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望无际的沙漠,浩浩渺渺,起伏不断,人在其间,顿时显得那么渺小。 像黄色的大海,太阳照在上面,万点光亮闪耀。在烈日的烘烤下,沙漠上升腾着一股股热浪,叫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几个人盘腿坐在一个直径大约十米的土坑旁边,有用手肘撑在腿上手掌托着下巴沉思的,有两手撑在身后看天的,还有在沙土上不断画着圈圈的。 沉寂,只有卷着黄沙的狂风在嘶吼。 有人从远处走来,是个眼角带着笑意的年轻人。 坐着的人像是被唤醒一般, “新人来了,” 一个土坑旁边的人说。 大家抬起头来,一个个陌生男人的面孔。 穿着剪裁考究的西装革履,盘腿坐在黄沙中,散沙时不时的钻进他们阿玛尼的裤腿,veilisr的锃亮皮鞋和香喷喷的袜子中。 那个优雅的年轻人走过来,向每一个人点头致敬。 他走到土坑边,一阵目眩,下面最少有二十米深,但更让他诧异的是,在黄沙满天飞的沙漠中,这土坑内居然春意盎然,蓬勃茂盛的爬满了绿色的植物,惹人喜爱。 年轻人的头发中已经掺入了不少的沙子, 一个人说:“沉睡的未知生物,非地球的元素,极具活性的细胞,还有从没见过的DNA序列。” “这种提取出的东西有着难以置信的生命力,还蕴含不可小觑的生物学潜力...但是它为了存活会产生自主性...比如侵蚀大脑皮层,控制生命活动,从而保证寄主的生存...” 一个人无意识的缩起脖子,说道:“我很怕。” 年轻人开口笑道:“每件事都有他的两面性,这很正常。他当然是一柄双刃剑,但我相信我们有足够的能力向着对人类有益的方向改进——人类社会不就正是这样进步的吗?” 他接着说道:“所以我觉得这是上苍赐予人类文明的礼物。” “就叫他G型病毒吧。” 第一章 夜班修车员 “您好,车之家汽车维修店…”宁凡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嘴里索然无味吐着字,面无表情念着救援电话的开场白。“我是热情开朗的夜间值班员宁凡,如果您的爱车在无助的黑夜里遇到困难,我一定竭尽全力为您排忧解难。” 车中后视镜里映出一张普通少年的脸庞,头发像杂草一样糟乱,鼻梁和眉尖毫不起眼,衬着乌黑的眸子。只有嘴角有些特点,天生扬着一个细微的弧度,像总在憋着一股子坏笑一般。 少年抿了抿嘴,他其实对这种尴尬感爆棚的介绍方式称不上反感,毕竟只是种宣传手段,而且这台词也已经说了将近两三年,脸上都说出一层老茧,但是每次说出“热情开朗的宁凡”这句话时,总还是老脸一红,有些羞耻,尤其是遇到年轻漂亮的女顾客。 尴尬的三秒钟。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好听女人的声音:“你一定要这样说完吗?” 宁凡无奈回答道:“想领工资的话。” “西四环第七大道,输油管堵塞,车打不着了。”简练的话语,慵懒带一丝疲惫的声音。 “快点来,赶时间。”女人补充道。 宁凡歪歪头,西四环,女顾客。他瞥了一眼汽车仪表盘上亮着荧光的电子表——凌晨三点半。这个时间,这个地方。大抵是夜里厮混的失足富家少女,舞池中放纵作乐,吐满卫生间的洗手池,然后趁着酒精的余劲把家里的豪车开到外环上飙满二百迈,自以为拥有了整个世界。 最后输油管堵塞,无奈等着修理站的衰仔开着扁头扁脑的破车来拯救她的世界。 宁凡把印着“车之家修理厂”六个红色大字的银色富康开到西四环,第七大道上一辆车都没有,只有几个白色塑料袋顺着风在空中翻滚着。路旁边远远就能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衣服,踩一双高跟鞋的女人。 宁凡甚至能够想象出女人的面孔,纹眉,眼影,猩红唇和遮瑕霜,放荡形骸和一身的酒精味道。 宁凡把车停在路边,拿下沾着机油的修理箱。 “您好,车之家维修店...喔!”宁凡刚要说白开水味道的台词,却怪叫了一声,嘴角一歪,甚至小声吹了口哨。 这个女顾客一身羽毛样材料缝制起来的衣服,黑天鹅绒的外套恰好披在标致的身材上,白皙的脖颈从羽毛中脱颖而出,没有显出一丝易流于贵妇大衣的臃肿和俗气。一双黑色吉米周的红底高跟鞋,小心翼翼托着细婉的脚踝,衬出小腿优雅地弧线。 她的脸上并没有纹眉眼影或是猩红嘴唇,只有一道简单的狭长眼线,配上欧式女人的深邃眼眸和高挺的鼻子,有种说不出的醉人味道。 一身橘黄色工作服的宁凡站在她的面前,活像一根土里土气的胡萝卜,然而这时,他的脑子里却莫名其妙跳出一个与现在这个时代完全不符的词语——贵族。 高跟鞋女士显然对眼前这个油乎乎的修车仔有些不满,尤其是那声轻浮的口哨。她眉头微皱,冷冷地轻嘲道:“请问你是来修车的吗?” 宁凡想起正事,明知故答的亮了亮手上的工具箱,装傻似的回答道:“是我是我...喔!” 高跟鞋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挑起眉毛,反感的问道:“喔?” “Aventador?!”宁凡直接绕过高跟鞋,径直走向路口,路口转角的阴影里,停着一辆大红色的超级跑车,车灯下两个嚣张跋扈的进气格栅显得格外霸道,“是兰博基尼Aventador?!” 这辆有着锋利多边形犀利车身,采用碳纤维强化材料的未来主义超跑,市值七百万左右,难怪宁凡会失态。 “哦?你认识这辆车?” “当然!”宁凡肯定的点头,并如数家珍报着车的各项参数:“V12发动机,6.5L引擎,700马力起,最高时速350km/h,加速时间100时速只用2.8秒。” 高跟鞋只是笑了出来,说道:“原来你这么懂这款车。” 宁凡斜靠在跑车身上,洋洋得意道:“还好吧,毕竟现在懂车的人可不好找了。” 高跟鞋脸色一定,语气冷下来,说道:“那你懂不懂赶时间的意思。” 宁凡一愣,赶忙退开车,尴尬的轻咳起来:“咳咳,哦对,修车,我是来修车的...输油管是吧...” 高跟鞋抱着双臂,对这个修车仔到底懂不懂兰博这个问题并不关心,即使有一点,那也是基于对其修车技术的证明。 “咳咳,哦不对,我修不了...要叫拖车来进厂去修。”宁凡又很认真的说道。 “什么?”高跟鞋纳闷。 “这车我修不了,最好还是进厂去修。” “只是输油管堵塞,你疏通一下就好,为什么要进厂?”女顾客不解。 “姐姐,这可是超跑,”宁凡绕到车尾,指着透明玻璃下一览无遗的发动机,说道:“结构这么精密...一个气缸就要把我的后半辈子搭进去了,我只是个学徒,可不敢冒这个风险。而且超跑这样娇贵的车,有很多小问题的,比如电子电路老化,引擎损耗...” “你只是动输油管,又不会影响其他部件,你修吧,有什么后果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高跟鞋摆摆手,无所谓的样子。 “实在抱歉,因为没修过,所以只能进厂修理。”宁凡摊开手,坚持着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 这样消极的拒绝态度,任谁都会反感起来。 高跟鞋语气变得生硬,她质问道:“但是据我所知,输油管只是个简单的部位,又是个独立的单元,疏通油管应该是一项最基本的技能,如果你连这种最简单的工作的无法完成,我会考虑其他修理机构。” 宁凡一听这话,立马把原来说的话当屁放了,重新说道:“嗨,别别别!我的意思是——修是能修的,但是因为没修过的话...” “怎么?” “...会弄得很麻烦,就是会搞得全身脏兮兮的,主要是昨天刚洗的衣服...” 女顾客一声不响看着他,宁凡一声不响看着女顾客,然后干笑两声掩饰一下尴尬,便很自觉的一声不响的爬上了车子的引擎盖。 半个小时后,宁凡满脸油污的从车头露出半个脑袋,双手胡乱在身上抹了抹,咧开白牙。 “嘻嘻嘻,输油管修好了。”宁凡对这女人傻傻的笑,让人不能够去怀疑这不是一个傻里傻气的乡巴佬修车仔。 高跟鞋走到车前看了看输油管——被疏通的很干净,没什么其它的问题,于是终于第一次展露了自己的笑容,“谢谢。” 宁凡补充道:“你看看能不能打着?” 呼呼呼,突突突。除了一阵带有浓烈汽油味道的燥热气浪扑出来,车子只有泄气的喘息声。 “怎么打不着?” “我不是一早就说过不一定是输油管的问题吗?”宁凡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女顾客若有所思看着宁凡,挑了挑眉毛。 “我脸上粘了什么东西吗?”宁凡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 “是进厂维修的回扣问题吗?从一开始你就一直要求进入维修厂,理由各种各样,如果是这个原因,我不生气。”女顾客把头一歪,从黑色的奢华皮包里掏出一叠现金。 汽车进厂就像人进医院一样,零零碎碎检查一遍,身不由己,烧钱像莫须有一样不讲道理,外业维修员吃修理厂回扣的事情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宁凡看着眼前砖头一样的一沓,难堪的笑道:“您这是干什么...” “不如我们彼此省去眼前多余的环节,你方便,我也方便。”高跟鞋把一万的现金递到宁凡面前,她知道,在这些讨生活的小市民眼里,红灿灿的现金是最方便的通行工具。 而这次好像没能遂愿。 直到拖车把兰博基尼拖向远方,高跟鞋女士还能看到宁凡脸上像是被人误解一样憋红的脸,还有因为紧紧咬住后槽牙而高高鼓起的牙帮。 宁凡咬牙切齿的补充道:“你这是侮辱我!你可以说我技术差,但不能污蔑我为了一点臭钱给车动手脚!我修车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除了输油管,我哪里都没碰过!” 高跟鞋女士耸耸肩膀,坦言道:“好吧,我为自己刚才的无理道歉,对不起。”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正常人会拒绝摆在面前的一万现金而去领三百块的回扣。 除了神经病和大傻子。 —————————— 车之家修理厂内,一号厂间。 学徒工小虎向刚从外面回来的宁凡问道:“这个款的兰博基尼咱们这没见过啊,怎么了?” 宁凡把身上满是油污的工装脱掉随手扔在地上,搓着手煞有其事地说道:“本来是输油管堵塞,然后是一点神秘的小问题...” 宁凡边说边娴熟的把引擎盖掀开,伸手使劲拧了一下机器深处的某个地方,然后小跑着一屁股坐进驾驶室,空档油门,轰!兰博基尼爆出低沉的咆哮声,像一头被锁在栅栏里的公牛,随时都要冲出去一样。已然是可以正常发动了。 小虎古怪的笑道:“你又动手脚骗顾客的车来开。” 宁凡支吾解释道:“骗车不能算骗...骗车!...技术上的事情...能叫骗吗?” “我是不明白你怎么总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搞得车。” “像车子这种机械的东西吧,最大的缺点同时也是最大的优点,”宁凡故弄玄虚的说道:“就是不管是多小的一个部件被制动,整个机体都会受到影响。” “你就会说些这种卖弄自己风骚的话。” 宁凡敲了敲小虎的头,假装教训道:“好歹我也是做了七年的老师傅了,怎么一点尊重都没有!” “你不就比我大一岁嘛。”小虎眯着眼反问,自己今年十六岁,才刚当一年学,本以为算是进厂年龄很小的了,却在这碰到这么一个十岁就接触机械的宁凡。 小虎咯咯笑道:“别忘了还有三百的回扣呢,明天可以去撮一顿了。” 提到钱,宁凡的脸色一下变得悲壮起来,脸憋得通红,还有因为紧紧咬住后槽牙而高高鼓起的牙帮。 ———————————————— 与此同时,西四环的路上,几辆全黑的别克商务车呼啸驶过,卷着空中翻腾的白色塑料袋。突然“吱!”的一声!轮胎锁死,橡胶外胎和柏油路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音,路面上留下几道焦黑的胎迹。 “嗒嗒”皮鞋触击马路,几个全黑西装的男人从别克车上走下来,无言环顾着四周空荡的路面,腰间别着黑色鼓起的物件,若隐若现。 路面吹来夜风,转角的红绿灯“怔”的改了颜色。 旁边的路标写着:西四环第七大道。 第二章 高跟鞋的求助 正州市有着典型的大陆季风型气候,正值秋季,天气凉爽多雨。 宁凡被窗外雨滴击打塑料窗棚的噼啪声吵醒,不时有雨丝从半开的窗缝中挤进来,挠在宁凡脸上。 清晨六点才下班,一觉睡死到现在,窗户都没关,靠窗的墙浸濡了一大片。宁凡揉揉眼,抓起手机瞄了一眼,下午两点多了。 “爸!”宁凡朝房门外喊,没人应声,宁凡挠挠头,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 与其说是厨房,不如说是一个角落。这样说的原因是这所谓的厨房,不过是堆放在十几平米房间角落的一个电磁炉和一堆碗碟。锅里空空如也,缺了一角的烂木桌子上摆的是前天的剩菜。窗户里还在不停潲进来雨滴,黑乎乎的水泥地上有着不小的一摊水渍。 都说单亲家庭父子相依为命,父亲又当爹又当妈,宁凡却体会不到,从小时有记忆起,这个世界上唯一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就一整天都看不到人影,直到晚上十二点多,才提着酒瓶子歪歪扭扭挤进家门。 宁凡从不怀疑,就算哪一天家里遭了火,这个人也绝不会顺便在手机上按三个键报警。 这样的一个爸,连自家门牌号都记不住,每天却能极其准时的去做一件事,宁凡很荣幸,这件事与自己有关。 随便做了点饭,想起昨天“收缴”的兰博基尼,阴郁的心情便很轻易的随着下锅的鸡蛋“滋啦”一声欢快起来。连普通的蛋炒饭也好像吃出来肉排的味道——嗯?难不成是前天剩的炒肉粘到锅底上了。 宁凡好歹收拾了一下不像样的屋子,便出门去了。打着伞跳过路边积水的窨井,在挤成一团的屋檐下推出一辆小摩托车,排气管一声闷咳,屁股冒起黑烟,骑去上班。 —————————————————— 车之家修理厂在CX区一条不算繁华的商业街上,门口种着三棵悬铃木。修车店的招牌是一辆瞪大眼睛傻笑的蓝色洗车形象,老板一直强调这是他特意聘请广告公司制作的店标,代表着企业的文化与涵养。 而宁凡不忍心拆穿,这明明就是《汽车总动员》里“闪电”麦昆的形象,唯一和“制作”沾着边的,充其量是把原来电影里红色的动画形象放到计算机“附件”的“画图”工具里,然后填充成蓝色。 店牌上仅存的格调,也就是阿凡达版“麦昆”下的一行漂亮的英文花体字了,听说这是光头老板起早贪黑七个日夜为修车行想出来的,叫做“Chezhijiaxiuchehang”。 小虎觉得这名字霸气,因为很长。而且有种自己看得懂洋文的错觉,高中肄业的他连字母歌都唱不囫囵,更别提鬼头鬼脑的洋文。但他也一直不服气,国语是啊喔鹅,洋文也是啊喔鹅,怎么自己就看不懂。 “又偷懒!”宁凡踹了一脚蹲在“麦昆”下面吞云吐雾的小虎,把雨伞抖了抖靠在门口。 “唔。”小虎习惯性的让烟给宁凡。 宁凡一瞪他,问:“你是不是脑子里冒泡了?!” “哦,对对。”小虎想起来。 “少抽一点,你才多大?这东西不知道有什么好吸的。” “那要问问某些一天三包的人,有什么好吸的?”小虎嘴一撇,反问道。 宁凡摊手,不耐烦说道:“我那是治病!咦?你还敢管我?!”宁凡反应过来,骂道:“天天不干正经事!没活做啊?!” “那我可去弄那辆兰博了...”小虎眯起小眼睛试探性的问道。 “不行!”宁凡倒是很干脆。 小虎礼貌性竖起中指。 “诶,小鬼,我知道你有怨言,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能,缺一不可。你虽然还不够格一个人检修,但你也有自己重要的价值,”宁凡轻轻拍着小虎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也离不开你~” 小虎两手立马高举着钳子和扳手,一副要宣誓的澎湃模样,眼里吐着热火,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去把我摩托车停好。” —————————————————— 一番打闹过,宁凡换上工作服,叉腰站在亮红色兰博车前,未来主义设计理念打磨出的棱角车身,足以让所有看到它的人口干舌燥。 小虎提着一大串各种拆卸用品走过去,帮着宁凡检修车体。他知道,宁凡口中的“不能叫骗车”的行为,确实不光彩,甚至有些下三滥,但其实也就是一种变相的定期保养,而且费用也比一些所谓的4S店实惠不少,总的来说,对车主而言是物超所值。 小虎帮着宁凡掀起发动机盖层,准备先检查发动机的空气过滤器,他一手抓着盖层,一手给宁凡递着工具。 小虎眼睛撇到兰博的车牌照,正A后面很普通的一串数字,他不解的问道:“这个牌照号码很普通嘛,这样的车怎么会配这样的...” 宁凡头也不抬,闷声闷气道:“假牌照。” “假牌?!” 宁凡脸转过来,白了一眼道:“正州不是什么大城市,兰博几只手就数过来了,这种车型的更是少,几乎都在我手上走过一回了,再说这几天车管所和搞车险的哥们也没说过正州有新来的兰博。应该是别的地方的车子来这里玩,才套的牌子。” “可是我上午才查了一下...”小虎顿了顿,说道:“确实是这个车的牌子,但是不知道是店里电脑的问题还是怎么,车主姓名,车架号什么的都显示的很诡异...” 宁凡不禁被逗笑,眉毛一抖,问道:“哟,我今天长见识了,车辆信息还能诡异?倒是怎么个诡异法?” 小虎想了想,欲言又止道:“就是...诡异,嗯,”接着他摇摇头,像是也觉得自己可笑一样,继续说道:“呀,算了算了,一定是电脑出问题了。” 宁凡笑话他,说道:“毛都没长齐,倒是会说诡异这种词了啊?” 小虎最讨厌别人不把自己当大人看,被这样一激,索性认真起来,掏出手机,进入到车险内部组建的车辆信息库,一伸脖子,对宁凡说道:“你看!” “嚯嚯嚯——这!不会吧?!”宁凡不禁叫起来,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看小虎,又看向手机,手指来回刷新着页面。 不管怎么刷,车主姓名一栏上还是开玩笑一样的三个字——“123”!。 不仅是这一栏,下面的发动机号码,底盘号码,车险号...所有信息都是这三个阿拉伯数字。 123,123,123,123... 简直像闹着玩的一样。 宁凡知道,这个资料库虽然不合法,但就其来源,是从车管所中完美复制过来的,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官方资料。也就是说,在政府的资料中,它就是这样... 随后宁凡摇摇头,否定道:“这是不可能的,应该是出了什么故障——不过这一下是挺吓人的。” 小虎收回手机,洋洋自得说道:“我就说嘛。” 宁凡耸耸肩,就不把这个小插曲再当回事,继续埋头检修各个零部件,进行着全车保养。 时间在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和螺纽的摩擦声中一转而过,宁凡再一抬头的时候,墙上的啄木鸟钟表已经转到晚上七点钟,隔壁小饭馆的电视也开始放着“新闻节目”的“等登等登等登”的开场音乐。 宁凡检视着保养的进度,再完成几个零部件的清洗,今天的工作就能够告一段落了。他舒了口气,对和自己一样一身油污的小虎说道:“来,再把这几个零件弄一弄,今天就结束了。” 小虎点点头,用袖子蹭了蹭脸,机油和污渍混着汗液,越抹越花,倒像电视剧里涂满油彩的特种兵了。 宁凡找到乐子,正要笑话这个学徒。只见“特种兵”脸色一整,像是突然被喊了立正一样,老老实实朝大门方向喊道:“叔...叔叔好。” 宁凡回过头,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深灰色过时外套的中年男人,相貌普通,就像是个随便从哪个炼钢厂拉出来的工人一样,不过他的眼神总透着一股力量,像是专注或者可以称之为威严的东西——但这种威严却被他微微隆起的肚腩和脱发的头顶大打折扣。 宁凡说道:“爸?你来了?” “嗯,小凡,过来吃药。”宁宏光招手。 宁凡把手套扒下来,搓搓手,向小虎嘱咐道:“你把这剩下的东西装好啊,我先过去了。” 小虎答应完,看着宁凡走向休息室。继续做着收尾工作。 片刻后,小虎停下来,四处找着什么,嘀咕道:“咦?那个螺丝呢...”一拍脑门,想起在宁凡工作服里。 小虎起身,往休息室走去。 拧开把手,还未推门,一股呛鼻的烟味就冲了上来。 门打开,宁凡在椅子上坐着,嘴里塞满了七八根点着的香烟,烟头上甚至因为烟纸还燃起了火苗,而他却仍在大口大口吸吐着烟雾,胸腔像风箱一样来回收缩。嘴巴里,鼻子里,甚至耳朵里,都喷吐着大量雾化的尼古丁和焦油。 宁凡看到小虎进来,把烟抓下来,眼睛被熏得半睁着,问道:“小虎?你怎么...咳咳,咳咳咳咳!” 话未说完,宁凡突然被呛了一口,弯下腰剧烈的咳喘起来,看那咳嗽样子,像是连肺叶都要咳出来,小虎见宁凡全身痉挛的痛苦模样,赶紧拿了一杯水递给他。 “嗯,谢谢。”宁凡大口喝水,想要把气管中此起彼伏的痛痒感觉强压下去。 咕咚咕咚,宁凡喉结上下滚动着。 突然间!他身子一震,感觉肺叶中像是顷刻间爬满了数万只的蚁虫,疯狂噬咬着薄嫩的肺泡。随后一股巨大的异物感霎那间从胸腔中涌上,顺着两条支气管,直抵到舌根! 噗!嘴里的水一股脑喷了出来,明显被染成了红色,是血! 喷出的水裹狭着暗红色的血,溅了一地。瓷砖上隐约还能看到已经发黑的组织碎片,一股坏死的腥臭味道马上弥漫开来。 “哎呀,你!”小虎吓了一跳,继而生气说道:“ 又把地板弄脏了啊...” 宁凡眉毛一横,刚要教训小虎,手机却“叮叮叮叮叮叮!”的响了起来,宁凡瞪了一眼,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穿高跟鞋的黑天鹅”——这是给昨晚那个女顾客备注的手机号码。 宁凡纳闷道:离提车时间还有几天,怎么现在打电话来? 用袖口一抹嘴,宁凡按下了左边绿色的话筒按钮。 “喂?” “滋滋——”听筒里传来电流的声音,随后高跟鞋的声音传过来,她像是怕被人听见一样,小声又焦急地问道:“我...我需要帮助,你能开车来一下吗?快!” —————————————————— 隔壁小饭馆,电视中的“新闻节目”播音员依然不温不火的念着新闻,饭馆老板边赶着苍蝇,一边盯着电视嘀咕道:“怎么又失踪了几个人?这割肾的器官组织也太猖狂了...” 第三章 黑色商务车 夜晚八点整,下班高峰的车流已经渐渐消散,外环的路面上,几公里外就能听到从远及近的轰鸣声浪。转眼间,大红色的超级跑车就蹿到眼前,兰博基尼V12发动机超高排量和转速爆发出的咆哮声,把几个在人行道正慢悠悠推着自行车闲谈的女孩儿吓了一跳。 宁凡左手臂斜搁在放下的车窗沿上,一只手摆弄着方向盘,开着“高跟鞋”的兰博基尼飞驰在外环略显稀疏的车流中。电影中才得见的冷酷外观和震撼声浪引得行人不禁侧目,还没来得及掏出手机留影,红色的车影就已经消失在路那边了。 宁凡倒是没心思考虑这些路人的想法,搁在以前,以他的尿性,开着“骗来”的跑车,不围着路遇的漂亮女孩团团转就不错了。 而他现在想不明白的是,电话中“高跟鞋”说的“帮助”到底是什么,她只是说了一个叫花园口的地方——那是市区北边几乎到了城乡接合部的位置。再追问,她只是支支吾吾的,然后便急忙挂掉了电话。 按理说,自己没有理由去为顾客做工作范畴以外的事情,但宁凡觉得这样荒郊野外,这样孤零零的弱女子,这样的无助,这样的乞求,如果自己无法坐视不管,那样还是男人吗? 于是宁凡二话不说就甩着车尾飙出车库,只是单纯的因为自己的善良心,正义感,同情心,责任感,社会担当,还有不值一提的三万块钱“跑腿费”。 有了这笔钱,宁凡甚至能买一辆小汽车了。而他所要做的,貌似只是把车送到目的地。 宁凡顺着中州大道一路向北,路两边的行道树飞速的向后移动,高楼大厦和城市的夜景渐渐甩在身后,城镇的道路变得窄下来,被两侧昏黄的街灯紧紧夹在中间。 四处都是农田,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车前视玻璃上只吊着一道明亮的半弦月。 宁凡盯着月亮有些晃神,却没注意前面迎面驶来的一辆黑色车子! 突然间!那辆黑车的轮胎一转,“吱!”的一声瞬间变道,别向宁凡!随后前车轮锁死,车尾甩出九十度转过来,一瞬间就横在了两车道的中间! 宁凡被刺耳的刹车声惊起,第一反应就是踩死刹车,仪表盘上60迈的数字急速骤减!但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发觉已晚,眼前已然是被封死的道路,目测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宁凡使劲咬牙,眼看刹不住车,干脆右手拉起手刹,左手猛地打满方向盘,说时迟那时快!轮胎向左别死!车头转下来,车尾被巨大动能的惯性倒甩出去!轮胎与地面产生剧烈摩擦,发出更加刺耳的尖鸣声! 兰博基尼的车身也瞬间横了过去,轮胎纹理垂直于路面的摩擦制动,使得速度奇效性的降下来,最后完全静止时,宁凡已经和那辆黑色车子一同平行横在了路中间,两者仅仅相隔不到半米的距离。 镇公路上尘土飞扬,灰尘弥漫。 “你他吗疯了?!”宁凡“砰!”地一摔车门,从兰博基尼里冲出去,绕到黑色车辆的前面。 黑色别克商务车,没有牌照。 宁凡“啪啪啪!”拍着别克的车门,大声咒骂道:“你他吗会不会开车?!没长眼睛?想死啊!?” 正要踢门,背后一道车灯扫过,另一辆车已经开了过来,不紧不慢停在兰博基尼的后面。 一辆黑色别克商务车,也没有牌照。 “咔”两辆车同时拉开车门,走下来六个身穿黑色西服的魁梧男人。 宁凡的谩骂被这气势唬得一滞。 一个看起来稳重一些的领头男人走过来,从内兜中掏出一张灰褐色的证件。 “你好,我们是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请配合我们工作。” 宁凡看着展开的证件,上面写着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证徽上的图案是一个大写的CDC——那是疾控中心的缩写。 宁凡愣了一下,一下子被这几个人逗乐了,他问道:“疾控中心?不穿白大褂改成这一身了?学电影里截车也拜托专业一点好不好?你好歹也办张FBI的证件——疾控中心?你当拍生化危机呢?” 那个男人脸色一滞,朝身后的几人摆了下头,立马有两个五大三粗的黑衣人上来,一把抓住宁凡瘦弱的肩膀按在别克商务的车头上。 宁凡动弹不得,破口大骂道:“喂喂喂!你们想干嘛?!我车上可是有行车记录仪,你们敢...” 话还没说完,宁凡余光就瞥见几个黑衣人钻进了兰博基尼的驾驶室,然后“咔”的一声干净利落的取下了行车记录仪。 宁凡脑袋一空,心里一紧,马上闭上臭骂的嘴,安静观察着黑衣人随后做的事情。 几个黑衣人里里外外搜索着整辆车子,后备箱,座舱,置物格,每一个地方都不错过,甚至放置杯子的杯座也取下仔细检视了一遍。 与此同时,那个领头的人和另一个人说道:“我早说过,洛丽塔不会这么简单。” “组长,可是我们找不到她一丁点踪迹,只能追踪这辆车...” “所以我总觉得不对劲——就是有这种预感,像是一直被她牵着走一样。” 一个黑衣人的突然按着耳朵上的耳机,歪着头仔细听着什么,片刻后,他快步跑到领头人跟前,耳语道:“组长!南郊...” 组长的脸色一变,暗骂道:“该死!这辆车只是吸引我们注意力的!我们被误导了!” “还好组长你预留了人员在本部,不然就真的让她跑了。她的器官组织价值惊人,落空的话就太可惜了!” 这里是正州市的北端,离南郊有大约二十公里的距离。两点正好是横穿整座城市的一南一北,明显是声东击西的做法。 “出发!”组长一摆手,黑衣人们悉数上车。 宁凡当然也解开了束缚,那两个黑衣人向组长询问道:“这个人怎么办?带回去吗?” 组长沉吟道:“算了,他只是个毫不知情的普通人,不用再理会他。” 宁凡不敢吭声,因为他看到了那个黑衣人摆手时,腰间露出的枪夹。他的寒毛登时就立了起来,再回想起他们刚刚说的什么“人体器官组织”的话。 是那个失踪案的器官团伙!听说这几天已经失踪很多人了,到现在都下落不明,这样的亡命徒,杀人怕是常事! 宁凡小腿肚子突然哆嗦起来,他不知道这些亡命徒会对自己做什么,虽然那个头目已经明确说过不处理自己,但动一动手指的事情,又不是很累! 然而人家似乎并不领会宁凡的心思,一道引擎的启动声后,两辆别克车便掉头离开了,只剩下后怕的某人和横在路上的大红色跑车。 宁凡依然胆战心惊,心都跳到嗓子眼上。只等那些人走远后,车子消失在远处,他才敢挪动自己的腿。颤颤巍巍爬上车,哆嗦着踩上油门,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丢了魂似的开了十几分钟,他才突然想起来报警。 把车停在路边,宁凡拨出了报警电话。 “嘟,嘟,嘟,你好,接警处中心。” “喂?妖妖灵吗!我要报警!这个——这里有割肾的!”宁凡有点语无伦次。 “请你冷静下来,理清思绪好吗?”女接警员温柔的声音试图让宁凡平缓下来。 宁凡做起深呼吸,说道:“呼,好,我冷静,我——” 宁凡突然听见副驾驶的车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他下意识扭头看。 “啊啊啊啊啊啊!!!” 他看到车窗上贴上了一只沾满鲜血的手印!还未反应过来,副驾驶门“砰”的被拉开,撞进来一个血糊糊的人影!血迹溅的到处都是。 宁凡被吓得心脏差点停跳,惊声大叫! “是我。”熟悉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喘息。 宁凡定睛一看,失声叫道:“高跟鞋?!哦,不,兰博基尼的女车主?” “对,是我,”女人朝后望了望,虚弱地问道:“他们走远了吧?” 宁凡点头,然后惊恐地看着她,舌头打结,不知所措的说道:“你...这个...血...他们...” 手机里传来刚才接警员的声音:“你好?还在线吗?你好?发生了什么事?” 宁凡被这接二连三惊心动魄的事情搞得完全麻木了,他转头看向浑身是血的女人,大脑短路似地询问道:“哦对,我在报警,刚好,你要不要顺便也报个?” 高跟鞋拿过来手机,把它挂掉,血顺着手指划在频幕上,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没事,不用了。” “但你流了这么多血啊!我送你去医院啊!” “不用。”女人反常的一口回绝。 “你的伤口在哪呢?我帮你先止血啊!” 宁凡上下打量半天,却没找到出血的地方,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破烂的痕迹,简直像是别人的血溅上去的。 “这不是我的血。”女人淡淡地说。 ———————————————————— 中州大道,向南飞驰的黑色别克车中,沉稳的黑西服组长有条不紊的远程指挥着一处民宅的突袭行动。 “确定为洛丽塔的藏匿处!三,二,一,行动!” 耳机里传来破门声和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Clear!Clear!!” 数分钟后,耳机里传来声讯:“报告组长!未发现目标踪迹!里屋搜查出四具尸体!与昨日失踪人员身份相符!死亡时间在三小时以内!请指示!” 组长暗自叹了口气,心里不甘的又让她逃脱了。但自己不能表露泄气的状态,只得强打起精神说道:“洛丽塔是高危级宿主,命令执行部即刻进入全城警戒状态。今天的事定义为恶性的感染者袭击事件,二级事故等级。等我到达后商定下一步追捕计划...” 另一个黑衣人插话道:“警方向我部询问那几具尸体...关于新闻发布会的说法...” “行动保密,尸体还是统一以器官组织作案的口径报道,不能引起民众恐慌...执行部人员即刻清理现场,三公里范围道路封锁,务必执行保密原则...”突然!组长像是想起来什么,他朝话筒喊道:“等等!你刚刚说几具尸体?!” “报告,四具。” 组长两眼失神地自言自语道:“特研部提供的资料上说,洛丽塔是G病毒三代种宿主...这种层次的感染者每天需要大量新陈代谢提供能量,最少也要摄取五个成年人体单位的生物能...怎么只有四具尸体...还有一个人呢?” 突然!他一拍大腿,吼道:“快调头!” ———————————————— 乡镇公路上出奇的宁静,晚风瑟瑟,树影摇曳。 洛丽塔直勾勾看向宁凡,说道:“我有点渴。” 宁凡苦笑道:“车上也没有喝的东西呀。” 洛丽塔没有回话,只是莫名其妙的微笑起来,邪魅的面容带着未凝的血,混杂成一种残忍的美感。 她挺翘的鼻尖慢慢凑近宁凡,鼻翼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扇动着,眼眸陶醉般的微闭,像在细嗅着一道香甜的饭后点心。 “怎么没有?”她说道。 第四章 三代种宿主 宁凡被洛丽塔慢慢逼近的眼神盯得发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车门靠,左手慢慢摸上门把手。 “你...你怎么了?”宁凡感到后背发紧。 洛丽塔不说话,她只是微微张开嘴,线条分明的嘴唇渐渐分开,露出两排光洁整齐的牙齿。然后她使劲张大嘴,下颚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她把嘴张到最大,原本标致的面容被拉伸的滑稽可笑,像是综艺节目里故意扮丑的喜剧演员。 宁凡看着一个印象中举止得体、打扮体面的女人作出这样不雅的举动,感到一头雾水。 “你...你没事吧?”宁凡试探的问道。 突然!他看到女人的眼角毫无征兆地暴起数支粗大地青筋,呈放射状伸向耳后!瞳孔“嗡”的收缩成两个淡黑的圆点,眼眶瞬间被充满血丝的眼白挤占! 宁凡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只剩傻傻的张大嘴看着。 女人依旧在使劲张着嘴,但小巧的嘴巴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撑大。宁凡还未回过神来,只见女人略显笨拙的用两手扳住自己的上下颚,瞪大了眼睛,自残般的使尽气力撕扯! 皮肉与骨头间相互挤压着,发出“格嚓格嚓”令人牙酸的声音。 宁凡刚想要制止,只听“嚓!”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巨力撕烂!他脸上已经被飙上数道还是温热的血迹。 随后宁凡眼中映着的,大概是他今生所见过最恐怖画面。 女人的嘴被自己上下撕开,脸颊像一张撕碎的白纸一样四分五裂,嘴角皮肉绽开,一直咧到耳垂的位置! 然后她张开了嘴。 这回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张开”了嘴。 她的嘴巴上下大咧开,甚至能清晰看到吊在喉咙中的圆球状的小舌!继而,她的口腔壁上下蠕动,像什么东西要破壁而出! 牙!两排密集的小牙!从口腔壁中突出,加上人类原本拥有的正常牙齿。 简直像某种昆虫才独有的口器! 宁凡张大嘴巴,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人在受到无法承受的惊吓时,会有失声的现象。 他的左手空抓了好几下,才握到身后车门的把手。手忙脚乱的拉开车门,车门却以异常缓慢的速度才露出门缝。 这种车的剪刀门只会缓缓的打开,这原本只是为了超跑的座驾体验所设计,但在这个时候,却会要了宁凡的命! 宁凡使劲推着车门,手脚胡乱扑腾着,拼了命的往车外钻,身子钻到一半,脚踝却突然被一股巨力抓住!生生把他又拽回了车内。 宁凡手忙脚乱扒住车底盘,双脚不停蹬踹着,想要摆脱。谁知脚踝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像钳子一样死死咬紧。宁凡怎么说也是一个青壮年,怎么会没一个女人的气力大,但不管他怎么使劲,抱住车底盘的双手还是撑不住车内的拉拽,又被强拖进车内! 宁凡刚一回头,握紧拳头,想要反抗。一张沾满透明粘液的口器却已笼到头顶! 密密麻麻尖利的小牙近在咫尺,扑面而来的腥臭口气和滴落到自己脸上的黏液,那种真实的触感,不断提醒着宁凡这不是电影或梦境,这就是在这个和平年代离我们很远的死亡。 在死亡的面前,文明世界的产物会变得脆弱的可怜。不论你做出什么举动,都是本能。 宁凡“啊啊啊啊!”的叫了起来,显得滑稽而神经质,他一手扣紧方向盘,一手抱住座椅背,两条腿毫无章法的乱蹬着面前张着口器的怪物!他的裤子已经湿透,屁股下滩着黄色的液体,明显已经失禁。 洛丽塔的口器被踢的左右变形,她怒吼一声,口器上沾附的黏液被咆哮震的发颤。她一把止住宁凡扑腾的双腿,一只手往宁凡头部抓去,像在屠宰一只不断扑棱羽毛的肉鸡。 宁凡一把打偏洛丽塔伸来的魔爪,身躯往座椅下油门刹车的空位置钻。 洛丽塔提起宁凡的双腿,粗暴的把他拽出来,但车厢的狭窄空间内,纵使你有万般气力,也不好施展开。 宁凡不停的挣扎使得洛丽塔渐渐失去耐心,她一把将宁凡拉出了半截,血盆大口就扑向宁凡的右肩! 大嘴张到了眼前!情急之下,宁凡看到了旁边车底的油门!他立马伸手将眼前的油门按到底,方才停车时因为慌乱而没有熄火的兰博基尼,猛地闷哼一声,轮胎在原地极速转动,弹射起步!超跑变态的引擎马力瞬间产生巨大的加速度,瞬间的惯性将站立的洛丽塔一下子击倒,摔在车座上! 轰鸣声中,宁凡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只能死死的按住油门,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因为一点小便宜,跑来这荒郊野岭。 超跑像一头暴烈的野牛一样横冲直撞,而自己却无路可走。 “砰!” 预料之中的撞击如约而至。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车头吃瘪,“噗!”的一声,黄色的安全气囊瞬间打开。 宁凡在强烈的撞击后身体感到失重,那是车子在空中翻滚的原因。他的余光瞥到飞起来的各种小物件,倒过来的行道树,还有那惨叫的女人。 车子滚落到地上,又连着“哐哐哐”翻了几番,才底朝天的在路旁缓冲带上停了下来。 烟尘散去,依稀还能辨得一辆大红色的车子,仰卧在地上,前轮还在慢慢转着,整个车头已经凹进去了,面目全非,足以推测出车祸的严重程度。 宁凡全身痛的动弹不得,腰更像是要折断一样剧痛,他意识涣散,脑袋嗡鸣,头痛欲裂。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怎么样,但是想想自己,她八成也是这副样子吧,这样猛烈的撞击,说不定已经昏迷过去了——这样当然是最好的。 宁凡两眼模糊,眼前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 有人来救我了,宁凡这样想,刚要喊救命,眼光却突然一滞,然后他的手脚拼命挣扎,想要爬走,但这样的挣扎在洛丽塔眼中却像一只垂死的蚂蚁一样苍白无力。 甚至有些可笑。 于是她笑起来——这能从她咧开的口器看出来。 “结果不都一样吗?”她戏谑说道,完全看不出来气急败坏或者凶神恶煞。 但巨大的口器已经慢慢悠悠移到自己的眼前。 宁凡瞪大眼睛望着她,眼里流露着哀求。 他疑惑,为什么这个人经历了这么严重的车祸,居然还能完好无损的站着,这是有多么强悍,她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做成的! “你可是让我印象最深的一顿晚餐。”她回头看看冒着烟的兰博基尼,说道:“几百万的车就这样变成一坨废铁,你怕也是代价最昂贵的一顿晚餐了。” 远处传来汽车飞驰的声响,在这寂静的远郊不停回响。 “反应很快嘛。”洛丽塔眯着眼望着。 宁凡使劲扭头看去,远方镇公路的尽头亮起两束车灯,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显眼。 “可惜还是晚了些...”洛丽塔又回过头来看向宁凡。两排细密的小牙律动起来,口器里不断分泌出恶心的黏液。 宁凡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张丑陋的嘴推开,然后求生的强烈本能居然拉着自己奇迹般爬了起来,使劲挥着手,朝着车灯的方向踉跄奔去! “他在那里!快!”一个坐在前排的执行部人员喊道。 车子加快了码速,在镇公路上全速冲来。 宁凡看到了作为回应的双闪灯,他更起劲的向着光跑去,仿佛那道光就是生的希望,就那么触手可及,只要再跑几步... 可是肩膀上突然出现的手一下子将他拍回现实,宁凡被一股巨力拍倒,摔到地上。 一个身体压在自己身后,脖颈处传来一股潮热的呼气,随后有尖锐的东西在侧面的脖子上温柔的滑来滑去,不仅不感觉,痛甚至有些痒,像是小学时后座的女孩子用钢笔尖做开的玩笑。 尖锐触感的摩挲明显一滞,然后毫无征兆得向下猛扎!细嫩的皮肤在一公分长的利齿下就像一层薄薄的塑料膜,“啵”地一声就破掉了。 那里是颈动脉的位置。 脖子上立马感到温热的液体,还有某物大口吮吸的痛感! 宁凡觉得整个身体被扎开了一个缺口,血液像决堤的洪水一同涌过去,四肢瞬间就软了下来。 “啊啊!”一声沙哑的惨叫,像极了野兽痛苦的嘶吼。 这不是宁凡发出来的,而是来自背后的东西。 脖子上湿热的吮吸像被火撩到一般,突兀的缩了回去,宁凡感到然后后背一轻,身后的东西已然离开了自己。 宁凡有气无力的用余光向后看,洛丽塔恐怖的口器冒着白烟,皮肉像被突然烫伤一样抽搐着扭曲起来,那女人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像是不小心吞下一块炭火,烧透了喉咙! 洛丽塔难以置信的指着宁凡,声音像朽木的破风箱一样嘶哑难听。 “你——你的血——你是——” 只见女人扭头看了看车灯的方向,又若有所思凝望着宁凡,然后一摇头,像是甩掉了脑子里的杂念,随后慢慢后退,退到路旁,一扭身,隐入到旁边的树林里去了,几个呼吸间已不见踪影。 动脉的鲜血衬着高压还在喷涌出来,血流如注,宁凡居然在这时想到了公园里的喷泉。 视线里出现几个飞奔来的黑色衣服的人,耳边的声音突然变得杂乱起来,意识渐渐模糊。 咦?这喷泉挺能喷的,怎么还不落下来? 第五章 疾控中心特研部 好长的路, 跑啊跑啊,前面是光,后面是漆黑,黑暗像巨兽腥臭的嘴,不停撕咬着宁凡的裤腿。 而光却只在眼前,像被绑在头上的萝卜一样,在眼前,又只是在眼前。 啊,就要追上了, 要追上了 但是追上了又怎样呢? 我为什么要追着光? 喔, 宁凡傻了, 而就在他停下脚步的时候,那光却折返回来,直直撞在他的怀中。 亮到刺眼, 光在宁凡眼前晃了几下就咻的移到别处。 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瞳孔光感正常,生命体征基本稳定。” 一个拿着医用灯的蓝色手术服医生撑着自己的眼睛,橡胶手套细腻的触感从额头上传来。 医生转身离开,打开手术室的门,一个熟悉的黑色西服男人走了过来。 “怎么样?” 医生取下口罩,说道:“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颈动脉的伤口已经缝好——这也幸亏你们止血措施做得好,动脉这么大的破损,人八成就没了...” 黑西服的男人说道:“当时情况紧急,只好就近来你们特研部这里,麻烦你了。” “这倒没什么...不过,这个人是谁?我看他颈上伤口的形状...”医生欲言又止,随即笑道:“对不起,你们执行部的行动我不该过问的。” 男人笑道:“一个单位的人,哪有什么过问不过问的,没你们特研部的装备,我们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哪敌的过那些感染者...这个人就是我们追捕洛丽塔时候救下的幸存者...当时他被洛丽塔咬到...” 医生打断道:“等下,你是说他被洛丽塔捕食了,还幸存下来?!” 执行部的男人说道:“我也很奇怪,她的行为一直以来都很谨慎,从来不会留下活口,也不会故意留下自己身体上的生物信息。每次捕食都特意处理尸体,抹去自己的痕迹,怎么会这样草草咬上一口就走了。” 医生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严肃起来,他说道:“这么说这是惟一一例被三代种宿主捕食存活下来的活体。” 男人愣了愣,说道:“可以这样说...怎么了?” 医生没回答他,只是快步走进手术室,胡乱拉扯掉宁凡身上插的各式管子,然后对着旁边的助手喊道:“把那个该死的输血仪给我停掉!通知Susan主任这里有一例体内存在三代种病毒的活体。” 说着他把宁凡抬起来扔到可活动病床上,二话不说就往外推去。 “你这是干什么?他才刚做完手术!” “我们要提取他体内遗留的三代种血清,趁还没被调和之前。”医生推开一脸不解的男人,接着朝旁边的人喊道:“通知Susan去解剖室!准备活体实验!” “解剖室?活体实验?!你们要对他进行活体实验?!这可是我们刚从宿主手中救活的人啊!”男人一把拉住手术床,怒目圆睁! 体型瘦弱的手术医生哪里抵得上身材魁梧的执行部成员的臂力,粗大的手掌按在手术车上,就像是铁锁扣在上面,三个正推着车的助手差点被巨力带倒! “你干什么!”医生喊道。 “你们是不是疯了?这是活生生的人!你们还有没有人性?!”男人怒斥。 谁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自己刚从死神手底下救出的人,一转身就要被送上断头台? “改良G病毒,靠的不是人性。” 原本混乱到快失去控制的走廊里传出一个女人平和的声音,场面立马安静下来,蓝手术服的医生默默走过去,低声说道:“您来了主任,实在抱歉,这里出了点小意外...” 这个被称作主任的女人看起来并不大,顶多二十五六的样子,金黄色的长发被团成一个简洁的发卷,显得成熟而素雅,黑框眼镜下好看的眼睑总保持一个固定的角度,从中看不出任何情感,她穿着一身洁白及膝的科研服,胸牌上写着她的名字:Susan. 黑衣男人可算找到了特研部的高层人员,他放开手术车,走到Susan面前,对她恶狠狠地说道:“我是执行部第二作战小组的组员郭安,你们特研部竟敢用活生生的人做活体实验,我要向上级汇报!” Susan微仰起头直视着比她高出一头地男人,冷静的开口,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她说道:“那么你以为你们夜以继日所捕杀的宿主,不是活生生的人吗?” 郭安被突如其来的反问问得一愣,但立马就反应过来,他理直气壮的说道:“他们不是人类,他们是宿主,和人类已经站到了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上。食物链等级不同,身体构造也发生巨大改变,俨然是另一物种,当然不再算是人类!” “那你说说宿主的定义。” “当然是携带任意种G病毒的生物体,这是常识。” Susan听他自己说完,然后摆摆手,示意旁边的医生们继续工作,自己便径直走了。 郭安一拍脑袋,连忙摇头道:“不不不!他...” 他突然意识到,宁凡身体中携带着G病毒,当然也算是宿主!但Susan这样钻定义的空子,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划分为宿主,这明显就是狡辩! 但自己又无法去辩驳,毕竟话是从自己的嘴中说出来的。于是这个耿直的执行部员用自己的佐证把自己给驳倒了。 趁着那个傻乎乎的部员张着嘴却说不出话的时候,宁凡已经被众人推进了一道金属门禁。 Susan随众人走到走廊尽头,回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郭安,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我们做的是什么勾当?” 郭安呆立在原地,空荡荡的走廊内只剩下金属门机括响动的声音。 ———————————— 而此时对于躺在手术床上被推来推去的某人来说,他的心情几乎是崩溃的。 但麻药的药效还未到时,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维持着表示惊恐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来回转! 洛丽塔丑陋的口器还历历在目呢,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睁开眼看到那个带着无影灯环绕背景的和蔼医生,宁凡的眼眶甚至盛满了感激的泪水。 然后重获新生的激动之情还未散去时,那医生出去一分钟叨叨了几句话,立马冲进来拔管子。 然后就是尼玛什么解剖,什么活体实验的词从两个人嘴里来回蹦。 太他吗吓人了! 老子还只是个孩子呀! 宁凡还在悲愤的时候,身边这群白大褂们已经把自己推进一间六角形全透明的玻璃室内,室外四周围满了了各式各样检测生命体征的中控系统和大大小小的监视屏幕。 几个操作医生将宁凡从移动床上搬下来,放置到了小室正中间的机械术床上,动作干净利落。 “啪!”头顶的聚光灯亮起了光晕,刺眼的白光照的宁凡睁不开眼。 双手双脚一紧,四肢像被套上了什么箍子一样,自己被牢牢锁在手术床上。 白织的无影灯下,宁凡眼前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拿着文件夹的女人,在向自己宣读着什么法令: “鉴于现有事态不可控性,现宣读第【2015】72号强制性政府令,所有携带G病毒或有携带G病毒倾向与隐患者,即时剥夺公民身份,政治权利,人身自由,并交由疾控中心特研部全权处理。签署方:军部与最高军事法庭。” “我们将对你进行合法的活体实验,你的人身自由与安全都不再受法律保护。不过如果实验因为你的身体特征而有所突破,我们不排除以你的名字命名实验的可能性。” 这是说自己要被人宰了,还他吗的是合法的?! “唔唔唔唔!”宁凡拼命摇头,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什么,但在旁边的人看来,这个被打了麻药的小白鼠此时就像发了羊角疯一样。 拿着文件夹的女人朝旁边的研究员们点了点头,就消失在视线中。 “血液分析,准备抽血,最终量百分之百。” 这是要抽干的意思?把我活活抽干?! “实验体心率偏高,呼吸加快,输入一单位安定。” 四周都是面无表情的解剖师,他们对人类的躯干结构早习以为常。他们眼中的宁凡只是放在手术床上的一张人体横剖图而已。 “生命体征正常,其它指标稳定。” “准备解剖实验体脑部纵切,光刀切入口:后脑偏上部位,获准开始。” 光刀稳稳的精准瞄向宁凡后脑勺,由高能聚合光源构成的手术光刀误差不会超过零点一毫,而且它所包含的能量在片刻就可以让人的脑壳融化。 几千千焦能量聚集的光点慢慢预热,从刚开始散漫的泛光渐渐变成凝而不发的光点,亮但不刺眼的光点,这是高能的特征。 操刀的医生在操作仪上输入程序,不会存在半点的偏差和意外,程序把光刀定格,直直瞄向目标点。 慢慢,慢慢靠近, 宁凡的头皮慢慢渗出汉来,汗液又咻的在高温下蒸发。 十厘米,五厘米,三厘米.... 麻醉的药效开始发作,宁凡想要大声喊叫,但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原本紧握的拳头慢慢摊开,全身不再紧绷,手脚瘫软,最后的余光定格在无影灯下,周身环着光晕面无表情的目光上,就这样昏了过去。 ———————————————— 早些时候,疾控中心,特研部分部。 两个在走廊里闲谈的工作人员。 “你知道吗?刚刚推进去一个被三代种咬伤的活体。” “不知道,我刚来。” “虽说是有概率被感染成宿主吧,但G病毒改良到第三代传染性几乎为零——这怎么说也是个正正经经的人类。但为了提取他体内残留的微量三代种,甚至用了政府令...好像要把他抽干作血液分析。” “哦?” “部里为了赶上合众国的研发进度,也真是丧心病狂了。” “你可怜他?” “可怜?!我的工资可不是靠可怜别人领来的。”年长一些的那个嗤笑道。 “好吧,其实我想打听一下样本室怎么走。” “怎么?你在这工作连样本室在哪都不知道?”年长一些的有些奇怪,随后他看到那个人的胸牌——装备处,他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装备处的,怪不得面生,不过——你装备处的来我们病毒研究处干嘛?” “我...” 病研处的那人古怪的笑起来,说道:“哦~是不是看上这里哪个女孩子了?但我们病研处可是有严格的门禁,外人进不来,说!你是怎么溜进来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先是杀死了这个——”年轻一点的那人好像记性不太好,于是他两眼眯成半月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牌——黄彦,接着一板一眼的说:“杀死这个黄彦,然后换上他的衣服——嗯,就是这件,再然后破掉门禁,就进来了啊。” 第六章 惊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凡渐渐恢复意识,眼睛迷迷糊糊睁开。 这归功于小剂量的麻醉——谁也不会舍得在死人身上浪费药物。 我这是在哪?宁凡的脑子还停在真空状态。 白晃晃的无影灯伴着生命体征仪的“滴滴滴”声让他立马清醒过来! 冷汗咻的从后背冒出,他一个激灵想要跳起来,却发现手脚受制——手术床的环箍依旧把自己四肢拷在床上。 解剖手术,人体实验! 宁凡惊恐地左右看去,身旁的中控台上显示着红色的大字:操作终止。 这时他才注意到,偌大的实验室内,一个人都没有。 空荡荡的玻璃房中,除了不断跳动着复杂数据的大小屏幕外,只剩下杂乱摆放的椅子——像是因为什么急事匆忙离开的样子。 仍冒着热气的咖啡和翻开的实验报告,都说明没有过去太久。 宁凡感觉右手臂渐渐失去知觉,麻木,他使劲侧过头去看,右手腕一根输液管子连接着身旁一台半米宽的仪器。 那是抽血仪。 虽然手术终止,但抽血仪的电源没有被关闭,红汩汩的血液源源不断顺着管子流到体外。 宁凡心里骂娘,手脚来回活动,试图侥幸解开束缚,但白费体力后,还是徒劳无功。 身体的活动加剧心脏的跳动,升高的血压使得手臂的失血越来越快。 正懊恼间,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着皮鞋在地板上摩擦的“嘎吱”声音。 就像踩在心口一样。 一定是那群医生,他们又回来了! 宁凡的心脏提到嗓子眼,手心冒汗,他攥紧拳头,呼吸止不住急促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白色科研服的男人从转角处跑了出来,原本应该锃亮整洁的头发四散开来,显得狼狈不堪。他不时向后看去,甚至没注意到转角处的光滑地板。于是皮鞋一歪,脚下打滑,差点摔倒! 他没了文质彬彬的风度,而是以一个很难看的姿势慌忙爬了起来。然后笔直向宁凡的那个房间冲去。 宁凡疑惑又愤恨的盯着男人,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边跑边用手在裤兜里摸索着什么,就夹在衣服的叠兜里,一时半会出不来。男人于是一只手拽着裤裆,更使劲的翻找着。 这样极其不雅观的动作,更是令宁凡摸不着头脑。 这时,玻璃室外的走廊中,又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之前那个男人的相比,这次的显然更急促,脚步的频率快到不可思议。 卡,男人终于从裤兜中拽出一张卡——那是门禁的通行证,他想要进入宁凡的这间玻璃室中。 “哒哒哒哒哒!”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一瞬间就来到了走廊的转角处。 宁凡想起之前那个男人在转角处滑倒的地方,跑的这样快,到那里一定刹不住车,他甚至能够想象到那个脚步的主人会怎样狠狠摔在墙上。 男人也想到转角处那片光滑的地面,断定后面的那东西一定也会在这里吃亏,于是在“滴”的一声门禁打开的时候,他手握住门把手,没第一时间进入,而是托大般等了一下,并有恃无恐的向后看去。 “哒哒,哒!”原本连贯的脚步声突然一顿!没了声音。 男人突然觉得周遭的空气凝重起来。刚刚还挤满脚步声的走廊中一瞬间安静下来。 半个呼吸的时间后。 “嗖!”的一声,一个白影从转角跃了出来,像一只高高飞出海面的箭鱼,眼看要一头撞在坚硬的墙壁上时,他在空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过身来,四肢触墙,巨大的冲击力竟然让他在垂直的墙面上短暂性停住,就像个四只脚的蜘蛛趴在墙上。 这时宁凡才依稀看出来,这个白影其实是个穿着白色科研服的男人,下身穿着一条黑色考究的西裤,和一双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皮鞋。 因为角度问题,宁凡看不清他的脸,但这样一身体面衣着的人,趴在墙上,诡异的反差,生出一种荒诞的恐怖。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没有踩到转角路滑的地面,而是直接跳了过来! 手上已经握着门把手的男人发疯一样的拉开门,就要冲进去! 然而已经晚了。 只听身后一道“唰”的破风声,男人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下一瞬间,一张脸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这张脸,可以让他永远也无法忘记。 病态苍白的皮肤上,静脉曲张凸起,表皮由内向外渗着血。黑色的筋条从脖颈延伸出来,像老树的根般在脸上蜿蜒盘环。 眼眶凹陷,眼球外凸,视网膜上布满血丝,瞳孔一只向上,一只向下。 脸颊像被攥紧的馒头一样畸形,嘴大张着,参差不齐的牙缝中流着暗红色的血,还有一些不可辨得的软组织碎片,隐约可以看到嘴里的半截舌头——那是被自己嚼烂的舌头! 宁凡瞠目结舌,脑子中一片空白。 丧尸!这是电影里的丧尸?! “啊啊啊啊——”男人惊吓喊出声来! 突然,叫喊声变成“呲呲”的气声——他的脖子已经被一口咬烂,气管只“呲呲”发着气音。 丧尸把那个可怜的科研员一下扑倒!像非洲草原的鬣狗一样残忍撕扯着手中的猎物。 一时间血肉迸溅,肢体横飞,场面惨不忍睹。 男人的头从脖子处被撕开,颅内高压的血浆“噗”的喷发出来,透明的玻璃墙立马整面被染红,还沾附着白花花的什么东西。 血浆的腥味填满了不大的空间,满地的肢体横七竖八摆着。男人孤零零的头颅上,一双惊恐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宁凡。 宁凡胃里顿时间翻江倒海,酸水一股脑反出。 “哇...”宁凡实在忍不住,偏着头呕吐。 突如其来的声响使得丧尸咀嚼血肉的动作顿了一下。 原本背对着宁凡的某物慢慢转过头去,两只眼珠上下异向滚动,嘴里血肉模糊。 他慢慢站起身来,扔掉手里抓着的手,转过来。 幸好隔着一扇门,宁凡暗暗安慰着自己。 不过他突然看到门外沾着血沫的锃亮皮鞋下正踩着的一张硬质卡片。 宁凡想到了什么,顿时间心惊肉跳! 那个门禁,已经被那挨千刀的,事先打开了... 第七章 束手无策 全身沾满血沫的丧尸慢吞吞朝宁凡走来,嘴又大张开来,喉咙深处发出“咯咯咯咯咯”怪叫声。 四肢被锁死在手术床上的某人无计可施,只能傻傻的看着。 丧尸的瞳孔上下翻动,凸出的眼球像要随时滚落出来。 大眼瞪小眼。 宁凡全身能动的地方只剩下脑袋了,看着慢慢逼近的血盆大口,他什么都做不了。 “啊啊!” 宁凡突然间歇斯底里的叫喊起来!他摆动着脑袋,嘴里乱叫着骂娘的脏话,脏到不堪入耳。 人在被逼上绝路的时候,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不管有没有用,总不会坐以等死。 不过当然是没有用,宁凡疯狗一般的狂吠当然没有用,只不过是给自己徒减些向死的恐惧罢了。 一番神经质的发泄过后,宁凡竟然冷静下来。既然都死定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丧尸慢吞吞走近,他似乎对这个放弃了反抗的东西感到奇怪,他的瞳孔高频率颤动着,上下翻起,像两粒在蛋清里不停晃动的蛋黄。 “咯咯咯咯!”丧尸的喉头发出示威般的气锁声,听起来像机械发条制动的响声,又像小丑的怪笑。 宁凡发呆一样地盯着他,样子像周六周日窝在沙发上,双目无神看着泡沫电视剧的中年女人。 他的情绪经历过那么多惊吓后已经麻木了,他甚至能够清楚观察到那怪物张大的口中,不停震动的小舌——那应该是其发出“咯咯”怪叫的原因。 丧尸在短暂梦呓般的警惕后,对这个一直深情望着自己的砧板肉不再试探,鼻翼提起来,露出了两排沾满血污的牙! 而宁凡心里在盘算的其实没那么复杂,他只是想要在丧尸咬自己的时候咬回去而已。 问题是咬哪里。 宁凡看看他豁裂开的嘴,又看看流血脓的鼻头。 他很纠结。 丧尸当然不会数个倒计时来给他做决定。 “吼!”丧尸喉头咆哮着,湿热腥臭的口气裹着口器中的粘液扑面而来,他张开利齿猛地向宁凡的脖颈扑去! “啊啊啊啊!”宁凡大吼一声!也张大了嘴! 电光火石间,宁凡青筋暴起,怒目圆睁!鼻尖和那张腥臭的大嘴只距离半米! “唰!” 只听一道刀片入肉声,那只丧尸原本剧烈摇晃的瞳孔突然间停顿,一道银光毫无征兆的从喉头现出! 一把闪着寒芒的手术刀,锋利的刀锋穿出丧尸的咽喉,刀尖上挂着吊球状的小舌,直直定在宁凡眉间。那不长的手术刀从丧尸的后脑刺入,穿过咽喉,正好抵在正处于丧尸身下的宁凡头顶,如果再往下半寸,就会扎进宁凡的眉头! 宁凡倒吸一口冷气,两眼直直盯着上方,挂着一团肉坨的刀尖就悬在眉心,因为过度的受惊,他甚至无意间斗鸡眼起来,看起来十分滑稽。 丧尸的躯体慢慢滑落下去,压在宁凡的胸口,意识到没有了危险后,宁凡渐渐倒过气来,平缓下呼吸。 一个女人从倒下的丧尸背后出现,二十五六的样子,头上扎着一个金黄色的发卷。 Susan。 宁凡当然记得,就是她把自己推进的这间玻璃室,那个穿着一尘不染及膝白褂的什么主任。 然而现在的她,两鬓的发线不再一丝不苟,显得杂乱,衣服也不像之前那般整洁,脸上还留有几道血痕,不知道刚才经历了些什么。 她双手还紧紧握着那把染红了的手术刀,胸口上下起伏,明显也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突然安静下来的玻璃室中,两人四目相对,依旧能看出对方眼神中残留的惊恐。 相隔的空气中有些许的尴尬,是关于之前的解剖和人体实验。 “那个...谢谢。”宁凡率先打破了沉默。 Susan像一个冻僵的人,耸起的肩膀分成三段才放松下来——这是身体高度紧绷时特有的举动。 她意识到自己的囧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用手拢了拢飘散开的发丝,“不客气。” 很客套的对话,但气氛仿佛缓和下来。在这样劫后余生的背景下,不管对方是不是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一起经历过生死后,总能够消除些隔阂。 两人相视一笑。 宁凡用眼瞟了瞟胸前,苦笑着说:“你是要看我胸口碎丧尸吗?” Susan这才想起来,宁凡身上还趴着坨烂肉。 “哦哦。”她把手术刀放到旁边的置物架上,使劲推开他身上慢慢变凉的尸体。 “啪!”的一声,死尸重重摔在地上,声音出奇的大,在空荡荡的门外不停回响。 “我帮你把...手脚锁拷...打开。”Susan提起这个,语气不禁有些支吾。 宁凡没出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想去追究什么。 Susan在操控设备上解除了宁凡的手术床锁,然后伏下身子,仔细的为宁凡解开锁拷。 宁凡看着背光灯下,Susan标致的侧脸和因为认真而微皱起的眉眼,有些晃神。 淡金色的刘海儿下,脸颊上的血污将她的肤色衬的更加白皙。 宁凡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刚才压身的丧尸浸透,胸口一片死气的暗红,如果仔细看,还会有一些令人不禁作呕的皮肤碎屑。 但Susan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些,她只是在使劲的帮宁凡解开束缚。 宁凡的心里突然觉得有种虚无缥缈的安全感,还有因为单亲长大中若有若无的触动。 Susan解下锁拷,抬起头来,宁凡赶忙移开视线,他坐起身来,揉着有些麻木的手腕,又回想起刚才骇人的一幕,于是不禁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Susan脸色一沉,说道:“病研处的样本室遭到入侵,原菌液保护装置意外破损,发生感染事故。” 宁凡听不懂,疑惑的问道:“什么意外破损?什么感染事故?” “就是,通俗意义上的,”Susan顿了顿,说道: “生化危机。” “真的是丧尸?!那...那怎么办?”宁凡有点懵。 Susan沉吟道:“虽然是突发事件,但我们早已经准备了应急预案,基地中有快速反应安全小组,他们会护送所有人员进入避难室暂时躲避,那里有充足的生命物资。然后等待地面部队的救援。” 宁凡环顾了一下四周的透明玻璃,心里发憷,问道:“那这里安全吗?” Susan肯定地回答道:“这种玻璃是H-3防弹级别,不会轻易被冲破,当然是比较安全,不然我也不会冒险进来这里。” 宁凡沉默不语。 Susan接着说道:“现在外边的走廊里还有零零散散的丧尸,等到安全小组肃清出一条快速通道,我们就可以转移到避难室,就算真正脱离危险了。” 正话语间,走廊外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像是某个晚饭后散步的老大爷。 转角处出现一个人影。 Susan向那边努努嘴,说道:“又是一只。” 宁凡一抬头,习惯性吓了一跳,腿一软,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看着玻璃外面的怪物,凹进去的脸,嘴中混杂着人类器官的碎屑,衣服早破烂不堪,白裤子上沾满血污。 他的手里扯着根谁的肠子,双腿崎岖着,身子前弓。活像个变态的屠夫。 Susan也坐下来,背靠着手术床,挨着宁凡,她屈起腿,双臂抱着膝盖,端详着一墙之隔的丧尸。 明晃晃的灯照的周遭煞白,空气中血腥的味道还没消散,生命体征仪上的线条一直保持着直线,没有一丝波动。 “那个人是我们实验小组里的成员,”Susan看着墙外的“人”,“我们共事了三年。” 那“人”的胸牌上,照片中的笑脸和蔼可亲。 她完全没有流露出一丝伤感的情绪,只是笑着说:“这几年在这里见了那么多的宿主和感染者,才发现人格,真的脆弱;在生物化学的手段中,人性比想象中可笑。感染就是感染,这个人就不再是那个人了。” 宁凡不解的问道:“这种东西,就没人禁止吗?政府不管?!” Susan转过头看向他,像听了什么有趣的见解,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她理所当然回答道:“这个就是军部勒令研发的啊。” 宁凡难以置信道:“可是!这个东西,是那个生化危机啊!是...是坏东西!” Susan想了一下,说道:“好与坏,我只能这样和你解释。人类的发展史中,诺贝尔是因为炸药的威力而成为的诺贝尔,卡拉什尼科夫是因为AK-47而成为的武器专家,曼哈顿计划是因为夷平了两座城市而被载入史册...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宁凡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墙外的某人明显不耐烦起来,他开始用头撞击着玻璃墙。 玻璃墙像是一片不厚的塑料板子,连续发出“咣咣咣!”的声音。整个屋子居然都开始微微晃动起来,连随着操作台上的金属仪器,发出清脆的“叮叮”响声。 但这原本好听的锐耳声音,却让宁凡不得不夹紧了裤子。 Susan故作镇定,说道:“没事,这玻璃的强度足以抵挡这种力度的冲击。” 宁凡突然像想起来什么,脸色煞白。 “不都说了,这是高级别防弹等级的玻璃。你还怕什么?”Susan说道。 “防弹的话,”宁凡不安地问:“防不防的了丧尸啊?” Susan翻白眼。 “我眼睛不好使,你看看,你进来的时候是不是没关门。”宁凡战战兢兢的说。 第八章 抉择 虽然不明显,但是门禁的边缘,确实有条细微的缝隙,室内的光照过去,在走廊的地板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细线。 Susan的脸色明显有了转变,能够清楚看到她的脸像突然失血一样,变得苍白。 外面的那只丧尸不停拍打着墙,猛烈的震动使得微掩着的玻璃门小幅度的摇摆,门缝若隐若现。 宁凡瞪大眼睛,用力又小声地说道:“怎么办!” Susan抉择道:“不行,必须把门关上——丧尸如果知道周围存在活体的话,他们是不会停止活动的。他早晚会撞到门的位置。” 她看着外面不停转换着方位冲击着玻璃墙的丧尸,心急如焚,“通通通!”的撞击声让人心惊胆战! 宁凡问道:“这门要怎么关?” Susan说道:“只需要把它向外推一点就行了。” 宁凡环顾四周,没什么棍子之类的东西可以够到门。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谁去关门。 他看向墙外的那东西,那张筋脉凸起的脸。 宁凡咬咬牙,从操作台上拿下刚才Susan手中的那把手术刀,紧紧攥在手里。又大略看了一眼丧尸与玻璃门之间的距离,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Susan说道:“我离门近,我去关门。” Susan目光复杂的看向他,点头同意了。 宁凡慢慢伏下身子,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他的目光坚定起来,眼神集中到一点。 他勾着背,双手撑地,两腿压缩到极限,像一根得到了最大弹性势能的弹簧一般,仿佛下一瞬间就能够一跃而起,一飞冲天! 他瞄准了玻璃门,准备一个飞跃,冲过去把门顶上! “呀!”他一声轻喝,两腿使劲用力,脚掌蹬地! “呲溜~”,脚下一滑。 “我他吗,我腿怎么麻了?!” 宁凡一个狗啃屎,脸朝地失去重心。他赶忙翻过身来,坐在地上,拍了拍大腿——没什么感觉,两条腿有点不像是自己的。 Susan扶住额头,说道:“估计是麻药的药效未过。” 宁凡说道:“那怎么办?” Susan沉吟道:“你别乱动,我去关门。” 宁凡看了看墙外更加狂躁的怪物,关切的说道:“小心。” “嗯。” Susan抿了抿嘴,朝门的方向转过身去。 侧光下的Susan显得更加美丽,像是有圣光加冕在身,加上身上穿着的白色科研制服,和淡金色的发线,明艳动人。 宁凡想起什么,说道:“给你这个。” 手术刀。 Susan淡淡的拒绝道:“不用了。” 只见她作了一个深呼吸,握紧了双拳,想要慢慢的过去,慢慢挪过去。 她小心翼翼看着门外只有两步远的丧尸——这个距离足够那怪物在一秒内扑到自己眼前并把自己撕碎。 手术床到玻璃门虽然只有两米远,但Susan却觉得隔着千米,她慢慢挪动着,祈祷丧尸的疏忽。 而此时宁凡只能一动不动的呆着,任凭心脏急促的跳动。 五厘米五厘米的挪动,对于两米来说就是四十步,这在平常一步就能跨过的距离,如今要分成四十步。 一步,一步, 外面那张可怖的脸一直没有转过来,像是没有注意到异动,只是一个劲闷着头撞着墙,他还没有发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主动送到嘴边的食物。 就到了,就到了,Susan的心跳又一次加速,还有三四步,就能伸手把门关上了! 女孩慢慢往前挪着,差一步,就差一步了。 Susan提心吊胆往上瞄了瞄,还没有事。她本能的加快了一步,所以没意识到身旁的东西。 衣襟一紧,像是带倒了什么。 宁凡轻呼,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摆放手术器材的工具箱! “叮叮当当,哗哗啦啦!” 剪刀,镊子,针管像雨点一样掉下来,散落一地,和洁白的瓷砖地板碰撞,发出尖利金属的碰撞声! 这声音就像炸在耳边,在寂静的手术室中,就像一枚炸弹炸在耳边一样! Susan猛地回过神来,忙起身要一击把门推上! 那东西“倏”的转过头来,直勾勾望着Susan,深陷的眼眶中,凸出的眼球高频的颤动! 他猛地一跃而起!向Susan的方向扑去,而那也正是玻璃门的方向!他会从门中撞进来! 皮鞋摩擦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不难判断这东西的脚力。 而Susan只是个女孩。 角力,不可能的! 宁凡已经听到了那东西的咆哮,他裹挟着常人所不具有的力量破风扑过来,而那边的Susan却想要光着脚和他抢一扇门。 他张开臂膀,像一只筋壮肉肥的公熊一样飞扑过来,挟着千钧之势,向门中撞去!而那边的Susan也拼命向门禁跑去! 她如果能够早那东西一瞬间关上那扇门,就是生。但反过来说,只要晚一点,室内的两人都危在旦夕! 身体机能远高于人类的丧尸,他的速度岂是一个瘦弱的女人能赶上?丧尸已经冲到了门前,而Susan还相差几公分。 宁凡甚至已经看到Susan被弹飞的景象。他已经来不及制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然而并没有。这样的景象没有发生。 就在那丧尸带着巨大冲击势能撞向门内的一瞬间! 她一转身,让开了,躲在了墙边。 电光火石间,丧尸撞进来! 钢化的玻璃门就像塑料板一样在接触的一瞬间被弹飞! 丧尸是飞跃起来撞进去的,所以直接飞过了手术床,飞过宁凡,硬生生砸在对面的玻璃幕墙上,震得整个实验室都晃了一晃。 宁凡万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再一抬眼时,Susan一转身钻出实验室,迅速把门从里面拉出来。 门禁“咔嚓”响声,在玻璃室中回响。 墙外的和墙内的换了位置,玻璃墙外是让人心寒的眼,墙内是让人心悸的低吼。 Susan把手贴在玻璃墙上,复杂的看着宁凡,嘴巴嚅动着。 “对不起。” 转身离去。 宁凡脑袋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大的玻璃室,就像个斗兽场的笼子。 现在上演的是野兽捕食活物。 丧尸无疑是野兽,而宁凡只能选择扮演肉了。 毫无悬念的戏码,连墙外唯一的观众也扭头走掉了。 宁凡攥紧手术刀,身后传来令人胆颤的低吼。 “咯咯咯咯咯...” 身后的东西从杂乱的医疗器械中爬起来,身上插了些镊子和手术剪。 伤口处流出红褐色的液体,像铁锈一样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 丧尸二话不说便冲向宁凡,双手前伸,想要抓住他! 也许是生死时刻逼出的潜能,宁凡麻醉的肢体居然恢复了知觉,他下意识地向旁边翻滚,躲过丧尸的冲击。丧尸扑了个空,一头撞上手术台,“轰”的一声,看起来纯钢材打造的台子轰然倒地! 一头撞上这样一具庞大的器械,丧尸却像是没受什么损伤一样,只是慢慢的爬起身来。 宁凡趁着他背对自己的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手术刀,猛插进丧尸的后心!连插四刀! 心脏的位置,暗色的血噗的从后背喷出!喷溅到宁凡的脸上和全身,像被迎头浇了一盆的猪血。 丧尸的躯体突然像被放了气的轮胎,慢慢软了下去,登时便瘫在地上,没了动静。 宁凡表情狰狞,手中的刀一直没停下来,最后又歇斯底里补了十几刀,像是什么法制节目里神经分裂的变态杀人狂。 直到丧尸的后背烂的像肉泥一样,绽开一个两只手掌大的口子,他才停下动作。 宁凡直起身子,酸痛的身体因为紧张僵硬,他仰头长呼一口气,把刀随手一扔,“叮当”弹到房间角落。 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腿一软,靠墙坐在地上。 这本来应该是简简单单的一天啊,自己应该继续自己平淡的生活。上班,接活,自己给自己做饭。每天可以睡睡懒觉,偷偷迟到早退。 宁凡双眼失神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他清楚自己全身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到处都是血沫和碎肉。刚才用刀捅人的凶恶,怎么可能会来自自己?虽然那是个丧尸。宁凡感到脸上湿漉漉的,他不用想就知道是些什么,头发贴在额头,有种湿黏的恶心触感。 如果没有贪心去骗那个女车主,没有因为三万块钱送还那辆兰博基尼,就不可能遇到那样的怪物,更不可能被卷入这里。 这个他吗的鬼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地方! 我去你吗的! 老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啊!!!”宁凡神经质一样的惨叫出来,然后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快要被逼崩溃了。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眼前的地板上,一处光照的阴影像受了刺激一样抖动起来。 宁凡猛地抬起头,对面的角落里原本倒在血泊中的某物已经摸索着爬了起来! 那个丧尸!还没有死! 宁凡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他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那柄手术刀! 刚才“杀”完丧尸,被扔到了角落! 他手脚并用,朝那角落移动。银晃晃的手术刀近在咫尺! 余光中,一个飞影从侧面扑来,像个中途截杀的橄榄球员。 “嗵!”,宁凡感到腰间一突,巨大的力量把自己撞飞,像被一辆重卡拦腰撞上。 横飞出去,直直撞在手术操作台上,钨钢打造的桌面坚硬无比,突出的一角一下子顶到胸口,顿时胸前像被尖锥刺到,疼痛无比,登时一口气喘不上来,两眼眼冒金星。 还未等喘过气来,一张脸已经凑到面前,深凹进去一侧的脸,显得异常恐怖。 用刀扎进心脏都死不了?!宁凡心中简直日了狗。这到底是有多强?! 宁凡的身体被强大的力量压制,无法动作,只能用双手不停扑腾着。 那丧尸死死压在宁凡身上,像是把一只小鸡崽子按在地上一样,力量和身体强度上的绝对压制,可以让他随意宰杀。 就在这时!宁凡胡乱摸索的手碰到一根塑料制的长管物品。他斜眼一看,是一根大号的长针管,前端的针头甚至有十五厘米长! 他突然想起原先Susan救下自己的动作,一击毙命!他回想起来,那个位置,那是丧尸的后脑! 丧尸一口就要咬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宁凡一个摆臂!奋力把右手中的针管向丧尸身后插去,就在丧尸低下头的一瞬间,这个机会,正好能够把手绕到他的脑后! 十五厘米长的针头迅猛的插进脑后,无声而不偏不倚的正好扎进人体的小脑部位。随后宁凡手腕一转,极力搅动着手中的针管。 血肉蠕动的细微声音,还有脑骨的碎裂声。 原本凶猛的那东西突然间身子一震,面部一阵抽搐,之后居然没了动静,像倒下的雕像一样,只随着重力,有慢至快扑倒在宁凡身上,大张的嘴就瘫在宁凡的脸前。 宁凡推开丧尸,站起来,赶忙离远已经没了生气的那东西,他实在怕他再一次爬起来。 突然,身后“咔!”的一道声响,差点把宁凡吓得跳将起来! 他滑稽的跳了一大步,回头看去! 淡金色发卷的女人,已经从外面打开了门禁。 Susan。 “你没事吧...你居然把一个感染者杀死了?!”Susan有些难以置信。 宁凡气不打一处来,他骂咧道:“老子踏马草了!你...” 话音未落,门外进来几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应该是Susan带来的。 我曹!人多踏马的了不起?!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不敢骂你! 第九章 现实 破烂的伤口处流出红褐色的液体,像铁锈一样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 丧尸爬起身来,喉头发出一声低吼,二话不说便冲向宁凡,他的双手直直前伸,想要一把抓住宁凡! 也许是生死时刻逼出的潜能,宁凡麻醉的肢体居然恢复了部分知觉,他下意识地连忙向旁边翻滚,躲过丧尸的冲击。丧尸扑了个空,一头撞上手术台,“轰”的一声,看起来纯钢材打造的台子轰然倒地! 这样的一个手术台,少说也是上百斤,居然能被他生生撞翻,这是怎样的力道?但反过来想,一头撞上这样一具庞大的金属器械,都是血肉做的身体,这丧尸不死也伤。 宁凡也这样想。 就像要证明自己一样,一堆医疗器械中的某物缓缓伸起来一只手,撑着地,居然慢慢的爬起身来。 他的侧脸,能够明显看到凹进去了一面,那怕是刚才撞上手术台的地方,缺了一半的脸,一侧的眼珠已经被挤进脑子里,简直像是哪个劣质剧组中的人皮道具。 宁凡没时间惊讶丧尸的强大生命力,他立刻反应过来,此时的丧尸正背对着自己,摇摇晃晃还未站稳,整个后背完全展露在自己面前! 机会! 宁凡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手术刀,猛插进丧尸的后心! 心脏的位置!暗色的血噗的从后背喷出!喷溅到宁凡的脸上和全身,像被迎头浇了一盆的猪血。 丧尸仰头“轰”的一声咆哮,转过身子想抓住身后的人!宁凡咬紧牙,不顾丧尸的抓挠,只是闷着头捅着,把刀死死按进他的后心! 丧尸拼命扭着脖子,想要做垂死之争,但咆哮挣扎的躯体渐渐停止了动作,像被突然放了气的轮胎,慢慢软了下去,登时便瘫在地上,没了动静。 宁凡表情狰狞,手中的刀一直没停下来,又歇斯底里补了十几刀,像是什么法制节目里神经分裂的变态杀人狂。 直到丧尸的后背烂的像肉泥一样,绽开一个两只手掌大的口子,他才停下动作。 宁凡直起身子,酸痛的身体因为自始至终的紧张而僵硬,他仰头长呼一口气,把刀随手一扔,“叮当”弹到房间角落。 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腿一软,靠墙坐在地上。 头顶的无影灯无情的照亮着眼前的一切,把眼前血肉模糊,屠宰场样的恐怖景象毫无遮掩的映在宁凡眼中。 满墙的血沫,一地的碎肉,还有已不动弹的丧尸正滴着血的手。 这本来应该是简简单单的一天啊,自己应该继续自己平淡的生活。上班,接活,自己给自己做饭。每天可以睡睡懒觉,偷偷迟到早退。 宁凡双眼失神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他清楚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到处都是血沫和碎肉。刚才用刀时候的那人,怎么可能是自己?自己从小到大只杀过鸡。宁凡感到脸上湿漉漉的,他不用想就知道是些什么,刘海儿的头发贴在额头,有种湿黏的恶心触感。 如果没有贪心去骗那个女车主,没有因为两万块钱送还那辆兰博基尼,就不可能遇到那样的怪物,更不可能被卷入这里。 这个他吗的鬼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地方! 我去你吗的! 老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啊!!!”宁凡神经质一样的惨叫出来,然后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快要被逼崩溃了。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时,眼前的地板上,角落的一处阴影突然动了。 宁凡猛地抬起头,对面的角落里原本倒在血泊中的某物已经摸索着爬了起来! 那个丧尸!还没有死! 宁凡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他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那柄手术刀! 刚才“杀”完丧尸,被扔到了角落! 他一跃而起,朝那角落奔去。银晃晃的手术刀近在咫尺! 就要拿到了! 余光中,一个飞影从侧面扑来,像个中途截杀的橄榄球员。 “嗵!”,宁凡感到腰间一道剧痛,巨大的力量把自己撞飞,像被一辆重卡拦腰撞上! 宁凡横飞出去,直直撞在手术操作台上,钨钢打造的桌面坚硬无比,突出的一角一下子顶到胸口,顿时胸前像被尖锥刺到,疼痛无比,登时一口气喘不上来,两眼眼冒金星。 还未等喘过气来,一张脸已经凑到面前,深凹进去一侧的脸,显得异常恐怖。 用刀扎进心脏都死不了?!宁凡心中震惊,这到底是有多强?! 那丧尸死死压在宁凡身上,像是把一只小鸡崽子按在地上一样,力量和身体强度上的绝对压制,可以让他随意宰杀。 宁凡的身体被强大的力量压制,无法动作,只能用双手不停扑腾着。 就在这时!宁凡胡乱摸索的手碰到一根塑料制的长管物品。他斜眼一看,那是掉落在地上的一根大号的长针管,前端的针头甚至有十五厘米长! 宁凡一把抓住针管,反握住针头的一边,正想抬手刺进丧尸的面门。 突然!他想起原先Susan救下自己的动作,那是从背后的一击毙命!他回想起来,那个位置,那是丧尸的后脑! 丧尸一口就要咬下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宁凡一个摆臂!奋力把右手中的针管向丧尸身后插去,就在丧尸低下头的一瞬间,这个时候,他正好能够把手绕到他的脑后! 十五厘米长的针头迅猛的插进脑后,无声而不偏不倚的扎进人体的小脑部位。他的手腕猛地一转,极力搅动着手中的针管! 血肉蠕动的细微声音,还有脑骨的碎裂声! 原本凶猛的那东西突然间身子一震,面部一阵抽搐,狰狞的表情像是突然凝固一样,定格在只剩了半边的脸上。 像倒下的雕像一样,只随着重力,有慢至快扑倒在宁凡身上,大张的嘴就瘫在宁凡的脸前。 宁凡推开丧尸,站起来,赶忙离远了已经没了生气的那东西,他实在怕他再一次爬起来。 他摆着夸张的架势,像是八十年代武侠电影中的白鹤亮翅。正凝神间,身后“咔!”的一道声响,差点把宁凡吓得半死! 他滑稽的跳了一大步,回头看去! 淡金色发卷的女人,从外面打开了门禁。 Susan惊讶的看向宁凡,难以置信的说道:“你没事吧...你居然把这个感染者杀死了?!” 宁凡看到这个女人竟然还有脸拐回来,把自己和丧尸反锁在这里,一个人跑掉,宁凡气不打一处来,跳起来骂咧道:“老子特么草了!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可别说是找人来救我的!” 话音未落,门外踏进来几个全副武装的军人。 打头的士官长压低手中的散弹枪,环顾室内四周,即使作为一名受过专业培训的特种兵,看到这样惨不忍睹的场面,也不禁皱起了眉,尤其是当他看到地上那只宁凡杀死的东西,扎着针管的后脑,和后心烂开花的可怖景象时。 “你干的?”士官长上下打量着宁凡,有点不相信这个身形瘦弱的少年,撂倒了两个士兵才能牵制住的丧尸。 这可不是电影里走路慢慢悠悠逛菜场一样的那种丧尸,他们的身体机能至少能达到普通成年男子的五倍。 “怎么了?是他先动的手!”宁凡在经历了这样跌宕起伏的一晚上,他的精神都吓出了点问题。 士官长被他的模样逗笑了,他说道:“我是说,你干的不错,小伙子。” Susan说道:“你没事就好,这个地方不安全,快点到避难室去吧。” 宁凡本来就一肚子火没地方撒,看着Susan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的表情,更是恼怒,他质问道:“你刚才是要害死我吗?!” Susan的眉眼没有一丝变化,还是一副理智冷静的模样,她说道:“刚才的情况,如果我继续执行既定计划,会造成多余的伤亡,这是不必要的损失。” “什么不应该的损失!你应该...” 宁凡突然词穷了。 对啊,应该什么?见义勇为,无私奉献吗? 生死的地方,大难临头各自飞,没人应该为谁赔上命,和谐社会的互帮互助,团结友爱的倡议,用在这里更像是娘不唧唧的无病呻吟。 总不能像小孩子一样赖在地上哭着喊:你不要我了? 对不起,这里是残酷的现实。 第十章 遇袭 楼道中传来怪异的声音,宁凡不陌生,那是丧尸特有的叫声,听起来就像是蝈蝈的声音。 宁凡不再纠结之前的事情,说道:“快走吧,那些东西又来了。” Susan看向士官长,说道:“嗯,快点离开这里,去避难室。” 士官长沉默不语,望向宁凡,如同突然想起来什么,表情凝重起来。 宁凡满身的血污和腐肉,都是来自丧尸。 士官长把枪口微微抬起来一点,说道:“他会感染的。” 旁边警戒的几个士兵枪口一转,连带着目光,直直锁住一脸无辜的某人。 宁凡立马举起双手,着急的说:“我没感染,我没感染,我是好人!” 看这活蹦乱跳的样子,确实没有感染的征兆。但所有人都能够清楚的看到,这个“好人”的脸上,嘴角,甚至鼻孔里,都有血脓的痕迹。 极有可能会被感染。 士官长的眼神询问的看向Susan。 仿佛这个小子的命捏在她的手里一样。 Susan望向宁凡,若有所思。 宁凡看到她依然没有情感波动的眼神,想起来之前对她的恶骂,心头一颤。 “没事,他不会感染。”Susan的声音很平静。 “G病毒感染迅速,病灶病症出现的很早,病发时间是七秒至三分十二秒——现在至少过去了五分钟,他已经过了潜伏期,没有病症,他没有被感染。”Susan补充道。 “可是,万一——”士官长担心道。 “我是病研处的技术顾问,这种问题我比你清楚。”Susan语气平缓,却不容质疑。 楼道中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士官长只能点头,向周围的队员摆出“出发”的手令。 数个士兵训练有序的鱼贯而出,在走廊的两角警戒。 “走吧。”士官长向身后的Susan示意,自己有意无意的站在宁凡身后,仿佛是在提防着什么。 安全小组有条不紊的通过转角,时刻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队员们迅速又安静的穿过长长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实验室,门禁大开,里面空无一人,桌椅杂乱的摆着。看来都已经及时的撤离了。 走廊中突然传来丧尸含糊不清的吼叫声,听声音大概在二十米开外,前面的士兵停下来,右手握拳,举在空中——停止前进。 小心观察后,前方的士兵竖起两根手指,两只丧尸。 挡在通往避难室的唯一通道,不能够绕行,只能解决掉他们。 士官长小声的说道:“虽然撤离工作进行的比较顺利,但是基地中还是有三十只左右的感染者,”他把散弹枪背到身后,从军靴边抽出一柄短刀,向旁边的副手示意道:“保险起见,不要使用枪,枪声会引来更多的丧尸。” 队员们点头,准备战斗。虽然只有两只丧尸,但先前的撤离过程中,他们已经在丧尸这里吃了不少亏了,这种东西,附近没有活物的时候,看起来呆滞笨拙,脚步踉跄,就像是眼前的活靶子一样,素质精良的特战兵,本来做好了射击游戏的准备,怎知道这些怪物这样的恐怖。 这些狂暴起来如同疯狗和鬣狗一样的东西,却有着狮子和豪猪一样的力量,并且没有痛觉与恐惧——不彻底的死去,就依然存在着不可忽视的杀伤力。 他们已经损失了四个战士——一个被分食,一个因为感染死在战友的枪口下,还有两个吞弹自杀。 这是血粼粼的战场,不是《生化危机》系列游戏中有说有笑解决BOSS的关卡。 拐角中原本正无意识游荡的两只丧尸,突然瞳孔颤动,回过头来。走廊的尽头,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就站在那里,活体的血肉让这一对丧尸兄弟狂暴起来,他们的嘴巴张开到一个不科学的角度,咧出沾着碎肉的森森白牙! “吼!”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两只丧尸踩着诡异扭曲的步伐向这边狂奔而来! 站在走廊上的士官长副手赵鹏,下意识地向后倒退,即使他已经遭遇过数次丧尸的袭击,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怪物苍白龟裂的脸在一瞬间扑到眼前,还是会有不小的恐惧。 眨眼间,速度稍快的那只丧尸已经跑到了赵鹏身前五米,这种东西恐怖的速度与体能简直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飞扑!如同一只追到猎物的狼犬!墙壁上跃起的倒影就像一只索命的恶魔! 就在他苍白皮肤的手臂就要摁倒赵鹏的一瞬间! “嗖!” 在转角处隐藏的士官长如同一个蛰伏已久的杀手,等到了时机,跃出黑暗! 他倒握着匕首,横挥而出!迎着飞扑而来,因为惯性躲避不及的丧尸! “唰!”刀刃入肉。 墙壁上的倒影断了两截,上面圆形的一截顺飞出去,下边的像个断了线的木偶突然失力,跪倒在地。 身首异端,干净利落。 士官长没有理会还在喷着血的尸体,因为第二只丧尸已经追到了眼前! 拐角那边的另一名战士也一跃而出,想要重复刚才的战术,他正要刺出匕首,以同样的角度扎入丧尸的面门。 电光火石间!丧尸却突然俯身!居然从下方滑了过去! 冷汗一瞬间下来,士官长心中一惊! 赵鹏! “快闪开!”士官长大吼。 赵鹏呆立在原地,他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数,等他反应过来时,丧尸已经近到自己身前,抓住了他的脚踝! 宁凡也倒吸一口冷气! 赵鹏从前训练的应急动作做出了反应! 反手转过背后的散弹枪,迅疾的上膛! “嘣!嘣!嘣!” 枪口精准顶着丧尸的脑袋,三声巨响,就像个被打碎的乳瓜,脑浆飞溅。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半秒之间。 重归寂静,赵鹏只听得见自己有些混乱的喘息声和急促的心跳。 半自动散弹枪管口冒着青烟。 所有人都没有了动作。 “吼!!!”通道的深处传来连续不断的吼叫!辨不清有多少只丧尸。 散弹枪巨大而穿透力十足的枪声几乎震到基地的每一个角落,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突然投进的大石!听觉异常灵敏的丧尸,从各个区域朝声音的源头快速聚集! “蹬蹬蹬蹬”背后的楼梯中已经有上楼的脚步声。 “你没事吧。”士官长向副手赵鹏询问。 “没事。” “好,”士官长一咬牙,喊道:“全体上膛,准备战斗,密集队形,保护护送目标,我们冲过去!遇袭的时候都别他吗给我节约子弹!” 这里距离集合点避难室只有不到两层楼五百米左右的距离,十分钟就可以跑到。 但是整个基地的丧尸都聚集而来,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出发!”士官长喊道。 所有人朝着楼梯口跑去,纷杂的脚步声不经过刻意的隐藏,发出不小的声响。 昂! 步梯门后突然冲出一只男性丧尸,身高在一米八左右,体型硕大,突如其来的袭击使得行进不久的前排队员措手不及,因为短暂的惊吓反应不及,眼看就要被丧尸扑倒! 只听“嘣!”的一声,丧尸脑袋被近距离散弹击中,应声碎裂!脓血四处迸开,像一枚炸开的柿子,溅在所有人身上,徒留下来的身躯随惯性压在最前方的一个战士身上。 丧尸粉碎的脖颈处流出大量的黑血,溅的那个战士满脸都是。 那个战士“啊啊”的叫着,依然处在丧尸飞扑而来的惊魂不定中。 士官长提枪走去,一脚踢开少说二百斤的无头尸体。 “呸呸——”战士拼命吐着嘴里的黑血。 G病毒有可能通过口腔鼻腔,甚至眼膜传染,这是作战手册上第一页的内容。 大家都沉默不语,齐齐看向士官长。 而那战士只是疯狂的抹着脸,嘴里神经质般喃喃什么,仔细听,是没头没脑的“不要,不要”。 “不会这样,不会这样!”战士连忙爬起来,向着所有人看去。 队友们的眼神。 那些眼神他很熟悉,从损失了第一个战士后,那是其他队员看向感染后战友的眼光。 不忍和感伤。代表告别。 从第一个战士受到感染,所有人极力的抢救,想要唤醒他的意志和记忆后,那无力的结果。 无力感。这是除了麻木外唯一的感受。 消极的氛围立刻笼在了所有人的脸上,所有人都低着头沉默。 丧尸的吼叫声在走廊深处此起彼伏,但是所有战士都因为即将丧失的战友,连枪都握不紧了。 士气低沉,战意丧去。 士官长把那满脸血污的战士拉起来,“啪”一巴掌拍上他的头,骂道:“华子!你他吗的不长脑子吗?!门后防袭是常规训练!” 华子喘着粗气,他是队伍中年龄最小的队员,平日中总是嘻嘻哈哈,爱开玩笑,不少被年长的队员们教训,士官长也总是那样拍他的脑袋,而他就操着一口幼稚可笑的荆楚方言,朝那些年长的队员们打哈哈。 “队长,可是我——”华子略显稚嫩的脸上一副哭丧的表情。 “可是什么!又不是一定会感染,你看那小子——你还没被感染,说这些屁话干嘛!”士官长吼道。 宁凡歪头。 Susan主动说道:“不一定感染,体液感染的几率会比血液感染低得多。” 士官长向Susan点头,并向所有人喊道:“都他吗给我精神点!别一副死人的丧门样子!任务还没有完成,谁敢分了神,老子第一个毙了他!” 华子强忍着泪,握紧手中的枪,大声的说:“是!” “出发!” 所有的队员大喊道:“是!” 枪声四起,丧尸突现! 肢体横飞,血浆四溅! 避难室的安全门就在眼前了。 开门,开门。 第十一章 避难室 “开门!”士官长靠在避难室的安全门旁,对着可视对讲器喊道。 好不容易突破了一个楼层聚集的十几只丧尸,小队终于冲到了走廊最深处的避难室门前。 护卫的队员分散站位,在走廊中段构成一道防御带,轮换上膛,枪声不断,不停阻击着后面循声追来的大股丧尸。 幸好基地的人群基数不大,而且也有完善的危机措施,才使得感染者的数量形不成有规模的尸潮,一个接一个冲上来的丧尸对火力集中的安全小队来说,不算很大的威胁。训练有素的安全队员精准的枪法和默契的战术配合,配上武器装备的精良——半自动散弹枪特有的阻滞力,对迎面而来的零星丧尸袭击,还是可以足够应对的。 先前不幸被咬伤或抓伤的队员无一不是因为事发的突然,殒命于反应不及,包括那个年轻的华子——是遭遇丧尸门后突袭才发生的身体接触。 华子满脸半凝固的脓血,有意无意的站在了阻击线的最前列。 赵鹏一把将他抡回去,骂道:“就你个小东西还托大站前面,滚到后面去!” 华子固拗的又跑到前面,认真的说道:“我多挡几个是几个。” 赵鹏对这个一心当烈士的可爱小伙哭笑不得:“你没听那个女人说吗?三分多钟的潜伏期,现在早就过去了,你还好好的,这不是没事吗?” 华子“砰!”的一枪打碎了一只丧尸的脑袋,嘀咕道:“不早说...” “傻孩子。”副手赵鹏忍俊不禁地摇头。 士官长按着通话器按钮,液晶屏幕上一道荧光闪过,画面现出一张三十岁左右男人的面孔,金边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唇片微薄,像是什么大型企业文质彬彬的文员。 “我是安全小组组长向承志,请开启安全门。”士官长请示道。 屏幕中的人张望着,好像是在查看门外的情况,画面背景中可以看到不少身穿科研服的工作人员——那是撤离进来的幸存者。 “砰!”一个将要扑上来的丧尸,脑袋像被炸开的番茄一样血水四迸!把雪白的墙壁溅成一幅血红色的街头涂鸦。 “你们怎么引来了这么多的丧尸?!”那男人疑惑道。 向承志着急说道:“当时情况危急,你先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入避难室。” 男人皱眉犹豫道:“我开门的话,他们万一冲进来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受过专业训练,能够解决这样的问题。”士官长耐心的解释。 “要不,等走廊里没有丧尸的时候我再给你们开门吧,我看你们在外面也没有什么危险嘛——毕竟我要为这里所有人的安全考虑。” 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朝身后的科研人员们解释道:“没事,这些当兵的守得住;他们的任务本来就是保护我们嘛,大家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呀。” 金丝眼镜公事公办的姿态和一口申沪地区的谄媚腔调实在让人反感。这些用命将他们撤离出来的战士,只是用“守得住”和理所应当的“保护”形容。 士官长有些恼火的说道:“为了救你们,老子已经损失四个弟兄了,难道你要看我们全死在这里你才好受?!快把门打开!” “队长!弹药不足,快守不住了!”赵鹏朝后面还在交涉的士官长喊道。 走廊中丧尸的尸体在门前越堆越高,阻击线也不断地向后移去,眼看就没了退路! 金丝眼镜像是听到什么期盼的消息,赶紧说道:“你看看,你看看,你们都要守不住了,丧尸都已经扑到眼前来了,我给你们开门,那不是找...” “嗵!”的一声巨响打断了金丝眼镜的话。 士官长厚重的拳头像把铁锤一样砸上大门,钨钢制的金属门震动不已,发出长久的嗡鸣!这足把门那边的金丝眼镜吓了一跳。 士官长咆哮道:“老子他吗的忠告你!你最好永远别开这破门!因为等我进去,我会把你那颗狗娘养的脑袋塞到你的十二指肠中!我去你吗的贪生怕死的玩意!” 避难室中原本嘈杂的声音突然一滞。所有人都能够听到士官长骂的话。 金丝眼镜哪里听到过这样的辱骂,加上身后科研人员们的窃窃私语,他恼羞成怒道:“你!你敢这样骂我?!我可是行政主任!你们这些人都要直接对我负责,如果我的安全受到伤害,那就是你们的失职!” 枪火声不断,眼看源源不断的丧尸一点一点蚕食着拥挤的空间,而交涉也出现障碍,情况几近失控。 士官长双目圆睁,正要再骂回去,却感到有人在轻拍着自己的胳膊。 漂亮的眼睑和淡金色的发卷。 士官长不再做声,闷闷的让开通话器。 “梁主任,我是Susan,为什么迟迟不开门?”平静的女人声音从通话器中传出。 梁启正听到这个声音,看到显示屏中略显疲惫的可人面孔,就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一脸关切的询问道:“Susan?我真是没看见,你在这里呀!你有事没有?有没有受伤啊?” Susan淡淡的说:“现在没有事,等到丧尸冲过防线,就不好说了。” “哦哦,对对对!你看我这个脑子...我现在就把门打开好吧——” “滴”的一声,安全门应声开启,露出一米宽的开口。 梁启正赶忙迎过来,说道:“Susan快进来,快进来~” 士官长的国字脸阴沉的摆在金丝眼镜的面前,高出一头的身高使得梁启正不得不仰起脸看着他。 “你给我等着!”梁启正小声的挑衅,想要找回刚才的面子。 向承志没理会他的叫嚣,只是让开身子,对旁边的Susan说道:“你们先进去,我们确定安全后再进。” 侥幸走廊中丧尸的数量少了一些,片刻后,结束战斗,剩余的队员快速有序进入了避难室。 “滴” 安全门重新关闭。 不大的避难室中,进来这样的一拨人,变得更加拥挤了些——毕竟只是个临时的安全场所,只提供最基本的安全保障。 梁启正被有意无意围在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中间,士官长从他身边路过时也无视的撞过去,把他撞了个踉跄。 他正要发火,却一抬眼看到了Susan。 “Susan主任,你没受伤吧?”梁启正一副关切的模样。 他才刚过三十岁,就当上行政处的主任,主管上级的汇报工作,算是年轻有为了,又恰巧与Susan年岁相当,职位也相当,加上Susan的姣好容貌,自然会对她青睐有加。 Susan没有回答,只是向士官长询问道:“你们都没事吧?” “嗯。”士官长在停战的时候总是这样沉默少言。 梁启正尴尬于Susan的无视,只好四处环望以转移视线,正好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立刻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样,叫嚷道:“喂!你们俩!你们俩身上那是谁的血?!” 满脸脓血的华子,和全身血沫的没什么存在感的某人。 没人说话,这代表了默认的最坏的回答。 梁启正脸色一变,突然严肃的质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体表的病毒,会有很大可能性导致感染吗?!“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认真,没有了刚才的轻浮与做作。 这当然不是什么故意的找茬,就算这个人是再怎样的令人讨厌。 因为这个问题,无关于其他任何因素,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可能性。 避难室中的科研人员像是听到了什么,开始有一些人喊着隔离! “不能让他们待在这里!” “这是隐患!” “隔离!把他们赶出去!” 隔离无疑是对抗感染最有效直接的方法,但这时的隔离,当然就是逐出这个避难室。 “他们两个人没有被感染,我可以保证。” Susan在人群的叫喊声中站了出来。 梁启正反常地对Susan板起脸,他直截了当的质问道:“你保证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对屋子里所有人的安全做出保证?!” Susan:“他们两个都是在我的证实下,度过潜伏时间,并且没有出现病症。” 梁启正:“你应该清楚,体表病毒因为人体表皮结构的防御,病发期会大幅度延后。” Susan:“但是,体表传染的概率可是小到了百分之十。” 梁启正:“百分之十,几率很小吗?你是技术顾问,应该最明白,百分之一也是风险,我不能够让所有人陪着你算概率。” Susan被反驳的说不出话来,她平日里要求最多的就是谨小慎微。 而且,最重要的是,病毒不会和你讲人情。这是所有科研人员都明白的道理,Susan当然更不例外。 有人喊道:“你不能把病毒隐患留在避难室中!” 还有人说:“这是安全条例!你难道不知道吗?” 人声嘈杂,叫嚷纷纷。 就在Susan被驳的无话可说时。 咔咔!散弹枪的滑膛枪管上弹的声音吓到了所有人。 聒噪的避难室中突然静下来。 沉默许久的士官长慢慢提枪走到人群面前。 梁启正声音发虚,但还是壮着声势的喊道:“你...你要干嘛?” 士官长举起枪口,对准了站在人群最外端的华子和宁凡。 “感染的话,我来处理,可以了吗?” 第十二章 突变 戎旅已久的士官长,用低沉的语气镇住了所有聒噪的人。 纷争也平息下来。 梁启正脸色一缓,看向Susan,一副“我是为你好”的神情,苦口婆心的对Susan说道:“Susan主任,对病毒的事态不能掉以轻心啊,病毒可不会管你是不是主任...” 而另一边,脑袋被冷冰冰的枪管指着,宁凡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他看向身旁那个叫做华子的人,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被所有人观望着,就如同被提防的恶狼。 宁凡此时觉得,比枪管更冷的,是众人提防的眼。 就在这个最敏感的时候,身旁的华子突然“咳咳”的咳嗽起来! 所有人的眼神一变,闪出凶光,宁凡觉得这才是恶狼的眼神。 而本应充当“刽子手”的士官长,他的眼神中却露出了少见的软弱,但手中的枪却被握得更紧了些。 “华子!华子!说话!”士官长喊道。 “队长,我没事,”华子赶忙举起手以示安全,解释道:“不好意思,刚才呛到了!” 士官长心中一松,正要放低枪口,身后赵鹏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颤抖:“队长——我...我是不是...” 士官长疑惑的回头看,正要问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自己的副手突然恐怖的抽搐起来,全身关节像发条木偶全角度的扭曲,他的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那里已经凸起了数条粗大的血管,显着骇人的暗红色。 突发异变的赵鹏双手死死卡住自己,他的意识已经渐渐被病毒蚕食——那是病毒对大脑皮层的侵占,于是他用尽自己最后的念想,口齿不清的喊道:“我...变了!我变了!快...快...” 士官长神情恍惚,举枪不定,这可是同生共死扛枪的兄弟。 背后的人群像是突然遇狼的羊群,呼的一声全都挤到了另一边的角落,连声喊道:“丧尸!变异了!” “快杀了他啊!” “你他吗还愣着干什么!” 人声嘈杂! 赵鹏“吼!”一声咆哮,病毒终于突破了他最后的一丝防线,他的眼球凸出,爆满血丝,瞳孔高频颤动。 他张大嘴,露出白牙,朝离他最近的一个队员扑去! 但他的双手依旧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脖子。 “砰!” 枪响,士官长手中的枪管指着赵鹏的方向。 血溅三米。 遭副手袭击的那个队员大口喘着气,他不敢料想,如果赵鹏伸出手来,他应该早能够抓到自己了。而士官长如果分神晚一刻按下扳机,他现在也生命难保。 他看向士官长,那个男人呆呆的站在原地,谁也体会不到那种不加犹豫对着战友的脑袋,一枪毙命的感受。 一身洁白科研服的研究员们,对这样肮脏的血肉避之不及,皱着眉忙又向后挤去。 Susan走上前去,在尸体上查看着。 脚踝处有一道小小的白痕——那是被那个抓住他脚踝的丧尸用指甲划出的痕迹。 体表感染,小概率事件,他中了奖。 Susan起身,正想要向士官长解释,却被他伸出手打断。 这个身形魁梧,沉默寡言的汉子,站在尸体前,定定的看着,没说什么,只是蹲下来,攥紧了曾经战友的手掌。 他低下头,看不到他的表情,Susan以为他会埋头恸哭,但片刻后,他重抬起头,只是轻轻拍拍赵鹏的肩,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这隐患有多大了!我告诉你,你要为我的安全负责!就这个事情,你应该全权负责!我还要向你的上级投诉你的疏忽!” 梁启正后怕的叫嚷道,如果刚才事态未能控制,那这里的后果不堪设想,自己离那个什么赵鹏也很近啊。 “对不起,这是我的疏忽...”士官长神情低落。 士官长的挫败样子让梁启正变本加厉:“你连自己的手下都管不住,他差点害死我们你懂吗?!要不是死得快,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啊?!刚才还敢骂我,目无上级,现在还有一条疏忽职守,等着处置吧!” Susan别过头去,没有说话,她也知道刚才事情的严重性。 但梁启正这样的小人嘴脸和做派,着实令人恶心。 先出声的倒是一边的宁某人。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个梁什么的,从一开始叽叽歪歪不开门,到后来逼着士官长对自己战友拔枪,在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副手,保住避难室后,居然还这样奚落士官长。 宁凡忍他很久了,他指着梁启正骂道:“你他吗教导处主任啊?还处置!你能处置谁?!” 旁边的Susan被突然炸毛的宁凡吓了一跳。 梁启正不知道这一身血糊糊的东西是哪里跳出来的,他气急败坏说道:“我是行政主任,我想处置谁,就处置谁!” 宁凡指着梁启正的鼻头骂道:“儿子!那你处置我啊!有种处置我,你他吗管得着我吗?!” 一个十七八的小伙子叫三十几的人儿子,还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们围观着,画面滑稽无比。 梁启正恼怒的骂道:“你这个小畜生!你还敢骂我?!” “我骂你?老子还打你了!” 从小街头长大的宁凡,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渣滓,一言不合,拳头奉上。 宁凡挥起一拳,直直捶上梁启正的鼻梁。行政主任这样的文明人,养尊处优惯了,哪见过这种二话不说就扔拳头的?他一不注意,没反应过来,就挨上这样的一拳,登时鼻头一歪,一溜红条就从鼻孔中探出头来。 “你..你..你竟敢打我!”梁启正捂着鼻子哼哼。但随后他一模脸,大惊失色道:“你..你身上的血...” 宁凡满身的血污,连同手上的,都是丧尸的血沫,刚才的那一拳,他无意间把手上的血蹭到了梁启正的脸上。 宁凡才意识到好像会有什么传染的问题,他小心翼翼询问道:“你没关系吧?” 梁启正当然不理会这个文盲,他一把推开宁凡,大喊着:“水!水!双氧水!” 高浓度双氧水的强氧化性可以灭杀病毒。 后面的人说:“储物柜中有备用的消毒用品!” 避难室中保证基本需求的储物柜,内置了食品,饮用水还有药品,放置在避难室最里面的地方。 在储物柜旁边的人赶忙打开柜门,正要找药,柜子中却突然滚出来一个男人,全身上下只穿着内衣裤。 “这是..”找药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 “你先别管他,把双氧水给我!”梁启正扒开人群,来到柜边,一把抓过一瓶医用双氧水消毒液,使劲拧开,往自己的脸上浇去。 清洗了数遍,待将血污洗干净后,胆战心惊等了三四分钟,发现没什么异变产生,他才松下一口气。 “他是谁?”梁启正这才正眼看了下那个储物柜中的内衣男人。 “咦?这不是黄彦吗?他怎么跑这里来了?”有认识那个内衣男的人说。 “哦,装备处的黄彦。对,是他。”大家都想起来。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昏迷过去了——黄彦?黄彦?快醒醒!”旁边的人想要叫醒他。 名字叫作黄彦的男人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站得最旁边的一个年轻工作人员眼前一亮,赶紧把他扶起来,喊道:“他醒了!” 梁启正问道:“你不是负责装备处的吗?发生什么了?” 黄彦不吭声,只是低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呃,呃——呃。”他像是有话说不出来一般,只是呜咽着。 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赶忙扶着眼看要倒下去的黄彦。 黄彦有气无力的按着他的肩膀,目光涣散,只是“呃呃”个不停,更夸张的是口水也顺着嘴流了下来,完全就像是一个智障的人。 他着急询问着:“发生什么了,怎么会变得这样?” 黄彦喉咙中不停涌吐着呜咽声,像是在哭! 突然!他发出“呃——呃——呃啊!”的吼叫声,身体猛地前倾,一口咬在对面人的脖颈! 那人的肩膀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不偏不倚的大动脉,血像喷泉一样呲出来,黄彦用嘴压住出血口,他在吸吮!他在吸人血!突然的变数令在场所有人呆住。 “啊啊啊啊啊!”那个可怜的工作人员惨叫着,声音让所有人毛骨悚然,可怜的人不停挣扎着,拼尽全力想推开身上的人,但他发现平时看来弱不禁风的黄彦,双臂却像铁钳一般死死扣住自己的肩膀。就像是拴猪扣,越动越紧,而自己也像被蜘蛛蚕食的飞蛾,慢慢没了气力。 他倒在地上翻滚,像是要扑灭身上的火,又像是被一条巨蟒缠绕,至到窒息。 一整个大厅的工作人员对这样的暴行只有瞠目结舌的表情,只会和实验与数字打交道的呆子,手无寸铁,无缚鸡之力。 丧尸!!那是丧尸!! 事发的突然,连士官长都反应不及! 而由于人群的阻隔,安全小队的人无法持枪射击,现在的情况是,士官长一众人在靠门的位置,而不知为何发生变异的黄彦,位于避难室最深处,中间是所有的科研人员。 黄彦从那个倒霉蛋的肩头猛地抬起脸!嘴巴上沾满鲜血,脸上布满了粗大的筋条!他咧着牙,像一只直立起来的眼镜蛇,敏捷的变换着视线的角度,像是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惊慌失措的人群一窝蜂似的向士官长这边涌来。 Susan暗道:“缓发型病毒抑制剂,这种东西国内没有的啊...” 士官长对只知道埋头向这边挤的人群吼道:“快闪开!让我过去!” 人群将唯一拥有作战能力的安全小队挤得上前不得,只能在密集的人群中干着急叫嚷着,但没有人听从他的指挥,逃命的人,如同把头藏在翅膀下的鸵鸟一样,只要下一个死的不是我,我就是安全的啊,何必去为别人配合什么。 黄彦就像闯入羊群的狼,大把大把活物就挤在自己眼前,而此时的“牧羊犬”又无能为力,他纵身一跃,又扑倒了一大片只会哀嚎的“肉羊”。 而那些被咬伤一口的人,在惨叫了数声——七秒之后,带着血淋淋的伤口,静脉变得粗大曲张,由被捕食者升级为捕食者,生物地位的晋升,不知道是不是该为他们高兴。 而这样生物链地位变化的数量,还在呈指数增长! 数十秒的时间,室内中小半的幸存者已经收到了攻击。 原本是庇护安全的避难室,如今却变成绞肉场一样的囚笼,血肉飞溅,惨不忍睹,活似地狱一般。 这样趋势的话... 刻不容缓!!! 情急之下,士官长在人群中向门边的战士吼道:“开门!开门啊!” 第十二章 逃生 门边的战士按下了蓝色的开门按钮,避难室的安全门“滴”的一声不紧不慢的开启了。 一米宽的开口,原本是为大规模尸潮考虑的一个安全设计,如今它却可能把避难室中的所有人害死! 细窄的出口里,逃命的人群像潮水一样向还没完全开启的窄口涌去,仿佛那小口,便是生路。 从安全门外看,人群像牙膏一样从门缝中挤出,但人体不是流质,四肢很容易卡在拥挤的人缝中,一米左右的窄口处,甚至有谁的胳膊被众力卡折,白色的骨茬带着鲜红的血肉,掺和着撕心裂肺的惨叫,难以直视。 宁凡在事发的时候恰巧就在门边,跟在安全小队的身后,早于很多人逃出了避难室。 正要随着人群四散逃去时,他看到了守在安全门外的士官长和安全小队的所有成员,他突然停下脚步,逆着人潮,重跑回去,也跟着安全小队的人一样,蹲在安全门的两侧。 人在恐惧的时候,思维会变得极不冷静,于是很容易随着人群的方向奔逃。 宁凡突然想到:现在这地方,我能逃到哪里?手无寸铁,像没头苍蝇一般乱闯,才是最危险的吧。 而且,不是人越多,就越安全。相反每一个身旁的人,都有可能是下一秒的丧尸。 我不能跟着潜在的尸潮逃跑。 也许跟着他们这些武装力量,才是最安全的。 宁凡作出了决定,而这个决定救了他。 士官长蹲在安全门外的左边,计划着最大程度将人放出来后,把门关闭,挡住后边的丧尸。 他不停向内探头,查看着剩余的人数,安全门像个喷水的水龙头,不时喷涌着逃命的人。 幸存的人从门中挤出来,便闷着头地向前跑,潜意识中把目的地设为基地的出口,逃出那里就真的安全了。 不过,如果真的这样简单的话,当初何必多此一举在避难室集合呢,直接撤退到基地外就可以了。 因为基地的四处都分布着丧尸。 避难室在基地正中,是逃生平均距离最近的理想目的地。可以想象,这样一群没头脑的奔跑着的一坨坨肉,在偌大的基地中,到底会遭遇什么。 士官长也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他高估了危机时刻人脑的智商,逃出来的一半人已经跑远,少说也有五六十个了,这是要组团给丧尸送温暖啊。 他朝奔逃的人群大吼道:“都别乱跑!” 但谁会在意这样的声音?他们只会逃离距自己最近的危险。 士官长嘴中暗骂着,稍一分神,没注意到避难室中丧尸的情况。 守在门右边的华子喊道:“丧尸!丧尸!” 士官长向里边望去,只剩下几个人了,避难室的地板上,散布着被撕扯掉的四肢和器官,甚至能看到摊了一地的肠子,尸体数不胜数,其中有一大部分是拥挤时绊倒,被自己人活生生踩死,场面惨不忍睹。 后边的丧尸疯狂扑咬着尾部的人,情形混乱不堪,士官长咬紧了牙,看着避难室中剩下的活生生的人,难以决定是否关门。 士官长等不了了,他不能为了几个人,把尸潮放出来,就让自己当这个坏人,于是他喊道:“关门!” 华子二话不说就要将门关上。 旁边打酱油的宁凡眼尖的在避难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淡金色在一片血腥的场面中极其显眼。 “等一下,Susan!”宁凡喊道。 士官长着急地说:“来不及了,你快把她拉出来!” 眼看门一点一点关上,宁凡赶忙向里边伸出手去。 “救我救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也从人群传了出来。 宁凡看到了Susan身后的梁启正,他的鞋子跑掉了一只,金丝眼镜也不翼而飞。 宁凡抓住了Susan的手,正想着把她赶紧拉出来,然后再把后边的梁启正也救出来。 “啊!”一声惊呼!来自梁启正! 他急着跑出去,脚步一急,没有注意,脚腕被地上的什么东西抓住,那是一具尸体——伸出手来的尸体。 丧尸! 梁启正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这个时候,在这里摔倒绝对是致命的! 宁凡来不及管这个,只是把Susan拉出来。 就要逃出生天的Susan,突然身形一滞,她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人抱住,移动不了! 梁启正! 梁启正死死抱着Susan的小腿,大喊道:“别走啊!救我啊!” 身后的尸潮就要扑上来了!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死神的大军! 华子和士官长“砰砰砰”连放数枪,暂缓了临近的丧尸,但后边的紧接着就扑了上来,子弹就像扔进大海中的小石子! 士官长喊道:“快把她拉出来啊!我必须关门了!” 梁启正“啊——”的一声哀嚎——他的小腿上已经被那只地上的丧尸撕下了一整块肉,鲜血淋漓。 宁凡正着急于被困住的Susan,而梁启正却放开了手。 Susan抽身,从安全门中逃出! “快跑!”梁启正喊道。 他表情狰狞的朝门外的人们喊着,然后挣扎着起身,抱紧了身后的丧尸,口中大喊着“啊啊啊!” 申沪地方的酸软嗓音,用以这样的嘶吼,显得异常滑稽,梁启正整齐的头发四散开,光着一只脚,穿的白色中筒棉袜已经染成红褐色,他大叫着妄图以此拦住后边的尸潮。 不过怎么可能拦得住?他就像沙滩边的一只小蟹,一转眼就被浪潮淹没;被围住的丧尸转瞬间撕碎,分食,肠子都被拽了出来。 最后文质彬彬的脸上,仿佛是在笑着。 “关门!”士官长吼道。 “啪!”门终于关上。 能够承受吨级冲击力的钨钢门,发出“咚咚”的闷响,带着里面似不甘心的吼叫。 不管怎样,或许将死的人,可以不去讨论他之前的所有作为,除却了所有的东西,终归是善良的吧。 “走!”士官长示意道! 安全小队没做过多的停留,即刻出发,宁凡赶紧跟上。 一行十几个人,向着基地的出口逃去。 伴着散弹枪的子弹爆裂声,击退着一个个冲上来的丧尸。或许是先前逃走的大批的研究员把大部分丧尸都吸引离开,一路上险情四起,但有惊无险,就在安全小队的弹药耗尽之前,他们逃到了门口。 第十三章 宁洪光 众人逃出基地大门,视野可及处都是半人高的草丛,隐隐约约有黑色的身影在其中飞速的窜动,伴随着谁的哀嚎,片刻后,便又恢复了安静的窸窣声。 不难判断,那是丧尸和某个慌不择路的科研员之间发生的不可描述的事情。 夜,漆黑如墨,月亮都隐在了阴沉的云层中。 唯一的光,来自远方城市的夜景,那是正州市。夜晚十一点半,城市的天空,依旧灯火辉煌。 只是不知道再过些光景,那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宁凡不经意间回头,终于看到基地的模样——一个巨大的厂房,就像是每个普通的电子厂或者轮胎厂的厂房一样,实在看不出任何与“活体实验”有关的元素。 这样大摇大摆的伪装,还真的让人分辨不出,宁凡突然回想起来,怪不得有一次路过一个厂房,里面会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 妈的细思极恐啊! 那杀猪一般的惨叫,难不成就是...哦,可能就是杀猪的屠宰场而已。 “你他吗想什么呢?!快上车!”士官长在车前吆喝。 三辆军用“勇士”吉普车。 身后的基地大门里出现几个踩着诡异步伐奔跑的东西,看到这里的一众人,发出兴奋的吼叫声,马不停蹄朝这边奔来;前面的草丛中,窸窣的黑影突显!仿佛立马能窜出个什么鬼东西咬你一口! 宁凡吓得立马翻身上车,油门到底,“勇士”一声闷哼!上百马力的引擎发出猛烈的咆哮,巨型的轮胎急速转动,刮得杂草纷飞! “等一下!”车后冷不丁冲出来一个衣服脏乱的研究人员,他伸出手,想要扒到车上,车后座的宁凡赶忙打开车门。伸出手来,想要把他拉上来! 两只手就要够到的时候,那人的面孔却突然狰狞的扭曲起来!太阳穴旁窜出数道青筋! 感染! 昂!他的脚步突然加快,朝着“勇士”大开的车门,一步跃出!突变后的体能增益,使得人体机能大幅提高,大腿的肌肉纤维强力收缩,这一步就跃到了空中! 这所有的变化都发生在一瞬间!宁凡根本来不及关上车门。 而坐在前座的士官长因为座位的缘故,无奈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就要冲进车中的丧尸。 “快闪开!”士官长大喊,正要拔枪! 而宁凡并没有被吓得逃开,他原本前倾的身子突然往后仰去,和那东西拉开足够的距离,左手紧紧拉住扶手,对着破风冲来的可怖怪物,二话不说飞起一脚,“砰”的一声,直踹到丧尸的胸口,把他击得倒飞出去! 那东西在草丛中滚了数番,便不见了踪影。 士官长手上刚端起的枪一下子成了摆设,蓄势待发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多余。宁凡却若无其事的一拉大开的车门,一声不响的坐在后座上。 “不错,反应挺快的。”士官长笑道。一个普通人,面对着突然向自己扑过来的丧尸,第一反应都是被吓傻在原地,然后拔腿就跑吧。 他原本就没寄希望于后座的宁凡,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看到一瞬间近到眼前的龟裂的脸,没失禁就不错了。 但那小子立马做出的反应和举动,却让他有点刮目相看。 而这对于宁凡来说,真的没什么——如果让你三次近距离直面丧尸的脸,和他抱在一起打滚肉搏,你也不慌了。 洛丽塔的一次,加上实验室中被Susan救下的一次,还有最后一个人杀掉的那只丧尸,宁凡其实在心理上已经没有第一次那样的惊恐,甚至小便失禁。 毕竟这一身的血,可都是丧尸身上来的。 “嗵!”的一声,疾驰的车突然撞上什么,一个人影被直接撞飞,又是只丧尸! 看这些东西行进的方向,那是离这里最近的正州市! 城市不夜的光,加上市区密集人口造成的的温岛效应,让这些感官灵敏,又饥饿的东西趋之若鹜。 趋热和趋光性让他们像飞蛾一般疯狂的朝城市的灯光聚去。 ———————————————————— 正州市中,一处在建的高楼工地。 宁洪光在十几楼的工地楼顶上吹着风,看着城市的夜色,十一点半,在工地吃完饭,他总要来到这里点一支烟。 城市的夜,车灯在霓虹灯下钻来钻去,看着密密麻麻排着队的车流,总会让人有种莫名的闲适感。 宁洪光已经有些发福的身子慢慢靠在围栏上瘫软起来,他的深灰色外套上到处是白色的水泥灰。 突然,他的神经紧绷起来,猛地回头看去,然而什么都没有。 宁洪光站起身来,自顾自走到升降梯上,把抽的还剩下一口的烟头扔到楼下,火盈盈的光亮在黑暗中盘旋着,最后“啪”摔死在水泥地上,火星溅开。 下行键。 只有五平方米大的升降梯上,身后突然多出一个人。 是个带着圆帽穿着风衣的男人。 “宁。”那男人刚要开口。 宁洪光把那个人猛地按到升降梯的围栏上,用手肘抵住那人的咽喉。 风衣的人不还手,只是喉头不适的上下吞咽了一番。 升降梯因为刚才的突变剧烈的晃动,角落的一个水泥桶被晃下去,十几层楼的高度,过了好几秒才“啪”摔在地上发出声响。 下面的人操着浓厚的口音骂道:“我叉你吗的,上面干啥呢?” 宁洪光憨憨的嗓音发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碰掉了,对不住啊。” 宁洪光慢慢放开围栏上的人, 风衣的人整了整衣服,完全没有把刚才的冲突放在心上,他的眼神中露出真切的关心,他说道:“宁,最近还好吗?” 宁洪光:“如果你是来问这个的,那就别浪费时间。” 风衣的人不忍的说道:“你不要这样,宁,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实就是这样,你我这些人,都只是削尖头的子弹,但再尖利,也只能顺着枪口走,以前的事...这是我们的使命,这种事...你又不是没有看见过,不是组织的错...” 宁洪光低低吐出一个字:“走。” “宁!” “...你走吧,”宁洪光慢慢抱住了头。 “组织已经证明你不是感染者了,你无关了,你又何必再作践自己?” 宁洪光笨拙站起来冲他喊:“用十年时间么?证明!?十年,就因为那次的任务?!你知道我出来后来经历了什么吗?神农架的那些人...连我的家人都不放过,我的妻子和儿子!!” 这个被琐碎生活磨平的男人,这个已经微微发福的矮胖男人,不知道已经压抑了多久,他或许已经忘了愤怒,所以这时当他发泄时候的样子,手舞足蹈的比划,或许有些滑稽可笑。 风衣的男人不说话了,只是偏过头看着远处的夜景。 升降机吱吱呀呀缓慢的往下降。 风衣的男人沉吟道:“病毒泄露了,半小时前的消息,在五号基地。” 宁洪光愣住。 “疾控中心的五号基地被感染了,马上就要封锁你们这里了。” 宁洪光平静的说道:“这不就是早晚的事情吗,手里捏着火,当然会烧到自己。” 风衣的男人说道:“黑甲那些人有个学员营在这里,你可以跟着他们坐直升机离开,他们不参加作战任务。” 宁洪光笑着说道:“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加入学员营,太离谱了。” 风衣的男人认真的说道:“你的安全屋还是属于你,你的装备还在战备库中仅属于你,连你的作战服上的标识码都还在档案中,在全国各地的分部都能被识别,你不是作战人员,可以被分到学员营...你不用和我装糊涂!你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玩意儿,你什么都没有,怎么跑出去?你知道连汽车对他们都是无效的...跟着市民跑?市民跑得过他们吗?而且一旦他们渗透进城市,疏散市民有多难你不知道吗?” “嘟!!!!” 城市的夜空中,突然响起急促的防空警报声。 午夜十二点,这刺耳的声音显得荒唐而突兀。 “看来...我要回去了。”那人的声音。 他静静地放了一把手枪在宁洪光手上,还有一张深绿色的硬质数据卡。 “战备库的身份码,里面给你预留了一套。” 宁洪光笑了,说声谢谢,他把卡片塞到里兜,然后想把手枪别在腰上,这是个习惯性的动作,然而他早就没有了腰间的战术枪套。 宁洪光只得悻悻的把有皮带的裤子拉开,把枪夹在裤腰上,压着已经能当做泳圈的啤酒肚。 宁洪光再一回头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叮”升降台刚好降到了一楼,一群戴着黄色安全帽的民工正蹲在一团吃着晚饭,不锈钢的大碗中是一样的粉条子汤。 看到宁洪光下来,都“老宁,老宁,来吃饭。”的跟他打着招呼,没人知道刚才的事情,没有一丝的异样。 “套马杆的汉子,你威武...”宁洪光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他其实很不喜欢这样吵闹的铃声,只是他不会调而已。 “喂。”宁洪光接起来。 “那个,爸,你在哪呢?”宁凡着急的声音。 宁洪光反问:“你在哪,这是谁的手机?” 宁凡急了,说:“你先别管我在哪了,你赶紧跑啊!有丧尸!” 宁凡说完自己都觉得别扭,老爸一个大老土,电影都没看过几部,怎么会知道什么丧尸的呢。他已经预想到老爸接下来说的话了,肯定是什么你小子又跑哪不回来?丧尸是个什么狗屁东西,快给老子滚回来! 然而电话那头却是这样说:“我这里没事,你在哪里?” 他居然默认了这样的东西,而且一点都不对自己说的话感到荒唐。 宁凡看了眼身旁的Susan,那是她的手机,说道:“我没在市里,我在东边,正往正州赶...你也别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跟你解释不清,反正你现在赶紧往西边跑吧!” 宁洪光想了想,不着边的问了一句:“你不会在精神病院吧。” 因为车内声音的嘈杂,宁凡开的是免提,宁洪光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Susan听到了。 宁凡干着急,以为他爸是在说自己神经病,他没心思生气,只是着急的喊道:“什么精神病院!我没跟你开玩笑!算了,你也不懂,你在哪里?别乱跑,我等会儿去找你!” “叮”的一声, 通话中的手机进了另一个来电,屏幕显示着疾控中心执行部长。 Susan催道:“快点,我要接这个电话。” 宁凡点头道:“爸!你呆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别乱跑啊,我找车开去接你!记住了!” 电话挂了,宁凡把手机递给Susan,心事重重。 Susan接过电话。 她的心里又回响起电话中那句没头没脑的“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这是在那支沉默许久的“黑甲”部队中,普遍流传的,对疾控中心基地的轻视般的笑称。 那个宁凡口中“普通男人”的父亲。 Susan自嘲的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电话中执行部长的声音传来。 “即刻到达市中心,去疾控中心作战指挥部报道,协助常规部队处理生化危机。” “是。” “勇士”的战车疾驰在乡间的公路上,正州市的灯光就在眼前了。 第十四章 黑云压城 午夜零点,正州市市政厅,整座大楼灯火通明。 一楼正中间的高级会议室中,抱着大摞资料文件的秘书文员不停穿梭着,疲惫的脸上明显带着困倦和睡意。半个小时前,这些忙碌了一天的工作人员刚在家里的被窝中钻进梦乡,就被一通催命的电话,紧急召集而来。甚至有一个姑娘还迷迷糊糊的穿着一双兔耳朵的棉拖鞋,让人哭笑不得。 二十米长的椭圆会议桌两侧陆陆续续坐满了人,秘书文员们不敢疏忽,认真分发着资料,因为来的这些人,可都是正州市各行政机关,执法单位的局级领导,这些在正州市中主掌大局的人们,今天居然都聚集在此,这可是市政府年会时才拥有的规格。 虽然这些“大人物”们也是被这大半夜的紧急会议扰了美梦,一脸的困意,但却没人敢面露半点不悦。 两排新泡的浓茶在白瓷杯中氤氲着白气,偌大的会议厅中弥漫着茶香与刚印出纸张油墨的混杂气味。公安局长,消防局长,交通局长,各市政单位的一把手们此时静静坐着,像在等着谁一样。 会议厅的大门被工作人员拉开,一个中年的男人健步走进厅内。他身着深蓝色的西装,浅灰的领带,皮鞋镜子般锃亮,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嘴角紧紧抿起,眉间有道很深的川字纹。他一走进会议厅,在场所有人都聚集了精神,正襟危坐起来。 正州市长张令文。 四十岁的年轻市长,两年前走马上任,一到任便大刀阔斧砍下多处大型违规项目,手腕强硬,作风正朗,威信极高。 他也是刚刚才接到的通知,说有一种新型病毒传染病将在市中蔓延,让他立马组织市政紧急会议,部署工作。 传染病的工作他当然负责过,几年前流行的手足口病还不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无非就是呼吁民众开窗通风,勤洗手,熏熏醋,重点关注一下患病者的隔离和安抚工作,这没什么难度,至少没必要在半夜三更将全市所有政府单位的负责人紧急召集会议。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个通知,是直接越过了省级行政区,来自共和国国防部和总军委,加盖的是总政厅的红章,而且,仅发到了正州一市,这让人十分匪夷所思。 但一定事出有因,这样重要的通知绝不是空穴来风。张令文对此极其重视,于是立马召开了紧急会议。 他在赶来的路上早已经粗略看了一遍这传染病的全部资料。 G型病毒,这是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东西。 呼吸急促,心律陡增,体表发热,瞳孔缩小。 表皮腐烂,静脉凸起,意识丧失,运动能力大幅提高,外部流血不止... 张令文难以置信,这不就是电影中的丧尸吗? 看着一众正州市的局级干部表情严肃的围坐一堂,丧尸的话,说出口来实在有些荒唐可笑。 但通知上说,情势紧急,要求立刻处理。 张令文需要掌控全局。 好。 他稳步走到巨大会议桌的正中央,双手呈八字形撑在实木的桌上,然后缓缓坐下。不慌不忙的举动令所有人心神安定下来。 张令文镇定而洪亮的嗓音,开门见山的开始了部署工作。 “这是一次紧急的传染事态....成立临时指挥部....公安消防,还有医院单位要担负起责任...形势危急......做好打持久战,攻坚战的准备!不排除动用武警特警的力量!所有人员坚守岗位......” 出动武警特警,这已经是非常重视的程度,相当于二级的安全事件了。虽然用在疫情防控上显得太过小题大做,但张令文认为这才能够向上级显示出自己认真对待的决心与态度。 不过他的潜意识中还是把这次的事件,仅仅当成了疫情防控。 “......打好这场攻坚战!”张令文的声音中隐隐透出一股力量,这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凝聚力。 但张令文往日来例会开得多了,字里话间总习惯性地带着官方语言,有些不可避免的形式主义弊病,完全不像是场紧急会议,倒像是什么需要报道的工作会议了。 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认真做着笔记,试图学习和领悟这次会议的主题精神和方针。好像身旁围满了媒体记者和书记员。 “下面我来具体安排一下工作任务...”张令文正要向各单位下达任务指标。 突然间,“啪”的一声! 会议厅的双开门被人从外推开! 一个体型偏瘦的年轻人走进来,穿着一身黑色皮衣和水洗牛仔裤,短发干净利落。 “喂!你不能进去!”门外的警卫从后面追进来,一边向会议厅内的“大人物”们道歉,一边试图拦住那人。 “对不起,对不起,他就这样闯进来了,我这就把他赶出去!” 五个穿着制服的警卫一拥而上,准备把这个看起来瘦削的男人就地制服,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能做什么事? 但如果他们能拦住他的话,在门外的时候就早拦下来了。 他身形稍稍一动,躲过扑上来的三个人,右手像是没有用力的一摆,便轻轻推开来势汹汹的两人。 特警出身的警卫们顿时攻势全失,心里暗暗惊讶这看起来没几斤肉的年轻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力!刚才的那几下,那人的脚步丝毫没有一丝杂乱,而身上的动作完全就像是被小孩子缠住时无奈的拨拉。 “我不是说了,我是疾控中心的人,我是来开会的。”那皮衣男人开口道,语气冰冷,略带着些不耐烦。 他从左边的上衣胸兜中掏出证件。 大写的CDC。 “我是疾控中心专员部的台佐。” 他一身的黑色皮衣,在一屋子西装领带中显得格格不入,加上闯进来的粗鲁方式和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专员部门”,说是来开会的,实在让人觉得荒唐。 但张令文不是没有风度的人,他只是微颔起下巴,想起来通知中好像确实提到了这样的专员部,正准备不多计较请他入座,刚要开口时。 “人都到齐了吧。”台佐居然自顾自的走到会议桌的中心位置,站在市长席位的地方——张令文的身后。 这句话让人耳熟,因为一般是主持会议的市长张令文在会议开始时的询问。但向佐在询问时的神情却显得异常自然,简直像是他正在主持会议一般。 张文正对他的无礼有些反感,问道:“向先生,人已经到齐了,能请你坐到位置上吗?这样我才能够继续会议。” 向佐眼睛向下看着张市长,然后像是敷衍一样的语气打发道:“我就说几句,很快。” 向佐刚要继续开口,张令文突然站了起来,他不能容许别人一而再的无礼,尤其是这样重要的会议中! 他正气凛然的说道:“请你立马回到座位上,不要扰乱会议进程,不然的话,我有权请你离开!” 会议厅中的人已经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所有人都对这个公然闯入的无礼之徒极其不满,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也都不好发作。张令文市长需要维护市政府的威严,他一脸严肃的表情威视着向佐,而向佐在这样正派形象的张令文面前,则更像是个无理取闹的捣乱者。 皮衣的男人看着他,用中指和食指慢慢从牛仔裤的屁兜中夹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默默举到张令文“川字纹”的眼前。 “从现在起,正州市所有政府单位,全归疾控中心接管。” 国防部与总军委联合签署:临时授权政令。 ———————————————— 向着正州市区疾驰着的“勇士”吉普车中,Susan大声向宁凡说道:“我们现在要到市政厅去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跟随我们一起,现在的情况复杂,这是为你的安全考虑。” 宁凡心里一暖,这无疑是很大的好处了,保证他的安全,准许他这样的一个普通人进入市政厅中避难——要知道长这么大,他连市政府的那个大院子都没进去过呢。 但宁凡谢绝了,他说道:“不行,我还要去找我爸!我要把他接出去!” 这个社会,能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时间想到父母的人,已经很少了。 Susan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勇士”呼啸着驶进正州的市区中,刚过午夜零点,街道上人烟稀少。 城市的夜空依然灯彩璀璨,一切都像是往日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勇士”飞驰的速度把身后长途奔袭的丧尸群足足甩了十公里。 车子飞驰着经过了一个地标性建筑,宁凡突然想起来什么,他连忙朝前座的士官长喊道:“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离这里两条街道的距离,是孙乐乐的住处。 “勇士”停了下来,宁凡跳下车去。 士官长有点难做的说道:“我们要尽快赶到市中心去,不然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回来...” 宁凡笑了,调侃道:“大哥,第一次见你难为情啊,不容易。而且她那里有车,我自己能开车离开。” 宁凡半开玩笑的话语,使得离别的气氛轻松起来。 Susan扒着车门,把脸伸出来,淡金色的发卷依然那样好看,她认真说道:“接到人以后就立刻向西行驶,以现在的情况看,应该还有最少一个小时的时间,这对你来说应该足够了。万事小心。” 宁凡点头。一同经历了生死,那是种不一样的情分。 时间紧迫,宁凡对车子中剩下的安全小队的人们挥了挥手,以示告别,就要扭头离开。 突然车内的士官长喊道:“等一下!” 宁凡止步,疑惑的回头看去,士官长从身体侧方掏出了个什么东西。 “拿好!”他说道,随手轻抛向宁凡。 黑黝黝的一个东西,宁凡接住,在手中沉甸甸的,他定睛一看,吓得差点没拿稳。 一把92式的军用手枪! 宁凡连忙抬头,刚想要向士官长询问,身前“勇士”的排气孔呼呼一阵白烟,闷哼一声,扬长而去。 —————————————————— 正州市市政厅,一楼正中间的高级会议室中。 向佐站在市长身边,简练的说道:“拉响防空警报,从电视台...” 张令文手指一敲桌子打断道:“向先生,可这是战时才拉响的警报,这样是不是太突兀了。” 向佐没有解释什么,接着说道:“从电视台,广播站,到所有社区喇叭,即刻播报撤离信息...” 张令文难以接受,问道:“向先生,这样的动作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向佐还是没表示什么,只是接着说:“发动所有可调动的政府人员,向西疏散城市所有居民——三个小时后,第三军区的军队会全面封锁正州市。” “向先生,疏散所有居民?!三个小时?!军队?!封锁?!这简直荒唐可笑!”张令文无法再忍下去,这个年轻人就是在这里胡说八道! 向佐的眼神冰冷,慢慢望向张令文,这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不惑之年的一市之长。 他的眼神凌厉,鼻翼凌厉,嘴角凌厉,甚至连冰冷的声线,也无比凌厉,他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尖,抵在了张令文的喉间。 张令文“咕噜”一声,喉头上下滚动,眼神中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恐惧。 “别先生先生的称呼我,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跟什么东西打交道。” 正州市的夜空,夜幕如漆,黑云压城。 第十五章 幸福家园 东三环立交桥的阴影后面,两车道的路上空空荡荡,路旁的街灯投下暖黄色的淡光。 “哒哒哒哒哒!” 道路尽头,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响! 一个人影从街角跑出来,一身白色的病服上沾满了血污。宁凡手里攥着那支92手枪,上气不接下气的朝前面的一处小区跑去。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小区,小区甚至连真正意义上的大门都没有,仅仅是在外侧的两栋住宅楼间凑合竖了块门牌,权当入口。掉了漆的黄铜色“幸福家园”门牌前,白石砖围成的小花坛里花草已经荒败很久了。 宁凡记得自从一年前孙乐乐在这里住下,这花坛中一直是这幅萧条模样,自己还大咧的承诺,顶多一年的时间,一定能让她住进一个有正正经经花坛的小区,那种至少要交百八十物业费的小区。 谁没事想要交物业费的!孙乐乐哭笑不得。 宁凡想到以前的事情,不禁有些分神,但随后他使劲晃了晃头,自己时间紧迫,没工夫悲春伤秋,把孙乐乐接上以后,还要赶紧去找爸呢! 他三步并作两步,加快步子进到“幸福家园”的小区里。 孙乐乐家就在拐角第三... 宁凡正要再往里走时,背后一道浑厚的喝令吓得他一个哆嗦! “给我站住!” 宁凡回头看去,小区门旁的保安室中,一个披着安保大衣的大叔提溜着手电筒冲宁凡喊道。 深更半夜,鬼鬼祟祟,还跑着冲进小区,想趁老子不注意进去偷东西?小蟊贼!你好大胆! 老李头脖子前挂着的小收音机附和地播着单田芳的《隋唐演义》,只听程咬金大喝道:“呔!狗贼!吃俺一斧!” 老李头只恨手中没有可趁手的家伙事,只得举着那支半锈的大号手电筒挥舞一番,曾经当过兵,身材又能称得上是五大三粗的老李头可是抓住过不少小区里的小偷,他觉着自己刚才那道洪钟一般的喝止,加上这仗架十足的仗势足以唬住这个小偷。 你看他都傻在原地了。 老李头一时过足了威瘾,才想起来要先控制住那个小贼,手电筒握在手里权是个摆设,刚才根本没开灯,所以也看不清那小贼的样貌,加上小区里本来路灯就少,只是依稀看着好像是穿了一身红色的外套。 哼,晚上作案还敢穿这么显眼的衣服,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什么市面的新手,这可不行,这种小偷小摸的小偷一定要给他扼杀在摇篮里,等会可要给他一点教训尝尝!也不能太狠,毕竟只是个小毛孩,主要是批评教育,恩对。老李头慈悲为怀。 还是要让这些走了歪路的年轻人认识这个世界还是和谐美好的,罪恶是终究战胜不了正义的! “啪” 老李头拧开手电筒,强光的直射立马把毫无准备的宁凡晃到失明! 老李头等到看清了眼前这个“小蟊贼”的打扮,惊得愣住了——哪个小偷是从碎肉堆里爬出来的? 宁凡一身脓红的血垢,在深夜手电筒强光的照射下惊骇恐怖,简直如同什么德州电锯里的恐怖场景一样血腥惊魂! 宁凡下意识地用双手遮住眼前的光,并刚要试图解释。老李头已经一声见鬼似的嚎叫,转身就跑,左脚拌右脚,“咚”地摔了个狗啃泥。 “别杀我!别杀我!”老李头老泪纵横。 枪!那“小蟊贼”的手上,居...居然有枪!宁凡抬手遮眼的动作恰好是将手中的手枪也举在了身前。 92的枪管在刚才手电的照射下黑光发亮。和平年代平头老百姓哪里见到过真枪?! 宁凡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土灰的大叔,才反应过来,从那匪夷所思的实验室中逃脱出来后,这里可是正常的世界,自己这样一身吓人的扮相在这大半夜的,是有些惊悚。 宁凡手足无措的摆了摆手,看看手里的枪,又看看地上的老李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得说道:“叔啊,我不杀你——你快跑吧,朝西边跑,别回头!” 正要不再理会这个可怜巴巴的门卫大叔,回头去寻孙乐乐去,刚走两三步,却见身后的老李头还愣在地上,惊魂未定。 宁凡脸色一变,举着枪对着老李头,面色狰狞地吓唬道:“我开枪了!” “砰!砰!”宁凡嘴里模仿着枪声。 老李头“啊!”的一声嚎叫,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朝外边逃去。 “往西边跑!跑出市区!要不然我追着打你的腚!”宁凡在身后装腔作势。 看到老李头捂着屁股窜出小区,宁凡顾不得偷笑,转身就朝第三栋单元楼走去。 为了治安,现在的小区里,每栋楼都装了楼道安全门,“幸福家园”虽然只是个普通小区,但是这安全门倒是规规矩矩的,没什么投机取巧的办法通过,没有钥匙的人,只有按具体楼层的电铃,让里面的住户打开门方能进入。 302 宁凡在对讲机上输入熟悉的数字。 “嘟——嘟——嘟——” 这么晚了,乐乐应该都睡了吧,宁凡想着。夜风冷不丁的吹来,宁凡后背发凉,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上面的血液半湿半干,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凉冰冰的贴在皮肤上,黏糊糊的,心里发瘆,一哆嗦颤栗的鸡皮疙瘩。 宁凡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一身的外观,想到刚才老李头惊魂失措的模样,这会把乐乐给吓坏的! 他想都没想就把衣服脱下来,光着身子当变态总比杀人狂强。宁凡赤膊地站在晚秋的夜风中,抱着臂牙齿打颤,等待开门。 深更半夜,乐乐应该睡熟了,宁凡正准备再一次按门铃时。 “喂?谁呀!”带着些生气的询问声音。是宁凡再熟悉不过的女孩声音。他眼前甚至能够看到孙乐乐被吵醒时,皱起眉毛的气恼样子。 对讲机只有通话功能,没有摄像头,孙乐乐完全猜不到是谁在大半夜的按自己家门铃,以至于她估计是什么高中生的恶作剧! “乐乐!是我,宁凡!我跟你说,有丧...”宁凡火急火燎的想把一肚子话一股脑倒出来。 但是“丧尸”两个字送到嘴边,他突然觉得不妥,这样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任谁都觉得是特么的神经病吧?宁凡认为不能和她这样说,应该先上楼去,然后把她强行带走就行。 “宁凡?!你...你怎么来了?”孙乐乐有些诧异。 “我...我想你了,有些话想和你当面说。”宁凡腆着老脸。 “你先把门打开。”宁凡耐着性子。 “我不是都和你说清楚了...我们没可能了,你走吧...”孙乐乐慢慢的说道。 “好,我不缠着你,但是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你让我上去。” “这么晚,你就别上来了,就在这说就行。” “就算分手了,你也应该给我留点情面啊,连门都不让我进?!”宁凡有些生气了。 “你大半夜的来又要闹什么?我们已经结束了!”孙乐乐语气强硬。 “我就和你说几句话!” “就在这说!” “你开门,我和你当面说。” “不行!” 宁凡对孙乐乐的油盐不进有些恼火了,老子还不如一个查水表的?连门都不让进?!他神经质的问:“你这么怕我上楼,是不是家里有男人了?!” 孙乐乐语气一滞,嗔怒道:“怎...怎么会,你想哪去了!再说就算有,和你有什么关系?!” 宁凡:“好哇!我特么就知道!是不是你们老板他的那个瘪犊子儿子?老子早就看你俩不对劲了!这才分手半个月,就同居了?!我看你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劈的腿!” “你特么胡说什么呢!” “那你让我上楼,我看看有没有人!” “...不行。” “你心虚了!你真的藏人了!!!”宁凡喊道。“藏人”的叫嚷在小区静谧的楼道里被放大了无数倍,半个小区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 “你喊什么!”孙乐乐生气。 “你让我上楼跟你说几句话,我立马就走,要不然你就是家里有别人,不敢让我上楼!” “...” “咔!”门锁打开。 “说完就赶紧走...”孙乐乐妥协。 宁凡松了口气,火急火燎的冲进去,要是就因为这个破门延误了逃离的时间,可就太不值了。 而宁凡刚才的那些话只是自己一时情急,想出的歪招。藏人?怎么可能? 那个宠物店老板的儿子,玛德一脸欠补的肾虚样子,虽然他确实觊觎乐乐很久,但要说乐乐因为他而跟自己分手,那简直是放屁——自己怎么会比不上一个整天嗑地黄丸的? 这点自信宁凡还是有的。 他三下五除二爬着楼梯,中间突然想到手里的枪——这会吓到乐乐,于是他赶紧把手枪塞进裤兜,鼓囊囊的正好装得下。 宁凡很快上到三楼,眼前一个随意披着长发,穿着一套粉红色睡衣的女孩。嗯对,乐乐她最喜欢粉色了,连发卡也全都买的是粉红色的。 “你到底要...”乐乐抱着胳膊,正要微嗔。却见到某人光溜溜的上身和沾满不明红褐色粘液的裤子,一副恶心样子。 “咦!你这是怎么了?”孙乐乐不忍直视,嫌弃的问道。 “你别管这个了!快拿上些必要的东西跟我走!”宁凡没心思解释,一个箭步冲上楼去,抓住孙乐乐的小臂! “你干什么!”孙乐乐使劲挣开,瞪着宁凡,没好气的说:“好了,你话也说完了,赶紧走吧。” 宁凡盯着孙乐乐的双眼,极其认真的说:“我没和你开玩笑!这里——这里很危险,你现在必须跟我走!” “你特么又玩什么花样!老娘没心思跟你胡闹!”孙乐乐的心中,宁凡永远都是个嘴上没谱,吊儿郎当的混子。整天没皮没脸,玩世不恭,只有在借自己钱的时候,才会假装正经起来,对自己打过一万次借条,许过一万次承诺,不过都是空头跳票。这让孙乐乐对宁凡的责任感没了信心。 这次肯定又是什么幼稚的把戏。 宁凡顾不得孙乐乐的内心想法,只是简单的想要把她带走,他一把拉住孙乐乐的手! “快点去拿钱,跟我走!” 孙乐乐推开宁凡,不想理会他的胡闹,转身退进门中,脸色冰冷,猛的关上门! 宁凡脑子一热,抬脚踹去!门“砰”的弹进去,不小的力道直接把孙乐乐撞倒在地! 宁凡冲进去,把乐乐拉起来,径直往她的房间中拽去。“我现在不和你解释,过些时间你就懂了!” 孙乐乐被宁凡突然的暴行吓得失声尖叫,极力挣扎着,一个弱女子被一个男人强拽向房间,当然害怕至极!不过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让她停止了叫喊,刚要说些什么。 宁凡顾不了那么多,一手拉着乐乐,一手推开乐乐的卧室门。 “快!快收拾些东西!我们立刻离..”宁凡话音未落。 “呀呀呀!!!我去你吗的!” 门后面突然跳出一道黑影!宁凡只觉后脑勺一阵凉风掠过! “噹!”的一声! 宁凡脑后一震,身子就不住的往前倒去,余光里孙乐乐老板的肾虚儿子高举着一个半米高的木凳子站在门后。 我特么就日了狗了! 第十六章 尴尬 孙乐乐吓得捂紧了嘴,她惊讶的看向李承业:“你干什么!” 李承业理直气壮:“我干什么?!你说他要干什么?!” 血气方刚的赤膊小伙,深夜强拽妙龄女孩进屋,听起来就让人兴奋,更别说原本躲在房间里避嫌的“接班人”了。 刚才宁凡在楼下的瞎扯不幸歪打正着,孙乐乐心虚,就连忙让李承业躲进自己的房间,原想着把宁凡打发走,却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里。 这个宁凡到底发的什么疯?! 孙乐乐反驳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就算宁凡再怎样劣迹斑斑,但孙乐乐深知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从不会作出出格的事情。 “快看看他有没有事啊!”孙乐乐着急道。 李承业这样一听,反应过来,凳子“噔”掉在地上,刚才情急,下手没有轻重,少说十来斤的四角凳照着脑后就是一下子,直接把人砸倒了——不会砸死了吧? 李承业这样一想,一阵后悔,赶忙把躺地上的某人翻过身,手指头颤颤巍巍的凑到鼻下。 还好有呼吸,李承业缓了一口气。 十分钟后,某人突然眼睛睁得像铜铃! “啊!!”身旁照顾的李承业吓了一跳。 宁凡一看眼前一张肾虚脸的人,也吓了一跳。 李承业回过神:“你..你没事吧?用不用去医院啊?” 宁凡像被提醒了,后脑一阵疼痛,他捂着后脑勺,气不打一处来,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他吗怎么在这儿?!” “我...我和乐乐已经...”李承业有点难为情。 宁凡想不明白了,他望向孙乐乐,问道:“孙乐乐,咱俩才分手半个月啊!你就那么急吗?” 孙乐乐和李承业默契的沉着脸没说话。 宁凡突然通了,一时间觉得头顶绿光大作。原来还和乐乐好的时候,就总能看到这个李承业在宠物店围着乐乐瞎转悠,当时心大从不留意,没想到他却是这么个玩意儿! “我们不合适。”孙乐乐也不好受。 “那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宁凡指着孙乐乐的鼻子质问。 “分都分了,说这个还有意义吗?”孙乐乐低声道。 李承业看不下去了,他瞪着宁凡问道:“我还没说你呢!又给不了乐乐幸福,还一直拖着她,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还有,你今天这么晚来找乐乐是想干什么?!不说清楚别想走!” 经李承业这样一说,宁凡突然想起了来这里的目的,他只得把分手的事放到一边,现在,要抓紧时间离开这里!要知道,孙乐乐的住处还是在正州市的东区。 宁凡一个鲤鱼打挺,裤子上的血块甩了出来,直甩在李承业的脸上,他利索站起身来,眼瞅着那个肾虚的家伙越看越不顺眼,使唤道:“你,快他吗去把能拿上的东西都拿上。” 李承业看到宁凡一点屁事儿都没有,刚才的担心也放下来了,他好歹也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眼看着宁凡进门时把乐乐撞倒在地,因为宁凡的昏厥憋屈了那么长时间,现在终于发作起来,他一抹脸,骂道:“我去你吗的!跟谁说话呢?!给你脸了是吧?” 情敌相遇,分外上头! “我他吗跟你说话!”宁凡骂道。 李承业提起原先地上的凳子,看架势,一言不合就要下手! 突然,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李承业的眼前。 宁凡掏出手枪,直指在李承业的面门! 黑亮的枪管反射着寒光。李承业立马就吓傻了。 宁凡微仰着脸,跨立站着,手臂直直握着枪,碎发下的眼神像寒铁一样冰冷,散着戾气,嘴里悠悠吐着字:“我他吗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跟老子废..” 孙乐乐“啪”一巴掌把宁凡手里的枪打掉。“你都多大的人了!还用玩具枪吓唬人?!” 孙乐乐这样的普通女孩,怎么会分得清枪,仿真枪,玩具枪的差别。 宁凡一脸懵逼。 “草!还拿把玩具枪?”李承业反应过来,在共和国,民间怎么可能有真枪?!枪支管制令那么严格,连仿真枪都要蹲监狱。 不过你别说,现在的玩具枪做的这么逼真啊。李承业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丢人。正要再次发作,却见宁某人已经一头冲进了厨房。 “我尼玛!这回听不听我的?!” 宁凡挥舞着一把剔骨的大菜刀窜出来! 他微仰着脸,跨立站着,手臂直直举着菜刀,碎发下的眼神像寒铁一样冰冷,散着戾气,嘴里悠悠吐着字:“我他吗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跟老子废话!” 孙乐乐不吱声了,只是连忙往后退去。李承业把双手拦在身前,不停和宁凡保持着距离,连连说道:“别冲动,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啊,有话好好说!” “去!把钱拿上!” “好好好!”李承业转身就去拿自己的外套。 宁凡用刀指了指缩在墙角的孙乐乐,“走,下楼!” “为什么呀!”孙乐乐声音都带着颤儿了。 “生化危机,丧尸从东边来了!”宁凡脱口而出。 孙乐乐心头一震,她突然回想起来,宁凡这大半夜的寻来,光着上身,浑身脏臭,又掏玩具枪又拿刀的,又乱七八糟说什么丧尸? 他不会是得精神病了吧!如果真是这样,刀在他的手里,万一他有攻击性行为,那不是要命了吗?孙乐乐越想越心惊,不敢有其他举动,只能乖乖的听从宁凡的话。 宁凡一手举着菜刀,逼着两人慢慢下楼去,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低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手枪。看着军用的92战术手枪,不得不感慨一句,手枪再好,不如菜刀。 三人下了楼,小区里夜深静谧,只听得某种不知名的昆虫在杂草中微鸣。 现在,只需要开车离开就可以了。宁凡觉得剩下的事情已经很容易了。 “喂,你肯定开车来的吧?车呢?”宁凡拿刀夹在李承业的脖子上。 “在...在小区门口。” “好,钥匙给我。” 宁凡押着两人朝小区门口移动,孙乐乐和李承业都被宁凡吓得大气不敢出,更别提逃跑了——谁也保证不了会不会一菜刀甩过来。 一切都很顺利。 宁凡想着,只要到了车里,就算大功告成了。 “他在那儿!就是他!”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李头深绿色秋衣套着保安大衣,站在小区门口,手指着自己。 这大叔还没跑? 宁凡正纳闷时,三个戴着大檐帽的警察从旁边走了出来。 宁凡一手拿着刀,一手握着枪,自己刀下的两人一脸惊恐。 老李头在不远处跳着脚指着自己。 警察们手已经伸向腰间的枪套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第十七章 眼下,只有 正州市市政厅,第一会议室中,五盏方方正正的水晶大灯辉映着冷色的光,将整个百人会议室衬的肃穆异常。 寂静,鸦雀无声。 突然一声纸张翻开的脆涩声音从角落一个女书记员的位置上传出,这才看到整个会议室中其实是坐满了人。 深黄色会议长桌的正中央,一个着装打扮简单随意的年轻人站在满屋正装领带的各级领导前,显得格格不入。 “丧尸?你确定要用这个名称向全市人民发布撤离警报?”会议桌上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人质问。 自从这个来自什么专员部的台佐,一只脚踏进地市级最高的权力中心开始,原本严肃庄重的会议室仿佛就已经变成一处匪夷所思的奇怪地方。 各级组织领导,原先所习惯的会议模式,学习,贯彻,落实国务院文件精神,今天突然被一个理着整齐短发的年轻男人全盘推翻。 全市领导印象中那个平日里手腕强硬,威信极高的一市之长张令文,竟被这一个毛头小子的气势所威吓。 市政府的最高级紧急会议,如今像是变成一场闹剧。 什么拉响战时警报,三小时内撤离全市居民,军队封锁全市。 这怎么可能?!这样大的动作,无疑比政变还要严重,这还发生在长治久安近半个世纪的共和国中——发生这样等级的事情,全世界的都会被惊动吧? 而就算是真的发生军事政变,那也至少能够让行政机关快速做出反应,毕竟这还属于政治军事的范畴,而刚才那个年轻人嘴里如同跑火车一样所说的“生化危机”和“丧尸”,并要求在全市所有信息渠道中发布。 这不是信口雌黄吗?! 巨大反现实的信息量,让在座的所有高层官员一时都无法接受,所有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呆滞表情。这才有了整个会议大厅座无虚席,却寂静无声的诡异场景。 台佐自然而然的说道:“对,就用丧尸的名称发布警报——这种传染病的病状和丧尸的概念基本一致,而丧尸的形象在民众认知中十分普遍,这样可以最简单的向民众解释病症。” “丧尸这个字眼,是西方娱乐作品的产物。本来就是虚构出来的怪物,发布在政府权威的警报中,太不正式了。”会议桌上一名做派端正的局级干部反驳。 台佐:“现在不是讨论正式不正式的问题,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够认清楚现在所处的形势:我们要在三小时内,疏散全市民众!” “三个小时,这怎么可能啊?” “对啊,正州市的常住人口足有四百万,怎么...”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台佐提出的疏散任务一下子点燃了会议室中压抑已久的沉闷,整个会议大厅突然就炸开了锅,表达出对台佐资质和其话语真实性的质疑。 疏散全市的事情不是没有,但那是地震,海啸等重大自然灾害发生或预警时才会采取的权宜之计。毕竟在全市的一次疏散,要做到全面的周全与每一地点的兼顾,全市加上各县区成百万人,政府人员数量又只有那些,工作难度当然可以想象,这还是在事先通知,民众准备充分的前提条件下。而就算这样,交通问题,民众情绪的安抚,疏散队伍的治安,等后续问题,也是不小的麻烦了。前前后后加起来,动辄就是上月的时间。 如今,这个叫做台佐的年轻人大言不惭,三个小时,深夜,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要求市政府疏散市区内所有民众。 何止荒诞!简直是无稽之谈! 座下的各局领导群情激愤,脸红脖子粗的反对着不着边际的狗屁疏散,这已经不是反对了,这完全是抗议。 这不怨他们,台佐的出现只给他们两条路可走:一是三小时的疏散,这当然不可能。二是证明台佐是神经病。但他的身后是军部和总政,更别提再往上数的层次。 一条不通的路,一条找死的路。没人会不去抗议和骂娘吧。 眼看场面濒临失控,不管三小时疏散的命题是否有解,在这里干着急一定是没有用的。 台佐看着满屋子喧闹的领导们,脸上冷淡,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完全置身事外。 “好了!都安静一下!”沉默许久的张令文突然站起身来,半举双手,控在半空,就像是能够掌控全局一样。 会议室中的声浪渐渐平息下来,本来就不是难争上下的争论,刚才所有人的骚乱只是因为六神无主。 现在会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们一直以来的主心骨身上。 张令文思虑了片刻,用他特有的磁性嗓音镇定的说道:“我相信大家对现在基本的主要任务已经了解了,三个小时,疏散整个市区的居民,难度很大。但这是国家和上级组织对我们整个市委班子下达的命令,是军令!是死令!因为这里是疫情的第一座接触城市,而我们是正州市整整四百万民众生命安全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此次感染病事件,整个共和国疫情防控的先锋,我知道任务艰巨,但这也正代表国家和组织对我们的信任。我相信我们正州市所有政府人员,能够扛起这千斤的担子,经受得住灾难的考验!让这次疫情处理工作,包括疏散,包括防控,最后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 市长张令文的一席话,像是一击强心剂,打进到所有市政领导的骨子里,在座者无不暗自握紧了拳头。是啊,在国家和人民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没有积极的完成任务,而是一味自怨自艾,辜负人民的信任啊。 张令文之所以在四十岁就当任一省之会的市长,他本人强大的凝聚力和领导风范绝不可忽略,而这也恰恰在于其多年来深谙的言辞之道,鼓舞的力量后,就要有紧接着的动力。 张令文的两只手又在桌面上摆出了习惯中的八字形,这显得他沉稳有加,他沉吟道:“我知道,从任何意义上讲,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完成这么大规模的疏散,难于登天。但是,哪个宏壮项目不是从一个一个小目标中完成的?既然上级已经下达了任务,那我们就不能辜负国家的嘱托,从最开始做起,抛开完成与否,就尽百分之二百的努力,排除万难,做到能够达到的最好。所以,我们第一个目标,就定在正州市的市西区,那里是距离感染源头最远的部分,也最容易开展工作!” “时间紧迫!要求所有领导干部坚持做好带头作用,坚守岗位!一起度过这次难关!” “好!”全场应和,掌声雷动。张令文的话给所有人建立了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目标,同时也大大调动了每个人的动力和积极性。政府人员开始陆续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准备进行西区居民的疏散工作。 台佐抱着双臂,沉默不语,看来这市长还是有一定能力,把这样一盘死局盘活,使得政府终于展开了工作。看来还是自己开始时考虑不周了,这个疏散的要求对于这些文员超出了其所及范畴。这才导致了之后的会议厅骚乱,果然自己对这种政令的东西一点都不在行。 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台佐其实对政府人员不抱希望,病毒泄露引申而出的一定是大规模级别的暴力事件,只有武装部队才能镇压,这是毋庸置疑的。和平年代中的琐碎公务培养的只是一个个规章制度的执行者,按部就班的办事准则缺乏了突发事态的应变能力,政府公务员在这次生化危机中只将起到辅助作用。 台佐脑中想着这事,眼神不定。张令文却以为他是在盯着自己。不久前被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年轻人用一个眼神威吓到说不出话,那喉头一紧,心脏急停的刹那,便又被重新回忆起来。张令文觉得压抑至难以呼吸。这怎么可能呢?他是无神论者,从不相信什么牛鬼蛇神,但那时,他绝不否认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攒住了自己的心脏,仿佛只需稍一用力,就能轻松夺取自己的生命。 那是,比杀气还要重的压迫感!寒冷至骨的杀意!玄乎其玄的感受,他深知对方能够致己于死地,而依据,是从血液里,骨子里...基因里若隐若现的最深层的记忆。 就像是,天敌。 张令文“咕噜”吞咽一口唾沫,他是谁?凭什么他如此年轻便有资格参与这次行动?专员部又是什么?为什么军部对疾控中心如此重视?还有这次的疫情,丧尸,这都是什么?这都是为什么? 不过一旁的台佐倒没领到张市长的情,他当然猜不到张令文现在狂风暴雨般的心思,也懒得猜,此时此地,台佐的心里只是在暗暗冷笑,他在想刚才的一名行政人员居然提出什么“正式与否”的问题,平日来形式主义的弊病看来显露无遗。再说“丧尸”的字眼——难道你们真的以为合众国电影中的丧尸是毫无根据杜撰出来的,只是什么电影产物?真的觉得合众国政府前年正式发布过的一册《丧尸预警指南》只是为了开个玩笑?世界上哪有这么偶然的事情呢? ———————————————— “都他吗的退后!退后!老子枪口可不长眼!”宁凡一手提着菜刀,一手举着手枪,亡命徒般的嘶吼着。 杨乐乐和李承业抖得像筛子一样,面前约三十米处的三个巡警倚靠在警车门后,握着枪,半探着头劝解道:“别冲动!别冲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放了人质,不要做傻事!” “别过来!我这可是真枪!别逼我!我可什么都干得出来!”豆大的汗从额头上渗出,宁凡深知不能在这样拖下去,时间在对峙中正飞快的流逝啊!但是被警察逮捕,那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看着伺机待发的持枪巡警,还有他们即将赶到的支援,加上远处越来越近的尸群。 妈的!没办法了! 眼下,只有... 街灯突然暗了一暗,夜风也明显一滞! 宁凡高举枪口,他要开枪威慑,给警方施加压力!逼着他们离开! “啊!!!”宁凡举枪怒吼! 第十八章 第一枪 “啊!!!” 宁凡枪口朝天,他要开枪示威。他清楚,在一座现实中的城市里,开枪,意味着什么。他也在赌,他赌这三个持枪的警员会被自己的枪声短暂性的威慑到。 宁凡远远地看着,他们的脸庞都很年轻,或许,只是些刚毕业的实习生呢,虽然配枪,但可能从没开过,这谁说得准。 枪支在城市中出现,还是在劫持案的暴徒手中,这怎么样也是会惊动省级的大案了,宁凡料定这些年轻的警员不敢轻举妄动! “吱——”旁边居民楼的几户人家被刚才的动静吵醒,三三两两亮起了灯,拉开窗户。大叔大婶子穿着红红绿绿的睡衣好奇的往外探着头。 警灯红蓝闪光,劫匪扣押着人质!枪! 有个穿格格睡衣的大妈已经惊呼出了声,不过她马上就被身后的大叔拽走,真实的枪击事件就要发生在眼前,一旦火拼,谁敢保证乱弹不会伤及到无辜?! 宁凡已经计划好了接下来的步骤。开枪威吓!然后慢慢移动到李承业的车中。 “...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不要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一个警员还在争取着和宁凡的交涉。 从小到大,从男儿本色到虎胆龙威,从黑猫警长到双枪李向阳,宁凡不是没做过匹马单枪的英雄梦,血雨腥风中,快意恩仇惩恶扬善,但他绝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真的会开枪! 开枪,和自己的人生是南辕北辙的事情。 他充其量也只是个普通人啊,没什么远大抱负,对生活的想法还不是攒钱买房,结婚生子。他不敢说自己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能占的便宜就占,能帮到的忙就帮。 他周身都不存在什么英雄气概,就算给他一把枪,他也只是一副土狗护食般的凶光毕露。至于这次的生化危机,他向毛爷爷保证,脑子里绝无一丝准备舍己为人,救死扶伤的歪念。他不是电影里闪烁着耀眼光环的主角,分分钟都是拯救世界。宁凡只是简简单单的想自己身边的人都安全逃离而已。 手心透出的汗渗在手枪的握把上,黏糊糊的,宁凡的食指来回摩挲着富有质感的金属板机。为了这些身边的人!他想着,于是食指微曲,他高举起了枪口! 三个警员不约而同张大了嘴,面容诧异,一脸难以置信的惊吓表情。 宁凡怒目圆睁:“啊啊啊!!!” 从这一枪后,这个十七岁青年的人生轨迹,开始改变。 从这一枪后,宁凡这一生逃不掉的宿命和欠下的罪,拉开了序幕。 从这一枪后!他深深明白了,扳机保险的意义。 —————————————————— 居民楼上一个个睡衣探出头,鼓掌欢呼。 “我就纳了闷,老弟你保险都没开,就在那吭哧吭哧抖搂半天...最不济也先上膛啊,你膛也不上,保险也不开,空举着枪,一声大喊,吓我们一跳——我们仨当时都很诧异,而且表示难以置信。” 坐在驾驶座上的东北警员一脸嘚瑟。持枪劫持人质,这是大案啊。 宁凡坐在后座,两手被手铐牢牢拷住,一脸呆滞。坐在他身旁的警员面相正派,五官端正,一脸不忍心的说道:“这是何必呢?即使没有出现伤亡,但你的作案性质已经定了,为什么要做傻事!有什么事情是度不过去的呢?” 宁凡一脸无感瞥了眼身旁警员的警牌:宋明。 名字就很正派。 “你瞅啥?!”前面开车的东北汉子从后视镜瞪着宁凡。 名叫宋明的警员说道:“开你的车!话这么多!我还没说你呢,达子,刚才要不是我眼尖拦住你,你可就犯错了!” 就在刚才,宁凡举枪时,发现扣不动扳机的一瞬间,对面的一个身材魁梧的警员就已经站起身来。 枪口。 心窝冰凉,从胸口到四肢,像一猛子扎进冰窟窿。 宁凡随后的举动救了自己。 他扔下了手枪和菜刀。 一个警员立马飞扑向那个站起来的警员,打偏了他手中的枪口! “砰!”炽烫的子弹,划着火道从宁凡的脸前贴过。 副驾驶上被一同带去录口供的李承业恼火的回头:“宁凡,你他吗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和乐乐是不对,但你至于这样吗?你这不是毁了你自己吗!?” 宁凡不回应,只是沉默的看着前车窗。 宁凡另一旁的孙乐乐,犹豫着开口:“他...他可能有精神疾病,所以才会这样——” 宋明疑惑道:“精神疾病?” 乐乐低着头,“他来找我的时候,就光着上身,说的话也是莫名其妙,还说什么有丧尸之类的话...” 前边的东北人乐了:“丧尸?丧尸围城?!哈哈哈哈。” 车里的气氛反差的沉闷,乐乐不知道宁凡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自己和他已经断了关系,但今天的事,也是因自己而起。 宁凡冷不丁开口:“这是去哪?” “怎么的,你有同伙要截警车啊?!”东北的警员一竖眼。 “西区的总局。”宋明没理他。 虽然这几个警员隶属东区的公安分局,但是这种持枪级别的恶意伤害案件,理应交由总局处理。 宁凡没心思理那个兴高采烈的东北汉子,他心想着着,至少现在是向西走,而且到了公安局,有警员保护,就算尸潮进入城市,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应该还是有一线生机。 就是爸他可怎么办啊。他可是... 宁凡正愁着,突然间,身后“轰!”的一声巨响传来,宁凡赶紧扭头望去,透过条纹的后车窗,他看到东边,一个巨大的火团在远处爆炸开来。火光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显眼。 “怎么——哪爆炸了?”达子赶紧停下车。 “那个位置好像是307国道转第一大道的三号加油站。”宋明仔细的辨别着方位。 达子也回头望了望。 307国道是东西走向的公路。 “对,就是三号加油站——怎么爆炸了?” 宋明:“掉头,我得去看看!” 达子脸色一变:“你开什么玩笑,咱要先回去交差——这家伙跑了可怎么办?这可是大案!你别忘了,咱把这案子交了,今年指定能评上职称。再说,你看这火势,那里那么危险,说不定还有爆炸——就交给消防的处理就好了。” 宋明:“不行,那里是我们的辖区,我得去查看一下,看看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那这几个人怎么办?” “嫌疑人有手铐,这两位——耽误你们些时间,可以吗?”宋明略带抱歉的问道。 感谢琮玦的打赏和推荐票!实在没想到,你又回来了。感谢,谢谢。 第十九章 开始 在共和国所有现任的军区司令员中,彭治平是为数不多的挂中将衔的指挥官,而一般来说,军区司令员皆配少将军衔。 他是依然在任的参加过七九年反击战的司令员,是富有作战经验的国家英雄,曾被最高领导人亲自授予共和国国家勋章,资历老,辈分高,而为人却极其和蔼,在部队中德高望重。 现任第三军区最高指挥官的彭治平,虽然已经六十余岁的高龄,但身子骨却硬朗的很,这很大一部分得益于早年在部队打下的基础。六十多的高龄,原本早该退居二线,安享晚福,却始终放不下部队的发展与建设。 老爷子常说:“我还站得起来,走得动,就该为国家多做些事——虽然共和国已经和平稳定,但军队的建设工作绝不能松懈,我们肩子上挑的是共和国人民的安全。不管国家处在什么状态中,军人的使命与职责,都是随时迎击侵略!保卫国家安全!” 所以第三军区中近一半的部队皆为共和国的甲级野战部队,常年坚持着最严格的训练任务,追求最接近真实战争的训练环境。每个兵,拿上枪就可以直接上战场,应对全地形的现代战争。而这些,也恰恰是彭治平所极力要求的,能够随时投入战斗,随时迎击侵略。 正州市军用机场。 一架深绿色小型军用飞机带着刺耳的空气蜂鸣声,从空中降落,还未在跑道上停稳,几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已经快速的向其驶去。这在平日里是严重违反机场条例的违规行为,很容易造成机场的地面事故,但今天却没有管理人员的制止。 飞机停稳,机舱门打开,一位精神矍铄的年长军人从飞机上健步走下来,他个子不高,短发花白,一尘不染的军装上没有一点褶皱,肩部的军章正中有着两朵金色的五角星。 第三军区最高指挥官,彭治平军长。 Susan和身旁的一个守备团少校赶忙迎了上去。“彭军长,这位是疾控中心的技术人员,小苏。”身旁的少校向彭治平介绍道。 少校接着补充道:“她刚从疫情源头撤离出来,所以——” Susan虽然已经换了一件外套,但是脸上裤子上还满是血污。 彭治平点点头,看着Susan这一身的狼狈模样,对这次突如其来的疫情更加疑惑了,于是直奔主题,向Susan询问道:“小同志你辛苦了,这次的疫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Susan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我们边走边说。” ———————————————— “我是嫌疑犯!我...我是持枪劫持人质的罪犯!你难道不先把我收押归案吗?!告诉你,我很狡猾的,趁你不注意,我可就跑了——又着火又爆炸的,多危险啊,你就别往东边去了!赶紧把我送进局子去吧!”宁凡一听这两个警员要拐回去,登时就急眼了,那地方爆炸,用大脚拇指头想也知道是和尸潮有关,尸潮已经要进入市区了! 车里的警员被宁凡急着进局子的迫不及待搞得有点反应不来,听得云里雾里。 孙乐乐叹气道:“我就说他有精神疾病了,唉。” 宁凡跳脚:“老子不是精神病!老子没疯!我说真的!别往东去,那里有丧尸,丧尸来了!” 宋明拍拍宁凡的肩,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他真诚的看着宁凡的双眼,然后对孙乐乐说:“如果你们两个受害者不介意,公诉审案时,罹患精神疾病能够帮助他大幅减刑...毕竟也不怪他。” 还是把我当神经病啊! “卧槽!我真不是神经病!你看着我!我还能给你说绕口令——吃葡萄吐葡萄皮,不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对,我说反了,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宁凡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唉~宋明和孙乐乐相视叹气。 不管宁凡怎么解释,一个罪犯的话谁会听呢,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罹患神经病的罪犯。 伴着宁凡一路的哭爹骂娘声中,载着五人的警车开上了307国道,第三号加油站,就在市区边界的附近。 警车开到了事发地三百米处,而整座加油站已经被火海淹没,熊熊大火像发了疯一般,肆无忌惮的摇曳,不时有爆炸声沉闷的响起。 空气中弥漫着汽油浓烈的刺鼻味道。 这原本是一个占地两千平米的大型加油站,是经过国道,运输货物的大型卡车加油的固定站点。 “这个加油站是消防局的重点检查单位,防火器械都是最新的,怎么会起火?”东北的警员看着一片火海,皱眉问道。 宋明也不清楚,他刚要说话,只听“轰”的一声,加油站里又喷吐出一团火球,把一个白色的加油桩震飞上天。 火场周遭的空气因为高温变得扭曲,宋明眯着眼睛,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模糊人影。 那人像是正努力的远离着火海,走路姿势一瘸一拐,脚步摇晃。 “快去救人!”宋明喊道,然后急忙下车朝那边赶去。 “别急!小心爆炸!”东北警员没拦住他,怕他有危险,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 这时,“嘟————”城市的夜空上,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连续不断。 宁凡所在的警车中,车载对讲机“滋滋”响起电流声:“市区所有警务人员,市区所有警务人员,听到通知后,即刻至西区总局报道,即刻于西区总局报道。” 宁凡看向走远的警员,手向门把伸去。不过由于手铐的缘故,他的意图立马被孙乐乐识破。 “你要干什么?!”孙乐乐抓住宁凡的手。 “跟我走。”宁凡顺势想把她也拉出去。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李承业一看这情形,连忙转身,拽住宁凡的另一只胳膊,好言劝说道:“宁凡,别想这个念头!你这可是畏罪潜逃,要判很重的刑。” 李承业有点萎靡的面相,配上好心的劝解,在宁凡眼里倒有些假惺惺幸灾乐祸的样子了,宁凡本就糟心,尤其又看到李承业肾虚的模样,于是没由头的发火,骂道:“你他吗别假情假意,什么劝我,是不是怕老子跑掉,你们小两口日子过不舒坦!” 宁凡话一说完就后悔了,暗骂自己,什么时候还说风凉话。也是急于现在抽不出身的死境,脑子里毫无头绪,心里愤懑,才生出一股子气话。 不过话已出口,而且这是三人关系中最敏感的话题。 李承业干张着嘴,一脸尴尬。自己挖墙脚是事实,也因此觉得很对不起宁凡,他是真心喜欢孙乐乐,在她和宁凡闹矛盾时趁虚而入,确实不算正人君子,但李承业保证从没借着富裕的家境使些下三滥手段,家里是有个宠物店,但那也不算什么大产业,人也不是夸张的公子形象。 孙乐乐生气的说:“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说这些干嘛!?” 宁凡低下头不作声。他正要开口道歉,余光中不经意瞥到了车窗外正朝这边走来的两人。 宋明被达子搀着走过来,一手捂着自己的手臂,鲜血直流,满脸痛苦。 宁凡突然打了一个冷战,想到什么。他一眼就看到前座上证物袋中的那柄菜刀。宁凡身子一弓,一头撞向前座,然后双手抓住证物袋,就要把刀取出来。 而因为手铐的缘故,他一下没能如愿,坐在副驾上的李承业眼疾手快,一把夺过证物袋,揣到怀里。 车门被打开,宁凡身后一只粗壮的手臂把他猛拽回后座:“小瘪犊子,给我老实点!现在没空搭理你!” 达子摆平宁凡,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小心翼翼的把宋明搀进警车,着急的问道:“你把急救箱放哪了!?” “后备箱——别急,我没事。”宋明勉强笑着,倒是开始安慰他的同事了。 “呀,警官,你的手...”孙乐乐惊愕的叫出声。 “我...没事。”宋明的右臂腕部血流如注,他的警服从腹部往下都已经被血水浸透。 达子打开后备箱,拼命翻找着备用的急救箱,一个挺大个的东北老爷们,啰啰嗦嗦数落着:“那人他吗的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你一去扶他,他转头就是一口,他是狗吗?!我都让你小心点,小心点了,你倒好,非不听,那是动脉啊——现在可咋办!” 宋明没有回话,他表情复杂,脸色闷红,紧闭着双眼,额头一瞬间冒出密密麻麻豆大的汗滴。呼吸急促,胸口上下起伏,如同哮喘症患者,上不来气的感觉一般。 宁凡脑子一片空白,斜着眼惊恐的望着宋明。 宋明的胸口像风箱一样收缩不停,但他无论怎样的用力呼吸,胸口都憋闷的像窒息一样难受。“呃——”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也不管手腕上的伤,两手痛苦的掐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呼气! 他突然间嘴张开到不可思议的角度,青筋猛地暴起!粗大的筋条蛇行般蜿蜒至脸侧! “卧槽!”宁凡怪叫一声,二话不说就倚到乐乐身上,用拷住的手拉开车门。 “昂!”原本面善的警官转眼间化身成恐怖的怪物,眼球颤动,整张脸龟裂开来,突然朝身旁的宁凡抓去! 宁凡有些心理准备,一脚踹过去,把宋明推到另一边的车门上,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自己凭着反作用力,身子横着飞出了车门。 “快下车!”宁凡不忘朝前座没明白状况的“接班人”吼道。并一翻身,把孙乐乐从车中拽出来。 “警官,你...你怎么了?”李承业没有领会到宁凡的意思。 毕竟丧尸这种东西,离人们太远太远,在现实中,也只被当作万圣节或是恶搞的工具。 李承业反倒是出于关心,想要安抚这个突然暴躁起来的警官。 坐在前座加上车内灯的关闭,暗淡的光线使得李承业看不清楚警官的面孔。 在宠物店的习惯,使得他对于这种情况,第一个念头就是安抚。 “没事没事,那位警官马上就拿着急救箱回来了——” “咯咯咯咯咯——”怪异如昆虫的闭气声,让李承业心里突然发毛,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本来揣在怀里防止宁凡夺取的证物袋中,明晃晃的菜刀反射出一道寒光。 照在了警官的脸上。 那张咧大到不可思议的血盆大口已经笼到了面前! “嗷!” “啊啊啊!!!” 李承业大叫一声,瞬间抽出刀,反手挥起,剔骨的刀刃被横着豁了出去! 直迎上猛扑来的大嘴! “嚓!!” 铁刃入肉,菜刀横着楔进宋明下颚!直砍到耳根!宋明手垂下去,头一仰,向后倒去,挺在后座。 李承业惊魂未定,眼神呆滞,转头望向车外的两人,不知所措。 “小心!!!”宁凡大喝。 李承业下意识向后看去,后座的宋明突然又直起了身子!跟着身体的惯性,脑袋猛地掰了过来! 而李承业恰到好处的扭头,正露出他白嫩的脖颈。 “呲!”宋明的牙像柳钉一样狠狠钉进了李承业的颈脉!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从警车中传出。 第二十一章 危机四伏 “咋的!你下车干什么!”东北警员一手提着急救箱一手指着逃到车外的宁凡。 “丧尸,丧,丧尸!车里,两个!”宁凡语无伦次。 “什么玩意儿?”达子眉毛一竖,当他又犯病了。 一旁的孙乐乐也惊恐的喊着:“丧尸啊!真的有丧尸!” 达子正疑惑着这个女的怎么也精神不正常,正要把两人重押进警车,却见警车的后门“咣!”的一声被巨力撞开! 宋明! 达子还在担心他的伤势,反常的举动让他疑惑:“宋明....你.....” 穿着警服,却已丧失人性的警官,上颚陷进着一柄菜刀,嘴角被劈裂至耳垂,因为撞击而凹进头骨的脑袋显得可怖至极,他张开大嘴!二话不说朝达子扑去! “吼!” 此时的达子明显还在情况外,手里的急救箱转眼就失去了意义,而那个刚才还安慰自己的兄弟,现在恐怖的样子,丧心病狂的吼叫——让他觉得自己在一个醒不来的噩梦中。 “宋啊!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达子手中的急救箱掉落在地,医用酒精,棉签纱布散落而出。 丧尸当然没有意识,只知道活人和血肉。 达子被飞扑上来的宋明吓得一个趔趄,却侥幸躲过了扑击,他连连后退着,遇袭的战术动作使得他的手在第一时间已经掏出了腰间的手枪。 “不会的...不会的。”达子的脑子里已经接受了丧尸的概念,宋明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惨状,哪里还有第二种解释。 达子举枪,对准已经转变的宋明! 他的手指用尽力气,但就是扣不下去! “宋啊!你明年评了职称,就能和小丽结婚!买一间大大的房子,这不是你天天念叨的事吗,你别这样了——你他吗快醒过来啊!”达子一个东北的大老爷们,几乎快哭出声来。 醒过来,就像是国产剧中大圆满的结局。但醒过来,情况还能变得更好吗?他的上下颚间嵌进的菜刀,使得他的嘴角裂到耳后,整个头部,从侧面看,更像一个开了盖的Zipo打火机。 “开枪啊!”宁凡着急大喊。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把孙乐乐拉到身后,一步步远离着车那边纠缠着的两人。 现在怎么办,连警察都变成那样,而四周危机四伏,宁凡不清楚自己周围到底还有多少丧尸。 那个达子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问题,宁凡看了看身边被吓坏了的乐乐,她全身在瑟瑟发抖。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要带她离开。 宁凡不再纠结那两个警察,握紧乐乐的小手,转身要走! “乐乐——”一道有气无力的哀鸣。 此时的场景中,还有着一个人。 李承业扶着车门,勉强站起身来,他的左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但血还是像决堤般从指缝中涌出。 “李承业,你......”宁凡欲言又止,眼神中却带着提防的意味。 孙乐乐双手相扣,贴在嘴边,不忍直视。 李承业一脸孩子般无助的表情,脚步摇晃,“我...怎么....我该怎么办啊?救我,谁能救救我......乐乐,乐乐——” 孙乐乐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宁凡咬着牙把她往后边拽。 “别过来!”宁凡厉声喊道。 李承业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步子却一个劲的朝宁凡这边靠近,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潜意识都想在最亲近的人身边。 “妈妈,我要死了——怎么办——怎么办......”李承业不再捂着脖子的开口,他呆呆的移开手掌,脖子侧面一块半掌大小的缺口,鲜血汩汩流出,触目惊心。他木楞看着自己的双手——血,自己的血,怎么堵都堵不住这血。 “啊——啊——”李承业声音颤抖,梦呓般的呜咽。而这呜咽转瞬就变为痛苦的咆哮! “啊!!!” 宁凡清楚地看到,李承业的眼眶睁裂,瞳孔高频颤动。 宁凡暗骂一句,拉紧乐乐冰冷的手,就要朝后跑! “砰!”那边枪声已经响了。远处的人影应声倒地。 宁凡正要扭头看去,他看到达子的枪已经指向了自己。 “砰!”枪口中火光迸出! 宁凡全身一僵!身体上下却毫无痛感。只见眼前脑浆四迸,一个人应声倒地。他这才发现,只一眨眼的时间,李承业已经扑到了自己的面前!再晚一秒,怕是就回不了头了。 “天哪——”孙乐乐已经弓着腰,蹲在地上,蜷曲着身子呕吐。粉红的可爱睡衣和满地的碎肉血水间生成一种反差的惊悚。 被溅了一身血沫的达子从那边走来,神色恍惚,拿枪指着自己战友的脑袋,那种滋味,不弱于自己的脑袋被枪口指着——有谁能下得去手。丧尸片里一开始就杀伐果断,抬手爆浆以一敌百的猪脚,也只存在于电影里而已。 我们都是普通人,无法体会到,相识的友人脑袋炸开的快感。即使他变成了丧尸,即使你清楚自己没有选择。你的意识中也一定残留着拒绝的想法,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叫做人类的原因。 达子走过来,双目无神,盯着宁凡。 “你说得对,丧尸,有丧尸......”他无意识的换着手枪的弹夹,然后拍了拍宁凡的肩膀。走向远处。 “砰!砰!砰!砰!砰!” 枪口闪出的火光中,只见达子冷着脸,对着一处草窠连开五枪。 什么东西在那里不停的抽搐着,片刻就没了动静。 宁凡头皮发麻,忙拉起蹲在地上哭泣的孙乐乐。 正要离开这里,却见达子已经折返回来,“那是咬宋明的人,腿被砸断了.....”他接着说道:“上车,这里应该还有其他人——丧尸。” 达子话说一半改了口,丧尸的概念,开始正正经经的被他使用。 他一低头钻进了巡防的警车中。 “钥匙在宋明身上。”达子重又下车,朝自己击毙宋明的方向望去。 他接着说道:“还有你手铐的钥匙——我去取来。” 加油站火势未减,持续着细微爆炸的声音,苗头还有着向旁边建筑蔓延的趋势。 火光下,附近草窠里,有黑影忽隐忽现,伴随着清晰的咯咯闭气声。 宁凡叫住达子:“别去了,我看这附近还有不少......” 火场旁扭曲的空气里,能见到几道弯曲的身影在朝这边前行,几个呼吸间便拉近不短的距离。 达子显然也看到了,虽然手中有枪,但客观的想起刚才和“宋明”的缠斗,即使有枪的优势,也只是勉强有惊无险,他有自知之明。 “那现在怎么办?” 宁凡向后望去,道路那边只有一大片断壁残垣和一地的碎砖废材——进行到一半的拆迁地,少说也有两个足球场大小了。 再往后看,是一大片灰扑扑的低矮居民楼,最高不过五层,取暖似的一窝蜂挤在一起,和远处高楼林立的现代化都市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里是正州市待建的商业聚集地,也是正在执行中的老民居拆迁项目。 因为加油站的爆炸响声,几栋处在废墟边缘的居民楼上已经亮起了灯,不算明亮而灰黄的灯光,在宁凡一行人眼中,却像是指路的明灯。 “先到那里的人家暂避一下,再做打算吧。”宁凡朝那几栋距离四五百米远的老居民楼指道。 “走。”达子同意。 因为双手手铐的缘故,宁凡没办法拉着乐乐跑,他只能对乐乐说道:“别怕,我在这呢,你跟紧,拉住我的胳膊。” 孙乐乐微点下头,两手紧紧抓住宁凡的手臂。 “接着。”达子扔过来个东西。 宁凡双手一接,还是那沉甸甸的触感。 手枪。 “这是收你的那把——拿着吧,多一把枪,没坏处。” “好!我们走!”宁凡点头,双手握住枪把,热血沸腾。 “恩......我先帮你上膛吧还是......要不你又该站那儿抖搂半天了......” 第二十二章 封锁市区 正州市守备部队临时指挥部。 十米长的指战桌上,团级指战员和参谋员们已经把正州市整个市区划分成四个预测防区,并把每一条主要道路都统划进作战方案之中。虽然随将军前来的高级参谋大多来自野战部队,城市作战方案他们很少接触,但毕竟是精挑细选出的精英,不多时,一张详细标注的战略地图已经呈在指战桌上。 两排军事参谋仔细议论着兵力兵种的部署位置,商量着最有效,最快速的防线构筑。 整个指挥部人声鼎沸,通讯人员进进出出。 彭治平并拢中指和食指,划着圈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毕竟已经近七十的高龄了,头疼这样的老毛病也不算奇怪。他长舒一口气,微微睁大眼睛,眼角的褶纹被慢慢拉扯开。 疾控中心那个技术人员小苏口中所描述的病情,实在让他有些难以认同。彭治平不自恃年老,但自己六十余年活过来,在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可以说是什么都见过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在老革命的眼中,什么困难都是纸老虎!仅有一个唬人的噱头罢了。 再看那个小苏的年岁——一个黄毛丫头而已,这些个年轻人,生在和平年代,没见过大场面,遇上些意外就难免小题大做,反应过度。都什么年代了,太平盛世下,什么事会这么严重? 毕竟他是老一辈的人,“丧尸”这样新兴的字眼和他是没有一点交集的,所以他更无法想象一个小小的病毒,能把人变成什么丧心病狂的样子。 也是得到军部的命令,彭治平才从据此最近的暨南市调集了两个甲级野战步兵团,由军用机场直接输送到正州市。再加上正州本地的一个守备团——三个团的兵力,加上本地的武警特警,控制疫情,应该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一次传染病,派发三个团的兵力来稳定局势,维持治安,这已经有点小题大做的感觉了。消耗军费,劳民伤财。如果不是军部下达的命令,将军甚至难以对此事多加重视。 他的意识中无法想象,一群病怏怏的传染病患者,大呼小叫冲垮荷枪实弹的三个武装步兵团的画面。 一个小小的病毒,能掀起多大的浪?注意防疫隔离不就行了。一次疫情,牵扯整个集团军的军力调动,劳民伤财不说,会暴露战备役部队的军事实力。 指挥部众多的指战人员中,只有一位女性成员处于其中,她那一抹淡金色的发卷,在一堆军容庄严的作战人员中显得格外扎眼。 Susan快步走至彭治平的身前,不解问道:“彭军长,为什么还不下达对居民的强制性撤离命令?” 彭治平显然对这小姑娘的直率性格有些无奈,但也是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他觉得很可爱,像是自己六岁半的小孙女。他双手相握,沉静回答道:“我已经部署了三个武装步兵团进入正州市区,其中的两个团是第三军区最优良的野战步兵团,控制市区的病情扩散,应该说是不在话下——所以不处在传染区的居民,就不需要强制性的撤离嘛——小苏啊,你要相信共和国的军人。” Susan面无动容,丝毫不放弃的说:“彭军长,我需要您清楚,这种病毒的感染者,是具有攻击性的,并且他的体能会大幅的提高,体力最少是普通成年男人的百分之三百。传染效率和发病时间我都已经向您汇报过了,这些方面都证明了,这次的疫情决不能怀侥幸心理,要全力以赴去应对,而强制性疏散民众绝对是切断传染途径最快速,行之有效的方法。” 彭治平作为一位共和国的中将将领,总本着一切要为人民着想的原则,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人民群众是共和国的基石,军人本质上就是为了保卫公民;强制性的撤离,那意味着把枪对准我们的人民,不管怎样,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不会下令军队进行强制撤离的行动。” “可是——” “没什么可是!!”彭治平一拍桌子,现出一股统帅的威严。 你这个黄毛丫头,还敢说教我来! “哐!”,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 彭治平本来板着的脸被吓得一颤,胡子都抖了一抖。 “怎么回事。”彭治平眉头一皱。 指挥部的门口,进来一名列兵,他敬过礼后说道:“彭军长,疾控中心运来了一例疫情感染者以供参考。” 两米高的正方体箱子,外面被一层军绿色防水布裹严,看不到里边的东西。 Susan走上前,一把拉下箱子上的布。 一个两米高的铁笼,里面还套着一个小一号的铁笼——两层铁笼。 角落里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人型物,穿着一身肮脏的灰布衫,耷拉着脑袋,显得病秧,有气无力。他的脸深埋在两壁臂之间,让笼外的人看不清楚面容。 彭治平上前了一步,想看清楚一点。 他问道:“为什么要用两个笼......” 话音未落,那角落里的“人”突然抬起头,淡黑的眸子外布满血丝,他腾的跳起来,瞬间飞扑到彭治平的眼前! 铁笼被撞击出巨大的响声。 “蛤!!!”他猛地张开巨口!喉咙中发出咆哮的嘶吼声! 一股腥臭的气味扑鼻而来。笼子里的“人”双手拉扯着铁栏杆,脑袋朝笼子的缝隙间拼命挤去,像是不懂得疼痛一样,整张脸被铁栅挤变了形仍旧发疯一样的挤着。伴着其骨头断裂的牙酸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军长小心!”身后的警卫班长已经冲了上来。 将军微摆摆手,岿然不动。 一张破碎扭曲的脸,大张着血口,咆哮在面前,谁人不心惊。恐怕也只有经历过真正地狱的老革命才能这样镇定。 笼子里的“人”双手仍旧向外拉扯着铁栅,这显得滑稽可笑,常识中,拖把棍粗细的铁栅在一个正常人类的面前是绝对坚不可摧的。 所以为什么要用两个笼。 “嘎————”里层的铁栅突然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呻吟。伴着声音,两根铁栅居然发生了可见的形变! 那是多少公斤的力量! 彭将军面不改色,沉默看着笼子中快要挤出头来的“人”。 “这只是一例感染者,以这样的载体进行病毒传播,传染速度是非常可怕的。”Susan合时宜的站出来,她没有说更多的实验数据和各项指数,那些都只是无力的数字,什么都不如亲眼看在眼前的惨烈更有说服力。 彭治平脸上古井无波,心中却已惊愕难平。天啊,这样的怪物,人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抛开这惨不忍睹的病症不说,单就其发病迅速,接触感染,意识丧失,和行为模式狂暴化方面来看,这就不是一个小问题了,而且据疾控中心提供的数据来说,它的传染效率和预期死亡率可比当年的SARS高得多。 不行! Susan不再说话,只是望着沉思中的将军。静静等待他做出决定。 将军嘴角紧抿,两侧的法令纹深刻,“传我命令,调集第三军区——第一师,第六师,和新编第十七师的二一七团即刻整装向正州市区行进。并令正州市守备部队,即刻开始对民众进行强制性的军事管制,疏散撤离。”彭治平的声音苍劲有力,几句话,就调集了几乎三万人的武装部队。 这个数目的兵力,在不事先报告军事委员会的情况下,私自调拨,还对城市实行军管,这无异于发动政变。 “军长,不和军委报备吗?”传令员知道这调令的严重性。 彭治平沉吟道:“疫情已经开始蔓延,没有时间了。” “是!”传令员敬礼,转身跑入指挥部。 一名高级参谋上前一步,立正道:“军长,二一七团是坦克兵团,城市巷战应该派不上用场吧。” 彭治平颔起下巴,目光深沉,“不,我需要重型武器——” “封锁市区。” 第二十三章 膂力 西区加油站的火势没有一点衰减的迹象,因为高温而扭曲的空气中,密密麻麻现出数十道诡异的黑影。在摇曳的火海前,如同刚爬出炼狱的恶鬼。 活死人。 “快走!”达子喊道。 他站定开枪,黑亮的枪口喷着火花,将身后飞奔来的一只丧尸击倒! 孙乐乐尖叫着,双手捂耳,近距离的巨大枪声和近在咫尺脑颅炸裂的丧尸,这样暴力血腥的真实场面不是常人能够接受的,更何况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普通女孩。 宁凡着急喊道:“好了!别叫了!走啊!” 宁凡实在受不了这个败家娘们了,什么事情都做不了,除了拖后腿还能做什么。拜托好歹配合一下,别只知道大喊大叫了。 我救的你,你还像个受害者一样。 要是一开始不来找她,也就没有现在这些破事了。 好了,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给我戴了绿帽子,还结结实实挨了那“接班人”一凳子。这找谁说理去! 李承业也死了,逝者安息,宁凡要怪就只能怪到孙乐乐头上。 死了....呵呵,没想到现在随口一说就是个死了。仿佛很无情一样,只是麻木了。 其实也不是真的那样怪罪谁,只是这一晚上,身边的人死了多少。就那样在自己面前被活生生的撕碎,血浆四迸,谁能受得了。他只不过是找个借口发泄一下心里无能为力的失落感,即使是在心里暗骂一下。 宁凡心里嘀咕个不停,却一点也没松开手。他一手拽着乐乐,不停的朝那居民楼逃去。 恶趣味的试想,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或许还是要去“幸福家园”找孙乐乐吧。 即使生死未卜,即使前路难行。 即使,头顶绿光大作。 毕竟也一块生活了三年,除了老爸,她是这个世界上和自己最近的人了吧。 跟爱啊情啊什么的无关,三年了,每天为生计奔波,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早就在柴米油盐里消耗殆尽了。像我们这种活不起也饿死不了的小市民,哪有那么多所谓浪漫的情调,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所以说不上来为什么,你要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顺路先直奔向孙乐乐,我知道尸潮迫在眉睫,但我不能不去,就是得去找她,就是必须去救她。 无关情爱。那是为什么呢?或许是责任?嗯......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要不呢? 提了这茬,也不知道老爸现在怎么样了?他在哪?有没有危险?难不成他还在睡觉?也是,大半夜的,他那样过时的老单身汉,哪里会了解现在的险情。 一想到爸惊慌无措的模样,宁凡就心焦,心想,等暂时安全了,赶紧给他打个电话,再去找他。 眼前这堆破事还没完呢。 正说着,达子一脚又撂倒了一只飞扑上来的丧尸,别说这东北大老爷们战斗力就是杠杠的,不过眼看身后百米外公路上的数只丧尸,转瞬间近到面前,达子心里也发毛了。 他们布满青筋的脸上显着诡异的面容,瞳孔颤动,嘴以一个极其巨大的角度张开,发着咯咯咯的闭气声,张牙舞爪的狂奔向这边,这些丧尸咆哮着,想把利齿狠狠楔进这三人的脖颈中,把他们撕碎,然后破开耳道,把嘴贴在上面,大口吸吮脑壳中温甜的浆子! 达子看着扑来的丧尸,心里没底。 “进去!”达子眼瞅着前面的一栋老居民楼。丧尸就在身后,只能先进去再说了! 楼房墙面斑驳,灰砖脏瓦,侧墙贴满乱七八糟的小广告,最少也有三十年的历史了。而只有三层的老楼,就一户人家亮着灯。 一楼东户,灰暗的玻璃窗中透着昏黄的光。 宁凡拉着孙乐乐一侧身躲进了楼道,声控灯感应到声音,亮起微弱的光。 孙乐乐拍着那户人家门——这是扇斑驳了红漆的朽旧木门,在这个家家防盗门年代,显然是过时了。 达子在楼道外连开数枪,才杀死掉一只丧尸,而身前还有三只张着大嘴,奔向这边的东西!他咬着牙,继续扣动着扳机,但枪管后的撞锤只空发出“啪啪”两声轻响,枪口却再没了火。 妈的,没子弹了!日常夜间巡逻的警察一般只佩戴一个弹夹,弹夹中的十五发子弹面对一路上循声追来的丧尸,显然不够。 达子暗骂一声,懊恼不该那样随意的开枪,一共才十五发的子弹,喂给没命奔袭的丧尸简直如同石沉大海,这种东西,你不击中他的头部根本对他造不成威胁。子弹打在活尸身上,就是打在一坨肉上,就像在蛋糕上凿个眼而已,没有杀伤的作用。加上这些鬼东西恐怖的活动能力和迅疾的移动速度,哪有那么容易能够命中目标。十五发子弹,包括宋明,达子记得好像只杀死四只丧尸。这完全不像是电影里那样的,对着行动缓慢的活靶子一枪爆头的情景。 他提脚踹向扑过来的一只丧尸,然后抬手利用手枪钢制的握柄砸向丧尸的头部,有些重量的握柄在这个一米八大个的魁梧汉子手中一击,足像柄小铁锤一样,砸到那丧尸额头上,顿时血脓直流。 “开门啊!”孙乐乐焦急的朝里喊。急促的拍门声和喊声已经足够屋里的人听见了,可却迟迟都没有动静。 达子奋力挥臂,把手中的枪托呈扇形扫出,在这种时候,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阻挡楼道外的三只丧尸了。他的皮肤跟丧尸肮脏的利齿,也就只隔了薄薄的一层钢制枪托而已。 这样极原始的防卫动作,对付身体机能等同于三个成年人的丧尸来说,就像螳臂当车,更别提双拳难敌四手,三只丧尸,六只手。即使是受过格斗训练的警察,也难以招架的住。 就在这时,一只丧尸趁乱抓住了达子的左臂,嘴角咧开,眼看上颚的牙就要咬下去! 一个人影从身后闪过,一脚把那丧尸踹飞出去。 “草!”宁凡双手被拷,但不妨碍腿脚,他看到达子被困住,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 “铁门!铁门!”宁凡一边帮着达子抵抗着,一边使劲的朝楼道口的墙边努嘴。 达子纳闷的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居民楼的楼道口旁,焊了一扇铁门,门轴固定在楼道口的一侧墙面上,那铁门,现在就贴着墙面。 这铁门应该是作为居民楼的门禁,以防夜里小偷进入,不过这样的老民居,也没什么小偷惦记的东西,所以也就没人再关上它。 大半夜黑乎乎的,要不是宁凡眼尖,这不起眼的铁门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达子大致打量了一眼,这铁门其实也就是一个铁框,中间焊接着数条相隔一掌宽的钢条而已。称不上牢固,不过聊胜于无,用在这里,应该能暂时阻碍住这些丧尸。 达子看了眼身后,他需要将这些丧尸推开一段距离,才能够把门关上,不过面前是三只丧尸,你踹开一只,后面的两只立马就扑了上来,极其难缠。 宁凡正奋力的用脚踹着丧尸,频繁的抬腿用力,对于他这么一个平日从不锻炼的虚人,算得上是超负荷的运动了,才一会儿,已经酸的使不上力气,腿踢得像软棉花一样。正想喘口气,让虎背熊腰的达子一个人守一下时,这达子却先开口了。 “兄弟,你先挡一下,等我过来!”达子心真大。随随便便就把这生死隘口交给个水货。 “诶诶诶!”宁凡还来不及拒绝,达子已然转身。 宁凡双手被拷,就一只脚,一双手,看着从不同方向,同时扑过来的三只丧尸,他真想日个狗。 手忙脚乱的一通乱怼,只能闭眼瞎招呼,也不知道能不能拦住。 不过一个呼吸间的功夫,达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让开!” 宁凡吓了一跳,赶紧听话的跳到一旁。丧尸趁势向里冲去,“昂!”咆哮声顿时从他们的喉间吼出,震耳欲聋! “啊!!!”达子也咆哮起来!他的脸色闷红,像是蒸熟的螃蟹,他横举着一辆大扛自行车,从楼道里大踏步的向外冲! 奔跑的惯性加上这东北大汉突然爆发出的强大势能,使得这辆普普通通的钢架自行车像是推土机一般,居然把那三只扑过来的丧尸生生阻退了两米! 要知道,这可是一人独自对抗三只变态体能的丧尸!这不是什么技巧似的格斗,这是实实在在的力量对抗!还是同时和三只丧尸角力!! 这没道理的——从简单的力学原理方面就能证明,这不可能。丧尸的体能大概是一个成年男性的三倍,三只就是九个成年男性的力量。如此巨大的方向力,甚至可以忽略掉质量所带来的动能,怎么可能凭借一人之力就抵挡得住。 不过宁凡考虑不到这种问题,他只会惊讶于达子突然生出的蛮力,然后楞个神,再赶忙把那铁门给拉出来。 一番折腾后,只听“当!”的一声金属脆响,达子已然将铁门锁好。三只丧尸挤在一起,苍白的手臂伸过钢条的缝隙,气急败坏的吼叫着,想要撕碎近在咫尺的三人。 铁门在巨大的张力下,发出“嘎吱”的呻吟,肉眼就能够看到钢条发出的细微形变。够呛的是,铁门门轴的几颗锈透的螺丝,也已经撑到极限,颤颤巍巍的抖动着,仿佛随时都会崩裂开来! 退无可退了,怎么办! “谁阿?半夜这么大声!” 孙乐乐半张着嘴,手停在空中。一楼东户的红漆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边拉开,一个瘦瘦巴巴的矮个子老头黑着脸探出头来。 第二十四章 暂避 “先进屋!”达子看到门被打开,稍松了一口气,先进到屋子里避一避,再作打算。 “你们干啥!”黑脸老头还没反应过来,几个人都已经钻进了门。 凌晨一两点,三人私闯民宅。大爷哆哆嗦嗦拄着拐棍,正要呼救,宁凡手疾眼快把他拽进了屋。 木门“啪”的一声合上,三人屏气细听。大爷见这架势,也紧张兮兮的不敢发出声音。 门外活尸的吼叫声居然渐渐低了下去。再过一会,一点声音也没有了,细细的听,能够听到有滞慢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门外慢悠悠的原地打转。 看来丧尸是不存在智力的,连短时间的记忆能力都不具备,他们只会对出现在眼前的活物或活物的声响做出反应。 “呼呼。”达子喘着粗气,刚才巨大的体能消耗让他有些吃不消,不过幸好是有惊无险。 宁凡看着达子面红耳赤的脸,随口说道:“你的脸好红啊,不过你劲可真大,刚才要不是你力挽狂澜,把那三只活尸顶出去,我们可就交待在这里了......” 达子讪讪道:“说实话,要不是刚才莫名其妙生出一股力气,我真没把握敌得过。当时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硬着头冲上去的,还好还好......我脸很红吗?这奇怪了,我平时作高强度体能训练的时候,比这可累多了,也没红脸的表现啊。” 孙乐乐看两人完全放松下来,不禁提醒道:“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提及这个话题,宁凡和达子都不说话了,是啊,现在这样的情况,外面的环境只会愈来愈危险,但是长时间避在这里,绝非长久之计,总不能坐以待毙。 更何况,这也不是自己家...... 宁凡感觉到有一个一直被忽视的角色在审视着自己,他小心翼翼的瞄过去,那大爷黑着脸盯着自己。 达子赶忙解释道:“你好,大爷,我们......” 大爷打断他的话,一副朝阳区群众的积极模样,表示道:“小伙子,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这小子我来帮你看着!” 达子一头雾水,当他看到宁凡手腕上还锁着的手铐时,他才明白过来,自己一身的警服,还有被铐上的宁凡——这老大爷以为他是刚被自己抓获的逃犯呢! 达子刚要说明情况,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说说,这可怎么解释,这一晚上的事情都能写成本短篇小说奇遇记了。 于是达子只得干笑着,假装严肃的拜托道:“大爷,您说的没错,他是犯罪嫌疑人,穷凶极恶。这可算被我逮到了,不过今晚上我们暂时要躲在您家,因为......因为外面有......坏人。” 大爷道:“坏人?!什么坏人?!” “是...是他的同伙,来截他的!”达子补充道。 大爷一瞪眼,想起来好像刚才开门的时候还看到,楼道口有几个怪嚣张的人影,这都敢追到家门口来了?!他胡子气的都翘起来,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些犯罪分子太猖狂了!老子当年可是民兵队长,他敢站我面前,看我不一脚把他踹沟里去!” 孙乐乐有些憋不住了,“噗嗤”一声忍俊不禁。 大爷两眼一瞪,还以为是自己被小看了,拖着拐棍就要夺门而出,跟匪徒大战三百回合啊! “哟哟哟,您老可别折腾了!”达子赶紧拉住他,这刚安生一会儿,可别再倒腾出什么事了。 大爷气不过,把拐棍权当成刺刀,就在那开始有模有样的操练起动作来了。 “你看我这动作标不标准?一二,突刺刺!咳咳咳......我的老腰。” 宁凡看这架势,也不敢出声,只能老老实实的抱着头配合。 大爷反着手捶捶腰,八十好几的年纪了,难得动一次,差点还闪着腰。 达子让大爷放宽心,说那几个歹人已经跑了,你听,门外都没声音了。 大爷消停下来,刚准备坐下,却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啊!”的大叫了一声! “枪!” 达子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才发现宁凡的裤兜里露出了半截枪管——那是还给他的枪。 宁凡也突然发觉了,下意识地就把手凑过去,想要解释:“这是我......” 大爷二话不说,一拐棍直捣黄龙,登时就把硬木拐戳上了宁凡的命门! “唔.....”宁凡呻吟。 在大爷想要再使出个什么招式前,达子连忙挡了上去,装作严厉的语气,对宁凡厉声喝道:“你还敢藏枪!告诉你,抗拒从严!给我放老实点!” 说着就上去拿他的枪。 “缴枪不杀!!”老爷子也不闲着。 “你有枪,刚才在楼道口怎么不直接开枪?!”达子小声嘀咕。 宁凡一拍大腿:“哎呀,忘了呀!再说我哪会开枪啊!” “这枪也真憋屈,在你手里,真是一枪都没开。” “好了,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给我爸打个电话......你看你脸红的.....” —————————————— 凌晨两点,城市的角落,VICT的牌子在午夜散发着些许暧昧的霓虹灯光。 正州西区最大的一家夜店舞厅,就匍匐在这里。今天恰巧是五周年店庆,原本宽阔的舞池中,挤满了疯狂的男女。 凌晨两点,正是最嗨的时段,VICT的场子里,少说也塞满了四百人。男男女女,迷醉在立体而大声的重金属乐中,跟着震耳欲聋的鼓点,摇晃着空虚,寻觅着异性,暧昧着欲望,暗示着本能。 行尸走肉一般的摇摆。 吧台,张伟摇晃着手里的蓝夏威夷,风轻云淡的和一个陌生的姑娘聊着天,看似随意的话语,却使得女孩不时蹙眉,不时笑颜,不知不觉就和张伟熟稔起来。 张伟看着女孩清秀的面庞,咬嘴唇的羞涩,干干净净的纯白连衣裙,不禁有些口干。 不过对付这种初来夜店玩耍的单纯少女,可不能操之过急呀。 等看到女孩已经微醺,两颊透着红晕,眼神都迷离起来,他把嘴凑到女孩的耳边,细嗅着兰草香气,努力按捺住心里的聒噪,绅士般的建议道:“这里太吵了,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说话吧。” 看你那么困了,不如找个僻静的地方休息一下,你放心,我就睡在你身边,保证不乱动。 张伟已经盘算好出去后的整套台词了。 这样的女孩,简直是掉进嘴里的肥肉。 女孩舔了舔嘴,迷蒙的双眼微眯,现出一丝娇媚,她缓缓伸出手,小掌打开。 不!一个拒绝的手势。 “为什么啊?”张伟十分意外,看这火候,明明是自己要上垒了啊,已经把姑娘逗得花枝乱颤,怎么就不行了! “为什么?!这儿行价就是这个数啊,五百啊,先生。”女孩皱着眉,瞪眼讲理。 哎哟,失足少女啊。 张伟一模裤兜,本来就是空手套白狼来的,兜里的钱连房费都付不起,虽然是口干舌燥,饥饿难耐,但霸王逼这种事当然也是不敢了。 算了,张伟一阵郁闷,走出夜店门口,想透透气,舞池里的低音炮,震得自己心都发颤。 唉,走一走,透透气,看看——有没有“尸体”能捡的...... 像那种醉倒在地的姑娘,不省人事当然是极好的。 费劲又走了一圈,门口除了几个躺在地上的大老爷们儿,和呕吐的少妇,就剩下街对面一对抱着长吻的男女了。 张伟望着那男人,暗叹道:看看人家前辈,真是让人羡艳不已啊。 算了,回家睡觉吧,明天还要搬砖呢。 张伟正要离开,又看了眼那对男女,不禁骂道:妈的这狗男女,就那么饥渴吗?这亲的,我看快把肠子都吸出来了。 张伟不忍直视,扭头就走,妈的世风日下。 身后的街灯把那对男女拥吻的影子,长长的拉到张伟眼前,张伟恶趣味的盯着影子,脑补着香艳的画面。 影子的动作突然滞了一下,个头稍高的男人影子,像是小时候吃的小熊饼干,咔嚓一声,断了头,圆溜溜的东西像皮球一样咕噜噜滚到地上。 第二十六章 突变(下) 毫无征兆的碎裂声,客厅的三人同时望向了厨房的方向。 达子和宁凡立马冲了过去。 “妈的丧尸!”达子一眼就看到了窗外的东西。 大爷上半身倾在窗楹外,一只手挣扎着扶着窗框,碎裂的玻璃碴把他的手掌划破,窗台上顿时鲜血淋漓。 外面的那只丧尸咬紧了老头的肩,还在不停的将他往窗外拖去,因为不小的响动和血肉的气味,视线里已经有四五只丧尸朝这边快速的聚来。 大爷的腿脚不利索,但仍在拼命蹬住橱柜。不过即使这样,一个年老八十的老头子也强不过被病毒强化了的丧尸啊。 外面的东西没了耐心,闷哼了一声,槽牙死死楔进肉中,双脚蹬墙!喉间发出着含糊不清的低吼。 大爷被兜的脚下一空,一个前栽,就要被外面的丧尸给拽下窗台! 达子已经从后边冲了过来, “撑住,大爷!”他双臂紧抱住大爷的腰,拼尽全力想要把他拉回,“啊啊!!!”达子怒吼着。 这个一直乐乐呵呵的东北汉子,他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丧尸已经咬了大爷,人已经活不下来了,事已至此的挣扎,结果都是一样。但他就是一心想救人,这不止是身上穿着警服的缘故,还有人之于兽性的不同。 他的举动,对或错都不需要再去讨论,救人是他的第一反应,他已经做出了选择,虽然是无谓的选择。 人总喜欢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啊。 达子双臂紧扣,脚下用力,脸憋得通红,他感到身体里有一粒一粒的什么东西在爆炸,像细胞,像所有血液,不知为何,又熟悉的生出一股子气力! “呃啊——”他死死抱着老人的腰,止住了不稳的脚步,居然将身体从窗边慢慢拉了回来,不管接下来怎样,他绝不会松手! 这一切发生的,都令宁凡无法反应,达子已经开始和外面的丧尸进行着无意义的争夺了。他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临窗的这场荒谬的争抢。 宁凡面无表情,慢慢走上去,拍了拍达子依然紧绷的臂膀。 老人的身子横亘在窗户中间,达子半蹲着紧抱着腰,他看不到暴露在外,暴露在群尸口下,老人上半身的情况, 难以描述。 已经没了呼吸。 “大爷死了。”宁凡说道。 达子颓然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两手无力的松开来,没有了窗内的阻止,尸体立马被拖拽出窗。 窗外响起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不用想,发声的缘由让人心悸。 达子喘着粗气,手捂额头,不知在想什么。或许是做警察以来从没体验过的无能为力。煤气灶上还温吞冒着热气的面锅,此刻也半倾着斜在灶台上,白花花的挂面,杂着碎切的葱花,从锅沿洒出,流了一地,慢慢冷却着白气。 就剩下一只黑布鞋,和一根拐棍。 宁凡看了眼箕坐在地上的达子,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节哀顺变”。 人命如草,脆弱的近乎残忍,末世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咯咯咯咯咯咯” “呃啊————” 稀里哗啦的声音,两分钟内就没有了,窗外重又传来丧尸令人发毛的怪异叫声。 他们还没吃饱呢。 宁凡与达子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低头,藏在橱柜后——那里丧尸看不到他们。 当视野中存在活物的时候,丧尸才会产生暴走举动,而没有发现有活物的踪迹时,他们则长时间处于一种好似梦游的无目的状态。 所以这个时候,达子和宁凡应该是安全的。 两人互看着对方,刚想慢慢远离这里,只听“哐”的一声!一个人影从两人头上飞过,巨大的冲击力把整扇窗框都撞得粉碎。带着窗框的断木碎条,狠狠摔在了地板上,像是因为疼痛或是其他原因,他尖利的咆哮一声,鲤鱼打挺般翻起身来。 他转过身,面朝躲在下面的两人,张开大嘴“蛤!!!!”的嘶吼。瞳孔高频颤动。 丧尸!他怎么知道我们躲在这! 宁凡瞥到了地上断裂成几半的窗框木,上面还残留着鲜血的痕迹,是老人被玻璃划破的手,漓出的鲜血,深红的血迹,还散发着活物的气息。 宁凡暗骂一声,这丧尸是冲着窗框的血腥味冲去的,目标原本就是在窗框上,但丧尸挤破头的争抢,用力过猛,却是撞碎窗框,径直冲进房子了。 卧槽,这他么也太背了! 达子一脚把那丧尸踹开,砸进碗碟柜中,霎时间屋子里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达子喊道:“你还楞啥!走!” 宁凡答应着,忙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过去,这时,只听“吼!”一声咆哮,从窗外又飞进来一个人影,越过宁凡头顶,直直摔在厨房门口,恰好堵住两人逃出的路。 但宁凡现在没在关心自己的安危,他望向在厨房门前迅速爬起的丧尸,他的身后,孙乐乐独自站在客厅中,一身脏兮兮的粉红色睡衣,孤零零的一个人,瞪大眼睛,手足无措,浑身微抖,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但那丧尸还是察觉到身后的香气,他弯脖子回过头去,像是发现了更美味的餐点。 达子手摸向腰间,那里有把宁凡带来的手枪。他大喝一声:“喂!”,刚想要举枪上前,却只觉侧面一道腥风袭来,只听“蛤!!!”的一声,旁边的丧尸浑身扎着碗碟的碎片,在一片噼里啪啦声中又站起身来,大声嘶吼着,青筋暴起,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上来! 因为孙乐乐那边吸引的注意力,达子反应不及,这边丧尸的突袭就未能被第一时间抵挡。 达子瞬间就被扑倒在了地上!丧尸的白牙接着就刺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达子扔掉手枪,用双手死死掐住了丧尸的脖子,使他无法俯身咬到自己,丧尸手脚用力,不顾一切的想要接近,近在咫尺的猎物,他伸开苍白的手,五公分长的指甲,胡乱的抓向下边的达子。变异后短时间内,急速的新陈代谢使得感染者指甲促长,病毒藏匿于丧尸的全身上下,即使人体被指甲挖到,也会而引起表皮破损,外部病毒接触血液,从而感染。 达子不停躲闪,不过这哪里让人躲得及,眼看就要被抓到!身在旁边的宁凡情急之下,顺手抄起离自己最近的东西——灶台上盛面的铁锅,双手抓着握把,高举着胳膊,大力抡下! 二三十斤沉的老铁锅,糊上一层厚厚锅渍的铁锅,当头啷下! 只听得“噹!”的一声,丧尸停下了动作,慢慢倒下去,后脑已经凹下了半拳大的坑,整个脑骨从后方看去都已被重物砸的变形。 来不及拉达子起来,这时的宁凡已经拖着铁锅,冲到门前那只丧尸的身后!孙乐乐抱着头尖叫,丧尸龟裂的脸已经笼到她的面前。 “哈啊!!!”宁凡高举着大铁锅,三步蓄力,奋力跃起!不小的冲击力带着铁锅本身的重量,宁凡无疑要重演刚才的一招制敌了! “啊!!!”宁凡大吼,接着嘴里发出一连串的“诶诶诶诶诶......” 他最后一步踏出,准备跳起的时候,地上带水的细滑面条使得地面如同倒上了润滑油。 我擦!打滑了! 宁凡一脚滑空,整个身子冲击的惯性使得他重心前倾,身体平滞在空中,伴着前面的助跑,整个人就像一支长枪,咻的飞了过去。 不过也好,他的头狠狠撞上前面丧尸的腰部,把他给顶出去,也能算是救下了乐乐。 我把它给撞开,乐乐就暂时安全了!宁凡想着。 谁知这方向和角度却不偏不倚,一顶,正正的将丧尸撞向乐乐。变相相当于把乐乐推进了丧尸的怀里。 “啊啊啊!!”乐乐惊声尖叫。 达子已经爬起身来,举起枪开始瞄准。 “别!”宁凡赶紧伸手制止,然后翻身站了起来。乐乐和丧尸离得太近了,加上不停的活动,极有可能会发生误伤。 但这也总比被丧尸抓咬到的风险要小得多啊! 宁凡在一瞬间阻止了达子的原因,不仅是因为误伤的潜在因素,还有此时丧尸完全背对着自己的站位,这是绝佳的偷袭位置。 杨乐乐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眼睛里倒映出的血盆大口越来越近。 宁凡脑子一热,想也没想,上前就用手铐从后面,死死勒住了丧尸的脖子,乐乐眼中的腥臭大嘴,突然滞住了! 随后宁凡猛地发力,全身向下沉,把丧尸往后带去,突如其来的偷袭使得丧尸猝不及防,脖子被锁链勒住,无法下口,随之重心向后,仰面“啪”的一声狠摔在地上。 “蛤!”被偷袭了的丧尸被彻底的激怒,趁宁凡还未站稳,丧尸突兀的从地上坐起,利牙在一刹那凑到某人几公分处。 “砰!”达子及时扣动了扳机,九毫米的子弹瞬间将丧尸的脑组织击碎!一时间血浆飞迸! “吼啊!” “嗷————” “咯咯咯咯咯咯” 巨大的枪声像是死亡的集结令,围在窗外的十数只丧尸被震耳的响声所吸引,仿佛小小的窗口就是通向活物的入口,所有的丧尸一同发出兴奋的吼叫,一拥而上! 只剩下了进食本能的丧尸们,在仅两平米的小窗里挤破了头,塞满了丧尸横七竖八的肢体,趁着身后同类的推挤,一只只丧尸犹如过江之鲫一个个摔进到屋子的厨房里。 不多时已经进来了六七只,丧尸们朝三人涌过来,已经形成了小型的尸潮啊! “还他妈的不跑!”达子嚷道。 宁凡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赶紧把孙乐乐先推出门去。 三人跑出门外,单元楼的楼道外已经被丧尸围的水泄不通了。 “往上走!”达子转身将门锁上,希望能拖延点时间。 这扇年岁不只多么久远的红漆木门,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后边如潮水一般涌出的尸潮冲的粉碎。 楼道里很快便挤满了丧尸! “谁啊!大半夜的这么折腾!”二楼一户人家大婶打开门骂道。 随之而来的是让人听起来胆战心惊惨叫“啊啊啊啊啊!!!” 三人全力爬着楼梯,一共就三层高的居民楼,很快便到了顶楼。 达子向后徒劳的开了几枪,子弹被尸潮淹没。 “上天台!”宁凡说道。 数十年前的老居民楼,一般楼顶都会是一大片平地,住户可以在这里晒衣晒被,种花种草,这就叫做天台。 乐乐把天台的门打开,几人上到了天台,身后的楼梯上,丧尸们踩着同类,犹如潮水,向上袭来。 凌晨四点,城市的天空已然有了些光。 空气里混杂着一丝腐臭气息,凌晨清新的空气显得有些腥味。 达子飞速的关上门,三人拼命的顶在门后! “咚!咚!咚!咚!” 猛烈的撞击声不停传来,铁门的中间居然凸出了形变。很快这门也将承受不住尸潮的冲击。 挡不住,挡不住了。 看来就要死在这里了。 “这回可真是没地方可跑了。”宁凡苦笑着说。 “呼呼呼呼呼” 第二十九章 直升机 铁门无法再挡住众多活尸的压力,金属制的门栓被生生崩断! 丧尸群如同洪水从门中喷涌而出,三人被逼至天台的一角,无路可退了。 虽然居民楼只有三层楼高,但生跳下去肯定是不死即伤。还没能爬起来,周围的丧尸怕已经把你给围起来了。 宁凡看着你争我抢,排着队朝自己这边奔来的尸群,只恨手里没有一把重机枪——这时候,恐怕也只有重机枪和破死光线能救得了自己了吧。 “嗒!嗒!嗒!嗒!嗒!嗒!嗒!” 密集而又暴力的枪声从身后传来,眼前来势汹汹的尸群中突然开始到处爆血,像是盛开出一朵朵的血花。 天台的地面上,肉眼可见一排由近至远的弹着点,打到地面的子弹把天台击得碎砖乱起,尘土飞扬。 “呼呼呼呼呼”直升机翼旋转的破风声从三人身后传来,主翼反作用力形成的巨大风浪吹的三人睁不开眼,一道强光直射,隐约看到军绿色的身影。 解放军来了。 凌晨四点二十八分。共和国第三军区第一整编师进入正州市。 —————————— 在正州市东,坐落在直通正州的103国道附近,野战部队迅速搭建起了前线临时指挥部,宽阔的深绿色帐蓬边,信息中转车不断收发着所有渠道汇集来的通讯信息。 “把直—10的图像调出来。”一名参谋员命令道。 车内的信息兵点头,将直升机上附载的红外摄像头视角提到车内的一个信息屏幕上。 很快,正州市西区的街道,居民楼,商业中心的画面很清晰的显示出来,跟随着直升机的移动,播放着正州西区的实时俯瞰。 画面中不时出现深红色的人影,三三两两以一种诡异的走路姿势在街道上游荡,有些还以惊人的速度对视野中可见的浅红色人影穷追不舍,一把扑倒后,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看不清动作,不过再过几分钟,那个浅红的人影颜色渐渐变深,也踩着诡异的步伐,融入到深红色的大军中。 这是附加在摄像机上的远红外热成像仪,深红色的人周身发热,是活尸,浅红色的则是普通市民。 彭治平站在一旁,眉头紧皱,一晚上的时间,整个西区中可见视野内所统计的丧尸数量,已经超过一千多只。 而这个数量还是得幸于深夜的缘故,居民大都位于室内休息,相对室外会安全很多,没有病毒受体,丧尸所携带的传染源也无处传播,不幸被咬的人,主要来自夜店和KTV。 彭治平不禁暗怕,如果是白天爆发的病毒,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行人摩肩擦踵,这时让一只丧尸冲入人群,事态会演变为什么样子,简直让人不敢想象。 如果病变发生在白天,军队根本来不及集结并确定作战计划。 将军看着屏幕上一个又一个刚走出家门就被丧尸扑倒的无辜居民,心里也焦急。 他向身边的参谋长询问道:“一师的先锋团还没有到达指定位置吗?” 参谋长答道:“已经到达西区边界,现在正在构建简易工事。” 彭治平命令道:“让他挑几个营的战士出来,进入西区开始抵御尸群,保护市民。” 参谋长询问道:“可疾控中心的苏小姐的建议,是尽快隔离西区,保证将感染源控制在西区,遏制病毒的蔓延趋势。她还强调军队贸然进入感染区是很危险的,先将隔离线构筑完善,第二阶段才是解救市民。” Susan在作战会议时已经明确表示,病毒爆发中最致命的是它的传播速度,这种一变二,二变四的几何级数,感染者数量是呈指数增多的,类似于铀核裂变的链式反应,而这也是原子弹的威力所在。 及时切断这个过程,让四只是四,再变不了八,是解决问题最有效的方法。 而具体的实施途径,即是在最接近感染区的地方,构建防御隔离带。 从现在的情况看,丧尸的活动范围还只在西区之中,所以Susan建议军队进驻后的第一任务,就是构建出西区的隔离带。 而西区中的居民安全问题,暂且建议其尽量留在室内,并提前预备七至十天的水与食物,静待后续救援。 虽然她的话,是对的。 “但人民的生命安全遇到威胁,我们子弟兵不管什么情况,都要进行捍卫。”彭治平嘴边的法令纹深陷,他看着屏幕上被深红色人影扑倒的一个个居民,无助的在地上挣扎着,眉头紧皱。 “抽调出两个营......,不!一个团,进入西区救援!”将军说道。 保护市民,这没有错,但有时候,事情不是对或错,就能够说清的。 彭治平犯了一个难以挽回的错误。 ———————————— “飞行高度三百米,航向020,风速30节,准备返航。”直升机员向指挥中心通报着信息。 直升机开始向东飞行。 两个身穿迷彩服的士兵坐在直升机的两侧,各握着一柄航空机枪,他们不时按动着火钮,向下打上几发。 宁凡和孙乐乐挤在直升机的角落里,两边都开着门的直升机实在不是他们两个可以驾驭得了的。 坐在直升机开了门的两侧,不要说欣赏美景,裤裆里不往下人工降雨就不错了。 机舱中的另一名解放军空军战士递来几条毛毯,开着舱门的直升机,冷风呼呼的往衣服里灌,乐乐早冻得浑身发抖了。 “谢谢!”宁凡说道,可战士听不清他说的什么。由于巨大的风声与机翼声,直升机里几乎听不到对方说的话,飞行员间的交流全凭头戴的封闭性耳机。 宁凡又把嘴呲开,夸张的比了个“谢谢”的嘴型,那个战士看着宁凡的口型笑了笑,比出大拇指当做回应。 因为机舱里的嘈杂环境,宁凡无从得知他们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不过自己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会将他们送到安全的地区。 把毛毯围上,干燥的毛绒触感贴在身上,令人十分舒服。 透过两侧的舱门,宁凡看着脚下城市的一隅,已经可以看到丧尸的踪迹了,街头巷尾,有人开始奔逃,有人被追上,有血在地上飚出一片。 逃出生天了。宁凡舒了口气。 终于逃出来了。 我活下来了, 我在这儿活下来,我也能够在末世里活下去。 宁凡暗暗对自己说。 刚给自己灌完一口鸡汤,他惊愕的发现不对劲的事情。 机舱另一边的角落里,达子面露痛苦,他紧紧闭着眼,额头上汗滴不停,像是在强忍着痛苦。 他的脸色潮红,胸口急促的开始上下起伏。 宁凡半张着嘴,熟悉的画面重又浮现在眼前,宋明不也是这样...... 卧槽,不是吧。 “达子!”宁凡喊道。 机舱内巨大的气流噪音屏蔽了宁凡的声音,达子完全没有听到。 “达子!!”宁凡急了,站起身来,正要走过去查看他的状况。 直升飞机机身向右倾斜,宁凡重心不稳,脚下又被座椅绊到,一个趔趄,摔向了机舱门边! 大开的机舱侧门! 下面是数百米的高空!冷风呼呼的刮着宁凡的脸! 他赶紧扶稳了门边的把手,喘了一口气,再向下看去,偶然发现,一栋七层楼的楼顶上,几个人影努力跳着,向着直升机的方向挥着手。 “下降高度,准备救援。”驾驶舱飞行员在耳机中说道。 达子半睁开眼,眼里布满了血丝。 第三十章 自杀 直升机快速下降着高度,以求尽量靠近楼顶,有人求救的那座白色七层大楼前,宁凡看到了正州市第四人民医院的字样。 这是一所正州市的老牌医院,也是一所平价的良心医院,医生负责,水平有保障,是老百姓心目中的口碑医院。又赶上国家医保的好政策,平日里整栋医院大楼都住满了患者。 快要接近楼顶的时候,直升机飞行员突然开始小心翼翼的控制飞机,慢慢降低着高度,四医院主楼的地理位置有些特殊,与之相邻的地方,有一栋正处在修建当中的商业大厦,而这栋还未完工的建筑,如今达到的高度,已经超过医院数十米,被绿帐包裹的施工楼层内,一截截粗大的钢筋延伸到空中,错综复杂的钢筋加上两座相互交叉的高空塔吊 ,对于直升机来说,就像空中的暗礁,无疑对救援工作有不小的阻碍。 距离越来越近,直升机放下绳梯,高亮的探照灯下,几个穿着沾血白褂的医生和护士在楼顶欢呼雀跃,激动地抱在一起,庆幸着劫后余生。 自从昨天深夜十二点多,急诊室中接进一名重度外伤的男性开始,整栋医院大楼在几个小时之内,沦为了地狱。 这个受了严重外伤的中年男性,被诊断是全身七处咬伤,初步判定是人类牙齿。人为咬伤事件,放在哪里都让人难以置信,除非是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攻击他人。这样也能够讲通,不过患者既然已经被推进急诊室,伤处由来就不需要过分追究了。值班医师与护士开始着手帮病人止血消毒。 人为咬伤,不同于其他动物咬伤,人为咬伤几乎不存在病毒感染的情况,毕竟人类身上不存在特性病毒用于传染。 噩梦从患者毫无征兆的呼吸急促开始,一时间,他的各项体征指标开始发生突变。患者体表发热,心电陡增,他的瞳孔放大,外部刚被止住伤口,开始流血不止,值班大夫从未见过如此症状,不知该怎样应对,他手足无措,只能召集医院里的所有医生。 直到患者意识丧失,静脉凸显曲张,所有医院人员都围在急诊室中束手无策。 狼醒了,睁开眼,身边围着一圈还在担忧自己的大褂羊。 屠杀,惊叫,血溅三丈,原本有气无力的病患,突然像是凶恶的野狼,突然扑进人群当中! 而更恐怖的是,那些才被扑倒的人们,在数分钟后,又“活”了过来,从羊变成了狼,加入到屠杀的行列中。 保安,医生,护士,还有住院的病人,无一例外,被身后似乎无穷无尽的丧尸追咬至死。 只有少数的几个医生和护士,冒险躲进了电梯间中,侥幸逃上医院的天台。手机没有信号,无法向外界求助,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这里遭到攻击,外面变成什么样子,还会不会有人来救出自己。只有忐忑的听着楼下同事们渗人的惨叫声,苦苦等了一夜,直到上空亮眼的探照灯刺眼的打下,这才等到了解放军的直升飞机。 “快爬上去!”直升机舱中的战士向下喊道。绳梯放到了幸存者的眼前。 “有情况!有情况!火力掩护!”飞行员看向天台说道。 强光灯下,天台上已经冒出了几只丧尸的身影。 “哒哒哒哒哒!”侧面的舱门机枪发出怒吼。大口径枪管连续喷着火光。 巨大的枪声在两栋大楼间不断回荡,引来四周不弱于枪声的尸群咆哮! 飞行员稳住直升机,楼顶的幸存者们在机枪的掩护下,一个个爬上机舱。 枪声不停,越来越多的丧尸被声音吸引,从天台上冒出,数以百计的尸群在密集的扫射下痛苦的嘶吼着,愤怒的咆哮着,不顾子弹把身体打的迸碎,全身血肉模糊,前面的倒下,后面的冲上。整个天台近千平米的空间,几乎挤满了丧尸,所有的丧尸,没命的朝直升机的方向奔来! 机舱战士不停倾泻着弹药,足够威力的高速机枪面对整片天台的丧尸,也不禁显得无力。战士奋力瞄准着最前排的丧尸,火钮紧按,稍稍阻滞了冲上来的尸潮,“走!走!走!”机舱员连声喊道! 直升机开始向远处移动,想要尽快拉开与天台的距离,看着慢慢远离的尸群,机舱战士松了口气,将机枪弹匣拆下,准备更换弹药。 这时,天台上的尸群已经追到了顶楼的边缘,他们无路可走,但前面的丧尸却并没有停下脚步,第一只丧尸从尸潮中高高跃起,经过强化后的肌肉组织,猛烈收缩,像一只飞鱼一样跃出尸群! 从天台的边缘起跳,带着强劲冲击力,像一枚炮弹,划着弧线飞在空中,迅速缩减着与直升机间的距离。他伸出苍白的手臂,就要够到直升机的舱门了! 只差半米的距离! 舱门射手眼睁睁看着那只表皮腐烂的手臂伸到自己的眼前,却由于机枪的换匣而无能为力。谁能想到,这群嗜血的生物,对人肉的渴望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丝毫不惧脚下近百米的高空,就算会摔得粉身碎骨,也毫不犹豫跃出这一步。 他觉得离开六七米的距离,已经足够安全了,机舱员对丧尸这样的自杀式的进攻方式,完全超出自己的认知范畴,所以心里毫无准备。 看着就要冲进来的丧尸,机舱里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恐惧。 可是,就在丧尸的手臂距离舱门只剩下几公分的时候,他急速助跑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力,终抵不过万有引力的重力,几公分的距离,他开始了下坠。 对于飞在空中,四周毫无着力点的丧尸来说,即使是短短的几公分,也意味着万劫不复。 “吼!”空中的丧尸发出一声不干的呐喊!坠落高空。 机舱的战士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还好他没有冲上来,终于结束了。 也或许,这才刚刚开始。 下一刻,天台上无数的丧尸,犹如赴死的勇士,成群结队涌向边缘,排着队跃出天台!黑压压一片,自杀式的攻击,铺天盖地的身影,同时朝着来不及向外飞走的直升机扑去! 还没有收上来的绳梯成了所有丧尸的落脚点! 一只,两只!丧尸抱着前面已经扑到绳梯上同类的腿,长长的绳梯上不多时就已经缠上了密密麻麻的丧尸! 直升机明显的往下一沉,飞行员将主翼的动力推到极限,试图逃离!但越来越重的绳梯却使得飞机难以控制! “快把绳梯割断!”飞行员头皮发麻,侧头看着绳梯上纷纷爬来的丧尸。 位于舱门边上的战士已经跪在绳梯连接处,拔出战术军刀,拼命的割着绳索! 军用的绳子被军刀来回的划拉下显得格外坚韧,战士已经满头大汗,绳子才只被划开一个小口。 最靠近顶端的一只丧尸已经摸上了直升机底架,恐怕已经没有时间了! “闪开!”机舱中的另一名战士双手搬着一柄长长的断线钳冲到这边,这大力钳连钢筋都能够剪断,原本是为救援工作备用的,现在竟在关键时刻救了所有人的命。 “啪”的一声轻响,绳梯应声而断,下方吊着的一团尸群,像突然被断了生路,向着上方的直升机嚎叫着愤怒,然后静止,下落。 直升机兀的送了劲,突然轻快下来,主翼强劲的动力助机体快速的上升。将天台的距离拉开很多。 呼,终于结束了。 所有人的视线从天台上疯狂涌来的丧尸挪开,后怕的想着刚才的险情。 不过现在总算是安全了。 飞行员也将视线望向前方,刚才一只注意着侧后方天台壮观的尸潮,他松了口气,把头转向前方,突然,他倒吸一口冷气,然后猛地拉动方向杆,旋叶角速度急速转变,机身却已经来不及转向了。 巨大的塔吊基柱已经近到眼前! “MayDay!MayDay!” 第三十一章 坠机 “MayDay!MayDay!” 这是直升机遇险时,空中飞行员习惯性的通讯术语。 医院旁的建筑工地上,两座高百余米的巨大塔吊横亘在眼前,因为刚才分神的缘故,飞行员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绳梯上的丧尸那里,当时为了不被尸群的数量越拖越重,发生飞行事故,他一心只想让机身远离医院的平台,再调整方向,权宜之计。孰不知,身后就是临楼那栋在建大厦的建筑工地,空中杂七乱八的长钢筋加上塔吊,对于直升机来说,相当于船只航行海域中的暗礁。稍不留神发生碰撞,后果不堪设想。 后知后觉的飞行员,被自杀式攻击的尸群逼到了绝路,已经到了飞行区域的高危区,现在再做什么都为时已晚了。驾驶飞机的过程中,被外界事物分散了注意力,这不能说不是飞行员的疏忽。 眼睁睁的看着疏忽酿成的大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听“噔!”的一声巨响,直升机翼碰撞上了塔吊钢制的基柱! 飞速旋转的一只主机翼直接被基柱的反作用力打断! 直升机机体因为碰撞,发生猛烈的震动,随后整个机舱内开始亮起高闪的红灯,伴着焦躁的警报声,整架飞机失去平衡,倾斜向右侧,开始下落! 宁凡死死抓着身旁的扶手,把座位旁的安全带胡乱缠在身上,以为这样就能保证安全。 下落,坠落,堕落。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感到身体漂浮起来,视野中,机舱内的所有人,那四十多岁的医生,年轻的护士,达子,乐乐,还有机舱里的两个解放军战士,也都漂浮起来了。 坠机。 哈哈,谁能够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真是出人意料。 失重的感觉没什么恐慌,相反还让宁凡感到平静,细细感受,还觉得心里痒痒的,挺舒服的,哦,如果能一直这样落下去也不错。 驾驶舱中,飞行员迅速拨动着顶舱面板上一个个的开关,然后奋力拉动着两腿间的操纵杆,宁凡当然看不懂他是在做什么。嗨,管他呢,直升机都咻的掉下去了,机翼也没了,这样还想救回来,救回来老子吃屎。 好像以自己的立场来说,不应该这样说,还是盼点好才对。 唉,算了算了,还有什么呢?哦,爸! 爸的话——解放军都来了,飞机大炮什么的都来了,他肯定安全的,不用担心他了。这也算了了自己一桩心事了。 宁凡看向身侧,乐乐在旁边,两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双眼紧闭,小嘴死死的抿着。 乐乐,没把乐乐给救出来,唉呀,一块死球了。或许当初不去找她会更好呢,她和李承业在一起,没准两人都能活下来呢,至少不会跟着我把命也给搭进去了,我连自己都保不住,倒非想着救别人。说实话,我真特么不靠谱。 对不住了啊。 这两天,从洛丽塔,到疾控中心,再到幸福家园,被逮捕,闯进大爷家,最后坐上直升机。这么多的事,死里逃生,出生入死,妈的才过一晚上,嘿嘿,这挺有意思的。行,感觉把一辈子的刺激都过了一遍,死而无憾,这一晚上是真他么刺激啊。 之前还对自己说什么狗屁的,我活下来了, 我在这儿活下来,我也能够在末世里活下去。 你个二逼。 自己一不是重生杀手,二没武器库,三不会什么异能,更没有积分。 服服帖帖的一屌丝,除了会修车,你拿什么活。 唉,风儿很是喧嚣呢。 看那飞行员还在拉着操纵杆,别再挣扎了。 可在经过专业培训过飞行员心中,断了一翼的直升机,即使不再能够保持平衡,但它依然具有不小的动力,毕竟是直10,共和国的主力直升机,它的优异性能是所有人众所周知的。 飞行员看着机身右侧离自己距离不远的施工大楼,准备赌一把。 七层楼近百米的高度,即使忽略动力平衡的问题,以现在的动力系统垂直坠落,也几乎是毫无生望的。 还不如..... 飞行员急中生智,咬牙将操纵杆用力地向右搬去,直升机旋翼的旋转角速度霎时间达到最大。整个机体,向右偏去,加上主翼的不平衡性的倾斜动力,直升机在坠落过程中,快速的拉近与右侧施工大楼的距离! 看这样子, 这是要撞楼?! 不对!他是想把直升机“开”到楼层里去! 让直升机斜撞进大楼的楼层,这就相当于高度差大幅降低的硬着陆啊,比如你从十楼往下跳,这是铁定摔死的,但你从十楼跳到八楼的阳台,这特么就很愉快了。 如果角度正确的话,完全有可能避免坠毁。 加上这栋正在施工中的大楼,是要当做国际化商场大厦建设的,这样的建筑,一层的建筑高度至少达到十米以上——这完全足够直10直升机侧滑进入的空间了。 直升机由于大角度的转向,机身严重倾斜,从远处看去,就像要侧身撞上这栋高楼一般。 飞行员瞅准了大楼层与层只间的间隔,控制着飞机侧滑入楼! 高旋度的机翼划破了大楼外围的绿帐,打在楼层地面上,剧烈的摩擦使得地面火花四溅,随后只听“轰!”的一声,整架机身着地,机舱中开始强烈震动,宁凡眼睁睁看着舱门边的一个医生,没有抓牢扶手,剧烈撞击后,被突然的震出机舱,人还未落地,一只机翼已经从上至下竖着划来,直接将人切成两半! 直升机巨大的惯性,致使其不停的在楼层间翻滚,金属表壳与粗糙的水泥地面剧烈摩擦,迸出大量的火花,极高的温度使得机身开始着火,浓烟呛得宁凡睁不开眼了。 不停的翻滚,撞击! 因为撞击,断裂成几段的机翼划着锋利的翼刃,转着圈飞进了舱内,犹如急速旋转的电锯,肆意收割着舱内人的生命。 建筑楼层内,错综复杂露出混凝土的钢筋,在飞速撞来的机体面前,就像是一根根长又利的矛,静待原地,等着直升机自己撞上来,钢筋直穿过驾驶舱的玻璃,几束钢筋穿过飞行员的肉体,将座椅上的飞行员活生生扎成了肉筛子。 直升机翻滚着,如此庞大的国家武器,在楼层间向前滑去,感觉毫无要停下来的趋势。 毕竟重量数吨的直升飞机,就像一头强壮的犀牛一般横冲直撞,单单是摩擦力,很难止住它的进势。 眼看就快从楼层的一边滑出另一边了,突然间,又是一道剧烈的撞击。 “咚!” 直升机结结实实撞上了大楼的承重柱! 整栋大楼都随之一震! 机身终于止住了惯性,停了下来,火光四溅中,宁凡大致看了一眼机舱内的人,达子和乐乐都昏迷了过去,一位机舱的战士早已不见了踪影。 宁凡头痛欲裂,远处的视线中,几个摇晃的黑影在火光的后面,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第三十二章 舱门机枪 直升机顶的残破机翼,有气无力的转着圈,机头驾驶舱因为连续的撞击带来的巨大摩擦,已经燃起了火,驾驶舱中的飞行员歪头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身体被四根伸出水泥墙的钢筋贯穿,死死钉在座椅上。 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机舱红灯警报的刺耳声。 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机油味道。 楼层那边的诡异黑影慢慢朝这边靠近,有亮黄色安全帽,深灰色的衣服,应该是住在工地上的民工,他们为了多赚一点工钱,将就住在了大楼里过夜。谁成想,再次睁开眼时,就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宁凡扭过头去,想要再看清楚一点,眼珠子往那几个黑影的方向转去,视线却移动的缓慢。 剧烈的撞击,使他的头部受到不小的震荡,导致暂时性的反应迟钝,这还是系上了安全带的缘故,如果没有胡乱的缠那几下,把自己固定在座椅上,怕是已经昏厥过去了。 乐乐和达子两人全都歪倒在座位上,陷入昏迷。 越来越多的活尸出现在楼层里,他们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肉味道,循着气味,逐渐凑近直升机的残骸,坚定而摇晃的步伐,像是宗教的朝圣者,不过他们所信仰的,是鲜血和人肉。 看着越来越近的尸群,和一舱昏迷中的人,这对于这群饥饿难耐的丧尸们来说,不就是一顿张嘴就能吃到的丰盛美餐吗? 宁凡试图活动身体,但是全身上下几乎没有知觉,只有左手食指能够微微屈动。 “嗒嗒嗒!”短促而连贯的枪声从旁边传来。 宁凡扭头望去,机舱角落,一个解放军战士端着95步枪,点射着不断靠近的丧尸。 有些不对劲的是,这名战士端枪的手臂不停的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子弹后坐力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 宁凡把上颚的牙尖使劲的咬进嘴唇,干涸的嘴唇轻易的就被牙齿咬破,流出血来。 嘶,尖锐的刺痛。 但痛感也刺激了他的大脑皮层,激活着身体的感官。 看着越来越近的尸群,宁凡心里喊道, 给我动啊! 他不断屈伸着手指,试图让身体恢复知觉。 手臂,左手臂! 细微的酸楚感从手臂上传来,熟悉的触觉又回到了手臂内,太好了!有感觉了! 宁凡奋力活动着手臂,不多时,终于抬起了手。看着围起圈的尸群,自知时间紧迫,他赶快用左手解着身上胡乱缠绕的安全带。因为手腕上还带着手铐,本来知觉就恢复不多的左臂,还带着右臂,活动起来就更加不方便。 费力的解下缠绕在身上的一道道椅带,一个平时轻松完成的工作,如今却要耗费了十几分钟。 没了椅带的固定,他“啪”的一声脸朝下摔在机舱地上。 脸摔得生疼不说,手也被地上的零碎硌了一下,疼的宁凡直吸气。 妈的,什么东西硌的......疼死我了。 疼.....诶,不对,有知觉了! 宁凡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右手也有了知觉,没想到摔着一下,还小小的因祸得福了。 因为摔在舱内的缘故,他看不到外面尸群的情况,于是扭头望向另一边的那名战士,看到他正在费力的更换弹夹,然后又继续向着外面点射,几乎每声枪响,随之就有细微倒地的响动。 枪枪毙命! 不得不说,共和国的士兵,战斗素养真的不可小觑。 宁凡双手在地上爬行,强拖着整个身体,他使劲爬到那名战士的身侧,抬头问道:“我能做什么?” 战士有气无力的重复说着:“机枪.....机枪.....” 机枪?宁凡向前看去,他嘴里说的应该就是固定在机舱侧部的那挺舱门机枪。 宁凡奋力往舱门那里爬去,因为直升机倾斜在地,舱门位于宁凡的前上方。 爬吧。 宁凡气喘吁吁用戴着手铐的两手爬着不到半米的斜坡,好不容易才抓住了舱门的门底。 哈啊!宁凡一声轻喝,把自己的身体拖了上去!三十度左右的倾角,类似于一个简易的战壕了。 宁凡从舱门底部探出头,向外望去。 “呃啊——呃啊——” 成片的丧尸,大概三十多只。面前的地上,已经躺下了一整堆尸体,最近的离自己不过两米远。 “草!”宁凡暗骂,都已经扑到这里来了。他不禁暗自后怕,如果不是那名战士,全飞机的人现在恐怕都够呛了。 看着战士一枪枪的缓慢点射,加上隔一会儿换弹夹的火力中止期,一人一枪面对着越来越近的丧尸,火力已经开始吃力了,丧尸的推进趋势渐渐压制住火力的输出。 迫在眉睫的关头,宁凡双手握住了舱门机枪的火钮! “啊啊啊啊!”他手指按下!大声的怒吼着!就像红色电影中战场上手持歪把子,化身战神,咆哮着冲进小鬼子阵地的英雄。 草,怎么不出火。跟电影里的剧本不一样啊。 “换弹匣啊.......”身后的战士看宁凡操蛋的样子,嘴唇又苍白了许多。 战士的提醒,让宁凡想起来,在直升机坠毁前,舱门射手已经打空了弹匣。 哦对,弹匣!换弹匣!不过,哪个是弹匣..... 战士脸也苍白了,“门边...箱子...” 宁凡看向门边,一个墨绿色的弹药箱子,他挪过去,打开箱子,里面是两匣的大口径机枪子弹。 搬出一个弹匣,在机枪边上上下下的摸索,手里举着一盒弹匣,却无处下手。 “下边啊......” “哦哦哦。” 几下装配上弹药,尸群已经近到身边了! 来的正好! 宁凡按下火钮! “嗒嗒嗒嗒嗒嗒嗒!” 装进了弹药,就像给引擎加入了燃料!原本沉睡的机枪像是被重新唤醒过来,火钮按下,枪机高速弹动,向枪管输送着子弹,枪口疯狂的喷吐出火舌,对准眼前丧尸的头部,胸口,将数不清的弹头倾泻进尸群之中,一时间血花爆起,四肢横飞,血浆四溅,哀鸿遍野。 不停歇的射击带来的高温使得枪管都变得透红,滚烫的金色弹壳高速弹出,飞落一地! “来啊!!!”宁凡怒吼! 32 宁凡不停移动着枪口的角度,子弹将眼前聚来的尸群打的血肉横飞。 咔咔咔,枪管空响了几声,再没了火光。 高频率的扫射对子弹的消耗速度是极其巨大的。虽然只过去几分钟,但连续不停的开火也将一盒数百发的子弹消耗殆尽。 宁凡想也没想,照着之前的方法,就换上了最后一盒弹匣。 “哒哒哒哒哒!”一通乱射,把视野里的丧尸全部击倒! 宁凡当然没经过什么机枪射击训练,所以没什么准头,子弹倾泻在尸群中,打在丧尸的身体上,可能并不致命,这也就导致了弹药效率的极其低下。而他又对剩余弹量没什么明确的概念,只顾看着眼前痛快的屠杀现场,将心里被丧尸追杀久了的一股恶气痛快的吐出。 “啊啊啊!”宁凡叫喊着。 不多时,又听见咔咔咔的响动,再按下火钮,枪口没了反应。 通红的枪管空响几声,就又打不出子弹来了。 宁凡已经把所有的子弹都打完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弹药箱,和眼前丧尸堆成的斜面,满地的残臂断肢,血流成河——差不多也算完成了任务。 楼层里只剩下几只丧尸。 宁凡一翻身仰面躺在地上,对着还端枪的战士说道:“行了,没事了。” 战士摇头,咽了口吐沫,使劲的说道:“不,这里不安全,我估计大楼里应该还有不少丧尸,要尽快把人都转移走...” 就像是印证了战士的话,楼梯拐角又显出几道黑影。 宁凡苦笑道:“转移?能转移到哪里去呢?” 楼下尽是些医院里感染的丧尸,恐怕一出去就会被丧尸吃的骨头都不剩吧。 战士无力的说道:“我们已经向指挥中心发出求救讯号,现在应该快到了...” 宁凡听到这个消息,高兴的说道:“有人来救我们?那真是太好了!这不就没事了吗?” 话音未落,已经能够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零星的枪声。 战士嘴角稍稍咧开,说道:“这是95步枪的声音,救我们的人就要到了.....我估计最多也就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过来了....不过他们只知道这栋大楼的位置,并不知道我们在几层,楼里又有那么多的丧尸......你最好现在就把这些人都带下去,在楼下等他们。” 宁凡扭过头查看着机舱里生还者的情况,还在机舱里的人只剩下那名战士,达子和乐乐,还有一名也陷入昏迷中的医生。 宁凡尝试着动了动腿,欣喜的发现经过一段时间,腿也能够活动了,他爬起身来,直觉全身疼痛,直升机硬着陆所带来的撞击,在宁凡的身上完全发作起来。 他不管疼痛,先走到了那名医生身边,用手拍了拍他,想要把他叫醒,却没想到医生的头一偏,头朝下歪倒在地,趴在地上,后脑上一道深邃的割痕深不见底,保守估计也有一指深了,从伤口中,甚至能够看到脑中白花花的什么东西,不忍直视。 这恐怕是在撞击时不幸被什么尖锐的零件高速击中,才会有这样的伤口。 宁凡深吸一口气,心里为这名医生惋惜,好不容易从医院里逃出来,却没想到最后却死在了救走自己的直升机舱里。 命运弄人。 达子和乐乐!宁凡心里暗惊,他俩不会..... 宁凡赶忙到两人面前,四处查看有无伤痕。 命运还是饶了两人一命,乐乐除了脸上有些 轻微的擦伤,全身上下都无大碍。而达子就不幸了一些,伤势虽不致命,但他的左小腿肚的侧面被一根钢筋刺入,虽然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但左腿因为这道贯通伤的缘故应该是不能再动了。 战士举着枪,还在不停点射着楼层了不断靠近的丧尸,他抽空说道:“我挡着这些东西,你快把活着的人都抬走。” 走。怎么走。 把人给一个个背下去吗? 走楼梯下去?不说这是多少层,单就大楼里剩余的丧尸,宁凡就招架不住,双手被拷,还背着一个人,身上也没武器,即使有武器自己也不会用,这不就是把自己送到丧尸嘴边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到楼下。 宁凡着急的四处查看,就在直升机的后面,大楼外侧,有四条垂下的铁索,下面像是连着什么东西。 宁凡心中狂喜,升降机! 这是工地里类似于电梯的工具,方便工人上下楼层。 现在出现在这里,确实是帮了宁凡大忙了。如果没有这个东西,宁凡真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了,真要背着人通过楼梯步行走下去,开玩笑! 有了运输工具,宁凡开始把机舱里的人往外被去,不多时的功夫,达子和乐乐已经倚在升降机的栏杆边了,两人可能进入了深度昏迷,到现在也没有醒来,不只是这个问题,还有达子。 在直升机上的时候,宁凡就注意到达子的异常,体表发热,呼吸急促,那是感染的征兆。 而现在的达子,即使再昏迷中,面色也是通红,宁凡想起来,好像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的面色就再没有改过,这一定有原因——必然是感染了,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Susan好像说过,感染后的病发时间是三分钟左右啊,这都一晚上过去了,达子却并没有出现意识涣散的情形。 这是怎么回事呢。 还要救他吗?如果他变成丧尸怎么办?他可能已经感染了啊,但他没有再病发期变异肯定有其他原因,迟迟没有发病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宁凡使劲摇了摇头,看着达子,不管怎样,也是一起出生入死逃出来的,他现在还正常,还是人类,我就要救他,如果没有达子,自己和乐乐是活不到现在的。 宁凡不再想这个问题,转身去叫那名战士撤离。 “走了兄弟,他们两个已经在升降台上了。”宁凡拍拍战士的肩。 战士呆滞的扭过头来,看着宁凡的眼睛,说道:“把枪拿着。” 宁凡莫名其妙的接过战士的枪,刚要开口询问,战士已经把腰间的三颗手雷取了下来,塞到宁凡手里。 他目光开始涣散。 “快走吧,救援的部队应该到了......”他想了想,又把胸前的胸牌撕了下来,递给宁凡,接着说道:“麻烦捎给我的战友,让他们给我妈带个话......说我对不起她老人家.....就这样。” 宁凡心里涌现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他连忙说道:“你说什么呢!我们可是得救了啊,你在说什么傻话!” 战士舔了舔干涸的嘴,难看的笑道:“肚子上被拉了个小口子,怕是走不了了......” 宁凡低头看去,在战士的作战服下,有一道不起眼的伤口,他仔细一看,这哪是什么小口子,一截断开的机翼,横插进了战士的腹部,陷进他的肚子中,把肠子都给绞碎了,不过因为入口的原因,伤痕不显眼。 宁凡想起之前这位战士颤抖的手臂,那是因为步枪的后坐力,这就是剧痛,肝肠寸断的痛啊! 当时疼痛不断刺激着战士的感官神经,强烈的痛感甚至使得身体都难以抑制的颤抖,不过他强忍着稳住了枪口,仍旧坚持着举枪射击,只想着能掩护机舱里的其他人安全逃走。 战士的脸上露出笑,“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能活下来,挺好的......快走吧,救你们的人......” 话还没有说完。 宁凡呆呆看着无力垂下手的战士,无言,手里捧着三颗手雷,脖子上挂着枪,用手将战士的眼抚上,转身走去。 第三十三章 升降台 按下升降梯的下行键,载着宁凡三人的木制平台向下平缓的运行。 铁索与齿轮间碰触摩擦发出“硌啦硌啦”的声音,不小的响动吸引了大楼中剩下的活尸,“咯咯咯咯咯”的昆虫闭气声立刻在空旷的大楼中四处回响。 由于还是正在建设的大楼,整体侧墙还未开始建造,升降梯经过每层楼,都会被整个楼层的丧尸毫无障碍的看到——而他们在丧尸的视野里的模样,则是楼外一个会动的木碗,盛着三份散发诱人香气的美味佳肴。 “呃啊——”丧尸开始朝宁凡的方向奔去,他们疯狂的甩着胳膊,脚步诡异,嘴里流着深黄色的脓水,他们已经胃口大发,只想着将眼前的东西撕碎,一口咬上他们的喉头,吮吸着香甜的新鲜血液! 卧槽! 宁凡看着楼层四处的丧尸们,向着这边狂奔而来,自己就像是一块吸铁石一样,吸引着所有看到自己的仇恨,一眨眼,已经有四五只丧尸冲到眼前,他手忙脚乱的想要举起脖子上的95步枪,却一下子看到自己的手铐,一时间哭笑不得,自己两只手被铐在一起,怎么拿枪,尤其是这样的自动步枪,你不得一手抓着握柄扣扳机,另一只手抓着副握柄稳定枪口吗。 宁凡握着枪柄,另一只手怎么也够不到前面,95自动步枪的两握柄距离已经算是很短的了,不过还是挡不住手腕被绑在一起的硬伤啊。 枪就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但就是不能用,宁凡欲哭无泪。 眼看楼层里的丧尸就要冲到楼边的时候,升降台及时下到下一楼层,侥幸逃了一劫,宁凡也松了口气。 谁知还没有高兴一会儿,头上一个黑影就罩下来了。 丧尸为了抓到宁凡,居然直接从楼边跳了出来,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在医院天台的时候,宁凡就领略到丧尸的疯狂,铺天盖地的景象都见识过,现在几只丧尸从楼上跳下,和天台那时候相比,可以说小巫见大巫。 不过现在这“小巫”情形,对于宁凡这个水货,也足够令他头痛的了。 头顶掉下来的第一只丧尸,以为停不下脚步,直接飞过了升降梯,“啪”摔在楼下,脑袋像乳瓜一样碎开。 宁凡赶忙集中精神,情急之下,也不去用正常的方式端枪了,他直接把原本抵在右胸上的枪托凑合着搁在肩下,然后缩紧胳膊,把其夹在腋下,最后双手一起握住主握柄,虽然没有正常三点支撑的持枪方式那么科学,但总算能控制住枪口让它不左右乱动。 正说着,头顶一片黑影,又掉下一只丧尸!这回的丧尸没有落空,仿佛是事先瞄准了方向一样,直直摔在升降台上,只听“哐!”的一声,木制的升降台被砸的来回晃动,木栅栏发出“吱呀”的呻吟声。 宁凡被突如其来的摇晃影响,脚下一歪,平台的木围栏本来就一米多高,他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栽倒出升降台。 呼!好险。 忍不住惊呼一声,半蹲着趴在木围栏上,看着下面五层楼的高度,和地面上脑袋摔碎的倒霉丧尸,不禁心惊。 不过更棘手的东西还在后面,刚好摔在升降台上的那只丧尸,一点没事的爬了起来,他咯咯咯的转动了下脖子,转头看向围栏边的宁凡。 活物! 丧尸瞳孔放大,瞳仁像蛋清中的蛋黄一样,高频的颤动着,蛤!他的嘴不科学的张大,露出流着黑黄脓水的牙床,噔!腿部肌肉强劲的收缩,腾地朝宁凡飞扑而去! 宁凡吓得一哆嗦,第一反应就是头一缩,下蹲躲避,一时间竟然忘记手里还拿了一把自动步枪,毕竟从来没有受过什么战斗训练,一个小市民即使拿着枪,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没有受过专业应激的战术演练,心里怵的发毛,他的第一反应绝不是举枪射击,而是动物避害的本能。 使命召唤里一人一枪闯通关的幽灵战士,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不过宁凡的躲避却歪打正着,他这一低头,飞扑上来的丧尸恰好没了目标,蓄力弹射而出的巨大动能一时间无法停下来,居然就从宁凡头顶飞过去了,不仅如此,他还正好和另一只从楼上跳下的丧尸撞在一起,顺带着将那只丧尸也撞飞出去,两只丧尸抱在一起,惺惺相惜,不离不弃,一同摔死在四层楼高的地上。 宁凡惊吓过后,这才想起来,手里的东西可不是一根烧火棍,看着从空中逾越而出的一只只丧尸,他使劲用双手抬起枪口,对着扑下来的一只只丧尸,扣下扳机! 砰!砰!砰! 95式步枪枪口发射出连续的子弹,弹头带着高速的势能迎着丧尸,打出一个个的血口。 血水在空中四溅,像下雨一般洒在升降台上。 杀伤力巨大的国产步枪,其高能的威力带来的是无法忽略的后坐力,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定理,这是所有威力强大的枪支都无法避免的副作用。 而95式步枪的后坐力更是强劲,一个成年男性用肩膀都很难顶住,更别说在宁凡腋下夹着的枪托了,这种姿势根本连着力点都没有。对于从来没摸过步枪的宁凡而言,控制枪口,不如让他找面墙撞死好了,还没打几枪,枪托就猛烈的向后冲去,枪口也难以抑制的恨天高,宁凡当然不会压枪,只能眼睁睁看着子弹咻的越打越高,最后枪口划过一圈,弹迹在天上划出一个半圆。 瞎几把扫射。几乎打不到丧尸的致命部位。 但这也不能怪他了,以这样一个销魂的姿势持枪射击天上的下落物体,没全部射空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丧尸当然不会上来拍拍你的肩,说什么干得不错啊小伙子,你已经很努力了。我就不吃你了吧。 回归现实,升降台上又落下一只丧尸,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宁凡举枪对着他,很难得的三枪都打空,再扣扳机,却已经没子弹了。 宁凡横过枪,把它挡在丧尸的嘴下!但自己小胳膊小腿的哪有丧尸的力气大! 丧尸腥臭的大嘴碾压性的压上来,笼在自己头顶,距离近到甚至能够看清他喉咙深处小锤状的小舌了。 啊啊啊!!!!救命啊!!! 好的。 似乎是感受到宁凡的呼救,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咚!升降台震颤! 卧槽!老子不是说你啊! 又一只丧尸跳到台子上,对着宁凡,张开了大嘴。 第三十五章 救援小队 “啊——” 宁凡怪叫一声,举着枪的手臂渐渐力量不支,被丧尸占有绝对优势的体能压下,纯物理学范畴的力量压制,除非牛顿的棺材板飞起来,宁凡没什么其他办法能够脱身了。 突然,离宁凡较远的那只丧尸不知怎么回事,像是抽了疯一样腾的跳出升降台,自己摔死在楼下水泥地面上,还没搞明白怎么一回事,宁凡只觉的胳膊上的力道一轻,压着自己就要下嘴的丧尸也腾的一下飞出去了。 牛顿显灵了! 宁凡没来得及高兴,才看到达子出现在那只丧尸的身后。 达子问道:“没事吧。” 宁凡呆住,看着达子通红的脸和布满血丝,血红的眼,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枪柄攥紧了些。 达子没有察觉出宁凡的异样,还以为他只是被刚才的丧尸给吓傻了。 达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努力回忆着之前的事,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刚才......” 宁凡回答:“坠机了,直升机冲进大楼,你和乐乐昏迷......” “哦,坠机了。”达子回想起来事情的经过,然后他看着正在下降的升降机,和楼下一地的丧尸尸体,突然问道:“诶?我们下去干什么?!下面会不会有丧尸?” 宁凡说道:“解放军来救人了,已经快到了,我们下去等......喂!小心!” 因为说话的缘故,宁凡暂时没有留意,头顶的楼边,又跳下来两只丧尸! 黑影急速的罩下,他们“呃啊——”的嘶吼着,吼声伴着高速下落的破风声,令人胆战心惊。 “嗵!” 一声巨响! 不是升降台的撞击声音,而是达子砂锅大的拳头! 一拳击出!划着风声,在半空中重击在还未落下的丧尸的腹部。 “嗵!”的一声将偷袭未遂的丧尸横着击飞! 他的下落轨迹就像是一个大写的“L”,被达子的拳头击出五米!半空中丧尸弓着身子,因为重击而下陷的腹部,能够明显看到凹入。 “啪!”在达子击退第一只丧尸的时候,稍后些的丧尸已经撞到了升降台上。 宁凡吓一跳,刚准备开枪打他。就见达子高大的身躯挡在眼前。 “昂!”丧尸咆哮!摇晃着朝达子冲去!对这种傻乎乎想和自己硬碰硬的愚蠢人类,真该把他的脑子啃开,看看里面在想些什么。 捕食者和被捕食者间的生物链压制,天敌的生物法则,可不是你稍微强壮点就能够打破的规律。 达子静静等待那只恶狼扑食般冲来的丧尸近到眼前,飞扑上来,然后伸出一只手。 宁凡没明白达子刚苏醒过来就强行作死的原因,怎么,让他一只手和丧尸打?王者风范?你又不是霍元甲!你是找死! 宁凡眼看事情不对,跨出一步,想要上前帮助。 “啪!”只见原本恶势嚣张的丧尸,在半空中,突然被一只手钳住了下巴。 达子的手臂微屈了一节,便止住丧尸冲击的巨大势能,仿佛像是拦住一个努力朝自己跑来的小孩子一样,轻轻松松,他的手臂几乎没什么缓冲的形变,便将这只成年人变成的丧尸,止在半空中。 宁凡看呆了,这不是正常人类的力量。 还没有等宁凡从震惊中回过神,达子的手掌像是虎头钳一样,慢慢的开始握紧,丧尸在他的手心里,就像是掐在掌中不停挣扎的蚂蚱。 他抓着丧尸的下巴,手上用力。 “咔” “咔!” “咔!!!” 骨裂,粉碎的声音。 达子从头到尾,仅仅用一只手,就将丧尸下颚的整个下巴,给捏碎了! 丧尸的嘴里含糊不清的哀嚎着,没有下巴的他,嘴巴像塌下来一样,不停向外涌着脓血,触目惊心。 达子像是扔垃圾一样,把丧尸扔出升降台,摔在地上。 宁凡亲眼目睹着整个虐杀丧尸的过程,目瞪口呆。 达子转过身来,失神望着自己的双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力量会突然变得如此惊人。 宁凡回想起来,从那位大爷家的楼道里开始,达子就以一己之力,独抗三只丧尸的冲击。 他回过神来,发现达子的身材仿佛比昨天要更魁梧一些,他的警服,已经有些紧了。 达子笑起来,说道:“我感觉自己现在好有劲啊,诶,就是头有点晕.....可能是刚才昏迷的原因吧。” 宁凡看着达子血红的眼角,真的笑不出来,他到底感染了没有?会不会变异?突然增大的力量,和病毒有关吗? 达子异样的脸色与布满血丝的眼睛,宁凡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的样子告诉他。 纠结的时候,升降机已经降到一楼,有枪声从工地外,街道的拐角处传出。 解放军来了。 达子问道:“是来救我们的人吧,走哇,还等着干啥?” 宁凡摆摆手,食指比在嘴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街角出现十几个穿着迷彩服的解放军战士,他们举枪向前方射击着,枪声越来越密集,他们别打别往后撤去。来到医院的楼下。 宁凡无意间看到医院大楼三楼的大厅落地窗,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 杨明半蹲在一辆汽车侧面,举着95式自动步枪,准星中的丧尸被一枪毙命。 作为第二救援小队的队长,二十分钟前就接到指挥中心发出的坠毁直升机的救援任务。 作为队长来说,杨明是一名称职且十分稳重的指挥员,为了确保安全,保证任务的完成,他特地选出二十名全副武装的优秀野战军战士,因为现在前线交通工具短缺,任务地点仅有不到五公里,而且任务难度不是很大,杨明决定徒步进入感染区,救出直升机幸存者。 几乎是第一批次进入感染区的队伍,他们对于丧尸的行动特点还不算熟悉,仅凭资料上的说明,杨明大致理解为有攻击行为的传染病患者。 直到零距离接触了这不能够在称之为人类的生物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徒步进入感染区的错误。 第一次的疏忽大意,导致前进三公里时,一位因为查看导航位置而分心的队员,被阴影处的一个突然窜出的丧尸,偷袭咬伤。 在进行了无意义的伤口包扎后,杨明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战友。 然后,然后事情便失去了控制,枪声,暴露了原本隐蔽匿行的一行人,像平静湖面中砸入一块巨石。 丧尸,数不清的丧尸,从角落里,楼道里,拐角里,疯狂的涌来。 杨明不知道,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丧尸。像是突然之间,到处都可能跳出来几只血盆大口的丧尸。 然后是更多的枪声,引来更多的丧尸。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杨明迟迟做不出向指挥中心求助的决定,一个救援小队请求总部救援,这是一名军人,所无法面对的自尊。 眼看已经接近任务地点,杨明坚定了不去求援的决心。 他们已经来到了医院大楼的门前,距离任务地点,只剩下不到百米。 眼前的丧尸不见减势,一路下来,他们丢下的丧尸尸体,足有两百只了。 “队长,弹药不多了!” 杨明没有回话,前面五十米处,倚在一辆小轿车边上,有一具同样身穿迷彩作战服的尸体,他的眉心赫然有一颗血洞。 为了这些死去的兄弟,也绝不能放弃啊。 杨明举枪,将冲到眼前的一只丧尸爆头,正要下令进入任务地点时。 头顶上,医院三楼的大厅落地窗,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音,那是玻璃被压力挤碎的征兆。 杨明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巨大的落地窗内,数十只丧尸张着大嘴挤在一起,身后巨大的推力将贴着玻璃的几只丧尸的脸部都挤压变了形。 “退后!”杨明瞪大了眼,大声喊道! “咔嚓” 整片玻璃窗再不堪重负,像冰面一样完全碎裂。 所有的丧尸如同雨点一般,砸在战士的身边。 “啊啊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 第三十六章 险情 “叮叮叮——”床头的闹钟像往常一样在早晨八点钟准时响起。 冯硕“哈——”的一声打了个哈欠,慵懒的伸着懒腰。 唉,自从半年前在东区的高架桥边上买了房子,夜里就没睡过安稳觉。 他兀自摇摇头,没精打采的穿上床边的衬衣,如果不是在银行上班,每天朝九晚五舒舒服服的作息时间,自己非要崩溃了不可。 尤其是昨晚,不知道是谁,在外面用喇叭放了一宿的警报声,他吗的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神经病啊! 响了大半夜,也没警察去管管。 心里生着闷气,洗漱完毕,冯硕照照镜子,脸上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大早这幅衰样,任谁心情都郁闷至极,他随便整了整脖子上的领带,就出门上班去了。 因为心情不好的关系,连窗台上种了很久的文竹都懒得去浇水,一向照料的很好的盆栽,孤零零立在窗台上,迎着完全不像清晨的阴沉天空,郁郁葱葱。 窗台下的街道上,几只混混沌沌的人影,穿着西装领带,在路上漫无目的晃着,不时张开嘴叫吼一声,嘴里碎末一样被自己嚼烂的半截舌头,不停向外淌着脓水。 —————————————— 302国道,第三军区临时指挥部。 空中俯瞰的热成像屏幕上,已经出现密密麻麻的深红色小点,整个东区,被感染人数至少超过五万。 而图像上所显示的实时画面中,这个趋势还在不断上升,依然有大量的浅红色居民,走出室外,然后被丧尸屠杀。 早晨八点,正是居民外出上班的高峰期。而昨夜的战时警报和全渠道的政府通知,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 这也不难理解,共和国已经和平了半个世纪,谁还记得战时警报是什么声音,居民多半把警报声当成了恶作剧。 而网络,电视,广播的信息渠道,在深夜的传播效率也几乎为零。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在凌晨一两点去看电视,听广播吧。 彭治平食指微曲,不停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直在指战室中,一夜未眠,接近七十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高参谋长已经进来劝了两次,劝彭将军休息一下,感染区的情况他会一直注意着。 彭治平心里放不下处在危难中的人民群众,自己睡不睡觉都是小事,尤其是参谋长刚刚递交的预计感染人数,让将军的眉头拧成颗疙瘩,久久不能平复。 七万人,保守估计,这次疫情的感染人数,是七万人。 七万,这个数字在彭治平的眼前久久不能消散,他的眼前仿佛多了七万张样貌不一的百姓面孔。 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刚上小学的孩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黑压压的一片,在看着自己。 七万人,这已经超过特大型自然灾害的遇难人数了。 彭治平揉了揉布满皱纹的眼角,对身边的高参谋长说道:“小高,第一师进入隔离驻点了吗?“ 高参谋长回答道:“今天早晨七点左右就到达隔离带,现在正在分配防御区域。” “好,尽快从一师再调出一个团,进入东区,把东区主要的道路给控制住,保护民众疏散——不能够让民众在逃离的过程中受到伤害。” 彭治平的心中,仍然在担心着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 高参谋长犹豫道:“那个苏小姐提议的是,让民众待在家中,第二阶段再进行救援......” 彭治平想了想,回答道:“第二阶段,等到肃清感染区中的感染者,那至少还要再等一个星期——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高于一切,感染区中太危险,时间拖得越久,就越难以控制。越早把人救出来越好,不能够让他们担惊受怕。再说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家中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那不是让民众自生自灭吗?让他们待在家中,是对民众放之不管的做法,这就是军人的失职!” 高参谋立正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之前派进东区救援的两个团,加上这个团,三个团,一定要保证民众的安全。” “是!” —————————— “退后!” 医院的落地窗玻璃,像是冰面一样完全碎裂,因为视线中出现活人的动静,楼上的丧尸都被吸引到窗前,窗内趴满的丧尸,被后边的同类推挤着,在玻璃窗难堪其重的碎裂后,哗啦啦全部砸落下来,漫天的丧尸混杂着玻璃锋利的碎片,对于楼下正在鏖战的救援小队来说,称得上是灭顶之灾。 杨明的反应已经非常迅速了,他在第一时间就发出退后的命令。 训练有素的野战部队的战士,在短暂的反应时间后,也快速的躲避出十米的距离。 冰雹般从三楼砸下的二十多只丧尸,统统穿着白大褂和病号服,都是在医院中被感染的人。就在救援小队刚才站立的区域,下一刻,这些穿着医院衣服的丧尸们准确的砸在那里! 幸好救援小队的战士们反应及时,暂时停止射击,全部跑出丧尸砸落的范围,这才避免被砸伤的情况,砸伤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如果刚才躲避的时间再慢一秒,他们所有人会被突如其来的砸的手足无措,然后被这群丧尸分割开来,四周不再是战友,而是掉下来穿插进队伍的丧尸,没有相互的保护与支援,这样腹背受敌的危险情况下,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毕竟这支队伍,能够仅凭二十个人,就以极小的伤亡闯进感染区五公里,遭遇不下三百只丧尸的轮番攻击,不止是队长的指挥恰当,整体装备精良,弹药充足,还有更重要的团队作战能力。 丧尸摔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从三楼的高度跌下,“啪啪啪”的摔落声连续不断,三层楼少说也有十几米高,丧尸生生衰落下来,有的胳膊摔折,腿摔断,甚至还有脑袋着地,活生生摔碎的。 趁着这些丧尸损失惨重,还未再爬起来的时机,战士们已经重新站好阵型,每个角度都保证均匀的火力。 “打!”杨明一声令下! 枪声密集,丧尸还没完全站起来便又倒了下去,小队似乎重新占了上风。 被宁凡拉着,躲在工地观望的达子已经坐不住了,他一把夺过宁凡手里的95步枪,爬起身来,向外冲去准备帮忙。 第三十七章 撤离 达子一腔热血的就冲了出去,东北汉子的仗义一下子被枪声激发出来,宁凡没有反应过来拉住他。像现在这样的局势,救援小队的战士们自己都还未脱身,被丧尸死死纠缠着,谁知道接下来能不能顶住,就现在来看,事态发展的方向还很模糊。 宁凡不是什么圣人,不会故意去以身犯险,再说他自己也明白本身的斤两,本来就没什么用的两只手还被拷住,冒冒失失冲上去帮忙的话,不被扩充进丧尸的队伍就算不错了,只怕除了为同志们呐喊助威,也就没什么作用。 而且孙乐乐还在昏迷中,虽然这附近的丧尸多半被那边激战的枪声所吸引,但四周万一还有零星的丧尸呢?这种东西谁能够保证,保不齐就从哪个倚角旮旯里跳出来,把孙乐乐叼走。 宁凡决定暂时躲在工地里静观其变,于是专注的看向医院门前,观察着局势的变化。 救援小队的战士被突然冒出来的达子吓了一跳,本来面对满眼的尸群,每名战士的神经都超负荷的紧绷着,始料未及的从后面冲过来一个大喊大叫的家伙,几个战士的枪口甚至都掉转过来,警惕的指着达子。 “喔喔喔!自己人!自己人!”达子挺高大的个子,连忙举起双手,显得有些滑稽。 因为还在开枪射击,杨明没有看出达子眼睛的异常,只是看到了他手中的95自动步枪,这是军队的枪,他简短的问道:“是直升机里的......你的脸......你喝酒了?!” 达子朝前边突突了几枪,回答道:“没喝酒啊——直升机坠毁了,就剩下我们三个人。” 杨明扭头看了看,问:“三个?” 达子没停下枪,把扑上来的一只丧尸击倒,“还有两个人,现在工地里躲着。” 杨明脸色有些不好看,为了救他们,自己已经损失四个弟兄了,好不容易来这里接他们,奋力抵挡着丧尸,自己在这里苦苦的支撑着,两人却躲在暗处,不及时现身和自己会合,很容易就能想通的道理,这是怕自己小队挡不住这些丧尸,想要等到绝对安全再出来是吗。 杨明的心里有些不好受,看战友被感染后恐惧的眼神,听着临死前安慰自己的话,然后最终死在自己的枪口下,他还迈不过去心里的那道坎。 自己接到的命令,坚决要完成。自己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 不过军人也是人,他们也有低落,沮丧,心里不平衡的时候,只是穿着这身军装,自己的苦,都被埋藏在深沉的墨绿下。于是在我们的眼中,军人永远是笔挺而可靠的样子。 “让他们两个出来,我们保护你们,现在就撤退。”杨明低沉的说道。 达子点点头,朝宁凡的藏身处使劲招手。 工地里,宁凡趴在墙边,看到达子向自己挥手,他知道这是让自己过去。 不是那么不识大体的人,解放军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再这么躲着就真的不是那回事了。 宁凡爬起身,本来想背起地上的孙乐乐,但由于手铐的缘故,双手背不到身后,只能用一个很不符合当下场景的姿势,带着乐乐跑出去。 救援小队的战士们,还在相互轮换着击退眼前一波接着一波的尸潮,他们正处在枪林弹雨,战火纷飞的环境下,而整个街道的背景又是满地的残肢断臂,尸横遍野。阴沉的天空和满是腐臭气味的空气,整个画面一片惨烈。 而就在这满面肃杀的气氛下,从战士们的侧后方走出一个人。一个甜美的女孩闭眼靠在男孩的肩头,被男孩公主抱起,朝这边缓缓走来。怀里的女孩穿着一身可爱的粉红色睡衣,宠溺的躺在男孩的怀里,她睡的香甜,像是梦入到了童话的王国。不管世界多么危险,你的臂弯,都是我的天堂。 所有解放军战士都看呆了,这是战场中神圣的玛丽苏啊,太唯美了!太浪漫了!罗曼蒂克! 宁凡喘着粗气,一步一步抱着前女友走向救援小队,手里的孙乐乐怎么沉的跟头猪一样,这姑奶奶又长了多少斤啊。死沉的前女友,自己双手又被拷着,怕把她栽下来,于是宁凡只能慢慢的走着路;怕她掉了,只好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一路上嘴里还不停暗骂着:妈的,死沉。 宁凡看着战士们眼里莫名其妙的东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杨明没好气的说道:“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些东西。快走!” 宁凡不明所以:我搞什么了。 丧尸前仆后继的冲上来,踏着同类的尸体,不断冲击着救援小队的火力防线,日常训练中已经做到极度默契配合的战士们,轮转着更换弹夹,不留一丝火力中空期,不给攻击的丧尸一点近身的机会。 不过从出发点不停推进到这里,足够的火力从未停止,一个明显的问题随之而来。 “队长,我只剩一个弹夹了!” “妈的,老子没弹药了!” “谁那里有多的弹夹,快给我!” 队伍中弹药开始短缺,报告的声音此起彼伏。 杨明说道:“撤!” 所有战士开始向后退去。 宁凡还保持着公主抱的姿势,也跟着手忙脚乱的往后走。 杨明实在看不下去,骂道:“这么危险,你他吗的就不能背着她?!” 宁凡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看着为了自己浴血奋战的战士们,他不好意思去解释了,只能不停点着头。 达子倒是插了一嘴,帮宁凡说话:“这小子手上误锁了手铐,他不方便背人。” 杨明在射击的间隙看了一眼,果真如此,看来人家也是有苦衷的,之前,错怪他贪生怕死,现在看来,也是不对。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怎样离开。 杨明环顾四周,寻找着可能的交通工具,而且还是能够将所有人装下的大型交通工具。医院大厅外,整齐停放的两辆橘红色的救护车,进入到杨明的视线中。 第三十八章 深绿颜色 杨明看到停在医院主楼侧,门诊部边上的两辆救护车,救护车庞大的后车厢刚好能够满足小队运输载具的要求。只是不知道车上有没有钥匙。正在杨明分神思考的时候。 “嗷!”一只体态矮小的丧尸突然从队伍的侧边偷袭上来,看着瘦弱的身材,感染前估计也就是一个十五六岁大小的男孩,而由于个子低矮的关系,这小丧尸竟趁着所有战士集中精力对付前方的时候,依靠着路边汽车的遮掩,悄悄接近小队的侧翼,在只有一步距离的时候,吼的一声朝最近的宁凡扑去! 别看这个丧尸只是个小家伙,瘦胳膊瘦腿,但他尖牙上附着的病毒,却还是致命的。 宁凡抱着乐乐,眼前突然窜出一只矮个子的丧尸,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闪开丧尸的攻击。 身旁的一名战士本来想要上前救下宁凡,谁知某人已经退了几步闪开丧尸,于是那战士却正好撞在又跳起身子的丧尸眼前。 “啊!”那名战士被跳起的小丧尸偷袭成功,丧尸一口咬上了他的肩头,迷彩作战服被利牙撕破,肩头一阵撕裂的疼痛,刚要挣扎,小丧尸已经把战士肩头一整块的肉连皮撕下。血淋淋的伤口当时就涌出血来,小丧尸一口咬下,狠狠吮吸着甘甜的鲜血。 宁凡没想到身后会有战士冲上来,因为救自己被丧尸咬伤,一时间,他呆住了。 整个队伍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数打乱了阵脚,纷纷望向这边,甚至没有人再射击前方大股冲来的尸群。 “刘涛!”杨明喊着那名战士的名字,他停止射击,把枪背在身后,一只手抓向还趴在战士肩上啃食的丧尸后脖。 这个感染后变得像咕噜一样丑恶的东西,被一股巨力拽到空中,他的手脚不停伸向受伤的战士,刚到嘴的血肉美餐就这样再也尝不到了,小丧尸像一个生气的孩童一样,嘴里“呱啊!”发着恼怒的啼哭声,声音嘶哑尖锐,难听至极。他看向把自己拽走的可恨人类,面露狰狞,伸出手就要去抓杨明的脸,嘴里呲出两排丑陋的小牙,发狠一样奶声奶气的咆哮着。 杨明看着这个丑陋的东西,失了神,“吼!”手里的丧尸嘶吼着,把杨明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啊啊!”杨明大喊一声,挥臂把手里的东西摔在地上,穿着硬质厚底军靴的脚,猛踩上丧尸的脑袋。 “噗!” 不大的脑袋像一颗小西瓜一样炸出汁水,不过这里是暗红色的脓水。 杨明将那只小丧尸的脑袋踩得粉碎,然后慢慢转向倒在血泊之中的战士。 “继续射击!”杨明埋头命令道,努力遏制住颤抖的声音。 为了这次救援任务,小队里,已经离开了六个战士,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点名挑选出来的好兵啊。 刘涛,更是跟了自己四年的副班长,是在一个帐篷里睡过觉,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两人像是异姓的兄弟一样亲密。平日里无话不说,彼此知根知底,嬉笑打骂,即使红过脸,也会在第二天就勾肩搭背走在一起。 自己亲如一家的战友,自己的兄弟,现在就躺在地上,肩头鲜血如注。 当初如果没有把他挑出来...... “没我怎么行?”这是刘涛出任务前对自己逞能说过的话。 “怎么那么不小心啊......”杨明牙缝里使劲挤出一句小声的话。 刘涛缩着下巴,斜着眼睛想看自己的伤,“小伤,小伤......就是他娘的运气不好。” 杨明肩膀极细微的耸动,说道:“你放心,你爸你妈,就是我爸我妈,我给他们养老送终......” “媳妇可不是你的。” “你......”杨明别过脸去死死的憋着。 “好了,”刘涛的目光开始涣散,“别耽误时间,早死晚死,一样的......我怕伤到你。” 刘涛说完,闭上了眼睛。 他的脸上开始凸显出粗大的青筋。 “砰!” 就像平常的交流一样,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了。 刘明站起身来,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无意的看了宁凡一眼。 很直白的逻辑,如果没有他们这些人,这么多的战友,就不会牺牲,他们根本不会贸然进入到危机四伏的感染区中来,如果没有刚才后退的那个人,现在刘涛还在和自己吹着牛,所有的战友都生龙活虎的在自己眼前打闹。 尤其是那个抱着女孩的年轻人,那副看起来贪生怕死的嘴脸让杨明心生厌恶,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人物,老天爷为什么如此不公平,凭什么要让那么多大好前程的战士去换一个这样的人。 看着战友不断在自己眼前牺牲,不会有人还能够保持平静,他不能够去恼怒这群没有意识的丧尸,他们甚至不属于人类,说不出的愤恨之中,杨明只能够迁怒于这几个直升机的幸存者,尤其是宁凡,他的后退相当于直接害死了刘涛! 好心帮忙的刘涛成了他的替死鬼! 其实,宁凡也没有错,他只是等待救援的人而已,是任务的目标,退后的一步,应该是每个正常人突然遇到危险是都会有的举动。 但是极端的情绪总会扭曲人的判断。 他看了看身后救护车的位置,距离已经不远了。 他拿出一颗手雷,拉开印信,“手雷!”他喊道,然后使劲扔向前方密集的尸群。 “小心手雷!撤!撤!”杨明喊道。 “轰!”高爆手雷在尸群正中间爆炸开来,火光盛开,霎时间,尸群中断肢四飞,一整片的区域都没了活物。 宁凡抱着乐乐,被第一次见到的手雷炸声,吓得连忙往后跑,躲在众多战士的身后。 所有人趁着肃清区域的半分钟时间,快速后退到两辆救护车旁。 杨明对着前面的一名战士说道:“到驾驶室看看有没有钥匙。” 开枪打死接连不断冲上来的几只丧尸,杨明开始更换子弹。 宁凡一直抱着乐乐,手臂已经开始酸痛了,他的鼻子里不禁小声哼哼了一句。 杨明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而宁凡却会错了意,以为杨明是出于关心,在查看自己的情况,又因为刘涛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 宁凡不好意思的说道:“没事,我不累......就是麻烦你们了......是我害得他...” 宁凡话还没说完,被杨明“咚”的一把按到救护车上,他面容狰狞,厉声说道:“对,你说得对,刘涛就是你害死的!那些战士也是因为你们死的!” 宁凡呆住,半张着嘴,尴尬的不知所措。 身旁的两位战士连忙把杨明拉走。宁凡手上抱着孙乐乐,被杨明一把推在救护车上,撞得后脑隐隐作痛,旁边的几名战士解释道:“对不起,队长他......” 宁凡看着周围战士复杂的眼神,自己抱着一个女人,在这一群用命为自己挡下危险的战士中,显得多余而格格不入,看着这些战士年轻的脸庞,可能也是和自己一般的年龄。 这些同龄的战士,救下我自己这样没用的人。宁凡脑海中浮现出刘涛冲上来试图救自己,却误撞上丧尸的画面。 宁凡的心里真的是说不出来的难受。他只有向着所有看着自己的战士微微低头,略表无言的歉意。 想起杨明刚才对自己发的闷火,他不知道这个战士的心里憋着多大的愤恨。 一名沉稳干练的救援小队队长,竟然对着平民情绪失控,杨明,一名素质优良的正派军人,却不顾自己一贯奉行的军纪要求,作出这样违反条令的不当行为。你能够体会到他心中发泄不出的悲痛吗。 车前的战士从驾驶舱中喊道:“找到钥匙了,快上车!” 杨明甩开拉着自己的两名战士,来到宁凡身边,脸色已经恢复了常态。 他张口,想说什么,但是又被咽到肚子里,然后只是说道:“快上车。” 尸群临近,杨明扭头看了一眼,便不再说话,开始举起枪阻击着丧尸。 救护车打着了火,发出迫不及待的轰鸣声。 杨明看着弹药短缺,而挡不住了的尸群,已经没时间了,他连忙把宁凡推到门边,然后拉开救护车的后车门,准备让他先上去。 双开的后门被拉开,宁凡抱着孙乐乐,抬脚上车,后车厢内的门后,突然窜出一个人影。 宁凡抬头,一张腥臭的大嘴,正对着自己! 宁凡的眼睛里已经映出丧尸那张青筋蔓延的脸了,他退无可退,眼睁睁看着丧尸的利牙咬上自己。 “闪开!” 身后,一道深绿色的身影冲了上来,一把将宁凡推走,杨明的面孔冲到了身前。 熟悉的场景,又是从身后冲上来的深绿色。 “啪”宁凡摔倒在地。 杨明用双手拨开了身前的宁凡,以至于耽误了开枪的时机。 宁凡被惊呆了。难道同样的债,要自己背两次吗?! 丧尸飞扑而来,可杨明却早有准备,优秀的军事素养让他熟练的把枪转到身前,一抖胳膊将枪握在手中,瞬间抬起枪口。 “砰!”,火光一闪,丧尸的脑袋应声炸裂。 宁凡替杨明捏了把汗,不过看到丧尸被一枪毙命,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 不过,和枪声几乎同时发出的,“嚓”,一个细微的响声,包括宁凡,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 杨明抓起那只丧尸,把他的尸体扔出车外,然后转过身来。 “快上车,抓紧时间,我掩护!”杨明继续指挥着救援小队。 不过他觉得脸有点痒,随手摸了一下,黏黏的,杨明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沾了点黏黏的东西,一点红色的液体。 血。 他的脸上,不知不觉多出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杨明目光一瞬间变得呆滞。 回想起来丧尸被自己爆头时,他锋利的指尖,似乎滑到了自己的脸。 轻轻的划到。恐怕只划破不到一毫米的厚度。 可是命运往往喜好捉弄。 仅仅一毫米的伤口,可能就是致命的。 宁凡看到杨明脸上的划痕,也呆住了。 不会吧,为什么啊! 旁边的战士也看到了伤痕,不顾一切急忙跑了过来。 “队长!你......” “都瞎跑什么!快上车!没看到尸群上来了!”杨明脸色一黑,像往常一样呵斥着自己的兵。 宁凡几乎是哭丧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对用命换了自己一命的杨明解释道:“别.....别怕,这种小伤口,可能不会致病,有......有概率的,我......” 一个战士一拳把宁凡打翻在地,“又他妈的是你!又他妈因为你!” 杨明黑着脸一把掐住战士的脖子,把他拉回来。 然后脸色铁青的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你他吗的长本事了!” “队长!他就是个......”战士快要哭出来了,他已经亲眼看到五个战友被感染,这几乎百分之百的概率,自己的队长也肯定不例外。 “闭嘴!还有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杨明训斥着那个战士。 杨明走到宁凡身前,把他扶起来,看着他一身狼狈的样子,笑了:“不好意思,让你挨了一拳,挺经揍的啊。”杨明在宁凡的胸口锤了一拳,接着说道:“还有,抱歉对你说那样的话......一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刘涛会冲上去救你,就像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也会推开你.....因为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可不是很好....躲在墙后边不出来啊?哈哈。” 宁凡不停的点头,不知道能对这样一名对着死神还笑出声的老兵再说什么,感谢?道歉?这一切都在解放军爽朗的笑声中显得苍白而小气。所以他只能够不停的点头。 杨明也不再说什么了,他的眼睛无神的转了转,最后对身边的战士嘱咐着什么。在脖子上开始凸显出青筋,眼中渐渐被血色覆盖。 杨明看着像潮水般涌上来的尸潮,对着身后所有人骂道:“还他妈的站着干什么!快走啊!” 他把队伍里最年轻的一个战士推进车里,笑骂道:“臭小子!快走!都快走!” 尸潮已经扑了上来,时间来不及。 杨明拔出腿边的战术军刀,一手斜挎着枪,一手倒握着军刀,大喝一声,朝着队伍的反方向,冲进尸群! “来啊!王八蛋们!让老子打个痛快!” 他猛虎扑食一样冲进无边无际的尸潮,抡起胳膊,手起刀落,一只脑袋冲天而起,血溅三尺,枪口火光四迸,枪枪炸起血花。 达子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禁动容,东北汉子极感性的心,被这悲壮的画面染得热泪盈眶。 但是杨明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光热,吸引着丧尸的注意,为大家争取的时间。不能够白白浪费。 “走!”达子一抹脸,推着宁凡,抱起躺在地上的孙乐乐,进了救护车。 两辆救护车,载着剩下的十几个人,快速的脱离丧尸的包围,向着西边的道路驶去。 —————————————— 正州市西区,临时指挥部。 第三军团临时指挥部的驻所坐落在国道一侧的空地上,昨夜时,原本还只有几个帐篷的指挥部,在今早剩余部队赶到之后,一座座军绿色帐蓬像是雨后春笋,转眼间被搭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