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天蒙蒙亮,娉婷就顶着寒冷起床了。北方的冬天真是冷,特别是屋子都是用泥塑的,娉婷总觉得有风渗进来,有种透心凉的感觉。做了不少心里建设后,娉婷才慢腾腾地把衣服放在被子里烘热,说实话,要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离开暖烘烘的炕也是需要勇气的,如果不是不好意思一整天都赖在床上,她是真的不想起床。 穿好棉袄棉裤,推开房门,土房土墙泥土地,满眼都是土黄色。屋子周围零星有几颗好大的树木,叶子已经掉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平添几许萧瑟。北风冷咧地吹着,吹的娉婷脸颊生疼,鼻子冻得发涨,一路小跑到厨房,准备烧了热水再去洗脸,至于早饭,反正今天就她一个人在家,随便应付两口也就是了。 坐在灶台前,娉婷脸上映着火光,看着正在燃烧的柴火发着呆。本来她活得好好的,毕业了,有了工作,工资尚可,找了个可以谈婚论嫁的男朋友,正是爱情、面包双得意的时候。谁知道上了个街,莫名其妙遇到了抢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一个陌生男人捅了一刀,只记得当时她已经吓傻了,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没人敢上来救她,血不停地往外涌,她自己捂着伤口,渐渐全身都开始发凉。最后的记忆是她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看到穿着制服的医生和警察往她的方向奔跑而来,然后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到了这里,成了这个生活在1965年,年仅十七岁的北方小姑娘何娉婷。 要说她和这个姑娘有什么相同点,应该也就是名字都叫娉婷罢。“娉婷”是用来形容女子姿态美好的样子,也用来借指美人。她出生时皮肤白嫩,眼睛又大又圆,一看就像她妈,是个美人胚子,就因为这样她爸才给她取名娉婷的。而这个北方的农村姑娘,竟然也跟她同名同姓的,确实挺有缘分。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何娉婷,她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用家里唯一的一块小镜子看过她现在的长相后,她表示还能接受。如今她的皮肤有些干燥,脸颊上还有那么一点高原红,忽略这些的话,长相还是挺不错的,起码眉目秀丽,骨架小巧,配上一米六多的身高,还真不像传统北方姑娘的样子。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实在是她深知皮相的重要性,要是长得丑,出生年龄又大了那么多,那她岂不是亏得很?心里想着这些,手里拉风箱的动作也没停。趁着火势大,娉婷起身从屋角捡了两个红薯放进灶膛里,就准备拿它们当自己的早饭了。原汁原味的东北烤地瓜,这在穿之前得好几块钱才能买到呢,现在倒成了果腹的金贵粮食了。 这会儿刚过了□□,农村里倒不至于饿得狠,但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队里条件算不错,因为她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里,虽然他们在生产队里不上工,没有工分,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偶尔还有粮票肉票油票地寄回来,家里就娉婷和许桂兰母女俩,许桂兰自己也在村里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粮食可分。母女俩除了自己的吃食,就是过年过节孝敬孝敬长辈,或者亲戚间相互来往,其他也没什么可花费的,日子相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宽松了。但也仅限于不饿着而已,毕竟资源匮乏,又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过的节省,没有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 许桂兰对闺女是真心宠爱,自己一个人忙着家里家外一摊子事,连家务都很少让娉婷沾手,更别说下地挣工分了,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肤要白嫩不少,并且她还在县里上高中,要知道农村里很多女孩是不上学的,就冲这,娉婷在村里就非常特殊了。现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气冷得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了可干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许桂兰正在上工,队长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忧。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一个标准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质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上学好歹也是个学霸,历史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同时她又明白,过分担心爱你没有什么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争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外,其余也无能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较简单,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当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戚,不过几个儿子早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如今跟着大伯过,何跃强作为老二早就分家单过了,所以现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许桂兰。庆幸的是娉婷小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凭着她得观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样,适应得很快。 当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时,娉婷听到有人敲响门,她以为是许桂兰回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没想到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许桂兰,而是爷爷何富贵。 “婷婷呐,你妈昨天回来没有?”何富贵手里拿着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被岁月磨蚀,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焦急。和许多普通本分的农民一样,何富贵一辈子只知道种地、攒钱,一下子拉巴了五个子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也是很不容易。在五个子女中,最让他得意的就是二儿子何跃强,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部队扎稳了根,为国家做贡献,是他这个做父亲一辈子引以为豪的。 “没呢,昨天下午听了队长大伯的通知才动身,村里的牛车送到半路再搭车,到市里不也得好一会吗,可能晚了没来得及回。”娉婷自己心里也担心,但她没有对着何富贵表现出来。昨天队长匆忙过来通知让许桂兰去一趟市委,说是有电报发过来,要她一定要本人去才行。许桂兰听说后直接就出门了,只来得及交代娉婷好好看家。农村里的消息一向传播很快,许桂兰还没出村口,村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人嘛,离不开八卦,这件事已经被大家翻来覆去地讨论出了好几种版本。何富贵老两口如今跟着大儿子过,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让大儿子儿媳注意这边的情况,听他们说许桂兰可能一夜没回,他一大早就急忙赶过来问情况,心里也是愁得不行。 “哦,那行,你妈啥时候到家了你过来和我们说一声。”想了想,他还是改了口,“还是让你妈过来一趟吧,我和你奶都不放心,也要问问咋个情况。” 娉婷点头同意了,心里想的却是有什么事是需要发电报的?能通过电报找许桂兰的也就只有何跃强和何成辉了。娉婷估摸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在何富贵面前她也没表露出来。何富贵没打听到消息,失望地转身往回走,娉婷看了他一会,心里也有些不得劲,想她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对老人家多少有些移情,看到何富贵不免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同样灰白的头发,同样有些驼着的背。关上大门回了厨房,水已经滚开了,娉婷怕灶膛里的红薯烤成碳,也急忙扒拉了出来,放在一边等凉了再吃,自己打了热水洗漱去了。 而这个时候的许桂兰呢?早已经哭瞎了眼睛。昨天火急火燎赶到市政府,看到电报上的消息后她就晕了。她的丈夫何跃强,在战争中光荣牺牲了。 “许桂兰同志,电报是从部队发过来的,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也感到很痛心。何跃强同志是为了国家牺牲,是光荣的牺牲,我们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对于烈士家属要给予关怀和帮助,有任何需要政府帮助的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力去办……” “听说你的儿子也参军了?你们是有觉悟的家庭,党和政府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你要节哀……” “何跃强同志事在战场上牺牲的,很遗憾,他的遗体不能带回来,部队在国界边统一建了公墓,他的遗物和最后的遗嘱过几天会有人送过来,包括何跃强同志的烈士勋章……” 一夜之间,她仿佛哭干了多有的泪,呆呆地躺在政府招待所的小床上,还怎么样都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她十九岁就嫁给了何跃强,农村姑娘结婚普遍都早一些,对她而言,丈夫是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是家人,是要过一辈子的。哪怕丈夫整年整年在部队里不回来,但她知道丈夫心疼她,家里人对她都好,他们还有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她没什么不满的,只等着丈夫哪天退伍回家,两口子一起扶持着走完这一生,没想到突然间有了这样的噩耗,让她怎么能接受呢?那些和丈夫在一起的画面不停在眼前闪现着,真的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她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追着丈夫一起去,觉得人生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可是想到他们还有两个孩子,特别是小女儿,还没有成年,就狠不下这个心去寻死觅活。就这样,她在绝望中过了一整夜。 2.第二章 天刚亮,政府招待所的房间门就响了,许桂兰好似没听到,还是那样呆呆地躺着。敲门声持续了一阵,又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原来是看没有人开门,叫了招待所的人拿了钥匙过来。 来的人是市里的妇女主任沈兰花,她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小姑娘手里拎着两个饭盒,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许大姐,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小米粥,还有馒头和咸菜,你起来吃点东西吧。”许桂兰比沈兰花大一两岁,沈兰花就直接称她“大姐”了。 许桂兰缓缓地转过头,看清楚来的人后,不知怎的,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流。她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沈兰花也顺势坐在了床边,握着她的手。“大姐,我也知道你难受,但是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什么苦都得受着。我爹以前也是当兵的,那时候还在战乱,他年纪轻轻牺牲了,我娘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过得很不容易,你的痛苦我是很能理解的,但是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日子总是要过的。想想你的孩子,还没有成家,日后儿子女儿结了婚,孙子外孙一生,你也是奶奶外婆了,这么一想,你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这些道理许桂兰怎么会不懂呢?只是伤心来了谁能挡得住?说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纪,可她毕竟年轻过,和丈夫感情要好,现在丈夫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心里真的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在沈兰花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早饭,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着她出来了这么久,家里人也担心,就是坏消息也是要尽快回去,好让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我一趟,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我这也是顺路,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还坐上汽车了,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娉婷这丫头真不错,前阵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她妈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把家给支起来,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尽顾着上学,其他事一概不会,谁成想还有这本事呢?这样看来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媒人上门来了。”农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家长里短。之前大家对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学和不下地,现在则升级到了“是个能干知礼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别看之前她家里过的不错,是村里数得着的人家,可现在她爹走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学学种地,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农村姑娘的本分和归宿。好在会在娉婷面前言语不顾忌的人并不多,否则光是听这些闲话都能把她烦死。 这会过年还是很有气氛的,从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为过年做着各种准备。尽管年份不好,大家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年过得有滋有味。首先是村里开始杀猪,每家每户按工分来分肉,许桂兰一个人的工分能分到的并不多,还是村长做主,额外给了娉婷一些猪下水,让她拿回去炖汤喝。 “婷婷呐,你分的这肉太瘦了,拿来做馒头也不适合用这么瘦的肉。”大伯母田秋芳看到娉婷篮子里的肉说道。“还是你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些,分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好喽。今年你妈也顾不上,下午你来我家,我告诉你做馒头要准备些个什么,到时候就和我家一起做了。” “恩,我知道了大妈。家里还有几张肉票,这些肉不够的话也能用票去镇上再买些合适的回来。”娉婷知道许桂兰存了不少票在家,都是之前何跃强和何成辉寄回来的。家里用的上票的地方少,有时候亲戚朋友家里办事也会拿粮食过来换各种票,谁让现在是计划经济,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像村里办喜事,谁家想添置个锅碗,水壶之类的,也要有工业票才行。 “你这孩子,哪用得着你花着肉票去买?你跟你妈两人能要多少肉,这些肉我和你大伯就帮你出了。今年家里分的肉挺多,给你们匀一部分出来,做上百十来个馒头,也够你们吃到开春了。”这年头,馒头馅里加些肉末星子都是香的,许桂芳是个大方人,既然决定帮忙,就不会为了几两肉斤斤计较。 娉婷也不矫情,谢过了田秋芳后,说好了下午去她家,就拎着篮子回了家。许桂兰还躺在床上,娉婷和她说了分肉的事,又告诉她大伯母约着她一起做馒头。 “你大妈匀肉给我们就算了,但我们也不好白白收了,这年头一点肉星子都馋人。家里柜子里还有红枣,你下午带些过去给你大妈,我们自己留一部分就行,要是你想吃甜馒头也能另外做些枣泥馅的。”许桂兰的个性就是不求人,也不愿意欠着谁,她从小日子就过的不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现在成了寡妇,就更不想占别人便宜了,随便让人看轻。 下午娉婷去了大伯家,还带上了红枣,田秋芳埋怨了两句太见外之类的,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做馒头也没那么难,肉呢要肥瘦两间的,我这里有你也不用另外准备,现在就看你要包什么馅的,是白菜馅,酸菜馅,还是萝卜馅?这些都要提前准备。还有面粉要准备好,用白面还是玉米面,你回去都跟你妈商量商量。我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开始动手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你要提前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才成。”最后娉婷拎着肉回了家,又和许桂兰商量好了做馒头的事。 这边馒头还没包起来,那边已经开始打豆腐了,娉婷一下子忙的脚不着地起来。逢上赶集的日子,许桂兰给了她一些钱和票,让娉婷去集上买些过年吃的用的,还让娉婷自己买身衣裳。 “你还是个小姑娘,过年了还是要添点新衣裳,今年家里你也知道,颜色就不要太鲜亮了。你也不用管我,我不缺衣裳穿,也没那个心思,你把自己整好就行。” 许桂兰虽然这样说了,娉婷也没听她的,除了给自己物色了棉衣外,也帮许桂兰买了件棉袄回来。另外挑着买了些吃的零嘴,留着过年待客用。 包馒头,打豆腐,做年糕,大扫除,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年三十当天不光要包饺子还要祭祖,何家每年都是大家一起在老宅吃团圆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中午祭祖时,许桂兰抱着何跃强的遗像哭了许久,何家其他人心情也很悲痛,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总能让人感慨两句“岁月无常”。晚上吃年夜饭时,大家的情绪都不高,除了还不太懂事的孩子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外,大人们都沉默着不说话。饭桌上,等菜都上齐了还不见有人动筷。何富贵作为家里的大家长,他不说开饭是没有人敢动的,只见他沉默地抽着烟,直到烟杆里的烟丝燃尽,他才用烟杆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开饭了,大家才陆陆续续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今年收成不错,何家餐桌上的年夜饭也比往年丰盛了不少,起码有鱼有肉,有鸡有鸭,就是大人没胃口,孩子也吃的满嘴都是油。而娉婷则是静静的吃着饭,不免又怀念起当初的生活,平添无数感伤。 3.第三章 大年初一聘婷没有出去拜年,家里刚办了白事,村里的人也不兴来她家,这一天倒是过的挺清净。和许桂兰一起吃了两顿饺子,这大年初一也算是过去了。 大年初二那一天,两个姑姑带着老公孩子回来,知道许桂兰没有带着娉婷去姥姥姥爷家后,还特意过来看了许桂兰,说了好些安慰的话。姑嫂们不免又哭了一场,好歹还是劝着许桂兰想开些,往前看,毕竟还有两个孩子呢。不管谁来劝,话总是大同小异,况且说一次就是往许桂兰的伤口上撒一次盐,就是娉婷在一旁听了都觉着心塞,对许桂兰能起到多大作用还真是难说。要娉婷看,这还得许桂兰自己想开了。 原本是喜庆的春节,因为何跃强的牺牲和何成光的未归,使得许桂兰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元宵节后,过年的气氛也就淡了,许桂兰的心情也平复了很多,不再每天躺在炕上,偶尔会下地,也会和聘婷说些话了。 “你哥一直没有信回来,我心里有些不放心。他的津贴倒是按时寄回来。按理说这大过年的他好歹要写封信,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的好不好,你爸的事他知道了没有,有空你写封信给他问问看。”听了许桂兰的话后,娉婷找出了之前何成辉写回来的信,照着上面的地址写了一封,也没有说太多,就问问他的近况,表达了许桂兰对他的思念之情。本来还想说两句何跃强牺牲的事,想着他或许已经知道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有在信里面多提。之后趁着赶集的日子去了一趟邮局,买了一张邮票寄了出去。 何娉婷的哥哥何成辉也才二十来岁,他初中毕业后就出去当兵,凭着能说会道,吃苦耐劳,从一个小兵一路升成了排长,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年后,天气渐渐转暖,万物开始复苏,很快就开春了,大家也恢复了田间的劳动。本来聘婷想自己代替许桂兰去上工,但许桂兰并没有同意,让她等学校开学了还去上课。对于这个女儿,许桂兰一向娇养着,之前家里经济不差,从来没有让聘婷下过地,最多是在家里做些家务活,现在情况虽说有变,她还是舍不得女儿吃苦。她也想好了,等娉婷高中毕业了,拿到了文凭,她就回娘家央求央求,请娘家人帮聘婷找份好工作,最好是吃商品粮,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对女儿她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倒是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因为在部队难得回来,就是她想帮着相看也不中,就怕自己儿子不合意,反而害了他一辈子。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从把他们生下来,就没有一天不为他们担忧的,可要是没儿没女,没什么可忙的,那人生也就没什么趣味了。 聘婷还不知道许桂兰心里的打算,知道了或许会有些无语吧,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就已经想到找婆家,自己以前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早恋都不让的。这会不用上学,不用上工,娉婷也没让自己闲着,要知道农村姑娘要是不干活,会被人说嘴的。家里家务挺多,抽空还养鸡养鸭种蔬菜,一天一天的日子过的也挺快。有空闲了娉婷还把课本拿出来看,大段大段的文字,看的她有些不习惯,好在内容也能看得懂,她也就尽量把知识捡起来,就是不能考大学,懂得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天气渐暖后,有一个另全公社震动的消息,那就是部队又开始招兵了,公社里一共有六个名额。在农村,家里出一个当兵的是一件光荣的事,整个公社能应招的人数本就屈指可数,那些想进部队的就想着法地托关系。聘婷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意,直到有天中午,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后,聘婷的人生改写了。 队长带着县里的领导和两个穿着军装的领导进了她家的院子时,聘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现在是1966年,因为种种原因,部队已经取消了军衔制度,部队里的军官从排长到三军统帅的军服是一样的,只能够从口袋的数量区别干部和战士,干部是四个口袋,战士是两个口袋。所以娉婷知道他们是干部,具体什么职位并不清楚,不过从县里领导的态度看,级别应该还不低。 “聘婷啊,家里来客人了。”队长何军年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着,“这位是县里的陈主任,这两位是部队的首长,今天正好到你家来看看。” 聘婷赶紧把他们迎进了屋,请他们坐下后找了干净的杯子沏上了茶放在了他们手边上。整个过程聘婷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虽说她里子不小,但是年轻小姑容易脸红她也控制不了,而且她一直感受到那位年长些的军官一直看着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些忐忑。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年长些的那位主动开口了,“小姑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也就是过来坐坐。其实呢我和你父亲是战友,听闻他牺牲的消息一时有些伤感,刚巧来这里招兵,以前在一个连队就听说过他是这个屯的,这不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聘婷听了还是有些讶异的,心里也在感叹一个“巧”字。 “谢谢您还特意过来,不过现在我妈也不在家,您看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娉婷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是发自肺腑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要是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和何跃强是战友呢?现在他不光说了,还特意走一趟,就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又恋旧的人了。只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真不好脸大地招待贵客,总要请长辈过来才好。 “这倒不用,我也就是来看看,待不了多会就走了。”他笑着说,态度很温和,“想当初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你父亲接到了你出生的喜信,就一直发愁要给你起一个好名字,还让我帮忙,我就给你起了一个‘娉婷’,现在看来这个名字正适合你。” 从他进门观察到现在,看到娉婷落落大方,应答自如,看上去很是聪慧,更难得眼神清澈透亮一看就是心思纯正的,让人很有好感。说实话,这样的品貌,埋没在这偏僻的村庄里还是有些浪费了,只是如今外面的世道也不是那么平静,就是他想帮一帮忙也怕自己使错了力。 “我的名字还有这个缘故呢,以前也没听我父母说起过。”娉婷自己还在奇怪呢,村里的女孩子都起一些梅啊,敏啊,兰啊之类的,她的名字如此特别,本来以为是何跃强起的,没想到还是另有其人。“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好听,又特别,真的非常谢谢您。” “我和你父亲是生死兄弟,你喊我一声叔叔就行。我姓沈,名伟文。”沈伟文确实没待太久,问了娉婷的学习情况,日常生活,还有何成辉在部队的情形后,也就起身告辞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些粮票油票之类,说是来的匆忙,没买什么东西,让她一定要收下。 “我真的不能收,我们在农村吃穿不愁也用不上这些,叔叔你带走吧,你出门在外不方便,自己留着更得用。”这是大实话,都说“穷家富路”,在家里什么都能将就,出了门没了钱和票,真是不方便的很。再说本来就非亲非故,就这样大剌剌拿了人家的东西,总会显得自己眼皮子太浅,没见过世面。 最后沈伟文没降得过聘婷,还是拿走了粮票,走之前他感慨地说了句,“你出生你父亲就盼望着你会长成一个出色的姑娘,现在见到你了,你果然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盼,不管怎么样,好好生活。”说完他就离开了。 晚上许桂兰回家聘婷跟她说起了这件事,对于丈夫的战友,许桂兰也不怎么认识,印象里倒是听丈夫提起过几个关系好的,但也不确定其中是不是有沈伟文。聘婷也没多什么,“战友情”是非常珍贵的一种感情,虽然她没有当过兵,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她能理解那种惺惺相惜,超越生死的情感。如果不是感情很好,一个级别不低的军官,何必为了来看看她们,特意来家里呢,总归是有心了。虽然内心有些触动,母女两也没有放在心上,对她们而言,沈伟文也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是不会在她们生命里多做停留的。 没两天,队长何军年又上门了,这次他是趁着许桂兰中午在家时过来的。 “大妹子啊,今天可给你家带好消息来了。”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的,往上数几辈都有血缘关系,队长为人还算可靠,平常对他们家还是挺照顾的。 “大军哥,吃饭了没?”许桂兰也没有直接追问消息的事,而是热情的端着板凳让他坐,又让聘婷去灶上拿一副碗筷过来。 “别忙了,我吃过饭来的。”队长何军年也不矫情,直接坐了下来。“行了,聘婷,你也别忙了,今天这事还跟你有些个关系。” “大哥,到底啥事啊?”许桂兰问道,旁边的聘婷也勾起了好奇心。 “上次来家的那两个部队的领导,就是专管部队招兵的,还和你家跃强有旧。”提到了何跃强,许桂兰有瞬间的伤感,何军年也停顿了片刻没说话。“不管怎么说,今天我来说的是好事儿,部队的领导说了,今年还要招一批女兵,也不用那么累啥的,专门干文艺的,又清闲又体面,上次他两见了见聘婷,觉着聘婷不错,愿意把她招到部队去,你们娘俩商议商议,要是没啥意见的,这事就定下来。” 许桂兰还有些缓不过神,谁能想到还有这好事呢?娉婷在一旁沉默着,不发表什么意见。要她说,去部队肯定比在家里体面,但她对未来也是有恐惧感的,不去经历谁都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怎样,大致也逃脱不了嫁人生子的命运,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盼头,总归就是嫁的人会有所不同罢了。 说完话后何军年也就走了,走之前还让她们尽快给个答复,说了句“机会不等人呐”。之后许桂兰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她当然知道能去部队是好事,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往部队挤?那位丈夫的战友能给娉婷这么好的机会也不容易。可是自从丈夫牺牲后,她对部队的感情也有些复杂了,要是聘婷也进部队,她的一双儿女就没有一个是在身边的,这让她的内心很是犹豫。 “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踌躇过后,许桂兰问着聘婷的意见。 “能去部队当然是好的,而且做文艺兵也没什么辛苦的,当个几年兵回来我也还年轻,说不准工作和对象还好找些呢。”和许桂兰说话聘婷也没扯什么理想什么追求的,说的都是平平白白的大实话。现在这个年代能去部队多好啊,吃着公家的饭,捧着铁饭碗,那是和留在农村完全不一样的日子。像上辈子那会,要考个军校多费劲?各种体检项目严苛不说,分数线也高的惊人,一直以来,聘婷还是有军人梦的。她也没想着在部队里有什么大前途,最好是到了年龄能转业到机关,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也就行了。 听了聘婷的话她是知道闺女想去了,都说“儿大不由娘”,闺女大了也是一样。她默默把碗里的饭吃完了,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怎么她们一家几口,都要和部队扯上关系呢?一直到现在,想到丈夫她还是痛彻心扉的,两个孩子是她的精神支柱,现在聘婷也要离开,她一下子真的接受不了。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也就到了下午上工的时间。许桂兰和聘婷说了一声后就出门了,而聘婷能去部队的消息,也早就插着翅膀飞遍了村里的各个角落。 4.第四章 要说沈伟文为什么会帮娉婷入伍,一是“情谊”二字,第二还是因为他对娉婷的印象不错,刚好今年他管着征兵的事,知道军区文工团是招女兵的,只是名额较少。这年头各类文工团挺多,但最吃香的还是军队编制内的文工团,想到一起训练,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沈伟文特意动用关系走动了一番。从他起了这个念头到事情办成,也只用了两天时间,事成后,他也没有邀功,而是直接让自己的警务员去和何军生说了。 对沈伟文而言,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极限,要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喜欢钻营的人,他能升到这个职位靠的是他在部队在战场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就是对他几个儿子,他都没有想过动用什么关系。事实上,如果何跃强不是在战场上牺牲了,那么等部队战胜回国,何跃强的职位怎么也能往上提一两级,何家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所以说,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何军生前脚刚从娉婷家离开,后脚消息就已经传遍整个村子。下午许桂兰照常去上工,现在地里的活少,生产队组织社员一起上河工,挖人工河,这比种地辛苦多了。聘婷下午一个人在家,四婶李香珍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聘婷呐,一个人在家忙啥呢?” “就是翻翻课本。”聘婷收起手里的书站起了身,她知道四婶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过来肯定是有事,况且这会正是上工的时候,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偷偷溜回来的。 “今儿听说你能去部队当兵了?”李香珍笑着问聘婷,表情还略微有些不自然。 “是有这话,婶婶倒是晓得的挺快。” “嗨,这种事谁还能瞒着不成,这不早传开了嘛。”李香珍用胳膊支了聘婷一下,“要不你把这机会让给我们成伟吧,你看你和他一般大,他还是个小子,进了部队不比你有出息?姑娘家在村里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就行,哪用得着去部队吃苦啊。” 娉婷一听这话就觉得脑仁疼得厉害。何家人都不错,就是这个婶婶有些喜欢斤斤计较,占小便宜。平常小事都无所谓,这种大事能说让就让吗?而且她这话也说的太难听了,什么姑娘小子的,难道小子一定会比姑娘能干?“是部队的领导看着我爸为国家牺牲的份上才招的我,换成别人人家也不一定乐意。再说成伟才十六岁,还够不到年龄呢,婶婶你急什么呢?” “你这丫头,怎么跟婶婶这么说话?你爸不是成伟他二伯?你不是我们侄女?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再说成伟个子长得高,谁见了不说一声好小伙,差个一岁两岁的算啥,年龄找人改改不就成了,能费什么事儿?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问你妈,问问她姑娘家家的去部队干啥,不稳当!”李香珍没有得到聘婷的同意,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今天一知道这个消息,她心里就已经盘算好了。她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何成伟眼看就要成年了,要想出息得要有个好工作才行。像大伯的儿子进了供销社,平常油水那么多。二伯家的成辉也早早进了部队,现在不也是个小官?她早就眼红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虽说不是给成伟的,但是她相信“人定胜天”,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取,就是去抢也要抢过来。 娉婷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自说自话成这样也是少见。不过嘛,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素质也是高低不齐,一个个计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看着李香珍气呼呼地走了,娉婷也没当回事。在她看来,只要她自己想去,最后肯定能去成,相处了不少时间,许桂兰的性子她也有了几分了解,绝对是疼女儿的,爷爷何富贵也是个三观挺正的人,不至于做这种事。至于其他人,光是厚脸皮没用,还得占理才成,想她娉婷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有人就爱“柿子捡软的捏”,所以她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准则,不去招惹别人,也不怕别人过来招惹她。再者说,把这样的好事让给别人那得多傻缺?没过多久大运动可就来了,想想还是部队安全些,等她当个几年兵再回来也差不多结束了。李香珍说得轻巧,在娉婷看来那何成伟人也不怎么样,不是多么正直的人,况且何成伟是她堂弟不是亲弟,就算以后发达了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提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爹妈这样混不吝,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李香珍回了工地上还是气不过,其实以前妯娌间相处得都不错,田秋芳和许桂兰知道李香珍的性子都挺让着她的,因而这次她没讨着便宜心里极不舒服。她装模作样地干活,一路磨蹭到了婆婆曹金萍面前,碎碎念地小声嘀咕着,“妈,你听说了吗?最近不是在招兵嘛,那招兵的部队领导看着二哥的面子把聘婷也招进去了。要我说,姑娘家去部队干啥,我们成伟和聘婷差不多大小,还不如让我们成伟过去,以后出息了也是光宗耀祖,肯定会好好孝顺爷爷奶奶。” 曹金萍知道这老四媳妇的习性,老想着占别人的便宜。其实三个儿媳里,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一个,不过李香珍虽说爱占便宜,最后受益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另两个儿媳显然也让着她,没闹出什么事来,她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的。现在听她这么说显然是惦记上了聘婷的那个入伍名额,按理说人家领导看的是二儿子的面子,娉婷是二儿子的闺女,是顺理成章的,谁也不能说啥,但是总有些老人家更看重孙子一些,尽管看不上李香珍小家子气的样子,但她做奶奶的也要为孙子考虑考虑。心里是这么想,她也没表现出来,这人来人往的地儿,不适宜说这些个话。李香珍看婆婆没吱声,只撇了撇嘴,知道婆婆是听进去了,不然不会这样不说话,而是会开口教训她一顿,这样一想,她心里好过了许多,转身去了旁边那块地里锄地去了。 下工后,曹金萍回了家,跟老伴说了这事,“我觉着她说的也有理,成伟去确实比娉婷去合适,女孩子家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成,大不了到时候多出点钱给她买嫁妆,成伟可是何家的男丁,以后有出息了也是何家跟着沾光。我想着就是不看其他的,看儿子和孙子的面子,换个人去也中。” 何富贵抽着烟听着老婆子说这话,让人看不出来心里想啥。半晌后才敲了敲烟杆里的烟灰,说道,“你直接去告诉老四家的,让她别惦记了。给谁的就是谁的,部队还能由着她挑来挑去了?再说聘婷也是我们何家的闺女,以后她过的好了还能不向着婆家?这话你也别在桂兰和聘婷面前提,免得伤了她们的心,我们老何家一向本分做人,你这个当奶奶的总不能厚此薄彼了,不能因为老二不在了,就欺负了她们孤儿寡母。平常老二家也没少孝敬你,你不念着好就算了,也不能和老四家的通气。”何富贵一辈子没办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他在生活里拿捏地很准,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正因为他的把关,何家这些年来一直维持着安定,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 “行,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管了,我一个老婆子还能活几年?就是孙子以后出息了又能享到什么福?你也别怪我偏心,那老四家本来过得就差,我也是想着拉吧他们一把,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我的孩子我还能偏心不成?”曹金萍心里也觉着委屈,她忙活了一辈子难道是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一大家子,就是有点私心又有什么错? “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好过日子总不会差的。都是一样的种,为啥有强有孬?老四一家别净想歪点子,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何富贵不止一次为四儿子家犯愁,可愁来愁去也是毫无用处,他这个做老子的也没有金山银山,自己也是个土里扒食的。 这会儿李香珍正在和丈夫何跃岭说着入伍名额的事,“我跟咱妈已经说过了,等会儿你再拿上点鸡蛋去大哥家赔咱爸喝喝酒,要是老两口都同意了就是老二家的有想法也不行。等去了部队,咱成伟也就有了前程,我们这辈子也算有指望了。” 何跃岭躺在炕上枕着手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要说他还是挺有良知的,虽然有点懒惰,也没啥更大的毛病,奈何娶了个厉害的婆娘,事事都要计较一番。他一个男人看不上女人的这些小心眼,但每次有啥事都让她给做成了,之后何跃岭就再也没管过李香珍的事,随意她折腾去了。在炕上躺了会,他施施然地起身,拿上李香珍准备好的鸡蛋就去了大哥家。 何富贵看到他晃悠晃悠地进了院门就有些来气,也没高兴睬他,只闷着头抽烟,倒是大儿子何跃廷看到弟弟来了开始招呼。何跃岭把手里放着鸡蛋的篮子递给了他,笑呵呵地说,“让大嫂加个菜,今天陪咱爹喝两口,过年不是还有剩下的酒么?” 何跃廷没想太多,只当是弟弟心情好,就直接把鸡蛋拿到厨房给了田秋芳。田秋芳看了一眼,对着丈夫说,“呦,太阳从西边出来啦,竟然还能从铁公鸡头上拔毛。”话虽是这么说的,好歹她也接了过去,准备晚上添两个菜,除了鸡蛋外,家里过年还剩了些咸肉,切了一小块炒一炒也不错。 饭桌上,何跃岭敬着何富贵的酒,嘴里说着,“爹,您老辛苦了,儿子我再给您添满喽。” 几个男人喝酒喝得尽兴,何跃岭看铺垫地差不多了,也就委婉提起了部队征招的事,“听说这次整个社里统共就几个名额,标准可严格了,我倒是听说了聘婷也能进部队了。” 何富贵吃着菜没搭他的话茬,何跃廷倒是挺高兴,“聘婷能进部队也是造化,可惜啊。”可惜什么,大家都明白,要不是何跃强牺牲了,聘婷能有这个机会吗?对何家而言,自然是何跃强活着比什么都强,只是人已经不在了,也只有“可惜”二字能表达。 一下子吃饭的兴致减了大半,何跃岭也没了刚开始那会的好心情,他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干了,靠着一股劲开口说道,“我想着,要是聘婷不乐意去,就让咱成伟去,到部队还是小子耐操,姑娘去也不大合适。” 何富贵还是没有说话,何跃廷这才知道四弟今天过来的意思,心里有些气,也不愿意搭他的话头。 “爹,你倒是说句话呢,不管咋样咱得为着老何家想,这次聘婷把机会让给成伟,我和她四婶也不会亏待她,以后不管是她工作还是嫁人,我们有钱的出钱,没钱出力,好歹也是我侄女,我还能害了她不成?” “砰”的一声,何富贵把烟杆狠狠砸在了何跃岭头上,立刻肿起来个大包。 5.第五章 何跃岭捂着头用带着惊恐和气愤的眼神看着他爹何富贵,“爹,你这是干啥呢?!” “干啥?你还好意思问?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二哥这才走了多久,你就惦记着他家的东西,你还是个人吗?”何富贵真的是气狠了,对他来说儿子没大出息不长进不是个事,关键是为人得正派。自己不去努力,老想着占人便宜,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真让他这个当爹的心寒。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何富贵算不得“龙”,也只生了三个儿子,可这个小儿子和其他两个儿子一比,就真成了一条虫。 “我怎么没良心了?成伟去部队,我也没说不管聘婷,找个工作找个好人家嫁了咋就不行了?让她去部队她能吃得了这个苦吗,我这个当叔叔的能害了她不成?”何跃岭也来气了,家里兄弟几个,就他过得不如人,平常没人把他当回事不说,这次只要爹妈同意,让儿子去部队,他也就不计较这些年来的冷落了,没想到爹还动手打他!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是为了你侄女想吗?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儿子!”何富贵连跟他掰扯的心思都没有,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也别在争啥,今天这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该谁去就谁去,娉婷是我孙女,成伟也是我孙子,只要我何富贵活着一口气,不会不管成伟,但聘婷的事,你们做叔叔婶婶的也别拦她的道。” 没达到目的,还受了一肚子气,何跃岭也不想再听他爹说什么大话,哼了一声直接走了,留下何跃廷对着他爹一声也不敢吭。他能说什么呢?四弟是什么品行他从小到大太了解了,可不管怎么说,那是他兄弟,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就是心里有意见又能怎么着,要是他跳出来和他弟不对付,他爹妈心里照样不舒服。 何富贵接着抽上了手里的烟杆,看大儿子一副不大敢吱声的样子知道他是个孝顺的,心里好歹还有些安慰。“你弟就这样,这辈子是改不了好了,本来有你有你二弟,我这辈子也就满意了,谁知道你二弟出了这种事。”之前对二儿子又多自豪,现在就有多伤心,“我都想着一家人和和气气,现在看也是不可能。等娉婷进了部队,老二家也算立起来了,我这是为了让老二走得安心。”说到最后,何富贵也不禁老泪众横。 何跃廷哪里能不知道爹的心思,就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为了弟弟早早走了,也难过得不行,什么不比活着好?现在侄女有前程,他这个当大伯的也高兴,只希望她进了部队能好好努力,才不辜负这么好的机遇了。至于四弟,他一向尽着当哥哥的本分,能帮的就帮,现在弟弟、弟媳心也大了,大家不是一路人,以后只当亲戚处,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吧。 何跃岭一回家就板着个脸,地上的椅子也被他踢得直晃,李香珍知道没得着好结果,心里也不大乐意。 “这爹妈是咋回事,咋不知道疼孙子呢?”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惹着了何跃岭,“你还说!要不是你窜唆的好事,我能被爹指着鼻子骂?你这个成事不足的娘们,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李香珍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委屈得直摸泪,谁让她嫁了这么个男人,又孬又没本事,让她跟着受苦不说,连儿子都没有别人家那么好的前程。可是女人家自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除了想方设法让日子好过些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事情没办成就来怪她,早干什么去了!只怪她拳头没有男人的硬,就算心里有想法,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一天对何家人而言注定是个不眠夜,老四家两口子在吵闹,老大家则安静了许多。因为晚上吃饭只有男人上了桌,田秋芳只知道老四和公公吵架了,但为什么吵架却不太清楚。等晚上忙完了,两人都回了房间,少不得要问两句。 “还能为什么,老四你还不知道?想着把聘婷那丫头入伍名额拿过去给他儿子呢,咱爹没同意,就吵了两句。”何跃廷也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两句,他一个大男人,从小就是当哥哥的,不喜欢嘴碎那一套。 “这事保不定就是李香珍闹的,白天就看她凑在妈面前念叨啥,就知道整不出好事。”田秋芳收拾好东西,又涂了个脸,爬上床躺在了何跃廷身旁。“要说二弟妹也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要是娉婷这一走,家里就剩她一个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再正派的女人,都免不得惹上一身腥,她以后的日子可要难过喽。” 何跃廷不耐烦听这些,“行了,都是些没谱的话,再怎么说,她是我们何家的媳妇,没有让外人欺负的道理,要是她哪天看中了谁,想要改嫁,我看爹妈那也不会不同意。这么多年她过的不容易,你平常能帮衬的就帮衬帮衬。成辉和娉婷以后都在部队里,是吃公家饭的,就是现在帮不了家里什么,保不齐以后真发达了,我们做长辈的,不是想着往后得什么好处,总归也不做那些落井下石的事,一辈子良心不安。” 田秋芳就喜欢丈夫这一点,心地好,人正派,跟着他过一辈子就是安心。她往何跃廷那凑了凑,心理有说不出的满足感,何跃廷也搂住了她的肩膀,渐渐的,也升起了些这样那样的心思来。田秋芳欲拒还迎的,想着两人毕竟没那么年轻了,但丈夫对她的情谊还是让她非常受用的。 而此时的许桂兰一个人躺在床上发着呆,自从白天知道了那个消息,她整个下午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不让女儿去就是对不起她,让女儿去那她就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自从丈夫去世后,生活变化如此之大,让她一时接受不了,想到这里,她又默默流下了泪水,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让女儿去部队,女儿能有好前程,好生活,总好过现在,总不能自己过着苦日子还要女儿陪着她受苦。想通了这些,她也很快睡着了,梦里又梦见了死去的丈夫,他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样,对着她笑的灿烂。她伸手想去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第二天,田秋芳上工的时候特意和许桂兰交代了一声,让她中午带着娉婷一起去她家吃饭,说是公公有事要交代。许桂兰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了,她还不知道何跃岭两口子闹出来的事,只以为公公是听到了消息有话要说。话说回来,就是她知道了老四家的心思也不会当回事,只会骂两句“想屁吃”。 中午,因为老头子交代了今天二儿媳妇会带着孙女过来吃饭,曹金萍还特意早下工回家做饭。前天晚上因为四儿子过来炒了些腊肉,家里的肉也没剩多少,曹金萍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切下一些炒一炒。再有地里的油菜和白菜,还有韭菜,用荤油把油菜炒了,再烩一锅白菜腊肉,炒个韭菜鸡蛋,也马马虎虎凑了几个菜。等她把菜摘好,大媳妇也提前回来了。 “妈,中午烙饼吃吧?我来和面。”何家的日子在村里属于上等,一家人勤劳能干,也积下了不少家当。如今吃不上饱饭的人家不少,何家却能时不时加些餐,就知道日子有多好。 “中,家里还有些玉米面,刚巧我要做烩白菜,你烙上饼了正好。”要说大儿媳妇,曹金萍对她是很满意的,人大气,心底好,也能干,是她理想中的长媳。二儿媳妇也不错,只是个性有些闷,也不是很来事,对他们老两口孝顺是孝顺,但在感情上比不上大儿媳。至于老四家的,要不是四儿子当时难找对象,她还真不想找这个媳妇,好在她也一心一意过日子,没生出什么过分的幺蛾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北方菜量大,饱腹,虽不如南方菜精致,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许桂兰下工后从家里把聘婷叫上,一起到了她大伯家。她们到的时候,饭菜也快做好了,上工的大人,上学的孩子也都到了家。许桂兰因为来得晚,没帮上忙,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行了,今天是喊你过来吃饭,妈和我就特意早点回来做饭,你也别不好意思了。”田秋芳还真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再说原本就是婆婆和她回来的早,她也不会怪二弟妹没有早些过来帮忙。就这样,许桂兰和娉婷帮着一起支桌子,摆碗筷,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上了桌,今天有肉有蛋,还有烙饼,大家吃得挺高兴。如今虽说不是“□□”的时候,不至于吃不饱饭,但农村人家日子过的本就拮据,有两口好吃的也要省着,哪能天天大鱼大肉呢?偶尔打打牙祭已经很不错了。 饭后,趁着还没上工,何富贵和许桂兰说起了娉婷的事。 “军生说,这事还要尽快办,现在知道的人多了,保不齐就有人从中作梗,我听着你们娘俩还没给他准话,是没考虑好还是?” 许桂兰看了乖乖坐在一边的女儿,心里虽不是滋味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已经决定好了,娉婷去部队以后也有个好前程,总好过在家里种地、当农民,她是上过学的,不比我们这些没文化的。等下午抽空我就去队长那问问,看看要办哪些手续,尽快去给她办了。” 何富贵点了点头,“听着过不了多久就得动身了,除了那些个手续,该添置的也得添置,娉婷一个小姑娘,在外头肯定也不容易,你这个当妈的多尽点心。”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纸包递给娉婷,“当爷爷的也没有啥大本事,这些钱你拿着,‘穷家富路’,出了门花钱的地方多,也别太省着。” 现在家家户户日子都紧巴,何富贵一个老农,一辈子能攒几个钱?而且家里孙子辈多,做爷爷奶奶的总要表示表示,老两口过的不容易,娉婷心里非常感激的,也愿意领这个情。“爷,钱你留着吧,我去部队也没什么花费,每个月还有津贴拿,你不用担心我。”一旁许桂兰也跟着劝,倒是何跃廷两口子没说话,只是笑着在一旁坐着。 “让你拿着就拿着,就是有津贴也得到了部队,你这一路上吃的用的,哪里不要花钱?我给的也不多,就是我们当爷爷奶奶的心意,你放心收着吧。”听他这么说,娉婷看了眼许桂兰,在她的示意下收了起来。 一旁的曹金萍回了趟屋子,出来时手里拿了块布,是块藏蓝的布料。“这块布还是前年你姑给我的,我也没舍得用,你拿着去做件衣裳,虽说家里不富裕,但大姑娘出门还是要注意注意。”说着她把这块布料递给了娉婷。 说实话,娉婷还是挺惊讶的,主要是曹金萍不说多重男轻女,起码对她也不够热络,今天能拿一块布料给她,也是有心了。“谢谢奶奶,等我有了津贴,也会好好孝敬你们的。”这是娉婷的心里话,不说之前的何娉婷,就是从她到了这里,何家的人对她都不错,人到了哪里都要有根,有牵绊,何家就是她的港湾,是她永远可以依靠的地方,该孝顺的她也不会省下来,也就是多花些钱的事,感情总比金钱来的重要。 回家前,田桂芳也给了些钱,“我就不给你买东西了,这么大的姑娘总要自己买些合用的,什么时候有空你就自己上街去看吧。”娉婷知道推脱不了,感激地收下了,想着以后还是要还了这份情谊才行。 6.第六章 手续走起来很快,队长何军生帮着跑了两天终于办妥了。这年头是出个门都要开介绍信的,审查方面也很严格,好在本来就有人打了招呼,是去部队当兵的,何军生这个队长也一路跟着,倒也没有人为难。许桂兰特意要请何军生吃顿饭感谢感谢,被他给拒绝了。 “行了,大妹子,你也别客气了,都是小事,咱亲戚间也不讲那些客套,我呀,就等着成辉,娉婷两个娃出息了跟着后面享点福了。”享福什么的都是玩笑话罢了,许桂兰知道他是真心帮忙,也没有强求,只不过转头还是送了三十个鸡蛋到他家,好歹算是谢了一场。 沈伟文的“活动”很成功,娉婷被安排到了金陵军区文工团。对这个结果何家里非常满意,要是去黑龙江、云南那么偏远的地方,家里人还真不放心。再说金陵是哪里?就是这些没读过过书的庄稼人都知道,那是顶顶富庶的地儿,古时候好些皇帝都住在金陵城里头呢,可是几朝古都了。 “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他,本来还挺担心你的,现在知道你要去金陵,我反而放心了。”许桂兰给娉婷收拾着东西,女儿出远门,总归不放心,恨不得什么都让她带上。家里还存了好些粮票、布票、工业票,都是之前何跃强、何成辉寄回来的,许桂兰不是那种铺张浪费的人,除非必要,好些都是攒着不花的,这次倒是舍得让娉婷带着了。 “妈,你别给我整那些了,自己留着用吧,我一个人在外头用不了那些,况且部队里什么都有,不用特意准备的。”许桂兰对她这样好,好到让她心里有了负担,娉婷的眼角也开始泛红了。想她上辈子就享受着父母的疼爱,她的离去对父母的打击肯定很大,这辈子何家人对她也很好,她也就把自己当成何娉婷,会好好孝顺他们的。 “我在家里有吃有喝的,啥都不缺,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你带上。本来是想着攒下来,留着你和你哥结婚用,现在你要去部队,你哥也在部队,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娶媳妇,还是先紧着你,等你在部队安稳了,以后你哥结婚你能帮衬点就帮衬点,你们兄妹间就是要这样常来常往的才亲近。”许桂兰没听她的,继续忙着手里的事,“你哥前几天的信里不是说了吗?他现在随队在武汉,等你到了金陵安置好了就给他写信,妈现在就剩你们这一双儿女,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过年前一直没等到何成辉的信回来,家里又发生了大事,许桂兰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好在前几天他来信了,原来是随着部队转移,想着等安置好了再写信。何跃强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只是娉婷上次写到原部队的信没到他手里,好在里面没什么要紧的话,重新写一封就行。 “原本还想着,等你高中毕业,去找你姨妈帮你找份好工作,再找个好对象,这样你一辈子也不用吃什么苦,谁能料到还有这事呢?但不管怎么说能去部队都是好事,你到了那要努力,不为别人想也要为自己多想想,千万要把自己的前程放在第一位,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跟妈说,只要人好,妈都会同意……”许桂兰絮絮叨叨地说着,娉婷就在一旁听,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来。 “明天我们一起坐车去县里,买些布给你做两身衣裳,总不能穿着旧衣服出门,到了外面会被人家笑话的。”现在的衣服都讲究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他们家的孩子少,不至于又缝又补的,但是大多衣服也显旧了,颜色都洗得发白。在家就是穿补丁衣裳也没什么丢人的,但一出了远门就不同,穿的太差会被人看不起。 “听说现在流行那种改良了的中山装,就做两件外套吧,现在也能穿,冬天里面加件棉袄也能穿。”娉婷没有说不要,既然家里有布票,做两身衣服也不为过。“妈,到时候你也做一身吧,也别太省着了。” “我又不缺衣服,再说了,每天下地干活哪用得着穿新衣服啊,你们年轻小姑娘穿的漂漂亮亮就行了。” 第二天,许桂兰带着娉婷搭车去了县里。镇上只有供销社,虽说一般农村生活需要的生产工具,生活用品都有,但都是最基本的,只讲就实用,不讲就时兴。许桂兰想着南方经济条件好些,听说那里的小姑娘们打扮得可好看,就想带娉婷去县里的百货商店看看,买些花样好,又时兴的料子。 一大早,天还没亮,两人就坐上了村里的牛车,到了镇上又换了拖拉机,一路颠到县里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来。开拖拉机的把她们随意放在了路边,约好了回去的时间后就走了。县里娉婷还没来过,许桂兰倒是认识路,她带着娉婷往县里那条最繁华的街上走。 如今的县城还不算繁华,又矮又灰的房屋,看得出生活水平与几十年后的差距,不过看上去却让人很有亲切感。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县里最繁华的商业街,娉婷也看到了传说中的百货商店和国营饭店。 “饿了吧,妈还特意带了粮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中午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到家。”和拖拉机约好的时间就是中午,等到家了肯定得下午了。早饭和午饭比起来,自然是早饭要省钱。 国营饭店的早饭挺丰盛,面条,饺子,胡辣汤什么的都有。难得下馆子,娉婷肚子里的馋虫也开始叫唤了,她点了份胡辣汤,又加了个油饼子,许桂兰则是叫了碗面条。 正宗的胡辣汤,味美又爽口,娉婷在碗里加了一大勺辣椒油,吃得身上直冒汗。其实娉婷一直很喜欢吃小吃,以前上学,工作时都是和同学,同事到处吃的,恋爱后夜常和男友下馆子,今天这顿饭让她想起了以前的生活。 不管娉婷心里多么波涛汹涌,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人相对之前沉默一些罢了。吃完早饭,母女俩去了百货商店,说是商店其实也不大,就是货柜货架多了几个,目测下来里面的东西确实比镇上的供销社要体面些。一路走到卖布的柜台,满眼看去都是蓝的,灰的,黑的,黄的布料,红色的也有一些,不过比较少罢了,现在也只有结婚办喜事才会穿红戴绿的。许桂兰看上了一匹海棠红的布料,用手摸了摸后转向了娉婷。“婷婷,你看这个料子怎么样,做件外套不错吧?” “不要吧,这也太亮了,穿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还是选一些大众化的颜色吧。”颜色娉婷是挺喜欢的,可是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不要了,一是确实很显眼,二是价格绝对不便宜。 这时候一直没搭理她们的营业员走过来了,她态度还不错,脸上带着笑容,听到娉婷嫌颜色太亮就劝道,“小姑娘这是害臊了,要我说这匹布颜色又正,料子又好,我们店里总共也就进回来几匹,卖的可好了,这不,就剩最后这么些了,要是买回去做外套也是刚好够一身,这位大姐你可要帮闺女好好掌掌眼了。” 听了营业员的话后,不要说许桂兰,连娉婷都直想把这布料买下来了,实在是太会说话。 “中,那就把这匹剩下的都包了,再选两个大众些的颜色,家里你奶给的是藏蓝的,要不今儿就选青的和灰的?不管是做衣裳还是做裤子都带得住,也不显老,你看呢?”许桂兰决定了以后,娉婷也没说不好,要她说,不管什么颜色,做出来的样子也都差不了多少,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等我们回去,找秋香给你做几身,她是去外面学过手艺的,做出来的样子好看着呢。”村里有专门帮人做衣服的手艺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秋香是村里何山明娶的新媳妇,之前专门学过做衣服,花样子也多,现在十里八村的年轻人都爱找她做衣服,仔细算起来的话,秋香也算娉婷的堂嫂子。 买好了布,又逛了两圈,许桂兰给娉婷添了两双鞋,一双小白鞋,也就是白布鞋,还有一双黑皮鞋,都是耐看又好搭配的。这年头能有一双皮鞋绝对是件拉风的事,六块钱的价格不是普通家庭能轻易承受的,可想而知许桂兰是有多舍得。想着娉婷现在还在发育,鞋的尺码还特意放宽了,免得过阵子穿不下,这也是许桂兰精打细算的一面。 购物果真是女人的天性,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许桂兰已经花了不少,娉婷心疼钱,想着等到了部队,缺了什么再添置,也省的在家买,还要老远的带过去,就不肯再逛了。许桂兰知道女儿的心思,这是怕她花钱,欣慰女儿懂事的同时,又难免有些难以表述的失落。她看衣服鞋子都有了,也就随着娉婷的意,两人没吃午饭,在街边买了两个烤地瓜,就直接去了早上下车的路口,等着拖拉机过来带她们回去。 到了村里,看娉婷肚子不饿,许桂兰直接带着她去了何明山家找秋香,要请秋香帮着做衣服裤子。她打算着娉婷在家没几天了,要说些好话让秋香加紧做才行。 秋香长相文气,虽然没有电影里的秋香那么惹眼,但也是个皮肤白嫩,眉眼秀气的姑娘。坐在堂屋做衣服的秋香看到许桂兰带着娉婷过来,她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迎了上去,又端来椅子给她们坐。 “婶子来是有事儿吗?” “这不是给婷婷买了布做衣裳嘛,想着你的手巧,就送过来给你做。” 秋香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接过了许桂兰手里的布料看,“料子都不错呢,颜色也好,特别是这个海棠红的,做出来的衣服婷婷穿上肯定很好看。”她对衣服料子还是挺了解的,知道她们带过来的是好布,也知道娉婷就要去部队了,聪明的人总是一点就透,多余的话也不用说。 “就是她没两天就要去部队了,时间上有些紧,你看能不能赶出来?”许桂兰紧张地询问着,就怕秋香说赶不出来。 秋香也没有立刻回话,她仔细看了看娉婷,才点头答应,“婷婷身量不错,是个衣架子,我也想好了要给她做什么样式。要做三身的话,时间是有些紧,不过我晚上赶赶工也没什么问题,婶子要是信得过我直接交给我就好。”这话也就是同意了的意思。在她们说话间,秋香的婆婆李小梅端着糖水过来了。 “来,桂兰,婷婷,喝点糖水吧。”自从秋香嫁过来,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连缝纫机都是秋香娘家陪送过来的,因为这家里添了好些收入,在村里的地位也提高了不少。李小梅知道这都是儿媳秋香的功劳,因而全家上下都对秋香很好,而秋香也是个个性好的,既勤快又懂事,李小梅真是满意得不得了,逢人就要夸赞的。平常家里来人找秋香做衣服,她也是热情招待,不会吝啬那一把糖一个蛋的,家务也不要秋香沾手,别人都说她们不是婆媳简直是母女了。 秋香帮娉婷量好尺寸后,和娉婷大致说了自己要做的款式,娉婷也觉得不错,之后许桂兰和秋香谈好价钱,比平常做衣服多加了点,一切说定后,约好了取衣服的时间,许桂兰和娉婷就先回家了。 7.第七章 娉婷要去部队了,一般出远门前亲戚们为了表示一番,会轮着请客吃饭。从县里回来第二天,娉婷就开始马不停蹄地走亲戚,这当中最尴尬的就是总会遇到一些明明不甚熟悉,仔细计较起来还沾亲带故的左邻右舍,见着她后会说一些让人不知道怎么应答,也不需要认真应答的话。 “哟,这是娉婷吧,转眼就是大姑娘了,听你姑妈说你要去部队当兵了,这眼看就有了好前程,以后出息了可不能忘了大娘,大娘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也没少抱你呢。” “这丫头长得真俊,这么说来部队挑女娃当兵也得挑好俊的,就冲这我们家细妹就不行。哎,真愁人呐,这转眼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上个合意的。” “可有段时间没见你过来了,听说要去部队了?好啊,好啊,以后吃公家饭,捧上好饭碗啦!有出息了可别不认我们这些个穷亲戚。”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这要是你去了部队,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不过考虑考虑你妈,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得让她多难过。” 类似的对话,娉婷早已疲于应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舅舅家,姨妈家,除了请客吃饭,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还是海鸥牌的,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现在先给你用着,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你也别有啥负担,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这闺女,干啥想那么多?你是我侄女,和我亲闺女有什区别?”她把表带拆开,套进了娉婷的手腕里,按住了娉婷想要摘下来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你也别让大姨不高兴,姨给你你就只管收着,你要出远门,到了部队也不常回来,这就是个念想,也免得我们做长辈的在家里牵肠挂肚,还是想着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过的好好儿的。” 拗不过她,娉婷到底是收下了,想着等刘璐璐和刘娜娜结婚的时候,她也买些东西寄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刘娜娜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娉婷也就放下心来。 没两天,秋香的衣服也做好了,许桂兰拿回来后让娉婷试穿,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试穿后,娉婷和许桂兰都很满意,秋香的手艺很好,衣服做的很时兴,特别是她用多下来的布给娉婷做了一条工装背带裤,娉婷喜欢得不得了,在农村还真没几个姑娘这么穿的。 “秋香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我闺女这么一打扮,真是标致地不行。”看着穿上新衣,亭亭玉立的女儿,许桂兰心里既安慰又心酸。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眼眶直发热,为了掩饰情绪,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说多出色也样样能拿得出手,可惜丈夫却再也看不到了。 家里没有大面镜子,只有一块小镜子,还是前些年何跃强买回来的。娉婷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转身看到了许桂兰用袖子压眼角的动作,大致上也能猜出她的心情,她走过去抱着许桂兰的手臂,撒娇道,“妈,你是不是看我穿上新衣服太好看所以感动了?” 许桂兰听了,用手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呀,还是个孩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妈,你就放心吧,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也不傻啊。在外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努力上进,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的。倒是你,我和哥都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别什么都凑合,得对自己好些才行。”长辈总想把好东西省着好留给子女,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其实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像许桂兰一样,只有嫁人前在娘家过得不错,婚后丈夫不在家,中年丈夫猝然离世,子女也不在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日子,在收到武装部征兵办的正式通知后,娉婷带上精简过后的行李,背着行李包,穿着新发的军装,在指定集合的县城车站,和家人话别。 “婷婷,在外面别省着,该花的就花,要是钱不趁手就给家里来电报,知道吗?”这些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许桂兰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 “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和战友好好相处,对领导要尊敬,要力争向上知道吗?”大伯母田秋芳也来了。 “记得常写信回来,要是部队有假就回来,我们在家盼着你呢。”这是大姨许桂芳。 “等你安排妥当了就写信告诉你哥,你们兄妹俩要常联系,不能生分了。”这还是一心念着一对子女的许桂兰。 “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就谈着,不过女孩子还是要矜持,可不能让自己吃亏了。”这是表姐刘璐璐。 “好好吃饭,不要生病。” 一句句贴心的叮嘱,和近在眼前的分别,勾起了娉婷的离愁别绪,原本归属感并不是很强烈的她,也不禁红了眼眶。直到哨声响起,开始集合,娉婷才收拾起情绪。 “我要走了,妈,你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别委屈自己。”在上车之前,娉婷抓紧时间说了几句话,“大姨,大伯母,麻烦你们多照应照应我妈,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看到田秋芳和许桂芳点头后,娉婷冲大家招了招手,“我上车了,你们早些回去吧,等我安顿好就会写信回来的。” 指挥官已经开始催了,娉婷冲她们挥挥手,赶忙往集合点正在排队的队伍走去,等她再回头,人群已经阻碍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带着充满希望又无措的思绪在指挥官的安排下排好队,上了属于她的那辆绿皮卡车。 到了车厢里,娉婷把背包放在自己腿上静静坐着,稍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车上所有的新兵,只有她一个女兵。男兵们大多相互认识,都在拉着家长,娉婷这倒是没人好意思上来说话。 “从现在开始,大家已经是部队的一员了,希望大家能遵守秩序,保持安静。车子很快出发,我们要去下一个站点换乘火车去指定的军区部队报道。大家对自己的接收点应该清楚,马上我会把名单给你们,大家传阅一下,记好自己的信息,自己部队的编号及目的地站点,会有人接应你们。知道你们年龄不大,都是新兵,但是只要穿上了军装我就会把你们当作军人看待,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关注,对你们的评价也会写进你们的入伍材料中,希望你们好好表现,拿出自己的最佳状态来。”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车厢立刻安静了下来,随着车子开动,娉婷惯性地车厢里摇着晃着。透过车门的一线阳光落在车厢里,一切仿佛不够真实,但娉婷相信,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8.第八章 绿皮卡车上一晃就是半天,在一开始的震慑下,大家都显得异常安静。卡车把所有人员一起拉到了邻市的火车站,在这里,大家将各奔东西。由于新兵们即将服役的部队不同,他们乘坐的火车班次也不同。当一群穿着崭新军装的新兵们一到候车厅,立刻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其中也不乏羡慕的眼神。 征兵办安排了不同的人员负责各地新兵转移,娉婷要去服役的部队在金陵,火车方向往南,和她拿同批次火车票的新兵也都是驻扎在南边的部队。另她欣喜的是,刚巧有一名女兵和她同路,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她终于可以有个伴了。 这个叫林静静的女孩长了一张圆圆脸,白皮肤,身高比娉婷略矮一些,个性是北方姑娘的爽朗大方,只是一会儿功夫,已经把自己的个人情况说了个干干净净。 “金陵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风景好,好吃的也多,我要去成都,成都好吃的也多,就是那边吃辣吃得凶,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不习惯。”火车上本来就是乱糟糟的,她们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对面坐着几个男兵在她们面前有些放不开,去了另一排座位找相熟的人一起,刚好方便她们说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话。“要是我们能在一个军区就好了,以后有机会还能约着聚聚,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不是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 娉婷听她说得乐呵,就跟说相声一样,心情好了不少,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感。“我还有个哥哥,前阵子来信说部队到了成都,我还想着看以后方不方便过去,一来可以看看我哥,二来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就当旅游了。”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后半夜温度变低,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不过距离是一定的,从下午出发,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看到他们已经往这走,估计也是看到了他们俩,在人群里穿着一身军装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怎的,郭子拼命冲他们挥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难。 “路上辛苦了,累了吧,我们的部队离这儿挺近的,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们一到面前,郭子就嘘寒问暖,很是热情。“我叫郭子,他是陈清华,部队派我们过来接你们。” 两个男新兵还是有些拘谨,娉婷倒是落落大方,她笑着感谢道,“谢谢两位首长百忙之中来接我们。” 她这样的表现倒让郭子和陈清华高看了一眼,“也别叫我们什么首长了,叫我们哥就行,来,车就在外头,我们一起回部队,先带着你们去新兵报到。” 这时候的金陵火车站还是很小的一个站点,远没有几十年后的繁华,跟着郭子和陈清华出了火车站往外走,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几个男士为了照顾她,直接让她坐在了副驾驶。车是陈清华开,郭子和另外两个新兵坐在后座,一路上兴高采烈地说着。娉婷带着微笑,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以前她在金陵上学,对这里应该是很熟悉的,现在故地重游,反而没什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商店,都和曾经的记忆相去甚远。 “我们营离市区挺近的,整个金陵城光营区就有好几个,平常部队放假了也能出去逛逛,每年都有探亲假,进去后一定要好好训练,听领导的话,要不然你们会□□得很惨。” “部队生活挺好的,反正我觉得是比在老家好,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今年营里也来了好些新兵,你们要先去新兵训练营报道,以后才会按照你们的表现分到各个连队。” “你们进去了就是级别最低的新兵,平常遇见级别比你们高的一定要行军礼。” “金陵美食多,什么汤包、粉丝汤、锅贴、盐水鸭,只有你们没吃过的,没有金陵没有的,等部队放假了,你们就可以自己出去逛逛,市里有商场,还有华侨商店,卖很多洋货,不过那要华侨券才行。” 半个小时的路程,娉婷已经从郭子嘴里了解了不少部队的事,心里总算有了点底。车子越开越往郊区,没多久就看到了绵延的军绿色围墙和旗杆上的五星红旗。 “到了,这就是我们营区了。”门口站着佩戴真枪的士兵,陈清华递上通行证,相互间行了军礼后才得以放行。 两名新兵已经被这威严的场景镇住了,郭子一直嘚瑟着,“怎么样?气派吧?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了。”他还挺了解这些新兵的感受的,都是从农村来的孩子,一下子到了这么庄严的地方,难免会心里紧张,想当初他从老家过来和这些新兵也是一样一样的。想到这里,他还特地看了看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娉婷,看到这姑娘表情自然,眼中没有太多敬畏,甚至还带着笑意。他想着,这姑娘倒是挺厉害的,一路上都沉得住气,而且被分到了文工团,看来以后会有出息的。 娉婷的确比较坦然,对部队,对军人,她一直非常向往,可惜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能进部队她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毕竟心理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之前已经进入社会磨练过,她想着不管是在哪里,只要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肯定是没错的。 车子进了大门后不久就停了下来,郭子和陈清华带着他们去了新兵报到处报道。 “你们要先报道,之后我们会把你们送到指定的连队,到了队里,会有人安排你们住宿吃饭和之后的训练。”陈清华话不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听到他和其他人的交谈后娉婷也知道了他是部队的办事员,郭子是首长的警卫员。 “走吧,我先送你去文工团报道。”在安排好那两位男兵后,陈清华示意身后的娉婷跟着他走。 9.第九章 陈清华带着娉婷往文工团走去,他和郭子个性不同,并不是很爱说话,一路上沉默居多,只有遇到熟识的战友打招呼才会应一声。 “呦,陈干事从哪里带了个女兵?不会是你妹子吧?够水灵呐。” 看到他身后跟着娉婷,平常关系好些的战友会和他开玩笑,陈清华理并不理,别人也不气恼,倒是娉婷听了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她的个性一直是属于那种慢热的,并不是很会来事的那一种,毕业后发现自己个性不太好才强迫自己慢慢改变,倒是骨子里的那种羞涩和内向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的。 陈清华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左右的年纪,五官端正,有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特点,那就是瘦。听着大家叫他陈干事,娉婷也不知道他在部队里是什么职务,总归是文职类工作,平常应该是跟着领导的。现在是1967年,军队已经换发了65式军服,军官和士兵的军服是一样的,都是两面红领章,最大的区别就是上衣的口袋数量。军官上衣有4个口袋,士兵上衣只有2个口袋。所以娉婷最多只能判断谁是军官,谁是士兵,却无法像后世一样通过肩章来得知职务大小。<br/><br/><br/>顺着石板路一直走,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很有意境的感觉,像是浓缩版的香榭丽舍大道,想到以前的校园里也有这样的角落,是恋爱中的年轻人最爱去的地方。走了大约一刻钟,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除了几排独立营房外,花坛里还种着不少花草树木。 “这里就是文工团,王团长知道你今天过来,特意关照了我和郭子去接你,以后你就是文工团的一份子了。文工团里现在有几十个人,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过来的,个性自然千差万别,你进去后要和大家处好关系。”也是对娉婷感官不错,陈清华才会多说两句,他能在首长跟前做事,凭的就是他谨慎不多口的性格,当然能力大小也有关系。这个文工团叫战地文工团,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是全国都数得上的优质文工团之一,文工团里从上层军官到基层的男兵女兵,都是才华出众,各有才艺。像娉婷这样小小年纪从农村过来,没什么特长,不努力学习肯定是跟不上。他多多少少知道娉婷的情况,知道她来自北方农村,家里三代以上都是贫农,这次能通过征兵,还被安排进了文工团,其实是有人特意关照。如果不是她的成份好,父亲又是在战场上牺牲的,还真不一定能进得来,他希望自己这样善意隐晦的提醒,娉婷能够领会。 <br/><br/>“我知道了,谢谢陈师兄。”娉婷当然不会不识好歹,知道陈清华是好意,也爽快地领了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能有人提点她几句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她在金陵举目无亲,又是初来乍到的,像陈清华、郭子这样,也是有缘分才能遇上,肯定得和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才行。以前她刚从学校毕业那会,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什么事都是想当然,还有着莫名的自尊心,等在社会磨练之后,才知道人是不能太单纯的,也知道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有了人际关系,平常难办的事也好办了,原本没机会的事,也有了机会,这毕竟是一个从古至今都在讲人情的国家。在明白这些后,娉婷一直努力克服自己内心害怕与人相处的恐惧,性格也开朗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傻傻站在原地,等着别人给她机会了。 <br/>进了文工团院子,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待陈清华走后,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br/>“到了,这里就是女兵宿舍,那边的两栋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墙那里的那几个院子,是一些军官和家属住在哪里。”说着她们一起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这种老式的楼房娉婷并不陌生,上辈子她小时候还见过不少。宿舍楼下有管理人员,娉婷在窗口进行了登记。<br/><br/>“这是你们文工团新来的姑娘?”管理员蒋姐和李亚玲很熟稔,她问过后,李亚玲把娉婷介绍给她认识。<br/><br/>“蒋姐,这是何娉婷,今天刚到的,我带她来给办入住手续。我记得我们文工团宿舍还有空床,直接找一个把她安排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因为女兵相对少一些,整栋楼里还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员安排的时候也会尽量不让宿舍人员太满,同一连队的也尽可能安排在一起。<br/><br/>“那就二楼的203吧,那里住的都是你们文工团的,还有三个空床。姑娘,我给你开个条,你自己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蒋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军人家属,说话带着当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几年大学,现在听到蒋姐说金陵话感觉非常亲切。 蒋姐为人一向热心,平常对女兵们很照顾,她家是本地的,常常愿意帮战士们捎东西进来,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打听,蒋姐也不例外,她开口问了几句,很快就把娉婷的个人信息了解透彻了,让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蒋姐开了条子递给娉婷,又给了她一把宿舍钥匙。<br/><br/>拿着条子和钥匙,李亚玲先带着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后带着她去后勤部,领了被子、枕头、脸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帐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亚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个人还真要分两次才能把东西搬回宿舍。 “有什么东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买,离部队大门不远有个专门卖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东西里面都有,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里面买了。我们这离市里不远,门口就有公交,还可以搭部队采买的车出门,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听了李亚玲的话娉婷点头答应了。来之前在家里她买了不少东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准备等收拾好后,再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br/>“先用抹布擦擦吧,这么点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内务这一块,部队里查的挺严的,每天都要检查,我等会儿把注意点跟你说一下,你以后照着做就行。”整理内务是军队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参加过几次军训的人,对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宿舍得那种杂和乱。 <br/>“我就住在隔壁宿舍,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直接找我就行,能帮的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br/><br/>“谢谢司务长,幸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刚来,肯定是一头雾水。”娉婷真诚地感谢着。<br/><br/>“你就叫我亚玲姐吧,这样才显得亲切,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太生分了也不好。”李亚玲自认比娉婷大几岁,就直接让娉婷喊她姐了。<br/><br/>在李亚玲的帮忙下,娉婷很快就铺好了床铺,整理好了私人物品,之后两人锁上宿舍门一起离开了宿舍。<br/><br/>“平常我们也就是在宿舍,食堂,排练室打转,每周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有事也可以向团里请假。部队生活挺好的,特别是我们文工团,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一起,经常要出去慰问演出,还有一些重大的节日活动表演,辛苦肯定也是辛苦的,不过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会有提干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是新兵,津贴相对少一点,我们也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在李亚玲的话语中,娉婷的军旅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晚上在部队食堂吃了第一顿晚饭,茄子烧黄豆,土豆炖肉末粉条,清炒大白菜,主食是花卷。娉婷对饭菜挺满意的,听文工团的人说,遇上过年过节食堂会包饺子,偶尔还有面条和包子,伙食是非常不错的。经过了半天的时间,娉婷和文工团的团员们也混了个脸熟,也有主动和她说话的,倒是缓解了娉婷的不少尴尬。 饭后回了宿舍,洗过澡整理内务后,娉婷拿出背包里的纸和笔,坐在属于自己的书桌前,给何成辉和林静静写信,告诉他们自己进入部队的所见和所想。这时候的宿舍里,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203宿舍如今还没有满员,连娉婷才住了六个人,其他人还好,倒是有两个人看出不太好相处。 方芳冲着娉婷努着嘴,“看,一来就写信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情哥哥,那些农村来的女孩子就是不安分,恨不得十来岁就做童养媳,结婚可早着呢。”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娉婷倒是没听清楚,其他听到的人面面相觑,没有多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方芳见没人应和,也就没兴致再说,直接爬上床睡觉了。 10.第十章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仅仅是娉婷在部队的第二天,她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一个宿舍,也不过才六个人,恨不得分成几个“派系”,说话含沙射影不谈,还常常摔东西,撂脸子。原本关系应该最亲近的团体,反而彼此生疏得很。遇到不讲理的人,你就不能和他们讲道理,娉婷懒得搭理这些,惹不起她也躲得起。 作为文工团的新兵,部队的观念是文艺兵首先得是兵,娉婷和新入伍的十几个女兵一起接受了为期两个月的军事训练。这些女新兵里有卫生员、通讯员、文艺兵等,训练她们的教官是新兵连的一位连长,人很严肃,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女兵而放松对她们的训练。可以说这两个月是娉婷两辈子过的最苦的日子,她也从内心里佩服那些女兵和军校的女学员。当其他同龄女孩悠哉悠哉地享受着生活时,她们却在经受各种考验和训练。“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有时候的确不能只羡慕别人获得的成就,而忽略别人付出的艰辛。 <br/><br/>训练结束回到文工团,副团长丁慧对娉婷进行了考核,考核结果让她很满意。丁慧早就知道了娉婷这个人,是动了关系进来的。作为有口皆碑的军区文工团,战地文工团里有不少干部子弟,对于关系这一块大家并不是那么介意,丁慧不满的还是娉婷来自农村,很有可能没有任何特长,她怕娉婷过来占用文工团的招人名额不说,人还不顶用。这种想法在考核之后就不存在了,娉婷有一定的舞蹈基础,理解能力也强,很多舞蹈动作很容易上手。唱歌这一块,虽说嗓子不是那么靓,对节拍的掌握却很准确,看得懂五线谱,还会一点乐器,综合下来是个有用的苗子。 <br/>“现在团里没有空缺,你平时就先跟着后面看吧,他们练功的时候你也跟着练,别怕吃苦,要知道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考核过后,丁副团长对娉婷的态度和蔼了不少。她进文工团的时候也才十七八的年纪,在文工团里献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把文艺工作当成自己一生的事业。对她而言,只要是好苗子,她不会在意那些外在条件,一定会好好培养。 正式进入文工团后,娉婷发现文工团里真的是藏龙卧虎。有毕业于军艺的文艺兵,有在国外专家指导下练习的独唱演员,有能唱能跳的民歌手,还有很多干部子弟。这样一看,娉婷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优势,即使知道历史的轨迹,但是怎么让自己生活的更好,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在这个大环境里,做生意是不可能,去工厂上班还不如在部队,当老师什么的也危险得很,这样权衡下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在文工团,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大把,产生各种矛盾是很正常的。现代职场里娉婷已经领教到了女人的战斗力,自从来了文工团,她也一直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加上到现在她也还是个“闲杂”人员,倒是没和谁产生过冲突。 <br/><br/>“你们也不要这么说,陈雪丽已经是排长了,不说职务比你们大,就说平常她在团里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次能提干的确是因为她表现优异,要是被领导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刘海梅出声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话,惹得方芳冷哼一声,拿着盆出去洗衣服了,蒋丽则一声不吭,躺在床上假寐着。 刘海梅是宿舍的舍长,为人比较正直,很受领导喜爱,这次虽然没能提干成功,但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她也是宿舍里对娉婷最友好的一个,平常对娉婷很是照顾,知道娉婷是新来的,年纪又最小,教了娉婷不少东西,这让娉婷从心底非常感激。 <br/>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场浩大的“运动”如历史中的粉墨登场了,在主席的号召下,全国上下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阶级斗争,要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广播里每天播读着首都下达的各类文件,熟知历史的娉婷每天都听得一阵心累,她特意抽空写信回家,问了问许桂兰家里的情形,还把自己存了几个月的布票和工业票寄回去,让许桂兰买些东西给表姐刘璐璐添妆。因为姨妈送的那块海鸥牌手表,无形中树立了娉婷的形象,别人起码不会把她当成农村来的土包子。还有许成辉那里,从她到了部队,兄妹两就联系上了,他们如今在一个系统里,彼此更容易交流,偶尔娉婷也能从何成辉那里得到一些平常没注意的消息,只是部队通信要经过检查,娉婷也不方便写太露骨的话。 气氛日渐紧张,政治部时常组织战士参加各种学习不说,还加强了对士兵的政治思想的考核。另外,部分政审出现问题的战士和军官也被喊过去谈话,短短的时间,文工团里就有几个团员相继离开了,有被劝退的,也有自己主动离开的。这让团里的战友多多少少有些“兔死狐悲”,部队就像一个避风港,大家在部队里莫名有强的安全感,如今外面的世道那么乱,出了部队能不能适应还是两说。虽然知道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可娉婷的心里也忍不住的担忧和焦虑,只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才能体会那种压抑,这让娉婷分外怀念以前的生活。 11.第十一章 “何娉婷,从今天开始你去话剧团参加排练。”正在团里人心惶惶的时候,娉婷意外获得了正式排练的资格。如今团里有歌舞团和话剧团,两个团的排练都是独立的。最近受新政治活动的影响,团里正在紧急排练新的、符合社会主义教育主题的歌舞和话剧,以表现阶级斗争的内容,用来对青年进行革命教育。 娉婷参加了两部话剧的排练,《第二个春天》和《灯下的哨兵》,都属于大型的话剧表演,娉婷自然不是话剧的主演,角色相对轻松,也就是传说中的配角,比路人甲多两句台词罢了。开始排练话剧后,娉婷和团里的演员们也渐渐熟稔起来,她也有了相处不错的朋友。 “你的表情要更加坚定,这样才能表现出国家科学技术工作人员为国奉献的精神。目前为止你的表现不错,只要把一些细节的地方处理好,这个角色的完成度就很好了。”在排练过后,连长蒋珊对大家的表演一一点评。 “是,连长。”娉婷根据连长的指导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很快就得到了连长的肯定,这让她对自己在文工团的生活更有信心了。 如今排练的正是话剧《第二个春天》,这出话剧的主要内容就是海军某科研单位领导和科技人员发奋图强、克服困难,终于完成舰艇试制任务,为建设强大海军作出贡献的故事。展现了军队科研部门的指战员和工作人员在祖国现代化国防建设中的精神面貌。吕美和康辉是这个话剧的男女主演,像娉婷这样的辅助角色还有好几个。 “好了,今天大家的表现都不错,现在已经到了吃饭时间,大家整理好之后排队,有序地去食堂。”文工团的吃饭时间和部队里的其他士兵错开,管理也没有那么地严格。听到吃饭时间到了,大家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之后在班长的带领下去了食堂。 “醋溜土豆丝,肉丸子,爆炒扁豆,主食有米饭有馒头。”炊事班的战士说了今天的菜单,因为有肉丸子,大家还是挺高兴的。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肉丸子了,要是晚上再能吃上顿饺子,那今天一天可就完美了。” “你就想着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吃饺子,不美死你!” 吴亚萍和季红打的都是馒头,只有娉婷一个人打了米饭。 “哎,我说娉婷,你不是北方人嘛,看你只要有米饭,米粥你就不吃馒头,也不怎么爱吃面食,怎么比我这个南方人还像南方人啊?”吴亚萍个性爽朗大方,有些傻大姐,平常说话直来直去,她和季红一起,都是娉婷在话剧团交到的新朋友。 “米粥养人,听说吃面食容易发胖呢,亚萍你也少吃点面食吧。”娉婷故意这么说,知道她一定会上当的。 果然,听到吃面食会发胖,吴亚萍顿时哀嚎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怪不得你越来越瘦了呢,你也太坏心了,就像看着我和季红发胖,好衬得你瘦是不是啊。” 要不是知道她的个性,这话听了非让人生气不可。娉婷和季红埋头吃饭,也不理会她的埋怨。如果在这样的环境和高强度的训练里都能发胖,那真就是天生的,非人力不可逆转的悲剧。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排练,大家排练的舞蹈和话剧已经非常成熟了,在军区上层领导的指示下,战地文工团开始了上百场次的巡演,最先表演的正是文工团所在的军区部队。 “等会儿上台了不要慌,你平时排练时表现挺好的,只要这一场演好了,以后你的表演机会就多了。”后台,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化妆,季红怕娉婷紧张,出声安慰着。 “嗯,我知道的。”娉婷正对着镜子给自己画眉毛,今天表演的人多,化妆师只有一个,娉婷从化妆师那借来了多余的化妆品,自己动起手来。“你看我画得不错吧,你们要是放心的话,等会儿我帮你们一起画,也免得你们一直等着。” 原本吴亚萍和季红是对娉婷的技术有所怀疑的,这会儿看到娉婷化好的妆,还真有种惊艳的感觉,反正就是既自然又好看。吴亚萍也不怕给自己打脸,等娉婷收拾妥当了,赶忙坐到娉婷面前,把自己一张有些肉嘟嘟的脸送了过去,“你给我画吧,我要求也不高,照你这样来就行。” 娉婷笑着不说破,东西原本就是借的,也不知道化妆师什么时候就要用,娉婷赶紧动手帮她们两化了起来。她们三人凑在角落里,其他人倒是不太注意,偶尔也有人朝着她们指指点点的,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 “娉婷,你怎么有这手艺呢?还真别说,你老说自己是农村来的,我看也不像啊,别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故意隐瞒身份的吧。”吴亚萍的个性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没有坏心,不过有时候说话会不顾脑子。她的本意是说娉婷不像农村姑娘,但是她忘了现在的环境是什么样,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瞎说什么呢,人家娉婷可是烈士子女,是中下贫农,你可不要乱给她扣帽子。”娉婷还没开口呢,季红立刻就制止了吴亚萍的口不择言。现在到处都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部队里的情况要好一些,在外头露出一点口风可是要拉去□□的。虽然知道吴亚萍是无心的,季红也要说清楚,一是免得娉婷心里不痛快,二是得让吴亚萍吃这个教训才行。 “我真不是这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吴亚萍这会才反应过来,赶忙要给娉婷道歉。 “你我还不知道?我没生气,你别乱动了,等会把妆弄花了。”娉婷确实没生气,她对现在的生活,对这个时代,还有着说不清的隔阂,好像自己是游离在生活之外的,尽管努力融合,努力习惯,但她毕竟没有见识到生活的可怕之处。她只是趋利避害,让自己不要去触碰危险,努力融合大环境,现在可不兴什么“言论自由”,祸从口出,吴亚萍这种动不动就开口不过脑子的行为,说不准以后会吃亏。 有了这个插曲,吴亚萍到化妆结束都保持着沉默,娉婷又快速帮季红画好妆,把东西还给化妆师后,就在一旁等着自己的节目上场。 “我刚刚看过了,我们的节目还有好一会,现在是歌舞团表演,等会儿还有个独唱,要不我们去前面看一看,等快到我们了再过来。”吴亚萍没一会儿就恢复了元气,怂恿着娉婷和季红躲到台前去看节目。 “这样合适吗?被领导看到了,我们会不会挨骂?”娉婷以前没有参加过表演,不知道团里的制度是怎样,允不允许演员看节目。 “没事的,只要不影响表演,连长不会在意的。再说我们也就是偷偷地看,在角落里不会有人发现的。”吴亚萍说的是实话,这种事她以前的确没少干。 季红最先心动了,娉婷则是可有可无,最后趁着别人不注意,她们三个人绕到台前的角落里。这会的节目是一段民族舞,由陈雪丽担任领舞。只见她穿着少数名族服装,妆容靓丽,动作优美,身段婀娜,把台下不少战士眼睛都看直了。任何时候都不缺“明星”,古时候潘安、李白、苏轼等名人就有大把的“粉丝”,而现在,在金陵军区,陈雪丽就是绝对的军中一枝花,是六十年代的“白富美”。 “真好看呐。”吴亚萍喃喃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人好看还是舞好看。娉婷看了也很服气,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说起来自己比别人多了一段机遇,知道未来几十年的大趋势,可要真的比起来,还真的比不上陈雪丽这样的女孩。她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魅力,那种优越生活培养出来的气质,自己是真的学不来。 “哎,还真的是你啊。”从背后传来的说话声把她们三人吓了一跳。娉婷转头一看,原来是好久不见的郭子。 “我就坐在那里,正好转头就看到你出来。”郭子带着一脸笑容,指着不远处的座位,离她们藏身的幕帘非常近。“你今天有表演?几个月不见人确实变得不一样了,我还怕自己认错人了呢。” “过会儿有个话剧,今天是我第一次登台,你一定要捧场呐。”娉婷和他开着玩笑,又把郭子介绍给了吴亚萍和季红。 “这是郭子,我进团的那天是他去火车站接我的,是我在部队认识的第一个战友。”娉婷这样介绍,郭子听了果然很高兴。平常能说会道的他,这会在三个女孩子亮闪闪的眼神中也不禁红了脸。 “我也就是过来跟你招呼一声,看到你在团里过的挺好也就放心了。”来之前没想那么多,只是纯粹来和娉婷说句话,虽然在一个部队,可他们能碰见的机会也不多。这会儿在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面前,就是他平常能说会道,也有些词穷了。匆匆忙忙撂下一句“你们看这点时间,别误了上台。”就慌忙离开了。 郭子一走,吴亚萍就乐开了花,“你们看他那脸红成什么样了,那憨样还挺逗的。” 舞蹈表演结束了,三人回了后台准备登台。这会大家的妆都化好了,娉婷她们三人的妆容对比之下就看出了不同来。 “你们的妆倒是挺不一样的,没想到何娉婷你还有这一手啊?要不以后团里出去表演,小陈师傅来不及给大伙化妆,你就帮着上呗。”说话的是正是方芳,她刚跳完舞下台,已经听说了娉婷自己会化妆的事。别看她和娉婷一个宿舍,其实心里看不上娉婷,一方面娉婷是农村来的,而她方芳自诩自己是城里人。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认,何娉婷长得比她好看,也比她年轻,虽然是农村来的,各方面基础都不错,这不,才来了多久?就已经能上台表演了。这些年方芳在团里一直被陈雪丽压着已经让她心里不快,如今一个农村来的小姑娘而已,她怎么能让何娉婷压她一头呢? 娉婷没想到方芳会突然发难,好歹大家是舍友,一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平平常常相处而已,现在看来,她原本的想法也是错的,会叫的狗到哪里逮着人都想咬一口。 “你要是有这想法可以去和团里的领导们提,还有我要准备上台了,就先不和你聊了。”娉婷直接没给她面子地反驳了方芳,这种人她以前也见多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优越感,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时不时想给别人使绊子,她何娉婷也不是吃素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想从她身上占便宜也没那么容易。 “你!”方芳没想到娉婷会这么顶她,平常在宿舍里娉婷人还是挺文静的,也不爱和别人计较,她就以为娉婷是个好欺负的。“嗬,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唤,没想到你还挺能耐。”正在方芳想发难时,连长丁慧有了进来。 “下一出话剧表演的演员赶紧准备好,马上就要登台了,好好表现知道吗?按照你们平常排练的那样,争取来个开门红。”连长发了话,大家赶紧做好表演准备,等台上的独唱结束就立刻登台。 娉婷和季红她们站在一起,看到她们担忧的目光,示意自己没事后,她们才放下心来。另一边,也有人小声劝着方芳,“你干嘛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人家小姑娘难看?说出去大家还不是说你不好?再说你和她又不是一个队的,平常接触也不多,碍不着你什么事,真想不明白你这是图什么。” 方芳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作为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不会承认自己有错,虽然碍于领导在没有继续和娉婷说什么,内心里已经把娉婷归于和李雪丽同样讨厌的那一类。“我就是看不惯她这种,平常好像很老实,其实心里很不安分,都是装的!” 不管方芳怎么气不顺,娉婷的“首秀”非常成功。正是这一次的登台,让领导看到了她的潜力和努力,才有了以后无数次的登台机会。 12.第十二章 转眼三年过去,娉婷在文工团已经三年多了。这三年间文工团的变化很大,有人升值提干,有人退伍离开,娉婷也从一个新入团的小兵转而成了团里的表演骨干,虽然没有提干,大小也做了个小班长,津贴也从一开始的十二块一个月涨到了十五块一个月。这三年间,娉婷休过一次假回了一趟老家,走出部队后才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时代的气息。全国“上山下乡”的活动如火如荼,何家村里也来了几个知青,因为许桂兰独居的原因,在得到她同意的情况下,有两个女知青住进了娉婷家,和许桂兰一起作伴。其中一个叫汪梅的知青,和许桂兰相处非常融洽,她和家中关系不亲近,也不想着以后回城,不知怎的,和回家探亲的何成辉看对了眼,就这样成了娉婷的嫂子。娉婷回乡探亲的那次,汪梅和何成辉就已经结婚了,相处了几天,她也觉着汪梅不错,是个好好过日子的女人。何成辉结了婚,老婆留在了老家,许桂兰在家也不寂寞了。即使大环境不理想,但他们何家的小日子却过的有滋有味。 也因为何成辉已经结婚成家了,许桂兰不用再为他的个人大事担忧,如今唯一忧心的就剩下了娉婷的婚事。在她看来,娉婷的年纪在老家早就可以许人家了,可娉婷在部队里,也没有退伍回乡的念头,又没有自己谈个对象啥的,这高不成低不就,还隔了那么老远,怎么找对象?一旦有了这个念头,许桂兰就把找对象的事时不时放在嘴边,平常通信也不忘说上几句。 其实娉婷也想过自己的婚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但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过一辈子了才是她头疼的问题。重生前,她和男友相识是熟人介绍,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就是相互合适罢了,重生后她进了军队,按道理军队是男人最多的地方,可如今的社会风气也不提倡大张旗鼓地自由恋爱,平常男女交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就是“有碍社会风化”,是“乱搞男女关系”。团里确实有战友对她表示好感的,可惜她对搞文艺的男同志没什么进一步的想法,也注意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凑上来了。 “今天听说下星期的大汇演还有几个首长要过来,职位都不低呢。”澡堂里,消息一向灵通的吴亚萍压低着声音说话。部队里有专门的澡堂,大家都是习惯了吃完晚饭洗个澡直接回宿舍。 “是吗?不过这和我们文工团关系也不大。”季红起初有些兴趣,后来又不当回事了。实在是碰到“首长”,那就不方便说什么闲话,而且她们这些文工团的小兵,离“首长”什么的实在是太遥远了。“有时间关心首长,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上次你爸妈写信过来不是还提到了你结婚的事?”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你是城镇户口,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管他呢,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娉婷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样踏踏实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军区汇演上,战地文工团的表演非常成功,获得了首长的表扬和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吴亚萍向团里申请了假期,准备动身回家探亲了。 “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我们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娉婷和季红私下里开着吴亚萍的玩笑,她们知道吴亚萍回家的主要目的,不过在这个当口,也不好大肆宣扬,被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 “行吧,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成功便成仁啊!”带着如此的豪言壮语,吴亚萍踏上了返家的路。 13.第十三章 汇演后大家难得有了空闲,不再紧绷着练习、排练,团里也给他们放了一天假,彼此相熟的战友约起来准备出去逛逛。 “我想去做两身衣裳,天气开始热起来了,买点棉布料做两个短袖在宿舍里穿穿也不错。” “我存了几张工业票,想买块表给我弟,他要结婚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得表示表示才行,谁让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上次在那家国营饭店吃的臊子面真香,我一直惦记着呢,这次出去我还要再点上一碗,哎,晓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告诉你,那面条是真的香,分量也足,你肯定喜欢吃。” “要我说,我们不如一起出去郊游,爬爬山,欣赏欣赏初夏景色,也舒缓舒缓筋骨。平常去的地方是不少,可能停下来认真看一看的机会不多,辜负了多少的大好时光?” “也对,那我们就约起来一起郊游去。愿意去的先报个名,在一起合计一下路线,争取这一天玩得痛快,让大家都尽兴。” 从放假通知下来后,排练室里很是热闹,大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后来在队长许在明的组织下,决定按个人意愿组织郊游,大家纷纷踊跃报名。 “娉婷,要不我们也一起去吧?难得这么热闹,总不能脱离‘广大群众’嘛。”季红出言游说娉婷,她是希望娉婷能和她一起去的。在文工团里,季红和吴亚萍,娉婷的关系最要好,如果吴亚萍没有回乡,那遇到这种活动的时候,吴亚萍肯定是最踊跃的那一个。而娉婷的个性偏文静些,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季红怕娉婷不想去,才会出言劝说。 “那好吧,我们也一起去。”娉婷是个容易心软的,要说爬山的话,金陵的山她重生前就爬腻了,每次爬完后都发誓再也不去爬了,可是朋友一约最后还是会一起去。现在也一样,难得放假,不用排练也不用早起,她更想在宿舍里休息,看看书,写写信都好,不过季红开了口,希望她能一起去,她也就答应了下来。对于友情她还是很珍惜的,毕竟季红时她在团里,难得合得来的朋友。 “好,现在报名的人数已经有十七个了,大家先说说最想去哪里,想做什么,统计后再一起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这样大家没意见吧?”许在明的组织能力挺强的,在团里负责大字报的宣传,组织郊游这种小事对他而言完全不在话下。 果然,他的话一出口,大家都表示同意,纷纷说了自己想去的地方。有人想去栖霞山,有人想去夫子庙,有人想去爬紫金山,还有人想去市里购物,再去吃点东西。 “班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考参考。”许在明一直注意着娉婷,看她带着笑容站在一边,看着大家热闹却一句话也不说,这让他有些气闷。他一直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漂亮又安静的姑娘,为她每一次成功的演出而欢呼,也为她的刻苦努力而心疼,他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关心她,爱护她,把那颗爱恋她的心交给她。他含蓄地表露着爱意,她却全然不能领会,不管自己表现的多么出众,她好像都不放在心上,这让他的爱情变得苦涩无比。 许在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娉婷还有些愣神,看到大家都转过来看她,她轻笑着说,“我随大流就行,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这么多人贡献出来的智慧肯定是好的。” “班长说的对,这么多主意呢,大家少数服从多数,要是实在不能接受的,可以不和大家一起嘛,自己去不就行了?”娉婷说完话,肖云立刻接了嘴,脸上似笑非笑,话里也意有所指。 季红听了皱起眉头,侧头低声和娉婷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听着怎么这么不得劲?” 娉婷摇摇头没说话,另一边肖云说完后又若无其事地和大家说说笑笑起来,仿佛刚刚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许在明虽然心里着急,到底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露什么,看了娉婷一眼后,在大家的簇拥下做着统计。 “要不我们别和他们一起去了?怎么老觉着怪怪的。”季红这会儿有些内疚,要不是她怂恿,娉婷根本就不想出去的。 “没事儿,你等会儿看看他们要去的地方你想不想去,要是不想去我再陪你去其他地方。”娉婷不是木头人,肖云时不时的冷言冷语她早就有感觉了,而且为了什么她也大约清楚,只是一直没有当回事罢了。现在娉婷已经是团里的骨干,大小也是个班长,而肖云来团里也才一年多的时间。肖云之所以敢这么对娉婷,除了年轻无所畏惧外,还是因为她是有些背景的。 肖云的大伯是金陵军区的政委,家里条件不错,作为肖家小辈里唯一的女孩,肖云从小得到了全心全意的宠爱和悉心的培养。可惜她的能力比不上从前的陈雪丽,否则团里肯定会给她最好的机会。她之所以对娉婷有敌意,还是一个“情”字。肖云从进了文工团就偷偷喜欢上了开朗大方又有能力的许在明,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很准,她总觉得许在明喜欢娉婷,因为他对娉婷的关注实在是太多了。想她肖云从小被当作公主一样养大,怎么能容忍有人抢自己喜欢的东西?即使娉婷什么也没做,她也觉得娉婷抢了她的心上人,所以才会一直刻意针对娉婷。只不过她也知道许在明和娉婷并没有在一起,所以她对娉婷的敌意表现得也很隐晦,团里大多数人并不会多想,只当肖云个性就是如此,谁让她家里条件好,任性一点也不奇怪。 最后的统计结果是上午一起去爬山,各自带上干粮防备来不及吃午饭,下午坐车去市里逛逛,再找一家饭店吃个饭,傍晚时回部队。 季红到底还是决定不和大家一起去了,“想想看金陵的山我都爬过了,本来是想着和大家一起活动,免得我们不合群,现在看啊,那些年轻女孩的想法我是搞不懂,也不去凑热闹了。” 娉婷搂着她笑了,“还‘那些’年轻女孩,你年纪也不大啊,明明还是一枝花嘛!” 季红噗嗤一声笑了出了,伸手要去拧娉婷的嘴,“别说跟她们了,就是跟你比我都成了老姑娘,看把你得意的。” 第二天,两人睡到自然醒,磨磨蹭蹭收拾好后去了食堂,这会儿饭点早过了,仗着和炊事班关系好,她们过来蹭点儿吃的。 “哟,两位姑娘这是才起呐?再过两小时可就到了午饭时间了,要不姑娘们再等一等?”炊事班的班长王保平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他是北方人,有着北方人的爽朗和能侃。 “哎呀王师傅,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呗,这不是难得休息吗,我们也不要别的,有大馒头,肉包子的来两个。”她们也不怵,笑嘻嘻地冲着王保平说。 “看你说的,什么时候还让你饿着了?”王保平转身回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碗,碗里有馒头和鸡蛋。“热乎着呢,这会也没米粥,你们拿回宿舍就着水吃吧,吃完了把碗给我送过来。” “谢谢王师傅,就知道您刀子嘴豆腐心,对我们好着呢。”接过王保平手里的碗,娉婷和季红笑容灿烂,最后还不忘捧他两句。 “行了,别灌迷魂汤了,赶紧去吃吧。”王保平笑呵呵地冲她们摆手。 “我那不是还有上次带的辣椒酱吗?沾着馒头吃味道肯定好。”想着干吃馒头有些不对味,季红想着之前从家里带了一罐辣椒酱,宿舍人多,分一分就没了,平常就很少拿出来。今天宿舍人大多不在,她就准备拿出来和娉婷一起沾馒头吃。也不能怪她小气,这年头什么都金贵,就那些辣椒也来的极不容易,家里为了辣椒味道好,又放了好些油下去熬,干吃一口都觉着口齿留香,就那么分给别人吃可不是浪费了。 “行啊,我那还有蜂蜜呢,用来沾馒头也不错,那样咸的甜的就都有了。”娉婷的蜂蜜是许桂兰专门找人弄的,现在计划经济,哪能轻易弄到这么好的东西?别看才一小罐,那也是许桂兰费了老大劲才得来的。家里留了一些给娉婷嫂子,剩下的全都寄给了娉婷,想着蜂蜜对女人好,养人,才巴巴地给娉婷邮了过来。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宿舍,这时候宿舍已经没人了。原本她们并不在一个宿舍住,后来团里人员变动,她们三人自己去找宿管申请,换到了一个房间。宿舍里一共六个人,另外三个女孩人也挺好相处的,在这个宿舍娉婷住的挺舒服自在。 两人泡两杯蜂蜜水,就着辣椒酱和蜂蜜吃好了早饭。 “食堂的馒头挺好吃的,等会儿把碗给他们送过去。”收拾好桌子把碗洗干净,季红问娉婷,“今天我们还出门吗?不出门我就顺便带着饭盒去食堂把午饭一起打回来。” “你不是前两天还说想出门买点东西吗?要不我们送好碗一起出去?带上粮票,饿了就在外面吃。”娉婷记得季红说过她的月事戴要换了,想着季红为了她没和大家一起去郊游,反正也只剩半天时间,不如陪她出去逛逛。 “那行,那我们等会儿就出发。”季红果然高高兴兴的收拾挎包去了,看的娉婷直想发笑。 14.第十四章 最后两人也没换衣服,穿着军装,背着挎包,一起高高兴兴地出了宿舍。 伟大领袖M主席写过一首诗: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一句“不爱红装爱武装”让整个国家都掀起了一股装军装的流行趋势。绿色的军装和军鞋,再带上一顶绿色军帽,斜挎一个军绿色背包,手拿一本M主席语录,就是现在最标志性的装扮。不说在部队当兵的,就是平常生活里大家也以穿一身军装为荣,再加上娉婷和季红两个女孩子出门,穿着军装更安全些。 “听李干事说,马上又有一批新兵要来了,我们团这次也收了好几个。”把碗还给炊事班后,两人边走边聊。“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是一直留在部队,还是找个人嫁之后后退伍?” “我还没想那么多,现在我在团里也挺好的,如果能提上干的话我应该会留下来,如果提不上干,以后不在团里了,那就找个地方文艺团,或者做点其他事情,总归没什么可发愁的。”娉婷说出了自己的内心话,“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肯吃苦哪里会活不下去,只是活得好与差罢了。 “你现在还小,再过两年可不是要考虑个人问题?你看以前陈雪丽和吕美在团里出风头吧?现在还不是嫁人了,不过她们命好,嫁了军官,以后是不用发愁了。”对于她们,季红是非常羡慕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和别人比。她的相貌、才艺都一般,当初能进文工团还是走的关系,进来后也是不温不火地混着,从来没有得到过领导的重用,所以她考虑问题难免会现实一些。对于自己未来的生活,她不想就那样认命,可又无力去和现实做什么斗争,在她看来,以后她无非是退伍回家再在家人的安排下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她知道钱群对她的心,说实在话,钱群条件不错,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那也是很多姑娘理想的对象,长得周正,人也老实,家里条件不差,还是城镇户口,只不过季红和她家人都想着能再挑个更好的,才一直没把这个事放在台面上说。要说她不愧疚那是骗人的,可是女人结婚自古就是第二次投胎,就算她自私想投个好胎这也不算什么罪过吧? “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哪能像以前一样当兔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只是优秀又对我好,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社会再发展几十年,男女已经平等了,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剩斗士”,“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她根本做不到,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季红确实受到了震动!她想着,要是这些话让自己父母听到了可不得了,没想到娉婷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的想法却这么令人震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娉婷此时脸上自信的神采,她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像娉婷一样该多好?哪怕是个农村的姑娘,却仿佛得天独厚,学什么都快,领导也喜欢,就是不打扮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以后我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也相信你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能让你享福的男人。”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走着走着娉婷也忍不住笑了,引得季红莫名地看着她。 “我想着,要是这会儿有谁听到我们说的这些话就真的完了,多损形象,好像我们急着嫁人似的,满口男人男人的。”娉婷这样一解释,季红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有些压抑的气氛,两人又开开心心地说一路说笑,准备等着坐开去市区的公交。她们不知道的事,路边停着的吉普车里,已经有几个人全程听到了她们关于“婚姻”和“男人”的大胆言论。 “呵,这两个妞,在大马路上就这样不注意形象,我看想找个好对象也难。”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军官,坐在副驾驶,正侧着身子对着后座的人说话,“你说这些姑娘,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不是想嫁好人家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遇上哪个都够男人喝一壶吧?” 坐在后座的那位一直低头看着文件,修长的手指不停翻阅着,眉头微皱,好似对那些话置若罔闻。 “这两个啊,是我们文工团的姑娘,个子高些的那个还是文工团的骨干呢,部队里可有不少男兵中意她,不光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石团长,你可就不懂了,带着烈性的姑娘更让男人有征服欲,别说喝一壶,就是喝两壶,三壶都有人抢着要。” “行呐,你小子也是其中一个吧!我告诉你,这男人找老婆那什么好不好看的没用。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还是得会伺候人,得知暖知热,你说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晚上还能给你端盆洗脚水,这样的老婆招人稀罕不?再说了,灯一关还不是一个样,只有你们这些个小年轻才会非得找个好看的,这好看能当饭吃吗?”石团长名叫石前进,四十出头的年纪了,以前参加过战争,是靠着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三岁就一个代沟更何况他和小年轻们差那么些岁数呢?他和下面的兵相处起来一向没什么架子,因而开车的警务员也敢和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我说仲凌呐,这在车里呢,就一会儿功夫,你也别那么认真了,我看着都觉着头疼。”石前进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有些烦躁地说,“这老丁怎么回事,等了他有十分钟了,还不过来!这要是在战场上,那就是延误战机!” 翟仲凌合上手里的文件,放进了档案袋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赏心悦目,直让石前进看得牙疼。 “我说仲凌,你还年轻,虽说稳重些好可你也太缺乏朝气了,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我这个大老粗看着都累。”他们几个人是总军区的,今天开完会后一起出来办事,别人的事都办好了就剩老丁磨磨蹭蹭,眼看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石前进难免有些着急,总想着找人说话分散分散注意力。翟仲凌是首都来的,读过军校,也上过战场,立过军功,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军区参谋。石前进虽说是草根出身,但他不是迂腐的人,也不玩阴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翟仲凌来了金陵军区后,他们相处不错,挺合得来,虽说年龄有些差距,但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所以石前进这么说话翟仲凌听了并不生气。 “再等等吧,我们是提前办完事过来的,丁政委也不知道我们在这等着,要是急得慌你也可以下车走走,散散心。”天气有些闷,翟仲凌伸手解开脖子上的纽扣,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脸上棱角分明,无论是坚毅的下巴还是抿着的嘴唇,无不显示他是一个极有原则和认真的军人。 又过了几分钟,丁政委终于出现了。警务员周正开着车出了部队大门,往总军区开去,而此时,娉婷和季红还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那班总是会晚点的公交车。不经意的转头和抬眼间,两人有了片刻的对视,只是此时谁也不会知道,以后大家会有着怎样的交集。 “都等了十几分钟了,连个车影子都没见着,去一趟市里真不容易。”有些晃神的娉婷听到了季红的抱怨,立刻收回了一些莫名的思绪。 “再等等吧。车子总会来的,你先想想等会儿到了市里我们先去哪里?你中午想吃什么?这样分散注意力,你就不会着急了。”有些人喜欢等车,有些人等一分钟都会不耐烦,而娉婷就是那个只要确定车会来,等多久都不会不耐烦的人。 “我怎么觉着平常你就是这么跟吴亚萍说话的呢?感情你把我当她啦?我可没她那么不靠谱……” 又过了六七分钟,开往市区的公交车姗姗来迟,娉婷和季红终于能在公交车上感受着初夏的微风。 15.第十五章 娉婷和季红两人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到了市区,现在的市区以后将会发展成老城区,娉婷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几十年后的影子,除了一直保留的古建筑,其他的结构全部改变了。 “这会也快十一点半了,我肚子饿了,要不先去找点吃的?”季红抬手看了看时间,决定还是先祭一祭自己已经饥肠辘辘的五脏庙。文工团里的战士家庭情况普遍不错,手表是日常配备,几乎人手一个,有区别的只是牌子不同罢了。家境好的能搞到海外货,家境还行的就是上海牌,海鸥牌,再差一些的也就不讲究什么品牌。这样看来,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是任何时候都存在的。 “行呐,记得往前走就有两家国营饭店,你去看看想吃什么?”严格说起来,娉婷是个标准的“吃货”,以前上学时可以为了一个小巷美食而和室友横跨金陵城,听到哪里有好吃的就是再远也会去。工作以后收入不错,还常常为了美食而到处旅行。为了不发胖,她坚持运动,保持体型,是一个标准的新社会女性。当她成为“何娉婷”后,这种“吃货”的属性就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了。这时候,能吃上红烧肉也得过年过节,吃个饺子,肉丸就觉得香得不行,哪还有资格去挑剔好坏? 两人一路走过去,这时候正是饭点,路上行人不多,到了饭店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老板,今天有什么特色菜吗?”国营饭店除了菜单上的品种外,每个季节都会有些时兴菜。比如春天是吃笋的季节,夏天是吃藕的季节,这些时兴菜菜单上是没有的。 “今天早上新上了一批菱角,你们要的话可以现做。” “那行,就给我们现做一份,另外再来两个小炒,一碗米饭和一碗馄饨。”两个人是真的饿了,点了米饭和馄饨是准备一起分着吃,这样就能吃到两样,才不妄费出来一趟。 坐下后,娉婷起身去后厨要了两杯水,一会儿功夫饭店里又来了几个年轻人,娉婷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二流子。看了一眼后娉婷也就不管了,她不知道的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在看到她和季红后眼睛都亮了,朝其他几个同伴示意后坐到了娉婷她们隔壁一桌。 “老板,我们都来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人上来招待?”一个穿土黄衣服的拍着桌子嚷嚷着,吵闹的声音让饭店里的其他客人都皱起了眉头。 娉婷和季红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可奈何,她们的菜还没上桌,已经点好了,粮票和钱也已经给了,没道理不吃就走吧?可这个情况,就是吃也吃的不爽快,也太烦人了。 “不好意思,后厨正忙着呢,不知道几位贵客登门了。”原本在后厨帮忙的营业员听到动静后赶紧过来招呼。“请问几位想吃些什么?面条馄饨炒菜炒饭都有。” “行吧,就她们那桌点的,说给我听听都是些什么,我要一份一模一样的,其他的再点。”土黄衣服的不光抬手指着娉婷她们那桌,还侧着身子盯着她们看,那眼神不说也罢。 娉婷一看这动静就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说实话,几个小混混她还不放在眼里,想从她这里占便宜也不容易。 “那两位姑娘点的是二个小炒,一个时兴汤,还有米饭和馄饨,几位看看还要加些什么?”营业员也看出这几个人是故意找茬的,不过他们开门做生意,也没有得罪客人的道理。 “那就再来个盐水鸭,来一盆猪耳朵,馄饨我们就不要了,阳春面给我们上一份。” 正好娉婷她们的饭菜上来了,她和季红两人就专心吃起饭来。如果忽略那些嘈杂声的话,一顿饭吃得倒也清净。 等她们吃好了准备走人时,土黄衣服的那人把脚伸到走道上,想要跘住娉婷,但被娉婷躲过了。 “呦,可以啊,挺对我胃口的。”说着,他起身摸了个嘴,带着二流子般的猥琐笑容,开始动手动脚起来。谁知道在他的手碰上娉婷的肩膀前,被娉婷反手制止了。 “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打我们的主意,还有你这种二流子就是社会的蛀虫,再这样无所事事的混下去,早晚有一点要自食恶果。”娉婷推开他的手,和季红直接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了。 “就这么放过他们真不甘心,看他们那眼神,色迷迷的,以我的想法就得把他们送进去劳教,最好蹲几年大牢,等他们出来就知道怎么好好做人了。”季红心里恨得不行,一直憋着火。 “我们两个人较真起来肯定斗不过他们,毕竟男女力气悬殊,惹上了也是个麻烦。我们还是赶紧把东西买了回去,等天黑了路上也不安全。”说着两人一起快步离开,准备买好东西后立刻回头。 而此时的国营饭店里,屋里寂静无声,老板们进了后厨,其他客人闷头吃饭,穿土黄衣服的那个绷着脸,浑身散发着愤怒和气恼的气息。和他一起来的几个同伙也不敢说话,纷纷低头看着桌子,免得老大的火气烧到他们头上。 没一会儿,“噔”地一声,碗碎了,土黄衣服黑着脸往外走,也不管饭钱有没有给,最后还是其他几个人把吃饭的粮票和钱凑了出来。不是他们不敢吃霸王餐,而是开在市区的国营饭店,背后肯定有些背景。 “那这菜怎么办?还剩好着呢。”其中一个穿黑衣服的指着桌子上的剩菜问。 “行了,问老板拿个东西装上,你带回去给你老爹老娘吃吧。”说着,其他几个人也不管他,追着土黄衣服去了。 娉婷和季红傍晚前回到了部队,这时候出去郊游的人还没回来,两人一起拿着换洗衣服去了澡堂,趁着人还不多把澡和衣服都先洗了。 “本来今天心情还挺好的,谁知道遇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以后出去还得注意些,真出了什么事可不行。”平常她们在部队出去的时候也少,大多都是几个人一起的,没出过这种乱子,今天这么一闹,季红也知道外面世道并没有想象中好,还好是大白天,又在市区,要是晚上可就说不准会出什么事了。 娉婷没有回应什么,很多时候,女人的确是处于弱势的,她只是庆幸,即使是到了六七十年代,她也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而不是遭受着什么摧残和折磨。 洗完澡洗了衣服,两人去炊事班打了晚饭,吃完后就一起早早地睡了,假期只有一天,第二天还是要继续早起,像往常一样,娉婷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而此时的翟仲凌,还在办公室里熬夜看文件,连警务员打回来的饭也没来得及吃。 “参谋长,您先把饭吃了吧,这都九点多了,再不吃饭胃可熬不住。”警务员小方有张圆圆脸,是翟仲凌调任到金陵军区后安排过来的。翟仲凌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他为人宽厚,即使小方有时侯做错了什么事也从来不会过分指责。虽然他做事很有原则,但该通融的地方又很通融,是一个外方内圆的人。 “恩,我等会儿吃。”翟仲凌应和了一声,长时间低头看文件让他的颈椎有着累,他起来活动了两圈,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让小方要回去休息。 “那我给您把饭热一热吧。”说着也不等翟仲凌回答,就捧着饭盒去给他热饭了。 翟仲凌调任金陵军区参谋长,以他二十六岁的年龄算得上年轻有为。除了有过硬的背景外,还有他在战场拼杀获功的关系。 国外战场上,在他最后一次围剿中,凭着出色的智谋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地歼灭了敌军,并俘虏了敌军头领。本来是喜事一桩,奈何最后撤离时遇到了敌军残留的小分队,他在保护手下战士撤离时不幸中枪,万幸那枪是打在了左手臂,没有击中要害处。医疗队用直升机紧急送他回国治疗,就怕战场上医疗条件简陋而留下后遗症。在首都军医院经过手术治疗和术后康复,一个月的时间才获准出院,但他的父母,不愿他再回到险恶的战场,为此不息动用关系把他调到了金陵军区。他也凭着战场上的几次大大小小的战功,授封中校军衔,调任金陵军区第三十二旅参谋长,出任旅级部队军事指挥部门的首长,协助该部队的军事主官进行指挥。 只要是热血男儿,谁没有“男儿自当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气,就是在战场牺牲他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可是在面对母亲的眼泪,父亲斑白的发丝后,他还是软弱的妥协了。 “仲凌,我和你父亲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有要求过你什么,哪怕你都二十六了还没有结婚,我们就是着急也没有逼迫过你。这次是运气好,没有伤到要害,你要是还想着我这个当妈的,还想以后给我们养老送终,就留在国内,也免得我们担心受怕。”母亲的话尤言在耳,他身上背负着的除了自己的前程,自己的荣辱外,还有家族的前程和荣辱。 16.第十六章 休假一天后, 文工团的生活还是继续着, 果然和之前听到的消息一样, 部队里很快来了一批新兵, 文工团里也添加了几个新鲜的血液。作为文工团里的“老人”, 看着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加入, 娉婷心里也不禁产生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沧桑感。 “团里准备出一个舞蹈,对舞蹈水平要求挺高的,团长也找我商量过,我们都觉得你虽然不是专业舞蹈演员出身,但是舞蹈底子不错,又足够勤奋刻苦, 就想着让你先试试看当领舞。说实话,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来团里这几年你的努力我也看在眼里, 这次的舞蹈准备在建军节那天表演, 军区上上下下的领导都会出席, 这次你表现好了对你以后的提干是很有帮助的。”副团长丁慧对娉婷的栽培之心在团里已经是“路人皆知”,如果不是她们的年龄实在对不上,甚至有人怀疑娉婷是丁慧的私生女。就是娉婷自己有时候也会奇怪丁慧对她的态度, 不过她也没有想太多,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原本就是说不清楚的,她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地方, 也就安心接受了这份好, 想着以后能报答的时候再报答。 “只要领导给我机会, 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会给我们团丢脸的。”娉婷直接立下了“军令状”。她知道,有时候太谦虚了会让人误以为你真的没有能力,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应了。 “恩,你有这个斗志就行。”看到娉婷充满朝气的样子,丁慧看了很高兴。她之所以对娉婷格外看重,也是觉得娉婷很像以前的自己。一样来自普通家庭,一样地有天分,也一样地刻苦努力,所以才起了爱才之心。 “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流行样板戏,团里也准备排练一个节目,要是你舞蹈完成的好,到时候可以和大家一起参加排练。要知道多花些时间学习新知识对你是有好处的,你可别怕吃苦。”文工团里也是有很多分工的,战地文工团作为军区文工团,在表演分类上比一些基层文工团更显得谨慎,不会随意的添加表演形态,这次能增加样板戏表演也是团里高层开会决议的。俗话说“技多不压身”,丁慧还是认为娉婷应该趁着年轻多学些东西,对她在团里的发展会更好,这和娉婷的想法是一样的,所以不管领导们提出什么要求,娉婷都尽力去完成。 又过了几天,回家探亲的吴亚萍回来了。 “同志们,战友们,我‘胡汉三’又回来啦!”正值大家结束上午的训练在宿舍午休,吴亚萍肩上背着,手上拎着的大包小包,着实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吴亚萍,你走出去可千万别说自己是文工团的,你这形象再配个□□就能直接去炸碉堡,英勇就义了。”同宿舍的蒋青青开着玩笑,笑归笑,大家还是走过去帮她把东西一件件地拿下来,放到了她的书桌上。 “你这都带了些什么呀,也怪沉的。”娉婷把包拿在手里才知道有多沉,差一点就压了手,也是佩服她一个姑娘,能带着这么多东西一路从老家回部队。 “还不是我老娘,怕我在这里吃不好,恨不得把家都给我搬过来。我回家的这些天,她每天都在忙,不是熬辣椒酱,就是熬面酱,还炸了猫耳朵,带了好些花生板栗。如果不是现在往下过就是夏天,东西放不住,她还想做些大馒头,包饺子给我带过来呢。”虽然嘴里这么埋怨,但谁也看得出她心里的愉悦,并且大家都能够感同身受。“儿行千里母担忧”,每次回家探亲,家里的父母也是这样大包小包地准备着,就是不想带也不行的。 “那你赶紧把那些好东西都上交了,让我们也打打牙祭,沾沾光。”季红笑着挪揄,几个女孩子凑起来,笑嘻嘻的开始分享吴亚萍从家里带来的吃食,其中猫耳朵和熟板栗最香,还有一块蒸好的咸肉,她们准备留着晚上加菜吃,也是怕天气热,放久了会发馊,还不如趁早吃进肚子里。 在只剩她们三人时,娉婷和季红八卦着吴亚萍这次回去的情况,“回去有相到合意的对象没有?” 谈到这个,一向个性爽快的吴亚萍,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丝娇羞。“相了好几个呢,前几个都不太满意,主要是我觉着虽然他们家境都不错,但那些个男娃都不够上进,我都不想再相了,还是我妈好说歹说,说是有个后生不错,让我一定要看看。最后相的是隔壁村村支书的儿子,人长得精神不说,难得的是人也上进,是个好好过日子的,这不看对眼了,两家长辈也都挺满意,来之前就已经定了亲。这不,已经给我买了块手表,我之前那块淘汰给我弟了。”她们这才发现吴亚萍手腕上已经换了一块新表,这次是上海牌女表,小巧又秀气,戴在她手腕上很是好看。 “亲都定了,那你以后怎么弄考虑过了吗?”大家都为吴亚萍感到高兴,她说那对象不错就肯定是不错的。好歹在文工团里待了几年,各种各样的人也见的多了,吴亚萍只是性格开朗,也不是那种缺心眼的,在人生大事上肯定会谨慎对待。 “那不是两家长辈都考虑到我们俩不小了,我今年二十三,他比我小一岁。不过农村嘛,结婚都早,要不是看在我是军区文工团的,当兵耽误了时间,人家肯定得挑剔我的年纪。他爸说了,让我早点退伍,回去后他给我在政府找个合意的工作,我好歹也是初中毕业,又有才艺,找个文职类的工作没问题的。”对吴亚萍而言,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这些年在部队,每个月都有津贴,她也存了几百块,退伍回家还能有一笔退伍经费,相比村里的那些姑娘,经济上她已经好了很多。她爹妈也说了,到时候男方的彩礼家里也不会要,给她添置东西后有剩下的就留给她当压箱底,另外还会给她一百块,这样算下来,她身上说不准能留个五六百块。男方家境好,有钱又有权,他又是小儿子,不仅不用担心养老的问题,父母又有些偏爱,只要她好好过日子,以后一定会过的很好的。离开文工团她也舍不得,可是在团里她没什么前途,现在团里老人一批批地离开,新人一批批地进来,还是要趁早认清形势,如今这样她就很满意了。 娉婷和季红知道她说的是实在话,只是想到一直要好的姐妹要离开,大家各奔东西,再见面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心里有些不得劲罢了。 “你找到合意的人就行,能当上村支书的,家里条件也不会差,在当地还说得上话,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家。”娉婷拉着吴亚萍的手,传达着她的支持和祝福。“那他本人对你好不好?” 吴亚萍听娉婷问这个问题脸就红了,“有什么好不好的,我看他对我挺中意,也挺重视我意见的。私下里他说结婚以后让我当家,还把自己存的私房钱给了我。”听了吴亚萍的话,娉婷彻底放下心来。她一直的想法就是,女人能当家作主日子就不会差,看吴亚萍的样子,心里也是极满意的。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团里提退伍的事?”季红和吴亚萍差不多大,想着吴亚萍的处境和自己差不了多少,估计没多久自己也要选择同样的路,顿时有些感同身受,加上舍不得这些好姐妹,鼻子也开始发酸,有些想哭了。 “再过两个月吧,两家商量好了年底办婚礼的,那不是还有大半年嘛,现在也不急着走。”回去一次解决好了人生大事,说实话吴亚萍心里是松了口气的。之前她还一直担心自己以后的丈夫是什么样,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她心里是很满足的,也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盼,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以前她虽说长得不错,不过个性像个假小子,现在定了亲,有了对象,顿时多了些女孩的羞涩,人也稳重多了。 晚上宿舍里六个人,一起去食堂打了饭菜带回了宿舍,还把那块腊肉托炊事班热了热,分了一些出去后,剩下的六个人一起美美地吃了一顿。 “真香,吃的我都想家了。”烟熏过的腊肉,肉又香又紧实,还带着辣味,配着馒头和米饭别提多好吃了。 其他人听了也拼命点头表示赞同。 团里的排练每天都在重复,自从娉婷开始担任领舞,排练新舞蹈,每天都累的不行。新舞蹈里混合着不少少数名族舞蹈动作,对舞蹈功底的要求很高,一遍一遍地排练下来是很累人的。每天经过一天的排练回到宿舍,她都累到动都不想动,季红和吴亚萍看到她这样也心疼,主动帮着她打饭打菜,还帮她揉背推拉,这让娉婷好过了不少。 “看到你这样也真是受罪,以前陈雪丽是舞蹈团的领舞,我还一直羡慕她来着,现在才知道原来当领舞这么累的。”季红一边给娉婷揉背,一遍感慨着。所以说有时候只能看到别人外在的风光,却不知道这风光背后别人付出了多少代价。 “痛并快乐着吧,要是没有这个机会,不吃这个苦,在团里还能有什么发展?再说我是真心喜欢这个环境,喜欢跳舞,喜欢话剧,趁着年轻多付出一些,说不准就有收获呢,就是没有,那这些辛苦也是一种历练,我也不会后悔的。”娉婷知道,为了这次当领舞,团里好些人在背后说闲话,就等着看她的热闹,她也是拼着一口气,不想被人看扁罢了。 舞蹈一排就排了两个月,两个月的艰苦努力终于得到了团里领导的肯定,娉婷也抽出时间,跟着大家一起学样板戏。副团长说,要是她学的好,到时候也让她上台一起表演,学的不好也没关系,以后的机会多得很,让她不要着急。最后为了稳妥起见,娉婷还是没有参加样板戏的表演,准备用心把舞跳好。 很快到了建军节,部队里到处挂着彩旗和条幅,因为在国外战场打了胜仗,这个建军节国家是准备大肆庆祝的。建军节当天,文工团上下分批坐着部队的车一早就到了总军区。这次的表演从下午开始,他们到了总军区后,除了确认服装和妆容外,正式表演前还要进行彩排。 当了领舞后,娉婷在文工团的待遇无形中提高了不少,起码妆发都是会优先考虑她,这也是团里的传统,因此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个提出什么意见来。 经过简单的整理,在准备上台前,娉婷习惯性的检查自己的衣服鞋子。表演大多有专门表演的服装,跳舞是各自准备舞鞋,还有穿在里面的内衣也都是自己准备的,为了美观,一般也是以纯白为主。今天也像往常一样,娉婷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正准备把鞋穿上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把鞋拿在手里折起来一看,鞋底竟然有几个针头冒了出来。娉婷心里一沉,上台前检查衣服鞋子还是她以前留下的习惯,也是以前看了电影里有这样的情节,但这么多年,她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知道现在不是声张的时候,在表演前闹出丑事对她自己也没有好处。她仔细看了看,针头贯穿鞋底,鞋面上倒是看不出来。做这件事的人心思也密,知道把贯穿鞋底后多余的针绞断,这样不容易让人发现。现在娉婷想把针头□□也难,因为整个针是陷在里面的,想用力□□都找不到施力点。 没法子,娉婷只好偷偷找了季红和吴亚萍,跟她们说了这个情况,让她们想办法给她找个工具过来,因为娉婷彩排的顺序是在前面的,没多久就要上台了,可是她衣服什么的还没换好,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谁干的?也太缺德了!还好你提早发现了,如果穿着这双鞋上台你还怎么跳舞,还不得疼死你?”吴亚萍听了以后气愤地不行,恨不得立刻把那个人抓出来出口气才好。 “先别说这个,还是得先把针头弄出来才行。我们俩是话剧表演,其他跳舞的也没有多余的舞鞋,娉婷等会儿就要上台了,肯定是要穿这双的,我们先去找工具,抽空再和连长说一说,别耽误了娉婷上台。”季红要冷静一些,知道现在最主要的不是找出那个人,而是先把事情解决好。 “那行,我去找后勤,你去乐队那看看,他们平常安装乐器也是需要工具的。”说着两人分头行动,娉婷也趁着这个时间换好了服装。 很快两人到了工具,帮着娉婷把针头拔了出来,不放心,又伸脚进去试了试,确认没问题后才交给了娉婷。“你等会儿好好排练,我看舞台已经弄好了,恐怕一会儿就要催着上台了,我们先去把工具还了,再去和连长说一声。出了这种事我们自己也解决不了,肯定是要和领导说,让领导出面主持公道的。” 娉婷心里暖烘烘的,朋友的意义不正是这样?遇到困难了有人能和自己一起扛,受人欺负了也会有人一起同仇敌忾。“谢谢你们,有你们真好。”她也难得感性了一次,这些话她平常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看你说的,这才哪儿到哪儿,不管怎么样也不能看着你受人欺负。” 娉婷上台排练后,季红和吴亚萍拿着那些从鞋里□□的针头去找了连长,向她汇报了这个情况。连长听了也很气愤,“简直是闻所未闻,在我们团里竟然出了这种事,等会儿我就去向团长报告,非得把这个用心险恶的人揪出来不可。革命队伍里不能容许这种害群之马出现,你们先别声张出去,等领导有了指示再说。跟何娉婷说一声,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好好表演,团里会还她一个公道的。” 有了连长的准话,季红和吴亚萍也放心了。要是今天娉婷在这里出了事,除了娉婷本人,对文工团的影响也是极坏的。退一步说,这次没成功,谁知道那个人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她们在文工团这么久,对文工团的感情很深,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现在也不能让文工团有这样的坏风气。文工团一向是良性竞争,而不是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还害别人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季红和吴亚萍离开后,连长不敢耽误,赶紧把这件事报告给了两位团长。今天是建军节,军区各部队的领导都齐聚在总军区,两位团长这会儿是挺忙碌的。听了连长的报备后,他们都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实在是之前没遇到过这种事。很快这种不可置信的心情就被愤怒占据,顾及现在在总军区,不好表露出什么来,团长还是让连长先稳住,等回了团里再去调查,一定要把那个害群之马找出来。 17.第十七章 今天是建军节, 金陵军区各部队军官齐聚总军区参加军区大会, 会上军区司令传达了党中央下达的各项指示, 发表了在艰苦环境中军人应该有着怎样操守的谈话。开了一上午的会, 中午全员在军区食堂一起会餐。 “这天呐, 真是要变啦。”一起在路上走着, 石前进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意有所指的话,而翟仲凌显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乌云是遮不住太阳的。”翟仲凌的回应,让石前进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的不错,这么多困难都走过来了,我还不信还有什么能难倒这天,这地。仲凌呐, 还是你看得清,守得住啊。”石前进拍了拍翟仲凌的肩膀,可惜他的个子和翟仲凌相比有些差距, 原本是前辈关爱后辈的有爱场面, 却无端显出些趣味来。其实按道理, 翟仲凌的军职比石前进高,不过两人都不是计较这些细节的人。加上石前进也我比翟仲凌大了不少,翟仲凌内心里也很敬佩这个在抗战时期起就在战场拼杀的前辈, 因而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下午三点整,表演准时开场, 开场前军区司令也发表了讲话, 之后在两位报幕员的主持下, 演出正式开始。 排在最前面的节目是唱歌和朗诵,石前进听得昏昏欲睡,忍不住抱怨开口抱怨。“你说非要让我们来看节目,看得我直想睡觉,简直淡出个鸟来。”他也没指望翟仲凌搭理他,只是开口舒缓舒缓心里的闷气罢了,节目还是要继续接着看。只不过他在座位上不停换着姿势,扭来扭去的样子,倒是给其他人造成了看节目的困扰。 排在第三的节目是话剧,石前进终于来了些兴致,随后的样板戏他也看得津津有味。等到了娉婷的舞蹈节目,石前进认出了现在舞台中间的娉婷,突然瞪大眼睛坐直了身,拍着翟仲凌的胳膊说,“这不就是那个‘妇女能顶半边天’吗?” 翟仲凌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听到石前进说话的蒋旅长插了个口,“我说老石,从节目开始就看你一副坐不住的样子,跟得了痔疮似的。这好好一个舞蹈节目,怎么就跟‘妇女能顶半边天’有关系了?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蒋旅长也是忍了很久,他坐在石前进旁边,总是被迫关注到旁边的动静,他不像石前进是个大老粗,而是一个颇有文化的人。这难得有空闲看看节目,却总是被人打搅,要不是他涵养高,早就忍不住发火了。 石前进听了蒋旅长的话顿时噎住了,这让他怎么说?总不能把人家小姑娘私下里说的话传出来吧,别说他们原本就算是偷听的,就是背后议论人家姑娘家对人家的名誉也不好。这是最重要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石前进是个团长,而蒋旅长职位比他高,就是大家平常相处不在意这些,也不好为了小时跟他死磕。想到这里,他也只能咬着牙忍了这口气,这样一来,他就更加气闷了。 翟仲凌对身旁这出闹剧并不理会,但不代表他没注意,只要看到他比平时上翘一些的嘴角也就知道,他的心情其实是挺不错的。怀着这样轻松愉快的心情,看着舞台上正在跳舞的娉婷,自然比平时更顺眼一些。 娉婷个子高挑,长得也漂亮,她的漂亮是美而不艳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当她穿着经过改良的少数名族衣裙,站在舞台中央,跳着动作优美而繁复的舞蹈时,翟仲凌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美。像他这样的正人君子,一向对自己要求严格,即使看到漂亮的女人也只是纯粹的欣赏,而不会产生其他的念头,但显然有人不是。断断续续地,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些关于娉婷的不够庄重的谈话,这让他原本不错的心情又有些不痛快起来。他把这种不痛快归咎于那些人道德的败坏,想到部队里还有这样品德低下,看到漂亮女人就忍不住污言秽语的战士,他心里就冒起了一股火。部队里生活单调,血气方刚的战士私下里的却会讨论到女人,这些他也能够理解,可是当他听到别人对娉婷的评头论足,还是让他不高兴了。 不知道怎的,石前进总感到身旁有一股冷气,他转头看到翟仲凌有些发黑地脸,再看看在台上跳舞的娉婷,自觉找到了事实的真相,忍不住开口劝说起来。“你也犯不着生气,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些不着调的话那是因为她还小,不懂事,等再过两年她也就知道厉害,不会再说那些不着调的话了。”虽然他是个大男子主义,信奉女子以夫为天,但石前进对娉婷还真生不出什么恶感来,一是男人对漂亮女人多了一份耐性,这是一种天性,二是娉婷说到底也没说什么太过分的话,不就是不靠男人靠自己吗,这和他石前进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了。同时,他又把翟仲凌当成了自己的“同类”,也就是大男子主义,以为翟仲凌是因为不满娉婷之前的言论才会脸色难看,还忍不住婆婆妈妈地开口说了几句。 翟仲凌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稍一领会才明白了石前进话里的意思。知道石前进是误会了,不过显然他也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舞蹈结束后,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娉婷致谢后和其他舞蹈演员一起回到了后台。连长满脸笑容地拍着她的后背,“今天表现很好,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也跟团长报告过,你放心,团里会给你交代的,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等着结果就行。”领导们这样的态度让娉婷心里舒服了不少,只要领导愿意追究责任,总好过就这样息事宁人。 整场表演结束后,所有演员换上军装来到台前谢幕,军区首长肯定了他们的表演,并高度赞扬了战地文工团一贯的优秀表现。曲终人散,官兵们相继退场,文工团后勤部留下收拾相关物品,其他文工团人员在连长的安排下统一坐车回团。 当晚,在团长的指示下,团里开始调查“针头”事件。娉婷、季红和吴亚萍作为事情的当事人及证人也被团政委喊过去问话。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政委开始用排除法展开调查。 “谁最有机会接近何娉婷的衣柜?”根据这个疑问,他们提出了最合理的假设。放置针头需要的时间不少,在总军区短短的时间内显然来不及操作,那么针头放置的时间肯定是去总军区前,也就是在文工团里。娉婷平常把表演用的衣服鞋子放在训练室的柜子里,不光是她,训练室里有团里参加训练所有人员的备用衣柜,大家平常为了图方便也都是直接放在柜子里的。 再有,两双鞋下的针头不少,□□后共计十八根,能有这么多针头的人选暂时排除男兵,那么有嫌疑的人就暂定为能自由进出训练室的女兵们。 过后,政委对近期女兵的行程进行了逐一了解,调查谁曾经长时间落单,并且有可疑的举动。毕竟要在娉婷的鞋底放那么多针头,最后还一个个绞断,也是需要耗费不少时间的,并且还要有作案工具才行,既然不是短时间能做成的事,那么谁长时间落单就最可疑。姑娘们平常喜欢结伴同行,哪怕去个厕所也喜欢凑在一起,这样就很容易排除没有作案时间的人。 连续调查了三天,政委最后找出的作案人简直让人大吃一惊,是舞蹈团里平时很文静的一个叫黄婷的小姑娘。在政委找她谈话后,她没有否认自己做过的事,当问到她这么做的原因时,也只说是出于对娉婷地嫉妒,一时冲动才做出了这件事。再问她其他问题,她就直接闭口不谈了,政委也拿她没办法。 “真的没想到,平常看起来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心思竟然这么深?”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呐,无冤无仇也能下这么狠的手,这是娉婷发现了才没造成什么损失,要是真中了招,表演失误了,那娉婷在文工团的前程也就真的毁了。” “真是奇了怪,就是娉婷当不了领舞那也轮不上她呀,她才来了多久?平常也不说有多出众,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针对这起事件,最后团里的决议是,对黄婷进行团内通报批评,并给予开除军籍的处分。也就是说,黄婷要离开部队,离开文工团了,以这种不光彩的姿态。 对黄婷而言,这是个残酷的决定,但对文工团其他人而言,除了感慨两句外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感触。黄婷离开文工团的那天,她哭肿的双眼和背着背包显得异常瘦弱的背影,也没有让曾经的战友产生过多恻隐之心。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样回去也太不光彩了。能进来费了多少力气,听说她家里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当时招她进来还是属于特殊照顾,哪知道她非但不好好珍惜还惹出了这种事。”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只要她做了就要接受惩罚。” “希望她经过这次后能改正错误,回去后端正心态好好生活,别再耍这些小心思了。” 听着战友们左一言又一语的议论一份,娉婷并没有参与其中。作为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伤害的受害者,娉婷的内心其实是觉得挺尴尬的。倒不是她圣母心,只是黄婷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个时代能进部队是多大的光荣?对家境不好的人而言,进了部队不光减轻了家里的负担,每个月的津贴还可以补贴家里的生计,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了自己的前程,她能理解黄婷现在心里的感受,肯定是悔恨万分的。现在被团里开除回家,回去后会面临什么也无法预料,可能早早嫁人了,也可能被家里人狠揍一顿,总归不会好过留在团里,哪怕是过几年退伍回家也好。 “你也别想太多了,她要是没生出这种邪念哪有现在的结果?虽然你没出事,但她有了这个心思就不行。不是有句老话,‘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她这次害你不成,万一以后又动手呢,你还能次次都躲过去?你可别以为是你害了她,只能说是她咎由自取的。”季红私下里还开导娉婷来着,也是怕娉婷想茬了,觉着黄婷被开除是她的责任。 “没有,我就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这对她有什么好处?何必拿自己的前程来害我呢?” “我说你想茬了吧!这是你没出事,你要是出事了,那天跳不了舞会怎么样?你出了这么大的演出事故,还能在团里待吗?这么一想你还觉得她可怜吗?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这句话不是没有地理的。看她平时不吱声的样子,谁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团里又没人欺负她,她总是畏畏缩缩的干什么呢?说不定就是心理有些问题,得了红眼病,反正能这么害人要说她心里没坏水我都不相信。”听季红这么一说,娉婷也知道是自己钻了牛角尖了。她老想着自己没受伤,而黄婷却回了老家,心里之前还有些过意不去。 没两天团里也就没人再议论这件事了,原本团里就是偷偷调查,偷偷处理的,并不想闹到人尽皆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之后,因为建军节上的出色表演,娉婷今年的提干获得了批准,她也正式成为了一位文工团副排长。 “你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以后安心留在团里,只要表现好以后还有很多往上升的机会。”副团长私下里也找娉婷谈了话,话里的意思是因为这次黄婷事件,团里给娉婷提干也带了些补偿的意思在里面。知道这个消息后,娉婷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才好。 这次团里提干的除了娉婷外还有一个许在明,只不过许在明的级别比娉婷还高一些,是排长级别。 “真好,好歹是提干了,以后留在团里的机会就更多了。”季红和吴亚萍发自内心地为娉婷感到高兴,“你要准备请客才行,提了干,津贴也会涨,这次我们要好好吃你一顿。” “行呐,那我这次就大出血,除了庆祝我提干,还有就是亚萍没多久也要回乡了,我们的确要找机会好好聚聚才行。”娉婷之前就想着吴亚萍离开前请客让大家一起聚一聚的,这次的机会倒是刚刚好,建军节后团里刚好没有么其他活动,等过段时间她们可能就要下基层演出了。 “行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肯定是不会客气的。”吴亚萍听了挺高兴,她已经准备向团里递交退伍报告了,走之前能看到好友提干她也挺安慰的,总好过三个人都灰溜溜地离开好。 回到宿舍,娉婷坐在书桌前开始写信。首先是写给许桂兰的,告诉她自己已经提干的好消息,另外之前许桂兰在信里说嫂子汪梅已经怀孕了,娉婷还特意找城里的战友换了些奶粉票,糖票,肉片,准备和布票一起寄回去,也当是自己这个当姑姑的为侄子侄女尽的一份心。另外她还给许桂兰汇了一百块钱,家里要添人口,用钱的地方肯定不会少,这些年许桂兰也一直不肯拿娉婷的钱,反而时不时给娉婷寄些东西,这让娉婷一直过意不去。虽然她的津贴不多,不过部队里需要花钱的地方少,她也用心存了些钱,虽然也才两三百,好歹也是一笔资产,等她津贴涨之后经济也会更宽裕一些。 以后她还写信给哥哥何成辉和林静静,这几年他们的通信一直没断,和林静静也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林静静不久前也结了婚,丈夫是同部队的一位连长,部队挺照顾他们,给他们在部队里安排了房间,这已经属于特殊照顾了。 到了假期,宿舍六人集体出动,准备找一家饭店庆祝娉婷的提干,也为吴亚萍提前践行。一路上,穿着军装的六朵金花,着实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18.第十八章 吴亚萍在1970年盛夏的某一天, 离开了服役五年的战地文工团, 踏上了退伍返乡的路。 离别总是伤感的, 依依惜别后,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 娉婷心中也难掩不舍。可是她也明白,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有自己的路要走,能相互陪伴的也只有短短的一程罢了。走之前,吴亚萍还给她们留了好些东西,除了上次探亲时从家里带来的各种酱外, 还有平常用的着的一些日用品。 “你们也别嫌弃,能用的上的就用,用不上的就帮我处理了吧。这么老远我也犯不着带回去, 就当给你们留个念想。”她这么也是谦虚, 这年头买个东西不是要这个票就是要那个票, 还要另外花钱。除了家境富裕的,谁不是能少花一分就少花一分的,哪里还会嫌弃东西是别人用过的呢?要知道现在物价水平低, 一分钱就可以买两个鸡蛋,食堂的饭菜也才两三分钱,五分钱就能买个肉菜了。最后宿舍里几个姑娘按自己的需要把东西分了, 着实没有浪费什么。 “亚萍这一走还真是不习惯, 平常她在宿舍里多热闹呀。”晚上躺在床上, 季红忍不住感慨了两句,要说感情好,她和吴亚萍是最好的,两人从进了文工团就是一个宿舍的,又谈得来,已经是处了五年的好姐妹了。 “也不知道她到家了没有?坐火车得要七八个小时吧?”早上才从部队离开,火车是十点多的,再算上火车一贯晚点的时间,这会儿说不准人还在火车上耗着呢。 “说不上什么感觉,离开文工团是很舍不得,不过回家后能和家人们在一起也是好的。”宿舍的陈婷不期然地说了这么一句,让大家都沉默起来。常年离家,谁不想念家人呢?就是娉婷这个“外来者”也会贪念何家的亲情,更何况其他人呢。 盛夏过后就快到中秋了,娉婷不久前收到了老家的来信,知道嫂子生了个儿子,取了个小名叫兵兵。有了孙子,许桂兰很高兴,寻思着她算是对得起死去的丈夫了。如今她除了去大队上工,还要抽时间照顾儿媳和孙子,虽然忙碌却很充实,感觉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气。和之前一样,她在信里照样提到了娉婷找对象的事,让娉婷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千万别拖成老姑娘。实在不行她就帮着娉婷在老家相看,肯定给她相一个出众的后生。 另外嫂子汪梅也特意在信上感谢了她一番,为的是之前娉婷寄回家的那些票。只是奶粉县里也买不着,还是许桂兰拿着票去市里才拿回了两罐,说是奶粉属于稀缺货,他们那个小地方原本供应就不多,她让娉婷以后别费劲淘换奶粉票寄回去,反正她的奶下的挺足,兵兵吃已经足够了。 娉婷之前回家探亲和汪梅交往过几天,知道她是那种有一说一的人,人很实在,并不会来虚的。不过娉婷还是准备再找战友换几张票,这次也不寄票回去,直接去商场买好了再邮回去,也免得家里为了几罐奶粉跑那么远的路。 “你对你嫂子和侄子真的没话说,这一下子又要花不少钱吧,像你这么实诚的小姑子到哪里找呢?”听娉婷说要去市区买奶粉,季红直接说了这句话。她还记得几个月前娉婷就淘换了各种票,就是寄回去给嫂子侄子补身子的,现在又要寄一次,可不是要花不少钱? “也不是我大方,只是嫂子嫁过来做了军嫂,成年累月见不到丈夫,和我妈在家相依为命,现在又生了侄子,你知道农村讲究个‘传承’,很多女人生了儿子后在婆家就很有地位。虽说嫂子不是难得难缠的人,我也是觉着我妈和嫂子两个女人不容易,我一个姑娘家,除了存点钱留着以后用其他也没多少花销,现在能表示表示也就不去吝啬那些票和钱了,毕竟以后照顾家里的还是哥哥嫂子,我最后总归是要嫁人的。”在娉婷的处事哲学里,从来不会吝惜金钱。虽说钱买不来感情,可是一毛不拔的人也不会有多少人喜欢的吧?不是有句话,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这也是她到了这个家里,做了何娉婷后唯一能做的事了。 “哎,也是我想茬了,我也是当小姑子的,可以我嫂子整天在家闹,为了我哥,我爸妈只好忍下来,要是花点钱就能解决好这些家庭问题,花多少我都愿意,这也是我总想着找个条件好些的原因。我过的好了,才有余力帮衬家里,我过的不好,还有谁待见我?到时候我爸妈岂不是更可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看季红有个城镇户口,妇女也宠爱,可是家里也有着大大小小的矛盾是难以解开的。她的想法娉婷也能理解,说实话,大多数出嫁的女人还是会想着帮衬娘家,毕竟血缘关系不可割舍,谁还能看着自己亲人受苦而不去管呢? 过了两天,淘换好票,趁着部队有假,娉婷准备坐车去市里买奶粉。原本季红要陪她一起去的,不过她的老乡钱群又过来找她了,娉婷可不愿耽误别人的感情,直接婉拒了季红的好意。想到她走时季红控诉的眼神,娉婷忍不住笑了,现在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情”,可是自古就是“女怕缠郎”,像钱群追的这么紧,难说哪一天季红就被感动了呢?找一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丈夫也没那么容易,何况钱群家境说不上多么富裕,也有中等水平,过日子已经足够了。 步行从宿舍走到了军营外的公交站台,到了市区站台后下车,再步行去百货商场,这一路下来五十分钟就过去了。平时和战友们一起出门,也没感觉时间很长,今天一个人出来,娉婷就开始分外怀念金陵的地铁了。既环保又方便,这么一点路坐地铁只要几分钟就能搞定,科学技术果然是第一生产力。 今天的百货商场里异常热闹,原来是离中秋没两天了,月饼、罐头、衣料、糕点,这些适合有亲访友的商品正在抢购中。好在卖奶粉的柜台上没有什么人,娉婷也就不用和别人一起争抢了。 “同志,现在奶粉有袋装的何罐装的,另外产地也分哈尔滨和松江,你看你要哪一种?”营业员是个中年女人,看上去面善,态度也很好。 娉婷想着袋装肯定比罐装的便宜些,毕竟包装也是要成本的,可是买了袋装这么远的距离,在路上很容易出问题。可能是她内心的纠结表现出来了,营业员主动询问了她的难处。 “你要是想买袋装的也好办,到时候多包几层,外面再用硬纸盒封上,寄的时候和邮局的人说好,让他们注意些,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再说奶粉除了外面的包装,几年也是一小袋一小袋的,这和罐装的一个样,只分包装好坏,奶粉质量没什么区别。”听了营业员的话,娉婷也接受了她的建议,最后买了两袋袋装的,一罐罐装的,另外还买了一罐麦乳精,给许桂兰和汪梅泡着喝,增加营养。 “你这姑娘真不错,还想着给家里买奶粉,营养品,以后谁娶了你呀就有福喽。”一旦上了年纪的女人就喜欢谈论结婚生子的事,娉婷已经习惯了,这种时候只要不吱声,别人自然会当她害羞了,也不需要她有什么回应。 买好奶粉后,娉婷又在商场里逛了一圈,买了一件新内衣,一套秋天穿的棉毛衫。想着毕竟中秋了,部队里每年中秋也会组织战士们一起庆祝,晚上会吃顿好的,也会一人发一个月饼,不过部队的月饼应该没有商场卖的好吃。想她以前吃月饼都已经吃腻了,现在倒是有些怀念那个味道,之后她也就随大流买了些月饼回去,准备和战友们一起吃。 买好东西后娉婷也不想耽搁,准备直接坐车回部队。这会儿差不多是午饭点,可娉婷手里拎着不少东西,也没什么心思自己一个人去饭店。公交平常是二十多分钟一班,娉婷在站台等了很久,还不见有车过来,正当她有着着急的时候,面前停了一辆军用吉普。 娉婷有些愣神,脑子里还没思考出什么,车窗打开了,伸出了一张笑嘻嘻的脸。 “何同志,要回部队吗?我们正好要去办事,要不你上来,我们带你一程。”说话的正是石前进。金陵军区驻扎着不少部队,在市区也有一个武警部队驻扎,他和翟仲凌为了军区安全规划的事过来开会,会开好了还要去另一个部队,也就是娉婷文工团所在的部队。本来他还没注意到路边的娉婷,要不是顺着翟仲凌的目光看过去,也许车子就直接开走了。 看着面前的石前进,娉婷还是有些犹豫的,其实军区的领导她认识的不多,对石前进也没有太多印象,不过开着军车,穿着军装,一看还是个首长,让她没办法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经过短时间的思想斗争,娉婷还是上了车,独自坐在了后排。 “谢谢首长,我正愁等不到车呢。”上车后,娉婷出言道了谢。车里只有两个人,石前进坐在副驾驶,开车的人是翟仲凌。 “呵呵,反正顺路嘛,看你一个小姑娘站在路边,还带着这么多东西,不带你一程也说不过去。”对石前进而言,娉婷就是个小姑娘,和自己的儿女一般大,说话也就随意些。“看你买了不少东西,还有奶粉?” “是的,我嫂子刚生了孩子,老家那边买奶粉困难,我就在这买了寄回去。”娉婷收拾心里的一丝尴尬,和石前进一问一答起来。 “嗯,你老家是哪里的?听口音倒听不出来。”娉婷一直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虽然1955年国家就普及普通话了,不过在部队里说方言的人还是很多,石前进有这个疑问并不奇怪。 “我是东北的,平常在部队里都是说普通话的。” “东北是个好地方,‘东北有三宝,人参,鹿茸,乌拉草’,是个好地方呐,想当初我刚进部队,也去东北打过仗,那冰天雪地的,可把人冻死了。”一打开话匣子后就收不住的石前进,开始讲述起他和东北的种种缘分,娉婷全程面带微笑地听着,时不时附和一两句,一路上倒是也不难熬。 她不知道的是,翟仲凌已经不自觉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好几次,这种下意识的动作是他本人也没有察觉的。她微笑着上翘的嘴角,风吹时耳边的发丝,还有她时时带着笑意的眼睛,只不过几眼,却在他脑中勾勒出了清晰的轮廓,仿佛是一副油画,她就在画里含羞带笑地看着他。 “中秋你们文工团也有表演的吧?上次建军节汇演时看到你跳舞了,这次你们团有什么新节目?不会还是和上次一样吧?”石前进的话题已经从他的部队经历转向了中秋表演。 “团里新排了一个样板戏,《沙家浜》,反响挺好的,到时候您可以看一看。”上次的样板戏娉婷最后并没有参加表演,这一次领导也安排了她上场。 “那还行,说实话,像我这种大老粗就爱看些热闹的,那些文艺的东西我也欣赏不过来。” 开车果然比坐公交快一些,回来只用了二十多分钟,看了看时间,还能赶上食堂的午饭,娉婷因此心情不错。 “谢谢两位首长,那我就先走了。”车子停好后,娉婷赶忙又道了一次谢,想到自己买了两包月饼,就拿出了其中一包递给了石前进,“快中秋了,我买了点月饼,两位首长也一起尝尝吧。” 东西是递给石前进的,可娉婷是从座椅中间递的,她白嫩修长的手刚好横在了翟仲凌面前,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传来,让他有瞬间的失神。 “这怎么好意思,还是你留着自己吃吧,我们大老爷们也不好这一口。” “我还有呢,首长就收下吧,只是过节应个景罢了。”在娉婷的坚持下,石前进也就收了。 两人在车里看着娉婷拎着东西往宿舍走的背影,脑子里想的东西却全然不一样。 “这姑娘是个好同志,也才二十出头,还没找对象,以后有什么合适的小伙子可得帮他留意留意。” 而翟仲凌呢,脑中空白一片,只留下那油画般的记忆和萦绕不绝的香味。 19.第十九章 娉婷拎着东西直接回了宿舍, 舍友们正好拿着饭盒准备去食堂打饭。 “哎, 你回来的倒挺快, 都以为你要错过饭点, 正准备帮你把饭打回来呢。”娉婷的饭盒正在季红的手里, 看样子也是怕她没在外面吃饭的话, 回来就没饭吃。部队里午饭过了饭点后,炊事班就开始清理厨房准备晚饭了,这中午的饭菜不像早上的馒头包子,不容易放,因此她们去打饭的时间也不能太晚。 娉婷放下东西后,就准备和她们一起去打饭, 几个小姑娘有说有笑地从宿舍往食堂走去。今天食堂的菜是茄子烧黄豆,扁豆炒肉末,另外还有个麻婆豆腐。 “今天的菜还挺下饭, 我今天想吃馒头了, 你们要吃什么主食?”打饭的队伍还没排到她们, 蒋青青已经跑到前面去看好了菜色。 “那我也来个馒头吧。”娉婷今天中午也突然想吃馒头了。 “难得啊,你一向是有米饭就不吃馒头的。”为了这个,大家没少笑话娉婷, 谁让她一个北方姑娘,竟然不爱吃馒头爱吃大米饭,饺子也不爱吃反而爱吃馄饨, 大家都说她根本就该是个南方人。 “天有点热, 出去一上午有点累了, 没什么胃口。馒头一顿吃不完还能留着下一顿,米饭倒了多可惜?‘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们不知道吗?”秋老虎的威力还是挺大的,出去跑了半天,娉婷确实是累了,好在今天搭了便车回来,要是坐公交她还真有些吃不消。毕竟去的时候是空着手的,回来的时候可是拎了不少东西,而且每次从市区坐车车上人都挺多的,她可能真要一路站回头了。 “行,就你爱惜粮食,说不过你行了吧。”说说笑笑间队伍也很快就排到了她们。 打好了饭菜,几个人没有在食堂吃,而是拿着饭盒带回宿舍。今天文工团放假,吃完了饭大家可以睡个午觉,再整理整理内务,把该洗该换的衣服被子都洗出来,平时训练紧,又时常有表演,对于假期都是非常珍惜的。 刚走到食堂门外,一群领导正往食堂走过来,其中就有刚刚带娉婷一程的石前进和翟仲凌。她们和其他战士一起让到路边敬了礼,石前进从娉婷面前经过时还冲她笑了笑,好在没开口说什么。之前翟仲凌坐在驾驶座,娉婷没正面见过他,这会儿见了才发现他个子挺高,人长的也不错,在她看着他发呆的功夫,翟仲凌仿佛有所感应般,也侧头看了她一眼,娉婷急忙收回了视线。 “有几个人很眼生,是谁啊?”首长们离开后,大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是军区的首长过来了,那个个子最高的那个,别看人家年轻,已经是中校军衔了,听说家里背景挺雄厚,还参加了反击战,总之不简单。”了解情况的战友开始了“科普”,宿舍里的几人听了一耳朵,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后回了宿舍。 “真没想到,那么年轻就是中校了,我看也才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回宿舍,蒋青青就忍不住八卦起来。她和吴亚萍的个性其实挺相近的,都是活泼开朗不怕事的。 “要不是听别人说,我们指定不知道,我还以为级别越高就越是老头子,看来事实也不是这样嘛。”陈婷个性比较单纯,有时候不经意的一句话都能让人笑半天,她自己还不知道为什么呢。 “这有什么,没听到是军区的吗?我们不认识也很正常。”季红也插了句嘴。 “还有那个圆脸的首长,从我们面前有的时候还冲我们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啥意思?看着怪渗人的。”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着,娉婷一直没有搭话,听到蒋青青那么“耿直”的话后,娉婷差点就呛到了,她咳嗽了几声,喝了口水后才缓了过来。 “你慢点吃呀,不是说胃口不好,我看你眼珠子都快掉进碗里了。”季红帮着娉婷拍背,还不忘损她一两句。 娉婷摆着手示意她不用拍了,大家又恢复了之前的话题,娉婷心里则想着其他事。她还不知道石前进和翟仲凌叫什么名字,今天虽然坐了他们的车,可她一个小战士也不好开口问领导的姓名,要不是今天听战友们议论,他还不知道开车的那位是个中校呢,只当是连长之类的小军官。刚刚她看了看,石前进个子不高,还有点将军肚,长相也属于狂野派的。而翟仲凌个字高挑,既有着文人的温文尔雅,又有着军人的坚毅刚强,整个人的气质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以娉婷这种后世的眼光看,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英俊男人。部队里男兵多,各种长相各种性格的都有,有时候也会遇到一两个觉着不错的,可和翟仲凌比起来,还真不够看,起码其他人没有让娉婷产生异样的感觉。 吃了饭,把饭盒洗干净,大家都准备午休。“春困夏乏秋盹冬眠”,可不是一年四季都适合睡觉嘛。一觉睡到两点多,大家起床后整理内务,再把衣服被子换下来洗了,娉婷拿着买回来的奶粉和麦乳精,再带上已经写好的信,准备一起寄回去。 “要我和你一起去吗?”季红看娉婷要出门,就随口问了一句。 “不用了,就这么一点路,没半个小时我就回来了,你继续忙着吧。”娉婷并不是去哪里都喜欢和别人一起的性格,很多时候她并不介意一个人出门,在生活方面,她其实是很独立的。以前她一个人在外地上大学,一个人在外地读研,一个人在外地工作,也会交到一些不错的朋友,可没过多久大家就会各奔东西,所以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做事。 也不知道是太有缘份还是怎么,在去邮局的路上,竟然又遇到了石前进和翟仲凌。他们也在道上走,看样子是准备开车回总军区了。 “呦,还真的是缘分不浅呐,何同志,咱们又碰上啦。”娉婷原本还想当作没看见,让他们在前面先走,谁知道石前进走着走着还喜欢到处看,直接把在后面走着的娉婷逮了出来。 “两位首长好。”无奈地走了过去,娉婷心里也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也不是很熟,怎么就发展成这样呢?这位首长的个性还真是“平易近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认识自己的,还知道自己姓“何”,说话也带着“自来熟”,可明明今天之前她根本不认识他。 “看你拿了这么多东西,这是要去哪,要不捎你一程?” 娉婷脸都红得快滴血了,这会大家站在一起,石前进在她对面,翟仲凌就在她左手边,彼此离得近,还是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相貌,娉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想到自己现在这么狼狈,手里还提着装着奶粉的网兜,这形象也太不淑女了,她自己想一想都觉得有些辣眼睛。有句话怎么说的,“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候”。 “不用了,我就是去邮局,就在路对面,走走就到了。”娉婷赶忙拒绝了石前进的好意。 “那行,那我们也就不勉强了。”石前进并没有因为娉婷的拒绝而气恼,“这小姑娘,脸皮还挺薄。”说着和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过的翟仲凌离开了,他们的车停在另一条道上,和娉婷并不顺路。 去邮局的路上,娉婷都忍不住鄙视自己,好歹也是曾经有过恋爱经验的人,怎么跟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看到有感觉的人就脸红心跳呢?以前当她还在上初中时,那个时候刚刚进了青春期,有了少女的娇羞,一直喜欢同班的一个男同学,不好意思和对方说话,在教室里碰到面了都会心跳加快,可她现在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她的心理年龄都超过三十岁了,没道理这么禁不住的。 娉婷暗自懊恼的时候,石前进也在和翟仲凌讨论着娉婷。 “这位何娉婷小同志是不错的,你看她一个月才拿多少津贴,能一下子花这么多钱买奶粉寄回去给老家的侄子,嫂子,就证明她心地是好的,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虽说脸皮有些薄吧,不过小姑娘都这样,要是像我这么厚脸皮那可不行。”石前进说了半天,没听到翟仲凌吱声,顿时有些兴味索然。“我说仲凌呐,看我老石比你虚长几岁,听我一句劝,在小姑娘面前别扳着个脸,你看你也老大不小,连个对象也没有,太严肃了不好找对象。你看这何同志就不错嘛,长得漂亮,个字也高,大小也提干了,虽说家庭情况配不上你,不过娶老婆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能过日子就行。” 要说翟仲凌这个人,其实很多人是真的不太了解。他成长于军人家庭,祖孙三代都是从军的,他又是父母唯一的儿子。这样的家庭,将他培养成了一个稳重,果敢,坚毅,非常具有军人血性的年轻人。他十八岁考入军校,军校毕业后入伍参军,他的整个人生都和部队息息相关。他的青春期不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去爱慕哪个漂亮的姑娘,或者谈一场无疾而终的初恋,而是充斥着学习和训练。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有着一颗骚动的心,他会感动,会流泪,会哈哈大笑,也会因为心情不好而发脾气。可是从小,家人都教育他,作为翟家的子孙,不能辱没了这个门庭,他只能把自己伪装起来,伪装成大家所期望的那样。可真实的他是什么样的,没有人知道,可能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他没有恋爱过,小时候和父母一起住在部队,他是长辈们人人夸赞的“别人的儿子”。当其他同龄人爬树遛鸟捉弄小女生时,他也异常的羡慕,可他知道他不能做,因为一旦他做了,会让很多人失望。成年后他进入了军校,为了保持优异的成绩,他拼命地学习和训练,根本无心更没有时间去喜欢哪个姑娘。再后来他进了部队,队里有不少不错的女孩,可他当时一心想着建功立业,认为感情是浪费时间的事,虽然也有人含蓄地表达过对他的好感,但他只是当作不知道,并没有去回应什么。后来他上了战场,经过了战争的洗礼,在首都军区医院里,也有人想把一位军医介绍给他,可他的心还停留在战场上,战友们还在浴血奋战,他又怎么能儿女情长? 要说他对娉婷是什么感觉,可能只是朦朦胧胧的好感罢了。“知好色,则慕少艾”,她是青春又鲜活的,像一颗鲜美的果子,有些芬芳的味道,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让他记忆深刻,对这样的异性有好感本来就是非常自然的事。人和人之间有着各种各样的缘分,有人一眼就能万年,有人相处几个小时就能走进婚姻的殿堂。娉婷在千千万万的女孩中算不得多特别,可她出现在了恰当的时候,有着翟仲凌喜欢的样子,这就是一种缘分。 “前两天去首长家吃饭,潘嫂子还说起了你的人生大事,说你母亲也在着急,还让潘嫂子帮着你找对象,我看你这次是跑不掉了。”石前进一脸的幸灾乐祸,他说的潘嫂子正是军区首长的爱人潘爱芸。潘爱芸和翟仲凌的母亲卞颖芝也有交情,如果是卞颖芝所托的话,那么潘爱芸会帮翟仲凌找对象也没什么奇怪。 听到了这个消息,翟仲凌皱起了眉头,难怪潘爱芸让他过了中秋后去她家里吃顿便饭,原来是要帮着他找对象。要是提前知道他还能推脱不去,现在既然已经答应了,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看到翟仲凌吃瘪的样子,石前进顿时心情大好,也不去介意翟仲凌是个闷嘴葫芦的事实了。 20.第二十章 中秋前一天, 娉婷拿出了买好的月饼, 和宿舍的战友们一起提前庆祝。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我看十四的月亮也不差。”收拾出了两个书桌摆在了窗口, 这会的窗户是木质的, 把窗户上的插销扣打开后推开窗, 就看到一轮明月正静谧地挂在天上,周围是无数黄色的星星点点。这也让娉婷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那时候在农村,晚上和家人在院子里乘凉,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繁星,后来去了大城市, 就再也看不见那样的景象了。有一次去蒙古草原旅行,躺在草地上,那满天的星星仿佛够的着般, 像是镶嵌在一个圆形的锅盖上, 让她有种置身于宇宙中的错觉。 大家各自贡献出自己的吃食, 没一会儿桌上已摆上了娉婷的月饼,季红的苹果,蒋青青的瓜子, 陈婷的柿子,还有田甜的麻花。 “真像过年一样热闹,今年我们也好好过个中秋。”田甜是宿舍里年纪最小的, 平常就爱吃零食, 因为她乖巧又可爱, 大家也把她当自己的妹妹一样疼爱。 “那你就多吃点,吃不完你收好,留着以后慢慢吃。”季红看到田甜的嘴馋样,打趣着她。 “来吧,赶紧坐下,娉婷还给我们泡了蜂蜜水。”蒋青青看大家还没坐下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开口催促着。 “行了行了,这不是过来了吗?”季红和娉婷端着泡好的蜂蜜水走了过来。 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娉婷把月饼外层的油纸包打开,圆圆的月饼上,用红色的朱砂写着“五仁”两个字,将每一块月饼切成四小块装在盘子里,切开后可以清楚的看到月饼里包着的瓜子仁、青红丝、芝麻等。现在的月饼可以算是稀罕物,要不是娉婷提了干,部队发了月饼票,就是有钱她也买不着。大家一人拿起一小块放进嘴里,那又甜又香的味道还真不错。 “真好吃,我还记得小时候就盼着中秋能吃上一口月饼。有一年,还是我城里的叔叔回老家过中秋,他带回了几块月饼,那时候的月饼还没有现在的好吃,就是用面粉,鸡蛋加糖做成皮,里面配上绿豆馅,再抹点花生油。那是我们第一次见到月饼,家里的大人舍不得吃,都留给我们小孩子,我年纪最小,大家都让着我,我吃了一整块,当时可比平常吃到肉还高兴。那时候月饼金贵,听说城里也不是谁都能吃的起的,要不是我叔能干,哪能带给我们吃呢?后来只要他中秋回老家,总不忘给我们带上几块,我们就每年都盼着他中秋能回老家。”说到这里,陈婷的眼眶突然湿了,“也不知道今年我叔回老家了没有,之前家里写信,说我叔被人□□了,腿受了伤,他今年肯定是吃不上月饼了。”本来挺欢乐的气氛,顿时有些哀伤起来。娉婷递了块手帕给陈婷,让她把眼泪擦了。 “对不起啊,我一时没控制住,你们别受我影响了,还是说点高兴的事。”擦干眼泪后,陈婷也有着抱歉,其实这些事她平常也不怎么说,今天完全是“睹物思人”了。那承载着她美好童年记忆的中秋和月饼,是叔叔赋予了它们美好的含义,可是现在,叔叔不知道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这才让她一时感情失控了。 “你也别这么说,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还不就跟亲人一样。都说战友情,值千金呢,也是有缘分才能聚到一起,又度过了这么多美好的时光。大家各自的情况相互间也都了解,虽然我们没有亲人受过这样的痛苦,不过也能感同身受,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说给我们听,说不定心情就能好些了。”历史的错误,总有人为此受到伤害,娉婷也不想去探听更多,只是陈婷平常从来不说这些,闷在心里也难受,有什么不痛快的说出来人或物会轻松一些。不是有句话吗,把你的快乐分享给朋友,你会得到双倍的快乐,把你的忧愁诉说给朋友,你会减少一半的痛苦。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已经过去了。我最高兴的就是进了部队,进了文工团,还认识了你们,我觉得这就是我人生的财富。等我老了,回想起今天,也会为自己感到自豪,我曾经也是文工团的女兵呢,也是水灵灵的一枝花。”陈婷显然不愿意再提起那些事,反而出言安慰了她们。平常她给人的感觉是有些太单纯的,但从今天看来,她的内心深处也埋藏了许多事,只是平常不轻易表露罢了。 “行,你说是就是吧,到时候你就是把自己夸出朵花来,也没人去拆你的台。”看到陈婷情绪稳定了,蒋青青也开口调节了气氛。 “说到这,我们好像还没一起拍过照片呢。等什么时候找小权给我们来张大合照。”青春多么易逝呀,不记录下来的话,以后也拿不出东西来回忆。“可惜亚萍走之前我们没拍张合照,有点遗憾了。” 文工团里有专门负责摄影的干事,大家都叫他小权,他除了重要活动拍照外,平常也会帮大家照几张。只是胶卷是公共财产,找他拍照是要给胶卷费的,大家都很自觉的不占公家的便宜。这几年娉婷陆陆续续地拍过不少照片,其中也有和战友的合照,只是还没有和宿舍的战友拍过大合照。她还专门买了一本相册,里面已经快放满照片了,偶尔拿出来翻一翻,心里感触也是挺深的。这会儿国家还没有普及彩色照片,娉婷拍的照片都是黑白的,虽然不及彩色照片色彩鲜艳,可黑白照片拍出来的效果也很惊艳,有种文艺的气息,还有隽永的感觉。 “还真的是!等团里的表演结束了我们就去找小权,让他一定要把我们拍的漂漂亮亮才行。”果然不管什么年代的姑娘对照相都没有免疫力,娉婷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热烈拥护,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亚萍在的时候没拍真的有些可惜,好在平时也拍过几张合照,等我们这次拍好了也给她寄一张过去,省的她把我们给忘了。”季红是有些遗憾的,毕竟她和吴亚萍的感情比其他人都深厚一些。 “那行,我们就让小权多洗一张,到时候和结婚礼物一起寄过去,那她就不会生我们的气了。”娉婷的话顿时让大家想象出吴亚萍收到照片的反应,以她的性格还真是会生气才对,想到那个画面,大家又觉得非常好笑。 中秋,文工团开始了不停歇地文艺表演,除了总军区,还有军区内各驻扎部队,最后团里还要分小队慰问各基层组织,可以说未来的一整个月大家都会在不停的表演和奔波中度过。对于这样的安排,战士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团里有几个保留节目,就是每一次的表演都会安排的,娉婷的民族舞和样板戏《沙家浜》都在其中。在总军区表演时,娉婷也见到了石前进和翟仲凌,这一次她终于知道了他们的名字,不过娉婷和他们并没有碰面,只是在台上时看到他们坐在台下罢了。 “现在军区里有好几个军官还没结婚的,可多女兵瞄上了呢,据说政委准备给那些年龄不小还没结婚的军官安排联谊。说是保卫祖国重要,军官们的终身大事也一样重要。”后台,一位团里的干部子弟带给了大家一个重磅消息,让整个后台充满了粉红色的泡泡。 “那石琴你不是有机会了,净水楼台呀,你爸是军区的干部,还能不给你找个好对象?”现在已经七十年代了,人人都有军人梦,嫁给军人是非常光荣的,更何况还是军官,不得不说,团里不少女兵听到这个消息都心动了。 文工团招女兵也是有条件的,除了才艺外,身高外貌都有要求。年轻的姑娘们,还处于爱幻想的年纪,各个长相也都不差,心里就是有想法也挺正常。 “我有什么可着急的,我的条件在这放着呢,根本不用担心找不着好对象的。倒是你们,可要抓紧了,这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可不多,再说军区里的女兵也不止文工团里有。”石琴的话让很多人心里不太舒服,可她是干部子弟,平常也一贯是这样的,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娉婷在角落里整理换下来的表演服装,对于这些事她是一向敬而远之的。以她的个性,既不会去逢迎什么干部子弟,也没兴趣听小姑娘们说一些有的没的。 “哎,肖云,你大伯不是在军区政委吗?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啊?”听了石琴的话,大家都挺好奇的,竟然还真有人开口向肖云打听消息了。 肖云从石琴开口就没有说话,她也正发着愁。从进了文工团,她一直喜欢着许在明,可这次大伯母和她说了,有几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军官,家里是想让她争取一个的。不说他们条件都不错,结了婚肖云就能跟着过好日子,就是对肖家也是好的。 为了让她找个好对象,大伯母都开始亲自活动了,她让肖云把握好这次机会。肖云心里是不愿意的,可她也知道,许在明家境普通,到现在才是个排长,家里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他?更何况许在明到现在也没有喜欢上自己,还对那个娉婷心心念念的,也让肖云心里有些恼火。本来听石琴把这么重要的事说出来她就已经不高兴了,现在竟然还真的有人好意思开口问她,她忍了又忍才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口,那就是癞□□想吃天鹅肉。 她看到娉婷正若无其事地和季红说这话,一股清高自傲的样子,仿佛对这一切都不屑一顾。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决定顺从家人的安排。至于许在明,既然他看不到自己的好,那么这种没有前途的男人她也不屑要了,就让他和何娉婷凑成一堆,让他们俩永远只能仰视她肖云。 她的这一系列心理活动娉婷并不知道,如果娉婷知道的话,也只当她脑子不正常,毕竟这样的脑回路,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在娉婷忙于演出时,翟仲凌也应了潘爱芸的邀请去她家做客。去的时候翟仲凌也没有空手,而是带了瓶白酒还拎了一网兜儿水果。 “哎呀,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你看看,太外道了不是。”看到翟仲凌,潘爱芸很是热情,她的丈夫,也就是军区首长白齐伟同志灭了手里的烟头,招手让翟仲凌到客厅坐。 “仲凌,你和你叔坐着说话,我去帮你们泡杯茶。”潘爱芸在金陵市妇联工作,现在到了快退休的年纪,她本人并没有太多工作的野心,如今已经进入了半退休状态。 “你来军区已经有一阵子了,到现在才上我的门,你这个小辈做的可不称职。”白齐伟能当上金陵军区的首长也是有很牛的履历,他年轻时就认识翟仲凌的父亲翟景升,两家的交情挺不错,只不过后来各自在军队里有了发展,分开后不常见面,才会少了联系。他也算是看着翟仲凌长大的,除去首长的身份,他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长辈。他说这句话也不是真的责备翟仲凌,反而是表示着一种亲近。 “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些过来拜访叔叔和婶婶的。”翟仲凌从善如流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他的外表常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感觉,但他的内心是心思缜密并且足够圆融的。像他这样的人,不管是从军从政还是从商,都会有一番大的作为。 对他的态度,白齐伟很是满意。一个人的能力是一方面,可只有能力而不会做人,那这个人的成就即使高也不会高到哪里去。《道德经》里就说过,“交易之道,刚者易折。惟有至阴至柔,方可纵横天下。天下柔弱者莫如水,然上善若水。”就是说做人还是要圆滑些,不要过于横冲直撞,否则容易得罪人。这么多年,白齐伟对这句话深以为然,有很多的好同志,就是因为“宁折不弯”的个性儿毁了一辈子了,让他很是心痛。因而翟仲凌这样有原则又知变通的人,才是他最最欣赏的, 21.第二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 拉着聘婷的手, 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 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 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 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 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 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 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 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 后半夜温度变低,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就小声说着话, 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 不过距离是一定的, 从下午出发, 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看到他们已经往这走,估计也是看到了他们俩,在人群里穿着一身军装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怎的,郭子拼命冲他们挥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难。 “路上辛苦了,累了吧,我们的部队离这儿挺近的,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们一到面前,郭子就嘘寒问暖,很是热情。“我叫郭子,他是陈清华,部队派我们过来接你们。” 两个男新兵还是有些拘谨,娉婷倒是落落大方,她笑着感谢道,“谢谢两位首长百忙之中来接我们。” 她这样的表现倒让郭子和陈清华高看了一眼,“也别叫我们什么首长了,叫我们哥就行,来,车就在外头,我们一起回部队,先带着你们去新兵报到。” 这时候的金陵火车站还是很小的一个站点,远没有几十年后的繁华,跟着郭子和陈清华出了火车站往外走,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几个男士为了照顾她,直接让她坐在了副驾驶。车是陈清华开,郭子和另外两个新兵坐在后座,一路上兴高采烈地说着。娉婷带着微笑,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以前她在金陵上学,对这里应该是很熟悉的,现在故地重游,反而没什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商店,都和曾经的记忆相去甚远。 “我们营离市区挺近的,整个金陵城光营区就有好几个,平常部队放假了也能出去逛逛,每年都有探亲假,进去后一定要好好训练,听领导的话,要不然你们会□□得很惨。” “部队生活挺好的,反正我觉得是比在老家好,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今年营里也来了好些新兵,你们要先去新兵训练营报道,以后才会按照你们的表现分到各个连队。” “你们进去了就是级别最低的新兵,平常遇见级别比你们高的一定要行军礼。” “金陵美食多,什么汤包、粉丝汤、锅贴、盐水鸭,只有你们没吃过的,没有金陵没有的,等部队放假了,你们就可以自己出去逛逛,市里有商场,还有华侨商店,卖很多洋货,不过那要华侨券才行。” 半个小时的路程,娉婷已经从郭子嘴里了解了不少部队的事,心里总算有了点底。车子越开越往郊区,没多久就看到了绵延的军绿色围墙和旗杆上的五星红旗。 “到了,这就是我们营区了。”门口站着佩戴真枪的士兵,陈清华递上通行证,相互间行了军礼后才得以放行。 两名新兵已经被这威严的场景镇住了,郭子一直嘚瑟着,“怎么样?气派吧?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了。”他还挺了解这些新兵的感受的,都是从农村来的孩子,一下子到了这么庄严的地方,难免会心里紧张,想当初他从老家过来和这些新兵也是一样一样的。想到这里,他还特地看了看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娉婷,看到这姑娘表情自然,眼中没有太多敬畏,甚至还带着笑意。他想着,这姑娘倒是挺厉害的,一路上都沉得住气,而且被分到了文工团,看来以后会有出息的。 娉婷的确比较坦然,对部队,对军人,她一直非常向往,可惜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能进部队她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毕竟心理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之前已经进入社会磨练过,她想着不管是在哪里,只要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肯定是没错的。 车子进了大门后不久就停了下来,郭子和陈清华带着他们去了新兵报到处报道。 “你们要先报道,之后我们会把你们送到指定的连队,到了队里,会有人安排你们住宿吃饭和之后的训练。”陈清华话不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听到他和其他人的交谈后娉婷也知道了他是部队的办事员,郭子是首长的警卫员。 “走吧,我先送你去文工团报道。”在安排好那两位男兵后,陈清华示意身后的娉婷跟着他走。 征兵办安排了不同的人员负责各地新兵转移,娉婷要去服役的部队在金陵,火车方向往南,和她拿同批次火车票的新兵也都是驻扎在南边的部队。另她欣喜的是,刚巧有一名女兵和她同路,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她终于可以有个伴了。 这个叫林静静的女孩长了一张圆圆脸,白皮肤,身高比娉婷略矮一些,个性是北方姑娘的爽朗大方,只是一会儿功夫,已经把自己的个人情况说了个干干净净。 “金陵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风景好,好吃的也多,我要去成都,成都好吃的也多,就是那边吃辣吃得凶,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不习惯。”火车上本来就是乱糟糟的,她们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对面坐着几个男兵在她们面前有些放不开,去了另一排座位找相熟的人一起,刚好方便她们说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话。“要是我们能在一个军区就好了,以后有机会还能约着聚聚,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不是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 娉婷听她说得乐呵,就跟说相声一样,心情好了不少,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感。“我还有个哥哥,前阵子来信说部队到了成都,我还想着看以后方不方便过去,一来可以看看我哥,二来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就当旅游了。”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后半夜温度变低,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不过距离是一定的,从下午出发,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看到他们已经往这走,估计也是看到了他们俩,在人群里穿着一身军装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怎的,郭子拼命冲他们挥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难。 “路上辛苦了,累了吧,我们的部队离这儿挺近的,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们一到面前,郭子就嘘寒问暖,很是热情。“我叫郭子,他是陈清华,部队派我们过来接你们。” 两个男新兵还是有些拘谨,娉婷倒是落落大方,她笑着感谢道,“谢谢两位首长百忙之中来接我们。” 她这样的表现倒让郭子和陈清华高看了一眼,“也别叫我们什么首长了,叫我们哥就行,来,车就在外头,我们一起回部队,先带着你们去新兵报到。” 这时候的金陵火车站还是很小的一个站点,远没有几十年后的繁华,跟着郭子和陈清华出了火车站往外走,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几个男士为了照顾她,直接让她坐在了副驾驶。车是陈清华开,郭子和另外两个新兵坐在后座,一路上兴高采烈地说着。娉婷带着微笑,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以前她在金陵上学,对这里应该是很熟悉的,现在故地重游,反而没什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商店,都和曾经的记忆相去甚远。 “我们营离市区挺近的,整个金陵城光营区就有好几个,平常部队放假了也能出去逛逛,每年都有探亲假,进去后一定要好好训练,听领导的话,要不然你们会□□得很惨。” “部队生活挺好的,反正我觉得是比在老家好,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今年营里也来了好些新兵,你们要先去新兵训练营报道,以后才会按照你们的表现分到各个连队。” “你们进去了就是级别最低的新兵,平常遇见级别比你们高的一定要行军礼。” “金陵美食多,什么汤包、粉丝汤、锅贴、盐水鸭,只有你们没吃过的,没有金陵没有的,等部队放假了,你们就可以自己出去逛逛,市里有商场,还有华侨商店,卖很多洋货,不过那要华侨券才行。” 半个小时的路程,娉婷已经从郭子嘴里了解了不少部队的事,心里总算有了点底。车子越开越往郊区,没多久就看到了绵延的军绿色围墙和旗杆上的五星红旗。 “到了,这就是我们营区了。”门口站着佩戴真枪的士兵,陈清华递上通行证,相互间行了军礼后才得以放行。 两名新兵已经被这威严的场景镇住了,郭子一直嘚瑟着,“怎么样?气派吧?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了。”他还挺了解这些新兵的感受的,都是从农村来的孩子,一下子到了这么庄严的地方,难免会心里紧张,想当初他从老家过来和这些新兵也是一样一样的。想到这里,他还特地看了看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娉婷,看到这姑娘表情自然,眼中没有太多敬畏,甚至还带着笑意。他想着,这姑娘倒是挺厉害的,一路上都沉得住气,而且被分到了文工团,看来以后会有出息的。 娉婷的确比较坦然,对部队,对军人,她一直非常向往,可惜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能进部队她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毕竟心理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之前已经进入社会磨练过,她想着不管是在哪里,只要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肯定是没错的。 车子进了大门后不久就停了下来,郭子和陈清华带着他们去了新兵报到处报道。 “你们要先报道,之后我们会把你们送到指定的连队,到了队里,会有人安排你们住宿吃饭和之后的训练。”陈清华话不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听到他和其他人的交谈后娉婷也知道了他是部队的办事员,郭子是首长的警卫员。 “走吧,我先送你去文工团报道。”在安排好那两位男兵后,陈清华示意身后的娉婷跟着他走。 手续走起来很快,队长何军生帮着跑了两天终于办妥了。这年头是出个门都要开介绍信的,审查方面也很严格,好在本来就有人打了招呼,是去部队当兵的,何军生这个队长也一路跟着,倒也没有人为难。许桂兰特意要请何军生吃顿饭感谢感谢,被他给拒绝了。 “行了,大妹子,你也别客气了,都是小事,咱亲戚间也不讲那些客套,我呀,就等着成辉,娉婷两个娃出息了跟着后面享点福了。”享福什么的都是玩笑话罢了,许桂兰知道他是真心帮忙,也没有强求,只不过转头还是送了三十个鸡蛋到他家,好歹算是谢了一场。 沈伟文的“活动”很成功,娉婷被安排到了金陵军区文工团。对这个结果何家里非常满意,要是去黑龙江、云南那么偏远的地方,家里人还真不放心。再说金陵是哪里?就是这些没读过过书的庄稼人都知道,那是顶顶富庶的地儿,古时候好些皇帝都住在金陵城里头呢,可是几朝古都了。 “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他,本来还挺担心你的,现在知道你要去金陵,我反而放心了。”许桂兰给娉婷收拾着东西,女儿出远门,总归不放心,恨不得什么都让她带上。家里还存了好些粮票、布票、工业票,都是之前何跃强、何成辉寄回来的,许桂兰不是那种铺张浪费的人,除非必要,好些都是攒着不花的,这次倒是舍得让娉婷带着了。 “妈,你别给我整那些了,自己留着用吧,我一个人在外头用不了那些,况且部队里什么都有,不用特意准备的。”许桂兰对她这样好,好到让她心里有了负担,娉婷的眼角也开始泛红了。想她上辈子就享受着父母的疼爱,她的离去对父母的打击肯定很大,这辈子何家人对她也很好,她也就把自己当成何娉婷,会好好孝顺他们的。 “我在家里有吃有喝的,啥都不缺,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你带上。本来是想着攒下来,留着你和你哥结婚用,现在你要去部队,你哥也在部队,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娶媳妇,还是先紧着你,等你在部队安稳了,以后你哥结婚你能帮衬点就帮衬点,你们兄妹间就是要这样常来常往的才亲近。”许桂兰没听她的,继续忙着手里的事,“你哥前几天的信里不是说了吗?他现在随队在武汉,等你到了金陵安置好了就给他写信,妈现在就剩你们这一双儿女,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过年前一直没等到何成辉的信回来,家里又发生了大事,许桂兰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好在前几天他来信了,原来是随着部队转移,想着等安置好了再写信。何跃强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只是娉婷上次写到原部队的信没到他手里,好在里面没什么要紧的话,重新写一封就行。 22.第二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 是为了你侄女想吗?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儿子!”何富贵连跟他掰扯的心思都没有,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也别在争啥,今天这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该谁去就谁去,娉婷是我孙女,成伟也是我孙子,只要我何富贵活着一口气, 不会不管成伟, 但聘婷的事, 你们做叔叔婶婶的也别拦她的道。” 没达到目的, 还受了一肚子气, 何跃岭也不想再听他爹说什么大话, 哼了一声直接走了,留下何跃廷对着他爹一声也不敢吭。他能说什么呢?四弟是什么品行他从小到大太了解了,可不管怎么说, 那是他兄弟,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就是心里有意见又能怎么着, 要是他跳出来和他弟不对付, 他爹妈心里照样不舒服。 何富贵接着抽上了手里的烟杆, 看大儿子一副不大敢吱声的样子知道他是个孝顺的, 心里好歹还有些安慰。“你弟就这样,这辈子是改不了好了,本来有你有你二弟,我这辈子也就满意了,谁知道你二弟出了这种事。”之前对二儿子又多自豪,现在就有多伤心,“我都想着一家人和和气气,现在看也是不可能。等娉婷进了部队,老二家也算立起来了,我这是为了让老二走得安心。”说到最后,何富贵也不禁老泪众横。 何跃廷哪里能不知道爹的心思,就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为了弟弟早早走了,也难过得不行,什么不比活着好?现在侄女有前程,他这个当大伯的也高兴,只希望她进了部队能好好努力,才不辜负这么好的机遇了。至于四弟,他一向尽着当哥哥的本分,能帮的就帮,现在弟弟、弟媳心也大了,大家不是一路人,以后只当亲戚处,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吧。 何跃岭一回家就板着个脸,地上的椅子也被他踢得直晃,李香珍知道没得着好结果,心里也不大乐意。 “这爹妈是咋回事,咋不知道疼孙子呢?”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惹着了何跃岭,“你还说!要不是你窜唆的好事,我能被爹指着鼻子骂?你这个成事不足的娘们,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李香珍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委屈得直摸泪,谁让她嫁了这么个男人,又孬又没本事,让她跟着受苦不说,连儿子都没有别人家那么好的前程。可是女人家自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除了想方设法让日子好过些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事情没办成就来怪她,早干什么去了!只怪她拳头没有男人的硬,就算心里有想法,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一天对何家人而言注定是个不眠夜,老四家两口子在吵闹,老大家则安静了许多。因为晚上吃饭只有男人上了桌,田秋芳只知道老四和公公吵架了,但为什么吵架却不太清楚。等晚上忙完了,两人都回了房间,少不得要问两句。 “还能为什么,老四你还不知道?想着把聘婷那丫头入伍名额拿过去给他儿子呢,咱爹没同意,就吵了两句。”何跃廷也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两句,他一个大男人,从小就是当哥哥的,不喜欢嘴碎那一套。 “这事保不定就是李香珍闹的,白天就看她凑在妈面前念叨啥,就知道整不出好事。”田秋芳收拾好东西,又涂了个脸,爬上床躺在了何跃廷身旁。“要说二弟妹也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要是娉婷这一走,家里就剩她一个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再正派的女人,都免不得惹上一身腥,她以后的日子可要难过喽。” 何跃廷不耐烦听这些,“行了,都是些没谱的话,再怎么说,她是我们何家的媳妇,没有让外人欺负的道理,要是她哪天看中了谁,想要改嫁,我看爹妈那也不会不同意。这么多年她过的不容易,你平常能帮衬的就帮衬帮衬。成辉和娉婷以后都在部队里,是吃公家饭的,就是现在帮不了家里什么,保不齐以后真发达了,我们做长辈的,不是想着往后得什么好处,总归也不做那些落井下石的事,一辈子良心不安。” 田秋芳就喜欢丈夫这一点,心地好,人正派,跟着他过一辈子就是安心。她往何跃廷那凑了凑,心理有说不出的满足感,何跃廷也搂住了她的肩膀,渐渐的,也升起了些这样那样的心思来。田秋芳欲拒还迎的,想着两人毕竟没那么年轻了,但丈夫对她的情谊还是让她非常受用的。 而此时的许桂兰一个人躺在床上发着呆,自从白天知道了那个消息,她整个下午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不让女儿去就是对不起她,让女儿去那她就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自从丈夫去世后,生活变化如此之大,让她一时接受不了,想到这里,她又默默流下了泪水,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让女儿去部队,女儿能有好前程,好生活,总好过现在,总不能自己过着苦日子还要女儿陪着她受苦。想通了这些,她也很快睡着了,梦里又梦见了死去的丈夫,他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样,对着她笑的灿烂。她伸手想去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第二天,田秋芳上工的时候特意和许桂兰交代了一声,让她中午带着娉婷一起去她家吃饭,说是公公有事要交代。许桂兰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了,她还不知道何跃岭两口子闹出来的事,只以为公公是听到了消息有话要说。话说回来,就是她知道了老四家的心思也不会当回事,只会骂两句“想屁吃”。 中午,因为老头子交代了今天二儿媳妇会带着孙女过来吃饭,曹金萍还特意早下工回家做饭。前天晚上因为四儿子过来炒了些腊肉,家里的肉也没剩多少,曹金萍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切下一些炒一炒。再有地里的油菜和白菜,还有韭菜,用荤油把油菜炒了,再烩一锅白菜腊肉,炒个韭菜鸡蛋,也马马虎虎凑了几个菜。等她把菜摘好,大媳妇也提前回来了。 “妈,中午烙饼吃吧?我来和面。”何家的日子在村里属于上等,一家人勤劳能干,也积下了不少家当。如今吃不上饱饭的人家不少,何家却能时不时加些餐,就知道日子有多好。 “中,家里还有些玉米面,刚巧我要做烩白菜,你烙上饼了正好。”要说大儿媳妇,曹金萍对她是很满意的,人大气,心底好,也能干,是她理想中的长媳。二儿媳妇也不错,只是个性有些闷,也不是很来事,对他们老两口孝顺是孝顺,但在感情上比不上大儿媳。至于老四家的,要不是四儿子当时难找对象,她还真不想找这个媳妇,好在她也一心一意过日子,没生出什么过分的幺蛾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北方菜量大,饱腹,虽不如南方菜精致,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许桂兰下工后从家里把聘婷叫上,一起到了她大伯家。她们到的时候,饭菜也快做好了,上工的大人,上学的孩子也都到了家。许桂兰因为来得晚,没帮上忙,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行了,今天是喊你过来吃饭,妈和我就特意早点回来做饭,你也别不好意思了。”田秋芳还真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再说原本就是婆婆和她回来的早,她也不会怪二弟妹没有早些过来帮忙。就这样,许桂兰和娉婷帮着一起支桌子,摆碗筷,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上了桌,今天有肉有蛋,还有烙饼,大家吃得挺高兴。如今虽说不是“□□”的时候,不至于吃不饱饭,但农村人家日子过的本就拮据,有两口好吃的也要省着,哪能天天大鱼大肉呢?偶尔打打牙祭已经很不错了。 饭后,趁着还没上工,何富贵和许桂兰说起了娉婷的事。 “军生说,这事还要尽快办,现在知道的人多了,保不齐就有人从中作梗,我听着你们娘俩还没给他准话,是没考虑好还是?” 许桂兰看了乖乖坐在一边的女儿,心里虽不是滋味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已经决定好了,娉婷去部队以后也有个好前程,总好过在家里种地、当农民,她是上过学的,不比我们这些没文化的。等下午抽空我就去队长那问问,看看要办哪些手续,尽快去给她办了。” 何富贵点了点头,“听着过不了多久就得动身了,除了那些个手续,该添置的也得添置,娉婷一个小姑娘,在外头肯定也不容易,你这个当妈的多尽点心。”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纸包递给娉婷,“当爷爷的也没有啥大本事,这些钱你拿着,‘穷家富路’,出了门花钱的地方多,也别太省着。” 现在家家户户日子都紧巴,何富贵一个老农,一辈子能攒几个钱?而且家里孙子辈多,做爷爷奶奶的总要表示表示,老两口过的不容易,娉婷心里非常感激的,也愿意领这个情。“爷,钱你留着吧,我去部队也没什么花费,每个月还有津贴拿,你不用担心我。”一旁许桂兰也跟着劝,倒是何跃廷两口子没说话,只是笑着在一旁坐着。 “让你拿着就拿着,就是有津贴也得到了部队,你这一路上吃的用的,哪里不要花钱?我给的也不多,就是我们当爷爷奶奶的心意,你放心收着吧。”听他这么说,娉婷看了眼许桂兰,在她的示意下收了起来。 一旁的曹金萍回了趟屋子,出来时手里拿了块布,是块藏蓝的布料。“这块布还是前年你姑给我的,我也没舍得用,你拿着去做件衣裳,虽说家里不富裕,但大姑娘出门还是要注意注意。”说着她把这块布料递给了娉婷。 说实话,娉婷还是挺惊讶的,主要是曹金萍不说多重男轻女,起码对她也不够热络,今天能拿一块布料给她,也是有心了。“谢谢奶奶,等我有了津贴,也会好好孝敬你们的。”这是娉婷的心里话,不说之前的何娉婷,就是从她到了这里,何家的人对她都不错,人到了哪里都要有根,有牵绊,何家就是她的港湾,是她永远可以依靠的地方,该孝顺的她也不会省下来,也就是多花些钱的事,感情总比金钱来的重要。 回家前,田桂芳也给了些钱,“我就不给你买东西了,这么大的姑娘总要自己买些合用的,什么时候有空你就自己上街去看吧。”娉婷知道推脱不了,感激地收下了,想着以后还是要还了这份情谊才行。 “聘婷呐,一个人在家忙啥呢?” “就是翻翻课本。”聘婷收起手里的书站起了身,她知道四婶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过来肯定是有事,况且这会正是上工的时候,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偷偷溜回来的。 “今儿听说你能去部队当兵了?”李香珍笑着问聘婷,表情还略微有些不自然。 “是有这话,婶婶倒是晓得的挺快。” “嗨,这种事谁还能瞒着不成,这不早传开了嘛。”李香珍用胳膊支了聘婷一下,“要不你把这机会让给我们成伟吧,你看你和他一般大,他还是个小子,进了部队不比你有出息?姑娘家在村里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就行,哪用得着去部队吃苦啊。” 娉婷一听这话就觉得脑仁疼得厉害。何家人都不错,就是这个婶婶有些喜欢斤斤计较,占小便宜。平常小事都无所谓,这种大事能说让就让吗?而且她这话也说的太难听了,什么姑娘小子的,难道小子一定会比姑娘能干?“是部队的领导看着我爸为国家牺牲的份上才招的我,换成别人人家也不一定乐意。再说成伟才十六岁,还够不到年龄呢,婶婶你急什么呢?” “你这丫头,怎么跟婶婶这么说话?你爸不是成伟他二伯?你不是我们侄女?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再说成伟个子长得高,谁见了不说一声好小伙,差个一岁两岁的算啥,年龄找人改改不就成了,能费什么事儿?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问你妈,问问她姑娘家家的去部队干啥,不稳当!”李香珍没有得到聘婷的同意,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今天一知道这个消息,她心里就已经盘算好了。她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何成伟眼看就要成年了,要想出息得要有个好工作才行。像大伯的儿子进了供销社,平常油水那么多。二伯家的成辉也早早进了部队,现在不也是个小官?她早就眼红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虽说不是给成伟的,但是她相信“人定胜天”,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取,就是去抢也要抢过来。 娉婷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自说自话成这样也是少见。不过嘛,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素质也是高低不齐,一个个计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看着李香珍气呼呼地走了,娉婷也没当回事。在她看来,只要她自己想去,最后肯定能去成,相处了不少时间,许桂兰的性子她也有了几分了解,绝对是疼女儿的,爷爷何富贵也是个三观挺正的人,不至于做这种事。至于其他人,光是厚脸皮没用,还得占理才成,想她娉婷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有人就爱“柿子捡软的捏”,所以她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准则,不去招惹别人,也不怕别人过来招惹她。再者说,把这样的好事让给别人那得多傻缺?没过多久大运动可就来了,想想还是部队安全些,等她当个几年兵再回来也差不多结束了。李香珍说得轻巧,在娉婷看来那何成伟人也不怎么样,不是多么正直的人,况且何成伟是她堂弟不是亲弟,就算以后发达了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提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爹妈这样混不吝,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李香珍回了工地上还是气不过,其实以前妯娌间相处得都不错,田秋芳和许桂兰知道李香珍的性子都挺让着她的,因而这次她没讨着便宜心里极不舒服。她装模作样地干活,一路磨蹭到了婆婆曹金萍面前,碎碎念地小声嘀咕着,“妈,你听说了吗?最近不是在招兵嘛,那招兵的部队领导看着二哥的面子把聘婷也招进去了。要我说,姑娘家去部队干啥,我们成伟和聘婷差不多大小,还不如让我们成伟过去,以后出息了也是光宗耀祖,肯定会好好孝顺爷爷奶奶。” 23.第二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这些道理许桂兰怎么会不懂呢?只是伤心来了谁能挡得住?说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纪,可她毕竟年轻过, 和丈夫感情要好, 现在丈夫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心里真的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在沈兰花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早饭, 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着她出来了这么久,家里人也担心, 就是坏消息也是要尽快回去,好让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 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 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我一趟,这会也中午了, 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 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 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 我这也是顺路,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还坐上汽车了,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娉婷这丫头真不错,前阵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她妈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把家给支起来,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尽顾着上学,其他事一概不会,谁成想还有这本事呢?这样看来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媒人上门来了。”农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家长里短。之前大家对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学和不下地,现在则升级到了“是个能干知礼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别看之前她家里过的不错,是村里数得着的人家,可现在她爹走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学学种地,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农村姑娘的本分和归宿。好在会在娉婷面前言语不顾忌的人并不多,否则光是听这些闲话都能把她烦死。 这会过年还是很有气氛的,从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为过年做着各种准备。尽管年份不好,大家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年过得有滋有味。首先是村里开始杀猪,每家每户按工分来分肉,许桂兰一个人的工分能分到的并不多,还是村长做主,额外给了娉婷一些猪下水,让她拿回去炖汤喝。 “婷婷呐,你分的这肉太瘦了,拿来做馒头也不适合用这么瘦的肉。”大伯母田秋芳看到娉婷篮子里的肉说道。“还是你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些,分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好喽。今年你妈也顾不上,下午你来我家,我告诉你做馒头要准备些个什么,到时候就和我家一起做了。” “恩,我知道了大妈。家里还有几张肉票,这些肉不够的话也能用票去镇上再买些合适的回来。”娉婷知道许桂兰存了不少票在家,都是之前何跃强和何成辉寄回来的。家里用的上票的地方少,有时候亲戚朋友家里办事也会拿粮食过来换各种票,谁让现在是计划经济,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像村里办喜事,谁家想添置个锅碗,水壶之类的,也要有工业票才行。 “你这孩子,哪用得着你花着肉票去买?你跟你妈两人能要多少肉,这些肉我和你大伯就帮你出了。今年家里分的肉挺多,给你们匀一部分出来,做上百十来个馒头,也够你们吃到开春了。”这年头,馒头馅里加些肉末星子都是香的,许桂芳是个大方人,既然决定帮忙,就不会为了几两肉斤斤计较。 娉婷也不矫情,谢过了田秋芳后,说好了下午去她家,就拎着篮子回了家。许桂兰还躺在床上,娉婷和她说了分肉的事,又告诉她大伯母约着她一起做馒头。 “你大妈匀肉给我们就算了,但我们也不好白白收了,这年头一点肉星子都馋人。家里柜子里还有红枣,你下午带些过去给你大妈,我们自己留一部分就行,要是你想吃甜馒头也能另外做些枣泥馅的。”许桂兰的个性就是不求人,也不愿意欠着谁,她从小日子就过的不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现在成了寡妇,就更不想占别人便宜了,随便让人看轻。 下午娉婷去了大伯家,还带上了红枣,田秋芳埋怨了两句太见外之类的,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做馒头也没那么难,肉呢要肥瘦两间的,我这里有你也不用另外准备,现在就看你要包什么馅的,是白菜馅,酸菜馅,还是萝卜馅?这些都要提前准备。还有面粉要准备好,用白面还是玉米面,你回去都跟你妈商量商量。我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开始动手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你要提前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才成。”最后娉婷拎着肉回了家,又和许桂兰商量好了做馒头的事。 这边馒头还没包起来,那边已经开始打豆腐了,娉婷一下子忙的脚不着地起来。逢上赶集的日子,许桂兰给了她一些钱和票,让娉婷去集上买些过年吃的用的,还让娉婷自己买身衣裳。 “你还是个小姑娘,过年了还是要添点新衣裳,今年家里你也知道,颜色就不要太鲜亮了。你也不用管我,我不缺衣裳穿,也没那个心思,你把自己整好就行。” 许桂兰虽然这样说了,娉婷也没听她的,除了给自己物色了棉衣外,也帮许桂兰买了件棉袄回来。另外挑着买了些吃的零嘴,留着过年待客用。 包馒头,打豆腐,做年糕,大扫除,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年三十当天不光要包饺子还要祭祖,何家每年都是大家一起在老宅吃团圆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中午祭祖时,许桂兰抱着何跃强的遗像哭了许久,何家其他人心情也很悲痛,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总能让人感慨两句“岁月无常”。晚上吃年夜饭时,大家的情绪都不高,除了还不太懂事的孩子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外,大人们都沉默着不说话。饭桌上,等菜都上齐了还不见有人动筷。何富贵作为家里的大家长,他不说开饭是没有人敢动的,只见他沉默地抽着烟,直到烟杆里的烟丝燃尽,他才用烟杆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开饭了,大家才陆陆续续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今年收成不错,何家餐桌上的年夜饭也比往年丰盛了不少,起码有鱼有肉,有鸡有鸭,就是大人没胃口,孩子也吃的满嘴都是油。而娉婷则是静静的吃着饭,不免又怀念起当初的生活,平添无数感伤。 “可有段时间没见你过来了,听说要去部队了?好啊,好啊,以后吃公家饭,捧上好饭碗啦!有出息了可别不认我们这些个穷亲戚。”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这要是你去了部队,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不过考虑考虑你妈,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得让她多难过。” 类似的对话,娉婷早已疲于应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舅舅家,姨妈家,除了请客吃饭,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还是海鸥牌的,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现在先给你用着,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你也别有啥负担,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24.第二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其实娉婷也想过自己的婚姻,“男大当婚, 女大当嫁”, 她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但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过一辈子了才是她头疼的问题。重生前, 她和男友相识是熟人介绍,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就是相互合适罢了, 重生后她进了军队,按道理军队是男人最多的地方,可如今的社会风气也不提倡大张旗鼓地自由恋爱,平常男女交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就是“有碍社会风化”,是“乱搞男女关系”。团里确实有战友对她表示好感的,可惜她对搞文艺的男同志没什么进一步的想法,也注意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凑上来了。 “今天听说下星期的大汇演还有几个首长要过来, 职位都不低呢。”澡堂里, 消息一向灵通的吴亚萍压低着声音说话。部队里有专门的澡堂,大家都是习惯了吃完晚饭洗个澡直接回宿舍。 “是吗?不过这和我们文工团关系也不大。”季红起初有些兴趣,后来又不当回事了。实在是碰到“首长”, 那就不方便说什么闲话, 而且她们这些文工团的小兵, 离“首长”什么的实在是太遥远了。“有时间关心首长, 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上次你爸妈写信过来不是还提到了你结婚的事?”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你是城镇户口,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管他呢,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娉婷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样踏踏实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军区汇演上,战地文工团的表演非常成功,获得了首长的表扬和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吴亚萍向团里申请了假期,准备动身回家探亲了。 “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我们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娉婷和季红私下里开着吴亚萍的玩笑,她们知道吴亚萍回家的主要目的,不过在这个当口,也不好大肆宣扬,被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 “行吧,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成功便成仁啊!”带着如此的豪言壮语,吴亚萍踏上了返家的路。 原本是喜庆的春节,因为何跃强的牺牲和何成光的未归,使得许桂兰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元宵节后,过年的气氛也就淡了,许桂兰的心情也平复了很多,不再每天躺在炕上,偶尔会下地,也会和聘婷说些话了。 “你哥一直没有信回来,我心里有些不放心。他的津贴倒是按时寄回来。按理说这大过年的他好歹要写封信,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的好不好,你爸的事他知道了没有,有空你写封信给他问问看。”听了许桂兰的话后,娉婷找出了之前何成辉写回来的信,照着上面的地址写了一封,也没有说太多,就问问他的近况,表达了许桂兰对他的思念之情。本来还想说两句何跃强牺牲的事,想着他或许已经知道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有在信里面多提。之后趁着赶集的日子去了一趟邮局,买了一张邮票寄了出去。 何娉婷的哥哥何成辉也才二十来岁,他初中毕业后就出去当兵,凭着能说会道,吃苦耐劳,从一个小兵一路升成了排长,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年后,天气渐渐转暖,万物开始复苏,很快就开春了,大家也恢复了田间的劳动。本来聘婷想自己代替许桂兰去上工,但许桂兰并没有同意,让她等学校开学了还去上课。对于这个女儿,许桂兰一向娇养着,之前家里经济不差,从来没有让聘婷下过地,最多是在家里做些家务活,现在情况虽说有变,她还是舍不得女儿吃苦。她也想好了,等娉婷高中毕业了,拿到了文凭,她就回娘家央求央求,请娘家人帮聘婷找份好工作,最好是吃商品粮,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对女儿她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倒是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因为在部队难得回来,就是她想帮着相看也不中,就怕自己儿子不合意,反而害了他一辈子。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从把他们生下来,就没有一天不为他们担忧的,可要是没儿没女,没什么可忙的,那人生也就没什么趣味了。 聘婷还不知道许桂兰心里的打算,知道了或许会有些无语吧,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就已经想到找婆家,自己以前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早恋都不让的。这会不用上学,不用上工,娉婷也没让自己闲着,要知道农村姑娘要是不干活,会被人说嘴的。家里家务挺多,抽空还养鸡养鸭种蔬菜,一天一天的日子过的也挺快。有空闲了娉婷还把课本拿出来看,大段大段的文字,看的她有些不习惯,好在内容也能看得懂,她也就尽量把知识捡起来,就是不能考大学,懂得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天气渐暖后,有一个另全公社震动的消息,那就是部队又开始招兵了,公社里一共有六个名额。在农村,家里出一个当兵的是一件光荣的事,整个公社能应招的人数本就屈指可数,那些想进部队的就想着法地托关系。聘婷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意,直到有天中午,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后,聘婷的人生改写了。 队长带着县里的领导和两个穿着军装的领导进了她家的院子时,聘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现在是1966年,因为种种原因,部队已经取消了军衔制度,部队里的军官从排长到三军统帅的军服是一样的,只能够从口袋的数量区别干部和战士,干部是四个口袋,战士是两个口袋。所以娉婷知道他们是干部,具体什么职位并不清楚,不过从县里领导的态度看,级别应该还不低。 “聘婷啊,家里来客人了。”队长何军年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着,“这位是县里的陈主任,这两位是部队的首长,今天正好到你家来看看。” 聘婷赶紧把他们迎进了屋,请他们坐下后找了干净的杯子沏上了茶放在了他们手边上。整个过程聘婷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虽说她里子不小,但是年轻小姑容易脸红她也控制不了,而且她一直感受到那位年长些的军官一直看着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些忐忑。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年长些的那位主动开口了,“小姑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也就是过来坐坐。其实呢我和你父亲是战友,听闻他牺牲的消息一时有些伤感,刚巧来这里招兵,以前在一个连队就听说过他是这个屯的,这不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聘婷听了还是有些讶异的,心里也在感叹一个“巧”字。 “谢谢您还特意过来,不过现在我妈也不在家,您看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娉婷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是发自肺腑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要是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和何跃强是战友呢?现在他不光说了,还特意走一趟,就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又恋旧的人了。只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真不好脸大地招待贵客,总要请长辈过来才好。 “这倒不用,我也就是来看看,待不了多会就走了。”他笑着说,态度很温和,“想当初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你父亲接到了你出生的喜信,就一直发愁要给你起一个好名字,还让我帮忙,我就给你起了一个‘娉婷’,现在看来这个名字正适合你。” 从他进门观察到现在,看到娉婷落落大方,应答自如,看上去很是聪慧,更难得眼神清澈透亮一看就是心思纯正的,让人很有好感。说实话,这样的品貌,埋没在这偏僻的村庄里还是有些浪费了,只是如今外面的世道也不是那么平静,就是他想帮一帮忙也怕自己使错了力。 “我的名字还有这个缘故呢,以前也没听我父母说起过。”娉婷自己还在奇怪呢,村里的女孩子都起一些梅啊,敏啊,兰啊之类的,她的名字如此特别,本来以为是何跃强起的,没想到还是另有其人。“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好听,又特别,真的非常谢谢您。” “我和你父亲是生死兄弟,你喊我一声叔叔就行。我姓沈,名伟文。”沈伟文确实没待太久,问了娉婷的学习情况,日常生活,还有何成辉在部队的情形后,也就起身告辞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些粮票油票之类,说是来的匆忙,没买什么东西,让她一定要收下。 “我真的不能收,我们在农村吃穿不愁也用不上这些,叔叔你带走吧,你出门在外不方便,自己留着更得用。”这是大实话,都说“穷家富路”,在家里什么都能将就,出了门没了钱和票,真是不方便的很。再说本来就非亲非故,就这样大剌剌拿了人家的东西,总会显得自己眼皮子太浅,没见过世面。 最后沈伟文没降得过聘婷,还是拿走了粮票,走之前他感慨地说了句,“你出生你父亲就盼望着你会长成一个出色的姑娘,现在见到你了,你果然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盼,不管怎么样,好好生活。”说完他就离开了。 晚上许桂兰回家聘婷跟她说起了这件事,对于丈夫的战友,许桂兰也不怎么认识,印象里倒是听丈夫提起过几个关系好的,但也不确定其中是不是有沈伟文。聘婷也没多什么,“战友情”是非常珍贵的一种感情,虽然她没有当过兵,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她能理解那种惺惺相惜,超越生死的情感。如果不是感情很好,一个级别不低的军官,何必为了来看看她们,特意来家里呢,总归是有心了。虽然内心有些触动,母女两也没有放在心上,对她们而言,沈伟文也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是不会在她们生命里多做停留的。 没两天,队长何军年又上门了,这次他是趁着许桂兰中午在家时过来的。 25.第二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呦,陈干事从哪里带了个女兵?不会是你妹子吧?够水灵呐。” 看到他身后跟着娉婷, 平常关系好些的战友会和他开玩笑, 陈清华理并不理, 别人也不气恼, 倒是娉婷听了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她的个性一直是属于那种慢热的,并不是很会来事的那一种, 毕业后发现自己个性不太好才强迫自己慢慢改变, 倒是骨子里的那种羞涩和内向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的。 陈清华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左右的年纪,五官端正, 有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特点, 那就是瘦。听着大家叫他陈干事, 娉婷也不知道他在部队里是什么职务, 总归是文职类工作, 平常应该是跟着领导的。现在是1967年,军队已经换发了65式军服,军官和士兵的军服是一样的,都是两面红领章,最大的区别就是上衣的口袋数量。军官上衣有4个口袋,士兵上衣只有2个口袋。所以娉婷最多只能判断谁是军官,谁是士兵, 却无法像后世一样通过肩章来得知职务大小。<br/><br/><br/>顺着石板路一直走,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 很有意境的感觉, 像是浓缩版的香榭丽舍大道, 想到以前的校园里也有这样的角落,是恋爱中的年轻人最爱去的地方。走了大约一刻钟,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除了几排独立营房外,花坛里还种着不少花草树木。 “这里就是文工团,王团长知道你今天过来,特意关照了我和郭子去接你,以后你就是文工团的一份子了。文工团里现在有几十个人,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过来的,个性自然千差万别,你进去后要和大家处好关系。”也是对娉婷感官不错,陈清华才会多说两句,他能在首长跟前做事,凭的就是他谨慎不多口的性格,当然能力大小也有关系。这个文工团叫战地文工团,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是全国都数得上的优质文工团之一,文工团里从上层军官到基层的男兵女兵,都是才华出众,各有才艺。像娉婷这样小小年纪从农村过来,没什么特长,不努力学习肯定是跟不上。他多多少少知道娉婷的情况,知道她来自北方农村,家里三代以上都是贫农,这次能通过征兵,还被安排进了文工团,其实是有人特意关照。如果不是她的成份好,父亲又是在战场上牺牲的,还真不一定能进得来,他希望自己这样善意隐晦的提醒,娉婷能够领会。 <br/><br/>“我知道了,谢谢陈师兄。”娉婷当然不会不识好歹,知道陈清华是好意,也爽快地领了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能有人提点她几句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她在金陵举目无亲,又是初来乍到的,像陈清华、郭子这样,也是有缘分才能遇上,肯定得和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才行。以前她刚从学校毕业那会,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什么事都是想当然,还有着莫名的自尊心,等在社会磨练之后,才知道人是不能太单纯的,也知道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有了人际关系,平常难办的事也好办了,原本没机会的事,也有了机会,这毕竟是一个从古至今都在讲人情的国家。在明白这些后,娉婷一直努力克服自己内心害怕与人相处的恐惧,性格也开朗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傻傻站在原地,等着别人给她机会了。 <br/>进了文工团院子,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待陈清华走后,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br/>“到了,这里就是女兵宿舍,那边的两栋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墙那里的那几个院子,是一些军官和家属住在哪里。”说着她们一起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这种老式的楼房娉婷并不陌生,上辈子她小时候还见过不少。宿舍楼下有管理人员,娉婷在窗口进行了登记。<br/><br/>“这是你们文工团新来的姑娘?”管理员蒋姐和李亚玲很熟稔,她问过后,李亚玲把娉婷介绍给她认识。<br/><br/>“蒋姐,这是何娉婷,今天刚到的,我带她来给办入住手续。我记得我们文工团宿舍还有空床,直接找一个把她安排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因为女兵相对少一些,整栋楼里还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员安排的时候也会尽量不让宿舍人员太满,同一连队的也尽可能安排在一起。<br/><br/>“那就二楼的203吧,那里住的都是你们文工团的,还有三个空床。姑娘,我给你开个条,你自己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蒋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军人家属,说话带着当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几年大学,现在听到蒋姐说金陵话感觉非常亲切。 蒋姐为人一向热心,平常对女兵们很照顾,她家是本地的,常常愿意帮战士们捎东西进来,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打听,蒋姐也不例外,她开口问了几句,很快就把娉婷的个人信息了解透彻了,让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蒋姐开了条子递给娉婷,又给了她一把宿舍钥匙。<br/><br/>拿着条子和钥匙,李亚玲先带着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后带着她去后勤部,领了被子、枕头、脸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帐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亚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个人还真要分两次才能把东西搬回宿舍。 “有什么东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买,离部队大门不远有个专门卖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东西里面都有,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里面买了。我们这离市里不远,门口就有公交,还可以搭部队采买的车出门,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听了李亚玲的话娉婷点头答应了。来之前在家里她买了不少东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准备等收拾好后,再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br/>“先用抹布擦擦吧,这么点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内务这一块,部队里查的挺严的,每天都要检查,我等会儿把注意点跟你说一下,你以后照着做就行。”整理内务是军队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参加过几次军训的人,对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宿舍得那种杂和乱。 <br/>“我就住在隔壁宿舍,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直接找我就行,能帮的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br/><br/>“谢谢司务长,幸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刚来,肯定是一头雾水。”娉婷真诚地感谢着。<br/><br/>“你就叫我亚玲姐吧,这样才显得亲切,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太生分了也不好。”李亚玲自认比娉婷大几岁,就直接让娉婷喊她姐了。<br/><br/>在李亚玲的帮忙下,娉婷很快就铺好了床铺,整理好了私人物品,之后两人锁上宿舍门一起离开了宿舍。<br/><br/>“平常我们也就是在宿舍,食堂,排练室打转,每周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有事也可以向团里请假。部队生活挺好的,特别是我们文工团,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一起,经常要出去慰问演出,还有一些重大的节日活动表演,辛苦肯定也是辛苦的,不过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会有提干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是新兵,津贴相对少一点,我们也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在李亚玲的话语中,娉婷的军旅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26.第二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要说她和这个姑娘有什么相同点, 应该也就是名字都叫娉婷罢。“娉婷”是用来形容女子姿态美好的样子, 也用来借指美人。她出生时皮肤白嫩, 眼睛又大又圆, 一看就像她妈,是个美人胚子, 就因为这样她爸才给她取名娉婷的。而这个北方的农村姑娘,竟然也跟她同名同姓的, 确实挺有缘分。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何娉婷,她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用家里唯一的一块小镜子看过她现在的长相后,她表示还能接受。如今她的皮肤有些干燥,脸颊上还有那么一点高原红,忽略这些的话, 长相还是挺不错的,起码眉目秀丽, 骨架小巧,配上一米六多的身高,还真不像传统北方姑娘的样子。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轻松了不少, 实在是她深知皮相的重要性, 要是长得丑, 出生年龄又大了那么多,那她岂不是亏得很?心里想着这些,手里拉风箱的动作也没停。趁着火势大,娉婷起身从屋角捡了两个红薯放进灶膛里,就准备拿它们当自己的早饭了。原汁原味的东北烤地瓜,这在穿之前得好几块钱才能买到呢,现在倒成了果腹的金贵粮食了。 这会儿刚过了□□,农村里倒不至于饿得狠,但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队里条件算不错,因为她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里,虽然他们在生产队里不上工,没有工分,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偶尔还有粮票肉票油票地寄回来,家里就娉婷和许桂兰母女俩,许桂兰自己也在村里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粮食可分。母女俩除了自己的吃食,就是过年过节孝敬孝敬长辈,或者亲戚间相互来往,其他也没什么可花费的,日子相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宽松了。但也仅限于不饿着而已,毕竟资源匮乏,又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过的节省,没有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 许桂兰对闺女是真心宠爱,自己一个人忙着家里家外一摊子事,连家务都很少让娉婷沾手,更别说下地挣工分了,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肤要白嫩不少,并且她还在县里上高中,要知道农村里很多女孩是不上学的,就冲这,娉婷在村里就非常特殊了。现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气冷得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了可干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许桂兰正在上工,队长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忧。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一个标准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质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上学好歹也是个学霸,历史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同时她又明白,过分担心爱你没有什么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争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外,其余也无能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较简单,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当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戚,不过几个儿子早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如今跟着大伯过,何跃强作为老二早就分家单过了,所以现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许桂兰。庆幸的是娉婷小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凭着她得观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样,适应得很快。 当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时,娉婷听到有人敲响门,她以为是许桂兰回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没想到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许桂兰,而是爷爷何富贵。 “婷婷呐,你妈昨天回来没有?”何富贵手里拿着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被岁月磨蚀,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焦急。和许多普通本分的农民一样,何富贵一辈子只知道种地、攒钱,一下子拉巴了五个子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也是很不容易。在五个子女中,最让他得意的就是二儿子何跃强,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部队扎稳了根,为国家做贡献,是他这个做父亲一辈子引以为豪的。 “没呢,昨天下午听了队长大伯的通知才动身,村里的牛车送到半路再搭车,到市里不也得好一会吗,可能晚了没来得及回。”娉婷自己心里也担心,但她没有对着何富贵表现出来。昨天队长匆忙过来通知让许桂兰去一趟市委,说是有电报发过来,要她一定要本人去才行。许桂兰听说后直接就出门了,只来得及交代娉婷好好看家。农村里的消息一向传播很快,许桂兰还没出村口,村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人嘛,离不开八卦,这件事已经被大家翻来覆去地讨论出了好几种版本。何富贵老两口如今跟着大儿子过,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让大儿子儿媳注意这边的情况,听他们说许桂兰可能一夜没回,他一大早就急忙赶过来问情况,心里也是愁得不行。 “哦,那行,你妈啥时候到家了你过来和我们说一声。”想了想,他还是改了口,“还是让你妈过来一趟吧,我和你奶都不放心,也要问问咋个情况。” 娉婷点头同意了,心里想的却是有什么事是需要发电报的?能通过电报找许桂兰的也就只有何跃强和何成辉了。娉婷估摸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在何富贵面前她也没表露出来。何富贵没打听到消息,失望地转身往回走,娉婷看了他一会,心里也有些不得劲,想她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对老人家多少有些移情,看到何富贵不免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同样灰白的头发,同样有些驼着的背。关上大门回了厨房,水已经滚开了,娉婷怕灶膛里的红薯烤成碳,也急忙扒拉了出来,放在一边等凉了再吃,自己打了热水洗漱去了。 而这个时候的许桂兰呢?早已经哭瞎了眼睛。昨天火急火燎赶到市政府,看到电报上的消息后她就晕了。她的丈夫何跃强,在战争中光荣牺牲了。 “许桂兰同志,电报是从部队发过来的,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也感到很痛心。何跃强同志是为了国家牺牲,是光荣的牺牲,我们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对于烈士家属要给予关怀和帮助,有任何需要政府帮助的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力去办……” “听说你的儿子也参军了?你们是有觉悟的家庭,党和政府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你要节哀……” “何跃强同志事在战场上牺牲的,很遗憾,他的遗体不能带回来,部队在国界边统一建了公墓,他的遗物和最后的遗嘱过几天会有人送过来,包括何跃强同志的烈士勋章……” 一夜之间,她仿佛哭干了多有的泪,呆呆地躺在政府招待所的小床上,还怎么样都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她十九岁就嫁给了何跃强,农村姑娘结婚普遍都早一些,对她而言,丈夫是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是家人,是要过一辈子的。哪怕丈夫整年整年在部队里不回来,但她知道丈夫心疼她,家里人对她都好,他们还有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她没什么不满的,只等着丈夫哪天退伍回家,两口子一起扶持着走完这一生,没想到突然间有了这样的噩耗,让她怎么能接受呢?那些和丈夫在一起的画面不停在眼前闪现着,真的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她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追着丈夫一起去,觉得人生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可是想到他们还有两个孩子,特别是小女儿,还没有成年,就狠不下这个心去寻死觅活。就这样,她在绝望中过了一整夜。 “金陵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风景好,好吃的也多,我要去成都,成都好吃的也多,就是那边吃辣吃得凶,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不习惯。”火车上本来就是乱糟糟的,她们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对面坐着几个男兵在她们面前有些放不开,去了另一排座位找相熟的人一起,刚好方便她们说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话。“要是我们能在一个军区就好了,以后有机会还能约着聚聚,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不是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 娉婷听她说得乐呵,就跟说相声一样,心情好了不少,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感。“我还有个哥哥,前阵子来信说部队到了成都,我还想着看以后方不方便过去,一来可以看看我哥,二来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就当旅游了。”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27.第二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br/>“现在团里没有空缺, 你平时就先跟着后面看吧,他们练功的时候你也跟着练, 别怕吃苦, 要知道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考核过后,丁副团长对娉婷的态度和蔼了不少。她进文工团的时候也才十七八的年纪,在文工团里献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把文艺工作当成自己一生的事业。对她而言,只要是好苗子, 她不会在意那些外在条件,一定会好好培养。 正式进入文工团后,娉婷发现文工团里真的是藏龙卧虎。有毕业于军艺的文艺兵,有在国外专家指导下练习的独唱演员, 有能唱能跳的民歌手,还有很多干部子弟。这样一看, 娉婷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优势, 即使知道历史的轨迹, 但是怎么让自己生活的更好,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在这个大环境里, 做生意是不可能,去工厂上班还不如在部队,当老师什么的也危险得很,这样权衡下来, 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 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 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在文工团,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大把,产生各种矛盾是很正常的。现代职场里娉婷已经领教到了女人的战斗力,自从来了文工团,她也一直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加上到现在她也还是个“闲杂”人员,倒是没和谁产生过冲突。 <br/><br/>“你们也不要这么说,陈雪丽已经是排长了,不说职务比你们大,就说平常她在团里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次能提干的确是因为她表现优异,要是被领导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刘海梅出声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话,惹得方芳冷哼一声,拿着盆出去洗衣服了,蒋丽则一声不吭,躺在床上假寐着。 刘海梅是宿舍的舍长,为人比较正直,很受领导喜爱,这次虽然没能提干成功,但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她也是宿舍里对娉婷最友好的一个,平常对娉婷很是照顾,知道娉婷是新来的,年纪又最小,教了娉婷不少东西,这让娉婷从心底非常感激。 <br/>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场浩大的“运动”如历史中的粉墨登场了,在主席的号召下,全国上下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阶级斗争,要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广播里每天播读着首都下达的各类文件,熟知历史的娉婷每天都听得一阵心累,她特意抽空写信回家,问了问许桂兰家里的情形,还把自己存了几个月的布票和工业票寄回去,让许桂兰买些东西给表姐刘璐璐添妆。因为姨妈送的那块海鸥牌手表,无形中树立了娉婷的形象,别人起码不会把她当成农村来的土包子。还有许成辉那里,从她到了部队,兄妹两就联系上了,他们如今在一个系统里,彼此更容易交流,偶尔娉婷也能从何成辉那里得到一些平常没注意的消息,只是部队通信要经过检查,娉婷也不方便写太露骨的话。 气氛日渐紧张,政治部时常组织战士参加各种学习不说,还加强了对士兵的政治思想的考核。另外,部分政审出现问题的战士和军官也被喊过去谈话,短短的时间,文工团里就有几个团员相继离开了,有被劝退的,也有自己主动离开的。这让团里的战友多多少少有些“兔死狐悲”,部队就像一个避风港,大家在部队里莫名有强的安全感,如今外面的世道那么乱,出了部队能不能适应还是两说。虽然知道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可娉婷的心里也忍不住的担忧和焦虑,只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才能体会那种压抑,这让娉婷分外怀念以前的生活。 看到他身后跟着娉婷,平常关系好些的战友会和他开玩笑,陈清华理并不理,别人也不气恼,倒是娉婷听了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她的个性一直是属于那种慢热的,并不是很会来事的那一种,毕业后发现自己个性不太好才强迫自己慢慢改变,倒是骨子里的那种羞涩和内向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的。 陈清华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左右的年纪,五官端正,有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特点,那就是瘦。听着大家叫他陈干事,娉婷也不知道他在部队里是什么职务,总归是文职类工作,平常应该是跟着领导的。现在是1967年,军队已经换发了65式军服,军官和士兵的军服是一样的,都是两面红领章,最大的区别就是上衣的口袋数量。军官上衣有4个口袋,士兵上衣只有2个口袋。所以娉婷最多只能判断谁是军官,谁是士兵,却无法像后世一样通过肩章来得知职务大小。<br/><br/><br/>顺着石板路一直走,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很有意境的感觉,像是浓缩版的香榭丽舍大道,想到以前的校园里也有这样的角落,是恋爱中的年轻人最爱去的地方。走了大约一刻钟,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除了几排独立营房外,花坛里还种着不少花草树木。 “这里就是文工团,王团长知道你今天过来,特意关照了我和郭子去接你,以后你就是文工团的一份子了。文工团里现在有几十个人,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过来的,个性自然千差万别,你进去后要和大家处好关系。”也是对娉婷感官不错,陈清华才会多说两句,他能在首长跟前做事,凭的就是他谨慎不多口的性格,当然能力大小也有关系。这个文工团叫战地文工团,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是全国都数得上的优质文工团之一,文工团里从上层军官到基层的男兵女兵,都是才华出众,各有才艺。像娉婷这样小小年纪从农村过来,没什么特长,不努力学习肯定是跟不上。他多多少少知道娉婷的情况,知道她来自北方农村,家里三代以上都是贫农,这次能通过征兵,还被安排进了文工团,其实是有人特意关照。如果不是她的成份好,父亲又是在战场上牺牲的,还真不一定能进得来,他希望自己这样善意隐晦的提醒,娉婷能够领会。 <br/><br/>“我知道了,谢谢陈师兄。”娉婷当然不会不识好歹,知道陈清华是好意,也爽快地领了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能有人提点她几句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她在金陵举目无亲,又是初来乍到的,像陈清华、郭子这样,也是有缘分才能遇上,肯定得和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才行。以前她刚从学校毕业那会,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什么事都是想当然,还有着莫名的自尊心,等在社会磨练之后,才知道人是不能太单纯的,也知道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有了人际关系,平常难办的事也好办了,原本没机会的事,也有了机会,这毕竟是一个从古至今都在讲人情的国家。在明白这些后,娉婷一直努力克服自己内心害怕与人相处的恐惧,性格也开朗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傻傻站在原地,等着别人给她机会了。 <br/>进了文工团院子,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待陈清华走后,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28.第二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我在家里有吃有喝的, 啥都不缺, 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你带上。本来是想着攒下来,留着你和你哥结婚用, 现在你要去部队,你哥也在部队,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娶媳妇, 还是先紧着你, 等你在部队安稳了, 以后你哥结婚你能帮衬点就帮衬点, 你们兄妹间就是要这样常来常往的才亲近。”许桂兰没听她的,继续忙着手里的事, “你哥前几天的信里不是说了吗?他现在随队在武汉, 等你到了金陵安置好了就给他写信,妈现在就剩你们这一双儿女, 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过年前一直没等到何成辉的信回来, 家里又发生了大事,许桂兰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好在前几天他来信了,原来是随着部队转移, 想着等安置好了再写信。何跃强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只是娉婷上次写到原部队的信没到他手里, 好在里面没什么要紧的话, 重新写一封就行。 “原本还想着, 等你高中毕业,去找你姨妈帮你找份好工作,再找个好对象,这样你一辈子也不用吃什么苦,谁能料到还有这事呢?但不管怎么说能去部队都是好事,你到了那要努力,不为别人想也要为自己多想想,千万要把自己的前程放在第一位,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跟妈说,只要人好,妈都会同意……”许桂兰絮絮叨叨地说着,娉婷就在一旁听,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来。 “明天我们一起坐车去县里,买些布给你做两身衣裳,总不能穿着旧衣服出门,到了外面会被人家笑话的。”现在的衣服都讲究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他们家的孩子少,不至于又缝又补的,但是大多衣服也显旧了,颜色都洗得发白。在家就是穿补丁衣裳也没什么丢人的,但一出了远门就不同,穿的太差会被人看不起。 “听说现在流行那种改良了的中山装,就做两件外套吧,现在也能穿,冬天里面加件棉袄也能穿。”娉婷没有说不要,既然家里有布票,做两身衣服也不为过。“妈,到时候你也做一身吧,也别太省着了。” “我又不缺衣服,再说了,每天下地干活哪用得着穿新衣服啊,你们年轻小姑娘穿的漂漂亮亮就行了。” 第二天,许桂兰带着娉婷搭车去了县里。镇上只有供销社,虽说一般农村生活需要的生产工具,生活用品都有,但都是最基本的,只讲就实用,不讲就时兴。许桂兰想着南方经济条件好些,听说那里的小姑娘们打扮得可好看,就想带娉婷去县里的百货商店看看,买些花样好,又时兴的料子。 一大早,天还没亮,两人就坐上了村里的牛车,到了镇上又换了拖拉机,一路颠到县里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来。开拖拉机的把她们随意放在了路边,约好了回去的时间后就走了。县里娉婷还没来过,许桂兰倒是认识路,她带着娉婷往县里那条最繁华的街上走。 如今的县城还不算繁华,又矮又灰的房屋,看得出生活水平与几十年后的差距,不过看上去却让人很有亲切感。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县里最繁华的商业街,娉婷也看到了传说中的百货商店和国营饭店。 “饿了吧,妈还特意带了粮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中午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到家。”和拖拉机约好的时间就是中午,等到家了肯定得下午了。早饭和午饭比起来,自然是早饭要省钱。 国营饭店的早饭挺丰盛,面条,饺子,胡辣汤什么的都有。难得下馆子,娉婷肚子里的馋虫也开始叫唤了,她点了份胡辣汤,又加了个油饼子,许桂兰则是叫了碗面条。 正宗的胡辣汤,味美又爽口,娉婷在碗里加了一大勺辣椒油,吃得身上直冒汗。其实娉婷一直很喜欢吃小吃,以前上学,工作时都是和同学,同事到处吃的,恋爱后夜常和男友下馆子,今天这顿饭让她想起了以前的生活。 不管娉婷心里多么波涛汹涌,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人相对之前沉默一些罢了。吃完早饭,母女俩去了百货商店,说是商店其实也不大,就是货柜货架多了几个,目测下来里面的东西确实比镇上的供销社要体面些。一路走到卖布的柜台,满眼看去都是蓝的,灰的,黑的,黄的布料,红色的也有一些,不过比较少罢了,现在也只有结婚办喜事才会穿红戴绿的。许桂兰看上了一匹海棠红的布料,用手摸了摸后转向了娉婷。“婷婷,你看这个料子怎么样,做件外套不错吧?” “不要吧,这也太亮了,穿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还是选一些大众化的颜色吧。”颜色娉婷是挺喜欢的,可是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不要了,一是确实很显眼,二是价格绝对不便宜。 这时候一直没搭理她们的营业员走过来了,她态度还不错,脸上带着笑容,听到娉婷嫌颜色太亮就劝道,“小姑娘这是害臊了,要我说这匹布颜色又正,料子又好,我们店里总共也就进回来几匹,卖的可好了,这不,就剩最后这么些了,要是买回去做外套也是刚好够一身,这位大姐你可要帮闺女好好掌掌眼了。” 听了营业员的话后,不要说许桂兰,连娉婷都直想把这布料买下来了,实在是太会说话。 “中,那就把这匹剩下的都包了,再选两个大众些的颜色,家里你奶给的是藏蓝的,要不今儿就选青的和灰的?不管是做衣裳还是做裤子都带得住,也不显老,你看呢?”许桂兰决定了以后,娉婷也没说不好,要她说,不管什么颜色,做出来的样子也都差不了多少,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等我们回去,找秋香给你做几身,她是去外面学过手艺的,做出来的样子好看着呢。”村里有专门帮人做衣服的手艺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秋香是村里何山明娶的新媳妇,之前专门学过做衣服,花样子也多,现在十里八村的年轻人都爱找她做衣服,仔细算起来的话,秋香也算娉婷的堂嫂子。 买好了布,又逛了两圈,许桂兰给娉婷添了两双鞋,一双小白鞋,也就是白布鞋,还有一双黑皮鞋,都是耐看又好搭配的。这年头能有一双皮鞋绝对是件拉风的事,六块钱的价格不是普通家庭能轻易承受的,可想而知许桂兰是有多舍得。想着娉婷现在还在发育,鞋的尺码还特意放宽了,免得过阵子穿不下,这也是许桂兰精打细算的一面。 购物果真是女人的天性,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许桂兰已经花了不少,娉婷心疼钱,想着等到了部队,缺了什么再添置,也省的在家买,还要老远的带过去,就不肯再逛了。许桂兰知道女儿的心思,这是怕她花钱,欣慰女儿懂事的同时,又难免有些难以表述的失落。她看衣服鞋子都有了,也就随着娉婷的意,两人没吃午饭,在街边买了两个烤地瓜,就直接去了早上下车的路口,等着拖拉机过来带她们回去。 到了村里,看娉婷肚子不饿,许桂兰直接带着她去了何明山家找秋香,要请秋香帮着做衣服裤子。她打算着娉婷在家没几天了,要说些好话让秋香加紧做才行。 秋香长相文气,虽然没有电影里的秋香那么惹眼,但也是个皮肤白嫩,眉眼秀气的姑娘。坐在堂屋做衣服的秋香看到许桂兰带着娉婷过来,她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迎了上去,又端来椅子给她们坐。 “婶子来是有事儿吗?” “这不是给婷婷买了布做衣裳嘛,想着你的手巧,就送过来给你做。” 秋香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接过了许桂兰手里的布料看,“料子都不错呢,颜色也好,特别是这个海棠红的,做出来的衣服婷婷穿上肯定很好看。”她对衣服料子还是挺了解的,知道她们带过来的是好布,也知道娉婷就要去部队了,聪明的人总是一点就透,多余的话也不用说。 “就是她没两天就要去部队了,时间上有些紧,你看能不能赶出来?”许桂兰紧张地询问着,就怕秋香说赶不出来。 秋香也没有立刻回话,她仔细看了看娉婷,才点头答应,“婷婷身量不错,是个衣架子,我也想好了要给她做什么样式。要做三身的话,时间是有些紧,不过我晚上赶赶工也没什么问题,婶子要是信得过我直接交给我就好。”这话也就是同意了的意思。在她们说话间,秋香的婆婆李小梅端着糖水过来了。 “来,桂兰,婷婷,喝点糖水吧。”自从秋香嫁过来,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连缝纫机都是秋香娘家陪送过来的,因为这家里添了好些收入,在村里的地位也提高了不少。李小梅知道这都是儿媳秋香的功劳,因而全家上下都对秋香很好,而秋香也是个个性好的,既勤快又懂事,李小梅真是满意得不得了,逢人就要夸赞的。平常家里来人找秋香做衣服,她也是热情招待,不会吝啬那一把糖一个蛋的,家务也不要秋香沾手,别人都说她们不是婆媳简直是母女了。 秋香帮娉婷量好尺寸后,和娉婷大致说了自己要做的款式,娉婷也觉得不错,之后许桂兰和秋香谈好价钱,比平常做衣服多加了点,一切说定后,约好了取衣服的时间,许桂兰和娉婷就先回家了。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这要是你去了部队,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不过考虑考虑你妈,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得让她多难过。” 类似的对话,娉婷早已疲于应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舅舅家,姨妈家,除了请客吃饭,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还是海鸥牌的,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现在先给你用着,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你也别有啥负担,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这闺女,干啥想那么多?你是我侄女,和我亲闺女有什区别?”她把表带拆开,套进了娉婷的手腕里,按住了娉婷想要摘下来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你也别让大姨不高兴,姨给你你就只管收着,你要出远门,到了部队也不常回来,这就是个念想,也免得我们做长辈的在家里牵肠挂肚,还是想着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过的好好儿的。” 拗不过她,娉婷到底是收下了,想着等刘璐璐和刘娜娜结婚的时候,她也买些东西寄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刘娜娜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娉婷也就放下心来。 没两天,秋香的衣服也做好了,许桂兰拿回来后让娉婷试穿,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试穿后,娉婷和许桂兰都很满意,秋香的手艺很好,衣服做的很时兴,特别是她用多下来的布给娉婷做了一条工装背带裤,娉婷喜欢得不得了,在农村还真没几个姑娘这么穿的。 “秋香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我闺女这么一打扮,真是标致地不行。”看着穿上新衣,亭亭玉立的女儿,许桂兰心里既安慰又心酸。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眼眶直发热,为了掩饰情绪,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说多出色也样样能拿得出手,可惜丈夫却再也看不到了。 家里没有大面镜子,只有一块小镜子,还是前些年何跃强买回来的。娉婷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转身看到了许桂兰用袖子压眼角的动作,大致上也能猜出她的心情,她走过去抱着许桂兰的手臂,撒娇道,“妈,你是不是看我穿上新衣服太好看所以感动了?” 许桂兰听了,用手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呀,还是个孩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妈,你就放心吧,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也不傻啊。在外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努力上进,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的。倒是你,我和哥都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别什么都凑合,得对自己好些才行。”长辈总想把好东西省着好留给子女,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其实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像许桂兰一样,只有嫁人前在娘家过得不错,婚后丈夫不在家,中年丈夫猝然离世,子女也不在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日子,在收到武装部征兵办的正式通知后,娉婷带上精简过后的行李,背着行李包,穿着新发的军装,在指定集合的县城车站,和家人话别。 “婷婷,在外面别省着,该花的就花,要是钱不趁手就给家里来电报,知道吗?”这些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许桂兰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 “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和战友好好相处,对领导要尊敬,要力争向上知道吗?”大伯母田秋芳也来了。 “记得常写信回来,要是部队有假就回来,我们在家盼着你呢。”这是大姨许桂芳。 “等你安排妥当了就写信告诉你哥,你们兄妹俩要常联系,不能生分了。”这还是一心念着一对子女的许桂兰。 “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就谈着,不过女孩子还是要矜持,可不能让自己吃亏了。”这是表姐刘璐璐。 “好好吃饭,不要生病。” 一句句贴心的叮嘱,和近在眼前的分别,勾起了娉婷的离愁别绪,原本归属感并不是很强烈的她,也不禁红了眼眶。直到哨声响起,开始集合,娉婷才收拾起情绪。 “我要走了,妈,你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别委屈自己。”在上车之前,娉婷抓紧时间说了几句话,“大姨,大伯母,麻烦你们多照应照应我妈,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看到田秋芳和许桂芳点头后,娉婷冲大家招了招手,“我上车了,你们早些回去吧,等我安顿好就会写信回来的。” 指挥官已经开始催了,娉婷冲她们挥挥手,赶忙往集合点正在排队的队伍走去,等她再回头,人群已经阻碍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带着充满希望又无措的思绪在指挥官的安排下排好队,上了属于她的那辆绿皮卡车。 到了车厢里,娉婷把背包放在自己腿上静静坐着,稍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车上所有的新兵,只有她一个女兵。男兵们大多相互认识,都在拉着家长,娉婷这倒是没人好意思上来说话。 “从现在开始,大家已经是部队的一员了,希望大家能遵守秩序,保持安静。车子很快出发,我们要去下一个站点换乘火车去指定的军区部队报道。大家对自己的接收点应该清楚,马上我会把名单给你们,大家传阅一下,记好自己的信息,自己部队的编号及目的地站点,会有人接应你们。知道你们年龄不大,都是新兵,但是只要穿上了军装我就会把你们当作军人看待,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关注,对你们的评价也会写进你们的入伍材料中,希望你们好好表现,拿出自己的最佳状态来。”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车厢立刻安静了下来,随着车子开动,娉婷惯性地车厢里摇着晃着。透过车门的一线阳光落在车厢里,一切仿佛不够真实,但娉婷相信,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哟,这是娉婷吧,转眼就是大姑娘了,听你姑妈说你要去部队当兵了,这眼看就有了好前程,以后出息了可不能忘了大娘,大娘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也没少抱你呢。” “这丫头长得真俊,这么说来部队挑女娃当兵也得挑好俊的,就冲这我们家细妹就不行。哎,真愁人呐,这转眼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上个合意的。” “可有段时间没见你过来了,听说要去部队了?好啊,好啊,以后吃公家饭,捧上好饭碗啦!有出息了可别不认我们这些个穷亲戚。”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这要是你去了部队,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不过考虑考虑你妈,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得让她多难过。” 类似的对话,娉婷早已疲于应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舅舅家,姨妈家,除了请客吃饭,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还是海鸥牌的,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29.第二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这会儿刚过了大饥荒, 农村里倒不至于饿得狠,但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队里条件算不错,因为她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里, 虽然他们在生产队里不上工,没有工分,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 偶尔还有粮票肉票油票地寄回来,家里就娉婷和许桂兰母女俩, 许桂兰自己也在村里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粮食可分。母女俩除了自己的吃食, 就是过年过节孝敬孝敬长辈,或者亲戚间相互来往, 其他也没什么可花费的,日子相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宽松了。但也仅限于不饿着而已,毕竟资源匮乏, 又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过的节省,没有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 许桂兰对闺女是真心宠爱, 自己一个人忙着家里家外一摊子事, 连家务都很少让娉婷沾手, 更别说下地挣工分了, 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肤要白嫩不少, 并且她还在县里上高中, 要知道农村里很多女孩是不上学的, 就冲这,娉婷在村里就非常特殊了。现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气冷得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了可干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许桂兰正在上工,队长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忧。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一个标准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质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上学好歹也是个学霸,历史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同时她又明白,过分担心爱你没有什么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争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外,其余也无能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较简单,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当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戚,不过几个儿子早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如今跟着大伯过,何跃强作为老二早就分家单过了,所以现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许桂兰。庆幸的是娉婷小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凭着她得观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样,适应得很快。 当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时,娉婷听到有人敲响门,她以为是许桂兰回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没想到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许桂兰,而是爷爷何富贵。 “婷婷呐,你妈昨天回来没有?”何富贵手里拿着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被岁月磨蚀,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焦急。和许多普通本分的农民一样,何富贵一辈子只知道种地、攒钱,一下子拉巴了五个子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也是很不容易。在五个子女中,最让他得意的就是二儿子何跃强,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部队扎稳了根,为国家做贡献,是他这个做父亲一辈子引以为豪的。 “没呢,昨天下午听了队长大伯的通知才动身,村里的牛车送到半路再搭车,到市里不也得好一会吗,可能晚了没来得及回。”娉婷自己心里也担心,但她没有对着何富贵表现出来。昨天队长匆忙过来通知让许桂兰去一趟市委,说是有电报发过来,要她一定要本人去才行。许桂兰听说后直接就出门了,只来得及交代娉婷好好看家。农村里的消息一向传播很快,许桂兰还没出村口,村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人嘛,离不开八卦,这件事已经被大家翻来覆去地讨论出了好几种版本。何富贵老两口如今跟着大儿子过,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让大儿子儿媳注意这边的情况,听他们说许桂兰可能一夜没回,他一大早就急忙赶过来问情况,心里也是愁得不行。 “哦,那行,你妈啥时候到家了你过来和我们说一声。”想了想,他还是改了口,“还是让你妈过来一趟吧,我和你奶都不放心,也要问问咋个情况。” 娉婷点头同意了,心里想的却是有什么事是需要发电报的?能通过电报找许桂兰的也就只有何跃强和何成辉了。娉婷估摸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在何富贵面前她也没表露出来。何富贵没打听到消息,失望地转身往回走,娉婷看了他一会,心里也有些不得劲,想她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对老人家多少有些移情,看到何富贵不免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同样灰白的头发,同样有些驼着的背。关上大门回了厨房,水已经滚开了,娉婷怕灶膛里的红薯烤成碳,也急忙扒拉了出来,放在一边等凉了再吃,自己打了热水洗漱去了。 而这个时候的许桂兰呢?早已经哭瞎了眼睛。昨天火急火燎赶到市政府,看到电报上的消息后她就晕了。她的丈夫何跃强,在战争中光荣牺牲了。 “许桂兰同志,电报是从部队发过来的,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也感到很痛心。何跃强同志是为了国家牺牲,是光荣的牺牲,我们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对于烈士家属要给予关怀和帮助,有任何需要政府帮助的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力去办……” “听说你的儿子也参军了?你们是有觉悟的家庭,党和政府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你要节哀……” “何跃强同志事在战场上牺牲的,很遗憾,他的遗体不能带回来,部队在国界边统一建了公墓,他的遗物和最后的遗嘱过几天会有人送过来,包括何跃强同志的烈士勋章……” 一夜之间,她仿佛哭干了多有的泪,呆呆地躺在政府招待所的小床上,还怎么样都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她十九岁就嫁给了何跃强,农村姑娘结婚普遍都早一些,对她而言,丈夫是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是家人,是要过一辈子的。哪怕丈夫整年整年在部队里不回来,但她知道丈夫心疼她,家里人对她都好,他们还有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她没什么不满的,只等着丈夫哪天退伍回家,两口子一起扶持着走完这一生,没想到突然间有了这样的噩耗,让她怎么能接受呢?那些和丈夫在一起的画面不停在眼前闪现着,真的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她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追着丈夫一起去,觉得人生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可是想到他们还有两个孩子,特别是小女儿,还没有成年,就狠不下这个心去寻死觅活。就这样,她在绝望中过了一整夜。 “可有段时间没见你过来了,听说要去部队了?好啊,好啊,以后吃公家饭,捧上好饭碗啦!有出息了可别不认我们这些个穷亲戚。”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这要是你去了部队,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不过考虑考虑你妈,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得让她多难过。” 类似的对话,娉婷早已疲于应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舅舅家,姨妈家,除了请客吃饭,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还是海鸥牌的,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现在先给你用着,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你也别有啥负担,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这闺女,干啥想那么多?你是我侄女,和我亲闺女有什区别?”她把表带拆开,套进了娉婷的手腕里,按住了娉婷想要摘下来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你也别让大姨不高兴,姨给你你就只管收着,你要出远门,到了部队也不常回来,这就是个念想,也免得我们做长辈的在家里牵肠挂肚,还是想着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过的好好儿的。” 拗不过她,娉婷到底是收下了,想着等刘璐璐和刘娜娜结婚的时候,她也买些东西寄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刘娜娜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娉婷也就放下心来。 没两天,秋香的衣服也做好了,许桂兰拿回来后让娉婷试穿,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试穿后,娉婷和许桂兰都很满意,秋香的手艺很好,衣服做的很时兴,特别是她用多下来的布给娉婷做了一条工装背带裤,娉婷喜欢得不得了,在农村还真没几个姑娘这么穿的。 “秋香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我闺女这么一打扮,真是标致地不行。”看着穿上新衣,亭亭玉立的女儿,许桂兰心里既安慰又心酸。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眼眶直发热,为了掩饰情绪,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说多出色也样样能拿得出手,可惜丈夫却再也看不到了。 家里没有大面镜子,只有一块小镜子,还是前些年何跃强买回来的。娉婷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转身看到了许桂兰用袖子压眼角的动作,大致上也能猜出她的心情,她走过去抱着许桂兰的手臂,撒娇道,“妈,你是不是看我穿上新衣服太好看所以感动了?” 许桂兰听了,用手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呀,还是个孩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妈,你就放心吧,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也不傻啊。在外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努力上进,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的。倒是你,我和哥都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别什么都凑合,得对自己好些才行。”长辈总想把好东西省着好留给子女,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其实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像许桂兰一样,只有嫁人前在娘家过得不错,婚后丈夫不在家,中年丈夫猝然离世,子女也不在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30.第三十章 此为防盗章  “你哥一直没有信回来, 我心里有些不放心。他的津贴倒是按时寄回来。按理说这大过年的他好歹要写封信,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的好不好, 你爸的事他知道了没有, 有空你写封信给他问问看。”听了许桂兰的话后,娉婷找出了之前何成辉写回来的信,照着上面的地址写了一封,也没有说太多,就问问他的近况, 表达了许桂兰对他的思念之情。本来还想说两句何跃强牺牲的事, 想着他或许已经知道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没有在信里面多提。之后趁着赶集的日子去了一趟邮局,买了一张邮票寄了出去。 何娉婷的哥哥何成辉也才二十来岁,他初中毕业后就出去当兵,凭着能说会道, 吃苦耐劳, 从一个小兵一路升成了排长,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年后,天气渐渐转暖,万物开始复苏, 很快就开春了,大家也恢复了田间的劳动。本来聘婷想自己代替许桂兰去上工, 但许桂兰并没有同意, 让她等学校开学了还去上课。对于这个女儿, 许桂兰一向娇养着,之前家里经济不差,从来没有让聘婷下过地,最多是在家里做些家务活,现在情况虽说有变,她还是舍不得女儿吃苦。她也想好了,等娉婷高中毕业了,拿到了文凭,她就回娘家央求央求,请娘家人帮聘婷找份好工作,最好是吃商品粮,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对女儿她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倒是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因为在部队难得回来,就是她想帮着相看也不中,就怕自己儿子不合意,反而害了他一辈子。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从把他们生下来,就没有一天不为他们担忧的,可要是没儿没女,没什么可忙的,那人生也就没什么趣味了。 聘婷还不知道许桂兰心里的打算,知道了或许会有些无语吧,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就已经想到找婆家,自己以前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早恋都不让的。这会不用上学,不用上工,娉婷也没让自己闲着,要知道农村姑娘要是不干活,会被人说嘴的。家里家务挺多,抽空还养鸡养鸭种蔬菜,一天一天的日子过的也挺快。有空闲了娉婷还把课本拿出来看,大段大段的文字,看的她有些不习惯,好在内容也能看得懂,她也就尽量把知识捡起来,就是不能考大学,懂得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天气渐暖后,有一个另全公社震动的消息,那就是部队又开始招兵了,公社里一共有六个名额。在农村,家里出一个当兵的是一件光荣的事,整个公社能应招的人数本就屈指可数,那些想进部队的就想着法地托关系。聘婷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意,直到有天中午,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后,聘婷的人生改写了。 队长带着县里的领导和两个穿着军装的领导进了她家的院子时,聘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现在是1966年,因为种种原因,部队已经取消了军衔制度,部队里的军官从排长到三军统帅的军服是一样的,只能够从口袋的数量区别干部和战士,干部是四个口袋,战士是两个口袋。所以娉婷知道他们是干部,具体什么职位并不清楚,不过从县里领导的态度看,级别应该还不低。 “聘婷啊,家里来客人了。”队长何军年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着,“这位是县里的陈主任,这两位是部队的首长,今天正好到你家来看看。” 聘婷赶紧把他们迎进了屋,请他们坐下后找了干净的杯子沏上了茶放在了他们手边上。整个过程聘婷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虽说她里子不小,但是年轻小姑容易脸红她也控制不了,而且她一直感受到那位年长些的军官一直看着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些忐忑。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年长些的那位主动开口了,“小姑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也就是过来坐坐。其实呢我和你父亲是战友,听闻他牺牲的消息一时有些伤感,刚巧来这里招兵,以前在一个连队就听说过他是这个屯的,这不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聘婷听了还是有些讶异的,心里也在感叹一个“巧”字。 “谢谢您还特意过来,不过现在我妈也不在家,您看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娉婷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是发自肺腑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要是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和何跃强是战友呢?现在他不光说了,还特意走一趟,就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又恋旧的人了。只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真不好脸大地招待贵客,总要请长辈过来才好。 “这倒不用,我也就是来看看,待不了多会就走了。”他笑着说,态度很温和,“想当初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你父亲接到了你出生的喜信,就一直发愁要给你起一个好名字,还让我帮忙,我就给你起了一个‘娉婷’,现在看来这个名字正适合你。” 从他进门观察到现在,看到娉婷落落大方,应答自如,看上去很是聪慧,更难得眼神清澈透亮一看就是心思纯正的,让人很有好感。说实话,这样的品貌,埋没在这偏僻的村庄里还是有些浪费了,只是如今外面的世道也不是那么平静,就是他想帮一帮忙也怕自己使错了力。 “我的名字还有这个缘故呢,以前也没听我父母说起过。”娉婷自己还在奇怪呢,村里的女孩子都起一些梅啊,敏啊,兰啊之类的,她的名字如此特别,本来以为是何跃强起的,没想到还是另有其人。“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好听,又特别,真的非常谢谢您。” “我和你父亲是生死兄弟,你喊我一声叔叔就行。我姓沈,名伟文。”沈伟文确实没待太久,问了娉婷的学习情况,日常生活,还有何成辉在部队的情形后,也就起身告辞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些粮票油票之类,说是来的匆忙,没买什么东西,让她一定要收下。 “我真的不能收,我们在农村吃穿不愁也用不上这些,叔叔你带走吧,你出门在外不方便,自己留着更得用。”这是大实话,都说“穷家富路”,在家里什么都能将就,出了门没了钱和票,真是不方便的很。再说本来就非亲非故,就这样大剌剌拿了人家的东西,总会显得自己眼皮子太浅,没见过世面。 最后沈伟文没降得过聘婷,还是拿走了粮票,走之前他感慨地说了句,“你出生你父亲就盼望着你会长成一个出色的姑娘,现在见到你了,你果然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盼,不管怎么样,好好生活。”说完他就离开了。 晚上许桂兰回家聘婷跟她说起了这件事,对于丈夫的战友,许桂兰也不怎么认识,印象里倒是听丈夫提起过几个关系好的,但也不确定其中是不是有沈伟文。聘婷也没多什么,“战友情”是非常珍贵的一种感情,虽然她没有当过兵,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她能理解那种惺惺相惜,超越生死的情感。如果不是感情很好,一个级别不低的军官,何必为了来看看她们,特意来家里呢,总归是有心了。虽然内心有些触动,母女两也没有放在心上,对她们而言,沈伟文也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是不会在她们生命里多做停留的。 没两天,队长何军年又上门了,这次他是趁着许桂兰中午在家时过来的。 “大妹子啊,今天可给你家带好消息来了。”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的,往上数几辈都有血缘关系,队长为人还算可靠,平常对他们家还是挺照顾的。 “大军哥,吃饭了没?”许桂兰也没有直接追问消息的事,而是热情的端着板凳让他坐,又让聘婷去灶上拿一副碗筷过来。 “别忙了,我吃过饭来的。”队长何军年也不矫情,直接坐了下来。“行了,聘婷,你也别忙了,今天这事还跟你有些个关系。” “大哥,到底啥事啊?”许桂兰问道,旁边的聘婷也勾起了好奇心。 “上次来家的那两个部队的领导,就是专管部队招兵的,还和你家跃强有旧。”提到了何跃强,许桂兰有瞬间的伤感,何军年也停顿了片刻没说话。“不管怎么说,今天我来说的是好事儿,部队的领导说了,今年还要招一批女兵,也不用那么累啥的,专门干文艺的,又清闲又体面,上次他两见了见聘婷,觉着聘婷不错,愿意把她招到部队去,你们娘俩商议商议,要是没啥意见的,这事就定下来。” 许桂兰还有些缓不过神,谁能想到还有这好事呢?娉婷在一旁沉默着,不发表什么意见。要她说,去部队肯定比在家里体面,但她对未来也是有恐惧感的,不去经历谁都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怎样,大致也逃脱不了嫁人生子的命运,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盼头,总归就是嫁的人会有所不同罢了。 说完话后何军年也就走了,走之前还让她们尽快给个答复,说了句“机会不等人呐”。之后许桂兰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她当然知道能去部队是好事,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往部队挤?那位丈夫的战友能给娉婷这么好的机会也不容易。可是自从丈夫牺牲后,她对部队的感情也有些复杂了,要是聘婷也进部队,她的一双儿女就没有一个是在身边的,这让她的内心很是犹豫。 31.第三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可不管怎么说, 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 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 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 哪能像以前一样当兔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 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 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 只是优秀又对我好, 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 社会再发展几十年, 男女已经平等了, 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 “剩斗士”,“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 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 她根本做不到, 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季红确实受到了震动!她想着,要是这些话让自己父母听到了可不得了,没想到娉婷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的想法却这么令人震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娉婷此时脸上自信的神采,她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像娉婷一样该多好?哪怕是个农村的姑娘,却仿佛得天独厚,学什么都快,领导也喜欢,就是不打扮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以后我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也相信你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能让你享福的男人。”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走着走着娉婷也忍不住笑了,引得季红莫名地看着她。 “我想着,要是这会儿有谁听到我们说的这些话就真的完了,多损形象,好像我们急着嫁人似的,满口男人男人的。”娉婷这样一解释,季红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有些压抑的气氛,两人又开开心心地说一路说笑,准备等着坐开去市区的公交。她们不知道的事,路边停着的吉普车里,已经有几个人全程听到了她们关于“婚姻”和“男人”的大胆言论。 “呵,这两个妞,在大马路上就这样不注意形象,我看想找个好对象也难。”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军官,坐在副驾驶,正侧着身子对着后座的人说话,“你说这些姑娘,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不是想嫁好人家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遇上哪个都够男人喝一壶吧?” 坐在后座的那位一直低头看着文件,修长的手指不停翻阅着,眉头微皱,好似对那些话置若罔闻。 “这两个啊,是我们文工团的姑娘,个子高些的那个还是文工团的骨干呢,部队里可有不少男兵中意她,不光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石团长,你可就不懂了,带着烈性的姑娘更让男人有征服欲,别说喝一壶,就是喝两壶,三壶都有人抢着要。” “行呐,你小子也是其中一个吧!我告诉你,这男人找老婆那什么好不好看的没用。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还是得会伺候人,得知暖知热,你说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晚上还能给你端盆洗脚水,这样的老婆招人稀罕不?再说了,灯一关还不是一个样,只有你们这些个小年轻才会非得找个好看的,这好看能当饭吃吗?”石团长名叫石前进,四十出头的年纪了,以前参加过战争,是靠着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三岁就一个代沟更何况他和小年轻们差那么些岁数呢?他和下面的兵相处起来一向没什么架子,因而开车的警务员也敢和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我说仲凌呐,这在车里呢,就一会儿功夫,你也别那么认真了,我看着都觉着头疼。”石前进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有些烦躁地说,“这老丁怎么回事,等了他有十分钟了,还不过来!这要是在战场上,那就是延误战机!” 翟仲凌合上手里的文件,放进了档案袋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赏心悦目,直让石前进看得牙疼。 “我说仲凌,你还年轻,虽说稳重些好可你也太缺乏朝气了,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我这个大老粗看着都累。”他们几个人是总军区的,今天开完会后一起出来办事,别人的事都办好了就剩老丁磨磨蹭蹭,眼看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石前进难免有些着急,总想着找人说话分散分散注意力。翟仲凌是首都来的,读过军校,也上过战场,立过军功,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军区参谋。石前进虽说是草根出身,但他不是迂腐的人,也不玩阴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翟仲凌来了金陵军区后,他们相处不错,挺合得来,虽说年龄有些差距,但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所以石前进这么说话翟仲凌听了并不生气。 “再等等吧,我们是提前办完事过来的,丁政委也不知道我们在这等着,要是急得慌你也可以下车走走,散散心。”天气有些闷,翟仲凌伸手解开脖子上的纽扣,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脸上棱角分明,无论是坚毅的下巴还是抿着的嘴唇,无不显示他是一个极有原则和认真的军人。 又过了几分钟,丁政委终于出现了。警务员周正开着车出了部队大门,往总军区开去,而此时,娉婷和季红还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那班总是会晚点的公交车。不经意的转头和抬眼间,两人有了片刻的对视,只是此时谁也不会知道,以后大家会有着怎样的交集。 “都等了十几分钟了,连个车影子都没见着,去一趟市里真不容易。”有些晃神的娉婷听到了季红的抱怨,立刻收回了一些莫名的思绪。 “再等等吧。车子总会来的,你先想想等会儿到了市里我们先去哪里?你中午想吃什么?这样分散注意力,你就不会着急了。”有些人喜欢等车,有些人等一分钟都会不耐烦,而娉婷就是那个只要确定车会来,等多久都不会不耐烦的人。 “我怎么觉着平常你就是这么跟吴亚萍说话的呢?感情你把我当她啦?我可没她那么不靠谱……” 又过了六七分钟,开往市区的公交车姗姗来迟,娉婷和季红终于能在公交车上感受着初夏的微风。 娉婷参加了两部话剧的排练,《第二个春天》和《灯下的哨兵》,都属于大型的话剧表演,娉婷自然不是话剧的主演,角色相对轻松,也就是传说中的配角,比路人甲多两句台词罢了。开始排练话剧后,娉婷和团里的演员们也渐渐熟稔起来,她也有了相处不错的朋友。 “你的表情要更加坚定,这样才能表现出国家科学技术工作人员为国奉献的精神。目前为止你的表现不错,只要把一些细节的地方处理好,这个角色的完成度就很好了。”在排练过后,连长蒋珊对大家的表演一一点评。 “是,连长。”娉婷根据连长的指导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很快就得到了连长的肯定,这让她对自己在文工团的生活更有信心了。 如今排练的正是话剧《第二个春天》,这出话剧的主要内容就是海军某科研单位领导和科技人员发奋图强、克服困难,终于完成舰艇试制任务,为建设强大海军作出贡献的故事。展现了军队科研部门的指战员和工作人员在祖国现代化国防建设中的精神面貌。吕美和康辉是这个话剧的男女主演,像娉婷这样的辅助角色还有好几个。 “好了,今天大家的表现都不错,现在已经到了吃饭时间,大家整理好之后排队,有序地去食堂。”文工团的吃饭时间和部队里的其他士兵错开,管理也没有那么地严格。听到吃饭时间到了,大家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之后在班长的带领下去了食堂。 “醋溜土豆丝,肉丸子,爆炒扁豆,主食有米饭有馒头。”炊事班的战士说了今天的菜单,因为有肉丸子,大家还是挺高兴的。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肉丸子了,要是晚上再能吃上顿饺子,那今天一天可就完美了。” “你就想着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吃饺子,不美死你!” 吴亚萍和季红打的都是馒头,只有娉婷一个人打了米饭。 “哎,我说娉婷,你不是北方人嘛,看你只要有米饭,米粥你就不吃馒头,也不怎么爱吃面食,怎么比我这个南方人还像南方人啊?”吴亚萍个性爽朗大方,有些傻大姐,平常说话直来直去,她和季红一起,都是娉婷在话剧团交到的新朋友。 “米粥养人,听说吃面食容易发胖呢,亚萍你也少吃点面食吧。”娉婷故意这么说,知道她一定会上当的。 果然,听到吃面食会发胖,吴亚萍顿时哀嚎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怪不得你越来越瘦了呢,你也太坏心了,就像看着我和季红发胖,好衬得你瘦是不是啊。” 要不是知道她的个性,这话听了非让人生气不可。娉婷和季红埋头吃饭,也不理会她的埋怨。如果在这样的环境和高强度的训练里都能发胖,那真就是天生的,非人力不可逆转的悲剧。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排练,大家排练的舞蹈和话剧已经非常成熟了,在军区上层领导的指示下,战地文工团开始了上百场次的巡演,最先表演的正是文工团所在的军区部队。 “等会儿上台了不要慌,你平时排练时表现挺好的,只要这一场演好了,以后你的表演机会就多了。”后台,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化妆,季红怕娉婷紧张,出声安慰着。 “嗯,我知道的。”娉婷正对着镜子给自己画眉毛,今天表演的人多,化妆师只有一个,娉婷从化妆师那借来了多余的化妆品,自己动起手来。“你看我画得不错吧,你们要是放心的话,等会儿我帮你们一起画,也免得你们一直等着。” 原本吴亚萍和季红是对娉婷的技术有所怀疑的,这会儿看到娉婷化好的妆,还真有种惊艳的感觉,反正就是既自然又好看。吴亚萍也不怕给自己打脸,等娉婷收拾妥当了,赶忙坐到娉婷面前,把自己一张有些肉嘟嘟的脸送了过去,“你给我画吧,我要求也不高,照你这样来就行。” 娉婷笑着不说破,东西原本就是借的,也不知道化妆师什么时候就要用,娉婷赶紧动手帮她们两化了起来。她们三人凑在角落里,其他人倒是不太注意,偶尔也有人朝着她们指指点点的,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 “娉婷,你怎么有这手艺呢?还真别说,你老说自己是农村来的,我看也不像啊,别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故意隐瞒身份的吧。”吴亚萍的个性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没有坏心,不过有时候说话会不顾脑子。她的本意是说娉婷不像农村姑娘,但是她忘了现在的环境是什么样,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瞎说什么呢,人家娉婷可是烈士子女,是中下贫农,你可不要乱给她扣帽子。”娉婷还没开口呢,季红立刻就制止了吴亚萍的口不择言。现在到处都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部队里的情况要好一些,在外头露出一点口风可是要拉去□□的。虽然知道吴亚萍是无心的,季红也要说清楚,一是免得娉婷心里不痛快,二是得让吴亚萍吃这个教训才行。 32.第三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绿皮卡车上一晃就是半天, 在一开始的震慑下,大家都显得异常安静。卡车把所有人员一起拉到了邻市的火车站,在这里,大家将各奔东西。由于新兵们即将服役的部队不同, 他们乘坐的火车班次也不同。当一群穿着崭新军装的新兵们一到候车厅,立刻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其中也不乏羡慕的眼神。 征兵办安排了不同的人员负责各地新兵转移,娉婷要去服役的部队在金陵,火车方向往南, 和她拿同批次火车票的新兵也都是驻扎在南边的部队。另她欣喜的是,刚巧有一名女兵和她同路, 十几个小时的路程, 她终于可以有个伴了。 这个叫林静静的女孩长了一张圆圆脸, 白皮肤,身高比娉婷略矮一些, 个性是北方姑娘的爽朗大方, 只是一会儿功夫, 已经把自己的个人情况说了个干干净净。 “金陵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风景好,好吃的也多, 我要去成都, 成都好吃的也多, 就是那边吃辣吃得凶, 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不习惯。”火车上本来就是乱糟糟的, 她们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对面坐着几个男兵在她们面前有些放不开,去了另一排座位找相熟的人一起,刚好方便她们说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话。“要是我们能在一个军区就好了,以后有机会还能约着聚聚,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不是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 娉婷听她说得乐呵,就跟说相声一样,心情好了不少,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感。“我还有个哥哥,前阵子来信说部队到了成都,我还想着看以后方不方便过去,一来可以看看我哥,二来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就当旅游了。”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后半夜温度变低,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不过距离是一定的,从下午出发,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看到他们已经往这走,估计也是看到了他们俩,在人群里穿着一身军装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怎的,郭子拼命冲他们挥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难。 “路上辛苦了,累了吧,我们的部队离这儿挺近的,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们一到面前,郭子就嘘寒问暖,很是热情。“我叫郭子,他是陈清华,部队派我们过来接你们。” 两个男新兵还是有些拘谨,娉婷倒是落落大方,她笑着感谢道,“谢谢两位首长百忙之中来接我们。” 她这样的表现倒让郭子和陈清华高看了一眼,“也别叫我们什么首长了,叫我们哥就行,来,车就在外头,我们一起回部队,先带着你们去新兵报到。” 这时候的金陵火车站还是很小的一个站点,远没有几十年后的繁华,跟着郭子和陈清华出了火车站往外走,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几个男士为了照顾她,直接让她坐在了副驾驶。车是陈清华开,郭子和另外两个新兵坐在后座,一路上兴高采烈地说着。娉婷带着微笑,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以前她在金陵上学,对这里应该是很熟悉的,现在故地重游,反而没什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商店,都和曾经的记忆相去甚远。 “我们营离市区挺近的,整个金陵城光营区就有好几个,平常部队放假了也能出去逛逛,每年都有探亲假,进去后一定要好好训练,听领导的话,要不然你们会□□得很惨。” “部队生活挺好的,反正我觉得是比在老家好,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今年营里也来了好些新兵,你们要先去新兵训练营报道,以后才会按照你们的表现分到各个连队。” “你们进去了就是级别最低的新兵,平常遇见级别比你们高的一定要行军礼。” “金陵美食多,什么汤包、粉丝汤、锅贴、盐水鸭,只有你们没吃过的,没有金陵没有的,等部队放假了,你们就可以自己出去逛逛,市里有商场,还有华侨商店,卖很多洋货,不过那要华侨券才行。” 半个小时的路程,娉婷已经从郭子嘴里了解了不少部队的事,心里总算有了点底。车子越开越往郊区,没多久就看到了绵延的军绿色围墙和旗杆上的五星红旗。 “到了,这就是我们营区了。”门口站着佩戴真枪的士兵,陈清华递上通行证,相互间行了军礼后才得以放行。 两名新兵已经被这威严的场景镇住了,郭子一直嘚瑟着,“怎么样?气派吧?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了。”他还挺了解这些新兵的感受的,都是从农村来的孩子,一下子到了这么庄严的地方,难免会心里紧张,想当初他从老家过来和这些新兵也是一样一样的。想到这里,他还特地看了看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娉婷,看到这姑娘表情自然,眼中没有太多敬畏,甚至还带着笑意。他想着,这姑娘倒是挺厉害的,一路上都沉得住气,而且被分到了文工团,看来以后会有出息的。 娉婷的确比较坦然,对部队,对军人,她一直非常向往,可惜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能进部队她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毕竟心理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之前已经进入社会磨练过,她想着不管是在哪里,只要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肯定是没错的。 车子进了大门后不久就停了下来,郭子和陈清华带着他们去了新兵报到处报道。 “你们要先报道,之后我们会把你们送到指定的连队,到了队里,会有人安排你们住宿吃饭和之后的训练。”陈清华话不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听到他和其他人的交谈后娉婷也知道了他是部队的办事员,郭子是首长的警卫员。 “走吧,我先送你去文工团报道。”在安排好那两位男兵后,陈清华示意身后的娉婷跟着他走。 “聘婷呐,一个人在家忙啥呢?” “就是翻翻课本。”聘婷收起手里的书站起了身,她知道四婶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过来肯定是有事,况且这会正是上工的时候,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偷偷溜回来的。 “今儿听说你能去部队当兵了?”李香珍笑着问聘婷,表情还略微有些不自然。 “是有这话,婶婶倒是晓得的挺快。” “嗨,这种事谁还能瞒着不成,这不早传开了嘛。”李香珍用胳膊支了聘婷一下,“要不你把这机会让给我们成伟吧,你看你和他一般大,他还是个小子,进了部队不比你有出息?姑娘家在村里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就行,哪用得着去部队吃苦啊。” 娉婷一听这话就觉得脑仁疼得厉害。何家人都不错,就是这个婶婶有些喜欢斤斤计较,占小便宜。平常小事都无所谓,这种大事能说让就让吗?而且她这话也说的太难听了,什么姑娘小子的,难道小子一定会比姑娘能干?“是部队的领导看着我爸为国家牺牲的份上才招的我,换成别人人家也不一定乐意。再说成伟才十六岁,还够不到年龄呢,婶婶你急什么呢?” “你这丫头,怎么跟婶婶这么说话?你爸不是成伟他二伯?你不是我们侄女?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再说成伟个子长得高,谁见了不说一声好小伙,差个一岁两岁的算啥,年龄找人改改不就成了,能费什么事儿?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问你妈,问问她姑娘家家的去部队干啥,不稳当!”李香珍没有得到聘婷的同意,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今天一知道这个消息,她心里就已经盘算好了。她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何成伟眼看就要成年了,要想出息得要有个好工作才行。像大伯的儿子进了供销社,平常油水那么多。二伯家的成辉也早早进了部队,现在不也是个小官?她早就眼红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虽说不是给成伟的,但是她相信“人定胜天”,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取,就是去抢也要抢过来。 33.第三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好了,今天大家的表现都不错, 现在已经到了吃饭时间, 大家整理好之后排队, 有序地去食堂。”文工团的吃饭时间和部队里的其他士兵错开, 管理也没有那么地严格。听到吃饭时间到了,大家整理好自己的着装, 之后在班长的带领下去了食堂。 “醋溜土豆丝,肉丸子, 爆炒扁豆,主食有米饭有馒头。”炊事班的战士说了今天的菜单, 因为有肉丸子, 大家还是挺高兴的。 “太好了, 我最喜欢吃肉丸子了,要是晚上再能吃上顿饺子, 那今天一天可就完美了。” “你就想着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吃饺子, 不美死你!” 吴亚萍和季红打的都是馒头,只有娉婷一个人打了米饭。 “哎, 我说娉婷, 你不是北方人嘛, 看你只要有米饭,米粥你就不吃馒头, 也不怎么爱吃面食, 怎么比我这个南方人还像南方人啊?”吴亚萍个性爽朗大方, 有些傻大姐, 平常说话直来直去,她和季红一起,都是娉婷在话剧团交到的新朋友。 “米粥养人,听说吃面食容易发胖呢,亚萍你也少吃点面食吧。”娉婷故意这么说,知道她一定会上当的。 果然,听到吃面食会发胖,吴亚萍顿时哀嚎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怪不得你越来越瘦了呢,你也太坏心了,就像看着我和季红发胖,好衬得你瘦是不是啊。” 要不是知道她的个性,这话听了非让人生气不可。娉婷和季红埋头吃饭,也不理会她的埋怨。如果在这样的环境和高强度的训练里都能发胖,那真就是天生的,非人力不可逆转的悲剧。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排练,大家排练的舞蹈和话剧已经非常成熟了,在军区上层领导的指示下,战地文工团开始了上百场次的巡演,最先表演的正是文工团所在的军区部队。 “等会儿上台了不要慌,你平时排练时表现挺好的,只要这一场演好了,以后你的表演机会就多了。”后台,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化妆,季红怕娉婷紧张,出声安慰着。 “嗯,我知道的。”娉婷正对着镜子给自己画眉毛,今天表演的人多,化妆师只有一个,娉婷从化妆师那借来了多余的化妆品,自己动起手来。“你看我画得不错吧,你们要是放心的话,等会儿我帮你们一起画,也免得你们一直等着。” 原本吴亚萍和季红是对娉婷的技术有所怀疑的,这会儿看到娉婷化好的妆,还真有种惊艳的感觉,反正就是既自然又好看。吴亚萍也不怕给自己打脸,等娉婷收拾妥当了,赶忙坐到娉婷面前,把自己一张有些肉嘟嘟的脸送了过去,“你给我画吧,我要求也不高,照你这样来就行。” 娉婷笑着不说破,东西原本就是借的,也不知道化妆师什么时候就要用,娉婷赶紧动手帮她们两化了起来。她们三人凑在角落里,其他人倒是不太注意,偶尔也有人朝着她们指指点点的,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 “娉婷,你怎么有这手艺呢?还真别说,你老说自己是农村来的,我看也不像啊,别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故意隐瞒身份的吧。”吴亚萍的个性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没有坏心,不过有时候说话会不顾脑子。她的本意是说娉婷不像农村姑娘,但是她忘了现在的环境是什么样,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瞎说什么呢,人家娉婷可是烈士子女,是中下贫农,你可不要乱给她扣帽子。”娉婷还没开口呢,季红立刻就制止了吴亚萍的口不择言。现在到处都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部队里的情况要好一些,在外头露出一点口风可是要拉去□□的。虽然知道吴亚萍是无心的,季红也要说清楚,一是免得娉婷心里不痛快,二是得让吴亚萍吃这个教训才行。 “我真不是这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吴亚萍这会才反应过来,赶忙要给娉婷道歉。 “你我还不知道?我没生气,你别乱动了,等会把妆弄花了。”娉婷确实没生气,她对现在的生活,对这个时代,还有着说不清的隔阂,好像自己是游离在生活之外的,尽管努力融合,努力习惯,但她毕竟没有见识到生活的可怕之处。她只是趋利避害,让自己不要去触碰危险,努力融合大环境,现在可不兴什么“言论自由”,祸从口出,吴亚萍这种动不动就开口不过脑子的行为,说不准以后会吃亏。 有了这个插曲,吴亚萍到化妆结束都保持着沉默,娉婷又快速帮季红画好妆,把东西还给化妆师后,就在一旁等着自己的节目上场。 “我刚刚看过了,我们的节目还有好一会,现在是歌舞团表演,等会儿还有个独唱,要不我们去前面看一看,等快到我们了再过来。”吴亚萍没一会儿就恢复了元气,怂恿着娉婷和季红躲到台前去看节目。 “这样合适吗?被领导看到了,我们会不会挨骂?”娉婷以前没有参加过表演,不知道团里的制度是怎样,允不允许演员看节目。 “没事的,只要不影响表演,连长不会在意的。再说我们也就是偷偷地看,在角落里不会有人发现的。”吴亚萍说的是实话,这种事她以前的确没少干。 季红最先心动了,娉婷则是可有可无,最后趁着别人不注意,她们三个人绕到台前的角落里。这会的节目是一段民族舞,由陈雪丽担任领舞。只见她穿着少数名族服装,妆容靓丽,动作优美,身段婀娜,把台下不少战士眼睛都看直了。任何时候都不缺“明星”,古时候潘安、李白、苏轼等名人就有大把的“粉丝”,而现在,在金陵军区,陈雪丽就是绝对的军中一枝花,是六十年代的“白富美”。 “真好看呐。”吴亚萍喃喃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人好看还是舞好看。娉婷看了也很服气,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说起来自己比别人多了一段机遇,知道未来几十年的大趋势,可要真的比起来,还真的比不上陈雪丽这样的女孩。她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魅力,那种优越生活培养出来的气质,自己是真的学不来。 “哎,还真的是你啊。”从背后传来的说话声把她们三人吓了一跳。娉婷转头一看,原来是好久不见的郭子。 “我就坐在那里,正好转头就看到你出来。”郭子带着一脸笑容,指着不远处的座位,离她们藏身的幕帘非常近。“你今天有表演?几个月不见人确实变得不一样了,我还怕自己认错人了呢。” “过会儿有个话剧,今天是我第一次登台,你一定要捧场呐。”娉婷和他开着玩笑,又把郭子介绍给了吴亚萍和季红。 “这是郭子,我进团的那天是他去火车站接我的,是我在部队认识的第一个战友。”娉婷这样介绍,郭子听了果然很高兴。平常能说会道的他,这会在三个女孩子亮闪闪的眼神中也不禁红了脸。 “我也就是过来跟你招呼一声,看到你在团里过的挺好也就放心了。”来之前没想那么多,只是纯粹来和娉婷说句话,虽然在一个部队,可他们能碰见的机会也不多。这会儿在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面前,就是他平常能说会道,也有些词穷了。匆匆忙忙撂下一句“你们看这点时间,别误了上台。”就慌忙离开了。 郭子一走,吴亚萍就乐开了花,“你们看他那脸红成什么样了,那憨样还挺逗的。” 舞蹈表演结束了,三人回了后台准备登台。这会大家的妆都化好了,娉婷她们三人的妆容对比之下就看出了不同来。 “你们的妆倒是挺不一样的,没想到何娉婷你还有这一手啊?要不以后团里出去表演,小陈师傅来不及给大伙化妆,你就帮着上呗。”说话的是正是方芳,她刚跳完舞下台,已经听说了娉婷自己会化妆的事。别看她和娉婷一个宿舍,其实心里看不上娉婷,一方面娉婷是农村来的,而她方芳自诩自己是城里人。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认,何娉婷长得比她好看,也比她年轻,虽然是农村来的,各方面基础都不错,这不,才来了多久?就已经能上台表演了。这些年方芳在团里一直被陈雪丽压着已经让她心里不快,如今一个农村来的小姑娘而已,她怎么能让何娉婷压她一头呢? 娉婷没想到方芳会突然发难,好歹大家是舍友,一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平平常常相处而已,现在看来,她原本的想法也是错的,会叫的狗到哪里逮着人都想咬一口。 “你要是有这想法可以去和团里的领导们提,还有我要准备上台了,就先不和你聊了。”娉婷直接没给她面子地反驳了方芳,这种人她以前也见多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优越感,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时不时想给别人使绊子,她何娉婷也不是吃素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想从她身上占便宜也没那么容易。 “你!”方芳没想到娉婷会这么顶她,平常在宿舍里娉婷人还是挺文静的,也不爱和别人计较,她就以为娉婷是个好欺负的。“嗬,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唤,没想到你还挺能耐。”正在方芳想发难时,连长丁慧有了进来。 “下一出话剧表演的演员赶紧准备好,马上就要登台了,好好表现知道吗?按照你们平常排练的那样,争取来个开门红。”连长发了话,大家赶紧做好表演准备,等台上的独唱结束就立刻登台。 娉婷和季红她们站在一起,看到她们担忧的目光,示意自己没事后,她们才放下心来。另一边,也有人小声劝着方芳,“你干嘛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人家小姑娘难看?说出去大家还不是说你不好?再说你和她又不是一个队的,平常接触也不多,碍不着你什么事,真想不明白你这是图什么。” 34.第三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这个叫林静静的女孩长了一张圆圆脸, 白皮肤,身高比娉婷略矮一些,个性是北方姑娘的爽朗大方,只是一会儿功夫, 已经把自己的个人情况说了个干干净净。 “金陵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风景好,好吃的也多,我要去成都, 成都好吃的也多, 就是那边吃辣吃得凶, 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不习惯。”火车上本来就是乱糟糟的, 她们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 对面坐着几个男兵在她们面前有些放不开, 去了另一排座位找相熟的人一起,刚好方便她们说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话。“要是我们能在一个军区就好了, 以后有机会还能约着聚聚, 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不是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 娉婷听她说得乐呵, 就跟说相声一样, 心情好了不少,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感。“我还有个哥哥, 前阵子来信说部队到了成都, 我还想着看以后方不方便过去, 一来可以看看我哥,二来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就当旅游了。”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后半夜温度变低,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不过距离是一定的,从下午出发,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看到他们已经往这走,估计也是看到了他们俩,在人群里穿着一身军装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怎的,郭子拼命冲他们挥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难。 “路上辛苦了,累了吧,我们的部队离这儿挺近的,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们一到面前,郭子就嘘寒问暖,很是热情。“我叫郭子,他是陈清华,部队派我们过来接你们。” 两个男新兵还是有些拘谨,娉婷倒是落落大方,她笑着感谢道,“谢谢两位首长百忙之中来接我们。” 她这样的表现倒让郭子和陈清华高看了一眼,“也别叫我们什么首长了,叫我们哥就行,来,车就在外头,我们一起回部队,先带着你们去新兵报到。” 这时候的金陵火车站还是很小的一个站点,远没有几十年后的繁华,跟着郭子和陈清华出了火车站往外走,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几个男士为了照顾她,直接让她坐在了副驾驶。车是陈清华开,郭子和另外两个新兵坐在后座,一路上兴高采烈地说着。娉婷带着微笑,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以前她在金陵上学,对这里应该是很熟悉的,现在故地重游,反而没什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商店,都和曾经的记忆相去甚远。 “我们营离市区挺近的,整个金陵城光营区就有好几个,平常部队放假了也能出去逛逛,每年都有探亲假,进去后一定要好好训练,听领导的话,要不然你们会□□得很惨。” “部队生活挺好的,反正我觉得是比在老家好,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今年营里也来了好些新兵,你们要先去新兵训练营报道,以后才会按照你们的表现分到各个连队。” “你们进去了就是级别最低的新兵,平常遇见级别比你们高的一定要行军礼。” “金陵美食多,什么汤包、粉丝汤、锅贴、盐水鸭,只有你们没吃过的,没有金陵没有的,等部队放假了,你们就可以自己出去逛逛,市里有商场,还有华侨商店,卖很多洋货,不过那要华侨券才行。” 半个小时的路程,娉婷已经从郭子嘴里了解了不少部队的事,心里总算有了点底。车子越开越往郊区,没多久就看到了绵延的军绿色围墙和旗杆上的五星红旗。 “到了,这就是我们营区了。”门口站着佩戴真枪的士兵,陈清华递上通行证,相互间行了军礼后才得以放行。 两名新兵已经被这威严的场景镇住了,郭子一直嘚瑟着,“怎么样?气派吧?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了。”他还挺了解这些新兵的感受的,都是从农村来的孩子,一下子到了这么庄严的地方,难免会心里紧张,想当初他从老家过来和这些新兵也是一样一样的。想到这里,他还特地看了看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娉婷,看到这姑娘表情自然,眼中没有太多敬畏,甚至还带着笑意。他想着,这姑娘倒是挺厉害的,一路上都沉得住气,而且被分到了文工团,看来以后会有出息的。 娉婷的确比较坦然,对部队,对军人,她一直非常向往,可惜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能进部队她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毕竟心理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之前已经进入社会磨练过,她想着不管是在哪里,只要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肯定是没错的。 车子进了大门后不久就停了下来,郭子和陈清华带着他们去了新兵报到处报道。 “你们要先报道,之后我们会把你们送到指定的连队,到了队里,会有人安排你们住宿吃饭和之后的训练。”陈清华话不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听到他和其他人的交谈后娉婷也知道了他是部队的办事员,郭子是首长的警卫员。 “走吧,我先送你去文工团报道。”在安排好那两位男兵后,陈清华示意身后的娉婷跟着他走。 “也对,那我们就约起来一起郊游去。愿意去的先报个名,在一起合计一下路线,争取这一天玩得痛快,让大家都尽兴。” 从放假通知下来后,排练室里很是热闹,大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后来在队长许在明的组织下,决定按个人意愿组织郊游,大家纷纷踊跃报名。 “娉婷,要不我们也一起去吧?难得这么热闹,总不能脱离‘广大群众’嘛。”季红出言游说娉婷,她是希望娉婷能和她一起去的。在文工团里,季红和吴亚萍,娉婷的关系最要好,如果吴亚萍没有回乡,那遇到这种活动的时候,吴亚萍肯定是最踊跃的那一个。而娉婷的个性偏文静些,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季红怕娉婷不想去,才会出言劝说。 “那好吧,我们也一起去。”娉婷是个容易心软的,要说爬山的话,金陵的山她重生前就爬腻了,每次爬完后都发誓再也不去爬了,可是朋友一约最后还是会一起去。现在也一样,难得放假,不用排练也不用早起,她更想在宿舍里休息,看看书,写写信都好,不过季红开了口,希望她能一起去,她也就答应了下来。对于友情她还是很珍惜的,毕竟季红时她在团里,难得合得来的朋友。 “好,现在报名的人数已经有十七个了,大家先说说最想去哪里,想做什么,统计后再一起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这样大家没意见吧?”许在明的组织能力挺强的,在团里负责大字报的宣传,组织郊游这种小事对他而言完全不在话下。 果然,他的话一出口,大家都表示同意,纷纷说了自己想去的地方。有人想去栖霞山,有人想去夫子庙,有人想去爬紫金山,还有人想去市里购物,再去吃点东西。 “班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考参考。”许在明一直注意着娉婷,看她带着笑容站在一边,看着大家热闹却一句话也不说,这让他有些气闷。他一直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漂亮又安静的姑娘,为她每一次成功的演出而欢呼,也为她的刻苦努力而心疼,他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关心她,爱护她,把那颗爱恋她的心交给她。他含蓄地表露着爱意,她却全然不能领会,不管自己表现的多么出众,她好像都不放在心上,这让他的爱情变得苦涩无比。 许在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娉婷还有些愣神,看到大家都转过来看她,她轻笑着说,“我随大流就行,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这么多人贡献出来的智慧肯定是好的。” “班长说的对,这么多主意呢,大家少数服从多数,要是实在不能接受的,可以不和大家一起嘛,自己去不就行了?”娉婷说完话,肖云立刻接了嘴,脸上似笑非笑,话里也意有所指。 季红听了皱起眉头,侧头低声和娉婷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听着怎么这么不得劲?” 娉婷摇摇头没说话,另一边肖云说完后又若无其事地和大家说说笑笑起来,仿佛刚刚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许在明虽然心里着急,到底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露什么,看了娉婷一眼后,在大家的簇拥下做着统计。 “要不我们别和他们一起去了?怎么老觉着怪怪的。”季红这会儿有些内疚,要不是她怂恿,娉婷根本就不想出去的。 “没事儿,你等会儿看看他们要去的地方你想不想去,要是不想去我再陪你去其他地方。”娉婷不是木头人,肖云时不时的冷言冷语她早就有感觉了,而且为了什么她也大约清楚,只是一直没有当回事罢了。现在娉婷已经是团里的骨干,大小也是个班长,而肖云来团里也才一年多的时间。肖云之所以敢这么对娉婷,除了年轻无所畏惧外,还是因为她是有些背景的。 肖云的大伯是金陵军区的政委,家里条件不错,作为肖家小辈里唯一的女孩,肖云从小得到了全心全意的宠爱和悉心的培养。可惜她的能力比不上从前的陈雪丽,否则团里肯定会给她最好的机会。她之所以对娉婷有敌意,还是一个“情”字。肖云从进了文工团就偷偷喜欢上了开朗大方又有能力的许在明,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很准,她总觉得许在明喜欢娉婷,因为他对娉婷的关注实在是太多了。想她肖云从小被当作公主一样养大,怎么能容忍有人抢自己喜欢的东西?即使娉婷什么也没做,她也觉得娉婷抢了她的心上人,所以才会一直刻意针对娉婷。只不过她也知道许在明和娉婷并没有在一起,所以她对娉婷的敌意表现得也很隐晦,团里大多数人并不会多想,只当肖云个性就是如此,谁让她家里条件好,任性一点也不奇怪。 最后的统计结果是上午一起去爬山,各自带上干粮防备来不及吃午饭,下午坐车去市里逛逛,再找一家饭店吃个饭,傍晚时回部队。 季红到底还是决定不和大家一起去了,“想想看金陵的山我都爬过了,本来是想着和大家一起活动,免得我们不合群,现在看啊,那些年轻女孩的想法我是搞不懂,也不去凑热闹了。” 娉婷搂着她笑了,“还‘那些’年轻女孩,你年纪也不大啊,明明还是一枝花嘛!” 季红噗嗤一声笑了出了,伸手要去拧娉婷的嘴,“别说跟她们了,就是跟你比我都成了老姑娘,看把你得意的。” 35.第三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娉婷和季红两人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到了市区, 现在的市区以后将会发展成老城区,娉婷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几十年后的影子, 除了一直保留的古建筑, 其他的结构全部改变了。 “这会也快十一点半了,我肚子饿了,要不先去找点吃的?”季红抬手看了看时间,决定还是先祭一祭自己已经饥肠辘辘的五脏庙。文工团里的战士家庭情况普遍不错, 手表是日常配备,几乎人手一个, 有区别的只是牌子不同罢了。家境好的能搞到海外货,家境还行的就是上海牌,海鸥牌, 再差一些的也就不讲究什么品牌。这样看来, 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是任何时候都存在的。 “行呐,记得往前走就有两家国营饭店,你去看看想吃什么?”严格说起来, 娉婷是个标准的“吃货”, 以前上学时可以为了一个小巷美食而和室友横跨金陵城, 听到哪里有好吃的就是再远也会去。工作以后收入不错, 还常常为了美食而到处旅行。为了不发胖, 她坚持运动, 保持体型, 是一个标准的新社会女性。当她成为“何娉婷”后, 这种“吃货”的属性就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了。这时候, 能吃上红烧肉也得过年过节,吃个饺子,肉丸就觉得香得不行,哪还有资格去挑剔好坏? 两人一路走过去,这时候正是饭点,路上行人不多,到了饭店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老板,今天有什么特色菜吗?”国营饭店除了菜单上的品种外,每个季节都会有些时兴菜。比如春天是吃笋的季节,夏天是吃藕的季节,这些时兴菜菜单上是没有的。 “今天早上新上了一批菱角,你们要的话可以现做。” “那行,就给我们现做一份,另外再来两个小炒,一碗米饭和一碗馄饨。”两个人是真的饿了,点了米饭和馄饨是准备一起分着吃,这样就能吃到两样,才不妄费出来一趟。 坐下后,娉婷起身去后厨要了两杯水,一会儿功夫饭店里又来了几个年轻人,娉婷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二流子。看了一眼后娉婷也就不管了,她不知道的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在看到她和季红后眼睛都亮了,朝其他几个同伴示意后坐到了娉婷她们隔壁一桌。 “老板,我们都来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人上来招待?”一个穿土黄衣服的拍着桌子嚷嚷着,吵闹的声音让饭店里的其他客人都皱起了眉头。 娉婷和季红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可奈何,她们的菜还没上桌,已经点好了,粮票和钱也已经给了,没道理不吃就走吧?可这个情况,就是吃也吃的不爽快,也太烦人了。 “不好意思,后厨正忙着呢,不知道几位贵客登门了。”原本在后厨帮忙的营业员听到动静后赶紧过来招呼。“请问几位想吃些什么?面条馄饨炒菜炒饭都有。” “行吧,就她们那桌点的,说给我听听都是些什么,我要一份一模一样的,其他的再点。”土黄衣服的不光抬手指着娉婷她们那桌,还侧着身子盯着她们看,那眼神不说也罢。 娉婷一看这动静就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说实话,几个小混混她还不放在眼里,想从她这里占便宜也不容易。 “那两位姑娘点的是二个小炒,一个时兴汤,还有米饭和馄饨,几位看看还要加些什么?”营业员也看出这几个人是故意找茬的,不过他们开门做生意,也没有得罪客人的道理。 “那就再来个盐水鸭,来一盆猪耳朵,馄饨我们就不要了,阳春面给我们上一份。” 正好娉婷她们的饭菜上来了,她和季红两人就专心吃起饭来。如果忽略那些嘈杂声的话,一顿饭吃得倒也清净。 等她们吃好了准备走人时,土黄衣服的那人把脚伸到走道上,想要跘住娉婷,但被娉婷躲过了。 “呦,可以啊,挺对我胃口的。”说着,他起身摸了个嘴,带着二流子般的猥琐笑容,开始动手动脚起来。谁知道在他的手碰上娉婷的肩膀前,被娉婷反手制止了。 “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打我们的主意,还有你这种二流子就是社会的蛀虫,再这样无所事事的混下去,早晚有一点要自食恶果。”娉婷推开他的手,和季红直接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了。 “就这么放过他们真不甘心,看他们那眼神,色迷迷的,以我的想法就得把他们送进去劳教,最好蹲几年大牢,等他们出来就知道怎么好好做人了。”季红心里恨得不行,一直憋着火。 “我们两个人较真起来肯定斗不过他们,毕竟男女力气悬殊,惹上了也是个麻烦。我们还是赶紧把东西买了回去,等天黑了路上也不安全。”说着两人一起快步离开,准备买好东西后立刻回头。 而此时的国营饭店里,屋里寂静无声,老板们进了后厨,其他客人闷头吃饭,穿土黄衣服的那个绷着脸,浑身散发着愤怒和气恼的气息。和他一起来的几个同伙也不敢说话,纷纷低头看着桌子,免得老大的火气烧到他们头上。 没一会儿,“噔”地一声,碗碎了,土黄衣服黑着脸往外走,也不管饭钱有没有给,最后还是其他几个人把吃饭的粮票和钱凑了出来。不是他们不敢吃霸王餐,而是开在市区的国营饭店,背后肯定有些背景。 “那这菜怎么办?还剩好着呢。”其中一个穿黑衣服的指着桌子上的剩菜问。 “行了,问老板拿个东西装上,你带回去给你老爹老娘吃吧。”说着,其他几个人也不管他,追着土黄衣服去了。 娉婷和季红傍晚前回到了部队,这时候出去郊游的人还没回来,两人一起拿着换洗衣服去了澡堂,趁着人还不多把澡和衣服都先洗了。 “本来今天心情还挺好的,谁知道遇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以后出去还得注意些,真出了什么事可不行。”平常她们在部队出去的时候也少,大多都是几个人一起的,没出过这种乱子,今天这么一闹,季红也知道外面世道并没有想象中好,还好是大白天,又在市区,要是晚上可就说不准会出什么事了。 娉婷没有回应什么,很多时候,女人的确是处于弱势的,她只是庆幸,即使是到了六七十年代,她也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而不是遭受着什么摧残和折磨。 洗完澡洗了衣服,两人去炊事班打了晚饭,吃完后就一起早早地睡了,假期只有一天,第二天还是要继续早起,像往常一样,娉婷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而此时的翟仲凌,还在办公室里熬夜看文件,连警务员打回来的饭也没来得及吃。 “参谋长,您先把饭吃了吧,这都九点多了,再不吃饭胃可熬不住。”警务员小方有张圆圆脸,是翟仲凌调任到金陵军区后安排过来的。翟仲凌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他为人宽厚,即使小方有时侯做错了什么事也从来不会过分指责。虽然他做事很有原则,但该通融的地方又很通融,是一个外方内圆的人。 “恩,我等会儿吃。”翟仲凌应和了一声,长时间低头看文件让他的颈椎有着累,他起来活动了两圈,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让小方要回去休息。 “那我给您把饭热一热吧。”说着也不等翟仲凌回答,就捧着饭盒去给他热饭了。 翟仲凌调任金陵军区参谋长,以他二十六岁的年龄算得上年轻有为。除了有过硬的背景外,还有他在战场拼杀获功的关系。 国外战场上,在他最后一次围剿中,凭着出色的智谋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地歼灭了敌军,并俘虏了敌军头领。本来是喜事一桩,奈何最后撤离时遇到了敌军残留的小分队,他在保护手下战士撤离时不幸中枪,万幸那枪是打在了左手臂,没有击中要害处。医疗队用直升机紧急送他回国治疗,就怕战场上医疗条件简陋而留下后遗症。在首都军医院经过手术治疗和术后康复,一个月的时间才获准出院,但他的父母,不愿他再回到险恶的战场,为此不息动用关系把他调到了金陵军区。他也凭着战场上的几次大大小小的战功,授封中校军衔,调任金陵军区第三十二旅参谋长,出任旅级部队军事指挥部门的首长,协助该部队的军事主官进行指挥。 只要是热血男儿,谁没有“男儿自当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气,就是在战场牺牲他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可是在面对母亲的眼泪,父亲斑白的发丝后,他还是软弱的妥协了。 “仲凌,我和你父亲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有要求过你什么,哪怕你都二十六了还没有结婚,我们就是着急也没有逼迫过你。这次是运气好,没有伤到要害,你要是还想着我这个当妈的,还想以后给我们养老送终,就留在国内,也免得我们担心受怕。”母亲的话尤言在耳,他身上背负着的除了自己的前程,自己的荣辱外,还有家族的前程和荣辱。 “我还没想那么多,现在我在团里也挺好的,如果能提上干的话我应该会留下来,如果提不上干,以后不在团里了,那就找个地方文艺团,或者做点其他事情,总归没什么可发愁的。”娉婷说出了自己的内心话,“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肯吃苦哪里会活不下去,只是活得好与差罢了。 “你现在还小,再过两年可不是要考虑个人问题?你看以前陈雪丽和吕美在团里出风头吧?现在还不是嫁人了,不过她们命好,嫁了军官,以后是不用发愁了。”对于她们,季红是非常羡慕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和别人比。她的相貌、才艺都一般,当初能进文工团还是走的关系,进来后也是不温不火地混着,从来没有得到过领导的重用,所以她考虑问题难免会现实一些。对于自己未来的生活,她不想就那样认命,可又无力去和现实做什么斗争,在她看来,以后她无非是退伍回家再在家人的安排下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她知道钱群对她的心,说实在话,钱群条件不错,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那也是很多姑娘理想的对象,长得周正,人也老实,家里条件不差,还是城镇户口,只不过季红和她家人都想着能再挑个更好的,才一直没把这个事放在台面上说。要说她不愧疚那是骗人的,可是女人结婚自古就是第二次投胎,就算她自私想投个好胎这也不算什么罪过吧? “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哪能像以前一样当兔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只是优秀又对我好,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社会再发展几十年,男女已经平等了,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剩斗士”,“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她根本做不到,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季红确实受到了震动!她想着,要是这些话让自己父母听到了可不得了,没想到娉婷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的想法却这么令人震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娉婷此时脸上自信的神采,她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像娉婷一样该多好?哪怕是个农村的姑娘,却仿佛得天独厚,学什么都快,领导也喜欢,就是不打扮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以后我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也相信你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能让你享福的男人。”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走着走着娉婷也忍不住笑了,引得季红莫名地看着她。 “我想着,要是这会儿有谁听到我们说的这些话就真的完了,多损形象,好像我们急着嫁人似的,满口男人男人的。”娉婷这样一解释,季红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有些压抑的气氛,两人又开开心心地说一路说笑,准备等着坐开去市区的公交。她们不知道的事,路边停着的吉普车里,已经有几个人全程听到了她们关于“婚姻”和“男人”的大胆言论。 “呵,这两个妞,在大马路上就这样不注意形象,我看想找个好对象也难。”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军官,坐在副驾驶,正侧着身子对着后座的人说话,“你说这些姑娘,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不是想嫁好人家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遇上哪个都够男人喝一壶吧?” 坐在后座的那位一直低头看着文件,修长的手指不停翻阅着,眉头微皱,好似对那些话置若罔闻。 “这两个啊,是我们文工团的姑娘,个子高些的那个还是文工团的骨干呢,部队里可有不少男兵中意她,不光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石团长,你可就不懂了,带着烈性的姑娘更让男人有征服欲,别说喝一壶,就是喝两壶,三壶都有人抢着要。” “行呐,你小子也是其中一个吧!我告诉你,这男人找老婆那什么好不好看的没用。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还是得会伺候人,得知暖知热,你说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晚上还能给你端盆洗脚水,这样的老婆招人稀罕不?再说了,灯一关还不是一个样,只有你们这些个小年轻才会非得找个好看的,这好看能当饭吃吗?”石团长名叫石前进,四十出头的年纪了,以前参加过战争,是靠着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三岁就一个代沟更何况他和小年轻们差那么些岁数呢?他和下面的兵相处起来一向没什么架子,因而开车的警务员也敢和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36.第三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 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 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 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 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 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 也只能勤换洗衣服, 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 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 天气又闷又热, 衣服还不容易干, 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 娉婷没有睡意, 正在整理衣柜, 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 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 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 什么事都爱占先, 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 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在文工团,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大把,产生各种矛盾是很正常的。现代职场里娉婷已经领教到了女人的战斗力,自从来了文工团,她也一直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加上到现在她也还是个“闲杂”人员,倒是没和谁产生过冲突。 <br/><br/>“你们也不要这么说,陈雪丽已经是排长了,不说职务比你们大,就说平常她在团里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次能提干的确是因为她表现优异,要是被领导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刘海梅出声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话,惹得方芳冷哼一声,拿着盆出去洗衣服了,蒋丽则一声不吭,躺在床上假寐着。 刘海梅是宿舍的舍长,为人比较正直,很受领导喜爱,这次虽然没能提干成功,但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她也是宿舍里对娉婷最友好的一个,平常对娉婷很是照顾,知道娉婷是新来的,年纪又最小,教了娉婷不少东西,这让娉婷从心底非常感激。 <br/>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场浩大的“运动”如历史中的粉墨登场了,在主席的号召下,全国上下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阶级斗争,要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广播里每天播读着首都下达的各类文件,熟知历史的娉婷每天都听得一阵心累,她特意抽空写信回家,问了问许桂兰家里的情形,还把自己存了几个月的布票和工业票寄回去,让许桂兰买些东西给表姐刘璐璐添妆。因为姨妈送的那块海鸥牌手表,无形中树立了娉婷的形象,别人起码不会把她当成农村来的土包子。还有许成辉那里,从她到了部队,兄妹两就联系上了,他们如今在一个系统里,彼此更容易交流,偶尔娉婷也能从何成辉那里得到一些平常没注意的消息,只是部队通信要经过检查,娉婷也不方便写太露骨的话。 气氛日渐紧张,政治部时常组织战士参加各种学习不说,还加强了对士兵的政治思想的考核。另外,部分政审出现问题的战士和军官也被喊过去谈话,短短的时间,文工团里就有几个团员相继离开了,有被劝退的,也有自己主动离开的。这让团里的战友多多少少有些“兔死狐悲”,部队就像一个避风港,大家在部队里莫名有强的安全感,如今外面的世道那么乱,出了部队能不能适应还是两说。虽然知道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可娉婷的心里也忍不住的担忧和焦虑,只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才能体会那种压抑,这让娉婷分外怀念以前的生活。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在文工团,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大把,产生各种矛盾是很正常的。现代职场里娉婷已经领教到了女人的战斗力,自从来了文工团,她也一直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加上到现在她也还是个“闲杂”人员,倒是没和谁产生过冲突。 <br/><br/>“你们也不要这么说,陈雪丽已经是排长了,不说职务比你们大,就说平常她在团里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次能提干的确是因为她表现优异,要是被领导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刘海梅出声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话,惹得方芳冷哼一声,拿着盆出去洗衣服了,蒋丽则一声不吭,躺在床上假寐着。 刘海梅是宿舍的舍长,为人比较正直,很受领导喜爱,这次虽然没能提干成功,但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她也是宿舍里对娉婷最友好的一个,平常对娉婷很是照顾,知道娉婷是新来的,年纪又最小,教了娉婷不少东西,这让娉婷从心底非常感激。 <br/>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场浩大的“运动”如历史中的粉墨登场了,在主席的号召下,全国上下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阶级斗争,要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广播里每天播读着首都下达的各类文件,熟知历史的娉婷每天都听得一阵心累,她特意抽空写信回家,问了问许桂兰家里的情形,还把自己存了几个月的布票和工业票寄回去,让许桂兰买些东西给表姐刘璐璐添妆。因为姨妈送的那块海鸥牌手表,无形中树立了娉婷的形象,别人起码不会把她当成农村来的土包子。还有许成辉那里,从她到了部队,兄妹两就联系上了,他们如今在一个系统里,彼此更容易交流,偶尔娉婷也能从何成辉那里得到一些平常没注意的消息,只是部队通信要经过检查,娉婷也不方便写太露骨的话。 气氛日渐紧张,政治部时常组织战士参加各种学习不说,还加强了对士兵的政治思想的考核。另外,部分政审出现问题的战士和军官也被喊过去谈话,短短的时间,文工团里就有几个团员相继离开了,有被劝退的,也有自己主动离开的。这让团里的战友多多少少有些“兔死狐悲”,部队就像一个避风港,大家在部队里莫名有强的安全感,如今外面的世道那么乱,出了部队能不能适应还是两说。虽然知道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可娉婷的心里也忍不住的担忧和焦虑,只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才能体会那种压抑,这让娉婷分外怀念以前的生活。 “金陵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风景好,好吃的也多,我要去成都,成都好吃的也多,就是那边吃辣吃得凶,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不习惯。”火车上本来就是乱糟糟的,她们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对面坐着几个男兵在她们面前有些放不开,去了另一排座位找相熟的人一起,刚好方便她们说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话。“要是我们能在一个军区就好了,以后有机会还能约着聚聚,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不是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 娉婷听她说得乐呵,就跟说相声一样,心情好了不少,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感。“我还有个哥哥,前阵子来信说部队到了成都,我还想着看以后方不方便过去,一来可以看看我哥,二来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就当旅游了。”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后半夜温度变低,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不过距离是一定的,从下午出发,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37.第三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这个叫林静静的女孩长了一张圆圆脸,白皮肤, 身高比娉婷略矮一些, 个性是北方姑娘的爽朗大方, 只是一会儿功夫,已经把自己的个人情况说了个干干净净。 “金陵是个好地方, 听说那里风景好,好吃的也多, 我要去成都,成都好吃的也多, 就是那边吃辣吃得凶,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不习惯。”火车上本来就是乱糟糟的, 她们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 对面坐着几个男兵在她们面前有些放不开, 去了另一排座位找相熟的人一起, 刚好方便她们说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话。“要是我们能在一个军区就好了,以后有机会还能约着聚聚,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不是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 娉婷听她说得乐呵,就跟说相声一样,心情好了不少, 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感。“我还有个哥哥, 前阵子来信说部队到了成都, 我还想着看以后方不方便过去, 一来可以看看我哥,二来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就当旅游了。”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后半夜温度变低,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不过距离是一定的,从下午出发,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看到他们已经往这走,估计也是看到了他们俩,在人群里穿着一身军装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怎的,郭子拼命冲他们挥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难。 “路上辛苦了,累了吧,我们的部队离这儿挺近的,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们一到面前,郭子就嘘寒问暖,很是热情。“我叫郭子,他是陈清华,部队派我们过来接你们。” 两个男新兵还是有些拘谨,娉婷倒是落落大方,她笑着感谢道,“谢谢两位首长百忙之中来接我们。” 她这样的表现倒让郭子和陈清华高看了一眼,“也别叫我们什么首长了,叫我们哥就行,来,车就在外头,我们一起回部队,先带着你们去新兵报到。” 这时候的金陵火车站还是很小的一个站点,远没有几十年后的繁华,跟着郭子和陈清华出了火车站往外走,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几个男士为了照顾她,直接让她坐在了副驾驶。车是陈清华开,郭子和另外两个新兵坐在后座,一路上兴高采烈地说着。娉婷带着微笑,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以前她在金陵上学,对这里应该是很熟悉的,现在故地重游,反而没什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商店,都和曾经的记忆相去甚远。 “我们营离市区挺近的,整个金陵城光营区就有好几个,平常部队放假了也能出去逛逛,每年都有探亲假,进去后一定要好好训练,听领导的话,要不然你们会被操得很惨。” “部队生活挺好的,反正我觉得是比在老家好,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今年营里也来了好些新兵,你们要先去新兵训练营报道,以后才会按照你们的表现分到各个连队。” “你们进去了就是级别最低的新兵,平常遇见级别比你们高的一定要行军礼。” “金陵美食多,什么汤包、粉丝汤、锅贴、盐水鸭,只有你们没吃过的,没有金陵没有的,等部队放假了,你们就可以自己出去逛逛,市里有商场,还有华侨商店,卖很多洋货,不过那要华侨券才行。” 半个小时的路程,娉婷已经从郭子嘴里了解了不少部队的事,心里总算有了点底。车子越开越往郊区,没多久就看到了绵延的军绿色围墙和旗杆上的五星红旗。 “到了,这就是我们营区了。”门口站着佩戴真枪的士兵,陈清华递上通行证,相互间行了军礼后才得以放行。 两名新兵已经被这威严的场景镇住了,郭子一直嘚瑟着,“怎么样?气派吧?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了。”他还挺了解这些新兵的感受的,都是从农村来的孩子,一下子到了这么庄严的地方,难免会心里紧张,想当初他从老家过来和这些新兵也是一样一样的。想到这里,他还特地看了看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娉婷,看到这姑娘表情自然,眼中没有太多敬畏,甚至还带着笑意。他想着,这姑娘倒是挺厉害的,一路上都沉得住气,而且被分到了文工团,看来以后会有出息的。 娉婷的确比较坦然,对部队,对军人,她一直非常向往,可惜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能进部队她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毕竟心理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之前已经进入社会磨练过,她想着不管是在哪里,只要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肯定是没错的。 车子进了大门后不久就停了下来,郭子和陈清华带着他们去了新兵报到处报道。 “你们要先报道,之后我们会把你们送到指定的连队,到了队里,会有人安排你们住宿吃饭和之后的训练。”陈清华话不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听到他和其他人的交谈后娉婷也知道了他是部队的办事员,郭子是首长的警卫员。 “走吧,我先送你去文工团报道。”在安排好那两位男兵后,陈清华示意身后的娉婷跟着他走。 绿皮卡车上一晃就是半天,在一开始的震慑下,大家都显得异常安静。卡车把所有人员一起拉到了邻市的火车站,在这里,大家将各奔东西。由于新兵们即将服役的部队不同,他们乘坐的火车班次也不同。当一群穿着崭新军装的新兵们一到候车厅,立刻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其中也不乏羡慕的眼神。 征兵办安排了不同的人员负责各地新兵转移,娉婷要去服役的部队在金陵,火车方向往南,和她拿同批次火车票的新兵也都是驻扎在南边的部队。另她欣喜的是,刚巧有一名女兵和她同路,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她终于可以有个伴了。 这个叫林静静的女孩长了一张圆圆脸,白皮肤,身高比娉婷略矮一些,个性是北方姑娘的爽朗大方,只是一会儿功夫,已经把自己的个人情况说了个干干净净。 “金陵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风景好,好吃的也多,我要去成都,成都好吃的也多,就是那边吃辣吃得凶,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不习惯。”火车上本来就是乱糟糟的,她们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对面坐着几个男兵在她们面前有些放不开,去了另一排座位找相熟的人一起,刚好方便她们说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话。“要是我们能在一个军区就好了,以后有机会还能约着聚聚,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不是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 娉婷听她说得乐呵,就跟说相声一样,心情好了不少,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感。“我还有个哥哥,前阵子来信说部队到了成都,我还想着看以后方不方便过去,一来可以看看我哥,二来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就当旅游了。”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后半夜温度变低,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不过距离是一定的,从下午出发,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38.第三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陈清华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左右的年纪,五官端正, 有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特点, 那就是瘦。听着大家叫他陈干事,娉婷也不知道他在部队里是什么职务, 总归是文职类工作, 平常应该是跟着领导的。现在是1967年,军队已经换发了65式军服,军官和士兵的军服是一样的,都是两面红领章, 最大的区别就是上衣的口袋数量。军官上衣有4个口袋,士兵上衣只有2个口袋。所以娉婷最多只能判断谁是军官,谁是士兵, 却无法像后世一样通过肩章来得知职务大小。<br/><br/><br/>顺着石板路一直走,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很有意境的感觉, 像是浓缩版的香榭丽舍大道,想到以前的校园里也有这样的角落,是恋爱中的年轻人最爱去的地方。走了大约一刻钟,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除了几排独立营房外,花坛里还种着不少花草树木。 “这里就是文工团, 王团长知道你今天过来, 特意关照了我和郭子去接你, 以后你就是文工团的一份子了。文工团里现在有几十个人, 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过来的,个性自然千差万别,你进去后要和大家处好关系。”也是对娉婷感官不错,陈清华才会多说两句,他能在首长跟前做事,凭的就是他谨慎不多口的性格,当然能力大小也有关系。这个文工团叫战地文工团,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是全国都数得上的优质文工团之一,文工团里从上层军官到基层的男兵女兵,都是才华出众,各有才艺。像娉婷这样小小年纪从农村过来,没什么特长,不努力学习肯定是跟不上。他多多少少知道娉婷的情况,知道她来自北方农村,家里三代以上都是贫农,这次能通过征兵,还被安排进了文工团,其实是有人特意关照。如果不是她的成份好,父亲又是在战场上牺牲的,还真不一定能进得来,他希望自己这样善意隐晦的提醒,娉婷能够领会。 <br/><br/>“我知道了,谢谢陈师兄。”娉婷当然不会不识好歹,知道陈清华是好意,也爽快地领了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能有人提点她几句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她在金陵举目无亲,又是初来乍到的,像陈清华、郭子这样,也是有缘分才能遇上,肯定得和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才行。以前她刚从学校毕业那会,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什么事都是想当然,还有着莫名的自尊心,等在社会磨练之后,才知道人是不能太单纯的,也知道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有了人际关系,平常难办的事也好办了,原本没机会的事,也有了机会,这毕竟是一个从古至今都在讲人情的国家。在明白这些后,娉婷一直努力克服自己内心害怕与人相处的恐惧,性格也开朗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傻傻站在原地,等着别人给她机会了。 <br/>进了文工团院子,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待陈清华走后,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br/>“到了,这里就是女兵宿舍,那边的两栋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墙那里的那几个院子,是一些军官和家属住在哪里。”说着她们一起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这种老式的楼房娉婷并不陌生,上辈子她小时候还见过不少。宿舍楼下有管理人员,娉婷在窗口进行了登记。<br/><br/>“这是你们文工团新来的姑娘?”管理员蒋姐和李亚玲很熟稔,她问过后,李亚玲把娉婷介绍给她认识。<br/><br/>“蒋姐,这是何娉婷,今天刚到的,我带她来给办入住手续。我记得我们文工团宿舍还有空床,直接找一个把她安排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因为女兵相对少一些,整栋楼里还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员安排的时候也会尽量不让宿舍人员太满,同一连队的也尽可能安排在一起。<br/><br/>“那就二楼的203吧,那里住的都是你们文工团的,还有三个空床。姑娘,我给你开个条,你自己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蒋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军人家属,说话带着当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几年大学,现在听到蒋姐说金陵话感觉非常亲切。 蒋姐为人一向热心,平常对女兵们很照顾,她家是本地的,常常愿意帮战士们捎东西进来,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打听,蒋姐也不例外,她开口问了几句,很快就把娉婷的个人信息了解透彻了,让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蒋姐开了条子递给娉婷,又给了她一把宿舍钥匙。<br/><br/>拿着条子和钥匙,李亚玲先带着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后带着她去后勤部,领了被子、枕头、脸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帐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亚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个人还真要分两次才能把东西搬回宿舍。 “有什么东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买,离部队大门不远有个专门卖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东西里面都有,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里面买了。我们这离市里不远,门口就有公交,还可以搭部队采买的车出门,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听了李亚玲的话娉婷点头答应了。来之前在家里她买了不少东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准备等收拾好后,再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br/>“先用抹布擦擦吧,这么点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内务这一块,部队里查的挺严的,每天都要检查,我等会儿把注意点跟你说一下,你以后照着做就行。”整理内务是军队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参加过几次军训的人,对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宿舍得那种杂和乱。 <br/>“我就住在隔壁宿舍,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直接找我就行,能帮的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br/><br/>“谢谢司务长,幸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刚来,肯定是一头雾水。”娉婷真诚地感谢着。<br/><br/>“你就叫我亚玲姐吧,这样才显得亲切,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太生分了也不好。”李亚玲自认比娉婷大几岁,就直接让娉婷喊她姐了。<br/><br/>在李亚玲的帮忙下,娉婷很快就铺好了床铺,整理好了私人物品,之后两人锁上宿舍门一起离开了宿舍。<br/><br/>“平常我们也就是在宿舍,食堂,排练室打转,每周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有事也可以向团里请假。部队生活挺好的,特别是我们文工团,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一起,经常要出去慰问演出,还有一些重大的节日活动表演,辛苦肯定也是辛苦的,不过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会有提干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是新兵,津贴相对少一点,我们也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在李亚玲的话语中,娉婷的军旅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晚上在部队食堂吃了第一顿晚饭,茄子烧黄豆,土豆炖肉末粉条,清炒大白菜,主食是花卷。娉婷对饭菜挺满意的,听文工团的人说,遇上过年过节食堂会包饺子,偶尔还有面条和包子,伙食是非常不错的。经过了半天的时间,娉婷和文工团的团员们也混了个脸熟,也有主动和她说话的,倒是缓解了娉婷的不少尴尬。 39.第三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仅仅是娉婷在部队的第二天, 她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一个宿舍, 也不过才六个人, 恨不得分成几个“派系”, 说话含沙射影不谈, 还常常摔东西, 撂脸子。原本关系应该最亲近的团体, 反而彼此生疏得很。遇到不讲理的人,你就不能和他们讲道理, 娉婷懒得搭理这些, 惹不起她也躲得起。 作为文工团的新兵,部队的观念是文艺兵首先得是兵,娉婷和新入伍的十几个女兵一起接受了为期两个月的军事训练。这些女新兵里有卫生员、通讯员、文艺兵等, 训练她们的教官是新兵连的一位连长, 人很严肃,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女兵而放松对她们的训练。可以说这两个月是娉婷两辈子过的最苦的日子, 她也从内心里佩服那些女兵和军校的女学员。当其他同龄女孩悠哉悠哉地享受着生活时,她们却在经受各种考验和训练。“吃得苦中苦, 方为人上人”, 有时候的确不能只羡慕别人获得的成就, 而忽略别人付出的艰辛。 <br/><br/>训练结束回到文工团, 副团长丁慧对娉婷进行了考核, 考核结果让她很满意。丁慧早就知道了娉婷这个人, 是动了关系进来的。作为有口皆碑的军区文工团, 战地文工团里有不少干部子弟,对于关系这一块大家并不是那么介意,丁慧不满的还是娉婷来自农村,很有可能没有任何特长,她怕娉婷过来占用文工团的招人名额不说,人还不顶用。这种想法在考核之后就不存在了,娉婷有一定的舞蹈基础,理解能力也强,很多舞蹈动作很容易上手。唱歌这一块,虽说嗓子不是那么靓,对节拍的掌握却很准确,看得懂五线谱,还会一点乐器,综合下来是个有用的苗子。 <br/>“现在团里没有空缺,你平时就先跟着后面看吧,他们练功的时候你也跟着练,别怕吃苦,要知道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考核过后,丁副团长对娉婷的态度和蔼了不少。她进文工团的时候也才十七八的年纪,在文工团里献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把文艺工作当成自己一生的事业。对她而言,只要是好苗子,她不会在意那些外在条件,一定会好好培养。 正式进入文工团后,娉婷发现文工团里真的是藏龙卧虎。有毕业于军艺的文艺兵,有在国外专家指导下练习的独唱演员,有能唱能跳的民歌手,还有很多干部子弟。这样一看,娉婷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优势,即使知道历史的轨迹,但是怎么让自己生活的更好,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在这个大环境里,做生意是不可能,去工厂上班还不如在部队,当老师什么的也危险得很,这样权衡下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在文工团,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大把,产生各种矛盾是很正常的。现代职场里娉婷已经领教到了女人的战斗力,自从来了文工团,她也一直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加上到现在她也还是个“闲杂”人员,倒是没和谁产生过冲突。 <br/><br/>“你们也不要这么说,陈雪丽已经是排长了,不说职务比你们大,就说平常她在团里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次能提干的确是因为她表现优异,要是被领导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刘海梅出声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话,惹得方芳冷哼一声,拿着盆出去洗衣服了,蒋丽则一声不吭,躺在床上假寐着。 刘海梅是宿舍的舍长,为人比较正直,很受领导喜爱,这次虽然没能提干成功,但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她也是宿舍里对娉婷最友好的一个,平常对娉婷很是照顾,知道娉婷是新来的,年纪又最小,教了娉婷不少东西,这让娉婷从心底非常感激。 <br/>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场浩大的“运动”如历史中的粉墨登场了,在主席的号召下,全国上下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阶级斗争,要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广播里每天播读着首都下达的各类文件,熟知历史的娉婷每天都听得一阵心累,她特意抽空写信回家,问了问许桂兰家里的情形,还把自己存了几个月的布票和工业票寄回去,让许桂兰买些东西给表姐刘璐璐添妆。因为姨妈送的那块海鸥牌手表,无形中树立了娉婷的形象,别人起码不会把她当成农村来的土包子。还有许成辉那里,从她到了部队,兄妹两就联系上了,他们如今在一个系统里,彼此更容易交流,偶尔娉婷也能从何成辉那里得到一些平常没注意的消息,只是部队通信要经过检查,娉婷也不方便写太露骨的话。 气氛日渐紧张,政治部时常组织战士参加各种学习不说,还加强了对士兵的政治思想的考核。另外,部分政审出现问题的战士和军官也被喊过去谈话,短短的时间,文工团里就有几个团员相继离开了,有被劝退的,也有自己主动离开的。这让团里的战友多多少少有些“兔死狐悲”,部队就像一个避风港,大家在部队里莫名有强的安全感,如今外面的世道那么乱,出了部队能不能适应还是两说。虽然知道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可娉婷的心里也忍不住的担忧和焦虑,只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才能体会那种压抑,这让娉婷分外怀念以前的生活。 年后,天气渐渐转暖,万物开始复苏,很快就开春了,大家也恢复了田间的劳动。本来聘婷想自己代替许桂兰去上工,但许桂兰并没有同意,让她等学校开学了还去上课。对于这个女儿,许桂兰一向娇养着,之前家里经济不差,从来没有让聘婷下过地,最多是在家里做些家务活,现在情况虽说有变,她还是舍不得女儿吃苦。她也想好了,等娉婷高中毕业了,拿到了文凭,她就回娘家央求央求,请娘家人帮聘婷找份好工作,最好是吃商品粮,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对女儿她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倒是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因为在部队难得回来,就是她想帮着相看也不中,就怕自己儿子不合意,反而害了他一辈子。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从把他们生下来,就没有一天不为他们担忧的,可要是没儿没女,没什么可忙的,那人生也就没什么趣味了。 聘婷还不知道许桂兰心里的打算,知道了或许会有些无语吧,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就已经想到找婆家,自己以前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早恋都不让的。这会不用上学,不用上工,娉婷也没让自己闲着,要知道农村姑娘要是不干活,会被人说嘴的。家里家务挺多,抽空还养鸡养鸭种蔬菜,一天一天的日子过的也挺快。有空闲了娉婷还把课本拿出来看,大段大段的文字,看的她有些不习惯,好在内容也能看得懂,她也就尽量把知识捡起来,就是不能考大学,懂得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天气渐暖后,有一个另全公社震动的消息,那就是部队又开始招兵了,公社里一共有六个名额。在农村,家里出一个当兵的是一件光荣的事,整个公社能应招的人数本就屈指可数,那些想进部队的就想着法地托关系。聘婷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意,直到有天中午,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后,聘婷的人生改写了。 队长带着县里的领导和两个穿着军装的领导进了她家的院子时,聘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现在是1966年,因为种种原因,部队已经取消了军衔制度,部队里的军官从排长到三军统帅的军服是一样的,只能够从口袋的数量区别干部和战士,干部是四个口袋,战士是两个口袋。所以娉婷知道他们是干部,具体什么职位并不清楚,不过从县里领导的态度看,级别应该还不低。 “聘婷啊,家里来客人了。”队长何军年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着,“这位是县里的陈主任,这两位是部队的首长,今天正好到你家来看看。” 聘婷赶紧把他们迎进了屋,请他们坐下后找了干净的杯子沏上了茶放在了他们手边上。整个过程聘婷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虽说她里子不小,但是年轻小姑容易脸红她也控制不了,而且她一直感受到那位年长些的军官一直看着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些忐忑。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年长些的那位主动开口了,“小姑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也就是过来坐坐。其实呢我和你父亲是战友,听闻他牺牲的消息一时有些伤感,刚巧来这里招兵,以前在一个连队就听说过他是这个屯的,这不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聘婷听了还是有些讶异的,心里也在感叹一个“巧”字。 “谢谢您还特意过来,不过现在我妈也不在家,您看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娉婷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是发自肺腑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要是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和何跃强是战友呢?现在他不光说了,还特意走一趟,就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又恋旧的人了。只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真不好脸大地招待贵客,总要请长辈过来才好。 40.第四十章 此为防盗章 娉婷听她说得乐呵, 就跟说相声一样,心情好了不少, 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感。“我还有个哥哥,前阵子来信说部队到了成都, 我还想着看以后方不方便过去, 一来可以看看我哥, 二来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 就当旅游了。”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 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 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 好歹也是老乡, 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 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 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 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 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 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 后半夜温度变低, 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不过距离是一定的,从下午出发,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看到他们已经往这走,估计也是看到了他们俩,在人群里穿着一身军装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怎的,郭子拼命冲他们挥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难。 “路上辛苦了,累了吧,我们的部队离这儿挺近的,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们一到面前,郭子就嘘寒问暖,很是热情。“我叫郭子,他是陈清华,部队派我们过来接你们。” 两个男新兵还是有些拘谨,娉婷倒是落落大方,她笑着感谢道,“谢谢两位首长百忙之中来接我们。” 她这样的表现倒让郭子和陈清华高看了一眼,“也别叫我们什么首长了,叫我们哥就行,来,车就在外头,我们一起回部队,先带着你们去新兵报到。” 这时候的金陵火车站还是很小的一个站点,远没有几十年后的繁华,跟着郭子和陈清华出了火车站往外走,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几个男士为了照顾她,直接让她坐在了副驾驶。车是陈清华开,郭子和另外两个新兵坐在后座,一路上兴高采烈地说着。娉婷带着微笑,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以前她在金陵上学,对这里应该是很熟悉的,现在故地重游,反而没什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商店,都和曾经的记忆相去甚远。 “我们营离市区挺近的,整个金陵城光营区就有好几个,平常部队放假了也能出去逛逛,每年都有探亲假,进去后一定要好好训练,听领导的话,要不然你们会被操得很惨。” “部队生活挺好的,反正我觉得是比在老家好,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今年营里也来了好些新兵,你们要先去新兵训练营报道,以后才会按照你们的表现分到各个连队。” “你们进去了就是级别最低的新兵,平常遇见级别比你们高的一定要行军礼。” “金陵美食多,什么汤包、粉丝汤、锅贴、盐水鸭,只有你们没吃过的,没有金陵没有的,等部队放假了,你们就可以自己出去逛逛,市里有商场,还有华侨商店,卖很多洋货,不过那要华侨券才行。” 半个小时的路程,娉婷已经从郭子嘴里了解了不少部队的事,心里总算有了点底。车子越开越往郊区,没多久就看到了绵延的军绿色围墙和旗杆上的五星红旗。 “到了,这就是我们营区了。”门口站着佩戴真枪的士兵,陈清华递上通行证,相互间行了军礼后才得以放行。 两名新兵已经被这威严的场景镇住了,郭子一直嘚瑟着,“怎么样?气派吧?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了。”他还挺了解这些新兵的感受的,都是从农村来的孩子,一下子到了这么庄严的地方,难免会心里紧张,想当初他从老家过来和这些新兵也是一样一样的。想到这里,他还特地看了看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娉婷,看到这姑娘表情自然,眼中没有太多敬畏,甚至还带着笑意。他想着,这姑娘倒是挺厉害的,一路上都沉得住气,而且被分到了文工团,看来以后会有出息的。 娉婷的确比较坦然,对部队,对军人,她一直非常向往,可惜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能进部队她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毕竟心理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之前已经进入社会磨练过,她想着不管是在哪里,只要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肯定是没错的。 车子进了大门后不久就停了下来,郭子和陈清华带着他们去了新兵报到处报道。 “你们要先报道,之后我们会把你们送到指定的连队,到了队里,会有人安排你们住宿吃饭和之后的训练。”陈清华话不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听到他和其他人的交谈后娉婷也知道了他是部队的办事员,郭子是首长的警卫员。 “走吧,我先送你去文工团报道。”在安排好那两位男兵后,陈清华示意身后的娉婷跟着他走。 “你的表情要更加坚定,这样才能表现出国家科学技术工作人员为国奉献的精神。目前为止你的表现不错,只要把一些细节的地方处理好,这个角色的完成度就很好了。”在排练过后,连长蒋珊对大家的表演一一点评。 “是,连长。”娉婷根据连长的指导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很快就得到了连长的肯定,这让她对自己在文工团的生活更有信心了。 如今排练的正是话剧《第二个春天》,这出话剧的主要内容就是海军某科研单位领导和科技人员发奋图强、克服困难,终于完成舰艇试制任务,为建设强大海军作出贡献的故事。展现了军队科研部门的指战员和工作人员在祖国现代化国防建设中的精神面貌。吕美和康辉是这个话剧的男女主演,像娉婷这样的辅助角色还有好几个。 “好了,今天大家的表现都不错,现在已经到了吃饭时间,大家整理好之后排队,有序地去食堂。”文工团的吃饭时间和部队里的其他士兵错开,管理也没有那么地严格。听到吃饭时间到了,大家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之后在班长的带领下去了食堂。 “醋溜土豆丝,肉丸子,爆炒扁豆,主食有米饭有馒头。”炊事班的战士说了今天的菜单,因为有肉丸子,大家还是挺高兴的。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肉丸子了,要是晚上再能吃上顿饺子,那今天一天可就完美了。” “你就想着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吃饺子,不美死你!” 吴亚萍和季红打的都是馒头,只有娉婷一个人打了米饭。 “哎,我说娉婷,你不是北方人嘛,看你只要有米饭,米粥你就不吃馒头,也不怎么爱吃面食,怎么比我这个南方人还像南方人啊?”吴亚萍个性爽朗大方,有些傻大姐,平常说话直来直去,她和季红一起,都是娉婷在话剧团交到的新朋友。 “米粥养人,听说吃面食容易发胖呢,亚萍你也少吃点面食吧。”娉婷故意这么说,知道她一定会上当的。 果然,听到吃面食会发胖,吴亚萍顿时哀嚎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怪不得你越来越瘦了呢,你也太坏心了,就像看着我和季红发胖,好衬得你瘦是不是啊。” 要不是知道她的个性,这话听了非让人生气不可。娉婷和季红埋头吃饭,也不理会她的埋怨。如果在这样的环境和高强度的训练里都能发胖,那真就是天生的,非人力不可逆转的悲剧。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排练,大家排练的舞蹈和话剧已经非常成熟了,在军区上层领导的指示下,战地文工团开始了上百场次的巡演,最先表演的正是文工团所在的军区部队。 “等会儿上台了不要慌,你平时排练时表现挺好的,只要这一场演好了,以后你的表演机会就多了。”后台,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化妆,季红怕娉婷紧张,出声安慰着。 “嗯,我知道的。”娉婷正对着镜子给自己画眉毛,今天表演的人多,化妆师只有一个,娉婷从化妆师那借来了多余的化妆品,自己动起手来。“你看我画得不错吧,你们要是放心的话,等会儿我帮你们一起画,也免得你们一直等着。” 原本吴亚萍和季红是对娉婷的技术有所怀疑的,这会儿看到娉婷化好的妆,还真有种惊艳的感觉,反正就是既自然又好看。吴亚萍也不怕给自己打脸,等娉婷收拾妥当了,赶忙坐到娉婷面前,把自己一张有些肉嘟嘟的脸送了过去,“你给我画吧,我要求也不高,照你这样来就行。” 娉婷笑着不说破,东西原本就是借的,也不知道化妆师什么时候就要用,娉婷赶紧动手帮她们两化了起来。她们三人凑在角落里,其他人倒是不太注意,偶尔也有人朝着她们指指点点的,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 “娉婷,你怎么有这手艺呢?还真别说,你老说自己是农村来的,我看也不像啊,别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故意隐瞒身份的吧。”吴亚萍的个性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没有坏心,不过有时候说话会不顾脑子。她的本意是说娉婷不像农村姑娘,但是她忘了现在的环境是什么样,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瞎说什么呢,人家娉婷可是烈士子女,是中下贫农,你可不要乱给她扣帽子。”娉婷还没开口呢,季红立刻就制止了吴亚萍的口不择言。现在到处都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部队里的情况要好一些,在外头露出一点口风可是要拉去□□的。虽然知道吴亚萍是无心的,季红也要说清楚,一是免得娉婷心里不痛快,二是得让吴亚萍吃这个教训才行。 “我真不是这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吴亚萍这会才反应过来,赶忙要给娉婷道歉。 “你我还不知道?我没生气,你别乱动了,等会把妆弄花了。”娉婷确实没生气,她对现在的生活,对这个时代,还有着说不清的隔阂,好像自己是游离在生活之外的,尽管努力融合,努力习惯,但她毕竟没有见识到生活的可怕之处。她只是趋利避害,让自己不要去触碰危险,努力融合大环境,现在可不兴什么“言论自由”,祸从口出,吴亚萍这种动不动就开口不过脑子的行为,说不准以后会吃亏。 41.第四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 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 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 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 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 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我一趟, 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我这也是顺路, 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 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 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 还坐上汽车了, 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 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娉婷这丫头真不错,前阵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她妈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把家给支起来,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尽顾着上学,其他事一概不会,谁成想还有这本事呢?这样看来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媒人上门来了。”农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家长里短。之前大家对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学和不下地,现在则升级到了“是个能干知礼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别看之前她家里过的不错,是村里数得着的人家,可现在她爹走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学学种地,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农村姑娘的本分和归宿。好在会在娉婷面前言语不顾忌的人并不多,否则光是听这些闲话都能把她烦死。 这会过年还是很有气氛的,从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为过年做着各种准备。尽管年份不好,大家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年过得有滋有味。首先是村里开始杀猪,每家每户按工分来分肉,许桂兰一个人的工分能分到的并不多,还是村长做主,额外给了娉婷一些猪下水,让她拿回去炖汤喝。 “婷婷呐,你分的这肉太瘦了,拿来做馒头也不适合用这么瘦的肉。”大伯母田秋芳看到娉婷篮子里的肉说道。“还是你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些,分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好喽。今年你妈也顾不上,下午你来我家,我告诉你做馒头要准备些个什么,到时候就和我家一起做了。” “恩,我知道了大妈。家里还有几张肉票,这些肉不够的话也能用票去镇上再买些合适的回来。”娉婷知道许桂兰存了不少票在家,都是之前何跃强和何成辉寄回来的。家里用的上票的地方少,有时候亲戚朋友家里办事也会拿粮食过来换各种票,谁让现在是计划经济,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像村里办喜事,谁家想添置个锅碗,水壶之类的,也要有工业票才行。 “你这孩子,哪用得着你花着肉票去买?你跟你妈两人能要多少肉,这些肉我和你大伯就帮你出了。今年家里分的肉挺多,给你们匀一部分出来,做上百十来个馒头,也够你们吃到开春了。”这年头,馒头馅里加些肉末星子都是香的,许桂芳是个大方人,既然决定帮忙,就不会为了几两肉斤斤计较。 娉婷也不矫情,谢过了田秋芳后,说好了下午去她家,就拎着篮子回了家。许桂兰还躺在床上,娉婷和她说了分肉的事,又告诉她大伯母约着她一起做馒头。 “你大妈匀肉给我们就算了,但我们也不好白白收了,这年头一点肉星子都馋人。家里柜子里还有红枣,你下午带些过去给你大妈,我们自己留一部分就行,要是你想吃甜馒头也能另外做些枣泥馅的。”许桂兰的个性就是不求人,也不愿意欠着谁,她从小日子就过的不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现在成了寡妇,就更不想占别人便宜了,随便让人看轻。 下午娉婷去了大伯家,还带上了红枣,田秋芳埋怨了两句太见外之类的,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做馒头也没那么难,肉呢要肥瘦两间的,我这里有你也不用另外准备,现在就看你要包什么馅的,是白菜馅,酸菜馅,还是萝卜馅?这些都要提前准备。还有面粉要准备好,用白面还是玉米面,你回去都跟你妈商量商量。我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开始动手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你要提前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才成。”最后娉婷拎着肉回了家,又和许桂兰商量好了做馒头的事。 这边馒头还没包起来,那边已经开始打豆腐了,娉婷一下子忙的脚不着地起来。逢上赶集的日子,许桂兰给了她一些钱和票,让娉婷去集上买些过年吃的用的,还让娉婷自己买身衣裳。 “你还是个小姑娘,过年了还是要添点新衣裳,今年家里你也知道,颜色就不要太鲜亮了。你也不用管我,我不缺衣裳穿,也没那个心思,你把自己整好就行。” 许桂兰虽然这样说了,娉婷也没听她的,除了给自己物色了棉衣外,也帮许桂兰买了件棉袄回来。另外挑着买了些吃的零嘴,留着过年待客用。 包馒头,打豆腐,做年糕,大扫除,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年三十当天不光要包饺子还要祭祖,何家每年都是大家一起在老宅吃团圆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中午祭祖时,许桂兰抱着何跃强的遗像哭了许久,何家其他人心情也很悲痛,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总能让人感慨两句“岁月无常”。晚上吃年夜饭时,大家的情绪都不高,除了还不太懂事的孩子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外,大人们都沉默着不说话。饭桌上,等菜都上齐了还不见有人动筷。何富贵作为家里的大家长,他不说开饭是没有人敢动的,只见他沉默地抽着烟,直到烟杆里的烟丝燃尽,他才用烟杆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开饭了,大家才陆陆续续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今年收成不错,何家餐桌上的年夜饭也比往年丰盛了不少,起码有鱼有肉,有鸡有鸭,就是大人没胃口,孩子也吃的满嘴都是油。而娉婷则是静静的吃着饭,不免又怀念起当初的生活,平添无数感伤。 许桂兰缓缓地转过头,看清楚来的人后,不知怎的,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流。她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沈兰花也顺势坐在了床边,握着她的手。“大姐,我也知道你难受,但是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什么苦都得受着。我爹以前也是当兵的,那时候还在战乱,他年纪轻轻牺牲了,我娘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过得很不容易,你的痛苦我是很能理解的,但是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日子总是要过的。想想你的孩子,还没有成家,日后儿子女儿结了婚,孙子外孙一生,你也是奶奶外婆了,这么一想,你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这些道理许桂兰怎么会不懂呢?只是伤心来了谁能挡得住?说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纪,可她毕竟年轻过,和丈夫感情要好,现在丈夫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心里真的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在沈兰花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早饭,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着她出来了这么久,家里人也担心,就是坏消息也是要尽快回去,好让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我一趟,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我这也是顺路,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还坐上汽车了,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42.第四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妈, 你别给我整那些了,自己留着用吧,我一个人在外头用不了那些,况且部队里什么都有, 不用特意准备的。”许桂兰对她这样好, 好到让她心里有了负担, 娉婷的眼角也开始泛红了。想她上辈子就享受着父母的疼爱,她的离去对父母的打击肯定很大,这辈子何家人对她也很好, 她也就把自己当成何娉婷, 会好好孝顺他们的。 “我在家里有吃有喝的,啥都不缺, 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浪费, 还不如给你带上。本来是想着攒下来, 留着你和你哥结婚用, 现在你要去部队, 你哥也在部队,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娶媳妇,还是先紧着你, 等你在部队安稳了, 以后你哥结婚你能帮衬点就帮衬点,你们兄妹间就是要这样常来常往的才亲近。”许桂兰没听她的, 继续忙着手里的事, “你哥前几天的信里不是说了吗?他现在随队在武汉, 等你到了金陵安置好了就给他写信,妈现在就剩你们这一双儿女,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过年前一直没等到何成辉的信回来,家里又发生了大事,许桂兰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好在前几天他来信了,原来是随着部队转移,想着等安置好了再写信。何跃强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只是娉婷上次写到原部队的信没到他手里,好在里面没什么要紧的话,重新写一封就行。 “原本还想着,等你高中毕业,去找你姨妈帮你找份好工作,再找个好对象,这样你一辈子也不用吃什么苦,谁能料到还有这事呢?但不管怎么说能去部队都是好事,你到了那要努力,不为别人想也要为自己多想想,千万要把自己的前程放在第一位,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跟妈说,只要人好,妈都会同意……”许桂兰絮絮叨叨地说着,娉婷就在一旁听,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来。 “明天我们一起坐车去县里,买些布给你做两身衣裳,总不能穿着旧衣服出门,到了外面会被人家笑话的。”现在的衣服都讲究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他们家的孩子少,不至于又缝又补的,但是大多衣服也显旧了,颜色都洗得发白。在家就是穿补丁衣裳也没什么丢人的,但一出了远门就不同,穿的太差会被人看不起。 “听说现在流行那种改良了的中山装,就做两件外套吧,现在也能穿,冬天里面加件棉袄也能穿。”娉婷没有说不要,既然家里有布票,做两身衣服也不为过。“妈,到时候你也做一身吧,也别太省着了。” “我又不缺衣服,再说了,每天下地干活哪用得着穿新衣服啊,你们年轻小姑娘穿的漂漂亮亮就行了。” 第二天,许桂兰带着娉婷搭车去了县里。镇上只有供销社,虽说一般农村生活需要的生产工具,生活用品都有,但都是最基本的,只讲就实用,不讲就时兴。许桂兰想着南方经济条件好些,听说那里的小姑娘们打扮得可好看,就想带娉婷去县里的百货商店看看,买些花样好,又时兴的料子。 一大早,天还没亮,两人就坐上了村里的牛车,到了镇上又换了拖拉机,一路颠到县里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来。开拖拉机的把她们随意放在了路边,约好了回去的时间后就走了。县里娉婷还没来过,许桂兰倒是认识路,她带着娉婷往县里那条最繁华的街上走。 如今的县城还不算繁华,又矮又灰的房屋,看得出生活水平与几十年后的差距,不过看上去却让人很有亲切感。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县里最繁华的商业街,娉婷也看到了传说中的百货商店和国营饭店。 “饿了吧,妈还特意带了粮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中午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到家。”和拖拉机约好的时间就是中午,等到家了肯定得下午了。早饭和午饭比起来,自然是早饭要省钱。 国营饭店的早饭挺丰盛,面条,饺子,胡辣汤什么的都有。难得下馆子,娉婷肚子里的馋虫也开始叫唤了,她点了份胡辣汤,又加了个油饼子,许桂兰则是叫了碗面条。 正宗的胡辣汤,味美又爽口,娉婷在碗里加了一大勺辣椒油,吃得身上直冒汗。其实娉婷一直很喜欢吃小吃,以前上学,工作时都是和同学,同事到处吃的,恋爱后夜常和男友下馆子,今天这顿饭让她想起了以前的生活。 不管娉婷心里多么波涛汹涌,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人相对之前沉默一些罢了。吃完早饭,母女俩去了百货商店,说是商店其实也不大,就是货柜货架多了几个,目测下来里面的东西确实比镇上的供销社要体面些。一路走到卖布的柜台,满眼看去都是蓝的,灰的,黑的,黄的布料,红色的也有一些,不过比较少罢了,现在也只有结婚办喜事才会穿红戴绿的。许桂兰看上了一匹海棠红的布料,用手摸了摸后转向了娉婷。“婷婷,你看这个料子怎么样,做件外套不错吧?” “不要吧,这也太亮了,穿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还是选一些大众化的颜色吧。”颜色娉婷是挺喜欢的,可是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不要了,一是确实很显眼,二是价格绝对不便宜。 这时候一直没搭理她们的营业员走过来了,她态度还不错,脸上带着笑容,听到娉婷嫌颜色太亮就劝道,“小姑娘这是害臊了,要我说这匹布颜色又正,料子又好,我们店里总共也就进回来几匹,卖的可好了,这不,就剩最后这么些了,要是买回去做外套也是刚好够一身,这位大姐你可要帮闺女好好掌掌眼了。” 听了营业员的话后,不要说许桂兰,连娉婷都直想把这布料买下来了,实在是太会说话。 “中,那就把这匹剩下的都包了,再选两个大众些的颜色,家里你奶给的是藏蓝的,要不今儿就选青的和灰的?不管是做衣裳还是做裤子都带得住,也不显老,你看呢?”许桂兰决定了以后,娉婷也没说不好,要她说,不管什么颜色,做出来的样子也都差不了多少,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等我们回去,找秋香给你做几身,她是去外面学过手艺的,做出来的样子好看着呢。”村里有专门帮人做衣服的手艺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秋香是村里何山明娶的新媳妇,之前专门学过做衣服,花样子也多,现在十里八村的年轻人都爱找她做衣服,仔细算起来的话,秋香也算娉婷的堂嫂子。 买好了布,又逛了两圈,许桂兰给娉婷添了两双鞋,一双小白鞋,也就是白布鞋,还有一双黑皮鞋,都是耐看又好搭配的。这年头能有一双皮鞋绝对是件拉风的事,六块钱的价格不是普通家庭能轻易承受的,可想而知许桂兰是有多舍得。想着娉婷现在还在发育,鞋的尺码还特意放宽了,免得过阵子穿不下,这也是许桂兰精打细算的一面。 购物果真是女人的天性,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许桂兰已经花了不少,娉婷心疼钱,想着等到了部队,缺了什么再添置,也省的在家买,还要老远的带过去,就不肯再逛了。许桂兰知道女儿的心思,这是怕她花钱,欣慰女儿懂事的同时,又难免有些难以表述的失落。她看衣服鞋子都有了,也就随着娉婷的意,两人没吃午饭,在街边买了两个烤地瓜,就直接去了早上下车的路口,等着拖拉机过来带她们回去。 到了村里,看娉婷肚子不饿,许桂兰直接带着她去了何明山家找秋香,要请秋香帮着做衣服裤子。她打算着娉婷在家没几天了,要说些好话让秋香加紧做才行。 秋香长相文气,虽然没有电影里的秋香那么惹眼,但也是个皮肤白嫩,眉眼秀气的姑娘。坐在堂屋做衣服的秋香看到许桂兰带着娉婷过来,她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迎了上去,又端来椅子给她们坐。 “婶子来是有事儿吗?” “这不是给婷婷买了布做衣裳嘛,想着你的手巧,就送过来给你做。” 秋香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接过了许桂兰手里的布料看,“料子都不错呢,颜色也好,特别是这个海棠红的,做出来的衣服婷婷穿上肯定很好看。”她对衣服料子还是挺了解的,知道她们带过来的是好布,也知道娉婷就要去部队了,聪明的人总是一点就透,多余的话也不用说。 “就是她没两天就要去部队了,时间上有些紧,你看能不能赶出来?”许桂兰紧张地询问着,就怕秋香说赶不出来。 秋香也没有立刻回话,她仔细看了看娉婷,才点头答应,“婷婷身量不错,是个衣架子,我也想好了要给她做什么样式。要做三身的话,时间是有些紧,不过我晚上赶赶工也没什么问题,婶子要是信得过我直接交给我就好。”这话也就是同意了的意思。在她们说话间,秋香的婆婆李小梅端着糖水过来了。 “来,桂兰,婷婷,喝点糖水吧。”自从秋香嫁过来,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连缝纫机都是秋香娘家陪送过来的,因为这家里添了好些收入,在村里的地位也提高了不少。李小梅知道这都是儿媳秋香的功劳,因而全家上下都对秋香很好,而秋香也是个个性好的,既勤快又懂事,李小梅真是满意得不得了,逢人就要夸赞的。平常家里来人找秋香做衣服,她也是热情招待,不会吝啬那一把糖一个蛋的,家务也不要秋香沾手,别人都说她们不是婆媳简直是母女了。 秋香帮娉婷量好尺寸后,和娉婷大致说了自己要做的款式,娉婷也觉得不错,之后许桂兰和秋香谈好价钱,比平常做衣服多加了点,一切说定后,约好了取衣服的时间,许桂兰和娉婷就先回家了。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你是城镇户口,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管他呢,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娉婷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样踏踏实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军区汇演上,战地文工团的表演非常成功,获得了首长的表扬和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吴亚萍向团里申请了假期,准备动身回家探亲了。 “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我们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娉婷和季红私下里开着吴亚萍的玩笑,她们知道吴亚萍回家的主要目的,不过在这个当口,也不好大肆宣扬,被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 “行吧,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成功便成仁啊!”带着如此的豪言壮语,吴亚萍踏上了返家的路。 “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哪能像以前一样当兔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只是优秀又对我好,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社会再发展几十年,男女已经平等了,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剩斗士”,“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她根本做不到,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43.第四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 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 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 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 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 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 你是城镇户口, 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 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 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 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 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 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 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 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管他呢,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娉婷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样踏踏实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军区汇演上,战地文工团的表演非常成功,获得了首长的表扬和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吴亚萍向团里申请了假期,准备动身回家探亲了。 “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我们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娉婷和季红私下里开着吴亚萍的玩笑,她们知道吴亚萍回家的主要目的,不过在这个当口,也不好大肆宣扬,被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 “行吧,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成功便成仁啊!”带着如此的豪言壮语,吴亚萍踏上了返家的路。 何富贵接着抽上了手里的烟杆,看大儿子一副不大敢吱声的样子知道他是个孝顺的,心里好歹还有些安慰。“你弟就这样,这辈子是改不了好了,本来有你有你二弟,我这辈子也就满意了,谁知道你二弟出了这种事。”之前对二儿子又多自豪,现在就有多伤心,“我都想着一家人和和气气,现在看也是不可能。等娉婷进了部队,老二家也算立起来了,我这是为了让老二走得安心。”说到最后,何富贵也不禁老泪众横。 何跃廷哪里能不知道爹的心思,就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为了弟弟早早走了,也难过得不行,什么不比活着好?现在侄女有前程,他这个当大伯的也高兴,只希望她进了部队能好好努力,才不辜负这么好的机遇了。至于四弟,他一向尽着当哥哥的本分,能帮的就帮,现在弟弟、弟媳心也大了,大家不是一路人,以后只当亲戚处,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吧。 何跃岭一回家就板着个脸,地上的椅子也被他踢得直晃,李香珍知道没得着好结果,心里也不大乐意。 “这爹妈是咋回事,咋不知道疼孙子呢?”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惹着了何跃岭,“你还说!要不是你窜唆的好事,我能被爹指着鼻子骂?你这个成事不足的娘们,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李香珍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委屈得直摸泪,谁让她嫁了这么个男人,又孬又没本事,让她跟着受苦不说,连儿子都没有别人家那么好的前程。可是女人家自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除了想方设法让日子好过些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事情没办成就来怪她,早干什么去了!只怪她拳头没有男人的硬,就算心里有想法,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一天对何家人而言注定是个不眠夜,老四家两口子在吵闹,老大家则安静了许多。因为晚上吃饭只有男人上了桌,田秋芳只知道老四和公公吵架了,但为什么吵架却不太清楚。等晚上忙完了,两人都回了房间,少不得要问两句。 “还能为什么,老四你还不知道?想着把聘婷那丫头入伍名额拿过去给他儿子呢,咱爹没同意,就吵了两句。”何跃廷也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两句,他一个大男人,从小就是当哥哥的,不喜欢嘴碎那一套。 “这事保不定就是李香珍闹的,白天就看她凑在妈面前念叨啥,就知道整不出好事。”田秋芳收拾好东西,又涂了个脸,爬上床躺在了何跃廷身旁。“要说二弟妹也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要是娉婷这一走,家里就剩她一个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再正派的女人,都免不得惹上一身腥,她以后的日子可要难过喽。” 何跃廷不耐烦听这些,“行了,都是些没谱的话,再怎么说,她是我们何家的媳妇,没有让外人欺负的道理,要是她哪天看中了谁,想要改嫁,我看爹妈那也不会不同意。这么多年她过的不容易,你平常能帮衬的就帮衬帮衬。成辉和娉婷以后都在部队里,是吃公家饭的,就是现在帮不了家里什么,保不齐以后真发达了,我们做长辈的,不是想着往后得什么好处,总归也不做那些落井下石的事,一辈子良心不安。” 田秋芳就喜欢丈夫这一点,心地好,人正派,跟着他过一辈子就是安心。她往何跃廷那凑了凑,心理有说不出的满足感,何跃廷也搂住了她的肩膀,渐渐的,也升起了些这样那样的心思来。田秋芳欲拒还迎的,想着两人毕竟没那么年轻了,但丈夫对她的情谊还是让她非常受用的。 而此时的许桂兰一个人躺在床上发着呆,自从白天知道了那个消息,她整个下午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不让女儿去就是对不起她,让女儿去那她就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自从丈夫去世后,生活变化如此之大,让她一时接受不了,想到这里,她又默默流下了泪水,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让女儿去部队,女儿能有好前程,好生活,总好过现在,总不能自己过着苦日子还要女儿陪着她受苦。想通了这些,她也很快睡着了,梦里又梦见了死去的丈夫,他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样,对着她笑的灿烂。她伸手想去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第二天,田秋芳上工的时候特意和许桂兰交代了一声,让她中午带着娉婷一起去她家吃饭,说是公公有事要交代。许桂兰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了,她还不知道何跃岭两口子闹出来的事,只以为公公是听到了消息有话要说。话说回来,就是她知道了老四家的心思也不会当回事,只会骂两句“想屁吃”。 中午,因为老头子交代了今天二儿媳妇会带着孙女过来吃饭,曹金萍还特意早下工回家做饭。前天晚上因为四儿子过来炒了些腊肉,家里的肉也没剩多少,曹金萍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切下一些炒一炒。再有地里的油菜和白菜,还有韭菜,用荤油把油菜炒了,再烩一锅白菜腊肉,炒个韭菜鸡蛋,也马马虎虎凑了几个菜。等她把菜摘好,大媳妇也提前回来了。 “妈,中午烙饼吃吧?我来和面。”何家的日子在村里属于上等,一家人勤劳能干,也积下了不少家当。如今吃不上饱饭的人家不少,何家却能时不时加些餐,就知道日子有多好。 “中,家里还有些玉米面,刚巧我要做烩白菜,你烙上饼了正好。”要说大儿媳妇,曹金萍对她是很满意的,人大气,心底好,也能干,是她理想中的长媳。二儿媳妇也不错,只是个性有些闷,也不是很来事,对他们老两口孝顺是孝顺,但在感情上比不上大儿媳。至于老四家的,要不是四儿子当时难找对象,她还真不想找这个媳妇,好在她也一心一意过日子,没生出什么过分的幺蛾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北方菜量大,饱腹,虽不如南方菜精致,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许桂兰下工后从家里把聘婷叫上,一起到了她大伯家。她们到的时候,饭菜也快做好了,上工的大人,上学的孩子也都到了家。许桂兰因为来得晚,没帮上忙,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行了,今天是喊你过来吃饭,妈和我就特意早点回来做饭,你也别不好意思了。”田秋芳还真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再说原本就是婆婆和她回来的早,她也不会怪二弟妹没有早些过来帮忙。就这样,许桂兰和娉婷帮着一起支桌子,摆碗筷,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上了桌,今天有肉有蛋,还有烙饼,大家吃得挺高兴。如今虽说不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不至于吃不饱饭,但农村人家日子过的本就拮据,有两口好吃的也要省着,哪能天天大鱼大肉呢?偶尔打打牙祭已经很不错了。 饭后,趁着还没上工,何富贵和许桂兰说起了娉婷的事。 “军生说,这事还要尽快办,现在知道的人多了,保不齐就有人从中作梗,我听着你们娘俩还没给他准话,是没考虑好还是?” 许桂兰看了乖乖坐在一边的女儿,心里虽不是滋味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已经决定好了,娉婷去部队以后也有个好前程,总好过在家里种地、当农民,她是上过学的,不比我们这些没文化的。等下午抽空我就去队长那问问,看看要办哪些手续,尽快去给她办了。” 何富贵点了点头,“听着过不了多久就得动身了,除了那些个手续,该添置的也得添置,娉婷一个小姑娘,在外头肯定也不容易,你这个当妈的多尽点心。”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纸包递给娉婷,“当爷爷的也没有啥大本事,这些钱你拿着,‘穷家富路’,出了门花钱的地方多,也别太省着。” 现在家家户户日子都紧巴,何富贵一个老农,一辈子能攒几个钱?而且家里孙子辈多,做爷爷奶奶的总要表示表示,老两口过的不容易,娉婷心里非常感激的,也愿意领这个情。“爷,钱你留着吧,我去部队也没什么花费,每个月还有津贴拿,你不用担心我。”一旁许桂兰也跟着劝,倒是何跃廷两口子没说话,只是笑着在一旁坐着。 “让你拿着就拿着,就是有津贴也得到了部队,你这一路上吃的用的,哪里不要花钱?我给的也不多,就是我们当爷爷奶奶的心意,你放心收着吧。”听他这么说,娉婷看了眼许桂兰,在她的示意下收了起来。 一旁的曹金萍回了趟屋子,出来时手里拿了块布,是块藏蓝的布料。“这块布还是前年你姑给我的,我也没舍得用,你拿着去做件衣裳,虽说家里不富裕,但大姑娘出门还是要注意注意。”说着她把这块布料递给了娉婷。 说实话,娉婷还是挺惊讶的,主要是曹金萍不说多重男轻女,起码对她也不够热络,今天能拿一块布料给她,也是有心了。“谢谢奶奶,等我有了津贴,也会好好孝敬你们的。”这是娉婷的心里话,不说之前的何娉婷,就是从她到了这里,何家的人对她都不错,人到了哪里都要有根,有牵绊,何家就是她的港湾,是她永远可以依靠的地方,该孝顺的她也不会省下来,也就是多花些钱的事,感情总比金钱来的重要。 回家前,田桂芳也给了些钱,“我就不给你买东西了,这么大的姑娘总要自己买些合用的,什么时候有空你就自己上街去看吧。”娉婷知道推脱不了,感激地收下了,想着以后还是要还了这份情谊才行。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你是城镇户口,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44.第四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 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 这要是你去了部队,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 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 不过考虑考虑你妈,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得让她多难过。” 类似的对话,娉婷早已疲于应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 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 舅舅家,姨妈家, 除了请客吃饭,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 也有给买衣服的, 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还是海鸥牌的, 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 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 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 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现在先给你用着,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你也别有啥负担,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这闺女,干啥想那么多?你是我侄女,和我亲闺女有什区别?”她把表带拆开,套进了娉婷的手腕里,按住了娉婷想要摘下来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你也别让大姨不高兴,姨给你你就只管收着,你要出远门,到了部队也不常回来,这就是个念想,也免得我们做长辈的在家里牵肠挂肚,还是想着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过的好好儿的。” 拗不过她,娉婷到底是收下了,想着等刘璐璐和刘娜娜结婚的时候,她也买些东西寄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刘娜娜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娉婷也就放下心来。 没两天,秋香的衣服也做好了,许桂兰拿回来后让娉婷试穿,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试穿后,娉婷和许桂兰都很满意,秋香的手艺很好,衣服做的很时兴,特别是她用多下来的布给娉婷做了一条工装背带裤,娉婷喜欢得不得了,在农村还真没几个姑娘这么穿的。 “秋香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我闺女这么一打扮,真是标致地不行。”看着穿上新衣,亭亭玉立的女儿,许桂兰心里既安慰又心酸。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眼眶直发热,为了掩饰情绪,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说多出色也样样能拿得出手,可惜丈夫却再也看不到了。 家里没有大面镜子,只有一块小镜子,还是前些年何跃强买回来的。娉婷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转身看到了许桂兰用袖子压眼角的动作,大致上也能猜出她的心情,她走过去抱着许桂兰的手臂,撒娇道,“妈,你是不是看我穿上新衣服太好看所以感动了?” 许桂兰听了,用手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呀,还是个孩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妈,你就放心吧,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也不傻啊。在外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努力上进,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的。倒是你,我和哥都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别什么都凑合,得对自己好些才行。”长辈总想把好东西省着好留给子女,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其实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像许桂兰一样,只有嫁人前在娘家过得不错,婚后丈夫不在家,中年丈夫猝然离世,子女也不在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日子,在收到武装部征兵办的正式通知后,娉婷带上精简过后的行李,背着行李包,穿着新发的军装,在指定集合的县城车站,和家人话别。 “婷婷,在外面别省着,该花的就花,要是钱不趁手就给家里来电报,知道吗?”这些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许桂兰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 “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和战友好好相处,对领导要尊敬,要力争向上知道吗?”大伯母田秋芳也来了。 “记得常写信回来,要是部队有假就回来,我们在家盼着你呢。”这是大姨许桂芳。 “等你安排妥当了就写信告诉你哥,你们兄妹俩要常联系,不能生分了。”这还是一心念着一对子女的许桂兰。 “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就谈着,不过女孩子还是要矜持,可不能让自己吃亏了。”这是表姐刘璐璐。 “好好吃饭,不要生病。” 一句句贴心的叮嘱,和近在眼前的分别,勾起了娉婷的离愁别绪,原本归属感并不是很强烈的她,也不禁红了眼眶。直到哨声响起,开始集合,娉婷才收拾起情绪。 “我要走了,妈,你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别委屈自己。”在上车之前,娉婷抓紧时间说了几句话,“大姨,大伯母,麻烦你们多照应照应我妈,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看到田秋芳和许桂芳点头后,娉婷冲大家招了招手,“我上车了,你们早些回去吧,等我安顿好就会写信回来的。” 指挥官已经开始催了,娉婷冲她们挥挥手,赶忙往集合点正在排队的队伍走去,等她再回头,人群已经阻碍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带着充满希望又无措的思绪在指挥官的安排下排好队,上了属于她的那辆绿皮卡车。 到了车厢里,娉婷把背包放在自己腿上静静坐着,稍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车上所有的新兵,只有她一个女兵。男兵们大多相互认识,都在拉着家长,娉婷这倒是没人好意思上来说话。 “从现在开始,大家已经是部队的一员了,希望大家能遵守秩序,保持安静。车子很快出发,我们要去下一个站点换乘火车去指定的军区部队报道。大家对自己的接收点应该清楚,马上我会把名单给你们,大家传阅一下,记好自己的信息,自己部队的编号及目的地站点,会有人接应你们。知道你们年龄不大,都是新兵,但是只要穿上了军装我就会把你们当作军人看待,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关注,对你们的评价也会写进你们的入伍材料中,希望你们好好表现,拿出自己的最佳状态来。”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车厢立刻安静了下来,随着车子开动,娉婷惯性地车厢里摇着晃着。透过车门的一线阳光落在车厢里,一切仿佛不够真实,但娉婷相信,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仅仅是娉婷在部队的第二天,她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一个宿舍,也不过才六个人,恨不得分成几个“派系”,说话含沙射影不谈,还常常摔东西,撂脸子。原本关系应该最亲近的团体,反而彼此生疏得很。遇到不讲理的人,你就不能和他们讲道理,娉婷懒得搭理这些,惹不起她也躲得起。 作为文工团的新兵,部队的观念是文艺兵首先得是兵,娉婷和新入伍的十几个女兵一起接受了为期两个月的军事训练。这些女新兵里有卫生员、通讯员、文艺兵等,训练她们的教官是新兵连的一位连长,人很严肃,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女兵而放松对她们的训练。可以说这两个月是娉婷两辈子过的最苦的日子,她也从内心里佩服那些女兵和军校的女学员。当其他同龄女孩悠哉悠哉地享受着生活时,她们却在经受各种考验和训练。“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有时候的确不能只羡慕别人获得的成就,而忽略别人付出的艰辛。 <br/><br/>训练结束回到文工团,副团长丁慧对娉婷进行了考核,考核结果让她很满意。丁慧早就知道了娉婷这个人,是动了关系进来的。作为有口皆碑的军区文工团,战地文工团里有不少干部子弟,对于关系这一块大家并不是那么介意,丁慧不满的还是娉婷来自农村,很有可能没有任何特长,她怕娉婷过来占用文工团的招人名额不说,人还不顶用。这种想法在考核之后就不存在了,娉婷有一定的舞蹈基础,理解能力也强,很多舞蹈动作很容易上手。唱歌这一块,虽说嗓子不是那么靓,对节拍的掌握却很准确,看得懂五线谱,还会一点乐器,综合下来是个有用的苗子。 <br/>“现在团里没有空缺,你平时就先跟着后面看吧,他们练功的时候你也跟着练,别怕吃苦,要知道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考核过后,丁副团长对娉婷的态度和蔼了不少。她进文工团的时候也才十七八的年纪,在文工团里献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把文艺工作当成自己一生的事业。对她而言,只要是好苗子,她不会在意那些外在条件,一定会好好培养。 正式进入文工团后,娉婷发现文工团里真的是藏龙卧虎。有毕业于军艺的文艺兵,有在国外专家指导下练习的独唱演员,有能唱能跳的民歌手,还有很多干部子弟。这样一看,娉婷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优势,即使知道历史的轨迹,但是怎么让自己生活的更好,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在这个大环境里,做生意是不可能,去工厂上班还不如在部队,当老师什么的也危险得很,这样权衡下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在文工团,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大把,产生各种矛盾是很正常的。现代职场里娉婷已经领教到了女人的战斗力,自从来了文工团,她也一直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加上到现在她也还是个“闲杂”人员,倒是没和谁产生过冲突。 <br/><br/>“你们也不要这么说,陈雪丽已经是排长了,不说职务比你们大,就说平常她在团里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次能提干的确是因为她表现优异,要是被领导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刘海梅出声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话,惹得方芳冷哼一声,拿着盆出去洗衣服了,蒋丽则一声不吭,躺在床上假寐着。 刘海梅是宿舍的舍长,为人比较正直,很受领导喜爱,这次虽然没能提干成功,但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她也是宿舍里对娉婷最友好的一个,平常对娉婷很是照顾,知道娉婷是新来的,年纪又最小,教了娉婷不少东西,这让娉婷从心底非常感激。 <br/>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场浩大的“运动”如历史中的粉墨登场了,在主席的号召下,全国上下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阶级斗争,要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广播里每天播读着首都下达的各类文件,熟知历史的娉婷每天都听得一阵心累,她特意抽空写信回家,问了问许桂兰家里的情形,还把自己存了几个月的布票和工业票寄回去,让许桂兰买些东西给表姐刘璐璐添妆。因为姨妈送的那块海鸥牌手表,无形中树立了娉婷的形象,别人起码不会把她当成农村来的土包子。还有许成辉那里,从她到了部队,兄妹两就联系上了,他们如今在一个系统里,彼此更容易交流,偶尔娉婷也能从何成辉那里得到一些平常没注意的消息,只是部队通信要经过检查,娉婷也不方便写太露骨的话。 气氛日渐紧张,政治部时常组织战士参加各种学习不说,还加强了对士兵的政治思想的考核。另外,部分政审出现问题的战士和军官也被喊过去谈话,短短的时间,文工团里就有几个团员相继离开了,有被劝退的,也有自己主动离开的。这让团里的战友多多少少有些“兔死狐悲”,部队就像一个避风港,大家在部队里莫名有强的安全感,如今外面的世道那么乱,出了部队能不能适应还是两说。虽然知道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可娉婷的心里也忍不住的担忧和焦虑,只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才能体会那种压抑,这让娉婷分外怀念以前的生活。 如今排练的正是话剧《第二个春天》,这出话剧的主要内容就是海军某科研单位领导和科技人员发奋图强、克服困难,终于完成舰艇试制任务,为建设强大海军作出贡献的故事。展现了军队科研部门的指战员和工作人员在祖国现代化国防建设中的精神面貌。吕美和康辉是这个话剧的男女主演,像娉婷这样的辅助角色还有好几个。 “好了,今天大家的表现都不错,现在已经到了吃饭时间,大家整理好之后排队,有序地去食堂。”文工团的吃饭时间和部队里的其他士兵错开,管理也没有那么地严格。听到吃饭时间到了,大家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之后在班长的带领下去了食堂。 “醋溜土豆丝,肉丸子,爆炒扁豆,主食有米饭有馒头。”炊事班的战士说了今天的菜单,因为有肉丸子,大家还是挺高兴的。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肉丸子了,要是晚上再能吃上顿饺子,那今天一天可就完美了。” “你就想着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吃饺子,不美死你!” 吴亚萍和季红打的都是馒头,只有娉婷一个人打了米饭。 45.第四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年后, 天气渐渐转暖, 万物开始复苏,很快就开春了, 大家也恢复了田间的劳动。本来聘婷想自己代替许桂兰去上工,但许桂兰并没有同意, 让她等学校开学了还去上课。对于这个女儿, 许桂兰一向娇养着,之前家里经济不差,从来没有让聘婷下过地,最多是在家里做些家务活,现在情况虽说有变,她还是舍不得女儿吃苦。她也想好了, 等娉婷高中毕业了, 拿到了文凭, 她就回娘家央求央求,请娘家人帮聘婷找份好工作, 最好是吃商品粮, 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对女儿她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倒是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因为在部队难得回来,就是她想帮着相看也不中, 就怕自己儿子不合意, 反而害了他一辈子。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从把他们生下来, 就没有一天不为他们担忧的,可要是没儿没女,没什么可忙的,那人生也就没什么趣味了。 聘婷还不知道许桂兰心里的打算,知道了或许会有些无语吧,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就已经想到找婆家,自己以前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早恋都不让的。这会不用上学,不用上工,娉婷也没让自己闲着,要知道农村姑娘要是不干活,会被人说嘴的。家里家务挺多,抽空还养鸡养鸭种蔬菜,一天一天的日子过的也挺快。有空闲了娉婷还把课本拿出来看,大段大段的文字,看的她有些不习惯,好在内容也能看得懂,她也就尽量把知识捡起来,就是不能考大学,懂得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天气渐暖后,有一个另全公社震动的消息,那就是部队又开始招兵了,公社里一共有六个名额。在农村,家里出一个当兵的是一件光荣的事,整个公社能应招的人数本就屈指可数,那些想进部队的就想着法地托关系。聘婷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意,直到有天中午,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后,聘婷的人生改写了。 队长带着县里的领导和两个穿着军装的领导进了她家的院子时,聘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现在是1966年,因为种种原因,部队已经取消了军衔制度,部队里的军官从排长到三军统帅的军服是一样的,只能够从口袋的数量区别干部和战士,干部是四个口袋,战士是两个口袋。所以娉婷知道他们是干部,具体什么职位并不清楚,不过从县里领导的态度看,级别应该还不低。 “聘婷啊,家里来客人了。”队长何军年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着,“这位是县里的陈主任,这两位是部队的首长,今天正好到你家来看看。” 聘婷赶紧把他们迎进了屋,请他们坐下后找了干净的杯子沏上了茶放在了他们手边上。整个过程聘婷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虽说她里子不小,但是年轻小姑容易脸红她也控制不了,而且她一直感受到那位年长些的军官一直看着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些忐忑。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年长些的那位主动开口了,“小姑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也就是过来坐坐。其实呢我和你父亲是战友,听闻他牺牲的消息一时有些伤感,刚巧来这里招兵,以前在一个连队就听说过他是这个屯的,这不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聘婷听了还是有些讶异的,心里也在感叹一个“巧”字。 “谢谢您还特意过来,不过现在我妈也不在家,您看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娉婷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是发自肺腑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要是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和何跃强是战友呢?现在他不光说了,还特意走一趟,就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又恋旧的人了。只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真不好脸大地招待贵客,总要请长辈过来才好。 “这倒不用,我也就是来看看,待不了多会就走了。”他笑着说,态度很温和,“想当初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你父亲接到了你出生的喜信,就一直发愁要给你起一个好名字,还让我帮忙,我就给你起了一个‘娉婷’,现在看来这个名字正适合你。” 从他进门观察到现在,看到娉婷落落大方,应答自如,看上去很是聪慧,更难得眼神清澈透亮一看就是心思纯正的,让人很有好感。说实话,这样的品貌,埋没在这偏僻的村庄里还是有些浪费了,只是如今外面的世道也不是那么平静,就是他想帮一帮忙也怕自己使错了力。 “我的名字还有这个缘故呢,以前也没听我父母说起过。”娉婷自己还在奇怪呢,村里的女孩子都起一些梅啊,敏啊,兰啊之类的,她的名字如此特别,本来以为是何跃强起的,没想到还是另有其人。“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好听,又特别,真的非常谢谢您。” “我和你父亲是生死兄弟,你喊我一声叔叔就行。我姓沈,名伟文。”沈伟文确实没待太久,问了娉婷的学习情况,日常生活,还有何成辉在部队的情形后,也就起身告辞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些粮票油票之类,说是来的匆忙,没买什么东西,让她一定要收下。 “我真的不能收,我们在农村吃穿不愁也用不上这些,叔叔你带走吧,你出门在外不方便,自己留着更得用。”这是大实话,都说“穷家富路”,在家里什么都能将就,出了门没了钱和票,真是不方便的很。再说本来就非亲非故,就这样大剌剌拿了人家的东西,总会显得自己眼皮子太浅,没见过世面。 最后沈伟文没降得过聘婷,还是拿走了粮票,走之前他感慨地说了句,“你出生你父亲就盼望着你会长成一个出色的姑娘,现在见到你了,你果然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盼,不管怎么样,好好生活。”说完他就离开了。 晚上许桂兰回家聘婷跟她说起了这件事,对于丈夫的战友,许桂兰也不怎么认识,印象里倒是听丈夫提起过几个关系好的,但也不确定其中是不是有沈伟文。聘婷也没多什么,“战友情”是非常珍贵的一种感情,虽然她没有当过兵,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她能理解那种惺惺相惜,超越生死的情感。如果不是感情很好,一个级别不低的军官,何必为了来看看她们,特意来家里呢,总归是有心了。虽然内心有些触动,母女两也没有放在心上,对她们而言,沈伟文也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是不会在她们生命里多做停留的。 没两天,队长何军年又上门了,这次他是趁着许桂兰中午在家时过来的。 “大妹子啊,今天可给你家带好消息来了。”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的,往上数几辈都有血缘关系,队长为人还算可靠,平常对他们家还是挺照顾的。 “大军哥,吃饭了没?”许桂兰也没有直接追问消息的事,而是热情的端着板凳让他坐,又让聘婷去灶上拿一副碗筷过来。 “别忙了,我吃过饭来的。”队长何军年也不矫情,直接坐了下来。“行了,聘婷,你也别忙了,今天这事还跟你有些个关系。” “大哥,到底啥事啊?”许桂兰问道,旁边的聘婷也勾起了好奇心。 “上次来家的那两个部队的领导,就是专管部队招兵的,还和你家跃强有旧。”提到了何跃强,许桂兰有瞬间的伤感,何军年也停顿了片刻没说话。“不管怎么说,今天我来说的是好事儿,部队的领导说了,今年还要招一批女兵,也不用那么累啥的,专门干文艺的,又清闲又体面,上次他两见了见聘婷,觉着聘婷不错,愿意把她招到部队去,你们娘俩商议商议,要是没啥意见的,这事就定下来。” 许桂兰还有些缓不过神,谁能想到还有这好事呢?娉婷在一旁沉默着,不发表什么意见。要她说,去部队肯定比在家里体面,但她对未来也是有恐惧感的,不去经历谁都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怎样,大致也逃脱不了嫁人生子的命运,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盼头,总归就是嫁的人会有所不同罢了。 说完话后何军年也就走了,走之前还让她们尽快给个答复,说了句“机会不等人呐”。之后许桂兰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她当然知道能去部队是好事,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往部队挤?那位丈夫的战友能给娉婷这么好的机会也不容易。可是自从丈夫牺牲后,她对部队的感情也有些复杂了,要是聘婷也进部队,她的一双儿女就没有一个是在身边的,这让她的内心很是犹豫。 “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踌躇过后,许桂兰问着聘婷的意见。 “能去部队当然是好的,而且做文艺兵也没什么辛苦的,当个几年兵回来我也还年轻,说不准工作和对象还好找些呢。”和许桂兰说话聘婷也没扯什么理想什么追求的,说的都是平平白白的大实话。现在这个年代能去部队多好啊,吃着公家的饭,捧着铁饭碗,那是和留在农村完全不一样的日子。像上辈子那会,要考个军校多费劲?各种体检项目严苛不说,分数线也高的惊人,一直以来,聘婷还是有军人梦的。她也没想着在部队里有什么大前途,最好是到了年龄能转业到机关,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也就行了。 听了聘婷的话她是知道闺女想去了,都说“儿大不由娘”,闺女大了也是一样。她默默把碗里的饭吃完了,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怎么她们一家几口,都要和部队扯上关系呢?一直到现在,想到丈夫她还是痛彻心扉的,两个孩子是她的精神支柱,现在聘婷也要离开,她一下子真的接受不了。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也就到了下午上工的时间。许桂兰和聘婷说了一声后就出门了,而聘婷能去部队的消息,也早就插着翅膀飞遍了村里的各个角落。 “好了,今天大家的表现都不错,现在已经到了吃饭时间,大家整理好之后排队,有序地去食堂。”文工团的吃饭时间和部队里的其他士兵错开,管理也没有那么地严格。听到吃饭时间到了,大家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之后在班长的带领下去了食堂。 “醋溜土豆丝,肉丸子,爆炒扁豆,主食有米饭有馒头。”炊事班的战士说了今天的菜单,因为有肉丸子,大家还是挺高兴的。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肉丸子了,要是晚上再能吃上顿饺子,那今天一天可就完美了。” “你就想着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吃饺子,不美死你!” 吴亚萍和季红打的都是馒头,只有娉婷一个人打了米饭。 “哎,我说娉婷,你不是北方人嘛,看你只要有米饭,米粥你就不吃馒头,也不怎么爱吃面食,怎么比我这个南方人还像南方人啊?”吴亚萍个性爽朗大方,有些傻大姐,平常说话直来直去,她和季红一起,都是娉婷在话剧团交到的新朋友。 “米粥养人,听说吃面食容易发胖呢,亚萍你也少吃点面食吧。”娉婷故意这么说,知道她一定会上当的。 果然,听到吃面食会发胖,吴亚萍顿时哀嚎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怪不得你越来越瘦了呢,你也太坏心了,就像看着我和季红发胖,好衬得你瘦是不是啊。” 要不是知道她的个性,这话听了非让人生气不可。娉婷和季红埋头吃饭,也不理会她的埋怨。如果在这样的环境和高强度的训练里都能发胖,那真就是天生的,非人力不可逆转的悲剧。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排练,大家排练的舞蹈和话剧已经非常成熟了,在军区上层领导的指示下,战地文工团开始了上百场次的巡演,最先表演的正是文工团所在的军区部队。 “等会儿上台了不要慌,你平时排练时表现挺好的,只要这一场演好了,以后你的表演机会就多了。”后台,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化妆,季红怕娉婷紧张,出声安慰着。 “嗯,我知道的。”娉婷正对着镜子给自己画眉毛,今天表演的人多,化妆师只有一个,娉婷从化妆师那借来了多余的化妆品,自己动起手来。“你看我画得不错吧,你们要是放心的话,等会儿我帮你们一起画,也免得你们一直等着。” 原本吴亚萍和季红是对娉婷的技术有所怀疑的,这会儿看到娉婷化好的妆,还真有种惊艳的感觉,反正就是既自然又好看。吴亚萍也不怕给自己打脸,等娉婷收拾妥当了,赶忙坐到娉婷面前,把自己一张有些肉嘟嘟的脸送了过去,“你给我画吧,我要求也不高,照你这样来就行。” 娉婷笑着不说破,东西原本就是借的,也不知道化妆师什么时候就要用,娉婷赶紧动手帮她们两化了起来。她们三人凑在角落里,其他人倒是不太注意,偶尔也有人朝着她们指指点点的,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 “娉婷,你怎么有这手艺呢?还真别说,你老说自己是农村来的,我看也不像啊,别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故意隐瞒身份的吧。”吴亚萍的个性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没有坏心,不过有时候说话会不顾脑子。她的本意是说娉婷不像农村姑娘,但是她忘了现在的环境是什么样,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瞎说什么呢,人家娉婷可是烈士子女,是中下贫农,你可不要乱给她扣帽子。”娉婷还没开口呢,季红立刻就制止了吴亚萍的口不择言。现在到处都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部队里的情况要好一些,在外头露出一点口风可是要拉去□□的。虽然知道吴亚萍是无心的,季红也要说清楚,一是免得娉婷心里不痛快,二是得让吴亚萍吃这个教训才行。 “我真不是这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吴亚萍这会才反应过来,赶忙要给娉婷道歉。 “你我还不知道?我没生气,你别乱动了,等会把妆弄花了。”娉婷确实没生气,她对现在的生活,对这个时代,还有着说不清的隔阂,好像自己是游离在生活之外的,尽管努力融合,努力习惯,但她毕竟没有见识到生活的可怕之处。她只是趋利避害,让自己不要去触碰危险,努力融合大环境,现在可不兴什么“言论自由”,祸从口出,吴亚萍这种动不动就开口不过脑子的行为,说不准以后会吃亏。 有了这个插曲,吴亚萍到化妆结束都保持着沉默,娉婷又快速帮季红画好妆,把东西还给化妆师后,就在一旁等着自己的节目上场。 “我刚刚看过了,我们的节目还有好一会,现在是歌舞团表演,等会儿还有个独唱,要不我们去前面看一看,等快到我们了再过来。”吴亚萍没一会儿就恢复了元气,怂恿着娉婷和季红躲到台前去看节目。 “这样合适吗?被领导看到了,我们会不会挨骂?”娉婷以前没有参加过表演,不知道团里的制度是怎样,允不允许演员看节目。 “没事的,只要不影响表演,连长不会在意的。再说我们也就是偷偷地看,在角落里不会有人发现的。”吴亚萍说的是实话,这种事她以前的确没少干。 季红最先心动了,娉婷则是可有可无,最后趁着别人不注意,她们三个人绕到台前的角落里。这会的节目是一段民族舞,由陈雪丽担任领舞。只见她穿着少数名族服装,妆容靓丽,动作优美,身段婀娜,把台下不少战士眼睛都看直了。任何时候都不缺“明星”,古时候潘安、李白、苏轼等名人就有大把的“粉丝”,而现在,在金陵军区,陈雪丽就是绝对的军中一枝花,是六十年代的“白富美”。 “真好看呐。”吴亚萍喃喃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人好看还是舞好看。娉婷看了也很服气,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说起来自己比别人多了一段机遇,知道未来几十年的大趋势,可要真的比起来,还真的比不上陈雪丽这样的女孩。她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魅力,那种优越生活培养出来的气质,自己是真的学不来。 “哎,还真的是你啊。”从背后传来的说话声把她们三人吓了一跳。娉婷转头一看,原来是好久不见的郭子。 “我就坐在那里,正好转头就看到你出来。”郭子带着一脸笑容,指着不远处的座位,离她们藏身的幕帘非常近。“你今天有表演?几个月不见人确实变得不一样了,我还怕自己认错人了呢。” “过会儿有个话剧,今天是我第一次登台,你一定要捧场呐。”娉婷和他开着玩笑,又把郭子介绍给了吴亚萍和季红。 “这是郭子,我进团的那天是他去火车站接我的,是我在部队认识的第一个战友。”娉婷这样介绍,郭子听了果然很高兴。平常能说会道的他,这会在三个女孩子亮闪闪的眼神中也不禁红了脸。 “我也就是过来跟你招呼一声,看到你在团里过的挺好也就放心了。”来之前没想那么多,只是纯粹来和娉婷说句话,虽然在一个部队,可他们能碰见的机会也不多。这会儿在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面前,就是他平常能说会道,也有些词穷了。匆匆忙忙撂下一句“你们看这点时间,别误了上台。”就慌忙离开了。 郭子一走,吴亚萍就乐开了花,“你们看他那脸红成什么样了,那憨样还挺逗的。” 舞蹈表演结束了,三人回了后台准备登台。这会大家的妆都化好了,娉婷她们三人的妆容对比之下就看出了不同来。 “你们的妆倒是挺不一样的,没想到何娉婷你还有这一手啊?要不以后团里出去表演,小陈师傅来不及给大伙化妆,你就帮着上呗。”说话的是正是方芳,她刚跳完舞下台,已经听说了娉婷自己会化妆的事。别看她和娉婷一个宿舍,其实心里看不上娉婷,一方面娉婷是农村来的,而她方芳自诩自己是城里人。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认,何娉婷长得比她好看,也比她年轻,虽然是农村来的,各方面基础都不错,这不,才来了多久?就已经能上台表演了。这些年方芳在团里一直被陈雪丽压着已经让她心里不快,如今一个农村来的小姑娘而已,她怎么能让何娉婷压她一头呢? 娉婷没想到方芳会突然发难,好歹大家是舍友,一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平平常常相处而已,现在看来,她原本的想法也是错的,会叫的狗到哪里逮着人都想咬一口。 46.第四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今天早上新上了一批菱角, 你们要的话可以现做。” “那行,就给我们现做一份, 另外再来两个小炒,一碗米饭和一碗馄饨。”两个人是真的饿了, 点了米饭和馄饨是准备一起分着吃,这样就能吃到两样,才不妄费出来一趟。 坐下后,娉婷起身去后厨要了两杯水, 一会儿功夫饭店里又来了几个年轻人, 娉婷看了一眼, 就知道他们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二流子。看了一眼后娉婷也就不管了, 她不知道的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在看到她和季红后眼睛都亮了,朝其他几个同伴示意后坐到了娉婷她们隔壁一桌。 “老板,我们都来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人上来招待?”一个穿土黄衣服的拍着桌子嚷嚷着, 吵闹的声音让饭店里的其他客人都皱起了眉头。 娉婷和季红对视了一眼, 都有些无可奈何,她们的菜还没上桌,已经点好了,粮票和钱也已经给了,没道理不吃就走吧?可这个情况, 就是吃也吃的不爽快, 也太烦人了。 “不好意思, 后厨正忙着呢,不知道几位贵客登门了。”原本在后厨帮忙的营业员听到动静后赶紧过来招呼。“请问几位想吃些什么?面条馄饨炒菜炒饭都有。” “行吧,就她们那桌点的,说给我听听都是些什么,我要一份一模一样的,其他的再点。”土黄衣服的不光抬手指着娉婷她们那桌,还侧着身子盯着她们看,那眼神不说也罢。 娉婷一看这动静就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说实话,几个小混混她还不放在眼里,想从她这里占便宜也不容易。 “那两位姑娘点的是二个小炒,一个时兴汤,还有米饭和馄饨,几位看看还要加些什么?”营业员也看出这几个人是故意找茬的,不过他们开门做生意,也没有得罪客人的道理。 “那就再来个盐水鸭,来一盆猪耳朵,馄饨我们就不要了,阳春面给我们上一份。” 正好娉婷她们的饭菜上来了,她和季红两人就专心吃起饭来。如果忽略那些嘈杂声的话,一顿饭吃得倒也清净。 等她们吃好了准备走人时,土黄衣服的那人把脚伸到走道上,想要跘住娉婷,但被娉婷躲过了。 “呦,可以啊,挺对我胃口的。”说着,他起身摸了个嘴,带着二流子般的猥琐笑容,开始动手动脚起来。谁知道在他的手碰上娉婷的肩膀前,被娉婷反手制止了。 “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打我们的主意,还有你这种二流子就是社会的蛀虫,再这样无所事事的混下去,早晚有一点要自食恶果。”娉婷推开他的手,和季红直接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了。 “就这么放过他们真不甘心,看他们那眼神,色迷迷的,以我的想法就得把他们送进去劳教,最好蹲几年大牢,等他们出来就知道怎么好好做人了。”季红心里恨得不行,一直憋着火。 “我们两个人较真起来肯定斗不过他们,毕竟男女力气悬殊,惹上了也是个麻烦。我们还是赶紧把东西买了回去,等天黑了路上也不安全。”说着两人一起快步离开,准备买好东西后立刻回头。 而此时的国营饭店里,屋里寂静无声,老板们进了后厨,其他客人闷头吃饭,穿土黄衣服的那个绷着脸,浑身散发着愤怒和气恼的气息。和他一起来的几个同伙也不敢说话,纷纷低头看着桌子,免得老大的火气烧到他们头上。 没一会儿,“噔”地一声,碗碎了,土黄衣服黑着脸往外走,也不管饭钱有没有给,最后还是其他几个人把吃饭的粮票和钱凑了出来。不是他们不敢吃霸王餐,而是开在市区的国营饭店,背后肯定有些背景。 “那这菜怎么办?还剩好着呢。”其中一个穿黑衣服的指着桌子上的剩菜问。 “行了,问老板拿个东西装上,你带回去给你老爹老娘吃吧。”说着,其他几个人也不管他,追着土黄衣服去了。 娉婷和季红傍晚前回到了部队,这时候出去郊游的人还没回来,两人一起拿着换洗衣服去了澡堂,趁着人还不多把澡和衣服都先洗了。 “本来今天心情还挺好的,谁知道遇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以后出去还得注意些,真出了什么事可不行。”平常她们在部队出去的时候也少,大多都是几个人一起的,没出过这种乱子,今天这么一闹,季红也知道外面世道并没有想象中好,还好是大白天,又在市区,要是晚上可就说不准会出什么事了。 娉婷没有回应什么,很多时候,女人的确是处于弱势的,她只是庆幸,即使是到了六七十年代,她也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而不是遭受着什么摧残和折磨。 洗完澡洗了衣服,两人去炊事班打了晚饭,吃完后就一起早早地睡了,假期只有一天,第二天还是要继续早起,像往常一样,娉婷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而此时的翟仲凌,还在办公室里熬夜看文件,连警务员打回来的饭也没来得及吃。 “参谋长,您先把饭吃了吧,这都九点多了,再不吃饭胃可熬不住。”警务员小方有张圆圆脸,是翟仲凌调任到金陵军区后安排过来的。翟仲凌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他为人宽厚,即使小方有时侯做错了什么事也从来不会过分指责。虽然他做事很有原则,但该通融的地方又很通融,是一个外方内圆的人。 “恩,我等会儿吃。”翟仲凌应和了一声,长时间低头看文件让他的颈椎有着累,他起来活动了两圈,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让小方要回去休息。 “那我给您把饭热一热吧。”说着也不等翟仲凌回答,就捧着饭盒去给他热饭了。 翟仲凌调任金陵军区参谋长,以他二十六岁的年龄算得上年轻有为。除了有过硬的背景外,还有他在战场拼杀获功的关系。 国外战场上,在他最后一次围剿中,凭着出色的智谋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地歼灭了敌军,并俘虏了敌军头领。本来是喜事一桩,奈何最后撤离时遇到了敌军残留的小分队,他在保护手下战士撤离时不幸中枪,万幸那枪是打在了左手臂,没有击中要害处。医疗队用直升机紧急送他回国治疗,就怕战场上医疗条件简陋而留下后遗症。在首都军医院经过手术治疗和术后康复,一个月的时间才获准出院,但他的父母,不愿他再回到险恶的战场,为此不息动用关系把他调到了金陵军区。他也凭着战场上的几次大大小小的战功,授封中校军衔,调任金陵军区第三十二旅参谋长,出任旅级部队军事指挥部门的首长,协助该部队的军事主官进行指挥。 只要是热血男儿,谁没有“男儿自当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气,就是在战场牺牲他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可是在面对母亲的眼泪,父亲斑白的发丝后,他还是软弱的妥协了。 “仲凌,我和你父亲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有要求过你什么,哪怕你都二十六了还没有结婚,我们就是着急也没有逼迫过你。这次是运气好,没有伤到要害,你要是还想着我这个当妈的,还想以后给我们养老送终,就留在国内,也免得我们担心受怕。”母亲的话尤言在耳,他身上背负着的除了自己的前程,自己的荣辱外,还有家族的前程和荣辱。 “许大姐,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小米粥,还有馒头和咸菜,你起来吃点东西吧。”许桂兰比沈兰花大一两岁,沈兰花就直接称她“大姐”了。 许桂兰缓缓地转过头,看清楚来的人后,不知怎的,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流。她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沈兰花也顺势坐在了床边,握着她的手。“大姐,我也知道你难受,但是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什么苦都得受着。我爹以前也是当兵的,那时候还在战乱,他年纪轻轻牺牲了,我娘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过得很不容易,你的痛苦我是很能理解的,但是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日子总是要过的。想想你的孩子,还没有成家,日后儿子女儿结了婚,孙子外孙一生,你也是奶奶外婆了,这么一想,你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这些道理许桂兰怎么会不懂呢?只是伤心来了谁能挡得住?说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纪,可她毕竟年轻过,和丈夫感情要好,现在丈夫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心里真的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在沈兰花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早饭,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着她出来了这么久,家里人也担心,就是坏消息也是要尽快回去,好让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我一趟,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我这也是顺路,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还坐上汽车了,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娉婷这丫头真不错,前阵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她妈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把家给支起来,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尽顾着上学,其他事一概不会,谁成想还有这本事呢?这样看来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媒人上门来了。”农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家长里短。之前大家对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学和不下地,现在则升级到了“是个能干知礼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别看之前她家里过的不错,是村里数得着的人家,可现在她爹走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学学种地,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农村姑娘的本分和归宿。好在会在娉婷面前言语不顾忌的人并不多,否则光是听这些闲话都能把她烦死。 47.第四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你现在还小, 再过两年可不是要考虑个人问题?你看以前陈雪丽和吕美在团里出风头吧?现在还不是嫁人了,不过她们命好, 嫁了军官,以后是不用发愁了。”对于她们, 季红是非常羡慕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和别人比。她的相貌、才艺都一般,当初能进文工团还是走的关系,进来后也是不温不火地混着, 从来没有得到过领导的重用, 所以她考虑问题难免会现实一些。对于自己未来的生活, 她不想就那样认命, 可又无力去和现实做什么斗争,在她看来,以后她无非是退伍回家再在家人的安排下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她知道钱群对她的心, 说实在话, 钱群条件不错,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那也是很多姑娘理想的对象,长得周正,人也老实, 家里条件不差, 还是城镇户口, 只不过季红和她家人都想着能再挑个更好的,才一直没把这个事放在台面上说。要说她不愧疚那是骗人的,可是女人结婚自古就是第二次投胎,就算她自私想投个好胎这也不算什么罪过吧? “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哪能像以前一样当菟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只是优秀又对我好,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社会再发展几十年,男女已经平等了,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剩斗士”,“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她根本做不到,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季红确实受到了震动!她想着,要是这些话让自己父母听到了可不得了,没想到娉婷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的想法却这么令人震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娉婷此时脸上自信的神采,她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像娉婷一样该多好?哪怕是个农村的姑娘,却仿佛得天独厚,学什么都快,领导也喜欢,就是不打扮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以后我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也相信你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能让你享福的男人。”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走着走着娉婷也忍不住笑了,引得季红莫名地看着她。 “我想着,要是这会儿有谁听到我们说的这些话就真的完了,多损形象,好像我们急着嫁人似的,满口男人男人的。”娉婷这样一解释,季红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有些压抑的气氛,两人又开开心心地说一路说笑,准备等着坐开去市区的公交。她们不知道的事,路边停着的吉普车里,已经有几个人全程听到了她们关于“婚姻”和“男人”的大胆言论。 “呵,这两个妞,在大马路上就这样不注意形象,我看想找个好对象也难。”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军官,坐在副驾驶,正侧着身子对着后座的人说话,“你说这些姑娘,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不是想嫁好人家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遇上哪个都够男人喝一壶吧?” 坐在后座的那位一直低头看着文件,修长的手指不停翻阅着,眉头微皱,好似对那些话置若罔闻。 “这两个啊,是我们文工团的姑娘,个子高些的那个还是文工团的骨干呢,部队里可有不少男兵中意她,不光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石团长,你可就不懂了,带着烈性的姑娘更让男人有征服欲,别说喝一壶,就是喝两壶,三壶都有人抢着要。” “行呐,你小子也是其中一个吧!我告诉你,这男人找老婆那什么好不好看的没用。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还是得会伺候人,得知暖知热,你说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晚上还能给你端盆洗脚水,这样的老婆招人稀罕不?再说了,灯一关还不是一个样,只有你们这些个小年轻才会非得找个好看的,这好看能当饭吃吗?”石团长名叫石前进,四十出头的年纪了,以前参加过战争,是靠着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三岁就一个代沟更何况他和小年轻们差那么些岁数呢?他和下面的兵相处起来一向没什么架子,因而开车的警务员也敢和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我说仲凌呐,这在车里呢,就一会儿功夫,你也别那么认真了,我看着都觉着头疼。”石前进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有些烦躁地说,“这老丁怎么回事,等了他有十分钟了,还不过来!这要是在战场上,那就是延误战机!” 翟仲凌合上手里的文件,放进了档案袋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赏心悦目,直让石前进看得牙疼。 “我说仲凌,你还年轻,虽说稳重些好可你也太缺乏朝气了,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我这个大老粗看着都累。”他们几个人是总军区的,今天开完会后一起出来办事,别人的事都办好了就剩老丁磨磨蹭蹭,眼看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石前进难免有些着急,总想着找人说话分散分散注意力。翟仲凌是首都来的,读过军校,也上过战场,立过军功,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军区参谋。石前进虽说是草根出身,但他不是迂腐的人,也不玩阴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翟仲凌来了金陵军区后,他们相处不错,挺合得来,虽说年龄有些差距,但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所以石前进这么说话翟仲凌听了并不生气。 “再等等吧,我们是提前办完事过来的,丁政委也不知道我们在这等着,要是急得慌你也可以下车走走,散散心。”天气有些闷,翟仲凌伸手解开脖子上的纽扣,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脸上棱角分明,无论是坚毅的下巴还是抿着的嘴唇,无不显示他是一个极有原则和认真的军人。 又过了几分钟,丁政委终于出现了。警务员周正开着车出了部队大门,往总军区开去,而此时,娉婷和季红还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那班总是会晚点的公交车。不经意的转头和抬眼间,两人有了片刻的对视,只是此时谁也不会知道,以后大家会有着怎样的交集。 “都等了十几分钟了,连个车影子都没见着,去一趟市里真不容易。”有些晃神的娉婷听到了季红的抱怨,立刻收回了一些莫名的思绪。 “再等等吧。车子总会来的,你先想想等会儿到了市里我们先去哪里?你中午想吃什么?这样分散注意力,你就不会着急了。”有些人喜欢等车,有些人等一分钟都会不耐烦,而娉婷就是那个只要确定车会来,等多久都不会不耐烦的人。 “我怎么觉着平常你就是这么跟吴亚萍说话的呢?感情你把我当她啦?我可没她那么不靠谱……” 又过了六七分钟,开往市区的公交车姗姗来迟,娉婷和季红终于能在公交车上感受着初夏的微风。 沈伟文的“活动”很成功,娉婷被安排到了金陵军区文工团。对这个结果何家里非常满意,要是去黑龙江、云南那么偏远的地方,家里人还真不放心。再说金陵是哪里?就是这些没读过过书的庄稼人都知道,那是顶顶富庶的地儿,古时候好些皇帝都住在金陵城里头呢,可是几朝古都了。 “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他,本来还挺担心你的,现在知道你要去金陵,我反而放心了。”许桂兰给娉婷收拾着东西,女儿出远门,总归不放心,恨不得什么都让她带上。家里还存了好些粮票、布票、工业票,都是之前何跃强、何成辉寄回来的,许桂兰不是那种铺张浪费的人,除非必要,好些都是攒着不花的,这次倒是舍得让娉婷带着了。 “妈,你别给我整那些了,自己留着用吧,我一个人在外头用不了那些,况且部队里什么都有,不用特意准备的。”许桂兰对她这样好,好到让她心里有了负担,娉婷的眼角也开始泛红了。想她上辈子就享受着父母的疼爱,她的离去对父母的打击肯定很大,这辈子何家人对她也很好,她也就把自己当成何娉婷,会好好孝顺他们的。 “我在家里有吃有喝的,啥都不缺,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你带上。本来是想着攒下来,留着你和你哥结婚用,现在你要去部队,你哥也在部队,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娶媳妇,还是先紧着你,等你在部队安稳了,以后你哥结婚你能帮衬点就帮衬点,你们兄妹间就是要这样常来常往的才亲近。”许桂兰没听她的,继续忙着手里的事,“你哥前几天的信里不是说了吗?他现在随队在成都,等你到了金陵安置好了就给他写信,妈现在就剩你们这一双儿女,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过年前一直没等到何成辉的信回来,家里又发生了大事,许桂兰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好在前几天他来信了,原来是随着部队转移,想着等安置好了再写信。何跃强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只是娉婷上次写到原部队的信没到他手里,好在里面没什么要紧的话,重新写一封就行。 “原本还想着,等你高中毕业,去找你姨妈帮你找份好工作,再找个好对象,这样你一辈子也不用吃什么苦,谁能料到还有这事呢?但不管怎么说能去部队都是好事,你到了那要努力,不为别人想也要为自己多想想,千万要把自己的前程放在第一位,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跟妈说,只要人好,妈都会同意……”许桂兰絮絮叨叨地说着,娉婷就在一旁听,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来。 “明天我们一起坐车去县里,买些布给你做两身衣裳,总不能穿着旧衣服出门,到了外面会被人家笑话的。”现在的衣服都讲究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他们家的孩子少,不至于又缝又补的,但是大多衣服也显旧了,颜色都洗得发白。在家就是穿补丁衣裳也没什么丢人的,但一出了远门就不同,穿的太差会被人看不起。 “听说现在流行那种改良了的中山装,就做两件外套吧,现在也能穿,冬天里面加件棉袄也能穿。”娉婷没有说不要,既然家里有布票,做两身衣服也不为过。“妈,到时候你也做一身吧,也别太省着了。” “我又不缺衣服,再说了,每天下地干活哪用得着穿新衣服啊,你们年轻小姑娘穿的漂漂亮亮就行了。” 第二天,许桂兰带着娉婷搭车去了县里。镇上只有供销社,虽说一般农村生活需要的生产工具,生活用品都有,但都是最基本的,只讲就实用,不讲就时兴。许桂兰想着南方经济条件好些,听说那里的小姑娘们打扮得可好看,就想带娉婷去县里的百货商店看看,买些花样好,又时兴的料子。 一大早,天还没亮,两人就坐上了村里的牛车,到了镇上又换了拖拉机,一路颠到县里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来。开拖拉机的把她们随意放在了路边,约好了回去的时间后就走了。县里娉婷还没来过,许桂兰倒是认识路,她带着娉婷往县里那条最繁华的街上走。 如今的县城还不算繁华,又矮又灰的房屋,看得出生活水平与几十年后的差距,不过看上去却让人很有亲切感。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县里最繁华的商业街,娉婷也看到了传说中的百货商店和国营饭店。 “饿了吧,妈还特意带了粮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中午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到家。”和拖拉机约好的时间就是中午,等到家了肯定得下午了。早饭和午饭比起来,自然是早饭要省钱。 国营饭店的早饭挺丰盛,面条,饺子,胡辣汤什么的都有。难得下馆子,娉婷肚子里的馋虫也开始叫唤了,她点了份胡辣汤,又加了个油饼子,许桂兰则是叫了碗面条。 正宗的胡辣汤,味美又爽口,娉婷在碗里加了一大勺辣椒油,吃得身上直冒汗。其实娉婷一直很喜欢吃小吃,以前上学,工作时都是和同学,同事到处吃的,恋爱后夜常和男友下馆子,今天这顿饭让她想起了以前的生活。 不管娉婷心里多么波涛汹涌,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人相对之前沉默一些罢了。吃完早饭,母女俩去了百货商店,说是商店其实也不大,就是货柜货架多了几个,目测下来里面的东西确实比镇上的供销社要体面些。一路走到卖布的柜台,满眼看去都是蓝的,灰的,黑的,黄的布料,红色的也有一些,不过比较少罢了,现在也只有结婚办喜事才会穿红戴绿的。许桂兰看上了一匹海棠红的布料,用手摸了摸后转向了娉婷。“婷婷,你看这个料子怎么样,做件外套不错吧?” “不要吧,这也太亮了,穿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还是选一些大众化的颜色吧。”颜色娉婷是挺喜欢的,可是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不要了,一是确实很显眼,二是价格绝对不便宜。 这时候一直没搭理她们的营业员走过来了,她态度还不错,脸上带着笑容,听到娉婷嫌颜色太亮就劝道,“小姑娘这是害臊了,要我说这匹布颜色又正,料子又好,我们店里总共也就进回来几匹,卖的可好了,这不,就剩最后这么些了,要是买回去做外套也是刚好够一身,这位大姐你可要帮闺女好好掌掌眼了。” 听了营业员的话后,不要说许桂兰,连娉婷都直想把这布料买下来了,实在是太会说话。 “中,那就把这匹剩下的都包了,再选两个大众些的颜色,家里你奶给的是藏蓝的,要不今儿就选青的和灰的?不管是做衣裳还是做裤子都带得住,也不显老,你看呢?”许桂兰决定了以后,娉婷也没说不好,要她说,不管什么颜色,做出来的样子也都差不了多少,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等我们回去,找秋香给你做几身,她是去外面学过手艺的,做出来的样子好看着呢。”村里有专门帮人做衣服的手艺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秋香是村里何山明娶的新媳妇,之前专门学过做衣服,花样子也多,现在十里八村的年轻人都爱找她做衣服,仔细算起来的话,秋香也算娉婷的堂嫂子。 买好了布,又逛了两圈,许桂兰给娉婷添了两双鞋,一双小白鞋,也就是白布鞋,还有一双黑皮鞋,都是耐看又好搭配的。这年头能有一双皮鞋绝对是件拉风的事,六块钱的价格不是普通家庭能轻易承受的,可想而知许桂兰是有多舍得。想着娉婷现在还在发育,鞋的尺码还特意放宽了,免得过阵子穿不下,这也是许桂兰精打细算的一面。 48.第四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年后, 天气渐渐转暖,万物开始复苏, 很快就开春了,大家也恢复了田间的劳动。本来聘婷想自己代替许桂兰去上工, 但许桂兰并没有同意,让她等学校开学了还去上课。对于这个女儿, 许桂兰一向娇养着, 之前家里经济不差,从来没有让聘婷下过地,最多是在家里做些家务活,现在情况虽说有变, 她还是舍不得女儿吃苦。她也想好了,等娉婷高中毕业了, 拿到了文凭, 她就回娘家央求央求, 请娘家人帮聘婷找份好工作, 最好是吃商品粮,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对女儿她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倒是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 因为在部队难得回来,就是她想帮着相看也不中, 就怕自己儿子不合意, 反而害了他一辈子。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从把他们生下来, 就没有一天不为他们担忧的,可要是没儿没女,没什么可忙的,那人生也就没什么趣味了。 聘婷还不知道许桂兰心里的打算,知道了或许会有些无语吧,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就已经想到找婆家,自己以前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早恋都不让的。这会不用上学,不用上工,娉婷也没让自己闲着,要知道农村姑娘要是不干活,会被人说嘴的。家里家务挺多,抽空还养鸡养鸭种蔬菜,一天一天的日子过的也挺快。有空闲了娉婷还把课本拿出来看,大段大段的文字,看的她有些不习惯,好在内容也能看得懂,她也就尽量把知识捡起来,就是不能考大学,懂得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天气渐暖后,有一个另全公社震动的消息,那就是部队又开始招兵了,公社里一共有六个名额。在农村,家里出一个当兵的是一件光荣的事,整个公社能应招的人数本就屈指可数,那些想进部队的就想着法地托关系。聘婷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意,直到有天中午,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后,聘婷的人生改写了。 队长带着县里的领导和两个穿着军装的领导进了她家的院子时,聘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现在是1966年,因为种种原因,部队已经取消了军衔制度,部队里的军官从排长到三军统帅的军服是一样的,只能够从口袋的数量区别干部和战士,干部是四个口袋,战士是两个口袋。所以娉婷知道他们是干部,具体什么职位并不清楚,不过从县里领导的态度看,级别应该还不低。 “聘婷啊,家里来客人了。”队长何军年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着,“这位是县里的陈主任,这两位是部队的首长,今天正好到你家来看看。” 聘婷赶紧把他们迎进了屋,请他们坐下后找了干净的杯子沏上了茶放在了他们手边上。整个过程聘婷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虽说她里子不小,但是年轻小姑容易脸红她也控制不了,而且她一直感受到那位年长些的军官一直看着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些忐忑。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年长些的那位主动开口了,“小姑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也就是过来坐坐。其实呢我和你父亲是战友,听闻他牺牲的消息一时有些伤感,刚巧来这里招兵,以前在一个连队就听说过他是这个屯的,这不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聘婷听了还是有些讶异的,心里也在感叹一个“巧”字。 “谢谢您还特意过来,不过现在我妈也不在家,您看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娉婷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是发自肺腑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要是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和何跃强是战友呢?现在他不光说了,还特意走一趟,就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又恋旧的人了。只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真不好脸大地招待贵客,总要请长辈过来才好。 “这倒不用,我也就是来看看,待不了多会就走了。”他笑着说,态度很温和,“想当初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你父亲接到了你出生的喜信,就一直发愁要给你起一个好名字,还让我帮忙,我就给你起了一个‘娉婷’,现在看来这个名字正适合你。” 从他进门观察到现在,看到娉婷落落大方,应答自如,看上去很是聪慧,更难得眼神清澈透亮一看就是心思纯正的,让人很有好感。说实话,这样的品貌,埋没在这偏僻的村庄里还是有些浪费了,只是如今外面的世道也不是那么平静,就是他想帮一帮忙也怕自己使错了力。 “我的名字还有这个缘故呢,以前也没听我父母说起过。”娉婷自己还在奇怪呢,村里的女孩子都起一些梅啊,敏啊,兰啊之类的,她的名字如此特别,本来以为是何跃强起的,没想到还是另有其人。“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好听,又特别,真的非常谢谢您。” “我和你父亲是生死兄弟,你喊我一声叔叔就行。我姓沈,名伟文。”沈伟文确实没待太久,问了娉婷的学习情况,日常生活,还有何成辉在部队的情形后,也就起身告辞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些粮票油票之类,说是来的匆忙,没买什么东西,让她一定要收下。 “我真的不能收,我们在农村吃穿不愁也用不上这些,叔叔你带走吧,你出门在外不方便,自己留着更得用。”这是大实话,都说“穷家富路”,在家里什么都能将就,出了门没了钱和票,真是不方便的很。再说本来就非亲非故,就这样大剌剌拿了人家的东西,总会显得自己眼皮子太浅,没见过世面。 最后沈伟文没降得过聘婷,还是拿走了粮票,走之前他感慨地说了句,“你出生你父亲就盼望着你会长成一个出色的姑娘,现在见到你了,你果然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盼,不管怎么样,好好生活。”说完他就离开了。 晚上许桂兰回家聘婷跟她说起了这件事,对于丈夫的战友,许桂兰也不怎么认识,印象里倒是听丈夫提起过几个关系好的,但也不确定其中是不是有沈伟文。聘婷也没多什么,“战友情”是非常珍贵的一种感情,虽然她没有当过兵,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她能理解那种惺惺相惜,超越生死的情感。如果不是感情很好,一个级别不低的军官,何必为了来看看她们,特意来家里呢,总归是有心了。虽然内心有些触动,母女两也没有放在心上,对她们而言,沈伟文也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是不会在她们生命里多做停留的。 没两天,队长何军年又上门了,这次他是趁着许桂兰中午在家时过来的。 “大妹子啊,今天可给你家带好消息来了。”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的,往上数几辈都有血缘关系,队长为人还算可靠,平常对他们家还是挺照顾的。 “大军哥,吃饭了没?”许桂兰也没有直接追问消息的事,而是热情的端着板凳让他坐,又让聘婷去灶上拿一副碗筷过来。 “别忙了,我吃过饭来的。”队长何军年也不矫情,直接坐了下来。“行了,聘婷,你也别忙了,今天这事还跟你有些个关系。” “大哥,到底啥事啊?”许桂兰问道,旁边的聘婷也勾起了好奇心。 “上次来家的那两个部队的领导,就是专管部队招兵的,还和你家跃强有旧。”提到了何跃强,许桂兰有瞬间的伤感,何军年也停顿了片刻没说话。“不管怎么说,今天我来说的是好事儿,部队的领导说了,今年还要招一批女兵,也不用那么累啥的,专门干文艺的,又清闲又体面,上次他两见了见聘婷,觉着聘婷不错,愿意把她招到部队去,你们娘俩商议商议,要是没啥意见的,这事就定下来。” 许桂兰还有些缓不过神,谁能想到还有这好事呢?娉婷在一旁沉默着,不发表什么意见。要她说,去部队肯定比在家里体面,但她对未来也是有恐惧感的,不去经历谁都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怎样,大致也逃脱不了嫁人生子的命运,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盼头,总归就是嫁的人会有所不同罢了。 说完话后何军年也就走了,走之前还让她们尽快给个答复,说了句“机会不等人呐”。之后许桂兰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她当然知道能去部队是好事,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往部队挤?那位丈夫的战友能给娉婷这么好的机会也不容易。可是自从丈夫牺牲后,她对部队的感情也有些复杂了,要是聘婷也进部队,她的一双儿女就没有一个是在身边的,这让她的内心很是犹豫。 “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踌躇过后,许桂兰问着聘婷的意见。 “能去部队当然是好的,而且做文艺兵也没什么辛苦的,当个几年兵回来我也还年轻,说不准工作和对象还好找些呢。”和许桂兰说话聘婷也没扯什么理想什么追求的,说的都是平平白白的大实话。现在这个年代能去部队多好啊,吃着公家的饭,捧着铁饭碗,那是和留在农村完全不一样的日子。像上辈子那会,要考个军校多费劲?各种体检项目严苛不说,分数线也高的惊人,一直以来,聘婷还是有军人梦的。她也没想着在部队里有什么大前途,最好是到了年龄能转业到机关,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也就行了。 听了聘婷的话她是知道闺女想去了,都说“儿大不由娘”,闺女大了也是一样。她默默把碗里的饭吃完了,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怎么她们一家几口,都要和部队扯上关系呢?一直到现在,想到丈夫她还是痛彻心扉的,两个孩子是她的精神支柱,现在聘婷也要离开,她一下子真的接受不了。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也就到了下午上工的时间。许桂兰和聘婷说了一声后就出门了,而聘婷能去部队的消息,也早就插着翅膀飞遍了村里的各个角落。 作为文工团的新兵,部队的观念是文艺兵首先得是兵,娉婷和新入伍的十几个女兵一起接受了为期两个月的军事训练。这些女新兵里有卫生员、通讯员、文艺兵等,训练她们的教官是新兵连的一位连长,人很严肃,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女兵而放松对她们的训练。可以说这两个月是娉婷两辈子过的最苦的日子,她也从内心里佩服那些女兵和军校的女学员。当其他同龄女孩悠哉悠哉地享受着生活时,她们却在经受各种考验和训练。“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有时候的确不能只羡慕别人获得的成就,而忽略别人付出的艰辛。 <br/><br/>训练结束回到文工团,副团长丁慧对娉婷进行了考核,考核结果让她很满意。丁慧早就知道了娉婷这个人,是动了关系进来的。作为有口皆碑的军区文工团,战地文工团里有不少干部子弟,对于关系这一块大家并不是那么介意,丁慧不满的还是娉婷来自农村,很有可能没有任何特长,她怕娉婷过来占用文工团的招人名额不说,人还不顶用。这种想法在考核之后就不存在了,娉婷有一定的舞蹈基础,理解能力也强,很多舞蹈动作很容易上手。唱歌这一块,虽说嗓子不是那么靓,对节拍的掌握却很准确,看得懂五线谱,还会一点乐器,综合下来是个有用的苗子。 <br/>“现在团里没有空缺,你平时就先跟着后面看吧,他们练功的时候你也跟着练,别怕吃苦,要知道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考核过后,丁副团长对娉婷的态度和蔼了不少。她进文工团的时候也才十七八的年纪,在文工团里献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把文艺工作当成自己一生的事业。对她而言,只要是好苗子,她不会在意那些外在条件,一定会好好培养。 正式进入文工团后,娉婷发现文工团里真的是藏龙卧虎。有毕业于军艺的文艺兵,有在国外专家指导下练习的独唱演员,有能唱能跳的民歌手,还有很多干部子弟。这样一看,娉婷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优势,即使知道历史的轨迹,但是怎么让自己生活的更好,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在这个大环境里,做生意是不可能,去工厂上班还不如在部队,当老师什么的也危险得很,这样权衡下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49.第四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原本是喜庆的春节, 因为何跃强的牺牲和何成光的未归, 使得许桂兰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元宵节后,过年的气氛也就淡了,许桂兰的心情也平复了很多, 不再每天躺在炕上, 偶尔会下地, 也会和聘婷说些话了。 “你哥一直没有信回来,我心里有些不放心。他的津贴倒是按时寄回来。按理说这大过年的他好歹要写封信,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的好不好,你爸的事他知道了没有,有空你写封信给他问问看。”听了许桂兰的话后, 娉婷找出了之前何成辉写回来的信, 照着上面的地址写了一封, 也没有说太多,就问问他的近况, 表达了许桂兰对他的思念之情。本来还想说两句何跃强牺牲的事, 想着他或许已经知道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没有在信里面多提。之后趁着赶集的日子去了一趟邮局,买了一张邮票寄了出去。 何娉婷的哥哥何成辉也才二十来岁, 他初中毕业后就出去当兵, 凭着能说会道, 吃苦耐劳, 从一个小兵一路升成了排长, 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年后,天气渐渐转暖,万物开始复苏,很快就开春了,大家也恢复了田间的劳动。本来聘婷想自己代替许桂兰去上工,但许桂兰并没有同意,让她等学校开学了还去上课。对于这个女儿,许桂兰一向娇养着,之前家里经济不差,从来没有让聘婷下过地,最多是在家里做些家务活,现在情况虽说有变,她还是舍不得女儿吃苦。她也想好了,等娉婷高中毕业了,拿到了文凭,她就回娘家央求央求,请娘家人帮聘婷找份好工作,最好是吃商品粮,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对女儿她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倒是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因为在部队难得回来,就是她想帮着相看也不中,就怕自己儿子不合意,反而害了他一辈子。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从把他们生下来,就没有一天不为他们担忧的,可要是没儿没女,没什么可忙的,那人生也就没什么趣味了。 聘婷还不知道许桂兰心里的打算,知道了或许会有些无语吧,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就已经想到找婆家,自己以前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早恋都不让的。这会不用上学,不用上工,娉婷也没让自己闲着,要知道农村姑娘要是不干活,会被人说嘴的。家里家务挺多,抽空还养鸡养鸭种蔬菜,一天一天的日子过的也挺快。有空闲了娉婷还把课本拿出来看,大段大段的文字,看的她有些不习惯,好在内容也能看得懂,她也就尽量把知识捡起来,就是不能考大学,懂得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天气渐暖后,有一个另全公社震动的消息,那就是部队又开始招兵了,公社里一共有六个名额。在农村,家里出一个当兵的是一件光荣的事,整个公社能应招的人数本就屈指可数,那些想进部队的就想着法地托关系。聘婷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意,直到有天中午,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后,聘婷的人生改写了。 队长带着县里的领导和两个穿着军装的领导进了她家的院子时,聘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现在是1966年,因为种种原因,部队已经取消了军衔制度,部队里的军官从排长到三军统帅的军服是一样的,只能够从口袋的数量区别干部和战士,干部是四个口袋,战士是两个口袋。所以娉婷知道他们是干部,具体什么职位并不清楚,不过从县里领导的态度看,级别应该还不低。 “聘婷啊,家里来客人了。”队长何军年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着,“这位是县里的陈主任,这两位是部队的首长,今天正好到你家来看看。” 聘婷赶紧把他们迎进了屋,请他们坐下后找了干净的杯子沏上了茶放在了他们手边上。整个过程聘婷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虽说她里子不小,但是年轻小姑容易脸红她也控制不了,而且她一直感受到那位年长些的军官一直看着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些忐忑。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年长些的那位主动开口了,“小姑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也就是过来坐坐。其实呢我和你父亲是战友,听闻他牺牲的消息一时有些伤感,刚巧来这里招兵,以前在一个连队就听说过他是这个屯的,这不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聘婷听了还是有些讶异的,心里也在感叹一个“巧”字。 “谢谢您还特意过来,不过现在我妈也不在家,您看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娉婷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是发自肺腑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要是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和何跃强是战友呢?现在他不光说了,还特意走一趟,就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又恋旧的人了。只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真不好脸大地招待贵客,总要请长辈过来才好。 “这倒不用,我也就是来看看,待不了多会就走了。”他笑着说,态度很温和,“想当初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你父亲接到了你出生的喜信,就一直发愁要给你起一个好名字,还让我帮忙,我就给你起了一个‘娉婷’,现在看来这个名字正适合你。” 从他进门观察到现在,看到娉婷落落大方,应答自如,看上去很是聪慧,更难得眼神清澈透亮一看就是心思纯正的,让人很有好感。说实话,这样的品貌,埋没在这偏僻的村庄里还是有些浪费了,只是如今外面的世道也不是那么平静,就是他想帮一帮忙也怕自己使错了力。 “我的名字还有这个缘故呢,以前也没听我父母说起过。”娉婷自己还在奇怪呢,村里的女孩子都起一些梅啊,敏啊,兰啊之类的,她的名字如此特别,本来以为是何跃强起的,没想到还是另有其人。“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好听,又特别,真的非常谢谢您。” “我和你父亲是生死兄弟,你喊我一声叔叔就行。我姓沈,名伟文。”沈伟文确实没待太久,问了娉婷的学习情况,日常生活,还有何成辉在部队的情形后,也就起身告辞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些粮票油票之类,说是来的匆忙,没买什么东西,让她一定要收下。 “我真的不能收,我们在农村吃穿不愁也用不上这些,叔叔你带走吧,你出门在外不方便,自己留着更得用。”这是大实话,都说“穷家富路”,在家里什么都能将就,出了门没了钱和票,真是不方便的很。再说本来就非亲非故,就这样大剌剌拿了人家的东西,总会显得自己眼皮子太浅,没见过世面。 最后沈伟文没降得过聘婷,还是拿走了粮票,走之前他感慨地说了句,“你出生你父亲就盼望着你会长成一个出色的姑娘,现在见到你了,你果然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盼,不管怎么样,好好生活。”说完他就离开了。 晚上许桂兰回家聘婷跟她说起了这件事,对于丈夫的战友,许桂兰也不怎么认识,印象里倒是听丈夫提起过几个关系好的,但也不确定其中是不是有沈伟文。聘婷也没多什么,“战友情”是非常珍贵的一种感情,虽然她没有当过兵,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她能理解那种惺惺相惜,超越生死的情感。如果不是感情很好,一个级别不低的军官,何必为了来看看她们,特意来家里呢,总归是有心了。虽然内心有些触动,母女两也没有放在心上,对她们而言,沈伟文也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是不会在她们生命里多做停留的。 没两天,队长何军年又上门了,这次他是趁着许桂兰中午在家时过来的。 “大妹子啊,今天可给你家带好消息来了。”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的,往上数几辈都有血缘关系,队长为人还算可靠,平常对他们家还是挺照顾的。 “大军哥,吃饭了没?”许桂兰也没有直接追问消息的事,而是热情的端着板凳让他坐,又让聘婷去灶上拿一副碗筷过来。 “别忙了,我吃过饭来的。”队长何军年也不矫情,直接坐了下来。“行了,聘婷,你也别忙了,今天这事还跟你有些个关系。” “大哥,到底啥事啊?”许桂兰问道,旁边的聘婷也勾起了好奇心。 “上次来家的那两个部队的领导,就是专管部队招兵的,还和你家跃强有旧。”提到了何跃强,许桂兰有瞬间的伤感,何军年也停顿了片刻没说话。“不管怎么说,今天我来说的是好事儿,部队的领导说了,今年还要招一批女兵,也不用那么累啥的,专门干文艺的,又清闲又体面,上次他两见了见聘婷,觉着聘婷不错,愿意把她招到部队去,你们娘俩商议商议,要是没啥意见的,这事就定下来。” 许桂兰还有些缓不过神,谁能想到还有这好事呢?娉婷在一旁沉默着,不发表什么意见。要她说,去部队肯定比在家里体面,但她对未来也是有恐惧感的,不去经历谁都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怎样,大致也逃脱不了嫁人生子的命运,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盼头,总归就是嫁的人会有所不同罢了。 说完话后何军年也就走了,走之前还让她们尽快给个答复,说了句“机会不等人呐”。之后许桂兰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她当然知道能去部队是好事,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往部队挤?那位丈夫的战友能给娉婷这么好的机会也不容易。可是自从丈夫牺牲后,她对部队的感情也有些复杂了,要是聘婷也进部队,她的一双儿女就没有一个是在身边的,这让她的内心很是犹豫。 “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踌躇过后,许桂兰问着聘婷的意见。 “能去部队当然是好的,而且做文艺兵也没什么辛苦的,当个几年兵回来我也还年轻,说不准工作和对象还好找些呢。”和许桂兰说话聘婷也没扯什么理想什么追求的,说的都是平平白白的大实话。现在这个年代能去部队多好啊,吃着公家的饭,捧着铁饭碗,那是和留在农村完全不一样的日子。像上辈子那会,要考个军校多费劲?各种体检项目严苛不说,分数线也高的惊人,一直以来,聘婷还是有军人梦的。她也没想着在部队里有什么大前途,最好是到了年龄能转业到机关,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也就行了。 听了聘婷的话她是知道闺女想去了,都说“儿大不由娘”,闺女大了也是一样。她默默把碗里的饭吃完了,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怎么她们一家几口,都要和部队扯上关系呢?一直到现在,想到丈夫她还是痛彻心扉的,两个孩子是她的精神支柱,现在聘婷也要离开,她一下子真的接受不了。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也就到了下午上工的时间。许桂兰和聘婷说了一声后就出门了,而聘婷能去部队的消息,也早就插着翅膀飞遍了村里的各个角落。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是为了你侄女想吗?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儿子!”何富贵连跟他掰扯的心思都没有,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也别在争啥,今天这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该谁去就谁去,娉婷是我孙女,成伟也是我孙子,只要我何富贵活着一口气,不会不管成伟,但聘婷的事,你们做叔叔婶婶的也别拦她的道。” 没达到目的,还受了一肚子气,何跃岭也不想再听他爹说什么大话,哼了一声直接走了,留下何跃廷对着他爹一声也不敢吭。他能说什么呢?四弟是什么品行他从小到大太了解了,可不管怎么说,那是他兄弟,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就是心里有意见又能怎么着,要是他跳出来和他弟不对付,他爹妈心里照样不舒服。 何富贵接着抽上了手里的烟杆,看大儿子一副不大敢吱声的样子知道他是个孝顺的,心里好歹还有些安慰。“你弟就这样,这辈子是改不了好了,本来有你有你二弟,我这辈子也就满意了,谁知道你二弟出了这种事。”之前对二儿子又多自豪,现在就有多伤心,“我都想着一家人和和气气,现在看也是不可能。等娉婷进了部队,老二家也算立起来了,我这是为了让老二走得安心。”说到最后,何富贵也不禁老泪众横。 何跃廷哪里能不知道爹的心思,就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为了弟弟早早走了,也难过得不行,什么不比活着好?现在侄女有前程,他这个当大伯的也高兴,只希望她进了部队能好好努力,才不辜负这么好的机遇了。至于四弟,他一向尽着当哥哥的本分,能帮的就帮,现在弟弟、弟媳心也大了,大家不是一路人,以后只当亲戚处,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吧。 何跃岭一回家就板着个脸,地上的椅子也被他踢得直晃,李香珍知道没得着好结果,心里也不大乐意。 “这爹妈是咋回事,咋不知道疼孙子呢?”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惹着了何跃岭,“你还说!要不是你窜唆的好事,我能被爹指着鼻子骂?你这个成事不足的娘们,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李香珍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委屈得直摸泪,谁让她嫁了这么个男人,又孬又没本事,让她跟着受苦不说,连儿子都没有别人家那么好的前程。可是女人家自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除了想方设法让日子好过些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事情没办成就来怪她,早干什么去了!只怪她拳头没有男人的硬,就算心里有想法,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一天对何家人而言注定是个不眠夜,老四家两口子在吵闹,老大家则安静了许多。因为晚上吃饭只有男人上了桌,田秋芳只知道老四和公公吵架了,但为什么吵架却不太清楚。等晚上忙完了,两人都回了房间,少不得要问两句。 “还能为什么,老四你还不知道?想着把聘婷那丫头入伍名额拿过去给他儿子呢,咱爹没同意,就吵了两句。”何跃廷也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两句,他一个大男人,从小就是当哥哥的,不喜欢嘴碎那一套。 “这事保不定就是李香珍闹的,白天就看她凑在妈面前念叨啥,就知道整不出好事。”田秋芳收拾好东西,又涂了个脸,爬上床躺在了何跃廷身旁。“要说二弟妹也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要是娉婷这一走,家里就剩她一个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再正派的女人,都免不得惹上一身腥,她以后的日子可要难过喽。” 何跃廷不耐烦听这些,“行了,都是些没谱的话,再怎么说,她是我们何家的媳妇,没有让外人欺负的道理,要是她哪天看中了谁,想要改嫁,我看爹妈那也不会不同意。这么多年她过的不容易,你平常能帮衬的就帮衬帮衬。成辉和娉婷以后都在部队里,是吃公家饭的,就是现在帮不了家里什么,保不齐以后真发达了,我们做长辈的,不是想着往后得什么好处,总归也不做那些落井下石的事,一辈子良心不安。” 田秋芳就喜欢丈夫这一点,心地好,人正派,跟着他过一辈子就是安心。她往何跃廷那凑了凑,心理有说不出的满足感,何跃廷也搂住了她的肩膀,渐渐的,也升起了些这样那样的心思来。田秋芳欲拒还迎的,想着两人毕竟没那么年轻了,但丈夫对她的情谊还是让她非常受用的。 而此时的许桂兰一个人躺在床上发着呆,自从白天知道了那个消息,她整个下午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不让女儿去就是对不起她,让女儿去那她就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自从丈夫去世后,生活变化如此之大,让她一时接受不了,想到这里,她又默默流下了泪水,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让女儿去部队,女儿能有好前程,好生活,总好过现在,总不能自己过着苦日子还要女儿陪着她受苦。想通了这些,她也很快睡着了,梦里又梦见了死去的丈夫,他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样,对着她笑的灿烂。她伸手想去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第二天,田秋芳上工的时候特意和许桂兰交代了一声,让她中午带着娉婷一起去她家吃饭,说是公公有事要交代。许桂兰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了,她还不知道何跃岭两口子闹出来的事,只以为公公是听到了消息有话要说。话说回来,就是她知道了老四家的心思也不会当回事,只会骂两句“想屁吃”。 中午,因为老头子交代了今天二儿媳妇会带着孙女过来吃饭,曹金萍还特意早下工回家做饭。前天晚上因为四儿子过来炒了些腊肉,家里的肉也没剩多少,曹金萍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切下一些炒一炒。再有地里的油菜和白菜,还有韭菜,用荤油把油菜炒了,再烩一锅白菜腊肉,炒个韭菜鸡蛋,也马马虎虎凑了几个菜。等她把菜摘好,大媳妇也提前回来了。 “妈,中午烙饼吃吧?我来和面。”何家的日子在村里属于上等,一家人勤劳能干,也积下了不少家当。如今吃不上饱饭的人家不少,何家却能时不时加些餐,就知道日子有多好。 “中,家里还有些玉米面,刚巧我要做烩白菜,你烙上饼了正好。”要说大儿媳妇,曹金萍对她是很满意的,人大气,心底好,也能干,是她理想中的长媳。二儿媳妇也不错,只是个性有些闷,也不是很来事,对他们老两口孝顺是孝顺,但在感情上比不上大儿媳。至于老四家的,要不是四儿子当时难找对象,她还真不想找这个媳妇,好在她也一心一意过日子,没生出什么过分的幺蛾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50.第五十章 此为防盗章 何富贵接着抽上了手里的烟杆, 看大儿子一副不大敢吱声的样子知道他是个孝顺的,心里好歹还有些安慰。“你弟就这样, 这辈子是改不了好了,本来有你有你二弟, 我这辈子也就满意了,谁知道你二弟出了这种事。”之前对二儿子又多自豪,现在就有多伤心, “我都想着一家人和和气气, 现在看也是不可能。等娉婷进了部队, 老二家也算立起来了, 我这是为了让老二走得安心。”说到最后, 何富贵也不禁老泪众横。 何跃廷哪里能不知道爹的心思, 就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为了弟弟早早走了,也难过得不行, 什么不比活着好?现在侄女有前程,他这个当大伯的也高兴,只希望她进了部队能好好努力, 才不辜负这么好的机遇了。至于四弟, 他一向尽着当哥哥的本分,能帮的就帮, 现在弟弟、弟媳心也大了, 大家不是一路人, 以后只当亲戚处, 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吧。 何跃岭一回家就板着个脸,地上的椅子也被他踢得直晃,李香珍知道没得着好结果,心里也不大乐意。 “这爹妈是咋回事,咋不知道疼孙子呢?”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惹着了何跃岭,“你还说!要不是你窜唆的好事,我能被爹指着鼻子骂?你这个成事不足的娘们,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李香珍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委屈得直摸泪,谁让她嫁了这么个男人,又孬又没本事,让她跟着受苦不说,连儿子都没有别人家那么好的前程。可是女人家自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除了想方设法让日子好过些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事情没办成就来怪她,早干什么去了!只怪她拳头没有男人的硬,就算心里有想法,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一天对何家人而言注定是个不眠夜,老四家两口子在吵闹,老大家则安静了许多。因为晚上吃饭只有男人上了桌,田秋芳只知道老四和公公吵架了,但为什么吵架却不太清楚。等晚上忙完了,两人都回了房间,少不得要问两句。 “还能为什么,老四你还不知道?想着把聘婷那丫头入伍名额拿过去给他儿子呢,咱爹没同意,就吵了两句。”何跃廷也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两句,他一个大男人,从小就是当哥哥的,不喜欢嘴碎那一套。 “这事保不定就是李香珍闹的,白天就看她凑在妈面前念叨啥,就知道整不出好事。”田秋芳收拾好东西,又涂了个脸,爬上床躺在了何跃廷身旁。“要说二弟妹也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要是娉婷这一走,家里就剩她一个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再正派的女人,都免不得惹上一身腥,她以后的日子可要难过喽。” 何跃廷不耐烦听这些,“行了,都是些没谱的话,再怎么说,她是我们何家的媳妇,没有让外人欺负的道理,要是她哪天看中了谁,想要改嫁,我看爹妈那也不会不同意。这么多年她过的不容易,你平常能帮衬的就帮衬帮衬。成辉和娉婷以后都在部队里,是吃公家饭的,就是现在帮不了家里什么,保不齐以后真发达了,我们做长辈的,不是想着往后得什么好处,总归也不做那些落井下石的事,一辈子良心不安。” 田秋芳就喜欢丈夫这一点,心地好,人正派,跟着他过一辈子就是安心。她往何跃廷那凑了凑,心理有说不出的满足感,何跃廷也搂住了她的肩膀,渐渐的,也升起了些这样那样的心思来。田秋芳欲拒还迎的,想着两人毕竟没那么年轻了,但丈夫对她的情谊还是让她非常受用的。 而此时的许桂兰一个人躺在床上发着呆,自从白天知道了那个消息,她整个下午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不让女儿去就是对不起她,让女儿去那她就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自从丈夫去世后,生活变化如此之大,让她一时接受不了,想到这里,她又默默流下了泪水,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让女儿去部队,女儿能有好前程,好生活,总好过现在,总不能自己过着苦日子还要女儿陪着她受苦。想通了这些,她也很快睡着了,梦里又梦见了死去的丈夫,他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样,对着她笑的灿烂。她伸手想去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第二天,田秋芳上工的时候特意和许桂兰交代了一声,让她中午带着娉婷一起去她家吃饭,说是公公有事要交代。许桂兰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了,她还不知道何跃岭两口子闹出来的事,只以为公公是听到了消息有话要说。话说回来,就是她知道了老四家的心思也不会当回事,只会骂两句“想屁吃”。 中午,因为老头子交代了今天二儿媳妇会带着孙女过来吃饭,曹金萍还特意早下工回家做饭。前天晚上因为四儿子过来炒了些腊肉,家里的肉也没剩多少,曹金萍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切下一些炒一炒。再有地里的油菜和白菜,还有韭菜,用荤油把油菜炒了,再烩一锅白菜腊肉,炒个韭菜鸡蛋,也马马虎虎凑了几个菜。等她把菜摘好,大媳妇也提前回来了。 “妈,中午烙饼吃吧?我来和面。”何家的日子在村里属于上等,一家人勤劳能干,也积下了不少家当。如今吃不上饱饭的人家不少,何家却能时不时加些餐,就知道日子有多好。 “中,家里还有些玉米面,刚巧我要做烩白菜,你烙上饼了正好。”要说大儿媳妇,曹金萍对她是很满意的,人大气,心底好,也能干,是她理想中的长媳。二儿媳妇也不错,只是个性有些闷,也不是很来事,对他们老两口孝顺是孝顺,但在感情上比不上大儿媳。至于老四家的,要不是四儿子当时难找对象,她还真不想找这个媳妇,好在她也一心一意过日子,没生出什么过分的幺蛾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北方菜量大,饱腹,虽不如南方菜精致,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许桂兰下工后从家里把聘婷叫上,一起到了她大伯家。她们到的时候,饭菜也快做好了,上工的大人,上学的孩子也都到了家。许桂兰因为来得晚,没帮上忙,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行了,今天是喊你过来吃饭,妈和我就特意早点回来做饭,你也别不好意思了。”田秋芳还真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再说原本就是婆婆和她回来的早,她也不会怪二弟妹没有早些过来帮忙。就这样,许桂兰和娉婷帮着一起支桌子,摆碗筷,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上了桌,今天有肉有蛋,还有烙饼,大家吃得挺高兴。如今虽说不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不至于吃不饱饭,但农村人家日子过的本就拮据,有两口好吃的也要省着,哪能天天大鱼大肉呢?偶尔打打牙祭已经很不错了。 饭后,趁着还没上工,何富贵和许桂兰说起了娉婷的事。 “军生说,这事还要尽快办,现在知道的人多了,保不齐就有人从中作梗,我听着你们娘俩还没给他准话,是没考虑好还是?” 许桂兰看了乖乖坐在一边的女儿,心里虽不是滋味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已经决定好了,娉婷去部队以后也有个好前程,总好过在家里种地、当农民,她是上过学的,不比我们这些没文化的。等下午抽空我就去队长那问问,看看要办哪些手续,尽快去给她办了。” 何富贵点了点头,“听着过不了多久就得动身了,除了那些个手续,该添置的也得添置,娉婷一个小姑娘,在外头肯定也不容易,你这个当妈的多尽点心。”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纸包递给娉婷,“当爷爷的也没有啥大本事,这些钱你拿着,‘穷家富路’,出了门花钱的地方多,也别太省着。” 现在家家户户日子都紧巴,何富贵一个老农,一辈子能攒几个钱?而且家里孙子辈多,做爷爷奶奶的总要表示表示,老两口过的不容易,娉婷心里非常感激的,也愿意领这个情。“爷,钱你留着吧,我去部队也没什么花费,每个月还有津贴拿,你不用担心我。”一旁许桂兰也跟着劝,倒是何跃廷两口子没说话,只是笑着在一旁坐着。 “让你拿着就拿着,就是有津贴也得到了部队,你这一路上吃的用的,哪里不要花钱?我给的也不多,就是我们当爷爷奶奶的心意,你放心收着吧。”听他这么说,娉婷看了眼许桂兰,在她的示意下收了起来。 一旁的曹金萍回了趟屋子,出来时手里拿了块布,是块藏蓝的布料。“这块布还是前年你姑给我的,我也没舍得用,你拿着去做件衣裳,虽说家里不富裕,但大姑娘出门还是要注意注意。”说着她把这块布料递给了娉婷。 说实话,娉婷还是挺惊讶的,主要是曹金萍不说多重男轻女,起码对她也不够热络,今天能拿一块布料给她,也是有心了。“谢谢奶奶,等我有了津贴,也会好好孝敬你们的。”这是娉婷的心里话,不说之前的何娉婷,就是从她到了这里,何家的人对她都不错,人到了哪里都要有根,有牵绊,何家就是她的港湾,是她永远可以依靠的地方,该孝顺的她也不会省下来,也就是多花些钱的事,感情总比金钱来的重要。 回家前,田桂芳也给了些钱,“我就不给你买东西了,这么大的姑娘总要自己买些合用的,什么时候有空你就自己上街去看吧。”娉婷知道推脱不了,感激地收下了,想着以后还是要还了这份情谊才行。 “今天听说下星期的大汇演还有几个首长要过来,职位都不低呢。”澡堂里,消息一向灵通的吴亚萍压低着声音说话。部队里有专门的澡堂,大家都是习惯了吃完晚饭洗个澡直接回宿舍。 “是吗?不过这和我们文工团关系也不大。”季红起初有些兴趣,后来又不当回事了。实在是碰到“首长”,那就不方便说什么闲话,而且她们这些文工团的小兵,离“首长”什么的实在是太遥远了。“有时间关心首长,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上次你爸妈写信过来不是还提到了你结婚的事?”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你是城镇户口,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管他呢,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娉婷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样踏踏实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军区汇演上,战地文工团的表演非常成功,获得了首长的表扬和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吴亚萍向团里申请了假期,准备动身回家探亲了。 “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我们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娉婷和季红私下里开着吴亚萍的玩笑,她们知道吴亚萍回家的主要目的,不过在这个当口,也不好大肆宣扬,被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 “行吧,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成功便成仁啊!”带着如此的豪言壮语,吴亚萍踏上了返家的路。 “这丫头长得真俊,这么说来部队挑女娃当兵也得挑好俊的,就冲这我们家细妹就不行。哎,真愁人呐,这转眼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上个合意的。” “可有段时间没见你过来了,听说要去部队了?好啊,好啊,以后吃公家饭,捧上好饭碗啦!有出息了可别不认我们这些个穷亲戚。”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这要是你去了部队,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不过考虑考虑你妈,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得让她多难过。” 类似的对话,娉婷早已疲于应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舅舅家,姨妈家,除了请客吃饭,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还是海鸥牌的,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现在先给你用着,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你也别有啥负担,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51.第五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行呐, 记得往前走就有两家国营饭店,你去看看想吃什么?”严格说起来, 娉婷是个标准的“吃货”,以前上学时可以为了一个小巷美食而和室友横跨金陵城, 听到哪里有好吃的就是再远也会去。工作以后收入不错, 还常常为了美食而到处旅行。为了不发胖, 她坚持运动,保持体型, 是一个标准的新社会女性。当她成为“何娉婷”后, 这种“吃货”的属性就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了。这时候, 能吃上红烧肉也得过年过节,吃个饺子, 肉丸就觉得香得不行,哪还有资格去挑剔好坏? 两人一路走过去, 这时候正是饭点,路上行人不多, 到了饭店里, 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同志,今天有什么特色菜吗?”国营饭店除了菜单上的品种外, 每个季节都会有些时兴菜。比如春天是吃笋的季节,夏天是吃藕的季节, 这些时兴菜菜单上是没有的。 “今天早上新上了一批菱角, 你们要的话可以现做。” “那行, 就给我们现做一份, 另外再来两个小炒,一碗米饭和一碗馄饨。”两个人是真的饿了,点了米饭和馄饨是准备一起分着吃,这样就能吃到两样,才不妄费出来一趟。 坐下后,娉婷起身去后厨要了两杯水,一会儿功夫饭店里又来了几个年轻人,娉婷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二流子。看了一眼后娉婷也就不管了,她不知道的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在看到她和季红后眼睛都亮了,朝其他几个同伴示意后坐到了娉婷她们隔壁一桌。 “同志,我们都来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人上来招待?”一个穿土黄衣服的拍着桌子嚷嚷着,吵闹的声音让饭店里的其他客人都皱起了眉头。 娉婷和季红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可奈何,她们的菜还没上桌,已经点好了,粮票和钱也已经给了,没道理不吃就走吧?可这个情况,就是吃也吃的不爽快,也太烦人了。 “不好意思,后厨正忙着呢,不知道几位贵客登门了。”原本在后厨帮忙的营业员听到动静后赶紧过来招呼。“请问几位想吃些什么?面条馄饨炒菜炒饭都有。” “行吧,就她们那桌点的,说给我听听都是些什么,我要一份一模一样的,其他的再点。”土黄衣服的不光抬手指着娉婷她们那桌,还侧着身子盯着她们看,那眼神不说也罢。 娉婷一看这动静就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说实话,几个小混混她还不放在眼里,想从她这里占便宜也不容易。 “那两位姑娘点的是二个小炒,一个时兴汤,还有米饭和馄饨,几位看看还要加些什么?”营业员也看出这几个人是故意找茬的,不过他们开门做生意,也没有得罪客人的道理。 “那就再来个盐水鸭,来一盆猪耳朵,馄饨我们就不要了,阳春面给我们上一份。” 正好娉婷她们的饭菜上来了,她和季红两人就专心吃起饭来。如果忽略那些嘈杂声的话,一顿饭吃得倒也清净。 等她们吃好了准备走人时,土黄衣服的那人把脚伸到走道上,想要跘住娉婷,但被娉婷躲过了。 “呦,可以啊,挺对我胃口的。”说着,他起身摸了个嘴,带着二流子般的猥琐笑容,开始动手动脚起来。谁知道在他的手碰上娉婷的肩膀前,被娉婷反手制止了。 “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打我们的主意,还有你这种二流子就是社会的蛀虫,再这样无所事事的混下去,早晚有一点要自食恶果。”娉婷推开他的手,和季红直接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了。 “就这么放过他们真不甘心,看他们那眼神,色迷迷的,以我的想法就得把他们送进去劳教,最好蹲几年大牢,等他们出来就知道怎么好好做人了。”季红心里恨得不行,一直憋着火。 “我们两个人较真起来肯定斗不过他们,毕竟男女力气悬殊,惹上了也是个麻烦。我们还是赶紧把东西买了回去,等天黑了路上也不安全。”说着两人一起快步离开,准备买好东西后立刻回头。 而此时的国营饭店里,屋里寂静无声,老板们进了后厨,其他客人闷头吃饭,穿土黄衣服的那个绷着脸,浑身散发着愤怒和气恼的气息。和他一起来的几个同伙也不敢说话,纷纷低头看着桌子,免得老大的火气烧到他们头上。 没一会儿,“噔”地一声,碗碎了,土黄衣服黑着脸往外走,也不管饭钱有没有给,最后还是其他几个人把吃饭的粮票和钱凑了出来。不是他们不敢吃霸王餐,而是开在市区的国营饭店,背后肯定有些背景。 “那这菜怎么办?还剩好着呢。”其中一个穿黑衣服的指着桌子上的剩菜问。 “行了,问老板拿个东西装上,你带回去给你老爹老娘吃吧。”说着,其他几个人也不管他,追着土黄衣服去了。 娉婷和季红傍晚前回到了部队,这时候出去郊游的人还没回来,两人一起拿着换洗衣服去了澡堂,趁着人还不多把澡和衣服都先洗了。 “本来今天心情还挺好的,谁知道遇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以后出去还得注意些,真出了什么事可不行。”平常她们在部队出去的时候也少,大多都是几个人一起的,没出过这种乱子,今天这么一闹,季红也知道外面世道并没有想象中好,还好是大白天,又在市区,要是晚上可就说不准会出什么事了。 娉婷没有回应什么,很多时候,女人的确是处于弱势的,她只是庆幸,即使是到了六七十年代,她也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而不是遭受着什么摧残和折磨。 洗完澡洗了衣服,两人去炊事班打了晚饭,吃完后就一起早早地睡了,假期只有一天,第二天还是要继续早起,像往常一样,娉婷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而此时的翟仲凌,还在办公室里熬夜看文件,连警务员打回来的饭也没来得及吃。 “参谋长,您先把饭吃了吧,这都九点多了,再不吃饭胃可熬不住。”警务员小方有张圆圆脸,是翟仲凌调任到金陵军区后安排过来的。翟仲凌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他为人宽厚,即使小方有时侯做错了什么事也从来不会过分指责。虽然他做事很有原则,但该通融的地方又很通融,是一个外方内圆的人。 “恩,我等会儿吃。”翟仲凌应和了一声,长时间低头看文件让他的颈椎有着累,他起来活动了两圈,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让小方要回去休息。 “那我给您把饭热一热吧。”说着也不等翟仲凌回答,就捧着饭盒去给他热饭了。 翟仲凌调任金陵军区参谋长,以他二十六岁的年龄算得上年轻有为。除了有过硬的背景外,还有他在战场拼杀获功的关系。 国外战场上,在他最后一次围剿中,凭着出色的智谋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地歼灭了敌军,并俘虏了敌军头领。本来是喜事一桩,奈何最后撤离时遇到了敌军残留的小分队,他在保护手下战士撤离时不幸中枪,万幸那枪是打在了左手臂,没有击中要害处。医疗队用直升机紧急送他回国治疗,就怕战场上医疗条件简陋而留下后遗症。在首都军医院经过手术治疗和术后康复,一个月的时间才获准出院,但他的父母,不愿他再回到险恶的战场,为此不息动用关系把他调到了金陵军区。他也凭着战场上的几次大大小小的战功,授封中校军衔,调任金陵军区第三十二旅参谋长,出任旅级部队军事指挥部门的首长,协助该部队的军事主官进行指挥。 只要是热血男儿,谁没有“男儿自当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气,就是在战场牺牲他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可是在面对母亲的眼泪,父亲斑白的发丝后,他还是软弱的妥协了。 “仲凌,我和你父亲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有要求过你什么,哪怕你都二十六了还没有结婚,我们就是着急也没有逼迫过你。这次是运气好,没有伤到要害,你要是还想着我这个当妈的,还想以后给我们养老送终,就留在国内,也免得我们担心受怕。”母亲的话尤言在耳,他身上背负着的除了自己的前程,自己的荣辱外,还有家族的前程和荣辱。 何娉婷的哥哥何成辉也才二十来岁,他初中毕业后就出去当兵,凭着能说会道,吃苦耐劳,从一个小兵一路升成了排长,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年后,天气渐渐转暖,万物开始复苏,很快就开春了,大家也恢复了田间的劳动。本来聘婷想自己代替许桂兰去上工,但许桂兰并没有同意,让她等学校开学了还去上课。对于这个女儿,许桂兰一向娇养着,之前家里经济不差,从来没有让聘婷下过地,最多是在家里做些家务活,现在情况虽说有变,她还是舍不得女儿吃苦。她也想好了,等娉婷高中毕业了,拿到了文凭,她就回娘家央求央求,请娘家人帮聘婷找份好工作,最好是吃商品粮,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对女儿她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倒是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因为在部队难得回来,就是她想帮着相看也不中,就怕自己儿子不合意,反而害了他一辈子。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从把他们生下来,就没有一天不为他们担忧的,可要是没儿没女,没什么可忙的,那人生也就没什么趣味了。 聘婷还不知道许桂兰心里的打算,知道了或许会有些无语吧,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就已经想到找婆家,自己以前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早恋都不让的。这会不用上学,不用上工,娉婷也没让自己闲着,要知道农村姑娘要是不干活,会被人说嘴的。家里家务挺多,抽空还养鸡养鸭种蔬菜,一天一天的日子过的也挺快。有空闲了娉婷还把课本拿出来看,大段大段的文字,看的她有些不习惯,好在内容也能看得懂,她也就尽量把知识捡起来,就是不能考大学,懂得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天气渐暖后,有一个另全公社震动的消息,那就是部队又开始招兵了,公社里一共有六个名额。在农村,家里出一个当兵的是一件光荣的事,整个公社能应招的人数本就屈指可数,那些想进部队的就想着法地托关系。聘婷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意,直到有天中午,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后,聘婷的人生改写了。 队长带着县里的领导和两个穿着军装的领导进了她家的院子时,聘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现在是1966年,因为种种原因,部队已经取消了军衔制度,部队里的军官从排长到三军统帅的军服是一样的,只能够从口袋的数量区别干部和战士,干部是四个口袋,战士是两个口袋。所以娉婷知道他们是干部,具体什么职位并不清楚,不过从县里领导的态度看,级别应该还不低。 “聘婷啊,家里来客人了。”队长何军年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着,“这位是县里的陈主任,这两位是部队的首长,今天正好到你家来看看。” 聘婷赶紧把他们迎进了屋,请他们坐下后找了干净的杯子沏上了茶放在了他们手边上。整个过程聘婷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虽说她里子不小,但是年轻小姑容易脸红她也控制不了,而且她一直感受到那位年长些的军官一直看着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些忐忑。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年长些的那位主动开口了,“小姑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也就是过来坐坐。其实呢我和你父亲是战友,听闻他牺牲的消息一时有些伤感,刚巧来这里招兵,以前在一个连队就听说过他是这个屯的,这不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聘婷听了还是有些讶异的,心里也在感叹一个“巧”字。 “谢谢您还特意过来,不过现在我妈也不在家,您看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娉婷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是发自肺腑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要是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和何跃强是战友呢?现在他不光说了,还特意走一趟,就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又恋旧的人了。只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真不好脸大地招待贵客,总要请长辈过来才好。 “这倒不用,我也就是来看看,待不了多会就走了。”他笑着说,态度很温和,“想当初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你父亲接到了你出生的喜信,就一直发愁要给你起一个好名字,还让我帮忙,我就给你起了一个‘娉婷’,现在看来这个名字正适合你。” 52.第五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来的人是市里的妇女主任沈兰花, 她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小姑娘手里拎着两个饭盒,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许大姐,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小米粥, 还有馒头和咸菜, 你起来吃点东西吧。”许桂兰比沈兰花大一两岁, 沈兰花就直接称她“大姐”了。 许桂兰缓缓地转过头, 看清楚来的人后,不知怎的, 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流。她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沈兰花也顺势坐在了床边, 握着她的手。“大姐,我也知道你难受, 但是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什么苦都得受着。我爹以前也是当兵的,那时候还在战乱, 他年纪轻轻牺牲了,我娘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过得很不容易,你的痛苦我是很能理解的,但是人嘛, 总是要往前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 日子总是要过的。想想你的孩子, 还没有成家, 日后儿子女儿结了婚,孙子外孙一生,你也是奶奶外婆了,这么一想,你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这些道理许桂兰怎么会不懂呢?只是伤心来了谁能挡得住?说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纪,可她毕竟年轻过,和丈夫感情要好,现在丈夫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心里真的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在沈兰花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早饭,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着她出来了这么久,家里人也担心,就是坏消息也是要尽快回去,好让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我一趟,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我这也是顺路,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还坐上汽车了,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娉婷这丫头真不错,前阵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她妈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把家给支起来,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尽顾着上学,其他事一概不会,谁成想还有这本事呢?这样看来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媒人上门来了。”农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家长里短。之前大家对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学和不下地,现在则升级到了“是个能干知礼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别看之前她家里过的不错,是村里数得着的人家,可现在她爹走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学学种地,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农村姑娘的本分和归宿。好在会在娉婷面前言语不顾忌的人并不多,否则光是听这些闲话都能把她烦死。 这会过年还是很有气氛的,从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为过年做着各种准备。尽管年份不好,大家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年过得有滋有味。首先是村里开始杀猪,每家每户按工分来分肉,许桂兰一个人的工分能分到的并不多,还是村长做主,额外给了娉婷一些猪下水,让她拿回去炖汤喝。 “婷婷呐,你分的这肉太瘦了,拿来做馒头也不适合用这么瘦的肉。”大伯母田秋芳看到娉婷篮子里的肉说道。“还是你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些,分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好喽。今年你妈也顾不上,下午你来我家,我告诉你做馒头要准备些个什么,到时候就和我家一起做了。” “恩,我知道了大妈。家里还有几张肉票,这些肉不够的话也能用票去镇上再买些合适的回来。”娉婷知道许桂兰存了不少票在家,都是之前何跃强和何成辉寄回来的。家里用的上票的地方少,有时候亲戚朋友家里办事也会拿粮食过来换各种票,谁让现在是计划经济,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像村里办喜事,谁家想添置个锅碗,水壶之类的,也要有工业票才行。 “你这孩子,哪用得着你花着肉票去买?你跟你妈两人能要多少肉,这些肉我和你大伯就帮你出了。今年家里分的肉挺多,给你们匀一部分出来,做上百十来个馒头,也够你们吃到开春了。”这年头,馒头馅里加些肉末星子都是香的,田秋芳是个大方人,既然决定帮忙,就不会为了几两肉斤斤计较。 娉婷也不矫情,谢过了田秋芳后,说好了下午去她家,就拎着篮子回了家。许桂兰还躺在床上,娉婷和她说了分肉的事,又告诉她大伯母约着她一起做馒头。 “你大妈匀肉给我们就算了,但我们也不好白白收了,这年头一点肉星子都馋人。家里柜子里还有红枣,你下午带些过去给你大妈,我们自己留一部分就行,要是你想吃甜馒头也能另外做些枣泥馅的。”许桂兰的个性就是不求人,也不愿意欠着谁,她从小日子就过的不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现在成了寡妇,就更不想占别人便宜了,随便让人看轻。 下午娉婷去了大伯家,还带上了红枣,田秋芳埋怨了两句太见外之类的,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做馒头也没那么难,肉呢要肥瘦两间的,我这里有你也不用另外准备,现在就看你要包什么馅的,是白菜馅,酸菜馅,还是萝卜馅?这些都要提前准备。还有面粉要准备好,用白面还是玉米面,你回去都跟你妈商量商量。我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开始动手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你要提前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才成。”最后娉婷拎着肉回了家,又和许桂兰商量好了做馒头的事。 这边馒头还没包起来,那边已经开始打豆腐了,娉婷一下子忙的脚不着地起来。逢上赶集的日子,许桂兰给了她一些钱和票,让娉婷去集上买些过年吃的用的,还让娉婷自己买身衣裳。 “你还是个小姑娘,过年了还是要添点新衣裳,今年家里你也知道,颜色就不要太鲜亮了。你也不用管我,我不缺衣裳穿,也没那个心思,你把自己整好就行。” 许桂兰虽然这样说了,娉婷也没听她的,除了给自己物色了棉衣外,也帮许桂兰买了件棉袄回来。另外挑着买了些吃的零嘴,留着过年待客用。 包馒头,打豆腐,做年糕,大扫除,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年三十当天不光要包饺子还要祭祖,何家每年都是大家一起在老宅吃团圆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中午祭祖时,许桂兰抱着何跃强的遗像哭了许久,何家其他人心情也很悲痛,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总能让人感慨两句“岁月无常”。晚上吃年夜饭时,大家的情绪都不高,除了还不太懂事的孩子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外,大人们都沉默着不说话。饭桌上,等菜都上齐了还不见有人动筷。何富贵作为家里的大家长,他不说开饭是没有人敢动的,只见他沉默地抽着烟,直到烟杆里的烟丝燃尽,他才用烟杆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开饭了,大家才陆陆续续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今年收成不错,何家餐桌上的年夜饭也比往年丰盛了不少,起码有鱼有肉,有鸡有鸭,就是大人没胃口,孩子也吃的满嘴都是油。而娉婷则是静静的吃着饭,不免又怀念起当初的生活,平添无数感伤。 征兵办安排了不同的人员负责各地新兵转移,娉婷要去服役的部队在金陵,火车方向往南,和她拿同批次火车票的新兵也都是驻扎在南边的部队。另她欣喜的是,刚巧有一名女兵和她同路,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她终于可以有个伴了。 这个叫林静静的女孩长了一张圆圆脸,白皮肤,身高比娉婷略矮一些,个性是北方姑娘的爽朗大方,只是一会儿功夫,已经把自己的个人情况说了个干干净净。 “金陵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风景好,好吃的也多,我要去成都,成都好吃的也多,就是那边吃辣吃得凶,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不习惯。”火车上本来就是乱糟糟的,她们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对面坐着几个男兵在她们面前有些放不开,去了另一排座位找相熟的人一起,刚好方便她们说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话。“要是我们能在一个军区就好了,以后有机会还能约着聚聚,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不是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 娉婷听她说得乐呵,就跟说相声一样,心情好了不少,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感。“我还有个哥哥,前阵子来信说部队到了成都,我还想着看以后方不方便过去,一来可以看看我哥,二来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就当旅游了。”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后半夜温度变低,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不过距离是一定的,从下午出发,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看到他们已经往这走,估计也是看到了他们俩,在人群里穿着一身军装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怎的,郭子拼命冲他们挥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难。 53.第五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其实娉婷也想过自己的婚姻, “男大当婚, 女大当嫁”, 她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 但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过一辈子了才是她头疼的问题。重生前, 她和男友相识是熟人介绍, 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就是相互合适罢了,重生后她进了军队, 按道理军队是男人最多的地方, 可如今的社会风气也不提倡大张旗鼓地自由恋爱,平常男女交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就是“有碍社会风化”, 是“乱搞男女关系”。团里确实有战友对她表示好感的,可惜她对搞文艺的男同志没什么进一步的想法, 也注意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 久而久之, 也就没人再凑上来了。 “今天听说下星期的大汇演还有几个首长要过来,职位都不低呢。”澡堂里,消息一向灵通的吴亚萍压低着声音说话。部队里有专门的澡堂,大家都是习惯了吃完晚饭洗个澡直接回宿舍。 “是吗?不过这和我们文工团关系也不大。”季红起初有些兴趣, 后来又不当回事了。实在是碰到“首长”, 那就不方便说什么闲话, 而且她们这些文工团的小兵, 离“首长”什么的实在是太遥远了。“有时间关心首长, 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上次你爸妈写信过来不是还提到了你结婚的事?”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你是城镇户口,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管他呢,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娉婷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样踏踏实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军区汇演上,战地文工团的表演非常成功,获得了首长的表扬和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吴亚萍向团里申请了假期,准备动身回家探亲了。 “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我们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娉婷和季红私下里开着吴亚萍的玩笑,她们知道吴亚萍回家的主要目的,不过在这个当口,也不好大肆宣扬,被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 “行吧,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成功便成仁啊!”带着如此的豪言壮语,吴亚萍踏上了返家的路。 “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哪能像以前一样当菟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只是优秀又对我好,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社会再发展几十年,男女已经平等了,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剩斗士”,“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她根本做不到,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季红确实受到了震动!她想着,要是这些话让自己父母听到了可不得了,没想到娉婷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的想法却这么令人震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娉婷此时脸上自信的神采,她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像娉婷一样该多好?哪怕是个农村的姑娘,却仿佛得天独厚,学什么都快,领导也喜欢,就是不打扮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以后我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也相信你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能让你享福的男人。”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走着走着娉婷也忍不住笑了,引得季红莫名地看着她。 “我想着,要是这会儿有谁听到我们说的这些话就真的完了,多损形象,好像我们急着嫁人似的,满口男人男人的。”娉婷这样一解释,季红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有些压抑的气氛,两人又开开心心地说一路说笑,准备等着坐开去市区的公交。她们不知道的事,路边停着的吉普车里,已经有几个人全程听到了她们关于“婚姻”和“男人”的大胆言论。 “呵,这两个妞,在大马路上就这样不注意形象,我看想找个好对象也难。”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军官,坐在副驾驶,正侧着身子对着后座的人说话,“你说这些姑娘,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不是想嫁好人家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遇上哪个都够男人喝一壶吧?” 坐在后座的那位一直低头看着文件,修长的手指不停翻阅着,眉头微皱,好似对那些话置若罔闻。 “这两个啊,是我们文工团的姑娘,个子高些的那个还是文工团的骨干呢,部队里可有不少男兵中意她,不光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石团长,你可就不懂了,带着烈性的姑娘更让男人有征服欲,别说喝一壶,就是喝两壶,三壶都有人抢着要。” “行呐,你小子也是其中一个吧!我告诉你,这男人找老婆那什么好不好看的没用。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还是得会伺候人,得知暖知热,你说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晚上还能给你端盆洗脚水,这样的老婆招人稀罕不?再说了,灯一关还不是一个样,只有你们这些个小年轻才会非得找个好看的,这好看能当饭吃吗?”石团长名叫石前进,四十出头的年纪了,以前参加过战争,是靠着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三岁就一个代沟更何况他和小年轻们差那么些岁数呢?他和下面的兵相处起来一向没什么架子,因而开车的警务员也敢和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我说仲凌呐,这在车里呢,就一会儿功夫,你也别那么认真了,我看着都觉着头疼。”石前进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有些烦躁地说,“这老丁怎么回事,等了他有十分钟了,还不过来!这要是在战场上,那就是延误战机!” 翟仲凌合上手里的文件,放进了档案袋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赏心悦目,直让石前进看得牙疼。 “我说仲凌,你还年轻,虽说稳重些好可你也太缺乏朝气了,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我这个大老粗看着都累。”他们几个人是总军区的,今天开完会后一起出来办事,别人的事都办好了就剩老丁磨磨蹭蹭,眼看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石前进难免有些着急,总想着找人说话分散分散注意力。翟仲凌是首都来的,读过军校,也上过战场,立过军功,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军区参谋。石前进虽说是草根出身,但他不是迂腐的人,也不玩阴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翟仲凌来了金陵军区后,他们相处不错,挺合得来,虽说年龄有些差距,但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所以石前进这么说话翟仲凌听了并不生气。 “再等等吧,我们是提前办完事过来的,丁政委也不知道我们在这等着,要是急得慌你也可以下车走走,散散心。”天气有些闷,翟仲凌伸手解开脖子上的纽扣,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脸上棱角分明,无论是坚毅的下巴还是抿着的嘴唇,无不显示他是一个极有原则和认真的军人。 又过了几分钟,丁政委终于出现了。警务员周正开着车出了部队大门,往总军区开去,而此时,娉婷和季红还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那班总是会晚点的公交车。不经意的转头和抬眼间,两人有了片刻的对视,只是此时谁也不会知道,以后大家会有着怎样的交集。 54.第五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是吗?不过这和我们文工团关系也不大。”季红起初有些兴趣, 后来又不当回事了。实在是碰到“首长”,那就不方便说什么闲话,而且她们这些文工团的小兵,离“首长”什么的实在是太遥远了。“有时间关心首长, 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 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上次你爸妈写信过来不是还提到了你结婚的事?”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 就娉婷小了些, 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 好些媒人上门, 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 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 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 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 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 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 你是城镇户口, 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 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 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管他呢,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娉婷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样踏踏实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军区汇演上,战地文工团的表演非常成功,获得了首长的表扬和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吴亚萍向团里申请了假期,准备动身回家探亲了。 “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我们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娉婷和季红私下里开着吴亚萍的玩笑,她们知道吴亚萍回家的主要目的,不过在这个当口,也不好大肆宣扬,被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 “行吧,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成功便成仁啊!”带着如此的豪言壮语,吴亚萍踏上了返家的路。 年后,天气渐渐转暖,万物开始复苏,很快就开春了,大家也恢复了田间的劳动。本来聘婷想自己代替许桂兰去上工,但许桂兰并没有同意,让她等学校开学了还去上课。对于这个女儿,许桂兰一向娇养着,之前家里经济不差,从来没有让聘婷下过地,最多是在家里做些家务活,现在情况虽说有变,她还是舍不得女儿吃苦。她也想好了,等娉婷高中毕业了,拿到了文凭,她就回娘家央求央求,请娘家人帮聘婷找份好工作,最好是吃商品粮,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对女儿她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倒是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因为在部队难得回来,就是她想帮着相看也不中,就怕自己儿子不合意,反而害了他一辈子。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从把他们生下来,就没有一天不为他们担忧的,可要是没儿没女,没什么可忙的,那人生也就没什么趣味了。 聘婷还不知道许桂兰心里的打算,知道了或许会有些无语吧,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就已经想到找婆家,自己以前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早恋都不让的。这会不用上学,不用上工,娉婷也没让自己闲着,要知道农村姑娘要是不干活,会被人说嘴的。家里家务挺多,抽空还养鸡养鸭种蔬菜,一天一天的日子过的也挺快。有空闲了娉婷还把课本拿出来看,大段大段的文字,看的她有些不习惯,好在内容也能看得懂,她也就尽量把知识捡起来,就是不能考大学,懂得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天气渐暖后,有一个另全公社震动的消息,那就是部队又开始招兵了,公社里一共有六个名额。在农村,家里出一个当兵的是一件光荣的事,整个公社能应招的人数本就屈指可数,那些想进部队的就想着法地托关系。聘婷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意,直到有天中午,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后,聘婷的人生改写了。 队长带着县里的领导和两个穿着军装的领导进了她家的院子时,聘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现在是1966年,因为种种原因,部队已经取消了军衔制度,部队里的军官从排长到三军统帅的军服是一样的,只能够从口袋的数量区别干部和战士,干部是四个口袋,战士是两个口袋。所以娉婷知道他们是干部,具体什么职位并不清楚,不过从县里领导的态度看,级别应该还不低。 “聘婷啊,家里来客人了。”队长何军年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着,“这位是县里的陈主任,这两位是部队的首长,今天正好到你家来看看。” 聘婷赶紧把他们迎进了屋,请他们坐下后找了干净的杯子沏上了茶放在了他们手边上。整个过程聘婷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虽说她里子不小,但是年轻小姑容易脸红她也控制不了,而且她一直感受到那位年长些的军官一直看着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些忐忑。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年长些的那位主动开口了,“小姑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也就是过来坐坐。其实呢我和你父亲是战友,听闻他牺牲的消息一时有些伤感,刚巧来这里招兵,以前在一个连队就听说过他是这个屯的,这不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聘婷听了还是有些讶异的,心里也在感叹一个“巧”字。 “谢谢您还特意过来,不过现在我妈也不在家,您看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娉婷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是发自肺腑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要是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和何跃强是战友呢?现在他不光说了,还特意走一趟,就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又恋旧的人了。只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真不好脸大地招待贵客,总要请长辈过来才好。 “这倒不用,我也就是来看看,待不了多会就走了。”他笑着说,态度很温和,“想当初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你父亲接到了你出生的喜信,就一直发愁要给你起一个好名字,还让我帮忙,我就给你起了一个‘娉婷’,现在看来这个名字正适合你。” 从他进门观察到现在,看到娉婷落落大方,应答自如,看上去很是聪慧,更难得眼神清澈透亮一看就是心思纯正的,让人很有好感。说实话,这样的品貌,埋没在这偏僻的村庄里还是有些浪费了,只是如今外面的世道也不是那么平静,就是他想帮一帮忙也怕自己使错了力。 “我的名字还有这个缘故呢,以前也没听我父母说起过。”娉婷自己还在奇怪呢,村里的女孩子都起一些梅啊,敏啊,兰啊之类的,她的名字如此特别,本来以为是何跃强起的,没想到还是另有其人。“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好听,又特别,真的非常谢谢您。” “我和你父亲是生死兄弟,你喊我一声叔叔就行。我姓沈,名伟文。”沈伟文确实没待太久,问了娉婷的学习情况,日常生活,还有何成辉在部队的情形后,也就起身告辞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些粮票油票之类,说是来的匆忙,没买什么东西,让她一定要收下。 “我真的不能收,我们在农村吃穿不愁也用不上这些,叔叔你带走吧,你出门在外不方便,自己留着更得用。”这是大实话,都说“穷家富路”,在家里什么都能将就,出了门没了钱和票,真是不方便的很。再说本来就非亲非故,就这样大剌剌拿了人家的东西,总会显得自己眼皮子太浅,没见过世面。 最后沈伟文没降得过聘婷,还是拿走了粮票,走之前他感慨地说了句,“你出生你父亲就盼望着你会长成一个出色的姑娘,现在见到你了,你果然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盼,不管怎么样,好好生活。”说完他就离开了。 晚上许桂兰回家聘婷跟她说起了这件事,对于丈夫的战友,许桂兰也不怎么认识,印象里倒是听丈夫提起过几个关系好的,但也不确定其中是不是有沈伟文。聘婷也没多什么,“战友情”是非常珍贵的一种感情,虽然她没有当过兵,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她能理解那种惺惺相惜,超越生死的情感。如果不是感情很好,一个级别不低的军官,何必为了来看看她们,特意来家里呢,总归是有心了。虽然内心有些触动,母女两也没有放在心上,对她们而言,沈伟文也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是不会在她们生命里多做停留的。 没两天,队长何军年又上门了,这次他是趁着许桂兰中午在家时过来的。 “大妹子啊,今天可给你家带好消息来了。”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的,往上数几辈都有血缘关系,队长为人还算可靠,平常对他们家还是挺照顾的。 “大军哥,吃饭了没?”许桂兰也没有直接追问消息的事,而是热情的端着板凳让他坐,又让聘婷去灶上拿一副碗筷过来。 “别忙了,我吃过饭来的。”队长何军年也不矫情,直接坐了下来。“行了,聘婷,你也别忙了,今天这事还跟你有些个关系。” “大哥,到底啥事啊?”许桂兰问道,旁边的聘婷也勾起了好奇心。 “上次来家的那两个部队的领导,就是专管部队招兵的,还和你家跃强有旧。”提到了何跃强,许桂兰有瞬间的伤感,何军年也停顿了片刻没说话。“不管怎么说,今天我来说的是好事儿,部队的领导说了,今年还要招一批女兵,也不用那么累啥的,专门干文艺的,又清闲又体面,上次他两见了见聘婷,觉着聘婷不错,愿意把她招到部队去,你们娘俩商议商议,要是没啥意见的,这事就定下来。” 55.第五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两人一路走过去, 这时候正是饭点,路上行人不多, 到了饭店里, 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同志,今天有什么特色菜吗?”国营饭店除了菜单上的品种外, 每个季节都会有些时兴菜。比如春天是吃笋的季节,夏天是吃藕的季节, 这些时兴菜菜单上是没有的。 “今天早上新上了一批菱角,你们要的话可以现做。” “那行, 就给我们现做一份,另外再来两个小炒,一碗米饭和一碗馄饨。”两个人是真的饿了,点了米饭和馄饨是准备一起分着吃,这样就能吃到两样, 才不妄费出来一趟。 坐下后,娉婷起身去后厨要了两杯水, 一会儿功夫饭店里又来了几个年轻人,娉婷看了一眼, 就知道他们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二流子。看了一眼后娉婷也就不管了,她不知道的是, 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在看到她和季红后眼睛都亮了,朝其他几个同伴示意后坐到了娉婷她们隔壁一桌。 “同志, 我们都来了好一会儿了, 怎么还没人上来招待?”一个穿土黄衣服的拍着桌子嚷嚷着, 吵闹的声音让饭店里的其他客人都皱起了眉头。 娉婷和季红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可奈何,她们的菜还没上桌,已经点好了,粮票和钱也已经给了,没道理不吃就走吧?可这个情况,就是吃也吃的不爽快,也太烦人了。 “不好意思,后厨正忙着呢,不知道几位贵客登门了。”原本在后厨帮忙的营业员听到动静后赶紧过来招呼。“请问几位想吃些什么?面条馄饨炒菜炒饭都有。” “行吧,就她们那桌点的,说给我听听都是些什么,我要一份一模一样的,其他的再点。”土黄衣服的不光抬手指着娉婷她们那桌,还侧着身子盯着她们看,那眼神不说也罢。 娉婷一看这动静就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说实话,几个小混混她还不放在眼里,想从她这里占便宜也不容易。 “那两位姑娘点的是二个小炒,一个时兴汤,还有米饭和馄饨,几位看看还要加些什么?”营业员也看出这几个人是故意找茬的,不过他们开门做生意,也没有得罪客人的道理。 “那就再来个盐水鸭,来一盆猪耳朵,馄饨我们就不要了,阳春面给我们上一份。” 正好娉婷她们的饭菜上来了,她和季红两人就专心吃起饭来。如果忽略那些嘈杂声的话,一顿饭吃得倒也清净。 等她们吃好了准备走人时,土黄衣服的那人把脚伸到走道上,想要跘住娉婷,但被娉婷躲过了。 “呦,可以啊,挺对我胃口的。”说着,他起身摸了个嘴,带着二流子般的猥琐笑容,开始动手动脚起来。谁知道在他的手碰上娉婷的肩膀前,被娉婷反手制止了。 “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打我们的主意,还有你这种二流子就是社会的蛀虫,再这样无所事事的混下去,早晚有一点要自食恶果。”娉婷推开他的手,和季红直接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了。 “就这么放过他们真不甘心,看他们那眼神,色迷迷的,以我的想法就得把他们送进去劳教,最好蹲几年大牢,等他们出来就知道怎么好好做人了。”季红心里恨得不行,一直憋着火。 “我们两个人较真起来肯定斗不过他们,毕竟男女力气悬殊,惹上了也是个麻烦。我们还是赶紧把东西买了回去,等天黑了路上也不安全。”说着两人一起快步离开,准备买好东西后立刻回头。 而此时的国营饭店里,屋里寂静无声,老板们进了后厨,其他客人闷头吃饭,穿土黄衣服的那个绷着脸,浑身散发着愤怒和气恼的气息。和他一起来的几个同伙也不敢说话,纷纷低头看着桌子,免得老大的火气烧到他们头上。 没一会儿,“噔”地一声,碗碎了,土黄衣服黑着脸往外走,也不管饭钱有没有给,最后还是其他几个人把吃饭的粮票和钱凑了出来。不是他们不敢吃霸王餐,而是开在市区的国营饭店,背后肯定有些背景。 “那这菜怎么办?还剩好着呢。”其中一个穿黑衣服的指着桌子上的剩菜问。 “行了,问老板拿个东西装上,你带回去给你老爹老娘吃吧。”说着,其他几个人也不管他,追着土黄衣服去了。 娉婷和季红傍晚前回到了部队,这时候出去郊游的人还没回来,两人一起拿着换洗衣服去了澡堂,趁着人还不多把澡和衣服都先洗了。 “本来今天心情还挺好的,谁知道遇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以后出去还得注意些,真出了什么事可不行。”平常她们在部队出去的时候也少,大多都是几个人一起的,没出过这种乱子,今天这么一闹,季红也知道外面世道并没有想象中好,还好是大白天,又在市区,要是晚上可就说不准会出什么事了。 娉婷没有回应什么,很多时候,女人的确是处于弱势的,她只是庆幸,即使是到了六七十年代,她也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而不是遭受着什么摧残和折磨。 洗完澡洗了衣服,两人去炊事班打了晚饭,吃完后就一起早早地睡了,假期只有一天,第二天还是要继续早起,像往常一样,娉婷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而此时的翟仲凌,还在办公室里熬夜看文件,连警务员打回来的饭也没来得及吃。 “参谋长,您先把饭吃了吧,这都九点多了,再不吃饭胃可熬不住。”警务员小方有张圆圆脸,是翟仲凌调任到金陵军区后安排过来的。翟仲凌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他为人宽厚,即使小方有时侯做错了什么事也从来不会过分指责。虽然他做事很有原则,但该通融的地方又很通融,是一个外方内圆的人。 “恩,我等会儿吃。”翟仲凌应和了一声,长时间低头看文件让他的颈椎有着累,他起来活动了两圈,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让小方要回去休息。 “那我给您把饭热一热吧。”说着也不等翟仲凌回答,就捧着饭盒去给他热饭了。 翟仲凌调任金陵军区参谋长,以他二十六岁的年龄算得上年轻有为。除了有过硬的背景外,还有他在战场拼杀获功的关系。 国外战场上,在他最后一次围剿中,凭着出色的智谋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地歼灭了敌军,并俘虏了敌军头领。本来是喜事一桩,奈何最后撤离时遇到了敌军残留的小分队,他在保护手下战士撤离时不幸中枪,万幸那枪是打在了左手臂,没有击中要害处。医疗队用直升机紧急送他回国治疗,就怕战场上医疗条件简陋而留下后遗症。在首都军医院经过手术治疗和术后康复,一个月的时间才获准出院,但他的父母,不愿他再回到险恶的战场,为此不息动用关系把他调到了金陵军区。他也凭着战场上的几次大大小小的战功,授封中校军衔,调任金陵军区第三十二旅参谋长,出任旅级部队军事指挥部门的首长,协助该部队的军事主官进行指挥。 只要是热血男儿,谁没有“男儿自当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气,就是在战场牺牲他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可是在面对母亲的眼泪,父亲斑白的发丝后,他还是软弱的妥协了。 “仲凌,我和你父亲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有要求过你什么,哪怕你都二十六了还没有结婚,我们就是着急也没有逼迫过你。这次是运气好,没有伤到要害,你要是还想着我这个当妈的,还想以后给我们养老送终,就留在国内,也免得我们担心受怕。”母亲的话尤言在耳,他身上背负着的除了自己的前程,自己的荣辱外,还有家族的前程和荣辱。 沈伟文的“活动”很成功,娉婷被安排到了金陵军区文工团。对这个结果何家里非常满意,要是去黑龙江、云南那么偏远的地方,家里人还真不放心。再说金陵是哪里?就是这些没读过过书的庄稼人都知道,那是顶顶富庶的地儿,古时候好些皇帝都住在金陵城里头呢,可是几朝古都了。 “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他,本来还挺担心你的,现在知道你要去金陵,我反而放心了。”许桂兰给娉婷收拾着东西,女儿出远门,总归不放心,恨不得什么都让她带上。家里还存了好些粮票、布票、工业票,都是之前何跃强、何成辉寄回来的,许桂兰不是那种铺张浪费的人,除非必要,好些都是攒着不花的,这次倒是舍得让娉婷带着了。 56.第五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转眼三年过去,娉婷在文工团已经三年多了。这三年间文工团的变化很大, 有人升值提干, 有人退伍离开,娉婷也从一个新入团的小兵转而成了团里的表演骨干, 虽然没有提干,大小也做了个小班长,津贴也从一开始的十二块一个月涨到了十五块一个月。这三年间,娉婷休过一次假回了一趟老家,走出部队后才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时代的气息。全国“上山下乡”的活动如火如荼,何家村里也来了几个知青,因为许桂兰独居的原因, 在得到她同意的情况下,有两个女知青住进了娉婷家,和许桂兰一起作伴。其中一个叫汪梅的知青,和许桂兰相处非常融洽, 她和家中关系不亲近, 也不想着以后回城,不知怎的, 和回家探亲的何成辉看对了眼, 就这样成了娉婷的嫂子。娉婷回乡探亲的那次, 汪梅和何成辉就已经结婚了,相处了几天, 她也觉着汪梅不错, 是个好好过日子的女人。何成辉结了婚, 老婆留在了老家,许桂兰在家也不寂寞了。即使大环境不理想,但他们何家的小日子却过的有滋有味。 也因为何成辉已经结婚成家了,许桂兰不用再为他的个人大事担忧,如今唯一忧心的就剩下了娉婷的婚事。在她看来,娉婷的年纪在老家早就可以许人家了,可娉婷在部队里,也没有退伍回乡的念头,又没有自己谈个对象啥的,这高不成低不就,还隔了那么老远,怎么找对象?一旦有了这个念头,许桂兰就把找对象的事时不时放在嘴边,平常通信也不忘说上几句。 其实娉婷也想过自己的婚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但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过一辈子了才是她头疼的问题。重生前,她和男友相识是熟人介绍,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就是相互合适罢了,重生后她进了军队,按道理军队是男人最多的地方,可如今的社会风气也不提倡大张旗鼓地自由恋爱,平常男女交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就是“有碍社会风化”,是“乱搞男女关系”。团里确实有战友对她表示好感的,可惜她对搞文艺的男同志没什么进一步的想法,也注意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凑上来了。 “今天听说下星期的大汇演还有几个首长要过来,职位都不低呢。”澡堂里,消息一向灵通的吴亚萍压低着声音说话。部队里有专门的澡堂,大家都是习惯了吃完晚饭洗个澡直接回宿舍。 “是吗?不过这和我们文工团关系也不大。”季红起初有些兴趣,后来又不当回事了。实在是碰到“首长”,那就不方便说什么闲话,而且她们这些文工团的小兵,离“首长”什么的实在是太遥远了。“有时间关心首长,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上次你爸妈写信过来不是还提到了你结婚的事?”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你是城镇户口,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管他呢,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娉婷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样踏踏实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军区汇演上,战地文工团的表演非常成功,获得了首长的表扬和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吴亚萍向团里申请了假期,准备动身回家探亲了。 “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我们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娉婷和季红私下里开着吴亚萍的玩笑,她们知道吴亚萍回家的主要目的,不过在这个当口,也不好大肆宣扬,被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 “行吧,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成功便成仁啊!”带着如此的豪言壮语,吴亚萍踏上了返家的路。 汇演后大家难得有了空闲,不再紧绷着练习、排练,团里也给他们放了一天假,彼此相熟的战友约起来准备出去逛逛。 “我想去做两身衣裳,天气开始热起来了,买点棉布料做两个短袖在宿舍里穿穿也不错。” “我存了几张工业票,想买块表给我弟,他要结婚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得表示表示才行,谁让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上次在那家国营饭店吃的臊子面真香,我一直惦记着呢,这次出去我还要再点上一碗,哎,晓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告诉你,那面条是真的香,分量也足,你肯定喜欢吃。” “要我说,我们不如一起出去郊游,爬爬山,欣赏欣赏初夏景色,也舒缓舒缓筋骨。平常去的地方是不少,可能停下来认真看一看的机会不多,辜负了多少的大好时光?” “也对,那我们就约起来一起郊游去。愿意去的先报个名,在一起合计一下路线,争取这一天玩得痛快,让大家都尽兴。” 从放假通知下来后,排练室里很是热闹,大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后来在队长许在明的组织下,决定按个人意愿组织郊游,大家纷纷踊跃报名。 “娉婷,要不我们也一起去吧?难得这么热闹,总不能脱离‘广大群众’嘛。”季红出言游说娉婷,她是希望娉婷能和她一起去的。在文工团里,季红和吴亚萍,娉婷的关系最要好,如果吴亚萍没有回乡,那遇到这种活动的时候,吴亚萍肯定是最踊跃的那一个。而娉婷的个性偏文静些,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季红怕娉婷不想去,才会出言劝说。 “那好吧,我们也一起去。”娉婷是个容易心软的,要说爬山的话,金陵的山她重生前就爬腻了,每次爬完后都发誓再也不去爬了,可是朋友一约最后还是会一起去。现在也一样,难得放假,不用排练也不用早起,她更想在宿舍里休息,看看书,写写信都好,不过季红开了口,希望她能一起去,她也就答应了下来。对于友情她还是很珍惜的,毕竟季红时她在团里,难得合得来的朋友。 “好,现在报名的人数已经有十七个了,大家先说说最想去哪里,想做什么,统计后再一起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这样大家没意见吧?”许在明的组织能力挺强的,在团里负责大字报的宣传,组织郊游这种小事对他而言完全不在话下。 果然,他的话一出口,大家都表示同意,纷纷说了自己想去的地方。有人想去栖霞山,有人想去夫子庙,有人想去爬紫金山,还有人想去市里购物,再去吃点东西。 “班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考参考。”许在明一直注意着娉婷,看她带着笑容站在一边,看着大家热闹却一句话也不说,这让他有些气闷。他一直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漂亮又安静的姑娘,为她每一次成功的演出而欢呼,也为她的刻苦努力而心疼,他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关心她,爱护她,把那颗爱恋她的心交给她。他含蓄地表露着爱意,她却全然不能领会,不管自己表现的多么出众,她好像都不放在心上,这让他的爱情变得苦涩无比。 57.第五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要说她和这个姑娘有什么相同点,应该也就是名字都叫娉婷罢。“娉婷”是用来形容女子姿态美好的样子, 也用来借指美人。她出生时皮肤白嫩, 眼睛又大又圆,一看就像她妈, 是个美人胚子,就因为这样她爸才给她取名娉婷的。而这个北方的农村姑娘,竟然也跟她同名同姓的,确实挺有缘分。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何娉婷,她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 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用家里唯一的一块小镜子看过她现在的长相后,她表示还能接受。如今她的皮肤有些干燥,脸颊上还有那么一点高原红, 忽略这些的话, 长相还是挺不错的,起码眉目秀丽, 骨架小巧, 配上一米六多的身高, 还真不像传统北方姑娘的样子。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轻松了不少, 实在是她深知皮相的重要性, 要是长得丑, 出生年龄又大了那么多,那她岂不是亏得很?心里想着这些,手里拉风箱的动作也没停。趁着火势大,娉婷起身从屋角捡了两个红薯放进灶膛里,就准备拿它们当自己的早饭了。原汁原味的东北烤地瓜,这在穿之前得好几块钱才能买到呢,现在倒成了果腹的金贵粮食了。 这会儿刚过了□□,农村里倒不至于饿得狠,但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队里条件算不错,因为她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里,虽然他们在生产队里不上工,没有工分,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偶尔还有粮票肉票油票地寄回来,家里就娉婷和许桂兰母女俩,许桂兰自己也在村里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粮食可分。母女俩除了自己的吃食,就是过年过节孝敬孝敬长辈,或者亲戚间相互来往,其他也没什么可花费的,日子相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宽松了。但也仅限于不饿着而已,毕竟资源匮乏,又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过的节省,没有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 许桂兰对闺女是真心宠爱,自己一个人忙着家里家外一摊子事,连家务都很少让娉婷沾手,更别说下地挣工分了,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肤要白嫩不少,并且她还在县里上高中,要知道农村里很多女孩是不上学的,就冲这,娉婷在村里就非常特殊了。现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气冷得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了可干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许桂兰正在上工,队长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忧。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一个标准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质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上学好歹也是个学霸,历史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同时她又明白,过分担心并没有什么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争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外,其余也无能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较简单,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当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戚,不过几个儿子早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如今跟着大伯过,何跃强作为老二早就分家单过了,所以现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许桂兰。庆幸的是娉婷小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凭着她得观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样,适应得很快。 当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时,娉婷听到有人敲响门,她以为是许桂兰回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没想到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许桂兰,而是爷爷何富贵。 “婷婷呐,你妈昨天回来没有?”何富贵手里拿着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被岁月磨蚀,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焦急。和许多普通本分的农民一样,何富贵一辈子只知道种地、攒钱,一下子拉巴了五个子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也是很不容易。在五个子女中,最让他得意的就是二儿子何跃强,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部队扎稳了根,为国家做贡献,是他这个做父亲一辈子引以为豪的。 “没呢,昨天下午听了队长大伯的通知才动身,村里的牛车送到半路再搭车,到市里不也得好一会吗,可能晚了没来得及回。”娉婷自己心里也担心,但她没有对着何富贵表现出来。昨天队长匆忙过来通知让许桂兰去一趟市委,说是有电报发过来,要她一定要本人去才行。许桂兰听说后直接就出门了,只来得及交代娉婷好好看家。农村里的消息一向传播很快,许桂兰还没出村口,村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人嘛,离不开八卦,这件事已经被大家翻来覆去地讨论出了好几种版本。何富贵老两口如今跟着大儿子过,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让大儿子儿媳注意这边的情况,听他们说许桂兰可能一夜没回,他一大早就急忙赶过来问情况,心里也是愁得不行。 “哦,那行,你妈啥时候到家了你过来和我们说一声。”想了想,他还是改了口,“还是让你妈过来一趟吧,我和你奶都不放心,也要问问咋个情况。” 娉婷点头同意了,心里想的却是有什么事是需要发电报的?能通过电报找许桂兰的也就只有何跃强和何成辉了。娉婷估摸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在何富贵面前她也没表露出来。何富贵没打听到消息,失望地转身往回走,娉婷看了他一会,心里也有些不得劲,想她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对老人家多少有些移情,看到何富贵不免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同样灰白的头发,同样有些驼着的背。关上大门回了厨房,水已经滚开了,娉婷怕灶膛里的红薯烤成碳,也急忙扒拉了出来,放在一边等凉了再吃,自己打了热水洗漱去了。 而这个时候的许桂兰呢?早已经哭瞎了眼睛。昨天火急火燎赶到市政府,看到电报上的消息后她就晕了。她的丈夫何跃强,在战争中光荣牺牲了。 “许桂兰同志,电报是从部队发过来的,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也感到很痛心。何跃强同志是为了国家牺牲,是光荣的牺牲,我们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对于烈士家属要给予关怀和帮助,有任何需要政府帮助的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力去办……” “听说你的儿子也参军了?你们是有觉悟的家庭,党和政府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你要节哀……” “何跃强同志事在战场上牺牲的,很遗憾,他的遗体不能带回来,部队在国界边统一建了公墓,他的遗物和最后的遗嘱过几天会有人送过来,包括何跃强同志的烈士勋章……” 一夜之间,她仿佛哭干了多有的泪,呆呆地躺在政府招待所的小床上,还怎么样都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她十九岁就嫁给了何跃强,农村姑娘结婚普遍都早一些,对她而言,丈夫是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是家人,是要过一辈子的。哪怕丈夫整年整年在部队里不回来,但她知道丈夫心疼她,家里人对她都好,他们还有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她没什么不满的,只等着丈夫哪天退伍回家,两口子一起扶持着走完这一生,没想到突然间有了这样的噩耗,让她怎么能接受呢?那些和丈夫在一起的画面不停在眼前闪现着,真的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她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追着丈夫一起去,觉得人生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可是想到他们还有两个孩子,特别是小女儿,还没有成年,就狠不下这个心去寻死觅活。就这样,她在绝望中过了一整夜。 “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哪能像以前一样当菟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只是优秀又对我好,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社会再发展几十年,男女已经平等了,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剩斗士”,“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她根本做不到,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季红确实受到了震动!她想着,要是这些话让自己父母听到了可不得了,没想到娉婷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的想法却这么令人震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娉婷此时脸上自信的神采,她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像娉婷一样该多好?哪怕是个农村的姑娘,却仿佛得天独厚,学什么都快,领导也喜欢,就是不打扮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以后我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也相信你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能让你享福的男人。”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走着走着娉婷也忍不住笑了,引得季红莫名地看着她。 “我想着,要是这会儿有谁听到我们说的这些话就真的完了,多损形象,好像我们急着嫁人似的,满口男人男人的。”娉婷这样一解释,季红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有些压抑的气氛,两人又开开心心地说一路说笑,准备等着坐开去市区的公交。她们不知道的事,路边停着的吉普车里,已经有几个人全程听到了她们关于“婚姻”和“男人”的大胆言论。 “呵,这两个妞,在大马路上就这样不注意形象,我看想找个好对象也难。”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军官,坐在副驾驶,正侧着身子对着后座的人说话,“你说这些姑娘,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不是想嫁好人家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遇上哪个都够男人喝一壶吧?” 坐在后座的那位一直低头看着文件,修长的手指不停翻阅着,眉头微皱,好似对那些话置若罔闻。 “这两个啊,是我们文工团的姑娘,个子高些的那个还是文工团的骨干呢,部队里可有不少男兵中意她,不光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石团长,你可就不懂了,带着烈性的姑娘更让男人有征服欲,别说喝一壶,就是喝两壶,三壶都有人抢着要。” “行呐,你小子也是其中一个吧!我告诉你,这男人找老婆那什么好不好看的没用。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还是得会伺候人,得知暖知热,你说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晚上还能给你端盆洗脚水,这样的老婆招人稀罕不?再说了,灯一关还不是一个样,只有你们这些个小年轻才会非得找个好看的,这好看能当饭吃吗?”石团长名叫石前进,四十出头的年纪了,以前参加过战争,是靠着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三岁就一个代沟更何况他和小年轻们差那么些岁数呢?他和下面的兵相处起来一向没什么架子,因而开车的警务员也敢和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我说仲凌呐,这在车里呢,就一会儿功夫,你也别那么认真了,我看着都觉着头疼。”石前进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有些烦躁地说,“这老丁怎么回事,等了他有十分钟了,还不过来!这要是在战场上,那就是延误战机!” 翟仲凌合上手里的文件,放进了档案袋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赏心悦目,直让石前进看得牙疼。 “我说仲凌,你还年轻,虽说稳重些好可你也太缺乏朝气了,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我这个大老粗看着都累。”他们几个人是总军区的,今天开完会后一起出来办事,别人的事都办好了就剩老丁磨磨蹭蹭,眼看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石前进难免有些着急,总想着找人说话分散分散注意力。翟仲凌是首都来的,读过军校,也上过战场,立过军功,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军区参谋。石前进虽说是草根出身,但他不是迂腐的人,也不玩阴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翟仲凌来了金陵军区后,他们相处不错,挺合得来,虽说年龄有些差距,但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所以石前进这么说话翟仲凌听了并不生气。 “再等等吧,我们是提前办完事过来的,丁政委也不知道我们在这等着,要是急得慌你也可以下车走走,散散心。”天气有些闷,翟仲凌伸手解开脖子上的纽扣,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脸上棱角分明,无论是坚毅的下巴还是抿着的嘴唇,无不显示他是一个极有原则和认真的军人。 又过了几分钟,丁政委终于出现了。警务员周正开着车出了部队大门,往总军区开去,而此时,娉婷和季红还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那班总是会晚点的公交车。不经意的转头和抬眼间,两人有了片刻的对视,只是此时谁也不会知道,以后大家会有着怎样的交集。 58.第五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看到他身后跟着娉婷, 平常关系好些的战友会和他开玩笑, 陈清华理并不理, 别人也不气恼,倒是娉婷听了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她的个性一直是属于那种慢热的,并不是很会来事的那一种, 毕业后发现自己个性不太好才强迫自己慢慢改变,倒是骨子里的那种羞涩和内向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的。 陈清华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左右的年纪, 五官端正, 有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特点, 那就是瘦。听着大家叫他陈干事,娉婷也不知道他在部队里是什么职务,总归是文职类工作, 平常应该是跟着领导的。现在是1967年,军队已经换发了65式军服, 军官和士兵的军服是一样的, 都是两面红领章,最大的区别就是上衣的口袋数量。军官上衣有4个口袋, 士兵上衣只有2个口袋。所以娉婷最多只能判断谁是军官,谁是士兵,却无法像后世一样通过肩章来得知职务大小。<br/><br/><br/>顺着石板路一直走,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 很有意境的感觉, 像是浓缩版的香榭丽舍大道, 想到以前的校园里也有这样的角落, 是恋爱中的年轻人最爱去的地方。走了大约一刻钟,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除了几排独立营房外,花坛里还种着不少花草树木。 “这里就是文工团,王团长知道你今天过来,特意关照了我和郭子去接你,以后你就是文工团的一份子了。文工团里现在有几十个人,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过来的,个性自然千差万别,你进去后要和大家处好关系。”也是对娉婷感官不错,陈清华才会多说两句,他能在首长跟前做事,凭的就是他谨慎不多口的性格,当然能力大小也有关系。这个文工团叫战地文工团,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是全国都数得上的优质文工团之一,文工团里从上层军官到基层的男兵女兵,都是才华出众,各有才艺。像娉婷这样小小年纪从农村过来,没什么特长,不努力学习肯定是跟不上。他多多少少知道娉婷的情况,知道她来自北方农村,家里三代以上都是贫农,这次能通过征兵,还被安排进了文工团,其实是有人特意关照。如果不是她的成份好,父亲又是在战场上牺牲的,还真不一定能进得来,他希望自己这样善意隐晦的提醒,娉婷能够领会。 <br/><br/>“我知道了,谢谢陈师兄。”娉婷当然不会不识好歹,知道陈清华是好意,也爽快地领了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能有人提点她几句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她在金陵举目无亲,又是初来乍到的,像陈清华、郭子这样,也是有缘分才能遇上,肯定得和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才行。以前她刚从学校毕业那会,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什么事都是想当然,还有着莫名的自尊心,等在社会磨练之后,才知道人是不能太单纯的,也知道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有了人际关系,平常难办的事也好办了,原本没机会的事,也有了机会,这毕竟是一个从古至今都在讲人情的国家。在明白这些后,娉婷一直努力克服自己内心害怕与人相处的恐惧,性格也开朗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傻傻站在原地,等着别人给她机会了。 <br/>进了文工团院子,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待陈清华走后,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br/>“到了,这里就是女兵宿舍,那边的两栋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墙那里的那几个院子,是一些军官和家属住在哪里。”说着她们一起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这种老式的楼房娉婷并不陌生,上辈子她小时候还见过不少。宿舍楼下有管理人员,娉婷在窗口进行了登记。<br/><br/>“这是你们文工团新来的姑娘?”管理员蒋姐和李亚玲很熟稔,她问过后,李亚玲把娉婷介绍给她认识。<br/><br/>“蒋姐,这是何娉婷,今天刚到的,我带她来给办入住手续。我记得我们文工团宿舍还有空床,直接找一个把她安排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因为女兵相对少一些,整栋楼里还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员安排的时候也会尽量不让宿舍人员太满,同一连队的也尽可能安排在一起。<br/><br/>“那就二楼的203吧,那里住的都是你们文工团的,还有三个空床。姑娘,我给你开个条,你自己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蒋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军人家属,说话带着当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几年大学,现在听到蒋姐说金陵话感觉非常亲切。 蒋姐为人一向热心,平常对女兵们很照顾,她家是本地的,常常愿意帮战士们捎东西进来,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打听,蒋姐也不例外,她开口问了几句,很快就把娉婷的个人信息了解透彻了,让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蒋姐开了条子递给娉婷,又给了她一把宿舍钥匙。<br/><br/>拿着条子和钥匙,李亚玲先带着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后带着她去后勤部,领了被子、枕头、脸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帐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亚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个人还真要分两次才能把东西搬回宿舍。 “有什么东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买,离部队大门不远有个专门卖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东西里面都有,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里面买了。我们这离市里不远,门口就有公交,还可以搭部队采买的车出门,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听了李亚玲的话娉婷点头答应了。来之前在家里她买了不少东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准备等收拾好后,再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br/>“先用抹布擦擦吧,这么点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内务这一块,部队里查的挺严的,每天都要检查,我等会儿把注意点跟你说一下,你以后照着做就行。”整理内务是军队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参加过几次军训的人,对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宿舍得那种杂和乱。 <br/>“我就住在隔壁宿舍,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直接找我就行,能帮的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br/><br/>“谢谢司务长,幸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刚来,肯定是一头雾水。”娉婷真诚地感谢着。<br/><br/>“你就叫我亚玲姐吧,这样才显得亲切,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太生分了也不好。”李亚玲自认比娉婷大几岁,就直接让娉婷喊她姐了。<br/><br/>在李亚玲的帮忙下,娉婷很快就铺好了床铺,整理好了私人物品,之后两人锁上宿舍门一起离开了宿舍。<br/><br/>“平常我们也就是在宿舍,食堂,排练室打转,每周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有事也可以向团里请假。部队生活挺好的,特别是我们文工团,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一起,经常要出去慰问演出,还有一些重大的节日活动表演,辛苦肯定也是辛苦的,不过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会有提干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是新兵,津贴相对少一点,我们也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在李亚玲的话语中,娉婷的军旅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晚上在部队食堂吃了第一顿晚饭,茄子烧黄豆,土豆炖肉末粉条,清炒大白菜,主食是花卷。娉婷对饭菜挺满意的,听文工团的人说,遇上过年过节食堂会包饺子,偶尔还有面条和包子,伙食是非常不错的。经过了半天的时间,娉婷和文工团的团员们也混了个脸熟,也有主动和她说话的,倒是缓解了娉婷的不少尴尬。 饭后回了宿舍,洗过澡整理内务后,娉婷拿出背包里的纸和笔,坐在属于自己的书桌前,给何成辉和林静静写信,告诉他们自己进入部队的所见和所想。这时候的宿舍里,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203宿舍如今还没有满员,连娉婷才住了六个人,其他人还好,倒是有两个人看出不太好相处。 方芳冲着娉婷努着嘴,“看,一来就写信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情哥哥,那些农村来的女孩子就是不安分,恨不得十来岁就做童养媳,结婚可早着呢。”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娉婷倒是没听清楚,其他听到的人面面相觑,没有多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方芳见没人应和,也就没兴致再说,直接爬上床睡觉了。 “同志,今天有什么特色菜吗?”国营饭店除了菜单上的品种外,每个季节都会有些时兴菜。比如春天是吃笋的季节,夏天是吃藕的季节,这些时兴菜菜单上是没有的。 59.第五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类似的对话, 娉婷早已疲于应对,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舅舅家,姨妈家,除了请客吃饭, 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 还是海鸥牌的,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 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 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 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 现在先给你用着, 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 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 你也别有啥负担, 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这闺女,干啥想那么多?你是我侄女,和我亲闺女有什区别?”她把表带拆开,套进了娉婷的手腕里,按住了娉婷想要摘下来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你也别让大姨不高兴,姨给你你就只管收着,你要出远门,到了部队也不常回来,这就是个念想,也免得我们做长辈的在家里牵肠挂肚,还是想着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过的好好儿的。” 拗不过她,娉婷到底是收下了,想着等刘璐璐和刘娜娜结婚的时候,她也买些东西寄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刘娜娜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娉婷也就放下心来。 没两天,秋香的衣服也做好了,许桂兰拿回来后让娉婷试穿,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试穿后,娉婷和许桂兰都很满意,秋香的手艺很好,衣服做的很时兴,特别是她用多下来的布给娉婷做了一条工装背带裤,娉婷喜欢得不得了,在农村还真没几个姑娘这么穿的。 “秋香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我闺女这么一打扮,真是标致地不行。”看着穿上新衣,亭亭玉立的女儿,许桂兰心里既安慰又心酸。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眼眶直发热,为了掩饰情绪,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说多出色也样样能拿得出手,可惜丈夫却再也看不到了。 家里没有大面镜子,只有一块小镜子,还是前些年何跃强买回来的。娉婷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转身看到了许桂兰用袖子压眼角的动作,大致上也能猜出她的心情,她走过去抱着许桂兰的手臂,撒娇道,“妈,你是不是看我穿上新衣服太好看所以感动了?” 许桂兰听了,用手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呀,还是个孩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妈,你就放心吧,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也不傻啊。在外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努力上进,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的。倒是你,我和哥都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别什么都凑合,得对自己好些才行。”长辈总想把好东西省着好留给子女,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其实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像许桂兰一样,只有嫁人前在娘家过得不错,婚后丈夫不在家,中年丈夫猝然离世,子女也不在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日子,在收到武装部征兵办的正式通知后,娉婷带上精简过后的行李,背着行李包,穿着新发的军装,在指定集合的县城车站,和家人话别。 “婷婷,在外面别省着,该花的就花,要是钱不趁手就给家里来电报,知道吗?”这些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许桂兰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 “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和战友好好相处,对领导要尊敬,要力争向上知道吗?”大伯母田秋芳也来了。 “记得常写信回来,要是部队有假就回来,我们在家盼着你呢。”这是大姨许桂芳。 “等你安排妥当了就写信告诉你哥,你们兄妹俩要常联系,不能生分了。”这还是一心念着一对子女的许桂兰。 “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就谈着,不过女孩子还是要矜持,可不能让自己吃亏了。”这是表姐刘璐璐。 “好好吃饭,不要生病。” 一句句贴心的叮嘱,和近在眼前的分别,勾起了娉婷的离愁别绪,原本归属感并不是很强烈的她,也不禁红了眼眶。直到哨声响起,开始集合,娉婷才收拾起情绪。 “我要走了,妈,你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别委屈自己。”在上车之前,娉婷抓紧时间说了几句话,“大姨,大伯母,麻烦你们多照应照应我妈,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看到田秋芳和许桂芳点头后,娉婷冲大家招了招手,“我上车了,你们早些回去吧,等我安顿好就会写信回来的。” 指挥官已经开始催了,娉婷冲她们挥挥手,赶忙往集合点正在排队的队伍走去,等她再回头,人群已经阻碍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带着充满希望又无措的思绪在指挥官的安排下排好队,上了属于她的那辆绿皮卡车。 到了车厢里,娉婷把背包放在自己腿上静静坐着,稍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车上所有的新兵,只有她一个女兵。男兵们大多相互认识,都在拉着家长,娉婷这倒是没人好意思上来说话。 “从现在开始,大家已经是部队的一员了,希望大家能遵守秩序,保持安静。车子很快出发,我们要去下一个站点换乘火车去指定的军区部队报道。大家对自己的接收点应该清楚,马上我会把名单给你们,大家传阅一下,记好自己的信息,自己部队的编号及目的地站点,会有人接应你们。知道你们年龄不大,都是新兵,但是只要穿上了军装我就会把你们当作军人看待,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关注,对你们的评价也会写进你们的入伍材料中,希望你们好好表现,拿出自己的最佳状态来。”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车厢立刻安静了下来,随着车子开动,娉婷惯性地车厢里摇着晃着。透过车门的一线阳光落在车厢里,一切仿佛不够真实,但娉婷相信,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娉婷听她说得乐呵,就跟说相声一样,心情好了不少,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感。“我还有个哥哥,前阵子来信说部队到了成都,我还想着看以后方不方便过去,一来可以看看我哥,二来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就当旅游了。”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后半夜温度变低,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不过距离是一定的,从下午出发,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看到他们已经往这走,估计也是看到了他们俩,在人群里穿着一身军装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怎的,郭子拼命冲他们挥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难。 “路上辛苦了,累了吧,我们的部队离这儿挺近的,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们一到面前,郭子就嘘寒问暖,很是热情。“我叫郭子,他是陈清华,部队派我们过来接你们。” 两个男新兵还是有些拘谨,娉婷倒是落落大方,她笑着感谢道,“谢谢两位首长百忙之中来接我们。” 她这样的表现倒让郭子和陈清华高看了一眼,“也别叫我们什么首长了,叫我们哥就行,来,车就在外头,我们一起回部队,先带着你们去新兵报到。” 这时候的金陵火车站还是很小的一个站点,远没有几十年后的繁华,跟着郭子和陈清华出了火车站往外走,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几个男士为了照顾她,直接让她坐在了副驾驶。车是陈清华开,郭子和另外两个新兵坐在后座,一路上兴高采烈地说着。娉婷带着微笑,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以前她在金陵上学,对这里应该是很熟悉的,现在故地重游,反而没什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商店,都和曾经的记忆相去甚远。 60.第六十章 此为防盗章  要说她和这个姑娘有什么相同点, 应该也就是名字都叫娉婷罢。“娉婷”是用来形容女子姿态美好的样子, 也用来借指美人。她出生时皮肤白嫩, 眼睛又大又圆, 一看就像她妈,是个美人胚子,就因为这样她爸才给她取名娉婷的。而这个北方的农村姑娘, 竟然也跟她同名同姓的,确实挺有缘分。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何娉婷,她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用家里唯一的一块小镜子看过她现在的长相后,她表示还能接受。如今她的皮肤有些干燥,脸颊上还有那么一点高原红,忽略这些的话, 长相还是挺不错的,起码眉目秀丽, 骨架小巧,配上一米六多的身高, 还真不像传统北方姑娘的样子。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轻松了不少, 实在是她深知皮相的重要性, 要是长得丑, 出生年龄又大了那么多,那她岂不是亏得很?心里想着这些,手里拉风箱的动作也没停。趁着火势大,娉婷起身从屋角捡了两个红薯放进灶膛里,就准备拿它们当自己的早饭了。原汁原味的东北烤地瓜,这在穿之前得好几块钱才能买到呢,现在倒成了果腹的金贵粮食了。 这会儿刚过了大饥荒,农村里倒不至于饿得狠,但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队里条件算不错,因为她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里,虽然他们在生产队里不上工,没有工分,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偶尔还有粮票肉票油票地寄回来,家里就娉婷和许桂兰母女俩,许桂兰自己也在村里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粮食可分。母女俩除了自己的吃食,就是过年过节孝敬孝敬长辈,或者亲戚间相互来往,其他也没什么可花费的,日子相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宽松了。但也仅限于不饿着而已,毕竟资源匮乏,又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过的节省,没有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 许桂兰对闺女是真心宠爱,自己一个人忙着家里家外一摊子事,连家务都很少让娉婷沾手,更别说下地挣工分了,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肤要白嫩不少,并且她还在县里上高中,要知道农村里很多女孩是不上学的,就冲这,娉婷在村里就非常特殊了。现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气冷得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了可干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许桂兰正在上工,队长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忧。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一个标准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质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上学好歹也是个学霸,历史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同时她又明白,过分担心并没有什么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争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外,其余也无能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较简单,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当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戚,不过几个儿子早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如今跟着大伯过,何跃强作为老二早就分家单过了,所以现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许桂兰。庆幸的是娉婷小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凭着她得观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样,适应得很快。 当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时,娉婷听到有人敲响门,她以为是许桂兰回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没想到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许桂兰,而是爷爷何富贵。 “婷婷呐,你妈昨天回来没有?”何富贵手里拿着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被岁月磨蚀,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焦急。和许多普通本分的农民一样,何富贵一辈子只知道种地、攒钱,一下子拉巴了五个子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也是很不容易。在五个子女中,最让他得意的就是二儿子何跃强,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部队扎稳了根,为国家做贡献,是他这个做父亲一辈子引以为豪的。 “没呢,昨天下午听了队长大伯的通知才动身,村里的牛车送到半路再搭车,到市里不也得好一会吗,可能晚了没来得及回。”娉婷自己心里也担心,但她没有对着何富贵表现出来。昨天队长匆忙过来通知让许桂兰去一趟市委,说是有电报发过来,要她一定要本人去才行。许桂兰听说后直接就出门了,只来得及交代娉婷好好看家。农村里的消息一向传播很快,许桂兰还没出村口,村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人嘛,离不开八卦,这件事已经被大家翻来覆去地讨论出了好几种版本。何富贵老两口如今跟着大儿子过,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让大儿子儿媳注意这边的情况,听他们说许桂兰可能一夜没回,他一大早就急忙赶过来问情况,心里也是愁得不行。 “哦,那行,你妈啥时候到家了你过来和我们说一声。”想了想,他还是改了口,“还是让你妈过来一趟吧,我和你奶都不放心,也要问问咋个情况。” 娉婷点头同意了,心里想的却是有什么事是需要发电报的?能通过电报找许桂兰的也就只有何跃强和何成辉了。娉婷估摸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在何富贵面前她也没表露出来。何富贵没打听到消息,失望地转身往回走,娉婷看了他一会,心里也有些不得劲,想她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对老人家多少有些移情,看到何富贵不免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同样灰白的头发,同样有些驼着的背。关上大门回了厨房,水已经滚开了,娉婷怕灶膛里的红薯烤成碳,也急忙扒拉了出来,放在一边等凉了再吃,自己打了热水洗漱去了。 而这个时候的许桂兰呢?早已经哭瞎了眼睛。昨天火急火燎赶到市政府,看到电报上的消息后她就晕了。她的丈夫何跃强,在战争中光荣牺牲了。 “许桂兰同志,电报是从部队发过来的,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也感到很痛心。何跃强同志是为了国家牺牲,是光荣的牺牲,我们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对于烈士家属要给予关怀和帮助,有任何需要政府帮助的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力去办……” “听说你的儿子也参军了?你们是有觉悟的家庭,党和政府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你要节哀……” “何跃强同志事在战场上牺牲的,很遗憾,他的遗体不能带回来,部队在国界边统一建了公墓,他的遗物和最后的遗嘱过几天会有人送过来,包括何跃强同志的烈士勋章……” 一夜之间,她仿佛哭干了多有的泪,呆呆地躺在政府招待所的小床上,还怎么样都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她十九岁就嫁给了何跃强,农村姑娘结婚普遍都早一些,对她而言,丈夫是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是家人,是要过一辈子的。哪怕丈夫整年整年在部队里不回来,但她知道丈夫心疼她,家里人对她都好,他们还有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她没什么不满的,只等着丈夫哪天退伍回家,两口子一起扶持着走完这一生,没想到突然间有了这样的噩耗,让她怎么能接受呢?那些和丈夫在一起的画面不停在眼前闪现着,真的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她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追着丈夫一起去,觉得人生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可是想到他们还有两个孩子,特别是小女儿,还没有成年,就狠不下这个心去寻死觅活。就这样,她在绝望中过了一整夜。 <br/><br/>“我知道了,谢谢陈师兄。”娉婷当然不会不识好歹,知道陈清华是好意,也爽快地领了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能有人提点她几句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她在金陵举目无亲,又是初来乍到的,像陈清华、郭子这样,也是有缘分才能遇上,肯定得和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才行。以前她刚从学校毕业那会,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什么事都是想当然,还有着莫名的自尊心,等在社会磨练之后,才知道人是不能太单纯的,也知道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有了人际关系,平常难办的事也好办了,原本没机会的事,也有了机会,这毕竟是一个从古至今都在讲人情的国家。在明白这些后,娉婷一直努力克服自己内心害怕与人相处的恐惧,性格也开朗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傻傻站在原地,等着别人给她机会了。 <br/>进了文工团院子,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待陈清华走后,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br/>“到了,这里就是女兵宿舍,那边的两栋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墙那里的那几个院子,是一些军官和家属住在哪里。”说着她们一起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这种老式的楼房娉婷并不陌生,上辈子她小时候还见过不少。宿舍楼下有管理人员,娉婷在窗口进行了登记。<br/><br/>“这是你们文工团新来的姑娘?”管理员蒋姐和李亚玲很熟稔,她问过后,李亚玲把娉婷介绍给她认识。<br/><br/>“蒋姐,这是何娉婷,今天刚到的,我带她来给办入住手续。我记得我们文工团宿舍还有空床,直接找一个把她安排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因为女兵相对少一些,整栋楼里还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员安排的时候也会尽量不让宿舍人员太满,同一连队的也尽可能安排在一起。<br/><br/>“那就二楼的203吧,那里住的都是你们文工团的,还有三个空床。姑娘,我给你开个条,你自己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蒋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军人家属,说话带着当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几年大学,现在听到蒋姐说金陵话感觉非常亲切。 蒋姐为人一向热心,平常对女兵们很照顾,她家是本地的,常常愿意帮战士们捎东西进来,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打听,蒋姐也不例外,她开口问了几句,很快就把娉婷的个人信息了解透彻了,让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蒋姐开了条子递给娉婷,又给了她一把宿舍钥匙。<br/><br/>拿着条子和钥匙,李亚玲先带着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后带着她去后勤部,领了被子、枕头、脸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帐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亚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个人还真要分两次才能把东西搬回宿舍。 “有什么东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买,离部队大门不远有个专门卖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东西里面都有,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里面买了。我们这离市里不远,门口就有公交,还可以搭部队采买的车出门,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听了李亚玲的话娉婷点头答应了。来之前在家里她买了不少东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准备等收拾好后,再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br/>“先用抹布擦擦吧,这么点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内务这一块,部队里查的挺严的,每天都要检查,我等会儿把注意点跟你说一下,你以后照着做就行。”整理内务是军队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参加过几次军训的人,对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宿舍得那种杂和乱。 <br/>“我就住在隔壁宿舍,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直接找我就行,能帮的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br/><br/>“谢谢司务长,幸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刚来,肯定是一头雾水。”娉婷真诚地感谢着。<br/><br/>“你就叫我亚玲姐吧,这样才显得亲切,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太生分了也不好。”李亚玲自认比娉婷大几岁,就直接让娉婷喊她姐了。<br/><br/>在李亚玲的帮忙下,娉婷很快就铺好了床铺,整理好了私人物品,之后两人锁上宿舍门一起离开了宿舍。<br/><br/>“平常我们也就是在宿舍,食堂,排练室打转,每周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有事也可以向团里请假。部队生活挺好的,特别是我们文工团,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一起,经常要出去慰问演出,还有一些重大的节日活动表演,辛苦肯定也是辛苦的,不过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会有提干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是新兵,津贴相对少一点,我们也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在李亚玲的话语中,娉婷的军旅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61.第六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年后, 天气渐渐转暖,万物开始复苏, 很快就开春了, 大家也恢复了田间的劳动。本来聘婷想自己代替许桂兰去上工, 但许桂兰并没有同意, 让她等学校开学了还去上课。对于这个女儿,许桂兰一向娇养着, 之前家里经济不差, 从来没有让聘婷下过地,最多是在家里做些家务活,现在情况虽说有变, 她还是舍不得女儿吃苦。她也想好了, 等娉婷高中毕业了, 拿到了文凭,她就回娘家央求央求,请娘家人帮聘婷找份好工作, 最好是吃商品粮, 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 对女儿她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倒是儿子, 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因为在部队难得回来,就是她想帮着相看也不中, 就怕自己儿子不合意, 反而害了他一辈子。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从把他们生下来, 就没有一天不为他们担忧的,可要是没儿没女,没什么可忙的,那人生也就没什么趣味了。 聘婷还不知道许桂兰心里的打算,知道了或许会有些无语吧,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就已经想到找婆家,自己以前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早恋都不让的。这会不用上学,不用上工,娉婷也没让自己闲着,要知道农村姑娘要是不干活,会被人说嘴的。家里家务挺多,抽空还养鸡养鸭种蔬菜,一天一天的日子过的也挺快。有空闲了娉婷还把课本拿出来看,大段大段的文字,看的她有些不习惯,好在内容也能看得懂,她也就尽量把知识捡起来,就是不能考大学,懂得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天气渐暖后,有一个另全公社震动的消息,那就是部队又开始招兵了,公社里一共有六个名额。在农村,家里出一个当兵的是一件光荣的事,整个公社能应招的人数本就屈指可数,那些想进部队的就想着法地托关系。聘婷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意,直到有天中午,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后,聘婷的人生改写了。 队长带着县里的领导和两个穿着军装的领导进了她家的院子时,聘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现在是1966年,因为种种原因,部队已经取消了军衔制度,部队里的军官从排长到三军统帅的军服是一样的,只能够从口袋的数量区别干部和战士,干部是四个口袋,战士是两个口袋。所以娉婷知道他们是干部,具体什么职位并不清楚,不过从县里领导的态度看,级别应该还不低。 “聘婷啊,家里来客人了。”队长何军年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着,“这位是县里的陈主任,这两位是部队的首长,今天正好到你家来看看。” 聘婷赶紧把他们迎进了屋,请他们坐下后找了干净的杯子沏上了茶放在了他们手边上。整个过程聘婷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虽说她里子不小,但是年轻小姑容易脸红她也控制不了,而且她一直感受到那位年长些的军官一直看着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些忐忑。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年长些的那位主动开口了,“小姑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也就是过来坐坐。其实呢我和你父亲是战友,听闻他牺牲的消息一时有些伤感,刚巧来这里招兵,以前在一个连队就听说过他是这个屯的,这不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聘婷听了还是有些讶异的,心里也在感叹一个“巧”字。 “谢谢您还特意过来,不过现在我妈也不在家,您看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娉婷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是发自肺腑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要是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和何跃强是战友呢?现在他不光说了,还特意走一趟,就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又恋旧的人了。只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真不好脸大地招待贵客,总要请长辈过来才好。 “这倒不用,我也就是来看看,待不了多会就走了。”他笑着说,态度很温和,“想当初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你父亲接到了你出生的喜信,就一直发愁要给你起一个好名字,还让我帮忙,我就给你起了一个‘娉婷’,现在看来这个名字正适合你。” 从他进门观察到现在,看到娉婷落落大方,应答自如,看上去很是聪慧,更难得眼神清澈透亮一看就是心思纯正的,让人很有好感。说实话,这样的品貌,埋没在这偏僻的村庄里还是有些浪费了,只是如今外面的世道也不是那么平静,就是他想帮一帮忙也怕自己使错了力。 “我的名字还有这个缘故呢,以前也没听我父母说起过。”娉婷自己还在奇怪呢,村里的女孩子都起一些梅啊,敏啊,兰啊之类的,她的名字如此特别,本来以为是何跃强起的,没想到还是另有其人。“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好听,又特别,真的非常谢谢您。” “我和你父亲是生死兄弟,你喊我一声叔叔就行。我姓沈,名伟文。”沈伟文确实没待太久,问了娉婷的学习情况,日常生活,还有何成辉在部队的情形后,也就起身告辞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些粮票油票之类,说是来的匆忙,没买什么东西,让她一定要收下。 “我真的不能收,我们在农村吃穿不愁也用不上这些,叔叔你带走吧,你出门在外不方便,自己留着更得用。”这是大实话,都说“穷家富路”,在家里什么都能将就,出了门没了钱和票,真是不方便的很。再说本来就非亲非故,就这样大剌剌拿了人家的东西,总会显得自己眼皮子太浅,没见过世面。 最后沈伟文没降得过聘婷,还是拿走了粮票,走之前他感慨地说了句,“你出生你父亲就盼望着你会长成一个出色的姑娘,现在见到你了,你果然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盼,不管怎么样,好好生活。”说完他就离开了。 晚上许桂兰回家聘婷跟她说起了这件事,对于丈夫的战友,许桂兰也不怎么认识,印象里倒是听丈夫提起过几个关系好的,但也不确定其中是不是有沈伟文。聘婷也没多什么,“战友情”是非常珍贵的一种感情,虽然她没有当过兵,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她能理解那种惺惺相惜,超越生死的情感。如果不是感情很好,一个级别不低的军官,何必为了来看看她们,特意来家里呢,总归是有心了。虽然内心有些触动,母女两也没有放在心上,对她们而言,沈伟文也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是不会在她们生命里多做停留的。 没两天,队长何军年又上门了,这次他是趁着许桂兰中午在家时过来的。 “大妹子啊,今天可给你家带好消息来了。”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的,往上数几辈都有血缘关系,队长为人还算可靠,平常对他们家还是挺照顾的。 “大军哥,吃饭了没?”许桂兰也没有直接追问消息的事,而是热情的端着板凳让他坐,又让聘婷去灶上拿一副碗筷过来。 “别忙了,我吃过饭来的。”队长何军年也不矫情,直接坐了下来。“行了,聘婷,你也别忙了,今天这事还跟你有些个关系。” “大哥,到底啥事啊?”许桂兰问道,旁边的聘婷也勾起了好奇心。 “上次来家的那两个部队的领导,就是专管部队招兵的,还和你家跃强有旧。”提到了何跃强,许桂兰有瞬间的伤感,何军年也停顿了片刻没说话。“不管怎么说,今天我来说的是好事儿,部队的领导说了,今年还要招一批女兵,也不用那么累啥的,专门干文艺的,又清闲又体面,上次他两见了见聘婷,觉着聘婷不错,愿意把她招到部队去,你们娘俩商议商议,要是没啥意见的,这事就定下来。” 许桂兰还有些缓不过神,谁能想到还有这好事呢?娉婷在一旁沉默着,不发表什么意见。要她说,去部队肯定比在家里体面,但她对未来也是有恐惧感的,不去经历谁都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怎样,大致也逃脱不了嫁人生子的命运,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盼头,总归就是嫁的人会有所不同罢了。 说完话后何军年也就走了,走之前还让她们尽快给个答复,说了句“机会不等人呐”。之后许桂兰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她当然知道能去部队是好事,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往部队挤?那位丈夫的战友能给娉婷这么好的机会也不容易。可是自从丈夫牺牲后,她对部队的感情也有些复杂了,要是聘婷也进部队,她的一双儿女就没有一个是在身边的,这让她的内心很是犹豫。 “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踌躇过后,许桂兰问着聘婷的意见。 “能去部队当然是好的,而且做文艺兵也没什么辛苦的,当个几年兵回来我也还年轻,说不准工作和对象还好找些呢。”和许桂兰说话聘婷也没扯什么理想什么追求的,说的都是平平白白的大实话。现在这个年代能去部队多好啊,吃着公家的饭,捧着铁饭碗,那是和留在农村完全不一样的日子。像上辈子那会,要考个军校多费劲?各种体检项目严苛不说,分数线也高的惊人,一直以来,聘婷还是有军人梦的。她也没想着在部队里有什么大前途,最好是到了年龄能转业到机关,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也就行了。 听了聘婷的话她是知道闺女想去了,都说“儿大不由娘”,闺女大了也是一样。她默默把碗里的饭吃完了,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怎么她们一家几口,都要和部队扯上关系呢?一直到现在,想到丈夫她还是痛彻心扉的,两个孩子是她的精神支柱,现在聘婷也要离开,她一下子真的接受不了。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也就到了下午上工的时间。许桂兰和聘婷说了一声后就出门了,而聘婷能去部队的消息,也早就插着翅膀飞遍了村里的各个角落。 “是吗?不过这和我们文工团关系也不大。”季红起初有些兴趣,后来又不当回事了。实在是碰到“首长”,那就不方便说什么闲话,而且她们这些文工团的小兵,离“首长”什么的实在是太遥远了。“有时间关心首长,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上次你爸妈写信过来不是还提到了你结婚的事?”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你是城镇户口,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62.第六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 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 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 “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 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 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 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 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 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 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 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 后半夜温度变低,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 就小声说着话, 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 不过距离是一定的, 从下午出发, 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看到他们已经往这走,估计也是看到了他们俩,在人群里穿着一身军装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怎的,郭子拼命冲他们挥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难。 “路上辛苦了,累了吧,我们的部队离这儿挺近的,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们一到面前,郭子就嘘寒问暖,很是热情。“我叫郭子,他是陈清华,部队派我们过来接你们。” 两个男新兵还是有些拘谨,娉婷倒是落落大方,她笑着感谢道,“谢谢两位首长百忙之中来接我们。” 她这样的表现倒让郭子和陈清华高看了一眼,“也别叫我们什么首长了,叫我们哥就行,来,车就在外头,我们一起回部队,先带着你们去新兵报到。” 这时候的金陵火车站还是很小的一个站点,远没有几十年后的繁华,跟着郭子和陈清华出了火车站往外走,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几个男士为了照顾她,直接让她坐在了副驾驶。车是陈清华开,郭子和另外两个新兵坐在后座,一路上兴高采烈地说着。娉婷带着微笑,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以前她在金陵上学,对这里应该是很熟悉的,现在故地重游,反而没什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商店,都和曾经的记忆相去甚远。 “我们营离市区挺近的,整个金陵城光营区就有好几个,平常部队放假了也能出去逛逛,每年都有探亲假,进去后一定要好好训练,听领导的话,要不然你们会被操得很惨。” “部队生活挺好的,反正我觉得是比在老家好,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今年营里也来了好些新兵,你们要先去新兵训练营报道,以后才会按照你们的表现分到各个连队。” “你们进去了就是级别最低的新兵,平常遇见级别比你们高的一定要行军礼。” “金陵美食多,什么汤包、粉丝汤、锅贴、盐水鸭,只有你们没吃过的,没有金陵没有的,等部队放假了,你们就可以自己出去逛逛,市里有商场,还有华侨商店,卖很多洋货,不过那要华侨券才行。” 半个小时的路程,娉婷已经从郭子嘴里了解了不少部队的事,心里总算有了点底。车子越开越往郊区,没多久就看到了绵延的军绿色围墙和旗杆上的五星红旗。 “到了,这就是我们营区了。”门口站着佩戴真枪的士兵,陈清华递上通行证,相互间行了军礼后才得以放行。 两名新兵已经被这威严的场景镇住了,郭子一直嘚瑟着,“怎么样?气派吧?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了。”他还挺了解这些新兵的感受的,都是从农村来的孩子,一下子到了这么庄严的地方,难免会心里紧张,想当初他从老家过来和这些新兵也是一样一样的。想到这里,他还特地看了看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娉婷,看到这姑娘表情自然,眼中没有太多敬畏,甚至还带着笑意。他想着,这姑娘倒是挺厉害的,一路上都沉得住气,而且被分到了文工团,看来以后会有出息的。 娉婷的确比较坦然,对部队,对军人,她一直非常向往,可惜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能进部队她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毕竟心理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之前已经进入社会磨练过,她想着不管是在哪里,只要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肯定是没错的。 车子进了大门后不久就停了下来,郭子和陈清华带着他们去了新兵报到处报道。 “你们要先报道,之后我们会把你们送到指定的连队,到了队里,会有人安排你们住宿吃饭和之后的训练。”陈清华话不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听到他和其他人的交谈后娉婷也知道了他是部队的办事员,郭子是首长的警卫员。 “走吧,我先送你去文工团报道。”在安排好那两位男兵后,陈清华示意身后的娉婷跟着他走。 “妈,你别给我整那些了,自己留着用吧,我一个人在外头用不了那些,况且部队里什么都有,不用特意准备的。”许桂兰对她这样好,好到让她心里有了负担,娉婷的眼角也开始泛红了。想她上辈子就享受着父母的疼爱,她的离去对父母的打击肯定很大,这辈子何家人对她也很好,她也就把自己当成何娉婷,会好好孝顺他们的。 “我在家里有吃有喝的,啥都不缺,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你带上。本来是想着攒下来,留着你和你哥结婚用,现在你要去部队,你哥也在部队,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娶媳妇,还是先紧着你,等你在部队安稳了,以后你哥结婚你能帮衬点就帮衬点,你们兄妹间就是要这样常来常往的才亲近。”许桂兰没听她的,继续忙着手里的事,“你哥前几天的信里不是说了吗?他现在随队在成都,等你到了金陵安置好了就给他写信,妈现在就剩你们这一双儿女,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过年前一直没等到何成辉的信回来,家里又发生了大事,许桂兰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好在前几天他来信了,原来是随着部队转移,想着等安置好了再写信。何跃强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只是娉婷上次写到原部队的信没到他手里,好在里面没什么要紧的话,重新写一封就行。 “原本还想着,等你高中毕业,去找你姨妈帮你找份好工作,再找个好对象,这样你一辈子也不用吃什么苦,谁能料到还有这事呢?但不管怎么说能去部队都是好事,你到了那要努力,不为别人想也要为自己多想想,千万要把自己的前程放在第一位,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跟妈说,只要人好,妈都会同意……”许桂兰絮絮叨叨地说着,娉婷就在一旁听,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来。 “明天我们一起坐车去县里,买些布给你做两身衣裳,总不能穿着旧衣服出门,到了外面会被人家笑话的。”现在的衣服都讲究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他们家的孩子少,不至于又缝又补的,但是大多衣服也显旧了,颜色都洗得发白。在家就是穿补丁衣裳也没什么丢人的,但一出了远门就不同,穿的太差会被人看不起。 “听说现在流行那种改良了的中山装,就做两件外套吧,现在也能穿,冬天里面加件棉袄也能穿。”娉婷没有说不要,既然家里有布票,做两身衣服也不为过。“妈,到时候你也做一身吧,也别太省着了。” “我又不缺衣服,再说了,每天下地干活哪用得着穿新衣服啊,你们年轻小姑娘穿的漂漂亮亮就行了。” 第二天,许桂兰带着娉婷搭车去了县里。镇上只有供销社,虽说一般农村生活需要的生产工具,生活用品都有,但都是最基本的,只讲就实用,不讲就时兴。许桂兰想着南方经济条件好些,听说那里的小姑娘们打扮得可好看,就想带娉婷去县里的百货商店看看,买些花样好,又时兴的料子。 一大早,天还没亮,两人就坐上了村里的牛车,到了镇上又换了拖拉机,一路颠到县里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来。开拖拉机的把她们随意放在了路边,约好了回去的时间后就走了。县里娉婷还没来过,许桂兰倒是认识路,她带着娉婷往县里那条最繁华的街上走。 如今的县城还不算繁华,又矮又灰的房屋,看得出生活水平与几十年后的差距,不过看上去却让人很有亲切感。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县里最繁华的商业街,娉婷也看到了传说中的百货商店和国营饭店。 63.第六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时代, 成为了何娉婷, 她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既来之, 则安之, 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 在用家里唯一的一块小镜子看过她现在的长相后, 她表示还能接受。如今她的皮肤有些干燥,脸颊上还有那么一点高原红, 忽略这些的话, 长相还是挺不错的,起码眉目秀丽,骨架小巧, 配上一米六多的身高,还真不像传统北方姑娘的样子。就因为这样, 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实在是她深知皮相的重要性, 要是长得丑,出生年龄又大了那么多,那她岂不是亏得很?心里想着这些,手里拉风箱的动作也没停。趁着火势大, 娉婷起身从屋角捡了两个红薯放进灶膛里, 就准备拿它们当自己的早饭了。原汁原味的东北烤地瓜, 这在穿之前得好几块钱才能买到呢, 现在倒成了果腹的金贵粮食了。 这会儿刚过了□□, 农村里倒不至于饿得狠, 但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队里条件算不错,因为她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里,虽然他们在生产队里不上工,没有工分,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偶尔还有粮票肉票油票地寄回来,家里就娉婷和许桂兰母女俩,许桂兰自己也在村里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粮食可分。母女俩除了自己的吃食,就是过年过节孝敬孝敬长辈,或者亲戚间相互来往,其他也没什么可花费的,日子相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宽松了。但也仅限于不饿着而已,毕竟资源匮乏,又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过的节省,没有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 许桂兰对闺女是真心宠爱,自己一个人忙着家里家外一摊子事,连家务都很少让娉婷沾手,更别说下地挣工分了,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肤要白嫩不少,并且她还在县里上高中,要知道农村里很多女孩是不上学的,就冲这,娉婷在村里就非常特殊了。现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气冷得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了可干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许桂兰正在上工,队长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忧。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一个标准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质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上学好歹也是个学霸,历史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同时她又明白,过分担心并没有什么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争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外,其余也无能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较简单,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当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戚,不过几个儿子早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如今跟着大伯过,何跃强作为老二早就分家单过了,所以现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许桂兰。庆幸的是娉婷小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凭着她得观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样,适应得很快。 当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时,娉婷听到有人敲响门,她以为是许桂兰回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没想到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许桂兰,而是爷爷何富贵。 “婷婷呐,你妈昨天回来没有?”何富贵手里拿着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被岁月磨蚀,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焦急。和许多普通本分的农民一样,何富贵一辈子只知道种地、攒钱,一下子拉巴了五个子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也是很不容易。在五个子女中,最让他得意的就是二儿子何跃强,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部队扎稳了根,为国家做贡献,是他这个做父亲一辈子引以为豪的。 “没呢,昨天下午听了队长大伯的通知才动身,村里的牛车送到半路再搭车,到市里不也得好一会吗,可能晚了没来得及回。”娉婷自己心里也担心,但她没有对着何富贵表现出来。昨天队长匆忙过来通知让许桂兰去一趟市委,说是有电报发过来,要她一定要本人去才行。许桂兰听说后直接就出门了,只来得及交代娉婷好好看家。农村里的消息一向传播很快,许桂兰还没出村口,村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人嘛,离不开八卦,这件事已经被大家翻来覆去地讨论出了好几种版本。何富贵老两口如今跟着大儿子过,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让大儿子儿媳注意这边的情况,听他们说许桂兰可能一夜没回,他一大早就急忙赶过来问情况,心里也是愁得不行。 “哦,那行,你妈啥时候到家了你过来和我们说一声。”想了想,他还是改了口,“还是让你妈过来一趟吧,我和你奶都不放心,也要问问咋个情况。” 娉婷点头同意了,心里想的却是有什么事是需要发电报的?能通过电报找许桂兰的也就只有何跃强和何成辉了。娉婷估摸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在何富贵面前她也没表露出来。何富贵没打听到消息,失望地转身往回走,娉婷看了他一会,心里也有些不得劲,想她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对老人家多少有些移情,看到何富贵不免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同样灰白的头发,同样有些驼着的背。关上大门回了厨房,水已经滚开了,娉婷怕灶膛里的红薯烤成碳,也急忙扒拉了出来,放在一边等凉了再吃,自己打了热水洗漱去了。 而这个时候的许桂兰呢?早已经哭瞎了眼睛。昨天火急火燎赶到市政府,看到电报上的消息后她就晕了。她的丈夫何跃强,在战争中光荣牺牲了。 “许桂兰同志,电报是从部队发过来的,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也感到很痛心。何跃强同志是为了国家牺牲,是光荣的牺牲,我们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对于烈士家属要给予关怀和帮助,有任何需要政府帮助的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力去办……” “听说你的儿子也参军了?你们是有觉悟的家庭,党和政府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你要节哀……” “何跃强同志事在战场上牺牲的,很遗憾,他的遗体不能带回来,部队在国界边统一建了公墓,他的遗物和最后的遗嘱过几天会有人送过来,包括何跃强同志的烈士勋章……” 一夜之间,她仿佛哭干了多有的泪,呆呆地躺在政府招待所的小床上,还怎么样都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她十九岁就嫁给了何跃强,农村姑娘结婚普遍都早一些,对她而言,丈夫是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是家人,是要过一辈子的。哪怕丈夫整年整年在部队里不回来,但她知道丈夫心疼她,家里人对她都好,他们还有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她没什么不满的,只等着丈夫哪天退伍回家,两口子一起扶持着走完这一生,没想到突然间有了这样的噩耗,让她怎么能接受呢?那些和丈夫在一起的画面不停在眼前闪现着,真的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她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追着丈夫一起去,觉得人生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可是想到他们还有两个孩子,特别是小女儿,还没有成年,就狠不下这个心去寻死觅活。就这样,她在绝望中过了一整夜。 也因为何成辉已经结婚成家了,许桂兰不用再为他的个人大事担忧,如今唯一忧心的就剩下了娉婷的婚事。在她看来,娉婷的年纪在老家早就可以许人家了,可娉婷在部队里,也没有退伍回乡的念头,又没有自己谈个对象啥的,这高不成低不就,还隔了那么老远,怎么找对象?一旦有了这个念头,许桂兰就把找对象的事时不时放在嘴边,平常通信也不忘说上几句。 其实娉婷也想过自己的婚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但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过一辈子了才是她头疼的问题。重生前,她和男友相识是熟人介绍,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就是相互合适罢了,重生后她进了军队,按道理军队是男人最多的地方,可如今的社会风气也不提倡大张旗鼓地自由恋爱,平常男女交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就是“有碍社会风化”,是“乱搞男女关系”。团里确实有战友对她表示好感的,可惜她对搞文艺的男同志没什么进一步的想法,也注意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凑上来了。 “今天听说下星期的大汇演还有几个首长要过来,职位都不低呢。”澡堂里,消息一向灵通的吴亚萍压低着声音说话。部队里有专门的澡堂,大家都是习惯了吃完晚饭洗个澡直接回宿舍。 “是吗?不过这和我们文工团关系也不大。”季红起初有些兴趣,后来又不当回事了。实在是碰到“首长”,那就不方便说什么闲话,而且她们这些文工团的小兵,离“首长”什么的实在是太遥远了。“有时间关心首长,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上次你爸妈写信过来不是还提到了你结婚的事?”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你是城镇户口,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64.第六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今儿听说你能去部队当兵了?”李香珍笑着问聘婷, 表情还略微有些不自然。 “是有这话, 婶婶倒是晓得的挺快。” “嗨,这种事谁还能瞒着不成,这不早传开了嘛。”李香珍用胳膊支了聘婷一下, “要不你把这机会让给我们成伟吧, 你看你和他一般大,他还是个小子,进了部队不比你有出息?姑娘家在村里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就行, 哪用得着去部队吃苦啊。” 娉婷一听这话就觉得脑仁疼得厉害。何家人都不错,就是这个婶婶有些喜欢斤斤计较, 占小便宜。平常小事都无所谓, 这种大事能说让就让吗?而且她这话也说的太难听了, 什么姑娘小子的,难道小子一定会比姑娘能干?“是部队的领导看着我爸为国家牺牲的份上才招的我,换成别人人家也不一定乐意。再说成伟才十六岁, 还够不到年龄呢, 婶婶你急什么呢?” “你这丫头,怎么跟婶婶这么说话?你爸不是成伟他二伯?你不是我们侄女?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再说成伟个子长得高, 谁见了不说一声好小伙, 差个一岁两岁的算啥,年龄找人改改不就成了,能费什么事儿?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问你妈, 问问她姑娘家家的去部队干啥, 不稳当!”李香珍没有得到聘婷的同意, 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今天一知道这个消息,她心里就已经盘算好了。她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何成伟眼看就要成年了,要想出息得要有个好工作才行。像大伯的儿子进了供销社,平常油水那么多。二伯家的成辉也早早进了部队,现在不也是个小官?她早就眼红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虽说不是给成伟的,但是她相信“人定胜天”,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取,就是去抢也要抢过来。 娉婷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自说自话成这样也是少见。不过嘛,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素质也是高低不齐,一个个计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看着李香珍气呼呼地走了,娉婷也没当回事。在她看来,只要她自己想去,最后肯定能去成,相处了不少时间,许桂兰的性子她也有了几分了解,绝对是疼女儿的,爷爷何富贵也是个三观挺正的人,不至于做这种事。至于其他人,光是厚脸皮没用,还得占理才成,想她娉婷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有人就爱“柿子捡软的捏”,所以她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准则,不去招惹别人,也不怕别人过来招惹她。再者说,把这样的好事让给别人那得多傻缺?没过多久大运动可就来了,想想还是部队安全些,等她当个几年兵再回来也差不多结束了。李香珍说得轻巧,在娉婷看来那何成伟人也不怎么样,不是多么正直的人,况且何成伟是她堂弟不是亲弟,就算以后发达了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提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爹妈这样混不吝,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李香珍回了工地上还是气不过,其实以前妯娌间相处得都不错,田秋芳和许桂兰知道李香珍的性子都挺让着她的,因而这次她没讨着便宜心里极不舒服。她装模作样地干活,一路磨蹭到了婆婆曹金萍面前,碎碎念地小声嘀咕着,“妈,你听说了吗?最近不是在招兵嘛,那招兵的部队领导看着二哥的面子把聘婷也招进去了。要我说,姑娘家去部队干啥,我们成伟和聘婷差不多大小,还不如让我们成伟过去,以后出息了也是光宗耀祖,肯定会好好孝顺爷爷奶奶。” 曹金萍知道这老四媳妇的习性,老想着占别人的便宜。其实三个儿媳里,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一个,不过李香珍虽说爱占便宜,最后受益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另两个儿媳显然也让着她,没闹出什么事来,她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的。现在听她这么说显然是惦记上了聘婷的那个入伍名额,按理说人家领导看的是二儿子的面子,娉婷是二儿子的闺女,是顺理成章的,谁也不能说啥,但是总有些老人家更看重孙子一些,尽管看不上李香珍小家子气的样子,但她做奶奶的也要为孙子考虑考虑。心里是这么想,她也没表现出来,这人来人往的地儿,不适宜说这些个话。李香珍看婆婆没吱声,只撇了撇嘴,知道婆婆是听进去了,不然不会这样不说话,而是会开口教训她一顿,这样一想,她心里好过了许多,转身去了旁边那块地里锄地去了。 下工后,曹金萍回了家,跟老伴说了这事,“我觉着她说的也有理,成伟去确实比娉婷去合适,女孩子家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成,大不了到时候多出点钱给她买嫁妆,成伟可是何家的男丁,以后有出息了也是何家跟着沾光。我想着就是不看其他的,看儿子和孙子的面子,换个人去也中。” 何富贵抽着烟听着老婆子说这话,让人看不出来心里想啥。半晌后才敲了敲烟杆里的烟灰,说道,“你直接去告诉老四家的,让她别惦记了。给谁的就是谁的,部队还能由着她挑来挑去了?再说聘婷也是我们何家的闺女,以后她过的好了还能不向着婆家?这话你也别在桂兰和聘婷面前提,免得伤了她们的心,我们老何家一向本分做人,你这个当奶奶的总不能厚此薄彼了,不能因为老二不在了,就欺负了她们孤儿寡母。平常老二家也没少孝敬你,你不念着好就算了,也不能和老四家的通气。”何富贵一辈子没办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他在生活里拿捏地很准,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正因为他的把关,何家这些年来一直维持着安定,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 “行,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管了,我一个老婆子还能活几年?就是孙子以后出息了又能享到什么福?你也别怪我偏心,那老四家本来过得就差,我也是想着拉吧他们一把,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我的孩子我还能偏心不成?”曹金萍心里也觉着委屈,她忙活了一辈子难道是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一大家子,就是有点私心又有什么错? “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好过日子总不会差的。都是一样的种,为啥有强有孬?老四一家别净想歪点子,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何富贵不止一次为四儿子家犯愁,可愁来愁去也是毫无用处,他这个做老子的也没有金山银山,自己也是个土里扒食的。 这会儿李香珍正在和丈夫何跃岭说着入伍名额的事,“我跟咱妈已经说过了,等会儿你再拿上点鸡蛋去大哥家赔咱爸喝喝酒,要是老两口都同意了就是老二家的有想法也不行。等去了部队,咱成伟也就有了前程,我们这辈子也算有指望了。” 何跃岭躺在炕上枕着手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要说他还是挺有良知的,虽然有点懒惰,也没啥更大的毛病,奈何娶了个厉害的婆娘,事事都要计较一番。他一个男人看不上女人的这些小心眼,但每次有啥事都让她给做成了,之后何跃岭就再也没管过李香珍的事,随意她折腾去了。在炕上躺了会,他施施然地起身,拿上李香珍准备好的鸡蛋就去了大哥家。 何富贵看到他晃悠晃悠地进了院门就有些来气,也没高兴睬他,只闷着头抽烟,倒是大儿子何跃廷看到弟弟来了开始招呼。何跃岭把手里放着鸡蛋的篮子递给了他,笑呵呵地说,“让大嫂加个菜,今天陪咱爹喝两口,过年不是还有剩下的酒么?” 何跃廷没想太多,只当是弟弟心情好,就直接把鸡蛋拿到厨房给了田秋芳。田秋芳看了一眼,对着丈夫说,“呦,太阳从西边出来啦,竟然还能从铁公鸡头上拔毛。”话虽是这么说的,好歹她也接了过去,准备晚上添两个菜,除了鸡蛋外,家里过年还剩了些咸肉,切了一小块炒一炒也不错。 饭桌上,何跃岭敬着何富贵的酒,嘴里说着,“爹,您老辛苦了,儿子我再给您添满喽。” 几个男人喝酒喝得尽兴,何跃岭看铺垫地差不多了,也就委婉提起了部队征招的事,“听说这次整个社里统共就几个名额,标准可严格了,我倒是听说了聘婷也能进部队了。” 何富贵吃着菜没搭他的话茬,何跃廷倒是挺高兴,“聘婷能进部队也是造化,可惜啊。”可惜什么,大家都明白,要不是何跃强牺牲了,聘婷能有这个机会吗?对何家而言,自然是何跃强活着比什么都强,只是人已经不在了,也只有“可惜”二字能表达。 一下子吃饭的兴致减了大半,何跃岭也没了刚开始那会的好心情,他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干了,靠着一股劲开口说道,“我想着,要是聘婷不乐意去,就让咱成伟去,到部队还是小子耐操,姑娘去也不大合适。” 何富贵还是没有说话,何跃廷这才知道四弟今天过来的意思,心里有些气,也不愿意搭他的话头。 “爹,你倒是说句话呢,不管咋样咱得为着老何家想,这次聘婷把机会让给成伟,我和她四婶也不会亏待她,以后不管是她工作还是嫁人,我们有钱的出钱,没钱出力,好歹也是我侄女,我还能害了她不成?” “砰”的一声,何富贵把烟杆狠狠砸在了何跃岭头上,立刻肿起来个大包。 “你的表情要更加坚定,这样才能表现出国家科学技术工作人员为国奉献的精神。目前为止你的表现不错,只要把一些细节的地方处理好,这个角色的完成度就很好了。”在排练过后,连长蒋珊对大家的表演一一点评。 “是,连长。”娉婷根据连长的指导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很快就得到了连长的肯定,这让她对自己在文工团的生活更有信心了。 如今排练的正是话剧《第二个春天》,这出话剧的主要内容就是海军某科研单位领导和科技人员发奋图强、克服困难,终于完成舰艇试制任务,为建设强大海军作出贡献的故事。展现了军队科研部门的指战员和工作人员在祖国现代化国防建设中的精神面貌。吕美和康辉是这个话剧的男女主演,像娉婷这样的辅助角色还有好几个。 “好了,今天大家的表现都不错,现在已经到了吃饭时间,大家整理好之后排队,有序地去食堂。”文工团的吃饭时间和部队里的其他士兵错开,管理也没有那么地严格。听到吃饭时间到了,大家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之后在班长的带领下去了食堂。 “醋溜土豆丝,肉丸子,爆炒扁豆,主食有米饭有馒头。”炊事班的战士说了今天的菜单,因为有肉丸子,大家还是挺高兴的。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肉丸子了,要是晚上再能吃上顿饺子,那今天一天可就完美了。” “你就想着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吃饺子,不美死你!” 吴亚萍和季红打的都是馒头,只有娉婷一个人打了米饭。 “哎,我说娉婷,你不是北方人嘛,看你只要有米饭,米粥你就不吃馒头,也不怎么爱吃面食,怎么比我这个南方人还像南方人啊?”吴亚萍个性爽朗大方,有些傻大姐,平常说话直来直去,她和季红一起,都是娉婷在话剧团交到的新朋友。 65.第六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这里就是文工团, 王团长知道你今天过来, 特意关照了我和郭子去接你, 以后你就是文工团的一份子了。文工团里现在有几十个人,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过来的, 个性自然千差万别,你进去后要和大家处好关系。”也是对娉婷感官不错, 陈清华才会多说两句, 他能在首长跟前做事, 凭的就是他谨慎不多口的性格, 当然能力大小也有关系。这个文工团叫战地文工团, 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是全国都数得上的优质文工团之一, 文工团里从上层军官到基层的男兵女兵,都是才华出众,各有才艺。像娉婷这样小小年纪从农村过来,没什么特长, 不努力学习肯定是跟不上。他多多少少知道娉婷的情况, 知道她来自北方农村, 家里三代以上都是贫农,这次能通过征兵, 还被安排进了文工团,其实是有人特意关照。如果不是她的成份好, 父亲又是在战场上牺牲的, 还真不一定能进得来, 他希望自己这样善意隐晦的提醒,娉婷能够领会。 <br/><br/>“我知道了,谢谢陈师兄。”娉婷当然不会不识好歹,知道陈清华是好意,也爽快地领了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能有人提点她几句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她在金陵举目无亲,又是初来乍到的,像陈清华、郭子这样,也是有缘分才能遇上,肯定得和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才行。以前她刚从学校毕业那会,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什么事都是想当然,还有着莫名的自尊心,等在社会磨练之后,才知道人是不能太单纯的,也知道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有了人际关系,平常难办的事也好办了,原本没机会的事,也有了机会,这毕竟是一个从古至今都在讲人情的国家。在明白这些后,娉婷一直努力克服自己内心害怕与人相处的恐惧,性格也开朗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傻傻站在原地,等着别人给她机会了。 <br/>进了文工团院子,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待陈清华走后,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br/>“到了,这里就是女兵宿舍,那边的两栋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墙那里的那几个院子,是一些军官和家属住在哪里。”说着她们一起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这种老式的楼房娉婷并不陌生,上辈子她小时候还见过不少。宿舍楼下有管理人员,娉婷在窗口进行了登记。<br/><br/>“这是你们文工团新来的姑娘?”管理员蒋姐和李亚玲很熟稔,她问过后,李亚玲把娉婷介绍给她认识。<br/><br/>“蒋姐,这是何娉婷,今天刚到的,我带她来给办入住手续。我记得我们文工团宿舍还有空床,直接找一个把她安排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因为女兵相对少一些,整栋楼里还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员安排的时候也会尽量不让宿舍人员太满,同一连队的也尽可能安排在一起。<br/><br/>“那就二楼的203吧,那里住的都是你们文工团的,还有三个空床。姑娘,我给你开个条,你自己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蒋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军人家属,说话带着当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几年大学,现在听到蒋姐说金陵话感觉非常亲切。 蒋姐为人一向热心,平常对女兵们很照顾,她家是本地的,常常愿意帮战士们捎东西进来,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打听,蒋姐也不例外,她开口问了几句,很快就把娉婷的个人信息了解透彻了,让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蒋姐开了条子递给娉婷,又给了她一把宿舍钥匙。<br/><br/>拿着条子和钥匙,李亚玲先带着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后带着她去后勤部,领了被子、枕头、脸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帐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亚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个人还真要分两次才能把东西搬回宿舍。 “有什么东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买,离部队大门不远有个专门卖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东西里面都有,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里面买了。我们这离市里不远,门口就有公交,还可以搭部队采买的车出门,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听了李亚玲的话娉婷点头答应了。来之前在家里她买了不少东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准备等收拾好后,再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br/>“先用抹布擦擦吧,这么点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内务这一块,部队里查的挺严的,每天都要检查,我等会儿把注意点跟你说一下,你以后照着做就行。”整理内务是军队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参加过几次军训的人,对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宿舍得那种杂和乱。 <br/>“我就住在隔壁宿舍,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直接找我就行,能帮的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br/><br/>“谢谢司务长,幸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刚来,肯定是一头雾水。”娉婷真诚地感谢着。<br/><br/>“你就叫我亚玲姐吧,这样才显得亲切,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太生分了也不好。”李亚玲自认比娉婷大几岁,就直接让娉婷喊她姐了。<br/><br/>在李亚玲的帮忙下,娉婷很快就铺好了床铺,整理好了私人物品,之后两人锁上宿舍门一起离开了宿舍。<br/><br/>“平常我们也就是在宿舍,食堂,排练室打转,每周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有事也可以向团里请假。部队生活挺好的,特别是我们文工团,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一起,经常要出去慰问演出,还有一些重大的节日活动表演,辛苦肯定也是辛苦的,不过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会有提干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是新兵,津贴相对少一点,我们也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在李亚玲的话语中,娉婷的军旅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晚上在部队食堂吃了第一顿晚饭,茄子烧黄豆,土豆炖肉末粉条,清炒大白菜,主食是花卷。娉婷对饭菜挺满意的,听文工团的人说,遇上过年过节食堂会包饺子,偶尔还有面条和包子,伙食是非常不错的。经过了半天的时间,娉婷和文工团的团员们也混了个脸熟,也有主动和她说话的,倒是缓解了娉婷的不少尴尬。 66.第六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哟, 这是娉婷吧, 转眼就是大姑娘了, 听你姑妈说你要去部队当兵了,这眼看就有了好前程,以后出息了可不能忘了大娘,大娘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小时候也没少抱你呢。” “这丫头长得真俊, 这么说来部队挑女娃当兵也得挑好俊的,就冲这我们家细妹就不行。哎,真愁人呐, 这转眼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上个合意的。” “可有段时间没见你过来了, 听说要去部队了?好啊, 好啊, 以后吃公家饭,捧上好饭碗啦!有出息了可别不认我们这些个穷亲戚。”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 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这要是你去了部队,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不过考虑考虑你妈, 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 得让她多难过。” 类似的对话, 娉婷早已疲于应对,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舅舅家,姨妈家,除了请客吃饭,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还是海鸥牌的,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现在先给你用着,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你也别有啥负担,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这闺女,干啥想那么多?你是我侄女,和我亲闺女有什区别?”她把表带拆开,套进了娉婷的手腕里,按住了娉婷想要摘下来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你也别让大姨不高兴,姨给你你就只管收着,你要出远门,到了部队也不常回来,这就是个念想,也免得我们做长辈的在家里牵肠挂肚,还是想着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过的好好儿的。” 拗不过她,娉婷到底是收下了,想着等刘璐璐和刘娜娜结婚的时候,她也买些东西寄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刘娜娜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娉婷也就放下心来。 没两天,秋香的衣服也做好了,许桂兰拿回来后让娉婷试穿,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试穿后,娉婷和许桂兰都很满意,秋香的手艺很好,衣服做的很时兴,特别是她用多下来的布给娉婷做了一条工装背带裤,娉婷喜欢得不得了,在农村还真没几个姑娘这么穿的。 “秋香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我闺女这么一打扮,真是标致地不行。”看着穿上新衣,亭亭玉立的女儿,许桂兰心里既安慰又心酸。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眼眶直发热,为了掩饰情绪,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说多出色也样样能拿得出手,可惜丈夫却再也看不到了。 家里没有大面镜子,只有一块小镜子,还是前些年何跃强买回来的。娉婷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转身看到了许桂兰用袖子压眼角的动作,大致上也能猜出她的心情,她走过去抱着许桂兰的手臂,撒娇道,“妈,你是不是看我穿上新衣服太好看所以感动了?” 许桂兰听了,用手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呀,还是个孩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妈,你就放心吧,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也不傻啊。在外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努力上进,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的。倒是你,我和哥都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别什么都凑合,得对自己好些才行。”长辈总想把好东西省着好留给子女,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其实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像许桂兰一样,只有嫁人前在娘家过得不错,婚后丈夫不在家,中年丈夫猝然离世,子女也不在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日子,在收到武装部征兵办的正式通知后,娉婷带上精简过后的行李,背着行李包,穿着新发的军装,在指定集合的县城车站,和家人话别。 “婷婷,在外面别省着,该花的就花,要是钱不趁手就给家里来电报,知道吗?”这些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许桂兰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 “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和战友好好相处,对领导要尊敬,要力争向上知道吗?”大伯母田秋芳也来了。 “记得常写信回来,要是部队有假就回来,我们在家盼着你呢。”这是大姨许桂芳。 “等你安排妥当了就写信告诉你哥,你们兄妹俩要常联系,不能生分了。”这还是一心念着一对子女的许桂兰。 “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就谈着,不过女孩子还是要矜持,可不能让自己吃亏了。”这是表姐刘璐璐。 “好好吃饭,不要生病。” 一句句贴心的叮嘱,和近在眼前的分别,勾起了娉婷的离愁别绪,原本归属感并不是很强烈的她,也不禁红了眼眶。直到哨声响起,开始集合,娉婷才收拾起情绪。 “我要走了,妈,你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别委屈自己。”在上车之前,娉婷抓紧时间说了几句话,“大姨,大伯母,麻烦你们多照应照应我妈,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看到田秋芳和许桂芳点头后,娉婷冲大家招了招手,“我上车了,你们早些回去吧,等我安顿好就会写信回来的。” 指挥官已经开始催了,娉婷冲她们挥挥手,赶忙往集合点正在排队的队伍走去,等她再回头,人群已经阻碍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带着充满希望又无措的思绪在指挥官的安排下排好队,上了属于她的那辆绿皮卡车。 到了车厢里,娉婷把背包放在自己腿上静静坐着,稍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车上所有的新兵,只有她一个女兵。男兵们大多相互认识,都在拉着家长,娉婷这倒是没人好意思上来说话。 “从现在开始,大家已经是部队的一员了,希望大家能遵守秩序,保持安静。车子很快出发,我们要去下一个站点换乘火车去指定的军区部队报道。大家对自己的接收点应该清楚,马上我会把名单给你们,大家传阅一下,记好自己的信息,自己部队的编号及目的地站点,会有人接应你们。知道你们年龄不大,都是新兵,但是只要穿上了军装我就会把你们当作军人看待,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关注,对你们的评价也会写进你们的入伍材料中,希望你们好好表现,拿出自己的最佳状态来。”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车厢立刻安静了下来,随着车子开动,娉婷惯性地车厢里摇着晃着。透过车门的一线阳光落在车厢里,一切仿佛不够真实,但娉婷相信,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正式进入文工团后,娉婷发现文工团里真的是藏龙卧虎。有毕业于军艺的文艺兵,有在国外专家指导下练习的独唱演员,有能唱能跳的民歌手,还有很多干部子弟。这样一看,娉婷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优势,即使知道历史的轨迹,但是怎么让自己生活的更好,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在这个大环境里,做生意是不可能,去工厂上班还不如在部队,当老师什么的也危险得很,这样权衡下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在文工团,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大把,产生各种矛盾是很正常的。现代职场里娉婷已经领教到了女人的战斗力,自从来了文工团,她也一直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加上到现在她也还是个“闲杂”人员,倒是没和谁产生过冲突。 <br/><br/>“你们也不要这么说,陈雪丽已经是排长了,不说职务比你们大,就说平常她在团里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次能提干的确是因为她表现优异,要是被领导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刘海梅出声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话,惹得方芳冷哼一声,拿着盆出去洗衣服了,蒋丽则一声不吭,躺在床上假寐着。 刘海梅是宿舍的舍长,为人比较正直,很受领导喜爱,这次虽然没能提干成功,但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她也是宿舍里对娉婷最友好的一个,平常对娉婷很是照顾,知道娉婷是新来的,年纪又最小,教了娉婷不少东西,这让娉婷从心底非常感激。 <br/>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场浩大的“运动”如历史中的粉墨登场了,在主席的号召下,全国上下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阶级斗争,要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广播里每天播读着首都下达的各类文件,熟知历史的娉婷每天都听得一阵心累,她特意抽空写信回家,问了问许桂兰家里的情形,还把自己存了几个月的布票和工业票寄回去,让许桂兰买些东西给表姐刘璐璐添妆。因为姨妈送的那块海鸥牌手表,无形中树立了娉婷的形象,别人起码不会把她当成农村来的土包子。还有许成辉那里,从她到了部队,兄妹两就联系上了,他们如今在一个系统里,彼此更容易交流,偶尔娉婷也能从何成辉那里得到一些平常没注意的消息,只是部队通信要经过检查,娉婷也不方便写太露骨的话。 气氛日渐紧张,政治部时常组织战士参加各种学习不说,还加强了对士兵的政治思想的考核。另外,部分政审出现问题的战士和军官也被喊过去谈话,短短的时间,文工团里就有几个团员相继离开了,有被劝退的,也有自己主动离开的。这让团里的战友多多少少有些“兔死狐悲”,部队就像一个避风港,大家在部队里莫名有强的安全感,如今外面的世道那么乱,出了部队能不能适应还是两说。虽然知道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可娉婷的心里也忍不住的担忧和焦虑,只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才能体会那种压抑,这让娉婷分外怀念以前的生活。 这个叫林静静的女孩长了一张圆圆脸,白皮肤,身高比娉婷略矮一些,个性是北方姑娘的爽朗大方,只是一会儿功夫,已经把自己的个人情况说了个干干净净。 “金陵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风景好,好吃的也多,我要去成都,成都好吃的也多,就是那边吃辣吃得凶,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不习惯。”火车上本来就是乱糟糟的,她们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对面坐着几个男兵在她们面前有些放不开,去了另一排座位找相熟的人一起,刚好方便她们说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话。“要是我们能在一个军区就好了,以后有机会还能约着聚聚,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不是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 67.第六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今儿听说你能去部队当兵了?”李香珍笑着问聘婷, 表情还略微有些不自然。 “是有这话,婶婶倒是晓得的挺快。” “嗨,这种事谁还能瞒着不成, 这不早传开了嘛。”李香珍用胳膊支了聘婷一下,“要不你把这机会让给我们成伟吧,你看你和他一般大, 他还是个小子, 进了部队不比你有出息?姑娘家在村里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就行, 哪用得着去部队吃苦啊。” 娉婷一听这话就觉得脑仁疼得厉害。何家人都不错, 就是这个婶婶有些喜欢斤斤计较,占小便宜。平常小事都无所谓,这种大事能说让就让吗?而且她这话也说的太难听了, 什么姑娘小子的, 难道小子一定会比姑娘能干?“是部队的领导看着我爸为国家牺牲的份上才招的我, 换成别人人家也不一定乐意。再说成伟才十六岁,还够不到年龄呢,婶婶你急什么呢?” “你这丫头,怎么跟婶婶这么说话?你爸不是成伟他二伯?你不是我们侄女?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再说成伟个子长得高, 谁见了不说一声好小伙, 差个一岁两岁的算啥,年龄找人改改不就成了, 能费什么事儿?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问你妈, 问问她姑娘家家的去部队干啥, 不稳当!”李香珍没有得到聘婷的同意, 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今天一知道这个消息,她心里就已经盘算好了。她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何成伟眼看就要成年了,要想出息得要有个好工作才行。像大伯的儿子进了供销社,平常油水那么多。二伯家的成辉也早早进了部队,现在不也是个小官?她早就眼红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虽说不是给成伟的,但是她相信“人定胜天”,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取,就是去抢也要抢过来。 娉婷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自说自话成这样也是少见。不过嘛,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素质也是高低不齐,一个个计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看着李香珍气呼呼地走了,娉婷也没当回事。在她看来,只要她自己想去,最后肯定能去成,相处了不少时间,许桂兰的性子她也有了几分了解,绝对是疼女儿的,爷爷何富贵也是个三观挺正的人,不至于做这种事。至于其他人,光是厚脸皮没用,还得占理才成,想她娉婷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有人就爱“柿子捡软的捏”,所以她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准则,不去招惹别人,也不怕别人过来招惹她。再者说,把这样的好事让给别人那得多傻缺?没过多久大运动可就来了,想想还是部队安全些,等她当个几年兵再回来也差不多结束了。李香珍说得轻巧,在娉婷看来那何成伟人也不怎么样,不是多么正直的人,况且何成伟是她堂弟不是亲弟,就算以后发达了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提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爹妈这样混不吝,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李香珍回了工地上还是气不过,其实以前妯娌间相处得都不错,田秋芳和许桂兰知道李香珍的性子都挺让着她的,因而这次她没讨着便宜心里极不舒服。她装模作样地干活,一路磨蹭到了婆婆曹金萍面前,碎碎念地小声嘀咕着,“妈,你听说了吗?最近不是在招兵嘛,那招兵的部队领导看着二哥的面子把聘婷也招进去了。要我说,姑娘家去部队干啥,我们成伟和聘婷差不多大小,还不如让我们成伟过去,以后出息了也是光宗耀祖,肯定会好好孝顺爷爷奶奶。” 曹金萍知道这老四媳妇的习性,老想着占别人的便宜。其实三个儿媳里,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一个,不过李香珍虽说爱占便宜,最后受益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另两个儿媳显然也让着她,没闹出什么事来,她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的。现在听她这么说显然是惦记上了聘婷的那个入伍名额,按理说人家领导看的是二儿子的面子,娉婷是二儿子的闺女,是顺理成章的,谁也不能说啥,但是总有些老人家更看重孙子一些,尽管看不上李香珍小家子气的样子,但她做奶奶的也要为孙子考虑考虑。心里是这么想,她也没表现出来,这人来人往的地儿,不适宜说这些个话。李香珍看婆婆没吱声,只撇了撇嘴,知道婆婆是听进去了,不然不会这样不说话,而是会开口教训她一顿,这样一想,她心里好过了许多,转身去了旁边那块地里锄地去了。 下工后,曹金萍回了家,跟老伴说了这事,“我觉着她说的也有理,成伟去确实比娉婷去合适,女孩子家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成,大不了到时候多出点钱给她买嫁妆,成伟可是何家的男丁,以后有出息了也是何家跟着沾光。我想着就是不看其他的,看儿子和孙子的面子,换个人去也中。” 何富贵抽着烟听着老婆子说这话,让人看不出来心里想啥。半晌后才敲了敲烟杆里的烟灰,说道,“你直接去告诉老四家的,让她别惦记了。给谁的就是谁的,部队还能由着她挑来挑去了?再说聘婷也是我们何家的闺女,以后她过的好了还能不向着婆家?这话你也别在桂兰和聘婷面前提,免得伤了她们的心,我们老何家一向本分做人,你这个当奶奶的总不能厚此薄彼了,不能因为老二不在了,就欺负了她们孤儿寡母。平常老二家也没少孝敬你,你不念着好就算了,也不能和老四家的通气。”何富贵一辈子没办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他在生活里拿捏地很准,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正因为他的把关,何家这些年来一直维持着安定,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 “行,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管了,我一个老婆子还能活几年?就是孙子以后出息了又能享到什么福?你也别怪我偏心,那老四家本来过得就差,我也是想着拉吧他们一把,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我的孩子我还能偏心不成?”曹金萍心里也觉着委屈,她忙活了一辈子难道是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一大家子,就是有点私心又有什么错? “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好过日子总不会差的。都是一样的种,为啥有强有孬?老四一家别净想歪点子,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何富贵不止一次为四儿子家犯愁,可愁来愁去也是毫无用处,他这个做老子的也没有金山银山,自己也是个土里扒食的。 这会儿李香珍正在和丈夫何跃岭说着入伍名额的事,“我跟咱妈已经说过了,等会儿你再拿上点鸡蛋去大哥家赔咱爸喝喝酒,要是老两口都同意了就是老二家的有想法也不行。等去了部队,咱成伟也就有了前程,我们这辈子也算有指望了。” 何跃岭躺在炕上枕着手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要说他还是挺有良知的,虽然有点懒惰,也没啥更大的毛病,奈何娶了个厉害的婆娘,事事都要计较一番。他一个男人看不上女人的这些小心眼,但每次有啥事都让她给做成了,之后何跃岭就再也没管过李香珍的事,随意她折腾去了。在炕上躺了会,他施施然地起身,拿上李香珍准备好的鸡蛋就去了大哥家。 何富贵看到他晃悠晃悠地进了院门就有些来气,也没高兴睬他,只闷着头抽烟,倒是大儿子何跃廷看到弟弟来了开始招呼。何跃岭把手里放着鸡蛋的篮子递给了他,笑呵呵地说,“让大嫂加个菜,今天陪咱爹喝两口,过年不是还有剩下的酒么?” 何跃廷没想太多,只当是弟弟心情好,就直接把鸡蛋拿到厨房给了田秋芳。田秋芳看了一眼,对着丈夫说,“呦,太阳从西边出来啦,竟然还能从铁公鸡头上拔毛。”话虽是这么说的,好歹她也接了过去,准备晚上添两个菜,除了鸡蛋外,家里过年还剩了些咸肉,切了一小块炒一炒也不错。 饭桌上,何跃岭敬着何富贵的酒,嘴里说着,“爹,您老辛苦了,儿子我再给您添满喽。” 几个男人喝酒喝得尽兴,何跃岭看铺垫地差不多了,也就委婉提起了部队征招的事,“听说这次整个社里统共就几个名额,标准可严格了,我倒是听说了聘婷也能进部队了。” 何富贵吃着菜没搭他的话茬,何跃廷倒是挺高兴,“聘婷能进部队也是造化,可惜啊。”可惜什么,大家都明白,要不是何跃强牺牲了,聘婷能有这个机会吗?对何家而言,自然是何跃强活着比什么都强,只是人已经不在了,也只有“可惜”二字能表达。 一下子吃饭的兴致减了大半,何跃岭也没了刚开始那会的好心情,他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干了,靠着一股劲开口说道,“我想着,要是聘婷不乐意去,就让咱成伟去,到部队还是小子耐操,姑娘去也不大合适。” 何富贵还是没有说话,何跃廷这才知道四弟今天过来的意思,心里有些气,也不愿意搭他的话头。 “爹,你倒是说句话呢,不管咋样咱得为着老何家想,这次聘婷把机会让给成伟,我和她四婶也不会亏待她,以后不管是她工作还是嫁人,我们有钱的出钱,没钱出力,好歹也是我侄女,我还能害了她不成?” “砰”的一声,何富贵把烟杆狠狠砸在了何跃岭头上,立刻肿起来个大包。 征兵办安排了不同的人员负责各地新兵转移,娉婷要去服役的部队在金陵,火车方向往南,和她拿同批次火车票的新兵也都是驻扎在南边的部队。另她欣喜的是,刚巧有一名女兵和她同路,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她终于可以有个伴了。 这个叫林静静的女孩长了一张圆圆脸,白皮肤,身高比娉婷略矮一些,个性是北方姑娘的爽朗大方,只是一会儿功夫,已经把自己的个人情况说了个干干净净。 “金陵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风景好,好吃的也多,我要去成都,成都好吃的也多,就是那边吃辣吃得凶,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不习惯。”火车上本来就是乱糟糟的,她们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对面坐着几个男兵在她们面前有些放不开,去了另一排座位找相熟的人一起,刚好方便她们说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话。“要是我们能在一个军区就好了,以后有机会还能约着聚聚,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不是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 娉婷听她说得乐呵,就跟说相声一样,心情好了不少,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感。“我还有个哥哥,前阵子来信说部队到了成都,我还想着看以后方不方便过去,一来可以看看我哥,二来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就当旅游了。”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后半夜温度变低,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不过距离是一定的,从下午出发,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看到他们已经往这走,估计也是看到了他们俩,在人群里穿着一身军装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怎的,郭子拼命冲他们挥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难。 “路上辛苦了,累了吧,我们的部队离这儿挺近的,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们一到面前,郭子就嘘寒问暖,很是热情。“我叫郭子,他是陈清华,部队派我们过来接你们。” 两个男新兵还是有些拘谨,娉婷倒是落落大方,她笑着感谢道,“谢谢两位首长百忙之中来接我们。” 她这样的表现倒让郭子和陈清华高看了一眼,“也别叫我们什么首长了,叫我们哥就行,来,车就在外头,我们一起回部队,先带着你们去新兵报到。” 这时候的金陵火车站还是很小的一个站点,远没有几十年后的繁华,跟着郭子和陈清华出了火车站往外走,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几个男士为了照顾她,直接让她坐在了副驾驶。车是陈清华开,郭子和另外两个新兵坐在后座,一路上兴高采烈地说着。娉婷带着微笑,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以前她在金陵上学,对这里应该是很熟悉的,现在故地重游,反而没什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商店,都和曾经的记忆相去甚远。 “我们营离市区挺近的,整个金陵城光营区就有好几个,平常部队放假了也能出去逛逛,每年都有探亲假,进去后一定要好好训练,听领导的话,要不然你们会被操得很惨。” “部队生活挺好的,反正我觉得是比在老家好,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今年营里也来了好些新兵,你们要先去新兵训练营报道,以后才会按照你们的表现分到各个连队。” 68.第六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许大姐, 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小米粥,还有馒头和咸菜, 你起来吃点东西吧。”许桂兰比沈兰花大一两岁, 沈兰花就直接称她“大姐”了。 许桂兰缓缓地转过头,看清楚来的人后,不知怎的,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流。她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沈兰花也顺势坐在了床边, 握着她的手。“大姐, 我也知道你难受, 但是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什么苦都得受着。我爹以前也是当兵的, 那时候还在战乱,他年纪轻轻牺牲了,我娘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过得很不容易, 你的痛苦我是很能理解的,但是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 日子总是要过的。想想你的孩子, 还没有成家, 日后儿子女儿结了婚, 孙子外孙一生, 你也是奶奶外婆了, 这么一想,你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这些道理许桂兰怎么会不懂呢?只是伤心来了谁能挡得住?说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纪,可她毕竟年轻过,和丈夫感情要好,现在丈夫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心里真的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在沈兰花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早饭,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着她出来了这么久,家里人也担心,就是坏消息也是要尽快回去,好让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我一趟,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我这也是顺路,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还坐上汽车了,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娉婷这丫头真不错,前阵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她妈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把家给支起来,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尽顾着上学,其他事一概不会,谁成想还有这本事呢?这样看来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媒人上门来了。”农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家长里短。之前大家对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学和不下地,现在则升级到了“是个能干知礼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别看之前她家里过的不错,是村里数得着的人家,可现在她爹走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学学种地,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农村姑娘的本分和归宿。好在会在娉婷面前言语不顾忌的人并不多,否则光是听这些闲话都能把她烦死。 这会过年还是很有气氛的,从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为过年做着各种准备。尽管年份不好,大家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年过得有滋有味。首先是村里开始杀猪,每家每户按工分来分肉,许桂兰一个人的工分能分到的并不多,还是村长做主,额外给了娉婷一些猪下水,让她拿回去炖汤喝。 “婷婷呐,你分的这肉太瘦了,拿来做馒头也不适合用这么瘦的肉。”大伯母田秋芳看到娉婷篮子里的肉说道。“还是你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些,分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好喽。今年你妈也顾不上,下午你来我家,我告诉你做馒头要准备些个什么,到时候就和我家一起做了。” “恩,我知道了大妈。家里还有几张肉票,这些肉不够的话也能用票去镇上再买些合适的回来。”娉婷知道许桂兰存了不少票在家,都是之前何跃强和何成辉寄回来的。家里用的上票的地方少,有时候亲戚朋友家里办事也会拿粮食过来换各种票,谁让现在是计划经济,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像村里办喜事,谁家想添置个锅碗,水壶之类的,也要有工业票才行。 “你这孩子,哪用得着你花着肉票去买?你跟你妈两人能要多少肉,这些肉我和你大伯就帮你出了。今年家里分的肉挺多,给你们匀一部分出来,做上百十来个馒头,也够你们吃到开春了。”这年头,馒头馅里加些肉末星子都是香的,田秋芳是个大方人,既然决定帮忙,就不会为了几两肉斤斤计较。 娉婷也不矫情,谢过了田秋芳后,说好了下午去她家,就拎着篮子回了家。许桂兰还躺在床上,娉婷和她说了分肉的事,又告诉她大伯母约着她一起做馒头。 “你大妈匀肉给我们就算了,但我们也不好白白收了,这年头一点肉星子都馋人。家里柜子里还有红枣,你下午带些过去给你大妈,我们自己留一部分就行,要是你想吃甜馒头也能另外做些枣泥馅的。”许桂兰的个性就是不求人,也不愿意欠着谁,她从小日子就过的不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现在成了寡妇,就更不想占别人便宜了,随便让人看轻。 下午娉婷去了大伯家,还带上了红枣,田秋芳埋怨了两句太见外之类的,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做馒头也没那么难,肉呢要肥瘦两间的,我这里有你也不用另外准备,现在就看你要包什么馅的,是白菜馅,酸菜馅,还是萝卜馅?这些都要提前准备。还有面粉要准备好,用白面还是玉米面,你回去都跟你妈商量商量。我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开始动手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你要提前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才成。”最后娉婷拎着肉回了家,又和许桂兰商量好了做馒头的事。 这边馒头还没包起来,那边已经开始打豆腐了,娉婷一下子忙的脚不着地起来。逢上赶集的日子,许桂兰给了她一些钱和票,让娉婷去集上买些过年吃的用的,还让娉婷自己买身衣裳。 “你还是个小姑娘,过年了还是要添点新衣裳,今年家里你也知道,颜色就不要太鲜亮了。你也不用管我,我不缺衣裳穿,也没那个心思,你把自己整好就行。” 许桂兰虽然这样说了,娉婷也没听她的,除了给自己物色了棉衣外,也帮许桂兰买了件棉袄回来。另外挑着买了些吃的零嘴,留着过年待客用。 包馒头,打豆腐,做年糕,大扫除,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年三十当天不光要包饺子还要祭祖,何家每年都是大家一起在老宅吃团圆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中午祭祖时,许桂兰抱着何跃强的遗像哭了许久,何家其他人心情也很悲痛,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总能让人感慨两句“岁月无常”。晚上吃年夜饭时,大家的情绪都不高,除了还不太懂事的孩子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外,大人们都沉默着不说话。饭桌上,等菜都上齐了还不见有人动筷。何富贵作为家里的大家长,他不说开饭是没有人敢动的,只见他沉默地抽着烟,直到烟杆里的烟丝燃尽,他才用烟杆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开饭了,大家才陆陆续续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今年收成不错,何家餐桌上的年夜饭也比往年丰盛了不少,起码有鱼有肉,有鸡有鸭,就是大人没胃口,孩子也吃的满嘴都是油。而娉婷则是静静的吃着饭,不免又怀念起当初的生活,平添无数感伤。 “聘婷呐,一个人在家忙啥呢?” “就是翻翻课本。”聘婷收起手里的书站起了身,她知道四婶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过来肯定是有事,况且这会正是上工的时候,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偷偷溜回来的。 “今儿听说你能去部队当兵了?”李香珍笑着问聘婷,表情还略微有些不自然。 “是有这话,婶婶倒是晓得的挺快。” “嗨,这种事谁还能瞒着不成,这不早传开了嘛。”李香珍用胳膊支了聘婷一下,“要不你把这机会让给我们成伟吧,你看你和他一般大,他还是个小子,进了部队不比你有出息?姑娘家在村里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就行,哪用得着去部队吃苦啊。” 娉婷一听这话就觉得脑仁疼得厉害。何家人都不错,就是这个婶婶有些喜欢斤斤计较,占小便宜。平常小事都无所谓,这种大事能说让就让吗?而且她这话也说的太难听了,什么姑娘小子的,难道小子一定会比姑娘能干?“是部队的领导看着我爸为国家牺牲的份上才招的我,换成别人人家也不一定乐意。再说成伟才十六岁,还够不到年龄呢,婶婶你急什么呢?” “你这丫头,怎么跟婶婶这么说话?你爸不是成伟他二伯?你不是我们侄女?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再说成伟个子长得高,谁见了不说一声好小伙,差个一岁两岁的算啥,年龄找人改改不就成了,能费什么事儿?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问你妈,问问她姑娘家家的去部队干啥,不稳当!”李香珍没有得到聘婷的同意,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今天一知道这个消息,她心里就已经盘算好了。她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何成伟眼看就要成年了,要想出息得要有个好工作才行。像大伯的儿子进了供销社,平常油水那么多。二伯家的成辉也早早进了部队,现在不也是个小官?她早就眼红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虽说不是给成伟的,但是她相信“人定胜天”,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取,就是去抢也要抢过来。 娉婷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自说自话成这样也是少见。不过嘛,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素质也是高低不齐,一个个计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看着李香珍气呼呼地走了,娉婷也没当回事。在她看来,只要她自己想去,最后肯定能去成,相处了不少时间,许桂兰的性子她也有了几分了解,绝对是疼女儿的,爷爷何富贵也是个三观挺正的人,不至于做这种事。至于其他人,光是厚脸皮没用,还得占理才成,想她娉婷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有人就爱“柿子捡软的捏”,所以她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准则,不去招惹别人,也不怕别人过来招惹她。再者说,把这样的好事让给别人那得多傻缺?没过多久大运动可就来了,想想还是部队安全些,等她当个几年兵再回来也差不多结束了。李香珍说得轻巧,在娉婷看来那何成伟人也不怎么样,不是多么正直的人,况且何成伟是她堂弟不是亲弟,就算以后发达了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提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爹妈这样混不吝,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李香珍回了工地上还是气不过,其实以前妯娌间相处得都不错,田秋芳和许桂兰知道李香珍的性子都挺让着她的,因而这次她没讨着便宜心里极不舒服。她装模作样地干活,一路磨蹭到了婆婆曹金萍面前,碎碎念地小声嘀咕着,“妈,你听说了吗?最近不是在招兵嘛,那招兵的部队领导看着二哥的面子把聘婷也招进去了。要我说,姑娘家去部队干啥,我们成伟和聘婷差不多大小,还不如让我们成伟过去,以后出息了也是光宗耀祖,肯定会好好孝顺爷爷奶奶。” 曹金萍知道这老四媳妇的习性,老想着占别人的便宜。其实三个儿媳里,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一个,不过李香珍虽说爱占便宜,最后受益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另两个儿媳显然也让着她,没闹出什么事来,她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的。现在听她这么说显然是惦记上了聘婷的那个入伍名额,按理说人家领导看的是二儿子的面子,娉婷是二儿子的闺女,是顺理成章的,谁也不能说啥,但是总有些老人家更看重孙子一些,尽管看不上李香珍小家子气的样子,但她做奶奶的也要为孙子考虑考虑。心里是这么想,她也没表现出来,这人来人往的地儿,不适宜说这些个话。李香珍看婆婆没吱声,只撇了撇嘴,知道婆婆是听进去了,不然不会这样不说话,而是会开口教训她一顿,这样一想,她心里好过了许多,转身去了旁边那块地里锄地去了。 69.第六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你现在还小, 再过两年可不是要考虑个人问题?你看以前陈雪丽和吕美在团里出风头吧?现在还不是嫁人了,不过她们命好, 嫁了军官,以后是不用发愁了。”对于她们, 季红是非常羡慕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和别人比。她的相貌、才艺都一般, 当初能进文工团还是走的关系,进来后也是不温不火地混着, 从来没有得到过领导的重用,所以她考虑问题难免会现实一些。对于自己未来的生活,她不想就那样认命, 可又无力去和现实做什么斗争, 在她看来,以后她无非是退伍回家再在家人的安排下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她知道钱群对她的心,说实在话,钱群条件不错, 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 那也是很多姑娘理想的对象,长得周正,人也老实, 家里条件不差, 还是城镇户口, 只不过季红和她家人都想着能再挑个更好的,才一直没把这个事放在台面上说。要说她不愧疚那是骗人的,可是女人结婚自古就是第二次投胎,就算她自私想投个好胎这也不算什么罪过吧? “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哪能像以前一样当菟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只是优秀又对我好,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社会再发展几十年,男女已经平等了,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剩斗士”,“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她根本做不到,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季红确实受到了震动!她想着,要是这些话让自己父母听到了可不得了,没想到娉婷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的想法却这么令人震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娉婷此时脸上自信的神采,她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像娉婷一样该多好?哪怕是个农村的姑娘,却仿佛得天独厚,学什么都快,领导也喜欢,就是不打扮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以后我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也相信你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能让你享福的男人。”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走着走着娉婷也忍不住笑了,引得季红莫名地看着她。 “我想着,要是这会儿有谁听到我们说的这些话就真的完了,多损形象,好像我们急着嫁人似的,满口男人男人的。”娉婷这样一解释,季红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有些压抑的气氛,两人又开开心心地说一路说笑,准备等着坐开去市区的公交。她们不知道的事,路边停着的吉普车里,已经有几个人全程听到了她们关于“婚姻”和“男人”的大胆言论。 “呵,这两个妞,在大马路上就这样不注意形象,我看想找个好对象也难。”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军官,坐在副驾驶,正侧着身子对着后座的人说话,“你说这些姑娘,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不是想嫁好人家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遇上哪个都够男人喝一壶吧?” 坐在后座的那位一直低头看着文件,修长的手指不停翻阅着,眉头微皱,好似对那些话置若罔闻。 “这两个啊,是我们文工团的姑娘,个子高些的那个还是文工团的骨干呢,部队里可有不少男兵中意她,不光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石团长,你可就不懂了,带着烈性的姑娘更让男人有征服欲,别说喝一壶,就是喝两壶,三壶都有人抢着要。” “行呐,你小子也是其中一个吧!我告诉你,这男人找老婆那什么好不好看的没用。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还是得会伺候人,得知暖知热,你说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晚上还能给你端盆洗脚水,这样的老婆招人稀罕不?再说了,灯一关还不是一个样,只有你们这些个小年轻才会非得找个好看的,这好看能当饭吃吗?”石团长名叫石前进,四十出头的年纪了,以前参加过战争,是靠着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三岁就一个代沟更何况他和小年轻们差那么些岁数呢?他和下面的兵相处起来一向没什么架子,因而开车的警务员也敢和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我说仲凌呐,这在车里呢,就一会儿功夫,你也别那么认真了,我看着都觉着头疼。”石前进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有些烦躁地说,“这老丁怎么回事,等了他有十分钟了,还不过来!这要是在战场上,那就是延误战机!” 翟仲凌合上手里的文件,放进了档案袋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赏心悦目,直让石前进看得牙疼。 “我说仲凌,你还年轻,虽说稳重些好可你也太缺乏朝气了,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我这个大老粗看着都累。”他们几个人是总军区的,今天开完会后一起出来办事,别人的事都办好了就剩老丁磨磨蹭蹭,眼看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石前进难免有些着急,总想着找人说话分散分散注意力。翟仲凌是首都来的,读过军校,也上过战场,立过军功,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军区参谋。石前进虽说是草根出身,但他不是迂腐的人,也不玩阴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翟仲凌来了金陵军区后,他们相处不错,挺合得来,虽说年龄有些差距,但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所以石前进这么说话翟仲凌听了并不生气。 “再等等吧,我们是提前办完事过来的,丁政委也不知道我们在这等着,要是急得慌你也可以下车走走,散散心。”天气有些闷,翟仲凌伸手解开脖子上的纽扣,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脸上棱角分明,无论是坚毅的下巴还是抿着的嘴唇,无不显示他是一个极有原则和认真的军人。 又过了几分钟,丁政委终于出现了。警务员周正开着车出了部队大门,往总军区开去,而此时,娉婷和季红还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那班总是会晚点的公交车。不经意的转头和抬眼间,两人有了片刻的对视,只是此时谁也不会知道,以后大家会有着怎样的交集。 “都等了十几分钟了,连个车影子都没见着,去一趟市里真不容易。”有些晃神的娉婷听到了季红的抱怨,立刻收回了一些莫名的思绪。 “再等等吧。车子总会来的,你先想想等会儿到了市里我们先去哪里?你中午想吃什么?这样分散注意力,你就不会着急了。”有些人喜欢等车,有些人等一分钟都会不耐烦,而娉婷就是那个只要确定车会来,等多久都不会不耐烦的人。 “我怎么觉着平常你就是这么跟吴亚萍说话的呢?感情你把我当她啦?我可没她那么不靠谱……” 又过了六七分钟,开往市区的公交车姗姗来迟,娉婷和季红终于能在公交车上感受着初夏的微风。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70.第七十章 此为防盗章 <br/>进了文工团院子, 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 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 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待陈清华走后,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 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 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 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 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 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 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 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 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 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 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br/>“到了,这里就是女兵宿舍,那边的两栋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墙那里的那几个院子,是一些军官和家属住在哪里。”说着她们一起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这种老式的楼房娉婷并不陌生,上辈子她小时候还见过不少。宿舍楼下有管理人员,娉婷在窗口进行了登记。<br/><br/>“这是你们文工团新来的姑娘?”管理员蒋姐和李亚玲很熟稔,她问过后,李亚玲把娉婷介绍给她认识。<br/><br/>“蒋姐,这是何娉婷,今天刚到的,我带她来给办入住手续。我记得我们文工团宿舍还有空床,直接找一个把她安排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因为女兵相对少一些,整栋楼里还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员安排的时候也会尽量不让宿舍人员太满,同一连队的也尽可能安排在一起。<br/><br/>“那就二楼的203吧,那里住的都是你们文工团的,还有三个空床。姑娘,我给你开个条,你自己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蒋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军人家属,说话带着当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几年大学,现在听到蒋姐说金陵话感觉非常亲切。 蒋姐为人一向热心,平常对女兵们很照顾,她家是本地的,常常愿意帮战士们捎东西进来,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打听,蒋姐也不例外,她开口问了几句,很快就把娉婷的个人信息了解透彻了,让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蒋姐开了条子递给娉婷,又给了她一把宿舍钥匙。<br/><br/>拿着条子和钥匙,李亚玲先带着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后带着她去后勤部,领了被子、枕头、脸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帐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亚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个人还真要分两次才能把东西搬回宿舍。 “有什么东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买,离部队大门不远有个专门卖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东西里面都有,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里面买了。我们这离市里不远,门口就有公交,还可以搭部队采买的车出门,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听了李亚玲的话娉婷点头答应了。来之前在家里她买了不少东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准备等收拾好后,再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br/>“先用抹布擦擦吧,这么点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内务这一块,部队里查的挺严的,每天都要检查,我等会儿把注意点跟你说一下,你以后照着做就行。”整理内务是军队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参加过几次军训的人,对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宿舍得那种杂和乱。 <br/>“我就住在隔壁宿舍,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直接找我就行,能帮的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br/><br/>“谢谢司务长,幸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刚来,肯定是一头雾水。”娉婷真诚地感谢着。<br/><br/>“你就叫我亚玲姐吧,这样才显得亲切,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太生分了也不好。”李亚玲自认比娉婷大几岁,就直接让娉婷喊她姐了。<br/><br/>在李亚玲的帮忙下,娉婷很快就铺好了床铺,整理好了私人物品,之后两人锁上宿舍门一起离开了宿舍。<br/><br/>“平常我们也就是在宿舍,食堂,排练室打转,每周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有事也可以向团里请假。部队生活挺好的,特别是我们文工团,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一起,经常要出去慰问演出,还有一些重大的节日活动表演,辛苦肯定也是辛苦的,不过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会有提干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是新兵,津贴相对少一点,我们也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在李亚玲的话语中,娉婷的军旅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晚上在部队食堂吃了第一顿晚饭,茄子烧黄豆,土豆炖肉末粉条,清炒大白菜,主食是花卷。娉婷对饭菜挺满意的,听文工团的人说,遇上过年过节食堂会包饺子,偶尔还有面条和包子,伙食是非常不错的。经过了半天的时间,娉婷和文工团的团员们也混了个脸熟,也有主动和她说话的,倒是缓解了娉婷的不少尴尬。 饭后回了宿舍,洗过澡整理内务后,娉婷拿出背包里的纸和笔,坐在属于自己的书桌前,给何成辉和林静静写信,告诉他们自己进入部队的所见和所想。这时候的宿舍里,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203宿舍如今还没有满员,连娉婷才住了六个人,其他人还好,倒是有两个人看出不太好相处。 方芳冲着娉婷努着嘴,“看,一来就写信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情哥哥,那些农村来的女孩子就是不安分,恨不得十来岁就做童养媳,结婚可早着呢。”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娉婷倒是没听清楚,其他听到的人面面相觑,没有多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方芳见没人应和,也就没兴致再说,直接爬上床睡觉了。 转眼三年过去,娉婷在文工团已经三年多了。这三年间文工团的变化很大,有人升值提干,有人退伍离开,娉婷也从一个新入团的小兵转而成了团里的表演骨干,虽然没有提干,大小也做了个小班长,津贴也从一开始的十二块一个月涨到了十五块一个月。这三年间,娉婷休过一次假回了一趟老家,走出部队后才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时代的气息。全国“上山下乡”的活动如火如荼,何家村里也来了几个知青,因为许桂兰独居的原因,在得到她同意的情况下,有两个女知青住进了娉婷家,和许桂兰一起作伴。其中一个叫汪梅的知青,和许桂兰相处非常融洽,她和家中关系不亲近,也不想着以后回城,不知怎的,和回家探亲的何成辉看对了眼,就这样成了娉婷的嫂子。娉婷回乡探亲的那次,汪梅和何成辉就已经结婚了,相处了几天,她也觉着汪梅不错,是个好好过日子的女人。何成辉结了婚,老婆留在了老家,许桂兰在家也不寂寞了。即使大环境不理想,但他们何家的小日子却过的有滋有味。 也因为何成辉已经结婚成家了,许桂兰不用再为他的个人大事担忧,如今唯一忧心的就剩下了娉婷的婚事。在她看来,娉婷的年纪在老家早就可以许人家了,可娉婷在部队里,也没有退伍回乡的念头,又没有自己谈个对象啥的,这高不成低不就,还隔了那么老远,怎么找对象?一旦有了这个念头,许桂兰就把找对象的事时不时放在嘴边,平常通信也不忘说上几句。 其实娉婷也想过自己的婚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但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过一辈子了才是她头疼的问题。重生前,她和男友相识是熟人介绍,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就是相互合适罢了,重生后她进了军队,按道理军队是男人最多的地方,可如今的社会风气也不提倡大张旗鼓地自由恋爱,平常男女交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就是“有碍社会风化”,是“乱搞男女关系”。团里确实有战友对她表示好感的,可惜她对搞文艺的男同志没什么进一步的想法,也注意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凑上来了。 “今天听说下星期的大汇演还有几个首长要过来,职位都不低呢。”澡堂里,消息一向灵通的吴亚萍压低着声音说话。部队里有专门的澡堂,大家都是习惯了吃完晚饭洗个澡直接回宿舍。 “是吗?不过这和我们文工团关系也不大。”季红起初有些兴趣,后来又不当回事了。实在是碰到“首长”,那就不方便说什么闲话,而且她们这些文工团的小兵,离“首长”什么的实在是太遥远了。“有时间关心首长,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上次你爸妈写信过来不是还提到了你结婚的事?”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你是城镇户口,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71.第七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娉婷要去部队了, 一般出远门前亲戚们为了表示一番, 会轮着请客吃饭。从县里回来第二天,娉婷就开始马不停蹄地走亲戚,这当中最尴尬的就是总会遇到一些明明不甚熟悉, 仔细计较起来还沾亲带故的左邻右舍, 见着她后会说一些让人不知道怎么应答, 也不需要认真应答的话。 “哟, 这是娉婷吧, 转眼就是大姑娘了,听你姑妈说你要去部队当兵了, 这眼看就有了好前程,以后出息了可不能忘了大娘, 大娘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也没少抱你呢。” “这丫头长得真俊,这么说来部队挑女娃当兵也得挑好俊的, 就冲这我们家细妹就不行。哎,真愁人呐, 这转眼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上个合意的。” “可有段时间没见你过来了,听说要去部队了?好啊,好啊,以后吃公家饭, 捧上好饭碗啦!有出息了可别不认我们这些个穷亲戚。”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 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 这要是你去了部队,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不过考虑考虑你妈,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得让她多难过。” 类似的对话,娉婷早已疲于应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舅舅家,姨妈家,除了请客吃饭,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还是海鸥牌的,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现在先给你用着,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你也别有啥负担,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这闺女,干啥想那么多?你是我侄女,和我亲闺女有什区别?”她把表带拆开,套进了娉婷的手腕里,按住了娉婷想要摘下来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你也别让大姨不高兴,姨给你你就只管收着,你要出远门,到了部队也不常回来,这就是个念想,也免得我们做长辈的在家里牵肠挂肚,还是想着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过的好好儿的。” 拗不过她,娉婷到底是收下了,想着等刘璐璐和刘娜娜结婚的时候,她也买些东西寄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刘娜娜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娉婷也就放下心来。 没两天,秋香的衣服也做好了,许桂兰拿回来后让娉婷试穿,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试穿后,娉婷和许桂兰都很满意,秋香的手艺很好,衣服做的很时兴,特别是她用多下来的布给娉婷做了一条工装背带裤,娉婷喜欢得不得了,在农村还真没几个姑娘这么穿的。 “秋香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我闺女这么一打扮,真是标致地不行。”看着穿上新衣,亭亭玉立的女儿,许桂兰心里既安慰又心酸。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眼眶直发热,为了掩饰情绪,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说多出色也样样能拿得出手,可惜丈夫却再也看不到了。 家里没有大面镜子,只有一块小镜子,还是前些年何跃强买回来的。娉婷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转身看到了许桂兰用袖子压眼角的动作,大致上也能猜出她的心情,她走过去抱着许桂兰的手臂,撒娇道,“妈,你是不是看我穿上新衣服太好看所以感动了?” 许桂兰听了,用手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呀,还是个孩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妈,你就放心吧,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也不傻啊。在外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努力上进,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的。倒是你,我和哥都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别什么都凑合,得对自己好些才行。”长辈总想把好东西省着好留给子女,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其实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像许桂兰一样,只有嫁人前在娘家过得不错,婚后丈夫不在家,中年丈夫猝然离世,子女也不在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日子,在收到武装部征兵办的正式通知后,娉婷带上精简过后的行李,背着行李包,穿着新发的军装,在指定集合的县城车站,和家人话别。 “婷婷,在外面别省着,该花的就花,要是钱不趁手就给家里来电报,知道吗?”这些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许桂兰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 “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和战友好好相处,对领导要尊敬,要力争向上知道吗?”大伯母田秋芳也来了。 “记得常写信回来,要是部队有假就回来,我们在家盼着你呢。”这是大姨许桂芳。 “等你安排妥当了就写信告诉你哥,你们兄妹俩要常联系,不能生分了。”这还是一心念着一对子女的许桂兰。 “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就谈着,不过女孩子还是要矜持,可不能让自己吃亏了。”这是表姐刘璐璐。 “好好吃饭,不要生病。” 一句句贴心的叮嘱,和近在眼前的分别,勾起了娉婷的离愁别绪,原本归属感并不是很强烈的她,也不禁红了眼眶。直到哨声响起,开始集合,娉婷才收拾起情绪。 “我要走了,妈,你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别委屈自己。”在上车之前,娉婷抓紧时间说了几句话,“大姨,大伯母,麻烦你们多照应照应我妈,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看到田秋芳和许桂芳点头后,娉婷冲大家招了招手,“我上车了,你们早些回去吧,等我安顿好就会写信回来的。” 指挥官已经开始催了,娉婷冲她们挥挥手,赶忙往集合点正在排队的队伍走去,等她再回头,人群已经阻碍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带着充满希望又无措的思绪在指挥官的安排下排好队,上了属于她的那辆绿皮卡车。 到了车厢里,娉婷把背包放在自己腿上静静坐着,稍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车上所有的新兵,只有她一个女兵。男兵们大多相互认识,都在拉着家长,娉婷这倒是没人好意思上来说话。 “从现在开始,大家已经是部队的一员了,希望大家能遵守秩序,保持安静。车子很快出发,我们要去下一个站点换乘火车去指定的军区部队报道。大家对自己的接收点应该清楚,马上我会把名单给你们,大家传阅一下,记好自己的信息,自己部队的编号及目的地站点,会有人接应你们。知道你们年龄不大,都是新兵,但是只要穿上了军装我就会把你们当作军人看待,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关注,对你们的评价也会写进你们的入伍材料中,希望你们好好表现,拿出自己的最佳状态来。”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车厢立刻安静了下来,随着车子开动,娉婷惯性地车厢里摇着晃着。透过车门的一线阳光落在车厢里,一切仿佛不够真实,但娉婷相信,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仅仅是娉婷在部队的第二天,她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一个宿舍,也不过才六个人,恨不得分成几个“派系”,说话含沙射影不谈,还常常摔东西,撂脸子。原本关系应该最亲近的团体,反而彼此生疏得很。遇到不讲理的人,你就不能和他们讲道理,娉婷懒得搭理这些,惹不起她也躲得起。 作为文工团的新兵,部队的观念是文艺兵首先得是兵,娉婷和新入伍的十几个女兵一起接受了为期两个月的军事训练。这些女新兵里有卫生员、通讯员、文艺兵等,训练她们的教官是新兵连的一位连长,人很严肃,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女兵而放松对她们的训练。可以说这两个月是娉婷两辈子过的最苦的日子,她也从内心里佩服那些女兵和军校的女学员。当其他同龄女孩悠哉悠哉地享受着生活时,她们却在经受各种考验和训练。“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有时候的确不能只羡慕别人获得的成就,而忽略别人付出的艰辛。 <br/><br/>训练结束回到文工团,副团长丁慧对娉婷进行了考核,考核结果让她很满意。丁慧早就知道了娉婷这个人,是动了关系进来的。作为有口皆碑的军区文工团,战地文工团里有不少干部子弟,对于关系这一块大家并不是那么介意,丁慧不满的还是娉婷来自农村,很有可能没有任何特长,她怕娉婷过来占用文工团的招人名额不说,人还不顶用。这种想法在考核之后就不存在了,娉婷有一定的舞蹈基础,理解能力也强,很多舞蹈动作很容易上手。唱歌这一块,虽说嗓子不是那么靓,对节拍的掌握却很准确,看得懂五线谱,还会一点乐器,综合下来是个有用的苗子。 <br/>“现在团里没有空缺,你平时就先跟着后面看吧,他们练功的时候你也跟着练,别怕吃苦,要知道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考核过后,丁副团长对娉婷的态度和蔼了不少。她进文工团的时候也才十七八的年纪,在文工团里献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把文艺工作当成自己一生的事业。对她而言,只要是好苗子,她不会在意那些外在条件,一定会好好培养。 正式进入文工团后,娉婷发现文工团里真的是藏龙卧虎。有毕业于军艺的文艺兵,有在国外专家指导下练习的独唱演员,有能唱能跳的民歌手,还有很多干部子弟。这样一看,娉婷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优势,即使知道历史的轨迹,但是怎么让自己生活的更好,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在这个大环境里,做生意是不可能,去工厂上班还不如在部队,当老师什么的也危险得很,这样权衡下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72.第七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许桂兰缓缓地转过头, 看清楚来的人后, 不知怎的,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流。她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沈兰花也顺势坐在了床边,握着她的手。“大姐, 我也知道你难受,但是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 什么苦都得受着。我爹以前也是当兵的, 那时候还在战乱,他年纪轻轻牺牲了, 我娘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过得很不容易,你的痛苦我是很能理解的,但是人嘛, 总是要往前看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日子总是要过的。想想你的孩子,还没有成家, 日后儿子女儿结了婚,孙子外孙一生, 你也是奶奶外婆了, 这么一想, 你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这些道理许桂兰怎么会不懂呢?只是伤心来了谁能挡得住?说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纪, 可她毕竟年轻过, 和丈夫感情要好, 现在丈夫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心里真的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在沈兰花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早饭,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着她出来了这么久,家里人也担心,就是坏消息也是要尽快回去,好让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我一趟,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我这也是顺路,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还坐上汽车了,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娉婷这丫头真不错,前阵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她妈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把家给支起来,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尽顾着上学,其他事一概不会,谁成想还有这本事呢?这样看来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媒人上门来了。”农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家长里短。之前大家对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学和不下地,现在则升级到了“是个能干知礼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别看之前她家里过的不错,是村里数得着的人家,可现在她爹走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学学种地,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农村姑娘的本分和归宿。好在会在娉婷面前言语不顾忌的人并不多,否则光是听这些闲话都能把她烦死。 这会过年还是很有气氛的,从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为过年做着各种准备。尽管年份不好,大家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年过得有滋有味。首先是村里开始杀猪,每家每户按工分来分肉,许桂兰一个人的工分能分到的并不多,还是村长做主,额外给了娉婷一些猪下水,让她拿回去炖汤喝。 “婷婷呐,你分的这肉太瘦了,拿来做馒头也不适合用这么瘦的肉。”大伯母田秋芳看到娉婷篮子里的肉说道。“还是你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些,分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好喽。今年你妈也顾不上,下午你来我家,我告诉你做馒头要准备些个什么,到时候就和我家一起做了。” “恩,我知道了大妈。家里还有几张肉票,这些肉不够的话也能用票去镇上再买些合适的回来。”娉婷知道许桂兰存了不少票在家,都是之前何跃强和何成辉寄回来的。家里用的上票的地方少,有时候亲戚朋友家里办事也会拿粮食过来换各种票,谁让现在是计划经济,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像村里办喜事,谁家想添置个锅碗,水壶之类的,也要有工业票才行。 “你这孩子,哪用得着你花着肉票去买?你跟你妈两人能要多少肉,这些肉我和你大伯就帮你出了。今年家里分的肉挺多,给你们匀一部分出来,做上百十来个馒头,也够你们吃到开春了。”这年头,馒头馅里加些肉末星子都是香的,田秋芳是个大方人,既然决定帮忙,就不会为了几两肉斤斤计较。 娉婷也不矫情,谢过了田秋芳后,说好了下午去她家,就拎着篮子回了家。许桂兰还躺在床上,娉婷和她说了分肉的事,又告诉她大伯母约着她一起做馒头。 “你大妈匀肉给我们就算了,但我们也不好白白收了,这年头一点肉星子都馋人。家里柜子里还有红枣,你下午带些过去给你大妈,我们自己留一部分就行,要是你想吃甜馒头也能另外做些枣泥馅的。”许桂兰的个性就是不求人,也不愿意欠着谁,她从小日子就过的不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现在成了寡妇,就更不想占别人便宜了,随便让人看轻。 下午娉婷去了大伯家,还带上了红枣,田秋芳埋怨了两句太见外之类的,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做馒头也没那么难,肉呢要肥瘦两间的,我这里有你也不用另外准备,现在就看你要包什么馅的,是白菜馅,酸菜馅,还是萝卜馅?这些都要提前准备。还有面粉要准备好,用白面还是玉米面,你回去都跟你妈商量商量。我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开始动手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你要提前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才成。”最后娉婷拎着肉回了家,又和许桂兰商量好了做馒头的事。 这边馒头还没包起来,那边已经开始打豆腐了,娉婷一下子忙的脚不着地起来。逢上赶集的日子,许桂兰给了她一些钱和票,让娉婷去集上买些过年吃的用的,还让娉婷自己买身衣裳。 “你还是个小姑娘,过年了还是要添点新衣裳,今年家里你也知道,颜色就不要太鲜亮了。你也不用管我,我不缺衣裳穿,也没那个心思,你把自己整好就行。” 许桂兰虽然这样说了,娉婷也没听她的,除了给自己物色了棉衣外,也帮许桂兰买了件棉袄回来。另外挑着买了些吃的零嘴,留着过年待客用。 包馒头,打豆腐,做年糕,大扫除,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年三十当天不光要包饺子还要祭祖,何家每年都是大家一起在老宅吃团圆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中午祭祖时,许桂兰抱着何跃强的遗像哭了许久,何家其他人心情也很悲痛,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总能让人感慨两句“岁月无常”。晚上吃年夜饭时,大家的情绪都不高,除了还不太懂事的孩子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外,大人们都沉默着不说话。饭桌上,等菜都上齐了还不见有人动筷。何富贵作为家里的大家长,他不说开饭是没有人敢动的,只见他沉默地抽着烟,直到烟杆里的烟丝燃尽,他才用烟杆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开饭了,大家才陆陆续续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73.第七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陈清华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左右的年纪, 五官端正,有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特点,那就是瘦。听着大家叫他陈干事, 娉婷也不知道他在部队里是什么职务,总归是文职类工作, 平常应该是跟着领导的。现在是1967年, 军队已经换发了65式军服,军官和士兵的军服是一样的, 都是两面红领章,最大的区别就是上衣的口袋数量。军官上衣有4个口袋,士兵上衣只有2个口袋。所以娉婷最多只能判断谁是军官, 谁是士兵, 却无法像后世一样通过肩章来得知职务大小。<br/><br/><br/>顺着石板路一直走, 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 很有意境的感觉,像是浓缩版的香榭丽舍大道, 想到以前的校园里也有这样的角落, 是恋爱中的年轻人最爱去的地方。走了大约一刻钟, 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除了几排独立营房外, 花坛里还种着不少花草树木。 “这里就是文工团,王团长知道你今天过来, 特意关照了我和郭子去接你, 以后你就是文工团的一份子了。文工团里现在有几十个人, 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过来的,个性自然千差万别,你进去后要和大家处好关系。”也是对娉婷感官不错,陈清华才会多说两句,他能在首长跟前做事,凭的就是他谨慎不多口的性格,当然能力大小也有关系。这个文工团叫战地文工团,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是全国都数得上的优质文工团之一,文工团里从上层军官到基层的男兵女兵,都是才华出众,各有才艺。像娉婷这样小小年纪从农村过来,没什么特长,不努力学习肯定是跟不上。他多多少少知道娉婷的情况,知道她来自北方农村,家里三代以上都是贫农,这次能通过征兵,还被安排进了文工团,其实是有人特意关照。如果不是她的成份好,父亲又是在战场上牺牲的,还真不一定能进得来,他希望自己这样善意隐晦的提醒,娉婷能够领会。 <br/><br/>“我知道了,谢谢陈师兄。”娉婷当然不会不识好歹,知道陈清华是好意,也爽快地领了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能有人提点她几句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她在金陵举目无亲,又是初来乍到的,像陈清华、郭子这样,也是有缘分才能遇上,肯定得和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才行。以前她刚从学校毕业那会,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什么事都是想当然,还有着莫名的自尊心,等在社会磨练之后,才知道人是不能太单纯的,也知道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有了人际关系,平常难办的事也好办了,原本没机会的事,也有了机会,这毕竟是一个从古至今都在讲人情的国家。在明白这些后,娉婷一直努力克服自己内心害怕与人相处的恐惧,性格也开朗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傻傻站在原地,等着别人给她机会了。 <br/>进了文工团院子,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待陈清华走后,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br/>“到了,这里就是女兵宿舍,那边的两栋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墙那里的那几个院子,是一些军官和家属住在哪里。”说着她们一起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这种老式的楼房娉婷并不陌生,上辈子她小时候还见过不少。宿舍楼下有管理人员,娉婷在窗口进行了登记。<br/><br/>“这是你们文工团新来的姑娘?”管理员蒋姐和李亚玲很熟稔,她问过后,李亚玲把娉婷介绍给她认识。<br/><br/>“蒋姐,这是何娉婷,今天刚到的,我带她来给办入住手续。我记得我们文工团宿舍还有空床,直接找一个把她安排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因为女兵相对少一些,整栋楼里还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员安排的时候也会尽量不让宿舍人员太满,同一连队的也尽可能安排在一起。<br/><br/>“那就二楼的203吧,那里住的都是你们文工团的,还有三个空床。姑娘,我给你开个条,你自己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蒋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军人家属,说话带着当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几年大学,现在听到蒋姐说金陵话感觉非常亲切。 蒋姐为人一向热心,平常对女兵们很照顾,她家是本地的,常常愿意帮战士们捎东西进来,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打听,蒋姐也不例外,她开口问了几句,很快就把娉婷的个人信息了解透彻了,让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蒋姐开了条子递给娉婷,又给了她一把宿舍钥匙。<br/><br/>拿着条子和钥匙,李亚玲先带着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后带着她去后勤部,领了被子、枕头、脸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帐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亚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个人还真要分两次才能把东西搬回宿舍。 “有什么东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买,离部队大门不远有个专门卖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东西里面都有,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里面买了。我们这离市里不远,门口就有公交,还可以搭部队采买的车出门,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听了李亚玲的话娉婷点头答应了。来之前在家里她买了不少东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准备等收拾好后,再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br/>“先用抹布擦擦吧,这么点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内务这一块,部队里查的挺严的,每天都要检查,我等会儿把注意点跟你说一下,你以后照着做就行。”整理内务是军队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参加过几次军训的人,对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宿舍得那种杂和乱。 <br/>“我就住在隔壁宿舍,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直接找我就行,能帮的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br/><br/>“谢谢司务长,幸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刚来,肯定是一头雾水。”娉婷真诚地感谢着。<br/><br/>“你就叫我亚玲姐吧,这样才显得亲切,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太生分了也不好。”李亚玲自认比娉婷大几岁,就直接让娉婷喊她姐了。<br/><br/>在李亚玲的帮忙下,娉婷很快就铺好了床铺,整理好了私人物品,之后两人锁上宿舍门一起离开了宿舍。<br/><br/>“平常我们也就是在宿舍,食堂,排练室打转,每周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有事也可以向团里请假。部队生活挺好的,特别是我们文工团,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一起,经常要出去慰问演出,还有一些重大的节日活动表演,辛苦肯定也是辛苦的,不过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会有提干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是新兵,津贴相对少一点,我们也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在李亚玲的话语中,娉婷的军旅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74.第七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br/><br/>“我知道了, 谢谢陈师兄。”娉婷当然不会不识好歹, 知道陈清华是好意, 也爽快地领了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能有人提点她几句已经很不错了, 何况她在金陵举目无亲, 又是初来乍到的,像陈清华、郭子这样,也是有缘分才能遇上, 肯定得和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才行。以前她刚从学校毕业那会, 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什么事都是想当然, 还有着莫名的自尊心, 等在社会磨练之后, 才知道人是不能太单纯的,也知道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有了人际关系, 平常难办的事也好办了,原本没机会的事,也有了机会, 这毕竟是一个从古至今都在讲人情的国家。在明白这些后,娉婷一直努力克服自己内心害怕与人相处的恐惧,性格也开朗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傻傻站在原地, 等着别人给她机会了。 <br/>进了文工团院子, 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 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待陈清华走后,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br/>“到了,这里就是女兵宿舍,那边的两栋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墙那里的那几个院子,是一些军官和家属住在哪里。”说着她们一起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这种老式的楼房娉婷并不陌生,上辈子她小时候还见过不少。宿舍楼下有管理人员,娉婷在窗口进行了登记。<br/><br/>“这是你们文工团新来的姑娘?”管理员蒋姐和李亚玲很熟稔,她问过后,李亚玲把娉婷介绍给她认识。<br/><br/>“蒋姐,这是何娉婷,今天刚到的,我带她来给办入住手续。我记得我们文工团宿舍还有空床,直接找一个把她安排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因为女兵相对少一些,整栋楼里还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员安排的时候也会尽量不让宿舍人员太满,同一连队的也尽可能安排在一起。<br/><br/>“那就二楼的203吧,那里住的都是你们文工团的,还有三个空床。姑娘,我给你开个条,你自己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蒋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军人家属,说话带着当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几年大学,现在听到蒋姐说金陵话感觉非常亲切。 蒋姐为人一向热心,平常对女兵们很照顾,她家是本地的,常常愿意帮战士们捎东西进来,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打听,蒋姐也不例外,她开口问了几句,很快就把娉婷的个人信息了解透彻了,让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蒋姐开了条子递给娉婷,又给了她一把宿舍钥匙。<br/><br/>拿着条子和钥匙,李亚玲先带着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后带着她去后勤部,领了被子、枕头、脸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帐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亚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个人还真要分两次才能把东西搬回宿舍。 “有什么东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买,离部队大门不远有个专门卖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东西里面都有,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里面买了。我们这离市里不远,门口就有公交,还可以搭部队采买的车出门,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听了李亚玲的话娉婷点头答应了。来之前在家里她买了不少东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准备等收拾好后,再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br/>“先用抹布擦擦吧,这么点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内务这一块,部队里查的挺严的,每天都要检查,我等会儿把注意点跟你说一下,你以后照着做就行。”整理内务是军队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参加过几次军训的人,对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宿舍得那种杂和乱。 <br/>“我就住在隔壁宿舍,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直接找我就行,能帮的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br/><br/>“谢谢司务长,幸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刚来,肯定是一头雾水。”娉婷真诚地感谢着。<br/><br/>“你就叫我亚玲姐吧,这样才显得亲切,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太生分了也不好。”李亚玲自认比娉婷大几岁,就直接让娉婷喊她姐了。<br/><br/>在李亚玲的帮忙下,娉婷很快就铺好了床铺,整理好了私人物品,之后两人锁上宿舍门一起离开了宿舍。<br/><br/>“平常我们也就是在宿舍,食堂,排练室打转,每周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有事也可以向团里请假。部队生活挺好的,特别是我们文工团,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一起,经常要出去慰问演出,还有一些重大的节日活动表演,辛苦肯定也是辛苦的,不过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会有提干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是新兵,津贴相对少一点,我们也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在李亚玲的话语中,娉婷的军旅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晚上在部队食堂吃了第一顿晚饭,茄子烧黄豆,土豆炖肉末粉条,清炒大白菜,主食是花卷。娉婷对饭菜挺满意的,听文工团的人说,遇上过年过节食堂会包饺子,偶尔还有面条和包子,伙食是非常不错的。经过了半天的时间,娉婷和文工团的团员们也混了个脸熟,也有主动和她说话的,倒是缓解了娉婷的不少尴尬。 饭后回了宿舍,洗过澡整理内务后,娉婷拿出背包里的纸和笔,坐在属于自己的书桌前,给何成辉和林静静写信,告诉他们自己进入部队的所见和所想。这时候的宿舍里,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203宿舍如今还没有满员,连娉婷才住了六个人,其他人还好,倒是有两个人看出不太好相处。 方芳冲着娉婷努着嘴,“看,一来就写信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情哥哥,那些农村来的女孩子就是不安分,恨不得十来岁就做童养媳,结婚可早着呢。”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娉婷倒是没听清楚,其他听到的人面面相觑,没有多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方芳见没人应和,也就没兴致再说,直接爬上床睡觉了。 汇演后大家难得有了空闲,不再紧绷着练习、排练,团里也给他们放了一天假,彼此相熟的战友约起来准备出去逛逛。 “我想去做两身衣裳,天气开始热起来了,买点棉布料做两个短袖在宿舍里穿穿也不错。” “我存了几张工业票,想买块表给我弟,他要结婚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得表示表示才行,谁让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上次在那家国营饭店吃的臊子面真香,我一直惦记着呢,这次出去我还要再点上一碗,哎,晓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告诉你,那面条是真的香,分量也足,你肯定喜欢吃。” “要我说,我们不如一起出去郊游,爬爬山,欣赏欣赏初夏景色,也舒缓舒缓筋骨。平常去的地方是不少,可能停下来认真看一看的机会不多,辜负了多少的大好时光?” “也对,那我们就约起来一起郊游去。愿意去的先报个名,在一起合计一下路线,争取这一天玩得痛快,让大家都尽兴。” 从放假通知下来后,排练室里很是热闹,大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后来在队长许在明的组织下,决定按个人意愿组织郊游,大家纷纷踊跃报名。 “娉婷,要不我们也一起去吧?难得这么热闹,总不能脱离‘广大群众’嘛。”季红出言游说娉婷,她是希望娉婷能和她一起去的。在文工团里,季红和吴亚萍,娉婷的关系最要好,如果吴亚萍没有回乡,那遇到这种活动的时候,吴亚萍肯定是最踊跃的那一个。而娉婷的个性偏文静些,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季红怕娉婷不想去,才会出言劝说。 “那好吧,我们也一起去。”娉婷是个容易心软的,要说爬山的话,金陵的山她重生前就爬腻了,每次爬完后都发誓再也不去爬了,可是朋友一约最后还是会一起去。现在也一样,难得放假,不用排练也不用早起,她更想在宿舍里休息,看看书,写写信都好,不过季红开了口,希望她能一起去,她也就答应了下来。对于友情她还是很珍惜的,毕竟季红时她在团里,难得合得来的朋友。 “好,现在报名的人数已经有十七个了,大家先说说最想去哪里,想做什么,统计后再一起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这样大家没意见吧?”许在明的组织能力挺强的,在团里负责大字报的宣传,组织郊游这种小事对他而言完全不在话下。 果然,他的话一出口,大家都表示同意,纷纷说了自己想去的地方。有人想去栖霞山,有人想去夫子庙,有人想去爬紫金山,还有人想去市里购物,再去吃点东西。 “班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考参考。”许在明一直注意着娉婷,看她带着笑容站在一边,看着大家热闹却一句话也不说,这让他有些气闷。他一直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漂亮又安静的姑娘,为她每一次成功的演出而欢呼,也为她的刻苦努力而心疼,他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关心她,爱护她,把那颗爱恋她的心交给她。他含蓄地表露着爱意,她却全然不能领会,不管自己表现的多么出众,她好像都不放在心上,这让他的爱情变得苦涩无比。 75.第七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 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 说是要给我找对象, 好些媒人上门, 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 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 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 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 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 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 你是城镇户口, 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 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 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 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 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 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 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管他呢,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娉婷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样踏踏实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军区汇演上,战地文工团的表演非常成功,获得了首长的表扬和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吴亚萍向团里申请了假期,准备动身回家探亲了。 “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我们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娉婷和季红私下里开着吴亚萍的玩笑,她们知道吴亚萍回家的主要目的,不过在这个当口,也不好大肆宣扬,被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 “行吧,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成功便成仁啊!”带着如此的豪言壮语,吴亚萍踏上了返家的路。 “妈,你别给我整那些了,自己留着用吧,我一个人在外头用不了那些,况且部队里什么都有,不用特意准备的。”许桂兰对她这样好,好到让她心里有了负担,娉婷的眼角也开始泛红了。想她上辈子就享受着父母的疼爱,她的离去对父母的打击肯定很大,这辈子何家人对她也很好,她也就把自己当成何娉婷,以后也会好好孝顺他们的。 “我在家里有吃有喝的,啥都不缺,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你带上。本来是想着攒下来,留着你和你哥结婚用。现在你要去部队,你哥也在部队,也不知道你哥啥时候回来娶媳妇,还是先紧着你,等你在部队安稳了,以后你哥结婚你能帮衬点就帮衬点,你们兄妹间就是要这样常来常往的才亲近。” 许桂兰没听她的,继续忙着手里的事,“你哥前几天的信里不是说了吗?他现在随队在成都,等你到了金陵安置好了就给他写信,妈现在就剩你们这一双儿女,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过年前一直没等到何成辉的信回来,家里又发生了大事,许桂兰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好在前几天他来信了,原来是随着部队转移,想着等安置好了再写信。何跃强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只是娉婷上次写到原部队的信没到他手里。娉婷想了想,好在之前那封信里也没什么要紧的话,重新写一封就行。 “原本还想着,等你高中毕业,去找你姨妈帮你找份好工作,再找个好对象,这样你一辈子也不用吃什么苦,谁能料到还有这事呢?但不管怎么说能去部队都是好事,你到了那要努力,不为别人想也要为自己多想想,千万要把自己的前程放在第一位,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跟妈说,只要人好,妈都会同意……”许桂兰絮絮叨叨地说着,娉婷就在一旁听,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来。 “明天我们一起坐车去县里,买些布给你做两身衣裳,总不能穿着旧衣服出门,到了外面会被人家笑话的。”现在的衣服都讲究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他们家的孩子少,不至于又缝又补的,但是大多衣服也显旧了,颜色都洗得发白。在家就是穿补丁衣裳也没什么丢人的,但一出了远门就不同,穿的太差会被人看不起。 “听说现在流行那种改良了的中山装,就做两件外套吧,现在也能穿,冬天里面加件棉袄也能穿。”娉婷没有说不要,既然家里有布票,做两身衣服也不为过。“妈,到时候你也做一身吧,也别太省着了。” “我又不缺衣服,再说了,每天下地干活哪用得着穿新衣服啊,你们年轻小姑娘穿的漂漂亮亮就行了。” 第二天,许桂兰带着娉婷搭车去了县里。镇上只有供销社,虽说一般农村生活需要的生产工具,生活用品都有,但都是最基本的,只讲就实用,不讲就时兴。许桂兰想着南方经济条件好些,听说那里的小姑娘们打扮得可好看,就想带娉婷去县里的百货商店看看,买些花样好,又时兴的料子。 一大早,天还没亮,两人就坐上了村里的牛车,到了镇上又换了拖拉机,一路颠到县里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来。开拖拉机的把她们随意放在了路边,约好了回去的时间后就走了。县里娉婷还没来过,许桂兰倒是认识路,她带着娉婷往县里那条最繁华的街上走。 如今的县城还不算繁华,又矮又灰的房屋,看得出生活水平与几十年后的差距,不过看上去却让人很有亲切感。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县里最繁华的商业街,娉婷也看到了传说中的百货商店和国营饭店。 “饿了吧,妈还特意带了粮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中午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到家。”和拖拉机约好的时间就是中午,等到家了肯定得下午了。早饭和午饭比起来,自然是早饭要省钱。 国营饭店的早饭挺丰盛,面条,饺子,胡辣汤什么的都有。难得下馆子,娉婷肚子里的馋虫也开始叫唤了,她点了份胡辣汤,又加了个油饼子,许桂兰则是叫了碗面条。 正宗的胡辣汤,味美又爽口,娉婷在碗里加了一大勺辣椒油,吃得身上直冒汗。其实娉婷一直很喜欢吃小吃,以前上学,工作时都是和同学,同事到处吃的,恋爱后夜常和男友下馆子,今天这顿饭让她想起了以前的生活。 不管娉婷心里多么波涛汹涌,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人相对之前沉默一些罢了。吃完早饭,母女俩去了百货商店,说是商店其实也不大,就是货柜货架多了几个,目测下来里面的东西确实比镇上的供销社要体面些。一路走到卖布的柜台,满眼看去都是蓝的,灰的,黑的,黄的布料,红色的也有一些,不过比较少罢了,现在也只有结婚办喜事才会穿红戴绿的。许桂兰看上了一匹海棠红的布料,用手摸了摸后转向了娉婷。“婷婷,你看这个料子怎么样,做件外套不错吧?” “不要吧,这也太亮了,穿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还是选一些大众化的颜色吧。”颜色娉婷是挺喜欢的,可是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不要了,一是确实很显眼,二是价格绝对不便宜。 这时候一直没搭理她们的营业员走过来了,她态度还不错,脸上带着笑容,听到娉婷嫌颜色太亮就劝道,“小姑娘这是害臊了,要我说这匹布颜色又正,料子又好,我们店里总共也就进回来几匹,卖的可好了,这不,就剩最后这么些了,要是买回去做外套也是刚好够一身,这位大姐你可要帮闺女好好掌掌眼了。” 听了营业员的话后,不要说许桂兰,连娉婷都直想把这布料买下来了,实在是太会说话。 “中,那就把这匹剩下的都包了,再选两个大众些的颜色,家里你奶给的是藏蓝的,要不今儿就选青的和灰的?不管是做衣裳还是做裤子都带得住,也不显老,你看呢?”许桂兰决定了以后,娉婷也没说不好,要她说,不管什么颜色,做出来的样子也都差不了多少,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等我们回去,找秋香给你做几身,她是去外面学过手艺的,做出来的样子好看着呢。”村里有专门帮人做衣服的手艺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秋香是村里何山明娶的新媳妇,之前专门学过做衣服,花样子也多,现在十里八村的年轻人都爱找她做衣服,仔细算起来的话,秋香也算娉婷的堂嫂子。 买好了布,又逛了两圈,许桂兰给娉婷添了两双鞋,一双小白鞋,也就是白布鞋,还有一双黑皮鞋,都是耐看又好搭配的。这年头能有一双皮鞋绝对是件拉风的事,六块钱的价格不是普通家庭能轻易承受的,可想而知许桂兰是有多舍得。想着娉婷现在还在发育,鞋的尺码还特意放宽了,免得过阵子穿不下,这也是许桂兰精打细算的一面。 购物果真是女人的天性,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许桂兰已经花了不少,娉婷心疼钱,想着等到了部队,缺了什么再添置,也省的在家买,还要老远的带过去,就不肯再逛了。许桂兰知道女儿的心思,这是怕她花钱,欣慰女儿懂事的同时,又难免有些难以表述的失落。她看衣服鞋子都有了,也就随着娉婷的意,两人没吃午饭,只在国营饭店买了两个包子垫了肚子,就直接去了早上下车的路口,等着拖拉机经过时再顺她们一程。 到了村里,看娉婷肚子不饿,许桂兰直接带着她去了何明山家找秋香,要请秋香帮着做衣服裤子。她打算着娉婷在家没几天了,要说些好话让秋香加紧做才行。 秋香长相文气,虽然没有电影里的秋香那么惹眼,但也是个皮肤白嫩,眉眼秀气的姑娘。坐在堂屋做衣服的秋香看到许桂兰带着娉婷过来,她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迎了上去,又端来椅子给她们坐。 “婶子来是有事儿吗?” “这不是给婷婷买了布做衣裳嘛,想着你的手巧,就送过来给你做。” 秋香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接过了许桂兰手里的布料看,“料子都不错呢,颜色也好,特别是这个海棠红的,做出来的衣服婷婷穿上肯定很好看。”她对衣服料子还是挺了解的,知道她们带过来的是好布,也知道娉婷就要去部队了,聪明的人总是一点就透,多余的话也不用说。 “就是她没两天就要去部队了,时间上有些紧,你看能不能赶出来?”许桂兰紧张地询问着,就怕秋香说赶不出来。 秋香也没有立刻回话,她仔细看了看娉婷,才点头答应,“婷婷身量不错,是个衣架子,我也想好了要给她做什么样式。要做三身的话,时间是有些紧,不过我晚上赶赶工也没什么问题,婶子要是信得过我直接交给我就好。”这话也就是同意了的意思。在她们说话间,秋香的婆婆李小梅端着糖水过来了。 “来,桂兰,婷婷,喝点糖水吧。”自从秋香嫁过来,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连缝纫机都是秋香娘家陪送过来的,因为这家里添了好些收入,在村里的地位也提高了不少。李小梅知道这都是儿媳秋香的功劳,因而全家上下都对秋香很好,而秋香也是个个性好的,既勤快又懂事,李小梅真是满意得不得了,逢人就要夸赞的。平常家里来人找秋香做衣服,她也是热情招待,不会吝啬那一把糖一个蛋的,家务也不要秋香沾手,别人都说她们不是婆媳简直是母女了。 秋香帮娉婷量好尺寸后,和娉婷大致说了自己要做的款式,娉婷也觉得不错,之后许桂兰和秋香谈好价钱,比平常做衣服多加了点,一切说定后,约好了取衣服的时间,许桂兰和娉婷就先回家了。 76.第七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娉婷要去部队了, 一般出远门前亲戚们为了表示一番, 会轮着请客吃饭。从县里回来第二天,娉婷就开始马不停蹄地走亲戚, 这当中最尴尬的就是总会遇到一些明明不甚熟悉, 仔细计较起来还沾亲带故的左邻右舍,见着她后会说一些让人不知道怎么应答, 也不需要认真应答的话。 “哟, 这是娉婷吧, 转眼就是大姑娘了,听你姑妈说你要去部队当兵了, 这眼看就有了好前程,以后出息了可不能忘了大娘,大娘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小时候也没少抱你呢。” “这丫头长得真俊,这么说来部队挑女娃当兵也得挑好俊的, 就冲这我们家细妹就不行。哎,真愁人呐,这转眼就到了说亲的年纪, 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上个合意的。” “可有段时间没见你过来了, 听说要去部队了?好啊, 好啊,以后吃公家饭, 捧上好饭碗啦!有出息了可别不认我们这些个穷亲戚。”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 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 这要是你去了部队,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不过考虑考虑你妈,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得让她多难过。” 类似的对话,娉婷早已疲于应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舅舅家,姨妈家,除了请客吃饭,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还是海鸥牌的,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现在先给你用着,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你也别有啥负担,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这闺女,干啥想那么多?你是我侄女,和我亲闺女有什区别?”她把表带拆开,套进了娉婷的手腕里,按住了娉婷想要摘下来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你也别让大姨不高兴,姨给你你就只管收着,你要出远门,到了部队也不常回来,这就是个念想,也免得我们做长辈的在家里牵肠挂肚,还是想着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过的好好儿的。” 拗不过她,娉婷到底是收下了,想着等刘璐璐和刘娜娜结婚的时候,她也买些东西寄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刘娜娜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娉婷也就放下心来。 没两天,秋香的衣服也做好了,许桂兰拿回来后让娉婷试穿,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试穿后,娉婷和许桂兰都很满意,秋香的手艺很好,衣服做的很时兴,特别是她用多下来的布给娉婷做了一条工装背带裤,娉婷喜欢得不得了,在农村还真没几个姑娘这么穿的。 “秋香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我闺女这么一打扮,真是标致地不行。”看着穿上新衣,亭亭玉立的女儿,许桂兰心里既安慰又心酸。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眼眶直发热,为了掩饰情绪,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说多出色也样样能拿得出手,可惜丈夫却再也看不到了。 家里没有大面镜子,只有一块小镜子,还是前些年何跃强买回来的。娉婷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转身看到了许桂兰用袖子压眼角的动作,大致上也能猜出她的心情,她走过去抱着许桂兰的手臂,撒娇道,“妈,你是不是看我穿上新衣服太好看所以感动了?” 许桂兰听了,用手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呀,还是个孩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妈,你就放心吧,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也不傻啊。在外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努力上进,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的。倒是你,我和哥都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别什么都凑合,得对自己好些才行。”长辈总想把好东西省着好留给子女,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其实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像许桂兰一样,只有嫁人前在娘家过得不错,婚后丈夫不在家,中年丈夫猝然离世,子女也不在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日子,在收到武装部征兵办的正式通知后,娉婷带上精简过后的行李,背着行李包,穿着新发的军装,在指定集合的县城车站,和家人话别。 “婷婷,在外面别省着,该花的就花,要是钱不趁手就给家里来电报,知道吗?”这些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许桂兰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 “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和战友好好相处,对领导要尊敬,要力争向上知道吗?”大伯母田秋芳也来了。 “记得常写信回来,要是部队有假就回来,我们在家盼着你呢。”这是大姨许桂芳。 “等你安排妥当了就写信告诉你哥,你们兄妹俩要常联系,不能生分了。”这还是一心念着一对子女的许桂兰。 “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就谈着,不过女孩子还是要矜持,可不能让自己吃亏了。”这是表姐刘璐璐。 “好好吃饭,不要生病。” 一句句贴心的叮嘱,和近在眼前的分别,勾起了娉婷的离愁别绪,原本归属感并不是很强烈的她,也不禁红了眼眶。直到哨声响起,开始集合,娉婷才收拾起情绪。 “我要走了,妈,你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别委屈自己。”在上车之前,娉婷抓紧时间说了几句话,“大姨,大伯母,麻烦你们多照应照应我妈,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看到田秋芳和许桂芳点头后,娉婷冲大家招了招手,“我上车了,你们早些回去吧,等我安顿好就会写信回来的。” 指挥官已经开始催了,娉婷冲她们挥挥手,赶忙往集合点正在排队的队伍走去,等她再回头,人群已经阻碍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带着充满希望又无措的思绪在指挥官的安排下排好队,上了属于她的那辆绿皮卡车。 到了车厢里,娉婷把背包放在自己腿上静静坐着,稍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车上所有的新兵,只有她一个女兵。男兵们大多相互认识,都在拉着家长,娉婷这倒是没人好意思上来说话。 “从现在开始,大家已经是部队的一员了,希望大家能遵守秩序,保持安静。车子很快出发,我们要去下一个站点换乘火车去指定的军区部队报道。大家对自己的接收点应该清楚,马上我会把名单给你们,大家传阅一下,记好自己的信息,自己部队的编号及目的地站点,会有人接应你们。知道你们年龄不大,都是新兵,但是只要穿上了军装我就会把你们当作军人看待,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关注,对你们的评价也会写进你们的入伍材料中,希望你们好好表现,拿出自己的最佳状态来。”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车厢立刻安静了下来,随着车子开动,娉婷惯性地车厢里摇着晃着。透过车门的一线阳光落在车厢里,一切仿佛不够真实,但娉婷相信,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类似的对话,娉婷早已疲于应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舅舅家,姨妈家,除了请客吃饭,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还是海鸥牌的,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现在先给你用着,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你也别有啥负担,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这闺女,干啥想那么多?你是我侄女,和我亲闺女有什区别?”她把表带拆开,套进了娉婷的手腕里,按住了娉婷想要摘下来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你也别让大姨不高兴,姨给你你就只管收着,你要出远门,到了部队也不常回来,这就是个念想,也免得我们做长辈的在家里牵肠挂肚,还是想着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过的好好儿的。” 拗不过她,娉婷到底是收下了,想着等刘璐璐和刘娜娜结婚的时候,她也买些东西寄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刘娜娜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娉婷也就放下心来。 没两天,秋香的衣服也做好了,许桂兰拿回来后让娉婷试穿,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试穿后,娉婷和许桂兰都很满意,秋香的手艺很好,衣服做的很时兴,特别是她用多下来的布给娉婷做了一条工装背带裤,娉婷喜欢得不得了,在农村还真没几个姑娘这么穿的。 “秋香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我闺女这么一打扮,真是标致地不行。”看着穿上新衣,亭亭玉立的女儿,许桂兰心里既安慰又心酸。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眼眶直发热,为了掩饰情绪,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说多出色也样样能拿得出手,可惜丈夫却再也看不到了。 家里没有大面镜子,只有一块小镜子,还是前些年何跃强买回来的。娉婷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转身看到了许桂兰用袖子压眼角的动作,大致上也能猜出她的心情,她走过去抱着许桂兰的手臂,撒娇道,“妈,你是不是看我穿上新衣服太好看所以感动了?” 许桂兰听了,用手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呀,还是个孩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妈,你就放心吧,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也不傻啊。在外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努力上进,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的。倒是你,我和哥都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别什么都凑合,得对自己好些才行。”长辈总想把好东西省着好留给子女,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其实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像许桂兰一样,只有嫁人前在娘家过得不错,婚后丈夫不在家,中年丈夫猝然离世,子女也不在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日子,在收到武装部征兵办的正式通知后,娉婷带上精简过后的行李,背着行李包,穿着新发的军装,在指定集合的县城车站,和家人话别。 “婷婷,在外面别省着,该花的就花,要是钱不趁手就给家里来电报,知道吗?”这些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许桂兰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 “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和战友好好相处,对领导要尊敬,要力争向上知道吗?”大伯母田秋芳也来了。 “记得常写信回来,要是部队有假就回来,我们在家盼着你呢。”这是大姨许桂芳。 “等你安排妥当了就写信告诉你哥,你们兄妹俩要常联系,不能生分了。”这还是一心念着一对子女的许桂兰。 “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就谈着,不过女孩子还是要矜持,可不能让自己吃亏了。”这是表姐刘璐璐。 “好好吃饭,不要生病。” 一句句贴心的叮嘱,和近在眼前的分别,勾起了娉婷的离愁别绪,原本归属感并不是很强烈的她,也不禁红了眼眶。直到哨声响起,开始集合,娉婷才收拾起情绪。 “我要走了,妈,你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别委屈自己。”在上车之前,娉婷抓紧时间说了几句话,“大姨,大伯母,麻烦你们多照应照应我妈,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看到田秋芳和许桂芳点头后,娉婷冲大家招了招手,“我上车了,你们早些回去吧,等我安顿好就会写信回来的。” 指挥官已经开始催了,娉婷冲她们挥挥手,赶忙往集合点正在排队的队伍走去,等她再回头,人群已经阻碍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带着充满希望又无措的思绪在指挥官的安排下排好队,上了属于她的那辆绿皮卡车。 到了车厢里,娉婷把背包放在自己腿上静静坐着,稍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车上所有的新兵,只有她一个女兵。男兵们大多相互认识,都在拉着家长,娉婷这倒是没人好意思上来说话。 “从现在开始,大家已经是部队的一员了,希望大家能遵守秩序,保持安静。车子很快出发,我们要去下一个站点换乘火车去指定的军区部队报道。大家对自己的接收点应该清楚,马上我会把名单给你们,大家传阅一下,记好自己的信息,自己部队的编号及目的地站点,会有人接应你们。知道你们年龄不大,都是新兵,但是只要穿上了军装我就会把你们当作军人看待,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关注,对你们的评价也会写进你们的入伍材料中,希望你们好好表现,拿出自己的最佳状态来。”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车厢立刻安静了下来,随着车子开动,娉婷惯性地车厢里摇着晃着。透过车门的一线阳光落在车厢里,一切仿佛不够真实,但娉婷相信,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是,连长。”娉婷根据连长的指导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很快就得到了连长的肯定,这让她对自己在文工团的生活更有信心了。 77.第七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 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 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 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 你是城镇户口,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 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 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 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 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 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 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管他呢,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娉婷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样踏踏实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军区汇演上,战地文工团的表演非常成功,获得了首长的表扬和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吴亚萍向团里申请了假期,准备动身回家探亲了。 “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我们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娉婷和季红私下里开着吴亚萍的玩笑,她们知道吴亚萍回家的主要目的,不过在这个当口,也不好大肆宣扬,被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 “行吧,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成功便成仁啊!”带着如此的豪言壮语,吴亚萍踏上了返家的路。 “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他,本来还挺担心你的,现在知道你要去金陵,我反而放心了。”许桂兰给娉婷收拾着东西,女儿出远门,总归不放心,恨不得什么都让她带上。家里还存了好些粮票、布票、工业票,都是之前何跃强、何成辉寄回来的,许桂兰不是那种铺张浪费的人,除非必要,好些票都是攒着不花的。对她而言,这些好东西都要用在刀刃上才行,不过这次倒是舍得让娉婷带着了。 “妈,你别给我整那些了,自己留着用吧,我一个人在外头用不了那些,况且部队里什么都有,不用特意准备的。”许桂兰对她这样好,好到让她心里有了负担,娉婷的眼角也开始泛红了。想她上辈子就享受着父母的疼爱,她的离去对父母的打击肯定很大,这辈子何家人对她也很好,她也就把自己当成何娉婷,以后也会好好孝顺他们的。 “我在家里有吃有喝的,啥都不缺,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你带上。本来是想着攒下来,留着你和你哥结婚用。现在你要去部队,你哥也在部队,也不知道你哥啥时候回来娶媳妇,还是先紧着你,等你在部队安稳了,以后你哥结婚你能帮衬点就帮衬点,你们兄妹间就是要这样常来常往的才亲近。” 许桂兰没听她的,继续忙着手里的事,“你哥前几天的信里不是说了吗?他现在随队在成都,等你到了金陵安置好了就给他写信,妈现在就剩你们这一双儿女,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过年前一直没等到何成辉的信回来,家里又发生了大事,许桂兰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好在前几天他来信了,原来是随着部队转移,想着等安置好了再写信。何跃强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只是娉婷上次写到原部队的信没到他手里。娉婷想了想,好在之前那封信里也没什么要紧的话,重新写一封就行。 “原本还想着,等你高中毕业,去找你姨妈帮你找份好工作,再找个好对象,这样你一辈子也不用吃什么苦,谁能料到还有这事呢?但不管怎么说能去部队都是好事,你到了那要努力,不为别人想也要为自己多想想,千万要把自己的前程放在第一位,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跟妈说,只要人好,妈都会同意……”许桂兰絮絮叨叨地说着,娉婷就在一旁听,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来。 “明天我们一起坐车去县里,买些布给你做两身衣裳,总不能穿着旧衣服出门,到了外面会被人家笑话的。”现在的衣服都讲究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他们家的孩子少,不至于又缝又补的,但是大多衣服也显旧了,颜色都洗得发白。在家就是穿补丁衣裳也没什么丢人的,但一出了远门就不同,穿的太差会被人看不起。 “听说现在流行那种改良了的中山装,就做两件外套吧,现在也能穿,冬天里面加件棉袄也能穿。”娉婷没有说不要,既然家里有布票,做两身衣服也不为过。“妈,到时候你也做一身吧,也别太省着了。” “我又不缺衣服,再说了,每天下地干活哪用得着穿新衣服啊,你们年轻小姑娘穿的漂漂亮亮就行了。” 第二天,许桂兰带着娉婷搭车去了县里。镇上只有供销社,虽说一般农村生活需要的生产工具,生活用品都有,但都是最基本的,只讲就实用,不讲就时兴。许桂兰想着南方经济条件好些,听说那里的小姑娘们打扮得可好看,就想带娉婷去县里的百货商店看看,买些花样好,又时兴的料子。 一大早,天还没亮,两人就坐上了村里的牛车,到了镇上又换了拖拉机,一路颠到县里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来。开拖拉机的把她们随意放在了路边,约好了回去的时间后就走了。县里娉婷还没来过,许桂兰倒是认识路,她带着娉婷往县里那条最繁华的街上走。 如今的县城还不算繁华,又矮又灰的房屋,看得出生活水平与几十年后的差距,不过看上去却让人很有亲切感。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县里最繁华的商业街,娉婷也看到了传说中的百货商店和国营饭店。 “饿了吧,妈还特意带了粮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中午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到家。”和拖拉机约好的时间就是中午,等到家了肯定得下午了。早饭和午饭比起来,自然是早饭要省钱。 国营饭店的早饭挺丰盛,面条,饺子,胡辣汤什么的都有。难得下馆子,娉婷肚子里的馋虫也开始叫唤了,她点了份胡辣汤,又加了个油饼子,许桂兰则是叫了碗面条。 正宗的胡辣汤,味美又爽口,娉婷在碗里加了一大勺辣椒油,吃得身上直冒汗。其实娉婷一直很喜欢吃小吃,以前上学,工作时都是和同学,同事到处吃的,恋爱后夜常和男友下馆子,今天这顿饭让她想起了以前的生活。 不管娉婷心里多么波涛汹涌,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人相对之前沉默一些罢了。吃完早饭,母女俩去了百货商店,说是商店其实也不大,就是货柜货架多了几个,目测下来里面的东西确实比镇上的供销社要体面些。一路走到卖布的柜台,满眼看去都是蓝的,灰的,黑的,黄的布料,红色的也有一些,不过比较少罢了,现在也只有结婚办喜事才会穿红戴绿的。许桂兰看上了一匹海棠红的布料,用手摸了摸后转向了娉婷。“婷婷,你看这个料子怎么样,做件外套不错吧?” “不要吧,这也太亮了,穿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还是选一些大众化的颜色吧。”颜色娉婷是挺喜欢的,可是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不要了,一是确实很显眼,二是价格绝对不便宜。 这时候一直没搭理她们的营业员走过来了,她态度还不错,脸上带着笑容,听到娉婷嫌颜色太亮就劝道,“小姑娘这是害臊了,要我说这匹布颜色又正,料子又好,我们店里总共也就进回来几匹,卖的可好了,这不,就剩最后这么些了,要是买回去做外套也是刚好够一身,这位大姐你可要帮闺女好好掌掌眼了。” 听了营业员的话后,不要说许桂兰,连娉婷都直想把这布料买下来了,实在是太会说话。 “中,那就把这匹剩下的都包了,再选两个大众些的颜色,家里你奶给的是藏蓝的,要不今儿就选青的和灰的?不管是做衣裳还是做裤子都带得住,也不显老,你看呢?”许桂兰决定了以后,娉婷也没说不好,要她说,不管什么颜色,做出来的样子也都差不了多少,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等我们回去,找秋香给你做几身,她是去外面学过手艺的,做出来的样子好看着呢。”村里有专门帮人做衣服的手艺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秋香是村里何山明娶的新媳妇,之前专门学过做衣服,花样子也多,现在十里八村的年轻人都爱找她做衣服,仔细算起来的话,秋香也算娉婷的堂嫂子。 买好了布,又逛了两圈,许桂兰给娉婷添了两双鞋,一双小白鞋,也就是白布鞋,还有一双黑皮鞋,都是耐看又好搭配的。这年头能有一双皮鞋绝对是件拉风的事,六块钱的价格不是普通家庭能轻易承受的,可想而知许桂兰是有多舍得。想着娉婷现在还在发育,鞋的尺码还特意放宽了,免得过阵子穿不下,这也是许桂兰精打细算的一面。 购物果真是女人的天性,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许桂兰已经花了不少,娉婷心疼钱,想着等到了部队,缺了什么再添置,也省的在家买,还要老远的带过去,就不肯再逛了。许桂兰知道女儿的心思,这是怕她花钱,欣慰女儿懂事的同时,又难免有些难以表述的失落。她看衣服鞋子都有了,也就随着娉婷的意,两人没吃午饭,只在国营饭店买了两个包子垫了肚子,就直接去了早上下车的路口,等着拖拉机经过时再顺她们一程。 到了村里,看娉婷肚子不饿,许桂兰直接带着她去了何明山家找秋香,要请秋香帮着做衣服裤子。她打算着娉婷在家没几天了,要说些好话让秋香加紧做才行。 秋香长相文气,虽然没有电影里的秋香那么惹眼,但也是个皮肤白嫩,眉眼秀气的姑娘。坐在堂屋做衣服的秋香看到许桂兰带着娉婷过来,她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迎了上去,又端来椅子给她们坐。 78.第七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br/><br/>训练结束回到文工团, 副团长丁慧对娉婷进行了考核,考核结果让她很满意。丁慧早就知道了娉婷这个人,是动了关系进来的。作为有口皆碑的军区文工团, 战地文工团里有不少干部子弟,对于关系这一块大家并不是那么介意,丁慧不满的还是娉婷来自农村,很有可能没有任何特长,她怕娉婷过来占用文工团的招人名额不说, 人还不顶用。这种想法在考核之后就不存在了, 娉婷有一定的舞蹈基础,理解能力也强,很多舞蹈动作很容易上手。唱歌这一块, 虽说嗓子不是那么靓,对节拍的掌握却很准确,看得懂五线谱,还会一点乐器,综合下来是个有用的苗子。 <br/>“现在团里没有空缺, 你平时就先跟着后面看吧, 他们练功的时候你也跟着练,别怕吃苦,要知道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考核过后,丁副团长对娉婷的态度和蔼了不少。她进文工团的时候也才十七八的年纪, 在文工团里献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 把文艺工作当成自己一生的事业。对她而言, 只要是好苗子,她不会在意那些外在条件,一定会好好培养。 正式进入文工团后,娉婷发现文工团里真的是藏龙卧虎。有毕业于军艺的文艺兵,有在国外专家指导下练习的独唱演员,有能唱能跳的民歌手,还有很多干部子弟。这样一看,娉婷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优势,即使知道历史的轨迹,但是怎么让自己生活的更好,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在这个大环境里,做生意是不可能,去工厂上班还不如在部队,当老师什么的也危险得很,这样权衡下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在文工团,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大把,产生各种矛盾是很正常的。现代职场里娉婷已经领教到了女人的战斗力,自从来了文工团,她也一直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加上到现在她也还是个“闲杂”人员,倒是没和谁产生过冲突。 <br/><br/>“你们也不要这么说,陈雪丽已经是排长了,不说职务比你们大,就说平常她在团里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次能提干的确是因为她表现优异,要是被领导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刘海梅出声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话,惹得方芳冷哼一声,拿着盆出去洗衣服了,蒋丽则一声不吭,躺在床上假寐着。 刘海梅是宿舍的舍长,为人比较正直,很受领导喜爱,这次虽然没能提干成功,但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她也是宿舍里对娉婷最友好的一个,平常对娉婷很是照顾,知道娉婷是新来的,年纪又最小,教了娉婷不少东西,这让娉婷从心底非常感激。 <br/>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场浩大的“运动”如历史中的粉墨登场了,在主席的号召下,全国上下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阶级斗争,要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广播里每天播读着首都下达的各类文件,熟知历史的娉婷每天都听得一阵心累,她特意抽空写信回家,问了问许桂兰家里的情形,还把自己存了几个月的布票和工业票寄回去,让许桂兰买些东西给表姐刘璐璐添妆。因为姨妈送的那块海鸥牌手表,无形中树立了娉婷的形象,别人起码不会把她当成农村来的土包子。还有许成辉那里,从她到了部队,兄妹两就联系上了,他们如今在一个系统里,彼此更容易交流,偶尔娉婷也能从何成辉那里得到一些平常没注意的消息,只是部队通信要经过检查,娉婷也不方便写太露骨的话。 气氛日渐紧张,政治部时常组织战士参加各种学习不说,还加强了对士兵的政治思想的考核。另外,部分政审出现问题的战士和军官也被喊过去谈话,短短的时间,文工团里就有几个团员相继离开了,有被劝退的,也有自己主动离开的。这让团里的战友多多少少有些“兔死狐悲”,部队就像一个避风港,大家在部队里莫名有强的安全感,如今外面的世道那么乱,出了部队能不能适应还是两说。虽然知道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可娉婷的心里也忍不住的担忧和焦虑,只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才能体会那种压抑,这让娉婷分外怀念以前的生活。 <br/>“现在团里没有空缺,你平时就先跟着后面看吧,他们练功的时候你也跟着练,别怕吃苦,要知道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考核过后,丁副团长对娉婷的态度和蔼了不少。她进文工团的时候也才十七八的年纪,在文工团里献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把文艺工作当成自己一生的事业。对她而言,只要是好苗子,她不会在意那些外在条件,一定会好好培养。 正式进入文工团后,娉婷发现文工团里真的是藏龙卧虎。有毕业于军艺的文艺兵,有在国外专家指导下练习的独唱演员,有能唱能跳的民歌手,还有很多干部子弟。这样一看,娉婷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优势,即使知道历史的轨迹,但是怎么让自己生活的更好,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在这个大环境里,做生意是不可能,去工厂上班还不如在部队,当老师什么的也危险得很,这样权衡下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在文工团,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大把,产生各种矛盾是很正常的。现代职场里娉婷已经领教到了女人的战斗力,自从来了文工团,她也一直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加上到现在她也还是个“闲杂”人员,倒是没和谁产生过冲突。 <br/><br/>“你们也不要这么说,陈雪丽已经是排长了,不说职务比你们大,就说平常她在团里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次能提干的确是因为她表现优异,要是被领导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刘海梅出声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话,惹得方芳冷哼一声,拿着盆出去洗衣服了,蒋丽则一声不吭,躺在床上假寐着。 刘海梅是宿舍的舍长,为人比较正直,很受领导喜爱,这次虽然没能提干成功,但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她也是宿舍里对娉婷最友好的一个,平常对娉婷很是照顾,知道娉婷是新来的,年纪又最小,教了娉婷不少东西,这让娉婷从心底非常感激。 <br/>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场浩大的“运动”如历史中的粉墨登场了,在主席的号召下,全国上下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阶级斗争,要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广播里每天播读着首都下达的各类文件,熟知历史的娉婷每天都听得一阵心累,她特意抽空写信回家,问了问许桂兰家里的情形,还把自己存了几个月的布票和工业票寄回去,让许桂兰买些东西给表姐刘璐璐添妆。因为姨妈送的那块海鸥牌手表,无形中树立了娉婷的形象,别人起码不会把她当成农村来的土包子。还有许成辉那里,从她到了部队,兄妹两就联系上了,他们如今在一个系统里,彼此更容易交流,偶尔娉婷也能从何成辉那里得到一些平常没注意的消息,只是部队通信要经过检查,娉婷也不方便写太露骨的话。 气氛日渐紧张,政治部时常组织战士参加各种学习不说,还加强了对士兵的政治思想的考核。另外,部分政审出现问题的战士和军官也被喊过去谈话,短短的时间,文工团里就有几个团员相继离开了,有被劝退的,也有自己主动离开的。这让团里的战友多多少少有些“兔死狐悲”,部队就像一个避风港,大家在部队里莫名有强的安全感,如今外面的世道那么乱,出了部队能不能适应还是两说。虽然知道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可娉婷的心里也忍不住的担忧和焦虑,只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才能体会那种压抑,这让娉婷分外怀念以前的生活。 “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他,本来还挺担心你的,现在知道你要去金陵,我反而放心了。”许桂兰给娉婷收拾着东西,女儿出远门,总归不放心,恨不得什么都让她带上。家里还存了好些粮票、布票、工业票,都是之前何跃强、何成辉寄回来的,许桂兰不是那种铺张浪费的人,除非必要,好些票都是攒着不花的。对她而言,这些好东西都要用在刀刃上才行,不过这次倒是舍得让娉婷带着了。 “妈,你别给我整那些了,自己留着用吧,我一个人在外头用不了那些,况且部队里什么都有,不用特意准备的。”许桂兰对她这样好,好到让她心里有了负担,娉婷的眼角也开始泛红了。想她上辈子就享受着父母的疼爱,她的离去对父母的打击肯定很大,这辈子何家人对她也很好,她也就把自己当成何娉婷,以后也会好好孝顺他们的。 79.第七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也对, 那我们就约起来一起郊游去。愿意去的先报个名,在一起合计一下路线, 争取这一天玩得痛快,让大家都尽兴。” 从放假通知下来后,排练室里很是热闹, 大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后来在队长许在明的组织下,决定按个人意愿组织郊游, 大家纷纷踊跃报名。 “娉婷,要不我们也一起去吧?难得这么热闹,总不能脱离‘广大群众’嘛。”季红出言游说娉婷,她是希望娉婷能和她一起去的。在文工团里,季红和吴亚萍, 娉婷的关系最要好,如果吴亚萍没有回乡,那遇到这种活动的时候, 吴亚萍肯定是最踊跃的那一个。而娉婷的个性偏文静些, 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季红怕娉婷不想去, 才会出言劝说。 “那好吧,我们也一起去。”娉婷是个容易心软的, 要说爬山的话, 金陵的山她重生前就爬腻了, 每次爬完后都发誓再也不去爬了, 可是朋友一约最后还是会一起去。现在也一样,难得放假,不用排练也不用早起,她更想在宿舍里休息,看看书,写写信都好,不过季红开了口,希望她能一起去,她也就答应了下来。对于友情她还是很珍惜的,毕竟季红时她在团里,难得合得来的朋友。 “好,现在报名的人数已经有十七个了,大家先说说最想去哪里,想做什么,统计后再一起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这样大家没意见吧?”许在明的组织能力挺强的,在团里负责大字报的宣传,组织郊游这种小事对他而言完全不在话下。 果然,他的话一出口,大家都表示同意,纷纷说了自己想去的地方。有人想去栖霞山,有人想去夫子庙,有人想去爬紫金山,还有人想去市里购物,再去吃点东西。 “班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考参考。”许在明一直注意着娉婷,看她带着笑容站在一边,看着大家热闹却一句话也不说,这让他有些气闷。他一直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漂亮又安静的姑娘,为她每一次成功的演出而欢呼,也为她的刻苦努力而心疼,他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关心她,爱护她,把那颗爱恋她的心交给她。他含蓄地表露着爱意,她却全然不能领会,不管自己表现的多么出众,她好像都不放在心上,这让他的爱情变得苦涩无比。 许在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娉婷还有些愣神,看到大家都转过来看她,她轻笑着说,“我随大流就行,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这么多人贡献出来的智慧肯定是好的。” “班长说的对,这么多主意呢,大家少数服从多数,要是实在不能接受的,可以不和大家一起嘛,自己去不就行了?”娉婷说完话,肖云立刻接了嘴,脸上似笑非笑,话里也意有所指。 季红听了皱起眉头,侧头低声和娉婷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听着怎么这么不得劲?” 娉婷摇摇头没说话,另一边肖云说完后又若无其事地和大家说说笑笑起来,仿佛刚刚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许在明虽然心里着急,到底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露什么,看了娉婷一眼后,在大家的簇拥下做着统计。 “要不我们别和他们一起去了?怎么老觉着怪怪的。”季红这会儿有些内疚,要不是她怂恿,娉婷根本就不想出去的。 “没事儿,你等会儿看看他们要去的地方你想不想去,要是不想去我再陪你去其他地方。”娉婷不是木头人,肖云时不时的冷言冷语她早就有感觉了,而且为了什么她也大约清楚,只是一直没有当回事罢了。现在娉婷已经是团里的骨干,大小也是个班长,而肖云来团里也才一年多的时间。肖云之所以敢这么对娉婷,除了年轻无所畏惧外,还是因为她是有些背景的。 肖云的大伯是金陵军区的政委,家里条件不错,作为肖家小辈里唯一的女孩,肖云从小得到了全心全意的宠爱和悉心的培养。可惜她的能力比不上从前的陈雪丽,否则团里肯定会给她最好的机会。她之所以对娉婷有敌意,还是一个“情”字。肖云从进了文工团就偷偷喜欢上了开朗大方又有能力的许在明,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很准,她总觉得许在明喜欢娉婷,因为他对娉婷的关注实在是太多了。想她肖云从小被当作公主一样养大,怎么能容忍有人抢自己喜欢的东西?即使娉婷什么也没做,她也觉得娉婷抢了她的心上人,所以才会一直刻意针对娉婷。只不过她也知道许在明和娉婷并没有在一起,所以她对娉婷的敌意表现得也很隐晦,团里大多数人并不会多想,只当肖云个性就是如此,谁让她家里条件好,任性一点也不奇怪。 最后的统计结果是上午一起去爬山,各自带上干粮防备来不及吃午饭,下午坐车去市里逛逛,再找一家饭店吃个饭,傍晚时回部队。 季红到底还是决定不和大家一起去了,“想想看金陵的山我都爬过了,本来是想着和大家一起活动,免得我们不合群,现在看啊,那些年轻女孩的想法我是搞不懂,也不去凑热闹了。” 娉婷搂着她笑了,“还‘那些’年轻女孩,你年纪也不大啊,明明还是一枝花嘛!” 季红噗嗤一声笑了出了,伸手要去拧娉婷的嘴,“别说跟她们了,就是跟你比我都成了老姑娘,看把你得意的。” 第二天,两人睡到自然醒,磨磨蹭蹭收拾好后去了食堂,这会儿饭点早过了,仗着和炊事班关系好,她们过来蹭点儿吃的。 “哟,两位姑娘这是才起呐?再过两小时可就到了午饭时间了,要不姑娘们再等一等?”炊事班的班长王保平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他是北方人,有着北方人的爽朗和能侃。 “哎呀王师傅,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呗,这不是难得休息吗,我们也不要别的,有大馒头,肉包子的来两个。”她们也不怵,笑嘻嘻地冲着王保平说。 “看你说的,什么时候还让你饿着了?”王保平转身回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碗,碗里有馒头和鸡蛋。“热乎着呢,这会也没米粥,你们拿回宿舍就着水吃吧,吃完了把碗给我送过来。” “谢谢王师傅,就知道您刀子嘴豆腐心,对我们好着呢。”接过王保平手里的碗,娉婷和季红笑容灿烂,最后还不忘捧他两句。 “行了,别灌迷魂汤了,赶紧去吃吧。”王保平笑呵呵地冲她们摆手。 “我那不是还有上次带的辣椒酱吗?沾着馒头吃味道肯定好。”想着干吃馒头有些不对味,季红想着之前从家里带了一罐辣椒酱,宿舍人多,分一分就没了,平常就很少拿出来。今天宿舍人大多不在,她就准备拿出来和娉婷一起沾馒头吃。也不能怪她小气,这年头什么都金贵,就那些辣椒也来的极不容易,家里为了辣椒味道好,又放了好些油下去熬,干吃一口都觉着口齿留香,就那么分给别人吃可不是浪费了。 “行啊,我那还有蜂蜜呢,用来沾馒头也不错,那样咸的甜的就都有了。”娉婷的蜂蜜是许桂兰专门找人弄的,现在计划经济,哪能轻易弄到这么好的东西?别看才一小罐,那也是许桂兰费了老大劲才得来的。家里留了一些给娉婷嫂子,剩下的全都寄给了娉婷,想着蜂蜜对女人好,养人,才巴巴地给娉婷邮了过来。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宿舍,这时候宿舍已经没人了。原本她们并不在一个宿舍住,后来团里人员变动,她们三人自己去找宿管申请,换到了一个房间。宿舍里一共六个人,另外三个女孩人也挺好相处的,在这个宿舍娉婷住的挺舒服自在。 两人泡两杯蜂蜜水,就着辣椒酱和蜂蜜吃好了早饭。 “食堂的馒头挺好吃的,等会儿把碗给他们送过去。”收拾好桌子把碗洗干净,季红问娉婷,“今天我们还出门吗?不出门我就顺便带着饭盒去食堂把午饭一起打回来。” “你不是前两天还说想出门买点东西吗?要不我们送好碗一起出去?带上粮票,饿了就在外面吃。”娉婷记得季红说过她的月事戴要换了,想着季红为了她没和大家一起去郊游,反正也只剩半天时间,不如陪她出去逛逛。 “那行,那我们等会儿就出发。”季红果然高高兴兴的收拾挎包去了,看的娉婷直想发笑。 这些道理许桂兰怎么会不懂呢?只是伤心来了谁能挡得住?说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纪,可她毕竟年轻过,和丈夫感情要好,现在丈夫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心里真的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在沈兰花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早饭,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着她出来了这么久,家里人也担心,就是坏消息也是要尽快回去,好让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我一趟,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我这也是顺路,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还坐上汽车了,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娉婷这丫头真不错,前阵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她妈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把家给支起来,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尽顾着上学,其他事一概不会,谁成想还有这本事呢?这样看来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媒人上门来了。”农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家长里短。之前大家对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学和不下地,现在则升级到了“是个能干知礼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别看之前她家里过的不错,是村里数得着的人家,可现在她爹走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学学种地,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农村姑娘的本分和归宿。好在会在娉婷面前言语不顾忌的人并不多,否则光是听这些闲话都能把她烦死。 这会过年还是很有气氛的,从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为过年做着各种准备。尽管年份不好,大家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年过得有滋有味。首先是村里开始杀猪,每家每户按工分来分肉,许桂兰一个人的工分能分到的并不多,还是村长做主,额外给了娉婷一些猪下水,让她拿回去炖汤喝。 “婷婷呐,你分的这肉太瘦了,拿来做馒头也不适合用这么瘦的肉。”大伯母田秋芳看到娉婷篮子里的肉说道。“还是你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些,分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好喽。今年你妈也顾不上,下午你来我家,我告诉你做馒头要准备些个什么,到时候就和我家一起做了。” “恩,我知道了大妈。家里还有几张肉票,这些肉不够的话也能用票去镇上再买些合适的回来。”娉婷知道许桂兰存了不少票在家,都是之前何跃强和何成辉寄回来的。家里用的上票的地方少,有时候亲戚朋友家里办事也会拿粮食过来换各种票,谁让现在是计划经济,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像村里办喜事,谁家想添置个锅碗,水壶之类的,也要有工业票才行。 “你这孩子,哪用得着你花着肉票去买?你跟你妈两人能要多少肉,这些肉我和你大伯就帮你出了。今年家里分的肉挺多,给你们匀一部分出来,做上百十来个馒头,也够你们吃到开春了。”这年头,馒头馅里加些肉末星子都是香的,田秋芳是个大方人,既然决定帮忙,就不会为了几两肉斤斤计较。 80.第八十章 此为防盗章  娉婷听她说得乐呵, 就跟说相声一样,心情好了不少, 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感。“我还有个哥哥,前阵子来信说部队到了成都,我还想着看以后方不方便过去,一来可以看看我哥,二来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 就当旅游了。”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 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 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 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 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 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 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 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 后半夜温度变低, 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不过距离是一定的,从下午出发,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看到他们已经往这走,估计也是看到了他们俩,在人群里穿着一身军装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怎的,郭子拼命冲他们挥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难。 “路上辛苦了,累了吧,我们的部队离这儿挺近的,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们一到面前,郭子就嘘寒问暖,很是热情。“我叫郭子,他是陈清华,部队派我们过来接你们。” 两个男新兵还是有些拘谨,娉婷倒是落落大方,她笑着感谢道,“谢谢两位首长百忙之中来接我们。” 她这样的表现倒让郭子和陈清华高看了一眼,“也别叫我们什么首长了,叫我们哥就行,来,车就在外头,我们一起回部队,先带着你们去新兵报到。” 这时候的金陵火车站还是很小的一个站点,远没有几十年后的繁华,跟着郭子和陈清华出了火车站往外走,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几个男士为了照顾她,直接让她坐在了副驾驶。车是陈清华开,郭子和另外两个新兵坐在后座,一路上兴高采烈地说着。娉婷带着微笑,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以前她在金陵上学,对这里应该是很熟悉的,现在故地重游,反而没什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商店,都和曾经的记忆相去甚远。 “我们营离市区挺近的,整个金陵城光营区就有好几个,平常部队放假了也能出去逛逛,每年都有探亲假,进去后一定要好好训练,听领导的话,要不然你们会□□得很惨。” “部队生活挺好的,反正我觉得是比在老家好,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今年营里也来了好些新兵,你们要先去新兵训练营报道,以后才会按照你们的表现分到各个连队。” “你们进去了就是级别最低的新兵,平常遇见级别比你们高的一定要行军礼。” “金陵美食多,什么汤包、粉丝汤、锅贴、盐水鸭,只有你们没吃过的,没有金陵没有的,等部队放假了,你们就可以自己出去逛逛,市里有商场,还有华侨商店,卖很多洋货,不过那要华侨券才行。” 半个小时的路程,娉婷已经从郭子嘴里了解了不少部队的事,心里总算有了点底。车子越开越往郊区,没多久就看到了绵延的军绿色围墙和旗杆上的五星红旗。 “到了,这就是我们营区了。”门口站着佩戴真枪的士兵,陈清华递上通行证,相互间行了军礼后才得以放行。 两名新兵已经被这威严的场景镇住了,郭子一直嘚瑟着,“怎么样?气派吧?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了。”他还挺了解这些新兵的感受的,都是从农村来的孩子,一下子到了这么庄严的地方,难免会心里紧张,想当初他从老家过来和这些新兵也是一样一样的。想到这里,他还特地看了看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娉婷,看到这姑娘表情自然,眼中没有太多敬畏,甚至还带着笑意。他想着,这姑娘倒是挺厉害的,一路上都沉得住气,而且被分到了文工团,看来以后会有出息的。 娉婷的确比较坦然,对部队,对军人,她一直非常向往,可惜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能进部队她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毕竟心理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之前已经进入社会磨练过,她想着不管是在哪里,只要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肯定是没错的。 车子进了大门后不久就停了下来,郭子和陈清华带着他们去了新兵报到处报道。 “你们要先报道,之后我们会把你们送到指定的连队,到了队里,会有人安排你们住宿吃饭和之后的训练。”陈清华话不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听到他和其他人的交谈后娉婷也知道了他是部队的办事员,郭子是首长的警卫员。 “走吧,我先送你去文工团报道。”在安排好那两位男兵后,陈清华示意身后的娉婷跟着他走。 “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哪能像以前一样当菟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只是优秀又对我好,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社会再发展几十年,男女已经平等了,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剩斗士”,“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她根本做不到,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季红确实受到了震动!她想着,要是这些话让自己父母听到了可不得了,没想到娉婷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的想法却这么令人震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娉婷此时脸上自信的神采,她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像娉婷一样该多好?哪怕是个农村的姑娘,却仿佛得天独厚,学什么都快,领导也喜欢,就是不打扮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以后我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也相信你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能让你享福的男人。”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走着走着娉婷也忍不住笑了,引得季红莫名地看着她。 “我想着,要是这会儿有谁听到我们说的这些话就真的完了,多损形象,好像我们急着嫁人似的,满口男人男人的。”娉婷这样一解释,季红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有些压抑的气氛,两人又开开心心地说一路说笑,准备等着坐开去市区的公交。她们不知道的事,路边停着的吉普车里,已经有几个人全程听到了她们关于“婚姻”和“男人”的大胆言论。 “呵,这两个妞,在大马路上就这样不注意形象,我看想找个好对象也难。”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军官,坐在副驾驶,正侧着身子对着后座的人说话,“你说这些姑娘,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不是想嫁好人家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遇上哪个都够男人喝一壶吧?” 坐在后座的那位一直低头看着文件,修长的手指不停翻阅着,眉头微皱,好似对那些话置若罔闻。 “这两个啊,是我们文工团的姑娘,个子高些的那个还是文工团的骨干呢,部队里可有不少男兵中意她,不光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石团长,你可就不懂了,带着烈性的姑娘更让男人有征服欲,别说喝一壶,就是喝两壶,三壶都有人抢着要。” “行呐,你小子也是其中一个吧!我告诉你,这男人找老婆那什么好不好看的没用。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还是得会伺候人,得知暖知热,你说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晚上还能给你端盆洗脚水,这样的老婆招人稀罕不?再说了,灯一关还不是一个样,只有你们这些个小年轻才会非得找个好看的,这好看能当饭吃吗?”石团长名叫石前进,四十出头的年纪了,以前参加过战争,是靠着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三岁就一个代沟更何况他和小年轻们差那么些岁数呢?他和下面的兵相处起来一向没什么架子,因而开车的警务员也敢和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我说仲凌呐,这在车里呢,就一会儿功夫,你也别那么认真了,我看着都觉着头疼。”石前进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有些烦躁地说,“这老丁怎么回事,等了他有十分钟了,还不过来!这要是在战场上,那就是延误战机!” 翟仲凌合上手里的文件,放进了档案袋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赏心悦目,直让石前进看得牙疼。 “我说仲凌,你还年轻,虽说稳重些好可你也太缺乏朝气了,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我这个大老粗看着都累。”他们几个人是总军区的,今天开完会后一起出来办事,别人的事都办好了就剩老丁磨磨蹭蹭,眼看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石前进难免有些着急,总想着找人说话分散分散注意力。翟仲凌是首都来的,读过军校,也上过战场,立过军功,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军区参谋。石前进虽说是草根出身,但他不是迂腐的人,也不玩阴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翟仲凌来了金陵军区后,他们相处不错,挺合得来,虽说年龄有些差距,但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所以石前进这么说话翟仲凌听了并不生气。 “再等等吧,我们是提前办完事过来的,丁政委也不知道我们在这等着,要是急得慌你也可以下车走走,散散心。”天气有些闷,翟仲凌伸手解开脖子上的纽扣,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脸上棱角分明,无论是坚毅的下巴还是抿着的嘴唇,无不显示他是一个极有原则和认真的军人。 又过了几分钟,丁政委终于出现了。警务员周正开着车出了部队大门,往总军区开去,而此时,娉婷和季红还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那班总是会晚点的公交车。不经意的转头和抬眼间,两人有了片刻的对视,只是此时谁也不会知道,以后大家会有着怎样的交集。 “都等了十几分钟了,连个车影子都没见着,去一趟市里真不容易。”有些晃神的娉婷听到了季红的抱怨,立刻收回了一些莫名的思绪。 “再等等吧。车子总会来的,你先想想等会儿到了市里我们先去哪里?你中午想吃什么?这样分散注意力,你就不会着急了。”有些人喜欢等车,有些人等一分钟都会不耐烦,而娉婷就是那个只要确定车会来,等多久都不会不耐烦的人。 “我怎么觉着平常你就是这么跟吴亚萍说话的呢?感情你把我当她啦?我可没她那么不靠谱……” 又过了六七分钟,开往市区的公交车姗姗来迟,娉婷和季红终于能在公交车上感受着初夏的微风。 沈伟文的“活动”很成功,娉婷被安排到了金陵军区战地文工团。对这个结果何家里非常满意,要是去黑龙江、云南那么偏远的地方,家里人还真不放心。再说金陵是哪里?就是这些没读过过书的庄稼人都知道,那是顶顶富庶的地儿,古时候好些皇帝都住在金陵城里头呢,可是几朝古都了。 “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他,本来还挺担心你的,现在知道你要去金陵,我反而放心了。”许桂兰给娉婷收拾着东西,女儿出远门,总归不放心,恨不得什么都让她带上。家里还存了好些粮票、布票、工业票,都是之前何跃强、何成辉寄回来的,许桂兰不是那种铺张浪费的人,除非必要,好些票都是攒着不花的。对她而言,这些好东西都要用在刀刃上才行,不过这次倒是舍得让娉婷带着了。 81.第八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陈清华带着娉婷往文工团走去, 他和郭子个性不同, 并不是很爱说话,一路上沉默居多, 只有遇到熟识的战友打招呼才会应一声。 “呦, 陈干事从哪里带了个女兵?不会是你妹子吧?够水灵呐。” 看到他身后跟着娉婷,平常关系好些的战友会和他开玩笑, 陈清华理并不理,别人也不气恼,倒是娉婷听了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她的个性一直是属于那种慢热的, 并不是很会来事的那一种, 毕业后发现自己个性不太好才强迫自己慢慢改变,倒是骨子里的那种羞涩和内向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的。 陈清华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左右的年纪, 五官端正,有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特点, 那就是瘦。听着大家叫他陈干事, 娉婷也不知道他在部队里是什么职务,总归是文职类工作,平常应该是跟着领导的。现在是1967年, 军队已经换发了65式军服,军官和士兵的军服是一样的, 都是两面红领章,最大的区别就是上衣的口袋数量。军官上衣有4个口袋, 士兵上衣只有2个口袋。所以娉婷最多只能判断谁是军官, 谁是士兵, 却无法像后世一样通过肩章来得知职务大小。<br/><br/><br/>顺着石板路一直走,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很有意境的感觉,像是浓缩版的香榭丽舍大道,想到以前的校园里也有这样的角落,是恋爱中的年轻人最爱去的地方。走了大约一刻钟,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除了几排独立营房外,花坛里还种着不少花草树木。 “这里就是文工团,王团长知道你今天过来,特意关照了我和郭子去接你,以后你就是文工团的一份子了。文工团里现在有几十个人,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过来的,个性自然千差万别,你进去后要和大家处好关系。”也是对娉婷感官不错,陈清华才会多说两句,他能在首长跟前做事,凭的就是他谨慎不多口的性格,当然能力大小也有关系。这个文工团叫战地文工团,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是全国都数得上的优质文工团之一,文工团里从上层军官到基层的男兵女兵,都是才华出众,各有才艺。像娉婷这样小小年纪从农村过来,没什么特长,不努力学习肯定是跟不上。他多多少少知道娉婷的情况,知道她来自北方农村,家里三代以上都是贫农,这次能通过征兵,还被安排进了文工团,其实是有人特意关照。如果不是她的成份好,父亲又是在战场上牺牲的,还真不一定能进得来,他希望自己这样善意隐晦的提醒,娉婷能够领会。 <br/><br/>“我知道了,谢谢陈师兄。”娉婷当然不会不识好歹,知道陈清华是好意,也爽快地领了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能有人提点她几句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她在金陵举目无亲,又是初来乍到的,像陈清华、郭子这样,也是有缘分才能遇上,肯定得和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才行。以前她刚从学校毕业那会,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什么事都是想当然,还有着莫名的自尊心,等在社会磨练之后,才知道人是不能太单纯的,也知道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有了人际关系,平常难办的事也好办了,原本没机会的事,也有了机会,这毕竟是一个从古至今都在讲人情的国家。在明白这些后,娉婷一直努力克服自己内心害怕与人相处的恐惧,性格也开朗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傻傻站在原地,等着别人给她机会了。 <br/>进了文工团院子,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待陈清华走后,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br/>“到了,这里就是女兵宿舍,那边的两栋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墙那里的那几个院子,是一些军官和家属住在哪里。”说着她们一起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这种老式的楼房娉婷并不陌生,上辈子她小时候还见过不少。宿舍楼下有管理人员,娉婷在窗口进行了登记。<br/><br/>“这是你们文工团新来的姑娘?”管理员蒋姐和李亚玲很熟稔,她问过后,李亚玲把娉婷介绍给她认识。<br/><br/>“蒋姐,这是何娉婷,今天刚到的,我带她来给办入住手续。我记得我们文工团宿舍还有空床,直接找一个把她安排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因为女兵相对少一些,整栋楼里还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员安排的时候也会尽量不让宿舍人员太满,同一连队的也尽可能安排在一起。<br/><br/>“那就二楼的203吧,那里住的都是你们文工团的,还有三个空床。姑娘,我给你开个条,你自己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蒋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军人家属,说话带着当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几年大学,现在听到蒋姐说金陵话感觉非常亲切。 蒋姐为人一向热心,平常对女兵们很照顾,她家是本地的,常常愿意帮战士们捎东西进来,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打听,蒋姐也不例外,她开口问了几句,很快就把娉婷的个人信息了解透彻了,让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蒋姐开了条子递给娉婷,又给了她一把宿舍钥匙。<br/><br/>拿着条子和钥匙,李亚玲先带着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后带着她去后勤部,领了被子、枕头、脸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帐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亚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个人还真要分两次才能把东西搬回宿舍。 “有什么东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买,离部队大门不远有个专门卖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东西里面都有,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里面买了。我们这离市里不远,门口就有公交,还可以搭部队采买的车出门,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听了李亚玲的话娉婷点头答应了。来之前在家里她买了不少东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准备等收拾好后,再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br/>“先用抹布擦擦吧,这么点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内务这一块,部队里查的挺严的,每天都要检查,我等会儿把注意点跟你说一下,你以后照着做就行。”整理内务是军队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参加过几次军训的人,对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宿舍得那种杂和乱。 <br/>“我就住在隔壁宿舍,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直接找我就行,能帮的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br/><br/>“谢谢司务长,幸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刚来,肯定是一头雾水。”娉婷真诚地感谢着。<br/><br/>“你就叫我亚玲姐吧,这样才显得亲切,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太生分了也不好。”李亚玲自认比娉婷大几岁,就直接让娉婷喊她姐了。<br/><br/>在李亚玲的帮忙下,娉婷很快就铺好了床铺,整理好了私人物品,之后两人锁上宿舍门一起离开了宿舍。<br/><br/>“平常我们也就是在宿舍,食堂,排练室打转,每周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有事也可以向团里请假。部队生活挺好的,特别是我们文工团,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一起,经常要出去慰问演出,还有一些重大的节日活动表演,辛苦肯定也是辛苦的,不过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会有提干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是新兵,津贴相对少一点,我们也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在李亚玲的话语中,娉婷的军旅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晚上在部队食堂吃了第一顿晚饭,茄子烧黄豆,土豆炖肉末粉条,清炒大白菜,主食是花卷。娉婷对饭菜挺满意的,听文工团的人说,遇上过年过节食堂会包饺子,偶尔还有面条和包子,伙食是非常不错的。经过了半天的时间,娉婷和文工团的团员们也混了个脸熟,也有主动和她说话的,倒是缓解了娉婷的不少尴尬。 饭后回了宿舍,洗过澡整理内务后,娉婷拿出背包里的纸和笔,坐在属于自己的书桌前,给何成辉和林静静写信,告诉他们自己进入部队的所见和所想。这时候的宿舍里,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203宿舍如今还没有满员,连娉婷才住了六个人,其他人还好,倒是有两个人看出不太好相处。 方芳冲着娉婷努着嘴,“看,一来就写信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情哥哥,那些农村来的女孩子就是不安分,恨不得十来岁就做童养媳,结婚可早着呢。”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娉婷倒是没听清楚,其他听到的人面面相觑,没有多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方芳见没人应和,也就没兴致再说,直接爬上床睡觉了。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我一趟,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我这也是顺路,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还坐上汽车了,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82.第八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 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 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哪能像以前一样当菟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 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只是优秀又对我好,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 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社会再发展几十年,男女已经平等了, 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 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剩斗士”, “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 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 她根本做不到, 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季红确实受到了震动!她想着,要是这些话让自己父母听到了可不得了,没想到娉婷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的想法却这么令人震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娉婷此时脸上自信的神采,她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像娉婷一样该多好?哪怕是个农村的姑娘,却仿佛得天独厚,学什么都快,领导也喜欢,就是不打扮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以后我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也相信你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能让你享福的男人。”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走着走着娉婷也忍不住笑了,引得季红莫名地看着她。 “我想着,要是这会儿有谁听到我们说的这些话就真的完了,多损形象,好像我们急着嫁人似的,满口男人男人的。”娉婷这样一解释,季红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有些压抑的气氛,两人又开开心心地说一路说笑,准备等着坐开去市区的公交。她们不知道的事,路边停着的吉普车里,已经有几个人全程听到了她们关于“婚姻”和“男人”的大胆言论。 “呵,这两个妞,在大马路上就这样不注意形象,我看想找个好对象也难。”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军官,坐在副驾驶,正侧着身子对着后座的人说话,“你说这些姑娘,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不是想嫁好人家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遇上哪个都够男人喝一壶吧?” 坐在后座的那位一直低头看着文件,修长的手指不停翻阅着,眉头微皱,好似对那些话置若罔闻。 “这两个啊,是我们文工团的姑娘,个子高些的那个还是文工团的骨干呢,部队里可有不少男兵中意她,不光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石团长,你可就不懂了,带着烈性的姑娘更让男人有征服欲,别说喝一壶,就是喝两壶,三壶都有人抢着要。” “行呐,你小子也是其中一个吧!我告诉你,这男人找老婆那什么好不好看的没用。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还是得会伺候人,得知暖知热,你说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晚上还能给你端盆洗脚水,这样的老婆招人稀罕不?再说了,灯一关还不是一个样,只有你们这些个小年轻才会非得找个好看的,这好看能当饭吃吗?”石团长名叫石前进,四十出头的年纪了,以前参加过战争,是靠着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三岁就一个代沟更何况他和小年轻们差那么些岁数呢?他和下面的兵相处起来一向没什么架子,因而开车的警务员也敢和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我说仲凌呐,这在车里呢,就一会儿功夫,你也别那么认真了,我看着都觉着头疼。”石前进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有些烦躁地说,“这老丁怎么回事,等了他有十分钟了,还不过来!这要是在战场上,那就是延误战机!” 翟仲凌合上手里的文件,放进了档案袋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赏心悦目,直让石前进看得牙疼。 “我说仲凌,你还年轻,虽说稳重些好可你也太缺乏朝气了,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我这个大老粗看着都累。”他们几个人是总军区的,今天开完会后一起出来办事,别人的事都办好了就剩老丁磨磨蹭蹭,眼看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石前进难免有些着急,总想着找人说话分散分散注意力。翟仲凌是首都来的,读过军校,也上过战场,立过军功,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军区参谋。石前进虽说是草根出身,但他不是迂腐的人,也不玩阴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翟仲凌来了金陵军区后,他们相处不错,挺合得来,虽说年龄有些差距,但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所以石前进这么说话翟仲凌听了并不生气。 “再等等吧,我们是提前办完事过来的,丁政委也不知道我们在这等着,要是急得慌你也可以下车走走,散散心。”天气有些闷,翟仲凌伸手解开脖子上的纽扣,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脸上棱角分明,无论是坚毅的下巴还是抿着的嘴唇,无不显示他是一个极有原则和认真的军人。 又过了几分钟,丁政委终于出现了。警务员周正开着车出了部队大门,往总军区开去,而此时,娉婷和季红还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那班总是会晚点的公交车。不经意的转头和抬眼间,两人有了片刻的对视,只是此时谁也不会知道,以后大家会有着怎样的交集。 “都等了十几分钟了,连个车影子都没见着,去一趟市里真不容易。”有些晃神的娉婷听到了季红的抱怨,立刻收回了一些莫名的思绪。 “再等等吧。车子总会来的,你先想想等会儿到了市里我们先去哪里?你中午想吃什么?这样分散注意力,你就不会着急了。”有些人喜欢等车,有些人等一分钟都会不耐烦,而娉婷就是那个只要确定车会来,等多久都不会不耐烦的人。 “我怎么觉着平常你就是这么跟吴亚萍说话的呢?感情你把我当她啦?我可没她那么不靠谱……” 又过了六七分钟,开往市区的公交车姗姗来迟,娉婷和季红终于能在公交车上感受着初夏的微风。 要说她和这个姑娘有什么相同点,应该也就是名字都叫娉婷罢。“娉婷”是用来形容女子姿态美好的样子,也用来借指美人。她出生时皮肤白嫩,眼睛又大又圆,一看就像她妈,是个美人胚子,就因为这样她爸才给她取名娉婷的。而这个北方的农村姑娘,竟然也跟她同名同姓的,确实挺有缘分。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何娉婷,她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用家里唯一的一块小镜子看过她现在的长相后,她表示还能接受。 如今她的皮肤有些干燥,脸颊上还有那么一点高原红,忽略这些的话,长相还是挺不错的,起码眉目秀丽,骨架小巧,配上一米六多的身高,还真不像传统北方姑娘的样子。 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实在是她深知皮相的重要性,要是长得丑,出生年龄又大了那么多,那她岂不是亏得很?心里想着这些,手里拉风箱的动作也没停。趁着火势大,娉婷起身从屋角捡了两个红薯放进灶膛里,就准备拿它们当自己的早饭了。原汁原味的东北烤地瓜,这在穿之前得好几块钱才能买到呢,现在倒成了果腹的金贵粮食了。 这会儿刚过了大饥荒,农村里倒不至于饿得狠,但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队里条件算不错,因为她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里,虽然他们在生产队里不上工,没有工分,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偶尔还有粮票肉票油票地寄回来,家里就娉婷和许桂兰母女俩,许桂兰自己也在村里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粮食可分。 母女俩除了自己的吃食,就是过年过节孝敬孝敬长辈,或者亲戚间相互来往,其他也没什么可花费的,日子相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宽松了。但也仅限于不饿着而已,毕竟资源匮乏,又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过的节省,没有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 许桂兰对闺女是真心宠爱,自己一个人忙着家里家外一摊子事,连家务都很少让娉婷沾手,更别说下地挣工分了,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肤要白嫩不少,并且她还在县里上高中,要知道农村里很多女孩是不上学的,就冲这,娉婷在村里就非常特殊了。现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气冷得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了可干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许桂兰正在上工,队长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忧。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一个标准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质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上学好歹也是个学霸,历史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同时她又明白,过分担心并没有什么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争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外,其余也无能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较简单,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当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戚,不过几个儿子早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如今跟着大伯过,何跃强作为老二早就分家单过了,所以现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许桂兰。庆幸的是娉婷小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凭着她得观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样,适应得很快。 当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时,娉婷听到有人敲响门,她以为是许桂兰回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没想到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许桂兰,而是爷爷何富贵。 “婷婷呐,你妈昨天回来没有?”何富贵手里拿着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被岁月磨蚀,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焦急。和许多普通本分的农民一样,何富贵一辈子只知道种地、攒钱,一下子拉巴了五个子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也是很不容易。在五个子女中,最让他得意的就是二儿子何跃强,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部队扎稳了根,为国家做贡献,是他这个做父亲一辈子引以为豪的。 “没呢,昨天下午听了队长大伯的通知才动身,村里的牛车送到半路再搭车,到市里不也得好一会吗,可能晚了没来得及回。”娉婷自己心里也担心,但她没有对着何富贵表现出来。昨天队长匆忙过来通知让许桂兰去一趟市委,说是有电报发过来,要她一定要本人去才行。许桂兰听说后直接就出门了,只来得及交代娉婷好好看家。 农村里的消息一向传播很快,许桂兰还没出村口,村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人嘛,离不开八卦,这件事已经被大家翻来覆去地讨论出了好几种版本。何富贵老两口如今跟着大儿子过,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让大儿子儿媳注意这边的情况,听他们说许桂兰可能一夜没回,他一大早就急忙赶过来问情况,心里也是愁得不行。 “哦,那行,你妈啥时候到家了你过来和我们说一声。”想了想,他还是改了口,“还是让你妈过来一趟吧,我和你奶都不放心,也要问问咋个情况。” 娉婷点头同意了,心里想的却是有什么事是需要发电报的?能通过电报找许桂兰的也就只有何跃强和何成辉了。娉婷估摸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在何富贵面前她也没表露出来。 何富贵没打听到消息,失望地转身往回走,娉婷看了他一会,心里也有些不得劲,想她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对老人家多少有些移情,看到何富贵不免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同样灰白的头发,同样有些驼着的背。关上大门回了厨房,水已经滚开了,娉婷怕灶膛里的红薯烤成碳,也急忙扒拉了出来,放在一边等凉了再吃,自己打了热水洗漱去了。 而这个时候的许桂兰呢?早已经哭瞎了眼睛。昨天火急火燎赶到市政府,看到电报上的消息后她就晕了。她的丈夫何跃强,在战争中光荣牺牲了。 “许桂兰同志,电报是从部队发过来的,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也感到很痛心。何跃强同志是为了国家牺牲,是光荣的牺牲,我们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对于烈士家属要给予关怀和帮助,有任何需要政府帮助的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力去办……” “听说你的儿子也参军了?你们是有觉悟的家庭,党和政府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你要节哀……” “何跃强同志事在战场上牺牲的,很遗憾,他的遗体不能带回来,部队在国界边统一建了公墓,他的遗物和最后的遗嘱过几天会有人送过来,包括何跃强同志的烈士勋章……” 一夜之间,她仿佛哭干了多有的泪,呆呆地躺在政府招待所的小床上,还怎么样都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她十九岁就嫁给了何跃强,农村姑娘结婚普遍都早一些,对她而言,丈夫是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是家人,是要过一辈子的。哪怕丈夫整年整年在部队里不回来,但她知道丈夫心疼她,家里人对她都好,他们还有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她没什么不满的,只等着丈夫哪天退伍回家,两口子一起扶持着走完这一生,没想到突然间有了这样的噩耗,让她怎么能接受呢? 那些和丈夫在一起的画面不停在眼前闪现着,真的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她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追着丈夫一起去,觉得人生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可是想到他们还有两个孩子,特别是小女儿,还没有成年,就狠不下这个心去寻死觅活。就这样,她在绝望中睁着双眼,就这样呆呆的过了一整夜。 83.第八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汇演后大家难得有了空闲, 不再紧绷着练习、排练, 团里也给他们放了一天假,彼此相熟的战友约起来准备出去逛逛。 “我想去做两身衣裳, 天气开始热起来了,买点棉布料做两个短袖在宿舍里穿穿也不错。” “我存了几张工业票,想买块表给我弟,他要结婚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得表示表示才行, 谁让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上次在那家国营饭店吃的臊子面真香, 我一直惦记着呢,这次出去我还要再点上一碗,哎, 晓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告诉你, 那面条是真的香, 分量也足,你肯定喜欢吃。” “要我说, 我们不如一起出去郊游, 爬爬山, 欣赏欣赏初夏景色, 也舒缓舒缓筋骨。平常去的地方是不少, 可能停下来认真看一看的机会不多, 辜负了多少的大好时光?” “也对, 那我们就约起来一起郊游去。愿意去的先报个名, 在一起合计一下路线,争取这一天玩得痛快,让大家都尽兴。” 从放假通知下来后,排练室里很是热闹,大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后来在队长许在明的组织下,决定按个人意愿组织郊游,大家纷纷踊跃报名。 “娉婷,要不我们也一起去吧?难得这么热闹,总不能脱离‘广大群众’嘛。”季红出言游说娉婷,她是希望娉婷能和她一起去的。在文工团里,季红和吴亚萍,娉婷的关系最要好,如果吴亚萍没有回乡,那遇到这种活动的时候,吴亚萍肯定是最踊跃的那一个。而娉婷的个性偏文静些,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季红怕娉婷不想去,才会出言劝说。 “那好吧,我们也一起去。”娉婷是个容易心软的,要说爬山的话,金陵的山她重生前就爬腻了,每次爬完后都发誓再也不去爬了,可是朋友一约最后还是会一起去。现在也一样,难得放假,不用排练也不用早起,她更想在宿舍里休息,看看书,写写信都好,不过季红开了口,希望她能一起去,她也就答应了下来。对于友情她还是很珍惜的,毕竟季红时她在团里,难得合得来的朋友。 “好,现在报名的人数已经有十七个了,大家先说说最想去哪里,想做什么,统计后再一起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这样大家没意见吧?”许在明的组织能力挺强的,在团里负责大字报的宣传,组织郊游这种小事对他而言完全不在话下。 果然,他的话一出口,大家都表示同意,纷纷说了自己想去的地方。有人想去栖霞山,有人想去夫子庙,有人想去爬紫金山,还有人想去市里购物,再去吃点东西。 “班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考参考。”许在明一直注意着娉婷,看她带着笑容站在一边,看着大家热闹却一句话也不说,这让他有些气闷。他一直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漂亮又安静的姑娘,为她每一次成功的演出而欢呼,也为她的刻苦努力而心疼,他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关心她,爱护她,把那颗爱恋她的心交给她。他含蓄地表露着爱意,她却全然不能领会,不管自己表现的多么出众,她好像都不放在心上,这让他的爱情变得苦涩无比。 许在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娉婷还有些愣神,看到大家都转过来看她,她轻笑着说,“我随大流就行,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这么多人贡献出来的智慧肯定是好的。” “班长说的对,这么多主意呢,大家少数服从多数,要是实在不能接受的,可以不和大家一起嘛,自己去不就行了?”娉婷说完话,肖云立刻接了嘴,脸上似笑非笑,话里也意有所指。 季红听了皱起眉头,侧头低声和娉婷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听着怎么这么不得劲?” 娉婷摇摇头没说话,另一边肖云说完后又若无其事地和大家说说笑笑起来,仿佛刚刚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许在明虽然心里着急,到底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露什么,看了娉婷一眼后,在大家的簇拥下做着统计。 “要不我们别和他们一起去了?怎么老觉着怪怪的。”季红这会儿有些内疚,要不是她怂恿,娉婷根本就不想出去的。 “没事儿,你等会儿看看他们要去的地方你想不想去,要是不想去我再陪你去其他地方。”娉婷不是木头人,肖云时不时的冷言冷语她早就有感觉了,而且为了什么她也大约清楚,只是一直没有当回事罢了。现在娉婷已经是团里的骨干,大小也是个班长,而肖云来团里也才一年多的时间。肖云之所以敢这么对娉婷,除了年轻无所畏惧外,还是因为她是有些背景的。 肖云的大伯是金陵军区的政委,家里条件不错,作为肖家小辈里唯一的女孩,肖云从小得到了全心全意的宠爱和悉心的培养。可惜她的能力比不上从前的陈雪丽,否则团里肯定会给她最好的机会。她之所以对娉婷有敌意,还是一个“情”字。肖云从进了文工团就偷偷喜欢上了开朗大方又有能力的许在明,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很准,她总觉得许在明喜欢娉婷,因为他对娉婷的关注实在是太多了。想她肖云从小被当作公主一样养大,怎么能容忍有人抢自己喜欢的东西?即使娉婷什么也没做,她也觉得娉婷抢了她的心上人,所以才会一直刻意针对娉婷。只不过她也知道许在明和娉婷并没有在一起,所以她对娉婷的敌意表现得也很隐晦,团里大多数人并不会多想,只当肖云个性就是如此,谁让她家里条件好,任性一点也不奇怪。 最后的统计结果是上午一起去爬山,各自带上干粮防备来不及吃午饭,下午坐车去市里逛逛,再找一家饭店吃个饭,傍晚时回部队。 季红到底还是决定不和大家一起去了,“想想看金陵的山我都爬过了,本来是想着和大家一起活动,免得我们不合群,现在看啊,那些年轻女孩的想法我是搞不懂,也不去凑热闹了。” 娉婷搂着她笑了,“还‘那些’年轻女孩,你年纪也不大啊,明明还是一枝花嘛!” 季红噗嗤一声笑了出了,伸手要去拧娉婷的嘴,“别说跟她们了,就是跟你比我都成了老姑娘,看把你得意的。” 第二天,两人睡到自然醒,磨磨蹭蹭收拾好后去了食堂,这会儿饭点早过了,仗着和炊事班关系好,她们过来蹭点儿吃的。 “哟,两位姑娘这是才起呐?再过两小时可就到了午饭时间了,要不姑娘们再等一等?”炊事班的班长王保平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他是北方人,有着北方人的爽朗和能侃。 “哎呀王师傅,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呗,这不是难得休息吗,我们也不要别的,有大馒头,肉包子的来两个。”她们也不怵,笑嘻嘻地冲着王保平说。 “看你说的,什么时候还让你饿着了?”王保平转身回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碗,碗里有馒头和鸡蛋。“热乎着呢,这会也没米粥,你们拿回宿舍就着水吃吧,吃完了把碗给我送过来。” “谢谢王师傅,就知道您刀子嘴豆腐心,对我们好着呢。”接过王保平手里的碗,娉婷和季红笑容灿烂,最后还不忘捧他两句。 “行了,别灌迷魂汤了,赶紧去吃吧。”王保平笑呵呵地冲她们摆手。 “我那不是还有上次带的辣椒酱吗?沾着馒头吃味道肯定好。”想着干吃馒头有些不对味,季红想着之前从家里带了一罐辣椒酱,宿舍人多,分一分就没了,平常就很少拿出来。今天宿舍人大多不在,她就准备拿出来和娉婷一起沾馒头吃。也不能怪她小气,这年头什么都金贵,就那些辣椒也来的极不容易,家里为了辣椒味道好,又放了好些油下去熬,干吃一口都觉着口齿留香,就那么分给别人吃可不是浪费了。 “行啊,我那还有蜂蜜呢,用来沾馒头也不错,那样咸的甜的就都有了。”娉婷的蜂蜜是许桂兰专门找人弄的,现在计划经济,哪能轻易弄到这么好的东西?别看才一小罐,那也是许桂兰费了老大劲才得来的。家里留了一些给娉婷嫂子,剩下的全都寄给了娉婷,想着蜂蜜对女人好,养人,才巴巴地给娉婷邮了过来。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宿舍,这时候宿舍已经没人了。原本她们并不在一个宿舍住,后来团里人员变动,她们三人自己去找宿管申请,换到了一个房间。宿舍里一共六个人,另外三个女孩人也挺好相处的,在这个宿舍娉婷住的挺舒服自在。 两人泡两杯蜂蜜水,就着辣椒酱和蜂蜜吃好了早饭。 “食堂的馒头挺好吃的,等会儿把碗给他们送过去。”收拾好桌子把碗洗干净,季红问娉婷,“今天我们还出门吗?不出门我就顺便带着饭盒去食堂把午饭一起打回来。” “你不是前两天还说想出门买点东西吗?要不我们送好碗一起出去?带上粮票,饿了就在外面吃。”娉婷记得季红说过她的月事戴要换了,想着季红为了她没和大家一起去郊游,反正也只剩半天时间,不如陪她出去逛逛。 “那行,那我们等会儿就出发。”季红果然高高兴兴的收拾挎包去了,看的娉婷直想发笑。 征兵办安排了不同的人员负责各地新兵转移,娉婷要去服役的部队在金陵,火车方向往南,和她拿同批次火车票的新兵也都是驻扎在南边的部队。另她欣喜的是,刚巧有一名女兵和她同路,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她终于可以有个伴了。 这个叫林静静的女孩长了一张圆圆脸,白皮肤,身高比娉婷略矮一些,个性是北方姑娘的爽朗大方,只是一会儿功夫,已经把自己的个人情况说了个干干净净。 “金陵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风景好,好吃的也多,我要去成都,成都好吃的也多,就是那边吃辣吃得凶,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不习惯。”火车上本来就是乱糟糟的,她们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对面坐着几个男兵在她们面前有些放不开,去了另一排座位找相熟的人一起,刚好方便她们说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话。“要是我们能在一个军区就好了,以后有机会还能约着聚聚,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不是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 娉婷听她说得乐呵,就跟说相声一样,心情好了不少,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感。“我还有个哥哥,前阵子来信说部队到了成都,我还想着看以后方不方便过去,一来可以看看我哥,二来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就当旅游了。”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后半夜温度变低,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不过距离是一定的,从下午出发,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看到他们已经往这走,估计也是看到了他们俩,在人群里穿着一身军装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怎的,郭子拼命冲他们挥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难。 “路上辛苦了,累了吧,我们的部队离这儿挺近的,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们一到面前,郭子就嘘寒问暖,很是热情。“我叫郭子,他是陈清华,部队派我们过来接你们。” 两个男新兵还是有些拘谨,娉婷倒是落落大方,她笑着感谢道,“谢谢两位首长百忙之中来接我们。” 她这样的表现倒让郭子和陈清华高看了一眼,“也别叫我们什么首长了,叫我们哥就行,来,车就在外头,我们一起回部队,先带着你们去新兵报到。” 这时候的金陵火车站还是很小的一个站点,远没有几十年后的繁华,跟着郭子和陈清华出了火车站往外走,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几个男士为了照顾她,直接让她坐在了副驾驶。车是陈清华开,郭子和另外两个新兵坐在后座,一路上兴高采烈地说着。娉婷带着微笑,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以前她在金陵上学,对这里应该是很熟悉的,现在故地重游,反而没什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商店,都和曾经的记忆相去甚远。 84.第八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对沈伟文而言, 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极限,要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喜欢钻营的人, 他能升到这个职位靠的是他在部队在战场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 就是对他几个儿子,他都没有想过动用什么关系。事实上, 如果何跃强不是在战场上牺牲了, 那么等部队战胜回国,何跃强的职位怎么也能往上提一两级, 何家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所以说,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何军生前脚刚从娉婷家离开,后脚消息就已经传遍整个村子。下午许桂兰照常去上工, 现在地里的活少, 生产队组织社员一起上河工, 挖人工河,这比种地辛苦多了。聘婷下午一个人在家, 四婶李香珍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聘婷呐,一个人在家忙啥呢?” “就是翻翻课本。”聘婷收起手里的书站起了身,她知道四婶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过来肯定是有事, 况且这会正是上工的时候,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偷偷溜回来的。 “今儿听说你能去部队当兵了?”李香珍笑着问聘婷, 表情还略微有些不自然。 “是有这话, 婶婶倒是晓得的挺快。” “嗨, 这种事谁还能瞒着不成, 这不早传开了嘛。”李香珍用胳膊支了聘婷一下,“要不你把这机会让给我们成伟吧,你看你和他一般大,他还是个小子,进了部队不比你有出息?姑娘家在村里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就行,哪用得着去部队吃苦啊。” 娉婷一听这话就觉得脑仁疼得厉害。何家人都不错,就是这个婶婶有些喜欢斤斤计较,占小便宜。平常小事都无所谓,这种大事能说让就让吗?而且她这话也说的太难听了,什么姑娘小子的,难道小子一定会比姑娘能干?“是部队的领导看着我爸为国家牺牲的份上才招的我,换成别人人家也不一定乐意。再说成伟才十六岁,还够不到年龄呢,婶婶你急什么呢?” “你这丫头,怎么跟婶婶这么说话?你爸不是成伟他二伯?你不是我们侄女?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再说成伟个子长得高,谁见了不说一声好小伙,差个一岁两岁的算啥,年龄找人改改不就成了,能费什么事儿?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问你妈,问问她姑娘家家的去部队干啥,不稳当!”李香珍没有得到聘婷的同意,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今天一知道这个消息,她心里就已经盘算好了。她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何成伟眼看就要成年了,要想出息得要有个好工作才行。像大伯的儿子进了供销社,平常油水那么多。二伯家的成辉也早早进了部队,现在不也是个小官?她早就眼红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虽说不是给成伟的,但是她相信“人定胜天”,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取,就是去抢也要抢过来。 娉婷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自说自话成这样也是少见。不过嘛,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素质也是高低不齐,一个个计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看着李香珍气呼呼地走了,娉婷也没当回事。在她看来,只要她自己想去,最后肯定能去成,相处了不少时间,许桂兰的性子她也有了几分了解,绝对是疼女儿的,爷爷何富贵也是个三观挺正的人,不至于做这种事。至于其他人,光是厚脸皮没用,还得占理才成,想她娉婷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有人就爱“柿子捡软的捏”,所以她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准则,不去招惹别人,也不怕别人过来招惹她。再者说,把这样的好事让给别人那得多傻缺?没过多久大运动可就来了,想想还是部队安全些,等她当个几年兵再回来也差不多结束了。李香珍说得轻巧,在娉婷看来那何成伟人也不怎么样,不是多么正直的人,况且何成伟是她堂弟不是亲弟,就算以后发达了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提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爹妈这样混不吝,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李香珍回了工地上还是气不过,其实以前妯娌间相处得都不错,田秋芳和许桂兰知道李香珍的性子都挺让着她的,因而这次她没讨着便宜心里极不舒服。她装模作样地干活,一路磨蹭到了婆婆曹金萍面前,碎碎念地小声嘀咕着,“妈,你听说了吗?最近不是在招兵嘛,那招兵的部队领导看着二哥的面子把聘婷也招进去了。要我说,姑娘家去部队干啥,我们成伟和聘婷差不多大小,还不如让我们成伟过去,以后出息了也是光宗耀祖,肯定会好好孝顺爷爷奶奶。” 曹金萍知道这老四媳妇的习性,老想着占别人的便宜。其实三个儿媳里,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一个,不过李香珍虽说爱占便宜,最后受益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另两个儿媳显然也让着她,没闹出什么事来,她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的。现在听她这么说显然是惦记上了聘婷的那个入伍名额,按理说人家领导看的是二儿子的面子,娉婷是二儿子的闺女,是顺理成章的,谁也不能说啥,但是总有些老人家更看重孙子一些,尽管看不上李香珍小家子气的样子,但她做奶奶的也要为孙子考虑考虑。心里是这么想,她也没表现出来,这人来人往的地儿,不适宜说这些个话。李香珍看婆婆没吱声,只撇了撇嘴,知道婆婆是听进去了,不然不会这样不说话,而是会开口教训她一顿,这样一想,她心里好过了许多,转身去了旁边那块地里锄地去了。 下工后,曹金萍回了家,跟老伴说了这事,“我觉着她说的也有理,成伟去确实比娉婷去合适,女孩子家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成,大不了到时候多出点钱给她买嫁妆,成伟可是何家的男丁,以后有出息了也是何家跟着沾光。我想着就是不看其他的,看儿子和孙子的面子,换个人去也中。” 何富贵抽着烟听着老婆子说这话,让人看不出来心里想啥。半晌后才敲了敲烟杆里的烟灰,说道,“你直接去告诉老四家的,让她别惦记了。给谁的就是谁的,部队还能由着她挑来挑去了?再说聘婷也是我们何家的闺女,以后她过的好了还能不向着婆家?这话你也别在桂兰和聘婷面前提,免得伤了她们的心,我们老何家一向本分做人,你这个当奶奶的总不能厚此薄彼了,不能因为老二不在了,就欺负了她们孤儿寡母。平常老二家也没少孝敬你,你不念着好就算了,也不能和老四家的通气。”何富贵一辈子没办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他在生活里拿捏地很准,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正因为他的把关,何家这些年来一直维持着安定,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 “行,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管了,我一个老婆子还能活几年?就是孙子以后出息了又能享到什么福?你也别怪我偏心,那老四家本来过得就差,我也是想着拉吧他们一把,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我的孩子我还能偏心不成?”曹金萍心里也觉着委屈,她忙活了一辈子难道是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一大家子,就是有点私心又有什么错? “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好过日子总不会差的。都是一样的种,为啥有强有孬?老四一家别净想歪点子,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何富贵不止一次为四儿子家犯愁,可愁来愁去也是毫无用处,他这个做老子的也没有金山银山,自己也是个土里扒食的。 这会儿李香珍正在和丈夫何跃岭说着入伍名额的事,“我跟咱妈已经说过了,等会儿你再拿上点鸡蛋去大哥家赔咱爸喝喝酒,要是老两口都同意了就是老二家的有想法也不行。等去了部队,咱成伟也就有了前程,我们这辈子也算有指望了。” 何跃岭躺在炕上枕着手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要说他还是挺有良知的,虽然有点懒惰,也没啥更大的毛病,奈何娶了个厉害的婆娘,事事都要计较一番。他一个男人看不上女人的这些小心眼,但每次有啥事都让她给做成了,之后何跃岭就再也没管过李香珍的事,随意她折腾去了。在炕上躺了会,他施施然地起身,拿上李香珍准备好的鸡蛋就去了大哥家。 何富贵看到他晃悠晃悠地进了院门就有些来气,也没高兴睬他,只闷着头抽烟,倒是大儿子何跃廷看到弟弟来了开始招呼。何跃岭把手里放着鸡蛋的篮子递给了他,笑呵呵地说,“让大嫂加个菜,今天陪咱爹喝两口,过年不是还有剩下的酒么?” 何跃廷没想太多,只当是弟弟心情好,就直接把鸡蛋拿到厨房给了田秋芳。田秋芳看了一眼,对着丈夫说,“呦,太阳从西边出来啦,竟然还能从铁公鸡头上拔毛。”话虽是这么说的,好歹她也接了过去,准备晚上添两个菜,除了鸡蛋外,家里过年还剩了些咸肉,切了一小块炒一炒也不错。 饭桌上,何跃岭敬着何富贵的酒,嘴里说着,“爹,您老辛苦了,儿子我再给您添满喽。” 几个男人喝酒喝得尽兴,何跃岭看铺垫地差不多了,也就委婉提起了部队征招的事,“听说这次整个社里统共就几个名额,标准可严格了,我倒是听说了聘婷也能进部队了。” 何富贵吃着菜没搭他的话茬,何跃廷倒是挺高兴,“聘婷能进部队也是造化,可惜啊。”可惜什么,大家都明白,要不是何跃强牺牲了,聘婷能有这个机会吗?对何家而言,自然是何跃强活着比什么都强,只是人已经不在了,也只有“可惜”二字能表达。 一下子吃饭的兴致减了大半,何跃岭也没了刚开始那会的好心情,他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干了,靠着一股劲开口说道,“我想着,要是聘婷不乐意去,就让咱成伟去,到部队还是小子耐操,姑娘去也不大合适。” 何富贵还是没有说话,何跃廷这才知道四弟今天过来的意思,心里有些气,也不愿意搭他的话头。 “爹,你倒是说句话呢,不管咋样咱得为着老何家想,这次聘婷把机会让给成伟,我和她四婶也不会亏待她,以后不管是她工作还是嫁人,我们有钱的出钱,没钱出力,好歹也是我侄女,我还能害了她不成?” “砰”的一声,何富贵把烟杆狠狠砸在了何跃岭头上,立刻肿起来个大包。 “我存了几张工业票,想买块表给我弟,他要结婚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得表示表示才行,谁让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上次在那家国营饭店吃的臊子面真香,我一直惦记着呢,这次出去我还要再点上一碗,哎,晓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告诉你,那面条是真的香,分量也足,你肯定喜欢吃。” “要我说,我们不如一起出去郊游,爬爬山,欣赏欣赏初夏景色,也舒缓舒缓筋骨。平常去的地方是不少,可能停下来认真看一看的机会不多,辜负了多少的大好时光?” “也对,那我们就约起来一起郊游去。愿意去的先报个名,在一起合计一下路线,争取这一天玩得痛快,让大家都尽兴。” 从放假通知下来后,排练室里很是热闹,大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后来在队长许在明的组织下,决定按个人意愿组织郊游,大家纷纷踊跃报名。 “娉婷,要不我们也一起去吧?难得这么热闹,总不能脱离‘广大群众’嘛。”季红出言游说娉婷,她是希望娉婷能和她一起去的。在文工团里,季红和吴亚萍,娉婷的关系最要好,如果吴亚萍没有回乡,那遇到这种活动的时候,吴亚萍肯定是最踊跃的那一个。而娉婷的个性偏文静些,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季红怕娉婷不想去,才会出言劝说。 “那好吧,我们也一起去。”娉婷是个容易心软的,要说爬山的话,金陵的山她重生前就爬腻了,每次爬完后都发誓再也不去爬了,可是朋友一约最后还是会一起去。现在也一样,难得放假,不用排练也不用早起,她更想在宿舍里休息,看看书,写写信都好,不过季红开了口,希望她能一起去,她也就答应了下来。对于友情她还是很珍惜的,毕竟季红时她在团里,难得合得来的朋友。 “好,现在报名的人数已经有十七个了,大家先说说最想去哪里,想做什么,统计后再一起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这样大家没意见吧?”许在明的组织能力挺强的,在团里负责大字报的宣传,组织郊游这种小事对他而言完全不在话下。 果然,他的话一出口,大家都表示同意,纷纷说了自己想去的地方。有人想去栖霞山,有人想去夫子庙,有人想去爬紫金山,还有人想去市里购物,再去吃点东西。 “班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考参考。”许在明一直注意着娉婷,看她带着笑容站在一边,看着大家热闹却一句话也不说,这让他有些气闷。他一直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漂亮又安静的姑娘,为她每一次成功的演出而欢呼,也为她的刻苦努力而心疼,他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关心她,爱护她,把那颗爱恋她的心交给她。他含蓄地表露着爱意,她却全然不能领会,不管自己表现的多么出众,她好像都不放在心上,这让他的爱情变得苦涩无比。 许在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娉婷还有些愣神,看到大家都转过来看她,她轻笑着说,“我随大流就行,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这么多人贡献出来的智慧肯定是好的。” “班长说的对,这么多主意呢,大家少数服从多数,要是实在不能接受的,可以不和大家一起嘛,自己去不就行了?”娉婷说完话,肖云立刻接了嘴,脸上似笑非笑,话里也意有所指。 季红听了皱起眉头,侧头低声和娉婷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听着怎么这么不得劲?” 娉婷摇摇头没说话,另一边肖云说完后又若无其事地和大家说说笑笑起来,仿佛刚刚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许在明虽然心里着急,到底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露什么,看了娉婷一眼后,在大家的簇拥下做着统计。 85.第八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看到他身后跟着娉婷, 平常关系好些的战友会和他开玩笑,陈清华理并不理, 别人也不气恼,倒是娉婷听了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她的个性一直是属于那种慢热的, 并不是很会来事的那一种,毕业后发现自己个性不太好才强迫自己慢慢改变,倒是骨子里的那种羞涩和内向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的。 陈清华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左右的年纪, 五官端正, 有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特点,那就是瘦。听着大家叫他陈干事, 娉婷也不知道他在部队里是什么职务, 总归是文职类工作,平常应该是跟着领导的。现在是1967年,军队已经换发了65式军服, 军官和士兵的军服是一样的,都是两面红领章, 最大的区别就是上衣的口袋数量。军官上衣有4个口袋,士兵上衣只有2个口袋。所以娉婷最多只能判断谁是军官,谁是士兵,却无法像后世一样通过肩章来得知职务大小。<br/><br/><br/>顺着石板路一直走,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很有意境的感觉, 像是浓缩版的香榭丽舍大道, 想到以前的校园里也有这样的角落, 是恋爱中的年轻人最爱去的地方。走了大约一刻钟,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除了几排独立营房外,花坛里还种着不少花草树木。 “这里就是文工团,王团长知道你今天过来,特意关照了我和郭子去接你,以后你就是文工团的一份子了。文工团里现在有几十个人,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过来的,个性自然千差万别,你进去后要和大家处好关系。”也是对娉婷感官不错,陈清华才会多说两句,他能在首长跟前做事,凭的就是他谨慎不多口的性格,当然能力大小也有关系。这个文工团叫战地文工团,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是全国都数得上的优质文工团之一,文工团里从上层军官到基层的男兵女兵,都是才华出众,各有才艺。像娉婷这样小小年纪从农村过来,没什么特长,不努力学习肯定是跟不上。他多多少少知道娉婷的情况,知道她来自北方农村,家里三代以上都是贫农,这次能通过征兵,还被安排进了文工团,其实是有人特意关照。如果不是她的成份好,父亲又是在战场上牺牲的,还真不一定能进得来,他希望自己这样善意隐晦的提醒,娉婷能够领会。 <br/><br/>“我知道了,谢谢陈师兄。”娉婷当然不会不识好歹,知道陈清华是好意,也爽快地领了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能有人提点她几句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她在金陵举目无亲,又是初来乍到的,像陈清华、郭子这样,也是有缘分才能遇上,肯定得和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才行。以前她刚从学校毕业那会,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什么事都是想当然,还有着莫名的自尊心,等在社会磨练之后,才知道人是不能太单纯的,也知道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有了人际关系,平常难办的事也好办了,原本没机会的事,也有了机会,这毕竟是一个从古至今都在讲人情的国家。在明白这些后,娉婷一直努力克服自己内心害怕与人相处的恐惧,性格也开朗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傻傻站在原地,等着别人给她机会了。 <br/>进了文工团院子,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待陈清华走后,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br/>“到了,这里就是女兵宿舍,那边的两栋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墙那里的那几个院子,是一些军官和家属住在哪里。”说着她们一起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这种老式的楼房娉婷并不陌生,上辈子她小时候还见过不少。宿舍楼下有管理人员,娉婷在窗口进行了登记。<br/><br/>“这是你们文工团新来的姑娘?”管理员蒋姐和李亚玲很熟稔,她问过后,李亚玲把娉婷介绍给她认识。<br/><br/>“蒋姐,这是何娉婷,今天刚到的,我带她来给办入住手续。我记得我们文工团宿舍还有空床,直接找一个把她安排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因为女兵相对少一些,整栋楼里还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员安排的时候也会尽量不让宿舍人员太满,同一连队的也尽可能安排在一起。<br/><br/>“那就二楼的203吧,那里住的都是你们文工团的,还有三个空床。姑娘,我给你开个条,你自己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蒋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军人家属,说话带着当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几年大学,现在听到蒋姐说金陵话感觉非常亲切。 蒋姐为人一向热心,平常对女兵们很照顾,她家是本地的,常常愿意帮战士们捎东西进来,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打听,蒋姐也不例外,她开口问了几句,很快就把娉婷的个人信息了解透彻了,让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蒋姐开了条子递给娉婷,又给了她一把宿舍钥匙。<br/><br/>拿着条子和钥匙,李亚玲先带着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后带着她去后勤部,领了被子、枕头、脸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帐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亚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个人还真要分两次才能把东西搬回宿舍。 “有什么东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买,离部队大门不远有个专门卖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东西里面都有,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里面买了。我们这离市里不远,门口就有公交,还可以搭部队采买的车出门,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听了李亚玲的话娉婷点头答应了。来之前在家里她买了不少东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准备等收拾好后,再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br/>“先用抹布擦擦吧,这么点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内务这一块,部队里查的挺严的,每天都要检查,我等会儿把注意点跟你说一下,你以后照着做就行。”整理内务是军队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参加过几次军训的人,对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宿舍得那种杂和乱。 <br/>“我就住在隔壁宿舍,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直接找我就行,能帮的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br/><br/>“谢谢司务长,幸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刚来,肯定是一头雾水。”娉婷真诚地感谢着。<br/><br/>“你就叫我亚玲姐吧,这样才显得亲切,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太生分了也不好。”李亚玲自认比娉婷大几岁,就直接让娉婷喊她姐了。<br/><br/>在李亚玲的帮忙下,娉婷很快就铺好了床铺,整理好了私人物品,之后两人锁上宿舍门一起离开了宿舍。<br/><br/>“平常我们也就是在宿舍,食堂,排练室打转,每周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有事也可以向团里请假。部队生活挺好的,特别是我们文工团,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一起,经常要出去慰问演出,还有一些重大的节日活动表演,辛苦肯定也是辛苦的,不过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会有提干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是新兵,津贴相对少一点,我们也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在李亚玲的话语中,娉婷的军旅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晚上在部队食堂吃了第一顿晚饭,茄子烧黄豆,土豆炖肉末粉条,清炒大白菜,主食是花卷。娉婷对饭菜挺满意的,听文工团的人说,遇上过年过节食堂会包饺子,偶尔还有面条和包子,伙食是非常不错的。经过了半天的时间,娉婷和文工团的团员们也混了个脸熟,也有主动和她说话的,倒是缓解了娉婷的不少尴尬。 饭后回了宿舍,洗过澡整理内务后,娉婷拿出背包里的纸和笔,坐在属于自己的书桌前,给何成辉和林静静写信,告诉他们自己进入部队的所见和所想。这时候的宿舍里,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203宿舍如今还没有满员,连娉婷才住了六个人,其他人还好,倒是有两个人看出不太好相处。 方芳冲着娉婷努着嘴,“看,一来就写信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情哥哥,那些农村来的女孩子就是不安分,恨不得十来岁就做童养媳,结婚可早着呢。”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娉婷倒是没听清楚,其他听到的人面面相觑,没有多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方芳见没人应和,也就没兴致再说,直接爬上床睡觉了。 “金陵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风景好,好吃的也多,我要去成都,成都好吃的也多,就是那边吃辣吃得凶,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不习惯。”火车上本来就是乱糟糟的,她们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对面坐着几个男兵在她们面前有些放不开,去了另一排座位找相熟的人一起,刚好方便她们说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话。“要是我们能在一个军区就好了,以后有机会还能约着聚聚,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不是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 娉婷听她说得乐呵,就跟说相声一样,心情好了不少,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感。“我还有个哥哥,前阵子来信说部队到了成都,我还想着看以后方不方便过去,一来可以看看我哥,二来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就当旅游了。” 86.第八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穿好棉袄棉裤, 推开房门,土房土墙泥土地, 满眼都是土黄色。屋子周围零星有几颗好大的树木,叶子已经掉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树干, 平添几许萧瑟。北风冷咧地吹着,吹的娉婷脸颊生疼, 鼻子冻得发涨,一路小跑到厨房,准备烧了热水再去洗脸,至于早饭, 反正今天就她一个人在家, 随便应付两口也就是了。 坐在灶台前, 娉婷脸上映着火光,看着正在燃烧的柴火发着呆。本来她活得好好的, 毕业了, 有了工作, 工资尚可,找了个可以谈婚论嫁的男朋友, 正是爱情、面包双得意的时候。谁知道上了个街, 莫名其妙遇到了抢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已经被一个陌生男人捅了一刀, 只记得当时她已经吓傻了, 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没人敢上来救她,血不停地往外涌,她自己捂着伤口,渐渐全身都开始发凉。 她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看到穿着制服的医生和警察往她的方向奔跑而来,然后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到了这里,成了这个生活在1966年,年仅十七岁的北方小姑娘何娉婷。 要说她和这个姑娘有什么相同点,应该也就是名字都叫娉婷罢。“娉婷”是用来形容女子姿态美好的样子,也用来借指美人。她出生时皮肤白嫩,眼睛又大又圆,一看就像她妈,是个美人胚子,就因为这样她爸才给她取名娉婷的。而这个北方的农村姑娘,竟然也跟她同名同姓的,确实挺有缘分。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何娉婷,她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用家里唯一的一块小镜子看过她现在的长相后,她表示还能接受。 如今她的皮肤有些干燥,脸颊上还有那么一点高原红,忽略这些的话,长相还是挺不错的,起码眉目秀丽,骨架小巧,配上一米六多的身高,还真不像传统北方姑娘的样子。 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实在是她深知皮相的重要性,要是长得丑,出生年龄又大了那么多,那她岂不是亏得很?心里想着这些,手里拉风箱的动作也没停。趁着火势大,娉婷起身从屋角捡了两个红薯放进灶膛里,就准备拿它们当自己的早饭了。原汁原味的东北烤地瓜,这在穿之前得好几块钱才能买到呢,现在倒成了果腹的金贵粮食了。 这会儿刚过了大饥荒,农村里倒不至于饿得狠,但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队里条件算不错,因为她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里,虽然他们在生产队里不上工,没有工分,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偶尔还有粮票肉票油票地寄回来,家里就娉婷和许桂兰母女俩,许桂兰自己也在村里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粮食可分。 母女俩除了自己的吃食,就是过年过节孝敬孝敬长辈,或者亲戚间相互来往,其他也没什么可花费的,日子相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宽松了。但也仅限于不饿着而已,毕竟资源匮乏,又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过的节省,没有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 许桂兰对闺女是真心宠爱,自己一个人忙着家里家外一摊子事,连家务都很少让娉婷沾手,更别说下地挣工分了,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肤要白嫩不少,并且她还在县里上高中,要知道农村里很多女孩是不上学的,就冲这,娉婷在村里就非常特殊了。现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气冷得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了可干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许桂兰正在上工,队长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忧。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一个标准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质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上学好歹也是个学霸,历史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同时她又明白,过分担心并没有什么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争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外,其余也无能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较简单,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当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戚,不过几个儿子早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如今跟着大伯过,何跃强作为老二早就分家单过了,所以现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许桂兰。庆幸的是娉婷小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凭着她得观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样,适应得很快。 当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时,娉婷听到有人敲响门,她以为是许桂兰回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没想到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许桂兰,而是爷爷何富贵。 “婷婷呐,你妈昨天回来没有?”何富贵手里拿着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被岁月磨蚀,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焦急。和许多普通本分的农民一样,何富贵一辈子只知道种地、攒钱,一下子拉巴了五个子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也是很不容易。在五个子女中,最让他得意的就是二儿子何跃强,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部队扎稳了根,为国家做贡献,是他这个做父亲一辈子引以为豪的。 “没呢,昨天下午听了队长大伯的通知才动身,村里的牛车送到半路再搭车,到市里不也得好一会吗,可能晚了没来得及回。”娉婷自己心里也担心,但她没有对着何富贵表现出来。昨天队长匆忙过来通知让许桂兰去一趟市委,说是有电报发过来,要她一定要本人去才行。许桂兰听说后直接就出门了,只来得及交代娉婷好好看家。 农村里的消息一向传播很快,许桂兰还没出村口,村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人嘛,离不开八卦,这件事已经被大家翻来覆去地讨论出了好几种版本。何富贵老两口如今跟着大儿子过,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让大儿子儿媳注意这边的情况,听他们说许桂兰可能一夜没回,他一大早就急忙赶过来问情况,心里也是愁得不行。 “哦,那行,你妈啥时候到家了你过来和我们说一声。”想了想,他还是改了口,“还是让你妈过来一趟吧,我和你奶都不放心,也要问问咋个情况。” 娉婷点头同意了,心里想的却是有什么事是需要发电报的?能通过电报找许桂兰的也就只有何跃强和何成辉了。娉婷估摸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在何富贵面前她也没表露出来。 何富贵没打听到消息,失望地转身往回走,娉婷看了他一会,心里也有些不得劲,想她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对老人家多少有些移情,看到何富贵不免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同样灰白的头发,同样有些驼着的背。关上大门回了厨房,水已经滚开了,娉婷怕灶膛里的红薯烤成碳,也急忙扒拉了出来,放在一边等凉了再吃,自己打了热水洗漱去了。 而这个时候的许桂兰呢?早已经哭瞎了眼睛。昨天火急火燎赶到市政府,看到电报上的消息后她就晕了。她的丈夫何跃强,在战争中光荣牺牲了。 “许桂兰同志,电报是从部队发过来的,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也感到很痛心。何跃强同志是为了国家牺牲,是光荣的牺牲,我们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对于烈士家属要给予关怀和帮助,有任何需要政府帮助的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力去办……” “听说你的儿子也参军了?你们是有觉悟的家庭,党和政府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你要节哀……” “何跃强同志事在战场上牺牲的,很遗憾,他的遗体不能带回来,部队在国界边统一建了公墓,他的遗物和最后的遗嘱过几天会有人送过来,包括何跃强同志的烈士勋章……” 一夜之间,她仿佛哭干了多有的泪,呆呆地躺在政府招待所的小床上,还怎么样都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她十九岁就嫁给了何跃强,农村姑娘结婚普遍都早一些,对她而言,丈夫是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是家人,是要过一辈子的。哪怕丈夫整年整年在部队里不回来,但她知道丈夫心疼她,家里人对她都好,他们还有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她没什么不满的,只等着丈夫哪天退伍回家,两口子一起扶持着走完这一生,没想到突然间有了这样的噩耗,让她怎么能接受呢? 那些和丈夫在一起的画面不停在眼前闪现着,真的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她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追着丈夫一起去,觉得人生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可是想到他们还有两个孩子,特别是小女儿,还没有成年,就狠不下这个心去寻死觅活。就这样,她在绝望中睁着双眼,就这样呆呆的过了一整夜。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何娉婷,她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用家里唯一的一块小镜子看过她现在的长相后,她表示还能接受。 如今她的皮肤有些干燥,脸颊上还有那么一点高原红,忽略这些的话,长相还是挺不错的,起码眉目秀丽,骨架小巧,配上一米六多的身高,还真不像传统北方姑娘的样子。 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实在是她深知皮相的重要性,要是长得丑,出生年龄又大了那么多,那她岂不是亏得很?心里想着这些,手里拉风箱的动作也没停。趁着火势大,娉婷起身从屋角捡了两个红薯放进灶膛里,就准备拿它们当自己的早饭了。原汁原味的东北烤地瓜,这在穿之前得好几块钱才能买到呢,现在倒成了果腹的金贵粮食了。 这会儿刚过了大饥荒,农村里倒不至于饿得狠,但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队里条件算不错,因为她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里,虽然他们在生产队里不上工,没有工分,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偶尔还有粮票肉票油票地寄回来,家里就娉婷和许桂兰母女俩,许桂兰自己也在村里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粮食可分。 母女俩除了自己的吃食,就是过年过节孝敬孝敬长辈,或者亲戚间相互来往,其他也没什么可花费的,日子相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宽松了。但也仅限于不饿着而已,毕竟资源匮乏,又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过的节省,没有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 许桂兰对闺女是真心宠爱,自己一个人忙着家里家外一摊子事,连家务都很少让娉婷沾手,更别说下地挣工分了,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肤要白嫩不少,并且她还在县里上高中,要知道农村里很多女孩是不上学的,就冲这,娉婷在村里就非常特殊了。现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气冷得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了可干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许桂兰正在上工,队长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忧。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一个标准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质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上学好歹也是个学霸,历史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同时她又明白,过分担心并没有什么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争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外,其余也无能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较简单,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当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戚,不过几个儿子早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如今跟着大伯过,何跃强作为老二早就分家单过了,所以现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许桂兰。庆幸的是娉婷小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凭着她得观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样,适应得很快。 当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时,娉婷听到有人敲响门,她以为是许桂兰回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没想到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许桂兰,而是爷爷何富贵。 “婷婷呐,你妈昨天回来没有?”何富贵手里拿着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被岁月磨蚀,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焦急。和许多普通本分的农民一样,何富贵一辈子只知道种地、攒钱,一下子拉巴了五个子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也是很不容易。在五个子女中,最让他得意的就是二儿子何跃强,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部队扎稳了根,为国家做贡献,是他这个做父亲一辈子引以为豪的。 “没呢,昨天下午听了队长大伯的通知才动身,村里的牛车送到半路再搭车,到市里不也得好一会吗,可能晚了没来得及回。”娉婷自己心里也担心,但她没有对着何富贵表现出来。昨天队长匆忙过来通知让许桂兰去一趟市委,说是有电报发过来,要她一定要本人去才行。许桂兰听说后直接就出门了,只来得及交代娉婷好好看家。 农村里的消息一向传播很快,许桂兰还没出村口,村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人嘛,离不开八卦,这件事已经被大家翻来覆去地讨论出了好几种版本。何富贵老两口如今跟着大儿子过,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让大儿子儿媳注意这边的情况,听他们说许桂兰可能一夜没回,他一大早就急忙赶过来问情况,心里也是愁得不行。 “哦,那行,你妈啥时候到家了你过来和我们说一声。”想了想,他还是改了口,“还是让你妈过来一趟吧,我和你奶都不放心,也要问问咋个情况。” 娉婷点头同意了,心里想的却是有什么事是需要发电报的?能通过电报找许桂兰的也就只有何跃强和何成辉了。娉婷估摸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在何富贵面前她也没表露出来。 何富贵没打听到消息,失望地转身往回走,娉婷看了他一会,心里也有些不得劲,想她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对老人家多少有些移情,看到何富贵不免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同样灰白的头发,同样有些驼着的背。关上大门回了厨房,水已经滚开了,娉婷怕灶膛里的红薯烤成碳,也急忙扒拉了出来,放在一边等凉了再吃,自己打了热水洗漱去了。 87.第八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br/>“现在团里没有空缺, 你平时就先跟着后面看吧,他们练功的时候你也跟着练,别怕吃苦, 要知道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考核过后, 丁副团长对娉婷的态度和蔼了不少。她进文工团的时候也才十七八的年纪,在文工团里献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 把文艺工作当成自己一生的事业。对她而言,只要是好苗子, 她不会在意那些外在条件, 一定会好好培养。 正式进入文工团后,娉婷发现文工团里真的是藏龙卧虎。有毕业于军艺的文艺兵, 有在国外专家指导下练习的独唱演员, 有能唱能跳的民歌手, 还有很多干部子弟。这样一看, 娉婷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优势,即使知道历史的轨迹,但是怎么让自己生活的更好, 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在这个大环境里, 做生意是不可能,去工厂上班还不如在部队, 当老师什么的也危险得很,这样权衡下来, 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 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 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在文工团,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大把,产生各种矛盾是很正常的。现代职场里娉婷已经领教到了女人的战斗力,自从来了文工团,她也一直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加上到现在她也还是个“闲杂”人员,倒是没和谁产生过冲突。 <br/><br/>“你们也不要这么说,陈雪丽已经是排长了,不说职务比你们大,就说平常她在团里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次能提干的确是因为她表现优异,要是被领导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刘海梅出声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话,惹得方芳冷哼一声,拿着盆出去洗衣服了,蒋丽则一声不吭,躺在床上假寐着。 刘海梅是宿舍的舍长,为人比较正直,很受领导喜爱,这次虽然没能提干成功,但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她也是宿舍里对娉婷最友好的一个,平常对娉婷很是照顾,知道娉婷是新来的,年纪又最小,教了娉婷不少东西,这让娉婷从心底非常感激。 <br/>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场浩大的“运动”如历史中的粉墨登场了,在主席的号召下,全国上下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阶级斗争,要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广播里每天播读着首都下达的各类文件,熟知历史的娉婷每天都听得一阵心累,她特意抽空写信回家,问了问许桂兰家里的情形,还把自己存了几个月的布票和工业票寄回去,让许桂兰买些东西给表姐刘璐璐添妆。因为姨妈送的那块海鸥牌手表,无形中树立了娉婷的形象,别人起码不会把她当成农村来的土包子。还有许成辉那里,从她到了部队,兄妹两就联系上了,他们如今在一个系统里,彼此更容易交流,偶尔娉婷也能从何成辉那里得到一些平常没注意的消息,只是部队通信要经过检查,娉婷也不方便写太露骨的话。 气氛日渐紧张,政治部时常组织战士参加各种学习不说,还加强了对士兵的政治思想的考核。另外,部分政审出现问题的战士和军官也被喊过去谈话,短短的时间,文工团里就有几个团员相继离开了,有被劝退的,也有自己主动离开的。这让团里的战友多多少少有些“兔死狐悲”,部队就像一个避风港,大家在部队里莫名有强的安全感,如今外面的世道那么乱,出了部队能不能适应还是两说。虽然知道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可娉婷的心里也忍不住的担忧和焦虑,只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才能体会那种压抑,这让娉婷分外怀念以前的生活。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是为了你侄女想吗?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儿子!”何富贵连跟他掰扯的心思都没有,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也别在争啥,今天这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该谁去就谁去,娉婷是我孙女,成伟也是我孙子,只要我何富贵活着一口气,不会不管成伟,但聘婷的事,你们做叔叔婶婶的也别拦她的道。” 没达到目的,还受了一肚子气,何跃岭也不想再听他爹说什么大话,哼了一声直接走了,留下何跃廷对着他爹一声也不敢吭。他能说什么呢?四弟是什么品行他从小到大太了解了,可不管怎么说,那是他兄弟,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就是心里有意见又能怎么着,要是他跳出来和他弟不对付,他爹妈心里照样不舒服。 何富贵接着抽上了手里的烟杆,看大儿子一副不大敢吱声的样子知道他是个孝顺的,心里好歹还有些安慰。“你弟就这样,这辈子是改不了好了,本来有你有你二弟,我这辈子也就满意了,谁知道你二弟出了这种事。”之前对二儿子又多自豪,现在就有多伤心,“我都想着一家人和和气气,现在看也是不可能。等娉婷进了部队,老二家也算立起来了,我这是为了让老二走得安心。”说到最后,何富贵也不禁老泪众横。 何跃廷哪里能不知道爹的心思,就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为了弟弟早早走了,也难过得不行,什么不比活着好?现在侄女有前程,他这个当大伯的也高兴,只希望她进了部队能好好努力,才不辜负这么好的机遇了。至于四弟,他一向尽着当哥哥的本分,能帮的就帮,现在弟弟、弟媳心也大了,大家不是一路人,以后只当亲戚处,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吧。 何跃岭一回家就板着个脸,地上的椅子也被他踢得直晃,李香珍知道没得着好结果,心里也不大乐意。 “这爹妈是咋回事,咋不知道疼孙子呢?”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惹着了何跃岭,“你还说!要不是你窜唆的好事,我能被爹指着鼻子骂?你这个成事不足的娘们,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李香珍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委屈得直摸泪,谁让她嫁了这么个男人,又孬又没本事,让她跟着受苦不说,连儿子都没有别人家那么好的前程。可是女人家自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除了想方设法让日子好过些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事情没办成就来怪她,早干什么去了!只怪她拳头没有男人的硬,就算心里有想法,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一天对何家人而言注定是个不眠夜,老四家两口子在吵闹,老大家则安静了许多。因为晚上吃饭只有男人上了桌,田秋芳只知道老四和公公吵架了,但为什么吵架却不太清楚。等晚上忙完了,两人都回了房间,少不得要问两句。 “还能为什么,老四你还不知道?想着把聘婷那丫头入伍名额拿过去给他儿子呢,咱爹没同意,就吵了两句。”何跃廷也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两句,他一个大男人,从小就是当哥哥的,不喜欢嘴碎那一套。 “这事保不定就是李香珍闹的,白天就看她凑在妈面前念叨啥,就知道整不出好事。”田秋芳收拾好东西,又涂了个脸,爬上床躺在了何跃廷身旁。“要说二弟妹也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要是娉婷这一走,家里就剩她一个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再正派的女人,都免不得惹上一身腥,她以后的日子可要难过喽。” 何跃廷不耐烦听这些,“行了,都是些没谱的话,再怎么说,她是我们何家的媳妇,没有让外人欺负的道理,要是她哪天看中了谁,想要改嫁,我看爹妈那也不会不同意。这么多年她过的不容易,你平常能帮衬的就帮衬帮衬。成辉和娉婷以后都在部队里,是吃公家饭的,就是现在帮不了家里什么,保不齐以后真发达了,我们做长辈的,不是想着往后得什么好处,总归也不做那些落井下石的事,一辈子良心不安。” 田秋芳就喜欢丈夫这一点,心地好,人正派,跟着他过一辈子就是安心。她往何跃廷那凑了凑,心理有说不出的满足感,何跃廷也搂住了她的肩膀,渐渐的,也升起了些这样那样的心思来。田秋芳欲拒还迎的,想着两人毕竟没那么年轻了,但丈夫对她的情谊还是让她非常受用的。 而此时的许桂兰一个人躺在床上发着呆,自从白天知道了那个消息,她整个下午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不让女儿去就是对不起她,让女儿去那她就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自从丈夫去世后,生活变化如此之大,让她一时接受不了,想到这里,她又默默流下了泪水,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让女儿去部队,女儿能有好前程,好生活,总好过现在,总不能自己过着苦日子还要女儿陪着她受苦。想通了这些,她也很快睡着了,梦里又梦见了死去的丈夫,他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样,对着她笑的灿烂。她伸手想去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第二天,田秋芳上工的时候特意和许桂兰交代了一声,让她中午带着娉婷一起去她家吃饭,说是公公有事要交代。许桂兰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了,她还不知道何跃岭两口子闹出来的事,只以为公公是听到了消息有话要说。话说回来,就是她知道了老四家的心思也不会当回事,只会骂两句“想屁吃”。 中午,因为老头子交代了今天二儿媳妇会带着孙女过来吃饭,曹金萍还特意早下工回家做饭。前天晚上因为四儿子过来炒了些腊肉,家里的肉也没剩多少,曹金萍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切下一些炒一炒。再有地里的油菜和白菜,还有韭菜,用荤油把油菜炒了,再烩一锅白菜腊肉,炒个韭菜鸡蛋,也马马虎虎凑了几个菜。等她把菜摘好,大媳妇也提前回来了。 “妈,中午烙饼吃吧?我来和面。”何家的日子在村里属于上等,一家人勤劳能干,也积下了不少家当。如今吃不上饱饭的人家不少,何家却能时不时加些餐,就知道日子有多好。 “中,家里还有些玉米面,刚巧我要做烩白菜,你烙上饼了正好。”要说大儿媳妇,曹金萍对她是很满意的,人大气,心底好,也能干,是她理想中的长媳。二儿媳妇也不错,只是个性有些闷,也不是很来事,对他们老两口孝顺是孝顺,但在感情上比不上大儿媳。至于老四家的,要不是四儿子当时难找对象,她还真不想找这个媳妇,好在她也一心一意过日子,没生出什么过分的幺蛾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88.第八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可有段时间没见你过来了, 听说要去部队了?好啊,好啊,以后吃公家饭, 捧上好饭碗啦!有出息了可别不认我们这些个穷亲戚。”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 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这要是你去了部队, 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 不过考虑考虑你妈, 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得让她多难过。” 类似的对话, 娉婷早已疲于应对,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 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舅舅家,姨妈家, 除了请客吃饭, 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 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 还是海鸥牌的, 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 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现在先给你用着,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你也别有啥负担,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这闺女,干啥想那么多?你是我侄女,和我亲闺女有什区别?”她把表带拆开,套进了娉婷的手腕里,按住了娉婷想要摘下来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你也别让大姨不高兴,姨给你你就只管收着,你要出远门,到了部队也不常回来,这就是个念想,也免得我们做长辈的在家里牵肠挂肚,还是想着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过的好好儿的。” 拗不过她,娉婷到底是收下了,想着等刘璐璐和刘娜娜结婚的时候,她也买些东西寄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刘娜娜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娉婷也就放下心来。 没两天,秋香的衣服也做好了,许桂兰拿回来后让娉婷试穿,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试穿后,娉婷和许桂兰都很满意,秋香的手艺很好,衣服做的很时兴,特别是她用多下来的布给娉婷做了一条工装背带裤,娉婷喜欢得不得了,在农村还真没几个姑娘这么穿的。 “秋香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我闺女这么一打扮,真是标致地不行。”看着穿上新衣,亭亭玉立的女儿,许桂兰心里既安慰又心酸。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眼眶直发热,为了掩饰情绪,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说多出色也样样能拿得出手,可惜丈夫却再也看不到了。 家里没有大面镜子,只有一块小镜子,还是前些年何跃强买回来的。娉婷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转身看到了许桂兰用袖子压眼角的动作,大致上也能猜出她的心情,她走过去抱着许桂兰的手臂,撒娇道,“妈,你是不是看我穿上新衣服太好看所以感动了?” 许桂兰听了,用手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呀,还是个孩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妈,你就放心吧,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也不傻啊。在外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努力上进,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的。倒是你,我和哥都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别什么都凑合,得对自己好些才行。”长辈总想把好东西省着好留给子女,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其实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像许桂兰一样,只有嫁人前在娘家过得不错,婚后丈夫不在家,中年丈夫猝然离世,子女也不在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日子,在收到武装部征兵办的正式通知后,娉婷带上精简过后的行李,背着行李包,穿着新发的军装,在指定集合的县城车站,和家人话别。 “婷婷,在外面别省着,该花的就花,要是钱不趁手就给家里来电报,知道吗?”这些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许桂兰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 “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和战友好好相处,对领导要尊敬,要力争向上知道吗?”大伯母田秋芳也来了。 “记得常写信回来,要是部队有假就回来,我们在家盼着你呢。”这是大姨许桂芳。 “等你安排妥当了就写信告诉你哥,你们兄妹俩要常联系,不能生分了。”这还是一心念着一对子女的许桂兰。 “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就谈着,不过女孩子还是要矜持,可不能让自己吃亏了。”这是表姐刘璐璐。 “好好吃饭,不要生病。” 一句句贴心的叮嘱,和近在眼前的分别,勾起了娉婷的离愁别绪,原本归属感并不是很强烈的她,也不禁红了眼眶。直到哨声响起,开始集合,娉婷才收拾起情绪。 “我要走了,妈,你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别委屈自己。”在上车之前,娉婷抓紧时间说了几句话,“大姨,大伯母,麻烦你们多照应照应我妈,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看到田秋芳和许桂芳点头后,娉婷冲大家招了招手,“我上车了,你们早些回去吧,等我安顿好就会写信回来的。” 指挥官已经开始催了,娉婷冲她们挥挥手,赶忙往集合点正在排队的队伍走去,等她再回头,人群已经阻碍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带着充满希望又无措的思绪在指挥官的安排下排好队,上了属于她的那辆绿皮卡车。 到了车厢里,娉婷把背包放在自己腿上静静坐着,稍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车上所有的新兵,只有她一个女兵。男兵们大多相互认识,都在拉着家长,娉婷这倒是没人好意思上来说话。 “从现在开始,大家已经是部队的一员了,希望大家能遵守秩序,保持安静。车子很快出发,我们要去下一个站点换乘火车去指定的军区部队报道。大家对自己的接收点应该清楚,马上我会把名单给你们,大家传阅一下,记好自己的信息,自己部队的编号及目的地站点,会有人接应你们。知道你们年龄不大,都是新兵,但是只要穿上了军装我就会把你们当作军人看待,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关注,对你们的评价也会写进你们的入伍材料中,希望你们好好表现,拿出自己的最佳状态来。”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车厢立刻安静了下来,随着车子开动,娉婷惯性地车厢里摇着晃着。透过车门的一线阳光落在车厢里,一切仿佛不够真实,但娉婷相信,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哟,这是娉婷吧,转眼就是大姑娘了,听你姑妈说你要去部队当兵了,这眼看就有了好前程,以后出息了可不能忘了大娘,大娘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也没少抱你呢。” “这丫头长得真俊,这么说来部队挑女娃当兵也得挑好俊的,就冲这我们家细妹就不行。哎,真愁人呐,这转眼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上个合意的。” “可有段时间没见你过来了,听说要去部队了?好啊,好啊,以后吃公家饭,捧上好饭碗啦!有出息了可别不认我们这些个穷亲戚。”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这要是你去了部队,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不过考虑考虑你妈,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得让她多难过。” 类似的对话,娉婷早已疲于应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舅舅家,姨妈家,除了请客吃饭,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还是海鸥牌的,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现在先给你用着,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你也别有啥负担,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这闺女,干啥想那么多?你是我侄女,和我亲闺女有什区别?”她把表带拆开,套进了娉婷的手腕里,按住了娉婷想要摘下来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你也别让大姨不高兴,姨给你你就只管收着,你要出远门,到了部队也不常回来,这就是个念想,也免得我们做长辈的在家里牵肠挂肚,还是想着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过的好好儿的。” 拗不过她,娉婷到底是收下了,想着等刘璐璐和刘娜娜结婚的时候,她也买些东西寄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刘娜娜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娉婷也就放下心来。 没两天,秋香的衣服也做好了,许桂兰拿回来后让娉婷试穿,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试穿后,娉婷和许桂兰都很满意,秋香的手艺很好,衣服做的很时兴,特别是她用多下来的布给娉婷做了一条工装背带裤,娉婷喜欢得不得了,在农村还真没几个姑娘这么穿的。 “秋香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我闺女这么一打扮,真是标致地不行。”看着穿上新衣,亭亭玉立的女儿,许桂兰心里既安慰又心酸。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眼眶直发热,为了掩饰情绪,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说多出色也样样能拿得出手,可惜丈夫却再也看不到了。 家里没有大面镜子,只有一块小镜子,还是前些年何跃强买回来的。娉婷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转身看到了许桂兰用袖子压眼角的动作,大致上也能猜出她的心情,她走过去抱着许桂兰的手臂,撒娇道,“妈,你是不是看我穿上新衣服太好看所以感动了?” 许桂兰听了,用手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呀,还是个孩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妈,你就放心吧,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也不傻啊。在外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努力上进,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的。倒是你,我和哥都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别什么都凑合,得对自己好些才行。”长辈总想把好东西省着好留给子女,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其实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像许桂兰一样,只有嫁人前在娘家过得不错,婚后丈夫不在家,中年丈夫猝然离世,子女也不在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日子,在收到武装部征兵办的正式通知后,娉婷带上精简过后的行李,背着行李包,穿着新发的军装,在指定集合的县城车站,和家人话别。 89.第八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坐在灶台前, 娉婷脸上映着火光, 看着正在燃烧的柴火发着呆。本来她活得好好的, 毕业了, 有了工作, 工资尚可, 找了个可以谈婚论嫁的男朋友, 正是爱情、面包双得意的时候。谁知道上了个街,莫名其妙遇到了抢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已经被一个陌生男人捅了一刀, 只记得当时她已经吓傻了,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没人敢上来救她,血不停地往外涌,她自己捂着伤口,渐渐全身都开始发凉。 她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看到穿着制服的医生和警察往她的方向奔跑而来,然后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到了这里, 成了这个生活在1966年, 年仅十七岁的北方小姑娘何娉婷。 要说她和这个姑娘有什么相同点, 应该也就是名字都叫娉婷罢。“娉婷”是用来形容女子姿态美好的样子, 也用来借指美人。她出生时皮肤白嫩, 眼睛又大又圆, 一看就像她妈, 是个美人胚子,就因为这样她爸才给她取名娉婷的。而这个北方的农村姑娘,竟然也跟她同名同姓的,确实挺有缘分。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何娉婷,她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用家里唯一的一块小镜子看过她现在的长相后,她表示还能接受。 如今她的皮肤有些干燥,脸颊上还有那么一点高原红,忽略这些的话,长相还是挺不错的,起码眉目秀丽,骨架小巧,配上一米六多的身高,还真不像传统北方姑娘的样子。 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实在是她深知皮相的重要性,要是长得丑,出生年龄又大了那么多,那她岂不是亏得很?心里想着这些,手里拉风箱的动作也没停。趁着火势大,娉婷起身从屋角捡了两个红薯放进灶膛里,就准备拿它们当自己的早饭了。原汁原味的东北烤地瓜,这在穿之前得好几块钱才能买到呢,现在倒成了果腹的金贵粮食了。 这会儿刚过了大饥荒,农村里倒不至于饿得狠,但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队里条件算不错,因为她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里,虽然他们在生产队里不上工,没有工分,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偶尔还有粮票肉票油票地寄回来,家里就娉婷和许桂兰母女俩,许桂兰自己也在村里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粮食可分。 母女俩除了自己的吃食,就是过年过节孝敬孝敬长辈,或者亲戚间相互来往,其他也没什么可花费的,日子相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宽松了。但也仅限于不饿着而已,毕竟资源匮乏,又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过的节省,没有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 许桂兰对闺女是真心宠爱,自己一个人忙着家里家外一摊子事,连家务都很少让娉婷沾手,更别说下地挣工分了,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肤要白嫩不少,并且她还在县里上高中,要知道农村里很多女孩是不上学的,就冲这,娉婷在村里就非常特殊了。现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气冷得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了可干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许桂兰正在上工,队长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忧。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一个标准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质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上学好歹也是个学霸,历史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同时她又明白,过分担心并没有什么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争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外,其余也无能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较简单,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当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戚,不过几个儿子早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如今跟着大伯过,何跃强作为老二早就分家单过了,所以现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许桂兰。庆幸的是娉婷小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凭着她得观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样,适应得很快。 当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时,娉婷听到有人敲响门,她以为是许桂兰回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没想到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许桂兰,而是爷爷何富贵。 “婷婷呐,你妈昨天回来没有?”何富贵手里拿着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被岁月磨蚀,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焦急。和许多普通本分的农民一样,何富贵一辈子只知道种地、攒钱,一下子拉巴了五个子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也是很不容易。在五个子女中,最让他得意的就是二儿子何跃强,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部队扎稳了根,为国家做贡献,是他这个做父亲一辈子引以为豪的。 “没呢,昨天下午听了队长大伯的通知才动身,村里的牛车送到半路再搭车,到市里不也得好一会吗,可能晚了没来得及回。”娉婷自己心里也担心,但她没有对着何富贵表现出来。昨天队长匆忙过来通知让许桂兰去一趟市委,说是有电报发过来,要她一定要本人去才行。许桂兰听说后直接就出门了,只来得及交代娉婷好好看家。 农村里的消息一向传播很快,许桂兰还没出村口,村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人嘛,离不开八卦,这件事已经被大家翻来覆去地讨论出了好几种版本。何富贵老两口如今跟着大儿子过,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让大儿子儿媳注意这边的情况,听他们说许桂兰可能一夜没回,他一大早就急忙赶过来问情况,心里也是愁得不行。 “哦,那行,你妈啥时候到家了你过来和我们说一声。”想了想,他还是改了口,“还是让你妈过来一趟吧,我和你奶都不放心,也要问问咋个情况。” 娉婷点头同意了,心里想的却是有什么事是需要发电报的?能通过电报找许桂兰的也就只有何跃强和何成辉了。娉婷估摸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在何富贵面前她也没表露出来。 何富贵没打听到消息,失望地转身往回走,娉婷看了他一会,心里也有些不得劲,想她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对老人家多少有些移情,看到何富贵不免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同样灰白的头发,同样有些驼着的背。关上大门回了厨房,水已经滚开了,娉婷怕灶膛里的红薯烤成碳,也急忙扒拉了出来,放在一边等凉了再吃,自己打了热水洗漱去了。 而这个时候的许桂兰呢?早已经哭瞎了眼睛。昨天火急火燎赶到市政府,看到电报上的消息后她就晕了。她的丈夫何跃强,在战争中光荣牺牲了。 “许桂兰同志,电报是从部队发过来的,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也感到很痛心。何跃强同志是为了国家牺牲,是光荣的牺牲,我们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对于烈士家属要给予关怀和帮助,有任何需要政府帮助的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力去办……” “听说你的儿子也参军了?你们是有觉悟的家庭,党和政府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你要节哀……” “何跃强同志事在战场上牺牲的,很遗憾,他的遗体不能带回来,部队在国界边统一建了公墓,他的遗物和最后的遗嘱过几天会有人送过来,包括何跃强同志的烈士勋章……” 一夜之间,她仿佛哭干了多有的泪,呆呆地躺在政府招待所的小床上,还怎么样都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她十九岁就嫁给了何跃强,农村姑娘结婚普遍都早一些,对她而言,丈夫是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是家人,是要过一辈子的。哪怕丈夫整年整年在部队里不回来,但她知道丈夫心疼她,家里人对她都好,他们还有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她没什么不满的,只等着丈夫哪天退伍回家,两口子一起扶持着走完这一生,没想到突然间有了这样的噩耗,让她怎么能接受呢? 那些和丈夫在一起的画面不停在眼前闪现着,真的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她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追着丈夫一起去,觉得人生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可是想到他们还有两个孩子,特别是小女儿,还没有成年,就狠不下这个心去寻死觅活。就这样,她在绝望中睁着双眼,就这样呆呆的过了一整夜。 “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哪能像以前一样当菟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只是优秀又对我好,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社会再发展几十年,男女已经平等了,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剩斗士”,“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她根本做不到,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季红确实受到了震动!她想着,要是这些话让自己父母听到了可不得了,没想到娉婷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的想法却这么令人震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娉婷此时脸上自信的神采,她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像娉婷一样该多好?哪怕是个农村的姑娘,却仿佛得天独厚,学什么都快,领导也喜欢,就是不打扮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以后我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也相信你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能让你享福的男人。”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走着走着娉婷也忍不住笑了,引得季红莫名地看着她。 “我想着,要是这会儿有谁听到我们说的这些话就真的完了,多损形象,好像我们急着嫁人似的,满口男人男人的。”娉婷这样一解释,季红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有些压抑的气氛,两人又开开心心地说一路说笑,准备等着坐开去市区的公交。她们不知道的事,路边停着的吉普车里,已经有几个人全程听到了她们关于“婚姻”和“男人”的大胆言论。 “呵,这两个妞,在大马路上就这样不注意形象,我看想找个好对象也难。”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军官,坐在副驾驶,正侧着身子对着后座的人说话,“你说这些姑娘,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不是想嫁好人家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遇上哪个都够男人喝一壶吧?” 坐在后座的那位一直低头看着文件,修长的手指不停翻阅着,眉头微皱,好似对那些话置若罔闻。 90.第九十章 此为防盗章  天刚亮, 政府招待所的房间门就响了, 许桂兰好似没听到,还是那样呆呆地躺着。敲门声持续了一阵, 又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原来是看没有人开门,叫了招待所的人拿了钥匙过来。 来的人是市里的妇女主任沈兰花, 她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小姑娘手里拎着两个饭盒, 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许大姐, 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小米粥,还有馒头和咸菜, 你起来吃点东西吧。”许桂兰比沈兰花大一两岁,沈兰花就直接称她“大姐”了。 许桂兰缓缓地转过头,看清楚来的人后, 不知怎的,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流。她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沈兰花也顺势坐在了床边,握着她的手。“大姐, 我也知道你难受, 但是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 什么苦都得受着。我爹以前也是当兵的, 那时候还在战乱, 他年纪轻轻牺牲了, 我娘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过得很不容易, 你的痛苦我是很能理解的,但是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日子总是要过的。想想你的孩子,还没有成家,日后儿子女儿结了婚,孙子外孙一生,你也是奶奶外婆了,这么一想,你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这些道理许桂兰怎么会不懂呢?只是伤心来了谁能挡得住?说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纪,可她毕竟年轻过,和丈夫感情要好,现在丈夫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心里真的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在沈兰花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早饭,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着她出来了这么久,家里人也担心,就是坏消息也是要尽快回去,好让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我一趟,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我这也是顺路,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还坐上汽车了,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娉婷这丫头真不错,前阵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她妈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把家给支起来,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尽顾着上学,其他事一概不会,谁成想还有这本事呢?这样看来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媒人上门来了。”农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家长里短。之前大家对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学和不下地,现在则升级到了“是个能干知礼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别看之前她家里过的不错,是村里数得着的人家,可现在她爹走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学学种地,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农村姑娘的本分和归宿。好在会在娉婷面前言语不顾忌的人并不多,否则光是听这些闲话都能把她烦死。 这会过年还是很有气氛的,从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为过年做着各种准备。尽管年份不好,大家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年过得有滋有味。首先是村里开始杀猪,每家每户按工分来分肉,许桂兰一个人的工分能分到的并不多,还是村长做主,额外给了娉婷一些猪下水,让她拿回去炖汤喝。 “婷婷呐,你分的这肉太瘦了,拿来做馒头也不适合用这么瘦的肉。”大伯母田秋芳看到娉婷篮子里的肉说道。“还是你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些,分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好喽。今年你妈也顾不上,下午你来我家,我告诉你做馒头要准备些个什么,到时候就和我家一起做了。” “恩,我知道了大妈。家里还有几张肉票,这些肉不够的话也能用票去镇上再买些合适的回来。”娉婷知道许桂兰存了不少票在家,都是之前何跃强和何成辉寄回来的。家里用的上票的地方少,有时候亲戚朋友家里办事也会拿粮食过来换各种票,谁让现在是计划经济,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像村里办喜事,谁家想添置个锅碗,水壶之类的,也要有工业票才行。 “你这孩子,哪用得着你花着肉票去买?你跟你妈两人能要多少肉,这些肉我和你大伯就帮你出了。今年家里分的肉挺多,给你们匀一部分出来,做上百十来个馒头,也够你们吃到开春了。”这年头,馒头馅里加些肉末星子都是香的,田秋芳是个大方人,既然决定帮忙,就不会为了几两肉斤斤计较。 娉婷也不矫情,谢过了田秋芳后,说好了下午去她家,就拎着篮子回了家。许桂兰还躺在床上,娉婷和她说了分肉的事,又告诉她大伯母约着她一起做馒头。 “你大妈匀肉给我们就算了,但我们也不好白白收了,这年头一点肉星子都馋人。家里柜子里还有红枣,你下午带些过去给你大妈,我们自己留一部分就行,要是你想吃甜馒头也能另外做些枣泥馅的。”许桂兰的个性就是不求人,也不愿意欠着谁,她从小日子就过的不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现在成了寡妇,就更不想占别人便宜了,随便让人看轻。 下午娉婷去了大伯家,还带上了红枣,田秋芳埋怨了两句太见外之类的,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做馒头也没那么难,肉呢要肥瘦两间的,我这里有你也不用另外准备,现在就看你要包什么馅的,是白菜馅,酸菜馅,还是萝卜馅?这些都要提前准备。还有面粉要准备好,用白面还是玉米面,你回去都跟你妈商量商量。我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开始动手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你要提前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才成。”最后娉婷拎着肉回了家,又和许桂兰商量好了做馒头的事。 这边馒头还没包起来,那边已经开始打豆腐了,娉婷一下子忙的脚不着地起来。逢上赶集的日子,许桂兰给了她一些钱和票,让娉婷去集上买些过年吃的用的,还让娉婷自己买身衣裳。 “你还是个小姑娘,过年了还是要添点新衣裳,今年家里你也知道,颜色就不要太鲜亮了。你也不用管我,我不缺衣裳穿,也没那个心思,你把自己整好就行。” 许桂兰虽然这样说了,娉婷也没听她的,除了给自己物色了棉衣外,也帮许桂兰买了件棉袄回来。另外挑着买了些吃的零嘴,留着过年待客用。 包馒头,打豆腐,做年糕,大扫除,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年三十当天不光要包饺子还要祭祖,何家每年都是大家一起在老宅吃团圆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中午祭祖时,许桂兰抱着何跃强的遗像哭了许久,何家其他人心情也很悲痛,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总能让人感慨两句“岁月无常”。晚上吃年夜饭时,大家的情绪都不高,除了还不太懂事的孩子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外,大人们都沉默着不说话。饭桌上,等菜都上齐了还不见有人动筷。何富贵作为家里的大家长,他不说开饭是没有人敢动的,只见他沉默地抽着烟,直到烟杆里的烟丝燃尽,他才用烟杆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开饭了,大家才陆陆续续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今年收成不错,何家餐桌上的年夜饭也比往年丰盛了不少,起码有鱼有肉,有鸡有鸭,就是大人没胃口,孩子也吃的满嘴都是油。而娉婷则是静静的吃着饭,不免又怀念起当初的生活,平添无数感伤。 “你的表情要更加坚定,这样才能表现出国家科学技术工作人员为国奉献的精神。目前为止你的表现不错,只要把一些细节的地方处理好,这个角色的完成度就很好了。”在排练过后,连长蒋珊对大家的表演一一点评。 “是,连长。”娉婷根据连长的指导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很快就得到了连长的肯定,这让她对自己在文工团的生活更有信心了。 如今排练的正是话剧《第二个春天》,这出话剧的主要内容就是海军某科研单位领导和科技人员发奋图强、克服困难,终于完成舰艇试制任务,为建设强大海军作出贡献的故事。展现了军队科研部门的指战员和工作人员在祖国现代化国防建设中的精神面貌。吕美和康辉是这个话剧的男女主演,像娉婷这样的辅助角色还有好几个。 “好了,今天大家的表现都不错,现在已经到了吃饭时间,大家整理好之后排队,有序地去食堂。”文工团的吃饭时间和部队里的其他士兵错开,管理也没有那么地严格。听到吃饭时间到了,大家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之后在班长的带领下去了食堂。 “醋溜土豆丝,肉丸子,爆炒扁豆,主食有米饭有馒头。”炊事班的战士说了今天的菜单,因为有肉丸子,大家还是挺高兴的。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肉丸子了,要是晚上再能吃上顿饺子,那今天一天可就完美了。” “你就想着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吃饺子,不美死你!” 吴亚萍和季红打的都是馒头,只有娉婷一个人打了米饭。 “哎,我说娉婷,你不是北方人嘛,看你只要有米饭,米粥你就不吃馒头,也不怎么爱吃面食,怎么比我这个南方人还像南方人啊?”吴亚萍个性爽朗大方,有些傻大姐,平常说话直来直去,她和季红一起,都是娉婷在话剧团交到的新朋友。 “米粥养人,听说吃面食容易发胖呢,亚萍你也少吃点面食吧。”娉婷故意这么说,知道她一定会上当的。 果然,听到吃面食会发胖,吴亚萍顿时哀嚎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怪不得你越来越瘦了呢,你也太坏心了,就像看着我和季红发胖,好衬得你瘦是不是啊。” 要不是知道她的个性,这话听了非让人生气不可。娉婷和季红埋头吃饭,也不理会她的埋怨。如果在这样的环境和高强度的训练里都能发胖,那真就是天生的,非人力不可逆转的悲剧。 91.第九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你的表情要更加坚定, 这样才能表现出国家科学技术工作人员为国奉献的精神。目前为止你的表现不错,只要把一些细节的地方处理好, 这个角色的完成度就很好了。”在排练过后,连长蒋珊对大家的表演一一点评。 “是, 连长。”娉婷根据连长的指导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很快就得到了连长的肯定,这让她对自己在文工团的生活更有信心了。 如今排练的正是话剧《第二个春天》, 这出话剧的主要内容就是海军某科研单位领导和科技人员发奋图强、克服困难,终于完成舰艇试制任务, 为建设强大海军作出贡献的故事。展现了军队科研部门的指战员和工作人员在祖国现代化国防建设中的精神面貌。吕美和康辉是这个话剧的男女主演, 像娉婷这样的辅助角色还有好几个。 “好了,今天大家的表现都不错,现在已经到了吃饭时间, 大家整理好之后排队,有序地去食堂。”文工团的吃饭时间和部队里的其他士兵错开, 管理也没有那么地严格。听到吃饭时间到了, 大家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之后在班长的带领下去了食堂。 “醋溜土豆丝,肉丸子,爆炒扁豆, 主食有米饭有馒头。”炊事班的战士说了今天的菜单, 因为有肉丸子, 大家还是挺高兴的。 “太好了, 我最喜欢吃肉丸子了, 要是晚上再能吃上顿饺子,那今天一天可就完美了。” “你就想着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吃饺子,不美死你!” 吴亚萍和季红打的都是馒头,只有娉婷一个人打了米饭。 “哎,我说娉婷,你不是北方人嘛,看你只要有米饭,米粥你就不吃馒头,也不怎么爱吃面食,怎么比我这个南方人还像南方人啊?”吴亚萍个性爽朗大方,有些傻大姐,平常说话直来直去,她和季红一起,都是娉婷在话剧团交到的新朋友。 “米粥养人,听说吃面食容易发胖呢,亚萍你也少吃点面食吧。”娉婷故意这么说,知道她一定会上当的。 果然,听到吃面食会发胖,吴亚萍顿时哀嚎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怪不得你越来越瘦了呢,你也太坏心了,就像看着我和季红发胖,好衬得你瘦是不是啊。” 要不是知道她的个性,这话听了非让人生气不可。娉婷和季红埋头吃饭,也不理会她的埋怨。如果在这样的环境和高强度的训练里都能发胖,那真就是天生的,非人力不可逆转的悲剧。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排练,大家排练的舞蹈和话剧已经非常成熟了,在军区上层领导的指示下,战地文工团开始了上百场次的巡演,最先表演的正是文工团所在的军区部队。 “等会儿上台了不要慌,你平时排练时表现挺好的,只要这一场演好了,以后你的表演机会就多了。”后台,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化妆,季红怕娉婷紧张,出声安慰着。 “嗯,我知道的。”娉婷正对着镜子给自己画眉毛,今天表演的人多,化妆师只有一个,娉婷从化妆师那借来了多余的化妆品,自己动起手来。“你看我画得不错吧,你们要是放心的话,等会儿我帮你们一起画,也免得你们一直等着。” 原本吴亚萍和季红是对娉婷的技术有所怀疑的,这会儿看到娉婷化好的妆,还真有种惊艳的感觉,反正就是既自然又好看。吴亚萍也不怕给自己打脸,等娉婷收拾妥当了,赶忙坐到娉婷面前,把自己一张有些肉嘟嘟的脸送了过去,“你给我画吧,我要求也不高,照你这样来就行。” 娉婷笑着不说破,东西原本就是借的,也不知道化妆师什么时候就要用,娉婷赶紧动手帮她们两化了起来。她们三人凑在角落里,其他人倒是不太注意,偶尔也有人朝着她们指指点点的,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 “娉婷,你怎么有这手艺呢?还真别说,你老说自己是农村来的,我看也不像啊,别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故意隐瞒身份的吧。”吴亚萍的个性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没有坏心,不过有时候说话会不顾脑子。她的本意是说娉婷不像农村姑娘,但是她忘了现在的环境是什么样,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瞎说什么呢,人家娉婷可是烈士子女,是中下贫农,你可不要乱给她扣帽子。”娉婷还没开口呢,季红立刻就制止了吴亚萍的口不择言。现在到处都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部队里的情况要好一些,在外头露出一点口风可是要拉去批斗的。虽然知道吴亚萍是无心的,季红也要说清楚,一是免得娉婷心里不痛快,二是得让吴亚萍吃这个教训才行。 “我真不是这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吴亚萍这会才反应过来,赶忙要给娉婷道歉。 “你我还不知道?我没生气,你别乱动了,等会把妆弄花了。”娉婷确实没生气,她对现在的生活,对这个时代,还有着说不清的隔阂,好像自己是游离在生活之外的,尽管努力融合,努力习惯,但她毕竟没有见识到生活的可怕之处。她只是趋利避害,让自己不要去触碰危险,努力融合大环境,现在可不兴什么“言论自由”,祸从口出,吴亚萍这种动不动就开口不过脑子的行为,说不准以后会吃亏。 有了这个插曲,吴亚萍到化妆结束都保持着沉默,娉婷又快速帮季红画好妆,把东西还给化妆师后,就在一旁等着自己的节目上场。 “我刚刚看过了,我们的节目还有好一会,现在是歌舞团表演,等会儿还有个独唱,要不我们去前面看一看,等快到我们了再过来。”吴亚萍没一会儿就恢复了元气,怂恿着娉婷和季红躲到台前去看节目。 “这样合适吗?被领导看到了,我们会不会挨骂?”娉婷以前没有参加过表演,不知道团里的制度是怎样,允不允许演员看节目。 “没事的,只要不影响表演,连长不会在意的。再说我们也就是偷偷地看,在角落里不会有人发现的。”吴亚萍说的是实话,这种事她以前的确没少干。 季红最先心动了,娉婷则是可有可无,最后趁着别人不注意,她们三个人绕到台前的角落里。这会的节目是一段民族舞,由陈雪丽担任领舞。只见她穿着少数名族服装,妆容靓丽,动作优美,身段婀娜,把台下不少战士眼睛都看直了。任何时候都不缺“明星”,古时候潘安、李白、苏轼等名人就有大把的“粉丝”,而现在,在金陵军区,陈雪丽就是绝对的军中一枝花,是六十年代的“白富美”。 “真好看呐。”吴亚萍喃喃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人好看还是舞好看。娉婷看了也很服气,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说起来自己比别人多了一段机遇,知道未来几十年的大趋势,可要真的比起来,还真的比不上陈雪丽这样的女孩。她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魅力,那种优越生活培养出来的气质,自己是真的学不来。 “哎,还真的是你啊。”从背后传来的说话声把她们三人吓了一跳。娉婷转头一看,原来是好久不见的郭子。 “我就坐在那里,正好转头就看到你出来。”郭子带着一脸笑容,指着不远处的座位,离她们藏身的幕帘非常近。“你今天有表演?几个月不见人确实变得不一样了,我还怕自己认错人了呢。” “过会儿有个话剧,今天是我第一次登台,你一定要捧场呐。”娉婷和他开着玩笑,又把郭子介绍给了吴亚萍和季红。 “这是郭子,我进团的那天是他去火车站接我的,是我在部队认识的第一个战友。”娉婷这样介绍,郭子听了果然很高兴。平常能说会道的他,这会在三个女孩子亮闪闪的眼神中也不禁红了脸。 “我也就是过来跟你招呼一声,看到你在团里过的挺好也就放心了。”来之前没想那么多,只是纯粹来和娉婷说句话,虽然在一个部队,可他们能碰见的机会也不多。这会儿在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面前,就是他平常能说会道,也有些词穷了。匆匆忙忙撂下一句“你们看这点时间,别误了上台。”就慌忙离开了。 郭子一走,吴亚萍就乐开了花,“你们看他那脸红成什么样了,那憨样还挺逗的。” 舞蹈表演结束了,三人回了后台准备登台。这会大家的妆都化好了,娉婷她们三人的妆容对比之下就看出了不同来。 “你们的妆倒是挺不一样的,没想到何娉婷你还有这一手啊?要不以后团里出去表演,小陈师傅来不及给大伙化妆,你就帮着上呗。”说话的是正是方芳,她刚跳完舞下台,已经听说了娉婷自己会化妆的事。别看她和娉婷一个宿舍,其实心里看不上娉婷,一方面娉婷是农村来的,而她方芳自诩自己是城里人。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认,何娉婷长得比她好看,也比她年轻,虽然是农村来的,各方面基础都不错,这不,才来了多久?就已经能上台表演了。这些年方芳在团里一直被陈雪丽压着已经让她心里不快,如今一个农村来的小姑娘而已,她怎么能让何娉婷压她一头呢? 娉婷没想到方芳会突然发难,好歹大家是舍友,一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平平常常相处而已,现在看来,她原本的想法也是错的,会叫的狗到哪里逮着人都想咬一口。 “你要是有这想法可以去和团里的领导们提,还有我要准备上台了,就先不和你聊了。”娉婷直接没给她面子地反驳了方芳,这种人她以前也见多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优越感,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时不时想给别人使绊子,她何娉婷也不是吃素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想从她身上占便宜也没那么容易。 “你!”方芳没想到娉婷会这么顶她,平常在宿舍里娉婷人还是挺文静的,也不爱和别人计较,她就以为娉婷是个好欺负的。“嗬,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唤,没想到你还挺能耐。”正在方芳想发难时,连长丁慧有了进来。 “下一出话剧表演的演员赶紧准备好,马上就要登台了,好好表现知道吗?按照你们平常排练的那样,争取来个开门红。”连长发了话,大家赶紧做好表演准备,等台上的独唱结束就立刻登台。 娉婷和季红她们站在一起,看到她们担忧的目光,示意自己没事后,她们才放下心来。另一边,也有人小声劝着方芳,“你干嘛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人家小姑娘难看?说出去大家还不是说你不好?再说你和她又不是一个队的,平常接触也不多,碍不着你什么事,真想不明白你这是图什么。” 方芳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作为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不会承认自己有错,虽然碍于领导在没有继续和娉婷说什么,内心里已经把娉婷归于和李雪丽同样讨厌的那一类。“我就是看不惯她这种,平常好像很老实,其实心里很不安分,都是装的!” 不管方芳怎么气不顺,娉婷的“首秀”非常成功。正是这一次的登台,让领导看到了她的潜力和努力,才有了以后无数次的登台机会。 92.第九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来的人是市里的妇女主任沈兰花, 她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 小姑娘手里拎着两个饭盒,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许大姐,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小米粥,还有馒头和咸菜,你起来吃点东西吧。”许桂兰比沈兰花大一两岁,沈兰花就直接称她“大姐”了。 许桂兰缓缓地转过头,看清楚来的人后,不知怎的,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流。她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沈兰花也顺势坐在了床边,握着她的手。“大姐,我也知道你难受, 但是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 什么苦都得受着。我爹以前也是当兵的,那时候还在战乱, 他年纪轻轻牺牲了, 我娘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过得很不容易, 你的痛苦我是很能理解的,但是人嘛, 总是要往前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 日子总是要过的。想想你的孩子, 还没有成家, 日后儿子女儿结了婚,孙子外孙一生,你也是奶奶外婆了,这么一想,你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这些道理许桂兰怎么会不懂呢?只是伤心来了谁能挡得住?说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纪,可她毕竟年轻过,和丈夫感情要好,现在丈夫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心里真的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在沈兰花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早饭,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着她出来了这么久,家里人也担心,就是坏消息也是要尽快回去,好让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我一趟,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我这也是顺路,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还坐上汽车了,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娉婷这丫头真不错,前阵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她妈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把家给支起来,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尽顾着上学,其他事一概不会,谁成想还有这本事呢?这样看来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媒人上门来了。”农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家长里短。之前大家对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学和不下地,现在则升级到了“是个能干知礼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别看之前她家里过的不错,是村里数得着的人家,可现在她爹走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学学种地,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农村姑娘的本分和归宿。好在会在娉婷面前言语不顾忌的人并不多,否则光是听这些闲话都能把她烦死。 这会过年还是很有气氛的,从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为过年做着各种准备。尽管年份不好,大家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年过得有滋有味。首先是村里开始杀猪,每家每户按工分来分肉,许桂兰一个人的工分能分到的并不多,还是村长做主,额外给了娉婷一些猪下水,让她拿回去炖汤喝。 “婷婷呐,你分的这肉太瘦了,拿来做馒头也不适合用这么瘦的肉。”大伯母田秋芳看到娉婷篮子里的肉说道。“还是你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些,分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好喽。今年你妈也顾不上,下午你来我家,我告诉你做馒头要准备些个什么,到时候就和我家一起做了。” “恩,我知道了大妈。家里还有几张肉票,这些肉不够的话也能用票去镇上再买些合适的回来。”娉婷知道许桂兰存了不少票在家,都是之前何跃强和何成辉寄回来的。家里用的上票的地方少,有时候亲戚朋友家里办事也会拿粮食过来换各种票,谁让现在是计划经济,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像村里办喜事,谁家想添置个锅碗,水壶之类的,也要有工业票才行。 “你这孩子,哪用得着你花着肉票去买?你跟你妈两人能要多少肉,这些肉我和你大伯就帮你出了。今年家里分的肉挺多,给你们匀一部分出来,做上百十来个馒头,也够你们吃到开春了。”这年头,馒头馅里加些肉末星子都是香的,田秋芳是个大方人,既然决定帮忙,就不会为了几两肉斤斤计较。 娉婷也不矫情,谢过了田秋芳后,说好了下午去她家,就拎着篮子回了家。许桂兰还躺在床上,娉婷和她说了分肉的事,又告诉她大伯母约着她一起做馒头。 “你大妈匀肉给我们就算了,但我们也不好白白收了,这年头一点肉星子都馋人。家里柜子里还有红枣,你下午带些过去给你大妈,我们自己留一部分就行,要是你想吃甜馒头也能另外做些枣泥馅的。”许桂兰的个性就是不求人,也不愿意欠着谁,她从小日子就过的不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现在成了寡妇,就更不想占别人便宜了,随便让人看轻。 下午娉婷去了大伯家,还带上了红枣,田秋芳埋怨了两句太见外之类的,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做馒头也没那么难,肉呢要肥瘦两间的,我这里有你也不用另外准备,现在就看你要包什么馅的,是白菜馅,酸菜馅,还是萝卜馅?这些都要提前准备。还有面粉要准备好,用白面还是玉米面,你回去都跟你妈商量商量。我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开始动手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你要提前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才成。”最后娉婷拎着肉回了家,又和许桂兰商量好了做馒头的事。 这边馒头还没包起来,那边已经开始打豆腐了,娉婷一下子忙的脚不着地起来。逢上赶集的日子,许桂兰给了她一些钱和票,让娉婷去集上买些过年吃的用的,还让娉婷自己买身衣裳。 “你还是个小姑娘,过年了还是要添点新衣裳,今年家里你也知道,颜色就不要太鲜亮了。你也不用管我,我不缺衣裳穿,也没那个心思,你把自己整好就行。” 许桂兰虽然这样说了,娉婷也没听她的,除了给自己物色了棉衣外,也帮许桂兰买了件棉袄回来。另外挑着买了些吃的零嘴,留着过年待客用。 包馒头,打豆腐,做年糕,大扫除,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年三十当天不光要包饺子还要祭祖,何家每年都是大家一起在老宅吃团圆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中午祭祖时,许桂兰抱着何跃强的遗像哭了许久,何家其他人心情也很悲痛,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总能让人感慨两句“岁月无常”。晚上吃年夜饭时,大家的情绪都不高,除了还不太懂事的孩子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外,大人们都沉默着不说话。饭桌上,等菜都上齐了还不见有人动筷。何富贵作为家里的大家长,他不说开饭是没有人敢动的,只见他沉默地抽着烟,直到烟杆里的烟丝燃尽,他才用烟杆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开饭了,大家才陆陆续续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今年收成不错,何家餐桌上的年夜饭也比往年丰盛了不少,起码有鱼有肉,有鸡有鸭,就是大人没胃口,孩子也吃的满嘴都是油。而娉婷则是静静的吃着饭,不免又怀念起当初的生活,平添无数感伤。 没达到目的,还受了一肚子气,何跃岭也不想再听他爹说什么大话,哼了一声直接走了,留下何跃廷对着他爹一声也不敢吭。他能说什么呢?四弟是什么品行他从小到大太了解了,可不管怎么说,那是他兄弟,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就是心里有意见又能怎么着,要是他跳出来和他弟不对付,他爹妈心里照样不舒服。 何富贵接着抽上了手里的烟杆,看大儿子一副不大敢吱声的样子知道他是个孝顺的,心里好歹还有些安慰。“你弟就这样,这辈子是改不了好了,本来有你有你二弟,我这辈子也就满意了,谁知道你二弟出了这种事。”之前对二儿子又多自豪,现在就有多伤心,“我都想着一家人和和气气,现在看也是不可能。等娉婷进了部队,老二家也算立起来了,我这是为了让老二走得安心。”说到最后,何富贵也不禁老泪众横。 何跃廷哪里能不知道爹的心思,就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为了弟弟早早走了,也难过得不行,什么不比活着好?现在侄女有前程,他这个当大伯的也高兴,只希望她进了部队能好好努力,才不辜负这么好的机遇了。至于四弟,他一向尽着当哥哥的本分,能帮的就帮,现在弟弟、弟媳心也大了,大家不是一路人,以后只当亲戚处,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吧。 93.第九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仅仅是娉婷在部队的第二天,她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一个宿舍, 也不过才六个人,恨不得分成几个“派系”,说话含沙射影不谈, 还常常摔东西, 撂脸子。原本关系应该最亲近的团体, 反而彼此生疏得很。遇到不讲理的人,你就不能和他们讲道理,娉婷懒得搭理这些,惹不起她也躲得起。 作为文工团的新兵, 部队的观念是文艺兵首先得是兵,娉婷和新入伍的十几个女兵一起接受了为期两个月的军事训练。这些女新兵里有卫生员、通讯员、文艺兵等,训练她们的教官是新兵连的一位连长,人很严肃,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女兵而放松对她们的训练。可以说这两个月是娉婷两辈子过的最苦的日子,她也从内心里佩服那些女兵和军校的女学员。当其他同龄女孩悠哉悠哉地享受着生活时, 她们却在经受各种考验和训练。“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有时候的确不能只羡慕别人获得的成就, 而忽略别人付出的艰辛。 <br/><br/>训练结束回到文工团,副团长丁慧对娉婷进行了考核, 考核结果让她很满意。丁慧早就知道了娉婷这个人, 是动了关系进来的。作为有口皆碑的军区文工团, 战地文工团里有不少干部子弟,对于关系这一块大家并不是那么介意,丁慧不满的还是娉婷来自农村,很有可能没有任何特长,她怕娉婷过来占用文工团的招人名额不说,人还不顶用。这种想法在考核之后就不存在了,娉婷有一定的舞蹈基础,理解能力也强,很多舞蹈动作很容易上手。唱歌这一块,虽说嗓子不是那么靓,对节拍的掌握却很准确,看得懂五线谱,还会一点乐器,综合下来是个有用的苗子。 <br/>“现在团里没有空缺,你平时就先跟着后面看吧,他们练功的时候你也跟着练,别怕吃苦,要知道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考核过后,丁副团长对娉婷的态度和蔼了不少。她进文工团的时候也才十七八的年纪,在文工团里献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把文艺工作当成自己一生的事业。对她而言,只要是好苗子,她不会在意那些外在条件,一定会好好培养。 正式进入文工团后,娉婷发现文工团里真的是藏龙卧虎。有毕业于军艺的文艺兵,有在国外专家指导下练习的独唱演员,有能唱能跳的民歌手,还有很多干部子弟。这样一看,娉婷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优势,即使知道历史的轨迹,但是怎么让自己生活的更好,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在这个大环境里,做生意是不可能,去工厂上班还不如在部队,当老师什么的也危险得很,这样权衡下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在文工团,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大把,产生各种矛盾是很正常的。现代职场里娉婷已经领教到了女人的战斗力,自从来了文工团,她也一直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加上到现在她也还是个“闲杂”人员,倒是没和谁产生过冲突。 <br/><br/>“你们也不要这么说,陈雪丽已经是排长了,不说职务比你们大,就说平常她在团里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次能提干的确是因为她表现优异,要是被领导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刘海梅出声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话,惹得方芳冷哼一声,拿着盆出去洗衣服了,蒋丽则一声不吭,躺在床上假寐着。 刘海梅是宿舍的舍长,为人比较正直,很受领导喜爱,这次虽然没能提干成功,但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她也是宿舍里对娉婷最友好的一个,平常对娉婷很是照顾,知道娉婷是新来的,年纪又最小,教了娉婷不少东西,这让娉婷从心底非常感激。 <br/>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场浩大的“运动”如历史中的粉墨登场了,在主席的号召下,全国上下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阶级斗争,要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广播里每天播读着首都下达的各类文件,熟知历史的娉婷每天都听得一阵心累,她特意抽空写信回家,问了问许桂兰家里的情形,还把自己存了几个月的布票和工业票寄回去,让许桂兰买些东西给表姐刘璐璐添妆。因为姨妈送的那块海鸥牌手表,无形中树立了娉婷的形象,别人起码不会把她当成农村来的土包子。还有许成辉那里,从她到了部队,兄妹两就联系上了,他们如今在一个系统里,彼此更容易交流,偶尔娉婷也能从何成辉那里得到一些平常没注意的消息,只是部队通信要经过检查,娉婷也不方便写太露骨的话。 气氛日渐紧张,政治部时常组织战士参加各种学习不说,还加强了对士兵的政治思想的考核。另外,部分政审出现问题的战士和军官也被喊过去谈话,短短的时间,文工团里就有几个团员相继离开了,有被劝退的,也有自己主动离开的。这让团里的战友多多少少有些“兔死狐悲”,部队就像一个避风港,大家在部队里莫名有强的安全感,如今外面的世道那么乱,出了部队能不能适应还是两说。虽然知道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可娉婷的心里也忍不住的担忧和焦虑,只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才能体会那种压抑,这让娉婷分外怀念以前的生活。 “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哪能像以前一样当菟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只是优秀又对我好,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社会再发展几十年,男女已经平等了,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剩斗士”,“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她根本做不到,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季红确实受到了震动!她想着,要是这些话让自己父母听到了可不得了,没想到娉婷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的想法却这么令人震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娉婷此时脸上自信的神采,她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像娉婷一样该多好?哪怕是个农村的姑娘,却仿佛得天独厚,学什么都快,领导也喜欢,就是不打扮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以后我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也相信你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能让你享福的男人。”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走着走着娉婷也忍不住笑了,引得季红莫名地看着她。 94.第九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就是翻翻课本。”聘婷收起手里的书站起了身, 她知道四婶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过来肯定是有事,况且这会正是上工的时候,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偷偷溜回来的。 “今儿听说你能去部队当兵了?”李香珍笑着问聘婷, 表情还略微有些不自然。 “是有这话,婶婶倒是晓得的挺快。” “嗨,这种事谁还能瞒着不成, 这不早传开了嘛。”李香珍用胳膊支了聘婷一下,“要不你把这机会让给我们成伟吧,你看你和他一般大, 他还是个小子, 进了部队不比你有出息?姑娘家在村里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就行, 哪用得着去部队吃苦啊。” 娉婷一听这话就觉得脑仁疼得厉害。何家人都不错, 就是这个婶婶有些喜欢斤斤计较,占小便宜。平常小事都无所谓, 这种大事能说让就让吗?而且她这话也说的太难听了, 什么姑娘小子的,难道小子一定会比姑娘能干?“是部队的领导看着我爸为国家牺牲的份上才招的我,换成别人人家也不一定乐意。再说成伟才十六岁,还够不到年龄呢,婶婶你急什么呢?” “你这丫头,怎么跟婶婶这么说话?你爸不是成伟他二伯?你不是我们侄女?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再说成伟个子长得高, 谁见了不说一声好小伙, 差个一岁两岁的算啥, 年龄找人改改不就成了,能费什么事儿?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问你妈,问问她姑娘家家的去部队干啥,不稳当!”李香珍没有得到聘婷的同意,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今天一知道这个消息,她心里就已经盘算好了。她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何成伟眼看就要成年了,要想出息得要有个好工作才行。像大伯的儿子进了供销社,平常油水那么多。二伯家的成辉也早早进了部队,现在不也是个小官?她早就眼红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虽说不是给成伟的,但是她相信“人定胜天”,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取,就是去抢也要抢过来。 娉婷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自说自话成这样也是少见。不过嘛,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素质也是高低不齐,一个个计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看着李香珍气呼呼地走了,娉婷也没当回事。在她看来,只要她自己想去,最后肯定能去成,相处了不少时间,许桂兰的性子她也有了几分了解,绝对是疼女儿的,爷爷何富贵也是个三观挺正的人,不至于做这种事。至于其他人,光是厚脸皮没用,还得占理才成,想她娉婷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有人就爱“柿子捡软的捏”,所以她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准则,不去招惹别人,也不怕别人过来招惹她。再者说,把这样的好事让给别人那得多傻缺?没过多久大运动可就来了,想想还是部队安全些,等她当个几年兵再回来也差不多结束了。李香珍说得轻巧,在娉婷看来那何成伟人也不怎么样,不是多么正直的人,况且何成伟是她堂弟不是亲弟,就算以后发达了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提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爹妈这样混不吝,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李香珍回了工地上还是气不过,其实以前妯娌间相处得都不错,田秋芳和许桂兰知道李香珍的性子都挺让着她的,因而这次她没讨着便宜心里极不舒服。她装模作样地干活,一路磨蹭到了婆婆曹金萍面前,碎碎念地小声嘀咕着,“妈,你听说了吗?最近不是在招兵嘛,那招兵的部队领导看着二哥的面子把聘婷也招进去了。要我说,姑娘家去部队干啥,我们成伟和聘婷差不多大小,还不如让我们成伟过去,以后出息了也是光宗耀祖,肯定会好好孝顺爷爷奶奶。” 曹金萍知道这老四媳妇的习性,老想着占别人的便宜。其实三个儿媳里,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一个,不过李香珍虽说爱占便宜,最后受益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另两个儿媳显然也让着她,没闹出什么事来,她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的。现在听她这么说显然是惦记上了聘婷的那个入伍名额,按理说人家领导看的是二儿子的面子,娉婷是二儿子的闺女,是顺理成章的,谁也不能说啥,但是总有些老人家更看重孙子一些,尽管看不上李香珍小家子气的样子,但她做奶奶的也要为孙子考虑考虑。心里是这么想,她也没表现出来,这人来人往的地儿,不适宜说这些个话。李香珍看婆婆没吱声,只撇了撇嘴,知道婆婆是听进去了,不然不会这样不说话,而是会开口教训她一顿,这样一想,她心里好过了许多,转身去了旁边那块地里锄地去了。 下工后,曹金萍回了家,跟老伴说了这事,“我觉着她说的也有理,成伟去确实比娉婷去合适,女孩子家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成,大不了到时候多出点钱给她买嫁妆,成伟可是何家的男丁,以后有出息了也是何家跟着沾光。我想着就是不看其他的,看儿子和孙子的面子,换个人去也中。” 何富贵抽着烟听着老婆子说这话,让人看不出来心里想啥。半晌后才敲了敲烟杆里的烟灰,说道,“你直接去告诉老四家的,让她别惦记了。给谁的就是谁的,部队还能由着她挑来挑去了?再说聘婷也是我们何家的闺女,以后她过的好了还能不向着婆家?这话你也别在桂兰和聘婷面前提,免得伤了她们的心,我们老何家一向本分做人,你这个当奶奶的总不能厚此薄彼了,不能因为老二不在了,就欺负了她们孤儿寡母。平常老二家也没少孝敬你,你不念着好就算了,也不能和老四家的通气。”何富贵一辈子没办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他在生活里拿捏地很准,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正因为他的把关,何家这些年来一直维持着安定,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 “行,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管了,我一个老婆子还能活几年?就是孙子以后出息了又能享到什么福?你也别怪我偏心,那老四家本来过得就差,我也是想着拉吧他们一把,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我的孩子我还能偏心不成?”曹金萍心里也觉着委屈,她忙活了一辈子难道是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一大家子,就是有点私心又有什么错? “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好过日子总不会差的。都是一样的种,为啥有强有孬?老四一家别净想歪点子,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何富贵不止一次为四儿子家犯愁,可愁来愁去也是毫无用处,他这个做老子的也没有金山银山,自己也是个土里扒食的。 这会儿李香珍正在和丈夫何跃岭说着入伍名额的事,“我跟咱妈已经说过了,等会儿你再拿上点鸡蛋去大哥家赔咱爸喝喝酒,要是老两口都同意了就是老二家的有想法也不行。等去了部队,咱成伟也就有了前程,我们这辈子也算有指望了。” 何跃岭躺在炕上枕着手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要说他还是挺有良知的,虽然有点懒惰,也没啥更大的毛病,奈何娶了个厉害的婆娘,事事都要计较一番。他一个男人看不上女人的这些小心眼,但每次有啥事都让她给做成了,之后何跃岭就再也没管过李香珍的事,随意她折腾去了。在炕上躺了会,他施施然地起身,拿上李香珍准备好的鸡蛋就去了大哥家。 何富贵看到他晃悠晃悠地进了院门就有些来气,也没高兴睬他,只闷着头抽烟,倒是大儿子何跃廷看到弟弟来了开始招呼。何跃岭把手里放着鸡蛋的篮子递给了他,笑呵呵地说,“让大嫂加个菜,今天陪咱爹喝两口,过年不是还有剩下的酒么?” 何跃廷没想太多,只当是弟弟心情好,就直接把鸡蛋拿到厨房给了田秋芳。田秋芳看了一眼,对着丈夫说,“呦,太阳从西边出来啦,竟然还能从铁公鸡头上拔毛。”话虽是这么说的,好歹她也接了过去,准备晚上添两个菜,除了鸡蛋外,家里过年还剩了些咸肉,切了一小块炒一炒也不错。 饭桌上,何跃岭敬着何富贵的酒,嘴里说着,“爹,您老辛苦了,儿子我再给您添满喽。” 几个男人喝酒喝得尽兴,何跃岭看铺垫地差不多了,也就委婉提起了部队征招的事,“听说这次整个社里统共就几个名额,标准可严格了,我倒是听说了聘婷也能进部队了。” 何富贵吃着菜没搭他的话茬,何跃廷倒是挺高兴,“聘婷能进部队也是造化,可惜啊。”可惜什么,大家都明白,要不是何跃强牺牲了,聘婷能有这个机会吗?对何家而言,自然是何跃强活着比什么都强,只是人已经不在了,也只有“可惜”二字能表达。 95.第九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原本是喜庆的春节, 因为何跃强的牺牲和何成光的未归, 使得许桂兰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元宵节后,过年的气氛也就淡了,许桂兰的心情也平复了很多, 不再每天躺在炕上,偶尔会下地,也会和聘婷说些话了。 “你哥一直没有信回来, 我心里有些不放心。他的津贴倒是按时寄回来。按理说这大过年的他好歹要写封信,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的好不好,你爸的事他知道了没有, 有空你写封信给他问问看。”听了许桂兰的话后, 娉婷找出了之前何成辉写回来的信, 照着上面的地址写了一封, 也没有说太多,就问问他的近况, 表达了许桂兰对他的思念之情。本来还想说两句何跃强牺牲的事, 想着他或许已经知道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有在信里面多提。之后趁着赶集的日子去了一趟邮局,买了一张邮票寄了出去。 何娉婷的哥哥何成辉也才二十来岁,他初中毕业后就出去当兵,凭着能说会道, 吃苦耐劳, 从一个小兵一路升成了排长, 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年后,天气渐渐转暖,万物开始复苏,很快就开春了,大家也恢复了田间的劳动。本来聘婷想自己代替许桂兰去上工,但许桂兰并没有同意,让她等学校开学了还去上课。对于这个女儿,许桂兰一向娇养着,之前家里经济不差,从来没有让聘婷下过地,最多是在家里做些家务活,现在情况虽说有变,她还是舍不得女儿吃苦。她也想好了,等娉婷高中毕业了,拿到了文凭,她就回娘家央求央求,请娘家人帮聘婷找份好工作,最好是吃商品粮,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对女儿她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倒是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因为在部队难得回来,就是她想帮着相看也不中,就怕自己儿子不合意,反而害了他一辈子。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从把他们生下来,就没有一天不为他们担忧的,可要是没儿没女,没什么可忙的,那人生也就没什么趣味了。 聘婷还不知道许桂兰心里的打算,知道了或许会有些无语吧,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就已经想到找婆家,自己以前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早恋都不让的。这会不用上学,不用上工,娉婷也没让自己闲着,要知道农村姑娘要是不干活,会被人说嘴的。家里家务挺多,抽空还养鸡养鸭种蔬菜,一天一天的日子过的也挺快。有空闲了娉婷还把课本拿出来看,大段大段的文字,看的她有些不习惯,好在内容也能看得懂,她也就尽量把知识捡起来,就是不能考大学,懂得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天气渐暖后,有一个另全公社震动的消息,那就是部队又开始招兵了,公社里一共有六个名额。在农村,家里出一个当兵的是一件光荣的事,整个公社能应招的人数本就屈指可数,那些想进部队的就想着法地托关系。聘婷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意,直到有天中午,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后,聘婷的人生改写了。 队长带着县里的领导和两个穿着军装的领导进了她家的院子时,聘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现在是1966年,因为种种原因,部队已经取消了军衔制度,部队里的军官从排长到三军统帅的军服是一样的,只能够从口袋的数量区别干部和战士,干部是四个口袋,战士是两个口袋。所以娉婷知道他们是干部,具体什么职位并不清楚,不过从县里领导的态度看,级别应该还不低。 “聘婷啊,家里来客人了。”队长何军年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着,“这位是县里的陈主任,这两位是部队的首长,今天正好到你家来看看。” 聘婷赶紧把他们迎进了屋,请他们坐下后找了干净的杯子沏上了茶放在了他们手边上。整个过程聘婷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虽说她里子不小,但是年轻小姑容易脸红她也控制不了,而且她一直感受到那位年长些的军官一直看着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些忐忑。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年长些的那位主动开口了,“小姑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也就是过来坐坐。其实呢我和你父亲是战友,听闻他牺牲的消息一时有些伤感,刚巧来这里招兵,以前在一个连队就听说过他是这个屯的,这不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聘婷听了还是有些讶异的,心里也在感叹一个“巧”字。 “谢谢您还特意过来,不过现在我妈也不在家,您看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娉婷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是发自肺腑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要是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和何跃强是战友呢?现在他不光说了,还特意走一趟,就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又恋旧的人了。只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真不好脸大地招待贵客,总要请长辈过来才好。 “这倒不用,我也就是来看看,待不了多会就走了。”他笑着说,态度很温和,“想当初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你父亲接到了你出生的喜信,就一直发愁要给你起一个好名字,还让我帮忙,我就给你起了一个‘娉婷’,现在看来这个名字正适合你。” 从他进门观察到现在,看到娉婷落落大方,应答自如,看上去很是聪慧,更难得眼神清澈透亮一看就是心思纯正的,让人很有好感。说实话,这样的品貌,埋没在这偏僻的村庄里还是有些浪费了,只是如今外面的世道也不是那么平静,就是他想帮一帮忙也怕自己使错了力。 “我的名字还有这个缘故呢,以前也没听我父母说起过。”娉婷自己还在奇怪呢,村里的女孩子都起一些梅啊,敏啊,兰啊之类的,她的名字如此特别,本来以为是何跃强起的,没想到还是另有其人。“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好听,又特别,真的非常谢谢您。” “我和你父亲是生死兄弟,你喊我一声叔叔就行。我姓沈,名伟文。”沈伟文确实没待太久,问了娉婷的学习情况,日常生活,还有何成辉在部队的情形后,也就起身告辞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些粮票油票之类,说是来的匆忙,没买什么东西,让她一定要收下。 “我真的不能收,我们在农村吃穿不愁也用不上这些,叔叔你带走吧,你出门在外不方便,自己留着更得用。”这是大实话,都说“穷家富路”,在家里什么都能将就,出了门没了钱和票,真是不方便的很。再说本来就非亲非故,就这样大剌剌拿了人家的东西,总会显得自己眼皮子太浅,没见过世面。 最后沈伟文没降得过聘婷,还是拿走了粮票,走之前他感慨地说了句,“你出生你父亲就盼望着你会长成一个出色的姑娘,现在见到你了,你果然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盼,不管怎么样,好好生活。”说完他就离开了。 晚上许桂兰回家聘婷跟她说起了这件事,对于丈夫的战友,许桂兰也不怎么认识,印象里倒是听丈夫提起过几个关系好的,但也不确定其中是不是有沈伟文。聘婷也没多什么,“战友情”是非常珍贵的一种感情,虽然她没有当过兵,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她能理解那种惺惺相惜,超越生死的情感。如果不是感情很好,一个级别不低的军官,何必为了来看看她们,特意来家里呢,总归是有心了。虽然内心有些触动,母女两也没有放在心上,对她们而言,沈伟文也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是不会在她们生命里多做停留的。 没两天,队长何军年又上门了,这次他是趁着许桂兰中午在家时过来的。 “大妹子啊,今天可给你家带好消息来了。”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的,往上数几辈都有血缘关系,队长为人还算可靠,平常对他们家还是挺照顾的。 “大军哥,吃饭了没?”许桂兰也没有直接追问消息的事,而是热情的端着板凳让他坐,又让聘婷去灶上拿一副碗筷过来。 “别忙了,我吃过饭来的。”队长何军年也不矫情,直接坐了下来。“行了,聘婷,你也别忙了,今天这事还跟你有些个关系。” “大哥,到底啥事啊?”许桂兰问道,旁边的聘婷也勾起了好奇心。 “上次来家的那两个部队的领导,就是专管部队招兵的,还和你家跃强有旧。”提到了何跃强,许桂兰有瞬间的伤感,何军年也停顿了片刻没说话。“不管怎么说,今天我来说的是好事儿,部队的领导说了,今年还要招一批女兵,也不用那么累啥的,专门干文艺的,又清闲又体面,上次他两见了见聘婷,觉着聘婷不错,愿意把她招到部队去,你们娘俩商议商议,要是没啥意见的,这事就定下来。” 许桂兰还有些缓不过神,谁能想到还有这好事呢?娉婷在一旁沉默着,不发表什么意见。要她说,去部队肯定比在家里体面,但她对未来也是有恐惧感的,不去经历谁都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怎样,大致也逃脱不了嫁人生子的命运,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盼头,总归就是嫁的人会有所不同罢了。 96.第九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 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 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哪能像以前一样当菟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 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 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 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 只是优秀又对我好, 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 社会再发展几十年, 男女已经平等了, 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 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 “剩斗士”, “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 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 她根本做不到, 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季红确实受到了震动!她想着,要是这些话让自己父母听到了可不得了,没想到娉婷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的想法却这么令人震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娉婷此时脸上自信的神采,她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像娉婷一样该多好?哪怕是个农村的姑娘,却仿佛得天独厚,学什么都快,领导也喜欢,就是不打扮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以后我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也相信你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能让你享福的男人。”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走着走着娉婷也忍不住笑了,引得季红莫名地看着她。 “我想着,要是这会儿有谁听到我们说的这些话就真的完了,多损形象,好像我们急着嫁人似的,满口男人男人的。”娉婷这样一解释,季红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有些压抑的气氛,两人又开开心心地说一路说笑,准备等着坐开去市区的公交。她们不知道的事,路边停着的吉普车里,已经有几个人全程听到了她们关于“婚姻”和“男人”的大胆言论。 “呵,这两个妞,在大马路上就这样不注意形象,我看想找个好对象也难。”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军官,坐在副驾驶,正侧着身子对着后座的人说话,“你说这些姑娘,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不是想嫁好人家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遇上哪个都够男人喝一壶吧?” 坐在后座的那位一直低头看着文件,修长的手指不停翻阅着,眉头微皱,好似对那些话置若罔闻。 “这两个啊,是我们文工团的姑娘,个子高些的那个还是文工团的骨干呢,部队里可有不少男兵中意她,不光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石团长,你可就不懂了,带着烈性的姑娘更让男人有征服欲,别说喝一壶,就是喝两壶,三壶都有人抢着要。” “行呐,你小子也是其中一个吧!我告诉你,这男人找老婆那什么好不好看的没用。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还是得会伺候人,得知暖知热,你说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晚上还能给你端盆洗脚水,这样的老婆招人稀罕不?再说了,灯一关还不是一个样,只有你们这些个小年轻才会非得找个好看的,这好看能当饭吃吗?”石团长名叫石前进,四十出头的年纪了,以前参加过战争,是靠着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三岁就一个代沟更何况他和小年轻们差那么些岁数呢?他和下面的兵相处起来一向没什么架子,因而开车的警务员也敢和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我说仲凌呐,这在车里呢,就一会儿功夫,你也别那么认真了,我看着都觉着头疼。”石前进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有些烦躁地说,“这老丁怎么回事,等了他有十分钟了,还不过来!这要是在战场上,那就是延误战机!” 翟仲凌合上手里的文件,放进了档案袋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赏心悦目,直让石前进看得牙疼。 “我说仲凌,你还年轻,虽说稳重些好可你也太缺乏朝气了,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我这个大老粗看着都累。”他们几个人是总军区的,今天开完会后一起出来办事,别人的事都办好了就剩老丁磨磨蹭蹭,眼看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石前进难免有些着急,总想着找人说话分散分散注意力。翟仲凌是首都来的,读过军校,也上过战场,立过军功,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军区参谋。石前进虽说是草根出身,但他不是迂腐的人,也不玩阴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翟仲凌来了金陵军区后,他们相处不错,挺合得来,虽说年龄有些差距,但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所以石前进这么说话翟仲凌听了并不生气。 “再等等吧,我们是提前办完事过来的,丁政委也不知道我们在这等着,要是急得慌你也可以下车走走,散散心。”天气有些闷,翟仲凌伸手解开脖子上的纽扣,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脸上棱角分明,无论是坚毅的下巴还是抿着的嘴唇,无不显示他是一个极有原则和认真的军人。 又过了几分钟,丁政委终于出现了。警务员周正开着车出了部队大门,往总军区开去,而此时,娉婷和季红还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那班总是会晚点的公交车。不经意的转头和抬眼间,两人有了片刻的对视,只是此时谁也不会知道,以后大家会有着怎样的交集。 “都等了十几分钟了,连个车影子都没见着,去一趟市里真不容易。”有些晃神的娉婷听到了季红的抱怨,立刻收回了一些莫名的思绪。 “再等等吧。车子总会来的,你先想想等会儿到了市里我们先去哪里?你中午想吃什么?这样分散注意力,你就不会着急了。”有些人喜欢等车,有些人等一分钟都会不耐烦,而娉婷就是那个只要确定车会来,等多久都不会不耐烦的人。 “我怎么觉着平常你就是这么跟吴亚萍说话的呢?感情你把我当她啦?我可没她那么不靠谱……” 又过了六七分钟,开往市区的公交车姗姗来迟,娉婷和季红终于能在公交车上感受着初夏的微风。 正式进入文工团后,娉婷发现文工团里真的是藏龙卧虎。有毕业于军艺的文艺兵,有在国外专家指导下练习的独唱演员,有能唱能跳的民歌手,还有很多干部子弟。这样一看,娉婷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优势,即使知道历史的轨迹,但是怎么让自己生活的更好,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在这个大环境里,做生意是不可能,去工厂上班还不如在部队,当老师什么的也危险得很,这样权衡下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97.第九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许大姐,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小米粥, 还有馒头和咸菜, 你起来吃点东西吧。”许桂兰比沈兰花大一两岁, 沈兰花就直接称她“大姐”了。 许桂兰缓缓地转过头, 看清楚来的人后,不知怎的,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流。她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沈兰花也顺势坐在了床边, 握着她的手。“大姐,我也知道你难受,但是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什么苦都得受着。我爹以前也是当兵的, 那时候还在战乱,他年纪轻轻牺牲了,我娘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过得很不容易,你的痛苦我是很能理解的, 但是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 日子总是要过的。想想你的孩子,还没有成家,日后儿子女儿结了婚, 孙子外孙一生, 你也是奶奶外婆了, 这么一想,你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这些道理许桂兰怎么会不懂呢?只是伤心来了谁能挡得住?说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纪,可她毕竟年轻过,和丈夫感情要好,现在丈夫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心里真的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在沈兰花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早饭,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着她出来了这么久,家里人也担心,就是坏消息也是要尽快回去,好让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我一趟,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我这也是顺路,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还坐上汽车了,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娉婷这丫头真不错,前阵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她妈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把家给支起来,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尽顾着上学,其他事一概不会,谁成想还有这本事呢?这样看来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媒人上门来了。”农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家长里短。之前大家对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学和不下地,现在则升级到了“是个能干知礼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别看之前她家里过的不错,是村里数得着的人家,可现在她爹走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学学种地,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农村姑娘的本分和归宿。好在会在娉婷面前言语不顾忌的人并不多,否则光是听这些闲话都能把她烦死。 这会过年还是很有气氛的,从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为过年做着各种准备。尽管年份不好,大家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年过得有滋有味。首先是村里开始杀猪,每家每户按工分来分肉,许桂兰一个人的工分能分到的并不多,还是村长做主,额外给了娉婷一些猪下水,让她拿回去炖汤喝。 “婷婷呐,你分的这肉太瘦了,拿来做馒头也不适合用这么瘦的肉。”大伯母田秋芳看到娉婷篮子里的肉说道。“还是你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些,分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好喽。今年你妈也顾不上,下午你来我家,我告诉你做馒头要准备些个什么,到时候就和我家一起做了。” “恩,我知道了大妈。家里还有几张肉票,这些肉不够的话也能用票去镇上再买些合适的回来。”娉婷知道许桂兰存了不少票在家,都是之前何跃强和何成辉寄回来的。家里用的上票的地方少,有时候亲戚朋友家里办事也会拿粮食过来换各种票,谁让现在是计划经济,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像村里办喜事,谁家想添置个锅碗,水壶之类的,也要有工业票才行。 “你这孩子,哪用得着你花着肉票去买?你跟你妈两人能要多少肉,这些肉我和你大伯就帮你出了。今年家里分的肉挺多,给你们匀一部分出来,做上百十来个馒头,也够你们吃到开春了。”这年头,馒头馅里加些肉末星子都是香的,田秋芳是个大方人,既然决定帮忙,就不会为了几两肉斤斤计较。 娉婷也不矫情,谢过了田秋芳后,说好了下午去她家,就拎着篮子回了家。许桂兰还躺在床上,娉婷和她说了分肉的事,又告诉她大伯母约着她一起做馒头。 “你大妈匀肉给我们就算了,但我们也不好白白收了,这年头一点肉星子都馋人。家里柜子里还有红枣,你下午带些过去给你大妈,我们自己留一部分就行,要是你想吃甜馒头也能另外做些枣泥馅的。”许桂兰的个性就是不求人,也不愿意欠着谁,她从小日子就过的不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现在成了寡妇,就更不想占别人便宜了,随便让人看轻。 下午娉婷去了大伯家,还带上了红枣,田秋芳埋怨了两句太见外之类的,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做馒头也没那么难,肉呢要肥瘦两间的,我这里有你也不用另外准备,现在就看你要包什么馅的,是白菜馅,酸菜馅,还是萝卜馅?这些都要提前准备。还有面粉要准备好,用白面还是玉米面,你回去都跟你妈商量商量。我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开始动手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你要提前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才成。”最后娉婷拎着肉回了家,又和许桂兰商量好了做馒头的事。 这边馒头还没包起来,那边已经开始打豆腐了,娉婷一下子忙的脚不着地起来。逢上赶集的日子,许桂兰给了她一些钱和票,让娉婷去集上买些过年吃的用的,还让娉婷自己买身衣裳。 “你还是个小姑娘,过年了还是要添点新衣裳,今年家里你也知道,颜色就不要太鲜亮了。你也不用管我,我不缺衣裳穿,也没那个心思,你把自己整好就行。” 许桂兰虽然这样说了,娉婷也没听她的,除了给自己物色了棉衣外,也帮许桂兰买了件棉袄回来。另外挑着买了些吃的零嘴,留着过年待客用。 包馒头,打豆腐,做年糕,大扫除,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年三十当天不光要包饺子还要祭祖,何家每年都是大家一起在老宅吃团圆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中午祭祖时,许桂兰抱着何跃强的遗像哭了许久,何家其他人心情也很悲痛,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总能让人感慨两句“岁月无常”。晚上吃年夜饭时,大家的情绪都不高,除了还不太懂事的孩子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外,大人们都沉默着不说话。饭桌上,等菜都上齐了还不见有人动筷。何富贵作为家里的大家长,他不说开饭是没有人敢动的,只见他沉默地抽着烟,直到烟杆里的烟丝燃尽,他才用烟杆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开饭了,大家才陆陆续续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今年收成不错,何家餐桌上的年夜饭也比往年丰盛了不少,起码有鱼有肉,有鸡有鸭,就是大人没胃口,孩子也吃的满嘴都是油。而娉婷则是静静的吃着饭,不免又怀念起当初的生活,平添无数感伤。 98.第九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 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 “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 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 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 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 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 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 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 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 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后半夜温度变低, 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 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 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 不过距离是一定的, 从下午出发, 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看到他们已经往这走,估计也是看到了他们俩,在人群里穿着一身军装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怎的,郭子拼命冲他们挥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难。 “路上辛苦了,累了吧,我们的部队离这儿挺近的,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们一到面前,郭子就嘘寒问暖,很是热情。“我叫郭子,他是陈清华,部队派我们过来接你们。” 两个男新兵还是有些拘谨,娉婷倒是落落大方,她笑着感谢道,“谢谢两位首长百忙之中来接我们。” 她这样的表现倒让郭子和陈清华高看了一眼,“也别叫我们什么首长了,叫我们哥就行,来,车就在外头,我们一起回部队,先带着你们去新兵报到。” 这时候的金陵火车站还是很小的一个站点,远没有几十年后的繁华,跟着郭子和陈清华出了火车站往外走,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几个男士为了照顾她,直接让她坐在了副驾驶。车是陈清华开,郭子和另外两个新兵坐在后座,一路上兴高采烈地说着。娉婷带着微笑,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以前她在金陵上学,对这里应该是很熟悉的,现在故地重游,反而没什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商店,都和曾经的记忆相去甚远。 “我们营离市区挺近的,整个金陵城光营区就有好几个,平常部队放假了也能出去逛逛,每年都有探亲假,进去后一定要好好训练,听领导的话,要不然你们会被操得很惨。” “部队生活挺好的,反正我觉得是比在老家好,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今年营里也来了好些新兵,你们要先去新兵训练营报道,以后才会按照你们的表现分到各个连队。” “你们进去了就是级别最低的新兵,平常遇见级别比你们高的一定要行军礼。” “金陵美食多,什么汤包、粉丝汤、锅贴、盐水鸭,只有你们没吃过的,没有金陵没有的,等部队放假了,你们就可以自己出去逛逛,市里有商场,还有华侨商店,卖很多洋货,不过那要华侨券才行。” 半个小时的路程,娉婷已经从郭子嘴里了解了不少部队的事,心里总算有了点底。车子越开越往郊区,没多久就看到了绵延的军绿色围墙和旗杆上的五星红旗。 “到了,这就是我们营区了。”门口站着佩戴真枪的士兵,陈清华递上通行证,相互间行了军礼后才得以放行。 两名新兵已经被这威严的场景镇住了,郭子一直嘚瑟着,“怎么样?气派吧?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了。”他还挺了解这些新兵的感受的,都是从农村来的孩子,一下子到了这么庄严的地方,难免会心里紧张,想当初他从老家过来和这些新兵也是一样一样的。想到这里,他还特地看了看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娉婷,看到这姑娘表情自然,眼中没有太多敬畏,甚至还带着笑意。他想着,这姑娘倒是挺厉害的,一路上都沉得住气,而且被分到了文工团,看来以后会有出息的。 娉婷的确比较坦然,对部队,对军人,她一直非常向往,可惜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能进部队她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毕竟心理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之前已经进入社会磨练过,她想着不管是在哪里,只要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肯定是没错的。 车子进了大门后不久就停了下来,郭子和陈清华带着他们去了新兵报到处报道。 “你们要先报道,之后我们会把你们送到指定的连队,到了队里,会有人安排你们住宿吃饭和之后的训练。”陈清华话不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听到他和其他人的交谈后娉婷也知道了他是部队的办事员,郭子是首长的警卫员。 “走吧,我先送你去文工团报道。”在安排好那两位男兵后,陈清华示意身后的娉婷跟着他走。 “就是翻翻课本。”聘婷收起手里的书站起了身,她知道四婶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过来肯定是有事,况且这会正是上工的时候,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偷偷溜回来的。 “今儿听说你能去部队当兵了?”李香珍笑着问聘婷,表情还略微有些不自然。 “是有这话,婶婶倒是晓得的挺快。” “嗨,这种事谁还能瞒着不成,这不早传开了嘛。”李香珍用胳膊支了聘婷一下,“要不你把这机会让给我们成伟吧,你看你和他一般大,他还是个小子,进了部队不比你有出息?姑娘家在村里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就行,哪用得着去部队吃苦啊。” 娉婷一听这话就觉得脑仁疼得厉害。何家人都不错,就是这个婶婶有些喜欢斤斤计较,占小便宜。平常小事都无所谓,这种大事能说让就让吗?而且她这话也说的太难听了,什么姑娘小子的,难道小子一定会比姑娘能干?“是部队的领导看着我爸为国家牺牲的份上才招的我,换成别人人家也不一定乐意。再说成伟才十六岁,还够不到年龄呢,婶婶你急什么呢?” “你这丫头,怎么跟婶婶这么说话?你爸不是成伟他二伯?你不是我们侄女?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再说成伟个子长得高,谁见了不说一声好小伙,差个一岁两岁的算啥,年龄找人改改不就成了,能费什么事儿?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问你妈,问问她姑娘家家的去部队干啥,不稳当!”李香珍没有得到聘婷的同意,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今天一知道这个消息,她心里就已经盘算好了。她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何成伟眼看就要成年了,要想出息得要有个好工作才行。像大伯的儿子进了供销社,平常油水那么多。二伯家的成辉也早早进了部队,现在不也是个小官?她早就眼红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虽说不是给成伟的,但是她相信“人定胜天”,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取,就是去抢也要抢过来。 娉婷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自说自话成这样也是少见。不过嘛,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素质也是高低不齐,一个个计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看着李香珍气呼呼地走了,娉婷也没当回事。在她看来,只要她自己想去,最后肯定能去成,相处了不少时间,许桂兰的性子她也有了几分了解,绝对是疼女儿的,爷爷何富贵也是个三观挺正的人,不至于做这种事。至于其他人,光是厚脸皮没用,还得占理才成,想她娉婷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有人就爱“柿子捡软的捏”,所以她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准则,不去招惹别人,也不怕别人过来招惹她。再者说,把这样的好事让给别人那得多傻缺?没过多久大运动可就来了,想想还是部队安全些,等她当个几年兵再回来也差不多结束了。李香珍说得轻巧,在娉婷看来那何成伟人也不怎么样,不是多么正直的人,况且何成伟是她堂弟不是亲弟,就算以后发达了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提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爹妈这样混不吝,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李香珍回了工地上还是气不过,其实以前妯娌间相处得都不错,田秋芳和许桂兰知道李香珍的性子都挺让着她的,因而这次她没讨着便宜心里极不舒服。她装模作样地干活,一路磨蹭到了婆婆曹金萍面前,碎碎念地小声嘀咕着,“妈,你听说了吗?最近不是在招兵嘛,那招兵的部队领导看着二哥的面子把聘婷也招进去了。要我说,姑娘家去部队干啥,我们成伟和聘婷差不多大小,还不如让我们成伟过去,以后出息了也是光宗耀祖,肯定会好好孝顺爷爷奶奶。” 99.第九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陈清华带着娉婷往文工团走去, 他和郭子个性不同, 并不是很爱说话,一路上沉默居多,只有遇到熟识的战友打招呼才会应一声。 “呦, 陈干事从哪里带了个女兵?不会是你妹子吧?够水灵呐。” 看到他身后跟着娉婷,平常关系好些的战友会和他开玩笑,陈清华理并不理,别人也不气恼,倒是娉婷听了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她的个性一直是属于那种慢热的,并不是很会来事的那一种,毕业后发现自己个性不太好才强迫自己慢慢改变,倒是骨子里的那种羞涩和内向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的。 陈清华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左右的年纪,五官端正,有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特点,那就是瘦。听着大家叫他陈干事,娉婷也不知道他在部队里是什么职务,总归是文职类工作, 平常应该是跟着领导的。现在是1967年,军队已经换发了65式军服, 军官和士兵的军服是一样的,都是两面红领章,最大的区别就是上衣的口袋数量。军官上衣有4个口袋, 士兵上衣只有2个口袋。所以娉婷最多只能判断谁是军官, 谁是士兵, 却无法像后世一样通过肩章来得知职务大小。<br/><br/><br/>顺着石板路一直走,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很有意境的感觉,像是浓缩版的香榭丽舍大道,想到以前的校园里也有这样的角落,是恋爱中的年轻人最爱去的地方。走了大约一刻钟,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除了几排独立营房外,花坛里还种着不少花草树木。 “这里就是文工团,王团长知道你今天过来,特意关照了我和郭子去接你,以后你就是文工团的一份子了。文工团里现在有几十个人,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过来的,个性自然千差万别,你进去后要和大家处好关系。”也是对娉婷感官不错,陈清华才会多说两句,他能在首长跟前做事,凭的就是他谨慎不多口的性格,当然能力大小也有关系。这个文工团叫战地文工团,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是全国都数得上的优质文工团之一,文工团里从上层军官到基层的男兵女兵,都是才华出众,各有才艺。像娉婷这样小小年纪从农村过来,没什么特长,不努力学习肯定是跟不上。他多多少少知道娉婷的情况,知道她来自北方农村,家里三代以上都是贫农,这次能通过征兵,还被安排进了文工团,其实是有人特意关照。如果不是她的成份好,父亲又是在战场上牺牲的,还真不一定能进得来,他希望自己这样善意隐晦的提醒,娉婷能够领会。 <br/><br/>“我知道了,谢谢陈师兄。”娉婷当然不会不识好歹,知道陈清华是好意,也爽快地领了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能有人提点她几句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她在金陵举目无亲,又是初来乍到的,像陈清华、郭子这样,也是有缘分才能遇上,肯定得和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才行。以前她刚从学校毕业那会,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什么事都是想当然,还有着莫名的自尊心,等在社会磨练之后,才知道人是不能太单纯的,也知道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有了人际关系,平常难办的事也好办了,原本没机会的事,也有了机会,这毕竟是一个从古至今都在讲人情的国家。在明白这些后,娉婷一直努力克服自己内心害怕与人相处的恐惧,性格也开朗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傻傻站在原地,等着别人给她机会了。 <br/>进了文工团院子,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待陈清华走后,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br/>“到了,这里就是女兵宿舍,那边的两栋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墙那里的那几个院子,是一些军官和家属住在哪里。”说着她们一起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这种老式的楼房娉婷并不陌生,上辈子她小时候还见过不少。宿舍楼下有管理人员,娉婷在窗口进行了登记。<br/><br/>“这是你们文工团新来的姑娘?”管理员蒋姐和李亚玲很熟稔,她问过后,李亚玲把娉婷介绍给她认识。<br/><br/>“蒋姐,这是何娉婷,今天刚到的,我带她来给办入住手续。我记得我们文工团宿舍还有空床,直接找一个把她安排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因为女兵相对少一些,整栋楼里还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员安排的时候也会尽量不让宿舍人员太满,同一连队的也尽可能安排在一起。<br/><br/>“那就二楼的203吧,那里住的都是你们文工团的,还有三个空床。姑娘,我给你开个条,你自己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蒋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军人家属,说话带着当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几年大学,现在听到蒋姐说金陵话感觉非常亲切。 蒋姐为人一向热心,平常对女兵们很照顾,她家是本地的,常常愿意帮战士们捎东西进来,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打听,蒋姐也不例外,她开口问了几句,很快就把娉婷的个人信息了解透彻了,让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蒋姐开了条子递给娉婷,又给了她一把宿舍钥匙。<br/><br/>拿着条子和钥匙,李亚玲先带着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后带着她去后勤部,领了被子、枕头、脸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帐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亚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个人还真要分两次才能把东西搬回宿舍。 “有什么东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买,离部队大门不远有个专门卖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东西里面都有,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里面买了。我们这离市里不远,门口就有公交,还可以搭部队采买的车出门,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听了李亚玲的话娉婷点头答应了。来之前在家里她买了不少东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准备等收拾好后,再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br/>“先用抹布擦擦吧,这么点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内务这一块,部队里查的挺严的,每天都要检查,我等会儿把注意点跟你说一下,你以后照着做就行。”整理内务是军队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参加过几次军训的人,对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宿舍得那种杂和乱。 <br/>“我就住在隔壁宿舍,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直接找我就行,能帮的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br/><br/>“谢谢司务长,幸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刚来,肯定是一头雾水。”娉婷真诚地感谢着。<br/><br/>“你就叫我亚玲姐吧,这样才显得亲切,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太生分了也不好。”李亚玲自认比娉婷大几岁,就直接让娉婷喊她姐了。<br/><br/>在李亚玲的帮忙下,娉婷很快就铺好了床铺,整理好了私人物品,之后两人锁上宿舍门一起离开了宿舍。<br/><br/>“平常我们也就是在宿舍,食堂,排练室打转,每周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有事也可以向团里请假。部队生活挺好的,特别是我们文工团,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一起,经常要出去慰问演出,还有一些重大的节日活动表演,辛苦肯定也是辛苦的,不过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会有提干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是新兵,津贴相对少一点,我们也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在李亚玲的话语中,娉婷的军旅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晚上在部队食堂吃了第一顿晚饭,茄子烧黄豆,土豆炖肉末粉条,清炒大白菜,主食是花卷。娉婷对饭菜挺满意的,听文工团的人说,遇上过年过节食堂会包饺子,偶尔还有面条和包子,伙食是非常不错的。经过了半天的时间,娉婷和文工团的团员们也混了个脸熟,也有主动和她说话的,倒是缓解了娉婷的不少尴尬。 饭后回了宿舍,洗过澡整理内务后,娉婷拿出背包里的纸和笔,坐在属于自己的书桌前,给何成辉和林静静写信,告诉他们自己进入部队的所见和所想。这时候的宿舍里,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203宿舍如今还没有满员,连娉婷才住了六个人,其他人还好,倒是有两个人看出不太好相处。 方芳冲着娉婷努着嘴,“看,一来就写信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情哥哥,那些农村来的女孩子就是不安分,恨不得十来岁就做童养媳,结婚可早着呢。”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娉婷倒是没听清楚,其他听到的人面面相觑,没有多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方芳见没人应和,也就没兴致再说,直接爬上床睡觉了。 娉婷参加了两部话剧的排练,《第二个春天》和《灯下的哨兵》,都属于大型的话剧表演,娉婷自然不是话剧的主演,角色相对轻松,也就是传说中的配角,比路人甲多两句台词罢了。开始排练话剧后,娉婷和团里的演员们也渐渐熟稔起来,她也有了相处不错的朋友。 100.第一百章 此为防盗章 “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 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 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哪能像以前一样当菟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 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 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只是优秀又对我好, 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 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 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 社会再发展几十年, 男女已经平等了, 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 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 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剩斗士”, “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 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 她根本做不到, 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季红确实受到了震动!她想着,要是这些话让自己父母听到了可不得了,没想到娉婷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的想法却这么令人震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娉婷此时脸上自信的神采,她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像娉婷一样该多好?哪怕是个农村的姑娘,却仿佛得天独厚,学什么都快,领导也喜欢,就是不打扮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以后我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也相信你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能让你享福的男人。”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走着走着娉婷也忍不住笑了,引得季红莫名地看着她。 “我想着,要是这会儿有谁听到我们说的这些话就真的完了,多损形象,好像我们急着嫁人似的,满口男人男人的。”娉婷这样一解释,季红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有些压抑的气氛,两人又开开心心地说一路说笑,准备等着坐开去市区的公交。她们不知道的事,路边停着的吉普车里,已经有几个人全程听到了她们关于“婚姻”和“男人”的大胆言论。 “呵,这两个妞,在大马路上就这样不注意形象,我看想找个好对象也难。”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军官,坐在副驾驶,正侧着身子对着后座的人说话,“你说这些姑娘,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不是想嫁好人家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遇上哪个都够男人喝一壶吧?” 坐在后座的那位一直低头看着文件,修长的手指不停翻阅着,眉头微皱,好似对那些话置若罔闻。 “这两个啊,是我们文工团的姑娘,个子高些的那个还是文工团的骨干呢,部队里可有不少男兵中意她,不光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石团长,你可就不懂了,带着烈性的姑娘更让男人有征服欲,别说喝一壶,就是喝两壶,三壶都有人抢着要。” “行呐,你小子也是其中一个吧!我告诉你,这男人找老婆那什么好不好看的没用。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还是得会伺候人,得知暖知热,你说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晚上还能给你端盆洗脚水,这样的老婆招人稀罕不?再说了,灯一关还不是一个样,只有你们这些个小年轻才会非得找个好看的,这好看能当饭吃吗?”石团长名叫石前进,四十出头的年纪了,以前参加过战争,是靠着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三岁就一个代沟更何况他和小年轻们差那么些岁数呢?他和下面的兵相处起来一向没什么架子,因而开车的警务员也敢和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我说仲凌呐,这在车里呢,就一会儿功夫,你也别那么认真了,我看着都觉着头疼。”石前进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有些烦躁地说,“这老丁怎么回事,等了他有十分钟了,还不过来!这要是在战场上,那就是延误战机!” 翟仲凌合上手里的文件,放进了档案袋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赏心悦目,直让石前进看得牙疼。 “我说仲凌,你还年轻,虽说稳重些好可你也太缺乏朝气了,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我这个大老粗看着都累。”他们几个人是总军区的,今天开完会后一起出来办事,别人的事都办好了就剩老丁磨磨蹭蹭,眼看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石前进难免有些着急,总想着找人说话分散分散注意力。翟仲凌是首都来的,读过军校,也上过战场,立过军功,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军区参谋。石前进虽说是草根出身,但他不是迂腐的人,也不玩阴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翟仲凌来了金陵军区后,他们相处不错,挺合得来,虽说年龄有些差距,但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所以石前进这么说话翟仲凌听了并不生气。 “再等等吧,我们是提前办完事过来的,丁政委也不知道我们在这等着,要是急得慌你也可以下车走走,散散心。”天气有些闷,翟仲凌伸手解开脖子上的纽扣,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脸上棱角分明,无论是坚毅的下巴还是抿着的嘴唇,无不显示他是一个极有原则和认真的军人。 又过了几分钟,丁政委终于出现了。警务员周正开着车出了部队大门,往总军区开去,而此时,娉婷和季红还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那班总是会晚点的公交车。不经意的转头和抬眼间,两人有了片刻的对视,只是此时谁也不会知道,以后大家会有着怎样的交集。 “都等了十几分钟了,连个车影子都没见着,去一趟市里真不容易。”有些晃神的娉婷听到了季红的抱怨,立刻收回了一些莫名的思绪。 “再等等吧。车子总会来的,你先想想等会儿到了市里我们先去哪里?你中午想吃什么?这样分散注意力,你就不会着急了。”有些人喜欢等车,有些人等一分钟都会不耐烦,而娉婷就是那个只要确定车会来,等多久都不会不耐烦的人。 “我怎么觉着平常你就是这么跟吴亚萍说话的呢?感情你把我当她啦?我可没她那么不靠谱……” 又过了六七分钟,开往市区的公交车姗姗来迟,娉婷和季红终于能在公交车上感受着初夏的微风。 她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看到穿着制服的医生和警察往她的方向奔跑而来,然后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到了这里,成了这个生活在1966年,年仅十七岁的北方小姑娘何娉婷。 要说她和这个姑娘有什么相同点,应该也就是名字都叫娉婷罢。“娉婷”是用来形容女子姿态美好的样子,也用来借指美人。她出生时皮肤白嫩,眼睛又大又圆,一看就像她妈,是个美人胚子,就因为这样她爸才给她取名娉婷的。而这个北方的农村姑娘,竟然也跟她同名同姓的,确实挺有缘分。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何娉婷,她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用家里唯一的一块小镜子看过她现在的长相后,她表示还能接受。 如今她的皮肤有些干燥,脸颊上还有那么一点高原红,忽略这些的话,长相还是挺不错的,起码眉目秀丽,骨架小巧,配上一米六多的身高,还真不像传统北方姑娘的样子。 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实在是她深知皮相的重要性,要是长得丑,出生年龄又大了那么多,那她岂不是亏得很?心里想着这些,手里拉风箱的动作也没停。趁着火势大,娉婷起身从屋角捡了两个红薯放进灶膛里,就准备拿它们当自己的早饭了。原汁原味的东北烤地瓜,这在穿之前得好几块钱才能买到呢,现在倒成了果腹的金贵粮食了。 这会儿刚过了大饥荒,农村里倒不至于饿得狠,但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队里条件算不错,因为她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里,虽然他们在生产队里不上工,没有工分,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偶尔还有粮票肉票油票地寄回来,家里就娉婷和许桂兰母女俩,许桂兰自己也在村里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粮食可分。 母女俩除了自己的吃食,就是过年过节孝敬孝敬长辈,或者亲戚间相互来往,其他也没什么可花费的,日子相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宽松了。但也仅限于不饿着而已,毕竟资源匮乏,又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过的节省,没有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 许桂兰对闺女是真心宠爱,自己一个人忙着家里家外一摊子事,连家务都很少让娉婷沾手,更别说下地挣工分了,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肤要白嫩不少,并且她还在县里上高中,要知道农村里很多女孩是不上学的,就冲这,娉婷在村里就非常特殊了。现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气冷得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了可干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许桂兰正在上工,队长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忧。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一个标准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质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上学好歹也是个学霸,历史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同时她又明白,过分担心并没有什么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争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外,其余也无能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较简单,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当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戚,不过几个儿子早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如今跟着大伯过,何跃强作为老二早就分家单过了,所以现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许桂兰。庆幸的是娉婷小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凭着她得观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样,适应得很快。 当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时,娉婷听到有人敲响门,她以为是许桂兰回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没想到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许桂兰,而是爷爷何富贵。 101.第一百零一章 此为防盗章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 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 拉着聘婷的手, 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 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 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 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 后半夜温度变低, 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 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 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 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 不过距离是一定的, 从下午出发, 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看到他们已经往这走,估计也是看到了他们俩,在人群里穿着一身军装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怎的,郭子拼命冲他们挥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难。 “路上辛苦了,累了吧,我们的部队离这儿挺近的,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们一到面前,郭子就嘘寒问暖,很是热情。“我叫郭子,他是陈清华,部队派我们过来接你们。” 两个男新兵还是有些拘谨,娉婷倒是落落大方,她笑着感谢道,“谢谢两位首长百忙之中来接我们。” 她这样的表现倒让郭子和陈清华高看了一眼,“也别叫我们什么首长了,叫我们哥就行,来,车就在外头,我们一起回部队,先带着你们去新兵报到。” 这时候的金陵火车站还是很小的一个站点,远没有几十年后的繁华,跟着郭子和陈清华出了火车站往外走,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几个男士为了照顾她,直接让她坐在了副驾驶。车是陈清华开,郭子和另外两个新兵坐在后座,一路上兴高采烈地说着。娉婷带着微笑,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以前她在金陵上学,对这里应该是很熟悉的,现在故地重游,反而没什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商店,都和曾经的记忆相去甚远。 “我们营离市区挺近的,整个金陵城光营区就有好几个,平常部队放假了也能出去逛逛,每年都有探亲假,进去后一定要好好训练,听领导的话,要不然你们会被操得很惨。” “部队生活挺好的,反正我觉得是比在老家好,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今年营里也来了好些新兵,你们要先去新兵训练营报道,以后才会按照你们的表现分到各个连队。” “你们进去了就是级别最低的新兵,平常遇见级别比你们高的一定要行军礼。” “金陵美食多,什么汤包、粉丝汤、锅贴、盐水鸭,只有你们没吃过的,没有金陵没有的,等部队放假了,你们就可以自己出去逛逛,市里有商场,还有华侨商店,卖很多洋货,不过那要华侨券才行。” 半个小时的路程,娉婷已经从郭子嘴里了解了不少部队的事,心里总算有了点底。车子越开越往郊区,没多久就看到了绵延的军绿色围墙和旗杆上的五星红旗。 “到了,这就是我们营区了。”门口站着佩戴真枪的士兵,陈清华递上通行证,相互间行了军礼后才得以放行。 两名新兵已经被这威严的场景镇住了,郭子一直嘚瑟着,“怎么样?气派吧?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了。”他还挺了解这些新兵的感受的,都是从农村来的孩子,一下子到了这么庄严的地方,难免会心里紧张,想当初他从老家过来和这些新兵也是一样一样的。想到这里,他还特地看了看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娉婷,看到这姑娘表情自然,眼中没有太多敬畏,甚至还带着笑意。他想着,这姑娘倒是挺厉害的,一路上都沉得住气,而且被分到了文工团,看来以后会有出息的。 娉婷的确比较坦然,对部队,对军人,她一直非常向往,可惜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能进部队她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毕竟心理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之前已经进入社会磨练过,她想着不管是在哪里,只要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肯定是没错的。 车子进了大门后不久就停了下来,郭子和陈清华带着他们去了新兵报到处报道。 “你们要先报道,之后我们会把你们送到指定的连队,到了队里,会有人安排你们住宿吃饭和之后的训练。”陈清华话不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听到他和其他人的交谈后娉婷也知道了他是部队的办事员,郭子是首长的警卫员。 “走吧,我先送你去文工团报道。”在安排好那两位男兵后,陈清华示意身后的娉婷跟着他走。 “行呐,记得往前走就有两家国营饭店,你去看看想吃什么?”严格说起来,娉婷是个标准的“吃货”,以前上学时可以为了一个小巷美食而和室友横跨金陵城,听到哪里有好吃的就是再远也会去。工作以后收入不错,还常常为了美食而到处旅行。为了不发胖,她坚持运动,保持体型,是一个标准的新社会女性。当她成为“何娉婷”后,这种“吃货”的属性就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了。这时候,能吃上红烧肉也得过年过节,吃个饺子,肉丸就觉得香得不行,哪还有资格去挑剔好坏? 两人一路走过去,这时候正是饭点,路上行人不多,到了饭店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同志,今天有什么特色菜吗?”国营饭店除了菜单上的品种外,每个季节都会有些时兴菜。比如春天是吃笋的季节,夏天是吃藕的季节,这些时兴菜菜单上是没有的。 “今天早上新上了一批菱角,你们要的话可以现做。” “那行,就给我们现做一份,另外再来两个小炒,一碗米饭和一碗馄饨。”两个人是真的饿了,点了米饭和馄饨是准备一起分着吃,这样就能吃到两样,才不妄费出来一趟。 坐下后,娉婷起身去后厨要了两杯水,一会儿功夫饭店里又来了几个年轻人,娉婷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二流子。看了一眼后娉婷也就不管了,她不知道的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在看到她和季红后眼睛都亮了,朝其他几个同伴示意后坐到了娉婷她们隔壁一桌。 “同志,我们都来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人上来招待?”一个穿土黄衣服的拍着桌子嚷嚷着,吵闹的声音让饭店里的其他客人都皱起了眉头。 娉婷和季红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可奈何,她们的菜还没上桌,已经点好了,粮票和钱也已经给了,没道理不吃就走吧?可这个情况,就是吃也吃的不爽快,也太烦人了。 “不好意思,后厨正忙着呢,不知道几位贵客登门了。”原本在后厨帮忙的营业员听到动静后赶紧过来招呼。“请问几位想吃些什么?面条馄饨炒菜炒饭都有。” “行吧,就她们那桌点的,说给我听听都是些什么,我要一份一模一样的,其他的再点。”土黄衣服的不光抬手指着娉婷她们那桌,还侧着身子盯着她们看,那眼神不说也罢。 娉婷一看这动静就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说实话,几个小混混她还不放在眼里,想从她这里占便宜也不容易。 “那两位姑娘点的是二个小炒,一个时兴汤,还有米饭和馄饨,几位看看还要加些什么?”营业员也看出这几个人是故意找茬的,不过他们开门做生意,也没有得罪客人的道理。 “那就再来个盐水鸭,来一盆猪耳朵,馄饨我们就不要了,阳春面给我们上一份。” 正好娉婷她们的饭菜上来了,她和季红两人就专心吃起饭来。如果忽略那些嘈杂声的话,一顿饭吃得倒也清净。 等她们吃好了准备走人时,土黄衣服的那人把脚伸到走道上,想要跘住娉婷,但被娉婷躲过了。 “呦,可以啊,挺对我胃口的。”说着,他起身摸了个嘴,带着二流子般的猥琐笑容,开始动手动脚起来。谁知道在他的手碰上娉婷的肩膀前,被娉婷反手制止了。 “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打我们的主意,还有你这种二流子就是社会的蛀虫,再这样无所事事的混下去,早晚有一点要自食恶果。”娉婷推开他的手,和季红直接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了。 “就这么放过他们真不甘心,看他们那眼神,色迷迷的,以我的想法就得把他们送进去劳教,最好蹲几年大牢,等他们出来就知道怎么好好做人了。”季红心里恨得不行,一直憋着火。 “我们两个人较真起来肯定斗不过他们,毕竟男女力气悬殊,惹上了也是个麻烦。我们还是赶紧把东西买了回去,等天黑了路上也不安全。”说着两人一起快步离开,准备买好东西后立刻回头。 而此时的国营饭店里,屋里寂静无声,老板们进了后厨,其他客人闷头吃饭,穿土黄衣服的那个绷着脸,浑身散发着愤怒和气恼的气息。和他一起来的几个同伙也不敢说话,纷纷低头看着桌子,免得老大的火气烧到他们头上。 102.第一百零二章 此为防盗章 “是吗?不过这和我们文工团关系也不大。”季红起初有些兴趣, 后来又不当回事了。实在是碰到“首长”, 那就不方便说什么闲话, 而且她们这些文工团的小兵,离“首长”什么的实在是太遥远了。“有时间关心首长, 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上次你爸妈写信过来不是还提到了你结婚的事?”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 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 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 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 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 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 你是城镇户口, 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 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 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管他呢,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娉婷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样踏踏实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军区汇演上,战地文工团的表演非常成功,获得了首长的表扬和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吴亚萍向团里申请了假期,准备动身回家探亲了。 “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我们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娉婷和季红私下里开着吴亚萍的玩笑,她们知道吴亚萍回家的主要目的,不过在这个当口,也不好大肆宣扬,被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 “行吧,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成功便成仁啊!”带着如此的豪言壮语,吴亚萍踏上了返家的路。 “聘婷呐,一个人在家忙啥呢?” “就是翻翻课本。”聘婷收起手里的书站起了身,她知道四婶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过来肯定是有事,况且这会正是上工的时候,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偷偷溜回来的。 “今儿听说你能去部队当兵了?”李香珍笑着问聘婷,表情还略微有些不自然。 “是有这话,婶婶倒是晓得的挺快。” “嗨,这种事谁还能瞒着不成,这不早传开了嘛。”李香珍用胳膊支了聘婷一下,“要不你把这机会让给我们成伟吧,你看你和他一般大,他还是个小子,进了部队不比你有出息?姑娘家在村里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就行,哪用得着去部队吃苦啊。” 娉婷一听这话就觉得脑仁疼得厉害。何家人都不错,就是这个婶婶有些喜欢斤斤计较,占小便宜。平常小事都无所谓,这种大事能说让就让吗?而且她这话也说的太难听了,什么姑娘小子的,难道小子一定会比姑娘能干?“是部队的领导看着我爸为国家牺牲的份上才招的我,换成别人人家也不一定乐意。再说成伟才十六岁,还够不到年龄呢,婶婶你急什么呢?” “你这丫头,怎么跟婶婶这么说话?你爸不是成伟他二伯?你不是我们侄女?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再说成伟个子长得高,谁见了不说一声好小伙,差个一岁两岁的算啥,年龄找人改改不就成了,能费什么事儿?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问你妈,问问她姑娘家家的去部队干啥,不稳当!”李香珍没有得到聘婷的同意,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今天一知道这个消息,她心里就已经盘算好了。她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何成伟眼看就要成年了,要想出息得要有个好工作才行。像大伯的儿子进了供销社,平常油水那么多。二伯家的成辉也早早进了部队,现在不也是个小官?她早就眼红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虽说不是给成伟的,但是她相信“人定胜天”,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取,就是去抢也要抢过来。 娉婷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自说自话成这样也是少见。不过嘛,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素质也是高低不齐,一个个计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看着李香珍气呼呼地走了,娉婷也没当回事。在她看来,只要她自己想去,最后肯定能去成,相处了不少时间,许桂兰的性子她也有了几分了解,绝对是疼女儿的,爷爷何富贵也是个三观挺正的人,不至于做这种事。至于其他人,光是厚脸皮没用,还得占理才成,想她娉婷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有人就爱“柿子捡软的捏”,所以她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准则,不去招惹别人,也不怕别人过来招惹她。再者说,把这样的好事让给别人那得多傻缺?没过多久大运动可就来了,想想还是部队安全些,等她当个几年兵再回来也差不多结束了。李香珍说得轻巧,在娉婷看来那何成伟人也不怎么样,不是多么正直的人,况且何成伟是她堂弟不是亲弟,就算以后发达了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提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爹妈这样混不吝,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李香珍回了工地上还是气不过,其实以前妯娌间相处得都不错,田秋芳和许桂兰知道李香珍的性子都挺让着她的,因而这次她没讨着便宜心里极不舒服。她装模作样地干活,一路磨蹭到了婆婆曹金萍面前,碎碎念地小声嘀咕着,“妈,你听说了吗?最近不是在招兵嘛,那招兵的部队领导看着二哥的面子把聘婷也招进去了。要我说,姑娘家去部队干啥,我们成伟和聘婷差不多大小,还不如让我们成伟过去,以后出息了也是光宗耀祖,肯定会好好孝顺爷爷奶奶。” 曹金萍知道这老四媳妇的习性,老想着占别人的便宜。其实三个儿媳里,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一个,不过李香珍虽说爱占便宜,最后受益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另两个儿媳显然也让着她,没闹出什么事来,她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的。现在听她这么说显然是惦记上了聘婷的那个入伍名额,按理说人家领导看的是二儿子的面子,娉婷是二儿子的闺女,是顺理成章的,谁也不能说啥,但是总有些老人家更看重孙子一些,尽管看不上李香珍小家子气的样子,但她做奶奶的也要为孙子考虑考虑。心里是这么想,她也没表现出来,这人来人往的地儿,不适宜说这些个话。李香珍看婆婆没吱声,只撇了撇嘴,知道婆婆是听进去了,不然不会这样不说话,而是会开口教训她一顿,这样一想,她心里好过了许多,转身去了旁边那块地里锄地去了。 103.第一百零三章 此为防盗章  “是, 连长。”娉婷根据连长的指导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很快就得到了连长的肯定,这让她对自己在文工团的生活更有信心了。 如今排练的正是话剧《第二个春天》,这出话剧的主要内容就是海军某科研单位领导和科技人员发奋图强、克服困难,终于完成舰艇试制任务, 为建设强大海军作出贡献的故事。展现了军队科研部门的指战员和工作人员在祖国现代化国防建设中的精神面貌。吕美和康辉是这个话剧的男女主演, 像娉婷这样的辅助角色还有好几个。 “好了, 今天大家的表现都不错, 现在已经到了吃饭时间,大家整理好之后排队, 有序地去食堂。”文工团的吃饭时间和部队里的其他士兵错开,管理也没有那么地严格。听到吃饭时间到了, 大家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之后在班长的带领下去了食堂。 “醋溜土豆丝,肉丸子,爆炒扁豆, 主食有米饭有馒头。”炊事班的战士说了今天的菜单, 因为有肉丸子,大家还是挺高兴的。 “太好了, 我最喜欢吃肉丸子了,要是晚上再能吃上顿饺子, 那今天一天可就完美了。” “你就想着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吃饺子, 不美死你!” 吴亚萍和季红打的都是馒头, 只有娉婷一个人打了米饭。 “哎, 我说娉婷,你不是北方人嘛,看你只要有米饭,米粥你就不吃馒头,也不怎么爱吃面食,怎么比我这个南方人还像南方人啊?”吴亚萍个性爽朗大方,有些傻大姐,平常说话直来直去,她和季红一起,都是娉婷在话剧团交到的新朋友。 “米粥养人,听说吃面食容易发胖呢,亚萍你也少吃点面食吧。”娉婷故意这么说,知道她一定会上当的。 果然,听到吃面食会发胖,吴亚萍顿时哀嚎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怪不得你越来越瘦了呢,你也太坏心了,就像看着我和季红发胖,好衬得你瘦是不是啊。” 要不是知道她的个性,这话听了非让人生气不可。娉婷和季红埋头吃饭,也不理会她的埋怨。如果在这样的环境和高强度的训练里都能发胖,那真就是天生的,非人力不可逆转的悲剧。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排练,大家排练的舞蹈和话剧已经非常成熟了,在军区上层领导的指示下,战地文工团开始了上百场次的巡演,最先表演的正是文工团所在的军区部队。 “等会儿上台了不要慌,你平时排练时表现挺好的,只要这一场演好了,以后你的表演机会就多了。”后台,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化妆,季红怕娉婷紧张,出声安慰着。 “嗯,我知道的。”娉婷正对着镜子给自己画眉毛,今天表演的人多,化妆师只有一个,娉婷从化妆师那借来了多余的化妆品,自己动起手来。“你看我画得不错吧,你们要是放心的话,等会儿我帮你们一起画,也免得你们一直等着。” 原本吴亚萍和季红是对娉婷的技术有所怀疑的,这会儿看到娉婷化好的妆,还真有种惊艳的感觉,反正就是既自然又好看。吴亚萍也不怕给自己打脸,等娉婷收拾妥当了,赶忙坐到娉婷面前,把自己一张有些肉嘟嘟的脸送了过去,“你给我画吧,我要求也不高,照你这样来就行。” 娉婷笑着不说破,东西原本就是借的,也不知道化妆师什么时候就要用,娉婷赶紧动手帮她们两化了起来。她们三人凑在角落里,其他人倒是不太注意,偶尔也有人朝着她们指指点点的,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 “娉婷,你怎么有这手艺呢?还真别说,你老说自己是农村来的,我看也不像啊,别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故意隐瞒身份的吧。”吴亚萍的个性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没有坏心,不过有时候说话会不顾脑子。她的本意是说娉婷不像农村姑娘,但是她忘了现在的环境是什么样,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瞎说什么呢,人家娉婷可是烈士子女,是中下贫农,你可不要乱给她扣帽子。”娉婷还没开口呢,季红立刻就制止了吴亚萍的口不择言。现在到处都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部队里的情况要好一些,在外头露出一点口风可是要拉去批斗的。虽然知道吴亚萍是无心的,季红也要说清楚,一是免得娉婷心里不痛快,二是得让吴亚萍吃这个教训才行。 “我真不是这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吴亚萍这会才反应过来,赶忙要给娉婷道歉。 “你我还不知道?我没生气,你别乱动了,等会把妆弄花了。”娉婷确实没生气,她对现在的生活,对这个时代,还有着说不清的隔阂,好像自己是游离在生活之外的,尽管努力融合,努力习惯,但她毕竟没有见识到生活的可怕之处。她只是趋利避害,让自己不要去触碰危险,努力融合大环境,现在可不兴什么“言论自由”,祸从口出,吴亚萍这种动不动就开口不过脑子的行为,说不准以后会吃亏。 有了这个插曲,吴亚萍到化妆结束都保持着沉默,娉婷又快速帮季红画好妆,把东西还给化妆师后,就在一旁等着自己的节目上场。 “我刚刚看过了,我们的节目还有好一会,现在是歌舞团表演,等会儿还有个独唱,要不我们去前面看一看,等快到我们了再过来。”吴亚萍没一会儿就恢复了元气,怂恿着娉婷和季红躲到台前去看节目。 “这样合适吗?被领导看到了,我们会不会挨骂?”娉婷以前没有参加过表演,不知道团里的制度是怎样,允不允许演员看节目。 “没事的,只要不影响表演,连长不会在意的。再说我们也就是偷偷地看,在角落里不会有人发现的。”吴亚萍说的是实话,这种事她以前的确没少干。 季红最先心动了,娉婷则是可有可无,最后趁着别人不注意,她们三个人绕到台前的角落里。这会的节目是一段民族舞,由陈雪丽担任领舞。只见她穿着少数名族服装,妆容靓丽,动作优美,身段婀娜,把台下不少战士眼睛都看直了。任何时候都不缺“明星”,古时候潘安、李白、苏轼等名人就有大把的“粉丝”,而现在,在金陵军区,陈雪丽就是绝对的军中一枝花,是六十年代的“白富美”。 “真好看呐。”吴亚萍喃喃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人好看还是舞好看。娉婷看了也很服气,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说起来自己比别人多了一段机遇,知道未来几十年的大趋势,可要真的比起来,还真的比不上陈雪丽这样的女孩。她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魅力,那种优越生活培养出来的气质,自己是真的学不来。 “哎,还真的是你啊。”从背后传来的说话声把她们三人吓了一跳。娉婷转头一看,原来是好久不见的郭子。 “我就坐在那里,正好转头就看到你出来。”郭子带着一脸笑容,指着不远处的座位,离她们藏身的幕帘非常近。“你今天有表演?几个月不见人确实变得不一样了,我还怕自己认错人了呢。” “过会儿有个话剧,今天是我第一次登台,你一定要捧场呐。”娉婷和他开着玩笑,又把郭子介绍给了吴亚萍和季红。 “这是郭子,我进团的那天是他去火车站接我的,是我在部队认识的第一个战友。”娉婷这样介绍,郭子听了果然很高兴。平常能说会道的他,这会在三个女孩子亮闪闪的眼神中也不禁红了脸。 “我也就是过来跟你招呼一声,看到你在团里过的挺好也就放心了。”来之前没想那么多,只是纯粹来和娉婷说句话,虽然在一个部队,可他们能碰见的机会也不多。这会儿在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面前,就是他平常能说会道,也有些词穷了。匆匆忙忙撂下一句“你们看这点时间,别误了上台。”就慌忙离开了。 郭子一走,吴亚萍就乐开了花,“你们看他那脸红成什么样了,那憨样还挺逗的。” 舞蹈表演结束了,三人回了后台准备登台。这会大家的妆都化好了,娉婷她们三人的妆容对比之下就看出了不同来。 “你们的妆倒是挺不一样的,没想到何娉婷你还有这一手啊?要不以后团里出去表演,小陈师傅来不及给大伙化妆,你就帮着上呗。”说话的是正是方芳,她刚跳完舞下台,已经听说了娉婷自己会化妆的事。别看她和娉婷一个宿舍,其实心里看不上娉婷,一方面娉婷是农村来的,而她方芳自诩自己是城里人。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认,何娉婷长得比她好看,也比她年轻,虽然是农村来的,各方面基础都不错,这不,才来了多久?就已经能上台表演了。这些年方芳在团里一直被陈雪丽压着已经让她心里不快,如今一个农村来的小姑娘而已,她怎么能让何娉婷压她一头呢? 娉婷没想到方芳会突然发难,好歹大家是舍友,一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平平常常相处而已,现在看来,她原本的想法也是错的,会叫的狗到哪里逮着人都想咬一口。 “你要是有这想法可以去和团里的领导们提,还有我要准备上台了,就先不和你聊了。”娉婷直接没给她面子地反驳了方芳,这种人她以前也见多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优越感,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时不时想给别人使绊子,她何娉婷也不是吃素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104.第一百零四章 此为防盗章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 是为了你侄女想吗?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 为了你儿子!”何富贵连跟他掰扯的心思都没有, 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 也别在争啥, 今天这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该谁去就谁去,娉婷是我孙女, 成伟也是我孙子,只要我何富贵活着一口气,不会不管成伟, 但聘婷的事,你们做叔叔婶婶的也别拦她的道。” 没达到目的, 还受了一肚子气, 何跃岭也不想再听他爹说什么大话,哼了一声直接走了, 留下何跃廷对着他爹一声也不敢吭。他能说什么呢?四弟是什么品行他从小到大太了解了, 可不管怎么说,那是他兄弟, 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就是心里有意见又能怎么着, 要是他跳出来和他弟不对付, 他爹妈心里照样不舒服。 何富贵接着抽上了手里的烟杆, 看大儿子一副不大敢吱声的样子知道他是个孝顺的, 心里好歹还有些安慰。“你弟就这样,这辈子是改不了好了,本来有你有你二弟,我这辈子也就满意了,谁知道你二弟出了这种事。”之前对二儿子又多自豪,现在就有多伤心,“我都想着一家人和和气气,现在看也是不可能。等娉婷进了部队,老二家也算立起来了,我这是为了让老二走得安心。”说到最后,何富贵也不禁老泪众横。 何跃廷哪里能不知道爹的心思,就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为了弟弟早早走了,也难过得不行,什么不比活着好?现在侄女有前程,他这个当大伯的也高兴,只希望她进了部队能好好努力,才不辜负这么好的机遇了。至于四弟,他一向尽着当哥哥的本分,能帮的就帮,现在弟弟、弟媳心也大了,大家不是一路人,以后只当亲戚处,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吧。 何跃岭一回家就板着个脸,地上的椅子也被他踢得直晃,李香珍知道没得着好结果,心里也不大乐意。 “这爹妈是咋回事,咋不知道疼孙子呢?”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惹着了何跃岭,“你还说!要不是你窜唆的好事,我能被爹指着鼻子骂?你这个成事不足的娘们,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李香珍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委屈得直摸泪,谁让她嫁了这么个男人,又孬又没本事,让她跟着受苦不说,连儿子都没有别人家那么好的前程。可是女人家自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除了想方设法让日子好过些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事情没办成就来怪她,早干什么去了!只怪她拳头没有男人的硬,就算心里有想法,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一天对何家人而言注定是个不眠夜,老四家两口子在吵闹,老大家则安静了许多。因为晚上吃饭只有男人上了桌,田秋芳只知道老四和公公吵架了,但为什么吵架却不太清楚。等晚上忙完了,两人都回了房间,少不得要问两句。 “还能为什么,老四你还不知道?想着把聘婷那丫头入伍名额拿过去给他儿子呢,咱爹没同意,就吵了两句。”何跃廷也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两句,他一个大男人,从小就是当哥哥的,不喜欢嘴碎那一套。 “这事保不定就是李香珍闹的,白天就看她凑在妈面前念叨啥,就知道整不出好事。”田秋芳收拾好东西,又涂了个脸,爬上床躺在了何跃廷身旁。“要说二弟妹也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要是娉婷这一走,家里就剩她一个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再正派的女人,都免不得惹上一身腥,她以后的日子可要难过喽。” 何跃廷不耐烦听这些,“行了,都是些没谱的话,再怎么说,她是我们何家的媳妇,没有让外人欺负的道理,要是她哪天看中了谁,想要改嫁,我看爹妈那也不会不同意。这么多年她过的不容易,你平常能帮衬的就帮衬帮衬。成辉和娉婷以后都在部队里,是吃公家饭的,就是现在帮不了家里什么,保不齐以后真发达了,我们做长辈的,不是想着往后得什么好处,总归也不做那些落井下石的事,一辈子良心不安。” 田秋芳就喜欢丈夫这一点,心地好,人正派,跟着他过一辈子就是安心。她往何跃廷那凑了凑,心理有说不出的满足感,何跃廷也搂住了她的肩膀,渐渐的,也升起了些这样那样的心思来。田秋芳欲拒还迎的,想着两人毕竟没那么年轻了,但丈夫对她的情谊还是让她非常受用的。 而此时的许桂兰一个人躺在床上发着呆,自从白天知道了那个消息,她整个下午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不让女儿去就是对不起她,让女儿去那她就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自从丈夫去世后,生活变化如此之大,让她一时接受不了,想到这里,她又默默流下了泪水,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让女儿去部队,女儿能有好前程,好生活,总好过现在,总不能自己过着苦日子还要女儿陪着她受苦。想通了这些,她也很快睡着了,梦里又梦见了死去的丈夫,他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样,对着她笑的灿烂。她伸手想去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第二天,田秋芳上工的时候特意和许桂兰交代了一声,让她中午带着娉婷一起去她家吃饭,说是公公有事要交代。许桂兰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了,她还不知道何跃岭两口子闹出来的事,只以为公公是听到了消息有话要说。话说回来,就是她知道了老四家的心思也不会当回事,只会骂两句“想屁吃”。 中午,因为老头子交代了今天二儿媳妇会带着孙女过来吃饭,曹金萍还特意早下工回家做饭。前天晚上因为四儿子过来炒了些腊肉,家里的肉也没剩多少,曹金萍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切下一些炒一炒。再有地里的油菜和白菜,还有韭菜,用荤油把油菜炒了,再烩一锅白菜腊肉,炒个韭菜鸡蛋,也马马虎虎凑了几个菜。等她把菜摘好,大媳妇也提前回来了。 “妈,中午烙饼吃吧?我来和面。”何家的日子在村里属于上等,一家人勤劳能干,也积下了不少家当。如今吃不上饱饭的人家不少,何家却能时不时加些餐,就知道日子有多好。 “中,家里还有些玉米面,刚巧我要做烩白菜,你烙上饼了正好。”要说大儿媳妇,曹金萍对她是很满意的,人大气,心底好,也能干,是她理想中的长媳。二儿媳妇也不错,只是个性有些闷,也不是很来事,对他们老两口孝顺是孝顺,但在感情上比不上大儿媳。至于老四家的,要不是四儿子当时难找对象,她还真不想找这个媳妇,好在她也一心一意过日子,没生出什么过分的幺蛾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北方菜量大,饱腹,虽不如南方菜精致,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许桂兰下工后从家里把聘婷叫上,一起到了她大伯家。她们到的时候,饭菜也快做好了,上工的大人,上学的孩子也都到了家。许桂兰因为来得晚,没帮上忙,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行了,今天是喊你过来吃饭,妈和我就特意早点回来做饭,你也别不好意思了。”田秋芳还真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再说原本就是婆婆和她回来的早,她也不会怪二弟妹没有早些过来帮忙。就这样,许桂兰和娉婷帮着一起支桌子,摆碗筷,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上了桌,今天有肉有蛋,还有烙饼,大家吃得挺高兴。如今虽说不是“□□”的时候,不至于吃不饱饭,但农村人家日子过的本就拮据,有两口好吃的也要省着,哪能天天大鱼大肉呢?偶尔打打牙祭已经很不错了。 饭后,趁着还没上工,何富贵和许桂兰说起了娉婷的事。 “军生说,这事还要尽快办,现在知道的人多了,保不齐就有人从中作梗,我听着你们娘俩还没给他准话,是没考虑好还是?” 许桂兰看了乖乖坐在一边的女儿,心里虽不是滋味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已经决定好了,娉婷去部队以后也有个好前程,总好过在家里种地、当农民,她是上过学的,不比我们这些没文化的。等下午抽空我就去队长那问问,看看要办哪些手续,尽快去给她办了。” 何富贵点了点头,“听着过不了多久就得动身了,除了那些个手续,该添置的也得添置,娉婷一个小姑娘,在外头肯定也不容易,你这个当妈的多尽点心。”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纸包递给娉婷,“当爷爷的也没有啥大本事,这些钱你拿着,‘穷家富路’,出了门花钱的地方多,也别太省着。” 105.第一百零五章 此为防盗章  “干啥?你还好意思问?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二哥这才走了多久, 你就惦记着他家的东西, 你还是个人吗?”何富贵真的是气狠了,对他来说儿子没大出息不长进不是个事,关键是为人得正派。自己不去努力, 老想着占人便宜,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真让他这个当爹的心寒。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何富贵算不得“龙”, 也只生了三个儿子,可这个小儿子和其他两个儿子一比, 就真成了一条虫。 “我怎么没良心了?成伟去部队,我也没说不管聘婷,找个工作找个好人家嫁了咋就不行了?让她去部队她能吃得了这个苦吗,我这个当叔叔的能害了她不成?”何跃岭也来气了,家里兄弟几个,就他过得不如人, 平常没人把他当回事不说, 这次只要爹妈同意,让儿子去部队,他也就不计较这些年来的冷落了, 没想到爹还动手打他!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 是为了你侄女想吗?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 为了你儿子!”何富贵连跟他掰扯的心思都没有, 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也别在争啥,今天这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该谁去就谁去,娉婷是我孙女,成伟也是我孙子,只要我何富贵活着一口气,不会不管成伟,但聘婷的事,你们做叔叔婶婶的也别拦她的道。” 没达到目的,还受了一肚子气,何跃岭也不想再听他爹说什么大话,哼了一声直接走了,留下何跃廷对着他爹一声也不敢吭。他能说什么呢?四弟是什么品行他从小到大太了解了,可不管怎么说,那是他兄弟,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就是心里有意见又能怎么着,要是他跳出来和他弟不对付,他爹妈心里照样不舒服。 何富贵接着抽上了手里的烟杆,看大儿子一副不大敢吱声的样子知道他是个孝顺的,心里好歹还有些安慰。“你弟就这样,这辈子是改不了好了,本来有你有你二弟,我这辈子也就满意了,谁知道你二弟出了这种事。”之前对二儿子又多自豪,现在就有多伤心,“我都想着一家人和和气气,现在看也是不可能。等娉婷进了部队,老二家也算立起来了,我这是为了让老二走得安心。”说到最后,何富贵也不禁老泪众横。 何跃廷哪里能不知道爹的心思,就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为了弟弟早早走了,也难过得不行,什么不比活着好?现在侄女有前程,他这个当大伯的也高兴,只希望她进了部队能好好努力,才不辜负这么好的机遇了。至于四弟,他一向尽着当哥哥的本分,能帮的就帮,现在弟弟、弟媳心也大了,大家不是一路人,以后只当亲戚处,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吧。 何跃岭一回家就板着个脸,地上的椅子也被他踢得直晃,李香珍知道没得着好结果,心里也不大乐意。 “这爹妈是咋回事,咋不知道疼孙子呢?”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惹着了何跃岭,“你还说!要不是你窜唆的好事,我能被爹指着鼻子骂?你这个成事不足的娘们,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李香珍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委屈得直摸泪,谁让她嫁了这么个男人,又孬又没本事,让她跟着受苦不说,连儿子都没有别人家那么好的前程。可是女人家自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除了想方设法让日子好过些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事情没办成就来怪她,早干什么去了!只怪她拳头没有男人的硬,就算心里有想法,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一天对何家人而言注定是个不眠夜,老四家两口子在吵闹,老大家则安静了许多。因为晚上吃饭只有男人上了桌,田秋芳只知道老四和公公吵架了,但为什么吵架却不太清楚。等晚上忙完了,两人都回了房间,少不得要问两句。 “还能为什么,老四你还不知道?想着把聘婷那丫头入伍名额拿过去给他儿子呢,咱爹没同意,就吵了两句。”何跃廷也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两句,他一个大男人,从小就是当哥哥的,不喜欢嘴碎那一套。 “这事保不定就是李香珍闹的,白天就看她凑在妈面前念叨啥,就知道整不出好事。”田秋芳收拾好东西,又涂了个脸,爬上床躺在了何跃廷身旁。“要说二弟妹也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要是娉婷这一走,家里就剩她一个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再正派的女人,都免不得惹上一身腥,她以后的日子可要难过喽。” 何跃廷不耐烦听这些,“行了,都是些没谱的话,再怎么说,她是我们何家的媳妇,没有让外人欺负的道理,要是她哪天看中了谁,想要改嫁,我看爹妈那也不会不同意。这么多年她过的不容易,你平常能帮衬的就帮衬帮衬。成辉和娉婷以后都在部队里,是吃公家饭的,就是现在帮不了家里什么,保不齐以后真发达了,我们做长辈的,不是想着往后得什么好处,总归也不做那些落井下石的事,一辈子良心不安。” 田秋芳就喜欢丈夫这一点,心地好,人正派,跟着他过一辈子就是安心。她往何跃廷那凑了凑,心理有说不出的满足感,何跃廷也搂住了她的肩膀,渐渐的,也升起了些这样那样的心思来。田秋芳欲拒还迎的,想着两人毕竟没那么年轻了,但丈夫对她的情谊还是让她非常受用的。 而此时的许桂兰一个人躺在床上发着呆,自从白天知道了那个消息,她整个下午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不让女儿去就是对不起她,让女儿去那她就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自从丈夫去世后,生活变化如此之大,让她一时接受不了,想到这里,她又默默流下了泪水,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让女儿去部队,女儿能有好前程,好生活,总好过现在,总不能自己过着苦日子还要女儿陪着她受苦。想通了这些,她也很快睡着了,梦里又梦见了死去的丈夫,他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样,对着她笑的灿烂。她伸手想去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第二天,田秋芳上工的时候特意和许桂兰交代了一声,让她中午带着娉婷一起去她家吃饭,说是公公有事要交代。许桂兰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了,她还不知道何跃岭两口子闹出来的事,只以为公公是听到了消息有话要说。话说回来,就是她知道了老四家的心思也不会当回事,只会骂两句“想屁吃”。 中午,因为老头子交代了今天二儿媳妇会带着孙女过来吃饭,曹金萍还特意早下工回家做饭。前天晚上因为四儿子过来炒了些腊肉,家里的肉也没剩多少,曹金萍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切下一些炒一炒。再有地里的油菜和白菜,还有韭菜,用荤油把油菜炒了,再烩一锅白菜腊肉,炒个韭菜鸡蛋,也马马虎虎凑了几个菜。等她把菜摘好,大媳妇也提前回来了。 “妈,中午烙饼吃吧?我来和面。”何家的日子在村里属于上等,一家人勤劳能干,也积下了不少家当。如今吃不上饱饭的人家不少,何家却能时不时加些餐,就知道日子有多好。 “中,家里还有些玉米面,刚巧我要做烩白菜,你烙上饼了正好。”要说大儿媳妇,曹金萍对她是很满意的,人大气,心底好,也能干,是她理想中的长媳。二儿媳妇也不错,只是个性有些闷,也不是很来事,对他们老两口孝顺是孝顺,但在感情上比不上大儿媳。至于老四家的,要不是四儿子当时难找对象,她还真不想找这个媳妇,好在她也一心一意过日子,没生出什么过分的幺蛾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北方菜量大,饱腹,虽不如南方菜精致,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许桂兰下工后从家里把聘婷叫上,一起到了她大伯家。她们到的时候,饭菜也快做好了,上工的大人,上学的孩子也都到了家。许桂兰因为来得晚,没帮上忙,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行了,今天是喊你过来吃饭,妈和我就特意早点回来做饭,你也别不好意思了。”田秋芳还真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再说原本就是婆婆和她回来的早,她也不会怪二弟妹没有早些过来帮忙。就这样,许桂兰和娉婷帮着一起支桌子,摆碗筷,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上了桌,今天有肉有蛋,还有烙饼,大家吃得挺高兴。如今虽说不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不至于吃不饱饭,但农村人家日子过的本就拮据,有两口好吃的也要省着,哪能天天大鱼大肉呢?偶尔打打牙祭已经很不错了。 106.第一百零六章 娉婷生第三胎的时间也是赶巧, 刚好赶在了除夕夜的凌晨。大家都开玩笑着说, 这均均就是赶着出来收红包的。 “这孩子头发也挺好,又黑又密, 就像别的孩子两个月的头发一样好。” “你看看,他小嘴还在吮呢,头晃来晃去的, 是不是在找吃的呢?” “看这小家伙,白白嫩嫩,长得多好?比他几个哥哥姐姐出生时都长得壮实。” 怀第一胎时娉婷养的精细,亮亮出生时只有六斤多, 第二胎是龙凤胎,平平和安安两人不足月就出生了,合起来还不到十斤。现在的均均是第三胎,生下来有七斤八两,确实是几个孩子在胎里养的最好的。 孩子养的好自然是好, 只是苦了娉婷, 毕竟身体条件不如□□年前,生的过程也不像以前那么顺畅。这次不光她自己受了苦, 翟仲凌在一旁看着也心疼的不行。 很多人都认为对于生过孩子的女人而言,不管生第几胎都比第一胎要容易, 这其实是一个错误的认知。对女人而言, 每一胎都是极为不容易的, 特别是曾经生产过的女性, 子宫的收缩会让产妇更加疼痛。 “婷婷, 你这会儿想吃什么?妈回家给你做去。” 许桂兰从知道娉婷怀孕后就没有离开北平,女儿结婚生子这么多年,她也一直没伺候过月子什么的,这次她就决定留下来好好照顾娉婷的月子。为了这个念想,她一直没开口提回东北老家的事,在娉婷怀孕期间也是和卞颖芝一起照顾娉婷的饮食。 至于儿子儿媳,许桂兰也没怎么理会。自从她想来后,她对于儿子儿媳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这几个月她没有主动联系成都,而成都那边也不知道她在北平的具体地址和联络方式。因此许桂兰到现在还不知道,汪梅在半个月前又生了个女儿的事。 说起汪梅这次生产,也是吃了不少苦。她年纪比娉婷还大一两岁,也属于高龄产妇了。之前和何成辉一直分居两地,这次怀孕是何成辉第一次全程参与。 因为有着这样的补偿心理,在汪梅怀孕几个月里,何成辉对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只要汪梅想要的,想吃的,不管多难,何成辉都想办法给她弄过来。 丈夫如此体贴,汪梅心里自然是极为满足。原本她一直担心会因为怀孕而影响工作,后来校长也单独找她谈了话,意思是她是军嫂,原本就是受到照顾的,加上她在工作中的表现一直很好,校长让她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还让她生产结束后去考个正式的编制。 有了校长的保票,汪梅哪还有什么担忧?就这样安安心心的怀孕,享受着丈夫无微不至的照料,至于孩子出生以后的事,她倒是不怎么担心。 她原本以为,有了何成辉出马,婆婆许桂兰肯定会来成都的,可惜这一次她是真的猜错了。期间何成辉打过好几个电话回老家,也打过电话去北平。具体的情况何成辉没有明说,汪梅只知道许桂兰的病好了,人却一直在北平住着没有回东北。 汪梅这才开始有些慌,之前她认为,以许桂兰的心性,是不可能在北平久留的,要是她知道了自己怀孕的事,肯定会到成都来照顾她。她又怎么会想到,压根没有人和许桂兰说这些,恰巧娉婷也怀孕了,许桂兰自己已经做好了打算呢。 也因为这样,何成辉对汪梅更加愧疚。他一直知道汪梅和娘家关系不大好,婚后这么多年只回过一次娘家。指望娘家人来照顾对汪梅而言肯定是不现实的,可要看汪梅就要生产了,自己妈那又没有音信,何成辉心里也挺着急。 “实在不行,等你生产的时候咱们就找个阿姨照顾你和孩子。” 说起这个,他就想到了那次在电话里,娉婷提到的她找了个阿姨专门照顾许桂兰的事。娉婷的这句话,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耀武扬威”般的高高在上。 他总觉得娉婷这是在指责自己,因为她可以让许桂兰过上富足的晚年,而他何成辉却把许桂兰当老妈子一样使唤,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打击。 他也想好了,反正家里现在还有些存款,也不是请不起阿姨,在这种特殊时期,何成辉自然不会只顾着省钱而不顾媳妇和孩子。 就这样,得到了何成辉的许诺后,汪梅踏上了生产之路,进的是当地的军区医院,生产条件可以说是很不错的,只是不知道哪一环节出了问题,产后竟然出现了大出血的状况,好在发现及时,医生抢救得当,这才没有出什么生命危险。 经了这一茬,汪梅也更惜命了。医生私下里也和她说,以后最好是不要再怀孕。最让她遗憾的是,这次生的还是女儿,她原本是想再生一个男孩的。 “别担心,女儿我也一样喜欢,你看我们俏俏,乖巧又听话,慧慧以后肯定也和姐姐一样惹人疼。” 听了何成辉的安慰,汪梅心里好受了不少,谁知道何成辉紧跟着的另一句话,让她整颗心又跟着纠了起来。 “反正我们还年轻,想到男孩以后还有机会。” 何成辉这无心中的一句话,让汪梅心里极不是滋味,她在心里大声呐喊着,“我再也不想生了!” 有同样想法的人显然不止汪梅一个,娉婷和翟仲凌在生育问题上也达成了一致。 “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怀孕了,咱们这就是最后一次。来,你先喝点粥,妈他们说要过来陪你守岁,我让他们别来了,我们一起过除夕夜就挺好。” 娉婷强撑着起身吃饭,对于翟仲凌的“觉悟”也不去发表什么意见。反正受苦受累的都是自己,他自己承诺了什么,还是要他自己当一回事才行。 在医院观察了两天后,大年初二,娉婷和均均一起出院回家了。回家后,娉婷是接着坐月子,均均则轮番接受着亲友的热烈欢迎和大红喜包。 “这小财神,刚出生就成了小富翁。”卞颖芝给均均取了个“小富翁”的绰号,也是调侃的意思。 家里的孩子常会收到长辈的红包,对于这些钱,娉婷从来没有动用过,都是帮他们存上,告诉他们自己有多少存款,等他们成年后再把存折一并交给他们自己处理。 因为这样,家里几个孩子卵着劲的比存款,而亮亮因为大了几岁的关系,存款自然是比平平和安安要多。 偏偏平平和安安都是不服输的性子,弄到最后连平常家里给他们的零花钱都不怎么舍得用。明明家里条件不错,却生生的过的比别人节俭,他们也成了大院里的另类。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大学也开学了十来天,娉婷坐了四十二天的月子后回到了校园生活。开过年后,她现在已经是一名大三的学生。在学习这一块,除了主修的英文外,包括辅修的法语,她的成绩在系里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 “大三我们会增加更多的实践课,你的状态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接下来我会多给你安排一些实践课程。” 私下里,易教授也找了娉婷谈话。他一直视娉婷为自己的得意门生,就是娉婷怀孕期间也没有对娉婷产生任何的不满。 在他看来,虽然娉婷的工作单位至今还在总政话剧团,但他还是希望娉婷毕业后能在英文专业领域发展。就是不进外交部,哪怕是跟在他后面做个英文助教也行。 对于教授的赏识,娉婷自然是不会退缩的,好在大三了,平常课程不多,她还是有时间多陪陪孩子们,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均均。 “孩子就是见风长,你看这才不到两个月,均均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院子里,卞颖芝和许桂兰正围着均均说笑。她们两都属于个性不错的,平常相处相互谦让,一直以来并没有闹出过什么矛盾。 “可不是,都说‘一听二看三抬头,四抓五撑六翻身,七坐八爬九扶站,一岁宝宝会扶走’。我们均均不是前阵子就能抬头了?那小脖子昂的,就跟那小公鸡似的,体质好着呢。” 现在许桂兰大部分时间都在大院,方姐那边她也做主辞掉了。从娉婷怀孕后,她就学会了自己搭公交,每天从四合院坐车到大院,给娉婷坐些合口的饭菜什么的。 现在均均出生了,她照样是每天坐公交过来,就是帮卞颖芝带带孩子。要是家里有谁想吃东北菜了,她也会下厨做两道,通常是在最后一班公交停运前再坐车回去。 她来北平也将近一年了,生活方面已经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最近她看孩子长得不错,亲家带孩子也不吃力,她已经在考虑回老家的事,只是娉婷一直忙,她还没顾得上跟娉婷说起。 107.第一百零七章 此为防盗章  也因为何成辉已经结婚成家了, 许桂兰不用再为他的个人大事担忧, 如今唯一忧心的就剩下了娉婷的婚事。在她看来,娉婷的年纪在老家早就可以许人家了, 可娉婷在部队里,也没有退伍回乡的念头,又没有自己谈个对象啥的, 这高不成低不就,还隔了那么老远,怎么找对象?一旦有了这个念头,许桂兰就把找对象的事时不时放在嘴边, 平常通信也不忘说上几句。 其实娉婷也想过自己的婚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但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过一辈子了才是她头疼的问题。重生前, 她和男友相识是熟人介绍, 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就是相互合适罢了, 重生后她进了军队,按道理军队是男人最多的地方, 可如今的社会风气也不提倡大张旗鼓地自由恋爱, 平常男女交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否则就是“有碍社会风化”, 是“乱搞男女关系”。团里确实有战友对她表示好感的, 可惜她对搞文艺的男同志没什么进一步的想法,也注意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凑上来了。 “今天听说下星期的大汇演还有几个首长要过来,职位都不低呢。”澡堂里,消息一向灵通的吴亚萍压低着声音说话。部队里有专门的澡堂,大家都是习惯了吃完晚饭洗个澡直接回宿舍。 “是吗?不过这和我们文工团关系也不大。”季红起初有些兴趣,后来又不当回事了。实在是碰到“首长”,那就不方便说什么闲话,而且她们这些文工团的小兵,离“首长”什么的实在是太遥远了。“有时间关心首长,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上次你爸妈写信过来不是还提到了你结婚的事?”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你是城镇户口,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管他呢,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娉婷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样踏踏实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军区汇演上,战地文工团的表演非常成功,获得了首长的表扬和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吴亚萍向团里申请了假期,准备动身回家探亲了。 “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我们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娉婷和季红私下里开着吴亚萍的玩笑,她们知道吴亚萍回家的主要目的,不过在这个当口,也不好大肆宣扬,被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 “行吧,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成功便成仁啊!”带着如此的豪言壮语,吴亚萍踏上了返家的路。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108.第一百零八章 此为防盗章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 我们也不放心, 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 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 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 还特意送我一趟,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 我这也是顺路, 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 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 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 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 还坐上汽车了, 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 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娉婷这丫头真不错,前阵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她妈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把家给支起来,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尽顾着上学,其他事一概不会,谁成想还有这本事呢?这样看来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媒人上门来了。”农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家长里短。之前大家对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学和不下地,现在则升级到了“是个能干知礼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别看之前她家里过的不错,是村里数得着的人家,可现在她爹走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学学种地,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农村姑娘的本分和归宿。好在会在娉婷面前言语不顾忌的人并不多,否则光是听这些闲话都能把她烦死。 这会过年还是很有气氛的,从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为过年做着各种准备。尽管年份不好,大家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年过得有滋有味。首先是村里开始杀猪,每家每户按工分来分肉,许桂兰一个人的工分能分到的并不多,还是村长做主,额外给了娉婷一些猪下水,让她拿回去炖汤喝。 “婷婷呐,你分的这肉太瘦了,拿来做馒头也不适合用这么瘦的肉。”大伯母田秋芳看到娉婷篮子里的肉说道。“还是你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些,分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好喽。今年你妈也顾不上,下午你来我家,我告诉你做馒头要准备些个什么,到时候就和我家一起做了。” “恩,我知道了大妈。家里还有几张肉票,这些肉不够的话也能用票去镇上再买些合适的回来。”娉婷知道许桂兰存了不少票在家,都是之前何跃强和何成辉寄回来的。家里用的上票的地方少,有时候亲戚朋友家里办事也会拿粮食过来换各种票,谁让现在是计划经济,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像村里办喜事,谁家想添置个锅碗,水壶之类的,也要有工业票才行。 “你这孩子,哪用得着你花着肉票去买?你跟你妈两人能要多少肉,这些肉我和你大伯就帮你出了。今年家里分的肉挺多,给你们匀一部分出来,做上百十来个馒头,也够你们吃到开春了。”这年头,馒头馅里加些肉末星子都是香的,田秋芳是个大方人,既然决定帮忙,就不会为了几两肉斤斤计较。 娉婷也不矫情,谢过了田秋芳后,说好了下午去她家,就拎着篮子回了家。许桂兰还躺在床上,娉婷和她说了分肉的事,又告诉她大伯母约着她一起做馒头。 “你大妈匀肉给我们就算了,但我们也不好白白收了,这年头一点肉星子都馋人。家里柜子里还有红枣,你下午带些过去给你大妈,我们自己留一部分就行,要是你想吃甜馒头也能另外做些枣泥馅的。”许桂兰的个性就是不求人,也不愿意欠着谁,她从小日子就过的不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现在成了寡妇,就更不想占别人便宜了,随便让人看轻。 下午娉婷去了大伯家,还带上了红枣,田秋芳埋怨了两句太见外之类的,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做馒头也没那么难,肉呢要肥瘦两间的,我这里有你也不用另外准备,现在就看你要包什么馅的,是白菜馅,酸菜馅,还是萝卜馅?这些都要提前准备。还有面粉要准备好,用白面还是玉米面,你回去都跟你妈商量商量。我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开始动手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你要提前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才成。”最后娉婷拎着肉回了家,又和许桂兰商量好了做馒头的事。 这边馒头还没包起来,那边已经开始打豆腐了,娉婷一下子忙的脚不着地起来。逢上赶集的日子,许桂兰给了她一些钱和票,让娉婷去集上买些过年吃的用的,还让娉婷自己买身衣裳。 “你还是个小姑娘,过年了还是要添点新衣裳,今年家里你也知道,颜色就不要太鲜亮了。你也不用管我,我不缺衣裳穿,也没那个心思,你把自己整好就行。” 许桂兰虽然这样说了,娉婷也没听她的,除了给自己物色了棉衣外,也帮许桂兰买了件棉袄回来。另外挑着买了些吃的零嘴,留着过年待客用。 包馒头,打豆腐,做年糕,大扫除,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年三十当天不光要包饺子还要祭祖,何家每年都是大家一起在老宅吃团圆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中午祭祖时,许桂兰抱着何跃强的遗像哭了许久,何家其他人心情也很悲痛,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总能让人感慨两句“岁月无常”。晚上吃年夜饭时,大家的情绪都不高,除了还不太懂事的孩子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外,大人们都沉默着不说话。饭桌上,等菜都上齐了还不见有人动筷。何富贵作为家里的大家长,他不说开饭是没有人敢动的,只见他沉默地抽着烟,直到烟杆里的烟丝燃尽,他才用烟杆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开饭了,大家才陆陆续续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今年收成不错,何家餐桌上的年夜饭也比往年丰盛了不少,起码有鱼有肉,有鸡有鸭,就是大人没胃口,孩子也吃的满嘴都是油。而娉婷则是静静的吃着饭,不免又怀念起当初的生活,平添无数感伤。 “同志,今天有什么特色菜吗?”国营饭店除了菜单上的品种外,每个季节都会有些时兴菜。比如春天是吃笋的季节,夏天是吃藕的季节,这些时兴菜菜单上是没有的。 “今天早上新上了一批菱角,你们要的话可以现做。” “那行,就给我们现做一份,另外再来两个小炒,一碗米饭和一碗馄饨。”两个人是真的饿了,点了米饭和馄饨是准备一起分着吃,这样就能吃到两样,才不妄费出来一趟。 坐下后,娉婷起身去后厨要了两杯水,一会儿功夫饭店里又来了几个年轻人,娉婷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二流子。看了一眼后娉婷也就不管了,她不知道的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在看到她和季红后眼睛都亮了,朝其他几个同伴示意后坐到了娉婷她们隔壁一桌。 109.第一百零九章 此为防盗章 沈伟文的“活动”很成功, 娉婷被安排到了金陵军区战地文工团。对这个结果何家里非常满意, 要是去黑龙江、云南那么偏远的地方, 家里人还真不放心。再说金陵是哪里?就是这些没读过过书的庄稼人都知道, 那是顶顶富庶的地儿, 古时候好些皇帝都住在金陵城里头呢,可是几朝古都了。 “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他,本来还挺担心你的, 现在知道你要去金陵, 我反而放心了。”许桂兰给娉婷收拾着东西, 女儿出远门, 总归不放心,恨不得什么都让她带上。家里还存了好些粮票、布票、工业票,都是之前何跃强、何成辉寄回来的, 许桂兰不是那种铺张浪费的人,除非必要, 好些票都是攒着不花的。对她而言, 这些好东西都要用在刀刃上才行, 不过这次倒是舍得让娉婷带着了。 “妈,你别给我整那些了,自己留着用吧,我一个人在外头用不了那些,况且部队里什么都有, 不用特意准备的。”许桂兰对她这样好, 好到让她心里有了负担, 娉婷的眼角也开始泛红了。想她上辈子就享受着父母的疼爱,她的离去对父母的打击肯定很大,这辈子何家人对她也很好,她也就把自己当成何娉婷,以后也会好好孝顺他们的。 “我在家里有吃有喝的,啥都不缺,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你带上。本来是想着攒下来,留着你和你哥结婚用。现在你要去部队,你哥也在部队,也不知道你哥啥时候回来娶媳妇,还是先紧着你,等你在部队安稳了,以后你哥结婚你能帮衬点就帮衬点,你们兄妹间就是要这样常来常往的才亲近。” 许桂兰没听她的,继续忙着手里的事,“你哥前几天的信里不是说了吗?他现在随队在成都,等你到了金陵安置好了就给他写信,妈现在就剩你们这一双儿女,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过年前一直没等到何成辉的信回来,家里又发生了大事,许桂兰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好在前几天他来信了,原来是随着部队转移,想着等安置好了再写信。何跃强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只是娉婷上次写到原部队的信没到他手里。娉婷想了想,好在之前那封信里也没什么要紧的话,重新写一封就行。 “原本还想着,等你高中毕业,去找你姨妈帮你找份好工作,再找个好对象,这样你一辈子也不用吃什么苦,谁能料到还有这事呢?但不管怎么说能去部队都是好事,你到了那要努力,不为别人想也要为自己多想想,千万要把自己的前程放在第一位,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跟妈说,只要人好,妈都会同意……”许桂兰絮絮叨叨地说着,娉婷就在一旁听,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来。 “明天我们一起坐车去县里,买些布给你做两身衣裳,总不能穿着旧衣服出门,到了外面会被人家笑话的。”现在的衣服都讲究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他们家的孩子少,不至于又缝又补的,但是大多衣服也显旧了,颜色都洗得发白。在家就是穿补丁衣裳也没什么丢人的,但一出了远门就不同,穿的太差会被人看不起。 “听说现在流行那种改良了的中山装,就做两件外套吧,现在也能穿,冬天里面加件棉袄也能穿。”娉婷没有说不要,既然家里有布票,做两身衣服也不为过。“妈,到时候你也做一身吧,也别太省着了。” “我又不缺衣服,再说了,每天下地干活哪用得着穿新衣服啊,你们年轻小姑娘穿的漂漂亮亮就行了。” 第二天,许桂兰带着娉婷搭车去了县里。镇上只有供销社,虽说一般农村生活需要的生产工具,生活用品都有,但都是最基本的,只讲就实用,不讲就时兴。许桂兰想着南方经济条件好些,听说那里的小姑娘们打扮得可好看,就想带娉婷去县里的百货商店看看,买些花样好,又时兴的料子。 一大早,天还没亮,两人就坐上了村里的牛车,到了镇上又换了拖拉机,一路颠到县里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来。开拖拉机的把她们随意放在了路边,约好了回去的时间后就走了。县里娉婷还没来过,许桂兰倒是认识路,她带着娉婷往县里那条最繁华的街上走。 如今的县城还不算繁华,又矮又灰的房屋,看得出生活水平与几十年后的差距,不过看上去却让人很有亲切感。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县里最繁华的商业街,娉婷也看到了传说中的百货商店和国营饭店。 “饿了吧,妈还特意带了粮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中午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到家。”和拖拉机约好的时间就是中午,等到家了肯定得下午了。早饭和午饭比起来,自然是早饭要省钱。 国营饭店的早饭挺丰盛,面条,饺子,胡辣汤什么的都有。难得下馆子,娉婷肚子里的馋虫也开始叫唤了,她点了份胡辣汤,又加了个油饼子,许桂兰则是叫了碗面条。 正宗的胡辣汤,味美又爽口,娉婷在碗里加了一大勺辣椒油,吃得身上直冒汗。其实娉婷一直很喜欢吃小吃,以前上学,工作时都是和同学,同事到处吃的,恋爱后夜常和男友下馆子,今天这顿饭让她想起了以前的生活。 不管娉婷心里多么波涛汹涌,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人相对之前沉默一些罢了。吃完早饭,母女俩去了百货商店,说是商店其实也不大,就是货柜货架多了几个,目测下来里面的东西确实比镇上的供销社要体面些。一路走到卖布的柜台,满眼看去都是蓝的,灰的,黑的,黄的布料,红色的也有一些,不过比较少罢了,现在也只有结婚办喜事才会穿红戴绿的。许桂兰看上了一匹海棠红的布料,用手摸了摸后转向了娉婷。“婷婷,你看这个料子怎么样,做件外套不错吧?” “不要吧,这也太亮了,穿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还是选一些大众化的颜色吧。”颜色娉婷是挺喜欢的,可是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不要了,一是确实很显眼,二是价格绝对不便宜。 这时候一直没搭理她们的营业员走过来了,她态度还不错,脸上带着笑容,听到娉婷嫌颜色太亮就劝道,“小姑娘这是害臊了,要我说这匹布颜色又正,料子又好,我们店里总共也就进回来几匹,卖的可好了,这不,就剩最后这么些了,要是买回去做外套也是刚好够一身,这位大姐你可要帮闺女好好掌掌眼了。” 听了营业员的话后,不要说许桂兰,连娉婷都直想把这布料买下来了,实在是太会说话。 “中,那就把这匹剩下的都包了,再选两个大众些的颜色,家里你奶给的是藏蓝的,要不今儿就选青的和灰的?不管是做衣裳还是做裤子都带得住,也不显老,你看呢?”许桂兰决定了以后,娉婷也没说不好,要她说,不管什么颜色,做出来的样子也都差不了多少,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等我们回去,找秋香给你做几身,她是去外面学过手艺的,做出来的样子好看着呢。”村里有专门帮人做衣服的手艺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秋香是村里何山明娶的新媳妇,之前专门学过做衣服,花样子也多,现在十里八村的年轻人都爱找她做衣服,仔细算起来的话,秋香也算娉婷的堂嫂子。 买好了布,又逛了两圈,许桂兰给娉婷添了两双鞋,一双小白鞋,也就是白布鞋,还有一双黑皮鞋,都是耐看又好搭配的。这年头能有一双皮鞋绝对是件拉风的事,六块钱的价格不是普通家庭能轻易承受的,可想而知许桂兰是有多舍得。想着娉婷现在还在发育,鞋的尺码还特意放宽了,免得过阵子穿不下,这也是许桂兰精打细算的一面。 购物果真是女人的天性,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许桂兰已经花了不少,娉婷心疼钱,想着等到了部队,缺了什么再添置,也省的在家买,还要老远的带过去,就不肯再逛了。许桂兰知道女儿的心思,这是怕她花钱,欣慰女儿懂事的同时,又难免有些难以表述的失落。她看衣服鞋子都有了,也就随着娉婷的意,两人没吃午饭,只在国营饭店买了两个包子垫了肚子,就直接去了早上下车的路口,等着拖拉机经过时再顺她们一程。 到了村里,看娉婷肚子不饿,许桂兰直接带着她去了何明山家找秋香,要请秋香帮着做衣服裤子。她打算着娉婷在家没几天了,要说些好话让秋香加紧做才行。 秋香长相文气,虽然没有电影里的秋香那么惹眼,但也是个皮肤白嫩,眉眼秀气的姑娘。坐在堂屋做衣服的秋香看到许桂兰带着娉婷过来,她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迎了上去,又端来椅子给她们坐。 “婶子来是有事儿吗?” “这不是给婷婷买了布做衣裳嘛,想着你的手巧,就送过来给你做。” 秋香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接过了许桂兰手里的布料看,“料子都不错呢,颜色也好,特别是这个海棠红的,做出来的衣服婷婷穿上肯定很好看。”她对衣服料子还是挺了解的,知道她们带过来的是好布,也知道娉婷就要去部队了,聪明的人总是一点就透,多余的话也不用说。 “就是她没两天就要去部队了,时间上有些紧,你看能不能赶出来?”许桂兰紧张地询问着,就怕秋香说赶不出来。 秋香也没有立刻回话,她仔细看了看娉婷,才点头答应,“婷婷身量不错,是个衣架子,我也想好了要给她做什么样式。要做三身的话,时间是有些紧,不过我晚上赶赶工也没什么问题,婶子要是信得过我直接交给我就好。”这话也就是同意了的意思。在她们说话间,秋香的婆婆李小梅端着糖水过来了。 “来,桂兰,婷婷,喝点糖水吧。”自从秋香嫁过来,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连缝纫机都是秋香娘家陪送过来的,因为这家里添了好些收入,在村里的地位也提高了不少。李小梅知道这都是儿媳秋香的功劳,因而全家上下都对秋香很好,而秋香也是个个性好的,既勤快又懂事,李小梅真是满意得不得了,逢人就要夸赞的。平常家里来人找秋香做衣服,她也是热情招待,不会吝啬那一把糖一个蛋的,家务也不要秋香沾手,别人都说她们不是婆媳简直是母女了。 秋香帮娉婷量好尺寸后,和娉婷大致说了自己要做的款式,娉婷也觉得不错,之后许桂兰和秋香谈好价钱,比平常做衣服多加了点,一切说定后,约好了取衣服的时间,许桂兰和娉婷就先回家了。 “听李干事说,马上又有一批新兵要来了,我们团这次也收了好几个。”把碗还给炊事班后,两人边走边聊。“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是一直留在部队,还是找个人嫁之后后退伍?” “我还没想那么多,现在我在团里也挺好的,如果能提上干的话我应该会留下来,如果提不上干,以后不在团里了,那就找个地方文艺团,或者做点其他事情,总归没什么可发愁的。”娉婷说出了自己的内心话,“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肯吃苦哪里会活不下去,只是活得好与差罢了。 “你现在还小,再过两年可不是要考虑个人问题?你看以前陈雪丽和吕美在团里出风头吧?现在还不是嫁人了,不过她们命好,嫁了军官,以后是不用发愁了。”对于她们,季红是非常羡慕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和别人比。她的相貌、才艺都一般,当初能进文工团还是走的关系,进来后也是不温不火地混着,从来没有得到过领导的重用,所以她考虑问题难免会现实一些。对于自己未来的生活,她不想就那样认命,可又无力去和现实做什么斗争,在她看来,以后她无非是退伍回家再在家人的安排下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她知道钱群对她的心,说实在话,钱群条件不错,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那也是很多姑娘理想的对象,长得周正,人也老实,家里条件不差,还是城镇户口,只不过季红和她家人都想着能再挑个更好的,才一直没把这个事放在台面上说。要说她不愧疚那是骗人的,可是女人结婚自古就是第二次投胎,就算她自私想投个好胎这也不算什么罪过吧? 110.第一百一拾章 此为防盗章 “我想去做两身衣裳, 天气开始热起来了, 买点棉布料做两个短袖在宿舍里穿穿也不错。” “我存了几张工业票, 想买块表给我弟, 他要结婚了, 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得表示表示才行,谁让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上次在那家国营饭店吃的臊子面真香,我一直惦记着呢, 这次出去我还要再点上一碗, 哎, 晓静,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告诉你,那面条是真的香,分量也足, 你肯定喜欢吃。” “要我说,我们不如一起出去郊游, 爬爬山, 欣赏欣赏初夏景色, 也舒缓舒缓筋骨。平常去的地方是不少,可能停下来认真看一看的机会不多,辜负了多少的大好时光?” “也对,那我们就约起来一起郊游去。愿意去的先报个名,在一起合计一下路线, 争取这一天玩得痛快, 让大家都尽兴。” 从放假通知下来后, 排练室里很是热闹,大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后来在队长许在明的组织下,决定按个人意愿组织郊游,大家纷纷踊跃报名。 “娉婷,要不我们也一起去吧?难得这么热闹,总不能脱离‘广大群众’嘛。”季红出言游说娉婷,她是希望娉婷能和她一起去的。在文工团里,季红和吴亚萍,娉婷的关系最要好,如果吴亚萍没有回乡,那遇到这种活动的时候,吴亚萍肯定是最踊跃的那一个。而娉婷的个性偏文静些,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季红怕娉婷不想去,才会出言劝说。 “那好吧,我们也一起去。”娉婷是个容易心软的,要说爬山的话,金陵的山她重生前就爬腻了,每次爬完后都发誓再也不去爬了,可是朋友一约最后还是会一起去。现在也一样,难得放假,不用排练也不用早起,她更想在宿舍里休息,看看书,写写信都好,不过季红开了口,希望她能一起去,她也就答应了下来。对于友情她还是很珍惜的,毕竟季红时她在团里,难得合得来的朋友。 “好,现在报名的人数已经有十七个了,大家先说说最想去哪里,想做什么,统计后再一起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这样大家没意见吧?”许在明的组织能力挺强的,在团里负责大字报的宣传,组织郊游这种小事对他而言完全不在话下。 果然,他的话一出口,大家都表示同意,纷纷说了自己想去的地方。有人想去栖霞山,有人想去夫子庙,有人想去爬紫金山,还有人想去市里购物,再去吃点东西。 “班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考参考。”许在明一直注意着娉婷,看她带着笑容站在一边,看着大家热闹却一句话也不说,这让他有些气闷。他一直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漂亮又安静的姑娘,为她每一次成功的演出而欢呼,也为她的刻苦努力而心疼,他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关心她,爱护她,把那颗爱恋她的心交给她。他含蓄地表露着爱意,她却全然不能领会,不管自己表现的多么出众,她好像都不放在心上,这让他的爱情变得苦涩无比。 许在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娉婷还有些愣神,看到大家都转过来看她,她轻笑着说,“我随大流就行,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这么多人贡献出来的智慧肯定是好的。” “班长说的对,这么多主意呢,大家少数服从多数,要是实在不能接受的,可以不和大家一起嘛,自己去不就行了?”娉婷说完话,肖云立刻接了嘴,脸上似笑非笑,话里也意有所指。 季红听了皱起眉头,侧头低声和娉婷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听着怎么这么不得劲?” 娉婷摇摇头没说话,另一边肖云说完后又若无其事地和大家说说笑笑起来,仿佛刚刚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许在明虽然心里着急,到底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露什么,看了娉婷一眼后,在大家的簇拥下做着统计。 “要不我们别和他们一起去了?怎么老觉着怪怪的。”季红这会儿有些内疚,要不是她怂恿,娉婷根本就不想出去的。 “没事儿,你等会儿看看他们要去的地方你想不想去,要是不想去我再陪你去其他地方。”娉婷不是木头人,肖云时不时的冷言冷语她早就有感觉了,而且为了什么她也大约清楚,只是一直没有当回事罢了。现在娉婷已经是团里的骨干,大小也是个班长,而肖云来团里也才一年多的时间。肖云之所以敢这么对娉婷,除了年轻无所畏惧外,还是因为她是有些背景的。 肖云的大伯是金陵军区的政委,家里条件不错,作为肖家小辈里唯一的女孩,肖云从小得到了全心全意的宠爱和悉心的培养。可惜她的能力比不上从前的陈雪丽,否则团里肯定会给她最好的机会。她之所以对娉婷有敌意,还是一个“情”字。肖云从进了文工团就偷偷喜欢上了开朗大方又有能力的许在明,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很准,她总觉得许在明喜欢娉婷,因为他对娉婷的关注实在是太多了。想她肖云从小被当作公主一样养大,怎么能容忍有人抢自己喜欢的东西?即使娉婷什么也没做,她也觉得娉婷抢了她的心上人,所以才会一直刻意针对娉婷。只不过她也知道许在明和娉婷并没有在一起,所以她对娉婷的敌意表现得也很隐晦,团里大多数人并不会多想,只当肖云个性就是如此,谁让她家里条件好,任性一点也不奇怪。 最后的统计结果是上午一起去爬山,各自带上干粮防备来不及吃午饭,下午坐车去市里逛逛,再找一家饭店吃个饭,傍晚时回部队。 季红到底还是决定不和大家一起去了,“想想看金陵的山我都爬过了,本来是想着和大家一起活动,免得我们不合群,现在看啊,那些年轻女孩的想法我是搞不懂,也不去凑热闹了。” 娉婷搂着她笑了,“还‘那些’年轻女孩,你年纪也不大啊,明明还是一枝花嘛!” 季红噗嗤一声笑了出了,伸手要去拧娉婷的嘴,“别说跟她们了,就是跟你比我都成了老姑娘,看把你得意的。” 第二天,两人睡到自然醒,磨磨蹭蹭收拾好后去了食堂,这会儿饭点早过了,仗着和炊事班关系好,她们过来蹭点儿吃的。 “哟,两位姑娘这是才起呐?再过两小时可就到了午饭时间了,要不姑娘们再等一等?”炊事班的班长王保平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他是北方人,有着北方人的爽朗和能侃。 “哎呀王师傅,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呗,这不是难得休息吗,我们也不要别的,有大馒头,肉包子的来两个。”她们也不怵,笑嘻嘻地冲着王保平说。 “看你说的,什么时候还让你饿着了?”王保平转身回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碗,碗里有馒头和鸡蛋。“热乎着呢,这会也没米粥,你们拿回宿舍就着水吃吧,吃完了把碗给我送过来。” “谢谢王师傅,就知道您刀子嘴豆腐心,对我们好着呢。”接过王保平手里的碗,娉婷和季红笑容灿烂,最后还不忘捧他两句。 “行了,别灌迷魂汤了,赶紧去吃吧。”王保平笑呵呵地冲她们摆手。 “我那不是还有上次带的辣椒酱吗?沾着馒头吃味道肯定好。”想着干吃馒头有些不对味,季红想着之前从家里带了一罐辣椒酱,宿舍人多,分一分就没了,平常就很少拿出来。今天宿舍人大多不在,她就准备拿出来和娉婷一起沾馒头吃。也不能怪她小气,这年头什么都金贵,就那些辣椒也来的极不容易,家里为了辣椒味道好,又放了好些油下去熬,干吃一口都觉着口齿留香,就那么分给别人吃可不是浪费了。 “行啊,我那还有蜂蜜呢,用来沾馒头也不错,那样咸的甜的就都有了。”娉婷的蜂蜜是许桂兰专门找人弄的,现在计划经济,哪能轻易弄到这么好的东西?别看才一小罐,那也是许桂兰费了老大劲才得来的。家里留了一些给娉婷嫂子,剩下的全都寄给了娉婷,想着蜂蜜对女人好,养人,才巴巴地给娉婷邮了过来。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宿舍,这时候宿舍已经没人了。原本她们并不在一个宿舍住,后来团里人员变动,她们三人自己去找宿管申请,换到了一个房间。宿舍里一共六个人,另外三个女孩人也挺好相处的,在这个宿舍娉婷住的挺舒服自在。 两人泡两杯蜂蜜水,就着辣椒酱和蜂蜜吃好了早饭。 “食堂的馒头挺好吃的,等会儿把碗给他们送过去。”收拾好桌子把碗洗干净,季红问娉婷,“今天我们还出门吗?不出门我就顺便带着饭盒去食堂把午饭一起打回来。” 111.第一百一拾一章 此为防盗章 娉婷参加了两部话剧的排练, 《第二个春天》和《灯下的哨兵》,都属于大型的话剧表演, 娉婷自然不是话剧的主演, 角色相对轻松,也就是传说中的配角,比路人甲多两句台词罢了。开始排练话剧后,娉婷和团里的演员们也渐渐熟稔起来, 她也有了相处不错的朋友。 “你的表情要更加坚定, 这样才能表现出国家科学技术工作人员为国奉献的精神。目前为止你的表现不错, 只要把一些细节的地方处理好, 这个角色的完成度就很好了。”在排练过后,连长蒋珊对大家的表演一一点评。 “是,连长。”娉婷根据连长的指导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很快就得到了连长的肯定,这让她对自己在文工团的生活更有信心了。 如今排练的正是话剧《第二个春天》, 这出话剧的主要内容就是海军某科研单位领导和科技人员发奋图强、克服困难,终于完成舰艇试制任务, 为建设强大海军作出贡献的故事。展现了军队科研部门的指战员和工作人员在祖国现代化国防建设中的精神面貌。吕美和康辉是这个话剧的男女主演,像娉婷这样的辅助角色还有好几个。 “好了, 今天大家的表现都不错,现在已经到了吃饭时间, 大家整理好之后排队, 有序地去食堂。”文工团的吃饭时间和部队里的其他士兵错开, 管理也没有那么地严格。听到吃饭时间到了, 大家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之后在班长的带领下去了食堂。 “醋溜土豆丝,肉丸子,爆炒扁豆,主食有米饭有馒头。”炊事班的战士说了今天的菜单,因为有肉丸子,大家还是挺高兴的。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肉丸子了,要是晚上再能吃上顿饺子,那今天一天可就完美了。” “你就想着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吃饺子,不美死你!” 吴亚萍和季红打的都是馒头,只有娉婷一个人打了米饭。 “哎,我说娉婷,你不是北方人嘛,看你只要有米饭,米粥你就不吃馒头,也不怎么爱吃面食,怎么比我这个南方人还像南方人啊?”吴亚萍个性爽朗大方,有些傻大姐,平常说话直来直去,她和季红一起,都是娉婷在话剧团交到的新朋友。 “米粥养人,听说吃面食容易发胖呢,亚萍你也少吃点面食吧。”娉婷故意这么说,知道她一定会上当的。 果然,听到吃面食会发胖,吴亚萍顿时哀嚎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怪不得你越来越瘦了呢,你也太坏心了,就像看着我和季红发胖,好衬得你瘦是不是啊。” 要不是知道她的个性,这话听了非让人生气不可。娉婷和季红埋头吃饭,也不理会她的埋怨。如果在这样的环境和高强度的训练里都能发胖,那真就是天生的,非人力不可逆转的悲剧。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排练,大家排练的舞蹈和话剧已经非常成熟了,在军区上层领导的指示下,战地文工团开始了上百场次的巡演,最先表演的正是文工团所在的军区部队。 “等会儿上台了不要慌,你平时排练时表现挺好的,只要这一场演好了,以后你的表演机会就多了。”后台,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化妆,季红怕娉婷紧张,出声安慰着。 “嗯,我知道的。”娉婷正对着镜子给自己画眉毛,今天表演的人多,化妆师只有一个,娉婷从化妆师那借来了多余的化妆品,自己动起手来。“你看我画得不错吧,你们要是放心的话,等会儿我帮你们一起画,也免得你们一直等着。” 原本吴亚萍和季红是对娉婷的技术有所怀疑的,这会儿看到娉婷化好的妆,还真有种惊艳的感觉,反正就是既自然又好看。吴亚萍也不怕给自己打脸,等娉婷收拾妥当了,赶忙坐到娉婷面前,把自己一张有些肉嘟嘟的脸送了过去,“你给我画吧,我要求也不高,照你这样来就行。” 娉婷笑着不说破,东西原本就是借的,也不知道化妆师什么时候就要用,娉婷赶紧动手帮她们两化了起来。她们三人凑在角落里,其他人倒是不太注意,偶尔也有人朝着她们指指点点的,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 “娉婷,你怎么有这手艺呢?还真别说,你老说自己是农村来的,我看也不像啊,别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故意隐瞒身份的吧。”吴亚萍的个性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没有坏心,不过有时候说话会不顾脑子。她的本意是说娉婷不像农村姑娘,但是她忘了现在的环境是什么样,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瞎说什么呢,人家娉婷可是烈士子女,是中下贫农,你可不要乱给她扣帽子。”娉婷还没开口呢,季红立刻就制止了吴亚萍的口不择言。现在到处都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部队里的情况要好一些,在外头露出一点口风可是要拉去批斗的。虽然知道吴亚萍是无心的,季红也要说清楚,一是免得娉婷心里不痛快,二是得让吴亚萍吃这个教训才行。 “我真不是这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吴亚萍这会才反应过来,赶忙要给娉婷道歉。 “你我还不知道?我没生气,你别乱动了,等会把妆弄花了。”娉婷确实没生气,她对现在的生活,对这个时代,还有着说不清的隔阂,好像自己是游离在生活之外的,尽管努力融合,努力习惯,但她毕竟没有见识到生活的可怕之处。她只是趋利避害,让自己不要去触碰危险,努力融合大环境,现在可不兴什么“言论自由”,祸从口出,吴亚萍这种动不动就开口不过脑子的行为,说不准以后会吃亏。 有了这个插曲,吴亚萍到化妆结束都保持着沉默,娉婷又快速帮季红画好妆,把东西还给化妆师后,就在一旁等着自己的节目上场。 “我刚刚看过了,我们的节目还有好一会,现在是歌舞团表演,等会儿还有个独唱,要不我们去前面看一看,等快到我们了再过来。”吴亚萍没一会儿就恢复了元气,怂恿着娉婷和季红躲到台前去看节目。 “这样合适吗?被领导看到了,我们会不会挨骂?”娉婷以前没有参加过表演,不知道团里的制度是怎样,允不允许演员看节目。 “没事的,只要不影响表演,连长不会在意的。再说我们也就是偷偷地看,在角落里不会有人发现的。”吴亚萍说的是实话,这种事她以前的确没少干。 季红最先心动了,娉婷则是可有可无,最后趁着别人不注意,她们三个人绕到台前的角落里。这会的节目是一段民族舞,由陈雪丽担任领舞。只见她穿着少数名族服装,妆容靓丽,动作优美,身段婀娜,把台下不少战士眼睛都看直了。任何时候都不缺“明星”,古时候潘安、李白、苏轼等名人就有大把的“粉丝”,而现在,在金陵军区,陈雪丽就是绝对的军中一枝花,是六十年代的“白富美”。 “真好看呐。”吴亚萍喃喃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人好看还是舞好看。娉婷看了也很服气,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说起来自己比别人多了一段机遇,知道未来几十年的大趋势,可要真的比起来,还真的比不上陈雪丽这样的女孩。她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魅力,那种优越生活培养出来的气质,自己是真的学不来。 “哎,还真的是你啊。”从背后传来的说话声把她们三人吓了一跳。娉婷转头一看,原来是好久不见的郭子。 “我就坐在那里,正好转头就看到你出来。”郭子带着一脸笑容,指着不远处的座位,离她们藏身的幕帘非常近。“你今天有表演?几个月不见人确实变得不一样了,我还怕自己认错人了呢。” “过会儿有个话剧,今天是我第一次登台,你一定要捧场呐。”娉婷和他开着玩笑,又把郭子介绍给了吴亚萍和季红。 “这是郭子,我进团的那天是他去火车站接我的,是我在部队认识的第一个战友。”娉婷这样介绍,郭子听了果然很高兴。平常能说会道的他,这会在三个女孩子亮闪闪的眼神中也不禁红了脸。 “我也就是过来跟你招呼一声,看到你在团里过的挺好也就放心了。”来之前没想那么多,只是纯粹来和娉婷说句话,虽然在一个部队,可他们能碰见的机会也不多。这会儿在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面前,就是他平常能说会道,也有些词穷了。匆匆忙忙撂下一句“你们看这点时间,别误了上台。”就慌忙离开了。 郭子一走,吴亚萍就乐开了花,“你们看他那脸红成什么样了,那憨样还挺逗的。” 舞蹈表演结束了,三人回了后台准备登台。这会大家的妆都化好了,娉婷她们三人的妆容对比之下就看出了不同来。 “你们的妆倒是挺不一样的,没想到何娉婷你还有这一手啊?要不以后团里出去表演,小陈师傅来不及给大伙化妆,你就帮着上呗。”说话的是正是方芳,她刚跳完舞下台,已经听说了娉婷自己会化妆的事。别看她和娉婷一个宿舍,其实心里看不上娉婷,一方面娉婷是农村来的,而她方芳自诩自己是城里人。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认,何娉婷长得比她好看,也比她年轻,虽然是农村来的,各方面基础都不错,这不,才来了多久?就已经能上台表演了。这些年方芳在团里一直被陈雪丽压着已经让她心里不快,如今一个农村来的小姑娘而已,她怎么能让何娉婷压她一头呢? 娉婷没想到方芳会突然发难,好歹大家是舍友,一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平平常常相处而已,现在看来,她原本的想法也是错的,会叫的狗到哪里逮着人都想咬一口。 “你要是有这想法可以去和团里的领导们提,还有我要准备上台了,就先不和你聊了。”娉婷直接没给她面子地反驳了方芳,这种人她以前也见多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优越感,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时不时想给别人使绊子,她何娉婷也不是吃素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112.第一百一拾二章 此为防盗章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 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 说是要给我找对象, 好些媒人上门, 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 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 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 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你是城镇户口, 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 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 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 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 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 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管他呢,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娉婷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样踏踏实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军区汇演上,战地文工团的表演非常成功,获得了首长的表扬和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吴亚萍向团里申请了假期,准备动身回家探亲了。 “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我们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娉婷和季红私下里开着吴亚萍的玩笑,她们知道吴亚萍回家的主要目的,不过在这个当口,也不好大肆宣扬,被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 “行吧,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成功便成仁啊!”带着如此的豪言壮语,吴亚萍踏上了返家的路。 要说沈伟文为什么会帮娉婷入伍,一是“情谊”二字,第二还是因为他对娉婷的印象不错,刚好今年他管着征兵的事,知道军区文工团是招女兵的,只是名额较少。这年头各类文工团挺多,但最吃香的还是军队编制内的文工团,想到一起训练,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沈伟文特意动用关系走动了一番。从他起了这个念头到事情办成,也只用了两天时间,事成后,他也没有邀功,而是直接让自己的警务员去和何军生说了。 对沈伟文而言,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极限,要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喜欢钻营的人,他能升到这个职位靠的是他在部队在战场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就是对他几个儿子,他都没有想过动用什么关系。事实上,如果何跃强不是在战场上牺牲了,那么等部队战胜回国,何跃强的职位怎么也能往上提一两级,何家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所以说,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何军生前脚刚从娉婷家离开,后脚消息就已经传遍整个村子。下午许桂兰照常去上工,现在地里的活少,生产队组织社员一起上河工,挖人工河,这比种地辛苦多了。聘婷下午一个人在家,四婶李香珍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聘婷呐,一个人在家忙啥呢?” “就是翻翻课本。”聘婷收起手里的书站起了身,她知道四婶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过来肯定是有事,况且这会正是上工的时候,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偷偷溜回来的。 “今儿听说你能去部队当兵了?”李香珍笑着问聘婷,表情还略微有些不自然。 “是有这话,婶婶倒是晓得的挺快。” “嗨,这种事谁还能瞒着不成,这不早传开了嘛。”李香珍用胳膊支了聘婷一下,“要不你把这机会让给我们成伟吧,你看你和他一般大,他还是个小子,进了部队不比你有出息?姑娘家在村里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就行,哪用得着去部队吃苦啊。” 娉婷一听这话就觉得脑仁疼得厉害。何家人都不错,就是这个婶婶有些喜欢斤斤计较,占小便宜。平常小事都无所谓,这种大事能说让就让吗?而且她这话也说的太难听了,什么姑娘小子的,难道小子一定会比姑娘能干?“是部队的领导看着我爸为国家牺牲的份上才招的我,换成别人人家也不一定乐意。再说成伟才十六岁,还够不到年龄呢,婶婶你急什么呢?” “你这丫头,怎么跟婶婶这么说话?你爸不是成伟他二伯?你不是我们侄女?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再说成伟个子长得高,谁见了不说一声好小伙,差个一岁两岁的算啥,年龄找人改改不就成了,能费什么事儿?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问你妈,问问她姑娘家家的去部队干啥,不稳当!”李香珍没有得到聘婷的同意,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今天一知道这个消息,她心里就已经盘算好了。她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何成伟眼看就要成年了,要想出息得要有个好工作才行。像大伯的儿子进了供销社,平常油水那么多。二伯家的成辉也早早进了部队,现在不也是个小官?她早就眼红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虽说不是给成伟的,但是她相信“人定胜天”,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取,就是去抢也要抢过来。 娉婷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自说自话成这样也是少见。不过嘛,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素质也是高低不齐,一个个计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看着李香珍气呼呼地走了,娉婷也没当回事。在她看来,只要她自己想去,最后肯定能去成,相处了不少时间,许桂兰的性子她也有了几分了解,绝对是疼女儿的,爷爷何富贵也是个三观挺正的人,不至于做这种事。至于其他人,光是厚脸皮没用,还得占理才成,想她娉婷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有人就爱“柿子捡软的捏”,所以她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准则,不去招惹别人,也不怕别人过来招惹她。再者说,把这样的好事让给别人那得多傻缺?没过多久大运动可就来了,想想还是部队安全些,等她当个几年兵再回来也差不多结束了。李香珍说得轻巧,在娉婷看来那何成伟人也不怎么样,不是多么正直的人,况且何成伟是她堂弟不是亲弟,就算以后发达了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提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爹妈这样混不吝,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113.第一百一拾三章 此为防盗章  坐在灶台前, 娉婷脸上映着火光, 看着正在燃烧的柴火发着呆。本来她活得好好的, 毕业了,有了工作,工资尚可, 找了个可以谈婚论嫁的男朋友,正是爱情、面包双得意的时候。谁知道上了个街,莫名其妙遇到了抢劫,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已经被一个陌生男人捅了一刀, 只记得当时她已经吓傻了, 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没人敢上来救她,血不停地往外涌, 她自己捂着伤口, 渐渐全身都开始发凉。 她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看到穿着制服的医生和警察往她的方向奔跑而来, 然后就昏了过去, 醒来后就到了这里,成了这个生活在1966年,年仅十七岁的北方小姑娘何娉婷。 要说她和这个姑娘有什么相同点,应该也就是名字都叫娉婷罢。“娉婷”是用来形容女子姿态美好的样子, 也用来借指美人。她出生时皮肤白嫩, 眼睛又大又圆, 一看就像她妈, 是个美人胚子,就因为这样她爸才给她取名娉婷的。而这个北方的农村姑娘,竟然也跟她同名同姓的,确实挺有缘分。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何娉婷,她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用家里唯一的一块小镜子看过她现在的长相后,她表示还能接受。 如今她的皮肤有些干燥,脸颊上还有那么一点高原红,忽略这些的话,长相还是挺不错的,起码眉目秀丽,骨架小巧,配上一米六多的身高,还真不像传统北方姑娘的样子。 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实在是她深知皮相的重要性,要是长得丑,出生年龄又大了那么多,那她岂不是亏得很?心里想着这些,手里拉风箱的动作也没停。趁着火势大,娉婷起身从屋角捡了两个红薯放进灶膛里,就准备拿它们当自己的早饭了。原汁原味的东北烤地瓜,这在穿之前得好几块钱才能买到呢,现在倒成了果腹的金贵粮食了。 这会儿刚过了□□,农村里倒不至于饿得狠,但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队里条件算不错,因为她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里,虽然他们在生产队里不上工,没有工分,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偶尔还有粮票肉票油票地寄回来,家里就娉婷和许桂兰母女俩,许桂兰自己也在村里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粮食可分。 母女俩除了自己的吃食,就是过年过节孝敬孝敬长辈,或者亲戚间相互来往,其他也没什么可花费的,日子相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宽松了。但也仅限于不饿着而已,毕竟资源匮乏,又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过的节省,没有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 许桂兰对闺女是真心宠爱,自己一个人忙着家里家外一摊子事,连家务都很少让娉婷沾手,更别说下地挣工分了,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肤要白嫩不少,并且她还在县里上高中,要知道农村里很多女孩是不上学的,就冲这,娉婷在村里就非常特殊了。现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气冷得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了可干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许桂兰正在上工,队长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忧。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一个标准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质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上学好歹也是个学霸,历史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同时她又明白,过分担心并没有什么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争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外,其余也无能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较简单,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当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戚,不过几个儿子早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如今跟着大伯过,何跃强作为老二早就分家单过了,所以现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许桂兰。庆幸的是娉婷小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凭着她得观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样,适应得很快。 当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时,娉婷听到有人敲响门,她以为是许桂兰回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没想到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许桂兰,而是爷爷何富贵。 “婷婷呐,你妈昨天回来没有?”何富贵手里拿着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被岁月磨蚀,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焦急。和许多普通本分的农民一样,何富贵一辈子只知道种地、攒钱,一下子拉巴了五个子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也是很不容易。在五个子女中,最让他得意的就是二儿子何跃强,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部队扎稳了根,为国家做贡献,是他这个做父亲一辈子引以为豪的。 “没呢,昨天下午听了队长大伯的通知才动身,村里的牛车送到半路再搭车,到市里不也得好一会吗,可能晚了没来得及回。”娉婷自己心里也担心,但她没有对着何富贵表现出来。昨天队长匆忙过来通知让许桂兰去一趟市委,说是有电报发过来,要她一定要本人去才行。许桂兰听说后直接就出门了,只来得及交代娉婷好好看家。 农村里的消息一向传播很快,许桂兰还没出村口,村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人嘛,离不开八卦,这件事已经被大家翻来覆去地讨论出了好几种版本。何富贵老两口如今跟着大儿子过,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让大儿子儿媳注意这边的情况,听他们说许桂兰可能一夜没回,他一大早就急忙赶过来问情况,心里也是愁得不行。 “哦,那行,你妈啥时候到家了你过来和我们说一声。”想了想,他还是改了口,“还是让你妈过来一趟吧,我和你奶都不放心,也要问问咋个情况。” 娉婷点头同意了,心里想的却是有什么事是需要发电报的?能通过电报找许桂兰的也就只有何跃强和何成辉了。娉婷估摸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在何富贵面前她也没表露出来。 何富贵没打听到消息,失望地转身往回走,娉婷看了他一会,心里也有些不得劲,想她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对老人家多少有些移情,看到何富贵不免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同样灰白的头发,同样有些驼着的背。关上大门回了厨房,水已经滚开了,娉婷怕灶膛里的红薯烤成碳,也急忙扒拉了出来,放在一边等凉了再吃,自己打了热水洗漱去了。 而这个时候的许桂兰呢?早已经哭瞎了眼睛。昨天火急火燎赶到市政府,看到电报上的消息后她就晕了。她的丈夫何跃强,在战争中光荣牺牲了。 “许桂兰同志,电报是从部队发过来的,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也感到很痛心。何跃强同志是为了国家牺牲,是光荣的牺牲,我们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对于烈士家属要给予关怀和帮助,有任何需要政府帮助的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力去办……” “听说你的儿子也参军了?你们是有觉悟的家庭,党和政府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你要节哀……” “何跃强同志事在战场上牺牲的,很遗憾,他的遗体不能带回来,部队在国界边统一建了公墓,他的遗物和最后的遗嘱过几天会有人送过来,包括何跃强同志的烈士勋章……” 一夜之间,她仿佛哭干了多有的泪,呆呆地躺在政府招待所的小床上,还怎么样都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她十九岁就嫁给了何跃强,农村姑娘结婚普遍都早一些,对她而言,丈夫是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是家人,是要过一辈子的。哪怕丈夫整年整年在部队里不回来,但她知道丈夫心疼她,家里人对她都好,他们还有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她没什么不满的,只等着丈夫哪天退伍回家,两口子一起扶持着走完这一生,没想到突然间有了这样的噩耗,让她怎么能接受呢? 那些和丈夫在一起的画面不停在眼前闪现着,真的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她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追着丈夫一起去,觉得人生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可是想到他们还有两个孩子,特别是小女儿,还没有成年,就狠不下这个心去寻死觅活。就这样,她在绝望中睁着双眼,就这样呆呆的过了一整夜。 正式进入文工团后,娉婷发现文工团里真的是藏龙卧虎。有毕业于军艺的文艺兵,有在国外专家指导下练习的独唱演员,有能唱能跳的民歌手,还有很多干部子弟。这样一看,娉婷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优势,即使知道历史的轨迹,但是怎么让自己生活的更好,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在这个大环境里,做生意是不可能,去工厂上班还不如在部队,当老师什么的也危险得很,这样权衡下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114.第一百一拾四章 此为防盗章  伟大领袖M主席写过一首诗:飒爽英姿五尺枪, 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 不爱红妆爱武装。一句“不爱红装爱武装”让整个国家都掀起了一股装军装的流行趋势。绿色的军装和军鞋,再带上一顶绿色军帽,斜挎一个军绿色背包,手拿一本M主席语录,就是现在最标志性的装扮。不说在部队当兵的, 就是平常生活里大家也以穿一身军装为荣,再加上娉婷和季红两个女孩子出门,穿着军装更安全些。 “听李干事说, 马上又有一批新兵要来了,我们团这次也收了好几个。”把碗还给炊事班后, 两人边走边聊。“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是一直留在部队,还是找个人嫁之后后退伍?” “我还没想那么多,现在我在团里也挺好的, 如果能提上干的话我应该会留下来,如果提不上干, 以后不在团里了, 那就找个地方文艺团,或者做点其他事情,总归没什么可发愁的。”娉婷说出了自己的内心话, “天无绝人之路”, 只要肯吃苦哪里会活不下去, 只是活得好与差罢了。 “你现在还小, 再过两年可不是要考虑个人问题?你看以前陈雪丽和吕美在团里出风头吧?现在还不是嫁人了, 不过她们命好,嫁了军官,以后是不用发愁了。”对于她们,季红是非常羡慕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和别人比。她的相貌、才艺都一般,当初能进文工团还是走的关系,进来后也是不温不火地混着,从来没有得到过领导的重用,所以她考虑问题难免会现实一些。对于自己未来的生活,她不想就那样认命,可又无力去和现实做什么斗争,在她看来,以后她无非是退伍回家再在家人的安排下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她知道钱群对她的心,说实在话,钱群条件不错,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那也是很多姑娘理想的对象,长得周正,人也老实,家里条件不差,还是城镇户口,只不过季红和她家人都想着能再挑个更好的,才一直没把这个事放在台面上说。要说她不愧疚那是骗人的,可是女人结婚自古就是第二次投胎,就算她自私想投个好胎这也不算什么罪过吧? “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哪能像以前一样当菟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只是优秀又对我好,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社会再发展几十年,男女已经平等了,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剩斗士”,“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她根本做不到,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季红确实受到了震动!她想着,要是这些话让自己父母听到了可不得了,没想到娉婷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的想法却这么令人震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娉婷此时脸上自信的神采,她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像娉婷一样该多好?哪怕是个农村的姑娘,却仿佛得天独厚,学什么都快,领导也喜欢,就是不打扮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以后我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也相信你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能让你享福的男人。”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走着走着娉婷也忍不住笑了,引得季红莫名地看着她。 “我想着,要是这会儿有谁听到我们说的这些话就真的完了,多损形象,好像我们急着嫁人似的,满口男人男人的。”娉婷这样一解释,季红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有些压抑的气氛,两人又开开心心地说一路说笑,准备等着坐开去市区的公交。她们不知道的事,路边停着的吉普车里,已经有几个人全程听到了她们关于“婚姻”和“男人”的大胆言论。 “呵,这两个妞,在大马路上就这样不注意形象,我看想找个好对象也难。”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军官,坐在副驾驶,正侧着身子对着后座的人说话,“你说这些姑娘,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不是想嫁好人家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遇上哪个都够男人喝一壶吧?” 坐在后座的那位一直低头看着文件,修长的手指不停翻阅着,眉头微皱,好似对那些话置若罔闻。 “这两个啊,是我们文工团的姑娘,个子高些的那个还是文工团的骨干呢,部队里可有不少男兵中意她,不光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石团长,你可就不懂了,带着烈性的姑娘更让男人有征服欲,别说喝一壶,就是喝两壶,三壶都有人抢着要。” “行呐,你小子也是其中一个吧!我告诉你,这男人找老婆那什么好不好看的没用。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还是得会伺候人,得知暖知热,你说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晚上还能给你端盆洗脚水,这样的老婆招人稀罕不?再说了,灯一关还不是一个样,只有你们这些个小年轻才会非得找个好看的,这好看能当饭吃吗?”石团长名叫石前进,四十出头的年纪了,以前参加过战争,是靠着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三岁就一个代沟更何况他和小年轻们差那么些岁数呢?他和下面的兵相处起来一向没什么架子,因而开车的警务员也敢和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我说仲凌呐,这在车里呢,就一会儿功夫,你也别那么认真了,我看着都觉着头疼。”石前进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有些烦躁地说,“这老丁怎么回事,等了他有十分钟了,还不过来!这要是在战场上,那就是延误战机!” 翟仲凌合上手里的文件,放进了档案袋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赏心悦目,直让石前进看得牙疼。 “我说仲凌,你还年轻,虽说稳重些好可你也太缺乏朝气了,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我这个大老粗看着都累。”他们几个人是总军区的,今天开完会后一起出来办事,别人的事都办好了就剩老丁磨磨蹭蹭,眼看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石前进难免有些着急,总想着找人说话分散分散注意力。翟仲凌是首都来的,读过军校,也上过战场,立过军功,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军区参谋。石前进虽说是草根出身,但他不是迂腐的人,也不玩阴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翟仲凌来了金陵军区后,他们相处不错,挺合得来,虽说年龄有些差距,但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所以石前进这么说话翟仲凌听了并不生气。 “再等等吧,我们是提前办完事过来的,丁政委也不知道我们在这等着,要是急得慌你也可以下车走走,散散心。”天气有些闷,翟仲凌伸手解开脖子上的纽扣,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脸上棱角分明,无论是坚毅的下巴还是抿着的嘴唇,无不显示他是一个极有原则和认真的军人。 又过了几分钟,丁政委终于出现了。警务员周正开着车出了部队大门,往总军区开去,而此时,娉婷和季红还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那班总是会晚点的公交车。不经意的转头和抬眼间,两人有了片刻的对视,只是此时谁也不会知道,以后大家会有着怎样的交集。 “都等了十几分钟了,连个车影子都没见着,去一趟市里真不容易。”有些晃神的娉婷听到了季红的抱怨,立刻收回了一些莫名的思绪。 “再等等吧。车子总会来的,你先想想等会儿到了市里我们先去哪里?你中午想吃什么?这样分散注意力,你就不会着急了。”有些人喜欢等车,有些人等一分钟都会不耐烦,而娉婷就是那个只要确定车会来,等多久都不会不耐烦的人。 “我怎么觉着平常你就是这么跟吴亚萍说话的呢?感情你把我当她啦?我可没她那么不靠谱……” 又过了六七分钟,开往市区的公交车姗姗来迟,娉婷和季红终于能在公交车上感受着初夏的微风。 两人一路走过去,这时候正是饭点,路上行人不多,到了饭店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同志,今天有什么特色菜吗?”国营饭店除了菜单上的品种外,每个季节都会有些时兴菜。比如春天是吃笋的季节,夏天是吃藕的季节,这些时兴菜菜单上是没有的。 115.第一百一拾五章 此为防盗章 “许大姐, 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小米粥, 还有馒头和咸菜,你起来吃点东西吧。”许桂兰比沈兰花大一两岁, 沈兰花就直接称她“大姐”了。 许桂兰缓缓地转过头, 看清楚来的人后,不知怎的, 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流。她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沈兰花也顺势坐在了床边,握着她的手。“大姐,我也知道你难受,但是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 什么苦都得受着。我爹以前也是当兵的, 那时候还在战乱,他年纪轻轻牺牲了, 我娘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过得很不容易, 你的痛苦我是很能理解的,但是人嘛, 总是要往前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 日子总是要过的。想想你的孩子,还没有成家, 日后儿子女儿结了婚, 孙子外孙一生, 你也是奶奶外婆了, 这么一想,你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这些道理许桂兰怎么会不懂呢?只是伤心来了谁能挡得住?说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纪,可她毕竟年轻过,和丈夫感情要好,现在丈夫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心里真的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在沈兰花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早饭,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着她出来了这么久,家里人也担心,就是坏消息也是要尽快回去,好让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我一趟,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我这也是顺路,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还坐上汽车了,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娉婷这丫头真不错,前阵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她妈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把家给支起来,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尽顾着上学,其他事一概不会,谁成想还有这本事呢?这样看来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媒人上门来了。”农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家长里短。之前大家对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学和不下地,现在则升级到了“是个能干知礼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别看之前她家里过的不错,是村里数得着的人家,可现在她爹走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学学种地,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农村姑娘的本分和归宿。好在会在娉婷面前言语不顾忌的人并不多,否则光是听这些闲话都能把她烦死。 这会过年还是很有气氛的,从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为过年做着各种准备。尽管年份不好,大家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年过得有滋有味。首先是村里开始杀猪,每家每户按工分来分肉,许桂兰一个人的工分能分到的并不多,还是村长做主,额外给了娉婷一些猪下水,让她拿回去炖汤喝。 “婷婷呐,你分的这肉太瘦了,拿来做馒头也不适合用这么瘦的肉。”大伯母田秋芳看到娉婷篮子里的肉说道。“还是你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些,分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好喽。今年你妈也顾不上,下午你来我家,我告诉你做馒头要准备些个什么,到时候就和我家一起做了。” “恩,我知道了大妈。家里还有几张肉票,这些肉不够的话也能用票去镇上再买些合适的回来。”娉婷知道许桂兰存了不少票在家,都是之前何跃强和何成辉寄回来的。家里用的上票的地方少,有时候亲戚朋友家里办事也会拿粮食过来换各种票,谁让现在是计划经济,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像村里办喜事,谁家想添置个锅碗,水壶之类的,也要有工业票才行。 “你这孩子,哪用得着你花着肉票去买?你跟你妈两人能要多少肉,这些肉我和你大伯就帮你出了。今年家里分的肉挺多,给你们匀一部分出来,做上百十来个馒头,也够你们吃到开春了。”这年头,馒头馅里加些肉末星子都是香的,田秋芳是个大方人,既然决定帮忙,就不会为了几两肉斤斤计较。 娉婷也不矫情,谢过了田秋芳后,说好了下午去她家,就拎着篮子回了家。许桂兰还躺在床上,娉婷和她说了分肉的事,又告诉她大伯母约着她一起做馒头。 “你大妈匀肉给我们就算了,但我们也不好白白收了,这年头一点肉星子都馋人。家里柜子里还有红枣,你下午带些过去给你大妈,我们自己留一部分就行,要是你想吃甜馒头也能另外做些枣泥馅的。”许桂兰的个性就是不求人,也不愿意欠着谁,她从小日子就过的不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现在成了寡妇,就更不想占别人便宜了,随便让人看轻。 下午娉婷去了大伯家,还带上了红枣,田秋芳埋怨了两句太见外之类的,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做馒头也没那么难,肉呢要肥瘦两间的,我这里有你也不用另外准备,现在就看你要包什么馅的,是白菜馅,酸菜馅,还是萝卜馅?这些都要提前准备。还有面粉要准备好,用白面还是玉米面,你回去都跟你妈商量商量。我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开始动手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你要提前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才成。”最后娉婷拎着肉回了家,又和许桂兰商量好了做馒头的事。 这边馒头还没包起来,那边已经开始打豆腐了,娉婷一下子忙的脚不着地起来。逢上赶集的日子,许桂兰给了她一些钱和票,让娉婷去集上买些过年吃的用的,还让娉婷自己买身衣裳。 “你还是个小姑娘,过年了还是要添点新衣裳,今年家里你也知道,颜色就不要太鲜亮了。你也不用管我,我不缺衣裳穿,也没那个心思,你把自己整好就行。” 许桂兰虽然这样说了,娉婷也没听她的,除了给自己物色了棉衣外,也帮许桂兰买了件棉袄回来。另外挑着买了些吃的零嘴,留着过年待客用。 包馒头,打豆腐,做年糕,大扫除,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年三十当天不光要包饺子还要祭祖,何家每年都是大家一起在老宅吃团圆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中午祭祖时,许桂兰抱着何跃强的遗像哭了许久,何家其他人心情也很悲痛,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总能让人感慨两句“岁月无常”。晚上吃年夜饭时,大家的情绪都不高,除了还不太懂事的孩子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外,大人们都沉默着不说话。饭桌上,等菜都上齐了还不见有人动筷。何富贵作为家里的大家长,他不说开饭是没有人敢动的,只见他沉默地抽着烟,直到烟杆里的烟丝燃尽,他才用烟杆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开饭了,大家才陆陆续续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116.第一百一拾六章 此为防盗章  “听李干事说, 马上又有一批新兵要来了, 我们团这次也收了好几个。”把碗还给炊事班后,两人边走边聊。“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是一直留在部队,还是找个人嫁之后后退伍?” “我还没想那么多,现在我在团里也挺好的, 如果能提上干的话我应该会留下来, 如果提不上干,以后不在团里了, 那就找个地方文艺团, 或者做点其他事情,总归没什么可发愁的。”娉婷说出了自己的内心话,“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肯吃苦哪里会活不下去, 只是活得好与差罢了。 “你现在还小, 再过两年可不是要考虑个人问题?你看以前陈雪丽和吕美在团里出风头吧?现在还不是嫁人了,不过她们命好,嫁了军官, 以后是不用发愁了。”对于她们,季红是非常羡慕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和别人比。她的相貌、才艺都一般,当初能进文工团还是走的关系,进来后也是不温不火地混着, 从来没有得到过领导的重用, 所以她考虑问题难免会现实一些。对于自己未来的生活, 她不想就那样认命,可又无力去和现实做什么斗争,在她看来,以后她无非是退伍回家再在家人的安排下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她知道钱群对她的心,说实在话,钱群条件不错,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那也是很多姑娘理想的对象,长得周正,人也老实,家里条件不差,还是城镇户口,只不过季红和她家人都想着能再挑个更好的,才一直没把这个事放在台面上说。要说她不愧疚那是骗人的,可是女人结婚自古就是第二次投胎,就算她自私想投个好胎这也不算什么罪过吧? “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哪能像以前一样当菟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只是优秀又对我好,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社会再发展几十年,男女已经平等了,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剩斗士”,“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她根本做不到,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季红确实受到了震动!她想着,要是这些话让自己父母听到了可不得了,没想到娉婷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的想法却这么令人震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娉婷此时脸上自信的神采,她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像娉婷一样该多好?哪怕是个农村的姑娘,却仿佛得天独厚,学什么都快,领导也喜欢,就是不打扮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以后我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也相信你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能让你享福的男人。”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走着走着娉婷也忍不住笑了,引得季红莫名地看着她。 “我想着,要是这会儿有谁听到我们说的这些话就真的完了,多损形象,好像我们急着嫁人似的,满口男人男人的。”娉婷这样一解释,季红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有些压抑的气氛,两人又开开心心地说一路说笑,准备等着坐开去市区的公交。她们不知道的事,路边停着的吉普车里,已经有几个人全程听到了她们关于“婚姻”和“男人”的大胆言论。 “呵,这两个妞,在大马路上就这样不注意形象,我看想找个好对象也难。”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军官,坐在副驾驶,正侧着身子对着后座的人说话,“你说这些姑娘,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不是想嫁好人家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遇上哪个都够男人喝一壶吧?” 坐在后座的那位一直低头看着文件,修长的手指不停翻阅着,眉头微皱,好似对那些话置若罔闻。 “这两个啊,是我们文工团的姑娘,个子高些的那个还是文工团的骨干呢,部队里可有不少男兵中意她,不光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石团长,你可就不懂了,带着烈性的姑娘更让男人有征服欲,别说喝一壶,就是喝两壶,三壶都有人抢着要。” “行呐,你小子也是其中一个吧!我告诉你,这男人找老婆那什么好不好看的没用。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还是得会伺候人,得知暖知热,你说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晚上还能给你端盆洗脚水,这样的老婆招人稀罕不?再说了,灯一关还不是一个样,只有你们这些个小年轻才会非得找个好看的,这好看能当饭吃吗?”石团长名叫石前进,四十出头的年纪了,以前参加过战争,是靠着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三岁就一个代沟更何况他和小年轻们差那么些岁数呢?他和下面的兵相处起来一向没什么架子,因而开车的警务员也敢和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我说仲凌呐,这在车里呢,就一会儿功夫,你也别那么认真了,我看着都觉着头疼。”石前进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有些烦躁地说,“这老丁怎么回事,等了他有十分钟了,还不过来!这要是在战场上,那就是延误战机!” 翟仲凌合上手里的文件,放进了档案袋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赏心悦目,直让石前进看得牙疼。 “我说仲凌,你还年轻,虽说稳重些好可你也太缺乏朝气了,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我这个大老粗看着都累。”他们几个人是总军区的,今天开完会后一起出来办事,别人的事都办好了就剩老丁磨磨蹭蹭,眼看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石前进难免有些着急,总想着找人说话分散分散注意力。翟仲凌是首都来的,读过军校,也上过战场,立过军功,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军区参谋。石前进虽说是草根出身,但他不是迂腐的人,也不玩阴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翟仲凌来了金陵军区后,他们相处不错,挺合得来,虽说年龄有些差距,但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所以石前进这么说话翟仲凌听了并不生气。 “再等等吧,我们是提前办完事过来的,丁政委也不知道我们在这等着,要是急得慌你也可以下车走走,散散心。”天气有些闷,翟仲凌伸手解开脖子上的纽扣,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脸上棱角分明,无论是坚毅的下巴还是抿着的嘴唇,无不显示他是一个极有原则和认真的军人。 又过了几分钟,丁政委终于出现了。警务员周正开着车出了部队大门,往总军区开去,而此时,娉婷和季红还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那班总是会晚点的公交车。不经意的转头和抬眼间,两人有了片刻的对视,只是此时谁也不会知道,以后大家会有着怎样的交集。 “都等了十几分钟了,连个车影子都没见着,去一趟市里真不容易。”有些晃神的娉婷听到了季红的抱怨,立刻收回了一些莫名的思绪。 “再等等吧。车子总会来的,你先想想等会儿到了市里我们先去哪里?你中午想吃什么?这样分散注意力,你就不会着急了。”有些人喜欢等车,有些人等一分钟都会不耐烦,而娉婷就是那个只要确定车会来,等多久都不会不耐烦的人。 “我怎么觉着平常你就是这么跟吴亚萍说话的呢?感情你把我当她啦?我可没她那么不靠谱……” 又过了六七分钟,开往市区的公交车姗姗来迟,娉婷和季红终于能在公交车上感受着初夏的微风。 没达到目的,还受了一肚子气,何跃岭也不想再听他爹说什么大话,哼了一声直接走了,留下何跃廷对着他爹一声也不敢吭。他能说什么呢?四弟是什么品行他从小到大太了解了,可不管怎么说,那是他兄弟,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就是心里有意见又能怎么着,要是他跳出来和他弟不对付,他爹妈心里照样不舒服。 何富贵接着抽上了手里的烟杆,看大儿子一副不大敢吱声的样子知道他是个孝顺的,心里好歹还有些安慰。“你弟就这样,这辈子是改不了好了,本来有你有你二弟,我这辈子也就满意了,谁知道你二弟出了这种事。”之前对二儿子又多自豪,现在就有多伤心,“我都想着一家人和和气气,现在看也是不可能。等娉婷进了部队,老二家也算立起来了,我这是为了让老二走得安心。”说到最后,何富贵也不禁老泪众横。 117.第一百一拾七章 此为防盗章 两人一路走过去, 这时候正是饭点, 路上行人不多,到了饭店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同志, 今天有什么特色菜吗?”国营饭店除了菜单上的品种外,每个季节都会有些时兴菜。比如春天是吃笋的季节,夏天是吃藕的季节,这些时兴菜菜单上是没有的。 “今天早上新上了一批菱角, 你们要的话可以现做。” “那行, 就给我们现做一份,另外再来两个小炒, 一碗米饭和一碗馄饨。”两个人是真的饿了, 点了米饭和馄饨是准备一起分着吃, 这样就能吃到两样, 才不妄费出来一趟。 坐下后,娉婷起身去后厨要了两杯水, 一会儿功夫饭店里又来了几个年轻人,娉婷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二流子。看了一眼后娉婷也就不管了, 她不知道的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在看到她和季红后眼睛都亮了, 朝其他几个同伴示意后坐到了娉婷她们隔壁一桌。 “同志, 我们都来了好一会儿了, 怎么还没人上来招待?”一个穿土黄衣服的拍着桌子嚷嚷着, 吵闹的声音让饭店里的其他客人都皱起了眉头。 娉婷和季红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可奈何,她们的菜还没上桌,已经点好了,粮票和钱也已经给了,没道理不吃就走吧?可这个情况,就是吃也吃的不爽快,也太烦人了。 “不好意思,后厨正忙着呢,不知道几位贵客登门了。”原本在后厨帮忙的营业员听到动静后赶紧过来招呼。“请问几位想吃些什么?面条馄饨炒菜炒饭都有。” “行吧,就她们那桌点的,说给我听听都是些什么,我要一份一模一样的,其他的再点。”土黄衣服的不光抬手指着娉婷她们那桌,还侧着身子盯着她们看,那眼神不说也罢。 娉婷一看这动静就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说实话,几个小混混她还不放在眼里,想从她这里占便宜也不容易。 “那两位姑娘点的是二个小炒,一个时兴汤,还有米饭和馄饨,几位看看还要加些什么?”营业员也看出这几个人是故意找茬的,不过他们开门做生意,也没有得罪客人的道理。 “那就再来个盐水鸭,来一盆猪耳朵,馄饨我们就不要了,阳春面给我们上一份。” 正好娉婷她们的饭菜上来了,她和季红两人就专心吃起饭来。如果忽略那些嘈杂声的话,一顿饭吃得倒也清净。 等她们吃好了准备走人时,土黄衣服的那人把脚伸到走道上,想要跘住娉婷,但被娉婷躲过了。 “呦,可以啊,挺对我胃口的。”说着,他起身摸了个嘴,带着二流子般的猥琐笑容,开始动手动脚起来。谁知道在他的手碰上娉婷的肩膀前,被娉婷反手制止了。 “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打我们的主意,还有你这种二流子就是社会的蛀虫,再这样无所事事的混下去,早晚有一点要自食恶果。”娉婷推开他的手,和季红直接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了。 “就这么放过他们真不甘心,看他们那眼神,色迷迷的,以我的想法就得把他们送进去劳教,最好蹲几年大牢,等他们出来就知道怎么好好做人了。”季红心里恨得不行,一直憋着火。 “我们两个人较真起来肯定斗不过他们,毕竟男女力气悬殊,惹上了也是个麻烦。我们还是赶紧把东西买了回去,等天黑了路上也不安全。”说着两人一起快步离开,准备买好东西后立刻回头。 而此时的国营饭店里,屋里寂静无声,老板们进了后厨,其他客人闷头吃饭,穿土黄衣服的那个绷着脸,浑身散发着愤怒和气恼的气息。和他一起来的几个同伙也不敢说话,纷纷低头看着桌子,免得老大的火气烧到他们头上。 没一会儿,“噔”地一声,碗碎了,土黄衣服黑着脸往外走,也不管饭钱有没有给,最后还是其他几个人把吃饭的粮票和钱凑了出来。不是他们不敢吃霸王餐,而是开在市区的国营饭店,背后肯定有些背景。 “那这菜怎么办?还剩好着呢。”其中一个穿黑衣服的指着桌子上的剩菜问。 “行了,问老板拿个东西装上,你带回去给你老爹老娘吃吧。”说着,其他几个人也不管他,追着土黄衣服去了。 娉婷和季红傍晚前回到了部队,这时候出去郊游的人还没回来,两人一起拿着换洗衣服去了澡堂,趁着人还不多把澡和衣服都先洗了。 “本来今天心情还挺好的,谁知道遇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以后出去还得注意些,真出了什么事可不行。”平常她们在部队出去的时候也少,大多都是几个人一起的,没出过这种乱子,今天这么一闹,季红也知道外面世道并没有想象中好,还好是大白天,又在市区,要是晚上可就说不准会出什么事了。 娉婷没有回应什么,很多时候,女人的确是处于弱势的,她只是庆幸,即使是到了六七十年代,她也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而不是遭受着什么摧残和折磨。 洗完澡洗了衣服,两人去炊事班打了晚饭,吃完后就一起早早地睡了,假期只有一天,第二天还是要继续早起,像往常一样,娉婷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而此时的翟仲凌,还在办公室里熬夜看文件,连警务员打回来的饭也没来得及吃。 “参谋长,您先把饭吃了吧,这都九点多了,再不吃饭胃可熬不住。”警务员小方有张圆圆脸,是翟仲凌调任到金陵军区后安排过来的。翟仲凌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他为人宽厚,即使小方有时侯做错了什么事也从来不会过分指责。虽然他做事很有原则,但该通融的地方又很通融,是一个外方内圆的人。 “恩,我等会儿吃。”翟仲凌应和了一声,长时间低头看文件让他的颈椎有着累,他起来活动了两圈,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让小方要回去休息。 “那我给您把饭热一热吧。”说着也不等翟仲凌回答,就捧着饭盒去给他热饭了。 翟仲凌调任金陵军区参谋长,以他二十六岁的年龄算得上年轻有为。除了有过硬的背景外,还有他在战场拼杀获功的关系。 国外战场上,在他最后一次围剿中,凭着出色的智谋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地歼灭了敌军,并俘虏了敌军头领。本来是喜事一桩,奈何最后撤离时遇到了敌军残留的小分队,他在保护手下战士撤离时不幸中枪,万幸那枪是打在了左手臂,没有击中要害处。医疗队用直升机紧急送他回国治疗,就怕战场上医疗条件简陋而留下后遗症。在首都军医院经过手术治疗和术后康复,一个月的时间才获准出院,但他的父母,不愿他再回到险恶的战场,为此不息动用关系把他调到了金陵军区。他也凭着战场上的几次大大小小的战功,授封中校军衔,调任金陵军区第三十二旅参谋长,出任旅级部队军事指挥部门的首长,协助该部队的军事主官进行指挥。 只要是热血男儿,谁没有“男儿自当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气,就是在战场牺牲他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可是在面对母亲的眼泪,父亲斑白的发丝后,他还是软弱的妥协了。 “仲凌,我和你父亲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有要求过你什么,哪怕你都二十六了还没有结婚,我们就是着急也没有逼迫过你。这次是运气好,没有伤到要害,你要是还想着我这个当妈的,还想以后给我们养老送终,就留在国内,也免得我们担心受怕。”母亲的话尤言在耳,他身上背负着的除了自己的前程,自己的荣辱外,还有家族的前程和荣辱。 “行呐,记得往前走就有两家国营饭店,你去看看想吃什么?”严格说起来,娉婷是个标准的“吃货”,以前上学时可以为了一个小巷美食而和室友横跨金陵城,听到哪里有好吃的就是再远也会去。工作以后收入不错,还常常为了美食而到处旅行。为了不发胖,她坚持运动,保持体型,是一个标准的新社会女性。当她成为“何娉婷”后,这种“吃货”的属性就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了。这时候,能吃上红烧肉也得过年过节,吃个饺子,肉丸就觉得香得不行,哪还有资格去挑剔好坏? 两人一路走过去,这时候正是饭点,路上行人不多,到了饭店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同志,今天有什么特色菜吗?”国营饭店除了菜单上的品种外,每个季节都会有些时兴菜。比如春天是吃笋的季节,夏天是吃藕的季节,这些时兴菜菜单上是没有的。 118.第一百一拾八章 此为防盗章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 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 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 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 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 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 还特意送我一趟, 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 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我这也是顺路,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 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 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 还坐上汽车了, 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 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娉婷这丫头真不错,前阵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她妈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把家给支起来,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尽顾着上学,其他事一概不会,谁成想还有这本事呢?这样看来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媒人上门来了。”农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家长里短。之前大家对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学和不下地,现在则升级到了“是个能干知礼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别看之前她家里过的不错,是村里数得着的人家,可现在她爹走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学学种地,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农村姑娘的本分和归宿。好在会在娉婷面前言语不顾忌的人并不多,否则光是听这些闲话都能把她烦死。 这会过年还是很有气氛的,从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为过年做着各种准备。尽管年份不好,大家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年过得有滋有味。首先是村里开始杀猪,每家每户按工分来分肉,许桂兰一个人的工分能分到的并不多,还是村长做主,额外给了娉婷一些猪下水,让她拿回去炖汤喝。 “婷婷呐,你分的这肉太瘦了,拿来做馒头也不适合用这么瘦的肉。”大伯母田秋芳看到娉婷篮子里的肉说道。“还是你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些,分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好喽。今年你妈也顾不上,下午你来我家,我告诉你做馒头要准备些个什么,到时候就和我家一起做了。” “恩,我知道了大妈。家里还有几张肉票,这些肉不够的话也能用票去镇上再买些合适的回来。”娉婷知道许桂兰存了不少票在家,都是之前何跃强和何成辉寄回来的。家里用的上票的地方少,有时候亲戚朋友家里办事也会拿粮食过来换各种票,谁让现在是计划经济,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像村里办喜事,谁家想添置个锅碗,水壶之类的,也要有工业票才行。 “你这孩子,哪用得着你花着肉票去买?你跟你妈两人能要多少肉,这些肉我和你大伯就帮你出了。今年家里分的肉挺多,给你们匀一部分出来,做上百十来个馒头,也够你们吃到开春了。”这年头,馒头馅里加些肉末星子都是香的,田秋芳是个大方人,既然决定帮忙,就不会为了几两肉斤斤计较。 娉婷也不矫情,谢过了田秋芳后,说好了下午去她家,就拎着篮子回了家。许桂兰还躺在床上,娉婷和她说了分肉的事,又告诉她大伯母约着她一起做馒头。 “你大妈匀肉给我们就算了,但我们也不好白白收了,这年头一点肉星子都馋人。家里柜子里还有红枣,你下午带些过去给你大妈,我们自己留一部分就行,要是你想吃甜馒头也能另外做些枣泥馅的。”许桂兰的个性就是不求人,也不愿意欠着谁,她从小日子就过的不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现在成了寡妇,就更不想占别人便宜了,随便让人看轻。 下午娉婷去了大伯家,还带上了红枣,田秋芳埋怨了两句太见外之类的,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做馒头也没那么难,肉呢要肥瘦两间的,我这里有你也不用另外准备,现在就看你要包什么馅的,是白菜馅,酸菜馅,还是萝卜馅?这些都要提前准备。还有面粉要准备好,用白面还是玉米面,你回去都跟你妈商量商量。我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开始动手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你要提前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才成。”最后娉婷拎着肉回了家,又和许桂兰商量好了做馒头的事。 这边馒头还没包起来,那边已经开始打豆腐了,娉婷一下子忙的脚不着地起来。逢上赶集的日子,许桂兰给了她一些钱和票,让娉婷去集上买些过年吃的用的,还让娉婷自己买身衣裳。 “你还是个小姑娘,过年了还是要添点新衣裳,今年家里你也知道,颜色就不要太鲜亮了。你也不用管我,我不缺衣裳穿,也没那个心思,你把自己整好就行。” 许桂兰虽然这样说了,娉婷也没听她的,除了给自己物色了棉衣外,也帮许桂兰买了件棉袄回来。另外挑着买了些吃的零嘴,留着过年待客用。 包馒头,打豆腐,做年糕,大扫除,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年三十当天不光要包饺子还要祭祖,何家每年都是大家一起在老宅吃团圆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中午祭祖时,许桂兰抱着何跃强的遗像哭了许久,何家其他人心情也很悲痛,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总能让人感慨两句“岁月无常”。晚上吃年夜饭时,大家的情绪都不高,除了还不太懂事的孩子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外,大人们都沉默着不说话。饭桌上,等菜都上齐了还不见有人动筷。何富贵作为家里的大家长,他不说开饭是没有人敢动的,只见他沉默地抽着烟,直到烟杆里的烟丝燃尽,他才用烟杆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开饭了,大家才陆陆续续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今年收成不错,何家餐桌上的年夜饭也比往年丰盛了不少,起码有鱼有肉,有鸡有鸭,就是大人没胃口,孩子也吃的满嘴都是油。而娉婷则是静静的吃着饭,不免又怀念起当初的生活,平添无数感伤。 何跃岭捂着头用带着惊恐和气愤的眼神看着他爹何富贵,“爹,你这是干啥呢?!” “干啥?你还好意思问?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二哥这才走了多久,你就惦记着他家的东西,你还是个人吗?”何富贵真的是气狠了,对他来说儿子没大出息不长进不是个事,关键是为人得正派。自己不去努力,老想着占人便宜,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真让他这个当爹的心寒。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何富贵算不得“龙”,也只生了三个儿子,可这个小儿子和其他两个儿子一比,就真成了一条虫。 119.第一百一拾九章 娉婷突然回老家, 给了许桂兰好大的惊喜。她刚从地里拔完草回来, 衣服鞋子上都是泥。她赶忙洗了手,换了衣服,过来跟娉婷说话。 “婷婷啊,你怎么突然回来啦?我也刚从地里回来, 不然你可要摸空了。” 女儿回来许桂兰还是挺高兴的,离开北平后,说实话, 她还挺想娉婷, 挺想那几个外孙的。人一上了年纪, 都盼着能过上含饴弄孙的生活, 享享清福。 之前儿媳没去成都前,许桂兰对自己的生活还是挺满意的。谁知道一去成都,好多事都变得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暑假我带孩子们出去旅游的,今天刚回北平,到机场后就直接买票过来了, 就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 她本来是想着,反正许桂兰每天都在家, 她刚好来个突然袭击, 看看许桂兰真实的生活状态, 也就没有提前通知她要回来的消息。 “哦,怪不得呢, 我说怎么最近没接到你的信和电话, 原来是出去玩去了。”转念一想, 她又问道,“你怎么不把孩子一起带过来,我还挺想着他们的。这会家里才好玩呢,不比亮亮当时过来的时候,是冬天,只能猫在院子里。” 夏天确实是个好时节,捞鱼摸虾不说,还有好多新鲜的水果,就是地里的蔬菜,都比冬天丰盛了不少。 “他们也累了,在外面都玩了一个月了,哪还敢带他们过来。” 收拾好房间后,娉婷带了些东西和许桂兰一起去了老宅。 这次出门她和翟仲欣都买了不少东西,吃的用的都有。为了出行方便,离开一个城市前她们会把不大好带的东西先邮寄回去,尽量轻装上阵。 来东北前,娉婷旅行箱里也就是一些衣服和平常要用的东西,还有她特意准备带回来,用来送礼的伴手礼。 “你爷奶现在身体不大好,年纪大了,就有老人病,不是这里不痛快,就是那里不舒服的时候你见了他们也别吃惊。” 何富贵也七十多了,从古代今都有“七十古来稀”的说法,在同村人眼里,他已经是很有福气,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老头老太太,好些都已经作古了。 见到爷奶后,娉婷一向不大哭的人,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们老了,瘦的厉害,让她想起了她自己的爷爷奶奶。 “你也别太伤心,这人上了岁数都这样。他们现在脑筋也不大好了,从之前生了病,就不大能出门,一闲下来反而容易生病。” 出了房间后,田桂芳安慰了娉婷几句。 “嗯,我知道,只是乍一看到他们这样,有些心里难受罢了。” 躲不过的岁月流逝,躲不过的年老体弱,想要老的有尊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妈,这次回来就是看你过的好不好,你说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这次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北平,以后就在北平养老,也别老惦记着回老家了。” 晚上吃着许桂兰特意烙的饼,娉婷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这次回来的原因。 许桂兰听了筷子顿了顿,其实看到娉婷回来,她心里多少也猜到了一些。要说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其实她自己也矛盾的很。理智告诉她,去北平能过上安定的晚年,女儿的孝顺她的知道的,可她又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我在家待的挺好的,去了也是要麻烦你们,在家里我自己忙一忙,时间过的也挺快。” “妈,有什么麻烦的?你说你现在手脚是挺利索,你说你自己在家就好,我也知道没什么问题,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可人总有老的一天吧,你看我爷奶,也才七十多岁,就成这样了,肯定是需要人照顾的。你跟我回北平,我就近照顾你,你要是留在老家,我离那么远,鞭长莫及的,你有什么事儿了,我就是坐飞机也要大半天才能到家呢。” “还有我哥那,你也不用担心。他们现在过的挺不错的,我听成军哥说,最近他们也没找你,那你跟我去北平,他们也说不着什么。要是哪天他们跟我说,要把你接过去养老,你自己有愿意的话,那时候我也没什么意见。” “我不想一辈子背着枷锁过日子,看你一个人在老家,我心里头过意不去。” 她自己的日子倒是过得不错,如果对许桂兰不理不睬,任她自生自灭,娉婷心里头总觉得亏欠她很多。 听娉婷说了这么多,许桂兰也哭了。 “闺女,我真不是想为难你,妈这辈子就不怎么求人。我知道你孝顺,你争气,日子过的也好,我心里头为你高兴。” “你不知道做女人有多难,妈这辈子就怕你跟我一样过苦日子,现在看,你是个有福气的。你哥嫂子那,我也不去想,你说我不靠儿子养老,反倒要闺女养老,我就是见了仲凌,见了亲家,我这脸也挂不住。” “不为其他的,就为我没把自己儿子教育好,就这一点,我就觉得自己低人一头。” 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生任劳任怨,总是把好的给别人,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娉婷心里又为她难过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妈,想这么多干什么呢?人就一辈子,没了就没了,干什么让自己心里头那么累?” “再说哥那里,也不是那么糟糕,起码他挺出息,在部队里发展的挺好,三十多,成家立业,有儿有女的,别人只有羡慕的,哪会说什么闲话?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心里压力了。” 这天许桂兰并没有松口,但娉婷能感觉的出来,她对于去北平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心理。 第二天,何成军也过来找了娉婷。 “要是二婶不乐意跟你走也没事,反正她在家我们也会照应,你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要他说,二婶就是想太多,太顾及何成辉的名声。“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人的脸是自己给自己挣的,他何成辉都不在意自己的脸,她这个当妈的有什么好在意的。 多少老头老太临老没人管,二婶这可好,女儿要给她养老她还顾虑这顾虑那的,不知道的不说,知道的人可不得说她傻? “先不说这个,我有正经事跟你说呢。” 七月份,也就是娉婷出去旅游前,政府公布了一则规定,《关于城镇非农业个体经济若干政策性规定》,明确指出,个体经济是国营经济和集体经济的必要补充。 昨天进村的路上,看到何成军家的地理位置不错,就在村头,她就想起了小时候村里的小卖部。别看只是一个小店,可赚钱着实不少,还能积累不少人气,绝对是一举多得的买卖。 “国家发的文件你看了吗?就是《关于城镇非农业个体经济若干政策性规定》的文件。我觉得你完全可以买家里开个小卖部,卖些日常用品,烟酒糖什么的,只要有人看着买卖就好,也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听说不少赚钱呢。” 在娉婷看来,何成军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当初他高中毕业后进了供销社,后来搭上了翟仲凌战友的关系进了机关。他人聪明,也没有太多小心思,属于智商情商都在线还挺实在的那类人。 “要是真能办倒也不错,等我去工商局问一问怎么操作,能搞就在家搞一个。反正我爸妈也没什么事干,开个店让他们在家看着也不费什么事。” 对他而言,娉婷是从北平过来的,家里又有背景,得到的消息肯定不会有错。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知道这是件好事,也感激娉婷对他的提醒。 下午何成军就去工商局问了这件事,得知果然有可操作性,就开始着手准备开店的事。 “你这消息可够灵通的,说实话,我们也刚开会得到了上头的通知。” 工商局的一位主任和何成军之前就认识,两人在饭局上见过面,今天知道何成军是为了这件事过来,他送何成军出门时说了两句。 “嗨,我哪有什么消息,要不是我堂妹回来跟我说,你就是告诉我有这么一个通知,我也不知道能在家开个小卖部不是?”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当然,何成军也有亮出娉婷的意思。 “哦,就是你那嫁到北平的堂妹吧?我听过的,说是嫁的不错,家里有些背景呢。” 就这么一块地方,稍微有头有脸,有关系的人,大家相互间都挺了解,人情社会嘛,不懂世故的人,还怎么在社会上混? “你还真别这么说,我堂妹可不止嫁的好,她自己也争气着呢。听说以后要在外交部工作,人家可是北平大学的高材生,前途还能差的了?” “那是那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你看,你现在不就得实惠了。以后有好处也别忘了兄弟我。” 何成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咱们谁跟谁呀,平常你也没少提携我,以后咱们兄弟还是守望相助,一定能混出个光明的未来。” 120.第一百二十章 此为防盗章 来的人是市里的妇女主任沈兰花, 她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 小姑娘手里拎着两个饭盒,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许大姐,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小米粥,还有馒头和咸菜, 你起来吃点东西吧。”许桂兰比沈兰花大一两岁,沈兰花就直接称她“大姐”了。 许桂兰缓缓地转过头,看清楚来的人后, 不知怎的, 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流。她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沈兰花也顺势坐在了床边, 握着她的手。“大姐,我也知道你难受,但是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什么苦都得受着。我爹以前也是当兵的,那时候还在战乱, 他年纪轻轻牺牲了,我娘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过得很不容易, 你的痛苦我是很能理解的, 但是人嘛, 总是要往前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 日子总是要过的。想想你的孩子, 还没有成家, 日后儿子女儿结了婚,孙子外孙一生,你也是奶奶外婆了,这么一想,你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这些道理许桂兰怎么会不懂呢?只是伤心来了谁能挡得住?说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纪,可她毕竟年轻过,和丈夫感情要好,现在丈夫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心里真的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在沈兰花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早饭,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着她出来了这么久,家里人也担心,就是坏消息也是要尽快回去,好让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我一趟,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我这也是顺路,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还坐上汽车了,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娉婷这丫头真不错,前阵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她妈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把家给支起来,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尽顾着上学,其他事一概不会,谁成想还有这本事呢?这样看来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媒人上门来了。”农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家长里短。之前大家对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学和不下地,现在则升级到了“是个能干知礼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别看之前她家里过的不错,是村里数得着的人家,可现在她爹走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学学种地,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农村姑娘的本分和归宿。好在会在娉婷面前言语不顾忌的人并不多,否则光是听这些闲话都能把她烦死。 这会过年还是很有气氛的,从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为过年做着各种准备。尽管年份不好,大家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年过得有滋有味。首先是村里开始杀猪,每家每户按工分来分肉,许桂兰一个人的工分能分到的并不多,还是村长做主,额外给了娉婷一些猪下水,让她拿回去炖汤喝。 “婷婷呐,你分的这肉太瘦了,拿来做馒头也不适合用这么瘦的肉。”大伯母田秋芳看到娉婷篮子里的肉说道。“还是你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些,分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好喽。今年你妈也顾不上,下午你来我家,我告诉你做馒头要准备些个什么,到时候就和我家一起做了。” “恩,我知道了大妈。家里还有几张肉票,这些肉不够的话也能用票去镇上再买些合适的回来。”娉婷知道许桂兰存了不少票在家,都是之前何跃强和何成辉寄回来的。家里用的上票的地方少,有时候亲戚朋友家里办事也会拿粮食过来换各种票,谁让现在是计划经济,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像村里办喜事,谁家想添置个锅碗,水壶之类的,也要有工业票才行。 “你这孩子,哪用得着你花着肉票去买?你跟你妈两人能要多少肉,这些肉我和你大伯就帮你出了。今年家里分的肉挺多,给你们匀一部分出来,做上百十来个馒头,也够你们吃到开春了。”这年头,馒头馅里加些肉末星子都是香的,田秋芳是个大方人,既然决定帮忙,就不会为了几两肉斤斤计较。 娉婷也不矫情,谢过了田秋芳后,说好了下午去她家,就拎着篮子回了家。许桂兰还躺在床上,娉婷和她说了分肉的事,又告诉她大伯母约着她一起做馒头。 “你大妈匀肉给我们就算了,但我们也不好白白收了,这年头一点肉星子都馋人。家里柜子里还有红枣,你下午带些过去给你大妈,我们自己留一部分就行,要是你想吃甜馒头也能另外做些枣泥馅的。”许桂兰的个性就是不求人,也不愿意欠着谁,她从小日子就过的不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现在成了寡妇,就更不想占别人便宜了,随便让人看轻。 下午娉婷去了大伯家,还带上了红枣,田秋芳埋怨了两句太见外之类的,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做馒头也没那么难,肉呢要肥瘦两间的,我这里有你也不用另外准备,现在就看你要包什么馅的,是白菜馅,酸菜馅,还是萝卜馅?这些都要提前准备。还有面粉要准备好,用白面还是玉米面,你回去都跟你妈商量商量。我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开始动手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你要提前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才成。”最后娉婷拎着肉回了家,又和许桂兰商量好了做馒头的事。 这边馒头还没包起来,那边已经开始打豆腐了,娉婷一下子忙的脚不着地起来。逢上赶集的日子,许桂兰给了她一些钱和票,让娉婷去集上买些过年吃的用的,还让娉婷自己买身衣裳。 “你还是个小姑娘,过年了还是要添点新衣裳,今年家里你也知道,颜色就不要太鲜亮了。你也不用管我,我不缺衣裳穿,也没那个心思,你把自己整好就行。”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聘婷呐, 一个人在家忙啥呢?” “就是翻翻课本。”聘婷收起手里的书站起了身, 她知道四婶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过来肯定是有事,况且这会正是上工的时候,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偷偷溜回来的。 “今儿听说你能去部队当兵了?”李香珍笑着问聘婷, 表情还略微有些不自然。 “是有这话,婶婶倒是晓得的挺快。” “嗨,这种事谁还能瞒着不成, 这不早传开了嘛。”李香珍用胳膊支了聘婷一下, “要不你把这机会让给我们成伟吧, 你看你和他一般大, 他还是个小子,进了部队不比你有出息?姑娘家在村里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就行,哪用得着去部队吃苦啊。” 娉婷一听这话就觉得脑仁疼得厉害。何家人都不错,就是这个婶婶有些喜欢斤斤计较,占小便宜。平常小事都无所谓, 这种大事能说让就让吗?而且她这话也说的太难听了,什么姑娘小子的, 难道小子一定会比姑娘能干?“是部队的领导看着我爸为国家牺牲的份上才招的我, 换成别人人家也不一定乐意。再说成伟才十六岁, 还够不到年龄呢,婶婶你急什么呢?” “你这丫头, 怎么跟婶婶这么说话?你爸不是成伟他二伯?你不是我们侄女?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再说成伟个子长得高, 谁见了不说一声好小伙, 差个一岁两岁的算啥,年龄找人改改不就成了,能费什么事儿?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问你妈,问问她姑娘家家的去部队干啥,不稳当!”李香珍没有得到聘婷的同意,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今天一知道这个消息,她心里就已经盘算好了。她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何成伟眼看就要成年了,要想出息得要有个好工作才行。像大伯的儿子进了供销社,平常油水那么多。二伯家的成辉也早早进了部队,现在不也是个小官?她早就眼红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虽说不是给成伟的,但是她相信“人定胜天”,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取,就是去抢也要抢过来。 娉婷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自说自话成这样也是少见。不过嘛,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素质也是高低不齐,一个个计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看着李香珍气呼呼地走了,娉婷也没当回事。在她看来,只要她自己想去,最后肯定能去成,相处了不少时间,许桂兰的性子她也有了几分了解,绝对是疼女儿的,爷爷何富贵也是个三观挺正的人,不至于做这种事。至于其他人,光是厚脸皮没用,还得占理才成,想她娉婷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有人就爱“柿子捡软的捏”,所以她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准则,不去招惹别人,也不怕别人过来招惹她。再者说,把这样的好事让给别人那得多傻缺?没过多久大运动可就来了,想想还是部队安全些,等她当个几年兵再回来也差不多结束了。李香珍说得轻巧,在娉婷看来那何成伟人也不怎么样,不是多么正直的人,况且何成伟是她堂弟不是亲弟,就算以后发达了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提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爹妈这样混不吝,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李香珍回了工地上还是气不过,其实以前妯娌间相处得都不错,田秋芳和许桂兰知道李香珍的性子都挺让着她的,因而这次她没讨着便宜心里极不舒服。她装模作样地干活,一路磨蹭到了婆婆曹金萍面前,碎碎念地小声嘀咕着,“妈,你听说了吗?最近不是在招兵嘛,那招兵的部队领导看着二哥的面子把聘婷也招进去了。要我说,姑娘家去部队干啥,我们成伟和聘婷差不多大小,还不如让我们成伟过去,以后出息了也是光宗耀祖,肯定会好好孝顺爷爷奶奶。” 曹金萍知道这老四媳妇的习性,老想着占别人的便宜。其实三个儿媳里,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一个,不过李香珍虽说爱占便宜,最后受益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另两个儿媳显然也让着她,没闹出什么事来,她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的。现在听她这么说显然是惦记上了聘婷的那个入伍名额,按理说人家领导看的是二儿子的面子,娉婷是二儿子的闺女,是顺理成章的,谁也不能说啥,但是总有些老人家更看重孙子一些,尽管看不上李香珍小家子气的样子,但她做奶奶的也要为孙子考虑考虑。心里是这么想,她也没表现出来,这人来人往的地儿,不适宜说这些个话。李香珍看婆婆没吱声,只撇了撇嘴,知道婆婆是听进去了,不然不会这样不说话,而是会开口教训她一顿,这样一想,她心里好过了许多,转身去了旁边那块地里锄地去了。 下工后,曹金萍回了家,跟老伴说了这事,“我觉着她说的也有理,成伟去确实比娉婷去合适,女孩子家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成,大不了到时候多出点钱给她买嫁妆,成伟可是何家的男丁,以后有出息了也是何家跟着沾光。我想着就是不看其他的,看儿子和孙子的面子,换个人去也中。” 何富贵抽着烟听着老婆子说这话,让人看不出来心里想啥。半晌后才敲了敲烟杆里的烟灰,说道,“你直接去告诉老四家的,让她别惦记了。给谁的就是谁的,部队还能由着她挑来挑去了?再说聘婷也是我们何家的闺女,以后她过的好了还能不向着婆家?这话你也别在桂兰和聘婷面前提,免得伤了她们的心,我们老何家一向本分做人,你这个当奶奶的总不能厚此薄彼了,不能因为老二不在了,就欺负了她们孤儿寡母。平常老二家也没少孝敬你,你不念着好就算了,也不能和老四家的通气。”何富贵一辈子没办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他在生活里拿捏地很准,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正因为他的把关,何家这些年来一直维持着安定,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 “行,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管了,我一个老婆子还能活几年?就是孙子以后出息了又能享到什么福?你也别怪我偏心,那老四家本来过得就差,我也是想着拉吧他们一把,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我的孩子我还能偏心不成?”曹金萍心里也觉着委屈,她忙活了一辈子难道是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一大家子,就是有点私心又有什么错? “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好过日子总不会差的。都是一样的种,为啥有强有孬?老四一家别净想歪点子,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何富贵不止一次为四儿子家犯愁,可愁来愁去也是毫无用处,他这个做老子的也没有金山银山,自己也是个土里扒食的。 这会儿李香珍正在和丈夫何跃岭说着入伍名额的事,“我跟咱妈已经说过了,等会儿你再拿上点鸡蛋去大哥家赔咱爸喝喝酒,要是老两口都同意了就是老二家的有想法也不行。等去了部队,咱成伟也就有了前程,我们这辈子也算有指望了。” 何跃岭躺在炕上枕着手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要说他还是挺有良知的,虽然有点懒惰,也没啥更大的毛病,奈何娶了个厉害的婆娘,事事都要计较一番。他一个男人看不上女人的这些小心眼,但每次有啥事都让她给做成了,之后何跃岭就再也没管过李香珍的事,随意她折腾去了。在炕上躺了会,他施施然地起身,拿上李香珍准备好的鸡蛋就去了大哥家。 何富贵看到他晃悠晃悠地进了院门就有些来气,也没高兴睬他,只闷着头抽烟,倒是大儿子何跃廷看到弟弟来了开始招呼。何跃岭把手里放着鸡蛋的篮子递给了他,笑呵呵地说,“让大嫂加个菜,今天陪咱爹喝两口,过年不是还有剩下的酒么?” 何跃廷没想太多,只当是弟弟心情好,就直接把鸡蛋拿到厨房给了田秋芳。田秋芳看了一眼,对着丈夫说,“呦,太阳从西边出来啦,竟然还能从铁公鸡头上拔毛。”话虽是这么说的,好歹她也接了过去,准备晚上添两个菜,除了鸡蛋外,家里过年还剩了些咸肉,切了一小块炒一炒也不错。 饭桌上,何跃岭敬着何富贵的酒,嘴里说着,“爹,您老辛苦了,儿子我再给您添满喽。” 几个男人喝酒喝得尽兴,何跃岭看铺垫地差不多了,也就委婉提起了部队征招的事,“听说这次整个社里统共就几个名额,标准可严格了,我倒是听说了聘婷也能进部队了。” 何富贵吃着菜没搭他的话茬,何跃廷倒是挺高兴,“聘婷能进部队也是造化,可惜啊。”可惜什么,大家都明白,要不是何跃强牺牲了,聘婷能有这个机会吗?对何家而言,自然是何跃强活着比什么都强,只是人已经不在了,也只有“可惜”二字能表达。 一下子吃饭的兴致减了大半,何跃岭也没了刚开始那会的好心情,他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干了,靠着一股劲开口说道,“我想着,要是聘婷不乐意去,就让咱成伟去,到部队还是小子耐操,姑娘去也不大合适。” 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也因为何成辉已经结婚成家了, 许桂兰不用再为他的个人大事担忧,如今唯一忧心的就剩下了娉婷的婚事。在她看来, 娉婷的年纪在老家早就可以许人家了, 可娉婷在部队里, 也没有退伍回乡的念头,又没有自己谈个对象啥的,这高不成低不就, 还隔了那么老远,怎么找对象?一旦有了这个念头, 许桂兰就把找对象的事时不时放在嘴边,平常通信也不忘说上几句。 其实娉婷也想过自己的婚姻,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但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过一辈子了才是她头疼的问题。重生前,她和男友相识是熟人介绍,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就是相互合适罢了, 重生后她进了军队,按道理军队是男人最多的地方, 可如今的社会风气也不提倡大张旗鼓地自由恋爱,平常男女交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否则就是“有碍社会风化”, 是“乱搞男女关系”。团里确实有战友对她表示好感的, 可惜她对搞文艺的男同志没什么进一步的想法,也注意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凑上来了。 “今天听说下星期的大汇演还有几个首长要过来,职位都不低呢。”澡堂里,消息一向灵通的吴亚萍压低着声音说话。部队里有专门的澡堂,大家都是习惯了吃完晚饭洗个澡直接回宿舍。 “是吗?不过这和我们文工团关系也不大。”季红起初有些兴趣,后来又不当回事了。实在是碰到“首长”,那就不方便说什么闲话,而且她们这些文工团的小兵,离“首长”什么的实在是太遥远了。“有时间关心首长,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上次你爸妈写信过来不是还提到了你结婚的事?”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你是城镇户口,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管他呢,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娉婷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样踏踏实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军区汇演上,战地文工团的表演非常成功,获得了首长的表扬和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吴亚萍向团里申请了假期,准备动身回家探亲了。 “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我们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娉婷和季红私下里开着吴亚萍的玩笑,她们知道吴亚萍回家的主要目的,不过在这个当口,也不好大肆宣扬,被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 “行吧,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成功便成仁啊!”带着如此的豪言壮语,吴亚萍踏上了返家的路。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后半夜温度变低,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不过距离是一定的,从下午出发,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 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 说是要给我找对象, 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 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 今年已经二十三了, 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 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 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你是城镇户口,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 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 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 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 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 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 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 管他呢,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娉婷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样踏踏实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军区汇演上,战地文工团的表演非常成功,获得了首长的表扬和嘉奖。趁着这个机会,吴亚萍向团里申请了假期,准备动身回家探亲了。 “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我们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娉婷和季红私下里开着吴亚萍的玩笑,她们知道吴亚萍回家的主要目的,不过在这个当口,也不好大肆宣扬,被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 “行吧,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成功便成仁啊!”带着如此的豪言壮语,吴亚萍踏上了返家的路。 要说她和这个姑娘有什么相同点,应该也就是名字都叫娉婷罢。“娉婷”是用来形容女子姿态美好的样子,也用来借指美人。她出生时皮肤白嫩,眼睛又大又圆,一看就像她妈,是个美人胚子,就因为这样她爸才给她取名娉婷的。而这个北方的农村姑娘,竟然也跟她同名同姓的,确实挺有缘分。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何娉婷,她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用家里唯一的一块小镜子看过她现在的长相后,她表示还能接受。 如今她的皮肤有些干燥,脸颊上还有那么一点高原红,忽略这些的话,长相还是挺不错的,起码眉目秀丽,骨架小巧,配上一米六多的身高,还真不像传统北方姑娘的样子。 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实在是她深知皮相的重要性,要是长得丑,出生年龄又大了那么多,那她岂不是亏得很?心里想着这些,手里拉风箱的动作也没停。趁着火势大,娉婷起身从屋角捡了两个红薯放进灶膛里,就准备拿它们当自己的早饭了。原汁原味的东北烤地瓜,这在穿之前得好几块钱才能买到呢,现在倒成了果腹的金贵粮食了。 这会儿刚过了大饥荒,农村里倒不至于饿得狠,但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队里条件算不错,因为她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里,虽然他们在生产队里不上工,没有工分,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偶尔还有粮票肉票油票地寄回来,家里就娉婷和许桂兰母女俩,许桂兰自己也在村里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粮食可分。 母女俩除了自己的吃食,就是过年过节孝敬孝敬长辈,或者亲戚间相互来往,其他也没什么可花费的,日子相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宽松了。但也仅限于不饿着而已,毕竟资源匮乏,又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过的节省,没有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 许桂兰对闺女是真心宠爱,自己一个人忙着家里家外一摊子事,连家务都很少让娉婷沾手,更别说下地挣工分了,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肤要白嫩不少,并且她还在县里上高中,要知道农村里很多女孩是不上学的,就冲这,娉婷在村里就非常特殊了。现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气冷得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了可干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许桂兰正在上工,队长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忧。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一个标准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质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上学好歹也是个学霸,历史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同时她又明白,过分担心并没有什么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争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外,其余也无能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较简单,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当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戚,不过几个儿子早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如今跟着大伯过,何跃强作为老二早就分家单过了,所以现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许桂兰。庆幸的是娉婷小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凭着她得观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样,适应得很快。 当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时,娉婷听到有人敲响门,她以为是许桂兰回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没想到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许桂兰,而是爷爷何富贵。 “婷婷呐,你妈昨天回来没有?”何富贵手里拿着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被岁月磨蚀,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焦急。和许多普通本分的农民一样,何富贵一辈子只知道种地、攒钱,一下子拉巴了五个子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也是很不容易。在五个子女中,最让他得意的就是二儿子何跃强,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部队扎稳了根,为国家做贡献,是他这个做父亲一辈子引以为豪的。 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陈清华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左右的年纪,五官端正, 有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特点, 那就是瘦。听着大家叫他陈干事,娉婷也不知道他在部队里是什么职务, 总归是文职类工作, 平常应该是跟着领导的。现在是1967年,军队已经换发了65式军服,军官和士兵的军服是一样的,都是两面红领章, 最大的区别就是上衣的口袋数量。军官上衣有4个口袋, 士兵上衣只有2个口袋。所以娉婷最多只能判断谁是军官, 谁是士兵, 却无法像后世一样通过肩章来得知职务大小。<br/><br/><br/>顺着石板路一直走,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 很有意境的感觉, 像是浓缩版的香榭丽舍大道,想到以前的校园里也有这样的角落, 是恋爱中的年轻人最爱去的地方。走了大约一刻钟, 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除了几排独立营房外, 花坛里还种着不少花草树木。 “这里就是文工团,王团长知道你今天过来, 特意关照了我和郭子去接你, 以后你就是文工团的一份子了。文工团里现在有几十个人, 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过来的,个性自然千差万别,你进去后要和大家处好关系。”也是对娉婷感官不错,陈清华才会多说两句,他能在首长跟前做事,凭的就是他谨慎不多口的性格,当然能力大小也有关系。这个文工团叫战地文工团,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是全国都数得上的优质文工团之一,文工团里从上层军官到基层的男兵女兵,都是才华出众,各有才艺。像娉婷这样小小年纪从农村过来,没什么特长,不努力学习肯定是跟不上。他多多少少知道娉婷的情况,知道她来自北方农村,家里三代以上都是贫农,这次能通过征兵,还被安排进了文工团,其实是有人特意关照。如果不是她的成份好,父亲又是在战场上牺牲的,还真不一定能进得来,他希望自己这样善意隐晦的提醒,娉婷能够领会。 <br/><br/>“我知道了,谢谢陈师兄。”娉婷当然不会不识好歹,知道陈清华是好意,也爽快地领了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能有人提点她几句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她在金陵举目无亲,又是初来乍到的,像陈清华、郭子这样,也是有缘分才能遇上,肯定得和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才行。以前她刚从学校毕业那会,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什么事都是想当然,还有着莫名的自尊心,等在社会磨练之后,才知道人是不能太单纯的,也知道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有了人际关系,平常难办的事也好办了,原本没机会的事,也有了机会,这毕竟是一个从古至今都在讲人情的国家。在明白这些后,娉婷一直努力克服自己内心害怕与人相处的恐惧,性格也开朗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傻傻站在原地,等着别人给她机会了。 <br/>进了文工团院子,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待陈清华走后,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br/>“到了,这里就是女兵宿舍,那边的两栋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墙那里的那几个院子,是一些军官和家属住在哪里。”说着她们一起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这种老式的楼房娉婷并不陌生,上辈子她小时候还见过不少。宿舍楼下有管理人员,娉婷在窗口进行了登记。<br/><br/>“这是你们文工团新来的姑娘?”管理员蒋姐和李亚玲很熟稔,她问过后,李亚玲把娉婷介绍给她认识。<br/><br/>“蒋姐,这是何娉婷,今天刚到的,我带她来给办入住手续。我记得我们文工团宿舍还有空床,直接找一个把她安排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因为女兵相对少一些,整栋楼里还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员安排的时候也会尽量不让宿舍人员太满,同一连队的也尽可能安排在一起。<br/><br/>“那就二楼的203吧,那里住的都是你们文工团的,还有三个空床。姑娘,我给你开个条,你自己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蒋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军人家属,说话带着当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几年大学,现在听到蒋姐说金陵话感觉非常亲切。 蒋姐为人一向热心,平常对女兵们很照顾,她家是本地的,常常愿意帮战士们捎东西进来,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打听,蒋姐也不例外,她开口问了几句,很快就把娉婷的个人信息了解透彻了,让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蒋姐开了条子递给娉婷,又给了她一把宿舍钥匙。<br/><br/>拿着条子和钥匙,李亚玲先带着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后带着她去后勤部,领了被子、枕头、脸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帐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亚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个人还真要分两次才能把东西搬回宿舍。 “有什么东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买,离部队大门不远有个专门卖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东西里面都有,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里面买了。我们这离市里不远,门口就有公交,还可以搭部队采买的车出门,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听了李亚玲的话娉婷点头答应了。来之前在家里她买了不少东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准备等收拾好后,再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br/>“先用抹布擦擦吧,这么点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内务这一块,部队里查的挺严的,每天都要检查,我等会儿把注意点跟你说一下,你以后照着做就行。”整理内务是军队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参加过几次军训的人,对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宿舍得那种杂和乱。 <br/>“我就住在隔壁宿舍,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直接找我就行,能帮的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br/><br/>“谢谢司务长,幸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刚来,肯定是一头雾水。”娉婷真诚地感谢着。<br/><br/>“你就叫我亚玲姐吧,这样才显得亲切,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太生分了也不好。”李亚玲自认比娉婷大几岁,就直接让娉婷喊她姐了。<br/><br/>在李亚玲的帮忙下,娉婷很快就铺好了床铺,整理好了私人物品,之后两人锁上宿舍门一起离开了宿舍。<br/><br/>“平常我们也就是在宿舍,食堂,排练室打转,每周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有事也可以向团里请假。部队生活挺好的,特别是我们文工团,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一起,经常要出去慰问演出,还有一些重大的节日活动表演,辛苦肯定也是辛苦的,不过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会有提干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是新兵,津贴相对少一点,我们也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在李亚玲的话语中,娉婷的军旅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娉婷在外交部的工作经常是忙忙碌碌, 国庆前雷放结婚, 翟家除了翟景升和翟仲凌外, 都去参加了雷放和陈青青的婚礼。作为媒人的卞颖芝, 也收到了男女双方给的谢媒礼。 除了礼节上该有的礼品外,两家人不知道是不是私下里商量好了, 红包包的足足的, 礼品也是往厚里送。 “妈, 就他们送来的这些肉, 我们家得吃挺久才能吃完吧?” 谢媒礼里就有猪肉这一礼,看着餐厅桌上那两大扇猪肉, 娉婷已经在思考这些肉该如何存放了。 “别担心,等会让你姐过来割些带回家,剩下的带骨头的就炖汤喝, 或者给你做糖醋肉也行。还有那半肥半瘦的好肉, 切下来剁了炸成丸子, 放冰箱也能吃个几顿。” “现在要是冬天就好了, 还能做成腊肉呢。” 以前小时候, 家里就经常蒸腊肉吃, 上锅前先加好料酒、糖、生姜等,再撒上一把香葱, 出锅时那香气扑鼻, 娉婷这会想起来都能流口水。 这本来就是一道不大值钱的菜, 还不费什么力气, 可她愣是好多好多年没有再吃到了。 “你想吃腊肉啊?那今年冬天我们家也买些肉回来风干, 等过年那阵子你就能吃到了。”卞颖芝一听娉婷提到腊肉,还当她是真的想吃了。 娉婷在一旁笑了笑,一个地方的菜有一个地方的味道,就是这会有了腊肉,做出来的味道也不会是记忆里的味道。 十一月份,托福考试抵达北平,我国第一次托福考试开始。这次的考试程序全部按照美国要求进行,光准备就达半年之久。考试答题所用铅笔、橡皮、转笔刀都是美国货,因为担心中国铅笔质量不达标,影响机器判卷。 作为中国人,娉婷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觉得美国太过大惊小怪,可这并没有影响无数有着美国梦的年轻人追逐他们的美国梦,娉婷身边竟然也有不少人参加了这一次的托福考试。 “美国就这么好?就这大院里,就有不少小年轻去参加什么托福考试的。我就搞不懂了,老话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自己国家还没转过来呢,怎么老想着往外跑。” 坐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卞颖芝对很多年轻人趋之若鹜地想去美国的行为,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娉婷想了想,觉得卞颖芝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可也有些以偏概全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其中有一部分人确实是抱着出国深造求学的心态,而另一部分人,只是出于跟风,或者迷信“国外的月亮比较圆”而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在娉婷穿来前那会,很多人为了混文凭,去国外上个什么“野鸡大学”,毕业后回国连个工作都找不着。不过这会能出国的话,有了文凭回来含金量还是挺好的,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退一万步说,就是没学到什么东西,总能说几句外语吧?这也算是一种学习了。 很快,中国银行在纽约开设分行,外交部也为此加班加点地工作着。 连续加了几天班后,娉婷正喝着咖啡提神,有位同事端着杯子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娉婷以为她也是要倒水的,正准备给她让地方,没想到人家就是冲着她过来的。 “娉婷,真是可惜了,部里有好几个出国公干的名额,因为你是刚来的,这次也就没轮的上。没关系,你也别气馁,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她莫名其妙的过来,莫名其妙的说了一通,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走了,娉婷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你不知道?!这次出国的名额本来是有你的,你年轻、漂亮、英文又好,带出去有面子不说,还能给我们国家的形象加加分。可是啊,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公布名单的时候就成了她了。” 在其他同事的解释之下,娉婷这才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娉婷知道后有些斯巴达,她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而且她本人也并没有在意这个名额,对出国公干也不是很感兴趣。 因为翟仲凌是军人的关系,不可以出国旅行,既然丈夫不能出国,娉婷自己一个人出去玩又有什么意思。何况这次是出去工作,也不是游山玩水,更别说美国她以前就去过。 “你别理她,在我们处,出国的机会还是挺多的。她要是乐意,一直待在国外都行,就怕她到时候哭着喊着要回来。” 外交部有很多驻外的职位,像欧美这些国家自然是香饽饽,但也有一些根本没人乐意去的国家。 “没事,我没在意,要不是她提起这件事,我压根一点也不知道。” “嗨,这都是上层领导的决策,我们这些普通员工怎么可能知道呢?” 说着,彼此间还交换了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娉婷也不知道自己会错意了没有。她早就过了喜欢八卦的年龄,同样知道在职场中没必要掺和太多,心里虽然有猜测,到她还是没有向别人去求证什么,反正结果也不外乎是那么几个。 很快就要大学毕业,娉婷的论文早就已经准备完毕,易教授还特意抽空帮她修改了论文。 “你的论文总体是不错的,立意新颖,有理有据,当中有些小错误我已经帮你标注好了。你这个论文用来答辩肯定是没问题的,我这也是先给你吃了一颗定心丸。”易教授笑着半开着玩笑。 这种待遇显然不是每个学生都能有的,有了易教授的话,娉婷也放下心来,不需要再为了论文而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了。 “最近在外交部的工作情况怎么样?你现在还是个新人,还是以学习为主,先把基础打牢,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你解决起来都能游刃有余。” 看好论文后,易教授也关心起了娉婷的工作情况。他连续带了两届学生,娉婷确实算得上是他的得意门生。 在文化圈,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常常是一体的。就像娉婷,以后不管在哪里工作,她身上永远都打着“北平大学”和“易北疆”的标签。 转眼在外交部工作了也已经三个多月了,娉婷的工作关系至今还在总政话剧团。 “关于工作的问题,你自己要考虑清楚。每两个月你就要毕业了,毕业后你的工作关系就要确定下来,而且一旦确定,以后就不能再随意调动。” 对于娉婷以后的工作,翟仲凌并没有多加干涉的意思,只是提醒娉婷自己做好选择。 按现在的发展,娉婷进外交部是八九不离十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心里对话剧团的工作还是很有感情的。 当初就是进文工团的机会,她才能离开老家改变命运。也因为文工团的工作,她才有机会遇到翟仲凌,才有机会碰到那些文工团的朋友们。 “我心里还挺舍不得的,以前在文工团老出去表演,不管地方多偏僻,天气多恶劣,我们都是风雨无阻。那时候就想着,要是能坐在办公室就好了,天天出去心里也有些厌烦。” “可现在想想,就是厌烦的时候,我过的也挺高兴的,主要是身边都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天南海北的聊着那些有的没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刚进文工团的时候,我也才十七八岁,青春无敌,相信自己的未来是充满希望,可以有一百种一千种可能性。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要是以后没机会再登台了,想一想我也挺难受的呢。” 就像上学的孩子总盼着长大,可一旦出了学校的大门,又突然领悟到了上学的好处。 可世界上的事,哪有什么称心如意,面对选择,总要有所取舍。 “那你换过来想一想,要是你最后不进外交部,你会后悔吗?” 翟仲凌的一句话点醒了娉婷,她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做出了选择。 “你说的对,如果不进外交部我会后悔的。离开话剧团我只是觉得遗憾,可放弃外交部的话,这我可能没办法接受。” 辛苦了四年,日复一日的记单词、练习口语,看了几十本原文书籍,做翻译、写策划、接待各式各样的外宾。每一天的辛苦都是用毅力坚持下来的,如果这个时候选择放弃,那之前的努力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了,回话剧团已经不再适合我。” 当然,她在话剧团是有军衔的,即使回去了也用不着她再上舞台,可在外交部的工作,让她从中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有了更强烈的爱国心和使命感。 如果说文工团的工作是表现自我,那外交部的工作就是实现自我。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1983年的春节很不一样, 因为这一年, 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举办了。 “妈, 今天我们得早些吃晚饭, 晚上八点有春节联欢晚会呢,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看才好呢。” 记得以前每年过年, 娉婷和家人都会守在电视机前准时收看春晚, 直到她工作后, 对春晚渐渐不感兴趣, 这才把这个习惯改了。 可她就是除夕当晚不看直播,第二天也会在网络上搜索出热门的节目收看,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没有春晚的春节根本不□□节。 穿到这里这么多年,今年终于迎来了第一届春晚, 怎么能让娉婷不兴奋? “那个春节联欢晚会的介绍我看过了, 说是有很多名人参加, 排了多少多少个节目什么的。我是不大爱那些个闹腾的, 不过你们年轻人可能会喜欢。” 报纸上从一个月前就有关于春晚的好些报导, 卞颖芝看新闻的时候也随意瞥过, 不过她向来只对京剧越剧感兴趣,对春晚这个新鲜事物并没有多大的期待。 “听说好多国家领导人都去现场, 还是现场直播的。” 反正她现在也在北平, 她准备以后过年了, 也买几张票去现场看一看。这不就跟□□升国旗似的, 一生总要经历过那么一两次才算不枉此生。 “那这样, 今年我们就早一个小时吃饭,吃完了想看电视的看电视,想干别的就去干别的,反正十二点咱们准时吃饺子,大家一起守岁,你看怎么样?” 卞颖芝也是看娉婷实在是想看的样子,她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又是除夕,也别让儿媳妇留下什么遗憾了不痛快。 为着这个,厨房里整个下午都忙的热火朝天。卞颖芝、许桂兰、巧梅三人,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这烤鸭啊,是昨天下午仲凌特意去全聚德订的,今天早上刚拿回来。”北平人过年过节,少不了要吃顿烤鸭。 “我这酸菜炖排骨啊,已经炖了两个多小时了,贼入味了。”光是那酸菜,许桂兰就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渍的完全就是东北纯正酸菜味儿。 晚上六点,翟家的年夜饭准时开场。 “来,为了这一年的辛苦,也为了迎接新的一年,我们大家一起干个杯。” 翟景升做了个开场,他举杯后,大家也纷纷举起手里的杯子。今年大人们喝的是红酒,孩子们喝的是可乐,一张张幸福笑脸,在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馨又喜悦。 “今儿娉婷可说了,吃完了饭,我们大家要一起收看中央电视台的春季联欢晚会,这不,吃饭的时间还特意往前挪了个把小时。” “主要是大家一起看更有氛围。” 都说北方人比南方人更爱看春晚,这要是再推后个三十年,大家就能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看春晚了,还能相互发个红包什么的。 “奶奶,妈妈,我们也能一起看吗?” 家里给几个孩子定了规矩,平常不允许他们看电视。电视这种东西,不看也就罢了,看了就容易上瘾,影响孩子的学习习惯。 不过呢,“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在家里看不了,出了门以后,也没少在别人家看电视。最近很红火的港剧《上海滩》、《霍元甲》就把他们一个个迷的不行。 娉婷只听着他们嘴里时不时会冒出来的粤语歌,就知道他们是在哪又看了电视剧了。 “今天是除夕,就破例让你们看一次了。” 娉婷话音刚落,平平就欢呼了起来,亮亮和安安的表现则要相对稳重些,只是把笑带在面上,不像平平那么“张牙舞爪”的。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饭后固定的发红包时间。几个孩子依次排好队,从翟景升开始,孩子们问了好之后,长辈会给他们一人一个红包。 收到红包后,他们会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爷爷给了多少,奶奶给了多少,外婆给了多少,爸爸妈妈给了多少。 “刚好,数清楚多少钱了告诉我,年后我去帮你们把钱都存起来。” 每年孩子们的压岁钱加起来都不是个小数字,除了家人会给外,还有翟家的亲朋好友。这些钱自然不会给孩子保管,娉婷也不会动用孩子的钱,最后和孩子们商议好,分别给他们在银行里开张存单,每个人的钱都存在对应的存单上,等他们成年了可以自由处理。 “哎,只能拥有几天,还是只能看不能用的。” 亮亮故作无奈地感叹了两句,那略带哀怨的表情把家里的长辈都逗乐了。 “亮亮,你也别难过,你妈这是在给你攒老婆本呢,以后娶老婆不得给你花钱?你平常要是缺钱用了跟奶奶说,奶奶给你钱花。”卞颖芝边说边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其他人也看着亮亮笑。 “什么啊,你们怎么老提这个。” 亮亮已经十来岁了,已经知道了男女有别,每次提到娶媳妇,他都要害臊老半天。 “哦哦哦,娶媳妇喽,亮亮要娶媳妇喽。” 平平和安安跟着后面起哄,均均年纪还小,还不大懂,只知道跟着哥哥姐姐们后面乐呵。 这么一来,亮亮就更恼了,他红着脸要出客厅,被娉婷叫住了。 “好了,大家和你闹着玩的,你越是害臊大家就越爱逗你。”她拉着亮亮坐在身边,“马上春节联欢晚会就要开始了,你不是也想看的吗?赶紧坐着一起看,要人多了才热闹。” 大家这才发现,不知不觉时间已经七点五十几分了。 “哟,那我得把桌子收拾好送到厨房去,这天冷了,放一会儿能油都能冻上。”菜冻上倒不怕,就怕桌子上的油冻上了,那擦桌子的时候就难擦了。 “哪要你去啊,你就坐着歇会儿,那些东西,我一个人一会儿也就整理好了。”巧梅和卞颖芝抢着去,之后许桂兰也起身一起去弄。 “妈,巧梅,你们都坐着,节目马上就开始了,你们先看会儿,不好看了再去整理也一样的。” 她们想着娉婷的话听着也挺有道理,就又坐在了沙发上,和娉婷他们一起等着节目开始。 节目开始后,首先是赵忠祥做了开幕致辞。 赵忠祥大家还是挺熟悉的,卞颖芝她们也开始有了些兴趣,紧跟着,四位主持人登台,他们分是王景愚、刘晓庆、马季和姜昆。 “哟,这马季和姜昆也当主持了?” 主持人在介绍了现场的嘉宾后,又是相声大师侯宝林讲话。 说相声的,本来嘴皮子就溜,简单的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里,就跟说相声差不多。节目还没正式开始,大家已经被逗乐了好几次。 在李谷一的《拜年歌》结束后,就是马季赵炎三个相声,《山村小景》、《小小雷锋》和《说一不二》。 “还真挺有意思的,你们先坐着,我再去拿点吃的过来。” 最后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围着电视,一边吃着零嘴,一边看着春晚,连翟景升都跟着一起看的津津有味。 到了九点多钟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就开始络绎不绝的响了起来。 “估计这会大家都吃完了年夜饭,开始打电话拜年了。” 这些电话有找翟景升的,有找卞颖芝的,也有找翟仲凌的,连娉婷也接到了几个文工团战友和外交部同事的电话。 零点前,卞颖芝她们去了厨房下饺子,翟仲凌带着几个孩子去院子里放鞭炮,娉婷想了想也去厨房帮忙准备碗碟和佐料。 “这不用你帮忙,那电视不是还演着吗,你赶紧去看吧。” “没事儿妈,电视明天白天还能看呢,你们都在忙,我一个人坐着都不好意思。” “这丫头,要是她还能坐着不动弹,那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许桂兰毕竟是当妈的,对自己闺女还能说一两句,眼看着娉婷平常万事不愁,家务活儿也不大伸手,她这个当妈的都有些臊的慌。要是别的人家,飞得骂她没教好闺女不可。 “这有什么,我们老人家反正还能动弹,就帮着他们多忙几年。以后啊,等亮亮他们都长大了,娉婷就是想躲懒也躲不成喽。” 几个人在厨房里说说笑笑,很快就下好了饺子,之后娉婷帮着装盘,一盘盘地端进了客厅。 这一年,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第一次走进了大家的视野,从此成为了电视观众欢度春节的一个重要形式,成为了老百姓每年除夕夜的视听盛宴。 窗外,是阵阵鞭炮齐鸣,空中,是朵朵烟花绽放。家里,是热腾腾的饺子,而大家的心里,是对未来生活无限的憧憬和热爱。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同志, 今天有什么特色菜吗?”国营饭店除了菜单上的品种外, 每个季节都会有些时兴菜。比如春天是吃笋的季节, 夏天是吃藕的季节, 这些时兴菜菜单上是没有的。 “今天早上新上了一批菱角,你们要的话可以现做。” “那行, 就给我们现做一份, 另外再来两个小炒, 一碗米饭和一碗馄饨。”两个人是真的饿了, 点了米饭和馄饨是准备一起分着吃,这样就能吃到两样, 才不妄费出来一趟。 坐下后,娉婷起身去后厨要了两杯水,一会儿功夫饭店里又来了几个年轻人, 娉婷看了一眼, 就知道他们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二流子。看了一眼后娉婷也就不管了, 她不知道的是, 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在看到她和季红后眼睛都亮了, 朝其他几个同伴示意后坐到了娉婷她们隔壁一桌。 “同志, 我们都来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人上来招待?”一个穿土黄衣服的拍着桌子嚷嚷着, 吵闹的声音让饭店里的其他客人都皱起了眉头。 娉婷和季红对视了一眼, 都有些无可奈何, 她们的菜还没上桌, 已经点好了, 粮票和钱也已经给了,没道理不吃就走吧?可这个情况,就是吃也吃的不爽快,也太烦人了。 “不好意思,后厨正忙着呢,不知道几位贵客登门了。”原本在后厨帮忙的营业员听到动静后赶紧过来招呼。“请问几位想吃些什么?面条馄饨炒菜炒饭都有。” “行吧,就她们那桌点的,说给我听听都是些什么,我要一份一模一样的,其他的再点。”土黄衣服的不光抬手指着娉婷她们那桌,还侧着身子盯着她们看,那眼神不说也罢。 娉婷一看这动静就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说实话,几个小混混她还不放在眼里,想从她这里占便宜也不容易。 “那两位姑娘点的是二个小炒,一个时兴汤,还有米饭和馄饨,几位看看还要加些什么?”营业员也看出这几个人是故意找茬的,不过他们开门做生意,也没有得罪客人的道理。 “那就再来个盐水鸭,来一盆猪耳朵,馄饨我们就不要了,阳春面给我们上一份。” 正好娉婷她们的饭菜上来了,她和季红两人就专心吃起饭来。如果忽略那些嘈杂声的话,一顿饭吃得倒也清净。 等她们吃好了准备走人时,土黄衣服的那人把脚伸到走道上,想要跘住娉婷,但被娉婷躲过了。 “呦,可以啊,挺对我胃口的。”说着,他起身摸了个嘴,带着二流子般的猥琐笑容,开始动手动脚起来。谁知道在他的手碰上娉婷的肩膀前,被娉婷反手制止了。 “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打我们的主意,还有你这种二流子就是社会的蛀虫,再这样无所事事的混下去,早晚有一点要自食恶果。”娉婷推开他的手,和季红直接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了。 “就这么放过他们真不甘心,看他们那眼神,色迷迷的,以我的想法就得把他们送进去劳教,最好蹲几年大牢,等他们出来就知道怎么好好做人了。”季红心里恨得不行,一直憋着火。 “我们两个人较真起来肯定斗不过他们,毕竟男女力气悬殊,惹上了也是个麻烦。我们还是赶紧把东西买了回去,等天黑了路上也不安全。”说着两人一起快步离开,准备买好东西后立刻回头。 而此时的国营饭店里,屋里寂静无声,老板们进了后厨,其他客人闷头吃饭,穿土黄衣服的那个绷着脸,浑身散发着愤怒和气恼的气息。和他一起来的几个同伙也不敢说话,纷纷低头看着桌子,免得老大的火气烧到他们头上。 没一会儿,“噔”地一声,碗碎了,土黄衣服黑着脸往外走,也不管饭钱有没有给,最后还是其他几个人把吃饭的粮票和钱凑了出来。不是他们不敢吃霸王餐,而是开在市区的国营饭店,背后肯定有些背景。 “那这菜怎么办?还剩好着呢。”其中一个穿黑衣服的指着桌子上的剩菜问。 “行了,问老板拿个东西装上,你带回去给你老爹老娘吃吧。”说着,其他几个人也不管他,追着土黄衣服去了。 娉婷和季红傍晚前回到了部队,这时候出去郊游的人还没回来,两人一起拿着换洗衣服去了澡堂,趁着人还不多把澡和衣服都先洗了。 “本来今天心情还挺好的,谁知道遇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以后出去还得注意些,真出了什么事可不行。”平常她们在部队出去的时候也少,大多都是几个人一起的,没出过这种乱子,今天这么一闹,季红也知道外面世道并没有想象中好,还好是大白天,又在市区,要是晚上可就说不准会出什么事了。 娉婷没有回应什么,很多时候,女人的确是处于弱势的,她只是庆幸,即使是到了六七十年代,她也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而不是遭受着什么摧残和折磨。 洗完澡洗了衣服,两人去炊事班打了晚饭,吃完后就一起早早地睡了,假期只有一天,第二天还是要继续早起,像往常一样,娉婷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而此时的翟仲凌,还在办公室里熬夜看文件,连警务员打回来的饭也没来得及吃。 “参谋长,您先把饭吃了吧,这都九点多了,再不吃饭胃可熬不住。”警务员小方有张圆圆脸,是翟仲凌调任到金陵军区后安排过来的。翟仲凌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他为人宽厚,即使小方有时侯做错了什么事也从来不会过分指责。虽然他做事很有原则,但该通融的地方又很通融,是一个外方内圆的人。 “恩,我等会儿吃。”翟仲凌应和了一声,长时间低头看文件让他的颈椎有着累,他起来活动了两圈,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让小方要回去休息。 “那我给您把饭热一热吧。”说着也不等翟仲凌回答,就捧着饭盒去给他热饭了。 翟仲凌调任金陵军区参谋长,以他二十六岁的年龄算得上年轻有为。除了有过硬的背景外,还有他在战场拼杀获功的关系。 国外战场上,在他最后一次围剿中,凭着出色的智谋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地歼灭了敌军,并俘虏了敌军头领。本来是喜事一桩,奈何最后撤离时遇到了敌军残留的小分队,他在保护手下战士撤离时不幸中枪,万幸那枪是打在了左手臂,没有击中要害处。医疗队用直升机紧急送他回国治疗,就怕战场上医疗条件简陋而留下后遗症。在首都军医院经过手术治疗和术后康复,一个月的时间才获准出院,但他的父母,不愿他再回到险恶的战场,为此不息动用关系把他调到了金陵军区。他也凭着战场上的几次大大小小的战功,授封中校军衔,调任金陵军区第三十二旅参谋长,出任旅级部队军事指挥部门的首长,协助该部队的军事主官进行指挥。 只要是热血男儿,谁没有“男儿自当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气,就是在战场牺牲他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可是在面对母亲的眼泪,父亲斑白的发丝后,他还是软弱的妥协了。 “仲凌,我和你父亲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有要求过你什么,哪怕你都二十六了还没有结婚,我们就是着急也没有逼迫过你。这次是运气好,没有伤到要害,你要是还想着我这个当妈的,还想以后给我们养老送终,就留在国内,也免得我们担心受怕。”母亲的话尤言在耳,他身上背负着的除了自己的前程,自己的荣辱外,还有家族的前程和荣辱。 “这丫头长得真俊,这么说来部队挑女娃当兵也得挑好俊的,就冲这我们家细妹就不行。哎,真愁人呐,这转眼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上个合意的。” “可有段时间没见你过来了,听说要去部队了?好啊,好啊,以后吃公家饭,捧上好饭碗啦!有出息了可别不认我们这些个穷亲戚。”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这要是你去了部队,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不过考虑考虑你妈,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得让她多难过。” 类似的对话,娉婷早已疲于应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仅仅是娉婷在部队的第二天, 她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一个宿舍, 也不过才六个人, 恨不得分成几个“派系”,说话含沙射影不谈, 还常常摔东西, 撂脸子。原本关系应该最亲近的团体, 反而彼此生疏得很。遇到不讲理的人, 你就不能和他们讲道理,娉婷懒得搭理这些, 惹不起她也躲得起。 作为文工团的新兵,部队的观念是文艺兵首先得是兵,娉婷和新入伍的十几个女兵一起接受了为期两个月的军事训练。这些女新兵里有卫生员、通讯员、文艺兵等, 训练她们的教官是新兵连的一位连长, 人很严肃, 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女兵而放松对她们的训练。可以说这两个月是娉婷两辈子过的最苦的日子, 她也从内心里佩服那些女兵和军校的女学员。当其他同龄女孩悠哉悠哉地享受着生活时, 她们却在经受各种考验和训练。“吃得苦中苦, 方为人上人”,有时候的确不能只羡慕别人获得的成就, 而忽略别人付出的艰辛。 <br/><br/>训练结束回到文工团, 副团长丁慧对娉婷进行了考核, 考核结果让她很满意。丁慧早就知道了娉婷这个人, 是动了关系进来的。作为有口皆碑的军区文工团, 战地文工团里有不少干部子弟,对于关系这一块大家并不是那么介意,丁慧不满的还是娉婷来自农村,很有可能没有任何特长,她怕娉婷过来占用文工团的招人名额不说,人还不顶用。这种想法在考核之后就不存在了,娉婷有一定的舞蹈基础,理解能力也强,很多舞蹈动作很容易上手。唱歌这一块,虽说嗓子不是那么靓,对节拍的掌握却很准确,看得懂五线谱,还会一点乐器,综合下来是个有用的苗子。 <br/>“现在团里没有空缺,你平时就先跟着后面看吧,他们练功的时候你也跟着练,别怕吃苦,要知道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考核过后,丁副团长对娉婷的态度和蔼了不少。她进文工团的时候也才十七八的年纪,在文工团里献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把文艺工作当成自己一生的事业。对她而言,只要是好苗子,她不会在意那些外在条件,一定会好好培养。 正式进入文工团后,娉婷发现文工团里真的是藏龙卧虎。有毕业于军艺的文艺兵,有在国外专家指导下练习的独唱演员,有能唱能跳的民歌手,还有很多干部子弟。这样一看,娉婷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优势,即使知道历史的轨迹,但是怎么让自己生活的更好,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在这个大环境里,做生意是不可能,去工厂上班还不如在部队,当老师什么的也危险得很,这样权衡下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在文工团,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大把,产生各种矛盾是很正常的。现代职场里娉婷已经领教到了女人的战斗力,自从来了文工团,她也一直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加上到现在她也还是个“闲杂”人员,倒是没和谁产生过冲突。 <br/><br/>“你们也不要这么说,陈雪丽已经是排长了,不说职务比你们大,就说平常她在团里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次能提干的确是因为她表现优异,要是被领导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刘海梅出声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话,惹得方芳冷哼一声,拿着盆出去洗衣服了,蒋丽则一声不吭,躺在床上假寐着。 刘海梅是宿舍的舍长,为人比较正直,很受领导喜爱,这次虽然没能提干成功,但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她也是宿舍里对娉婷最友好的一个,平常对娉婷很是照顾,知道娉婷是新来的,年纪又最小,教了娉婷不少东西,这让娉婷从心底非常感激。 <br/>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场浩大的“运动”如历史中的粉墨登场了,在主席的号召下,全国上下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阶级斗争,要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广播里每天播读着首都下达的各类文件,熟知历史的娉婷每天都听得一阵心累,她特意抽空写信回家,问了问许桂兰家里的情形,还把自己存了几个月的布票和工业票寄回去,让许桂兰买些东西给表姐刘璐璐添妆。因为姨妈送的那块海鸥牌手表,无形中树立了娉婷的形象,别人起码不会把她当成农村来的土包子。还有许成辉那里,从她到了部队,兄妹两就联系上了,他们如今在一个系统里,彼此更容易交流,偶尔娉婷也能从何成辉那里得到一些平常没注意的消息,只是部队通信要经过检查,娉婷也不方便写太露骨的话。 气氛日渐紧张,政治部时常组织战士参加各种学习不说,还加强了对士兵的政治思想的考核。另外,部分政审出现问题的战士和军官也被喊过去谈话,短短的时间,文工团里就有几个团员相继离开了,有被劝退的,也有自己主动离开的。这让团里的战友多多少少有些“兔死狐悲”,部队就像一个避风港,大家在部队里莫名有强的安全感,如今外面的世道那么乱,出了部队能不能适应还是两说。虽然知道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可娉婷的心里也忍不住的担忧和焦虑,只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才能体会那种压抑,这让娉婷分外怀念以前的生活。 娉婷参加了两部话剧的排练,《第二个春天》和《灯下的哨兵》,都属于大型的话剧表演,娉婷自然不是话剧的主演,角色相对轻松,也就是传说中的配角,比路人甲多两句台词罢了。开始排练话剧后,娉婷和团里的演员们也渐渐熟稔起来,她也有了相处不错的朋友。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陈清华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左右的年纪, 五官端正,有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特点, 那就是瘦。听着大家叫他陈干事,娉婷也不知道他在部队里是什么职务,总归是文职类工作, 平常应该是跟着领导的。现在是1967年, 军队已经换发了65式军服,军官和士兵的军服是一样的, 都是两面红领章,最大的区别就是上衣的口袋数量。军官上衣有4个口袋,士兵上衣只有2个口袋。所以娉婷最多只能判断谁是军官,谁是士兵,却无法像后世一样通过肩章来得知职务大小。<br/><br/><br/>顺着石板路一直走,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很有意境的感觉,像是浓缩版的香榭丽舍大道, 想到以前的校园里也有这样的角落,是恋爱中的年轻人最爱去的地方。走了大约一刻钟,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除了几排独立营房外, 花坛里还种着不少花草树木。 “这里就是文工团,王团长知道你今天过来, 特意关照了我和郭子去接你, 以后你就是文工团的一份子了。文工团里现在有几十个人, 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过来的,个性自然千差万别,你进去后要和大家处好关系。”也是对娉婷感官不错,陈清华才会多说两句,他能在首长跟前做事,凭的就是他谨慎不多口的性格,当然能力大小也有关系。这个文工团叫战地文工团,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是全国都数得上的优质文工团之一,文工团里从上层军官到基层的男兵女兵,都是才华出众,各有才艺。像娉婷这样小小年纪从农村过来,没什么特长,不努力学习肯定是跟不上。他多多少少知道娉婷的情况,知道她来自北方农村,家里三代以上都是贫农,这次能通过征兵,还被安排进了文工团,其实是有人特意关照。如果不是她的成份好,父亲又是在战场上牺牲的,还真不一定能进得来,他希望自己这样善意隐晦的提醒,娉婷能够领会。 <br/><br/>“我知道了,谢谢陈师兄。”娉婷当然不会不识好歹,知道陈清华是好意,也爽快地领了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能有人提点她几句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她在金陵举目无亲,又是初来乍到的,像陈清华、郭子这样,也是有缘分才能遇上,肯定得和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才行。以前她刚从学校毕业那会,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什么事都是想当然,还有着莫名的自尊心,等在社会磨练之后,才知道人是不能太单纯的,也知道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有了人际关系,平常难办的事也好办了,原本没机会的事,也有了机会,这毕竟是一个从古至今都在讲人情的国家。在明白这些后,娉婷一直努力克服自己内心害怕与人相处的恐惧,性格也开朗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傻傻站在原地,等着别人给她机会了。 <br/>进了文工团院子,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待陈清华走后,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br/>“到了,这里就是女兵宿舍,那边的两栋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墙那里的那几个院子,是一些军官和家属住在哪里。”说着她们一起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这种老式的楼房娉婷并不陌生,上辈子她小时候还见过不少。宿舍楼下有管理人员,娉婷在窗口进行了登记。<br/><br/>“这是你们文工团新来的姑娘?”管理员蒋姐和李亚玲很熟稔,她问过后,李亚玲把娉婷介绍给她认识。<br/><br/>“蒋姐,这是何娉婷,今天刚到的,我带她来给办入住手续。我记得我们文工团宿舍还有空床,直接找一个把她安排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因为女兵相对少一些,整栋楼里还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员安排的时候也会尽量不让宿舍人员太满,同一连队的也尽可能安排在一起。<br/><br/>“那就二楼的203吧,那里住的都是你们文工团的,还有三个空床。姑娘,我给你开个条,你自己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蒋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军人家属,说话带着当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几年大学,现在听到蒋姐说金陵话感觉非常亲切。 蒋姐为人一向热心,平常对女兵们很照顾,她家是本地的,常常愿意帮战士们捎东西进来,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打听,蒋姐也不例外,她开口问了几句,很快就把娉婷的个人信息了解透彻了,让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蒋姐开了条子递给娉婷,又给了她一把宿舍钥匙。<br/><br/>拿着条子和钥匙,李亚玲先带着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后带着她去后勤部,领了被子、枕头、脸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帐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亚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个人还真要分两次才能把东西搬回宿舍。 “有什么东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买,离部队大门不远有个专门卖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东西里面都有,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里面买了。我们这离市里不远,门口就有公交,还可以搭部队采买的车出门,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听了李亚玲的话娉婷点头答应了。来之前在家里她买了不少东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准备等收拾好后,再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br/>“先用抹布擦擦吧,这么点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内务这一块,部队里查的挺严的,每天都要检查,我等会儿把注意点跟你说一下,你以后照着做就行。”整理内务是军队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参加过几次军训的人,对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宿舍得那种杂和乱。 130.第一百三十章 此为防盗章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 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 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 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 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 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 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 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 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 天气又闷又热, 衣服还不容易干, 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 娉婷没有睡意, 正在整理衣柜, 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 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在文工团,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大把,产生各种矛盾是很正常的。现代职场里娉婷已经领教到了女人的战斗力,自从来了文工团,她也一直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加上到现在她也还是个“闲杂”人员,倒是没和谁产生过冲突。 <br/><br/>“你们也不要这么说,陈雪丽已经是排长了,不说职务比你们大,就说平常她在团里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次能提干的确是因为她表现优异,要是被领导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刘海梅出声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话,惹得方芳冷哼一声,拿着盆出去洗衣服了,蒋丽则一声不吭,躺在床上假寐着。 刘海梅是宿舍的舍长,为人比较正直,很受领导喜爱,这次虽然没能提干成功,但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她也是宿舍里对娉婷最友好的一个,平常对娉婷很是照顾,知道娉婷是新来的,年纪又最小,教了娉婷不少东西,这让娉婷从心底非常感激。 <br/>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场浩大的“运动”如历史中的粉墨登场了,在主席的号召下,全国上下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阶级斗争,要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广播里每天播读着首都下达的各类文件,熟知历史的娉婷每天都听得一阵心累,她特意抽空写信回家,问了问许桂兰家里的情形,还把自己存了几个月的布票和工业票寄回去,让许桂兰买些东西给表姐刘璐璐添妆。因为姨妈送的那块海鸥牌手表,无形中树立了娉婷的形象,别人起码不会把她当成农村来的土包子。还有许成辉那里,从她到了部队,兄妹两就联系上了,他们如今在一个系统里,彼此更容易交流,偶尔娉婷也能从何成辉那里得到一些平常没注意的消息,只是部队通信要经过检查,娉婷也不方便写太露骨的话。 气氛日渐紧张,政治部时常组织战士参加各种学习不说,还加强了对士兵的政治思想的考核。另外,部分政审出现问题的战士和军官也被喊过去谈话,短短的时间,文工团里就有几个团员相继离开了,有被劝退的,也有自己主动离开的。这让团里的战友多多少少有些“兔死狐悲”,部队就像一个避风港,大家在部队里莫名有强的安全感,如今外面的世道那么乱,出了部队能不能适应还是两说。虽然知道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可娉婷的心里也忍不住的担忧和焦虑,只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才能体会那种压抑,这让娉婷分外怀念以前的生活。 “这丫头长得真俊,这么说来部队挑女娃当兵也得挑好俊的,就冲这我们家细妹就不行。哎,真愁人呐,这转眼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上个合意的。” “可有段时间没见你过来了,听说要去部队了?好啊,好啊,以后吃公家饭,捧上好饭碗啦!有出息了可别不认我们这些个穷亲戚。”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这要是你去了部队,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不过考虑考虑你妈,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得让她多难过。” 类似的对话,娉婷早已疲于应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舅舅家,姨妈家,除了请客吃饭,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还是海鸥牌的,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现在先给你用着,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你也别有啥负担,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这闺女,干啥想那么多?你是我侄女,和我亲闺女有什区别?”她把表带拆开,套进了娉婷的手腕里,按住了娉婷想要摘下来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你也别让大姨不高兴,姨给你你就只管收着,你要出远门,到了部队也不常回来,这就是个念想,也免得我们做长辈的在家里牵肠挂肚,还是想着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过的好好儿的。” 拗不过她,娉婷到底是收下了,想着等刘璐璐和刘娜娜结婚的时候,她也买些东西寄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刘娜娜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娉婷也就放下心来。 没两天,秋香的衣服也做好了,许桂兰拿回来后让娉婷试穿,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试穿后,娉婷和许桂兰都很满意,秋香的手艺很好,衣服做的很时兴,特别是她用多下来的布给娉婷做了一条工装背带裤,娉婷喜欢得不得了,在农村还真没几个姑娘这么穿的。 “秋香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我闺女这么一打扮,真是标致地不行。”看着穿上新衣,亭亭玉立的女儿,许桂兰心里既安慰又心酸。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眼眶直发热,为了掩饰情绪,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说多出色也样样能拿得出手,可惜丈夫却再也看不到了。 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可有段时间没见你过来了, 听说要去部队了?好啊,好啊,以后吃公家饭,捧上好饭碗啦!有出息了可别不认我们这些个穷亲戚。”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 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这要是你去了部队,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 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 不过考虑考虑你妈, 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 得让她多难过。” 类似的对话, 娉婷早已疲于应对,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 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 舅舅家,姨妈家, 除了请客吃饭,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 有直接给红包的, 也有给买衣服的, 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 还是海鸥牌的, 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 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现在先给你用着,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你也别有啥负担,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这闺女,干啥想那么多?你是我侄女,和我亲闺女有什区别?”她把表带拆开,套进了娉婷的手腕里,按住了娉婷想要摘下来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你也别让大姨不高兴,姨给你你就只管收着,你要出远门,到了部队也不常回来,这就是个念想,也免得我们做长辈的在家里牵肠挂肚,还是想着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过的好好儿的。” 拗不过她,娉婷到底是收下了,想着等刘璐璐和刘娜娜结婚的时候,她也买些东西寄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刘娜娜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娉婷也就放下心来。 没两天,秋香的衣服也做好了,许桂兰拿回来后让娉婷试穿,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试穿后,娉婷和许桂兰都很满意,秋香的手艺很好,衣服做的很时兴,特别是她用多下来的布给娉婷做了一条工装背带裤,娉婷喜欢得不得了,在农村还真没几个姑娘这么穿的。 “秋香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我闺女这么一打扮,真是标致地不行。”看着穿上新衣,亭亭玉立的女儿,许桂兰心里既安慰又心酸。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眼眶直发热,为了掩饰情绪,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说多出色也样样能拿得出手,可惜丈夫却再也看不到了。 家里没有大面镜子,只有一块小镜子,还是前些年何跃强买回来的。娉婷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转身看到了许桂兰用袖子压眼角的动作,大致上也能猜出她的心情,她走过去抱着许桂兰的手臂,撒娇道,“妈,你是不是看我穿上新衣服太好看所以感动了?” 许桂兰听了,用手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呀,还是个孩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妈,你就放心吧,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也不傻啊。在外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努力上进,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的。倒是你,我和哥都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别什么都凑合,得对自己好些才行。”长辈总想把好东西省着好留给子女,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其实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像许桂兰一样,只有嫁人前在娘家过得不错,婚后丈夫不在家,中年丈夫猝然离世,子女也不在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日子,在收到武装部征兵办的正式通知后,娉婷带上精简过后的行李,背着行李包,穿着新发的军装,在指定集合的县城车站,和家人话别。 “婷婷,在外面别省着,该花的就花,要是钱不趁手就给家里来电报,知道吗?”这些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许桂兰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 “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和战友好好相处,对领导要尊敬,要力争向上知道吗?”大伯母田秋芳也来了。 “记得常写信回来,要是部队有假就回来,我们在家盼着你呢。”这是大姨许桂芳。 “等你安排妥当了就写信告诉你哥,你们兄妹俩要常联系,不能生分了。”这还是一心念着一对子女的许桂兰。 “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就谈着,不过女孩子还是要矜持,可不能让自己吃亏了。”这是表姐刘璐璐。 “好好吃饭,不要生病。” 一句句贴心的叮嘱,和近在眼前的分别,勾起了娉婷的离愁别绪,原本归属感并不是很强烈的她,也不禁红了眼眶。直到哨声响起,开始集合,娉婷才收拾起情绪。 “我要走了,妈,你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别委屈自己。”在上车之前,娉婷抓紧时间说了几句话,“大姨,大伯母,麻烦你们多照应照应我妈,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看到田秋芳和许桂芳点头后,娉婷冲大家招了招手,“我上车了,你们早些回去吧,等我安顿好就会写信回来的。” 指挥官已经开始催了,娉婷冲她们挥挥手,赶忙往集合点正在排队的队伍走去,等她再回头,人群已经阻碍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带着充满希望又无措的思绪在指挥官的安排下排好队,上了属于她的那辆绿皮卡车。 到了车厢里,娉婷把背包放在自己腿上静静坐着,稍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车上所有的新兵,只有她一个女兵。男兵们大多相互认识,都在拉着家长,娉婷这倒是没人好意思上来说话。 “从现在开始,大家已经是部队的一员了,希望大家能遵守秩序,保持安静。车子很快出发,我们要去下一个站点换乘火车去指定的军区部队报道。大家对自己的接收点应该清楚,马上我会把名单给你们,大家传阅一下,记好自己的信息,自己部队的编号及目的地站点,会有人接应你们。知道你们年龄不大,都是新兵,但是只要穿上了军装我就会把你们当作军人看待,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关注,对你们的评价也会写进你们的入伍材料中,希望你们好好表现,拿出自己的最佳状态来。”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车厢立刻安静了下来,随着车子开动,娉婷惯性地车厢里摇着晃着。透过车门的一线阳光落在车厢里,一切仿佛不够真实,但娉婷相信,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我怎么没良心了?成伟去部队,我也没说不管聘婷,找个工作找个好人家嫁了咋就不行了?让她去部队她能吃得了这个苦吗,我这个当叔叔的能害了她不成?”何跃岭也来气了,家里兄弟几个,就他过得不如人,平常没人把他当回事不说,这次只要爹妈同意,让儿子去部队,他也就不计较这些年来的冷落了,没想到爹还动手打他! 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这丫头长得真俊, 这么说来部队挑女娃当兵也得挑好俊的,就冲这我们家细妹就不行。哎,真愁人呐,这转眼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上个合意的。” “可有段时间没见你过来了,听说要去部队了?好啊,好啊,以后吃公家饭, 捧上好饭碗啦!有出息了可别不认我们这些个穷亲戚。”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 这要是你去了部队, 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 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不过考虑考虑你妈, 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得让她多难过。” 类似的对话,娉婷早已疲于应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 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 舅舅家,姨妈家, 除了请客吃饭, 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 有直接给红包的,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还是海鸥牌的,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现在先给你用着,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你也别有啥负担,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这闺女,干啥想那么多?你是我侄女,和我亲闺女有什区别?”她把表带拆开,套进了娉婷的手腕里,按住了娉婷想要摘下来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你也别让大姨不高兴,姨给你你就只管收着,你要出远门,到了部队也不常回来,这就是个念想,也免得我们做长辈的在家里牵肠挂肚,还是想着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过的好好儿的。” 拗不过她,娉婷到底是收下了,想着等刘璐璐和刘娜娜结婚的时候,她也买些东西寄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刘娜娜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娉婷也就放下心来。 没两天,秋香的衣服也做好了,许桂兰拿回来后让娉婷试穿,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试穿后,娉婷和许桂兰都很满意,秋香的手艺很好,衣服做的很时兴,特别是她用多下来的布给娉婷做了一条工装背带裤,娉婷喜欢得不得了,在农村还真没几个姑娘这么穿的。 “秋香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我闺女这么一打扮,真是标致地不行。”看着穿上新衣,亭亭玉立的女儿,许桂兰心里既安慰又心酸。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眼眶直发热,为了掩饰情绪,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说多出色也样样能拿得出手,可惜丈夫却再也看不到了。 家里没有大面镜子,只有一块小镜子,还是前些年何跃强买回来的。娉婷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转身看到了许桂兰用袖子压眼角的动作,大致上也能猜出她的心情,她走过去抱着许桂兰的手臂,撒娇道,“妈,你是不是看我穿上新衣服太好看所以感动了?” 许桂兰听了,用手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呀,还是个孩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妈,你就放心吧,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也不傻啊。在外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努力上进,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的。倒是你,我和哥都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别什么都凑合,得对自己好些才行。”长辈总想把好东西省着好留给子女,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其实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像许桂兰一样,只有嫁人前在娘家过得不错,婚后丈夫不在家,中年丈夫猝然离世,子女也不在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日子,在收到武装部征兵办的正式通知后,娉婷带上精简过后的行李,背着行李包,穿着新发的军装,在指定集合的县城车站,和家人话别。 “婷婷,在外面别省着,该花的就花,要是钱不趁手就给家里来电报,知道吗?”这些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许桂兰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 “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和战友好好相处,对领导要尊敬,要力争向上知道吗?”大伯母田秋芳也来了。 “记得常写信回来,要是部队有假就回来,我们在家盼着你呢。”这是大姨许桂芳。 “等你安排妥当了就写信告诉你哥,你们兄妹俩要常联系,不能生分了。”这还是一心念着一对子女的许桂兰。 “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就谈着,不过女孩子还是要矜持,可不能让自己吃亏了。”这是表姐刘璐璐。 “好好吃饭,不要生病。” 一句句贴心的叮嘱,和近在眼前的分别,勾起了娉婷的离愁别绪,原本归属感并不是很强烈的她,也不禁红了眼眶。直到哨声响起,开始集合,娉婷才收拾起情绪。 “我要走了,妈,你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别委屈自己。”在上车之前,娉婷抓紧时间说了几句话,“大姨,大伯母,麻烦你们多照应照应我妈,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看到田秋芳和许桂芳点头后,娉婷冲大家招了招手,“我上车了,你们早些回去吧,等我安顿好就会写信回来的。” 指挥官已经开始催了,娉婷冲她们挥挥手,赶忙往集合点正在排队的队伍走去,等她再回头,人群已经阻碍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带着充满希望又无措的思绪在指挥官的安排下排好队,上了属于她的那辆绿皮卡车。 到了车厢里,娉婷把背包放在自己腿上静静坐着,稍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车上所有的新兵,只有她一个女兵。男兵们大多相互认识,都在拉着家长,娉婷这倒是没人好意思上来说话。 “从现在开始,大家已经是部队的一员了,希望大家能遵守秩序,保持安静。车子很快出发,我们要去下一个站点换乘火车去指定的军区部队报道。大家对自己的接收点应该清楚,马上我会把名单给你们,大家传阅一下,记好自己的信息,自己部队的编号及目的地站点,会有人接应你们。知道你们年龄不大,都是新兵,但是只要穿上了军装我就会把你们当作军人看待,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关注,对你们的评价也会写进你们的入伍材料中,希望你们好好表现,拿出自己的最佳状态来。”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车厢立刻安静了下来,随着车子开动,娉婷惯性地车厢里摇着晃着。透过车门的一线阳光落在车厢里,一切仿佛不够真实,但娉婷相信,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没达到目的,还受了一肚子气,何跃岭也不想再听他爹说什么大话,哼了一声直接走了,留下何跃廷对着他爹一声也不敢吭。他能说什么呢?四弟是什么品行他从小到大太了解了,可不管怎么说,那是他兄弟,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就是心里有意见又能怎么着,要是他跳出来和他弟不对付,他爹妈心里照样不舒服。 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仅仅是娉婷在部队的第二天, 她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一个宿舍, 也不过才六个人, 恨不得分成几个“派系”, 说话含沙射影不谈, 还常常摔东西,撂脸子。原本关系应该最亲近的团体, 反而彼此生疏得很。遇到不讲理的人,你就不能和他们讲道理, 娉婷懒得搭理这些,惹不起她也躲得起。 作为文工团的新兵,部队的观念是文艺兵首先得是兵, 娉婷和新入伍的十几个女兵一起接受了为期两个月的军事训练。这些女新兵里有卫生员、通讯员、文艺兵等,训练她们的教官是新兵连的一位连长, 人很严肃, 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女兵而放松对她们的训练。可以说这两个月是娉婷两辈子过的最苦的日子,她也从内心里佩服那些女兵和军校的女学员。当其他同龄女孩悠哉悠哉地享受着生活时, 她们却在经受各种考验和训练。“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有时候的确不能只羡慕别人获得的成就, 而忽略别人付出的艰辛。 <br/><br/>训练结束回到文工团,副团长丁慧对娉婷进行了考核, 考核结果让她很满意。丁慧早就知道了娉婷这个人, 是动了关系进来的。作为有口皆碑的军区文工团, 战地文工团里有不少干部子弟,对于关系这一块大家并不是那么介意,丁慧不满的还是娉婷来自农村,很有可能没有任何特长,她怕娉婷过来占用文工团的招人名额不说,人还不顶用。这种想法在考核之后就不存在了,娉婷有一定的舞蹈基础,理解能力也强,很多舞蹈动作很容易上手。唱歌这一块,虽说嗓子不是那么靓,对节拍的掌握却很准确,看得懂五线谱,还会一点乐器,综合下来是个有用的苗子。 <br/>“现在团里没有空缺,你平时就先跟着后面看吧,他们练功的时候你也跟着练,别怕吃苦,要知道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考核过后,丁副团长对娉婷的态度和蔼了不少。她进文工团的时候也才十七八的年纪,在文工团里献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把文艺工作当成自己一生的事业。对她而言,只要是好苗子,她不会在意那些外在条件,一定会好好培养。 正式进入文工团后,娉婷发现文工团里真的是藏龙卧虎。有毕业于军艺的文艺兵,有在国外专家指导下练习的独唱演员,有能唱能跳的民歌手,还有很多干部子弟。这样一看,娉婷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优势,即使知道历史的轨迹,但是怎么让自己生活的更好,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在这个大环境里,做生意是不可能,去工厂上班还不如在部队,当老师什么的也危险得很,这样权衡下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在文工团,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大把,产生各种矛盾是很正常的。现代职场里娉婷已经领教到了女人的战斗力,自从来了文工团,她也一直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加上到现在她也还是个“闲杂”人员,倒是没和谁产生过冲突。 <br/><br/>“你们也不要这么说,陈雪丽已经是排长了,不说职务比你们大,就说平常她在团里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次能提干的确是因为她表现优异,要是被领导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刘海梅出声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话,惹得方芳冷哼一声,拿着盆出去洗衣服了,蒋丽则一声不吭,躺在床上假寐着。 刘海梅是宿舍的舍长,为人比较正直,很受领导喜爱,这次虽然没能提干成功,但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她也是宿舍里对娉婷最友好的一个,平常对娉婷很是照顾,知道娉婷是新来的,年纪又最小,教了娉婷不少东西,这让娉婷从心底非常感激。 <br/>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场浩大的“运动”如历史中的粉墨登场了,在主席的号召下,全国上下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阶级斗争,要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广播里每天播读着首都下达的各类文件,熟知历史的娉婷每天都听得一阵心累,她特意抽空写信回家,问了问许桂兰家里的情形,还把自己存了几个月的布票和工业票寄回去,让许桂兰买些东西给表姐刘璐璐添妆。因为姨妈送的那块海鸥牌手表,无形中树立了娉婷的形象,别人起码不会把她当成农村来的土包子。还有许成辉那里,从她到了部队,兄妹两就联系上了,他们如今在一个系统里,彼此更容易交流,偶尔娉婷也能从何成辉那里得到一些平常没注意的消息,只是部队通信要经过检查,娉婷也不方便写太露骨的话。 气氛日渐紧张,政治部时常组织战士参加各种学习不说,还加强了对士兵的政治思想的考核。另外,部分政审出现问题的战士和军官也被喊过去谈话,短短的时间,文工团里就有几个团员相继离开了,有被劝退的,也有自己主动离开的。这让团里的战友多多少少有些“兔死狐悲”,部队就像一个避风港,大家在部队里莫名有强的安全感,如今外面的世道那么乱,出了部队能不能适应还是两说。虽然知道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可娉婷的心里也忍不住的担忧和焦虑,只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才能体会那种压抑,这让娉婷分外怀念以前的生活。 “你哥一直没有信回来,我心里有些不放心。他的津贴倒是按时寄回来。按理说这大过年的他好歹要写封信,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的好不好,你爸的事他知道了没有,有空你写封信给他问问看。”听了许桂兰的话后,娉婷找出了之前何成辉写回来的信,照着上面的地址写了一封,也没有说太多,就问问他的近况,表达了许桂兰对他的思念之情。本来还想说两句何跃强牺牲的事,想着他或许已经知道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有在信里面多提。之后趁着赶集的日子去了一趟邮局,买了一张邮票寄了出去。 何娉婷的哥哥何成辉也才二十来岁,他初中毕业后就出去当兵,凭着能说会道,吃苦耐劳,从一个小兵一路升成了排长,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年后,天气渐渐转暖,万物开始复苏,很快就开春了,大家也恢复了田间的劳动。本来聘婷想自己代替许桂兰去上工,但许桂兰并没有同意,让她等学校开学了还去上课。对于这个女儿,许桂兰一向娇养着,之前家里经济不差,从来没有让聘婷下过地,最多是在家里做些家务活,现在情况虽说有变,她还是舍不得女儿吃苦。她也想好了,等娉婷高中毕业了,拿到了文凭,她就回娘家央求央求,请娘家人帮聘婷找份好工作,最好是吃商品粮,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对女儿她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倒是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因为在部队难得回来,就是她想帮着相看也不中,就怕自己儿子不合意,反而害了他一辈子。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从把他们生下来,就没有一天不为他们担忧的,可要是没儿没女,没什么可忙的,那人生也就没什么趣味了。 聘婷还不知道许桂兰心里的打算,知道了或许会有些无语吧,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就已经想到找婆家,自己以前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早恋都不让的。这会不用上学,不用上工,娉婷也没让自己闲着,要知道农村姑娘要是不干活,会被人说嘴的。家里家务挺多,抽空还养鸡养鸭种蔬菜,一天一天的日子过的也挺快。有空闲了娉婷还把课本拿出来看,大段大段的文字,看的她有些不习惯,好在内容也能看得懂,她也就尽量把知识捡起来,就是不能考大学,懂得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天气渐暖后,有一个另全公社震动的消息,那就是部队又开始招兵了,公社里一共有六个名额。在农村,家里出一个当兵的是一件光荣的事,整个公社能应招的人数本就屈指可数,那些想进部队的就想着法地托关系。聘婷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意,直到有天中午,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后,聘婷的人生改写了。 队长带着县里的领导和两个穿着军装的领导进了她家的院子时,聘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现在是1966年,因为种种原因,部队已经取消了军衔制度,部队里的军官从排长到三军统帅的军服是一样的,只能够从口袋的数量区别干部和战士,干部是四个口袋,战士是两个口袋。所以娉婷知道他们是干部,具体什么职位并不清楚,不过从县里领导的态度看,级别应该还不低。 “聘婷啊,家里来客人了。”队长何军年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着,“这位是县里的陈主任,这两位是部队的首长,今天正好到你家来看看。” 聘婷赶紧把他们迎进了屋,请他们坐下后找了干净的杯子沏上了茶放在了他们手边上。整个过程聘婷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虽说她里子不小,但是年轻小姑容易脸红她也控制不了,而且她一直感受到那位年长些的军官一直看着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些忐忑。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年长些的那位主动开口了,“小姑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也就是过来坐坐。其实呢我和你父亲是战友,听闻他牺牲的消息一时有些伤感,刚巧来这里招兵,以前在一个连队就听说过他是这个屯的,这不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类似的对话, 娉婷早已疲于应对,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 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 舅舅家, 姨妈家,除了请客吃饭, 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 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还是海鸥牌的, 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 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 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 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 现在先给你用着,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 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 你也别有啥负担, 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这闺女,干啥想那么多?你是我侄女,和我亲闺女有什区别?”她把表带拆开,套进了娉婷的手腕里,按住了娉婷想要摘下来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你也别让大姨不高兴,姨给你你就只管收着,你要出远门,到了部队也不常回来,这就是个念想,也免得我们做长辈的在家里牵肠挂肚,还是想着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过的好好儿的。” 拗不过她,娉婷到底是收下了,想着等刘璐璐和刘娜娜结婚的时候,她也买些东西寄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刘娜娜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娉婷也就放下心来。 没两天,秋香的衣服也做好了,许桂兰拿回来后让娉婷试穿,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试穿后,娉婷和许桂兰都很满意,秋香的手艺很好,衣服做的很时兴,特别是她用多下来的布给娉婷做了一条工装背带裤,娉婷喜欢得不得了,在农村还真没几个姑娘这么穿的。 “秋香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我闺女这么一打扮,真是标致地不行。”看着穿上新衣,亭亭玉立的女儿,许桂兰心里既安慰又心酸。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眼眶直发热,为了掩饰情绪,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说多出色也样样能拿得出手,可惜丈夫却再也看不到了。 家里没有大面镜子,只有一块小镜子,还是前些年何跃强买回来的。娉婷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转身看到了许桂兰用袖子压眼角的动作,大致上也能猜出她的心情,她走过去抱着许桂兰的手臂,撒娇道,“妈,你是不是看我穿上新衣服太好看所以感动了?” 许桂兰听了,用手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呀,还是个孩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妈,你就放心吧,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也不傻啊。在外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努力上进,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的。倒是你,我和哥都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别什么都凑合,得对自己好些才行。”长辈总想把好东西省着好留给子女,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其实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像许桂兰一样,只有嫁人前在娘家过得不错,婚后丈夫不在家,中年丈夫猝然离世,子女也不在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日子,在收到武装部征兵办的正式通知后,娉婷带上精简过后的行李,背着行李包,穿着新发的军装,在指定集合的县城车站,和家人话别。 “婷婷,在外面别省着,该花的就花,要是钱不趁手就给家里来电报,知道吗?”这些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许桂兰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 “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和战友好好相处,对领导要尊敬,要力争向上知道吗?”大伯母田秋芳也来了。 “记得常写信回来,要是部队有假就回来,我们在家盼着你呢。”这是大姨许桂芳。 “等你安排妥当了就写信告诉你哥,你们兄妹俩要常联系,不能生分了。”这还是一心念着一对子女的许桂兰。 “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就谈着,不过女孩子还是要矜持,可不能让自己吃亏了。”这是表姐刘璐璐。 “好好吃饭,不要生病。” 一句句贴心的叮嘱,和近在眼前的分别,勾起了娉婷的离愁别绪,原本归属感并不是很强烈的她,也不禁红了眼眶。直到哨声响起,开始集合,娉婷才收拾起情绪。 “我要走了,妈,你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别委屈自己。”在上车之前,娉婷抓紧时间说了几句话,“大姨,大伯母,麻烦你们多照应照应我妈,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看到田秋芳和许桂芳点头后,娉婷冲大家招了招手,“我上车了,你们早些回去吧,等我安顿好就会写信回来的。” 指挥官已经开始催了,娉婷冲她们挥挥手,赶忙往集合点正在排队的队伍走去,等她再回头,人群已经阻碍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带着充满希望又无措的思绪在指挥官的安排下排好队,上了属于她的那辆绿皮卡车。 到了车厢里,娉婷把背包放在自己腿上静静坐着,稍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车上所有的新兵,只有她一个女兵。男兵们大多相互认识,都在拉着家长,娉婷这倒是没人好意思上来说话。 “从现在开始,大家已经是部队的一员了,希望大家能遵守秩序,保持安静。车子很快出发,我们要去下一个站点换乘火车去指定的军区部队报道。大家对自己的接收点应该清楚,马上我会把名单给你们,大家传阅一下,记好自己的信息,自己部队的编号及目的地站点,会有人接应你们。知道你们年龄不大,都是新兵,但是只要穿上了军装我就会把你们当作军人看待,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关注,对你们的评价也会写进你们的入伍材料中,希望你们好好表现,拿出自己的最佳状态来。”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车厢立刻安静了下来,随着车子开动,娉婷惯性地车厢里摇着晃着。透过车门的一线阳光落在车厢里,一切仿佛不够真实,但娉婷相信,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如今排练的正是话剧《第二个春天》,这出话剧的主要内容就是海军某科研单位领导和科技人员发奋图强、克服困难,终于完成舰艇试制任务,为建设强大海军作出贡献的故事。展现了军队科研部门的指战员和工作人员在祖国现代化国防建设中的精神面貌。吕美和康辉是这个话剧的男女主演,像娉婷这样的辅助角色还有好几个。 “好了,今天大家的表现都不错,现在已经到了吃饭时间,大家整理好之后排队,有序地去食堂。”文工团的吃饭时间和部队里的其他士兵错开,管理也没有那么地严格。听到吃饭时间到了,大家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之后在班长的带领下去了食堂。 “醋溜土豆丝,肉丸子,爆炒扁豆,主食有米饭有馒头。”炊事班的战士说了今天的菜单,因为有肉丸子,大家还是挺高兴的。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肉丸子了,要是晚上再能吃上顿饺子,那今天一天可就完美了。” “你就想着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吃饺子,不美死你!” 吴亚萍和季红打的都是馒头,只有娉婷一个人打了米饭。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年后, 天气渐渐转暖, 万物开始复苏,很快就开春了, 大家也恢复了田间的劳动。本来聘婷想自己代替许桂兰去上工, 但许桂兰并没有同意, 让她等学校开学了还去上课。对于这个女儿, 许桂兰一向娇养着, 之前家里经济不差, 从来没有让聘婷下过地,最多是在家里做些家务活,现在情况虽说有变,她还是舍不得女儿吃苦。她也想好了, 等娉婷高中毕业了,拿到了文凭,她就回娘家央求央求, 请娘家人帮聘婷找份好工作, 最好是吃商品粮,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 对女儿她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倒是儿子, 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因为在部队难得回来, 就是她想帮着相看也不中, 就怕自己儿子不合意, 反而害了他一辈子。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从把他们生下来, 就没有一天不为他们担忧的,可要是没儿没女,没什么可忙的,那人生也就没什么趣味了。 聘婷还不知道许桂兰心里的打算,知道了或许会有些无语吧,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就已经想到找婆家,自己以前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早恋都不让的。这会不用上学,不用上工,娉婷也没让自己闲着,要知道农村姑娘要是不干活,会被人说嘴的。家里家务挺多,抽空还养鸡养鸭种蔬菜,一天一天的日子过的也挺快。有空闲了娉婷还把课本拿出来看,大段大段的文字,看的她有些不习惯,好在内容也能看得懂,她也就尽量把知识捡起来,就是不能考大学,懂得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天气渐暖后,有一个另全公社震动的消息,那就是部队又开始招兵了,公社里一共有六个名额。在农村,家里出一个当兵的是一件光荣的事,整个公社能应招的人数本就屈指可数,那些想进部队的就想着法地托关系。聘婷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意,直到有天中午,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后,聘婷的人生改写了。 队长带着县里的领导和两个穿着军装的领导进了她家的院子时,聘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现在是1966年,因为种种原因,部队已经取消了军衔制度,部队里的军官从排长到三军统帅的军服是一样的,只能够从口袋的数量区别干部和战士,干部是四个口袋,战士是两个口袋。所以娉婷知道他们是干部,具体什么职位并不清楚,不过从县里领导的态度看,级别应该还不低。 “聘婷啊,家里来客人了。”队长何军年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着,“这位是县里的陈主任,这两位是部队的首长,今天正好到你家来看看。” 聘婷赶紧把他们迎进了屋,请他们坐下后找了干净的杯子沏上了茶放在了他们手边上。整个过程聘婷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虽说她里子不小,但是年轻小姑容易脸红她也控制不了,而且她一直感受到那位年长些的军官一直看着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些忐忑。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年长些的那位主动开口了,“小姑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也就是过来坐坐。其实呢我和你父亲是战友,听闻他牺牲的消息一时有些伤感,刚巧来这里招兵,以前在一个连队就听说过他是这个屯的,这不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聘婷听了还是有些讶异的,心里也在感叹一个“巧”字。 “谢谢您还特意过来,不过现在我妈也不在家,您看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娉婷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是发自肺腑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要是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和何跃强是战友呢?现在他不光说了,还特意走一趟,就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又恋旧的人了。只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真不好脸大地招待贵客,总要请长辈过来才好。 “这倒不用,我也就是来看看,待不了多会就走了。”他笑着说,态度很温和,“想当初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你父亲接到了你出生的喜信,就一直发愁要给你起一个好名字,还让我帮忙,我就给你起了一个‘娉婷’,现在看来这个名字正适合你。” 从他进门观察到现在,看到娉婷落落大方,应答自如,看上去很是聪慧,更难得眼神清澈透亮一看就是心思纯正的,让人很有好感。说实话,这样的品貌,埋没在这偏僻的村庄里还是有些浪费了,只是如今外面的世道也不是那么平静,就是他想帮一帮忙也怕自己使错了力。 “我的名字还有这个缘故呢,以前也没听我父母说起过。”娉婷自己还在奇怪呢,村里的女孩子都起一些梅啊,敏啊,兰啊之类的,她的名字如此特别,本来以为是何跃强起的,没想到还是另有其人。“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好听,又特别,真的非常谢谢您。” “我和你父亲是生死兄弟,你喊我一声叔叔就行。我姓沈,名伟文。”沈伟文确实没待太久,问了娉婷的学习情况,日常生活,还有何成辉在部队的情形后,也就起身告辞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些粮票油票之类,说是来的匆忙,没买什么东西,让她一定要收下。 “我真的不能收,我们在农村吃穿不愁也用不上这些,叔叔你带走吧,你出门在外不方便,自己留着更得用。”这是大实话,都说“穷家富路”,在家里什么都能将就,出了门没了钱和票,真是不方便的很。再说本来就非亲非故,就这样大剌剌拿了人家的东西,总会显得自己眼皮子太浅,没见过世面。 最后沈伟文没降得过聘婷,还是拿走了粮票,走之前他感慨地说了句,“你出生你父亲就盼望着你会长成一个出色的姑娘,现在见到你了,你果然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盼,不管怎么样,好好生活。”说完他就离开了。 晚上许桂兰回家聘婷跟她说起了这件事,对于丈夫的战友,许桂兰也不怎么认识,印象里倒是听丈夫提起过几个关系好的,但也不确定其中是不是有沈伟文。聘婷也没多什么,“战友情”是非常珍贵的一种感情,虽然她没有当过兵,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她能理解那种惺惺相惜,超越生死的情感。如果不是感情很好,一个级别不低的军官,何必为了来看看她们,特意来家里呢,总归是有心了。虽然内心有些触动,母女两也没有放在心上,对她们而言,沈伟文也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是不会在她们生命里多做停留的。 没两天,队长何军年又上门了,这次他是趁着许桂兰中午在家时过来的。 “大妹子啊,今天可给你家带好消息来了。”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的,往上数几辈都有血缘关系,队长为人还算可靠,平常对他们家还是挺照顾的。 “大军哥,吃饭了没?”许桂兰也没有直接追问消息的事,而是热情的端着板凳让他坐,又让聘婷去灶上拿一副碗筷过来。 “别忙了,我吃过饭来的。”队长何军年也不矫情,直接坐了下来。“行了,聘婷,你也别忙了,今天这事还跟你有些个关系。” “大哥,到底啥事啊?”许桂兰问道,旁边的聘婷也勾起了好奇心。 “上次来家的那两个部队的领导,就是专管部队招兵的,还和你家跃强有旧。”提到了何跃强,许桂兰有瞬间的伤感,何军年也停顿了片刻没说话。“不管怎么说,今天我来说的是好事儿,部队的领导说了,今年还要招一批女兵,也不用那么累啥的,专门干文艺的,又清闲又体面,上次他两见了见聘婷,觉着聘婷不错,愿意把她招到部队去,你们娘俩商议商议,要是没啥意见的,这事就定下来。” 许桂兰还有些缓不过神,谁能想到还有这好事呢?娉婷在一旁沉默着,不发表什么意见。要她说,去部队肯定比在家里体面,但她对未来也是有恐惧感的,不去经历谁都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怎样,大致也逃脱不了嫁人生子的命运,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盼头,总归就是嫁的人会有所不同罢了。 说完话后何军年也就走了,走之前还让她们尽快给个答复,说了句“机会不等人呐”。之后许桂兰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她当然知道能去部队是好事,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往部队挤?那位丈夫的战友能给娉婷这么好的机会也不容易。可是自从丈夫牺牲后,她对部队的感情也有些复杂了,要是聘婷也进部队,她的一双儿女就没有一个是在身边的,这让她的内心很是犹豫。 “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踌躇过后,许桂兰问着聘婷的意见。 “能去部队当然是好的,而且做文艺兵也没什么辛苦的,当个几年兵回来我也还年轻,说不准工作和对象还好找些呢。”和许桂兰说话聘婷也没扯什么理想什么追求的,说的都是平平白白的大实话。现在这个年代能去部队多好啊,吃着公家的饭,捧着铁饭碗,那是和留在农村完全不一样的日子。像上辈子那会,要考个军校多费劲?各种体检项目严苛不说,分数线也高的惊人,一直以来,聘婷还是有军人梦的。她也没想着在部队里有什么大前途,最好是到了年龄能转业到机关,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也就行了。 听了聘婷的话她是知道闺女想去了,都说“儿大不由娘”,闺女大了也是一样。她默默把碗里的饭吃完了,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怎么她们一家几口,都要和部队扯上关系呢?一直到现在,想到丈夫她还是痛彻心扉的,两个孩子是她的精神支柱,现在聘婷也要离开,她一下子真的接受不了。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也就到了下午上工的时间。许桂兰和聘婷说了一声后就出门了,而聘婷能去部队的消息,也早就插着翅膀飞遍了村里的各个角落。 “这丫头长得真俊,这么说来部队挑女娃当兵也得挑好俊的,就冲这我们家细妹就不行。哎,真愁人呐,这转眼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上个合意的。” “可有段时间没见你过来了,听说要去部队了?好啊,好啊,以后吃公家饭,捧上好饭碗啦!有出息了可别不认我们这些个穷亲戚。” “你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说了,原本家里就剩你们娘俩,这要是你去了部队,你妈一个人在家那的多寂寞,也不是说你去部队当兵不好,不过考虑考虑你妈,你这你这转身就走的,得让她多难过。” 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天蒙蒙亮, 娉婷就顶着寒冷起床了。北方的冬天真是冷,特别是屋子都是用泥塑的,娉婷总觉得有风渗进来,有种透心凉的感觉。做了不少心里建设后, 娉婷才慢腾腾地把衣服放在被子里烘热, 说实话,要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离开暖烘烘的炕也是需要勇气的, 如果不是不好意思一整天都赖在床上,她是真的不想起床。 穿好棉袄棉裤, 推开房门, 土房土墙泥土地, 满眼都是土黄色。屋子周围零星有几颗好大的树木, 叶子已经掉光了, 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平添几许萧瑟。北风冷咧地吹着,吹的娉婷脸颊生疼,鼻子冻得发涨,一路小跑到厨房, 准备烧了热水再去洗脸, 至于早饭, 反正今天就她一个人在家, 随便应付两口也就是了。 坐在灶台前, 娉婷脸上映着火光, 看着正在燃烧的柴火发着呆。本来她活得好好的, 毕业了,有了工作,工资尚可,找了个可以谈婚论嫁的男朋友,正是爱情、面包双得意的时候。谁知道上了个街,莫名其妙遇到了抢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一个陌生男人捅了一刀,只记得当时她已经吓傻了,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没人敢上来救她,血不停地往外涌,她自己捂着伤口,渐渐全身都开始发凉。 她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看到穿着制服的医生和警察往她的方向奔跑而来,然后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到了这里,成了这个生活在1966年,年仅十七岁的北方小姑娘何娉婷。 要说她和这个姑娘有什么相同点,应该也就是名字都叫娉婷罢。“娉婷”是用来形容女子姿态美好的样子,也用来借指美人。她出生时皮肤白嫩,眼睛又大又圆,一看就像她妈,是个美人胚子,就因为这样她爸才给她取名娉婷的。而这个北方的农村姑娘,竟然也跟她同名同姓的,确实挺有缘分。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何娉婷,她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用家里唯一的一块小镜子看过她现在的长相后,她表示还能接受。 如今她的皮肤有些干燥,脸颊上还有那么一点高原红,忽略这些的话,长相还是挺不错的,起码眉目秀丽,骨架小巧,配上一米六多的身高,还真不像传统北方姑娘的样子。 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实在是她深知皮相的重要性,要是长得丑,出生年龄又大了那么多,那她岂不是亏得很?心里想着这些,手里拉风箱的动作也没停。趁着火势大,娉婷起身从屋角捡了两个红薯放进灶膛里,就准备拿它们当自己的早饭了。原汁原味的东北烤地瓜,这在穿之前得好几块钱才能买到呢,现在倒成了果腹的金贵粮食了。 这会儿刚过了大饥荒,农村里倒不至于饿得狠,但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队里条件算不错,因为她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里,虽然他们在生产队里不上工,没有工分,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偶尔还有粮票肉票油票地寄回来,家里就娉婷和许桂兰母女俩,许桂兰自己也在村里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粮食可分。 母女俩除了自己的吃食,就是过年过节孝敬孝敬长辈,或者亲戚间相互来往,其他也没什么可花费的,日子相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宽松了。但也仅限于不饿着而已,毕竟资源匮乏,又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过的节省,没有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 许桂兰对闺女是真心宠爱,自己一个人忙着家里家外一摊子事,连家务都很少让娉婷沾手,更别说下地挣工分了,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肤要白嫩不少,并且她还在县里上高中,要知道农村里很多女孩是不上学的,就冲这,娉婷在村里就非常特殊了。现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气冷得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了可干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许桂兰正在上工,队长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忧。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一个标准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质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上学好歹也是个学霸,历史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同时她又明白,过分担心并没有什么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争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外,其余也无能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较简单,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当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戚,不过几个儿子早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如今跟着大伯过,何跃强作为老二早就分家单过了,所以现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许桂兰。庆幸的是娉婷小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凭着她得观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样,适应得很快。 当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时,娉婷听到有人敲响门,她以为是许桂兰回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没想到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许桂兰,而是爷爷何富贵。 “婷婷呐,你妈昨天回来没有?”何富贵手里拿着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被岁月磨蚀,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焦急。和许多普通本分的农民一样,何富贵一辈子只知道种地、攒钱,一下子拉巴了五个子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也是很不容易。在五个子女中,最让他得意的就是二儿子何跃强,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部队扎稳了根,为国家做贡献,是他这个做父亲一辈子引以为豪的。 “没呢,昨天下午听了队长大伯的通知才动身,村里的牛车送到半路再搭车,到市里不也得好一会吗,可能晚了没来得及回。”娉婷自己心里也担心,但她没有对着何富贵表现出来。昨天队长匆忙过来通知让许桂兰去一趟市委,说是有电报发过来,要她一定要本人去才行。许桂兰听说后直接就出门了,只来得及交代娉婷好好看家。 农村里的消息一向传播很快,许桂兰还没出村口,村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人嘛,离不开八卦,这件事已经被大家翻来覆去地讨论出了好几种版本。何富贵老两口如今跟着大儿子过,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让大儿子儿媳注意这边的情况,听他们说许桂兰可能一夜没回,他一大早就急忙赶过来问情况,心里也是愁得不行。 “哦,那行,你妈啥时候到家了你过来和我们说一声。”想了想,他还是改了口,“还是让你妈过来一趟吧,我和你奶都不放心,也要问问咋个情况。” 娉婷点头同意了,心里想的却是有什么事是需要发电报的?能通过电报找许桂兰的也就只有何跃强和何成辉了。娉婷估摸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在何富贵面前她也没表露出来。 何富贵没打听到消息,失望地转身往回走,娉婷看了他一会,心里也有些不得劲,想她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对老人家多少有些移情,看到何富贵不免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同样灰白的头发,同样有些驼着的背。关上大门回了厨房,水已经滚开了,娉婷怕灶膛里的红薯烤成碳,也急忙扒拉了出来,放在一边等凉了再吃,自己打了热水洗漱去了。 而这个时候的许桂兰呢?早已经哭瞎了眼睛。昨天火急火燎赶到市政府,看到电报上的消息后她就晕了。她的丈夫何跃强,在战争中光荣牺牲了。 “许桂兰同志,电报是从部队发过来的,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也感到很痛心。何跃强同志是为了国家牺牲,是光荣的牺牲,我们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对于烈士家属要给予关怀和帮助,有任何需要政府帮助的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力去办……” “听说你的儿子也参军了?你们是有觉悟的家庭,党和政府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你要节哀……” “何跃强同志事在战场上牺牲的,很遗憾,他的遗体不能带回来,部队在国界边统一建了公墓,他的遗物和最后的遗嘱过几天会有人送过来,包括何跃强同志的烈士勋章……” 一夜之间,她仿佛哭干了多有的泪,呆呆地躺在政府招待所的小床上,还怎么样都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她十九岁就嫁给了何跃强,农村姑娘结婚普遍都早一些,对她而言,丈夫是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是家人,是要过一辈子的。哪怕丈夫整年整年在部队里不回来,但她知道丈夫心疼她,家里人对她都好,他们还有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她没什么不满的,只等着丈夫哪天退伍回家,两口子一起扶持着走完这一生,没想到突然间有了这样的噩耗,让她怎么能接受呢? 那些和丈夫在一起的画面不停在眼前闪现着,真的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她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追着丈夫一起去,觉得人生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可是想到他们还有两个孩子,特别是小女儿,还没有成年,就狠不下这个心去寻死觅活。就这样,她在绝望中睁着双眼,就这样呆呆的过了一整夜。 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绿皮卡车上一晃就是半天,在一开始的震慑下, 大家都显得异常安静。卡车把所有人员一起拉到了邻市的火车站, 在这里, 大家将各奔东西。由于新兵们即将服役的部队不同, 他们乘坐的火车班次也不同。当一群穿着崭新军装的新兵们一到候车厅, 立刻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其中也不乏羡慕的眼神。 征兵办安排了不同的人员负责各地新兵转移,娉婷要去服役的部队在金陵,火车方向往南, 和她拿同批次火车票的新兵也都是驻扎在南边的部队。另她欣喜的是, 刚巧有一名女兵和她同路, 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她终于可以有个伴了。 这个叫林静静的女孩长了一张圆圆脸, 白皮肤,身高比娉婷略矮一些,个性是北方姑娘的爽朗大方,只是一会儿功夫,已经把自己的个人情况说了个干干净净。 “金陵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风景好, 好吃的也多,我要去成都, 成都好吃的也多, 就是那边吃辣吃得凶, 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不习惯。”火车上本来就是乱糟糟的, 她们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对面坐着几个男兵在她们面前有些放不开,去了另一排座位找相熟的人一起,刚好方便她们说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话。“要是我们能在一个军区就好了,以后有机会还能约着聚聚,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不是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 娉婷听她说得乐呵,就跟说相声一样,心情好了不少,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感。“我还有个哥哥,前阵子来信说部队到了成都,我还想着看以后方不方便过去,一来可以看看我哥,二来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就当旅游了。” “那你来了可一定要找我,到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林静静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来个拉钩啥的,“我被分在了13军团通信部队,你哥是哪个部队的?没准以后还能遇到,好歹也是老乡,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具体的番号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在炮兵团。”娉婷和她说了哥哥的名字,想着虽然都是成都军区,但是每个部队驻扎的地区不同,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变黑,火车里的灯光很是黑暗,在吃了简单的晚饭后,娉婷和林静静都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等娉婷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了,后半夜温度变低,身上也发冷。她拿着自己的水壶打了一壶热水抱着取暖,倚在座位上等着天亮。没多久林静静也醒了,两人都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就小声说着话,一起熬时间。 “等天亮了你估计就到金陵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这时候的火车相比而言开得还没那么快,不过距离是一定的,从下午出发,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车后,林静静还要继续坐火车往南走。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部队,只要愿意,还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这还没交上什么朋友,和林静静认识后觉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也没什么小心思,完全可以继续保持交流。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文静,不像我咋咋呼呼。”听到娉婷说可以相互写信后,林静静显然很高兴,“那等我安顿好了就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呀!” 年轻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地纯粹,短短十多个小时,仿佛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离别永远是另人难受的,天亮了,火车到了金陵火车站,已经有人过来通知金陵军区的新兵们赶紧下车,娉婷拎着自己的背包,只来得及和林静静说声再见,“我要下车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多保重。” 林静静趴在窗口,带着哭腔向她喊着,“娉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娉婷听到后回头,笑着冲她挥挥手。 这一站连她自己,一共下来了三个新兵。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加之娉婷是个女孩子,另外两个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随着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处看了看,果然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举着牌子等他们。 “哎,看到了,在那呢,没想到今天还接了个姑娘。”郭子和陈清华被安排来火车站接新兵,最近几天报到的新兵挺多,有时候他们还要往返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到的。即使这么辛苦,郭子也喜欢折腾,实在是军营里太枯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还是很欢喜的。 陈清华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三个新兵,来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团王团长的委托,说他们团有个小姑娘要过来,让他顺便咧一下。这会儿见了,只见娉婷眉目秀丽,个子高挑,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般,让人感到亲切,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也难怪,能进文工团的姑娘又有几个难看的? 看到他们已经往这走,估计也是看到了他们俩,在人群里穿着一身军装还是挺显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怎的,郭子拼命冲他们挥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难。 “路上辛苦了,累了吧,我们的部队离这儿挺近的,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们一到面前,郭子就嘘寒问暖,很是热情。“我叫郭子,他是陈清华,部队派我们过来接你们。” 两个男新兵还是有些拘谨,娉婷倒是落落大方,她笑着感谢道,“谢谢两位首长百忙之中来接我们。” 她这样的表现倒让郭子和陈清华高看了一眼,“也别叫我们什么首长了,叫我们哥就行,来,车就在外头,我们一起回部队,先带着你们去新兵报到。” 这时候的金陵火车站还是很小的一个站点,远没有几十年后的繁华,跟着郭子和陈清华出了火车站往外走,就看到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几个男士为了照顾她,直接让她坐在了副驾驶。车是陈清华开,郭子和另外两个新兵坐在后座,一路上兴高采烈地说着。娉婷带着微笑,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以前她在金陵上学,对这里应该是很熟悉的,现在故地重游,反而没什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商店,都和曾经的记忆相去甚远。 “我们营离市区挺近的,整个金陵城光营区就有好几个,平常部队放假了也能出去逛逛,每年都有探亲假,进去后一定要好好训练,听领导的话,要不然你们会被操得很惨。” “部队生活挺好的,反正我觉得是比在老家好,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今年营里也来了好些新兵,你们要先去新兵训练营报道,以后才会按照你们的表现分到各个连队。” “你们进去了就是级别最低的新兵,平常遇见级别比你们高的一定要行军礼。” “金陵美食多,什么汤包、粉丝汤、锅贴、盐水鸭,只有你们没吃过的,没有金陵没有的,等部队放假了,你们就可以自己出去逛逛,市里有商场,还有华侨商店,卖很多洋货,不过那要华侨券才行。” 半个小时的路程,娉婷已经从郭子嘴里了解了不少部队的事,心里总算有了点底。车子越开越往郊区,没多久就看到了绵延的军绿色围墙和旗杆上的五星红旗。 “到了,这就是我们营区了。”门口站着佩戴真枪的士兵,陈清华递上通行证,相互间行了军礼后才得以放行。 两名新兵已经被这威严的场景镇住了,郭子一直嘚瑟着,“怎么样?气派吧?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了。”他还挺了解这些新兵的感受的,都是从农村来的孩子,一下子到了这么庄严的地方,难免会心里紧张,想当初他从老家过来和这些新兵也是一样一样的。想到这里,他还特地看了看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娉婷,看到这姑娘表情自然,眼中没有太多敬畏,甚至还带着笑意。他想着,这姑娘倒是挺厉害的,一路上都沉得住气,而且被分到了文工团,看来以后会有出息的。 娉婷的确比较坦然,对部队,对军人,她一直非常向往,可惜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能进部队她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毕竟心理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之前已经进入社会磨练过,她想着不管是在哪里,只要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肯定是没错的。 车子进了大门后不久就停了下来,郭子和陈清华带着他们去了新兵报到处报道。 “你们要先报道,之后我们会把你们送到指定的连队,到了队里,会有人安排你们住宿吃饭和之后的训练。”陈清华话不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听到他和其他人的交谈后娉婷也知道了他是部队的办事员,郭子是首长的警卫员。 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行了, 大妹子, 你也别客气了,都是小事,咱亲戚间也不讲那些客套, 我呀, 就等着成辉,娉婷两个娃出息了跟着后面享点福了。”享福什么的都是玩笑话罢了,许桂兰知道他是真心帮忙, 也没有强求, 只不过转头还是送了三十个鸡蛋到他家,好歹算是谢了一场。 沈伟文的“活动”很成功, 娉婷被安排到了金陵军区战地文工团。对这个结果何家里非常满意,要是去黑龙江、云南那么偏远的地方,家里人还真不放心。再说金陵是哪里?就是这些没读过过书的庄稼人都知道, 那是顶顶富庶的地儿,古时候好些皇帝都住在金陵城里头呢, 可是几朝古都了。 “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他,本来还挺担心你的, 现在知道你要去金陵, 我反而放心了。”许桂兰给娉婷收拾着东西,女儿出远门,总归不放心, 恨不得什么都让她带上。家里还存了好些粮票、布票、工业票, 都是之前何跃强、何成辉寄回来的, 许桂兰不是那种铺张浪费的人,除非必要,好些票都是攒着不花的。对她而言,这些好东西都要用在刀刃上才行,不过这次倒是舍得让娉婷带着了。 “妈,你别给我整那些了,自己留着用吧,我一个人在外头用不了那些,况且部队里什么都有,不用特意准备的。”许桂兰对她这样好,好到让她心里有了负担,娉婷的眼角也开始泛红了。想她上辈子就享受着父母的疼爱,她的离去对父母的打击肯定很大,这辈子何家人对她也很好,她也就把自己当成何娉婷,以后也会好好孝顺他们的。 “我在家里有吃有喝的,啥都不缺,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你带上。本来是想着攒下来,留着你和你哥结婚用。现在你要去部队,你哥也在部队,也不知道你哥啥时候回来娶媳妇,还是先紧着你,等你在部队安稳了,以后你哥结婚你能帮衬点就帮衬点,你们兄妹间就是要这样常来常往的才亲近。” 许桂兰没听她的,继续忙着手里的事,“你哥前几天的信里不是说了吗?他现在随队在成都,等你到了金陵安置好了就给他写信,妈现在就剩你们这一双儿女,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过年前一直没等到何成辉的信回来,家里又发生了大事,许桂兰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好在前几天他来信了,原来是随着部队转移,想着等安置好了再写信。何跃强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只是娉婷上次写到原部队的信没到他手里。娉婷想了想,好在之前那封信里也没什么要紧的话,重新写一封就行。 “原本还想着,等你高中毕业,去找你姨妈帮你找份好工作,再找个好对象,这样你一辈子也不用吃什么苦,谁能料到还有这事呢?但不管怎么说能去部队都是好事,你到了那要努力,不为别人想也要为自己多想想,千万要把自己的前程放在第一位,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跟妈说,只要人好,妈都会同意……”许桂兰絮絮叨叨地说着,娉婷就在一旁听,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来。 “明天我们一起坐车去县里,买些布给你做两身衣裳,总不能穿着旧衣服出门,到了外面会被人家笑话的。”现在的衣服都讲究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他们家的孩子少,不至于又缝又补的,但是大多衣服也显旧了,颜色都洗得发白。在家就是穿补丁衣裳也没什么丢人的,但一出了远门就不同,穿的太差会被人看不起。 “听说现在流行那种改良了的中山装,就做两件外套吧,现在也能穿,冬天里面加件棉袄也能穿。”娉婷没有说不要,既然家里有布票,做两身衣服也不为过。“妈,到时候你也做一身吧,也别太省着了。” “我又不缺衣服,再说了,每天下地干活哪用得着穿新衣服啊,你们年轻小姑娘穿的漂漂亮亮就行了。” 第二天,许桂兰带着娉婷搭车去了县里。镇上只有供销社,虽说一般农村生活需要的生产工具,生活用品都有,但都是最基本的,只讲就实用,不讲就时兴。许桂兰想着南方经济条件好些,听说那里的小姑娘们打扮得可好看,就想带娉婷去县里的百货商店看看,买些花样好,又时兴的料子。 一大早,天还没亮,两人就坐上了村里的牛车,到了镇上又换了拖拉机,一路颠到县里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来。开拖拉机的把她们随意放在了路边,约好了回去的时间后就走了。县里娉婷还没来过,许桂兰倒是认识路,她带着娉婷往县里那条最繁华的街上走。 如今的县城还不算繁华,又矮又灰的房屋,看得出生活水平与几十年后的差距,不过看上去却让人很有亲切感。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县里最繁华的商业街,娉婷也看到了传说中的百货商店和国营饭店。 “饿了吧,妈还特意带了粮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中午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到家。”和拖拉机约好的时间就是中午,等到家了肯定得下午了。早饭和午饭比起来,自然是早饭要省钱。 国营饭店的早饭挺丰盛,面条,饺子,胡辣汤什么的都有。难得下馆子,娉婷肚子里的馋虫也开始叫唤了,她点了份胡辣汤,又加了个油饼子,许桂兰则是叫了碗面条。 正宗的胡辣汤,味美又爽口,娉婷在碗里加了一大勺辣椒油,吃得身上直冒汗。其实娉婷一直很喜欢吃小吃,以前上学,工作时都是和同学,同事到处吃的,恋爱后夜常和男友下馆子,今天这顿饭让她想起了以前的生活。 不管娉婷心里多么波涛汹涌,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人相对之前沉默一些罢了。吃完早饭,母女俩去了百货商店,说是商店其实也不大,就是货柜货架多了几个,目测下来里面的东西确实比镇上的供销社要体面些。一路走到卖布的柜台,满眼看去都是蓝的,灰的,黑的,黄的布料,红色的也有一些,不过比较少罢了,现在也只有结婚办喜事才会穿红戴绿的。许桂兰看上了一匹海棠红的布料,用手摸了摸后转向了娉婷。“婷婷,你看这个料子怎么样,做件外套不错吧?” “不要吧,这也太亮了,穿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还是选一些大众化的颜色吧。”颜色娉婷是挺喜欢的,可是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不要了,一是确实很显眼,二是价格绝对不便宜。 这时候一直没搭理她们的营业员走过来了,她态度还不错,脸上带着笑容,听到娉婷嫌颜色太亮就劝道,“小姑娘这是害臊了,要我说这匹布颜色又正,料子又好,我们店里总共也就进回来几匹,卖的可好了,这不,就剩最后这么些了,要是买回去做外套也是刚好够一身,这位大姐你可要帮闺女好好掌掌眼了。” 听了营业员的话后,不要说许桂兰,连娉婷都直想把这布料买下来了,实在是太会说话。 “中,那就把这匹剩下的都包了,再选两个大众些的颜色,家里你奶给的是藏蓝的,要不今儿就选青的和灰的?不管是做衣裳还是做裤子都带得住,也不显老,你看呢?”许桂兰决定了以后,娉婷也没说不好,要她说,不管什么颜色,做出来的样子也都差不了多少,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等我们回去,找秋香给你做几身,她是去外面学过手艺的,做出来的样子好看着呢。”村里有专门帮人做衣服的手艺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秋香是村里何山明娶的新媳妇,之前专门学过做衣服,花样子也多,现在十里八村的年轻人都爱找她做衣服,仔细算起来的话,秋香也算娉婷的堂嫂子。 买好了布,又逛了两圈,许桂兰给娉婷添了两双鞋,一双小白鞋,也就是白布鞋,还有一双黑皮鞋,都是耐看又好搭配的。这年头能有一双皮鞋绝对是件拉风的事,六块钱的价格不是普通家庭能轻易承受的,可想而知许桂兰是有多舍得。想着娉婷现在还在发育,鞋的尺码还特意放宽了,免得过阵子穿不下,这也是许桂兰精打细算的一面。 购物果真是女人的天性,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许桂兰已经花了不少,娉婷心疼钱,想着等到了部队,缺了什么再添置,也省的在家买,还要老远的带过去,就不肯再逛了。许桂兰知道女儿的心思,这是怕她花钱,欣慰女儿懂事的同时,又难免有些难以表述的失落。她看衣服鞋子都有了,也就随着娉婷的意,两人没吃午饭,只在国营饭店买了两个包子垫了肚子,就直接去了早上下车的路口,等着拖拉机经过时再顺她们一程。 到了村里,看娉婷肚子不饿,许桂兰直接带着她去了何明山家找秋香,要请秋香帮着做衣服裤子。她打算着娉婷在家没几天了,要说些好话让秋香加紧做才行。 秋香长相文气,虽然没有电影里的秋香那么惹眼,但也是个皮肤白嫩,眉眼秀气的姑娘。坐在堂屋做衣服的秋香看到许桂兰带着娉婷过来,她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迎了上去,又端来椅子给她们坐。 “婶子来是有事儿吗?” “这不是给婷婷买了布做衣裳嘛,想着你的手巧,就送过来给你做。” 秋香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接过了许桂兰手里的布料看,“料子都不错呢,颜色也好,特别是这个海棠红的,做出来的衣服婷婷穿上肯定很好看。”她对衣服料子还是挺了解的,知道她们带过来的是好布,也知道娉婷就要去部队了,聪明的人总是一点就透,多余的话也不用说。 “就是她没两天就要去部队了,时间上有些紧,你看能不能赶出来?”许桂兰紧张地询问着,就怕秋香说赶不出来。 秋香也没有立刻回话,她仔细看了看娉婷,才点头答应,“婷婷身量不错,是个衣架子,我也想好了要给她做什么样式。要做三身的话,时间是有些紧,不过我晚上赶赶工也没什么问题,婶子要是信得过我直接交给我就好。”这话也就是同意了的意思。在她们说话间,秋香的婆婆李小梅端着糖水过来了。 “来,桂兰,婷婷,喝点糖水吧。”自从秋香嫁过来,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连缝纫机都是秋香娘家陪送过来的,因为这家里添了好些收入,在村里的地位也提高了不少。李小梅知道这都是儿媳秋香的功劳,因而全家上下都对秋香很好,而秋香也是个个性好的,既勤快又懂事,李小梅真是满意得不得了,逢人就要夸赞的。平常家里来人找秋香做衣服,她也是热情招待,不会吝啬那一把糖一个蛋的,家务也不要秋香沾手,别人都说她们不是婆媳简直是母女了。 秋香帮娉婷量好尺寸后,和娉婷大致说了自己要做的款式,娉婷也觉得不错,之后许桂兰和秋香谈好价钱,比平常做衣服多加了点,一切说定后,约好了取衣服的时间,许桂兰和娉婷就先回家了。 “我在家里有吃有喝的,啥都不缺,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你带上。本来是想着攒下来,留着你和你哥结婚用。现在你要去部队,你哥也在部队,也不知道你哥啥时候回来娶媳妇,还是先紧着你,等你在部队安稳了,以后你哥结婚你能帮衬点就帮衬点,你们兄妹间就是要这样常来常往的才亲近。” 许桂兰没听她的,继续忙着手里的事,“你哥前几天的信里不是说了吗?他现在随队在成都,等你到了金陵安置好了就给他写信,妈现在就剩你们这一双儿女,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过年前一直没等到何成辉的信回来,家里又发生了大事,许桂兰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好在前几天他来信了,原来是随着部队转移,想着等安置好了再写信。何跃强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只是娉婷上次写到原部队的信没到他手里。娉婷想了想,好在之前那封信里也没什么要紧的话,重新写一封就行。 “原本还想着,等你高中毕业,去找你姨妈帮你找份好工作,再找个好对象,这样你一辈子也不用吃什么苦,谁能料到还有这事呢?但不管怎么说能去部队都是好事,你到了那要努力,不为别人想也要为自己多想想,千万要把自己的前程放在第一位,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跟妈说,只要人好,妈都会同意……”许桂兰絮絮叨叨地说着,娉婷就在一旁听,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来。 “明天我们一起坐车去县里,买些布给你做两身衣裳,总不能穿着旧衣服出门,到了外面会被人家笑话的。”现在的衣服都讲究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他们家的孩子少,不至于又缝又补的,但是大多衣服也显旧了,颜色都洗得发白。在家就是穿补丁衣裳也没什么丢人的,但一出了远门就不同,穿的太差会被人看不起。 “听说现在流行那种改良了的中山装,就做两件外套吧,现在也能穿,冬天里面加件棉袄也能穿。”娉婷没有说不要,既然家里有布票,做两身衣服也不为过。“妈,到时候你也做一身吧,也别太省着了。” “我又不缺衣服,再说了,每天下地干活哪用得着穿新衣服啊,你们年轻小姑娘穿的漂漂亮亮就行了。” 第二天,许桂兰带着娉婷搭车去了县里。镇上只有供销社,虽说一般农村生活需要的生产工具,生活用品都有,但都是最基本的,只讲就实用,不讲就时兴。许桂兰想着南方经济条件好些,听说那里的小姑娘们打扮得可好看,就想带娉婷去县里的百货商店看看,买些花样好,又时兴的料子。 一大早,天还没亮,两人就坐上了村里的牛车,到了镇上又换了拖拉机,一路颠到县里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来。开拖拉机的把她们随意放在了路边,约好了回去的时间后就走了。县里娉婷还没来过,许桂兰倒是认识路,她带着娉婷往县里那条最繁华的街上走。 如今的县城还不算繁华,又矮又灰的房屋,看得出生活水平与几十年后的差距,不过看上去却让人很有亲切感。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县里最繁华的商业街,娉婷也看到了传说中的百货商店和国营饭店。 “饿了吧,妈还特意带了粮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中午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到家。”和拖拉机约好的时间就是中午,等到家了肯定得下午了。早饭和午饭比起来,自然是早饭要省钱。 国营饭店的早饭挺丰盛,面条,饺子,胡辣汤什么的都有。难得下馆子,娉婷肚子里的馋虫也开始叫唤了,她点了份胡辣汤,又加了个油饼子,许桂兰则是叫了碗面条。 正宗的胡辣汤,味美又爽口,娉婷在碗里加了一大勺辣椒油,吃得身上直冒汗。其实娉婷一直很喜欢吃小吃,以前上学,工作时都是和同学,同事到处吃的,恋爱后夜常和男友下馆子,今天这顿饭让她想起了以前的生活。 不管娉婷心里多么波涛汹涌,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人相对之前沉默一些罢了。吃完早饭,母女俩去了百货商店,说是商店其实也不大,就是货柜货架多了几个,目测下来里面的东西确实比镇上的供销社要体面些。一路走到卖布的柜台,满眼看去都是蓝的,灰的,黑的,黄的布料,红色的也有一些,不过比较少罢了,现在也只有结婚办喜事才会穿红戴绿的。许桂兰看上了一匹海棠红的布料,用手摸了摸后转向了娉婷。“婷婷,你看这个料子怎么样,做件外套不错吧?” “不要吧,这也太亮了,穿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还是选一些大众化的颜色吧。”颜色娉婷是挺喜欢的,可是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不要了,一是确实很显眼,二是价格绝对不便宜。 这时候一直没搭理她们的营业员走过来了,她态度还不错,脸上带着笑容,听到娉婷嫌颜色太亮就劝道,“小姑娘这是害臊了,要我说这匹布颜色又正,料子又好,我们店里总共也就进回来几匹,卖的可好了,这不,就剩最后这么些了,要是买回去做外套也是刚好够一身,这位大姐你可要帮闺女好好掌掌眼了。” 听了营业员的话后,不要说许桂兰,连娉婷都直想把这布料买下来了,实在是太会说话。 “中,那就把这匹剩下的都包了,再选两个大众些的颜色,家里你奶给的是藏蓝的,要不今儿就选青的和灰的?不管是做衣裳还是做裤子都带得住,也不显老,你看呢?”许桂兰决定了以后,娉婷也没说不好,要她说,不管什么颜色,做出来的样子也都差不了多少,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等我们回去,找秋香给你做几身,她是去外面学过手艺的,做出来的样子好看着呢。”村里有专门帮人做衣服的手艺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秋香是村里何山明娶的新媳妇,之前专门学过做衣服,花样子也多,现在十里八村的年轻人都爱找她做衣服,仔细算起来的话,秋香也算娉婷的堂嫂子。 买好了布,又逛了两圈,许桂兰给娉婷添了两双鞋,一双小白鞋,也就是白布鞋,还有一双黑皮鞋,都是耐看又好搭配的。这年头能有一双皮鞋绝对是件拉风的事,六块钱的价格不是普通家庭能轻易承受的,可想而知许桂兰是有多舍得。想着娉婷现在还在发育,鞋的尺码还特意放宽了,免得过阵子穿不下,这也是许桂兰精打细算的一面。 购物果真是女人的天性,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许桂兰已经花了不少,娉婷心疼钱,想着等到了部队,缺了什么再添置,也省的在家买,还要老远的带过去,就不肯再逛了。许桂兰知道女儿的心思,这是怕她花钱,欣慰女儿懂事的同时,又难免有些难以表述的失落。她看衣服鞋子都有了,也就随着娉婷的意,两人没吃午饭,只在国营饭店买了两个包子垫了肚子,就直接去了早上下车的路口,等着拖拉机经过时再顺她们一程。 到了村里,看娉婷肚子不饿,许桂兰直接带着她去了何明山家找秋香,要请秋香帮着做衣服裤子。她打算着娉婷在家没几天了,要说些好话让秋香加紧做才行。 秋香长相文气,虽然没有电影里的秋香那么惹眼,但也是个皮肤白嫩,眉眼秀气的姑娘。坐在堂屋做衣服的秋香看到许桂兰带着娉婷过来,她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迎了上去,又端来椅子给她们坐。 “婶子来是有事儿吗?” “这不是给婷婷买了布做衣裳嘛,想着你的手巧,就送过来给你做。” 秋香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接过了许桂兰手里的布料看,“料子都不错呢,颜色也好,特别是这个海棠红的,做出来的衣服婷婷穿上肯定很好看。”她对衣服料子还是挺了解的,知道她们带过来的是好布,也知道娉婷就要去部队了,聪明的人总是一点就透,多余的话也不用说。 “就是她没两天就要去部队了,时间上有些紧,你看能不能赶出来?”许桂兰紧张地询问着,就怕秋香说赶不出来。 秋香也没有立刻回话,她仔细看了看娉婷,才点头答应,“婷婷身量不错,是个衣架子,我也想好了要给她做什么样式。要做三身的话,时间是有些紧,不过我晚上赶赶工也没什么问题,婶子要是信得过我直接交给我就好。”这话也就是同意了的意思。在她们说话间,秋香的婆婆李小梅端着糖水过来了。 “来,桂兰,婷婷,喝点糖水吧。”自从秋香嫁过来,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连缝纫机都是秋香娘家陪送过来的,因为这家里添了好些收入,在村里的地位也提高了不少。李小梅知道这都是儿媳秋香的功劳,因而全家上下都对秋香很好,而秋香也是个个性好的,既勤快又懂事,李小梅真是满意得不得了,逢人就要夸赞的。平常家里来人找秋香做衣服,她也是热情招待,不会吝啬那一把糖一个蛋的,家务也不要秋香沾手,别人都说她们不是婆媳简直是母女了。 秋香帮娉婷量好尺寸后,和娉婷大致说了自己要做的款式,娉婷也觉得不错,之后许桂兰和秋香谈好价钱,比平常做衣服多加了点,一切说定后,约好了取衣服的时间,许桂兰和娉婷就先回家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路历程,娉婷在文工团里很是努力,轮不到她上场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练功,看着其他团员排练。不光如此,她还跟着团里的乐队学声乐,跟着报幕员学报幕。个性沉稳又努力,还非常勤劳,渐渐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很快就进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要说金陵城,那是几千年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炉”之称。这时候的军装都是长袖,作为军人要注重仪表,解扣子、挽袖子这些影响军人形象的行为是不允许有的,更何况作为文工团的女兵,更要时刻保持最佳仪表。娉婷时常热得汗流浃背,也只能勤换洗衣服,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可以穿着连衣裙,穿着吊带衫的日子。想到没几天就要进入梅雨季,天气又闷又热,衣服还不容易干,岂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过午饭午休的时候,娉婷没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柜,前几天趁着团里有假,她和团里相熟的战友一起出门,出门买了几件短袖留着在宿舍穿,今天洗干净了准备叠整齐了收起来。 <br/>“她陈雪丽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在军区当领导的爹,她能那么快提干吗?现在倒在我们面前摆起谱来了。”说这话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陈雪丽同属歌舞团。方芳的个性不太好相处,什么事都爱占先,不管是吃饭、洗澡还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计较,别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顾及战友情而没有计较罢了。自从娉婷到了文工团,进了这个宿舍,方芳对她一直是爱理不理,娉婷也从不往她面前凑。 而陈雪丽呢,确实是文工团里一枝花,她的父亲是军区干部,妈妈也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可以说她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干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陈雪丽本人也很优秀,外形靓丽,气质出众外,还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很受团里的领导器重。虽说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没什么,总的来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br/>“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背后有人,除非我们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么和人家比。”回这句话的是平常和方芳关系不错的蒋丽。 <br/><br/>方芳和蒋丽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陈雪丽提干了。在部队里,提干绝对是一件大事。这不光关系到津贴,还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普通的战士当了几年兵后是要转业回乡的,只有提干了才能继续往上走,进而留在部队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干是每个普通战士的梦想。这次团里的提干名额有限,陈雪丽成功提成了排长,而方芳和季红则落选了,她们心里不岔也很正常。 在文工团,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大把,产生各种矛盾是很正常的。现代职场里娉婷已经领教到了女人的战斗力,自从来了文工团,她也一直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加上到现在她也还是个“闲杂”人员,倒是没和谁产生过冲突。 <br/><br/>“你们也不要这么说,陈雪丽已经是排长了,不说职务比你们大,就说平常她在团里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次能提干的确是因为她表现优异,要是被领导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刘海梅出声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话,惹得方芳冷哼一声,拿着盆出去洗衣服了,蒋丽则一声不吭,躺在床上假寐着。 刘海梅是宿舍的舍长,为人比较正直,很受领导喜爱,这次虽然没能提干成功,但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她也是宿舍里对娉婷最友好的一个,平常对娉婷很是照顾,知道娉婷是新来的,年纪又最小,教了娉婷不少东西,这让娉婷从心底非常感激。 <br/>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场浩大的“运动”如历史中的粉墨登场了,在主席的号召下,全国上下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阶级斗争,要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广播里每天播读着首都下达的各类文件,熟知历史的娉婷每天都听得一阵心累,她特意抽空写信回家,问了问许桂兰家里的情形,还把自己存了几个月的布票和工业票寄回去,让许桂兰买些东西给表姐刘璐璐添妆。因为姨妈送的那块海鸥牌手表,无形中树立了娉婷的形象,别人起码不会把她当成农村来的土包子。还有许成辉那里,从她到了部队,兄妹两就联系上了,他们如今在一个系统里,彼此更容易交流,偶尔娉婷也能从何成辉那里得到一些平常没注意的消息,只是部队通信要经过检查,娉婷也不方便写太露骨的话。 139.第一百三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类似的对话, 娉婷早已疲于应对,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 免得被别人说成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 连轴转地走了两个姑姑家, 舅舅家,姨妈家,除了请客吃饭, 他们还另给娉婷准备了东西。有给粮票、布票的,有直接给红包的, 也有给买衣服的,而其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大姨大姨父送她的一块手表, 还是海鸥牌的, 这让娉婷万分激动。要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能买个三大件就是非常好的条件了, 而手表就是其中的一件,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珍贵。 “我和你大姨父想着你也长大了, 你璐璐姐还有半年要结婚了, 我们正给她准备嫁妆, 刚巧手里有工业票,就托人带了两块手表。原本还有一块是留给娜娜的,现在先给你用着, 娜娜的亲事还没个头绪, 我们之后再准备也成, 你也别有啥负担, 原本是想着等你结婚了大姨再给你添嫁妆,现在你要去部队,出了远门也就是大姑娘,这呀,就是我们提前给你买的嫁妆!”娉婷的大姨许桂芳在镇里卫生所当妇科医生,大姨父刘祥明是县里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两人不光每月有工资,单位还分各种粮票、油票、布票、工业票,大姨许桂芳和娉婷她妈许桂兰姐妹关系很好,许桂芳有好东西总不忘自己的妹妹许桂兰,对娉婷也是爱屋及乌。刘璐璐和刘娜娜是许桂芳的两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大环境下,尽管没有生儿子,两口子对女儿也是百般宠爱,兼之他们工作好,常接济家里,许桂芳的公公婆婆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再者老两口也不止刘祥明一个儿子,家里不缺继承香火的孙子,既然刘家有了后,也就不管是谁生的了。更深层次的想法或许也有,就是这会儿子可代父业,也就是俗称的“接班儿”,刘祥明自己没儿子,等他退休了可以让侄子代他的班,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离刘祥明退休还有十来年呢。 “大姨,这也太贵重了,就是我结婚你和大姨父也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还是给娜娜姐留着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来的,娉婷是真不好意思收。再说,原本是留给刘娜娜的,现在她拿了多不好,刘娜娜是家里的小女儿,向来有些娇气的,娉婷也不想被她知道了以后落埋怨。她想着等她去了部队,好好攒点钱,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这闺女,干啥想那么多?你是我侄女,和我亲闺女有什区别?”她把表带拆开,套进了娉婷的手腕里,按住了娉婷想要摘下来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你也别让大姨不高兴,姨给你你就只管收着,你要出远门,到了部队也不常回来,这就是个念想,也免得我们做长辈的在家里牵肠挂肚,还是想着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过的好好儿的。” 拗不过她,娉婷到底是收下了,想着等刘璐璐和刘娜娜结婚的时候,她也买些东西寄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刘娜娜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娉婷也就放下心来。 没两天,秋香的衣服也做好了,许桂兰拿回来后让娉婷试穿,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试穿后,娉婷和许桂兰都很满意,秋香的手艺很好,衣服做的很时兴,特别是她用多下来的布给娉婷做了一条工装背带裤,娉婷喜欢得不得了,在农村还真没几个姑娘这么穿的。 “秋香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我闺女这么一打扮,真是标致地不行。”看着穿上新衣,亭亭玉立的女儿,许桂兰心里既安慰又心酸。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眼眶直发热,为了掩饰情绪,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儿子女儿都长大了,不说多出色也样样能拿得出手,可惜丈夫却再也看不到了。 家里没有大面镜子,只有一块小镜子,还是前些年何跃强买回来的。娉婷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转身看到了许桂兰用袖子压眼角的动作,大致上也能猜出她的心情,她走过去抱着许桂兰的手臂,撒娇道,“妈,你是不是看我穿上新衣服太好看所以感动了?” 许桂兰听了,用手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呀,还是个孩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妈,你就放心吧,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也不傻啊。在外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努力上进,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的。倒是你,我和哥都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别什么都凑合,得对自己好些才行。”长辈总想把好东西省着好留给子女,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其实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像许桂兰一样,只有嫁人前在娘家过得不错,婚后丈夫不在家,中年丈夫猝然离世,子女也不在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日子,在收到武装部征兵办的正式通知后,娉婷带上精简过后的行李,背着行李包,穿着新发的军装,在指定集合的县城车站,和家人话别。 “婷婷,在外面别省着,该花的就花,要是钱不趁手就给家里来电报,知道吗?”这些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许桂兰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 “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和战友好好相处,对领导要尊敬,要力争向上知道吗?”大伯母田秋芳也来了。 “记得常写信回来,要是部队有假就回来,我们在家盼着你呢。”这是大姨许桂芳。 “等你安排妥当了就写信告诉你哥,你们兄妹俩要常联系,不能生分了。”这还是一心念着一对子女的许桂兰。 “要是有合适的小伙子你就谈着,不过女孩子还是要矜持,可不能让自己吃亏了。”这是表姐刘璐璐。 “好好吃饭,不要生病。” 一句句贴心的叮嘱,和近在眼前的分别,勾起了娉婷的离愁别绪,原本归属感并不是很强烈的她,也不禁红了眼眶。直到哨声响起,开始集合,娉婷才收拾起情绪。 “我要走了,妈,你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别委屈自己。”在上车之前,娉婷抓紧时间说了几句话,“大姨,大伯母,麻烦你们多照应照应我妈,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看到田秋芳和许桂芳点头后,娉婷冲大家招了招手,“我上车了,你们早些回去吧,等我安顿好就会写信回来的。” 指挥官已经开始催了,娉婷冲她们挥挥手,赶忙往集合点正在排队的队伍走去,等她再回头,人群已经阻碍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带着充满希望又无措的思绪在指挥官的安排下排好队,上了属于她的那辆绿皮卡车。 到了车厢里,娉婷把背包放在自己腿上静静坐着,稍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车上所有的新兵,只有她一个女兵。男兵们大多相互认识,都在拉着家长,娉婷这倒是没人好意思上来说话。 “从现在开始,大家已经是部队的一员了,希望大家能遵守秩序,保持安静。车子很快出发,我们要去下一个站点换乘火车去指定的军区部队报道。大家对自己的接收点应该清楚,马上我会把名单给你们,大家传阅一下,记好自己的信息,自己部队的编号及目的地站点,会有人接应你们。知道你们年龄不大,都是新兵,但是只要穿上了军装我就会把你们当作军人看待,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关注,对你们的评价也会写进你们的入伍材料中,希望你们好好表现,拿出自己的最佳状态来。”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车厢立刻安静了下来,随着车子开动,娉婷惯性地车厢里摇着晃着。透过车门的一线阳光落在车厢里,一切仿佛不够真实,但娉婷相信,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娉婷参加了两部话剧的排练,《第二个春天》和《灯下的哨兵》,都属于大型的话剧表演,娉婷自然不是话剧的主演,角色相对轻松,也就是传说中的配角,比路人甲多两句台词罢了。开始排练话剧后,娉婷和团里的演员们也渐渐熟稔起来,她也有了相处不错的朋友。 “你的表情要更加坚定,这样才能表现出国家科学技术工作人员为国奉献的精神。目前为止你的表现不错,只要把一些细节的地方处理好,这个角色的完成度就很好了。”在排练过后,连长蒋珊对大家的表演一一点评。 “是,连长。”娉婷根据连长的指导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很快就得到了连长的肯定,这让她对自己在文工团的生活更有信心了。 如今排练的正是话剧《第二个春天》,这出话剧的主要内容就是海军某科研单位领导和科技人员发奋图强、克服困难,终于完成舰艇试制任务,为建设强大海军作出贡献的故事。展现了军队科研部门的指战员和工作人员在祖国现代化国防建设中的精神面貌。吕美和康辉是这个话剧的男女主演,像娉婷这样的辅助角色还有好几个。 140.第一百四十章 此为防盗章 <br/>进了文工团院子, 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 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 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待陈清华走后, 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 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 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 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 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 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 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 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 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 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br/>“到了,这里就是女兵宿舍,那边的两栋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墙那里的那几个院子,是一些军官和家属住在哪里。”说着她们一起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这种老式的楼房娉婷并不陌生,上辈子她小时候还见过不少。宿舍楼下有管理人员,娉婷在窗口进行了登记。<br/><br/>“这是你们文工团新来的姑娘?”管理员蒋姐和李亚玲很熟稔,她问过后,李亚玲把娉婷介绍给她认识。<br/><br/>“蒋姐,这是何娉婷,今天刚到的,我带她来给办入住手续。我记得我们文工团宿舍还有空床,直接找一个把她安排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因为女兵相对少一些,整栋楼里还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员安排的时候也会尽量不让宿舍人员太满,同一连队的也尽可能安排在一起。<br/><br/>“那就二楼的203吧,那里住的都是你们文工团的,还有三个空床。姑娘,我给你开个条,你自己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蒋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军人家属,说话带着当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几年大学,现在听到蒋姐说金陵话感觉非常亲切。 蒋姐为人一向热心,平常对女兵们很照顾,她家是本地的,常常愿意帮战士们捎东西进来,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打听,蒋姐也不例外,她开口问了几句,很快就把娉婷的个人信息了解透彻了,让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蒋姐开了条子递给娉婷,又给了她一把宿舍钥匙。<br/><br/>拿着条子和钥匙,李亚玲先带着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后带着她去后勤部,领了被子、枕头、脸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帐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亚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个人还真要分两次才能把东西搬回宿舍。 “有什么东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买,离部队大门不远有个专门卖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东西里面都有,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里面买了。我们这离市里不远,门口就有公交,还可以搭部队采买的车出门,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听了李亚玲的话娉婷点头答应了。来之前在家里她买了不少东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准备等收拾好后,再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br/>“先用抹布擦擦吧,这么点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内务这一块,部队里查的挺严的,每天都要检查,我等会儿把注意点跟你说一下,你以后照着做就行。”整理内务是军队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参加过几次军训的人,对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宿舍得那种杂和乱。 <br/>“我就住在隔壁宿舍,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直接找我就行,能帮的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br/><br/>“谢谢司务长,幸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刚来,肯定是一头雾水。”娉婷真诚地感谢着。<br/><br/>“你就叫我亚玲姐吧,这样才显得亲切,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太生分了也不好。”李亚玲自认比娉婷大几岁,就直接让娉婷喊她姐了。<br/><br/>在李亚玲的帮忙下,娉婷很快就铺好了床铺,整理好了私人物品,之后两人锁上宿舍门一起离开了宿舍。<br/><br/>“平常我们也就是在宿舍,食堂,排练室打转,每周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有事也可以向团里请假。部队生活挺好的,特别是我们文工团,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一起,经常要出去慰问演出,还有一些重大的节日活动表演,辛苦肯定也是辛苦的,不过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会有提干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是新兵,津贴相对少一点,我们也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在李亚玲的话语中,娉婷的军旅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晚上在部队食堂吃了第一顿晚饭,茄子烧黄豆,土豆炖肉末粉条,清炒大白菜,主食是花卷。娉婷对饭菜挺满意的,听文工团的人说,遇上过年过节食堂会包饺子,偶尔还有面条和包子,伙食是非常不错的。经过了半天的时间,娉婷和文工团的团员们也混了个脸熟,也有主动和她说话的,倒是缓解了娉婷的不少尴尬。 饭后回了宿舍,洗过澡整理内务后,娉婷拿出背包里的纸和笔,坐在属于自己的书桌前,给何成辉和林静静写信,告诉他们自己进入部队的所见和所想。这时候的宿舍里,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203宿舍如今还没有满员,连娉婷才住了六个人,其他人还好,倒是有两个人看出不太好相处。 方芳冲着娉婷努着嘴,“看,一来就写信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情哥哥,那些农村来的女孩子就是不安分,恨不得十来岁就做童养媳,结婚可早着呢。”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娉婷倒是没听清楚,其他听到的人面面相觑,没有多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方芳见没人应和,也就没兴致再说,直接爬上床睡觉了。 来的人是市里的妇女主任沈兰花,她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小姑娘手里拎着两个饭盒,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许大姐,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小米粥,还有馒头和咸菜,你起来吃点东西吧。”许桂兰比沈兰花大一两岁,沈兰花就直接称她“大姐”了。 许桂兰缓缓地转过头,看清楚来的人后,不知怎的,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流。她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沈兰花也顺势坐在了床边,握着她的手。“大姐,我也知道你难受,但是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什么苦都得受着。我爹以前也是当兵的,那时候还在战乱,他年纪轻轻牺牲了,我娘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过得很不容易,你的痛苦我是很能理解的,但是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日子总是要过的。想想你的孩子,还没有成家,日后儿子女儿结了婚,孙子外孙一生,你也是奶奶外婆了,这么一想,你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这些道理许桂兰怎么会不懂呢?只是伤心来了谁能挡得住?说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纪,可她毕竟年轻过,和丈夫感情要好,现在丈夫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心里真的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在沈兰花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早饭,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着她出来了这么久,家里人也担心,就是坏消息也是要尽快回去,好让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大年初二那一天, 两个姑姑带着老公孩子回来,知道许桂兰没有带着娉婷去姥姥姥爷家后, 还特意过来看了许桂兰, 说了好些安慰的话。姑嫂们不免又哭了一场, 好歹还是劝着许桂兰想开些, 往前看,毕竟还有两个孩子呢。不管谁来劝, 话总是大同小异,况且说一次就是往许桂兰的伤口上撒一次盐,就是娉婷在一旁听了都觉着心塞,对许桂兰能起到多大作用还真是难说。要娉婷看, 这还得许桂兰自己想开了。 原本是喜庆的春节, 因为何跃强的牺牲和何成光的未归,使得许桂兰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元宵节后, 过年的气氛也就淡了, 许桂兰的心情也平复了很多, 不再每天躺在炕上,偶尔会下地, 也会和聘婷说些话了。 “你哥一直没有信回来,我心里有些不放心。他的津贴倒是按时寄回来。按理说这大过年的他好歹要写封信,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的好不好, 你爸的事他知道了没有, 有空你写封信给他问问看。”听了许桂兰的话后, 娉婷找出了之前何成辉写回来的信, 照着上面的地址写了一封,也没有说太多,就问问他的近况,表达了许桂兰对他的思念之情。本来还想说两句何跃强牺牲的事,想着他或许已经知道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有在信里面多提。之后趁着赶集的日子去了一趟邮局,买了一张邮票寄了出去。 何娉婷的哥哥何成辉也才二十来岁,他初中毕业后就出去当兵,凭着能说会道,吃苦耐劳,从一个小兵一路升成了排长,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年后,天气渐渐转暖,万物开始复苏,很快就开春了,大家也恢复了田间的劳动。本来聘婷想自己代替许桂兰去上工,但许桂兰并没有同意,让她等学校开学了还去上课。对于这个女儿,许桂兰一向娇养着,之前家里经济不差,从来没有让聘婷下过地,最多是在家里做些家务活,现在情况虽说有变,她还是舍不得女儿吃苦。她也想好了,等娉婷高中毕业了,拿到了文凭,她就回娘家央求央求,请娘家人帮聘婷找份好工作,最好是吃商品粮,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对女儿她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倒是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因为在部队难得回来,就是她想帮着相看也不中,就怕自己儿子不合意,反而害了他一辈子。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从把他们生下来,就没有一天不为他们担忧的,可要是没儿没女,没什么可忙的,那人生也就没什么趣味了。 聘婷还不知道许桂兰心里的打算,知道了或许会有些无语吧,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就已经想到找婆家,自己以前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早恋都不让的。这会不用上学,不用上工,娉婷也没让自己闲着,要知道农村姑娘要是不干活,会被人说嘴的。家里家务挺多,抽空还养鸡养鸭种蔬菜,一天一天的日子过的也挺快。有空闲了娉婷还把课本拿出来看,大段大段的文字,看的她有些不习惯,好在内容也能看得懂,她也就尽量把知识捡起来,就是不能考大学,懂得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天气渐暖后,有一个另全公社震动的消息,那就是部队又开始招兵了,公社里一共有六个名额。在农村,家里出一个当兵的是一件光荣的事,整个公社能应招的人数本就屈指可数,那些想进部队的就想着法地托关系。聘婷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意,直到有天中午,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后,聘婷的人生改写了。 队长带着县里的领导和两个穿着军装的领导进了她家的院子时,聘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现在是1966年,因为种种原因,部队已经取消了军衔制度,部队里的军官从排长到三军统帅的军服是一样的,只能够从口袋的数量区别干部和战士,干部是四个口袋,战士是两个口袋。所以娉婷知道他们是干部,具体什么职位并不清楚,不过从县里领导的态度看,级别应该还不低。 “聘婷啊,家里来客人了。”队长何军年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着,“这位是县里的陈主任,这两位是部队的首长,今天正好到你家来看看。” 聘婷赶紧把他们迎进了屋,请他们坐下后找了干净的杯子沏上了茶放在了他们手边上。整个过程聘婷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虽说她里子不小,但是年轻小姑容易脸红她也控制不了,而且她一直感受到那位年长些的军官一直看着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些忐忑。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年长些的那位主动开口了,“小姑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也就是过来坐坐。其实呢我和你父亲是战友,听闻他牺牲的消息一时有些伤感,刚巧来这里招兵,以前在一个连队就听说过他是这个屯的,这不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聘婷听了还是有些讶异的,心里也在感叹一个“巧”字。 “谢谢您还特意过来,不过现在我妈也不在家,您看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娉婷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是发自肺腑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要是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和何跃强是战友呢?现在他不光说了,还特意走一趟,就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又恋旧的人了。只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真不好脸大地招待贵客,总要请长辈过来才好。 “这倒不用,我也就是来看看,待不了多会就走了。”他笑着说,态度很温和,“想当初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你父亲接到了你出生的喜信,就一直发愁要给你起一个好名字,还让我帮忙,我就给你起了一个‘娉婷’,现在看来这个名字正适合你。” 从他进门观察到现在,看到娉婷落落大方,应答自如,看上去很是聪慧,更难得眼神清澈透亮一看就是心思纯正的,让人很有好感。说实话,这样的品貌,埋没在这偏僻的村庄里还是有些浪费了,只是如今外面的世道也不是那么平静,就是他想帮一帮忙也怕自己使错了力。 “我的名字还有这个缘故呢,以前也没听我父母说起过。”娉婷自己还在奇怪呢,村里的女孩子都起一些梅啊,敏啊,兰啊之类的,她的名字如此特别,本来以为是何跃强起的,没想到还是另有其人。“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好听,又特别,真的非常谢谢您。” “我和你父亲是生死兄弟,你喊我一声叔叔就行。我姓沈,名伟文。”沈伟文确实没待太久,问了娉婷的学习情况,日常生活,还有何成辉在部队的情形后,也就起身告辞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些粮票油票之类,说是来的匆忙,没买什么东西,让她一定要收下。 “我真的不能收,我们在农村吃穿不愁也用不上这些,叔叔你带走吧,你出门在外不方便,自己留着更得用。”这是大实话,都说“穷家富路”,在家里什么都能将就,出了门没了钱和票,真是不方便的很。再说本来就非亲非故,就这样大剌剌拿了人家的东西,总会显得自己眼皮子太浅,没见过世面。 最后沈伟文没降得过聘婷,还是拿走了粮票,走之前他感慨地说了句,“你出生你父亲就盼望着你会长成一个出色的姑娘,现在见到你了,你果然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盼,不管怎么样,好好生活。”说完他就离开了。 晚上许桂兰回家聘婷跟她说起了这件事,对于丈夫的战友,许桂兰也不怎么认识,印象里倒是听丈夫提起过几个关系好的,但也不确定其中是不是有沈伟文。聘婷也没多什么,“战友情”是非常珍贵的一种感情,虽然她没有当过兵,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她能理解那种惺惺相惜,超越生死的情感。如果不是感情很好,一个级别不低的军官,何必为了来看看她们,特意来家里呢,总归是有心了。虽然内心有些触动,母女两也没有放在心上,对她们而言,沈伟文也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是不会在她们生命里多做停留的。 没两天,队长何军年又上门了,这次他是趁着许桂兰中午在家时过来的。 “大妹子啊,今天可给你家带好消息来了。”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的,往上数几辈都有血缘关系,队长为人还算可靠,平常对他们家还是挺照顾的。 “大军哥,吃饭了没?”许桂兰也没有直接追问消息的事,而是热情的端着板凳让他坐,又让聘婷去灶上拿一副碗筷过来。 “别忙了,我吃过饭来的。”队长何军年也不矫情,直接坐了下来。“行了,聘婷,你也别忙了,今天这事还跟你有些个关系。” “大哥,到底啥事啊?”许桂兰问道,旁边的聘婷也勾起了好奇心。 “上次来家的那两个部队的领导,就是专管部队招兵的,还和你家跃强有旧。”提到了何跃强,许桂兰有瞬间的伤感,何军年也停顿了片刻没说话。“不管怎么说,今天我来说的是好事儿,部队的领导说了,今年还要招一批女兵,也不用那么累啥的,专门干文艺的,又清闲又体面,上次他两见了见聘婷,觉着聘婷不错,愿意把她招到部队去,你们娘俩商议商议,要是没啥意见的,这事就定下来。” 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好了, 今天大家的表现都不错,现在已经到了吃饭时间, 大家整理好之后排队,有序地去食堂。”文工团的吃饭时间和部队里的其他士兵错开,管理也没有那么地严格。听到吃饭时间到了,大家整理好自己的着装, 之后在班长的带领下去了食堂。 “醋溜土豆丝,肉丸子,爆炒扁豆, 主食有米饭有馒头。”炊事班的战士说了今天的菜单, 因为有肉丸子, 大家还是挺高兴的。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肉丸子了,要是晚上再能吃上顿饺子,那今天一天可就完美了。” “你就想着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吃饺子,不美死你!” 吴亚萍和季红打的都是馒头,只有娉婷一个人打了米饭。 “哎, 我说娉婷,你不是北方人嘛,看你只要有米饭, 米粥你就不吃馒头, 也不怎么爱吃面食, 怎么比我这个南方人还像南方人啊?”吴亚萍个性爽朗大方, 有些傻大姐, 平常说话直来直去,她和季红一起,都是娉婷在话剧团交到的新朋友。 “米粥养人,听说吃面食容易发胖呢,亚萍你也少吃点面食吧。”娉婷故意这么说,知道她一定会上当的。 果然,听到吃面食会发胖,吴亚萍顿时哀嚎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怪不得你越来越瘦了呢,你也太坏心了,就像看着我和季红发胖,好衬得你瘦是不是啊。” 要不是知道她的个性,这话听了非让人生气不可。娉婷和季红埋头吃饭,也不理会她的埋怨。如果在这样的环境和高强度的训练里都能发胖,那真就是天生的,非人力不可逆转的悲剧。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排练,大家排练的舞蹈和话剧已经非常成熟了,在军区上层领导的指示下,战地文工团开始了上百场次的巡演,最先表演的正是文工团所在的军区部队。 “等会儿上台了不要慌,你平时排练时表现挺好的,只要这一场演好了,以后你的表演机会就多了。”后台,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化妆,季红怕娉婷紧张,出声安慰着。 “嗯,我知道的。”娉婷正对着镜子给自己画眉毛,今天表演的人多,化妆师只有一个,娉婷从化妆师那借来了多余的化妆品,自己动起手来。“你看我画得不错吧,你们要是放心的话,等会儿我帮你们一起画,也免得你们一直等着。” 原本吴亚萍和季红是对娉婷的技术有所怀疑的,这会儿看到娉婷化好的妆,还真有种惊艳的感觉,反正就是既自然又好看。吴亚萍也不怕给自己打脸,等娉婷收拾妥当了,赶忙坐到娉婷面前,把自己一张有些肉嘟嘟的脸送了过去,“你给我画吧,我要求也不高,照你这样来就行。” 娉婷笑着不说破,东西原本就是借的,也不知道化妆师什么时候就要用,娉婷赶紧动手帮她们两化了起来。她们三人凑在角落里,其他人倒是不太注意,偶尔也有人朝着她们指指点点的,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 “娉婷,你怎么有这手艺呢?还真别说,你老说自己是农村来的,我看也不像啊,别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故意隐瞒身份的吧。”吴亚萍的个性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没有坏心,不过有时候说话会不顾脑子。她的本意是说娉婷不像农村姑娘,但是她忘了现在的环境是什么样,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瞎说什么呢,人家娉婷可是烈士子女,是中下贫农,你可不要乱给她扣帽子。”娉婷还没开口呢,季红立刻就制止了吴亚萍的口不择言。现在到处都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部队里的情况要好一些,在外头露出一点口风可是要拉去□□的。虽然知道吴亚萍是无心的,季红也要说清楚,一是免得娉婷心里不痛快,二是得让吴亚萍吃这个教训才行。 “我真不是这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吴亚萍这会才反应过来,赶忙要给娉婷道歉。 “你我还不知道?我没生气,你别乱动了,等会把妆弄花了。”娉婷确实没生气,她对现在的生活,对这个时代,还有着说不清的隔阂,好像自己是游离在生活之外的,尽管努力融合,努力习惯,但她毕竟没有见识到生活的可怕之处。她只是趋利避害,让自己不要去触碰危险,努力融合大环境,现在可不兴什么“言论自由”,祸从口出,吴亚萍这种动不动就开口不过脑子的行为,说不准以后会吃亏。 有了这个插曲,吴亚萍到化妆结束都保持着沉默,娉婷又快速帮季红画好妆,把东西还给化妆师后,就在一旁等着自己的节目上场。 “我刚刚看过了,我们的节目还有好一会,现在是歌舞团表演,等会儿还有个独唱,要不我们去前面看一看,等快到我们了再过来。”吴亚萍没一会儿就恢复了元气,怂恿着娉婷和季红躲到台前去看节目。 “这样合适吗?被领导看到了,我们会不会挨骂?”娉婷以前没有参加过表演,不知道团里的制度是怎样,允不允许演员看节目。 “没事的,只要不影响表演,连长不会在意的。再说我们也就是偷偷地看,在角落里不会有人发现的。”吴亚萍说的是实话,这种事她以前的确没少干。 季红最先心动了,娉婷则是可有可无,最后趁着别人不注意,她们三个人绕到台前的角落里。这会的节目是一段民族舞,由陈雪丽担任领舞。只见她穿着少数名族服装,妆容靓丽,动作优美,身段婀娜,把台下不少战士眼睛都看直了。任何时候都不缺“明星”,古时候潘安、李白、苏轼等名人就有大把的“粉丝”,而现在,在金陵军区,陈雪丽就是绝对的军中一枝花,是六十年代的“白富美”。 “真好看呐。”吴亚萍喃喃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人好看还是舞好看。娉婷看了也很服气,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说起来自己比别人多了一段机遇,知道未来几十年的大趋势,可要真的比起来,还真的比不上陈雪丽这样的女孩。她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魅力,那种优越生活培养出来的气质,自己是真的学不来。 “哎,还真的是你啊。”从背后传来的说话声把她们三人吓了一跳。娉婷转头一看,原来是好久不见的郭子。 “我就坐在那里,正好转头就看到你出来。”郭子带着一脸笑容,指着不远处的座位,离她们藏身的幕帘非常近。“你今天有表演?几个月不见人确实变得不一样了,我还怕自己认错人了呢。” “过会儿有个话剧,今天是我第一次登台,你一定要捧场呐。”娉婷和他开着玩笑,又把郭子介绍给了吴亚萍和季红。 “这是郭子,我进团的那天是他去火车站接我的,是我在部队认识的第一个战友。”娉婷这样介绍,郭子听了果然很高兴。平常能说会道的他,这会在三个女孩子亮闪闪的眼神中也不禁红了脸。 “我也就是过来跟你招呼一声,看到你在团里过的挺好也就放心了。”来之前没想那么多,只是纯粹来和娉婷说句话,虽然在一个部队,可他们能碰见的机会也不多。这会儿在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面前,就是他平常能说会道,也有些词穷了。匆匆忙忙撂下一句“你们看这点时间,别误了上台。”就慌忙离开了。 郭子一走,吴亚萍就乐开了花,“你们看他那脸红成什么样了,那憨样还挺逗的。” 舞蹈表演结束了,三人回了后台准备登台。这会大家的妆都化好了,娉婷她们三人的妆容对比之下就看出了不同来。 “你们的妆倒是挺不一样的,没想到何娉婷你还有这一手啊?要不以后团里出去表演,小陈师傅来不及给大伙化妆,你就帮着上呗。”说话的是正是方芳,她刚跳完舞下台,已经听说了娉婷自己会化妆的事。别看她和娉婷一个宿舍,其实心里看不上娉婷,一方面娉婷是农村来的,而她方芳自诩自己是城里人。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认,何娉婷长得比她好看,也比她年轻,虽然是农村来的,各方面基础都不错,这不,才来了多久?就已经能上台表演了。这些年方芳在团里一直被陈雪丽压着已经让她心里不快,如今一个农村来的小姑娘而已,她怎么能让何娉婷压她一头呢? 娉婷没想到方芳会突然发难,好歹大家是舍友,一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平平常常相处而已,现在看来,她原本的想法也是错的,会叫的狗到哪里逮着人都想咬一口。 “你要是有这想法可以去和团里的领导们提,还有我要准备上台了,就先不和你聊了。”娉婷直接没给她面子地反驳了方芳,这种人她以前也见多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优越感,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时不时想给别人使绊子,她何娉婷也不是吃素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想从她身上占便宜也没那么容易。 “你!”方芳没想到娉婷会这么顶她,平常在宿舍里娉婷人还是挺文静的,也不爱和别人计较,她就以为娉婷是个好欺负的。“嗬,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唤,没想到你还挺能耐。”正在方芳想发难时,连长丁慧有了进来。 “下一出话剧表演的演员赶紧准备好,马上就要登台了,好好表现知道吗?按照你们平常排练的那样,争取来个开门红。”连长发了话,大家赶紧做好表演准备,等台上的独唱结束就立刻登台。 娉婷和季红她们站在一起,看到她们担忧的目光,示意自己没事后,她们才放下心来。另一边,也有人小声劝着方芳,“你干嘛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人家小姑娘难看?说出去大家还不是说你不好?再说你和她又不是一个队的,平常接触也不多,碍不着你什么事,真想不明白你这是图什么。”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如今排练的正是话剧《第二个春天》, 这出话剧的主要内容就是海军某科研单位领导和科技人员发奋图强、克服困难, 终于完成舰艇试制任务, 为建设强大海军作出贡献的故事。展现了军队科研部门的指战员和工作人员在祖国现代化国防建设中的精神面貌。吕美和康辉是这个话剧的男女主演, 像娉婷这样的辅助角色还有好几个。 “好了, 今天大家的表现都不错, 现在已经到了吃饭时间,大家整理好之后排队,有序地去食堂。”文工团的吃饭时间和部队里的其他士兵错开, 管理也没有那么地严格。听到吃饭时间到了,大家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之后在班长的带领下去了食堂。 “醋溜土豆丝, 肉丸子, 爆炒扁豆,主食有米饭有馒头。”炊事班的战士说了今天的菜单,因为有肉丸子, 大家还是挺高兴的。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肉丸子了,要是晚上再能吃上顿饺子, 那今天一天可就完美了。” “你就想着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吃饺子,不美死你!” 吴亚萍和季红打的都是馒头, 只有娉婷一个人打了米饭。 “哎,我说娉婷, 你不是北方人嘛, 看你只要有米饭, 米粥你就不吃馒头,也不怎么爱吃面食,怎么比我这个南方人还像南方人啊?”吴亚萍个性爽朗大方,有些傻大姐,平常说话直来直去,她和季红一起,都是娉婷在话剧团交到的新朋友。 “米粥养人,听说吃面食容易发胖呢,亚萍你也少吃点面食吧。”娉婷故意这么说,知道她一定会上当的。 果然,听到吃面食会发胖,吴亚萍顿时哀嚎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怪不得你越来越瘦了呢,你也太坏心了,就像看着我和季红发胖,好衬得你瘦是不是啊。” 要不是知道她的个性,这话听了非让人生气不可。娉婷和季红埋头吃饭,也不理会她的埋怨。如果在这样的环境和高强度的训练里都能发胖,那真就是天生的,非人力不可逆转的悲剧。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排练,大家排练的舞蹈和话剧已经非常成熟了,在军区上层领导的指示下,战地文工团开始了上百场次的巡演,最先表演的正是文工团所在的军区部队。 “等会儿上台了不要慌,你平时排练时表现挺好的,只要这一场演好了,以后你的表演机会就多了。”后台,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化妆,季红怕娉婷紧张,出声安慰着。 “嗯,我知道的。”娉婷正对着镜子给自己画眉毛,今天表演的人多,化妆师只有一个,娉婷从化妆师那借来了多余的化妆品,自己动起手来。“你看我画得不错吧,你们要是放心的话,等会儿我帮你们一起画,也免得你们一直等着。” 原本吴亚萍和季红是对娉婷的技术有所怀疑的,这会儿看到娉婷化好的妆,还真有种惊艳的感觉,反正就是既自然又好看。吴亚萍也不怕给自己打脸,等娉婷收拾妥当了,赶忙坐到娉婷面前,把自己一张有些肉嘟嘟的脸送了过去,“你给我画吧,我要求也不高,照你这样来就行。” 娉婷笑着不说破,东西原本就是借的,也不知道化妆师什么时候就要用,娉婷赶紧动手帮她们两化了起来。她们三人凑在角落里,其他人倒是不太注意,偶尔也有人朝着她们指指点点的,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 “娉婷,你怎么有这手艺呢?还真别说,你老说自己是农村来的,我看也不像啊,别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故意隐瞒身份的吧。”吴亚萍的个性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没有坏心,不过有时候说话会不顾脑子。她的本意是说娉婷不像农村姑娘,但是她忘了现在的环境是什么样,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瞎说什么呢,人家娉婷可是烈士子女,是中下贫农,你可不要乱给她扣帽子。”娉婷还没开口呢,季红立刻就制止了吴亚萍的口不择言。现在到处都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部队里的情况要好一些,在外头露出一点口风可是要拉去批斗的。虽然知道吴亚萍是无心的,季红也要说清楚,一是免得娉婷心里不痛快,二是得让吴亚萍吃这个教训才行。 “我真不是这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吴亚萍这会才反应过来,赶忙要给娉婷道歉。 “你我还不知道?我没生气,你别乱动了,等会把妆弄花了。”娉婷确实没生气,她对现在的生活,对这个时代,还有着说不清的隔阂,好像自己是游离在生活之外的,尽管努力融合,努力习惯,但她毕竟没有见识到生活的可怕之处。她只是趋利避害,让自己不要去触碰危险,努力融合大环境,现在可不兴什么“言论自由”,祸从口出,吴亚萍这种动不动就开口不过脑子的行为,说不准以后会吃亏。 有了这个插曲,吴亚萍到化妆结束都保持着沉默,娉婷又快速帮季红画好妆,把东西还给化妆师后,就在一旁等着自己的节目上场。 “我刚刚看过了,我们的节目还有好一会,现在是歌舞团表演,等会儿还有个独唱,要不我们去前面看一看,等快到我们了再过来。”吴亚萍没一会儿就恢复了元气,怂恿着娉婷和季红躲到台前去看节目。 “这样合适吗?被领导看到了,我们会不会挨骂?”娉婷以前没有参加过表演,不知道团里的制度是怎样,允不允许演员看节目。 “没事的,只要不影响表演,连长不会在意的。再说我们也就是偷偷地看,在角落里不会有人发现的。”吴亚萍说的是实话,这种事她以前的确没少干。 季红最先心动了,娉婷则是可有可无,最后趁着别人不注意,她们三个人绕到台前的角落里。这会的节目是一段民族舞,由陈雪丽担任领舞。只见她穿着少数名族服装,妆容靓丽,动作优美,身段婀娜,把台下不少战士眼睛都看直了。任何时候都不缺“明星”,古时候潘安、李白、苏轼等名人就有大把的“粉丝”,而现在,在金陵军区,陈雪丽就是绝对的军中一枝花,是六十年代的“白富美”。 “真好看呐。”吴亚萍喃喃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人好看还是舞好看。娉婷看了也很服气,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说起来自己比别人多了一段机遇,知道未来几十年的大趋势,可要真的比起来,还真的比不上陈雪丽这样的女孩。她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魅力,那种优越生活培养出来的气质,自己是真的学不来。 “哎,还真的是你啊。”从背后传来的说话声把她们三人吓了一跳。娉婷转头一看,原来是好久不见的郭子。 “我就坐在那里,正好转头就看到你出来。”郭子带着一脸笑容,指着不远处的座位,离她们藏身的幕帘非常近。“你今天有表演?几个月不见人确实变得不一样了,我还怕自己认错人了呢。” “过会儿有个话剧,今天是我第一次登台,你一定要捧场呐。”娉婷和他开着玩笑,又把郭子介绍给了吴亚萍和季红。 “这是郭子,我进团的那天是他去火车站接我的,是我在部队认识的第一个战友。”娉婷这样介绍,郭子听了果然很高兴。平常能说会道的他,这会在三个女孩子亮闪闪的眼神中也不禁红了脸。 “我也就是过来跟你招呼一声,看到你在团里过的挺好也就放心了。”来之前没想那么多,只是纯粹来和娉婷说句话,虽然在一个部队,可他们能碰见的机会也不多。这会儿在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面前,就是他平常能说会道,也有些词穷了。匆匆忙忙撂下一句“你们看这点时间,别误了上台。”就慌忙离开了。 郭子一走,吴亚萍就乐开了花,“你们看他那脸红成什么样了,那憨样还挺逗的。” 舞蹈表演结束了,三人回了后台准备登台。这会大家的妆都化好了,娉婷她们三人的妆容对比之下就看出了不同来。 “你们的妆倒是挺不一样的,没想到何娉婷你还有这一手啊?要不以后团里出去表演,小陈师傅来不及给大伙化妆,你就帮着上呗。”说话的是正是方芳,她刚跳完舞下台,已经听说了娉婷自己会化妆的事。别看她和娉婷一个宿舍,其实心里看不上娉婷,一方面娉婷是农村来的,而她方芳自诩自己是城里人。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认,何娉婷长得比她好看,也比她年轻,虽然是农村来的,各方面基础都不错,这不,才来了多久?就已经能上台表演了。这些年方芳在团里一直被陈雪丽压着已经让她心里不快,如今一个农村来的小姑娘而已,她怎么能让何娉婷压她一头呢? 娉婷没想到方芳会突然发难,好歹大家是舍友,一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平平常常相处而已,现在看来,她原本的想法也是错的,会叫的狗到哪里逮着人都想咬一口。 “你要是有这想法可以去和团里的领导们提,还有我要准备上台了,就先不和你聊了。”娉婷直接没给她面子地反驳了方芳,这种人她以前也见多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优越感,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时不时想给别人使绊子,她何娉婷也不是吃素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想从她身上占便宜也没那么容易。 “你!”方芳没想到娉婷会这么顶她,平常在宿舍里娉婷人还是挺文静的,也不爱和别人计较,她就以为娉婷是个好欺负的。“嗬,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唤,没想到你还挺能耐。”正在方芳想发难时,连长丁慧有了进来。 “下一出话剧表演的演员赶紧准备好,马上就要登台了,好好表现知道吗?按照你们平常排练的那样,争取来个开门红。”连长发了话,大家赶紧做好表演准备,等台上的独唱结束就立刻登台。 娉婷和季红她们站在一起,看到她们担忧的目光,示意自己没事后,她们才放下心来。另一边,也有人小声劝着方芳,“你干嘛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人家小姑娘难看?说出去大家还不是说你不好?再说你和她又不是一个队的,平常接触也不多,碍不着你什么事,真想不明白你这是图什么。” 方芳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作为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不会承认自己有错,虽然碍于领导在没有继续和娉婷说什么,内心里已经把娉婷归于和李雪丽同样讨厌的那一类。“我就是看不惯她这种,平常好像很老实,其实心里很不安分,都是装的!” 不管方芳怎么气不顺,娉婷的“首秀”非常成功。正是这一次的登台,让领导看到了她的潜力和努力,才有了以后无数次的登台机会。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