不再皇帝的面前露出其他什么奢求,只做一个乖巧的妹妹,皇帝待她还是很好的。 她现在需要和皇帝之间,维持这种看似良好的,兄妹温暖的关系。 虽然碧落早就猜到,雪殿之中住着的,肯定是我,而绝不是大家私底下议论纷纷的什么妖物。 并且,她还推测到,简渊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的把我隐藏于雪殿,更不是怕西秦的什么人看见我。 而是我肯定发生了什么不能见人的状况,比如,受了很重的,需要长时间医治的伤。 或者是其他什么,不得而知的奇特变故。 碧落很聪明,她知道,惟有这个解释,才是最合理的。 她没有对王太后说,对于进入雪殿一窥究竟,她早就悄悄的做过许多次尝试。 正是因为这许多次尝试的失败,才让她得出雪殿被下了结界的结论。 不可否认,她对简渊多年的感情的确是根深蒂固的。 她为了简渊,连性命都愿意舍弃。 所以,不到最后,她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只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愿意凭借王太后的权势,去勉强皇帝接受她。 皇帝的脾气,如果王太后强行介入,恐怕只能更加的适得其反。 如果皇帝一怒之下,一意孤行,那她就真的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她方才作出一番委曲求全的样子,拼命想阻止王太后继续追查雪殿的秘密。 碧落现在更希望凭借自己的努力,重获简渊的心。 因为她明白,只有这样,简渊才能真正的肯和她白头偕老。 只要能和简渊厮守终身,哪怕简渊一直都不会爱她,也是无妨的。 不过,今天在安阳宫和王太后的一席交谈,却彻底的拨动了碧落心底的一潭春水。 突然之间,碧落竟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进入雪殿一探究竟的欲望。 碧落觉得,她必须得弄清楚,在雪殿躲了三年的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形。 我到底是在昏迷不醒?还是呆了傻了? 或者,我在沧溟那场可怕的神魔大战之中,变得面目全非了? 否则,皇帝为什么一直藏着我?既不立我为后,也不纳别的妃子? 正如王太后方才所说,她也老大年纪了。 一个女人的青春年华毕竟是有限的,如果一直蹉跎下去,和放弃又有什么区别呢? 碧落觉得,惟今之计,只有先弄清楚了我的情形,才能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做些什么样的努力。 现在的碧落,早已经不是当初那般懵懂无知了。 一趟沧溟之行,不但让她经历了一场生死,更是令她见识到了简渊我们这些人力量的强大可怕。 所以,对于王太后那种自不量力大张旗鼓去硬闯雪殿的做法,碧落嘴里不说,心中却嗤之以鼻。 当黄维文得到龙庭宇住进雪殿消息的时候,碧落同样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今天,王太后的一席话,终于激起碧落行动的决心。 她静静的坐在碧彤苑做了整整一个下午,一个迷迷糊糊的计划便渐渐地在心中形成。 和雪殿一样,碧彤苑的日子也是一天一天,寂寂的过去。 碧落派往雪殿的眼线,始终没有给碧彤苑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在这期间,王太后却不顾碧落的请求,专门的把皇帝叫到安阳宫。 皇帝最近,正在为一件事情操心。 原来,随着夷民在西秦的生活逐渐安定,有人提出。 要在这些比较强悍的夷民之中,选拔合适的人家,建为兵户。 因为夷民男子较之海内男子,体格更健壮,更适合沙场拼杀。 此议一出,朝中顿时分成两派,纷纷上奏,争吵不休。 同意的一派,无非就是夷民健硕,且又是外来之族。 和海内之人,非亲非故,如同西秦豢养的家犬猪羊,合当建为兵户。 第三十二章 耐心耗尽 一旦发生战事,为西秦捐躯沙场,那是理所当然。 不同意的一派则认为,现在居住于的夷民本就已经群体庞大。 一旦被朝廷建为兵户,岂不又像他们从前在草原那样,全民皆兵? 谁知道这帮子夷民到底有没有被彻底驯化?倘若一旦做大起来,后果那是不堪设想的。 面对着那些雪片似的奏章,皇帝看得几乎双眼发花。 就在这当口儿,太后娘娘派人,硬是把皇帝请到了安阳宫。 对于自己母后的召唤,皇帝心知肚明,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无奈前往。 母后已经忍耐了三年,已经对他耗尽了所有的耐心。 不过他怎么想方设法的回避,他们母子终有必须面对的时候。 一路上,简渊不停的在心中筹谋沉吟着措辞。 想着如何既能应付掉母后的诘责,又不至于太伤老人家的心。 作为一个生在这残酷皇宫之中的皇嫡子,他自幼便被带离了自己的母后。 年幼的时候,简渊几乎以为乳娘就是自己的母亲。 但是,随着他逐渐的长大,他才知道,那个偶尔才得一见的皇后娘娘才是自己的亲娘。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乳娘突然就染疾亡故了。 许久之后,简渊才弄清楚,乳娘的死,只为他这个皇嫡子不需要乳养了。 而乳娘又太过年轻,为了某种莫须有的防范,曾经和简渊最为亲近的一个女子,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给牺牲了。 从那以后,年少的简渊便开始变得沉默,变得冰冷。 他真的害怕自己倘若再和什么人过于亲近,便再次给那人带来无端的灭顶之灾。 冷酷的不近人情的皇宫生生的切割了他和自己母亲的关联,所以,现在的皇帝和太后之间,总还是有着那么一种疏离。 “皇帝驾到……” 随着内廷太监一声呼喝,黄维文先执着拂尘,率领安阳宫一众宫女太监忙忙的跪了一地。 “奴婢们恭迎圣驾……陛下,太后在起居殿等着您呐。” 黄维文阴着嗓子,满脸媚笑。 简渊点点头,抬步径往太后起居殿。 王太后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正满面含笑,温婉平和的端坐在一张铺陈舒适的凤榻上。 “儿臣叩见母后……” 不待皇帝跪下,王太后早就站起身来,上前一把扶住。 “皇儿不必多礼,快起来,我们娘儿俩说话。” 皇帝只得站起来,仍旧躬身答道:“多谢母后。” 王太后身后的女官立刻给皇帝挪过一张椅子,便有宫女献上早就准备好的香茶。 王太后重又在凤榻边端坐下,对掌事嬷嬷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不待那些宫女太监全部退出,简渊便问道:“母后突然急召儿臣,不知道有何吩咐?” 王太后先是含笑看着自己的儿子,稍顷之后,才叹息了一声。 说道:“哀家也知道,皇帝日日都很忙。” “我只是瞧着,皇帝最近好像气色有些不大好似的。” “思来想去,只觉得有些不放心……” 简渊赔笑道:“母后多虑了,儿臣最近只是政务繁重了些。” “母后一生幸苦,现在只需在这安阳宫好生尊养才是。” “别的事情,母后就不要……” 皇帝话还没有说完,王太后便已经敛去脸上的如沐春风之色。 不悦的说道:“莫非皇帝是嫌哀家有些多管闲事了?” 简渊赶紧站起来:“母后请勿多心,儿臣只是想说……” 王太后冷笑一声:“哀家不管你想说什么?” “旁得事情,皇帝便是喊着叫哀家去管,哀家也懒得理你。” “但皇帝如今也老大不小的了,立后的事情,你今天必须得给哀家一个交代。” 简渊只得继续赔笑道:“母后勿怒,儿臣立后,只是迟早的事情。” “待儿臣忙过夷民兵户这件事情,再过来和母后好好商量商量如何?” 王太后看着简渊:“皇帝不要和哀家打马虎眼儿,再忙的国事,也不会耽搁你娶妻生子。” “你今天就老老实实和哀家说了,你在雪殿里,到底弄了什么玄虚?” 简渊故作糊涂的说道:“母后真会说笑话,儿臣在雪殿,只是想图个清静,哪有什么玄虚?” 王太后点点头:“那好,最近哀家在这安阳宫呆的着实身子疼,正想四处走动走动。” “今儿,我便要去那雪殿看看。” 简渊心中顿时大急,千防万防,到底还是给太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沉吟了一下,简渊方才缓缓说道:“非是儿臣不愿母后移驾雪殿,只是,雪殿原本是父皇清修的云宫。” “儿臣只怕母后到彼,触景生情,反倒坏了走动的兴致。” “倘若母后想要松散,不若叫碧落妹妹陪着四处走动走动,岂不是更好?” 王太后冷哼一声,几近刻薄的说道:“皇帝又不是不知道,你父皇心中,何时有过我这么一个皇后?” “我有什么好触景生情的?哀家今天,就是要去你的雪殿看看。” 一边说,一边已然站起了身子。 见王太后执意如此,简渊不觉也沉下了脸色。 躬身垂首对王太后说道:“母后,实不相瞒,雪殿是儿臣的清修之所。” “罡气深重,恐于母后凤体有伤。” “恕儿臣忤逆,请母后收回成命,不要再做此想。” “倘若母后执意前去,也定然会不得门而入的。” “儿臣政务繁忙,母后若是再没有其他事情,请容儿臣告退。” 简渊说完,不待王太后开口,转身便要退去。 王太后顿时被皇帝气得浑身发凉,抖着手指着皇帝的背影大声喝道:“你且给哀家站住!” 简渊从来没有见自己的母后这般恼怒过,身形不由得一顿。 王太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也罢!” “皇帝,你若是定然要护着那个妖孽,不准哀家前往雪殿查看也行。” “那你就得赶紧和碧落完婚,立碧落为后!” “否则,哀家断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妖孽绝了我西秦的!” 可是,王太后咬牙切齿的话,并没有让身形微顿的皇帝转身答话。 第三十三章 逼婚的嫌疑 相反,皇帝却突然加快了脚步,竟头也不回的一径踏出太后起居殿。 “你……” 王太后气得浑身乱颤,一屁股跌坐在凤榻之上。 许久之后,才“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整个安阳宫顿时便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谁也没有顾得上去看,原本正准备到安阳宫给太后请安的碧落,突然远远看见皇帝怒气冲冲而去。 紧接着,安阳宫上下人等便开始奔忙一片。 碧落沉思了一下,便带着湘儿悄悄的折返了。 很快就有人走进碧彤苑,把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对话,原原本本的汇报给了碧落。 不出碧落所料,自以为是的王太后终于明白了她小瞧了自己儿子的严重后果了。 碧落暗自庆幸,她并没有在那个时候忙忙的撞了进去。 否则,在皇帝面前,她可彻底的尴尬了。 这件事情过后,碧落在皇宫里的言行举止就更加的谨慎了。 她知道,被王太后这么一闹,自己便是没有参与其中。 皇帝眼中,也是无法洗脱借太后之手,继续向他逼婚的嫌疑的。 而如今的墨轩哥哥已经不是当年在白龙川的允王殿下了,而是完全可以为所欲为的皇帝了。 如今,谁都休想再妄图借太后之手,压制于他。 如果有谁胆敢这么做的话,简直就是不知死活,不知进退。 如何能走进雪殿,又不至于激怒皇帝,坐在碧彤苑里,碧落连脑汁都快要绞了。 终于,在一个阳光晴好的清晨,湘儿悄悄的给碧落带来了一个她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有人看见,痴虎将军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被皇帝请到雪殿外面的朝堂之上了。 碧落知道,一般情况下,早朝过后,文武大臣们都必须得等到恭送皇帝退朝之后,方可自行散去。 痴虎将军便是和陛下一起住在雪殿,也不可以随着圣驾共进退。 碧落悄悄的躲在勤德殿外,看着皇帝的贴身侍卫首领丁翼率领着众多的赤羽营护卫,簇拥着皇帝的玉撵缓缓向雪殿而去。 接着,便是一班文臣武将,三三两两,或交头接耳,相互打躬作揖的谈论着什么。 或故作沉稳,独自昂昂然,越众人而过。 及至文臣武将差不多都快要走完了,碧落才看见甲胄鲜明的痴虎将军龙庭宇从勤德殿高高的玉阶走了下来。 突然,痴虎将军候在外面的两个家将不知道打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颠着脚步,气喘吁吁的对着痴虎将军迎了过去。 这两个叫做龙铜龙严的龙府家将,也算是碧落的老相识了。 当初在白龙川的时候,碧落就没少和这两个人打交道。 不过,那时候,他们还是雪狼大将军龙庭雪的贴身侍卫。 龙庭雪离开西秦之后,他们便又跟随了痴虎将军龙庭宇。 痴虎将军负责从沧溟护送碧落返回西秦的时候,她一路之上,也多蒙这两位照料。 此刻突然看见龙铜龙严,碧落心中,竟还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之感。 痴虎将军原本一副沉思默想的神态,冷不防被两位家将迎上来,顿时便止住脚步。 痴虎将军鼓着嘴巴,瞪眼对着躬身参拜自己的两位家将问道:“龙铜,龙严,你们不好好在官驿呆着,跑来勤德殿干什么?” 龙铜赶紧垂首道:“启禀二公子,您只打住进雪殿,咋就一趟也不出来了呢?” “小的两个人天天闷在官驿,无处可去,又担心着公子和大……” 龙铜一语未了,又突然打住。 四下里看看,方才赔笑继续说道:“小的们方才在官驿,突然听人说今儿二公子您随着陛下出了雪殿。” “我们实在是想见见二公子,一路小跑的,生怕错过了。” “可不差点累死?谢天谢地,总算是没有错过。” 龙庭宇只得说道:“我在雪殿和陛下住在一起,你们有啥好担心的?” “我走的时候,不是给你们留了银子吗?没事的时候,你们也可以到处逛逛……” 一边说,一边迈步继续朝玉阶下面走来。 龙严站起身,一把拖住自家二公子。 嚷嚷道:“二公子,我们好容易才见着您,您怎么着也得和小的们说几句话才走。” “为着总得不到您的消息,老爷那里,小的们也不知道打了多少饥荒……” 龙庭宇看着龙严,无奈道:“好好好……” 龙铜一把拉开龙严:“你休得放肆,这里可不是我们站着说话的地方。” 龙庭宇点点头:“幸好圣驾先回雪殿了,我便耽搁一会也是无妨的。” “站了一大早晨,我腹中也有些饥饿了。” “走,咱们找个地方,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龙严一听,顿时笑逐颜开。 连声说道:“好好好,二公子,小的知道这皇城哪家酒菜最好,小的们这就带着您去。” 碧落站着隐蔽处,暗暗的看着他们三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大步走出皇宫。 大安皇城最大的酒楼客喜来。 站在门口迎客的店小二招眼便看见,两个豪奴陪着一位连朝服都没有卸下的武将军大步而来。 赶紧颠着小碎步,点头哈腰的迎上前来。 满脸谄笑的虚意寒暄道:“老爷,您来啦?” 龙严早就瞪眼道:“把你这啥好吃的,拿手的,自管做了,快点端上来。” 店小二连连点头:“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吩咐厨下……” “不知老爷是自己用饭,还是请客?” “要不要小的知会掌柜的一声,安排一间楼上雅座?” 龙严还要说话,被龙庭宇伸手挡住:“我们自己吃饭,小二,能坐着吃饭说话的地方就行了。” 小二答应一声:“好勒,您几位先里面请……” 还未及退下,便听见一个女子矜持的说道:“安排一间楼上雅座,这位小爷的酒席,本郡主请了。”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一个年轻的华服女子,正俏然立于酒楼门口不远处。 龙庭宇一见,慌得赶紧单膝跪下:“末将参见郡主……” “碧落姐姐,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龙铜龙严招眼看见碧落,一边心中连连叫苦,一边赶紧跪下拜见。 第三十四章 难辨真假 虽然龙铜龙严也知道,现在的碧落也不是当初在白龙川的那个娇蛮郡主了。 但他们心中,仍旧是无法去亲近这位金枝玉叶。 店小二也早就被碧落华贵傲然的气势给震住了,见龙庭宇等人跪下参拜,也连忙跟着跪下磕头。 碧落早就笑盈盈的走上前,伸手拉起庭宇。 “龙将军快快请起……龙铜龙严你们也免礼罢。” 龙庭宇仍旧是执礼甚恭的垂首道:“末将谢郡主。” 方才站起来。 龙铜等人也恭恭敬敬的叩谢罢,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 碧落看着龙庭宇,含笑道:“当日一别,转眼已是几载。” “龙将军如今不但军功昭著,也不复当初的稚子面貌了。” 庭宇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脑门,憨憨的笑道:“碧落姐姐取笑了。” “姐姐知道,末将自幼呆傻,完全不谙世事。” “能有今日,悉赖阿雪姐姐和恩师开启混沌,皇帝姊夫提携督导之故。” 碧落点点头:“陛下向来喜欢宅心仁厚的将才,龙将军正是这样一位怀着赤子之心的大将。” “向日蒙将军从沧溟护送回西秦,感激之情,一直铭记于心。” “今天巧了,我在宫中烦闷的慌,独自出来走走,想不到竟遇见了将军。” “走,陪姐姐喝杯酒去……” 碧落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的扯起龙庭宇的胳膊。 龙庭宇本就是个憨耿之人,心智虽然靠着后天的努力,有所开启,但绝不是一个玲珑剔透之人。 龙铜龙严又畏惧着碧落,哪里敢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只得随着碧落,一径上了客喜来二楼雅间。 听店小二报说王太后的侄女儿,已故王大人的女儿,皇城之中,那位著名的碧落郡主突然到来。 客喜来掌柜的早就慌得忙着一团,赶过来磕头之后,便忙忙的亲自去厨下督促烹炸煎煮。 不一会儿,客喜来最上等的酒食饭菜便源源不断的端了上来。 装饰整洁的雅间里,转眼间,一张偌大的餐桌便被摆放的满满当当。 碧落首先当仁不让的坐在主位,龙庭宇只得坐于客位。 在碧落的再三坚持下,龙铜龙严战战兢兢的叨陪末位。 开始的时候,龙铜龙严还有些面面相觑,心中各自嘀嘀咕咕。 不知道这位突然出现的碧落郡主,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有安着什么好心。 及至见了满桌子珍馐美味,喷香美酒。 碧落又一直言笑温婉,始终和自家二公子聊些别后闲言,渐渐地,这二人便不由得就放下了一些戒心。 在碧落的举杯邀请之下,酒盏一端起来,这二人可就停不下来了。 龙铜龙严先头跟着我的时候,那时候,大荒边塞苦寒,食物都极度匮乏,哪里还能找到酒喝。 后来辗转海内,却又一直和简渊驻扎在一起。 这位二皇子殿下,允王爷治军向来严厉。 军中便是不缺美酒,也不允许太放肆。 他们跟了庭宇之后,西秦已经安定,海内的日子也逐渐富庶,这两位的酒量也越来越大。 及至如今,庭宇只身住进雪殿,他们只能住在官驿等候。 整天无所事事,便日日过足酒瘾。 今天他们原本想和自家二公子好好说说话的,不料却被碧落一头撞了来。 现在,二公子陪着郡主说话,他们连一句话也不敢插嘴。 这位高高在上郡主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招数,他们是早就铭记于心的。 这两个担忧着自家二公子很长日子的龙府家将无奈之下,只能不停的推杯换盏,借酒浇愁。 龙庭宇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家将有些喝高,便对龙铜说道:“你们少喝点,不要在郡主面前失了仪。” 碧落却笑道:“无妨,龙将军,你且随他们去。” “这两位将军先是追随雪狼大将军,现在又追随龙将军,忠心耿耿,也算是劳苦功高之人……” “小二,自管拿酒上来,让他们一醉方休。” “来,本郡主再敬二位将军一杯……” 已经喝得面红耳赤,舌头发大的龙严赶紧朦胧着醉眼,对碧落拱手道:“多谢郡主……” 龙铜还想勉强把持,无奈酒意已沉,哪里能控制住自己的双手? 忍了一会儿,便又开始不停的往自己口中灌酒。 随着他们身边的酒坛子越堆越多,最终,这两位家将在自家二公子无奈的注视下。 东倒西歪,一起趴到在桌子上。 龙庭宇忍不住摇摇头,幸亏如今也不过是闲散时光,醉酒亦是无妨的。 若是突然有了什么紧急事务,如此这般贪杯,岂不误事不浅? 庭宇却不知道,龙铜龙严正是摸准了这位二公子忠厚憨梗,极少会责罚他们。 若是仍旧跟着我,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如此放肆的。 见跟随龙庭宇的两个家将彻底的醉倒,碧落方才看着龙庭宇,突然问道:“龙将军,阿雪如今在雪殿之中可好?” 碧落突然这么一问,倒叫龙庭宇怔了怔。 碧落随即笑道:“龙将军有所不知,陛下几次请我去雪殿探望阿雪。” “可是,我却担心阿雪大伤初愈,不便惊扰。” “今天突然又遇见将军,免不了想问候一声。” 龙庭宇如今虽然混沌已开,却不善揣测别人话语的真假。 又想到这位郡主原本就是皇帝姊夫的妹妹,她这么说,肯定就是真的了。 便“唔”了一声,支吾道:“多谢碧落姐姐惦记,阿雪姐姐现在挺好的……” 碧落立刻在脸上露出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龙将军,你是说,阿雪现在已经大好了?” “太好了,选日不如撞日,我今儿就跟着将军去雪殿探望探望阿雪。” “免得陛下老是嗔怪我不去看望阿雪,龙将军,走,我现在就去看看她……” 碧落说着,站起来,一把扯着龙庭宇就走。 尽管碧落说得煞有介事,龙庭宇迟迟疑疑,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虽然皇帝姊夫并没有给他下过什么明确命令,不准他带着别人进雪殿。 可一想到我仍旧是半人半妖模样,他心中还是莫名的不想让碧落看见我。 第三十五章 一探究竟 所以,尽管被碧落大力拉扯着,庭宇脚步趔趄着,显得极不情愿。 碧落哪里容得庭宇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那次龙庭宇护送她回西秦的时候,从庭宇无心的话语之中,碧落早就得知庭宇本身可以自行破解任何结界的秘密。 而此次龙庭宇突然住进雪殿,更是证实了这傻小子所言不虚。 碧落觉得,简渊心中,或者并不愿意龙庭宇也住进雪殿。 但是,雪殿的结界却又无法阻挡龙庭宇。 皇帝肯定是在无奈之下,才顺水推舟,允许龙庭宇进入雪殿,陪伴他阿雪姊姊的。 毕竟,无论是在西秦,还是在遥远的沧溟大陆,很多人都知道,这姐弟俩最是感情深厚。 痴虎将军龙庭宇对其姊姊雪狼将军的依恋,更是胜过其爹娘。 几乎可以说,有龙庭雪的地方,绝对会出现龙庭宇。 所以,如果说当初碧落对雪殿里到底隐藏着什么人还有所猜疑的话,龙庭宇的出现,便立刻让她认定。 简渊隐匿在雪殿里的人,绝对是我无疑。 龙庭宇被碧落拉扯的急了,赶紧央求道:“碧落姐姐,碧落姐姐,你听我说……” 碧落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说什么说?阿雪如今是什么样的,我又不是不知道。” “陛下早就和我说过了……” 龙庭宇有些惊讶,不相信的问道:“皇帝姊夫早就和碧落姐姐说了?” 碧落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是啊,说了,早就说了。” “龙将军,你难道不知道,我和你阿雪姐姐可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了。” “我们一块在白龙川骑马玩耍的时候,你这个傻小子还混沌未开呢。” “哎呀,走吧,走吧。” “龙将军,姐姐实话和你说吧,要不是今天碰巧遇见你,我还真不敢去雪殿看阿雪。” 碧落说到这里,竟眼圈一红,一副颇动感情的模样。 “我知道,阿雪都是为了我们,才身受重伤的。” “先头我总是不敢去雪殿看她,怕触景生情,心里更加难过。” “现在听你说她已经大好了,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龙将军,我今天一定要跟着你去看看她……” “哪怕。站在雪殿门口,远远的看上她一眼,见她好好的了,我也就放心了。” 龙庭宇并不高明的心智,哪里经得起碧落一番言辞恳切,声情并茂的动情告白? 庭宇原本就不知道,碧落和我这个姐姐先头的种种纠葛。 他见到碧落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已经是身在沧溟大陆了。 庭宇只知道,好像先是碧落弹响了龙首琴,破解了龙皇玉玺的封印,救了大家。 而后,碧落被那个恶魔乌斯曼掳走。 又是我舍去赖以固形增元的心丹,化解了乌斯曼为碧落种下的千年冥蛊,解救了碧落和受其撕咬反噬的皇帝姊夫。 所以,碧落说我们说多年的至交好友,他完全信以为真。 这位外人眼中的看着挺威风凛凛的痴虎将军,心性之中,其实仍旧带着七分孩子气的呆傻。 再加上碧落口口声声说皇帝什么都告诉她了,又数次要她去雪殿看望我等等。 碧落的种种说辞,终于都在他脑海之中形成一个念头。 那就是,这位碧落姐姐今天和他真的是碰巧遇见的。 碧落姐姐不但对他一片热切,又这样记挂着阿雪姐姐。 更何况,她又是皇帝姊夫的妹妹,皇帝姊夫又是把什么都告诉过她的。 自己便是带着她一起去雪殿,想来也是无妨的。 于是,架不住碧落的伶牙俐齿,别扭了半天的庭宇终于捋顺了种种不安和疑惑。 反倒安慰碧落道:“碧落姐姐,你快不要难过了。” “你既是如此挂念阿雪姐姐,我带你去雪殿看她便是。” 碧落顿时满心狂喜,却又不敢有所表露。 故意抬手揉揉眼睛,语气更加伤感的说道:“龙将军,想到我和你阿雪姐姐,我们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现在她却因为我们,身负重伤。” “哎,如此物是人非,我哪能不难过?” “走吧,今天我总是得去看看她才能安心的。” 龙庭宇点点头,带着阴谋得逞的碧落,大踏步往雪殿而来。 雪殿原本就建在皇宫左侧,出了客喜来酒楼,须臾既至。 此刻的碧落,心中突然开始擂鼓。 她有些担心,黄维文到底有没有在圣驾进入雪殿之前,把皇帝请往安阳宫? 并且,因为在客喜来和这位痴虎将军的一番周旋,太后能不能把皇帝拖到现在。 但无论如何,碧落今天已经准备豁出去了。 哪怕皇帝现在就在雪殿,她也要随着痴虎将军走进雪殿,一探究竟。 王太后能拖住皇帝,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可以让她此番的雪殿之行更加畅通无阻一些。 真要拖不住,也没什么,反正是痴虎将军自己愿意带她进来的。 再说了,雪殿之中,别说龙庭雪了,便是李钰彤等人,也是神力莫测的。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郡主,便是进入雪殿,也不会对任何人构成任何的威胁。 而她自己唯一的武器,便是装成满脸无辜,故作若无其事。 不管怎么说,记挂着一个故人,并且想要来探望探望她,总不是什么该死的罪过吧? 皇帝便是心怀鬼胎,雷霆震怒,也只好冲着痴虎将军发去。 她只要能一窥雪殿秘密,大不了赶紧抽身而退便是了。 雪殿高台玉阶前,身佩宝剑的当值赤羽营侍卫首领陈正突然见到碧落和龙庭宇,急忙趋步向强,垂首躬身大礼参拜。 碧落瞧见,陈正俯首之际,脸上的神色甚是复杂。 碧落认得陈正,但她作为一个身份矜持贵的郡主,却从未和这位赤羽营首领打过交道。 因为担心陈正会询问盘查,甚至会出语阻拦,碧落便索性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眼睛连看也不看这位大首领一眼,故意双目前视,只是傲然的略微额首了一下。 陈正作为常年护卫皇宫的赤羽营首领,对这位碧落郡主也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第三十六章 愤懑和不平 尽管权势赫赫的大司马王卫大人已经不在了,但王太后的权势依旧。 王太后的心思,不仅仅是整个皇宫,几乎连整个西秦朝堂都很明晓。 那就是,皇帝必须得娶这位碧落郡主为后。 皇帝无奈之下,只能躲进这雪殿之中了。 一直以来,雪殿几乎是个神秘莫测之地。 除了眼前这位身负异秉,不被那种神秘无形之物所阻隔的龙将军,可以和陛下一样,往来通行自如。 陈正就没有瞧见过,谁能真正的靠近雪殿一步。 所以,这位碧落郡主在没有皇帝的明文昭谕之下,却突然跟着龙将军来到雪殿。 叫陈正怎么瞧着,都有些不解。 当然了,陈正心里也很明白。 这位碧落郡主若是执意想进雪殿,着实也不是他这个小小赤羽营首领可以阻拦的。 现在,陈正心中颇感好奇的更是,不知道这位碧落郡主知不知道? 雪殿,其实并不是她想进就可以进的。 说不定,她也会像皇太后那样,气势汹汹而来。 最终,却连半步也踏不进雪殿的。 就在陈正沉吟不定之间,令他感到诧异的事情却发生了。 在他和众多赤羽营护卫眼睁睁的注视下,碧落郡主竟随着龙将军。 亦步亦趋,从容淡定的走进了雪殿徐徐敞开的大门。 陈正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的闭上眼睛,又赶紧睁开。 可千真万确,众目睽睽之下,雪殿那层神秘的阻隔就是没有把这位碧落郡主拒之门外。 瞠目结舌之际,陈正觉得脊背沁出无数冷汗。 心中暗暗庆幸,幸亏幸亏,陛下方才被安阳宫的黄维文拦住,请往安阳宫,面见太后尚且还未见回转。 否则,他这守护失职之罪,可就有得担了。 陈正知道,现在自己再想对这位郡主加以询问阻拦,已是来不及了。 好在,这位胆大妄为的郡主千岁是随着龙将军而来的。 自己便是担责,也可以少那么几分。 现在,陈正惟愿里面的那位李将军能赶紧把这位郡主千岁给赶出来便好。 作为赤羽营首领,陈正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 雪殿里的古古怪怪,陈正还是心知肚明的。 万一真的被这位郡主给撞见什么不好的,那可是谁也没办法去堵住一个郡主的嘴巴的。 皇帝向来仁慈圣德,不可能去杀死一个郡主灭口。 如果是旁的什么人,或者也可以把这个误闯进去的人,索性一起禁锢在雪殿之中,叫她没办法出去宣扬便是。 深宫之中,这样的事情最是司空见惯了。 可碧落郡主却不行。 皇太后本来就已经在吵闹不休了,意欲进入雪殿,一探究竟了。 如果再有此事端,皇帝在雪殿的日子就更没法子过安生了。 那他这个内卫首领的罪责,也就更大了。 不说陈正雪殿外面抹着冷汗,提心吊胆,各种念头。 却说碧落,看着雪殿徐徐打开的殿门,心中所有的畏怯顿时消散无踪。 眼前的雪殿,曾经是太上皇淫靡行乐的云宫。 在整个西秦皇宫,它一直昭然存在,却又始终令人讳莫如深。 哪怕像碧落这样几乎在皇宫长大的郡主,也从未踏足过它门前一步。 甚至连当年的王皇后,也未曾有过被皇帝召往云宫觐见的恩幸。 更令人想不到的还是,时至今日,江山易弦,帝位上坐着的,已经是她和太后最亲近的人了。 可是,她们竟还是没办法踏入这里半步。 若说太后和她心中没有丝毫的愤懑和不平,绝对是虚妄之言。 此刻,怀着阴谋终于得逞的窃喜,碧落恨不得一步就跨入简渊的寝宫。 她觉得,皇帝所有的秘密,一定都隐藏在他作息起居的寝宫里。 “碧落姐姐……” 走进雪殿的大门,龙庭宇突然有些不安的对着碧落叫了一声。 “怎么了?龙将军?” 碧落含笑看向龙庭宇,语气格外的柔和淡定。 其实她却是竭力压制着心头的狂跳,生怕龙庭宇突然会反悔,拒绝带着她继续前行。 “不是……碧落姐姐,我是说,待会能若是看见……呃,看见阿雪姐姐,不要大惊小怪的才好。” 龙庭宇磕巴着,很是艰难的解释道。 碧落顿时笑了:“怎么会?龙将军,你放心好了。” “陛下早就和我说了,再说了,我和阿雪都是好多年的好朋友了……” 龙庭宇点点头:“那就好。” “只是,阿雪姐姐现在好像谁也不认得了。” “所以,待会碧落姐姐见了,不要生气的才好。” 龙庭宇的话让碧落有些吃惊,她觉得最意料之外的,不过就是阿雪伤残。 却没有想到,还有可能失忆了。 但此刻,她却发现,已经没有时间再向这位缺心眼的痴虎将军多询问探听什么了。 已经有一些步履匆匆的宫女侍婢在经过她和龙庭宇身边的时候,向他们躬身行礼。 这些常年在雪殿伺候服役的宫女侍婢们并不认得碧落,但碧落衣饰华美,举止尊贵。 又能和痴虎将军一起进到这雪殿之中,必然也是一位贵人无疑了。 李钰彤正在厨下忙碌着,陛下已经下了早朝,待会便要回雪殿午膳。 突然,有个侍女快步走进来,对李钰彤躬身说道:“李将军,雪殿来客了。” 李钰彤吃了一惊,脱口训斥道:“你胡说什么?无缘无故,雪殿怎会有客?” 顿了一下,转而又放缓了语气,“是陛下带来的吗?” 侍女摇摇头:“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贵人,跟痴虎将军一起进来的。” “什么?” 这下,李钰彤可真的被惊到了。 她瞪起眼睛,着急的问道:“陛下呢?还没有回来吗?” 侍女也被吓倒了,颤声说道:“没……奴婢还没见到陛下回来。” 李钰彤气急败坏的低声吼道:“怎么回事?快,快叫人堵住他们!” “快把阿雪拦住,不准她跑出来!” 一边说,一边丢下手中的正在收拾的菜肴就往外跑。 侍女已经白了脸,口中连连答应着,也忙不迭的跟着跑出去了。 早上起来之后,因为没有了弟弟陪着玩耍。 第三十七章 祸闯的有些大 我顿时便感到百无聊赖。 不但早膳吃的不香,连那些打尖的点心我都不耐烦吃了。 问了阿姐无数遍,却仍然未能看见弟弟。 我便端了一盘芙蓉糕,站在窗下,掰开了,一块一块向园子里的山石上扔着玩儿。 这也是弟弟教给我的,不过,弟弟教我扔的是小石头。 但我却懒得跑出去一颗一颗的去捡石头,觉得用这些芙蓉糕也是一样的。 就在我快扔完一盘芙蓉糕的时候,突然瞥见阿姐从什么地方一下子蹦出来,风风火火的向园子外面跑去。 我顿时心头大喜,一定是夫君或者弟弟回来了。 我立刻丢下手里芙蓉糕,撒腿就往外跑。 不料,刚跑出寝殿门外,迎头便被几个嬷嬷侍女给挡住了。 “阿雪姑娘,您这是要上哪儿玩呢?”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些战战兢兢的人,不明白她们此举何意? 要知道,这些人虽然一直和我一起居住在雪殿,但她们却从未和我说过话,从未干涉过我任何的行为。 “我要到园子里去……” 我原本想说,自己要去追着阿姐,看看是谁回来了的。 但一时之间,又实在是难以详尽的表达出那些复杂的语句和意思。 无奈之下,只得简短的说道。 先头说话的侍女颤着嗓子,几乎哀求似的说道:“姑娘请先回房吧……” 我顿时不满了:“不,我要去看弟弟……” 一边说,一边把面前站着这些嬷嬷宫女随手往两边一推。 却不料那些嬷嬷宫女竟都是些弱不禁风的,一下子便跌成两堆。 我哪里知道,这些嬷嬷宫女被我一搡之下,齐齐跌倒,差点没有被摔碎骨头。 也不管她们大呼小叫,疼的苦着脸流着泪,挣扎不休。 只见她们不再挡在我面前,便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径往殿外跑去。 李钰彤招眼便看见了紧随着庭宇的碧落,心中顿时便叫苦不迭。 想不到已经做了痴虎将军的龙庭宇,仍旧还是一个缺心眼。 李钰彤心中,原本就对这位碧落郡主没有多少好感。 后来在沧溟,因为简渊的缘故,碧落在危急之中,大义凛然,勇敢的舍身拯救了大家。 更因此惨遭乌斯曼的酷虐,生不如死,李钰彤才渐渐改变了对碧落的看法。 觉得碧落不过就和柔如公主缇鹤兰一样,是个得不到所爱之人的可怜人。 哪怕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其实也都是因为拯救碧落的缘故。 但向来是非分明的李钰彤却没有因此,而无故迁怒于碧落。 可此刻看见碧落竟利用龙庭宇的憨梗无心,擅闯雪殿。 李钰彤心中,顿时又对碧落起了鄙夷之心。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陛下不知道何故,到现在还没有返回雪殿。 唯今之计,只有先挡住碧落,不能让碧落看见半人半妖的我。 尽管李钰彤满心不快,但脸上却不敢有所表露。 只是带着一众嬷嬷侍女,快步走出雪殿园子,想尽量把碧落挡在外殿。 碧落看着内殿突然涌出的一群嬷嬷宫女,为首的一位绿衫女子一边对着她盈盈跪拜。 一边口中铿锵说道:“不知郡主驾临雪殿,末将李钰彤有失远迎。” 碧落不觉止步,惊讶看着女儿装扮的李钰彤。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定北大将军脱下战甲,竟是如此的体态窈窕清丽可人。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居于这雪殿,不见天日的缘故。 这位镇北大将军原本略微黯淡的麦粟肤色都变得明皙光艳起来,真是别具一番秀色。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丽人,日夜陪着皇帝居于这雪殿之中。 碧落心中,竟由不得的,第一次对着李钰彤生出一丝嫉妒。 那天太后当着她的面,诋毁李钰彤的时候,她竟还帮着辩白了几句。 此刻想起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就在碧落愣神之际,龙庭宇赶紧向李钰彤表白道:“阿姐,碧落姐姐说,她想来看看阿雪姐姐……” 李钰彤已经抬起头,狠狠的横了庭宇一眼。 不等庭露出宇张口结舌神情,李钰彤早又转向碧落。 赔笑说道:“郡主是贵人,难得还惦记着故人。” “只是,今天不巧,阿雪突然有些不舒服,到现在还未起床呢……” 我一下子扒拉开那些挤挤挨挨,挡着碧落和龙庭宇的嬷嬷宫女。 人群之中,钻出脑袋,高声说道:“谁说我没有起床?” “阿姐撒谎的……弟弟,你可算是回来了……” 尽管阿姐闻声,早就一跃而起,企图想把我挡于身后。 可是,我却仍旧听见一声可怕的尖叫:“啊……” 仿佛是一位女子,突然受到了极度的惊吓而发出的惊叫。 耳边,是阿姐怒不可谓的斥责:“庭宇,还不赶紧送郡主出去……” 阿姐一边怒气冲天的厉声呼喝着,一边拼命想把我拉回殿内。 “慢着。” 混乱之中,夫君淡定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听见一个呜咽的声音叫喊道:“墨轩哥哥……” 然后,我便看见一个身着淡粉衣裙的陌生女子飞快的跑到夫君身边。 她跑到夫君身边,便伸手去拉住夫君的手。 然后,整个人就软软的靠在夫君身上,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我不禁开始咬自己的手指,甚是不明所以。 我们雪殿之中的人,就这么可怕吗? 一念及此,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因为我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狐狸面孔。 天呐,我竟忘记了自己的半人半妖之状。 那女子的惊叫,分明是因为我的出现,而受到惊吓发出的。 这次,我觉得自己的祸闯的有些大了。 哎,习以为常果然是会害死人的。 一瞬间,我便悄悄的想拔腿开溜。 可是,我的手却被阿姐下意识的,死死抓在手中。 并且,看着娇弱纤细的阿姐,手上劲道却大的出奇。 我挣扎了几下,只能无可奈何的放弃了自行逃遁的打算。 耳边,却听见夫君沉声对那些手足无措的嬷嬷宫女说道:“把郡主扶进内殿。” 有两个机灵的宫女答应一声,立刻走到夫君身边。 第三十八章 生生世世 一左一右,不由分说的搀扶起那淡粉衣裙女子。 尽管淡粉衣裙女子极不情愿,但也只能被她们强行从夫君身上拖开。 夫君的唇角,似乎微笑了一下。 步履沉稳的走到阿姐和我身边,然后对我伸出一只手。 “阿雪,来……” 阿姐这才放开我的手,并且还推了我一下。 我如梦初醒,赶紧把自己刚获自由的一只手极不情愿的放进夫君手中。 只是,我仍旧不能明白,他们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更让我觉得很扫兴的还有,夫君突然也回来了。 我就不能和弟弟尽兴的扔石子玩了,比试谁更能吃得多了。 因为我感觉得到,无论是阿姐,还是弟弟,他们好像都很畏惧夫君。 既然他们都很畏惧夫君,我也只能勉为其难,跟着他们一起畏惧一下了。 所以,我便被夫君牵着手,扭着脖子,眼睛看着神情紧张的弟弟,一步一步走进内殿。 先头的那个淡粉衣裙的女子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夫君的寝殿之内,却仍旧抽泣不止。 夫君带着我,好整以暇的在女子对面坐下来。 并且,不慌不忙的拥我入怀。 女子抬起头,一张好看的脸蛋上,梨花带雨。 “墨轩哥哥……” 夫君摆摆手:“碧落,朕知道,你和母后一直想要知道这雪殿的秘密。” “所以,今天朕便顺水推舟,让痴虎将军带了你来。” 女子顿时吃惊的连哭泣都忘记了:“墨轩哥哥,你……” 我玩弄着夫君的衣领,看见夫君的唇角,似乎又微笑了一下。 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却陡然变得严厉。 “碧落,你以为,你和母后费尽心机,诓骗痴虎将军,便能进得这雪殿吗?” “朕不过是懒得和你们多费口舌,更不想看你们对朕玩弄这些可笑的心机伎俩。” 我有些吃惊,不觉松开他的衣领。 要知道,我可从来没有听见过夫君用这种可怕口气说话。 原来,夫君竟也是一只有脾气的妖? 见我有想挣脱他的意思,夫君便更加的揽紧了我。 女子好似咬咬嘴唇,突然说道:“墨轩哥哥,是我错了……” “可是,碧落实在是不明白。” “在墨轩哥哥心中,碧落难道连……” “连……一只妖,一只妖都不如吗?” 她说到末了,气虚声低,声音已如蚊蚋,显然是怕触怒了夫君。 夫君没有震怒,却似乎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缓缓的说道:“不错,外面的传闻都是真的。” “可是,碧落,你好好看看,她不是什么可怕的妖。” “她是阿雪,是舍弃了自己的一切,于騩渊之中,拯救了你和我阿雪。” “碧落,有些事情,母后不清楚,朕尚且能原谅她。” “你和我就不一样了,你和我的性命是阿雪拿了她赖以固形增元的心丹换来的。” “碧落,你可知道?” “你被恶魔乌斯曼掳走之后,囚于騩渊天魔殿。” “身上,却被乌斯曼种下极其恶毒,且根本无解的千年冥蛊。”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酷虐之刑,令你每日数番血肉化为白骨。” “可是,即便化为白骨,却不是痛苦的结束。” “白骨会因为冥蛊邪灵之故,再生血肉,如此往返循环,令人不生不死。” “你每日俱要承受数番撕心裂肺之疼,惨叫嘶声,而又心智尽失而不自知。” “是阿雪,是她……一直不肯放弃,她比我们任何人都更执着于寻找解救你的办法。” “最终,阿雪和我,还有李将军,痴虎将军,我们寻到騩渊。” “当时,阿雪和李将军力战乌斯曼。” “我和痴虎将军搜寻到地牢,准备解救你时,我却被发狂的你咬住脖颈,顿遭冥蛊反噬……” “碧落,你明白吗?今天,你我兄妹能得以在这相对而坐。” “可阿雪她……却为了拯救你我,化解那惨毒的千年冥蛊,舍弃了自己赖以活命固形的心丹,变成了这副样子……” 夫君说到这里,语气突然也变得哽咽。 我们对面的女子似乎听得呆住了,她一双极其美丽的大眼睛里,汪着眼泪,却忘记了流下。 夫君继续说道:“碧落,你知不知道?” “在另外一个遥远的纪元里,阿雪她和你一样,也是一位郡主。” “她是大汉的将军王爷和狐族长公主的女儿,所以她英勇善战,聪明慧绝。” “朕便是不说,你心里也很明白。” “若是没有阿雪,就没有如今天下安定祥和的西秦。” “没有阿雪,这世上,更是早就没有了我墨轩这么一个人。” “碧落,墨轩哥哥今天不厌其烦的说这些给你听,就是想告诉你。” “朕,宁可负了全天下,生生世世,也绝不会负了阿雪。” “我不管她是人,是妖,是神,是魔。” “我墨轩,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魂。” “如果你仍旧当朕是你的墨轩哥哥,雪殿从今以后,不会再对你关闭。” “我希望你常来陪陪阿雪,赎一赎你自己的罪过。” “你是经过沧溟神族之战的人,心中必然知晓。” “如今的四海八荒,原本就是个人妖神魔共存的世界。” “所以,你不应该惊怪于阿雪如今的模样。” “如果你执迷不悟,仍旧执念于所谓的西秦皇后之位。” “仍旧执迷于自幼陪伴我的情分,企图和朕继续厮守。” “那么,我不会介意再告诉你一遍。” “在你进入雪殿的时候,我已经慎重的禀告过母后了。” “西秦的皇后,我墨轩的妻子,只会是龙庭雪。” “为了绝了母后和你心中别念,朕今生,也绝不会再纳侧妃。” “如果上天不绝西秦,阿雪定然会重获人身,恢复记忆。” “如果上天不佑,朕也只愿今生今世,和阿雪厮守于这雪殿之内,终老一生。” 我承认,夫君这些话,只是在我的耳朵里过一遍。 我听得见,却听不懂,更听不明白。 但是,我却看见对面的女子浑身颤抖。 她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也终于再次落了下来。 “墨轩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第三十九章 胆大妄为 女子双手捧脸,伤心欲绝。 我看得极其不忍,终于挣开夫君的搂抱,走到女子身边。 “你为什么哭?” 我几乎是小心翼翼的向她问道。 可是,她自顾沉浸在自己的巨大悲痛之中,并不理睬我。 我便更加的困惑了,琢磨了一会儿,我恍然大悟。 赶紧走到餐桌前,端起一盘荷叶糕,飞快的跑回她身边。 “你是不是饿了?吃块荷叶糕吧,很甜的……” 女子终于拿开捂着脸颊的双手,流着眼泪的眼睛红红的看着我。 半晌之后,才哽咽道:“阿雪姑娘,谢谢你……” 夫君叹息道:“碧落,你可看见?” “如今的阿雪,什么也不明白,除了一颗赤子之心。” “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我们对她的爱和守护。” “母后不明白,朕希望你能明白。” “有些东西,并不是阿雪自己强求去的。” “比如我对阿雪的爱,对她的守护。” “那是我自己情愿,我自己想给,我自己心甘情愿。” “所以,谁也没办法从我这里分去一分一毫。” “无论是我的心,还是我的人。” “碧落妹妹,今天朕之所以把你请到这雪殿,坐在这里,对你陈述半天。” “不为其他,也不是非要对你解释交代什么。” “只为你我自幼相伴的兄妹情谊,只为你曾经对我舍命相救的一场情分。” “只为想叫你好好的,清楚明白的活着,不要辜负了阿雪对你的舍命相救。” “碧落,今生今世,或者是朕欠了你的。” “可是,朕真的很抱歉。” “你的这份心意,朕永远都没办法偿还你。” “朕只能是你的兄长,而不是你应该期许的那个人。” “别说今生今世,便是来生来世,我也不会把自己许了谁。” “我会一直守护着阿雪,生生世世。” 当夫君对着那女子说着这些冗长话语之时,我却把自己的尖嘴巴搁在夫君肩头,趴在他怀里昏昏欲睡了。 我没有看见,粉色裙衫的女子最终缓缓的的站了起来。 她慢慢的走到夫君面前,对着我们跪下。 然后,她趴在地上,对着我们郑重其事的磕了三次头。 抬起头,她再次泪流满面。 “墨轩哥哥,碧落对您的心思,天神可鉴。” “但是,碧落也不是一个十恶不赦,蒙昧不明之人。” “碧落叩谢您和阿雪姐姐,谢谢墨轩哥哥的一片坦诚。” “更谢谢阿雪姐姐的舍命相救,碧落虽然很伤心,很伤心……” “但从今以后,陛下就是碧落的兄长了。” “阿雪姐姐……就是碧落的长嫂了。” “碧落一定……一定会经常来雪殿,来陪伴长嫂……” 然后,这个美丽的女子便彻底的趴在夫君脚下,痛哭不止起来。 夫君亦是叹了一口气,久久没有言语。 樱罗女国,公主殿帅府。 一个身手矫捷,纤细高挑的飞羽营隶属黑衣密探,并不经内卫层层禀报,径直走向公主寒弋的书房。 当年差点死于西秦战场的公主寒弋,此刻一袭白衣,正神情温婉娴雅的端坐于宽大奢华的书房书案后面。 手持朱笔,批阅着一堆女王殿前转交于公主殿下的一大堆奏折。 见那黑衣女子走进书房,寒弋便放下手中的笔。 左右侍立的女婢见到黑衣女子进来,便齐齐对着寒弋躬身揖礼而退。 “属下玉葛,参加公主殿下。” 待所有的女婢悉数退出,身形窈窕的黑衣女子方才对着寒弋躬身参拜。 仿佛是为了映衬她浑身冰冷的黑衣,从她口中发出的声音也是极其寒凉。 不过,从她波澜不兴的声音之中,隐约却可以辨出一丝稚嫩之气。 令人觉得,这个飞羽营密探,似乎还很年轻。 “玉葛,快不要多礼了……” 寒弋虽依然端坐,却仍是很动容的摆了一下手。 由此可见,她很喜欢这个叫做玉葛的密探,并且对她极为信任。 玉葛仍旧躬身,口气几乎是漠然的答道:“属下奉命,日夜尾随监视国师。” “直到三日前,却看见国师于断兰谷之中,伏击擒获了一个枯瘦老叟。” “但是,国师没有立刻诛杀其人,好像要把他带回狼兵营。” “玉葛实在是不明其意,只能先行返回,回禀与殿下。” 寒弋先是惊讶的张开嘴巴,而后,忍不住又好笑起来。 对玉葛说道:“国师千里迢迢,兴师动众,率众秘密前往断兰谷,只为抓一个枯瘦老叟?” 玉葛语气沉静:“正是,属下亲眼所见。” 寒弋只得说道:“好吧,玉葛亲眼所见,绝不会虚妄。” “那么,他们现在的行程,应该到哪了?” 玉葛立刻答道:“国师此刻应该快要进入樱罗国境了,如果不出差错,明天中午,即可返回狼兵营。” 寒弋站了起来,冷笑道:“好个国师,不在狼兵营好好操练,却秘密潜往断兰谷,搞什么幺蛾子?” “他以为狼兵营远离都城,人不知鬼不觉,便可为所欲为了。” “如此胆大包天,倘若被驱虎人发现,岂不又是一场莫名奇妙的纷争祸端?” 玉葛仍旧淡然答道:“国师擅调狼兵营精锐,乔装前往驱虎断兰谷,实在是冒险之至。” “那些狼兵原本都是性野癫狂之物,极难掌控。” “稍有不慎,便会酿成莫大祸端。” “好在总算是有惊无险,国师似乎竟得全身而退了。” 寒弋愤恨道:“话虽如此说,此人却系真正的胆大妄为之辈。” “幸亏你日夜监视,及时来报。” “否则,我和母王岂不都是被他蒙在鼓里,玩弄于股掌之上?” “哎,可惜你姐姐玉弗三年前,战死西秦。” “若不是如此,焉能让这个形迹可疑的异族人去主持狼兵营事务?” 玉葛却始终保持着谦卑平静,缓缓说道:“国师到底想干什么?玉葛不知道。” “但家姐和玉葛皆系投身飞羽营之人,飞羽营上下人等,皆是我樱罗女国死士。” “所以公主殿下不必为家姐伤怀,战死西秦,亦是家姐的宿命和荣耀。” 第四十章 叛逃者 “玉葛此生,更是立誓效忠女王和公主殿下。” “只愿做殿下脑后的眼睛,手中的利刃。” “刀山火海,九死不悔。” 寒弋点点头:“我自然知道,玉葛向来都是极忠心极好的。” 面对公主殿下的夸赞,玉葛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整个人保持着谦卑的神态,声音之中却仍然不带一丝感情。 几乎是冰凉的继续说道:“殿下既然不信任国师,一个异族之人,何必留他?” 寒弋双手扶案,凝目看向玉葛,微微的摇了摇头。 很是推心置腹的说道:“玉葛,你有所不知。” “这个国师,原系缇鹤兰公主所托,请求暂时荫蔽于他的。” “谁知道,我带兵征伐西秦的时候,却被他蛊惑了母王,竟被封为国师。” “虽然王庭如今式微,缇鹤兰公主也薨逝于沧溟了。” “便是除掉他,也不怕失了向谁交代。” “只是,他如今已经钻营的权高位重,且又无明显过失。” “更重要的,母王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 “我若是贸然寻事杀他,或者驱逐于他。” “岂不被母王猜忌为本公主急于上位,意欲剪除掉她的羽翼?” 玉葛似乎又冷笑了一下,淡然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殿下明鉴,我樱罗女国向来不崇尚男子干政。” “此等卑贱之物,迷惑王上,等同妖类……” 寒弋立刻抬起头,有些紧张的对玉葛低声喝止道:“快休得胡言乱语!” 见玉葛并无任何的畏惧之态,不禁叹了一口气。 语气放缓道:“这些话,你也只能在我这里说说罢了。” “姑且念你年少气盛,本公主也不与你计较。” 又苦口婆心道:“玉葛,你小小年纪,脾气也该改一改。” “需知道,至刚易折,善柔不败。” “你我皆为母王臣子,焉能不知为尊者讳?” “且不可再恃才傲物,口无遮拦了。” 玉葛被寒弋呵斥,不禁默然了一会。 半晌之后,方才说道:“属下知错了……” “不知眼下,殿下是何打算?” 寒弋冷笑道:“还能怎么样?明天本公主只能亲自去狼兵营候着。” “本公主倒要看看,这位长袖善舞的国师大人能给我一个什么样无罪的说辞?” 当寒弋在她的公主殿帅府书房里,和这个叫做玉葛的飞羽营密探谈论着这位深受樱罗女王宠信的国师大人时。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樱罗女国国师,正是当年突然倒戈叛逃柔如王庭的西秦人小武。 当年,小武为着和苏先生之间的种种嫌隙,始终遭到苏先生的排挤碾轧。 又因为我的疏忽,倍感冷落,一直郁郁寡欢。 为了排泄私愤,他竟然肆意虐杀战俘。 后来普散皇子普庆阳举十万铁甲军进犯西秦,危急之际,简渊派我和贺兰秘密驰援海内。 小武惧怕自己虐杀战俘事发,更想籍着柔如人之手,报复苏先生。 便趁我离开边塞,乘夜逃往柔如王庭,投奔了彪悍之旅首领缇鹤兰公主。 缇鹤兰得到小武带去的我离开边塞的情报,突然对边塞发动大规模袭击。 在小武的协助下,几乎突破西秦边塞防线。 好在,因为缇弗王的优柔寡断,给了西秦边塞一些喘息之机,让简渊终于坚持到我和贺兰赶回。 便是这样,那次的战斗,也是凶险异常的。 燕阴口损伤惨重,凌风关城破,简渊差点丧命。 那次惨烈的战斗过后,因为缇弗王的被擒,终于宣告了柔如王庭的彻底战败。 后来,我们也数次寻找这个叛逃者的下落。 甚至,还为此动用了暗藏在柔如王庭里的细作。 但正如缇鹤兰后来所说的,她把此人藏着了一个我们永远也无法找到的地方。 随着和柔如王庭战事的结束,简渊撤军海内,渐渐地,西秦好像也淡忘了这个曾经令西秦遭受重创的叛逃者。 原来,缇鹤兰知道,王庭兵败,必然不会放过小武这样一个叛逃者。 为了始终给西秦人扎下一根仇恨的利刺,缇鹤兰当机立断,很快就把小武送往樱罗女国的寒弋公主府。 缇鹤兰很聪明,她知道西秦人绝不会想到。 她会把这样一个看似毫无价值的叛逃者送往千里之外,不纳男子的樱罗女国。 按照缇鹤兰当年的盘算,如果小武对柔如王庭还有用,她便可以随时召唤其返回王庭。 如果无用,她是不介意寒弋把这个西秦的叛逃者也训练成狼兵的。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缇鹤兰万万没有想到,她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小武最终的命运,自己却香消玉殒于沧溟皇宫。 让缇鹤兰更没有想到的是,早在她的盟友寒弋公主挟数十万大军,血洗西秦数个城池之时。 已经意识到自己前途凶险,不甘坐以待毙的小武便充分的发挥了他会来事的本领。 小武心里很清楚,他最为一颗弃子,几乎已成定局。 柔如人兵败如山倒,西秦人在到处追杀他。 缇鹤兰派人把他送往这樱罗女国藏匿,根本就是没有弄明白。 如今的他,其实已经毫无价值了。 对于西秦而言,他不过就是一个罪不可赦的叛逃者。 他所知道的,有价值的东西,早已经时过境迁,如今并不比西秦军营里随便一个普通士兵更多。 一旦缇鹤兰明白过来,毫不犹豫的舍弃掉他是毋庸置疑的。 对于即将会落入一个什么样可怕境地的预料,这点小聪明小武还是有的。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收买了寒弋公主府的总管。 让这位女总管在面见女王的时候,“不小心”的提到了公主府有他这么一个人。 结果可想而知,向来视男子为洪水猛兽的樱罗女王恼火之余,有颇为好奇。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异族男子,能令柔如王庭公主和自己的公主不避嫌疑,始终对其提供庇护? 女王也知道,这个男子身份特殊,自己便是忌讳,暂时也不能将其诛杀。 但是,女王却认为,不管这么说,都不能让这个异族男子继续留在公主府。 第四十一章 更大的恶念 自己的女儿贵为公主,不能因为这个来历不明的异族男子,莫名奇妙的毁污了女儿家的清白名声。 于是,女王便令人将小武带往王宫。 先头的小武,倒也确实没有什么比较明确的卑污苟且之心。 他只是想尽快脱离杀人不眨眼的寒弋公主,寻找到一个更大的靠山。 甚至能靠着自己一贯的善于察言观色,在樱罗王宫混个一官半职。 最终不会被披上一层血淋淋的狼皮,变成一只生不如死的狼兵罢了。 但是,一天傍晚,女王却令人来到小武的住处,把这个年轻的异族男子带往自己的寝宫…… 从此以后,小武便一步登天,攀上了女王的龙塌。 当寒弋兵败的消息传来,女王还满脸春.色的和这个意外获得的男宠沉浸在推杯换盏之中。 为了遮盖,也为了方便随时传唤小武。 当寒弋返回樱罗女国时,女王绞尽脑汁,给了小武一个国师的封号。 然后忍痛,把小武派往狼兵营,负责训练那些狼兵。 女王觉得,她这样去安排一个被自己宠信的异族男子,便不会招来自己公主和文武大臣们的侧目了。 尽管樱罗女国向来是不允许有男子存身的,可这位小武不同啊。 他是柔如王庭缇鹤兰公主要求寒弋公主给予庇护的人,是樱罗女国的贵客。 别说那些文武大臣不敢说什么,就是寒弋,也只能忍气吞声。 于是乎,面对女王的荒唐行径,整个樱罗女国上下,也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 小武心中也知道,自己在樱罗女国看似获得了极高权位,但早已经犯下众怒。 女王对他的恩宠在一天,他便能活一天。 倘若哪一天女王忽然翻脸,便是他死无葬身之地之时。 在他叛出西秦边塞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是彻底的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事到如今,他唯一耿耿于怀的遗憾,便是不能手刃造成他今天这般不人不鬼模样的苏先生。 有了樱罗女国国师的权势之后,小武并没有实心实意的为女王陛下作出一些什么利国利民的举措。 而是秘密训练发展自己的细作,企图拥兵以自保。 渐渐地,小武发现,女王对他越来越依赖,似乎很有想和他白头偕老的意思。 女王的情深意笃让小武渐渐地放下了只为自保的念头,转而又开始惦记起当年的仇人苏先生。 他派出细作,四海八荒的四处打探。 终于得知,在他叛逃不久,苏先生也突然不知所踪了。 几年之后,突然又细作传来消息,于驱虎国断兰谷发现了隐匿其中的苏先生。 得到这个消息,小武便终于坐不住了。 他知道苏先生身上的本领不弱,便假借为补充狼兵,外出掳掠他族男子为口。 亲自率领百余名精锐细作,狼兵,伪装打扮,奔袭驱虎断兰谷。 趁苏先生不备,小武让人堵住断兰谷所有的出口。 率兵闯过苏先生精心布置的层层机关,终于将苏先生给生擒活拿了。 苏先生亦不是无知无觉之人,他早就知道,小武做了樱罗女国国师,统帅狼兵营。 并且,还不停的派出细作,四处寻访缉拿自己。 出于羞愧,苏先生无颜回到西秦,寻求庇护。 畏惧无奈之下,他便选择躲避在驱虎毒瘴弥漫,险恶幽深的断兰谷里。 苏先生藏在断兰谷已有数载,原本想着世事变幻,时过境迁,一切都会有烟消云散的时候。 他却做梦也想不到,小武竟如此执念深重。 为了找自己报仇,会放着樱罗女国国师的尊荣不去安享。 不惜奔赴千里,亲自冒险带人把他堵在断兰谷。 当苏先生被那些可怕的狼兵摁在断兰谷底,差点撕裂的时候。 心里才算是真正的明白,小武对他的恨毒,到底有多深? 奇怪的是,小武却喝止住那些准备撕裂苏先生的狼兵。 他竟没有立刻杀死苏先生,而是令细作把苏先生捆成一只粽子,连夜带返樱罗女国。 看着那些可怕的狼兵,苏先生觉得血都冷了。 他立刻便明白了小武的歹毒心思,杀了他,就是太便宜他了。 小武要把他等候带回樱罗女国,把他也变成一只人不人兽不兽的狼兵。 为了防止他会咬舌自尽,或者自断心脉。 狠毒的小武在抓住苏先生的时候,就强行喂给他一颗蚀骨丸。 服食了蚀骨丸的苏先生浑身力道尽失,舌头僵硬。 除了眼睛能眨巴,便什么也做不了。 此刻的苏先生像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赌徒,终于开始懊悔自己当初的荒唐行径。 若不是自己疏于行为检点,在醉酒之后,某种见不得人的癖好发作。 一时想差,企图羞辱自己平时根本就没有看在眼里的小武。 不料不但遭到拒绝,还被小武毫不客气的给教训了一番。 事后,出于恼羞成怒,便忍不住时时刻刻都要排挤刻薄一番这个善于投机专营的家伙。 他甚至还不顾自己将军谋士的身份,存心煽动一些不明真相的人,一起孤立小武。 后来,小武因为郁郁不得志,而虐杀战俘的事情渐渐露出端倪。 苏先生还暗自庆幸,小武不作不死。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小武最终竟会孤注一掷,走上叛国的道路。 他更想不到是,作为一个叛国者,小武还会越来越强大。 被柔如王庭抛弃之后,不但没有被西秦诛杀。 还不可思议的,成了已经上了年纪的樱罗女王的心上男宠。 时至今日,他便不得不吞下自己亲手种下的恶果了。 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自己偌大年纪,却不得善终。 末了还将被割肉蒙上血淋淋的狼皮,变成一个可怕的狼兵。 果然是神目如电,上苍对作恶者,哪怕是自认微小之恶,竟也都是报应不爽。 苏先生猜得不错,小武突然喝止住要撕裂苏先生,准备食其肉喝其血的狼兵。 就是在突然之间,不想就这么便宜的让苏先生死掉。 看着那些半人半兽,狰狞肮脏,口角流涎,疯疯癫癫的狼兵。 小武的心中,更大的恶念顿起。 第四十二章 女魔王 想到这个行事龌鹾,蝇营狗苟的枯瘦老儿曾经对自己的羞辱和欺压。 而自己在这个老儿的排挤孤立下,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般不堪回首之地。 小武觉得,再狠毒的报复都不足以消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进入樱罗女国,国师小武一行人便选择昼伏夜出。 小武得到苏先生隐匿驱虎断兰谷的消息,其实已经有些时候了。 只是,却苦于找不到秘密前往的时机和借口。 这次,恰逢女王三年一度的斋戒圣日。 樱罗女国斋戒圣日向来是举国最为神圣隆重的祭神仪式,不但女王需要提前沐浴斋戒半月。 连朝中诸文武大臣都必须随侍,一直到圣日所有的祭神仪式结束。 小武随着女王斋戒数日之后,便令人送来狼兵营急报。 声称狼兵营发生骚动,需国师亲自返回镇压。 女王无奈,只得令国师先返回蛾眉川狼兵营。 待十日后,举行圣日祭神仪式时,再返回王宫。 国师小武原以为自己巧妙利用这个天赐的间隙,神不知鬼不觉。 亲自秘地千里奔袭,虽有些铤而走险,好在不负此行。 他也想好了,倘若真被人察觉,便声称狼兵营发生骚乱,折损严重。 此次亲自率兵外出,不过是想掳掠一些异族男子,补充狼兵。 当然,若是不被人觉察,是最好不过的了。 毕竟,在没有女王圣谕的情况下,国师私自挟兵外出,总是会遭人诟病的。 尤其是,这些细作里,还有许多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狼兵。 夜半,蛾眉川,灯火通明的狼兵营。 小武远远的看着安静如常的狼兵营辕,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骑在一匹异常彪悍矫健的战马上,抬起手,轻轻地挥了一下。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细作便率先驱马,带领着一众狼兵径往狼兵营而来。 狼兵营辕门前,拄戟守卫的飞羽营女卫见国师大人返回,纷纷躬下身。 待所有的人全部进入营内,留在最后面的国师大人还警惕的回头,向远处的夜幕之中张望了一下。 “国师大人……” 突然,一个年轻女子威严而又寒凉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 仿佛晴天霹雳,国师小武顿时大惊失色。 眨眼之间,原本安静的狼兵营辕门内卫,竟便涌出无数的飞羽营女兵。 小武几乎是被吓得跌下马来的。 因为他看见,连身子缩成一团的苏先生都被那些飞羽营女卫给拎了过来。 “臣参加公主殿下……” 满心惊惧的小武慌慌张张的趴伏在傲然而立的寒弋面前,勉强支撑着,叩头不迭。 他知道,在没有女王庇护的情况下,寒弋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随时都可以让他下地狱。 并且,连借口都不带要的。 小武只从爬上樱罗女王的龙塌之后,总是小心翼翼的避免和寒弋公主正面接触。 好在,这位寒弋公主虽然冷酷嗜杀,倒也还算是懂事。 明知道小武蛊惑着自己的母王,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揣着明白装糊涂。 小武想不通,这位公主殿下明明应该在自己的公主殿帅府陪着女王沐浴斋戒。 并且,女王因为闭关斋戒,很多国政要务,都是这位公主殿下代劳的。 这半夜三更的,寒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几百里之外的蛾眉川狼兵营? 难道,这位公主殿下再也不能忍耐,要趁着女王闭关斋戒,对自己动手了? 寒弋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国师,嘴角不禁出现一丝讥笑。 “国师大人,你好大的胆子!” “请问国师,当此举国沐浴斋戒,恭候圣日来临之际,你却无故私自率兵外出。” “前往千里之外的驱虎断兰谷,鬼鬼祟祟,抓了此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今天你若是不给本公主一个合理的说法,就休怪我对国师不客气了!” 寒弋此言一出,小武更是心神俱裂。 他没有想到,这位公主殿下竟把自己连日来,自以为秘密的行踪一语道破。 原来,尽管他如履薄冰,对这位公主敬而远之。 一举一动,却仍旧逃不过寒弋的日夜监视。 他这个所谓的国师大人,从来就没有被这个樱罗女国的公主信任过。 惊慌失措的小武不敢再隐瞒遮盖,连连磕头道:“殿下明鉴,非是臣斗胆包天。” “在此举国沐浴斋戒,恭候圣日之际,私自率兵外出。” “殿下容禀,只因此贼系臣不共戴天之仇敌。” “臣之所以半生颠沛流离,亡命托赖至贵处,全拜此贼所赐。” “只为臣近日得到消息,在千里之外的驱虎断兰谷发现此贼踪迹。” “事出紧急,臣怕迟了,会再次失去此贼行踪,只恐今生都难以寻找得到这个仇人。” “无奈之下,只得铤而走险,恳请殿下饶恕臣胆大妄为之举。” 小武说完,再次趴伏于地,对着寒弋叩头不止。 寒弋打量着被牢牢捆缚,几乎缩成一团的苏先生。 冷笑道:“国师真是巧舌如簧,你以为你如何说,本公主便会如何信了?” “这么一个枯瘦老叟,有何能耐,能与国师为敌?” 小武急忙抬头辩解道:“殿下且不可小看了此枯瘦老叟。” “您有所不知,此人看似猥琐不堪,但却来历非凡。” “他原本是西秦如今的第一谋士,晋伯的师兄弟。” “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曾经是西秦雪狼将的授业师傅和得力谋士……” 小武的话还没有说完,寒弋顿时挑起眉毛。 几乎是气息不稳的问道:“你说什么?国师,你说此人曾经是西秦雪狼将身边的人?” 小武见雪狼将这三个字,如果激起寒弋看似不动声色的神经,成功转移了她的怒气。 便赶紧点头道:“臣不敢欺瞒殿下,正是。” “此贼和西秦雪狼将渊源颇深,且身手了得,狡猾异常。” “所以臣一得到此贼行踪,才不惧刀斧加身。” “亲率精兵,不舍昼夜,千里奔袭,誓要擒拿此贼。” 灯火通明之中,寒弋目光冷冽,足足看了跪在面前的国师有一霎功夫 第四十三章 玉葛 口中,却慢慢的说道:“国师,你即说此人是雪狼将的授业师傅?又是她的得力谋士?” “那,本公主就很不明白了。” “按道理,他应该是西秦大大的功臣啊,他为何又会跑到驱虎断兰谷?” “据本公主所知,驱虎断兰谷,那可不是什么好的去处。” “难道这老头儿荣华富贵享受的不耐烦了,专门的跑到断兰谷,等着被国师擒获?” 小武仍旧伏地答道:“请殿下听臣细细奏明臣和此贼之间的恩怨,便知道臣所言不虚。” “当初,臣在西秦军营的时候,和这老贼都是雪狼将身边的人。” “那时候,雪狼将还是一个在阳陈郡军营之中摸打滚爬的普通将领。” “公主后来想必也知道了,当初的雪狼将,原本是一个女扮男装,冒名顶替的货色。” “但臣认识雪狼将的时候,却并不晓得这些。” “当时,臣只是觉得雪狼将武功超群,并且行事举止颇为好爽意气。” “臣就想着,当此乱世,此人将来必定会有出头之日。” “于是,臣便主动攀附追随,心甘情愿,为其牵马坠蹬。” “盼着有朝一日,跟着她能混个好的出身。” “正因为如此,臣便深为此贼瞧不起。” “认为臣原本生于微贱,只是个谀附之辈。” “并且每每在醉酒之际,丑态百出,寻衅羞辱于臣。” “臣不甘受辱,与其数番打斗厮闹。” “此贼恼羞成怒,便仗着自己是雪狼将的师傅和谋士,不但处处排挤于我。” “还趁雪狼将外出征战之时,煽动其他兵士孤立我。” “天长日久,军中皆以我为举止轻浮,不知好歹之人。” “甚至,连如今的西秦皇帝,当时的二皇子,对臣的嫌恶之情都溢于言表。” “此贼位高权重,人人都趋而附之。” “我却人微言轻,无处辩解。” “彼时臣心性未定,年轻气盛。” “每每于不忿之时,便把愤怒转发于那些蛮夷战俘。” “后来,臣便有些收不住手了……” 国师小武说道这里,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 寒弋点点头:“本公主知道,后来西秦军中,却突然颁布法令,严禁虐杀战俘。” “国师想必是手上的鲜血沾染的太多,才不惜叛国出逃的吧?” 小武垂下脑袋,算是默认了寒弋的话。 寒弋突然语气转冷,“国师所说的一切,固然叫人心感戚戚。” “但是,本公主凭什么便相信你的话呢?” 小武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双手奉上:“臣给此贼服下了蚀骨丸,此是解药。” “殿下只需令人给此贼服下解药,亲自询问便可得知。” 寒弋弯下腰,亲自从国师小武手中拿过那个小小的药瓶。 冷笑似的说道:“本公主姑且相信国师一回。” “不过,这个人本公主要带回去,亲自询问。” 小武如释重负,暗暗抹了一把心中的冷汗。 赶紧趴在地上给寒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臣多谢殿下信任宽恕。” “殿下既要询问此贼,臣自当拱手奉上。” “只是,臣恳求殿下,不要被此贼花言巧语蒙骗了去。” “倘若此贼于殿下有用,臣也不敢妄求什么。” “若是无用,恳请殿下让臣亲自来处置此贼。” 寒弋点点头:“这是自然,国师,请起吧。” 数月后。 仍旧是暮晚时分,一身黑衣,风尘仆仆的玉葛,再次面无表情的走进公主殿帅府。 寒弋正背着双手,面色凝重,在宽大奢华的公主书房之中不停的踱步。 玉葛进门,便对着寒弋跪下。 ”属下玉葛,参见殿下。“ 寒弋一看见玉葛,顿时眉开眼笑。 赶紧快步向前,微微弯腰抬手,对玉葛说道:“快免礼……快起来。” “玉葛,你一路奔波幸苦,来,我们坐下说话。” 玉葛却仍旧恭恭敬敬的对着寒弋迭手叩头,而后才拜谢道:“多谢殿下。” “一路奔波乃属下份内之事,能为殿下效劳,属下甘之如饴。” 寒弋点头道:“好孩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玉弗泉下有知,也该含笑瞑目了。” 寒弋一边说话,一边走到书桌后坐下。 玉葛站起来,却并不敢当真坐下回话。 微微躬身垂首道:“启禀殿下,属下此次前往西秦大安,经过多方打探。” “还动用了几条西秦皇宫之中的暗线,终于查实,苏老儿所言不虚。” 寒弋一双晶莹美眸顿时便微微敛起,几乎是无法控制的疾声说道:“快说……” 玉葛却不似自家主子那般激动,语调仍旧沉静如水:“西秦雪狼将龙庭宇,本名龙庭雪。” “龙庭宇原本系其弟弟,因为天生呆傻,故而其父龙飞虎令龙庭雪冒名顶替,代其弟弟上了战场。” 寒弋摆摆手:“这些本公主早就知晓,那些海内人就喜欢搞这些唧唧歪歪的。” “哪里像我们女国,女子才为真正的正统?” “先玉葛,你说要紧的罢……” 玉葛并不为所动,继续从容陈述:“龙庭雪用龙庭宇的名字,为西秦浴血奋战,抵御外敌,且功勋着著。” “而后,因为和当时的皇嫡子朝夕相对,渐生暧昧之情。” “但是,西秦的皇室之中,却不怎么清楚这龙庭宇和龙庭雪的关系。” “尤其是在常年幽居于深宫的皇太后心中,一直可笑且固执的认为。” “为西秦守疆御敌的,是一个叫龙庭宇的大将军。” “这位龙庭雪,则是一个被皇嫡子在寂寞苦旅军中,宠于帐中的卑微狐媚民间女子。” “因为西秦皇太后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更因为当时的大司马王卫的背后操控。” “龙庭雪不得不脱下战袍,作为皇嫡子身边的女人,被迎进西秦皇宫。” 寒弋不觉问道:“大司马王卫?” 玉葛点点头,便把自己打探到的,关于西秦雪狼将的前后始末,仔仔细细的说给了寒弋。 寒弋听到最后,不觉称心的笑了。 “看来,这个打遍四海无敌手的雪狼将还挺窝囊的嘛。” 第四十四章 想死还是想活 “她就那么丢下西秦皇帝,离开大安了?” 玉葛点点头:“雪狼将离开西秦之后,便去了沧溟大陆。” “但是,西秦的太后和大司马也并未能如愿以偿的让碧落郡主坐上西秦皇后的宝座。” 寒弋惊讶道:“为什么?” 玉葛波澜不惊的答道:“因为雪狼将去了沧溟不久,西秦的皇帝便追到了沧溟。” 玉葛的一句话,顿时令寒弋有些沉默了。 因为她突然想到了叶丹王。 当初,叶丹王不也是乔装为飞羽营女兵,一直追随她到了凶险的西秦战场吗? 可是,为了自己即将唾手可得的君临天下之位,她却始终狠着心肠,不肯去正面叶丹王对她的一片深情。 如今,叶丹王亦是继承王位在即。 而按照叶丹族规,叶丹王一旦即位,紧接着,便要立王后。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此处,寒弋突然觉得心口竟有些微微发疼。 玉葛却并没有注意到寒弋神情的变化,自顾说道:“西秦皇帝去了沧溟不久,那位碧落郡主也紧随其后。” “这三人在沧溟大陆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属下暂时还未能探听明确。” “只是打探到,西秦的郡主并没有能挽回皇帝的心。” “最终还是先行一步,返回西秦。” “过了一段时间,西秦的皇帝才秘密返回大安。” 寒弋思索了一下:“怪不得前段时间,听说大荒之外的沧溟废王子复国成功。” “据说,沧溟乃神族,想不到西秦人竟也跟着插了一脚?” 玉葛说道:“沧溟废王子复国的事情,属下就不知道了。” “只是,西秦的皇帝回宫之后,的确使用灵力,把一个叫做雪殿的寝宫布下结界,并且重兵把守。” “按照苏老儿的说法,雪狼将龙庭雪在沧溟之战中,身负重伤,在雪殿休养,应该是真的。” “只是,属下曾经几番夜探,均不得其门而入。” “所以,属下无能,并没有拿到殿下想要的东西。” 玉葛说完,更深的躬下身去,一副准备领罪的模样。 不料,向来令出必行的寒弋却并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 只是对玉葛说道:“这样的结果,本公主早就料到了。” “别说西秦皇帝竟会使用灵力,在寝宫布下结界。” “光是单凭你一人,也是不可能真的能取得雪狼将的项上人头的。” “此次令你只身前去西秦大安,不过是想验证一下那个苏老儿的话。” 玉葛仍旧声静如水:“属下多谢殿下宽恕……” “殿下,即便属下已经证实苏老儿的话是真的,您又打算怎么办呢?” “那西秦皇帝用灵力在寝宫布下结界,除非修习仙术灵力之人,方可破解入内。” “我等皆是凡夫俗子,便是神勇无敌,英豪如殿下,恐怕也是难以进入的。” “殿下若想报仇雪恨,可能须得从长计议才是。” 寒弋点点头,看着玉葛,赞赏的说道:“本公主得玉葛,真乃胜过千军万马。” “玉葛说的对,此事,的确须得从长计议。” “你先坐下,喝杯茶。” 然后,寒弋便略微提高了些声音:“去,把苏老儿带来书房。” 书房门外,立刻有女子清脆的答应声:“是,殿下!” 不一会儿,畏畏缩缩的苏先生便在两名飞羽营护卫的押解下,趔趄着脚步,走进寒弋的书房。 寒弋已经端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双手扶案,目光威严。 苏先生一看这个女罗刹的架势,顿时便吓得双膝一软,对着寒弋直直跪了下去。 寒弋冷笑一声,对押解苏先生的一个飞羽营护卫说道:“问他,想死?还是想活?” 那个飞羽营女兵立刻一伸手拎起苏先生,用有些生疏的海内语言对苏先生说道:“老头儿站起来,殿下要我问你,想死还是想活?” 苏先生战战兢兢,满面愁容。 无可奈何的对女兵说道:“姑娘容禀,小老儿已经到了此等地步,还有什么可选择的?” “小老儿的生死,皆操控在公主殿下手中。” “殿下若是要小老儿活,小老儿便多苟延残喘一日。” “殿下若是叫小老儿死,小老儿怕不立刻灰飞烟灭?” 那个女兵大怒,抬起手,对着苏先生便一巴掌扇了过去。 喝骂道:“想活便说想活,想死便说想死,老厌物哪有这多啰嗦?” 苏先生顿时被扇的仰面朝天倒下,摔了个四仰八叉,嘴角霎时涌出一股鲜血。 坐在一旁慢慢饮茶的玉葛倒还见怪不怪,寒弋却忍不住笑了。 嗔怪道:“阿潜怎么如此暴躁?他说什么了?你便扇了他一巴掌?” 叫阿潜的女兵赶紧对寒弋躬身道:“请殿下恕罪,老厌物忒是啰嗦!” “对着殿下,还不知死活,咬文嚼字,可不令人火大?” 寒弋看着半天也没有爬起来的苏先生,向阿潜问道:“他怎么咬文嚼字的?说来听听。” 阿潜无奈,只得把苏先生话里的意思对着寒弋复述了一遍。 寒弋点点头,对阿潜说道:“老厌物的话虽然是啰嗦了些,但道理还是很明白的。” “你可告诉他,若是想活,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若是肯真心为我所用,我不但可以令他好好的活,还会把蚀骨丸的解药全部给他,让他彻底的解掉身体里的毒。” “待他助我事成之后,我会多多给他一笔赏金,他爱上哪去安度晚年,便可以去哪里。” 阿潜点头道:“属下知道了。” 被阿潜一巴掌扇得晕头转向的苏先生,噙着满嘴腥甜的鲜血,慢慢的爬坐起来。 努力的听了半天,才听明白阿潜转述的寒弋的意思。 他垂着满头头发已经枯败灰白的脑袋,瘦下说道身子萎顿于地。 口中喃喃的说道:“请姑娘转告殿下,蝼蚁尚且贪生,小老儿不想死。” “可是,殿下想叫小老儿做的事情,只怕比叫小老儿去死还要艰难啊!” 阿潜对着苏先生慢慢的蹲下,冷笑道:“老厌物,你可想好了。” “是帮着我们殿下,取了我们樱罗女国仇人雪狼将的首级。” 第四十五章 善音坊 “还是明天就把你带往蛾眉川狼兵营,交给国师。” “让他先半剥了你的皮,然后,在你身上蒙上一张新鲜滚烫的活狼皮,把你变成一个人不人兽不兽的狼兵?” “到那时,老厌物你便是先后悔,恐怕也是来不及了!” ………… 半月之后,经过一番乔装的苏先生便带着玉葛重新返回西秦的皇城大安。 很快,在大安皇城一处最繁华的花柳街巷里,张灯结彩的开张了一家善音坊。 这家善音坊的老板娘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能歌善舞的绝色歌姬。 如今年老色衰,遂拿出毕生积蓄,开了这家善音坊。 据说,善音坊的特色,便是老板娘花了重金,从四海八荒聘请来的数位音律舞技俱佳的才色歌姬。 一时之间,为了目睹这些来自异域的歌舞音律,善音坊日日宾客盈门,夜夜人满为患。 但是,善音坊却只是一家歌舞曲坊。 她们为人献艺,却不以色侍人。 所以,来的客人可以点着名的听曲,观赏歌舞剑技。 有钱的富贵人家,娶媳妇,做寿诞,宴请宾客时。 甚至可以拿着大把银子,来善音坊请了自己喜欢的歌姬去自家府中弹奏助兴。 不管你是何等身份,却都不可以要求善音坊任何一个歌姬侍寝。 可是,大安是皇城,天子脚下。 有的是达官贵人,有的是钱多,喜欢横着走路的人。 看着善音坊那些琴声曼妙,身姿婀娜,巧笑嫣然的舞姬歌姬,哪有不心痒痒的。 于是,有仗着钱多,软缠硬磨,死皮赖脸的。 有仗着势力,威胁恫吓的。 每当遇见这种不可开交情况,老板娘便索性抱起双臂。‘ 冷笑道:“爷,您自管闹,只要我们玉葛姑娘答应……” 不知道为什么,那原本不依不饶的人,顿时便不由自主的偃旗息鼓。 玉葛,便是善音坊最善舞剑的一位舞姬。 此女身姿纤细窈窕,舞姿翩跹,但却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在她各种各样美丽的面纱上面,却生着一双寒冷如刀的漆黑双目。 当然了,玉葛最厉害的还不是她手中的宝剑。 而是善音坊老板娘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她和西秦皇宫的千丝万缕关系。 据说,玉葛刚到善音坊不久,她的大名就被人称颂到了碧彤苑碧落郡主那里。 于是,碧落郡主很快便慕名而至。 不想郡主一见到清高孤傲秀丽绝伦的玉葛,便投了缘。 不但数次邀请玉葛进宫,还在皇太后寿诞的时候,专门举荐了玉葛,献上剑舞。 玉葛精彩绝伦的剑舞让皇太后大开了眼界,赞不绝口。 皇帝见自己母后开心,也很高兴,当时便重重赏赐了玉葛。 从此以后,这位玉葛便成了善音坊的招牌和挡箭牌。 那些一时之间,被欲望胀昏了头脑的人,再胆大妄为,也不敢真的去招惹这位皇太后和郡主面前的红人儿。 在苏先生的精心谋局之下,玉葛很快便在大安站稳了脚跟。 苏先生虽然操控谋划着这一切,他却不敢抛头露面,每日只能躲在善音坊的一间密室里。 毕竟,自幼便和他一起长大,同出师门的师兄晋伯就在这大安皇城之中任着高职。 晋伯一旦得知他返回了大安,必定会追寻他的行踪。 苏先生知道,在没有完成寒弋交给他的任务之前。 他在大安的行踪,是一点也不能被人发现的。 好在寒弋复仇心切,几年前就未雨绸缪,暗中在西秦皇城发展了一些细作眼线。 苏先生和玉葛秘密潜入大安之后,通过这些眼线,苏先生很快就得知。 偶尔能进出雪殿的,只有那位碧彤苑的碧落郡主。 因为这位郡主持有皇帝御赐的,可以畅通雪殿结界的灵力玉牌。 苏先生虽然和西秦的皇帝,谋臣,乃至诸多大将熟悉,其实却并不认识碧落郡主。 这位郡主只从丧父之后,一直居住于皇宫之中的碧彤苑。 并且,这位郡主一直以西秦未来的皇后自居。 不但举止矜贵高傲,更是目无下尘,难以接近。 所以,想要能结交到这位居于深宫之中的郡主,并且能进入碧彤苑,真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当苏先生得知,当初的大司马王卫为了让女儿能够母仪天下,自幼便令人传授其琴棋书画。 碧落琴技的造诣,又是这四技之首。 为了投其所好,诱其自投罗网。 于是,苏先生便绞尽脑汁的,开了这家善音坊。 他让玉葛请求寒弋,专门从各国搜罗了十多位色艺上乘的歌姬舞姬。 然后,再让玉葛亲自上阵,冒充舞剑的舞姬。 饱经离乱萧索,很久没有见过这般奇舞,听过这般妙音的大安皇城果然轰动了。 苏先生便让西秦皇宫里的那些细作寻找机会,接近讨好在碧落郡主身边服侍的湘儿,燕儿。 再有意无意的,在湘儿和燕儿面前,时不时提及善音坊这个名字。 果然,毫无防范的湘儿燕儿免不了会随口多问几句。 于是,这些细作便交口称颂善音坊里面的歌姬舞姬都是如何的琴声优美,舞技奇绝。 直说的如同天上的仙子临凡一般,令人由不得怦然心动。 她们口中不时提及的,尤其是一个叫做玉葛舞姬的。 果然,在湘儿和燕儿无心的学舌之下,碧落一颗不甘寂寞的心很快便被挑逗了起来。 在湘儿的怂恿下,最喜音律的碧落出于好奇,乔装打扮了一番,终于亲自走进善音坊。 宫中的线人早就把消息送到了善音坊,于是,善音坊便刻意的安排了一场迎接碧落郡主的歌舞。 在苏先生的授意下,善音坊专门令乐师用一些音泽优美的异域乐器演奏。 令那些歌舞姬着些奇装异服,故弄玄虚。 当碧落听得心神动荡,看得眼花缭乱之际。 白纱敷面,一袭白衣的玉葛,方才如九天玄女一般,踏着珠玉一般的鼓乐之点,仗剑舞出。 不会武功的碧落顿时便被玉葛一番出神入化的剑舞给震住了,简直看得如痴如醉。 待玉葛一曲舞罢,碧落一边连连鼓掌。 第四十六章 心中妄念 一边高兴的对湘儿道:“快赏,快赏……” 偏偏湘儿也只是临时跟着郡主出宫,身边并没有多带着钱财。 无奈之下,只得鼓着嘴巴,老大不高兴的解下自己衣裙上的一块绿玉珏。 玉葛对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对碧落,当然就格外恭顺温和。 即便是得到了这么一块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普通玉珏,也专门过来给碧落磕头。 善音坊的老板娘更是一副慧眼识珠的架势,围着碧落,跟前跟后的。 贵人长,贵人短,甜言蜜语,殷勤备至。 待玉葛下来,更是一番花言巧语。 蜜糖一般,一直把碧落请进一间布置考究奢华的房间。 碧落自幼皆是被人奉承惯了的,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 待恭请碧落坐下,玉葛先是款款取下蒙脸面纱。 先过来重新给碧落磕头,叩谢贵人的赏赐。 待碧落笑称:“太简薄了,姑娘快请起来罢。” 才称谢站起,亲自为碧落奉茶。 碧落原本就惊叹玉葛身姿的窈窕秀美,舞技飒爽。 再一看见玉葛清丽脱俗的面容,更是心生喜爱。 在玉葛有意的府就奉承之下,碧落便把年少美丽的玉葛视为天人了。 她满心喜爱的看着殷勤备至的玉葛,心中甚至暗暗感叹。 自己这般容貌,若是再能有玉葛这般神奇非凡的身手,想必墨轩哥哥也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子。 只可惜,自己已经老大年纪了。 便是想修习武功,恐怕也是来不及了。 说来也奇怪,从那以后,碧落心中,便再也放不下善音坊的玉葛姑娘了。 当碧落忍不住,再次来到善音坊的时候看玉葛舞剑的时候。 玉葛便极为体贴的声称,郡主出门若是不方便,她随时可以进宫侍奉。 只从父亲去世以后,碧落不但在简渊那里饱受冷落。 在王太后跟前,还要小心谨慎,夹着尾巴做人。 面对清高孤傲的玉葛的曲意奉承,碧落仿佛一下子就找到了曾经飞扬跋扈的郡主感觉。 于是乎,善音坊的舞姬玉葛就更得碧落欢心了。 于是,在碧落的斡旋下,玉葛终于一步一步踏进了皇宫。 不但得到西秦皇太后的欢心,更逐渐被碧落视为闺中好友。 碧落只从随着龙庭宇闯进雪殿之后,为了彻底的熄灭她心中妄念,皇帝便索性给了她一个破解结界的玉牌。 让她可以随时进入雪殿,对我进行探视。 这样一来,也免得皇太后始终心生好奇疑惑。 皇帝知道,碧落不可能告诉皇太后,雪殿得到藏匿着什么? 除非,碧落真的想和他彻底的决裂。 碧落不是傻子,会知道这样做,对她一点好处都不会有。 如今的皇帝,已经是今非昔比,整个西秦上下,早就是唯他独尊了。 而她这个所谓的郡主,也不过是徒有其名。 如果不是王太后对自己的疼爱眷顾依旧,她早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了。 再一味不识时务,恐怕她连在西秦皇宫的立足之地很快都不会有了。 如何去回复皇太后的话,根本就用不着谁去教她的。 果然,面对王太后的盘查。 碧落只是聪明的告诉自己的姑母,雪殿之中,其实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妖物。 皇帝之所以不准任何人进入雪殿,除了要在雪殿处理各种机密政务之外,还在修习一种很厉害的功夫。 “但是,墨轩哥哥却允许我随时进入雪殿了。” 碧落对王太后说这话的时候,还把一块精致的玉牌双手奉上,请自己的姑母观看。 王太后终于展颜了一下:“郡主,这是什么?” 碧落脸上的甜甜笑容不变:“回太后,这便是可以进出雪殿的钥匙。” “墨轩哥哥说,我想去看他的时候,拿着这块玉牌,便可畅通无阻了。” 碧落的话让王太后稍感心安,便点点头。 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如此甚好,郡主,你没事的时候,要记得多去雪殿看看墨轩。” 碧落赶紧站起身来,对着王太后躬身垂首道:“碧落谨遵太后谕旨。” 而后,碧落果然持着玉牌,往雪殿跑了几趟。 可是,这几趟的雪殿之行,却让碧落感到更加的堵心。 因为每一次的雪殿之行,竟都是为了目睹皇帝和那只小狐妖旁若无人的暧昧腻歪。 尤其令碧落感到憎恶的,她几次三番看见。 皇帝哪怕是一只手正忙着批阅奏章,另外一只手还不忘揽着那只小狐妖。 这样的皇帝哪里是外面人人交口称颂的明君?简直就是一个荒诞无稽的昏庸之帝。 可是,碧落却又不敢把自己在雪殿亲眼所见的一切,告诉给任何人。 无凭无据,谣诼圣上,可是一件活腻歪了的举动。 碧落虽然崩溃,但还没有到了不可控制的疯狂地步。 到了最后,碧落只得尽量不往雪殿跑了。 免得睹景伤情,徒添烦恼。 渐渐地,那块原本被视为无上珍贵之物的进出雪殿的玉牌就被碧落给搁置了起来。 碧落却不知道,善音坊之所以费尽一切心机,最终的目标,便是这块玉牌。 因为碧落的不加防范和不甚爱惜,玉葛很快便窃取到了那块神奇的玉牌。 由于对雪殿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一贯冷血谨慎的玉葛只是想先潜入雪殿。 探一探里面的虚实,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他们要寻找的人,然后再做打算。 但是,苏先生等人却不知道。 这个能进出雪殿结界的灵力玉牌,却只能供碧落一个人使用。 除了碧落本人,便是旁的人执了,也是无用。 当夜,趁着夜色阑珊之际,玉葛便手持玉牌,乔装成一名赤羽营官兵,悄悄的潜往雪殿。 玉葛知道,赤羽营夜半之时,有一次换岗。 凭借着高超的武功,躲在暗处的玉葛悄无声息的做掉了前来的换岗的赤羽营队伍里最后面一个兵士。 混在夜半换岗的赤羽营兵士之中,玉葛不动声色的向雪殿大门靠近。 那些夜半换岗的赤羽营兵士,原本就是睡得糊里糊涂,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 尽管雪殿门前,灯火如昼,但睡眼朦胧之际,谁也没有注意队伍里有什么不妥。 第四十七章 雪殿结界 趁着那些赤羽营兵士交接跑动混乱之际,玉葛持着手中玉牌,迅速冲向雪殿大门。 不料,就在玉葛快要靠近雪殿大门的时候,感到一股强大的罡力对着她劈头盖脸袭来。 玉葛原以为持了玉牌,便可畅通无阻的进入雪殿。 又耽心着身后那些换防的赤羽营兵士,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击打的闷哼一声。 幸亏她身手了得,慌忙移形换影,脚步疾速朝一旁退去。 装作是刚换防下去,因为打瞌睡突然被惊醒,害怕跟不上队伍的掉队兵士。 便是那样,玉葛也为雪殿门口巨大的结界之力所伤。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玉葛却只得生生忍住满口腥甜。 竭力稳住踉跄脚步,尾随着换防下去的赤羽营,迅速的离开了雪殿。 当夜,口吐鲜血的玉葛拼了性命,才得以返回善音坊。 苏先生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机的结果,却差点让玉葛送了性命。 一时之间,整个善音坊也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之中。 他们害怕因为玉葛的擅闯雪殿,西秦的皇帝已经被惊动。 皇帝法力如此高强,一旦彻查下来,很容易就会知道是有人拿了碧落郡主手中那块玉牌闯的雪殿。 而且这种通灵的东西,极易被主人寻找到。 皇帝若是当夜顺藤摸瓜,善音坊众人可能一个都逃不了。 善音坊提心吊胆了半夜,天明之时,却发现整个皇城并没有什么动静。 既然玉葛从碧彤苑窃取来的玉牌并无用处,留着便是个极其危险的惹火烧身之物。 多留一天,便多一天的威胁。 于是,苏先生让玉葛挣扎着,借口进宫给碧落郡主请安,忙忙的把那块窃取来的玉牌还回到原处。 为雪殿结界所伤的玉葛足足调息了半月之久,方才略微痊愈。 在雪殿门口吃了这样一个大亏,反倒跳动了玉葛心性里的狠劲。 如同世间所有的高手,都喜欢挑战最难对付的对手一般。‘ 原本只是抱着完成任务的玉葛,如今到着了魔似的,一门心思的和雪殿门前的结界卯上了。 她暗暗发誓,便是自己无法进入雪殿,也一定要设法,叫雪殿里面隐藏的人主动走出来。 玉葛和苏先生思来想去,觉得要想攻破雪殿,还得在碧落郡主身上下功夫。 再说,碧落原本已经习惯了善音坊的玉葛隔三差五进宫向她请安,为她献歌献舞。 最近却突然发现,玉葛似乎很久都没有到碧彤苑来了。 手里握着一本书卷,穷极无聊的碧落便叫过湘儿:“湘儿,玉葛那孩子好像很长时间都没见进宫了,是不是离开大安了?” 正忙着为碧落烹茶的湘儿赶紧站起身来,对着碧落躬身垂首答道:“启禀郡主,听说玉葛姑娘最近身子有些不大好了……” 碧落顿时便把手中的书卷抛掷在身旁的榻上,大惊小怪的问道:“怎么没有听你提及?玉葛怎么了?” 湘儿赶紧答道:“好像是说练功的时候,不慎分了心神,吐了几口鲜血,至今还在调养呢。” “善音坊最近都不能看见玉葛姑娘舞剑,很多人都和郡主一样问呢。” 碧落连连叹息道:“那是走火入魔了啊,怪不得不见那孩子进宫了。” “小小年纪,可惜了……” “不行,我得去趟善音坊,给她送些药去。” “湘儿,你去把那瓶太后御赐的九转金丹拿上。” “我们现在就去趟善音坊……” 善音坊的老板娘见到碧落,尽管满脸的殷勤献媚,却似乎并不想让碧落探望玉葛。 推三阻四,一会儿说玉葛正在养伤,不便惊扰了郡主。 一会儿又说,玉葛不过是个卑贱舞姬,不值得郡主如此关切。 直到湘儿绷起脸,对这个势利眼的老板娘沉声说道:“妈妈,你是不是活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们郡主想要探望的姑娘,你也敢这样阻拦?” 吓得老板娘赶紧躬身垂首,装腔作势的连连虚扇了自己几下耳光。 满脸赔笑道:“哎呀,我是有些老糊涂了。” “玉葛姑娘最是讨贵人喜欢的,我竟忘了……贵人且随老身来便是。” 于是,在善音坊一间小小的卧室里,碧落终于见到了躺在一张简陋床榻上,小脸黄黄的玉葛。 见玉葛身子受伤,便立刻善音坊遭到这样的冷落,碧落当时就心头大怒了。 见碧落脸色难看,似要发作。 躺在床上的玉葛便挣扎着,伸出手拉着碧落衣袖。 眼泪汪汪,用生疏的西秦语言说道:“郡主今天……能来看看玉葛,玉葛就是……死了,也知足了。” 善音坊老板娘还似尤不知,一旁不冷不热的说道:“姑娘如今,就和个废人似的了。” “贵人对姑娘这般天大的恩情,只怕姑娘今生也是报答不了的了。” 碧落还没有开口,湘儿就愤怒的说道:“你这妈妈,怎么和青楼里那些妈妈一样的凉薄?” “玉葛先头风风光光,大把为你挣钱财的时候,你便那般奢华的养着她。” “如今身体有伤,你该好好养着她才是。” “竟这样作践她,不怕丧良心吗?” 没想到老板娘虽然满脸赔笑,口中并不脸上表现的那般畏惧。 对湘儿说道:“姐姐是贵人身边的,自然不知道我们这外面世道的艰难。” “我们做贱行的人家,向来是养不起闲人的,更别说废人了。” “老身我扪心自问,对玉葛姑娘可算不上凉薄。” “从玉葛姑娘没法登台,到如今,多少天了?” “请医求药,端汤端水,那样不是老身勤勤瑾瑾的伺候着?” “不是老身定要当着贵人,对玉葛姑娘出言无状。” “千不该万不该,玉葛姑娘不该生性要强,又孤高自诩。” “如今落得这般下场,老身……也是爱莫能助了。” 湘儿还要张开为玉葛鸣不平,玉葛却哭泣道:“姐姐别说了……一切,都是玉葛的命。” “只可恨,玉葛此生,辜负了郡主的抬爱……” 一直没有言语的碧落突然冷笑道:“玉葛,你放心,我不会看着你被小人糟践的。” 第四十八章 玉葛赎身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对湘儿说道:“问问这妈妈,玉葛和她这善音坊可签有卖身契?” “本郡主现在为玉葛赎身,要多少金银?” 玉葛一听,顿时挣扎着,就要趴在枕头上给碧落磕头。 善音坊的老板娘听碧落这么一说,顿时笑逐颜开道:“贵人既是真想抬举玉葛,其实也要不了多少金银。” “当初玉葛和我着善音坊签的也不是死契,看在贵人的面子上,随便给老身几个茶饭房钱,也就行了。” 碧落一听,立刻解下衣裙上系着的一块玉珏。 抛掷在地上,厌恶的说道:“这块皇太后亲赐的玉珏够吗?” 老板娘赶紧弯腰拾起,满脸都是财迷的笑。 忙不迭的点头道:“够了,够了,足够了。” “多谢贵人赏赐,这玉葛姑娘啊,从今以后,便与我善音坊无涉,是贵人的人了。” 碧落让湘儿先留在善音坊,照料着玉葛。 自己却先回宫,径直往安阳宫找王太后。 请安献茶之后,陪着王太后闲话了一会儿。 碧落才对王太后说道:“太后娘娘可还记得,当初您寿辰之时,为您舞剑助兴的那个叫玉葛的小女孩?” 王太后点头道:“记得,那可是一个难得的孩子。” “郡主怎么忽然又提及她了?难得又想叫她进宫为哀家献艺?” 碧落赔笑道:“太后那天只看见玉葛蒙着面纱舞剑,还不曾见到她的面目。” “若是看见她的面目,恐怕连我都不爱看了。” 王太后顿时笑了:“这可不像是我们碧落郡主说的话,那小女孩究竟生得又多讨人喜,郡主才这样说?” 碧落笑道:“玉葛是很讨人喜欢的,所以,碧落今天想和太后讨个恩典。” “碧落喜欢玉葛的剑术精湛,又怜惜她这样小小年纪的一个女孩儿,却不幸沦落风尘。” “为了避免她将来会美玉蒙尘,碧落想替她赎身,收在碧彤苑,充作贴身女侍。” 王太后听碧落这么一说,便慢慢的放下手中的茶盏。 沉吟着说道:“郡主此等善心之举,固然可嘉。” “但那叫玉葛的舞姬,是不是……有些来路不明?” “我们皇宫之中,连一个赤羽营侍卫,都要严审其身家来历,谨防他国细作。” “此事若是被皇帝得知,哀家和郡主难免会被他诟病。” 碧落连忙站起来,对着王太后跪了下来。 “太后容禀,玉葛不过就是一个年纪未及及笄的小女孩。” “据她曾经说过,自幼被师傅逼迫着修习剑术,不过是为了能有一技傍身,好卖艺活命。” “如今,玉葛因为练功,走火入魔。” “碧落听说,便出宫去看望于她。” “可恨善音坊老板娘凉薄无情,竟把那样一个小女孩抛掷在一间简陋不堪的小屋里。” “玉葛生性孤傲清高,在此地又无依无靠。” “如果我再对其置于不顾,她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所以碧落恳请太后开恩,容许碧落为玉葛赎身。” 王太后看着满脸哀求的碧落,不禁微微的皱起眉头。 几乎是有些不悦的说道:“碧落,你贵为西秦郡主,又是未来的皇后。” “善音坊那些三教九流混杂之地,怎可数番随便踏入?” 碧落赶紧叩头道:“太后若是开恩,允许玉葛入碧彤苑。” “碧落在太后面前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去善音坊那个破地方了。” 王太后叹了一口气:“碧落,你就是心地太善良,所以总是吃亏。” “也罢,那孩子也挺讨哀家喜欢的。” “好在她年纪还小,风尘入侵的并不是太深。” “哀家就替你担待一会,容许你替这玉葛赎了身,接进碧彤苑。” “既然她身上的功夫又好,就让太医好好的医治了。” “待她伤愈,就与你做个贴身侍卫罢。” 碧落顿时喜出望外,对着王太后连连的磕了几个头。 感激不尽的说道:“多谢太后成全。” “待玉葛伤愈之后,碧落一定叫她好好的向太后谢恩。” 当天,碧落便令人把奄奄一息的玉葛抬进了碧彤苑。 进了碧彤苑的玉葛,不知道是经过皇宫御医的精心治疗。 还是因为获得西秦郡主的搭救,攀上高枝,不觉“福至运来”。 几天之后,原本看着一个似乎奄奄待毙的人,突然之间,就神奇的好转了过来。 看着玉葛一天一天康复起来,碧落一颗悬着的心才渐渐地放下来。 玉葛似乎也很“争气”,不到一个月,她身上因为“走火入魔造成的伤势”,竟出人意料的“痊愈”了。 尽管碧落对玉葛特别的另眼相看,但玉葛却始终谨记自己的身份。 不但对湘儿燕儿礼敬有加,甚至连碧彤苑的那些扫地的嬷嬷都不肯轻易使唤。 人也完全不似当初在善音坊那般冷若冰霜,清高傲慢。 即使不是动辄言笑堪堪,也特别的谦卑和婉。 玉葛这样知好歹,识大体,就更加讨碧落欢心了。 但凡碧落想要抚琴,玉葛必会相伴舞剑。 只从简渊做了皇帝之后,碧落想弈棋的时候,整个皇宫之中,便再也找不到能和她对弈的对手了。 偏偏玉葛不但会舞剑,竟还会弈棋,且棋艺不俗。 碧落高兴坏了,仿佛捡到了一个宝。 渐渐地,竟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得玉葛。 碧彤苑里,因为多了一个玉葛,碧落寂寥漫长的日子突然变得好过了许多。 日子看似沉静如水,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 春去夏至,复又冬去春来。 转眼间,一年一度的皇家祭祀帝陵的日子又近了。 只从新帝登基之后,每年的帝陵祭祀,都是碧落跟随着太后皇帝一起去的。 今年,却似乎和往年有些不同了。 往年这个时候,尚礼司都会送过帖子,请郡主量出衣衫尺寸,好制作当年的祭祀大典礼服。 开始的时候,碧落以为尚礼司忙碌,所以迟延了。 可是,几天之后,却仍旧不见帖子送到碧彤苑。 并且,碧落在前往安阳宫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皇太后竟也对这件事情避而不谈。 第四十九章 碧落泄密 很显然,一定是皇帝已经和太后说了什么很严厉的话。 所以一向都很偏袒她的皇太后才这样闭口不言,故作糊涂。 碧落原本就已经冰凉的一颗心,因为这件事情。 突然之间,竟如同寒冰深结,冷入骨髓了。 玉葛见郡主神魂不定,长吁短叹,饮食无心。 便不言不语的亲自下厨,煮了一碗百合粥。 用金漆小盘捧到倚在窗前,无情无绪,看着窗外梅花的碧落跟前。 双膝跪下,用已经十分娴熟的西秦语言对碧落说道:“玉葛这几日见主人不知何故,有些饮食无心。” “只可恨玉葛卑微,不能为主子分但一星半点的忧愁。” “玉葛只能亲自下厨,精心熬制了一碗百合粥。” “请主人不要嫌弃,好歹用些吧。” 一边说,一边高高举起金漆小盘。 碧落一看说玉葛,满脸的沉郁才稍有缓解。 禁不住略微展颜了一下,慢慢的说道:“玉葛有心了……” 说着,缓缓伸手,伸出取过金漆小盘里的碧玉盏。 玉葛看碧落端着百合粥,只是用白玉调羹搅拌着,仍旧并无多大食欲。 便跪在地上,用关切的语气说道:“玉葛原不该问的……” “可是,主人如此心事重重,实在是叫玉葛看着心里不好受。” “不知主子心中,到底有何不可开解的愁烦?” 碧落叹息了一声,便把手中的百合粥又放在玉葛手中的金漆小盘之中。 对玉葛说道:“玉葛,你先起来吧。” 玉葛却仍旧跪在那里,劝道:“主子还是先趁热喝几口吧,这粥冷了,就不好喝了。” 碧落只得又伸手端过那盏百合粥,勉强的浅啜了几口。 方才抬起头,对玉葛说道:“此事,一言难尽。” 玉葛赶紧说道:“主子的事情,不知道能否说于玉葛听听。” “或者,玉葛好歹也能为主子分担一些,也未可知。” 碧落忍不住叹息道:“傻孩子,你哪里知道呢?” “我是……在为今年陛下去帝陵祭祀的事情忧闷。” “玉葛,我知你一片忠心。” “可是,你一个身份低微的异族人,便是有心,恐怕也是无力的。” 端着金漆小盘,已经站起来的玉葛却看着碧落。 故作天真的说道:“玉葛虽然身份低微,但却一心想报答主子的救命之恩。” “只是,玉葛却很是听不明白主子的话语。” “皇帝陛下去祭祀帝陵,与主人何干?主人又为何忧闷?” 碧落再次放下手中的粥盏,见左右无人。 才低声对玉葛说道:“玉葛,你是刚进皇宫,知道什么呢?” “往年,陛下去祭祀帝陵,都是我和太后娘娘陪伴一同前往。” “可是,今年都这个时辰了,我却还没有接到尚礼司的帖子……” 玉葛奇怪道:“那……又是为何?” 碧落突然有些愤懑的说道:“为何?还不是因为雪殿里的那位……” 说道这里,她突然意识到对玉葛说出这些,好像有些不妥,便突然打住。 玉葛却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微笑了一下。 突然对碧落说道:“主人提到雪殿,玉葛倒是在坊间听过不少关于那个地方的稀奇传闻。” 碧落顿时挑了一下眉毛,颇感兴趣的“哦”了一声。 问道:“不知玉葛在坊间都听到过雪殿什么样稀奇的传闻?” 玉葛立刻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坦诚模样。 竹筒倒豆子般的说道:“回禀主人,玉葛刚到大安的时候,便听善音坊里的姐妹们说,皇帝在雪殿里藏着一个叫阿雪的女子。” 碧落的眼睛,顿时便慢慢的开始睁大。 玉葛却好像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她们还说,为了这个阿雪,皇帝甚至江山都情愿不要,连皇太后都敢忤逆。” “她们都很羡慕那位住在雪殿里的阿雪,因为……那个阿雪天姿国色。” “她们都说,皇帝宠爱她,胜过自己性命。” 玉葛看似天真无邪,其实却极具煽动刺激的话语,果然成功的挑起了碧落的满腹怒气。 碧落立刻看着她,冷笑道:“真是可笑至极!” “想不到,坊间竟流传着这样的不实之谬言!” 玉葛看着碧落,赶紧表白道:“玉葛无知,只听得坊间这般传说。” “只是把自己耳朵所听见的,据实说与主人知道。” “如今,玉葛也知道了。” “若说对雪殿知情,这世间,可能也只有主子了。” “主子是郡主,整个西秦皇宫,就没有主子去不了的地方。” “只是,玉葛实在是好奇,那位住在雪殿里的阿雪,究竟美成什么样子呢?” 看着玉葛满眼的艳慕神情,碧落顿时满脸鄙夷。 脱口而出道:“玉葛,你小小年纪,切不可被那些轻浮女子的言语所蒙昧。” “皇帝在雪殿之中,养着一个叫明叫阿雪的不假。” “可是,那个阿雪,哪有什么天姿国色?” “皇帝更不是什么爱她胜过自己性命,皇帝是……被她给迷惑了!” 看着激动的脸色泛红的碧落,玉葛更是抑制着心中的激荡。 她知道,这个郡主越是不淡定,她就越能探听到雪殿里面的真相。 所以,玉葛仍旧语调如水,一副不能相信的样子。 几乎是固执的说道:“那个阿雪,她不美么?” 碧落突然对着玉葛瞪起眼睛,咬牙切齿。 咆哮似的说道:“美什么美?那个阿雪,她明明就是一个妖物!” “她就是一个长着可怕的,狐狸脸的妖物!” 碧落这句话倒是很出乎玉葛的意料,倒着实的令她有些吃惊。 按照苏先生的推断,隐匿在雪殿这种的雪狼将,至多是在沧溟复国之战中,受到什么重创。 玉葛原以为碧落会说出雪狼将如今已经伤残成什么样了,没想到,她竟不管不顾的说出这么一句匪夷所思的话语来。 但是,玉葛也知道,这位碧落郡主的话,绝不会是什么胡言乱语泄愤之言。 因为整个大安,除了皇帝本人,进入过雪殿的,便只有她了。 怪不得这位郡主平时对雪殿的事情,几乎都是讳莫如深,从不轻易提及。 第五十章 一臂之力 玉葛不禁沉吟起来,难道,雪狼将参加过沧溟神族复国之后。 因为某种原因,竟然妖化了? 自幼师从高人的玉葛也听自己的师傅说起过,在这四海八荒之中,原本就是三界并存。 只不过,自古以来,神,人,妖,因为法力,族裔,寿命等问题,不自觉的便形成一种无形的隔阂。 彼此之间,不但相互戒备,更是等同死敌。 因为神,妖,人,三界,无论哪两界相遇,必定都会引发出惊天动地的激荡。 后来,三界秉持大天巫旨意,各安居所,无故不得相互干扰。 但是,三界承平日久,难免就有些古怪衍生于其中。 比如最常见的,有时候,会有妖修炼成荣耀无上的尊神。 可是,九天之上的神祗,莫名奇妙的,却会在一念之间,堕而为妖。 更有甚者,一只心丹大成的妖,会在成神之前,先化身为人。 而有的人,却因为某种奇特的原因,物化成妖。 种种不一,稀奇古怪。 所以三界之中,也并不是常人眼中所见的那般海晏河清。 可是,所有这些传闻,玉葛也只是听师傅师叔们闲谈之时,偶然提及。 没想到,今天竟亲耳听见这样奇异的事情了。 如此说来,西秦的皇帝为什么把这位武功盖世的雪狼将养在幽深的雪殿之中? 并且还在雪殿周围,处心积虑的密布结界,就有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毕竟,一个本领极其高强而又妖化的人。 除了秘密将其禁锢起来,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好,不让她为祸苍生的办法了。 玉葛暗暗庆幸,今天要不是她随机应变,故意言语刺激,估计也激不出碧落这些惊天动地的言语来。 于是,玉葛装作受到惊吓一般,赶紧的后退一步,重新给碧落跪下。 语气仓皇的请罪道:“主人请息怒,玉葛不是故意要打听什么的……” 碧落可能实在是憋得太久了,玉葛的话反而令她一下子爆发似的站起来。 竟不能控制的突然对着玉葛吼叫道:“息什么怒?你要本郡主如何才能息怒? “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 她一抬衣袖,顿时把玉葛一直捧在金漆小盘里的粥碗打翻。 随着玉碗一声裂帛般清脆的打碎声,碧落又一弯腰,一把抓住玉葛的衣领,把看似战战兢兢的玉葛拎了起来。 双眼瞪着玉葛,神情可怕。 “玉葛,你说,你告诉我,告诉本郡主。” “我哪里不够好?我哪里不够美?” “为什么,在皇帝的眼中,我却连一直可怕的妖都不如?” “玉葛,你知道吗?” “只从我费尽心机的闯了雪殿,他竟索性和我撕破了脸皮。” “他施舍给了我一块玉牌,允许我自由出入雪殿。” “我原本以为,他终究是念着旧情的。” “谁知,每次我去雪殿,就是为了叫我看他如何和一只妖腻歪在一起的。” “他不但要和那只妖一起恶心我,现在,连帝陵祭祀,都不许我去了!” “我堂堂西秦郡主,我……竟活得……活得连一只妖都不如……” 碧落越说越激动,双目泛红,似哭还笑。 玉葛手中始终捧着空了的金漆小盘,神情却越发沉静。 待碧落哽咽凝噎之际,语调平静的说道:“主子在玉葛眼中,一直都是最美最好的。” “别说什么妖了,就是天上的神女也比不了主人。” 碧落终于连哭带笑道:“好玉葛,好玉葛,我在你眼中……最美最好,又有什么用?” 玉葛答道:“当然有用。” “主人如此美丽尊贵,普天之下,无可比拟。” “只是,皇帝即为妖所迷惑,自然就看不见主人的好了。” “所以,主人难道就没有想过?” “如何才能改变这种局面,把皇帝从那只妖身边抢过来吗?” 碧落一边流泪,一边摇头道:“玉葛,你什么都不懂。” “没用的,我的墨轩哥哥已经被那只妖给迷惑了。” “我不怪墨轩哥哥,我只是恨那只妖,那只总也阴魂不散的妖……” 玉葛把手中的小盘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过来扶着碧落。 缓缓的对碧落说道:“主人,你若是相信玉葛,请把你在雪殿看见的,仔仔细细告诉玉葛。” “玉葛自幼曾因机缘巧合,得异人收留授艺。” “所以,认得一些本领特别高强的人。” “或者,他们能助主人一臂之力,解除主人的痛苦。” 碧落仍旧摇头哭泣道:“没用的,本领高强?也不过都是些凡夫俗子。” “他们会破除结界吗?他们会除妖吗?” 玉葛一本正经的答道:“当然,只要主人想叫雪殿的那只妖消失。” “他们就一定能有办法,让主人得偿所愿。” 正处于崩溃情绪之中的碧落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抓住玉葛:“你说什么?” 玉葛淡定的对碧落重复道:“玉葛说,只要主人想叫雪殿的那只妖消失……” 当玉葛听完碧落对雪殿之中,那只妖的详尽的描之后,玉葛便暂时离开了碧彤苑。 玉葛告诉碧落,她要离开大安一段时间,去寻找可以帮助碧落剿除雪殿那只妖的高人。 快则三日,慢则五日,便会返回。 尽管碧落心中七上八下,完全没底。 但事已至此,也只好暂凭玉葛折腾了。 万一……玉葛认识的那些异人真的能不动声色的除掉雪殿里的那只妖呢。 就像这世上任何一个执迷不悟,钻入牛角尖里的人一样。 碧落坚信,只要没有了那只叫阿雪的妖。 皇帝即便仍旧不会爱她,但至少还是会娶了她的。 因为整个西秦,没有谁比她更有成为西秦皇后的资格了。 只要能守着墨轩哥哥一辈子,哪怕他始终当她是妹妹,她也于愿足矣。 碧落却不知道,玉葛离开西秦之后,并不是去寻找什么捉妖的异人,而是径直奔回樱罗女国。 她得到的消息太过震撼,所以必须得亲自面见寒弋公主殿下,进行详细的陈禀。 按照碧落郡主的描述,雪殿之中的雪狼将,如今只是一个妖化的,没有丝毫能力的狐狸精。 第五十一章 寒弋毒计 如今,玉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她得请示自己真正的主人寒弋。 对于这样一个雪狼将,到底是就此放过?还是设法诛杀? 樱罗女国的公主殿帅府书房里,公主寒弋听完玉葛的陈禀和请示,嘴角顿时露出一丝恶狠狠的笑。 “就此放过?玉葛,你莫不是在红尘之中走了一遭,心肠突然变得柔软了?” “我可听说,你差点在西秦皇宫的雪殿门口丢了性命。” “不顾那个雪狼如今变成了什么妖怪,她曾经赋予本公主的屈辱,你都应该为我讨回来!” 玉葛顿时躬下身子,平静的说道:“请殿下恕罪,玉葛错了。” 寒弋盯着玉葛,冷笑一声,一字一句的说道:“玉葛,你记住。” “那个女人,千刀万剐,永坠阿鼻地狱,都无法解我心头之恨。” “你难道忘了,再过些时间,便是向騩渊献祭祈福的日子了。” “那个妖化的雪狼将,难道不是我们献给騩渊众魔最好的祭物吗?” 玉葛默然了一下,才说道:“殿下所言极是。” “玉葛疏忽,几乎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这三年来,我樱罗女国从未被騩渊众魔搅扰。” “如果这次,我们再能往天魔殿送去这样一只曾经武功高强,妖化的人。” “我想,从今以后,騩渊众魔便不会再和我们索取童男童女了。” 寒弋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无不恶毒的说道:“正是。” “玉葛,你也知道。” “所谓騩渊众魔,不过就是一群占山为王的匪盗之流。” “但是,他们已经被天魔的残识所控制,凶残嗜杀,来去无踪。” “并且隐身十万大山,极难清剿对抗。” “与其和他们为敌,不如敷衍为上。” “据传,他们不时外出劫掳各族幼儿,是为了献血祭给他们的魔王。” “我想,这些妖族一定会喜欢雪狼将这样的祭物的。” 玉葛躬身道:“殿下的决策固然英明,这样做,或者我们女国便能一劳永逸的打发了騩渊众魔。” “但是,想要把活着的雪狼将送往騩渊,属下却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很难办到。” “恕属下多言,雪狼将一直被西秦皇帝隐匿在雪殿的结界里。” “属下无能,虽竭尽全力,却仍旧没办法打破那雪殿的结界。” “所以,属下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把那只妖从雪殿之中劫掳出来?” 寒弋看着玉葛,摇摇头。 然后才缓缓的说道:“玉葛,亏你还是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人。” “却在这件事情上,犯了最愚蠢不过的糊涂。” “并不是件件事情都要靠着自己武功高强,一味强攻才能得手的。” “只有一介武夫,遇到事情,才会如此脑筋不知道转弯儿。” “今天,本公主提点你一下。” “这件事情,其实再容易不过的了。” “你现在便可返回西秦,把这件事情交给你那位西秦郡主主人去做就好了。” “她若是一心想拔出自己眼中的那颗钉,便会生出无穷的计谋来。” “你所要做的事情,不过就是在旁边指点鼓动,不使她气馁放弃而已。” 寒弋的话,霎时便让玉葛如同醍醐灌顶。 她赶紧对着寒弋再次躬身行礼道:“多谢殿下指点……玉葛知道该怎么做了。” 寒弋点点头,对着玉葛身后的百宝格指了指。 “带上忘川离魂香,或者有用。” ………… 三日不到,玉葛便返回了碧彤苑。 急不可耐,望眼欲穿的碧落立刻带着玉葛进了内室。 连忙摒退左右;连湘儿和燕儿都远远的打发出去了。 碧落才一把拉着玉葛的手,不及慰问玉葛的奔波辛劳。 却急问道:“如何?” 玉葛含笑道:“幸不辱使命,主人的事情终于办妥了。” 碧落顿时喜出望外:“快告诉本郡主,那些异人如何说?” 玉葛看着碧落,说道:“主人别着急,听奴婢慢慢说。” “不知主人可听说过一个地方,叫騩渊。” 碧落吃了一惊,赶紧点头道:“知道。” 这下,倒令玉葛有些惊讶了:“主人是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 碧落咬了咬嘴唇,方才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我不但知道騩渊,还曾被一个可怕的魔王关押在那里的天魔殿地牢很长一段时间。” 于是,碧落便把自己如何追随皇帝,参加了沧溟神族的复国之战。 因为皇帝和沧溟王子等人,被伪龙皇乌斯曼使用龙皇玉玺封印。 却被她在悲伤之中,无意拨响了龙首琴,破解了玉玺封印。 伪龙皇乌斯曼在愤恨之下,便把她劫掳至十万大山之中的騩渊。 用千年铁索囚禁在天魔殿里,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 乃至后来被龙庭雪皇帝等人寻到騩渊,救出之事,简单的对玉葛说了一遍。 玉葛听罢,不禁笑道:“如此说了,雪殿那只妖,倒还算得上是主人的救命恩人了?” 碧落的面孔不禁红了一下,有些气虚无奈的说道:“听起来好像是,但是,仔细想想却又未必。” 玉葛故意问道:“主人此言何意?” 碧落索性硬起嘴巴,冷笑道:“当初,和墨轩哥哥一起被封印的,也有这个阿雪。” “但是,我却为了救墨轩哥哥,拼了性命的去弹那龙首琴的。” “所以,玉玺封印被破,所有跟墨轩哥哥在一起的人,尽皆获救。” “同样,当我被困千年冥蛊之时,墨轩哥哥为了救我,为我在无知无觉之中所伤,沾染蛊毒。” “所以,阿雪舍弃了她的心丹,也未必是为了救我。” “就像我拼了性命弹奏龙首琴,其实并不是为了想救她一样。” 玉葛笑道:“主人既是如此说,奴婢明白了。” “主人当初只是想救自己的心上人,所以顺带救了那个阿雪和旁的什么人。” “同样,騩渊之中,阿雪不过是想救西秦的皇帝。” “但主人却和皇帝一同被千年冥蛊所控制,说她舍弃心丹,只是为了救主人,的确有些牵强。” “你们最初救人的目标可能都是一样的,结果却又碰巧一样。” 第五十二章 小懒妖 “所以,主人和那只妖之间,认真说起来,不过是一命抵一命,两不相欠的。” 碧落口中虽然硬撑着这样说,心中,终究还是感到有些昧心。 听玉葛这样替她剖解,便故作大度的说道:“话虽如此说,我还是要感谢她的。” “毕竟,墨轩哥哥的命是她舍弃了自己的修为救下的。” “所以,我并不是真的想去害她。” “她现在都成了一只妖了,为什么还要霸着皇帝?” “我只想她永远不要出现在墨轩哥哥身边,不要再迷惑墨轩哥哥就好。” 玉葛瞧着碧落的意思,似乎是想杀人,却又害怕双手沾了血。 于是,她便顺水推舟道:“奴婢知道,主人的心肠自然是最仁慈的。” “我的师叔们说,只要悄悄的把那只要带到騩渊,锁入天魔殿,便可一劳永逸。” “既然主人方才说,那只妖的心丹就是在天魔殿失去的。” “这就更加说明,如今,只有天魔殿,才能永远的禁锢住那只为祸人间的妖。” 听玉葛这么一说,碧落顿时沮丧的皱起眉头。 不悦的看着玉葛,重重的说道:“玉葛,这就是你那些异人师叔一劳永逸的除妖之法?” “这样的话,岂不是和没说一般?” “我若能从雪殿悄悄的把那只妖带往騩渊,我就不会指望你了。” 一边说,一边不觉怒气冲冲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瞪起眼睛,看着玉葛。 玉葛连忙笑道:“主人不要生气,听玉葛慢慢说。” 碧落不耐烦的挥挥手:“快说……” 玉葛道:“玉葛自然知道,主人自己没办法从雪殿悄悄的带走那只妖。” “但是,主人可以想办法,假他人之手。” “比如,那个在可以雪殿进出自如的那只妖的弟弟,痴虎将军……” 碧落一听,“腾”下,便站起来。 但略一寻思,又泄气的坐了下来。 摇头道:“哼,你说的倒轻巧。” “雪殿之中,不但有墨轩哥哥,还有那位鬼精的李将军。” “便是痴虎将军,只怕也不是那么好哄的。” “只怕我还没有哄住痴虎将军,自己就被人给拿住了。” 玉葛笑道:“只要主人能哄住痴虎将军,别的,都不在话下。” “主人难道忘记了,西秦的皇帝陛下,马上就必须要离开雪殿几日,去帝陵祭祖?” “到时候,主人便可趁机前往雪殿。” “只需这般惑动其心,哄劝那痴虎将军,奴婢不信那痴虎将军不心动。” “只要痴虎将军相信了主人的话,余下的就好办了……” 玉葛说到这里,便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玉瓶。 “这是我临行之时,一位师叔给我的宝贝,名叫忘川离魂散。” “到时候,主人可先和痴虎将军含住解药,再在雪殿之内暗撒此物。” “只许一点点,便足以让整个雪殿之中的人昏昏入睡。” “待痴虎将军带出那只妖,主人再于雪殿之外撒放。” “玉葛保证,整个雪殿内外之人,在一觉睡醒,魂魄归来之后,都不会记得主人曾经去过雪殿。” “而那位痴虎将军和那只妖,自然就会由我的师傅和师叔们进行妥善接管处置。” “主人放心,我们即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也不会让他们再踏回西秦半步。” “等皇帝从帝陵回来,所得到的消息,不过就是痴虎将军趁其不在,强行带走了自己的姐姐。” “到时候,主人只需装作什么都不晓得,等着荣登皇后之位即可了。” ………… 最近几天,不知道为什么,雪殿里好像不见了夫君的影子。 夜晚来临,一个人独寝的我颇为不习惯。 我躺在床上,看着阿姐为我盖被子。 很少发出什么询问的我便向阿姐问道:“夫君呢?” 阿姐笑道:“阿雪一个人睡觉是不是有些不习惯?” 我立刻爬起来,对着阿姐点点头。 “阿雪喜欢被夫君抱着睡觉……” 一瞬间,我看见阿姐的脸庞好像被明亮的宫烛映照的红彤彤的。 “噗,阿雪,这样的话,可不许对旁人说……” 阿姐顿了一下,解释道:“会被笑话的。” 我不解的问道:“阿姐,为什么会被笑话?” 阿姐把我按回被子里:“好啦好啦,别问那么多为什么了。” “阿雪,你的夫君祭扫帝陵去了。” “你只要乖乖的呆着,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挣扎着露出脑袋,不依不饶的问道:“阿姐,很快是多快?” 阿姐拍拍我的脑门:“很快嘛,大约就是三四天之后……” “阿雪听话,乖,你赶紧睡着。” “等你睡醒了,离陛下回雪殿的时间就更快了。” 我很高兴:“真的吗?阿姐。” “那,阿雪现在就乖乖睡着了……” 我一把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的狐狸脑袋。 待我一觉睡醒,没有看见夫君,却看见那个叫碧落的姐姐。 我睁开眼,看见她正坐在我的床前,立刻高兴起来。 夫君不在雪殿,能多来一个肯陪着我说话玩耍的人也很好啊。 碧落姐姐很久都没有来雪殿找我和弟弟玩了,却在现在跑来雪殿,真真是难得。 碧落看见我醒来,顿时便对我笑道:“阿雪真是一只小懒虫,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得呼呼的。” 我一下子掀开身上的被子:“碧落姐姐说的不对,阿雪是一只小懒妖。” 碧落抿嘴笑道:“又调皮,幸亏墨轩哥哥不在。” “否则又说我招惹你胡说八道……阿雪,快起来,看看姐姐都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碧落对我说这话的时候,阿姐已经带着几个小宫女过来,伺候我起床更衣洗漱。 瞧阿姐的意思,显然是给碧落郡主见礼过了。 只是,阿姐似乎不太欢迎这位郡主。 也不肯小意陪着,自顾去忙她自己的,由着碧落自来看我。 看着几个小宫女帮着我更衣洗漱,阿姐便闲闲的向碧落问道:“郡主为何未随陛下去帝陵?” 碧落亦是一副没所谓的神情:“原本年年都去的,大老远的,也没个什么意思。” “再说了,陛下祭祀的是简族的祖先。” 第五十三章 碧落诛心 “我一个外姓女子,去不去又有什么呢?” “再加上我最近,总感觉身子懒散。” “所以,今年我就和太后娘娘告了假……” “所幸太后娘娘也知道,陛下从未把我放在心中,也就准了。” “只是,今天早起,我突然想到,陛下不在,雪殿必定冷清。” “所以就专门的起了个早,过来看看阿雪。” 阿姐赶紧皮笑肉不笑的躬身道:“多谢郡主惦记,还给阿雪带来这么多好吃的。” 碧落笑道:“那是自然,阿雪是我自家长嫂,碧落惦记着,也是应该的。” “只是,往常陛下在的时候,我瞧着他的意思,好像并不喜欢我来雪殿搅扰。” “是以,我也只能空有这一份心意,尽量少来找厌弃了。” 阿姐赔笑道:“郡主哪里话?郡主喜欢来雪殿,每天自管来便是。” “您是陛下的妹妹,陛下焉会有厌弃之意?” 碧落淡淡一笑,口中,却换了话题:“龙将军呢?难道也随陛下去了帝陵?” 阿姐道:“回郡主的话,龙将军并非随陛下去了帝陵。” “只为他那两个家将,听说陛下离开雪殿。” “今天一大早便跑了来,龙将军这会是出去和他们说话去了。” 阿姐的话还没有落音,弟弟已经大着嗓门嚷嚷进来了。 “碧落姐姐,你今天怎么记起到雪殿来玩了?” 碧落姐姐含笑站起来:“怎会不记得的?方才我还向李将军问起龙将军呢?” “我进来的时候,怎么并没有在外面看见将军?” 弟弟嗬嗬笑道:“都是我那两个烦死人的跟班,一见到我,就吵吵的我头疼。” 阿姐笑道:“难道他们又拉着阿弟下馆子去了不成?” 阿姐说这话时,故意不去看碧落。 但是,碧落却好像微微的低了低头。 弟弟挠挠头笑道:“这次倒没有拉着我去下馆子,一大老早的,人家酒楼还不曾开门呢。” “他们却是把我拉到一家绸缎铺子,死活要与我裁量缝制衣服。” “还说是我娘亲专门捎信来的,亏得我力气大,被我一径挣脱,逃开了。” 碧落也掩饰般的笑道:“龙将军真是淘气。” “我曾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儿行千里,其母也忧。” “龙老夫人一定是怕将军在外时久,身上更换的衣衫破旧了。” “你这样径直逃回雪殿,恐怕你那两个家将要被老夫人责骂了。” 弟弟没所谓的一摆手道:“碧落姐姐放心,我知道他们鬼精的很,最会撒谎的。” “再说我又不是没有衣服穿,我最烦被人来回了拨弄了……” 已经洗漱更衣完毕的我,却一把拉住阿姐:“我饿了。” 碧落立刻对阿姐说道:“我已经用过早膳了,李将军自管打发阿雪用早膳,让龙将军陪着我说说话就行了。” 阿姐便对弟弟说道:“既是如此,阿弟,你先陪着郡主。” “待我打发完阿雪早膳,你再吃饭吧。” 见李钰彤带着我去了用膳的偏殿,碧落便对那些侍立的宫女太监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龙庭宇听碧落这样吩咐,也只得对着那些宫女太监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那些宫女太监面面相觑了一下,只得齐齐给碧落躬身揖礼,无声退出寝殿。 这里,龙庭宇方才对碧落说道:“碧落姐姐是不是不喜欢他们?” 碧落笑道:“这么多人,大眼瞪小眼的,只怕我想问龙将军一句话都不能够。” 庭宇好奇道:“不知碧落姐姐想问我什么话?” 碧落对庭宇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庭宇不明所以,只好对着碧落靠近了一些。 碧落看着偌大而又空荡的寝殿,还是压低了声音。 神神秘秘的说道:“龙将军,你阿雪姐姐住到这雪殿,已经有多少日子了?” 龙庭宇眨巴眨巴眼睛,努力的想了想。 说道:“我曾听陛下姊夫和阿姐说过,他们说阿雪姐姐住在雪殿,好像已经有三个多年头了。” 碧落点点头:“正是,龙将军,你有没有想过?” “都这么久过去了,你的阿雪姐姐为什么还没有变回原来的样子?” 龙庭宇又挠挠头,说道:“碧落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 “我听姊夫说过,因为阿雪姐姐还没有长到足够大。” “只有阿雪姐姐长到足够大了,才能结成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心丹。” “到那时候,阿雪姐姐就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碧落看着庭宇,笑着摇了摇头。 “龙将军,不是碧落姐姐要笑话你。” “他们,也就是哄着你傻罢了。” 庭宇立刻不高兴的说道:“碧落姐姐,你说这话我可不喜欢听的。” “陛下姊夫和阿姐都对阿雪姐姐和庭宇很好的,我是傻,可是,他们也不会哄我的。” 碧落故意叹了一口气:“好罢,龙将军,看在你从沧溟一路护送我回西秦的份上,我就实话和你说吧。” “你一定知道,你阿雪姐姐那颗赖以固形凝魄增元的心丹。” “是为了救我和你的陛下姊夫,化解千年冥蛊,丢失在騩渊天魔殿里的对吧?” 庭宇点点头,以示明了。 碧落继续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只要把阿雪带往騩渊,她丢失在天魔殿的心丹便会自动回归到她的体内。” “可是,你的陛下姊夫却和那位李将军一起,故意把你的阿雪姐姐禁锢在这雪殿之中。” 龙庭宇早就听得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的问道:“碧落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庭宇不相信,陛下姊夫和阿姐为什么要这样做?” 碧落看着龙庭宇冷笑道:“不相信是吧?碧落姐姐开始也是不相信呢。” “可是,碧落姐姐说的,却是事实。” “龙将军,你天性忠厚,哪里会看的破其中机窍?” “今天,碧落姐姐就把知道的,索性全告诉你吧。” 看着龙庭宇越瞪越大的眼睛,碧落更加的煞有介事了。 “龙将军,你一定不知道。” “那位李将军,其实和碧落姐姐一样,也想嫁给你的陛下姊夫。” “据我所知,他们老早就已经勾勾搭搭了。” 第五十四章 庭宇上当 “可是,你的阿雪姐姐又很厉害。” “所以,他们只敢偷偷摸摸。” “只不过,碧落姐姐是郡主,又有皇太后赐婚。” “可是,那位李将军就不一样了。” “她出身卑微,要想嫁给你陛下姊夫,就必须得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所以,她就一直跟着你阿雪姐姐。”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也一定是她。” “蛊惑着你的陛下姊夫,不让他送你的阿雪姐姐去騩渊找回自己的心丹的。”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借口照料你无知无觉的阿雪姐姐。” “才能名正言顺,不知羞耻的和你的陛下姊夫朝夕相对。” “龙将军,你仔细想想,碧落姐姐说的,是不是这样的?” 碧落一番曲里拐弯的话,一时之间,还真的把龙庭宇给绕糊涂了。 他原本就没有许多慧心机窍,更兼关心则乱。 默默地想了想,竟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见庭宇已经相信了自己几分,碧落赶紧趁热打铁道:“龙将军,你可能不知道。” “你的陛下姊夫现在心里喜欢的,其实便是那位李将军。” “你想啊,他那么威风凛凛的一个皇帝,怎么会再去喜欢一只小狐妖?” “你再想想,那位李将军是不是早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说是将军,成天铠甲也不穿一件。” “倒是涂脂抹粉,红衫绿裙,卖弄风情的。” “碧落姐姐说句得知将军的话,便是将军这样的傻子,恐怕也能分出个丑俊来吧?” “所以,恐怕你的陛下姊夫,他现在也不愿你的阿雪姐姐找回心丹,变成原来的样子了。” “龙将军,你再想想。” “他把阿雪禁锢在这雪殿之中,说什么等着阿雪慢慢长大。” “从你最初见到你阿雪姐姐,一直到现在,你可有看见她长未长大?” 庭宇怔怔的看着碧落,不禁摇摇头,难过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喃喃的说道:“是的,碧落姐姐。” “阿雪姐姐只从失去了心丹,变成小狐狸模样。”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不对,姊夫明明就说,阿雪姐姐一直在长大的啊。” 碧落嗤笑道:“是吧,姐姐就说他们是联合在一起,哄你这傻子,你还不相信。” 庭宇已经呜咽了:“可是,碧落姐姐,我又能怎么办呢?” 碧落立刻说道:“姐姐说你傻,你还真是傻。” “碧落姐姐要是有你这样无穷的力量,这雪殿的结界又无法阻挡于你。” “我就索性背着你的阿雪姐姐,径往騩渊取回她的心丹。” “只要你的阿雪姐姐恢复从前的模样和本领,还怕那李将军抢去你的陛下姊夫不成?” 庭宇看着碧落,疑疑惑惑的说道:“碧落姐姐,这样做,好吗?” 碧落着急道:“龙将军,这都什么时候,你还这样不开窍?” “若不是碧落姐姐和你阿雪姐姐是多年好友,真心替她着急。” “你以为本郡主愿意多嘴多舌,多管这些闲事啊?” “如今,趁着你的陛下姊夫不在。” “你正一不做二不休,带着阿雪姐姐前去騩渊取回心丹。” “龙将军,你要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碧落姐姐可是冒了天大的险告诉你了,你若是不听,将来吃了大亏,可别后悔。” 龙庭宇苦着脸道:“可是,阿姐她一定不会愿意我带着阿雪姐姐去騩渊的。” 碧落道:“龙将军,只要你下定决心,想带着阿雪去騩渊取心丹。” “那位李将军,就交给碧落姐姐好了。” 碧落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玉瓶。 从小玉瓶里倒出两粒小小的丹丸,递给龙庭宇一粒,把另外一粒含在自己口中。 对龙庭宇催促道:“龙将军,快把这粒丹丸含于口中。” 龙庭宇不明所以,只得听话的把手中丹丸放进自己口中。 碧落立刻拿出袖中另外一个玉瓶,拔开瓶塞。 只见一股淡薄的白色气体微微飘出,随即便在雪殿之内消散的无影无踪。 碧落赶紧把瓶塞塞好,对庭宇说道:“快,随我来……” 当我一觉醒来的时候,我觉得很奇怪,。 夫君为什么不去朝堂上早朝,却抱着我拼命的颠着玩儿。 稍顷之后,我逐渐明白。 原来并不是夫君在颠着我,而是我身子底下的床榻在不停的摇晃颠簸。 这古怪的感觉,让我一下子便使劲睁开了眼睛。 好吧,我以为我是躺在夫君怀里的。 但是,我看见的,却分明是弟弟的大脸。 然后,便听见弟弟如释重负,充满了欢喜的声音。 “阿雪姐姐,你总算是醒了。” 被摇晃的头昏脑胀的我才看清,原来,我是被弟弟抱在怀里。 我和他,我们俩姐弟,好像是挤在一个小小的不停晃动的房间里。 我惊讶的看着弟弟,头脑混乱的问道:“弟弟,我们这是在玩什么?” 弟弟好像苦笑了一下,对我说道:“姐姐,我们不是在玩儿。” “你乖乖听话,我已经带着你离开了雪殿。” “我们在马车上,我要带你去騩渊。” 尽管有些天旋地转,我还是颇为好奇的问道:“騩渊……好玩吗?” 弟弟叹了一口气:“不好玩,但是我必须要带你去。” 我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越来越大了,渐渐又有些昏昏欲睡的意思。 却听见弟弟仍旧絮絮叨叨的对我说道:“阿雪姐姐,我们要去騩渊,取回你的心丹。” “只有这样,你才能变回原来的模样。”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成天混混沌沌。” “和我从前一样,只知道吃喝玩耍,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 这一觉,我又不知道睡了有多久。 直到,我被弟弟又摇又喊的唤醒。 “阿雪姐姐,快醒醒,快醒醒,我们到騩渊了。” 我只得很困难的醒来,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睛。 弟弟抱着我,已经跳下了停止前进的马车。 然后,我便听见跳下马车的弟弟大声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碧落姐姐呢?” 我一个激灵,立刻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躺在弟弟怀里,我才看见,我们的面前,竟好像有千军万马等候在那里。 第五十五章 如愿以偿 不错,的确是千军万马。 为首的,分明是一个杀气腾腾的女将军。 那个女将军,周身披挂,战袍猎猎,目光如电。 手持长刀,胯下骑着一匹周身铜甲护体霹雳火驹。 和她骑马并立的,还有一个目光沉郁,宽袍华服的年轻男子。 弟弟喝问的时候,我才看见。 从我们前面的一辆马车上,跳下一个黑衣蒙面的女子和一个形容枯瘦的老叟。 面对弟弟的喝问,老叟似乎瑟缩了一下,黑衣女子却很是从容不迫。 看着弟弟,语气凉凉的说道:“痴虎将军莫不是记错了?” “我们一路行来,哪有你的什么碧落姐姐?” 弟弟怒道:“你是谁?” 黑衣女子似乎诡异的笑了一下:“我一路陪着痴虎将军姐弟,颠簸至此。” “痴虎将军竟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真是可叹啊!” 弟弟显然有些着忙了:“你撒谎,我从未见过你。” “我明明看见,碧落姐姐一直就坐在前面这辆马车里的。” “如何到了此地,却变成了你?” “騩渊在哪里?你为何要骗我带着阿雪姐姐到此?” 黑衣女子不慌不忙的指着前方的万壑千山道:“自然没有人敢骗痴虎将军。” “痴虎将军果然还是有些呆傻,你难道不记得了?” “騩渊,不就在前方的深谷之中吗?” 正缠扯不清,却听坐在霹雳火驹上的那个女将军沉声喝道:“玉葛,休得再和那个痴子闲扯。” 黑衣女子便后退一步,转而向女将军躬身行礼道:“是,玉葛参见殿下。” 枯瘦老叟也随着黑衣女子,给那位女殿下见了礼。 女将军点头道:“玉葛,你做到很好。” “苏老儿,本公主言出必行,待我处置了那只妖物之后,便重重赏赐于你。” 被称作苏老儿的枯瘦老头顿时“噗通”一声,跪在女将军马前。 磕头入捣蒜道:“老朽并不奢望殿下财帛赏赐,只求国师高抬贵手。” “从今以后,不再追杀老朽。” “让老朽能自行了此残生,便感谢殿下再生之恩不尽了。” 听苏老儿这么一恳求,女将军便看了一眼和她骑马并立的宽袍华服男子。 漫声冷笑道:“不知国师大人对这个老厌物的乞求,意下如何?” 华服男子厌恶的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不停磕头的苏老儿,皱眉道:“此人虽系本国师死敌,但此次却能为公主殿下所用。” “看殿下金面,只好令他将功折过。” “只是,从今以后,不要再被我碰见才好。” 女将军顿时哈哈大笑道:“国师果然很通达,怪不得深得母王赏识。” 国师立刻微微颔首道:“岂敢,殿下过誉……” 女将军立刻对趴在地上的苏老儿喝道:“还不赶紧退下!” 苏老儿慌得一个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躲向一旁。 这里,女将军方才对国师说道:“如此,这位痴虎将军就有劳国师大人了。” 弟弟见势不妙,高声大叫道:“你们想干什么?” 站在女将军战马旁边的黑衣女子依旧声音凉凉的说道:“痴虎将军,你不是要带你的阿雪姐姐去騩渊吗?” “你若是打得过国师统领的这些狼兵,你自然便可带着你的姐姐,去騩渊取回她的心丹。” 弟弟愤怒的大声叫喊道:“原来,你们都是騩渊的魔兵?” “是不是你变作碧落姐姐,哄骗我带着阿雪姐姐到此的?” 坐在霹雳火驹上的女将军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她恶狠狠的盯着我和弟弟。 恶狠狠的说道:“傻瓜,我寒弋还真的感谢你的头脑简单呢。” “要不然,哪能这样轻而易举的便抓住这只小妖?” “痴虎将军,我告诉你。” “我们并不是什么騩渊的魔兵,我是樱罗女国的公主寒弋。” “这位,是我们樱罗女国的国师大人。” 见我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寒弋更加更加得意了。 她鄙夷的看着我,满脸都是一种如愿以偿快意。 无不轻蔑的对我说道:“雪狼将,别来无恙啊。” “想当年,你多么的威风啊。” “果然是天道好还,想不到,你竟也有今天?” “哈哈哈,上天,还真是没有老糊涂。” “你这样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多少人因你而送命?” “所以,活该你就要落得如此不人不妖的下场!” 我却只能怔怔的看着她,根本就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胡言乱语。 弟弟焦躁道:“原来是女国的公主殿下,庭宇方才唐突了。” “可是,殿下一定是弄错了。” “阿雪姐姐现在并不是什么雪狼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现在,只是一个糊里糊涂的人。” “请公主殿下不要伤害她,放我们姐弟前去騩渊吧。” “待阿雪姐姐取回心丹,恢复成从前模样,公主殿下再有什么话,对她说也不迟的。” 寒弋冷笑道:“痴虎将军果然痴的可爱,说出话来都是这般惹人发笑。” “你放心,本公主自然会送你的阿雪姐姐去騩渊。” “但是,你却去不得。” 寒弋说到此处,突然声转严厉。 “国师大人……” 随着寒弋话声未落,只见那位国师大人衣袖一挥。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便有无数的狼兵对着我和弟弟疾速窜出。 弟弟慌忙对我叫喊道:“阿雪姐姐,搂紧我……” 双掌用力左劈右挡,不让那些可怕的狼兵靠近。 弟弟虽然力大无穷,勇猛凶悍,让那些狰狞可怖,气势汹汹的狼兵嚎叫着纷纷倒毙。 可是,随着寒弋等人迅速后撤,这些半人半狼怪物好像越来越多了。 空旷的山谷高岗上,我们终于被这些狼兵给死死的包围住了。 寒弋得意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高高的传来。 “痴虎将军,还是乖乖的把雪狼将交出来的吧。” “否则,她只有陪着你,葬身于国师大人的狼兵之腹了。” 弟弟却紧咬牙关,一语不发。 只是更加奋勇的击杀着那些拼命攻击的狼兵,竭尽全力的保护着我。 但是,渐渐地,我却可以感觉到,弟弟的脚步越来越迟缓了。 第五十六章 妖性大发 突然,一只体型硕大的狼兵凌空狠狠的对着我们扑过来。 彼时,弟弟正在对付另外五六只一起围攻我们的狼兵。 分神之下,脚步一个踉跄,竟朝着前方扑跌摔倒而去。 他这一摔不要紧,却把紧紧搂着他肩臂的我,顿时远远的摔落进那些此起彼伏的凶恶狼兵群里。 “姐姐……” 弟弟的口中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重重甩出,心神震荡。 还是因为弟弟的一声惨叫,突然唤醒了我意识深处,某种无法割舍的牵绊。 抑或是某种不可知的力量,突如其来的注进了我身体。 当我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看着那些不停朝着我奔腾过来的凶恶狼兵和它们锐利的蹄爪时。 刹那间,我直觉的胸腔之中蓦地腾起一团炙烈的火焰。 霎时,便焚烤的我整个脑海都失去了恐惧和惊慌的意识。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迎着扑向我最近的狼兵,突地伸出双手。 当弟弟左冲右突,跌跌撞撞的冲到我身边的时候。 我已经口角噙血,慢慢的在无数的狼兵之中缓缓的站立了起来。 而我身边围攻的狼兵,则已经有无数只腹破肠流,喘息着摔躺在我的脚下,不见了心脏。 弟弟惊讶的看着,仿佛忘记了身前身后,对着他不停围攻而来的狼兵。 他不能置信的看见,从狼兵之中缓缓站起来的我,双目开始泛红。 而每一只对着我攻击过来的狼兵,都会被我随手一挥,莫名奇妙的便被撕开了肚腹。 而我的双手,竟探囊取物一般,总是极其准确的擭取出它们血淋淋的心脏。’ 然后,我便把那些血淋淋的心脏随手丢进自己的口中。 三两下就吞咽入肚,还如同食用美味的点心一般若无其事。 “阿雪姐姐……” 弟弟劈死一只攻击而上的狼兵,又惊又喜的大声叫喊着。 可是,我对他的呼唤却置若罔闻,一心一意沉浸在摘取吞食狼兵心脏的鏖战之中。 因为精疲力尽,已经浑身伤痕累累的弟弟由最初的又惊又喜,突然却变成害怕和担心了。 因为他看见,我的双目越来越红。 渐渐地,连我满头的银色长发也开始泛着淡淡的血红之色了。 那些狼兵也从对我最初的围攻,变成哀嚎着四处逃散。 我却腾身而起,开始了眼疾手快的四处抓捕。 因为遭受到我剧烈的攻击抓捕,那些狼兵早就顾不上弟弟了。 压力大解的弟弟却又被我这般可怕模样吓坏了,追着我。 拼命大声叫喊道:“姐姐,阿雪姐姐,你不要吓我……” “停下,快停下,姐姐,姐姐……” 可是,我的耳朵里却根本就听不见他焦急的喊叫声音。 转眼间,看似胜券在握的狼兵战场,竟成了我乐此不彼的猎食之地。 最先发现情况不对的,是机敏的玉葛。 看着四散奔逃的狼兵,不由得对寒弋和国师小武惊呼道:“殿下,国师大人,那些狼兵……是怎么回事?” 原本好像观赏一场快意大戏的寒弋,也看出了前方战场的怪异。 想到自己曾经在雪狼将哪里吃过的亏,她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厉声对玉葛说道:“玉葛,是不是那只妖?” “见鬼!你不是说那只妖已经如同婴儿,毫无能力了吗?” 玉葛也慌了手脚,声音再也不是那种笃定的沉静如水。 而是微带颤抖的说道:“启禀殿下,那只妖……的确是没有丝毫能力的。” 坐在霹雳火驹上的寒弋气急败坏的用手中长刀指着四处掳杀狼兵,不停摘取着狼兵心脏吞食,口角噙血,披头散发,魔王一般的我。 对玉葛大声吼叫道:“玉葛,你看清楚了,她明明就是那只妖……” 玉葛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我,低低惊呼道:“天呐,是那只妖……” “难道,她竟已经彻底的妖化了?” 寒弋见势不妙,对着玉葛歇斯底里叫喊道:“天什么天?杀死她,快杀死她!” 小武也已经被吓坏了,想逃跑,又惧怕寒弋公主。 只得战战兢兢的坐在战马上,脸都白了。 早就退避远处的苏先生见战场之上,情况突然大变。 看着身形暴长,形容可怖的我,知道我可能为情势所激,已经真正的妖性大发。 而小武统领的狼兵再厉害,终于还是肉体凡胎。 如今,连那些可怕的狼兵都不是我对手,寒弋和玉葛恐怕也自身难保了。 意识到大事不妙,苏先生撒腿就想溜。 可是,他身上的蚀骨丸余毒未清,难以施展全部功力。 又被那些奔逃的狼兵挟裹着,跌跌撞撞,摔得鼻青脸肿,却仍旧未能逃出多远。 听着寒弋的大呼小叫,他竟吓的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尘埃之中,哆嗦成一团。 而彼时,玉葛听见寒弋的吼叫,也不暇思考,只得手持一柄短刃,腾身向我扑过来。 ………… 不说騩渊山岗之上一片兵荒马乱,鬼哭狼嚎,人人自危。 却说大安皇城之中,此次皇帝带着皇太后,晋伯等文武要臣前去祭祀帝陵。 奉命留守皇城大安的,是大安禁卫统领,车骑将军贺兰子霖。 贺兰大将军现在虽然权高位重,勤谨却是依旧。 每日一早一晚,皇城各处,都要亲自巡视一番。 生怕皇帝不在大安,会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乱子。 并且,每天的巡视,贺兰都会下意识的往雪殿门口跑一趟。 尽管雪殿里有镇北将军李钰彤坐镇,还有痴虎将军护卫。 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不在大安,贺兰就是莫名奇妙的有些不放心雪殿。 可能正如老话说的,心里怕什么,往往就会来什么。 和昨天一样,暮晚十分,贺兰带着一队赤羽营兵士进行整个皇城的例行巡视。 当他走到雪殿的时候,顿时便觉一股寒意嗖嗖的从脚底升起。 因为他招眼便看见,雪殿门口负责守卫的赤羽营,竟东倒西歪的倒成一片。 “遭了,阿雪……” 贺兰在心中暗暗惊呼一声,叫苦不迭。 那些赤羽营兵士们也吓坏了,慌忙跟着贺兰一起跑步上前。 第五十七章 心胆俱裂 到了近前,才看见,这些人倒是没有被取了性命。 只是,连赤羽营首领陈正,都口角流涎的昏睡不醒。 任凭众人拍打叫喊,就是没有任何的知觉。 奇怪的是,只有贺兰一个人眼中能看得见的,雪殿门口明晃晃,不停溢动的结界,倒仍然是完好无损的。 当初,皇帝陛下和镇北将军李钰彤联手布下这个结界的时候。 贺兰因为法力低微,并没有参加。 过后,皇帝也从未邀请过他来雪殿探望。 贺兰曾几次欲向皇帝提出,到雪殿探望探望我。 却都被皇帝装聋作哑,支吾搪塞过去。 贺兰只当皇帝陛下不希望我被打扰,便也没有再急于向皇帝提出,进入雪殿看望我。 反正我的身边,还有李钰彤陪伴。 他又诸事繁忙,实在是没空多和皇帝缠磨。 但是,贺兰只知道,我在雪殿休养。 他却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复当初的阿雪模样。 他哪里晓得,皇帝故意推脱,不是心存猜忌,只是不想他看见现在的我。 没想到,现在麻烦却来了。 雪殿门前的赤羽营护卫全部被放倒,他这个禁卫统领却没办法进入雪殿,一看究竟。 贺兰实在是不清楚,雪殿的结界到底有没有挡住入侵者? 里面的人到底怎么样了? 是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还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心急如焚的贺兰知道,雪殿的结界力量强大,他根本就无法硬闯。 可是,皇帝这会,队伍恐怕还没有到达帝陵。 怎么办?怎么办? 最终,贺兰一咬牙。 实在是管不了那么多了,活着的人总比死去的人重要。 贺兰立刻命令众人把那些昏睡不醒的赤羽营兵士,包括赤羽营首领陈正抬回军营,进行救治。 号令其他赤羽营首领加强大安的巡防和护卫,自己则单枪匹马出城,快马加鞭,撵皇帝去了。 ………… 騩渊前方的山岗之上,我眼看着眼中那些鲜活跳动的猎物四散奔逃,心中顿时大急。 我觉得我已经饿了很久很久了,方才的几颗鲜美滚烫人心,简直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饥饿难耐让我亟欲抓获捕食更多的猎物,而那些到口的美味心脏更令我异常的兴奋莫名。 我正在奋力追捕,突然,一个携着拳头大小心脏的黑影,对着我径直扑了过来。 我心头大喜,正愁那些猎物跑得快呢。 没想到,还有主动送货上门的。 只是,这颗鲜红的,咚咚跳动的心脏好像显得有些小。 小就小吧,送到口中的美味,我也就不好意思嫌好嫌歹的了。 反正,现在在我眼中,所有行走的活物,不过都是一颗颗鲜活的,砰砰跳动的心脏。 只是,我本能的感觉到,人的心脏更鲜美些。 如果实在是抓捕不到人,马匹的,甚至其他牲畜的心脏。 在我饥不择食的情况下,肯定也会勉为其难的将就尝一下。 随着那个黑衣箭矢一般向我飞过来,我只迎着她一舒展手臂,便将自己两只的锋利无比的爪子准确的探进她的胸腔。 随着一声惨叫,我两只爪子一起使劲,便满意的看见自己如愿以偿的取出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然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就随手丢进自己口中。 嗯,果然是颗带着甜味的好吃心脏。 站在远处的寒弋和国师小武见此情形,吓得差点没有一起跌下战马去。 尤其是国师小武,自知自己的武功差劲。 如果再瞻前顾后,只有等在被妖精摘吃了心脏的份了。 他也不惧怕寒弋手中的长刀了,双腿一夹胯下的战马,调转马头就要逃。 不知为何,我正在到处游戈搜寻的目光,一下子便被驱马逃跑的小武晃动的身影给吸引了过去。 瞬间,我便再次振臂而起。 起伏之间,便已经落在小武的马前。 见我迎头扑来,小武吓坏了,慌忙勒住马头。 颤抖着声音,连声说道:“将军,少将军,我是小武啊。” 但是,我却根本就听不明白他在对我说着什么? 见我双目赤红,一双细长的丹凤狐狸眼死死的盯着他。 小武心胆俱裂,更加惊慌失措了,坐在战马上,几乎不稳。 浑身颤抖,打躬不停。 苦苦哀求道:“少将军,我知道,我该死,我罪该万死!” “求将军念在小武曾追随将军一场的份上,就饶了小武吧。” 但是,我却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在我眼中,眼前这个坐在战马上的,只是一个有着鲜活心脏的猎物。 他所有的乞求忏悔,听在我的耳朵里,都不过是一串串残破凌乱的音符。 眼看我慢慢的逼近,小武不禁绝望的闭上眼睛。 咬牙喃喃道:“也罢,小武原本愧对将军,愧对西秦。” “我此生罪孽深重,万劫不复。” “今天,索性死在将军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啊……” 随着一声小武的惨叫,我满意的看着手中那颗硕大的血淋淋的心脏…… 眼看着我竟连小武的心脏都毫不犹豫的取了去,吞入腹中,跌坐在尘埃之中的苏先生差点没有吓死。 他挣扎着爬起来撒腿就跑的愚蠢举动,果然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我立刻扭转身躯,腾身便落在他的面前,死死挡住他的去路。 苏先生吓得一屁股又坐在地上,连连哀叫道:“少将军,少将军,我是……我是苏先生啊。” 我大睁着血红的双眼,直直的盯着他。 苏先生急了,一骨碌爬起来。 慌慌张张的对我连连打躬道:“少将军,少将军,你听我说。” “你不是……一直想找到那个小丫头小雯吗?” “我知道……我知道她在哪里。” “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告诉你。” “只要你不杀我,只要你饶我不死。” “我带你去找她……去找小雯。” 不知为何,只从我吞食了第一颗血淋淋的狼兵心脏开始。 这些人叫喊些什么?说的又是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懂过。 可是,面前这个瘦小干瘪之人,一张一合的口中。 不停的吐出的小雯二字,却莫名奇妙的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第五十八章 觊觎已久 我不禁微微则脸,死死盯着苏先生,若有所思。 见我果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苏先生心中大喜。 连声说道:“少将军一定不知道,当年,是您的父亲龙老将军怕小雯那丫头随你外出之后,泄露了你的身份秘密。” “于是,便连夜让茶肆老板娘绑走了小雯,要那个颇有手段的老板娘远远打发了小雯。” “谁知,那个茶肆老板娘却是柔如王庭派来西秦卧底的细作。” “得到龙老将军的命令之后,竟让人一径把小雯带往王庭为奴。” “老将军后来虽然知晓,却故意装作不知。” “那些事情,老朽我当时,都是暗中看在眼里的。” “却只为小雯的生死其实和我身上的任务毫无关系,又碍于您父亲,所以我便想差了,竟一直没有告诉你。” “少将军今天若是能饶老朽一命,老朽愿带少将军前去柔如,寻找小雯那丫头。” 其实,我不知道这个干瘪老头口中,啰里啰嗦的都说了些什么? 但是,他不停吐出的“小雯”二字,却如同一记记重锤。 只敲打的我心血不停翻涌,抓狂异常。 突然,我再也无法忍受心头的狂躁,仰起头,口中不觉便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嚎。 随着我的长嚎声音落下,我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焦虑而又急促的传来:“阿雪!” 我顿时一怔,不禁蓦然回首,茫然的看向那个我熟悉的声音发出的地方。 可是,我却只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携带着一颗我极其熟悉的心脏,对着我径直腾空而来。 恍恍惚惚之间,我的脑海之中竟还是隐隐飘过两个字:“夫君?” 一瞬间,我极端混乱的心中突然有一丝清明。 这丝清明却让我产生了剧烈的翻胃欲呕,我脚步一个虚浮,几欲摔倒。 夫君早就腾身向前,想把我纳于怀中。 其实,夫君身后,还有一男一女。 他们分别是贺兰子霖和李钰彤。 “阿雪!” “阿妹……” 贺兰和李钰彤一起叫喊了我一声之后,却齐齐向骑在霹雳火驹上的寒弋扑过去。 当贺兰看清楚寒弋之后,早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怒声喝骂道:“好你个卑鄙无耻的樱罗女国贼公主,你想干什么?” “竟使用如此下三滥手段,把阿雪劫掳到这十万大山?” 此刻,惊慌失措的寒弋没想到西秦的皇帝会带着人,这么快就追寻到騩渊。 而且,她还眼看着西秦的皇帝和贺兰等人竟分明是御风而来。 显见的,这些人都已经不是什么寻常的人了。 事已至此,她就是想逃,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寒弋略一寻思,左右已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若输人不输阵。 于是,便索性梗着脖子硬撑着。 用生硬的海内语冷笑道:“贺兰将军,当年,你不过是本公主的阶下囚。” “现在却来对本公主指手画脚,口出狂言了?” 然后,她用手中的长刀一指浑身伤痕累累,紧紧跟在我身后,失魂落魄的痴虎将军。 “雪狼将为什么来到这騩渊,你该去问他才是。” “怎么无缘无故,倒成了本公主下三滥了?” 李钰彤恨恨不已道:“若不是你们使用了什么鬼魅伎俩,痴虎将军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带着阿雪来到这里。” 贺兰冷笑道:“李将军,咱们甭和她废话,先杀了她再说!” 寒弋见厮杀已经不可避免,便带动霹雳火驹,扬起四蹄,往后腾空避去。 顿时,便有无数的飞羽营女兵持刃而出。 ………… 再说苏先生,正危急时候,靠着三寸不烂之舌竟博得些微喘息之机。 想不到就在这些微的时机里,西秦的皇帝竟然感到了。 苏先生恰如死里逃生一般,便再也顾不上和我哀告了,撒腿就往简渊身后躲去。 而我因夫君的一声呼唤,脑海之中那丝暂时的清明便引起了我满腹的极度不适。 正翻胃欲呕,快要跌入夫君怀中。 不料,因为苏先生的这一跑动,顿时便再次勾动了我脑海之中,强烈的捕猎欲望。 就在夫君张开双臂,准备搂住我的时候。 我突然扭头,对着夫君恶狠狠的露出尖利的牙齿。 随即,便亮出自己的双爪,毫不犹豫的对着夫君撕抓而去。 夫君口中叫着:“阿雪,你醒醒!” 人却只得护着苏先生,向后躲避而去。 我一抓之下,竟然落空,顿时令我更加的狂性大发。 一直紧紧跟着我弟弟我已经癫狂至此,一边大声叫喊着:“姐姐,你不要这样……” 一边便不要命的对着我扑了过来,想把我紧紧搂抱控制住。 可是,他哪里知道。 已经妖性大发的我,根本就不是他力敌万钧就能控制得住的。 眼看我的利爪就要径直对着弟弟的心脏抓去,夫君大喊一声:“痴虎将军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夫君已经振身向前,霎时便挡在了弟弟面前。 而弟弟也被夫君身体发出的巨大罡力震荡的和苏先生一起,跌出老远。 与此同时,我的利爪已经准确的朝着夫君的心脏探去。 “姐姐不要啊……” 听着弟弟跌倒在地之前,发出的一声凄厉惨叫。 不知为什么,就让我满脑的疯狂有一瞬间的凝固。 于是,我血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夫君胸口,那颗我熟悉的,觊觎已久的心脏,竟没有立刻把利爪探进他的胸腔。 夫君却张开双臂,直直的挺立在的面前。 他牢牢的凝视着我,口中,几乎是温柔的说道:“阿雪,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夫君的这颗心。” “夫君也早就准备好了,要把自己的这颗心全部都给阿雪。” 我真的不知道,夫君这些话到底有没有只言片语飘进我混乱疯狂的脑海? 可是,面对那颗我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不停猛烈跳动的心脏。 我的意识深处,却突然掠过一丝迷迷糊糊的犹豫。 尽管我心中完全不能明白,面对着那颗唾手可得,觊觎已久的心脏,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奇妙的停滞犹豫了一下? 困惑之中,夫君仍旧继续说道:“阿雪,我知道,你能听得明白夫君的话。” 第五十九章 阿雪自戕 “现在,夫君把自己的心给你。” 当夫君说这些话的时候,跌出老远的弟弟已经爬了起来。 跌跌撞撞,拼了命的对着我扑了过来。 他从我的身后一下子抱紧我,口中大声哭喊道:“阿雪姐姐不要,他是姊夫,是姊夫啊!” 困扰之中的我,立刻本能的收回抓向夫君心脏的利爪。 双臂一震,顿时从庭宇的怀中挣脱出来。 转眼间,便转身回手,不假思索的向庭宇胸脯抓去。 庭宇顿时惊骇的瞪大了眼睛,简直忘记了哭喊。 情急之中,简渊只得用尽毕生气力,一脚踹向庭宇。 瞬间,庭宇庞大的身躯立刻从我的利爪之下,飞出老远。 简渊更是顺势向前,再次把自己的身体挡在我的面前。 于是,夫君便再次把自己胸腔里那颗跳动有力的心脏袒露无遗的呈现在我的利爪之下。 可他越是这样,我的意识深处,越是有种撕裂般的奇怪的抗拒。 好像,他那颗心脏有毒一般。 又或者,他那颗心脏是一个会令我万劫不复的陷阱。 见我突然停止了疯狂的攻击,而是眼神困惑,死死的盯着他。 夫君几乎是平静看着我,语气,一如既往的充满了宠溺。 “阿雪,来吧……” 他慢慢的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牵住我的爪子。 然后,把我的爪子牢牢的覆盖在自己那颗跳动滚烫的心脏之上。 “阿雪,放过他们,让他们走。” “无论是我们的亲人,还是敌人。” “阿雪,无论你想要什么,夫君都愿意给你……” “夫君曾经告诉过你,此时,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 “阿雪,如果此生我们不能生死相依,厮守终身。” “你们,就让我的心一直陪伴着你。” “生生世世,无怨无悔!” 极度神思混乱之中,我突然清醒了过来。 看着夫君那张亲切的,温暖的脸。 一瞬间,我似乎记起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大荒边塞,血色黄昏之时的初相见。 那人的脸,分明就是眼前夫君的脸。 孤寂窄小的毡房之中,漫漫长夜,孤寂落寞的耿耿相对。 那人的眼眸,分明就是眼前夫君的眼眸。 无数的分离,相聚,诀别,寻找…… 有一件白色的披风,慢慢的对着我的肩头覆盖而来。 有一柄凤剑,一双灼灼凤目,直逼迫的我无法喘息。 可是,那些太过芜杂的事情,转瞬间,却又像千军万马一般。 从我的心头无比沉重的踩踏而过,搅成一团。 呼啸凌乱之间,生生把我五脏六腑碾成了块块碎片。 “不行,不可以,不能,一定不要……” 我死死的想控制住自己被夫君按在胸口上的利爪,意识深处,全是歇斯底里的狂喊。 可是,眼前夫君的脸,也越来越扭曲了。 随着我利爪的渐渐探入,夫君的胸口也渐渐地被鲜血染红。 终于,一股剧烈的我无法承受的心疼,让我的口中突然涌出一股鲜血。 然后,我便双目一闭,一头对着夫君的怀抱栽去。 仿佛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唯一的感觉,就是疲惫。 我觉得自己真累啊。 那种累,是跋涉了千山万水的累。 那种累,是厮杀过千军万马的累。 极度的疲累之中,耳边,却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甜美宁静的声音。 “好了,姐姐的元魂总算是稳住了。” 接着,便是一个男子沉稳沧桑的声音。 “好险,女神再迟来一步,阿雪恐怕就要魂飞魄散了。” 然后,我便听见夫君哽咽的声音。 “魂飞魄散?齐光长老,朕不能明白您的意思。” 仍旧是那个沧桑沉稳男子的声音:“陛下,阿雪方才,可谓凶险至极。” “老朽知道,陛下是害怕阿雪于妖性大发之中,所以选择心甘情愿的牺牲。” “可陛下却不知道,正因为陛下对阿雪过于逼迫。” “反倒激起阿雪残识之中,和陛下之间的种种过往。” “老朽虽然不知道阿雪到底记起了什么,但从阿雪意欲自断心脉的举动来看。” “一定在她在瞬间的清明之中,作出的最大努力。” “她不欲伤害陛下,却又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妖性渐炙。” “所以,她便断然选择自戕。” 夫君已经泣不成声:“阿雪,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竟是这样傻……” 一个男子异常明朗的声音道:“陛下又何尝不是傻?” 一串串温热的水滴进了我的脖子,我才渐渐地意识到,自己是被夫君紧紧搂抱在怀中。 声音甜美宁静的女子又说道:“陛下,这騩渊天魔殿之中,原本就隐藏着乌斯曼的残识。” “这几年,乌斯曼通过控制那些魔兵,四处为他劫掳童男童女。” “靠着这些童男童女的纯净之血的供养,邪灵竟达到能遥控来到这里的姐姐。” “如今,控制着姐姐身体的乌斯曼残识虽然已经被我清理干净了。” “但姐姐的身体却因为这次意外,遭受到了极大的损耗。” “雪殿,已经不再适合姐姐居住了。” 我立刻听见几个七嘴八舌的声音,有女的,也有男的。 “金乌,你说什么?” “什么?阿雪不能再返回雪殿了?” “金乌姐姐,我阿雪姐姐不要紧吧?” “我不管,不管阿雪姐姐去哪里,这次,我都要跟着她。” 而我,通过这些声音,竟能默默地分辨出他们都是谁? 贺兰的声音,阿姐的声音,弟弟的声音。 而先头的几个人,我也逐渐的想了起来。 他们分别是金乌,祖父齐光,龙皇炎伏罗。 想不到,这些人因为我,竟会再次的重聚在一起。 最后,才是夫君鼻息深重的声音:“女神,你是要带着阿雪返回云水之遥吗?” 金乌似乎默然了一下,然后说道:“陛下如果真的不忍和姐姐分离,那就请陛下让齐光长老把姐姐带回大荒苍梧山。” “如今,姐姐心丹初成,已经恢复成了阿雪的本体。” “但却因为此次乌斯曼残识的入侵,遭受到严重的侵蚀。” “所以,要想姐姐尽快恢复健康,不入云水,便只好去苍梧山了。” 第六十章 心丹初结 “这样,也防备陛下随时前去探望。” 我顿时听见夫君喜极而泣的声音:“多谢女神成全……” 我蓦地睁开眼睛,立刻听见弟弟欢呼一声:“姐姐醒来了!” 我慢慢的抬起手,慢慢的抚摸到夫君泪流满面的脸上。 喘息着,低低说道:“陛下……不要……哭……” 夫君却哭的更厉害了:“阿雪,阿雪……我的阿雪……” 浑身金光闪烁的金乌含笑看着我:“姐姐,你是不是什么都记起来了?” “恭喜姐姐,已经心丹初成。” “只是,姐姐被人骗到这騩渊。” “身体被乌斯曼的残识侵蚀,现在虚弱的很。” “所以,姐姐什么都不要说了。” “如今,姐姐所有的劫难皆已渡过。” “来日方长,姐姐和陛下的好日子还长得很呢。” 我慢慢的转动着眼珠,看着眼前众人关切而又欣喜的目光,眼泪不觉也潸然而下。 贺兰却忍不住,第一个向我问道:“阿雪,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躺在夫君怀中,哭泣着,轻轻地点点头。 贺兰高兴坏了:“太好了,陛下,阿雪真的回来了!” 炎伏罗笑道:“贺兰将军难道还不相信女神的话?阿雪原本慧根深厚。” “此次若不是被人设计,骗往这騩渊,心丹初成之时,连当初的武功都能恢复大半呢。” 仍旧戴着凤首面具的齐光道:“阿雪此次被樱罗女国公主设计,骗往这騩渊。” “虽然的确是极其凶险,但却意外的造成她的心丹提前结成。” “这个意外,便是阿雪为乌斯曼残识控制之中,吞噬了几百颗狼兵和人的心脏造成的。” “所以,老朽感到担心的是。” “女神虽然用权杖为阿雪清除了体内乌斯曼的残识,可阿雪心丹之中的血腥和戾气却依旧深重。” “一旦阿雪远离了女神,跟随老朽返回苍梧山,时日久长之后,阿雪的本体会不会无法控制这颗心丹?” 不等金乌开口,夫君立刻说道:“长老放心,我不会让阿雪一个人随您返回苍梧山的。” 阿姐也立刻说道:“我是必定要陪着阿妹,一直看着她恢复如初的。” 弟弟也赶紧举起手说道:“我也要陪着姐姐去苍梧山,我保证,我再也不会轻易被别人骗了。” 炎伏罗也含笑说道:“苍梧在我沧溟境内,我和皇后也会时常去看望阿雪的。” 金乌便对齐光说道:“长老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可姐姐如今的情况,如果不随我入云水,只能在苍梧山灵境之内善加调养,” “她体内的心丹虽系数百颗狼兵和人的心脏促成,血腥和戾气环绕不休。” “方才我已经探到,只要有皇帝陛下和阿姐一起携手压制,想来并无大碍。” “更何况,长老的法力也很深厚。” “必要时,龙皇也能助一臂之力。” “倘若诸位都无法压制,我自然会赶往苍梧山相助。” 齐光听金乌如此说,只得对金乌拱手称谢道:“如此,老朽先谢过女神了。” 待众人商议完毕,贺兰突然向夫君问道:“陛下,那个贼公主寒弋,还有苏先生怎么办?” 阿姐立刻愤恨道:“陛下,如此歹毒之人,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如果阿弟不说,我根本就记不起来,碧落郡主曾经去过雪殿。” “我真不敢相信,小武,苏先生竟和樱罗女国的公主沆瀣一气。” “如此处心积虑,细密布局。” “一步一步的挑动利用碧落郡主,哄骗阿弟,来对付阿妹。” 听阿姐如此说,弟弟便羞愧的垂下脑袋。 呐呐的说道:“是我太笨,竟真的相信了碧落姐姐的话,差点害死了阿雪姐姐。” 听他们说话,我这才看见,久已不见的樱罗女国公主寒弋和苏先生竟都被捆绑在不远处跪着。 我已经从他们方才的交谈之中,大致了解到。 我和弟弟莫名奇妙来到这騩渊附近,可能全是寒弋设局报复的缘故。 此刻,看见寒弋倒还罢了。 突然看见苏先生,却令我心神大震。 而且,我还从阿姐的话中。 竟听见了我最关切的,一直心心念念的,小武的名字。 一时之间,我便用手指着苏先生,差点翻了白眼。 夫君吓坏了,抱着我连连叫喊道:“阿雪,阿雪……” 我气若游丝的喘息道:“小武……小武……” 阿姐立刻意识到怎么回事,赶紧机灵的搪塞道:“阿妹,你不要着急。” “你听我慢慢告诉你,你可知道?” “正是当初叛国的那位小武,他和竟这位苏先生一起。” “沆瀣一气,帮着樱罗女国的公主寒弋,设局害你。” “如今事败,小武已经逃跑了,我们只抓住了寒弋和苏先生。” “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小武的。” 我直直的看着夫君和阿姐,拼尽全力的摇了摇头。 眼泪都要下来了,气息微弱的说道:“不……要……不……” 夫君便轻轻地对我说道:“阿雪,夫君明白你的意思。” “你放心,我赦免了小武便是。” 可是,我依然眼光直直的看着他,喘息不止。 于是,夫君便咬咬牙,继续说道:“苏先生,也同样赦免了……” 夫君的话还没有落音,我便头一仰,再一次彻底的昏晕了过去。 夫君果然言出必行,他虽然哄我说赦免了小武,但他确实当场赦免了苏先生。 如何处置寒弋,却比较棘手。 寒弋虽然精心布了这场局,一心想杀死我。 到了最后,损兵折将,损失惨重的,反倒是她自己。 按照贺兰和李钰彤的意思,皇帝最好下令,当场就把这个贼公主的细脖子给拧断了。 简渊却忽然为我不欲他处置小武和苏先生的念头所触动,对贺兰说道:“阿雪的心思是对的。” “普天之下,四海八荒,冤家宜解不宜结。” “这位寒弋公主,先带回西秦吧。” “不要慢待了,让她的母王派使者前来迎接回去吧。” 贺兰虽然满心的不情愿,但皇帝的旨意,他却不敢违抗。 只得跪下,接了夫君的口谕。 第六十一章 简渊请辞万里江山 阿姐低声的嘀咕道:“便宜了那贼公主,真想把她给扔进騩渊喂妖怪。” 当简渊处理这一切的时候,金乌仍旧是一如既往的一语不发。 她严格的遵循着神祗的律令,不干涉所有人间帝王的俗物处理。 金乌和众人告辞的时候,夫君急忙用祈求的口吻说道:“女神,我想带着阿雪,回一趟西秦……” 金乌微笑了一下:“如果陛下心意已决,带着姐姐回西秦告辞一下,也并无不可。” “姐姐现在,只是极度虚弱而已。” “只要不是延捱时久,便是耽搁三五日,想来也并无大碍” 夫君赶紧垂首致谢:“多谢女神明示,简渊明白了。” 在众人的依依不舍之中,金乌含笑环视一眼众人,顿时化作一道金光,须臾不见。 当夫君携着众人,一起落入大安皇城雪殿之中的时候。 皇太后和晋伯等人因为皇帝的突然离去,而不得不气急败坏停止行程的车马轿撵,还等候在帝陵几十里远的地方。 夫君把我安置在雪殿之中,令阿姐和弟弟悉心照料。 齐光也留在雪殿之中,不时为我诊脉,和阿姐一起,几个时辰便为我输送一次真气。 贺兰则忙着处理被带回大安的樱罗女国公主寒弋的事情去了。 尽管牵肠挂肚,夫君还是克制着自己,去了一趟碧彤苑。 碧落原本就有些做贼心虚,现在突然听说正在帝陵的皇帝突然来到碧彤苑,差点没有被吓个半死。 她一边慌慌张张的在心中编织着支吾推脱的说辞,一边强撑着,忙忙的出来迎接。 不料,皇帝见到她,却是神色依旧。 只是淡淡的对她身边的湘儿说道:“去给郡主准备礼服,朕马上要带她去帝陵。” 尽管整个碧彤苑上下都是一头雾水,但碧落心中,却是真正的喜出望外了。 原本不欲她参加的帝陵祭祀,墨轩哥哥却突然亲自返回,亲自接她前去…… 看着神色莫测的皇帝,碧落声音都颤抖了。 对着湘儿和燕儿喝道:“还不赶紧快去!” 湘儿和燕儿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一边连连的答应着,一边忙不迭的往回跑。 由于事出仓促,碧落只得穿了旧年的一套礼服,随着皇帝来到帝陵。 当皇太后和众文武大臣看见皇帝突然带着碧落现身,面面相觑之中。 皇太后方才熄了心中怒火,众文武大臣好像也明白了。 皇帝为何突然停止轿撵前行,随着车骑大将军贺兰离去。 一定是这位娇蛮的碧落郡主大闹了皇城,不得已,皇帝只得亲自返回。 将其带往帝陵,参加这一年一度的祭祀。 虽然出现了小小的波折,但并未影响帝陵的祭祀。 一切和往年一样,照旧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三日之后,皇帝率众再次叩拜了简氏诸帝灵位。 亲自朗诵并焚烧了诔文之后,所有的祭奠仪式全部礼成。 待众位文武大臣依次叩拜诸帝灵位,再拜皇太后和皇帝,陆续全部退出之后。 诸帝灵位之前,便只剩下皇太后,皇帝和碧落郡主了。 皇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含笑说道:“哀家先头,错怪了皇帝。” “原来皇帝的心中,还是惦念着碧落的。” “今天,当着简氏诸位先帝,皇儿何不就此和郡主盟誓,永结秦晋之好,完我心中夙愿呢?” 站在一旁的碧落,早就吗,满脸飞红,一颗芳心怦怦乱跳。 若是搁在她年少轻狂时候,早就对着自己的姑母出语娇嗔了。 可是,如今的她,却只敢手心捏着一把汗,眼巴巴的看着身边的俊美威严的皇帝。 仿佛为了圆满碧落心中的美梦,皇帝竟很听话的对着皇太后缓缓的跪了下去。 皇太后急忙弯腰,便要去拉扯皇帝起来。 还未及说话,却听见皇帝说道:“请母后恕儿臣不孝。” “今天,当着简氏诸帝,儿臣向母后请辞帝位,托付江山。” 皇太后不禁对着面前跪着的皇帝使劲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像根本就没有听明白皇帝在说什么。 半晌,皇太后才喃喃的说道:“皇帝……你说什么?” 皇帝仍旧淡定的说道:“母后,儿臣儿臣向母后请辞帝位,托付江山。” 一瞬间,皇太后顿时勃然大怒,抬起手,一巴掌便打在皇帝的脸上。 涕泪交加,气喘吁吁的叫骂道:“墨轩,你身为西秦帝王,当着简氏诸帝灵位,竟口出此等不负责任之言?” 皇帝慢慢的抬起头,看着惊怒交加的皇太后。 淡然说道:“儿臣今日,仍旧唤您一声母后。” “可是,母后心中,难道真的不明白,墨轩根本就不是简氏骨血。” 一瞬间,皇太后的脸上,几乎出现了一种五雷轰顶的可怖神色。 她礼服森严的身躯竟不由自主的晃动了一下,差点跌倒。 皇太后脸上煞白,颤抖的指着皇帝:“你……你是从哪里听到的妖言?” 皇帝仍旧不为所动:“母后,这并不是什么妖言。” “如果您不愿意说,那么,就由我来告诉碧落好了。” 皇太后已经大惊失色,连连的叫喊道:“不不不,不要说!” “那不是真的……皇帝,求求你,不要说……” 身子却再也把持不住,慢慢的跌倒在灵殿之上。 皇帝叹了一口气:“母后,您不要激动。” “碧落迟早会知道这一切,而我们母子之间,也是时候,该做一个了断了。” “当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并非母后。” “而是当初费尽心机,把您送上西秦皇后之位的大司马,王卫大人。” “说起来,母后您这一生,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 “当初,母后您虽然嫁给了太上皇。” “可是,太上皇的恩宠却并不在母后身上。” “为了能稳固您的皇后之位,工于心计到匪夷所思地步的王卫便防范于未然。” “他特地挑选了数名最健硕的男子,和数名绝色女子。” “令他们结成夫妇,孕育孩儿。” “就在母后您孕育的时候,恰巧也有两对夫妻孕育。” “果不出所料,您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竟真的只生下一位公主来。” “所幸太上皇对母后并不在意,母后生育忌讳之时,更是远远避开了。” “正当母后惶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 “王卫令其夫人借探望之机进宫,授意早就被其收买好的太医和接生嬷嬷,声称皇后已经诞育下了皇嫡子。“ “而前后仅相差一天,王卫养在府中的其中一对郎才女貌夫妻果如王卫所愿,生下一个男婴。” “于是,王卫便用这个男婴换出了母后您生下的公主。” “尘埃落定之后,为了掩人耳目,王卫竟把那几对年轻貌美的夫妻悉数秘密处死。” “这个被换出去的公主,便是碧落。” “所以,碧落不是儿臣的妹妹。” “儿臣,亦不是碧落的墨轩哥哥。” “母后您这些年的忍辱负重,其实并不是真的妄想着儿臣有朝一日能登基称帝。” “您只是放不下自己的亲生骨肉,才苦苦支撑到今日。” “母后,为了这个帝位,墨轩已经害死无辜双亲,腆为人子。” “而今,再因为这个帝位,辜负挚爱,被迫另娶,就更是妄为人夫了。” “儿臣不是当初的太上皇,不会任人摆布。” “况且,这简家的天下,原本就是碧落的。” “所以今日,孩儿便把这天下还于她。” “此生,儿臣只愿守着阿雪。” “请母后恕儿臣不孝,放儿臣离开。” “从此以后,西秦的江山社稷,黎民苍生,就拜托母后了。” 第六十二章 大天巫解惑前世今生 “请母后就当墨轩数年前,已经葬身于蛮夷草原之上了……” 皇帝的话还没有全部说完,早已经听得浑身颤抖的碧落“哇”的一声,便嚎啕大哭起来。 她不顾一切的对着皇帝扑过来,跪在地上,一把搂住皇帝的腰。 把脸低着皇帝后背,拼命哭泣道:“墨轩哥哥,碧落错了……对不起,是碧落错了……” 皇帝却轻轻地掰开碧落死死搂抱的双手,头也不回的对碧落说道:“碧落,我把晋伯,贺兰,和诸位将军都留给你和西秦。” “你放心,哪怕我走以后,西秦也会安康太平百年的。” 见皇帝如此决绝,碧落真的急了,又对着跌坐在地上的皇太后扑过去。 她使劲的摇晃着皇太后,声嘶力竭的哭喊道:“姑母,你说话呀!” “这不是真的,这些都是墨轩哥哥编出来,故意吓唬我们的是不是?” 可是,泪流满面的皇太后只是无力的摇摇头。 碧落顿时歇斯底里了,她再次对着皇帝扑过去。 大声哭喊道:“不,不……我不要什么江山。” “墨轩哥哥,我不要你离开,你不要离开我们!” “我只要看着你……一生一世,我只要能看着你就好……” “哪怕是……远远的看着……” “墨轩哥哥……墨轩哥哥……啊……” 随着碧落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皇太后双眼一闭,顿时昏晕了过去。 已经起身而去的简渊,心中顿时一疼。 但是,想到雪殿之中,已经不能再耽搁的我。 他便只得咬咬牙,振身腾空而起。 ………… 数年以后,西秦皇太后殡天的消息传到了大荒苍梧山。 在简渊亲自的接引下,这位曾经的狐族长公主的魂魄,终于和我们一起站在了苍溟凤山上的天摩洞前。 前方,龙皇的玉玺正散发着淡淡金光,悬空而转。 随着玉玺不停的旋转,淡淡金光逐渐炙烈。 随着玉玺金光的炙烈,前方原本光滑万仞的天摩洞石壁,突然渐渐地裂开了两道缝隙。 于是,玉玺发出的所有金光一下便被那裂开的缝隙吸纳进去。 炎伏罗对我们说道:“快进去,跟随金光一直走。” 简渊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神情完全懵懂的长公主魂魄,三人一起跟随金光飘进天摩洞。 玉玺发出的金光不知道延伸了有多长,在简渊的牵引下,我们足足追寻了有半晌功夫。 突然,玉玺的金光消失不见。 我们的眼前,却顿时出现了一所殿宇辉煌,台阶高长的神殿。 一个白衣童子快步走下台阶。 他来到我们面前,先对着我们抬手问讯。 然后说道:“大天巫已经等候各位多时了。” 神殿之内,我终于见到了渴盼瞻仰已久的三界之首,传说中的大天巫。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位大天巫并不是什么童颜鹤发的白胡子老头儿。 而是一个满头红发,目光如炬的神祗。 他也并没有高高而坐,只是盘着双膝,坐在一个刻满古怪咒文的圆形黑色玉石打坐台上。 见童子引着我们进来,他先对着长公主的魂魄含笑道:“长公主别来无恙?” 一直神情懵懂的狐族长公主突然看见大天巫,顿时便如梦初醒一般。 双膝一软,便对着大天巫跪下,人却已经泪流满面了。 大天巫好似叹息了一声:“长公主,本天巫当初的话,你现在可相信了?” “你心甘情愿舍弃了自己的万年修为,拥有了普天之下,最美的皮囊。” “到了最后,请问长公主,是否如愿以偿的拥有了自己最深的挚爱呢?” 长公主泣不成声,匍匐在地。 大天巫摇摇头:“长公主,你又错了。” “你所经历的一切,也未必就是你所知道的全部。” 他手一抬,只见我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属于人间的王宫。 王宫中,一位皇帝模样的人正在训斥一位王爷。 “你本系大汉的王爷,身负剿灭妖族之职。” “如今,却和一个妖女苟且在一起,成何体统?” 王爷原本威严俊美的脸上,痛苦扭曲。 口中,却勉强的辩白道:“陛下,阿唯她……不是妖女。” 皇帝冷笑一声:“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护着那个妖孽?” “看来,王弟已经为妖孽迷惑深重了。” “来人啊……” 王爷“噗通”一声,就重重跪在地上。 对着皇帝连连磕头道:“请陛下饶过阿唯……王弟保证,从今以后……再不踏进她房中半步……” 大天巫又轻轻地抬起宽大衣袖,拂了一下。 眼前的情形,却又是皇帝朝堂议事的情形。 只见许多大臣纷纷递上手中奏章,高坐于宝座之上的皇帝一一展开阅看。 稍顷之后,皇帝好像问了一句什么。 于是那些大臣们个个争先恐后发言,人人脸上激愤。 末了,皇帝把目光看向一直站立在龙座下方,俊美威严,冷着脸的将军王爷。 我们才听见皇帝问道:“王弟,如今群臣皆主张烧死阿唯,永绝我大汉后患。” “不知道王弟……是何决断?” 没想到,那位王爷并没有正面去回答皇帝的问题。 而是缓缓的说道:“陛下,我答应,迎娶苍桀公主便是……” 声音之中,却似有凝噎。 大天巫衣袖一挥,眼前的景象便尽皆不见了。 他却对泪流满面的长公主说道:“长公主可看明白了吗?” 长公主双手捧面,已经痛哭得无法言语。 大天巫伸出一只手,手掌之中,便出现一粒白色丹丸。 他对长公主说道:“此乃长公主的心丹,倘若公主愿意脱下身上的人皮,本尊可原物奉还。” 没想到,痛哭的长公主却突然抬起婆娑泪眼。 决绝的说道:“不,我还要踏进轮回盘,我一定要再次找到他……” 一边说,一边起身就往神殿外面跑去。 大天巫看着手中的白色心丹,不禁摇摇头。 继而又转向了我:“郡主可还有什么未解之心结?” 我不禁怔了一下,大天巫方才为狐族长公主所解困惑,难道不正是我的困惑吗? 原来我曾经自以为的被父母抛弃,却是因为这样多的迫不得已。 我的王爷爹爹,对娘亲,其实并不真的是无情的丈夫。 对于我这个半人半妖的女儿,更不是绝情的父亲。 为了能保护我们母女,他所做的隐忍和牺牲,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无奈人妖殊途,我们父女,母女之间,总归是缘分浅薄。 就像方才,我的狐族娘亲心心念念惦记的,仍旧只是我那大汉王爷爹爹。 对于我这个站在眼前的亲生女儿,甚至连提及都没有…… 好在,如今的我,也于瞬间,已经真正的释然了。 大天巫又看向简渊:“你呢?你想解开何种困惑?” 简渊赶紧对着大天巫躬身稽首道:“弟子只是护送母亲和爱妻前来面见神尊,自身并无任何困惑。” 大天巫不禁微微点头道:“懂得放下,不耽于执念,如此方才是毕世无忧无扰,快意福乐之人。” 简渊却道:“弟子只是愚钝平庸,蒙上天恩赐,生平得一挚爱,朝夕相伴,便已足已。” 就在简渊拉着我要和大天巫告辞的时候,我突然才记起此行的真正目的。 便一下子甩开简渊的手,回头对大天巫叫喊道:“小狸,神尊,我是来找小狸姐姐的啊!” 但是,坐于神殿之中的大天巫却突然变得虚浮起来。 我和简渊只听见一个同样虚浮的声音说道:“因为郡主不泯的执念,小狸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在郡主的身体里,郡主已经结成的心丹里。” “千年之后,你们自会再度重逢……” ——————————-——--——————我是分割线————————————————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