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八年! 余烬曾经以为叶景行已经身死十八年,却未曾想到这个人隐居于野,逍遥自在于世外十八年! 他的眉眼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一如当初。 可余烬的内心是苦的,凭什么这么多年来这人便可以隐居在野,无忧无虑?而他即便得到他想要的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扯不出一丝笑意,足足十八年! 余烬立于树丛中,握着佩剑的手指发白冒筋。 “师傅,我回来了。”只见那草屋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少年,少年剑眉入鬓,端是一副聪俊模样。 叶景行那双眼一亮,浅浅一笑时左颊勾出一个笑涡,他对少年喝道:“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日思夜想的笑容就在眼前,余烬却觉得万分刺目。 “是的,师傅!”少年虽被喝,但无一丝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 “叶…景…行!”他内力激荡,嘴中喊得是叶景行的名字,只是他的剑并非是朝着叶景行而去,而是笔直的朝着少年刺去。 叶景行甚至来不及撇去再见余烬内心的震撼与复杂,本能地就已经挡住余烬的杀招,以掌抵挡,他们并不是第一次交手,但对比以往,虎口发麻的叶景行只觉得舌尖都开始发苦! 他不再是当初的叶景行! 而如今的余烬,也不再是当初的余烬! 叶景行将少年拂开,自己迎上余烬的攻击,他喊出了他的名字,“余烬!”未曾想到还能与这人再会,叶景行目光复杂。 余烬眼中似有黑云翻滚,双目的恨意似乎要将叶景行灼烧!他咬牙道:“很好,叶景行!我便看你能护他多时!?” 尽管还未曾踏入江湖,少年已经立马将腰间的佩剑取下朝叶景行抛去,他喊道:“师傅,剑!” 余烬看着这一幕却觉得讽刺,叶景行真的变了,以前的他又怎么可能会让佩剑离身!然而这些改变都不是因为他余烬!而是因为被他护在身后的少年!余烬怎能不恨! 十八年!十八年啊…! 这人原本应该待在他的身边,即便被他挑断手脚,也只该待在他的身边!而如今,却被这个少年抢去! 余烬再一次朝夜长安攻去,眼见余烬又缠上夜长安,叶景行连忙喊道:“长安!快躲开!” 这一声长安,让余烬越发坚定夜长安不能留!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自己的杀招的厉害,可叶景行还是义无反顾的挡在夜长安身前,就如同十八年前他义无反顾的挡在他余烬面前一般!更让余烬内心不甘的是,十八年前他武艺低于叶景行,而十八年后他却还是超越不了隐居在野的叶景行,只见叶景行手腕一转,他的长剑已经抵在余烬的喉上。 余烬紧盯着他的双眼,“动手呀,叶景行。” 叶景行苦笑一声。 如果他真的下得了手,早在十八年前他便…他便动手了呀! 余烬那张原本就过分美丽却让人联想不到女人的脸露出了笑颜。他的喜来得极快,他的怒也去得极快,他笑说:“你果然还是杀不了我。” 即便他杀了他的兄弟,即便他让他负上天下骂名,即便他—— 在叶景行走神那眸,余烬用尽十二分力道打飞叶景行的长剑,长剑直接偏过心脏,刺了过去。 一箭穿背。 是的,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自己这一剑的威力。 鲜血飞溅。 夜长安双眼瞬间通红:“师傅!——!” 余烬毫不理会夜长安,只是飞快的点了叶景行的穴道,为他止血,也让他丧失行动能力。只要杀了夜长安,他就将叶景行带走,这么叶景行又会回来了。 “贼人,我要和你拼命!”捡起叶景行掉落的长剑,夜长安双目通红,大喊着朝他冲来。 “和我拼命?”余烬笑了,看着狼狈冲来的少年只觉得讽刺,轻而易举地将那佩剑打落,也不直接抿了他的脖子,而是用右手握住夜长安的脖颈,看他痛苦地在自己的手下扭动,“你确定?” “余烬,放开他!”穴道被点,叶景行脑袋发白。 “景行,”余烬细细地品着这个名字,只觉得苦丁的味道就在舌尖绽开,他扬起一股邪气的笑:“你要保他?” 他的笑原本就极美,此刻更泛着一种阴邪。 “你不能杀他,余烬!”叶景行只是道,而余烬只是笑,邪气又危险,他问道:“凭什么?” 叶景行忍不住闭上眼,语气有些踉跄,“余烬……” 这种祈求的语气,却是为了他人!余烬眼中杀意越发浓厚,手中的力道越来越紧。夜长安只觉得自己意识越来越薄弱,握着余烬的手,乱蹬着的腿脚也开始发麻,大脑一片空白,原来频临死亡,是这种感觉吗? “你不能杀他啊!余烬!” “就算死,你也要护着他?!”余烬只觉得愤怒。 “他是你儿子,亲儿子!”说完这句话,叶景行直接喷出一口血。白衣已成血衣,地上红梅朵朵。 夜长安双眼瞪大,压根无法消化这句话给他的刺激。 余烬捏在他喉咙的手的力度仿佛被冻结,他扭头望向他,“你说——什么?!” “他是你儿子。”血液不断地从嘴角溢出,一身白衣熏染成红,叶景行双眼直视着余烬,问:“你可还记得颜倾晴?” 十八年前的事谁还记得清?可突然被提及,余烬却立马想起来了,才发现与眼前这个男人有关的事,他既然从未忘过。 江南第一花魁颜倾晴卖艺不卖身,恰逢颜倾晴被迫卖身,那日余烬便不乐意眼前的男人拿到头筹,便使计得到颜倾晴,那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叶景行,从颜倾晴身上感受到叶景行的味道。 颜倾晴曾经对他说过,她这辈子估计就只有两个男人了,一个是他,一个便是叶景行。她说她爱叶景行,愿为他等一辈子,然而颜倾晴的确也从了余烬,因为她说余烬和她是同一种人,同是求而不得。 只可惜的是叶景行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是,那晚抱着颜倾晴的余烬,一直心心念念喊的便是叶景行的名字。 颜倾晴美目含泪,只觉得余烬与她一般凄苦,同是求而不得,毕竟心系的那人心心念念都是大道大义的存在,可她哪曾想到,余烬一开始便与她不一样。 是的,他们不够狠,她们不够懂,所以才得不到他。 “长安他是你和倾晴的儿子。”叶景行的表情很复杂,恍惚间似乎还能见到那女子双目含泪的托他照顾还是婴儿的夜长安,那双似乎会说话的双眼之中带着浓浓的眷恋。然而那个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的他,心却像被浇上热油一般不知麻痛。 “师傅,师傅,我这就带你……”少年想冲过去将叶景行抱起,却被余烬一脚踢开。 余烬说:“你有什么资格碰他!” “你这老狗!”夜长安怒极,张口就骂。 “闭嘴,长安!”咳了一声的叶景行打断他,“他是你爹!” “师傅!…”夜长安双目通红的爬过去,即便被叶景行告之这男人是他亲生父亲,他如今也不想去理会他一眼!他原本就对这个未曾谋面的父亲未曾有过好感,自他打小也没有问过叶景行他的亲生父母是谁!因为如果他们真的在乎他,又为何将他遗弃不理?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有血缘关系却没亲情,那还谈何父子?只不过是陌生人! 如今——眼见叶景行就躺在他的不远处,夜长安的胸膛凌乱的起伏着,双眼通红,更是仇人! 而且夜长安如今只怕一件事,多年之前他的师傅为了故友中了一种奇毒,只要受伤便无法再愈合伤口,这让他如今见到叶景行的伤口更是害怕,他沙哑着嗓子,眼泪凝聚在眼边,“师傅,我带你找赵神医!”他将叶景行扶起,却发现伤口真如当日神医与他嘱咐一般不会凝结,他连忙颤抖的朝着他的穴位点去,为他止血。 余烬觉得夜长安小题大做,他下手可有十分把握,“笑话,就这点小伤,你以为你师傅是什么人?如此虚弱?” “你怎么会明白?!你以为师傅他为什么会隐居在此?”然而叶景行胸前的血还是怎么都止不住,血已经在地上蔓延开,夜长安的神色很复杂,“你难道还没有注意到吗?” 余烬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那偏离心脏的伤口,原本经过他的点穴应该早已止血,可如今……血依旧像是不会停止一般,他瞳孔猛然缩小,“这是?!” 夜长安充满着恨意的眼剐着他,“早在十八年前,师傅为了故友中了奇毒,自此以后便是这样了。” 他本就聪慧,自然懂得叶景行与余烬之间有着复杂的过往,不然叶景行怎么会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轻举妄动!可他还是恨,要是这人没出现该多好!他怒吼,“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师傅他会退隐江湖?” “只要受伤,便没法止血!” 男儿在世当豪情,刀光剑影泯恩仇!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而他的身体再也不能支撑他闯荡江湖,余烬只觉得讽刺,心头尖都在颤抖,他将夜长安震开,直接抓起叶景行的长发,逼迫他看他。 “景行。”余烬只觉得自己嗓子像是被烈酒烧了一般,干哑的恐怖。 “余烬。”叶景行笑,云淡风轻。 下一秒他却看向夜长安,“长安。” “师傅!”夜长安双眼通红。 “长安,这是父辈的恩仇,你没必要…咳、强加于你身。”叶景行对他微笑,如若他的下半张脸、脖颈没有染满血迹,夜长安或许会听,可如今,夜长安呼吸凌乱,“不,师傅!——” “这条命早在十八年前便应该死去,可如今多了十八年,还能看着你长大,也算足够了。” 余烬想也不想地打断他,“闭嘴!我还没让你死,你敢死?!” 他松开抓住叶景行头发的手,从背后拥住叶景行,将他放平,余烬盯着他的眼,看着他眼中的笑意,简直想掐死他,可口中却失控的喊:“叶景行,你还欠我的,你怎么敢死?”他一把撕开他的衣袍,一把拔出长剑的同时,余烬再次快速为他点穴,身上上等的止血药早被他取出,直接涂抹在剑伤上,却怎么都止不住慢慢溢出的血。 叶景行手抓住他的手,摇头。 余烬反握着他的手,将他拉到怀里,“你怎么敢死,你怎么敢死!” “余烬。”全凭内力吊着一口气的叶景行微笑道,头靠在余烬怀里,盯着余烬的脸看着,直至溃散—— 闭目再无遗憾。 余烬原以为他不会流泪,可他的泪还是在那张染血的苍白脸上,划出一道一道的痕,张唇想说什么,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住,沙哑的痛。 他迷惘了。 是的,他迷惘了,胸口之中似乎被血粼粼的挖出个洞。 他余烬是谁? 当日他未曾见到叶景行死在他跟前,他便念着他或许还活着,这个念头支撑他活到如今,可如今叶景行真的就这般死在他面前……他原以为他不会伤心,他想的便是杀了他,就可以了结他的噩梦,然而最终他是做到了,可是呢?他得到他想要的了吗?…… 夜长安抹去泪水,站在余烬身边,“我问你。”他哑声开口:“你可知羽静?” 余烬身体一僵。 世上有无羽静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有他余烬! “你果然知道。”夜长安声音依旧沙哑的如同指甲抠挖墙壁的尖。 “你找他做什么?”余烬声线阴沉。 夜长安目光闪过复杂,他说:“我只是想告诉她,师傅十八年来都对她念念不忘,就连梦中也都喊着她的名字。” 心神大震,余烬猛然大笑,声音凄苦。 下一秒,他的笑僵住。 长剑自他后背穿过。 夜长安的表情很安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让人完全不知道他今日失去了两个对他最重要的人。 一个是与他情同父子般的叶景行。 一个是真与他血脉相连的余烬。 血染红了那把剑。 天下无雪……唯独剩血。 第二章 冬很冷,夜很黑,寒风吹得呼呼作响,就像要弹奏出一首激昂的曲儿一般。 余烬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处于黑暗之中,全身虚弱得如同孩儿一般,甚至连眨眼都那般的困难,他吃得了山珍海味,也吃得了粗茶淡饭,更未曾忘记曾经食不果腹,甚至差点饿死的日子,自然明白自己的虚弱来自饥饿。 饥饿已经夺走他对身体的控制权,余烬甚至能想象到下一秒,或许他就会直接永眠于此,就如同他记忆里的那种感觉,可他却一点都不恐惧。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死亡压根不可怕,甚至可以说是解脱,然而人都是复杂的,能不死自然不想死,他不怕死,不代表他想死。 些微的声响传来,门被推开了,冷冽的风瞬间吹了进来,摧枯拉朽的摧毁着余烬残存不多的神志。 然而下一秒余烬却觉得不可置信吗,如果生命像是油灯,原本应该熄灭的他却猛然燃烧起来,他看见了什么? 你说他看见了什么?—— 年轻的叶景行! 叶景行依旧一身白袍,上面沾染着或许是他自己,又或许是别人的血,明明一身疲惫,可他那张俊气的脸上,那双眼却极亮。 不同于余烬,当叶景行推门而入那瞬间,见到蜷缩在地那团瘦骨如柴…只能说还有点人样的人还是愣了。这人到底多虚弱,他内力已算不错,既然感受不到他?叶景行直盯着余烬看,一时竟然忘记了语言。 余烬内心思绪千回百转,他有多种应对的法子,可还是抑不住那种到底还是被他瞧见如此狼狈的自己啊的想法……死前竟然要如此回忆以往一番么?如此矫情,余烬自讽。 “抱歉,我不知这里有人。”叶景行觉得窘迫,他也不知为何打开门就面对这么一副光景,火塘中还带着些微的火光,可那火光已经快被吹熄,就如同那人的性命一般岌岌可危。 明明已经饿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可在看到叶景行的那瞬间,余烬只觉得瞬间从疲乏之中抢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这梦可还真是真实,余烬用着他干瘪沙哑的嗓子开口讽刺道:“合该这儿没人你就不是善闯。” 青年被他这么一挤兑,苍白的脸染上不好意思的红,他抓了抓头发,“我,这个,”他觉得还是不要再在这个话题上面继续为好,便转而道:“对了,你怎么……” 知晓他要问什么的余烬直接打断他,“饿的。” “额?”叶景行目瞪口呆,“那你为什么……” 又是一句打断,“没钱。” 叶景行瞬间哑口无言,一时倒觉得眼前这人并不如外表一般恐怖,至少他宁愿饿死,也未去偷未去抢,至于为何在年纪轻轻就沦落至此,叶景行也未曾多想,只当他家逢剧变。他并未问缘由,只是他从怀里取出水囊,“相逢即是缘。”他说:“我想你再不吃点东西,就真的……” 他也曾食不果腹过,自然知道余烬并非假装。 然而叶景行这番好心好意,余烬却一点儿都不想接受。 “我不用你施舍!”躺在地上的余烬冷哼。 “这才不是施舍,”眼见眼前这人真的宁愿饿死都不吃他手中的东西,叶景行双目一转,折转道:“要不这样吧,我一言阁还缺一个账房,这东西,就当是我预先支你的工钱?” “呵……”果然还是这句。余烬也不知自己内心何想,只是突然抬起手,向他的水囊伸去,抬起的手无一丝颤抖,但该死的谁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少力才止住那令人厌恶的颤抖。 叶景行才注意到余烬朝他伸来的手瘦骨嶙峋的同时伤痕遍布,饶是他闯荡江湖如此之久,也不由愣住。 注意到叶景行盯着他手的目光,余烬笑:“你怕了?” 他的笑声说不出的骇人,可叶景行只是摇摇头:“你还是吃多点好,免得别人说我一言阁虐待自家人。”他一手将水囊塞到他的手中,干粮放在地上,便背过身去躺下,“唉,许是太累了,我也该睡了。” 余烬看着他的背影想笑,知是他的体贴,眼眶酸涩得厉害,然而干涩的眼眶再怎么酸疼得厉害,却挤不出一丝水雾…… 再不喝水,估计真的会死了吧?一手握住水囊,勉力起身的余烬讽刺的想着,便一口水,一口干粮,慢慢吞咽着。 他不敢吃得快,也不敢吃多,细细地咽了一口水的他嗓音不再干哑枯涩,他低笑:“多年以后,你肯定会发现,这是你做过最明智的决定。” 那声线低沉磁性,比刚刚干瘪沙哑好听了不知多少倍,似带着蛊。 压根没有睡意的叶景行也没在意他声音的转变,只是忍不住一笑,“应该。” 因这个笑,叶景行只觉得身上的冷意似乎被驱散了几分,大氅在刚刚的打斗中早已被遗落在十里外的集市,如今这破落小屋什么都没有,他也不好意思抢余烬底下唯一一张能取暖,还能被称为被褥的东西。 看来……今夜是睡不成了。 叶景行内心一叹,对那不知为何出现的前朝余党更是厌恶得不得了。 余烬却突然开口问叶景行,“你还能动吧?” “怎么?”叶景行不解,余烬这话显然来的有些突然,吓得他以为自己难道被无声无息的下毒了,连忙细细感受体内变化。 “能动就好。”余烬见他显然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由得一笑。却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一朝被蛇咬,十年依旧如此不怕被咬的性子,不过要是那样,他便不是他认识的叶景行了。 叶景行还在疑惑,余烬就已经说道:“那边应该还有点干柴,你去点了吧。” 他早已习惯寒冬,自然不惧,更何况如今这幅躯体,已经麻木不堪,然而能让自己舒服点自然是更好的,即便这是梦……更何况余烬也想起年轻的时候,未曾修习新功法的叶景行还是很惧冷的,虽说修习新功法后,叶景行一样惧冷。 “你这么说,的确还真的是有点冷。”叶景行一听还有干柴,双目顿时一亮,一个翻身就站直身子去寻了那干柴。 火塘再次被点燃,暖意渐渐地疏散开。 叶景行的脸被火光一照一照的,睫毛的阴影拉长印在他脸颊上,他也没看余烬,那双亮如朗星、清如湖水的眼只是盯着眼前的火堆,写意的享受着这他心喜的温暖,他想了想,突然开口问道:“对了,我叫叶景行,你呢?” 余烬其实并不叫余烬。 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叫什么,又或者曾经叫什么,想着自己如同燃烧后残剩下的灰,便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用都用了那么多年了,余烬也没打算改,“余烬。” “余烬。”叶景行重复了一遍,视线落在火塘中干柴燃烧完的灰,又落在余烬的身上,他眉眼笑开:“好名字。” 余烬呵的一笑。 叶景行一怔,随即一笑,双眼染上淡淡的暖意,他道:“你还是多吃点好。”他的目光坦荡,毫无欲念,“我想,那个时候,你笑,肯定会更好看。” 余烬只笑不语。 他的名字是好,可叶景行你却可否想过,你的名字,也不错。 一夜就这样无声无息流走,可余烬却觉得这是他十八年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晚,那人就隔着个火塘睡在自己旁边,然而这种真实感,让余烬忍不住想,这还是梦吗? 第二日一早,好不容易醒来的余烬发现他还处在记忆中的那处小屋,而叶景行早已醒来,坐在一旁调息着。 不是梦? 叶景行发现他一动,心知他醒了,便问道:“醒了?” 余烬点头。 “我要走了。”叶景行呼了一口气,躲了一夜,也是时候离去了。 “恩。”余烬也没有过多的言语。 似乎已经习惯了余烬的少言,叶景行也没在意,只是道:“这里是信物和一些行囊。”叶景行将他的贴身玉佩留在此,顺带的还有一些银两以及昨夜未喝完的水囊与吃完的干粮。 眼见余烬又要说什么,叶景行连忙打断,“我可是等你来一言阁还我的。” 余烬失笑。 叶景行见他笑了,自个儿也染上了丝丝笑意,“江湖,再会!”或许别人会觉得余烬活不下去,但叶景行却很确定,余烬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行。”余烬也不矫情,“好走!” 门还是被关上了,明明是寒冷的冬,余烬的脸却透露着一股不正常的红,那双幽深的眼似乎有火苗在其中闪烁。 “景行…”那人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吐出,回荡在漏风的小屋,却仿佛要将屋内的空气点燃。 他,真的回来了……这个时候的他一无所有,破落如斯,可又如何? 可又如何! 第三章 回来的确是一件好事,但回来的时间并不好,并非是贪得无厌,这是余烬的实话,毕竟如果可以选择,余烬当然希望自己能回到的时间比如今更前一点,可惜没有如果,他也没得选择。 记忆虽有模糊,但余烬可还记得自己到底是为何会落魄如此。 余烬甚至还记得那个人细细地玩弄着他自己的手指,看也不看手腕被割开,放了一夜血,血流了一地的他。 那人的手指不似男人一般粗糙,细长且纤细,狰狞的面具之下那双细长的眼带着漠视,“将他随便找个地方丢了吧。”那人的声线也不似男人一般粗狂,带着一股阴邪味,他说:“活得下来自然是他的运气,活不下来,也怨不得人。” 那人叫骨四爷。 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余烬经历过很多,什么都触碰过,十四岁的时候机缘巧合便被骨四爷身边的女侍看中,女侍盯着他的脸直瞧,语气迷靡:“你这小子,跟了姐姐,姐姐保证让你吃得好,睡得香。”这女侍的名字他早就忘记了,但他还记得初见骨四爷的时候那种排场,让他看到了一个机会,他自认不比谁差,只是缺少一个机会!飞黄腾达的机会! 出其不意的讨好,他自然做的顺风顺水,可惜这段露水并不长久,甚至还来不及发生什么,毕竟那女侍想要享受的是那种成熟只为她绽放的恋情,可没过多久余烬就被骨四爷收为了徒弟,到他离开都未曾见到那个女侍。 是的,那个女侍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余烬曾想过很多,但实际上,他又觉得是他多想了,对于骨四爷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消遣玩意儿,高兴便随意指点他一两句,不高兴的话,吃鞭子是最小的事,严重的话,活命都成问题。 唯一让人庆幸的便是骨四爷并没有那种爱好,这个时代,民风开化,权贵之人私养娈童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而骨四爷却反其大道,极度厌恶别人靠近。 余烬恍然还记得那日那侍女不小心触碰到他衣角一分,便被他当场割去手指的惨状,也记得那童子不小心撞倒他怀里,直接被他一掌轰出十米之外的情景。 “记住,下次,便不是这么简单了那。”而也只有在这种时候,看着满地的血,骨四爷那一直毫无起伏的声线才会透露出一些愉悦。 余烬有时候会想,他是不是多多少少也被骨四爷影响了?可惜自从骨四爷这一将他拋之野外,他是活下来了,却再也未曾见过这个骨四爷了。 是的,他再也没有见过骨四爷,就像那个女侍一样。 如果你问余烬会不会有遗憾?是人都有遗憾,余烬自然不是神,他当然会有遗憾,而这个遗憾自然来自骨四爷,这的确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他竟然未曾亲手杀了骨四爷。 如果早一些,如果早一些—— 可惜没有如果,余烬收回发散的思维,当务之急便是解决自身武力问题。 体中内力参差不齐,青黄交接,如若他还是当初的余烬,自是无法处理,可如今的他不再是如今的他,已经可以自由行动的余烬推开门,轻闭上眼,感受到阳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温度,这种温度…… 他一瞬间便想到那常年白袍着身的男人,那张笑起来便会露出笑涡,瞬间显得稚气了的脸。 寒冬已过,春雨纷纷,团团嫩绿在枝桠上萌芽,随风摇曳。 余烬身着一袭荼白,立于春雨中。 粉衣女子站在他身后,为他执伞,她的身高并不高,甚至不到余烬肩膀,这本是一件违和景象,可两人都未有不适。女子的美目倒影着眼前的景,他们站在桥上,桥下是河,细细的银针,落在水面,泛起一圈圈醉人的波纹,空气湿润却清新,仿佛新出窑的杯中物。 这三月的江南,这雨中的人。 烟雨江南,写意风流。 许久,余烬才开口:“霏意,这采芝斋以后就交由你了。” 不知是真的醉倒在这将景,还是醉倒在这人,这嗓中,霏意仅出奇的走神,半响才一怔,颌首道:“霏意定不负公子爷所托。” 在未曾见到余烬之前,霏意生活得并不好,她经历过很多事,她有一个善妒、且反复无常的母亲,也是亲手拿着刀子在她脸上划下痕子,要将她卖进窑子里面的母亲,因她出生之日就是她父亲横死之日,因她长得比她母亲貌美,母亲的第二春竟是为了她娶她,更因那男子骗走了她家钱财,她被迫卖入青楼。 那男子原本就是喜她母女之色,更爱她家的财。 她的手摸上自己的左眼下,这里原本有一处刀疤,而如今,霏意看着泛着涟漪的湖面,尽管模糊,可那处刀疤早已不再,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停立在此。可惜这赐予了她一张不再自卑的脸的男人不问她可怜的身世,只是给予了她一句话:“你以后就叫霏意。” 这一句话注定她与以往再无一丝一毫瓜葛,可她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是无比轻松的。 “走吧。” 霏意连忙执伞跟上。 步伐欢快。 五月夏半半夏生。 余烬并没有像从前一般直接造访一言阁是有原因的,那时的他经历得还不够多,即便懂得其中变故,也自恃才高,待身体养好,便也不部署一番就往一言阁赶去。 叶景行或许不会在意他的着装打扮,他的出身,他的一切,可不代表一言阁其余人不会在意他的着装打扮,他的出身,他的一切。 那时的余烬甚至比如今瘦弱几倍,身上仅是粗布着身,虽然面相蛮佳,又风骨甚傲,但那高傲的性格,到底还是不为一言阁其余人喜好,也无从谈起信任,那些人只道是:“阁主又捡了一个麻烦回来。”他也不屑于与这些人解释,自恃才高,才有后来的事,如今自然不会重履。 那时的他们对着自己是多么的冷嘲热讽,余烬可没忘记,所以他杀了他们,即便知道他们是叶景行心中所重视之人,而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要杀了他们! 谁,都不能在叶景行的心里面有位置,唯独他!因为那个位置应该属于他余烬的! 一身紫色长袍,衬得他眉目越发俊丽,他原本就长得极俊,此刻嘴角含笑,更甚是美貌。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便是这种人吧?路边女子不由得掩面偷瞧,双颊飞红。 看着一言阁朝廷御赐的牌匾,余烬不由忆起这几月的捻转。他一向对自己下得了手,第五日,待身体已经恢复好,他便离去,又花了一个月取得了寇王宝藏,原本应该在十年后才现世的寇王宝藏。 金钱自然不是万能的,然而无钱,自然是万万不能的,绕想他余烬重活一世,想的不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这般事儿,而是另有所图,可这放到嘴边能取的,他自然得取。 余烬从来都不是大公无私之人,即便他不取,日后也自有人取,还不如将他纳入自己的囊中,随后他便在寇王宝藏中寻到了那适合的药基,选了一处无人打扰的地方便直接散功,在散功的那瞬间,余烬便如同那风中的残烛一般摇摇欲倒,然而他的手是稳的,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直接吞服下那血蛛丹参,运起内功吸收药性。 随后他又花了三个月去重新掌握《幽玄道枢功》这门功法,以摧枯拉朽之姿,敛气入骨,筑基成功。 与此同时,他用了寇王手令重新掌握了已属残存之姿留在江南的寇王产业,尽管他所图的不再是财权,可他依旧享受那种覆手翻云的感觉,然而想享受这种感觉,财力是永远不能缺的,虽说已过了两百多年,余烬也没打算这产业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有毕竟比没有好,不是吗? 再说了,如今已经比上辈子,上辈子…姑且算是上辈子,真是矫情的称呼,余烬心想,却也知道自己比起上辈子不知少走了多少弯路。 上辈子,他修习的是烂大街的寻常功法,尽管筋骨不错,但坏在功法之上,距离真正的绝顶高手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而如今—— 如今的余烬,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余烬! 门房有些纳闷,这位紫袍公子立于一言阁门前仅仅不到半刻,基本上已经让整条街的活人都往他那儿瞧去,特别是已经出闺的妇女,只差没扑过来。 这个时代,民风开化,女子多自由大胆,与男子一般正常出街,甚至骑马打马球,也盛有女侠行走江湖比男子名声更甚。 “这位公子爷…”想他堂堂一言阁门房,别人见到都是主动搭话的!可是遇上这公子爷,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你有事吗?” “事?”余烬眉眼笑笑,甚至又能看到那日一言阁的牌匾被他一剑劈成两的模样,他笑道:“我找叶阁主。” “阁主?”乖乖!一听这公子找的是阁主,门房暗想自己这回主动搭话可真没错,他连忙道:“我这就进去通报!” 可还未曾等到他进去通报,带着疑惑,清朗的嗓已经打断他,“咦?…” “余…余烬?” 那熟悉的声音让余烬直接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明明已过初夏,只见从府内走出的人依旧一身白袍,他的天庭饱满,五官端正,一双剑眉下,双眼明亮有神。 就是这种眼神,他余烬所熟悉的眼神。坚不可摧的意志。 余烬的视线全然被这人吸走。 来人自是叶景行。 第四章 再次见到叶景行,余烬突然发现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笑,他曾经想过再次见到叶景行他会做出什么举动,可最终还是演变成这般与叶景行对视,他却不知道做什么好。 感谢的是笑容会传染,眼见余烬笑得叶景行也不禁笑起来。 余烬就这么看着眼前的人笑了开来,明明是那么端正不阿的脸,可叶景行一笑起来,左颊的笑涡隐隐约约又露出来,带着一股褪不去的稚气,柔和了脸部的线条。 余烬在看叶景行,叶景行何尝不是在看余烬,再次见到余烬叶景行自然是高兴的,可是余烬的变化却让叶景行很意外,毕竟谁能想到如今这个站在自己眼前风姿卓越的男人,竟会是那晚那一个落魄到只差一口气就似乎能随时逝去,勉力才能称为人的男人? 如若不是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世上少有,叶景行真的觉得这一定是他的错觉,所以赶巧出门的他在看见余烬的脸的时候,不由得高兴开口唤道:“余烬!” 或许别人会好奇余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他如今变化如此之大,可叶景行不是别人,他只是叶景行,他只是为余烬的变化高兴,由衷的!只见他哈哈一笑,爽朗的伸手一拍余烬的肩膀,他说道:“你果然来了!” “是啊。”余烬回应。他当然会来,怎么可能不会来。余烬想着,眉目染上笑意。 “我就知道你会来。”叶景行说。 “当然,毕竟……”稍微一顿,余烬突然朝叶景行躬身,拱手道:“余烬谢过当日阁主救命之恩。”他的声线低而磁,他的人风姿卓越,即便做上这种江湖礼节,平添豪爽。 叶景行立马抓住他手臂,“别。”他说:“我原本就只是举手之劳。” “阁主……” “要是当我叶景行是兄弟,就别那么多礼节!” 兄弟?这两字却像是刺一般刺到了余烬,谁要做你兄弟?可余烬表情不变,只是依旧低头,礼节做全,“不管阁主怎么想,这一谢,还是要的。” 叶景行叹了一口气,虽有些无奈,内心所想却是那夜他果然未曾看错人,他有些幽怨的看着余烬,“行,你说了算。”又继而道:“只是,这虚礼就别再来了啊。” 余烬抿唇一笑,直接掠过这个话题,“对了,”他从腰间拿出那日叶景行交付他的玉佩,眉毛一挑,有些打趣,“阁主,那夜那话,你可还记得?” “叶某当然记得。”叶景行有些犹豫,视线从上往下再从下往上看了一遍余烬,有些苦恼,“只是如今,我只怕屈才了。” “这阁主就错了。”余烬打断他,“君子死知己,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知己?叶景行有些诧异。 余烬只是微笑将手中玉佩交付给他,内心暗想:兄弟?估计全天下多得是能让叶景行当成兄弟的人,可知己呢? 叶景行见他将玉佩交付回自己,又折扇轻摇,说不出的气派,不由得低声唠叨了一声,“真是好风采啊…” 余烬眨眼,权当没听见他那句走神,“阁主适才说了什么?” 叶景行回神,摇头道:“没什么。”他想了想,“对了,时候不早了,你先进去找铭桐。恩,就是玄铭桐,告诉他你是我推荐的新账房先生。”他再次将玉佩塞到余烬手里,“回来再聊!我有事,先走了。” 余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掌心似乎还有那人指尖触碰的温度,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玉佩,眼角愉悦地眯起。 一直站在一旁的门房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余先生,我这就带你找管家大人?” 即便余烬早已对一言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有些私密地方都摸透了,可这一辈子,他的确是第一次踏入这一言阁,戏既然演上了,自然要做足全套,他看了看门房,轻言道:“那就麻烦你了,你的名?…” 门房立马机灵的道:“小的叫李二!” “恩。”余烬并不想说太多话,“李二,走吧。” 再次回到一言阁,余烬有些复杂,毕竟这高二层的一言阁,早就在十多年前被他一把火给烧了,可如今竟然还在……走过设隔扇的回廊,李二带他来到了二楼。 玄铭桐正在二楼左侧的房内。 玄铭桐? 余烬有些印象,这玄铭桐是一言阁的管事,说是管事,实际上他要做的事情和阁主无差,只是头上顶着的头衔不一样而已,毕竟有一个三天两头就往外跑的阁主,他想闲下来是梦中的事。 将余烬领到二楼后,李二就识相的离去了。 站在门外,余烬轻咳了一声。 房内的中年男子这才转过身来,放下手中的物品,然而他却没有一丝意外,显然早在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 “有事?”他问,玄铭桐并非叶景行,叶景行能全心信任一个刚刚谋面的人,可他不行,他原本就擅长观人,自然多疑,更何况眼前的男人虽一脸笑意,折扇轻摇,露出一张漂亮笑脸,然而那笑意却没透在他的眼底,仅仅是一层伪装,所以他的态度并不算多好。 余烬也不将此事当成个事,只是朝他笑,“玄管事,幸会。”他言:“本人余烬。” “不知公子何事?”不紧不慢地从房内渡步而出,玄铭桐低声问道。 这个四十有余的男人…是个跛子,虽然掩饰得很好,余烬却知他底细,然而他也没心思关忧他,仅仅是用眼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他的左腿而已。 玄铭桐脸色不变。 余烬将玉佩取出。 一眼就认出余烬手中玉佩来自于哪里的玄铭桐微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复杂,“你就是新来的账房先生?” “小生不才。”余烬说。 “……”玄铭桐沉默了一会儿,上下打量了一遭余烬,才缓缓的道:“跟我来吧…,余账房。” 这算是承认了他的身份了。 余烬跟他进了账房内,开始与玄铭桐交接,这事他早就做过,接手时自然也就得心应手,倒是让玄铭桐内心小小吃惊,他虽不信任余烬,可余烬的能力,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一把。 当然,同时,他也不由得感叹他们家阁主的眼光,出个门也能给阁里面捞回来一个劳动力。 玄铭桐还记得那夜一身狼狈回来的叶景行,他的双眼还是那样的明亮,可满身污垢实在是惨不忍睹,他连忙上前,眼见他无碍才安下心让人去烧热水,当然此前他已经叫人先送一盆热水来,而正准备再叫大夫的时候便被叶景行阻拦。 “没事,就是路上遇见一些麻烦。”叶景行摇头,他抓住玄铭桐的手腕,“大夫就不必叫了,你让他们退了吧。” 心知叶景行有事与自己商谈的玄铭桐点头,屏退了下人。 “阁主?”玄铭桐将扭好的脸巾递给叶景行。 “没事,就是遇见一些人。”叶景行给自己擦了擦脸,舒适的热感让他呼出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说:“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恩?”玄铭桐接回脸巾,放回脸盆。 看着叶景行的样子,玄铭桐突然问:“阁主,要赌吗?” 叶景行虽不是爱赌之人,但玄铭桐更不是一个爱赌之人,他突然这么一说,便也来了兴致,可细想一番,叶景行肩膀耸了下去,“我说老玄,这可是你不对了吧?你肯定猜到了。” “呵呵。”玄铭桐只是笑,“能让阁主觉得意想不到的人,一定是你认为早已经消失,却突然又死灰复燃的人?而且你还带着血迹回来,肯定是敌对,自然不难猜到,应该是…前朝的党羽吧?” 叶景行觉得玄铭桐说的有些道理,却觉得那里不对,不过他没日没夜的奔波,早已困倦,好不容易回到了一言阁,自然松弛下去,这一放松,倦意直接往眼帘上扑,压得他都抬不起眼。 “恩,就是他们…老玄你知道怎么处理的吧?”说罢,他理都不理,带着一身污垢就往床上一躺,只不过突然又睁开眼,“过一段日子,应该会有个账房先生带着我的信物来吧。”他呼了一口浊气,渐渐放空,“这些日子,辛苦…你…啦。” “恩?”玄铭桐一愣,正想问问什么回事,却发现叶景行已经睡死在床上。 玄铭桐轻摇头,出了门将房门合上,让那些烧水的停下歇息,吩咐了不要打扰叶景行才离去。 他怎么可能是猜,早就有眼线告诉他蜀中看到了前朝的军标,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至于那个账房先生……或许他人会觉得叶景行是想分权,但玄铭桐却不会这么想,不是因为叶景行的眼神太过清澈,又或者是他已经全无保留的信任他,实际上玄铭桐实在是太了解叶景行了。 他这么说,就肯定是这么想的。 他玄铭桐对谁都保有余地,但仅仅不会对叶景行有所保留。 这就是他们阁主的魅力。 然而看着眼前的余烬,玄铭桐却没由来的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只因他唤叶景行时那不与人同的活力,就如同一摊死灰里面唯一的光亮。 第五章 玄铭桐原本还是蛮为期待新账房先生的到来的,可几个月过去,他也将这事儿给放到脑后了,直到余烬的到来,才想起来还真的是有这么一回事,未曾见到余烬的时候,玄铭桐已经发觉这个男人武功不俗,毕竟他是在他临门两步才发现李二身后还跟了一个他。 当见到余烬的时候,气度非凡,面容出众是玄铭桐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可惜那笑容仅仅是表面,这让玄铭桐留了个心眼。 账目他早已整理好,一言阁本身就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玄铭桐自然也没什么掩饰的地方,而且余烬也没有藏拙,能力不错,甚至让玄铭桐产生一种余烬曾经就是一言阁账房先生的错觉,然而一想起余烬若有若无瞟了他一眼左腿的视线,玄铭桐内心还是一冷,只希望这是他的错觉。 “其实早些日子便可来报道的,”余烬仿佛知他所想,开口说了一声,“途中有些事,便耽搁了下来了。” 玄铭桐微微放缓表情,缓缓道:“来了就好。” 可气氛竟是出奇的僵硬。 又讲解了几处该注意之处,玄铭桐开口:“如若有不懂之处,再来问我吧。” 余烬恩了一声,突然道:“我来时,观阁主匆匆,可是有急事?” “嗯。”玄铭桐点头。 “可是前朝的东园军?” 阁主竟信任此人如此?与他说了?但一想余烬的措辞,却立马反应过来这男人竟是猜测。玄铭桐一时拿捏不住余烬的打算,只是盯着他看,余烬的脸固然好看,但盯着看也不能瞧出一朵花来,无奈,他再次点头,“你怎知?” “我从江南来,偶然所见。”余烬稍微解释,眉间有些深沉,“看样子并非什么好事。” 前朝宦官当政,东园军便是士族门第力量的兴起,前朝被当朝推翻之后,东园军便消失不见,而如今又见到了…… “这是朝廷的事。”玄铭桐回道。 余烬接道:“可当今天子日夜流连美色…” “那是天子的事。” “可惜我们的阁主心怀大义,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这也不是你我可管——” “非也。”余烬那张略带沉寂之色的脸突然笑开,只见那张过分漂亮的脸笑眯眯,他说,“阁主的事,便是我之事。” 玄铭桐这个时候才注视着余烬的眼,发现余烬虽笑,眼神却无一丝笑意,语气不带一丝退让,他紧紧盯着男人的脸,许久,他转身而去,步伐依旧是那么慢,那么稳,就如同他留下的三个字,“是你我。” 这份投名状,算成功了? 余烬面容冷了下来,双眼危险眯起,与他表情不一的是,他的语气却染上一丝笑意,他应道:“对。” 日子过得很快,日复一日,一言阁人数不多,也没有闲人,很快就熟悉了这位新来的账房先生。恩,还是特别俊且气度不凡的账房先生。 叶景行这一次回来,带着的一行人都是余烬上辈子所认识的面孔。 四男一女,江湖人称五连环。 尽管风尘仆仆,然而五人见到玄铭桐的时候都不由带上笑意,而立于一旁的余烬只是站在旁侧观看,眼见他们叙旧。 “老玄,久违啦!”快步而入的高大汉子直接朝玄铭桐走去,给了他一个熊抱,“想哥哥没有!” “我比你大,戴问新。”玄铭桐脚步一移,不声不响的直接躲开这个汉子的拥抱,“阁主呢?” 戴问新也不纠结,只是哈哈一笑,“阁主让我们先回来,他还有点事。” “阁主自是平安的,玄先生你就别担心啦。”说话的人一身书生打扮,只见他略显病态的脸上那双细长的眼带着渴求的光芒,是五连环老三常棣,只听他道:“玄先生!阁里可还有好酒?” “常棣你别只知道酒!”黑色劲衣持刀男子打断常棣,只见他工工整整地朝玄铭桐躬身道:“玄先生,多日不见……” “素冠你客套什么?”五人之中唯一的女子翻了一个白眼,挤开说话的秦素冠,“玄先生!这一别大半年,你可越发越有气质了啊。” 宁秋枫这么说,可眼却不是盯着玄铭桐看的,其实从进门口开始,宁秋枫已经盯着余烬瞧了许久,越看越是喜爱,府里面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个人,虽说容貌不错的皆有,可就是没有余烬这般俊的,她笑得灿烂,“你这小子,就是阁主所说新来的账房先生?”宁秋枫眨巴眨巴着眼看着余烬,“还真的是个俊哥儿啊……” 一直站在她身边的黑衣青年却翻了一个白眼,“我说好姐姐,擦擦你的哈喇子吧!”他面容略带傲色,仰头朝余烬说道:“我叫桑仲,五连环排行老幺。” “余烬。”余烬这个时候才出口,嘴角略勾,已示自己的善意,“新来的账房先生。” “你叫我桑仲就好了。”桑仲显然对余烬感官不错,随后他又道:“这个女的叫做宁秋枫。”看了一眼只差没有流哈喇子的宁秋枫,桑仲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臂,提醒她,“别看啦!丢人!” “哼!就你多事,”宁秋枫话是这么说,倒是大大方方的介绍自己:“宁秋枫,五连环老五,你可以叫我五姑娘。”随后她瞟了一眼其余人,“来个厉害一点的自我介绍啊,老大!” 原本正和玄铭桐说话的高大汉子听到宁秋枫的话,嗓音粗狂的他想也不想的反问:“要怎么样才叫厉害啊?”他拍了拍自己的胸,“我叫戴问新,江湖人称五连环的老大,恩……怕了吗?!” “老大你还是别丢人了,”书生模样的常棣揉了揉耳朵,朝余烬笑道:“不才,常棣,老三。” 一身黑色劲衣的持刀男子秦素冠朝余烬颌首,“秦素冠,排行四。” “是否还少一人?”尽管早已知道五连环本来就没有老二,但初次见面,该问得还是得问。 “没少。”察觉到余烬的疑惑,玄铭桐言:“他们没老二。” 这话一说,戴问新顿时急了,“我说老玄,你这话可错了,谁没老二!” “对呀…玄先生你怎么就!”桑仲忍不住接话。 宁秋枫噗的一声就笑了,娇俏道:“是啊,我们没老二。” 这话说的怎么歧义那么大?玄铭桐自知自己似乎说错话,稍微咳了一咳,“是老二的那个位置是空的。” “对!”戴问新啐了一口,“我们五连环没老二,不然就叫六连环了,老二的那个位置是空的,谁要当老二,谁当去!” 余烬抿唇,似乎打趣:“我还以为空下的位置是阁主……” “我们倒是想咧!”戴问新说道。 “想什么?”刚刚进门的叶景行听到这句话,便顺口接道。 “想…”想什么?想阁主你当老二?这么想着,戴问新自个儿倒是笑了,话也没说下去,只顾着傻笑。 叶景行估计也习惯了戴问新的傻样,也不看他,提着一纸袋往玄铭桐走去,“我看这卤肉不错,便去买了些回来。” “我这就拿下去。”玄铭桐接过,直接往厨房走去。 叶景行这才看向站在一旁的余烬,唇角微扬,凝视他好一会儿,眸里溢出点点笑意,“余烬,久违了。” 就是这个笑容,就算再次见到上辈子熟悉的五连环,然而还是一直都觉得自己游离在外的余烬,只因这个笑容再次被拉入一种叫做现实的泥潭。 是夜。 一言阁灯火通明,五连环常年多数在外,今个儿虽说有事才赶回来,可难得同聚一堂,自然是喝个不醉无归。 看着叶景行和玄铭桐,五连环五人谈笑风生,余烬并没有上去,只是就这么平静的看着他们,独自悠悠的喝着酒,就像不是两个世界的人。 毕竟这些人对于余烬来说,都早已化为了枯骨,而且都是他下的手,余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生的薄情,然而他一丝都不后悔,甚至在杀后连梦都未曾梦过他们。 余烬早知道,如若叶景行知道了这些事的真相,死都不会原谅他,可是他还是做了,而且毫不犹豫。 叶景行有他的坚持,谁都有谁的底线。 然而他就是钟情于叶景行坚持自己的坚持,恪守自己底线的样子,如果叶景行真的抛弃了他对他的恨,他会第一个杀了他。 那才不是叶景行!他的叶景行,应该是那个有多爱就应该有多恨他的人,不是吗? 他盯着叶景行看着,有些走神,仿若察觉到余烬的目光,推开戴问新递来的酒的叶景行见余烬一直一人坐在一旁,唇张了张,就欲要喊,“余……” 知晓叶景行的心思,余烬在他开口的那瞬间便朝他摇了摇头。 叶景行一怔,随即朝他一笑,微微颌首。 那烛光在他的眼中摇晃着,将他的那双眸子衬托得越发的明亮。 余烬放下杯中物,余烬或许可以不去想,不去承认,但事实上有一件不可否认的事实,就是他余烬的世界,似乎真的…… 唯独剩下叶景行了。 不管是之前还是如今,他无父无母,更无兄弟红颜。 想到此,余烬不由笑了。 那笑,说不出的意味。 还担忧余烬会不自在的叶景行,鄙见了那笑,愣了半响,只觉得内心突然一闷,忍不住一口酒灌了下去,整个人都一瞬间暖和了,可头也开始发重了,戴问新又要给他倒酒,他还想拒绝,耳边又响起另一个声音,“阁主,这样喝,可是会醉的。” 叶景行只觉得晕,耳边却响起那磁然的声线,那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跟前,叶景行只觉得光华巧转,余烬便已经取过他的酒碗。 余烬将叶景行推回他的位置上,便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朝五连环举杯笑道,“日后,余某就承蒙诸位照顾了。” 一饮而尽。 “我还以为你要在一旁看多久咧!”戴问新哈哈一笑,伸手就要揽住余烬的肩膀,“来,陪你哥哥我喝几杯!” 余烬侧身一躲,眉笑却玩味,“就是不知道,戴老大你多能喝?” “和老玄一样滑头啊!”戴问新哼了两哼,拍了拍酒坛,“来比比?” 余烬一手取过酒坛,大笑道:“自然。” 第六章 余烬将老大喝趴了!余烬将她老大戴问新喝趴了!余烬将她们五连环里面最能喝的老大戴问新喝趴了! 这是在场唯三还算清醒的宁秋枫脑中的想法,她也是晕得厉害,心脏跳得一咚一咚的,俏脸红扑扑,看着戴问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样子,好半响才对着那双颊仅有淡淡红晕的余烬说了一句你厉害!然后自个也倒在桌上了。 余烬放下酒坛,也没看那边苦笑的玄铭桐,只是盯着倚在凳子里,头微微偏过,露着侧脸的叶景行。 只见他那张俊脸板着,眉头微微颦起,唇毫无防备的长着,余烬突然想起,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过这样的叶景行。 玄铭桐还在烦恼,却听到余烬突然道:“我送阁主回去。” “啊?”被常棣死死抓着袖子的玄铭桐正在和常棣拉扯,就听到余烬来这么一句,还未曾说什么,余烬就已经直接把叶景行手臂一抬,让他倚在自己肩上,只留了一句剩下的就麻烦玄先生了就带着叶景行离开了。 玄铭桐暗道一声这滑头,不过一直警惕余烬的心思终于在这场吃喝下淡了下来,至少余烬对阁主并无恶念。 这算得上一件好事吧?玄铭桐摇头,招来下人就开始处理现场,并让人将五连环们送回厢房。 今夜夜色不错。 李二正好和陈三换班,正打算回房歇息,却见厨房班子,也就是和他有婚约的大桃捂着自己的嘴巴伤心地站在原处。他一惊,正要问怎么回事,又顺着视线往桃子看的地方看去,随即自个儿也捂紧嘴了,只不过他是为了掩掉那只差没仰天大笑的笑意。 那处,一身紫服的俊美男子打横抱起一白衣着身的人往东居走去。 月色浅浅的打在他身上,此景是美。 紫服男子自然是余烬,虽然看不清白衣人是哪位女子,但看平时从不让他们近身的余烬就这样亲密的抱着她,一定是很亲密的人!赶明儿一早他就要去和一言阁的每个女子都说余烬有中意之人了!让这群娘们别再念想了!毕竟这账房先生好虽好,可有一点不好的就是长得太俊……导致自家娘们心思都跟着他飞了。 只不过,李二突然觉得,这白衣怎么有点眼熟? 应该是他的错觉? 哪曾会想到明天会流言蜚语乱起的余烬抱着叶景行回房,原本他的确只是想扛着叶景行回去的,然而出了门,才发现叶景行就跟颗树一样扎根在原地挪不动,无奈只能直接打横抱起他,带他回房。 叶景行与他的身高相仿,八尺有余,可余烬将他抱起来并不吃力,他早就知道叶景行看起来一身坚朗的原因,也和他穿的衣服比较多有关系。 一路走回去非常顺利。 将叶景行放回床上的余烬也没说多余的话,只是吩咐了下人去将热水打来,叶景行这一倒在床上,就非常自然的一揽床上的被褥,瞬间那微颦的眉头也终于缓开,那板着的脸也松懈了下来。 他这么一放松自己,倒是又稚气了不少。 余烬就这么看着叶景行,等下人将热水端上来了,便为叶景行擦了擦脸,然后端了一杯茶水,扶起他,让他喝下去。 叶景行就这么倚在他的肩上。 盯着那双并无过多血色的唇沾染的水泽,余烬突然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有些像那日。 他回到如今之前的那日……可如今的感觉,却不似那日,他更多的是想索取,想用手去触碰。 还不是时候,尽管此刻的叶景行是睡着的,但余烬觉得自己冒不起这个险,更何况余烬一向是个自律的人,他能忍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甚想撕裂什么的余烬直接将叶景行放回床上,便坐在一旁,闭目间运起功法,用内力将体内的酒力逼散,同时也摧毁自己的欲念。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恰巧看见叶景行半眯着眼躺在床上看着他。 “阁主醒了?”他首先开口。 叶景行恩了一声,不知是否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是盯着他看。 余烬倒不会觉得叶景行有其余杂念,然而叶景行这么盯着他的脸看,他当然还是要算回一些利息,他打趣道:“阁主你这样看着余某,余某可是会误会的啊。”又不等叶景行开口,余烬又道:“阁主,你可是还在醉?” “没。”叶景行从床上坐起,按了按头,“想不到余烬你也会这样打趣我。”叶景行似乎有些意想不到,但也没纠缠这个话题,“其实本来就并不是很醉,只是不小心睡着而已。” 余烬也不反驳他,只是应道:“是。” “余烬……” “怎么了?阁主。” 叶景行张了张唇,看着余烬的脸,突然叹了一口气,“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自然。”余烬点了点头。 叶景行不说话,余烬也没走。 对视许久,余烬挑眉,露出个风流的笑意,“阁主,真没话和我说吗?” “我不是让你回去歇息吗?”眼前的人尽管美,可叶景行对于美人一向免疫,不说别的,美人他见得就多,像是武林第二美人,江南第一花魁……不过叶景行就是没见过这么寻根究底的美人,他瞪了一眼余烬,“回去吧!” “是。”余烬也不纠缠,点头便起身往外走去。 “好好照顾好阁主。”叶景行听到从他房内走出的余烬吩咐了这么一句,便没了声息。 余烬的功力显然不错,可叶景行想的显然不是这件事。 他躺在床上,回忆着今日余烬眼中的那种眼神,那种他所熟悉,且曾经出现过在自己眼中的眼神,他以为他不会再想起,可他在余烬身上看到了,他忍不住用手覆盖住自己的双眼。 被灭族时的回忆。 第七章 五连环回阁这件事原本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可这一大早的,最早起床的玄铭桐只觉得周遭气氛压抑得很。 “你们这是怎么了?”玄铭桐忍不住问道。 兰花立马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没什么啊,玄先生。”难道要她说出她会那么伤心的原因是因为俊美的账房先生竟然已有心系之人了吗?她才说不出口,说出口岂不是等于承认了吗! 玄铭桐觉得怪异,因为另一边的女眷表情也是如此。 怎么都跟丧了偶一样! 虽都大醉一场,但到点了,该起得都起了。 叶景行是第二个出现在膳房里面的人,他喝了一口茶,又拿了一个包子,不发一言地吃着,脸部的线条也随着他鼓着的脸柔和了下来。 “阁主,早啊。”慢了他一步的余烬潇洒地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合着唇,鼓着脸吃着包子的样子,有些悠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倒是没有伸手去拿包子,他一向不喜包内的油腻之物。 “早。”吞下最后一口,叶景行才问道:“不来一个?” “不来。”余烬仅仅是笑,坐在一旁。 叶景行皱眉,盯着余烬,余烬看起来还是瘦胳膊瘦腿的,他有些担忧,“不吃早点对身体可不好,余烬。” “我习惯了。”与叶景行对视的余烬不为所动。 良久,还是叶景行败下阵来,肩膀怂了下来,“不吃就不吃吧。”他嗯了一声,“中午吃多点啊。” 余烬淡淡一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五连环陆续到齐,一边吃着早点的同时,常棣开口问道:“阁主,你还没说这次让我们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眼见他们要谈正事,余烬站了起身,朝叶景行颌首,便直接起身往外走。不是余烬矫情,只是突然想起那时的戴问新是怎样恶声恶语的问他这人怎么还留在这里,没看到他们在商量事儿吗的那幅样子就觉得膈应。 他能装作若无其事,不代表他真的遗忘。 叶景行看着余烬要出去,不由开口问道:“余烬,你去哪?” “阁主,你们不是要商量正事吗?”余烬停下步子,语气有些硬。 “可你也不是外人啊。”叶景行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昨晚的那个眼神,他说:“你都是我们账房先生了,难不成我们还要避讳你?” “是撒,留下来吧,余烬。”戴问新也跟着说道:“在喝酒上,我戴问新没服过谁!唯一服得就是你这小子了!” 这正事和喝酒厉害不厉害有何关系?桑仲撇了撇唇,“你走了可就是不给我们面子了啊,余先生~” “我们可把你当成自家人,你现在是把我们不当成自家人了吗?”宁秋枫假意埋怨道:“可真是伤五姑娘我心。” 五连环如今都如此开口了,最终余烬还是留了下来。 到底是重来了一次,什么都不一样了。 手持茶杯,余烬掩盖掉心中那抹杀意。 “好啦好啦,”宁秋枫首先道:“所以这次,阁主要我们做什么?” 叶景行端坐在主位上,细想了会才开口道:“其实你们应该都发现了吧,东园军近日在蜀中和江南地带都有出现。” “当然,不过这不是朝……”朝廷的事吗?话没说出口,桑仲的嘴直接被宁秋枫拿起一个包子塞住,宁秋枫接道:“蜀中那边我近年都在,路上少了很多孤儿,我一开始以为是那些人长性了,后面才发现这些孤儿是被一家大户人家接走了。” “莫非,大户人家指的是东园军?”玄铭桐问。 宁秋枫点头,“我夜访过一次,发现的确如此。”她的语气有些惆怅,“上次前朝余党出现就害死了多少平民,如今……” 常棣一叹,“唉。” 桑仲忍不住问道:“都那么明显了,朝廷还没有动作吗?” “下午,绣刀应该会来。”叶景行说道。 “绣刀?”桑仲疑惑道。 一直沉默在一旁的秦素冠突然开口,“武弁司。” 一言阁并不隶属朝廷,仅是一个江湖组织,可武弁司是实打实的朝廷组织,负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之职,直接向当今皇帝负责,他的这任司长便是上公乔崇年。 自然有人闯出名堂,而其中的一人便是这位绣刀,夏绣春。 夏绣春的名字较为秀气,佩戴的刀也较寻常大刀狭窄,那张脸也比平常男子多分秀丽,可他一晚上独自一人端了蜀中青城寨的名声却一点儿都不秀气。 秦素冠也是用刀之人,自然对夏绣春上心。 “我猜也就武弁司的人会关注这件事了,”戴问新说:“其余的,”他冷哼了一声,“除非真的威胁到他们的地位,伤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可不会不急。” “对。”叶景行颌首,神色有些复杂,继而道:“所以这次找你们回来,很大部分是因为武弁司的原因。” “他们找阁主你了?”常棣问。 “不用问了,肯定找了。”除了我们阁主,还有谁那么有闲心担忧这事。当然这话,宁秋枫可没有说出口。 桑仲皱眉,“朝廷难道就真没人了吗?” 戴问新又是一声冷哼,“要是有,也不会找我们了。” “不过我们的身份,的确比朝廷身份好行动一些。”叶景行如实道:“这些日子,可能会辛苦你们了。” “阁主,这一家人就别说这种话。”他们来自五湖四海,身份各不相同,相逢即是缘,更何况还如此谈得来,早已将对方当成自家一份子。“更何况…我们也不是不懂。”那种因战乱而失去亲人的苦。 “那剩余的事,就等绣春来了再说。”叶景行拍板道:“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毕竟日后一段日子会很忙。” “等等。”沉默许久的常棣突然开口。 “怎么?”众人将目光放在了常棣身上。 似想了许久,常棣还是决定开口:“我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说。” 戴问新怒目,“老三,你可别卖关子了!”开口道:“这可不像你啊。” “我曾经见过六皇子出入东园军的府邸。” 众人一愣,玄铭桐首先发话,“你确定?” “……”常棣皱眉,那天夜色极黑,他动了动唇,“只是像。” 六皇子?叶景行联想起上公曾经语言之中透露出的一些事,眉头颦起,转而还是松懈下来,“好了,有什么事下午再说吧,先回去休息吧。”叶景行吩咐完,突然朝向一旁一直不发一言,只是一人独饮的余烬说道:“对了…余烬,你跟我来。” 余烬对叶景行突然叫住他也不意外,只不过那个时候叶景行叫他是让他别在意戴问新的话,可如今,叶景行叫住他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呢? 叶景行总会给他答案的,所以余烬一点也不着急,只是看着叶景行的背影,细细地描绘着他肩膀的弧度,顺着肩胛骨往下,往下…… 终于,叶景行停止了他的步伐。 余烬也停止了他的神游。 “余烬。”叶景行又开口叫他的名字。 “在。”余烬应道。 可到这里,又轮到叶景行沉默了。 余烬却忍不住笑,“阁主,我怎么发现你最近都对我欲言又止呢?”他说:“该不会真是看上余某了?” “别闹,余烬。”叶景行也觉得自己有些别扭,被余烬这么一打趣,一想也通达了,直接开口问道:“其实余烬,你并不是这么喜欢这里吧?” 叶景行也不知道自己邀请余烬来一言阁到底是不是错,余烬的确有才,玄铭桐很少会称赞一个人,得到玄铭桐的称赞的余烬自然并不会是绣花枕头。然而每逢他们齐聚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觉得余烬在勉强,尽管余烬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感受到,或许是直觉,余烬并不喜欢和他们相处。 而且接下去的事,还牵扯朝廷与前朝,更是扑朔迷离。五连环这次被他找回来,其实更多是他的私心,要不是武弁司有内应潜入了东园军,他怎知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已经有人对半夜探入东园军的宁秋枫和桑仲布下陷阱,只等他们再次自投罗网。叶景行有些自责,毕竟原本他们只是想行走江湖罢了,却因为他的原因,总是和朝廷混在了一起。 余烬看着叶景行,见他表情复杂又略带自责,不由得开口:“我的命是你救的。” 听到余烬这么一句话,叶景行不太乐意,他目光真诚,“余烬,如果你想的是报恩,根本不必如此……” 余烬却打断他,“不,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叶景行疑惑。 “我想说的是,那你应该了解。”余烬直视叶景行,突然笑了,春暖花开也不过如此,他说:“我应该不是会勉强自己的人。” “相反的,我还想问阁主。”猛地,余烬靠近叶景行,直盯盯的看着叶景行。 看着余烬认真的双眸,叶景行没由来得有些紧张,可下一秒却化为灰烬,因为余烬一言一字的问他,“我好看吗?” “我好看吗?阁主。” 第八章 腰间佩剑差点离鞘,叶景行眼皮一跳,清澈如湖的眸子盯着带笑的余烬,忍不住退后一步,道:“我是在认真和你说话的,余烬。” “我当然也是认真的。”余烬淡笑,看着叶景行脸上那在他视线下渐渐晕散开来的粉,打趣道:“这会儿,阁主可知道老是被人盯着,是多不自在的事儿了吧?”他的笑并不张狂,甚至漂亮得很,可是叶景行明白自己被余烬狠狠地揶揄了一番,毕竟余烬说的是事实,也是导致他无话可反驳的事实。 看着叶景行强勾着唇的僵硬表情,左颊那笑涡又隐隐约约暴露出来的样子,余烬微微眯眼,在叶景行没反应过来时,抬手抓了抓他有些凌乱的发,“这是教训,阁主。” 叶景行就这样睁大眼看着以下犯上的账房先生留下的一个背影,和一只漂亮的紫蝴蝶一般翩翩离去。 回想刚刚在手的发,余烬嘴角抹上一抹弧度,“还是那么笨啊…” 夏绣春虽身材也较寻常男子秀气,可体格挺拔,自有一番风采,一见叶景行,他拱手道:“叶阁主,许久不见!” “久违久违!”叶景行简单介绍了五连环以及余烬,便单刀直入,“不知此行,上公是什么态度?” 五连环夏绣春自然是听过的,毕竟成名已久,但余烬能出现在一言阁之中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毕竟他的样子更像是世家公子,而非武林中人,便多看了他几眼,“此行有些麻烦……”夏绣春摇头,“实不相瞒,如今司内能动用的四司就只剩下在下了。” 叶景行有些诧异,“怎么?” “鸦九被三皇女要去,棠溪还在西域,赵晔……生死不明。”武弁司内分四小司,鸦九、何棠溪、赵晔、夏绣春各掌一小司,如今鸦九被三皇女缠上,棠溪还在西域,赵晔又生死不明,夏绣春的心情也很复杂,整个武弁司竟只剩下他。 “这…”叶景行也不知从何安慰好。 夏绣春知他心思,然而他也不需要叶景行的安慰,他转而道:“上公这次派我来,的确是有要事拜托阁主。”他送怀中取出几封信封,每一封信都有一定厚度,递给了叶景行。 叶景行接过夏绣春手中的信封,“这是?” “信。”夏绣春说,“就劳烦阁主派人送到了。” “送信?”叶景行的表情有些怪,夏绣春点头应:“是的。” 站在一旁的戴问新却有些不满,“就这送信这小事,也弄得多大阵仗似得,你们武弁司真没人了吗?” 夏绣春一窘。 “问新。”叶景行止住了还要继续的戴问新,他看着信封上所写的人名,“要真说起来,这信封上所说的人,找起来可真有些麻烦。” “正是如此……”夏绣春望向了戴问新,“毕竟要论寻人的力量,我们武弁司肯定比不上一言阁,所以上公才拜托我来的。”而且从脚程上来说,常棣和桑仲的轻功,比他们武弁司的人更俊,远在剑北的那一位,为了赶得上时间,除了找一言阁,的确也不知道该找谁了。 戴问新呵了一声,显然对他的恭维不屑,但不否认,还是很受用的,起码没有继续发作。 “除此之外,在下还有一件私事要拜托阁主。”夏绣春委婉道,目光往里间望去。察觉到夏绣春的目光,叶景行点头,“夏兄,跟我来吧。”他将信件放入怀中,首先起身。 眼见夏绣春跟着叶景行走进内阁,戴问新忍不住小声抱怨道:“我观还有什么大动作,原来是让我们送信。” 常棣摇了摇头,“这可不一定,阁主不是说了吗?要找到那些人,也不容易。” “都别想那么多啦,等阁主吩咐吧。”宁秋枫打断他,眼见气氛有些僵硬,“不过,要是真的送信,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桑仲眨了眨眼。 “如果赌谁先送信到就罢了。”余烬罕见的开口:“一个江南,一个剑北,岂不是江南的大占便宜?” “就余先生想得透彻!”宁秋枫自觉无趣,便坐下来把玩自己的手指,只是偶尔盯着余烬的表情有些幽怨,桑仲逗了她一句怨妇,两人便扯开嘴皮子斗了起来。 不久,夏绣春便和叶景行告辞,叶景行也没做样子挽留,只是拱手道:“此行顺风!” “行!那么夏某就告辞了!”送别了夏绣春,关上门的叶景行才将怀中的信件取出,戴问新瞪大他铜铃眼,“来,看看是有多难找?” 叶景行没多说什么,只是将这五封信全部取出,也不知道是不是算准了他们五连环就五个人,就五封信,然而恰恰好这个时候见到信封上的名字的众人才有些明白为什么武弁司会将这事丢给他们。有些是前朝被请下来的臣子,也有今朝自动隐退的臣子…其中一位上官佟明更是有先皇所赐尚方剑。 “上公找那么多先皇时期的臣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公他这是要逼宫啊。”桑仲说出了众人所想,“乖乖,帝师也在。” “逼宫是不可能的……”叶景行说:“再说,一朝天子一朝天,先皇的尚方剑也不见得有多有用,上公不会不知道。” “诸位,就劳烦你们了。”叶景行眉宇间隐约有些疲惫,“现在就启程吧。”他看着他们,忍不住追加一句,“如果遇上难以应付之事,记得保命要紧。” “行啦阁主。”戴问新拍胸道:“就是送个信而已,也不是什么委屈事儿。” “还是注意点好。”戴问新却拍着胸部的继续担保道:“阁主你就给我们放松吧。”叶景行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可是心底还是不安,因为他总觉得夏绣春还是对他有所保留。 余烬仅仅是看着,他当然没有忽略叶景行眉间那抹忧色,自然知道叶景行所担忧的是什么,但他一点插手的*也没有。 上一辈子,这个时候他一样是被留在一言阁内。不过那时的他也仅仅是知道五连环有要事而出而已,虽说日后明白这五封信只是武弁司的幌子。赵晔昨夜从刘相府中偷出受贿账簿,中了剧毒,今日上公就派夏绣春过来请他们送信,而这稍显有分量的信封,自然是上公想让刘相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 五连环离去了。 叶景行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可说不出是哪里不妥,就暂且将事放下。 而第二日,又是信。 每一天送来一言阁的信有许多,可一般都是嘱咐送至一言阁,而不是写着叶景行亲启。 这件事显然让负责处理信件的兰花有些苦恼,正巧余烬从一旁路过,她双眼一亮,便将信件递给余烬,“先生,这是给阁主的信,你要是顺手,便帮我给阁主送去吧。”说完,又埋头进一大堆书信里面,也不等余烬拒绝。 当然,余烬也不会拒绝,便将信件送到叶景行面前。 除了没有开启之外,信封已经被余烬摸了个通透,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而看着叶景行看着亲启那五字的时候那微变的表情,余烬留了一个心眼。 “麻烦你了。”叶景行也没当场拆开,只是眼神有些复杂,但抬头看向余烬的时候已经眼带笑意,“余烬。” 余烬摇了摇头,表示不麻烦,又加了一句,“那我先走了。”并没有伫立不动,余烬相信,只要人在眼前,他不怕得不到。 不过反常的是,当天午后,叶景行突然找上玄铭桐,这个时候玄铭桐刚刚好在与余烬核对上月盈亏,只见他一开门就开门见山道:“老玄,近几日阁里就拜托你了。” 上月小赤一笔,是用来补贴死在外的在职人员的,玄铭桐并非在意亏数,而是在意又死了人,一时也没注意到用词,“阁主,你又要去哪里?” 叶景行听见这个又字,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最近是特殊时期,可是我想这应该是,”他的眼神有些飘忽,“……最后一次了!” 眼见叶景行这幅样子,玄铭桐看了一旁的余烬,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阁主,要记得,你才是阁主。”他说:“想去就去。” “我就知道老玄你最好了!”叶景行笑得眉眼弯弯,拍了拍玄铭桐,又望了一眼余烬,“余烬,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就麻烦你多照顾照顾老玄……” 对于这明显是在质疑自己能力的语句,玄铭桐直接打断,“阁主。”他说:“早去早回。” 余烬细想记忆之中似乎没有这个桥段,但记得叶景行的确消失了一段时期,当然如果不是他消失了那么一段时间,他也不会和刘相接触,更不会将整个一言阁摸个透彻。 叶景行匆匆地走了,余烬望向玄铭桐,发现玄铭桐也正在看他,他启唇:“我观阁主似乎……,”余烬也没想到形容词,哪想到玄铭桐已经朝他摆了摆手,“你去吧。” 余烬一怔。 玄铭桐疑惑望他,突然一笑:“难道你不是要跟着阁主去吗?” 余烬也不否认,回以一笑,“自然。” “不过记得……”自然知道玄铭桐要嘱咐什么的余烬打断他,微笑道:“我不会被阁主发现的。”眼见就这么留下一句话就离去的余烬,站在原地的玄铭桐看着在手的账簿,又望向余烬离去的方向,只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太多。 第九章 利用自己职位的方便,擅用职权的余烬直接用叶景行的名义给他取了一些纹银,放入钱袋中,便往他房间走去。 这边叶景行刚好回屋,下刻余烬就已经敲门,“阁主,这是玄先生让我拿给你的。”余烬谎报着压根没有的吩咐,面不改色的将钱袋递给叶景行。 叶景行似有疑惑,可钱袋都只差没有砸在他脸上了,他一手接过,有些无奈,“行了…这几天就劳烦你了。” 余烬问道:“阁主待会儿就出发?” “嗯。”叶景行仅仅是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如若别人问起,你就说…我大病养身吧?铭桐知道的。” 余烬也没问缘由,只是应了一个是。 只不过待到叶景行转身的时候,他的手指微微一动,一只小虫无声无息的趴在叶景行因束发高露的脖颈上。 合上门,叶景行看着桌面上的信件,最终将它点燃。 至于原本应该离去的余烬就这么调整呼吸,将自己融入在阴影之间,隐匿在一旁。 等到夕阳西下,叶景行终于从他房内出来,不过他选择的是翻窗,而且还无声无息的那种,让余烬差点就被他甩开,更让余烬皱眉的是,叶景行竟然就这样往他房后的池内一跳。 余烬眉毛又是一挑,他自然不会是认为叶景行想不开寻死,这池内的秘密他可清楚地很,看着这池水,又看无声无息消失在湖内的叶景行…… 认命的余烬一同跳了进去,不带起一丝余波。 他,最讨厌就是下水了。 一路上的风景可谓山明水秀,可惜的是在前在后的两人都未曾有心思欣赏这风景,换装过后的叶景行一路往前,如若不是余烬曾经追杀过叶景行,对叶景行有所了解,早就跟丢了行踪。 ……为什么那么小心? 余烬自然也掩去行踪,打从叶景行特意从一言阁的池子的密道游出城之后,他就留了二两碎银从一户山野人家不问自取了一套白衣换上。当然,那也是在叶景行不问自取之后,毕竟他留下的二两碎银旁边便是叶景行留下的二两碎银。 叶景行的脚程本来就快,加之他近乎不眠不休的赶路,策马飞奔,他们从江南一直往上,穿过剑南,直往剑北。幸亏余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为了以防自己跟丢叶景行,将那子虫粘在叶景行的身上,只要母虫在身,便能再次的辨认方向,以防走丢。 直至在万梅村停下,进村前,余烬将马栓在村前不远处的树边。 此时夜色已黑。 原本余烬自是赶不上叶景行入府那幕的,但是叶景行显然还去购置了一套新衣,整理了一番仪容才回府,因此时间上刚刚好对上。 只见叶景行将因长途跋涉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重新全部束起的,从未离身的佩剑也被他隐藏在一旁,也不再身着白袍,而是一身青衣着身,不知何时贴了假胡子的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 这个时候的他,并不像是江湖人,反而更像一个书生。 “这,这,大公子?!”门房显然已经将叶景行认出,不由得大叫出声,连忙跑进府内,“我这就和老爷说大公子回来了!” 叶景行失笑,往府内走去,顺道关上了门。 余烬看着朱府二字有些沉默,莫非他一直知道的叶景行只是一个假名?想了想,余烬还是决定趁着月色,先潜入府内。 虽说余烬轻功蛮佳,但主厅那边灯火通明,余烬也不好过去,只好往西边停留,却也出乎意料听到一些声音,“唉……真的是大公子回来了吗?!” “对呀!” “大公子?” “你新来几年,自然不知道。”那仆人侃侃而谈,“自从主母去了,我们大公子甚少回来,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大公子并非老爷亲生,是主母从兄长处过继过来的。” “不是吧?”听者失声。 “小声点!”那仆人怒瞪了他一眼,“想被骂吗?”他又道:“我说的当然是真的,只有大小姐是主母所出。” “那这次二夫人诞下一子…” “是啊。”那仆人想了想,“我猜,这次大公子回来,也是因为二公子的事吧?” 而在厢房房顶上的余烬听着有些不是滋味,应该说很不是滋味。这是他不曾了解过的叶景行,曾经他以为他是最了解叶景行的人,如今却发现叶景行还有他未曾了解过的一面。 是的,他到底是怎么注意叶景行的呢?是那夜冷冬他救了他的命?身为他的救命恩人?还是因为叶景行年龄与他相仿,但是却有他得不到的一切?不可否认,余烬曾经深深地嫉恨着叶景行,所以才会将自己的视线落在叶景行身上。 救命之恩?——呵,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并非难忘之事。 叶景行身上有着他所没有的,所想得到的一切,就像在江湖上的威名,就像是那些能为他舍命的兄弟,就像是那些能等待他的红颜,还有那些能被他好好保护在身后的亲属。 余烬还曾记得那年八月十五月圆夜,同样独自一人的叶景行问过他的一个问题,叶景行问:“余烬,你为什么不回家?” 余烬那个时候觉得讽刺,表面上却无一丝显露,只是淡然道:“你觉得我还能有家?” 叶景行一怔,苦笑一声,“是我不对。” 然后他也问叶景行,“你为何也不回家?” 那个时候叶景行怎么说?他都不记得那个时候叶景行的表情了,只记得他那一句,“我不想连累他们,只要知道他们活得好,便好。” 所以连团圆夜都不回去,甘愿只身一人吗?凭什么什么你都拥有?!他愤恨,那十八年来他也曾经找寻过叶景行的亲属,试图在他们身上找到叶景行的行踪,然而所得的信息是一片空白。 就连死,也能将他们保护得那么好吗?!可是如今……躲在外围的余烬就这样看着月色下的叶景行毫无防备地一杯接着一杯与他继父喝酒,又见那妾姬抱着自己的孩子笑得宽慰,身边还有一个表情并不是非常好,却又频频向叶景行看去的妙龄女子。 那妙龄女子显然是朱府大小姐,朱玉怡。 未曾见到有机会的搭话的朱玉怡,还是和那女子说了一声,便先行离去。 而酒过三巡,朱兴文已经醉倒,朱仙仪让人抱住自己孩儿,自己搀扶着丈夫,对着也有些醉意的叶景行道:“景儿,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她望向旁边的女子,吩咐道:“和璧,带大公子回房。” 应是的和璧便领着叶景行往房间走,有些醉意的叶景行见去的路有些不对,便疑惑问道:“我的房间换了?” “是的,”带路的和璧表情不变,继续笑言:“因为大少爷你许久没有回来,所以老爷便将少爷的房间搬来这边了。” 许是醉了,又或者得知朱兴文有了亲儿子,那该给嫡子住的房子的确该让出来,所以叶景行只是摇了摇有些发胀的脑袋,便跟着和璧前行。 “到了。”和璧压低声音缓缓说道,为叶景行推开了门。 朱玉怡正在屋内沐浴,听到开门声,以为是被她遣去拿糖糕的凌春回来了,也没多想。 门被关上了。 叶景行隐约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可连续奔波,又一下子喝了那么多酒,他脑袋也没反应过来,所以叶景行进去了,又看到屏风后面有阵阵白雾升起,下意识就以为是下人准备好的热水,便走了进去。 见到这白皙皙的肩膀,隐约可见的双峰,虽然剩余的部位都埋藏在花瓣下,叶景行脑袋突然轰然一炸,一直未触发的雪里红此刻像是洪流爆发一样,让叶景行的双眼一红。 再怎么昏头,叶景行也知道不好了!完了!可全身却像是被人掌控了一样,只有一个靠近她的念头叫嚣着! 正洗得认真的朱玉怡那曾想到会突然有男子进来,而且这人还是她刚刚回来的继兄!顿时忍不住失控的尖叫,“啊——” 然而下秒她的声音直接被遏止,却见一白衣男子无声无息的出现,直接圈住叶景行的腰,将他带入怀中,让他背对着她。 连续被两人见到自己清白之身,朱玉怡只差没有羞愧而死,可不知道这人到底使了什么法子,既然让自己叫唤不出,然而一看到余烬的脸,朱玉怡玉脸一红,也不知道是该羞愧,还是……天啊,天下怎么会有这么俊的采花贼! “别慌,你二娘设计于你和他,”余烬话还未曾说完,就听到一声,“大小姐,你怎么了?!”同时也是推开门的声音,“为什么尖叫?” “我怎么听到男子的声音?!” 又是一枚玉珠出手,将朱玉怡的穴道解开,余烬抱着神智混乱,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的叶景行从窗外跳出,用脚把窗一关,就这样借力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十章 怀中的躯体滚烫得可以,隔着几层衣物都能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余烬知晓他虽身体不受控,意识还是在的,抱着他前行的同时,便轻问道:“阁主?” 他能感受到叶景行圈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余烬…”叶景行一张俊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清醒一些,就看到了抱着他的余烬,显然意料之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担心阁主你。”余烬实话实说,只是掩去了真正的目的,而且余烬也很意外,他也没想到他只是跟着叶景行来这一趟而已,就遇上此等好事。 幸亏叶景行被他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看不到他嘴角的笑意,可一想到他若是没来,估计叶景行只剩下着道的份,余烬便笑不出来了,“这药,我想阁主应该猜出来是什么了吧?”余烬感受着怀中的躯体,低声道:“并无解药可解。” 叶景行行走江湖多年,当然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只是他真未曾想到竟会被亲人所算计…他的嗓子干哑,不知是因为药性,还是内心苦涩,他说:“把我丢去水里。” “是。”余烬应了一声,便往来时所遇见的那小河奔去。 一直抱着叶景行的余烬自然感受到叶景行忍不住在他身上磨蹭的动作,他紧了紧禁锢着叶景行腰的手,低声问道:“阁主?” 埋在他脖子边的叶景行没说话,只是呼吸越来越厚重,估计在对抗药性,可余烬看着叶景行略带粉色的耳廓,却嘴角微勾。 眼见河边已到,知他身体僵硬,不便行动,余烬便直接让叶景行背靠着自己,然后抱着他,就这样往河里一落。 夜半,本就较之寻常冷上许多,这么一投河,尽管余烬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是免不得被刺激得倒吸了一口气,更不要说在他怀中原本就俱冷的叶景行了。 运起内力驱散体内寒冷,余烬一手抱着叶景行,一手稳住自己的身体。 叶景行脸上粘着的假胡子遇水已经脱落了一半,看的有些滑稽,余烬也不喜,便将他的假胡子一扯。 叶景行低哼了两声。 余烬原本将假胡子丢回岸上的动作愣了一拍,才继而动作。 看着他那光滑滑的脸,余烬用沾水的手拍了拍他的脸,叶景行紧闭的那双眼微微睁开,他原本以为冷水能助他平复体内翻滚的药性,可那曾想到,不仅没有去火,反而越点越烈,越是冷,体内的火燃烧的越是激烈,幸亏余烬是从后面怀抱着他,不然……叶景行只觉得打从娘胎出来都未曾有那么尴尬的时候。 更何况如今想运起体内内力逼毒都有心无力,冰凉的湖水刺激到他只有抱紧余烬的身体,叶景行觉得舌头都麻了,狼狈得很,“拉、我上去。” 余烬自然知道这药性并没有那么容易解,他精通常用药理,闻到叶景行身上那残余的红花味,自然就知道这是雪里红。 雪里红非发泄三次余,药性不泻。 并且这雪里红不同寻常用于男子身上助兴之药,寻常男子助兴之药吃了便是生龙活虎,连御几女都不在话下,这吃了雪里红便是全身无力,意识模糊,失去反抗之力,欲念围绕,却仅能等他人为其解决。 估计就是算准了叶景行有反抗能力,那朱仙仪才会对叶景行下这雪里红,让他失去意识能力,给她一个先定罪的好时机。 如今也算是白白便宜了余烬了,不过余烬倒没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对他做什么,还不是时候,就算那个被他埋藏在内心深处那个真实的他在不断地叫嚣挣脱着。 “……看来这冷水没用。”余烬将他抱回河边,两人均是一身湿,冷风吹过,叶景行本能的往余烬怀里一缩,也就这个时候,余烬才知道这男人的肩膀并不如看时硬朗,消瘦得很。 叶景行眼前一片水雾,张唇凌乱的呼吸着,“放开我吧,我自己……”他是想自己来,可是手抖得都不能好好控制,更别说自己为自己解决,但这实在是太让人窘迫,“自己来。” “要不我帮你寻个姑娘?”余烬突然问。 叶景行想也不想的拒绝了,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姑娘?就算有,肯定都是些清白女子!他只是中毒,怎能染了那些女子的清白。没法子,他只能颤抖着手就要往自己的几大穴点去,未曾想到余烬直接打掉他的手,他双眼带着水雾望向余烬。 “你是想废掉自己吗?”余烬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盯着叶景行的表情,叶景行的表情略有受伤,让余烬忍不住一叹,“阁主…余某多有得罪了。”余烬看起来似乎也有些犹豫,可还是克制住自己手的颤抖,随后他的手就这样覆盖在了那之上。 叶景行立马一抖,猛地瞪大眼,狠狠地咬唇,躺在余烬怀里的躯体不由一僵。 随后余烬的手就这样穿过他的衣物,解开裤带,探入亵裤。 这并非什么好事,叶景行能为兄弟两肋插刀,却也未曾想到生理之事兄弟也可为其解决,只觉得满心羞愧,头都抬不起来。 然而不看余烬,意志却似乎要全部都被余烬的那双手夺去,与女子触碰不同,余烬的手上带着细微的茧子,这与女子触碰不同的感觉让叶景行有些兴奋,可更多的是羞愧。他忍不住微微抬头,可这么一抬头望到的便是余烬的侧脸,那张明明漂亮不似男子应有的脸此刻一脸认真,眉头微颦,月色打在他的唇上,竟然让叶景行觉得自己有些渴。 这么一打岔,叶景行只觉得体内的内力再次不受控的到处乱撞,头一处眩晕,加之被余烬的手一个刺激,忍不住低喘一声。 余烬双眼微眯,自然知道叶景行偷偷看他,也不点破,只是说了一句比点破更让叶景行为难的话,他说:“阁主还真是好享受啊。” 听了这话,叶景行只觉得从头到脚都烧了起来,他想说什么让自己好受一些没那么尴尬,可下一秒便被余烬巧妙的手法带入云端。 连泄三次,抱着叶景行的余烬终于将叶景行放开,他将再次染满叶景行液体的手放入河中清洗,表情平静。 此刻叶景行已经累得无力,加之羞愧,一时间只能沉默,只不过他看着余烬面无表情清洗着自己手的动作,表情不由变了变。 因为逆光,刚好转过头的余烬也没看到叶景行的表情。 叶景行是沉默了,但是不代表余烬会沉默,只见他缓缓启唇,“阁主,”余烬语气有些绵长,“你怎么能这么没有防备之心。”他问:“要是我今日不出现,你知道今夜发生的是什么吗?”余烬盯着叶景行看着,“就是你被套上兄妹相_奸的名头,而你那继妹,清白被你辱去,估计只能投河自尽了。” 叶景行自知今夜之事的荒唐程度,所以压根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去否认余烬的话,他不由得苦笑,“余烬,我……”他连泄三次,喉间自然还带着情_欲,刚刚开口也发现自己声音的不同,便停了下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这让余烬不由一愣,眸色一暗,以免叶景行发现自己的异处,余烬也没看他,只是盯着河面看着,转而问道:“那阁主如今是想如何处理?” 叶景行见余烬未看他,眼帘往下合了合,“想必余先生…你应该知道叶某的难处了吧。” 他的称呼转变让余烬有些奇怪,可暂且压下疑惑,讽刺道:“如果你的难处便是不想连累他们,却反而被他们反咬一口,那倒是难处。” 一时未曾想到余烬会这样开口的叶景行只觉得尴尬,就连那偷偷系紧裤头的动作也停下,他有些不甘,“余烬!”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余烬猛地望向叶景行。 叶景行被他看得措手不及,不由得撇过脸,“这只是二娘的意思……和其他人没关系。” “可你不怨你二娘吧?”余烬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冷,“你就想着,你原本就不应该打扰他们一家人的幸福,毕竟你只是个继子,你二娘会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叶景行不置可否,沉默以对,也没问为什么余烬会知道这事,毕竟余烬都已经跟到他来朱府了,叶景行也不认为他不知道什么。 “可你怎么不想想,如果刚刚不是我的出现,你和你继妹兄妹相_奸的名头便会坐实,你或许觉得没什么,那么你继妹会得到什么下场呢?”余烬试图纠正他的人生观,“就算你不是你继父的亲骨肉,可那大小姐可是你继父实打实的亲骨肉啊。” 叶景行沉默不语,只是手不由得握成拳。 “阁主啊……”余烬细细地盯着他的脸,“余某真的很好奇,你这么单纯,到底是怎么活了那么久的呢?” “余烬!”叶景行直接打断他,可细想余烬在这件事之中压根没有做错什么,他这到底是将气撒在了他的身上,不由得缓了语气,“我的确有错,……” “你有什么错?”余烬却直接打断他,他就看不惯叶景行这种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做法,他叶景行心里面谁都有,但是偏偏唯独没有他自己。 叶景行被他一问,却问的无言以对。 是啊,他有什么错? 是错在哪里? 错在他出生在这么一个家族之内?年幼的时候家族莫名被屠,他到现在也未曾找到凶手?还是错在流亡之中被一风尘女子捡了,以蒲柳之姿养育他,教他读书,最终被土匪杀死,只能带着女子的遗言和信物前来投靠朱府? 别人只知道叶景行年幼出名,一路无阻,朋友遍天下,红颜蛮多,可曾想到他曾经也是那般无助过?他这么一想,一时就怔了。 余烬与他双蕴含着水雾的清澈双眼对视,见那双眼有些无神,便知晓他已经走神,也不开口,仅是静静的看着叶景行。 看着他那身罕穿的青衣还带着水泽,半搭在他的身上,脸带着疲惫还有未曾散尽的情态,看着他明明就坐在他眼前,却仿佛已经不知道神游去到哪里的样子,看着他眉间出现的那一抹他未曾见过的一种他所不熟悉的忧。 余烬觉得,自己或许…白认识了叶景行那么多年。 叶景行只觉得今天一定是自己着了魇,不然怎么会想到这些应该被自己摒弃的事,他摇了摇头,目光恢复赤诚,当他看向余烬,又是那个余烬所熟悉的叶景行。 “不管怎么说。”叶景行说:“我明日一早便去和养父说清楚,断绝关系,这件事……”叶景行的神色有些复杂,“你就当未曾发生过便可。” 当做未曾发生过?余烬有些想笑,却也潇洒点头,“行,余某自然听阁主的。” 他当然未曾遗留叶景行听到他的话时的表情,余烬的嘴角上扬,看着身上衣服半干不干的叶景行,捡起地上的假胡子,对他笑道:“阁主,你的胡子。” 第十一章 看着朱仙仪身边的丫鬟和壁带着她的丫鬟凌春急忙忙地打开门冲进来,和壁明明带着一脸关心,可一联想到余烬所说的话的朱玉怡却怎么都觉得讽刺,而凌春已经立马将衣服盖在朱玉怡身上。 和壁觉得有些不对,朱玉怡是在!可是叶景行人呢?她忍不住眼不动,眸四处张望,试图将刚刚被她送进来的叶景行找出来,然而叶景行却像是凭空消失一样!怎么可能? 朱玉怡的唇色有些发白,双眼有些模糊,可随后望向还在她房内搜索的和壁眼神冰冷,她冷声道:“和壁,你可知晓我还在沐浴?” 和壁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一直温和面容的朱玉怡脸色会这般冰冷,她立马解释道:“可我明明看到刚刚有个男人进来了!大小姐!” 她这般没缘由的审问主子的态度让朱玉怡脸色更是一沉,“男人?”一想到这是朱仙仪不顾亲情给她下的一个套,她冷笑:“二娘还真是教了一个好下人啊!竟然随便污蔑本小姐房内窝藏男人?!” “可是……!”和壁还欲要说什么,朱玉怡盯着她看,“好,那你给本小姐找!如果没找到!杖罚二十!” 和壁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回再怎么迟钝都发现计划失败了! 第二日清晨,和门房打了一个招呼的叶景行径直穿过朱府大门,便在膳厅等候朱兴文。很快的,朱仙仪就服侍朱兴文起床,来到了膳厅,朱玉怡也紧随其后。 叶景行没去看朱玉怡,昨夜虽然意识模糊,但他还是记得自己见了不该见的东西,内心尴尬也不知从何开口,索性便当做未曾发生过。 朱仙仪偷偷地鄙了一眼叶景行,发现他不见异色,内心暗骂了一句那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和壁婢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表面上却不显山不显水,笑眯眯的给叶景行夹菜。 这一来,叶景行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朝朱兴文说出了自己想自立门户的想法,朱兴文显然没料想到叶景行既然这般出口,“景儿…?” “如今弟弟也出世了,父亲一脉也有了继承,所以景儿觉得还是……” 朱兴文一叹,其实他并不是没有这个想法,早在得知朱仙仪争气的给他生了一个男娃的时候便是这么想,可如今首先被叶景行提出,这恶人他没当成,反而让叶景行承了这份罪,不由脸色复杂。 而一旁的朱仙仪简直要乐开花了,她原以为计划失败,那曾想到叶景行竟然那么会做人!毕竟她原打的就是将叶景行赶出去的想法,如今听闻叶景行要自立门户,等于与他们断绝关系,还不要一亩地一分钱,不由得喜上眉笑,虽然朱玉怡还在,不过朱仙仪想她一个姑娘家家,迟早要嫁出去的,倒也不甚担心,更何况,她还有诸多办法。 朱玉怡吃早膳的动作不顿,只是偷瞄了一眼叶景行,却见叶景行目不斜视,看都未曾看她一眼,她不由有些纳闷,但自然知道这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想当年还年幼的她是非常喜欢自己这个继兄的,可如今看着他如今一脸胡鬓,与她内心所存的那个翩翩公子模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又想到昨晚那谪仙般俊美的男子…朱玉怡耳朵不由得一红,然而听到朱仙仪说话的声音,内心又沉下去了。 叶景行在处理家事,也没余烬什么事,自然就按照吩咐在村外等他。 可在此前,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的余烬眼见一家当铺,看似一时来了兴致,便进了去,未久,他便在掌柜赔笑之中出了当铺,带着一抹玩味的笑。 没想到啊。 余烬的确没想到,不过这般脏污的事实余烬还是不打算告诉叶景行,由他在背后解决掉便可。只是等叶景行的时候,有些发散思维的想着上一辈子叶景行到底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只记得他回来的时候,应该是异常憔悴吧?余烬这才发现,他已经开始渐渐遗忘他原本以为不会忘记的记忆,可如今这些记忆对于余烬来说只不过是浮云,毕竟他心念的人就在身旁,何须腐朽的记忆? 手中把玩着折扇,眼见叶景行走来,余烬一合扇,笑意轻而易举浮现在那张脸上,他轻叫一声,“阁主?” “嗯…”叶景行本就不愿意掺合到这宅中内斗,如今说清楚,虽然落得一身轻松,可心里面总有些空荡。撇去了与朱家的关系,他现在也应该算是无牵无挂的孤家寡人了。 原本还想刺激下叶景行的余烬见他眉间充满疲惫,倒是将你就这么走了,你那继妹怎么办给吞回肚子中,换了一句浅浅的三个字,“回去吧。”余烬说:“玄先生估计等不及阁主回去了吧。” 叶景行一怔,随即开怀一笑,“说的也是。” 天大地大,何处不为家? 更何况,他叶景行还有一众兄弟不是吗?! 余烬看着他的笑容,突然转身牵马,“阁主,启程吧。”看着这一枝独秀,余烬苦笑,“是余某想的疏漏,这……”顿了顿,他体贴道:“阁主,请上马。” 余烬的语气很温和,叶景行却突然间移开了目光,也不知想的是什么,轻功突然展开,只留一句:“不必了,我还有事,前面的谭村集合。”便匆匆离去。 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余烬轻笑,叶景行能忍下这口气,却不见得余烬得能忍下这口气,等叶景行走远,余烬复才转身。 朱府之内,朱玉怡并不好受,因为朱仙仪等叶景行走了之后,便将景儿已经自立门户成家立业了当成引言,将如今玉怡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是时候操办一番了这话对着朱兴文抛出。 她回到房内,越想越气,这二娘显然是想独霸朱府! “很生气吗?” 朱玉怡一惊,可这让她忘不了的声线让她强制的将惊叫咽回口中,只见那夜出现将叶景行带走的白衣公子落在她的窗台,那张如玉般的脸略带着玩味的看着她,手中折扇,笑意冉冉看着她。 她忍不住咽了两口口水。 白衣公子却不理他,只是手一转,两张纸叠起的纸包便往她面前的桌子一落,他对她说:“这是你二娘对你继兄所下的药。”他说,“怎么做,就在于你了。”明明是大白天,可他的笑却似云中被模糊的月,带着一层层蛊惑。 朱玉怡觉得自己被魅惑了,然而下一秒她便反应过来了,“公子和我说这些,是为了?” 似乎察觉到她所想,白衣公子浅笑,眉间有股她道不明的情绪,“你那继兄不好做,却不代表你不好做,如今你继兄走了,你二娘肯定会想办法将你赶出朱府,我看你也是聪慧女子,自然知道怎么做吧?”他说,“而且你那从青楼被你爹赎回来的清官二娘,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啊。” 朱玉怡一愣,“什么意思?” 余烬把玩着折扇,也不想开口解释更多。 又是一封信落在朱玉怡眼前,朱玉怡自朱府长大,琴棋书画自然精通,这读文自然难不倒她,可眼见信中所写,朱玉怡表情复杂。 “你为什么…”朱玉怡抬头,她想问为什么他要帮她,可一想到那夜这白衣公子的到来便是带着叶景行离去,她也未曾忘记刚刚这白衣公子一来,第一句话就是以他继兄为头,这么一想,也就没问下去。 知她所想,余烬也没解释,只是嘴角笑开,“我相信你,知晓怎么做。”他说,“如若一人做不来,便拿着这个,去村北当铺。”余烬又拋给了她一块小牌子,等到朱玉怡狼狈接住,再抬头时,余烬已经消失在原地。 在叶景行和余烬离去的第三日,朱仙仪被人发现她与府外男人通奸,一经查,才发现这男子原是朱仙仪在青楼时常客,这通奸被抓,免不得去衣受刑杖八十七,这么一下来,刚产子不久的朱仙仪竟直接去了。 朱兴文念她为朱府诞下一儿,也不想将事情弄大,毕竟出了这事,丢脸的自然是他们朱府,所以并未将她抛尸野外,而是找了一处地给她葬了,可当他在朱仙仪的房中翻出那见不得人的信的时候,只差没气晕过去,原来那朱仙仪怕那男子不认账,竟把他们每次通信的信留了下来。 信中所写是那男子让朱仙仪想办法将叶景行和朱玉怡弄走,弄不走便直接弄死,只要等到这两人都走了,她便可放心毒杀朱兴文,等到她接管朱府之后,变卖财产,再寻一处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利用关系盖头换面,重新明媒正娶她入门。 这想得可真美!可就是不知道如今在怀里的幼儿是否是自己的种…… 朱兴文怒极攻心,只差没有晕倒过去,朱玉怡连忙从后方扶住他,担忧道:“父亲,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可惜你景哥儿了……”朱兴文一向喜欢叶景行,但再怎么喜欢,在血亲面前自然是选择血亲的,可如今……他叹了一口气,顿时像是老了十岁余。 朱玉怡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回想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朱玉怡也未曾想到自己竟然能从一个被害者转而变成反击者,如果不是那个男子,她估计被谋害至死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至于朱仙仪中的药,朱玉怡自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余烬给她的,并非是雪里红,而是他亲手调配的另一种烈性药——十里红。 助兴与催命共存的药,无色无味,却能在受痛之中无声夺人性命的药。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朱府所发生的事,叶景行不知道,余烬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如今叶景行也算是和朱府没了关系,该放手时叶景行也明白自己该放手,毕竟是自己的便是自己的,而且逝去的也已经逝去了,也不是能用自欺欺人的情感替代的,他现在担忧的便是他离开了快半个多月,不知一言阁之中是否有其余变化。 他这幅样子倒是让余烬笑了。 火光映在余烬的脸上,也映在叶景行的脸上。 没由来的,叶景行就想到了那时初见余烬的晚上,要是那夜他没出现,余烬是不是就会就那样的死掉?叶景行不知道,也根本不想去想象。 如今看着余烬盯着自己笑,那张过分妖孽的脸让他蛮为尴尬,便问了他一句,“你笑什么?” 余烬拿着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火堆,低声说道:“难得阁主竟然会忧心阁中。”他打趣道:“玄先生可没少说阁主你三天两头就往外跑,如今到会担心阁中事宜了?” 叶景行有些窘迫,余烬这一问,却问到他最尴尬的地方去了。是啊,平时他都没怎么挂念,可今天说了一番自立门户的话才…… 内里的心思仿佛被人看破,叶景行起身打了个哈哈,“那是老玄乱说的,余烬你就别听他胡说。”只见他抬头隔着树桠看向天空,寻了个话题,“如今也不早了,连续赶了那么多天路,我们还是早点歇息,明早好启程。”言罢,叶景行便转身背对着余烬,往树干上一跃,落在了树上。 “好。”余烬也不戳破他的心思,只是道:“阁主先睡吧。” “……”叶景行沉默了下,还是应下了一个嗯。 过了一会儿,盯着上面把自己圈成一个团子的叶景行,余烬微笑,“天冷,阁主你不如还是下来睡吧?”他说:“下面暖和。” “余烬,你怎么那么啰嗦!” “会吗?” 余烬这声反问还真的让叶景行无言以对,他刚想反驳什么,却又听底下的余烬轻声道:“阁主,我们都在呢。”他的语气很温柔,“不会走的。” 还在树上的叶景行眼眶一红,暗骂一声混账。 第十二章 一路上,余烬和叶景行早就换回自己习惯的装束,只不过当叶景行将脸上胡子取下来的时候,余烬抢过他手中的假胡子,少不了打趣他一番,“就这一胡子,就能让他们不知你是江湖人称的云中藏锋,一言阁阁主叶景行那么多年?” 叶景行蛮有无奈,“朱府大公子姓朱。” 余烬哦了一声,将假胡子一丢,“那这东西,以后就不需要了。” 叶景行原本还打算说什么,可一对上余烬那双凤眼,也就由着余烬去了。 这是回程的第四天下午,日落之时。 难得遇上一村落,叶景行望向身边的余烬,又想想自己怀中已经没有多少的干粮,还是觉得该进去补给一番。 酒肆外,买好了干粮正打算往外走的叶景行却停下了脚步,望着门外绑着的马匹,向余烬看了一眼。 余烬自然也注意到了马具边缘,那小小的倒三角标记,别人许是以为是花纹,但叶景行和余烬都知道这是东园军的军标,知他所想,余烬颌首。 然而未等他们进去坐下,两高瘦男子便已经一前一后的从酒肆中走出,与叶景行与余烬擦肩而过,并去牵马。 叶景行的表情显过一丝异色,随即他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前走,并朝小二说道:“小二,来壶好茶,再来些吃食。” 小二热情道:“好咧!” 等落座,叶景行浅抿了一口热茶,茶虽然不好,可喝了那么多天的水囊水,再怎么劣质的茶,此刻都有一股甘甜。 他眯眼享受着,却见余烬动都没动茶杯,只是微微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 “你不渴吗?”叶景行问。 余烬这才拿起茶杯,淡笑,“没,看阁主表情,我还以为这是云顶雪峰。”到口的茶却苦涩难咽,不由得皱眉。 他这一皱眉只不过是本能而为而已,不是余烬挑剔,实在是这些年来他都未曾喝过这种品质的茶了。前世出卖叶景行得到了他要的荣华富贵,这辈子除了一回来的时候吃了点苦,但好歹他也将寇王产业取下,自然也就不缺这么点茶银。 见他微皱眉头,叶景行虽只有一番自乐,可自己也知道这茶的确是差了那么一点,“喝酒吗?”他半打趣道:“这烈酒,可是越糙越好。” 余烬想也不想的直接道:“免了。” 叶景行有些疑惑,余烬明明那么能喝,为何不喝? 似乎知他所想,余烬说:“能喝,并不代表喜欢喝。” “可惜了,”叶景行略有遗憾,“我爱喝,可却不能喝。” 余烬勾唇,“无妨,以后让你尝尝我酿的酒。”他说:“保证你不醉。” “真的?”叶景行双眼一亮,“你该不会骗我吧?还有能喝不醉的酒?!”顿了顿,他才道:“不对,余烬,你还会酿酒?” 余烬难得见他喜意冒上眉头,不由低笑,“还没有什么是我不会的。” 可未曾等叶景行说什么,隔壁桌却突然有人大笑一声,这一虬须大汉是跟随着他们后脚进来的,只听他突然道:“还没什么是不会的?” 叶景行不由颦眉,看向了那说话的人,却见那虬须大汉双眼紧盯着余烬看,语言下流,“那服侍男人的技巧你可懂?” 叶景行一怒,要是换人来打趣他,他可能不会那么生气,然而戏弄的是他在意的人,叶景行便忍不住了。 余烬似笑非笑,只是压住叶景行的手。 叶景行往余烬看去,却见余烬并无一丝恼怒之意,又想起他顶着这张脸已经二十余,自然不会没遇过这种事,倒是将到嘴的话吞了下去,内心却有些烦闷。 “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与余烬对视,那虬须大汉也来了兴致,又道:“该不会是女人吧?” 稍显温润的手覆盖着略带凉意的手,感受着叶景行手中的凉意,余烬微微皱眉,随即却恢复笑意,看着那虬须大汉,问道:“我是不是男人,你想知道?” 他那笑,三分玩味七分秀丽,平常女子都未曾有那么美的笑容,让那虬须大汉眼中闪过惊艳,更是垂涎。 只听那虬须大汉,“我不知你是不是男人,但是我可以让你尝尝男人的味儿。” 顿时哄堂大笑。 当今官贵人家淫狎娈童之风气盛行,不以‘好男色’为耻,在堂的人自然是见怪不怪,再说余烬长着这么一张模糊性别的脸,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叶景行再也受不住虬须大汉的调侃,“你这!”手却狠狠的被余烬一握,他不解的望向余烬,语气有些不解,“余烬…” 这时虬须大汉倒是终于将在余烬身上的目光移到叶景行身上了,毕竟初见的时候余烬实在是太抢眼,可这么一看,虬须大汉却觉得他身边的叶景行更不错。 他虽然钟爱美人,可到底还是更喜好这般端正的男子,毕竟美人虽美,然而玩起来就与玩女人一样,与女人一般便没了新意,所以要论玩,自然是一身朗朗风骨,白衣的叶景行更符他的心意。 他双眼一亮,“哎哟,没想到旁边的才是宝。” 虬须大汉显然是村中一霸,那边的人低语,“这两富家哥们估计要倒霉了,要知道熊霸王可是打死过老虎的……” 虬须大汉哼了一哼,可却带自得之色,那边的茶客立马噤声。 与那种目光对视,叶景行顿时觉得像是生吞了恶肉一般恶心。 余烬紧紧握着叶景行的手不放,只是对着那虬须大汉道:“要不这样?”他看着小二熟练的为虬须大汉送上一酒坛,“我们来比酒?” 虬须大汉上下打量余烬,“哎哟,就你这小美人要和哥哥比酒?” “就怕你不敢。” “呵呵,笑话!”虬须大汉大笑:“要是你喝不过哥哥,哥哥今晚那还缺两个暖床的,让你和你旁边的小子给哥哥暖床如何?” 他这会儿也不看余烬了,就盯着叶景行看。 美人他可上多了,但就是没玩过这类型的男人。 余烬双眼一冷,随即又笑颜逐开,“好啊!” 小二立马识趣的给余烬拿了两坛酒。 余烬岿然不动,将酒坛盖子打开,可眼见虬须大汉要打开酒坛,“慢着。”余烬突然开口道,看向那小二,“你们显然都认识,你们该不会使诈吧?” “这!”那小二听了余烬这话倒是一急,“公子你这话倒是有欠妥当了!我们酒肆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事情!” “呵呵,”虬须大汉听闻余烬这般说法,原本内心还有些犹豫的,这会倒是笑了,只听他说道:“要是怕了,现在认输也不迟,今晚哥哥会好好待你……们的!”他的双眼又往叶景行脸上看去,手却将酒坛往小二怀中一塞,“你若不相信,就拿过去看看。” 小二将酒坛拿过去给余烬。 只见余烬淡然的揭开酒坛的盖子,看了一眼,才点头道:“的确是。” 小二又将酒坛拿了回去。 叶景行是见识过余烬酒量的,自然不担忧,可惜他就不明白就余烬怎么突然间就和这虬须大汉较真起来,直接打他一顿便是。 “余烬……”他想开口劝阻,首先已经喝了一口的余烬却突然靠近他,已经沾染些许酒味的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怎么,阁主不相信余某能力?” 叶景行只觉得耳朵酥麻,忍不住一缩脖子,而余烬已经回归本位,朝那虬须大汉说道:“来?” “呵呵,当然!” 酒过几寻,余烬与虬须大汉身旁的酒坛越积越多,众人的欢呼声越来越高,“喝!喝!继续喝!” “你确定还要继续喝吗?”面不改色的余烬看着那边虬须大汉,微笑道。 那虬须大汉双眼一瞪,面红耳赤的失措道:“喝!当然喝!莫不成我还喝不过你?” 在场的人都开口助兴,纷纷道喝喝喝。 没多久,虬须大汉终于醉倒在桌上。 “这公子爷竟然真的将熊霸王给喝趴了……” “真的唉!熊霸王竟然真的醉了?” 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让众人惊叹,但对于在场的人的惊叹余烬一点都不在意,他从怀中取出纹银放在桌上,便朝着带着莫名神色的叶景行说道:“走吧,阁主。” 叶景行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有些奇怪,他原意是将这虬须大汉教训一顿便离开,可却未曾余烬会选择这种方法解决。 看着余烬的背影,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跟着他出了村。 然而让叶景行绝对想不到的是,当他们离开不久之后,那小二便壮着胆子去摇了摇醉倒在桌上的虬须大汉,“熊哥?” 却见那原本醉倒在桌上的虬须大汉突然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在地上。 小二一声尖叫,“妈呀,死人了!!” 而一直坐在边缘的小女孩抬头望向身边的老头,只见她一脸麻子,端是吓人,“爷爷,你看到了吗?” 那老头发白的眉头却皱在一起,“我没看到他下毒。” 听闻老头这么说,小女孩的双眼一亮,“那就是说,我们可以拜托他们了?” 第十三章 一听小女孩这么说,老头原本就皱起的眉头更要皱成一堆,他有些无奈,“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那紫衣哥哥真厉害呢。”小女孩摸了摸自己的眼,细声说道:“要不是雅儿眼尖,还真的发现不了。” 老头却颦眉不止,他虽没看到余烬下毒的过程,可林月雅都看到了,他自然不会怀疑。 “指尖就这么一抖,”林月雅似乎在模仿,嘴上的声音却一直都用只有她和老头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那打开的酒就被他下毒了。” 尽管在下毒这方面的技巧高超,可这般杀人于无形却依旧若无其事的表现却让老头忌讳,只能委婉的对林月雅说道:“那公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帮我们的人。” “我说你这臭老头,到底想怎么样?”林月雅突然拉下脸来,“我叫你爷你就真的以为你是爷了!?” “小姐……” 林月雅一张脸上带着与寻常幼女不同的阴狠,她紧盯着老头,“我不管,无论如何,此仇我非报不可。” “可小姐,那公子……” “白三,这你就不懂了吧?”林月雅突然笑了起来,“是人自有弱点。”她仰着头天真无邪的看着白三,“不是吗?爷爷。” 气氛有些诡异,叶景行在余烬身后张嘴又闭嘴了近乎十来次,都没憋出一句话,反而倒是在前策马的余烬先开口:“阁主。”他突然的开口有些意味深长,“如果前朝的东园军真的和六皇子有关联,这已经不是你我应该插手管的事了。” 叶景行也没想到余烬会突然提起这事,他憋着的那句你没事吧直接被他吞回肚子里面去,叶景行怎么可能不明白这其中道理,只是有些事情真说起来,只能用四字身不由己。 一言阁和武弁司之间的联系,还得追溯到上一代阁主吴天岳与乔崇年之间的关联,可以说,乔崇年对吴天岳有救命之恩,而吴天岳显然也有恩于叶景行,不然以叶景行的性子,怎么会当上一言阁阁主。 再说,自他从吴天岳手上接手阁主这位置起,便真正的从实际感受到了这书面上所抒写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到底是什么滋味。 一环扣一环,都是连带关系。 无论叶景行是怎么想的,余烬却觉得有必要与叶景行提起这事,他语气略有些硬,“这已经属于皇家内事了。” 叶景行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道:“你说的自然是对的,可是……” “没有可是。”余烬打断他,“你说说历代换皇帝,哪个曾刃不见血过?”余烬好心提醒他,“阁主,你只是一个江湖人。” 可就是因为他是个江湖人啊…… 叶景行将自己内心的话语吞了回去,他也不可能将一言阁与武弁司之间的联系对着余烬深入解释一番,只能转而道:“可你要是看到你明明能救的人,”叶景行反问他:“难道见死不救?” 余烬叹了一口气。 是啊,如若叶景行仅是一个怕事,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没有救他,哪会有之后的事? “余某自然是无所谓,一个人也惯了,可你曾想过五连环呢?”余烬盯着他看,将马停了下来,他问:“他们五兄妹,除了桑仲外,谁是没亲没属的?” 余烬没得到叶景行的回话,却发现叶景行一时间复杂的看他,那双眼上带上了他有些不熟悉的情绪,这让他不太适应,然而下秒他便掩去这不适,继续说道:“如若刚刚不是错开了时间,而我又恰好又在,你敢说你不会追那两个军兵?” 听到余烬这话,叶景行终于明白了刚刚一直压抑在自己心脏上的不适应感到底是什么,他也分不清自己喉咙间的味道,“这么说,你刚刚和那莽汉拼酒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余烬笑了笑,没否认。 一开始他是有这种想法,可到最后就不止那么简单了。 “余烬……”叶景行长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目光越发复杂,“你连阁主都敢设计,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一切都是以阁主的安危为主而已。”余烬却丝毫不介意他话语中的用词,笑容挂在了他那张漂亮的脸上,“我余烬能理解你所说的面前有个明明能救的人,为什么不救的说法,不代表我可以理解,”他的笑来的快,去得快,“把自己往火堆里面送的做法。” 叶景行复杂的看着余烬,沉默不语。 “要是刚刚我不在,”余烬说:“你选择跟踪他们就等于把自己往危险里面送。”他看着叶景行,反问:“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阁主。” 一声幽幽的阁主,让叶景行撇过脸去。 “够了,余烬。” 余烬没说话,也没看着叶景行,只是看着自己握着缰绳的手。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余烬早就明白他们和东园军的恩怨从宁秋枫和桑仲夜探东园府邸开始就不可能抽身而出了。 他说这些话,实际上,也不知道到底是说给叶景行听,还是自己听。 气氛太过于沉默,最后还是叶景行打破了沉默,只听他微叹一口气,无奈道:“叶某保证,以后绝对不主动掺合这事。” 余烬似乎没听到他所说,一时沉默不语,叶景行低头又道:“真的。” “世事无常,阁主怎么保证你的保证就一定就能履行?”余烬又突然笑了,这回终于望向叶景行,“再说,莫不成阁主还忘了身处江湖,身不由己这八字?” “自从帮武弁司送信,这事一言阁早就注定绕不开了。” 叶景行心想你倒是知道,可你说那么多到底为什么? “余某和阁主说了那么多,”许是叶景行的表情太过于憋屈,让看着他的余烬笑得很开心,余烬笑:“只是想阁主别忘记了,还有人担心你。” 叶景行就这么看着余烬就这么望着他,那画面便如同画一般,月光顺着树桠间落下,斑斓了那画面,他的心失衡的一跳,却只觉得余烬越来越难懂。 第十四章 临近临安,余烬和叶景行的脚程终于慢了下来,一路奔波,不说叶景行,就连余烬也觉得累了。 再者他们已经与阁里在城里的暗线接触,知晓了今日并未有什么不可掌控的事发生,安稳下来的叶景行也难得选择在客栈休息一日再启程。 所以才会出现如今一幕。 这事着实让叶景行意想不到,看着怀里突然多出的小女孩,只想到自己刚吃着早饭,一小女孩突然冲进酒楼之中,然后惊慌的目光在酒楼里面转了一圈,就突然向他奔来,“哥哥!”她哭着,“救命!” 泪痕模糊着她带着麻子的脸,显得越发越得可怜,她扑到叶景行的身上,“哥哥,救我!” 余烬放下茶杯,扬眉看向叶景行。 叶景行显然有些手足无措,他显然没能明白自己怎么突然间就多出了一个妹妹。 “在这里!” “是这个丫头!”两个大汉一前一后冲了进来,其中殿后的一人夹着一老头,在前的一人看见冲进酒楼门面的小女孩便立马指向她,“你这丫头,你爷爷在我们手里,还想跑?!” 余烬自然没闲心注意这爷孙俩曾经出现在过他的视线之中,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两个路人罢了。 叶景行却觉得这爷孙两有些眼熟,可一时也没想到这眼熟自哪里,只道是这世上流亡的人如此之多,遇上相差无几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小二立马迎上去,“大爷们慢来慢来。” “给我滚一边儿去!”在前的大汉推开小二,就往叶景行这边走来。 小女孩害怕的抓着叶景行的白袍,哀求着叶景行,“哥哥救我!” 叶景行对这莫名的发展有些无奈,他看了一眼余烬,却发现余烬没有一丝表示,依旧独自品茶,不由得暗叹一声遇人不淑,自己倒是抱着小女孩站起来,皱眉:“我观二位也不像是流氓无赖,怎么还和小孩与长者较劲上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其中一大汉怒瞪叶景行,“他们儿孙两欠我们当家的钱,如今还不起,自然要将这女娃卖进窑子里还钱!” “我们一定会还钱的!”那被夹在大汉身上的老头,“两位大哥,你们就宽容几天吧!” “都宽容多少天了?你当我们开善堂的?” 叶景行一听眉头皱得更深,语气也冷了下来,“他们欠了你们多少钱?” “怎么?你还真的是这女娃的哥哥?”那大汉反问叶景行。 “我替他们还了便是。”叶景行说这话的时候难得面色不佳。 “公子…”老头还要说什么,可那大汉却掐住了那老头,不让他说话,“行,那你和我们走。”他又看向那小女孩,“还有带上她。” “我和你们走就行了,她就不用了。”以防有变,叶景行还是决定将女孩留下,又眼见女娃哭的泪眼汪汪,四周的人都在好奇的看着小女孩,叶景行心一软,朝小二道:“小二,开一间房。”又朝着余烬说:“你先带这小女孩上去吧,我等等回来。” 叶景行跟着那两个大汉和老头走了,小女孩只能立在原地哭着。 余烬仅仅是品茶,那小二却有些为难的朝着余烬说道:“客官,房间已经开好……” 这个时候余烬才抬起眼,嗯了一声,说了一句将茶带上去,便起身。 小二立马拿起茶壶,在前领头。 而站在他身后的小女孩依旧抽泣着,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在食客好奇的眼光下跟上了余烬。 小二招呼好余烬,便关门退了下去。 重新落座的余烬依旧在品茶。 “公子哥哥。”那一直抽泣的小女孩终于缓缓地停下了哭泣,眼见余烬一直视她若无物,她再怎么迟钝都发现这和她想象中的有些差别。 余烬没动。 “公子哥哥,你可以帮雅儿一个忙吗?” 放下了茶杯,余烬终于将视线落在小女孩身上,似笑非笑。 “只是一个小小的忙而已。”被那笑激得心头一跳,林月雅双眼泪汪汪,“公子你能答应雅儿吗?” “我若说不答应呢?” “公子哥哥……” “你知道吗?”余烬不打算与一个小丫头玩太多的你猜我猜游戏,“我最讨厌别人算计到我头上。” 这一话倒是点明了余烬已经看透她的把戏,眼见这攻势对余烬没有一丝用处,林月雅也不伪装,只见她神色变冷,一张幼女的脸带上了不应该出现在这年纪的像笑又不笑,“可就是不知道你那位友人受不受得了我那毒。” 余烬盯着她。 林月雅抬头天真的对着他笑,小女孩的脸上带着麻子,可就是这般却出落得无邪的很,两颗虎牙尖尖。 余烬眸色微冷,“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为什么让我家老头带他走?”林月雅神色自得,“我知你用毒功夫很厉害,根本没有办法在你眼下用毒,所以只有支走他,让白三给他下毒。” “怎么样?”林月雅眼带笑意,“你帮我一个忙,我便将解药给你,公平吧?” 余烬这回倒是笑了,那张漂亮的脸蛋温柔之意颜溢于表,他站起身,附和道,“公平。” 然后他伸手去摸林月雅的头,林月雅一时没想到他会伸手,可却又觉得有巨力拉扯着她,让她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余烬的手慢慢地靠近她的头。 余烬一向讨厌别人威胁他。 瞬间便心生杀意,内力自掌心凝聚,杀意就这样直冲冲的往林月雅冲去,看着她瞬间失措的模样,余烬一笑,就要直接将这女娃了结掉。 可恍然一想,如今的自己,如若再在叶景行面前做了这事,那他岂不是就等于重新将以往的过去经历一遍。 以往。 想到那个在自己怀里失去声息的叶景行,有时候余烬会想,他恨我吗? 恨!怎么不恨! 可他还是下不了手杀他,不是吗? 在余烬的想法之中,以往的他的确是成功的,君不见至死至终,叶景行恨得还是他!想的还是他!至于早成枯骨的兄弟与红颜,哪个还有能让他日思念想的份量?! 想到此,余烬忍不住笑了。 明明是笑,却让人忍不住心生凉意。 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在叶景行心中的地位,没有任何人。 凝聚在他掌心的内力散去,余烬将手覆在林月雅的头发上,他脸带微笑,他说:“很公平。” 然而林月雅双目在这时却溃散无神,覆盖在她头顶的手很暖和,可她只觉得满心冰冷,她的五感一向比常人优异,自然感受到那种杀意,以及来自他掌心的温度,远比常人来的剧烈。 “你是不是认为我不会杀你呢。”余烬的脸带微笑,语气也轻轻柔柔的,可林月雅却被吓得动弹不得,直到刚刚她才知道她到底惹了什么样的人,她尽管恨自己永远都长不大,可却未曾想过了结自己的生命,她张了张唇,却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你知道吗?”余烬揉着她的发,顺着她的脸颊,一直往下,“除了被人算计,我最讨厌就是被人威胁了。” “再有下次,就不会是那么简单的后果了哦。”白玉般的手猛然地抓住她的下巴,一颗药丸无声无息地就被他送入她的口中,落入腹中。 “就是不知道,白玉京能不能解这毒呢?” 林月雅双目骇然! 他竟然知道! 他竟然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惊骇之下,她终于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你竟然知道白玉京?!你到底是谁??!”她又突然捂住嘴,“你给我吃了什么?!” “想知道?”余烬依旧在笑。 然而这个俊美的笑容落到林月雅的眼中却觉得无比的恐怖,她退后了两步,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可还是慌了神,“怎么可能不想知道!” 余烬只道:“解药。” “没有解药!”林月雅咬牙。 “那,”余烬眉一挑,“我也没有解药。” “你别欺人太——”林月雅的话没说完,却发现自己再一次丧失语言能力,下一秒她的肩膀已经被余烬摁住,她一慌,就要挣扎,然而那力道却大到她无法挣扎,她只听到余烬说了一句“该说欺人太甚的是你吧?”,随即便是胳膊传来一阵剧痛。 余烬眼神冰冷,些微发力便将她瘦小的胳膊卸了下来,“别忘记,当初是谁来惹我先的。” 林月雅痛得生不如死,她双目瞪大,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溢出,瘦小的身子在余烬的手下颤抖着。 “你到底说不说?” 林月雅忙不迭的点头,因为余烬的手已经往她另一处胳膊伸去。 “这才乖。”余烬放开她,再次解了她的穴道,“说。” 林月雅发出痛苦的悲鸣,她抓着自己无力的胳膊往后退去,可她竟然笑了,她的嗓音嘶哑,“你在意他!” 余烬没否认,仅仅问:“你到底说不说?” “我死,他也不会好过。” “我不在意让你生不如死。” “那我也能让他生不如死!” “你觉得我解不开他的毒?” “你——!”林月雅失声,“我没下毒。” 这个时候她才恍然白三的忧虑是真的,尽管他身边的白袍公子风骨正气,然而他身边的这紫衣公子真的是个罕见的狠角色,她又退后一步。 余烬问她,“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否是真?” “是真的!!”她这会儿真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她沙哑着嗓,“我林月雅对天发誓!”她见余烬不为所动,立马补充道:“不信你等白三他们回来!” “哦?” 眼见余烬又要上前,她大哭,“真的!真的!” 余烬微笑,却不理她,仅仅是故技重施,只不过这会儿不是再卸她一只胳膊,而是帮她重新装回去。 “我听你的。”余烬说:“不过你最好不要耍花样。” “不敢,不敢。”重新得回语言权的林月雅是这么说道,就是不知道内心怎么想,不过余烬也不在意她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掏出三颗玉珠把玩着。 这一次真的是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林月雅内心苦涩,其实最让林月雅心惊的是余烬的表情,就刚刚,余烬对她所做那一切的时候,他的表情,一直都未曾有过一丝改变。 余烬知她想法或许会笑,只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要知道那么多年来,风风雨雨,他可以在这秒扮演落魄的商人,更能在下一秒露出睥睨倨傲的相爷作态。 他什么没有经历过。 只是当今世上,没人知道罢了。 第十五章 那借钱的当家还算理智,得知叶景行要帮爷孙俩还债,也不问为什么,只道他连本带利还了便可,叶景行只是稍有疑惑,却也没多想,便在白三千言万语的感谢之中说了一句你再谢我就不帮你还了替他还了债。 叶景行带着白三回到客栈,小二立马就招呼他们上楼。 小二敲了敲门,“客官?” 叶景行跟在后面,他旁边是走路有些抖索的老头,里面传来余烬的声音,只听他道:“进来。” “打扰了。”小二推门,又朝着叶景行说道:“客官这边请。” 叶景行让白三先走进去。 白三一走进房间就见林月雅面有异色,小脸上还带着泪痕,不由得望向房内另一人,只见那紫衣公子依旧面无表情坐在一边品茶,心中就不由有些忐忑。 早在他看到余烬的时候,白三就觉得这美貌的公子肯定不简单,如今见林月雅和计划之中不同的表现,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想。 稍慢一步进来的叶景行显然也看到林月雅脸上的斑斓泪痕,又见余烬独自一人坐在一边,也不理会哭着的小女孩,不由得疑惑。 感受到叶景行望向自己的目光,余烬这才动了动身,仅是朝他耸肩,那表情却隐隐约约透露着无奈。 望着小声哭泣着的小女孩,叶景行有些理解余烬的无奈。 实话说,他也并不擅长哄孩子,而且还是哭泣的小女孩,可他望向小女孩还未开口,被余烬一眼扫过去的林月雅已经很上道的叫道:“爷爷!” 小二体贴地将门关上。 白三明显没反应过来,毕竟他活了六十年也没有见过林月雅这幅模样,唯见那林月雅向他跑来,哭道:“爷爷~雅儿还以为你不要雅儿了!” “怎么可能!”白三想也不想的反驳,只觉得事情诡异得很,可在林月雅的目光下,这老头的下一句就变为了这么一句,“爷爷怎么可能不要雅儿!” 林月雅顺势扑过去,抱住白三的腿,“爷爷!” “雅儿!”白三战战粟粟地将林月雅抱住,只觉得不得了,这小魔女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又见那紫衣公子在旁冷眼观看,心虚琢磨,表面上却和林月雅哭在一起。 余烬看着两人相拥,只觉得他们要搭个戏子班绝对座无虚席。 眼见爷孙两相拥而泣,和余烬的冷眼旁观不同,叶景行内心有些触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说:“叶某能帮得不多,”他从腰间取出余烬给他的钱袋,放在白三的手中,“这点钱财,你带着雅儿寻处住处,先安稳下来吧。” “这…怎么可!”白三就要拒绝,“恩公你已经帮了我们那么多,我白三怎么还能要……” 眼见白三还要继续说下去,叶景行将钱袋塞到他的手中,“这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他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不容他拒绝,“收下吧。” 白三犹豫再三,看了一眼怀中的林月雅,见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还是抓紧钱袋,口中道:“谢谢恩公的大恩大德!白三永生难忘!要是有来生,白三这把骨头……” 眼见白三这么一大岁数的老人家又要朝他千言万谢,他退了一步,“别,您老再谢我可就真的折煞我了。” “可……” “爷爷,你就别谢白衣哥哥了,我们心里记得就好。”还是林月雅出声打断白三,她眨了眨自己无害的眼,“哥哥,对吧?” “总之你们就拿着吧。”叶景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爷爷,白衣哥哥都这样说了,你就拿着吧。”林月雅说着,小小的年纪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哥哥大恩,林月雅没齿难忘。” 叶景行只道她是穷人孩子早当家。 经过这么一折腾,叶景行所剩无几的好心情也被破坏至尽,眼见爷孙两人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他便望向余烬。 而一边的余烬早将结账的纹银放在桌面上,如今见叶景行终于解决了这么一个麻烦,便站起,只见他脸带微笑问叶景行:“走?” 瞥了一眼这个时候才出口解围的余烬,叶景行觉得有些沉闷,声音也有些闷闷的,“走吧!” 余烬颌首,迈步而出。 眼见两人要走,林月雅却突然喊住了叶景行,她抓着白三的衣服,抬头有些瑟瑟的道:“白衣哥哥,等等!” “恩?”落后一步于余烬的叶景行不解转身,“怎么了?” 余烬的脸冷了下来,要知道他的忍耐是有限的,可这丫头却像是吃准了他不会在叶景行面前发作,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着他的忍耐程度。 “白衣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住哪里啊?”林月雅却仿佛看不到余烬的脸色,依旧泪眼汪汪,语气无比诚恳,“等雅儿以后有钱,一定会还给你的。” 叶景行失笑,“这不算什么,萍水相逢而已,我们就在此别过吧!” “那起码哥哥得告诉雅儿你叫什么吧?”林月雅却不依他所说,有些可怜的望着他,“也好让雅儿知道今天救自己的恩公是什么名吧?” “是啊…!”白三突然一拍自己的头,“也是我这把老骨头晕头了,还未曾问恩公叫什么!” 叶景行有些无奈,他如此而为并非是为了得到他人回报,但见爷孙两都齐齐看着他,还是老实回答:“本人叶景行。”眼见白三还要继续纠缠下去,叶景行立马一抱拳,“那老人家,叶某先告辞了!” 他转过身,忙不迭地关上门,没发现身后的林月雅对着他的背看着余烬笑。 余烬却仿若见不到她那嘚瑟的脸色,只是站在门外似笑非笑看着叶景行关门后那张俊脸上吃窘的脸色。 离开了那两爷孙,叶景行倒是真的松了一口气,见余烬对着自己笑,便疑惑问道:“怎么了?余烬,你笑什么?” 余烬也没回他,只是带着笑首先下楼。 叶景行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跟在他后面,再次追问道:“我说,余烬你到底笑什么?” “笑阁主长得一张好人脸啊。”余烬轻飘飘的飘来一句。 这十足的调侃让叶景行的脸色更苦了。 待到下到大厅,顺手丢给小二一枚赏银,和叶景行出了客栈,余烬才又道:“这小女孩倒是有眼光,这么一个大厅,一找一个准,谁都不找,就刚刚好找到阁主这么一个老好人。” 也不等叶景行开口,余烬又挪揄道:“嘛,看来今后,惦记着阁主的女人之中又要多一个小女娃了。” 这会儿不止调侃他老好人,还挪揄他被诸多红颜惦记的事情。 这让叶景行一时失语,他忍不住抬手挠头,“我也没想过…” “阁主,你就不会怀疑什么的吗?”挪揄归挪揄,真让他听叶景行和红颜间的事儿,余烬可是不愿意的,直接打断他,又换了一个话题,“怎么就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叶景行翻了一个白眼,对于余烬这种凡事都要猜测一番的态度蛮为不认同,可他到底也不知道余烬曾经经历过什么,便也没有对他这种性子有任何不认同,只是低声道:“那小女孩也就十岁而已,难不成我还想她会谋害我?” “要是真的,怎么办?”余烬却一脸认真的问他。 叶景行有些无奈,“哪有那么多是真的!” “阁主,”余烬那双略带妖泽的眼却扫了一眼叶景行,蛮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你要知道……” “好的,余烬,我知道你担心阁主。”叶景行知道他接下去要说什么,“但是,我和你说,阁主说他会注意的,真的!” “哦~”余烬这么干巴巴的回了一个字,笑了笑,却突然朝叶景行凑近。 叶景行没预料到余烬这个动作,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余烬已经俯身在自己颈项间,他的侧脸就在他脸边。 轻轻的呼吸就这样泼洒在他的耳边,他的眼皮不由一跳,身体僵硬,“余烬,你干吗?” 并没有他所熟悉的味道,余烬抬起头,凝重的眼神收回,恢复笑意,又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好像真的没呢。” 这牛头不搭马嘴,让叶景行疑惑,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脖子,“没什么东西?” “没事,”余烬往后退了两步,笑眯眯的看着他,“只是想看看,那些想念阁主的红颜们,有没有凝聚成灵,跟在阁主背后而已。” 叶景行显然反应过来了,这余烬明显是在戏耍他,“余烬你!” 余烬掏出许久没摇摆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掩盖掉笑意,首先上马,“阁主,是时候回去了。” 叶景行看着余烬安稳地坐在马上,笑眯眯的看着他的样子,最终,唇角还是勾出了一丝弧度,翻身上马,扬鞭启程。 第十六章 余烬御马不紧不慢地跟在叶景行身后,心中倒是想着白玉京的事。 如若不是林月雅这回直接冲到余烬面前,余烬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件奇事存在,毕竟他一向对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没有一丝兴趣,然而他不感兴趣,可不代表这个世界站在权力顶峰的那个男人没兴趣,身为权相,自然要满足皇帝的愿望。 药王世家白家有个养女,自十岁之后便停止生长,并非是侏儒病,毕竟侏儒病随着年龄的增长,脸部还是会随着年龄老化,可白家这个养女,却仿佛生生的将一切都定格在十岁,这等奇事自然就引起了皇帝的重视。 不管是让人青春永驻的药,还是不会长大的人儿,皇帝都非常感兴趣。 他自然也就下手了。 尽管最后青春永驻的药没有得手,但林月雅还是被他手下的人抓了回去送进宫,而他也知晓了白家的传家之宝,可辟百毒的白玉京。 他并不太记得林月雅的长相,但当他抛出白玉京三字,见到林月雅失措的反应,便肯定了这就是白家养女。 其他都无所谓了,只是这白玉京,他是一定要弄到手。 叶景行和余烬已经迈上归程,相较于余烬的风轻云淡,还在客栈的林月雅却愤怒的很,她咬紧牙关,抓着白三就是一阵撕咬。 白三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迟早经不起林月雅折腾,然而林月雅母亲与他素有渊源,便忍了下来,他暗叹一口气,“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那紫色衣服的对我下了毒!你知不知道?”林月雅一脸愤怒,手指狠狠地抓住白三的胳膊,“而且,我竟然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毒!” “会不会他根本没下毒?”白三觉得事有蹊跷,毕竟林月雅跟在白莫愁身边那么久,虽说比不上白莫愁,但对毒理方面,蛮为熟悉。 林月雅看了他一眼,语气尖锐,“你觉得他不会下毒?” 白三沉默,毕竟他觉得那紫衣公子可没有那么无害。 “他知道白玉京。”林月雅又想起余烬逼着自己吞咽下去的药丸,那熟悉的葫蔓藤味道,忍住伸手探入喉咙的冲动,她又继续道:“他还知道我和白家有关联。” 看着白三变得沉重的表情,林月雅报复性的将指甲更加嵌入他的血肉,“而且他更加知道我是个长不大的人!” 他甚至还知道她找他的目的是为了给白家制造麻烦! 这才是让林月雅惊骇的。 她自小五感就比常人出色,些微用药都能在她的身体上得到清晰的反馈,也是因为如此,药王庄白家家主才收她为养女,让她作为白家大小姐的药童以身试药。 然而就是因为试药,那时初识内功的她内力散尽,终身无法习武,更在不知不觉中躯体便停止了生长,模样永远都是一个小女孩!多少人梦想着长生不老青春永驻,但对于林月雅来说无疑是讽刺的,哪位女子不爱美,看着身姿越发越妩媚的白莫愁,林月雅怎么不恨? 即便不能凤冠霞帔,当个女侠潇洒江湖也可!可当她喝下那些汤药的时候就注定一辈子维持着十岁幼童模样! 初时她并不知道,就连白家家主白钦云也未曾想到那些汤剂能有这等用处,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不会长大的事便被人察觉了,青春常驻一词就这样落在她头上,可惜的是没人知道她到底是吃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的。 白家没有药方,可不代表别人知道白家没有药方,那些人只道她青春永驻,得到她就等于得到青春常驻的配方。麻烦自然一个接一个的上门,白钦云为了撇去这层关系,让白三带她离开,却说是她毁了药方潜逃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白家就是这么说的,再说了要是他们真的还有那药方,他们会不用吗? 而这一路上因为白家的这些话,她受了多少罪? 白钦云!白莫愁! 如果不是白钦云收养她给白莫愁当了药童,她又怎么会遭受这一切? 再说,凭什么她白莫愁能正常长大?凭什么她能被众人拥簇?她只能站在一边为她铺砖添瓦?凭什么?! 她记恨这一切,嫉妒这一切! 如果可以,林月雅何尝不想自己亲手动手,可看得清楚,却不代表自己能做到,所以她才想借助外力! 林月雅的手指越来越用力,已经被掐出血肉的老头最终还是决定震开林月雅的手,他这么一动作,林月雅却突然大骂:“你怎么敢推开我!别忘了,这是你们白家欠我的!也是你欠我娘的!” 不过下一秒她又不恼了,只见她盯着白三,突然笑了起来,“叶景行,云中藏锋叶景行?” “姐姐喜欢的男人?” 余烬跟着叶景行出去这一趟时间,足足用了一个月,此前已经接到前方暗线得知他们还是平安的玄铭桐如今见到他们真的安然无恙回来,才不由得放下心来,连忙吩咐仆从准备妥当。 “余烬,这一趟辛苦你了。”玄铭桐与余烬跟在叶景行身后,低声说道。 余烬摇头,表示不辛苦,又回道:“该说辛苦了的人,应该是先生你才对。” “没事,都习惯了。” 玄铭桐这句话让在前的叶景行走快了两步。 余烬双眼染上点点笑意。 遣退了下人,三人落座。 “阁主此次出去一趟,可有什么收获?”玄铭桐见叶景行将脸狠狠地埋在脸巾中,不由得问道。 叶景行不由得看了一眼余烬。 余烬耸肩,自顾自的洗了个脸。 眼见余烬无动于衷,叶景行叹了一口气,“只是解决了一点私事而已。”已经瞒了那么久,叶景行也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玄铭桐,他放下脸巾,“阁中呢?可有什么事?” 听到这句话,玄铭桐才见到叶景行和余烬所露出的欣喜顿时压了下去,“其他人都很好,但是…秋枫和桑仲失去了联系,所以昨日问新回来就去找他们了。” “怎么回事?”叶景行颦眉。 “阁主,你是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那些信。” “绣春和我说这是武弁司机密,怎么,难道不是?”叶景行挑眉,语气有些迟疑。 玄铭桐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阁主果然不知道。”他呼气,“我想绣刀这么和你说也不算是错的,的确是武弁司机密,只不过这个机密是刘相的私账而已。” 叶景行一怔,显然也没有料到他这次竟然被绣刀拐着弯蒙了一次。 “怎么回事?” “我也是阁主走之后的那天才知道的,可惜想通知你已经来不及了。”玄铭桐眉头紧皱,“暗线说刘府深夜被人偷窃,刘相大怒,第二天又传来赵晔中毒生死不明的消息,夏绣春这个时候却突然拜托我们送信,你不觉得奇怪吗?” “而且问新也证实了,袭击他的,是刘相的人。” 你说,一言阁只不过是个江湖组织,为什么刘相要对他们下手? 这就要从刘之恒与乔崇年之间的恩怨说起,为帝之道便是保持朝廷平衡,刘之恒与乔崇年便是当今圣上亲自扶植起来的派系,自打从科举入仕,两人就一直以对头存在于朝廷之间。 且不管这两位大人私交如何,就朝廷上的那些恩恩怨怨搅合在一起,乔崇年近年来对刘之恒所做之事的阻碍,就已经足够让刘之恒恨乔崇年恨到想刨他祖坟了。 如今武弁司少了二把手,独剩夏绣春和赵晔,哪想到乔崇年不安安分分收缩势力,这回还直接闯入相府,将相府私账偷出,甚至联合江湖组织分五处送走账簿,先不说一言阁与武弁司的关联,就冲着他们接触过账簿,刘之恒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想到这个,余烬这个时候才开口,“玄先生。” “怎么了?”余烬并不会主动对阁内的事插手,余烬这个时候主动开口,让玄铭桐有些意想不到,“余烬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叶景行也看向了余烬。 “你可有关注过戴老大将账簿送到那些人手中后,那些人家中,是否有受无妄之灾?”余烬感受到叶景行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不由得勾了勾唇,“如果我没猜错,刘相估计早就动手了。” “而且,估计也发现我们送的账簿是假的了。” “什么?!”玄铭桐诧异的看着余烬。 叶景行忍不住一眨眼,“余烬,你?” “其实我只是猜的。”余烬沉默了一会儿,才继而道:“因为上公不会让赵晔死去,但是赵晔的毒,只有刘相有解药。” “想要从刘相身上得到解药,上公也只能用相府私账交换了。” “而且这么难得的一个机会打击刘相,上公自然舍不得,”余烬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叶景行,“所以,在没有确定赵晔的毒到底是不是只能由刘相来解之前,上公是不会交还私账的。” “不然,夏绣春怎么可能会来找我们来拖延时间?” 第十七章 还有一点余烬没说的是,就算上公最后还是用私账和刘相交换解药,但刘相肯定不会给真正的解药给赵晔,反而会吩咐人每个月送解药给赵晔压制毒性,毕竟私账不在自己手中那么多天,尽管上面只记录收入支出,并未记名,但刘之恒就不相信乔崇年不会抄录多几本,到时候乔崇年杀个回马枪来个御前问话可就麻烦了。 “我现在去找问新他们。”叶景行起身。 “等等,阁主!”玄铭桐连不迭地喊住叶景行,“余烬说的只是他的看法而已,并不一定是事实。” 虽然这就是事实,但没证据的余烬自然不会纠结这说法,他点头,“没错。而且,就算阁主你现在去找戴老大,也跟不上戴老大脚程了。”余烬看着叶景行,“再说了,比起阁主现在贸然去找戴老大,明日阁主直接去找上公问清楚岂不是更好?” 叶景行咬唇。 余烬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掩去心中的异样。 “余烬说的没错。”玄铭桐赞同余烬的说法,如若事实真的是如余烬所说,叶景行去找上公的确是最好的方法。 “至于问新那边阁主就不用担心了,我会想办法通知他们的。” “也行。”叶景行颌首,他的神色略有复杂,“老玄,辛苦你了。” “要是真的觉得老玄我辛苦,阁主以后少点出门就好。”玄铭桐不紧不慢地回了他一句,看了一眼余烬,“是吧?” 叶景行连忙闭嘴。 余烬微笑。 谈话就此结束,玄铭桐说剩下的事情他会去处理,便首先出门,仅余叶景行和余烬在内,余烬看叶景行复杂的神色,不由轻声问道:“阁主,你在自责吗?” 叶景行摇头,“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上公竟会蒙了他们一道,尽管夏绣春的言辞并没有错,只不过是隐瞒了事实而已。 余烬没说话。 叶景行长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抓了抓衣襟,又呼了一口气,他没看余烬,只是问:“余烬,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余烬还是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给叶景行倒了一杯茶。 两人视线没有任何交错,但叶景行知道余烬在听,而余烬也知道叶景行知道他在听,叶景行说:“阁里面的事,基本上都是老玄打理的。” “至于像是平时的事,也是问新他们出马的。”他似乎在回忆什么,“我倒是真的和老玄说的一样,整天不见人。” 最后他略带苦笑的望向余烬,“而且遇见这种事,也没你想得那么透彻。” 余烬沉默半响,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或许你真如你所说那么没用。”他看到叶景行指尖不受控制的一僵,权当没看见,继续说道:“但是有一件事是你不可否认的。” 叶景行疑惑的看着余烬。 余烬看着他那双眼,似乎也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叶景行或许没有什么能力,但他就是有这种让人不自觉地将他当成支柱的魅力。 那种……至始至终始终都没有违背过心中所想,以诚待人的风骨正气。 这是他所没有的,五连环他们也没有的品格,所以他才会被吸引?余烬早已经忘记自己到底是怎么钟情于叶景行的,只是等到自己回醒过来,便早已深陷不出。 他也如实说道自己心中所想,“没你,一言阁也坚持不到现在,这是事实。” 叶景行不解,却发现余烬那双漂亮的眼在灯火之下闪烁着,如同宝石,嘴角噘着温和的笑意,就这样浅浅的望着他。 只听他道:“阁主,站在高位,并非一定是要有多大能力。” “你想想最上面的那人。”余烬一时似笑非笑,“你说他有多大能力?可为什么他能站在至高峰?不就是刚刚好出生在帝王家,并且一手帝王之术玩得好吗?” “不同场合,不同的能力,用在一言阁也是一样的,”余烬低声说:“如果不是你在,玄先生不见得在上代阁主亡逝的时候会选择留在一言阁,如果不是你,五连环也不见得会依附一言阁。” “恩,好比一道菜,你就是那佐料,看起来最不出彩,可却是重中之重。”他这个比喻用得有些走神,余烬见叶景行开口还要说什么,只是一手掌心向上,指着他刚倒的那杯茶,“阁主,喝茶。” 叶景行神色复杂,看向余烬也不知在想什么,手抓着茶杯,他双唇微启,“余烬,没想到我在你眼中还是有可取的。” “是啊。”余烬笑眯眯,“不然你以为我……” “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如若不是因为叶景行,占了莫大机缘重来一世的余烬,又怎么会来一言阁? 即便不知道余烬乃重新经历一世的人,叶景行心中的余烬还是有大才的,可他却是因为他才来一言阁,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言语,只觉得内心有些温暖,却滋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 “可惜这里没有酒。” “我藏了酒。” 两人近乎同时开口,叶景行双眼不由染上笑意,“但明日我还得见上公,这酒,余烬你还是先藏着吧。” 余烬点头应是,首先站起,朝叶景行伸出手。 余烬的手如其脸,很漂亮,白皙纤长,叶景行却记得当初这双手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的样子。果然,叶景行还是能在他漂亮的手上,看到他因伤所留的暗痕。 他犹豫了会,还是决定伸出自己的手,覆盖在余烬的手上。 掌心相触。 叶景行干净且骨节分明的十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整齐。 这是剑客的手,还是一个用剑高手的手,然而这一切在余烬眼中却是浮云,他的脑中只有‘这是叶景行的手’罢了。 双手交握,余烬将他拉起。 叶景行的手一向偏冷,每次余烬触碰到他的时候都不太满意,他说了一声,“玄先生真的应该给你做点好吃的,好好进补一番的。” “啊?” 余烬对他木鱼脑袋见怪不怪,将他拉起之后便松手,“没什么。” 叶景行真心不明白自己请回来这位账房先生的大脑到底想的是什么,手中还有余烬残留的余温,让他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自己的脸,“那先回去休息吧。” “好。” “嗯…那我也先回去休息。”叶景行这么说着,就出了门。 可余烬看他离去的方向,却不是他房间的方向,也不戳破,只是看着那挺直的背影,细想那夜躺在他怀中并不如远看的消瘦肩膀,余烬越发越觉得白玉京一定要到手。 余烬目光暗沉。 …按时间来说,对赵晔的毒毫无办法的上公,也应该将白家下任家主,江湖人称药理仙子的白莫愁请来临安了吧? 余烬觉得自己应该也是时候有所动作了。 第二日一早。 余烬也曾想过如今的他没有和刘相接触,会不会给这未来带来什么改变,但他一向毫无惧怕,要是真遇上未知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可余烬却未曾想到惊喜来得那么快。 余烬一向起得早,玄铭桐也是,而今日打算拜访上公的叶景行显然昨晚没睡好,一大早也爬了起来,所以三人早早就出现在膳房开早饭。 正吃到一半,却见一少年向膳房跑来,“玄先生!”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的清脆,充满着这个年纪应有的爽朗,“早啊!” “早,楚耀。”玄铭桐对他点了点头。 叶景行完全吞下口中的包子才疑惑的看向玄铭桐,“老玄,这是?” “我叫林楚耀。”没等到玄铭桐说话,少年已经拍了拍自己的胸自我介绍,“是戴老大在秦淮救了我,不过我已经无家可归了,戴老大看我可怜,所以……”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表情略带沮丧,可他看了看叶景行,又看向余烬,最后还是看回叶景行,双眼一亮,也不沮丧了,“您是阁主大人吗?” 叶景行显然有些懵。 余烬吃饭的动作依旧沉稳不变。 玄铭桐才刚刚点头说“楚耀这就是……”,他还没有说完,带着一张俊秀脸蛋的林楚耀已经猛地上前,直接抓住叶景行的衣袖,那双眸子就这样带着欣喜与崇拜直直的看着叶景行,“您真的是阁主?人称云中藏锋的叶景行?” 叶景行有些尴尬,看着林楚耀的手拉也不是,只是点头微声道:“如果没有第二个叶景行的话……那应该是我。”最后还是转而道:“楚耀,你还是先和我们吃点早饭吧。”便拉开了林楚耀的手。 余烬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林楚耀似乎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松开自己的手,“哈哈,好的,先吃早饭。” 而玄铭桐显然已经让人备好了一双碗筷,少年乖巧的入座,手拿着筷子,眼睛却直盯盯的看着叶景行。 叶景行只觉得头皮发麻,也不知道戴问新从哪里带回来这么一个少年,他这边头皮发麻这,余烬已经夹了一个馒头抵到林楚耀的眼前,他的笑同样漂亮,却明显俊美许多,就连叶景行也没见过他这般笑过的时候,不由得多望了一眼余烬。 余烬的声音很温柔,“吃多点。” 林楚耀显然没有意料到余烬这个动作,他连忙说了一声谢谢,而在少年高兴的笑脸之中,余烬的双眼却微眯,嘴角含上意味不明的笑。 要知道,他记忆之中,可没有这个少年的存在啊。 这是第一个挑战他上辈子记忆的人。 第十八章 吃完早膳,叶景行便在林楚耀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出门找上公去了。 余烬一时也无事可做,当然,他也没忘记自己的身份还是叶景行请回来的账房先生,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林楚耀,才离去。 林楚耀见他望向自己,便朝他挥手,那张秀丽的脸洋溢着笑意,“余先生,你去忙吧~”他似有期盼,“对啦,有我能帮上忙的事情吗?” 余烬只是笑,他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很好,尽管他此刻想做的便是直接掰断林楚耀的脖子,可他知道不能,为此他只能以笑掩盖自己内心的杀意。 如果上辈子的随从还在,就知道余相越是这样笑,那个人后果会越惨,可惜的是如今没人知道。 余烬坐在窗边,背靠在窗边,一手拿着账簿看着。玄铭桐在管理经营上无疑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更是一个很负责的人,即便他不在,事情也被处理得妥当。 林楚耀正在下面闲逛着。 余烬若有若无的看了他几眼后便走回桌前,将各方递交上来的开支写在账簿上。 一言阁是真穷。 这么想着的余烬又分神想着,不知道叶景行现在在做什么。 上公府,不同于相府的豪华,偌大的上公府没什么装扮,右边还分了一半给武弁司。 尽管余烬已经给他推测了一番,可当上公亲口承认的时候叶景行还是有些莫名的心伤,他不由得反问了一句,“上公…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们?” 乔崇年说:“人多口杂。” 叶景行反驳,“一言阁都是自己人。” 乔崇年见他那张脸上布满固执,不由得暗叹,“景行,你确定吗?” 叶景行想也不想的便回道:“确定!” “愚!”上公发出了这么一个字,表情却有些缅怀,“景行,你难道就不会怀疑吗?难道你对你们阁里每一个人真的都知根知底?” 叶景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不知不觉就想到了余烬。 他些微的走神显然瞒不过乔崇年,却也不点破他,只是说道:“这件事的确是本官的错,可这回的确是刘相太过了。”乔崇年紧皱眉头,“他万不该拿湘北灾款。” “不过本官保证,本官已经派了‘眼’去接应五连环了。”他沉稳道:“五连环此刻平安无碍。” 叶景行神色终于微微放松,又见有人进来,他也不拖拉,直接拱拳道:“那此事就劳烦上公了,景行还有事,告辞!” 叶景行回来了,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余烬和玄铭桐。 “阁主,上公怎么说?”玄铭桐问道。 “果然和余烬说的一样……”叶景行神色微暗,这事的确是他的失误,“但是上公承诺我,他已经派了‘眼’去接应问新他们了。” “眼?”余烬似不知道,便问了一句。 “‘眼’属暗捕,不过是在暗处直属上公的一个部门。”玄铭桐给余烬解释了一番,又道:“阁主,要是问新在,只会说,是兄弟就不要在意这些。” “相信问新他们。” 叶景行自知自己担心也没什么用处,再说上公已经把‘眼’都派出来,他再纠结也没用,他扬手,“是叶某纠结了。”他有些无力,“此刻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了。” 余烬见他眉目纠结,心思一动,“阁主,可有空到我哪一坐?” “啊?”叶景行似乎没料到。 “还是阁主有事?” 叶景行的确是有事,他不是一个坐得住的人,尽管知道上公已经派了‘眼’去支援五连环,但是他还是想去,但当余烬那双眼盯着他的时候,叶景行似乎觉得自己被余烬看透了想法。 真不是什么好事,脱身无望的感觉。 因为余烬已经拉起他的手就走了。 林楚耀无疑是个很会讨喜的一个少年,眼见余烬和叶景行一前一后出现,双眼一亮,逮到机会就跑了上来,叶景行本来觉得一个余烬就挺麻烦的,怎么又来了一个麻烦。 余烬没说话,只是笑意冉冉。 叶景行却不知怎么就察觉到余烬并不喜欢这个少年,可看着少年朝气的面容,又联想到他与自己也是年少家中遭逢遽变,不由得放缓了神色,“楚耀,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和阁主大人说说话。”林楚耀如实说道,然后少年就说在他眼中,叶景行就是他最崇拜的人。 看着林楚耀,余烬飘了一句,“那阁主有什么是让你崇拜的?” “很多啊!”然后这个少年跟着余烬他们一边走着,然后一边竟然开始一脸认真的说起叶景行年少的事情,从叶景行单独杀进寇寨灭了一寨流寇,识破武道馆骗局开始讲了一大堆。 当然,最后林楚耀也没忘记提武林第二美人莫无双曾经扬言非叶景行不嫁的事情。 “那只是说书的写的而已。”叶景行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林楚耀吐了吐舌头。 莫无双……余烬当然知道,实话说,如若真的要说,莫无双也可以算得上武林第一美人,毕竟她娘就是武林第一美人。 余烬给叶景行倒上一杯让人特意准备的姜茶,悠悠然的看了一眼叶景行,“阁主好福气。” 叶景行被他一挤兑,无言以对,尴尬地抓着头。 哪想到林楚耀却突然说一句,“不过我觉得,估计那武林第一美人也就如此吧。”他抬起手指,两根食指相碰又相碰,偷瞄了一眼余烬,“我觉得他应该没有玄先生好看吧?” “是不是啊?阁主大人。” 叶景行一下子就大笑出声,忍不住在脑海里面拉出莫无双的样子,然后看着余烬,来回对比。 余烬被打趣也不恼,只是维持着笑容,突然把脸靠到叶景行的脸前,“怎么了?阁主,难道说,我真有那莫姑娘长得美?” 叶景行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不知为什么耳根突然变红,躲了开来,“你说这一男一女,怎么相比!” “哦~”余烬笑意冉冉,也不继续靠近,只是似笑非笑的说了二字,“是吗?” 叶景行送了两字给余烬,“…妖孽。” 看着憋气的叶景行,余烬还是决定不逗弄他了,毕竟他看到他的脚尖都是朝着门口的,所以他只问,“走吗?” 显然没料到余烬会说这二字的叶景行双眼睁大,随即便笑了起来,由衷的,“还是余公子知我啊。” 余烬微笑,似带宠溺,“那就走吧。”然后他看向一旁的林楚耀,依旧笑,可却没了那么感觉,“我已经托人给你找了一处学堂,明日便过去上学吧。” “我和阁主还有事,便先走了。” “还是余烬想的周到……”叶景行心想自己果然不是照顾小孩的好手,看着林楚耀看着自己的那双眼,忍不住抬手摸摸他的脑袋,“那楚耀,我和余烬先走了。” 余烬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省得心烦,“阁主走吧。” “好。” 而被留在原地的林楚耀看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 第十九章 可惜今日诸事注定和叶景行的想法作对,他才刚和余烬往大门走,却发现门前身着浅绿衣裙的女子见到他双眼一亮,开口便喊:“叶大哥!” 余烬又是悠悠然的看了一眼叶景行。 虽然一直都知道叶景行红颜众多,然而这种感觉还真的不好受,唯一让余烬笑出来的便是叶景行在看到那白家大小姐第一时间竟然是回头望他的反应了。 “白姑娘。”叶景行见余烬依旧带笑,不知怎么心底有些发慌。 “叶大哥好狠的心啊。”白莫愁一上来就和叶景行兴师问罪,桃儿般的小脸上带着委屈,“明知我在上公府了,也不来看看我。要不是上公说你来了上公府,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就在临安。” 叶景行很想说其实我并不知道你在上公府,上公也没说。当然,实际上肯定不能这样说,所以叶景行只能委婉的换了一个话题,“白姑娘此行是来?”他抬手介绍余烬,“这是余烬,阁中的账房先生。” “余先生好,我叫白莫愁。”顺着叶景行的话这个时候眼中只有叶景行的白莫愁才回过神来,眼见余烬,双眼一亮,“好漂亮的哥哥。” “…呵呵。”余烬笑,“姑娘也很漂亮啊。” 白莫愁却仿佛察觉不到余烬的情感,一脸认真的回道:“哪儿呢,没有你漂亮!” 余烬低笑,却不打算继续接这个话题,他是长得好看没错,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他也没有继续与之交谈的打算。 “白姑娘…”叶景行眼见余烬不说话,便开口,“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和余烬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叶大哥就那么不希望看到小妹吗?”白莫愁撇嘴。 “这…自然不是。”叶景行叹了一口气,自从偶然救了白家摔下山的大小姐,这位大小姐就俨然已经将他当成自家大哥对待,他并不排斥,只是如今真有要事,实在不便叙旧,“白姑娘,只是叶某如今真的有事。” “什么事?”白莫愁反问,“是赵晖的毒吗?如果是的话,我已经将他的毒控制了,还能吊命一个月余。不过我敢肯定,如果我都说不能解,这中原也难找出能解此毒之人。”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除非你们能寻到厉害的西域毒师,不过上公都不确定能不能找得到。” “并非此事。”叶景行有些无奈,“此行我和余烬去是为了五连环。” “啊?”白莫愁歪头,“戴老大他们也出事了吗?那我和你们去。” 叶景行见她此副模样,只能柔声对她道:“白姑娘,并不是在下不想与你同去,只是此行甚有风险,我怕伤了你。” “原来是担心我啊。”白莫愁突然笑眼眯眯,也不纠结了,“反正我还要在临安待一月余,叶大哥早去早回啊。”她眼睛一转,又对余烬说道:“余先生,你们快去快回哈!”随即便塞了一瓶药给余烬,“这是我们白家的秘药,对治疗特别有用,你先帮叶大哥收着吧。” 余烬手指划过还略带暖意的瓷瓶,也不点破白莫愁的想法,便点头,“好。” 眼见叶景行和余烬离去,白莫愁叹了一口气,若说最可怜的,估计就是单相思了,一想起那日她以为自己肯定要摔死了,却被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抱住,她面红耳赤。 哪想到背后突然又响起一声“白姑娘!”,她转过身去,眼见那小跑过来的男子,白莫愁脸就冷了下去了,只是道:“你来做什么?” 杨风凌挠了挠头发,“我见你不在上公府,怕你出意外。” “这里可是临安,怎么会出意外?” “可是我爹……” “我是人,不是你们杨家的镖物。”眼见杨风凌又要解释什么,白莫愁看了一言阁门房一眼,突然向前一步,又掏出了一个瓷瓶,“劳烦你将这个交付玄先生,就说白家白莫愁来日再访。” 她又看了一眼杨风凌,见杨风凌还干巴巴的站在原地,“怎么,还不走吗?” 一言阁大门前清净,只是余烬和叶景行熟悉的两人却站在了暗处,小女孩低声哼哼,“见了那叶景行巴不得贴上去,这回见到那杨风凌就装起清高了。” 白三脸色有些愁苦,他身边站着的小女孩不是林月雅还是谁? 只见她双眼转了转,一抹笑挂在她的脸上,“爷爷,跟我走。” “玄先生知道你又偷跑出来,肯定又要唠叨了。” “老玄不会阻止我的。”叶景行说,“他说是这样说,其实他肯定也担心。” 余烬一时有些无言。 余烬一开始便认定用兄弟的说辞就是留不住这人,君不见他的兄弟如此之多,君不见他的红颜数都数不过来,只有让他恨他怨他,他才能在他内心之中有一席地位,只有让他继续作威作福危害武林,他才会时时刻刻都想着他! 然而他又羡慕他们之间的相交。 恨并不等于爱,或许它也掺夹着爱,但不是爱就不是爱,余烬能那么觉得他是赢的,只不过全凭他自我欺骗觉得罢了,所以他才放任事情如上一辈子那样走向,冷眼旁观,未曾改变过什么。 是的,余烬一开始便不是什么好人,他能在叶景行面前收起自己身上所有的爪牙,维持着那张笑脸,却并不代表他无害。 有时候有些事往往出乎人意料,对于叶景行来说。叶景行没有想到余烬的话会应验的那么快,他甚至还记得余烬所说的,如果他再继续插手这些事,肯定会连累他身边的人。 桑仲死了,宁秋枫说是为了救她才死的,当他们在‘眼’的配合之下找到了宁秋枫的时候,发现原本一天到晚都以笑对人的姑娘如今再无半点笑容。 桑仲是五连环里面的老幺,也是最特别的一个,父母在瘟疫下惨死,他侥幸熬过一劫,被宁秋枫捡回家,宁父便在八年前将桑仲收为义子,可以说和宁秋枫情同姐弟。 叶景行面色苍白,忍不住向余烬看去。 余烬面无表情,却罕见首先发表自己的想法,“五姑娘…我们会为桑仲报仇的。” 宁秋枫扯了扯嘴角,“我懂。”她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叶景行,叶景行张了张唇,明显说不出什么,只是紧握着佩剑剑柄,眉间却带浓厚的自责,宁秋枫没由来的失笑,“阁主,这可怪不得你。” “只是我扯了仲儿的后腿而已。” 相对无语。 余烬从叶景行身后抓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冷的可怕,他紧了紧他的手,低声道:“就是不知道常棣和素冠怎么样?” 叶景行显然没有料到余烬的动作,那温度有些暖人,让他没有挣脱的想法。 “老三和老四还没有找到上公信上所写的那些人。”宁秋枫表情有些复杂,她略过余烬抓着叶景行手的动作,“阁主,绣刀明显对我们有所保留。” “是的。”说起这事,叶景行终于忍不住,他叹了一口气,“这事明显是我的疏忽,上公让你们送的信并不是什么,而是用来迷惑刘相的幌子而已。” “赵晖从相府偷出刘相私账的时候中了西域剧毒,解药如今看来只有刘相一人所有,上公又不想放过这次刘相挪用灾款的事,便派绣春让我们将假私账分五处送出。上公没说,不过我想除了问新所送之人还存在之外,其余的四人估计都……已不在这人世了,你们肯定找不到。” 余烬早就知道这些事,自然不惊讶叶景行的猜测,看着宁秋枫微微有些走神,却没注意到叶景行偷看他的目光。 “毕竟上公的原意仅仅是牵扯住刘相的动作而已,只是没有想到刘相这会……” 宁秋枫听着叶景行的话,握紧起拳头。 “那桑仲的……”遗体呢? 叶景行的话还没有说话,宁秋枫终于控制不住那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双眼泪水与雨滴一般划过脸颊,“没了。”她的泪掉的越来越快,“我对不起仲儿。” 叶景行心头一哽,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宁秋枫。 余烬却冷笑,“阁主,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一件事吗?仅仅是一本私账,刘相为什么会这么大费周章来找人追你们?” “你的意思是……”叶景行舌唇干燥,“上公还有保留?” “我可不知道。”余烬松开他的手,“可你不觉得有一件事很奇怪吗?为什么上公非得将事情都扯到我们一言阁来?明明‘眼’都可以做的事情,却非得让我们来。” 第二十章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明明这些事能让‘眼’来完成,为什么上公非得找他们,难道真的就如绣刀所说,他们轻功比他们出色?这明显不可能,毕竟让武弁司暗线寄送的话肯定比他们更快。 “难道说……”回过神来的宁秋枫一抹自己的眼泪,再抬起头来时已经一脸无畏,她尝试问道:“是因为我们江湖人的身份比较自由?” “肯定不是。”叶景行想也不想的否定,毕竟当初他就是这样说的,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宁秋枫咬唇,试探性的看向余烬,“……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余烬摇头,表示他也并不知晓其中关键,“我只是这样猜测而已,剩下的……”他略微朝叶景行侧过脸,“这应该问阁主了。” 感受到两人的目光,叶景行将从绣刀来找他到如今的事情回想了一番,然而越想却发现越扑朔迷离,不由得紧握住剑柄,“抱歉,……余某也不知。” “阁主……”宁秋枫拍了拍脸,“不管如何。”她也没有纠结此事,直起身来已经是以前那个宁秋枫,“这事我是不会放弃的。” 余烬细想了一下,“五姑娘可是有发现什么?” “你猜我和仲儿偷到什么?”宁秋枫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玉佩,递给了叶景行。 叶景行接过,只觉得在手的玉佩玉质上佳,浑身通透,显然是上好的和田白玉所制,又见上面缠绕着金黄色的缨络,铭刻着一个字世。 “这是什么?”其实单单看着金黄色的缨络,叶景行已经隐隐约约有些猜测到了,毕竟当今并不是谁都能轻而易举的用这个色的。 “应该是六皇子的玉契?”宁秋枫这般猜测,“我是从东园军的姚成房间搜到的。” 余烬却摇头,“不是,这个是假的。” 两人皆是疑惑。 余烬从叶景行手中拿过玉佩,细细地摩擦了一番,才慢慢道:“玉的确是上好和田白玉,但是真的玉契中间的眼是镶金的。” 叶景行想问余烬你是怎么知道的,没等他问出来,余烬又继而说道:“但是用来糊弄一般人已经足够了。” “那就是说六皇子并没有和东园军有牵连?”宁秋枫问。 “可不见得。”余烬将玉佩丢回给叶景行,“玉契这么重要的东西六皇子怎么可能轻易给人,但是他和东园军合作,显然也要拿出和他与之相配的筹码。”余烬似笑非笑,“估计这是六皇子让人按照他的玉契伪造的,用来安定姚成的。” “那就是说,六皇子果然和东园军有接触…” “或许。”余烬点头,不由得想到被叶景行藏起来的那块玉佩,也是给他当成信物的玉佩,他望向叶景行,发现叶景行显然看着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由挑眉笑:“怎么了,阁主?” 叶景行想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么清楚的,可到嘴却说不出口,“那这玉佩如今到了我们手里,该怎么办?” “六皇子估计不会紧张,毕竟五姑娘拿到的只是一个假的玉契,除了玉契之外就没有别的证物了。”余烬琢磨了会,挑了一些可以说的,“姚成估计会心急,但我觉得他不会和六皇子说玉契不见的事情,甚至还会觉得是六皇子派人来取回的。” “至于…这玉契。”余烬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景行,“阁主不如交给上公。” “也成。”叶景行点头,将玉佩放入自己的怀中,眼见宁秋枫还站在原地,“秋枫,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说说那天的事吗?” 宁秋枫神色恍然,扯了扯苍白的唇,“当然可以。” 她便将她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她在寻找上公信上所说的人的时候被刘相的人追杀,侥幸躲开后便与来寻她的桑仲碰头,随后又被迫潜入东园府邸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到桑仲为了护她,只身一人引开追兵,身重数箭跳河,顺着瀑布流下去,没了音信。 她说这些的时候尽管满目悲哀,可泪水再也没出现过。 叶景行一直保持着沉默,余烬见宁秋枫说完也不知说什么,便开口问她,“那你后面去找了吗?” “当然找了!”宁秋枫看起来有些无力,“只不过是等刘相的人走了才去找的,但是都过了那么久了,你觉得我还能找到吗?”她双手握拳,“我也拜托‘眼’去找了,可惜他们也说没有。” 叶景行神色复杂,“先不说这个,我们现在先去桑仲失踪的地方去,刘相的人应该不在那里了。”叶景行提了提神,“秋枫,没找到桑仲的尸体,就不要认为他死了!” “可是他中了毒。”宁秋枫咬牙,“箭上抹了毒。” “不管他到底死了没,我们一定要找到他的人。”叶景行静静的看着宁秋枫,“秋枫,走吧。” 宁秋枫犹豫着,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最终还是点头,“好。” 余烬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再次免不了下水的苦恼。 宁秋枫在前带着路,叶景行知自己让宁秋枫再回故地的确是难为了她,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顺着河流一直往下,往瀑布下走去。 “如果真的……,在这里应该会沉下去才对。”叶景行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身上的东西都掏了出来,脱了鞋,就在瀑布震耳欲聋的声音之中往湖里一跳。 余烬站在河中,看着沉入湖里一刻又再次冒头呼吸,随后又再次沉入湖底的叶景行,不由一叹,认命的脱了外裳,“五姑娘,劳烦你了。”便与他一同跳进湖中。 叶景行还是在湖底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连忙游过去,却发现桑仲的身体已经被泡的发白发胀,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可就算这样,将他从水中捞出来的叶景行并没有一丝嫌恶,然而眼见那被叶景行拉上来的身体,站在河边的宁秋枫已经泪如雨下。 余烬有时候觉得,叶景行也是蛮残忍的,他虽然找到了桑仲的尸体,让他入土为安,可是却将宁秋枫认为桑仲还有可能活着的幻想给打破。 他向叶景行游过去,拉住已经有些乏力的叶景行往岸边游去,他能感受到他手上的躯体一直在僵硬的颤抖着,尽管叶景行那张俊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可那种颤,却戳得他内心不甚舒服。 宁秋枫抱着被他们从湖里面拉出来的尸体失声的痛哭着。 他和叶景行什么都没说,只是告别‘眼’,带着宁秋枫和桑仲回了一言阁。 后面戴问新还是带着常棣和秦素冠一同回来,几人回到一言阁的时候,得知桑仲死去的消息自然是悲痛,原本就不见得对武弁司有什么好感的戴问新看着没来参加桑仲葬礼的上公却送了一份礼来,不由得冷笑着,“他倒是撇的清。” 常棣罕见的发话,“毕竟人家是大官,我们只是平民罢了。” “……”秦素冠的手动了动,却是想拔刀的姿势。 叶景行叹了一口气,在玄铭桐的帮助下,将桑仲的葬礼给主持完毕。 落葬之后,往来致祭者纷纷离去。 眼见一言阁气氛不好,主持着葬礼的叶景行也面无表情,白莫愁此时也不好找叶景行,只能幽怨地看了一眼叶景行,随后带着个杨风凌回到了上公府,毕竟她如今每日的任务便是为赵晖吊命。 后面叶景行还是将玉佩给了上公,他没和余烬又或者玄铭桐说他和上公到底说了什么,但有眼的人都知道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并不怎么好。 一切仿佛回归正轨。 戴问新和常棣还是回到了他们负责的区域,而宁秋枫则是选择了留下来。 林楚耀的存在仿佛给宁秋枫找到了救赎,宁秋枫揉着他的头发,给他买这个买那个的,少年清秀的脸红彤彤的却闪躲不开宁秋枫的爪子。生死早已看惯,宁秋枫也知道桑仲如若死去还有意识的话,肯定也不希望自己以泪洗面,她会连带他的那一份活下去,并且活得好好的。 一言阁最初的初衷只不过是为了接济需要的人,可是一味的接济显然也不是办法,干脆便将它当成一门生意在打理,在提供给那些流民孤儿钱财吃食,也要在阁中工作。 虽说将一言阁在当生意打理,可惜的是每月算盈余的时候都发现没赚,能保持收支平衡已经是极好,多亏吴天岳财大气粗,才将一言阁给撑到如今,所以余烬会说那句,一言阁真穷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叶景行没说上公和他说了什么,余烬自然也不会问,他也乐得装糊涂。 只是,余烬抬头。 十五……要到了啊。 第二十一章 叶景行这几日都罕见没出门,玄铭桐也乐于将事情丢给叶景行处理,以缩减自己加班的时间,可今日的气氛的确有些怪异,到了下午,阁里面都感受不到人气了。 “怎么今日下午都没人了?”眼见于此,叶景行不由得问了一句,“秋枫呢?” 还在书写文书的玄铭桐本能回道:“阁主,今日十五了。”又道:“秋枫也带着楚耀回去了。” 叶景行一怔,恍然大悟,随即点了点头,“也对,今日大家是该早点回去。”他看了一眼玄铭桐,见玄铭桐提笔不知在写什么,便说道:“老玄你也别待在这里了,回家去吧。” 这个时候玄铭桐才警醒一件事,他扭头看向叶景行,“阁主…”他张唇还打算说些什么,却被叶景行挥手止断,只听叶景行笑道:“别在这里婆婆妈妈,赶紧回去。”他打趣,“再不走,就可没得走了啊。” 玄铭桐内心微叹,见叶景行的表情,他收起了笔,最终还是将那句邀约给吞回肚子里,将此事给揭去,“那阁主,我可先回去了啊。” “行了,行了,回去吧。”叶景行挥手。 然而真当玄铭桐离去,一个人坐在一言阁大厅内的叶景行也不知道作何想法,他看着手中的散页,决定还是埋头继续看下去。 这么一看就是一下午,等到叶景行抬起头的时候,天色早已昏暗,月亮已经顺着夜色悄然挂在天上,虽然一言阁内依旧灯火通明,高竖于瓦檐或露台上都挂着大红灯笼,可偌大的一言阁,却只剩下他一人。 很怪,可是早应该习惯了。 出了门,狠狠地呼吸了一口的叶景行,还是止住了想翻身上楼顶的念头,他看着那红灯笼也不知想什么,最终却用手抓了抓自己的衣襟。 微凉的空气触碰到他的肌肤,他才又缓了一口气。 “阁主。” 这声音有些来得突然。 叶景行一愣。 回身却见余烬左手提着一坛酒,酒坛挂着两个酒杯,右手拿着一纸袋,微笑望他。 余烬依旧一身紫衣,依旧可以说的上是风华绝代的面容,然而他的笑容就像春日里破开冰的暖。 叶景行原本想问你为何还不回家,但余烬已经不容分说向他走来,只见他笑道:“一个人端是无趣,难得抓到阁主,就是不知道阁主……”他扬眉,“可有兴趣与余某赏赏月,喝喝小酒?” 叶景行不由得一笑,“自然!” 余烬就这样看着原本像是被蒙上一层尘埃的叶景行渐渐地染上了暖色,那浅浅的笑涡带着不属于这年龄应有的稚气,勾起了一丝他内心的柔软,他突然道:“阁主还是笑着好看啊。” 才刚带起的笑容一僵,叶景行反驳道:“再怎么也比不上你好看!” “是吗?” “哈哈,你觉得呢?”不必过多言语,许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便会得知你的想法,人生在世,得此一……知己,足矣! 只是知己吗? 叶景行从他手中抢过酒坛,侧脸望他,“来个不醉不归可好?!” “好。” 八月十五,花好月圆。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风景,同样的叶景行,不同的余烬。 两人使起轻功,轻而易举就翻身上了阁楼顶,叶景行拿着酒坛,看着酒坛挂着的两个酒杯,“余烬你倒是聪明啊。” “嗯哼。”轻轻哼了一声的余烬,接过他递来的酒杯,嘴角带着笑意,又将纸袋丢到叶景行的怀中。 拆开到怀中的纸袋,看着里面的桂花酥,叶景行显然有些惊讶,他抬眼惊讶道:“未曾想到余烬你也喜好吃这桂花酥啊。”他双眼闪亮,“还是钜记的,应该排队排了很久吧?” “没多久。”因为根本不用他排队,不过余烬倒是抓了他话语中的一个字,“也?” 这让叶景行这大老爷们倒是微微一窘,他轻咳了一声,“实不相瞒,叶某是挺喜欢这物的。” “既然喜欢,你便多吃点。”余烬浅尝自己炮制的酒,微皱了一下眉头,果然时间还是欠缺了一些,醇度比意料之中少了些许。 叶景行没注意到余烬的动作,只是盯着纸袋里面的桂花酥,闻着这桂花酥已经觉得食指大动,手已经动作,也不忘记问一句客套,“难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余烬望着他盯着纸袋的动作很自然的就接了这么二字,也不知道是喜欢这桂花酥还是喜欢……舌尖微甜,他这酒的微妙之处便在这里。 “可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说是这样说,可人倒是捧着纸袋,也忘记了食不言之礼,咬了半口便对着余烬说,“来个吗?” 叶景行的双眼很亮,也很清澈,无数次余烬与他对视,就不明白明明在江湖中翻滚了如此多年,为何他还能有如此明亮不带一丝污垢的双眼。 “不用,你多吃点。”余烬自个儿品着酒,也不催促他试试自己炮制的酒,只是让他吃糖,又说了一句,“我刚刚才吃了。” 毕竟都是谎话。 其实余烬一点都不好吃甜,可他知眼前的人爱吃,仅仅是一颗,便让他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像是得了心头喜的幼童,笑涡隐隐约约。 他怎么不知他喜好吃什么。 风细细地拂过他的脸,余烬只觉得有些醉了,他躺在屋瓦上,看着天空上挂着的大圆明月,旁边是细细品味着桂花酥酥甜的叶景行。 吃时酥糖霄香甜,桂花麻香浓郁,骨子松脆入口即溶,叶景行忍不住舔了舔指腹,然而他才刚刚一动作,余烬的笑声便出现在他的耳边,“我说阁主。” “这不是还有吗?”略微的酒香就在鼻息间,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他眼前的余烬伸手在他怀中的纸袋取了一颗桂花酥,“用得着连手指都舔了吗?” “真的有那么好吃?”余烬看似疑惑,故意也不退身,就这样在叶景行面前咬了一口桂花酥。 余烬原本就长得好看,此刻那双薄唇就在他眼前这样咬住一颗桂花酥,也不知道是馋余烬口中的桂花酥还是因为其他,叶景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转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酒入口,初始火辣辣的辛,冲淡了桂花酥残存的甜,也让原本有些冰冷的身体仿佛一瞬间就暖和了起来,“好酒!”忍不住发出感叹,可旋即还没等叶景行回过味来,舌尖上一股甘甜溢上,竟是无尽回味。 不知为何,叶景行竟觉得自己在这酒上,品出一股缠绵之味。 脸没由来的有点红。 这让叶景行有些无所适从,只能换个话题,“余烬…你不是说你会酿酒吗?” “是啊。”余烬笑眼眯眯,将桂花酥吞进肚子内,看着他手中的酒杯,“阁主如今喝的酒不就是在下所酿的?只是这时候不够久,醇度不够。” “可也比醉花楼的醉花酒好喝!”叶景行觉得大脑有些发昏,想起余烬曾说过他会酿喝不醉人的酒一事,“不过,这应该不是你说的……不会醉的酒吧?” “当然不是。”余烬也没想到叶景行还记着这句话,见他脸颊浮红,不由低笑,语气略微放低,磁性的嗓音缭绕,“你想喝那种酒?” 叶景行想也不想的点头,“自然。” “那行。”余烬估摸下时间,“后天,我准备好材料,带你去埋酒。” “嗯?” 余烬指尖擦过自己的唇,略带神秘,“这酒,没有一定时间,可喝不出啊……” 见余烬故作神秘,叶景行将酒坛拿起,给他再倒了一杯,“……还真好奇你那酒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了。”他一把举杯,“哈哈,学不来戴老大,也喝不过你,不过……” 知他心思,余烬接道:“一醉方休?” “好!” 叶景行最后还是醉倒在余烬身边,余烬也不着急将他送回去,只是将他带到自己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角度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细微的呼吸声就在耳边,那人的温度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心有些热,余烬拿起那尚未喝完的酒坛,仰起头便往自己的口中灌。 酒是好酒,只是溢出来的酒还是打湿了衣裳,也溅到了叶景行的脸上,这让叶景行本能扬手的摸了摸脸,嘀咕了一声,动了动身子,便往热源更加凑去。 任由叶景行在自己怀中钻的余烬放下已经空无一物的酒坛,始终还是没有忍住,他的手指覆盖在叶景行的脸上,浅浅抚摸着,最终指腹落在那微张唇上。 余烬收回手。 那不知何时放起的烟花,近乎吸引了整城人的视线,可余烬却对此视而不见。 余烬终究是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第二十二章 余烬显然没有料到他竟然会做出这种蠢事,可当他真的抱着叶景行坐在房瓦上过了一夜,他便将这件事与蠢字划分开来。还在他怀中的叶景行显然已经要醒了,略微迷茫的他显然没料到一张开见到的便是未亮的完全的天空以及余烬的脸,他眨了眨他的眼,半响才道:“余烬?”随后他一闭眼,“怪事,做梦了?” “阁主。”余烬面无表情,一夜未睡的他显得有些疲惫,“你没做梦。” 叶景行还是选择睁开眼,从余烬怀中直起身,突然失去的温度让他有些不自在,也没看余烬,只是低声道:“……你应该喊醒我的。” “原本是想的。”余烬疲惫的眉间染上了笑意,“只是难得见阁主睡得如此安稳……” “今日放你一天的假,赶紧回房睡觉吧!”说罢,余烬只瞧的他一个背影,还有发红的耳根,叶景行已经一溜烟不见人了。 得了许诺的余烬也不纠结叶景行的逃跑,直接回房冲了个浴便倒头就睡,只是手指忍不住抚过自己的唇,笑意凝聚在唇边,没多久便堕入了睡眠之中。 今日往账房走去的林楚耀觉得有些奇怪,往常应该在的余烬竟然不在,这让他不由得找了一个人来问,“那个,你知道余先生去哪里了吗?” “余先生今日请了假。” “为什么啊?”林楚耀扑了过去,有些紧张的追问,“难道余先生病了吗?” 这倒是吓了下人一跳,叶景行在后扶住了那人,那人连忙道谢,叶景行摆手表示不在意,示意他可以走了,便朝林楚耀笑了笑,“余烬没病,只是……”他有些苦恼,“昨夜我有事劳烦他,所以没睡好,今日补眠而已。” “楚耀,怎么了?” 这话说是这样说,可听在林楚耀的耳中却有种别扭,他忍不住咬唇,又鄙见叶景行略带红晕的耳廓,眼微微一凛,旋即又笑了起来,“没有呀,只是今日学堂教了一些数理之法,我并不太懂,想来请教余先生。” 叶景行听他说到数理之法脑袋便有些大,“这样啊…” “不过没事啦。”少年又是一脸甜甜的靠近叶景行,手抓住了叶景行的衣袖,“现在阁主不是在吗?” 又是这样,叶景行苦笑,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插话是好还是不好,但也如实告之他,“可叶某不懂那数理之法啊。” “没关系,看见阁主就已经很开心了!”林楚耀见他表情尴尬,心底一笑,便又缠了上去,满意的感受到那人的僵硬,又唤了一声,“阁主~” 少年的笑容很纯粹,让叶景行叹气得同时却忍不住心喜,他揉了揉他的头发,少年的笑容一僵,可随即笑得更开心,叶景行也没注意那么多,只是说道:“好好学,以后会有用处的。” “嗯嗯!”林楚耀连忙点头应是。 刚去而又复返的下人对叶景行说:“阁主,白姑娘来找你了。” 叶景行看了一眼林楚耀,林楚耀松开了他的袖子,“阁主慢走。”这回少年也没有纠缠,很识大体的退了下去,这让叶景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旋即想到自己还要面对白莫愁,脑袋又大了一点。 而离开了叶景行的林楚耀也不纠结,便往余烬的房间走去,他敲了敲门,轻声的问道:“余先生?” 余烬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没起来罢了。修习玄功的他早就将修炼融入骨子之中,即便睡眠内功也会自动运转,这睡眠质量自然比平常人好。 林楚耀的到访显然有些奇怪,余烬心思转折之间便披起外袍,却故意没穿整齐,他慢吞吞的打开了门,略带一丝慵懒就这样低头看着少年,温声问道:“怎么了?” 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自然没有被余烬遗漏,他诺诺道:“我听说先生身体不舒服,所以……” “我并没有什么事。”余烬突然间的冷淡让林楚耀不由咬唇,可林楚耀也不气恼,继而问道:“余先生,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怎么这么问?” 林楚耀想了想,还是说道:“过几日柳村有个集会,我想请余先生去。” “嗯?”余烬倒是笑了,“为什么突然间要请我去?” 林楚耀看着余烬那张笑脸,以及那双眼,握了握拳,脸上却带上了可怜之色,示弱道:“是学堂的夫子啦……”他可怜兮兮的看着余烬,“今日我与他有些小误会,然后我便说先生你的数理之法比他高明许多,然后那臭老头便说要与你一比高下。” “恰好过几日柳村夫子间有个以能会友的聚会,所以……” “这样吗?”听他的话,余烬抬手向他伸去,只不过原本该直朝朝往少年那纤细脖子冲去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少年的头顶,他揉了揉他的头,“可以。” “太好了!”得到了许诺的少年显然很开心。 “你回房复习功课吧。”收回手,余烬下了逐客令。 少年眷恋的看了他的手一眼,“那么先生,我回去啦。” “恩。”余烬看了一眼少年离去的背影,便关上了门,表情有些玩味,毕竟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估计这个少年是代替自己的存在,刘相还真喜好这种模样的皮囊啊…… 至于这少年对自己一见钟情? 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将衣服穿好,余烬重新推门而出。 而当这边余烬要走进房间,里面的叶景行已经急冲冲地对着玄铭桐说了一句,“老玄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便跳窗而出。 他这边匆忙离去,玄铭桐看着被他抛下的字笔,又见慢慢走进来的余烬,不由一叹。 玄铭桐再怎么迟钝都发现了余烬对叶景行的不同,要知道平素似乎看似潇洒不羁,对什么都不会上心的余烬,只要遇见了叶景行,就会变得不同…玄铭桐不知道余烬本人知道他自己的这种感情不,也不知道叶景行知道不,可他却并不打算戳破他们之间的关联,毕竟只要没戳破,他们还是兄弟,还是知己。 至少当初的玄铭桐是这样想的,然而如今看着落荒而逃的叶景行,又看着浅笑风华的余烬,玄铭桐也不知道当初自己的想法到底是否正确。 余烬自然知道叶景行是跳窗而出的,不过他也没打算在玄铭桐眼前说这事,只是开口,“玄先生,”他说:“过几日我需要请个假。” 玄铭桐显然疑惑,“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余烬便将林楚耀与他说的话与玄铭桐说了一遍,听罢,玄铭桐点头,“去吧去吧,不过……”他微露怜悯看着余烬,“要知道李夫子可甚是聒噪啊…” 叶景行跳窗之后就觉得自己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但人都跳出来了,也不可能回去吧?只能去找如今负责处理信件的宁秋枫,宁秋枫见他有些疑惑,却也不多问,只是将自己的工作大方的分了点给他。 第二日,许久未曾联系过霏意的余烬打着购买纸墨以及一些杂物的旗号,来到采芝斋开于临安的分铺,那分铺掌柜显然不认识余烬,余烬也不在意,只是让他找霏姑娘,说他来拿酒。 那掌柜明显没想到眼前这气度非凡的公子认识他们采芝斋真正的主人,连忙请余烬进了内阁,自己转身便去通知后院的霏意。霏意也是这几日才赶到临安的,前些日子她收到余烬信件便连忙赶来,带着余烬吩咐的那坛酒。 见到余烬,霏意心喜,女子原本就长得秀美,如今脸颊浮红更是一道美景,她欢快道:“公子!你来了!” 余烬微微笑,“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自然。”霏意连忙点头,便自己亲力亲为的从一旁搬出酒坛,她双眼看着余烬,“幸亏公子一早便提醒了这坛酒你是随时都要的,不然霏意一时间可赶不过来。” “辛苦你了。”余烬一手取过酒坛,霏意连忙说道:“怎么会!” 余烬摇头,“对了。”他看着霏意连忙正色的脸,细想一会儿,吩咐道:“这几日城中可能出点事,你随时注意点,我到时候需要你。”旋即,他又朝霏意安排了一番。 回到阁里已经是深夜,得到林楚耀的提醒,余烬眼见四周的安逸,深知这只是假象,他一笑,一手提着酒坛,便慢悠悠地回房,只等明日的到来。 “阁主,你在这里正好。”从霏意手中取回酒坛的余烬一手提着酒坛,直接揪住叶景行,朝他说道:“来,我们去埋酒吧。” 眼见余烬拿着个酒坛就这样看着他,叶景行眨了眨眼,“这酒…该不会是你买的吧?” 余烬挑眉看他,“阁主觉得余某是那样的人?” “当然不是。”叶景行摸了摸鼻子,“不过这酒算成品了吗?” “当然不。”余烬猛地将酒坛塞到他的怀中,“这不是带你来埋酒了吗?”他看着叶景行连忙抱着酒坛的样子,不由失笑,“走吧,阁主。” “什么时候能喝啊?”被余烬指挥挖坑的叶景行也不气恼,只是略带期盼的看着地上那坛酒。 “十年。”十年相思,越是想醉,越是清醒。 叶景行显然一惊,“啊?不是吧?那么久?” “骗你的,来年吧。”余烬见他吃瘪的样子便想笑,“来年,我们再来吧。” 与余烬将酒埋好的叶景行抬起头,笑意冉冉,“好。” 第二十三章 见叶景行双眼都含着浓浓的笑意,余烬唇也忍不住唇角微勾。上辈子的他尽管曾与叶景行随口谈起一起埋下陈年老酒的打算,但实际上那个时候的他根本不会酿酒,也没将这句话装进心底去,就更别谈像如今一般,一同埋酒,定下约定。 “可惜桑……”没由来想到逝去的人,叶景行连忙将唇一闭,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些堵,只觉得自己似乎破坏了什么,心中烦闷的他只能本能地抬起手擦拭着自己的脸。 余烬没在意这些,死去的就是死去了,或许叶景行偶尔会想起,可死去的怎么可能会有眼前的人重要,他要当的自然是他眼前的人。又见他擦脸时脸上沾染到了污泽,便顺其自然的用指尖帮他抹去。 正想着这酒的名字还挺别致,又或者是别的的叶景行被他这么一弄显然僵了僵身子,打算往后退了一步抬起自己的手来为自己抹去尴尬,余烬已经开口止住他,“别动,脏了。” 余烬的眼神很纯粹,没别的多余的想法,只是认真地盯着他的脸颊瞧,擦脸的动作也非常轻柔,这让叶景行觉得自己内心没由来更是燥热,只觉得面对立下非他不嫁的莫无双都没那么狼狈。 “好了,”没多久余烬便停下动作,收回自己的手,他浅笑着打量着鼻尖泛红的叶景行,语气悠悠,“我说,阁主,你好歹也是阁主,注重一下自己的外表可好?” “我是男人,又不是娇贵的姑娘家,注重那么多做什么,”叶景行只觉得浑身燥热,也没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别扭的回了一句,“而且就你爱美。” 哪想到余烬也不和他呛声,只是嗯哼了一声,这让叶景行觉得有些压力大,“行啦,回去吧。”他的视线四处发散,看了一眼埋酒的地方,双眼顿时闪烁起来,“余烬,明年这个时候,我们来喝这坛酒吧??”他跳开话题,“看看到底是不是与你所说一般不会醉人。” “自然。”余烬口中应道,心中想的却是:回去?恐怕过几日,刘相的人便会行动了吧? 即便余烬知道在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他并没有提醒任何一个人,救?为什么要救?即便全天下死光了,也和他余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再说,他要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早在宁秋枫和桑仲第一次遇险的时候便会站出来,何须等到现在?可若是他什么都不做,事情是不是又会变回上一辈子那样? 想到那死去的叶景行,想到他替自己养大的儿子,想到他自己也曾经和他许过一同埋酒的诺言,想到被众人唾弃却唯有他对他报以最真挚的目光…… “对了。”余烬似有恍惚,叶景行同样若有所思,他踩了两脚土,低头问余烬,“刚刚还未曾问呢,余烬,你这酒的名字,可叫做十年?” “是啊,十年。” 得到余烬的承认,叶景行突然觉得自己内心有些复杂,他道:“是个好名字。” 他的语气有些干巴巴,余烬没空注意,因为十年两个字似乎已经将他拉进了一个漩涡之中,他本就非容易动情的人,来去潇洒,可一旦染上那个字,尽管一身抱负,却将自己弄得一身狼狈。 余烬知道自己魔怔了,可却止不住那种将自己拉入思维的僵局的意志,视线也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余烬带着十余年的经验重新修习《幽玄道枢功》,加上寇王宝藏之中的秘宝,自是水到渠成,修炼极快,可他显然忘记了《幽玄道枢功》实则是魔门秘典的事实,凡是修炼此功便相当于给自己下了一个魇胜。 而当年他体内的魔种便是对…… 正走了没两步的叶景行没听到后面有动静,发现余烬还立在原地不知道在做什么,可那种感觉……叶景行不知道怎么形容如今余烬给他的感觉,如今的余烬就像被四周的景象隔绝一般,硬生生的让他生出一种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错觉,没由来的一慌,张唇便喊出他的名字,“余烬?” 那紫色的背影纹丝不动,连忙上去的叶景行直接抓住余烬的手臂,被他这么一扯,余烬还是回过身来。 叶景行只见那双熟悉的凤眼如今就如同活死人一般幽深得没有一丝波动,原本正常的眼如今开始泛红,这让叶景行不由得喉咙一紧,直接联想当初蓝惊羽走火入魔那种精神和情绪以及行为的失常。还未曾想到如何开口唤回他的理智,余烬下一秒便猛然扣住他的手腕,直捏他的命门,那双因透红而显得妖异的眼望向他的视线像是一把锐利的剑,仿佛要将他杀死一般。 他一愣,脱口而出,“余烬!”余烬抓着他命门的手又是一紧,叶景行咬牙,也没挣脱他,只是放缓自己的声音,“余烬,冷静点!”他忍住命门被人掐住那种恐惧,“余烬,你现在是走火入魔了,你得冷静……”他尝试将自己的内力输入余烬的体内,以做疏导,可惜仅仅是这个打算,便让他被余烬一掌轰开,倒退了两步。 受到叶景行内力的挑衅,余烬那张俊美的脸变得扭曲,眼神清明了一瞬,下秒又开始变得浑浊,他捂着自己猩红的双眼,“滚!”他勉力维持着的意识,“快滚!” 叶景行也不知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刚刚好端端的余烬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但让他就这样抛下余烬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出了差错的余烬打晕,所以他出手了,以掌代剑,就朝余烬劈去。 余烬见白衣的叶景行向他袭来,仿若又见到了那时为了护夜长安,又或者是别人,而与他作对的叶景行,内心的愤怒直然爆发,他邪气的一笑,便抓住他劈来的掌,“你又要和我作对?” 叶景行不明他说的话,却见他那张脸上带着受伤的神情,他不曾见过这样的余烬,咬牙也没说话,只是用另一只手配合脚底功夫袭下余烬下盘,逼得余烬松开禁锢着他掌的手,再一次往他的脖颈间袭去。 他善用剑,空手套路掌法始终差了那么一些,却也和余烬打个平手。眼见叶景行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极限,余烬愤怒,他喊:“你真的当我不敢杀你吗?!” “余烬,你入怔了!”叶景行躲开余烬袭来的拳头,握住他的拳头,蕴含着内力冲击而来的力道让他手腕发麻,可到底还是握住了。叶景行幸亏余烬身上没有携带武器的习惯,连忙喊道:“余烬,醒醒!” “入怔?”余烬冷笑,那张俊丽的脸依旧混合着他扭曲的笑容,让余烬整个人染上了妖冶,邪气得很。 拳头更欲上前,“这十几年来,我要真的入怔便早已入怔了,哪用等到现在!”他这般说着,又欺身而上,叶景行不曾想这只是个假动作,待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余烬的左手发力完毕,用一种刁钻阴狠的角度混合着阴冷的内力直攻他的小腹,直入丹田。 叶景行腰忍不住一弯,猛地吐了一口血,空余的手却还是狠狠地握住余烬那袭击他小腹的手腕,“余烬!冷静点!”一手握着余烬的手腕,另一只手被余烬捏住命门,叶景行眼见余烬不闻不问,不由更紧张。他大脑急速转着,试图将引起余烬走火的原因找起,也就想到他谈起这坛酒的名字,揣摩起十年这词的含义,“以前的事都过了,现在的事不是才是最重要的吗?” 哪想到余烬听到他的话,呵呵的冷笑,松开他命门的手直接扯住他的长发,让他与自己直直的对视。鼻息泼洒在一起,却没一丝旖旎,余烬只问他:“你怎么会懂?你说,你懂什么?” “是啊,我不懂。……”然而突然间叶景行像是完全放弃了抵抗一下,迎合着余烬的话语。 余烬听到这话表情更冷了,抓着叶景行的头发更像是要将他的头发连带头皮撤掉一样,叶景行咬牙吃痛,却不发一言,这让通红着双眼的余烬更加愤怒,“你说,你懂——” 不知何时探到余烬脖颈后的手无力地垂下,垫底的叶景行看着惯性压倒在自己身上昏倒的余烬,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自己剧痛的身体,再次喷出一口淤血。 他抹去嘴角的血,看着昏迷着的余烬那紧颦着的眉宇,也不知道是因伤而痛还是为何而痛,他苦笑,“你们怎么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呢。” 可十年,到底是为了谁? 叶景行逼迫自己移开看着余烬的脸,手无力地抓了抓,似乎想抓住什么。 第二十四章 那张对比男子来说还是过于漂亮的脸上,眉头依旧狠狠地皱起,叶景行站在床前,看着坐在床边为余烬把脉的白莫愁。 “白姑娘,余烬他怎么样了?” 玄铭桐却有些担忧的看向叶景行,比起床上躺着的余烬,他更加担忧站立着的叶景行,起码余烬脸上还带着血色,而叶景行的脸则是苍白得不行,双唇完全失去血色。 刚看叶景行扛着余烬回来,他眼皮就已经一跳,开口问了叶景行到底发生什么事,叶景行也没说清楚,只说是意外,便让他请白莫愁来。 叶大哥有难,白小妹自然不会拒绝,连忙甩了赵晖就赶来了一言阁。 见到的却是一脸苍白的叶景行,她正想问叶大哥怎么了,还未开口就被叶景行推到余烬跟前为余烬诊断,她心里蛮不是滋味,但功夫也没落下,“余先生显然是练功走岔气了,一时陷入混乱,幸亏有人打晕了他,不然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至于谁打断的,看着叶景行苍白的脸,白莫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她内心愤恨眼前这个伤到他心上人的,甚至比她长得还貌美的男子,但也迫于叶景行对他的关心,连忙笔下生花,写下一副药方,“每日三次,中火熬制两时辰,连续七天,饭前服用。” “谢谢白姑娘。”叶景行对她道谢。复杂的看了一眼叶景行的玄铭桐忍住自己想说的话,和白莫愁对视了一眼,便拿着白莫愁开出的药方去执药。 “还叫我白姑娘。”领悟到玄铭桐眼神的白莫愁对于叶景行对她的生分显然很不满意,她嘟着粉唇,“我都喊你叶大哥了。” “……”姑娘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叶景行不承情就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了,而且他还劳烦了白莫愁,他苦笑,“白妹子。” 白莫愁这个时候才笑颜逐开,她灵动的双眼转了转,“余先生我就看好了,若是还有事,你再来找我吧。” “劳烦你了。” “都说当我是妹子就别这样说咯。”白莫愁佯怒,站起身就要说什么,一个脚步不稳就要往后倒去。叶景行本能地扶住她,可下一秒手腕却被她巧妙的把上。 白莫愁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她失声,“叶大哥,你怎么伤得那么重。” 叶景行连忙压住她的唇,着急道:“别让老玄知道。” 许是叶景行那双清澈的眼太过靠近,白莫愁粉颊飘红,视线不适的移了移,“好吧好吧。”只觉得现在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声的白莫愁连忙远离了两步叶景行,以防止自己丢脸,从腰间摸出一个瓷瓶,丢给叶景行,“叶大哥,这个这个这个你一样一天三次、每次一粒,记得用内力化解,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啊!”也不等叶景行回她话语,便兔儿般的跑了。 叶景行看着她狼狈而逃的样子,恍然间似乎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也没多想,只是草草地从瓷瓶之中取出一粒丹药,吞服。 余烬醒来的时候,房间已经空无一人,如果不是那残余的药味,余烬甚至以为自己就这样被废弃了,脑中闪过叶景行的脸,他也没空注意这些事情,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内视自己体内,原本运转自如的内力如今像是被浆糊融合一般,水泄不通。 …关键的时刻,竟然出了这种问题。 到底还是他对自己太过自负了。 余烬穿衣起身,得知他醒来的侍女连忙去通知玄铭桐,他挥了挥手示意她别去,又问了她几个问题。 得知自己只是昏睡了一个晚上,余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问叶景行去了哪里,侍女低头道:“阁主照顾玄先生到今早…被玄先生扛回去了。” 余烬听闻叶景行守了自己一晚不由一笑,但更多的还是担忧,“阁主晕倒了?” 侍女沉默了一会儿,才古怪道:“是玄先生打晕的。” “知道了,你去做你的事吧。”随后,余烬便只身前往叶景行的房间,示意仆人收声,他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再关上门。 看着躺在床上睡着的叶景行,那双清澈的双眼因闭目而看不见,失去血色的苍白脸除了稚气外还透露着一丝脆弱,余烬忍不住微叹,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触及手腕都是冰冷的,余烬皱眉。叶景行的情况并不比他好多少,除了他体内自带的橙暖的内力之外,还有一股属于余烬身上的阴冷内力。 余烬估摸了一下,还是决定将那颗药丸用了,只见他取出一个小瓷瓶,瓷瓶里面仅有一颗药丸,一打开瓶盖,已经散发着一股让人醒神的浓郁药味。 叶景行刚刚清醒,就发现有一温热的手捏住他的下巴,让他吞咽下某物,他全身都瞬间紧迫起来,一掌就要打开那人的手,却被熟悉的声音止住了动作,“别动。”余烬说,“是我。” 余烬?余烬怎么在这里?余烬醒了? 他还在思考这些问题,药丸已经顺着他的喉咙落入他的腹中,这个时候看着余烬的叶景行才恍然回神,“你给我吃了什么?” “补品。”余烬回避了这个问题,只是略带不满,“阁主,我还是要提醒你,今日要是我还好,若是我变成歹人,若是你肚子里面的那颗药丸变成□□,你觉得会怎么样?” 叶景行心中不满,正想反驳要不是你我会这么放下心?可话到口中,却也知道这话不能开口,只能草草的抓住自己的头发,“这不是在阁里吗?” “万一阁中有叛徒怎么办?” 完全无法抢白,叶景行只能逼出一句,“你真烦。” 余烬笑了,他那张脸又带着要颠倒众生般的笑容,温柔似水,“阁主。” “干嘛?”叶景行现在只想用鼻子说话,因为鼻子好热。 “谢谢你。” 叶景行一愣,撇过头,“都是一家子,别道谢。”余烬没说话,叶景行却知道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想了想,“你好点了吗?” “承蒙阁主照顾,好很多了。”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叶景行,却联想到那名字,只发出了一个“……哦。”,他看回余烬,又恢复了平静,“你先回去休息吧……这次就休你几天假。” “也可。”余烬也不拒绝,他正打算接这事抽身,毕竟如若他在的话,怎么向叶景行解释他冷眼旁观的理由? 他拿了假,便顺着林楚耀的名头,去了那柳村那些老夫子们以能会友的聚会。 凉亭中,一群文人相聚。 “一言阁可还真是出息了,区区账房先生,竟然也有如此风姿。”那蓄白胡老先生如此说着,一手抚了抚自己的美须,眼睛微眯,余烬仅笑不语,可没像身旁的一般人连忙客套,“哪儿呢,汪老夫子才是风采不减当年!” 见余烬并不奉承自己,汪孝忘的笑容减了一半,随后也不在意,对着其余的文人说道:“那这三日,我们就好好聚聚吧!”内心却想着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看,这边想着的汪孝忘哪能想到,才出现了半个时辰不到的余烬,就这样用病借故离开了这个聚会。 林楚耀都走了,余烬哪会还留在这里,只见他双眼幽深,站在悬崖边,毕竟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闭死关。 第二十五章 一大早,白莫愁醒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赤身*的杨风凌,她俩的肌肤甚至还亲密的腻歪在一起,她一惊,杨风凌也已经睁开眼了,还顺手揽住她的腰。 白莫愁从来都没觉得能这么冷,醒来的杨风凌见被他搂在怀中的□□女子竟然是白莫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见白莫愁那双灵动的双眼此刻瞪大着充满着恨意看他,床单上沾染着点点血迹,听着她冷声道:“滚!”没由来一慌,连忙翻身下床,捡起散落在地的衣服,他头也不回,怕再见到她充满恨意的眼神,只是道:“莫愁你听我说,我一定会负责的!” “你给我滚啊!”白莫愁爆发了,杨风凌也忘记自己到底是怎么解释的,白莫愁也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只是等到杨风凌离开了厢房,一直坐在房梁上面的小人终于开口了,“怎么样,你觉得你这脏污的身体,还能配得上你的叶大哥吗?” “果然是你——!”白莫愁恨不得杀了林月雅,不顾自己赤身*,她起身,一把抓起地上的里衣,“林月雅!” “是我哟,姐姐。”林月雅笑眯眯,对她的怒视视若无睹,“你毁了我的幸福,我为什么不能毁了你的幸福?”她状若无辜,“只是可惜了那白玉京了啊~” 白莫愁脸一僵,翻遍整个地上,却发现被她一直贴身保管的白玉京不翼而飞,再也忍不住,飞身上梁,一手掐住林月雅的脖子,“你拿走了?” 林月雅丝毫不惧怕,“你猜!” “你!”白莫愁恨不得掐死她,然而白玉京失踪她父亲一定会大怒,这个事实显然让林月雅有恃无恐,“我的好姐姐啊,”林月雅甚至还打了一个哈欠,她悠然道:“杀了我,白玉京可就真的没有了哦。” 她只觉得不屑,怎么每个人都那么喜欢那个叶景行,眼前的白莫愁也是,将白玉京弄到手的那个阴狠美貌男人也是。可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看着如今的白莫愁,她无疑享受到一种复仇的快感,她笑,“以后估计不能叫你姐姐了,对吧?杨夫人!”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快乐了,毕竟从今之后,杨风凌估计就是个假男人了吧?一想到白莫愁不止要嫁给自己不喜的男人,这个男人在这之后甚至还失去那种能力,林月雅笑得见眉不见眼。 “你会后悔的。”看着林月雅无邪的脸,那种失心的笑,白莫愁突然有些悲哀,松开了握着她细小脖子的手,目光复杂。 “你说,”林月雅反问她,说不出的讽刺,“我还能有什么能后悔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白玉京出来吗?”白莫愁也不看她,“你或许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尝试配十年前的那些副药方。” 林月雅的表情突然变得慌乱,“你别告诉我……” 白莫愁也笑了,看着林月雅的变得慌乱的神情,也何尝不是一种愉悦,“对啊,我一直为我‘妹妹’在试解药,已经成功了一大半,而最重要的主味药,就是白玉京了。” “可惜啊——” 林月雅想也不想的就要开口道:“在——”下一秒却缄默,她退后两步,险些掉下房梁,却也不理,脸上阴晴不定,“你骗我,你有那么好心?” “谁知道呢?”白莫愁仰着下巴,她微笑看着慌乱的林月雅,“我只知道,我现在不欠你了,对吧?”她们一生除了相救的时候是最为开心的时候,除此之外,都在彼此伤害,白莫愁拍了拍林月雅呆滞的脸,有种扭曲的快意,“一辈子当个小女孩吧,林月雅。” “啊啊啊啊!!!” 不同于上公府,一言阁此刻被卫队包围的水泄不通,带头的将领表情阴森,玄铭桐表情不变,“不知将军有何事?” “何事?”那将领冷笑,“我听说一言阁私藏上朝余党,你说何事?” “才没有!”门房立马站出来反驳,却被玄铭桐止住,玄铭桐示意他们冷静,“我们一言阁清清白白,将军若是不信,大可以进去搜查。”话是这样说,可内心却生出一种不安感,特别是联想到那将领的表情。 “呵!”那将领冷笑,招了招手,便让几个小队进去。 尽管玄铭桐在得知他们被包围的时候就要叶景行离去,去找上公,可叶景行最终还是折返回来,他走了出来,看着那将领,“我觉得此事应该有误会。” 眼见叶景行折返回来,玄铭桐暗叹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谁管你误会不误会。”将领上下打量了一眼叶景行,略带不屑,“本将只信眼前见到的东西。”他暗讽:“长的倒是人模狗样,怎么就是个反贼呢。” “你!”玄铭桐就要反击,叶景行抬起手止住他,“清者自清。” 见叶景行并没有被他激怒,那将领只是诡异的笑了笑,“好一个清者自清,就是不知道你最后到底能不能厚颜无耻说出这句话。” “你们来做什么?”林楚耀正和宁秋枫呆在一起,见一群官兵突然推门而入,尽管内心早知,却也装作失措。那官兵想也不想就抬手要人抓住他们两个,“将这些反贼抓了!” “你们做什么?!”宁秋枫一愣,站起身拔剑就要抵抗,哪想到她身边的林楚耀立马喊道:“你们终于来解救我了?!” “嗯?”那官兵看着林楚耀,林楚耀立马道:“他们都是反贼,我知道他们的东西放哪!但是你们可要保我啊!”宁秋枫一直都当林楚耀弟弟般疼爱,如今见林楚耀突然反转,发出这种诬陷,宁秋枫震怒,就要往林楚耀砍,林楚耀哪能被她砍到,一个闪身就往后退,“宁秋枫,你们这群反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偷偷摸摸密谋着作反的事情!” 宁秋枫失神下被打落佩剑,束手被擒,“闭嘴!!楚耀,你为什么要胡说八道?!” 林楚耀视而不见,只是对着在他身边被束缚的宁秋枫笑,小声的道:“我的好姐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只为了补偿那个叫桑仲的。”他笑颜如花,“走吧,我的好姐姐。” 叶景行目光复杂的看着随着官兵而来的林楚耀,还有在他身边被束绑的宁秋枫,宁秋枫挣扎着,悲愤得看着林楚耀,“你为什么要胡说?!” 林楚耀反问她,“我胡说?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们密谋的东西,玄先生房间,你看看是什么?!” “将军,找到了!”随着护卫取出的东西,玄铭桐脸色终于一变,这个时候还哪能不知道这是个圈套。因为这些东西,他压根连看都没看过!可无一都标记着东园军的标志! 那带头将领冷笑,“真是好一个一言阁啊,区区一个江湖组织,竟是东园军密谋处。”他抬手,响亮道:“乱贼还不束手就擒?!” 事至于此,再怎么都知道被诬陷了!还是刘相借着斩反贼的名头要将他们拔草除根!玄铭桐与叶景行交换了一个眼神,打算静观待变,等上公到来,可惜的是那将领并没有那么沉得住气,他大喊道:“乱贼当斩!”他声音带着笑,“来人啊!给我斩了!” 压根不等判决与处理,其中一士兵直接拔刀就砍向了其中一个侍女,那侍女啊了一声就这样倒在血泊之中,有一有二,叶景行大喊:“住手!你们还有王法吗?!” “王法?!对待乱贼,需要王法吗?!”那将领一笑,直接拔出自己的佩刀,往叶景行身上招呼而去,站在玄铭桐身前的叶景行不得已拔剑相挡,那将领眼见叶景行抵挡,大声一笑,“拒捕?!那更留不得你!” 乱战之中,尖叫,血液,叶景行只觉得心都凉了下去,一个不稳,险些被那将领的佩刀砍伤,尽管每日按时吞服丹药,可短短数日不到怎么可能去掉内伤。 “怎么?人称云中藏锋的叶大阁主竟然只有这些能耐?”可那将领也清楚,只怕是这叶景行受了内伤,他脸带起嗜血的笑,“来!打一场!” 玄铭桐是深知叶景行身上带伤的,将袭来的官兵打晕,抢过佩刃的他直接代替叶景行迎上了那将领,那将领双眼一眯,“没想到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老玄!”叶景行咳了一口血,玄铭桐头也不回,只是紧紧盯着那将领,“阁主快走吧。”他道:“带走秋枫,起码不能让我们死的不明不白。”他咬牙,犹豫不决,玄铭桐显然大怒,“走啊!!” 宁秋枫和林楚耀搅缠在一起,林楚耀看着周围显然看好戏的刘相手下,心中怒骂一声杂碎,下手直接划伤了宁秋枫的脸,然后抓住宁秋枫,以剑刃抵在宁秋枫的脖子上,看着刚刚到来的叶景行,“阁主,好啊。” 叶景行抿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楚耀反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呢?”看着旁边还立着看戏的人,“你们傻啊,还不把反贼给抓了!” “阁主,快走!”可宁秋枫刚开口,林楚耀直接把剑刃往她脖子上浅浅的一抹,“闭嘴。” “秋枫……”对敌的叶景行要上前救宁秋枫,哪知道宁秋枫直接往前一靠剑刃,“你再不走,我直接就自抿在你跟前。” 无奈的叶景行狼狈而逃,他问了一句林楚耀,“为什么?” 看着翻墙而逃的叶景行,林楚耀低声重复为什么?他拿着剑刃的手直接插入宁秋枫的脖子中,“就凭你,能轻而易举就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啊。”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懂。林楚耀眯眼微笑,任由宁秋枫倒在地上,他双手张开,沾满血液的手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身后追兵不断,叶景行唯一庆幸的是今日余烬不在此。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逃离……心神一个不稳,背部被人一脚踹来,他喷血而往后退去,全身被血液沾染。 叶景行手脚冰冷,他望着眼前的四条人影,拿着配剑,“你们是刘相的人?” “事到如此,叶阁主还有那么多话要说吗?” “我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而已。”叶景行抓紧时机疗伤,“对吧?” 那人影一笑,显然明白叶景行在拖延时间,“那就等叶阁主能活下来再说吧。”他一抬下巴,四人立马出手,不带一丝保留,组合剑阵就锁住叶景行。 冷不丁的背后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显得太不正常,让叶景行整个人都要跳了起来,但是那熟悉的沉香味让叶景行冷静下来,高抬起的肩膀一下子也软化了下来,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在这个时候凝聚在鼻尖,酸得痛,“余烬……”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似乎就是全部世界,那人温和的喊着他,“阁主。” 第二十六章 余烬是从甩脱刘相手下的玄铭桐那边得到了叶景行的撤退路线的,尽管这是他自己设得局,可一旦发生了,他也害怕会发生与自己计划之中不一样的事情,毕竟人为因素是变动最大的一个点。 “你果然知道什么。”见余烬的突然出现,玄铭桐神色复杂,余烬也不在意他的疑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见他身边没有自己想找的人,不由皱眉,“阁主呢?” “阁主暂且安全…余烬,”玄铭桐叹了一口气,对于余烬的袖手旁观也未曾出口说些什么,他也不认为余烬能救他,眼前闪过妻女的容颜,他苦笑道:“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余烬没说话,玄铭桐也仅是动了动脖子,视线落在那并不算晴朗的天上,“如果可以,和我妻子说,”他慢慢道:“我一生之中,最正确的事,就是娶了她。” 矫情。余烬嗤笑,“不见得你妻女如今就是安全。” “我说的是如果。”并不惊讶余烬的态度,他用着陈述,并非疑问的语气说道:“你对阁主,也是这种感情吧。”大限将至,玄铭桐的脸异常红润,他那双眼紧盯着余烬,没有恨意,平淡如水,“实话说,余烬,我曾经想过,如果阁内真的会出叛徒,肯定会是你。”他露出一丝笑意,“那曾想到……是我看走眼了。” 如果他没有重生,那么叛徒的确是他,玄铭桐并没有看错这点,余烬哼了一声,话锋直接回到了正题,“放心吧,就算我不会,你们的好阁主也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玄铭桐突然笑了出声,便将早在当初就已经设定好的撤退路线告诉了余烬,余烬听后留了句话便几个轻功离去,玄铭桐听到他的话,躲在阴暗处,“后悔?”他自问自己,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会后悔吗?” 从来都没有。 回到如今,无声无息的玉珠就这样穿喉而过。余烬从叶景行身后搂住他,他怀抱着叶景行的腰,虽说带笑,眼神却冰冷得很,看着眼前仅余的三人,问道:“怎么,你们还要继续吗?” 那三人显然没见过这等以玉珠为暗器的手段,对视一眼,便同时攻身而上,余烬一把推开叶景行,也不等叶景行反应过来,便迎身而上。 交错之间,余烬低笑,“我可没说过我只会用暗器。”袖里剑才是他真正的杀机,强力突破心魔的余烬已经不同之前,前世的功力恢复十之*,自然不同往日。袖中一把小剑甩出,意料之中就让那人措手不及死在了他的手下。哪想到这人只是一个幌子,其余两人就这样冲向叶景行,其中一人就要下死手,另一人也封住叶景行的后路。 余烬内心一紧,甩手而出的两枚玉珠而出,两声闷哼,四条黑影全部倒在地上。 这招虽说好用,可按他如今的内力却也只能勉强支撑四招,内力接近清空的余烬连忙施展轻功在叶景行落地之前抱住他,只见他手臂血粼粼的留了一条长痕,这让余烬语气不太好,“阁主,你又受伤了。” 叶景行苦笑,“没事。” 余烬为他点穴,又从怀中取出白莫愁给他的白家秘制生肌膏为他敷上,可没多久那些血液又再次渗出,余烬指尖不由得一颤,尽管他不知道叶景行什么时候中毒的,但是这个症状……余烬一直都知道刘相身边有两个西域奇人,一个擅长用毒,一个擅长下蛊,可他也没有想到早在如今叶景行就已经被人下了毒,要知道余烬并没有忘记那个时候追杀叶景行的自己有多狠,他内心更为不满,那个时候的他到底是靠着什么活下来的? 叶景行显然也发现自己身上的异状,他扯下自己的衣服随便给自己包扎一下,便拉了拉余烬的袖子,“没事,先走吧。”他苍白的唇开合着,“先找个地方安定下来。” 余烬脸色阴沉,巴不得回身再去对那四人千番折磨,最终却只能跟着叶景行快速离去。 耳听叶景行的呼吸越来越凌乱,那荼白的衣衫已经被血染得不能再红,余烬表情简直黑得似乎要滴出血,“阁主,要不休息一下吧?”连续吞了两服回气散,余烬也不着急,只要不是遇上老家伙,他都有一战之力。 “好。”叶景行脚步顿了顿,下一秒脚却因为惯性往前半跪了下去,幸亏余烬拉住了他的腰,将他拉回自己的怀中,扶稳,“小心。” “抱歉,”叶景行低着头,余烬也没看到他的表情,只是听着他突然没由来得问了一句,“余烬,你说我会不会死?” 死?余烬的表情不变,眸色却越发阴冷,他紧紧地握住叶景行的手腕,他道,“不会。” “可是你知道吗?余烬,”叶景行一直强硬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他颤抖着嗓,“老玄,秋枫…甚至还有问新他们,都已经死了!” 死了就死了!难道你还要跟着他们死吗?上辈子就算他们死光了,也没见你有这种念头!一想到上辈子叶景行看向自己充满恨意的眼神,而如今失去了这种恨,他还有动力支撑自己活下去吗? 那个时候的余烬只是在想,他就不信,天下只剩他一人与他有久,他也未曾做伤害他之事,他还能投奔别人!可失去了对他的恨,叶景行还会支撑下去吗? 他一直都知道叶景行对自己是不一样的,可却不知为什么永远都无法握手言和。 余烬没由来的有些慌,他一把抓住他的下巴,语气僵硬,他说:“你还有我,阁主。”余烬逼迫叶景行看着他,语气有些紧凑,“再说,难道你就真的就这样让他们白死了?” “余烬。”被掐着下巴的叶景行也没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余烬,他反握住余烬的手,唇色发白,双目带上祈求,“要不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还能不是真的吗?余烬感受着他掌心的冰冷,以及颤抖,心也跟着冷静了下来,“自欺欺人有意思吗?”没有丝毫不忍,余烬讽刺的反问他,“阁主。” 余烬权当瞧不见他眼中弥漫的水雾,可心底确实不喜欢见到这样的叶景行,毕竟他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在他面前暴露自己懦弱的叶景行。 这样的叶景行,是他真的不曾看过的,也是让他体会到一种名为‘心疼’情绪的叶景行。 余烬突然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却完全止不住这种感觉,这让他情绪有些暴躁,“我真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一句话更像是刺激叶景行,余烬语气冰冷,“阁主,你好好想想,你别忘记了,你能活下来,是靠多少人的命换下来的。” “你说你要死,你对得起他们吗?” 叶景行瞪大眼,那双原本就涣散的双眼灰霾蒙尘,一直凝聚在眼眶边的泪水终于无声掉落,“是我的错。”他道,眼神却恢复澈诚,“我会报仇的。”他沙哑着嗓,“只要我还活着。” 是的,经由余烬这么一提醒,叶景行才恍然似乎每一次他遭逢劫难,都是靠他兄弟,朋友的命换回他的命的,义兄蓝惊羽,义妹萧敏……一张张脸在他的脑中浮现而过,然而却从来都没有人责怪过他,从来都没有。 如今,他还有什么资格想寻死呢? 余烬微笑,看着叶景行俊朗的脸上泪痕交错,松开一直捏着他下巴的手,突然靠近他,温热的额头直接抵在他的额头上,“别忘了,你还有我。”他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宣布自己的感情,“叶景行,你记住了。” “要是你敢死。”他的笑容带着一股蛊惑的味道,似乎要将这句话永远都刻在叶景行的脑海之中,只听到他在叶景行耳边低声说道:“我也不活了。” 没活下去的动力?那就为我而活。 第二十七章 前朝士族门第所组的东园军再现,这回连天子也惊动了,虽说首府紫禁离临安原本就近,然而天子竟然亲自私访,这是刘之恒没有想到的事情,他本能地朝乔崇年望过去,却发现他表情纠结,微微放下疑惑,思考对策。 看着血染一地的一言阁,乔崇年的表情还是变了变,他忍住自己直接怒骂刘之恒的举动,毕竟他也没资格骂刘之恒,说到底他和刘之恒也是一类人,但眼见这一言阁百余人口就这样没了,尽管这其中和他也有关系,可真当发生了,乔崇年内心还是忍不住一叹。 不过还好,虽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没留住叶景行,但庆幸的是……他看向当今最尊贵的人,这人还是来了。 这人竟然也没有料到皇帝会来么?眼见乔崇年神情古怪,刘之恒双目微眯,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挂在嘴角边,他低下头恭敬道:“陛下,乱党已经被我们抓住。”他又道:“陛下,此处污秽,还请回避。” 哪想到天子只是阴沉着脸,看着那堆被搜索上来的东园军信物,在乔崇年不变的脸色之中取出放在盘内的玉佩。 只见他抚摸着玉佩,一言不发。 刘之恒并不觉得这上朝玉佩有哪儿好,可皇帝没说话,他便只能一直弯着腰,直到那普天之下最尊贵的男人开口,“这玉佩是谁的?” “回陛下,是乱党一言阁阁主叶景行的房间搜出的。”刘之恒想也不想的回答,直起身看向乔崇年便冷笑,“陛下,我觉得这事,还是应该由和一言阁走得比较近的上公回答。” 天子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喔?” 乔崇年也把握不准天子的想法,只能鞠身低头道:“回陛下,这玉佩的确是叶景行的,而且是他从小佩戴到如今。” “咦?”刘之恒挑眉,直接给他戴了一个罪,“这么说,你早就发现那叶景行与……”被刘之恒打岔的乔崇年不慌不忙的打岔回去,“崇年并不知这玉佩与上朝有关。” 其实千算万算,乔崇年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刘相竟然会玩这么一手金蝉脱壳,直接将一言阁和东园军扯到一起,然后借着抓到东园军头领的名头将东园军这个字号粉碎,实际上却在重组东园军,让东园军这个称呼随着一言阁消失。 打的倒是好算盘,就不知道这是刘之恒的想法,还是六皇子的想法了。 天子的表情依旧浅浅淡淡,让人看不出深浅,他扬眉看着乔崇年,“你确定不知?” 乔崇年内心激动,天子终于发现了!可表面上还是惶恐道:“臣不知!” 早在当初吴天岳还未曾逝去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吴天岳身边的叶景行就觉得有些眼熟,而后看到那个玉佩,再细看他眉目像极了多年前故去的故人,乔崇年便知道了叶景行就是李凌辰之子,再联想到那个江南女子叶婉之姓,心中更加笃定他便是李凌辰与叶婉之子。 叶家十六年前被灭门一直都是乔崇年心中那块疙瘩,至于下手的人是谁,乔崇年不知,也不敢去揣测,毕竟当今天子家事,可不是他该管的,虽说当初那条红线还是年少的天子托乔崇年的恩师上官常佩牵上去的,可惜的是最后当今圣上也没能娶到叶婉…… 天子家事?是的,李凌辰,当今圣上的同母胞弟。 叶景行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这就是为什么乔崇年要什么事都扯上一言阁的原因了。 可要想叶景行的身份在天子眼中干干净净,就注定不能是由他或者刘之恒发现,而是要让天子自己发现,而如今……他的布局终于完成了。 他在叶景行取出六皇子的假玉契要交付给他的时候,便顺口要了叶景行那块玉佩,叶景行明显很奇怪,但还是将这块玉佩给了乔崇年。不过显然,他也没将上公那句不要将玉佩轻而易举地交付给别人,以及要贴身保管放在心里,毕竟乔崇年虽然和他说过,这个玉佩和他的身世有关系,可他的记忆之中,他的家早已被灭门了,哪还有什么身世。 乔崇年对皇家的忠诚用另一种方式来说其实是对整个皇朝的忠诚,也可以说是野心,他并不止忠于当今圣上,还会考虑下一任的圣上值不值得辅佐,无奈当今皇家大皇女至五皇女都是女子,然而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身为男子的六皇子却心术不正,勾结前朝党羽,意图逼宫,刘相还从中帮忙。 这样无品无德,道德沦丧的男子怎么能继任大统! 如若他没有发现叶景行的身份,他或许并不会这样做,可如今发现了叶景行实际上是当今天子流落在外的亲骨肉,他还能怎么做?一对比,六皇子李明世和叶景行的作为就成了讽刺的对比。 他为什么那么确定叶景行是当今天子的亲骨肉?乔崇年看着当今天子嘴角带笑,这就关乎宫中秘闻了。 当今天子当然开心,他那小弟没有生育功能,所以他父皇才会听从他的要求将他心喜的婉儿许配给他,甚至让他离开了皇宫,隐姓埋名当个逍遥的土地主,然而婉儿还是有了,这说明什么?他知道叶婉的为人,核对叶景行的年龄,连日来被六皇子作为弄得心烦的皇帝自然一阵心喜,他心是喜的,表面上却不露神色,只是微颦眉头,“将叶景行抓回来,要活的。” 要知道,就算如今他对六皇子是非常满意,可他努力了大半辈子,也仅有一个儿子,自然是遗憾,更别说如今他并不满六皇子。至于叶景行与乱党勾结,皇帝倒是不在意,毕竟这江山,叶景行真是他儿子的话……皇帝突然觉得有趣。 天子都发话了,刘之恒和乔崇年连忙应是。 皇帝玩弄着玉佩,突然一勾唇,“记得,要活的。”他的视线在刘之恒身上晃荡了一圈,随后才看向乔崇年,语气冰冷,“要是带回来一个死的,你们也就跟着去吧。” 刘之恒低着的脸都绿了,毕竟他原本打的就是半路弄死叶景行的想法!他的心思飞快的转着,口中应是,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没有那种不安,“遵循陛下圣旨!” “得了吧,这事,明早解决。”皇帝这么说着,便施施然离去。 “恭送吾皇!” “恭送吾皇!”乔崇年同样道,等皇帝离去,他才冷冷得看向刘之恒,语气冰冷,“刘相,你倒不怕你晚上睡得不安稳啊。” “这不是合着你的意么?”刘之恒那双略带阴气的眼盯着乔崇年,他一向看这个年逾过百之后才走入仕途的同期考生不爽,“是你将这些事扯到这里来的,我自然,呵呵。”他一笑,留了一个背影给乔崇年,嘚瑟得很。 “上公——!”夏绣春咬牙,“他!” 乔崇年闭上了眼,“将…他们都先……安放好吧。”在处决结果出来之前,他们连入土为安的资格都没有。牺牲这百余人口,就为了让当今圣上发现叶景行,到底是值还是不值得?乔崇年自己都迷惘了。 林楚耀的表情有些扭曲,看着少女重复道:“你说余先生失踪了?”他还打算说什么,远处已经有人喊起相爷回府了,他留了一句话让少女离去,自己就往前厅冲去。 刘相府内,一入门口,刘之恒便见到等待他的林楚耀,少年的笑容清秀而明媚,“相爷,你回来了啊。”刘之恒上前捏了捏林楚耀的脸,一把揽住林楚耀的腰,就将他抱入大厅,“这回你做的好啊。”他喝了一口林楚耀递过来的茶,见少年清秀的脸颊有些粉红,色心大起,一把往他下身摸去,“只是还不够啊。” “相爷?”林楚耀欲迎还拒,低声的嘤咛了一声,“怎么还不够?” “给你个任务,把那叶景行活抓回来。”他亲了一口林楚耀的脸,“你做得到的,对吧?” 林楚耀口中应当然,身体同时也娇柔的缠了上去,内心却仿佛吃了腐烂的臭肉一般恶心,不止是因为刘相的触碰,更是因为那个名字,为什么?为什么到处都能听到这个让他厌恶的人的名字?估计只有让那个人死,才不会被恶心吧?□□之中,林楚耀一手摸住刘相的脸,眼神痴迷,“我会做到的。” 那张俊美非常的脸,和眼前这阴沉的脸重合在一起,他一字一顿,“我会做到的。” 将他杀死。 第二十八章 叶景行的伤是一个大问题,尽管直接将上肢扎紧,并且吞服了凝血药的他表示自己没问题,能撑下去,可余烬却不这么觉得,他表情阴沉,想起夜长安那句找赵神医,眉头微微一颦。赵神医,本名叫做赵盛易,是武林第一美人赵月儿的弟弟,也就是武林第二美人莫无双的小舅,联想到这层关系,余烬的表情想好也难。 见余烬表情深沉,叶景行还是重复了一句,“我没关系的,余烬。”他说:“快走吧。” 可惜他的脸苍白到不像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被刘相的手下找到了,按理说他们理应早就将追兵甩开,可却一次又一次的被跟上,这让叶景行更加着急,他提议道:“要不你和我分开走吧,余烬。” “然后好等你死后跟着你去,对吧?阁主大人。”余烬反问了一句,成功让叶景行住嘴。 尽管叶景行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但是余烬这般千百万的叫着他阁主,却各种打趣他,还让他无言以驳,他真的是…真的是什么? 没办法,泄气状态的叶景行只能为自己找出点身为阁主的气势,他说:“余烬,我们……”叶景行微微考虑,“去荒城吧?” 余烬的表情微变,荒城之中唯一与叶景行有联系的人,估计就剩下那个女人了。虽说在余烬的眼中,那只不过是白骨一副,对她压根没有感情,这辈子甚至未曾谋面,可重要的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叶景行竟然第一个想到她,倒是让他吃味不少。 余烬微叹,“你确定要去找颜倾晴?” 叶景行一惊,有些诧异,随即脸色有些燥热,“你怎么知道?” “…荒城之中,能与你有交集的,除了那艳名天下的颜美人,还有谁?”余烬略带打趣看着他,可这个表情却让叶景行察觉到他内底的不喜。 叶景行微微颦眉,有些着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我若说…如今我实在不知到哪去,所以才……”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话都已经说到一半了。 见他眉目间的紧张,这让余烬好受了一些,但也没打算轻而易举便放过他,“可她终归是一个女人,”余烬盯着他,“难道你就不怕连累了她?” “可倾晴并不是……”并不是普通女子,而且他去荒城也不是一定要见倾晴啊! “就连我都知道你和颜倾晴有旧,何况是刘相他们?你一去荒城,估计人人第一个反应便是你是寻那颜美人的。”余烬冷笑,“阁主,你记得我早就和你说过的吧?” 叶景行抿紧唇,他自然记得余烬曾和他说过什么,说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或许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是因为他的关系,迟早有一天会连累五连环,甚至更多。 伤疤被狠狠地揭起,叶景行扭头,语气僵硬,“我自然记得。”他嘴硬着,“其实,对待我这种人,最好的方法,是你也远离我。” 余烬见他这副咬唇的样子也没了脾气,可嘴中倒是反问,“那我真的走了哦?阁主。” 未曾想到余烬真会这么说的叶景行呼吸微微一顿,依旧撇过头去,“走吧。” 可当余烬真的离开的时候,叶景行本能地就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叶景行一个窘迫,在余烬挑眉看他的表情之下就松开了抓住他衣服的手,他语气有些凌乱,那双眸子都染上了些微红晕,他说:“还、还没说后会有期呢!” 余烬看着他鼻头酸红的样子,不知怎么内心就像是被塞满东西一般,正打算将他好好戏弄一番,表情一沉已经将叶景行强硬地拉到自己怀中然后又推了出去,这个动作显然让叶景行措手不及,可没等到脑袋想什么,他已经开口,“小心!” 对于突然追上来的追兵,不同于叶景行的做法,只要和余烬对上手的,无一不成为他的剑下亡魂,眼见叶景行神色复杂,余烬毫不犹豫地说道:“斩草要除根,阁主。” “可是…”可是就是因为你的这种烂好人性格,在上辈子才被我追杀了一年,所以余烬直接打断他,“没有可是,阁主。” “而且现在你的身体太差了。”余烬略有不满,“要是我刚刚就这么走了,你能怎么样?” 叶景行也知自己如今就是个拖油瓶,他低头,有些狡辩,“这…不是有你在吗?”然而这一句话一出口,叶景行便知自己完了。 “你不是要我走吗?” 叶景行的头垂得更低,咬着唇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好啦,我不走。”握住那冰冷的手,感受到那人僵硬的拳头在自己接触到他的时候那微颤的抖动,余烬语气也温柔了下来,“毕竟,我还想活下去呢。” 耳边的声音如同春水一般让人觉得舒服,手被温暖的掌心包裹也仿佛暖和了他的心,叶景行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委屈,他低咳了两声,忍住那股酸意,“其实,我相信上公他……” 余烬立马嗤笑,“你为什么到现在还那么信任上公?” 为什么?尴尬中的叶景行正想开口,聪灵的耳却已经听到有人在喊“救命啊!”,他一怔,似乎突然见到明灯的迷船,和余烬说了一句等等,身型一转,就往呼救的那边折去。 余烬表情立马一沉,顿住了脚步,看着那个只留了个背影给他的叶景行,就算有再好的隐忍力都让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叶景行! 无奈一叹的余烬跟上他的脚步,叶景行显然已经打昏了施暴者,也没等那妇女和幼儿道谢,便折身往余烬赶来,“好了。”叶景行苍白的脸因内功运行难得带上了一丝血色,那双清澈的瞳仁满满都是笑意,只听他语气愉悦,“走吧。” 余烬只觉得心中的气闷一下就消失了。 算了,算了,什么都没所谓了,只要这人……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就好了。 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余烬也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不是爱,然而见叶景行的笑容,他内心也不自觉地染上笑意,这让他忍不住抬手撩开他凌乱的发,扬眉嘲笑道:“阁主,我差点都以为你忘记我们还在逃亡中了。” 这种触碰尽管余烬经常对他做,但叶景行心底还是明白…这到底不该是知己之间所做的动作,可余烬的神情实在是太自然了,让他摸不清余烬到底是什么情感。 许是知己? 他微微苦笑,对上那双漂亮的眼,或许龌蹉的是他。 第二十九章 内心躁动不安,表面上却也学会掩饰,叶景行一摸自己的鼻子,“但也没道理见死不救吧。”他呼出了一口气,连日来的阴郁终于挥泄出一些,笑意染满双眼,“走吧。” 余烬低笑,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叶景行为了让自己心安一点所为,却也没打算点破他,上辈子他抑郁的时候便是杀人泄愤,叶景行显然也有他的方法来救赎自己,只不过他的方法是选择救人罢了。 可惜好景不长,他们再次被追上。 “为什么这样都能被他们找到?”其实叶景行早就隐隐约约的有感觉了,但一开始他以为只是自己想太多,只是如今一而再的被找到,让叶景行不得不警醒,“莫非?” 见叶景行终于将这话说出,余烬颌首,“我也是这样想的。”他看了一眼叶景行,“或许…阁主身上就有携带能被他们找到的东西。” “可是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早就将自己检查了百遍的叶景行肯定自己没有那种东西,他正打算往余烬身上看去,余烬已经朝他靠近,“不一定。”余烬否定他的话语,“阁主别动。” 他贴了过去,将叶景行有些凌乱的发撩起,看着他后颈间的细小红点,手指按压在上面,肌肤下的虫蛊便不安的躁动着。 “果然。”余烬面无表情,“阁主,你身上被他们下蛊了。”余烬其实一早就知道了,可他还是要等这个时候才说,为什么?为的就是让叶景行按照自己的计划来。 上辈子刘相身边的确有两个西域高手,一个擅毒,一个擅蛊,擅蛊的后期还为他所用,他自然了若指掌,所以刘相的人能那么早追上他们,也不出乎他的意料。不止如此,余烬还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蛊,更知道有什么办法解蛊,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他不着急,他只是在等着叶景行力竭的时候。 等待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支撑着自己不倒下的人显然也很辛苦,当叶景行终于止步不动的时候,余烬正看着他,“阁主,不继续了吗?” 叶景行觉得气都难喘上来,扶着树干的手颤抖着,才刚刚愈合一些的伤口早因奔波再次染红了本就血红的袖子,凝血药的功效显然在多次服用之后失去了缘由的效果,而且过度的失血更使得叶景行头晕眼花,连反驳余烬的力气都没有。 “阁主,”哪知余烬竟还继续追问,“不逞强了吗?” 就算被人冤枉成反贼,叶景行也没觉得委屈过,可如今……叶景行咬紧牙关,只能摸索着自己怀中白莫愁留给他的药,打算再将这个强给逞下去。 然而还未曾反应过来,只见那漂亮眉目染着严肃的紫衣公子已经上前,一把揽过他的腰,直接就将他抱了起来。 不是抗,不是背,而是抱。 叶景行想说放他下来,可脑袋因余烬的动作一甩,眼前一片黑漆漆,就连视觉都失去,他的手忍不住抓紧了余烬的衣服。 “阁主。”余烬的声音就在他的头顶响起,“如若你敢相信我,便让我试试看,能不能解开你身上的蛊吧?”他这么一说,突然讽刺的笑起来,“刘相还真的看得起你,对你又是下蛊,又是下毒的。” 慢慢恢复视觉的叶景行也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反正自己窘迫的样子,这人又不是没见过,听他这么说,他苦笑一声,“是啊,还不如直接一副猛毒要了叶某的命还好。” “他敢?”余烬想也不想的箍紧了揽着那人的手,叶景行微微吃痛,见余烬那双眼阴沉,直盯盯的看着他的眼,他不由得改变话题,“余烬,你还懂蛊?” “还没有什么是我不会的。”这句话似乎早在以前余烬也说过,叶景行脑中东想西想试图将尴尬从自己身上褪去,余烬已经抱着他不断地往前,可叶景行却总觉得刚刚的余烬明明在看着自己,却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又想到那坛酒,那走火入魔的余烬,他沉默。 明明一起逃命,对比狼狈的叶景行,余烬显然游刃有余,只见没多久,余烬便轻声说了句,“有了。”然后施展轻功便抱着他往树上跃去。 这是一处猎户搭建在树上的临时住处,足够容纳四五个人歇息,只是显然荒废了许久,叶景行也不知道余烬是怎么找到这处地方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余烬已经取过了盆罐,对他下了一句“还能动不?生个火。”便去附近的溪流取水。 很快的余烬便取水回来,脑袋昏昏沉沉只知道跟着余烬动作的叶景行显然也生好了火,余烬一把将瓦罐勾在杆上,随后便直接从自己腰间掏出一副药剂,然后伸出手直接拉过叶景行,将他的衣服扯开。 叶景行知他是想帮自己疗伤,可却也未曾想到他衣服才被余烬解开一半,余烬那张漂亮过火的脸就靠了过来,那张脸离他越来越近,火光打在他的脸上映红了他苍白的脸,心跳加速,却只来得及听已经吞服了那药剂的余烬说了一句,“失礼了,阁主。”后颈便被余烬温热的口腔含住,他全身一抖,刺痛便已经传来,他甚至能感受到余烬牙齿咬住他皮肉的感觉。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皮肉下转动,逃离般的想穿破他的皮肤,往外跃去,正打算伸手去按捏的叶景行却感受到触印在他的后颈的余烬温热的口腔一缩,那东西又往外刺了一点,他握紧了拳头。 余烬正借着吮吸的力道将那蛊慢慢引诱出来,见叶景行的耳根通红,双眼不禁眯了眯,继而一个用力,便将那蛊逼迫在自己口腔中,混着药剂吐了出来。 红色的小虫在地上扭动着,确定叶景行已经看得仔细的余烬伸出手指直接将他按死,然后丢入柴火之中,他为叶景行解释,“这是红虫蛊。” 叶景行自然听过红虫蛊的追踪能力,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刘相还真舍得,这么贵的……” “再贵也不过如此。”余烬呵了一声,随即视线在叶景行的身上定住。 原本健康的肌肤染上了病态的苍白,被他扯开的三四层衣服终于将这人隐藏在衣服之下的消瘦身躯展现出来,他的脖子,他的锁骨,消瘦却结实的半边胸膛。 余烬只觉得渴,刚刚好水也烧开,柴火噼里啪啦的声响召唤回他的意志,想到做到,他探身往前,再次将叶景行的衣服给扯开。 叶景行已经觉得自己或许晕过去比较好,余烬的目光太平静,而且他们本来就为男子,自己为什么要害羞?他有些无力地问道:“余烬,难道我身上还有东西吗?” “我不确定。”余烬如实回答,“不过,还是处理伤口先吧。”尽管怀中就有白玉京,可余烬却不想那么早给叶景行吞服,毕竟如今虚弱的叶景行可以让他肆无顾忌的调戏。 叶景行双眼微微泛红,僵硬的点头。 见他这副表情,撕开自己衣服沾了水为叶景行擦拭伤口的余烬又问了他一句,“阁主,要不,让我来试试,我能不能解开你这毒?” 叶景行一愣,也不想去纠结今天余烬给他的各种惊喜,如若不是他了解信任余烬,他甚至他以为这是余烬给他下的套了,毕竟余烬表现得太游刃有余,而他就像那笼中的猎物,他甩开了这些无谓的想法,苦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竟然懂医术。” 他原以为余烬又会说一句没他不会的话,却不曾想到余烬给他回了一句,“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 余烬给他这么回了一句,表情平静,忽视那人躁得发红的脸蛋,表情不变就为他擦拭着身体,凝血药还是有点用处的,可惜却不能让伤口结痂…赵易盛都束手无策吗?就是不知道这白玉京到底有没有用。 叶景行一时没了声响,余烬权当感受不到他的情感,只是扬眉道:“怎么了,阁主,难道你信不过我?” 沉默。 叶景行突的哈哈一笑,“反正这种毒我没听过,估计赵神医也没办法,”他说:“余烬你要试试便试试了,反正最坏的结果都一样的,无非是死……” 余烬猛地瞟了一他眼,手下一个用力,叶景行乖乖闭嘴。 余烬不知道叶景行当初到底是怎么活下去的,毕竟如今因为他的关系,原定会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叶景行没遇见赵盛易,但…幸亏他从白莫愁身上弄到这白玉京。 他靠近叶景行,并不理会他肌肤上猛地浮起的小疙瘩,在他耳边说:“我不会让你死的,阁主。”余烬的语调很慢,“我们……还没有喝那坛酒呢。”他道:“来年,我们去喝那坛酒,好吗?” “阁主。” 第三十章 怎么会不好?叶景行想也不想的便脱口而出,“好。”但他的目光却有些黯然,他自己怎么不能察觉到自己体中的异状,要真的这般恶化下去,他是否就会这样一直流血,流成人干?平常人要得知自己一旦流血便停不下来,早就吓死了,这么说他还算坚强的? 叶景行神游四方,余烬却不满,“那你还乱逞强不?” “我没…”有。可话到嘴边在余烬的目光之下,还是说不出来,叶景行微微撇过头去,恶声道:“好啦,我知道了。” 眼见他如此乖巧,笑意染上了余烬的眼,早在离开那小屋取到了那寇王宝藏之后,余烬闲余的时间便是翻阅杂书,幸亏在翻阅第二本医理杂集的时候便联想到叶景行中的是来自西域的毒,这才少走了些许弯路。 他从记载西域剧毒的盘典之中得知此毒名为番鸩,无色无香,中毒后对自身功力没有丝毫影响,可功力越高,血凝的速度会越慢,显然是有人别出心裁培养出来的□□;至于配置方法不明,唯二的解药便是制毒者知道,以及猜测之中能解万毒的冰蝉、红果等…… “我们先转移多一处位置,待会儿我试试能不能解开你身上的毒。”将叶景行身上的伤口重新包扎完毕,余烬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番鸩。”在叶景行疑惑的目光之下,余烬将此毒的详细给他说了一遍。 “你怎么什么都懂……”叶景行的表情很复杂,听完余烬述说番鸩的解药竟只有制毒者才可以解,顿时沮丧了下来,“那看来…明年的那坛酒,我喝不上了…”他双目一闪:“不对,余烬,不如我们去找赵神医?” “神医可不见得能解掉你这毒。”余烬心想若是赵盛易能解掉你这毒,上辈子你就不会死在我怀中,他看着叶景行,有些恶意的,“阁主,你为什么不去认为,”余烬笑了:“我很有可能就是制毒者吗?” 叶景行心头一跳,想也不想地便否认道:“不可能,”他说,“要真这样,我还不如相信你身上有那能解万毒的宝贝!”他一愣,诧异地止住话题。 这种被充分信任的感觉的确很好,可上辈子的确是他一手摧毁了叶景行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他低笑,“行了,阁主,走吧,我们去借宿。”余烬也不理他还打算说什么,伸手就欲将他抱起,眼见自己又要再次被抱起,叶景行忍不住躲开他的手,“我能走,”他有些尴尬,面红耳赤,“不用麻烦你。” 余烬挑了挑眉,也没说话,只是颌首。 依靠着余烬那张漂亮的脸,以及银两,两人终于借宿到一间民宿,看着叶景行,余烬还是决定此刻便让叶景行吞服下白玉京。 他从怀中取出从林月雅手中夺走的白玉京,此物虽名为白玉京,可实质上却是血一般的脂液,无论怎么摇晃,这脂液都连在一体,叶景行盯着碗中的东西,“余烬,这是什么?”他想了想,“莫非是血脂?” 余烬摇了摇头,“不是,但的确有能解万毒的功效。” “那还是别了,”叶景行似有犹豫,“余烬,不如……” 知他在想什么,余烬望着他的神色复杂,“阁主,这奇药若有机会还能再寻得一次,可你这知己,却是错过,便无法再遇的了。” 知己?叶景行喉结滚动了一下。 “喝下去吧。”并没有药引,其实原本余烬拖延时间不给叶景行吃这白玉京,便是他还没有了解到要发挥白玉京的药性,是否需要药物的引导。 叶景行联想到自己要吞咽此物,又联想到以前吃过的药剂,不由得颦眉,一脸嫌弃地将碗中的东西倒入了自己口中。 余烬不由想到以前,要是此刻他给他的是毒物,他也不会不发一言的喝下去吧? 看着叶景行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如若不是上辈子侥幸看过白玉京的余烬真怀疑这是否是假的白玉京,他不能感受到叶景行的难受,但从他的表情上却能知道他难受,在叶景行倒下去的那一刻,他将他捞到自己的怀中。 “阁主?” 叶景行浓厚的睫毛在他的脸颊上打下暗影,一颤一颤地抖动不停,余烬紧了紧圈着他腰的手,没说话,只是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消化着药性,然后陷入沉睡。 他就这样,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目,看了一夜。 等到叶景行醒来的时候,余烬已经不在房中,让叶景行惊喜的是那伤疤终于开始结痂,他不由放松下心头那块大石,下一秒便想寻找余烬的踪迹。 余烬没等来,却见一身着素白长裙的女子推门而入。 可那张脸……那张脸,除了余烬还有谁?!余烬的女装让叶景行惊艳了一把,望着叶景行浮红的脸,他的笑意更甚,“阁主,醒了?” “…余烬,你怎么穿成这样?”原本才刚刚睡醒的叶景行口本就干,如今见到余烬,更是干得他口舌打架,话也说不清楚。 余烬笑了出声,“我们被人通缉,想进城,自然要乔装打扮一番吧?”他扬起手中的假胡子,“我还以为阁主这一辈子以后都不用用上这东西呢。” 叶景行突然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余烬却已经把胡子按在他的脸上。 “进城做什么?”熟悉地为自己伪装着,叶景行问出自己的疑惑。 “带你去找五连环的消息。”余烬没看他,只是低声说道,“我知阁主一直担忧着他们,如今这毒解开了,自然得去找他们的消息。” 这人… 心底流过一股暖流,叶景行自知自己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然而每次余烬所做的事情却仿佛能戳到他内心掩埋最深的情感,他扯了扯嘴角,“还是余烬你想的周到。” “哈,”余烬微微撇开了脸,“还有,那日,很抱歉。”余烬没由来得道歉让叶景行有些慌地望向他,余烬与他对视,“出了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不在。” “才不是!”叶景行立马摇头否认,他神色复杂,“……余烬,你做得已经足够多了。”已经足够多得了…相反的,他才是什么都没做的那个。 余烬呵了一声,“那阁主,我们准备出发吧?” 叶景行点头,整理着自己的情绪,可看着余烬,还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尴尬。他明知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个活脱脱的男人,可叶景行还是觉得美,莫无双虽美,却少了眼前的女子这种惊心动魄的英气…他不由地想到,如若余烬真的是名女子…该多好。 “其实我倒是很想阁主穿女装。”然而联想到叶景行身着女装的模样,余烬宁愿自己穿成这样,也不打算让叶景行穿着女装出去。 那样的叶景行,他自己一人看就足够了,不然余烬并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所以他只能说,“只是阁主…实在不适合女装扮相啊。” 这应该是让人高兴的事情吧?可叶景行看着余烬漂亮的扮相,又联想到待会儿两人要进城,等于余烬要穿着女装过街过市,心有烦闷,随意的嗯了一声,便扯过一旁放置的面巾,“把你的脸遮上。”他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态说这句话,“长得丑或许还没那么麻烦。”一想到上次和余烬喝酒便徒惹见色起意登徒子,又想到了为了亲眼见到颜倾晴而将荒城西河塞的人山人海的人群,如今的余烬风采比颜倾晴不知更甚多少,叶景行皱眉,“我还不想我们直接被围观美人的人堵住。” 余烬倒是笑了,接过那块面巾,神色欢愉,“阁主…”他打趣道:“其实比起余某,真容上阵的你,会比我更受欢迎。” 是啊,五千两的赏金。 第三十一章 从初见女装余烬的惊艳回过神来,叶景行又听余烬玩味的说道:“要知道阁主现在的身价可是五千两…黄金,活抓更可以封爵。”不由得疑惑道:“你怎知?” 余烬笑了笑,指了指他身上干净的衣服,又指了指自己的胸,笑容灿烂,“阁主,那你认为我们两人的衣服是从哪来的?” 叶景行恍然,随即又一个疑惑浮上心头,“那你进城的时候没有打听问新他们的消息吗……?” “并没有时间。”余烬略微收敛眉目,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愁绪,他的嗓音压得很低,“要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阁主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这般直白的关心之情让叶景行完全束手无策,他尴尬地习惯性的摸上自己的鼻尖,侧脸,“我这不是还好吗?” “如果有万一呢,谁都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对吧?”余烬的神情很认真,“再说了,”忽然间笑起来的余烬又如同明媚的艳阳下的垂柳,透着一股夺人心弦的美,“难不成我们一直在野外度过一辈子?” “可这里距离……”距离戴问新所处的地方那么远,能找到他们的消息吗? “阁主,相信我,”余烬见叶景行依旧质疑他的能力,他目露出一种空前的自信,光彩夺人,让人生不出移开视线之心,只听他自信道:“我不会做无用功的。” 叶景行就这么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余烬的侧脸就在他的余光边,他只要一转头就能清晰地看到这人的面容,只听他在他身边低声道:“阁主,你还不够了解我呢。” 听到这话的叶景行不由恍然,他一向知道余烬一直都不简单,可没有想到他的世界自己似乎从来都没触碰过,他一开始只知道余烬是个频死之人,随后知道他会算账,后来更觉得他计谋不错,但随着时间的深入,他还发现余烬会解蛊,会解毒,甚至还与这些地下线报有联系。 他们顺利的进了城,那城卫初见余烬高大不同于一般女子玲珑的身躯的时候不由皱眉,可落在那半被遮住的面容,那双一笑似乎能取人心魄的双眼,话也说不清了,就这样放了余烬与叶景行进城。 叶景行抓着余烬的手紧了紧,莫名地郁闷。 瞧他刚正的脸板得紧紧地,又戴着胡子,眉间更是皱在一起,余烬心情愉悦,故意地张扬两人关系,“相公,你说,这个好看吗?”民风开化,已婚男女间手牵手逛街也不算唐突,他如今还伪装成女子,余烬自然毫不掩饰。 被余烬这么一喊的叶景行心头一凸,回过神来,余烬便拿起那用黄草编成,加之几朵小花制成的花环,弯头望他,“你说好看吗?” 在叶景行看着他的双眼情不自禁的说一声好看的时候,余烬便已经将手中的花环丢下,简单地取下了两条红绳,“我就要这两个。”见那小贩喜颜足足的望着他,称赞着他,余烬让他住嘴,“多少钱?” 那小贩连忙道:“不多不多,这是平安绳,一条六文,两条便算小姐十文。”从自己身上取出十文钱的余烬丢给了小贩,然后转身的他,便拿起那红绳制衬得手绳给叶景行戴上。 “平安绳呢。”余烬的语气悠悠,他突然靠近叶景行的耳边,“阁主,你知道吗?” 叶景行失神,不知怎么又想到了他初次见余烬的时候,那频临死亡的余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这等惊才绝艳的男人落魄至此? 余烬却也不管他,拉着他便往目的地走,至于这目的地,便是转交霏意打理的采芝斋,只不过霏意按照余烬的想法,组建了一个情报组织,名为玲珑楼。 当身宽体胖的何大光听到他们的来意,悠悠地说出报价,“一位三千两白银。”的时候,叶景行脸色一白,三千两白银足够让一言阁上下用上几个月了,而站着他身边的余烬在叶景行诧异的目光下已经几张银票递了过去,“够了吗?” “还是小姐大方。”何大光笑眯眯地接过银票,“那是小姐跟我去,还是公子呢?”余烬想也不想的便用下巴指向叶景行,何大光笑着应是,为诧异看向余烬的叶景行指路,“那这位公子,跟我来吧。” 如今叶景行还发现了一个他不知道的事情,便是余烬很有钱,而他甚至还不知道余烬这钱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忍不住伫立在原地,本能地将对余烬一个又一个的疑惑提出,可最终那股相信余烬对自己并非歹意的心思还是将那种怀疑压下去。 他怎么可以……怀疑对他这般好的人呢? 叶景行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耻,而将叶景行的伫立当成他还有疑惑的余烬只是解释道:“这是玲珑楼的规矩,他们每一次只见一个人。”他笑:“一个人便是三千两。” “阁主,去吧。”余烬微笑道。 叶景行只能表情复杂的跟着那何大光离去,而等何大光领叶景行离去之后,霏意已经站在了余烬身后,她的表情已经从一开始的惊诧到甚至有些嫉妒到如今脸色飘红,她细声说:“公子。” 余烬嗯了一声,便跟着霏意去了另一间房间。 什么三千两,一次只见一个人,只不过是为了糊弄叶景行才这样说而已。 霏意表情复杂,“公子…这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没有不该说的。”余烬也不看她,只是寻了一处舒适的坐下,霏意站在他身后,习惯地为他倒茶,余烬瞄了她一眼,“时间不多,快说吧。” 霏意依旧倒着茶,将茶送到余烬手边之后才缓缓开口:“公子爷,…据土药说,叶公子他……有可能是当今圣上的私生子。” 余烬什么都想过,比方说五连环其实没死透,又比方说玄铭桐也没死,可他就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毕竟要知道这件事他上辈子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圣上不愿意杀他,他便千方百计的折腾他。 惊讶之后余烬怒极反笑,他为了砍去束缚叶景行的牢笼,让他做只属于他掌中物,独属他一个人,做了那么多事,如今暗线竟然和他说,叶景行其实是当今圣上的私生子? 他还要和整个天下抢叶景行?! 开什么玩笑?绝对不能让他回去!双眼闪过阴霾,余烬看向霏意,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笑容,他温声说:“做的很好。” 尽管余烬身着女装,可却丝毫不减他对霏意的杀伤力,霏意羞涩的笑了笑,低头小声道:“应该的。”她又担忧道:“公子,你真的要去南疆吗?” “恩。” “公子爷……”霏意还欲要说什么,余烬已经说道:“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他放下茶杯,便起身出去,没多久,他便见到叶景行脸色复杂地被何大光领出来。 眼见叶景行向自己走来的余烬已经掩去眉目间的阴霾,他低声道:“阁主。”不意外看到沮丧着的叶景行那双眼在见到他的时候所升起的光彩,阴霾彻底散去,他朝叶景行走去,“可,还好?” “没了……”从那蛇蝎般的女子口中得知五连环全部遇害的事实,让叶景行原本才因为解去毒性恢复一些血色的脸再次地失去血色,他咬着下唇,“但我发誓,只要我还活一日,便一定要为他们报仇。”当初灭门他无法找寻真凶,如今他难道要再次重复这种悲剧吗?无论如何,他怎么都得找出原因! 余烬也不去改变他的想法,只是点头,他说道:“可是阁主,”他说,“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圣上将你当为首要通缉犯,”他眉目有些凝重,“不如我们暂时去南疆避避风头。” 叶景行虽然报仇心切,却也知道余烬这算是不错的提议,可他也怕,他说:“我怕晚了,我便找不到证据了。”他咬牙,就像十几年前那样。 余烬沉默,“你等我。”随后他也不理会叶景行,转身便往刚刚叶景行出来的门口走去,何大光立马称职的挡住了余烬,余烬甩手又是一张银票,“滚开。” “小姐——” “…让他进来吧。”门内所传出这般声音,余烬直接推门而入,打开门时,叶景行甚至还和那女人妖艳的双眼对上,那女人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门便被余烬关上了。 乔崇年并不轻松,“怎么就不见了呢。”他望着夏绣春,发白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绣春,你确定…景行他失踪了?” 夏绣春点头,脸色苍白的赵晖接道:“回上公,的确是这样的,”他的神色有些疲惫,干涩的唇裂出几道血纹,“不止我们,刘相显然也失去了叶阁主的踪迹。” 这是唯一让乔崇年松下心来的事情,对于乔崇年的担忧,刘之恒可一点都不慌,此事对于他来说,并无什么要紧之事,只见他抬手拍了拍林楚耀的脸,“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他略带赞许,“果然做的很好啊。” “上公管教不严,手下错杀圣上所指要活抓的罪人,”林楚耀拿着手下狸猫换太子从武弁司几名门徒腰间顺下来的真腰牌,“一举两得,不是很好吗?” 而原本正欲找寻叶景行踪迹的两名汉子,才靠近玲珑楼名下的商铺,便被人从背后敲晕。霏意让人退下,从他们腰间摸出他们的腰牌,“竟然是武弁司?”她颦眉又将两人翻身,从下巴一直延绵用手指按到手臂,她微微挑眉,“不是武弁司的人,武弁司的人擅用刀,此两人却并非用刀好手,”她站起身,“叶公子他们走了没有?” “正准备。” “快让大光拦住叶公子。”霏意皱眉,“说谢小姐有事找他。” “叶公子,这是谢小姐说送你的。”何大光突然追了上来,叶景行突然被塞到怀中的红色衣物吓了一跳,一看,竟然是一身喜服,他可不认为刚刚那间房内的蛇蝎美人对他有意,他忍不住看向余烬,发现刚从那女子房内出门的余烬正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他,再次赞扬他,“阁主,好艳福啊。” 叶景行想要解释什么,可觉得解释了反而让自己更加难堪,便决定闭嘴不谈,直接将那喜服递回给何大光,“不懂谢小姐何意,叶某还需赶路,再会了!” “稍等,这并不是给叶公子的,”何大光看着余烬有些踌躇,可闭目还是咬牙一说,“谢小姐说这是送给夫人的!” 余烬一挑眉,自然知道这并非是谢玲玲说的话,而是霏意授意的,看叶景行拿着喜服,在喜服与他之间来回的目光,将叶景行的手中的喜服丢还给何大光,他的表情有些冷,“有些事情,自己内心知道便可。”他道:“替我感谢小姐的厚爱。” 何大光在这瞬间却有着不同于他身躯的灵敏,只见喜服交错之间,他已经灵活地塞了一张纸条给余烬,余烬扬了扬眉,表情不变将纸条收入袖中。 眼见何大光走远,余烬和叶景行买了些干粮与药品,对城门通缉叶景行的黄纸视而不见的就离开了城,他道:“我已经委托他们了,在此之前,我们先想办法……”余烬轻而易举地抓住一身内力空荡的叶景行,“治治你的病。” 是的,他又病了。 这是余烬意料之外的事。 第三十二章 白玉京虽然带走了叶景行身上的毒性,却也将他内力一并带走,这是余烬未曾想到过的,这让余烬又想到了在还没有发生一言阁被陷害之前,他问过叶景行的一个问题。 余烬想过,也提过,“阁主,不如我们退隐江湖?”他一向都是这样的人,竟然想到,便说了出来,“其实当个逍遥自在的隐士也不错。”只要和他在一起。 余烬的语气略带打趣,似乎是无心之言,别说是如今的大仇未报,就是当初余烬开口时,叶景行也不见得能安心远离江湖。尽管叶景行也一直都有这个想法,但事实所处与心中所想往往背道而驰,他有太多难以舍弃的东西,比方说,吴天岳的期盼,玄铭桐的交情,五连环的信任…… 如今加之这大仇,他还替他解了这白玉京的毒,尽管叶景行没了内力,可余烬是知道,叶景行是不可能就这样陪他远走江湖的了。 叶景行略有思虑,“你带我去南疆,是因为那边有能…恢复我功力的东西吗?” 余烬一愣,倒是没有想到叶景行会这么说,但实际上他带他去南疆,只不过是为了在这段时间将两人的关系给确定罢了,至于…叶景行因白玉京而失去的内力,对于他来说,甚至是让他随他隐居在野的一个好理由。 他略微思量,有些为难的说了三个字,“尽人事。” 叶景行见他罕见出现为难之色,又听他说出这三字,一直以来盘旋在他心上的无名压力最终散去,他露出笑意,左颊的笑涡勾勒了出来,眉目暖暖,“我还以为余烬你真的是无所不能呢。” 只有这样,才让他觉得余烬还是真实的。无它,余烬一直的表现实在是太让他觉得…巧合。叶景行并不愚昧,他还是会想会念,自打从一言阁被陷害,余烬又恰逢在那个时候离开阁中,尽管他救了他,可随后余烬无所不能的表现,就连那种罕见的西域之毒的解药也带在身上…这无一都让叶景行觉得,余烬似乎知道对方在未来的一举一动,如果余烬是真的知道,那为什么一开始不提醒他们? 这种感觉一旦张开,就像一张巨大编制起来的网,似乎要将呼吸的能力都夺去。 他这么想着,可一旦对上余烬同样染上笑意的漂亮眸子,不由一怔,又想起这人多次救过自己的命,又怎么可能会害他?摇了摇头,“其实比起去南疆,我们不如先去拜访赵神医。”他说,“实不相瞒,余烬,我和赵神医还有一些交情。” “那个交情是冲着莫无双喜欢你吧。”余烬笑眯眯道。 叶景行被余烬这句话一堵,既然哑口无言。 余烬依旧笑,却没了笑意,“可我并不觉得他会救你。”他摸着下巴,“他虽叫神医,可却又是一个鬼医,不死不医,就算要医,还要你付出一样最宝贵的东西。”余烬上下打量着叶景行,“阁主,你认为你现在还有什么能付出的?” 为什么他那么抵抗去找赵盛易?先不说刘相和上公的人肯定会在哪里等着叶景行自投罗网,就因为去找赵盛易肯定会遇见莫无双,更别说莫无双非叶景行不嫁的那个誓言,还有便是要想让赵易盛救人,便必须付出一样最重要的东西的规矩。看在莫无双的面子,赵易盛或许会打破一直以来这个条例,可不出意料,赵易盛会开出一个条件,那个条件便是让叶景行和莫无双订婚,这事他在上一辈子没来得及抓到逃亡到赵易盛居住之地的叶景行的时候就听闻过。 他的爱是一种极端的爱,尽管只是口头上的订婚,可他也不能忍受叶景行的名字与除了他的任何一个人牵扯在一起。 不等叶景行开口,余烬又道:“再说,与颜倾晴一样,赵盛易那也一定有人埋伏。” “……总得试试。”叶景行低头,听到余烬再次让他远离危险的说法,终于说出一直以来压在心口上的话,“余烬…先前的事我是知道你有办法,可如今…我并不想再拖下去。” 叶景行的话让余烬眼皮一跳,强压住那阵诧异,内心却暗叹他果然察觉到不对。 如若不是那天余烬得知自己失去内力的时候,那种无法掩饰的诧异,叶景行或许还不会有那种感觉,可他也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已经脱离余烬的所想,他道:“老玄,问新,秋枫他们……都是因为我,你知道的。”他的嗓音略带哽塞,“余烬,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可接下来,我还是想先恢复功力,然后去找到上公,只求他给我一个说法。” 余烬没说话,叶景行却明白自己在余烬的照顾之下,已经变得不复以往那种斗志。当初是有吴天岳对他的期望,以及其余的人与事一直鞭策着他,所以他才一往无前,可如今只要余烬在身边,他便放心的将一切的事情都丢给他…这是一种很恐怖的习惯,因为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对余烬产生了一种依赖。 余烬没说话,只是突然用手握住叶景行的手,指腹摩擦过那人圆润的指甲,叶景行的手依旧冰凉,余烬不满颦眉,也没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只是道:“阁主,你手怎么还是那么冷。” 叶景行感受他掌心的温暖,眼干涩得发疼。 余烬在他耳边说,“竟然你想去找那赵神医,我们便去找。” 叶景行并不知余烬的心思,他也未曾有过知己,可知己会做这种事情吗?感受着双手交握的温度,叶景行觉得煎熬。 “好。”叶景行扯了扯唇。 余烬见他低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与他中途往北折回,向闽北往去。一路上,两人却是少了许多语言,余烬自然能多多少少猜到叶景行的想法,他也知道最近的自己表现过于巧合,可他也不可能对叶景行说他重活一辈子吧? 有一些事,他自己知道就好。 只是余烬千算万算,却唯独算漏了一件事。 那就是叶景行主动离开他。 没了他身上掩盖气味的蛊虫,他一定会被找上的。叶景行失去内力,却不代表丧失应有的技巧,意料之外被叶景行敲晕才醒来的余烬一张绝色的脸阴冷至极,“该死的!” 内心愤恨无法发泄,眼见一只野兔在旁,余烬发狠地便往那野兔击去,等到那小兔染血的身躯抽搐不再抽搐,他表情才缓了下来。 余烬的猜测果然是对的,叶景行果然遇到了麻烦,尽管他内力尽失,可他依旧是一位罕见的用剑高手,他的剑出鞘,并不华丽,也并不快,却凭空让人生出一种无法躲避的感觉,如同云雾之中时隐时现的山峰,冰山一角却已经让人无法抵抗。 “没了内力,并不代表不能战斗啊。”叶景行抹去了自己脸上的血,神色复杂。 “困兽之斗。”柳无是低笑,飞身便往叶景行袭去。 叶景行抬手欲挡,可那熟悉的感觉再次从背后缭绕上来,那人一拉住他的腰,便甩手一剑给予柳无是,柳无是无奈之下只能化退攻势。 柳无是讶异,先不说此女那绝色的面容,要知道天机阁所著的天地人三榜之中都未曾有这名特征为白衣女子的人存在,如今见‘她’轻而易举就化解了成名已久的他的攻击,着实让人心惊。 “阁下是谁?!”柳无是阴沉着脸,“叶阁主真是好福气啊,逃命中还少不了红颜相伴。” 一手怀抱叶景行,余烬眯眼,没有和他们废话的心思,只是对着怀中的叶景行冷道:“阁主,你还敢单独走吗?”他手中的珠石脱手而出,不必过多言语,此番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带着叶景行脱离这战圈。 叶景行就不曾想到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竟然让人知晓了他的踪迹,如今听到余烬的质问,苦笑,只觉得当今世上最无能的便是他。 柳无是皱眉,吩咐身边的人道:“杀了那女的,留那个男的活口。” 叶景行着急得很,“余烬,放开我!”余烬皱眉,却还是听他之言,将他放下,回身便是袖中剑送敌,解决一人。叶景行虽说在失去内力一事之上较为吃亏,但对待普通的三流高手,并未曾失去太多优势,仅凭对于剑道的理解,便轻而制敌。 两人合作,很快就将这一波追兵给制服,只不过余烬手下未有活口,他也险些……这是他第一次不问缘由差点将对方致死,又见余烬身上染血,眉间忧郁更甚,“余烬你没事吧?” “小伤罢了,”余烬见他眉间的忧郁不由冷笑,事实上也的确有些疼,如若不是叶景行不听他话,断然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所以余烬的语气并不算太好。 然而他的确也喜欢叶景行这般的人,他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却不曾将自己的义施加给身旁的人。 叶景行也知自己再次拖了后腿,抿唇不语,蹲下身便在对方身上找寻着有用的信物,“这是……”叶景行在对方腰间探索着,眼见到对方腰间的腰牌,叶景行目露诧异,唇动了动,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余烬当然知道这些人并不是上公派来的,可不代表叶景行知道这些人是刘相的人伪装成的,余烬讽刺的笑起来,“阁主,莫非你是得知了上公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定是有误会。”叶景行否认道,他们之间并无冲突,还是故交,为何上公要这样做?叶景行脑中思绪翻滚着,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眉头近乎锁在一起。 余烬心中也再揣摩乔崇年的心思,又见他既然为了这么一个人如此烦恼,便转移话题道:“行了,阁主,你不是没杀他们吗?别一脸沮丧了。” “是啊,”那不知何处飘来的嘶哑嗓音桀桀的笑着,他道:“若是谁见到这般的叶阁主还能生出他是反贼的念头,可真是万不该。”那人身材瘦小,面容尖削,却有一个肥胖的肚子,只见他如今虽说话,可嘴却未启,全靠那上下起伏的腹部说话,“可这五千两黄金,我腹中妖倒也心动了啊。” 余烬脸沉了下去。 叶景行立马站起,“腹中妖陈老三?” “啊,想不到叶阁主竟然知道我陈老三的名号啊。”陈老三哈哈笑着,脸上却面无表情,但是在他哈哈笑着的同时,一种侵人心弦的声音便顺着他的大笑散开。 余烬可没想到在这种时刻竟然会遇见天榜第三高手,而且还是对他内功最为克制的音波功,又思及自己已经身上带伤,余烬想也不想地便对一掌将叶景行送到战圈外,说:“逃!”自己便向陈老三冲去,尽管陈老三为天榜第三,可只要能近身首先拿下陈老三,他的音波功便不成恐惧,陈老三哈哈大笑,“迟了!” 那笑声直接冲着他来,简直要将大脑震碎,内脏几乎都要伴随着那笑声在体内不断地滚动爆裂,袖中剑也未能出手,余烬口吐血沫,欲要往陈老三接近,可膝盖骨却被音波震得生疼,任他要怎么向前,都无法再往前一步。 叶景行眼一红,就这样看着余烬踉跄差点半跪在地,“余烬!”他想也不想地拔剑往前,叶景行可没有一刻像如今一般痛恨无能的自己,他双目通红,只要自己能恢复功力,要让他拿什么去交换都可! 陈老三显然没有想到叶景行会突然加入战圈,要知道叶景行等于移动的人形宝藏,他连忙止住笑声,只怕一不小心便将这五千两黄金给震没了,随后叶景行的剑已经抵到他的跟前,他嗤的一笑,便躲开了他的攻击。 叶景行只觉得口唇发干,余烬已经倒在地,那双在刚刚还在与他对视的眼此刻紧闭着,七窍出血,那张漂亮的脸被血迹模糊着,他啊了一声,内心难受得近乎要崩溃,他已经什么都没了,现在余烬也要因他的原因离去吗?! 绝望之时,他只觉得丹田处升起一股喷发的热感,叶景行也未察觉自己的异处,他只想将内心这股痛苦给发泄出来,他的身法比以往更甚,他的剑法比以前更快,他的力道也比以前更猛,在陈老三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一剑对其穿胸。 陈老三捂着胸,那双唇终于开启,“你不是,不是失去内力了吗?” 叶景行不管陈老三,拔剑便往余烬跑去,他将倒在地上的余烬抱起,颤抖的手拍打着余烬的脸,“余烬,余烬,余烬?!” 点点泪水落在余烬染血的脸上,可他依旧闭目毫无反应。 第三十三章 如同支柱崩塌,叶景行的手颤抖着,心也抖痛着,他的声音越来越慌,“余烬,余烬!”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理由再去猜忌为什么他离开了余烬还是能轻而易举地追上他之类的疑问,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便是余烬尽快醒来。 他在两人的怀中摸索着,可惜的是叶景行是从余烬身上掏出了几瓶药瓶,可他却不知道该给他喂什么药,狼狈得很。 陈老三在他们后面咳血,“哈哈,不用叫了,他死定了。” “闭嘴!!!”叶景行很少发难,防备着陈老三的同时怒瞪他,“我明明和你无冤无仇,为什——” “哈哈,想不到叶阁主也是可爱。”陈老三觉得可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捂着自己胸口的伤口,笑得洒脱,“江湖,有那么多为什么吗?”他说,“见财起意,见色忘乎,不是最正常的事?”他有些可惜的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就好像今日,我陈老三竟然出手了,就做好被你反杀的准备,所以今日我败在你手中,我也没有怨言。” “我没杀你,作为交换,你可有良药?”叶景行的语气很冷,就如同他逐渐冰冷下去的心一般。 “对,你没杀我,但是这和杀了我也没差吧?再说了,哈哈……”陈老三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陈老三杀了一辈子的人,就是没想过,救被自己伤的人!” 叶景行看着余烬一张漂亮的脸此刻在血迹的模糊中衬得越发苍白的脸色,手抓着余烬的衣襟,双眼被泪水模糊,却突然间抬起眉眼,似乎找到主心骨,“对,我带你去找神医。” 他就欲扛起余烬,但余烬就连皮肤都溢出了些微血丝,一时间却让叶景行无法下手。 “等你找到那神医,估计那姑娘坟头草都一丈高了吧。”陈老三在他身后讽刺着,余烬虽说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可他一向不好这情爱之事,只忠于财,所以他一丁点都没怜香惜玉的想法,“可惜啊,红颜多薄命!”自己吃不到的肉,也不想被别人吃到,陈老三吞服下了几颗止血药,摇摇欲坠的站起身,他继而道:“看你笨得可怜,我倒是提醒你一下,除了我,铁人李,青衫人也接了你的通缉榜,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快来了,你还不逃?” 叶景行头次那般的痛恨一个人刺刺不休,可却也被陈老三那句坟头草给刺激得不清,他执起手中的石头便往陈老三打去,剩下的什么都没听到了,“不会的,不会的,余烬一定会没事的。”直到自己的手腕突然被抓住,叶景行才回过神来,他沙哑着嗓,又惊又喜,眉目瞬间弯了起来,“余烬,你没事?” “还没死。”余烬依旧没睁眼,只是用手凭感觉握住叶景行那冰冷到刺骨的手,他的眼痛得厉害,喉咙也火辣辣的疼,嗓音嘶哑,说出话的同时喉咙间也是血腥味,“快走。” 见都到这个地步了,余烬还让他快走,叶景行鼻子又是一酸,也不管还在他身后用微弱的腹语喊道回光返照的陈老三,扛起余烬,便拖着他离开,“我带你走。” 余烬没死,才是最重要的事。 “你身上有什么你能吃的药吗?”叶景行又是哭又是笑,看着余烬依旧闭目的眼庆幸他未曾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可内心也不由得发凉,要是余烬……就这样瞎了,该怎么办? “蓝色盖子那瓶。”余烬咳了一口血,“快走。”他低声说,“我身上有能掩盖我们气味的蛊虫,你不能离开我,阁中还有很多东西有你的气味,他们肯定会依靠这个追踪你。”那对蛊虫是成双的,名为仙醉鸳,一雄一雌,雄蛊自然在余烬的手中,雌蛊则是被余烬种在了叶景行的背部,他能那么快找到叶景行,当然也依靠这蛊虫。 叶景行这才恍然为什么他万般小心了,离开余烬之后没用多久还是被人找到,叶景行一直都知道余烬在他身后做了很多事,但真当从余烬的口中听到这些事实的时候…他抓着余烬的手臂的手不由得用力了点,直到余烬在他耳边低声道:“很痛的,…阁主。” 叶景行听闻连忙缓了手劲,鼻子又是一酸,“对不起。” 虽然睁不开眼,看不见叶景行那张脸,听觉也并不算很好,可余烬还是能依靠着他的哭腔联想到他那张脸上的表情,毕竟他曾多少次想象他在他身下哭泣的模样,如今虽然看不见,但他的心情的确好,“还敢离开我吗?阁主。”余烬似乎要笑,但是笑声却并不连串,带起血迹斑斑。 “别笑了,余烬。”叶景行瞧他笑出血来,担心得嗓子都发干,一边打开那药瓶,瓶内只有三颗药丸,叶景行问,“要吃多少颗?” “……”余烬考虑了下,苦笑,“都吃了吧。” 叶景行让他服了药,便抬起他的肩,揽住他的腰,带他远离陈老三。没多久,一青衫人便随风而到,看到依在树边的陈老三胸口一片血迹,表情诡异,“看来大名鼎鼎的陈老三也吃瘪了啊。” 陈老三咳出一口血,瞪了他一眼,“你行你上。”便使出轻功,远离青衫人,那青衫人眉目阴沉,随后便跟着另一边流落的血迹追了上去。 叶景行一直在和余烬说话,余烬时不时的嗯一声证明他还有意识。 “余烬,你说…” “阁主,你真的很吵。” “可是…”叶景行心内想着他怕他要是不唠叨余烬便会一睡不醒,可这不吉利的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就生怕说出来便会实现。 那种惊慌,为他一人的担忧让余烬内心得到极大的充实感,他低笑,“我不会死的。”余烬说:“不过…现在的确需要睡一下。”他话语一落,全身的重量便沉在叶景行的身上,叶景行内心一慌,可还是向前赶去,速度更快。 破后而立的他如今耳目比以往更甚,自然能听到后面有人跟着他们,此刻他需要做的便是甩开后面的那些人,找到村落,最好有大夫的村落,将余烬的病情给稳定下来。 雾气渐渐变重,叶景行也专挑起雾的地方跑,恰逢听到有水流声,便一直往这边赶来,水边一般会有人落居,自然容易寻到村落。可叶景行没想到他遇到的不是河流,而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岸边恰逢停着一条小船,小船上那老者显然在打盹,他连忙赶了过去,“老人家,渡船吗?” “公子爷,你确定你要渡船?”船家年龄甚大,面色诡白,听闻叶景行突然说要渡船,睡意也没了,饶有意思的笑了起来,“我这船,可是我决定我去哪里的呀。” 叶景行只觉得自己无论碰见什么事情都带着一股诡异的劲,可如今显然别无选择,追兵在后,叶景行扛着余烬,口唇发干,丹田处重新凝聚出的内力充盈,等待他发泄,但明显此刻不是时候,他咬舌唤清自己的意识,说了一句:“也比现在好。” 被追到的后果或许他不会死,但是他知道余烬一定会死,尽管船家双眼透露着一股诡异,叶景行还是点头,带着余烬一起跳进船舱。 没多久,小船便消失在迷雾之中。 青衫人闻声而来,看着血迹消失在岸边,怒道:“晦气!” 叶景行抱着余烬,让他在自己的怀中找寻到一个舒服的角度,尽管怀抱着的余烬的体温比他还暖和,可还是忍不住颤抖着的手探去他鼻间,确定还有气息才松了一口气。大部分他都过得随波逐流,甚少主动去确定什么目标,如今想找出陷害他们的凶手,将他惩治于法的心思充满大脑。 他冰凉的手覆盖在余烬的额头上,又往自己的额头上贴了贴,可惜的是他并不能察觉出余烬是否有发烧,又见余烬的脸脏兮兮,伸手到船外沾染到湖水便为余烬拭脸。 做完这些,叶景行才抬头,看着那悠哉行船的老者,“老人家,敢问一句,我们这是去哪?” 老者的面容悠哉,答而非问,“我这船,十年一度。”他说:“非有缘人上不了这船。”见明显不能理解的叶景行,他又笑:“你去到便知道。” 无奈,叶景行只是将余烬抱紧一些。 会好起来的。他对自己说。 第三十四章 船行驶的速度很快,但老者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也不怕船只会在迷雾之中迷失。叶景行在这迷雾之中也瞧不出所以然,只能留了个心眼,打算不对劲就立马带着余烬逃离。 可惜的是太阳已经西下,这船还是没有停下来靠岸的迹象。经过了这么些天的逃亡,叶景行早已疲惫,如今微然放松下来,饥饿瞬间向他袭来,他看着余烬已经干渴到有些裂开的唇纹,又舔了舔自己的唇,还是向那船家问,嗓音嘶哑,“老人家,你这有清水吗?” 那老者悠悠地看他,“我还以为公子你不会问咧。”他笑眯眯,“你后面的箱子便有水囊。”说着,他从腰间取下那个水囊,揭开盖子,自己喝了一口。 可叶景行闻到的却是烈酒的香味,他撇去了这些心思,打开后面的箱子,取出水囊,扭开盖子,细闻了一下确定没异味之后自己便首先喝了一口。 他等了一刻钟有余,确定没毒之后,才将水抵到余烬嘴边。 老者自然看着他动作,却也没有说什么,依旧脸带微微笑意。 可惜的是余烬并不给面子叶景行,那水倒进他口,又溢了出来,叶景行见状,表情有些纳闷,只能伸出手指为他拭去水泽。 “直接嘴对嘴便可,你和这个姑娘应该是情人吧?”那老者喝了酒,脸依旧没有任何血色,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叶景行的脸浮现血色,只听老者依旧悠悠地说着:“这可是最后一个水囊了,别浪费。” 无它,余烬的伪装实在堪称完美,老者也没瞧出余烬是男子身的事实,也只以为他们是情人。这让被那老者这般好心提醒的叶景行俊脸不由一红,可开口也不知该解释什么,那老者见他脸上的红晕就已经非常识趣地留了一个背影给他们,他对着湖面打了个呼,就不再说话。 只是为了让余烬好受点而已。 叶景行这么想着,可却无法忽视内心见那双淡薄微启的唇,那种犯燥的感觉,就连见到武林第一美人都未曾有过的感觉…… 他含了一口水,对准余烬的唇,闭目盖了上去。 船只开始千回百转,叶景行觉得疲惫,他抱着余烬,强打着精神,但头也开始出现眩晕感,他看着那老者,“老人家,还不能放我们下去吗?” “等多一会儿,就到了。”那老者笑意莹然,“相信我,你一定会觉得很有趣的。”他突然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他怀中的余烬,“听我说,记得,别离你家姑娘太远。” 叶景行只觉得莫名其妙,然而在这时,一直在水上漂转的船终于停了下来,老者扬了扬下巴,示意叶景行可以下船了,“到了。” 能下船总归是好,叶景行便忍住疑惑,将余烬叶扛下船。 看着两人下船,老者突然道:“一个月后,我会再出现在这里。”不等叶景行张口问出疑惑,他便一撑船杆,将船只送回湖中,“一个月后再会!” 叶景行被老者饶得糊里糊涂,虽说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但好歹也算脱离了那些人的追踪,这让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将余烬安放好,他便取了一些野果草草充饥,就立马带着几个无毒的果子回到余烬的身边,那曾想到他才走到余烬不远处,闭目的余烬已经突然出手,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 “余…?”余烬就这样直接扯过他的身体,将他狠狠地掐在怀中,余烬的身体比叶景行初见他时不知强悍上多少,等叶景行反应过来的时候,余烬竟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抱紧。 虽然怀中的温暖让叶景行有瞬间晃神,可那力道却仿若桎梏,他没由来想到自己为他渡水的时候那双唇相接的感觉,顿时像被针扎到般的想逃。 “我以为你不见了,阁主。”许是因为余烬的话,亦或许是因为余烬颤抖的身躯,叶景行抬起的手总将还是放下,最终放在了余烬的背上,任由他抱紧自己,他低声道:“我在…,余烬。”他轻拍余烬的背部,记忆之中那张看不到脸的温柔女子便是这样安慰噩梦的他,“没事了。” 余烬听着叶景行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便一直就这样揽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贪婪的呼吸着,突然问出一个让叶景行心慌的问题,“阁主,要是我说……我可能看不见了,怎么办?” 或者一刻,又或者半刻。 叶景行带着哭腔的声音就这样在余烬的耳边响起,“我一定会想办法医好你的。” “我不是说了,不要摆出这种表情,我还活着。”余烬内心被极大的满足,尽管看不见,他松开了对叶景行的怀抱,手顺着他的脸,一直摸到他的眉头,指腹就这样在他的眉间抚弄着,他微笑着,“你这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死了呢。” 叶景行却一点儿都笑不出,眼前的男人那张脸依旧漂亮,可那紧闭的双眼,眼眶边那结痂的血块,却无一的证实着余烬可能看不见。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人,那么一双漂亮的眼角,却从此都见不到?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私自打晕余烬,想要自己解决,怎么会将余烬牵扯到这本不会发生的麻烦之中?叶景行瞪大眼看着余烬微笑的样子,忍不住问他,“余烬,你为什么还要笑?” “不然我要哭吗?”余烬微笑‘看’他,“但是有用吗?” 叶景行咬着下唇,愧疚近乎将他掩埋。许是觉察到他的情绪,余烬双手捧着叶景行的脸,“要是阁主真的觉得余某可怜,这些日子,就要劳烦阁主照顾余某了。” 听他这么说,叶景行的脑子终于拐过弯来,“余烬你是说,你有办法医治你的眼?” 余烬迟疑了一会儿,“…五五开。” 叶景行的双肩瞬间塌了下去,但过了会,他便打起精神来,他握住余烬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移开,紧紧地握着他,他的声音很坚定,“没关系,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嗯,我相信你。”余烬这么说着,忍不住笑意更甚。 随后叶景行便牵着余烬往前走,那洗干净的野果也进了余烬的肚子里面,攀爬上树的叶景行终于看到寥寥炊烟,不由喜上眉笑对着下面站着的余烬说道:“找到啦。” 余烬嗯了一声,他的双眼已经被叶景行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来的布条遮住,回归黑暗的感觉显然让余烬的眼暂时更舒服。 没多久,叶景行的手又再次牵住他。 感受着那会主动握住他的手,手上那些些微的茧子,因被他握住而微微变暖的冷意,余烬的确想让如今变成永久,但很可惜,余烬是不会让自己瞎一辈子的。 所以如今余烬所做的,只是回握住叶景行的手,细细品味这他从来未曾得到过的对待,嘴角带笑跟在叶景行身后。 叶景行的表情有些奇怪,这座偌大的城的城卫竟然是女子在当,而那女子见叶景行撑着女装的余烬,两人身上皆是染血,不由得上前盘问,“这位小公子,你和你家小姐是遇见什么事了吗?” 余烬首先察觉到她话语中的奇怪之处,叶景行显然还没有察觉到,毕竟他还在编着两人的来历,“我们原本打算投奔亲戚,却未曾想到在途中遇见了贼人,所以……” 那女子目露惋惜,看了一眼双眼蒙住的余烬,又见叶景行始终不离不弃握着余烬的手,道:“真是可怜的,赶紧进城吧,城里有大夫。” 就这么简单?叶景行脑子都晕了,他想到的一大串理由显然在女子的放行举动之下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带着惊讶依言拉着余烬往城里走去。 随后,他更惊讶了。 第三十五章 余烬也觉得奇怪,他尽管看不见,可打从叶景行进城之后就不再言语便心知有变,他问他,“阁主,怎么了?” 实在是太诡异了。 谁能告诉叶景行为什么他在这一条街上见到的大部分都是较为喜欢深闺简出的女子,且大多数女子都与他一般健硕?不不不,这才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们看着他那种带着审视打量的目光,就像对摊贩上的货物挑肥拣瘦的感觉,他不由得联想到被人包围在荒城西楼上的颜倾晴,那些男的,包括自己,也曾是这样看她,他这么一想,却又突然觉得荒谬。 这么会被一群女人瞧出这般荒谬感?莫非自己真的是太久没和女人接触,所以…他又想到身后的余烬,难道是因为自己较少与女子接触,所以才会对余烬……?叶景行不是未曾想过这个原因,可事实上,为什么他不会老玄、问新他们有这种感觉? 他不确定,而那些女子看他的那种目光也没有持续多久,在看到叶景行手牵着后面的余烬之后,那些女的便将目光移开了,可耳目聪慧的他自然听到那女子低声道:“这男娃虽然长得丑,但心底还是不错嘛。” “不过他家小姐倒真好看。” “可惜是个瞎子。” “是啊。” 余烬自然也听到了,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叶景行以为余烬在意别人说他是瞎子之事,禁不住低声说道:“会好的,余烬。” 余烬听他紧张自己便笑了起来,“我不在意,阁主,我只是听他们说你……” 叶景行虽不太在意容颜这一回事,可行走江湖多年,大多数都称呼他是个朗朗君子,如此算来…他还是第一次这般被人这么直白叫丑,不由得有些怪异。 “呵呵…”余烬似乎觉得叶景行不够难受,还笑了出来,“阁主,嗯。”他笑,“真不知她们觉得长得什么样的才是俊。” “余烬!”叶景行的脸色略带臊红,捏紧了对方的手,“别胡闹了,我带你找大夫去。” 他这么带着余烬问路,见一女子与自己擦肩而过,便礼貌问道:“姑娘,请问…” “姑娘?”哪想到那女人听他这么一喊,先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便一怒扬眉,不等叶景行说话,甩袖离开。 叶景行张了张唇,完全没能理解这怎么回事。 只能带着余烬继而往前走,他这回儿倒是学乖了,并未曾找那些女子,只是找了一男子,只不过走近,才发现那秀丽男子穿着裙装,还对着身边的女子柔声道:“夫人,真是辛苦你了。” 那女子享受着那男子为他抹去脸上的汗,便投入烙饼的动作中,“不碍事。” 眼见叶景行带着余烬走来,虽然对余烬身上染血有些奇怪,却也未曾多问,只是问道:“这位小公子,要不要吃饼啊?我们这里的饼可香咧,保证你吃……” 叶景行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如今他想找的是医馆,对着饼也没心思,便婉拒道:“谢谢店家好意…,只是我想问下,城里的医馆在何处?” 那男子见他不买饼也不生气,笑着为他指了路。 叶景行决定待会儿回来再帮衬他们,便带着余烬朝他指的路离开,那女子见两人走远了,才对那男子说,“就你心儿软。” 那男子笑眯眯的抱了抱女子,并无女子高的他,脸勉强埋在女子的肩膀边,“不是因为有夫人吗~” 叶景行没看到这幕,他只是带着余烬找医馆,好不容易找到医馆了,那小药童却难为与他,说要先交约诊金,这约诊金叶景行也是第一次见到,身上再无碎银的他只能从怀中摸出银票,想到这张银票还是余烬给他的,不由得脸一红,可这个时候叶景行却被那拿到银票的小药童告之,“你拿的是什么啊?” “银票啊?”看着上方写着的万胜钱庄通用银票,心想这小孩为何这么问? “你该不是骗子吧?”那小男童见叶景行一脸理所当然,语气加重,“我苏七七活了十几年,第一次见到这个什么鬼银票。” “啊?……”叶景行瞪大眼,他内心着急余烬伤势,语气也不自觉冲了点,“我怎么可能是骗子?那你说,你们用的是什么银票?” “我们这方圆百里,用的都是万梅钱庄的票子,也是女皇陛下钦点的。” “陛下钦点的?”等等……?叶景行反应过来,“女皇陛下?”谁都知道当今陛下是男人!怎么变成了女皇陛下? 苏七七点头,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女皇陛下钦点的。”他一脸嘲讽,“没想到你这小公子,长得不怎么样,见识也不怎么样。”他语气微酸,“这漂亮小姐果真是眼瞎才看中你。” 余烬是眼瞎,还是因他而起的,尽管被这小男童语言气到,可叶景行却无法发作,他咬牙,语气低了下来,“可我们真的……” 他这番委屈却让余烬不高兴了,已经隐隐约约猜测到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国家,余烬抬手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他别说话,他听声辨位,对准那小男童站的位置说道:“我就算瞎,但是我的人,也轮不到你来教训吧。” 一直听着两人谈话未曾发言的余烬大约也把握住了叶景行到底将他们二人带到哪里去了,他自杂集见过这凤国,但也以为只是那说书人胡造乱编,却未曾想真的有这颠鸾倒凤的国度存在。 苏七七被余烬一训,他打小就长得可爱,哪位女子不疼他,他委屈地咬牙,“可也是你们先拿假银票来匡我们的。” 叶景行却被他那句我的人给骇到,只能诧异的看着余烬,余烬那理所当然的表情让他恍然间想到两人是假扮夫妻的关系。 “…怎么可能。”余烬皱眉,手指灵巧的转动,转眼一颗通透的玉珠出现在他的手间,“那拿这个来抵医药费,可行?” 叶景行见他拿出玉珠,那玉珠玉质通透,又是余烬的武器,正打算说什么,却被余烬反手握紧,余烬说:“这东西,我有的是。” 苏七七甚少见过如此玉质通透的白玉珠,一时不由着了迷,从余烬的手中拿住了那颗珠子,可没有一会儿,他便发现余烬的手,似乎比那白玉珠还更加好看,禁不住红了脸。 小男童那身着裙装如同女娃一般的姿态却让叶景行不由肌理□□,又见他双颊带粉瞧着余烬,内心蛮为不适。 “好吧。”苏七七考虑再三,“我这便带你们去找大夫。” 凤国女子脉象如寻常男子无异,自然摸不出余烬是男并非女,那坐堂女大夫皱眉,沉吟许久。叶景行紧张地看他,却也未曾出言打扰。 “除去这新伤,”女大夫眉头紧皱,让余烬将布条重新绑好,“你这体内…也是积累了多年的内伤。”她道:“这用音律攻击人之法…绕实说,薛某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叶景行对一位女子自称某,也没多在意,毕竟他更加在意的是余烬的伤势,“那大夫你可有办法治疗他的眼疾?” 坐堂女大夫面有难色,叶景行心底沉了沉,那女大夫又问余烬,“敢问这位小姐,你此前……” 余烬却突然打断道:“这些事就不用说了,你给我随便开副调理气血的药方吧。”他沉吟了下,“顺便帮我取多红花五钱,莪术三钱,丹参一两,分别装开。” 那坐堂女大夫诧异的望着她,突然苦笑,“见小姐也是懂得医理的人,怎么就不懂照顾自己呢?”她说,“这眼疾我虽然无能为力,却也知你旧疾缠身。” “有些事身不由己。”余烬并不打算多说,闭目的脸上面无表情,睫羽都未曾颤抖一下。 叶景行又再次想到那个时候的余烬,那个只差一丝便能被阎王爷带走的余烬。可以说,他尽管了解如今的余烬,可余烬的过去,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谜,然而这个谜,却让他越陷越深。 第三十六章 从医馆出来,叶景行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他还是没能理解什么叫做‘随便’给他开一张调理气血的药方,这明显对不上余烬的症状,他要的是治疗余烬的眼,可那女大夫却说了她无法医治余烬的双眼,让叶景行也毫无办法,只能转而道:“余烬,我们走,再去找找还有别的大夫不?” 不过首先,他还是要先弄清楚这里到底是哪里,才好决定离去的方向。他这么想着,却没由来想到那个船家对他说的一月之约。 “应该没有了。”与他冰凉的手交接,余烬内心一叹,“没事的,阁主。” “可是……”叶景行还要说什么,拉着他就想走,余烬却开口打断他,“行了,”他伫立不动,只是道:“除了我要的,把他开的药丢了吧。” “啊?”叶景行未曾想到余烬会突然说这话,便将还要找另一位大夫的事放下,“为什么?这不是……” 余烬打断他,“是药三分毒,药是万万不能多吃的。” 叶景行觉得余烬说得很有道理,可仅仅只是觉得而已,他反驳,“可哪有人病了不治病的,你没有听到刚刚那女大夫说你旧疾缠身,肯定是你……” 余烬的手指却突然搭上叶景行的手腕,他低声道:“要我说,真的说得上旧疾缠身的人,应该是阁主。”他笑,“谁不知道叶大阁主平生最好抱打不平,常常弄得一身是伤。” 叶景行听到非常不高兴,他道:“余烬,我和你说你,你怎么说……” “你想说我,倒是要想想自己有没有资格啊?”余烬也没笑,只是这样用脸对着他,“五十步笑百步,阁主,你没那个资格,说我不懂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这是强词夺理!” “这是事实,阁主。”余烬笑道:“而且,阁主,你别忘了,余某也是懂医理的。” 完败的叶景行却没舍得丢那药袋子,一手拿着药袋子,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周围,那男子还在辛劳的为女子擦汗,就和一个女子一样…怪异感更甚,“那我们先找一处客栈休息吧。” 余烬颌首,“顺便购置一些新衣物吧。”他想了想,又问道:“这里人多吗?” “不太多,怎么了?”叶景行疑惑的望他,余烬已经从腰间的束带翻出金叶子,送到了叶景行的手中,“阁主,待会儿你拿这个去换了吧。”他说,“我估计这里,用我们常用的银票,是用不通的了。” 叶景行虽然也有过疑惑,一直担心余烬也未曾多想,如今被余烬直接提出,似乎也察觉出到底有哪儿是不对的地方,又见余烬一副风轻云淡,诧异道:“余烬…你知道这里是哪里?” “我不知道,但是…”余烬笑笑,“我猜得到这个地方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就不知道我们的阁主大人是否猜到了。” 叶景行联想到从刚刚进城到如今的人与事,就算再怎么愚钝,也察觉到了这个地方给予他的诡异感到底来自哪里,那就是男人与女人相处的方式调转了过来,显然,这个地方是一个女人作为男子,男人作为女子的地方。 见余烬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他忍不住说道:“怎么会有如此颠覆常理的地方……” 余烬却嘲笑于他,“阁主,这你就错了吧,在你的眼里她们是异类,可在她们的眼里,你也可是一个异类。”他摇了摇头,明明就看不见,可叶景行却生生地怀念他那双睁开的眼,尽管他会嘲讽看他,可他还是想念,余烬说:“我还以为阁主早已大彻大悟,未曾竟然还是被蒙了眼。” “…什么大彻大悟,那是大师才说的话好吗?”叶景行没由来的低落。 “好了,我累了,阁主,你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余烬低笑,“这段时间,余某可是托阁主照顾了。” 叶景行几番张唇,愣是没找出反驳之语,最终千言万语都只化成一个好字,无奈地牵着余烬,怀中带着他给的金叶子,找客栈去了。 幸亏这地方金银玉通吃,以玉石当做定金,余烬便被叶景行安放在客栈内。 女小二殷勤地介绍自己,她带着灿烂的笑容,“小姐叫我蓝天就好。” 余烬点头,叶景行却对自己被无视有些无奈,虽然已经知道这个地方便是以女子为上,却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般对待,他不由得说了一句,“那我先去换些碎银了。”随后他又问了蓝天钱庄在哪,得知方向之后便打算离去。 蓝天却有些担忧的看着叶景行,她忍不住对余烬说道,“小姐…我可能多了点话,可是…虽然小公子长得是安全点…”余烬听了不由得一笑,叶景行刚刚迈出的脚步顿在原地,蓝天已经说道:“可是我觉得如若要换的话,还是小姐跟着比较好,毕竟一个小公子,很容易会被人欺负的。” 身怀高强武功的叶景行很容易被欺负…余烬是觉得叶景行很容易欺负,可那仅仅是对于他来说而已,一般人想欺负叶景行?余烬还是有些把握的。 而身为蓝天口中的小公子,叶景行已经听不下去了,直接便关门离去。 耳听门关的声音,余烬嘴角含着浓浓的笑意,“没事,我相信景行。”他轻描淡写,“足以应对了。” 见她如此笃定,蓝天忍不住上下打量余烬,虽说余烬此刻双目被布蒙住,似是一个瞎子,可她从刚刚余烬在没有人帮主的情况下巧妙的躲开障碍物,便知余烬不简单,所以她便笑着赞叹道:“小姐果然不是寻常人,”她笑眯眯,“小公子也很特别。” 余烬也不应她,只是似笑非笑的含着笑意,过了一会儿才道:“行了,你先下去吧,给我打桶热水来。” 等叶景行一身是汗的赶回客栈的时候,打开门见到的便是已经将外衫脱下,长发披散在肩膀,半露着白皙脖颈的余烬,他本就没想将自己到底在外面遇见什么事与余烬说,如今见到余烬这幅姿态,大脑已经僵直了一半,只能本能地先将门给关上。 “余烬,你?” “我让那小二给我准备了热水,自然是想沐浴,”余烬说,“阁主,帮个忙可好?” 好自然好,可叶景行却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该往哪里放。 然而余烬也不等他反应过来,三下五除二便已经脱光,沿着木桶便坐了下去,许是过了一会儿,见叶景行不为所动,他嘴角微微勾起,语气却毫不显露,轻道:“阁主……?” 他这一声让叶景行觉得头昏脑涨,似乎喝了上好的女儿红一般,但见余烬一个人坐在桶内,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内心一软,他已经不受控制的向余烬走去。然而每随着他向前走一步,内心鼓动的声音似乎要将他震得头皮发麻,内心想该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可大脑混乱的他只说出一句,“你还好意思叫我阁主,有人会让阁主帮忙……” 余烬却不等他继续,“不叫阁主,那我叫阁主什么?”他似乎真的在想,然后两个字,悠悠地从他的嘴中吐出,他喊他,“景行。” 叶景行才刚刚拿起手巾的手僵了僵,似乎没有觉察到叶景行的尴尬,余烬又道:“阁主真的有个好名字。” “嗯。”叶景行想忽略听到余烬亲昵的喊自己景行的那种悸动,尽管别人也曾这样叫过,可却没有谁在叫他景行的时候,能让他有这种感觉。 他勉强撇去内心的那些躁动,拿起一旁的皂角,便为余烬擦拭身体。余烬的身体远看虽然消瘦,可如今近看,其实矫健,与他一般,身上也是布满伤痕,可叶景行却无心注意这些,他的思绪都被余烬刚刚低声喊他的景行二字夺去,也幸亏如此,他也没心思去注意那似乎能吸引他的矫健躯体。 余烬也没打扰他,只是舒适的靠着,享受着来自叶景行的服侍,尽管他就想这样将对方拉下水,缠绵……可他还是忍住了,只是闭着目,感受着对方在自己头顶的气息。 叶景行就这样望着余烬的头顶,手为余烬擦拭着,等到余烬说行了,他才恍然从自己的思绪逃离开来,“啊?”余烬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叶景行才将一旁的沐巾拿在手里,刚刚好转身,已经听到因为余烬起身而带起的水声,可这会叶景行也来不及躲了,他就这样看着□□的余烬出现在自己眼前,尽管都为男子……可他为什么要转过身去?! 重新转回身体的叶景行将沐巾递给了余烬,又为他擦拭头发。 等到一切弄好,余烬便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叶景行的手经过热水的浸泡暖和了许多,也柔软了许多,只听余烬说,“阁主,让人再打多一桶水来吧。”要不是余烬看不见,叶景行真的以为自己身体龌龊的反应被他发现了,只听到余烬那温和的嗓音响起,他说,“我想阁主你也累了。” 叶景行只觉得浑浑噩噩,就这样看着余烬在他的帮助下,穿着新购置的女装,躺在床上之后,才让蓝天再打一桶热水来,等到热水来了之后,他忍不住将整个人都埋在了水里。 叶景行……余烬可是你知己…… 知己啊…… 第三十七章 尽管余烬看不见,可他的确在注视着叶景行这边的一举一动,如今听到他没一丝动静,不由得按照记忆中走了回去,所以等叶景行憋够了气,从水中浮出的时候,刚刚好就是让自己的脸与探手往水底里伸的余烬的手触碰上,这一触碰就如同触刺一般,激得叶景行差点连桶带人向后倒去。 余烬微皱眉头,“阁主?” 叶景行呼吸乱了乱,明知余烬看不见,可耳廓还是忍不住染红,“我在,余烬你怎么了?” “我听你没声音,以为你睡着了…怕你着凉。”余烬说得非常诚恳,随后挑眉,有些无奈道:“哪想到是阁主贪玩。” 叶景行苦笑,他只是想自己冷静下来而已,却不曾让余烬担心,不由得道错,“是我不该。” “……”这让余烬倒是沉默下来,不过没一会儿,余烬便收回手,“我只是逗阁主玩而已,阁主别这种态度。”他道:“应该要说不该的,是我。” 叶景行心想明明你是因为担心我才过来看我的,有什么不该的,可他也没说,只是道:“余烬,你先休息吧。” 余烬点了点头,可从叶景行的声音之中,他也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真的恐怕将叶景行逼得太紧了,如今虽说看不见,然而将那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之上,他怎么能听不出叶景行声音之中的颤抖。 “那我先休息了。”余烬说,“阁主快洗吧,别着凉了。” “知道了…”叶景行不由得想起玄铭桐,玄铭桐虽然与他没有那么亲密,可也会如此唠叨的关忧他,又想到因为他错信上公,才导致一言阁…… 叶景行知余烬听觉已经恢复,也算灵敏,所以他只是微微吸了吸鼻子,忍住眼眶边的水雾,抬手便用水拍打着自己的脸。 余烬不知他所想,只是感触着刚刚从医馆拿回来的药材,满意的收了起来。 此间两人不同所想,外头也很热闹,一女子跺脚,“我不管,我就要找到他!”一想到那日去钱庄找老友,却见到那么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美’人,尽管手下都说他丑,可是她却觉得他好看!自小就见惯柔柔弱弱的男子,一想到他眉间的谨慎,甚至能说得上一脸刚正不阿…面对自己甚至敢与自己直视,墨翎羽觉得自己心头尖都被撩拔起来。 要知道她从小便喜好游历花丛,尝过的男子没有百位也有十位,如今见到这般难得一见的男子,自然不可错过。 小王女墨翎羽满城大找美人的事,很快就在街巷间流传起来。 可惜的是被找的当事人叶景行毫无自觉,对于他来说,这只不过是再平常的一件事而已,可放到这男女颠倒的地方来说,便是不一样的风情了。 他原本想坐在凳子就歇息,可见已经睡着的余烬为他让出的一个位置,想了想,还是决定若无其事躺下去,他背对着余烬,浅浅的说了一句晚安,便闭目休息。 闻着余烬身上那股熟悉的沉香味,叶景行没多久便陷入了沉睡。 余烬却没睡,但他却装作自己睡着,听到叶景行逐渐平稳的呼吸,他便一手揽过他的腰,将他抱在怀中,才渐渐睡去。 至于第二日叶景行醒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余烬也不去想了,毕竟他最近是肯定看不见的了,所以在这有限的时间内,余烬决定好好地款待自己,他将自己的头埋在叶景行的颈项间,手牢牢地禁锢着他的腰,“景行……” 第二日余烬起身的时候,叶景行已经坐在桌前吃着早饭了,听到床上传来的声响,他的声音毫无异状,“余烬,你醒了?来吃早点吗?” 余烬犹豫了下,点头道:“嗯。” “那先洗漱下吧。”叶景行放下手中的吃食,便拿起脸巾和水杯给余烬。 余烬接过水杯,“…阁主,日后你若无法养活自己,靠这个,绝对能为自己谋一份差事。”他的打趣叶景行却没接,余烬扬眉,也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完成自己的洗漱。 叶景行将他拉到桌上,“吃早饭吧。” 余烬恩了一声,接过碗筷,便安静吃早饭。 叶景行看着余烬的侧脸,叹了一口气,“今日我打算上街,去找人问清楚这里到底是哪里,是否能出去。”他想了一个早上,也问过蓝天,蓝天却说未曾听过他如今朝代,这如何离开这里的路途也是没有,他不由内心一沉,又想到那位老者所说的话。 他总得弄清楚,要是还待在这里,先不说一言阁被灭之仇,就连余烬双眼的事业难以解决。 可余烬突然问他,“阁主该不会是想逃吧?” 叶景行的脸一僵,尽管他有这个想法,可是如今余烬双眼失明,他又怎么可能就这样两袖一甩离他而去?他语气沉了下来,“怎么可能。”他的语气很坚定,“余烬,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的。” 余烬却听出他有躲避之意,可他却不明白叶景行为什么要逃开自己,如若他没有那种心思,为什么又会被自己撩拨到?为什么又会被自己叫景行的时候失神? 叶景行是离去了,余烬也不打算等了,叫来了蓝天,让她为自己煎药。 这瞎眼自然可以占好处,可真当遇见事情的时候,还是差了一些,眼眶边的血迹早被清洗赶紧,堵塞着的淤血也因为内功的关系而疏导出来,余烬手拿起药碗,将黑色的药液吞服。 然而叶景行却并不怎么好受,他出来是了解此处的,但也是想找多一处医馆,可惜的这城里似乎就只有那个医馆,怪不得那个小药童还曾说过不给预诊金便不给治的豪言,哪想到医馆还未曾找到,路也没问清,便被一位女子缠住。 虽知这里男女对调,可是眼见这女子毫无矜持地调戏自己,一个同样习惯男人做派的叶景行自然扭头就走,哪想到这女子却同样身怀不错的武功,这么一左一右,便耽误了一段时间,等到真的甩开了那女的,天边的太阳已经下山了。 他只能赶紧赶回客栈,因怕被发现,还是攀爬上楼,推开窗进来的,他一推开窗,便立刻道:“余烬,是我。” 余烬自然知道是他,只见坐在桌子边低头的他悠悠地问道:“我还以为阁主是真的逃了呢。”他道:“只不过是被我指挥洗了一次澡而已,就受不住了?” “才不是!”叶景行连忙反驳,“我今天真的是有点事,被一点小麻烦缠上了。”他紧张道:“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不管!” “真的吗?”余烬这般问道,闭着眼抬起头看他。 叶景行点头,“当然!”他看着余烬那紧闭的双眼,双唇抿得发白,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所以才……所以他怎么会离开余烬? 余烬又低头,叶景行想解释他真的没有要离去的想法,可当他欲要解释,余烬已经重新抬起了头。然后他就这样与叶景行对视,叶景行仿佛又见回那个他熟悉的余烬,他本能地觉得眼前的余烬与以前有些不一样,然而不一样到底在哪里,叶景行也说不清楚。 对……那双眼! 睁开了!! 他看见余烬对他笑,那张对于男子来说过于漂亮的脸正对他露着他熟悉的笑容,仪神隽秀,这个男人拿着酒壶,一摇一摆的望着他,嘴角含笑,“月色正好,阁主,来一杯吗?” 明明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可叶景行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瞬间酸了鼻头。 “余烬……” 余烬微笑,那双眼眨了眨,一如当初的幽深,他看着许久不见的叶景行,何尝也不是感慨万分,他低声道:“阁主。” 叶景行与那双许久不曾对视过的双眼相对,忍不住抬手,“这是几根手指?” “我只是失明过,并不代表我脑子烧坏过。”余烬的脸沉了下来,他向叶景行走来,一手按下他抬起的手,另一只手便顺势抬起为他抹去眼边的水雾,他打趣着,“阁主,我可还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哭。” “我没哭!”叶景行想也不想的反驳,他吸了吸鼻子,“我只是很高兴。”他的鼻头酸红,俊气的脸又是笑又是哭,“我还以为你真的就这样看不见了。” “其实那样看不见一辈子也没所谓。”余烬见他为自己露出这般多的神情就内心满足,见叶景行怒气冲冲看他,他内心却和吃了蜜糖一般,他问:“那样阁主岂不是能照顾余某一辈子了?”他说,“让大名鼎鼎的叶阁主做小伏低的,那可是余某的荣幸。” 许是两人靠得太近,叶景行没由来的觉得脸有些热。 余烬见他淡色的双唇就在眼前,微微的移开了目光,却未曾想到在他移开目光下,叶景行的视线已经忍不住飘忽到他的双唇上,又狠狠地移开,他觉得干渴,便道:“不是说喝酒吗?”话是这样说,叶景行倒是真的有些无奈,他一向是个很自律的人,他也知道自己并不能喝,所以他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去碰那杯中物,可如今见了余烬,却…… 叶景行真的觉得自己需要酒。 第三十八章 虽说余烬乐意看到叶景行的醉态,但也仅仅是让他浅抿一杯,暖暖身子罢了,在叶景行打算继而给自己倒多一杯酒时,余烬抬手阻止,“阁主,适可而止。” 才刚刚喝出一点儿味,却被余烬阻拦,叶景行不满道:“真不知道是你是阁主,还是我是阁主。” “自然是你是阁主。”余烬嘴角笑意冉冉,见叶景行偶尔间便偷看他双眼的动作,心内愉悦更甚,嘴中倒是浅浅道:“可是凡事都有度,阁主身体并不适合饮酒。” 叶景行见他唠唠叨叨,喝酒的兴致也少了几分,只是那杯热酒下肚,少不得有些醉意,“余烬,你是真看得见了吗?”他的声音含着点点颤抖,似乎怕这只是他的一个梦。 余烬微笑,低声道:“自然。” “……”叶景行却不说话了,只是抢过酒壶,给自己添了一杯,“这一杯就当是庆祝你重见光明吧。” 叶景行的速度很快,余烬一个不备便直接被他夺去酒壶,见他喝了酒的双颊染上血色,煞是好看,便也不再纠结他的作为,只是自己也随他喝了一杯。 良辰,美景。 可惜什么都不能做……余烬内心是有遗憾,但他也不着急,对待叶景行的方式便是温水煮青蛙,太急迫,反而会让这人像泥鳅一般滑腻的从自己的指间溜走。 然而也不代表余烬能忍受两人独处的时间被人打扰,余烬其实早就听到这些人的脚步声,却也未曾想到这些人是冲着他们来的……恩,正确来说,是冲着叶景行来的。 小王女到处打听‘美人’的下落,在黄金的重砸下,终于打听到了‘美人’的下落,自然马不停蹄地带着手下便往叶景行与余烬落户的客栈赶。 叶景行显然也没有想到从今早便开始纠缠自己一天的疯女人,如今直接找上门来了。 只见她直接踢开门,背后站着一队护卫队,她高声道:“美人儿!本王来了!”见到白衣的叶景行瞬间双眼一亮,她何尝见过这般气度的男子,更何尝见过武功高强的男子,可随即见到他身边比自己俊出许多的余烬,眉目顿时塌了下来,她冷冷道:“你是谁?你怎么和本王的美人儿一起?” 叶景行只觉得头皮发麻,这美人儿的称呼,即便要称呼,也是对余烬称呼吧?! 余烬嘴角笑意不减,见叶景行窘迫的脸有些好笑,毕竟他知道这凤国对叶景行这类长相的男子是视为丑陋的,没想到叶景行这到处吸引红颜的特质到了这凤国也是存在,还直接吸引了一个王女前来,可是他的就是他的,谁都不能染指。 他给了叶景行一个眼色,便伸手抓住叶景行的手,将他拉入自己的怀中,反问墨翎羽,“你觉得呢?” 叶景行被他温暖的手一握,随即被他拉入怀中,不由得愣了愣神,耳廓不由染红,闭唇不语。 墨翎羽见他手搭在自己的美人儿手上,叶景行的脸还因为喝酒透着淡淡的红,这让她不由怒上眉梢,“你可知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余烬浅笑,在她面前肆无忌惮的抱住叶景行的腰,“凡事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我与景行已经成亲多年,莫非你还得强抢不成?” 虽知余烬这般是为了让自己脱困,可叶景行却越听觉得越离谱,只听余烬与那女子间的他,似乎成了一个柔弱的女子,而此刻还有两个男子为她争风吃醋,这个世界到底是…… “好一个先来后到啊,”墨翎羽冷笑,“可杀了你,他便是无主的了吧!” “你怎么能这样?”叶景行皱眉,“姑娘,我说过了……” 余烬却突然用手按住他的唇,侧脸贴在叶景行的脸上,双唇突然轻轻的触碰到他的脸颊,“没事,……”然而余烬话还没有说完,见他亲吻叶景行的墨翎羽已经暴起,毕竟在她的心中,早就认定叶景行是她的东西,如今见到余烬这般作态,自然怒从心起,只见她抬起手,扬手就要攻击。 还在惊诧脸颊上的唇温的叶景行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见墨翎羽这女子甩袖的动作,熟悉他套路的叶景行立马拉起余烬,只见几支暗剑便从她的袖中甩出,狠狠地扎入余烬刚坐的位置上。 墨翎羽见叶景行护着余烬,面色更冷,她逼问余烬,“你算什么女子!竟然躲在一个男子身后!” 叶景行头皮发麻,“我说姑娘,我对你真无意……” “我管你有意无意,我看中的,我必定要得到!”墨翎羽看着叶景行这般护着余烬的举动,便更觉得他的与众不同,也更觉得他本质真纯。 估计叶景行知道墨翎羽内心的想法会无奈苦笑,可听着墨翎羽话的余烬俊美的脸倒是笑欢了,但眼神却逐渐的冷了下来,“小王女,你确定?” 叶景行见余烬似要与墨翎羽对上,不由得扯了扯他的袖子,毕竟墨翎羽并不好对付,叶景行就算无伤与她对打,胜算也是五五开,更何况她身后还有一堆护卫队。 “那当然,”墨翎羽也不想让倒手的叶景行再次逃去,用下巴示意护卫队将客栈包围,又对余烬说,“你可敢与本王对战?” 余烬却问,“我为何要答应?” “无胆懦夫!” 余烬倒是真笑了,直接拂开叶景行的手,便往墨翎羽冲去,墨翎羽见他主动站出,双眼一亮,一直缠在腰间的鞭子直接抽出,便往余烬身上甩去。 叶景行忍不住道:“余烬小心!”但随后却微微地稳下心来,只见余烬使出一门叶景行从未见过的轻功,快速的向墨翎羽袭去。如今的余烬就像雾中的云,漂浮不定,尽管墨翎羽的攻势强劲,可余烬依旧片叶不沾身,从容地躲开墨翎羽的攻击。 墨翎羽见他只会躲,不由更怒,“你有种便不要夺!” 可她还没有说完,只见一枚黑色的小剑向她门面袭来,她一个不备只能踉跄停鞭夺过,却在这瞬间被余烬欺身而上,原本欲要一掌轰在胸口上的他,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把短剑,直接将短剑刺入墨翎羽的胸口。 随即躲开护卫队攻击的余烬急退,直接拉住叶景行的手,便往窗外赶去。 仅仅是一息不到,叶景行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余烬就已经拉住他的手逃离,他张口想说什么,却听余烬说,“待会儿再说。” 甩开守卫在楼下的护卫队,见那带伤却一直使着轻功在后面怒骂的墨翎羽,余烬眉目很冷,这凤国果然如众不同,他原本以为如此近距离肯定能重伤那女子,那曾想到那女子身上似乎怀着金钟罩般的功夫,愣是没让他一击致命。 可余烬的轻功到底比叶景行俊,而叶景行能甩开墨翎羽,带着叶景行的余烬自然也能甩开墨翎羽,只不过是费得功夫多一些罢了。 终于将那个在身后一直辱骂的疯女子甩开,余烬停住了脚步,叶景行略带凌乱的呼吸声就在耳边,他挑了挑眉,“阁主,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嘛?” 叶景行也觉得委屈,这事本就与他无关,是墨翎羽突然纠缠上来的,幸亏余烬没事,不然……一想到这个麻烦是自己惹来的,叶景行就内心忐忑,“我哪知她…竟然,”他又再次没由来的在余烬面前谈及女性的时候心慌,“可我真的对她无意!” 余烬见他在自己面前努力撇开与那女子的关系,脸色微微暖了一些,所以他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此事与阁主无关。”他似乎有些懊恼,盯着叶景行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我原本想阁主这般正气不娇柔的男人气度在这凤国是不会有人看上的,可惜啊……” 余烬似笑非笑的表情成功惹得叶景行心燥,他咬唇,“我……” “别我了,阁主。”只见余烬突然搂住叶景行的腰,也不管会不会暴露自己的心思,将自己埋在他的颈项间,“我不会让那些女人得到你的。”这话没由来让叶景行一阵心跳,可下一句却让叶景行脸色白了白,余烬说,“就算阁主要娶妻,也只有莫无双那样的才情皆为上等的女子才可以配上吧。” “所以,阁主,别担心,我不会让你给她们抓到的。” 第三十九章 鉴于伤了墨翎羽,两人必定会被通缉,余烬一时也没打算回城,只是又仗着自己女装的方便,顺道取了几套衣服回来,叶景行自知此番是自己惹来的麻烦,便乖乖地听余烬的话,站在破庙内等他归来。 余烬拿了三套衣服,两套女装,一套男装。 “怎么拿三套?”叶景行觉得奇怪。 余烬笑意冉冉,“其中一套当然是给阁主试试的。”他道:“毕竟在这凤国,女子行动,总比男子好。” 叶景行一听倒也是,大丈夫能伸能屈,穿女装而已,又不是做什么愧天愧地之事,再看余烬穿着女装行动如此之久,又何曾扭曲过心智? 叶景行一时也没多想,拿过余烬递给他的女装,便直接背对着余烬,开始解开衣衫。虽说将衣服脱到一半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余烬的存在,可手也仅仅只是停顿了一下罢了,那种心思,也仅仅是他自己的心思而已,余烬看不看他还是一回事呢。 余烬看不看?余烬当然看,他就这样盯着叶景行偶有伤疤的背部上面那对对称分布的肩胛骨,在他穿动衣服的时候,如同蝴蝶一般翩翩起舞,让他忍不住想抬手抚摸,他这么想着,也的确做了,他的手直接按在叶景行的肩上,直接的肌肤相处让叶景行一个颤抖,“怎么了?” 手下是叶景行那紧致的肌肤,余烬直接顺着他的肩,给他挽起头发,“这样穿,会比较好。” 似乎也是…叶景行没多想,只想着赶紧把衣服给穿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直接将腰带多余的一截塞进腰间,他转身看着余烬,问道:“怎么样?” 然而叶景行却未曾想到余烬的双眼能那么亮,叶景行从来都没有觉得余烬的双眼能那么亮,似乎能点燃一切,这令他有些尴尬,他不由尴尬的笑道:“余烬,怎么了?” “呵……”勉强用笑意掩去内心那只张牙舞爪的兽类,余烬眉眼弯弯,“只是没想过阁主穿女装,会是这么一副模样罢了。” 尽管整体而言过于英气硬朗,可当他嘴角往上翘时那隐隐约约的笑涡却暖了余烬的心,勾出那掩埋在内底多年的兽性,余烬忍不住一拉叶景行,将他往自己面前一拉。 “余烬?”过于亲密的姿态尽管经常都会发生,可这是余烬第一次没有缘由的拉过他,他刚想问,却发现余烬在解开自己的腰带,他原本想问余烬你做什么,但这句话说出去的时候,让他联想到花阁的姑娘们,生生地止住,只能脸红耳赤被余烬解开腰带。 余烬见那粉色自那修长的脖子连绵到锁骨,又不由地想到刚刚那背对他过于漂亮,对称分布的两块肩胛骨,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但是手下的动作很稳,他将扣错的衣襟对准,重新为他绑起腰带,无视叶景行的表情,才缓缓道:“这才是女子的穿法。” 叶景行嗯了一声,意图驱赶自己内心的燥意的他改口道:“那我们回城吧?” 余烬却不言不语,只是盯着他看。 叶景行被他瞧得不自在,他甚至能看到余烬那双幽深的瞳孔倒影的他,他忍不住皱眉,“余烬,还是说我们自己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离开这个凤国的路?” 听到叶景行提议的余烬终于回神,他道:“比起我和阁主自己探索,还是等多二十多日寻那老船家吧。”余烬摇头,“不过,阁主,你还是换回男装吧。” 叶景行没想到余烬会这么说,疑惑道:“怎么?不是说女子装扮比较相似吗?” 余烬掩去自己眼底惊艳之色,只是淡然道:“…阁主的女子装扮,实在是…不堪入目,漏洞百出。” 叶景行听着忍不住反驳道:“我毕竟是男子。”可话一出口却觉得这样对眼前的男人说貌似不对劲,他忍不住一抓自己头发,“可我男子装扮…”他又想到那墨翎羽,头都不由大了一些,按理说,他这种长相放在这凤国里来说应该属于丑陋之人,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个麻烦呢? “不如我们还是不要回去吧?” “还有二十几日,莫非我们这二十几日都要露宿野外吗?”余烬挑眉,并不赞同,“阁主,你何须怕她?”他冷笑,“她若再敢靠近,我便让她……”生不如死却被他吞回口中,他看着叶景行,“行了,阁主,这回,你听我的便是。” 叶景行被他强硬的语气摄到,禁不住小声道:“都不知道你是阁主,还是我是阁主…” 余烬却不理他,直接与他面对面,便换了一身新衣,叶景行瞪大眼看他,僵硬地就要转身,却被余烬一句话弄得转也不是,不转也不是,“阁主,都是男人,你转身做什么?” 可是不转身,看着你做什么?叶景行只能站在原地,将目光扫在地板上,可见到那些微的倒影在动,头皮顿时发麻。 叶景行并不是会强迫人的人,他知道自己或许喜欢上余烬,可他认为的是他对余烬的这份喜欢他自己知道便可,断然不会告诉余烬,甚至还强迫他喜欢上他,与他两情相悦。 他唯一所想的,便是只要能站在他的身边,看到他是活着的,看到他是快乐的,便已经足够,不管以哪种身份,但他还是一个正常的男子,又怎么可能不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有那种感觉,所以如今,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 叶景行觉得难熬,但实际上,轻车熟路的余烬很快就将衣服换好了,那一身灼烈的红衬得他英姿蓬发,叶景行见着他这幅打扮,便不由得想到那谢玲玲塞给他的婚服,余烬若是穿上那套衣服……必然也会很好看吧? 余烬见叶景行见到自己如今这般模样,竟然还能走神,内心不满,脸赫然的靠近他的脸,那双眼就这样紧紧地盯着他,“怎么样?阁主,余某的女装,可比阁主的出色多了吧?” 那呼吸直接泼洒在叶景行的脸上,让叶景行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余烬见状更是满意的笑了,“看来的确是不错。” 叶景行翻了一个白眼,“走吧。”可没走一步又被余烬抓了回来,余烬给他戴上一个特制的面具,又给他戴上了斗笠,才牵起他的手,“那我们就走吧。” 其实余烬早就明白,无论身处何处,叶景行便是叶景行,只要遇见别人有麻烦,他便会上前帮忙,他选择无动于衷,可那叶景行却救了那少年。 那少年手中握着朱红色的果实,手上血迹斑斓,如若不是叶景行掠身接住从岩壁上摔下来的他,可见会发生什么事,但还是扭到了脚。 余烬不言不语,若是只有他一人,他是断然不会出手相救,而如今有叶景行在,他也一般不会动手,除非是叶景行处于劣势,可叶景行何尝有过什么机会处于劣势?他看着叶景行温声对那少年说没事了,尽管斗笠遮住他的脸,可余烬还是能联想到他的表情,他无奈道:“阁主,走吧。” 他这一出声,却让那少年的目光再也移不开。叶景行也未曾想到那少年却对他不闻不问,只是紧紧地盯着余烬瞧,脸上渐渐地浮现出红晕,“谢谢小姐救命之恩。” 叶景行觉得不对,明明是他救了他,这男孩怎么就对着余烬道谢呢? 余烬瞟了一眼那小男孩,仅仅是一眼便知晓他在想什么,又见叶景行脸上没什么反应,便对那小男孩笑道:“不碍事。” 他那笑太过于纯粹,却美艳的不可仿佛,似乎要将那少年的所有夺去一般,那少年脸一红,“我叫墨清流,敢问小姐是……” 余烬没开口,叶景行已经开口打断他的话了,叶景行看着这少年对余烬毫不掩饰的好感,又见余烬对他笑,只觉得内心难受与烦躁,即便他一开始便决定不让余烬知道自己内心龌蹉的心思,可他还是忍不住,所以他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受伤了,我们还是先送你回去吧。”他问道:“小公子,你家在哪儿?” 余烬嘴角微微勾了勾。 第四十章 墨清流这次是偷跑出来玩的,又恰好遇见那听说能美颜的朱心果,才贸然爬上去,哪曾想到一个脚滑便从那悬崖上摔了下来,他诺诺道:“我家就在城里。” 叶景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余烬,尽管他带着斗笠,可余烬还是能感受到他望向自己的视线,只是略微颌首,可他这番举动却让一直注视着他们的墨清流双眼眨了眨,他握着自己的脚,有些泪目,“小姐,你能否送我回去,等我好了,我必定会上门重谢小姐的。” 余烬的心情显然不错,但叶景行总算了发现一件事,一开始或许那些人会因为余烬是瞎子,便去忽略余烬他的长相,毕竟长得再好看又如何?只不过是瞎子一个,但此刻的余烬,那双漂亮的凤目带着玩味的笑意,一身红衣夺目,就算知道余烬并非女子的叶景行都觉得自己被吸引了,更何况是那些以为余烬是女子的男子,没见到墨清流看着余烬的眼光简直就像是要生吞了他一般吗? “你脚伤了?”他略感不适,又见那少年痛苦地握着自己的脚,眉目一软,将手搭在少年的脚上,“你忍忍。”便为他矫正脚骨,少年吃痛,对他怒道:“我说,你这人就不能小力点吗?”他不满的撇嘴,小脸充满着委屈,他的声音虽微不可闻,可余烬还是听到他的嘀咕,“怎么你家小姐会带着你这种糙汉子。” 是的,对比这风阁的寻常男子,叶景行无疑算得上熊汉。 见此,余烬此刻却幽幽道:“阁主,吃亏了吧?” 叶景行无奈苦笑。 墨清流却双眼带泪看着余烬,“小姐,很疼。”他的脸是他自身最大的武器,他的母亲、姐姐也屡次在他的这张脸下败下阵来,“能不能帮帮我?”他张手就想要余烬抱,毕竟多少人想让他投怀送抱。 可惜他遇见的是余烬,“我为什么要帮你?”余烬目中压根没有那少年,只是看着叶景行,“帮不帮你都是他说了算,不帮你也是本分,更何况救你的人不是我,是他,你还能有理了?” 墨清流无言以对,只能低头委屈着。 “阁主,走吧。”余烬这样说着,叶景行却还有犹豫,“可是……” “不用担心这小孩。”余烬见他说自己的姓氏为墨,思量能用得上这凤国国姓的人的身份自然不会简单到哪里去,就叶景行这家伙没有反应过来,他道:“走吧。” 叶景行一听他说要走,就习惯性的要去拉余烬的手,可随即便反应过来,如今的余烬也不用他牵着手带路了,余烬并不会去抓他的手了,他也没理由去抓余烬的手。 他愣了愣,而墨清流虽说在叶景行手下吃了苦头,但到底还是能站起来了,他的脸色很沉,可又不好说什么,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恼了这大美人。从小都一直被人捧在手心的墨清流觉得自己委屈了,也越发的觉得这女子的与众不同,并没有那种因为自己身份刻意奉承自己的恶心感,而且……他比他阿姐长得更俊俏。 若是余烬知晓这姐弟两人的思想,估计只会嗤笑一声果然是血亲,这想法都不同常人。 “小姐,可否告之清流…小姐名谓?”他十指捏的发白,“毕竟这位小公子救了我……” 人是叶景行救的,却问余烬的名字。叶景行苦笑,再怎么都看出这少年的心思,却未曾想到余烬已经回手直接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温暖的掌心再次包裹着他冰冷的手,叶景行只听到余烬用着压低着的声音说:“戏可要做足一些。” 若是叶景行不在,余烬早就两小剑甩过去便离开,如今的余烬却另有想法,他又道:“墨公子,我知你心思,可是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随后他便将他的腰一揽,叶景行早就察觉到他动作,可他却没躲,只是任由余烬将自己拉进怀中,他亲昵的靠近叶景行,“我心已有所属。” 墨清流被人点明心思,那张漂亮的脸不由得一红,他张口欲狡辩,然而见叶景行的身材,转念一想,莫非自己还比不上这种傻大个吗?便道:“但是清流可以等。” 叶景行觉得他不能理解墨清流的想法,这才刚刚见面…这墨清流就要对余烬定下终身?又见余烬那张同样美,在红衣的衬托下却越发艳丽的脸,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红颜祸水。 余烬却再也没有和墨清流胡搅蛮缠的想法,紧住叶景行的腰,直接带着他就消失在墨清流的视线中。他当然可以察觉到叶景行的心情不佳,也当然不会允许被这点小事弄得两人心情不好,他笑道:“阁主,看来余某我也惹了一个小麻烦啊。” 他这倒是将今天遇到的这个少年的事情与墨翎羽追逐他的事放在一起说了,这让叶景行更丧气了,他让余烬放开他,自己摘下斗笠,忍不住道:“余烬…你以前也经常遇见这种事吗?” 余烬瞟了他一眼,“你不是都知道吗?” 叶景行当然想到那次与余烬赶回一言阁中路遇那见色起意调戏余烬的男子,他的表情很差,面具覆盖也阻挡不出他那双眼的失落,“我估计,真的得二十多日后才能回去了……”他是无疑想念那个正常的地方,又想起刚刚所见,“余烬,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这世上,真的有如此奇妙的地方吗?” “阁主,你现在不是正在经历吗?何必求证于我?”余烬知他心里疲惫,尽管他也不喜此处,可他便是这样,只要能与叶景行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他都可以。 叶景行叹了一口气,尽管掩饰得很好,但那丝愁绪还是逃不过余烬,余烬见他如此纠结,便伸手握住他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他捏着他的指骨,“阁主,放心,我们会为他们报仇的。” 说是这样说,叶景行还是禁不住苦笑,若说这世上谁最了解他,估计就是余烬了,他极少惆怅,如今听闻余烬这般说道,便打起精神,“恩。”只不过是二十几日罢了,那个时候事情肯定会平息一些,也方便他们行动。 他们重新进城,这次却是换了个行头,两人发型同样改变,余烬的眼边多了一颗痣,这与他在霏意脸上所弄之物有七八分相似功效。 余烬也没让叶景行继续带着斗笠,只是戴着面具,就这样往城门走去。那城卫见这红衣小姐气度非凡,身边还带着一个青衫脸带面具的公子,不由得觉得奇怪,便出口问了问,“这位公子怎么带着这过节才用得上的面具?” “家乡习俗。”余烬面不改色道:“见了他容貌,就必须娶他回家。”余烬说话的语气很严肃,认真到就算知晓内情的叶景行也差点被他成功欺骗。 城卫正打算让叶景行摘下面具,可见着青衫公子身材高大,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还听说看了便要娶回家,立马收回了手。 叶景行面具下不由得苦笑,然而他们再次平安的进城。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他们并未曾被通缉,这让叶景行松了一口气,至于为什么,叶景行虽然去想了,但怎么想都没想出个透彻,干脆就暂且放下。 尽管余烬也不知为何这墨翎羽没有利用身份通缉他们,可余烬却知道这墨翎羽有一个特殊的爱好,还是从那名为蓝天的女小二口中得知的,墨翎羽的生平爱好便是玩弄良家,不喜这青窑,如今余烬带着叶景行大摇大摆地落住于青楼,自然也是故意而为。 “我们去哪?”叶景行有些疑惑,余烬却点了点他面具上的唇,“跟我走便是。” 估计那墨翎羽也未曾想过他们没有逃离这凤城,反而选择了留居于此,只不过这居住的地方委实出乎人意料了一些,因为余烬带他来到了…… 青楼叶景行去的自然不少,却没曾想到有一天会去到一个由男子组成的青楼。 他表情怪异,余烬揽着他的腰,对着那笑的开怀的男老鸨便一个赏银飞了过去,“给本小姐来一间最好的房。”虽然这上青楼还带着男子着实怪异,但到手的银子可是真的,那男老鸨忙不迭的点头,让小厮给余烬带路。 到了房间,余烬又给了一枚赏银给那小厮,那小厮原本还盯着余烬看,可白银飞来,他连忙喜悦的道了声谢谢,便在余烬吩咐不要打扰下退了出去。 每次都是如此……叶景行见余烬出手阔绰,又想起自己竟然用一月五两白银月钱让他在一言阁当个账房先生,内心怪异感更甚,如今面具已经摘下,他握着茶杯,虽然想问,可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余烬见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好几次,“阁主,怎么了?” 叶景行还是忍不住将内心的疑问问了出来,“余烬你……”他考虑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到底哪里来的钱……” 当初三千两白银,金叶子,玉珠…… 余烬还以为叶景行不会问这个问题,毕竟当初他和叶景行说的是他是因为穷买不起吃的才快饿死的,他漂亮的眼忍不住弯了弯,“不过是黄土之物罢了,”他的语气悠悠,“再说,余某的不也等于阁主的。” 什么叫做他的就等于他的,叶景行也没多想话中的另一个意思,只是害怕余烬以为他是对他的财物起了歹意,连忙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好奇你为何会……” 余烬自然知道叶景行什么意思,也知他没理解自己的话,便对他笑,“阁主,你放心,有钱你便用。”他言,“至于这钱的来路,绝对清白。” 叶景行见余烬并非想说,也没有再追问了,只是联想到初次见到余烬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的余烬可是说过他是因为没钱,可这钱到底是怎么来的呢?至于会不会可能是余烬出卖他们?怎么可能,这段日子之间,叶景行也明白了那只是巧合,再说…,一言阁的叛徒显然是林楚耀,明明是那么一个小少年,为何心思能那么歹毒? 他神游方外,余烬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自然听到隔了两间房外的那床上那*的声音,又见叶景行微张的唇…… 他是多么想抱着他,亲着他。 第四十一章 叶景行发现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之后,自己已经被锻炼到能自动忽视某些话语,又或者是他已经习惯了这些话语…看吧,大部分都是先赞余烬一个“好俊的姑娘。”,然后又道“他身边的男人好丑。”,叶景行已经对此见怪不怪,直接忽略。 不过把这青楼当成寻常客栈来住的事儿,估计也就余烬一人能做出来,那男老鸨面有难色,毕竟他还得为楼里的公子谋福利,自然少不了想与余烬接触,他面色忐忑,“余小姐……” 余烬挑眉,说不出的写意,“怎么?” 怎么?男老鸨含着笑意,内心却和吃了莲子心一般苦涩,毕竟眼前这小姐钱财上的确没有亏待他们,可他们这里是青楼啊!青楼啊!又想起楼里那几位苦苦哀求他,让他试探余烬想法的楼里支柱,不由得尴尬笑道:“真不容易我让媛儿他们来服侍您吗?” 站在窗边感受着阳光温暖的叶景行身体一僵,他自然听得懂这是那老鸨在推销他们楼里的公子,他还未曾品出自己的想法,余烬已经开口说道:“不需要。”他笑意冉冉,“我有他。”在叶景行眼皮一跳的同时,他指了指叶景行。 男老鸨面有难色,敢情你上青楼还自带公子还有道理了?又想到那几位支柱,不由得暗叹一口气这年头生意不好做,毕竟他的生意的确都是靠那几位支柱撑起,要是他们耍性子将客人都赶走了,大家都不好过。可见叶景行,这才是他不好对那几位支柱交代的,若是这叶景行长得妖孽一些估计那几位支柱可没那么大意见,问题是这叶景行并不美!看着那高大的腰身,再看他面带面具,男老鸨已经想到此人是因为长得难看才这般遮挡住面容,就这个男子,却让余烬如此的中意,将各种貌美如花的小公子们视若无睹,他们家的小爷们,怎么会乐意! “可是…小姐,我们这儿毕竟是青楼啊。”那男老鸨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我们需要做的,是让客人客至如归。” “如今很好。”余烬却说,见那男老鸨还是欲言又止,叶景行忍不住打断道:“来青楼难道一定就要那什么吗?”君不见他上青楼的时候,也有几次没有那啥啊! 余烬听后忍不住勾唇一笑,抬手以杯遮挡住唇边笑意,“你听到了?” 将那男老鸨打发走后,余烬扭头望着坐在窗边原本一直懒洋洋眯眼,此刻却咬唇有些不开心的叶景行,笑意染上眉间,“阁主,看来我们貌似惹众怒了啊。” “哪有人这样强买强卖的。”叶景行躺在靠椅上,却不曾想到余烬突然说了一句,“其实若不是阁主在,我倒是想试试看的。” 叶景行一听便瞪大眼,“余烬你?” 余烬还有这种爱好? 却见余烬十足的打趣他,“逗你玩的,阁主。”他手拿折扇,摇了摇,见叶景行才刚刚到初冬,便已经身穿四五件衣服,不由得皱眉,“真的有那么冷吗?” “……”前言不搭后语,叶景行决定扭头不看他,懒洋洋的享受着阳光的温暖,“没有那么冷,就是想再丑一点。” 丑?那暖光为他镀了一层柔光,心中觉得最美之人被人说成丑,余烬忍不住大笑,叶景行的脸更黑了。 其实原本叶景行消瘦点还是可以的,顶多也有个高瘦的说法,但是天气也逐渐转冷,叶景行本身就怕冷,这又添了几件衣物,虽然内底甚至没长肉,比之以往还瘦了一些,外表却显得他身材越发越厚实,也就是说,越来越不符合这个地方的审美观。 “这男人有什么好的,”虽然瞧不见叶景行的面容,但见这青衫男子身材高大,没有男子应有的一点柔美,那媛儿冷嘲热讽道:“真不知给了余小姐什么*汤喝。” “少噘嘴根。”他身边的少年皱眉,打断他,“那是余小姐的事。” “莫非你就不动心吗?钰儿。” 那叫钰儿的少年听他提及余烬,忍不住低头,语气带上了一丝怨气,“小姐虽说长得好看,可唇薄者薄情…”钰儿无奈苦笑,“钰儿可不敢动心。”他话虽然这般说着,然而出生青楼的他们无非就是想得到两个好结局,一个自然是与貌美多才的小姐结识,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另一个自然便是有人替他们赎身,过上平凡的日子,他自然也对貌美多金的余烬心动,但他却也懂得那双漂亮不似人应有的双眼只有在见到那丑男子时,才是看进去的。 媛儿哼了哼,不满道:“就你看得透彻,那郎中小姐唇厚得和猪嘴一样,你就能动心了?”她又说:“要我说啊,要是能攀上王女便好……” 说到王女,就要提起墨翎羽,墨翎羽有多气可想而知,美人没得到不说,自己还被那女子击伤,想她墨翎羽在这凤城横行霸道了如此之久,却是头一回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原本是想通缉余烬与叶景行的,可一想到若是这事闹大,自己肯定会成为城中笑柄,便让人将此事掩盖,吩咐手下偷偷找寻那叶景行与余烬,只可惜这两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气得她摔破了几套茶具。 对比墨翎羽的气恼,余烬倒是过得舒适,虽说住在青楼,但有钱,自然生活质量也不错,而且在这人杂的地方,情报来得也快。 很快的余烬与叶景行便彻底摸清楚这个凤国到底是什么一个国家,凤城只是凤国的一个城市,而凤国的皇都则是在凰城,这个国家一切都以女子为尊,而男子只是普通的附属品。 闲时听着这些事迹便与听故事一般,余烬与叶景行吃着一些小吃,一边暗叹这地方的有违常理,但更多时候,两人都在修炼,余烬也不明白叶景行明明修炼的是纯正的道统法诀,君子无争,含光无形,坐忘无心,可为什么还是那么怕冷?想到,他就直接探手去摸叶景行的脉象。 叶景行显然没有想到余烬会突然如此而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便没有在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余烬,只等待又一次一样的结果。 “果然还是功法问题。”余烬叹了一口气,“身体并没有问题。” 叶景行见他苦恼,忍不住一笑,毕竟这已经不是余烬第一次看他脉象了,“我是习惯了的,并没所谓。”他道:“再说,不是不影响什么吗?” “你真是……”余烬摇头,“算了,我出去一趟。”他说:“你别出去。” 这是这几日余烬第一次离开叶景行,不知是这几日一直被人定位是余烬的附属品,叶景行在余烬出门的时候竟然硬生生的生出一种不舍,他忍不住问:“去哪儿?” “出去看看。”余烬只是这么说道。 叶景行却明白余烬可能又是为了他才…他明白余烬对他的付出,却不曾想到自己到底有哪些地方值得余烬如此付出,他的语气有些闷然,“早些回来。” “好的,”余烬听他失落的语气便笑,“阁主。” 余烬自然是去了一趟医馆,在那医院坐堂女大夫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给了她一副药方,让她找小童将药捡出来,那坐堂女大夫表情复杂,“敢问小姐…是谁治好了你的双眼?” 余烬反问,“你觉得呢?” 那坐堂女大夫也不笨,“小姐果真大才。” 并没有过多想与之交谈的想法,取了药,余烬问了一句附近可有酥糖卖,便往那卖酥糖的地方走去了,可惜无巧不成书,“竟然是你!”墨翎羽就说这么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如今在这地方遇见余烬,立马拔剑相向。 “墨妹妹,这是?”她身边一身材高大,英姿飒爽的女子问道。 “前几日便是这贼女子伤了我!”她连忙道:“抓住她,重重有赏!” 余烬一手拿着酥糖,无奈扬眉,看来这糖还是要不得了。 余烬离去了,叶景行也坐不住,尽管他知道自己的性别在这有违常理的地方属于弱势的一方,如今身边少了余烬,那种感觉更甚,毕竟这个地方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因为这个地方颠覆常理也让他没有一丝归属感,又被不知什么时候冲进来朝向他冷嘲热讽的媛儿说的心烦,拿起自身佩剑便直接施展轻功离去。 他刻意没有找多人的地方去,然而前方的打斗声还是让他止不住好奇,一上去脸色都白了,只见余烬身上染血,在与两女斗战,身后还有一小队用弓箭瞄准余烬,至于那两女,其中一人显然是那墨翎羽。 他想也不想的就上前为余烬解围,“余烬!” 余烬也是觉得憋屈,你说这凤国男女体质不同,这功法也让他无从下手,如今叶景行出现顿时让他轻松些许,可也不禁苦笑,他原本以为自己修为也算到家,但如今看来,还是稍显逊色。 “小心,”他一拉余烬,便对上墨翎羽。 墨翎羽双眼见到叶景行顿时一亮,虽说叶景行如今身着青衫,可这体格墨翎羽可认得清,她笑道:“小美人,我还愁着找不到你呢。” 她身边的高大女子听她这么称呼叶景行,面容古怪,忍不住上下诧异地打量了两眼墨翎羽,“我说,翎羽,你这是瞎了不成?” 墨翎羽脸一沉,“有你瞎吗?” “余烬,没事吧?”叶景行趁着这个空档,扶着余烬,他面有余惊,甚是后怕,“你还好吧?”要是他没来,余烬会怎么样?叶景行可不敢想象。 “阁主…你怕什么,再说,不是还有你吗?”余烬尽管身染血迹,浑身是伤,但却毫无狼狈之色,见突然出现的叶景行,他嘴角不由得含笑。 叶景行没由来内心一阵愤怒,可看他满脸血的样子,原本到嘴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又打道回府,“要是等不到我呢?” “那不是更好吗?”余烬的双眼很亮,他说,“死了便一了百了。” 叶景行一时没想到余烬会说没由来说这话,什么叫做一了百了?不由气急,“余烬,你怎么能这样子说?”他说,“你怎么敢…”怎么敢什么?怎么敢死?怎么敢就这样抛下他一人? 余烬听到这话觉得有点耳熟,那时见频临死亡的叶景行他也不是这么说的吗?交错之间,他终于确定了什么,眉目不由染上笑意,只听到他说,“那也没关系,那以后我就不能再祸害你了。” 什么祸害不祸害?叶景行不能理解,但眼见墨翎羽那鞭子向他们甩来,叶景行一抓住余烬的手臂就往旁边一躲,他突然问,“敢不敢一战?” 余烬听他嗓音明朗,忍不住一笑,“自然。” 实际上余烬与叶景行的相识并不算久,至少在这辈子来说,比起那十八年,如今两人相识的时间连上辈子十分之一都不到,可就算如此,尽管如今的余烬从来都没有对叶景行说过什么,叶景行也从来未曾对余烬说过什么,但叶景行还是将背部交付于他。 墨翎羽见两人配合妥当,还重伤了自己身旁的女子,隐隐约约便要成功逃脱,忍不住一跺脚,“给我放箭!”至于会不会伤到叶景行,这就不在墨翎羽的考虑之中,首先她得把人留下再说! 余烬咳了一口血,但是他的双眼是未曾有过的亮,在飞过的流矢之中,他看了一眼叶景行,与他双目交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便抓过叶景行的手,然后甩手两颗黑色的弹丸甩出。 这弹丸甩出的同时,众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弹丸在墨翎羽面前落地,轰隆一声的便爆炸起来,卷起黄尘滚滚,这凤国的人或许不知道,但叶景行清楚地很,这是霹雳弹! 一瞬间惨叫便回荡在周遭,尽管有意躲避,可霹雳弹的伤害实在是太巨大,两人未曾避免被爆炸波及,但怎么说还是顺利逃脱,余烬紧紧握着叶景行的手,拉着他从城墙上飞跃离去。 劫后重生的感觉让叶景行一阵轻松,但听到余烬未曾有过的笑声不由得诧异,只听到余烬低低的笑着,但是他的确在笑。 曾经他想过这话怎么能说出口,这人对感情之事从来都是逃,余烬他怕他一旦开口了,这人又想逃。 没有失去过,你永远想象不了你曾经唾弃的东西,对于自己到底是多么的重要,再重新获得时候,又是多么的害怕再次失去。 尽管余烬看起来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可不代表他不在乎。 尽管他…… 叶景行忍不住疑惑道:“余烬你笑什么?”又想起他那句祸害你,不由追问:“还有,什么叫做以后不能再祸害我了?” “阁主这样的英雄自然应该与美人相配。”余烬掩去自己的笑意,温声道。 叶景行对余烬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语显然不能理解,可心底听他这么一说还是禁不住一慌,“这和你祸害不祸害我有什么关联?” 余烬却问他,“阁主喜欢我吗?” 叶景行整张脸变得苍白。 第四十二章 被余烬这样问,叶景行大脑一片空白,唯剩一个想法,余烬他发现了!余烬发现了他如此恶浊的感情!他心中惊慌,但口中已经尴尬的笑道:“余烬,你在说什么?” 余烬早知他会不承认,可他也有他的办法让他上钩,“就是这个意思。” “并没有……”尽管说是如此说,叶景行却忍不住心底一阵没底,像是做贼被抓了现行一般。 听叶景行否认,余烬却低眉道:“阁主和我不一样,余某自认没有心怀大道那种信义,做不了那人人称赞的英雄,可阁主不一样。” “如果被人知道,余某或许无所谓,但…”他抬头,那漂亮的双眼带上关怀,“阁主可不一样。” “我有什么不一样?”叶景行一时忍不住反问他,“我喜欢谁和大道大义有什么关系?!” “自然不一样,如今虽说男风成流,但毕竟不是大道,”余烬是在以退为进,叶景行是不能逼迫的,所以他只能这样说道:“像阁主这样的人,自应当娶妻生子,继承正统。” 叶景行禁不住反问他,“是谁这般规定的?可有人这样规定过?” 余烬没说话。 “余烬,你当日曾说我看不透彻,可我看你才是那个最看不透彻的人。”叶景行咬唇,“子非鱼,你可知道我内心的想法?” 话一出口,木已成舟,叶景行是知道自己不能再将这句话给吞回去的了,也没有意外,他再次听到余烬低声问他,“阁主,你这是承认了你喜欢我吗?” 叶景行合唇不语。 余烬仅是看着他。 许是一息又或者是更久,叶景行苦笑,“余烬,你何苦这样?而且,我也没说喜欢你。” “我只是这样想而已。”余烬摇头,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从小到大,因为我这张脸喜欢上我的人自是不少,所以我才会说,是我祸害你了,阁主……” 叶景行想说他并不是因为他的脸才喜欢他的,可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他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张脸就轻而易举的喜欢人?如若要说脸,他真的若是看上那些美貌皮囊,早在当初莫无双要他娶她时,不早就答应了? “阁主…”余烬的嗓音很低,却恰恰好撩拔到叶景行内心那根弦,没由来得难受充斥着他的胸膛,从来都没有那么难受过,叶景行只听余烬说,“你是喜欢我的吧?” 余烬说着他永远不会去做的事,“对吧?阁主,如果是这样,我消失,或者不见,对你才是最好…!” 叶景行听到余烬说他的消失对他才是最好,忍不住抢白,“才不是!”话已经出口,叶景行也不打算掩饰,他的鼻头微酸,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自己竟然对视自己为知己的好兄弟产生了那种感情觉得惭愧,还是因为那人话中所说,“就算我是真的喜欢你又如何?”他说,“我自问没有做什么伤天害地之事,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人,我问心无愧,这和你说的大道大义有什么关系?” “所以才说是我祸害了你,阁主。”余烬又道。 “我不是圣人,也会喜欢人,我只求的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叶景行突然冷道:“而且,余烬,你对你的脸太自信了。”他的指尖发白,“我是有喜欢的人,可不一定是你吧?” 余烬却反而道:“那你看着我说,阁主。” “余烬!” 余烬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阁主,是我累了你。” “够了!”叶景行咬牙,“若说如此,比起你要说那样,还不如不见——!”叶景行拔腿就要跑,一直处于警备状态的余烬立马拉住叶景行的手,生生地将他拖在原地。 “阁主……”余烬的声音略带无奈。 被强行拉住叶景行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就是不看余烬,他低垂着头,他道:“放手。余烬。” “阁主。”余烬的声音很沉。 “你何苦为我做到如此?”叶景行声音蛮为苦涩,“余烬,如果你是为了报答我所谓的救命之恩,根本无需如此。” “阁主。”他自然知道叶景行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想着他是因为他救了他,所以才会对他那么好,如今更是以感情来回报,余烬也沉下脸来,“我记得我可说过,我从来都不会勉强自己。” “你报恩自然不勉强自己。”叶景行的声音渐渐变小,“毕竟你那么好。” 余烬却没漏听这句话,他内心低笑,他那么好?若是那些认识他真正面目的人听到这话,该会是笑成什么样?表面上却低声道:“阁主,你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到?” 余烬顺势握住叶景行的手,他的手比之平常更冷,紧了紧握住叶景行的手。 叶景行被他如此触碰,又听他这么说,忍不住一僵。 而余烬已经揽过他的腰了,这些日子没少做,自然做的顺手至极,他低笑着,“阁主,你真的没有察觉到吗?” 他是这样问着,可叶景行却不信,“你不要勉强。”叶景行这样说着,却没有推开余烬,“那次…我中了那毒,”明明是那么嫌弃的样子,“你明明很勉强的。” 余烬听他重提旧事,还是那么久之事,不由一笑,“你是指我为你完事之后,直接洗手的事?”他的额头靠上叶景行低垂的头顶,“阁主,你告诉我,不洗掉它,难道我还要留它当纪念吗?” 耳根猛地就烧起来的叶景行脑袋都不够用了,“可是…” “可是什么?” 耳边属于余烬的声音是那么温柔,似乎有*的作用,叶景行咬牙,他有许多话想问,然而什么话儿都说不出口,思绪乱成一麻,他这般纠结,余烬却已经无奈的又是一叹,说道:“看来,用话是说不清的了。” 没等叶景行反应,余烬便抬起他的下巴,在叶景行还在躲避他的视线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唇盖了上去,唇齿间相挨,叶景行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就暴躁了,脸也燥热得厉害,他曾经借给余烬喂水与他双唇触碰,但那可是在余烬昏迷之时,而不是他清醒之时… 叶景行脑中思绪混乱,余烬却巴不得将这十几年蕴藏在心的情绪全部的爆发,他的手穿过叶景行的黑发,固定住他的后脑,舌头探入对方的口中,让他与之唇舌相交。 他的牙,他的舌,他的一切…都只能是他的! 脑中闪过太多太多,余烬不能再失去!怎能再失去! 绕想叶景行也不算童子鸡,可遇上这事,尽只能任由余烬带动他,他近乎可以从余烬那种与他平时完全不一的迫切感受到他的情感,他的双手忍不住圈在余烬的脖子上,伴随着他的接近越发越的交互两人之间的空气。 情动之时,叶景行的双眼水雾凝聚,反咬了回去,以行动辨明自己的情感。 等到交缠的双唇分开,余烬用额头抵住叶景行的额头,那双眼是叶景行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情动,他只从余烬那双黝黑的双眸里面看到自己,那满满都是那张叫叶景行的人的脸。 “阁主…”余烬的声音就这样缭绕在他的耳边,似乎能将他完全融化,可叶景行却觉得呼吸都似乎被剥夺一般,大脑一片空白,“你信命定吗?” 第四十三章 “此番魔盟再起,在座觉得谁能领军正道对抗魔盟?” 一时间大厅无人而言,陷入寂静,莫无双冷笑,“怎么,有好处的时候各个都抢着做领军人,如今魔盟再起,你们一个个都当死人了?”她忍不住道:“若是叶大哥还在,还轮得到你们?” “我觉得叶景行并无资格,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朝廷头号通缉犯。” “你才是反贼!”莫无双那张绝美的脸隐约透露着鄙视,“别忘记当初是谁拯救了青城一脉,老子死了,儿子却不认情了?” 那男人怒回道:“那只是伪君子做派!再说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你还真会猜。”莫无双冷笑,“你这人长得不怎么样,说的话却比你脸更丑。”她道:“莫非,你觉得你能领军我们?”她弯头,“你们说说,你们在座的,谁没有受过叶大哥的恩惠?” “他有谋反之心,这样对我们,只不过是为了好控制我们而已。” 莫无双的脸色顿时更冷了,“可他何曾要过你们回报?” “像洪掌门的那样光明磊落的人,即便叶景行不说,他还不是直接搬了三箱黄金去一言阁,那叶景行还不是收了?”那男子却突然将话头引到另一个一直闭目不语的光头和尚上。 那和尚微微睁眼,又闭眼。 “他落难了我也不求你们和朝廷作对,可是,你这样昧着良心说话,可好?”莫无双冷笑连连,“罢了,这事儿本来我就不愿参与,你们爱怎么来就怎么来,与我莫家没有一点儿关系!” 莫无双离了那大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出来寻叶景行已经半月有余,却没有叶景行一丝消息,要不是见对叶景行的通缉令还在,莫无双差点以为他已经鹤归西天。 她内心担忧,可叶景行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中。 命定,什么命定?叶景行不明所以,余烬却异常复杂,他本不信命,可若非此次机缘巧合回到以前,他又怎么能再一次执起这双手。 他们相处的方式并没有改变,但对外的态度会有些莫名的变化,比方说叶景行对待那些不断地对余烬抛媚眼的男子,表情会很糟糕,“余烬…” 余烬眉眼笑笑,轻轻地嗯了一声,手却握住他了他的手。 可每当这个时候,叶景行耳廓便会一红,挣脱开他的手便假装去做另外的事,余烬站在原地听那些人说叶景行长得又丑脾气还大,怎么余烬这个漂亮小姐就看中这样的人,禁不住一笑,可随即听到有女子说,“莫非是此男在床上很猛?”那些女子恶意的猜测道,余烬脸瞬间沉了下来,“你们若是敢打他一丝主意,我便废了你们!” 这漂亮小姐喜怒无常,让那些女子忍不住闭上了嘴。 墨翎羽显然在霹雳弹的巨大爆炸力之下受到了重伤,此次也终于在这凤国之中见到他们二人的通缉像,距离那老头所说的归期还有十余天,余烬还是决定和叶景行男女身份互换。 尽管不乐意叶景行的女装被人瞧见,但这的确是一个甩开麻烦的办法,然而当互换了身份之后,余烬的脸完全黑了下去了,他忘记了,这个地方的女子是以长得像男子才为俊的定义,于是再而找了家青楼借宿的叶景行频频的接收到那些男子的媚眼。 余烬恢复男装,他这种介于男女之间的美,一点儿都不妨碍他魅力的发挥,他眼见那些不断对叶景行示好意,使得叶景行不断地起鸡皮疙瘩的男子越靠越近,他的眼神很冷,可唇却很稳,直接展现一个足以魅惑他人的笑容,将唇亲了过去,“这是我女人。” 谁是他女人!他是男人!叶景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但眼见那些人迫于余烬的长相,终于按捺住心思不再靠近,却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早知道便不来这青楼好了…” “但正规的客栈都有我们的通缉像。”余烬好心提醒他,挂在他身上,“景行……” 虽然似乎确定了关系,但余烬甚少如此称呼予他,叶景行耳目不由一红,可余烬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让他无处可逃。 “阁主,我们真是到哪儿都有麻烦啊。”余烬在他的耳边低喃道。 耳根通红的叶景行没看他人,只是嗯了一声,“那还是赶紧修炼吧。” 余烬笑了笑也没说话,依言自己修炼了起来,他曾以为自己带了这十年余经验重新开始,自以为不错,却也没想到会差点栽倒两位女子手中,这会儿倒也稳打稳扎的练功起来。 不过他倒没想到这青楼也会开拍卖会,闲来无事,两人便要了个单间,看看这凤国能拍出什么东西,然而在余烬意料之外的是,他见到了他意想不到的人。 尽管只在一副画中。 “我有一幅画像,是花大家的绝笔,不知可有人有兴趣?”余烬是想不到在这里会见到骨四爷的画像,他双眼一眯。 叶景行觉得身边的余烬气息徒然的一变,又见他狠狠地盯着那画,“余烬,你想要?” 余烬没理他,也没参与这幅画的拍卖,只是在拍卖之后,留了一句,“阁主,你在这里等我。”便留下一脸复杂的叶景行离去。 他下了楼,与那女子面对面的走过,他的笑容很灿烂,手却直接扣住女子的命门,“你知道那画中的人是谁?”那女子见这么一个漂亮公子上前,还以为艳遇到了,还想开口调戏一番,哪想到一言不到,便被这公子掌握命门,可见这公子一出口便是问画中人是谁,便知道这公子并不是冲着钱财来的,然而却也忍不住反问:“你不知道被放逐的四郡王?” 余烬挑眉,他的确不知道骨四爷还是这凤国的人,他道:“你继续说。” 而因为担忧余烬而尾随下去的叶景行还是将脚步停住,这是叶景行第一次见到余烬因为一个人如此失态,尽管只是画……又见画中的男子虽带面具,可气度不凡,他又想到余烬让他带的面具,心中一时品不出味道。 得到想要知道的消息,余烬回身,见叶景行站在原地看他,眉目染上思思的愁绪,不由得温声,“阁主,怎么了?” 叶景行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问道:“那画里面的人?” “故友。”余烬冷笑,事实上余烬并不是没有发现叶景行情绪的不对,甚至从某些角度他还要谢谢骨四爷,如若不是他摧残自己如此,自己又怎么可能会遇见叶景行。 可叶景行想的却不一样,他忍不住想到余烬的那坛酒,余烬是否就是为了这个人才酿那么一坛酒,虽说叶景行不想去承认,但喜欢一个人便是如此,尽管信任,可还是吃味。他默默无语站在一旁,看着余烬看着他,又似乎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的样子,低下眼,有些失落,“回去吧。” 余烬嗯了一声,委托小厮带回来的药材也到手了,余烬平日便折腾着这些药材,可炼制出来,却不给人吃,这让整天闻着药味的叶景行无语,但是也习惯余烬偶尔会因为缺少药材而出门的事情,也没多想。 距离离去还有一天,先与余烬重新到了那上岸处走了一圈的叶景行心情显然放松了下来,“明日终于可以离开了。” 余烬同样点头,“对。” 尽管在这儿就如同自我放逐一般,可叶景行从来都没有忘记那些事,眼见明日便可以离去,那晚也觉得睡意十足。 眼见被自己用迷香放倒的叶景行安稳的睡在床上,余烬锁了门,趁着夜色就出了去,至于他为什么出去?自然是要给那墨翎羽他们一番教训,以及探得骨四爷的消息,不然他不是白练了那么多天药? 一身病重的墨翎羽显然想不到会见到余烬,尽管余烬身着男装,可那张可恨的脸,墨翎羽一眼便认出来!她瞪大眼,欲要喊,却发现自己早已丧失语言能力。 只见余烬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带着浓浓的笑意,“我想我们应该来算算这些日子的利息了。”他手中玩弄着玉珠,“听说你有一个被放逐的皇叔?” 墨翎羽脸色瞬间变白。 第二日,神清气爽的叶景行看着一脸淡然的余烬,催促着他快走,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到墨翎羽病危之事,他们来到岸边,那老者显然没料到这么一折腾一个月,见到的却是女装的叶景行,与男装的余烬,他忍不住笑道:“看来你们这行,的确特别。” 叶景行抓了抓自己身上的女装,表情无奈,他心急可以离去,却忘了换下这套衣服,见余烬一脸笑意的打趣看他,不由得苦笑,“老人家,你还是赶紧将我们送回去吧。” 那老者嘿嘿一笑,应了声好,便摆船前进。 终于离开了这地方,没有一丝不舍。 他们下了船,余烬却决定暂时与叶景行告别。 余烬说:“等我。” 叶景行是没有想到余烬会和他说这个,他似乎又想到那个冰窖,幼时他便是因为躲在其中才侥幸逃过一劫,可那种冰冷的温度却一生难忘,却未曾想到如今一句话也能让自己再次有这种感觉,他僵硬地扯了扯自己嘴角,点头:“好。” 第四十四章 直至余烬真的离开,叶景行才恍然余烬是真的与他暂别了。他站在原地,一时却不知道该往何处,挽留的话他想了许多,比方说余烬你不是答应和我去报仇吗?可这些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看得出来那画中之人对于余烬来说也很重要,至于一言阁这事…始终还是因他而起,所以他有什么借口让余烬留下来陪他?又有什么资格? 似乎想通什么,叶景行的表情终于好了一些,他看着余烬离去的方向,不理会心中那种压抑得难受的情绪,略微思绪,便一路南下。 余烬自然有他的想法,其实他又何尝想离开叶景行,但是对付骨四爷始终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也并不想叶景行知道自己的过往,等到与霏意联系上了,他便让霏意找人暗中跟踪叶景行,保护他。 君子无争,含光无形,坐忘无心。 余烬一直有个念头。 孔周三剑,一曰含光,二曰承影,三曰宵练。蛟分承影,以快速见长,剑身无一丝颤动,影融于剑,是为难得一见的宝剑,如今终于弄到了这宝剑,自然让霏意转交给叶景行。 霏意见余烬视这宝剑若无物,转手便让她赠与叶景行,眉目闪动。 她从来都没见过余烬如此看重一个人,从一开始她便知道,余烬给她的感觉不似‘人’,唯有遇见这叫叶景行的男子,他才稍稍的有些人味。 她应是,面容有些复杂的退下。 这已经一个星期有余了,余烬得了那消息,知晓骨四爷隐居在漠北附近,可偌大的漠北,要寻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这骨四爷一直都以面具模样示人,让寻找之事难上加难。 其实余烬也不曾想过他这般改变了许多事情,会不会对叶景行的未来产生什么影响,但当余烬从霏意口中得知失去了叶景行的踪迹时,他还是忍不住将手中的茶杯捏破,霏意眼皮一跳,连忙道:“公子…”深怕瓷杯的碎片割伤余烬。 当那把剑还留在霏意手中的时候,余烬或多或少已经知道事态有变,可从霏意口中听到这事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余烬摇头,只听他低声道:“没事,阁主真的不见了?” “是真的…暗线都找不到他。” “他在哪里不见的?” “就在烟雨城。” 余烬些微诧异,“不是在莫家庄?” 霏意听余烬这么一说,内心疑惑,还是摇头道:“并不是…”她详细的将暗线呈交上来的报告复述了一遍,“你继续帮我关注他的消息。”余烬这般说着,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直接起身离去。 尽管他对骨四爷抱有怨恨,可在余烬眼中,除了骨四爷身上一样东西必须要取之外,其余倒是无所谓了,毕竟这人在他眼中也近乎等于死了十九年,如今听闻叶景行失踪,孰轻孰重,在一瞬间便明朗的分辨出来。 叶景行并不怎么好过,原本借着莫无双的□□摆脱了暗中跟踪的那些人,但怎么也想不到一来就遇见魔盟的人残杀烟雨城的十二道门,他看不下去,自然搭了一把手。 但那一手功夫倒是直接被鸦九认出,好不容易终于从三皇女手中逃脱的鸦九自然是接了那远离京城的任务,哪想到这次倒是直接找到上公心心挂念的叶景行。 叶景行心中充满疑惑,早就想找上公说清楚,如今看见鸦九,自然也顺着鸦九的意,与他去找上公,哪想到上公不欲与他接触,甚至也不与他说话,只是将他大绑起来。 “上公!”他不可置信地望着乔崇年,“你明知我们是被冤枉的。” 乔崇年没回应,只是低声道:“陛下要找你。” 找他?找他做什么?叶景行皱眉,可看乔崇年安抚他的眼神,还是将那疑惑压了下来,只不过又忍不住想起余烬的话。 上公…真的可信吗? 叶景行不知道,可他还是被暗中送进了宫内,然后就见到那所谓的天下唯他至尊的男人,那男人见面带□□的叶景行显然皱眉,“你确定是这人?” 鸦九应了一声是,随后与叶景行说了一句抱歉,便将叶景行脸上的□□扯去,叶景行忍不住闭目,却听到那男人失神的道:“像…真像。” 像什么? 第四十五章 像?真像什么?叶景行看着皇帝那飘忽的双眼,似乎在哪儿见过的面容,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又见原本面无表情立在身旁的鸦九被这男人遣退,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头绪浮现。 那头绪就要破茧而出,那全天下最为尊贵的男人也开口了,“你便是叶景行?”他手中把玩着两颗色泽亮丽的核桃,“那反贼头子?” “…回陛下,不管你信不信,在下……” “我对这个没兴趣,”哪想到这个男人摇头,手中的核桃被他放在一边,然后取出那枚他从小到大都佩戴在身边的玉佩,“你母亲叫什么?” 叶景行唇抿了抿,他内心却猜测如若他回答出这个问题,他的人生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摇头,“在下年幼之时便家破人亡,记忆中是忘了母亲名字,所以恕在下回答不了陛下的问题。” “哦?” 叶景行低头,他并不笨,如今都到这个地步了,他甚至还被安上反贼头子的名头,可是这皇帝见他的第一眼不是要他人头落地,反而与他单独相处…那一直缭绕在他内心的疑惑终于慢慢被剖开,虽然觉得荒唐,可联想到乔崇年曾经提过的他的身世与这枚玉佩有关,又见此人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这绝对不能扯上关系,他对此保持缄默,可一句话让他不由得抬头,“叶婉还活着,你知道吗?” 见叶景行那张有四分与自己相似,却更为俊朗的脸抬起,那瞬间不可置信瞪大眼的表情,皇帝已经笑开,“你果然是婉儿的儿子。” “也与婉儿一般好糊弄啊。”皇帝笑得很开心。 叶景行失去踪迹,这是余烬万万没想到的事情,此刻的他早就将骨四爷的事给抛到一边去,让霏意赶紧派人手先把人找回来。 乔崇年,刘之恒身边自然少不了安插人手,可惜却无疾而终。 他能忍受叶景行离开自己身边,是因为他还能掌握叶景行的消息,也想经过这件事让叶景行对自己的感情变得更深,让他清楚到他自己对他的感情,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他能掌握叶景行的行踪,而如今…… 他自然是心角缺了一块。 莫无双很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对感情之事一直都极为敏感,当日好不容易见到叶景行,发现他面容虽然有些憔悴,但却安好,她自然高兴得很,可很快的,她却发现了一个她不愿意去承认的事实。 叶景行他…似乎有心系之人了。 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曾经以为她是能征服这个男人的女人,可那曾想到会被人捷足先登,你说她是怎么发现的?那是因为她从叶景行发现了一些与自己相似的地方,提到某些事情也会突然走神…这种情况就像暗恋的感觉。 莫无双一向看得很开,当日她会放下那般豪言,一是她的确喜欢叶景行,二则是被那些缠人的人磨得烦躁,可她也不是那种会纠缠于人的人,得知叶景行有喜欢之人,她也不愿意再当那破坏人感情的人,但内心,她自然还是不服气的?莫非那女子真有那么美? 她便想尽办法,套出□□。 可让她惊讶的是叶景行如今这般失落,尽不是为了一个女子,而是为了他口中的知己,莫无双内心暗叹,她听过叶景行口中形形□□的人,但被叶景行引为知己的人,却仅有那名为余烬的公子一人。 美是有那么美,可却不是女子…… 看着余烬,莫无双突然有些泄气,那时她便知道自己的情敌众多,叶景行也是那种感情之事如不说明便不会开窍之人,只要她先发制人,一定有的是机会,可如今看到余烬本人,莫无双真的无言以对。 两张绝美的脸就这般相对着,一是女子,二是男子,莫无双塌下肩膀,那美貌的脸展现苦笑,“你原来就是余烬…” 余烬微颦眉,也不去细想莫无双的态度,他只是问,“莫姑娘,你可知景行踪迹?”情敌在前,余烬自然不会继续称呼叶景行阁主。 莫无双听了他对叶景行亲昵的称呼,禁不住咬了咬自己的唇,联想到叶景行那般失落也是因为这人,莫无双不由得怨道:“他自然是去找人寻仇。” “他去找刘相了?”余烬挑眉,“我不是让他等我吗?” “等你有什么用?”莫无双反问道:“我看你压根对问新他们不在意,我问你,如若你至亲之人被人陷害致死,你能忍住等十年才报仇吗?”她冷笑,“你等得了吗?” 余烬皱眉,也没了和莫无双纠结的念头,“我只问你,叶景行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莫无双反问。 “你难道就不怕他出事?” “他不会有事的。”莫无双骄傲的抬起头,“我给他弄了人·皮·面·具,这天下估计没几个人能认出他。” 余烬嘴角一抽,“可你认为他会一直不动武?他如果动武了,自然有人认出他那手白云藏峰。” 莫无双一时无语,不由诺诺道:“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只要他可能有一丝危险,我都无法忍受。”余烬这般直白的宣布自己对叶景行的情感,却惹来莫无双的不满,莫无双听他这么说,不由反问,“那当他被刘相养的那娈童追杀的时候你在哪里?” 余烬未曾想到叶景行已经和林楚耀接触,而霏意竟然没有与他说,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莫无双冷笑,“如果不是我,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她冷言的将叶景行被林楚耀以难民受难布下诱局,差点身死道消之事说出,“你不是说要和他报仇吗?如今这算什么?” “阁主是这样和你说的?” “他怎么会说这样说?”莫无双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气,这一切都是她几句几句的套话出来的事实,“你要是真在意他,在意一言阁,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放任他一人离开,你明明知道他肯定会去寻找真相的!” 余烬一愣,倒是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得伤了叶景行,他双目一眯,“我如果说我一直有找人暗中跟踪他,他的行踪我都一清二楚,你还能说我不在意?” 莫无双压根没想到余烬会这样说,她诧异地瞪大眼,“你什么意思?”她不由得联想到叶景行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有些自嘲的,叶景行说,他是将他引为知己,可对于余烬的过去,他完全不了解,只知道绝对不平凡。 余烬也没有与他分享的*,虽说他一向不爱探听他人的往事,但这也的确算得上小小的遗憾。叶景行说者无心,可莫无双听者有意,她自然知道这已经超出寻常的友谊,可她能说什么?如今听到余烬直白的道他找人暗中跟踪他,她站在局外,自然联想众多…… 余烬说,“如果不是我突然失去他的踪迹,我会来找你?” 听他这么说,又见余烬的双眸,脑中不可思议的闪过一个念头,她忍不住退后一步,“你该不会是一直都…” 莫无双就这样看着眼前的漂亮男人扯起一个不属于她的微笑,只见余烬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嗓音也撩人的低沉,“我告诉你,叶景行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他说,“就算要伤害他,也只能我。” 叶景行说过他与余烬的初遇是他被前朝余党追杀,而他救了频死的余烬,该死的,谁知道她当这个听众有多辛苦,然而又联想到她套话出来的事情经过,又见眼前的这个男子的微笑……莫无双忍不住想,该不会除了两人的初遇,这个男子一直都在编排着这个圈?只为了将叶景行纳入他的范围之内? 她忍不住道:“你真是个疯子……” 余烬懂她话中的意思,“红颜,兄弟,不过是过眼云烟。”唇角勾起的笑意是那么明显,“我自然不愿意做这之中的一个。” 莫无双追问,“那你是否知道一言阁会被陷害的事情?” 余烬没想到莫无双会这般问,巧妙的回答,“无论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说来有意义吗?” “是啊…”莫无双忍不住接口,她叹了一口气,“我真不知道叶大哥会往哪里走,但是我猜,他肯定去找上公了。” “不可能,如果他出现在上公身边,我身……”余烬一顿,突然似笑非笑的打量起莫无双,“人·皮·面·具。” 这边有了叶景行行踪的余烬自然不愿意在停留,他转身就要离去,莫无双在他身后说道:“你绝对是个坏人。” 余烬不为所动,他是个坏人又怎么样? 莫无双无奈的叹气,见余烬已经消失的身影,她忍不住狠狠地跺脚,心中怒气无处可发,“为什么叶大哥非得看中这样的人?” 如若余烬听到这话,肯定不屑,尽管他再不好,可在这世上,也还是能有一个人包容他,那人自然是叶景行。 而这边,林楚耀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不由得脱口而出,“余先生!” 余烬见他一脸迷恋、以及压抑不住高兴的看着自己,也笑了起来,那笑容简直像是要夺去林楚耀的所有一般,只听他亲昵的道:“楚耀?” 第四十六章 林楚耀见到朝思暮想的余烬自然高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就是止不住自己那种没有缘由对余烬的思念,或许从第一眼开始,他就被余烬深深地吸引了,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们是一种人,他一定会懂他。 可惜的是这一切应该属于他的都被那叫叶景行的人夺去,他对余烬动情,也自然看得出余烬在对待叶景行的时候,与对待其他人的时候有诸多不同。 如今重新见到余烬,而且叶景行还不在他的身边,别提多高兴了。 “余先生,”林楚耀眉笑颜开,“好久不见了。”他自然想过余烬知道他背叛了一言阁会如何,可如今见到余烬的笑容,哪里还想得到他自己曾做过什么事儿,再说,他知道余烬入阁也不过几月,如今见余烬并没有过多的激动情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余烬只是笑,“你见过阁主吗?” 又是叶景行!林楚耀笑开的笑脸立马垮了下去,他将自己的不快隐藏了下来,“楚耀可没有见过叶阁主,再说了,叶阁主如今可是反贼头子,余先生…敢情我们一直都被他的虚伪给欺骗了呢。” 就算是叶景行是虚伪的,余烬也会说我乐意会欺骗,更何况叶景行压根没做这些事,余烬嗯了一声,“我已经知晓,不过我还是有事找他。”他问,“你真没见过他?” 林楚耀的脸完全塌下去了,谁知道原本无处可逃的叶景行困兽之斗之中还能逃脱生天,还让他们失去他的行踪,他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楚耀怎么可能骗先生,楚耀是真没看见过叶阁主。” 见他面容不似作假,余烬便知道刘相有七成可能也不知叶景行如今已经被乔崇年送进宫内,一想到如此,余烬的笑意更浓了。 “先生,你怎么了?”林楚耀看着余烬那双眼倒影的满满都是自己,那种感觉有些飘飘然。 余烬又问,“你现在是为相爷做事吗?” “……”提到了刘相,又想起他恶心的手,恶心的一切,想不到余烬会突然这样问的林楚耀终于将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压下,他点了点头,“余先生是想……” 他自然想与余烬一起共事,可是一想到自己还在刘相手中,而且就余烬这般美貌的人,如果被他推荐给刘之恒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先不说余烬会有什么后果,就是他与刘相那些事要是被余烬知道了,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很肮脏? 林楚耀思绪乱飞,余烬自然不会去在意林楚耀内心的小九九,只是借着问道:“刘相最近与你联系过了吗?” “…?”有些疑问,林楚耀还是如实回答,“昨日还联系了,怎么了?”他有些期盼,又有些拒绝,“先生,是想我将你推荐给……”他有些犹豫,不知该说不。 昨日还联系吗?余烬已经可以确定了刘之恒并没有将林楚耀当成弃子抛弃,可就是不知道刘之恒到底知道乔崇年已经将叶景行送到皇帝面前没有?不过他来这里倒不是为了确定这个,他只是想解决个麻烦而已。 是的,只是纯粹的想解决一个麻烦而已。 “自然…”余烬他笑,笑得很动人,“不是。” 这笑就这样只对着他一人笑,让林楚耀略有期盼,他忍不住问余烬,“那反正一个人也是找,两个人也是找,不如先生和我一起找叶阁主?”只要能相处在一起,那就代表他有机会,尽管余烬与他一起,是为了找叶景行,不过没关系,只有两人能有相处的机会,就够了! “嗯,也好。”余烬这么说着,声音很温柔,笑容也很美,他慢慢地便往林楚耀走去,他的手往林楚耀的肩膀探去…… 林楚耀压根没有想到余烬会突然翻脸不认人,疼得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间溢出来,他颤抖着捂着自己的肩膀,琵琶骨被小剑完全洞穿,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带着哭腔失声道:“余先生?” 哭?或许对那些人是有用。 然而天下之大,恐怕也没有谁的眼泪能让余烬不知所措到愿意把生命都立刻交付出去,所以,在余烬面前哭?——那是没用的。 就是不知道他是否用过眼泪骗过人? 林楚耀疼得脸发白,忍不住退后两步跌在地上,那张小脸因痛苦纠缠在一起,“余先生,为…为什么?” 压根不为所动的余烬仅仅是看着他,手中把玩着小剑,“那些日子,你也对他这样做过吧?” 他?他是谁?瞬间就知道余烬指的是谁的林楚耀觉得身体痛,可现在心更痛,即便如今知道余烬其实是带毒的荆棘,可他还是忍不住对他那种喜欢,即使如今余烬因为他对叶景行做了那些事,而回来找他报复,可他还是忍不住那种对他的喜欢。 他禁不住反问他,“他是个反贼,为什么先生你还要为他报仇?” “他是不是反贼,我不在意。”余烬挑起眉,只是道:“我只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不能这样!”林楚耀眼见余烬弯腰,那双美目就这样看着自己,可目中一片冰冷,他浑身冰冷,“你听我说,你一直都被他欺骗了!啊……!” 另一枚小剑也这样直穿过他的肩膀,林楚耀疼得难受,眼泪不断地流出,“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他了?余烬,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很喜…” 可惜的是他的话没能说完,脖子就已经应声而断,余烬淡然地收回手,他的手纤长,骨节清晰,哪能与血腥联想起来,然而就是这么一双手,刚刚就直接将人脖子卸了下来。 林楚耀估计至死都未曾想到,刚刚为什么还似乎与他相好的余烬会突然下手?余烬看着他,联想到他刚刚的问题,“为什么?”他自言自语,“你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死吗?” 看着林楚耀双眼瞪大,明显死不瞑目的样子,余烬一手提着他的尸体,表情木然,平静的说道:“属于我余烬的,谁都别想肖想。” “能伤害他的,也只有我。” 至于对于林楚耀对他这种没有理由的爱慕,余烬自然不会蠢到去问林楚耀,你到底是为什么喜欢我?就像他喜欢叶景行一样,压根不需要理由。 叶景行,叶景行。 这个名字就像毒,就像蛊,霸占了余烬所有的思绪。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如自己一般,想念自己呢?余烬这样想着,将林楚耀的尸体丢在一边,双目微眯,便转身前往京都。 用了些许时日,他终于来到了京都,直接翻入那紫禁之城,……毕竟这条路,这地方,他都太熟悉了。 至于余烬为什么会对皇宫如此熟稔,别忘了,他曾当了十六年的相爷。 余烬讽刺地扯起嘴角,他到底还是改变了未来,那个时候将叶景行逼入绝境的他压根没有给他后路,而且那个时候那块有关于叶景行身世的玉佩也在他身上,皇帝自然不知道他与他心中所爱的女人那段露水情缘有个结果。 这个改变是好是坏?余烬不知道,只要叶景行还是活着的,他就不在意这些改变,只要活着,不让他见不到死去的叶景行,什么都可以。 可谁能知道现在被皇帝满城通缉着的反贼头子,如今就待在皇宫内,过着物质条件非凡的生活,然而余烬知道叶景行一点儿都不高兴,看他颦起的眉,和垮塌的肩膀就知道。 一时间,余烬觉得自己被雪冷冻的身体,见到这人,也不由得暖和起来。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新雪落在地上,给全世界都涂上了一层白,今夜便是除夕,余烬也没想到一年的时间会过的那么快,但一想如果今夜不是除夕,他也不可能那么容易潜入宫内,也就不再细想下去了。 宫内,皇家的家宴进行的如荼似火,没人注意到潜入宫内的他。 余烬并没有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找叶景行,他自然知道后宫边缘有一个地方叫做念婉轩,在如今的皇帝在位时期,从来都没有嫔妃被安排住进去,就像一处圣地。 余烬在赶路,叶景行却在烦恼,皇帝见到他虽然心喜,甚至没有一丝犹豫的就认定他是他儿子,虽然没有将这些说出口,可从乔崇年那一闪而过的喜色,叶景行已经猜得到大概…估计乔崇年做了那么多事,就是为了让他不知不觉的出现在皇帝面前。 叶景行也曾问过乔崇年为什么要这样子做,哪想到乔崇年却悄声与他道:“当今皇子无才无德。” 哪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即便要他认亲,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说?为什么要拖整个一言阁入水?可以说,这到底,还是因为他,所以才连累了铭桐,问新他们? 他还是忍不住问,“那铭桐,问新他们…” “景行,你还年轻。”乔崇年抚了抚他的胡子,一脸深沉,“牺牲他们,换取天下人的安危,难道不好吗?” 压根不需要用这种方法好吗?!叶景行想愤怒地对他说,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叶景行咬唇,念及往日,他只是嗯了一声,却也着实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见叶景行的神色,乔崇年便知道他还是怨恨自己,他摇头,“景行,我知道你内心肯定不舒服,可是,……” 眼见乔崇年还要继续,叶景行只是道:“上公,你还有事吧。”便将他送离。 叶景行回想着之前所发生的事,又听那外面热闹得很,不由得叹气,往年除夕,还有阁中的人与他相伴,可如今……这节日叶景行自然不可能和皇帝过,毕竟他终究还是得给叶景行安排一个身份,才能让他正式登堂入室。 叶景行几番想走,可又想到那些宫女一见他迈出门口一步,就立马惊慌失色的伏倒在地,并言“公子,陛下有旨,你不能离开这念婉轩,否则我们……”的话中,回到这地方。 那皇帝的性格也是往复无常,叶景行也不敢拿她们的性命之事来换取自己的自由。 只是…不知道余烬在做什么呢? 一想到自打从见到那画中之人之后,余烬便仿佛换了一个人的样子,叶景行只觉得自己更难受,再联想莫无双尽管隐瞒,但一路上还是得知诸多正派被邪道灭门的事迹,甚至还有流言说是他指示的,不由得更愁了。 他这边烦恼,已经悄声无息进了屋的余烬捏了一个纸团往叶景行的头丢去,原本还在走神的叶景行立马回神,抬头向上往,却见到自己想念的那人依旧一身紫衣,风度非凡,正对着自己微笑。 他以为自己做梦,不由得眨了眨眼。 余烬小声道:“阁主。” 压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余烬的叶景行,如今见余烬悠然坐在房梁上看他,双目一亮,连忙站起,语气中带着欢喜,“余烬!” 余烬笑眯眯的竖起一根手指在自己唇边,示意他安静,同时外面响起宫女的声音,“公子,怎么了?” 叶景行连忙收敛自己的喜悦,他咳了一声,“没什么,我打算休息了,你不用进来……还有,没事的话,今夜过节,你就先回去吧。” “可是……” “如果陛下问下来,我会说的。”叶景行将责任揽了下来,外面的宫女顿时欢谢叶景行,可随后还是有些犹豫,“公子,你不会想走吧?” 叶景行在余烬打趣的目光下,叹道:“不会。” 估计是叶景行回答得太快,外头的宫女想了想,还是道:“柳茗还是不走了,反正柳茗回去也无事。” 余烬听了忍不住一笑,叶景行无奈的看了一眼余烬,“那也可以。” 余烬悄声道:“阁主,我发现少在你身边一时半刻也是不行的啊,”他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个身份啊。”他的两个啊字,充满着调侃。 一听余烬这般说道,叶景行顿时萎了下来,他又叹了一口气,着实苦恼得很,“我实在不知…”他没说完,忍不住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余烬,你怎么来了?” “怎么?难道我不能来吗?”余烬反问他,“还是说阁主并不想见到我?” “不是这样的!”想也不想的叶景行连忙否认,他的意思是余烬到底是怎么穿过皇宫重重的防卫,来到这里的?没想到被余烬误会,他解释道:“我只是,我的意思是,你到底是怎么来的?毕竟这里是宫里。” “我不是说了吗?没什么能难倒我。”听他话语有些凌乱,余烬便知他是真心的着急自己,他内心欢喜,“这小小的皇宫自然难不倒余某。”他往地上一落,恰好落在叶景行面前,看他身前的香茗,“阁主,看来你的生活不错啊。” 叶景行无奈。 余烬也不管叶景行的无奈,直接落座在叶景行身前,给自己切了一杯茶,“害得我还白担心一场,直接跑来看你了。” 叶景行听他说担心自己,又听到他说是放下手中之事来找他的,又想到余烬之前对那人的紧张,还是忽略自己内心之中又喜又忧的感觉,说道:“我没事,你还是赶紧去找那人吧。” “那人哪又阁主重要。”余烬也不掩饰,喝了一口茶,皇帝的确大方,入口这茶,他当了相爷十六年,那时的皇帝,也就是如今的四皇子,也没见他赐过几次给他。 叶景行被他这么一说,顿时不知如何接话,唇几番开启,最后还是道:“我真的没事,余烬,那人对你一定很重要吧……” 听他明明不喜自己去找那人,还忽略自己心意为自己着想,余烬打断他,“莫非这么多日不见,阁主就不想念余某吗?” 眼见那双漂亮的眼就这样与自己对视,叶景行终究还是将违心的话给吞了回去,他道:“…自然是想。”他叹了一口气,“可……” 没有可是,余烬已经探过身,一把拉过他的衣襟,唇对准他的唇,覆盖了上去。 第四十七章 再一次的唇舌相交,却仿佛直接点燃两人内心之间的念想,余烬的舌头霸道地敲开他的唇,霸占叶景行的所有,侵略他的所有。 不够,并不够。 得到叶景行的回应,余烬怎么可能会觉得就此就够?一手扯着叶景行的衣襟,一手穿过他的发,余烬想做的便是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肉之中,他不断地加深这个吻,只想让对方就这样沉溺在自己的唇下。 “景行…”余烬绝对否认自己是故意的,见对方双眼有些靡迷,利用自己天生卓越的条件,带着浓厚的情意,他便这样带着沙哑的喊着他的名字。 叶景行被他这么一叫,只觉得浑身突然被刺猬叮到一般,从手开始麻到脚,他口舌间还带着余烬的味道,“余烬…” “嗯,我在。”早已趁着两人交换口舌的时候拉近两人身体距离的余烬就这样抱着叶景行的腰,脸埋在他的后颈间,看着他带着淡粉色的耳廓,便轻轻地将自己的呼吸撒在上面,“阁主,你有想我吗?” 他们之间似乎确定了关系,又似乎没有确定关系。 叶景行也说不准两人的关系,可余烬如今这样问了,他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情感,“想。”他想问余烬是否有想他,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让那张刚正不阿的脸憋得满脸通红。 见他那张脸憋得通红,余烬轻笑,“我也想你。” 太过于亲密,叶景行还是逃脱开余烬的怀抱,尽管他非常留恋余烬的温度,甚至能说得上是舍不得,可他还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毕竟还有正事。 余烬也习惯这人的坦率,也没挽留,叶景行虽说脸还是通红,但已经没了刚刚那种旖旎的气氛,只听他道:“余烬,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知晓不能太过于逼迫这人,毕竟让这人承认对自己的情感已经是不错的了,余烬也不着急,只是道:“我刚刚便说了,天下还没有能难倒……” “余烬。” 余烬轻咳一声,可没有半声,倒是笑了起来,“自然是从那莫美人身上只晓得的。” 眼见余烬那张脸上略带打趣,叶景行一时忍不住语塞,“那、…” “她说她可爱慕阁主了。”余烬幽幽道。 “可是我…”叶景行就要解释,“我那个…” “行了,阁主,”眼见叶景行张口就要解释,余烬用手指摁住他的唇,“我知道,我又不是不信你。”他将话题重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我还没问阁主呢,阁主,你能解释一下这个身份是怎么回事吗?” 听闻这句话,叶景行眉目低垂了下来,便将连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从他与余烬分别之后,机缘巧合之下遇见莫无双,被莫无双带去莫家庄找赵神医,得到了两人的帮助,改头换面之后便去找上公要答案,然后就被上公带来这里了。 遇见听他将经历过的事说的平淡无奇,将自己凶险之处隐瞒了下来,比方说被林楚耀半路设计截杀、遇见十二道门被杀之类的都分毫不提,不由得盯着他,“阁主,莫非你忘记我见过莫无双?” 叶景行一愣,随即苦笑,“如今不是还好吗?” “如果没有莫姑娘,估计我现在也看不到阁主了吧?”余烬反问,“那林小子倒是好本事,处处算计着到你头上。” 叶景行脸色一僵,果然余烬还是知道了,他摸了摸鼻子,“他还小,可能…” 余烬皱眉,“阁主,你这年纪的时候在做什么?”他冷笑,“再说了,问新可还救过他的命,好吧,或许这只是刘相的一个计谋。” “……”被余烬这般提及,叶景行也知道无法为林楚耀辩护,他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毕竟不知是否他错觉,他总觉得余烬与林楚耀有那么点儿的相似,这让他忍不住为林楚耀开脱。 但事实就是事实,叶景行也不否定,“你说的对,余烬。” 余烬见他双眉颦起,抬起手就摸着他的眉间,“三岁定八十也所非虚言,阁主。”余烬一手抚着他的眉间,细细地感触着他肌理上的温度,“阁主,你还没有说完吧?” 叶景行神色复杂,又将乔崇年所做说出。 余烬冷笑,“真的是好个心系天下的做派。”他看着叶景行慢慢起雾的眼,跟着也不舒服起来,“莫非玄先生他们的性命就不是性命?” 叶景行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余烬…”他抬起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 刘相在这之中或许起了刽子手的作用,可真正让这事牵连上一言阁的所有人,除了起因是他,还是因为乔崇年自认为为天下的理念,这已经不是用信义能解释的行为了… 余烬见他一脸苦相,伸手将他冰冷的手握在手中,“怎么样?不如你就试试承认这身份,试试做这全天下……” 叶景行当然能理解余烬未说完的话,他立马打断他,“余烬,你疯了吗?” “难道不好吗?”余烬挑眉,有些玩味,“多少人想坐到那位置?只要你愿意,我肯定会辅佐你的。”他补充了一句,“我并非骗你。” 他做了十六年的相爷,自然并非说假。 叶景行却不知余烬还有这番经历,脸都塌下来了,“余烬,我是认真和你说的,你…” “行了。”余烬自然不会和叶景行说他的经历,便换了一个话题,“除此之外,阁主,我还听闻你与那魔道宫有关系。”余烬当然还知道魔盟突起的事儿也被栽赃到叶景行身上,“看来这天下的脏水都不断地往你身上泼啊。” 叶景行脸更苦了,你说他从未做伤天害理的事,怎么这一回,什么坏事都往他的头上套。 余烬忍不住一笑,“其实要解决这些流言的方法,真的很简单。”他又继而靠近叶景行道:“只要你听我说的,和那皇帝打牢父子关系…” “余烬!”叶景行压低的声音却忍不住愤怒,“你能不提这个吗?” 见叶景行立马想也不想的否定,余烬心里暗道:就是这样。只有这样,激起他的不愿意,便没人能将他困在这个皇宫了。 余烬继续道:“我还以为阁主待在这里很舒服,不想走呢。” “谁说我想待在这里的?”叶景行一直怄着的那口气终于发了出来,可也立马意识到自己显然对错人发脾气了,他咬唇,“抱歉,余烬。” “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这个?”余烬问他。 “…自然不是,是我顽固了。”被余烬这么看着,叶景行只觉得胸口一热,心想上天或许眷顾他,虽然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但是一路上走来,他有诸多兄弟红颜相伴,甚至还为他丢了性命,如今还遇上余烬,他到底是何德何能? “那你是真的不想待在这里?” 回神的叶景行无奈苦笑,“一点都不想。” “不想,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余烬又问。 叶景行想说可是,可是什么?余烬又已经说道:“莫非这里还有人能困住你和我?”他轻声道:“皇帝暗卫如今全数都待在家宴附近。” “可是……”叶景行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门外。 余烬心知他所想的是什么,“将她打晕了便是,莫非皇帝还会怪罪一弱质女流守不住你?” 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儿道理,然而叶景行显然不放心,可余烬已经摆脱他的手,想到便去做了,压根不给叶景行一点儿否定的时间。 在叶景行的面前,余烬的手法很轻,只是让那女子能安稳的睡上一段时间罢了,随后叶景行便被余烬拉出念婉轩。 叶景行看着眼前对皇宫后院熟门熟路的余烬,一时间更复杂了,“余烬…” “你认为我没有把握,会就敢这样擅闯皇宫吗?”从迷道之中退出的余烬自然懂得叶景行的疑惑,他回头看着叶景行,神色是叶景行所没见过的张扬,“阁主,你有没有觉得我很神秘,很想了解我?” 他说,“阁主,用你一辈子,来了解我,好不好?” 第四十八章 换成叶景行,自然是说不出这等话语,可余烬不是叶景行,他说这话的时候坦荡得很,双眼就这样望入叶景行的双眼,似乎要将他看穿,不给他一点儿逃离的机会。 压根没有想到余烬会突然这样说的叶景行一时失笑,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笑,可内心却止不住那股笑意,左颊的笑涡明显得展露出来,又显得稚气不少。 余烬自然不明白他笑什么,“阁主,你笑什么?” 哪想到下一秒这人笑着笑着就跑了,什么都想过,但是就是不信这一次他还是会跑的余烬嘴角一抽,“你!……”直接一把将叶景行捞回来的余烬见他双颊通红,怒气也消了一半,“要你承认这个,真的有那么困难吗?” 当然,他的语气却还是蕴含怒气。 “不是!”叶景行想也不想的反驳,耳根通红,“我只是不知道我哪儿能让你对我那么好!” 余烬挑眉,哪儿能让他对那么好?他对叶景行好吗?余烬自己都不觉得他对他好,可叶景行竟然觉得他对他好? 叶景行的声音有些纳闷,“余烬,你仔细看看我,在我身边从来都没有过好事。” 听他竟然在烦恼这个,余烬问他,“你觉得我在意这些?” “可是……”叶景行张口却不知怎么接下语。 余烬弹了弹他额头,语气略带讽刺,却并非恶意那种,他道:“我原以为阁主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哪想到在自己感情面前,连承认都不敢。” 他忍不住抓住余烬的手腕,低声道:“我。”可我什么,他又不知该怎么说了,只觉得被余烬触碰的地方都在发滚发烫,便躲避他的视线,然而余烬那有可能那么简单就放过他。 只见余烬一把捏住他下巴,将他的头抬起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他的额头贴在叶景行的额头上,“叶景行,我告诉你,我余烬什么都可以舍弃。”他的语速很慢,像是要将这句话刻在叶景行的心头上一般,“唯独你,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似乎被当成女子对待,可还是止不住那种浓厚的酸涩,叶景行撇过脸,终于将心中所想的道出:“你应该属于更好的人。” “这世上谁也比不得你。”余烬听了自然高兴,然而这世界上有谁能比得上叶景行在他心中的地位?他圈紧叶景行的手,“阁主。” “可是…”在叶景行的内心之中,余烬的确是非常完美,甚至有些完美的不像凡人的人,可就这般好的人,却对无欲无求的真心对他好,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慌。 无欲无求? 余烬若知道叶景行所想,必定嗤笑,毕竟他哪儿无欲无求,他对他那么‘好’,为的不就是将这个人圈在自己的怀中? “若在可是,我就不乐意了。”余烬说,“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 被余烬这番多番表白的叶景行只觉得自己大脑充血,不用想也知道他自己的脸必定很红,他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余烬。” “嗯,我在。”余烬笑意冉冉的将脸靠着他,“阁主。” 叶景行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渴,他勉强撇去自己那些不该乱起的心思,语气有些僵硬,他道:“答应我一件事。” 余烬挑眉,“什么事?” “如果真有危险,你…比我重要。” 余烬听后一时忍不住笑,他抱紧他,“不会有危险的。” 哪想到有一人声突然打断他们,“那可不见得。” 叶景行一惊,可余烬的笑意却越发浓厚,“我还以为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黑暗中的人影神色不变,“陛下有令,公子是绝对不能离开念婉轩的。”他言:“恳请公子回去。” “鸦…”叶景行张了张唇,余烬抢先一步在他面前道:“如果我说不呢。” “在下自然是拼了性命也要阻碍叶公子离去。”鸦九低头道。 余烬捂住了叶景行的嘴,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鸦九,“你确定?”他说,“你确定你还能继续?” “什么意思?”鸦九疑惑,然而突然往前迈了一步的他却赫然发现自己头晕眼花,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转圈圈,他诧异道:“这…” 叶景行显然也注意到鸦九的异状,本想开口张问的他就已经被余烬捞过他的腰,“走吧,阁主,晚了就走不了了。” “今晚儿除夕,我还等着和你吃角儿呢。” “鸦九他……” “没事,只是中了点迷药而已。”余烬其实打从进念婉轩便发现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鸦九,只不过那鸦九传信反而给他与叶景行亲近的时间罢了。 “走吧,阁主。”不由分说,余烬直接拖着叶景行离去。 留在原地连迈腿的力气都没有的鸦九失声,“叶阁主!难道你就这样……”话没说完,余烬已经飞出一枚玉石将他的哑穴打中,顿时没了声音。 “你明知那乔崇年的想法是错的,莫不成还要继续吗?鸦九。” 鸦九没说话,他也说不出话,只能瞪大眼看着余烬。 “余烬…”叶景行看了一眼鸦九,本想挣扎,可余烬一句话让叶景行止住了动作,“莫非你还真的想留在这里当太子不成?阁主。”他的语气很冷,叶景行听出他是真的动怒,只能被他扯着离开。 而原本吃着家宴,欣赏着美姬胡舞,言笑晏晏的皇帝在身旁一神色匆匆的太监传话下表情彻底地沉了下去,瞬间大怒,“你说什么?”瞬间原本跳着胡舞的美姬全部跪伏在地,在众人惊慌的目光下,皇帝勉强收敛暴怒,“还不快去找回来!” 皇宫之内的事情余烬自然不会去理会,出了宫,余烬自然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他们,便直接带着叶景行远离帝都。 看是这样看,只不过那远离帝都的是叶景行所不知道的替身,而变装后的两人依旧待在帝都之中。 “阁主,你可还曾想着报仇之事?” “我不知道…”被提及这事,叶景行神色复杂。 余烬意图将他内心的那报仇的念头掐灭掉,他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问新他们,肯定也不会希望你下去陪他们的。”他一路上这般轻声道,转眼间却将叶景行带到一处民宅。 他敲了敲门,一直在门内等待的霏意立马打开门。 她才打开门,见到的便是余烬就这样牵着叶景行的手,目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不由一怔,随即便道:“公子,你回来了?” 叶景行见那女子目光只盯着自己与余烬相握的手,脸色不由一红,欲要抽手,哪想到余烬竟用内力禁锢他的手,他唇角微动,又听余烬嗯了一声,说了一句,“准备好了?” 霏意见叶景行那张通红的俊脸,以及与余烬暗中较量的样子,不由得微笑,“回公子爷,自然准备好了,”她笑意冉冉道:“就等公子爷带着叶阁主回来。” 叶景行疑惑,可当热滚滚的角儿被霏意端上桌的时候,又听在他身边坐着,撑着下巴看他的余烬说道:“阁主,这种节日,我怎么会允许你一人过。” “就是不知,我们三人之中,谁能吃到哪铜钱了。” 第四十九章 最后的结果竟是霏意吃到了那带铜钱的角子,她满脸笑意的拿着铜钱,灿烂的笑道:“公子,叶公子,看来新的一年,走运的会是霏意我呀。” “恭喜。”叶景行见她眉开眼笑,也忍不住跟着笑,霏意对他的善意叶景行又怎么会感受不出来,如今霏意吃到那带着铜钱的角子,叶景行自然替她高兴。 余烬却悠悠品了一口茶,“那是,这儿就你一人独身一人,这好事当然得轮到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在桌下探出手,将手放在了叶景行的大腿上。 霏意觉得余烬今日真是大为不同,若说从前,余烬是绝对不会说出这般带有‘人情味’的话语,而如今见他虽对自己说,却还是瞧着叶景行,内心有些复杂,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若说真有,那便是些微的嫉妒?只是她这嫉妒自然不是来自于嫉妒余烬对叶景行的好,只是也想有一个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余烬罢了。 不过…霏意看着余烬与叶景行,见叶景行挑眉脸色怪异看着余烬,又见余烬一张漂亮得不似男子该有的脸上带满着笑意,那双黝黑的眼中倒影的满满都是叶景行。霏意不由想到,原来真的有人,能让余烬变成这样。 这一屋子的暖意,可外头却寒风梭梭。 乔崇年激动地站起身,瞪大眼道:“你说什么?鸦九说景行跑了?” 夏绣春无奈地点头,“是的,皇上还大发脾气了…”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跑了,难道他不知道……”乔崇年说,“不对,”乔崇年一瞬间便认清事实,“景行是不会自己跑的,肯定是有人带走他,是谁?” 乔崇年竟然猜想道叶景行不是自己跑的,也没夏绣春意料之外,他只是依照鸦九所说,重复道:“鸦九说是一言阁之前失踪的账房先生,余烬。” 余烬?乔崇年自然知道,他也调查过余烬,可余烬的过去对于他们来说却犹如一张白纸,他可从揪出的过去,也就是余烬身处于一言阁的那段时间。 乔崇年的脸完全冷了下来,“那追上他们了?” 夏绣春愣了愣,才道:“…未曾。” 皇帝在家宴上面大发雷霆,自然瞒不过刘之恒,刘之恒皱眉,“你们查出什么事了吗?”这个时候才听闻皇帝在念婉轩里面塞了一男子,而如今这个人走失才惹得皇帝大怒,刘之恒也是大怒,“你们怎么不早说!” “是爷你说的…陛下后宫的变化不要来烦你。” “你们是猪吗?!白衣男子!?你们难道就不知道满天下通缉的叶景行就是喜好穿白衣吗?!”刘之恒嘴角抽搐,又听另外一人说皇帝藏起来的那公子还姓叶,只觉得额头都要爆青筋,他与四皇子密谋了那么久,自然事多,听到那皇帝后宫多了一人,自然让人滚蛋这点琐事还来烦他,可哪想到竟然被遗留了这么一条重要的信息。 又想到最近几日烦心事可多,就连那林楚耀也跟人间消失了一般,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妙,而且…皇帝逮到了叶景行,为什么不杀他?刘之恒只觉得这事越来越复杂,似乎隐隐约约就被什么误导了思绪,而就在此时,又有下人请安进来,对他道:“相爷…四皇子有请。” 刘之恒的表情幻变,立马起身道:“走!” 外面的变化叶景行自然不知道,他唯一担忧的便是那守在他门外的宫女,忍不住的问道:“余烬,她真的会没事吗?” 余烬自然知道叶景行指的是什么,“自然。”余烬打着包票,可事实上,谁知道呢? 霏意给他们安排好房间,可只有一个房间,叶景行不由得眨了眨眼,“这……” “这大冷天的,给大家准备角子已经够忙的了…所以,”霏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来得及收拾一间房间。” 叶景行觉得也是,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然而他还没有细想,余烬已经抓住他的手臂,只听余烬道:“你忙活了一天,也早点去休息吧。” 霏意笑眯眯的应了个是,便退下了。 等到被余烬拉到房间内后叶景行才恍然不对到底在哪里!他见房内只有一张床,连忙道:“我睡梁上就可以了。” 余烬拉着他的手却不动,“这天冷,也不好让霏意烧水,就先将就着吧。”他不由分说的将叶景行拉到床边,“睡吧。” “可是……” “阁主,你和我都是男的,谁也没吃亏吧?” 可是你明明知道……叶景行苦着脸,但还是被余烬推坐在床上,又不想被余烬小看,他也只能跟着合衣而睡,然而见长发披肩,身着着白色里衣,隐隐约约露出美人骨的余烬,叶景行立马僵硬地将身体朝着床内转过去,紧紧地抱着被褥。 叶景行,余烬是你知己。 是你知己! 可是他和你一样都有那种感情! 他这边纠结自己,然而余烬已经拉起被褥,直接往他身后一靠,整个人就这样覆盖了过去,看起来余烬是很瘦弱,可真到只穿一件单薄的里衣,余烬却可以将叶景行完全的纳入怀中。 “睡吧。”余烬就这样轻吐着气,在叶景行的耳边温声道。 可是这样——!叶景行瞪大眼,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还怎么能睡。 他连忙拉起余烬放在他腰间的手,然后把身子转回来,与余烬面对面,哪想到余烬压根没睡,他一转过身,就立马看到还睁着眼,一眼都不眨的余烬那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他就应该睡梁上的! 余烬见他满脸通红,甚至还有点泫然欲泣,心中忍不住那股恶意,他将脸缓缓靠过去,利用自身条件,低声道:“阁主,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每逢有人这样问叶景行,叶景行就会不由得紧张,如今还是这样紧张的时期,他眨了眨眼,忍住自己心虚想逃开余烬目光的冲动,低声问道:“什么问题?” 余烬就这样看着他,久久的,那深邃目光之中的深意却让叶景行越来越紧张,让他忍不住道:“我说,余烬你倒是说啊。” “那我说了?” “说!” “阁主,你能不能…”与他面对面躺着的余烬突然笑开脸,“亲我一下?” 第五十章 叶景行浑身燥热得不得了,余烬说了什么?让他亲他一下? 眼见叶景行口瞪目呆望着他的模样,加上头上凌乱的头发,简直让他爱不释手,余烬忍不住一笑,抬起手在叶景行要挡的时候成功的摸上他的头发,由上往下,一直摸到他的脸颊,然后手指停在唇上。 “怎么?”余烬略带调戏,“莫非阁主不敢?还是说……”他顿了顿,挑眉,“阁主的喜欢我,只是说说玩而已?” “自然不是!”叶景行想也不想的反驳,眼红了一大半。叶景行的确怂了,是的,他并不是没有亲过人,可亲的都是女子,虽然余烬的面容酷似女子,但余烬可不是女子,而且…… 若说真的动心,余烬是第一人。 叶景行咬唇,只觉得自己矫情得不得了,不就是喜欢一个人,怎么弄得如今自己不上不下的?所以一发狠,也顾不得什么尴尬,拉开余烬摸着他唇的手的手腕,直接就朝余烬亲了过去。 唯一不足的便是力道狠了点,撞的两人些微吃痛,可哪能想那么多,在叶景行亲过到他的第一时间,余烬只觉得自己命中那团火终于被点燃,不等叶景行抢到主动权,余烬就已经固定住他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带血的吻。 他的吻深而重,直至叶景行要推开他换取一丝呼吸的机会的时候才零零碎碎的将自己的印记撒在叶景行的脖颈上,他的手也由此探入叶景行的腰间。 叶景行的身体立马僵了起来,两人自然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热意。 余烬就这样喊着他的名字,“景行……”那声音沙哑,充满着危险的诱惑,似乎要将叶景行完全拖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不能再有一丝机会逃离。 “余烬。”叶景行自然也是着急,他盯着余烬的双眼,只觉得那双眼是那么吸引着自己,让他无法逃离目光。 两人都并不是童子身,自然知道此刻到底是什么状态,余烬在叶景行的耳鬓边厮磨着,零零碎碎的吻如同片叶一般落在他的耳边。 叶景行白的显得并不怎么健康的脸上此刻满是热度,他反拉过一直在耳鬓厮磨着的余烬,翻身便将余烬压在身上,自己便亲上余烬的唇。 余烬就这样看着叶景行翻身在他身上,漂亮的脸上满是浓浓的笑意,双眼亮得不似寻常,待到两人分开之时,他舔了舔自己的唇,声音低沉,“阁主,你这功夫挺厉害的啊。” 被余烬这么一打趣,叶景行立马回神,原本就红的脸越发的通红,开口就想说些什么,可惜始终一句话都憋不出来,“我……” 余烬却极具挑逗的将手指压在叶景行的唇上,然后修长的手指就这样探入叶景行的口中。 “阁主,你敢吗?”余烬问他。 叶景行一怔,如果到这个时候,叶景行还不明白余烬表达的到底是什么,那么他就真的不是男人了,可如今被这么一提及,他顿时露出尴尬的神情,他握住余烬的手腕,拉开他的手,声音沙哑,“可是…” “可是什么?”余烬看着跨坐在他身上的叶景行,问道。 叶景行那张刚正不阿的脸上露出涩意,“我怕辛苦你……” 叶景行那张俊脸上那种为余烬考虑的表情让余烬不由得失笑,明明是那么正直的一张脸,竟然还一脸认真的吐出这种话,他满心笑意,打趣,“谁说我会在下面的?”余烬这样问了他一句,翻身便将他带到自己的身下,双腿直接就嵌入原本跨坐在他身上的叶景行的双腿间。 他笑意冉冉,“阁主,你的心疼我接受了。”他拉开叶景行的衣服,手指按上他的肌肤上,感受着他的肌理,“阁主,竟然你怕辛苦我,那就……” 房外隐隐约约传来鞭炮的嘈杂声,可已经抵不住房内的*。 或许是因为他真的离不开余烬,又或许是得知自己是被信任的人出卖的,其他人的死都是受他连累,只觉得被带上云霄的叶景行狠狠地抱着余烬,“余烬!”他双眼迷茫,“不要离开我。” 余烬一愣,随即低哼了一声,“嗯。” 自然不会离开,这重活一次,不就是为了将你圈在自己的怀中么? 两人的长发交缠,汗水融合在一起,交互着彼此的味道,余烬伸手与叶景行十指交缠,给了满脸疲惫的叶景行一个轻吻。 披上外衣的余烬才刚出门,便已经看到门前一张白纸,纸上写着右厢房已经烧好热水。 余烬挑眉。 将叶景行裹住,然后将迷迷蒙蒙的这人打横抱起,等到两人清洗完毕,在余烬拉着他穿衣服的时候叶景行还是忍不住满脸燥意,尽管什么都做了,但是随后被抬起双腿的他,任由余烬帮他套上一条裤子的他还是脸红得滴血。 也不管叶景行到底是什么反应,随即余烬便抱着叶景行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觉,只不过最后安稳睡觉的是叶景行而已。 等叶景行睡着,余烬便吩咐霏意,自己去了那原定的地方。 余烬知道乔崇年肯定会找来的,毕竟他就是想他找来,才故意走漏风声给乔崇年。 乔崇年果然来了,他的身边带着赵晖。赵晖的性命多日一直被药吊着,面色比以往更加苍白,指尖也是发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却依旧修剪整齐,这让余烬不由得想到叶景行的手,一样属于剑客的手,可他想去触碰的也仅有叶景行一人的手。 尽管乔崇年并未曾与余烬见过,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余烬,毕竟这般容貌的人…他想了想,“余小友,你可知景行在哪?” 余烬心想他自然还好好睡着,却也不着急回答乔崇年的话,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让立于一旁的赵晖不由皱眉。 赵晖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乔崇年抬手止住。 乔崇年四处打量了一下,“我知你与景行交情匪浅,”他说,“我猜景行已经和你说了,你应该知道景行对如今皇家有多么重要。” 他这话有些无厘头,余烬却想笑,余烬对他说,“其实你难道就没想过,如果你死了,这才是兵不见刃解决这一切的方法吗?”他看着乔崇年,“如今四皇子的想法就是想当皇帝而已,” “死了一个皇帝,再死了一个你,让那四皇子当上皇帝,然后大家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不是更好吗?”余烬的表情说不出的讽刺,他嘲讽,“按照你的想法,这才是死的人最少,最兵不见刃的方法吧?” 乔崇年显然没想到余烬会这样说,忍不住气道:“一派胡言!” “我一派胡言?”余烬低笑,“莫非你能反驳?” 乔崇年显然气得不轻,可从某些角度来说他的确没有办法反驳余烬,只能:“笑话,四皇子无德无才,就算他当上皇帝,肯定也会危害沧桑!” “他没当过,你怎么不知道他不行?”余烬又问他,“我看自私的人是你吧?” “闭嘴!你怎么能这样对上公说话?”赵晖上前阻拦道,可惜的是余烬简直视他若无物,“你能牺牲叶景行,你能牺牲一言阁,可让你自己去死,你却又不愿意?”余烬追问:“你说,你和那四皇子,有分别吗?口口声声说着我为大义,我为苍生,实际上还不是只为成全自己,让自己千古流芳?” “你你你——!”一连好几个你,乔崇年气的胡子都在颤抖,然而他一句话却反驳不出,怒极攻心,这年过半百的老头一口血喷了出来,只差没晕过去。 他身边的赵晖立马扶着他,就要说什么,乔崇年却抓住他的手臂,摇头虚弱道:“我不管你说什么,今日我来找叶景行的。” “他不会见你。” “他这样说了?” “没说。” “那你凭什么说我不能见他?” “凭什么?”余烬此时却歪了歪头,样子显得有些无辜,“为什么呢?”那张俊美的脸上,神情突然变得诡异,他低声道:“就凭他是我的。” 至于天下?让天下见鬼去吧! 第五十一章 当叶景行醒来的时候,对上的便是余烬那双染笑的双眼,他盯着余烬的双眸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早…” “早啊,阁主。”余烬把玩着他的头发,若无其事的对他说,“阁主,你的腰可还酸。” 这会儿就算叶景行再怎么神经大条,也不由得想到了昨晚两人所干的荒唐之事,他咳了一声,撇过脸,“这点小伤算什么。” 余烬听他说的逞强,却不打算点破他,反而吃着上,只听他说:“那么很好,下次还得拜托阁主了。” 叶景行张口就要解释,可对上余烬那满是暖色的眸,嘴巴不由得闭紧,只听他哼了哼,嗯了一声。 余烬在他的耳边亲昵了一会儿,才拉他起床吃早膳。 霏意早就将早点准备好,如今见两人出来,也不见脸上异色,只是对待叶景行的态度,比昨夜显然更好了。 乔崇年的事余烬并不打算告诉叶景行,可事显然也不能一直放着,吃过早膳,余烬就开口问他,“阁主,你可有什么打算。” 听闻余烬这么问,叶景行一直压抑着的愁绪终于展露,他略有思量,“这一切…怎么说,都应该是因我而起吧?” 如果不是他还有这样的身世,又怎么会让上公谋划,从而害得老玄,问新他们……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尸首在哪里,反而还与余烬在这里有说有笑,一想到这个,叶景行只觉得脑袋浑浊。 “不知我与阁主说过没有?”余烬用着手撑着下巴,“我已经托人去将玄先生他们找一处好地方葬了。”他轻轻道,不意外看到叶景行目露诧异看他的表情,“过些日子,我们去拜祭他们吧。” “余烬……”叶景行压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说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余烬认真的望着他,“阁主,”他拉过叶景行的手,“你只是太在意他们了,如果是你遇见这种事情,我也不见得比你如今好。” “可是…”那这仇?还报吗?在叶景行的思维之中,此事件的起点完全是因为他,而如今要寻仇,他该找谁寻? 余烬摇头,“别可是了。”他引导着他,“阁主,其实我一直都想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和我一起退隐吧。”余烬低声道,同时握住他的手,“阁主,你实在不适合这个江湖。” “当初如果不是有你义兄,你肯定早已经死了吧?”他说,“这次,如果不是有老玄他们……你肯定也。” 对,这才是叶景行最介意的地方,毕竟义兄那件事,结果是他已经将谋害他义兄与他的人交由朝廷绳之于法,可如今老玄、问新他们……他却什么都没做。 一边是对一言阁上任阁主有恩的乔崇年,一边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有另一边,是与虎谋皮的刘之恒。 “我是不是很对不起他们。”叶景行低着头,忍不住道。 “没什么对不对得起的。”余烬却说,“阁主,现在的你,已经不像你了。”他说,“不是早就该明白了吗?这个江湖是什么样子的,你竟然踏足,就注定会交识到好友,也注定会有人因你而去。” “你也为他们做过很多事,只不过因为自身的武力,又或者是别的,你并未曾丧命罢了。”余烬眼见叶景行又要说什么,他继而道:“阁主,你想想,他们为什么死?” 他们并没有白死,至少你还活下来了。当然,这种话余烬肯定不会说出口,他只是委婉道:“他们用性命保你活了下来,难道你还要不珍惜自己吗?” 叶景行张了张唇,无言以对。 余烬说得似乎是对的,可如果不做些什么,叶景行却始终觉得自己内心闷然,仿佛被什么压着一样,没有尽头。 余烬摸着他的手,“景行……”他说,“要不然,陪我散散心。”他顿了顿,“那个时候,你在给我回复。” 叶景行还是答应了。 说他自私也好,还是什么也好,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另一方面他也害怕当今圣上会真的没睡醒将他这个私生子认领回去。 然而路上余烬还是避免不了叶景行知道乔崇年病重的信息,叶景行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神情有些复杂,余烬似乎也有些诧异,忍不住讽刺,“敢情坏事做多,报应也会到的。” 一身青衫着身的叶景行嗯了一声,眼见余烬看他,打起精神,“算了,如今这事,也与我无关。” 余烬也没想到叶景行会这么说,人却已经被叶景行拉到一家酒肆。 叶景行说:“不如小酌一杯?” 余烬这才知道叶景行并不是不在意,而且叶景行都这样问了,余烬自然点头应好,叶景行难得的请求,他又怎么可能会拒绝? 他们两人相对互酌,四皇子府邸之中却阴影缭绕,还有一人流着皇帝的血,四皇子又怎么会乐意,他表情阴沉,盯着刘之恒问道:“你确定?” 刘之恒的脸色显然也不太好,“我没想到乔崇年还有这么一手。” “我不管,找出来,然后……”四皇子伸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抹,“你懂得。” 可惜叶景行就像人间消失了一般,任由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个人,不过眼见乔崇年和皇帝也没找到叶景行,这才让四皇子和刘之恒的表情好些,可那谋划的事,也被迫提前了。 两人喝的兴头上来,但一女声却没由来地打断兴致上来的两人。 “好漂亮的美人。”只见这名女子身材高大,直接就对着余烬的脸发出赞叹,完全没有一丝女子常有的矜持,这让叶景行没由来得想到了那个似乎是南柯一梦,以女子为尊的地方。 余烬没回应,只是又浅抿了一口酒。 但叶景行眼见女子的打扮,一身火红的打扮,加之那柳扇,还有眼角的泪痣,叶景行已经联想到眼前这女子的身份。 紫凤凰。 比采花大盗采花公子还出名的一位……女采花大盗? 叶景行的表情有些奇怪,而紫凤凰已经毫不客气的道:“好个美人,姐姐也喜欢紫色呢,”她一点儿也不害臊,直接便笑眯眯的落坐在余烬对面,也就是叶景行旁边,她道:“和姐姐玩玩可好?” 被这般调戏的余烬挑眉,望向叶景行,就想看看他怎么表态。 突然被余烬看过来的叶景行心没由来一跳,叶景行略微颦眉,“紫小姐…” 瞬间知道自己身份被认出来的紫凤凰也不矫情,反而笑眯眯的说道:“直接叫我凤凰就可以了!” 果然是紫凤凰,女中豪……豪什么?女子中的花花小姐,自身长得不错,却偏生仗着自己武功高强,以调戏美人为趣,非要做女子中的采花大盗。 而如今,这紫凤凰显然已经看上了余烬的脸,这让叶景行有些无奈,他继而道:“凤凰小姐,你这是……” “自然是为了和美人说话啦。”紫凤凰说,“还有你问这个干嘛?”她挑眼看了一眼叶景行,上下打量了下他,“俊是俊,可惜,本小姐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说罢,她又看着余烬的脸,舔了舔唇,“我喜欢这样的。” 这种火辣的暗示让叶景行脸微微的沉了下来,余烬见叶景行显然是吃味了,不由失笑,“我听说紫凤凰虽爱美,却又三不碰。” “自然。”紫凤凰立马想到了余烬的暗示,紫凤凰一生就最钟爱美人,难得见到一个如此合她眼缘的美人,自然她不太愿意相信他有心爱之人,“莫非你有喜欢的人了?” “怎么?难道你不信?”余烬挑眉。 紫凤凰不甘示弱的回看他,“自然不信。” 余烬伸手握住叶景行的手,“你可信了?” 叶景行难得没躲开余烬握着他的手,可这样子显然也不足以紫凤凰相信,然而没等紫凤凰说什么,突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往酒肆门口落去。 来人一身白袍金纹锦衣,脸带白色镀银面具,身材高挑,就这么一个人,在出现的那瞬间,瞬间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 可吸引叶景行的并不是这人的气度,毕竟余烬与他相比也不会差到哪里而去,让叶景行紧张的是——这人,与那张画中的人,是多么的相似! 这让叶景行没由来得有点慌,忍不住握紧了余烬的手。 感受到那触及自己的冷,余烬回神,对上的是叶景行稍带着他自己也未曾发现的醋意的双眸,这让余烬在见到骨四爷的杀意埋没了下去。 他眉眼弯了弯。 可叶景行还是觉得这瞬间的余烬是他陌生的,尽管他和余烬两人之间已经表明心意,可他对余烬还是一无所知。 余烬曾说过让他拿一辈子去了解他这个人,可叶景行却产生出一种或许一辈子,他也没有可能完全了解余烬这个人的感觉。 然而他们身旁的紫凤凰已经低骂了一句麻烦,已经立马开溜,眼见紫凤凰突然落荒而逃,叶景行有些诧异,可余烬的双眼也不意外与面具下的那双眸子对上眼。 余烬勾起了唇。 那面具人也笑了。 第五十二章 虽然见不到他的面目,可他的笑声的确从面具下传出,带着一股阴沉的味道,已经记不清这个声音了,可那身形余烬还是有印象的,这是骨四爷。 叶景行注意到余烬尽管在笑,可那笑意却落不到他的脸上。 余烬与骨四爷就这么对视着,直至一女子的声音打断他们二人。 “四爷…”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美人,就连见过莫无双母亲,天下第一美人的叶景行也觉得天下第一美人在她的面前也得黯然失色。 原本还算吵杂的酒肆这瞬间静得仿佛一根头发掉落在地都能听见一般,只见此女款款地走到骨四爷的身边,随后落座。 余烬略微挑眉,他未曾看见骨四爷如此的接近一个人,而那女子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骨四爷,并亲自为他倒茶,当然,余光扫到叶景行对她惊艳的目光的余烬,还是捏了捏他的手。 这个时候叶景行才回神,恰好对上余烬似笑非笑的眼,余烬无声无息地对他说,“怎么,莫非阁主喜欢这种女子?” 怎么可能!叶景行皱眉。 而在此女到来之时,骨四爷已经对余烬视若无睹。 余烬仅仅在一边细细地品茶,也不着急。 美是美,可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终究也不是你的,叶景行就不明白为什么总是会有那么多人见色起意,不管是对余烬、又或者是这个女子。 调戏的话才开口一句,叶景行就见那画中人手中的筷子一甩,直接没入那人的眼中,直接穿脑而过,血腥扬了一地,他瞪大眼就要说些什么,却被余烬一把握住手。 余烬很冷静,他仅仅是夹起一块肉,塞到叶景行的嘴中,无视那些尖叫,并且离席的人,继续有一块没一块的给叶景行喂食。 叶景行看着到了嘴边的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是对着余烬的双眼,还是别扭地张开了唇,将肉连带疑问一起吞入肚子之中。 他相信余烬,尽管余烬对骨四爷的态度,让他不舒服。 “下一次,就另一只眼。”骨四爷声音之中隐约带着一丝快意。 眼见于此,他身边的那女子竟连眉头动都没动,依旧为骨四爷切茶,那白皙纤长的手指拿起茶杯推至骨四爷面前,随后才缓缓道:“四爷,茶好了。” 人美,声音也好听。 与刚刚所见的紫凤凰完全不是一种女子,紫凤凰像一只花枝招展的雀,热烈而张扬,而此女,却像一幅安静的山水画,安静而美好。 可谁能想到才刚刚离去的紫凤凰还去而复返,只见她手中华扇一甩,淬毒的银针已经朝向骨四爷二人甩去,而此刻,原本一直毫无反应的女子立马起身,一个旋转,一把白色的伞就这样从她身后甩出,将紫凤凰的银针全部打下。 要知道紫凤凰一生就最钟爱美人,无论男女,是的,无论男女。 如今这番打斗到底为了什么? 叶景行皱眉,想上去帮忙,可碍于比斗双方都是女子,竟不知如何是好,又见骨四爷就这么坐在原地,与余烬相视,他忍不住握紧佩剑,“余烬。” “阁主。”余烬的声音略带安慰,“你看着就是了。” 紫凤凰与那女子当然注意到突然站起的余烬,紫凤凰双眼一亮,“嗨,美人,你帮我杀了她,我紫凤凰就欠你一个情。” 女子一向比他人敏感,她自然察觉到余烬对骨四爷的不喜,女子不由得皱眉,“公子,这事……” 哪想到一直安静看戏的骨四爷却突然道:“华裳,这是故人呢。”他说:“没想到你还活着。”他的头动了动,将视线落在叶景行身上,“这公子,显然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啊。” 叶景行心头没由来一突,余烬已经说道:“这与你又有何关?骨四爷。”他突然哦了一声,“又或者是,墨老四?” 华裳的脸立马沉了下来,骨四爷沉静了下,突然笑开,可明明在笑却带着那股驱散不去的阴沉味,“我倒是小看你了,余烬。” 紫凤凰视线在余烬二人与骨四爷二人来回转了转,突然间又朝华裳动手,一直防备着她的华裳哪能被她得手,两人便缠斗了起来,那还打算劝阻的掌柜早就带着手下从后门逃了出去。 骨四爷也站起来了,“看来你是想与我动手了?” 叶景行跟着站起来,他担忧地看着余烬,“余烬?” “阁主,这是我的事,你先出去好吗?” “余烬……”叶景行还打算说什么,却见回身见他的余烬那双眼时,任何话语都吞回肚子之中,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余烬。 这个余烬是陌生的,“阁主,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怎么可能会不相信余烬?所以被请出客栈之时,叶景行满脸复杂。 骨四爷在客栈内看着回身的余烬,听不出嘲讽,“看不出你还是有心之人啊。” 余烬自然听出他的话外话,想起叶景行还是禁不住泄露出一丝笑意,“只是看你遇见没遇见而已。” 对于余烬的情史,骨四爷自然是没有兴趣的,他只是问余烬,“那现在,你是想报仇?”他重复,“也就是,想杀了我?” 而那紫凤凰听骨四爷这么一说,双眼立马一亮,“美人,来,我们两人联手!” “闭嘴!”华裳颦眉,“紫凤凰,你够了吧?” “怎么可能!”紫凤凰冷笑,“当日你们杀珊瑚时怎么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认为你打得过我?”骨四爷见手握佩剑的余烬,问道。 “打不打得过,自然得试试。”余烬冷笑。 “也可,杀了你,再让外面那小子尝尝那血滴子的味道,也是不错的。” “听闻男子被阉割之后心理都变态,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骨四爷完全沉积了下来,杀意却直直的朝向余烬攻去。 叶景行几次想冲回客栈之内,然而他也明白余烬的意思,这是余烬自己一人的事,他也很明显的表露出不想自己插手的意思,所以他没冲进去。 叶景行是相信余烬的,尽管他明知那骨四爷并非寻常之人,余烬与他对战肯定危险重重,但他还是相信余烬能从中胜利,可相信也不能止住他对余烬的担忧啊! 所以当看到余烬那张染血的面容带着笑,身上染着不知谁的血出来的时候,叶景行立马朝他奔去,然后狠狠地抱住他,“余烬!” 余烬被他狠狠地抱住,不由得失笑,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十足的相信我呢。” “我相信你。”叶景行咬唇,“但是我也担心你。”明明只是述说自己的心情,却像表白,叶景行耳根红透,却紧紧地抱着余烬。 余烬对他这种没有缘由的相信不由失笑,便顺势靠在他的身上,他说,“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这种信任。”有些恶意的,他又道:“阁主,你难道就不怕我真的出不来了吗?” 一听此言,原本抱着余烬的叶景行的手臂有些颤抖,“才不会。” 明明是他赶叶景行出去的,可此刻反而弄得叶景行像是抛弃他的那个人,余烬对此人不禁又是爱又是笑,“没事,如果真的死了,死了就死了。” “余烬!”叶景行立马怒道。 “那不是不会祸害你吗?” “余烬!”叶景行也不知自己该怎么面对余烬,“你难道就不能不开玩笑吗?” 哈哈一笑的余烬点头,“好好好,不开玩笑。”他问,“可是,阁主,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叶景行一愣,他怎么可能不好奇,可这事余烬想说自然会说,若是余烬不想说,他问了也没用不是吗?他违心道:“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余烬看叶景行明显隐藏着自己情绪的神态,不由失笑,“阁主,你可曾想过初次见我时的样子?”他一手摸着叶景行的脸,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你知道吗?让我这样的人,就是他。”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为什么那么在意他。”余烬亲了亲他的嘴角,“你和他,可是不一样的。” 如果骨四爷是将他一脚粗踹入深渊的人,那么叶景行就是那道将他带出深渊的光—— 怎么能比? 第五十三章 余烬带着叶景行去散心,可朝廷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四皇子深夜逼宫,直到太阳升起都没有得到结果,反而是乔崇年的眼线找上了叶景行,对他说明宫中所发生的一切,并言明,上公让他赶快赶回宫。 叶景行表情复杂,实话说,他与当今圣上并无感情,甚至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是他所认为的亲儿子,但是就算他与他没关系,就冲着如今逼宫这件事,叶景行肯定还是站在皇帝这边的。 余烬握住他的手,“你怎么想的?” 叶景行没说话。 “你想去帮忙对吧?”余烬一眼就看中他的犹豫,“可阁主,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你,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你。”余烬弯头看他,“不一定非要你吧。” “但是,”叶景行略微犹豫,终于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我还是想去。” 余烬一怔,却也不勉强,只是点头道:“那我和你去。” 虽然早知余烬肯定会和他一起同去,可当余烬甚至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直接回应他,让叶景行不由内心一闷,“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叶景行忍不住握紧他手臂。 余烬听他这个问题只是想笑,他低笑,“那我问你,”他的脸近乎贴在他的脸上,双眼是绯色的艳,“你喜欢我,可有理由?” 喜欢余烬有什么理由?是从朱府那夜起的那件事?叶景行不知道,他找不到理由喜欢余烬,但是却又偏偏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对余烬这个人上了心,回过神来已经无法舍弃。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阁主。”余烬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喜欢一个人,就想那个人享有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你懂吗?阁主。” 他怎么不懂,所以他才想违心的推开余烬,然而推开后呢?又能怎么样?他到这个时候若还疑惑余烬是因为一时蒙了眼才喜欢他,那才是最愚蠢的事。 叶景行握住他的手腕,“余烬。” “嗯?” 应该说感谢的话?叶景行不知道,只知道此刻拉开他的手,叶景行最想做的便是狠狠地抱住余烬,余烬被他这么一抱,一愣随即一笑,便反手将他狠狠地抱入自己的怀中。 “这一切过去。”余烬抱着他,“和我退隐,可好?”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天坛,但到了天坛的时候,却发现只剩下一地未曾清洗的血迹,以及虽有疲乏,但还是活着的皇帝与上公。 “看来你还是担心朕啊!”皇帝老态龙钟,看起来极为疲乏,却撇不去那股气势,如今见了叶景行,双眼一亮,顿时笑了起来。 叶景行看着安然无碍的皇帝与上公,表情复杂。 余烬没说话,他早就知道因为自己重活一世,许多事情都已经被改变,但余烬也万万没想到,上一辈子成功逼宫成功的四皇子在这一次的逼宫会以失败告终。 乔崇年也欣慰的眯了起眼。 叶景行的神色显得有些低沉,如今这么看来,即便是发生过危险的事情,而如今,他的确被乔崇年再一次地骗进宫,他瞧了一眼身旁的余烬,还将余烬给拖了进来。 “你就是余烬吧?”皇帝当然注意到叶景行看向余烬的目光,见余烬风度翩翩的立在叶景行身边,便问道,“听说你多次救了景行?” 余烬不太喜欢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叶景行的名字,毕竟这个名字在他看来也是属于他的东西,可在叶景行面前也不好发作,只是望向叶景行。 皇帝哪想到余烬竟无视予他,只能听到余烬低声朝叶景行道:“阁主,看来你又被笼中捉鸟了。” 叶景行苦笑,“陛下。” “景行,你是婉儿的孩子,还这样叫我?” 余烬觉得这皇帝脑袋儿有病,到底是哪里有这般自信,认为叶景行就是他的儿子,而且听他的口气,就算叶景行并非他的儿子,只要是那个叫婉儿的女子的孩子,便值得他这般对待。 脑子有病吗? 可余烬却不由想到那个时候的叶景行,他未曾重活之前的叶景行,那个时候对待他的那个所谓的儿子的时候,叶景行是不是也是抱着这个想法的? 是因为是他的,所以? 余烬不知道,可他也没打算知道,毕竟这辈子能陪在他身边的人,只能是他,也注定是能是他。 叶景行听到皇帝的话只能无奈低笑,“陛下,你搞错了,我并不是,”他的话还未曾说完,便已经被打断,“怎么可能不是?”那皇帝怒道:“你看看你这眉,你这眼——” 乔崇年忍不住咳了一声,“陛下。” 皇帝皱眉,“那怎么办?”他一拍手掌,“如若不信,我们滴血认亲可好?” 滴血认亲?余烬不由低笑,这个法门可被余烬还在骨四爷门下的时候玩了个透彻,自然知道这所谓的滴血认亲之中的道道。 叶景行立马便想拒绝,可余烬却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同意。 叶景行并不知道余烬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当余烬亲手将他手指割开一个口子放血时,他还是相信余烬的会有办法的。 尽管乔崇年说陛下贵为九五之尊,身体尊贵,可还是抵不住皇帝非得要滴血认亲的念头,但是当看到碗里两滴血压根不能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脸都黑了,“怎么可能?!” 乔崇年也诧异的瞪大眼,显然与皇帝是一个想法。 “陛下,在下真的并不是您的…”叶景行绕开了儿子二字,“此行来也是如同江湖中人一般担忧陛下的安危罢了,如今见到陛下安然无恙,在下也就告退了。” “不可能!”皇帝的表情聚变,又见一旁微笑的余烬,立马想通其中细节,“你动了手脚?” 余烬这时才终于将视线放在皇帝身上,此人与叶景行还是有那么三分相似的,可相似并不等于是叶景行,所以余烬的态度依旧还是那般,“陛下,在下怎么敢。”说罢,他抓住叶景行的手,“在下与阁主还有事,先行告退了,陛下!” 皇帝怎么可能会就这样放叶景行走,他想也不想的就道:“给我留下他们!” 叶景行早做好准备,可也没有想到皇帝真的会强制地将他留下,无奈一叹,却听一旁与他对敌,杀出包围圈的余烬笑道:“阁主,你若再不与我退隐,这事儿可不会停啊。” 他也不想啊!叶景行无奈,“抱歉。” 嗑了一颗丹药,一搂过叶景行腰,往旁边闪去的余烬低笑,“等出了去,再说。” “好!”叶景行点头。 这种事情两人自然不是第一次经历,配合的自然非常默契,更何况一手轻功也使得俊俏,皇帝的脸黑得出血,看着顺利逃离的两人,失声怒道:“你们这群吃干饭的蠢货!给我找!赶紧给我将叶景行找回来!” 正月十五,上元节,灯会之中,火树银花。 自打从余烬将叶景行从皇宫里面带出来,他们便直接逃离了京都,往江南折去。 叶景行并不知道为什么余烬就这么喜欢选青楼喝茶,可那些女子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的模样却的确赏心悦目。 四皇子逼宫未成功,反而被皇帝关在暗牢的事情随着刘府被抄家渐渐地传出,不到二日,又传出魔盟的人企图劫狱,可惜失败。 唯一让余烬觉得好笑的便是魔盟的首领,外人还认为是叶景行。 叶景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在听到刘之恒死了的消息的时候,有些呆滞。毕竟刘之恒就是间接杀了老玄他们的愁人,可如今就这么被皇帝解决了,不借他之手,让他突然觉得内心空荡了不少。 “我说阁主,你怎么还这么苦着脸呢?”余烬摇了摇扇子。 “我什么都没做。”叶景行喝了一口热酒。 就这么一句话,余烬却听得懂,“可你连他们的份,一起活下来了。” 叶景行忍不住一笑,“是我矫情了,是该罚一杯。”他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可还来不及吞下,余烬就已经一把丢掉扇子,随后直接扯过他的衣襟,夺过他口中的热酒。 唇舌再次交接,双方舌头都顶在一起,热酒在他们口间交互着,余烬吮吸着他的舌,随后一并吞下那似乎也变得滚烫的酒,在叶景行略变深沉的双眸中,舔了舔唇,嗓音低沉,“该罚自然该罚,但可不是这样罚。” 叶景行似乎忍不住皱眉,“那余先生是想怎么罚?”已经那么久了,叶景行怎么可能还听不懂余烬的言下之意,他口中虽逞强,但耳根还是有些微微发烫,“在下可什么都没有了。” 余烬知道他已想通,又渐渐地流露出当初云中藏锋的样子,又见这么一个汉子眉眼露出绯红,明明与媚眼如丝并没有一丝关联,可却将他撩拨得不成样子,忍不住拉过他,再次亲了亲他,随后他说,“不过你的确是什么都没有了,你的这里,”他的手指划过他的唇,划过他的喉结,“这里,”每到一个地方,他都停顿一下,“都是我的了。” 叶景行显然被挑逗得情动不已,他呼吸混乱,问出了一个挑战余烬极限的问题,“那你呢?你是你的,还是我的?” 第五十四章 “那阁主觉得呢?”余烬按着他的唇,微眯着眼,反问他,“阁主觉得,我是你的吗?” 也是话出口才惊觉自己到底说出了什么样的话语,叶景行脸色浮红,将额头靠在余烬的额头上,难得的倾吐自己心思,“我自然是想。” 余烬何曾见过对感情如此坦荡的叶景行,不等叶景行反应,他便继而加深刚刚那个还未曾吻得足够的吻,深深地,仿佛要将一切霸凌。 “阁主,你知道吗?”良久,余烬盯着脸带潮红,眼泛春意的叶景行,缓缓地道:“有一个小孩,他自小没有父母。”他说,“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做过。” “小孩很聪明,他知道他自己长得不错,甚至用过刀子给自己毁过容。”余烬说着,语气平淡,“为了活下去,他卖过糖、他偷过东西、他在酒楼打过手下,还做过许许多多只要能谋生的活计。”余烬就这样揽着叶景行,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后来小孩渐渐长大,他被一个大富人家…应该可以说是大富人家的侍女看上,带了回去,当了个小厮,也算得到了一个安稳的活计。” “途中,那个已经长大的小孩被那个当家的老爷认作了徒弟,只不过那个老爷性格多变,常常动不动便让人动刑责罚下人,小孩自然也经常被责罚,可到底,付出还是有收获的,小孩也从那人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接下来,过了两年多吧,那性情多变的老爷还是腻了所谓的师徒玩法,便差人给那小孩,不,应该不叫小孩了吧,便差人将那青年的手腕割开,放了一夜的血,然后就这样将他丢弃在一间小屋子里面,任其自生自灭。” 叶景行却瞬间联想到自己初时见到余烬的时候的场景,他就说为什么余烬这般才华的人还会落魄于此!虽然余烬说的平淡,可叶景行怎么会听不出其中的艰苦。 他的十指握得发白,张口想说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只能反抱住余烬,“余烬…” 余烬听出他内心的担忧,忍不住一笑,“我只是在讲故事而已,阁主你怎么了?” 叶景行眼眶略有酸涩,但也明白这种怜悯的情感余烬不需要,便改口道:“我只是困了而已。”他道:“睡吧。”可内心却又带着一点点喜悦,毕竟余烬如今真的将他的以往与他分享,这是以前的余烬未曾所做的。 心知叶景行是为自己的过往而不舒服的余烬心情自然是好,只要叶景行这人心心念念的人是他,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高兴,所以他搂着叶景行便往床上倒去。 青楼的床自然大,两个男子睡在一起也不嫌挤。 叶景行本想说些什么,可与余烬对视着,想了半天却也乏了,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中,然后叶景行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是围绕着一个小男孩的成长过程,他就在一旁观看,他触碰不到那个小男孩,只能在一旁看着他是怎么半死不活的挨着长大的。 半路,他被吓醒,才恍然想起这梦中的一切竟然是余烬曾经轻描淡写对他所说过的过去,是的,他就仅凭余烬的只言片语,就做了一个有关于余烬的梦。 他忍不住盯着熟睡的余烬,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才缓了一口气,那曾想到未曾等他将手拿开,看似熟睡其实浅眠的余烬已经睁开眼,那双眼在黑暗之中盯着他看,“阁主?” 叶景行用鼻子嗯了一声。 余烬不太明白叶景行突然间是怎么了,然而声音中的不安却让他直接伸手搂住他的腰,额头又碰上他的额头,“怎么了?” 叶景行想了想,略带鼻音,“过几日,我们去喝那坛酒吧。”他说,“顺便去……祭拜老玄他们。” 余烬沉默了一会儿,“好。”他点头,顺势将叶景行捞到自己怀中,低声的说了一句晚了快点歇息,便抱着叶景行再次闭上眼。 叶景行想了想,手还是忍不住反搂住余烬的腰。 遇见余烬,是他人生之中,最幸运的事了吧? 第二日,诸位姑娘还在埋头大睡的时候,叶景行与余烬已经起了个早,吃了个早点,便打算出发,不过叶景行打算先去买些祭拜用的祭品,便让余烬先等他一会儿。 余烬点头,便留在原地等他。 可余烬也没想到他站在这里也能站出事端,“你是……”那中年一怔,显然见到余烬面容的时候,有些惊诧,“安容的谁?” 余烬皱眉,“不认识。” “不对…如果安容的儿子未死,也应该如你一般大了。”那中年男人失神,突然抬头问余烬,“你背后可有十字刀疤?” 叶景行归来了,他显然也听到这句话,余烬或许不知道,但是见过余烬所有的叶景行自然知道他身后有一被割开的十字刀疤伤痕,很小,如今甚至看不清楚,但的确有! 眼见叶景行回来,余烬又怎么可能会继续和这人纠缠,他面无表情就与他擦肩而过,向叶景行走去,哪想到那中年男子又道:“如果是,我便告诉你,你母亲还活着,在金丝山庄。” 呵!就算有又怎么样,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有血缘关系却没亲情,那还谈何亲人?只不过都是陌生人!余烬突然觉得讽刺,这和那时自己与夜长安相逢的场景是多么的相似,只能说那夜长安不愧是他自己的种? 叶景行显然很复杂,“余烬…你说?” 余烬看着叶景行,微笑,“阁主,能不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可是……”叶景行犹豫,“你身后明明有……” “有也不代表什么。”余烬盯着他的眼,突然埋头在他耳边说道:“你与那皇帝长得那么相似,不也一样与他没有血亲关系吗?” “但是不一样啊…你好不容易才…”叶景行的话没说完,余烬却知他心疼自己,便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阁主,你难道就未曾想过,我从未与她相见过,就算认了又如何?” 叶景行蛮不赞同,他说,“可到底你母亲还活着啊。” “我有你了,阁主。”他们之间已然确认关系,余烬直然道,也为了逗弄叶景行,便说了一句,“阁主可比那种从未相处过的父母好。” 叶景行呼吸有些闷,“这怎么一样!” “当然不一样。”余烬微笑,“你比他们好一百倍。” 第五十五章 叶景行发现一个很可悲的事实,那便是绝对不能与余烬争辩,这么多次争辩的结果往往都是他被余烬带进了他的语言陷阱里面。 余烬依旧笑眯眯的抱着他,“阁主…我只是一个凡人,”他将头埋在叶景行的颈项间,语气中带着一点儿可怜,“顾及你一人就已经占据我所有的精力,其余的,我都没兴趣。” 叶景行忍不住一叹,知晓如若与余烬继续这个话题,那么肯定会发展成……,毫不犹豫打断自己想法的叶景行咳了一声,他眨了眨眼,改变话题,“我们…去取酒吧。” “好。”抬起头的余烬笑意冉冉的应道。 看着那张漂亮的脸上的笑容,叶景行满心无奈,然而无奈虽无奈,可内心却仿佛被什么堆得满满的,这让他忍不住笑了开来,“走吧。” 余烬嗯了一声,便扯着他空下的那只手往埋酒之地赶去。 这会儿倒不是余烬指挥叶景行挖坑了,而是两人一起动手挖坑,余烬恶劣地用手抹上叶景行依旧带着些病态白的脸,留下些许污垢。 叶景行用手背一擦脸,“余烬,别闹。”便将酒坛从土中取出。 “玄先生家中有侥幸逃过此劫的亲属。”余烬带着叶景行站在玄铭桐的墓前,他望向一时喜言于表的叶景行,低声道:“不过我还是觉得阁主不要和他们接触较好。” “如今这样,刚好。”他说,“我已经安排好他们的衣食住行了。” 叶景行刚扬起的眉顿时塌了下去,“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事儿都冲着我来。” 是的,尽管他答应了与余烬退隐江湖,可那江湖传言,直指那新起的魔盟首领就是他叶景行,叶景行听到这事儿就觉得无奈,想去探明真相,可每次一接触到余烬的双眼,这个打算还是被搁下。 余烬低笑,“谁知道呢?”他揭开酒坛,“阁主。”他取了一个碗,“和玄先生他们喝一杯?” 尽管内心抱有歉意、内疚,可叶景行自问如果哪天如果遭受到此事的是玄铭桐,他也一定会如同老玄一样让他逃离,他说,“老玄,喝一杯如何?”然而真当开口,嗓音却撕裂开来,破碎的沙哑。 余烬就这样看着他往地上泼了半碗酒,然后一口端掉剩余的半碗酒,伴随着叶景行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就已经溢出眼眶的两道泪痕。 余烬没说话,只是给他又倒上酒。 叶景行对着那墓说了许多话儿,余烬一直站在他的身边,等到他话语落下,整个人都趴在墓前,才出口低声问他,“阁主,这酒…,可好?” 回神的叶景行望着余烬,他怎么品不出这味道?初时辛苦,咽下喉后一股甘甜却缠上舌尖,可那甜还未曾消去,一种淡淡的酸涩又绕上了舌苔,带着一点点儿苦,就如同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对余烬上了心,却碍于两人性别的关系以及关系而变得难堪的感觉… 良久,他才憋出一句,“有故事的酒。” 实话说,叶景行对这酒的来历还是很好奇,可如今与余烬坦白心意,已知对方与自己一样的心意,但是这酒……又曾想到余烬的魔怔,一时无言。 余烬见他眉间残带的一些抑郁,笑了笑,“这是不是和你对我的心思一样?”余烬没由来的一句话却让叶景行一愣,又听余烬继而道:“自从知道你心思…尽管手中有这酒方,可为了酿这酒,你知道我可准备多长时间?” 他摇了摇手中的酒坛,“阁主,这酒,原本就是为了你才酿的。” 叶景行的眼皮一跳,他当然听出余烬话中的意思,脸一热,“你一大早就知道!” “是。”余烬低笑,“阁主,你的脸太藏不住事了。”叶景行欲要狡辩,却又听余烬温声对他说道:“阁主,你说了那么多,却没曾和玄先生他们说…我们的事。” 叶景行还未曾反应过来,余烬已经将他拦腰捞起来,只见余烬看着那墓碑,缓缓地道:“我和阁主已经在一起了。” 明明只是对着一块墓碑,尽管墓碑下面是长眠的几人,然而叶景行却没由来的浑身燥热,他压低嗓音道:“余烬!” 余烬将头靠在他的额头上,“明明就是事实,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叶景行咬唇,禁不住低声哼了哼,看着墓碑的时候眼神复杂,“你们不会怪我吧?” 听了此语的余烬内心不屑,然而还是握紧叶景行的手,“怪也没办法了,反正你只能是我的了。”他亲了亲叶景行的唇,那酒味围绕在两人的鼻息间。 叶景行一愣,微张的唇就这样被余烬找到了契机探入。 干柴瞬间被点燃,叶景行只觉得意识像是被两枚飞镖牢牢地打在名为快-感的那棵树上,叶景行牙咬在余烬的肩膀上,他眉眼泛红,怎么也不晓得为什么就被余烬迷了道,这才刚刚祭拜完老玄他们,就…… 也幸亏余烬还有点心眼,把他带出那么半里外才做这事……可还是野合啊!! 天地可鉴,叶景行从来都没有那么敏感过,抚弄着叶景行身体的余烬满脸的满足,他咬了咬被叶景行自己咬得通红的唇,“阁主。” “余烬!” “嗯。” 像是要入体剖心一般,余烬将自己完全推入叶景行的体内,叶景行吃痛,可手突然间被余烬的手握紧,十指交缠,注意力被分散的叶景行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手被余烬完全握住,下一秒便禁不住失声叫开。 有些措手不及,余烬的鼻尖与他的鼻梁相触,叶景行双眼泛着水雾,“余烬……” 哪知余烬却掰开他的腿,更卖力地嵌入,只听余烬的语气低沉,仿佛要将叶景行完全碾碎一般,“叶景行,你听着。” 余烬从来都没有连名带姓的这般称呼过他,一时竟然也没找到应对之话,叶景行禁不住一紧张,后面也狠狠地咬住余烬,余烬闷哼了一声,语气带着了一丝笑意,“你记得我说过的吧?” 说过什么? “我说过,你死了,我也不会活着。”余烬说,“所以,景行,好好活着。”他再一次的在他耳边低声道:“不然,你死了,我可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常言道,夫妻对于对方便是另一半,可你知不知道,你不只是我的另一半。”叶景行就这样呆滞的看着余烬,听他说,“是一切。” 余烬勾住他的下巴,笑意冉冉的看着叶景行,“我管他什么魔盟,什么皇帝。”他说,促狭的笑着,“我只知道,我只在乎你。” “叶景行,你听到了吗?”他说,“我钟情于你。” 叶景行从来都没见过余烬这样子,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是余烬对他的感情大部分都来自于他曾经相救过他,然而…… 语言压根无法表达他的感情,大脑甚至来不及反应,叶景行就已经勾住余烬的脖子,将唇送了过去,他声音沙哑,眼底却是喜孜孜的盈满笑意,“你就不怕我连累你?” 余烬听后不屑一笑,“要说连累,早在见到你的时候就被你连累了好吗?”他的手指摸到对方后面,表情略带邪气,“就像这里,只是不小心触碰,便再也拔不……” 直接用唇堵住余烬的粗暴话语的叶景行真庆幸自己还有一张嘴巴能用。 余烬自然不会拒绝。 如若真的要说,余烬已经没什么遗憾了,叶景行没死,他也没死,而且两人还能以这种关系相处,这可是那个时候的余烬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至于什么拜相封侯,位极人臣,富可敌国…… 对于曾经都拥有过的余烬来说,都抵不过叶景行的一个笑容。 此刻他想保持的便是如此,至于魔盟陷害叶景行一事…他自然也会解决,帮只差没由晕厥过去的叶景行穿戴好衣服,余烬怀抱着他,忍不住又亲了亲他。 并不是镜花水月,这一切都是真的。 叶景行疲惫的推开余烬,却发现余烬的眼中出现他从来都未曾在他眼中看过的东西,他一愣,“余烬,你怎么了?” 余烬只觉得眼前视线被模糊,可还是忍不住笑意,他哈哈的笑着,“没事,我只是高兴。” 是的,他只是高兴。 真好。 真的,真好。 这人还活着。 不管日后会如何,只要他还在,所有都不会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