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简介 —————— 情是什么师父说:情就是疼,让人为了它疯狂做出很多很多的牺牲而不管不顾是多么的凄惨,情是什么?醉生梦死却又伤痕累累,它可以让人很幸福也可以让人很痛苦。是这个世界上最毒的一种□□。 七情六欲真的是人不能控制的吗?人为什么一定要有情,一定要有爱,就算是被伤得体无完肤满身是伤,也要去爱。 少年时代的墨卿颜在母亲的帮助救下玉若曦,不曾想十年相依,少女的莫名失踪,竟牵引出更多的故事,正义与邪恶之间的抉择,与吸血鬼之间的恩怨情仇又该如何抉择。 究竟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为何跨越地位,种族的爱恋注定是悲剧。 文案话: 墨卿颜:“墨卿颜,莫倾颜!可若是能倾你一人而醉,而倾,我这一生也是值得的” 君隐:“你说我骗了你,可是你又何曾明白,一个男人去骗自己心爱女人的那种心情,我只是想让你好好地活着。” 君垣:“浅情人不知,我又该把这份相思说与谁呢?!她永远不会知道我是多么爱她” 夏洛特:“玉妹妹” 艾伯特:“如果,真的有如果的话,该多好” 帝尊:“若你不是我的徒弟,那该多好” 世尊:“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若曦,身子要端正。” 儒尊:“小没良心的,走吧,今日大师兄不在,我们出去玩一会” 尊上:“你能不能有点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慕黎:“为什么你什么都有了,而我却只能躲在喜欢的人背后做一名默默无闻的影子,我好恨。” 云婧:“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昨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七夜:“我想好了,我跟定你了” 安东尼娅:“这样合乎高贵礼仪吗?!” ...... ———————— 【很开心大家阅读君君的初作,因为个人习惯,君君在第一章节先是把作品一个大致简介又详细的叙述了一遍,希望诸位小天使们多多包涵。君君下次会注意的,还有就是本作品女主角“玉若曦”出场可能较晚,不过希望大家再看到这一章节时,不要轻易弃文,请耐心阅完接下来的章节,君君感谢诸位小天使一路的支持和建议。】 第2章 画中美人 ——————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铜镜内,佳人身着月白纱衣,广袖飘飘,青丝垂肩,玉簪斜插,玉带绕臂,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可惜目光过于清冷,不然略施粉黛定可倾城,怎一个美字了得。 这美女,乃绝情谷阁主林瑾萱,她年轻的时候爱穿白衣,当真如风拂玉树,只疑洞府神仙落入凡尘,以“无俗念”三字赠之,可说十分贴切。 众人如今看着卷抽上面的画只道此间哪有好女子,不比西施赛昭君,感叹这样的美人已经不在了。 而此时却另有一个少女,正在低低念诵此诗。 这少女十□□岁年纪,星眸皓齿,杏脸莺舍,身穿月牙色衣衫,跟众人一起痴痴地凝视着墙上的画卷,心中默想:“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爱恨故,无忧亦无怖。” 记得年幼时曾听闻长辈们也说起过绝情谷的故事,知道画中的美人曾与一人相爱相守,奈何造化弄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曾经的无忧谷更名为绝情谷。 没有人清楚为何绝情谷会在山道下立着一块是:绝情谷地界,未经允许,严禁入内,男子禁足的碑文。 幼时也从长辈那里听说过,说是有一些人不惧碑文上的忠告,闯入谷中只为一睹其风采,可那些人进去之后便都是了无音讯。 少女还记得小时候经常会看到父亲一个人对着庭院里的合欢花发呆,听着他默默念着的这首诗,脑海里不知不觉的便已记下,等到稍年长一些时,再听闻绝情谷的事情,也只是一笑置之,心想这样一个众人皆道的美人定然脾气古怪,秉性极差。要不然江湖上怎会传言她至今独身一人。 少女原先本是在江湖中游历两年,增长阅历,只因前几日家中传书近日需一道给郭伯伯贺寿,于是早两日便已到达,只等父母亲再赶来汇合便可,今日抵达郭伯伯家中,贺寿时,才发现郭伯伯家中早已宾客盈门。 看着群豪纷纷向郭伯伯贺寿,接着又和郭伯伯在偏厅研讨各界中事,这时忽有一人提议去郭伯伯家中的藏书阁看看。 郭伯伯爽快答应,少女心下只觉无趣,奈何记得家中之前的叮嘱,而此时郭伯伯也在唤她,只好无聊的跟上去。 待到进入藏经阁之时,才发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本以为家中已是藏书大家,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原来郭伯伯家中藏书也是如此之多,顿时觉得头晕起来。 这少女姓云,单名一个薇字,乃大侠云渺和女侠陆诗茵的次女。 她望着偌大的一间藏书阁,不觉头晕乏力。 正欲离开时,听到有人在大声议论着画中美人乃绝情谷阁主之事时,心内不觉可笑,只想着世上哪有那般美人,于是本着热闹的心态靠近时,只瞧着画中的美人对着铜镜修整仪容,画笔之精细,仿佛画中人就在眼前一般。 如今看着不禁觉得痴了,心想难怪大家时隔多年依然会如此说着,只是这般的美人后面为何会性情大变,难道真如传说一般,因为被辜负被抛弃吗?!可是她这般的美人世间又有哪个男人可以抗拒的了呢?! 若传言是真的,这样一个美人估计这一生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被男人拒绝吧,所以才会导致后面的性情大变。 云薇突然有些明白父亲为何经常会在一个人独处时看着合欢花默默地念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恨的诗句。 看着那画卷中窗外所描绘的便是合欢花,云薇心底隐隐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不过很快便被众人的谈话声吸引过去。 —————— “你们说这般的美人,当年得有多少人为其倾倒啊?!”一名中年侠士言道。 “是啊,要我说,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哈哈,你们说是不是”说完,另一名应道的汉子还就势感叹了一声。 “兄台,说的未免有些夸大,更何况这等美人,如今若还活在世上也该是徐娘半老的年纪,容貌应该也早已有所变化,不复当初。”崆峒派一名叫凌云的男子话音刚落,周围顿时此起彼伏的议论起来。 “凌云兄,所言甚是,如今美人早已在二十年前便已香消玉殒,记得当时有不少侠士欲前去拜祭,不过都被拒绝在山道下不得而入,后来倒是有听说过,她死前曾育有子嗣,至于是男是女却是不得而知” “这个传闻倒是听过,不过这些年绝情谷甚少出来走动,几乎都要忘却其存在,如今谷中何人,已经不得而知。”崆峒派凌云话落,随即看着郭岛主,拱礼恭谨道:“今日原本是给郭岛主贺寿之意,没想到郭岛主家中竟然还能看到当年绝情谷阁主之风采,妙哉!” “可惜啊,可惜,若美人还在,在下一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也要寻得佳人一笑。呵呵,可惜了”只听得屋内一道突兀的声音传入耳边。 “这位小兄弟”众人的谈话被意外打断,郭岛主心下好奇,寻声看是何人。 “郭岛主,欲说什么,在下略知一二,只是如今佳人已逝,吾等与其在这看着画惋惜,不如哪日相约去绝情谷一遭,看看谷中如今是何人,不是甚好。”男子轻笑道。 “小子,竟和我家岛主这般说话,放肆”家仆听得此人与家主说话甚是无礼,不由得嗤了起来。 “就是,哪里来的小子,说话竟这般狂妄”群豪附声道。 只见郭岛主先是示意众人安静,随即面向男子,徐徐说道:“哎,徐福,让小兄弟把话说完” “是,岛主” —————— 云薇起初看着大家在那里议论纷纷只觉得好笑,一直以为女人八卦起来恐怖,没想到男人若是八卦起来也是如此,不禁扶额,失笑。 心里正在天人交战该如何偷偷地溜走时,前一刻热闹的议论声突然被人打断,心下不禁好奇起来,仔细看着说话之人。 那男子大约二十五六的模样,光洁白皙的脸庞,鼻梁高挺,眼神却又冷傲孤清,确是一个俊美的男人,只是此时挂在嘴角那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使得整个五官越发显得邪魅起来,惑人心魄。 看着男子先是向郭伯伯等人行了一个简单的抱手礼,便开始从善如流的为刚才画中美人之事的话题,意正言辞着,群豪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期间有一两个少年侠士因意见相左直接拂袖离去,云薇在旁边看的兴起,只觉有趣,出来那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般说话狂妄,满嘴歪理的人,连郭伯伯这些大家,此时也只能默默地听他一个人与其他众人如何争辩,当真是巧舌如簧。 可偏生着一张人畜无害俊美的面容,让人气不得笑不得哭不得,只能听之任之。 当真有趣,不过云薇看着却也明白,面前的男子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是以后交手处理起来棘手的很,倒不如不搭理少接触为妙。 —————— “小兄弟即胸有成竹,为何不亲自前去,一探究竟呢?”郭岛主站出来疑虑着。 “郭岛主,说得有理,月前在下机缘巧合,倒的确是拜访过绝情谷一次”邪魅的男子轻笑道,举止引起了群豪不满。 “阁下说话好生狂妄,若是如此——”一名汉子站出来质问道。 “若是如此——如何?这位兄台想要如何,我现在说与你们听,你们定然是不信的,那我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呢,呵呵。”男子嗤笑道。 “可恶。” “等等,先生莫急,先等这位小兄弟把话说完,无妨。”郭岛主适时出手,这才避免了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的混乱。 “臭小子,今日看在郭岛主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进去的绝情谷,哼。”壮汉怒道。 “哼?!老先生你这般模样当真有趣得紧,明明好奇得要命却还死鸭子嘴硬,真是——好了,今日我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好不好,只是,不要太感谢我啊,我可吃不消。” “你!” 眼看着中年男子被气得脸红气促,云薇在旁边看着不禁失笑,想着这些人活了那么久了,性子还是这般毛躁,对方寥寥数语,便已如此,当真是白修行了。 这时那巧舌如簧的男子也转身望向她这边,对她轻浮地一笑,随即便转身开始诉说着口中之事,云薇只觉奇怪,不过很快便被男子所说之事所吸引。 “这事情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在下曾在月前经过一个小镇听闻那里经常发生狐妖杀人食心的事情,于是多逗留了几日,本打算收了那只狐妖看看能不能给自己做身衣服来着。 皇天不负有心人,那日狐妖再次出来害人时恰巧被我发现,当下便追了出去,没成想追到一处山崖时断了踪影,心下恼恨。到底是大意了,那狐妖的同伙趁我不注意时,一阵掌风便把我打下悬崖,当时不知在水里漂流了多久。 只记得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合欢花,周围是那嵯峨黛绿的群山,满山蓊郁荫翳的树木与湛蓝辽阔的天空,缥缈的几缕云恰好构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 那个场景我到现在依然记忆在脑海里,当真是美得极致。 我在里面慢慢地走着,才发现其中玄妙之处,还记得合欢花后便是大片地红梅约莫有五里之长,明明是秋至时节周围却是树木繁茂,翠竹成阴,犹如春日。 中间还有一处参考八卦阵法所建的池塘,池塘的中心矗立着一棵桃花树,微风吹过时,周围的花瓣飞舞着,空气中夹杂着梅花的暗香,蝴蝶纷飞。 【翠鸟时来集,振翼修形容;回顾生碧色;动摇扬缥青。】那里当真是美伦美幻,非美字所能形容。 那时看着周围的一切正是兴起时,突然空中传来阵阵铃铛的生意,心下惊觉来人或是谷中主人,而自己如今不经同意便闯入到谷中,因怕误会,当即便躲在树后。” 群豪正听得兴起,忽地,男子停止了接下来的言语,不免急道:“然后呢?后面如何?你说啊” “然后啊,我便看到”看着众人的反应,男子缓缓说道。 第3章 绝情谷阁主 —————— “然后如何”一名男子焦急地问道。 “然后啊?!”邪魅的男子轻轻一笑,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小兄弟,可有在谷中看到何人?!”此时郭岛主的面色也已经渐渐开始显露出些许焦急之态,看着眼前一幕的云薇不禁惊奇,难道郭伯伯与绝情谷还有着渊源?! 而这边厢男子在吊足话题以后,随即把小指点在嘴唇处,示意众人安静,徐徐道:“我当时躲在树后,本是想一睹其究竟,不过仅仅瞬间,一条黑纱忽地出现在视野里,在下惭愧,当时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环顾着四周,这才看到那碑文,知晓自己所在的方位,本想着再进去一遭,不成想刚走几步周围的树木便开始活动起来,我在里面被困住良久,方才得以脱身。当真是不易!瞧着那里的阵法机巧,古怪,却又属奇行八卦五行之内,本人自认稍懂些门道,可那日却生生的在里面困住多时,狼狈不堪。着时是惭愧” “说来说去,小子,你还是没有看到谷中之人不是。哈哈~”一名汉子粗鲁的讽刺着。 “是啊,快滚吧,臭小子,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了,哈哈哈哈”说完,群豪开始指着男子起哄着,可云薇看着心下却隐隐觉得还没有结束,男子的话题还没有说完。 “是啊,是有些装腔作势了,那怎么办呢?”男子对于众人的嘲笑不以为然,而是缓缓从身后拿出一幅卷轴,众人停止声音,不禁疑惑起来。 “他手里是什么?”一名距离云薇比较近男子言道 “画,是一幅画。”云薇低低说道,吸引着群豪的好奇心。 “小姐,真是可爱。”邪魅的男子说完,随即手中的画卷慢慢展开来。 ————————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画中女子一身月牙色的罗衫,散花水雾的百褶裙,身披淡色的翠水薄烟纱,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玉簪,缀着点点翠玉,流苏洒在青丝上。 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脸上未施一丝粉黛,却是清新动人双眸似水,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 一举一动都似在舞蹈,少女立于红梅之中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再看着一侧的题词,当真应景,美到极致却又冷到极致,云薇看着画像中人,不禁说道:“好美。” 随后屋里洋溢着众人的感叹声,久久不绝于耳,男子看着轻蔑一笑,便道:“是啊,又是一个美人,只是这美人却和绝情谷前阁主无甚多关系,而是绝情谷现任阁主未过门的妻子。” 众人一听,暗自吃惊起来,说道:“先生,怎会对绝情谷中事,了解至此?!” 云薇也不禁暗自称奇,心想此人明明前一刻还一副很是苦恼的模样,下一刻对于群豪表现的反应,却好像皆在预想之中一般。 想来皆在他的步局中。 男子望着众人,嘴角此时流露着是说不出的邪魅。 云薇正想为心中所想作进一步鉴证时。 只闻空气开始传来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愈来愈明显起来,那邪魅男子的表情稍有一刻愣怔,随即嘴角的笑意洋溢得越发明显。 众人好奇疑虑着香气的由来,渐渐的聚集在一起往门外走去,香气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晰。 出现了!竟是一名男子! 只见男子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 乌发上系一块羊脂白玉,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外罩软烟罗轻纱。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肤色晶莹如玉,深黑色长发垂在两肩,泛着幽幽光泽。身材挺秀高颀,站在那里,说不出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 云薇愣愣的看着男子一点点的从空中接近院落,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脸上登时红了起来。 —————— “哟,稀客,舍得出来了,拿你母亲的画像你没反应,拿这个你倒是出来了!看不出来啊!墨卿颜”邪魅的男子不紧不慢从屋里走出来调笑着面前的男子。 “画在哪里?”墨卿颜清冷地说道。 “画啊?在众人的眼里,你来拿好了”邪魅的男子轻蔑的笑着。 忽见眼前一闪,众人尚未作出反应,邪魅男子起身一跳,再次转身时,此时嘴里叼着一片紫苏叶子,衣服也已有几处出现裂缝,众人不由得一愣,直道面前这位白衣男子内功之高深。 “这般在意啊,真是难得,墨卿颜,我家家主很久之前便邀你到府中一叙,你不予理睬,如今一幅画,你竟然兴师动众起来,当真是——”邪魅的男子话未说完,墨卿颜手指微动,仅仅两招,邪魅男子便被打落在地,而画也已归到墨卿颜手中。 只见邪魅的男子扶住胸口,缓缓而立,言道:“我是打不过你的,不过就是不知道那个美人是不是也如你这般厉害了?!主人等不到你,想着去请画中人也是一样的” “你们找不到她的,七夜”墨卿颜眸子一冷,淡淡地说道。 “你那么肯定啊?!这可不一定啊?!不过你说的也对,光凭一方力量,的确有可能是找不到,可若是加上吸血鬼在一起的话——”七夜正说得兴起,忽觉脖劲处呼吸困难,原来墨卿颜的左手此时正遏制着他的脖颈动脉。 群豪通过二人对话知晓其身份后,不由得心下一惊。 七夜,原是玄天宗左镜使,后因痴迷邪术,被其门派逐出。不久后便加入到魔界,成为圣君的左膀右臂,如今是魔界四公子之一。传言其本尊作恶多端,武功阴诡狠绝,又喜采集少男少女处子之鲜血,只为保持自己的容颜。 江湖中臭名昭著,却又无人知其真面目,又或者说见其真面目的人士大都已经不在人世。有传言说其长相过于可怖,是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传言说其是一个坡子,传言繁多,人云亦云。 可今日得见本尊,众人吃惊的同时却又不由得质疑,面前邪魅的男子仅仅两招不到便被白衣男子轻易制服,究竟是传言不可信还是... “什么时候的事情。”墨卿颜冷冷的质问道,手中的劲道又加重几分,七夜的表情由最初的轻笑到最后渐渐地痛苦起来。 群豪直叹这名白衣男子功力之高。 他们感知到了白衣男子依附在邪魅男子身上所造成的内力伤害与无形中的压迫,而那男子自身却感知不出半点功法气息,不由得心生戒备起来,只道此人内功深厚,伤人于无形,功力不可估量,是个棘手的人物。 云薇在旁边看着,心下艳羡,心道:明明才二十三四的模样,功力如今却是这般深厚,曾见过爹爹练功时场景,有时候也是感觉不到身上的内功气息,可面前的这位大哥哥从出手伤人到现在,还是完全感知不到身体内的功法气息,真是厉害。 云薇想:可能今日在场的人连同郭伯伯等大家在内,估计都无人是其对手。 ———————— “母亲的画像?!你和绝情谷是何关系?!”郭岛主语气突兀的问着,浑浊的眼里带着一份别人读不懂的沧桑。让周围在场的众人有些不明所以。 “咳咳,放——放————咳咳”缓了一缓:“可算松手了,我说墨兄,人家老人家在问你话呢,你即使要问自己想知道的也得先松手不是?!”七夜在墨卿颜松手之后,喘着气息,一边整理着衣冠调整内息一边把话说完。 云薇一直密切注意着,看着墨卿颜自始至终都没有多少表情,唯一的一次也只有前面对画中人的在乎,微乎其微的鬓着一双眉头,可是云薇还是看到了,心里稍有些不是滋味。 只瞧着七夜狐疑的看着郭岛主:“唉!老家伙,明明前一刻还对着人家母亲的画像痴痴地看着,怎嘛看到人家儿子不吭气了?!切”说完,还煞有其事的对着墨卿颜微微一笑,后者一记冷眼望去,七夜又摆出一副怕怕的样子,着实有趣得紧,实在让人联想不出眼前的人就是江湖上恶名昭著的大魔头。 ———————— “绝情谷!这少年竟是绝情谷的人!绝情谷阁主死时留在世上的那个孩子”众人惊叹道。 云薇看着郭伯伯先是踉跄一下,然后缓缓的走近墨卿颜的所在位置,喉头梗咽,嘴微微张着半响也没有说出是何言语,双目通红,良久,问道:“林瑾萱,当真是你的母亲吗?!” 第4章 情愫暗生 —————— 墨卿颜淡淡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中年男人,便将目光再次转向七夜说道:“现在到哪里了?” 七夜内心深处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之人,墨卿颜虽然看起来语气依旧冷冰冰的,可是七夜还是敏锐的察觉得到。 这个姑娘对于墨卿颜来说一定很重要,很特殊,因为他在紧张。七夜当即笑道:“你先将断肠蛊的解药给我,我便告诉你”说完还煞有其事的后退一小步。 “......”墨卿颜盯着七夜,随即从身上拿出一玉瓶,取出一粒药递给七夜,七夜看着半信半疑,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约莫是受不了七夜的狐疑,墨卿颜把伸出手的药欲收回来,说时迟那时快,七夜忙伸手去取药服下。 调整了一下内息,等到周身穴道通体舒畅时,又一派悠闲的信步走到墨卿颜面前说道:“原来不是冰山啊?!好事,好事。”说完还轻笑了几声,搞得周围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一边郭岛主本欲再做进一步询问时,另一侧墨卿颜已经抓着七夜离开,群豪看两人转瞬间便已消失,等到反应过来时,纷纷议论起两人的身份,又好奇着他们会前往何地。 云薇看着男子离开,心底不免有一些失落涌上心头。 —————— 入夜,云薇在给家中父母书信报平安后,走到一处侧身透过窗户呆呆地看着外面的景色,初冬的月光,又清又冷,淡淡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穿过窗户静静地泻在房间里,将屋里点缀得斑驳陆离。 数日,云薇的父母赶来,一家人聚在一起,云薇刚见到家中父母,这一边只瞧着陆诗茵一进屋,忙把家中幺女带到一侧,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发现女儿出门两年瘦了些,却也精神,气色很好,看来在外面历练有所收获,一直忐忑数日的心情这才稍稍定下,不过还是少不了念叨几句。 隔日,在岛上给郭伯伯贺寿以后,回到家中,一连数日,陆诗茵让她在屋内学一些女红,始终不许云薇再次提及闯荡江湖之事。 这一日针刺了几笔,云薇烦闷起来,来到后花园闲走,想到那日惊鸿一现的墨卿颜,不知道他现下身在何处,心底一种名为思念的东西,甚殷。 转了一阵,看着四下无人,便按照脑海里那日墨卿颜的武功路数,努力模仿起来,自此以后,云薇每日白天便跟着陆诗茵学习女戒,女红,晚间得空自行到花园之中的一处僻静处练招式,她倒不是想从此中练出些门道来,只是每练一次,心底总会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涌上来,食髓知味。 云薇暗自练功,云渺与陆诗茵毫不知晓,几个月过去,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下午,云薇跟母亲去市集逛庙会,本想从中向母亲撒娇求得出门机会,可陆诗茵不提,云薇也就不好追问。 百般无聊的看着街边的商贩,眼睛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拉起母亲说笑起来,道:“母亲,你看那不是癞皮狗吗?!如今长这般模样了啊!” 陆诗茵看着,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姑娘家的样子,多大了,还叫人癞皮狗,不怕人笑话。” 耳边仿佛又想起了儿时玩伴之间清脆的童谣声:“汪汪叫,癞皮狗,风一吹,就发抖,没人要,癞皮狗!” 现在想想,小时候的自己可真是欠抽,那个时候带头起外号不说,居然还才华横溢得非得要和诗一首!果然是武功世家的好苗子! 虽说童言无忌,但是如今看着不远处的男子,已经越发俊朗的模样,与过往胖乎乎的傻帽形象大相径庭,不免惊奇。 这边厢陆诗茵正要拉着云薇与儿时玩伴过去叙叙旧,另一边男子似察觉到一般,提前转身看了过来,白皙的皮肤在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迷人,如樱花般怒放的双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黑玉般的眼睛散发着浓浓的暖意,温柔如流水,微微一笑。 这边云薇正是纠结得不行,愣是对对面男子的微笑毫无反应,只是表情僵僵地盯着男子从容的一点一点地靠近她们。待走到眼前时,云薇总算缓过神来,做揖:“霍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陆诗茵看着女儿一副江湖做派,不解气的在少女后面暗掐了一把,云薇疼的直冒冷气。 “云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男子问道。 “没,没事。”云薇纠结的说道。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阳光正厉害的时候,一行人商量着,便来到附近的醉斋酒楼,小憩。 云薇发现,多年未见,曾经爱哭又贪吃的癞皮狗竟然长成了翩翩美少年,看来女大十八变同样适用于男子,她想着以后可不能再喊他癞皮狗了,要叫他的名字:霍辕。 直到后来云薇才知道,从前八字不合的两个人,却在不久的将来,在同一件事情上,种下了彼此的孽缘。 次日清晨,云薇不去吃早饭,也没有在房间里练习女红,只是呆呆的趴在窗边,脑海里回想着昨日霍辕说的修仙斩妖除魔之事,让自小立志要做个江湖好儿女,大女侠的云薇内心不免向往起来。 可眼下家里看的紧,实是没法出去。烦恼了半日,无计可施,便坐到地上摆弄着手指想着有没有什么对策。 正是烦恼时,突然听到母亲由远至近的说话声,一惊之下,登时崴脚。 陆诗茵进来看到这一幕,心惊一下,忙走到跟前查看伤处,询问并交待下人把大夫带进府中。 正巧此时,丫鬟前来禀报说是霍家公子,前来拜访。 云薇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佯装难受,道自己现下不便见客,陆诗茵急了,想起贤侄前日曾说略通些医道,忙交代下人把人带到偏厅,把云薇安妥好以后,便于下人一道离开。 云薇在心里盘算着,没多久果然听到母亲和霍辕的声音由远至近的靠近,心中一喜,救兵来了不是! 陆诗茵等人进来以后,因男女有别,只得隔帘探得一二,询问情况交代了一些。 云薇看着霍辕眼下准备离开,心下一急,道:“等一下——母亲,我现在心口有些不舒服——咳咳。”陆诗茵一听心急如焚,作势进去,云薇心道不妙,接着道:“母亲,您不是说霍大哥略懂些医理吗?眼下孩儿总觉得心口似是有团火在烧,压得孩儿喘不过气来。” 陆诗茵不免有些犹豫,毕竟男女有别,可眼下...思绪不定时,这边霍辕提出了主意,自己双眼蒙纱由丫鬟领进去,这样便可省去尴尬,陆诗茵想着办法可行,于是吩咐下去。 云薇这边看着救兵一步步走进来以后,先是佯装了几下,待丫鬟被她支开后,伸手便取下蒙在霍辕眼上的面纱道:“你来了。”说完低低地笑着。 霍辕在进来前一刻就觉得些许不对劲,这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疯丫头,本想看看她是有何把戏,不成想自己前脚刚进,她便直截了当的切入正题起来。 霍辕眼角含笑,压低声音说道:“你今日,是发生了什么?需要到旁人帮忙的地步?!” 云薇一听有戏,压低声音说道:“实不相瞒,其实我昨日听霍大哥说起修仙问道的轶事,心生向往,也想择日与你同去,你觉得呢?”说完眼巴巴的看着面前之人。 霍辕听了不免一愣,心下咯噔一下,他对于云薇回家三月,不便出门的事情,略有些耳闻,今日拜访,本意看着昔日玩伴,假小子云薇是如何修习女红的,不成想这丫头竟能想出这般的嗖主意,看来是在家闲了许久,憋得性子发慌起来。 果然在江湖上自由洒脱的性子还是没有适应过来。 思索片刻,霍辕疑虑道:“你是真心修仙问道,这条路可比你想象的辛苦,并没有你原先在江湖上行走的那般轻松,而且即便我答应助你,可你也看到了,你现在的情况,我也是艾莫难助。” 云薇听着,忙急道:“好哥哥,你不帮我,真的就没人能救我脱离苦海了,看在昔日共同成长玩乐的份上,帮帮小妹可否?!”说完,嘴巴撇着,做无辜状。 霍辕看到,内心扶额,果然这丫头过了多年还是这般撒娇无赖的性情,自己倘若不答应,不知这丫头下一步又会想到什么法子来折腾他。 思绪良久,说道:“你想出府透气我明白,只是修仙问道之事,我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因为这条路并不容易走,你现在装作生病的模样,伯母在外面不知里面的情况一直很担心你,坐立难安,你还是确定要这样子做吗?!” 云薇听着,心底对于父母不免愧疚起来,只是转念想到若是可以的话,日后或许有机会再见到那个人一面也说不定。似是下定决心,说:“霍哥哥,你说的,小妹都明白,云薇不孝,只是云薇自幼立志学出些本事来,日后方能凭着这些作出对百姓有意义,力所能及的事情,好行走于江湖,锄强扶弱的侠士,为一方百姓造福。 前日见到霍兄,听闻仙侠轶事,心之所向。幼时曾听闻不少仙侠轶事,今日得知霍兄如今已是仙侠修习之人里的一份子,不免....”说到一半,云薇欲言又止的看着霍辕。模样好不可怜! 霍辕听罢,心下猜想,云薇大概真是在家憋慌了,才会有此主意,又或者她还有着别的原因,又或者是真心。 想着自己如今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而且也不知道这个疯丫头后面还会想着什么法子,理由去叨扰他,想想心下不禁扶额感叹,昨日出门当真应该算下黄历,便可错过这桩事啦。 第5章 吸血鬼 —————— 霍辕再次低下头,看着云薇道:“我可以帮你,让你暂时出去游玩几天,等你玩够了再回至家中都行,只是这修仙之事还是算了,你家中只有你一个女儿,上面虽有两位哥哥,可你大哥哥现下跟我一起修仙,二哥哥从商,两个人基本是不着家的,如果你再...我想伯父伯母应该要。” 云薇刚开始听着有些气馁,不过在听到霍辕无意提起家中兄长之事时,这才知道,原来大哥也暗自做了这些事情啊!心下有了主意,定下来道:“是呀,怎嘛办?!哥哥们都有着自己的事情,我再这样子确实不孝。 如今想想两位哥哥出去多年,虽和家中偶有书信往来,可却是常年见不到人的,现在真不知道他们如今在哪?身在何处?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说完,便倒头趴在玉枕上,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霍辕听罢,心镇定下来,说:“你两位哥哥不用担心,他们很好。” 云薇看他不接话茬,嘴角一撅:“霍兄,休得安慰小妹,小妹前几年在家中还听父亲母亲提起过大哥哥在外出途中遇袭的事情,担心不已,如今一连几年见不到哥哥们,霍兄怎可拿家中兄长安危之事随便挪愚小妹。”说完,轻嗤一声,便做扭头状。 霍辕到底老实,听完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说道:“其实你的哥哥真的没事,你大哥哥前几日刚和我分开,因为要去不远处的一个镇子里收服一只蜈蚣精,我昨日还和他书信说起过你,约好晚几日在城门外的凉亭里面会和。到时候,不过几日云妹便能看到哥哥了。” “所以,你是说哥哥也在学习修仙问道的事情喽!”少女此时下颌微仰,笑靥如花,表情俏皮地看着霍辕说道。 对面的男子看着不由得心惊一下,大意了,怎么忘记了他大哥哥也是瞒着家里去学习修仙问道的事情。糟糕! 霍辕不禁感慨,这一家子,上辈子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何事?!这辈子才会经历这般令人头疼的兄妹。 哥哥还好,妹妹——当真是只能呵呵。 如今这样子,面前的疯丫头不知道后面还会想出什么鬼主意。 没办法看来只得答应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无奈道:“好吧,我尽力看看,只是你要保证到了那里以后,不该说的不该做的,你都不要插手...”云薇细细的听着霍辕一点点的交待与安排。 没过几日,在霍辕的帮助下,以两人出门郊游为由头,云薇在母亲的殷切的目光中凄凄切切地乘坐着霍府的马车离开,等到出了城门,少女便和霍辕两人一起前往不远处凉亭与云薇的大哥云兮扬会和。 ...... “外面的天气现在雾蒙蒙,阴沉沉的,想来过不久应该会有一场阵雨。”霍辕和云薇说着。 云薇本就在亭子里等得有些无聊烦闷,和霍辕多年未见,一路上云薇不停地和他说话,可恶面前的男人油盐不进,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着时可气。 云薇不禁想起自己在离开家的前一天,霍辕又来交待时,自己那个时候有些得意忘形,结果两个人在私下无人的时候一言不合,又掐了起来。 想着自己有求于人最后还反倒把人家搞了一顿,今日出发时两个人也是不说话,少女尴尬起来。 正是无聊之际,听到男子和她说话,少女的心情雨过天晴,抬头娇笑道:“不生气了?” 霍辕看着少女巴结他的模样,知晓她此时还为昨日之事愧疚,心底对少女的偏见消失,轻轻一笑道:“你觉得我是应该生气还是不应该生气?” “我觉得你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和我这个小女子计较。”少女苦恼地说着,随即又是俏皮一笑,霍辕看着不禁感慨道:“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这辈子竟然碰上了你们这对冤家兄妹。” 凉亭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停了,一股山雨过后的寒凉扑面而来.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气息与山间草木的清芬.凉亭内少年少女相视笑着。 —————— 天色渐暗,二月十一的夜,依旧有些微侵上肌肤的冷意。 “唉?!霍辕,你说大哥怎么还没有到啊!已经等了三个时辰了,还是没有到,你们究竟是约定几时相聚?!是不是记错了日子。”云薇有气无力的问着。 站在凉亭外的霍辕静静地望着远处,随即神色凝重说道:“你大哥那里应该有情况,我们现在赶去他那里还来得及,只是你的身体吃得消吗?要不然——” 少女看着男子的神色凝重,知晓其中利害,于是和霍辕说着自己坚持得住,不用担心之类的话语。 霍辕听罢,随即把身上的佩剑取下,念起法咒,只见佩剑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青芒,悬与空气中。 云薇不禁羡慕道:原来这就是江湖侠士与修仙之士的区别啊?!霍辕听到,忍着笑意说道:“你现在看到的其实并不算什么,御剑飞行是每一位修行之人必备的基本功,其余的等你以后拜入师门,接触过以后便会了解了。” 云薇应着,两人站在剑上驶向天空,云薇透过天空往下张望,发现家乡一点点缩小,直到只能见到街道里熙熙攘攘的灯火,像萤火虫一般消失,张望着那大概是家中的方向时,少女此时的心情有些许愧疚,同时又有些对于未来未知道路的某种忐忑和某种期待。 霍辕一直注意着少女的小动作,想着路上无聊,少女估摸着会烦闷。 霍辕思索片刻,开始教起少女御剑飞行的心法及口诀来:“云妹,所谓御剑飞行便是五灵相克,御气,以气御剑,成飞——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形神契合,抱元守一,炼元养素,采先天混元之气,攒簇五行,合四象,使心肝脾肺肾之五气朝元,精气神之三华聚顶! 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邪念而死,御剑之术,在于调息,抱元守一,往复循环,生生不息...” 云薇仔仔细细地听着,两人在路上说说笑笑,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便来到云兮扬所处的小镇,两人降落后,看着周围荒凉的模样,不免吃惊起来。 周围的一切看来比想象的严重,两人神色凝重地一步一步的走着,观察着四周,路上没见到活人,镇子如今简直就是一座死城,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两人走着,眼尾处的余光突然察觉到有黑影闪过,不作他想,两人快步追去。只觉周围的一切太过于古怪,两人追着追着竟然分了开来! 云薇只得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走着。 【吱纽】旁边的门这时突然打开了来,云薇紧张起来,鼓起勇气,一步一步的走进屋子,院落里因为长时间没人打理,已经杂草丛生,地上枯黄的叶子,似乎还沾染着别的什么东西,看不大真切。 少女想起前面霍辕说的话,心下纳闷起来:不对啊?!不是说这镇子的出事时间是一月前吗?为何这里的光景看着反而像是很久的样子?。 正在思索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低地呜咽抽泣声。 少女不作他想,走进屋内,屋内因为没有月光的照射,黑漆漆的看不清事物,云薇小心的往里面探进,抬高声音说道:“是谁在里面?快点出来,在这里装神弄鬼的,让我抓到别怪我不客气了。” 【呜呜~~】又是低低的哭声,少女循着哭声慢慢靠近,发现角落里蹲着一个人,周围没有光,只能从依稀看到的衣服样式判断着,是一个壮年男子,只是心底不免纳闷,他为何一个人蹲在这里哭啊?!少女一点一点的靠近以后,说道:“这位大哥,你没事吧?” “我好饿。”男子低低的说道,声音似腐木铁锈一般,噪耳难听。云薇没大在意男子的说话声音古怪,一心担忧道:“饿?!大哥,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你饿了是吗?我这里有些口粮,你先吃一点垫垫,我待会先带你出去,好不好?” 此时一直低垂着头颅躲在阴暗角落处的男子听到后,一直呜咽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 云薇这才有所察觉,心里奇怪起来,开始慢慢往后退,只见那角落里的男子嘿嘿的笑着,慢慢站起身来转过来面对着少女,腐锈的声音再次说道:“那真的是太谢谢你了。”说完不等云薇反应,急切的冲过来。 云薇赶紧持剑反击,可反应慢了一步加上屋内阴暗看不清楚,黑灯瞎火的使不出完整的招数出来,少女突感背后一痛,随即便被打出屋外。 云薇倒在院落中,吐了一口鲜血出来,捂住不适的胸口,身体背后因为受伤的缘故,很痛,有些喘不过气来。 再一看,屋内的男子慢慢的走出来,定晴一看,少女心惊。 面前的这个男人,或许不应该叫他为【人】,因为他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很久,他的四肢并不完整,左手臂的关节处布满了蚯蚓攀爬在手臂周围,有的甚至掉落在地上还接着蠕动着,而另一侧腐烂的胳膊露出森森白骨。肚子周遭那一块空了出来,从空的地方可以看到身后残破的门扇,一些零散的肠子暴露出来搭落在行走的腿间,少女看着直犯头晕想吐,心底害怕起来。 只见男子慢慢靠近云薇,抬起一直低垂的头颅说道:“我真的很饿,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姑娘你能来,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 男子抬起头颅露出尖利牙齿的那一刻,云薇才算看清楚样貌,眼前的死尸究竟是什么怪物?!云薇不得而知。 瞧着他的头发已经掉落大半,只剩下一些稀疏的金色卷发,一双眼睛左侧已经是空洞,右侧唯一可以看见的,是他眸子里灰暗的蓝色眼球,皮肤虽然沾了很多灰尘也遮盖不住他是白种人的身份,加上身上的衣着。他是欧洲人!! 云薇吃惊纳闷的同时却也害怕,想说话喊霍辕和大哥,却发现自己说出的话没有声音,身体周围一股低低的气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云薇努力的想支撑起来,并无多大作用,云薇想:自己今日大约是要喂给这个怪物打消牙祭了,只是还没有见到大哥,还没有——。 不等云薇想完,面前的怪物已经飞身扑近,云薇下意识的闭眼,良久没有动静,云薇小心地睁开眼睛,发现那个怪物此时倒在不远处的地方,心脏处露出半角紫苏叶,怪物的身体正在慢慢消散。 云薇诧异的看着,突然闻到一股花香,脑海里下意识的想到了墨卿颜,慌忙的看向四周。 身体可以动了?! 少女稳住身子慢慢的站起来,环顾四周。 看到了!真的是他! 第6章 遇难之人 —————— 墨卿颜身着一身暗紫色玄衣,立于屋顶房檐处的一角,眼睛定定地看着云薇,眼神由最初的明亮之极又至清冷至极。 微风拂过,带起衣服上的一角,周围的一切如画如梦。云薇努力站起身来,看着墨卿颜说道:“是你,救了我!” “你不是她。” 男子面色一沉地说着,不等云薇有所反应,眨眼间男子已经消失,若不是此刻摆放在手心里的药瓶,云薇真的会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镜而已! “云薇——云薇。”听到霍辕他们的叫喊声,云薇应着。 当霍辕两人赶到地方时,见到这一幕场景心下惊惧,慌忙走到跟前,上下打量着云薇除了背后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地方受伤不舒服。过了一会,云兮扬走到怪物面前,神色凝重地说道:“吸血鬼。” “吸血鬼?”云薇诧异道。 “是的,吸血鬼!云妹,你没事吧,除了后背有没有被吸血鬼咬到?!”云兮扬焦急的走上跟前问道。 云兮扬看着云薇受伤的后背,眉头紧皱。 云薇注意到大哥的表情,说道:“大哥,我没事,刚刚有一个大哥哥救了我,他临走时还给我一个药瓶,想来是应对被吸血鬼伤到的药吧。” “大哥哥?解药?”霍辕疑虑。 “嗯,解药。我刚刚已经服下了,现在身体感觉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云薇虚弱的笑道,安慰着面前的两个人,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商议着此地不宜久留,云兮扬便背着云薇,三人执剑来到一处山谷中。 云薇这才晓得,原来村落里的人都在这里。 霍辕负责照顾外面的村民,云兮扬把云薇带到里面安顿,一顿检查下来,云兮扬忐忑的心情才得以平复,心底到底还是生气,有一股邪火尚未发出,可是看到自家小妹如今的可怜模样到底不忍,于是说道:“你今晚碰到的那个怪物叫做:吸血鬼,吸血鬼又称血族,或者可以说是一名“活死人”。 血族是异于人类的生物,身体组织发生全然的变化。他们的牙齿可以任意抽长,虽然大部份的时候为了掩饰身份会隐藏起来。 当血族吸血之后,会用自己的办法令伤口愈合以掩盖痕迹。血族的心脏停止跳动,但也可以控制自己心脏的跳动,体内的血液以扩散的方式流动,由于微血管已不再饱含血液,因此他们的皮肤特别苍白。 有时候,甚至会在哭泣时流出血泪。这时就可利用体内的血来治愈自己,当受到伤害时,体内的血液会集中到伤处,伤口附近泛出紫红色,很快即能痊愈。 血族不用进食,但需要不断吸取鲜血。当血族感到饥饿时,会对鲜血产生强烈的渴望,这种*的强烈程度,就像人类的饥饿感一般。 吸血鬼有自己的等级制度,现在据我们所知道血族有上古者,亲王,长老,领主,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氏族,初拥。 所谓的初拥则是指一个凡人如果想要成为吸血鬼的一员,首先要经过“初拥”的历程。也就是说,他必须先被一名血族成员吸尽身上的血,然后马上接受该血族反喂食身上的血,才可变成为新生的血族。 初拥往往带来非常强烈的感受,夹杂著惊惧与狂喜的情绪,这经过会使该血族永难忘怀。像今晚上遇到的就是一个刚刚初拥的血族成员,不过很不凑巧,他应该在形成血族时又被攻击过,所以模样大变...” 云薇细细的听着大哥对于吸血鬼的讲解以及吸血鬼德库拉伯爵夫人如今重新解除封印出来的事情。不停地劝说着。 那个集美貌、残忍、血腥的女伯爵为了保持自己的不朽青春美貌,不停的吸食年轻美貌的处女的鲜血,还通过各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残忍手段将六百多名少女活活折磨死,来取得她们新鲜温暖的血液沐浴。 云薇的内心惊咤不已,幸而今天晚上遇到的只是一名普通的血族,毒性不大,服过解药,经过运功疗伤,身体已恢复大半,倘若是碰上了那位女伯爵的人马,后果不敢想象。 云兮扬交代完以后,仔细的观察着少女的反应,前面在与霍辕会和后,知道小妹也在这里时,心内很是懊恼,因为这里的情况远比想象的严重,若是小妹有什么意外,该怎嘛办!所幸后面得高人相救,小妹无事,要不然云兮扬真的不敢想象后果会有多严重! —————— 兄妹两人小憩以后,走到外面一起照顾村民,一夜相安无事,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云薇困倦的睁开双眼,发现周围的人都不在,不由得一愣,定下心神在洞里呼喊同伴,可是无人应答,洞里回荡的只有自己的声音。 云薇越想越害怕,看见不远处的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云薇慢慢靠近,走出去才发现外面也是雾蒙蒙的,看不大真切“哥哥,霍兄~~你们在吗?” 云薇在山谷中大声呼喊,可山谷里只有自己的声音回荡,云薇害怕起来,一边小跑一边喊着哥哥,不知道走了多久,云薇有些乏累。 靠在一旁的树木上休息,眼神看了一下四周,有人?!云薇小跑上去询问,快接近时,那人先一步转过身来,是那个死去的吸血鬼!云薇吓的大叫了一声! “云妹,醒醒!快醒醒!”云兮扬焦急的叫着少女醒来,只见云薇睁大双眼满头大汗的醒了过来,云兮扬抱着自家小妹安抚道:“没事了,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别怕,有哥哥在。” “哥哥,我是真心想要修仙。”云薇下定决心道,云兮扬本以为少女经过此事加上昨夜的劝说会照预想一般回家,不成想事与愿违,云兮扬重新打量,看着面前的少女徐徐问道:“你确定吗?!云妹,你知道——” “哥哥,你想说的小妹都明白,可是云薇自幼也记得父亲的话语,父亲常说:一个人如果有多大的能力就应该承担着多大的责任,哥哥,如今我想要变得强大,跟你一样。 以前我总是娇蛮任性,江湖上顾念着我是云家小姐的身份礼让三分,忌惮三分,只有我自己明白,其实...”云兮扬仔细的听着少女的话语,心下感慨却也高兴,小妹长大了,可是修仙这条路太过于危险,有太多的变数,太过于! 可云兮扬也明白自家小妹此番必是下定决心的!一如当年她离家出门历练一般。 思绪良久,云兮扬应下少女的请求,并交待着加入蜀山派的一些规矩和入派的一些基本功。 —————— 时间一晃而过,三人站在洞外观察着四周,外面乌云密布却迟迟不见雨落,甚是奇怪。 霍辕神色凝重地问道:“那只蜈蚣精照你所说,这些时日本应该是找到尸首的,可三日已过去,还是没有寻到其踪迹,而外面的天色今日也是诡异,恐怕有变。” 云兮扬听着附道:“你说的没错,那日我来到城镇时便发现蜈蚣精的踪影,经过一番打斗才把它降服,怎料当时也是这般的天气,乌云密布,随后一阵邪风吹过,蜈蚣精便不见了踪影。 城镇恢复了暂时的平静,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里没几日又发现了血族的踪迹?!自古以来东方世界与西方世界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这里出现大量的西方血族,再加上本已被封印的吸血鬼德库拉伯爵夫人也重生过来,在附近活动,着实头疼。” 云薇静静地听着哥哥们的谈论,不免担忧道:“哥哥。”未等云薇说话,云兮扬侧头温声笑道:“没事的,到时候若有变故,云妹你带着这样东西一定要把村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说完便把随身配件交于云薇手中,云薇不安着,仿佛哥哥的话语不是吩咐,而是一种...。 不等云薇说话,突然听到村民所在方向的惊呼声,三人慌忙循声赶过去,入目的老弱妇孺死的死,伤的伤,年轻的少男少女却是不知所踪,看到老人脖劲处明显的咬痕,云兮扬等人心下悔恨,气愤,懊恼,自责涌上心头。 血族行动迅速,完全不等几人反应便已突袭成功,这里的村民不少,如此短时间的大量作案看来是那位伯爵夫人的杰作,想不到在谷中周围布满了结界还是阻止不了! 云薇看着眼前的一幕,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心底名为愤怒的心绪涌上心头,压抑悲伤。三人不作他想,使用仙术循着血族的气味追过去。 —————— “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好不好,求求你们了!”此时村里的少男少女都被带到一处宫殿里面,周围只有炽红昏黄的灯光,完全看不到窗外的景色还有日光,想来是一座地下宫殿。宫殿两边站着一群穿黑色头蓬的人,冷漠的看着一切,仿佛无物一般。村民们害怕的观察着四周。 【噔~噔~噔】鞋子的声音由远至近的一点点靠近,走路的声音回荡在宫殿四周,不一会,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袭暗红色席地长裙。 少女雪白的肌肤有些过于苍白,一头柔软波状的茶色长发,眼睛是诡异的红色,搭配在少女的五官上惊艳绝伦,五官深邃,嘴唇适中,唇齿中尚余一抹血丝,噙着浅浅的微笑,透过红袍大敞的领口,尖细的下巴和美丽的锁骨都有着令人惊讶的完美,包裹着少女纤细身体的也是一条血红色的长裙,曳地的棉边随着少女的走动摇摆。 少女看着那些村民呆掉的表情微微一笑,缓缓的走下楼梯,靠近村民。 第7章 伯爵夫人 —————— “夫人”站在楼梯两侧的血族恭谨道。 “夫人?!夫人,请您放了我们吧,求求您了。”村民们在知晓少女的身份后,纷纷求饶,明明知道希望渺茫可还是不认命的拜托着,渴求着。 血族天生拥有能看透人心的能力,德库拉缓缓跨下了楼梯,悠悠地围着村民所在的地方走着,听着他们内心传来的想法,轻轻笑道:“放了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谢谢夫人的大恩大德,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报您今日的恩情。”村民感激的说道。 “报恩?!的确是要报恩的,其实也不用等到日后那么麻烦,现在便是可以的,如何?”说完伯爵夫人拿起手中的蒲扇遮在嘴边轻轻笑道。 “......”村民们彼此望了望,心下犹豫惊惧的看着面前的红衣夫人。 德库拉轻启朱唇轻笑的说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也知道你们东方古国有一句古话是这般说的,人不可能什么都能得到,当你想要一样东西的时候总是要付出另外一样东西才可以,你们说,对吗?”德库拉说完,随即伸出手指轻轻地勾起其中一名少女的脸颊。 温柔的描绘着少女的轮廓说道:“你们可以离开,只是这些女孩们暂时不可以,我需要这些孩子陪陪我,说会话,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我后面会安排仆人把你们送回家的,好吗。” “可是——。” “好的,夫人,愿意为您效劳”少女们本欲拒绝的话语突然转变,原来伯爵夫人对少女使用了意念催眠法咒。 只见少女们纷纷站起来走出之前所在的圈子,跟随着血族奴仆一点一点的离开,渐行渐远,剩下的一群少年们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其中一名少年壮着胆子说道:“夫人?!我妹妹她——” “你们可以离开了,艾伦,送他们去他们应该去的地方。”伯爵夫人再次对村里的少年们使用先前那种催眠的语气,随即转身吩咐着身侧的男仆说道:“我想,今晚应该是个开心的夜晚,你说呢。” “是的,夫人,你说的没错,今晚会是一个开心的夜晚”男仆艾伦左手扶着右胸恭谨的说道。 “是啊,一个令人愉快的狂欢不是吗。有多久没有这样子过了!”伯爵夫人感慨的说道,男仆看着主人说完,说:“已经过去六百七十一年了,夫人。” “六百多年了啊!真是不易,艾伦,路西法和西蒙还没有回来吗?”德库拉突然冷冷的问着。 “夫人的意思是?”男仆半是不解的问道,只见德库拉的眸子微微看了一下艾伦,不等其反应。 男仆已经受到外力攻击,冲破楼上的护栏跌倒在楼下,不敢查看伤口,慌忙跪下左手扶住右胸紧张的说道:“夫人,抱歉,请您宽恕我的愚钝,无知。路西法和西蒙的踪迹本来是一直有专门派下属跟踪的,只是,中途我们的人被他们察觉到,所以——夫人,是我办事不利,还请您责罚”说完,头低低的不敢抬起来。 德库拉眯着眼睛看着男仆半响,说道:“踪迹断了就算了,到底不是我们的人,不过这两只无头苍蝇倒也是忠诚啊!主人都消失了这般久了,费蒙特一族当年散的散,死的死,剩下的这些仆从至今还是没有放弃!要是我当年有这样的仆从,当年也不至于那么孤立无援,你说是不是?!艾伦。” 男仆听完内心惊惧不已,一边是搞不懂主人的心思,一边是对面前家主的恐惧,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说道:“是的,夫人,只是就这样放任那两个家伙不管吗?有他们在的话,对于夫人的计划会不会有所影响?毕竟当日是他们帮助我们解脱的封印。” “是啊!仔细想来,费蒙特家族的上古者在出事之前应该是交于了他们某样东西,要不然以他们的能力是破不了封印的,你说,如果那样东西到了我的手中,是不是。”话题说到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德库拉邪魅的笑着,然后吩咐男仆好好的招待留在宫殿里的少女们,事后将少女带到她的房间。 —————— 这一边,话说云薇,霍辕,云兮扬三人使用仙法追踪血族的踪迹时,意外发生。 只见眼前是个极宽极大的悬崖,两边没有相接的桥栏,一眼望去看不到崖底,三人在崖边停下仔细的观察四周,四周山道崎岖,又是峭壁之间必须侧身而过,三人定下心神,使用御剑飞行之术。 行不到半刻,乌云遮月,山间忽然昏暗,云兮扬心道:“此处我们三人地势不熟,那些血族若是行使阴诡之计,不可不防。”于是三人放慢了速度,缓缓而行。 空气中忽隐隐闻得血腥之气,气息虽微,但人数多了,三人立即察觉。 转过山道,看到不远处的树林中站着百来个血族,一身黑衣斗篷,手执长剑,剑光闪烁耀眼。 三人定睛细看,原来血族在摆弄着不知名的魔法阵,只是三人对于西方魔法并不熟知,互相示意以后,当下缓步上前,只听得阵中一人抿嘴呼哨,九十八名血族快速散开,或前或后,不停地变换阵法,将三人围在中间。 血族手指指地,凝目瞧着三人,嘴角扬起浅浅的嗤笑,默不作声。 云兮扬使用传音术和霍辕商道:“西方世界的魔法阵你我接触甚少,如今这阵法施力将我们困住,动弹不得,自然难破,但要说能伤我二人,却也未必,只是小妹——” “云兄所言甚是,此阵虽然血族成员众多,威力虽大,但成员功力参差高低,必有破绽,且瞧一瞧他们的阵法再说,到时好把云妹安排妥当。”霍辕与云兮扬商议完,侧身,突然间滴溜溜的一个转身,奔向东南方位,使用飞星剑法,长剑一伸一缩,猛地斜推出去。 七名血族见状剑交左手,以七人之力挡下这一招,口中喃着咒文,前推之力固然极强,更厉害的还在后面的那一缩,另一股剑气向前牵引,两人东奔西跃,引动魔法阵生变,只一盏茶的功夫,已知单凭一己之力,要破此阵不易,二来法阵对云薇身体的影响越来越明显,纵有破绽,如今小妹这般,一时之间竟分身乏术。 再斗片刻,瞧见法阵渐渐收紧,从空隙之间奔行躲避越是不易,云薇寻思道:“哥哥,你们不必管我先去救村民要紧,我虽然不懂法阵,但有些武功底子可以坚持片刻也不一定。” 两人听完大怒:“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若留你一人在这,该是何后果,你若出事我该如何向家中交代,让我今后如何做人?”说完又道:“这法阵固然精巧,可总有破绽,你我西南方向站着的那名血族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变动过位置,想来只要拖住此人,就可设法破阵,到时候霍兄先带小妹离开,我垫后。”说完,长剑一出,直向那名血族冲去。 云兮扬只奔七八步,突感情势不妙,身后压力骤增,两侧围成小圈攻了上来。云兮扬转向右侧,发现血族大半攻击小妹两人,直呼不妙,正欲转身,血族长剑同时刺到,竟教他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分身乏术。 云兮扬身处险境,心下并不畏惧,却是怒气渐盛,心道:“血族阴险狡诈,如此狠绝,小妹与霍兄该怎么办?”使用仙术斜身窜跃,右脚飞出,左手前探,将一名血族踢了个筋斗,同时将他长剑夺了过来,眼见就要突出重围,突然感到右手一痛,手中剑柄竟生出触须穿透手臂向那剑身运输着血液,这才惊觉,原来这把剑也是吸血的! 内劲如今已经完全提不起来,血族见状冷笑一声,怔忡的瞬间,云兮扬已被打翻在地,吐了口鲜血。 云薇两人看到,惊得脸如土色,更加心急的破阵,奈何对于西方法阵知之甚微,加上法阵不停变换,想要破阵着实不易,只一盏茶的功夫三人因法阵影响已是精疲力尽。 血族见状神情冷漠,收起魔法阵,说道:“还以为你们东方修仙之事有多厉害,原来连这种普通的法阵都破解不了,想来你们东方古国也不过尔尔。”说完,又似不过瘾般的冷笑起来,商量着把少女留下来交给伯爵夫人,而另外两名少年则由他们慢慢享用。 云兮扬与霍辕两人自责不已,自己若死无畏,只是小妹和那些村民怎嘛办?!看着血族越来越靠近的步伐,心里悔恨交加,只恨能力不足,无法冲出困境,解救受困的村民。 血族一点一点的靠近三人,享受着这种将猎物活活折磨死的快感。 但见眼前一片片竹叶树叶飞过,身旁的同伴随即倒在地上消逝掉,血族心惊,聚在一起观察的四周,只见眼睛所望处皆有树叶飞过来,足下用劲,身子腾空,血族奔的正急,收足不住,但听扑通·扑通数十声连响,到有四五十血族摔入不远处的水中,消失无踪。 原来树叶变换了方向追击吸血鬼,速度之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血族竟无一人生还! 三人看着突然发生的这一幕,心下一惊,暗暗喜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功力竟如此高深,不过片刻,不现真容,便已将血族消灭,直道厉害”云薇抬头看时,只见一阵风儿吹过,传来“沙沙”的细响,四周零零碎碎地落下一片片树叶,树叶被风轻轻地掠起,翻转了几下又落下。云薇暗暗心惊又有些期待:“会是他吗?” “他?小妹,你认识这位高人吗?!”云兮扬诧异地说道。 “嗯?!不认识,哥哥我也不知道是谁,只是觉得这般厉害的人物定然是一位响当当的大侠,是不是?”说完,少女虚弱的面容上,娇俏一笑,气色好了些许。 第8章 再见七夜 —————— 三人运功调整内息以后,继续向前方出发。而一直隐在树后的白衣男子这时也显露出来,原来是墨卿颜! 此刻,他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随即便也飞身离去。 三人展开身法,片刻间已纵出数十丈外,不到一盏茶功夫,奔到一处古墓前,古墓外面摆放着数量众多的棺材。 云兮扬谨慎的打开其中一副,登时被恶心到,原来棺材中摆放的是一具干尸,确切的说是一具少女的尸体,少女的五官因为失去鲜血早已发黑变形,表情痛苦,右手也呈现着半抬起的姿势,下半身则是碎成几段。 接着打开其他的棺木,少女们死法各不相同,死法惨烈,唯一的共通点便是,皆是鲜血被放尽而死,可见这些少女临死前经历了多少惨无人道的折磨! 云薇看着哥哥们打开棺木沉重的表情,欲上前查看,中途被霍辕阻止,一番言说之后,云薇最后凑上跟前看了一眼,少女死的太惨,对于云薇来说刺激甚大,心里惊惧世间竟有如何恶人。 看着棺木里的少女良久,云薇眼睛通红的从身上取出一道护身符,放在少女手心说道:“你放心,你的仇恨你的愤怒,我们替你来完成,那些伤害,那些不公平,总有一天我们会给你们讨回来,只愿你们来生投个好人家,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足矣。”说完,云薇似是不忍看下去,转身,抬头望了一会天空,欲把眼泪逼回去。 ...... 三人随即在古墓门前研究,摸索着该如何进去,突然脚下一空,忽地地上打开一扇门,三人掉了下去,所幸并无大碍。 只是周围漆黑一片,摸不着底也看不见什么。 因为是血族的领域不能点上灯火,更不能受伤,一点血腥气便能吸引来大批的吸血鬼,三人谨慎的缓缓前进,突然碰到硬硬的东西阻挡了去路,云兮扬用手探查,过来片刻,说道:“我们现在处在封土堆下墓室,周围存在着一圈很厚的细夯土墙,即所谓的宫墙。我想这堵墙的后面应该就是他们的大本营了。” ———————— “没错,你们左右两侧各摆放着乾坤八卦镜,你们只要不把自己的身影显映在镜子里,便会无事。这是无尘珠,可以帮你们隐去身上的气味,这样便可在宫殿里来去自由的行动。”一道陌生的声音回荡在三人耳边。 云薇听到这个声音,这才确定,真的是他!内心此时如同小鹿一般,心道“他三翻四次的帮助与我,若是日后有缘,定然是要报恩的。只希望那个时候大哥哥不要嫌弃我才好,我只要能远远地望着大哥哥一眼,能看到他的身影也是好的。” 云兮扬两人并不知小妹的想法,听到声音隐约猜到,这声音的主人应该是前面树林里帮助他们得高人,只是高人到现在也不显现真容,想必有自己的理由,云兮扬等人不便过问,却十分感激相助之恩,说道:“今日多谢高人指点,他日若是有缘,我兄妹三人必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来感谢阁下今日恩情。” 三人的回答良久得不到回复,心道:高人可能早已离开,这时候,正事要紧,于是抓紧行动,不到一盏茶功夫,便已进入到血族宫殿中。 只见宫殿里明晃晃的点着十余枝巨烛,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 一条笔直的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广场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下沉,中央巨大的祭台上一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与那宫殿上的凤凰遥遥相对。 眼前的建筑无一不透露着浓浓的东方气息,想来这群吸血鬼是盗用了这里某位君主的墓穴,作为自己的根据地。 三人小心的潜行着,突然听到脚步声,于是展开身法,藏于房檐处。 只见不远处从主梯道处走出来三名穿着黑衣斗篷的吸血鬼女仆,手中端着换洗的衣物走向另一个地方,走到中间时一名女仆狐疑的望着三人躲藏的方向,见并没有看到什么,于是低头继续前进。 待女仆走远后,三人出现看着那个方向,正欲跟上去,但见眼前一闪,当即右手长剑挥出,斩下暗器。三人以为是被前面的血族发现,心中暗道不好。 ———— “又见面了,小美人,想不到那日不过匆匆一面,你竟然如此记挂着跟到这里来了,在下还真是感动啊!”话音刚落,只见旁边的石柱里走出来一个人。 是七夜!糟糕,还记得那个时候在郭伯伯那里,说过七夜和吸血鬼一族如今是一伙的。 云薇心急的和哥哥压低声音说道,云兮扬两人听到,暗暗心惊,心想事情如今越来越棘手了!七夜!魔界四公子之一。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是完全打不过的,怎么办?!难道今日是救不出大家了吗?! 现下听他和小妹之间的说话,言语轻佻,云兮扬甚是不满。 七夜似是看穿了他们的想法,冷笑道:“你们两个是蜀山后辈,所以我和这位小美人的谈话,容不得你们来插嘴。”七夜说完拿起手中折扇一开一合,踏上一步,笑道:“你说,是不是呢?云大小姐” 云兮扬两人见此,不愿多言,右手探出,已抓住眼前那贵公子的折扇,猛地往怀里一带,若贵公子不撤手放扇,就要将他身子拉将过来。 这一拉之下,七夜得身子微微晃了几晃,折扇居然并未脱手,此时七夜将折扇平放掌心,言道:“小美人,我今日本欲与你好好的花前月下一番,偏生你的哥哥竟这般不识趣,着实可恶。你说我该把这两个人怎嘛办才好呢?他们在,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 说完,七夜不待三人反应,便将云薇掳了去,消失的无影无踪,云兮扬与霍辕追不上,心内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先去救小妹那么那个时候那些村民便——。细思极恐。 容不得他想,两人快速商定以后决定分开行动,霍辕负责去救小妹和通知其他师弟们前来相助,云兮扬负责拖延血族解救村民这一方。 —————— 这边,德库拉坐在卧室里望着镜子轻轻哼唱着不知名的童谣,声音婉转,如夜莺一般,让人实在想象不出面前的这位容貌形似十六七岁的少女,当年竟然是残忍的残害六百名少女,饮其鲜血,只为保持自己的容颜的女魔头。 只见女子优雅地站着,血红氤氲的眸子毫无感情,深红的漩涡里带着窒息的压抑感,嫣红柔软的布料包裹着她玲珑的躯体,冰冷的身体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精致的脸庞透着不正常的白,此时少女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浅浅的笑着。 “夫人,有人潜进来了”男仆敲门进来说道。 “哦?什么时候的事?”德库拉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的秀发,向男仆问道。 “有一会了,他们身上似乎带了某样东西,进来时我们没有察觉到一丝异类的气息。现在玄天宗里面的七夜,刚刚带走了其中一名少女,剩下的两名少年一名也已追了出去,如今只有一名还在宫殿里面,夫人,请问需要?”男仆疑问的说道,欲言又止的看着主人。 “不必,正好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玩玩,打发时间了。如今来了一个刚刚好,不是吗。在那些孩子洗漱完之前我总是要打发打发时间消遣才可以的。”德库拉轻轻地笑道,随即念出咒文。 很快,眼前出现一副蝙蝠镜子,镜子里的画像赫然是云兮扬,德库拉看着镜子里的少年轻笑道:“这个孩子长的真是乖巧,这些日子见了那么多的东方面孔,还是第一次看见顺眼的,要不然我还一直以为这东方古国里的人儿到底是比不上我们家乡的。 艾伦,你瞧瞧。这个孩子有着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如同鸡蛋膜一样吹弹可破,又长又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随着呼吸轻轻的扫过肌肤,黑玉般的眼睛,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是可以漾着另少女们目眩的笑容。你说这个孩子长的是不是相当可爱呢,如果他愿意成为我们血族的一员,你说,这会不会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呢。” “是的,夫人,您说的没错,我们吸血鬼一族鲜少有来自东方古国的少年,这个孩子有幸被夫人看中,是他的荣幸。”男仆恭敬地说道。 “是啊,所以你说我现在该如何认识这个孩子,让他心甘情愿呢。”德库拉有些苦恼的自言自语。男仆听到主人的话,恭敬地问道:“夫人,需要艾伦做些什么?” 第9章 绝情之人 —————— 【叩~~~叩】主仆之间的话语刚落,门外便传来不间断的敲门声。 “我说过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打扰,你们沉睡了几百年便就全然忘记了?!”伯爵夫人神色不悦的对着门外说道。 “伯爵夫人,很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扰到你,只是我们两人因寻得主人所囚禁地方的消息,所以万分焦急之下,有所冒犯,请夫人宽恕吾等唐突之举。”门外传来的两个声音赫然是主仆前面议论的费蒙特家族路西法和西蒙两个仆从的声音。 德库拉微眯的眼神盯着房门所在的方向,似是要穿透那扇房门看穿外面两个吸血鬼的一举一动,又或者... 不到片刻,德库拉转身浅浅的点头示意着仆从把那两名血族放进来。 看着这两个血族对自己只行着普通的礼仪而非主仆礼仪,德库拉也不恼。微笑道:“太好了,费蒙特家族的上古者如今有了下落,对于我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多了一份强大的力量,日后不用再担心那群西方天使们的攻击了,只希望这次不再是一场会让我们空欢喜的消息?!” “是的,夫人,您的担心是正确的,所以这次我们是确定了以后,才敢前来告知夫人,同时还有一事可能有些冒昧,我们回来时听闻夫人收集到了不少少女,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待吾等解救吾王,主人苏醒时可能需要——不过费蒙特家族保证事后定会好好酬谢夫人今日的慷慨馈赠。”两人状似尊敬冷漠孤傲的说道。 德库拉夫人眼神轻轻地自上而下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血族一会儿后,浅浅的笑着,说道:“嗯,可以,其实这事情就算你们不说我也是有心要安排的,但是又怕我这般的身份这样做有些莽撞了上古者,会不会——?现在好了,你们既然提出来,我自然是全力配合的。”说完温婉的笑着看着两人。 “吾王日后定会对夫人今日的行为赞赏有加,如今事不宜迟,夫人我们是否应该准备准备出发了,我们赶回来时感觉到东方古国的一些自称所谓修仙侠士的家伙,正在赶往此地,所以。”西蒙俩人相互看了一眼,站起来左手扶右胸尊敬的说道。 一旁的仆人正要发作,只见自己的主人一个眼神示意,顿时安静下来,德库拉夫人在和两名血族交待以后,又转身仔细吩咐着贴身仆人全力配合。 直到三名血族全部退下后,一直洋溢在嘴角处的温婉笑容瞬间冷却,眼神狠厉下来,房间里的器皿尽数碎裂,一时间屋子里到处都是碎掉的琉璃渣,印着德库拉破碎的容貌,诡异艳绝。 —————— 这边厢,云薇被七夜带出吸血鬼的大本营后,飞了一段距离两人停留在不远处的西北方向,七夜把少女慢慢的放在一旁的树上休憩,看着少女此时被点了穴道,身体已经不能动弹,还坚持用一双眼睛瞪视自己的模样,让七夜想到了他不久前的爱宠,一只折耳猫咪。 还记得小猫咪总爱蜷缩他怀里,浑身毛茸茸的摸上去很舒服,葡萄般大的眼睛溢出了一股灵气。懒懒的样子实在可爱至极。有时松散的眼神眨着。有趣得紧。 不过后来大概是相处久了,还是腻了,折耳猫咪最后还是被他给活生生的掐死了,七夜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做,又为何一定要做,只是突然觉得这只猫咪的笑容有那么一刻真的很碍眼,碍眼到他没有忍住还是把它杀了一般,没有痛苦,爱宠走的时候也很是安详。 七夜这般想着,今日再看着眼前的少女,圆溜溜的眼睛怒视着自己的模样就跟当初那只猫咪一模一样。 “小美人,你不要这般看我,你不知道你现在的这种眼神让在下看了着实心动不已。”说完似是要证明一般,七夜伸出手指轻抚着少女的面颊,瞧着少女的面色开始潮红,眼神愤怒不甘充满了委屈。 七夜心底冷笑不已,说道:“其实你也不亏,我虽然比不得墨卿颜,可也是一表人才。你又何必一根筋呢,来日方长!”说完便拿起手中折扇一开一合,眼神轻描着少女在听到墨卿颜三个字时发呆的表情,止不住的冷笑。 “忘记了!是七夜鲁莽,忘记了美人的穴道被在下点住无法言语,见谅见谅。”七夜的折扇一开一合一会以后,踏上一步,点开云薇的穴道,笑着说道。 “......” 云薇解开束缚以后,一边活动酸软的四肢,一边捉摸着面前邪魅男子的心思,心里一动说道:“其实你若是喜欢我,也可不必如此,只是你今日这般,着实吓了我一跳,恕云薇孤僻,性情也很是古怪,有些不明白你这般俊美的男子,究竟看上我什么?”说完还俏皮的一笑,可爱至极。 七夜好笑的看着她说:“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云薇状似苦恼的说道。 七夜看着面前的少女不停的和自己打太极,不觉有趣,于是两人一搭一唱的功夫,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悄然过去。 云薇彼时看着无论自己怎么说,说什么,这个叫七夜的男人回答的总是滴水不漏,把问题又重新抛给她。 如今说得自己都有些口渴,云薇下意识的抿了一下嘴巴,随即便见到男子把身上的水壶递给她,见她犹豫,眼角微笑的说道:“这水有毒,你还要不要喝,云妹。” “云妹?!”少女淡淡的看了一眼,快速接过水壶,表情却有些无语的看着面前无赖得男人。 “是啊,云妹,方才我见你哥哥便是如此唤你,想来好听,于是自己也试试,你觉得如何呢?云妹,我现在带你回去,等到成婚以后我以后天天叫你云妹如何。”七夜邪魅的笑道,表情里的憧憬向往,似是真的对这桩婚事很满意一般。 云薇听完,吃惊疑虑地看着他道:“成婚?!我和你!” “是啊,到时候我要你在那一天成为这里最美丽的新娘,因为女人这一生中也就只有这一遭而已,往后可能便不会再有啦!”七夜兴奋的说完以后,转眼盯着云薇仔细的看起来,不错过少女脸上任何细微的小动作。 “不会你遇到的姑娘都是这般说辞吧。”云薇谨慎道。 “也不全然,也不是每一个姑娘都有这份福气的,若是加上你,想来应该是第十八个了!最近的一个我记得是蓬莱岛主的私生女,其实我也是在一次机缘巧合的状况下知道这事情,想想真不明白你们这些自我定义为忠義之士的人,哼~~当真是表里不一,当面一副面孔,背后又是另一副面孔,到底是比不得我们这些自诩为坏蛋的魔教。 不过蓬莱岛主家的那个孩子却是可以的,虽然比不得你漂亮,不过很是单纯,和她相处了两个月,那个孩子无论我送她什么,明明很小的一样东西,她都能开心很久,乖乖的模样很可爱,我很喜欢,于是多陪了她几日,只是那个孩子成婚以后还是没有活多久,便离开了!” “她怎么会?”云薇正欲说完,便被男子打断,七夜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会死呢?!是吗?!我到现在还记得她死的时候表情很是安详,如同睡美人一般,不过她却不会像睡美人一般再次苏醒过来了,因为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醒来呢!”七夜说完,把手中折扇置于手心,望着不远处的方向呆呆的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不救她?!在她快死的时候?”云薇惊异的问道。 “为何要救,因为就是我杀了她”七夜冷漠的说道,随即转身定定的看着云薇,看着少女面上悲愤不敢相信的模样,七夜内心冷笑不已。 “如若不杀了她,食其本心,我又如何能守护得住自己不老的容颜及能力,维持千年万年。”七夜冷漠绝情的说给面前的少女听,少女只听得一遍,此时已是一脸的震惊。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那个姑娘一定是爱着他的,可是他却只是利用她而已,那种痛,云薇有些模模糊糊的感觉得到,良久,少女深呼吸,沉重的问道:“所以你就这样杀了她?!” “是。”男子凉薄的嘴唇清冷着说着这些话语。 “......” “知道我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吗?”男子突然眼神冷厉的问道,少女一怔,心下的预感越来越不安,七夜见少女如此神情,皆在意料之中,当下慢慢逼近,心中严加戒备,若少女有甚想法,只需用控心术控制其心智即可。 再取其心脏食用,原本是计划食满二十名□□,那样,所修练的神功便可告成,而面前的少女恰巧是阴年阴月阴历阴时生辰之人,加上其大家身份,想来体内精元吸收起来比一般女子相比好上许多,也可省去再次寻找猎物的麻烦。 想到身体上的旧疾不日便可完全康复,那时他又岂会再害怕区区一个墨卿颜!心下不免得意道:“因为只要再吃了你的心脏,我想我以后就不用再去伤害别人了,这般想想,为他人为自己这都是一比好买卖,仅仅只需要牺牲你一个人,后面便不会有其他姑娘再次牺牲,这样很好,不是吗?!” 云薇听完由最初的惊愕到冷静,本以为自己当时听完会放声尖叫大喊,却不想有一天当某些人生中不公平的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自己听后只是微微动了嘴角,随即很快冷静下来,看着面前邪魅俊美的男子说道:“真的只要牺牲我一人,后面便不会有人再牺牲了吗?!” “...”七夜见她如此,有些颇感意外,他行动之前想过两种可能,不成想面前少女明明才十七八岁的年龄,做事倒是处变不惊。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行动上,内心此刻该是害怕的不成样子。随即眼角扬起笑意,轻轻的凑上耳边说道:“是的,那么你的答案呢,云妹。” 彼时两个人说话的角度好似情侣之间的呢喃细语,周围静悄悄的,阳光下树叶悉悉索索的剪影映射在两人身上,说不出的唯美。 第10章 月祭嫁娶 —————— 云薇在听完七夜所说后,眉眼弯弯,浅浅的笑着,说道:“不知公子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哦?七夜愿闻其详。”七夜行一抱手礼,微笑的说道。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少女说完静静地看着对面一脸疑惑,有些许诧异的七夜,接着说道:“世间因果,皆有缘由,皆是福祸相依,你不觉得你今日的种种,是在给他日谱了一首离别曲嘛!到时候可不就是应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七夜听完云薇的言语,两人对视了片刻。 七夜牵动着邪魅俊美的五官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说的没错,福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人生匆匆数载,若是当真照你说的那般小心翼翼的过活,世间又有几人快活。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是为真潇洒,我七夜这一生既然可以做出这些事,又何惧他日种种,说到底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人终有一死,而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想来生前的一切又有何重要!你说呢。” 云薇听完,内心有些惊愕的看着男子,一直以为七夜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不成想心智秉性却是亦正亦邪之间,今日说出的这些言辞不拘小节,可行动上对于爱他的女子却又是阴狠至极。 着实让人摸不懂看不透。正欲开口,不成想男子已先一步行动,眼前雾蒙蒙的一片薄雾,头脑开始混沌起来,浑浑噩噩的不受控制,七夜扶住快要晕厥的云薇,迷迷糊糊中男子轻轻浅浅的声音凑上耳边呢喃:“云妹,莫怕,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你就明白一切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可怖。” —————— 一晃数日。 云薇再次醒来时,望着镜子里面,自己此刻梳着高高的发髻,淡淡的蛾眉,秋波荡漾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丝惆怅,凝脂赛玉的鹅蛋脸上流露出不易为人察觉的伤感.羞花闭月?沉鱼落雁?这些词语似乎都已经太过苍白。 这是她么?双眸似水,带着淡淡的冰冷模样,仿佛是无穷无尽的空洞与绝望,彼时铜镜中映着她和另外两名伺候的婢女。 想想来到这个地方已过了十日,不知道哥哥他们现下如何?!七夜把她软禁在一处陡峭的崖边上,周围没有相邻的山坡,崖下又是万丈深渊,望不见底,只能依稀看着一层层的薄雾围绕在崖下,宅院四周又安排了护卫,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一个无形的牢笼,压得云薇这些日子不停的想着办法,可数次的失败,让少女内心不觉有些沮丧起来。 到了第十一天。天未亮,几个仆婢便拿着喜服,凤冠霞帔强行给自己换上衣装,开始梳妆打扮,而自己昨夜在药物的作用下,身体到现在还是浑浑噩噩的使不上气力,心里百感交集。 —————— 亥时,喜乐,一阵接一阵的又吹又打,红帐千里,远远的看向南处,高高的帐旗连成一片。 新嫁娘此时红盖头俏生生的盖在头上,不见模样,只是见得凤穿牡丹的大红袍,鎏金丝的暗锦纹路,下穿青萝百褶红裙,一双红绸绣鸳鸯的小鞋脚上踩。被仆婢搀扶到了堂前,七夜已在堂前等候,女子被请出轿,七夜红绸引之,过板凳,七夜背起云薇过火盆,共到堂前。 堂前摆漆金捧盒一对,纯金如意一对,白玉麒麟一双,描金碗,描金筷子。只待静等良辰美景,拜堂成亲便为圆满。 云薇听着耳边的喜乐,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慌,紧紧地抿了唇,心里想:“如今我被点了穴道用了药物浑身使不出气力,究竟该如何才能逃脱这一切,难道真的要这般任人宰割?!” 今晚的七夜一拢红衣,玄纹云袖,表情依旧邪魅俊美,此时低垂着眼脸,淡淡的看着身侧的少女,不知她今夜的打扮会是如何,不过想来该是极美的。 想想不由得轻笑起来,看着少女盖着红盖头,只能瞧见露出来的一双纤纤玉手,定睛一看发现少女在发抖,前面的怜爱之情烟消云散,坏坏的笑了一下,轻轻地弯了一下腰,脸颊靠近那俏生生的红盖头,说道:“今日你我拜了天地,便是夫妻,从此你的生死皆与我相栖,可好。” 只见红盖头那端并无甚反应,男子才似恍然大悟般的言道:“是夫君不周,忘记了娘子如今身子不便,是回不得话的,不过,娘子莫急,等到了洞房花烛夜时便可以了。到时候夫君再向娘子认错。” 这时,有两名护卫走进内堂,来到男子身边,跪道:“右使,吉时到了,要把人带上来吗?” “不急,先拜堂吧,后面再把人带上来也是一样的。”男子说完,示意一旁的司仪,司仪见状,稍作休整,开始大声地说道:“跪,献香”“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毕”。 只见两人快速的把嫁娶之仪完成,而这过程中因七夜暗中运功操控,云薇完全无法反抗,只能乖乖的行礼。 云薇内心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煎熬苦楚,想不到有一日嫁人会是这般模样,这般心境。 红盖头盖在头上遮住了眼前的所有视线,微微流转的双眸低垂着,看着置于腰腹处的玉手被身侧的男子包裹住,置于掌心,心里抽痛了一下。 脑海里不觉得浮现起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墨卿颜,想着如果今夜的男子是她,该有多好! —————— 这边厢,七夜礼毕以后,示意下人把人带到祭台上去,他们稍做休整片刻便到。转身拿起狄婆子准备好的箸,缓缓地揭挑了盖头。 玉容美貌依旧,粉面生春不改。深可爱,实堪夸! 云薇今日虽然只是轻点了嫁娶时的淡妆,眼神也是不甘清冷,可依旧让七夜看的赏心悦目。上前搀扶着云薇的双手,走出厅堂和众教众一起走到一处地方,云薇细细的看着周围的摆设,心想:“想来这就是祭台,真快啊,想不到?!” 不等少女感叹完,眼角余光只见剑光一闪,身侧的七夜已离开,与另一人相斗,云薇定睛一看赫然是霍辕,心内惊喜不已又担忧不已,害怕对方会中男子的阴诡手段而遇险。 两人相斗片刻,只见七夜往霍辕面门击去,霍辕闪身相避,不成想七夜那一掌,实是虚招,待得霍辕一闪身,立时飞出左腿,但听得铮,锵两声,不等两股剑气再次将触未撞,方遇未接之际,七夜忽出左掌,闪烁不定,内劲忽然又消失的无影无踪,霍辕一呆,抬头看他时,猛地里胸口犹似受了铁锤的一击。 他立定不足,向后接连摔了三个筋斗,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委顿在地,便似一滩软泥。 七夜的掌力闪烁不定,先是引开敌人的内力,然后再行发力,实是武学中精奥之极的修为。云薇看着这一切,眼见他受伤,可自己无法相助,焦急之下,强行运功抵抗被点住的穴道,七夜见状,眼神微冷,闪身来到身侧,清冷的说道:“这般担心他。”说完冷笑一声。看着不远处受伤的男子。 霍辕但觉胸口热血翻涌,摇了摇手,道:“云妹,莫怕,死不了的。”只听得七夜对身后三名手下说道:“今日大婚,公子来了便是这里的贵客,岂料这位公子竟是——唉,可惜了,可惜,真真是浪费了一副好皮囊,云妹,你说你往日怎会识得这般下流之徒,真是?!不过你不必担忧,今日为夫就替你处理了他,省得日后心烦。” 云薇听至此,大急,但血脉未曾解开,内心煎熬不已,七夜瞧见少女细微的表情动作,脸上渐现阴狠之情起来,只听七夜朗声道:“你既要硬充英雄好汉,那是自己找死,今日我成全你,怨我不得。”右手一起,风声猎猎,直击霍辕胸口。 霍辕这一次无法伸掌抵抗,身形侧过,意欲避开他掌力。七夜右臂斜弯急转,手掌竟从绝不可能的弯角横将过来,就要击中时,只听身后几名仆从把人带上来的声音响起,七夜立时收掌,点住其穴道,来去如风。 眼神冷厉的看着他道:“嗯?!差点忘记了,错过了吉时可不好。”说完闪身来到祭台中央。 这时天空圆月皎洁,星辰灿烂,七夜立于祭台中心,只见教众推上来两个暗纹木桶置于祭台中央,待打开桶盖时,入目的竟是两名少女。 少女们的表情很是诡异,望着七夜的表情虔诚痴迷,不知是被施了幻术还是另有原因。 七夜走到一人跟前,道:“你爱我吗?”只见一名少女轻微的点了点头,道:“我爱你。” 七夜听完,眉眼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俊美邪魅的五官,特别是左耳的暗纹刺青,给他的帅气中加入了一丝不羁... “那你愿意为我牺牲一切吗,无论什么都守在我身边,无论生死,都愿意为我付出生命。”男子的话语似是对恋人的依恋又似是一种嘱咐,凉薄的言辞中说不出的冰冷。 少女点头虔诚说道:“我愿意.”七夜听完伸出手指缓缓地轻柔的抚摸着少女的面颊,挽其青丝,嘴角始终浅笑着。 转身看着云薇两人吃惊的反应,心底冷笑一声,不等二人反应,随即将手掌置于桶中少女的天灵盖处,施以内劲,但见少女的表情由最初的痴迷到极度惊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前一刻还活生生娇俏的姑娘,如今已是一副黑巴巴,干瘪的尸干,牙齿暴露出来,看着让人恶心不已。 第11章 画中佳人 —————— 七夜吸收完那名少女的精气,稍作调整,只觉得浑身舒畅不已。 接着来到另一名少女跟前,斜眼相睨看着云薇与霍辕的方向,冷笑一声,眼见着就要靠近另一名少女时,周围忽地传来淡淡的铃铛声,由远至近,一点点靠近祭台所在的方向,然后声音又无影无踪的消失。 七夜凭着感知,左袖一拂,对着某处连击两掌,皆不见铃铛的声音显现,七夜不由得重视起来,心道:“来人前面故意放出铃铛的声音引起众人的注意,想来是告诉我们,他可以不在手下教众故意放水的情况下,能轻而易举破了山下的阵法,进入到这里而不被人察觉,看来此人功力不弱。” 这时,木桶里的另一名少女在听得铃铛声后,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冲着一个方向喊着,只是因为药物的作用下,少女发不出声音,七夜左手一挥,示意教众不得妄动,随即不再言语。 云薇等人看的莫名,这时铃铛又出现了,像是某种手链,脚链上的小铃铛才能发出来的声音。 而且很有规律,像是在走路,频率不快。七夜等人屏住呼吸看着不远处的山脚,声音越来越接近了,此时远远地看到有一个跃动的蓝点从远处靠近。 不过片刻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个全身裹在蓝色披风里的女子,由于周边光线昏暗,女子的面容看不大真切,等走进有烛火的地方,微微的烛光映着女子的面庞,七夜这才看清女子的面容,心底不觉得痴了起来,心脏处扑通扑通地跳着。 只见女子衣衫环佩作响,修长的身姿一举一动都似在舞蹈,步伐轻盈,外罩一件丝质的异域披风,乌黑的秀发,盘成高髻,眉间坠着一颗蓝色的宝石,发髻上的流苏洒在两边的青丝上。 如玉的肌肤透着绯红,似乎能拧出水来,月眉星眼,却放着冷艳,着一袭蓝衣委地,上绣西域暗纹,美目流转,恍若黑暗中让人丢失了呼吸的夜蝴蝶,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七夜脑海里想到了前不久见到的那幅画,恍然大悟,心道:“真真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个女子虽不能与墨卿颜母亲的极致之美所相提并论,却也是美至极,艳至极,又有仙子般的脱俗气质。 难怪墨卿颜这家伙惦念成那般模样,日日望着画卷发呆,想来真是不公平,这般美好的女子为何不是自己先遇见,而是墨卿颜那厮。 女子眼神淡淡的望着木桶内的女子,脚下一点一点地快步靠近,直到把女子从木桶中解救出来给其解药,解其穴道,期间竟无一人阻止。 待两人正欲离开时,七夜反应过来,拦上跟前,道:“在下七夜,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滚开。”女子清冷的说道,唇绛一抿,双眸此时似冰,面容艳丽无比,冷艳无比,似乎能看透一切。 七夜听着女子的回答,虽是只言片语,浑身却犹如雷震一般动弹不得,心向往之,正欲开口时,女子神色冷厉的看着他,七夜才惊觉,慌忙道:“是在下唐突,不知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这中间实是有千般误会,今晚多有得罪,七夜实是羞愧,只愿姑娘不要因为此事而对七夜有何看法,七夜愿对天地立言,今日之事,绝非刻意,他日必——。” 七夜尚未说完,面前的女子已经闪身到身后,欲快步地离开,七夜顾不得其他,慌忙转身迎上前去,正欲与佳人辩解。 只见女子头微微侧着定定的看着他,七夜看着不由得脸红起来,在他这微一迟疑之间,突然之间,身子飞了起来,七夜当下大吃一惊,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叫声未绝,只觉身子疼痛异常,而女子神情淡漠的睨视着,这才明白,这伤势乃佳人所为。 七夜看着少女,缓缓地扶住身体支撑着起来,道:“好俊俏的功夫,今日是在下莽撞,惊扰了姑娘,姑娘如今这一掌不知可否消气,若是尚未,七夜愿再接姑娘一掌,只求姑娘消气便足矣。” “大小姐,莫要信他,前几日我去山下取药,不成想面前的这个人暗中算计,阴诡至极,还打算今晚——云依不怕死,只害怕不能再侍奉在小姐身侧,怕——”从木桶中解救的少女此时恢复些元气,虚弱的和女子说道,生怕自家小姐受其蒙骗。 女子伸出手指轻轻的点在少女正欲开口的一双朱唇,说道:“我知道的,云依你现下先好好休息,有我在,你不要害怕。” 说完,肯定般得和受伤的女子点头保证着,云依这才闭眼稍作休憩,女子待把婢子安置在某处,把披风罩在婢子身上,转身眼神清冷的看着七夜所在的方向,说道:“动手吧。” 不等七夜反应,眼前光线一闪,一条蓝色绸带忽地甩了出来,入目的赫然之前是系在腰处的蓝色绸带,烛光照应下,七夜见她出招迅捷,招法又极为怪异,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招架。 因前面一直是自持自己武功应高出对方些许。 因是佳人,也不肯贸然接招,当下闪身往左避开,不成想女子手中绸带竟能在空中转弯,七夜跃向左边,绸带也跟着向左,只见得绸带一闪,分点他面上【迎香】【天池】【人中】三个穴道。这三下点穴出手之快,认位只准,实是江湖中第一流的功夫,若是修仙,可想其功力已然是炉火纯青。 女子右手轻扬,直扑七夜的面门。这一下来的竟是无声无息,事先竟没半点征兆,七夜大惊之下,急忙使出手中折扇抵挡,身子后仰,绸带离脸数寸急掠而过。七夜抗住绸带的这一招,发现左手竟有些许颤抖,伸直身子,脸上已然变色。 这里的教众皆是他的门徒,佳人虽美,七夜原先也只道少女多半武功平平,哪知此番一动上手竟险些输在她手里,如今这一招避的极是狼狈,众人看着无不骇异。有几个教众各挺长剑向女子刺去。霍辕担忧道:“姑娘,小心。” 只见少女双手齐挥,蓝色的绸带分成两条犹如水蛇般蜿蜒而出,几名教众手腕上的【阳池】穴道接被绸带点中,几人只觉手腕一痛,手中长剑投在地下,而右手已然使不上气力。几番下来,竟自占不到丝毫便宜。 女子的双绸带如灵蛇一般,圆转如意,再加上速度之快,更是扰人心魄,七夜久战不下,不由得焦躁起来,折扇收于腰带处,持剑攻之,剑法忽变,自快转慢,招式虽缓,剑上的劲力却大,反而去削斩绸带,再拆数招,剑指女子手腕,似是要逼的她放下绸带不可,否则手腕必定受伤。 哪知女子把绸带合并置于左手,右手忽地出招,疾翻,已然将剑刃抓住,喀的一响,长剑从中断为三截。这一下先声夺人,在场教众尽皆变色,无人再敢出手进击。 七夜向后急跃,手上巨震,手中拿着断截的长剑,怔怔发呆。 在刚才的那一过招中,他已然使出七成功力,而也是那一刹那,他忽地感觉到少女的内功仅仅使出不到两成! 见那女子当下将手中断剑往地下一掷,带着婢女,双足一蹬,身子腾空而起,轻飘飘的从山的一侧飞了出去。 霍辕,云薇两人见女子忽然露了这手轻身功夫,不由得相顾骇然。 已知女子武功深浅,如此了得的轻身功夫也当真是见所未见。 云薇自女子出现,便一眼认出其身份,心内长叹一声,心道:“这位大姐姐长得如此美貌,功力如此高深,难怪大哥哥会有她的画像,想来也只有这般的女子才配得上那位大哥哥吧!” 随即两人把视线看向七夜,只瞧见男子一直站立于一处,并未有何行动,无甚反应。 霍辕趁众人不注意,靠近云薇的方向,正欲解穴,只见七夜闪身来到霍辕背后,猛地一掌拍中霍辕背后的【灵台】穴道,霍辕只觉身子巨震,吐出大口鲜血出来,云薇惊惧,可身体始终冲不破周身穴道。 看着霍辕在自己眼前一点点倒下,云薇顿时泪如雨下,无声地哭诉着。 七夜看到这一幕,道:“云妹,原本我不想杀你的,原本便已经安排好了祭祀的人选,只是想吓吓你而已,不成想今夜引出这些事端,如今我身负重伤想来也只能杀了你了,你放心,我后面一定会为你好好安顿后事,你别——” —————— 七夜话未说完,耳边一阵掌风掠过,当下闪身避开,哪知从另一侧又出现一阵掌风,本是避无可避,七夜竟在极危急之中以巧招避过。 但见一名白衣男子,一名青袍老道,带飞如虹,剑动若电,渐斗渐烈。 云薇定睛一看,赫然是大哥他们赶到,心内百感交集,云兮扬看见自家小妹与霍兄的模样,惊诧不已,当下飞奔到身前,解开其穴道。运以仙法维持住霍辕的受伤的心脉。 七夜见蜀山援助已到,知晓自己现下的状况,肯定是斗不过的,于是使用一招金蝉脱壳,拖住眼前缠斗的老道,和教众闪身退去。 第12章 蜀山大事 —————— 青衣道人看七夜等人仓皇离开,并不恋战,紧接着闪身来到霍辕面前,查看爱徒伤势予以治疗,所幸时间来得及,要不然霍辕的性命当真是岌岌可危。 此时其余众弟子也已赶到祭台处会和,师徒等人稍作调整之后,一行人来到不远处的一个村落安顿小憩几日后,重整返回蜀山。 如此过了十日,云薇在大哥云兮扬的介绍下,已然对蜀山上下的环境有些许了解,并且在哥哥们的引荐下顺利的拜入蜀山七圣门下,也就是当日的青衣道人【青石真人】为师。 ———— 夏尽秋至,秋去冬来,转眼到了腊月。一年时光,匆匆而过。 这时外面飘起细碎的雪花,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冬日里的夕阳偏西,彩云落幕,而蜀山的某一处因有两名弟子在崖下比剑斗法,好不热闹。 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对面的少女飞身避开,接着右手执剑,剑影飘忽不定,剑气集中,一晃神的功夫,剑端直逼近着男子,眼看着就要攻下男子手中之剑,只见男子一招反手击剑,原本在少女手中的剑竟然归到男子手中,少女见自己已输,瞪了他一眼,佯装不开心地走上跟前说道:“为什么每次都是你赢,霍辕。” 霍辕看着眼前少女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轻轻一笑道:“是啦,每次都是一样的招数,然后呢,每次都是在同一个招式上输了,云妹,我说你是不是每次都是故意的啊?!” “你!”少女显然被男子的话语噎到,自己又无力反驳,于是懊恼着转身往回走,男子站在身后笑眼盈盈的看着少女离开远去,心道:“到底还是个孩子。”呆了一会,从袖口处拿出一个小物件,眉目温柔的盯着半天,傻笑着,好似热恋中的情侣一般。 不一会又似是发觉到自己的表情有些失仪,霍辕尴尬的咳嗽两声,随即一跃而起,离开山谷。 很快便追上了云薇,两人信步走着,突然听到山中敲起十次鸣钟声,少女有些疑惑,看着霍辕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说道:“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嗯,蜀山一般鸣钟都是每日清晨弟子晨练之时,即使连着三次鸣钟也是蜀山平日里的一些重要场合才会如此,唯一的一次的鸣钟五次则是一年之前,我和你大哥出去降妖的那一段日子,那个时候蜀山几乎派出去了大半弟子。” “现在突然鸣钟十次,想来一定是出了万分紧急的事情。”霍辕表情凝重地给少女解释道,云薇听完,两人赶紧赶回去与众人集合与大殿等待。 ——————— “哎,你说现在都快接近戌时了,突然鸣钟多次,一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说是不是。”一名蜀山少女靠近云薇说道。 “嗯,这个问题,大家都知道,你现下说出来,是不是有些——。”一名少年听到少女的谈话不等云薇这边回话,自己顺着云薇的目光,抢先一步笑着挪愚少女说道。 “你说的我自然懂,只是我在想去年的出山降妖,我因为有任务在身无法抽身,想着自己一身武艺,鲜少有用武之地,无法降妖除魔去替百姓除害,保一方平安。想想都觉得可惜,要不然那个时候也能!” “你呀,别抱怨了,你瞧,现下门派里的所有弟子都集中在这里,想来一定是大事,可能就是你想说的那些事情,你还怕自己没有用武之地吗?!”男子说完,对着少女做起鬼脸来。 “你.” “我,我又怎么了.?” “我不是抱怨.” “对,不是抱怨,那是什么?!嗯?” 云薇看着两个人不过片刻又逗起嘴来,任谁看了,都瞧着像一对欢喜冤家,不由得失声笑了起来,两人听见笑声,责问道:“你笑什么。” “哦,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一件事情。”云薇双手抬起慌忙向两人解释道。 “一件事情?!”两人疑惑的一同开口,又置气一般的一同扭头看向另一边,让看在眼里的云薇及其他弟子瞧着好不热闹。 “是呀,我想起来幼时家中叔叔与婶娘早年也是像你们现下这样,我娘亲经常说他们是对欢喜冤家,那个时候叔叔和婶娘还没有在一起,也是经常闹别扭,斗嘴吵架,有的时候甚至严重到打架,时间久了身边的人开始渐渐的传出欢喜冤家这一说,起初两位长辈听到这些话自然是要和对方争论出个所以然的,不成想没过多久,众人口中的两个欢喜冤家果真在一起啦。 想想真的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宜解不宜结一样。 “我现在看到你们两个这样子,脑海里总会不由自主得想起曾经的叔叔和婶娘。莫怪啊!”云薇在两人越来越怪异的眼神审视下,抱歉地解释道。 嘴角露出一丝干笑,心想:“这两人从我认识到现在基本上天天都要吵架,或许以后真的会在一起也不一定。” “你说什么呢?!”男子和少女又是异口同声的质问道,说完彼此转身看着对方,又欲说话,可瞧见对方也是有此打算,两人互相害怕着又同时说出什么话,所幸抱起胳膊,互不理会。 不成想,这一个小动作,想让大家不误会都难,殿内弟子起先只是看着热闹,如今听着云薇的话语再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动作,不免低声浅笑起来,众人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暧昧的游离着。 直把两个人盯得耳根处红了起来,慌忙避开对方,站在稍远的位置,云薇看着,内心直叹:这两人可真是一对冤家。 —————— “大家在说什么呢?这般开心”这时,大殿之上,浑厚的男声打断殿内弟子的笑声,忽地白光一闪,却是蜀山派的七位长老闪了进来。 “弟子参见掌门,参见六位长老师叔”殿内众弟子一起弯腰行礼。 蜀山各长老的目光落在殿内众弟子身上,掌门微微一笑,走回座位,向其他几位师弟妹们看了一眼,掌门随即走上前,朗声道:“诸位,你们都是蜀山一脉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我蜀山一脉从建派至今,千百年以来历经种种劫难,浩劫,多次死里逃生靠的是无非蜀山上下众弟子团结一心,不抛弃,不放弃,大家对于任何事情从来都不轻易妥协。 这便是蜀山灵魂所在。 今日召集你们聚在这里,其实是有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而第一件事情我想大家这些日子在外面应该有所听闻,自古以来我们东方古国与西方古国井水不犯河水,不成想近年以来,多地屡屡发生西方血族,魔兽袭击村民的事件发生,导致百姓流离失所,人心惶惶。 而这正是我们蜀山乃至整个仙界,神界所不能容忍的,所以这一次我们将联合其他门派并与西方世界的神族联手抗敌,誓把这些邪祟诛之,灭之。”蜀山掌门太武真人浑厚的声音回荡在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说完看了青石真人一眼,青石真人随即走上前,朗声道:“第二件事情,这次的合作因是我们东方古国与西方的联合抗敌,对于这些从西方世界过来的朋友秉性知之甚少。但古人有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我们到底还是应尽地主之谊,考虑到毕竟是两个世界的文化,风俗人情大相径庭,到时候你们与那些盟友交涉时定要与他们之间晓之以情,通之以礼。 我们东方古国的文化切不可与西方混淆。切记。” “是,弟子明白”殿下众弟子大声应道。 青石真人满意的看着众弟子的反应,又道:“时至今日,诸位有幸成为蜀山的一员,学习武功学习修仙之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凭自己所拥有的能力帮助弱小,匡扶世间正义,让百姓不再因世间邪祟而受害,流离失所。 而这次的劫难对于你们都是一份历练,你们会遇到挫折会遇到不公平的事情,甚至会遇上危险,但都请大家不要忘记自己身上所肩负的责任,上天给了我们平常人家所不能拥有的能力,就是要让我们用这份能力去承担自己所能承担的责任。若是他日碰到险阻,还请大家一定要坚守住本心。 自古以来:弱者道之用,反者道之动。蜀山年轻一代中出类拔萃者数不胜数,但眼下敌方的底细我们并不清楚,故凡事谨慎为好,诸位每一人都是蜀山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少一个都不行,无论何时一定要尽力护得自身安危,方能做接下来的事情,明白吗。” “是,弟子领命,定不负掌门及众师叔所托。”大殿内众弟子庄严的宣誓道。 不过几日,在掌门的安排下门中弟子便已派出七成弟子出山相助,而剩下的三成则留下跟随掌门镇守蜀山。 —————— 这日暖阳高照,外面的雪花渐渐化开,一群少年少女们行走于闹市之间,组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云师妹,你瞧,那边那个捏糖人的师傅,手工好精巧啊,真好看。”少女拉着云薇的手臂指着不远处小声说道。 云薇听完两人相视一笑,说道:“是啊!舞阳师姐,那个师傅真的很厉害,你看糖人在他的手里面做的栩栩如生,我看了都有些不甚舍得吃。” “咳咳”只见走在两人前面的男子手捂成拳放在唇边轻咳几声,待看见少女们看向他时,言道:“这算得了什么,你们可从见过面人儿,我记得幼时父亲带我去江南的某个小镇,那镇上的居民家家都会这门手艺,大家用各色面团做着各式各样的物件,小动物啊,还有小人儿。 我还记得小时候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小人儿,跟活物一般,怎么看都不够,舍不得吃。” “真的假的?!”舞阳半信半疑的问道。 “自然是真的,等我们这次任务结束,我陪两位师妹再去那里故地重游一次,你们到时候看到就相信师兄我所言非虚。”少年自得的一番说辞,引得两名少女有些许无语,云薇与舞阳两人相视一笑,顺着彼此的目光点头应道:“是,顾师兄你说什么都对。” 闹市中回荡着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期间还偶有少年懊恼抱怨的话语插入,一群人置身于闹市中像一群孩童般,意气蓬发,朝气十足。 走在最前面的云兮扬回头,浅浅的笑着,说道:“好了,过一会我们便要与那些西方盟友在约定好的地方会和,到时候你们可不能这般没有规矩让人笑话了去,知道吗,要稳重一些。毕竟。” “毕竟,人家是来自西方世界的友人嘛!和我们这边的世界无论是外貌还是人文风俗皆是不同,我们要体谅,并且呢,感谢人家千里迢迢来到我们这里,大家一起联盟合作,所以我们不能在友人面前做一些没规矩的事情,欺负人家,是不是?!”云薇俏皮的打断自家大哥的话语。 话语刚落,不禁引得周围的几人低头忍俊不禁,云兮扬看着真心觉得这次带小妹出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不过好在她是跟着他,要不然小丫头又不知道会有一些什么鬼点子说出来。 —————— 此时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一群白袍衣者把下面少男少女的一番举动皆看在眼里,其中一名白袍使者走到为首之人的跟前,右手抚胸,恭谨道:“殿下,就是这些人了。蜀山弟子” 第13章 只为初见 ———————— “嗯。”为首的白袍男子应道。 身后的几人看着蜀山的弟子,其中两人议论道:“二殿下,我们来了这些时日,这些东方娃娃现在才赶来此地,着实是有失礼节。” “是的,殿下,您瞧瞧这里的一切,这里的居民粗布罗衫,衣饰繁琐复杂,模样也比不得我们的国家,前几日我与安东尼在市集中行走,看着面前形形□□的人,知晓虽是不同,可我们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在我们眼里她们的五官并不深邃,面容模糊,比不得我国的百姓,五官深邃俊美的比比皆是。” “......” “殿下,您瞧瞧安东尼和斯塔特现在这么多的抱怨,其实还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不顾殿下的告诫昨天又偷偷约着去喝酒,结果因为没有这个世界所需要的银两最后被人家老板娘给轰出来了,你说是不是啊!你们两个。”一名白袍金发少女浅笑着说完这些话,娇俏的笑着,转身望向身后已然在空气中凌乱,呆掉的两人。 “...殿下,十分抱歉,请原谅吾等的无知与自私,不顾殿下的嘱咐,私自出去给您带来了困扰,还请殿下责罚。”身后两位被点名的白袍男子左手抚胸,慌忙跪下,歉意的说道。 为首的男子静静地听着身后两人的忏悔,良久言道:“凯瑟琳。” “是的,我的殿下”被点名的金发少女跪道。 “走吧,是时候该和那些人回合了,来自东方古国的人儿” 只见白袍少女及身后众人互相望了望,随即左手抚胸,恭谨道:“遵命,我的殿下” —————— “云师妹,你说那些来自西方的朋友怎嘛还没有到啊!”舞阳无聊的说道,云薇听罢,看着大家伙,此时他们已经来到约定的地方等了快两个时辰,而那些人始终不见踪影,一群人在约好的十里亭等的不觉有些枯燥。 耳中不远处的湖泊中突然传出声音,一下子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十一月一个晴朗的冬日,云兮扬等人第一次见到艾伯特。 那个时候夕阳的余晖仍在,零零碎碎的阳光洒在冰封的湖波中央,映射着,一群身上披着带有白色暗纹的盟友信步走来,只见一个非常英俊挺拔的男子身后跟着几人,男子精致的五官优雅而俊美,薄薄的嘴唇轮廓说不出的优美,一双深邃而幽远的蓝色眼眸如夜空中的星辰一般耀眼,偏偏眼神又似天生带着一种镇静人心的能力。 舞阳低声喃喃的感叹道男子的美貌,话语传入云兮扬的耳中,云兮扬也细细地看着接近的一行人,心道:掌门师傅临行前曾交代过一些西方世界的人文风情及外貌特征,可不得不说眼前的一行人都十分俊美,尤其是为首的男子,西方人的五官不同于东方人的柔和,面庞深邃,棱角分明居多,如今虽说中西审美不同,可还是不得不承认,眼前为首的男子十分英俊。 ———— “你好,我叫艾伯特。” “云兮扬。” 两名男子相遇后同时礼貌的介绍,不巧中间却出了一点小插曲,只见云兮扬这边用的是西方的握手礼仪,而艾伯特这边则使出东方的揖礼。 两名少年定定的看了对方一会,相视一笑,一番谦辞后,入乡随俗,对对方施以揖礼,云兮扬便开始为艾伯特等人一一介绍,指道:“这位是陈玄武师弟,柳初年师弟,洛梵师弟,还有舞阳师妹,云薇师妹,小唯师妹” 艾伯特听完以后点头示意一下,随即转身开始介绍道:“这是凯瑟琳.德纳芙,阿奇柏德,卡尔,安东尼,斯塔特。”介绍完以后,双方简单寒暄一会,便就近来到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里小憩,一切安顿下来以后,晚上一行人在客房开始商议,艾伯特说道:“近些时日我们发现西方的血族开始大量的涌入东方古国来,因为考虑到大家对于西方的血族不是很了解,想必期间给各位一定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云兮扬听罢,说道:“阁下说的不错,一开始接触到血族是在一年以前,后听闻师傅所述才了解到其起源,起初还能应付,不成想近些时日忽有大批血族涌入村庄,害得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受其所害。” 艾伯特等人听完,面目凝重的问道:“那么,云兄,冒昧的问一下,你们之后是如何处理这些血族的吗?” 问话引得几人的不解,而这边厢云兮扬心下了然,回答道:“一开始我们将这些血族收服,不成想他们中间不停地复活战斗,伤口也是快速愈合,重创竟不能置其彻底死亡,那个时候对付血族我们费了不少气力,后来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得高人指点,才知道需用桃木做成的剑具才能置其消散。 现下蜀山已跟其他门派结盟分成几批出发前往血族所进犯的地界,我们也已将此法告知其他门派,定然妥善应对,维系一方安宁。” 艾伯特听完,开始说道:“是的,云兄所说不错,血族起源于我们西方,又称之为吸血鬼,而吸血鬼的始祖则是该隐。 最初,英国赫尔伯特公爵三世是第一名吸血鬼。 他受到了月光的洗礼,在直视月亮的过程中,晋级为高贵的吸血鬼,现下,现实中还存在着大量吸血鬼,吸血鬼的眼睛一般为黑色,大吸血鬼的眼睛为深红色,顶级吸血鬼的眼睛是紫金色,而沉默军团影殿是正宗吸血鬼而且没有影子。吸血鬼并不称呼自己为吸血鬼,而通常自称为(血族)。 血族是异于人类的生物,身体组织发生全然的变化。 血族的牙齿可以任意抽长,虽然大部份的时候为了掩饰身份会隐藏起来。而且他们在吸血之后,会用自己的办法令伤口愈合以掩盖痕迹。血族的心脏是停止跳动的,但也可以控制自己心脏的跳动,体内的血液以扩散的方式流动,由于体内已不再饱含血液,因此血族的皮肤特别苍白。 “有时候,甚至会在哭泣时流出血泪。这时他们可以利用体内的血来治愈自己,当受到伤害时,体内的血液会集中到伤处,伤口附近泛出紫红色,很快即能痊愈。他们不必要进食,但需要不断吸取活物的鲜血。 “当血族感到饥饿时,会对鲜血产生强烈的渴望,这种*的强烈程度,就像普通人类的饥饿感一般。” 云薇等人听完,内心不免有些惊愕,诧异道:“没想到血族处理起来竟这般麻烦?!” 凯瑟琳听道,转身看向云薇,解说道:“小姐说的没错,血族的问题处理起来的确很是棘手,不过也不是全无方法,除了桃木以外,血族最害怕的东西便是阳光。” “部分异能强大的吸血鬼可以对阳光具有微弱的抵抗力,但是没有任何吸血鬼能经受阳光的照晒。另外,高温对吸血鬼也有一定的克制作用,因此,吸血鬼通常都在夜间行动,因为白天的日光和高温都会严重的影响他们的思维和能力。” “原来如此!”舞阳听罢,手不禁托腮感叹道。 “是的,起初血族人员众多,不过也正应着你们东方的一句古话:月满则缺的典故,血族在经历历史的洗礼中,在孤独的驱使下,该隐用动物的内脏和自己的血液创造出了第二代吸血鬼,而第二代吸血鬼统共只有五人,而他们在各自*的驱使下,孕育出了十三位后代,也就是第三代吸血鬼,同时也是吸血鬼之中最强大的一批血族。 【十三氏族】他们号称着有可以与神并肩的能力,开始建立起彼此独立的家庭,每一位第三代吸血鬼都是各自家族的始祖,他们掌握着血族内部的最高权威,是吸血鬼的核心而又为所有吸血鬼恐惧,十三氏族为了自己及家族的势力开始了大肆的屠戮生灵,也是那个时候他们发现这样可以让死去的凡人得到永生,成为其奴仆,使其家族登升,于是这场屠戮拉开了血族之间罪恶血脉传承的序幕。 十三氏族最终反目,连年的征战不休,并且大肆的散布着自己的血脉,最终爆发了一场盛大而壮烈的千年圣战,战争的受害者多半是凡人,之后天神忍无可忍,引发了大量的洪水,虽未取血族性命,却也令他们元气大伤,受其重创,不得不转入休眠,可十三氏族虽重伤未愈却并不甘心就此罢手,最终彼此结盟,将先祖抛之脑后。 其中最强大的一位约定着:等他觉醒之时,世间再无黑夜,烈日高悬,化凡人为蒸气,化血族为松粉,天神日后收回的,只有一片焦土” 第14章 玉面公子 —————— 云兮扬等人在听完艾伯特等人的解说后,大惊失色,面色苍白,顿时黯淡下来:“可恶,想不到那些血族竟如此丧尽天良,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利,残害无辜的生灵。” 陈玄武亦是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是的,血族的行径一直以来都为神族所不耻,所以神君这次派遣我们跟随着你们一起行事,中间好帮助你们收服那批血族余孽。”安东尼孤傲的说道,眼神瞄向云兮扬等人的方向,眼里流露着说不出的轻视之意。 正得意时,发现自家主子的眼神冷厉的看过来,面色肃然,当即便停下欲言又止的话语,规规矩矩的立于一侧。 凯瑟琳看着浅笑出声,无声的对着安东尼做起鬼脸,直引得安东尼不甘的干瞪眼。一行人聊到深夜,制定详细的计划部署以后,方才各自回房休息。 —————— 天色渐明,客栈附近一幢幢充满东方古韵的大门纷纷打开,店铺里的下人忙着整理店铺迎接新客盈门,云薇,舞阳两人打开窗户看着周边的一切,瞧见下面的包子铺已经开张,不一会阵阵香气飘出来,直勾勾的吊着食欲,两名少女简单收拾过后快速来到楼下。 “老板,给我们来二十六个包子,十三份小馄钝打包,我们过一会来拿。” “好咧,这就准备,两位小姑娘先坐在这边小憩一下,马上就好。”只见包子铺大叔一直隐于蒸笼所散发的雾气中,看不见面容。 云薇打着哈欠,坐在位子上发呆。 舞阳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云师妹,你说那个叫艾伯特的男人长的是不是很好看。长得可真漂亮。” 云薇听罢,下意识地答道:“不觉得。” “啊!为什么啊?虽说长相和我们这边大不相同,可我觉得他很英俊啊,银白色的长发,漂亮的蓝色眼眸。”舞阳疑惑的问道,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云薇,似是想从中了解到什么。 云薇被舞阳师姐的眼神看的发憷,抓一抓耳朵,赶紧答道:“师姐,你说的没错,只是那个叫艾伯特的家伙着时算不上你说的那么夸张罢了,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而天下之间英俊有才之士比比皆是,出色者也有众多,师姐你这般夸奖着那个叫艾伯特的人,是不是有点。” “额,有吗?!哈哈——不觉得哎。”舞阳干笑着。 而这边包子铺的老板早也已把餐食准备好,期间无意中听到少女俩的谈话,一边把包子交给两人一边说道:“不知两位姑娘说的可是前几日那些一身异国装束的异乡人,老头子我前几日也瞧见了,里面有一个的确是相当俊美,吸引了镇上不少姑娘为之着迷。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你们现在的这个年龄正是谈情说爱的大好年华。 要我说,小姑娘你就不要再去追问你的朋友了,那个人长得如何如何,估计到最后这位小姐都不觉得有何特别,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兴许这位姑娘心里早已有了钟意之人,所以她才不会觉得此人有多俊美。” 包子铺老板的一席话,点醒了两人,云薇被点中心事耳根泛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一幕使得坐在一旁的舞阳适才恍然大悟一般,“扑哧”一笑,说道:“我说,你昨天怎么一脸的波澜不惊呢?原来如此啊!” 云薇被猜中心事,不等舞阳师姐继续追问,自己便拿起包子匆匆赶回客栈,待走入过道时,旁边的门突然打开,云薇侧身一看,竟然是艾伯特等人。 脑海里下意识地想到前面的谈话,加快脚步,走了几步适才反应过来早餐的事情,忙又转过身来把手里的包子交给几人,便快速消失。 艾伯特看着手里的包子,片刻,浅浅的笑了起来。身后几人看到有些纳闷。 距离稍近的凯瑟琳不满的嘀咕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竟然还肆意评论起殿下的容貌,东方人真的是不够厚道。” 安东尼听到凯瑟琳的嘀咕声,轻轻在凑近耳边说道:“我觉得吧,不是这个东方小姐不厚道,而是你呢,讨厌一切靠近殿下的女人,不是吗!”说完便和斯塔特两人浅笑几声,凯瑟琳当即冷下脸来。 “殿下,这是——”一名男子问道。 “阿奇柏德,以后你们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私下,为了方便行事,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你们都要叫我的名字或者大人,把我当成与你们一般的普通神使,明白吗。”艾伯特面色肃然的吩咐道。 “是的,殿——艾伯特先生。”众人恭敬肃穆的回答道。 “殿——艾伯特先生,那个我们现在可以就餐了吗?”说完安东尼指了指男子手里的包子,艾伯特一愣,反应过来把包子递给几人,只见几个人很快就把包子分了干净。 —————— 这日清晨动身,几人在大道上赶路。 行了两个多时辰,眼见前面有一处庙宇可以休憩,众人心中甚喜,催赶坐骑,到得近处时,只见庙宇内出来九人,八名壮汉均做猎户装扮,腰挎佩刀,模样极是神骏。另一人却是个年轻公子,身穿蓝色的罗衫,手握书卷,掩不住一副翩翩佳公子的书生之气。 艾伯特翻身下马,向那年轻公子瞥了一眼,只见他看似柔弱,相貌却是俊美异常,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手中握着书卷。可是看他的模样艾伯特心中总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引上心头,忍不住要开口询问。 便在此时,只听得东边大路上马蹄杂沓一群人乱糟糟的乘马奔驰而来。 艾伯特等人一看,赫然一惊,提醒云兮扬等人道:“是血族。” 这一群人是一队血族密党,约莫五六十人,身后另有一百多名少年少女,被血族用绳缚了曳之而行。 少女大都小脚伶仃,如何跟得上马匹,有的跌倒在地,便被绳子拉着随地拖行。所有女孩大多都是东方人,显然是被血族掳掠来的,其中半数都已衣衫被撕,有的少女脖劲处有着明显的吸血齿痕,有的更是□□着大半身,哭哭啼啼,极是凄惨。 血族有的手持长剑,有的则混在少女中间肆意□□,有的则冷笑着视少年少女的性命为无物,肆意虐打,其中一名血族回首一拖,便卷下女子身上大半衣衫。其余血族见到欢声喝彩,喧声笑嚷。 血族入侵东方世界,少之甚少,如此大规模的入侵,对待凡人比牲口还不如,只是血族怕光,今日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肆□□欺辱杀害极是少见。 众人无不目眦欲裂,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去杀敌救人。 忽听得身后那少年公子说道:“乔尔,你去叫那些血族放了她们,如此胡闹,成什么样子!”声音富有磁性、温柔,像是重力的吸引,每分每秒都想让人向他的声音靠近。 一名大汉应道:“是”解下头巾,赫然是一名西方人,只见他翻身上了马背,驰将过去,大声说道:“各位先生,大白天这般胡闹,你们也没得人管束吗?快快把这些孩子放了!” 只见血族中一名军官越众而出,臂弯处搂着一个少女,斜眯着眼神,笑了起来,说道:“你我本是同类,我们的事你最好别管,除非你不想再活下去。” 那西方壮汉冷冷的道:“眼下暗战四起,若都是你们这般胡作非为,成何大事,乘早给我规矩些。” 那血族军官此时注意到云兮扬艾伯特等人,眼睛细细的打量着,心下微感诧异,暗想寻常人家早就躲闪不及,怎么这群家伙吃了豹子胆,想来又是一批自称修仙的侠义之士,逞英雄的要管起血族的事情来。 一眼掠过,人群里不乏俊美之人,待见到众人身后那少年公子时,只觉少年虽不比西方人儿的棱角分明,却也是俊美儒雅,想来血液的滋味该是极美,贪心登起,大笑道:“想来这就是你们东方古国常说的兔儿相公,相公不如跟了我吧,日后有的你享福得永生的机会!”说完双腿一夹,催马向那少年公子冲来。 那公子本来一直是和颜悦色,瞧着血族的暴行似乎也不生气,待听得血族军官说话如此无礼,秀眉微微一皱,说道:“别留一个活口。” 这“口”字刚说出,飕的一声,一只手已穿过那血族军官的胸口而过,乃是前一刻在那公子身旁的一名壮汉。 此人速度之快,劲力之强,几乎是天下间的一流好手,寻常人家怎会有此本事,只见得眼前飕飕飕的身影略过,八名猎户装扮的壮汉一齐出手,当即便杀死三十余名血族。 其余血族见势头不对,连声指应,丢下妇女回马便走。那八名壮汉风驰电笈般追了上去,腰中佩剑一出,便有八名血族倒下,追出不到半里,血族密党尽数就歼。 那少年公子牵过坐骑,纵马而去,更不回头再望一眼,他号令手下歼灭血族,便似家常便饭一般,竟是丝毫不以为意。 安东尼看着少年欲要离开,叫道:“等一下,阁下,我有话问你。”那公子听见不予理会,在八名猎户拥卫之下,远远地去了。 云兮扬等人正要施展轻功追赶,原也可以追及奔马,向那公子问个明白,但听得艾伯特等人制止,甚是不解,一番交谈之后,才知道,那些壮汉也是血族成员,而且隶属于魔党,是血族中最具有学识的,他们大部分成员都受过高等教育,并且精于魔法。他们也是在之前壮汉袭击密党军官时所暴露的刺青纹身方才知晓。 这时云薇等人和安东尼一起过去慰抚着一众被掳的女子,问起情由,知是附近村镇的百姓,于是从死去的血族衣袍中搜出钥匙,解开少年脚下枷锁,又从身上掏出一些银两和伤药分发众人,送她们各自回家。 此后数日间,众人对于当日那八名猎户打扮的血族歼灭同类,心中起了些许惺惺相惜之意, 只是这八名猎户打扮的血族高手对于那个人类少年公子恭敬异常,众人甚是不解。 而这边厢,艾伯特自从那日事件之后,总是心神不定,似是心事缠绕,引得云兮扬等人疑惑担心不已。 第15章 在下墨兮 —————— 这一日,安东尼神色匆匆地找上云兮扬说道:“云先生,今日冒昧打扰,其实是有一事请求。” 云兮扬听罢说道:“安兄,但说无妨。” “云先生,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家大人近日总是有些心神不宁,有时候和大人说话也是—— 我们很担心大人,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着先生和我家大人。” ———— “哥哥,要出发了。”正欲交谈的两人被楼下云薇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云兮扬无奈的看着楼下少女的方向,顺着目光对安东尼无奈一笑,拱礼道:“安兄心中欲相托之事,云某其实已猜晓到一二,若安兄放心,云某会尽力一试,不负安兄所托。” 安东尼见云兮扬眉眼担心真诚之意并无虚假,内心为之前的偏见有些许懊恼,拱礼说道:“云先生,真的很感谢您。” ———— 一行人在路上行走几日,期间云兮扬上前与艾伯特搭话,发现对方在交流时神志总会有些许恍惚,心事萦绕的模样让一行人看的欲言又止,问又问不出来,不觉苦恼,商定之后只能决定见机行事看情况而定。 这天黄昏,几人过了云南,加紧催马,欲赶到日落前投宿。 正行之间,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血腥气,只听得马蹄声响,大路上两骑并肩驰来,奔到十余丈便跃下了地来,牵马候在道旁,神态甚是恭谨,众人瞧着最前方两人分明是那日几名猎户装扮的血族,心下大喜却又谨慎万分,疑虑之下,纷纷下马迎上。 那两名血族走到艾伯特跟前,躬身行礼。血族朗声说道:“我家大人仰慕艾伯特先生的威名和美誉,特命吾等来邀请各位赴敝庄歇马小憩,以表钦敬之枕。” 艾伯特微笑,还礼道:“谢谢贵庄主的好意,吾等心领,只是今天多有要事缠身,不便与贵庄园主相聚一叙,只能他日。” “看来的确是在下唐突了贵客,多有打扰啦。既然诸位不便,那在下又岂能在此地继续耽误诸位路程。”只见那少年公子从血族身后出现,虽是凝目望着众人言语,可眼神自始至终都只看着艾伯特一人。 众人摸不清这批血族究竟有何意图,本是敌对方,如今对方自己却主动送上门来,可若是? 云兮扬见状走上跟前拱礼道:“先生客气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尚有要事在身,诸多不便,还望先生海涵。” 只见那少年公子听完并未言语,垂眸沉思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玉佩,徐徐说道:“即是如此那今日就不打扰诸位了,望先生收下这物件,他日若是想来拜访时,墨兮随时恭候几位的大驾。” 凯瑟琳听完嗤笑一声,道:“听闻你们东方有一句古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敢问先生何解。” 少年公子浅笑,随即拱礼道:“难难难,道德玄,不对知音不可谈。不知这位小姐可否接受墨某的回答。” 凯瑟琳不曾料到少年竟如此应对,正欲说话,艾伯特已走上少年跟前,众人顿时心里警铃大作,只见艾伯特拱礼道:“下属无礼,还望先生莫怪,只是今日要事缠身,若是有缘择日一定会登门拜访贵庄。” 少年盈盈浅笑,道:“阁下隶属于西方,却深谙东方礼仪之道,入乡随俗。墨某看着着实惭愧,身边同僚大多隶属于西方,而在下却也只是略懂皮毛,唉!即是如此,就不打扰诸位了,只是在下略备些许粗陋物件还望各位收下。” 那少年谈吐甚健,不待众人反应,便把包裹放下,扬长而去。几人看着包裹实是头疼了一番,几番商定以后,打开包裹发现包内不过日常银两所需和一只白烛,再无其他。 可见少年显然对他们现下的处境了若指掌。只是这白烛? 并没有再做多想,因为天已黄昏,待众人后面赶到渡口时,周边只有一家客栈。 “花想容。”云薇念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众里寻她千百转,春风拂槛露华浓。”云兮扬说着,引起艾伯特等人的好奇,云兮扬见到解释道:“几位可能不知,这首诗可以说是见云而想到衣裳,见花而想到容貌,也可以说把衣裳想象为云,把容貌想象为花,这样交互参差,七字之中就给人以花团锦簇之感。是借事物用来隐喻女子倾城之容貌,如今被用来当做栈名,细细想来总觉得耐人寻味。” “原来如此,你们东方人真是奇怪,和我国的直爽完全不同,总是喜欢起这种云里雾里含蓄的名字,着实有些让人转不着头脑。”安东尼嘀咕道。 一番语毕,引得其他人不由得闷声笑了起来,安东尼看着抓了抓头,顿时有些无语了。 云薇待进入客栈时,总觉得这店名似曾相识一般“花想容。” —————— 几人进了客栈,才发现这栈内大有玄机,进去需再向前走数米才算是进得客栈前院而已。 只见院落里清新不落俗套,白色灰泥墙结合浅红屋瓦,连续的拱门和回廊,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好一个雅致秀气的院落。 东厢房百竿翠竹;西墙边两株青松;南檐下十几盆秋菊,含苞待放;院中央满树桃花,点缀其间。挑高大面窗的客厅,让人心神荡漾。每隔二三十步,就有一座小桥。 有耸肩驼背的小桥,有清秀玲珑的石板桥,也有小巧的砖砌桥和油漆栏杆的小木桥。 艾伯特几人来到东方世界多日,因为多在小镇逗留,心下一致认为这里的村民大多都是素衣荆钗,只是今日看到这般心下才惊觉,到底是孤陋寡闻了。 众人被小二领进内室,只见内室干净整洁,屋里阳光充足,虽没有过多华贵的摆设,窗前小桌摆放着一盘未下完的棋局,书架上则摆着一个古瓷花瓶,书桌上有一盆冬夏常青的天冬草。每间屋里都有一张华丽的床,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桌子上还有一只白色的蜡烛,蜡烛上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屋内文雅精巧不乏舒适,可见主人家心思细腻。众人在外奔波多日,眼下找到中意落脚之处心内大喜,商定着整顿之后前往天之涯的交界处与其他小队会和。 —————— 待安顿好以后,见外面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几人打算出门就餐,只见不远处店小二已从走廊处小跑过来说:“各位客官是要就餐吗?本店已经准备好了餐食,几位贵人请跟我来。”几人只道客栈服务周全不作他想便跟了上去。 等到进入到正厅才晓得是什么地方,原来几人入住的并不是客栈,而是一家乐坊,只是这说是乐坊也不过是比平常的烟花之地稍微清静一些罢了,里面的女子卖艺不卖身,倒也挺好。 一行人由最初的尴尬到了解之后,也只能将就着,因为周边也就这一家客栈罢了。 只见周围座位上坐满了江湖之士,而每桌前面也都有一名乐姬,茶姬伺候,正厅周围有人造的小池塘,池中种着十几株莲花一般的花蕊,似荷花般大,花做白色,香气优雅。群豪临清芳,饮美酒,品茶,窗外和风送香,甚是畅快。 —————— “咦?小二,你们家的云裳姑娘今日还下不下来啊!前几日因身体欠安就一直未能得见,我等可是慕名前来,只为听得云裳姑娘一曲琵琶奏,想不到竟如此不易。”只见一中年富贾拍桌质问。 店小二听完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位贵人你先消消气,你瞧,我们姑娘一早便知道大家的来意,贵人们今日都是冲着姑娘的曲艺而来,那自然是我们花想容的福气,这不现在已经在准备了,云裳姑娘一会便道,要不我这边先给你上点小酒小菜开开胃,当作赔礼。只愿贵人不要嫌弃小人伺候粗陋便心满意足了。” 陈玄武一听云裳二字,眼睛顿时就亮了,兴奋道:“原来是云裳姑娘!二师兄你可曾听过云裳一曲,世间难求。”艾伯特等人听陈玄武这般说话,听的有些莫名。 云兮扬,云薇等人一听心下便已了然,云薇记得自己当初在江湖上游历时便曾听说过,知道这个叫云裳的姑娘曲艺出众,尽管她并不以美貌著称,但那只是因为她的曲艺实在过于耀眼,想来也算的上是其中的佼佼者。 曾听说有不少王公贵胄一掷千金只为求得美人一叙,而爱曲疯狂之人更是倾其所有只为寻得知音更抚一曲。 几人这边再次询问店小二确定其本尊以后,陈玄武兴奋道:“今日真真是来巧了,你说是不是舞阳师姐,正好也让你们看看什么是音律大家。” 艾伯特等人听得兴起,不由得也起了兴趣。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只听得小二通报了一声:各位贵人,云裳姑娘来了。 群豪循着店小二的目光看到楼台处一位身着浅蓝色衣衫的姑娘盈盈立于栏前,淡淡一笑,缓缓走下阶梯靠近群豪所在的方向,女子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略显柔美,显出一种别样的风采,让人新生喜爱怜惜之情,如水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眉宇端凝,毫无娇弱之态,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不可否认,眼前的女子的确是个美人。 堂内群豪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时间恍若静止般,直到女子走近才反应过来,一名富贾眼神恍惚的走过来:“这位想必便是大名鼎鼎的云裳姑娘吧!”伸手握住女子的手,用拇指轻划她的手背,眼神暧昧。 只见云裳淡淡的看看了他一眼,巧妙地抽回自己的手,浅笑道:“贵人廖赞了,只是云裳的曲艺和世间音律大家相比,实在难以当大名鼎鼎四字,承蒙贵人们不弃,欣赏云裳的曲艺,云裳在此感激不尽,所以今夜定为各位贵人多抚上几曲,聊表心意,希望大家不要笑话云裳。” 那云姑娘谈吐甚健,声音宛转优雅,对于一些富贾的暧昧,也是谈吐得体,一褒一贬,进退有余。 几人不觉得感叹起来,真真是个妙人儿。 “云依?!”云薇看着女子的面容总觉得熟悉,待看到女子转身的一个背影,突然想了起来,这不是那晚差点惨遭毒害后来又被救走的女子吗!只是她不是叫云依吗?现在想来这花想容不就是当日那副画卷里的题词! 云薇心里想着这些,话语已然未经思考便道了出来。 群豪听着有些不明所以,安静下来,那个叫云裳的女子听罢转过身来,莞尔一笑,道:“姑娘,想必是认错了,奴家叫云裳,不是云依” 说完不待云薇反应,从侍女手中接下琵琶,准备起来。 第16章 花想容 ——————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高台之上飘下琵琶之音,那样的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威风,那样的轻柔绮丽,清寒高贵。 如雪舞纷纷中的那一点红梅,时而琴音高耸如云,时而瑟音低沉如呢语时而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沉稳如松飒崖,时而激扬,空蒙。 群豪听得内心甚是畅快。 凯瑟琳等人对于东方音律知之甚少,但艾伯特曾随一东方少女学过些许东方礼仪,对于音律的好坏倒也略知一二。 只听这乐曲时分时合,合时流畅如江河入大海,分时灵动如浅溪分石。 艾伯特除了会一些东方礼仪之外,虽没学过多少音律,但今日听得女子所谈之曲,总觉得这首曲子隐隐中似有一些含义。 那云裳姑娘奏完曲子,微微一笑,说道:“这位想必便是艾伯特,云兮扬两位贵人了吧,小女子虽常处于闺房,但几位的名号近日还是略听说一二,心下艳羡,在这里有个不请不请,因家中所托,小女子待会尚要恳请云先生一幅书法。” 云兮扬一听此言,脸上登时红了,他虽识得书法但见解到底比不上大家,于文字一道实是浅薄,眼下这女子突然恳要书法着实古怪。便道:“姑娘要我写字,那可是要了我的命啦。在下不幸,幼时离家从武,未能继承家中所学,对于文笔造诣实是惭愧。” 说话之间,店小二已献上茶来,只见雨过天青的瓷杯之中漂浮着嫩绿的龙井茶叶,清香扑鼻。群豪暗暗奇怪,云南自古盛产滇红、绿茶、普洱茶、紫压茶、花茶。由以普洱茶较之出名。 此处和江南相距千里之遥,如何能有新鲜的龙井茶叶?为何不用当地的普洱待客? 这位姑娘实是处处透着古怪,女子把琵琶交于侍女,端起一侧的茶杯先喝了一口,示意无他,待等众人用过茶后,说道:“各位远道而来,云裳感激不尽,诸多简慢,尚请各位贵人恕罪。这几日各位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定是乏累,云裳不才,略备了些酒饭,音律。希望大家喜欢。”说着站起身来,引侍女一一靠近群豪。 云兮扬与艾伯特等人见其说话诚恳虽深信这位云裳姑娘乃真诚之人,但仍处处小心,细看酒壶,酒杯均无异状,云裳又在众人眼前喝下第一杯酒,便去了疑忌之心,放怀饮食。 那云姑娘期间听闻群豪说起西方吸血鬼之事,也参与进来,说起世间各派的武林轶事,竟有许多连艾伯特等也不知道的。 她于东方古国各门各派的武功颇少许可,但提到蜀山于长留时却推崇备至,对于西方文明也极尽赞誉,出言似乎漫不经意,但一褒一赞,无不切中窍要。 群豪听着又是欢喜又是佩服。但问到女子从何得知这些轶事时,云裳却笑而不答,将话题岔了开去。 酒过数巡,云裳已脸泛红霞,微带酒晕,面容更增丽色。自来美人不是温雅宛人,便是娇艳姿媚,眼下这位云姑娘便属于前者。 群豪道:“云裳姑娘,今日承蒙厚待,我等无不感激,想不到云裳姑娘虽为女流,可对于江湖之事关心至此,见解独到,我等实是欣赏。” 云裳听罢,道:“各位过奖了,云裳只是女流之辈,如何能与诸位大家相提,今日所说也不过是听着别人的意见照搬罢了。诸位行走江湖,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各位倘若不弃,便交交云裳这个朋友。日后有何垂询,自当竭诚奉告。” 群豪听罢,心下感叹,想不到这女子虽为女流,见解,处事却极是豪迈,英气,端严之致,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云兮扬道:“即是如此,若有所求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定不会负姑娘所托。只是——” 云裳抿起嘴角,沉思了起来,随即微微一笑,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精巧香炉,放在桌上点燃,说道:“云公子客气了,您能答应云裳的请求已是福分,又何来如此说道。” 陈玄武脸上一红,心道:“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佳人。”对方出现的过于突兀,未及留神,倩影便已深入脑海,想要与其进一步深交,奈何人多嘈杂,又自觉不才,便不敢出口。 只见云裳让身后侍女将笔墨备上,道:“如此,便有劳云公子了,烦请先生在桌前的卷轴上写:九死一生;四字谏言,可好。”说话时盈盈妙目凝视云兮扬等人,口角之间,似笑非笑。 群豪一听大愕,心道:世间怎会有人请人提字,写这般不吉利的话语,莫不是疯了不成!实在是闻所未闻?! 云裳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微笑道:“云裳不胜酒力,恐有失仪,现下说话已不知轻重了。请容云裳进去换一件衣衫,片刻即回,诸位贵人请各自便,不必客气。”说着站起身来,拱礼,走出内阁前厅,穿花而去。 那香炉仍在桌上熏着,并不取去。 侍候的小二及婢子继续不断的送上菜肴。 群豪见佳人离去便不再食,等了良久,不见云裳回转。阿奇柏德道:“这位云小姐点的是什么香氛,淡淡的香气不似寻常闻到的几种香薰。”说着便和主人示意一下,拿起不远处桌上的香炉,托在手中,嗅了嗅,突然“噫”了一声,说道:“这香气不似果香,不似檀香,像是——”不作他想,打开香炉顶盖,定睛一看,群豪一齐站起身,无不惊鄂。 这哪里是熏香,分明是由血族的眼球所制,眼球上面布满不知名的虫子,看的人头皮发麻。 阿奇柏德一时不知所措,欲将顶盖盖回,喃喃的道:“安...安东尼,这......这是什么玩意”他虽和安东尼交往不深,对于他的吊儿郎当嗤之以鼻,但心中实是佩服他见多识广,旁门左道的认识。此刻遇上了疑难,不自禁脱口便向他询问。 安东尼脸色郑重,低声道:“殿下,这云小姐有问题,不怀好意。此刻我们身处危境,急速离开为好。” 卡尔道:“怕她做什么?她若有何不轨吾等定会杀她个落花流水。” 阿奇柏德道:“自从进入到这家客栈,便觉得这里处处透着诡异,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实在是看不明白其中的陷阱。” 艾伯特点头道:“阿奇柏德说的不错,我们已用过酒菜,如此告别便离去。”说着便即离座。 这边厢,云兮扬无奈道:“艾兄,想来我们今时是走不了了,这香有问题。现下我只觉得浑身软绵使不出气力。” 群豪大惊,各自运功,果不其然,如今竟丝毫感知不到体内内功气息,众人勉强站立,正欲离开。云裳匆匆出来,身上已换了一件白色绸衫,更显得容光照人,只是放在此刻,群豪只觉女子如罗煞,云裳说道:“诸位才小憩片刻,如何便去?莫是嫌小女子招待的过于简慢么?” “呸,少惺惺作态,难怪世人皆说最毒妇人心,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一名富贾此时青筋暴起,拍桌怒指道。 说完,又要作势离去,一言不发,眼见就要站起离开。可又突然坐下,只感微微头晕,浑身无力。 心下大悟,是了,刚刚那个姑娘点的香是有问题的,只是不知究竟是何异香,毒性如何?一发作起来只不过一时三刻之命,顿时焦急异常起来。此时陈玄武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不远处的佳人,心内一丝抽痛,有一丝惆怅,一丝失落。 艾伯特趁女子不备强行使用光系魔法,直冲云裳所在的方向,只见云裳左手持杯,右手持书,做着饮茶看书,见魔法阵直冲面门,凝目看着几人,微微一笑。 尤如蜻蜓点水一般,身子微微一侧,轻松地便和艾伯特的魔法错开,群豪诧异,可那法阵竟在空中回转又从背后袭击过来,只听得嗤嗤声响,这一边云裳衣袖两侧有些许破损,另一侧云兮扬此时在凯瑟琳等人的帮助下也已恢复,云兮扬右手袍袖一拂,将佩剑卷入手中,左袖拂出,攻向云裳。 云裳斜身相避,只听得呼呼风响,周围茶壶,茶杯,果碟等物具皆被剑气带出,越过池塘,摔入花中,片片粉碎,折断了不少花朵。 云裳见池中花被毁,怒极反笑,道:“来时容易去时难!这般浅显的道理,公子还需要云裳提醒吗!”扔出手中书卷,双手顺势从书中抽出两柄薄如纸,白如霜的软剑,迎将上来。 艾伯特与云兮扬一左一右使用魔法阵,剑阵包抄攻之,云裳斜身飞出一侧,右足在台阶上轻点,重行回入,就这么一出一进,两人的招式竟被化解开来。 云兮扬赞道:“好身法!”眼见她把两柄软剑合二为一,斜刺而至,心想:“这姑娘心肠如此毒辣,倘若不是艾伯特几人相助,今日已不明不白的倾覆在此。” 此刻,厅堂内众人早已躲在一侧,云兮扬与艾伯特两人使用传神术示意作战方案,云兮扬双手探出,出手便去夺她软剑。艾伯特几人则绕至身后寻其破绽,见机行事。 云裳右腕翻出,软剑便如闪电般削他左臂。云兮扬这一夺竟然无功,心下暗奇,但他在蜀山修炼多年,蜀山功法变幻,何等奥妙,虽没夺下利刃,手指拂处,已拂中了她右腕穴道,软剑应声落下,余劲不衰,兀自颤动。 云兮扬等人心头微惊,以武功而论,她远不是几人对手,但机警灵敏,变招既快且狠,软剑虽已把捏不住,仍要脱手伤人,武功刁钻之极。 第17章 冰窖之人 —————— 云兮扬左手食中两指疾点她右肩【中府穴】,待她侧身相避,右手探出,将剑置于女子脖颈处。 在群豪的惊呼声中,云裳纤腰轻扭,快速向左滑了一步,堪堪躲开花盆,同时弱弱地惊呼了一声,站稳脚步,笑吟吟的道:“云公子,你这是什么功夫?我瞧着也平平无奇。” 艾伯特等人靠近,凯瑟琳道:“当真是应了你们东方的一句古话,最毒妇人心,云小姐把戏玩够了,也该把解药交出来了吧。” 云裳的脸色只是微微一变,随即安定,淡然一笑,说道:“公子说笑了,云裳又怎会有解药呢?!” 群豪一听,恼怒起来,怒道:“妖女,这毒是你下的,你怎会没有解药。” 云裳将手靠近脖劲处的剑端,又被云兮扬定回,正色道:“毒是我下的不假,可解药并不在我身上。你们若不信,我也没法子。” 话刚说完,一名壮汉怒道:“妖女,不见棺材不落泪,今儿爷爷就教教你做人的道理。何为是非因果。”说罢便要站起,可偏又站不起来,只能怒目相瞪,那种嚣张的气焰实在让人难以对他生出好感。云裳只瞟了一眼,就不禁撇了撇嘴,面露厌恶之色。 云兮扬一瞥之下,料知她又要施计,只哼了一声,不加理会。作势欲把手欺上去。 云裳见云兮扬动作不似作假,厉声说道:“云兮扬,你今日有种,便搜了我的身子罢。” 云兮扬不受她刺激,说道:“如此,便多有得罪了。” 云裳见计谋无用,脸色微变,可转念想到小姐所托,心下更加坚定起来,心道:“罢了,罢了,只要能完成小姐所交之事,就是让我死千次万次也是甘愿。” “这里好生热闹啊,墨某来迟了,不知可否错过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云兮扬回过头来,只见白光一闪,左右躲闪不及,便已倒在一边。 艾伯特定睛一看赫然是之前相识的那位少年公子。 群豪瞧着那少年公子走近云裳的方位,手指搭在女子手腕处似是号脉,眉头微瞥,从袖中取出精致小瓶,喂其药,稍才定下心来。 “云裳有负公子所托,还请公子责罚。”说完,女子便欲跪下。想那少年公子那般聪明。一听就明白了,“你已然尽力,不必自责,我不会怪你。” “可——” 少年公子垂眸沉思了一下。徐徐说道:“你这次受了伤,吃了苦头,先下去好好休息一会,这里有我在,等处理完了这里,其余的事情容后再说。” 被少年这样一看,云裳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轻声道:“只要能为公子分忧。云裳不觉得苦...” 群豪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心下了然,其中不少人怒道:“想不到这妖女竟归你指使,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便有什么样的奴才,呸。” “大胆,你们竟然——”云裳见众人如此对待自家小姐,身躯微颤,厉声气道。 少年公子制止云裳接下来的言语,始终笑吟吟地听着众人的话语。 待声音渐弱,随即向前一步,转身看着云兮扬等人,轻轻一笑,凝目道:“这位公子如此欺负我家侍婢,想来是看上了,可是这也用不着如此啊,先生若是喜欢,可以正大光明的向我家云裳表明心意,为何非得行此小人行径,这般轻浮。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位公子师从蜀山,当真是辱没师门。” 云兮扬倒给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在下实是无奈之举,多有得罪。” 云薇听到大哥这般说,心知大哥心性纯良,若不是今日情势所逼,是断断做不出这等事情,眼下大哥明显被那少年公子糊住,心中不快,气道:“明明是你们害人在先,又何来脸面如此指责我们。” 话音刚落,忽地大队血族破门而入,将群豪包围在其中,血族身上皆有武器,云兮扬,艾伯特等人一惊,心道:“糟糕,眼下群豪皆因异香无法动弹,如何能抵挡得住这些血族的围攻?” 少年公子淡淡地看着群豪脸上各异的反应,拱礼道:“墨某不才,在宅中略备下了些许酒菜,程蒙各位不嫌,在下一定好好款待诸位。” 不等回绝,群豪双眼一黑,便纷纷被血族带离客栈。 ——————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众人苏醒过来时,只瞧周围乌漆麻黑得,着实看不大真切眼下身处何处。 所幸手脚尚能自由活动,正要呼声寻找其他人,便在此时,忽听得耳边不远处有人传呼:“赫伯特.西蒙大人,路西法大人到!”云兮扬只听得十余人的脚步声自远而近,眼前白光一闪,只见周围渐渐透出阳光进来。 方才知道,他们一直被关在四四方方黑色的笼子里,此时罩在外面的遮挡物一经去掉,视野顿时开明起来。 有了阳光,云兮扬顺利地找到云薇几人,但是始终不见艾伯特,不免担忧起来,突然周围肃静无声,几人往前方看去,不禁一惊,原来被关押的竟还有这般多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而这时正值晌午,只见正前方站着两名模样俊挺的血族,身上并未有丝毫遮挡物就这样直挺挺的站在太阳底下,想来能力不弱,血族身侧站着一个少年公子,一身玄衣,袍上绣着血红的图腾,轻摇折扇,正是那个自称墨某的少年。 云兮扬想着与少年的几次相遇,心道:“一切自始至终都是他在捣鬼,难怪大家最后都一败涂地。” 只见少年公子靠近那两名血族,拱礼道:“两位阁下,人数现已经凑齐,眼下破除封印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那两名血族点点头,上前几步,望着群豪说道:“今日你们有幸为吾王奉献你们的修为与生命,那是你们的幸运,你们应当以此为荣,明白嘛。” 众人一听,顿时惊惧起来,云薇被哥哥掩在身后,看着那笼外的少年公子,只觉得面目可憎,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目光冷冷的说道:“想不到你身为人类,竟会帮着异族残害同类。” 少年公子道:“弃暗投明,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除了长留,蜀山,蓬莱几个门派以下,个个投降,为血族尽忠。我们也不过见大势所趋,追随而已,何足奇哉?” 云兮扬双目如电,直视少年公子,说道:“血族阴诡,残害无辜百姓,如今天下群豪并起,正是为了驱逐异族,还我百姓安宁。凡我黄帝子孙,无不存着个驱除邪祟之心,这才是大势所趋,大义所在。岂能为势力,为永生所屈?想不到你一个翩翩佳公子,为了一己私利,说话如此颠三倒四?” 那少年公子背后突然闪出一老翁,大声喝道:“小子,你这般言语不知轻重,你不怕死,难道其余的人个个都不怕死么?”这人虽是鹤发,但中气充沛,身高膀阔,形相极是威严。 云兮扬长声吟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云兮扬自开始修仙之路,便知道总有一天会有此一劫,所以一直以这首诗为心之所向,此刻面临生死关头,自然而然的吟了出来。 少年公子白玉般的左手轻轻一挥,那老翁躬身退开。 他顺着目光微微一笑,说道:“云兄既如此固执,暂且不必说了。待会请各位一起跟我走罢。”说着向前一步吩咐身后下属行动,将笼里众人团团围住,念着不知名的魔法口诀,转瞬间,再次入目的便是一个诺大的冰窖。 ———— “救命,谁来救救我们,救命~!”群豪正欲发作,但见不远处有不少少年,少女被各自锁在一处,竟然各有五百名之多。 众人大愕,正欲说话,耳边突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只见德库拉夫人率领着血族来到冰窖中央,手向前一伸,触碰着冰墙嘴里念着咒语,厚厚的冰墙应声碎裂,周围随着冰墙的坍塌,地动山摇。 好一会才安静下来,云兮扬等人脚步错动,避过碎冰,突然间呼的一声,只见中央又开始震动,缓缓地显出一个更大的玄冰块,定睛望去,这才注意到那玄冰里冰封着一个男人。 德库拉看着玄冰里封印的男人,时光荏苒,玄冰里的男人此时苍白的皮肤,那如天神般俊美的脸庞和那魅惑的气息此刻又如罂粟般诱人。 德库拉没想到千年过去,第一次见到莱亚家族的上古者亲王【莱亚.费蒙特】会是这般情境,虽未睁眼,但可以想见若是睁眼定是一个非常俊美的男人。 云兮扬一直注意着前方的动静,尤其是那少年公子,只见少年公子不知在和另外两名血族低喃着什么,只能从两名血族身上偶尔流露出的些许细微动作,让人知晓他们的兴奋与激动。心下隐隐有了答案。 这边厢,西蒙和路西法看到自家主人便在眼前,只待解除封印,心内激动到无法自抑,皇天不负有心人,多年寻找终得结果,极是喜慰。 这时少年公子凑向两人说道:“两位阁下,现在只需要将准备好的祭品献上,以其鲜血喂之,这九重莲封印便可化解。” “墨先生,此言当真?!”西蒙再三确认道。 “是的,此言当真,墨某当初即答应两位的请求,便是有十足十的把握。”少年公子浅笑道。 “真的很感谢墨先生的慷慨相助,吾等答应你,事成之后定会好好回报先生今日的恩情。”路西法恭敬道。 “不必,两位阁下,还是先救亲王要紧,要不然时间可能来不及了。”少年公子回礼道。 一言甫毕,血族开始布置起来,只见少女们纷纷从笼里被放出来,期间有的少女试图挣扎逃脱,血族见到直接将少女处决,扔到被封印的亲王周边。 一时间少女们惊慌失措,争先逃跑,均被血族处决,余下的人便不敢再多有动作。 群豪看至此,面目如怖,青筋凸起,怒道:“畜生,残害无辜百姓,算什么男子汉,有种冲我们来啊!” 第18章 突袭成功 —————— 德库拉趁着间隙注意到云兮扬等人,嘻嘻一笑,道:“又见面了,云先生。” 云兮扬看着德库拉,想到当日在地下皇宫的初遇,似是想到什么,眉头皱了一下,眼神冰冷,并不予搭理,手指暗自和云薇,玄武几人商量着如何出此困局。 德库拉见他不理,拿着折扇遮掩一笑。说道:“有趣,你现在这个模样真是可爱。可是怎么办呢,无论你现在计划着什么都阻止不了,这些,包括这些,再包括你们今天之后,都不会活着离开这里。但是,如果你求我的话,也许我可以考虑一下,留下你也说不定。” 顾玄武怒道:“呸,你个老妖婆,一大把年龄了还老牛吃嫩草!倒真是不知羞耻为何物了!” 德库拉听罢,正欲发作,随即冷笑道:“也是,不过蝼蚁一般,转瞬即逝。吾又何必和你们这等凡人较真呢!” “老妖婆”舞阳怒道。 这边少女们的生命岌岌可危,眼见就要被当作祭品献上,群豪气的胸口几欲炸裂,却因困在施封印的笼中,不得脱身,心下时如热油煎熬一般。 忽地寒光一闪,一道青光直飞过来。 血族“啊唷”一声,急忙侧身避开,但那青光来得好快,击中了几名血族,顿时便消散而去。 路西法见祭祀被打断,回过身来一看,竟然是艾伯特一干神族。心下恼怒,郑重的和那少年公子说道:“墨先生,这里就尽交给您了,我和西蒙去拖住那些神族。” 说完两名血族便飞身离开那少年公子身侧,与艾伯特一行缠斗起来,少年静静地看着一切,并不作声。 这边艾伯特见路西法还有西蒙果然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部署行事,心内一喜,赶紧开始计划救人的行动。 阿奇柏德与卡尔,安东尼成功的拖住那两名血族,艾伯特等人来到众人跟前,施以仙术可是并没有解开封印,有些愣怔,略加思索,随即与云兮扬说道:“云兄,现在你们被困在里面,因为外面被血族设了封印结界,一时三刻解不开,现在你我各持仙法看能不能合力打破这结界。” 云兮扬听完,点头示意,随即退开一步道:“云薇,现下我这边要使用蜀山仙术,待会结界冲破,你便立即带领众人离开,明白吗。” 云薇凝目郑重的望向自家大哥说道:“我明白,大哥你小心些。” 此言一出,两人便开始各自施展仙法试图攻破结界,像是幽冥的通道,只见漆黑一片深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挂在群豪上方位置,如恶魔张开了恐怖大嘴,要吞噬这里的一切。 一时间人人变色! 原来这阵法竟是你挣扎反抗的越厉害,那嘛被吞噬的力量就会不断扩大。两人不懂其中玄妙,只觉低沉的气压压得群豪渐渐喘不过气来。 艾伯特,云兮扬看着大惊,慌忙收手,眼神无意中的一瞥,只见那少年公子此刻嘴角冷笑的看着众人的方向,云兮扬正欲发作,这边艾伯特又用意念传话,云兮扬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少年公子,这才发现那少年的手指一直微乎其微的动着,而他每动一下,困住云兮扬等人的封印就会有所变化。 两人心下了然,看来眼下只能擒贼先擒王了,这样大家才能解救出来,于是两人用意念商定,先用障眼法迷住对方再做行动。 少年公子淡淡的看着两人,只轻蔑一笑,随即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玄冰里的男人,眼神有一丝的空洞,惆怅,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一边作势要施法硬闯封印,一边暗自观察那公子待其似乎放下一丝戒备,于是云兮扬赶紧示意艾伯特。 艾伯特脸上无甚表情,内息暗暗转动,周身骨骼噼噼啪啪,不觉发出轻微的爆响之声。众人均相顾一鄂,只见艾伯特背后突然长出一双洁白的翅膀周身伴着淡淡的光芒。 路西法与西蒙此时也已注意到艾伯特,心下大惊,可眼下被另外三名神族拖住,实在脱不开身,只得大叫道:“德库拉夫人,小心。”德库拉静静地听着,示意两人不必担心,可却未见其有丝毫动作,路西法看着心急如焚。 艾伯特在德库拉的放水下,很容易的就挟持住了少年公子,大声道:“住手” 此言一出冰窖内的各方均尽皆停止。艾伯特此刻近距离的接触那少年公子,只觉对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闻之沁人心脾。 突的转念一想,心道:这少年擅长用毒,说不定这药香又是另一种毒也说不定。正欲屏息,之间眼前少年似乎并不把他放在脖颈处的剑放在心上,转身微微一笑,说道:“怎么,阁下现在是在担心墨某身上的药香有毒吗?” 艾伯特被少年如此直视竟觉得有些许过意不去,可是一想到众人如今这般结局全是拜少年所赐,心内恼怒,道:“我想,在下为何如此,先生应该知道,不是吗。” 少年凝目看着艾伯特,艾伯特这一看,竟觉浑身似是触电一般,不能动弹,意外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徐徐说道:“哦,阁下这般,墨某倒有些糊涂了。先生你的所言和所表现的截然不同呢?!莫不是——”少年嘻嘻一笑。 艾伯特被少年这么一搅合,这才发现耳根处竟红了起来,不等他反应,少年已欺身凑上耳边,轻轻地说道:“听闻欧洲喜好龙阳之癖者甚多,不知阁下是否?!” 艾伯特听到少年如此说,微一愣神,待注意到少年自上而下的暧昧眼神,似笑非笑,这才反应过来意思,羞恼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如此不知羞耻。” 少年听罢,当即冷笑一声:“羞耻?!阁下到底是年轻气盛,沉不住气。这般早的就暴露身份,当真是孩子心性。” 艾伯特被少年一番调戏,倒把正事忘在脑后,眼下少年又来激他,艾伯特不受他激,忽地掐住少年脖颈,大声说道:“你们现在快点把无辜的百姓放了,我便不会伤面前这个人的性命。” 血族本冷血,并不会在意同伴的性命,又何况人类。 只是眼下那少年是唯一知道解除主人封印的关键,西蒙不觉得纠结起来,只得下令暂停一切行动,微眯着血红的眸子,说道:“不可能,我最多只能答应放你们离开。这些人想都别想。” 艾伯特一听,手下的劲道不觉加重起来,少年开始有些呼吸不畅,路西法和西蒙两人看着难以抉择,脸上未有变化,少年将血族的反应净收眼底,断断续续地说道:“见过蠢得,可没想到今日竟见到你这——般——蠢得。” 艾伯特以为少年又要施计,并不加予理会,那少年又自语道:“我本是无足轻重之人,眼下也不过是因为一时的利益,这才在血族眼里有了些许价值,你若当真要杀了我,便杀吧,只是我想阁下应该明白,杀了我有些事情也于事无补。不过是给这祭台添了一点补品罢了。不过只希望阁下垂怜,事后能将墨某所留遗物,交于——家人。可好?!” 艾伯特听完一愣,没想到少年会说出这般话语,忽觉同情起来,可也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少年又何尝不是因为一己私利而造出了孽障,有道世间因缘皆由因果造就。 少年见艾伯特放松警惕,当即一掌,击中艾伯特的胸口处,艾伯特忙即退到一边,扶住受伤的胸口喘息不止,心道:大意了。云兮扬等人见到大吃一惊,怒道:“你行此小人行径,算什么男人。” 少年并不理睬,只定定地看了他片刻,随即冷笑道:“那又如何,墨某对于这位先生的境遇倒有一句忠告赠之: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你们这般幼稚,失败也是理所当——”话未说完,只觉身后有气息逼近,急忙闪身避开躲在一处,再活动时,只见手里拿着几片竹叶。 群豪见那少年奇怪的反应,尽皆耸动,纳闷中,待见那少年对着空荡荡的四周说道:“诸位即已来多时,何不出来与墨某一见,这般暗地搞鬼,岂不是委屈了诸位。” 云薇一直注意着前方的动静,待看到那树叶时,内心止不住的欢喜,喜道:“大哥,我们有救了,是他。他来了。” 云兮扬等人一直关心着前方战况,云薇突然这么一说,有些愣怔。 【小娃娃,这话说的不对,我们分明是看你对于这种暗地的游戏玩的乐不思蜀,这才起意与你一起,怎料,小娃娃竟这般玩笑不起。】伴着落下的声音,清朗的男声打断了冰窖里进行的一切。 众人寻声望去,一声炸雷,只见上方突然打出一洞口出来,紧接着一道白光照射进来,洒在血族身上当即便消散。 血族看了大惊纷纷退开,可那光线竟似活物一般,追将上去,凡是被照射的血族无一幸免,就连活了千年的路西法等人也吃消不住,大声道:“这光有问题,赶紧退开。” 语毕,仅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血族便因那光芒照射伤的伤死的死,没有人再敢乱动,那些被囚禁的五百名少年,少女见状,趁着机会纷纷逃离冰窖祭台中央,西蒙等人欲抓回,可那道光线实在棘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挣开枷锁逃离。 “哈哈,小娃娃,你这般动辄便是取人性命,想来无论多少都是不够你杀得,不如让老头子我先和你过过招,可好。” 少年公子一听,接道:“好啊,晚辈一直久仰蜀山七圣,长留尊上之名,今日有幸得见,是墨某的福气,实是快哉。” 群豪一听是蜀山与长留之人赶来相助,大喜道:“怕了吧,你们这群邪祟,现下有得收拾你们的人啦。” 冰窖在一片寂静中猛地众声齐作,路西法知已陷入重围,不由得暗暗心惊。下意识看向那少年公子,又自嘲一笑,心道:我想自己估计是疯了,今时今日竟然指望一个人类。 蜀山与长留一直是武林修仙中一等一的大宗派,此时一群群道人由远至近的冲进冰窖包围着血族摆着阵法,一来包围冰窖之敌,二来阻挡敌人后援。 路西法侧身和西蒙暗骂道:“糟糕,这群坏事的家伙,眼下亲王未救,难道就要这样断送在此地吗?!我不甘心。” 西蒙扶住因阳光照射受伤的左肩,接道:“路西法,你看,那个姓墨的家伙从那群人出现到现在都始终是淡淡的表情,好似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一般,想来——” “唉,我也是这般想得,只是他到底只是人类,我们活了上千年都没得法子,又何况他区区一个人类。怎会——?!”路西法半信半疑的回答道。 ———— 只见蜀山七圣,与长留两位尊上将少年团团围住,说道:“想不到小娃娃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多阴诡之计,要不是这位小兄弟,我们估计还被你耍得团团转,无法如期赶来这里。” 少年公子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们自己愚不可及,被困在那里,何苦来怨旁人。” 蜀山玉书真人一听,大声道:“如此,就休怪吾等不客气了,世间有因便有果,今日你造了如此多的孽障,也是该你偿还的时候啦。” 只见那少年听完,嘻嘻一笑,说道:“杀了我?!可以啊,只是这里的人都是要陪我一起死的,想想,这笔买卖的确很划算。” 青石真人不曾想少年竟这般狂妄,怒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当真是顽固不化。” 少年听完随即冷笑一声,在群豪正欲动手之际,缓缓的从身上拿出一物件出来。 第19章 三位神尊 —————— 群豪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精致的小玉瓶。 怔忡之间,只见那少年说道:“你确定?!”不待人回话,浅笑一声,接着道:“这里面的所有人,包括前辈你们自己,都中了七日逍遥散的毒。 中毒之人第一日无所觉,到了三四日会突然精神抖擞起来,习武之人短期内会功力大增,不过到了第七日,皆会死在梦境里,不过你们放心梦里的一切皆是由你们内心所渴望的而衍生,好不逍遥。 “所谓醉生梦死,不过如此。” “想不到你小小年龄,行事如此毒辣,你以为这样糊得住我吗。”说话的道人乃蜀山草谷真人,只见他话音刚落,随即暗自调整内息,发现并无甚变化,正欲发作。 只见少年轻微晃动着手中的红绳,除了血族以外,群豪皆开始头晕脑热起来,眼前围绕着迷雾般地幻境忽闪忽灭,看不大真切,众人神情恍惚起来。 尽皆面如土色,群豪这才晓得此毒厉害,蜀山七圣与长留两位尊上勉力维持,但这毒素如同醉酒之人一般厉害,如今群豪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再无其他。 德库拉眼神微眯的注视这一切,心道:“这人倒是个麻烦,看起来文文弱弱得,想不到有那么多的心思,要是不除掉,想来是不能得到那东西了。” 眼见群豪抵挡不住□□的扩散,欲睡去。忽见眼前白光一闪,这一剑气来的无影无踪,少年待得发觉。 对方便已将剑端抵在咽喉处,纵然后退,也已不及。 血族大惊,本应回转的结果再次出现变故,顿时恼怒起来,怒目相瞪搅局之人,不由得一愣,只见来人一身白袍,面容出奇的俊美,五官深邃。 虽说两国审美不同,但若是放在西方世界也可以想见,这的确是一个俊美的男人。 那少年公子此刻也是表情微愣,随即轻笑道:“墨卿颜,想不到你现在也喜欢这般静悄悄的行事了。” 墨卿颜定定的望着那少年,这一望,仿佛就是永恒。 墨卿颜的内心深处似乎要从眼前之人的背影中看出什么,良久,凝目说道:“收手吧。” 少年疑惑地说道:“哦?!先生莫不是说笑了,虽说你我之间见过几面,但也没熟络到这般地步吧!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各为其主,你既有你的立场,又何必把这立场强加于别人身上,莫不是笑话?!” 墨卿颜有刹那间的恍惚,身体的反应也跟着有些许迟钝,相比之下,少年倒从容地许多。墨卿颜低垂着一双眸子,朗声说道:“诸位先请不要再运功了,你们越是运功,此毒扩散的也就越快,到时候哪怕求得解药也是于事无补。” 群豪一听大愕,心道此毒厉害,当即便按照男人所说停止运功,虽然浑身软绵绵的,但神志好了些许,已恢复些许清明。 这边厢,云薇自见到墨卿颜出现,脑中便再无他想,呆呆的望着对方,在意着男子细微的举动,不知为何,云薇隐隐地觉得,他与那少年应该是有着...想到大胆处,忙的摇头,心道:瞧瞧,我又自己吓自己了不是,大哥哥他——,怎么可能呢?! 少年微微一退,那剑端也跟着一退,心下了然,说道:“停止运功虽不能解毒,可立时三刻间倒是个法子,只是若是没有解药,也不过拖延时间罢了,要我想想。嗯?!这些人估计是撑不过一个时辰了,下一次的药效发作起来只会比第一次更加厉害,想来——” 少年还未说完,墨卿颜用剑端打断其说话,那剑端虽未使力,可到底是上好的古剑,只见少年脖颈处有些许血液流出,周围的血族闻着那清甜的气息,只觉得口干舌燥恨不能历时扑将上去,品尝一番。墨卿颜见状忙把剑带离几分,佯装着冰冷,说道:“究竟如何你才能收手。” 少年抬起头来,说道:“不能。” 长留的那两名尊师一听,双目如电,紧盯着少年,说道:“这位小兄弟,莫要轻信这少年之言,这少年善用毒,又是阴诡之士,你定要小心。” 少年微微摇头,道:“今日我们是来解救这冰窖里的男人的,原本与诸位无甚大干系,可你们硬是要搅这趟浑水,我也没法子。若是这位兄台一定要在下收手,想来是不能的了,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皆已具备,你现在要求岂不是强人所难!” “你这少年,好生狠毒,竟为一己私利,残害这般多的无辜百姓,当真是——”一名道人怒道。 “当真是如何?!怎么,诸位都要死到临头了,还在乎这繁文礼节,不敢把内心想法说出来,哼!当真迂腐。”少年轻蔑的回击道。 “你!” “我如何,我也不过是成全某位仁兄的毕生所愿罢了: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即是如此成全你们岂不快哉。” 正闹的不可开交,忽听得墨卿颜冷冷地说道:“不要再闹了。” 周边寂静起来,良久,少年低声说道:“你若一定要在下停手也不是不可以,有道是:银货两讫,这自古以来凡事平等,你若一定坚持要求,那便用另一样东西来换,便可。” 群豪一听只道那少年又要施诡计,忙道:“小兄弟,莫要信他!”众人此时一脸担忧的望向墨卿颜,就连云薇等人也不免着急起来,心急如焚。 墨卿颜徐徐问道:“你还是想要!” 少年微一凝神,脸上如罩了一层寒霜,向墨卿颜道:“是,你把那样东西交于我,我便把解药给你,并且放了所有人。” 此言一出,众人均愕,只见墨卿颜面上无甚大反应,缓缓地从身上取出一精巧圆镜,只见镜身周体散发着淡淡的光晕,镜边雕工精致至极,而镜面本身却是通体透明,纯净至极。 墨卿颜把东西交于少年,少年接过便把解药递与墨卿颜,两人手掌相交时,趁着众人未曾注意,墨卿颜手指碰了碰少年白玉般的手心微微轻点,少年不动声色,面上未有表情。 待圆镜归在手中,少年低喃着话语,手指快速在圆镜上微动,只见圆镜飞入空中放大数倍,并开始散发着光芒出来,越来越强烈,耀眼到众人无法正眼直视,待光芒淡去,众人定睛一看,再也寻不得圆镜的踪影,而少年和血族还有那玄冰里的男子皆凭空消失。 此时,墨卿颜将解药交于群豪以后,紧接着也飞身离开。群豪欲开口挽留都不及,直叹男子轻功了得。各自运功疗伤以后将受伤的百姓安顿好,耗费了不少时日,这才返回门中,几大门派聚集在长留商议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此时长留大殿内,各门派掌门聚在一起,玉书真人道:“可恶,没想到这七日逍遥散解起来也是这般费劲,竟也要七日才能把毒素尽数清除。” 草谷真人听罢,说道:“老夫行医百年,从未接触过这般难缠的□□,这几日研究这七日逍遥散,发现这药解起来真是一波三折,到现还没有完全破解的法子。” “是啊,中了这毒到解毒这几天,每日我都觉得自己还身处于幻境中,迷迷糊糊地,险些犯下大错”蓬莱岛主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堪之事,左手狰狞的紧抓住椅手不放。 长留几位尊上看着众位道友你一言我一语,良久,顿道:“眼下,西方邪祟进犯我泱泱古国,可我们到底不了解对方的习性,哪怕如艾伯特先生所说,我们已知血族的起源,也知那日冰窖里的乃是血族里的上统者,实力定然是可想而知,如今他被放出来,可想血族这期间定会继续残害其他百姓,使其为奴仆,供之差遣。到最后我们消灭的又究竟是人?!还是邪祟?!” 群豪听完不觉得也沉默下来,叹了一口气,长留尊上沉吟道:“此次到底牵扯到西方神族,不知各位可否一同去九重天请愿。” “尊上说的请愿,可是指居住在九重天上隐居的三位神尊!” “是的,正是那三位神尊。” 群豪一听大喜,随即又犹豫地说道:“只是,这三位神尊隐居已近万年,一直居于长生殿,最近的一次传闻也是十年前,三位神尊竟然同时收一个徒弟的轶事,之后便再无音信。如何才能——” 艾伯特等人听罢,艾伯特一愣,随即问道:“不知各位说的三位神尊,可是帝尊,世尊,儒尊。” 青石真人听完说道:“不错,小兄弟莫不是也认识几位神尊?” 艾伯特徐徐说道:“认识的,因为世尊乃是我王叔的师傅,王叔的学识,功法皆是世尊所教,晚辈曾在一千年前跟随着王叔在那里小住过一段时间,不过几位神尊喜静,所以一直不敢多有打扰。晚辈这一次因任务,出发前特意拜访过王叔一次,讨教了些问题,并未见到几位神尊,据王叔所说此时几位神尊应是在闭关修炼中,不便叨扰。” 第20章 莱亚氏族 —————— 这边厢,那少年公子已按照计划把莱雅家族的亲王【莱亚.费蒙特】成功救出,返回欧洲大陆。 此时初升的阳光笼罩着广袤的森林,穿过这片郁郁葱葱的森林,透过密密的树枝,可以看到在众多荆棘和蔷薇的环绕下,矗立着一座古老的城堡,古堡似乎年代已经很久远了,高高的灰色城墙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蔓藤,如此之多,都快把窗子全包围了,有的甚至钻进了窗子里,透出几分阴森。 可是在这座阴森的城堡前,此时却开满了白色的蔷薇,风中的蔷薇花还带着清冽的微笑,单纯得令人神往,细腻如丝的白色那么轻盈,花瓣上的晨露犹如水晶一般,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因为血族居住的关系,无论是烈日炎炎,还是严寒酷暑,这里的白色蔷薇都是长开不败,永不凋零。 血族白天甚少活动,诺大的城堡里只有那少年公子一人呆呆的坐在庭院里,望着那些白色地蔷薇发呆,旁边摆放着茶及糕点。 身后传来【吱吱吱】的开门声音,一名老翁走进来,靠近少年,压低声音道:“丫头,花爷爷看了,现在城堡里因为前一段时间的消耗都在修养中,你可以休息一会了,这个面具还有喉结带久了,对身体的损伤——” “我没事,花爷爷,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少年低喃道。老翁听罢顿时焦急起来,说道:“不行,太危险了,你要是出事你让花爷爷怎么办啊?!若是主人知道。” 【嘘】只见少年将手指抵在嘴唇上,示意老人安静下来,片刻后,待感觉到周边没有什么动静,徐徐的说道:“花爷爷,您想要说的若曦都明白,只是现下这里血族众多,难免会出马脚,你们离开,在那里等我。我反而能安心的进行计划,没有后顾之忧,日后脱手也能——。您明白吗,花爷爷。” 老翁静静的看着少女,眼神无奈,良久道:“好!爷爷如今也拗不过你,只是你在这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告诉爷爷,花爷爷给你想办法,主人那里你别担心,有云裳她们照看着,有什么变动我会通知你,你只管安心做你的事情便好。” 少女静静地听着,不一会从袖口处拿出一玉镯,看了那玉镯半晌,前一刻心底不知为何还很是抑郁的气息,逐渐平静了下来,手里的玉镯除了能看到有一些裂痕,几缕血丝以外,其他的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将玉镯又放回胸前。待老翁走后,望着远处发呆,呢喃道:“姐姐!” —————— 夜晚的城堡,仿佛一切都从沉寂中复苏了。华丽的烛台,摇曳的烛火,温暖的壁炉,银光闪闪的餐具。 只见两个非常英俊挺拔的男子带着一个异常漂亮的少年缓缓跨下了楼梯。男子的相貌已经算是吸血鬼里比较出色的了,可身后的那名十五六七岁的少年五官却是更加的英俊而优雅,嘴唇轮廓说不出的优美,一双深邃而幽远的红色眼眸犹如火焰是能够闪耀着群星的花火,简直是可以镇静人心一般。 莱亚走到她的跟前,冷冷的看着她,她的双眼无法离开他那摄人心魄的瞳孔。两个人再次相遇,她一眼便认出了他,曾经一直沉浸于脑海里那些黑暗的过去,无法逃避的黑色时光,再次席卷而来。不过片刻,少女浅浅一笑,拱礼道:“很高兴见到您,尊敬的亲王殿下。” “先生见过本王?!” “未曾,只是见两位大人对您恭敬的态度,猜到一二罢了,殿下现在想来是在恢复阶段,所以才是少年模样,是吗。” 少年轻轻点头,说道:“有趣,想必这位就是墨兮先生啦。西蒙和路西法路上一直很感激你对我族的慷概相助。” 少女听完对面少年的话语,心内冷笑不已,面上仍是和睦,浅笑道:“殿下客气了,墨某不过一介布衣,本以为会一直在市井中平淡的度过一生,但却在机缘巧合下结识了西蒙大人,并得以重用,应当墨某感到荣幸之致才是。” 莱亚听完回答,似乎对于男子的答案很是满意,清冷的嗓音说道:“先生是东方人,你们东方人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先生即已跟随吾等来到这西方世界,还请先生早先适应这里的生活。我族定不会亏待墨先生。” “谢谢殿下的关心,墨某实是感动。” “嗯” “殿下,是有事情要交代在下吗?!” “墨先生,可有想过永生。”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一个不小心,便要前功尽弃。 只见少女揖礼,说道:“殿下问的这个问题,墨某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隐藏本心,那便是欺瞒,若不是隐藏,墨某区区一个人类,经常活动在血族之中只会为殿下添来烦恼,如此,便是在下的罪过。还请殿下惩罚。”说完便跪下,引得西蒙和路西法两人有些意外。 莱亚听完男子的回答,冷冷的问道:“哦,为何如此说呢?先生。” 少女愧疚地说道:“还请殿下原谅在下的无知,为您添来烦恼实是——” “先生不如先说说看,血族并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若先生有何难处,我族也可以帮助先生。” “殿下,您的宅心仁厚让在下感激不尽,在下幼时孤苦,境遇多是伶仃坎坷,再加上少不得志,使得在下一度自暴自弃。幸而上天垂怜,后得一姑娘垂青,与之结合。可上天终究不公,我的妻子与我新婚不到一年便因重病不久于人世,那个时候墨某求了很多人,后听闻长留有一药王有法子,可以救治我的妻子。于是三跪九叩来到长留只求里面能有人可以救我的妻子。只可恶,那里的道人狗眼看人低,因在下当时衣履不整,不等墨某说完,便将墨某轰了出来,等到我再次苏醒时,已是三天后,匆忙赶回到家中时,爱妻已然故去。佳人不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在下实在是恨呐!恨那些妄称自己为正义之士的侠士。若是他们当初愿意,哪怕让在下立即死去,都是甘愿,可是他们却因瞧墨某衣履寒缠,肆意辱之,又将墨某轰将出去,致使我摔下山中昏迷,最终错过与妻子的临终一面。我——” “想不到先生竟有这么多的坎坷。” “殿下,墨某只求您能给在下一席之地,在下必定肝脑涂地为殿下效力。只求殿下帮我得偿一心愿。” “是何心愿?” “只求殿下可以为墨某杀一人,墨某便将余生尽托于血族,为殿下尽心尽力,用在下的一切为殿下日后的宏图伟业谋其大计,让血族在这浩然天地间永生不朽,流芳百世。” “先生,所言未免夸大了?!” “殿下,可知眼下纷争四起,那些名门正派表面虽是一片祥和,实则内争不断,各门派之间为证声望,互相攀比,互相内斗的情况不断,若是抽丝剥茧,定能将其一一击败。殿下见多识广,已活万年,对于内争之事应是比在下还是了解。就像殿下当年一般,何其神勇,若不是当年暗中背叛,现下想来这西方也该是——【咳咳】” “殿下?!”两名血族惊道。 只见莱亚此时掐着少年的脖颈,阴冷的说道:“先生,未免过于多话了,不过吾真的很好奇,先生身子如此纤弱,面容柔美,若不是声音及脖颈处的喉结,吾当真会以为先生是女孩子了,你说,是不是呢。” 少女吃力地看着莱亚,心道:力气可真大啊,再这样子真的要去见姐姐了。想到了姐姐,少女才似回过神来,惨然道:“如此,还请殿下杀了在下吧,只求在下死后,殿下能看在墨某当日相助的情分上,将墨某的尸骨与妻子和葬在一处,这样便可陪着她,此生足矣!” 莱亚冷漠的将少女扔到一旁的柱子上,少女吐了一口鲜血,血族对于鲜血的灵敏不亚于动物,莱亚几人闻着这鲜血,只觉得味道甜美无比,比起过往的西方人儿,东方人的血液想不到也是如此美味,鲜血的味道很是纯净。 莱亚缓缓走到少女跟前,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少女的面颊,只觉得与西方人的肤质截然不同,她的皮肤如凝脂,几乎看不到一丝毛孔,有如一件上好的玉器,让他有些流连忘返啦!可惜是个男子。 不对,是男子又有何关系,面前这个男子的身子如女子一般,想来滋味不差,即使是男宠,放在现下也是再平常不过。他赐给她永生,她便只能在他的身边作为男宠而活。 少女看着他的眼神产生变化,心下大惊,随即认命道:“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 莱亚看着她,说道:“你在不甘?!” 少女趁着空隙,脸颊躲过莱亚的抚触,要不然她真的不能保证会不会立时杀了他!稳住身子,虚弱的说道:“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形容在下现在的处境是再合适不过,在下虽纤弱,可到底是男儿,我们东方古国,但凡男儿无不存个用一身所学为国家,为自己自己拼出一方天地,在下福薄,因为这皮囊,一直不能有机缘大展拳脚,已是负累,如今——又因为这幅皮囊,引出这般是非,不要也罢。” 第21章 逆境赌约 —————— 说完便从地上拿起一小块破碎地石渣,欲往面上划去。莱亚眸子一冷,打落了少女手中的碎石,将少女按在身下,凑近耳边,轻喃道:“刚刚是在与先生开玩笑呢,多有得罪,先生不要生气,才好。”舌头轻轻滑过少女的耳廓,眼神暧昧。 少女忍下恶心的心绪,说道:“殿下这个玩笑说的大了!” “哦,是嘛?!” “......” 少女虚弱的浅浅一笑,随即被莱亚扶起来,莱亚将他牢牢地固定在自己的怀里。 莱亚乍眼看去的瞬间,怀中男子沉静儒雅的站立姿势,仿佛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势,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绪。又或是那浅浅一笑,那是一种不分国界,不分于性别的美丽。 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身体虽看似纤弱,眉宇之间却无半点脂粉气,抱起来很是舒服。这样很好。 少女心底冷笑不已,将莱亚的反应尽收眼底,徐徐的问道:“殿下,可愿意赌一次。” “赌?!” “是的,如果殿下愿意,墨某愿与殿下以三月为期,赌一机会。” “哦?!何机会。” “殿下的家族曾在多年前受过重创,眼下虽然恢复些许,但短期内无论如何是回不到当初的那般盛世,因为在外族眼里,殿下的家族随着当年的封印已是没落的贵族无疑。所以在下愿以三个月为期,帮助殿下的家族重拾当年的盛世。” 莱亚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他牵起少女的手,喃喃道:“哦,那不知先生有何计策,可以让我族三月内回到当初的模样,是用你这如玉般的手吗?” 将手指凑近唇边:“芊芊指,可若是不成功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拔掉你的舌头,然后再一只只剥去指甲,再用针扎的血肉模糊。还是让你体会一下血液在体内一点点流逝被血族吸干的场景呢?!你觉得如何,墨先生。” 少女静静地听着莱亚的描述,随即浅笑道:“三月之后,若在下输了,殿下所说的一切都该是在下应当承受的。” “甘心承受。” “是的,君子一诺。殿下。” 莱亚听完面前男子的回答,似乎只是在独自考虑一个重要的问题,扫视着怀里少女纤弱的身躯:“没错。”说到这里,仿佛决定了某件事情一般,微微地笑着。 莱亚优美的唇边泛起一抹淡笑:“先生既要一个机会,本王自然是答应的,只是在这之前,本王总是要一点饭前甜点的。当做定金,亦或是承诺。” “殿下,说——” 霸道的吻,从天而降。莱亚如今虽是十六七的模样,可中西差异,他的个头还是比少女高出不少,只见少女的头发被拉扯着,被迫后仰脖子看着莱亚的脸越来越近。 “......” 唇上被男子的气息所覆盖,牙关更在不能违抗的外力下撬开。少女的表情由最初的惊讶愣怔,随即垂下眸子,认命般,默默无言的承受。 口腔里的一场混战,在少女的默许下结束。身后是西蒙和路西法两人冷淡的表情,显然是对这场面司空见惯了。 莱亚手指再次袭上少女的面颊,挑起少女的下巴。 这个人类虽然故作坚强,冷静,可是她的生涩反应,让他欣喜不已。 他经历过很多国家的男人,女人,期间也经历过自己钟爱的几个。他们对于床底之间的技巧,多少有些经验。而今夜怀中的男子显然是个雏儿。而他竟然不希望这个人在这方面有过多的经验。 一个吻不算什么,但是莱亚却有些食髓知味了。 ———— 如果刚刚强吻你的人还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那就糟糕了。少女此时看着莱亚眼睛里渐渐流露出来的神色,心里大叫不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推开莱亚的臂膀,随即意识到失态,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殿下,请先听在下说——呜呜....” 又一轮狂热的吻缠绕过来,从耳边延伸到唇上,再渐渐深入。温柔又不由拒绝的坚决,消耗了少女仅剩可以抵抗的话语与体力。 血族是冷血的,这场热吻之后的结果,便是少女的身体事后总会禁不住的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因为寒冷。 眼前的男人虽然暂时放过自己,但是,如果不吻个痛快是不会走的。少女知道自己如今的境遇,是没有反抗余地的,只好闭上眼睛希望这个男人快点满意结束。 莱亚并不知道怀里人的想法,只觉得火热的感觉在口腔内此起彼伏,交织起来。或许是多年禁欲的关系,莱亚现下十分满意怀里的男子。 【对于少女来说,一切才只是刚刚开始,完全一团乱麻的丝线再被慢慢地修复连接起来。首先便是要学会习惯血族宫殿里的生活。】 几天来,这样的一幕都在不断上演。 莱亚总会选择在夜半时分出现在她的床畔,给她一个让她无所适从的热吻,当真是一个恶俗的情趣,而罪魁祸首却对自己恶俗的情趣恍若无闻,并且乐此不疲。 少女不禁庆幸,幸好她现在披着一副事先制作好的男子皮囊,要不然自己女儿家的身份便是岌岌可危啦! 自从那一场热吻过后,无论少女经过宫殿的哪里,总会收到一些血族暧昧的信息,计划还没有行动便因为这场插曲引出了不少曲折,少女有些头疼,想着今夜,定要想个办法才可以。 —————— 这一边,莱亚已经不想等了,亲吻男子并不是第一次的事情,只不过每次亲吻过后总会想再期待着下次,比起男子所说的三月之期,莱亚现在更想要的是那个男人,品尝着他的鲜血,让他日后在他的羽翼下与他共舞。 太甜美了。 想到昨夜的热吻,看着睡梦中的男子被自己吻醒时,麋鹿般的眼睛,因为被打扰的缘故,眼神有些懵懂,这几天,莱亚都压抑着渴望,脑海里总会回想起男子眼神迷糊的模样,如初生的幼儿般,兴许是因为禁欲过久又或是生命中未曾经历过多少东方人儿,所以异常的感兴趣,莱亚对于这个来自东方的男子有些爱不释手。 此刻,正在靠近那个小东西所居住的房间,不需要等到夜晚,想要光明正大地再次重温。在口腔中泛滥的感觉,触动着莱亚,*来得汹涌。 不到片刻,少女从外面办完事情赶回来,与莱亚在房门前相遇,少女一愣,心道:现在还未入夜,怎么就出来了?! 不等少女客套,莱亚已先一步反应过来,在少女正欲说话的时候,迎上去。强吻后,莱亚将房门打开把少女扔在床榻,充满*危险的眸子注视着即将承受自己的健美身躯。 “先生,在外面是做了什么,这个时候才回来。”莱亚不紧不慢地脱下自己的衣服:“嗯?!” 刚被强吻的有些七荤八素,少女定过神来时,看到莱亚仅仅几日便已恢复如初,不复前几日的少年模样,入目的是莱亚健美的体魄,心底倒吸一口气。 “殿下,这是要?”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莱亚下一步的行动。少女勉强苦笑:“三月之期未到,殿下便是要准备食言了吗?!” 脱完衣服的莱亚,骄傲的展示自己的身材,一步一步地靠近少女,脸上一丝温柔的浅笑,仿佛猎人看见钟意已久的猎物一般。眼神里的*,令少女心惊。 难道今天就要这样子了嘛?!少女密切注意着莱亚的举动,以防他忽然扑过来。这一边,莱亚已经不想再压抑*,这样子站在少女面前展示身材,不如把面前纤弱的男子也剥个精光一同观摩更好,正好他也很好奇东方与西方男人除了外貌以外还有何差距。 “先生,不知你可知道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情爱。”莱亚跨前一步,打算把男子身上碍眼的东方服饰一一脱去。 “殿下,可否先听在下一言。”暗骂莱亚禽兽不如,少女浅笑道:“殿下可曾听过,攻心为上。” “没有。” “所谓攻心。殿下,您活了万世,想来是什么样的男人/女人皆经历过。在下斗胆,冒昧的问一句,她们真心的爱您吗?!” “有何意义。” “殿下,我若是您,如果看上一个人,定然是要先得到那个人的心的,一个人的心一旦被牢牢拴住了,如此那个人便不会再离开,不是吗,殿下。” 少女正欲接着劝说,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莱亚已经按耐不住地猛扑上来,压在她身上,狠狠地吻上她不断开合的嘴唇。 压人的气势覆盖着少女周身,夺去了说话的能力。被动地唇齿相碰,舌头交缠起来。 周围的空气,当即变得暧昧而蕴含激动,气息越来越浓厚。 “先生的皮肤如牛奶一般呢...”莱亚声音低沉地说着,让少女在瞬间知道了他的意图。震惊地望着放到最大的脸。那是一张势在必得,没有丝毫不确定的脸。想来在他手下的东西,只要想得到,就可以得到。 “...殿下...” “叫我莱亚。” 姐姐,我该怎么办?!少女突然想到了惨死的姐姐,拼命地挣扎起来。 莱亚的舌头,却宣告似的加紧着侵犯,进一步的挑起少女的的舌头调戏起来。 第22章 暧昧不断 —————— 千钧一发中,灵活的舌头骤然从少女的口中缩了回去。 “想咬我?!” 莱亚正欲发火,忽然看见少女被吻得发肿的唇边忽然涌出大量鲜血,鲜血的味道迅速地散布到宫殿里的每一个角落,刺激着血族体内嗜血的本性。 莱亚忍住吸血的*,此时大惊失色的看着面前的少女,抓起少女的前襟,气道:“你居然寻死?!” 与以前的情人相比,这位来自东方古国的男人,着实是古板,倔强到了极点。性子真烈啊! 鲜血还在涌出来,莱亚拽着少女的衣服,恶狠狠地再次摔倒在床上:“在这里,如果本王不准你死,那么你便没有死的权利!听到没有。” 莱亚最后使用法术救下了少女,止住了鲜血。今夜,少女庆幸逃过了一劫。 次日,少女含着被故意包起来的舌头,乖乖地闭上眼睛在房间内休憩。研究着外面还有何未布置好的事情,是否有遗漏掉。 而私底下血族对于这个来自东方的异族人偏见还有垂涎,着渐加深。 这一边,莱亚大怒,对于他而言,那个东方男子昨天的举动,令他失去了往常的镇静。 无论男女,从没有谁因为他的宠幸而寻死的。在血族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名誉和英俊的外表文采,血族亦或是神族,谁会不肯在他的身下辗转承欢?又或是寻求庇护?哀求着赐予初拥?有的是畏惧他的权势,更多的是贪慕虚荣,自动送上门来。 昨夜,这个东方男人,本该立即处刑,百般□□,以偿自己的心愿,也要让他知道,在这里他就是王,让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命令,需求,不可违抗。 但那双隐忍,有主见的眼睛,在舌头几乎要被咬断的情况下,依然坚定,无畏的盯着自己,突然让他有些心痒难耐,悬崖勒马。他好像在这个东方人的身上看见了自己当初懵懵懂懂的样子,那个尚未长大的自己。 坚强,隐忍和脆弱的美,不可思议的融合在一身。他知道,这个东方人儿以后定能变出更多的美态出来。 莱亚期待着。 到了半夜,莱亚定下心思,决定着。什么样的人,便应该有什么样的对待,这才是一个上位者的用人智慧所在。 带着新的想法,莱亚在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再次来到少女的房间。 少女怪异的看着再次进来的莱亚,看着莱亚接近,心里有一种不甘,委屈的滋味忽然涌了上来。 莱亚在少女身前停下,本想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亲上一亲,忽然想到了昨晚她的坚决,便转而拿起摆在床边一侧的书卷,随意地问:“舌头好点没有?还疼吗?” 少女不做声,在想这个男人究竟又想着玩什么花样,另一方面,他想说话现在也说不出来。 莱亚转头,看着少女闭紧嘴巴坐在东方特有的席座上,和昨晚不同,莱亚在夕阳的余晖下仔仔细细的看着他,觉得她好像又变好看了,模样越发俊俏。一时间,居然觉得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间房里,看着她,也不错。 拿着书卷走到跟前,席地而坐,说道:“先生,座的是你们东方古国特有的座椅吗?” “......” “本王忘记了,先生现在说不了话。既然是这样,本王要去议事,你好好呆着,调养好身体。”莱亚坐在少女身侧瞧了她半天,终于站了起来,居然有点依依不舍得意思:“忙完,我再来看你。” 什么?再来一次?! 一听这话,少女稍低着头,垂眸,看不清表情。随即一脸疑惑的望着莱亚。莱亚看着少女的表情,呵呵笑了起来。既是打定主意,用另一种方法对待这个来自东方的男子。那么便该有些模样才行。 他心情甚好,冰冷的声音居然也温柔许多,安慰道:“不要害怕,今晚我不逼你。”说完,对少女略略点头:“只是陪你而已。”便离开房间。 今天的莱亚好生奇怪,纵使万般不欢迎莱亚的造访,担心计划可能随时会被发现,出现纰漏。少女也自知现下没法阻止,只得妥协,走一步看一步。 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是在欧洲,而在还是在他的地盘。血族真正的掌权者?! 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莱亚果然很快便又再次折返回来。 “刚刚议事完毕,还没有来得及用餐,就在这里一起用吧。”一入房间,莱亚就转身吩咐西蒙:“对了,先生用餐了吗?” 西蒙对自家主人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殿下,墨先生已经用过餐了。” “哦,这样,那就要再叨扰先生了,陪本王一起用餐。” 用个餐,还要人陪?! “怎么?先生不愿意?”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少女在面前,莱亚觉得心情愉悦畅快之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接触异国人的原因,他很兴奋。仿佛这些时日为了国事劳碌伤神,忽然找到了一个解乏的好法子。 不等少女拒绝,硬拉着她坐在饭桌前,莱亚好兴致地倒起一杯血酒,观察着少女的反应,看着少女只是淡淡地看了这酒杯里的鲜血一眼,表情平淡无奇,没有半点不适或是厌恶。 “先生可知道,这酒杯里端着何物?是你们人类的鲜血,不过他们大多都是出于自愿,心甘情愿的献上鲜血,只为求得血族的庇护,又或是其他的什么。”见少女无甚表情:“血族对于鲜血的痴迷,是与生俱来的。并不亚于你们人类每日都要食五谷一般。” 盯着少女表情自始至终都是平淡的听着这一切,莱亚玩心大起,说道:“我忘记了,先生也是人类,想来是不会体会到我们血族得感受的。只是,先生现在受了伤也是该好好补补,一定要吃些人类的饮食才可以。”说完,转身吩咐道侍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桌丰富的菜肴出现在眼前。 “先生,请不要客气。这是本王特意为你准备的,不过到底不是你们东方人的口味,因为我们现在地处的位置是在欧洲,并不是在先生的家乡。所以准备的都是我们欧洲人的饮食,先生不要嫌弃才好。” 莱亚好兴致的解说着。 “这是我们这里特有的奶油茶,通常由红茶、司康(烤饼)、草莓酱以及凝固的奶油组成。这个是哈吉斯,是将羊杂(心、肝、肺)、羊脂、洋葱、燕麦粉和各种调料磨碎搅拌,然后装进羊的胃中扎紧,放入沸水中煮熟。还有这炸鱼薯条,烤肉,可丽饼,干酪酱鸡,蛤俐,这些味道可是一绝。”明知道少女伤了舌头只能喝点清淡的白粥,莱亚却玩心大起,把餐桌上的饮食介绍了一番。 少女因为舌头受伤,所以晚餐只简单地食了一些白粥,鼻尖闻道烤肉的香味,偏偏又不能吃,只能微微地扭动脖子咽一下口水。 莱亚看在眼里,只觉得眼前的东方人可爱有趣的紧,猛地哈哈大笑起来。 殿内外的血族侍从,听见莱亚忽然放声大笑的声音,都不由地惊讶起来。 听见莱亚的笑声,少女自然而然地把眼睛一瞪一瞥。这个动作她曾经无数次的使用过,现在这一眼,居然瞪出了一点半嗔半怨的风情来。等反应过来时,已不及。 刹那间的风情,另莱亚的身体没来由的一僵,如受重击一般,骤然停下爽朗的笑声。 血族虽不能像活人般心脏可以跳动。可是看着对面之人那一瞪眼的风情,赞叹和欣赏,从莱亚狭长的红色眼睛里闪烁出来。 虽然这个东方人是男子,但是不能否认,她很对他的胃口。 “墨兮。” “..嗯?!”听见莱亚的声音,才发觉到他已经靠近到身边,少女几乎吓得跳起来。想起来血族都会瞬间移动的。“殿...下?”快速镇静下来,问道。 “你的名字,为何叫做墨兮。” “啊?!”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墨兮】一词是自己曾经翻阅书卷时,无意中看到,乃是暗中之意。如今为了方便计划,随便拾来用上,若是解释。 少女咬着唇,开始用受伤的舌头咿咿呀呀地说着,外人根本听不清处内容。 莱亚修长的眉皱了起来。 “是本王不对,忘记了先生如今说不得话的。”莱亚冷冷道:“不急,等先生好了再说。”冰冷的脸说完出现一丝温暖的笑容,像冰川忽然开出梅花一般。面容英俊至极。 晚餐很快结束下来,少女正在想着该如何请莱亚离开。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莱亚冷笑道:“今晚,我在这里就寝。” “什...嘛?!”少女口齿不清的问。舌头伤了,再加上紧张,她的发音非常可笑,像刚刚学语的孩子一样。 “以后你总是要适应的。” “这...” “怎么,不愿意?” “我...其实....在....下有洁...”受伤的舌头乱作一团,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莱亚看着少女因为紧张指手画脚解释的模样,温柔的笑了起来:“不要怕,今晚我只是和你一起睡觉而已,不做其他。” 第23章 机遇到来 —————— 莱亚一语忽出,自己也没来由的一愣,随即释然,又呵呵笑了起来:“不要怕。” 少女被莱亚的话语惊到,这才反应过来般,眼睛眨了两下。 莱亚盯着她,忽然笑了起来:“紧张?”话音一转,眼里闪过狡诈的光:“真是个可爱的男人。” “.......”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东方人比不得我们欧洲,相较于你们的含蓄,我们的国家若是碰到喜欢的或者感兴趣的,定是会直接表达出来心中所想,以后你慢慢适应就好。” 一番对话下来,少女已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些让她无语的问题,这个叫莱亚的男人实在让她无所适从,和她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莱亚顾自说着,也不理会少女是否会回答,暗暗整理衣服,脱在一侧,躺在床上,鼻尖一股药草的清香气味,闻起来很是舒服。 定定的盯着少女欲言又止的表情,模样俊俏,眼神灵动,莱亚越看越爱,不由地起了亲近之心。笑道:“先生,还不打算就寝吗?!” 少女低头,心下五味杂陈,一点一点的靠近床畔。 “先生,不脱衣吗?” 有没有搞错?! “今晚只是开始,以后就好了。先生,本王还是先教导你我们欧洲的礼仪吧,也是你来这里的第一个礼仪,是晚间告别的礼节。为了表示友好,要碰唇。” 大大的眼睛,立即又吃惊看着莱亚的脸。(什么?!这样子占便宜!) 莱亚见少女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忍着一肚子好笑,忽的把少女搂在怀里,固定在床上,解衣,严肃道:“礼仪在欧洲是最需要被重视的,如果你连这最基本的礼仪都接受不了,那你就无法在这片大陆上存活。” 少女心内不停地骂着,说到底,这自大狂是在依仗权势,以为她不懂礼仪故意为难,威胁着要求一个晚安吻。 还没有想好,莱亚已经凑了过来。冰冷的气息喷在脸上,痒痒的,又有些发寒。 舌头扫过少女柔嫩的唇瓣,细致的挑逗着,没有前两次的霸道,甚至顾及到她的伤口,根本没有把舌头伸入口腔。接着是面颊,耳廓皆被独特的男人味包围,细致地描绘着。 晚安吻,在一个对于莱亚来说已经是非常克制的吻里,甜美的结束了。 接着将少女牢牢地搂在怀里,被子覆上。一夜无事。 自此,莱亚成了这个房间的常客。 每次都在少女认真做事情时,胡乱教导着欧洲贵族礼仪,私心里掺杂了许多不应该在礼仪中出现的动作,由以亲吻居多。 这一日,少女将手中的事情忙完,想着行动奏效的时间及之后的部署。 转头看着外面太阳快要落山的场景,心下踌躇。 “见面要亲,离开要亲,说话前要亲,离开后要亲,睡觉前要亲,醒来时要亲,发呆时要亲,议事时要亲...”少女皱着眉头,默数着手指,希望这折磨赶紧结束。 她的舌头已经渐渐好了,口齿伶俐后,少不了一番亲吻。她自然知道这东一个西一个的亲吻皆是莱亚胡扯,不过为了心底里多年的计划,她只能忍着,让莱亚占点便宜。以后总有他偿还的一天。 莱亚当然不会仅仅满足于简单的亲吻,但想起之前的事件,心存顾忌。 两人都有各自的心思,反而合得来了。 少女正在书桌上写字,仔细地交待着西蒙等血族接下来这几天的安排,如何釜底抽薪,便能不费一兵一卒重伤血族中的另一大家族,从而增加自己的领土和威望。 莱亚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说至精彩处也会点评一二。不可否认,这个东方人的确有才华,莱亚越来越为自己当初的选择高兴着。 她不光是一位出色的谋士同时将来的某一天或许也会是一位出色的情人,亦或是爱人!与他一起生活。 少女待事情全部交接清楚,两人在空气中四目相对,彼此都见到对方脸上怪异的笑容。 她对我的笑容,越来越娇羞,甜美了。想来已经开始渐渐为着迷了。 这混蛋又在阴笑,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在计划未成功之前出岔子。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不能说好或者不好。大家都带着甜蜜的期待,期待着彼此的胜利。 少女这些时日虽然看不到莱亚的踪影,可莱亚这边却是日日会派血族侍卫送上些礼物,水果上门。 养在宫殿里的美人,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转眼一月已过,少女心下计算着,前一段时间部署的计划这几日也该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傍晚,莱亚时隔一月再次来到少女的房间,不等少女搭话。已迎将上去。 身体的纠缠,随后变为唇舌的纠缠,由狂野激烈,在漫长的时间里,渐渐化为甜蜜甘美的吮吸。唇分,两人的胸膛都微微有所起伏。 少女红着脸转头。混蛋,再这样下去她都要受不了,真想一剑了结了他。 她脸红了,呵呵,这小子脸红了,相信很快,他就会乖乖地辗转承欢。想到这里,莱亚不禁轻笑起来,英俊深邃的轮廓立即柔和起来:“先生养伤多日,本王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走走?”少女警惕起来,纳闷道:“殿下,可是在下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 “不急,先出去再说。” “殿下,等...” 少女的话语,被莱亚的吻卡在喉咙里。 内室里,莱亚挥退侍从,为少女褪下身上衣物,换上欧洲的服装,纤弱俊美的身躯,展现在莱亚面前。他从来不知道,眼前这样的身躯会让他的心口一紧,口干舌燥。 “你的皮肤真美,光滑如牛奶,富有光泽。” “殿...下。” 莱亚给少女换衣,几乎用了半个时辰,期间占了不少便宜。出来的时候,少女的耳根处红着,而莱亚亲王无论走到哪里眼神都是牢牢地紧盯着少女。暧昧的气息传遍了宫殿里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以为去的地方,只是宫殿里的人造花园。结果却被带到了宫殿外围,那个开满白色蔷薇花的地方!鼻尖传来的是蔷薇花独有的香气。 微光下,碧水边,莱亚看着少女盯着那些白色蔷薇带着几分哀愁,几分期待,低垂着眉眼,眼睛里仿佛有淡淡的光辉,似乎在憧憬着什么,看上去竟如此美丽。 “喜欢这里吗?”莱亚用手指轻轻地勾起整理少女耳边处被风吹乱的碎发,鼻尖慢慢地靠近,不知嗅着什么:“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本王很喜欢。” 少女低声回道:“殿下,在下身上哪有什么...” 莱亚用食指抵住少女柔嫩的嘴唇,稍低着腰,靠近少女的耳廓处,说道:“先生会骑马吗?” 说完,不等回应,听见一声马嘶,慷慨入云。血族侍卫牵了一批浑身乌黑的大马过来。这马毛色光滑,眼睛炽红,神骏之极,一看就知道是匹好马。 少女的眼睛亮了起来,欣赏着。 莱亚见她高兴,也笑了起来,翻身上马,将少女扯了上去同骑。少女有些惊慌,因为此时两人就这样如此贴近还是第一次,随着骏马的奔跑,少女清楚地感觉到背后起伏的胸膛,还有那贴近耳边的气息。竟无心欣赏周边的风景。 莱亚见状,说道:“怎么,先生,不喜欢?” “不是,只是在下在想一些事情。” “何事,说来听听。” “殿下今日的心情很好,在下想,一定是有什么值得殿下注意的事情,有了些许价值或者进展,所以才会...” “先生,说的不错。那么你再说说,本王是因为什么事情开心呢?” “...想来是月前交待西蒙大人的事情有所进展了吧,而且进展顺利。” “说的不错,西蒙成功的打入卡帕多西亚族内部,前几日更是用了先生的妙计,如今卡帕多西亚族自愿贡献了他们三分之一的领地,并且归属与我族麾下,听其差遣。” “那么,在下真的要恭喜殿下啦。” “不必,这妙计还是先生所出,先生的功劳本王定要好好嘉奖。只是本王好奇,先生是如何得知卡帕多西亚族的隐秘,并且制定出如此周详的部署。” “嗯,其实在下月前曾翻阅古籍,发现在血族的千年历史中,卡帕多西亚族一直以【死亡之族】著称。事实上,其他血族也经常因卡帕多西亚的阴森兴趣而避免与其接触。尽管卡帕多西亚族的神秘特质令人畏惧,但这同时也为他们赢得了不少尊敬。在吸血鬼的社会里,卡帕多西亚族通常充当著顾问或亲王的角色。他们的洞察力与智慧广受推崇,对世俗权力缺乏兴趣则使他们获得信任。最近卡帕多西亚族自拥了一群死灵法师,以作为研究之用。” “不错,只是先生后面又是如何得知他们的研究隐秘,并能推敲出之后的事情呢?” “其实不难,卡帕多西亚族暗地进行的研究多少与他们平时的处事有所关联,自古以来树欲静而风不止,有时候太过安静便是问题所在。据在下所知,十三氏族里的乔凡尼族,其族人大多是企业家或死灵法师。藉由玩弄世俗凡人的商品与经济,使其获得了巨大的权力和财富。而且在成为吸血鬼后不久,乔凡尼族的领导人便谋杀了主人,依照自己的意思建立此一氏族。如今卡帕多西亚族也在进行着这项研究,对于乔凡尼家族而言便是一种潜在威胁。” 第24章 初显谋略 —————— “没错,对于靠研究发家的乔凡尼族而言,卡帕多西亚族无论研究着什么对于他们都是一种威胁。” “是的,所以在下事先安排西蒙大人伪装成死灵法师,潜入卡帕多西亚族内部,待时机成熟再制造一场机遇,与乔凡尼族碰面,故意把消息透露出去。那嘛不用我们动手自然便会有人替我们行动,而殿下只需要事后充当一位勉为其难相助的一个角色即可。” “既是相助,何不直接一些。嗯?” “......” “先生,说说,本王喜欢听你的声音。” “殿下可知,血族的寿命大多都已过百年,自然是什么事情皆经历过一二,在下之前的这点小把戏,事后一眼即可看穿。所以这事情出了以后,谁第一个出现,那嘛便会被其家族怀疑又或者。” “又或者暗地刺杀也说不定。” “是的,毕竟烫手的山芋,不是人人都可以接的。” “山芋?呵呵,还有呢?为何又要让本王两次婉拒卡帕多西亚族的求助。” “殿下不知道?!” “不知。” “殿下?!” “墨兮,你可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呢!本王该拿你怎嘛办才好?!”莱亚有些无奈,说话的语气宠溺,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确,卡帕多西亚族出事,仅仅凭着乔凡尼族是万万办不到的,所以幕后黑手自然还有其他家族参与。卡帕多西亚族也不是傻瓜,事后自然会想明白,那么自然,谁第一个上或者谁最后一个上前帮助都会有风险,先生让我第一次以身体恢复之由婉拒,一来是化解对方的试探,二来是间接吸引幕后黑手。而这第二次婉拒?!” “第二次婉拒,则是假象,卡帕多西亚族到底也是氏族,这点重创要不了多久便能恢复一二。可眼下不知卡帕多西亚族究竟暗地研究些什么,这次竟然以如此低微的姿态来寻求殿下的帮助,着实古怪,殿下现在元气未复,正是养伤之际,在那些氏族眼里如同鸡肋一般。卡帕多西亚族这次大张旗鼓的来寻求帮助,殿下两次皆是推阻,对方自然心急如焚。只能自降身价来找殿下,对外有所表示,模糊焦点。只是这样一来所有矛头自然会指向殿下,殿下若要成大事,那这件事情可要小心处理为好!” “先生现在是在担心本王?” “......” “本王现在虽是身体抱恙,但有句话不得不与先生说一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视自己的敌人。不要去惹一头受伤的狮子,狮子虽伤,力量仍在。如今他们既然故作聪明,那本王何不来一个顺水推舟。”莱亚的怒火来自于血族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同时也是因为少女有些恍惚冷淡的表情再加上少女的沉默无语,误以为最后那番话是对他能力的质疑。 少女心知莱亚有些许动怒,并不予解释,心道:这样也好,气走最好,省得天天来占便宜。 各怀心思得两人很快便返回城堡。 入夜,少女整理完书卷以后歇息下来,耳边突然传出轻微的动静,少女警惕起来,悄悄地靠近枕下匕首。 靠近了!少女刚刚拿起匕首,身子便已被人牢牢地锁住,接着又是一顿激烈的吻落下,少女凭着气息,知道是莱亚。 他搂抱的姿势着实有些别扭,少女有些不舒服,身子下意识推搡几下,稍作调整。 不曾想莱亚反而把她搂的更紧,亲吻地越来越热烈,甚至让她的身子有些招架不住。穿在身上的亵衣被莱亚轻松去掉,莱亚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来不及反应,两个人很快便坦诚相待。 少女此时紧张地盯着上方,黑夜里看不清莱亚的面容,可是却能明显感知到对方炽热的目光,在月光的映射下,暗红色的眸子有光芒在跳动。 不能就这样子结束! 莱亚的吻再次袭来,相较于前一刻的狂热激烈,这次则是缱绻止不住的温柔,虔诚的吻着少女的额头,鼻尖,两侧地面颊,再到最后那有些许红肿却又娇艳欲滴的唇瓣。手更是徘徊在少女的身上流连不去。 仅仅半日,莱亚自分开后,便一直思念着这个叫墨兮的男子,第一次发起慌来,第一次在意着别人的态度,那种感觉莱亚在过去活着的一万多年以来,不曾有所体会。 在书房内怄气了半日,转念一想,才惊觉那个东方人儿下午不曾有过逾距,相反自己因为太过于在意对方对自己的态度,才这般小心起来。 心下懊恼不已,想要去和对方解释,可是有碍于骨子里的骄傲,一直在屋内徘徊不定,中间路西法过来汇报事情,也没太多的心思去听。 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个叫“墨兮”的身影,他的声音儒雅,他的面容俊美,他的才华,他认真的模样,生气的模样,无奈摇头的模样,浅浅一笑的模样,一个月下来竟然影响如此之深。他想他现在中了一个叫做墨兮的毒,并且为此甘之如饮。 莱亚确定心意之后,夜色刚刚下来,便来到墨兮的房间,看着他的见早已熄灯,竟然恶作剧般的玩心大起,结果现在却是引火烧身。 原本是要点到即止的,可是在他碰上她的那一刻,便再也收不回来。 控制不住地心猿意马,他想要更多,甚至渴望着她的鲜血,他想他一定是疯了,活到这般年纪了,如今竟然跟个毛头小子一般。 “我爱你”莱亚趁着空隙深情的说道:“我想我已经无可救药了,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你说我该拿你怎嘛办才好?你告诉我...”拿起少女的手覆上自己的面颊,轻柔的抚摸着。 “......”少女听罢,内心良久不能平静,她有些被吓到,甚至不明白他究竟看上她哪一点,虽然她有计划过这一步,但是如今还未行动对方却已经陷进来,静静地听着莱亚止不住的柔情蜜意。 在对方准备再次袭来时.少女主动回抱住他,突然的举动令上方的男子浑身一震,随即又靠近莱亚在耳边低喃道:“殿下,若是真心待我,能否给墨兮一点时间考虑,墨兮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案。” 莱亚被少女轻柔的话语说的心痒,凑上来搂着她轻吻,注视良久,性感的薄唇一挑:“好,我等你。”说完停止活动,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对方。 少女被这样的姿势弄得有些尴尬,悄悄地扭动身子。两人本就在床上,身体近距离的相碰,她一扭动,立即引起莱亚的反应来。片刻后,便惊觉身下有东西抵着,吓得少女不敢再动分毫。 “你现在不要乱动。”莱亚胸膛微微起伏,火热的目光紧盯着少女。 “嗯,好” “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莱亚看着少女乖巧的模样,心内甚是畅快,想到前一刻自己的举动:“你别害怕,以后你不喜欢的,我不会强迫你。” 少女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轻轻地点点头。 虽然不能真的立即占有眼前人,但是莱亚心下已经很满足了,在墨兮来的这段时日,他研究了不少有关于东方人的古籍,知道那个地方的人大多比较含蓄,所以现在他不逼她,好事多磨,以后他有很多的时间陪着她。 两人就着这样的姿势入睡,因为血族的习性不同,莱亚一直守在少女身旁,哄她入睡,一夜未眠,在日出时,才发觉自己竟然盯着少女的面容看了一夜,竟也不腻。嘴角止不住的轻笑。 若不是国事要紧,莱亚真想就这样在墨兮的房间里待上一整天。起来穿上衣服,轻轻地吻着枕边人的额头,随即离开。 少女一直紧闭的双眼,在莱亚离开房间的那一刻,睁开,眼神寒冷,狠厉,嘴角是若有若无的邪笑。 —————— 时光如梭,一晃两月已过。书房内的几人正在激烈的讨论着,眼下卡帕多西亚族明面上虽是归顺,可管理起来的这一个月也费了不少精力,周折。少女听着路西法等人的抱怨,徐徐问道:“路西法大人,打扰一下。” 路西法现在对于少女的才华已是敬佩,语气恭敬:“先生你说。” “眼下卡帕多西亚族可以暂且放在一边不管,殿下不妨先放任他们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到时候不需要费多少功夫,殿下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 莱亚听罢,思索片刻,随即爽朗的大笑起来,说道:“的确是个好方法,先生好计策。” 路西法和其余的内阁大臣还未反应过来,少女见状言道:“路西法大人,可知我们东方三十六计中的欲擒故纵和笑里藏刀这两个典故。” “不知,还请先生指教。” “所谓欲擒故纵,即擒为捉;纵为放。眼下我们可以故意先放开对方,使其放松戒备,充分暴露,到时候我们再把他捉住。取而代之。” “原来如此,那笑里藏刀?” “笑里藏刀也是三十六计之一。该计策的最大特点就是运用广泛,而且可以无师自通。笑容本是一种美好的表情,俗话说拳头不打笑脸人,笑里藏刀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个百试不爽的计谋就是因为他击中了人性中最常见的弱点。如今卡帕多西亚族既然认为殿下如今已不足挂齿,轻视莱亚家族,我们何不利用这一点,将计就计,但也不需要过于放松,注意稍可,待日后时机成熟,殿下再行动也不迟。” “先生,好计策,只是这笑里藏刀说出去,会不会有损殿下颜面。”一名思想固执的血族内阁大臣疑虑道。 “不会,殿下现在一直以身体欠安为由,极少见客,所以这两件事情并不需要殿下亲自出面,殿下最后只需要充当和事佬即可。所以这两件事情如果要办,可能要委屈诸位大人一段时间了。” “吾等能够为殿下分忧,是臣等的荣幸。”路西法和内阁大臣等人跪道。 夕阳西下,待完全交接清楚,众人退下。少女欲离座休憩,忽然背上一阵触感,某种带着温度的东西灵活地伸入衣中,少女吓得一震。 原来莱亚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又返,此时一只手不动声色钻进少女衣中轻轻抚摸。少女转转眼睛,无奈道:“殿下!” “你还有多少惊喜没有展现给本王,墨兮。”莱亚压低声音说道。 第25章 暗流涌动 —————— 究竟还有多少没有展现给你?!也许用不了多久吧,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真的很期待那之后你是不是还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少女心底里止不住的冷笑,面上未曾有何变化,转身莞尔一笑,无奈道:“恕墨兮愚钝,殿下。” 莱亚的手在少女张口的那一刻瞬间撤退。眸子定定的看着她,浅浅一笑,从容地说道:“先生,当真不明白。” “......” “算了,以后总是有机会的!先生,现在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好。” 连续两月,莱亚和少女自从那晚过后,两人不是在参加议事便是在各自的房间里面不出来,对于莱亚而言,这两个月见不到墨兮虽是苦不堪言,但莱亚家族的势力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不断地扩大。的确是个好消息。 莱亚明白,这里面有少女的功劳。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她究竟还有多少本事没有显露出来,前面曾派人暗中查实情况,查探得到的消息和墨兮之前所说并无出入。她以前的确很苦,因为容貌,周围的一切都对墨兮的能力有所偏见,质疑。 莱亚替墨兮不值,只觉东方到底也是大国,可有才之士偏偏却是得不到欣赏与重用。 可是内心又有些庆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发现了她。 莱亚突然有一个想法,若是可以,他愿意给她一方天地,让她的才华得以发挥。而他... 没有再往下想,嘴角是一抹温柔的笑容。 只是让莱亚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愿望这一生始终得不到实现。 麻烦很快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虽然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但也足以让他头大如斗,再也没有心情笑得出来。 事件发生在卡帕多西亚族被莱亚氏族彻底收服之后,仅仅维持了半个月的时间。麻烦接踵而至。 末卡维族突然插手进来,让人摸不着头脑,按道理来说末卡维族虽然是一个比较混乱的氏族,优雅而精明,同时又有着严重的精神错乱。 几代以来,末卡维族的神谕在吸血鬼历史里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就算是勒森魃族与傲慢的梵卓族,也得寻求末卡维族的知识当然,在血族历史中,吸血鬼对末卡维族敬而远之,另一方面也经常求助于他们对事物的透彻眼光。 如今末卡维族突然和棘秘魑族联盟,并且探听各方消息,很快就查清了几月前卡帕多西亚族事件发生的经过,并且悄悄告知卡帕多西亚族。知道一切背后的主谋是莱亚氏族以后,好不容易步入正轨的一切。因为这场变故,又回到了最初。而另一边氏族里有一名内阁大臣竟然和雷伏诺族起了冲突,失手意外杀死了伯爵之子。 莱亚不禁也为了难,皱眉在室内踱了几步,沉着脸不说话。 “殿下。”西蒙见莱亚神色不明,心中又是懊悔又是焦急:“殿下,西蒙有负您的嘱托,…求殿下赐罪。” 这边厢,内阁大臣自知自己犯了重罪,将头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哭道:“殿下,老臣知罪,还求殿下责罚。” 莱亚看着跪在地下请罪的西蒙,心下欣慰,但他一向对下属采用的都是以结恩为主的手法。 冷冷的瞥了一眼犯了事的内阁大臣,心中甚感麻烦。若杀得是平常人家倒也罢了,只是内阁大臣到底也是长老一辈,在家族内的威望也是举足轻重,这次为何行事如此糊涂。 “责罚?”誉王冷笑一声,“事情既已发生,责罚已是无用。这两件事情来得突然,看来是被设计了,只是究竟是谁,竟然这般狂妄。” “来人,去请墨兮先生过来。” 过了大约一盅茶的功夫,少女一进议事房,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心下了然,知道是前面的计划起了效果。 面上故作疑惑,徐徐问道:“这是?” 西蒙看到墨兮进来以后向对方解释起来,听着西蒙详述两件事情的发生经过,少女微微鬓着一双眉目,对着莱亚行礼说道:“殿下,根据西蒙大人所述,想来我们是被设计了。” “是的,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办法。” “有是有,只是可能有些风险。” 路西法一听墨兮有办法,心内一喜:“是什么办法,先生不妨先说出来。” “这两件事情显然是针对殿下的家族而来,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他们在外面肆意的散播着关于这里的一切,我们并不知道这幕后黑手究竟是何用意。但在外族看来,这两件事情无论是不是殿下所为,都不重要。殿下月前刚刚得到卡帕多西亚族,并且对于他们的实验加以利用。想来是树大招风,现在出了这事件,他们估计都在想着如何落井下石,分一杯羹来扩展自己的实力。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反客为主。” “反客为主?”内阁大臣疑虑的说道。 “是的,反客为主。如今我们处于劣势,唯有化被动为主动,方能从中寻得方法,解决我们的困境。” 莱亚听罢,心下了然:“这的确是个办法,眼下想来其他的几大氏族因为谣言不日便会攻击这里,与其等着被外族攻击,到不如来个反客为主。从易到难,逐个击破。” “殿下睿智,没错,虽然其他的几大氏族在游说下,现在已经结盟,可彼此各怀心思,既然是为了利益而结盟。那嘛,我们也可以以利益诱之,待他日元气恢复,再作打算不迟。” “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要殿下多年努力得来的一切都要付诸东水?!”路西法疑虑道。 “不错,绝对不可以。”西蒙焦急的抬头说道,他很吃惊,不知为何,墨兮先生这次会出这种卖国求荣的主意。正欲追问,门外突然传来侍卫的加急密报。 “何事?” “殿下,这.....”侍卫犹豫。 “无妨,说出来。” “是的,殿下,拉瓦长老刚刚派侍卫禀报,十二氏族现在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十公里处落脚,各自为营,不出几日,便可抵达这里。现在几位长老在外面探查情况,后面会抓紧赶回来和殿下您交待。” “怎么这么快?!”跪着的内阁大臣惊道。 少女却道:“快?!不知大人可知如今外面谣言四起,眼下其他的家族围攻过来,多少有卡帕多西亚族在其中煽风点火,外族如今皆以为殿下独占实验和部分领土。无论是真是假,若是迎战,以我们手头的侍卫,如何能够抵挡列族联手?更何况,这宫殿中不知道有没有秘道,有没有其他奸细在......” 内阁大臣却道:“由长老院把守宫殿,担保殿下安枕无忧。” 路西法大怒:“大人,若是列族联手,这宫殿你们怎么可能把守的住?” 少女轻蔑地看了内阁大臣一眼,冷笑道:“大人究竟是有何把握,竟能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殿下要是出了事情,你有承担的起嘛?!” 内阁大臣听着气极,欲站起上前与其理论:“你。” 莱亚喝道:“够了,这件事情就按墨兮先生所说准备”转头冲着少女:“都退下吧,墨兮留下。” 议事完毕,几名血族,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终带着犹豫退了下去。 内阁大臣行走在廊下,叹了口气。 此时殿下派下去的人已从另一边走了,在他身边的只有西蒙和路西法,见状问:“长老为什么叹息?” 内阁长老叹道:“内忧外患,何以不叹?” 西蒙低头一笑,道:“我还以为,大人是为局势而叹。” 内阁长老看了西蒙一眼:“不错,我也是为殿下而叹。殿下听信谗言,如今墨兮又权力过大,只怕殿下不能听进臣下之言。当年殿下无论碰到什么样的情况何等英明神武,聪明睿智,睥睨天下,在族中叱咤风云。为家族赢得荣耀,哪怕被封印,可门徒也是只增不减。可如今...” 路西法道:“那大人以为先王如何?” 内阁长老肃然道:“天下如先王者,能有几人?” 路西法道:“先王初建立氏族时,外族都是反对者居多,比今日大人看不上墨兮者,只怕更多。” 内阁长老哼了一声,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缄口无言,默默地走了。 莱亚在十二氏族行动前,召其使臣入宫殿,使臣到了地方,阿刹迈,布鲁赫族,卡帕多西亚族,羲太族,冈格罗族,勒森魃族,末卡维族,诺费勒族,妥芮朵族等各自在有着家族的图徽下上马,率领手下向莱亚家族的大本营进发。 内阁大臣接到消息,入宫禀道:“使臣已到,殿下是一齐召见,还是先后召见?” 第26章 无法相信 ———————— 另一边。 “大小姐,一切都已准备妥当。现在前殿该是莱亚接见家族使臣的时辰了。”花爷爷时隔三月,再次回到少女身边,同行的还有云依,云裳两姐妹。 “嗯,我知道了”少女立于窗外转身吩咐道:“云依,吩咐下去,让大家按照计划行事。也通知血族里的其他氏族,卡帕多西亚族之前实验的结果就在宫殿,还有莱亚先祖遗留下来的精元能量都在前殿某一处的暗格内。” “是。”三人诺道。 —————— 这一边,莱亚听完内阁大臣的话,说道:“自然是逐个击破,先易后难了。先从我们的老朋友开始吧,卡帕多西亚族。” 内阁大臣一怔:“是,殿下。” 莱亚道:“长老有顾虑?” 只见内阁大臣突然跪下,行大礼:“殿下,是臣等无用,给您...” 莱亚轻笑:“不知长老可听过这样一句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内阁大臣支吾,欲言又止,不言又不能甘心。各族使者皆代表一族,这些人不是长老,便是伯爵,于血族千年历史的时间里,早已经练得周身是刀,善能鼓惑君王,煽动人心。数百年来多少血族的胜败之势,不在沙场角逐,反而在这些谋臣使者的言语之间逆转倾覆。 非是极智慧刚毅之君王,不能抵谋臣之鼓惑。殿下虽是智慧,可如今听信小人之言... 莱亚见他神情,已明其意,笑了笑道:“长老,本王问你,如今这血族之中可有谁能抵得过墨兮的才华?” 内阁大臣又怔住了,他与墨兮虽只共事了短短三月,墨兮之能,他焉能不知,当下坦言:“无。” 莱亚又问:“那长老又因何事放不下对先生的偏见?” 内阁大臣愕然。莱亚见此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只是笑容之中,充满了对墨兮的信任。内阁大臣见殿下如此,不知为何,心中忧虑竟是去了七分,当下退了出去。 血族使者候于侧殿之中,见莱亚一族的亲王先宣末卡维族,过了片刻,又宣了卡帕多西亚族。 内阁大臣看着各个家族的使者入殿再到离开,内心虽是肯定殿下的能力,可半日已过,始终不见那个来自东方的谋士,墨兮的踪影出现,心内总有些不安。 大臣总觉得这些事情和那个人有所关联,可是具体又有何关联又实是想不出来。这时,从宫殿右侧出来几名侍从,内阁大臣见他们手里拿着文书,不安的心绪越演越烈,不作他想,行上前去:“等等。” 内阁大臣走上前去,不等侍从答话,已经抢先一步翻阅文书,眉头越皱越紧,忽的大叫一声:“不好,快去通知殿下,计划有变,墨兮有问题。” “这......” 内阁大臣见侍从无甚反应,怒道:“还不快去,若是莱亚家族的命运因为你们的拖拉葬送,你们负责的起嘛!快让我去见殿下,有要事禀报。快!” 几名血族侍从一听,慌忙引路。 来到大殿入口,正欲敲门,只见西蒙和路西法还有拉瓦神色匆匆地赶过来,四人碰上面以后一怔,随即大悟,内阁长老言道:“墨兮有问题,快通知殿下。” 西蒙急道:“大人,我和路西法前脚刚送两位使臣离开,后脚刚离开没几步,各个血族的亲王突然从后方出现,我们...” 内阁大臣惊道:“什么?!” 西蒙看着内阁大臣,焦急道:“是的,如今他们已经包围了这里,我和路西法原本是去找墨兮先生商量对策,可是那墨兮...已经不在了。” 其他三人原本只是猜测,如今猜测被证实,心内大惊,推门而入殿中。 莱亚抬头,看到脸色惨白的几人。心下有了些许感觉,看着一脸得意扬扬的诺费勒族,笑了一笑道:“看来,西蒙是有要事等不及要和我们说呢。” “的确,想来西蒙大人定是有好事要和殿下您禀报呢。”诺费勒族的使者阴阳怪气的说道,掩盖不住发自内心的兴奋。 内阁大臣看到诺费勒族使者的表情,似明白了什么,直冲向使者道:“是你,是你们。”转身看向上方的殿下,跪道:“殿下,我们中计了,墨兮有问题。” 是了,从那个东方人进来的第一天便是针对殿下而来,明面上虽然帮助殿下赢得了一定地势力和领土,可那些都是虚的。实际上,那个叫墨兮的人类暗地里却是移花接木,将莱亚一族的族荫窃取了大半,不知转移到了何处。 正欲斥责。此时,血族里的其他家族因为联盟的关系,现下已攻近主殿外围,莱亚眼神微张,有些不能置信,若是平常,血族成员碰上外族攻击,很快便能感知一二,可为何今日,他竟没有丝毫的感知能力! 脑海里突然想到了,昨日墨兮端上来的东方茶饮。忽然明白过来,眼神阴郁,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对着西蒙几人道:“她在哪里?” 那使臣纵声大笑起来,指着莱亚笑道:“亲王啊亲王,你能予他的,不过是富贵;可是富贵之外,这个人贪求的可多呢。” 随着使臣的声音落下,殿外冲进一大队侍卫,举着刀枪剑戟围了上来。使臣尚未有所反应,便被侍卫解决掉。 莱亚缓缓走下台阶:“她在哪里。” 西蒙行礼跪道:“殿下,路西法搜遍宫殿的每一处,都没有找到她。” 莱亚的神情掠过一丝悲凉,转眼即逝,笑道:“现在,那些氏族到了哪里。” “莱亚亲王,多年不见,今日老朋友特来一叙。”随着这一声落下,各个家族的亲王纷纷涌入宫殿。 亲王的身后,也拥出一大队侍卫,双方形成对峙。 卡帕多西亚族从血族群里笑吟吟地道:“莱亚啊莱亚,真没想到,你不过才被封印了二十年而已,如今的魄力还有血族应有的能力,都荡然无存了呢。” 西蒙脸色铁青地问道:“什么意思?” 卡帕多西亚族的亲王听完,冷笑一声,说道:“那还得多亏了那位墨先生呢,如果不是她提供给我们宫殿的详细布局,恐怕我等一时三刻也攻不下来这处处设有结界的地方。” 内阁大臣听罢,恨恨地道:“墨兮。” 是啊,墨兮!让莱亚一族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今日这场宫乱的策划者竟然是那个来自东方的人类,殿下最倚重的谋士。当初是她救了殿下,如今也是她害了殿下。 莱亚忽然笑了:“亲王们,既然来了,是要好好款待才是”看着路西法吩咐道:“路西法,吩咐下去,今日各位亲王做客我莱亚一族,该是好好款待才行,让下属们下去准备吧。” 卡帕多西亚族亲王冷笑一声:“不必,等拿到了应得的礼物,该是我们好好款待才是。” “哦,礼物。” “是的,礼物,如果我没有记错,历代血族始祖都会留给其家族一份礼物,留着日后的子孙保管守护。我们当然也知道,这些氏族里就数当初的莱亚一族的始祖,你的父亲,能力最为强大。所以我们今日来也无非是想观摩一下始祖风采,才不虚此行呢。” 内阁大臣怒目道:“痴心妄想。” “究竟是不是痴心妄想,待会才知道,不是吗。”一名亲王说完便吩咐身后:“上。” 莱亚冷漠的看着双方对峙,正欲开口。突然被宫殿外接连的惨叫吸引过去,众人尚未摸索到其中门道,卡帕多西亚族亲王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尚未做出反应,便已飞回湮灭。 众血族骇然失色之际忽见墨兮带着一群天使和骑士冲进宫殿内,将血族包围在其中,诺大地一个宫殿,顿时拥挤起来。 内阁大臣一见到墨兮,恶狠狠地骂道:“小人,枉殿下如此信任你,你竟然...” “竟然如何?!”少女轻笑一声:“你我不过各为其主,况且自古以来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你们做了那么多得恶行,今日也该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不是吗。” 莱亚自少女出现,眼神便未曾从少女身上离去,心底有一种名为刺痛的心绪,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声音有些微颤,低沉地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墨兮,你赢了,想来你的主子一定会重赏你吧。” “大胆,死到临头了,竟然敢这般和玉小姐说话...”少女轻扬着手,阻止身后的大天使接下来的言辞。 此言一出,殿内安静异常,布鲁赫族亲王不可置信道:“你是女孩子?!” 西蒙等人更是大愕,看着殿下此时虽是神情未变,可西蒙还是注意到了,殿下的双手在抓紧,在隐忍着某种情绪。 想起这三月以来,大家朝夕相处,墨兮与殿下更是形影不离,竟不能识破其女儿身份,实在是大意。可即使是女儿身份,面前之人又有哪点存着女儿家的娇态,除了身形偏瘦以外,男子的特征皆有,尤其是那喉结。——喉结! 少女看着血族的表情,已猜到一二,手慢慢地靠近咽喉处,不到一会儿功夫,只瞧手里拿着一肉疙瘩,而咽喉处的喉结荡然无存。 接过一旁云依递过来的药水,轻了轻嗓音,少女冷笑一声,在众人的诧异中,徐徐说道:“我干嘛要跟你说?” 莱亚听到少女真实的声音,有些愣怔,她的声音婉转悠扬,似水如歌,清澈动听。 她骗了他,莱亚此时心内五味杂陈,不知该怎么做才好,该拿少女如何才能...... 只见少女俏目一转,笑吟吟的吩咐道:“巴希尔,该是好好招待朋友的时候了。今日这宫殿里的血族一个不留。” 第27章 面具人生 ———————— “是。”随着一声令下,殿内的惨叫声,便再也没有停止过,黑暗与光明时隔多年再次碰撞,彼此白刃相见,战况激烈。 持续数日。 “玉小姐,现在已经清点完毕,一共俘获了五万名血族,其中卡帕多西亚族亲王已死,各族亲王俘获八名,还剩四名在战斗中逃跑,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巴希尔.卡佩行礼说道。 此时少女一身女儿装扮,静静地听着,说道:“不必了,都抓完了就不好玩了。”转身吩咐道:“把俘获的这些带到审判院去,留着以后利用。” “是。”说完,巴希尔.卡佩行礼随即退下,着手布置起来。 少女就这样静静的站在殿外盛开的蔷薇花处,约莫一个时辰,云裳拿着一柄油纸伞走过来,撑开,面色担忧的说道:“大小姐,现在日头厉害,还是快些进去吧,花爷爷和云依准备了些糕点,让我来喊你。” “云裳。” “诺。” “抓到了吗。” “抓到了,巴希尔.卡佩大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药水也已经喂下,他现在能力全无,只等着小姐处置。” “走吧,先去看看。” “...是。” 主仆两人用仙术折返回东方大陆,来到一处落下。眼前远远望去一连几座山头,从山麓一直到山顶,不,从平地开始就全铺着竹,一层又一层的,不但分不出枝竹、枝干和枝叶,连房子、小径和小桥流水都看不到,仿佛全被竹的海洋淹没了。 当一阵风吹过的时候,竹海上涌着暗浪,一浪推着一浪,一直涌到很远,你很难知道那一片嫩青色和墨绿色的竹海有多深,只是你看竹浪的起伏和它的气势,就意味着它是非常深沉的。 竹林深处,光在闪烁。无论站在竹林何处,都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春天的阳光在此泛滥,还带着一种风的感觉。 云裳看着走在前方的小姐,徐徐问道:“大小姐,你说,血族有着避世,领权,後裔,责任,客尊,杀亲这六大戒条。按道理彼此之间应该是互不侵犯的,为何这次竟能...” “是啊!可是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一旦牵扯上了利益,权势,那么再高强的人也不过尔尔,对于血族而言,当年的一场圣战,数莱亚家族的始祖能力最为突出,那么多年之后,始祖的力量出世,但凡是有野心的皆会觊觎。那么一切的发生便都是顺理成章,情理之中。” “的确,这个世界上人人皆有贪念,又何况血族呢。”主仆两人慢慢的走着,老远便看到了花爷爷和云依的身影,转身冲着少女吟吟浅笑:“小姐,我们到了。” 时隔几日,少女再次看到莱亚,发现他面容有些憔悴,不过依旧俊美,他的身上有不少伤口,想来云崖和池暝在抓捕时费了不少气力。 “大小姐,这个吸血鬼已经带来了,你瞧。”云依兴奋地跑到少女跟前,拉着衣角俏皮的说道。 几人听罢,相视一笑,挪揄着云依,云依也不羞恼跟着也笑了起来,好不俏皮。随即拉着少女来到昏睡的莱亚跟前,娇嗔地说道:“云崖大哥,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抓到他,大小姐,他实在狡猾得很。” “是的,狡猾得很呢。”玉若曦浅笑道。 花爷爷抬头看向天空,天空一片澄澈,万里无云,走到少女跟前,眼神上下打量良久,说道:“若曦,现在天色尚早,前面不远处池暝都已安排妥当,你先好好休息一会,这家伙有花爷爷盯着呢,不碍事,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都瘦了...” “花爷爷,我没事的。” “还没事,画骨易容术虽精巧,可副作用不小,现在再重要的事情也抵不得你的身子重要,要不然你要花爷爷怎么活啊!”老翁说完双目通红。 “好!花爷爷你别哭啊,若曦听您的便是了。” 花爷爷这才放下心来,破涕为笑:“这才是好孩子。走,爷爷把吃的都给你准备好了,吃完你赶紧休息一会。” 几人穿过竹林,来到事先安排好的地方,池暝一直在村外等候,待见到几人,忙将迎上去,揖礼道:“池暝恭迎大小姐。” “嗯。” “都布置好了,是吗。” “是,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等大小姐过目再做检查。” “不用了,你做事我放心的。” 池暝听见自己被少女夸奖,耳根一红,大声道:“能为小姐分忧,池暝万死不辞。” 云依一听,玩心大起:“池大哥,真的是万死不辞呢。”说完眼神下意识地瞄向其耳根处,池暝察觉到,只得尴尬的咳嗽两声。 玉若曦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说道:“把他安顿好以后,池暝你先带云依回去”转身对着正欲说话的云依:“云依,你的心思活络,我不在家的时候,若是师傅们回来,问起我,我怕你姐姐应付不来,你一向是有主意的,家里还需要你好好打理才是。” 云依本意是想要留下来和姐姐一起照顾小姐,可少女的话语提醒了她。 是了,小姐是瞒着几位尊上行动的,眼下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尊上闭关提前出来,发现就完了。云依心下一想:“大小姐,你放心,云依一定会打理好殿中一切,不让小姐分心。” 进入到村子,安排好的村民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少女纷纷揖礼道:“卑职恭迎大小姐。” 玉若曦看着村民说道:“你们还是叫我念念好了,为了万无一失,希望大家这些日子里对我不要过于客气,....现在的我跟你们一样。” “诺。”众人应道。 ———————— 夕阳西下,莱亚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全身虚弱无力,连呼吸也是极吃力的,努力扶着床柱做起来。看着周围古色古香的建筑和装饰,呆呆地看着四周,有些疑惑。 “相公,你醒了?!”忽听帷幕外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随即见一着素衣荆钗,望之也恍如神仙妃子般的少女,手里端着汤药,快步的靠近。 莱亚脸上一红,立即低垂了头,但随即用眼角偷看那少女,见她眉宇之间止不住担忧的望着自己,忙又低下头来,心道:“这姑娘是神仙妃子吗?好美,可是她是谁?瞧着她看着我的眼神好像认识我一般。” 玉若曦见他表情,已明其意,几步上前,见莱亚此时脸色惨白,无力地倚靠着床柱,额上冷汗潺潺,呼吸轻浅,轻若不闻,慌道:“相公,你怎么样了?别吓念念。” “你...叫我什么。你又是谁?”耳边是男子轻若不闻地低喃。 玉若曦听罢,梗咽说道:“相公,我是你的娘子,念念啊!”美目顿时含泪欲洒,当真是我见犹怜。 莱亚抬起头来,与她目光相对,听她语音娇柔婉转,但因为他的言辞,少女的语气之中已是梗咽无语,莱亚只觉懊悔不已,无论何事都想一一应允,只求少女不要伤心便好。 不知为何,莱亚看着玉若曦泫然欲泣的模样,内心如刀绞一般,手下意识地抬起,轻轻的擦拭玉若曦眼角的泪水,将其轻搂入怀中,心疼不已道:“我吓你呢,念念。我没事,可能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忘记了一些事情,你别难过也别生气了,好不好?都是我不好。” “真的吗?”玉若曦破涕为笑,忙把药端上来:“相公,快点把药喝了吧,这样好得快些。” “好。” “相公,待会喝完汤药,让念念再看看你的伤口,看看需不需要换伤药。” “好。” 莱亚定定地看着玉若曦专心喂他药的模样,嘴角微微扬动,意识逐渐恢复,病态白皙的脸也仿佛有了朝气,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仿佛黑夜中的星星。他觉得,他这一生能娶到这般好的娘子,当真是值得! “莫大嫂,你在吗?”声音从屋外传进来,玉若曦刚刚喂完莱亚汤药,应道:“好,麻烦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好。”将莱亚安置好,轻声说道:“相公,我出去一会,你先好好休息。” “嗯。” 第28章 蜀山之人 —————— 莱亚有些疑惑地看着四周,入目的是一大片的白色花朵,再往前走几步,眼前是忽然间的豁然开朗,而在密林掩饰后的是一座典雅气派却又阴森的殿宇。 傍晚的阳光柔抚着大地万物,金色的光辉照耀在殿檐上,反射出华丽的光芒,让人觉得耀眼的绚烂。宫殿的四角是由灰白色的大理石柱支撑,在徐风中沉稳静谧。和之前苏醒时看到的建筑风格完全不同。 莱亚好奇的走在里面摸索着(“殿下...殿下”)耳边突然传来呼唤声,莱亚有些纳闷,循着声音找去,远远地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莱亚慢慢靠近,这才看清楚是一个男人,一身素衣,五官柔和,面部轮廓似乎是念念那个地方的人,莱亚说道:“你是谁?有见到我的娘子,念念吗?” 莱亚话音刚落,那男子幽幽地转过身来,温润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莱亚,浅笑一声,莱亚正欲靠近,只见那男子笑着笑着,嘴巴突然大张着,两侧是血淋淋类似于动物般的獠牙。 莱亚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重重的喘气。浑身燥热,几乎出了一身的薄汗。自己的手指还无意识的抓着床单,直到意识恢复,才慢慢的松了开来。 那个梦又一点点的从潜意识里浮现出来。逼真得能让他回忆起所有的细节。 原来是梦啊?! ———————— “相公,你醒了。”玉若曦面容焦急的走进来,手指先一步抚上莱亚的额头,片刻,松了一口气,说道:“可算是退了,相公,你现在还难受吗?” 莱亚疑惑道:“怎么了?” “相公,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前几天一直高烧不退,念念真的好害怕,你会离开...”玉若曦解释。 “睡了那么久了...嘛?!” “相公...” “你一定吓坏了吧,念念。” 玉若曦听着莱亚的话语,将头轻轻地靠在莱亚的身上,踏实一般地低喃道:“没有,你醒过来就好了。” 莱亚心疼不已,抬起手,轻抚着少女背部安慰着。 【咕~咕】肚子突然传出了一些声音,显然是在向两人抗议着需要补充营养的节奏,玉若曦轻笑道:“是念念不好,相公,你现在身上还难受吗?” 莱亚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睡了几天,前几天的疼痛感已消失大半,伤口上的痕迹也已淡去,现下活动无甚异常,心下诧异,玉若曦看着莱亚动作,心下了然,面上喜极而泣。说道:“莫离大叔没有骗我,这药当真有效。” “药?” “是啊,莫离大叔说村子后山种有一种叫做折仙草的植物,听说它有起死回生的作用,相公,你前几天为了救我被熊打伤,大夫都说你药石无用,后来多亏了莫大叔告诉我这件事情,没想到最后真的起了作用。” “很辛苦吧。” “没有。相公,现在天色不早了,你吃些东西,运动一会,然后早点休息,一定要吃好,睡好,这样子相信很快就能痊愈了。” “好。” —————— 一晃三月已过,一日,玉若曦外出回来,忽见到正北方一缕黑烟冲天而起,显然是家的方位,心道:那个蠢货又做了什么?! 面上登时吓得脸都白了,叫道:“相公。” 只见自家屋外围住了很多村民,玉若曦拨开人群,看着从窗户处冒出来的黑烟,越演越浓,心下五味杂陈,作势欲冲进去,村名见状慌忙拉住,劝道:“嫂子,别冲动,你一介女流,体质又是纤弱,若是进去出了什么闪失,我们后面可怎么向莫言大哥交代啊!” “可是,相公,相公在里面。”玉若曦急道。 “嫂子,没事的,你且宽心,阿牛已经进去了。”一旁的大婶慌忙大声劝道。 “...真的?” 玉若曦稍稍定下心来,众人欲搀扶安抚时,脚下突然也是一个踉跄,站立不稳。只听得隆隆声响,地面摇动,玉若曦心下大惊,不作他想,准备冲进去。 花爷爷见状,忙得拉住:“不能冲动啊,丫头,里面不会有事的,你别慌。” “莫离大叔,你别拉着我,让我进去。你们没有听到刚刚的动静吗?!”玉若曦急道。 —————— “念念。”耳边传来男子爽朗的声音。 众人转脸望去,只见两个面目黑黑的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边打着喷嚏,手里还拿着黑乎乎的东西,看不大真切,呆呆的望了片刻,玉若曦冲到莱亚跟前,双手在莱亚身上摸索许久,确定并无意外以后,这才放下心来,哽咽说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相公。” 莱亚和阿牛看了看围在屋外一脸担忧的众人,又看着一脸惊魂未定的娘子,这才惊觉自己这次又是好心办了坏事,忙道歉道:“对不起了,各位,莫言本想做一顿饭,结果又害得大家担心了。真心抱歉。” “没事,没事,莫言兄,你也是好心,只是你瞧,你这回可把小嫂子吓得不轻,回家可要好好安慰才是。”众人慌忙劝解道,后面便开始慢慢散去。 待村民们离开,莱亚看着玉若曦,心疼道:“念念,对不起,害得你担心,都是我不对,你别难受了,下次不会了。” “没有,你没事就好。”玉若曦梗咽说道。 “嗯。对了,念念,今日是七夕节,原本想着...” 玉若曦一听,心下了然,原来这家伙搞这了这些,竟然是因为这个。打趣道“没事,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相公你就负责吃好了。” 两人正要进屋整理一下,身后是莫离大叔的呼喊声,看着莫离大叔一脸为难的模样,两人有些纳闷,凑上前去,才知道原来是一群自称蜀山的侠士路过这里,因为周围没有客栈,想暂时借宿这里两晚,不知道方不方便。 莱亚有些疑惑,以为莫离大叔之所以为难是因为空不出那么多房间,说道:“那没事啊,正好我们这里还能空出一间屋子。” 玉若曦看着一旁欲言又止的花爷爷,眼神微动,示意花爷爷不要说话,随即转身一脸纯真俏皮的说道:“好啊,相公,那我们待会可要好好收拾一间房间才可以呢。” 莱亚这段时间因为受伤,鲜少看到念念俏皮的一面,心下高兴,说道:“嗯?!是要好好收拾一下,念念,待会你就在一边,我来收拾就好了。” 玉若曦定定的看着莱亚,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愣怔,随即反应过来:“好啊,今天我什么都不做,相公你来。”转身又对着花爷爷俏皮道:“莫离大叔,你可要作证,今日我什么都不做,都要我家相公来做,你跟我一起监督他,好不好。” 花爷爷看着面前恩爱的两人,浅浅地笑了笑:“年轻人就是好啊。”随即做反应状,于是简单的和两人聊了一些,便又开始去交代其他村民,看能不能再安排一些空房间出来。 莱亚看着越走越远的莫离大叔,打趣道:“念念,你瞧,莫离大叔整日说自己老,可是你瞧瞧他脚下生风,我瞧着健康得很,想来再活一百年都无大问题。”摇头轻笑,忽然见到地上有一物件,捡起一看:“念念,你看,莫离大叔怎么把整日戴在身上的鼻烟壶落下来了?!” 玉若曦好笑道:“还真是。”思索片刻:“相公,你在这里好好打扫,我把东西给莫离大叔送过去,很快就回来,记住不可以偷懒哦,我回来可是要检查的。” 莱亚宠溺的应道:“好。” 玉若曦随即转身往花爷爷的方向走去,待听得身后的关门声落下,一直洋溢在嘴角上的笑容瞬间冷却下来,往前走了些许,只见花爷爷和云裳等人皆在村子里的大祠堂里等候着。 “大小姐,现在该怎么办?”一名下属疑虑道,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该怎么决断才是。 玉若曦垂眸沉思了一下,徐徐吩咐道:“安排他们住下,通知池暝计划提前便可,尽量不要让那些蜀山的人起疑最好。” “诺。”众人应道。 ———————— 玉若曦回去时,见屋子内外早已打扫干净,却看不到莱亚本人,想来是跟着花爷爷在外面安排了吧,于是走进屋内准备了一些简单的糕点,收拾一下便也动身出门了。 走了一会,便在村子的入口处见到村民们正在安顿着那些蜀山侠士,玉若曦定晴一看,赫然是当日困在冰窖里的云兮扬几人,再向四周看去,幸好艾伯特几人不在,要不然事情多少有些棘手,垂眸片刻,随即喊道:“相公。” 莱亚寻声望去,看着对面不远处的玉若曦,眉眼温柔,嘴角宠溺一笑:“你来了。” 这边厢,云兮扬等人也注意到了玉若曦,心底不由得一愣:想不到这般乡野之地,竟有如此貌美,如此水晶般的人儿,跟仙女一样。 云兮扬呆呆地看着女子一点一点接近几人的方向,看着女子和他们一一打招呼,心里仿若触电一般,一时无法反应,待身后云薇不停地提示自己时,才惊觉失仪。 云兮扬拱礼道:“如此多有打扰了,各位,真的很感谢你们的帮助。” “哪里,哪里,客气了。”村名们争先说道“那个...什么来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说完大家相视一笑,随后便开始安排云兮扬等人的住宿。期间听到今日恰逢七夕,几人才恍然大悟,出来多日,原来时间已过去的这般快。 众人一番商定以后,陈玄武被安排到莱亚这边,夜晚几人再出来时,只见村子外面灯火通明,各式各样的灯笼挂在屋外,村民们用面粉制各种小型物状,用油煎炸后称“巧果”,晚上聚在祠堂院内陈列巧果、莲蓬、白藕、红菱等。 云薇几人见少女们对月穿针,有些迷糊,走上前去一问,才知道:对月穿针是以祈求织女能赐以巧技,或者捕蜘蛛一只,放在盒中,第二天开盒如已结网称为得巧。七月七日家家都要杀一只鸡,意为这夜牛郎织女相会,若无公鸡报晓,他们便能永远不分开。 几人听着兴起,也开始制作起来。看着周围热闹的模样,大家脑海里不由自主得想起家乡来,想着今日七夕节,家里现在应该也是热闹非常吧。 一会的功夫,几人也已做出不少面食出来,“唉?!陈师弟,怎么一脸沮丧的过来啊”舞阳疑惑的声音刚落下,几人应声望去,但见陈玄武果然是一脸沮丧的模样,看到不免好奇,转念一想,今日七夕节,估计沮丧的原因多半如此。 待陈玄武走进,云薇打趣道:“陈师兄,怎么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难不成是被中意的姑娘拒绝了?!”云兮扬听罢,无奈一笑,眼神看着自家小妹,示意她不要胡闹,结果被云薇一个爱答不理的眼神给回击过来。 没得法子,云兮扬起身走到陈玄武面前:“既然到了,怎么还愣着,我们现在正在做七夕节需要的东西,你要不要一起。” 陈玄武没多大心思,心情低落道:“师兄,我闯祸了。” 云兮扬愣道:“怎么了?没事,你先说说,大家一起看能不能解决。” 只见陈玄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犹豫良久的说道:“我刚刚在莫言大哥那里不小心做错了一件事情,被他夫人撞见,结果他夫人说:这里不欢迎我们。” 第29章 你很疼吗 ———————— “为何会这样说?”云兮扬诧异道。 话音刚落,村民们也安静下来,周围静悄悄的有些古怪,尚未等云兮扬几人反应周遭的变化,花爷爷这边已从人群里走出来:“这位陈公子,是不是碰了厨房里的药罐了。” 陈玄武一脸惊讶,随即懊恼道:“是啊,起先还好好的,我原本是打算看能不能帮他们做一些什么,结果不小心把药罐打碎了。于是就——” 话音刚落,云兮扬反应过来,当即赔罪起来。花爷爷见状,趁着两人没注意,眼神死死地看着两人,随即笑道:“难怪,陈公子,你也不要太沮丧,念念那丫头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你今晚打翻的药罐对于念念来说,来之不易。”说完便是一声叹息。 云兮扬等人一脸疑惑,花爷爷见状,幽幽地说道:“实不相瞒,几月前,他们夫妻两人上后山去采药,好拿到市集上卖些银两用来维持生计,不成想忽有一黑熊经过,那黑熊性情残劣,一路上追着夫妻二人,眼看着就要袭击上念念,关键时刻莫言挡下了黑熊一击,后来村民赶到,两人这才逃过一劫。 可莫言自己却是重伤不愈,大家伙又帮着请了很多大夫,大夫皆说药石无用,那个时候的念念故作坚强的模样看着让人心疼不已,后来我们无意中翻阅古籍才知道这后山种有一种可令人起死回生的药草,想着念念那丫头不容易,大家原想着一起去找找看,不成想后面念念也跟了上去,最后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得到药草,莫言这才救过来。” 陈玄武听完,这才知道自己闯了何祸,自责道:“难怪,嫂子发了那么大的火,都是我不好。大叔,你能告诉我那药草是何物还有具体方位吗?我现在去采去,可不能耽误了莫言大哥。” “我们一起去”云薇几人也走过来说道。 花爷爷定定的看着几人,摇头说道:“其实也不用,莫言的伤早已经痊愈,只是因为受伤过重,忘记了一些事情,念念没法子只能日以继夜的药补食疗,看能不能帮助莫言恢复记忆。陈公子,不必自责,估计念念也明白你是无心之举,气过了也就消了。” 云兮扬一听,只觉得白日里见到的佳人也是诸多不易,不免心疼。自己一行人初来乍到,却是给对方惹了这些麻烦,到底过意不去:“可是——” “没事的,等她们夫妻俩过来,老朽再帮你们解释,念念明理,不会为难你们的。”话落,随即看到几人身后正在一点一点靠近的玉若曦,宽慰道:“瞧,刚说着呢,念念他们就过来了。” 云薇看着玉若曦只觉得有些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只觉得面前的一对璧人真真是般配,看着赏心悦目。心下感叹:想不到这种偏远的地方也能见到西方人。 待两人走近,陈玄武赶紧走上前去不停地向两人道歉,莱亚和玉若曦相视一笑,说道:“没事的,你也不是有心的,念念后面都和我说了,其实我现在已经好了大半,念念前面冲你发了一通火,也请你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陈玄武感动不已,只道两人当真是心性纯良,若是平常人家,恐怕早已.... 从怀中取出一玉佩,递上前去,愧疚道:“莫言大哥,嫂子,今日我陈玄武真的对不起你们,若你们不弃,还请收下此物,日后若是有用得到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已报——” 莱亚见状,慌忙打断:“陈兄,不必如此,你这样子,我们夫妻也是受之有愧,你看,今日正好七夕佳节,大家一起先去热闹可好。剩下的事情改日再谈。” “......好。”陈玄武感动道。 ——————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云兮扬自玉若曦出现,目光便一直牢牢地锁在对方身上,未曾离开分毫,眼下看着夫妻二人恩爱做花灯的模样,心底仿若油盐浸泡过一般,五味杂陈,心底是说不出来的惆怅。 “茫茫人生,或有一人。只愿烂漫时,与子共相栖。”玉若曦念着莱亚在花灯上的题词,回眸浅笑,细语低回,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此刻定定地看着莱亚。 莱亚只觉的心跳异常,心里是止不住的悸动,手上理了理少女垂在耳边的碎发,宠溺道:“是啊,只愿烂漫时,与子共相栖!” 玉若曦听罢,内心总觉得有些怪异,如石头击入水中,荡起丝丝涟漪,可是又说不出来什么是和感觉,看着面前一脸温柔宠溺的莱亚,心底竟有一丝丝惆怅。 面上便是娇羞,徐徐说道:“好。”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容不得他人。莱亚只觉得人生如此,甚是知足,感恩。 —————— 次日清晨,云兮扬等人收拾了一下动身离开,和众人好一阵寒暄,这才离去。 走到半路,只听后面有人叫唤,几人回头一看,竟然是莱亚,不免有些疑惑,停下脚步,待莱亚靠近时,只见对方手中拿出一包裹,云兮扬有些诧异,问道:“莫言大哥,这是?” 莱亚缓了一会,说道:“陈兄弟在吗,他把这个落在我那里了,想着你们还没有走远,所以追上来送给你们。” 陈玄武一听,急上前道:“我没有丢行李啊?!” 莱亚轻笑一声,走上跟前:“你把玉佩给我做什么,我和念念也用不到,你的心意我们夫妻二人明白,所以这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随即看向云兮扬:“我们与诸位虽是相识短暂,但心知你们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扶助弱小,很是敬佩,我夫妻二人也没有什么好给的,只准备了一些粗粮,希望诸位不要嫌弃。” 云兮扬几人看着不无感动,赶紧拱礼道:“哪里,该是我们感谢才是,莫大哥古道心肠,陈师弟昨日给你们夫妻二人添了那些麻烦,你们还这般不计前嫌,我们实是羞愧。” “没事,其实念念因为昨晚的事情也让我和陈兄弟说一声抱歉来着。”莱亚解释道。 陈玄武一听眼睛顿时就红了,正欲上前说些什么,脚下忽地一个踉跄,但见不远处一座火山突然喷涌,黑烟滚动,而浆液流往的方向正是村庄,莱亚一看大惊:“念念!”一路疾跑。 云兮扬几人看着也是心惊,当即也是追赶过去。 待进入到村庄,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惊道,入目的是尸横遍野,村民们此时没有一丝生息的躺在地上,看呆了云兮扬几人:“这是怎么回事?!” 莱亚一脸心痛的看着日日朝夕相处,如今倒在地上的众人,忽地想起什么,不停地大喊:“念念,念念——” 云兮扬心下也是一惊,顾不得其他,跟着喊道:“念念姑娘,念念姑娘。” ———— “云先生,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好久不见。”话音刚落,只见一红衣少女从不远处的祠堂内走出来,几人定睛一看,竟是德库拉伯爵夫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纷纷准备出武器,陈玄武怒道:“老妖婆,见什么见,不见最好。” 莱亚被亲人离别的伤痛所笼罩,眼下看着云兮扬等人对面前西方少女的敌意,想着这起灾难的关联,随即冲到德库拉面前,怒目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你们把念念怎么了,你说啊?” 德库拉夫人在见到莱亚的那一刻,有一些愣怔,似是想到了什么:“这不是莱亚氏族的亲王吗?原来几月前的一场战乱,你没死啊!” 一语激起千层浪,德库拉的话语惊呆了几人,云兮扬此时一脸震惊看向同样一脸震惊又是疑惑的莱亚,只见莱亚疑惑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德库拉抚扇浅笑一声:“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莱亚亲王,你过去可是血族十三氏族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呢,怎么现在成了这般模样。” 莱亚听不懂面前的女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他不是莱亚,他是莫言。他是念念的相公! “你们把念念弄到哪里去了?!”莱亚的声音梗咽,丝丝颤抖,心底的某种预感害怕成真。 德库拉有些糊涂,说道:“念念?是谁?你的情人吗,我可没有看到。” “老妖婆,不要装疯卖傻,你究竟把剩下的人怎么样了?”云薇嗤道。 德库拉心下有些恼怒,其实她也是在火山喷发的那一刻凑热闹赶来这里没多久,便碰上了这些人,眼下这群人把脏水泼到她身上,属于血族骨子里的骄傲迸发出来:“都说了,没看到,我也是刚刚赶到这里,你们不要冤枉无辜。” 柳初年怒极反笑,嗤道:“妖妇,你伤害了这么多性命,哪里无辜。” “你。”德库拉心知此时是说不清楚了,只得应战。 正欲交手,忽见空气中一团黑雾围过来,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已晕厥。 —————— 莱亚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欲活动筋骨,才惊觉自己此时已被铁链困住,手掌皆被钉入铁钉,稍一动弹,彻骨的疼痛便会袭来。 好一会才缓过来,莱亚仔细的打量着四周,还未看清。“你很疼吗,莱亚。可是,你知道吗。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却是生不如死。”空荡荡的石洞回荡着女子邪魅的声音。 第30章 伤心往事 ———————— 莱亚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这声音异常熟悉,听着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努力定着心神,欲看清是何人。 不到一会儿功夫,少女的身影映入眼帘,莱亚待看清时,失神的唤了一声:“念念。” 玉若曦冷笑一声,慢慢走上跟前,邪魅的说道:“是啊,相公,我是你的娘子,念念啊。” 莱亚看着和念念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眉目似川,嗤道:“你不是念念,你是谁?” 玉若曦眼睛定定的看着莱亚,手上欲理一理莱亚身上的衣服,见他躲开,也不恼:“你就那么肯定嘛,莱亚。”随即邪魅的笑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听说过蝴蝶谷吗。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那里飞翔的花朵,在空气中轻盈回旋;也是曼妙的画笔,在蓝天下绘制斑斓的风景;是生命美丽的极致,刹那便是永恒,那里面居住的人,民风淳朴,大家日出而行,日落而归。生活宁静而美好,有时候你只要轻轻地抬一抬头,天空是一碧如洗,宛如一块用清水洗过的蓝宝石一般。” 玉若曦回忆着曾经的事情,面容温暖至极,讲到动情处忽地眸子一转,看着莱亚,眼神却是完全不同的厉烈灼焰,如天女之怒,杀意煞气,令人不寒而栗。 “可是,有一个异族人闯入了谷中。谷中宁静的生活没过多久便被打破了,男子起初是以受伤的模样闯进的山谷,后被一名少女救下。日久生情,两个人很快便互许终身,一切似梦似幻,可是一切的美好又在少女新婚的那一夜支离破碎。”玉若曦低低的呢喃着,眸子冷冷的看着莱亚说道:“你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吗?我来告诉你好不好。” 话落,不等莱亚回答,只见玉若曦不知念着什么法咒,一团青光冲着莱亚袭来。 莱亚脑海里是少女的吟吟浅笑,温柔的唤着:“莱亚,过来。” 莱亚被这一声叫唤,有些失神,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女子的面容,只见少女脸朝花束、身形苗条,长发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一袭白衣,鲜花一映更是粲然生光,身后又似有烟霞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待她转过身来时,才见她方当韶龄,不过十八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匹,不可逼视。 莱亚觉得少女似是在哪里见过,这一边少女见莱亚站在那里不动,于是小跑过来,桃腮带笑的说道:“你的伤刚刚好,偶尔也要出来走动才是。” 莱亚正欲拒绝,但见少女已拉着他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而身后拉着的是和他面容一模一样的男子,莱亚愣怔,这才反应过来,如今自己身处幻境之中,这里的人是看不到他的,而他却能看到他们的点滴。 好奇心的驱使下,莱亚跟在两人身后,看着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与少女一起看夕阳,制作风筝,谈心,给谷中的小朋友说着各种故事。 两情相悦,郎才女貌用来形容这些场景是再合适不过。 可莱亚不知道为何总觉得男子的眼神中总会不经意地泛起一丝丝冷意。 不等他反应,场景便已切换,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合欢花,周围是那嵯峨黛绿的群山,满山蓊郁荫翳的树木与湛蓝辽阔的天空,缥缈的几缕云恰好构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 莱亚走在其中,感受着周围的美景带给内心的祥和,宁静,行了一会,便又看到那男子,不过这次他怀中抱着一女童,约莫四五岁的模样,女童面上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头上绑着花绳,神态天真,模样娇憨可掬。 年纪虽幼,却又容色清丽,当真比画里走下来的仙童还要好看,竟会有如此明珠美玉般俊极无俦的人品。 看那女童被那男子抱在怀里,想来是亲密之人。 “大哥哥,你真的要跟我抢姐姐吗?”女童是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 男子宠溺的用手指勾了下女童的鼻子,轻笑道:“不是抢,若曦,你希望你姐姐以后有人照顾吗。” “希望啊,若曦在长大一点就可以照顾姐姐了。” “傻孩子,我说的不是这种照顾,而是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 “这一生无论生老病死,我都陪着你姐姐,我们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像你的爹爹娘亲一般,好不好。” 女童听着男子的话,这才明白过来,小手托腮道:“这样啊,那你们都要丢下若曦了吗?”说完便作势佯装要哭的模样。 男子无奈笑道,手指轻轻拂过女童的面颊:“不是,大哥哥与你姐姐结为夫妻,这样以后就能多一个人爱若曦了啊。” 女童瘪嘴附又顽皮道:“真的?!” 男子看着女童的变化,哑然失笑:“真的,要不然拉勾勾。” 女童这才相信,笃定道:“好。” 莱亚在一侧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温馨异常,心底暖暖的。眼尾处突然瞄到不远处有人慢慢的走过来。 是之前的那名少女,此刻她手里拿着果盒,三个人现在聚在一起,天空一碧如洗,周围满目是飞舞着的合欢花,静谧,美好,大抵如此。 莱亚看着内心深处不由地也渴望起来,浅笑一声,只见画风已转,再见已是迎娶之日,已看不到那三人,入目的只有谷中人忙前忙后的身影。 莱亚在里面走着,看着这里的一切,脑海里想到他和念念居住的村子,里面的村民也是这般热情,淳朴的模样。忽地又似想起什么,哑然低喃了一声:“念念。” 辰时,喜乐,一阵接一阵的又吹又打,红帐千里,远远的看向南处,高高的帐旗连成一片,好不热闹。 莱亚就站在一侧,看着一对新人拜堂成亲,心底不知为何竟有一丝期待,一丝惆怅,一丝无所适从。强颜欢笑,便从人群里面离开。 莱亚在那种满合欢花的地方一呆,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寂寞惆怅,便是良久。 转眼已是入夜,起身欲折返回去,忽见眼角处有人影略过。心下大惊,跟了上去。 此时画面已转,再次入目的是尸横遍野,一群穿着黑色袍子的人抓了谷中不少少女,他们露出了尖尖的獠牙,狠狠的在女孩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痕迹。 莱亚惊惧的看着这一切,那些姑娘由最初的反抗,到最后的死亡,不过一会功夫,便已死伤大半。 而那群黑袍使者将獠牙从女孩的脖颈处离开,随即扔到一边。 “呵呵。”一群人饱食后收起獠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惊心动魄后的山谷没有了往日的安详和宁静,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疮痍和毫无生气的哀号 ———— “殿下。”忽见黑袍使者纷纷站立于两侧,左手托胸,异常恭谨。 莱亚此刻吃惊的看着被尊称殿下的男子,缓缓跨下了楼梯。赫然是之前跟他一模一样的那个男人。 男人冷漠的看着面前的一切,没有一丝情感。忽地抬头看向莱亚所处的方位,眼神微眯的注视着,冷傲的轻笑一声:“找到了吗?” “没有,卑职们正在找,殿下。” “嗯~” 男子的声音引起了底下的一群人一阵恐慌。 “莱亚?!” 随着声音落下,莱亚看到少女一袭嫁衣的跑出来,此时少女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犹如濒死蝴蝶的最后一舞,绝美到让莱亚心脏莫名的抽痛起来,看着她不可置信地走上男子跟前,梗咽道:“为什么骗我。” “......” “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那么多的人,为什么?!”相顾无言,男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少女凄厉的叫了一声,骤然软软的堕下身去,愣神的呢喃着。 男子看了片刻,走上跟前说道:“因为本王需要一样东西,可是你们太碍事了,所以你们只能选择死亡,不过,到底相欢一场,我不会杀你。” 少女呆呆地听着,哭声渐低渐止,她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在刹那间恢复如常的平静,她安静而迅速地拭去泪水,看着周围死去的亲人,似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少女凄厉的笑了几声,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说道:“你还是杀了我吧。” 莱亚只见男子意味深长地探寻着少女面上神情,良久,才轻描淡写,悠悠一笑,轻拍着额头道:“是啊,你的亲人如今都在另一个世界了,你也该是相陪才是。” 少女立时怔住,旋即明白,徐徐道:“这样也好。” 莱亚看着男子渐渐抬起手向少女伸去,跑上前去阻止,却是徒劳无功,只能眼巴巴看着男子动作。 —————— “坏蛋,放开我姐姐。” 第31章 不堪真相 ———————— 莱亚一看,是之前林中见到的女童。 但见她从远处磕磕绊绊,满身泥泞的跑过来,心不由地揪了一下,很浅,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女童跑到少女跟前,一双泥泞的小手展开,将女子护在身后,一双眼睛看着男人,丝毫没有半点妥协的架势。 男人目光一闪,没有说话。 “不许你们欺负我姐姐。”冲着两侧喊完以后,转头又冲男人大声道:“你是个大骗子,你说过不会让我姐姐哭的。”说完,便将手里拿着的一物件朝男人身上扔去,物件应声坠在地上,定睛一看,竟是一对玉佩。 周围寂静异常,没有人敢动作,男人盯着地上的那一对玉佩,眸中神色平静得如冰冻三尺,不见丝毫波澜,唯有转眸的一瞬闪烁芒刺似的寒光,少女注意到男子的眼神,慌忙地将女童护在身边,紧紧地抱着。 莱亚看着男人冷漠的说道:“地之炎在哪里。” “地之炎?”少女那般聪明。一听就明白了,此时神情哀苦,怜惜地吻着怀中女童的额头,转脸森森冷笑,露出雪白一口贝齿,如能噬人一般:“所以你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 “是。” “我明白了。”少女看着男人,目光寒冷如冰:“莱亚,我可以告诉你那东西在哪里,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放了你妹妹。”男人静静地盯着女童片刻,说道。 “是。”少女说完凝着泪眼看着怀中的女童,稍见释然之色,亦觉愧悔,双手覆上女童头颅:“若曦,答应我,忘记这一切,好好活着,好好吃饭,以后不开心的时候,记住苦中一点甜。知道吗?!” 男人听着目光一凛,立即向前赶了几步,正欲说话,只见一阵刀光剑影闪过,莱亚看着女童被女子扔向空中,随即被大雕接住。 女童骇然大叫,直叫了一声又一声,不停地唤着:姐姐。 少女待将女童安全交离以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妹,随即便取出配剑和男人相斗起来,两侧的黑袍使者纷纷追着女童离开的方向。 莱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种种念头在脑中如雷电疾转。 转眼又是一处场景,日出破晓时分。 莱亚呆呆地看着周围一片残骸,有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滚雷一般翻涌而过,耳边突然传来打斗的声音,慌忙循着声音敢去,看到了那女童站在死去的姐姐身侧,如今已经不晓得自己在叫什么了,却还是止不住地叫着,叫着——也不知道叫了多久,甚至连声音都已经嘶哑,却是无法止住叫声,像是这叫声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受她身体的控制一般。 心疼的走到女童跟前,喉头已是梗咽,双手爱怜的抚着,仿若这样自己便能和女童一起面对这残酷的一切一般。 看着她僵立在那儿,整个人抽搐着,却没有倒下,喉头无法抑止地嘶吼,却没有哭,也没有泪,只有如小兽般绝望而愤怒的嘶吼。 雕儿此时已是伤痕累累,却依然誓死要护住小主人的安全,与黑袍使者缠斗,不许人靠近女童半分,一时三刻,双方难分上下。 不知过了多久,莱亚这才注意到那个和自己一个模样的男人,不知何时,也跟他一样,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女童身后,定定的盯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伸手抚上女童,说道:“你姐姐已经离开了。” 女童挥手拍开男人欲拉自己的手,叫道:“是你杀了她,杀了大家,我的姐姐刚刚死了,死了!” 不知是女童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什么,男人倒退一步,怔在当场。片刻,冷漠道:“你的姐姐死了,你是要去陪她还是活着?” 女童厉声道:“为什么?!我姐姐那么喜欢你,你不是也喜欢我姐姐吗!为什么你还要杀了她。你不爱她,又为什么要骗她,去骗一个爱你的人,你难道就不会伤心吗?你为了要得到你想要的,伤害爱你的人,你这样的坏蛋,日后一定会受到天神的惩罚。”满腔悲愤,直欲倾倒出来,不管是谁,只想将这怨恨愤怒发泄出来。又何况是罪魁祸首本人。 男人面如寒霜:“如此,你便去陪着你姐姐吧。” 莱亚听着大惊,欲阻止,却是无用。 只见站于男人身后的一名黑袍使者,听到男人的话语,未等其吩咐,一掌击中女童胸口,张口便喷了一口血出来。男人见状,狠厉道:“谁准你动的手。”一瞬,便将那名血族处决掉。 女童随着那一掌,被击倒在一边,扶住胸口,吐血不止,随即昏迷过去。男人片刻静默后,一声轻叹逸出:“算了,将她与她姐姐一起埋了吧。” 莱亚一怔,连忙转身慌里慌张地冲男人叫道:“不可以,不可以——。” 到底是幻境,莱亚所做的一切皆是徒劳,他就这样子眼睁睁的看着女童被活活埋在地下,或被活活闷死,或被尸虫叮咬,留下一副残骸。 —————— 莱亚悲伤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尚不知此时幻境早已结束,犹自沉浸在那一片苦闷悲痛之中而不自知。 玉若曦见了莱亚一脸悲痛的神情,心中涌现出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出来,心头暗叹一声,却是什么话也不能再说了。 过了片刻,冷笑一声,幽幽地靠近莱亚耳边,邪魅的呢喃着:“你猜,那个小女孩,最后是死了?还是没死?” 莱亚听着玉若曦的话语,迟疑地看向对方,眉心曲折成川。 只见对方朱唇轻启:“那个女孩最后还是没有死成。”停顿片刻,语气狠厉下来:“可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却是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玉若曦轻轻一笑,从怀中取出残缺的玉佩和玉镯,附上自己心脏所处的位置:“这玉佩想来你在幻境里也是见过的吧。那是姐姐成亲当日,你和姐姐一起做出来给我的。” 她停一停,语气愈加低微:“说是日后,若曦要是碰到心爱之人,便要将这另一半交予对方,这样便可以和心爱之人白首偕老。哦,对了,还有这玉镯,是你送给我的,说是给未来小姨子的见面礼...” 洞内晃动的烛光幽幽暗暗,莱亚的脸在诡异的烛光里模糊不清,像沾水化了的墨迹一般,隐隐有热泪从他的眼窝中缓缓流出,似烛泪一般滚烫滚烫连珠般落下,烫穿他此时早已千疮百孔的身心。 玉若曦从未见过莱亚如此失态的情景,原来他也有他的锥心之痛! 玉若曦冷淡道:“你在心痛吗?!” “你早该杀了我的。”莱亚的面孔被深深的伤痛浸透,不可自拔,气息渐渐变得急促而激烈,费力地咽下喉中压抑的情绪,沉声道:“既是有机会,为什么又要留我活到今日?!” 玉若曦看着莱亚微微一笑:“诛心为上。”闭上双眸,一字一句皆分明道来:“与其痛快的杀掉你,倒不如让你生不如死地体会一次我姐姐当年的情景,体会一下被最心爱,最信任的人背叛,究竟有多痛。不是很好嘛!” 莱亚身子一震,又惊又愕,看着她,此时他与她的脸近在咫尺,相顾无言。 良久,轻轻垂首,坦然答了声“是。”随即苦笑一声:“的确,你说的没错,诛心为上。” 玉若曦定定的看着他,柔声道:“我把记忆还给你好不好。” 记忆之所以痛苦,是因为动了不该动的情。 良久,莱亚都只是以深深的沉默相对,山洞里极其安静,此时已恢复全部记忆的莱亚静静被铁链锁在那里,不再挣扎,只以沉寂而哀默的眼与玉若曦相对。 心,一分,一分,冷了下去。 “我是该叫你墨兮?还是该叫你——玉若曦。”莱亚眉心曲折成川,自嘲般的笑了一声,声音嘶哑道:“其实你是谁,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目光似贪婪一般游离在玉若曦面上,似要把少女的脸少女的身体嵌进自己的双眼一般:“你是该恨我的。” 周围静的可怕。 怔忡的瞬间,“轰隆隆——”一声幽长,身后的石门被缓缓推开,花爷爷和云裳走进来,冷漠的看了莱亚一眼,随即凑到玉若曦耳边低低呢喃着。 玉若曦的视线慢慢凝成一股厉芒,隐而不发:“莱亚,你去陪我的姐姐可好。” 莱亚看着玉若曦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在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如果,如果... 低声笑了起来:“好。” 第32章 无言之局 ———————— 玉若曦微微低起了头,看着莱亚,流连在唇角那抹戏谑的笑容终于消失,神情稍稍严肃了一点,“你倒是爽快,可是要是那么容易就杀了你,未免无趣。” 莱亚微微摇头,轻笑一声。 玉若曦从来不知,这个世上除了几位师傅和墨卿颜以外,还会有男子连悲伤时的模样都能美的如此惊心动魄,只瞧莱亚唇角凄微的苦笑似零落的花朵:“那该如何?你才能满意。” 玉若曦微微一笑:“满意?!你只是一个不懂爱的怪物,你不会老,也不会死。”轻轻一哼:“所以我才要和你斗,直到有一天我和你之间,斗到你输,斗到你怕,斗到你心服口服为止。” 语毕,玉若曦脸色肃然,法诀紧握如山,只见洞中红光闪烁,在莱亚的身上飞来纵横,最终停留在心脏处,原来是欲把其心取出。 只片刻之间,红光所到之处,另莱亚犹如蚀骨锥心一般。 尽管如此,但莱亚心里却是一点也不怨怼面前之人,仿若是下定决心一般,只希望这事情结束后她能从此得到解脱。 另一侧玉若曦也很是吃力,吃惊不小。因血族乃不老不死不灭的种族,原本是想取其心脏,待日后折磨,可现下发现对方的体内似有一股力量在与之抗衡,而且还隐隐有一种吸索之力,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自己体内灵力精血,若不是根基稳固,只怕首先压不下,便是体内翻腾的热血了。 念及此处,玉若曦心头又是一阵气血翻涌,脑子里的新仇旧恨,令她粉脸生煞,全身衣衫无风自飘。银牙一咬,玉若曦疾探左手,在她玉一般的手掌与莱亚心脏相触的那一刻,刹那间白光万道,吞没了她的身影。 莱亚这才从蚀骨锥心一般的痛楚中解脱,勉强定下心神,之前的痛楚让他心中早已忘了什么身外之事,只觉得自己似乎与始祖代代遗留给后辈体内的精血合二为一的感觉愈发浓烈,甚至感觉出力量在源源不断的恢复,此刻正兴奋不已,一股莫名的力量直冲上脑海。 额头似有火在燃烧,莱亚昂天长啸。 黑色的光,直上天际,狂风大作,云气沸腾。 忽地,黑光一闪,瞬间内又迅速聚拢,莱亚轻巧的震开铁链,但见他神色之间,目光炯炯,俊挺的容颜是说不出的邪魅。 死死地盯着面前打开的石门,四周已无玉若曦的身影。 莱亚身子抖了一下,身子已感觉不到痛楚了。 如今所有零碎的记忆皆已恢复,莱亚在之前那瞬息万变的黑芒中,心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甚至忽然想到,这样子是不是一切就都结束了。 那样玉若曦还会不会再恨他?! 周围的一切突然安静下来,停在这个时刻。 半晌,莱亚涩声道:“这一次,我是真的爱你啊!” —————— 这边厢云兮扬几人过了一会也已转醒过来,几人在洞内摸索良久,原本以为中间定会有埋伏或者机关陷阱之类,却没料到这一路上竟是相安无事,不觉狐疑起来。莫言的真实身份究竟又是什么,始终萦绕在几人心头,只觉莫言那般赤子之心的一个人,怎么又会和西方血族扯上瓜葛?! 几人一番商议,也没商量出个结果,只能等后面见到艾伯特等人,方能了解一二。 —————— 另一侧玉若曦在最初的那一道白光出现后,便消失在洞内,失去踪影。 外面寂静而黑暗的夜里,天空下着绵绵细雨。仿佛带了几分温柔,雨水打在竹叶上的清脆,依稀入耳。 “下雨了啊。”男人幽幽地说着。 花爷爷恭谨的应了一声:“是啊。” 男人又凝视了这夜色一会,缓缓转过身子,面色肃然道:“花奴,你如今的胆子也大了。” 花爷爷心下一惊,看着面前神明爽俊,容貌甚伟的男子好一会,鼓起全部勇气,用尽了一身气力,才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一些。骤然跪下,低下头,沉默了片刻:“花奴知罪,还请尊上责罚。” “责罚?!”被称为尊上的男人紧皱眉头:“你如今厉害了,恐怕想责罚也责罚不起来吧。” 花奴全身一震,心头突地一热,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男人又道:“回去以后,你们几人便去幽冥园受戒三月,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入长生殿和九重天宫一步。” 这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打在花奴的心间,年迈的脸突然失去了血色,跪在那里不知所措。 良久,尊上幽幽叹息道:“三位师兄,只有那么一个徒弟,这丫头今日这般胡来,她做错了事,日后自会有她的师傅们责罚,除了他们,连我这个师弟都不能轻易责罚。”他的声音沉一沉“今晚你们便跟我回去,你们在这里留下的记忆我自会好好处理。” 花奴心中纵然酸涩,然而亦明白尊上的心思,忙拱礼跪道:“诺。”停一停又道:“尊上,花奴对于今日受罚绝无半点怨言,只是尊上可否能答应老奴一件事情。” 尊上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我知道你放心不下的是什么,你放心,后面我会派人好好照顾那丫头的。” 待花奴退下,尊上别过脸,转首仰望天空一轮明月如晶,那样明籼的光辉如水倾泻,仿佛不知世间离愁一般。 这一轮明月......尊上心下忽然一丝惆怅,数年前的这样一个夜晚,三位师兄收下玉若曦为自己毕生的徒弟,可是那时,纵然自己会对那丫头怀有偏见,无非是觉的其资质尚不能有此殊荣。如今又何曾有如此连明月也无法照亮的无奈惆怅的心境。 想想,茫茫天涯路其实早已经被命运戳穿,容不得你挣扎反抗,再挣扎,再不甘心,还是要回到原来的路上胼手胝足地走,走到力竭,走到死。到最后才会发觉世间所有的一切,皆有因果。 这个孩子或许当初就不该收下吧?! 夜,这般深! —————— 清晨,玉若曦转醒。 尊上转头看向玉若曦,只见她的身子似乎比往常虚弱很多,心中气她趁着师兄们不在,这般胡作非为。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尊上心中似是被针刺了一下,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你醒了。” 玉若曦听到男人的声音,墨玉般瞳仁轻轻一动,虚弱的唇边很快挂起了一抹微笑:“师叔。” 尊上哼了一声,作势转身不再理她。 玉若曦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向面前的男人说道:“师叔,别生若曦的气了,好不好。” 尊上听罢,微微变了脸色,摇了摇头。 “当初,师兄收你为徒的时候,知道这些吗。”随即转身,看了她一眼,苦笑一声道:“怎么会不知呢!那般聪明的几个家伙!” 玉若曦缓缓坐立倚于床沿,怔怔出神,恍惚间只觉得一阵无法言喻的心绪涌上心头,想着过往,心叹:是呀,那么久了,师傅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玉若曦垂下头,幽幽叹息了一声:“对不起。” 尊上看着心中蓦然一软,面色肃然地说道:“如今谁的错皆已不重要,你必须停手。只需记得你的名字叫做:玉若曦,你现在是长生殿的大小姐,神尊的首徒。知不知道。”话落,不知想起什么,尊上哑然失笑。 玉若曦心头掠过一阵温暖,低声道:“是,师叔。” 尊上的心中,忽然有一阵感慨,五年前,认识了这般古怪,倔强的一个丫头,从来都不曾想过这孩子的身世竟这般坎坷。以前也并不是没有查过,可查了也查不出什么,这孩子的身世被人藏着,掖着。 若不是机缘巧合,又怎会联想到诸位师兄对这个首徒的种种特殊,皆有可能是因为...... 心底不免苦涩,虽已猜晓师兄并不予其交待的原因,可他虽是严厉,视世间规矩,天规为宗旨,为己任。可到底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 时光如梭,转眼到了仲夏时分。 阳光懒洋洋的洒在云海之上,少女抬眼望去,只瞧明净如洗的天空下面,一对一双的春燕,呢喃着,嬉戏着,在天空中滑过来,滑过去;那一片一片洁白的云彩,飘着,飘着,慢慢地被风儿扯成了一丝丝,一缕缕,然后又渐渐地化进了蓝天里面。 少女出神的望着云朵下的模样,心里不知想着何事,倒忘了自己正赤脚身处在这云朵之中。 直到远处四名仙娥徐徐靠近,喊道:“.....玉小姐!” 玉若曦这才从愣怔中惊醒,抬头一看,只瞧着四名仙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表情有些古怪。 第33章 姻缘之说 ———————— 玉若曦眼波轻转,柔声道:“什么事情。” 四名仙娥片刻的反应过后,其中一名往前一步,拜礼:“玉小姐,尊上请您先回长生殿一趟。” 玉若曦飘过来一个柔媚的眼神,微笑不语,裙袂轻漾间已盈盈转身,待走到几名仙娥跟前,柔声道:“你们好像很害怕我。”声音清雅甜美,仿佛带着一种可以使人安稳的魔力一般。几名仙娥看着不由得垂下头,只觉这玉人儿一般的小姐性情着实让人捉摸不定。 玉若曦柔媚地看了几名仙娥一眼,如水的眸子泛着冷意,唇边快速掠过一抹冷笑,之后便是毫无表情。 ———————— “你们几个赶紧把东西整理一下。还有那个放在那边——————不对,是放在这边。”玉若曦还未进屋老远便听见尊上在屋内不停着指挥的声音传来,一刻都不停歇。 “师叔,这是要搬家?”待走进,玉若曦微微笑着,逗着眼前的尊上。 “你个小没良心的!” “师叔,我又没说什么?!” “......!待会安东莞会过来,这还是你们师兄妹之间第一次正式见面,为了增加你们师兄妹之间的感情。若曦待会你可要淑女一些。知道吗!” 玉若曦视线轻轻一斜,看见尊上说完话,刚将坐在一旁正在举杯喝水,暗暗一笑,故意又问道:“淑女?是要我这样吗?”说完便是如汉子一般跨坐在一处。 尊上“扑。”地喷出刚喝进嘴里的一大口水,一边呛咳着一边瞪着玉若曦:“你敢。” 玉若曦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他,扭过头去。 “其实我们若曦也该是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尊上无奈的看了玉若曦一眼,随即目光中漾着暖暖的温情,走过去,软柔地抚摸了一下玉若曦的头发,后者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关爱一般,依了过去,递上已经准备好的茶水。 “安东莞是我手把手教的徒弟。”尊上微笑道:“样貌,人品,心性均是上乘,你们两个若是在一起,定然是一段佳话。” “我觉得您这是在卸磨杀驴。”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尊上睁大了眼睛,看看左手持的茶杯,再看看坐在眼前的师侄女,最后举起茶水杯饮了一口,缓下心神。 “你如今也不小了,该是时候给你物色一些合适的儿郎。”尊上这时已恢复了掌门的风度,凑过来道,“我那个徒弟无论长相还是人品,资历,能力皆是俱佳,待会你看看便可知晓。” 玉若曦对这句话消化了片刻之后,无语道:“哦” “你别只是(哦)啊!”尊上摇头感慨道,“你若不是我的师侄,我也不用这般吃力不讨好的做这些事情。安东莞如今怎么说也是在西方神族担当摄政内阁大臣一要职。” 玉若曦不禁一笑,“师叔您说话真是有趣,据你所说,那位安东莞做到如今这般地位,想来也该老大不小了,他就算再佳,也已有千岁,万岁!若曦如今这才刚过二十,你就——不怕别人说您那徒弟老牛吃嫩草吗?” 尊上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说呢,自己倒这般清闲。你现在虽是人类的身子,可也用不了多久便可修炼成仙人体质,若是再和我那徒弟喜结连理,想来你成神之日不远,到时候你们夫妻俩再添个一儿半女,也好让这长生殿热闹热闹。” 两人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九重天宫上方一侧的长生殿,长生殿虽然毗邻九重天宫,却并不喧闹,只因长生殿乃三位神尊与西方两位神尊隐居修养之地,所以九重天范围内若是无大事,不得擅入。 九重天宫掌管着世间一切,即凡间界(修真界),妖界,魔界,仙界,神界,九幽界,冥界,佛界,异界。 自从玉若曦跟随尊上来到九重天回到长生殿已有三月之余,身体现下也已恢复大半。只是这自由出入始终被尊上派侍婢盯梢着,没法子,玉若曦只得打消接下来的计划,得过且过的端着大小姐的生活过起来。 如今三位师傅不在,看着师叔忙前忙后的张罗着殿中一切,玉若曦有些恍惚,想到过往,有些不知名的惆怅萦绕心头,眸子着渐湿润。 “唉,你眼睛怎么了?” “没有,笑的。” “笑?!” “对啊,笑。师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架势让我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想要说什么。”尊上靠近了一点,眯着眼睛警示道。 玉若曦徐徐回眸看了尊上一眼:“您都要把我卖出去了,还不能准若曦抱怨几句吗?” 尊上玩笑道:“嗯,卖就卖了。你一个小丫头莫不是不满?” “不敢,师叔您是何等份量,凭是什么仙,魔,也不敢不给你面子啊。您看,今天若曦不是接受了您的指令,赶紧就过来啦。”玉若曦淡淡一笑,“更何况您在九重天宫里身居掌门一职,若曦再不懂事,今日也不能这样子不识大体,您说是不是啊?君卿师叔。” “嗯,这才是好孩子。待会儿你师兄过来,你也要这般懂事,知道吗。” “嗯。”玉若曦随口应了一声,仿佛浑不在意,持起茶杯饮了起来。 尊上看着玉若曦这副模样正欲发作,这时,几名仙娥进来禀报说是安东莞已到。尊上懊恼的瞪视后者一眼,随即恢复其大家风度,开始交待着后面一应事宜。 安东莞走进来的那一刻,玉若曦定定的看着那个叫安东莞的男人,只瞧那人俊美绝伦,身材伟岸,他拥有着精雕细琢般的脸庞,英挺、秀美的鼻子和樱花般的唇色。他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似乎随时都带着笑容。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 安东莞彼时也是望着玉若曦,这一望,仿佛就是永恒! 看着那如玉人儿一般的年轻女子静静的端坐在位子上,有些和传言有些不同?!看着女子一双清澈灵动的眸子带着几分期待,几分惆怅,几分戏谑,几分...... 不知为何,安东莞内心深处,突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温柔,仿佛那女子便是永恒,便是他这一生想要守护的妻子! “你来了。真巧,正好今日你若曦师妹也在。”尊上看着周围渐渐让自己有些尴尬的气氛,咳嗽两声,敲着茶杯:“君垣,你先不要站着了,先坐下,在外奔波这般长的时间,赶紧休憩一下。” “诺,师傅。” “君垣?” “嗯,忘记和你说了,你师兄因在这里授业的缘故,故而起了“君垣”这个名字。”尊上目光温润地看着玉若曦和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若曦你入门晚,说起来这还是和你君师兄第一次正式见面。” “......” “若曦师妹。”安东莞爽朗的一声呼唤,玉若曦这才从前一刻的沉思中惊觉回过神来。 “我是该叫你安东莞师兄?还是君垣师兄呢?” “君垣。” “嗯。” 君垣脸上一红。 玉若曦将茶杯放下,面上的表情淡淡的,仿若在闲话家常:“君师兄,你今年贵庚了啊?” 尊上这一边无力地看着这位师侄女,哭笑不得地道:“额,你师兄今年——”另一侧君垣微微一笑,道:“两万九千岁。” 尊上一拍大腿,无力地干笑着:“对,对。”随即转脸冲着屋外:“德善,先把吃食备上吧。”赶紧吩咐着下属把茶饮糕点备上,生怕中间这位师侄女言语间又生出什么幺蛾子。 尊上趁这个机会,为了缓和气氛。劝说着两人后面有时间可以一同去药王谷一遭,帮他取些东西。 “嗯,正好我也是要去拿些东西的。”玉若曦经师叔一提,有了些兴趣:“只是那天,师兄得空一同前去吗?” “可以。”君垣浅浅的笑着,温柔和煦。 另一边,糕点也已摆上,瞧着桌上桂花糖蒸栗粉糕,莲叶羹,梅花香饼,水晶冬瓜饺,绣球乾贝,参芪炖白凤,玉液琼浆......好不丰盛。 玉若曦静静地瞧着笑而不言,看着尊上这边命仙娥奉上茶来。 唇边突然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34章 小东邪 ———————— 玉若曦微微一笑,起身离开座位。在男人和君垣愣怔瞬间,坐在旁边,脸上一红,俏皮的笑道:“师兄,我坐在你旁边好不好?” 君垣看着少女灵动美丽的脸庞,柔声道:“好。” 玉若曦听完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脸上又红了一分:“谢谢师兄。” 君卿有些惊讶的看着玉若曦这一系列的反应,随即反应过来,不禁一笑,饶有兴味地看了两人一眼,心道:到底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啊! “来,你们两个孩子快尝一尝这梅花香饼。” “诺。” 活了上亿年,平日里庄严肃静的长生殿内,不时地传出丝丝低吟浅笑声,仿若春意盎然,让长生殿充满了朝气与生机。 “若曦师妹,喜欢吃什么。” 玉若曦轻飘飘一笑,随口道:“我不喜欢吃苦的。” “嗯,那喜欢的呢?”话落,君垣在师傅的示意下,将成食摆在少女跟前,柔声道。 玉若曦听了这话,不由笑道:“君师兄,想知道吗?” 君垣深深看她一眼,目光温柔,半晌后方简单答了个“是。”字。 玉若曦尽管读懂君垣眸子里的含义,也当作不留意,只让这句话从耳边溜走:“嗯,吃什么好呢。”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玉若曦眸子微微一转,好不狡黠俏皮。 君垣看着玉若曦从身上取出一精巧刀具把玩着,正是疑惑之际,只瞧着少女对自己俏皮一笑:“君师兄,我们换点别的吃,好不好。若曦不是很喜欢吃甜食。” 君垣静静等她说完,温柔笑了笑道:“好。” 玉若曦听罢,只挑了挑眉,便失笑了起来:“其实我也准备了一道点心,不知君师兄愿不愿意尝一尝若曦的手艺。” “好。” 玉若曦手持那精巧至极的薄薄冰刃,将左手置于食桌上,在屋内几位神族疑惑的目光下,目光一凛,快速地将左手食指切掉。 “呀!”喧闹呼咤之声,侍候在一旁仙娥被眼前这一幕吓到已退到一侧,面面相窥,不敢言语。 君卿尊上和君垣更是大惊失色,只瞧着玉若曦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笑微微地:“师兄,要不要尝一尝,味道很好的。”随即将那血淋淋的半截手指塞入口中,一点一点的吃了起来“嗝~嗝。” 少女将食指切断后,伤口处的鲜血象箭一般喷涌而出,让人措手不及。尤其是少女在屋内几位神族惊愕的表情下,将断指放在嘴中啃食的场景,看的直让人内心一阵反胃,欲狂呕不止。 君垣看着少女的这一系列动作,闭了闭眼睛,屏息定神后,之前眉宇间的那抹坚定未尝稍改,只将手靠近那冰刃的方向:“这冰刃薄如纸,寒如铁,的确是个好兵器。” 玉若曦有些惊疑的看着男人,待看到男人作势也要如她先前一般时,目光不由一跳,低声说道:“我不喜欢别人乱碰我的东西。”说完便将那冰刃又夺回手中。 君垣目光一闪,没有答言。 君卿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心头一凉,立即起身向前赶了几步,高声道:“来人,快去传御医。”随即走到少女跟前欲查看伤口深浅,瞧见少女此时一副狡黠之态,反应片刻才回过神来。 只见玉若曦慢慢将右手覆上左手食指伤处,等到再次离开时,手指竟是完好如初,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随即又从袖口处取出一精致的锦囊,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两人定睛一看,赫然是大大小小的手指,看着少女从食桌上拿起其中一指,又开始一点一点的吃了起来。 君卿拿在手中一瞧,手指竟然是夹心糖果所制!形状相当逼真。才明白少女在刀落时已经事先备好道具,才敢这般。 看的不由心头一沉,唇角抿了起来,从齿间迸出了两个字:“退下。” 仙娥们犹豫了片刻,随即退下。 漫长到几乎令人窒息般的静默后,君卿随即示意爱徒君垣也先行离开。彼时屋内只剩师侄二人。 “你怎可这般胡闹!”君卿勃然大怒,一掌拍在两人面前的食桌上,一掌下去,食桌应声断裂而倒:“平时胡作非为也就罢了,今日怎么这般不识规矩,做出鲁莽之事。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都在说你什么?!......” 这一番骂,可以说是震如雷霆,足以让人心惊胆颤,魂飞魄散。可饶是他骂得这般厉害,玉若曦的脸上却也仅仅只是掠过一丝自嘲。 咤骂了一番后,君卿缓了口气,又开始劝道:“你若是不喜欢,师叔可以帮你再物色其他人选,只是你一定要这样任性吗?!”举起一侧的茶水饮了起来,接着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外面的名声?” “小东邪。”玉若曦想了一下又道:“只是师叔,这名声又有多重要?到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死后不过化作一杯黄土。想想人生在世不过匆匆数载,倒不如活的洒脱一些,不是很好。” 尊上皱了皱眉,一击大腿,猛地站了起来,道:“胡说些什么,什么死不死的。” “......师叔,其实我并不想修神。” “好好的怎么说这般糊涂的话?”君卿怔怔地看了她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你现在是和我赌气,才这般说吗。” “君卿师叔。”玉若曦抿紧了嘴角,咽下已滑到唇边的那一声叹息。 随即向男人露出笑容,伸手接过男人手中的茶杯续上,递将过去,抬眼见男人神情怔仲,不禁问道:“师叔,修仙成神,当真就是世间最好的嘛?!” “也不全然。”仔细地看了玉若曦一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每个人皆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一个独立的个体。自古以来,有人为钱财而谋,有人追求权利,有人追求地位,有人追求修仙问道,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皆会有所求——” 话到一半,便不再言语。君卿朝她温和地笑了笑,低下头一口一口慢慢地品起茶来。玉若曦不由愣了一下,但在看到师叔含笑的眼神后,师侄俩又相视一笑。 殿中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琉璃砖雕砌而成,寒冰玉雕成的梅花在冰玉之间妖艳的绽放,青色与白色的纱帘随风而漾,美轮美奂,屋外若有若无的阳光,是那样羞涩,透过缝隙摄在两人身上。 “你瞧瞧你,好好地一桩姻缘让你自己给”君卿拿起一旁的糕点咬了一口,叹一口气道:“给搅没了。” 玉若曦却似没听见男人说话一般,低垂着一双眸子,愣神片刻。直到有微风拂过脸颊,这才恍过心神,徐徐说道:“师傅再过几日便会回来。” “什么!”君卿不可置信的看向后者:“怎么我不知道。” “......” “你这鬼丫头休得再向上次一样唬我。” 玉若曦眉睫微动,长叹一声道:“好可怜。现在连君卿师叔也不相信我了!” 君卿闻言哼了一声,道:“你这鬼丫头可比那九尾狐狸还要狡猾。” “......” 玉若曦慢慢垂下头去,良久无语,半晌后方道:“花爷爷,他们还不能回来吗?” 君卿定定地看了少女一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次做了什么事情?!”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已清平如水,甚至不再多看玉若曦一眼,转头对着某空处,感叹道:“无极生有极,有极是太极,自古以来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太极者,道也;两仪者,阴阳也;阴阳一道,太极无极也。万物之生,负阴而抱阳,莫不有太极,莫不有两仪。氤蕴交感,变化无穷,所谓:阴阳之道也。” “如今你硬要打破这阴阳之道,牵一发动全身,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不但不能解决这些问题,反而会衍生出更多的问题。” “怨恨衍生新的怨恨。” 君卿沉吟道:“是啊!怨恨只会衍生出更多的怨恨,”随即皱眉:“放下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玉若曦苦笑道:“是啊,放下!——只是这又何尝是一件易事!” 君卿抿住嘴角,眸色幽深地凝视了少女半天,随即低头喝着茶,随意地点了点头:“今年的紫樱该是时候开了,过些时候等花开了,师叔带你去看看夕颜殿那里特有的紫樱花,如何。” “好。” 她话音刚落,外面便有玄天宗弟子欲求见君卿尊上,说是有要事禀报。待那弟子进来告知以后,才知晓原来是【玄天宗】的首尊要与尊上商议一些重要之事。 第35章 玄天宗首尊 ———————— 只是”玄天宗”今日为何会突然找上这里?!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它事?”尊上看着前来禀报的玄天宗弟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眸子一沉,斥道:“你还隐瞒了何事?” 那弟子见掌门发怒,早已吓得慌不择主,长揖为礼,道:“玉小姐,首尊还请您与尊上一起,说是有要事相谈。” 君卿静静地听着,凝目看着那弟子半晌,声色不动地道:“可有说是何事?” “未曾。” 玉若曦听完微微一笑,就势起身:“知道了,你下去吧。”眼珠转了转:“我和师叔待会便会赶去。” 君卿听的惊跳了一下,看着弟子退下,转身看向少女。玉若曦知晓男人此时心中所想,在其开口之际,低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即走到男人跟前,笑道:“不过也有一句话说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是吗,师叔。” ———————— 玄天宗最初是由两国{东方和西方}君主共同建立,意在清君侧。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玄天宗历来对外宣称不参与东方与西方任何一族的天规律法又或党族纷争,可实则却又牢牢地把控着世间一切,即凡间界(修真界),妖界,魔界,仙界,神界,九幽界,冥界,佛界,异界。若这些种族之间有谁犯了大不逆之行,爱不可相恋之人,神,魔,扰乱并且破坏其平衡,其血统,一经证实皆会被处以极刑。而最终审判结果连君主这等王室宗亲都不能阻止一二。 眼下玄天宗突然求见,君卿约莫知晓对方的来意,纵然有信心与其周旋,但不免担心这唯一的师侄女,那里可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年纪尚轻一旦进去便有可能导致颠覆的结局。轻则受罚,重则...... “若曦,待会你别怕。”君卿叹了一口气,神色肃穆道:“有师叔在。不会让那些家伙欺负你一毫。” 玉若曦听言,容色淡淡,并不搭话,微低着头的样子,竟象是在发怔一般。 很快便来到【无极殿】 此时在殿中有三个神族,与君卿一起掌管九重天宫的西方神族米迦勒,玄天宗首尊无痕,和西方神族尉官统领巴希尔.卡佩,看样子他们象是刚刚谈完什么事情,一个靠在椅上抚额沉思,一个似笑非笑,还有一个没什么表情,但脸部的皮肤却明显绷得很紧。两人进来时,无痕看着巴希尔.卡佩微微点了点头,而米迦勒则向君卿皱了皱眉。 “若曦见过米迦勒尊上,无痕大人。”拜倒行礼。 “嗯,坐吧。”米迦勒揉着额角慢慢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少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接下来的事情说难非难,说易非易,若是处置起来,一来她是几位帝尊的徒弟,是君卿的师侄;二来,他与君卿执掌九重天宫共事已有多年,情谊深厚,也知其秉性,他这位伙伴最是出名的便是护短。当下一想米迦勒不免头疼起来。 “究竟是何事?竟能把玄天宗首尊都请了过来。”君卿关切地上前靠近米迦勒,坐在一旁,打趣道:“刚才在讨论什么烦难之事?竟让你这般头疼。莫不是又有谁触犯了跨越种族相恋的禁忌。” 米迦勒好笑的看着君卿,挥了挥手:“也不是什么难事,闲话家常罢了。” “其实是这样,”无痕看米迦勒说了这半句,没有继续再说下去的意思,便接住了话茬儿,“不久之前,巴希尔.卡佩阁下立了一件大功,这本该是件好事,不曾想这里面竟然还有某位道友的从中协助。当即便想来拜谢一二。” “道友?”君卿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不知这位道友做了何事,竟能让玄天宗首尊亲自前来拜谢,我怎么不知道?” 米迦勒听完哈哈大笑,指道:“你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你家那丫头的婚姻大事。自然不知。” “哦,那究竟是何人?” 无痕用眼尾瞥着殿中央少女一眼,徐徐说道:“自然是玉若曦小姐。” 君卿一直放在膝上的双手已不自禁地紧握成拳,想不到对方竟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连一丝余地都未余下,咬了咬牙,已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跳动的火苗。 “哦,我家若曦做了何事,竟能让首尊亲自前来拜谢。我怎么不知。”君卿刻意抬高了的音调,对着少女:“你这孩子平时闯祸也就罢了,这次莫不是又把篓子捅到了玄天宗!” “君卿掌门此言差矣。”无痕淡淡道:“其实玉若曦小姐这次并未犯错,而是协助巴希尔俘获剿灭血族大半,导致其元气大伤,这对于西方神族而言实是可喜之事。”假意思索了一阵:“只是,不知玉小姐是用了何法,又是如何探知西方血族的秘密轶事,竟然能——。” 君卿颊边的肌肉一跳,猛地抬起了头,正要开口,只瞧着玉若曦已抢先他一步拜礼,娇笑道:“那真是要恭喜巴希尔阁下啦,没想到若曦和你在那天所做之事竟然能误打误撞的起了这么大的作用。”眸子转了转:“巴希尔阁下的智谋当真是让若曦自叹不如。” 君卿听完少女这一番话,一时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地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玉若曦见君卿神情,已知其意,跪下来行礼道:“师叔,其实是这样的。” “若曦曾在月前被师叔您安排到一念庵守斋并且修习天规礼仪七日,您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了?” 只见少女轻掩仪容,徐徐道:“其实若曦初时刚去一念庵守斋不过三日,便想着该如何破这斋戒啦,于是那天夜里趁着住持师傅们不查,偷偷跑到了后山泉眼处,捞了几条鱼上来打打牙祭。结果不成想后面竟然会遇到吸血鬼偷袭。” “什么?吸血鬼偷袭,你现在可有哪里受伤?!为什嘛不和我说。”君卿大急:“你跑去后山做什么。” “尊上,玉小姐现在站在这里,想来已然无碍。”无痕打断了君卿接下来的话语,用眼尾瞥着玉若曦微微一笑道:“还请玉小姐接着说下去。” “我那个时候被血族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若不是凭着一点小伎俩,差一点就要深受其害。”玉若曦悲怆而无奈的淡淡道,“可也是那个时候,我认识了巴希尔阁下,接下来的事情巴希尔都是知道的。” 她轻飘飘地将话头抛给了巴希尔,摆明非要让他开口。 君卿见此大急,欲待再次拦话,又怕做的过于明显适得其反,正束手无策时,巴希尔已一顿首,字字清晰地坦然道:“玉小姐所言属实。” “可是据我了解,以巴希尔的能力和职责是不能随意搭救你并且破获血族的。”无痕凝目看了尊上一眼,他的视线有那么一小会儿凝结未动。对于这位认识多年的九重天宫尊上来说,这已经是他最惊讶的表情了。回过头来:“诚如小姐所说,可你只是一个女子,那么小姐,你可知自身是隶属于东方神族的管辖范围,西方的规矩管辖自然便不能随便干预,尤其是党争与朝政之事。” “小姐这次固然协助巴希尔有功,可你所助之事因涉及西方神族朝政,已经触犯了天规,恐有涉嫌染指西方朝政的嫌疑,你可知罪。” “若曦不知。”玉若曦毫不客气地道:“首尊大人随随便便给若曦安了这么一个大的罪名,视为不公;第二首尊大人不问清事情青红皂白,来龙去脉就随意定罪,视为不实;第三若曦都不知自己做了些什么,何来过错,若曦不服。” “那么请问玉小姐,在你眼里何为公?何为实?” 无痕话落重新盖上了茶壶盖儿,置于桌上,侧眼看着一旁君卿的视线终于开始有些不稳。他想,他应该是听明白了他言下之意。 无痕似乎很满意自己终于从君卿一向坚铁般的表皮上凿开了一道小缝,看着少女,立即又紧逼了一句:“难道要等你把事情做实以后,再来定你的罪。” 这一边米迦勒想了想,欣然点着头,道:“不同的世界在各自的自然环境中,找到了不同的生产方式和不同的生活资料。因此,他们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产品也就各不相同。”眸子转了转:“记得我日前派人一起整理藏书阁书籍时,无意中看过这样两句话:一是君子喻于义,小人于喻利;二是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首尊的血统来自于东方和西方的联姻,想来对于这两句话应是比我了解的多些。” “......”无痕看着米迦勒,垂下眼帘,沉默了许久,方缓缓抬起头来,道:“君子喻于义,小人于喻利;是将道德动机置于功利目的之上,构成国人治学、处事的传统。正如尊上所言,“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由此可以看出,他们所重视的仅仅是把教育为一种手段,以此来教化民众,以期使之成为驯服的臣民。这种思想至今还影响着东方古国的教育,德育和智育的关系一直是困扰着东方古国的教育。” 第36章 交锋四起 ———————— “只是尊上好端端为何问起这个。”无痕似笑非笑,冷冰冰地答道,“让无痕有些想不明白。” “你还是这么一板一眼,冷酷至极。”米迦勒吐出这么一句评论后便站了起来,慢慢越过少女跟前,推开后面不远处地窗扇,深深吸了一口空气,“我不过是听着这小丫头的反驳,觉得和我前些日子看过书籍中的那两句话有些相似,于是应景的讨教一二,要不然气氛就太过于紧张了,不是?!” “现在一听你解释,才知我前面又会错了那两句话的意思,真是——。” “是啊,”无痕淡淡道:“不过既然提了,那就烦请玉小姐解释一下,也省得后面冤枉。” 玉若曦并不直接驳无痕,而是面向米迦勒拜礼:“米迦勒尊上,君卿师叔。”随即长叹一声,道:“这原是家丑,不便与外人说。但,在座几位都是若曦的长辈,待若曦如亲人一般,那若曦便与您们说了。”两句话说出来,使得殿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那日若曦本来在后山吃鱼吃得正欢,不知为何突然闻到一股异香,随即便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时,此时已功力尽失。双眼又被蒙住,一直到后来才知道是被血族掳将过来;若曦在那里被关了三日,也是直到那天碰上了巴希尔阁下这才得以解救出来,可是和若曦同被掳来的其余几百名姑娘却是所剩无几。” “哦,就这样。”无痕冷冷的问道。 玉若曦见状,娓娓辩解,道:“那日我们被带到某处,窖内全是保存千年,万年的寒冰,而冰窖中央亦是封印着一个男人,我看那些血族拼了命的去救那冰封之人,这才知晓那男人的身份。” 她言辞简洁直白,并无一丝矫饰之言,反而听着字字惊心,米迦勒心下早已大惊,道:“那冰封之人究竟是谁!” “吸血鬼十三氏族里的莱亚一族。” 无痕锐利地看了玉若曦一眼,断然道:“胡扯,莱亚一族的亲王在十几年前被我封印在俊疾山的万年寒冰之中,那里设有阵法,那些血族凭着什么——。”话到一半,无痕反应过来,心头一沉,:“你说,和你一起的还有不少少女。” 玉若曦敏锐的感觉到对方的变化,点头:“是的,不光有少女,其中还有不少的少年公子也在其中,少说也有千人。” “......” 玉若曦见无痕开始皱眉深思,又徐徐道:“后来我们逃出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些药草来解大家身上残余的药效,不成想那些血族后面竟然追了上来,千钧一发之际,幸而巴希尔阁下出现,这才得以解救。” 无痕眉头一跳,眼角扫了玉若曦和巴希尔一眼,若有所思:“那你后面为何会参与到血族的争斗之中。” 玉若曦故作无知道:“参与?什么时候,若曦不知。” “难道这次重伤血族的计划不是你所出。” “若曦如果说不是自己,”玉若曦仰起头,道:“首尊您会相信若曦吗!” “你说你在这次的事件中是无辜的。” “是.”停顿片刻,双眸中噙满泪水,表情极是哀婉动人,:“可是无论我现在说什么,首尊都不会相信,不是嘛?!因为比起亲自审问我这个当事人,您更相信别人的证词不是嘛。” 无痕面容紧绷,巴希尔颜色如土,君卿若有所思,米迦勒暗露喜色,殿内看起来极是复杂。 漫长到几乎令人窒息般的静默后,无痕将茶杯搁置在一旁,抬起手臂轻抚着额角,定定的看着玉若曦。 “那么你的理由?”有别于前面的声色俱厉,这一句话问得异常和缓,但听在人耳中,却是格外的令人胆寒…… “之后若曦因为受伤的缘故,被巴希尔阁下送往药王谷医治,便再无联系。” 玉若曦眼神闪烁,想说些什么,又转了话头,跪下来道:“如果可以,若曦需要几名侍女的帮助来证其清白。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涉及到女子闺蜜,如果首尊大人不弃,可否请您身后的玄镜使来证实若曦接下所言并未撒谎。” “可以。” 大约半个时辰后,玄镜使从内室奔了出来,走到无痕跟前,拜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无痕见此只微微颔首,并不答言,反而是米迦勒屏退殿内侍候的侍卫随即关切地问道:“究竟何事,玄镜使你但说无妨。” “启禀两位尊上,师傅。玉小姐所言非虚,她现在的情况得确没有能力去插手之前血族的事情。” “哦,为何。” 玄镜使目光不由一跳,面露不忍,反应片刻,走到离男人近些的地方,跪下低声道:“因为玉小姐的琵琶骨皆被血族特有的蚀骨钉钉入,修为已丧失七至八成,而体内经脉也有受伤痕迹——。这对于修习之人来说,可能...” “胡说!”君卿勃然大怒,一掌拍在一旁的扶手上,就势起身:“那丫头明明好好的,玄镜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咤骂了一番后,君卿缓了口气,并没有先急着对地下跪着的玄镜使进行处置,和米迦勒无痕几番商定以后,反而命侍女去传御医进来。 片刻后,御医们入殿行礼,君卿简单的交待一番随即便安排玄镜使带御医再过去确诊,约莫一个时辰这才见到几名御医匆匆赶回来。 “玉小姐如何。” “这——。” “快说她到底怎么样了?!” “诺。”御医此时早已吓得冷汗不止,颤声道:“玉小姐的两侧的琵琶骨伤势过重,而且五脏皆有损伤,如今内息虽已靠药物恢复过来些许,但是——” 、 “但是什么。” “可能……短期内不能再修习仙家法术。只因之前血族的蚀骨钉未能及时拔除干净,再加上玉小姐体质实是孱弱,这余下来的毒素已经渗入进骨骼之中,即使拔除干净也要好生修养几年,才能恢复一二。” 此话一出,满殿俱惊。但一惊之后,却又表情各异。 无痕用手支着额头,认真地思考了良久,最后道:“她的伤有多久了。” 被他这么一问,御医们的眸中忍不住露出了有些不忍的神情,显然对于玉若曦的病情该如何禀明交待有些踌躇。 “回几位大人,玉小姐这次受伤据我等诊断已有五月有余,再加上玉小姐先天性身子羸弱,即使是好生休养,功力也只能恢复四成左右,又或者——。” 听御医这般一说,米迦勒也皱起了眉头:“或者什么?” 御医梗了梗,迟疑了一下方道:“哪怕身体调养过来……也有可能终身不能再修习武术仙法……” “什么?”君卿有些发晕,“为什么严重成这样?!” 御医们的交代再清楚不过,米迦勒眸色冰寒,淡淡地道:“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 无痕冷笑道:“那么,玉小姐现在的身体状况方便去往玄天宗吗?”他说这话时故意在眉梢眼角放一点点狠意,令看在眼里的君卿与米迦勒更加心寒。 玄天宗的审问一向最为严厉冷酷,其逼供手段也是历代首尊之间代代相传,不带伤痕也能让人生不如死。如果当真如御医们所说,那么玉若曦现在最弱的地方就是她的身体,米迦勒一想到少女要进玄天宗,心中便忍不住一阵阵绞动,又何况他那一向护短的好友:君卿。 “首尊的这番决定是否有些仓促,”米迦勒道:“你要带走那丫头也要有一个正当理由,不能光凭一己之词就如此行事,到底是几位帝尊的首徒,你这样子做是不是太过于草率。” 无痕并不直接回他,仍是面向御医,淡淡道:“玄天宗历来便是已清君侧为己任,更加严防有染指朝政与党争事件的发生,玉若曦如今虽是身子羸弱,可这也并不能完全排除她的嫌疑,她虽是帝尊的徒弟,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今两位尊上圣德整治之下,九重天内谁敢欺瞒,蔑视天规王法?” 他利齿如刀,句句难驳,君卿早已按捺不住怒气,斥道:“有道情大乎与法;如今我那师侄是重伤未愈,你既使审问,能否容后再谈?” 无痕神色淡然道:“我只是简单提问几句,不会伤到小姐一分一毫,君兄何必如此紧张呢,玉若曦好歹也是几位帝尊的爱徒,我能把她怎么样?只要把话说清楚了,她若当真没有参与其中,我玄天宗后面自会登门致歉,并把她完完整整的送还与无极殿。” “你。”君卿怒极。 —————— “哦,什么时候我家若曦不用先送到长生殿,而是先改送回无极殿啦!师弟,你这次又给我家那丫头惯了什么*汤药。” 无痕听到这声音心头一沉,正想着该如何应对,那声音又传了来:“师兄,我说怎嘛我们回到长生殿看不到若曦的身影,结果还是被师弟带来这里,专门给人家玄天宗首尊亲自审问来啦!” 无痕前一刻刚刚进入到状态,突然听到这句话,一时梗住。 第37章 三位帝尊 —————— 清越的声音震破了殿内焦灼的气氛,视线所及之处,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一袭暗绣青衣,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 男人面庞中隐着孤寒锐气,双眸中精光内敛,黑不见底:“多年未见,无痕兄可真是一来就送给我一份大礼呐。” 是儒尊!无痕微微一怔。 儒尊目光往巴希尔.卡佩身上一扫,忽生了几分顽意,即刻针锋相对:“这不是前一段时间功勋赫赫的巴希尔尉官嘛?”眸子转了转:“不对,你立了这般大的功劳,想来你们的王定会重赏于你,当真是前途无量啊!” 巴希尔贵族出身,加上近年来朝政中也颇得脸,由以前一段时间攻破血族的功勋傍身,不由增了许多骄气。瞧着男人话语暗含嘲讽之意,如何能忍,不由冷笑道:“谢谢您的夸赞,巴希尔自知能力尚浅,只是身为铮铮男儿,虽然身微言轻,可到底也是一名将士,立志为王尽忠尽责,而且自古以来凡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便不是一名好士兵;不是吗。” 儒尊轻笑一声:“是的,不过你只是一个尉官统领,按道理你对于实战经验该是有所欠缺才是,我很好奇,你后面是如何行军布阵呢?” “步兵进攻时需要火力的支援,兵力不足於对方,就用火力压制对方;尽量靠前配置武器;猛烈的集火射击是获得胜利的关键;欺骗敌人是最好的战术;攻击前采用心理战,使敌人丧失信心和斗志;用最简练明确的方式指挥军团协同作战;利用一切办法,制造佯动;时刻做好侦察和警戒工作;尉官部队运动时做到无声无息;尉官部队驻防时,需迅速建筑工事;密集的火力和坚固的工事是减少伤亡的关键;初级指挥官务必要做到坚决果敢才能成事。” 儒尊闻言转过脸来:“师兄,你可都听见了,如今神界可真是英雄辈出呐。” 话音未落,巴希尔顺着儒尊一张坏坏的笑脸,看向男人身后。 只见那男人(世尊)容貌甚是俊雅,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寒冰玉发簪交相辉映。而紧随其后的男子(帝尊)袍服雪白,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那是一个优雅入画的男子。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感染着殿内的气氛。 “吾等拜见帝尊,儒尊,世尊。” 巴希尔.卡佩不由色变,尚未反应,脸上已重重挨了一掌,正是男人身后侍婢所打:“大胆,见了几位帝尊竟如此不知规矩。” 僵硬的气氛延续着,那甚至比狂暴的叫骂更令人难受。无痕抿着嘴,自那三位神尊入殿,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身旁的玄镜使没有他那么镇定,但也勉强控制好了自己的呼吸节奏,偷眼看着三位神尊的表情。 帝尊的眼锋,此刻正死死地钉在巴希尔身上,虽然被他盯住的那个神族因为叩首的原因,并没有看到这视线。 沉寂的时间已经太长了,长到米迦勒都忍不住晃了晃身子。可是帝尊仍然没有任何表示,巴希尔一直撑在地上的两只手平放着,开始轻微的颤抖。 无痕见状瞳孔微微一缩,闪过一抹寒锋,正要再说话时,殿外突然侍女急匆匆道:“启禀几位帝尊,尊上,玉小姐现在在殿外候着……” 为首的帝尊嗯了一声,点点头,“叫她进来。” 玉若曦入殿,随即行礼跪下,仰起头道:“不孝弟子若曦拜见大师傅,二师傅,三师傅。” “何来不孝,”儒尊神色复杂的看着少女,沉吟道:“你又何错之有?” “若曦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只是大家都说弟子错了,那弟子便是错了。” 儒尊眉头一跳,眼角扫了跪伏在地上的巴希尔和无痕一眼,轻笑道:“哦,倒是稀奇,也说与三师傅听听。” 不消一盏茶时分工夫,少女的便将事件经过简洁直白的说了出来,几位帝尊心下已了然。 “未免有失公允,我觉得还是提问一下这次事件的另一个当事者为好。”一旁的世尊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最后将目光移向了无痕,“这孩子若当真是做了如此莽撞违逆之事,无论是功是过,任凭玄天宗处置,只求给众族一个交待,不知首尊以为如何?” “世尊能给无痕这样一个答复,已是极好,又何来如何?!” 见无痕应允下来,世尊又将视线投向玉若曦:“你虽是我的徒弟,若当真参与此事,那么是非功过自会有天法惩判,可若是没有,你今日受的委屈,为师定会给你一个交待,你可有异议?” “没有。” 世尊淡淡一笑,转头看向君卿与米迦勒。 “地上寒凉,你们先起来吧。”米迦勒面色稍霁,抬起头来,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在殿内打了一个圈儿,落在了巴希尔的身上。 “巴希尔.卡佩……” “卑职在。” “你可知罪?” 巴希尔撩衣出列,再次直直地跪了下去,声音竟有些许颤抖:“米迦勒尊上,卑职实在不知,还请尊上明示,若是需要,巴希尔任凭处置。” 其实巴希尔一直在考虑当无极殿两位尊上问到这个时该怎么回答,但真的问到了,还是已经避世的三位帝尊时,他竟没想到最佳答案,一时有些踌躇。 之所以跟随首尊来到这里,开始多少有些赌气骄纵的成分在,任职千年却一直无法晋升到满意的神职,后面碰到了这等良机,立了功勋,还要遭到神族同道的质疑,不免有些焦躁,原本把少女供出来,想着自己曾经搭救少女有恩,她定然会帮忙给自己顺势证明一下,可千算万算,他却一点也不知道,这事件的复杂性与其中门道,如今竟有些后悔贸然地供出少女的名字来。 “无极殿不会冤枉任何一个神族,同样也会严惩任何肆意攀咬之士,你若是情况属实,自然不会受到惩戒。”米迦勒等了片刻,语气略转严厉。 “是。” “如你前面所说属实,玉若曦后来因为感念你的救命之恩,遂与你一起参与此次事件,是吗?” “是。” “那她具体是如何帮你的?” “……这……” “米迦勒尊上”无痕平稳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一个不懂东方谋略知识的西方神族说出事情缘由,是否妥当?” “你?”米迦勒一皱眉,“他即是参与者之一,为何会说不出来?” “米迦勒尊上”玉若曦上前一步,恭声道:“我想我明白首尊大人的意思了,还是若曦来说好了。” “那日若曦被巴希尔阁下平安送到药王谷,在那里睡了一月才辗转苏醒过来,接下来每日便是在药王宗宗主给若曦熬制的汤药还有拔毒针灸,制毒疗伤中度日,前前后后已是三月有余。后面若曦跟随师叔一起回到了九重天,直到今日几位尊上传唤,这才从长生殿内出来。” “哦,那你在药王谷时可有人证,物证为你证实。” “有的,药王谷中的弟子皆可为若曦证明,若是不足,若曦还记得药王谷时常有病患来往求医,在那里多少都与若曦见过几面,他们皆可为若曦作证。” 米迦勒与君卿对视一眼,点头望向少女道:“就这些?” “是。” “那为何巴希尔会说起你助他之事,若是没有,他应该不会随意指认你出来。” “这也是若曦不明白的,”极力克制着愤怒,看向巴希尔道:“巴希尔阁下,你对若曦有恩,若曦一直记得,想着来日定要报答,可你为何如此诬陷若曦,若曦不明。” 正踌躇间,殿外弟子禀道:“启禀两位尊上,苍穹山药王谷宗主颜镜求见。” 米迦勒正在处理如此严重的事件,不想被打扰,挥挥手道:“稍候再见。”随即反应过来:“快请他进来。” 不过片刻,一名玄衣男子已出现在殿内,男子行以楫礼,垂着眼帘道:“几月未见,不知玉小姐可有按时服药?”他抬头,玉若曦一怔,已含了一抹浅笑,“好了很多,若曦多谢宗主记挂。” “那就好,前面谷中弟子来九重天取些药材,中间看见御医们急匆匆的模样,询问些许才知晓是何事,当即回谷禀告于我,路上颜镜还在想玉小姐身子骨着实是有些羸弱,按道理在药王谷修养已有三月有余,临行前,在下也有给小姐开些良药,若是按时服用,短期内应不该会有寻医之事发生……” 玉若曦凝眸片刻,“劳先生费心,若曦自回来,每日都有按先生之言准时服药,如今身子好了大半。” 无痕道:“宗主今日是来叙旧么?”说罢看向玉若曦,“还请玉小姐仔细想想还有没有遗漏之处没有交待。” 颜镜向米迦勒与君卿行礼,道:“颜镜今日正是为了此事而来,路上听闻血族被俘之事,实是为之欢喜,可此事与玉小姐并无甚大关系,那日这位阁下将小姐送到绝情谷后,便没有再做逗留随即离开谷中,而玉小姐那时琵琶骨被穿,五内皆损,已是昏死状态,颜镜费了好大的功夫这才将小姐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小姐三月以来每日都是以药浴沐之,用来缓解身上疼痛,慢慢恢复其元气。不曾离过谷,既是离谷,也需得有弟子陪同才能行动。” 停顿片刻,目光冷厉的看着巴希尔:“玉小姐当时的状态,别说是行走,就算是偶有交谈也是极其耗费心神。如此,颜镜有一事不明,玉小姐那样的身子是如何参与三月前巴希尔俘获血族的事件中的,若是参与,又是怎样参与,药王谷远在东方,而血族在西方你二人期间又是如何交接往来?” 第38章 作茧自缚 ———————— 此刻殿中波云诡谲,颜镜的一番提问,让巴希尔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看向首尊无痕。 无痕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一声嗤笑:“既是事实,你但说无妨,玄天宗后面自会再派掌镜使查实清楚。” “查实?”儒尊语调柔和,但话意似冰:“怎么这次的事情,你们玄天宗连证据都未曾核实齐全便立案!当真还是头一次,实是有趣……” 无痕胸口一滞,咬牙忍着没有变色。这的确是整件事里最不好处理的一部分。历来玄天宗对案件皆是核实属实以后,才会有所行动。 而今日来九重天无极殿本是例行公事,无意中听到巴希尔与尉官们的谈话,见那巴希尔说的言之凿凿,条理清晰;无痕并没有多想,只想着无论真假,要是能扼杀一下无极殿里那两位尊上的气焰,也是好的。 如今事情闹大,几位帝尊亦修炼出关,殿内的事态发展已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看着难免有些焦躁,心恼自己大意了,轻笑道:“事急从权,还请巴希尔阁下接着说下去吧。” 巴希尔一怔,道:“是。” “玉小姐说的没错,后面我们在药王谷便分了开来,恰巧那时血族入侵东方,西方神族与东方神族联盟一起共同退敌。卑职当时也参与在其中,而后在伏击血族的过程中,卑职再次碰上了玉小姐,遂一起参与到战斗之中,在围剿时玉小姐甚至将贴身腰牌借与卑职,而后发生的一切属下与将士皆可证明。” “哦,那如你所说,她又是如何参与?” “女扮男装,以谋士之名打入血族核心。” 巴希尔说完,君卿脸上已隐有怒色,米迦勒低低劝了两句。将君卿的神色尽收眼底,含笑向巴希尔道:“那就奇怪了,据我所知,玉若曦的修为虽好,可到底只是人类的身子,如何能打入血族内阁之中?” “……男宠的身份……” “大胆”米迦勒此时神色捉摸不定,疑云更重:“血族历来排斥人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米迦勒的话语似雪亮的钢针一针一针刺向巴希尔,他原本苍白的面色泛起急切而激愤的潮红。而殿内几位帝尊亦是表情各异。 “卑职没有撒谎,玉小姐先是以男宠之姿打入莱亚家族,在取得其信任后,从中获取血族的重要机密,与属下里应外合,这才成功的俘获敌族。” 君卿气得双手发凉,只怕活了千百万年以来,经历再多,也比不上面前这位神使令他心惧,心寒;正想怒骂回去的时候,可是想到这事情自己知道并且也是参与在其中的一份子。情况与巴希尔所说并无太大出入,一时竟有些踌躇,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如此说来,想必有很多神使都已见到过玉若曦,你一人之词做不得数,想来其他神使在一起,那便是属实啦。” 君卿全身一震,一时难以置信,正欲转头看向话语者:无痕;可到底生生的压了下去,眸子低垂着,心底是一阵翻涌。 这道旨意传得出奇得快,没有多久几十余名参与血族那场战役的主要神使都已入殿。 “我问你们,现在站在你们旁边的那名女子,可是识得?!”不等众神使行礼完毕,无痕微微一笑道。 神使们面露惊诧之色,并不知这其中缘由,看着少女一时吃惊不已,有些失神,脱口道:“墨兮先生,是你。” “墨兮?”米迦勒一拍椅手,“那是何人!” 这变故突如其来,所有神使怔在了当场。另一侧玉若曦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一脸惶然失措,哑声辩解,道:“墨兮?!” 尉官们迟疑地答道:“墨兮先生……是和卑职等一起参与俘获血族这场战役里的一名谋士。” 无痕眼皮也不动一下,只向那些尉官神使道:“你们要仔细。”说罢淡淡道,“要知道构陷可是重罪,一定要看清楚了!” “……卑职等没有认错。” 儒尊好整以暇地摆弄着衣袍,抬头看一眼跪在下方的的神使:“你们与那个叫墨兮的朝夕相处,定然是不会认错。” “卑职绝没有认错,只是……” “只是什么?” “启禀尊上,卑职等其实并没有与那墨兮接触过多,只知晓他是名男子,善于谋略,精通易容之术,期间也有幻化成这位小姐的模样,所以卑职等刚刚见了,惊诧不已,都以为是墨兮先生,”停顿片刻:“如今看了仔细,这位小姐并不是墨兮先生,无论是身形或声音,外貌,两者差距甚大。我们之所以一开始会错认,皆是因为曾经无意中撞见了墨兮,知晓他精通画皮之术,而当时那画皮中人便是殿中这位小姐。” 无痕听完不由面目微微变色,儒尊又接着道:“哦,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只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墨兮先生,他正欲与巴希尔统领商量要事,而后便再也没有见过。” 儒尊最后的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巴希尔:“墨兮先生?精通画皮易容之术?” “是的。”巴希尔突地上前一步,面向少女恭声道:“若曦小姐这次如此相助于我,巴希尔实是感激不尽。” “你。”这一厢君卿额上青筋突突跳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狠狠一掌击在座椅的扶手上。另一侧玉若曦也不再加以辩白,不卑不亢屈身,平静道:“巴希尔如今既说是我相助于你,那便是了,首尊,若曦认罪便是。” 无痕听完,一时有些愣怔,不知如何反应。 “若曦的确与巴希尔一起参与到事件中,”玉若曦快速道:“不光参与,这次袭击血族之事巴希尔是主使,而我则一直在背后负责谋划。而且这次攻入血族我们是先打入卡帕多西亚族,然后利用其弱点再逐个击破其他氏族。” 无痕自入玄天宗后审犯无数,可却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他努力稳住了自己的心神,盯住玉若曦语调森森地道:“你知道自己刚才招供了些什么吗?” “知道。”玉若曦淡然道,“您就按照我刚才所招的内容写口供吧,写好拿来我画押,画了押您再把这份口供送到西方王族那里去,好给君王一个交待;这案子就结了,大家也都省下心来。” 无痕突然间明白了玉若曦的意思。这桩案子因为涉嫌到朝政党争,实在干系太大,偏偏又极度缺乏证据,所以不能仅凭一份口供就轻易定论,到时西方王族一定会再把玉若曦提去亲自问话,要是等到了那个时候; 说到底这个丫头毕竟是三位帝尊亲收的徒弟,只怕处理起来相当棘手。 “玉若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说的,有可能为你带来杀身之祸?” “知道,”玉若曦露出一副天真的表情,“如今所有尉官都说是我做的,那便就是若曦做的,可是现在我都招了您还说我,难不成您还有其他的事情想让我再一起招出来?” “玉小姐可真会开玩笑,如果不是你所为,说出来便是,玄天宗自会仔细核实,定不会冤枉你半分。” 玉若曦露出一抹笑容:“是嘛?!” “当然。” 玉若曦摇了摇头,徐徐道:“那我还是不说了,如今首尊已认定事情真相,我又何苦再叨唠,让您费心呢。” 无痕的瞳孔猛然一收,脸色顿时一凝。刚刚进入状态,听到少女这句话,一时梗住。 这一边尉官们怯怯地注意殿中气氛,不敢言语,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插口道:“启禀首尊,玉小姐是冤枉的,她并没有参与这次的事件,卑职等愿意起誓。” 一语激起千重浪,诸神似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神情各异,米迦勒与君卿相视一笑,道:“真是奇了,你们前一刻还信誓旦旦的,怎么现在又否定了。” 无痕的视线更是慢慢凝成一股厉芒,隐而不发:“的确,想清楚了再说,不得有半句谎言,否则玄天宗的规矩你们该是清楚。” “卑职愿意盟誓:接下来所言句句属实,”为首的两名尉官停顿片刻道:“还记得那日战胜血族以后,兄弟们很开心所以在外面热闹了许久,后来我们先行回营,在路上突然看见不远处的草丛里面有男人惊慌失措的奔了出来,衣服上沾有不少血迹,我们瞧了半天觉得那男人竟有些像是巴希尔统领,因是黑夜也看不大真切,我们当时也不大敢肯定,后来我们靠近统领之前离开的那个地方,发现那里竟有一个新造不久的坟墓,当时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多少有些蹊跷……” 巴希尔的脸色逐渐苍白,直到完全失去血色。他慌忙跪下,喊道:“我没有!”惊惶的目光四处乱转,待落在无痕身上时闪出了异样的光芒,狂喊道:“即便几位尊上不信卑职,也不能不信首尊的判断啊!” 无痕绷紧了脸,没有说话。 这一厢站于一侧的颜镜冷笑道:“巴希尔阁下这句话,当真是让你们西方神族为你羞愧而死。”随即上前一步:“尊上,颜某月前曾制成一味药,名曰:幻境。服了此药后再配上药王谷特有的*幻镜香,一个时辰以内凡是诸位想知道的,皆可通过幻境知晓,到时孰真孰假一看便知。” 尉官们听完,道:“卑职等愿意接受试验,还请颜宗主一试,来证实所言非虚。” “很好。” 巴希尔彼时面如死灰,看着颜镜一点一点的靠近那些尉官,猛地冲到御座之前跪下,一把抱住了米迦勒的腿,颤声叫道:“还请尊上宽恕卑职的罪行……”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见米迦勒轻轻“嗯”了一声,看着伏在脚下的巴希尔,双目似睁非睁,端详良久,道:“我倒不知,你何错之有?为何要求得宽恕?” “卑职撒了谎,其实自始至终玉小姐都没有参与此事,卑职的确是遇到过一个叫墨兮的人类,见他颇有才华,一直很是欣赏;再加上那时血族入侵东方古国,大家正是争相立功之际,可我只是一名尉官统领,自知不能有随意调取士兵的能力,于是我们趁着玉小姐受伤之际,取走她身上的腰牌,为了方便行事,我们又合谋演了一出。没想到最后竟然大获成功。直到后来我与那墨兮因为争功之事,起了冲突,卑职失手将他给错杀……” “……” “尊上,我不是故意的,请您看在卑职这次立下战功的份上,宽恕卑职的罪行。”巴希尔垂泪将诸事拣要紧的说了几件,每说一件,便略略解释几句,诸神闻言无不变色。 米迦勒神色稍转,问道:“当真。” 巴希尔慌忙应了一声,“是,卑职之所以会在玉小姐受伤之际及时出现,也是那墨兮所授,只为了取得其身上的腰牌,好方便后面行事。”小心翼翼地端详米迦勒的神情,道:“这一切都是那墨兮的主意,卑职一时迷了心窍,这才做了蠢事……” 第39章 长生殿日常 —————————— 巴希尔额头已有晶亮的汗珠,眸子突然红了起来,勉力道:“两位尊上,请您们宽恕巴希尔,卑职知错了……” 君卿看着米迦勒,厉声道:“你污蔑我的师侄,此事昭然若揭。只是不知还有谁背后指使你,否则你没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些事!” 巴希尔摇头如拨浪鼓一般,道:“没有,当真没有了。” 无极殿此时的气氛绷紧至顶点。诸神神情各异的看着殿中央只属于巴希尔自己的那一场独幕戏。 而这一刻无痕心里到底有了什么样的情绪变化,永远只有他自己知道,但在脸上,他的表情却是半分未变,面目肃然。 “你可知构陷同僚是重罪?”无痕冰冷地抛出这么一句话,随后状似无意地甩了甩袖子。 巴希尔听到这句话,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死命挣开去拖他的侍卫的手,面向玉若曦喊道:“玉小姐,请您看在巴希尔曾经救过您的份上,救救卑职这一次。求您。” “……你救了我,若曦心底一直很是感激!”玉若曦的目光快速从无痕身上掠过:“若曦与你相处时间虽短,可也了解一些先生的秉性处事,先生不是鲁莽之人,为何今日要这般?是恨极了若曦吗?!” “……没有……”巴希尔摇头梗咽道。 “那又是为何?!” “……” 这一边,米迦勒起身,目光环顾四周,诸神不敢言语。 很快,侍卫再次入殿。米迦勒转身看也不看跪伏在地上的米迦勒一眼,道:“巴希尔.卡佩今因已欲,犯:随意构陷栽赃她人,杀害无辜人类,和欺骗同僚之罪,现经由无极殿与玄天宗核实,特剔除巴希尔之神籍,但念其月前曾在血族战役中立功,功过相抵,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今将其发配到幽冥园受戒五百年,遂即遁入轮回道,永不召回。” 殿中极安静,良久,巴希尔神色艰涩,梗咽道:“巴希尔.卡佩领罪!” 他的目光落在玉若曦与无痕身上,良久,眼中尽是复杂的意味。他只是一语不发,最后静静看着玉若曦,像在审视一道未解的难题。随即巴希尔被侍卫带出无极殿,他凄厉的喊道:“我错了!” 彼时玉若曦脸色和一个活死人没有任何差别,巴希尔话音未落,玉若曦惊惶的转过身来跪下:“师傅!”。 这一厢君卿正欲接话,另一侧无痕微微噤声,唇边勾起一抹轻笑:“玉小姐,刚刚多有得罪啦,还请包涵,莫怪。” 玉若曦欲言又止,抿一抿嘴唇道:“若曦理解首尊之前的为难。”她怜悯地看一眼殿门外的方向,那目光的尽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事物,无论发生什么,做什么你都没办法真的跟其计较。 无痕便在其列。 只瞧他就势起身,走到少女跟前:“玉小姐虽是没有参与血族之事,可之前却在一念庵犯了杀生之戒……你可知你在一念庵后山所食之鱼是为何物?”停顿片刻,道:“那养在后山井池里面的鱼皆是精心饲养,以天地灵气为饲食,养足千年,只为神族每千年一次的庆典而准备着。而你却吃了,还一连吃了三条。” 虽然他语调轻松,但殿中听着的诸神却都不禁一震,互相对视了一眼。 玉若曦反应片刻,随即轻轻颔首:“若曦承认错误,愿意接受惩罚。” 这时一直安静在一旁看着的三位帝尊,就势起身,缓步踱出宫去,回头轻声道:“走吧。” 无痕一时满腹狐疑,正欲说话,只见站在殿门外的儒尊冷冷睨一眼看向他,心下一沉,随即笑道:“玉小姐不愧是帝尊的徒弟,敢作敢当,无痕实是钦佩,今日之事本是玄天宗处理不周,委屈了小姐,不曾想小姐如此识得大体,我看着着实是惭愧……。” 殿中一番客套,才不过一天功夫,曾经的功臣转瞬便沦为罪臣,竟无一人求情,道尽了神族冷暖。 …… —————— 夏至,微风佛起。 零零散散的光华,洒在师徒四人的身上,回到长生殿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帝尊看了看天色,见月华升起,才道:“玉儿,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下去休息吧。” 玉若曦想了想,犹豫良久,随即点了点头:“诺。” 三位神尊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思索良久,随即各自休憩。 这一夜,又多了几分凄清。 清晨,君执,君墨,君若起来;来到膳房。 “师傅!”玉若曦的足音急急地从屋内传出来,“师傅,玉儿已经备好朝食了!”玉若曦奔得太快,足下踢到宫殿云砖,一个趔趄,几乎要摔倒。君墨在旁用力一扶,淡淡道:“小心些。” 玉若曦耳根一红,甩脱他的手,撒娇道:“今日我做了莲尔羹,粉丝包子,葱油饼还有汤面,师傅,趁热快点来吃吧!” 君若走上前轻轻抚一抚她的头发,微笑道:“玉儿,今日那么早就起来了,也不多休息一会?” “师傅。”玉若曦干笑着撒娇道。 …… 君若借着朝食这个机会,劝说着君执和君墨过几日要与西方两位帝尊一道去给那边的君王后辈捧捧场子。 他话音刚落,若曦痴痴一笑,看着君若:“捧捧场子?!” 君若眼珠转了转,微微一笑,就势起身,坐到少女身侧,道:“是呀,捧捧场子,不过,玉儿呀,你可听说过一种糖果,叫做苦中一点甜?” “苦中一点甜?” “对啊,苦中一点甜,苦中带甜,沁人心脾……” 君墨笑而不言,抬手制止了君若接下来喋喋不休的话语:“师弟,食不言,寝不语。” 君若随口说说,无非是想逗逗久未谋面的玉若曦,并没指望这事情能引起两位师兄的兴趣,此时话语被打断后也不觉得怎样,视线在屋内打量了一圈,落在食案之上。 “玉儿好像自从去年生病以来,许久未曾出去了!” “……已经好了许多啦,三师傅。”玉若曦笑了笑。 师徒两人相视一笑,另一边君执默默地停下食筷,凝目看了少女半晌,低声道:“待会吃完到书阁一趟。” 若曦一怔,低低的“嗯”了一声。 君执声色不动地道:“你如今的身子越来越虚弱,花奴究竟是如何照顾你的。” …… ———————— 很快朝食结束,君墨交代一声遂与君若一起赶往某处,此时屋内只剩下君执与玉若曦,君执突然起身,道:“走吧。” 玉若曦仓促跟上。 这才看清殿中格局,只见长生殿水晶玉璧为灯,素锦云纱为帘幕,寒冰玉为柱础,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寒玉枕,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南海明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 穿过殿中央,接着推开珊瑚长窗,窗外自有一座后园,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知是平时游赏之处。更有梅花树十六株,常年不败,株株挺拔俊秀,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唯见□□如雪初降,甚是清丽。待进入书阁,阁宇为三层楼房,仿宁波天一阁规制,楼上通为一间,楼下分为六间,取“天一生水,地六承之”,里显得神秘而宁静。 只瞧君执从阁中取出一本书籍交于少女,随即带其来到后园,坐在一处,缓缓抬起头来示意少女休憩一会,此时光华微微,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云海,洒在两人身上,甚是温暖。 君执手中翻着一卷书籍闲闲翻阅,手轻轻抚一抚她的头发,施以仙法,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少女安然入梦。 彼时君执才停下翻阅,凝目看着少女良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喃道:“你终究还是没有学会放下。” 第40章 花依旧 —————————— 君执看了少女良久,初时见她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不曾想几年下来,已经出落的越发美丽,清秀绝俗。 一起在无数个修炼的日子中朝夕相处,不知何时,竟然会开始在深心处重复念着,盼望着,希望她快快长大。 可如今成长起来,君执拼命又压抑住了自己,没有对任何人说起此事;无数次的深夜梦回。 一个神,觉得最孤独无助的时刻是什么时候? 是独自面对成千上万的邪祟,亦或是对于身边人独自死去,周遭所有都会消失的那种习惯,那种无助。 还是是对于内心深爱之人,可爱不可说! 君执抬头,看着前方。 这时,阳光正照在他的脸庞,看不清他的表情。 手轻轻的扶着少女的秀发,接着滑倒手腕处,为少女把脉,眉头紧皱。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君墨走到了他的身边,眼神复杂的看了眼玉若曦,抬头看了看上方宇宙某处依稀可见的星空,淡淡道:“颜镜说…这孩子最多不过十年!除非……” 君执看着天空,一声不吭。 君墨微微的摇了摇头,道:“我们虽是神尊,可这世间却也存在着连我等都无可奈何之事!” 君执转过头来,看了君墨半晌,道:“有我在,总会有办法的。” 君墨似乎对于君执接下来的话似是早已想到,脸上也没什么惊讶之色,看了他一眼,道:“她还是做了!”叹了一口气:“君卿师弟临走时说了一句话:人因为有难忘的记忆而变得坚强,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吧。” 君执怔了一下,道:“他应该很生气吧。” “嗯,我们三个早已知道,却还是独独瞒着他,到底说不过去。” 君执斜着看了他一眼,却道:“君卿虽是掌管维持着九重天内神族所有的宫规制度,可他也是我们之中最疼玉儿的,他若是知道这些事情,难免以后在处理问题上会有些束手束脚,稍有不慎,难免日后落得口实,九重天内那么多神尊都在盯着那个位子,他也不易……” 随即嘴角微微上翘,右手一拉,直接将熟睡中的少女揽在怀中,少女的头轻轻的倚在肩膀处,又稍整一下少女因熟睡有些许凌乱的衣服。君墨被君执这突然袭来的动作,惊讶得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仿佛注意到了君墨探索的目光,两方擦肩而过时,君执忽然对着君墨说道:“她还是个孩子。” 君墨脸色一变,哑口无言,只得闭上了嘴巴。待其走远后,方低语道:“……每个人都只能活在无法违抗的潮流之中,只有一种命运,是每个人都平等拥有的,那就是爱!” 这时君若从一旁走出,轻声叹道:“你是天下第一大傻瓜,他只是天下第二。只有我两袖清风,细细想来……才不是我故作清高不要你们……对不对?” 君墨沉默了一下,再回头时,君若却已走开了。 …… 初升的阳光暖暖的洒在君墨身上,温暖了身子却是暖不了身心。他面无表情地站在花树下,竟是一夜!半晌,才似恍然一般,折返回去。 清晨凉风习习,带着水汽的郁郁清新,将近旁的莲花清芬一浪浪浮过来,清凉安适。后园的梅花树花开花落,唯见枝头含苞待放者繁多,一个个小巧可爱,树梢间偶尔落下一串串清脆婉转的欢快神鸟鸣唱。 后园风光如画,君墨缓缓进入到长生殿主厅,屋内偶尔说笑几句。这时偶有凉风拂过,拂落枝头的梅花,那花瓣润滑透明,像一颗颗价值不菲的水晶。长生殿梅花开得正盛,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细细的清香,直进入君墨的心肺。伸手接起那三五瓣托于素白掌心之中,便有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盈上手心的纹理。 “师兄,你可来晚了,”君若望着刚刚入殿的君墨不禁一笑:“今儿可没有留下你的朝食。” 君墨望着殿中热闹的场景,心头油然升起一股宁静之感。 微微一笑,伸手将花瓣抛入不远处地绵绵水波中,轻道:“无妨。” 话音刚落,却见不远处几名侍婢由远至近的靠近过来,随即行礼跪下道:“启禀几位帝尊,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可以出发了。” “嗯。退下吧。” “这是?” “师兄,赶紧收拾一下,”君若看着不禁一笑,“待会儿便要启程去西方了,正好玉儿这也许久没有出去透气,该是走走才行。” 君墨只略略瞟了一眼他的表情,又接着道:“玉儿现在的身子,长途跋涉会不会有所影响。” “无事,我已经问过了颜镜,他配了些药材给我,若是不行,不是还有我在,你们在。” 听到此处,君墨不禁动容:“也好,玉儿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夏洛特了吧。” …… 君执等人虽然已远离红尘避世许久,长生殿的行动也一向低调隐秘,对于启程出发之事也并无张扬。但对于有心人而言,却也不难探知。不过对于明里暗里的诸多双眼睛,所幸也并没有刻意保持神秘,待来到西方世界,便深居简出,一直呆在宫廷别院之内。 可是令大家意外的是,几位帝尊来到这里没过几日便突然宣布将膝下唯一的徒弟:玉若曦许配给神族内阁摄政大臣:安东莞,这个消息一经公布,随即立即炸响于神族朝野。 而另一件更让众神吃惊地事情,则是那素来传言有小东邪之称的帝尊首徒,对于此事的态度却是安静异常。然而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更是令诸神难熬。 就在这样凝滞紧张的局势下,已成为西方神族私下舆论焦点的玉若曦却悠悠然地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邀请西方神族公主:夏洛特一起出了门。 忽然间的豁然开朗,在密林掩饰后的是一座典雅气派的殿宇。阳光柔抚着大地万物,金色的光辉照耀在殿檐上,反射出华丽的光芒,让人觉得耀眼的绚烂。宫殿的四角是由灰白色的大理石柱支撑,在徐风中沉稳静谧。 不远处的云海清泉汩汩涌出,化成碧绿的带子围绕宫殿一周后流向树林的深处。那泉水中泛出的星星点点光彩让人感到惊喜美丽,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安详。 一行人缓缓走在树荫下,偶尔说笑几句。阳光渐渐热烈起来,偶有凉风拂过,花瓣落了下来,犹如一只粉色的蝴蝶一边在翩翩起舞,一边在唱着美妙又悦耳的歌声。玉若曦情不自禁的将那花瓣置于如玉的手心中,轻轻嗅着那芳雅的香气。 一旁的西方女官费怡见状,走上前去,娇笑道:“这是冬樱花,它还有一种花语叫做:悸动。传说受到这种花祝福而诞生的人充满神秘感,她/他的可爱会令异性产生无法抗拒的悸动。偶尔会有明知故问及多话的毛病,但是不用在意,只要挑起异性的心,必定会有极美的恋情围绕着你。它最大的特徵就是它那红色果实,大家看着总会把它联想成东方的神秘。因此,冬樱花的花语还有一种,便是东方的神秘;以表两国交好之谊。” 玉若曦无声无息的一笑,手心中的花瓣随着一阵清风吹来,美丽柔弱的花瓣便轻轻地飘落下来,好像寒冬纷飞的粉红色雪花拂过她的脸庞,荡起丝丝涟漪。 费怡不知就里,见这玉人儿一般的小姐喜欢便凑趣道:“其实这冬樱花要说开的最好的地方,恐怕还要数安东莞大公的王府啦!” “玉妹妹……” 女官费怡的话刚落,却见不远处地树底下站着一位西方女子,面朝站在花树这边的玉若曦一行人,微微笑着,一身穿白色精致纱衫,那比丝更细更软的淡黄色的头发,照着树隙中透下来的阳光,像黄金一般闪耀,披散下来是叫太阳的光芒都要忌妒的。那一双眼睛似乎是娇嫩的矢车菊的蓝色,眼神柔和而又温暖。 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着说不出的风韵,乍一看,似是莹白雪地里赫然而出的一枝亮烈红梅,宛若惊鸿一瞥。 “是夏洛特公主”侍婢悄声道。 她双手捧着大捧的冬樱花花瓣,正和侍女一同收到一个绡纱袋子中。匆匆走到少女面前,欣喜道:“你来了。” 第四十一章 再相见 —————————————— 玉若曦含着笑意,看着她道:“夏洛特姐姐,你等久了吧。” 夏洛特微微一笑,道:“我也是刚来,左右无事,看这里冬樱花开着甚好,想着采摘一些回去,留给日后做些花饰,也是不错。” 玉若曦瞧着她手中的袋子,含笑道:“姐姐以前可是不爱摆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夏洛特轻笑道:“玉妹妹,用字要文雅一点。” 玉若曦无奈道:“我才刚来,就被你要求着要开始你们这里的生活习惯和礼仪啊!” “我想这是免不了的,”夏洛特佯装无奈道,说话的时候不动声色,待看到玉若曦盈盈浅笑的模样,又用着完美的语气说着:“入乡随俗,不过想到是你,我也就不纠正你了。”似是想起了一件趣事,接着说道:“日后你嫁与我那叔叔,总是要习惯西方神族的生活,只是那时我是喊你玉妹妹好呢?还是……” 玉若曦一怔,随即微微欠身,不卑不亢道:“别人不知道玉儿的心思,姐姐莫不是不知吗?一来姻缘天定,可是玉儿自来身子孱弱,年寿难永,日后可能无缘与那一心人相守,二来,安东莞大公是你的叔叔,我现在还不想让姐姐你喊我婶婶!” 夏洛特与侍女见她把话说得这般直接,不由一怔,随即笑道:“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便是,你别生气好不好?” 玉若曦脸上微微一红,欠身谢过。 少女相视一笑,随即便在庭院中采集着冬樱花的花瓣,说是要制些糕点,期间偶有说笑几句,时光这样静静流逝,少女们嘻嘻闹闹的,一晃已入夜。 自此两姐妹时常聚在一起,夏洛特每每来到玉若曦这里,先是玩闹,接着便会静静看着她烹茶、作画,常常一语不发,只像是远远赏景一般。偶尔瞧得兴起,也会求少女对于东方文学指教一二,院外偶尔有一点粉色的花瓣跳跃在日影下,时光这样静静流逝,少女们安坐其中,倒也不觉时光匆匆。 如此,来到这里竟已半月,这一日夏洛特瞧着这玉人儿一般的妹妹半晌,叹了一口气,却道:“真是奇怪,我虽然被评为神族第一美人,可是我见了你,却觉得你比我还要好看些!” 玉若曦闻言,遂停下手中笔墨,凝眸看向夏洛特,笑道:“姐姐,好端端的为何这样说啊?” 夏洛特看着少女不谙世事的模样心底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心道:虽说两国文化不同,审美不同,可是还是不能否认玉妹妹的美貌,若是用她仅知的东方知识来说的话,那么用“翩若惊鸿”一词形容起来,再贴切不过。可是她虽这样想,奈何所想之人却无半点自觉,反而一脸懵懂的表情。 再次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边玉若曦见她表情,已知其意,面上佯装不知,盈盈一笑道:“你今日叹了这般多气,是有何烦心事吗?” 夏洛特见她先是正经的说着,随即又对她露出俏皮的娇笑模样,心下了然,俏脸微怒,佯装指责道:“好啊,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所为何事,却还是这样子糊弄于我,真是太过分了。” “好姐姐,我错了,你别恼了若曦好不好?” “好。”夏洛特宠溺道。 玉若曦浅笑颔首,面上的微笑不知何时渐渐转换成了淡淡的悲哀。从后面看去,那少女的头低着,原本秀美的身姿,不知为何在夕阳下显得有些微微的彷徨无助,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重物压在她的肩头,必然要背负,却又背负得那般艰难。她未来将要面对什么,也许只有自己知道,但胸中那如冰如铁的执念却在清晰地说着,就算知道,那该发生的一切,也仍然会按照预定的轨道发生。 日子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一如既往地过下去。如光如梭,转眼已是冬日。 玉若曦坐在屋内看着外面的雪,听着云裳赞着:“雪是从遥远的国度飞来的白色精灵?是天使翅膀上落下来的白绒毛?还是严冬特意为大地准备的白被子?” 那个时候,她就在想:是的,雪,像芦花;像棉絮;像蒲公英那带绒毛的种子。她飘飘洒洒,她纷纷扬扬,她婀娜多姿……” 那一场雪,断断续续、扯絮撕棉似的下了三天。玉若曦一直在屋子里呆着。 过了几日,云裳和云依推门进来,行礼道:“玉小姐,帝尊说:安东莞大公来了……,正在往这边过来。” 玉若曦微微一笑,就势起身,淡淡道:“师傅们的默许吧” “我明白了,”眸子转了转,含笑道:“听说夏洛特姐姐的哥哥最近几日也从东方回来了。” 云裳柔顺道:“是。” 玉若曦看了云裳两眼,突地冷笑了几声,说道:“云裳,你们都很喜欢安东莞吗?可是为何我却喜欢不了呢。” 玉若曦抿住嘴角,眸色幽深地凝视了外面半天,看的云裳有些摸不清楚了,方冷冷道:“云裳,我没说要准备欺负安东莞啊,不过这世间路有千条,不是说他有一个侄儿回来了吗?不如也一起请过来罢,热闹些。” 云裳一听,自是明白少女的心思,轻轻地咳了两声,说道:“玉小姐……今日是帝尊请安东莞大公过府的……” 不知为何,玉若曦话音刚落,此刻竟然有些许紧张,看着云裳半晌后,心下微微凄涩,截断她的话头道:“云裳,你说,出嫁便真的是女子这一生最好的归宿嘛?!” 云裳一愣,神色也随着这句话黯淡了,遂不再言语。 可是心底又不免为那位安东莞大公担心起来,小姐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若是……真不知道安东莞日后和小姐呆在一起,能不能拿的住啊! 另一边,因为前一段时间血族之事而结识的艾伯特,云兮扬一行人,如今历练已经告一段落。艾伯特一番邀请特意带着云兮扬等人来到自己的国家游玩几天。此时抬头见窗外秋光晴好,于是携了云兮扬等人一同去散心。 云薇彼时看着西方王宫的花朵微微一笑:“如今已是冬日,不曾想这里的王宫之中竟也培植这般多的菊花,有道是:菊花之美,更在于其气韵而非颜色。所谓好菊,白菊最佳,□□次之,红紫一流终究是失了风骨的。” 一行人说说笑笑,沿着王宫花园一路行走,渐渐走得远了。 这时,有侍女过来,行礼道:“请问可是二王子殿下。” 艾伯特心下有些狐疑,看着跪在地上的陌生侍女默然颔首:“你是?” 只瞧那侍女行完礼,不卑不亢道:“二殿下,若是不弃,我家小姐想请您到别院一坐。” “你家小姐是……”云薇刚问了半句,便被云兮扬拉住了手臂,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以目示意,发现艾伯特正看向那侍女的襟口:“你是长生殿的人。” 月白封襟上,绣着一朵小小的素梅,若是草草一眼瞟过,几乎看不大清楚。 只见那侍女盈盈一笑道:“是了,不知殿下近日来可有听说过关于安东莞大公与我家小姐的婚事。” 艾伯特脑中一亮,微微一笑,点头道:“知道一些。” 侍女不禁一笑,赞道:“殿下聪颖,今日小姐已在别院中略略备下了一些茶点,若二殿下不弃,可否上府中一叙,我家小姐有一些要与殿下说。” 艾伯特思索片刻,欣然答应。 “谢殿下不弃。”侍女并不多言,彬彬有礼地行礼道,“请各位随我来。” 待走到一处,见院门虚掩,所以侍女推门道了个请字,便让在一边。艾伯特当先一推开门,沿着院中一路行走,贪看那美好秋色,渐渐走得远了。众人趁机打量了一下这个别院,越看越觉得这些花树香草、假山古凳、流水清池布置得十分恰当有度,即不标新创奇,也不流于俗套,由以不远处亭中更为点睛之笔,只瞧那亭中一侧独独立着一株合欢花,风轻轻扬起,煞是唯美。云薇和舞阳忍不住赞道:“这位小姐的住处布置的尚且如此雅致,可见此人非凡品。” 话音刚落,两个雪肤花貌的侍女已手捧酒具食盒盈盈走来,微微屈膝行礼,将馔品安排在树下石桌上,娇笑道:“二殿下,各位请慢用。” “无妨,我们再等等。你家小姐还未到,怎有客人先行之仪。”艾伯特到底人品稳重,怔了一下后立即推辞,而另一侧的柳初年和云薇两人看着那其中一名侍女呆呆的似没回过神。 原来他们之前的记忆,早已被君卿暗中修改过一二,如今看着云裳和云依虽觉得有些许熟悉,但记忆被修改,现在已然不识对方。 “小姐早就吩咐过今日安东莞大公和二殿下要过来别院,所以吩咐我们姐妹二人定要好生招待。”居左的侍女云裳微笑答话。 话音刚落,彼时安东莞也已被另外两名侍女引到亭中央来。 艾伯特见到王叔,愣怔瞬间,看着眼前这一些,双方心下了然,安东莞点头道:“我明白了,还请两位替我多多谢过你家小姐。” 娇笑还礼后,云裳和云依便拉着安东莞一行人入了座,端起琉璃杯轻轻啜了一口,只觉酒液沾唇入喉,一股醇香自舌尖散开,真真是酒中极品。 彼时月华初升,水般月色静谧自天际云朵间畅然流下,光滑得似拢不住的一匹细滑绸缎。 忽闻远处有脚步声靠近,安东莞听那声音轻快伴有丝丝铃铛声,心里已猜晓一二,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着。 云裳暗暗看在眼底,行礼说道:“安东莞大公,我家小姐来了。” 话刚刚落下,少女很快便出现在安东莞一行人面前,看得众人呆呆的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见少女今日打扮得十分精致,一身鹅黄色的玲珑暗绣罗衫,腰间系着精巧至极的合欢花,随着少女的走动,微乎其微的想着,声音极是悦耳。 当真比他们过往看到的仙娥还要美上几分,如玉人儿一般的少女,一颦一笑皆是美到极致的风韵。 玉若曦盈盈一笑走到呆若木鸡的几人面前,行礼道:“君师兄,好久不见。” 说话之间,侍女已将余下的茶与馔品献上来来,玉若曦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随即到了个请字,便入座,看着有些呆怔的安东莞娇笑道:“怎么你们只喝了酒啊!” “……我。” ………… 艾伯特见那玉小姐谈吐甚健,对于王叔安东莞,出言似是漫不经心,但是无不词中窍要,看着一向威严的王叔,此刻对面座上那玉人儿一般的小姐,竟然显得不知所措起来。 心内不由感慨,看样子王叔是真心喜欢这小姐!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玉若曦,当真是美丽至极,面颊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晃了心神,就近端起一侧的酒具自顾自的饮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 陷阱 —————————— 酒过数巡,玉若曦酒到杯干,极是豪迈,每一道菜上来,她都会介绍一二,众人看着只觉得那玉人儿一般的小姐有些行为虽是透露着古怪,但是性子活泼开朗,可爱至极,看着让人不由升起几分亲近之感。 眼见她脸泛红霞,微带酒晕,容光更添丽色,容颜在美丽之中,更带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态,同时雍容华贵,自有一副端严之态,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安东莞看着少女道:“师傅说,你身子近来不适,还是少些饮酒吧。” 玉若曦微微一笑,摇头道:“师兄,若曦无碍的。”说话时盈盈妙目凝视安东莞脸上,绝不稍瞬,口角之间,似笑非笑。 安东莞脸上一红,见少女正欲喝酒,下意识地去阻止,两人手相触之间,哪知手微颤,竟泼出了几滴酒来,溅在衣襟上。 玉若曦见状,微笑道:“小妹不胜酒力,再饮恐有失仪,现在行为已不知轻重了。我进去换一件衣裳,片刻即回,师兄你先待我好好招待他们,不必客气。”说着就势站起身来,匆匆行礼,走出凉亭,穿花拂柳的去了。 这时,又有侍女端上一精致食盒,置于安东莞面前,打开一看,竟是韭菜盒子。 云薇等人看到家乡之物,不免想起家乡起来。没有多想,便吃了起来,艾伯特看他们吃的颇香,也吃了一点,味道确实美味。不知不觉,那韭菜盒子已被解决大半。 侍候的侍女继续不断地送上菜肴,众人不便再食,等了良久,不见玉若曦回转,正欲询问。 这时,另一侧有侍女过来禀报,说是王上召见。 安东莞一听,随即出了水阁,回到大厅,命侍女通报小姐,说多谢盛宴,便此告辞。 彼时玉若曦匆匆出来,身上已换了一件淡红色绸衫,更显得翩若惊鸿,说道:“才得相会,如何便去?莫不是嫌若曦的接待简慢吗?” 安东莞一听,怕少女误会,忙道:“不是,只是现在我王兄召见于我,俗务缠身,未克多待。过几日相会,我再来拜访。” 玉若曦嘴角似笑非笑,不便多留,随即直送出院门前,侍女皆在一侧躬身送客。 安东莞携着艾伯特拱礼抱别以后,一言不发的走在回去的路上,艾伯特忽然说道:“王叔,今晚的那位小姐是?” 安东莞看着艾伯特去那许久,竟还不知其身份,不由笑道:“那位小姐是长生殿几位帝尊的徒弟,君卿师傅的亲师侄,我的师妹,未来……或许有可能会是你未来的婶婶。” 艾伯特等人一听大吃一惊,心道:原来那位小姐竟是帝尊的徒弟!心下不免艳羡几分,只觉得这般的美人当得起传言中帝尊首徒二字。 艾伯特正是沉吟道:“王叔好福……气……”身子一晃,安东莞见状,抢上扶起,道:“怎么了?” 艾伯特笑道:“没……没什么,像是多喝了几杯,有些头晕,还有肚子也有些许不舒服。” 这时,云兮扬还有凯瑟琳等人也出现了这种反应,安东莞心下一惊。虽然自别院出来以后,各自都有些微微头晕,只是以酒意发作,谁也没加在意,但是他这侄儿还有另外几名神使到底活了已有千年,怎会几杯酒下肚,便会如此?其中定有蹊跷。 突然之间,脑海中犹如电光闪一般,猛地想起前一段时间与少女相会切指的事件,不由大吃一惊:“你们先不要运气调息,一任自然,我去去便回。” 艾伯特一行人见状一时不明所以,这时五脏越发难受起来,几欲作呕,顿时吃了一惊:“莫不是中毒了?” 安东莞彼时焦急异常,身形微晃,很快便来到别院门口,推门入院,未见一人,于是直冲后院,只见身穿淡红绸衫的少女正在凉亭内做女红,正是玉若曦无疑。 她听得安东莞脚步之声,停下手中动作,回过头来:“这么快就回来了?很想我啊?” 安东莞彼时蕴着森冷的怒气,慢慢道:“我是回来拿解药的,你对我那侄儿还有他的朋友做了什么?” “拿解药?拿什么解药?”停顿片刻,玉若曦天真道:“有人中毒了吗?是你?可你不是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吗?莫不是我眼花了?” “你还想狡辩?……那顿晚膳本来该是要给我的,结果最后却被我那侄儿误食,这才中了你的奸计。” 玉若曦微微一笑,无辜道:“那你为什么之前不吃呢?我把东西摆在那里,是你那师侄自己禁不住诱惑去吃了,咎由自取,怪不得我啊。” 安东莞听着少女的话语,心下不免恼怒,指责道:“……若不是你故意诱导他们,他们绝不会这般不知轻重,你分明是早有预谋。” “没人让你们擅自乱动的嘛?”少女狡黠的笑道。 “…既然是这样,安东莞只好得罪了。”也不等她答话,左足一点,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快速来到玉若曦面前。 只听得嗤嗤声响,几枚细微的绣花针迎面射来,安东莞右手袍袖一拂,将绣花针卷入手中,随即拂出,攻向玉若曦。 玉若曦斜身相避,只听得呼呼风响,绣针,绣线等物器皆被二人掌风带出;摔入花木。 玉若曦见女工被毁,怒极反笑:“你毁了我的东西,这次可是来时容易去时难。”双手顺势从腰配处取出一柄软剑斜刺而至,安东莞心下一惊,同时又挂念侄儿伤势,不愿恋战,右掌向她招呼过去,玉若曦斜身闪过,右足一点,重行出入,就这么一出一进,轻巧的便将安东莞的招式化解。 这时少女忽地左手前,右手后,那柄软剑竟如同蛇身一样再次左右袭来,一时竟分辨不出剑身方位所在,安东莞见她剑法怪异一时竟无对策,只得闪身相避,可少女却是步步紧逼,安东莞不由心想:“不愧是师伯的徒弟,身法一流,只是这丫头行事刁钻,任性,心肠如此毒辣,难怪会被人传言称为:小东邪。” 剑法变幻莫测,作势亦欲削他手指。安东莞无奈只得使用魔法幻阵,虽没夺下剑刃,双手拂出,竟意外拂中了她的右腕穴道,右手再也拿捏不住,眼见剑刃应声而落,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没想到玉若曦快速的一招反手执剑,剑刃换到左手手中,安东莞这一夺竟然无功,心下暗奇。 但见少女的身法机警灵敏,变招既快且狠,如果迟得一瞬,相避手腕不免丧失与剑底。 这一边玉若曦忽地站稳脚步,笑吟吟的道:“怎么忽然使用神族的魔法阵了?我瞧着也平平无奇嘛!比不得我们东方的仙术。” 安东莞脸色微变,知晓她是故意激他,不受她激,安定下来,淡然一笑,道:“东方仙法也好,西方魔法也罢,既是各有所长,亦是取长补短……” 玉若曦见他满嘴的大道理,嘴角颇为邪魅俏皮的扬起:“东西互补?就像你和我这样一般嘛!” 安东莞反应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少女的话倒把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闭嘴无言,随即转身作势离去。 玉若曦见他不受她激将之计,不知为何,忽地花容变色,手扶上胸口处,很是痛苦,惨然道:“叫人……” 安东莞回过头来时,见少女突然卧倒在地,心下大惊,想到之前的过招,以为自己误伤了她,当即转身,回头看她伤势。 他走到离少女三步之处,正要伸手去扳她肩头查看伤势,突然脚底一软,登时就空了,身子直直堕了下去。 他暗叫不好,双手运气下拂,身子在空中微微一停,便能借力跃起,不至于落入脚底陷阱。 哪知玉若曦似乎早已料到一般,双手运掌运劲挥出,手掌并不与之接触,同时也不让安东莞接触地面,安东莞身子已落大半,只见眼前一团漆黑,身子不停下堕,但听得“拍”的一响和着少女的冷笑,头顶翻板已然合上。 这一跌下,直到五六丈深,安东莞使用魔法身悬半空中,伸手推那翻板。触手坚硬冰凉,一推之下,翻板纹丝不动,想不到竟是万年的寒铁所制,四周被扣的牢牢的,不见一丝空隙。 不停地在黑洞中寻找脱身之法,可陷阱四壁摸上去都是冷冰冰的且十分光滑,坚硬异常,使用仙法,魔法皆是不得其法。 安东莞这才惊觉起来,原来她是早有预谋,不免恼她狡猾奸诈,心想:几位师伯皆是德高望重,正气凛然,怎么会收了这般一个狡猾刁蛮的丫头。 “不错嘛,竟然还能在半空中施力,不过不要费劲了,我这壁铁皆是用万年寒铁夹杂着幻香所制,打磨得十分光滑,而且还有消减功力的作用,你出不去的。” 安东莞正是思索间,忽然在陷阱中听到她的声音,一怔,忍不住指责道:“你对你所制的陷阱很是得意?!” 因在暗处,声音回荡在周围,无法确定其方位,安东莞不知她躲在陷阱外围何处,朗声问道:“出口在哪里?” “你的样子长的那么英俊,该是精明才是啊?!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现在竟然会问我这般愚蠢的问题……你要知道陷阱可不是用来玩的,而是用来抓敌人的。” “你!” 躲在暗处的玉若曦看着陷阱里面隐有怒容的男人,微笑道:“我?!我怎嘛了?我想自己还不至于只是设置一个摆设,来告诉敌人陷阱开关让其脱身而去的吧。” 安东莞凛然转眸:“……如今我掉进陷阱,外面的神族不可能不知道吧,你还是快点放我出去。” “放!怎么放?侍婢们都不在这附近,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而且你刚刚在来这里的路上,也看到了,一个身影都看不到,没有谁。” 安东莞一怔。 第四十三章 条件 ———————— “不过也不全然,这些侍婢明天就会回来,到时候你听到动静,喊他们便是……不用着急,呆在这儿你慢慢等吧。” “我能等,可我那侄儿不能等!你究竟对他们下了何毒?我那侄儿若有闪失,我不会放过你。”安东莞气极。 “不会放过我,莫不是要杀了我,以命抵命,好啊,你来吧。找得到我再说。堂堂神尊,今日竟然这般威吓,欺负一个弱女子,呵。” 安东莞不由怒道:“你是弱女子?!十个男子汉恐怕也不如你这个弱女子厉害。” 玉若曦无声无息一笑,站在铁壁外围对着里面说道:“多谢安东莞大公夸奖,玉若曦只是一个小女子,实在愧不敢当。” 安东莞大怒,道:“我那侄儿与你不过初见,无仇无怨,你既然对我有意见何不冲着我来,你为什么现在还要这样处心积虑的设计置他们于死地。” “……你不清楚的事情多着呢,难道我还要一一和你解释。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还可以重新重头到尾的再和你说一次。”停顿片刻,玉若曦清浅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安东莞一想不对,虽然颇想知道少女的真实用意,可是想到侄儿艾伯特不知中了何毒,此刻也许命悬一线,除了从她这里取得解药竟是别无他法,忽然,脑海里想到了之前听到关于少女的一些传言,便道“……小东邪?!你要说的就是这个!我现在没有兴趣听你说这些,你说,你现在放不放我出去。” “不放,就算你喊破喉咙,使劲气力也出不去。” “你。”话落,安东莞不由气极,随即使用魔法对着铁壁攻击,却是徒劳无功。 彼时,少女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是打不开的,就算打开,等你寻得解药,恐怕也来不及,太晚了。” 安东莞无奈指责道:“难怪有人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害人。” “哦,你是说我漂亮呢?还是说那些人说的话有先见之明呢?” 安东莞听着少女的话语,一时竟不知如何搭话,无奈道:“……你!” “看来你还不算是太傻,竟然知道漂亮的女人信不得。” “你说,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收手。” “收手,你现在是在求我了喽。”玉若曦在暗处,此刻才盈盈一笑,道:“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先答应我三件事情,我自然便会放了你。解药,我自然也会双手奉上。” 安东莞心想事势紧急,倘若不答应,他那侄儿可能随时会有危险,一咬牙,道:“好,你说,到底是哪三件事情?” 玉若曦见安东莞答应,娇笑道:“答应的那嘛快?你不怕我让你去死吗?” “……” “不过嘛,眼下我也没有想好三件事情先让你办哪一件?怎么办啊?”眸子在黑暗处转了转,淡淡道:“不如我想好再告诉你,如何?” “玉师妹!” “不过你放心,我日后让你做的事情,绝对都是在你的能力范围以内,不会夸张到让你把天宫的星星摘给我,更加不会是要你做,做牛做马之事。” 安东莞定了定心神,答道:“好,我答应你。” “当真?”玉若曦疑问道。 安东莞一言不发,随即把手指上戴的宝石取下,置于一处:“当真,以此物为证,只要不是有违天道,有违正義之道,我安东莞都会答应你。”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忽长忽短的敲击之声,豁喇一声,一道亮光从头顶照射下来,那翻板登时就开了。 安东莞没料到她说开便开,竟是如此直截了当,不由得一愕,说道:“谢谢……那解药……?” “你旁边。” 安东莞闻声转头,果见不远处放置一药瓶,想到之前她奸诈毒辣之时,他与她斗智斗力,殊无杂念,这时冷静下来,心底似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可是忽地又想到不远处等待的艾伯特,安东莞不敢再行耽搁,随即离开。 安东莞快速奔走,不多时已离艾伯特处不远,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艾伯特与他的朋友们站在那里与不知何时出现的夏洛特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心内狐疑,脚下不由加快,抢上前去。 刚奔到近处,这一边夏洛特也注意到了安东莞,微微欠身,道:“夏洛特见过安东莞王叔。” 安东莞近与身前,仔细看了艾伯特半晌,才道:“身子还难受吗?” 夏洛特不知其中就里,看着自家二哥哥,叹了一口气,轻笑道:“哥哥已经无事了,害得王叔这样子担心,侄女真是有些过意不去……话说哥哥真是大意,要不是我经过这里,正好身上也有药,哥哥你这次估计要惹笑话啦!” 安东莞有些纳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夏洛特见状道:“还不是哥哥。幸好我刚刚去了玉妹妹那里,见她慌张准备出去的模样,有一些狐疑,上前一番询问才知道,原来是前面侍婢们不仔细,端了不干净的食物奉上,而哥哥也是马虎,竟然错吃了那些变了质的韭菜盒子,玉妹妹担心哥哥后面肠胃不舒服,赶紧让侍婢备药好追上,这不最后还是我拦住她自己赶来了。要不然,若是玉妹妹赶来,看到你们当时的模样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尴尬出来……” 安东莞这才恍然大悟,惊觉自己被少女摆了一道,此时也无心听着侄女对侄儿的抱怨,打开药瓶一看,里面哪有什么解药,只有一张纸条而已。 打开一看,竟是:君垣师兄,记住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竟然是这样一句话,安东莞顿时失笑,心想:难怪大家会叫你“小东邪”啊! ———————— 隔日一早,安东莞以介绍绣娘之名,再次来到别院拜访玉若曦。 外面大雪初停。整整三日的大雪,整个神殿都成了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安东莞再次行入后院中,园内静静,脚落时积雪略发出“吱嘎”的轻微细想,仿佛是先惊了自己的心绪。 太安静,空气中的清冷,唯有那合欢花开得如云蒸霞蔚,深深吸一口气,似乎连空气中的清甜冷冽的气味也不能影响到合欢花的盛开,花树不曾有丝毫改变。安东莞仿佛想起,也是这样寒冷的雪天,年幼的他遇到了君卿师傅,并且拜其为师。命运的纠缠,是这样无法逃离。当年他碰上了师傅,今时,他又碰上了玉若曦。 该遇上的,终究还是遇上了。 行走片刻,突然,一阵弦音腾空而起,飘忽不定,婉转流连。冲上屋顶,对于安东莞而言,那是熟悉的古筝音。它优柔飘渺,欲发欲收,回转之际却突然变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它能渗透每一个毛孔,流入心底。安东莞甚至能想像到弹琴的女子,清面白衣。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指尖,纤细得如若无骨,悠然,舒缓地在琴弦间游走,乐自指发,而伤,由心生! 他靠近着那声音,不多时少女的身影便映入眼帘,少女自顾自的谈着,好像未曾察觉到他的到来。 安东莞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疑惑着,他不知她为何而忧伤!若是可以,他竟然会希望自己此时可以替她分担起那些忧伤…… 第四十四章 雪 —————————— 远远身后传来积雪松动的声音,玉若曦晓得他来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玉若曦声音放得平缓且清柔,一字一字道:“君师兄,怎么今日有空过来。” 片刻的静默,真是静,仿佛园中静无一人一般,天地间惟有那独开的合欢花,自开自落。 身后有悠长的叹息,一缕稔熟的嗓音,道:“若曦师妹。” 这样熟悉而亲昵的称呼,叫人一不留意,便会遐想。玉若曦寥落一笑,道:“怎么,现在就来遵守你答应我的三件事情了。” 安东莞脸色微微尴尬:“……我。” 玉若曦闻言,就势起身,一点一点的靠近安东莞,笑容坦然而妩媚,婉声道:“我……我什么?君师兄要说什么吗?莫不是反悔了?” 安东莞连忙解释,语气便有些着急:“不是,我……今日得空,见绣娘过来要给你做几身礼服,想着你可能对这里的服饰会有一些不解之处,于是便一起过来,看看能不能……” 玉若曦盈盈一笑,故作意外道:“真的?那绣娘人呢?”作势往男人身后望去。 安东莞被少女的举动弄得一怔,随即脸上一红,道:“她们已经在屋内等候了,”停顿片刻:“外面天气寒冷,师傅说过,你如今身子孱弱,还是快些回屋吧,我待会吩咐下去,让她们赶紧给你准备驱寒的东西。” 玉若曦盈盈笑着,从身上取出香囊道:“没事的,这香囊里面我放了火云珠进去,如今外面刚刚雪停,我出来呆一会,便会回去。” 安东莞侧头道:“好,我陪你……”如此情态话语,安东莞自然是动心动情的,双手自然地欲抚在玉若曦肩上,到了半路终究垂了下来。 玉若曦对于他的举动,无甚反应,彼时外面的阳光很好,照着积雪折起晶莹剔透的光芒。日光和着雪光相互照映,看着让人心里暖暖的,可再暖也暖不到心里。 零零星星的雪花再次袭来,玉若曦望着那些飘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安东莞转身面向她,虽然眸中有些神摇意动,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自制:“不喜欢雪吗?” 玉若曦轻抿朱唇,停顿了片刻,方道:“嗯,不喜欢?!” 安东莞默然,只是道:“是因为太冷了吗?” 玉若曦微微冷笑:“不是,”梗了梗,却道:“是因为雪太干净了!所以才讨厌。” 安东莞微眯了眼,凝视着玉若曦,心中微觉触动,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伸一伸手臂笑道:“这样子啊。” 玉若曦含着笑意看他:“怎么,你不问我理由吗?” 安东莞,道:“你已经说了。” 玉若曦看着他,调匀微微急促的呼吸,站在他身侧曼声道:“是呀,我都已经说过了!。” 安东莞右手抵在后腰处,慢慢思量。玉若曦继续道:“雪太干净了!反而觉得把心灵深处的丑恶照的无处遁形,可是又正是因为这种纤尘不染的干净,对于在黑暗中迷路的人而言,又是那样的光明,指引着归家的方向……” 安东莞微有吃惊之色,摆手苦笑道:“是啊,雪是纯粹的白,干净到纤尘不染,没有半点烟火之气。” 玉若曦思绪片刻,抿嘴一笑:“那倒也未必了。”转至他身后,轻轻拉着他的衣袖摆一摆,指着一旁的树木道:“你瞧,雪融化之后会变成什么呢?” 安东莞看着那树木,爽朗笑道:“嗯……会变成春天吧……。” “春天,”玉若曦笑道:“春天之后呢。” 安东莞闻言,很快收了笑:“春天之后,我带你去一处地方。愿意吗?” 他自然是想让她去的,就算他不说,玉若曦后面也会借故提及,只是如果自己先开口提出来的结果多少会让他起疑,会让他猜想其中有没有恶作剧的成分在。与其这样,不如他来说更好。 玉若曦盈盈一笑,道:“好啊,是哪里。” 安东莞果然笑逐颜开,低笑道:“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玉若曦含了七分的笑,三分的娇嗔,道:“你不和我说,是不是也想像我前几次一样,顺便也借故作弄作弄我。” 安东莞喟叹道:“若曦师妹,我突然有些明白,大家为何传言你叫做:小东邪啦!” 果然,他是有这个心思的。玉若曦道:“难道,君师兄你才刚刚晓得嘛。” 安东莞凝望玉若曦,眼中有了一丝缱绻的神色,道:“没有,一直都是知道的。” 呆了片刻,侧首见花奴面带焦虑之色,疾步跟在身后轻声提醒道:“玉小姐,该服药了,错过了时辰耽误不得。”他迟疑着:还请安东莞大公多多担待。” 安东莞闻言,顿时便急了,道:“你的身子还没有恢复过来,便这样子出来……。” 他说话的片刻,玉若曦心头微微冷笑,正一正发上的直欲滑落的珠花,理了理衣裳道:“不碍事的,这身子早就已经习惯了”说着转身欲走。 安东莞一把拉住少女衣袖道:“等一等。”神色一肃,道:“我月前曾听闻天之涯那里藏有:玉玲珑,听闻它有有镇静心神,起死回生,休养生息的作用……我去给你取来。” 玉若曦神色一晃,略略笑道:“玉玲珑,可不好找,还是算了,君师兄你有心了,若曦在这里谢过……” 安东莞微笑着坚持道:“不是有心无心,而是……”他最后无可奈何于玉若曦的坚持和推委谦让,遂含笑答应了,目送我离去。 夜晚很冷,神族宫殿里的冬夜,依旧飘着漫天的鹅毛大雪,轿辇中笼着火云珠,十分暖和。抬轿内侍的靴子踩在雪地里有轻微的“咯吱咯吱”声,不闻些微人语。 玉若曦打起帘子,望着天空一会。随即放下帷帘,静静安坐。想着下一步的计划。 两日以来,宫里关于玉若曦与安东莞那日雪中情意绵绵的场景,说的天花乱坠,犹如亲见一般。玉若曦后面听着云裳的禀告,心底微微冷笑一声,心想:如今才刚刚开始,一步都马虎不得,我一定要细细筹谋。 这一日,夏洛特进宫见到少女,微笑坐于一旁,有些微的吃惊,很快挪榆微笑道:“是谁前些日子和我说着,不会和安东莞大公在一起的话啊。” 玉若曦一怔,便和气微笑道:“是我,不过我现在有些后悔了。” 夏洛特笑道:“嗯,所以,对于安东莞大公,你这次是满意的咯。” 玉若曦掩嘴轻笑:“姐姐,你可以猜一猜。” 夏洛特道:“我猜,你定然是满意的啊。” 玉若曦抚一抚脸颊,眉眼含笑道:“姐姐真是会说话,只是日后若当真在一起,我还是有些苦恼。” 夏洛特原本听得欢喜,但闻得少女的话语,忙道:“苦恼?” 夏洛特疑惑的看少女一眼,于是玉若曦轻轻含笑道:“我若真与君师兄在一起,那么日后按照辈分便是你的:婶婶,可我现在还是喊着你姐姐,想一想,以后的称呼可真是够我头疼的了。” 夏洛特微有沉吟,待要再说,玉若曦已经敛衣起身道:“到时候,姐姐你是要喊我婶婶,还是继续喊我玉妹妹啊?!” 夏洛特莞尔一笑:“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啊!”话落,等了片刻,发现少女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由吃惊地问道:“就只是这点问题?” 玉若曦默然少时,道:“难道不该苦恼吗?” “这还用说,当然要了。” “所以现在这个问题可大可小啊,夏洛特姐姐。” “你的意思是……”夏洛特听得微微有些怔住:“这么说,你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嫁与我王叔是吗? 玉若曦被问得一怔,嗫嚅难言。 “好妹妹,你不要这样,顺其自然便好?” 玉若曦眉头一皱:“可是,我喊惯了你:姐姐……。” 随着她不紧不慢的话语,一抹阴云涌上夏洛特的额头,但她也只是暗暗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话。她明白玉妹妹现在是被骨子里的传统约束着。 玉若曦抬手轻掠鬓边云环,樱唇间再次溢出一次慨叹:“我还是不能接受……” “可是……”夏洛特吐出这两个字后,又咬住不再说下去。 “姐姐,我乏了,”玉若曦低头理了理袖上折痕,皓腕间一只玉镯微微晃动了一下,雪腻光泽如同她的肌肤一般迷人,但如此美人口中侃侃而谈的,却含着淡淡地冰冷之意。 夏洛特只略略一怔,心中也立时透亮。 玉若曦一看夏洛特的神情,就知她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笑道:“姐姐,我又任性了……抱歉。” 夏洛特嫣然一笑,不由就握住了她的手:“我明白的。” 玉若曦淡淡道:“谢谢,姐姐。” 夏洛特长与深宫,自然也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一笑置之,道:“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目送着夏洛特离开,玉若曦抿起嘴角,沉思了起来。 冬雪初霁,淡薄如云影的阳光暖暖一烘,便渐渐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仿佛一场绵绵春雨的润泽,宫殿里的的柳绿桃红、蜂缠蝶绕便一下子充盈满了整个王宫四方宫墙围绕的天地。宫中的日子就这样似水缓缓流逝过去,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 第四十五章 准备 ———————— 三日后,安东莞因为要正式与玉若曦订婚的关系,入乡随俗,虽是采取了本国的婚姻规仪,但考虑到两国联姻,玉若曦毕竟是来自东方等种种原因,其中在规仪上也添加了一些东方的嫁娶制度在内。 消息一经确定以后,如今除了安东莞所准备的嫁礼,其他各路神族所备下琳琅满目前来祝贺的礼盒早已堆满了别院。 接下来等候玉若曦的便是君主的正式召见与祝福,还有便是婚前单身派对了。皇室婚姻法规定所有王室成员的婚事必须经过君主的首肯,否则,该王室成员将丧失理论上的继承王位的权利。 本以为是场简单的婚事,不成想不久的将来却牵扯出来更多的纠葛! 那日夏洛特邀玉若曦去宫中花园赏花,正巧关于安东莞与玉若曦婚期准确日子的旨意也传到了各个神殿处。彼时另一侧的君卿在无极殿静静看完这道旨意,命弟子奉起。淡淡向米迦勒道:“终于要嫁了。” 米迦勒只做不知,道:“要嫁了是好事,你念叨了这般久,怎么现在到是这幅表情?” 君卿似笑非笑:“迟早的事罢了。”说着指一指窗外开得盛泽的梅花道:“只是真的来了,反而又有些不舍。”说完,命弟子去看看关于一些嫁娶之仪所需之物,才道:“可不能委屈了这孩子。” 米迦勒双眉轻挑,慢慢点了点头,含笑道:“你几位师兄也就这么一个弟子,到时就算你不去着手准备,几位帝尊也定是事事亲为,心底才会踏实。” 君卿微笑道:“你说的不错。”他顿一顿,仿佛无意一般,“到了嫁娶那日,该是有得热闹了。” 米迦勒笑道:“还记得小丫头在的时候,你每日从那里回来都得抱怨一番。如今她不在长生殿了,你还是天天会去长生殿一遭,然后又一脸惆怅的回来,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 君卿只缓缓道:“你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 米迦勒微窘,笑微有些讪讪的,说道:“这生活总是要从中找到一点生趣才可以。” 君卿连连摇头道:“又不是年轻人,还找什么乐趣。” 米迦勒抿起嘴角,沉思了起来道:“瞧瞧,你这古板的脾气,估计也就你那师侄才能降得住了。” 君卿闻言一怔,随即相视一笑。平日里威严的无极殿,这才露出一些温馨轻松的气息出来。 这一边。 玉若曦和夏洛特赏花之后,便回到别院中小憩了片刻,少女只觉得身上酸乏无比,如今身体越来越差,可压在心里头的那些事情还未得答案,自是劳心劳神。好容易一切的部署基本尘埃落定,各方周全,这才方能松一口气歇上一歇。 想着接下来等待自己的风雨只会更加汹涌,险恶。并不会比今时轻松半分。玉若曦呆呆地望着后院半天,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云依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柔声道:“小姐,帝尊叫你过去。” 玉若曦闻得“帝尊”二字,才似猛然惊醒,道:“师傅现在可算是不躲着我了!” 云依道:“几位帝尊闭关多日,今日刚刚出来。” 玉若曦一向对师傅们恭敬,轻轻地“嗯”了一声,于是片刻也不敢耽误,唤了侍女进来为她梳洗更衣,匆匆去了。 玉若曦入殿,闻着殿中有沉静如水的青莲气味,轻烟袅袅不散,恍惚让人有置身凡尘世外之感。冬日里晌午的太阳并不过分的晴朗,是轻薄的雨过天青色瓷器一样光润的色泽,叫人无端的平心静气。 殿中安静,隔着春衫蓝的窗纱向外看,那园中独自繁闹的合欢花也多了一丝温暖入心的素净,阳光是迷朦的,像遥遥迢迢隔着的雾气。 玉若曦恭恭敬敬请了安,君墨应了一声随口叫少女起来坐着,道:“有些日子没好好和玉儿说话了,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玉若曦答道:“并没有什么事,左不过是打发辰光而已。” 君墨头也不抬,道:“那就说说什么打发辰光的事情,我和你几位师傅听着也解解乏。”于是玉若曦絮絮拣了些有趣的来说。君墨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似乎是听着,一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水,饮了一口,含笑道:“就这样。” 玉若曦面上微露一缕笑,道:“就这些了。” 君墨闻言低眉而笑,含着一丝宠溺道:“怎么我还听说了一些别的事情。” 话音刚落,另外一侧的君若颔首而笑,很是赞同。方才转首看了少女一眼,不疾不徐道:“听说你前些日子,把君垣师侄关在了陷阱里,好一番作弄?!” 本一同和睦说着话共叙天伦,一室的平和安详。骤然听得这样一句,心颤颤一跳,玉若曦讪讪道:“师傅,你都知道了。” 君若坐起身子,并不疾言厉色,不愠不火道:“你呀,到底还是不稳重,一来就给人家弄了一个下马威出来。” 玉若曦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方才道:“师傅们担心玉儿的终身大事,那么人选自然都是细细挑选过得,只为从中给玉儿找到一个如意的夫君,可是就算是如此,玉儿若不对其了解一番,了解对方为人,秉性,日后到底会留下遗憾!夫君再好,若玉儿对他没有感情,若认定他不适为人夫君,那么对于我和他而言,日后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若是如此,岂不是委屈了彼此……”说完忙忙低头。 这一厢君墨眸色幽深,轻叹无语。眼前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面对险境却依然面色坚毅的少女。另一侧听到此处的君若不禁悚然动容:“傻丫头啊!” “所幸君垣师侄并有没有因此而对你有所偏见,要不然这样好的夫君,可不就被你自己一番作弄便给耽误了……”说到这里,君若轻咳了几声,停下来喝茶,却道:“唉……夕时心仪两相亲,世事难料隔离分,路转星移再相逢,难觅旧时梦中人。” 玉若曦听着,脑海中不由忆起过往,触动情肠,心中哀凄,不禁叹了一口气,容色寞寞道:“女子痴情,总是胜过男子。” 是了!男女相爱的恋情,是纯美如水,只不过情之一字,历来无计回避。 君墨恍若未闻,轻抿了一口茶,目光只驻留在少女身上,“过些日子霓裳苑裁制得嫁衣该是到了……。”停顿一会:“过几日的王室舞会,君垣会来接你,感情都是要好好培养才是……你那时候要好好的,不许再作弄人家,知道吗!” 玉若曦看着三位帝尊,许多话涌到唇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那是再怎样平静坚强的面具也无法掩饰的内心情感。 一直安静的君执彼时神色一凝,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沉声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玉若曦抬头定定地看着君执师傅,目光似在期待,又似别无他意,但终究是没有否认,淡淡道:“没了。” 一面上前,欠身重新为几位师傅添续热茶,一面道:“师傅,若是无爱,可得解脱?” 君执的唇角不为人所察知地暗暗抿紧了一下,转过头来,仍是一派清风般雅素的神色,轻声道:“解脱?……你是要……” “不是,”玉若曦摊开双手一笑,“师傅,你误会了,玉儿的意思是:若是不喜欢君垣师兄,到时候可就怪不得我了!” 君执眼珠轻转了一下,道:“自己掌握好分寸。” 玉若曦脸上不由得一红,屈膝福了一福,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静默半晌,脸上已烫得如火烧一般,双膝也微觉酸痛,只好窘迫地说道:“师傅,我先回去了。” ………… 因是帝尊唯一的爱徒,这一说要出嫁,两国神族各自紧张的准备着,无极殿这边热闹的亦是不可开交,只瞧着君卿便是商议着玉若曦的嫁妆之事。几名弟子回说已经令藏宝阁整理内库,列出清单以备玉若曦挑选。君卿对着清单划着,又吩咐弟子去自己的私库也准备一些,说玉若曦此番嫁到西方神族,两国文风不同,为怕师侄孤身嫁到那里必会无聊苦闷,因此不但要陪嫁一大批奇珍异宝,还要准备一些藏书,药材,还要整套的器乐,侍女,护卫,乐姬等。 米迦勒细数之下,看着卷宗上此时的记录,已远远超过神族公主嫁娶比例分数的陪嫁,不免有些心惊,于是借故提及欲劝解一下,君卿倒不耐烦起来,轻笑一声,道:“玉儿是我那三位师兄最心爱的弟子,也是我最宠爱的师侄,多些陪送又怎么样,先不说长生殿准备多少,我无极殿又不是出不起……。” 第四十六章 隐 —————————— 米迦勒见他如此,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便又说了一些无极殿该是从各界门派内挑选优秀弟子来承接九重宫内事务的话题。依着古训,九重天即掌管着凡间界(修真界),妖界,魔界,仙界,神界,九幽界,冥界,佛界,异界。便是要维持其平衡和秩序法则,若这些种族之间有谁犯了大不逆之行,爱不可相恋之人,神,魔,扰乱并且破坏其彼此平衡,其血统,一经证实皆会被处以刑罚。而督查者便是由无极殿众弟子所把控执行,玄天宗则负责最后的审判。 君卿听了以后点头道:“没错,也该是时候挑选了。” 米迦勒道:“自上次挑选已满五百年,如今也该到更替的时候了。” 君卿一算,当下点了点头,沉吟道:“没错,该是时候了。” “这一次也要提防玄天宗会参与此中挑选。”米迦勒抿紧了嘴角,咽下已滑到唇边的一声叹息。 除了提防以外,其实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玄天宗近年来对于神族政局走向的热衷程度已然有些僭越之处,虽然不是机要之事,可是到底与玄天宗历年来的作风相比,有些匪夷所思起来。 而君卿和米迦勒不知道的是,他们口中所谈论的僭越之事对于无痕而言,这却是他正式踏上不归之路的第一步。 迈出后,就再也不能回头。 ………… 转眼冬去春来,时日渐暖,嫁娶之事的一应事宜皆是由几位帝尊事事亲为,玉若曦左右太平无事,渐渐也减少了服药的次数和分量,身子也松泛了些。云依私下对玉若曦说:“玉小姐常吃着那药在屋里躺着,脸色倒是苍白了不少,也该在太阳底下走走,气色也好些。” 玉若曦看着云依,转头望向窗外,不自禁的抬头去看院中那些花儿,花朵长得很是簇拥,挤挤挨挨得半天粉色,密密匝匝间只看得见一星碧蓝的天色。浅笑一声,便命说在合欢树上扎了一架秋千。云依心思灵动,后面特意在秋千上引了冬樱花和雏菊缠绕,红色,白色细小的香花交织在一起,枝叶柔软,香气宜远。随风荡起的时候,香风细细,如在云端。 玉若曦独自坐在秋千上,一脚一脚地轻踢那落于柔密芳草之上的片片落花。云依一下一下轻推那秋千架子,和少女说着笑话儿。薰暖的和风微微吹过,像一只手缓缓搅动了那一树繁密的合欢花,合欢花飘落到少女身上,煞是唯美。 玉若曦后面借故支开云依,独自荡了会秋千,忽觉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阴影,直是唬了一跳,忙跳下秋千转身去看。 却见一个男子胆怯跪爬在她身后,好不狼狈,只瞧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随即又慌忙跪下,此刻看不大清楚他的面容,只因他的面容沾染上了些许血迹的缘故,而身上各处有不少的鞭伤,棍伤,一身西方男仆的装扮,头发是银白色的。却有此般遭遇,想来是这里地位低微的仆从无疑。 玉若曦静静地站立了片刻,素净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波动,但默然片刻后,少女还是从袖中取出手帕慢慢伸出手,淡淡道:“你没事吧。” 男仆身子一震,所有的贪恋在这一刻真真实实的涌上心头,如今日思夜想的爱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下意识地想要抬头看着她,却又不敢面对着她,害怕她会从他的眼神中认出来,识破他的伪装,认出来他的真实身份出来,那他的努力便是白费! 莱亚慌忙扭过了脸去,哽咽道:“对不起,小姐,今日冲撞到了您,请您宽恕我的鲁莽,不要告诉我的主人,求求您……!” 玉若曦一怔,旋即侧首滟滟婉然一笑,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旁人,只是你需和我说实话才是。”眼神再次瞄向他的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却道:“告诉我,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莱亚一哑,梗咽道:“是,”梗了梗:“小姐,我……来自幽华庭……” 幽华庭!虽说那里的职责对外宣称是织作染练,但是神族彼此之间却也明白那里真实的一番境况。那里的神使终其一生都无法脱离幽华庭贱籍,而大多数被关押的皆是那些血统不纯正的神族,他们或是神与人的子嗣,或是神与魔,或是神与妖…… 两国神族之中若有谁犯了过错,或是贵族有罪,又或是彼此犯了种族之间的大忌,扰乱两族血统继承之事,触碰异族不能相恋通婚的铁律;都会幽禁于此庭。包括其后代都要受其所累,要么直接被玄天宗处以天劫之刑,灰飞烟灭。以保证各族血统不得混乱。要么充当地位低贱的侍仆,侍奉将来来挑选他们的贵族,而这侍奉,近年来,私下里到底是变了风气。 玉若曦一怔,鼻中微酸,心中亦是五味陈杂,酸甜交错如云涌动,她在很早以前,便听过关于幽华庭的传闻,知道关在那里的神族,因其血统混杂不纯的关系,地位极其低下,是以私下里便成为宫廷中侍女,男仆发泄的对象,平日里看似美好的神族宫廷,又有谁会注意到这隐藏于光明深处里的黑暗呐! 玉若曦眼色微微一滞,复又笑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莱亚诺诺,道:“隐,归隐的隐。” 玉若曦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隐)字,颇有触动,黑幽幽的眸子中攒起清亮如水的光束,看着跪在地下的莱亚道:“那你现在是还在幽华庭,还是已经有主人了呢?” 莱亚见少女搭话,知道努力没有白费,心内狂喜,面上佯装思索沉吟,瞻前顾后,到底也不敢全说了出来,只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 话音未落,忽闻得外头一通乱吵的声音,原本守在外头的侍女内监一同喧哗起来,玉若曦隐然蹙眉。 却见走廊处奔进一行神使来。玉若曦心中不快道:“谁这样无礼!外头怎不拦住?不晓得这里未经允许不许随意打扰吗!” 那神使奔至少女眼前,只略略的行了一礼,随即恭谨的退至两侧,玉若曦顺着视线抬起头来一看,只见那青年一身骑士服装扮,袖口和领口都有着秀气的蕾丝花边,腰间一柄骑士随身的标准细长剑,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眼睛较细,然而射出的目光却是如同毒蛇一般令人感到阴冷和恐惧,一副冷酷到底的冰冷表情,仿佛万年不变的冰山。 若是撇开寒冷不谈,青年却是一个俊美之人。 这一边那青年进来以后,在他抬眼望向少女的那一刹那,青年感觉到他的心脏仿若因迷失方向而跌头乱撞的小鹿,“扑通扑通”地响个不停。少女就静静地站在那儿,时间似乎定格在了那一瞬。少女虽是一副东方特有的柔美面孔,和本国大不相同。但是脑海里却已牢牢记下了少女的芳华绝代。突然,少女冰冷隐含怒意的美眸轻移进了青年的双目,蹙眉道:“你是谁。” 青年呆了呆,正要说话,走廊处一个男仆飞奔了进来,禀道:“玉小姐,夏洛特公主到。” 青年惊跳了一下,重新打量起眼前少女的身份。玉若曦知道他现在的心情,道:“请她进来。” 未见其尊,先闻其声:“玉妹妹,要我好找呐!”话音刚落,只见夏洛特着一冰蓝色礼服映入众神使眼前,当真是风姿绝代。 彼时,夏洛特也已注意到了周遭气氛不对,看着站在玉妹妹面前的一众神使,脸色一冷,笑道:“我道是谁呢?想不到竟是芭芭拉侧妃的弟弟:巴尔托。” 夏洛特一番话说得尖锐刻薄,玉若曦暗暗心惊,这才记起之前姐妹聚话时,夏洛特便提及过她的父王于两年前不顾众臣反对,硬是纳了一个异乡神族,立为侧妃,其弟也授已爵位,并且对其很是宠爱…… 她的母后虽未表达不满,可到了夜深时,到底是黯然心殇。 玉若曦面上咋然变色,道:“夏洛特姐姐?” 夏洛特自己也晓得失言了,见玉若曦的眼神轻转,颇有些悔意。于是缓和了神情,温言道:“我近来脾气不好,冲撞了。” “无事,人生在世,要不是让人家开开玩笑,回头来又取笑取笑别人,那还有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傲慢,一□□惑,还有一丝嘲讽。青年言辞随意的姿态显出一种自然的优雅带着贵族特有的气质——高高在上,又彬彬有礼,看似亲切得体,实际上却是让人难以亲近。 夏洛特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由楞了一楞,冷然道:“哦,可假装谦虚是最虚伪的表现,因为这可能是信口雌黄的开始,又或者是拐弯抹角的自我夸奖。” 青年闻言举眸,神色便有些冰冰的,道:“根据我的书本知识,我坚信傲慢是一种流弊,秉性极为脆弱,因为我们很少有人不因为自己的某种品质或者其它什么而沾沾自喜、洋洋自得,不管这种品质是存在于真实中,还是仅仅存在于想象中。虚荣和傲慢尽管常被用作同义词,实际上却是两回事。一个人可能傲慢但不虚荣,傲慢是我们对自己的评价,虚荣则是我们希望别人如何评价我们自己。” 的确是一个有些许才华的男子,夏洛特一怔,心下叹道。 第四十七章 君隐 —————————————————————— 很多年以后夏洛特想起来,这是她与巴尔托的第一次见面,她就输了。但是,后来她想,也许是那时候她还太年轻了吧。 彼时玉若曦笑而不语。略略沉吟,眸中精光一轮,似能把巴尔托看成一个无所隐瞒的水晶人儿,缓缓道:“阁下站在道德高地上不冷吗?” 玉若曦适时的一番话说完,夏洛特心情稍为平复,情知过分辩解反倒不好,于是道:“如果智慧真的高人一等,傲慢也就不会太过分。”稍停一停,迎上玉若曦的目光,盈盈一笑道:“玉妹妹,看来实话说得太多也会物极必反。” 玉若曦只是不卑不亢,看着巴尔托平板道:“跟人家怨恨不解,的确是性格上的一个阴影。” 巴尔托见少女们如此神气,亦无可挑剔之处,不由气结,道:“要是大家把开玩笑当作人生最重要的事,那么。最聪明最优秀的人-------不,最聪明最优秀的行为-------也就会变得可笑了。” 彼时云依等侍女皆已赶到,闻言立时不忿,变了脸色便要替自家小姐驳了巴尔托的话。玉若曦连忙把她按在身后,只是笑容可掬道:“听闻阁下的姐姐深受君主宠爱,如今风头正盛,让人好生艳羡。只是宠爱归宠爱,若是仗着这宠爱不识规矩。”停顿片刻:“不知阁下可曾听闻过这样一句话:登高必跌重。” 巴尔托与其姐姐本是普通神族出身,听玉若曦这样明褒暗讽于他姐姐,一时也反驳不得,不由涨红了脸,忿忿看了少女一眼:“谢谢你的忠告,在下铭记于心。” 玉若曦冷笑,知巴尔托因不知其身份,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才晓得要避忌她几分,侍卫神使一味奉承巴尔托也就算了,现在却不知天高地厚对她出言不逊。 夏洛特本是默默袖手旁观,见此情形,忙含笑上前道:“玉妹妹,好久没有见到几位师叔祖了,今日特意准备了一番,你还不带我去吗!我都想得很,可你倒好,怎么却在这里和一些不相干的家伙多费口舌!” 巴尔托微微轻哼一声,旋即一怔。诧异道:“师叔祖?” 夏洛特见状,笑道:“是啊,师叔祖。我父王都要喊其为叔叔”眸子转了转,拉起玉若曦,道:“你可知她是谁?” 玉若曦屏了声气,微微一笑:“姐姐……” 巴尔托神色淡淡的,眉目间似有不豫之色,便含了几分小心,轻笑道:“她喊你姐姐,地位自然与你一般。”停顿片刻道:“按照辈分,为表亲近,你们私下里也该叫我一声叔叔才是……” 玉若曦眉毛一挑,饶有兴味道:“叔叔?”怅怅叹息了一口气,便道:“何时帝尊的弟子都要喊你叔叔了,我怎不知。” 这一厢巴尔托目中的光色一沉,正欲接话,另一侧玉若曦幽幽道:“若说辈分,我的年龄虽不如你,但入籍却比你早,如今九重天管辖范围内除了师傅还有辈分相当的师兄以外,其他所有神族皆要喊我一声:姑姑。夏洛特公主的父王尚要叫我一声师妹,阁下,可是好生糊涂?!竟会让我喊你一声叔叔……” 话音一落,后院都静了,只听见远远得似有神鸟此起彼伏的呼唤声。 果然,巴尔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息急促攒动,周围气氛尴尬得难受,玉若曦与夏洛特却是不屑的姿态,冷冷居高临下望着他。周围的侍从彼时神情各异。 玉若曦侧过身来,神色便有些冷寂,只目光逡巡在巴尔托与那个叫“隐”的身上,淡淡不言。 夏洛特“咯”一声娇笑,睨着巴尔托向玉若曦微笑道:“你不信?” 玉若曦一笑而对,道:“巴尔托,我是帝尊的徒弟,君主的师妹;若是按照神籍的辈分来算,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和你姐姐都要喊我一声师姐。” 巴尔托见夏洛特对她的态度,颇有微词,正欲发作,玉若曦冷冷一笑,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未经允许你便带着男仆侍卫擅自闯入。”看着跪在地下受伤的隐,冰寒的目光再次看向巴尔托,道:“他是你的男仆?” 少女的语气凌厉非常,周围一众神使在她的气势下个个噤声。 巴尔托冷笑一声,翻了脸色道“这个男仆犯了过错,又一向狡言善辩,问之无益。若是因为这等小事惊扰到小姐的心情,到底不值。” 玉若曦一哂道:“哦,不知他犯了何过错?” 巴托尔冰寒的目光在隐的脸上扫了一下,道:“这原是幽华庭的罪奴,我前不久见他可怜便收入府中做做杂役,可自他进府以后,庄园经常会丢一些东西,原本都是身外之物,后来有男仆向我禀报过他,我思虑再三,最后慷慨的决定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这罪奴竟然死性不改,今日他偷盗庄园宝物,恰巧被我发现。”旋即傲然道:“我从不为已经做过的事情后悔,既然这事情得罪了小姐,你们想要怎么办,明说好了。” 玉若曦稍稍整理着衣袖,闲闲地问:“阁下这话说的好笑,男仆是你的,我能说什么!”顿了一顿:“只是看着实在是可怜,正好我这里有一些药……” 云依闻言,已明其意,因有女子在侧,旋即取出玲珑锦遮挡接下来花爷爷的举动。 “这里大概伤到了。”花奴从后面扶住了隐的身体,轻轻解开他的上衣,可一看之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瘦弱的身躬上,除了肋骨处有一处青紫新伤外,竟还遍布旧伤,粗粗一看,仿佛有棒打的、鞭抽的,甚至还有烙铁烙的,虽然痕迹都有些淡了,但仍可以想象当时这男仆受的是怎样的折磨。 花奴难掩震惊,但转念一想,让云依把玲珑锦去掉,此时男仆身上的伤痕,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神使们大嚇,花奴旋即大声问道:“你是哪个庄园府里的男仆吗?是谁这样经常打你……” “没有……”隐立即否认道,“好几年没有了,这是以前……” “就算是以前也跟我说,是谁打的?” “花奴,”玉若曦轻声阻止道,“别问了,他的肋骨就算没断也有裂痕了,先带下去请个大夫细看一看吧。” 那男仆闻言小声哀求道:“小姐……我没事的,我还是跟巴尔托大人回去吧……” “你要回去?”玉若曦趁机追问。 男仆的反应似乎十分敏锐,立即低下了头。 “你的主人会让大夫给你看病吗?”玉若曦温柔地问道。也许玉若曦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十分柔雅,令人安心,那男仆抬头瞟了她一眼之后,神色宁定了一些,低低答道:“我没事,多谢小姐的关心……” “你有姓氏吗?” 男仆停顿了很久,久到让人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木然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做:君隐,我这里还缺一个侍从,你愿不愿意接受?” 看了一眼巴尔托:“……我……” 玉若曦再次细细地端详了一下这个男仆。虽然脸颊红肿,又因血迹的关系看不大真切面容,但仍然能依稀看得出眉目相当俊气。从一开始他的言谈举止就十分的逆来顺受,面对任何不公的对待都没有反抗的意图,奇怪的是,在他身上又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奴才气,仿佛骨子里就带有一种血性和坚韧,再怎样欺侮,也没办法让他变得卑微。 “君隐,你待会先跟着花奴一起下去吧。” 君隐抿紧了嘴唇,抬头瞟了她一眼之后,旋即又看向一侧由最初的吃惊转瞬成无比愤怒的巴尔托。 君隐低头不语,眉毛拧得紧紧的。 “我的好意是不是会给你带来麻烦?” 君隐悸动了一下,紧紧咬住嘴唇,摇了摇头:“不会……” 巴尔托顿时觉得热血一涌,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怒道:“小姐,他只是一名罪奴,又已有主人。如今的选择权还轮不到他自己做决定!” 第四十八章 情惑 ———————— 巴托尔说完,转念想到,自己之前将他从幽华庭带出来,本意便是因为看他模样俊美,欲将其作为男宠方便供于日后玩弄,才这般。奈何这罪奴狡猾得很,次次都被他侥幸逃脱掉。 如今就这样轻易放过这男仆,到底心有不甘。何况事关体面,若是男仆之后把事实说出来……焉能不怒?立即上前紧逼一步,面容紧绷地道:“即使小姐想要他侍奉在侧,也请另选他人吧,姑且先不说这罪奴能不能为自己做决定,只因他现在到底出自于我府中,一仆不侍二主,他这般低微的身份……”旋即怒道:“把他给我带走。” “谁敢。” “夏洛特公主……” 夏洛特闻言笑道:“难得巴尔托阁下还记得我是公主,是王女。” 巴尔托明白少女的意思,点了点头笑道:“公主何出此言啊,夏洛特公主如同巴尔托的家人又亦是晚辈,巴尔托既然身为长辈便是一直惦记着,从未敢忘。” 夏洛特莞尔一笑,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道:“记不记得我是公主到不碍事,但如果不记得这里是谁的管辖范围的话就兹事体大了” “公主言重了,巴尔托岂会忘记。此处乃是……”话到一半,哽了一下,显然有些难以回答。 夏洛特轻笑道:“阁下可知道创世神。” 巴尔托一怔,随即清清嗓子,腰板挺直:“创世神乃是从虚无之处诞生,然后创造了整个世界和生灵。其后创世神又在其归元之际用其精血创造了五位帝尊神祇管理着整个宇宙,他们各司其职,分别掌管地母,深渊,幽冥,暗夜,爱欲。成为即创世神之后最强大的一个存在。” 夏洛特赞许道:“难得难得,可是巴尔托你既然知道五位帝尊的事情,难道不知我父王的武功仙法皆是几位帝尊亲授,帝尊与我父王如同亦师亦友的关系,他们虽已退出神族朝政归隐于长生殿万载,但尊荣未减;神族上下莫不敬重,不敢有丝毫懈怠。”眸子一转,肃然道:“……难道这些你会不知道?!……今日竟这样贸贸然的闯进几位帝尊休憩的别院,好不威风!” 巴尔托听到此处一怔,这才惊觉到身处何境,细细一想,心头不由大怒。少女说的话虽然有些刻薄,但是句句又皆在理。 眼下姐姐虽是受宠,可根基到底未稳,这事虽小,可若是处理不好,难免落其诟病,为日后徒增烦恼。旋即道:“夏洛特公主,我想你可能误会了,这次因这罪奴犯了过错,我此番来正是要带走罪奴,好义正神族法纪。巴尔托这次闯入实是无心之失。只是这罪奴狡猾,巴尔托只是害怕有辱神族尊严这才…………多有考虑不周之处,还请公主谅解。” 玉若曦见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夏洛特的问话,半低着头,旋即不紧不慢地讲着话,只是语调渐渐低沉:“巴托尔阁下,你入宫良久,应当清楚一些我的师兄也就是你姐夫的性情,你平日侍奉侧王妃和君主,伴君已久,应知礼数,想来可不是这般没分寸的。” “小姐实在是误会巴尔托了,只是这罪奴抗命不敬……。” 玉若曦轻笑一声,只略略瞟了一眼巴尔托的表情,道:“阁下可真是糊涂!这番话说的都有些让人觉得是在掩耳盗铃一般。” 巴尔托是何等敏锐之人,立即抓住了要点:“我?” “是啊。”玉若曦淡淡答了一句,又道,“前面你既说是不周,我和夏洛特自会体谅,可你现下已经知晓了这里,怎么也没有见你对我规矩起来,长生殿的人,可从来都是知道规矩,懂尊卑的,如今你既然说我殿中人抗命不敬,看来是我管教无方了。” 巴尔托忙道:“不,不是。” 玉若曦心头一动,趁机道:“不是的话,难道你觉得我没能力去教……” 巴尔托眉睫一跳,眸中闪过一道如刀锋般尖锐的亮光,冷冷道:“不,当然不是” “那就好,花爷爷……先把他带下去吧。” 玉若曦转头看向巴尔托:“巴尔托阁下果然是懂礼数,那好,今日我也给你体面,日后定会在师兄面前替你美言几句。既然没事了,那你可以走了” 巴尔托不是笨人,立即明白了玉若曦言下之意;虽是不甘,可眼下也只能顺着台阶下来了,道:“谢小姐,巴尔托告退。” 玉若曦瞟了巴尔托离去的方向一眼,转身温言细语对夏洛特道:“婚姻生活是否能幸福,完全是个机会问题。一对爱人婚前脾气摸得非常透,或者脾气非常相同,这并不能保证他们俩就会幸福。他们总是弄到后来距离越来越远,彼此烦恼……。” 夏洛特怔怔地看着她,心中虽是有些不明白,但出于对少女的信任,她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有侍女在走廊处禀道:“玉小姐,夏洛特公主,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玉若曦笑吟吟地,忽而握了夏洛特的手,对着巴尔托离去的方向,说道:“对不要脸的人,决不能低估了其不要脸的程度。” 夏洛特“扑哧”一笑,道:“你说的没错。” 玉若曦静一静,道:“姐姐,今晚好好歇一歇,明天你可是一整天都要陪着我呢,会很累的……” 玉若曦话落,便拉了夏洛特进寝殿,又命侍女事先暖好房间,如今进来方道:“姐姐,你看布置的可还喜欢,要不要再添置一些……” 夏洛特笑道:“我很满意,玉妹妹。” ……………… 一阵寒暄过后,回来时天色已晚,仰起头来极目四望,平日里的漫天星辰,彼时满天黑沉,根本什么也看不到,但肌肤和口鼻已先眼目一步,发现了开始轻轻飘下的薄雪。未到三更,雪已落地,看来明天应是一个冰晶粉砌的琉璃世界吧。若没有这俗世的纷纷扰扰…… 只可惜…… 趁着四下无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玉若曦摇了摇头,仿佛是想要甩去胸口烦闷一般,伸手抹了抹面上落雪湿潮。就在她重新迈出脚步的一刹那,眼角的视野边缘仿佛隐隐掠过一抹黑影,迅疾而过,犹如幻觉,等霍然回头再行捕捉时,眼前已无动静。 不知是因为预感还是警觉,玉若曦停止了自己的所有行动,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的假山背后,透过山石的间隙凝望着自己寝室的方向。 果然未及片刻,黑影一闪。这次因为集中了注意力,看得更加清楚。夜幕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条修长柔韧的身影,只瞧那黑影鬼鬼祟祟的在她的屋外徘徊了好一会,不知在做些什么。 玉若曦静悄悄地走上前去,微微冷笑道:“看样子阁下很喜欢我这里。” 那黑影猝然站起,转过身来,竟然是君隐! 只瞧他双手紧握成拳,脸色一时红一时白,慌忙又跪下来,半晌方道:“对不起,君隐罪该万死,玉小姐……” 玉若曦怔怔的看着他,冷寂了神情道:“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 “你不说,今后我就不能再帮你了……” 君隐迟疑片刻,从手中拿出一包粗陋的包裹,随即重重磕了个头道:“对不起,玉小姐……” 玉若曦在疑惑下打开了那小包裹,只一眼,目光便是一跳。 竟然是糖葫芦?! 玉若曦展颜一笑:“给我的。” “是,”君隐面上一红:“我母亲以前经常会做糖葫芦给我吃,这个吃起来甜中带酸,但是滋味却是很好的…………我今日路过小厨房见到,便讨要了一些,想着小姐若是不嫌弃君隐做的食物粗陋,可以……尝一尝……”梗了梗,道:“玉小姐,今日您救了我,犹如再造之恩,对君隐来说实是恩重如山,君隐发誓从今以后归小姐任意差遣。” 玉若曦一怔,旋即向他柔柔一笑:“即是如此,又为何这般偷偷摸摸呢?岂不叫人误会……” 君隐闻言急得脸也红了,神情有些尴尬,支支吾吾了半晌方道:“我只是个奴才……” 玉若曦呆了呆,神情黯然,心中暗暗叹息,正要说话,一个侍女往这边飞奔过来,禀道:“玉小姐,外面更深露重,小心身子……。” 第四十九章 朝见 ——————————————— 君卿的眉眼惊跳了一下,有些无措。玉若曦知晓他现在的心情,低声道:“你身子现在受了伤,还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间,你先下去吧。”顿了顿:“谢谢你给我做的糖葫芦,我收下了。” 君隐没有多嘴,躬身行礼后便离开,这边前脚刚迎至外院,云裳带着侍女就已经走了过来,为其披上披风,道:“小姐怎么站在雪地里来了,要是不小心受了风寒怎嘛办……” 玉若曦唇角扬起一抹凄微的笑容,恍惚道:“无事,我这幅身子早已习惯了,倒是为难了你们……。” 云裳忙把少女拉了进寝殿,又命侍女暖了火云珠搁置,见四下无人了方道:“小姐……请不要这样说……这些都是我们应该的。” 玉若曦晓得云裳言下所指,旋即岔开话题,轻声说道:“我前几日看了一些西方歌颂爱情的诗集,其中一本上面有着这样一句结语:我不知道是谁发现诗的力量,可以驱逐爱情;我认为诗是爱的粮食,美好坚贞的爱之粮;但若是模糊的爱,糟糕的十四行诗会毁了它……。” 云裳听完点头道:“是的。西方神族对待爱情的方式和态度与我们东方含蓄内敛相比较的话,的确大相径庭,或许这也就是两国之间文化的差距吧……” 玉若曦低头喝着茶,随意地点了点头:“嗯,对了……安东莞还没有对我念过诗集呢……”随即又幽幽道:“看来要先想一个办法试探一下他才是。” 云裳起先怔怔听得入神,待少女讲完,已知其意:“小姐的意思是……。” 玉若曦在袖中笼着小小的装有火云珠的汤婆子,那样热,散发出温暖的气息,唇角却是渐渐凝起了一个冰冷的微笑:“恋爱的开头都是随随便便的,先是某人对某人发生点好感,本是其其自然的一回事;只可惜没有对方的鼓励而自己就肯没头没脑去钟情的人,简直太少了。女人家十有□□都是心里有一分爱意表面上就露出两分。男子却是不同……” 云裳想了想,微笑道:“小姐害怕安东莞大公对你未必是真心的……” “云裳,你听我说,”玉若曦伸手按住侍女的手,微微用力:“不是真不真心,而是……我打算逃婚。” 云裳目光一跳,压下心绪,小心地问道:“可是小姐有没有想过,如果幸福一旦拒绝就会失去了它原有的价值……。” 玉若曦不以为忤,笑道:“我知道,可是……才情功力,有时不及真挚要紧。” 主仆间的推心置腹的话语刚落,周围便是纯粹的静寂,能听到那夜风吹拂的声音,飞雪飘落的声音,还有砰砰心跳的声音…… 四周静悄悄的,一番话下来,可是却有如一粒石子落入古井,微漪过后,便毫无反应。 玉若曦惨然一笑,看着桌上一灯如豆:“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 “云裳明白了……”怔怔地看着少女,问道:“小姐打算怎么做?” 玉若曦展颜一笑:“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呢,何必提前烦忧……” 仿佛是配合少女这句话,一阵风雪从被撞开的门洞中卷入,带来阵阵寒气与一条人影。 是花爷爷。 只见花奴带着侍婢来到这边屋外,却先不进屋,而是在门前行以两拜礼,沉声道:“大小姐,帝尊让你现在准备准备,说是安东莞大公提前来接你了。” 玉若曦闻言眸中微露诧异之色,旋即低低道:“花爷爷烦您帮我告知安东莞大公一声,若曦已经歇下,只因体内风寒刚愈,此时出发若是反复起来只会让病势再次缠绵其身,不方便之处,还请大公见谅……” “是,”如此一番推脱,花奴已明其意,恭声道完。再次施礼,退出了屋门外,很快就消失在了院中雪景之中。 云裳大急:“安东莞大公今夜来接小姐,小姐怎么连面也不让见一次呢?!这样会不会……” 玉若曦微笑更衣,道:“他是神族,等一晚不为过。若是等不了,可见也并不是那么值得托付,不是吗。” 云裳这才明白过来,笑吟吟道:“知道了,小姐。” 这一切的心思,无非是因为大家往往对于轻易得到的东西都是不懂珍惜,一旦等到失去才知其珍贵。于是,漫漫人生,有多少人这样唱叹:覆水难收,后悔莫及……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子正方过,夜阑人静。 室内的云帐、绡金卷羽华贵艳丽,濯然生辉。西窗下一对夜明珠,灿如星光。窗外一丝风声也无,天地的静默间,唯听见有雪化时漱漱滴落的声音,轻而生脆。 屋子里面暖得有些生汗。玉若曦静静躺在宽阔的床上,心开始渐渐游离了。 想到不久等待自己得那未知结局,玉若曦叹息一声,却道:弱者坐待时机,强者制造时机。 晨起,玉若曦冷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色沉静如波澜不起的古井。 身后的侍女开箱启锁,挑选最华贵素净的衣裳。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周身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除了如瀑的长发垂下,全身雪白。艳极无双,风姿端丽,娇美难言,莫可逼视。姿容清丽秀雅,嫣然一笑,真如异花初胎,美玉生晕,明艳无伦。 再次凝眸向镜,镜中人已经一扫清冷容光,此时澄澈空灵,明艳不可方物。玉若曦勉强笑道:“念留香,心微荡。谁是卿口旧时样;顺时光,戒回望。谁为佳人琯青装。” 此话一出,玉若曦只觉得怅然不已。这玲珑罗衫,锦衣富贵,何尝不是万重枷锁,锁尽一生欢欣自由。 云裳微一垂目,恭顺道:“安东莞大公夜深时便已经在院外等候了,我和云依今日来到这里时,吓的不轻呢……安东莞大公还说这件事情不许我们告诉小姐……”顿了顿:“还事先准备好了御寒的披风,小姐……他对你是有心思的。” 玉若曦淡然一笑,却道:“这一生,会有些人是陪你看日出的,然后另一些人是陪你看日落的,就像有些人只能陪你看月色,没能陪你等待明天的第一道曙光。然而,到了人生最后的一抹黄昏,你念念不忘,始终牵挂著的,是那个陪你看日出日落,还是陪你看尽夜色的人?” 旋即轻轻地说道:“出去罢。”云裳,云依立刻打开房门,一左一右扶我起身。 初春的夜合枝头别有春,坐含风露入清晨,任他明月能想照,敛尽芳心不向人。这是对合欢花的美赞,安东莞此时独自负手站在合欢树下,手掌轻轻持起合欢花花丝,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若曦微微看他一眼,他的目光似有感知一般地望过来,有一瞬间的惊艳,一瞬间的凝滞,眉眼间说不出的温柔缱绻,仿若窗外的春风化雨。 云依出声唤他:“安东莞大公。”只见他立即醒过神来,旋即低低一笑,神色自如一字一顿地说“如今虽是开春,但是气候依旧寒凉,你身子刚好应该多穿一些……” “谢谢君师兄。”看着他手中的合欢花,玉若曦一哑道:“君师兄也喜欢合欢花……。” “喜欢的,”梗了梗:“合欢嫩叶可食,老叶可以洗衣;树皮供药用,有驱虫之效,同时也有着宁神等作用。而且我还听闻:“合欢”寓意着“言归于好,合家欢乐”之美意,合欢花象征着恋人永远恩爱,两两相对,是夫妻好合的象征。” 玉若曦一怔,温婉一笑,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雪亮的哀凉之色,仿佛流星划过夜空转瞬不见。 云裳眼见不对,上前两步拢了拢少女身上的披风。随即笑道:“时辰不早,小姐我们该是时候出发了……”说罢伸手在侧待玉若曦扶上。 玉若曦猛一醒神,正要伸手出去,安东莞的手一把扶住少女的手,他的手那样冷,像是正月的天气浸在冰水中一般,没有任何温度。 安东莞见周围诧异的神情,心知这于礼不合,慌忙说道:“雪后路滑,我陪你……。” 玉若曦神色立刻恢复自如,婉声道:“那就有劳君师兄了。”眸子一转,盈盈一笑道:“师兄,若曦日后喊你君垣师兄好吗?” “好。” 扶了君垣的手,一路迤逦而出,只闻得徐徐而行的脚步声和少女衣裙曳地之声。 过不得一个时辰功夫,很快便来到神殿天门入口,女官带着所有的侍女男仆一齐跪下,“恭迎安东莞大公,玉若曦小姐。” 君垣扶住玉若曦的左手,一步步踏上卷毯。少女微一低首,看见眼前似是无尽的道路,看见身畔执手相扶的男子,心中一凛,不由得扬起头看那耀目日光。 日色璀璨之下,万物都如尘芥一般,湮没为万丈红尘中不值一提的一点微末。这般居高临下,仿佛还是幼时在谷中看初升日光的那一刻,猛然涌起一股凛冽的心肠:姐姐,从今日起,我要这天下都匍匐在我脚下,我要将这天下至高的权利握在手中,我要改变那可怖的命运之轮…… 第五十章 墨卿颜 ———————————————— 皇族婚姻法规定所有王室成员的婚事必须经过君主的首肯,同时王室成员结婚必须要得到在位君王的签字认可,只有这样他们的婚姻才是合法的。而且既然嫁入王室,自然少不了一个封号。一般来说,嫁给王室继承人的女子都会依丈夫的爵位来定封号,如夫君是公爵,自己就是公爵夫人,如夫君是伯爵,自己便是伯爵夫人。 而她日后便是安东莞大公夫人。 白玉台阶上的云锦金毯漫漫延伸至上殿,云毯尽头,便是等待着两人的君主:伊莱,王后:戴茜。为了对两国联姻之事以示郑重,两位主神尊并肩而立,遥遥望去,风姿高贵而绰约。 玉若曦心内冷笑,相违数年,帝后之间的神情依然是一对好夫妻,相敬如宾,奢尽表面文章。 时光的印刻残忍而分明,在依稀能看清君主伊莱容颜的一瞬间,心底骤然痛恨起来,下意识地闭上双眸,再睁眼时,已是殷切而期待的神情,仿佛有难掩的喜悦。 玉若曦双手拉两边裙摆,双腿交叉,鞠躬:“玉若曦见过伊莱王,戴茜王后。” 膝盖尚未完全弯曲,伊莱已一把将少女扶住,从君垣手中接过我的手,笑吟吟道:“玉师妹一路可还吃力?” 玉若曦摇头,被他牢牢握住的手指有不适的感觉,叫人心底腻起一层油白的腻烦。 王后戴茜笑容满面,修饰过的纤手拉住少女的手道:“你师兄一告诉我,你要嫁与王弟安东莞,可谓是亲上加亲,本宫可欢喜得不得了,左右数着日子盼了弟媳这么久,真真要度日如年了。”许是在风口站久了,王后指尖冰冷不亚于玉若曦,犹自含笑端详少女道:“比起四年前你又清瘦了些,回宫后该当好好调养才是。” 如此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当真要见者动容了。玉若曦垂首感激不已,“王后关怀备至,若曦如何敢当。” 伊莱道:“二弟,今日是你与若曦师妹订婚的日子,王兄真替你高兴。”话落,玉若曦敏感的察觉到他的尾音里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 君垣尚未开口,却听一把娇俏的声音脆生生越出道:“王上如此隆重的欢迎玉若曦小姐,可见对两国中西之好的重视程度。只是这……自然还是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才是合乎道德?”顿了顿:“我又说笑了,这位妹妹不要在意才好。” 此话大有酸意,玉若曦不用抬头,便知唯有夏洛特口中的那位宠妃:罗琳,才敢如此大胆。玉若曦轻轻一笑,粲然道:“王妃客气,王上这般重视,不过是因为若曦是王上的师妹,如今可以亲上加亲,凡事自然是亲力亲为……。” 玉若曦眼中唯有深不见底的空漠,接着又淡淡道“王妃所说不无道理,只是若曦觉得:恋爱犹如播下的种,婚姻是长成的苗,只有细心的呵护,精心的培育,才能开出芬芳的花。在婚姻中只有宽容的爱和互相的体谅才能够相濡以漠的白头到老。” 伊莱温柔的笑了一声,随即招手示意那位美人走近,笑向少女道:“这位也是你的嫂嫂:罗琳,最风趣可爱不过,你们尚未见过,此时见见正好。” 玉若曦只作初见,微笑颔首,她看清我容貌,微有愕然,略欠身示意,也不问候,只唇角含笑看着君垣。 一身锦绣朱红礼服更衬得她娇小的身量如一抹绯红的云霞,灿然生光,足见她之受宠与尊贵。玉若曦细细留神,一样是美人,比之王后,罗琳更多几分娇俏与蕴藉,并不像一个口无遮拦之人。 罗琳亦是毫无顾忌地瞧着玉若曦,脆生生笑道:“果真是翩若惊鸿,清丽绝俗,和夏洛特公主不分伯仲呢。”话落,眼神望向王后:“我看着心底很是喜欢,若是不弃,姐姐真想教你一些夫妻之道的方法,日后你总会用到的……”旋即如娇蕊一般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婚后男子会更加有魅力吗?告诉你,那都是被妻子□□出来的。” 她虽是笑靥婀娜,然话中挑衅之意已然了然。 君垣一步上前,握住少女的手走至殿前。殿前王族数百,自王后,侧皇妃为首皆按位份立于两侧。望去衣裙缤纷,个个都精心装扮过,唯恐落了人后,个个花团锦簇,仿佛世间的万花朵朵散于神族殿庭前。 然而,无论是哪方神族里的仙娥,一旦入了王族,何尝不是万花散于庭,朵朵皆寂寞。 伊莱朗声笑道:“订婚仪式过后,今晚还为你与王弟举办了单身晚会,后面便是挑选大婚服饰,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可找安东莞或者我……王后商量着都可。” 玉若曦见他话锋一转,心中烦恶,却不肯露出一份异样来,只盈然一笑道:“多谢王上。” 伊莱一怔,随即朗声笑道:“不必,你我本是同宗,皆是师父的弟子,你喊我师兄即可。” 玉若曦细细留心周遭神族的神色,老贵族对她的到来大多神色异样而复杂,然而新进宫的大多数贵族大约因玉若曦的容颜而惊艳不已,有几个胆大的已忍不住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伊莱如此声势迎我回宫,众贵族也不敢不敬。 只有玉若曦心底明白:伊莱如此声势,多少是因为师傅的原因罢了。 神殿由无数精雕细刻的尖塔层层叠叠而上。但见每一个高耸的小小精致尖塔,优美的线条,绚丽的吊顶轻盈,雅致。多一笔不可,少一笔欠缺,柔美之中却能散发出一种难以估量的力量。宫殿建筑在东西轴线上,呈南北对称之势。连花园也呈几何图形状。在长达三千米的中轴线上分布着雕像、喷泉、花坛、草坪、柱廊等。宫殿的主体长七百多米,以王宫为中心,两翼分布着宫室,剧院等。宫外观雄伟壮丽,室内由千年理石镶嵌而成,到处都有琳琅满目的各种装饰和雕刻、挂毯及巨幅油画。 此时天色还早,晨光金灿明朗,照在神殿的宫墙上流淌下一大片耀目流光,连着尖塔也别有光辉。殿外花朵树木盛开如繁锦,反射着清亮露光,姹紫嫣红一片,十分好看。 伊莱向玉若曦轻笑道:“比起第一次来时,当初还是小丫头的你,不知不觉已是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玉若曦嘴角扬一扬:“师兄笑话了,左不过只是长了一些身高罢了。” 伊莱笑而不言。 君垣微笑颔首:“若曦,小心台阶。”指一指殿外的庭院,眸中尽是柔迷光华:“你看,如今这里开得最热烈的莫过于冬樱花了,哪日我带你去看一看。”整一整少女的衣领处,“我们先进去罢。” 夜的羽翼下,宫殿里乐师竭力吹奏,音乐声充满了整个大殿,当音乐抑扬地疾缓不同地响起来时,一群珠光宝气的神界贵族夫人,在暗淡温柔的光线中,开始被搂在一群贵族公爵或伯爵的胳膊上。酣歌妙舞,香风弥漫。 四处金碧辉煌,布满复古花纹的水晶柱上有闪烁着清冷金属光泽的神兽盘绕,肃穆奢华。酒杯摇曳,纸醉金迷,笙歌快舞…… 魅惑,引诱,堕落一寸寸沁在空气中,蛊惑人心…… 墨玉般瞳仁轻轻一动,留神细看周围的事物,忽地身躯微颤,愣了一下。 彼时玉若曦手持琉璃盏,瞧着杯子里的泡沫溢了出来。左边侍女在添酒,右边的夏洛特及贵族少女在说少喝点,玉若曦却只是呆呆的笑着,真正令人醺醺的,断然不是那淡若白水的杯中之物,而是过往回忆,以及从回忆蔓延到心头的情意。 想不到在这里竟然可以见到他!墨卿颜。 心神恍惚间幽幽叹息了一声:“只我一人未发觉……” 忽然听得耳边有声音问道:“小姐?” 玉若曦心下一惊,旋即回过味来,骤然轻笑,伸手看着指甲上精致的蔻丹,漫不经心道:“云裳,你说:是不是听不清的耳语是为最诚恳,看不到的内心才是忠贞。” “……云裳,觉得——” “小姐,请问需要再添一些吗……” 主仆间的对话被意外打断,云裳看着眼前的男仆满心不悦,然而也不发作,只是和气微笑:“不必了,你先下去吧。” “云裳,你这里,我出去呆一会。”不知为何,玉若曦说出一句话来,旋即飘过来一个柔媚的眼神,微笑不语,裙袂轻漾间已盈盈转身。 云裳一怔,纵然意外,却是轻轻点一点头道:“诺。” 第五十一章 情 —————————— 宫殿内的杯觥交错还在继续,玉若曦来到庭院外围轻柔地抚着长发,目光轻轻一斜扫过不远处接近的身影,唇边快速掠过一抹冷笑,之后便是毫无表情。 待走近时,玉若曦轻叹一声,幽幽道:“我一直希望那件事情最后是由你说给我听,可是后来细细一想才明白对于那些过往,你为何对我从来都是闭口不言……” “你都知道啦……” 玉若曦眸中尽是温和的笑意:“还记得我在的那几年,林姑姑总会在夜深人静时来到你的房间,一个人不知缘由,就坐在床榻上慈爱地看着你然后又悄悄落泪。明明很爱你!可是到了白昼却是对你极其严苛。那时候,我一直疑惑着……。”梗了梗:“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或许正对应着:爱之深恨之切这句话吧!那些被隐藏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最后到了时间,还是都会知道。” 墨卿颜静静地站立了片刻,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波动,只是默然片刻后,淡淡道:“嗯。”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是他的儿子!”说完,下意识地看向墨卿颜,目之所及,心下微微一痛:“你不恨吗?” 墨卿颜似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真的要面对这样的问题,去回答。一时竟有些踌躇。 “他是君主,统领着西方一切神族与生灵,林瑾萱远在东方,你说这样的两个人当初是如何遇上的呢?而你既是两个人的骨肉,为何体内无半点神族混血的血统。”玉若曦叹了一口气道,“总不会是天生的吧?” “嗯,”墨卿颜明白了过来,“你说的没错,那个时候,明明不该碰到的两个人,最后还是碰到了……” 墨卿颜遥望着正在举行晚会的宫殿方向,眸色中隐隐涌起风雷之气,薄唇轻抿,冷冷道:“可是恨有如何,不恨又能如何。” “是啊,”玉若曦闻言,笑道,“可是若是不能从中得到解脱,苟延活着到底是:生不如死。” 墨卿颜闻言跟着一笑,凌厉之气瞬间消失,又恢复了月白风清的样子,转头问道:“你爱他吗?” “……不爱,可是那又如何?对于我来说,他是复仇最好的工具。” “工具?”墨卿颜两道长长的秀眉一皱。 “没错,我想要得到那些东西,他是最关键的工具。”玉若曦深深看了墨卿颜一眼,上前一步:“……即便往事纵不如烟,但时间会把当年的大事缩小,变成哭笑不得的小插曲。就如你我,一般。” 墨卿颜神色痛苦到扭曲,脱口道:“难道是……” 玉若曦定一定神,眸中掠过一点锐利的星火:“我想要的你都知道,我并不指望你会相助于我,只是我也不会准许你在这里面碍手碍脚。” 墨卿颜张口结舌,一时怔怔,看着少女,颤声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会——” “我会死,”玉若曦生生打断他,拂一拂鬓边碎发,镇声道:“守候瞬间永恒,转身记忆纷飞,念它飘落风铃,心哀如雨滋霉,爱痛陨落尘埃,情殇缱绻枯涸。那是我姐姐最后念与我听的一首诗。”掩去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慨然道:“你我皆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非如此不可,不然又岂能改变!” 玉若曦的一连串发问让墨卿颜沉默良久,“玉儿,说来说去终究是我无用……。” 往事的明媚与犀利一同在心上残忍的划过。玉若曦正对着墨卿颜的湛湛双目,调匀呼吸,亦将泪意狠狠忍下,轻声道:“无关这些,我只知若不这样做,或许日后等待你我,等待其后辈子孙的便是为人鱼肉,任之宰之的下场。” 良久,墨卿颜喟然长叹,满面哀伤如死灰:“是啊,天道不公;”他颓然苦笑:“你认定的事哪里有回头的余地,我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他抬在半空的手微微发抖,“你如今想好怎么走了吗?”他凝神的片刻,深邃目光中拂过无限的痛心与温柔,再次劝说道:“你知道这宇宙间的星辰吗。他们说:星星发亮是为了让每一个人有一天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 彼时有微风倏然吹进,伴有丝丝凉意,和着花叶生命蓬勃的气味。于少女却宛若一把锋利的刀片贴着皮肤生生刮过,没有疼意,但那冷浸浸的冰凉却透心而入。她微微扬唇,“或许当我忘了我那颗星星的时候,我也就忘了我自己吧。” 他一哑,随即凄然一笑,“是了,如果那样可以使一个人的感情能从中得到解脱,那么另一个人将会走向可怕的地狱。”他稍稍定神:“……你还是要行那方法?” 玉若曦墨玉般的眸子轻漾了一下:“……在这个世上,胜者生,而败者亡,在世事的胜负面前,生与死不过是必然的因果。” 墨卿颜见她说得郑重,不由怔住,她的语声如冰,浑不似记忆深处里那相熟的少女,不由心头一寒:“你会死的……。” 正欲说话,忽闻有低微的细语在不远处:“玉小姐……” 两人脸色一变,玉若曦仓惶转身,只一眼,目光便是一跳,藏于袖中的双手慢慢用力握成拳头。 竟是君隐?! “是你,”玉若曦抬起双眸,神色微见狠厉:“你在这里多久了……”旋即示意墨卿颜离去。 君隐怔怔地看着她,跪下道:“对不起,玉小姐!” 玉若曦眉毛微微一扬,展颜一笑,道:“好好地怎么说对不起了……你做了什么吗。”转头望向已经默默离去墨卿颜,看着他步履沉重地转身向远处走去,面上的微笑渐渐转换成了淡淡的悲哀。 “只是开始而已……墨卿颜……”喃喃低语了一声,玉若曦收起心中不经意间翻涌而出的情丝,旋即浅笑颔首,带着君隐慢慢走进宫殿。 这一边玉若曦与君隐前脚刚迎至宫殿大门影壁,另一侧君垣就已经走了过来,急忙跨前一步伸手扶住少女,笑道:“若曦,快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玉若曦微微一笑,轻轻摇着头。君垣怔了一下,旋即展目四处看了一下,见少女身后有眼生的男仆跟随在一侧,这才惊觉此事有失体统,只好作罢,梗了半天,说了一句:“今晚的宴会,你喜欢吗……” 玉若曦看着君垣眉间掩不住的柔情,心中不由一笑,旋即长揖为礼,道:“君垣师兄,若曦喜欢的,原本还想在那里再待片刻,可是身子到底孱弱,现下只得作罢休憩……想来君师兄的盛情也只能改日再……。” 君垣凝目看了少女半晌,心底是止不住的心疼,旋即低声歉意道:“是我鲁莽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玉若曦瞄了一眼君隐,转身声色不动地道:“谢谢君师兄了,只是若曦还有一些事情今晚要交待,所以……?” 随即不等他答话,只身离去,只余君垣怔怔地隐没于殿中一角—— 主仆两人一路穿花拂柳的回到安踏的行宫,彼时殿前已经有数名女官已经站在殿外相候。玉若曦支开随行的侍女,进入室内已有半个时辰,此时周围只有她和君隐二人。 君隐跪在地上,小心翼翼觑着少女的神色道:“玉小姐……”抿了一下嘴角:“君隐不知道您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求您能就此收手,要不然真的会如那位先生所言……。君隐……” “……哦?” 玉若曦怅然叹息,微抬的眼眸似在仰望窗外星光闪烁的天际。神色有些凄惘的迷醉,低低道:“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嘛。” 闻言,君隐的眸中有暗沉的辉色,流转如星波皓皓:“……没有……。”梗了梗,再次叩首道:“君隐自幼便是罪奴,被同族轻贱,直到遇到了小姐,才得以从炼狱中解脱出来,玉小姐对君隐有再造之恩,如亲人。哪怕让君隐立时抵命,君隐也是甘心情愿……只是,小姐,君隐死前只想求您一件事情,……就是……停下来……!要不然,你真得会……” 对于君隐的苦口劝说,玉若曦一直静静听着,除了略微点点头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君隐的目光也因少女的这种反应而闪烁了一下,他之前因为过于思念少女,遂潜入那里,不曾想无意间听到那样一番言论,只觉呼吸一滞,仿佛突然之间看到了以前从来没有看过的一个方向,脑中渐渐明晰少女接下来欲做之事。 这一边,玉若曦容色淡淡,并不否认,微低着头的样子,竟象是在发怔一般。 彼时玉若曦心中虽然已经闪过了千万般念头,脸上表情却是纹丝不动,过了片刻,将身子徐徐转了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君隐,用极慢的语速问道:“你可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第五十二章 主仆 ———————— 夜空有新雪飘下,洁白的雪花被凛冽的风吹得身不由己,当空乱舞,偶尔有飞落进窗内的,不过一瞬,便瑟瑟地化为一粒粒冰凉的水珠。 少女的这一席话,让君隐神色震动,胸中涌起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稳了好久才出声:“玉小姐,您……。” 玉若曦安然一笑,将一把匕首置于君隐旁边,揭过了之前说的那个话题:“我本来不想杀你,可若是留你在身边,总是不放心……” 话未说完,君隐遽然变色,迅即起身道:“是的,小姐。”旋即拿起一旁的匕首,往心脏刺去,只见眉心一蹙,似是极痛楚的样子,唇角一径流下暗红色的血沫,一滴滴融进他的衣裳,转瞬不见。 卡在喉咙里的话语,犹豫半晌也没有说出来…… 口中一口一口呕出血沫来,面孔苍白而僵直。 服过封印之物的身子本就脆弱,现下又受了伤,再也无法像过往一般迅速恢复,血族的优势不复存在,身子很快就软了下来,只觉得恍惚中,目光所及之处少女的神色竟闪过一丝凄艳。 可君隐却在昏迷过去的前一刻,庆幸起来,今日的一番惊心动魄,他知道了她的秘密,杀机毕现,如今他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减轻了他过往的罪孽……。 宝鼎轻缓的吐出紫樱花特有的香气烟雾,随着扑入室的几缕寒风,袅娜如絮弥漫在华殿之中。 直叹世间万物生灵的性命,何尝不是如今日这轻烟一般,说散,便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辗转醒来,心思的迷茫散失间,隐隐听得极细极细一缕儿娇笑声,似一缕阳光豁然照开满心迷雾深重。君隐看着周遭,转首道:“这便是地狱嘛?” 忽听帷幕外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怎么,你想入地狱?!” 君隐微微一怔,脱口道:“玉小姐,……我没死!……” 只见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掀开帷幕,玉若曦走了进来。 君隐这次抬起头来,与她目光相对,只觉得她女装的模样比曾经男装时更是让人心动,容颜清丽秀雅,莫可逼视,可她的神色间却是冰冷淡漠,冷若如冰雪一般。 银装素裹的冰雪琉璃天地,殿室内却是暖意融融宛如春天,唯有人心,却是谁也看不透。 玉若曦轻轻呼出一口气:“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辨若讷;君隐……你很聪明。” 话落,轻轻伸手拿起一侧的药瓶,笑道:“服下它,你的伤就都好了。” 她这句话说得或许无心,而君隐听了却油然而生了一层无地自容之感。仿若所有的伪装皆已被她一眼看穿,害怕被她误解,憎恨一般。 如此想着,君隐仿佛也开始有着无穷无尽的心事,彼此相对无言。 良久,到底是君卿先开了口:“对不起,玉小姐……” 玉若曦只是淡淡一笑,也不恼,也没有接续回话的意思,反而低声道:“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顿了顿:“你这样做,很好。” 这句话大出君隐意料之外,不觉惊道:“玉小姐,我……?” “每种生活都有它自己的规矩。如果你不愿意守规矩,那么这种生活就不适合你。如今你既然知道那本不该你知道的事情,那么,如今等待你的也就只有两条路而已……” 玉若曦的神情很镇定,仿佛深思熟虑过了一般,眸子轻漾了一下:“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七魄便是人的光芒。人死如灯灭,三魂七魄消散开来,一生的爱恨也就烟消云散。……君隐,即说到地狱……那你相信魂魄本来就不灭嘛?!听他们说:那是要一种非得存有执着的信念,死后魂魄才不会消散,依然有一个完整的灵魂,且又不肯附在新生命上转世投胎,才能成为世人眼中的鬼。” 走到君隐身边做了下来,她的声音清雅甜美,仿佛带着一种可以使人安稳的魔力一般。柔声道:“那么,告诉我,你现在是想要活着还是我成全你,要你真的成为一缕鬼魂?入那阿鼻地狱,亦或是受尽世间轮回之苦。” 听了玉若曦的话语,君隐抿紧了嘴角,咽下已滑到唇边的一声叹息。知道再劝无意,如今他除了别无选择以外,其实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少女做危险的事情,而不去阻止…… 哪怕只能以奴仆的身份伺候其左右,可只要待在她身边默默守护,心下便已足矣。这般一想反而更容易做出决定。 而对于玉若曦而言,这却是她正式踏上不归之路的第一步。 迈出后,就再也不能回头。 过了大约一盅茶的功夫,按捺了一下情绪,急忙深施一礼道:“君隐选择活着,与小姐在一起……” “好。” 与玉若曦这番交谈,虽然还是有很多话咽在口中没有说,但是抬眼一看,只见少女已有些神思倦怠,恹恹地靠在一侧床柱上小憩了片刻。 这一厢君隐见少女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顿时心疼不已,正想靠近过去关心一二,另一侧君垣进来时见少女恹恹地模样,顿时大惊,正想闪身过去查看,君隐因为不想让他吵醒玉若曦,下意识地伸手拦阻了一下,立即便惹恼了君垣,一道掌影劈来,君隐忽地想到自己现下的身份,只好停下手来选择被迫接着,动静虽然不大,但气虚浅眠的玉若曦早已被惊醒,无奈地就势起身。 “若曦!”君垣立即丢开君隐奔上前去,倒让君隐看在眼里,内心只余惆怅。 玉若曦向君垣露出笑,随即抬眼见君隐神情有些怔仲,落寞。不禁问道:“君隐这是怎么了?”朝他温和地笑了笑,话语轻松。 君隐抬眼看了一眼君垣,犹豫了一下,跪倒在阶前,轻轻地摇了摇头。 君垣眉睫方动,想着男仆之前僭越的举止,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待看到其脖颈处的幽华庭特有的刺青时,道:“幽华庭……” 玉若曦明白他言下之意,面上却似没听见他说话一般,坐在一侧,将身子倚靠在椅上,眼睑微微垂着,静静地聆听远处经风而来的宫殿舞会乐声,直至一曲终了,方道:“这是君隐,新入长生殿伺候的男仆。” “你可知他来自——” “幽华庭罪奴,他的身份?!可是……君师兄这很重要吗?”她打断他的话语,语气竟有丝丝冰冷。 君垣闻言哽了一下,显然有些难以回答;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对主仆。男仆的举止和他自小所接受的似乎有些出入。慢慢垂下头去,良久无语。 她不动声色的抬眼去看他——看他,却是看不起他。 玉若曦一翘嘴角,笑了。笑容一闪而逝,她其实没什么可笑的。半晌后方道:“嗯?君师兄……” 君垣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要听实话么?” “君垣师兄……” “我确是很看重自己现在的地位和身份,若是没有遇上你,这些对我来说还算重要,”君垣目光坚定,如铁铸般分毫不动:“可是若曦,姻缘让你我相遇,如今既便有谁要求着,想要我收手……却是再也办不到了……。” 玉若曦轻轻笑了,笑的单纯而真挚,如一抹轻淡的晓云,神情渐渐沉静下去,随即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已清平如水,甚至不再多看君垣一眼,转头对君隐道:“你受了伤,先下去吧。长生殿的规矩,后面我会让云裳教你。” 第五十三章 罪孽 —————————— 君隐躬身施礼,退出了殿室内,很快就消失在了暗夜雪景之中。 “君师兄,这几日若曦在翻阅宫中书籍时看过这样一句话:说是上等人的目标是要保持他们的地位。中等人的目标是要同上等人交换地位。下等人的特点始终是,他们劳苦之余无暇旁顾,偶尔才顾到日常生活意外的事,因此他们如果有目标的话,无非是取消一切差别,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玉若曦看着君垣默然少时,接着说道:“因为中等人标榜自己为自由和正义而奋斗,把下等人争取到自己一边来。中等人一旦达到目的就把下等人重又推回到与那里的被奴役地位,自己变成了上等人。……三等人中只有下等人从来没有实现过自己的目标,哪怕是暂时实现自己的目标。” 随着她不紧不慢的话语,脑海里一抹阴云涌上君垣的心头,但他也只是暗暗握了握拳,并没有说话。 玉若曦抬手轻掠鬓边云环,樱唇间再次溢出一次慨叹:“看着那些话语,只觉得执形而论相,管中窥豹也。不离形,不拘法,视于无形,听于无声,其相之善者也。……君师兄,你说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跟书中所说那样做的呢……” 此时室内除了君垣,已是空无一人,少女的话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可是话音刚落没多久,殿内东面的帏帐便轻轻抖动了一下,有个清丽的女声轻轻道:“那也未必,自古养志者,心气之思不达也。有所欲,志存而思之。志者:欲之使也。欲多:则心散,心散则志衰,志衰则思不达。故心气一则故不徨,欲不徨则志意不衰,志意不衰则思理达矣。理达:则和通,和通则乱气不烦于胸中,故:内以养志,外以知人。养志则心通矣,知人则识分明矣。将欲用之于人,必先知其养气志。知人气盛衰,而养其志气,察其所安,以知其所能。” 随着这美妙至极的声音出现的,是一条曼妙婀娜的身影。单看容貌,她也许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搭配着那周身暗紫衣裳所显出的气质,却是格外地有一股英姿飒爽之美,显出几分俏丽与妩媚来。 玉若曦看了一眼,眸中对女子之前的话语隐露赞同之色,面露笑容,道:“所以:志不养,则心气不固;心气不固,则思虑不达;思虑不达,则志意不实。志意不实,则应对不猛;应对不猛,则志失而心气虚;志失而心气虚,则丧其神矣;神丧,则仿佛;仿佛,则参会不一。养志之始,务在安己;己安,则志意实坚;志意实坚,则威势不分,神明常固守,乃能分之。” 听完少女的回答,君垣心下赞同,虽然眸中也有些神摇意动,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自制,而是转身面向身后女子道:“云婧,你怎么会过来这里……” 云婧闻言轻抿朱唇,停顿了片刻,行以抱手礼,却道:“玉小姐智珠剔透,云婧此番实是班门弄斧。还请玉小姐责罚。” “责罚?”玉若曦柳眉一挑:“好端端的为何要责罚于你,我和你有过节么?”玉若曦本就极是聪明,此番话到此处,便点到即止,不再深入,转身望月,由着君垣和云婧自己去想。 “幽华庭罪奴!那里收容的神族后裔终其一生都无法脱离幽华庭贱籍,大多数是那些体内血统不纯正的神族后代,他们或是神与人的子嗣,或是神与魔,又或是神与妖……皆是神族犯了种族之间的大忌,扰乱了两族血统继承之事,触碰异族不能相恋通婚的铁律;便会被惩处幽禁于此,包括其后代都要受其所累。严重者则直接被玄天宗处以天劫之刑,灰飞烟灭。以保证各族血统不得混乱。他们的身体内存在着半神半异族的血统,正因如此,所以他们的身份至今不被任何同族所接纳。” 云婧等了片刻,发现女子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由吃惊地问道:“难道这个理由不充分吗?” “这样啊,可是那和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又有何关联呢?” “玉小姐,难道觉得那些话不够么?” “即便如此,”云婧觉得十分地不可思议:“玉小姐可知,自古以来:凡要进入长生殿面圣几位帝尊者,要么贵族,要么德才兼备又或者是功勋卓著之辈,再不济便是凡人通过自身努力,修仙问道以后,他日在无极殿宣布入神籍时才得以一见长生殿。”旋即皱眉道:“只因长生殿乃是五位始神隐居避世之地!而那男仆却是幽华庭戴罪罪奴,他那般的身份若是带了进去,岂不是辱没了长生殿门风?!” “辱没?!”玉若曦就势起身,来到云婧身侧又慢慢地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道:“可是自古以来:人遇劫求仙,仙遇劫求神,神遇劫求上神,上神遇劫求始神,那始神呢?若是遇了劫又该求谁?!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门风的辱没。” “这当然是……。”话到一半,哽了一下,显然已不知该如何回答。 “云姑娘仔细想一想,难道不觉得世间所有皆是:浮生若梦,若梦非梦。浮生何如?如梦之梦。” “玉小姐的意思是……” “对大多数贵族来说,那幽华庭之事不算什么,对于那里所有的处罚,皆认为是理所应当。但对若曦来说,却是难以忍受。” 君垣听得微微有些怔住:“若曦,你在替幽华庭不值吗?!“ 玉若曦寒冷如玉的面容上此时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不过这丝表情无论怎么解读都不是慌乱。慢慢地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道:“尽管大家一直在强调平等,可是事实却是,它从来没有产生过真正的平等。而真正不平等的则是大家彼此与彼此之间禀赋和素质上的差异,但这种差异却被要求平等地去对待,这又造成了另一种不平等。” 良久,殿内案几上的琉璃灯内爆出了噼叭之声,淡淡的烛油味道飘出。玉若曦起身挪开灯罩,执银剪剪去烛花,眼尾顺势扫了君垣一眼。 正如玉若曦所说的,自古以来的平等皆伴有不平等,才不过千百年的功夫,如今神族之间若有乱其血统之事皆会被处以极刑。 最初玄天宗宣布此事件时用语也是过于模糊,只有“违逆天意,紊乱法则”八个字,一时惹得各界流言纷纷,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测接连出炉,充分体现出了不光凡人,即便是神族也不能例外参与其中,再一次向世人证明:凡有舆论那便是风暴的中心。 有传言是因为犯事的神族爱上了神族的世敌:魔教教徒,并与其产下一子;也有传言说,犯事的神族是宫中某位王妃,结果不成想私下里却与妖族结合,暗通曲款;因此惹恼了帝颜。这才命玄天宗颁布这项铁律…… 同时越是与此事毫无干系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族,越是在背后悄悄议论猜想得十分起劲儿,偏偏是那些牵涉在内或大约知道些风声的权臣个个噤若寒蝉,人前人后都不发一言一语。 不过一夜,玄天宗在上一辈两位君主的同意下,便成立了“幽华庭”的存在。 这样一场在九重天各界所刮起的腥风暴雨也不是全无受益者。有些神族原本没有打算参与此中,却因无意中知晓一些秘事,得以上报给玄天宗,他们或露了脸,或博得了被玄天宗首尊赏识出头的机会,都算是大有收获,而其间最没费什么力气,但这里获利最多的,显然便是玄天宗了。 风头正劲时,曾一度动摇了无极殿在两国君主那里原有的地位,并激起了不小的风浪。就算无极殿也有一同参与此中,但陪着玄天宗拖着审着,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一时间九重天内所有的焦点都落在了玄天宗新上任首尊:无痕的身上,争议着他行事雷厉风行,对外刚正不阿的态度。若不是避讳着玄天宗历来在各界的名声,恐怕无痕在办案过程中早就被看脱了一层皮。但饶是如此,仍有一些家世地位不凡的贵族子弟不断登门拜访挑衅一二,要来瞧一瞧这个无痕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模样。 竟能如此目中无人。 君垣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正如云婧之前所说,凡是不平等,皆可去争取。如今的朝堂已不是过去的光景,若是——” “既是争取,那么朝野上下会给他们机会吗?!”玉若曦打断君垣接下来的话语,眉如春风,莞尔一展,道:“机会对于不能利用它的人又有什么用呢?正如风只对于能利用它的人才是动力。” 第五十四章 局 ———————— 君垣和云婧见她说得郑重,不由怔住。 “君师兄,请恕若曦失言,”玉若曦抿了抿嘴角,颊边闪现了一个浅浅的小酒窝,使得她在严肃的表情中,透出了一丝妩媚:“你说为政者若是能不墨守成规,也不怀挟偏见,而君主也是一样,既能一掷决生死,又能一笑泯恩仇。普天之下岂不是乐土。” “倘若能废除旧制,这的确……。”君垣听完,深思道。随即反应过来,停止留在嘴边的话语有些吃惊的望向玉若曦。 云婧亦是吃了一惊:“玉小姐可知自己现在在说些什么?” “难道云姑娘不是这般想的吗?”玉若曦微微眯着一双眸子,轻笑道:“饥饿,病痛,渎职,*,歧视……战争与恐怖活动,无限重复的悲伤连锁,愚行的死循环,将来必须要有人能从中斩断这连锁才可以……” “是啊。”君垣额头阴云沉沉,倒在椅上思虑着,表情很是为难,旋即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可是谈何容易!太过于理想化了……。” 玉若曦淡淡一笑,低声道:“是吗……”既不恼,也没有接续回话的意思,反而敛衽一礼:“的确,即使有这样的人物出现,我也不认为就能够斩断一切。” 君垣听了不禁点头,道:“是啊!” ………… 云婧并不了解这种政局之事,早就不耐在殿内听他们阴一句阳一句地谈论着朝政上勾心斗角之事,自己一个人先跑到外面看着夜色发呆,在门外瞧见他们似是要结束了谈话这才回来,只见玉若曦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君垣在一旁给少女轻轻拍背,忙问道:“怎么了?身体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什么……”玉若曦接过君垣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拭着眼角咳出来的眼泪,“可能是前阵子的风寒还没有稳定吧……” “你身子不好,不能这般熬心费神了,那个男仆的事情由我来安排,你放心……我会好好处理,不会委屈他。” “是吗……”玉若曦随口应着,眼尾瞟了瞟站在一旁,仿佛并没有仔细听他们说话的云婧。 她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反而弄得君垣心中痒痒的,欲要多些温存,却又实在珍爱这个女子,不好造次,也只得咳了一声,强自按捺住心猿意马。 君垣轻叹一声,按住玉若曦的手,道:“若曦,相信我……。”顿了顿:“我先安顿好你休息的事情吧,然后便和云婧离开。” “好。” ………… 夜色的羽翼下,本该宁静的神族宫殿,因为安东莞与玉若曦的亲事,彻夜狂欢着,因是联姻,伊莱在把接下来的事情都布置妥当后,便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许任何人打扰。 “没用的东西,全都给我退下去!”宫殿的书房里传出一声怒骂,紧接着两名侍女跌跌撞撞爬出来,其中一个半幅罗裙都被茶水溅湿,另一个手里捧着几块茶杯的碎片,两人俱是面如土色,战战兢兢,连鬓发都因跑动的太急而有些散乱。 “殿下怎么了?”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两名侍女抬头一看,急忙双双跪下:“罗琳侧王妃,殿下……他说没有允许,谁都不可以进去打扰……。” 罗琳轻蹙,快步走到书房门前,见半扇门虚掩着,便伸手推开,走了进去。 “谁又进来了?!” “殿下,是我……”罗琳轻声道,“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忧思伤身,请殿下珍重贵体。” 伊莱怔了怔,转过身来,勉强压制了一下心头的怒气,道:“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罗琳将纤手轻轻放在伊莱的手臂上,柔声问道:“殿下如有什么不快之事,可否告诉我,也让我可以分担一些。” “没什么……朝政之事,说了你也不懂……”伊莱拍了拍她的手,温言道,“别操心了,这一阵子你怀有身孕本就辛苦,去休息吧。” 罗琳轻轻咬了咬樱红的下唇,垂首低声道:“可是因为若曦妹妹……” “你想到哪里去了?”伊莱皱了皱眉,“我为的是国事烦忧,你不要妇人之见。” “难道不是因为前一阵子的传言吗?说到底,还是我教弟无方,致使他贵于爵位,如今行事还是如此莽撞,实在是有辱殿下赐予他的贵族身份,罗琳还请殿下秉公处罚……” “又在胡说!”伊莱嗔怒地瞪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转白,又展臂将她抱在怀里,“好了,我说过很多遍了,你是你,巴尔托是巴尔托,你现在怀有身孕,本就辛苦,你自己都不开心,将来你我的孩子又如何能快快乐乐的承欢于膝下?” 罗琳闻言却还是莫名地有些不放心,幽幽一叹:“因为幽华庭罪奴的事情,巴尔托惹恼了夏洛特公主还有安东莞大公未来的妻子:玉若曦小姐,到底是给殿下添了不小的麻烦……?!” 因侧妃有孕,伊莱正欲站起与罗琳坐在椅上,此时闻言怔了一怔,才道:“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我不会怪罪他。”顿了顿道:“只是这幽华庭罪奴之身却可以随意出入长生殿并且侍奉几位师尊,的确是不妥。师妹这次恐怕也是一时意气用事,过几日你找个机会与她聚一聚,私下里劝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师妹定会明白。” “对不起……”罗琳环抱住伊莱的腰,更紧地靠向他胸前,“殿下对我这么好,我要是再聪明能干一点,今日就可以多为你分忧了……” “你总爱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好。“伊莱轻轻推开她,抚了抚她金色的秀发,“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罗琳柔顺地点点头,屈膝一礼,慢慢转身走了出去,刚走到书房外,迎面便遇上朝政内阁重臣:波文大臣,随即便停住了脚步。 “见过罗琳侧王妃。”波文躬身左手行礼,抚按右胸道。 “免了。我正好要找阁下呢。”罗琳轻抬玉手,“殿下心情不好,你看需不需要进去开解一下?” 波文摇头道:“殿下这次为的是无极殿的事,恐怕微臣能力有限。” “无极殿?那里出了什么事?” “侧王妃还不知道?无极殿已经明诏发旨于各界,下月十五将会从九重天各界的门派之中挑选优秀的弟子协助管理各界秩序……。” 罗琳一怔:“挑选新弟子是吗……玄天宗那边怎么说?” “直接由无极殿宣布的旨意,事前毫无征兆,玄天宗那里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能有什么反应?” “原来是这样……无极殿与玄天宗对峙了那么久,对于挑选弟子之事还是没有办法……” 波文知道这位罗琳侧王妃心思深沉,更深的话也没必要跟她说,便笑了笑不语。 “既是如此,就烦劳阁下去劝劝殿下,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静安其变吧。” “是。” “宫里也请他放心,我会每日都向帝后请安,也会与那未来的若曦妹妹好好相处。” 波文笑道:“殿下多亏有侧王妃这样的贤内助啊。” “阁下过奖了。”罗琳谦辞一句,重新迈步。波文急忙闪到路边,躬身候她走远,方眯着眼自言自语道:“无极殿挑选新弟子,不知玄天宗那位风光已久的首尊,此时会不会也跟殿下一样无可奈何?” 无极殿每次挑选新弟子入门,都意味着九重天宫各界将面临一次大换血,但凡是能进去的神使,不管是何缘由,只要能进去,日后定会找到合适的机会为其氏族或者自身谋得名誉或地位。 不过有时候最先抵达的,未必风光尽占。后来居上者,也能独领风骚。 直到玄天宗的出现,这才打破各界对于无极殿骨子里固有的认知度。 不同的是,玄天宗名义上虽是独立,可到底还是由王室成员成立,也是隶属于王族分支管辖。而无极殿却恰恰相反,他最初的成立是由始神用其精血所创立,目的便是为了维持九重天各界的秩序,生灵之间生存的法则。因为这个世界,无论是哪里都有着自己的生物链,如果你打破了它,便会产生混乱。 无极殿便是因为如此,才一直存在,并且在各族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所以除了无极殿中人,谁也不得干预九重天各界的生存秩序。 不过与这位波文大臣的期盼不符的是,听到无极殿要挑选新弟子的消息后,首尊:无痕;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整天仍是窝在书房内,一页页地翻看着各界弟子送来的一些情报。 这时有神使突然推门闯入,殿内的温暖气息被冷风一压,顿时就暗了下去。 神使大踏步走到无痕面前,跪下道:“师傅,那边回信了……” “哦,他怎么说。” “他愿意。” 无痕将手中的情报置于一边,哭笑不得地看着弟子:“哦?!真想不到这次他竟然会答应……” “是的。”神使顿了一下,道:“墨卿颜终究是凡人,凡人都有七情六欲,其中便数贪念最甚。师傅如今既然给他提供了这么好的良机,他自然是死死咬住不放。” 无痕听弟子一语说完,不由挑起眉目,上前扳住那神使的脸道:“珈蓝,你觉得你很了解墨卿颜……”旋即一掌劈过来,将弟子打倒在一旁:“你可知,若是日后你能够掏心掏肺对一个人,要么得到一生的知己,要么换来一生的教训。人实在了,骗你的人就多了。你有用了,跟你的人就多了,你没用了,远离你的人就多了,这就是现实。别去试探人心,它会让你失望。有些事知道了就好,不必多说。有些人认识了就好,不必深交。做好自己该做的,谁好谁坏心里知道就好,看透别说透,说透没朋友!尖三分,傻三分,留下四分给时间!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要直视,否则很可能会伤眼。那就是太阳与人心。” 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是最难以预计难以控制的:一个是生存的环境,另一个就是:心。 墨卿颜便是属于后者,你看不透也摸不清楚。只能日后再去揣度一二。 无痕曾多次流露出对他的惜才之心,他都不为所动。这次竟然能答应,实在有些让他匪夷所思。 第五十五章 入局 —————————— 脑海里不由地想到墨卿颜,那个谜一般的少年,他的身上有太多的神秘,吸引着大家的视线,如果不是因为手中一直有事情压着,无痕一定会再仔细的好好查实一番。 不过他也确实非常喜欢这个极有天赋的少年,所以心底并不介意对方的来路,对于他而言:墨卿颜这个凡人虽然有些难以控制,后面甚至还会需要到他亲自出面对其劳其筋骨一番,但是想一想,大家如今既然为了利益合作,那么命运便是联系在了一起,以后又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当下宽容地笑了笑,走到书桌旁再次坐下,拿起信函翻阅着,随即又毫不在意地将信函放在一侧,目光悠悠地一闪,自言自语道:“一切才只是刚刚开始,君卿,米迦勒……。” ……………… 因无极殿下月要挑选弟子之事在各界传的沸沸扬扬,玉若曦一行人为了赶上那场热闹的大选,在和师兄伊莱简单交待后,便动身启程折返长生殿。 此时一行人聚在神殿的宫门前,虽然这次来到这里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夏洛特对玉若曦却是情谊融融。仿佛还是幼年时,她一次见到这个粉雕玉琢的可人儿一般。 她还是那个常常和她头并头捱在床上说着悄悄话的小妹妹。 彼时夏洛特望着后面的车马,下意识地掰起指头算日子:“今日是二十五,离你与王叔大婚的日子还有三个月,”旋即她“咯”地灿笑了一声,“玉妹妹,到时候我们又可以见面了。” 想是体质孱弱的缘故,玉若曦的容色到现在还有些苍白,阳光照耀之下她的肤色更似透明的颜色,她望着身后那些忙前忙后收拾行李的侍仆,浅笑一声,喃喃道:“来日相见,姐姐可就不能再叫我玉妹妹了。” 夏洛特微微一笑:“我知道的,”顿了顿,旋即拉起少女的手,凝目定定的看着玉若曦:“玉妹妹,我只愿你和我王叔的爱情,比美酒更美;比膏油更加馨香;比蜂房下滴的蜜更甜;且比极贵的珍宝更加宝贵!你们真诚的相爱之火,如初升的太阳,越久越旺;让众水也不能熄灭,大水也不能淹没!对了,还要相亲相爱幸福永,同德同心幸福长。愿你俩情比海深!——” “好了,我的好姐姐,这些祝福的话等到我大婚时再说也不迟……” 夏洛特直直地看了她半天,轻轻一跺脚,“唉”了一声道:“玉妹妹……我这是在练习……”话落,便轻轻笑了起来,笑的单纯而真挚,如一抹轻淡的朝霞。 玉若曦定定地看着夏洛特半晌,无言,心中百感交集。纵然心中有一瞬的不忍,很快却刚硬了心肠,浅笑一声,旋即一字一字道:“是啊……到那时,姐姐你还会喊我玉妹妹吗?!” “为什么这么问?——” 夏洛特欲言又止,只见玉若曦一副慵慵倦倦的样子,以为是身体又开始不舒服,不免担心起来。遂建议少女先赶紧返回长生殿之中,心底里虽然还想再几番挽留,可今日也只能孤零零地站在宫门前送她们走了。 一上马车,玉若曦就仰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云裳和云依也不打扰他,静静陪坐在一旁,仿佛也在想什么心事似的。车厢慢慢的晃动着,周围的气氛感觉十分的平和,但又有一些淡淡的凝滞。 “云裳,刚才出来的时候,君隐,你看见了吗?”半晌后,玉若曦轻轻地问道。 云裳“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扯着窗帘上的流苏,看着渐行渐远的宫殿:“小姐,这次君隐可以平安离宫,安东莞大公从中帮了不少忙呢。” “你觉得君垣师兄很好……是吗?”玉若曦睁开眼睛,缓缓将视线转向云裳,后者也正把目光凝注过来,如水的眸色中,有一些酸酸的、甜甜的、涩涩的味道,似乎仍带着几分迷茫,但似乎又已经十分的清晰。 云裳闻言眉睫一跳,慌忙跪下,解释道:“小姐……我……” “没事的……”玉若曦轻轻慨叹一声:“有道是: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有人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云裳的心底悸动一下,旋即重重的点头:“小姐……对不起……” 玉若曦微微将脸侧向一边,掩去自己眸底微闪的光亮,以极低的声音自语道:“云裳,你是一个好姑娘,也是时候该有一个好归宿啦……” 云依在一旁闻言一怔,随即也跪于一侧道:“小姐……?!” 玉若曦默然少时,道:“没事,起来吧……”旋即嫣然一笑:“云裳,你知道吗?有时候真正的情感是不能用言语表达的,行为才是忠心的最好说明。” 云裳只略略一怔,心中也立时透亮。她明白少女所指,也知道她对自己的担心,彼时的心底不免对小姐生出更多的愧意出来。 玉若曦一看云裳的神情,就知她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笑道:“你自己把握住机会。” 云裳抬头与玉若曦对视了一眼,正想再说,侍女在外面高声道:“玉小姐,到长生殿了。” “下去吧”玉若曦在搀扶下下了马车,吩咐来迎候的侍女:“你们待会把君隐带过来。” “玉小姐,真的要那罪……君隐进入长生殿吗?”一旁的侍女说完飞快地瞟了一眼后面收拾行李的君隐,眸中闪过一抹阴云。虽然她很快就再次低下了头,但这一丝神色上的变化还是没有逃过玉若曦的眼睛。 “他现在既然是长生殿的一份子,那么能决定他去留的只有几位师傅和我罢了,”玉若曦微微沉吟了一下,吩咐道:“云裳,你去把他叫过来。” 不到片刻,君隐便被带到玉若曦面前,躬身行礼跪下道:“玉小姐,你叫我。” “嗯,走吧,你陪我先进去吧。” 君隐听完登时眼睛一亮,但旋即又黯淡下去。他知道自己如今以这样的身份出现,要想进入长生殿,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玉小姐”君隐深深地向少女鞠了个躬,“我……” “你跟云裳先把这个安置在我的房间里吧。”说完便从云依手中,将夏洛特临行前交于的礼物欲转交给君隐拿着。 “玉小姐,这……我……”君隐慌忙跪下,嘴唇更是抿成如铁一般坚硬的线条,面上没有一点血色。 “你不愿意……” “我的身份于礼不和……玉小姐,恐怕我不能……” 玉若曦缓缓转动着眼珠,视线看着睁大眼睛呆愣愣看着自己的君隐,向他莞尔一笑,旋即招了招手:“算了,你先跟云依一起去无极殿吧,我随后也会过去……。” 这一厢的无极神殿内,因为知晓了君隐的身份和到来,也在各界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只见殿内已聚有多名各界神使或长老。 “米迦勒尊上,绝不能让那罪奴进入长生殿影响到几位帝尊的心情,这样下去我们纯血派的忠诚将会受到质疑……”妖界长老高声道。 “是真的吗?如你们所说,玉若曦真的让那个罪奴进入长生殿去伺候帝尊……”米迦勒将话说完,不由略略蹙了蹙眉头。 “是的,千真万确,玉小姐回到长生殿时,路上已有不少弟子见过那个幽华庭罪奴了。”一名仙界长老站出来义愤填膺道,面上似乎对于玉若曦将幽华庭带进长生殿的行为非常不耻。 “我明白了。”米迦勒应道。 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米迦勒笑而不语,这才明白过来君卿为何会在前几日便说要去视察各界。 如今仔细想了一想,对于玉若曦突然做出的这个决定,最吃惊的不是君卿反而是各界的神族元老,多少有些让米迦勒困惑,因为据他对君卿的了解,他可要比那些元老更加清楚那罪奴所代表的身份。 如今他这师侄不知是意气用事还是什么…… 竟做出了这些事情。不免有些让米迦勒左右为难,只慨叹君卿这只老狐狸的速度。 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与君卿也曾因为幽华庭过分森严的制度多方努力过,可最终也没能达到废除幽华庭旧制的目地。 而玉若曦虽说是帝尊的徒弟,可到底也不过只是个徒弟而已,就算几位帝尊又或是君卿再如何倾力帮她,只怕也是徒劳无功,白白再多失望一次罢了。 想到此处,米迦勒不觉打了个寒噤,可心底又隐隐有些欢喜有些期待:“哦,那你们可知那罪奴如今在——” 忽然,殿外不知为何微微有些骚动起来,打断了殿内颇为紧张的气氛,只见有弟子跑进来慌忙跪下道:“尊上,玉小姐把那幽华庭带到这里来了!”梗了梗:“还有玄天宗首尊也一起来了……” 米迦勒闻言心头一动,趁机道:“让她们进来。” 第五十六章 制情 ———————————— 米迦勒话音刚落,殿外的异动嘎然而止,玄天宗首尊无痕的声音随即响起,语调很是客气:“玉小姐,人间有一句话看来说的的确不错: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放在小姐身上再合适不过……” “首尊怎么也跟着外面一起打趣若曦啊……!”玉若曦一面说着,一面和首尊一前一后的进入殿内,迎面撞上米迦勒清淡中微带冷峭的目光,不由自主便凝住了脚步,双眸四处一撒,看到各界神使皆站于殿内,于是定了定神,行礼跪下道:“若曦见过米迦勒尊上,各位仙长。” 米迦勒看着少女,很是反应了一会儿,直到玉若曦望着他笑了一声,这才跟着笑了起来,抬起手,哭笑不得道:“你这孩子……。” 玉若曦微微垂首,脸一红,旋即轻声道:“让尊上见笑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旋即看向无痕笑道,“不过认识了这般久的时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恭贺新禧的模样?!” “尊上,这般说话未免有失偏颇啦!”无痕叹口气:“两国联姻,本就是喜事。不过,看着玉小姐现下的模样,多少让我想到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情,也是这样的一个光景,可到底是物是人非啊……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要知道,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此时若不早为后虑,临期只恐后悔无益了……” “我也正想说呢,”玉若曦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话,让无痕心下一怔,停止滑到嘴边的话语,不明所以地看了少女一眼。 而另一侧的米迦勒对于无痕之前所说的那言下之意弄得多少有些心火,腮边的肌肉一跳,手指不由握紧了扶手,静默了半刻,冷冷地扫了一眼无痕,转向玉若曦和言道:“哦,你要说什么?” 只见玉若曦面上稍加思忖,盈盈笑着:“若曦今日来主要是想给尊上贺喜的。” 米迦勒浓眉一挑,奇怪道:“何来贺喜一说?” 玉若曦娇笑一声,道:“自古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如今便是最好的时机啊……尊上,你瞧,这礼物若曦都给您带过来了。”垂眉低首,轻轻后退一步,示意着侍女将君隐带上殿来。 米迦勒眉睫方动,便见一男子走了进来,躬身行礼跪拜,道:“君隐见过米迦勒尊上,无痕首尊,各位仙长。” “你便是……那个从幽华庭带出来的罪奴。”米迦勒盯了半刻,问道。 君隐的反应似乎十分敏锐,只瞧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便又立即低了下去。 “听说你之前就任于巴尔托伯爵府中?是那里的一名男仆。”米迦勒就势起身来到君隐身侧,温和地问道。 君隐在抬头瞟了他一眼之后,神色这才宁定了一些,低低答道:“是……” “听他们说……你偷了巴尔托伯爵府中的某样贵重物品?” “米迦勒尊上,我没有……。” “哦,那他好端端的为何要去冤枉你?毕竟他可是地位尊贵的伯爵,而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仆………” 君隐闻言停顿了很久,久到让米迦勒与众神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木然地吐出一句话:“因为巴尔托伯爵需要一名男宠……。” 众神闻言神色一变:“你这罪奴是疯了不成,竟然肆意攀咬贵族!” “……我没有……” ………… 米迦勒制止殿内不休的争论,彼时再次细细地端详了一下君隐。看得出他眉目相当俊气。若是男宠一说,事情尚可说得过去。 不过这男仆从一开始入殿到现在,听着他的言谈举止就十分的逆来顺受,面对任何不公的对待都没有反抗的意图。 可奇怪的是,米迦勒跟玉若曦之前所观察到的一样,他在他的身上也是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奴才气,仿佛骨子里就带有一种血性和坚韧,再怎样欺侮,也没办法让他变得卑微。 虽是半神的血统,可骨子里无形中所透露出来的那一股子坚韧倒是令米迦勒眼光一亮。 看来不能再用世俗眼中那有失偏颇的方式去对待了。 唇角轻微扬起,米迦勒和言道:“君隐,如果照你所说你没有做过,那你便要拿出证据说服大家才可以……” 君隐闻言抿紧了嘴唇,显然是说不出可以证明自己所言的证据,可是又不愿意撒谎。 米迦勒目光清越,望着君隐良久道:“如果你说不出来的话,那我也只好秉公惩办了。” 君隐低头不语,眉毛拧得紧紧的。 无痕轻笑一声,旋即看向米迦勒,而米迦勒恰巧也望着他,彼此在半空中对视了一眼,正想再说,只见玉若曦上前几步盈盈一拜,道:“尊上,还是若曦先来说好了。”转身看着君隐:“你先下去吧。” “你……?”无痕追问道。 米迦勒一怔,笑了笑,单刀直入问道:“你有何话说?” 玉若曦盈盈笑着,道:“您猜!” 米迦勒道:“我猜猜看。我记得你师叔可是时常在我耳边念叨,说你这个师侄女聪慧,”顿了顿,笑道:“可今日若只是想要替谁求个情……才如此,我看还是免了,你若知趣,还是快快退下吧……” 玉若曦摇头道:“尊上都不听若曦所述,怎知便是陈情?!”漠然瞧了一眼众神,唇角轻柔扬起,似笑非笑道:“是好事,米迦勒尊上。” 米迦勒一怔,道:“好事?” 玉若曦行礼道:“自古贤才,国之宝也;贤才不备,不足以为治。历届无极殿大选弟子无外乎执形而论相,管中窥豹也。不离形,不拘法,视于无形,听于无声,其相之善者也。可若曦觉得事事未必绝对,有时候无用之用,方为大用;可是不知为何,这么多年大家却还是只知: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无痕眉心微动,趁机追问道:“你想说什么?” 玉若曦笑而不言,旋即看向跪在地上的君隐一眼,这才盈盈一笑,道:“首尊这般厉害,想来一定知道:自古君子不镜于水,而镜于人。镜于水,见面之容,镜于人,则知吉与凶这段话的含义吧……。” 米迦勒微微点头,侧眼瞧着无痕有些吃瘪的表情,自心底里想笑出来,面上却佯装愠道:“所以,这与你今日所贺喜之事又有何关系?” “有关,有很大的关系,”少女应对的笑容很是从容:“君隐虽出自幽华庭,身份在大家眼中可能过于卑微,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身份才是最有利得啊!若是尊上还有各位仙长能给与其机会,日后便是神界之大幸,九界之大幸……” 无痕倒吸一口凉气,嗤道:“放肆,玉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既然知道君隐是来自于幽华庭的出身……为何如此胡言妄语……。” “首尊大人,你先听我说完,要是若为其幽华庭身份所烦恼,大可不必。因为如果我们处理得当,此后幽华庭便再非彼幽华庭……首尊你误会了若曦言下之意……” 米迦勒微笑道:“哦,那你的言下之意是?” 玉若曦微笑道:“想必大家都知道幽华庭存在的意义,那么即然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存在于世,便知道不该去碰触那铁律。可是不知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世间却依旧还有神,人,魔,妖……去触碰那禁忌铁律。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首尊大人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这其中的缘由吗?!” 米迦勒与众仙长虽略有不解,却也不问,无痕见状只好无奈笑着,追问道:“难道你知道……”。 只见玉若曦微微思索片刻,道:“情之一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只叹万物皆有情,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情若能把控,世间又岂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坠入其中不得其解脱。” 无痕神色微变:“所以,你现在是替她们喊冤……” “首尊误会了,”整一整袖口处的衣裳,静静笑道:“大家会不顾后果的去触碰那禁忌无外乎“情”之一字,即是如此,我们为何不以情制情……。” 众神听得痴呆,猛然听见少女如此言辞,心下不免一怔,遂即追问道:“以情制情……?!” 第五十七章 夹缝 ———————————— 无痕默然,只是道:“……以情治情……呵,”似乎觉得少女的这番话很是幼稚天真,轻笑一声道:“那玉小姐打算如何以情治情?” 玉若曦微微颔首,微笑道:“每年各界都会抓获不少触犯禁忌的种族夫妻,他们的子嗣被关在幽华庭之中,并且终其一生不得脱离贱籍,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会去触碰……首尊难道都不曾去注意然后去查实这其中的情由吗……” 无痕眉心微动,矍然变色,盯着玉若曦良久,方道:“你的意思是玄天宗历来判处的那些神族,期间所获取的任何证据,并不是只要有证物证人加推理,就会变成了事实;你觉得那些所谓的证据未必都是真实的?”眼神骤然转冷:“你现在是在质疑玄天宗的办案能力太过片面。是吗。” 玉若曦闻言容色如常,解释道:“若曦的意思并不是这样,首尊大人执法已有千年有余,想来比在座的任何一位神使都要明白:律法过于苛刻严谨则民心动乱,律法太过松散宽厚则国生□□的道理。如果限制暴动、不推开道德准则,权利就不能取得胜利。有些事情能从冲击中受益,当暴露在波动性、随机性、混乱和压力、风险和不确定性下时,它们反而能茁壮成长和壮大。” 米迦勒点点头,心底无限喟叹了一声,道:“是了,这孩子说得不错。如今的九重天对“情”和“爱”的认知,制度与规则仍然有着些许偏颇,对于世间的各个种族而言那是最无形也是最可怕的东西,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束缚着自身,并且具有着未知的弹性,有时候你挣扎得越厉害,它反弹得越恐怖,可是,若你细心地拆,慢慢地解,一点一滴地消化,那么它在你的手下瓦解,也不无可能。” 殿中众神微微踌躇思索,道:“尊上说的不错……。”转身看向少女:“只是这幽华庭罪奴又能从中帮助什么呢?” 玉若曦淡淡一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为何不昭告各界让幽华庭也有一个公平的机会参与到无极殿这一届的大选,若是可以有幸选中,并且参与之后的管理之中,这样——” “住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米迦勒出言打断道。 此话一出,如巨石击水,一时间殿内众神议论纷纷,只觉得少女一番言论过于放肆天真,但又因其是帝尊的徒弟,遂不敢多言。 无痕眯了眯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少女一阵,轻笑一声,问道:“你说要让幽华庭罪奴也参与此次的大选……” 玉若曦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下的君隐,淡淡道:“是的,他们不是常说上天待他们不公正比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更有失体面嘛。既然是这样,我们何不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自己从中体会;凡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窥之以利。只有让他们参与其中,才晓得此中厉害。到时候自然不必我们这些神族动手。事情自然会在某个时间里有一个答案……当然这期间也不排除他们有人会在这过程中假公济私,如此我们总是要做出准备才妥当,就比如……” “即便如此,可你觉得他们有机会嘛?即便有,你又能有多大的把握呢?莫不是——” “未曾尝试,何来机会一说呢……”玉若曦打断无痕的话语,反问道。 无痕闻言后只是一笑置之,道:“照你所说,现在的问题并不在于他们参与能有几成机会入选,而在于他们能否把握机会。若是真的能完全把握机会,一成机会也已足够。若是不能……正好也可让他们认清自己的身份。” “没错,他们即抱怨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我们何不赐予他们机会,让他们知道本与质之间二者的区别。让他们清楚地认知到自己为何不同,为何会有如此待遇,为何——” “好了,你下去吧……”米迦勒原以为少女接下来的言语能改变一些,又或者…… 可如今见她这番话不象说假的,不由怔了怔。原来少女也和那些贵族一样觉得幽华庭……并不值得。 明面上虽是求情,让他们参与,可是彼此力量悬殊,即便入选…… 少女的做法甚至比无痕当年还要狠厉上一二,并且刀刀催命。 这就是君卿口中那个时常念叨心底柔善的小姑娘嘛?! 这一厢无痕眼珠转了转,微微一笑,就势起身来到米迦勒身侧,另一边众神展目四处张望了一下,对于少女的做法似乎是想要夸奖,但梗了半天,又考虑到尊上在此,只得夸了一句:“不愧是帝尊的徒弟啊!” 无痕笑而不言,抬手请米迦勒回座,命弟子奉上茶来。 “难得玉小姐有如此的觉悟!尊上,要我说:如今既然知晓这些犯了事的的神族是因“情”而起,那么也是时候因情而灭了。有时候他们口中所谓的爱的本质,也许也是一种考验。考验彼此的明暗人性,考验时间中人的意志与自控。欢愉幻觉,不过是表象的水花。深邃河流底下涌动的黑暗潮水,才需要身心潜伏,与之对抗突破。人年少时是不得要领的,对人性与时间未曾深入理解,于是就没有宽悯,原谅,珍惜……” “你倒是个明白的,”米迦勒笑了笑:“只是为何这嘛多年没有见你提起或者行动过……” “唉……尊上,这人生在世难免会糊涂一二,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我们这些子老家伙也是时候退隐好好回去休息啦!如今可是他们年轻人打拼的天下,诸位说,是不是……”满面谦和的笑容:“玉小姐的方案现在也不过只是有了一个大致的雏行而已,不过既然确定了大概,那么接下来的布局,我们回去再仔细商议即可。” “哦……你现在是在说自己老嘛?!那过几日的大选你可要在府中好生歇息了……。” 无痕见他主动提起大选,心中暗喜,道:“无碍无碍,无极殿挑选弟子可是九重天的大事!在下这时可不能轻易服老,省得日后让后辈们笑话……而且尊上刚刚言下又有意相邀,无痕怎能驳了你的面子。” “我刚刚邀请你了……?”米迦勒呵呵笑的问道,持杯喝了一口茶,望了一眼殿外:“不过现在也不知这初试海选,各界门派的挑选进展到何处,又会让怎样的弟子来到无极殿……” 无痕心下暗道,明明是你和君卿颁布的消息,岂有不步步盯紧近况的道理?不过面上却未说破,摆出温和的笑容,哈哈道:“说起来各界挑选的这段时间估计也是有得热闹,让尊上你这么一说,我等都有些期待接下来那些要接替无极殿事物的弟子了!不知他们的办事能力比起前辈是否还算是利落干净?!” 米迦勒看着无痕眉间掩不住的得意,心中不由一笑。眼下各界挑选进行的如火如荼,其中也必然会掺杂着一些别的进来。无痕虽说不是任何一派的人,但也不是就全无私念…… 因为历届规矩摆在那里,让他面对着大选却不能参与的窘况本就是寝食难安,恰好今日玉若曦那丫头来了这么一出,顺势推舟,竟然无意中提醒了他,对他而言那当然便是意外之喜。 玉若曦今日的这番言辞大胆的言论,正中无痕的下怀,如今两件事情,一见对已方不利的,一件对已方大大有利的,全都攥在了无痕的手中,幽华庭本就是心中多年的疙瘩,若能解决不由得无痕不心情大畅。先不管玉若曦真实的意图如何,但她的这个计策确实不错,那他当然也要送个顺水人情。 “听说……这次各界选举出了不少优秀的弟子。”果然,米迦勒一听关于新弟子的事情,立即表现出了关切之情,“不知这些弟子的资质是否真如所呈报的一般无二?” “原来是担心这个……。”无痕满面恍然状。 “……。” 这“担心”二字说来有些古怪,但米迦勒听他这般说法,却并未表示异议,仅仅点头不语,仿佛是已经默认了,让无痕感觉到他的态度又更是偏向了自己所说一般,带出了一丝知己的味道来,心里越发添了欣喜。 米迦勒低头喝着茶,随意地点了点头:“每届大选总会有些鱼目混珠之辈趁机混入,所以今年每位弟子的调查无极殿都已有所安排,的确不用太过担心。” 无痕突然起身,长揖为礼,道:“哦,即是这样,我玄天宗也想请愿协助这次的弟子核查之事……。” 米迦勒凝目看了他半晌,低声问道:“无痕兄愿意相助,无极殿很是感激,不过此事已交由君卿兄安排给了一念庵,恐怕……?” “既是安排妥当,那我玄天宗也就不好再插手,不过在下想若是能两方一起协助的话……” 米迦勒声色不动地道:“据我了解,玄天宗历来除了那禁忌之事,便不涉九重天内的任何人,事,物。今日怎么……?” “的确……”无痕叹一口气,“只是你我两宫虽是邻里除了公事以外,私下里却无甚多往来,难免让一些无聊之辈心生误会你我两方——。” “那首尊你呢?也跟大家一样认为你我两家有隔阂吗?”米迦勒打断道。 无痕苦笑道:“怎么会……自古君臣无戏言,那么你我之间自然亦是无隔阂的……” 米迦勒看了他两眼,突地冷笑了几声,“有时候语言可是造成隔阂与误解的根由之一。” 无痕咳了两声,不仅没恼,反而露出赧色,道:“这个……你说的没错,心若是隔阂了千万里,那么对面自然是不识杳无期……。” 米迦勒抿住嘴角,眸色幽深地凝视了无痕半天,看的他有些不自在了,方冷冷道:“首尊若真的存了这个心思,我也只好不客气地说,世间路有千条,何苦一根筋闯到底呢。” 无痕一怔:“尊上何出此言?” “首尊执法手段历来严明公正,深得帝君爱宠,群臣拥戴,这才能与无极殿平分光辉。可惜首尊大抵忘了,无论玄天宗再如何意气风发,想要插手别的事物,但在这九重天中,除了五位帝尊,还有两位神尊是首尊万万不能与之为敌或是轻易去插手其中的,”米迦勒口角噙着一丝如碎冰莹雪般清冷的笑意,字字如刀,“那就是当朝的两国君主,给与你权力地位的神族帝尊。” 无痕霍然起身,争辩道:“尊上可真是冤枉我的一片苦心了……!” “那首尊以为这无极殿为何可以不顾君主的调令去独立挑选弟子?是帝尊么?是两国君主么?都不是,是创始神!始神当年用最后一滴精血创立无极殿,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一举震慑住当年各界的朝政党争之风?即便是如今已隐世的几位帝尊都不能轻易插手,而首尊现下虽说是协助无极殿,可到底有从中制肘之嫌,那才真是让外界误会,孰轻孰重你可曾想过?” 米迦勒这一行说,无痕已冒出了一额的冷汗,呆坐了片刻,伸手抓住桌上的茶碗,一气灌了下去。 “无痕首尊,”米迦勒的声音却毫不放过他似的,带着丝丝阴冷继续传来,“玄天宗为何会存在,和它存在的真实意义,你必须要明白这一点……。” 玄天宗为何会存在……这个结论并不是米迦勒第一个说,这么多年过去两国君主也是不止一次在合议时提过,当时若不是自己有着一副软硬不吃的脾气,而且当年的事件又是亲自出马收集的证据,功大于过,时至今日多少让无痕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可今日米迦勒三言两语,断了他的念想,明明白白指出玄天宗涉嫌僭越之行…… 他竟……无力反驳…… 第五十八章 弟子 —————————— 无痕是个本身便很有判断力的神族,如今米迦勒一点,方才的一团兴头顿时荡然无存,心里沉甸甸的。 神界的天规,文武卿臣之间泾渭分明,除王室贵族宗亲外,其余诸神未经君主许可不得随意参政,上仙以下不能兼领文武双职。文臣的晋升可以既靠修行又靠考核,同时也可靠上司或君主的青睐提拔,但武臣们的晋升则必须要有一定的军功才行,不能单靠君主的偏宠。 正是由于这个规矩在,使得大部分武臣对九重天各界与军务无关的政事都不太感兴趣,因为就算冒着极大的风险卷进各界朝政之中,但毕竟没有战场上实实在在的军功也得不到升赏,实在是不合算的买卖,还不如乖乖作壁上观呢。 通常只有早已凭军功升至上仙或晋升为元帅才不会受这些限制,并且可以得到两国君主任何的加封,从而求得超品级的待遇和家族世袭的荫赏。而目前九重天中有这个资格的武臣,不过只有七位而已。 无痕虽自认心计甚多,手段厉害,然而在米迦勒和君卿面前,却是无从施展,对方的道行比他来的深厚,是比他更高明,在九重天中浸淫更久的老狐狸。这些年来,他掌管着玄天宗在九重天意气风发,拿谁都有办法,可偏偏就是拿无极殿没有办法。 无痕如今从米迦勒嘴中听到这暗含拒意的回答,他眼匝的肌肉忍不住一跳,眉宇间闪过一抹煞气,可也只能咬碎银牙忍着。 本是心中如梗了一块大石,辗转难安,此时见殿内诸神的脸色比他还差,心中诧异,但只有短短的一瞬,煞气又立时被他硬生生忍了下去。反而喟叹一声,用推心置腹的口气说道:“没错,幸亏尊上提醒的及时,要不然无痕这次可真真是好心办坏事了……这样一来,反而让有心之士趁机从中挑唆你我之间的情谊……。” 一边说着,一边也慢慢理出了头绪来。其实算来今日也未必是全输,他心知米迦勒与君卿多年以来就一直有意在幽华庭之事上插手一二,若他们不动手,自己也是有计划逼得他们出手,这样一来仕途便是更加的平步青云。但如今是帝尊的徒弟,玉若曦自己去提议此事,以米迦勒的心性,岂能容她?若是操纵得当,能让他们师兄弟之间失和,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今日殿内诸神的神情又实在太过奇怪,在这件事上,他们的表情各异,实是超过了对“无极殿批评玄天宗僭越之举”的正常反应。无痕心中诧异,难道这些神族今日来无极殿的目的也和他一样?如此一来,倒是更有好戏看了。 果然过不得多久,各界诸神便是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只勉强说得几句,推说“族中有事,明日再来商议。”便纷纷起身告辞,匆匆的走出无极殿。 彼时殿中只余米迦勒,无痕,玉若曦三位。 而对于无痕的感慨,米迦勒只是静静听着,除了略微点点头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无痕的目光也因他的这种反应而闪烁了一下,不过表情倒一直控制得很稳,先眨了两下眼睛,再在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自责道:“哎呀,是我鲁莽了。竟然忘了殿中还有个小辈在这里……说这番话,实在是欠缺考虑了……” 米迦勒容色淡淡,并不否认,微低着头的样子,竟象是在发怔一般。 “只是玉小姐之前的提议,要我看倒是值得一试,若是处理得当,你我两家日后在处理这些事情时也可省去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烦恼……” “首尊问错人了,”米迦勒闻言一怔,看似轻松的笑容里隐露一丝勉强:“刚刚我就在想着玉丫头所提议的这些事情,不过思来想去这都不是我无极殿所能插手的,而玉若曦今日的举动又实属僭越,可她毕竟是帝尊的徒弟,无极殿并不能对其作出处罚,只得先把她送回长生殿派弟子监管着,稍晚些再将她今日所为告知三位帝尊……” 无痕听到这样一番话,满心不悦,然而也不发作,给米迦勒递上一杯茶,看了一眼玉若曦和气微笑道:“你也不必这么大的火气,这孩子也是好心。她不晓得规矩,我们这些长辈再教教一二便是……” “这孩子太……”米迦勒扶额叹了一口气。 玉若曦脸上一红,微微踌躇,旋即跪下行礼道:“米迦勒尊上,若曦知错了,愿受处罚……” 米迦勒闻言不语,眼神定定的看着玉若曦又像是发怔一般。 “米迦勒尊上……无痕今天已叨扰了多时,只怕误了你休息,就先告辞了。”无痕深知什么是欲速则不达,如今话题已转,玉若曦认错,而米迦勒已有些动容,自己再参与其中恐有不妥,于是后退了一步,笑着起身道别,把刚才为了无极殿大选弟子一团猫抓般的心烦生生忍了下去,倒也是个人物。 米迦勒跟着站了起来,欠身道:“首尊客气,这“叨扰”二字怎么敢当?现已天色近晚,本当去我那里再置酒留客一番,无奈眼下还有要事等着处理,少有余暇,只得等到他日相邀,今日是实在不敢开这个口。清茶一杯,招待不周,请首尊见谅。”说着抬手示意,已是要陪无痕一起出去的意思 而无痕的那番话实在是说得冠冕堂皇,念作俱佳;令米迦勒觉得自己趁势作出的暗暗感动之色也被拉扯得自然了许多,这才对其客气些许。使得正在察言观色的无痕十分满意。 转身的刹那扫了一眼还留在无极殿内的玉若曦,却恰巧看到她低头时,嘴角处漾起的那抹若有若无到让他也无法形容描绘出的笑意…… 无痕离开无极殿便一路疾步而行。玄天宗弟子见他出来,忙跟随其后,竟因他步履匆匆,险些无法赶上。 当夜无痕回到府中,亦是彻底未眠,玉若曦当时的神情,让他无法入眠,这样的神情,他好像在多年以前在另外一人身上也见到过,那不是自己的建议被采纳时的兴奋,亦不是替男仆求情得到了妥善处理时的那种欣慰,倒象是有些确定,确定他们会接受,有些一切皆在意料的感觉。 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一个神情呢? 数日,无极殿大选如期举行。 无极殿大选可谓是九重天的一大盛事,弟子由各界门派亲自挑选出五十余名优秀弟子送到无极殿,然后再通过一系列的重重选拔,这才能真正的留下。一时间无极殿一下多出万余弟子,那么住宿自然也就变得稍显紧张。 无极殿的住处向来是二人一间,此时在各自在房间内又添了四个床榻,全都挤在一间房中,好歹也挤了下来,不过拥挤不堪是免不了的。此刻便听到有人大声抱怨着:“真是的,大家整天说无极殿如何如何好,地位超然,可现在却是要我们六个人挤一间房,真是小气!” “玄武,你别抱怨了,若是被这里的弟子听见,那就不好了……” “二师兄,你睡在床上,自然舒服了,怎么也不看看我却是躺在临时安置的床榻上,不如我们换个床铺吧。” “呼呼呼呼……” “不是吧,一下子你就睡着了……还打呼噜……”陈玄武顿了顿,侧身看向另一侧,讨好道:“三师兄,你……” “呼呼呼呼……” “搞什么嘛!现在很流行你们这样道貌岸然的见死不救吗?……咦,大师兄你一向心地善良,怎嘛会看着师弟我睡在……” “呼呼呼呼……” “你们……四师兄,六师弟……” 咚!咚!咚!…… 屋内众人吓到,这时墙壁突然又重重响了起来,隔壁有弟子大声怒道:“喂,你们蜀山的人晚上睡觉都是这嘛响的打呼噜吗?!” 随着声音落下,房间里突然一片安静,不知过了多久,但听屋内有人偷偷干笑了几声,稍后那声音忽然又说道:“五师兄,你……” “你,你,你什么你……,反正我们俩左右都是睡在这临时的床榻上,可我的床榻一点也不好,睡也睡不舒坦,倒不如和你挤在一起,你的身材刚刚好,有弹性,睡起来舒服些。” “五师兄,你……你……你这是耍流氓……” “闭嘴,老六!”屋里几人同时喝道。 天黑之后,还有许多初次到无极殿的各界年轻弟子出来散步,对无极殿美到极致的景色大感惊叹好奇,但随着夜色渐深,星辰笼罩之下,众弟子遂即也都回到各自的房间里睡去了。 黑暗降临,苍穹之上,淡淡的月华洒向弟子所憩的房间。 第五十九章 幻境 —————————— 陈玄武睡的正香,忽然迷糊中感觉身边动了几下,朦朦胧胧的张开睡眼,立时呆住。 只见自己此刻竟然躺在水里,身边的师兄弟都不见了。他撑起身子向四周看了看,玄月当空,周围并无异常,心中奇怪正是疑惑之际,忽见一道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当下胡乱理了理衣衫赶忙追了过去。 他一路疾跑,途中小心翼翼,不曾惊动其他房间的弟子,待他追着那身影跑到云海处的一个广场时,却发现身影的踪迹断了,自己处在星辰之下,周围云气淡淡漂浮,如纱如烟,美不胜收。 不过他多看了两眼,便没有心思再看下去,转头向四处张望了一下,就要往右侧那个方向走去,忽然间,那个身影又再度出现,并且就背对着自己站在自己眼前。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东西?臭小子你鬼鬼祟祟的究竟什么来头?说人话。” 那背影闻言慢慢转过身来,陈玄武一看,立时呆住,只见那男子身上除了皮肤以外面上竟是没有五官! 陈玄武低咒一声:“爷爷的,大晚上见到你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 “玄武小心……” 忽地,耳边突然传来云兮扬和霍辕师兄的声音,陈玄武不由心头一沉,当即回头循着声音匆匆忙忙向着来时路飞奔而去。 这时眼尾刀光一闪,陈玄武飞身堪堪避开,顺着目光一望,竟是那无脸人从背后突袭,尚不及反应,只瞧对方遂即拔出佩剑念出一串剑咒,一时间刀光剑雨的幻影直朝面门袭击而来。 “玄武师弟,小心……。” 陈玄武闻言闪身,险险避过对方的剑阵袭击,另一侧及时闪身出现的霍辕已接替他和对方交手起来,陈玄武一时无暇细看,眼睛立即四处扫寻了一圈,但没有发现同门师兄弟的身影。 看着霍辕与对方缠斗,忧急之下,大喝一声直扑下来,取出佩剑,已一记如烈灸狂焰般的“飞星”劈向对方,打算合力将对方擒下。 谁知这一剑招使出,虽然确实将对方攻击得急速后退避让,但没想到转瞬对方便立即调转方向,竟徒手翻掌运力想要抵挡两人的招式。 而一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云兮扬与药王谷弟子,彼时也从无极殿上空中降落下来。 云兮扬移步换位,正想再次加入战团,突听旁边轻轻的一声呼唤:“哥哥……”,转头看时,竟是云薇和洛梵师弟站在不远处正向他招手,一愣之下再看看那个位置,恰好是自己刚才降落立足的那一处,而他们的出现竟是无所觉,立时明白过来,心知大家现在恐怕已身在无极殿所布置的迷雾幻境之中。 掠身过去抓住云薇的手腕一探,这才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 “哥哥,舞阳师姐找不到了……。”云薇的目光凝重地锁在广场上酣斗的两人身上。 “你没事就好,其他人待会我们慢慢去找,会找到的……”云兮扬刚答了半句,语音突然断掉。这才想起来适才情急,霍辕一出手后那无脸人立即后退,故而未能注意到对方实力如何,现在细看了几眼,不由心惊。 依霍辕现在的身手,在蜀山一派早已跻身十大优秀弟子之列,就连蓬莱岛大弟子都曾在论剑大赛上败在他的手下,即便是自己这个师兄与他交手,都要打点起十分精神,不敢多加懈怠大意。没想到这个容貌未知的无脸人,竟能在霍辕与陈玄武的全力施为下,还占着上风。 云兮扬默默看了片刻,一皱眉,看着那面容片刻心中已有判断,转头与洛梵师弟还有药王谷弟子上官曦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对方的目光中知道他的结论也与自己一致,于是踏前一步,扬声道:“原来是天山门首徒凌俊弼,大家相逢即是缘,切磋两招便可了。现蜀山一派与药王谷都在此地,不妨停手,大家找个地方聊聊可好?” 那无脸男被他叫破姓名,心知再打下去,自己也讨不了好去,只得错掌后跃收起仙法之术,退出了战团。霍辕也已听到云兮扬说话,故而并不进逼,只是以犀利无比的目光紧紧盯着男子不放。 因为知道眼前这人出自天山门一派,功法尚不清楚深浅,云兮扬有意走在了前面,将云薇挡在身后,拱手为礼道:“久闻天山门人才济济,由以易容术,控心术最为出彩,如今看来所言不虚……” 凌俊弼默然站立,因为他脸上戴着□□,也看不到他表情为何,片刻冷场后,他抱拳还了一礼,道:“蜀山与药王谷存有百余年之久,在各界也是颇有盛名,我天山门不过是后起之秀罢了,如何能乘此妙赞?!……如今大家在无极殿不打不相识,可谓是缘分。” 云兮扬闻言笑道:“的确,相逢即是缘,只是凌兄此来,除了切磋以外还有别的事情?” 林俊弼轻哼一声:“听说蜀山派如今位於川西崇山峻岭之中,那里山峰淩空,宛若浮云,相传是仙家赐予人间的胜地。而蜀山自开派至今,历代弟子勤修仙术,入世降妖,并囚妖於锁妖塔,庇佑人间不受妖孽滋扰,深得百姓爱戴,在蜀地更是被尊为神仙。”他目光微转看了霍辕一眼,“不过你们蜀山与武林各界众门派却是交往不深,其修炼的蜀山仙术也是界於内功和道家炼养之间,我还听说蜀山门徒修炼不为成仙,而为济世救人,和寻常道家又有所不同。于是好奇之下斗胆一战……蜀山确有过人之处。但和寻常道家相比也未必有何不同……” 云兮扬苦笑道:“凌兄看来对蜀山有不同的见解……” 一旁的上官溪听他这样说,脸色立时阴沉了几分,道:“既是切磋,凌兄弟今晚却是未经照会,便攻击蜀山弟子,是何道理?” 林俊弼哽了一下,显然有些难以回答。他自持武功甚高,今夜暗中来到蜀山休憩的场所不过是想看看蜀山派来的弟子究竟有哪些人物,原本的打算并非想要真的伤人,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深浅就走,谁知在来的途中竟然无意中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也就是无极殿此次的考核内容及入选条件。 原来无极殿在每位入选弟子的身上都放置了云蝶,云蝶能将翅膀隐于任何环境中,所以不易被察觉。如今无极殿中各界门派的弟子均有五十余名,而两位尊上只会从中各选举十名而已,那也就意味着每个门派将会有四十余名弟子会被剔除入选资格。 而云蝶便是这幻境之中的关键所在,云蝶在,弟子在;云蝶不在,弟子也就失去了进入无极殿的资格。 凌俊弼在来的途中无意中知晓此事。这对于他而言,自然是一件喜事,在夺取同门师弟们的云蝶以后,当即只身来到这里一来是想要教训挑衅蜀山弟子一二,二来从易到难的下手,好从中铲除异己。谁知道这打斗中竟生出了不少事端出来,一时竟被缠斗住了,就连药王谷的弟子也出现了。 结果不仅没有抢夺云蝶成功,身份也被识破,落了如今这般尴尴尬尬,不好解释的处境。 不过虽然理亏,林俊弼却不想示弱,他实在想不明白蜀山有什么好,心里早就有些不服气,现在反正已经被人捉了个现行,倒还不如趁机斗上一场,也胜过勉强的辩解。当下提剑在胸,语气冷傲地道:“所以说这里是蜀山的地盘,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动手吧!” 上官溪本想阻止,但眉眼轻动间,旋即又改变了主意,转身退到较远的地方观战。神情虽是冷淡,但双眸深处却是掩不住的兴奋。 蜀山与各界门派交往甚浅,可名声却一直高于其他门派,多年下来早就有人对其不满,可一时又寻不到正经理由挑衅一二,只好作罢。 如今因为无极殿大选,想不到竟会有门派选择夜半与蜀山一派在无极殿的广场之上交手,这消息要是传出去,管保各界门派中得有一半都会削尖了脑袋想挤进来看,而不来的另外一半,是知道自己再削得尖也挤不进来的。 上官溪这般一想,只觉得可惜。可惜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现在再去发布消息收门票已经来不及了,因此也只能好好地站在一旁大饱眼福一番,回去再宣传一二。 不过这天山门虽是后起之秀,但在各界也是有着一定的名气。听说当年神族与魔界的正邪大战,各界门派都有参与其中,弟子们浴血奋战了半月有余,早已有些力竭之态,可唯有天机子老人一剑光寒,凭着控心术逢魔杀魔,遇佛杀佛,一身血衣与其他门派坚持到最后。自此天机子老人名声大噪,其后不久亦是创立了天山门一派,而历代掌门无一不是绝世高手。 比起天山老人那传奇般的家史,蜀山的名气就要朴实得多了。蜀山仙剑派为道门,建派前蜀山上修仙本以炼丹术为主流,直到后期,蜀山上各大小门派才在仙剑派主导下合并为蜀山仙剑派,初代掌门受天帝接引成仙后,便以维护人界的人妖间秩序为大任,建立锁妖塔,以人为本,除妖伏魔,而修仙仅为其辅,蜀山仙剑派之后也被人们简称为蜀山派。 蜀山派修炼方式注重内功和剑术,修仙求积德而不求升仙,积极入世斩妖。同时,也不排斥其他门派的修炼方式,积极搜集和保存各类修仙方法。其中镇妖剑,五灵轮,三皇神器(伏羲剑、女娲血玉、神农鼎)为蜀山镇派之宝。 蜀山弟子常下山收妖,曾有数位掌门与武林人士交好,故在武林中有不俗名声。蜀山派的武功是学武人士的向往,学得九牛一毛便可傲视武林,学得一半便可纵横三界;此外,蜀山派的符法也名传天下;由炼丹术发展而来的医术也是颇具造诣,但相对而言较少为普通百姓所知。 与凌俊弼适才和陈玄武之间以快拼快的交手不同,霍辕的一招一式似乎都使得过于清晰稳重,仿佛凌俊弼已连刺了数十剑,他才慢慢回击。然而快慢殊途,却又殊途同归,凌俊弼的剑快得象是连成了一张光网,霍辕的剑法却又凝然不动成了一堵剑墙。光网与剑墙两相激撞,撞出的是闪在彼此眼里那激荡出的耀目火花。 作为亲眼目睹这场切磋斗争的少数几个观战者之一,云兮扬与上官溪几名热血男儿看得直喝“精彩”,而云薇显然不够珍惜这个机会,眼神一直飘飘的,有些分神的样子,时不时还会低下头来沉思一下,根本没有认真去看,直到不远处斗法的两人从彼此的那团剑风掌影从中爆裂开来,两个人各自向后翻跃了数步,再次凝神对立后,云薇才想起要尽观众的义务,急忙鼓掌叫好。 表面上看,这一战似乎尚未分出胜负,还应该再继续打上一阵才对。但当上官溪一边笑称“精彩”一边走上前时,霍辕却没有提醒他回到原处去,反而就势收起了一身的剑气,好象是趁机想要给这一战画上终止符一样。 凌俊弼的表情全在□□之下,看不出端倪,但因为所画皮的无脸面具轻薄精巧,还是可以注意到面具之下他狠狠地咬了咬牙的表情。不过最终他也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将手中宝剑入鞘,冷冷地哼了一声。 第六十章 残酷 ———————— “七刹剑决,不愧是被江湖大家称之为是你们天山门的上乘剑法之一,”霍辕表情认真地赞了一句,但语声随即又转为冷洌,“不过大家之前所提的问题,你必须要回答,今夜前来到底意欲何为?” 凌俊弼冰寒的目光在霍辕等人脸上扫了一下,道:“大家进入无极殿之前都是经历过掌门的残酷筛选一番,想来品性该是磊落,可我想不到你们蜀山今夜竟然会是两个欺负一个,真不知道你们当初是如何进得无极殿选拔。不过,即便通过了初选又能如何,在无极殿中还有一个更大的考核等待着你们……。” “你说更大的考核?”上官溪虽然心里明白各门派弟子失踪的真相,但面上却不露分毫,“你兜了那嘛一个圈子,想说的就是这个?” “哼,难道不应该吗。既是无极殿考核那么这里发生的一切上面又岂会不知。所谓船不在大小,不翻才是硬道理,人不在强弱,留到最后的才是真的胜利,不是嘛。” 云兮扬一哂道:“所以凌兄你是因为知晓此次考核内容,所以才会从背后袭击来的么?” 凌俊弼傲然道:“我从不为已经做过的事情后悔,既然得罪了你们蜀山,你们想要怎么办,明说好了。” “我们当然是……”陈玄武正准备说当然是要先把人扣下再说,突然感觉到云薇暗暗在自己后背点了几下,亏得他反应快,立即改口道:“当然是云师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不是……我……师兄你……”云薇惊诧道。 听到这么离奇的说法,凌俊弼不由有些讶然,视线飘向了云薇。无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年龄资历上来看,现场能做主的都应该是药王谷的上官溪和蜀山的大弟子云兮扬才对,难道这个小丫头也是个厉害的角色,竟能让他们对她都礼让三分听其意见? “玄武你又在给云薇出难题了,”霍辕一看就知道凌俊弼在惊讶什么,不由笑了笑,但神情却很轻松:“如今凌兄既觉得比武有失公允,那我们不如换一个场地再另做切磋如何?” 凌俊弼不是笨人,立即明白了霍辕言下之意。他找上他们,不过是为了挑衅一二,并不是非要争个结果才肯罢休,于是顺着台阶就下来了,道:“不必,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好!”霍辕沉声道,“我相信凌兄是一言九鼎之人。既如此,你我就此分手,后会有期!” 虽然云兮扬等人已表露出放他离去之意,但凌俊弼还是没料到他们竟答应的这般干脆,原来打算还要经历一番恶斗的准备没了用处,反而呆了呆。 不过他心中深知身份暴露的自己决不宜再在广场多留半刻,只得再去寻找其他门派的弟子下手。一愣之下又迅即反应过来,抱了抱拳,不待对方再说第二句,转身一个纵跃,便消失了身影。 待到从气息上感觉到天山门弟子真的已远去后,霍辕来到陈玄武面前检查了一下有无伤势,见他并无大碍,这才转身将云兮扬,上官溪拉到一边,轻声问道:“为什么要放他走?” 上官溪瞟了他一眼,笑了笑:“那么请问:生擒了他又有何用?” 陈玄武一怔,追问道:“这个……不过他不是说了吗,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总之,那小子玩阴的在先,他即说是切磋一二那便不是江湖决斗……应该无事?” “抓到了又能怎样?”上官溪淡淡道,“这里可是无极殿,我们不能乱来。” 陈玄武似没有想过后续处置的问题,有些踌躇。 “他是天机老人的首徒,无论是杀是辱,天山一派都不会善罢甘休。届时为了一个凌俊弼,若是导致两派之间起了纷争,生出嫌隙,谁又能从中占得便宜?”上官溪叹了一口气道,“总不会是你们吧?” “没错,”霍辕明白了过来:“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再继续追究下去……” 上官溪遥望着凌俊弼离去的方向,眸色中隐隐涌起风雷之气,薄唇轻抿,冷冷道:“不过他前面所言好像是已经知晓了此次无极殿的考核内容……。” “说的没错,他可能已经知晓了考核内容,所以才会来到这里,”霍辕也笑道,“不过刚刚与此人交手甚是过瘾,到时如果考核内容真是以比武取胜来制定的话,那么再遇上的时候真想再过两招。” 上官溪跟着一笑,凌厉之气瞬间消失,又恢复了月白风清的样子,转头问道:“怎么,霍兄刚才打得还不过瘾?” “让上官兄见笑了……” “哦?”上官溪两道长长的秀眉微微一皱。 “不过,我还好奇的是他们天山一门的易容画皮之术,今夜得见的确比传闻中想象的还要细致精良,若非曾经见过他们天山一派的七刹剑决,我可真是猜不出他的身份……。” 上官溪闻言缓缓迈步向前走了一段,把两只手的指尖放在一起,一面搓弄着一面沉思。片刻后,他回过头来,语调坚定地道:“云兄,你们想知道考核内容吗。” “啊?你知道?” “知道的。”上官溪黑幽幽的双眸深不见底:“正好说出来,我们也好商量一下对策。” 陈玄武有些吃惊:“只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不要紧,能起到作用就好。” “没错,上官兄所言不错。” 上官溪微微一笑,道:“听他们说无极殿这次的考核是:云蝶……” “难道不是比武?” “比武?那你们对于无极殿的认知可不深呢?!”顿了顿,接着道:“从我们进来的那一刻便被殿中弟子在体内暗中种下了云蝶,虽说这云蝶也是蝴蝶类的一种,可不同的是,云蝶的翅膀可以随时根据身边的环境产生变化,隐于其中,所以很难被人察觉到。故而云蝶也就成了这次考核的关键所在。” 陈玄武闻言细细一想,逐渐了然。 上官溪看他神情,已知他明白了过来,又道:“而这云蝶此刻就在你我等人身边……。” “啊,”陈玄武心下一怔,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无异样,旋即手摸着下巴点着头,疑问道:“那我们如何才能让它显身呢?!” “你想知道方法吗?”上官溪上前推了推他的胳膊:“我告诉你。” “好啊。” 上官溪有些好笑地瞅了他一眼,低声道:“你离我近一些……防止云蝶听见……。” 陈玄武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他一向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上官溪这样一说,他便不再婆婆妈妈,道了声“好”,便凑上前去。 上官溪待人靠近时,嘴角轻笑一声,旋即趁陈玄武不备时将其击倒在地。 云兮扬等人大愕,正欲发作,只瞧着陈玄武的额心处竟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紫色烟雾,渐渐凝聚成形,月光下,只见云蝶轻轻振翅,轻盈的翅膀上,闪烁着梦幻般的色彩。好像静止了时空,梦幻却又如丝如纱,轻盈的仿若吹弹可破一般。 “上官兄,你……” “你们瞧这便是云蝶了。”上官溪慵慵地一笑:“云蝶在,陈玄武的资格便在,云蝶离去,那么他也就随之失去了入选资格。” “那快点把云蝶唤回来啊,”云薇上前急道,“上官大哥,请你……” “晚了。”上官溪深深看了云薇几人一眼:“弱肉强食,我也没办法……。” 云兮扬怔怔地想了想,脱口道:“难道你一开始……” 上官溪截住了他的后半句话,闭上眼睛道:“以天下为之笼,则雀无所逃。如今在这无极殿中,你和我都是为棋子。” 云兮扬默然地看了看他略显惆怅的神情,心知这些话不假,便不再多缠他去解释,只道:“我明白了。” 双方便交起手来。 上官溪一掌印上前胸,竟是中宫直进,径取要害。这一厢云兮扬脚步错动,早已避过,身形闪出,伸指戳向他背心,他先不出束身定,要先探一探这上官溪的深浅虚实。另一侧上官溪左臂后挥,守中含攻,数招一过,上官溪的掌势渐快,掌法凌厉。 云兮扬见状实是丝毫不敢怠慢,当即便拔出佩剑使动“剑气斩”,控制剑飞行并攻击上官溪。上官溪飞身避开,随即拔剑迎之,双方斗法逐步到了互较内力的境地。 霍辕等人在一旁看的正是起劲之时,眼角的视野边缘仿佛隐隐掠过一抹黑影,迅疾而过,犹如幻觉,等他回头再行捕捉时,眼前已无动静。 不知到底是因为幻觉还是预感,霍辕凝神片刻去感知周围;果然未及片刻,又是黑影一闪。这次因为集中了注意力,看得更加清楚。 面容瞬间僵住,旋即使动“万剑诀”只见剑芒如雨直落,攻击着广场周围,霍辕口中大喝一声:“大家既然来了何不出现一识!” “想不到你们蜀山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呵……不过智商堪忧呢!” 只见随着男子话声一落,一阵剑光闪动,霍辕带着云薇三人堪堪避开,周围快速的涌入大批各门派弟子包围着广场将云兮扬,霍辕等人困在中央。 这上百人的出场动静,果然是不同凡响,立刻把云兮扬与上官溪之前比武斗法的气氛给压了下去,彼此各自退后一步,云兮扬右手剑诀一引,一柄散发着青色光芒的三尺仙剑祭起,横在身前,旋即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面色肃然,道:“不知诸位道友什么意思?” 第六十一章 答案 —————————— 上官溪一向自认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可从来也不曾像今日这样失态。当下又追问道:“难不成诸位是来观战……” “呵……一直听闻蜀山派剑术前身源自于仙剑派。而这剑仙一派又是以身养气、以气御剑、复化剑气成形伤敌剑术可谓是超凡绝伦,出剑犹如天霜降临。真气真元充盈于体内,每逢强敌,精神不倒反长。所以他们说:你们蜀山派的武学、心法都具有克制魔性的功效……。” 昆仑派弟子话落,蓬莱岛旋即走上前来:“没错,所以我等今夜前来不过是想在此次大选结束之前有幸与你们蜀山切磋一二,看看你们蜀山是不是真的如传言一般。”停顿片刻,那弟子眼神凌厉的扫了一眼上官溪:“你是药王谷的弟子,若是知趣就不要插手此事,否则……” 云兮扬等人闻言一怔,仔细观察着四周,想到了目前迷雾般的情势,还有刚才上官溪与他们敌对的情形,心中如同塞了一团乱麻般,一时有些茫然无措。 原本以为敌对只有蜀山一派陷身局中,还道无碍,关键时刻还可靠蜀山剑术庇护,今夜才发现其实药王谷也并非如他想象一般的置身事外;这才明白各门派对于无极殿的大选潜在偏执有多深。 而上官溪则是阴沉着脸,也不说话。 霍辕见状笑道:“这场景这可真是应了一句俗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云薇吐了吐舌头,道:“二师兄话说得不对,应该是关门打狗。不过是我们打他们罢了……” 几人闻言相视一眼,都是大笑。当下喊道:“即是如此,那么得罪了,诸位……。” 上官溪看了一眼云兮扬,应了一声:“看来也只能先解决他们然后才能开始我们之间的了……。” 云薇往周围看了一眼,展颜一笑,丝毫没有紧张之色,道:“哥哥,我先上了。” 说着,一转身,笑容依在,左手使动“万剑诀”法诀一引:“去!” 只见随着她话声一落,一阵青色剑芒如雨直落,攻击袭向各门派。 蜀山派的御剑术“万剑诀”,是可同时召唤出千万支灵气飞剑以交叉形横向来攻击敌方全体。 只见其中一柄剑芒移到她的脚下,托起云薇修长的身子,让她在剑芒中如仙子一般,向对方飞去。 这一手露出,再加上云薇又是貌美灵动,昆仑派弟子一直都是已男弟子居多,彼时看得竟是一时有些愣怔。像是没料到蜀山弟子那么快的说打便打,眼看剑芒眨眼间便冲了过来,众弟子连忙退了两步,旋即双手一震,身前佩剑立时置于身前光芒灿烂便迎了上去。 这一厢陈玄武也已辗转苏醒过来站在云兮扬等人背后,本欲找上官溪争论一番,只听得霍辕微笑着看向云兮扬道:“看来云妹的修行又有精进。” 云兮扬微微一笑,虽然没有说话,但神色间也是颇为高兴。 这上百人的迎战,到底是不同凡响,立刻把本来一直叫“好”云兮扬等人的心情给压了下去,只听六师弟洛梵哼了一声,道:“那么多男人欺负一个姑娘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此时广场之上双方僵持了片刻,不分上下,旋即又同时收了回去,昆仑派弟子站立于四方脚踏七星,满脸严肃,口中念念有词,随即一声大喝:“疾!” 只见几十柄仙剑在半空中斗然冲天而起,片刻之后迅若闪电,竟是从云薇头顶正上方疾打下来,剑未及地,便只见云薇衣裙飞扬,周围劲风大作。 云薇却不慌张,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再次念起“万剑诀”法咒,剑芒在头顶处织了一道青色屏障。说时迟那时快,在昆仑派弟子满脸肃然中,仙剑“铮”地一声又一齐再度击在屏障之上,只见剑芒一阵震动,却是安然无事。 六师弟洛梵这才松了口气,低声向云兮扬道:“大师兄,云师妹刚刚真是胆大。” 陈玄武听完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师弟,先不要顾着云师妹了,也该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了。” 话落,陈玄武便攻向蓬莱岛众弟子。 这一厢昆仑派弟子见仙剑一击无功,旋即向上折起,云薇见此却没有丝毫停顿,只听一声娇喝,那剑芒再度□□成千万支灵气飞剑以交叉形横向飞来。 昆仑派弟子一片哗然,惊叹声不绝于耳。 云薇更不迟疑,右手一舞,只见那灵气飞剑“嗖”的一声划过,向弟子们当头袭去。 弟子们双眉紧皱,面色肃然,旋即召回仙剑飞回到自己手中,各自右手握紧仙剑,左手曲伸,念起法咒。眼看那飞剑就要打在他们的头上,突地一声巨响,在双方交战的广场之上,瞬间幻生出无数裂痕,只见五、六道骷髅般的岩石突然破场而出,挡在昆仑派弟子的身前。 云兮扬和霍辕都微微变了脸色,相反,药王谷上官溪却是连连点头:“原来这就是昆仑派的五鬼谱。” 只听着“轰隆”一声巨响,闪着剑芒的飞剑与那岩石重重撞在一起,片刻间尘土飞扬,弥漫在整座台上。云薇只觉得身子剧震,对方的“五鬼谱”竟是坚不可摧,仙剑竟反震了回来。 尘土还未落下,昆仑派弟子竟也是毫不停歇,众人喉间一声大吼,身子纷纷一飘飘到那巨大的骷髅头之上,双手齐握剑柄,仙剑大放光芒,一下子插入坚硬之极的岩石之中,势如破竹。 这时只见那五个骷髅头竟同时张开大嘴,广场周围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树叶皆被卷到空中,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飘飘摇摇,上下翻飞。 风刮得愈来愈猛。它刮起的沙石已不是像是平日里的暖风,因掺杂着碎石所以视野处黄浊一片。 各门派弟子十步之内不辨方向,风的声音喧嚣而鼎沸,颇像排山倒海而来的惊涛骇浪。可细细聆听之下又有几分厉鬼哭嚎的氛围。天际之间只瞧那滚滚黄浪颠簸于天地之间。 彼时云薇面色肃然,杏目中射出摄人寒芒,双手法诀齐握,随后向下重重一指,只见万千剑芒在空中忽然急停,突如一条毒蛇般直穿入地,生生从那些坚硬的岩石上钻了进去。 昆仑派顿时脸色大变,竟是不曾想到少女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有了主意,而且还是一个颇为刁钻的主意,众弟子立刻向后飘去,果然,就在他们刚刚离开站立处,原本像毒蛇的剑芒此刻竟已如一条青色巨龙一般从地下狂猛冲出,只见弟子们刚才所立处登时沙飞石走,破了一个大洞,声势之猛,令人胆寒。 云薇此刻身在半空,左右手作兰花法诀,交叉胸口,口中娇喝:“破阵!” 剑芒凌空一顿,一声脆响,瞬间青光大盛,只片刻间竟生出更多的灵剑出来,犹如遮天蔽日一般,迅疾穿走,或当空转圈,或冲入地下又从另一侧破地而出,以“五鬼谱”阵法为中心,只见无数剑芒将昆仑派未能及时撤出的弟子严严实实地围在剑阵里。 上官溪“咦”了一声,与云兮扬等人对望了一眼:“一直听闻昆仑派的五鬼谱如何如何厉害,怎么今日所见,却这般容易的就被一个姑娘家给攻破了?!” 只听得云薇指挥剑阵不停的向内压去,在那缝隙之中,青芒之下,隐约还看得到,看得出剩余弟子在顽强抵抗,但那道道万气剑灵虽受抵抗,减缓了速度,却依然不可抗拒地向内压去。 周围各派弟子纷纷停下手中兵刃,收了口,紧张地看着广场中央那个巨大的剑阵,谁都知道,在这仙家剑阵重压之下,一个支撑不住,会是什么后果? 青色的光芒完全压下了“五鬼谱”,不时还传来“咯咯”的压迫声音。众人这时已是根本看不清困在那里面的身影,而另一侧的云薇依然停在半空中,脸色微微潮红,右手也是微微有些颤抖。 过了一小会,“万剑诀”剑阵又慢慢向内压了一尺,众人几乎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就在这时,只听的一声双剑碰撞的铛铛声音,一男子竟是势若猛虎,持剑接下了云薇这一招。 周围的各派弟子心中本是喝彩到了一半,彼时突然像哑了一般,没了声音。 这一厢云薇从上空降落下来,站在那里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怔怔出神,恍惚间只觉得心底似有一阵诧异一阵期盼又如同小鹿乱撞一般,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原来他也来了! 墨卿颜。 而另一侧墨卿颜缓缓转头,看了还在发呆的云薇一眼:“大家不要再打了,赶紧坐下来运功调息不要再陷进云蝶为你们所织就的幻境中不可自拔。” “幻境?你是说云蝶还在我们身上另外织了别的幻觉?”云兮扬吃惊地问道。 “没错,幻蝶一旦植入体内那么他便可以随时窥探到我们内心深处的*和秘密并且从中使用幻境好将我们的*放大置数倍,而中了幻境的人到死都不会能知晓自己生前所做的一切皆是拜云蝶所织就的幻境所赐。” 众人见他不象说假的,不由怔了怔。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墨卿颜的视线掠过云薇的身体,往身后看去,心中暗暗叹息旋即又展颜一笑道:“是君兄告诉我的。” “君兄?” 仿佛是配合他这句话,众人顺着墨卿颜的目光一看,只见不远处一俊美的西方男子往这边奔了过来,他看着周围乱七八糟的模样,心中知晓这一切显然是刚刚才经过一场打斗洗礼。 只瞧着他眉头轻轻一皱,梗了梗道:“墨兄,大家都没事吧?” “他们没事。” “那就好……幸好来得及,要不然就真的出事了。” 这一厢上官溪凝目看了二人半晌,凑上前低声问道:“还真是有缘分呢,云兄,你瞧他们可不就是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便遇到过的嘛……” 墨卿颜听到他二人私语,声色不动地向众人介绍道:“在下墨卿颜。”转身看向君隐:“这位是君隐。” “君隐……天呐,看来他就是掌门所说的那个幽华庭罪奴……真想不到他这样的身份竟然也能参加无极殿大选……” 蓬莱岛众弟子看了君隐两眼,突地冷笑了几声:“谁说不是呢,我们辛辛苦苦的通过掌门选拔来到这里,结果人家……却是走得关系,想一想我们若是投胎好一些,说不定都不需要考核,直接进去也说不定……” “是啊……喂,小子我问你,听说你是由长生殿推荐的,”那名弟子想了片刻,旋即嗤笑一声:“你这样子的身份能参选也是个奇迹,只是我们很好奇,好奇你是用了什么方法竟能糊弄住帝尊。莫不是……” “就是……来,和我们说一说……”各门派弟子应声附和道。 “唉……原来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家更甚啊……”上官溪叹一口气,“先不说他是如何进来的,但凭着他能在我们之前提前看破云蝶幻境里的秘密,可见资质也是极佳。” “没错,他能在我们之前先注意这个,单是这份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就是我也有所不及。”看了一眼君隐,云兮扬抿住嘴角,眸色幽深地凝视了二人半天,当即喊道:“诸位这样做是不是过分了,他们可是刚刚才帮助过我们……。” “没错……各位烦请你们抬头看一眼上面,不知你们过往可曾注意过那片天空,”顿了顿,霍辕看了一眼君隐面露忧色道:“天空一直都是平等的,它对任何人都不多不少,平等的照耀着人们。但是天空也时而会给我们试炼,黑暗来临,云和雨将太阳遮盖,即使这样,我们也永远不会犹豫.不会有过不去的夜,不会有停不下的雨,只要心中有太阳,我们就可以没有迷茫的活下去。” “所以你们蜀山现在是在帮这个下等罪奴说话喽。”蓬莱岛弟子的声音却毫不放过霍辕似的,带着丝丝阴冷接着道:“即是如此,我们也不必与你们客气……” 墨卿颜听到此处,心底已猜晓到此中一二,旋即眸色似雪,如刀刃般直逼着各门派的眉睫,轻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世人皆道:君子有容人之量,小人存忌妒之心。” “臭小子,你……看来今晚连你也要一并收拾了……” 随着他话音刚落,云兮扬等人但见对面广场之上这几百弟子对战的阵势不似作假,墨卿颜微微蹙眉,旋即大笑道:“不错……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转身回头看了一眼云兮扬等人便飞身迎之应战。 广场之上双方不分上下,正是僵持之际,“咔咔咔!”几声沉闷而嘶哑之极的碎裂声响了起来,众人脸色一变,只觉得脚下大地竟是摇动不已,忽然间又是几声巨响,“轰隆”声中,无数裂洞显现于众人立脚处。众人尚不及有所反应,便堕了下去。 等到云兮扬等人苏醒过来时,瞧着周围的场景立时怔住。 他们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只知眼前不远处的那个小村如同白雪般的世界。白白的屋顶,无暇的地面,没有一丝尘埃,洁白,纯净是这里的唯一。他们置身其中,感觉好象真的来到了一个梦幻的国度。村子里的孩子们在外面堆起了两个大大的雪人,戴着草帽,守护着这片属于他们的世界。 云兮扬看在眼里,一时之间只觉得心灵被净化,思想也变得天真而浪漫。看着地上浅浅的脚印,不由得浮想联翩,看着云薇道:“云妹,你还记得该如何堆雪人了吗?” “哈哈,大师兄!” 忽地,云兮扬的肩头被人重重一拍。 云兮扬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村庄之中,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情况,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的身躯微微一震,转眼看去,原来是陈玄武。 只见陈玄武满脸笑容,神情轻松,上下看了看他还有云薇,随即目光移到了不远处那两名孩童。 陈玄武笑着道:“大师兄,你现在不研究我们现在的处境反而去看两个小屁孩堆雪人,合适吗?” 这一边上官溪耸了耸肩膀,转过头来,正要与陈玄武说话,忽地心中一动,道:“看来陈兄弟童年大概是没有堆过雪人,所以才不懂得这其中乐趣呢。” 陈玄武奇道:“怎么我觉得你这家伙就是一蛔虫啊!” 上官溪干咳一声,干笑道:“呵呵……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霍辕听到此处,旋即展颜一笑道:“好了,我们先去看看吧,这样好知晓我们现下的处境。” 上官溪将手指在头上黑发处轻轻地挠了挠,道:“呃,霍辕说的没错,走吧各位……。” 云兮扬看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斗的模样,当即失笑道:“上官兄,你呀……” 上官溪立刻摇手道:“哎呀,我知道你说什么,”他伸手搭上云兮扬的肩膀,带着他向前走去,低声道:“不过我也没想到是:这无极殿大选之中竟会生出这般多的幺蛾子。可是眼下事情都发生了,你和我都没有办法,倒不如随遇而安,岂不是很好。” 云兮扬苦笑一声,道:“你当初是怎么选进来的!” 上官溪一耸肩膀,满不在乎地道:“没办法,家中双亲嘱托,我若一开始不做点样子……不合适。” 云兮扬见他一副纨绔模样,立刻道:“估计你家中若是知道,肯定是要修理你了。” 上官溪一窒,眼珠一转,道:“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会明白这其中得猫腻的。” 这时站于一侧的陈玄武忍不住道:“你小子心眼真多。” 上官溪面有得色,道:“那还用说,为了这次的大选我可没少花心思,也没少挨我爹的打骂,不过今日一来我还挺喜欢与你们一起得,这才与你们说出来,你们事后可不准泄露出去……知道没。” 云薇吐了吐舌头,道:“你这样说我都听不下去了,上官溪你这可是道德绑架……。” 只见上官溪眼珠又是一转,把云兮扬拉到偏僻处,四处张望了一下,满脸诡异,悄声道:“云兄,你有没有觉得周围好奇怪啊!我们来到这里那么久都没有看到其他人……”再次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村庄一眼:“我怀疑我们现在还在无极殿的考核之中,只是这答案看来要我们费工夫自己去寻找了……” 说话间,只见不远处的村落里有一俊美男子急匆匆的从屋内出来往一处奔去。虽是一身简装,但是几人看着他一身气场再加上肩胛处的伤疤心下不免好奇,只觉得这么一个偏僻的村庄竟连江湖侠客都能吸引而来。 彼时一阵山风吹来,大雪纷纷随风扬扬落下,那一片雪花在空中舞动着各种姿势,或飞翔,或盘旋,或直直地快速坠落,铺落在雪白的大地上融为一体,大地一片银白,一片洁净。 上官溪看着男子跑去的方向,心中一盘算,本想不管男子去办别的事情,但回念一想,心想万一这男子的出现和无极殿的考核有所关联的话,简单的与云兮扬几人商议几句后,心中决定下来,再抬眼一看时,却见那男子此刻也只剩下一个模糊身影,便赶忙追了过去。 他们一路疾跑,途中小心翼翼,只恐惊动了前方男子,待他们跑了一段路以后,却是早已不见了那男子的影子,而天空此时亦是有一片片小雪花像烟一样轻,飘飘洒洒,纷纷扬扬的从天而降,亲吻着久别的大地。 落在树林里,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而那冬夏常青的松树与柏树,却是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 不过他们仅仅多看了两眼,便没有心思再看下去,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就要往另一处的方向走去时,忽然间,眼尾处似有什么匆匆掠过。 这才发现原来在不远处竟还有一处小屋,几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尽管隔了老远,可还是依稀能从那屋内听到,听到屋内泄露到外面,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轻轻浅浅地声音。 几人悄悄地靠近,藏在屋外的某个阴影处,偷偷望着屋内。 只一眼,便是足以撼动众人的内心! 只见屋内处处流露弥漫着暧昧的气息,云兮扬等人定睛细看,立时震惊的无法言语,只见他们先前跟踪的那名男子此刻竟然在屋内拉着另一个受了伤的断臂男子做着“龙阳之事”! “呜……傲天……停下来……不要了……哈啊……”屋内断臂男子迷乱的喊着,气息完全紊乱了,断断续续地喘着气。 第六十二章 情逝 —————————— 断臂男人的身子被快感抵的反弓起来不住地颤栗着,嘴角洋溢着若有若无的声音。折腾了不知多久,屋外几人正是进退不得的尴尬境地时,只瞧屋内那个被叫做傲天的男子本是一直抽动得十分厉害的腰杆,忽然稍稍停了一停,下一刻又猛地连续抽动起来,随即屋内的两人皆在痛快的*巅峰中爆发下停止了动作。 男子温柔的抚摸着另一名男子的眉眼,面颊,锁骨,再到下面,轻轻地说道:“你等我……以后我们就可以不再卷入这人世间的一切事事非非之中……。” 那断臂男子的身子被他摸得发抖,眼神也是渐渐充满无奈,变为哀求,双唇颤抖了良久,小声道:“傲天,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好吗?这样……” 男子一怔,过了一会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自嘲道:“不放,放了你……你要我在这世间该如何独活……” 随着话音落下,屋内顿时安静至极。 “你们是什么人?站在这里。” 云兮扬几人正看得出神,忽只听身后一声大喝,立时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而屋内的两人听到外面的动静身子也是一震,那男子心头一沉,匆匆忙忙追了出来,看着远方快速消失的云兮扬几人,额头阴云沉沉,这一厢那断臂男子也颤巍巍的从屋内走出来,望着渐渐消失在雪景里的那几抹身影,男子的脸上突然露出一层忧虑。 “……傲天……” “主人,他们是?”男仆凑上前来担忧的问道:“要不要……” “先不要妄动,”男人转过头,盯着男仆,出声警告道:“看他们的身法应该是修仙之人,若是贸然动手只怕会惹祸上身。” 那男仆听了,颤声道:“是,属下明白了。”然后慌忙地扶着断臂男子转身进了屋子。 男仆在关门的那一刻望了望几人隐没在雪地里的方向,只觉自从那场战争以后,主人他整个人都变了,就连对唯一允许去照顾那个断臂男人的自己,他也偶尔会投以冷酷无情的眼神。那目光让人不寒而栗,就像是身处当年那场正邪交恶的战场一般。 主人对于那个男人的执念让男仆微皱着一双眉头,那是一种超乎寻常的执念,可是这样的一份执念却是不会被世人所接受,所祝福的……。 这一厢云兮扬几人待飞了一段距离后停在某处,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只见上官溪神色有些凝肃,慢慢说出一句话:“那个人是妖界的前任首领:冷傲天。”脸色有些发青:“只是一个死去已有百年的妖王,为何会在……” “你是说,他就是上一任的妖王:冷傲天!”虽然已知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但陈玄武还是有些听不下去:“即是如此,那为何还会……” 上官溪展颜一笑,旋即若无其事地将飘落在手背上的雪花在衣服上轻轻擦了擦。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上官溪皱着眉道:“据说大家最后一次见到冷傲天是在七百年前神族与魔族的那场大战中……然后……没过多久便发现了他的尸体,当然后面也有一些传言说,那日一同被发现的还有神族里的墨辰上仙……不过到底是口说无凭,舆论没过多久便被大家遗忘在一边……” “啊?”陈玄武一怔,想了想道:“那,那个墨辰上仙到底有没有……当初有这种传言定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只是他们那个时候难道就不会去查实一番嘛……” 上官溪摇了摇头道:“如果他们一开始并不知情,那上仙大不了还能落得个战死沙场的功勋名声,又何至于被神族封锁关于他的一切事情呢?” “也许他们查到了别的,也许发现墨辰上仙的死亡与战争无关,也许……他们查到了什么本不该被查到的事情,”上官溪耸耸肩道,“可能性太多了,我不爱琢磨这些,挺烦的,让在乎的人自己去操心好了,反正这件事情都已经发生很久了。” “就这些?”霍辕靠近了几步,看了看离去时的那个方向,很快就把视线挪到了一边:“上官兄若你所言属实,那我们如今时隔百年竟然还能再见到冷傲天,而他们也能见到我们……。” “所以说…我们很有可能掉进了过去的时空隧道里面……”上官溪面无表情地道:“也就是说,既然在这里他们可以看得到我们,也就意味着接下来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对于我们而言都是真实的,我们若是在这个时空里出了事……那么,便就是真的出了事。” “什么意思?” “就是这里发生的事情如果我们处理不好,很有可能就回不去原来的时空之中……。”上官溪从雪地里捞出一把雪旋即扔向远处,骂了一句:“妈的,无极殿考核内容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上官兄……”洛梵擦着冷汗:“还是第一次听你骂粗话,太不文雅了……” “哟,”上官溪一怔,笑着凑过来:“我可记得你家的那位五师兄可是一水的脏话,你怎么不去说他,嗯?” 洛梵看着这笑容连退数步躲到了云兮扬的身后,不知有多后悔自己嘴快,赔笑着道:“呵呵……不过说真的,上官兄,你对于上一任妖王的事情当真是只知道那么多……?” 上官溪见状连连冷笑了几声,道:“我说你们蜀山是不是都那么……罢了,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云兮扬几人有些讶异,看了看上官溪。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上官溪无语地叫嚷起来:“真奇怪我当初怎么会选择跟你们在一起!真是够了……” “其实要说这变故往往发生在转眼之间,有时候很短的一个时间就可以成为一世,”上官溪平视着前方,面颊竟有些许苍白,几缕发丝和着雪花沾在脖颈之间,虽然神情未改,但整个人却突然增了几分沧桑之感:“当年的事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只不过是无意中在一本秘传里面看得一二罢了。原先只是半信半疑……如今真的看到了,才知道原来那秘传中所说的皆是真实,冷傲天和墨辰上仙当真是有关系的……我说你们还是不知道得好,省得烦心,若真是好奇,呐……人家现在不就在这里!你们自己跟过去看不就全知道了。反正我不去……” 云兮扬几人面面相觑,仍然是有听没有懂,可是人家已经说了别再问,就不好再穷追不舍。 “你即说他是冷傲天?”云薇甩了甩头,好象甩开了刚刚漫过心头的那一丝直觉:“那,那个断臂的男子岂不是……” “尚未确定,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个上仙。”上官溪叹息道:“行了,我们还是想想待会人家追上来,我们怎么处理才是。不要什么还没做,我们就先出事了,要知道,冷傲天当年在九重天各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要是交手,我们可不是对手。” 云薇唇角微翘,取笑道:“瞧你这样子,真是有趣,难道我们那么多人还害怕对付不过来吗?” “本来就是嘛,”上官溪仰起下巴:“我这是先见之明好不好。” “小妹,其实上官兄说的没错……”难得云兮扬竟然没有泼上官溪冷水:“对现在的我们而言,冷傲天并不是人多就能取胜的。” 陈玄武很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酸溜溜地感慨道:“好吧……” “喂,”云薇哭笑不得地踢了他一脚,“我哥哥在说我呢,你□□来做什么?” “啊啊啊,”陈玄武赶紧捂住嘴,“说错了说错了,该打……云师妹你这兄控情节我可吃不消……” “你别乱说啊,”云薇瞪了他一眼:“陈玄武,我说的是事实。” “是……”陈玄武本来还想顺便感叹一下突然发生的这些事,但想起上官溪毕竟来自于药王谷,而药王谷可是直接和神族宫闱贵族有所联系,更何况上官溪对于这次考核所发生之事本就一直不肯多做解释,只说最后到了时间大家便会知道,想来其中定是有些隐密牵扯在里面,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云师妹要不要先吃点东西,”陈玄武毕竟是把云薇当成自家妹妹一般看待照顾的,多少了解一些她的性格秉性,所以立即截住她接下来的话头道:“要不要师兄先去给你找一些吃的?” “五师兄!”云薇有些不大高兴:“我不饿……。” 云兮扬与霍辕已猜晓到陈玄武言下之意,旋即紧张地对看了几眼,用眼神大略沟通了一下,最后是霍辕上前一步,正色道:“老五你不提,我们倒当真是不觉得饿……” “哥哥……”云薇看着面前两个人正经的表情,这才恍然大悟理解过来,旋即不由一笑,“说的我都有些饿了!” 这个回答听起来当然还是不能让人满意,但若是再强行多言,只怕更会增加上官溪的兴趣,何况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都让人家听去了,只能怪自己警觉不够,也不能怪人家听者后面会多心。 “的确,民以食为天。”上官溪将几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的样子,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衫,道:“一起进村吧。看看能不能暂住几天。” “啊,”陈玄武叫苦道:“我可没说也给你找啊……” “五师兄,”云薇轻飘飘地笑道,“可你已经答应我了,你可不许耍赖。” 陈玄武使劲摇头。 “那就只好委屈你了。老五,我们先去找好今晚的落脚处,在那里等你。” 陈玄武闻言只得叹了一口气,一面低声道:“老六,走,你跟我一起去……” “啊……我……五师兄……你……” “师兄真好。”云薇微微一笑,“加油,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不过这个笑容很快就消失在了几人的唇角中。不知从何而起的压迫感慢慢侵袭了过来,此时身后传来异样的声音,云兮扬与上官溪率先直觉般地转过头投向身后的某一处方向。 与在屋内时所看到的不同,冷傲天此刻穿着墨青的狐裘围脖正从他肩上滑落,冬日的寒风吹过领外□□的肌肤,周身的气场凛洌得如刀锋一般。不过他前襟处的暗纹刺绣却成功的调和了一些他身上原本邪魅神秘的气质,显出几分温润谦和出来。 “诸位远道是客,舍内备了些简单的酒菜,不知几位可有机会到在下的寒舍一座。”只见冷傲天拢了拢身上狐裘的领子,淡淡对着几人说道。 这一厢云兮扬等人心生戒备,另一侧上官溪却是慢慢摇了摇头,轻柔地一笑,说的却完全是另外一件事:“陈玄武你不用出去了,今晚的晚饭我们有着落了。” 云兮扬理解过来,遂稳定了下心神,展颜一笑拱礼道:“那就在此先行多谢先生今日的盛情款待……” 对于云兮扬等人遇事并不慌张的反应,冷傲天见他们面上先是答应自己的要求实则却是暗中想方法……想想确是上上之策。男人的眸中隐露出赞许之色 冷傲天微微一笑,回礼道:“几位客气了,”并不多言,彬彬有礼地拱手:“请各位随我来。” 上官溪就着冷傲天的手看了一眼,面露笑容,揖手为礼道:“先生盛情,铭感五内。如此我们便叨扰了。” “咦?”陈玄武在一旁领悟过来,奇道:“大师兄,你说这姓上官的小子算盘打得是不是很响?!” “一看就知道吧,”霍辕闻言不禁一笑:“他虽然看起来纨绔,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比我们在场的几人还要成熟稳重得多。”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上官溪本是走在前面,忽地转头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 其实仔细想来,从相识的那晚起,上官溪待人处事的态度就没怎么大变过,既然人家没变,那自己的不满就是单方面的强求,焉能把责任归到人家的身上?反过来说,那也是自己的问题,埋怨人家当时的凉薄,实在是大不公平。 念及此处,心底的疙瘩不由平顺了好些,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敞亮,望着上官溪含着柔柔笑意的眼睛也是温和。 一行人在雪地里行了约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小小的院落前。 院门虚掩,冷傲天推开门道了个请字,便让在一边,待几人进去这才关上院门。 上官溪趁机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小院落,越看越觉得这些花草树木,假山古凳布置得十分恰当有度,可以想象若是春日该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当即忍不住赞道:“不知这客院是否是先生亲自设置?竟是如此雅致。” 陈玄武扑哧笑出声来:“雅致,你瞧瞧周围的景色都被这雪压得白压压的一片,哪里算得上雅致?” 云薇闻言吐了吐舌头:“五师兄说你是个粗人,当真不假。眼下这里的院景虽是被大雪覆盖,但是你仔细瞧一瞧这里的布置格局……既不标新创奇,也不流于俗套,的确是雅致。” 陈玄武正要答话,走在前方的冷傲天回过头来道:“院中略备了些薄酒,招待不周还望诸位体谅一二。” 话音刚落,云薇和陈玄武登时吓了一跳。 只见两个雪肤花貌的丫鬟已手捧酒具食盒盈盈走来,微微屈膝行礼,将食盒安排在亭子里,斟好七杯,娇笑道:“几位公子,姑娘请慢用。” 酒香初飘时,上官溪脸色已是一变,忙上前端杯细嗅,表情更是瞪目结舌。 云兮扬等人一看,便知他是个爱酒之人,而且对酒中研究颇深,此时看他这个样子想来定是好酒,霍辕此时注意着周围,倒不觉得怎样,陈玄武已是忍俊不禁,笑了一声道:“上官溪,好歹你也是世家贵族的出身,如今这般谗样,可是没吃饱?要不要日后帮你禀了伯母,在温饱问题上好好待你……。” 上官溪闻言失笑一声,却道:“好酒,好酒……不喝可真是要抱憾终身呐!” 冷傲天轻笑一声旋即抬手迎客,含笑请几人在小桌旁的锦墩上坐下,丫鬟掀开旁边火炉上座着的铜壶顶盖,冷傲天向氤氲白气间看了一眼,笑道:“七分梅雪,三分清露,如今水已新开,宁饮一杯?再续那酒香?” “甚好,如此便叨扰了。”几人安然答道。 过水温了紫砂茶具,丫鬟以木勺舀出适量茶叶置于茶盅底部,将沸水缓缓注入至九分满,吸去茶沫,撇了初道,再泡,停少时,双手奉与客人。几人彼此看了一眼便双手接过,慢嗅茶香,轻轻啜饮了一口,略一停舌,咽下后齿喉回甘,微微合目细品,半晌无语,倒象真的只是来应邀喝茶的一般。 他们不说话,冷傲天也不开言,浅笑着捧杯陪饮。热茶蒸晕之下,他原本过于邪魅的面颊有了一丝温润,看起来倒也算得上气质闲淡,清雅风度。上官溪凝目看了他半晌,方轻声叹息道:“我有一言坦诚相告,阁下勿怪。” “上官兄弟不必客气,”冷傲天语调谦和:“有什么话,但讲不妨。” “阁下确实是极出色的人物,我自知现在尚看事不透。不过……无论阁下到底是哪种人,想来也逃不过两者之一。” “哦,”冷傲天微笑:“愿闻其详。” “你或许是情根深种的普通男子,又或许还是那叱咤九重天游戏人间的妖王,可无论是哪一种,眼下都不是适合你与那位接下来的选择。” 冷傲天仍是笑容未改,温言道:“莫非各位今天来,是听了什么传言,以为冷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上官溪一哂:“目的倒确实是这个目的,但却并非听了传言。” “哦?” “我虽是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神族的秘事倒也在八卦中得知了一二,墨辰上仙好歹也是天帝的亲侄,在神族之中有着一定的地位。若无特殊原因,就算他犯了再大的过错天帝也不会对他这般……。” 上官溪说到这里,眸中突闪寒意:“除非他做了什么天地不容之事,要不然定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冷傲天的面上浮起一层苦笑,举起手中茶杯又饮了一口,方缓缓道:“上官兄弟……冷某也不妨直言,你实在是错了。” “错了?” “墨辰气宇不凡。冷某不聋不瞎,岂无景慕之心?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墨辰上仙明明……” “墨辰上仙的确在冷某这里,不过这个中缘由,却并非如各位那想象的那样。”冷傲天放下茶杯,舒展着手指在火中烤了烤,“几位少侠都是修仙之人,想必对于妖界的的情况也是清楚一二吧?” 上官溪坦然点头道:“没错。阁下年纪轻轻就当上妖界一族的霸主,还真让我稍稍吃了一惊呢。” 冷傲天看着自己在清冷空气中呼出的白雾,目光悠悠,漫声道:“上官兄客气了,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墨辰上仙是在我这里不假,不过他却不是自愿的……而是我强行掳过来的……” 上官溪与云霍二人对视了一眼,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抹不解:“墨辰上仙到底也是清贵之身,你又是怎么震得住他?” “墨辰哪有可能被震住?”冷傲天失笑道:“想必你们之前也看到了,他现在受了伤,我把他掳过来便就一定能困住。” 这一厢云霍抿唇不语,另一侧陈玄武皱眉道:“就这些?” “是。” “不是……你说谎……明明……呜……云师妹,你干嘛?!” 陈玄武的秉性耿直早就受不了双方说话文绉绉的气氛,要他看,倒不如把话撕破说清楚来得痛快,可话说到关键处竟然被云薇硬生生的灌进一口酒,顿时辣的嗓子疼。 转头怒瞪了一眼云薇,只瞧对方吐了吐舌头,手里不知何时竟拿着他过去一直私藏着的小黄书,顿时呆住。 “好啊,原来这东西在你这里,难怪我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死丫头……你站住……” “不给,想要自己来拿。”说完又吐了吐舌头,跑了开来。 冷傲天远远看着两人的追逐,看着陈玄武最后技输一筹,反被云薇捉住,又看着云薇与对方争论不休的模样,心头油然升起一股宁静之感,面上慢慢浮起了微笑。 冷傲天慢慢坐起身,自袖内拈出几块香饼,丢入旁边的鼎里焚熏,又拿出怀中一直偎抱着的暖炉,揭开炉盖,用小火钳夹了几块红炭进去换了,重新抱住,在长椅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方笑着道:“虽天色阴沉,但围炉焚香,又有清茶在手,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几位若无要紧的急事,可愿在这敞亭之上,听冷某讲一个故事?” 在冷傲天安静的凝视中,云兮扬等人点头答应。 云薇此时已赶回到众人身边,盈盈一笑道:“好啊……” 冷傲天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侧过脸,将目光从或许会是他此生中唯一的一群听众脸上移开,投向了晦暗昏黄的天际,不疾不徐地道:“话说某国某朝,有一藩王,手握雄兵驻守边界多年,旁族一直是无法伤其一毫。不过有一年这位藩王正是大战之际,他遇上了他命定之人,他认识了他。也正是因为那场大战,本是无心之人的藩王,却偏偏是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双方在一番浴血苦战中竟是彼此惺惺相惜,相识相知,情深入骨。可是世间从来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又何况是两个家族地位立场皆是不同的人呢!藩王为了心爱之人最后和邻国签署了约定。两人本以为可以厮守终生,却不知一切都只是邻国君主的一场计谋,如此磨损了几年,藩王麾下战力自然会受了影响,此时邻国突然反悔,派强兵犯境,致使一战不胜,藩王受伤,而心爱之人当时亦是被君主指派一危险任务,生命岌岌可危。情势危急,那藩王拼得最后一丝气血这才将心爱之人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不过……?” 上官溪眸色幽深,轻叹无语。眼前似乎是看到了当年的场景一般,一时间自己对于这个“藩王”的感觉,竟只有敬重二字。 冷傲天只略略瞟了一眼几人的表情,又接着道:“急危虽解,但局势犹然未稳。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多少次兵危险境都是藩王带伤独自支撑,众人只看到他统领雄兵的赫赫威势,谁又能体味他心中的艰苦与压力。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就在不久前,他还遇到过一次几乎已无力挽回的危局。那个危局就是他将会失去此生唯一的挚爱!” 听到此处,云薇不禁悚然动容:“是了,问世间情为何物?有时候或许不是情不知何起,而是早已情根深种。” 冷傲天以目光示意她稍安,仍是保持着原先的语速:“不过好在他及时挽回了一些,他心爱之人如今依旧在他身边。”说到这里,冷傲天旋即停下来喝茶。 “后来怎样了?”云薇正听得出神,见他停顿,忍不住出言追问。 “没了。” “没了?”云薇和洛梵立时一怔:“就那么多?” “嗯。”冷傲天淡淡答了一句,又道:“其实想一想,人与人之间就是那么奇妙,也许一眼就已情根深种……。” 云兮扬是何等敏锐之人,立即抓住了要点:“我想现在的他们一定过得很好吧……?” 冷傲天即没承认,也不否认,仍是道:“或许吧。对于他们二人而言:这一生,如果有个人让你历经沧桑,受尽命运的颠沛流离,却始终不悔,那是多么多么幸运的事情。” 云薇触动情肠,心中哀凄,不禁叹了一口气,容色寞寞道:“是了,我想对于藩王而言,世间的一切都抵不得心爱之人能够平平安安的在世上好好活着……”梗了梗,却道:“望能佩剑于身,与他浪迹天涯,看尽世间恩怨,饱尝红尘情愫;待到朱颜散尽,血染天际,执手言不悔……” 天边阴沉的云脚越压越低,冬至欲雪,晚来风急。上官溪却是放下茶杯,站起来走到亭边眺望远方。在满天晦雾乌云映衬下,他俊美的面容上毫无表情,仿佛正在沉思,又仿佛只在呼吸吐纳,什么都没有想。然而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短暂的,仅仅片刻之后,他便深吸一口气,霍然回身,目光耀如烈焰,口中语气更是凌厉之极:“你既知这个故事,那么当可告诉我,既然相爱,何苦相累?!” “为何相累?”冷傲天一怔,旋即惨然一笑,面色如雪,慢慢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道,“这话你可以问我……可是我……我却要怎么去问那个他?” 既然相爱,为何相累?为何相累? 情之一字,历来无计回避,表面上一如既往的谈笑不羁,掩盖不住他内心的黯然神伤,就如同当年在那场惨痛的战役中,冷傲天费劲了气血这才找到身负重伤的墨辰,那时他也是许多话涌到唇边,想要说给他听,可过了良久他却只是哭了,害怕的哭了。他害怕着墨辰会就此离他而去……。 那是再怎样平静坚强的面具也无法掩饰的内心情感。如今的自己遍体鳞伤,苟存性命,前途未卜,更是再无半分余力牵扯儿女之情…… 只求心爱之人可以安然度过一生便足矣。 所以今日备茶待客,款待他们几人,终究是要了了压在他心头的牵挂之事。 “上官兄,”冷傲天再次睁开双眸时,眼睛里已只有宁和与温情。他柔柔地凝望着云薇,声音平稳而又安详:“冷某与姑娘交情不深,姑娘却是如此性情中人,冷某实是欣赏,可有些话不好当面言讲,故而今日借茶留客,将这故事讲给几位听,就是想请几位替冷某转言四字:不悔初心。” 上官溪听了这一句话后,一时并没有急着反应,而是细细琢磨了半晌,方皱着眉道:“为何不亲自去说?” 冷傲天并不多加解释,只淡淡说了一句:“江湖中人,身不由己,请诸位见谅。” 上官溪冷哼一声,但终究还是道:“你即如此坦诚相告,我替你跑这一趟腿也不妨……。” 冷傲天微笑道:“冷某今日能认识几位少侠,实是有幸。” 听得此言,霍辕眸色突转冰寒,冷冷道:“我们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要好好活着才可,要不然岂不是负了对方。” “是吗?”冷傲天似对这句话毫不在意,随口道:“有时候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痛苦会变得淡薄,不过有时候有些人依旧会固执的并不想让时间来治愈自身的痛苦,就算从痛苦中逃脱,忘记一切,得到的也只是停滞,无法前进罢了!” 这句话他似是无意说出,但听在云薇耳中,却令他全身一僵,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她并不是奇怪冷傲天所说的这番话。 真正令她惊讶的是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是自己心中突然涌上来的那股难以抑制的情感的洪流。 她在很久以前也是这样子,暗恋着一个人,一个人独自欢喜,独自情殇。 冷傲天将目光从云薇的身上移开,似是不忍见到少女猝然间显露出的脆弱一面。他知道少女有着自己的故事,而这故事的结局却是需要她自己去努力才能开花结果。 “冷先生,”片刻静默后,云薇抑制住了自己失落的心情,问道:“你是妖界的君主,你今日请我们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冷傲天莞尔道:“怎么,你们猜不出来?” 陈玄武闻言冷哼一声,道:“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平日里惯会欺负弱小,又多行阴诡之计,我们如何能猜晓得到?” 冷傲天丝毫不在意他冷洌的态度,仍是微笑道:“现在不知无碍,时候到了你们就会知道了……” 云兮扬沉吟了一下:“你知道我们会来,所以在这之前你便都已经安排好了。” 冷傲天面不改色,半晌后方吐出一口气,说出一个字:“是……” 上官溪与云兮扬神色一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当真要离开?” 冷傲天直视着几人的眼睛,只笑不语。 上官溪定定地看着他有些憔悴的面容,目光似在审视,又似别无他意,但终究是没有否认,淡淡道:“我们答应你。” 冷傲天闻言,心底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唇角又在不为人所察知时暗暗抿紧了一下,转过头来,仍是一派清风般雅素的神色,一面欠身重新为几人添续热茶,一面道:“如此,冷某在此就多谢几位了……。” 云兮扬彼时怔怔地看着冷傲天,半晌说不出话来。如果此时在他的前方有一面镜子,他一定能很清楚地在自己脸上看到两个字——震惊! 虽然他之前从上官兄的暗示还有男子说的故事中猜晓到此中纠葛,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与墨辰上仙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但是……但是……眼前的男子可是当年叱咤各界的妖王啊!当年在九重天内也是屈指可数的一个高手啊!如今却是…… 比起云兮扬那根本忘了掩饰的惊讶表情,上官溪自己反而要镇定淡然得多。他深吸了一口气,捋了捋被风吹得略显零乱的墨发,抿着嘴角微微一笑,道:“需要我们何时出发。” 冷傲天垂首不答,眸中一片苍凉。故事到此,只算发展到一半,他虽布置好了一切,只是还是不知道那结局将会向何方而去? 这时男仆的声音隔着矮矮灌丛焦急地传来:“主人……主人……。” 上官溪是何等眼力,细细一观察,便发觉到冷傲天的异常。只见他大惊之下,人已经向外面跑了。 几人看着情绪失控的冷傲天,心底突然涌出一股别样的情绪。 天空依旧飘着雪花,整个树林都被层层的积雪掩盖,白白的雪仿佛将整个世界都点缀成白色。 冷傲天来到小屋用力地推开门,他的心跳动的厉害,他焦急地在房间里找着墨辰的身影。 墨辰。你在哪里? 眼睛扫视一圈,房间里没有他熟悉的那个人,墨辰一直睡着的床榻此刻很整洁的铺着,只瞧在枕头上放着一封名为冷傲天的信。 冷傲天颤抖地拿起那封信,信封上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迹,看着信上的内容,冷傲天的全身颤抖的厉害,他的心不安跳动到了极点。那是一种害怕失去的恐惧,只因他此时颤抖的握紧了手中的信。 外面的天空开始飘着如鹅毛般的大雪,墨辰有些艰难地在雪地里走着,因为失去右臂导致的失血过多和失去仙骨的缘故,墨辰走路很是艰难。 飘落的雪打在墨辰的脸上,伤口上,身上。但他还是咬着牙,艰难的向前方走着,他的身后留下了是深深浅浅的脚步痕迹。 这一厢冷傲天发疯般的从屋子里跑出来,即使是在这般严寒的冬天,他的全身也布满了汗水,他望着门口雪地上那快要被新雪掩盖住的痕迹,心突然抽痛的厉害。 墨辰…他发了疯的沿着那条长长的痕迹追了过去。 另一侧望着不远处高大的松柏树,墨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牙走了过去。天空的白雪依然在飘落,此时突起的北风吹起墨辰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他靠在树上,重重的喘着气,旋即大笑了几声,想不到这一段不算长的距离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从身上取出两人定情时的那把匕首,用衣袖轻轻的擦试着匕首。他的衣服随着风剧烈的吹动着,露出了男人好看的前胸,还有他那空荡荡的右侧肩膀处。 抬头望着上方那铺满了白雪的松柏树,墨辰的眸子里突然带着深深地心疼与不舍:傲天…对不起…。 他有些痛苦的闭上双眼,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然后他抿紧了唇角,举出手中的匕首,对着心脏位置,狠狠地插了进去。 “墨辰……”冷傲天焦急的寻找着墨辰的身影,他痛苦的叫喊着,当看到不远处倒在雪地里的那抹人影时,男人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在被人猛力的攻击后便停止了跳动。眼前被血染红的白雪是那么的刺眼。 “……墨辰…”冷傲天发狂般的奔了过去,抱住那个已经渐渐冰冷的身体,心脏抽痛的厉害,冷傲天失神地喃喃低唤“墨辰……墨辰……”紧紧抱住怀里人的身体,感觉自己这样就可以把温暖传递给怀中人。 可是他等了好久,冷傲天颤抖着双唇:“墨辰……你答应过我的……墨辰……墨辰……” 回答他的只有空气中萧瑟的风声,男人这才似反应过来,墨辰……他的墨辰去了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丢下他自己一个人调皮的先离开了。 “墨辰……”眼里含满了泪水,他的手轻轻地放在墨辰苍白冰冷的脸上徘徊着,他就那么痴痴的望着,静静地望着,泪水迷湿了他的眼眶,他就那么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墨辰的脸颊,擦拭飘落在他脸上的那点点雪花。 也许是压抑的太厉害,冷傲天终究没有忍住,他伏在墨辰冰凉的身体上,重重的,大声的,撕心裂肺的哭叫起来。心里压抑着痛苦的太厉害,也苦涩的太厉害。 他是命不久矣。而他亦是失去仙骨失去右臂,他一直担心他会在他离开后会来陪他,于是他收起满腔的爱恋,计划好了一切,只等别人带他离开便好,可是到头来他安排好了一切,只求男人可以好好活着的愿望终究是无法实现…… “如果我们不是身处在这个时代的话,也许就能在一起了吧!……墨辰,你说这样的时代是不是一定会到来,我觉得会的。那个时候世间再也不分什么种族歧视,不分名誉地位的差距,大家不再受束缚,相爱的两个人可以在一起,不再分开……” 冷傲天静静地看着墨辰沉睡的面容,还有那面容上的平静和……幸福:“可是……墨辰,你却不在了……那我苟延活在这世上还有何意义。我来陪你好不好……那里太冷了,我陪你一起走,这样你冷了的话我好能给你暖暖……” 他望着墨辰,脸上露出一抹痴恋幸福的模样,然后他举起自己当初送给墨辰匕首,重重的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云兮扬等人赶到时,看到的是鲜血顺着刀柄慢慢低落在冷傲天暗色的衣服上还有雪地上,然后一点点的渗透进去。 那白雪中刺眼的红刺痛着几人的神经,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雪地里紧紧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影。 久久,久久地不能回神。 泪水在几人眼眶里打转,只有上官溪面不改色,但牙根却是暗暗咬紧,半晌后方吐出一口气,道:“我想……那个藩王最后应该是和心爱之人远离了人世间的纷扰,隐居在一个再也没有人打扰得到的一处地方白首偕老了吧!” 几人身子一震,云薇亦是神色一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上官溪怔怔地看了少女一阵,突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是了,”上官溪声音微微一哑道:“免教离恨相嗔,自此无一相痴,免教生死相许,自此无一相恨;免教爱恨别离,自此无一相思;免教辗转柔情,自此无一相恋;免教山盟海誓,自此无一相欠;免教相遇相见,自此无一相聚;免教心扉相交,自此无一相知;免教风雪缠绵,自此无一相偎;免教以情相会,自此无一相对。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第63章 ———————————— 云兮扬几人闻言便是心头一震,霍然回过头来,却见对方容色清淡,神情安宁,就仿佛刚才所说的,只是一句家常絮语而已。 上官溪抬头看了眼天空,叹了一口气道:“这场雪下的真好啊!再多的东西都会被这场大雪掩盖住……然后随着它们一起在这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匿迹……。” “这嘛一场雪下的的确很是时候,这样一来再肮脏的事情都会被掩藏住……。” 几人一怔,正欲寻找这话音的主人,忽地,只见天空中蓝光一闪,一声尖啸从远及近,从悄不可闻迅速增大,直到震耳欲聋,让云兮扬几人再也听不到其它的任何声响。 万道蓝光,此刻在天空中竟都合为一体,成一巨大光柱,乍一看这气势几乎欲将雪林化为灰烬。 “轰”如天际惊雷,炸响人世,云兮扬几人亦是跟着脚下大地一起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蓝光倒折而回,上官溪定睛一看,只见玄天宗首尊无痕和另一位蒙面神尊突然现身天际。 风,天地,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停留在了这个时刻。 “轰隆!”低沉的呼啸仿佛从天边传来,伴着两位神尊的突然出现回荡在整个天地之间。 寒意是从背脊的底端慢慢升起来的,一开始那似乎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感觉,但迅忽之间,它突然物化了,变成了一根寒刺,一柄寒锋,吐着死亡的黑暗煞气直碜入肌肤,使得拼尽全力纵身躲避的云霍等人在看到玄天宗特有的图徽时还是忽地周身寒毛直坚,几欲忘记呼吸。 无痕看了雪地上站立的几人一眼,在扫到上官溪时,不免一怔。从刚才他看他们的那些反应,眼前的这名药王谷弟子怎么看都不像这个时代里的人,反而像是从未来而来,可是 无痕轻轻地扫了一眼蒙面的神尊,旋即面向上官溪和言道:“药王谷的弟子?” 上官溪闻言一惊,一直听闻玄天宗首尊对谁都是不假颜色,就连对着他的父亲还有掌门时都没有此时那么和言悦色过。 今日他对他的态度反而让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无痕等了一会,却见几人一副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好象还没反应过来,心中微怒道:“怎么,你们不知道我是谁?” 彼时站于一侧的蒙面神尊瞧着几人的神情,反而窒了窒,又多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那两人,旋即透过面上的一层面具轻轻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长夜长,漫路漫;离人离;归处是何处;无处是归处。……你们即是从时空交错的黑暗中而来,又何苦为了一些不必要的往事而偏执于其中?” 上官溪看了半晌,拱礼恭恭敬敬地道:“回禀两位神尊,其实弟子等人本是在俊疾山中采药……结果不知误碰了什么机关阵法,这才进入到这个时空之中,因不懂始末,所以并不敢肆意参与这段往事纠葛……。” 无痕看着他,淡淡道:“往事纠葛……我看他们该是行大不逆才对,不参加才是最好,难道你们看着现下还为其觉得委屈?” 上官溪心下一沉,隐隐觉得自己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来了,但事在眼前却只能道:“弟子们不知这其中曲折,有不懂悖逆之处还请首尊处罚。” 无痕缓缓道:“你即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玄天宗历来的办事宗旨,那么自然便会晓得吾等今日会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上官溪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向云兮扬几人看去,只见几人也是正盯着他,当下便使劲地使着眼色,一张脸虽然还是一副平淡模样,但还是透露出一丝焦灼出来。 那一刻他在心中转了千百个念头,一时竟是不得做声,而这一边云兮扬几人见状慢慢沉下了脸,面色难看之极,看了眼不远处的冷傲天,旋即拱礼望着处在天上的那两位神尊沉声问道:“神尊,请你怒弟子接下来的愚钝僭越之处,可是弟子等实是尚有一事不明,想知道这两个人为何会……” 这一厢上官溪被云兮扬这么一番话激得片刻间额头汗水已现了出来,他虽对于玄天宗历来的的手段所见不多,处事上也尚不圆滑,但对于多年前玄天宗为何会创立还有之后幽华庭的存在之事,他都在古籍中了解到一些,那时他只叹为何这些在他眼里很是正常的事情却在神族又或是九界之中都不会为其所容,他那时想了很多,如果有一天是他经历了会如何如何…… 可如今真的碰上了,那么埋在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想法如果被首尊无痕知道了,只怕接下来会给药王谷带来不小的麻烦。 在那一个瞬间,他便已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关于禁忌任何的相关之事,连关于对于冷傲天与墨辰上仙之事一丝一毫的不公不忿也不能向外人说。 可事事又总是会超出自己的意料,没想到,到最后云兮扬几人竟然说了出来,一时间心底又是敬佩又是慨叹同时又有着一丝担忧。 无痕盯着云兮扬。 上官溪在旁边看着无痕那逼人的目光中,站起,又跪了下去。 “首尊,他们不懂规矩还请您不要怪罪……!” 无痕眉头紧皱,哼了一声,冷冷道:“不懂规矩?” 上官溪俯下头,慢慢地道:“是的,我觉得他们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同时也不理解一个国家的治国之道,所以才会……有时候对于一个肮脏的国家而言,如果人人讲规则而不是谈道德,那么最终这个国家会变成一个有人味儿的正常国家,道德自然也会逐渐回归;而一个干净的国家,如果人人都不讲规则却大谈道德,谈高尚,天天没事儿就谈道德规范,人人大公无私,最终这个国家会堕落成为一个伪君子遍布的肮脏国家。所以无论是什么,既然存在那么就一定有着他会存在的理由……” 无痕微微一怔,上官溪的这番话不知为何会让他觉得这里面总有些别的歧义存在,可是细想之下却又是想不出来这其中的不妥之处。 但是好端端的他们为何会如此巧合的出现在这里,毕竟关于墨辰上仙的事对于王族而言可是不能触碰的禁忌,而他们却……想到这里,心中疑团只有越来越大,沉声道:“你们既是来自别的时空之中,就该晓得过去之事即已发生便不会更改,绝不会因为你的突然出现而改变一二,对于这些往事而言我们只是外人……” 不敢抬头,生怕被无痕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上官溪虽外表潇洒可骨子里本就不是机巧之人,此刻更是焦急万分,仓促间无论怎样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释借口。 无痕见他迟疑,他是何等世故老练,当即大喝道:“说。” 上官溪被他一吓,汗水涔涔而下,心头乱跳,不敢再瞒,终于把几人进入到这里所见的情况大致说了出来,但在这其中,他话到嘴边,却还是把有关冷傲天那时和他们所说的事情硬生生收了回来,只说是当时因为他们看不到他们,所以他们不过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可是心底多少有些好奇眼前这二人真实的身份,还有为何会疑问的缘由……。 他说完之后,头也不敢抬,不敢再看无痕,无痕却皱着眉头陷入苦思:看这名弟子倒是不像说谎,期间之事并不是他能编造出来的,但这等匪夷之事,便是连他也是生平第一次听说,要知关于墨辰之事他事后是亲自把这段时光通过结界给封锁起来,如果当真如他们所说是无意间闯入,只怕是和无极殿脱不得什么干系了。 无痕稍稍怔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道:“既是不知道就算了,你们离开吧。” 上官溪立刻低头,低声道:“是。” 无痕看着他,道:“你们只需要记得:法律的目的是对受法律支配的一切人公正地运用法律,借以保护和救济无辜者。所以法律就是秩序,有好的法律才有好的秩序。” 上官溪脸色一变。 无痕缓缓地道:“平等是一项神圣的法律,一项先于其他一切法律的法律,一项派生其他法律的法律。这二人因触犯了禁忌,无言面对各族,所以才会自裁求得解脱,其余的事情你们不必多嘴,否则沾染了不必要的麻烦,到底不值。” 上官溪身子一震,他知道自己此时因为撞破了当年墨辰上仙的隐秘已然有了□□烦,若是再加上自己等人为冷傲天委屈之事,只怕等待自己的惩罚更是无法想象。 只是此刻,他眼前却仿佛飘过了家中双亲的样子:少年时教习自己武功的身影,母亲夜里孤灯旁温柔的容颜,还有往日里药王谷里头的笑骂奔跑,就连那回荡在记忆中父亲严苛死板的教育,此刻竟也这般清晰。 一点一滴,浮上心头! 他再一次跪了下去,重重地叩头,却再没有说一个字。 彼时另一侧一直沉默的那名蒙面的神尊深深地看着他,半晌,忽然长出了一口气,道:“起来吧,本就是无辜又何苦再无端被牵连。” “可是天规又一定都是正确的吗?!明明是既无法制裁恶人,也不能完善保护良民的法律,为什么大家还要如此维护这样的法律呢?” 这一厢上官溪正欲松一口气,另一厢一直沉默的云薇和云兮扬两兄妹却同时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噔时吓得腿一软。 这一边无痕正欲发作,只瞧着那蒙面神尊却已先一步拦截,道:“无论是九重天的天规,还是凡界的法律,其实不是法律去保护人,而是人去遵守法律。古往今来,憎恨罪恶,谋求人生正道的人们的心意,积累起来变成了今天的法律,法律不是条款也不是系统,而是每个人心中都有的脆弱而不可替代的心意,相比愤怒与憎恨,这种心意总是脆弱得不堪一击。所以,为了不让力求创造更好世界的故人们的祈愿化为泡影,历届的君主们必须坚持维护到底,绝不能放弃!” “可是……那样子的话,人世间还会存有真正的情吗?!” 看着神尊明显一怔的反应,云薇正欲鼓起勇气接着追问,忽地眼前白光一闪,耳边传来一句话: “恭喜你们,考核过关。” —————————————— 白云深处,仙气缭绕,一切都平静祥和的如人们梦想中的仙境一般。 九重天,无极殿。 无极殿的两位尊上还有各界的首座尽在此处,目光都看着那些从幻境中唤回彼时跪在殿下的各派弟子。 药王谷谷主望着跪在那里的上官溪,看着他在袖内紧握的双手还有其余弟子,颜镜在深心处低低叹了口气,目光离开上官溪和各派的众弟子,对其他首座道:“诸位,看来这次我药王谷入选的不多啊!” 众人沉默,半晌,忽地蜀山掌门的声音想起,断然道:“也不尽然,你看那天山门这次入选竟只有两名,想来应该也是其中翘楚啦。” 话音刚落,旋即引来了天山老人的不满,可是又无力辩解只得瞪着殿内唯一入选的那两名弟子。 跪在地上的两名天山门弟子身子明显一抖,却并没有抬起头来。 药王谷谷主颜镜皱了皱眉,道:“蜀山掌门此话到底不妥,要是被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米迦勒笑了笑,看了眼天山派掌门此刻青红交加的面颊,叹了一口气,此次无极殿大选因为突然宣布让幽华庭也参与其中,为了避免各界会觉得有失公允,无极殿这才决定除了玄天宗以外便邀请各界首座一起监察此次考核,结果这监察中各派弟子的秉性也就无处遁形,其中要数天山门和太虚观一派行事最为果断同时也最为绝情。使得在外围看着的他们背脊都有些许寒意,再看看两派的掌门,米迦勒自然也就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 旋即看了各派弟子一眼,道:“此次无极殿参选弟子共有万人有余,而最后通过幻境考核进入到无极殿的却只有五十名而已。想一想究竟是考核太过严苛还是弟子们修行尚不成熟也未可知……” 米迦勒执掌九重天各界之事,位高权重,说话声调坚决刚硬,殿内众弟子听在耳中,脸上顿时血色尽失,几乎喘不过气来。 弟子都没有出声,颜镜却先沉着脸,缓缓道:“都是新人,尊上也没必要这样子说,以后的规矩等他们入殿以后派墨晓再从中教育便可。” 米迦勒冷冷道:“此时若是不教留给别人以后去教,那么可以想象以后又会有多少不确定的因素在。” 药王谷颜镜语塞,脸色涨红,此刻任谁也看了出来,自己的一番话到底还是站在药王谷弟子一边,正当这尴尬时刻,忽有个冰冷声音传了出来,一听便知是玄天宗的首尊无痕:“真是有趣,我还没有进来便听到尊上的这番话,心下着实是糊涂,不知尊上所担忧的究竟是什么?可否说出来与诸位首座一起商量,这样若能帮得上忙自然是极好……” 米迦勒张口欲言,忽又窒了一下,只得道:“无极殿的规矩还用多说么?” 无痕闻言冷冰冰地道:“如此说来,米迦勒尊上处理事情的态度是否过于武断了?” 米迦勒向无痕看了过去,目光炯炯,气势逼人,道:“哦,无痕首尊,那你是什么意思?” 无痕面上随手指了指天山门弟子:凌俊弼,淡淡道:“诸位首座,要在下来看这弟子虽然行事在各位看来过于不通情理,可要是落在凡界,便就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唯有身处卑微的人,才最是有机缘看到世态人情的真相,有时候人情如纸张张薄,人生如棋局局新,易涨易落山溪水,反反复复是人心。而那时是通情理好还是刚正不阿为好,大家心底都该明白才是。” 米迦勒眯起了眼,眼缝里却透露出尖锐光芒,道:“无痕首尊为何今日一反常态,大力为这少年请辞,真是令人不解?” 无痕俊挺的脸上怒意一闪而过,即道:“尊上误会了,今日我乃是就事论事,决不似有些伪君子,他们可比假小人更加可怕,满嘴仁义道德,实质上自私至及,做出来的事又禽兽不如,而且这种人隐藏至深,一般情况难于发现……” 若论口舌锋利,无极殿内有诸多派系首座皆在座其中,个个也是辩论了得的高手,如今却无一可比得上无痕,天山派掌门闻言彼时正是得意,而其余诸门派却是气得脸色发白,霍地站起身来。 君卿连忙插口进来,道:“好了好了,好好地怎么都站起来了,坐下,坐下。” 各派首座到底不敢置君卿的话于不顾,只得恨恨地地坐回位置,反观无痕,却是一脸的若无其事,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之上。 君卿看了一眼,旋即摇了摇头,转向其他人,道:“诸位,你们是何意思?” 其他各派首座沉默了一会,太虚观掌门首先道:“尊上,我以为无痕首尊言之有理。这弟子行事虽是不稳,可到底也是为了神族的声誉着想。” 君卿只是微微点头,转眼看向天山派掌门,天山老人看了看入选的两名弟子,道:“此事我同意太虚观的说法。” “那么热闹!师叔,若曦来晚了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啊?” 话音刚落,只见玉若曦一席暗绣红衣信步走来,笑靥明澈动人。 第64章 —————————— 君卿并没有想到玉若曦会来,但既然她已经来了,想来无极殿又该是一番热闹了。 “怎么这般莽撞就进来了,让诸位首座见着岂不是要笑话……。” 听到君卿的责问,玉若曦略略看过入选的弟子们一眼后旋即侧过俏丽的面庞,向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自那日无极殿的建议被无痕等神尊采纳后,她为了避嫌便再没出现过无极殿。也难怪师叔的心底不是滋味。 而君卿此刻也定然是猜不透玉若曦为什么今日要特意趁此机会,来到无极殿与自己见面。 “让诸位首座见笑了,还请不要怪罪若曦才好……其实今日这般唐突无非还是因为师傅们昨日书信询问,想知道君师叔从各界考察回来以后身体可还安康?说到底,还是若曦这个晚辈不周,这才……”玉若曦向殿内首座微一施礼,旋即解释的第一句话永远是贵族间的客套和寒喧,和令人倍感疏远的礼数。 “托师兄们惦念,一切还好。前不久还与米迦勒一起周游了九重天各界的列国各族,只是殿内的事物自离开之后便不是事事经手,还请不要师兄们不要笑话才好……。” “师叔与米迦勒尊上是在为九重天各界选出优秀的弟子好为这天下谋福祉……本就是身心疲惫的重任,师傅们自然不会笑话。”若曦迈步走近,半透明的玲珑轻纱里隐约透出洁白的玉臂,缕金线的月白暗花宫装。整个人平添娇媚之色,有嫣红晶莹的光芒似流波荡漾,仿佛来到无极殿后之前的诸多烦恼,都不曾有半点萦于她的心上。 另一侧的无痕闻言不由展颜而笑,赞道:“锦心绣口,霁月光风,玉小姐可当此八字。 “怎比得首尊才深似海?”玉若曦盈盈一笑:“若曦还未进殿时,便隐约听到一二,想想连在场的诸位首座都要恭谨一二,玄天宗首尊的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 “不过都是些耳语罢了,今时无痕与诸位有缘相逢,才探讨一二罢了。”无痕看了玉若曦一眼,不想给她先开口的机会,自己直接将话题带入重点:“我玄天宗以维护神族名誉,天下大义为先,并不过分僭越各界中事,而且……殿下此次对于大选也并非有所明确的禁令,而无痕今日此举确是事出有因,眼下殿中弟子可谓是人才济济,无痕此番无非是不想让无极殿错失人才……” “我并不想问这个,”玉若曦坦然地上前几步迎视着无痕的眼睛,双眸亮如晨星:“我想知道的是首尊为何会觉得无极殿会有错失人才这一言论呢?” “哦?”无痕略略有些意外:“玉小姐的意思是说……” “若曦曾听过这样一段话:所谓鹰立如眠,虎行似病,正是它摄人噬人的手段处。故君子要聪明不露,才华不逞,才有肩鸿任钜的力量。若曦不才,细细想来,只觉得这样一来也许有的人本身看起来并不发光,但依然是光的载体。有些人本身不具备才华,可具有激发才能的能力。如此一来无痕首尊之前地担忧的确是不无道理,可是无极殿立世万载,对于弟子挑选相必是早已慧眼独具……所以这大选无需我们大家去担心,无极殿定然也是考虑再三才会在重重考验中挑选合适之辈……。” 无痕垂下了眼帘,心中已隐隐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讲的话。 “有心的人未必有才华,有才华的人必定有心,才华不在于我们懂多少,而在于我们能发挥出多少,懂十分只发挥出了一分,不如懂五分却发挥出了三分来得更有意义。有时候这才华不在于你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而在于你会不会将你掌握的知识整合起来,然后以别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出来。所以……” “嗯……”米迦勒与君卿相视一笑,神色淡淡,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入了袖中:“然后呢?” “所以若曦觉得无痕首尊担忧地不无道理,只是无极殿若是连这些事情都处理不好,也就枉费了这万载以来在九重天各界的崇高地位了……”玉若曦的唇边虽然一直保持着一抹微笑,但眼睛里却涌起一抹质疑的气息,却道:“天山门的弟子,首尊你应该也知道他的名字才是,对吗?” 无痕眉睫一跳,有些狐疑少女的话题忽变,看眼下殿内诸座都在看着只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是,我知道。” “那首尊可否说说看。” “凌俊弼,出自凡间世家大族,其母乃王朝公主,其父骠骑大将军,凌俊弼幼时因体弱入天山门十年,凭着天资聪颖,做事果断的处事,如今已是天山门三大优秀弟子之一。” “那么,”玉若曦深深地看着他,眸色烈烈:“首尊是如何清楚的这般详细呢,又对其行为处事了解至此,若曦甚至不禁想到若无极殿能吸纳如无痕首尊一般的人才为弟子,那可是极好的一件事。可是想一想到底僭越了,毕竟每个人都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凌俊弼虽好,也要看用在何时何处,否则就不知这后面是否是有谁想要从中庇护他,又或是打算以后准备利用他……?” 无痕身躯微震,心下暗喜,眼下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也是多亏了这少女才是。一直听说帝尊这唯一的徒弟一向言辞大胆,性格怪异,纨绔不羁。如今见到可算是见识了一二。 无痕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周围,旋即抬起眸子眼神凌厉的看了一眼玉若曦,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惨然一笑:“利用他?!在下若是冒那么大的风险从中插手无极殿大选来庇护天山门一脉,恐怕也不是为了要积功德那么简单吧?” 玉若曦柳眉一扬,粉面上突闪娇媚,俏皮道:“首尊此话可当真?” 无痕转过头来,黑幽幽的瞳孔乌亮如同宝石一般,稳稳地凝在玉若曦的脸上:“当真又如何?” “首尊若当真,那之前压在若曦心底的那个不情之请就无须再向首尊提及……。”顿了顿,眼尾扫了一眼殿内,方道:“其实是这样的,若曦在过来的途中无意中听到首尊打算收一名叫墨卿颜的男子为您的关门弟子,可若曦见首尊入殿后自始至终都未曾提及此人,想来多半是谣言……。” 一抹混杂着狐疑、错愕、无奈、恍然大悟的笑容浮起在无痕的唇边,他锁住了玉若曦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你是帝尊的徒弟,想来说什么都是有所依据的。” 玉若曦面上一红,猛地咬住了下唇,将脸侧向了一边,似是不愿让人看到她此时的表情:“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首尊误会了,其实若曦今日来是想邀墨先生到长生殿小座……” “什么!”君卿闻言一震,立时起身离开座位来到玉若曦身侧。 “这……” “荒唐……” “今日可是大选,怎么帝尊的徒弟竟……当真是有失体统。” “谁说不是呢!当真是可惜了这幅皮囊,这般美得一个女子竟会不分场合做出如此无脑,任性妄为之事……” 少女的言辞无疑让无极殿内立时炸开了锅,虽然大家碍于场合没有明说出来,可是耳根子底下还是会不断地传来殿内各脉窃窃私语的批判声。 “若曦,”米迦勒起身靠近少女,安抚着一侧正欲发作的君卿,音调极其平稳,仿佛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你师叔一向夸你聪慧,怎么今日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你这样子岂不是叫大家误会……” “这怎么会?”玉若曦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旋即恍然大悟般地赶紧从袖中取出一信件,递给为首的两位尊上:“若曦适才没有解释清楚,让大家误会了。是若曦不对。” “哦,”无痕□□来冷冷道:“难道玉小姐之前的话不是那个意思?” 玉若曦后退了一步,香肩微微发颤:“首尊,若曦不懂您的意思……我只知道自己原本来这里欲探望师叔时无意中听到首尊要挑选弟子的事情,本是诧异好奇之际忽然又收到这传言主角之一,来自墨卿颜的信件!这才……” “是的,诸位尊上,奴婢等人都可以作证,我们前面在陪同玉小姐来这里的时候突然碰到这两件事情,心底狐疑,可是又不知该作何对策,一番讨论以后这才商量一出抛砖引玉,看能不能把人吸引出来。”云裳带着身后几名仙娥纷纷拱礼跪下,以证少女所言非虚,旋即目光定定地投向诸位首座,在看向无痕时似乎渗出了丝丝寒意:“奴婢几人一直很是敬仰首尊对九重天各界事物一直一视同仁,处事刚正不阿之气。不曾想原来首尊也有一朝怀有偏见的时候,竟会如此质疑我家小姐。” 这一厢的玉若曦闻言似是才明白无痕之前的言下之意,一时间樱唇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面色乍白之后又突转潮红,好似一些原来模糊不清的东西渐渐从迷雾中显现出轮廓,结论已经呼之欲出。 “首尊……您……您适才是这般看待若曦的吗……” 面对殿内各脉首座的默然不语,玉若曦的面上有一瞬间的苍白。可心底却是冷笑不已,她只深吸了几口气,便快速地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镇定了下来。 “还请诸位耐心听若曦把话说完再做定论……”玉若曦抿住朱唇,在原地筹措了几步,看了眼递给米迦勒尊上手中的那封信件:“若曦收到这信件以后犹豫再三,这才打开来看。然后……然后看到这句话,只觉得……” “只觉得如何?”无痕淡淡询问道:“玉小姐不妨把话说出来,这样也好堵住接下来那些人云亦云的猜测。” “有缘无分,无果,有分无缘,难遇;有缘有分,则……”玉若曦梗了一下,仿佛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墨先生的那些话的确让若曦看着很是感动,可生命中,总有些人,安然而来,静静守候,不离不弃;也有些人,浓烈如酒,疯狂似醉,却是醒来无处觅,来去都如风,梦过无痕。缘深缘浅,如此这般;无数的相遇,无数的别离,伤感良多,或许不舍,或许期待,或许无奈,终得悟,不如守拙以清心,淡然而浅笑。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缘来缘去。” “哦,不知这姓墨的男子说了何话竟让玉小姐有如此感触?” 第六十五章 □□ —————————————————— 玉若曦闻言毫不退缩地迎视着无痕瞟过来的视线,道:“是了,大人贵为玄天宗首尊已久,处事一向是刚正不阿,要不然又如何能维系住世间正气,可这样一来,这红尘俗世间的因果情缘首尊自然知之甚浅,所谓不懂爱,不懂恨;不懂伤;不懂痛用来形容首尊大抵如此。” “玉小姐,你……” “静水流深,沧笙踏歌,如花美眷,梦觉缘浅,思朝与暮,暮然回首,幽香清远,逝雪浅晴,绽放追寻,相思无涯,恰是流年。首尊大人年轻时未曾体会过这世间情与爱的滋味,若曦自然也就理解大人之前的那一番话……” “玉小姐惯会说笑了,在下管理玄天宗已有千载,一直协助两位殿下管理世间所谓的情爱与禁忌,为世人所误。如今小姐即这样说,那在下可否向其请教一二,请问玉小姐这“情”之一字……又为何物。”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谁人言,花彼岸,此生情长意短。说到底,谁都是不懂爱的罢了。但是,事到如今,又该怎样互相摆脱呢?若曦觉得:有时候这男人与女人,是世间最复杂诡异的一种关系,*蚀骨,不可理喻。有时候本以为可以脱身红尘,谁知仍在红尘内挣扎……况且这情爱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得!” “所以玉小姐所说与在下所想又有何不同吗?” “自然不同,难道首尊还觉得若曦有什么话没有交待清楚嘛?可是若曦也说了,今日冒昧前来无非是因为收到这封信,所以才好奇这信件的真实主人,可若曦觉得奇怪,明明是不相识的两个人,对方为何会对我的行程还有喜好了解的如此详细?还有就是为何若曦在过来的途中还听说他是首尊欲收的接班弟子……” 无痕面上无甚波澜,可心底实在是气急,而他气急的就是他怎么想也想不出墨卿颜的事情到底是怎么让别人知晓并且还传到了玉若曦的耳中,眼下听到这里正想分辩,玉若曦已经抢先一步娇笑道:“前面既然说墨卿颜不是首尊的人,那就更好办了。若曦现下想要请此人到长生殿一座,首尊应该不介意吧?” 无痕心头一沉,正在想如何应对,米迦勒刚好接道:“若曦,既然他与玄天宗没有瓜葛,无缘无故让他过去长生殿做什么?” “启禀尊上,若曦今日所闻真也好假也罢,总之一切皆是事有蹊跷。来人为何如此清楚我今日的行程……仔细想来除了神殿内有对方内细以外还能有谁有这个可能?若曦相信在与墨卿颜一叙后,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这做法简直是荒唐,长生殿是何地岂能轻易便让人进去?难道玉小姐还想向之前幽华庭罪奴那般行事?!玉小姐你如今仅凭着一封信件说是此人便就是此人了吗?那我玄天宗要都是这样凭感觉去行事的话,就不怕被世人笑掉牙?”无痕一咬牙,出声反对。 “不过只是小座一下,聊一聊这信件里的故事,首尊何必紧张呢?墨卿颜以后或许还会成为无极殿的弟子,若曦能把他怎么样?只要把信封里的话说清楚了,真是不关他的事,若曦向在场诸位承诺保他出来的时候完完整整,身上不带一丝处罚的伤痕,这样总行了吧。” “这样子传出去岂不是叫旁人误会,这——” 玉若曦打断无痕接下来的话语,接着道:“首尊严重了,若曦都说了今日不过是想相邀墨先生入殿一座而已,只是这当事人还未有所答复,首尊为何却提前替其否决了呢?” 少女说这话时故意在眉梢眼角放一点点疑惑,更加令殿内其余首座看在眼底心里生疑。玄天宗的首尊历来可都是油盐不进的主,玉若曦的一番话虽然说得不太顾及辈分场合,但是碍于帝尊还有其过往先例在外首座们也做平常之举,有道是口不饶人心地善,心不饶人嘴上甜。不过想一想这句话若是放在玄天宗首尊的身上,首座们看着心中到底有些奇怪。 “玉小姐要做什么自然有你的道理而且你身份尊贵也有这份权利,在下自然不得干涉。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到时候天下人所诟病的不是在下今日所言,而是几位帝尊也就是玉小姐你的师父啊!” “无痕你有些危言耸听了吧?”米迦勒不悦道:“按你刚才的说法,这丫头的举动在你看来就是不合于法,可说到底不过是找墨卿颜去长生殿小憩片刻问问话罢了,也值得你这般说辞?现在别说是这孩子,连我都有点疑心你了。” 他这话说的不错,无痕如此努力地维护墨卿颜的确令众首座疑心。而且在大家的心底,尊上和玉若曦的关系不必外人多说,外人也知道尊上必定是相信玉若曦多一点,也相信以玉若曦丰富又刁钻的行事作风不会无缘无故将矛头对准墨卿颜。 当然,首座们心里也清楚玉若曦此举是意在趁机试探,相较于之前无痕一味地褒奖考核之中较为出色的天山门一脉,让大家狐疑的是玄天宗现下为何会对一个在考核中表现平平地墨卿颜反应如此剧烈。 以两相比较,他们也就明白了之前少女抛砖引玉的真实用意。 “若曦,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准了。”米迦勒道:“墨卿颜何在?” 无痕一怔,刚刚打算进入一番唇舌的状态,突然听到这句话,一时梗住。这才惊觉自己因为过于担心少女会引出什么状况之外的幺蛾子而一时反应过度。 “弟子在……”随着米迦勒的话音落下,墨卿颜从跪着的一群弟子中就势起身,走了出来。 米迦勒待看清墨卿颜的容颜那一刻,竟微微有些怔住。 “你就是墨卿颜?”米迦勒待从愣怔中回神以后,脸色登时变得难看,拿起手中信件追问道:“你可认得这信封?” 墨卿颜看了一眼玉若曦露出一抹谦和的笑容:“弟子斗胆,想看看那封信件里的内容才好确定一二,只因这些时日里弟子写了不少书信,可能连自己都记不清,所以……还请两位尊上允准。” “可以。” 墨卿颜待拿到信件,停顿了片刻,方道:“尊上,这的确是弟子的笔迹,可如果我说这不是弟子所书,您会相信弟子吗?” “哦。那你又该如何解释这信件里的内容还有为何对方会在众多弟子里面独独挑了你……” 随着米迦勒不紧不慢的追问,一抹阴云涌上无痕的额头,但他站在一侧也只是暗暗握了握拳,并没有说话。 墨卿颜闻言只是默然少时,旋即转身面向玉若曦,道:“不知玉小姐是在什么时间见到的墨某……” “嗯,是在半个时辰以前。” “既是半个时辰以前,那就奇怪了……。”墨卿颜似是觉得十分地不可思议:“那个时候墨某还在考核之中,而且在场的神尊都可为墨某作证,在下斗胆,敢问小姐是如何见到的墨某然后得到这封信件。” 玉若曦闻言,瞳孔猛然一收:“真的不是你……” “不是在下……” “胡说。”身后的侍婢仙娥显然对墨卿颜的回答十分不满,立即嗤之以鼻:“半个时辰前,你明明是在我们在经过宫门时,突然出现在我们周围引起迷雾幻阵向小姐示情以后并递与小姐书信这才肯离去。奴婢等皆可作证,诸位大人若还是不信……还请尊上传唤宫门前的几位兵将再次确认奴婢等所言非虚。” “你是说当时很多人都在场而且都可以作证?” 跪着的几名仙娥偷眼觑着殿上众首座的脸色,旋即答了一个“是”字。便又低下头去。 米迦勒眉头一皱:“来人,将今日宫门执勤的天兵带来。” 殿内侍候的弟子“诺”了一声后便躬身退下,旨意传得出奇得快,片刻后弟子再出现时,便带来不少天兵,可待经过玉若曦身旁时,其中的一名天兵不知为何突然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少女的脖颈处。 君卿见此早已是气得浑身乱颤,一迭声地叫道:“放肆。你快把她给我放了。” “……墨兮先生……”几名天兵见大殿内有刺客本欲与其争斗一番,可当见到对方容貌时,浑身一震,竟不觉脱口叫了出来。 “放,可以。”那被唤作墨兮的男子邪魅的笑了一声:“只是要看尊上怎么做了,要不然委屈了玉小姐可就不好了。”说完又将手中利刃逼近紧紧的压迫在颈动脉上,立时寒气碜肤。竟有些许血液渗漏出来。 “都住手!”米迦勒的声音并不大,但殿内全场已随之而凝固。 君卿亦是全身颤抖,咬牙怒道:“说,你想要的是什么……” “擒贼先擒王,本是我常做的事,”墨兮见状冷冷一笑,出言傲气如霜:“在下月前明明帮了你们神族那么大的忙,去剿灭血族,可不曾想却落得如此惨淡的结局。想想真的是不甘呢!……所以今日前来也不过是想拿到那些本该属于墨某的东西罢了。” “什么东西?” “嗯……这个在下还没有想好,所以只好先委屈玉小姐几日了,等到在下想好了,自然会委托玉小姐替在下转达给两位尊上。”说完不等殿内诸神反应,只见殿内一阵浓雾涌现,立时模糊了视线。 等到施法退散时,殿内诸神一望,这大殿之上哪里还有半分那个叫墨兮与玉若曦的身影。 而这一幕戏似乎连两位尊上和玄天宗首尊都不知道,大家看着不觉全都呆成一片,其中不少门派首座更是没有料到有朝一日竟然还有刺客可以有这种胆量,一时心乱如麻,面色如雪。 ……………… 而另一厢墨兮带着玉若曦在离开神殿后随即便直接召来人手奔向一处山谷……。 而玉若曦看着自己眼前所处的地方时,只觉得这些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那是以前她跟姐姐生活玩闹走动之地,“蝴蝶谷”,不过当时与现在的情形,简直就是恍若隔世。 有侍从在,当晚墨兮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把她推进一间狭窄得只容一个转身的黑屋子里关了一夜。 第二天,玉若曦是被从一群黑衣人硬拖了出来,待带到一处四面临水的凉亭上。只见墨兮穿着一身黑衣,正负手站在那里等候,一见面,竟是和善的一笑。 “玉小姐,许久未见在下可是想念的紧,你呢,是否想念在下?” “不想。”玉若曦看着他,墨兮闻言只是一笑置之,旋即屏退侍从全数退去,这才微微回了一笑,只见那玉若曦见此突地松了一口气,旋即担忧道:“小姐,你说这计划可行吗!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危险之中……” “无妨,左不过是在这副身体上破损一二罢了。”墨兮(玉若曦)一抬手:“倒是要辛苦你了,还要假扮成我的模样行事。” “小姐不要这样子,这些都是奴婢的本分,应该做的……。” “蝶舞,你在这里还需要呆上几天,可能会吃些苦头,”玉若曦推过去一杯茶和一粒药丸:“先把这个吃了吧,这样子身子就不会难受了,画骨易容术虽精妙但也极其耗损元气。要不是为了瞒过那些神族的天眼,也不会让你如此……” “诺。”蝶舞点头,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旋即担忧道:“小姐,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玉若曦用手支着额头,认真地思考了良久,最后道:“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很顺利,”蝶舞快速道:“按照小姐的吩咐,我们将那位公主殿下与凡界无辜之人关在一起,奴婢估摸着那位小公主第一次碰到这些事情,眼下该是害怕的不成样子了吧。” “或许吧!对了那时候按计划也把那些幽华庭的人也一起关进去了。”玉若曦默然少时,道:“蝶舞,吩咐底下的人,对待他们时出手轻一些,只要外表看上去很严重便可。不要伤及他们的身体内里……” 第六十六章 纯真 ———————————— 蝶舞轻抿朱唇,停顿了片刻,方道:“奴婢明白” 主仆话语刚落,玉若曦忽然笑了,旋即朗声道:“好,好,玉若曦,我告诉你,够胆量,不过你还死了这条心吧。难道你以为你的那些伎俩就能瞒得过所有人吗?” 只见不远处有三五侍从往这边接近,蝶舞见状面上佯作大惊,厉声问道:“什么意思?” 玉若曦道:“原先墨某还以为玉小姐是那些贵族里面特殊的一个存在,可通过这次大选中墨某才发觉原来小姐自始至终都跟旁人一样觉得幽华庭无足轻重,你为的不过是自己的一时兴起又或是给自己博个好听一点的名声罢了……可是墨某在这里想问小姐一句:当你们这些自认身份崇高的贵族在看到幽华庭里面那些所谓的罪奴受罚时,难道还会觉得我们是某种罪孽,是没有感情的器物吗?当你们以为我们不堪、低微、不美、缈小时,所以我们就不该去拥有灵魂,拥有心吗?如果是那样,那你就想错了,我们和你们有一样多的灵魂,一样充实的心。如果上天能赐予我们哪怕一点点的平等,又或是机会,我们就可以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光芒。所以墨某之前的建议还有现在所说的话不是以贵族交易的准则和你说话,而是我们的心灵同你们这些贵族心灵的讲话。” 那些侍从听了玉若曦所言,心中一紧,一时只觉痛得差点无法呼吸。他们本以为这个叫墨兮的男人一直以来对他们一定是另有所谋才会如此帮助他们,没想到今日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想到这里,心中的激动之情更是无法抑止:“墨先生……” 蝶舞轻嗤一声摇头:“原来先生的口才这般精彩,要是与你为此事争辩的话定然是讨不到上风的,只是有一点若曦疑问想向先生请教一二。” “哦,小姐请说。” “你说为什么有的时候当某些人想要去破坏一件事的时候,最刁钻的办法就是:故意用歪理为这事辩护呢……” 那些半血统的侍卫前一刻听着墨兮的话心底正是热泪盈眶,突然听到那少女这般回答立时转头看着那个假冒的玉若曦,暗暗咬牙:“玉小姐,你地位尊贵,想必是不会理解我们这些半血统的神族的痛楚与无奈吧……” 蝶舞冷笑:“理解如何?不理解又能如何?先生之前说想让九重天解除“幽华庭”的存在,若曦虽是敬佩,但先生之前那番所谓言辞大胆的建议在我看来不过是在哗众取宠罢了。” 黑衣侍卫们一怔,心中一痛,喃喃地道:“是啊,取消幽华庭的存在,怎么可能呢?!说到底不过哗众取宠,以卵击石罢了……” 同伴见那侍卫如此,转头面向那假冒的玉若曦恨恨地道:“即便哗众取宠又如何!对于我们而言,也许我们的努力并不一定会达到我们所渴求的目的,但努力一定会有一个努力的结果,因为……”话到一半,似是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一顿足,便转身立于一侧望着亭外的天空发呆。 彼时默然少时的玉若曦将众人的反应瞧在眼里,随后轻抿了一口茶,眸中闪动着一丝幽幽的光:“玉小姐,其实这世上有时候并没有真理跟歪理的区分,听的人顺耳了,那就是真理,听的人不顺耳,那就是歪理。” 蝶舞听得微微有些怔住,随后反应过来,方道:“先生不必再说了,你接下来即便再如何歪理邪说,若曦也不想去听到你的啰嗦。” 玉若曦听罢,眼睛一亮,旋即大笑了三声击案叹道:“怪不得,怪不得,墨某如今算是明白为何大家皆说玉小姐是小东邪了……还真的是由着性子呢。” 蝶舞听着他的赞美,眼神扫了一眼那群侍卫,面上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墨先生是在于我说笑了,若曦并没有说什么啊……而且有时候这纵有东邪之称又能如何,到最后又岂是别人三言两语便能定义的。” 玉若曦微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道:“小姐严重了,要墨某来看,有时候你的唇舌功夫可比墨某要有用许多……。” 蝶舞叹息:“即是如此,先生说什么便就是什么了,又何必多此一举的与若曦说是与若曦相商呢,唉……”她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瞧在眼里实是说不出的为难。 而这群黑衣侍卫中自然是有人清楚墨兮欲与玉若曦说说的谈话内容,如今看这少女态度坚决,显然是不会同意与他们合作。他在看了一眼墨兮以后,旋即双眼微闭着,口中却似闲聊般道:“玉小姐身份尊贵,若是平时……罢了,我们今日不过是想拜托小姐能捎给那边一句话而已,小姐有何苦如此坚决?” 蝶舞叹了一声:“正因为若曦的身份,才不能仗着地位的倚仗去任性胡为啊……。” 玉若曦眼神闪烁:“据墨某所知,隐居避世的几位帝尊对玉小姐,可一向都是宠爱有加的,玉小姐何愁之有?而且若是成功,日后于你于我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我们达到了我们的目地成功解决了幽华庭的问题,而玉小姐你也帮你师叔解决了玄天宗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何乐而不为呢?” 蝶舞叹道:“先生这可把若曦说糊涂了,要说无极殿与玄天宗有时候意见相左,若曦尚知道一些。可这眼中钉,肉中刺又是从何而来?” 玉若曦悠然道:“玉小姐当真不知?还是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玉小姐本就不心动?” 见蝶舞面上似是有些微微怔住,玉若曦正欲再做回答,只见一旁的一名黑衣侍卫已先一步试探着问道:“玉小姐当真不知道吗?” 蝶舞抬头,用诚恳的眼神看着那侍卫:“君卿师叔与米迦勒尊上处理九重天事物本就辛苦,再加上平日里公事繁杂,偶有几次还需要和玄天宗商议才可做其定夺,这样一来二者之间难免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只是若说二者仅仅因为这些原因便心生间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再者说,二者地位相当,又何——” 似乎忽然是发现自己说漏了什么,忙打个哈哈道:“啊?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呵呵,总而言之先生的意思若曦理解,可若曦的意思也希望先生可以明白。” 那些侍卫里面本就有极聪明的人,见少女故意打哈哈,当下也笑了:“哦,是我们听错了,既然如此还烦请小姐在这里多逗留几日,后面我们自会完完整整的将你送回去。” 蝶舞闻言面上也似乎有些自悔说错了话,当下便东拉西扯,说了许多废话,过了一会儿,便找了个托词,跟着侍卫匆匆走了。 玉若曦看着蝶舞走远,便就势起身,和侍卫们一起穿花拂柳的奔向一处。 待回到书房中,玉若曦又带着侍卫走到内室再在旁边的书架处转动暗格机关,只见从书架后显现的密室内走出一黑衣侍卫说是那被掳来的小公主此刻正与那些人一同关押在一处并无异常,这才露出了一丝微笑。 而另一侧从头到尾一直跟着看完一切的侍卫“慕黎”始终如云山雾罩,此时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墨先生,怒慕黎冒昧,请问您之前所交代给我们这些究竟是何意?我看不明白。” 玉若曦闻言浅笑着看看慕黎,眼神微微示意,道:“看不明白?看不明白就对了。你要能看得明白,那么其他人过不了多久自然都会看明白,到最后我们之前辛苦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功夫。” 慕黎闻言耳根一红,其余同伴见状彼此摸摸头憨笑道:“让先生笑话了……” 玉若曦慢悠悠地道:“等这一件事情结束了,大家自己看,自己想。” 慕黎听罢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又苦苦思索着道:“不过相交于那个油盐不进的玉若曦,我们之前按先生嘱托关押的那位西方公主殿下,却是和想象的不大一样,她被关在那里已有三天有余,这期间她没有害怕,没有哭闹,没有委屈,反而是不停地安慰照顾着那些与她一同被关押的人,而且在看到那些半血统的神族时,面对于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憎恨和辱骂,那位尤菲小公主竟然说自己也是感同身受,甚至还说出幽华庭本就无罪,她们与大家都是平等的一些言论……先生,我们觉得那个小公主或许是心性纯良之人,或许她可以……” 玉若曦冷笑道:“她心性纯良?那天底下就没有心性不纯良的人了。” 慕黎有些不解,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玉若曦眉头一皱,眸中突闪寒光:“纯良?是因为它带给你们的温暖吗?可这所谓温暖,从来不是单向的。你把自己抱的再紧,一样还是冷。你把别人照顾的再好,没有回应的话,一样是苦涩。所以,人心的真假,时间能见证;感情的冷暖,风雨能考验。时间,带不走真正的朋友;岁月,留不住虚幻的拥有。时光转换,体会到缘分善变;平淡无语,感受了人情冷暖。有时候只有走过一段路,才会有所领悟;经历一些事,才能看清一些人。人生中,最难得是什么?最难放的是什么?最难忘的是什么?最难求的又是什么?我们大家在患难的时候,才能品味人情冷暖;需要的时候,才能看透感情真假。所以有时候我们不能只注重一个人的表象而忽略本心……。” 慕黎等人被玉若曦的一番话说得一怔,一时嗫嚅难言。 玉若曦一看几人的神情,就知他们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笑道:“不过她或许是真的纯良吧?!是一个纯真,不谙世事的姑娘……” “先生……” “如果算得不错的话,我想现在那位大公主:柯丽雅,估摸着也是时候该出现了……” 第六十七章 姐妹 —————————— 话落,慕黎等了片刻,发现墨兮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心底不由得想到之前墨兮种种诡异的行事作风,控制不住的脱口问道:“先生……你真的是真心帮助我们的吗?” 玉若曦只略略一怔,心中也立时透亮,道:“当然,因为我们是同伴。” “真的吗?……还有……那先生你为何这次对于那些贵族的事情了解的如此详细……” “慕黎兄,有时候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消息对我们有没有作用才是关键……。” 随着她不紧不慢的话语,一抹担忧涌上众人的额头,但他们嗫嚅难言,也只有将心中的疑惑强行压下,暗暗握了握拳,并没有说话。 玉若曦看了一眼,抬手轻掠之前在外被微风吹散有些许散乱的鬓边碎发,樱唇间再次溢出一次慨叹:“如今在二选一的情况下,我们的日后成败就在今日这一举……不过墨某与诸位相识甚短,诸位有所疑虑也是正常。不如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以后,大家再做追究,如何。” “可是……”慕黎吐出这两个字后,又咬住不再说下去。 “如今我们所等待的,就是要看那位传言中的大公主:柯丽雅会不会如期赴约了,若是来了那我们之前压在尤菲身上的那步棋就没有走错。”玉若曦低头理了理袖口处的折痕,但如此美人口中侃侃而谈的,却尽是冰冷的人心权谋:“墨某一直坚信,严峻的挑战有时候意味着的是一场全新的机遇,学习的机遇、成长的机遇、变得强大的机遇,或者是更上一层楼的机遇。事实也正如此,眼下对于我们而言,已经没有最好与最坏的时代,只有抓住这场机遇的人,只有走过其中曲折艰苦的人才可品尝那更多幸福,去成就更大得事业……” 慕黎等人均是身躯一震,旋即眸中突闪寒光:“是啊,先生说的没错,若危难处理得当就会迎来机遇,而一旦抓住机遇就会获得成功,如果我们想要成功,就必须敢于面对危难,也要善于抓住机遇才行。” “没错,有时候有些烦恼,丢掉了,才有云淡风轻的机会。只要我们有这种心境又何惧敌人的千军万马呢。要知道有时候内在的威胁可远远要比外在的威胁还要让人心惧。所以我们现在所能做的无非就是:不要放弃现在的努力,也不要给后世留下嘲笑自己的机会,这样才不负我们当初结盟的初衷……” 众人想了想,眼下的困局逼得他们也只能去认同玉若曦的说法,于是便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做呢?” 玉若曦见众人已明其意,心底里却也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一笑置之,仍接续着之前的话题道:“墨某这次之所以会从那位小公主身上下手,只因为她是柯丽雅最为宠溺的妹妹,所以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够要挟她妥协的关键所在。上次山谷里的事情那位殿下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只因为他们的血统不纯便立即就地□□,如今柯丽雅又接到线报准备去伏击俘获蝴蝶谷那边遗留下来的半血统子嗣,若是翻出更多的引线出来,到时候牵扯的人便是我们所无法想象的。难道你们不也是因为害怕身边的亲人受到牵连被关押至幽华庭受尽折磨,才将此事全权交给墨某处理的吗?” 慕黎几人停止脚步在密室内拧眉出了半日神,呆呆地道:“是了,眼下能真正改变我们命运的,并不是我们的机遇,而是我们的态度。所谓时来运转,其实是针对大多数人的,只是有的人抓住了,有的人放跑了。能抓住机遇的,往往是有准备、积极面对的人……而我们的机遇就是牢牢地抓住今天的这场机会……” 玉若曦低声诱惑道:“凡界有一句俗语说得好:“天地之性人为贵”,人的生命是天地间最尊贵的。随意□□轻贱他人是“悖天心,逆人伦”的罪恶行径,必须立刻停止。我们若是成功,就意味着被关在幽华庭里面那些原有的奴隶,你们的亲人,一律都会恢复自由民的身份。一道令下,六十万奴隶获得了解放。那个时候就算我们为此化为一杯黄土也是值得……” 慕黎心头一震,不由也沉思起来,旋即拱手跪下感激不尽道:“慕黎在这里先替大家谢过先生……” 玉若曦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慕大哥现在言谢还为时过早,这些事情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吧。” 话落几人便继续往前前进着,听着越来越近的男童呼叫声,慕黎等人的手指用力抠着手心,紧紧地咬着牙关,面无表情,可额头处流露的汗珠却是在一滴滴地掉落,泄露着他们的心绪。玉若曦暗暗观察着众人的神色,面上无甚波澜,只见她轻轻击掌,旁边的门打开,眼前便是一群神族和魔族用鞭子抽打那些半血统幼童的场面。 玉若曦朝几人温和地笑了笑:“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竟然看到了这样一幕……事到如今,你们还觉得神族里面有纯良之辈吗?” 慕黎心中痛恨,他纵然再功力高深,智计百出,可一旦遇上绝对碾压一切的势力之时,竟是毫无办法。他痛恨自己竟是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他甚至后悔,若是早早不顾一切地推动墨兮所说的那些计划,哪会有今日之困境!这两日见多那些神族与魔族大打出手,心底也不过是冷笑罢了。可如今两方竟也会一起合作,只为了折磨他们这些半血统的族人,慕黎不甘,可也只得在袖中拳头紧握,硬生生忍下来,看着玉若曦道:“他们这些纯血统的种族平日里便是明争暗斗……想不到竟也会有联合在一起的时候。” 玉若曦慢慢点着头:“我知道你们心里难受,可不如此又如何让大家看清楚那些所谓上层贵族伪装的面具……” “慕黎明白。” 玉若曦的眸子轻漾了一下:“现在该是我们出场了,要是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慕黎见她说得郑重,不由怔住。随即点头感激一下,便打开机关冲了过去。 只瞧着慕黎踏上一步,呼的一拳,便往那神族其中的一员胸口打了过去,这一招神速如电,那神族见背后有动静随即反应过来,与之迎战,而慕黎拳到中途,左手拳更加迅捷的抢上,后发先至,撞击那神族的面门,招数之诡异,实是罕见。 那神族在错愕之后很快反应过来,使出法阵对抗,眼见就要攻击到慕黎,这一厢慕黎当即使出墨兮之前所教的武功咒术,旋即双手束起咒术,右脚实,左脚虚,那名神族看着这个对手,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只见此时的慕黎周身气场犹如炽热的火焰令空气中都飘起了阵阵烟气,连他的脸看上去都有些模糊了。 那神族成员见状紧紧催动法诀,随即便是再一次感觉到那慕黎周身所散发来的那个气场,仿佛是知道了那边的能力,让属于神族骨子里的骄傲与热血沸腾了起来。 就在双方要碰上的那一刻,神族的身体腾空而起,躲避了慕黎的手掌攻势,随后周身散发出玄色的光芒,虽然微弱,但它伫立在半空之中,面对着前方仿佛势不可挡、无所不能的强大火焰,那团遍布在慕黎周身巨大的火焰越来越盛,让人不知道它究竟要烧到什么程度才算结束。 周围的人看着不由地屏住了呼吸,谁都可以看的出此刻双方交手哪里像是平日里他们所见到的那些切磋武艺这嘛简单,此时的双方完全是一副全力施为、生死相搏的样子。 随即慕黎一声呼啸,巨大的火龙朝神族扑了过来,乍眼看去,竟像是要吞噬尽这世间所有一般。 仿佛一个瞬间,却凝固了一生岁月。 那神族仰天长啸,背后生出一双天使的翅膀,冲入了那火焰之中。 山洞内巨响厉啸,众人看着双方在那熊熊焚烧的火焰之中打斗,彼此面面相觑。而另一侧有一少女突然从人群中焦急的站起往两人打斗的地方奔去…… 轰!轰!轰! 少女还未接近,随着外面那突然出现的攻击声音立时站立不住,一时间谷内地动山摇,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墨兮稳住身子眉睫微动,只瞧着因为那突然从外面传来的响动,之前交战的双方彼时各自退后一步。这时洞谷内的另一侧走出两名垂髫小童,待走到墨兮身旁时微微侧了侧头,压低了声音问道:“墨先生,柯丽雅到了……” 墨兮游目四周,待看到那冲出人群的少女时,挑了挑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朗声道:“原来是尤菲殿下,真是失敬,失敬。不过墨某似乎记得就在不久前还看到你们神族之间彼此内斗,只觉唏嘘不已!看来这世上任何一个物种的种内斗争都起源于不平等。造成不平等的原因就是个体的优秀品质和所得到的社会地位之间的不平衡。而有趣的是,在所有具有独立意识的个体人群中,生存能力和社会地位之间平衡是相对的,不平衡是绝对的。于是种内你死我活的斗争便永不停止,可以说是年年斗,月月斗,天天斗,时时斗,分分斗,秒秒斗。你说是不是呢?尤菲殿下……” 尤菲闻言深深地看了玉若曦一眼:“是吗?可我觉得这也并非绝对,有道不与君子斗名,不与小人斗利,不与权贵斗势,不与天地斗巧。内不整,则外佞。没有瓦岗散将,哪来盛世?天大的事,忍一忍就过去了。金用火试,人用钱试……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才是正途。” 玉若曦的视线瞬间凝结,缓缓回头直视着尤菲的脸,语气中寒气碜碜:“哦,公主殿下是在暗示墨某什么?” 第六十八章 亲情 —————————————————— “是黑衣骑士!是他们,我们得救了……” “是啊,得救了,太好了!” 而另一侧玉若曦看着尤菲淡淡一笑:“真是有趣呢,尤菲殿下,你说这些魔族在绑架你的同时,竟也连我们这些半血统都会被无辜波及呢?更可笑的是,当你们这些神族在面对我们这些半血统的种族时,一直挂于你们口中的那悬壶济世的仁慈之心却是毫无影踪……你们和魔族原来也有化敌为友的时候!” 尤菲原本听着大家得救后兴奋的声音,心底也为他们开心,但突然听到玉若曦的嘲笑,看了一眼,回道:“先生,你不觉得有些人总喜欢说别人想歪了,但如果你自己不想歪,又怎么能看出他想歪了呢?” 玉若曦闻言作出低头沉吟的神情,想了半晌,方徐徐进前,道:“好,好,好,殿下说的不错……有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渐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善如水,君子以作事谋始;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步泽履,君子以辨民安志;艮山谦,君子以裒多益寡。你前面既能说出这样一句话,那么为何殿下却对大家在这里所经历的那些遭遇充耳不闻呢?” 尤菲闻言一怔,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然而在转头看了那些半血统的幼童们一眼后,才慢慢领会到他说的确实是自己所听到的意思。虽然是被误会,而且就情势而言这也不是太值得生气的事情,可不知为什么,尤菲就是觉得心头一阵怒意翻腾,强自忍耐了半晌,方冷冷地道:“不是这样的,是因为——。” 玉若曦见状轻笑一声,淡淡地将头转向一边,打断尤菲接下来的话语,道:“有人之形,无人之情。有人之形,故群于人;无人之情,故是非不得于身。想一想,殿下之前处理事情的态度也并无甚大的过错,毕竟在这里被关押的人大多都是不幸的,他们曾经可以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可最后却被贵族摧毁;不过好在大家都是坚强的,因为对于他们而言只有懦弱的人才会退缩。尤菲公主殿下,你这样的贵族,会愿意一辈子守护这些掉入地狱的天使吗?” 尤菲一怔:“我……” 这时一名黑衣骑士跑了过来,焦急地禀道:“墨先生,那些魔族好像发现这边不对劲了,现在在往这边过来,而且柯丽雅现在又在外面攻击,外面快支撑不住了……” 玉若曦秀眉一蹙,面上却未露端倪,只轻轻地哼了一声道:“看来传闻中战斗女□□声:柯丽雅公主并不是浪得虚名得来的……。”顿了顿:“先让柯丽雅进来。” “是的。”侍卫本是刚要行礼离开,见墨兮突然低声说了七个什么字,因为声音小,连与他只相隔一步的慕黎最初都有些拿不准自己有没有听对,转头看了他一眼,见对方双眼低垂,神色安静,并没有再重说一遍的意思,心中不由微微一动,对那骑士道:“放她们进来,我相信,墨先生一定有他的道理……” 对于这样奇怪的吩咐,骑士实在想不出是为什么,如今外面状况激烈已经有不少同伴被对方杀死,为何他们好像却浑然不在意一般。讶异地张着嘴愣了半天,直到慕黎皱了皱眉,才赶紧应诺了一声“是”,快步离去。 等侍卫走远,慕黎方缓缓问道:“先生可知,眼下我们的实力是根本无法和魔族还有神族的柯丽雅那群人相匹敌的,如今又要放进来,要是再不想出应对之策,恐怕大家都会……慕黎不知,为什么先生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与慕黎的期盼不符,对于自己的疑惑,墨兮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仍是站在一旁,一双清冷的眸子盯着不远处的尤菲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身后洞口由远至近的传来一阵骚动,慕黎心里似是有什么东西顿时就暗了下去,他上前几步将同伴紧紧地护在身后十分警惕的地望向不远处的闯入者。 柯丽雅!想不到她这般快的便来到这里。 柯丽雅此刻穿着一身精简的女性戎装,虽然仍是窄袖长靴的短打扮,但前襟的哥特式风格的刺绣与腰间的饰物已成功的调和了一些她从军多年身上特有神秘硬朗的气质,显出几分俏丽与妩媚来。那一头又长又顺的金色发丝仍以丝带简束,未戴任何钗环。 迅忽之间,柯丽雅在进来的那一刻便与慕黎已交手数招,柯丽雅朗笑一声,叫道:“好身手!”高手比拼中,气息延续最是重要,她在慕黎的猛烈攻势中还要强行赞叹出声,固然是心性高傲,却也有挑衅傲慢之意,引逗对方逞强开口,便可以从中寻隙攻击。 此时两方的人马也已赶到洞内,看那两人对打激烈,不由有些焦忙,一同叫道:“殿下(大人)小心……” 这一厢,可惜的是,慕黎对于她的挑衅毫无反应。对于柯丽雅的攻势始终以隐忍坚密为上,专击敌人疏忽薄弱之处,柯丽雅乍一出声,气息节奏便有轻微变化,如同面对刀锋的金丝网突然出现了裂缝一般,被慕黎一冲而破,瞬间便将她逼压至退后数步方停。 另一侧柯丽雅稍作调息,瞧着眼前的山洞因为他们之前在外面的攻击洞内已有些坍塌的迹象,柯丽雅细细地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在看到尤菲后,心底的焦灼这才稍稍安定。随即快步的往妹妹的方向奔去,恰在此时,偏偏有人突然出现拦在她与尤菲之间。 柯丽雅十分怒视的瞪着来者。 而玉若曦似是没有注意到柯丽雅不友善的眼光,大踏步走到柯丽雅面前,道:“传闻中的柯丽雅,百闻不如一见,墨某今日见教了,不知殿下可有愿与墨某相交……” “不必,听闻东方有句俗语有道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先生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玉若曦哭笑不得地看着柯丽雅:“殿下错了,你今日要谈条件的对象不是墨某,而是“魔族”旋即看了一眼柯丽雅的身后:“如今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赶到这里,柯丽雅,要不然你我两方联手,为了这里的人质,墨某希望你们给出诚意的答复。那群家伙如今可是个疯子,不如大家先暂且合作,至少先安全放了孩子。” “不行,一旦退让,那群邪祟不过是得寸进尺罢了。而且,地位不同,你们与我们差距甚多,你觉得你们可以吗……” 慕黎压下心中的不甘,只道:“那我们大家就一起采取强攻政策。只要可以确保这里无辜的人安全离开才行。” 柯丽雅不由挑起一双秀眉,上前道:“可以,你们先把那边的少女放了。” 玉若曦心内冷笑,道:“可以,不过在这之前,墨某觉得我们现在要优先考虑一下我们的立场。柯丽雅,你要如何选择,是选择先解决了我们这些半血统和外面那群魔族,还是活着的尤菲。” 柯丽雅被他一语说中心事,身子一震,一时竟是无言。那一刻她有些惊愕,有些愤怒,还有些更复杂的感情。 玉若曦见状,心道:很好,果然是这样呢。如今第一条件已具备,真的如夏洛特所言一般,一点都没有变呢,柯丽雅,三姐妹之中,你一直都很溺爱小妹妹:尤菲。所以这次你才没有行动,而是采取围魏救赵的政策在不会让魔族察觉的情况下接近这里。 柯丽雅,情感束缚了你的手脚。 玉若曦眸色安然,看着柯丽雅静静地道:“我来救初尤菲还有这里无辜的人质。” 柯丽雅一怔:“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玉若曦凝目看了柯丽雅半晌,唇边浮起清冷的笑容,轻声道:“我会救出你们所有人,我会亲自证明给你看。” “就凭着你们这些血统不纯的家伙,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会去幻想以卵击石……” 柯丽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叫墨兮的男子听了她这句话,先是怔了一怔,然后看着她,脸上闪过极为复杂的神情。她并没有如她所料想的勃然大怒,甚至也不如她所料想的先是愤怒,然后誓要与其争斗一番。那一刻,她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沉思,柯丽雅站在她的对面,甚至看得到她的手指在微微动着,似乎在分析着什么。 只见玉若曦忽然大笑,走到柯丽雅跟前道:“言必行,行必果。墨某可以仅凭一己之力救了在场的所有人,但是作为条件,墨某也希望柯丽雅殿下事后可以放我们离开。” 柯丽雅诧异地看着墨兮。然后看着墨兮凑到她身旁在她耳边诱惑着道:“柯丽雅,你知道吗?有时候动人心者,莫过亲情。” 柯丽雅眯了眯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面前的人一阵。 事实上,就在墨兮向她谈条件的那一刹那,她已经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那一刻,她陡然升起的怒火,可是她不得不站在原地,慢慢地压抑着,调和着,她不愿意在情绪愤怒的时候,做错误的决定……。 她是公主,也是尤菲的姐姐,于她来说,歼灭这群半血统的子嗣本是板上钉钉之事,可是她的骨子里亦有着某种隐秘的骄傲,她要歼灭这些因禁忌的诞生的子嗣,并不想靠着绝对的权利与地位,她希望的是用她自己的手段、魅力和智慧让这些神族留下来的耻辱心甘情愿的去赴死并且忏悔自己的罪行。 墨兮,这个神秘的东方男人,气质儒雅,他的外表的确可令女人心动,可是,于她而言,墨兮却是犹如□□一般的存在。 他很碍眼。 可是世间总有无数双看不到的手,在推动着事情的变化和未来。 柯丽雅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尤菲,她还是个孩子,还这么年轻,这么有青春活力,她不应该承受这样的压抑、恐惧和政治漩涡,她希望尤菲每天都像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所以她必须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身边的亲人。 在这个世界上,人心是最幽暗难测的东西,但用不同的手段去征服人心、改变人心、束缚人心甚至释放人心,这才是世间最有意思的游戏。玉若曦看着柯丽雅沉思的表情,心知她已默许一切。 玉若曦抬手示意等候在身旁的慕黎等人,同时欠身行礼道:“那么还请诸位静候佳音。”旋即便退了出去。 柯丽雅见他们走后,快步来到尤菲身旁微微笑了,她轻抚着尤菲的头发,温言道:“待会我会让劳伦斯跟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尤菲迷茫地看着柯丽雅:“姐姐……。” 柯丽雅温柔地道:“尤菲,你别怕,有我在。” 第六十九章 认知 ————————————————————————————————————————— 这时一名将士来到姐妹身侧恭敬地行礼,道:“柯丽雅殿下,真的要答应他们了吗?” 柯丽雅闻言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不远处一群瑟瑟发抖的孩子:“无妨,就让那个男人去吧,至少能延缓一下我们的时间。而且,这也是一个机会,把他们连同魔族一网打尽。” “哥哥,他们是坏人,欺骗了黑衣骑士……”说这话的孩子年纪虽小,却极是机灵,自然看得出柯丽雅一行是敌非友,当下怒瞪柯丽雅及几名神族,随即又紧咬牙关不开口。 “什么欺骗?你们本就是这世上多余的一种存在。”那神族成员见状便去拎着那孩子出来。 另一侧的一名孩童此时从人群中向前冲去,一直冲到那被拎着的孩童怀中,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不住口地叫着:“不要,伽兰不要和二哥哥分开,坏蛋,你快松手……” “你们这群小鬼,快点跟我们到另一边,我要好好管教你们。” 年长一点的孩子见状再也顾不得其他,只紧紧抱住了幼弟,眼泪也不住地落下,哭叫道:“我跟你们走,他不懂事,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弟弟……” 尤菲看着突然发生的这一幕,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转过头来:“姐姐,请您住手……” 柯丽雅闻言一怔,旋即温言道:“……尤菲,你不明白——” 尤菲听了柯丽雅所言,心中一紧,只觉痛得差点无法呼吸,忙打断她的话:“姐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我们之前都已经答应了那个人的请求,为什么还要——” “尤菲殿下!”一名神族成员慌张道。 “姐姐,我也是王族里的一员,是家族里最小的三公主殿下:尤菲。”旋即转过头来看着那名神族:“请你放开这孩子。” 如水的眸子乌亮如同宝石一般,稳稳地凝在那些惊慌失措的孩子脸上:“对不起,你们没事吧?没受伤吧?……” “没事……”兄弟俩见神族松手如同劫后重生一般,紧紧抱住彼此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息。 而这一厢柯丽雅柳眉一扬,粉面上突闪一抹煞气:“尤菲!你不能再这样任性下去,难道你忘了当初你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站出来当人质的时候……为什么你到现在一点都没有变……你知不知道,如果那个时候父亲和我没有那样子做,你就死了!”柯丽雅生平第一次对自己平日里最为宠爱的妹妹几乎是用吼出来的方式说话。 周围一片死寂。 尤菲的樱唇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面色乍白之后又突转潮红,一些原来模糊不清的东西渐渐从迷雾中显现出轮廓,结论已经呼之欲出。 惊愕地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半晌,忽然伏在柯丽雅怀中哭了起来。 属于柯丽雅的军队带着那些人质皆已退了出去,山洞中,只有尤菲伏在柯丽雅的怀中低低哭泣的声音。 面对尤菲的哭泣,柯丽雅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但毕竟已是历经沙场的女将军,她只深吸了几口气,便快速地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镇定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柯丽雅在简单交待吩咐几句,深深地看了尤菲一眼后,便离开山洞,尤菲犹伏在地上低泣。直到劳伦斯将她扶起,安慰她之时,她犹有些回不过神来,如梦游般道:“劳伦斯,你说,当初的那些人真的该被杀吗?” “尤菲殿下,我不知道,只是有一点劳伦斯是明白的,对于老百姓而言,他们祈祷的无非就是风调雨顺、子女健康,以及生活中永不结束的阳光。”劳伦斯的音调极其平稳,仿佛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他凝目看了尚在失神状态的尤菲一眼:“只要他们能安居乐业,王公贵族要怎么玩弄权力游戏都没关系……” “玩弄?”尤菲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难道大家一直以来都是这般看待,又或者连同姐姐在内都是这样对待这世间生存的生灵吗……” 劳伦斯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心思单纯,更深的话也没必要跟她说,便笑了笑不语。 尤菲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抓住劳伦斯的手道:“劳伦斯,你知道吗。我在这里时曾经设想过无数回自己会遭遇怎样的结果,可我想过最坏的结果,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有成为刽子手的时候。所有人,他,又或是她……”她说不出来,她在被挟持到这里是曾经设想过最糟糕的遭遇,却没有想到,得到的却是内心最无法接受的事实,她似乎还沉浸在过往家人,姐姐温柔待她的模样,没有现在的尔虞我诈和杀伐决断。 “尤菲殿下,”劳伦斯恭谨道:“请您明白,无论是在哪里,政治都是必须需要牺牲。当然,那些都是别人的牺牲。可您不同,因为您有柯丽雅公主殿下的守护,她会保护您……” 尤菲后退了一步,香肩微微发颤:“姐姐……不,不是这样的……劳伦斯,你说我是不是一直被大家保护的太好了,所以我才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你们挂在嘴边谈论玩弄的那些朝局政势……为什么现在是这个样子,那样的话……我们又和那冷血无情的刽子手相比有何区别!” 劳伦斯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第一个这样问他的竟会是柯丽雅公主殿下的亲妹妹。此时她的目光就象能扎透他身体的剑一样,炯炯地定在他的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坚持要等待亲口的回答。 是避口不言,还是更深的欺骗,实在让人难以抉择。 劳伦斯的眉间有些疲惫,更有些沧桑,他缓缓地行礼跪下来,仿佛想要避开这位小公主的探究似的,低声恭谨道:“尤菲殿下,我的母亲是一名东方人,过去我曾一直以为她只是一名普通的深闺妇人罢了,可在她知道我选择从军的那一刻,她却告诫过我这样一番话:莫议人过,莫议朝政,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忧人之忧,乐人之乐。学错榜样,画虎类犬,谆谆教诲,牢记莫忘。” 尤菲晶眸如水,仍是牢牢盯住他毫不放松:“是啊!所以我们才去制定法律,这样子便可以规定又或是有各种特权,但是它却绝不能指名把特权赋予某一个人;法律存在的意义是因为它们可以把公民划分为若干等级,甚至于规定取得各该等级的权利的种种资格,但是它却不能指名把某某人列入某个等级之中;它可以确立一种王朝政府和一种世袭的继承制,但是它却不能选定一个国王,也不能指定一家王室:总之,一切有关个别对象的职能都丝毫不属于立法权力。如今我们即身为贵族,可是我们却不能秉公执法,不能拯救百姓于水火,而去对其怀有偏见。若我们不是出身于王族,那现在的我们和那些魔族又有何不同?劳伦斯。” 劳伦斯身躯一震,在反应了片刻后,他的视线,柔和地落在她的身上:“尤菲殿下,您的责任和柯丽雅公主殿下不同……” “不同吗?”尤菲喃喃自语了一句,突又抬起双眸,眼锋转瞬间厉烈如刀:“劳伦斯,你能先回答我之前的话吗。” 劳伦斯神情微震,原本浅淡的嘴唇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不知是因为隐瞒不住,还是原本就不忍再继续隐瞒,他并没有回答这句问话,反而将脸转向了一边。 “幽华庭,罗琳王妃那件事最初爆发时,历经九重天变迁万载却从不干预朝政的无极殿两位尊上亲上两国君主的议政殿,要求父王将幽华庭的旨意撤去。可是无论大家怎么做一切都是无法挽回,而一直在内宫安静地等待着前方消息的罗琳王妃,在听到父王对她的审判还有幽华庭将要成立的那一天,携剑闯入宫门,当众自刎于议政殿前,血溅朝堂。五日后,也是在父王还有东方君主的明确旨意下,玄天宗与幽华庭几乎同一天成立。如今的九重天只余下唯唯诺诺的余音……” “是呀!仅仅因为一个王妃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数,给无辜的人带来无妄之灾,曾经的欢声笑语一夜之间死的死,伤的伤,妻离子散,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可是更让心寒的还是你们这些贵族,原来哪怕是枕边人最后也是一杯白绫毒酒了结,真的是君王心,难测!” 话音刚落,只见慕黎突然从二人身侧出现淡淡地打断了她们的话。 这一厢劳伦斯有些愠怒的防着慕黎,心道大意。眼下不知对方究竟站在这里多久,又听到了多少谈话……。 另一侧尤菲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慕黎,面容上一抹混杂着忧伤,似乎一团团地模糊了她的视线。 第七十章 调虎离山 —————————————————————————————————————————— 慕黎垂下了眼帘,心中已隐隐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沉着脸道:“无论是哪里,只要活着,我们的历史,根本就没有往前走,而是一直在打转儿,所以哪怕是你们这些位于九重天界中最高的一层也躲避不了,基本上就是:开国灭功臣、私党乱朝政、老臣挽狂澜、大乱复大治、*行于世、名臣欲中兴、国力渐衰微、社会大崩溃、江湖再一统、开国灭功臣……” 尤菲闻言一怔,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颤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慕黎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轻哼了一声,旋即又神色淡淡,将拳头收入袖中:“难道仅凭你的一句“对不起”就能抹杀掉那些伤害,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尤菲小公主殿下。其实你也不需要跟我们道歉,因为道歉根本没有用,失去的东西失去了,伤害了还是伤害,道歉并不能让时间倒转,也不能让发生的事情过去。” “是啊!无法逃避的现实,无法挽回的过去……”尤菲的唇边虽然一直保持着一抹微笑,但眼睛里却涌起痛苦的气息:“可若是我们不去做些什么,难道就任由这悲剧继续永无止境的蔓延吗?” 慕黎嗤笑一声:“……悲剧?你们不就是那悲剧的源头。” 劳伦斯闻言举起剑,一阵狂笑,将尤菲紧紧护在身后,这笑声笑得让尤菲听得有些心里发寒,只听得他道:“尤菲殿下,是属下大意了,原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这些人本无意原谅我们,您又何必再去解释。劳伦斯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护得您周全,将您平安送到柯丽雅殿下身边。” 慕黎闻言惨然一笑,旋即拔出佩剑,眸光烈烈:“是的,你说的不错。所以,这次恐怕要麻烦尤菲殿下跟我们走一趟了。” 而这一边玉若曦站在山谷外,柯丽雅亦是一路疾步而行紧随其后,此时见外面已是乌云密布,轻笑一声,问道:“先生,你要怎么证明给我看?是要和我演示何为真正的以卵击石?” 玉若曦淡淡一笑,既不恼,也没有接续回话的意思,低声道:“来了。” 二人迎着风站在山谷最顶端向远方望去,只见不远处因为之前两方的战斗,导致的是大片一望无垠的焦土荒郊。 不远处是一队黑衣铁骑和魔兽向着柯丽雅一行所在的方向快速接近着,肃杀中带着血腥之气驰过荒野,令人胆寒。 玉若曦看了片刻,回头浅浅笑了一声,道:“听说你最近刚刚被正式任命为王室第四顺位继承者,柯丽雅殿下。” 柯丽雅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点头轻笑道:“你倒是消息灵通,不过这并非值得高兴之事。” “是啊,墨某忘记了殿下渴望的是更高的位置。” “你……” “不要生气……墨某不过玩笑几句罢了,眼下我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也不迟,柯丽雅。” 柯丽雅默然,转身吩咐下去,一边说着,一边也慢慢理出了头绪来。看着越来越近的魔族和山洞内安全未知的妹妹。尤菲,念及此处,不由的心头一沉。 如今事关生死成败,众神使都是不敢怠慢,纷纷将法宝拿在手中,可当柯丽雅见到对方的人数只有寥寥数几时,呆了一呆,神情错愕。那几名黑衣骑士见状,颇感尴尬,幸好在这个时候,玉若曦在魔族逼近之际,冷冷说了一句:“走罢。”说着第一个向前方走去,众人连忙跟上,这才解了围。 等了几天的这道东风终于上门,玉若曦突然一个轻盈的转身朝对方攻去,而另一侧已经接近柯丽雅一行人的魔族领头男子“咦”了一声,好象极是意外,脸色一凝,不敢大意,拔出佩剑应战,一时间刀势和着阵法一收一改,应变甚快,与来者攸忽间已交手数招。 风起,云涌,雷鸣,电闪。 柯丽雅只瞧着半空中剑影纵横,衣袂翻飞,那个叫墨兮的男人使得不知是哪个门派得功法,现下一人一魔来回已近百招,他还未处于下风。 柯丽雅心底虽然瞧不起对方半血统的身份,却还是不得不赞赏,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年轻,但他的确有天资,有能力。 她的目光晶莹透亮,似乎已完全被这场对战吸住了心神,而忘记了其他应该注意的一切。她只觉墨兮每一剑的角度、力度、速度,无不精妙到毫巅,更是如同附着在剑锋之上的灵魂,“人剑合一”与自己挥出的一招一式水□□融,面对对方千年的修为压迫,丝毫不见年轻人出招时的刻意与生涩。 那魔族领头对战到现在面上也颇有恼意。 在几个回合后,这时一直与玉若曦应战的男子脸上突然浮现一丝冷笑。与他笑容里的冰寒之气同时弥漫开来的,是山谷周围突然现身的近百名魔教教徒所带来的死亡气息。玉若曦和柯丽雅被包围在中心之地,围在四周的是已经剑拔弩张的魔族教徒。 玉若曦旋即转头看着一侧的黑衣骑士,对其点头示意。而黑衣骑士团虽然在接到撤离指令的那一瞬间大家已立即结束攻击全速逃离,可半血统的身体体力又如何快得过魔族? 刹那之间,破空之声、惨叫之声交相响成一片,周围已成屠戮狱场。纵然是身怀仙法的神族,但除非是修为上乘,否则群魔攻击下也只能当活靶,区别只在于能抵挡多久,能逃开多远。 而这时众人脚底下的大地突然地动山摇,正惊骇处,忽然间一声巨响,只见山谷四周的高处泥石滚落如泰山压顶一般地向大家压了下来。周围顿时黄土飞扬,乱石如雨,模糊了众人视线。 可是在这关键时刻,魔族的那位领头男子却突然没有了声音和动静,倒让人有些意外。 而另一个让他们意外的原因,原来是因为前面那些惨叫的声音竟不是来自于在他们眼里软弱无用的黑衣骑士,而是柯丽雅的随身军队。 墨兮和那几名黑衣骑士却是消失了踪迹。 不远处是那魔族领头的尸体。 柯丽雅正惊疑不定处,上空中雷鸣更急,山谷周围高处的碎石以无敌气势,当头罩下,眼看要压下来。柯丽雅脸色如霜,金色的长发在狂风中飘起飞舞,恍如天使降临!只见她拔出随身佩剑,念起法咒,剑身微颤,似乎感应主人心怀,如怒龙跃天,冲天而起,万道白光瞬间照亮整个大地,在空中合而为一,一剑向山谷一侧斩去! “铮!” 沙飞石走,狂风呼啸,众人凝望空中,但只见巨大气流,几似有形之物一般向四周狂猛涌来,柯丽雅在半空,这时大地不知为何竟突地反射出一道强烈的光芒,等到光芒散尽,柯丽雅的脸上血色顿失,整个人被巨大反震之力直直打入山谷的一侧壁崖之中。 之前动荡的山谷因柯丽雅的白色光柱重重一斩,压下之势顿止,巨响过处,整座山谷竟有一半化为乌有。 抬眼望去远处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树林。 柯丽雅稳住脉息后,细细的扫了眼四周,待确定没有墨兮等人后,怒极反笑,旋即面色肃然道:“好一个调虎离山,原来如此……追。” 山谷的逃跑路线并不算特别复杂,除了临河的那一片外,大多都是被郁郁葱葱的树木所遮挡,柯丽雅使用仙术带领着手下顺着气味一路追寻,有几次几乎已可以看到墨兮几人的身影,可是在翻过一处灌木丛后,气味突然没了,大概对方查觉到了自己身上活人的气息会给对方提供线索,所以做了处理。此时面前有三个差不多的路口,分别通过不同的路段,柯丽雅静静地判断了片刻,冷冷一笑,在吩咐下去以后,便快速追向左方,从一条没有丝毫脚印的小径穿过,一下子就冲到了山下的大路路面上。不料恰在这时,竟与自己之前埋伏在外围的军队撞在一起。 柯丽雅反应奇快,扭腰跃起,纵到了路沿另一边。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在山谷外围的军队警戒心立起,本欲准备进入作战的状态,在看到对方的面容时,不由吃了一惊:“柯丽雅公主殿下!” 第七十一章 残局 —————————————————————— 柯丽雅在看到自己军队的那一刹那,只一眼,目光便是一跳,脑海里想到之前遭遇到的迷雾般的情势,这才幡然领悟过来,咬了咬牙,手指慢慢用力握成拳头。 那些神族第一次看到自己跟随百年的统领:柯丽雅公主殿下这般的神情,不由地吃了一惊,这时有将士上前忖度着她的意思:“公主殿下您还好吧?” 柯丽雅正欲作答,另一侧劳伦斯突然一身是伤的从灌木丛里冲了出来,站在对面叫喊道:“柯丽雅……殿下,属下不力,未能把尤菲……尤菲殿……。”话未说完,便因失血过多支撑不住的昏倒在地。 柯丽雅闻言脑中轰然一响,只余了一片空白。目光如火焰一跳,凝望着昏倒的劳伦斯,粉面上杀意煞气,令人不寒而栗:“全体撤退……” 将士们犹豫了一下,恭谨道:“……是。” ………… 回到营帐以后,几名将士本欲与柯丽雅殿下商量着接下来的事情,可柯丽雅却是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果然过不得多久,在下属们正在彼此商议的关头,柯丽雅缓缓转身只勉强说得几句,推说“有别的事情,要事明日再议”,便命下属全数退下。 柯丽雅从政以来一向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从来不曾这样失态。身旁的下属彼此看了一眼,欲在一边劝解一二,可又心知柯丽雅此时定是为了尤菲殿下这才如此,于是简单说了几句后,便退了下去。 柯丽雅在营帐内来来回回的踱步走着,因走得过急,未曾注意到身旁的物器,不知道踢到了哪里,竟是痛得俯身握足跌坐在地,失声叫了出来。 “公主殿下!”劳伦斯在从军医处回来正准备向柯丽雅报告事情时,突地听到里面的动静,一时顾不得礼仪便冲了进去,恰巧撞到眼前这一幕,脱口惊呼了一声,过来欲扶住柯丽雅的身体。 “没事,”柯丽雅一怔,旋即却只是自嘲般地一笑,就势恨恨地捶了一下大地,缓缓站了起来,低声咒骂:“还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劳伦斯吃了一惊,忙跪下道:“柯丽雅殿下,劳伦斯无用,还请您处罚。” “不用了,你先下去养伤吧。” “可是,殿下……” “退下。” 柯丽雅看着劳伦斯欲言又止的神情,终是强行挥手令他退了出去。 彼时她站在营帐内的通风处,看着之前众人离去的山谷方向,心中痛恨。她已经完全想明白了墨兮的用意。这个东方男人,太会忖度着她的意思,甚至是猜到了她事先埋伏好的部署,所以之前才会似无意一般地迎奉着她好让彼此推进各自接下来的计划,可怜她一向自负聪明,竟连这些都没有查觉到。 墨兮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心中冷笑,无非就是为了在黑衣骑士中树立自己地位的那些小心思罢了。 这世间上哪一个不是无梦想就等于没有*没有方向,所以人人都有梦想,只不过在于大小不同而已。可若脱了*的这一层表象。一个人的*或许可以伪装,理由也可以是编造,可以是虚假,可偏偏这满腔的计谋…… 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乏有才华的人,只是缺少发挥才华的人。墨兮,如今他即投身于黑衣骑士,若他还活着,对于神族以后也定然是种威胁。 柯丽雅身赴沙场数年,自负实力过人,聪明过人,就如战场对决,各为其主,只有真刀真枪的鏖战,才是对对手的尊重。这样即使战败也会钦佩对方,如果对方手下留情,柯丽雅反而认为是一种侮辱,又或是对对手的侮辱……一想到墨兮今日用了如此卑劣的手段,甚至连她对于妹妹尤菲的在乎还有她在山下暗藏的一小方军队都了若指掌,真真是满腹奇诡,算无遗策。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扭成了一团,又酸又涩,痛不可当。而自己却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偏还在这其中自得的凑了一手,帮助墨兮将自己的亲信军队推向陷阱的怀中,这更是让素日自负的她,有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山谷里死亡的将士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她一生戎马。可是今日这个结果,却是结结实实扇在她脸上的一记耳光。 尤菲是她的亲生妹妹,同时也是家族里最小的妹妹,而且母亲早逝,素日里她与父王也是相处甚少,若不是因为这些年的战功,她想她的父亲对她未必是今日这般另眼相看,事事照拂的,只因除却兄长以外,她是家族姐妹之中难得的既聪明又懂得进退而且也是唯一和王叔安东莞平起平坐可以相制衡的人。 可有时候她还是会想,若她当初没有选择参军,没有如今可以和王叔互相制衡的能力,他的父亲是不是就不会对她们两姐妹这般上心,而是任由她们在那内宫中自生自灭,这种感悟,让她只觉得从足尖一直到心口都酸痛难言。 幼时丧母,导致柯丽雅对其家族早已寒了心,唯一能让她踏实的,也就是那能牢牢抓在自己手心里的权利。如今功名在手,宫中也开始有神族处处对她示惠卖好,可她自幼便已见惯了宫里面的阳奉阴违,自然知道他们对她未必是真心,不过是择主而息罢了。 如此一来甚至可以说,如今的王宫之中,她也算是宫里数一数二的神族,时日渐久,她便也开始渐渐自负起来,可也正是因为自己的一番自作聪明,所以她才想不到墨兮提供给她的合作计策,竟是一通算计。虽然最初她也是打算如此计划着,可现下却被那个墨兮捷足先登,让她栽了这个跟头……。 想到此处,柯丽雅脸色惨白,接下来的事情,她应该如何应对,如何策划?思索了半晌,她想,是到了该把继承权加快的时候了。 另一边劳伦斯自出来以后,便是只身一个人来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凝目天际,旋即又重重的闭上眼睛,立于清寒之中寂寂无语。 “柯丽雅殿下没事吧?”这时一个男人走到劳伦斯身旁问道:“尤菲公主殿下呐?”正说着,他的视线已落在劳伦斯的身上,顿时一呆,失声叫道:“劳伦斯,你没事吧?” 劳伦斯耸了耸肩,瞟了他一眼。 “呃……”那将士抓了抓头,拧紧了眉心,想想又试探着叫了一声:“你没受伤?” 瞟过来的那一眼变成了一瞪,而被瞪的男子则长长舒了一口气,埋怨道:“额,看来是受伤没死成……” “戴维,你们之前在山下有没有看过别的什么人?”劳伦斯走过来:“就只看到柯丽雅殿下吗?” “额……我们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你的脸今日是怎么弄了这么多的灰尘?别告诉我是被别人按在地上打的……”戴维与劳伦斯的关系显然很是亲密:“和我说一说,我也好去会一会那家伙,够本事的,能把你弄得这般狼狈!还真是不易。” “先不说这个,”劳伦斯一怔,旋即邪邪地笑了一下,凑至戴维面前,紧紧盯住了他的眼睛:“你先告诉我,你们之前在山下有没有看到一个身上带伤的幽华庭潜逃的罪奴从你们附近过去?” 戴维.鲍伊微微有些吃惊,忙道:“没有啊。劳伦斯,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真的什么人都没有看到吗……” “好啊,你在怀疑我……你脑子被敌人刺激的不正常了,是罢。” “……看来不是。”劳伦斯定了定神:“抱歉,是我多疑了。” “哦。”戴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用随意的语气问道:“这样子就想把我打发了?” 劳伦斯低下头,默然半晌方道:“如果我说今天所发生的事让柯丽雅殿下方寸大乱,你会相信吗?” 戴维想了想,坦白地道:“不信。” “连你都不信又有谁会信。”劳伦斯抬起头,目光炯炯:“我今日也是第一次看到柯丽雅殿下那般的神情,就好像……” 戴维凝目看了他半晌,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放声大笑,“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将你所说之事告诉旁人,其实不管你跟殿下之间是因为私人感情也好,朝局纷争也罢,都与我无关,要是你觉得我知道的太多,不告知也就是了,放心,我虽然好奇心重,但人家不愿意说的话我是不会苦苦相逼的。” 劳伦斯知道这位好友表面纨绔,实际爽阔,故而并不赘言,只拱手为谢。 第七十二章 慕黎 ———————————————————— 柯丽雅这次以解救尤菲为目的的行动算是完全失败,不仅想救的没有救出,而且死伤惨重,而另一边幸好玉若曦提前部署好了详细的计划,他们这些人才逃离山谷崩塌的事故现场。 “墨兮先生回来了吗?”慕黎再把那些人质带回来的第一句话,先问这个。 “早回来了。”同伴在扶住同伴进屋坐下,命人拿水拿药。 “他没说什么?” “他一回来便说累了要去睡一会。”那同伴看了一眼后院:“真是的,出力的又不是他,结果第一个叫起来辛苦。” “苍励。” “好,我不说他,慕黎,慕大人,现在能否先让属下看看你的伤势……”苍励正说着,突听院中有声响,忙站起身:“好象是那些孩子的母亲来了。” 话间未落,屋门便被推开,只瞧几条身影随即飘进,素衣荆钗,容色清丽,她们一进来便急匆匆地道:“听说大家回来了?”语音未毕,便已看到慕黎伤痕累累,几人不由粉面一白,几欲下泪,忙忍住了,柔声询问:“慕少侠,你受伤了?不要紧吧?” 见那些夫人明明心急如焚,却仍能忍耐着先关心他的伤势,慕黎也有些感动,忙道:“我不妨事的,现在孩子们都无事……已经平安救出来了……” 其实一见慕黎的情形,那些夫人心里便已是预料这次只怕是和过去一样仍然无功,但今日忽地听他现在明明白白的这么一说,反应良久以后,不禁喜极而泣,可是又害怕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强自稳了好久的心神,其中一人站出来方颤声问道:“真的吗?孩……那孩子们可好?” “夫人们放心,他们无碍。” 几位夫人闻言咬一咬唇,旋即平静地一起行了一礼跪在地上:“诸位的大恩大德,我们姐妹一行人铭感五内,他日若恩公不嫌弃,我们定当——” “夫人们快快起来罢,不必如此……”慕黎忙打住几人接下来的话语摇头道:“其实我们这次能成功还是多亏了墨兮先生的计策才得以成功,如果一定要感谢的话还是去感谢墨先生才是。” 那些夫人彼此望了一眼,沉思了一下,也同意道:“没错。幸亏了那位先生的计策,只是他现在在何处?” 苍励此时站在一旁再也不能默默无言,只见他跺跺脚道:“明明是我们——。” 慕黎赶紧截住苍励的话语,有些无奈地道:“是这样的,墨先生今日有些劳累,已经歇下啦。” 苍励正要接着说什么,转眼看见那些夫人此时已开始不停地向后张望着,体谅她们心中忧急,俯下身道:“孩子们现在都已在后院安歇下来,夫人你们可以先过去看看有没有你们的孩子在内。” 正当大家准备休憩事宜之际,苍励在玉若曦一回来时就派出去的探子匆匆奔了进来,报说现在柯丽雅那边的情况。众夫人知道他们有要事商议,自己主动回了后院。慕黎和苍励虽没有要瞒她们的意思,但也不想让她们过多忧思,故而也没有挽留,两人带了探子进入内室,细细查问。 这名探子是苍励亲自□□的,十分机灵得用,探回来的消息也颇抓得住重点。据他回报,此次柯丽雅一行参与行动的近百神族,皆因为那场山谷崩塌当场战死了五十多个以外,其余皆已随着柯丽雅撤离事故场地远去。 “那些人里面有我们的人吗?”黎纲担忧的问道。 “没有,大家都相安无事,只不过有一些同伴或多或少受了点伤罢了。” 苍励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松了口气,走上前拍着慕黎的肩膀道:“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来办吧。你振作一点,现在楚镜离大人因为玄天宗的事情被迫隐身,天之涯那边的花想容客栈也关了,如今所有的消息渠道,都要靠我们两个重新去整合。就算没有今日的事,现在也已是多事之秋。你又何必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慕黎深吸一口气,叹道:“说起花想容,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墨先生那日为什么会和吸血鬼搭上交道……” 苍励面色清冷地道:“哼,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要我说,他这个人满腹奇诡,行事又颇为怪异,自从花想容之事过去已有数月,他才再次出现在我们眼前,之前我们找了他那么久他都不出现……谁知道他帮助我们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目的……你说对不对,慕黎。” 慕黎点着头,在室内踱了几步。他现在最忧虑的事情并不是柯丽雅一行。而是跟他们在一起的墨兮。这个人当初帮助他们的目的真的有字面上所说的那么简单吗?!可转念又想到之前自己当时在山谷内是借着他的手才得以和劳伦斯在一番缠斗中顺利脱身……。 “慕黎,”苍励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眸色也变得深沉了几分,咬牙道:“不是我对他有意见,而是他的行为的确是太过于古怪了,来无影去无踪的,有好几次下属问我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一想,大家认识已有一年有余,除非是他找我们,否则我们根本无法联系到他。” 慕黎双眉紧锁,默然良久,刚抬起头想要说话,内室的门突然从外面被人一下子推开,玉若曦挺秀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声音清亮地道:“你们找我。” 见二人呆若木鸡的反应,玉若曦笑着道:“怎么,你们刚刚不是一直在念叨着墨某吗?”旋即指指身侧的凳子:“不如先坐下吧。” 慕黎和苍励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的,互相对视一眼,什么话也不敢多问,默默坐下。 “你们跟我说实话,”玉若曦的目光静静地平视着前方,声音似乎有些虚弱:“你们是不是很害怕我是奸细……又或者哪怕我不是奸细,你们也还是觉得墨某对你们是另有所图未必是真心实意。” 他一下子问到事情的重点上,两个人都禁不住弹跳了起来。 “其实就算你们不想……”玉若曦抬手示意两人稍安:“我也是打算与你们交代的,毕竟以后我们要合作的机会还会很多,若是我们彼此之间不去信任,他日很容易就会被挑唆,到时候就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了。” “墨先生说得不错,”慕黎低声道:“之前的不敬之处,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你们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好像对于神族还有血族的事情了若指掌……”玉若曦的目光柔和地落在二人的脸上:“其实,要说是了若指掌,墨某还担当不起这四字。只是因为经历过一些,所以才会知道这些罢了……” 慕黎和苍励一齐低下了头。 “你们放心,”玉若曦的语调很轻,但却很平静:“我不会伤害你们,更加不会做出对你们不利的事情,因为……” 说到这里,她微微喘息了起来,心绪竟有些激动,闭目又凝了凝神,才又重新睁开眼睛,看着尚有些犹豫的二人,缓缓问道:“你们觉得如今的九重天是什么样子。” 苍励的手放在膝盖握紧又放开,如此反复了几次,方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玉若曦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视线落在外面的天空中,沉默良久。 慕黎和苍励见状又对视了一眼,慕黎将身子稍稍前倾了一点,努力用平缓的口气道:“先生,有时候确认某些人是否可以信任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要去信任他们。” 玉若曦一怔,神色略有感伤:“信任吗?” “是。” 玉若曦轻轻地闭上眼睛,仿佛在沉淀心绪般良久无声,在凝目看了那蔚蓝的天空半晌以后,方道:“你们听说过玉氏一族吗?”旋即唇边浮起清冷的笑容,轻声道:“那里的人之所以覆灭就是源于“信任”,那份信任的代价就是整个家族的彻底消逝。” 慕黎凝目看了她半晌,叹了一口气:“信任是把双刃剑,可慕黎觉得先生的看法未免有些过于偏激了些。” 第七十三章 前尘 —————————————————— 玉若曦凄然的笑了一声,慕黎看着默然,也恻然了。一旁的苍励也怔怔看着。周围一时静静的无声。 “玉氏一族……那里面曾经有我“爱”的人,可是有一天那个人……她爱上了另一个人,也很信任他,可是这份信任最后得来的却是全族,包括她自己的灭亡。” 听她这样一说,慕、苍二人都有些黯然。玉氏一族存世已有千年有余,那里一直都是与世隔绝,从来都不参与外界的纷争。可是那么一个美好的地方因为有着上古神器地之炎的存在,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神魔试图闯入谷中,窥探一二。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那谷中只要一日有地之炎的存在,那么它就不可能真的与世无争。 所以,蝴蝶谷包括谷中的族人,一夜尽数消逝,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理所当然,可是……可是那件事又实在发生得太让人猝不及防了。不过他们从门派年长者的口中还是听说过一些,听说过很多人在玉氏一族覆灭以后进去寻找地之炎,不过都是无功而返。 苍励愣了愣,追问道:“所以先生认识玉氏一族……。” “是!” 玉若曦停顿了一下,神色略有感伤:“当年的玉氏一族对外虽是避世,可还是一直挣扎于凡尘俗世之中,不得解脱。而最让人疑惑的,还是九重天的那两位殿下对于玉氏一族覆灭的处理态度,他们只是简单交待了几句,草草便收了案。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去质问他们,问问他们,是否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梦见过这些冤死的人,可否知道他们内心的苦痛……” “是!” “你们两个……”玉若曦的目光从回忆中又转向身侧的慕黎和苍励,正要说什么,两人突然一起跪下,慕黎哽咽着道:“先生,其实我们两人都是孤儿。也是自幼就饱受着亲人离去的痛苦,所以我们能体会到先生内心的苦楚。当年身边的亲人便因那一旨天条遭受天劫,而我们几人那日在神族的天罚中因恰巧在外玩耍,这才得以逃过一死,可是我们的亲人,朋友却是一一死去,而最可怖还远不止于此,我们那些死去的亲人永坠阿鼻地狱,并且永生永世无法在地狱中得到解脱,而活着的这一生都只能在幽华庭服苦役了此一生。如今多年过去,无论这世间生灵有多少变化,幽华庭,还有我们这些半血统的子嗣都是永远无法光明的存活于世。就像那只能开在黑暗里的花一样,我们无法接受阳光,无法受到祝福,无法……” 玉若曦也知他二人如今已是并无家人故旧,当下叹息一声,道:“悲观着,叹息着,这么做有什么用,停滞不前,即使是死人也办得到。可是,只要我们活着,用自己的力量站着,终有一天会死的话,还是不要留下遗憾比较好吧!最起码用我们微薄的力量给后辈们创造一个可以让他们生存的机会。那一天总会到来的,所以在那之前我们一起努力吧。” “是。”二人大声应诺。 这时不远处似有三三两两焦急地走动声音往这边奔来。 “这个时间还有何事,竟会弄出如此大的动静?”苍励怔了怔,就势起身转头向一侧看去,原来是他们的同伴。 慕黎立即站了起来,正要说话,玉若曦微微一笑,打断了他,看着那几名黑衣骑士道:“尤菲安全送回去了……” 未等那几名下属答话,苍励先冲口道:“什么!什么叫尤菲安全送回去了……” 玉若曦听了苍励的追问,看着对方犀利的眼神坦然直视,沉吟道:“有时候太过于理所当然的事情,未必就是理所当然,我们能想到的,他们也能够想到,到时候双方之间得交涉稍有差池,一方便会处于被动之势。所以我们要在敌方擅长的地方打败对手,只有出其不意,这样赢得才够痛快。” 两人对视一眼,不觉有些惊叹。左右看了看并无外人,才道:“我们明白了,只是为何不先放了长生殿那位较为棘手的玉姑娘。” 玉若曦扑哧一笑,摆了摆手,道:“放是一定要放的,不过不是现在。我们还需要她来为大家争取更大,更多的利益。” 苍励点头道:“的确,玉若曦的权利与地位远比那个尤菲要有价值的多,她是帝尊的徒弟,同时也是无极殿尊上的师侄,若我们用她来要挟九重天释放幽华庭里面的亲人,也不无可能。” 慕黎摇摇头,却道:“这个说法过于夸张,那几位帝尊在宇宙间已活了亿年之久,地位超然,期间也经历过不少王朝更迭,江山易主的事情;所以他们比起我们而言,更加深谙世间生存之道。所以就算他们再如何宠爱自己的徒弟,我想做不到你说的那般。” 玉若曦闻言凝目看了园中景色半晌,突然想起来:“只有知道衡量事情的轻重、缓急、先后,而明于进退与取舍的人,才能成功,也才不会落入别人的圈套。所以眼下对于我们而言,我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谨慎,不用掉以轻心。” 慕黎沉吟了一下:“没错,”转身吩咐道:“我们现在先把大家赶紧转移回大本营,其余的事情后面再作商议。” 玉若曦点点头:“没错,现在还是先按照之前的计划做吧。” 彼时柯丽雅的营帐内,欢声笑语。 众神使皆围着尤菲,检查身体贺平安之类的。 柯丽雅在确定眼前的一幕是真实存在以后,眸色一凝,缓缓道:“你们都先退下吧。” “姐姐你想说什么。”尤菲待侍官们退下以后,看了看柯丽雅的表情,又道:“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下去了。” 柯丽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怪我吗?” 尤菲闻言闭了闭眼睛,转过身来道:“人生的痛苦,源于活得太清楚。眼是审美的,结果纠缠在丑中,最后都审了丑;心是收藏快乐的,结果困于计较中,最后都盛了痛。不是生活有多少,自己就要清楚多少。幸福的能力,其实就是取舍的能力和过滤的能力。” 柯丽雅心头微震,面上状似无意地笑道:“你知道吗,每次想家,想到你的时候,我都会吃上一个你爱吃的糖,这样子就好像回到小时候一样。” 尤菲沉默了片刻:“姐姐,你知道吗。小时候快乐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尤菲觉得长大以后快乐变得很困难了,究竟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柯丽雅姐姐……。” 柯丽雅一怔,看着尤菲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半晌也为吐出只言片语。 尤菲目光一凝,浮光往事瞬间掠过脑海,她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小时候的快乐是样东西,拥有就幸福;成长时的快乐是个目标,达到就幸福;长大后的快乐是个心态,明白就幸福。如今世间皆是念念相续,循环往复。姐姐,你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做这些总有你的道理,虽然有些事情我不能够完全理解,但是姐姐有一点尤菲希望你明白……无论何时何地,尤菲都会陪着你,因为我们是姊妹啊……。” 柯丽雅浑身一震,似是被她的一番话勾起内心深处一段久远的记忆,目光开始有些迷离:“尤菲……谢谢,谢谢你这么多年始终陪伴着我。” “姐姐,尤菲最近一直有一件事情萦绕于心头很是困惑,不知道该找谁解答这个困惑……” 柯丽雅笑了笑,好奇地问:“哦,那么是何事……竟然我们的小公主这般苦恼,说给姐姐听听,看能不能帮助到你。” 尤菲深深地凝视着柯丽雅的眼睛,神色复杂而遥远,随后字字清晰地道:“姐姐,当年幽华庭一事,你是不是也参与在其中……” 柯丽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嘴唇轻轻地颤动了起来:“你……在说些什么?尤菲,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我去把——” “姐姐。”尤菲打断柯丽雅接下来的话,深呼吸一口气,苦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吗?柯丽雅姐姐,当初虐杀的那五万无辜生灵中,你在里面究竟扮演者什么角色,告诉我……。” 第七十四章 假面 —————————————————— 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柯丽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需要去回答,而且第一个这样问的人会是自己的亲生妹妹。此时她的目光炯炯地定在她的脸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坚持要等待自己亲口的回答。 是避口不言,还是欺骗?柯丽雅看着眼前的尤菲一时难以抉择。 轻叹一声,柯丽雅的眉间似是有些疲惫,她缓缓地将头转向了一边,仿佛想要避开尤菲的探究似的,默然垂首,微微咬唇片刻,低声道:“你不明白……。” 尤菲对于这个回答显然不是很认同,只见她晶眸如水,牢牢盯住柯丽雅毫不放松:“姐姐,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我明白这个世间上时光并不会眷偏袒任何的一个人,它也许过去曾磨灭你的一切一切美好。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去改变,只有心的温暖和坚持,只有一直明明白白,岁月才不会变得无情。如果时光太久,如果荒芜太长,即使是记忆,也会淡漠。又何况本心的良善……。” “有时候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有时候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说出来;有时候不是不明白,而是明白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还小,等到了以后……也许你就会明白当初的那些事情……” “可我已经一千五百多岁了,不是孩子。柯丽雅姐姐。” “一千五百岁……”柯丽雅一怔,旋即唇边浮起自嘲的笑:“是啊!尤菲,已经一千五百年过去了,你不能光长记性不长脑子。你难道忘记当年你被挟持的事情了吗……” 尤菲默然,定定地看了柯丽雅良久,突然问道:“姐姐,你还记得罗琳王妃吗?” 柯丽雅垂下双眸。既是当年事件的参与者之一,又怎会不认识罗琳侧王妃,所以回答只能是:“记得。” “她是怎嘛死的?” “父王褫夺她的封号并赐于她毒酒,本该伏法时,她却趁内侍不备持剑闯入了议政殿,当着所有朝臣的面自刎。此举严重影响着王室颜面,父王震怒之下,命其死后永坠修罗道不得超生,更不能供其牌位奉养在族内,其家属也受其牵连,被贬下凡间永受轮回之苦。” “就这些……” “就这些。” “姐姐,”尤菲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手指用力抓住身前月白色的衣襟:“那么当年那件事发生时你在里面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柯丽雅的视线,柔和地落在她的身上:“我就是我啊,你忘记了,尤菲,那一天,你生病发烧,可是你又不肯吃药老是缠着我陪你玩布偶游戏,你才乖乖听话的去吃药……。” “是啊,你那一天一直都在房间里陪着我……”尤菲定定的盯着柯丽雅,在发现对方面上无甚异样时,木然地点了点头,突又抬起双眸,眼锋转瞬间厉烈如刀:“可是堂堂王室,废妃持剑在内宫中出入,侍卫官们却是毫无反应。直到她闯进议政殿,这期间都没有卿臣来制止,甚至没有内侍通报,整个王宫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安安静静的,直到罗琳王妃自刎在神殿才有所行动……。” 柯丽雅神情微震,原本因为受伤缘故,浅淡的嘴唇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不知是因为隐瞒不住,还是对于当初她也一无所知,她并没有回答这句问话,反而将脸转向了一边。 “姐姐,宫里的那些侍卫官们何时竟也这般去懈怠自己的职责了?你告诉我。”尤菲执拗地走上前转至柯丽雅的正面,坚持要盯着她的眼睛:“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因为罗琳侧王妃爱上了一个凡人,父亲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除非……除非还有别的事情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尤菲,”柯丽雅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如今没必要因为这些事情去钻牛角尖。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淡薄然后好起来,你不要多心……。” 尤菲怔怔地看着柯丽雅,目光有些疏离,随即在她的衣裳上逡巡不已,脑海里的一些过往画面彼时重新跳了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突然一把抓起柯丽雅的左臂,用力扯开她腕间的束袖,将衣袖向上猛推,一直推到了肘部。 柯丽雅顺从着她的摆布,没有抗拒,也没有遮掩,只是那双明亮娇媚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怅惘。 尤菲握紧她的手臂反反复复地仔细看了好几遍。 然后呆呆地松开手,愣了好一阵儿,尤菲看着柯丽雅左手臂的那个部位。 ……刀痕鞭痕,深深浅浅的交织在柯丽雅纤细的手臂上。 这一刻,尤菲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停地向下滴落。 柯丽雅温柔地注视着她,一时有些尴尬,她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现在还疼吗?”尤菲看着她□□在外的手臂,轻声问道。 “刚开始有点……不过现在都已经习惯了……” 尤菲闻言,上前紧紧抱住柯丽雅,无声的呜咽起来,泪水浸湿了柯丽雅胸前的衣襟。 “傻孩子,”柯丽雅只觉得眼框一阵阵的发烫,伸手将尤菲搂进了怀里:“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的……对于我而言这些都是有益的,因为唯有过去那些伴随着痛苦的经验才能让自己牢记在心!提醒着自己不要去忘记。正是经历过,所以我才真正的明白,无论在哪里瞬间的犹豫可是会丧命的,所以我不后悔当初的决定,若是回到过去的时光我依然还是会选择如此,决不会犹豫。” “柯丽雅姐姐,”尤菲凝望着柯丽雅的脸,泪水落得又快又急:“就算如此……难道我们就要用别人的鲜血和生命,来满足自己的目的吗……” “尤菲……”柯丽雅的神情仍然是静静的,轻叹一声,道:““向死而生”。有时候只有死亡的鼻尖才能让我们感受到生的紧迫。见到的未必便是真实,有可能皆是虚构……过去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乱且坚韧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牢牢抓在手心里的权利才能让内心里的躁动安定……” “就因为权力,”尤菲凄然笑了,道:“所以你参与了当年的那场虐杀之中,甚至去诬陷夏洛特姐姐的母亲是推动罗琳侧妃与凡人相识相爱的关键之人……” “……你都知道了……” 尤菲脑中轰然一响,只余了一片空白。 柯丽雅微微笑着,伸手理顺了她耳边的乱发,轻轻地叹息一声道:“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吗……我可以告诉你,只是现在你先不要去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了时间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你的,可是现在……你能不能听我的话,乖乖回王宫去,不要把今天你与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一人,哪怕是父王!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看出异样来,你做的到吗……” 尤菲一怔,旋即深吸了一口气振作了一下精神,便用衣袖印去脸上的水迹,点头道:“好。” 柯丽雅眼波轻动,沉吟了片刻,慢慢点了点头:“答应我,尤菲。回去以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然后在家里乖乖的等着我回来……” 尤菲看着柯丽雅素白清减的容颜和嘴角处那轻轻浅浅的微笑,心中突然甚觉酸楚,又不想再惹她难过生气,自己勉强忍了下去,语调微颤地道:“柯丽雅姐姐,我等你……” 柯丽雅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从怀中摸出一方小包裹,打开一看竟是各色的糖果,递与尤菲手中,柔声道:“待会我会让劳伦斯和戴维先护送你回去,路上苦闷,你吃点糖果好能解解乏……而且我一个女将军身上总是带着糖果,也会惹下属们笑话,你说是不是……” 尤菲破颐一笑,方才的郁郁悲凄略略疏散了一些,彼时看着柯丽雅有些素白的面容,不免担忧道:“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怎么这样差……” 柯丽雅微微一笑:“初来东方古国,对于这里的一切,多少有些水土不服罢了。不碍事。” 第七十五章 爱德华 —————————————————— 尤菲闻言一颤,愧疚道:“对不起,姐姐,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柯丽雅见状星眸轻闪,忙打断她的话,叹息道:“无碍,待解决手底下剩余的事情,到时候我们姐妹好好聚一聚……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你了,这次我再看你,发现你好像长大了不少……” 尤菲绽出春花一笑:“姐姐,我们已经有七百年没有见面了,当然长高了。” “你呀,再过七百年也还是这个样子,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姐姐……” “……尤菲,答应我,回去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柯丽雅知道尤菲虽然看似迷糊,但是一向心思细腻,所以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简单交待了一些。第二天,柯丽雅就安排好了一切,派劳伦斯和戴维护送她回去。 柯丽雅看着眼前渐行渐远的马车,一抹忧愁忽地笼上心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似乎还没有结束…… 果然,尤菲在回去以后,便收到亲信禀报,说是尤菲被父王安排要与安东莞一起去一个地方。尤菲的法力薄弱,又不涉及党政,好好地上面为何要如此安排。 柯丽雅几次三番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下属都一无所获,没得法子只好拿起之前的信件亲自写了回执信寄于大王兄爱德华,虽然只有廖廖数字,但意思已是说的很明白。 爱德华接到回执,心中甚是意外。 “你说她这样是在向我靠拢吗……” 此时室内已是空无一人,他这话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可是话音刚落没多久,便有一个柔媚的女声轻轻道:“那也未必。” 随着这美妙至极的声音出现的,是一条曼妙婀娜的身影。女子一头枣红色的秀发,若单是看那容貌,她也许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搭配着那周身的娇美气质,却是格外地魅惑心神。 “大王子,若是说如今的柯丽雅公主殿下此举是在向我们示好……那么以后对于王子殿下便是如虎添翼之幸事,可若不是……。” 爱德华脸上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浅浅含笑道:“凯瑟琳,说到底这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罢了。如果这次我们不能帮助她而是艾伯特一方的话,那她就会转去支持另一方。不过柯丽雅也有一个致命点,那就是尤菲。自从当年简侧王妃仙逝以后,柯丽雅孤身带着尤菲在后宫中生存,虽然后来从军常年出征在外无法时时照顾在身侧,但却是一直在其身边安排了不少亲信去照顾尤菲,她对尤菲真的很是宠爱……不过说到底,柯丽雅只是一个武人,对于一些事情多少有些迟钝。” “殿下的意思是?” “柯丽雅对尤菲可谓是相当宠溺,可是这种盲目的宠溺,日后必定会成为姐妹俩失和的□□。不过时间长短而已罢了……” 凯瑟琳笑道:“还是殿下心细,若是凯瑟琳恐怕是想不到这些呢……。” 旋即凯瑟琳又收了面上笑容:“但对柯丽雅公主,我们了解的还是太少。若不能察知她心中的真实想法还有目的是什么,殿下日后又如何能调得动她呢……” “你说的正是本王忧虑之处。柯丽雅如今在议政殿的地位已可以与安东莞王叔平分秋色,本王实在是一日比一日更看重她这个王妹,只是她到底是个武人,大家一看便知其心性,如今她虽然书信过来为尤菲一事向我求助,可总是让我觉得……她虽然已说明事后会全力支持我,但我觉得还不是那么回事……” “但若她是那些只求依附殿下谋得富贵荣华之辈,她也就不是威名赫赫的战斗女神了,”凯瑟琳嫣然一笑:“如何得到想要的,并且善加利用,这是大殿下您的长处,凯瑟琳实在不敢妄言。” “那么如今我们就要好好去刺探关于尤菲的一切情报供我们参考……而这就是你的长处了,”爱德华微微靠近凯瑟琳,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多留心,关于尤菲的一切情况,本王都要知道。” “是,我的殿下。”凯瑟琳恭谨行礼,见爱德华随即起身披上披风,忙问道:“殿下要出门吗?” “去找艾伯特。” 凯瑟琳一怔,神色略有不解。 “听说艾伯特自血族之事归来以后,平日里行事经常会心不在焉,”爱德华深深地看了凯瑟琳一眼,笑了笑:“毕竟是他的大哥,多少也应该去关心一二。” 凯瑟琳顿时明白过来,垂首欠身道:“殿下果然是真龙心思,凯瑟琳自愧不如。” 爱德华伸手扶住她,温言道:“不必如此。本王要亲自走一趟,也不单单只为这些。听去王府的探子回报,艾伯特这次似乎是对谁动了情,时常将自己所在屋子里看着某样东西发呆,可他对外却是宣称受了些风寒,身体不适。本王原就应该去探探病的。” “如此请殿下慢行,凯瑟琳也应该回去了。” “一起吧。”爱德华调笑道:“能与美人多呆一刻也是好的。” 凯瑟琳一笑不答,也起身整理一下衣裳。两人并肩一起走出书阁,一路上言笑晏晏,谈得甚是高兴,不料在经过府门时,竟意外地遇上了爱德华的妻子。 “殿下。”爱德华王妃将手里捧的雕花器皿交给侍女,自己上前一步行礼。 “你在这里做什么?”爱德华一面扶起她,一面左右看了看。 “殿下不是最爱用梅花雪水去调制玫瑰香露吗?昨夜天之涯那里下了新雪,今晨又是初阳,我想赶在雪融之前,多集些花蕊间的香雪,替殿下留存。”爱德华王妃柔声回答着,又向一旁屈膝见礼的凯瑟琳微笑点头致意。 爱德华见她一双纤纤玉手因为在梅蕊间扫雪而冻得有些发红,不由心中微动怜意,伸手握于自己掌中,轻声道:“这些事情交给侍女们做就行了,你又何必亲自来。” “侍女们总归不够细心,我怕她们弄的不洁净,搅了玫瑰香露独有的味道,反让殿下不快。”爱德华王妃唇边漾着温柔的笑容,眼波轻转,见爱德华是一副外出的打扮,忙又道:“殿下和凯瑟琳小姐有要事出门吗?不要在这里耽搁了,我已集了好一些,也差不多够了。” “我出去探艾伯特王弟的病况,凯瑟琳小姐是回自己的府中去,”爱德华不知为什么,竟向她解释了一句:“这里风大,你早些回房,要不然生病了就不好了。” “是。”爱德华王妃柔顺地依从,命侍女将器皿都收捡好,又伸手重新把爱德华的衣领理了理,低低道:“我这就回房了,殿下和凯瑟琳小姐慢走。” “嗯。”爱德华不甚自然地应了一声,看着她转身迤逦而去,自己再与凯瑟琳继续前行时,莫名其妙地就有些不太想说话了。 到了府门前各自分手,从遇到爱德华王妃后就一直退后几步的凯瑟琳仍是神色如常,上前先送爱德华上车后,方才回身登上了自己的车厢,正要出发,王府里突然跑出来一名侍女,手里抱着之前的雕花器皿,叫道:“凯瑟琳小姐留步!” 凯瑟琳忙命住车,掀开车帘探出身来:“什么事?” “王妃娘娘说,今年的新雪,请凯瑟琳小姐也尝尝。” 凯瑟琳心中微微一怔,但面庞上却依然云淡风轻,娇笑道:“这可是王妃亲手集的梅花雪,怎么敢当?烦劳你回禀王妃,凯瑟琳今日生受了,改日备了回礼,凯瑟琳必亲至王妃驾前致谢。” 侍女眨着眼睛,也不知记下了没有,只将那器皿递过来,便甩甩秀发跑回府门里去了。 凯瑟琳捧着器皿,手指轻轻在冰凉的雕花器皿上划弄了几下,脸上也没多大的情绪起伏,只有一双盈盈秋水微凝了片刻,便放下暖帘,吩咐道:“走吧。” 爱德华赶到艾伯特的王府时,才知艾伯特小睡方起,看他的样子有些慵懒,接待他时的礼数也不似往日周全,只客套了廖廖数语,便默默地端茶啜饮。而爱德华既然是来探病的,当然也就没有见怪的道理,温言问候了几句,坐了片刻便离去。 第七十六章 情愫 ————————————————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凯瑟琳,”艾伯特靠在椅座上,两只眼睛半睁半闭:“我累了,凯瑟琳你先回去吧。” “二殿下……我……” 艾伯特将脸侧了过来,笑道:“我明白你想要说的是什么,只是很多时候我不争不抢不是因为我懦弱,而是因为那不值得我去拥有……” 凯瑟琳立时怔住,奇怪的看向艾伯特:“二殿下,自从血族事件过去以后,你现在为何会变成这般颓废的模样!” 艾伯特笑而无语,眼光飘飘地扫向窗外。凯瑟琳随他的视线看过去,待看到窗外不远处的那些婚礼嫁娶时所需的装饰时,眉间一跳,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难道,真的如安东尼所猜测的一样,二殿下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上的那个来自东方的姑娘,是安东莞大公的未婚妻:玉若曦。 忽地跪在地上叩头,看着艾伯特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 “不用说了,”艾伯特看了凯瑟琳一眼:“我最近想要一个人静静,有什么事情都容后再说吧……” “二……二殿下……” “你知道两情相悦吗?”艾伯特是深知凯瑟琳虽然看似顽皮实则是一向行事端重,当不是小题大做的人,当即缓缓道:“他们说两情相悦是“爱”,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两情相悦的人,大多都是像我这样的。” “二殿下,”凯瑟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带着惶恐不安的心情,恭谨道:“请不要这样说,无论何时何地我……我们都会一直陪伴在您的身侧。” 艾伯特全身一震,心里顿时有一些不知来由的发慌,身子晃了晃:“凯瑟琳,一直以来我都很谢谢你们的支持……”微微蹙起双眉,沉思了一会儿,道:“只是良禽择木而栖,你们又何苦再跟着我受苦呢……” “二殿下,说的没错,自古良禽择木而栖,可我们当初跟随殿下也并非全是如此,对于我而言殿下就是……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如今殿下已位列王室继承第三顺位,难道就这样轻言放弃过去努力得来的功与名吗?即便殿下真的想要放手,可今日的朝局又岂是那般容易便能全身而退的。” “有心者有所累,无心者无所谓。若是安东莞王叔的话,他应该会比我更适合。” “殿下……。” 艾伯特向后仰在软枕上,闭上了眼睛,思绪有些烦杂。 凯瑟琳见状旋即将脸侧向了一边,倔强地不愿让人看到她脆弱的表情:“二殿下,你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吧,所以连那个人未来的夫婿也舍不得为难……” 一抹混杂着忧伤、怅惘的笑容浮起在艾伯特的唇边,他锁住了凯瑟琳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你们都知道了……看来我还是不善于伪装啊!” “二殿下……” 面对艾伯特的默然不语,凯瑟琳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深吸了几口气以后,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镇定了下来。 “最初他们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凯瑟琳抿住朱唇,在原地踱了几步:“可是一切真的是太巧合了……巧合到让人不注意都难,殿下,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些心思,一个不小心让旁人知道,就是踏入了死地。” “可情爱之事又是谁能够随意掌控的呢?”艾伯特淡淡道:“我有分寸的,等到她成婚以后,我想我那时也是时候该放弃了……”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凯瑟琳梗了一下,仿佛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殿下,可是政治婚姻里又何尝有真心存在呢!在一切未有结果之前,你可以——” 艾伯特的视线,柔和地落在她的身上,接道:“政治联姻自古便没有多少情感在内,可若是一方是真心爱着,呵护的话,又何愁感情不能培养呢。” “玉小姐真真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呐,”凯瑟琳喃喃自语了一句:“若我是她的话,您会不会就不会再独自情殇了……” 声音虽小,可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还是都被听见了。 艾伯特神情微震,只是他并没有回答凯瑟琳的这句低语,反而将脸转向了一边。 第七十七章 谣言 ———————————————— 长生殿。 堂堂帝尊的徒弟竟然在无极殿被刺客堂而皇之的挟持走。 虽然此事被上面竭力去隐瞒,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只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秘密永远不成为秘密,或者,秘密永远是秘密。后者,是对有些人而言。但对于玄天宗首尊无痕来说,前者才是永恒之道。 那一日他也在殿中,事情的经过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不过令他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力布下的罗网,没能让自己的目地成功不说,反而意外变成幽华庭那群余孽助飞的踏足点。而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当时还在部署该如何应对玉若曦对墨卿颜刁难之策的时候,那个叫墨兮的凡人已经带走了玉若曦。 因为这场意外,大选落定日期无奈推后,而更让他无可奈何的还不止于此。 外面对于当日殿内突发事件,更多的是将矛头指向玄天宗,认为玄天宗与玉若曦被挟持一事多少有些牵扯,而越是与此事毫无干系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越是在背后悄悄议论猜想得十分起劲儿,而本该和玄天宗一同置于舆论中心的无极殿却是安然无事。所以这样的流言传出来之后,自然激起了不小的风浪。 “现在无极殿那边是什么动静?”无痕放下桌上的卷宗,长长吐一口气:“这样热闹的一场盛会因为这么一件事没有最终的确定结果,实在让人遗憾。” 云婧站在他的面前,眉心拧成一团。无痕是他的师傅,可她还是觉得认识无痕越久,越觉得看不清他。若说他对自己手下的弟子们不好,他却明明是温和贴心、善解人意的,若说他对他们很好,推心置腹,自己又总是觉得一腔*辣的忠诚虚掷,因为有时候,他们的师傅对于她或是他们,还是什么事情都会有所隐瞒,如同有一层隔膜般,根本没有到达他的心上。 前几日她因为无极殿大选突发的事情控制不住小小发了一下脾气,不成想反而被无痕批评了几句,一时不免有几分尴尬,可几日过去了,也不见他对她有所处罚,后来见到珈蓝师兄才知道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把那日弟子们争执的事情放在心上,这样的答案颇让她心头不是滋味。 这种温吞水般让人无奈的情况也出现在了其他方面,他对这些日子以来外界舆论的态度居然也是一样。明明是事事在心,件件插手,以至于搅到现在成为了九重天上下的注目焦点,但认真论起来,他好象又真的无奈被卷入,如今他的所作所为也只是单纯的想向无极殿示好,一来说明自己的清白,二来证明自己这几日帮助调查幽华庭墨兮一事不是虚情假意。 窗外是小鸟轻盈的飞上了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云婧朝窗户那边看了一眼,摇头叹息。 “眼下外界都认为师傅与这次玉若曦的事情有所联系,弟子以为这几日大家是否应该避避风头……。”云婧看无痕再次轻声叹息,不由劝道。 无痕却是慢慢摇了摇头,轻轻一笑,说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你说帝尊要是知道自己最心爱的徒弟被幽华庭掳走了,该是什么样的心情?会在乎这个小徒弟的生死吗?还是一如既往地漠然呢……” “这?”云婧奇道:“几位帝尊久不涉世,对于外界的一切大小事务几乎都是不闻不问,也就只有他们的徒弟偶有几次去无极殿时,才能看到……所以对于他们师徒的关系,云婧不知。” “你这几天在外面难道没有听到什么关于帝尊提前从天之瞳那边修炼出关,回来的消息……” 由于无痕经常会莫名其妙知道一些别人没想到他会知道的事情,所以云婧倒也没惊奇他为何会连几位帝尊的脾气都了解一二,只道:“弟子在路上已听到一二,我本想晚上确定以后再来告诉师傅,因为根据弟子过往所了解不同的是,三位帝尊对于世间种种党争纷扰,天劫,地劫,还有无极殿尊上的求助其出山和当年那场禁忌变动那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去插手,或许是真心想要避世,只是如今谣言四起,若是几位帝尊不来,全权交由无极殿处置,尚在大家预料之内,不过到底让外界看着心寒,可若是出现了……那对于和他们互为师兄弟相处已有万年有余的无极殿尊上而言心底不知是何滋味。” 无痕眸中隐露赞同之色。这个他唯一收的女弟子很聪明,没有直接插手去探查那些事,很低调地让将自己隐身于舆论之间,暗中查探,确是上上之策。 “还有,就是弟子在过来途中遇到一个叫墨卿颜的弟子,他让我转交给师傅一样东西……”云婧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打开来一看,周围立时被万丈光芒团团包裹住,无痕定睛一瞧,竟是昊天镜。 无痕就着云婧的手看了一眼,面露笑容,道:“难为他有心。眼下无极殿正是头疼之际,你替墨卿颜把东西交给他们吧。” “师傅?”云婧再次奇道:“您是怎么知道这个是要交给无极殿的?” “一看就知道吧,”无痕不禁一笑:“那孩子若真想要交于我某样东西,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 “弟子明白了。”云婧看着无痕,忽地笑了起来。其实仔细想来,从幼年拜师相识的那天起,无痕待人处事的态度就没怎么大变过,既然人家没变,那自己的不满就是单方面的强求,焉能把责任归到人家的身上去?珈蓝师兄说的对,自己将无痕当成是世上最亲近的家人,那是因为无痕本身就有这个资格和能力,反过来说,如果现在的云婧没有当年那场机遇,还没有实力能站在玄天宗掌镜使的地位,不能在师傅的心底有着一定位置,那是自己的问题,埋怨官场凉薄,实在是大不公平。 念及此处,心里的疙瘩不由平顺了好些,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敞亮,无痕看着云婧,眼底含着柔柔笑意的眼睛,也还和以前一样亲切温和:“嗯,早去早回。” 随后无痕看着云锦离开室内,他远远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消失,看着当年明明还是一个瘦弱伶仃的孩子,似乎眨眼间便已成长成青春无忌,可以肆意放纵的少女,心头油然升起一股宁静之感,面上慢慢浮起了微笑。 不过这个笑容很快就消失在了唇角,不知为何,无痕看着那个背影,他的脑海里那些过去曾被自己刻意去深埋的记忆再次被唤醒,过往如烟,一幕幕的场景在脑海里循环转换着,可讽刺的是记忆深处里那个人的模样他竟已记得不大清楚了,可同时伴着心底的那股微乎其微地抽痛感却在提醒着他,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无痕忽地惨然一笑,仰起头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摆脱不了你啊……瑾萱……” ……………… 因为职位的特性,玄天宗的行动一向低调隐秘,云婧过来无极殿途中也并无张扬。但对于有心人而言,却也不难探知她的行动。不过对于明里暗里的诸多双眼睛,云婧并没有刻意神秘。 大约一刻钟后,云婧来到无极殿大门前把玄天宗这次拜访的名帖递进去不久,便有弟子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云掌镜,你怎么会突然来此?快,快请进来。” “云掌镜来得不是时候,眼下两位尊上正为了玉小姐一事头疼不已……” 云婧一面点头,一面笑着:“嗯,家师今日派我来就是为了能解决此事……。” “云掌镜,此话当真,若是如此墨晓真要替师傅先谢过你了,改日必当——” “不必,不必,你我两家本是同宗,相辅相成,彼此若有何变化皆是息息相关,墨兄又何必如此客气。”云婧行以抱手礼,打断墨晓的话语,笑了笑道:“一直听闻君卿尊上有一个大弟子极为出色,原来你就是君卿尊上的大弟子:墨晓师兄啊。” 两人谈话期间,很快便来到正殿,可惜的是米迦勒尊上恰逢外出,君卿尊上也不知在何处,云婧因本身还有要事在身,在苦等无果以后只得将昊天镜先行转交于墨晓。 云婧离开长生殿以后,旋即轻轻长叹一声,随着云彩铺就的石子儿甬道慢慢向一侧走去。 走了一会,再次叹一口气,云婧摇了摇头,仿佛是想要甩去这几日压在胸口的那些烦闷一般,就在她打算重新迈出脚步的一刹那,眼角的视野边缘仿佛隐隐掠过一抹黑影,迅疾而过,犹如幻觉,等霍然回头再行捕捉时,眼前已无动静。 不知是因为预感还是警觉,云婧停止了自己的所有行动,隐藏于云雾里面,透过云层里的间隙望向外面。 果然未及片刻,又是黑影一闪。这次因为集中了注意力,看得更加清楚。云婧瞬间僵住了。因为那黑影竟然是刚刚才和她分开不久的墨晓师兄。 云婧看着他往长生殿的方向奔过去以后,这才从云层里现身。心底实在是奇怪对方的行为,可是长生殿未经帝尊允许的话是不得擅自闯入。遂只好做罢,临走前深深的望了一眼长生殿的方向。 第七十八章 君执 —————————————————— 长生殿。 君卿在知道几位师兄要回来的消息以后便一直等候在这里,最初知道消息的时候自己多少是有一些吃惊在内,因为据他了解,如今几位师兄弟在天之瞳那处的修炼已到了紧要关头,若非大事,不得轻易去打扰,否则便会影响其渡劫修炼。 可是玉丫头的事情不知为何到最后还是被几位师兄知道了。 他们匆匆的赶了回来,只为自己唯一的弟子可以安然无恙。 尤其是他一向敬仰的君执师兄,今日对于此事也是一反往日事事漠然的态度。不过说到底,到底是自己亲自收的徒弟,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试问有哪个师傅不会去担心呢。 想想君卿倒也理解一二。 可是今日的他们自入殿以后说的那些话有些地方实在是让他听得有些莫名,有些匪夷所思。若不是最后君若师弟无意中说漏的:“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的那一句话,再回想着君执师兄这些年身上一直佩戴玉丫头幼时的香囊手作不曾换掉,他是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这里面竟还有这些故事。 君卿在深深地凝视过君执的眼睛后,面色肃然,字字清晰地说道:“君执师兄,所以你是对她动了情,是吗……。” 一旁的君若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嘴唇轻轻地颤动了起来:“君卿师兄……好端端的说着之前的话题怎么你现在说的倒让我有些糊涂了?” “糊涂?”君卿冷冷道:“你倒是个糊涂的……。” “这,这个……”君若一时坐也坐不稳,抓牢座椅的扶手稳住身体:“其实这活得糊涂的人,很容易得到幸福;活得清醒的人,却是容易烦恼。清醒的人看得太真切,太较真,便烦恼遍地;而糊涂的人,计较得少,却觅得人生的大滋味。太清醒的人注定活得辛苦,总有看不惯的,总有放不下的,苦苦挣扎;有时候,与其清醒,不如难得糊涂。君卿师兄,我这个糊涂人的答案,你接受吗……” 君卿一怔,旋即幽幽叹息,垂目摇头,口中漫声吟道:“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吟到此处,声音渐低渐悄,眸中更是一片恻然。 生命中,总有些人,安然而来,静静守候,不离不弃;也有些人,浓烈如酒,疯狂似醉,却是醒来无处觅,来去都如风,梦过无痕。缘深缘浅,如此这般,无数的相遇,无数的别离,伤感良多,或许不舍,或许期待,或许无奈,终得悟,不如守拙以清心,淡然而浅笑。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缘来缘去。 然而君卿的感慨无论如何深切,也比不上他知道那些秘密时的震惊。因为过去的那些年,和那个不苟言笑每日只跟佛法道法打交道的师兄最接近的就是他们这些师弟了,那对世事漠然的脸,那不关心世间万物一切俗世永远淡漠冷情的眼睛……根本从来都没有想象过,有一天他也会动情。 而动情的对象还是他的徒弟! 君墨走上跟前把手掌贴在君卿僵硬的背心,轻轻拍了拍,张开嘴想要说几句可以调节的气氛的话,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君执却是面上无甚表情,他站了起来,视线朝向殿外的方向,说了一句:“她是我的徒弟不假……可她也是我君执一生中唯一想要去呵护,想要去爱,去好好疼爱的女人。” 一直安静在一旁的君墨闻言目光微凝,在思索片刻以后,似是已暗下决心,心中紧紧握着的茶杯也不知不觉放到了桌上,转过头来直视着君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师弟,你是要杀了若曦吗。” 听到这样一个追问,饶是君卿如何心志坚稳,脸上也不由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惊讶:“君墨师兄此言何意?” 君墨凝目看了他一眼,便快步走了过去,反而是君若站在原处发呆,一步也没有迈出。 “若曦是当年玉氏一族留下来的唯一血脉,身体内同时也放置着父君当年遗留下来的上古神器:地之炎。”君墨走到近前,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微露痛苦之色:“可那孩子自幼孤苦,当年蝴蝶谷惨被灭族的真相你我不是不知,这些年好不容易才让她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君卿师弟,你难道要告诉她真相,又或是将她交于玄天宗并给予她处罚,亲自打碎她的美好还有生存的信念吗。” “生存的信念……” “是啊,生存的信念。若曦的性子一向利落爽朗、却也性烈如火,可若她知道自己脑海里那些美好的记忆皆是被篡改过……她的真正身份,她体内的地之炎,玉氏一族被灭族的真相,你觉得她会如何?” “她会如何……”君卿浑身一颤,退后了一步:“是啊。若是知道了她又该如何做……到头来,仇恨不过是诞生了新的仇恨罢了。” 君执却是淡淡一笑,道:“你还是不了解她。” “了解?”君卿失笑道:“我确实是不了解的,不光不了解玉丫头,我也不了解你啊,君执师兄!你我师兄弟相识万年有余,为何如今会这般的不信任……” 君执闻言只是看着他,眼神似乎要看到他的心底去:“君卿……对不起……” “其实你本不必和我说对不起,”君卿沉默片刻:“无论是谁,到了该选择的时候总会有所取舍,你选择了你认为重要的东西,舍弃了你我数万年的信任,这只是你的选择而已。若是我因为没有被选择而心生怨恨,那这世间,岂不是有太多不可原谅之处,毕竟谁也没有责任要以我为先,以我为重。其实你不和我说也是为了我好,我又岂会不知,所以我也没什么可怪的,只是这事情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照如今玉丫头最近的行事作风来看,我觉得……她好像已经知道了一些……” 君执一怔,旋即慢慢点了点头。 玉若曦的事情还有君卿师弟如今在九重天的分量他当然是再三掂量过的,君卿如今的一切皆是靠多年累积才拼到今时今日,若是因为若曦的事情连累到他,他这个师兄终究是愧疚。所以才会一直瞒着,而且此事若是让其他人知道当然更加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去打压无极殿的机会。 若曦如今被那些幽华庭潜逃的罪奴趁机劫走,他真的很担心她会受伤……。 可是……依若曦目前的修为和她刚烈的性格,谁敢欺她,谁又真的能通过阴谋诡计达到目的? 还有她被封存的那些记忆是不是真的如君卿所猜测的一般,记起了一二。 此时的君执一时竟有些微微踌躇,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若她真的恢复了全部的记忆,她会恨他吗?而他那时又该如何做,怎么做……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常年生活在九重天云诡风谲中的君卿很会察言观色,凝目看她,语有深意地道:“可玉丫头那孩子一向漠视“传统礼教”,个性又离经叛道,虽性情孤僻,却又刚烈如火,行动刁钻怪异……如果若曦她真的恢复了记忆一心只想要复仇的话,那么对于她而言身边其余的一切人,事,物,便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我会看好她。” “师兄,还记得蝴蝶谷玉氏一族的少阁主:玉芷雪一事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君卿的神情极为平静,口气也很淡然,可那双握紧僵直苍白的手指,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君卿转过头去,掩住眸中升起的怅惘之色。 对于当年大家嘴里一直盛传那个容貌娇美无匹,不可逼视玉氏一族少阁主:玉芷雪,他并没有记忆,他只记得那个少阁主貌似是因为爱上了一个吸血鬼,玉氏一族才会被杀害,还有君若师弟喃喃自语的那些感叹。 玉芷雪。 对了,她是玉若曦的亲生姐姐啊。 还记得那一年他刚刚将她收入门下的时候,对于她的资料他本不大在意,可是小丫头性子实在太过冷漠、让人不好亲近,怜惜。 君执很多时候实在是看不懂眼前的这个弟子,只觉得她时而聪颖,时而单纯,时而却又实在让人无所适从,不知道该从何教起,才能让她像一个姑娘家一般。拥有她本来该拥有的模样,这样年纪的少女,本应该是青春无忌,肆意放纵才是。 可是后来接触久了,那日他无意中提及到她的过往,然后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同他说说她小时候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若曦浑身像是石化了一般,看了他一眼,然后嗫嚅的征询着他,可不可以说个小时候她姐姐经常说给她的故事说给他听,因为她小时候太顽皮了,怕如今说出来会惹他笑话。 他记得她说得很慢,有许多事她都说的很模糊,似乎那些被她刻意模糊掉的只言片语中是她掩埋在心底很久的秘密,久到自己都忘记了,可是这时候翻出来,却又好像仍然件件刺疼着她的心,结果说到后来,语气已渐渐变了,那种凄楚悲洌之情,就连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她所说的就是自己内心最刻骨的感受。 君执当时顿时心中了然,之后便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过。 想到这里君执缓缓走到室内的另一头,背转身不去看君卿。 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会发生,实在是太过隐秘,太过久远,就算这些年刻意的调查,也没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也许真正的真相,只隐藏在幕后的那两位君主的心里,谁都不会说出来。 第七十九章 君执 —————————————————— 这一厢君若的目光闪动一下,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问道:“君卿师兄……怎么好好地突然说起了这件事?” 君卿虽然明知他会有这一问,但还是忍不住侧了侧脸,躲开了另一侧那两道并不算激烈的视线,轻声道:“当年的玉芷雪还有墨辰本该是佳偶天成的一对,可世事无常,到了最后这二者的结局又岂是外人三言两语便能说得清的!师兄,当年的事情你不是不清楚,难道那些还不足以让你从情爱的漩涡中清醒过来吗……” 君执只是闭了闭眼睛,旋即深深地看了一眼君卿:“对于我来说,有时候当一个人的头脑最清醒的时候,或许也就是他这一生最孤独的时候。” “君执师兄,你……” “君卿师兄这话说的不妥,若这样的话那活着的话岂不是没有什么意义,要我说,这人只要活着,就可以找到,有趣的事情。就像君执师兄发现了她,发现了爱情一样。”君若打断君卿的话,一面对君执的言论点着头,一面向君卿问出下一个问题:“这“师徒”二字对于我们这些神族而言是一生之中最深的羁绊,可有时候这“师徒”又如何,若是彼此有情又何苦去在乎世俗的眼光而苦了自己。” 君卿一怔,旋即自嘲地一笑,冷冷道:“君若师弟,我竟不知如今还有这种说法。” 君若略微思忖了一下,本想解释下去,待注意到一旁君墨摇头的模样时,突然悟到这个时候与君卿说什么都是无益,就算没有君执师兄的这些事情,光是玉若曦真实的身份和她日后那未知的不确定性,按君卿师兄现下的地位和自身所必须要肩负起的职责,若是他再将那些更多的事情跟他商量多少有些尴尬,何况真要其日后去帮忙拦阻,此举必然也会拖累到米迦勒,动摇无极殿在九重天的根基,君卿如今已不是热血少年,他可未必肯干。 思来想去,尊贵的几位帝尊对于玉若曦一事倒真的是无人可求,令人感叹,只不过…… “君若……你如今的话是不是就是两位师兄的意思……”君卿说完,下意识地看向君执和君墨。 彼此相顾无言。 “君卿师兄为何会这般认为?有时候这真正的情谊,无关风月,纤尘不染,只因你在,我也在,你未离,我亦为弃。羁绊,本就如此简单。你又何苦把自己困在其中不得解脱呢……” “好一个你未离,我亦未弃……可为何玉若曦的事情你们还是选择瞒了我……” 君执转过身来,神色有些许怅惘,冷寂,目光逡巡在君卿和君若的身上,淡淡不言。 气氛一时尴尬得有些难受。 这时君若“哈”笑了三声,睨着窗外不知名的一处方向向君卿微笑道:“君卿师兄,哪怕千年、万年,你我师兄弟之间的情谊不变,就比如你,哪怕活了多久,你的思想还是如过去那般固执执着,不会变通一样……” 君若面上只是无意理会的样子,转身对君执道:“师兄,收回来吧。暂且不说你们之间的师徒关系和玉若曦背后的真实身份……倘若她真的恢复了记忆,你我皆知她的秉性处事,她又会如何做……等到了那个时候,难道师兄你也要拼尽所有,不顾天规礼法、不顾世俗眼光执意要保她吗……” 君执听得君卿这样说,倏然变色道:“君卿,你要明白。我们在人生的不同时期都会曾不惜一切去追逐当下最执着的想要得到的事物,它也许是兄弟的情谊、或是对谁一直藏于心底暗恋的爱慕,又或是刻骨的仇恨……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成为我们那时心中的执念,我们追寻着,哪怕跌倒受伤也要站起来一直向前,眼中心里想的都是它。可是当时光滚滚向前,我们是否发现曾经执着追寻的、或为此放弃了的是否都是值得的呢?为了得到,我们曾选择放弃、背叛、谎言、仇恨、隐忍……可是那短暂的得到又会怎样那,幸福和快乐只是慢慢的淹没在自责、愧疚和恐惧中!你我如是,于她也是同样,有时候只有真实地经历过一番也知道与自己而言最可贵的什么……” 君卿浑身一震,凝目看着君执,语有深意地道:“是啊!所以你早就知道,也早就替她安排好了一切。可是,师兄,你千万载的功德修为为了一个玉若曦,值得吗?!” 君执如何听不明白,淡淡一笑道:“值不值得由不得我说了算,我只知她是我的徒弟,也是我这一生所爱。我即是他的师傅,那么养不教师之过,日后她若做错了什么,于情于理都应由我这个师傅替她受过……君卿,若真到了那一天,你不必为难,秉公处理既是,我不会怪你。” 话音一落,整个长生殿都静了,只听见远远的神鸟共鸣之声,在殿上听来越发婉转缠绵。 君若,君墨亦是愣在那儿,一时相顾无言。 君执在说完这番话以后,便是低下了头,静静地喝茶。君卿站在一侧凝望着他看了良久,突然心中微酸,油然而生缕缕恍惚之感。 “时候也不早了,米迦勒如今不在,无极殿估计还有很多要事等着你去处理,君卿师弟请回吧。”君执在轻抿一口茶水后,旋即往君卿的身后望去,徐徐道:“今日之事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听过,见过。” 君卿听了君执所言,心中一紧,只觉浑身压抑得差点无法呼吸。他本以为自己那一番话可以让他清醒过来,没想到他却也早已一同替他安排好了一切,想到这里,惶急之情更是无法抑止:“君执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君执摇头打断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其实有时候:生和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去尊重生命;生命是否高贵不重要,重要的是尊重自己的存在;即是如此我们又何必拘泥于外界的眼光。当初若曦的事情独独瞒着你,我知道你心底也并不好受。你我皆是看着她长大,她的修为也是我们师兄弟一起亲自传授,感情早已在彼此之间的心底扎根,而我们之中最疼爱若曦的莫过于你……当初不告诉你也是怕你知道这些,以后在处理公务上难免会有所犹豫行事有失偏颇……到时若被那些有心之人知晓,并从中大做文章,你们无极殿定会受其影响。”顿了顿:“君卿,你也不易……” 君卿心中一痛,喃喃地道:“有什么易不易的,左右不过是失去职位,到那时我们师兄弟再也不问世事,隐居于某地,无事时一起周游各界各处,落得逍遥也是极好……” “是啊,只是这样一来当初你与米迦勒之间相约万年的情谊怕是要辜负了……其实你不必如此做……。” 君卿闻言一怔,旋即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只勉强说得几句,推说“无极殿有要事,明日再来商议”,便起身告辞。 君卿走出长生殿,便一路疾步而行。弟子墨晓见他出来,忙跟随其后,竟因他步伐匆匆,险些无法赶上。 君卿一路上并没有说话,在匆匆走了一会之后,便开始慢慢地走着。可就算慢慢地走着,墨晓也依旧是紧张地跟着。 于墨晓而言,今日师傅的神情实在太过奇怪,玉小姐被挟持一事虽然引起的反应不小,但在这件事上,师傅刚刚自从长生殿出来以后的那些行为,实是超过了对“师侄被挟持”的正常反应。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整个无极殿都被他们绕过了数遍,墨晓不禁开始觉得双腿有些沉重,有些走不动了,然而前面的君卿却仍然如前行走着,甚至还有些越走越快的趋势,没得法子,墨晓暗自调整气息紧紧跟着,既不敢停下,更不敢走得慢了离远了。 就在他觉得双腿沉重时,可能是他调整气息以后走路的动静太大,抑或是君卿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停了下来,一转头,看着墨晓,居然微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他已经想起刚才的事了——因为之前的那番谈话,他心情不好,却又不愿意一个人待着,又或是回到殿中处理公务,于是就索性让偶然遇上的一名弟子跟在自己身后,他却没有想到跟着的竟是自己的大弟子墨晓,只是他的修为何时竟这般差了,当下摇头:“你的修为太差了。” 墨晓已经累得连和他争辩的力气也没有了。在听到他的训斥以后,忙不迭的行礼道:“师傅,是弟子无用……。” 君卿闻言一怔,久久不能回神,在听得远处弟子的一声呼唤时,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这个大弟子自小身子骨就有些孱弱,当年又为了墨辰的事伤了元气,他看着眼前低着头等待自己训斥的弟子,竟是不知该说何才好。 第80章 其名为:情 —————————————— “你想他吗?” “师傅,他是……” “你的哥哥:墨辰……” 话一出口,师徒皆是一怔,而君卿话落旋即便是从嘴角处轻轻逸叹出了一口气,徐徐道:“过去为师不曾问过你有关你哥哥的任何只言片语,如今你可否告诉为师,你想他吗……” 墨晓一滞,他想回答其实他一直都很想他的哥哥:墨辰,可那样的话……他却是不能对外说的,哪怕是视他如己出的师傅。因为祸从口出,为了避免给师傅徒增不必要的麻烦,他不能说,所以只得低下头,装聋作哑。 “……” “不想吗……” “师傅,我——” 然而话未说完,已被君执截下:“怎么会不想呢?!因为你们是亲人啊!” 墨晓浑身一颤,暗自压住心底内的隐痛,如今君卿突然旧事重提,于他而言真真是字字扎在他的心尖上。 好一会儿,君卿的声音传下来:“如今这里只有你我师徒二人,你告诉我,你现在还恨当年的那些神族吗……” 墨晓一时语塞,忙不迭地行礼跪下,在深呼吸一口气后,他放缓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话语显得不具攻击性,可是,这样的话,还是冲口而出:“师傅当年在那场变故里救了墨晓,之后又不顾舆论收我为徒,待我视如己出,弟子到现在还记得师傅当年教导墨晓的第一句话:一兔走百人逐之,由名分之未定也,夫卖兔者满市,而盗不敢取,由名分之已定也,大道之行,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逐二兔者不得其一,鸡飞蛋打,故必其先获非凡之力,而后乃可存恤亲友。弟子至今仍谨记师傅的教诲,不敢对师傅有丝毫隐瞒。是的,对于师傅之前所问,墨晓想说:弟子不恨,弟子只是失望……” “哦?失望……”君卿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弟子一直以为,身边的同伴都是仁慈的,后来才知道即便天生是神族,就一定高贵善良吗?……不是……弟子后来才知道,有时候善良比聪明更难。聪明或许是一种天赋,可善良却是一种选择。”墨晓只觉得心底两股情绪在冲击着,交织着,他需要用很大的努力去理清这种感觉,到底这种失望,是他如今作为一名普通神族对他那贵为君主叔父的感觉,还是他代他的哥哥对他如今的师傅表示不甘的感觉呢? “……” “弟子还记得就在这儿,无极殿上,当初师傅力排众议在叔父面前救了当时深受株连之罪已经奄奄一息的弟子,此后也是一直给予我最大的宽容和爱护。所以弟子的心底一直都很敬仰着您、崇拜着您,爱着您,可是有时候弟子在想为什么?昔日昔景昔日欢,惜是人颜已非。昔年景物皆依旧,人各天涯却难留。难道真的是自古绝情帝王家……” 君卿的声音平静:“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墨晓低头不语。 君卿轻笑:“有时候,因为彼此在乎,所以不知该如何面对;因为在乎,所以决定保持距离;因为在乎,所以告诫自己只能怀念。”轻轻慨叹一声:“可有时候,正是因为在乎,所以才可以大肆叫骂,歇斯底里哭喊;因为在乎,所以不敢面对谎言;因为在乎,所以不敢相信永远。所以我们往往因为太过于在乎,所以对于对方的错误耿耿于怀;因为在乎,所以对于对方带来的伤害在心里刻下伤痕;因为在乎,所以对于对方的道歉不能真的释怀。掩饰真我;善意欺骗;又或者事事刻薄和弃权让步;因为在乎,所以永不见面。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因为在乎,所以不能再在乎……” 墨晓眉尖一跳,不知是被他这句无意的感慨触动到了什么心思,脸色有些发白,看向君卿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深邃,复杂。 君卿看着他,眼神似乎要看到他的心底去:“你现在在为你的哥哥:墨辰,替他向我表示不平,你在心里说,你的舅舅是个冷酷无情的君主,是也不是?” 墨晓张了张口,想辩解,可是在这样的眼神下,他忽然有了一点倔强之气:“师傅曾经教导弟子,说是凡事当直道而行。弟子谨记师傅教诲,不敢对师傅有丝毫隐瞒。” 君卿却忽然问:“那么你在是为自己不平,还是在为你哥哥不平?” 墨晓抬头,大惊失色。 好一会儿,他才艰涩地说:“我、我不知道。” 君卿道:“你过来。”墨晓抬头,看见君卿朝他点点头:“你抬头看看上面,看到了什么。” 墨晓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会上方,似乎有些想不通君卿的言下之意。 君卿见状沉默片刻,问:“什么都没有看到?” “弟子抬头望去,眼前是一片没有边际的星辰,一颗一颗的小星星它们在宇宙中闪动着,偶尔天边还一颗火红的流星抱着长长的尾巴,燃烧着划过夜空,然后陨落在深不可知的宇宙中。流星,燃烧着自己,用最后的光和热,给世间以最灿烂的光明与辉煌。” 君卿点点头:“用最后的光和热,给世间以最灿烂的光明与辉煌是吗……。”沉吟片刻:“墨晓,为师希望你明白。无论是谁都有自己想保护的人或事物,但当你保护不了的时候,就会怪责自己为甚么会这么无用。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恭喜你,你以后一定是一个勇敢的人,能保护身边的一切。为甚么会这样说?因为要承认自己的错误是一件很难而可怕的事,因为你不知道承认会带来怎么后果,所以很多人会选择逃避。就像自己是一个怎么都做不了的孩子,要承认是非常难和可怕的。只要你现在是有勇气承认的话,你就一定可以保护身边的所有人和物,因为你体内有无比的勇气。所以对于你内心的疑问,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摸索,你要等……。” 墨晓苦笑:“师傅说的没错,无论是谁总要长大。叔父的选择打破了我幼年的幻想,却也让我从幻想中走出来,真正地长大。” 君卿没有说话,却伸出手,轻抚着墨晓的头发,默然无语。 “若当初墨辰和玉芷雪可以顺利的在一起就好了!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那些坎坷,可是世间没有如果……彼此无心,旁人又如何能撮合……真真是除却巫山不是云……。” 墨晓一滞,缓缓道:“师傅,今日在长生殿商议如何寻得玉小姐的踪迹是不是碰到了什么变故。” 君卿深深地看了墨晓一眼:“变故?” 墨晓一愣,旋即歪着头:“不是吗?师傅……” 君卿闻言瞅了他半晌,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孩子一向聪慧,怎么在这事情上犯了糊涂……玉丫头一向古灵精怪,行事刁钻,而且修为也是不低,你觉得幽华庭的那些家伙能从她那里讨得什么甜头。唉,师兄们如今也真是太过于紧张了,都到现在了,还把那丫头当孩子看……” “呃……”墨晓猜错,有些不自在:“弟子多心了,还请师傅责罚……” “无碍,不过你倒提醒了我,也许真的可以在这件事里面好好策划一下,若是能从中杀一杀玄天宗的锐气。倒也不负玉丫头的一番苦心了……” 墨晓一时不明其意,似有些不太赞同:“玉师妹的一片苦心?师傅的意思是说……师妹她是故意的……” “有道是所处环境是命,所逢机遇是运,若是没有手腕也是不行的,”君卿看着墨晓的神情,轻笑一声,缓缓道:“无极殿的宫禁一向严谨,你说那些罪奴是如何潜进来的。大家久在官场上周旋自然再明白不过,玉丫头虽然年纪尚小,但很快便也能猜到一二,与其跟他们争斗一番然后用刑逼他们交代幕后主使,倒不如遂了他们的心意,然后再从中抽丝剥茧……只是这死丫头行事也太莽撞了,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就这般胡来。” 墨晓恍然,缓缓道:“师傅的意思弟子明白。不过玉师妹即已选择走上此路,定然有她的道理。” 君卿唇边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容,静静道:“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如今玉丫头偏偏反其道而行,行事可谓刁钻至极。不过这天下之道,本就不能一概而论,她即已有了她的方法,那我也该我的策略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就看玉丫头的点子用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了。要单纯只是胡闹的话,那可真是白白挨了一通挟持……” 墨晓低下头默默地细品这番话。他本是悟性极高之人,没有多久就领会到了君卿的话中之意,抬起双眸,微笑道:“不过师傅虽然嘴上责怪,可是心底到底还是担心着玉师妹的安危。在弟子看来,玉师妹平日里虽然性格乖张,刁钻跋扈,可那也是她的专利啊。即便在外人眼里再刁钻将来也是有所爱之人放在心尖上。而且师妹如今年纪尚轻,日后她总会长大,如今她刁钻也好,跋扈也罢都没关系,都有我这个师兄来护着她……。” 第81章 迷雾般的交易 —————————————————— 君卿一笑,正要说两句舒缓些的话,突然从不远处看到有弟子往这边奔来,显然是有事情要来告知。 那弟子在恭谨行了一礼后,道:“尊上,那个叫君隐的罪奴果然如您推测的那样从那边出发了。” 只这开始的第一句,墨晓的表情便有些怔忡,君卿却是一笑,见状甚是体贴地解释道:“玉丫头虽然鬼灵精怪,可到底涉世未深。只因那些人往往会装成你的伙伴陪在你身边,可是他们的内心太过于贪婪……那个叫君隐的罪奴到底与我们不同,难免教人防不胜防……有时候正是因为太善良了,自己才会被蒙骗。” 墨晓一面点着头,一面看了君卿一眼。虽然早就知道玉师妹的行事风格一向令人捉摸不透,外面又素有小东邪的名气在外,再加上外形也生得花容月貌,翩若惊鸿,这才常常让人忘记了她鬼灵精怪外表下的单纯与柔善,此时谈到了这些事情,心中方才有了一点点觉悟,意识到了师傅对于玉若曦的了解程度。 “派弟子小心地跟着,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跟丢了,如果有什么异动,随时使用传音术。”旋即转身面向墨晓:“墨晓,你现在先去苍穹山通知药王谷谷主准备好所需之物,剩下的事情等回来以后再说。” “师傅是担心玉师妹的身体会……。”墨晓皱着眉道:“若他们真的欺负了玉师妹,弟子发誓日后一定让他们为玉师妹之事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 “事情还未出结果之前,先不要妄下定论,”君卿温和地道:“而且你即便那样做了又能如何,他们若当真欺负了玉丫头,你再去教训他们又有何意,他们加诸在若曦身上的痛苦并不会因为你的言行而消失……还有……你觉得他们能欺负到那丫头几成。” “可是……”墨晓红着脸抓抓头:“玉师妹虽然一向颇有主意,但弟子的心里……” 君卿只是一笑置之:“大可不必,那孩子知道分寸。走吧,眼下该回去处理那些卷宗了。” “……诺。” ………… 另一边。 凡界的某一条街中。 在夜的羽翼覆盖之处,远远便听到丝竹乐声和女子曼妙的歌声,只需转过一个弯,便可见长廊两边开满了的海棠花。 慕黎一行人从山谷撤出以后便一直隐于在这里,这里又被凡界称之为:欢笑场。只瞧着他们所在的客栈两旁高轩华院,亭阁楼台,白日里清静安宁,一入夜便是灯红酒绿,笙歌艳舞。而穿城而过的不远处便有浣纱溪蜿蜒侧绕,令这里宛若人间温柔仙境更添韵致,令人留连忘返。 醉生梦死。 不过这样一个欢笑场偶尔也总会有一两个不解风情的人出现。 就比如此时…… 长廊尽头,几个乐人在演奏各式乐器。海棠花丛中,一群女伎随着音乐且歌且舞。 歌曰:“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花园正中的树下,只见一个红衣女子半敞着衣襟,斜倚在树下,乌黑秀美的长发不着簪环,脸上微微些许带着慵懒妩媚之色。她抱着一只酒缶,喝了一大口酒,酒水洒在她的衣襟上,而树上的叶子也是不时随着微风飘落在她的身上。 但见她满不在乎地抹了抹嘴边的酒水,含笑着击缶而歌:“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慕黎和苍励二人从长廊来到这里时,看到此情此景,不禁惊呆了。 他们这一生,见过无数女子,女子或贤淑,或英气,或温婉的比比皆是,可却从来不曾见到过这样的女子。美目流转的同时还可英气与豪放不羁并存于一身,让人一见之下,不免心向往之。活了百年见过世间无数女子,可今日却突然觉得若是女子就该要做这样的女子,才不枉一生。 才值得…… 可这般一想,普天之下又有多少女子能做到呢! 她能做到,不过是因为自幼锦衣玉食惯了,所以才能对于一些物质上的东西不甚重视,从而活的潇洒,并且肆意妄为。说到底也不过是将自己的欢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罢了。 而且越是漂亮的女人便越会骗人。 千万不要被她们的外表所蒙骗。 慕黎在心里谨记默念着。 而这一厢玉若曦也已注意到二人,懒洋洋地问道:“怎么二位今日突然有闲情过来了?难不成还想继续前几日的话题……” 说话间她把酒缶仅剩的酒水喝了个底朝天,道:“或者是在想着该换个什么方法才能威胁到我师傅吗?” 二人一怔,心中刹那有千百个念头转过,思绪紊乱,若真是靠她便能要挟到那些神族放人,那他们哪怕是拼个万劫不复的地步也要挟持她,并以此为要求他们放了那些无辜的亲人。可是这样的幻想到底是一场泡沫,到最后不过是如墨兮先生所说:无用功,白白牺牲罢了。片刻的转念,慕黎很快宁神静气道:“不知这些时日下属们对姑娘的招待是否有怠慢之处?” “没有,你们做得很好。今日你们不说,我都差点忘记了自己是阶下囚的身份了……” 苍励嘀咕道:“阶下囚……哼,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好才怪……” 玉若曦闻言微眯了眼,凝视着苍励,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却道:“有道天下间没有白吃的午宴,这么些日子都过去了,你们也是时候说了……好了,说吧,这次你们的墨兮先生又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慕黎见状却是含着笑意看她:“难道大家见面就一定是要进行某种交易?” “难道不是?” 玉若曦就势起身,走到他身侧曼声道:“自古轻易不交易,交易不轻易。若曦觉得人生就是不断交易的过程,或赔或赚,但最终公平。苦与乐交易产生了生活,悲与喜交易产生了心情,成与败交易产生了历史,得与失交易产生了善恶,善与恶交易产生了是非,是与非交易产生了道义,爱与憎交易产生了情感,诚与欺交易产生了友谊,强与弱交易产生了争斗,难与易交易产生了选择,进与退交易产生了尺度,天与地交易产生空间,多与少交易产生了比较,有与无交易产生了真假,真与假交易产生了信仰,生与死交易产生了生命……所谓有得必有失,无心无烦恼,来时赤条条,去时轻飘飘。”顿了顿:“慕先生,我说的没错吧……” 慕黎闻言微笑,道:“没错,不过在下想姑娘可能误会了一些事情。” 玉若曦蹙眉,疑惑道:“误会?” 慕黎笑道:“是的,误会。”看了一眼天空,幽幽道:“难不成姑娘以为我们挟持你只是为了用你来要挟那些道貌岸然的神族……又或是将那些神族加诸在我们的身上的折磨与苦痛转移给你吗?” 玉若曦心下微微一动,慕黎继续接着说了下去:“姑娘可知,很多时候能做到对事不对人,就不会在乎自己的立场。因为事实出现之后,你就无法忠实这个事实,坦然接受这个事实。不能忠于事实,不但无法洞悉问题的本质,也不可能走出导出正确解决对策的过程。因此,为了导出真正的解决之道,首先必须让自己站在没有偏见的立场上。当年的事情你毕竟没有参与,我们又何必徒增另一份仇恨,将你牵扯进去……” 话说至此,慕黎的心中不禁微觉触动,当年的事,他还记得清楚。眼前仿佛有一瞬的飘忽,眼见着家人在自己面前被那场上天赐予的重离火劫吞噬,而自己除了声嘶力竭的嘶吼以外便是无能为力。 玉若曦面上微有吃惊之色:“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今日来不为别的,只为了找我诉诉苦!……那你们可找错人了……” 苍励正欲发作,便被站在一旁慕黎拦了下来。 慕黎凝望着玉若曦,眼中渐渐有了一丝托付的神色:“玉姑娘,我们这次见你其实是有一事相求,还望你答应,若是可以,慕黎日后为牛为马也会记得你的这份恩情。” 玉若曦闻言不禁苦笑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立场,我被你们带到这里来,你们不用我去从中要挟我的师傅,师叔。怎么反倒是说有求于我……” 慕黎收敛了一下心神,道:“姑娘一定很奇怪是不是……可是不如此我们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玉若曦看了慕黎半晌,道:“……是什么事……” 慕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灼热的光芒:“慕黎恳请姑娘能帮我们救一个人。” “救人?” “没错,慕黎恳请姑娘能够和我们一起去罗刹宫救出我们的大统领:楚镜云大人。” 第82章 刁钻少女的日常 —————————————— 玉若曦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颇感意外,道:“你们黑衣骑士前阵子不是自诩很聪明很有能力嘛。怎么如今反倒来求我?是聪明的找不着北了嘛……” 慕黎的神色一僵,随即和缓道:“不知姑娘过去可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国家,那里有一个稍微高于世俗的人,他对于世俗的主要态度是轻蔑和嘲笑。这样对比下来再高一些的人,他对世俗则是感到陌生和惊诧。而更高的人,他将会大笑,就好像他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而最高的人,一方面他感觉到这个世界的荒唐可笑,另一方面,他又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悲悯之心,当可笑、悲悯还有他自身源源不断涌出的喜乐合成在一起,就产生了微笑。所以,一个最高的人总是像佛陀那样在微笑。” 玉若曦只是微笑,缓缓道:“所以慕先生是在与我说:有时候这许多真理都是以笑话的形式讲出来的。” 言语间玉若曦已退回去慢慢地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道:“要去罗刹宫救你们的大统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事情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随着她不紧不慢的话语,一抹阴云涌上慕黎和苍励二人的额头,但他们也只是彼此看了一眼,便暗暗握了握拳,并没有说话。 玉若曦注意到二人动作讽刺一笑,樱唇间再次溢出一次慨叹,反问道:“怎么,难不成你们以为就这几顿饭就可以打发我去救你们的人了……” “那你想要什么……”苍励在说出这一句话后,看了一眼慕黎,随即咬住不再说下去。 玉若曦闻言若有所思,突然娇笑道:“你们死一次如何?死了我便去救他……可是怎么办?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因为一旦入了地狱便要因幽华庭一事永受地狱轮回之苦。所以……你们要死吗?” 苍励身躯一震。 慕黎先是默然少时,旋即道:“若姑娘能帮我们救出大统领,慕黎甘愿赴死。” “还真是忠心呐!可是你真的不怕死嘛?”说完,再次饮了一口酒,看了一眼彼时默不作声的苍励。 “怕,因为在下如今还有一个胞妹需要自己去照顾……可是若慕黎一人死可以救更多的人,那一切便都是值得,小妹一定可以理解。……在下想姑娘久居高位,可能不甚了解世间情爱与苦楚之事。所以可能会对我们在处理生与死之事态度感到奇怪,其实要在下来看:只要我们还活在这个世间上,终有一日我们都会死,只不过问题在于怎么样死和为什么而死。”面上浮起一抹冷笑:“玉姑娘心底的担忧慕黎也能理解一二,大家如今各为其主,自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慕黎只觉这世间一切本就没有真实的对与错,也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地狱天堂,往往只在于一念之间罢了。”说完便是宁和微笑,再不言语。 玉若曦“咦”了一声,奇道:“我说你们黑衣骑士没病吧,如今想救人都想疯了?呵……好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要我去救你们的人……先不说师傅,也不谈立场,若是这些日后被我师叔知道,他一定会灭了我的。所以,这事我不干。你们要是恼火的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慕苍二人闻言一怔,心底却也透亮。知晓少女所言不假,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定不会为了他们这些所谓的逆犯去做忤逆师门的事情,而且要说解救楚镜云大人之事本就刻不容缓,手底下的兄弟们也早就准备好所有,只待令下便可。 可为何墨先生却是始终坚持着让他们过来这里去拜托她来做这件事情…… 慕黎想不明白。 三个人彼此看着,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僵持。 慕黎看着少女的神情,沉寂了片刻后才道:“在下明白了,今日唐突叨扰到姑娘的雅兴了,慕黎告辞。” 玉若曦微眯着眼神,旋即目光越过慕苍二人看向前方,低声道:“看来你们还真是听那位墨先生的话呢!” 慕黎有一瞬间的错愕,旋即微笑道:“姑娘都知道了……” “又不是很难猜,知道有什么奇怪。我看你的为人可不像是会说这些话的人……你们的这位谋士可不简单呢,若是朋友自是好事,可若不是……慕先生,你们驾驭得了吗?毕竟有些事物无法驾驭偏又逞强去驾驭,到最后反倒被他们驾驭了自己,到那时可就不是你我所乐见的了……” 慕黎淡淡一笑,仅是点头而已。对于墨兮,他们算是朋友么?他对他终究还是摸不清楚底细,如今也只能说他是谋士了,总不能因为之前的那两件事就断定对方的来意,然后就跟外面的手下们宣布他是大家共同的朋友吧…… 玉若曦看着他的神情静默了片刻,淡淡道:“你们既然看重他的才华,又为何不信任呢?要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们这样子可真是可惜了呢!” “可惜?”苍励闻言突然咬紧了牙根:“你们是不是认识。” “认识啊,自然是认识的。” 慕苍二人一怔,慕黎更是双目炯炯,锁着玉若曦的面容看了好一阵,才吐出一口气:“一直听闻小东邪鬼灵精怪,看来是真的,如今我们在你身上下功夫其实都是白费功夫,因为姑娘的性情并不是我等所能随意掌握得住的。” 慕黎此语,只是对少女那句话的感慨,并非问话,所以玉若曦没有回应。只是低头浅笑了一声后,微微侧头瞟着他们二人面上此时泛起的一丝苦涩的神情后,心里不知为何突然一酸。 如今虽是深秋,天气却是极好。 空气里的风吹散了园中彼此鬓角处的碎发,和着远远的不知名的虫鸣,轻柔拂过三人的脸庞。 玉若曦迎着风抬头望着高远的天际,有大雁成群南飞,天空蓝澄澄的如一汪碧玉,没有一丝云彩,似乎永远是那样明净。她微微一笑,心境寂寥而安静,这样的天气,像极了那一年姐姐与他相识那一日,那时的自己,对那个人怀着一丝陌生还有探究。而现在,再看着眼前这相似的场景,竟不晓得前路会往何处去。失神了片刻,转身看向慕黎淡淡笑道:“好,我答应你们。” 话落,慕苍二人的脑中轰然一响,只余了一片空白。 她答应了! 明明之前还是一副坚决拒绝的模样。 可当他们在心底都认为一切该是理所当然的时候,她却对他们说,她愿意帮助我们。 这个承诺的背后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玉若曦轻挑了一下柳眉:“怎么,你们不信?”饮了一口酒,静一静道:“难道我刚刚的话在你们眼里,就只有满腹的阴沉坏水吗?又或是你们太激动,所以才这幅表情?”玉若曦自嘲地玩笑了一句。 苍励率先淡淡“唔”一声,目光有些怔忡,一脸不可置信,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支吾道:“没有……只是……有点跟不上你的节奏。你刚刚说的是真心的吗?你真的愿意帮我们救出大统领?那你的师傅,师叔怎么办?你不是说……你不怕吗……” 玉若曦听到他的话笑了起来,笑的坦然而妩媚,另慕苍二人看的不由得耳颊一红。 玉若曦抬头看看天色,旋即深深吸了一口气。 眼角斜斜扫过慕黎身后的方向,如水的眼波已经带上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凌厉机锋。 姐姐,这一天很快就要来了。到时候那些飘飘荡荡在世间的幻影,那背负着可悲的宿命,还有在迷途中徘徊的灵魂。那些无解的恨与被恨,在破碎的真想之镜结合之时,所有答案都会从时空交错的黑暗而来,为大家洗刷那无法昭雪的怨恨。 玉若曦抬头看向慕黎,唇角轻柔扬起:“你们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突然就答应了。” 慕黎略有不解,却也不问。 玉若曦浅笑一声,注视了一眼慕黎腰间的香穗,缓缓道:“仇恨的诞生自古以来不是“情”便是“爱”那些就如同外面绣坊里不停循环的纺车,会辗转织出不同的线,不过那些红线还会与自身可悲的愿望一起同生,二者合在一起便是永远的轮回。无止无尽……就像幼时经常从长辈那里听的故事一样。” 慕黎眉心微动,只道:“姑娘博学广知,慕黎愿闻其详。” 玉若曦道:“嗯……仿佛是关于幽华庭名字由来的故事吧。幽华,听说当年与罗琳王妃相恋的那个男人,他的名字就叫做:幽华。” 慕黎的笑容一凝,略有些不自在,他显然是知道这些的。一旁的苍励却是一脸茫然,他只是一介武人,教养不多,且是只好作战平时又不爱阅书和参与政事的,显然对于这些事不甚清楚。 第83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 玉若曦笑笑道:“我哪里还博学广知呢,其实自己也不太记得清了,不过适才看慕先生的神情似是对这故事也是知道一二的……。” 慕黎漠然的瞧了她一眼,道:“恕慕黎孤陋,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玉若曦妩媚微笑,对着慕黎道:“师兄一直是出色的帝王,不过罗琳侧王妃当初在嫁与伊莱师兄以前,便知晓对方的情况,虽然他的那些私生活让我有些不敢苟同:因为除却那些已入家族谱的三十名子女,他还另有九个私生子。若是放在凡界,一个人可以有三个私生子,再多的话不是坐牢就是破钱消灾,并且极影响个人的声誉。不过有趣的是人们对于当年的风流者在处理态度上稍有一些徇私舞弊之嫌,而对那些私生子的处理却是格外的苛责。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当年的罗琳身上,不过最后得来的却是另一种结果,也许是常年久居深宫让这位貌美的侧王妃太过寂寞,这才与那个凡人产生了孽缘。后来我听他们说当初那件事爆发的时候师兄审问她,只是给了她一种道德的说教,然而罗琳在他说完了的时候,把拳头伸到他的鼻子边:“你,我不过是一样的,从来不知道爱是何物……可笑的是,我们嘴中却还是时常挂着爱的字眼,这就是你我这一生最可悲的地方。”” 苍励急道:“然后呢?还说了什么……” “没有然后了……当年的事情我又没有参与,怎么会知道那么详细呢。其实无论这事情是真是假,在我看来也不过就是应了一句真理罢了:血统纯正的孩子是婚姻的产物,受到天父和圣母的祝福,私生子则出自*和欺骗。哪怕罗琳没有生下那个孩子,就是因为有这个真理在,才不会有好的结果,所以师兄的那些私生子我至今都没有见到过,我想他们或许应该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慕苍二人听得痴呆,猛然听见少女的最后一句话,慕黎更是整个人一震,双手紧紧地握成拳,苍励注意到忙在旁道:“好端端的说故事听呢,你这是怎么了?” 慕黎似是没有听到苍励的问话,身子栗栗作颤。园中静得只听见他略微开始急促不匀的呼吸声,脸色苍白如一张上好的宣纸。 玉若曦似笑非笑,头也不抬,只道:“是呐,我故事都还没有说完呢……慕先生这个样子我都不敢说其他的了。” 慕黎深深地看了一眼玉若曦,旋即容色如常,和言道:“只是有些吃惊罢了,因为……说到底你和伊莱还是师兄妹的关系,而且你马上就会和安东莞大公成婚,两家亲上加亲,姑娘的日后的地位可是说是更加……” 玉若曦整一整滑落到肩头处的衣领,静静笑道:“不过是名义上的罢了,”停一停:“你们把我带到这里也有些日子,算一算也该是时候放了,要不然兹事体大,到底会有神族过来,倒实一个万一要是见到伊莱师兄就不好了。” 慕黎道:“姑娘的忠告,慕黎心领了。不过该来的始终会来,如果此刻逃避的话,那么今后的人生也不过是永远活在逃避中……而且眼下最重要的该是如何解救出大统领才对……” 玉若曦道:“是哦。”顿了顿,略想想又道:“适才答应了你们要去救人的……其实慕先生觉得自己受些委屈不要紧,重要的是自己唯一的亲妹妹才是,只是若曦担心一个女孩子若从小失了家人的关心和宠爱,将来可要怎么打算呢。” 慕黎神色一变,道:“多谢姑娘对舍妹的关心,只是很多时候人这一生之中都会遇到命中注定要碰上的一个人,无论好坏,甜蜜又或是苦痛这一切无非都是命。可一个人的命是怎样的,真的只有活到最后才知道。” 玉若曦微笑道:“所以你会和你的妹妹说:“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怨恨别人。”虽然明明只是一句简单而普通的话而已,但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做到过吗?” 慕黎目光清越,望着她良久道:“姑娘心里既比谁都清楚这世间的爱恨纠葛,又何必再与在下……” 玉若曦面上了然,旋即道:“只是有些秘密若是多一个人知道到底还是不好,不是吗。就比如私生子的话题……” 慕黎眉心微动,矍然变色,再抬头眼中已有一丝审视:“难怪墨先生说你处理起来棘手,原来如此……” 玉若曦无限喟叹:“只可惜……你明白的太晚,而且天不遂人愿,要不然现在也该多个人叫我一声姑姑了。” 慕黎一怔,微微踌躇思索,道:“姑娘,你……请接上正题,要解救大统领,还需要我等再准备什么吗?” 玉若曦面上倒吸一口凉气,手里握着的酒杯微微颤动:“你倒是心急……呵,不需要做什么,七日后你们的大统领,自然会回来,当然作为代价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那就是帮我杀一个人……杀掉墨卿颜。” 话落,便又是饮了一口酒,再不看慕黎二人,只是一个人看着一侧发呆。 慕黎见她出神,试探着道:“玉姑娘?” 玉若曦回神,如常微笑道:“怎么,你们不愿意?” “愿意的,只是……” “只是什么?觉得太难了?还是……即是如此那还是算了吧。” 慕黎一怔,墨卿颜?想不到救大统领的条件就是让他们替她杀一个人,只是,她这样的身份怎么会对一个无极殿入选弟子这般在意,甚至想置对方于死地,实在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可只要能救出大统领,又何必去想这些,容后的事□□后再找墨兮先生商讨即可。 须臾,慕黎拜下,并将袖中信件递与少女,朗声道:“若能成功救出我们的大统领,慕黎愿为牛马,为姑娘效劳,可人生在世,总是有太多变故,若有一日……但求姑娘可以庇佑舍妹一生无忧,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姑娘若能照拂一二,慕黎感激不尽……。” 玉若曦看了那封自己写于自己的信件,自嘲的笑了一声,没有想多久,便应了下来。 慕黎的这个回答让她自心底微笑出来,有这样一个尽晓伊莱底细的在身边,她便更有十足把握。于是亲自上前伏下将他扶起:“其实你不必这样客气,即使你们不说,这次我也是要到罗刹宫一座的,毕竟……算了,不说了,我真的很好奇,你们的墨先生是怎么知道关于罗刹宫那些隐秘的事情的?” 慕黎长长松一口气:“墨先生说:“你一定会答应,到时候我再将这封信给你,于大家都是百利无一害。”这些便是墨先生的原话,其余的慕黎并不清楚。……玉姑娘……慕黎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只是……只是舍妹是无辜的,她是一个普通人,虽然我们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可是她现在还不知道我如今做的这些事。如果慕黎有一日出了事情,还请玉姑娘能尽力保全舍妹,慕黎来世愿为牛马,报您的恩情……” 玉若曦微笑不语,只简单聊了几句,对方便找了“有要事”的借口离去。 目送着二人离去,一直隐于后面的蝶舞便走了出来,不过今日的蝶舞做的是墨兮的装扮。 原来主仆二人早在慕黎来之前,便换了身份。 玉若曦和蝶舞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在听到蝶舞问她:“要利用慕黎妹妹”的问题上,心底犹豫了。 看了一眼慕黎离开的方向,澹然回头,不知为何,她的心底竟然在问自己:是消除仇恨比较幸福,还是遗忘比较幸福呢? 隔日。 慕黎等人很快便兑现了诺言,将玉若曦放了出去。 玉若曦走了一段距离,待确定离他们很远以后,往身后深深地看一眼,想起慕黎口中当年的那场灭族的重离火劫,寒风中大火吞噬那些人的感觉依旧未曾在彼此的心底有所消退,和蝴蝶谷当年的种种惨状一样牢牢刻在她脑海里一样,混着身体上的伤痛和复仇之心,凝结成彼此记忆里一个铭心刻骨的伤口。 若不是莱亚对姐姐的狠心践踏,若不是幼时的凄惨境遇,若不是那生离背后的残忍真相,她何以能那么快就决绝振作,某种程度上,亦是老天爷的不公造就了今日的玉若曦。 “玉小姐!玉小姐!” 话落,一个较为狼狈的身影突然从半山腰上滚了下来出现在玉若曦眼前。 竟然是君隐。 他为何会在这里?他是怎么知道他们躲藏的地方的?他来多久了?师傅他们是不是也在附近。 玉若曦心中的意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她向君隐微微一笑:“我没事,只是你怎么来了?师傅们也来了吗?” 莱亚忍着身体上的伤痛,抬头看了玉若曦一眼,心底又激动又高兴,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想着之前他偷偷跑出来,用血族特有的能力这才追寻到她的踪迹,不过那群黑衣骑士到底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在外围呆了好久,都没有能力破了立在外面的那不知名阵法好冲进去救出玉若曦。 若是以前,他一定可以。 可是他之前为了幻化成半人的血统,能力已经丧失了大半……如今…… 他开始恨自己如今的不中用。 幸而半途遇上了安东莞,安东莞,对于莱亚而言,他很讨厌这个看似道貌岸然的男人。 没有理由,没有借口,他就是讨厌他。 可是眼下除了他,还有谁有能力最适合来救她,自己吗?!他可以救,哪怕拼尽他所有修为他都愿意,可是这样一来,他就不能再陪着他心爱的女人了…… 他找了一个关于幽华庭的借口,骗得了安东莞暂时的信任。可是他身边的亲信却十分瞧不起他是幽华庭罪奴的身份,昨日夜里更是狠狠照顾他一顿,并丢在山上。 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莱亚苏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做什么,仅仅的嘲讽的笑了一声而已。 他扶住受伤的手臂,在丛林中跌跌撞撞的摸索着走出去的道路,结果竟意外看到了玉若曦。 激动之下,大喊了一声,这才没有站住,从半山腰处滚了下来。 再三看了一眼玉若曦,待确定不是做梦以后,莱亚小心的说道:“没有,君隐听说小姐被幽华庭里面的人抓走了,心底十分担心……所以,瞒着大家偷偷的跑了出来,找了好多地方……然后半路又遇到了一同往这边赶来的……安东莞大公……” 见他话到一半又咽住,玉若曦浅笑着接过了那吞下去的后半句:“所以你后面是跟君垣师兄一起来的。” 话落,便听到马蹄的声音,随即人影也由远至近的接近玉若曦所在的方位。 安东莞。 自从分开以后,他不是在前线忙于战事吗?怎么就这样带着两个侍卫便就出来了…… 私自出营,对于将士可是大忌。 这是玉若曦第一次正视他,只见一身华丽的深紫,驾一匹黑马直奔而来,两旁的侍卫尊畏的让开,他向少女奔了过去,急遽的脚步声里有不尽的欢悦,紧紧把少女搂在怀里,仿佛失去已久的珍宝复又重新获得了一般,唤:“玉儿——” 他的语中用情如斯。玉若曦的心骤然沉到了底,被他紧紧拥抱着,凉意却自脚底冷冷漫起,看来这些贵族的演技也不比戏子差呢! 玉若曦动弹不得,他拥得紧,几乎叫她不能呼吸一样,肋骨森森的有些疼。这样的疑惑和嘲讽叫她此时的内心深刻的不安起来,屏住呼息,一字一字吐出:“师兄,我没事,你能先松手吗?” 他身子一凛,渐渐渐渐松开了我,他用力看着我,眼神有些古怪,片刻静一静道:“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 “君垣师兄,我没事,走吧,回去我再和你说,好不好……” “好。” 君垣把少女扶上马以后,自己也随即坐了上去。 玉若曦在离开前的那一刻无意觑眼瞧了君隐一眼,只见他的目光有些怔忡,还有一丝嘲讽,怅惘在内,她想起自己很早以前似是看到过这样一个眼神,可是那个眼神的意思,她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在看到那眼神的时候,真真切切的抽痛了一下,微乎其微却又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的感觉。 奇怪?!为什么看到这个眼神她的心就会痛……而且她都记不清楚记忆里的跟这一样的那个眼神是在哪里见过的了…… 不过这样也好,或许真正的忘记,并非不再想起,而是偶尔想起时,心中却不再有波澜。 这样的眼神……以后还是不见为好。 眼下还有其它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容不得她分心。 于是回去后少女便吩咐了蝶舞继续替自己以墨兮的身份接着向底下传话的同时,也命那里的属下特别照顾那些半血统的孩子,把她们迁去蝴蝶谷那边一个隐秘的处所,一应的穿衣饮食出纳皆由她全权负责,不必报备。对那些孩子,不仅是一点同病相怜的照应,更是前车之鉴般的警醒。若自己当年当日一味沉沦在自怨自艾里,那么自己也不会遇上师傅,而是跟幽华庭罪奴一样等死而已,亦不会有人来同情自己半分。 隔了几日又让侍女善待君隐的饮食起居还有他身上的伤也要好好照看,只不许他近前伺候。 云裳很奇怪少女对于君隐的这些额外照拂。只瞧着少女拈了一枚金橘吃了,面色沉静如水,道:“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我看到他常常就会心惊,若我当年也是一着不慎,一味地任由自己任性失落,恐怕以后和他一起居住在幽华庭的人就是我了。” 云依默然,站在一旁只是道:“这个世上,胜者生,而败者亡,在世事的胜负面前,所有的结局不过是必然的因果。” 玉若曦微微冷笑:“是啊,胜者生,而败者亡。” 云裳微笑,道:“记得小姐曾说过:这个世界上任何学问都有术道之分。就兵学而言,用兵之术在于战胜,用兵之道在于息争,在于不战而屈人之兵,在于化干戈为玉帛,以四两拨千斤。” 正和云裳说话,花奴打了帘子进来道:“外头帝尊往这边过来了,急着见姑娘呢。”说着奇道:“不过好奇怪,安东莞大公将小姐救回来以后,为何只寥寥数语便又匆匆离去。不在这待几日呢?” 玉若曦抱着手炉道:“如今魔族进犯,正是关键之际,既是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在这里多待几日。”叹息了一声:“古往今来所有在战场上丧生的战士们,在临终时刻所抱拥的悲哀并尊贵的梦想。以高举此意为傲,以贯彻此信义为志。他们会高深唱响手中所持奇迹的真名。其名曰:誓约胜利之剑。而他既是领导着他们的王者,自然不能在这时离开他们,要不然岂不是……” 玉若曦转身折回暖阁睡下,对花奴道:“你吩咐下去,让底下准备一些军营所需之物,给他们送过去……。” 云裳看着少女吩咐了花奴,又见她出去,方道:“小姐这次回来以后为人处事似乎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她低首:“若在从前,小姐是一刻都不屑于应付安东莞大公的。” 玉若曦道:“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太绝情了……。” 云裳小心道:“没有,只是今日的小姐似乎有玄天宗首尊无痕之风。” 长生殿中侍女如云,但是敢这样和我说话的,也唯有云裳一个。少女也不恼,只道:“无痕今日的改变何不是因为那些过往所经历才去有所改变。若他只是一味的狠辣凌厉,那么铁腕之下人人避退,对我们而言便是好事,但是偏偏不是如此。师叔与米迦勒尊上一起协理九重天这么多年,什么风雨没有经历过,如今却连连在玄天宗那里吃了闭门羹,所以玄天宗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玉若曦想起当年蝴蝶谷的事情,如今既打算复仇,可见有些地方不能不狠辣,而无痕的处事之风,自己也该取其精华而自用,少女微微叹息:“从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今时今日,也该换一换了。” 云裳这才松快笑一笑道:“小姐如此打算,奴婢也放心了。如今只有将回忆酿成烈酒入喉,才可不再挽留不再回头。只望我们能万事顺遂,这样大家就可再不要受苦了。” 第84章 无纵诡随,以谨缱绻 ———————————————— 这时阶前响起脚步声,轻重不一,节奏也不一样,就如同他们各自的性格迥异又或是各自对殿内少女所抱的心思一样。 “玉儿,快让三师傅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进来第一个开口的人当然是君若:“不舒服的话,恰好今日药王谷谷主也在,让他再给你看看。” “你别这么吵,”君卿皱着眉推了他一把,再看看玉若曦略显苍白的面色:“怎么如今的气色是一日比一日差?” “我没事,”玉若曦面上似是含了三分喜色,起身迎接道:“师傅,师叔,若曦好想您们啊。” 三位神尊走近几步,在旁边的椅子上各自落坐。 “想?我看你最近的日子倒很是逍遥,”君卿一边说着,一边给少女号脉,眉宇间的神情也是越来越浓重:“竟一点也不晓得这里还有家人在担心你……怎么会那么厉害,你在那里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怎么现下的身子竟差到这般地步。” “什么?!”君若慌忙起身来到少女身侧一同号脉,半晌方道:“……怎么会这样……” 玉若曦垂下眼帘,心中已隐隐猜到了君若接下来的要讲的话。 “……告诉三师傅,我帮你去——” 正说着,身后有清冷的男子声音缓缓浮来:“你沾酒了。” 闻言一惊,玉若曦本能的转过头去看。 竟是君执。 玉若曦微微发懵,急促间转不过神来。 君执徐徐进来,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君卿,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为师闭关前是怎么叮嘱你的,你如今的身子切记沾酒,你全然忘了。” 转过头来,深邃的瞳孔乌亮如同宝石一般,稳稳地凝在玉若曦的容颜上:“你太任性了……” 玉若曦怔住了,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颤声道:“师傅……” 君若哑然失笑了一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平安回来就好,师兄你又何必去吓她。” 君执道:“在那里可有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