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落井下石路难走 天宇十四年二月二十八,本是个阳光明媚的温暖日子,可到了晌午,却突然的刮起风来,将晋王府里那一排排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吹的摇摇欲坠。 一阵狂风擦着地面扫过,呼啦啦的卷向霓裳院,院内正端着青花玉盘的小丫鬟宝瓶,被风吹的眯了眼,急匆匆的赶了两步,吱呀推开正房的门。 “外头的风可真大。”宝瓶一边说着向里间走去。 凤穿牡丹四柱床上,一个身穿碧荷高腰襦裙的女子歪着身子靠在一侧,清秀的脸蛋儿稍显苍白,懒懒的抬头瞟了宝瓶一眼,又缓缓的低下头。 宝瓶暗叹口气,自从一月前世子妃小产晕死过去又醒来后,整个人就愈发的沉静了,偶尔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但性子却不似以前那般执拗了,至少能听的劝,喝了药身体也已好了大半。 宝瓶放下玉盘,端起那只玉璧底碗,面上带着盈盈笑意,小心哄劝道,“世子妃,您快把这碗粥喝了吧,暖暖身子。” 黎言裳眉角微动,目光落在那碗里,莲子薏米牛肉粥,眼角几不可见得挑了挑。 她伸手接过碗,拿着小勺子舀了一口放在嘴里,“你又去求人了?” 她记得他们已经没有多少钱了,而这碗肉粥定是宝瓶求人要了肉来做的。 宝瓶仍旧笑意盈盈,面上看不出丝毫牵强,“没有,原先奴婢挑着留下的,这会子正好给您做了粥,您身子还虚,得好好养着。” 黎言裳知道,宝瓶是怕她伤心,遂不再多话,只一口一口把那碗肉粥吃了个精光。 宝瓶果然很开心,笑嘻嘻的接过空碗,“世子妃,您在屋里闷了这么久,等过几日,天暖些了,奴婢便陪您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对您身子极好的。” 黎言裳点点头,笑了笑,“宝瓶,苦了你了。” 宝瓶鼻头微酸,眼圈微微红了,忙转过身子,嘴里却还道,“世子妃说的什么话,奴婢本就是您身边伺候的人,把您身子养好了,这才是奴婢该做的。” 宝瓶心底微微发酸,她是一路跟着世子妃嫁到晋王府来的,看着世子妃与世子爷相亲相爱,又看着世子妃被王妃挑唆,与世子爷产生嫌隙,生生把一心想着世子妃的世子爷推向别的女人。 世子妃有了身孕,本是件大喜的事,可谁知却无端端的出了血,太医院的御医给熬了药,世子妃却又不肯喝药,非要等出了远门的世子爷回来才肯喝药,任谁劝都没用,却又说不出个缘由来。 结果遭了小产,更是不肯喝药,王府内便都以为是世子妃因嫉生恨争宠恃娇,忍不得心头之气,结果害死了腹中孩儿。 晋王爷更把世子妃禁足在霓裳院内,不许任何人探望。 墙倒众人推,这府中哪一个不是落井下石的?节节克扣下来,世子妃竟是艰难的靠一点体己钱才能熬过这小月子。 院里的丫头婆子,更是个个都请了调去别处,这偌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下她和一个叫倚翠的三等丫头伺候着。 就连素日里假装温和的王妃都不管不问,也不再顾忌会担上个虐待儿媳的坏名声了,说到底她不过是王爷的继室,世子爷的继母,与世子爷总是隔着一层的。 世子爷自年后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若知道世子妃小产,不知道又会怎样伤心。 此时宝瓶怀揣的心事,黎言裳并不知晓,但她却是另有满腹心事,来此也有月余,渐渐摸清了眼下的处境,在这王府中,想要活下去,竟是这样的难。 可上天既然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无论有多难,她都得熬下去走过去,哪怕被逼到绝路也不能放弃求生。 有一点她却一直没想通,在这母以子为贵的时代,哪个女子不是千方百计的盼着生个孩子?公婆再宠爱,夫妻感情再好,无子便都是枉然。 可本尊在见红之后,明明是有了流产的迹象,为何却偏偏不肯喝药呢?恃宠而骄也得建立在保住孩子的基础上,这个道理她不会不明白。 可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咣当一声,房门忽然大开,宝瓶以为大风吹的,嘴里嘟哝着,“今儿个风可真大。”便忙着去关门。 只走了一步,她便愕然顿住了,急忙忙的屈膝行礼,“世子爷。”一颗心也跟着高高的悬起来。 宇文晔身上还披着宽大的青色披风,衣角还带着些灰尘,显见是刚从外头回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前,粗黑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乌黑的眸子里闪着幽深的光芒,似是要把靠在床上的柔弱人儿给吸进去。 这是黎言裳第一次见宇文晔,只觉得这男人身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目光里散发着阵阵凉意,直探入她心底,让她没来由的心底生寒。 “为什么?为什么?”宇文晔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幽深的眸底寒意更甚。 黎言裳只怔怔的看着他,明明是第一次相见,明明是陌生的,可心底却偏偏生出一股酸意来,又夹着些淡淡的凄凉。 宇文晔见她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心头更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愤来,说出的话更是扎人,“你,你这样的女人,竟然狠毒至此,既如此无情,何不跟着可怜的孩儿一起去,死了倒也干脆了。” 黎言裳身子颤了颤,心没来由的隐隐作痛,她从这个男人的眼里看到了绝望,而且这绝望正在慢慢的弥散,直至盖住了他的心。 这样压抑的对峙,宇文晔再也站不下去了,他声音更加冰冷,痛苦的闭了闭眼,“终是一个错误,从一开始便错了。” 他转身疾步走出房去,又将房门重重的甩上。 世子爷竟也是如此误会世子妃,宝瓶急的眼泪打转,转身急忙忙的追上去,“世子爷,世子爷……” “宝瓶,回来。”黎言裳压下心头震颤,轻轻的叫了声。 宝瓶急的跺脚,却也无奈,世子爷已经走远了。 “世子妃,世子爷来了,您心中有委屈,为何不对世子爷说说?”宝瓶站在床边,两只手攥得紧紧的。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他既已绝望,多说无益,不过是自取其辱。” 宝瓶只觉得世子妃这性子太过沉静了,比起往日的冲动来,竟有些不像是同一个人了,“世子妃,即便是您不争不抢,可您受了这天大的委屈,难道也不说说么?” 黎言裳淡淡的回了句,“这府里若还有人肯听咱们说话,咱们又何至于此呢?”她抬头,见宝瓶面色戚戚,竟像是比她受的委屈更大,知她是真心为自己,遂安慰道,“宝瓶,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渡过难关,咱们总不能这么熬下去。” 宝瓶呐呐的,想再多说两句安慰世子妃,但见世子妃面色平静,似乎丝毫不受世子爷刚才那一番话的影响,这才缓缓放下心来。 是夜,夜凉如水,高高挂着的灯笼里散发着朦胧的光芒,将树枝子照的影影绰绰。 忽然,一阵女子的尖叫声远远的传出来,打破了晋王府的安静,在寂静的夜里,越发显得嘹亮。 黎言裳吃惊的从床上坐起身,看到宝瓶正好从外头进来,遂低声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宝瓶急急走进来,眉头微皱,“世子妃别担心,好像是从西院传过来的,许是有丫头犯了规在受罚吧。” 西院里住着王爷的几个侍妾,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是她们该问的。 黎言裳哦了一声斜身靠在床上,那尖叫声只片刻便听不见了。深宅大院里,这样的事很多,她自不必放在心上。 宝瓶搬了小杌子坐在床侧,守着主子。 主仆二人一躺一坐,谁也不说话,安静的沉默着。 虽是二月春寒料峭,却也春光明媚,处处洋溢着春的生机,晋王府内更是别一番春意盎然,府内早就挂上了崭新的大红灯笼, 再过两日,便是世子爷纳妃的日子,虽说是侧妃,但这世子侧妃却也是来头不小,不但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还是皇上亲自指婚,其父更是正二品礼部尚书。 去年迎娶世子妃,虽说也是皇上指婚,可世子妃母家毕竟家境单薄,其父不过是个四品闲职,与这位世子侧妃相比,可真差了不少。 人都说世子妃飞上枝头变了凤凰,谁知道竟是个扶不上墙的,毕竟是小门小户,嫁入王府终是寒酸了些,底气不足,又丢了孩子,只怕世子妃的位子也快要保不住了。 一时间,整个王府内人心所向,全都向着这位还未过门的世子侧妃,急不可耐的寻思着巴结讨好的法子。 黎言裳站在院里的玉兰树下,白色的玉兰花开了一树,倒真应了春暖花开。 宝瓶从外头走进来,面上带着一丝忧色,府里的风言风语她自是听的清楚,又不敢让世子妃知晓,可世子爷纳妃,世子妃好歹也是正牌,总要露面的。 黎言裳见她面色踌躇,像是有话要说,遂笑道,“宝瓶,有什么事?只管说,难道我还能挺不住再晕过去?” 2.第2章 良人再娶境更艰 宝瓶知道一味瞒着也不是办法,遂将世子爷纳妃的事简约说了一遍。 黎言裳眸光流转,淡淡的道,“看你难为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世子爷纳侧妃,又不是纳在咱们院里,咱们照样过清净日子。” 宝瓶急的眼泪差点落下来,“世子妃,您好歹是世子爷的正妃,这样的场合总该露一露的,只是……” 黎言裳微微一笑,知道宝瓶是担心她万一再冲动,往日她似乎总是很冲动,所以才会做错很多事,“宝瓶,咱们早晚要走出这霓裳院的,我绝不会让你跟我一辈子闷在这院子里,你放心,我不会再那么冲动了。” 宝瓶欣喜万分,这些日子来,她看着世子妃在沉静里一点点敛去往日脾性,渐渐的稳重起来了,她心里隐藏的那一点点希望又缓慢的升上来。 “世子妃,您能想得开,奴婢真替您感到高兴,只是,世子爷……”宝瓶顿了顿,犹豫片刻,才接着说下去,“世子爷才是您一生的依靠,您该向着世子爷才对,王妃,与您亲近倒不是真的为您好。” 宝瓶说了这些,偷偷的看了看世子妃的神情,以往说这些的时候,世子妃总是不耐烦。黎言裳见她面色有异,也能猜透她的心思,遂笑笑,“宝瓶,以后有什么话,咱们两人的时候,你尽管说,却也要防着被有心人听了去,你一心为我好,我明白的。” 宝瓶惊喜的抬起头,“世子妃,如果您能早这么想,江妈妈也不会因为说了这样的话得罪了王妃,被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她也是一心一意为您好的。” 黎言裳微微挑眉,“你放心,江妈妈也会回来的。”江妈妈是她的陪嫁丫鬟,被发配到庄子上去了。 宝瓶差点要喜极而泣了,虽然这只是两句空口无凭的话,但在她听来,却是世子妃的一片心意,原来世子妃还一直念着江妈妈,江妈妈若知道,岂会不开心? 黎言裳眼角瞥见一抹青色闪进院门来,微微点头示意宝瓶转过身去看,霓裳院很久没人来过了。 宝瓶转过头去,见是王妃跟前的大丫头金枝,立马意识到所来何事,心下微喜,急忙上前迎着,“金枝姐姐,您可是忙坏了吧。” 金枝一张圆圆的脸,眉目间带着几分清秀,姿色却十分平庸,为人也极为低调,因此颇得王妃信任。 金枝笑了笑,先走到黎言裳跟前拜了拜,“世子妃,王妃请您去静武院说话。”顿了顿又补充道,“奴婢来的时候,王妃正在诵经,世子妃也可稍等片刻过去。” 黎言裳面色温和,微微一笑,“有劳金枝姑娘了,宝瓶,你先带金枝姑娘进去喝杯茶,我去换换衣服。” 世子妃和颜悦色,还请她进去喝茶。 金枝心底暗暗吃惊,以往世子妃总是高高在上,从不屑于跟下人多说话,今儿个竟是如此客气?莫不是经了这一场大劫,真的变了? 金枝暗自疑惑,面上却不敢露出来,恭恭敬敬的回道,“世子妃折煞奴婢了,奴婢还是跟宝瓶一起伺候您换衣吧。” 宝瓶却已拉了她的手,亲亲热热的道,“金枝姐姐,世子妃既然说了,您也别客气了,进来吃一两口也不碍事的。” 倚翠走上来扶着黎言裳进了正房,宝瓶便拉着金枝去了隔壁耳房吃茶。 稍过片刻,宝瓶捧着衣服进来,小声说道,“世子妃,金枝可是王妃跟前数一数二能说上话的人。” 黎言裳点点头,表示记在心里。看一眼她手上的衣服,是一套杏红色长裙,遂道,“换一身素净的来。” 宝瓶皱皱眉角,“世子妃,您大病初愈,脸色稍显黯淡,穿的新鲜点,才有精神。” “岂不更是欲盖弥彰了?反而素净的好,再说了,我刚失去孩子,哪里有心思穿这样大紫大红的衣服?岂不被人笑话?” 宝瓶暗自一惊,竟是忽略了这个问题,她马上转身出去,寻了一件浅蓝色百蝶度花的襦裙和一件素白色的夹袄来。 黎言裳换好衣服,又让宝瓶梳了最简单的妇人发髻,便扶着宝瓶的手出门了。 金枝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见她这一身素净打扮,脸上亦未施任何脂粉,不免又有些惊异,这样素净的世子妃,肌肤细润,虽稍显苍白,却平白增添了几分柔弱,婷婷袅袅,气若幽兰,竟比往日里优雅从容了几分。 尤其那双乌黑的眸子,淡静如水,顾盼生辉,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世子妃今儿个真好看。”金枝由衷赞叹。 黎言裳面上立马显出一抹红晕,淡淡一笑,“金枝姑娘说笑了。” 出了霓裳院的门,黎言裳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王府内的环境,亭台楼阁自不必说,只那几处造型奇特怪石嶙峋的假山便令人目不暇接,乍眼望去,竟像是真的一般。 晋王爷喜武,想必是喜欢这些沟沟壑壑的玩意儿。 一路上,黎言裳并不言语,只暗暗记住来路,却也感受到府内喜庆的气氛。 静武院,雅致里透着几分威武,院内几颗垂柳更是平添了几分春色。 三人刚走到正房门口,便听到里头哗啦一声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接着便传出来一阵低吼,“一个个搔首弄姿的,就知道成日里在爷们跟前转悠,打死了活该,省的王爷看见心烦。” 里头的话听的清晰,黎言裳猛的顿住脚步,站在原地,猛的想起昨晚上的尖叫声。 金枝慌忙紧走几步,掀了帘子进去,小声回禀,“王妃,世子妃来了。” 王妃仝氏柳眉横瞪,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遂强压下心头怒火,朗声道,“快请世子妃进来吧。” 地上碎裂的玉瓷杯子早有丫头忙着收拾起来,仝氏也带了一脸的笑容,端坐在镂空雕花大椅上,双目瞅着厚重的大红毡帘。 门帘挑动,黎言裳缓步走进来,走到仝氏跟前盈盈下拜,“母亲。” 自她进门,仝氏的目光便直跟着她没离开,此时眸子里满是惊讶。 一旁早有丫头搬着锦櫈上来,黎言裳侧着身子半坐下,微低着头,并不多言。 仝氏眉间皆是笑意,可眼底却分明带着几分凉薄,“瞧这脸色,苍白的,都是你那父亲,下令不准人去看你,不然我早就过去瞧你了,也不知道底下的人照顾你怎么样?瞧着模样倒是恢复了不少。” 黎言裳欠欠身子,“媳妇好的很,下头的人伺候的都很好,母亲不必挂念,只这一月未来给母亲请安,心内甚为不安,媳妇不懂事,给您带来这么多麻烦,还请母亲不要生气。” 下人伺候的好不好,仝氏心里明镜儿似的,她还以为黎言裳定会在跟前哭诉一阵,她也正好再挑唆几句,岂料黎言裳竟是这番滴水不漏的说辞。 她也只好微微一笑,假意关怀,“你的身子要紧,养好身子,你还年轻,以后还多的是机会,只是眼下……” 仝氏顿了顿,目里露出几分强装的柔和善意来,“母亲怕你伤心难过,却也不得不说,总是要你露面的,再过两日,便是晔哥儿成亲的日子,侧妃安氏虽然你也见过,但瞧着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母亲只担心你……唉,晔哥儿,真是……” 话只说到一般,她便唉声叹气的不说了。 换做以往,黎言裳早就被激的怒火中火,可此时她只觉得这王妃好个说话高手,只三两句话便把安氏与自己,宇文晔与自己的利害关系挑拨的对立起来。 仝氏乃宇文晔生母安氏死后晋王娶进门的继室,虽然生了嫡子嫡女,与晋王的关系也还不错,但心里总有块疙瘩,不但因为宇文晔是嫡长子世子爷,而自己的儿子只能是郡王爷,还有一层更深的关系。 宇文晔的姨母乃是当今皇后,其子宇文苍乃太子爷,而仝氏的妹妹则是皇帝宠爱的仝贵妃,仝贵妃的儿子宇文谦则是皇帝极为宠爱的二皇子。 当中这些微妙的关系串联在一起,使得仝氏与宇文晔的关系的也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稍顿片刻,仝氏继续说下去,“既然王爷许了你出门,便是解了你的禁足,以后的事还得多靠你自己,总不能苦了自个儿,晔哥儿那里我也会替你多说说,你也不要一味的忍让。” 黎言裳眼珠微转,长长的睫毛微微忽闪着,“多谢母亲的教导,媳妇懂得,只是……世子爷那里早已对媳妇恨之入骨,媳妇只希望能在母亲跟前尽孝,别的还是顺其自然吧。” “你这孩子,晔哥儿成亲,你也要露面的,该有的气势还是要拿出来。”仝氏又做出一副母慈心善万事为人着想的态度,心底却在冷笑,真是个不中用的,不过就因为不中用,才好握在手心里。 黎言裳只乖顺的点头,“多谢母亲。” 仝氏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话里话外都在替黎言裳抱不平,却也在无意间拨弄黎言裳心底的火,只可惜黎言裳已经今非昔比,她再也不是那个冲动毛躁而又自卑的黎言裳了。 3.第3章 口蜜腹剑心计深 从静武院出来,黎言裳长长的舒了口气,心底也悄悄的松了口气,与仝氏的第一次见面总算让她对仝氏有个近距离接触,也稍稍摸清了她一些性子。 “世子妃?”如流莺般清脆的声音陡然响起,一个身穿鹅黄色宽袖长裙的女子走过来,袅袅娜娜,颇有一番风姿。 黎言裳马上猜出这个应是自己的陪嫁丫头红菱了,也是自己亲手送上宇文晔床头的侍妾。 “世子妃,您身子还好吗?”她眉角微挑,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转动着妩媚的流光,“世子妃,您可受苦了,奴婢一直惦念着世子妃,日日在世子爷跟前为您说话,怎奈世子爷……” 悠长的叹息仿佛夹杂着无数的遗憾。 黎言裳冷眼看她,不过是想在自己跟前炫耀世子天天晚上去她房里,一个小小的丫头,顶天也就是个侍妾,若能生个儿子,或许还能被人高看一眼。 黎言裳冷笑一声,“有劳了。” 宝瓶更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过是爬上了主子的床,又恰逢世子爷与世子妃置气,硬是抬了做姨娘,还想越过世子妃去,痴心妄想。 红菱一双美目微微一转,朝黎言裳稍稍靠近了些,“世子妃,您没对王妃说什么吧?” 黎言裳挑起眉角看她,清亮的眸子里闪着一道锐光,冷声道,“我应该对王妃说什么?” 红菱从来没见过这个模样的世子妃,吓得身子一挺,慌忙改口道,“没什么,没什么,奴婢说错话了。” 黎言裳探寻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总觉得她这是话里有话,还想再多问几句,又怕露出实底令人生疑,遂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红菱果然有些站不住了,面上讪讪的,屈膝道,“世子妃好好的养着身子吧,世子爷快回来了,奴婢也该回去了。” 红菱转过身,一脸讥诮,贵为世子妃又能怎样?还不是王妃手里的一颗棋子?真是蠢笨至极,放着自己的男人不巴结,反而去讨好那个老太婆。 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黎言裳低着头微微思索着。 宝瓶见她面色有异,遂劝道,“世子妃,她的话您别放在心上,老夫人要知道她是这般模样,怎么也不会让她跟着嫁到王府来。” 老夫人指的是黎言裳的祖母,对她甚是疼爱,也是娘家除了哥哥外唯一真心心疼她的人。 黎言裳心头微微一动,叹了叹,“很久没回去看看祖母了,也不知道祖母身子怎么样了。” 宝瓶微微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妃,您真的愿意回去看看老夫人了么?” 黎言裳也是一愣,是了,以前的黎言裳总是以母家为耻,很厌烦别人提到家世,除了新娘子回门,就再也没回去过一次。 见她微怔,宝瓶立时惊觉说错了话,慌忙改口,“世子妃……奴婢……” 黎言裳眸中蒙上一层泪雾,低声道,“以前都是我太不懂事,一定伤了祖母的心,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回去好好的陪陪祖母。” 宝瓶亦是喜极而泣,泪眼朦胧,“世子妃,老夫人若知道,定会开心的。” 黎言裳拿出绣帕微低着头擦了擦眼角,恰巧迎面走来个丫头,急慌慌的与她撞在一起。 纵是有宝瓶扶着,黎言裳还是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未站稳脚跟,就听到惊慌失措的求饶声,“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 接着便是额头不断撞击在地面上的砰砰之声。 黎言裳站稳脚跟,诧异的看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小丫头,只三两下,那白皙的眉头上就磕出了一片青紫。 她慌忙阻止,“快起来,别磕了,头都破了,宝瓶,快把她拉起来。” 世子妃已不似从前,宝瓶心里也有了底,急忙上前弯腰把那丫头扶起来,“巧玉,世子妃让你起来,你便起来吧。” 巧玉惊恐的摇摇头,目里满是祈求,“世子妃,都怪奴婢没长眼,冲撞了世子妃,求您饶了奴婢。” 宝瓶笑了笑,强行拉她站起来,“巧玉,世子妃都让你起来了,当然不会再罚你了,你再磕下去,世子妃才真生气了呢。” 巧玉一脸的不相信,愣愣的看看宝瓶,又看看世子妃,见世子妃脸上确实没有怒气,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多谢世子妃宽容大量,多谢宝瓶姐姐。” 黎言裳在心底叹口气,不过是无心一撞,瞧把人给吓得,遂微微一笑,“好端端的把眉头磕成这样子,回头让宝瓶给你送些药过去,免得留了疤痕。” 巧玉受宠若惊却也惶恐之极,差点又要跪下去,“世子妃,世子妃……奴婢,奴婢,奴婢不敢。” 再说下去,只怕会把这丫头给吓坏了,黎言裳也不再多说,摆摆手,“快去忙你的事吧。” 巧玉哦了一声,屈屈膝,竟有些呆愣愣的转身走了。 宝瓶捏着帕子哧哧笑,“这个傻丫头。” 黎言裳却皱了皱眉,“竟是如此怕我么?” 宝瓶走上前,两手搀住黎言裳,“世子妃,您忘了么?有一次巧玉在您屋里打碎一个瓷瓶子,您让人掌的嘴都快烂了,她自然是怕世子妃的。” 黎言裳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那丫头怕成那样子,一个瓷瓶都能把嘴打烂,这差点把世子妃撞到,岂不是死罪了? “巧玉?是哪个院里伺候的?” 宝瓶有些奇怪,随即释然,世子妃一向不把下人放在眼里,自然不会留意这些事,“她是青兰阁的,就是刚刚那位跟前伺候的。” 黎言裳马上明白了,嘱咐了句,“等会子你给她送一些伤药去。” 宝瓶怔了怔,呐呐道,“世子妃,您真的变了。” 黎言裳心里一紧,面上却很镇静,低低的叹了口气,“宝瓶,人都会变的,尤其是在经历了一些痛苦的事之后,在这个世界上,适者生存,如果你不能适应这个环境,就会被淘汰掉,腹中孩儿虽没了,但我也要为他积点善心。” 说着她眼里又蒙上一层泪雾,仿佛心痛难忍。 宝瓶眼圈也红了,但怕世子妃伤心,遂强笑着安慰,“世子妃,您身子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黎言裳面色苍白,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扶着宝瓶的手往回走,再也无心欣赏这王府美景。 在她们身后,一个身穿藏青色衣衫的男人闪身而出,默念她刚刚说过的话,“适者生存,真的会改变吗?” 他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不是么?只是她始终搞不明白,在这偌大的王府里,她需要适应的究竟是什么环境。 一直以来,他看错了她,也信错了她,才酿成苦果。 他重重的叹口气,转身离开。 回到霓裳院,宝瓶挑了一瓶伤药给巧玉送去,巧玉自是感激涕零。 宝瓶再回来时的情绪却似乎有些低落,只淡淡的说了两句便站在一旁闷不出声了。 黎言裳瞧着有些奇怪,便问她,“怎么?有什么事吗?” 宝瓶本不想说的,但听世子妃开口问了,遂也不隐瞒,“奴婢去的时候,巧玉正在哭,她家里还有一个老娘,一个瘫子弟弟,老娘在家里伺候弟弟,靠着巧玉过活,这几日,她老娘也病了,又没钱看病,巧玉正急的哭呢。” 宝瓶说着,又有些愤愤不平起来,“她主子又是个刻薄的,但凡她露出一丝半点苦色来,便会挨骂。” 巧玉的主子自然指的是红菱,换做别的主子,宝瓶自是不敢胡说的,但红菱,她瞧着就不顺眼,自然也不把她放在心上。 “咱们还有多少钱?”黎言裳看她一眼。 宝瓶马上明白了世子妃的意思,忙摇头,“世子妃,您千万别动那心思,眼下这情况,只怕心有余力不足。” 黎言裳怎会不知?遂叹口气,不再说话。 门帘挑动,倚翠缓步走进来,屈膝禀告,“世子妃,金枝姐姐过来了。” 黎言裳忙说,“还不快请进来。” 宝瓶自是亲自上前,挑了帘子请金枝进来。 金枝带着一脸笑意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盈盈下拜,“世子妃,王妃让奴婢来送您的月银,前几日王妃不好派人过来,这会子才知道那些个不长眼的竟是克扣了您的东西,人都被王妃赶出去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快请金枝姑娘坐下。” 金枝惶恐,“世子妃,奴婢不敢。” 宝瓶已搬了杌子来,强拉着金枝在杌子上坐下了。 金枝只好侧着身子继续说道,“您跟前伺候的人也着实太少了,王妃给您挑了两个送过来,等有合适的,再给世子妃送过来。” 黎言裳似是很感动,眉角都紧紧的蹙在一起,目中满是感激之色,“还劳你回去告诉母亲,让母亲费心了,今日天色已晚,父亲也该回来了,等明日,我再去谢过母亲。” 金枝说完王妃交代的事,又得到世子妃这句话,就算是办完事了,自不会多留,起身告辞。 黎言裳抬手从头上拔下一支银钗,“金枝姑娘,劳烦你走这一趟,母亲那里好东西多的是,你也不稀罕,这玩意儿也不珍贵,你带着图个新鲜吧。” 宝瓶伸手接过银钗塞进金枝手里。 金枝慌忙推辞,“世子妃,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万万不敢收世子妃的东西。” 黎言裳笑着摆了摆手,“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左右不过我戴过的,哪个还敢说你不成?你若不收,我只当是你嫌弃这东西呢。” 话说到这份上,金枝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但见那确实是一支普通的釵子,遂心安理得的收下,“谢世子妃赏。” 4.第4章 惹祸上身生是非 送走金枝,黎言裳看看那俩刚被送进来的丫头,“你们叫什么名字?原先在王妃那里都是负责什么事的?都享几等的分例?” 站在前头的一个上前答话,“回世子妃,奴婢叫桃菊,本在王妃屋里伺候的,享二等丫头的分例。” 她下巴稍显尖细,一双眸子尤其灵活,青色丫鬟衣衫上却绣了几朵桃花,显见是个有心的。 另一个丫头圆圆的一张大脸,体型也粗壮了些,声音亦有些粗憨,“回世子妃,奴婢叫桃桂,原先负责院子洒扫之类的,享三等丫头的分例。” 黎言裳微微点头,算做心底有个数,瞟了一眼倚翠,“你们就负责院子里的事吧,都享二等的分例,倚翠,从明儿开始,你进屋伺候吧。” 倚翠惊喜的忙跪下,“多谢世子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世子妃。” 她原是在院里打扫的三等丫头,此时却是升了一级享二等的分例了,自是欢天喜地。 桃桂倒还无所谓,反而高了一级,倒也欢喜,桃菊就有点不甘心了,她本是王妃跟前的二等丫头,在屋里伺候的,被派到世子妃这里,本就是降了一级,现又去打扫院子,自是有些不愿的。 她们脸上神情黎言裳自然看在眼里,但却不理会这些,只端起杯子喝起茶来,再也不多说一句话。 两人实在站不住了,桃桂率先开口,“世子妃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先下去干活了。” 黎言裳微微点头,眼瞧着她们缓缓退出去,眼角越过一丝冷意。 好一个有心计的王妃,端的好心计。 在她被逼的生死煎熬的时候袖手旁观,却又在此时送来温暖,怕是要让她明白在这偌大的王府里,她离开王妃便是寸步难行吧? 先是把她身边的人都调走,现在又硬塞进来两个,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没安好心吧? 黎言裳冷笑,不管目的何在,但这时候能有人伸手帮她一把总是有利的,至少解了她目前的危机,说不定还给她送来了一条阳光大道。 有了银子,黎言裳开始吩咐第一件事,“宝瓶,从月银里拿出来一些给巧玉送去,让她先把老娘的病看好了。” 宝瓶掂掂手里的银子,分量并不是很重,遂有些犹豫,“世子妃,这又送来俩人,只怕这些银子……” “只管给巧玉送过去,其余的我会想办法。”黎言裳目光炯炯,闪着一抹异样的光彩,也给宝瓶注入一丝暖阳般的希望。 这一刻,宝瓶希望世子妃能真正的强势起来。 次日清晨,黎言裳早早的起来,依旧一身素淡,面上却略略施了脂粉,脸色看起来比昨日好了一些。 仝氏正坐在大炕几上吃茶,见她进来,眸底几不可见的亮了亮,嘴上却带着一丝埋怨道,“大清早的,风凉天冷的,你还出来做什么,不好好的在屋里头养着。” 黎言裳屈膝下拜,“现如今有母亲关怀着,身子早就大好了。多谢母亲的疼惜,媳妇应当尽心尽力孝敬父亲母亲。” 说着竟是红了眼圈。 仝氏看在眼里,喜在心底,软硬兼施这一招果然管用,面上的笑容更甚,“你进府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你的心我还不知道?” 外头门帘挑动,走进来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只见她身穿一件桃红色夹袄,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头上金钗玉枝,颇有几分姿色。 当看到黎言裳也在此时,眸中惊讶一闪而过,她缓步走到仝氏跟前屈膝行礼,“母亲。” 又转身朝黎言裳道,“大嫂。” 黎言裳笑了笑欠欠身还礼,叫了声,“三妹。” 这位便是仝氏亲生的女儿和硕郡主宇文清露,今年刚满十四岁。 紧接着庶出的清铄郡主宇文清霞与庶次子英和郡王妃万氏一前一后几乎同时进门,自是一一行礼,在看到黎言裳在时,都有几分惊讶。 万氏显见是个精明的,眉角微动,挤出几丝悲伤来,“大嫂,您也莫要伤心,等养好身子了,以后机会还多的是。” 黎言裳微微一笑,“多谢弟妹宽慰,幸好有母亲照拂着,我这身子好多了。” 仝氏自然爱听这话,也觉得黎言裳似乎比以前更乖巧懂事了,遂道,“明儿个便是你们大哥的好日子,前几日我分派给你们的,还是各自干好各自的,晔哥儿媳妇,你既是已出了月子,身子养的也差不多了,便同健哥儿媳妇一起在前头招呼女眷吧。” 黎言裳点头应下。 仝氏又接着说下去,“明儿个人来人往的,你们可都仔细着了。”说着瞟了瞟宇文清露两姐妹,“尤其是你们两个,莫要给我丢了脸。” 两姐妹顿时一愣,随即明白,都微微的低了头,红着脸应了。 她们一个刚满十四岁,一个年中便要及笄,都已到了论婚嫁的年纪,博个好名声自然也是为自己谋个好前程。 仝氏还待再说下去,金枝却已急匆匆的奔进来,走到仝氏跟前,凑近她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 仝氏顿时脸色大变,眉角微微颤动着,显见并不是什么好事。 房内气氛登时也沉闷起来,黎言裳只安静的站着,眼观鼻鼻观心,仿若丝毫不关注旁的事,但她的耳朵却在很认真的扑捉着每一个信息。 金枝说完便立在仝氏身后,目光有意无意的在黎言裳身上转了转。 仝氏强自压下心头愤怒,淡淡道,“你们都各忙各的去吧。” 四人慌忙齐齐拜别,仝氏却又开口道,“晔哥儿媳妇留下。” 黎言裳心头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面上却平静如水,仍是乖巧的站在一旁候着。 等万氏三人走出房门一会子,仝氏猛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茶盏叮当作响,黎言裳也被吓了一大跳。 装透明人是不可能的了,遂上前询问,“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仝氏面色铁青,一字一句的道,“金枝,去,把春眠那丫头给我叫过来。” 金枝不敢怠慢,应了一声疾步朝外奔去。 仝氏气的胸脯上下起伏着,竟像是有些喘不过气来,冷冷的抛出来一句,“这兄弟两个,简直是要气死我。” 黎言裳眼皮跳了跳,暗暗寻思仝氏的话,兄弟两个?指的谁?晋王一共三个儿子,嫡长子宇文晔,庶次子宇文健,嫡三子宇文恒渊。 仝氏既是把她留下,那这其中之一定然有宇文晔了。 黎言裳面带忧色,轻声道,“母亲,可是世子爷又惹您生气了?您千万保重身体,莫要气坏了身子。” 仝氏这才长长的舒口气,面色凄然,“真是继母难为,我一心一意的为晔哥儿着想,可有些时候,有些话我却是不方便说的,你刚小产,他原不该这么急着纳侧妃,这倒也罢了,明日便是他的好日子,他偏偏又要出去惹事。” 从这几句话中,黎言裳也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佯装焦急的道,“母亲,您莫要生气,世子爷一时糊涂,这才累的您动如此大气,您这是疼他念他。” 仝氏还要张口说什么,金枝已带了个丫头进来。 仝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声呵斥,“还不给我跪下,平日里对你们宽待几分,倒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春眠吓得一惊,慌忙跪下。 仝氏面色发青,狠狠的盯着春眠,“说,昨儿个你们郡王爷有没有回来?是不是宿在外头了?” 春眠一路上担心的便是此事,没想到王妃真的问起来,她还打算隐瞒一二,但见王妃正在盛怒中,却也不敢乱说话了。 仝氏见她不语,气的嘴唇颤了颤,“你,你还想替他瞒着?我让你做他的贴身丫头,就是把他交给你照看,可你倒好,现如今,他在外头为了个伶人挑唆人把威远侯府的二爷打了个半死,你还想替他瞒多久?” 春眠吓得一个激灵,面色灰白,急的眼泪打转,“王妃,奴婢也是没办法,郡王爷不准奴婢往外说,王妃,求您饶了奴婢吧。” 仝氏猛的拍了下桌面,又是一阵乒乓作响,“你还有脸求我饶了你,那我问你,本王妃该去求谁饶了郡王爷?” 王妃的阴狠,春眠怎会不知,她本是王妃跟前伺候的,后来才被送到英平郡王那里,王妃既是如此说,便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春眠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王妃,请您责罚奴婢,切莫牵连了奴婢的爹娘。” 仝氏冷哼一声,“拉下去,杖责五十,如若不死,扔出府去,就说犯了王府大忌。” 总归一个死字,春眠一脸绝望,但却未再出声求饶。 黎言裳心头微动,上前道,“母亲,三弟刚出了这事,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便把她扔到外头去,难免被人诟病,莫不如留她个活口,也可为三弟辨明一二。” 仝氏猛的一震,恍然惊悟,儿子犯了错,她还未及惩罚,便把个丫头打死扔了出去。 下人纵然有错,可也做不了主子的主,说到底还是主子的错,再往深里说,便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教子无方。杖毙一个丫头,反而会落下个不分青白阴狠毒辣纵子行凶的名声。 她只觉得后背发冷,长长的吐口气才算缓过神来,颇为感激的看了一眼黎言裳,“多亏你提醒我,险些犯下大错。” 5.第5章 祸根在己莫怨人 仝氏杏目圆瞪,咬牙切齿的看着早已软成一滩的春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且先回去,将郡王爷这阵子在外头的事情都给我打听出来回给我,等郡王爷回来,我再惩治你。” 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春眠,万没想到还能活下来,顿时跪在地上朝仝氏重重磕了几个头,“多谢王妃多谢王妃。”又转过身子朝黎言裳磕头,“多谢世子妃。” 仝氏看一眼金枝,吩咐道,“你快去外院打听清楚了,郡王爷跟世子爷有没有回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枝应声而去,春眠似是被吓傻了,又被仝氏吼了一声才连滚带爬的奔出房门去。 “都是些不中用的,白白的养了些废物。”仝氏气的两眼直突,紧握着的拳头里,长长的指甲已扎进手心里。 “母亲,您缓一缓,莫要气坏了身子。”黎言裳一边出声相劝一边暗地里思索宇文晔在这场打人事件中是个什么角色。 仝氏瞟她一眼,话头转到宇文晔身上,“你三弟在外面因着个唱戏的与人打闹,回来禀告的人说,晔哥儿的车也在那里,却不见晔哥儿出来劝解一二,这兄弟两个倒是好,一个个的全往这些个地方钻,还把威远侯府的二爷给打了个半死,这威远侯府……。” 黎言裳登时恍然大悟,宇文恒渊在外与人打架,宇文晔明明也在场,却不管不问,明里说世子爷是纵容弟弟行凶,暗地里却是个兄弟不和。 而仝氏的嫡长女宛平郡主宇文青霜则是威远侯府的长媳。 “母亲……”黎言裳想再劝解几句,门外头却又进来个丫头急急禀告,“王妃,宛平郡主回来了。” 仝氏心里咯噔一下,女儿所为何事,她心里怎会不知?只是没想到来的竟是这样的快。 门帘哗啦一下被人挑起来,一个身穿桃青色宽袖褙子,水青色掖地长裙的女子走进来,脸上微微带着几分薄怒,瞧见黎言裳在时,眉角微微的挑了挑,随即淡淡一笑。 宛平郡主宇文青霜额头稍宽,下巴稍显四方,面上施着一层薄薄的细粉,浓眉大眼,倒是一副富态的贵妇相。 宇文青霜先是走到仝氏跟前行礼,“母亲。”又走到黎言裳跟前缓缓一拜,“大嫂。” 黎言裳忙回礼,“妹妹莫要多礼。” 宇文青霜此时急慌慌的回来,定是为了打架之事,黎言裳正想寻个借口离开,却见金枝挑帘进来了,回禀道,“王妃,世子爷已经回来了,郡王爷还没回来。” 仝氏的面色又低沉了几分,黎言裳忙屈膝告辞,“母亲,媳妇先去看看世子爷,正好有妹妹陪着您说话,还望您能消消气,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 此话正合仝氏心意,遂点点头,“也好,你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黎言裳走出门去,宇文青霜方才露出一脸愁容,眼角挂着怒气,“母亲,三弟倒好,惹了事就不敢露面了,可不露面这事能算完吗?” 宇文青霜不待仝氏说话,接着说下去,“那位二爷前年才刚死了父亲,跟着母亲来府里投靠,老侯爷一心一意的栽培着,甚是看重,他倒也争气,一门心思的读书,可谁知碰上这一群纨绔子弟,说了几句,竟然遭了这一顿毒打。回来的人禀告说,都是三弟挑唆的,这传扬出去,咱们王府岂不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 宇文青霜说着眉角都紧紧的皱在一起,今儿个一大早她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气死,一为不争气的弟弟,更为自己眼下在侯府的处境。 自己的亲弟弟打了婆家的爷们,这让她处境颇为尴尬。 仝氏也气的直打哆嗦,“这个孽障,都是那一群不学好的给教唆的,可现如今,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又能如何?” 宇文青霜本是个温和的性子,但也被激的恼怒起来,“他若是个学好的,也不至于闯下如此大祸,父亲呢?可知此事?” 面对女儿的指责,仝氏只觉得脸上一阵羞愧,又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得恶狠狠的说,“还有那尊贵的世子爷,据说也在场,怎么不好歹的拦着点?我看他也是没安好心。” 宇文青霜本是想来问个究竟,好歹给人家个说法,可此时听母亲如此说,直气的坐也坐不住了,“母亲,这些年您对大哥做的那些个事先不说了,现在三弟出事了,您又怪在大哥身上。”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女儿原不该多说,可是您想想,您做的对吗?大嫂原就是个娘家没根基的,也不会帮衬到大哥什么,您偏偏要挑唆了两人不和,现在倒好,连肚里的孩子都没了,难道您还真想让三弟的孩子成为这王府的嫡孙长子?可说到底,大哥还是这王府的世子爷。” 仝氏被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又暗暗恼怒女儿说话不留情面,可最后一句话却是真的冤枉了她,“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会害她肚里的孩子不成?” 宇文青霜也觉得这话说的有些重了,遂轻轻叹口气,“母亲,您心里想的什么我都明白,就如我现在也要为睿哥儿做打算,都是一样的为人母的心。” 仝氏顿时心底一紧,“怎么?睿哥儿怎么了?你在侯府过的难了?” 见母亲如此关心自己,宇文青霜的心微微一软,心头的气也消了大半,“母亲放心,睿哥儿好好的,我也过得很好,可是三弟这事……” 仝氏这才缓缓的松了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她都希望过得好好的。 “王妃。”一直忙着打探消息的金枝又急慌慌的进来了,面色焦急不安,“王妃,晋王王爷绑了郡王爷进宫里去了。” 仝氏只觉得眼前一晕,差点倒过去。 宇文青霜急忙上前扶住,轻声劝慰,“母亲,您不必担心,父亲自有分寸的,这事当该如此,即便父亲不绑了三弟,老侯爷也定去皇上那儿讨个公道,反不如父亲送去的好。” 仝氏顿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这万一……” 宇文青霜轻轻的搂住仝氏肩膀,“母亲,没有万一,何况三弟只是挑唆,并未亲自动手,老侯爷看在父亲与我的情分上,也不会闹得太过。” 仝氏慌乱的点点头,只能信了宇文青霜的话,可心底仍是乱的如一团麻。 安书院原是宇文晔专心读书的地方,后来宇文晔干脆就住在这里,吃喝住读,全都在此。 黎言裳初进安书院时,只觉得静谧的像是无人居住一般,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心下思量着是不是应该先让宝瓶进去禀告一声。 “见过世子妃。” 黎言裳正在暗自犹豫,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回过头,见是一个身穿暗黄色衣衫的丫头正在屈膝行礼,瞧着打扮,应是在宇文晔跟前伺候的大丫头彩屏。 黎言裳遂轻声问了问,“世子爷回来了么?” 彩屏站直身子,面上带了一丝惊慌,忙着迎了黎言裳进屋,“回禀世子妃,世子爷方才回来了,这会子又出去了。” “知道是去哪里了吗?” 彩屏稍稍犹豫了下,才回道,“好像是进宫了。” 黎言裳淡淡的哦了一声,在屋里扫视一圈,见四周放的大多都是书,果然是个喜好读书的人,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桌上正摊着一本书。 黎言裳缓缓起身走过去,只见那书页上写着大大的几个字,字体龙飞凤舞,“风吹杨柳动,心无彩飞凤。”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她心下一动,在那两句话的后头加了这两句。 放下笔,她转过身来,又问道,“昨儿个世子爷回来了吗?” 彩屏更显慌张,眼角偷瞟,却也不敢故意隐瞒,遂小心翼翼回道,“回世子妃,世子爷昨夜,并未回来。” 黎言裳未再多问,只嘱咐了一句,“世子爷回来,多做些清淡之食,如今风大干燥,多准备些清凉汤水。” 彩屏微微愣了愣,慌忙应下来,只战战兢兢等着接下来的训斥,以往这种时候,世子妃定会大发雷霆,然后一直在此等世子爷回来。 谁知她等了一会子,却见王妃只是又多看了几眼那书页上的字,竟是转身就走了,她慌忙弯腰,“送世子妃。” 出了安书院,宝瓶心下疑惑,遂低声问,“世子妃,彩屏与春眠……” 黎言裳打断她的话,“你是不是想说,彩屏与春眠一样,也隐瞒了世子爷彻夜不归的事,也应该受到处罚对不对?” 宝瓶点点头,“您一句话不说,岂不是纵容了她们去?让她们都以为世子妃您是好欺瞒的容易糊弄的。” 宝瓶的意思黎言裳明白,要趁侧妃进门前及时立威,至少摆个正牌世子妃的谱出来。这两日看下来,黎言裳已略略明白,在丫头仆妇们眼里,她不过是只纸老虎,凶狠只在外表,而内底里却是毫无气势的。 而黎言裳以前那种惩罚似的立威只不过让她们在跟前的时候惧怕,心底里却是极其不服甚至是看轻她的。 这样的立威要来何用?以前的黎言裳用过那么多次,还不是落个身败名裂无人问津的下场? 黎言裳微微叹口气,看一眼高高升起的太阳,“宝瓶,你要记得,立威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惩罚,而且立威也要看时候,现在这时候,动,不如静。” ========作者的话========== 前面的章节调整了下字数,亲们看完这章再去前面一章看下。 6.第6章 雷霆大怒意猜测 “世子妃?”尖细的声音乍然响起,与这安静的环境极为不协调。 黎言裳微微皱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红菱过来了。 红菱依旧桃红艳妆,面上一层厚厚的脂粉,扶着巧玉的手徐徐走过来,缓缓下拜,“世子妃,您,这是去安书院了?世子爷?” 宝瓶接过话来,“世子爷不在。” 红菱斜着眼角瞟了宝瓶一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宝瓶气的满面通红,却也无话反驳,毕竟红菱现在算是半个主子。 黎言裳冷冷的看一眼红菱,“奴婢的话何必动气。” 见黎言裳向着自己说话,红菱面上一喜,脱口而出,“奴婢不过替世子妃教训她两句,在世子妃跟前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黎言裳淡淡的接过话来,“都是奴婢,何必动气。” 红菱一下子怔在原地,瞬间明白了方才那句话的含义,登时脸上一阵青红,紧咬着嘴唇说不话来。 黎言裳扶住宝瓶的手,懒懒的说了句,“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宝瓶差点忍不住想放声大笑,世子妃这句话接的实在太绝了,看把那位不知好歹的给气的,真是解气。 走出不远,黎言裳嘴角微动,带了丝丝笑意,“你个小丫头,想笑就笑出来吧,看把个小脸给憋得。” 宝瓶这才低声哧哧笑起来,“世子妃,您可替奴婢出了口气。” 黎言裳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宝瓶,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记得,一定要把自己保护好,只有把自己保护好了,才有机会绊倒那些对咱们不怀好意的人。” 宝瓶顿时明白了,当即说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不会再冲动了。”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远远的看到英和郡王妃万氏急匆匆的自另一条道上走过来。 万氏看到她们,急急的迎上来,“大嫂,听说府里出了事,母亲气得晕倒了?方才你走的最晚,母亲有没有说什么事?” 像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万氏早晚也得知道,黎言裳遂简单说了几句。 万氏立时便生气道,“三弟也真是的,好端端的惹出这种事来,还累的大哥也跟着受了牵连,明天这大好的日子,那些个爱嚼舌根的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顿了顿,万氏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黎言裳说道,“要我说,也是这位侧妃不祥,刚要进门,就带来这种腌臜事。” 黎言裳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说多了只怕又会成为某些人的某些把柄,在这王府大院里,哪个是一清二白没个心思的? 更何况,以前的黎言裳人缘还没好到连万氏都来多话巴结的地步,黎言裳遂笑了笑,“咱们去看看母亲吧。” 万氏见她并不引着自己的话头往下说,面上有些讪讪的,一边应了往静武院走,一边又说道,“大嫂,方才看到您跟前那个婢女过去了,真真花枝招展。” 那个婢女自是指的红菱,黎言裳淡淡的哦了声。 万氏又接着说下去,“大嫂,不是我说,这也真是个背弃主子的贱婢,亏得您当初……”万氏看了看黎言裳的脸,见她面上并无异色,才接着说下去,“您小产那日,我看她跟您说了阵子话,谁知那晚您就出事了,八成是让她给气的。” 黎言裳心底一动,随即便道,“我只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见她,一个奴婢,何必与她置气。” 可她心里却一直在想红菱到底跟黎言裳说了什么话?黎言裳一直不肯吃药会不会跟她有关系呢? 她虽有心再多问一问,却又担心万氏怀疑,遂强压下心头疑惑,准备回去好好问问宝瓶。 两人到了静武院,却被丫头挡在外面,“王妃现刚刚睡下,还请世子妃郡王妃先回去歇着。” 两人问了几句仝氏的情形,似乎并无大碍,又对丫头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了静武院。 回到霓裳院,黎言裳问起小产那日红菱与自己说话的事,宝瓶竟然并不知晓,她更是觉得奇怪,这其中定然有些蹊跷。 “世子妃,陈旺家的来见您。”倚翠进来禀告。 黎言裳疑惑的看一眼宝瓶,宝瓶马上解释道,“世子妃,陈旺是春眠的爹。外院里负责采买的管事,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陈旺家的却是在浆洗房里,为人老实巴交。两人就春眠一个闺女,可宝贝着呢。” 黎言裳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让她进来吧。” 陈旺家的穿着一件灰色稍显破旧的短襟夹袄,微低着头探进身来,朝前走了几步便跪在地上,猛的磕起头来,“奴婢们一家子都感激世子妃的救命之恩,世子妃若有什么吩咐,奴婢一家自当卖了老命替世子妃办事。” 黎言裳眼角微动,瞥见门帘微微动了动,淡淡一笑,“你不必谢我,自当去谢王妃,你女儿犯了错,是王妃宽宏大量才饶恕了她,否则哪还有她的命在。” 宝瓶也注意到门帘的晃动,缓步走到门口,挑起帘子,果然瞧见桃桂正急急的往旁边闪躲着,她也不多言,遂转身去了隔壁耳房佯装去拿别的东西。 桃桂却不敢再在门边晃悠了,挪到院里去干别的活。 陈旺家的接着磕头,“奴婢一家感念王妃世子妃的大恩大德。” 的确是个老实的,不会说那些讨好人的话来。 黎言裳微微的叹了口气,“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能救人一命也是幸事,在这个世上,好好活着亦是不易。我并不是要你们回报的,只是觉得能活着总比死了强。” 陈旺家的微微一愣,以往哪个主子不是施点恩惠便索要百倍回报,这位世子妃竟是这样淡然,都说她现如今活着不如死了好,她竟是这么艰难也要活下去,而且还要好好的活着。 黎言裳摆了摆手,“行了,你们的感谢我接受了,回去好好干活吧,这才是份内的事。” 陈旺家的不敢多说,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方才低着头走出门去。 这一日,晋王府里人心惶惶,个个心惊胆颤,唯恐一不小心惹怒了晋王妃,那些守在二门及外院的更是不敢懈怠,但凡有外面的消息传进来,他们都恨不得长了翅膀报到王妃跟前去。 到了傍晚终于有消息传进来,皇上派了太医院最好的御医去给樊家二爷瞧病,幸好只是些外伤,性命无碍。 又有消息传来,皇上大发雷霆,扣了宇文恒渊在书院里头抄孝经。 消息一波一波的传进来,却并无宇文晔的消息。 黎言裳虽面色镇静淡然,心里却在不住思量,按理说宇文晔充其量是个纵弟行凶的罪名,竟是没了声息,着实奇怪。 可明日是宇文晔成亲的日子,为了皇室颜面,皇上也定不会不放他回来,更何况还有一个向来疼爱他的皇后姨母。 所以黎言裳并不担心,让她颇有些头疼的是明日的喜宴。 她微皱眉角,吩咐宝瓶,“你去英平郡王妃那里讨一份明日喜宴的人名单子来,就说我素日不喜宴会,各家夫人小姐都不认识,莫要给王府丢了脸。” 宝瓶怔了怔,动了动嘴唇,最后终于还是说出口,“世子妃,世子爷到现在还没回来,您还有心思看这些……” 黎言裳不怒反问,“那你说,我是该闯到宫里见见世子爷呢?还是该闹到王妃那里哭喊一阵?” 宝瓶被堵得哑口无言。 黎言裳微微一笑,“所以还不如咱们把明天的事都准备好,也好给世子爷脸上争争光,对不对?” 宝瓶果然脸色变了变,多了一份惊喜,立马说道,“奴婢这就去。” 过了好一阵子,宝瓶手上拿着两个册子才回来了,回禀道,“世子妃,郡王妃怕您一时记不住,在册子上做了些标记。” 黎言裳接过册子来,见一张是记着来往的各府夫人及小姐,另一张则是各府礼单。 万氏果然精细,不但在上头标注了各家老爷官衔名号,就连夫人小姐的喜好都做了简单标注,但瞧她这份细心,黎言裳就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因着宇文晔是娶侧妃,虽是皇上皇后亲自保媒,但几位王妃们却也只是派个人过来贺贺,并不亲自参加喜宴,来参加喜宴的多是各府里的夫人小姐们。 这一圈溜下来,黎言裳早已记住大半,印象最为深刻的却是卫国公的嫡长女沈郁和玄武侯府的嫡长女雷馨予,据说两个都是貌若天仙,同样的孤傲清高,但前者为人尖酸刻薄,而后者却极少与人接触。 黎言裳又将那长长的礼单看了一遍,不由啧啧咋舌,就这些东西摆在一起,都够她吃用几辈子的了。 入夜,子时已过,黎言裳放下那一长串礼单,揉揉发酸的两眼,缓缓站起身,两腿有些酸麻。 宝瓶从外头急匆匆的奔进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世子妃,世子爷回来了。” 黎言裳点点头,“宫里怎么说?” 宝瓶微微一愣,她只打听到世子爷回来了,就赶着来报信的,其余的还没来得及打听,“世子妃,您不过去瞧瞧么?” 黎言裳缓缓摇头,“世子爷这会子正烦着呢,只要回来了就好,你吩咐做一碗山药小米粥给世子爷送过去,折腾了这一天,世子爷定然累了乏了,早点歇着,明日还有更重要的事。” 宝瓶知道再多说也无益,世子妃既然这么说了,就这么去做吧。 宝瓶去了半天才回来,回禀道,“世子妃,世子爷回来后一句话没说,洗洗便上床歇着了。就连那些跟着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黎言裳略一沉思,便道,“咱们也歇着吧,明儿个事还多着呢。” 宝瓶不禁暗暗苦笑,这会子世子爷跟世子妃倒是像的很,一个镇静淡然,一个倒头就睡,竟都像没事人一样,反倒苦了她们这一群提心吊胆的丫头婆子们。 可她心里头也明白,明日才是最重要的,在这个档口,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7.第7章 夜半事发心生计 只在床上歪了片刻,黎言裳便被外头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屋内烛光摇曳,映射的各样物什朦朦胧胧。 宝瓶推门进来,见她已经披了衣下床,急忙上前,“世子妃,方才宫里来人,又把世子爷请回宫里去了。” 黎言裳心下暗惊,自是放回来了,便是顾着喜日,怎会又请回去了?莫不是樊家二爷的身体出了什么岔子?“晋王爷呢?有没有一同进宫?” 宝瓶面带忧色,“也一并跟着去了。却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言裳眉角微蹙,初来乍到,她对宇文晔的情况了解的并不多,明明是个舞文弄墨只知风花雪月的富家子弟,却又瞧不出内底来,否则以仝氏那样的性情,又怎会容许他安安稳稳做了这么多年的世子爷? 在她仅有的意识里,总觉得这个世子爷面前遮了一层轻纱,令人捉摸不透。“宝瓶,咱们去一趟静武院,这会子王妃定然也被惊醒了。” 宝瓶不敢怠慢,忙着伺候世子妃穿戴整齐,又特意加了件毛绒外衣披在肩上。 出了房门,一阵寒气袭上来,黎言裳不禁打个寒颤,伸手扯扯衣角,将脖子缩在厚实的大衣里。 府内早已是灯火透明,大红的灯笼越发显得喜庆,但在冷风里飘荡着却像是没了着落被人牵在手里的纸娃娃一般。 黎言裳不禁在心底叹口气,如今的她又何尝不是这般?犹如这左右摇摆的灯笼,被风吹着挣扎着却终究逃不过那一根线。 如今她是晋王府的世子妃,这一辈子只怕再也难逃这王府大门,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这高门大院里。 死?她心底又是一颤,对于重生一次的她来说,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不明不白又被扣上些罪名。 这具身子的主人死的时候也该是不瞑目的吧,或许正因为如此,才招来自己的魂魄替她继续活下去,既如此,便要好好的活一番。 而在这王府大院里,她想要活下去,所要依仗的不是晋王也不是晋王妃,而是早已把这一生一世捆绑在一起世子爷,宇文晔。 她深知一个道理,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无论这院内有多少诡计阴谋,无论有多少争宠恃娇,女人所要依仗的仍然是男人,而女人只有抓住了男人的心,住进男人心里,才能站稳脚跟。 而抓住男人的心,靠的不是争不是抢,亦是同样的拿心去交换,交付真心方可得到另一颗真心。 然而,宇文晔是值得她交付真心的良人吗?他现在对她已是恨之入骨,恨吗? 黎言裳陡然想起一句话来,爱之深恨之切。 前头灯光愈发明亮,黎言裳忙收起这些乱糟糟的思绪,现如今,只有确保宇文晔平平安安,她才能考虑以后的事,否则,只怕前路更加艰难。 “大嫂,你也过来了?”万氏搀着一个丫头从另一道路上走过来,朦胧灯光下,面带忧色,“母亲不知怎样了?” 黎言裳亦是一脸忧色,“咱们快进去瞧瞧母亲吧,莫要气坏了身子。” 万氏走上来与黎言裳并排往前走,“大嫂也不要太担心,郡王爷已经出门打探消息去了,不管怎样,皇上总会顾忌咱们王府的面子,天亮前大哥定然能回来的。” 黎言裳嗯了一声,面带歉意,“累的大家都跟着忧心了。” 万氏微微一愣,黎言裳这样真心的话她还是头一次听到,遂低声道,“大嫂,您跟以前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带着些涩涩苦意,仿佛一阵叹息,“人总是会变得。” 万氏怔了怔,想起这些年她嫁进晋王府后的小心翼翼,又何尝不是一天天在变化呢?英和郡王是庶子,性子懦弱却又有些极端,往往会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来。 晋王妃的心她岂有不知之理?这些年他们夹在王妃与世子爷之间,犹如在夹缝里偷偷喘息,日子却也不好过。 这一次她们没被挡在外头,而是金枝亲自打了帘子请她们进去。 仝氏正坐在炕上,微低着头,面色阴沉,见她二人进来,竟气的咬牙切齿起来,“真真气死人,大喜的日子,偏偏生出这样的事,晋王府的脸都给他们丢尽了。” 几句话说完,竟然呛出一阵咳嗽来。 站在旁边的金枝慌忙上前,一手抚在仝氏背后,轻轻拍打着,嘴里焦急的劝着,“王妃,您好歹紧着自己的身子,万事还有王爷照应着,您的身子要紧。” 万氏也疾步上前,端了桌上茶水递上去,低声劝慰,“母亲,这事儿也赶巧了,谁也不知道那樊家二爷竟是这样的弱不禁风,三弟素日里也不是这样的性子,竟然全都赶在一起了,您消消气才好。” 仝氏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一张脸已憋得通红,气的拍打着桌子,狠声说道,“不过是樊家旁支的一个小爷,却偏要闹到宫里头去,威远侯当真是糊涂了。” 末了又加了句,“偏偏是这样的一个小爷,孤儿寡母的,倒像是咱们欺负了他,累的你妹子在府里也被人诟病。” 仝氏竟是这样的沉不住气,连威远侯都骂进去了,黎言裳倒有些惊讶,她心底微微一动,遂上前一步,蹙着眉角说道,“母亲,威远侯府的人已认定是咱们晋王府惹下的事,这阵势怕是不肯罢休了,既如此,咱们也不好再躲避了,不如让媳妇去一趟威远侯府,一来可以探探那位二爷的情形,二来也可以摸一摸威远侯府到底什么意思。” 仝氏挑起狭长的眉角,闪过一丝疑惑,瞟向黎言裳,“这个时候,你去?” 黎言裳点点头,面色坦然,“媳妇身为世子妃,又是青霜的大嫂,论理也算是那位二爷的嫂嫂,母亲身体不适,我替母亲去瞧瞧这位二爷,也算是咱们晋王府的一番心意。这事儿是世子爷跟三弟引起来的,媳妇上门道歉,也是常理。” 仝氏心底微动,这一番话是正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主动总比被动要好,但对黎言裳,她颇有些怀疑,她竟然有这样的度量?亲自上门道歉?万一弄巧成拙,岂不又是一桩麻烦事? 仝氏的思绪飞快的旋转着,不过,如果真的办砸了,也不一定是坏事,这可是世子妃亲自往世子爷脸上抹黑,却是怪不得她的。 黎言裳对她心里想法猜个大概,缓缓道,“母亲,媳妇到底是晚辈,什么话都经得住,可媳妇也是世子妃,威远侯府的人也该知道分寸的。” 仝氏又想了想,方才道,“金枝,找几个稳妥的婆子跟世子妃去一趟威远侯府,若有差池,小心狗命。” 金枝应了一声下去寻人。 仝氏又嘱咐了几句要紧的话以及威远侯府的大体情形,万氏提议跟着同去,却被仝氏驳回了。 8.第8章 亲临侯府探究竟 寅时,黎言裳上了晋王府专门出行的软轿,身边带着宝瓶和金枝以及两个稳重的老婆子,一个唤作乔妈妈,一个唤作余妈妈,两个都是仝氏跟前伺候的。 大街上寂静无声,只有风偶尔擦过地面的簌簌声,还有轿夫们的脚步声,急促却不慌乱。 坐在轿内,黎言裳将前前后后的事串在一起仔细的想了想,对这一趟出行却也并无几分把握,毕竟是纸上谈兵,威远侯府究竟怎样,还要置身其中才能对症下药,那便只有随机应变了。 仝氏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不过是樊家旁支的一个小爷,威远侯府缘何非揪住晋王府不放呢?晋王府到底是皇室,丢了颜面,亦是损了皇室颜面,威远侯府这样的有恃无恐,单单只为那孤儿寡母讨回公道吗? 两府隔得并不远,只一会儿轿子便停在威远侯府的大门前,乔妈妈上前敲门,递了帖子进去。 不过片刻便有人将门打开,灯火透明映照下,从大门里走出一群人来,走在最前头便是威远侯夫人,跟在一旁的则是宇文青霜。 两人面上都带着些讶异,急匆匆的迎了出来。 金枝一旁掀起轿帘,搀着黎言裳下了轿,威远侯府的人一一上前行礼,黎言裳慌忙挡了,面色焦急,一张口便先问道,“侯夫人,二爷如今怎样了?情形如何?” 威远侯夫人约莫四十来岁,眉目间带着几分精明,她万万没想到这深更半夜的,世子妃居然亲自上门来了,竟又是这样一副真心焦急关切的模样,她不由得暗暗纳罕,遂一边暗自打量着黎言裳,一边小心翼翼的回道,“有劳世子妃挂着了,世子妃何须亲自来一趟?” 黎言裳微微欠了欠身,面带忧色,一脸真诚,“侯夫人,这原是咱们给侯府带来麻烦,王妃本想来瞧瞧二爷的,谁知白日里听到三弟闯了这祸事,竟给气病了,这会子还躺在床上,王妃特地嘱咐我来探望二爷,也亲自给侯爷侯夫人陪个不是。” 威远侯夫人哪里敢受黎言裳的礼,慌忙闪身躲开,“世子妃,您真是折煞老妇了,世子妃,您快请进。” 威远侯夫人引着黎言裳进了府门,心里却渐渐的没了底气,原以为世子妃是来兴师问罪的,谁知道竟是亲自上门赔礼道歉来了,还是当着这一众人,说的又是情真意切,倒叫她不知如何应对了。 倒是宇文青霜在一旁接过话来,“大嫂,这夜深露重的,您身子才刚好,才该多注意,二弟方才情形危机,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父亲急切无奈,只得进宫去求太医,这才又惊动了皇上,父亲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宇文青霜对于黎言裳的突然造访也颇为惊讶,心下震惊之余,难免有些担心黎言裳会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来,这位世子妃的脾性她可是清楚的,心底里明明是自卑的,却又揣着一股趾高气昂的架子,这会子见她平易近人说话也礼让三分,心底有些疑惑,面上却不露半分。 黎言裳自是听出其中含义,威远侯这是进宫找皇帝评理去了,嘴上却颇为体谅的道,“出了这样的大事,侯爷自是担心的,若不是宫里来人,咱们还都不知道二爷的情形,都怪那些误传消息的,若知道二爷是这般危险,世子爷自是过来守着的。” 一行人进了侯府待客正厅,黎言裳方才坐稳,一个身穿藕荷色衣衫的妇人急匆匆奔进来,头上斜斜的插着几支银钗,头发稍显凌乱,面色更是焦急,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威远侯夫人跟前,竟是哭着道,“大嫂,书启怕是不行了。” 书启便是那位樊家二爷的名讳,黎言裳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威远侯夫人却镇静的很,瞟一眼那妇人,转过头对黎言裳道,“还请世子妃莫要见怪,她便是书启的娘,不懂规矩。”遂又瞪了一眼那妇人,“还不快见过晋王府世子妃,世子妃亲自来看书启了。” 那妇人面带泪痕稍稍呆了呆,方才后退两步,待想起这便是害死自己儿子的家人时,顿时眼里冒出一股火来,竟是蓦地抬起头来,直直的望向黎言裳,却见黎言裳眉目间满是忧心与关切,目里又夹着些不怒自威的凌厉来,直吓得又倒退了两步。 威远侯夫人见她失态,慌忙站起身走过来,一把扯住她的袖子,“还不快见过世子妃。” 樊夫人猛然回过神,接到侯夫人颇为冷冽的眼神,登时面色绯红,慌忙的整整衣襟,刚要弯膝跪下去,却被黎言裳提前一把拽住了,“樊夫人莫要多礼,这会子正伤心着,还行那些个俗礼做什么?快说说二爷是怎么回事?宫里的太医还没过来吗?” 樊夫人原不过是小门户里出来的,素日里也不常出门,即便是到了威远侯府也只是偶尔来侯夫人这里坐坐,何曾见过世子妃这样的大人物,又因着方才的失态与心底的愤恨,登时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威远侯夫人知她小家子气又恐她说错话,却也顾不上别的,焦灼不安的问道,“你倒是快说说书启怎么样了?” 樊夫人身子微微一颤,抽泣道,“书启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太医们刚到,这会子正在诊治呢。” 宇文青霜见她说的不清不楚,徒增大家忧心,遂站起身,“母亲,我过去瞧瞧,看到底怎么回事。”遂又转过头看了看黎言裳,“大嫂,您也在这里歇歇吧,外面天寒,莫要冻坏了身子,我去去就来。” 黎言裳自知不能亲自过去瞧瞧那位二爷的,到底是陌生男子受的又是外伤,遂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妹妹了。” 樊夫人面色苍白,呆呆的说了句,“我也看着去。”竟是转身就跟着宇文青霜走了。 黎言裳还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急匆匆奔出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威远侯夫人也跟着站在一边,气的跺跺脚,低声怒道,“这个不懂规矩的,世子妃,还请您看在她一心念着儿子的份上,莫要同她计较。” “侯夫人严重了,为人母亲,原是这样的心,哪个母亲能忍受失去孩儿的痛苦?”黎言裳声音低沉,轻如叹息,在这寂冷的寒夜显得尤为凄凉。 威远侯夫人陡然想起黎言裳小产的事,又想想这一阵子的流言,禁不住涌上一阵怜惜,急忙吩咐道,“快去把我的貂皮锦团给世子妃拿来垫上。” 立时便有丫头捧了锦团来放在黎言裳方才坐过的雕花大木椅上,宝瓶忙搀住世子妃,黎言裳这才缓缓回过神来,朝威远侯夫人说了句,“多谢侯夫人。”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宇文青霜终于返回来,面上苍白却也带着一丝喜气,“母亲,二弟已经喝下太医煎的药,总算吊住了一口气,太医说,只要今日能醒过来,便无大碍了。” 9.第9章 诚心执守暗较劲 威远侯夫人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多谢菩萨保佑,但愿他能逢凶化吉,早点醒过来。” “定是母亲的诚心打动了菩萨,是以才保住了二弟。”宇文青霜脸上带着些疲倦,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 威远侯夫人看看宇文青霜,自是明白她的心思,这一场祸事牵扯到晋王府,宇文青霜心里最是不安,但娘家兄弟犯错却也怪不到她头上,更何况此事一出,她便风风火火奔到娘家论理去了,这个媳妇,自己还是满意的。 “我看倒是世子妃带来的福气,世子妃的诚心打动了菩萨,书启一定会醒过来的。”威远侯夫人顺着宇文青霜的话说下去,恰好合了宇文青霜的心意。 这其中的奥妙黎言裳自是明白,侯夫人能说出这话,倒不像是要跟晋王府撕破脸皮的,但威远侯…… 威远侯夫人又接着说道,“世子妃,这天寒露重的,明儿个王府又有喜事要办,您还是先回去吧,书启醒了后,马上派人去王府送信。” 宇文青霜也在一旁劝解,“大嫂,这会子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等着了,母亲怕是也等的焦急,您便先回去吧。” 黎言裳却摇了摇头,唤过金枝来,吩咐道,“你且带着乔妈妈先回去禀告王妃,让母亲放心,就说我在这里等二爷醒了后再回去。” 金枝微微惊讶,不知世子妃为何如此执拗,但当着侯夫人与郡主的面,却轮不到她一个小丫头评说,遂领命带着乔妈妈回了晋王府。 威远侯夫人见黎言裳却是死了心的要留在侯府,顿时便没了主意,但心里却觉得黎言裳留在这里并不是好事,可人家是诚心诚意要留下来,她总不能赶了出去吧,遂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宇文青霜。 宇文青霜脑子转的极快,瞬间便明白了黎言裳的用意,当下十分赞同的瞟了一眼黎言裳,心下也生出一丝感激,遂道,“母亲,天色不早了,您好歹的休息片刻,大嫂不肯走,也是对二弟的一份真心,说不定真能感动菩萨,二弟就醒过来了呢。不如先让大嫂去我院里,正好书远也不在。” 威远侯夫人只得点点头,同意了,毕竟她们是姑嫂,说起话来也方便的多。 看着两人出了正厅门,侯夫人招手叫来一人,低声吩咐道,“快去二门上,让人进宫给侯爷传个信,就说世子妃守在侯府里,请侯爷快回来。”顿了顿又加了句,“告诉侯爷,世子妃是来道歉的。” 这一天的事折腾下来,她原本是极累的,但世子妃的造访却让她顿时清明起来,晋王府派世子妃亲自上门道歉,竟是不躲不避的态度,坦坦荡荡的揽下了这一摊祸事,若是晋王府避而不见甚至死不承认,他们威远侯府倒有理了,可现如今,倒显得侯府揪住晋王府不放了。 晋王爷,那是替皇上打下江山的社稷重臣,也是皇室内极有威望的人,侯爷这般行事……侯夫人只觉得此事玄机颇深,却不敢再往深处里想了。 宇文青霜的院子里亦是灯火透明,几个丫头守在院子里,见她回来,忙着迎上来,“郡主回来了。” 这般称呼的,自是晋王府里陪嫁过来的丫头,皆是认识黎言裳的,忙上前齐齐行礼。 宇文青霜摆摆手,牵着黎言裳的手进了屋,随口问了句,“睿哥儿睡得可安稳?” 旁边一个丫头回道,“奴婢刚去瞧过了,睡的安稳的很,郡主请放心。” 宇文青霜点点头,“你们都下去吧,我同世子妃说说话。” 宇文青霜紧紧拉着黎言裳的手,“大嫂,辛苦你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在她手臂上拍了拍,“都是一家人,何须说这些话,再说了,这件事你大哥也有责任,我来这一趟,也是为了他。此时他还在宫里头呢。” 宇文青霜面上带了一层薄怒,洁白如玉的脸庞顿时染上了一层潮红,“要怪就怪三弟,大哥的性子最是冷清,不过喜好些风花雪月,与女色上不过是求些心意相通,断不会与那些个伶人有瓜葛。倒是三弟,都被母亲给纵容娇惯坏了,若他有一点还念着我这个长姐,怎么也不会闯下这样的乱子来。” 说着眼圈竟是红了,捏着手帕在眼角处抹了抹。 这倒是个不护短的主,黎言裳登时对其多了几份好感,遂道,“三弟还小,倒是你大哥,碰着这事,原该管管的。”叹口气又道,“但愿樊二爷能平安渡过此关,否则这可就是人命关天的事了。真要闹起来,与你也是不好的。” 宇文青霜眼圈更红,心底亦有些感动,她没想到这个时候黎言裳还能为她着想,想起母亲这些年是如何对待大哥又是如何挑唆大嫂的,真真有些羞愧不已。 她抬起头看着黎言裳,呐呐道,“大嫂,你真的变了。”同为人媳妇,她对黎言裳的处境还是有些同情的。 再次听到这样的话,黎言裳不再有惧意,坦荡荡的回道,“你原是晋王府捧在手心里的小郡主,这会子嫁做人妇,不一样变了么?” 宇文青霜微微一愣,是啊,她虽贵为郡主,可终究是樊家的媳妇,嫁为人妇就要遵从妇人之道,公婆妯娌夫妻,这种种关系逼得她不得不变。 黎言裳见她面色低沉,遂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想那么多了,再说了,你还有睿哥儿,怕什么。” 睿哥儿。宇文青霜心头涌上一股暖意,睿哥儿可是她心头的肉,不管她怎样变,疼爱睿哥儿的心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来,稍稍犹豫片刻,才意有所指的道,“大嫂,大哥心里还是有你的,当初大哥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你的性情你的才华,大嫂该是明白的。” 黎言裳阴霾的心情豁然开朗,她一直奇怪宇文晔与黎言裳的婚姻,如今瞧来,倒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了,宇文晔追求的风花雪月在遇到黎言裳的一霎那得到释放,所以便来了一见钟情,接着便是皇帝赐婚。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嫁入王府的黎言裳却完全变了个模样,再也没了当初那份风花雪月的心思,最终导致两人越走越远。 一阵凉风吹进来,门帘掀动,一个丫头随着走进来,低声禀告,“郡主,侯爷回来了,世子爷也来了,侯夫人请世子妃去正厅。” 10.第10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宇文晔来了? 黎言裳微微愣了一下,宇文青霜已牵着她的手道,“大嫂,咱们快去瞧瞧吧,定是大哥来接你了。”语气里竟有些掩不住的惊喜。 这么快就从宫里出来了?而且还这么巧的到侯府来接她,倒像是踩着点来的,莫不是从宫里直接过来的? 黎言裳心底冷笑,这侯府的消息传递的还真是迅速。 正厅里,宇文晔端坐在椅上,面上带着些倦意,目光随着门帘挑动瞟向门边,当看到那个素净的犹如月中嫦娥一般的女人时,眸子倏地一紧。 她面色镇定,看不出一丝隐怒或者焦躁,眉目间透着几许沉稳,举手投足间竟多了几分成熟,又添了几分令他感到陌生的冷淡。 威远侯起身行礼,长满褶子的脸上一双眼炯炯有神,不时的打量着黎言裳,嘴上说的却是滴水不漏,“深夜惊动世子妃,实属不该,还请世子妃不要怪罪。” 黎言裳轻轻摆了摆手,微微一顿,“侯爷不必多礼,二爷危在旦夕才是天大的事,我亦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过来瞧瞧为二爷祈福了。” “多谢世子妃怜悯,如今书启有太医守着,还请世子妃随世子爷一同回府。”威远侯躬身朝宇文晔拜了拜。 宇文晔并不多话,脸色清冷,只缓缓的站起身,“走吧。” 黎言裳微微弯膝欠欠身子,“还请世子爷先回王府,樊二爷如今还未醒过来,生死难料,实在令人担忧,我还是等二爷醒过来再回去吧,别的也帮不上,只能靠着这份心意为二爷祈求了。” 字字真诚,句句诚恳。 宇文晔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坚持,不由得侧目相看,今日之事,本已了结,谁知威远侯大半夜又闹到宫里去,皇上叫了他们进宫,自是一阵大发雷霆,正要降罪,却突然传来世子妃深夜亲自去威远侯府赔罪并守在侯府等樊书启醒来的消息。 皇上竟是破天荒的让他们出了宫,并命他亲自来接黎言裳回府。 宇文晔眉角微皱,挑眼看看黎言裳,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不出究是何意。 威远侯一怔,自是没想到这位被传的满城风雨的世子妃竟然如此难对付,若不是她来此一探,皇上也定不会如此轻易放他们出宫。 他心下一沉,上前一步,话语更是恭敬,“世子妃的心意,侯府上下皆感激涕零,还请世子妃体恤贵体,随世子爷先行回府。” 说着目光转向宇文青霜,希望宇文青霜能劝解一二,谁知宇文青霜此时正转身去扶侯夫人,愣是没接到他示意的目光。 黎言裳正待回话,谁知宇文晔却率先开口,“世子妃说的有理,这事本是我与三弟闯下的,三弟正在宫中受罚,我这做大哥的理当守在此处。” 宇文晔返身坐回椅上,沉稳不动。 威远侯万没料到一向只顾风花雪月的世子爷居然也遂了世子妃的意,外面不是都在传言世子爷对世子妃恨之入骨巴不得休之为快吗?怎么这会子齐心协力起来了? 威远侯夫人也焦急起来,世子爷被皇上招进宫里扣留,即便真是耽误了成亲之事,任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可若是留在威远侯府,那可就是另一说了,世子侧妃那也不是好招惹的,后头有个皇后不说,其父安尚书也不会善罢甘休。 她含着怒意的抬头望了一眼威远侯,真真不明白一向精明的侯爷怎会办下这等糊涂事,万一樊书启醒不过来,莫不成这世子爷夫妇还就住在侯府不走了? “大嫂,您快坐下歇着,这身子还虚弱的很,又是这样的折腾,莫要累坏了。”宇文青霜竟像是没注意到公婆的窘态,兀自扶了黎言裳又坐到铺了锦团的雕花木椅上。 威远侯一时气结,岂会不知儿媳心里的埋怨?可他也不知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谁会料到大半夜的世子妃会亲自来侯府守着?谁又会料到皇上在气头上竟会松了口风? “世子爷,瞧书启的情形,一时半会怕是醒不了,若要累坏了世子妃,老臣可担当不起。”威远侯硬着头皮咬着牙继续劝说,只盼着能快点送走这两位瘟神。 宇文晔却不为所动,声音清冷,“樊二爷险些连命都没了,这才是天大的事,皇上不是说了么,人命关天。侯爷不是也说,若二爷死了,总要讨回个公道。” 威远侯登时被憋得说不出话来,犹如吃了苍蝇般难受,一张脸更是青白交加捉摸不定。 黎言裳适时咳嗽了几下,捏着帕子掩在嘴上,声音愈发的低柔,“侯爷莫要再劝,目前现下正病着躺在床上,长嫂如母,三弟犯下的祸事,理当由我这个长嫂来担当,我的身体不劳侯爷挂心。” 她眼角微斜,瞟一眼稳坐如钟的宇文晔,心底不由得暗笑,威远侯这下该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了吧? 她却是没想到宇文晔竟会主动配合她。 话说到这个份上,威远侯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恨不得樊书启能早点醒过来,目光闪烁,朝站在门边的小厮瞧瞧递个眼色,那小厮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门去。 世子爷世子妃都端坐在大厅内,旁人自是谁也不敢退下去的,威远侯夫妇陪坐在一旁,宇文青霜则站立在黎言裳一侧。 宇文晔面色清淡,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黎言裳则稳稳的端坐着,动也不动。 一时间,大厅内寂静无声,厅内的人却是各怀心思,都在等着樊书启清醒过来。 晋王府内一片灯火透明,晋王爷宇文治凝眸沉思,派去威远侯府的人已经回来禀告过了。 仝氏斜身歪在一旁,眉角夹着一丝怒意,“王爷,您瞧瞧,原以为她没了孩子能转个性子,谁知道竟是这样的鲁莽,晔哥儿与渊儿闹出这样的事,她却又去威远侯府闹这一出子,岂不被人说咱们晋王府仗势欺人么?晔哥儿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由着媳妇的性子来,真真……” 宇文治挑眉撇她一眼,声音微冷,“没有你的准许,她敢去威远侯府?” 仝氏面色微红,咬了咬嘴唇,“我让她去瞧一瞧二爷,哪里知道她竟是闹着不回来了。” 宇文治冷冷的哼了一声,面色阴沉。 仝氏不敢再多说话,心底却在冷笑,果然不出她所料,黎言裳还真是个耐不住的,不过她没料到的是宇文晔竟然也留在了威远侯府。 11.第11章 烫手山芋摸不得 黎言裳与宇文晔在威远侯府守了整整一夜,当次日黎明的曙光射进大厅内时,终于传来了樊书启平安醒来的消息。 威远侯夫人依旧双手合十,“多谢老天爷保佑,多谢老天爷保佑。” 威远侯脸色发青,却也终于松了口气,他抬头看看面色沉静如水的世子妃,又看看淡定自如的世子爷,心底掠过一丝惊喜,终于可以送走这两座瘟神了。 宇文晔微微抬起头,看着垂首立在一旁的几个太医,沉声问道,“二爷的伤可都诊治清楚了?若有差池,你们该知道后果的。” 其中一人拱手回道,“世子爷请放心,二爷原是伤口撕裂引起高热,这会子高热已退,只要小心照料,伤口不再裂开,绝无大碍了。” 不等宇文晔答话,威远侯径自上前,“世子爷,还请您跟世子妃速回王府休息,若累坏了您和世子妃的身子,书启即便醒了也难脱重责。” 人已经醒过来了,再加上太医已经当面证实绝无大碍,更何况已经躲过昨日之事,自然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宇文晔嗯了一声,缓缓站起身,目光转向黎言裳。 只见黎言裳面色稍显苍白,眼角一片青黑,一双眼里布满红丝,神色甚是疲倦,此时也正抬起头来望他,四目相望,迅疾便闪开。 宇文晔淡淡的收回目光,抬脚要走,眼角却瞥见那抹小巧的身影才刚站起便又重重的跌坐在椅上,接着便是宝瓶一声尖叫,“世子妃,世子妃。” 宇文晔忙转过头去,却见黎言裳双目紧闭,斜斜歪在椅上,面色愈发苍白,竟是动也不动了。 威远侯吓了一惊,一颗心砰砰上下窜跳,倒是一旁的太医眼疾手快,急忙上前察看。 威远侯夫人扶着宇文青霜的手臂,颤巍巍的疾奔上来,焦急的低声呼喊着,“世子妃,世子妃。” 宇文晔疾步上前,沉声道,“怎么样?世子妃怎么了?” 太医面色舒缓,似是松了口气,“还请世子爷放心,世子妃身体虚弱,再加上这两日劳累,气血不足眩晕过去了。”顿了顿又道,“女子小产最是伤身,世子妃还需好生将养着,世子妃的一片诚心,令我等羞愧。” 最后这一句无疑是在为黎言裳请功,却也是狠狠的在威远侯脸上扇了一巴掌。 威远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顿了片刻,阴着脸对威远侯夫人训斥道,“还不快把世子妃抬到后头好生养着。” 那太医忙举手阻止,“还请侯爷稍待片刻,待下臣为世子妃施针,等世子妃醒来后再做一动。” 宇文晔平淡无水的脸上终于浮出一丝怒意,声音冰冷,“多谢王太医。”投向威远侯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阴冷,只一霎便消失在黑潭里。 王太医从随身携带的木盒里拿出银针,在黎言裳头上轻轻扎了几下,黎言裳紧闭的眼皮果然动了动,又过片刻,才悠悠醒转过来。 宇文晔稍稍松口气,声音却依旧清淡,“准备马车,送世子妃回府。” 威远侯身上已是一阵冷汗,此时留人留不得,送人送不得,只觉得自己正踩在刀刃上,举步维艰。 宝瓶焦急的搀住黎言裳,小声询问,“世子妃,您觉得怎么样?” 黎言裳只觉得全身乏力,头晕脑胀,缓缓的摇了摇头,似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太医瞧此情形,适时进言,“世子爷,世子妃身体虚弱的很,此时不适宜坐马车,最好能马上卧床休息。”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谁都没料到的,就连对公婆颇有怨言的宇文青霜都惊吓了一跳,倘若黎言裳真在威远侯府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乱上加乱了。 她瞥一眼宇文晔,见他面色铁青,显然已经动了气,忙上前一步,“大哥,王太医说的是,不如让大嫂去我院子里休息,等大嫂身子好些了,再把大嫂接回去。” 斜靠在椅上的黎言裳却挣扎着坐了坐,还没挺直身子就又软软的倒下去,嘴上软软的道,“岂能再给侯爷增添麻烦,我,还撑得住。” 威远侯更觉得喉头塞了一只大苍蝇,有苦说不出,话已至此,若不留下世子妃,便是威远侯府怕增添麻烦了,随即瞪一眼威远侯夫人,“还不快去给世子妃收拾好地方。” 宇文晔不冷不热的回道,“那就叨扰侯爷了。”转过头看看宇文青霜,“我把你大嫂送过去。” 他长臂一挥,竟然毫不顾忌的把黎言裳抱在怀里,在众人讶异的目光里转身走出大厅。 宇文青霜傻傻的愣了愣,才回过神来,急忙忙的跟上去,嘴里嘱咐道,“大哥慢点。” 紧贴在坚硬的胸膛上,耳边甚至能听到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黎言裳也呆了,软绵绵的缩在宇文晔怀里,即便有心挣扎,却也不能露出半分力气挣扎。 微眯的眼缝里,她偷偷仰望宇文晔,他坚毅的下巴高昂的挺立着,嘴唇紧紧抿着,透着一股倔强,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时的小心翼翼,像是怕把她弄疼了一般,脚下的步子也沉稳有力。 黎言裳不觉红了脸,鼻间全是陌生的男性气息,许是她太累太乏了,直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她不愿再多想,微微的闭了眼。 上方宇文晔缓缓低了头,见她苍白的脸上闪过淡淡红晕,竟是呆了一呆,此时的她仿若不谙世事的仙子一般安静的沉睡着,但微蹙的眉间却带着丝丝疲惫。 似乎已经很久,他都不曾这么将她抱在怀里了。 今时的她,如此决绝的驻留在威远侯府,不顾惜虚弱的身子,是为了他吗? 12.第12章 绝处逢生喜讯来 这一闭眼,黎言裳真的沉睡过去,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床边守着两个不认识的小丫头,见她醒过来,齐齐起身。 一个身穿翠绿色衣衫的弯膝行礼,“世子妃,跟您来的宝瓶姐姐被郡主好说歹说才肯去休息了,余妈妈回王府回禀王妃去了,郡主命奴婢们来伺候世子妃。世子妃有什么吩咐?” 小丫头口齿伶俐,几句话便将所有事都交代清楚了。 黎言裳微微动下身子,仍是觉得有些乏力,知道守在床边的这两个定也是从王府跟来的,遂直言道,“倒是有些饿了。” 另一个小丫头马上回道,“世子妃先歇着,郡主早就吩咐厨上做好了玲珑八宝粥,奴婢这就给您端来。” 稍过片刻,却是宝瓶端着盘子进来,眼圈微红着低低叫了声,“世子妃。” 黎言裳知她定是不放心自己,遂嗔道,“不是去休息了?怎么又跑过来,我身边有人,离了你还不行了?” 宝瓶自是知道世子妃是心疼自己,鼻头更是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强忍着笑了笑,“世子妃,奴婢歇了好一阵子了,这会子也不累了,让奴婢来伺候您吧。” 旁边的丫头轻扶着黎言裳抬抬身子,拿了玫瑰绣花大引枕放在后头,宝瓶便一口一口的喂黎言裳喝粥,甚是小心仔细,唯恐呛了世子妃。 黎言裳心底一热,这丫头只怕把她的命看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这一份恩情,她一辈子都会铭记在心里,她也暗暗发誓,绝不会让跟在自己身边的亲人再受半点委屈。 “大嫂醒了?”宇文青霜从外头走进来,目光清亮,走到床前从宝瓶手里接过碗来,“你们都下去吧,我跟世子妃说说话。”说着竟是亲自喂了黎言裳喝粥。 黎言裳推脱不下,只好依着她的意思,见房内无人了,才问道,“外头情形怎么样了?樊二爷如何了?” 宇文青霜冷冷哼了一哼,低声道,“侯爷这是想抓咱们晋王府的把柄,却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单单大嫂您累病这件事,他就脱不了干系。书启那边有王太医专门留下来照顾着,醒来后瞧着精神也好了许多,应是无碍了。” 顿了顿,眉角一挑,眉梢带着些暗喜,“大嫂,倒是您,这会子才让侯爷侯夫人头疼呢?” 威远侯真真是骑虎难下,既然樊书启死不了,而晋王府道歉的态度又是这样的坦荡坚决,莫说宇文恒渊并未亲自动手,即便真是动了手,威远侯也该退让一步了,而眼下黎言裳病倒在威远侯府,却又是威远侯的责任了,万一有个好歹,岂是侯府担得起的? 这烫手的山芋留在威远侯府,威远侯一刻也难心安,只悔恨的肠子都青了,却也无济于事,只好硬着头皮进宫请罪去了。 不等黎言裳询问,宇文青霜径自说下去,“大嫂,大哥走的时候脸色极为难看,您在这里受了这样大的罪,父亲母亲自会放在心里的。您就安心在我这里养着吧。” 黎言裳脸色仍显苍白,淡淡笑了笑,“我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能替你大哥和三弟挡一挡,却是给你带来了麻烦,毕竟侯府才是你的家。” 宇文青霜放下手上的碗,嗔怪道,“大嫂莫说这样的话,侯府是我的家,晋王府何尝不是?父亲母亲养我十几年,不盼着我支撑门户,还能望我帮着夫家害了娘家?晋王府好了,岂不也是我的后盾?何况这事确实是侯爷做的太过。” 黎言裳原本想试探下宇文青霜的态度,没想到她看的竟是这样透彻,反倒替晋王府着想,不觉松了口气,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属偶然,当然了也掺杂了一些有意为之,威远侯不是讨要公道吗?那她就给他,那么接下来,谁给她一个公道呢? 她抬手在宇文青霜手背上轻拍了拍,“妹妹,这事辛苦你了。父亲母亲和你大哥都会记得的。” 宇文青霜目光闪亮,“大嫂,都是一家人莫说两家话。侯府里这会子阴了天一样,我还要去看看侯夫人,您好好歇着吧,大哥自会来接你回去的。” 黎言裳微微点头,“你去忙吧,不必挂念我。” 宇文青霜方才出门,片刻便又折回来,面色惊喜,“大嫂,大哥来接你回府了,乃是皇上下令派了宫里的马车来接您回去的,这样的殊荣在咱们皇室媳妇里,你可是头一份。大嫂,您这罪终是没白受。” 黎言裳暗自一惊,没想到竟是惊动了皇上,皇上这样的态度是认同了她的做法么?如此一来,岂不是更给威远侯府迎头一击? 只是威远侯府这样的肆无忌惮迎刃而上,到底是谁给他做了保障? 正想着,一道高大的身影闪进来,径自走进来,直直的立在床边,锐目如刀投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 黎言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生生被那两道利光给逼了回去,她恹恹的垂下头,躲开那令人不安的直视。 宇文青霜见宇文晔跟了进来,笑嘻嘻的上前,“大哥,大嫂身子还弱的很,还要再多穿两件衣服才好。” “不用了。”宇文晔回答的简短利落,动作更是迅速,弯下腰,两条修长的胳膊直直伸向缩在被子里的黎言裳,连人带被子一把抱起来,转身就朝门外走。 黎言裳惊得低低尖叫了一声,吓得动也不敢动,唯恐身上的被子滑落下来,一张脸憋得通红,“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宇文青霜也被惊呆了,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虽亲眼目睹过一回宇文晔霸道抱人的情形,但仍是被吓住了,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舞弄文墨的书生大哥吗? 宇文晔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现在放开吗?很多人看着呢。” 黎言裳气结,明知道很多人还把她这样抱出来,抱出来了还问要不要放开,这让她以后怎么见人?宇文晔,果然是恨她至深,竟然丝毫不顾忌她在众人眼里的形象,虽说是夫妻,但在这严谨古板的时代,传了出去,不知又会衍生出多少说法来。 她索性往被子里缩了缩,使劲闭了眼,继续装昏死好了。 宇文晔眼角瞥见她气极而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禁不住嘴角扯了扯,阴沉的脸上竟闪过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13.第13章 三言两语激怒爷 宇文晔抱着黎言裳直接上了马车,只把一干人等惊得目瞪口呆,待到他低沉的声音从厚重的帘子后面传来,“回晋王府。”众人才回过神来。 感觉到自己被稳稳的放了下来,鼻间陌生的气息微有些远离了,黎言裳两眼才缓缓的睁开一条缝隙,只见宇文晔斜着身子靠在一旁,正背对着她,她的腿紧紧贴在他腿侧,这样亲密的距离令她有些不舒服。 她稍稍的动了动身子想拉开些距离,他登时便转过头来,目光如炬直直望进她眼里,她惊得一愣,竟是迎着那双深沉不知其意的眼闪躲不及。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像是对着空气般,一双眼眨也不眨。 这样的他让黎言裳忽然想起那日她刚醒来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那时的他一脸悲痛,然后绝望的离开。 又想起两人在王府内尴尬的处境,明明是心心相印的爱人,明明是亲密厮磨的夫妻,却终落得彼此相恨,如果以前的黎言裳还活着,应该也是恨他的吧? 她不由得轻轻的叹了口气,微侧了头不再看他。 他依旧看着她,声音冰冷,“为什么叹气?” 黎言裳声音低沉,却又含着丝丝柔婉,“感叹这命途多舛,万事难以预料。” 宇文晔紧紧的看着她,两道乌黑的眉毛紧缩在一起,像是要把她看透般,怎奈她却像披了层薄纱,明明瞧的清楚,却看不到她心里。 顿了片刻,黎言裳猛然惊觉,今天似乎……是个很特殊的日子,他怎会亲自来接她? 宇文晔早已转过身去,她偏偏脑袋,轻声询问,“今日侧妃进门,你不是该守在王府里么?怎么会来这里?” 宇文晔却闷声闷气回了一句,“原来你还记得。”像是带了几分怒意。 这是在怨她扰了他的好事么?黎言裳在心底冷笑,这样薄情的男人居然还相信一见钟情,若不是虚伪做给别人看,那便是个风流痞子,见一个爱一个。 这样的男人,她最看不起,遂淡淡道,“误了世子爷的好事,是我不对,还望世子爷莫要生气。” 她忽然注意到这车似乎走得很慢,遂又加了句,“世子爷可以先行回府,我无碍的。” 话音刚落,犹如一股风,他猛的转过身子来,直直的对着她,一只手迅速的伸过来狠狠的捏在她下巴上,“你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的不在意?我最讨厌你这副虚伪的样子,明明不喜欢却还要装贤惠。你觉得受委屈了吗?你这是自作自受。” 他气的两眼冒火,冷冽的目光扎进她眼里,像是要把她冻结。 下巴上传来的剧痛让黎言裳低低的呻吟出声,一股火气悄然冒上来,她两眼直勾勾的瞪视着他,“混蛋,放开我,明明是你爱了一个又一个。” 听她口吐脏话,宇文晔竟是愣了一愣,手上的力道也少了几分,她竟然骂他混蛋? 黎言裳摇了摇头,从他手里挣脱出来,顿时一股血腥味在嘴里弥散开来。 回过神来,宇文晔再次怒了,恨得咬牙切齿,她居然骂他爱了一个又一个,“你懂什么叫爱?” 黎言裳冷笑一声,“不懂。”只世间真正懂得爱的又有几人呢?她自认从来不懂爱,只有遇上了对的人才会去爱。 “那你口口声声说的爱是什么?”他气的浑身发颤,面色发青,却并未再动手。 黎言裳微微转了头,冷声回答,“我已经忘记了,或许随口说的吧。” 宇文晔牙齿咬的咯咯响,抬起手一拳砸出去,车身顿时晃了晃,惊得外头跟在车旁的人都有些心惊胆颤。 黎言裳心里也是一颤,暗暗后悔似乎不敢激怒他,刚才这一拳头若是砸在自己身上,只怕她这虚弱的小身子都要呜呼了。 她微微的闭了眼,决定不再理睬这臭脾气的似乎还很爱动手的男人,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车厢内一阵静默,她清楚的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更能感觉到周身的冰冷,但似乎一切静止了,他并未再做出任何举动。 良久,他低低的冷笑一声,声音稍显嘶哑又带着些嘲讽意味,“我倒是忘了,在这晋王府里,没有我,你也一样活得很好。” 黎言裳心里一滞,明白他指的是黎言裳对晋王妃言听计从的事,这却是事实,以前的黎言裳若不是那般行事,这两人的情况也不至于糟糕至此。 她忽然又有些同情宇文晔,日日睡在身侧的结发妻,却不与自己同心,大概也是很悲哀的一件事吧。 她缓缓的睁开了眼,宇文晔已经恢复了平静,背靠在车身上,视线落在撒满大红牡丹花绣着金花边的厚重车帘上。 “樊二爷的事,皇上怎么说?”她声音低微,颇有些吃力的模样,既然装,那就装到底吧,把柔弱进行到底。 “樊书启已经清醒了,更何况世子妃诚心可嘉,累病在侯府,威远侯府已无理再追究,既然他不追究了,皇上自然护着皇家颜面。”宇文晔淡淡的说着,世子妃二字却被他咬的有些重,多了几丝讥讽的味道。 黎言裳并不在意他话里话外的讽刺,重要的是皇上对这件事的态度,略顿片刻,她接着问道,“威远侯大半夜闹到皇宫里去,未免太过张扬,是谁给了他这样大的胆子呢?” 她记得皇宫都是有规制的,夜半时分,岂是他一个威远侯可以进入的? 宇文晔瞟她一眼,眉角又紧皱在一起,她居然能抛却表面往深层里探寻,实是他未料到的,遂冷冷的道,“这样的事,不是你该管的。” 好吧,这叫不叫过河拆桥呢?才刚帮了他,这么快就不让她管了。既如此,便省省心吧。 两人又静默片刻,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帘被撩开,有人禀告,“世子爷,王妃在府门前候着呢。” 仝氏在门口等着?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这个时辰不是该在前院迎接客人吗?黎言裳转过头去看宇文晔,发现他面色清冷,似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外头却传来仝氏颇显热情的招呼声,“还不快把世子妃扶下来?动作轻着点,慢着点。” 几个身材高大壮实的老婆子抬着软轿走上来,又有婆子在车下放好锦櫈,准备上车去扶黎言裳。 宇文晔却吩咐道,“世子妃虚弱,经不得挪动,把车赶进去。” 14.第14章 新嫁娘初博美名 仝氏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跟在她后头的几个华衣贵妇皆都面面相觑,疑惑的目光尽数投向仝氏。 仝氏心下恼恨,面色却变得很快,微微一笑,“还是晔哥儿想的周到,快把软轿抬到二门上去。” 离她最近的一个身穿深紫色华服的妇人淡淡一笑,“晋王妃,怪不得您能教出这样让皇上都赞叹的媳妇,我等自叹不如,咱们可都要跟您学一学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众人岂会听不懂?表面上听着是夸赞,其实却是在讽刺宇文晔对仝氏的不敬,婆婆亲自出门迎接,媳妇却连车门都不下,这事儿让人说出去,怎么都不好听。 仝氏看着马车进了大门,径自拐弯进府,面上笑得温煦如风,“夫人谬赞,皇上不过是体恤她一片诚心,那值得摆上台面来说道。晔哥儿虽不是我亲生,但我与这媳妇却是有缘的很,她这会子身子虚,我也心疼的紧。” 面上眉慈目善,心底里却恨得牙痒痒,她原本称病卧在后院,谁知却接到圣旨,皇上赞扬黎言裳一片诚心累病在威远侯府,其心可嘉,而末尾又夸赞仝氏教导有方,各有赏赐,仝氏顿觉受宠若惊风光无限,自是要在人前装一装,亲自到门口迎接黎言裳,却落得这样一幅冷脸。 “几位夫人,今儿个怕是要慢待几位了,晔哥儿媳妇病的厉害,我须瞧瞧去,几位先去宴席上热闹着,等会子我再去陪夫人们。”仝氏微微欠了欠身子。 那几位见此等情形,即使心里想看人笑话,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再凑上去,都客气了几句便跟着丫头转身去了前院。 仝氏脸上的笑容顿失,面色铁青的赶去二门,远远的恰看到宇文晔正抱着黎言裳下车,竟是当着众人的面把黎言裳抱进二门里去。 她差点愣在当地,宇文晔对黎言裳一向清冷,尤其是黎言裳小产之后,两人之间更多了几分恨意,可宇文晔今天的态度,似乎…… 仝氏气的紧攥着拳头,狠狠的盯着宇文晔的背影,眼角忽然瞥见文管家一溜小跑追上宇文晔,蓦地眸光一闪,嘴角处挂着一丝淡笑。 前院大厅,坐了满满的一屋子人,晋王宇文治坐在正中的雕花大椅上,而屋中央站着的是一身喜服的新娘子安若曦,头上蒙着盖头,正等着新郎来拜堂。 仝氏微微一笑,扶着金枝的手走进来,温和的看了一眼安若曦,遂走到宇文治跟前道,“王爷,晔哥儿马上就来了,他媳妇身子实在虚得很,晔哥儿怕下人笨手笨脚,亲自把媳妇送回去了。” 宇文治脸色阴沉,目光冷冽,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仝氏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瞥向厅中央亭亭玉立的安若曦,余光落在她紧紧攥着的拳头上,很满意的笑了笑,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 稍过片刻,宇文晔姗姗而来,已经换了新郎服,依着规矩与安若曦行了侧妃礼,待要送入洞房时,头上顶着盖头的新娘子忽然张口,“世子爷,听闻世子妃身体抱恙,妾理应先去服侍世子妃,免得下人笨手笨脚服侍不好。” 刚入府的新嫁娘居然不顾新媳身份去伺候主母,听在众人耳里,真真知书达理卑谦贤惠,安若曦登时便为自己博得了个好名声。 而晋王宇文治脸上却一直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安若曦,沉声道,“胡闹,快送新人入洞房。” 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他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事端,不管安若曦抱着怎么样的目的,也不管黎言裳究竟病的如何,他此刻在意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朝廷对晋王府的态度。 “父亲,既然安侧妃有这个心,便让她去吧,霓裳院确实也需要个人照应。”一直沉默的宇文晔缓缓开口,说出的话更是激起众人一片猜疑。 什么叫做霓裳院确实也需要个人照应?晋王妃没有照应吗? 仝氏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暗恨宇文晔竟在这样的场合上让她下不来台,却不得不做足面子上的功夫,讪讪笑着对宇文治道,“王爷,安氏有这个心,这可是咱们晋王府的福分,黎氏被皇上称赞乃当今媳妇楷模,安氏又是这般懂事,岂不是咱们晋王府几世修来的?” 仝氏话音一落,旁边有个身穿深紫色对襟贵服的妇人便随声附和道,“晋王妃,咱们这些人可都艳羡的很,怎么一个个的好媳妇都进了晋王府呢?啧啧,说来还是王妃教导有方。” 这话一出,登时便又有几个人附和起来,仝氏这才脸色好转,微笑着推脱众人的夸赞,只把自谦发挥的淋漓尽致。 宇文治也乐得听人奉承,遂点了点头,却仍是道,“规矩不可坏,先送入洞房,再去霓裳院。” 前院震耳欲聋的敲鼓声鞭炮声远远的传进霓裳院,宝瓶坐在床侧木凳上,微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正微闭着眼的世子妃,轻轻的叹了口气。 “想去前头看看热闹?”黎言裳蓦地睁开眼,故意打趣道。 宝瓶急的眼都红了,“世子妃,您明明知道奴婢不是想去前头,奴婢是为您担心,都这时候了,您还开玩笑。” 黎言裳扯扯身上的大红撒花绸缎被子,歪了歪身子,面对着宝瓶,面色虽稍显苍白,但目里却闪着亮光,没有半分重病的迹象。 她看着宝瓶,神色认真,“宝瓶,人活在这世上,开心不开心都是一天,不管你有多不开心有多伤心,都不会帮你解决任何问题,所以何不开心一点呢?愁眉苦展只会让人可怜厌恶,甚至会让人瞧不起。心情好了,也许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宝瓶细白的脸上带着点点忧伤,耳后插着的朱钗微微晃动,疑惑的看着黎言裳,“可是世子妃,您真的想开了吗?真的可以做到开心吗?” 黎言裳微微点头,回答的无比坚定,“我可以,如果你也可以跟我一样每天都带着微笑,我会更加开心。” 宝瓶低头想了想,心底虽是沉闷的,但仍是点了点头,“世子妃,奴婢明白了。” 倚翠挑着帘子走进来,面上带着一丝惊慌,“世子妃,安侧妃正在门外候着,说是来服侍世子妃的,让奴婢进来禀告。” 黎言裳微微一惊,安若曦初嫁入王府,不呆在洞房,却来霓裳院,这是来的哪一出?来不及细想,她躺正身子,微闭了眼,似乎极其费力却又足以让门外人听的清清楚楚的声音道,“不懂事的婢子,安侧妃今日入门,岂能让侧妃在门外候着,宝瓶,还不快把安侧妃迎进来。” 15.第15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宝瓶收起脸上的惊讶,慌忙站起身,疾步迎了出去,规规矩矩行礼,热情的将人迎了进来。 从微眯的眼缝里,黎言裳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缓步走进来,她一身喜服,面上虽涂了厚厚的脂粉,但仍未遮住她自身的天生丽质,果然是个美人,抬脚落步间都透着令人怜惜的娇柔。 她走到床前,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朝黎言裳行了个大礼,声音更是娇软柔酥,“安氏若曦见过世子妃。” 清淡的香气扑入鼻间,黎言裳倒是很喜欢这味道,她现在是重病之人,躺在床上自然也要有个重病的样子,她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安妹妹无须多礼,姐姐这身子可要失礼了。安妹妹快起来。” 宝瓶闻音知意,急忙上前扶起安若曦,又朝倚翠递个眼色,倚翠转身出门,捧了个精致的玉瓷盒子进来。 黎言裳瞟了一眼那盒子,稍显疲累的低声道,“安妹妹,姐姐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原是我陪嫁的一对镯子,送给你吧。” 安若曦目光在那盒子上微微一瞟,目里露出些不屑来,一个小官员家里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她微微屈膝,将东西接在手里,嘴里道,“有劳世子妃姐姐费心了,妹妹也不知道世子妃喜欢什么东西,还请世子妃不要嫌弃。” 她倒是会套近乎,听着黎言裳自称姐姐,她便理所当然的亲亲热热的叫起姐姐来。 跟在安若曦旁边的一个妈妈捧着个亮光闪闪的盒子走上来,递到安若曦跟前。 安若曦抬手将那盒盖掀开,登时射出一道金光,她微微眯了眯眼,双手捧着递到黎言裳跟前,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得意。 黎言裳目光流转,落在盒里,顿时被那金光照的闭了闭眼,原来盒子里放着的是一尊巴掌大小的黄金观音,观音的怀里抱着一个通体晶莹剔透的绿玉翡翠小娃娃。 黎言裳不由得暗暗咂舌,乖乖,黄金观音啊,得值多少钱?这安若曦还真是大手笔,对她这样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弃妃,用得着这么破费吗? 一屋子的丫头在看到黄金观音时,都瞪直了双眼,望向安若曦的目光更是充满了仰望与巴结。 玉镯子与黄金观音,无可比性。安若曦明摆着是来示威的,黎言裳心底微转,呵呵一笑,“安妹妹真是客气了,自是妹妹送来的,我便收下了。宝瓶,快收起来。” 宝瓶脸色通红,眼里带着丝丝怒气,很不解的看了一眼世子妃,硬憋着把那观音像接过来。 黎言裳接的如此坦然,没有丝毫气愤恼怒没有半分推脱,倒让安若曦眉角微皱了,传言世子妃最经不得刺激,今日…… 黎言裳似乎更累了,一句话说的气喘吁吁,“妹妹理应在房里歇着,还巴巴的来我这里做什么?小心过给你病气,冲了你的好日子。” 安若曦压下心底惊讶,笑着回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姐姐一心一意为世子爷着想,这病也是因了世子爷,妹妹既已入门,理应为世子爷分忧解愁,服侍好世子妃。” 黎言裳面上带着虚弱的微笑,看着漫不经心,实则早已把安若曦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心里也明镜儿似的,安若曦话说的好听,可这话里却暗含深意,她来照顾自己,一是尽本分,二是来替宇文晔分忧解愁的,再往深里说,此时的黎言裳便是宇文晔的忧愁。 “世子爷真是好福气,能娶得安妹妹这样的美人儿,安妹妹日后多多帮衬世子爷,我这副身子骨只怕只能在母亲跟前尽尽孝了。”黎言裳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含着无数的遗憾。 但见黎言裳这样一幅病恹恹的模样,安若曦心底暗喜,但脸上却故意露出一抹慌乱来,“世子妃不要说这样的话,您正值好年华,好好的养一养,一定会好起来的,世子爷跟前还需要世子妃的帮衬。” 黎言裳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故意道,“我又没说撒手不管全推给你,瞧你急的。” 安若曦微微一怔,遂讪讪的笑了笑,话锋一转又道,“姐姐脸色甚为不好,还是快歇着吧,养好身体,王爷王妃可还都盼着您为王府开枝散叶呢。” 黎言裳心底冷哼,不过才说几句话就把狐狸尾巴逼出来了,此时说这样的话只巴不得能把她这个世子正妃气死才好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第一次见面就带来这么贵重的见面礼,她又怎能让人失望呢? 黎言裳挑了挑眉角,强撑着说道,“今儿个是妹妹的好日子,却巴巴的来陪我,姐姐心里感激不尽。宝瓶,快把锦墩端过来。我与安妹妹好好的说说话。” 安若曦本想着黎言裳见到她只会发怒,看到她的礼物更会恼羞成怒,一定会把她赶走的,谁知竟然留了她坐下说话,可她心里还惦念着世子爷,这会儿正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挨着床边坐下来。 黎言裳马上挥了挥手,“宝瓶,你们带侧妃跟前的这几位姐姐妈妈去吃点东西喝喝茶,等会子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宝瓶虽有些担忧,但仍是规规矩矩应了带着安若曦跟前的几个人出门吃茶去了。 黎言裳心底暗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话,安若曦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乖乖坐着。 两人聊着聊着,忽然没了动静,安若曦微微抬起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原来黎言裳竟歪着脑袋睡着了。 安若曦心下大喜,世子妃睡着了,她自然可以离开了,她悄悄的半站起身,谁知黎言裳翻了翻身,嘴里嘀咕道,“宝瓶,我腿上疼的厉害,快给我捶捶。” 安若曦气的柳眉横瞪,这会子屋子里一个伺候的奴婢都没有,世子妃虽然没指明让她伺候,可她本就是打着来伺候世子妃的名义来的,捶腿的事自然得她亲自来了,不然岂不是扇了自己的嘴巴子? 她只得打碎牙往肚里吞,又在锦墩上坐下,抬手在黎言裳腿上轻轻敲打,心里却早已把黎言裳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想她堂堂尚书的嫡亲长女当今皇后的亲侄女,乃千金之躯,嫁进王府做个侧妃已属委屈,却还要为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人做这等奴婢们干的活。 如果,如果不是她一心只想嫁给表哥宇文晔,又岂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在心底暗暗发誓,她一定会牢牢抓住宇文晔,不管是谁,都休想与她共享表哥的爱,表哥必须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她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望着黎言裳的眸中闪过一抹狠戾。 16.第16章 暗夜惊叫吓破胆 傍晚,热闹了一天的晋王府仍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而此时的静武院却显得格外幽静。 仝氏微眯着眼端坐在雕花大木椅上,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身边站着的乔妈妈正弯着身子低声说话,“王妃,安侧妃在霓裳院里呆了大约一个时辰,世子妃让宝瓶带了安侧妃跟前的人出去吃茶,谁知一会竟睡着了,世子妃腿上不舒服,安侧妃就亲自捶了一个时辰。据说安侧妃离开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仝氏微眯的眼缓缓睁了睁,嘴角微撇,“安氏不是个安分的,头一天进门就碰到这样的事,一定不会咽下这个哑巴亏的。” 乔妈妈眼皮微动,扯出一丝不屑来,“王妃,这样也好,省了您的心,安侧妃一出手可就是黄金送子观音,生生是要把世子妃给压下去。” 仝氏冷笑着哼了哼,“皇后娘娘调教过的,也不过如此,既如此,便让她得意猖狂去,尾巴翘上天去更好。” 乔妈妈登时意会,连连点头,“王妃放心,奴婢明白。” 门口的猩红大毡子被人掀起来,刮进来一股凉风,镶着金边的暗红色长衫在门边动了动,宇文治抬脚进来。 仝氏慌忙站起来迎上去,“王爷,快坐下歇歇,这两日可是把您累坏了。” 宇文治眉角带着些疲惫,昨天他亦是一夜未睡,若不是今天得了皇上嘉奖的圣旨,只怕这会子也难心安。 金枝已端了水进来,仝氏亲自服侍着宇文治净手,又换了一身家常闲服。 斜靠在大椅背上,宇文治脸上仍是掩不住的疲惫,抬眼看了看仝氏,眼角带着些责备,“你这当娘的以后也多管管恒渊,他那样的性子,逞强好胜又自认江湖道义,迟早闹出事来。” 仝氏面上讪讪的,捏着手帕擦了擦眼角,“王爷也不是不知道,他一向尊崇你这个做父亲的,天天盼着能像王爷一样有本事,也能统领六军。” 宇文治顿时瞪了瞪眼,恼怒的看一眼仝氏,“他哪是长本事?他明明就是好高骛远,再说了,我多次跟你讲过,晋王府的人绝不会再统领大军,不再涉足朝廷,这些难道你都忘了?” 仝氏被呛得脸上一阵青红,顿了顿,才又狠狠的道,“难道还让他真去做个纨绔子弟,与那些不务正业的纠缠在一起?” 宇文治见她动了气,语气稍稍平缓下来,叹了叹,“眼下朝廷正是动荡,圣意难测,事事都要小心才是。” 仝氏更觉得心底有气,“王爷说的我何尝不知,但好歹您也是皇室的人,曾经也为天宇朝立下过汗马功劳,可如今,一个小小的威远侯都敢如此不依不饶,岂不是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宇文治粗黑的眉毛挑了挑,紧紧的皱在一起,威远侯如此行事,确实怪异,但这件事对晋王府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或许也代表着皇上的某种态度。 皇上表面上打压了王府的男人们,却又高高抬举了王府的女人,这是否也是皇上心里的一种权衡呢? 但他并不说明,朝廷的事他并不想仝氏多知,只希望她能管好王府的事,“黎氏也算立了一功,以前的事就不追究了,如今又多了安氏,为王府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仝氏点点头,“王爷不必为此忧心,黎氏还年轻,身子恢复的快,安氏又是新嫁娘,她们都会为王府诞下子嗣的。” 宇文治满意的点了点头,疲惫的闭了闭眼,不想再多说话。 仝氏屏退左右,只安静的坐在一旁陪着。 夜凉如水,黎言裳披了单衣靠在窗前,明亮的眸子在昏暗的烛光下犹如一颗灿星。 “世子妃,您还是里头坐着吧,小心着凉,您身子还虚的很。”宝瓶一脸担忧,劝了几次都不见主子挪动地方,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黎言裳转过头来,挪步走回里间,坐在铺着软毯子的木椅上,“宝瓶,给我拿本书来。” 宝瓶将放在床头的书拿过来,又把一旁的红烛拨弄的亮了些,门边有响动,倚翠轻手轻脚走进来,“王妃,红姨娘来了,正在门口候着。” 黎言裳挑挑眉角,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请进来吧。” 烛光摇曳下,身姿窈窕的红菱迈着细碎的小步子缓步走进来,桃红的大对襟夹衫,翠绿的拖地长裙子,给她白皙的脸蛋儿增添了几分艳丽。 她款款行礼,颇有大家闺秀的风姿,“世子妃,奴婢听闻您身体欠佳,特来探望,本想亲自做了粥端过来,但又怕世子妃夜深吃不下。” 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黎言裳微微偏了偏头,“有劳费心了,不过是小毛病,无需挂在心上。” 红菱微微一笑,竟有些讨好的味道,“白日里,奴婢便想来伺候世子妃,但闻安侧妃在这里,奴婢便不敢冒然前来。” 黎言裳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未多说。 世子妃不说话,红菱倒无话接下去了,稍顿片刻,眸光流转,才缓缓一笑,“世子妃,奴婢恭贺您得了圣意嘉奖,这可是天大的荣耀,纵然安侧妃带了十里红妆,却也比不上御赐的嘉奖。这往后的日子,您可是苦尽甘来了。” 黎言裳挑了挑眼角,视线落在她脸上,这才是她来霓裳院的真正目的吧?试探加挑拨离间来了。 她淡淡的笑了笑,“是苦尽甘来了,如今安侧妃进门,又是个贤惠得体的,定能帮衬着世子爷,我也乐得清闲不是?” 红菱呃了呃,面上越过一丝怒意,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世子妃,您这是怎么想?安侧妃得了宠,哪里还有您的好日子过?奴婢听闻安侧妃在娘家时便骄横跋扈,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而这桩婚事更是她在皇后娘娘跟前求来的,凭着她对世子爷的这份心,岂会容下您?” 黎言裳心下微动,原来这婚事竟是安若曦自己求来的,如此便是她早就对宇文晔暗生情愫了,她故作着了恼,“红姨娘,在这王府里,话可不是随便说的,这些话若传了出去,不但害了你,还会害了我。” 红菱似是急红了眼,“世子妃,奴婢还不是为您着想?怎么说您也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还能向着外人去?” 黎言裳心底冷笑,好一个见风使舵的奴婢,眼见要被安若曦压下去了,就把她这个世子妃拉出来当枪使。傍晚,热闹了一天的晋王府仍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而此时的静武院却显得格外幽静。 仝氏微眯着眼端坐在雕花大木椅上,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身边站着的乔妈妈正弯着身子低声说话,“王妃,安侧妃在霓裳院里呆了大约一个时辰,世子妃让宝瓶带了安侧妃跟前的人出去吃茶,谁知一会竟睡着了,世子妃腿上不舒服,安侧妃就亲自捶了一个时辰。据说安侧妃离开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仝氏微眯的眼缓缓睁了睁,嘴角微撇,“安氏不是个安分的,头一天进门就碰到这样的事,一定不会咽下这个哑巴亏的。” 乔妈妈眼皮微动,扯出一丝不屑来,“王妃,这样也好,省了您的心,安侧妃一出手可就是黄金送子观音,生生是要把世子妃给压下去。” 仝氏冷笑着哼了哼,“皇后娘娘调教过的,也不过如此,既如此,便让她得意猖狂去,尾巴翘上天去更好。” 乔妈妈登时意会,连连点头,“王妃放心,奴婢明白。” 门口的猩红大毡子被人掀起来,刮进来一股凉风,镶着金边的暗红色长衫在门边动了动,宇文治抬脚进来。 仝氏慌忙站起来迎上去,“王爷,快坐下歇歇,这两日可是把您累坏了。” 宇文治眉角带着些疲惫,昨天他亦是一夜未睡,若不是今天得了皇上嘉奖的圣旨,只怕这会子也难心安。 金枝已端了水进来,仝氏亲自服侍着宇文治净手,又换了一身家常闲服。 斜靠在大椅背上,宇文治脸上仍是掩不住的疲惫,抬眼看了看仝氏,眼角带着些责备,“你这当娘的以后也多管管恒渊,他那样的性子,逞强好胜又自认江湖道义,迟早闹出事来。” 仝氏面上讪讪的,捏着手帕擦了擦眼角,“王爷也不是不知道,他一向尊崇你这个做父亲的,天天盼着能像王爷一样有本事,也能统领六军。” 宇文治顿时瞪了瞪眼,恼怒的看一眼仝氏,“他哪是长本事?他明明就是好高骛远,再说了,我多次跟你讲过,晋王府的人绝不会再统领大军,不再涉足朝廷,这些难道你都忘了?” 仝氏被呛得脸上一阵青红,顿了顿,才又狠狠的道,“难道还让他真去做个纨绔子弟,与那些不务正业的纠缠在一起?” 宇文治见她动了气,语气稍稍平缓下来,叹了叹,“眼下朝廷正是动荡,圣意难测,事事都要小心才是。” 仝氏更觉得心底有气,“王爷说的我何尝不知,但好歹您也是皇室的人,曾经也为天宇朝立下过汗马功劳,可如今,一个小小的威远侯都敢如此不依不饶,岂不是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宇文治粗黑的眉毛挑了挑,紧紧的皱在一起,威远侯如此行事,确实怪异,但这件事对晋王府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或许也代表着皇上的某种态度。 皇上表面上打压了王府的男人们,却又高高抬举了王府的女人,这是否也是皇上心里的一种权衡呢? 但他并不说明,朝廷的事他并不想仝氏多知,只希望她能管好王府的事,“黎氏也算立了一功,以前的事就不追究了,如今又多了安氏,为王府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仝氏点点头,“王爷不必为此忧心,黎氏还年轻,身子恢复的快,安氏又是新嫁娘,她们都会为王府诞下子嗣的。” 宇文治满意的点了点头,疲惫的闭了闭眼,不想再多说话。 仝氏屏退左右,只安静的坐在一旁陪着。 夜凉如水,黎言裳披了单衣靠在窗前,明亮的眸子在昏暗的烛光下犹如一颗灿星。 “世子妃,您还是里头坐着吧,小心着凉,您身子还虚的很。”宝瓶一脸担忧,劝了几次都不见主子挪动地方,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黎言裳转过头来,挪步走回里间,坐在铺着软毯子的木椅上,“宝瓶,给我拿本书来。” 宝瓶将放在床头的书拿过来,又把一旁的红烛拨弄的亮了些,门边有响动,倚翠轻手轻脚走进来,“王妃,红姨娘来了,正在门口候着。” 黎言裳挑挑眉角,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请进来吧。” 烛光摇曳下,身姿窈窕的红菱迈着细碎的小步子缓步走进来,桃红的大对襟夹衫,翠绿的拖地长裙子,给她白皙的脸蛋儿增添了几分艳丽。 她款款行礼,颇有大家闺秀的风姿,“世子妃,奴婢听闻您身体欠佳,特来探望,本想亲自做了粥端过来,但又怕世子妃夜深吃不下。” 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黎言裳微微偏了偏头,“有劳费心了,不过是小毛病,无需挂在心上。” 红菱微微一笑,竟有些讨好的味道,“白日里,奴婢便想来伺候世子妃,但闻安侧妃在这里,奴婢便不敢冒然前来。” 黎言裳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未多说。 世子妃不说话,红菱倒无话接下去了,稍顿片刻,眸光流转,才缓缓一笑,“世子妃,奴婢恭贺您得了圣意嘉奖,这可是天大的荣耀,纵然安侧妃带了十里红妆,却也比不上御赐的嘉奖。这往后的日子,您可是苦尽甘来了。” 黎言裳挑了挑眼角,视线落在她脸上,这才是她来霓裳院的真正目的吧?试探加挑拨离间来了。 她淡淡的笑了笑,“是苦尽甘来了,如今安侧妃进门,又是个贤惠得体的,定能帮衬着世子爷,我也乐得清闲不是?” 红菱呃了呃,面上越过一丝怒意,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世子妃,您这是怎么想?安侧妃得了宠,哪里还有您的好日子过?奴婢听闻安侧妃在娘家时便骄横跋扈,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而这桩婚事更是她在皇后娘娘跟前求来的,凭着她对世子爷的这份心,岂会容下您?” 黎言裳心下微动,原来这婚事竟是安若曦自己求来的,如此便是她早就对宇文晔暗生情愫了,她故作着了恼,“红姨娘,在这王府里,话可不是随便说的,这些话若传了出去,不但害了你,还会害了我。” 红菱似是急红了眼,“世子妃,奴婢还不是为您着想?怎么说您也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还能向着外人去?” 黎言裳心底冷笑,好一个见风使舵的奴婢,眼见要被安若曦压下去了,就把她这个世子妃拉出来当枪使。 17.第17章 初露端倪暗揣测 “哇哇哇……”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叫声,似是婴儿在啼哭。 红菱顿时浑身一颤,面色稍显苍白,眸里闪着掩不住的惊惧。 这不过是普通的猫叫声,竟会令她如此害怕,黎言裳奇怪的看她一眼,仔细留意她脸上的每一丝神情变化。 “哇哇哇……”又是一阵尖叫声,比方才更加刺耳,急促促的传进来。 “啊……”红菱低低的呼了一声,嘴角微微抖动着,一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角。 “红姨娘?”黎言裳更觉得奇怪,轻轻的叫了她一声。 红菱猛的一个激灵,脱口而出,“这是什么在叫?”略微提高的声音里带着些惊惧不安。 黎言裳的心思早已转了几转,朝一旁的宝瓶递个眼色,随即皱皱眉回道,“什么声音?红姨娘这是怎么了?” 红菱猛的顿住,那双闪着涟漪水波的眼里蒙上一层迷茫,“世子妃,您什么都没听到吗?” 黎言裳佯装仔细听了听,又皱着眉角摇了摇头,“什么声音?外头静的很。你听到什么了?” 红菱慌乱的摇摇头,但又有些不死心的看着宝瓶,“宝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夜猫叫春,再正常不过的事,宝瓶自是听到了,但她接到世子妃的眼神又听世子妃说没听到,虽不知世子妃何意,但却不会点破,遂冷冷的道,“什么都没听到。” 红菱似乎更加迷惑了,愣愣的呆了呆,正在此时,又是一阵急促的哇哇声,她禁不住身子抖了抖,一双眼瞪得大大的。 “莫非你听到什么声音了?”黎言裳敢断定,这里头一定有鬼。 红菱慌乱的摇着头,再次否认,“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许是外头丫头们在说话。” 她一脸惊慌,面色苍白,再也无心说下去,喃喃的低声道,“夜深了,奴婢不再打扰世子妃休息了。” 说着竟是未等黎言裳答话,径自转身出门去了,门外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声音,“巧玉,死丫头,还不过来扶着,磨磨蹭蹭的。” 黎言裳微微眯了眯眼,略一沉思,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遂朝宝瓶摆了摆手,“明天再去给巧玉送些银子过去,问问她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顺便问问红菱回去后都做了什么事。” 宝瓶点点头应下,外头又传来一阵刺耳的猫叫声,她接着问道,“世子妃,红菱好像很害怕猫叫声,您为什么说什么都没听到呢?” 黎言裳微微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宝瓶不解,却也不多问,又道,“世子妃,不知道哪里来的夜猫,奴婢这就让人赶了出去,省的叫的人睡不着。” 黎言裳忙阻止,吩咐道,“抓住那只猫,先堵了嘴放在柴房里,也别饿死了。我还有大用处。” 宝瓶更觉得世子妃一定是要做什么事了,心头微微颤动,却又夹着些忧心,唤了倚翠进来服侍世子妃睡下,她则偷偷捉那只猫去了。 次日清晨,身着淡红色夹衫粉色长裙的安侧妃出现在晋王府的大道上,白嫩的脸上掩不住的笑意,脸颊上飘着淡淡红晕,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荣光满面,可见与世子爷的相处是多么的融洽受宠,无疑又为晋王府增添了一段佳话。 丫头婆子们更是将安侧妃视若天人,个个都想着巴结一两回。 因着世子妃卧病在床,新嫁娘依着王府规矩先给公婆敬茶,然后再去霓裳院给世子妃请安,她前脚刚到,仝氏跟前的金枝也随着到了。 黎言裳依然是斜身躺在床上,面色略微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安若曦尖细的下巴光洁如玉,小巧的唇瓣犹如娇艳欲滴的花瓣,轻轻抿在一起,挂着淡淡笑意,给人一副和蔼可亲的感觉。 她看一眼随尾而来的金枝,微微一笑,“可是母亲那里有什么事吗?” 金枝缓缓屈膝行礼,“安侧妃,王妃让奴婢把昨儿个皇上御赐的单子拿来给世子妃,东西都放在库里了,请世子妃的人过去验看。” 安若曦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黎言裳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假意干咳两声,“还拿来给我看做什么,母亲收着便是,我这里又不短缺什么。” 金枝缓缓朝床边走近两步,笑容满面,“世子妃,皇上御赐内宅,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也是咱们王妃的荣耀,王爷跟王妃都很高兴,王妃还一直称赞您为咱们晋王府长了脸,就连王妃都得了皇上的嘉奖。” 站的稍微靠后的安若曦面上变了变,眸中浮上一层薄怒,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吗?出身低贱的世子妃为王府争了脸,成为被人称赞的好媳妇,而自己未入王府就带来一场争端,她想起那些街头流言,眼里的怒意更深了一层。 皇上亲自下旨嘉奖仝氏与自己,这是黎言裳并未料到的,而皇上如此大张旗鼓的在婚宴上赏赐,更让黎言裳觉得此举颇有深意。 黎言裳面色红了红,“母亲抬举我了,这都是母亲教导的,况且我也没做什么,只一心想着能为世子爷为母亲做点什么了。” “世子妃谦虚了。”金枝乐呵呵笑着,指了指单子上某处,“世子妃,旁的东西王妃都替您入库了,只这两家商铺,王妃说请您自行斟酌。” 黎言裳瞟了一眼那单子,只见密密麻麻的一片,却并未看清上头的字,遂转了目光,有气无力的回道,“铺子上的事我一概不知,哪里能自行斟酌,还是交给母亲代为管着吧,只是又要母亲操劳了,还劳烦你回去帮我谢谢母亲,等我病好了,我自亲去母亲那里谢恩。” 金枝面色一缓,心头也舒了舒,此举正中王妃下怀,倒不会令自己为难了,但她仍是故作为难的犹豫了下,才又道,“世子妃,奴婢先行禀告了王妃再来回您。” 黎言裳笑了笑,“有劳姑娘了。” 她怎会不明白仝氏的用意?她以前所有的陪嫁庄子以及铺子都是仝氏代为管理,皇上御赐的铺子定是好的,仝氏岂会拱手相让?此时不过来寻个名正言顺的头目罢了。 目光有意无意瞟向站在一旁的安若曦脸上,但见她嘴角带着一丝讥诮,眸里也闪着一丝怒意。 黎言裳禁不住心中一叹,仝氏这是要坐山观虎斗了。“哇哇哇……”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叫声,似是婴儿在啼哭。 红菱顿时浑身一颤,面色稍显苍白,眸里闪着掩不住的惊惧。 这不过是普通的猫叫声,竟会令她如此害怕,黎言裳奇怪的看她一眼,仔细留意她脸上的每一丝神情变化。 “哇哇哇……”又是一阵尖叫声,比方才更加刺耳,急促促的传进来。 “啊……”红菱低低的呼了一声,嘴角微微抖动着,一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角。 “红姨娘?”黎言裳更觉得奇怪,轻轻的叫了她一声。 红菱猛的一个激灵,脱口而出,“这是什么在叫?”略微提高的声音里带着些惊惧不安。 黎言裳的心思早已转了几转,朝一旁的宝瓶递个眼色,随即皱皱眉回道,“什么声音?红姨娘这是怎么了?” 红菱猛的顿住,那双闪着涟漪水波的眼里蒙上一层迷茫,“世子妃,您什么都没听到吗?” 黎言裳佯装仔细听了听,又皱着眉角摇了摇头,“什么声音?外头静的很。你听到什么了?” 红菱慌乱的摇摇头,但又有些不死心的看着宝瓶,“宝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夜猫叫春,再正常不过的事,宝瓶自是听到了,但她接到世子妃的眼神又听世子妃说没听到,虽不知世子妃何意,但却不会点破,遂冷冷的道,“什么都没听到。” 红菱似乎更加迷惑了,愣愣的呆了呆,正在此时,又是一阵急促的哇哇声,她禁不住身子抖了抖,一双眼瞪得大大的。 “莫非你听到什么声音了?”黎言裳敢断定,这里头一定有鬼。 红菱慌乱的摇着头,再次否认,“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许是外头丫头们在说话。” 她一脸惊慌,面色苍白,再也无心说下去,喃喃的低声道,“夜深了,奴婢不再打扰世子妃休息了。” 说着竟是未等黎言裳答话,径自转身出门去了,门外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声音,“巧玉,死丫头,还不过来扶着,磨磨蹭蹭的。” 黎言裳微微眯了眯眼,略一沉思,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遂朝宝瓶摆了摆手,“明天再去给巧玉送些银子过去,问问她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顺便问问红菱回去后都做了什么事。” 宝瓶点点头应下,外头又传来一阵刺耳的猫叫声,她接着问道,“世子妃,红菱好像很害怕猫叫声,您为什么说什么都没听到呢?” 黎言裳微微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宝瓶不解,却也不多问,又道,“世子妃,不知道哪里来的夜猫,奴婢这就让人赶了出去,省的叫的人睡不着。” 黎言裳忙阻止,吩咐道,“抓住那只猫,先堵了嘴放在柴房里,也别饿死了。我还有大用处。” 宝瓶更觉得世子妃一定是要做什么事了,心头微微颤动,却又夹着些忧心,唤了倚翠进来服侍世子妃睡下,她则偷偷捉那只猫去了。 次日清晨,身着淡红色夹衫粉色长裙的安侧妃出现在晋王府的大道上,白嫩的脸上掩不住的笑意,脸颊上飘着淡淡红晕,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荣光满面,可见与世子爷的相处是多么的融洽受宠,无疑又为晋王府增添了一段佳话。 丫头婆子们更是将安侧妃视若天人,个个都想着巴结一两回。 因着世子妃卧病在床,新嫁娘依着王府规矩先给公婆敬茶,然后再去霓裳院给世子妃请安,她前脚刚到,仝氏跟前的金枝也随着到了。 黎言裳依然是斜身躺在床上,面色略微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安若曦尖细的下巴光洁如玉,小巧的唇瓣犹如娇艳欲滴的花瓣,轻轻抿在一起,挂着淡淡笑意,给人一副和蔼可亲的感觉。 她看一眼随尾而来的金枝,微微一笑,“可是母亲那里有什么事吗?” 金枝缓缓屈膝行礼,“安侧妃,王妃让奴婢把昨儿个皇上御赐的单子拿来给世子妃,东西都放在库里了,请世子妃的人过去验看。” 安若曦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黎言裳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假意干咳两声,“还拿来给我看做什么,母亲收着便是,我这里又不短缺什么。” 金枝缓缓朝床边走近两步,笑容满面,“世子妃,皇上御赐内宅,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也是咱们王妃的荣耀,王爷跟王妃都很高兴,王妃还一直称赞您为咱们晋王府长了脸,就连王妃都得了皇上的嘉奖。” 站的稍微靠后的安若曦面上变了变,眸中浮上一层薄怒,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吗?出身低贱的世子妃为王府争了脸,成为被人称赞的好媳妇,而自己未入王府就带来一场争端,她想起那些街头流言,眼里的怒意更深了一层。 皇上亲自下旨嘉奖仝氏与自己,这是黎言裳并未料到的,而皇上如此大张旗鼓的在婚宴上赏赐,更让黎言裳觉得此举颇有深意。 黎言裳面色红了红,“母亲抬举我了,这都是母亲教导的,况且我也没做什么,只一心想着能为世子爷为母亲做点什么了。” “世子妃谦虚了。”金枝乐呵呵笑着,指了指单子上某处,“世子妃,旁的东西王妃都替您入库了,只这两家商铺,王妃说请您自行斟酌。” 黎言裳瞟了一眼那单子,只见密密麻麻的一片,却并未看清上头的字,遂转了目光,有气无力的回道,“铺子上的事我一概不知,哪里能自行斟酌,还是交给母亲代为管着吧,只是又要母亲操劳了,还劳烦你回去帮我谢谢母亲,等我病好了,我自亲去母亲那里谢恩。” 金枝面色一缓,心头也舒了舒,此举正中王妃下怀,倒不会令自己为难了,但她仍是故作为难的犹豫了下,才又道,“世子妃,奴婢先行禀告了王妃再来回您。” 黎言裳笑了笑,“有劳姑娘了。” 她怎会不明白仝氏的用意?她以前所有的陪嫁庄子以及铺子都是仝氏代为管理,皇上御赐的铺子定是好的,仝氏岂会拱手相让?此时不过来寻个名正言顺的头目罢了。 目光有意无意瞟向站在一旁的安若曦脸上,但见她嘴角带着一丝讥诮,眸里也闪着一丝怒意。 黎言裳禁不住心中一叹,仝氏这是要坐山观虎斗了。 18.第18章 夜半啼哭为那般 从霓裳院回去的安若曦心里一直憋着一股闷气,一进亭湖院的院门就把脚底下的物什踢得劈啪作响,直吓得跟在一旁的安妈妈一边低声喊着,“我的祖宗,您当心着点。”一边示意丫头关上院门。 安若曦怒气冲冲的进屋,一巴掌拍在菱花水印面的方桌上,气的咬牙切齿,“这是要给我难堪呢。哼。” 安妈妈急忙忙的跟上来,在她后背上轻拍了拍,“我的好小姐,您何必动气?王府的情形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您如了意嫁给世子爷,后头又有皇后撑腰,何苦计较这些事?” 安若曦高耸的胸脯一上一下,剧烈的起伏着,“我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表哥本来就该是我的,却还要我屈居人下,现在又要被人欺负着,安妈妈,你说,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安妈妈轻轻的在她背上拍打着,示意一旁的丫头清莹端茶上来,又亲自斟了递上来,“小姐,您如今是晋王府的安侧妃,世子爷又对您宠爱有加,这就是旁人谁都比不上的,难道皇后嘱咐您的话,您都忘了么?逞一时之快,只会坏了大事。” 安若曦一个激灵,满腹怒火也消了不少,从安妈妈手里接过茶盏,放在嘴边吸了一大口,顿觉一股清凉入内,登时清醒了许多。 安妈妈见她面色稍稍平缓下来,这才稍稍心安,接着劝道,“小姐,皇后并未要求您做旁的事,只希望您能抓住世子爷的心,这也是皇后对您的厚爱。她并不想让您为难。” 安若曦一双美目微微眯起来,“姨母的心我自是明白,她一向心疼我,但咱们又怎知晋王爷的心?万一仝贵妃合着仝氏算计了晋王府,晋王爷一旦倒向仝贵妃,那太子表哥的太子之位就岌岌可危了。太子一旦易位,世子爷便不可保,我一样没有好日子过。” 安妈妈起满褶子的眉头皱在一起,精明的眼里射出一道利光,“小姐既知如此,更应该沉得住气,到时方可帮上皇后帮上世子爷。” 安若曦灵光一闪,混沌的大脑便如射入一道阳光,顿时清亮起来,她微微一笑,转过头看看安妈妈,“妈妈,谢谢你提醒我。” 但见小姐顿然醒悟,安妈妈自是开心,小姐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早已将小姐视作亲女儿一般,此时听这一句诚挚的话,顿觉鼻头微酸,心底荡起一股暖意。 宝瓶轻手轻脚推开一条缝,瞟一眼里间,见世子妃斜靠在床头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遂推门进来。 黎言裳知道她方才去了青兰阁,当即问道,“怎么样?” 宝瓶缓步走进来,挨着床边轻声道,“红姨娘昨夜奇怪的很,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自咱们这里出去后,一直紧张兮兮的,一路上都没敢松巧玉的手,回去后也不敢睡觉,让巧玉守了大半夜才睡着了。今天早晨还吩咐巧玉来咱们院里瞧瞧。” 被什么东西吓着了?那一定是猫叫声了。黎言裳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早就怀疑这个红菱心里有鬼,没想到这个鬼居然主动跑上门来了。 她决定把这只鬼揪出来,还枉死的黎言裳一个清白一个公道。 顿了顿宝瓶又道,“世子妃,还有件奇怪的事,今天早晨倚翠在院子里捡到一只吊坠,晶莹剔透甚是珍贵不是咱们院里的,奴婢想着或是红姨娘的,拿去问巧玉,巧玉却说并不是姨娘的,奴婢便又拿了回来。奴婢想着昨晚上只有红姨娘来过,不是她的又是谁的呢?” 黎言裳从她手里接过那只玉坠,翡翠儿吊坠里头镶嵌着一颗玉石,闪着亮光,煞是好看,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她略一沉思,“既没人索要,你便先收起来。” 宝瓶便接过那玉坠,小心的收起来。 黎言裳又道,“宝瓶,你就告诉巧玉,咱们院子里安静的很,什么事都没有,另外放出消息,就说我身体越发虚弱,偶尔还会说些胡话,叫一些孩儿之类的话。” 宝瓶疑惑的看一眼世子妃,心中暗自揣测,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但却又觉得有些迷茫。 黎言裳并不做解释,接着吩咐道,“那只猫给我看好了,这两日不准它出来乱叫,过去两日,晚上把它放出来,让它可着劲的叫,但只许它在咱们霓裳院里叫。” 随后眼神颇为严厉的看了看宝瓶,“可听明白了?” 宝瓶登时醒悟,想通了一些事,心思转了又转,“世子妃,您是说红姨娘害怕的是猫叫声?” 黎言裳冷声笑了笑,“确切的说,是婴儿啼哭声。” 宝瓶脸色变了几变,渐渐变得苍白起来,喃喃的回了声,“世子妃,奴婢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去办。” 黎言裳目里射出两道冷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毁我我必令其痛不欲生。 在这深宅大院里,自保才是最重要的,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黎言裳在床上静躺了两日,病情却不见好转,时不时的开始说起胡话来,顿时整个王府里开始议论纷纷。 “世子妃怕是不行了,听说一直叫着孩儿孩儿的,八成是思儿心切,无心再活了。” “世子妃真是可怜,这才得了皇上嘉奖,没想到竟是个福薄的,唉,可惜了。” 到了后来,流言越传越邪乎,渐渐的在整个王府里都散播开来。 “世子妃只怕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看来回天乏术了。” “霓裳院邪的很,还是少去为妙。” 是夜,尖利的啼哭声从霓裳院传出来,隐隐约约的飘荡在王府上空,更给人心增添了无数惧意,霓裳院里不干净的话传的愈演愈烈。 静武院里,仝氏闭目养神,两根手指抚在额头上,眉角紧紧皱着,宇文恒渊才刚从皇宫里放出来,王府里又不太平了,好端端的竟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王妃。”乔妈妈急匆匆的奔进来,脸色极为不佳。 仝氏猛的睁开眼,直直的看着乔妈妈,希望她不要带来令人忧心的消息。 “王妃,不光是霓裳院里的人,就连挨着霓裳院的丫头们都听到婴儿哭声了,一到半夜就哭起来,别人都吓得不轻,惟独世子妃笑嘻嘻的叫着孩儿。”乔妈妈禁不住打个寒颤,大白日的竟觉得背后阴测测的冷风袭上来,令人惊惧无比。 仝氏吓得心头微颤,捏着帕子在胸口上轻拍了拍,“难道黎氏真的不行了?这是要被那死去的孩子招走了?” 乔妈妈脸色苍白的站着,不敢回答。 仝氏一时乱了心神,询问道,“不如去庙里请个师父来做做法?” 乔妈妈惊惧的睁大眼,忙摇摇头,“王妃,使不得,您难道忘了?王爷最忌讳鬼神之说,就是皇宫内,也是禁止这些的,若被传到宫里,诺王府的事,您忘了吗?” 仝氏猛的一个激灵,当年诺王妃怀疑有人用小人木偶暗害于她,偷请了法师进府做法,最后被皇上寻个借口全家发配到鸟不拉屎的边疆去了,据说诺王妃还没到地方便死在了路上。 乔妈妈定了定神,面色稍微缓了缓,低声道,“王妃不必着慌,世子妃是在威远侯府累病了抬回来的,再加上思儿心切病重不起,至于招魂的事,那孩子与您无关,咱们自不必害怕,倒是那些存了害人之心的,怕是要担惊受怕了。” 仝氏眼前一亮,抬头看着乔妈妈,“你是说?有人会在这件事上动手脚?” 乔妈妈微微点了点头,“奴婢也不确定,横竖咱们也没有旁的法子,不如静观其变。” 仝氏嗯了一声,眼角微斜着笑了笑,心情顿时舒坦开来,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算不到自己头上来的,与其招惹是非,不如静观其变。从霓裳院回去的安若曦心里一直憋着一股闷气,一进亭湖院的院门就把脚底下的物什踢得劈啪作响,直吓得跟在一旁的安妈妈一边低声喊着,“我的祖宗,您当心着点。”一边示意丫头关上院门。 安若曦怒气冲冲的进屋,一巴掌拍在菱花水印面的方桌上,气的咬牙切齿,“这是要给我难堪呢。哼。” 安妈妈急忙忙的跟上来,在她后背上轻拍了拍,“我的好小姐,您何必动气?王府的情形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您如了意嫁给世子爷,后头又有皇后撑腰,何苦计较这些事?” 安若曦高耸的胸脯一上一下,剧烈的起伏着,“我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表哥本来就该是我的,却还要我屈居人下,现在又要被人欺负着,安妈妈,你说,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安妈妈轻轻的在她背上拍打着,示意一旁的丫头清莹端茶上来,又亲自斟了递上来,“小姐,您如今是晋王府的安侧妃,世子爷又对您宠爱有加,这就是旁人谁都比不上的,难道皇后嘱咐您的话,您都忘了么?逞一时之快,只会坏了大事。” 安若曦一个激灵,满腹怒火也消了不少,从安妈妈手里接过茶盏,放在嘴边吸了一大口,顿觉一股清凉入内,登时清醒了许多。 安妈妈见她面色稍稍平缓下来,这才稍稍心安,接着劝道,“小姐,皇后并未要求您做旁的事,只希望您能抓住世子爷的心,这也是皇后对您的厚爱。她并不想让您为难。” 安若曦一双美目微微眯起来,“姨母的心我自是明白,她一向心疼我,但咱们又怎知晋王爷的心?万一仝贵妃合着仝氏算计了晋王府,晋王爷一旦倒向仝贵妃,那太子表哥的太子之位就岌岌可危了。太子一旦易位,世子爷便不可保,我一样没有好日子过。” 安妈妈起满褶子的眉头皱在一起,精明的眼里射出一道利光,“小姐既知如此,更应该沉得住气,到时方可帮上皇后帮上世子爷。” 安若曦灵光一闪,混沌的大脑便如射入一道阳光,顿时清亮起来,她微微一笑,转过头看看安妈妈,“妈妈,谢谢你提醒我。” 但见小姐顿然醒悟,安妈妈自是开心,小姐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早已将小姐视作亲女儿一般,此时听这一句诚挚的话,顿觉鼻头微酸,心底荡起一股暖意。 宝瓶轻手轻脚推开一条缝,瞟一眼里间,见世子妃斜靠在床头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遂推门进来。 黎言裳知道她方才去了青兰阁,当即问道,“怎么样?” 宝瓶缓步走进来,挨着床边轻声道,“红姨娘昨夜奇怪的很,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自咱们这里出去后,一直紧张兮兮的,一路上都没敢松巧玉的手,回去后也不敢睡觉,让巧玉守了大半夜才睡着了。今天早晨还吩咐巧玉来咱们院里瞧瞧。” 被什么东西吓着了?那一定是猫叫声了。黎言裳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早就怀疑这个红菱心里有鬼,没想到这个鬼居然主动跑上门来了。 她决定把这只鬼揪出来,还枉死的黎言裳一个清白一个公道。 顿了顿宝瓶又道,“世子妃,还有件奇怪的事,今天早晨倚翠在院子里捡到一只吊坠,晶莹剔透甚是珍贵不是咱们院里的,奴婢想着或是红姨娘的,拿去问巧玉,巧玉却说并不是姨娘的,奴婢便又拿了回来。奴婢想着昨晚上只有红姨娘来过,不是她的又是谁的呢?” 黎言裳从她手里接过那只玉坠,翡翠儿吊坠里头镶嵌着一颗玉石,闪着亮光,煞是好看,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她略一沉思,“既没人索要,你便先收起来。” 宝瓶便接过那玉坠,小心的收起来。 黎言裳又道,“宝瓶,你就告诉巧玉,咱们院子里安静的很,什么事都没有,另外放出消息,就说我身体越发虚弱,偶尔还会说些胡话,叫一些孩儿之类的话。” 宝瓶疑惑的看一眼世子妃,心中暗自揣测,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但却又觉得有些迷茫。 黎言裳并不做解释,接着吩咐道,“那只猫给我看好了,这两日不准它出来乱叫,过去两日,晚上把它放出来,让它可着劲的叫,但只许它在咱们霓裳院里叫。” 随后眼神颇为严厉的看了看宝瓶,“可听明白了?” 宝瓶登时醒悟,想通了一些事,心思转了又转,“世子妃,您是说红姨娘害怕的是猫叫声?” 黎言裳冷声笑了笑,“确切的说,是婴儿啼哭声。” 宝瓶脸色变了几变,渐渐变得苍白起来,喃喃的回了声,“世子妃,奴婢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去办。” 黎言裳目里射出两道冷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毁我我必令其痛不欲生。 在这深宅大院里,自保才是最重要的,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黎言裳在床上静躺了两日,病情却不见好转,时不时的开始说起胡话来,顿时整个王府里开始议论纷纷。 “世子妃怕是不行了,听说一直叫着孩儿孩儿的,八成是思儿心切,无心再活了。” “世子妃真是可怜,这才得了皇上嘉奖,没想到竟是个福薄的,唉,可惜了。” 到了后来,流言越传越邪乎,渐渐的在整个王府里都散播开来。 “世子妃只怕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看来回天乏术了。” “霓裳院邪的很,还是少去为妙。” 是夜,尖利的啼哭声从霓裳院传出来,隐隐约约的飘荡在王府上空,更给人心增添了无数惧意,霓裳院里不干净的话传的愈演愈烈。 静武院里,仝氏闭目养神,两根手指抚在额头上,眉角紧紧皱着,宇文恒渊才刚从皇宫里放出来,王府里又不太平了,好端端的竟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王妃。”乔妈妈急匆匆的奔进来,脸色极为不佳。 仝氏猛的睁开眼,直直的看着乔妈妈,希望她不要带来令人忧心的消息。 “王妃,不光是霓裳院里的人,就连挨着霓裳院的丫头们都听到婴儿哭声了,一到半夜就哭起来,别人都吓得不轻,惟独世子妃笑嘻嘻的叫着孩儿。”乔妈妈禁不住打个寒颤,大白日的竟觉得背后阴测测的冷风袭上来,令人惊惧无比。 仝氏吓得心头微颤,捏着帕子在胸口上轻拍了拍,“难道黎氏真的不行了?这是要被那死去的孩子招走了?” 乔妈妈脸色苍白的站着,不敢回答。 仝氏一时乱了心神,询问道,“不如去庙里请个师父来做做法?” 乔妈妈惊惧的睁大眼,忙摇摇头,“王妃,使不得,您难道忘了?王爷最忌讳鬼神之说,就是皇宫内,也是禁止这些的,若被传到宫里,诺王府的事,您忘了吗?” 仝氏猛的一个激灵,当年诺王妃怀疑有人用小人木偶暗害于她,偷请了法师进府做法,最后被皇上寻个借口全家发配到鸟不拉屎的边疆去了,据说诺王妃还没到地方便死在了路上。 乔妈妈定了定神,面色稍微缓了缓,低声道,“王妃不必着慌,世子妃是在威远侯府累病了抬回来的,再加上思儿心切病重不起,至于招魂的事,那孩子与您无关,咱们自不必害怕,倒是那些存了害人之心的,怕是要担惊受怕了。” 仝氏眼前一亮,抬头看着乔妈妈,“你是说?有人会在这件事上动手脚?” 乔妈妈微微点了点头,“奴婢也不确定,横竖咱们也没有旁的法子,不如静观其变。” 仝氏嗯了一声,眼角微斜着笑了笑,心情顿时舒坦开来,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算不到自己头上来的,与其招惹是非,不如静观其变。 19.第19章 暗夜惊魂狠心郎 青兰阁里,红菱披散着头发抱被围坐在床头,一双眼稍显呆滞,痴痴的望着床角某处。 “姨娘。”巧玉在旁轻轻叫了声。 红菱吓得一个激灵,猛的回过头,目带凶光,“叫这么大声做什么?你想吓死我啊?” 巧玉吓得慌忙低头认错,“奴婢知错了,请姨娘息怒。” 这几日红姨娘情绪不好,成日里失魂落魄的,脾气更是大的很,巧玉每每都是小心翼翼,还是难逃责骂。 “现在什么时辰了?”烛光下,红菱面色稍显憔悴。 巧玉规规矩矩回答,生怕再出错,“子时了。” 红菱却一下子激动起来,面色涨的通红,忽而又更加苍白起来,“子时?子时了?” 巧玉吓了一跳,慌忙点点头,“子时刚到。” 红菱身子斜斜的歪向身后的大引枕,两手死死的攥着被角,一双眼呆愣愣的望着门口,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巧玉顿时明了,每夜子时,霓裳院里都会传出来婴儿啼哭声,遂大着胆子道,“姨娘,奴婢见您这几日精神不好,似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奴婢倒是有个法子。” 红菱瞪大眼看着她,“什么法子?快说。” 巧玉不敢停留,接着说下去,“我们乡下老家有种说法,碰到不干净的东西,夜里,拿些纸钱去水边祭拜,然后把心里的实话说一说,了了魂魄的心愿,便没事了。” 红菱心里一动,眸里放出两道亮光来,“真的吗?” 巧玉微微蹙眉,“老家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我还亲眼见我娘烧过呢。” 红菱略一沉思,王府哪里有水?有水的地方莫不是水池花池,都是人来人往的,哪里容得她半夜去烧纸祭拜? 陡然间,她想起一处,心里一喜,“巧玉,明天给我弄些纸钱来,不可被人发现。” 巧玉缓缓点头,随后服侍着姨娘睡下,接着便悄悄奔出来青兰阁。 第二日,夜晚的风冰凉如水,斜斜的刮在脸上,生出丝丝寒意。 黎言裳披了件石青起花排穗夹袄,扶着宝瓶的手静悄悄的立在一片假石后,此处乃王府后院荒废的一个小角落,假石一侧是一处大池塘,池水并不算深,素日少有人来,晚上更是寂静。 淡淡月光斜射下来,将假石投在一片黑影里,恰好挡住她们两人的身体。 宝瓶心下紧张,屏住呼吸不敢动一动,一双耳朵仔细的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黎言裳手心冰凉,两只手随意的交握在一起,心底亦是忐忑不安,或许今日便能听到事情真相了。 这果然是一处夜半祭拜的好地方,亏得红菱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她抬头望望天,默默祈祷,黎言裳,但愿你也能听到真相,这样,你死也瞑目了。 两人静立了许久,轮廓稍显模糊的清月已缓缓移至正天中央,淡淡清辉倾泻而下,为这寂静的夜增加了几分清冷。 一阵冷风吹过,黎言裳禁不住打个寒颤,心头亦是微微一颤,只觉得这冷风顺着衣襟侵入心脾,难道今夜白等了? 宝瓶亦是不安,搀着世子妃的手微微抖了抖,压低嗓音劝了一句,“世子妃……” 话未出口,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慌忙住口,两手又是抖了抖,紧紧的搀着世子妃,一颗心也直直的吊到嗓子眼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了。 极低极轻的声音传过来,“快帮我在外头瞧着。” 红菱果然来了。 黎言裳心底暗喜,总算没白费功夫,她缓缓的动了动身子,从石头缝隙里探了探头,望向假石前头的池塘旁。 淡淡月光下,一个窈窕的身影半蹲在池塘旁,将手上挎着的篮子放在地上,从中拿出些物什,擦亮了火折子,亮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越发显得面色苍白。 篮内放着一些轻薄的纸片,红菱一手捏出来挨近火折子点燃了扔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小少爷,不是我要害死你的,你不要来找我,你在阴间无人照应,来找你娘,把你娘带走也好,但是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你可不要来找我。”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烧纸,一明一暗的火光照在她脸上,将她惧怕的神情展现的一览无遗。 她双手合十,接着往下说,“小少爷,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去找真正害死你的人,都是王妃那个老妖婆害死你的,她想偷偷下药害你娘,害死你,我好心好意告诉了世子妃,谁知道世子妃竟然吓得连药都不敢喝,你要找就去找王妃好了,都是她害的你和世子妃。” 黎言裳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黎言裳小产那日,红菱与黎言裳单独说话,难道就是说的王妃要下药的事?但听红菱的话,红菱又觉得不是很明白,到底是仝氏出手还是红菱呢? 仝氏真要害她,红菱是怎么知道的呢?而红菱又怎会这么好心的跑去告诉黎言裳?这之中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你是怎么知道王妃要害世子妃的?”低沉略带怒意的嘶哑声陡然响起,既惊了黎言裳主仆二人,更把正在烧纸的红菱吓个半死。 高大的身影自另一侧黑暗中走出来,赫然是世子爷宇文晔,他冷冷的看着红菱,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面色稍显僵硬。 红菱吓得一个哆嗦,扑通跪在地上,“世子爷,奴婢,奴婢……” 她早已面无血色,方才说的话尽数被世子爷听了去,这无疑给她判了死罪。 她猛的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竭力保持镇定,企图把自己身上的罪责摘除干净,“世子爷,奴婢是碰巧看到一个妈妈在世子妃的饭里下了药,那是一种慢性毒药,时间久了,会让世子妃小产的。” “碰巧?专门去害人的人会让你这么碰巧看到?”宇文晔声音冰冷,已不似往日那么温和。 红菱慌乱的摇着头,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不是巧合,是奴婢专门去看的,是有人,有人告诉奴婢,王妃起了害人的心,所以奴婢才去看看的。” 宇文晔冷哼一声,“那又是谁告诉你的?她又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红菱呆了呆,脸色愈发苍白,低低哭了起来,“许是看奴婢是世子妃跟前伺候过的,好让奴婢去提醒一声世子妃。” “是么?”宇文晔修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投在地面上,犹如凉风般清冷,他声音缓慢低沉,但却足以冻结跪在地上人的心,“你嫉妒世子妃怀有身孕,于是编造谎言,谎称王妃企图下药害世子妃,世子妃惊吓过度,所以才会导致出血,而后又不敢喝药,这才使得未能保住小少爷。原来是你处心积虑害死了小少爷。” 说到最后一句,他已是咬牙切齿。 被人猜中心事,仿若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狐狸,红菱一下子尖叫起来,“世子爷,您误会了,不是这样的,奴婢,奴婢,是为世子妃好。奴婢真的没有骗世子妃。” 宇文晔冷冷的看她一眼,目里闪着道道利光,乌黑的眸子在火光下犹如幽深的井,却看不到井底,“白吴,堵了嘴,溺毙。” 红菱惊恐的瞪大眼,半张着嘴瞪视着宇文晔,直到另一条人影走上来,她才疯了一样的扑上去,死死的抱住宇文晔的腿,“世子爷,世子爷,求您饶了奴婢,真的不是我,是……是……是……” 她一连说了三个是字,却并未说出最后那句完整的话,白吴只在她后背上轻轻一敲,她便身子一歪,扑通摔倒在地上。青兰阁里,红菱披散着头发抱被围坐在床头,一双眼稍显呆滞,痴痴的望着床角某处。 “姨娘。”巧玉在旁轻轻叫了声。 红菱吓得一个激灵,猛的回过头,目带凶光,“叫这么大声做什么?你想吓死我啊?” 巧玉吓得慌忙低头认错,“奴婢知错了,请姨娘息怒。” 这几日红姨娘情绪不好,成日里失魂落魄的,脾气更是大的很,巧玉每每都是小心翼翼,还是难逃责骂。 “现在什么时辰了?”烛光下,红菱面色稍显憔悴。 巧玉规规矩矩回答,生怕再出错,“子时了。” 红菱却一下子激动起来,面色涨的通红,忽而又更加苍白起来,“子时?子时了?” 巧玉吓了一跳,慌忙点点头,“子时刚到。” 红菱身子斜斜的歪向身后的大引枕,两手死死的攥着被角,一双眼呆愣愣的望着门口,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巧玉顿时明了,每夜子时,霓裳院里都会传出来婴儿啼哭声,遂大着胆子道,“姨娘,奴婢见您这几日精神不好,似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奴婢倒是有个法子。” 红菱瞪大眼看着她,“什么法子?快说。” 巧玉不敢停留,接着说下去,“我们乡下老家有种说法,碰到不干净的东西,夜里,拿些纸钱去水边祭拜,然后把心里的实话说一说,了了魂魄的心愿,便没事了。” 红菱心里一动,眸里放出两道亮光来,“真的吗?” 巧玉微微蹙眉,“老家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我还亲眼见我娘烧过呢。” 红菱略一沉思,王府哪里有水?有水的地方莫不是水池花池,都是人来人往的,哪里容得她半夜去烧纸祭拜? 陡然间,她想起一处,心里一喜,“巧玉,明天给我弄些纸钱来,不可被人发现。” 巧玉缓缓点头,随后服侍着姨娘睡下,接着便悄悄奔出来青兰阁。 第二日,夜晚的风冰凉如水,斜斜的刮在脸上,生出丝丝寒意。 黎言裳披了件石青起花排穗夹袄,扶着宝瓶的手静悄悄的立在一片假石后,此处乃王府后院荒废的一个小角落,假石一侧是一处大池塘,池水并不算深,素日少有人来,晚上更是寂静。 淡淡月光斜射下来,将假石投在一片黑影里,恰好挡住她们两人的身体。 宝瓶心下紧张,屏住呼吸不敢动一动,一双耳朵仔细的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黎言裳手心冰凉,两只手随意的交握在一起,心底亦是忐忑不安,或许今日便能听到事情真相了。 这果然是一处夜半祭拜的好地方,亏得红菱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她抬头望望天,默默祈祷,黎言裳,但愿你也能听到真相,这样,你死也瞑目了。 两人静立了许久,轮廓稍显模糊的清月已缓缓移至正天中央,淡淡清辉倾泻而下,为这寂静的夜增加了几分清冷。 一阵冷风吹过,黎言裳禁不住打个寒颤,心头亦是微微一颤,只觉得这冷风顺着衣襟侵入心脾,难道今夜白等了? 宝瓶亦是不安,搀着世子妃的手微微抖了抖,压低嗓音劝了一句,“世子妃……” 话未出口,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慌忙住口,两手又是抖了抖,紧紧的搀着世子妃,一颗心也直直的吊到嗓子眼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了。 极低极轻的声音传过来,“快帮我在外头瞧着。” 红菱果然来了。 黎言裳心底暗喜,总算没白费功夫,她缓缓的动了动身子,从石头缝隙里探了探头,望向假石前头的池塘旁。 淡淡月光下,一个窈窕的身影半蹲在池塘旁,将手上挎着的篮子放在地上,从中拿出些物什,擦亮了火折子,亮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越发显得面色苍白。 篮内放着一些轻薄的纸片,红菱一手捏出来挨近火折子点燃了扔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小少爷,不是我要害死你的,你不要来找我,你在阴间无人照应,来找你娘,把你娘带走也好,但是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你可不要来找我。”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烧纸,一明一暗的火光照在她脸上,将她惧怕的神情展现的一览无遗。 她双手合十,接着往下说,“小少爷,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去找真正害死你的人,都是王妃那个老妖婆害死你的,她想偷偷下药害你娘,害死你,我好心好意告诉了世子妃,谁知道世子妃竟然吓得连药都不敢喝,你要找就去找王妃好了,都是她害的你和世子妃。” 黎言裳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黎言裳小产那日,红菱与黎言裳单独说话,难道就是说的王妃要下药的事?但听红菱的话,红菱又觉得不是很明白,到底是仝氏出手还是红菱呢? 仝氏真要害她,红菱是怎么知道的呢?而红菱又怎会这么好心的跑去告诉黎言裳?这之中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你是怎么知道王妃要害世子妃的?”低沉略带怒意的嘶哑声陡然响起,既惊了黎言裳主仆二人,更把正在烧纸的红菱吓个半死。 高大的身影自另一侧黑暗中走出来,赫然是世子爷宇文晔,他冷冷的看着红菱,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面色稍显僵硬。 红菱吓得一个哆嗦,扑通跪在地上,“世子爷,奴婢,奴婢……” 她早已面无血色,方才说的话尽数被世子爷听了去,这无疑给她判了死罪。 她猛的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竭力保持镇定,企图把自己身上的罪责摘除干净,“世子爷,奴婢是碰巧看到一个妈妈在世子妃的饭里下了药,那是一种慢性毒药,时间久了,会让世子妃小产的。” “碰巧?专门去害人的人会让你这么碰巧看到?”宇文晔声音冰冷,已不似往日那么温和。 红菱慌乱的摇着头,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不是巧合,是奴婢专门去看的,是有人,有人告诉奴婢,王妃起了害人的心,所以奴婢才去看看的。” 宇文晔冷哼一声,“那又是谁告诉你的?她又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红菱呆了呆,脸色愈发苍白,低低哭了起来,“许是看奴婢是世子妃跟前伺候过的,好让奴婢去提醒一声世子妃。” “是么?”宇文晔修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投在地面上,犹如凉风般清冷,他声音缓慢低沉,但却足以冻结跪在地上人的心,“你嫉妒世子妃怀有身孕,于是编造谎言,谎称王妃企图下药害世子妃,世子妃惊吓过度,所以才会导致出血,而后又不敢喝药,这才使得未能保住小少爷。原来是你处心积虑害死了小少爷。” 说到最后一句,他已是咬牙切齿。 被人猜中心事,仿若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狐狸,红菱一下子尖叫起来,“世子爷,您误会了,不是这样的,奴婢,奴婢,是为世子妃好。奴婢真的没有骗世子妃。” 宇文晔冷冷的看她一眼,目里闪着道道利光,乌黑的眸子在火光下犹如幽深的井,却看不到井底,“白吴,堵了嘴,溺毙。” 红菱惊恐的瞪大眼,半张着嘴瞪视着宇文晔,直到另一条人影走上来,她才疯了一样的扑上去,死死的抱住宇文晔的腿,“世子爷,世子爷,求您饶了奴婢,真的不是我,是……是……是……” 她一连说了三个是字,却并未说出最后那句完整的话,白吴只在她后背上轻轻一敲,她便身子一歪,扑通摔倒在地上。 20.第20章 流言蜚语自消亡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黎言裳惊得一身冷汗,动也不敢动一下,只眼睁睁的看着白吴拖着晕倒的红菱,按住她的脑袋死死的摁在水里。 红菱两腿挣扎了几下,两条胳膊也毫无目的的在半空中摇晃了几下,又在水面上扒拉几下,只片刻便见两腿伸直再没了动静。 白吴又按着红菱的脑袋在水里呆了片刻,这才将红菱整个身子都推进水里。 很显然,红菱已被淹死了。 黎言裳只觉得手脚冰凉,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窖,她只是把红菱引过来,逼她说出真相的,却没想到宇文晔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的是宇文晔竟是这般惨烈决绝。 温文尔雅绝对只是他打出的幌子而已。 黎言裳不敢弄出半点动静,唯恐被宇文晔发现,宝瓶更是一手死死的捂住嘴巴,生怕弄出点声响来。 宇文晔目光冰寒的看了看已恢复平静的水面,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白吴紧随其后,两人并未多说一句话。 奇怪的是,外头也没了巧玉的动静。 黎言裳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难道宇文晔把巧玉也灭口了?想起那个胆小懦弱的小丫头,她心里一阵酸疼,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看到的,她只是想弄清楚真相,并不想让谁付出生命代价的。 可是,似乎一切都已经晚了。 两人又在假石后呆了半天,确定外头再无人影,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另一条小道上回了霓裳院。 坐在床上,身上盖了厚被子,黎言裳仍觉得全身冰冷,整个人怎么也回不过神来,满脑子都是红菱被溺毙的情形。 宝瓶心里亦是受了同样的惊吓,身子还微微抖着,说起话来牙齿咯咯作响,“世子妃,世子爷,世子爷……” 黎言裳顿时回过神来,颇为严厉的看着她,“宝瓶,今天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对谁都不能说,不管明天有人说什么,都要装作不知情,明白吗?” 宝瓶重重的点点头,这其中利害她怎会不知?这事本就是世子妃策划的,若查到霓裳院来,世子妃定然难脱干系。 “宝瓶,你上床来睡吧,咱们做个伴。”黎言裳朝里挪了挪身子,脸上苍白的毫无血色。 宝瓶没再像往日那般推脱,她知道世子妃此时最需要有人陪着,而她自己也吓得早已丢了魂魄。 夜越来越深了,主仆二人和衣躺在床上,都大睁着眼,却谁也没说一句话,两颗心都被月夜里那惊人的一幕震碎了。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黎言裳惊得睁开眼,身边已没了宝瓶,知她已早起,昨晚浑浑噩噩,也不知何时睡去的。 她抬手在太阳穴揉了揉,手指冰凉。 “世子妃,您醒了。”宝瓶端着木盆走进来,脸色已不似昨夜那般苍白,眼角却带着几分疲惫。 “世子妃,世子妃,不好了。”倚翠从外头急忙忙的奔进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黎言裳心里咯噔一下,与宝瓶对视一眼,遂问道,“慌里慌张的,出什么事了?” 倚翠面色焦急,因着跑的太快的缘故,胸脯急速的上下起伏着,“世子妃,红姨娘,红姨娘没了。” 黎言裳心知肚明,却也装聋作哑,“什么没了没了的,好好的说话。” 倚翠喘了口气,接着说下去,“昨儿个晚上红姨娘落水淹死了,据说她是去水边给谁烧纸的,不知道怎么就掉下去了,巧玉这会子正哭着呢。” 黎言裳一惊,又看看宝瓶,“巧玉在青兰阁?” 倚翠重重的点了点头,“她主子出了这样的事,她哭的泪人儿一样的,世子妃,王妃正在青兰阁里问事呢,就连世子爷都过去了。” 黎言裳朝她摆摆手,“你也别出去了,就呆在院子里,我这身子也出不去,帮不上忙,咱们就不去添乱了。” 倚翠点了点头,应声出门。 宝瓶慌忙放下木盆,将房门关上,走近床边,低声道,“世子妃,巧玉没事儿。” 黎言裳心里也是一松,这件事与巧玉无关,如果巧玉真出了什么事,她内心也会愧疚一辈子的,但同时她又多了一层担忧,巧玉会不会把自己让她做的事说出去呢? 宝瓶瞧出世子妃心中所想,遂安慰道,“世子妃请放心,巧玉只不过按照常理劝了几句红姨娘,至于要去水边烧纸那是红姨娘自己的意思,巧玉懂得应该怎么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明镜儿似的。” “这几日没事儿你们也少出门,横竖咱们跟青兰阁关系也不好,没必要猫哭耗子假慈悲过去装模作样的,我还是养我的病,那只猫也早点放了出去。”黎言裳小心的吩咐着,力求不忽略每一件小事,以免留下后患。 “奴婢知道怎么做。”宝瓶尽管也在担心,但她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所以越发的小心谨慎起来。 黎言裳长长的吐了口气,顿觉身子虚软,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没了一丝力气。 安若曦前来请安,她也只是虚虚的应付了几句便让其离开。 晌午过后,又有消息传过来,王妃已经查明,红菱是不小心落入水里,自溺身亡,埋了了事。 自此再无旁的事端,王府死了一个侍妾,再平常不过的事,自然无人追究。 再过两日,婴儿啼哭声无人再闻,世子妃的病也日渐好转了,又有人暗自揣测,八成是红姨娘被小少爷招了去,这才使得王府平静,可见红姨娘便是害死小少爷的人。 但这些事大家都只是揣测,没人敢拿出来明说,更没人不要命的四处传播,大家心知肚明,却成了一桩埋在王府深宅里的秘密。 静武院里,仝氏遣退屋里一干下人,只留下乔妈妈与金枝说话。 “乔妈妈,你说这只是个巧合吗?霓裳院传出婴儿啼哭声,红姨娘落水溺死,世子妃病好。”仝氏活了这一把年纪,早已见惯了大宅门里的各种阴谋诡计,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乔妈妈自然也是不信的,摇着头道,“王妃,这事儿蹊跷的很,好像有人在暗中下套,就等着有人入套呢,没想到红菱那丫头这么蠢笨。” 仝氏挑眼看看金枝,“这几天世子妃都在干什么?” 金枝慌忙回道,“我去问过桃菊桃桂了,世子妃病的只剩下一口气了,成日里胡话连篇,红姨娘出事的那个晚上,世子妃连晚饭都没吃便睡下了,中间还叫了倚翠桃菊进去伺候,后来还是宝瓶陪着在房里睡的。” 仝氏眸光微闪,闪着丝丝精明,“奇怪的是,世子爷对这件事一句话都没说,轻易就相信了红菱自己落水溺毙的事,他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一定知道什么事。那天晚上世子爷在做什么?” 金枝回道,“世子爷好像不在府里,白吴陪着出去了。” 仝氏又略一沉思,沉声道,“这件事一定与世子爷脱不了干系,他定然是查出了些什么。黎氏是个蠢笨的,不会使这样的诡计,在这个王府里,只有别人算计她的份,她就没那个聪明的心。” 乔妈妈很是赞同,但金枝心里却涌上一股异样来,她总觉得大病之后的世子妃跟以前不一样了,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仝氏顿了顿,眸中精光闪闪,“派人盯紧了世子爷,另外,安氏的补药也好生盯着,别忘了让世子侧妃服用。” 乔妈妈都一一谨记在心。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黎言裳惊得一身冷汗,动也不敢动一下,只眼睁睁的看着白吴拖着晕倒的红菱,按住她的脑袋死死的摁在水里。 红菱两腿挣扎了几下,两条胳膊也毫无目的的在半空中摇晃了几下,又在水面上扒拉几下,只片刻便见两腿伸直再没了动静。 白吴又按着红菱的脑袋在水里呆了片刻,这才将红菱整个身子都推进水里。 很显然,红菱已被淹死了。 黎言裳只觉得手脚冰凉,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窖,她只是把红菱引过来,逼她说出真相的,却没想到宇文晔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的是宇文晔竟是这般惨烈决绝。 温文尔雅绝对只是他打出的幌子而已。 黎言裳不敢弄出半点动静,唯恐被宇文晔发现,宝瓶更是一手死死的捂住嘴巴,生怕弄出点声响来。 宇文晔目光冰寒的看了看已恢复平静的水面,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白吴紧随其后,两人并未多说一句话。 奇怪的是,外头也没了巧玉的动静。 黎言裳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难道宇文晔把巧玉也灭口了?想起那个胆小懦弱的小丫头,她心里一阵酸疼,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看到的,她只是想弄清楚真相,并不想让谁付出生命代价的。 可是,似乎一切都已经晚了。 两人又在假石后呆了半天,确定外头再无人影,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另一条小道上回了霓裳院。 坐在床上,身上盖了厚被子,黎言裳仍觉得全身冰冷,整个人怎么也回不过神来,满脑子都是红菱被溺毙的情形。 宝瓶心里亦是受了同样的惊吓,身子还微微抖着,说起话来牙齿咯咯作响,“世子妃,世子爷,世子爷……” 黎言裳顿时回过神来,颇为严厉的看着她,“宝瓶,今天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对谁都不能说,不管明天有人说什么,都要装作不知情,明白吗?” 宝瓶重重的点点头,这其中利害她怎会不知?这事本就是世子妃策划的,若查到霓裳院来,世子妃定然难脱干系。 “宝瓶,你上床来睡吧,咱们做个伴。”黎言裳朝里挪了挪身子,脸上苍白的毫无血色。 宝瓶没再像往日那般推脱,她知道世子妃此时最需要有人陪着,而她自己也吓得早已丢了魂魄。 夜越来越深了,主仆二人和衣躺在床上,都大睁着眼,却谁也没说一句话,两颗心都被月夜里那惊人的一幕震碎了。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黎言裳惊得睁开眼,身边已没了宝瓶,知她已早起,昨晚浑浑噩噩,也不知何时睡去的。 她抬手在太阳穴揉了揉,手指冰凉。 “世子妃,您醒了。”宝瓶端着木盆走进来,脸色已不似昨夜那般苍白,眼角却带着几分疲惫。 “世子妃,世子妃,不好了。”倚翠从外头急忙忙的奔进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黎言裳心里咯噔一下,与宝瓶对视一眼,遂问道,“慌里慌张的,出什么事了?” 倚翠面色焦急,因着跑的太快的缘故,胸脯急速的上下起伏着,“世子妃,红姨娘,红姨娘没了。” 黎言裳心知肚明,却也装聋作哑,“什么没了没了的,好好的说话。” 倚翠喘了口气,接着说下去,“昨儿个晚上红姨娘落水淹死了,据说她是去水边给谁烧纸的,不知道怎么就掉下去了,巧玉这会子正哭着呢。” 黎言裳一惊,又看看宝瓶,“巧玉在青兰阁?” 倚翠重重的点了点头,“她主子出了这样的事,她哭的泪人儿一样的,世子妃,王妃正在青兰阁里问事呢,就连世子爷都过去了。” 黎言裳朝她摆摆手,“你也别出去了,就呆在院子里,我这身子也出不去,帮不上忙,咱们就不去添乱了。” 倚翠点了点头,应声出门。 宝瓶慌忙放下木盆,将房门关上,走近床边,低声道,“世子妃,巧玉没事儿。” 黎言裳心里也是一松,这件事与巧玉无关,如果巧玉真出了什么事,她内心也会愧疚一辈子的,但同时她又多了一层担忧,巧玉会不会把自己让她做的事说出去呢? 宝瓶瞧出世子妃心中所想,遂安慰道,“世子妃请放心,巧玉只不过按照常理劝了几句红姨娘,至于要去水边烧纸那是红姨娘自己的意思,巧玉懂得应该怎么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明镜儿似的。” “这几日没事儿你们也少出门,横竖咱们跟青兰阁关系也不好,没必要猫哭耗子假慈悲过去装模作样的,我还是养我的病,那只猫也早点放了出去。”黎言裳小心的吩咐着,力求不忽略每一件小事,以免留下后患。 “奴婢知道怎么做。”宝瓶尽管也在担心,但她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所以越发的小心谨慎起来。 黎言裳长长的吐了口气,顿觉身子虚软,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没了一丝力气。 安若曦前来请安,她也只是虚虚的应付了几句便让其离开。 晌午过后,又有消息传过来,王妃已经查明,红菱是不小心落入水里,自溺身亡,埋了了事。 自此再无旁的事端,王府死了一个侍妾,再平常不过的事,自然无人追究。 再过两日,婴儿啼哭声无人再闻,世子妃的病也日渐好转了,又有人暗自揣测,八成是红姨娘被小少爷招了去,这才使得王府平静,可见红姨娘便是害死小少爷的人。 但这些事大家都只是揣测,没人敢拿出来明说,更没人不要命的四处传播,大家心知肚明,却成了一桩埋在王府深宅里的秘密。 静武院里,仝氏遣退屋里一干下人,只留下乔妈妈与金枝说话。 “乔妈妈,你说这只是个巧合吗?霓裳院传出婴儿啼哭声,红姨娘落水溺死,世子妃病好。”仝氏活了这一把年纪,早已见惯了大宅门里的各种阴谋诡计,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乔妈妈自然也是不信的,摇着头道,“王妃,这事儿蹊跷的很,好像有人在暗中下套,就等着有人入套呢,没想到红菱那丫头这么蠢笨。” 仝氏挑眼看看金枝,“这几天世子妃都在干什么?” 金枝慌忙回道,“我去问过桃菊桃桂了,世子妃病的只剩下一口气了,成日里胡话连篇,红姨娘出事的那个晚上,世子妃连晚饭都没吃便睡下了,中间还叫了倚翠桃菊进去伺候,后来还是宝瓶陪着在房里睡的。” 仝氏眸光微闪,闪着丝丝精明,“奇怪的是,世子爷对这件事一句话都没说,轻易就相信了红菱自己落水溺毙的事,他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一定知道什么事。那天晚上世子爷在做什么?” 金枝回道,“世子爷好像不在府里,白吴陪着出去了。” 仝氏又略一沉思,沉声道,“这件事一定与世子爷脱不了干系,他定然是查出了些什么。黎氏是个蠢笨的,不会使这样的诡计,在这个王府里,只有别人算计她的份,她就没那个聪明的心。” 乔妈妈很是赞同,但金枝心里却涌上一股异样来,她总觉得大病之后的世子妃跟以前不一样了,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仝氏顿了顿,眸中精光闪闪,“派人盯紧了世子爷,另外,安氏的补药也好生盯着,别忘了让世子侧妃服用。” 乔妈妈都一一谨记在心。 21.第21章 静水无波暗里荡 黎言裳终于松了口气,静下心来细想的时候,又觉得红菱话里有话,红菱故意拿话刺激黎言裳,导致她小产,但红菱又说亲眼看到有人下药,而且这还是别人告诉她让她去看的,这是有人故意引红菱入套呢?还是红菱在撒谎? 在这王府里,仝氏的确有要害她的动机,但仝氏跟前的人大多都是跟了她多年的,哪个会傻到出卖自己主子去讨好一个姨娘的? 黎言裳眸光微转,难道是仝氏设好的局,拿红菱当了抢使? 这却是极有可能的。 她凤眉微挑,眸子里闪过一丝浅薄的凉意。 天气渐渐变暖,黎言裳的身体也缓慢的好起来了,自然恢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 仝氏依旧表现的很热情,一把拉住刚要行礼的黎言裳的手,“咱们娘两个,不必行那些个虚礼,瞧你身子好了,这才是好的,让人高兴的事。” 黎言裳仍是屈了屈膝行了礼,嘴上柔声道,“有劳母亲记挂着着,这些日子让您操心了。” 仝氏嗔怪道,“这王府里,我不操心你,还操心谁?也就咱们娘俩能说说知心话。” “母亲可真是偏心,都把我这儿子放脑后去了。”清亮的声音自门外传进来,门帘挑动,接着便走进一位身着宝蓝色夹褂深蓝色长衫的男子,但见他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眉梢微挑,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倒真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不用说,这人定是刚从宫里抄完孝经回来的英平郡王宇文恒渊。 他径直走进来,站在黎言裳跟前,猛的弯下身子,语调真诚,“多谢嫂子解围,若不是嫂子,我这会儿只怕还被困在皇宫里头不知道受什么罪呢。” 黎言裳慌忙屈膝还礼,浅浅一笑,“二弟多礼了,本是一家人,何须说这样见外的话。” 宇文恒渊眉角微挑,狭长的眉毛与仝氏如出一辙,但却比仝氏多了几分阳刚。 仝氏笑看着儿子,插话道,“这些话说得还像模像样,理应谢谢你嫂子,如今你既知外头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就少出去,多看些书才是正事。” 宇文恒渊挑起的眉角皱了皱,似乎有些不满,“母亲,孩儿出了事,那些朋友们都很担心,这一大早就有许多递帖子进来的,我今天还得出门会会他们去。” 一听此话,仝氏气不打一处来,猛用力拍了拍桌面,“你是想气死我还是想怎么着?才刚受了罚,这会子又要出门,你到底是不听话。” 宇文恒渊似乎见惯了仝氏这般模样,并不放在心上,讪笑道,“母亲,呼朋唤友原是男人们的正事,又不是每次都会出现那样的事,再说了,人家顾念着我,我又怎能不感恩人家的情谊?” 仝氏气的嘴唇哆哆嗦嗦,伸手指着宇文恒渊,直直的伸到他鼻尖上,“人家顾念你,人家顾念你,你被召进宫受罚的时候,谁顾念你了?哪个替你说句好话了?你竟然糊涂到这个地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当着黎言裳的面挨骂,宇文恒渊颇觉尴尬,抬眼看了看黎言裳,温声道,“嫂子,您帮我劝劝母亲,我去去就来,不会在外惹事的。” 他们母子的事,黎言裳反被夹在中间了,这两位,劝哪一个都会把另一个得罪,两相权衡下,她当然选择劝阻宇文恒渊,遂软言细语道,“二弟,这几日府里事多,母亲心情不好,身子也不好,你就留在府里陪陪母亲,她自是开心高兴的,到时自会许你出门,何苦非要现在出去惹母亲生气呢?” 宇文恒渊哪里肯听劝?气的跺了跺脚,竟是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出去了。 黎言裳不觉愕然,这样不懂规矩的英平郡王,倒真真让仝氏伤透脑筋了。 仝氏气的额头青筋突出,指着门帘,气急败坏的道,“你看你看,他就是这个样子,简直要气死我了。” 黎言裳慌忙上前,搀着她的胳膊扶她在炕上坐下,又拿了秋香金钱引枕垫在她背后,柔声劝慰,“母亲莫要生气,二弟年轻气盛,难免书生意气,但他心里总归有数的,不会再闹出旁的事来。” 仝氏沉痛的摇了摇头,唤了声金枝,“派几个小厮跟着郡王爷,一旦有什么情况随时回来禀告。” 金枝应了一声忙着下去布置。 乔妈妈从外头走进来,一见王妃气的面色铁青,又想着方才在院门口碰到的英平郡王,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遂缓步上前,“王妃,卫国公夫人来了,正在前厅里候着。” 仝氏皱了皱眉,卫国公夫人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她忙收起一脸怒色,正正神色,“你先去招呼着,我马上就过去。” 黎言裳忙告辞,“母亲有客,那媳妇先行告退了。” 仝氏略一点头,黎言裳便规规矩矩行个礼从房里退出来。 走在王府幽静的小路上,金灿灿的阳光斜射下来,照的全身都暖洋洋的,黎言裳微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顿觉心脾一阵清凉,似乎嗅到一些阳光的味道。 她嘴角微微弯起来,露出一圈洁白的牙,在阳光底下闪着亮光。 一切雨过天晴,尘埃落定,至少现在她的心情很好,仿若经历了腊月冰霜,被阳光照射的豁然开朗。 宝瓶见世子妃心情很好,自己也跟着欢快起来,安静的跟在世子妃身后,面上带着微笑。 “姐姐真是好雅兴,在这儿晒太阳呢。”软酥的声音顿然响起,身穿华服的安若曦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来,站在她身侧的俨然是世子爷宇文晔。 相比于安若曦的华贵,宇文晔的穿着就显得有些不搭调,一件雪白的织锦长袍,腰间很随意的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整个人都显得很随意悠闲,但就是这份悠闲里却也透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黎言裳收起面上轻笑,屈膝朝宇文晔行礼。 安若曦则屈膝向黎言裳行礼,眼角挂着一丝笑意,柔柔软软的瞟向站在一旁的宇文晔。 黎言裳看一眼安若曦,回答她方才的话,“刚去陪母亲说了说话,正好路过此处,见阳光尚好,便稍作停留,不过这会子我也该回去了。” 安若曦淡笑,亲昵的挽了挽宇文晔的手臂,“这儿阳光确实好,世子妃不如再多呆一会,正好也陪着表哥说会儿话,表哥正觉得闷呢。” 表哥二字从她嘴里吐出来,简直百转千回,余音缭绕,直直酥麻人心,仿佛无数的深情都包含在这两个字里。 黎言裳无心纠缠于三人恋的戏码里,仍是淡淡的笑了笑,“世子爷由妹妹这样的玲珑人儿陪着说话,岂会烦闷?有劳妹妹陪着世子爷了。” 说着抬脚就走。黎言裳终于松了口气,静下心来细想的时候,又觉得红菱话里有话,红菱故意拿话刺激黎言裳,导致她小产,但红菱又说亲眼看到有人下药,而且这还是别人告诉她让她去看的,这是有人故意引红菱入套呢?还是红菱在撒谎? 在这王府里,仝氏的确有要害她的动机,但仝氏跟前的人大多都是跟了她多年的,哪个会傻到出卖自己主子去讨好一个姨娘的? 黎言裳眸光微转,难道是仝氏设好的局,拿红菱当了抢使? 这却是极有可能的。 她凤眉微挑,眸子里闪过一丝浅薄的凉意。 天气渐渐变暖,黎言裳的身体也缓慢的好起来了,自然恢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 仝氏依旧表现的很热情,一把拉住刚要行礼的黎言裳的手,“咱们娘两个,不必行那些个虚礼,瞧你身子好了,这才是好的,让人高兴的事。” 黎言裳仍是屈了屈膝行了礼,嘴上柔声道,“有劳母亲记挂着着,这些日子让您操心了。” 仝氏嗔怪道,“这王府里,我不操心你,还操心谁?也就咱们娘俩能说说知心话。” “母亲可真是偏心,都把我这儿子放脑后去了。”清亮的声音自门外传进来,门帘挑动,接着便走进一位身着宝蓝色夹褂深蓝色长衫的男子,但见他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眉梢微挑,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倒真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不用说,这人定是刚从宫里抄完孝经回来的英平郡王宇文恒渊。 他径直走进来,站在黎言裳跟前,猛的弯下身子,语调真诚,“多谢嫂子解围,若不是嫂子,我这会儿只怕还被困在皇宫里头不知道受什么罪呢。” 黎言裳慌忙屈膝还礼,浅浅一笑,“二弟多礼了,本是一家人,何须说这样见外的话。” 宇文恒渊眉角微挑,狭长的眉毛与仝氏如出一辙,但却比仝氏多了几分阳刚。 仝氏笑看着儿子,插话道,“这些话说得还像模像样,理应谢谢你嫂子,如今你既知外头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就少出去,多看些书才是正事。” 宇文恒渊挑起的眉角皱了皱,似乎有些不满,“母亲,孩儿出了事,那些朋友们都很担心,这一大早就有许多递帖子进来的,我今天还得出门会会他们去。” 一听此话,仝氏气不打一处来,猛用力拍了拍桌面,“你是想气死我还是想怎么着?才刚受了罚,这会子又要出门,你到底是不听话。” 宇文恒渊似乎见惯了仝氏这般模样,并不放在心上,讪笑道,“母亲,呼朋唤友原是男人们的正事,又不是每次都会出现那样的事,再说了,人家顾念着我,我又怎能不感恩人家的情谊?” 仝氏气的嘴唇哆哆嗦嗦,伸手指着宇文恒渊,直直的伸到他鼻尖上,“人家顾念你,人家顾念你,你被召进宫受罚的时候,谁顾念你了?哪个替你说句好话了?你竟然糊涂到这个地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当着黎言裳的面挨骂,宇文恒渊颇觉尴尬,抬眼看了看黎言裳,温声道,“嫂子,您帮我劝劝母亲,我去去就来,不会在外惹事的。” 他们母子的事,黎言裳反被夹在中间了,这两位,劝哪一个都会把另一个得罪,两相权衡下,她当然选择劝阻宇文恒渊,遂软言细语道,“二弟,这几日府里事多,母亲心情不好,身子也不好,你就留在府里陪陪母亲,她自是开心高兴的,到时自会许你出门,何苦非要现在出去惹母亲生气呢?” 宇文恒渊哪里肯听劝?气的跺了跺脚,竟是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出去了。 黎言裳不觉愕然,这样不懂规矩的英平郡王,倒真真让仝氏伤透脑筋了。 仝氏气的额头青筋突出,指着门帘,气急败坏的道,“你看你看,他就是这个样子,简直要气死我了。” 黎言裳慌忙上前,搀着她的胳膊扶她在炕上坐下,又拿了秋香金钱引枕垫在她背后,柔声劝慰,“母亲莫要生气,二弟年轻气盛,难免书生意气,但他心里总归有数的,不会再闹出旁的事来。” 仝氏沉痛的摇了摇头,唤了声金枝,“派几个小厮跟着郡王爷,一旦有什么情况随时回来禀告。” 金枝应了一声忙着下去布置。 乔妈妈从外头走进来,一见王妃气的面色铁青,又想着方才在院门口碰到的英平郡王,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遂缓步上前,“王妃,卫国公夫人来了,正在前厅里候着。” 仝氏皱了皱眉,卫国公夫人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她忙收起一脸怒色,正正神色,“你先去招呼着,我马上就过去。” 黎言裳忙告辞,“母亲有客,那媳妇先行告退了。” 仝氏略一点头,黎言裳便规规矩矩行个礼从房里退出来。 走在王府幽静的小路上,金灿灿的阳光斜射下来,照的全身都暖洋洋的,黎言裳微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顿觉心脾一阵清凉,似乎嗅到一些阳光的味道。 她嘴角微微弯起来,露出一圈洁白的牙,在阳光底下闪着亮光。 一切雨过天晴,尘埃落定,至少现在她的心情很好,仿若经历了腊月冰霜,被阳光照射的豁然开朗。 宝瓶见世子妃心情很好,自己也跟着欢快起来,安静的跟在世子妃身后,面上带着微笑。 “姐姐真是好雅兴,在这儿晒太阳呢。”软酥的声音顿然响起,身穿华服的安若曦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来,站在她身侧的俨然是世子爷宇文晔。 相比于安若曦的华贵,宇文晔的穿着就显得有些不搭调,一件雪白的织锦长袍,腰间很随意的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整个人都显得很随意悠闲,但就是这份悠闲里却也透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黎言裳收起面上轻笑,屈膝朝宇文晔行礼。 安若曦则屈膝向黎言裳行礼,眼角挂着一丝笑意,柔柔软软的瞟向站在一旁的宇文晔。 黎言裳看一眼安若曦,回答她方才的话,“刚去陪母亲说了说话,正好路过此处,见阳光尚好,便稍作停留,不过这会子我也该回去了。” 安若曦淡笑,亲昵的挽了挽宇文晔的手臂,“这儿阳光确实好,世子妃不如再多呆一会,正好也陪着表哥说会儿话,表哥正觉得闷呢。” 表哥二字从她嘴里吐出来,简直百转千回,余音缭绕,直直酥麻人心,仿佛无数的深情都包含在这两个字里。 黎言裳无心纠缠于三人恋的戏码里,仍是淡淡的笑了笑,“世子爷由妹妹这样的玲珑人儿陪着说话,岂会烦闷?有劳妹妹陪着世子爷了。” 说着抬脚就走。 22.第22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说过让你走了吗?”一直静默不语的宇文晔突然开口说话。 黎言裳微微一愣,抬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那日晚上发生的事顿时浮现在脑海里,她微微一颤,“世子爷还有何吩咐?” 宇文晔跨前一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将她眼底的惧意收在眼底,“你现在开始怕我了吗?你不是喜欢替我做主各种事吗?” 浓厚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黎言裳惊得稍稍后退一步,慌乱的摇了摇头,“妾身不敢。” 宇文晔冷冷的笑了笑,“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灼灼目光包围着黎言裳,似是要把她揉碎在黑眸里。 站在一旁的安若曦仔细的观察着两人神情,原本还有些担忧宇文晔会对黎言裳旧情复燃,但一瞧见宇文晔眼角的冰冷,登时便宽心了,黎言裳终是再也入不了表哥的眼了。 她的心顿时便欢畅起来。 迎着阳光,黎言裳不敢抬头,却感觉头皮发麻,忽又想起那日从威远侯府回来他亲自抱她回屋的事,面色不由得微微红了起来。 正当她想再次抬头反驳的时候,宇文晔却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回去吧。” 黎言裳这才如释重负,屈屈膝绕过宇文晔的身子,从容镇定的转身走开了,直到走出很远,才又长长的舒了口气。 宝瓶在一侧若有所思,“世子妃,世子爷对您与往日有些不同了呢?” 黎言裳心里噗通一下,“你是说他可能怀疑那晚咱们也在了?” 宝瓶慌忙转头朝四周望望,“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世子爷对您的态度,上次世子爷还亲自抱着您回房呢。” 黎言裳心头微松,面色却微微一红,那日的宇文晔行事确实有些反常,落在旁人眼里,他们倒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世子妃,现在您身子也好了,也该常往世子爷跟前跑跑了,毕竟您才是正牌的世子妃。”宝瓶一边小心翼翼的劝着,一边仔细观察主子的神情。 黎言裳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头,仍在兀自沉思着。 主仆二人缓缓而行,黎言裳只管低着头走路,刚走了几步,宝瓶突然屈膝行礼,“和硕郡主,清铄郡主。” 黎言裳忙抬头,宇文清露与宇文青霜皆已缓缓屈膝,齐齐的叫了声,“大嫂。” 黎言裳微微一笑,抬手虚扶一下,“两位妹妹不必多礼。” 温煦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只见宇文青露一身淡紫色长裙,裙角绣着淡粉色栀子花,肌若凝脂,微挑的眼角带着丝丝笑意,身材纤细,杨柳细腰,真真楚楚动人。 宇文青霞则穿了一件淡蓝色撒花软烟罗裙,墨色的秀发轻轻的挽起来,斜插着一支玉钗,肌肤如雪眉如画,两片红唇微微抿着,说不出的风情。 黎言裳由衷赞叹一句,“两位妹妹真是人间少有的美人儿,看的大嫂都怦然心动了。” 宇文清霞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微一红,轻声道,“让大嫂取笑了,三妹妹才是真真的美人儿,瞧着便让人心动。” 宇文清露似乎有些惊讶,淡淡的看了一眼黎言裳,转了话题,“大嫂的身子全好了?” 黎言裳微笑如春风,“多谢妹妹挂牵,已无大碍了。” 宇文清露稍显冷漠的道,“那就好。”接着便没了下话。 宇文清霞颇觉尴尬,遂朝黎言裳笑了笑,轻声道,“我们就不耽误大嫂了,大嫂快去忙吧,我们再去那边走走。” 黎言裳回之一笑,“妹妹请便。”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转身离去的背影,稍顿片刻,恰巧看到金枝远远的朝两人奔过来,隐约听见说了句,“卫国公夫人……” 黎言裳眉角动了动,若有所悟。 身后的小树林里有响声,宝瓶转过头去,看到一个人影在树后晃了晃,遂低声道,“世子妃,是巧玉。” 黎言裳微微一愣,朝小树林望过去,果见一个身穿翠绿色衣衫的小丫头闪了闪,便道,“你去问问她有什么事没?” 宝瓶点点头,见四下无人,遂走进了小树林,须臾便又走出来,沉声道,“世子妃,她主子死了,现在还守在青兰阁里,想求世子妃帮她一把。” 黎言裳眉角皱了皱,“她想来霓裳院?” 宝瓶摇摇头,“巧玉说除了霓裳院,去哪里都可以。” 黎言裳心头微动,巧玉竟是这样心思慎密的,又是这样的懂事知进退,倒是可以放在身边用一用,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宝瓶,你去告诉她,我会帮她想办法的,她家里有什么事,让她只管说。” 宝瓶嗯了一声,“若不是她家里的情形,她这会子断不会求到您跟前来。” 阳光依旧洒在身上,但黎言裳已感觉不出暖意,只觉得这深宅大院里,冰冷的气息在缓慢的弥散着,将这里所有的人都包围在一层冰冷的隔膜里。 “宝瓶,我身子已大好,这几日想回去看看祖母。” 宝瓶面色一喜,“世子妃,您真的要回去看看老夫人?老夫人一定开心死了。” 黎言裳点点头,在她的印象里,祖母是最真心疼爱她的人,以前的黎言裳不懂得这份亲情,但她却要把这份真情抓在手里,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宝瓶喜极却又忽然恼怒起来,抬手在脸上挥了一巴掌,“瞧奴婢说的,什么死不死的,老夫人一定会长命百岁,还要看着世子妃幸福生活呢。” 黎言裳禁不住扑哧低笑,阴霾的心情瞬间便又豁然开朗起来。 等到了傍晚,黎言裳去仝氏跟前说了回娘家的事,仝氏惊讶之余,竟爽快的一口答应了,又让乔妈妈帮忙准备了一些礼物带回去。 黎言裳主仆二人回到霓裳院,欢天喜地的准备着次日回黎府的事宜。 黎言裳心里有些忐忑,但在宝瓶的细心安慰下,慢慢也放开了,不管怎样,她现在就是黎言裳,那是她的家,她回去看看也是理所应当的。“我说过让你走了吗?”一直静默不语的宇文晔突然开口说话。 黎言裳微微一愣,抬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那日晚上发生的事顿时浮现在脑海里,她微微一颤,“世子爷还有何吩咐?” 宇文晔跨前一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将她眼底的惧意收在眼底,“你现在开始怕我了吗?你不是喜欢替我做主各种事吗?” 浓厚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黎言裳惊得稍稍后退一步,慌乱的摇了摇头,“妾身不敢。” 宇文晔冷冷的笑了笑,“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灼灼目光包围着黎言裳,似是要把她揉碎在黑眸里。 站在一旁的安若曦仔细的观察着两人神情,原本还有些担忧宇文晔会对黎言裳旧情复燃,但一瞧见宇文晔眼角的冰冷,登时便宽心了,黎言裳终是再也入不了表哥的眼了。 她的心顿时便欢畅起来。 迎着阳光,黎言裳不敢抬头,却感觉头皮发麻,忽又想起那日从威远侯府回来他亲自抱她回屋的事,面色不由得微微红了起来。 正当她想再次抬头反驳的时候,宇文晔却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回去吧。” 黎言裳这才如释重负,屈屈膝绕过宇文晔的身子,从容镇定的转身走开了,直到走出很远,才又长长的舒了口气。 宝瓶在一侧若有所思,“世子妃,世子爷对您与往日有些不同了呢?” 黎言裳心里噗通一下,“你是说他可能怀疑那晚咱们也在了?” 宝瓶慌忙转头朝四周望望,“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世子爷对您的态度,上次世子爷还亲自抱着您回房呢。” 黎言裳心头微松,面色却微微一红,那日的宇文晔行事确实有些反常,落在旁人眼里,他们倒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世子妃,现在您身子也好了,也该常往世子爷跟前跑跑了,毕竟您才是正牌的世子妃。”宝瓶一边小心翼翼的劝着,一边仔细观察主子的神情。 黎言裳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头,仍在兀自沉思着。 主仆二人缓缓而行,黎言裳只管低着头走路,刚走了几步,宝瓶突然屈膝行礼,“和硕郡主,清铄郡主。” 黎言裳忙抬头,宇文清露与宇文青霜皆已缓缓屈膝,齐齐的叫了声,“大嫂。” 黎言裳微微一笑,抬手虚扶一下,“两位妹妹不必多礼。” 温煦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只见宇文青露一身淡紫色长裙,裙角绣着淡粉色栀子花,肌若凝脂,微挑的眼角带着丝丝笑意,身材纤细,杨柳细腰,真真楚楚动人。 宇文青霞则穿了一件淡蓝色撒花软烟罗裙,墨色的秀发轻轻的挽起来,斜插着一支玉钗,肌肤如雪眉如画,两片红唇微微抿着,说不出的风情。 黎言裳由衷赞叹一句,“两位妹妹真是人间少有的美人儿,看的大嫂都怦然心动了。” 宇文清霞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微一红,轻声道,“让大嫂取笑了,三妹妹才是真真的美人儿,瞧着便让人心动。” 宇文清露似乎有些惊讶,淡淡的看了一眼黎言裳,转了话题,“大嫂的身子全好了?” 黎言裳微笑如春风,“多谢妹妹挂牵,已无大碍了。” 宇文清露稍显冷漠的道,“那就好。”接着便没了下话。 宇文清霞颇觉尴尬,遂朝黎言裳笑了笑,轻声道,“我们就不耽误大嫂了,大嫂快去忙吧,我们再去那边走走。” 黎言裳回之一笑,“妹妹请便。”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转身离去的背影,稍顿片刻,恰巧看到金枝远远的朝两人奔过来,隐约听见说了句,“卫国公夫人……” 黎言裳眉角动了动,若有所悟。 身后的小树林里有响声,宝瓶转过头去,看到一个人影在树后晃了晃,遂低声道,“世子妃,是巧玉。” 黎言裳微微一愣,朝小树林望过去,果见一个身穿翠绿色衣衫的小丫头闪了闪,便道,“你去问问她有什么事没?” 宝瓶点点头,见四下无人,遂走进了小树林,须臾便又走出来,沉声道,“世子妃,她主子死了,现在还守在青兰阁里,想求世子妃帮她一把。” 黎言裳眉角皱了皱,“她想来霓裳院?” 宝瓶摇摇头,“巧玉说除了霓裳院,去哪里都可以。” 黎言裳心头微动,巧玉竟是这样心思慎密的,又是这样的懂事知进退,倒是可以放在身边用一用,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宝瓶,你去告诉她,我会帮她想办法的,她家里有什么事,让她只管说。” 宝瓶嗯了一声,“若不是她家里的情形,她这会子断不会求到您跟前来。” 阳光依旧洒在身上,但黎言裳已感觉不出暖意,只觉得这深宅大院里,冰冷的气息在缓慢的弥散着,将这里所有的人都包围在一层冰冷的隔膜里。 “宝瓶,我身子已大好,这几日想回去看看祖母。” 宝瓶面色一喜,“世子妃,您真的要回去看看老夫人?老夫人一定开心死了。” 黎言裳点点头,在她的印象里,祖母是最真心疼爱她的人,以前的黎言裳不懂得这份亲情,但她却要把这份真情抓在手里,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宝瓶喜极却又忽然恼怒起来,抬手在脸上挥了一巴掌,“瞧奴婢说的,什么死不死的,老夫人一定会长命百岁,还要看着世子妃幸福生活呢。” 黎言裳禁不住扑哧低笑,阴霾的心情瞬间便又豁然开朗起来。 等到了傍晚,黎言裳去仝氏跟前说了回娘家的事,仝氏惊讶之余,竟爽快的一口答应了,又让乔妈妈帮忙准备了一些礼物带回去。 黎言裳主仆二人回到霓裳院,欢天喜地的准备着次日回黎府的事宜。 黎言裳心里有些忐忑,但在宝瓶的细心安慰下,慢慢也放开了,不管怎样,她现在就是黎言裳,那是她的家,她回去看看也是理所应当的。 23.第23章 奇怪男人奇怪事 黎言裳带着些忐忑不安上床睡觉,脑子里胡思乱想,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到了半夜才朦朦胧胧闭上了眼。 睡梦间,她隐约觉得有人推门进来,自然以为是宝瓶,依旧闭着眼睡觉。 可过了半天,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觉得两道利光射在脸上,令她焦灼不安。 “唉……”低沉沙哑的男声自头顶上传过来,黎言裳吓得心头咯噔一下,迅疾感到有人挨近床边,蹲了下来。 她死死的闭着眼不敢动一动,能这么若无其事进她房间的人,整个王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宇文晔。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而且还是大半夜趁她睡觉的时候过来,难道……? 她一颗心倏地一紧,放在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攥住被角,后背开始冒出冷汗。 “为什么呢?”低低的叹息声,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她全身的汗毛都直竖起来,她真怕自己忍不住会猛然睁开眼。 她突的感到有只手抚上来,在她发梢上轻轻的抚了下,接着又是一阵叹息,“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说呢?明明不是你的错。” 黎言裳心底微微的颤起来,他的声音是那样的低沉又是那样的沉痛,仿佛包含着无数说不尽的爱恨交织,她猛然想起那一日宇文晔刚从外头回来见到她时满眼里的绝望与愤恨,那样的决绝那样的悲痛,是因为爱吗? 因爱生恨,爱极成恨。 忽又听到一声重重的低叹,“都是我不好,我错怪你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害了你。” 稍显粗粝的手指抚在她脸上,轻轻的摩挲着,低低的冷笑声在头顶散开,“只有在你睡着的时候,才是最安静的吧。” 脸上传来一阵暖流,一股异样的感觉缓慢弥散开来,她眉角微微一蹙,心底一紧,慌忙佯装睡梦呓语,缓缓翻了翻身子,将头朝向里面。 背后又传来低低的叹息声,良久,脚步声响起,接着便是轻微的开门声,又过了半天,当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黎言裳蓦地睁开眼,额头上已渗出一层汗来,手心亦是汗水。 她缓缓的转过身,快燃尽的红烛发出微弱的光芒,将屋内的物什照的朦朦胧胧,她望着那扇门,思绪纷乱,再也没了困意。 宇文晔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传言他风流倜傥温文尔雅,只懂得风花雪月郎情妾意,可他明明杀人不眨眼。传言他恨她入骨,巴不得她一死了之,可他却又在夜深时吐露真情。 忽冷忽热,忽柔忽暴。 宇文晔,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黎言裳,你真的了解过这个男人吗?你又是怎样走进了这个男人的心,让他对你一往情深却又爱恨交织的呢? 她忽然很想知道曾经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那些事与她无关,但却让她欲罢不能。 这一夜,她都在凝思中渡过,直到东方天际微微发白,宝瓶端着木盆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才稍稍恢复了清明。 宝瓶撩起绣着芙蓉穿水梅落点点的青红幔帐,待看向黎言裳时,吃了一惊,“世子妃,您昨夜没休息好吗?怎么眼圈儿这样黑?面色也不好看。” 黎言裳缓缓坐起身,淡淡笑了笑,“许久没回家了,我兴奋的睡不着,一想到能见着祖母了,我就开心的合不上眼。” 宝瓶随即释然,嘴角的笑意更浓,“世子妃真是的,您这样黑着眼圈回去,老夫人还不知道有多心疼呢,不过老夫人要是知道您是这么想念她,她定会高兴的合不拢嘴。” “好了,等会儿你给我上上妆,让祖母瞧不出来便是了。快点收拾好,先去给母亲请安,用过饭咱们就赶紧出去,也能多陪祖母说说话儿。”黎言裳说着撩了撩胸前长发,蓦地想起夜里那双温柔抚摸的手,心底微微一荡。 宝瓶这次选了个时下最流行的发髻,又在发间插了几支样式别致的玉钗,将黎言裳的白嫩的脸蛋儿衬得端庄大方。 黎言裳选了件浅粉色束腰的长裙子,深棕色的丝线在裙角勾勒出几朵白玉兰,腰间束着一条浅紫色锦缎带子,越发显得身段窈窕,淡雅间不失华贵。 宝瓶眼里露出一抹惊喜,禁不住赞叹,“世子妃,您真是太漂亮了,平日里您就该妆扮妆扮,世子爷看到您这样,一定会喜欢的。” 黎言裳微微撇撇嘴,她打扮又不是为了给男人看的,她这头一次回娘家,当然得隆重点儿,不然岂不是正应了外头的那些传言? 去给仝氏辞别时,仝氏也是一脸笑意,赞她穿戴的好,又嘱咐了几句别的话,俨然一副心慈目善的好婆婆模样。 半路上又碰到万氏,万氏眉角含笑,带着些惊讶之色,仍是一副热络的样子,“大嫂,替我问老夫人好,有空儿时候也来咱们王府坐坐。” 黎言裳还礼道谢,并不多说,匆匆回了霓裳院,拿了东西,上了软轿,到了二门,换上四角吊着宝带穗子的红帷轿,又过片刻,便出了王府大门。 这是黎言裳第一次出王府的门,心里稍有些雀跃,但她又不能掀开轿帘往外看,只能听着外头偶尔响起的交谈声遐思。 轿子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停了下来,黎言裳微微一愣,这么快就到了? 她张口朝外问道,“宝瓶,到了么?” 轿帘被掀开,墨色的衣角在轿外飞了飞,接着便钻进来一人,正是宇文晔。 黎言裳吃惊的瞪大眼看着他,竟忘了行礼。 轿子本就狭小,再钻进来一人,更显得有些紧窄。 “要我抱起你来?”宇文晔语带揶揄。 黎言裳回过神来,意识到他是说让她挪挪身子,让他一旁坐下,慌忙朝左边坐了坐,留出大半地方给宇文晔。 宇文晔在轿内环视一圈,冷声道,“怎么坐了这么小的轿子,难道王府还配不起一定大轿吗?” 黎言裳这才想起行礼,欠欠身子叫了声,“世子爷。” 心底禁不住腹诽,这轿子只她一人坐,很大很宽敞了,谁想到他半路会跟上来?这会子嫌挤,那也不是她的错。 不过他干嘛上来? 宇文晔挨着她坐下,朝外扬声道,“起轿吧。”黎言裳带着些忐忑不安上床睡觉,脑子里胡思乱想,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到了半夜才朦朦胧胧闭上了眼。 睡梦间,她隐约觉得有人推门进来,自然以为是宝瓶,依旧闭着眼睡觉。 可过了半天,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觉得两道利光射在脸上,令她焦灼不安。 “唉……”低沉沙哑的男声自头顶上传过来,黎言裳吓得心头咯噔一下,迅疾感到有人挨近床边,蹲了下来。 她死死的闭着眼不敢动一动,能这么若无其事进她房间的人,整个王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宇文晔。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而且还是大半夜趁她睡觉的时候过来,难道……? 她一颗心倏地一紧,放在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攥住被角,后背开始冒出冷汗。 “为什么呢?”低低的叹息声,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她全身的汗毛都直竖起来,她真怕自己忍不住会猛然睁开眼。 她突的感到有只手抚上来,在她发梢上轻轻的抚了下,接着又是一阵叹息,“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说呢?明明不是你的错。” 黎言裳心底微微的颤起来,他的声音是那样的低沉又是那样的沉痛,仿佛包含着无数说不尽的爱恨交织,她猛然想起那一日宇文晔刚从外头回来见到她时满眼里的绝望与愤恨,那样的决绝那样的悲痛,是因为爱吗? 因爱生恨,爱极成恨。 忽又听到一声重重的低叹,“都是我不好,我错怪你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害了你。” 稍显粗粝的手指抚在她脸上,轻轻的摩挲着,低低的冷笑声在头顶散开,“只有在你睡着的时候,才是最安静的吧。” 脸上传来一阵暖流,一股异样的感觉缓慢弥散开来,她眉角微微一蹙,心底一紧,慌忙佯装睡梦呓语,缓缓翻了翻身子,将头朝向里面。 背后又传来低低的叹息声,良久,脚步声响起,接着便是轻微的开门声,又过了半天,当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黎言裳蓦地睁开眼,额头上已渗出一层汗来,手心亦是汗水。 她缓缓的转过身,快燃尽的红烛发出微弱的光芒,将屋内的物什照的朦朦胧胧,她望着那扇门,思绪纷乱,再也没了困意。 宇文晔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传言他风流倜傥温文尔雅,只懂得风花雪月郎情妾意,可他明明杀人不眨眼。传言他恨她入骨,巴不得她一死了之,可他却又在夜深时吐露真情。 忽冷忽热,忽柔忽暴。 宇文晔,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黎言裳,你真的了解过这个男人吗?你又是怎样走进了这个男人的心,让他对你一往情深却又爱恨交织的呢? 她忽然很想知道曾经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那些事与她无关,但却让她欲罢不能。 这一夜,她都在凝思中渡过,直到东方天际微微发白,宝瓶端着木盆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才稍稍恢复了清明。 宝瓶撩起绣着芙蓉穿水梅落点点的青红幔帐,待看向黎言裳时,吃了一惊,“世子妃,您昨夜没休息好吗?怎么眼圈儿这样黑?面色也不好看。” 黎言裳缓缓坐起身,淡淡笑了笑,“许久没回家了,我兴奋的睡不着,一想到能见着祖母了,我就开心的合不上眼。” 宝瓶随即释然,嘴角的笑意更浓,“世子妃真是的,您这样黑着眼圈回去,老夫人还不知道有多心疼呢,不过老夫人要是知道您是这么想念她,她定会高兴的合不拢嘴。” “好了,等会儿你给我上上妆,让祖母瞧不出来便是了。快点收拾好,先去给母亲请安,用过饭咱们就赶紧出去,也能多陪祖母说说话儿。”黎言裳说着撩了撩胸前长发,蓦地想起夜里那双温柔抚摸的手,心底微微一荡。 宝瓶这次选了个时下最流行的发髻,又在发间插了几支样式别致的玉钗,将黎言裳的白嫩的脸蛋儿衬得端庄大方。 黎言裳选了件浅粉色束腰的长裙子,深棕色的丝线在裙角勾勒出几朵白玉兰,腰间束着一条浅紫色锦缎带子,越发显得身段窈窕,淡雅间不失华贵。 宝瓶眼里露出一抹惊喜,禁不住赞叹,“世子妃,您真是太漂亮了,平日里您就该妆扮妆扮,世子爷看到您这样,一定会喜欢的。” 黎言裳微微撇撇嘴,她打扮又不是为了给男人看的,她这头一次回娘家,当然得隆重点儿,不然岂不是正应了外头的那些传言? 去给仝氏辞别时,仝氏也是一脸笑意,赞她穿戴的好,又嘱咐了几句别的话,俨然一副心慈目善的好婆婆模样。 半路上又碰到万氏,万氏眉角含笑,带着些惊讶之色,仍是一副热络的样子,“大嫂,替我问老夫人好,有空儿时候也来咱们王府坐坐。” 黎言裳还礼道谢,并不多说,匆匆回了霓裳院,拿了东西,上了软轿,到了二门,换上四角吊着宝带穗子的红帷轿,又过片刻,便出了王府大门。 这是黎言裳第一次出王府的门,心里稍有些雀跃,但她又不能掀开轿帘往外看,只能听着外头偶尔响起的交谈声遐思。 轿子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停了下来,黎言裳微微一愣,这么快就到了? 她张口朝外问道,“宝瓶,到了么?” 轿帘被掀开,墨色的衣角在轿外飞了飞,接着便钻进来一人,正是宇文晔。 黎言裳吃惊的瞪大眼看着他,竟忘了行礼。 轿子本就狭小,再钻进来一人,更显得有些紧窄。 “要我抱起你来?”宇文晔语带揶揄。 黎言裳回过神来,意识到他是说让她挪挪身子,让他一旁坐下,慌忙朝左边坐了坐,留出大半地方给宇文晔。 宇文晔在轿内环视一圈,冷声道,“怎么坐了这么小的轿子,难道王府还配不起一定大轿吗?” 黎言裳这才想起行礼,欠欠身子叫了声,“世子爷。” 心底禁不住腹诽,这轿子只她一人坐,很大很宽敞了,谁想到他半路会跟上来?这会子嫌挤,那也不是她的错。 不过他干嘛上来? 宇文晔挨着她坐下,朝外扬声道,“起轿吧。” 24.第24章 初回娘家真情露 “世子爷,您这是?”黎言裳嘴上说着,目里也递出个疑问的眼神。 宇文晔却若无其事的淡淡道,“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今儿个我陪着你。” 黎言裳随即哑然,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愈发觉得宇文晔难以捉摸,但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亦不需要这种作陪,遂道,“世子爷事务繁忙,妾身自己回去便是了。” 宇文晔冷眉微挑,哼了一声,“我今天没事,正觉得无聊,就当去散心消遣了。” “世子爷……”黎言裳还想再多几句劝他下轿,谁知他竟闷声闷气的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我想去那里便去那里。” 黎言裳登时气结,从来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人,他不是很讨厌她吗?不是恨不得她死吗?偏偏又要跑来招惹她。 不知道他是给自己找气生,还是为了要气她。 的确,他是世子爷,她是他的妻,夫大如山,她只有听命的份。 她脸色低沉,生着闷气不再说话,轿内的气氛陡然间安静的沉闷起来。 黎言裳偏了头紧贴着轿身,正好有一扇很小的窗被厚厚的轿帘严严实实的遮着,轿身偶尔抖动时,会露出一条窄小的缝隙,她便从这条缝隙里朝外张望。 原本默不作声的宇文晔猛的伸过手来,轻轻一撩便把窗帘掀开一条缝,却足以让她看到外面的情形。 她略感惊讶,回过头看他一眼。 他面色依旧冷冷的,沉沉的说了句,“想看就正大光明的看,偷偷摸摸能看到什么。” 黎言裳觉得好气又好笑,她什么时候偷看了?她不过是谨遵大家闺秀的规矩,生怕露出些端倪被人笑话而已。 她转过头来往外望去,看到的空间不是很大,但却将半条街的情形都收在眼里。 街上不乏女子行走,她们并未遮住头脸,看来这是个民风开放的时期,对女子的要求并不是那么苛刻。 盛京繁华,单这半条街便足以可见,街道两旁的店铺个个门前修饰的富丽堂皇,金字招牌更是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来往的行人大多身穿华服,面上洋溢着从容淡定的笑意,街上一片繁荣祥和。 可见这是个平和繁荣的时期,人人安居乐业,富足安康。 黎言裳不禁庆幸并未赶上乱世,若赶上乱世,女人只怕更苦更难生存。 她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宇文晔半眯着黑眸看她,圆润的侧脸上荡起的笑意令他眼神晃了几晃,只瞧了几眼外面的世界,她便高兴的满足的笑了吗? 他竟不知道她亦是如此便可轻易满足的,她脸上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欢快而又随意,不是在讨好也不是在挖苦讽刺,而只是从心底里溢上来的喜悦。 明晃晃的阳光顺着轿帘缝隙射进来,刺的他两眼又眯了眯,再去看身边的女人时,她已正襟危坐,脸上又恢复了淡定。 他禁不住苦笑,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黎言裳亦被那道阳光刺的闭了闭眼,微低头便看到横亘在胸前为她撩着轿帘的的那条胳膊,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 宇文晔瞟她一眼,放下轿帘。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再说话,直到轿子缓缓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宝瓶的带着喜悦的声音,“世子爷,世子妃,到了。” 接着便听到宝瓶惊喜的唤了声,“老夫人。” 黎言裳颇觉奇怪,她回娘家的事并未提前通知黎府,祖母怎会现在就在门口迎着了? 她正疑惑着,轿帘已被撩开,宇文晔率先下轿,站在轿旁,朝她伸过手来。 黎言裳微微一愣,朝宇文晔看了一眼,才抬手扶着他的手踩着木凳下轿,抬头却看见黎府门前站了一片人。 站在最前头的就是老夫人与父亲黎年信,再往后便是继母焦氏,却不见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 大哥黎允去年领命去了江南一带做了县丞,如今自是不在家,旁的却也不见一个,真是奇怪的很。 “裳姐儿……”老夫人浑浊的眼眸陡然清亮起来,哽咽着低低叫了一声。 搀着她胳膊的黎年信马上小声提醒道,“母亲。” 老夫人恍然醒悟,带着黎府众人跪倒在地行礼,“世子爷,世子妃。” 老夫人饱含深情的呼唤触动了黎言裳心底的一根弦,她虽不是本尊,但却真切的感受到那一声呼唤里带着的许多真情。 她鼻头一酸,急急的奔上前,亲自扶了老夫人站起来,哽咽着叫了声,“祖母。” 老夫人颤抖着扶住她的胳膊,再也忍不住,满眼的泪水不断的落下来,“裳姐儿,我的裳姐儿,你终于回来了。” 黎言裳泪眼模糊,扑在老夫人怀里低低呜咽起来,万千的话语都化作满腔的泪水决堤而出。 “母亲,裳姐儿好不容易回来一回,您应该高兴才对,您这一哭,裳姐儿岂不是更伤心了?”站起身的黎年信轻声劝慰着,朝站在后头的焦氏递个眼色。 焦氏立时趋步上前,温声道,“母亲,世子妃还没进门,世子爷还在门口站着呢,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老夫人猛然惊觉,忙揽了揽怀里的黎言裳,目光转向宇文晔,躬身道,“让世子爷见笑了,慢待世子爷,还请世子爷饶恕。” 宇文晔在黎言裳身上扫了扫,不冷不热的道,“祖母不必多礼。” 黎年信适时插话,“请世子爷与世子妃进府到正厅叙话。” 老夫人握着黎言裳的手一直微微颤抖着,牵着她往里走,嘴唇微微蠕动着,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进了府门,黎言裳稍微打量几下,黎府不过普通官员的府邸,并无稀奇之处。 “祖母……”黎言裳眼眸微红,低低叫了声,“您还好么?” 老夫人点头,泪水再次涌出来,紧捏着黎言裳的手,“裳姐儿,我好得很,今儿个世子爷派人来说你今天要回府,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竟是真的,裳姐儿,裳姐儿,你过得好么?” 这话才一出口,她眼里的泪珠子更是一串连着一串,不禁有些自责起来,孙女儿在王府过的什么日子,她怎会不知?况且又刚刚小产,怎么会过得好? 这话她原不该问的,裳姐儿过得一定不好,所以自出嫁后,一直都不肯回府,怕是过得不如意。“世子爷,您这是?”黎言裳嘴上说着,目里也递出个疑问的眼神。 宇文晔却若无其事的淡淡道,“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今儿个我陪着你。” 黎言裳随即哑然,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愈发觉得宇文晔难以捉摸,但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亦不需要这种作陪,遂道,“世子爷事务繁忙,妾身自己回去便是了。” 宇文晔冷眉微挑,哼了一声,“我今天没事,正觉得无聊,就当去散心消遣了。” “世子爷……”黎言裳还想再多几句劝他下轿,谁知他竟闷声闷气的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我想去那里便去那里。” 黎言裳登时气结,从来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人,他不是很讨厌她吗?不是恨不得她死吗?偏偏又要跑来招惹她。 不知道他是给自己找气生,还是为了要气她。 的确,他是世子爷,她是他的妻,夫大如山,她只有听命的份。 她脸色低沉,生着闷气不再说话,轿内的气氛陡然间安静的沉闷起来。 黎言裳偏了头紧贴着轿身,正好有一扇很小的窗被厚厚的轿帘严严实实的遮着,轿身偶尔抖动时,会露出一条窄小的缝隙,她便从这条缝隙里朝外张望。 原本默不作声的宇文晔猛的伸过手来,轻轻一撩便把窗帘掀开一条缝,却足以让她看到外面的情形。 她略感惊讶,回过头看他一眼。 他面色依旧冷冷的,沉沉的说了句,“想看就正大光明的看,偷偷摸摸能看到什么。” 黎言裳觉得好气又好笑,她什么时候偷看了?她不过是谨遵大家闺秀的规矩,生怕露出些端倪被人笑话而已。 她转过头来往外望去,看到的空间不是很大,但却将半条街的情形都收在眼里。 街上不乏女子行走,她们并未遮住头脸,看来这是个民风开放的时期,对女子的要求并不是那么苛刻。 盛京繁华,单这半条街便足以可见,街道两旁的店铺个个门前修饰的富丽堂皇,金字招牌更是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来往的行人大多身穿华服,面上洋溢着从容淡定的笑意,街上一片繁荣祥和。 可见这是个平和繁荣的时期,人人安居乐业,富足安康。 黎言裳不禁庆幸并未赶上乱世,若赶上乱世,女人只怕更苦更难生存。 她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宇文晔半眯着黑眸看她,圆润的侧脸上荡起的笑意令他眼神晃了几晃,只瞧了几眼外面的世界,她便高兴的满足的笑了吗? 他竟不知道她亦是如此便可轻易满足的,她脸上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欢快而又随意,不是在讨好也不是在挖苦讽刺,而只是从心底里溢上来的喜悦。 明晃晃的阳光顺着轿帘缝隙射进来,刺的他两眼又眯了眯,再去看身边的女人时,她已正襟危坐,脸上又恢复了淡定。 他禁不住苦笑,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黎言裳亦被那道阳光刺的闭了闭眼,微低头便看到横亘在胸前为她撩着轿帘的的那条胳膊,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 宇文晔瞟她一眼,放下轿帘。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再说话,直到轿子缓缓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宝瓶的带着喜悦的声音,“世子爷,世子妃,到了。” 接着便听到宝瓶惊喜的唤了声,“老夫人。” 黎言裳颇觉奇怪,她回娘家的事并未提前通知黎府,祖母怎会现在就在门口迎着了? 她正疑惑着,轿帘已被撩开,宇文晔率先下轿,站在轿旁,朝她伸过手来。 黎言裳微微一愣,朝宇文晔看了一眼,才抬手扶着他的手踩着木凳下轿,抬头却看见黎府门前站了一片人。 站在最前头的就是老夫人与父亲黎年信,再往后便是继母焦氏,却不见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 大哥黎允去年领命去了江南一带做了县丞,如今自是不在家,旁的却也不见一个,真是奇怪的很。 “裳姐儿……”老夫人浑浊的眼眸陡然清亮起来,哽咽着低低叫了一声。 搀着她胳膊的黎年信马上小声提醒道,“母亲。” 老夫人恍然醒悟,带着黎府众人跪倒在地行礼,“世子爷,世子妃。” 老夫人饱含深情的呼唤触动了黎言裳心底的一根弦,她虽不是本尊,但却真切的感受到那一声呼唤里带着的许多真情。 她鼻头一酸,急急的奔上前,亲自扶了老夫人站起来,哽咽着叫了声,“祖母。” 老夫人颤抖着扶住她的胳膊,再也忍不住,满眼的泪水不断的落下来,“裳姐儿,我的裳姐儿,你终于回来了。” 黎言裳泪眼模糊,扑在老夫人怀里低低呜咽起来,万千的话语都化作满腔的泪水决堤而出。 “母亲,裳姐儿好不容易回来一回,您应该高兴才对,您这一哭,裳姐儿岂不是更伤心了?”站起身的黎年信轻声劝慰着,朝站在后头的焦氏递个眼色。 焦氏立时趋步上前,温声道,“母亲,世子妃还没进门,世子爷还在门口站着呢,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老夫人猛然惊觉,忙揽了揽怀里的黎言裳,目光转向宇文晔,躬身道,“让世子爷见笑了,慢待世子爷,还请世子爷饶恕。” 宇文晔在黎言裳身上扫了扫,不冷不热的道,“祖母不必多礼。” 黎年信适时插话,“请世子爷与世子妃进府到正厅叙话。” 老夫人握着黎言裳的手一直微微颤抖着,牵着她往里走,嘴唇微微蠕动着,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进了府门,黎言裳稍微打量几下,黎府不过普通官员的府邸,并无稀奇之处。 “祖母……”黎言裳眼眸微红,低低叫了声,“您还好么?” 老夫人点头,泪水再次涌出来,紧捏着黎言裳的手,“裳姐儿,我好得很,今儿个世子爷派人来说你今天要回府,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竟是真的,裳姐儿,裳姐儿,你过得好么?” 这话才一出口,她眼里的泪珠子更是一串连着一串,不禁有些自责起来,孙女儿在王府过的什么日子,她怎会不知?况且又刚刚小产,怎么会过得好? 这话她原不该问的,裳姐儿过得一定不好,所以自出嫁后,一直都不肯回府,怕是过得不如意。 25.第25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母亲,您瞧您,又哭起来了,让世子爷瞧见,还以为您是挂着裳姐儿在王府过的不好呢。”焦氏微微蹙眉,目光望向走在前头的宇文晔。 老夫人侧目看她,面上露出一抹不喜,但她却并未多说,毕竟孙女儿已嫁做人妇,她在婆家的生活不是她所能干涉的。 进了正厅,各自叙了些场面上的话,宇文晔便对黎言裳开口道,“你多日未回来,祖母一定挂牵的很,有很多话要同你说,你陪祖母说说话去吧,我在这里陪岳父说几句话。” 老夫人感激的看他一眼,当即起身行礼,“多谢世子爷体谅。”牵着黎言裳的手出了正厅门,七拐八拐回了自她的卧房。 才刚坐下,老夫人的眼圈又微微红起来,但她却竭力抑住不断涌上来的悲伤,抽了抽鼻子,仔仔细细的在黎言裳脸上扫了一圈,这才道,“裳姐儿,你的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我早就想派人去瞧瞧你,可你曾经捎话回来,不让咱们去王府,祖母也只好不断的派人打听你的消息,都是些不三不四的话,裳姐儿,可叫祖母担心死了。裳姐儿,我不相信你会做出那样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些蹊跷,你说来让祖母听听。” 这一份信任难能可贵,黎言裳鼻头微酸,眼圈儿微微一红,随即站起身跪在地上,“祖母,都是我不好,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看您,祖母,让您为我挂心了,真枉费您这么多年对我的疼爱。” 说着又是泪如雨下。 老夫人终于也忍不住了,泪水挂在脸上,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裳姐儿,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快起来,起来说话。” 黎言裳缓缓站起身,紧挨着老夫人坐下,“祖母,以后有时间我会多来看望您的。” 老夫人缓缓摇了摇头,“裳姐儿,如今你是晋王府的世子妃,行事理应遵照王府规矩,王妃是你的婆婆,你理应敬着她顾着她才是,祖母这里你不用担心。” 黎言裳吸吸鼻子,面上露出一抹苦色,“祖母,王妃与世子爷终究隔了一层,只怕孙女儿当她是婆婆,她却不当我是媳妇。” 老夫人面色一喜,郑重的看了看黎言裳,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裳姐儿,你终于想通了?” 黎言裳顿然明白,老夫人自是也知道她在王府做的那些事,苦于无处教导,这会子听她主动讲出来,才露出些心安来。 随即便将小产的整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老夫人,只把红菱被宇文晔溺毙的事瞒了起来。 老夫人骇的面色苍白,直气的拍着床面,“那个该死的丫头,早知她歹毒至此,我怎么也不会许她做你的陪嫁,都是祖母害了你。” 黎言裳慌忙安慰,“祖母,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即使没有她,或许还有别的人,都是一样的。” 老夫人微微颤了颤,竭力镇定下来,捏了捏她的手,“江妈妈去庄子上时,回来看过我,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最担心的是王妃,可你……始终不明白她的苦心,祖母想要帮你,亦是有心无力。” 黎言裳反手握住老夫人苍老的手,轻轻的摩挲着,语气真挚,“祖母,都怪我不好,是我辜负了您和江妈妈对我的期望,是我让你们失望了。” 老夫人泪眼朦胧,“裳姐儿,你现在明白还不晚。虽然你以前做了错事,但你不是帮了世子爷的大忙么?因为晋王府争了光,就单凭这一点,王妃便不敢对你怎样。” 顿了顿,老夫人才又道,“我只担心,世子爷对你……” 她目里露出两道精光,落在黎言裳脸上,似是要看透她的心。 黎言裳明白老夫人所指,眉角微蹙了蹙,实话实说,“祖母,世子爷,我亦看不透。” 老夫人叹了口气,怜爱的看了她一眼,“傻孩子,没有哪个女人能把男人看透的,如果你真把他看透了,他反而厌恶你不敢靠近你。你只需明白世子爷才是你的天是你的依靠,凡事都要以他的利益为先。如果你抓不住他的心,那就抓住他的情,如果你抓不住他的情,那就抓住他对你的尊重,如果你连他的尊重都抓不住,那就把自己藏起来,顺着他的意,让他看不透你的想法。” 黎言裳略一沉思,顿觉老夫人说的特别在理,不禁佩服起老夫人的老辣来,更庆幸自己回来这一趟是回对了。 “祖母,我想把江妈妈调回来,您可有好的主意?” 老夫人微微一笑,“裳姐儿,你早就该把江妈妈找回了。你何不直接求了世子爷去?他今日既能陪你回府,可见并不如外界传言的对你恨之入骨厌恶至极。他对你到底是有感情的。” 黎言裳微微一愣,去求宇文晔办事?他会帮她吗? 他本已从她的生命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最近却又频频出现,真的是因为他对黎言裳还有感情吗? “裳姐儿,多想想他对你的好,如果他不是真心对你,怎会为你求了皇上?单凭世子爷对你的厚爱,便是那些女人比不上的。”对于这桩高攀的婚事,老夫人原本是极其反对的,但当圣旨下来的时候,她便无话可说,一来圣旨不可违抗,二来,她觉得这是宇文晔对孙女儿的一片真心。 黎言裳心下微动,老夫人这是在侧面告诉她她非但不比旁人低,还因着宇文晔的独爱高人一等才是,她不应该有自卑的心理,老夫人不明说,是怕伤了她的自尊心。 她微微一笑,“祖母,孙女明白了。” 老夫人立时便眉开眼笑,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心肝宝贝心尖儿的叫个不停。 祖孙两人说了一阵子体己话,老夫人忽然将贴身侍婢罗妈妈叫进来,“你去把那几个养身子的方子拿过来交给宝瓶,让她回去后照着方子上写的给裳姐儿补身子。” 黎言裳又说了些高兴的事,直逗得老夫人开怀大笑,再过了一会儿,老夫人便拍着她的手轻声道,“裳姐儿,世子爷还在等着,咱们也不能只顾着自己说话冷落了世子爷,你快过去瞧瞧去吧。” 其实她更愿意呆在这里与老夫人话家常,但心里也明白,老夫人是对的,遂起身向老夫人告辞,“祖母,横竖我们吃完午饭才回去,您先歇一会子,等会儿我再过来陪您说话。” 老夫人眉眼含笑,又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快去吧。”“母亲,您瞧您,又哭起来了,让世子爷瞧见,还以为您是挂着裳姐儿在王府过的不好呢。”焦氏微微蹙眉,目光望向走在前头的宇文晔。 老夫人侧目看她,面上露出一抹不喜,但她却并未多说,毕竟孙女儿已嫁做人妇,她在婆家的生活不是她所能干涉的。 进了正厅,各自叙了些场面上的话,宇文晔便对黎言裳开口道,“你多日未回来,祖母一定挂牵的很,有很多话要同你说,你陪祖母说说话去吧,我在这里陪岳父说几句话。” 老夫人感激的看他一眼,当即起身行礼,“多谢世子爷体谅。”牵着黎言裳的手出了正厅门,七拐八拐回了自她的卧房。 才刚坐下,老夫人的眼圈又微微红起来,但她却竭力抑住不断涌上来的悲伤,抽了抽鼻子,仔仔细细的在黎言裳脸上扫了一圈,这才道,“裳姐儿,你的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我早就想派人去瞧瞧你,可你曾经捎话回来,不让咱们去王府,祖母也只好不断的派人打听你的消息,都是些不三不四的话,裳姐儿,可叫祖母担心死了。裳姐儿,我不相信你会做出那样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些蹊跷,你说来让祖母听听。” 这一份信任难能可贵,黎言裳鼻头微酸,眼圈儿微微一红,随即站起身跪在地上,“祖母,都是我不好,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看您,祖母,让您为我挂心了,真枉费您这么多年对我的疼爱。” 说着又是泪如雨下。 老夫人终于也忍不住了,泪水挂在脸上,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裳姐儿,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快起来,起来说话。” 黎言裳缓缓站起身,紧挨着老夫人坐下,“祖母,以后有时间我会多来看望您的。” 老夫人缓缓摇了摇头,“裳姐儿,如今你是晋王府的世子妃,行事理应遵照王府规矩,王妃是你的婆婆,你理应敬着她顾着她才是,祖母这里你不用担心。” 黎言裳吸吸鼻子,面上露出一抹苦色,“祖母,王妃与世子爷终究隔了一层,只怕孙女儿当她是婆婆,她却不当我是媳妇。” 老夫人面色一喜,郑重的看了看黎言裳,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裳姐儿,你终于想通了?” 黎言裳顿然明白,老夫人自是也知道她在王府做的那些事,苦于无处教导,这会子听她主动讲出来,才露出些心安来。 随即便将小产的整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老夫人,只把红菱被宇文晔溺毙的事瞒了起来。 老夫人骇的面色苍白,直气的拍着床面,“那个该死的丫头,早知她歹毒至此,我怎么也不会许她做你的陪嫁,都是祖母害了你。” 黎言裳慌忙安慰,“祖母,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即使没有她,或许还有别的人,都是一样的。” 老夫人微微颤了颤,竭力镇定下来,捏了捏她的手,“江妈妈去庄子上时,回来看过我,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最担心的是王妃,可你……始终不明白她的苦心,祖母想要帮你,亦是有心无力。” 黎言裳反手握住老夫人苍老的手,轻轻的摩挲着,语气真挚,“祖母,都怪我不好,是我辜负了您和江妈妈对我的期望,是我让你们失望了。” 老夫人泪眼朦胧,“裳姐儿,你现在明白还不晚。虽然你以前做了错事,但你不是帮了世子爷的大忙么?因为晋王府争了光,就单凭这一点,王妃便不敢对你怎样。” 顿了顿,老夫人才又道,“我只担心,世子爷对你……” 她目里露出两道精光,落在黎言裳脸上,似是要看透她的心。 黎言裳明白老夫人所指,眉角微蹙了蹙,实话实说,“祖母,世子爷,我亦看不透。” 老夫人叹了口气,怜爱的看了她一眼,“傻孩子,没有哪个女人能把男人看透的,如果你真把他看透了,他反而厌恶你不敢靠近你。你只需明白世子爷才是你的天是你的依靠,凡事都要以他的利益为先。如果你抓不住他的心,那就抓住他的情,如果你抓不住他的情,那就抓住他对你的尊重,如果你连他的尊重都抓不住,那就把自己藏起来,顺着他的意,让他看不透你的想法。” 黎言裳略一沉思,顿觉老夫人说的特别在理,不禁佩服起老夫人的老辣来,更庆幸自己回来这一趟是回对了。 “祖母,我想把江妈妈调回来,您可有好的主意?” 老夫人微微一笑,“裳姐儿,你早就该把江妈妈找回了。你何不直接求了世子爷去?他今日既能陪你回府,可见并不如外界传言的对你恨之入骨厌恶至极。他对你到底是有感情的。” 黎言裳微微一愣,去求宇文晔办事?他会帮她吗? 他本已从她的生命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最近却又频频出现,真的是因为他对黎言裳还有感情吗? “裳姐儿,多想想他对你的好,如果他不是真心对你,怎会为你求了皇上?单凭世子爷对你的厚爱,便是那些女人比不上的。”对于这桩高攀的婚事,老夫人原本是极其反对的,但当圣旨下来的时候,她便无话可说,一来圣旨不可违抗,二来,她觉得这是宇文晔对孙女儿的一片真心。 黎言裳心下微动,老夫人这是在侧面告诉她她非但不比旁人低,还因着宇文晔的独爱高人一等才是,她不应该有自卑的心理,老夫人不明说,是怕伤了她的自尊心。 她微微一笑,“祖母,孙女明白了。” 老夫人立时便眉开眼笑,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心肝宝贝心尖儿的叫个不停。 祖孙两人说了一阵子体己话,老夫人忽然将贴身侍婢罗妈妈叫进来,“你去把那几个养身子的方子拿过来交给宝瓶,让她回去后照着方子上写的给裳姐儿补身子。” 黎言裳又说了些高兴的事,直逗得老夫人开怀大笑,再过了一会儿,老夫人便拍着她的手轻声道,“裳姐儿,世子爷还在等着,咱们也不能只顾着自己说话冷落了世子爷,你快过去瞧瞧去吧。” 其实她更愿意呆在这里与老夫人话家常,但心里也明白,老夫人是对的,遂起身向老夫人告辞,“祖母,横竖我们吃完午饭才回去,您先歇一会子,等会儿我再过来陪您说话。” 老夫人眉眼含笑,又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快去吧。” 26.第26章 险恶用心自思量 出了门,焦氏正在门口不远处候着,见她出来慌忙迎上来,喃喃道,“世子妃……” 黎言裳淡淡的看她一眼,仅存的记忆里,继母焦氏不但对她不好,还撺掇着黎年信冷落女儿,可以说在黎府的不如意,全都拜这位继母所赐。 如今她已贵为世子妃,往日的苦累她也未能亲身体会,所以她并不想与焦氏搞得太僵,遂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母亲还叫我裳姐儿便是。” 焦氏面上一喜,答应着点了点头,叫了声,“裳姐儿。” 黎言裳淡淡的笑笑。 焦氏急急的又接着说下去,“你二妹妹听说你回来了,也是高兴的不得了,但她前几日染了风寒,我怕过了病气给你,被我压着才算给摁下了,要不这会子早就来陪你说话了。” “二妹妹既是病了,理应好好的养身体。”黎言裳依旧说的不冷不热,又道,“母亲若没旁的事,我便先去前头了,世子爷还在等着。” 焦氏似是愣了愣,又想多说点什么,但见黎言裳一直冷淡淡的,遂笑盈盈道,“裳姐儿快去吧,我正好有事要同你祖母说。” 黎言裳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出了院子走出没多远,宝瓶便愤愤不平起来,“世子妃,您又何必跟夫人客气?当年她怎么对您的?这会子还好意思来巴结您。若不是老夫人,您只怕都被她欺负死了。” 黎言裳却面色平静,“得饶人处且饶人,她既不再犯我,我也没必要再与她计较,好歹的让祖母过几年平静日子。” 宝瓶暗暗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世子妃如今已远离黎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她想起世子妃曾经受过的委屈,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又走过两个拱形洞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宽敞的花园,院子里有一些花已经开了小小的花朵儿,春风情绪徐来,荡起丝丝清香,吸进鼻内,顿觉心脾皆爽。 黎府虽小,但也有几分雅致。 黎言裳抬缓步走上前,贪婪的吸吮着点点清香,目里洋溢着丝丝欢快。 一抹扎眼的桃红陡然从眼前闪过,她微微一愣,待仔细看过去,却发现那是正个正在花园一侧踟蹰的小人儿。 黎言裳绕过花圃,朝前走了几步,倏然看清了她的的脸。 宝瓶也在一旁惊诧道,“二小姐?” 正是焦氏的亲生女黎言梦。 黎言梦抬眸看到黎言裳,蓦地一怔,似是没想到会在此处遇上,呆了呆才屈步上前,低低的叫了声,“姐姐。” 黎言裳上下打量她,桃红色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金针牡丹,胸前淡黄色锦缎裹胸,清风吹过,犹如杨柳婆娑般婀娜多姿。 洁白光滑的肌肤更令她显得皓腕明眸,一双凤眼含着点点春情,眼角噙着丝丝慌张,更为她增添了几多羞涩娇柔。 如此佳人,桃腮面红,竟是染了风寒生病的人儿? 黎言裳微微一笑,“二妹妹好雅兴,在此独自赏花。” 黎言梦面上讪讪的,很有些不自在,“我本要去祖母那里陪姐姐说说话,又怕扰了祖母,姐姐,正在犹豫要不要去见姐姐呢。” 黎言裳哦了一声,眸里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亮光,“方才母亲说妹妹染了风寒,正在房里歇着,姐姐本想去看看妹妹,没想到却在这里碰着了。妹妹,你的身子不要紧吧?” 黎言裳低低的啊了一声,红唇半张,一张脸也憋得通红,顿了顿才硬着头皮道,“本就快好了,母亲却不放心,怕我过了病气给姐姐,姐姐不必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黎言裳呵呵笑了笑,“妹妹还是多注意点比较好,风寒还未痊愈,最好还是不要到处乱跑的好。” 黎言梦涨红的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紧抿着嘴唇,微低着头,一双手紧紧的攥着手帕,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黎言裳总觉得黎言梦忽然在此出现奇怪的很,刚才看见她时,她似乎焦急不安,似乎正在等待什么,又在犹豫着什么。 她抬头朝四周望了望,远远的看见宇文晔修长的身影晃动着走过来,她顿时恍然大悟。 黎言梦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呵,目的在宇文晔身上呢。 黎言裳心底苦笑,顿时凉了半截,原以为焦氏已有所收敛,至少还懂得些分寸,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迫不及待,丝毫不顾忌亲生女儿的声誉。 黎言梦在此犹豫不决,是不是并不情愿焦氏的安排呢?如果是这样,还算她有几分明智。 黎言裳故意开口试探道,“今儿的天气不错,妹妹既然出来,不妨陪姐姐晒晒太阳说会子话。” 黎言梦正觉得尴尬,听她这么说,刚要答应下来,眼角却忽然瞥见不远处男人的身影,心一下子慌乱起来,手里紧紧的捏着手帕,咬了咬牙,“还请姐姐不要生气,妹妹这会儿忽然觉得身上不舒服,怕是被冷风吹着了,等他日姐姐再回府,妹妹一定陪着姐姐。” 说完竟然不等黎言裳回答,一转身急匆匆的奔走了。 宝瓶气的跺了跺脚,“世子妃,您好心不去计较什么,可您看看,您看看,哪有这样行事的?万一被世子爷见了,又要误会您有什么想法,世子爷好不容易才跟您回来一次,这不是把您往绝路上逼吗?” 黎言裳微微叹了叹,“你又何必生气?本就不指望她能帮我什么,好在言梦并未糊涂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好歹她还有些顾忌。” 宝瓶又道,“世子妃,您干脆告诉老夫人算了,夫人早晚会害了二小姐,咱们黎府虽不是大门户,可也不能毁了小姐们的闺誉,这话说出去,对您也是不好的。” 黎言裳没再说话,快步向宇文晔走去。 宇文晔见她走过来,缓缓放慢了脚步,眼角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探究,自是没放过方才那抹一闪即过的桃红。出了门,焦氏正在门口不远处候着,见她出来慌忙迎上来,喃喃道,“世子妃……” 黎言裳淡淡的看她一眼,仅存的记忆里,继母焦氏不但对她不好,还撺掇着黎年信冷落女儿,可以说在黎府的不如意,全都拜这位继母所赐。 如今她已贵为世子妃,往日的苦累她也未能亲身体会,所以她并不想与焦氏搞得太僵,遂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母亲还叫我裳姐儿便是。” 焦氏面上一喜,答应着点了点头,叫了声,“裳姐儿。” 黎言裳淡淡的笑笑。 焦氏急急的又接着说下去,“你二妹妹听说你回来了,也是高兴的不得了,但她前几日染了风寒,我怕过了病气给你,被我压着才算给摁下了,要不这会子早就来陪你说话了。” “二妹妹既是病了,理应好好的养身体。”黎言裳依旧说的不冷不热,又道,“母亲若没旁的事,我便先去前头了,世子爷还在等着。” 焦氏似是愣了愣,又想多说点什么,但见黎言裳一直冷淡淡的,遂笑盈盈道,“裳姐儿快去吧,我正好有事要同你祖母说。” 黎言裳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出了院子走出没多远,宝瓶便愤愤不平起来,“世子妃,您又何必跟夫人客气?当年她怎么对您的?这会子还好意思来巴结您。若不是老夫人,您只怕都被她欺负死了。” 黎言裳却面色平静,“得饶人处且饶人,她既不再犯我,我也没必要再与她计较,好歹的让祖母过几年平静日子。” 宝瓶暗暗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世子妃如今已远离黎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她想起世子妃曾经受过的委屈,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又走过两个拱形洞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宽敞的花园,院子里有一些花已经开了小小的花朵儿,春风情绪徐来,荡起丝丝清香,吸进鼻内,顿觉心脾皆爽。 黎府虽小,但也有几分雅致。 黎言裳抬缓步走上前,贪婪的吸吮着点点清香,目里洋溢着丝丝欢快。 一抹扎眼的桃红陡然从眼前闪过,她微微一愣,待仔细看过去,却发现那是正个正在花园一侧踟蹰的小人儿。 黎言裳绕过花圃,朝前走了几步,倏然看清了她的的脸。 宝瓶也在一旁惊诧道,“二小姐?” 正是焦氏的亲生女黎言梦。 黎言梦抬眸看到黎言裳,蓦地一怔,似是没想到会在此处遇上,呆了呆才屈步上前,低低的叫了声,“姐姐。” 黎言裳上下打量她,桃红色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金针牡丹,胸前淡黄色锦缎裹胸,清风吹过,犹如杨柳婆娑般婀娜多姿。 洁白光滑的肌肤更令她显得皓腕明眸,一双凤眼含着点点春情,眼角噙着丝丝慌张,更为她增添了几多羞涩娇柔。 如此佳人,桃腮面红,竟是染了风寒生病的人儿? 黎言裳微微一笑,“二妹妹好雅兴,在此独自赏花。” 黎言梦面上讪讪的,很有些不自在,“我本要去祖母那里陪姐姐说说话,又怕扰了祖母,姐姐,正在犹豫要不要去见姐姐呢。” 黎言裳哦了一声,眸里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亮光,“方才母亲说妹妹染了风寒,正在房里歇着,姐姐本想去看看妹妹,没想到却在这里碰着了。妹妹,你的身子不要紧吧?” 黎言裳低低的啊了一声,红唇半张,一张脸也憋得通红,顿了顿才硬着头皮道,“本就快好了,母亲却不放心,怕我过了病气给姐姐,姐姐不必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黎言裳呵呵笑了笑,“妹妹还是多注意点比较好,风寒还未痊愈,最好还是不要到处乱跑的好。” 黎言梦涨红的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紧抿着嘴唇,微低着头,一双手紧紧的攥着手帕,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黎言裳总觉得黎言梦忽然在此出现奇怪的很,刚才看见她时,她似乎焦急不安,似乎正在等待什么,又在犹豫着什么。 她抬头朝四周望了望,远远的看见宇文晔修长的身影晃动着走过来,她顿时恍然大悟。 黎言梦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呵,目的在宇文晔身上呢。 黎言裳心底苦笑,顿时凉了半截,原以为焦氏已有所收敛,至少还懂得些分寸,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迫不及待,丝毫不顾忌亲生女儿的声誉。 黎言梦在此犹豫不决,是不是并不情愿焦氏的安排呢?如果是这样,还算她有几分明智。 黎言裳故意开口试探道,“今儿的天气不错,妹妹既然出来,不妨陪姐姐晒晒太阳说会子话。” 黎言梦正觉得尴尬,听她这么说,刚要答应下来,眼角却忽然瞥见不远处男人的身影,心一下子慌乱起来,手里紧紧的捏着手帕,咬了咬牙,“还请姐姐不要生气,妹妹这会儿忽然觉得身上不舒服,怕是被冷风吹着了,等他日姐姐再回府,妹妹一定陪着姐姐。” 说完竟然不等黎言裳回答,一转身急匆匆的奔走了。 宝瓶气的跺了跺脚,“世子妃,您好心不去计较什么,可您看看,您看看,哪有这样行事的?万一被世子爷见了,又要误会您有什么想法,世子爷好不容易才跟您回来一次,这不是把您往绝路上逼吗?” 黎言裳微微叹了叹,“你又何必生气?本就不指望她能帮我什么,好在言梦并未糊涂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好歹她还有些顾忌。” 宝瓶又道,“世子妃,您干脆告诉老夫人算了,夫人早晚会害了二小姐,咱们黎府虽不是大门户,可也不能毁了小姐们的闺誉,这话说出去,对您也是不好的。” 黎言裳没再说话,快步向宇文晔走去。 宇文晔见她走过来,缓缓放慢了脚步,眼角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探究,自是没放过方才那抹一闪即过的桃红。 27.第27章 敲山震虎露怒意 黎言裳微微抿了抿嘴,迈着悠闲的步子,一脸的从容淡定,长长的裙摆在微风里缓缓而动。 宇文晔眸里闪过一道亮光,将不远处的人儿紧紧的锁在视线里,竟是有些舍不得移开。 “世子爷,您若有事,不如先去忙着,不必在这里陪我。”黎言裳走上前第一句话便说出这样的话。 宇文晔面色一黯,沉声道,“我不喜欢重复说过的话。” 黎言裳愕然,实在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这样别扭的一个人,忽冷忽热又纠结无比的,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阳光很好,陪我走走吧。”宇文晔忽然变得出奇的平和,没有嘲弄亦没有质问。 “好。” 两人并肩而行,绕着院子的小径缓缓而行。 黎言裳微微侧头看他,见他面色坦然,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嘴角微微上扬着,似是带着一丝笑意。 “这里的花又开了。”宇文晔突然开口,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叹。 黎言裳心里一紧,唯恐他提起以前的事,对于他们以前的事,她狭窄的记忆里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今于她,宇文晔不过是个刚结识没多久的陌生人而已。 “咳咳……”她忽的咳嗽起来,抬手轻抚在胸前,一张白皙的小脸憋得微微发红。 跟在一旁的宝瓶慌忙一手搀着她一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打着,紧张的询问着,“世子妃,是不是外头风凉,吹着您了?” 黎言裳顺势点头,接着又咳嗽了几声。 宇文晔眉头皱了皱,“身体还是没完全好么?”低沉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丝关切之意。 黎言裳低着头摇摇手,勉强道,“不碍事的。” 宇文晔便道,“快扶世子妃进屋歇着去吧,院子里风大。” 黎言裳微微的点了点头,抬眼便看到黎年信正走过来,走的近了,脸上挂满了讨好之意,见她也在,说话越发显得热络,“世子爷,已摆好午膳,这便过去吧?” 宇文晔淡淡回道,“有劳岳父了。” 黎年信面上笑容更浓,只看了看黎言裳,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他一心只盼着能巴结上这位世子爷,他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能成为世子妃,原以为可以借着女儿的权势飞黄腾达了,谁知道黎言裳一嫁到王府去,便和黎家断了联系,更别提能在官场上帮他一帮了,气的他大病一场。 这次突然接到世子妃要回家的消息,他先是惊讶了一番,接着便又谋算起来,黎言裳在王府的遭遇他不是不知,只感叹一句女儿蠢笨,但世子爷这一条门路他却是不肯放下的,所以他默许了焦氏的某些做法,希望能给他的官途铺一条阳光大道。 黎年信对宇文晔的异常热情,黎言裳看在眼里,心又是凉了半截,这还是她的亲生父亲,对她亦是这样的冷漠,如果不是她嫁了世子爷,只怕早已忘了还有这个女儿的存在吧? 黎言裳心底冷笑,既是这样无情,那她也不必再念及父女亲情,他日终将各走各路,这样也好,反而少了一层牵挂。 焦氏站在一旁给老夫人夹菜添粥,老夫人拿着筷子不断的给黎言裳夹菜,黎年信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话,一家子聚在一起吃饭,看起来暖意融融,实则各怀心思。 饭吃到一半,黎言裳挑了挑眉角,夹了一些老夫人喜欢的菜放在她跟前,又挑眼看了看焦氏,遂有意无意的道,“祖母,您净想着心疼我了,让妹妹们瞧见,可要吃醋了,方才我在花园里见到二妹妹,正生着病呢,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冷风一吹,整个脸都红彤彤的,都赶上她身上的桃红了,您总该关心关心二妹妹,莫要冻坏了身子。” 焦氏面上一滞,她没想到黎言裳竟然碰到黎言梦,更没想到黎言裳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顿觉脸上火辣辣烧的难受,一阵青一阵白的。 老夫人也是眼色一怔,当即明白,气恼的瞪视一眼焦氏,面上仍是带着笑意,“还是裳姐儿想得周到,你放心,你们几个都是我的亲孙女儿,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哪一个都亏待不了。” 黎言裳嗤嗤笑道,“那就好,可不要让妹妹们恼了我这做姐姐的。等日后有机会了,祖母便带着妹妹们到王府来坐坐。” 老夫人忙道,“王府规矩大,她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去了倒叫人笑话。” 宇文晔却笑了笑,接过话来,“祖母言重了,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客气,祖母只管带妹妹们去,也让裳儿尽尽地主之谊。” 裳儿?如此亲密的称呼让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打起了鼓,焦氏暗恨外界传言世子爷痛恨世子妃,黎年信则开始重新审视黎言裳在王府的地位及给自己带来的价值利益。 而老夫人则露出了满意的喜色。 黎言裳心中亦是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宇文晔是帮她在娘家树立威信吗? 宇文晔做这些事是为了补偿误会她小产的事吗?还是别有打算?总之宇文晔突然转变的友好态度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用罢午饭,黎言裳陪着老夫人又说了阵子话,老夫人便催着她回府。 黎言裳紧握着老夫人的手依依不舍的与老夫人告别,出了黎府的大门,眼角微微湿润。 上了轿子,宇文晔看着她发红的眼圈,居然安慰道,“你若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黎言裳大喜,猛的抬起头来,“真的吗?” 一双乌黑的大眼里闪着掩不住的惊喜,清亮的眸子再也不似以前那般带着些隐藏的虚伪,而是充满了真诚。 白嫩的肌肤胜过白雪,细长的眉毛微微弯着,点点泪光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柔弱,尤其是那两片红唇,娇艳欲滴犹如怒放的牡丹花瓣,正半张半合着。 宇文晔心中一滞,眸光紧缩,蓦地低下头来,盖在那两片红唇上。 黎言裳一双眼睁的老大,脑子里轰的一下就炸开了,不是她矫情做作害怕与男人接吻,也不是她保守封建,而是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黎言裳微微抿了抿嘴,迈着悠闲的步子,一脸的从容淡定,长长的裙摆在微风里缓缓而动。 宇文晔眸里闪过一道亮光,将不远处的人儿紧紧的锁在视线里,竟是有些舍不得移开。 “世子爷,您若有事,不如先去忙着,不必在这里陪我。”黎言裳走上前第一句话便说出这样的话。 宇文晔面色一黯,沉声道,“我不喜欢重复说过的话。” 黎言裳愕然,实在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这样别扭的一个人,忽冷忽热又纠结无比的,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阳光很好,陪我走走吧。”宇文晔忽然变得出奇的平和,没有嘲弄亦没有质问。 “好。” 两人并肩而行,绕着院子的小径缓缓而行。 黎言裳微微侧头看他,见他面色坦然,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嘴角微微上扬着,似是带着一丝笑意。 “这里的花又开了。”宇文晔突然开口,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叹。 黎言裳心里一紧,唯恐他提起以前的事,对于他们以前的事,她狭窄的记忆里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今于她,宇文晔不过是个刚结识没多久的陌生人而已。 “咳咳……”她忽的咳嗽起来,抬手轻抚在胸前,一张白皙的小脸憋得微微发红。 跟在一旁的宝瓶慌忙一手搀着她一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打着,紧张的询问着,“世子妃,是不是外头风凉,吹着您了?” 黎言裳顺势点头,接着又咳嗽了几声。 宇文晔眉头皱了皱,“身体还是没完全好么?”低沉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丝关切之意。 黎言裳低着头摇摇手,勉强道,“不碍事的。” 宇文晔便道,“快扶世子妃进屋歇着去吧,院子里风大。” 黎言裳微微的点了点头,抬眼便看到黎年信正走过来,走的近了,脸上挂满了讨好之意,见她也在,说话越发显得热络,“世子爷,已摆好午膳,这便过去吧?” 宇文晔淡淡回道,“有劳岳父了。” 黎年信面上笑容更浓,只看了看黎言裳,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他一心只盼着能巴结上这位世子爷,他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能成为世子妃,原以为可以借着女儿的权势飞黄腾达了,谁知道黎言裳一嫁到王府去,便和黎家断了联系,更别提能在官场上帮他一帮了,气的他大病一场。 这次突然接到世子妃要回家的消息,他先是惊讶了一番,接着便又谋算起来,黎言裳在王府的遭遇他不是不知,只感叹一句女儿蠢笨,但世子爷这一条门路他却是不肯放下的,所以他默许了焦氏的某些做法,希望能给他的官途铺一条阳光大道。 黎年信对宇文晔的异常热情,黎言裳看在眼里,心又是凉了半截,这还是她的亲生父亲,对她亦是这样的冷漠,如果不是她嫁了世子爷,只怕早已忘了还有这个女儿的存在吧? 黎言裳心底冷笑,既是这样无情,那她也不必再念及父女亲情,他日终将各走各路,这样也好,反而少了一层牵挂。 焦氏站在一旁给老夫人夹菜添粥,老夫人拿着筷子不断的给黎言裳夹菜,黎年信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话,一家子聚在一起吃饭,看起来暖意融融,实则各怀心思。 饭吃到一半,黎言裳挑了挑眉角,夹了一些老夫人喜欢的菜放在她跟前,又挑眼看了看焦氏,遂有意无意的道,“祖母,您净想着心疼我了,让妹妹们瞧见,可要吃醋了,方才我在花园里见到二妹妹,正生着病呢,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冷风一吹,整个脸都红彤彤的,都赶上她身上的桃红了,您总该关心关心二妹妹,莫要冻坏了身子。” 焦氏面上一滞,她没想到黎言裳竟然碰到黎言梦,更没想到黎言裳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顿觉脸上火辣辣烧的难受,一阵青一阵白的。 老夫人也是眼色一怔,当即明白,气恼的瞪视一眼焦氏,面上仍是带着笑意,“还是裳姐儿想得周到,你放心,你们几个都是我的亲孙女儿,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哪一个都亏待不了。” 黎言裳嗤嗤笑道,“那就好,可不要让妹妹们恼了我这做姐姐的。等日后有机会了,祖母便带着妹妹们到王府来坐坐。” 老夫人忙道,“王府规矩大,她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去了倒叫人笑话。” 宇文晔却笑了笑,接过话来,“祖母言重了,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客气,祖母只管带妹妹们去,也让裳儿尽尽地主之谊。” 裳儿?如此亲密的称呼让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打起了鼓,焦氏暗恨外界传言世子爷痛恨世子妃,黎年信则开始重新审视黎言裳在王府的地位及给自己带来的价值利益。 而老夫人则露出了满意的喜色。 黎言裳心中亦是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宇文晔是帮她在娘家树立威信吗? 宇文晔做这些事是为了补偿误会她小产的事吗?还是别有打算?总之宇文晔突然转变的友好态度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用罢午饭,黎言裳陪着老夫人又说了阵子话,老夫人便催着她回府。 黎言裳紧握着老夫人的手依依不舍的与老夫人告别,出了黎府的大门,眼角微微湿润。 上了轿子,宇文晔看着她发红的眼圈,居然安慰道,“你若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黎言裳大喜,猛的抬起头来,“真的吗?” 一双乌黑的大眼里闪着掩不住的惊喜,清亮的眸子再也不似以前那般带着些隐藏的虚伪,而是充满了真诚。 白嫩的肌肤胜过白雪,细长的眉毛微微弯着,点点泪光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柔弱,尤其是那两片红唇,娇艳欲滴犹如怒放的牡丹花瓣,正半张半合着。 宇文晔心中一滞,眸光紧缩,蓦地低下头来,盖在那两片红唇上。 黎言裳一双眼睁的老大,脑子里轰的一下就炸开了,不是她矫情做作害怕与男人接吻,也不是她保守封建,而是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28.第28章 嫉妒生恨恶主仆 他挨着她的身子,中间还隔着些缝隙,他只是低了头在她唇瓣上吸吮了几下,又伸出舌尖窜进她半张的口内,微微的卷起来,与她娇小的香舌缠绕在一起。 阵阵热流窜上来,黎言裳陡然清醒,急急的伸手推开他,脸蛋儿憋得通红,猛的朝后退去,却不想砰的一声撞在轿身上,她疼的低低的啊了一声,轿子登时便晃了几晃。 外头传来宝瓶的询问,“世子妃,怎么了?” 黎言裳顿时囧的说不出话来,宇文晔却闷闷的扬声道,“没事儿。” 黎言裳极为气恼,明知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莫说只亲几下,便是要了她都是理所应当的,可她心里就是生起莫名的怒火来,觉得是他侵犯了她。 宇文晔眸里露出淡淡笑意,她仍是这般羞涩,只怕又要训斥他青天白日还是在轿子里与她亲热,但出乎意料的他只看到她脸上些微的怒意,竟是没听到一句告诫的话。 他反而问了句,“你不生气吗?” 黎言裳狠狠的瞪他一眼,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也与他拉开一定距离,难道他亲她只是为了惹她生气吗? “真的生气了?”宇文晔声音柔和,带着丝丝笑意。 黎言裳只管偏着头,沉默不语。 她这样不言不语,宇文晔反倒觉得有趣,再去看那两片红唇,直想再狠狠的压上去蹂躏一番,但他却忍住了,静静的看了她半天,才又道,“哦,我忘记了,你生病还没好,是我唐突了。” 黎言裳顿时哑然,如果她没病就可以任他为所欲为了吗?再说了亲一下跟生病有什么关系? 亲密的爱人之间,越是生病难受了,才越需要爱人的亲吻爱抚,比良药都要好上几倍。他这是什么逻辑? 这种念头一出来,她又暗恼自己肯定是被门挤坏了脑袋,这种时候居然还想这些事,她将牙齿咬得格格响,只恨不得立马下轿,再也不要跟这个别扭的男人坐在一起了。 宇文晔看着她脸上一阵红似一阵,就连耳根子都嫣然红透,再看她憋得说不出一句话来,顿然觉得心情很是舒畅,竟然哈哈笑出声来。 轿外的人听见主子爽朗的笑声,都禁不住笑了笑,看来世子爷今儿的心情很好。 尤其是宝瓶,简直心花怒放,世子爷亲自陪世子妃回娘家,又陪着吃了饭,还替世子妃撑了腰,这会子又被世子妃逗得开怀大笑,看来世子妃的春天马上就要到了。 回到王府,到了二门,宇文晔下了轿便转身去了外院,黎言裳上了软轿,先回了霓裳院换了身衣服,然后才去了静武院。 安若曦与万氏都在,见她进来,都盈盈笑着,等黎言裳给仝氏行了礼,她们也起身缓缓行了礼。 仝氏笑得合不拢嘴,眉眼都含着笑意,“听说晔哥儿陪你回去了?” 黎言裳并不隐瞒,实话实说,“半路碰到世子爷,世子爷恰好没事,便跟着一块去了。” 仝氏又笑,“晔哥儿理应陪着你回去的,看你们这样恩恩爱爱的,我跟你父亲便也省心了。” 黎言裳淡淡陪着笑,心底却浮出一丝凉意来,这话是说给安若曦听的吧?安若曦与宇文晔新婚燕尔,如今亲耳听着自己男人与别的女人恩爱,只会加深她对自己的仇恨吧? 万氏呵呵笑着插话道,“母亲,您瞧您说的,大嫂脖子都红了。” 仝氏哈哈大笑,似乎很开心,“不碍事不碍事。” 坐在一旁的安若曦眉间也夹着一丝笑意,笑不达眼底,黑眸深处浸染着点点恨意,掐在手心里的指甲又往里深了几分。 万氏又说笑了几句,黎言裳便借口有些疲累,仝氏便让她们都回去了。 安若曦自回亭湖院,万氏则与黎言裳有一段顺路。 万氏搀着丫头手,捏着手帕掩在嘴上笑了笑,“大嫂,您可真为咱们晋王府添了光彩,这才没几日的功夫,咱们王府的大门都快要给人挤破了。” 黎言裳有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疑惑的看她一眼。 万氏咯咯笑起来,一双眼咕噜噜转的快,“现在哪个不知道咱们晋王府的女人贤惠仁德,府里不是还有两位待字闺中的郡主么?” 黎言裳这才恍然明白,遂笑了笑,“哪里是这样的缘故,父亲母亲美名在外,两位妹妹本又长得花容月貌,贤良淑德,自然是良媳首选,跟我却是半点关系都没的。” “大嫂谦虚了,听说卫国公夫人,太师夫人都巴巴的托人来找母亲呢,这桩桩可都是好姻缘。”万氏顿了顿又道,暗含深意的道,“指不定咱们三弟姻缘更好呢。” 黎言裳微微一怔,“三弟的婚事也有眉目了?三弟不是说过二十五岁之前不成亲么?” 万氏笑了笑,颇含讥诮的道,“三弟志向远大,每每想着带兵打仗建功立业,可如今国泰民安,何来的打仗?他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还是先定一门亲事要紧。” 原来如此,黎言裳了然的点点头,并未放在心上。 万氏却斜着眼对她看了又看,却并不多说什么。 不远处,回过头来看着她们背影的安若曦紧咬着牙关,脸上怒意一层盖过一层,最后狠狠哼了一声,转身回了亭湖院。 前脚刚踏进房门,她便将手里的锦帕狠狠的扔出去,气呼呼的道,“真不知道表哥是怎么想的,明明讨厌那个下贱的女人,却又巴巴的陪着她回娘家,还被王妃看做是夫妻恩爱。” 她虽是怒气冲冲,但却不似上次那般怒吼啸叫,而是压低了声音忍着一股怒气。 安妈妈仍是亲自上前斟了一杯茶,端到她跟前,软言细语的安稳着,“曦姐儿,您别忘了,当年世子爷对世子妃可是一见钟情,又进宫求的皇上圣旨,可见世子爷对她用心非一般,世子妃如今又为世子爷解了困还得了皇上赞扬,世子爷难免一时心软。” 安若曦心里更觉难受,她最担心的就是表哥对黎言裳旧情复燃,她实在想不通表哥怎会对那样一个小门小户的下贱女人一见钟情,还非要娶了进来做了正妃。 安妈妈瞧着她脸色稍稍缓和,又接着说下去,“您也不必着急,您才刚刚进府没多久,有些事还得慢慢来,而为今之计则是要让世子爷对世子妃越来越讨厌,王爷与世子爷如今最忌讳的是什么?” 安妈妈刻意压低了声音,“是子嗣。” 安若曦眼光蓦地一亮,直直的看着安妈妈,“您是说?” 安妈妈微微一笑,“不是一直有人来给您送补药么?” 安若曦登时了然,目里露出一抹惊喜,“妈妈,我明白了。”他挨着她的身子,中间还隔着些缝隙,他只是低了头在她唇瓣上吸吮了几下,又伸出舌尖窜进她半张的口内,微微的卷起来,与她娇小的香舌缠绕在一起。 阵阵热流窜上来,黎言裳陡然清醒,急急的伸手推开他,脸蛋儿憋得通红,猛的朝后退去,却不想砰的一声撞在轿身上,她疼的低低的啊了一声,轿子登时便晃了几晃。 外头传来宝瓶的询问,“世子妃,怎么了?” 黎言裳顿时囧的说不出话来,宇文晔却闷闷的扬声道,“没事儿。” 黎言裳极为气恼,明知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莫说只亲几下,便是要了她都是理所应当的,可她心里就是生起莫名的怒火来,觉得是他侵犯了她。 宇文晔眸里露出淡淡笑意,她仍是这般羞涩,只怕又要训斥他青天白日还是在轿子里与她亲热,但出乎意料的他只看到她脸上些微的怒意,竟是没听到一句告诫的话。 他反而问了句,“你不生气吗?” 黎言裳狠狠的瞪他一眼,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也与他拉开一定距离,难道他亲她只是为了惹她生气吗? “真的生气了?”宇文晔声音柔和,带着丝丝笑意。 黎言裳只管偏着头,沉默不语。 她这样不言不语,宇文晔反倒觉得有趣,再去看那两片红唇,直想再狠狠的压上去蹂躏一番,但他却忍住了,静静的看了她半天,才又道,“哦,我忘记了,你生病还没好,是我唐突了。” 黎言裳顿时哑然,如果她没病就可以任他为所欲为了吗?再说了亲一下跟生病有什么关系? 亲密的爱人之间,越是生病难受了,才越需要爱人的亲吻爱抚,比良药都要好上几倍。他这是什么逻辑? 这种念头一出来,她又暗恼自己肯定是被门挤坏了脑袋,这种时候居然还想这些事,她将牙齿咬得格格响,只恨不得立马下轿,再也不要跟这个别扭的男人坐在一起了。 宇文晔看着她脸上一阵红似一阵,就连耳根子都嫣然红透,再看她憋得说不出一句话来,顿然觉得心情很是舒畅,竟然哈哈笑出声来。 轿外的人听见主子爽朗的笑声,都禁不住笑了笑,看来世子爷今儿的心情很好。 尤其是宝瓶,简直心花怒放,世子爷亲自陪世子妃回娘家,又陪着吃了饭,还替世子妃撑了腰,这会子又被世子妃逗得开怀大笑,看来世子妃的春天马上就要到了。 回到王府,到了二门,宇文晔下了轿便转身去了外院,黎言裳上了软轿,先回了霓裳院换了身衣服,然后才去了静武院。 安若曦与万氏都在,见她进来,都盈盈笑着,等黎言裳给仝氏行了礼,她们也起身缓缓行了礼。 仝氏笑得合不拢嘴,眉眼都含着笑意,“听说晔哥儿陪你回去了?” 黎言裳并不隐瞒,实话实说,“半路碰到世子爷,世子爷恰好没事,便跟着一块去了。” 仝氏又笑,“晔哥儿理应陪着你回去的,看你们这样恩恩爱爱的,我跟你父亲便也省心了。” 黎言裳淡淡陪着笑,心底却浮出一丝凉意来,这话是说给安若曦听的吧?安若曦与宇文晔新婚燕尔,如今亲耳听着自己男人与别的女人恩爱,只会加深她对自己的仇恨吧? 万氏呵呵笑着插话道,“母亲,您瞧您说的,大嫂脖子都红了。” 仝氏哈哈大笑,似乎很开心,“不碍事不碍事。” 坐在一旁的安若曦眉间也夹着一丝笑意,笑不达眼底,黑眸深处浸染着点点恨意,掐在手心里的指甲又往里深了几分。 万氏又说笑了几句,黎言裳便借口有些疲累,仝氏便让她们都回去了。 安若曦自回亭湖院,万氏则与黎言裳有一段顺路。 万氏搀着丫头手,捏着手帕掩在嘴上笑了笑,“大嫂,您可真为咱们晋王府添了光彩,这才没几日的功夫,咱们王府的大门都快要给人挤破了。” 黎言裳有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疑惑的看她一眼。 万氏咯咯笑起来,一双眼咕噜噜转的快,“现在哪个不知道咱们晋王府的女人贤惠仁德,府里不是还有两位待字闺中的郡主么?” 黎言裳这才恍然明白,遂笑了笑,“哪里是这样的缘故,父亲母亲美名在外,两位妹妹本又长得花容月貌,贤良淑德,自然是良媳首选,跟我却是半点关系都没的。” “大嫂谦虚了,听说卫国公夫人,太师夫人都巴巴的托人来找母亲呢,这桩桩可都是好姻缘。”万氏顿了顿又道,暗含深意的道,“指不定咱们三弟姻缘更好呢。” 黎言裳微微一怔,“三弟的婚事也有眉目了?三弟不是说过二十五岁之前不成亲么?” 万氏笑了笑,颇含讥诮的道,“三弟志向远大,每每想着带兵打仗建功立业,可如今国泰民安,何来的打仗?他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还是先定一门亲事要紧。” 原来如此,黎言裳了然的点点头,并未放在心上。 万氏却斜着眼对她看了又看,却并不多说什么。 不远处,回过头来看着她们背影的安若曦紧咬着牙关,脸上怒意一层盖过一层,最后狠狠哼了一声,转身回了亭湖院。 前脚刚踏进房门,她便将手里的锦帕狠狠的扔出去,气呼呼的道,“真不知道表哥是怎么想的,明明讨厌那个下贱的女人,却又巴巴的陪着她回娘家,还被王妃看做是夫妻恩爱。” 她虽是怒气冲冲,但却不似上次那般怒吼啸叫,而是压低了声音忍着一股怒气。 安妈妈仍是亲自上前斟了一杯茶,端到她跟前,软言细语的安稳着,“曦姐儿,您别忘了,当年世子爷对世子妃可是一见钟情,又进宫求的皇上圣旨,可见世子爷对她用心非一般,世子妃如今又为世子爷解了困还得了皇上赞扬,世子爷难免一时心软。” 安若曦心里更觉难受,她最担心的就是表哥对黎言裳旧情复燃,她实在想不通表哥怎会对那样一个小门小户的下贱女人一见钟情,还非要娶了进来做了正妃。 安妈妈瞧着她脸色稍稍缓和,又接着说下去,“您也不必着急,您才刚刚进府没多久,有些事还得慢慢来,而为今之计则是要让世子爷对世子妃越来越讨厌,王爷与世子爷如今最忌讳的是什么?” 安妈妈刻意压低了声音,“是子嗣。” 安若曦眼光蓦地一亮,直直的看着安妈妈,“您是说?” 安妈妈微微一笑,“不是一直有人来给您送补药么?” 安若曦登时了然,目里露出一抹惊喜,“妈妈,我明白了。” 29.第29章 初次赴宴暗观察 自回黎府又过了两三日,卫国公府送来请帖,卫国公的嫡长女沈郁及笄,请了晋王府众媳妇姐妹去听戏。 又是一场变相的相亲,黎言裳坐在椅上淡笑,这个时代的女子便是如此,活动的圈子很小,转来转去不过是京城几大家,细细算下去,只怕各家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 她本想寻个借口推脱不去,但又想自是要在这个社会里生存下去,自然要融入其中,而这些场合是在所难免的。 到了那一日,宇文清露两姐妹果然妆扮的异常美丽,宇文清露紧致的深粉色长裙外头披着一件乳白色轻纱,将她曼妙的身材勾勒的玲珑有致,面上点点红妆,不小家子亦不夸张,狭长的眉毛微微垂着,乌黑的长睫毛扑闪着团团灵气,既不张扬又不沉闷。 宇文清霞则穿了颜色稍浅的鹅黄对襟长裙,猛的看过去有些呆板,但细细看去,却耐人寻味,尤其配上她那张圆圆的脸蛋儿,更让人觉得多了几分灵动的和善。 两姐妹皆风姿婆娑,各有千秋。 黎言裳仍是着了颜色清淡的服饰,头上也只戴了两只玉钗,简单里带着些大方端庄,而万氏亦是低调妆扮,许是为了突出王府的两位小姑子。 卫国公府离晋王府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三辆装饰富华的流苏冠盖马车绕着京城走了大半圈,才停在卫国公府门前。 门前早已排了一溜的马车,乔妈妈才刚下车撩帘,早就侯在府门口的卫国公嫡长媳沈大奶奶便忙着迎上来,笑盈盈的屈膝行礼,“给晋王妃请安。” 仝氏在车内抬手虚扶,“大奶奶不必多礼。” 沈大奶奶慌忙上前,亲自扶着仝氏走下马车。 坐在后面两辆马车上的黎言裳几人也依次走下马车来。 沈大奶奶目光触到黎言裳身上,略一惊讶,接着便行礼笑道,“世子妃能来,真乃郁妹妹的福气,也让咱们卫国公府增光不少,您现在可是咱们京城家喻户晓的顶尖人物儿。” 目光落在宇文姐妹身上,又是一阵惊呼,“两位郡主可真是天仙儿一般的人,和硕郡主笑一笑,别说是男人,就是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动了。” 笑着转过头又对仝氏道,“晋王妃,咱们可都要向您讨教讨教怎么教导媳妇女儿了,世子妃贤惠识大体,英和郡王妃勤快能干,两位郡主又是这样的可人儿。” 仝氏轻轻抿着嘴,笑意直从眼底溢出来,“瞧你这张嘴,一大早的就抹了蜜似的,你婆婆天天被你这蜜糖灌着,还不给溺晕了。” 沈大奶奶亲昵的挽着仝氏的胳膊,嘻嘻笑道,“那不如把王妃给迷晕了,咱也好取点真经。” 黎言裳顿时便觉出这沈大奶奶不是个简单人,瞧着年纪也不过比他们大了几岁,说话竟是这样的滴水不漏。单这几句话上,在不厚此薄彼的情况下独独点出宇文清露,这可正合了仝氏的心意,宇文青霞不过是姨娘生了养在嫡母身边的,怎能与正经的嫡女相提并论? 几人又客套几句,随着沈大奶奶进了大门,穿堂走廊,进了卫国公府的后花园。 满院子的花团锦簇莺莺燕燕,竟比那院子里盛开的花朵儿还要娇艳几分。 众人见仝氏进来,纷纷上前行礼,一一拜见过后,两个一高一矮的夫人走上前来,“王妃。” 仝氏笑道,“大嫂二嫂,你们也来了。” 黎言裳便知这二位是仝氏娘家的两位嫂嫂仝大奶奶和仝二奶奶,忙上前行礼,“大舅母二舅母。” 两人笑着应了,又缓缓屈膝还个半礼。 万氏与宇文姐妹一一上前行礼。 仝大奶奶笑容满面,“世子妃,您身体怎么样了?早就日便想去王府看看了,正好接到卫国公夫人的请帖,想着你或许会随着王妃一块来,这不正好就碰上了。” 黎言裳慌忙道,“大舅母费心了,并无大碍,歇了几日便好了,倒是累着了母亲,日日的为我操心。” 仝氏眼角的笑意更浓,“大嫂二嫂,雪姐儿玉姐儿怎么没一起来?” 仝二奶奶笑着回道,“方才被沈小姐牵着后面说话去了,一大群姑娘儿叽叽喳喳的,说不完的话。” 卫国公夫人正好走过来听到这话,忙指着身边的一个丫头,厉声道,“快带两位郡主去后堂玩,好生伺候着小姐们,倘若出了差错,仔细后果。快让小姐过来给王妃请安。” 那丫头倒也机灵,声声应着却并不惧怕,规规矩矩的带着宇文清露姐妹往后面去了。 卫国公夫人的视线却目送两姐妹走出很远,眉眼的笑意都禁不住流出来在脸上划开。 稍过片刻,便见一个身材高挑,肤色白嫩尖细脸蛋儿的女子搀着丫鬟的手迈着优雅的小碎步走上来,对着仝氏盈盈一拜,“给王妃请安。” 仝氏忙抬手扶住了,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几回,对卫国公夫人笑道,“郁姐儿愈发的招人喜爱了,只这一颦一笑,便可把人的魂都给勾了去。” 沈郁脸蛋儿微红,微微垂首,修长的脖颈透着洁白的亮光,圆润如玉。 仝氏送出带来的礼物,沈郁谢过,又给黎言裳妯娌一一行礼,接了礼物,仍是一番道谢。 黎言裳暗暗打量她,的确是个美人儿,万氏曾经标注她为人尖酸刻薄,高傲至极,现下看来却并未瞧出些端倪,瞧着倒也有几分端庄稳重。 卫国公夫人便引着她们来到一间小花厅里,厅内已坐了几位世家夫人,见她们进来,又是一阵行礼寒暄。 黎言裳一边笑脸应着,一边暗暗将这些人记在心里,并悄悄的打量着,因着上次看了王氏对各大世家做过的标记,大多都还记在心里,所以对这些人,她并不是完全陌生。 仝氏与夫人们相谈甚欢,黎言裳与万氏坐的稍微远一些,却也面带笑容的安静听着,偶尔被问上一两句话便笑着答了。 过了一会子,卫国公夫人朝身边的几个年轻妇人笑道,“我们几个老太婆说话,你们听着也闷得慌,我瞧着世子妃郡王妃也闷得很,你们索性自己说说话去吧,别竖在我们老太婆跟前伺候了。” 坐在一侧的玄武侯府人捂着嘴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些老婆子苛刻媳妇们呢。” 众媳妇们一阵哄笑,又说笑了几句,便都笑着从花厅里退出来,沈郁带了众人进了一旁的侧房里说话。自回黎府又过了两三日,卫国公府送来请帖,卫国公的嫡长女沈郁及笄,请了晋王府众媳妇姐妹去听戏。 又是一场变相的相亲,黎言裳坐在椅上淡笑,这个时代的女子便是如此,活动的圈子很小,转来转去不过是京城几大家,细细算下去,只怕各家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 她本想寻个借口推脱不去,但又想自是要在这个社会里生存下去,自然要融入其中,而这些场合是在所难免的。 到了那一日,宇文清露两姐妹果然妆扮的异常美丽,宇文清露紧致的深粉色长裙外头披着一件乳白色轻纱,将她曼妙的身材勾勒的玲珑有致,面上点点红妆,不小家子亦不夸张,狭长的眉毛微微垂着,乌黑的长睫毛扑闪着团团灵气,既不张扬又不沉闷。 宇文清霞则穿了颜色稍浅的鹅黄对襟长裙,猛的看过去有些呆板,但细细看去,却耐人寻味,尤其配上她那张圆圆的脸蛋儿,更让人觉得多了几分灵动的和善。 两姐妹皆风姿婆娑,各有千秋。 黎言裳仍是着了颜色清淡的服饰,头上也只戴了两只玉钗,简单里带着些大方端庄,而万氏亦是低调妆扮,许是为了突出王府的两位小姑子。 卫国公府离晋王府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三辆装饰富华的流苏冠盖马车绕着京城走了大半圈,才停在卫国公府门前。 门前早已排了一溜的马车,乔妈妈才刚下车撩帘,早就侯在府门口的卫国公嫡长媳沈大奶奶便忙着迎上来,笑盈盈的屈膝行礼,“给晋王妃请安。” 仝氏在车内抬手虚扶,“大奶奶不必多礼。” 沈大奶奶慌忙上前,亲自扶着仝氏走下马车。 坐在后面两辆马车上的黎言裳几人也依次走下马车来。 沈大奶奶目光触到黎言裳身上,略一惊讶,接着便行礼笑道,“世子妃能来,真乃郁妹妹的福气,也让咱们卫国公府增光不少,您现在可是咱们京城家喻户晓的顶尖人物儿。” 目光落在宇文姐妹身上,又是一阵惊呼,“两位郡主可真是天仙儿一般的人,和硕郡主笑一笑,别说是男人,就是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动了。” 笑着转过头又对仝氏道,“晋王妃,咱们可都要向您讨教讨教怎么教导媳妇女儿了,世子妃贤惠识大体,英和郡王妃勤快能干,两位郡主又是这样的可人儿。” 仝氏轻轻抿着嘴,笑意直从眼底溢出来,“瞧你这张嘴,一大早的就抹了蜜似的,你婆婆天天被你这蜜糖灌着,还不给溺晕了。” 沈大奶奶亲昵的挽着仝氏的胳膊,嘻嘻笑道,“那不如把王妃给迷晕了,咱也好取点真经。” 黎言裳顿时便觉出这沈大奶奶不是个简单人,瞧着年纪也不过比他们大了几岁,说话竟是这样的滴水不漏。单这几句话上,在不厚此薄彼的情况下独独点出宇文清露,这可正合了仝氏的心意,宇文青霞不过是姨娘生了养在嫡母身边的,怎能与正经的嫡女相提并论? 几人又客套几句,随着沈大奶奶进了大门,穿堂走廊,进了卫国公府的后花园。 满院子的花团锦簇莺莺燕燕,竟比那院子里盛开的花朵儿还要娇艳几分。 众人见仝氏进来,纷纷上前行礼,一一拜见过后,两个一高一矮的夫人走上前来,“王妃。” 仝氏笑道,“大嫂二嫂,你们也来了。” 黎言裳便知这二位是仝氏娘家的两位嫂嫂仝大奶奶和仝二奶奶,忙上前行礼,“大舅母二舅母。” 两人笑着应了,又缓缓屈膝还个半礼。 万氏与宇文姐妹一一上前行礼。 仝大奶奶笑容满面,“世子妃,您身体怎么样了?早就日便想去王府看看了,正好接到卫国公夫人的请帖,想着你或许会随着王妃一块来,这不正好就碰上了。” 黎言裳慌忙道,“大舅母费心了,并无大碍,歇了几日便好了,倒是累着了母亲,日日的为我操心。” 仝氏眼角的笑意更浓,“大嫂二嫂,雪姐儿玉姐儿怎么没一起来?” 仝二奶奶笑着回道,“方才被沈小姐牵着后面说话去了,一大群姑娘儿叽叽喳喳的,说不完的话。” 卫国公夫人正好走过来听到这话,忙指着身边的一个丫头,厉声道,“快带两位郡主去后堂玩,好生伺候着小姐们,倘若出了差错,仔细后果。快让小姐过来给王妃请安。” 那丫头倒也机灵,声声应着却并不惧怕,规规矩矩的带着宇文清露姐妹往后面去了。 卫国公夫人的视线却目送两姐妹走出很远,眉眼的笑意都禁不住流出来在脸上划开。 稍过片刻,便见一个身材高挑,肤色白嫩尖细脸蛋儿的女子搀着丫鬟的手迈着优雅的小碎步走上来,对着仝氏盈盈一拜,“给王妃请安。” 仝氏忙抬手扶住了,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几回,对卫国公夫人笑道,“郁姐儿愈发的招人喜爱了,只这一颦一笑,便可把人的魂都给勾了去。” 沈郁脸蛋儿微红,微微垂首,修长的脖颈透着洁白的亮光,圆润如玉。 仝氏送出带来的礼物,沈郁谢过,又给黎言裳妯娌一一行礼,接了礼物,仍是一番道谢。 黎言裳暗暗打量她,的确是个美人儿,万氏曾经标注她为人尖酸刻薄,高傲至极,现下看来却并未瞧出些端倪,瞧着倒也有几分端庄稳重。 卫国公夫人便引着她们来到一间小花厅里,厅内已坐了几位世家夫人,见她们进来,又是一阵行礼寒暄。 黎言裳一边笑脸应着,一边暗暗将这些人记在心里,并悄悄的打量着,因着上次看了王氏对各大世家做过的标记,大多都还记在心里,所以对这些人,她并不是完全陌生。 仝氏与夫人们相谈甚欢,黎言裳与万氏坐的稍微远一些,却也面带笑容的安静听着,偶尔被问上一两句话便笑着答了。 过了一会子,卫国公夫人朝身边的几个年轻妇人笑道,“我们几个老太婆说话,你们听着也闷得慌,我瞧着世子妃郡王妃也闷得很,你们索性自己说说话去吧,别竖在我们老太婆跟前伺候了。” 坐在一侧的玄武侯府人捂着嘴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些老婆子苛刻媳妇们呢。” 众媳妇们一阵哄笑,又说笑了几句,便都笑着从花厅里退出来,沈郁带了众人进了一旁的侧房里说话。 30.第30章 招惹事端横生怒 “世子妃,听闻您身子抱恙,也不知现在全好了没有?”一个身穿暗红色衣衫的妇人走过来,面上带着和顺的笑。 见是玄武侯府的雷大奶奶,黎言裳忙笑着回道,“多谢大奶奶挂牵,都好利索了,本无大碍的。” 雷大奶奶眉眼微长,眼角处有一颗细小的黑痣,长相并不俊美,却也端庄秀丽。 雷大奶奶笑得更加和蔼,一脸的关切,“世子妃,咱们女人最要紧的便是身子,可千万马虎不得,还是要多养些日子好。” 黎言裳面露感激,“多谢大奶奶关怀,这些日子亏得母亲多多照拂,不然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好呢。” 雷大奶奶眉角微挑,心中暗暗吃惊,都说世子妃任性小家子又蠢笨至极,今日一见却并不见得,能时刻把婆婆的功劳放在第一位的,便足可见是个聪明的女子。 “世子妃,听说世子爷跟前的一个姨娘跳水自尽了?”一个略带试探的尖细声音陡的插进来,语气颇为不善。 黎言裳微微一愣,挑眉看向来人,橘色对斜襟夹褂暖红色长裙,头上挽个流云髻,发间插着一支金钗,眉角微微上挑着,似是带着些不动声色的挑衅,却是个并不认识的,似乎方才也并未瞧见。 周围原本正在说笑的人顿时也都止了声,目光都转过来,颇有些吃惊的看着她,这种涉及到府邸私密的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拿到台面上来问,终是有些唐突的。 黎言裳虽不认识她,但在座的大多都彼此相熟,自是识的她是太师府的千金赵曼青,如今已是振国大将军嫡次子的媳妇儿。 她是刚刚才到,没想到一进门便奔着晋王府去了。 黎言裳不明所以,赵曼青却有些咄咄逼人,丝毫不觉得已有些过分,“世子妃,听说这姨娘还是您的陪嫁丫头,也不是个省心的,这回干脆死了,倒也省了您的心事了。” 众人一阵汗然,这样直白的话,让她们都觉得脸上挂不住。 “都说薛二奶奶聪慧能干,到了镇国大将军府,颇得公婆喜爱,刚进门便帮衬着将军夫人管理府里的事,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薛二奶奶百般忙碌之下,还有心思关注晋王府的事,当真是将军夫人的贤内助。”说话的是沈郁,她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几句话说得不冷不热,却又句句带着些讽刺,可又偏偏让赵曼青反驳不得。 人家夸她能干夸她是婆婆的贤内助,而她也的确拿捏了晋王府的事,众目睽睽之下,她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冷哼了一声,笑了笑,“今儿个可是沈小姐的好日子,恭祝沈小姐得来好运,嫁个如意郎君。” 赵曼青当着众人的面对一个刚及笄的小姐说这样的话,未免显得有些轻浮,沈郁更被气的满面通红,紧紧咬着嘴唇,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 这位薛二奶奶看来是专门来挑事的,黎言裳已从她们的对话里扑捉到一些信息,遂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沈小姐秀外慧中,不但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又是难得一见的才女,他日前程定然不可估量,薛二奶奶真是好眼光。怪不得将军夫人这么信赖您,就连晋王府一个小姨娘的事都劳您挂在心上。” 赵曼青猛的一愣,心思转了几转,她今日挑这事,断不是将军夫人挑唆的,若被这些人传到婆婆耳朵里,知道是她坏了将军府的名声,只怕…… 她斜了斜眉角,讪讪的辩驳,“世子妃说笑了,母亲鲜少管这些事,不过是我道听途说罢了。” 黎言裳挑了挑眉,拉着长长的声调哦了一声,反问道,“那就是薛二奶奶颇多关注晋王府的事咯?如此说来,薛二奶奶也算是将军府半个当家人,薛二奶奶如此关注晋王府,那便是将军府关注咱们晋王府,咱们晋王府的人倒是要专门去感谢镇国大将军了。” 赵曼青登时愣住,脸上一片灰败,她不过是顺着说了两句话,怎么被黎言裳三言两语就说成将军府对晋王府意图不轨了? 将军府觊觎晋王府,偷偷关注晋王府的动静,这要是传出去,可是要闹大乱子的。 赵曼青心下骇然,额头上渗出层层细汗,急的语无伦次起来,扯着嗓子大声嚷道,“世子妃,您这真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问了两句世子爷姨娘的事,怎的就成了将军府惦念着晋王府了?那不过都是我听来的,何来的关注?” 黎言裳笑了笑,声音冰冷,眼神也凉凉的,“晋王府一个小姨娘的生死都被薛二奶奶记挂着,薛二奶奶的确能干。” 赵曼青愈描愈黑,只觉得全身都要被人异样的目光给剜出洞来了,她抬头四望,很希望能有人帮她说句话,但一圈扫下来,四周的人都低着头凝神细听,却没一个肯张口的。 赵曼青终于恼羞成怒起来,竟然气呼呼的奔到黎言裳跟前,颤抖着伸出手来指着黎言裳怒道,“世子妃,世子妃,你,你……欺人太甚。” “混账。”一声怒吼从外面传进来,镇国大将军夫人拄着一根拐杖走进来,面带怒色。 赵曼青大吃一惊,却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哭着扑到将军夫人脚下,“母亲,母亲,您可要替媳妇做主,世子妃,世子妃……” 将军夫人气的跺了跺脚,举着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厉声沉喝,“给我闭嘴,你做的好事还好意思让我替你做主?你这样的媳妇咱们将军府养不起,你还是回太师府去吧。” 赵曼青一下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将军夫人,却只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丝毫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她蓦地瘫坐在地上,泪水不断的落下来,喃喃道,“母亲,您这是要休了我吗?” 将军夫人看也没看她一眼,扶着拐杖朝黎言裳缓缓跪下去,“世子妃请息怒,都怪老身教导不利,才让她做出对世子妃大不敬的事来。还请世子妃看在将军和太师的面上,饶她一命。” 黎言裳慌忙弯身,亲自把将军夫人扶起来,“夫人快快请起,在这里,您是我的长辈,怎可行此大礼。” 将军夫人顺着黎言裳的手势站起身来,听黎言裳如此说,心里的怒气才算缓了缓,世子妃本属皇家,肯屈尊称她做长辈,这就是给她莫大的荣誉。 赵曼青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又扑了上来,声泪俱下,“母亲,媳妇儿受了委屈,您不替我伸冤也就罢了,还要把我赶出将军府,您,您,我……” 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将军夫人怒吼一声,“来人,传我的话,让太师府的人来接二奶奶回门。” 赵曼青脸色铁青,一双眼里露出愤恨的绝望,她恶狠狠的瞪一眼黎言裳,恨不得上前撕烂她那张云淡风轻假惺惺的脸。“世子妃,听闻您身子抱恙,也不知现在全好了没有?”一个身穿暗红色衣衫的妇人走过来,面上带着和顺的笑。 见是玄武侯府的雷大奶奶,黎言裳忙笑着回道,“多谢大奶奶挂牵,都好利索了,本无大碍的。” 雷大奶奶眉眼微长,眼角处有一颗细小的黑痣,长相并不俊美,却也端庄秀丽。 雷大奶奶笑得更加和蔼,一脸的关切,“世子妃,咱们女人最要紧的便是身子,可千万马虎不得,还是要多养些日子好。” 黎言裳面露感激,“多谢大奶奶关怀,这些日子亏得母亲多多照拂,不然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好呢。” 雷大奶奶眉角微挑,心中暗暗吃惊,都说世子妃任性小家子又蠢笨至极,今日一见却并不见得,能时刻把婆婆的功劳放在第一位的,便足可见是个聪明的女子。 “世子妃,听说世子爷跟前的一个姨娘跳水自尽了?”一个略带试探的尖细声音陡的插进来,语气颇为不善。 黎言裳微微一愣,挑眉看向来人,橘色对斜襟夹褂暖红色长裙,头上挽个流云髻,发间插着一支金钗,眉角微微上挑着,似是带着些不动声色的挑衅,却是个并不认识的,似乎方才也并未瞧见。 周围原本正在说笑的人顿时也都止了声,目光都转过来,颇有些吃惊的看着她,这种涉及到府邸私密的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拿到台面上来问,终是有些唐突的。 黎言裳虽不认识她,但在座的大多都彼此相熟,自是识的她是太师府的千金赵曼青,如今已是振国大将军嫡次子的媳妇儿。 她是刚刚才到,没想到一进门便奔着晋王府去了。 黎言裳不明所以,赵曼青却有些咄咄逼人,丝毫不觉得已有些过分,“世子妃,听说这姨娘还是您的陪嫁丫头,也不是个省心的,这回干脆死了,倒也省了您的心事了。” 众人一阵汗然,这样直白的话,让她们都觉得脸上挂不住。 “都说薛二奶奶聪慧能干,到了镇国大将军府,颇得公婆喜爱,刚进门便帮衬着将军夫人管理府里的事,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薛二奶奶百般忙碌之下,还有心思关注晋王府的事,当真是将军夫人的贤内助。”说话的是沈郁,她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几句话说得不冷不热,却又句句带着些讽刺,可又偏偏让赵曼青反驳不得。 人家夸她能干夸她是婆婆的贤内助,而她也的确拿捏了晋王府的事,众目睽睽之下,她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冷哼了一声,笑了笑,“今儿个可是沈小姐的好日子,恭祝沈小姐得来好运,嫁个如意郎君。” 赵曼青当着众人的面对一个刚及笄的小姐说这样的话,未免显得有些轻浮,沈郁更被气的满面通红,紧紧咬着嘴唇,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 这位薛二奶奶看来是专门来挑事的,黎言裳已从她们的对话里扑捉到一些信息,遂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沈小姐秀外慧中,不但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又是难得一见的才女,他日前程定然不可估量,薛二奶奶真是好眼光。怪不得将军夫人这么信赖您,就连晋王府一个小姨娘的事都劳您挂在心上。” 赵曼青猛的一愣,心思转了几转,她今日挑这事,断不是将军夫人挑唆的,若被这些人传到婆婆耳朵里,知道是她坏了将军府的名声,只怕…… 她斜了斜眉角,讪讪的辩驳,“世子妃说笑了,母亲鲜少管这些事,不过是我道听途说罢了。” 黎言裳挑了挑眉,拉着长长的声调哦了一声,反问道,“那就是薛二奶奶颇多关注晋王府的事咯?如此说来,薛二奶奶也算是将军府半个当家人,薛二奶奶如此关注晋王府,那便是将军府关注咱们晋王府,咱们晋王府的人倒是要专门去感谢镇国大将军了。” 赵曼青登时愣住,脸上一片灰败,她不过是顺着说了两句话,怎么被黎言裳三言两语就说成将军府对晋王府意图不轨了? 将军府觊觎晋王府,偷偷关注晋王府的动静,这要是传出去,可是要闹大乱子的。 赵曼青心下骇然,额头上渗出层层细汗,急的语无伦次起来,扯着嗓子大声嚷道,“世子妃,您这真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问了两句世子爷姨娘的事,怎的就成了将军府惦念着晋王府了?那不过都是我听来的,何来的关注?” 黎言裳笑了笑,声音冰冷,眼神也凉凉的,“晋王府一个小姨娘的生死都被薛二奶奶记挂着,薛二奶奶的确能干。” 赵曼青愈描愈黑,只觉得全身都要被人异样的目光给剜出洞来了,她抬头四望,很希望能有人帮她说句话,但一圈扫下来,四周的人都低着头凝神细听,却没一个肯张口的。 赵曼青终于恼羞成怒起来,竟然气呼呼的奔到黎言裳跟前,颤抖着伸出手来指着黎言裳怒道,“世子妃,世子妃,你,你……欺人太甚。” “混账。”一声怒吼从外面传进来,镇国大将军夫人拄着一根拐杖走进来,面带怒色。 赵曼青大吃一惊,却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哭着扑到将军夫人脚下,“母亲,母亲,您可要替媳妇做主,世子妃,世子妃……” 将军夫人气的跺了跺脚,举着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厉声沉喝,“给我闭嘴,你做的好事还好意思让我替你做主?你这样的媳妇咱们将军府养不起,你还是回太师府去吧。” 赵曼青一下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将军夫人,却只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丝毫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她蓦地瘫坐在地上,泪水不断的落下来,喃喃道,“母亲,您这是要休了我吗?” 将军夫人看也没看她一眼,扶着拐杖朝黎言裳缓缓跪下去,“世子妃请息怒,都怪老身教导不利,才让她做出对世子妃大不敬的事来。还请世子妃看在将军和太师的面上,饶她一命。” 黎言裳慌忙弯身,亲自把将军夫人扶起来,“夫人快快请起,在这里,您是我的长辈,怎可行此大礼。” 将军夫人顺着黎言裳的手势站起身来,听黎言裳如此说,心里的怒气才算缓了缓,世子妃本属皇家,肯屈尊称她做长辈,这就是给她莫大的荣誉。 赵曼青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又扑了上来,声泪俱下,“母亲,媳妇儿受了委屈,您不替我伸冤也就罢了,还要把我赶出将军府,您,您,我……” 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将军夫人怒吼一声,“来人,传我的话,让太师府的人来接二奶奶回门。” 赵曼青脸色铁青,一双眼里露出愤恨的绝望,她恶狠狠的瞪一眼黎言裳,恨不得上前撕烂她那张云淡风轻假惺惺的脸。 31.第31章 顺水人情纵宽容 将军夫人一进来,不问一句话就罚了自己媳妇,不过是是想给赵曼青留一条后路,赵曼青当众指着世子妃的鼻子大骂欺人太甚,这不但是以下犯上,还有损了皇室尊严。 况且还是赵曼青先挑起来的事端,这事儿就是闹到皇帝跟前,将军府也落不到一点好。 她先发制人,也是希望黎言裳能卖给她一个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便是黎言裳不上道,非要治罪赵曼青,前头不是还有晋王妃么? 晋王妃绝不会放过这个显示自己宽容大度又顺便卖人情的机会,更何况,她们是在卫国公的府里,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会给赵曼青留个机会的。 将军夫人如意算盘打得好,谁知平日里看起来极是聪慧的媳妇竟是个愚笨的,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赵曼青还自以为是受了委屈,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她真想上前扇她一耳光。 将军夫人却不知道,她想到的这些,黎言裳也想到了,而且想的比她还远还周密。 黎言裳微微一笑,恭恭敬敬朝将军夫人行个半礼,将军夫人不知何故,吓得慌忙侧身躲过黎言裳的行礼,“世子妃,您这是何故?真是折煞老身了,老身担当不起。” 黎言裳面带真诚,语气更是谦卑恭敬,“夫人,这事本是因我而起,二奶奶也不过是一时冲动,断不该受此委屈,还请您收回方才的话,二奶奶也并不是有意的,您的处罚太重了。” 将军夫人没想到黎言裳不但给了她台阶下,还给她一个更大的面子,竟然行了半礼,真真让她再也挑不出半句理来,倘若黎言裳大闹起来,她正好揪住个机会再把黎言裳拉下水,谁知道黎言裳竟是这样的沉稳。 将军夫人再次把目光转到黎言裳身上,似是要把她看透,外界传闻世子妃得理不饶人,但凡得罪过她的人,无一不受惩罚,这会儿与传言竟然大相径庭。 如今,她只恨儿媳妇过于轻浮,害的将军府在人前丢脸。 赵曼青却并不领情,狠狠的瞪了黎言裳一眼,“母亲,您不用派人去太师府了,媳妇这就自己回去,绝不会让您因我而丢了脸面。” 将军夫人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憋得青紫交加,赵曼青这是在说她为了顾全自己脸面,全然不顾儿媳妇。 她呵呵冷笑,“好,好,好。” “郁姐儿,还不把二奶奶拉起来到后面醒醒神,这会子只怕是被将军夫人吓呆了,自己说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知何时卫国公夫人与仝氏都站在了门外,卫国公夫人眼见赵曼青不领好意,反而要把事情闹大,遂径直走进来吩咐道。 沈郁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婆子上前扶起赵曼青,低声说了句,“二奶奶先跟我去休息休息吧。” 不等赵曼青再反应,两个婆子已一左一右半搀半架的把赵曼青从地上拉起来,迅速的走出门去。 将军夫人气的甩了甩袖子,“这个孽障。”马上转过身去对着仝氏拜了拜,一脸歉然的道,“王妃,今日之事,定当还世子妃一个说法,绝不会轻饶了这个孽障。” 仝氏站在门外早已将整件事看的明明白白,黎言裳的做法让她惊讶之余颇感满意,若换做以往,以黎言裳的脾气,定会看着赵曼青受罚才肯罢休。 黎言裳摆了低姿态,作为晋王府的当家主母,黎言裳的婆婆,她不能再过分示弱,让人瞧着倒像是做作了。 仝氏冷冷的看了看赵曼青的背影,回过头来看了看将军夫人,淡淡的说道,“将军夫人,今日之事,我只当两个孩子说闹的玩笑话,可外人却并不一定这么想,尤其是若被有心人奏上朝堂,可真真难说了。” 将军夫人心里一沉,晋王妃这是要她拿出个明确态度,略一沉思,她扬声道,“王妃请放心,我定会捆了老二与老二媳妇亲自去王府道歉,这件事也会让将军在朝堂之上说个明白,给晋王府个清白,断不会累了世子妃的名声。” 卫国公夫人掺进来打岔,做起了和事老,“王妃,将军夫人,这原不过是孩子们说闹的小事,该罚的罚,该清的清,咱们老姐们还是一样的亲热,何必因着这点小事闹得不开心呢?” 将军府既然表了态,仝氏便趁机给个台阶下,挑眉看了看黎言裳,出言训斥,“晔哥儿媳妇,逞一时之快只会给自己给旁人带来麻烦,须得记住,你代表的是皇室尊严,处处行事都不可大意。传了出去,还以为咱们晋王府的人仗势欺人。” 仝氏这是敲山震虎,变相的告诉做场的人,她们晋王府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黎言裳自是弯弯腰,恭恭敬敬的应了,“母亲,媳妇明白了。都怪媳妇不好,又让您操心了。” 出了这样的事,将军府的人是再也呆不下去了,将军夫人带着赵曼青辞了卫国公夫人,气呼呼的走了。 接下来的气氛有些沉闷,倒也相安无事,谁也不敢再去觊觎晋王府那点小道消息,也没人敢再随便提起别家内宅里的私事。 倒是各家的夫人小姐们见黎言裳沉稳有度,始终不气不怒,保持着一份优雅从容,都禁不住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三三两两的围住黎言裳,混个脸熟。 万氏抽个机会靠近黎言裳,悄悄竖起大拇指来,“大嫂,真是好样的。” 黎言裳淡淡的看她一眼,自始至终,万氏似乎没站出来替自己说过一句话,遂笑了笑,“什么好样的,只不过徒惹是非罢了。” 万氏扁扁嘴,压低嗓子,“大嫂,你可是不知道,那个薛二奶奶赵曼青,在太师府的时候就嚣张跋扈,到了将军府,稍稍收敛了一些,仗着太师的势力,欺负兄嫂,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顿了顿,又道,“大嫂,你与她有什么过节吗?瞧着竟像是十分恨你的样子。” 黎言裳皱皱眉头,她不敢说这是第一次见薛二奶奶,也不敢说有没有过节,只模棱两可的回道,“许是我得罪了人,自己也不知晓吧。” 心里却在想着这位薛二奶奶为何会对她这样深的怨恨呢?再经过今天一闹,只怕对她的怨恨更深了。 她无奈的在心底叹口气,人家既然找上门来,她便只有接的份,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得去面对。 万氏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她那样的人,只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这下倒是被大嫂给教训了,活该。” 32.第32章 王爷夺权险象生 “世子妃,郡王妃。”沈郁从后面走过来,白皙的面上泛着一层红晕,高耸的胸脯微微起伏着,显见是有些累了。 “沈小姐今天可忙坏了。”万氏笑容满面,眼里却露出一丝警惕,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位卫国公的嫡长女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沈郁微弓了弓身子,面带歉意,“世子妃,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是我们府里怠慢了,还请世子妃海量。” 黎言裳微微一笑,“沈小姐不必自责,这原也不是府上的错,而且我还要感谢你出面为我说话呢。” 沈郁抬了抬乌黑的眸子,闪过一道亮光,“世子妃,明明是您为我说了话的,这番又来感谢我了,世子妃真是个大度的人。” 沈郁眼里露出一抹真诚来,她说这话是完全发自内心,并无谄媚讨好的意味。 黎言裳便对她的坦诚自然多了一份喜爱,与这样的相处不需要时刻想着被算计或者被人套出什么话来。 沈郁又笑了笑,“世子妃,郡王妃不必客气,日后叫我郁姐儿便是。” 万氏笑着应了唤了一声郁姐儿,不过她心里却很明白,这份情谊是沾了黎言裳的光而已,她看着黎言裳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前头发生的事很快就在整个卫国公府里传开了,原在后院赏花的各府小姐们也都一一奔过来,守在各家夫人跟前,不敢再肆意玩闹,少了方才的轻松悠闲。 宴席过后,仝氏带着媳妇女儿率先离开,仍是上了最前头的马车。 万氏与人多说了几句话,便上了最后一辆马车,而宇文清霞则与黎言裳一起坐在第二辆马车上。 “大嫂,您还好吧?”宇文青霞姣好的面容上带着丝丝担忧,她乍一听说前头黎言裳出了事,当即心里咯噔一下,为这位事事不顺的大嫂捏了一把汗。 黎言裳回眸看她,眸光闪亮,“没事儿,不过是闲人多说了几句话而已,不放在心上便是了。” 堂堂的世子妃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还能不放在心上?宇文清霞眼里流着一股忧色,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安稳道,“大嫂,既是无聊之人说的无聊之话,您便莫放在心上,莫要气坏了身子。” 黎言裳知她是真心安慰,遂笑了笑,“妹妹放心好了,嫂子不生气,何必拿别人的错处来惩罚自己?没得必要,这日子也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只要咱们问心无愧,心中有数便好了。” 宇文清霞愣了愣,细细琢磨她说的话,有些释然又有些惆怅,总觉得有些郁闷在心底里来回兜转。 到了晚上,刚用罢晚饭,金枝来霓裳院禀告王爷请黎言裳去静武院。 黎言裳自知定是为了白天在卫国公府的事,忙换了一身素净衣衫跟着金枝去了静武院。 宇文治端坐在雕花大木椅上,身着藏青色家常服,瞧不出面上神情。仝氏坐在一侧,而宇文晔坐在下首,一直看着黎言裳缓步走进来。 这是黎言裳第一次见宇文治,只觉得他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许是武将出身的缘故,他给人一种粗犷的强势。 先给三人行了礼,黎言裳便规规矩矩的安静站着,等着宇文治发话。 宇文治不知是在沉思还是故意的,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口说话,“黎氏,你院里死了个姨娘,这样的小事都被传到外面去,还闹得纷纷扬扬,像什么话。” 黎言裳心里一紧,天知道王府死了姨娘的事根本没人正面跟她提起说,现在却把这事赖在她头上,着实冤枉的很,但她仍是徐徐回道,“父亲,都怪媳妇考虑不周。” 宇文治冷冷的哼了一声,“你身子才好,晔哥儿房里的事若是管不过来,便可交给安氏去管。” 黎言裳忽然明白了宇文治的用意,但她觉得好笑的是,她压根儿没什么实权,又何来交权呢?宇文治难道不知道整个王府都掌握在晋王妃仝氏手里吗? “父亲,府里的事一向是母亲掌管,黎氏身体不好,姨娘的事她并不知晓,母亲应该知道的。”宇文晔突然插话进来,却把问题直接抛给了仝氏。 仝氏皱了皱眉角,瞥一眼宇文晔,眼角带了一丝怒意,“王爷,近日府里事多,红姨娘的事便未跟您提起,想着左不过一个侍妾,谁知竟被人传了出去,这原也无碍的,最可恨的是镇国府的人欺人太甚,竟然当众追问晔哥儿媳妇。” 宇文治又哼了一声,“你若能将府里人管的滴水不漏,又怎会传出那样的话去?说到底还是治理不严。” 仝氏气结,捏了帕子在眼角下擦了擦,一脸的委屈,“王爷,晔哥儿房里的事,我总不好事事都揪着不放。晔哥儿媳妇身体又不好,总难免会出些漏子。” 宇文治看她一眼,“既如此,便让安氏管起来,她娘家也是名门,又是皇后亲自调教的,府里的事定然难不倒她。” 黎言裳心思微转,这才是宇文治真正的目的吗?让安氏逐步掌管晋王府。 仝氏一愣,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宇文治,这是在变相剥夺她的权利吗?安若曦是个什么东西?刚进府就撺掇着要掌权,实在太嚣张了,“王爷,安氏刚入门,王府的规矩还不太熟悉,掌管府里的事只怕不能服众。” “父亲,安氏年纪小,又是刚入门,的确不适合掌管府里的事。”宇文晔在旁答话。 仝氏却是一愣,接着心下一喜,真没想到宇文晔会在这个时候帮自己说话。然而宇文晔的下一句话却让仝氏心变得更加沉闷。 “父亲,母亲,黎氏身体已大好,既然是我房里的事,便还是交给她吧,也省的再让母亲费心了。” 黎言裳心底微微一动,抬眸看了看宇文晔,但见他眉角微蹙,似是思考了好一阵子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宇文治的目光也投过来,在宇文晔脸上稍留片刻,又转向黎言裳,眉目间带着些不悦。他对黎言裳这个儿媳妇一点都不满意,这一次若不是皇上嘉奖她,他定不许她再出王府大门。 可是她是晋王府名正言顺的世子妃,管着世子房里的事,也不为过,只是她有这个能力吗? 宇文治挑剔的目光犹如一根针扎着黎言裳身上,黎言裳顿觉被人看透了一般,站立难安,但她神色未动,极其淡定。 33.第33章 今晚歇在你房里 沉默片刻,宇文治眉头紧锁,问道,“黎氏,是你的主意?” 黎言裳一愣,没想到宇文治竟会如此直白的质问自己,但她早已下定决心,这是个绝好的契机,更何况宇文晔已经帮她铺好了半条路呢? 她正了正神色,恭恭敬敬的回道,“是的,父亲。媳妇以前愚钝无知,并未照顾好世子爷,反而让父亲母亲跟着受累,现在媳妇明白过来了,希望父亲能给媳妇一个机会,让媳妇尽心尽力的照顾世子爷,也能为母亲分担一些。” 这一番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仝氏心上,她原本以为黎言裳一定不会接受,仍会把大权再交到她手里,谁知道黎言裳竟是这样顺理成章的接受下来了。 宇文治也觉得奇怪,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他再反对,目的就有点过于明显了,但他也不会轻易的就成全了她。 “黎氏,你可要想清楚了,机会只有一次,倘若你真的考虑好了,以后世子的事就都交给你了,若出现任何差错,后果,你是知道的。”宇文治声色俱厉,颇有些威胁的意味。 黎言裳并无惧怕之意,坦然接受,“父亲请放心,媳妇丁当竭尽全力打理好一切。”顿了顿,又笑了笑,“母亲素日里最疼媳妇,若媳妇做的不对,母亲定会提醒一二的。只是又要劳烦母亲了。” 仝氏脸色不佳,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还要装着高兴的样子,“晔哥儿媳妇,你能如此,大好,大好。那晔哥儿房里的事以后就交给你了,我这个做母亲的,终于可以放一放心了。” 黎言裳心底冷笑,儿子房里的事本就应该由媳妇照管,可仝氏却一直捏着大权不肯松手,大事小事都要过问,明着是关心,实则是压制。 宇文治面色清冷,冷冷的道,“就如此办吧。” 宇文晔瞟了一眼黎言裳,再次开口,“母亲,霓裳院里没有管事的妈妈,黎氏原来陪嫁的妈妈因为犯错被送到庄子上去了,现下既然黎氏掌管院子里的事,便让人把江妈妈接回来吧,到底是世子妃的乳母,即便是犯了错,但也受了惩罚,也该提点一二,否则被人传出去,又要说咱们晋王府刻薄了。” 这话无疑在说仝氏对人刻薄,仝氏心头的闷气更加沉重起来,她重新抬头看了看宇文晔,想从他脸上寻出一丝端倪来,可宇文晔一脸真诚看不出丝毫的异样来,他如今这般究竟是要做什么? 果然宇文治眉头皱的更紧,冷声道,“府里若再传出些流言蜚语,我定然不饶。” 这话算是默许了宇文晔的提议,仝氏只恨得牙痒痒,再望向黎言裳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怒意。 宇文治显然不想再多说,宇文晔适时起身,“父亲,母亲,天色已晚,我们便先告退了。” 宇文治略一点头,仝氏则静坐着说了句,“去吧。” 出了静武院,黎言裳长长的舒了口气,扶着宝瓶的手加快脚步往前走。 宇文晔只不过大步迈了两下便已紧随在她身边,“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你不该感谢我么?” 黎言裳猛然顿住脚步,“你不过是帮了你自己而已。” 宇文晔也猛然收住脚步,黑眸在灯光下发着亮光,愈发的深不见底,脸上挂着一丝深沉的笑意,“你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了么?” 黎言裳微微一笑,屈了屈膝,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世子爷,尤其是感谢世子爷接回江妈妈。” “既如此,今晚便去霓裳院歇着吧。”宇文晔说着率先一步抬脚,奔着霓裳院的方向而去了。 黎言裳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额头顿时冒出一层细汗来,宇文晔的意思是今晚要睡在霓裳院了? 宝瓶笑得合不拢嘴,伸手搀着黎言裳,“世子妃,世子爷要去咱们院里了,太好了,世子妃,咱们快回去准备准备。” 黎言裳一阵冷汗直冒,准备?准备什么?准备如何侍寝吗? 她一双脚犹如灌了铅一般走的极其沉重,全副心思都在转动着,想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宇文晔。 她知道在这里宇文晔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夫妻之实是早晚的事,但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她还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确切的说抛却第一次见宇文晔时的不快,她并不讨厌宇文晔,但在她心里,总觉得宇文晔离她是那么的遥远,一直都在遥不可及的地方看不清晰。 这样的认知让她很难与宇文晔进行亲密接触,可她心里也明白,如果宇文晔真的想要,她抵挡不了的。 “世子妃,您倒是快点呀,别让世子爷等的太久了,万一世子爷生气走了,您如何报答世子爷的一片苦心?”宝瓶简直有点恨铁不成钢了,耐着性子循循善诱,“世子妃,今儿个世子爷一直帮您说话,还能把江妈妈接回来,这是多大的恩惠?您瞧瞧,世子爷心里还是装着您的。” 黎言裳苦笑一声,“我倒是觉得他是在补偿我,知道孩子的事是冤枉我了。” 宝瓶急的跺脚,“世子妃,您又何必较那个真,总之世子爷心里装着您,这不就够了?倘若真让安侧妃压在您头上,咱们还能有好日子么?” 两人说着进了霓裳院,倚翠正等在门口,见她们回来,急慌慌的奔上来,“世子妃,您可回来了,世子爷都等您半天了。” 宝瓶恼怒的瞪她一眼,“知道世子爷在等着,你还不在屋里伺候着,出来做什么?” 倚翠苦着脸,“世子爷不让奴婢在里头伺候。” 倚翠以前不过是在院子里清扫的,哪里进屋伺候过世子爷?自从提了二等丫头,这也是第一次见世子爷来霓裳院,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黎言裳在门口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准备咬着牙渡过今晚。早晚都得有这一回,左右都逃不过,索性看开了吧。 撩帘进屋,宇文晔半躺在贵妃椅上,半眯着眼不知在沉思什么。 黎言裳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小声唤了唤,“世子爷。” 宇文晔微微睁开眼,“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黎言裳脸上微微一红,撒谎道,“外头天黑,看不清楚路,所以走的慢了。” 宇文晔看看宝瓶倚翠,摆摆手,“你们都下去歇着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宝瓶疑惑的看看宇文晔,又看看黎言裳,嗫嚅道,“奴婢们还是伺候世子爷世子妃换衣服吧。” “不用了。” “不用了。” 两人竟是异口同声,蓦地抬头,四目相对。 宝瓶心底暗喜,慌忙屈屈膝,带着倚翠出门去了。 黎言裳僵立在原地,微低着头,心思兜转,却又不知该如何。 34.第34章 孤男寡女共一室 “薛大将军在朝上说了整件事,就连太师都跟着一起向父亲道了歉。”宇文晔忽然开口解释。 黎言裳嗯了一声,便道,“冤有头债有主,许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了薛二奶奶,所以才招来她这样的不留情面。” 宇文晔冷冷的哼了一声,端起一旁桌上的茶放在嘴边轻咂了一口,“她不过是借着大将军和太师的势撒泼胡闹,皇家尊严岂容她当儿戏?这件事,皇上对太师府及将军府很不满意。” 黎言裳微微皱了皱眉角,担忧的道,“有没有给晋王府带来什么麻烦?当时我若忍一忍便没事了。” 宇文晔猛的瞪了瞪眼,直直的盯着她,“忍一忍?有些事忍的,有些事却忍不得。今天的事,你做得好。晋王府反而得了益。” “可是父亲……” “父亲并不是真的发怒,不然也不会让你管事了。”宇文晔打断她的话,顿了顿,又徐徐道,“皇室并不太平,以后也要多小心了。晋王府因为威远侯府的事刚被人弹劾,正处在风头浪尖上,如今大将军府与太师府猛然出头,对晋王府来说,是好事。” 黎言裳心思动了动,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避其风头才是明智之举。 经了赵曼青这一闹,将军府与太师府被推到前头去,皇上本就忌惮两府强强联合,现在更说明两府人行为猖狂,难免勾起皇上心病。 如此一来,晋王府倒避了一半的风头。 黎言裳长呼口气,面上神色也是松了一松,“那便好。” 宇文晔奇怪的看一眼黎言裳,他简单说几句朝堂的事,并不是要她参与进来,亦或让她想明白什么,只是想告诉她,她并没有给他带来麻烦,反而做了一件好事。 但他看着她眉角微皱又沉思舒展的模样,竟是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他记得她一向讨厌朝堂之事,每每听人说起,都会不耐的说一句,“朝堂之事,男人的事,女人无需多心。” 殊不知,朝堂与内宅亦是不可分割的。 宇文晔静静的看着黎言裳,眸子里闪过一丝探究。 黎言裳被他看得忐忑不安,兀自镇定着,却又有些慌乱,咬着牙才说道,“天色不早,世子爷早点歇着吧。” “好。”宇文晔缓缓站起身,径自走进里间。 黎言裳望着他修长的身影愣了愣,心头更加慌乱起来,两只手不断的来回绞着手帕子。 里头传来宇文晔的唤声,“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快进来伺候。” 黎言裳的心一紧,手心里都冒出汗来,进去后应该先做什么?替世子爷宽衣解带?然后扶着上床,然后……再然后…… 她心里一阵乱过一阵,身子禁不住微微颤了颤,里间传来一阵响动,她陡然惊觉,忙镇定了下心神,缓步走进门去。 宇文晔已脱了外衣,正斜身靠在床上,手上正拿着黎言裳素日里看的书。 黎言裳心里一动,慌忙将不远处桌上的蜡烛拿起来端到床侧的小凳子上,又将火焰拨亮了些。 宇文晔一边翻看这书页一边问道,“以前没见你看过这些书,怎么想起来看这些了?” 那是一本天宇朝野史,写了诸多关于天宇朝风土人情的事,黎言裳借着打发日子的空挡也对这个世界多多少少有了些了解。 黎言裳静立一旁,“常年深居闺中,并不曾出外行走,却不知外面天地广阔,闲来无事,便看一看,也算是行了万里路。” 宇文晔稍感惊讶,目光从书上转到黎言裳脸上,“你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黎言裳想也不想立即答道,“当然了,外面世界之大之精彩,绝非一本书所能描述完的,如若能亲身出去看一看瞧一瞧,才是真的行万里路。现在读这些书,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宇文晔直直的盯着她,视线在她脸上绕了几绕,“女子本该在家相夫教子,怎可外出抛头露面?” 黎言裳顿然惊觉,却依旧面色平静坦然,“行万里路,不过是妾身的一个美好愿望罢了,哪里就非要去实现呢?每个人都有做梦的权利,妾身只当是在这书中做了一场美梦而已。” 宇文晔收回目光,低头深思,她似乎真的变了,现在的她不急不躁,沉稳有度。 这样的她让他很不适应,她像是遮了一层轻纱,遮住他探寻的目光,兀自蜕化改变着。 她洁白如玉的脸颊,坦然平静的眼神,令他心底升上一股异样,他放下书,脱了鞋抬腿上床,轻声道,“睡觉吧。” 黎言裳又开始纠结起来,端起床侧的蜡烛仍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这才缓步走到床侧,缓缓的挨着床边坐下。 宇文晔已自己脱了衣衫躺在床里侧,黎言裳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只手按住胸前的金丝盘扣,微微颤抖着。 过了很长时间,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轻鼾,黎言裳小心回过头,发现宇文晔竟然已经睡着了。 她心里吊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暗暗松口气,她缓缓脱了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的给宇文晔盖了被子,又小心翼翼的躺下来。 锦被下,强烈的男性气息将她包围起来,她只觉得心砰砰乱跳,身子微微朝外挪动,尽量与宇文晔保持一定距离。 但耳边轻微的打鼾声还是惊的她不敢闭眼,唯恐一不小心惊动了宇文晔。 她侧头看一眼宇文晔,见他睡的正熟,遂缓缓的翻了翻身子,背对宇文晔而眠。 谁知她才转过身子去,身后一条粗壮的胳膊顺着攀过来,直直的搭在她腰间,将她揽在怀里,她整个身体倏地一紧,全身都僵硬起来,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他不会又醒了吧? 过了一会子,那只胳膊只是规规矩矩的放在腰间并没有别的动作,耳边依旧是均匀的鼾声,她这才放下心来,却仍是不敢动一动。 她瞪大眼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身后的胸膛很宽阔也很温暖,竟让她有一丝舒服的错觉,他嘴里的热气呼在她后颈上,更让她心头大乱。 这一夜,注定她将无眠。 35.第35章 挑拨离间好手段 次日清晨,黎言裳顶着个大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身旁已没了宇文晔的人。 宝瓶推门进来,笑意盎然,“世子妃,您醒了。” 黎言裳揉揉发酸的脖子,头也微微发痛,“什么时辰了?世子爷什么时候走的?” “辰时刚过,世子爷走的很早,特地嘱咐奴婢们不要打扰世子妃睡觉,说世子妃昨夜累坏了,让您好生休息。”宝瓶说着脸色微红,嘴角挂着藏不住的欢喜,世子爷开始心疼世子妃了。 见宝瓶一脸羞涩窃喜,又听她那句‘世子妃昨夜累坏了’,黎言裳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说这种暧昧不已模棱两可的话,宇文晔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黎言裳紧皱着眉头,似是要拧出水来。 宝瓶见她面色有异,慌忙问道,“世子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您还是在床上再躺一会子吧。”看来世子妃的确是累坏了,脸色特别的不好。 黎言裳郁闷的真想一头撞墙上,尴尬的别过头,抬腿下床,“这都过了请安的时辰了,昨日才说让我管事,今天就起晚了,岂不被人说轻浮无知?” 宝瓶却并没想这么多,只一心沉浸在世子爷对世子妃仍存着疼爱的惊喜里,现在听世子妃这么说,忙道,“世子妃,世子爷特地嘱咐您需要好好休息,王妃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怪您的。”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黎言裳好气的瞪她一眼,低声道,“王妃若是如此好相与的,咱们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了,这会子你又得意忘形了?” 宝瓶笑嘻嘻的伸伸舌头,眨眨眼,“世子妃,不管怎么说,您与世子爷总算是雨过天晴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黎言裳在宝瓶一边说笑着一边伺候下起了床洗漱,然后又草草吃了些东西,便去了静武院。 才进了静武院,便听到里头传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黎言裳依着帘子进门,便看到万氏,宇文清露姐妹依次坐着,都捏着帕子捂在嘴上低笑。 安若曦坐在最底下的位子,见她进来,慌忙起身行礼,“给世子妃请安,妾方才去给世子妃请安,宝瓶姐姐说世子妃昨夜劳累,仍在休息,妾便先来给母亲请安。” 黎言裳面上微微一红,“有劳妹妹了。”说着先给仝氏请了安,便挨着仝氏坐下,“大老远的便听到母亲笑得开心,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仝氏眉眼含笑,看了看黎言裳,视线落在万氏身上,但眼角的光却扫在安若曦脸上,“还不是这个泼皮猴,专门挑一些逗笑的话说,也不知道她成日里从哪里听来的那些段子,真真笑死人。” 万氏故作委屈,“母亲,您这可是冤枉媳妇了,媳妇是巴巴的求了旁人说给我听的,又费了好大的劲才记住,专回来逗母亲开心的。” 仝氏咧嘴笑,嗔怪的白她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话锋一转,笑着看了看黎言裳,“昨天晔哥儿留在霓裳院了?” 黎言裳嘴角的笑容马上僵在脸上,颇为尴尬,只蚊子哼哼似的嗯了一声。 仝氏却亲热的执起她的手来,愈发的温言细语,“这样便好,夫妻没有隔夜的仇,晔哥儿在气头上朝你发火发怒,那都是心疼你的,现在好了,看着你们和好如初,我也能安心了。” 感觉到几双眼都直直的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黎言裳微低了头,声音极低,“这都多亏了母亲。” 仝氏却笑了笑,“晔哥儿心里终究是有你的,不然也不会把他屋里头的事都交给你管。以后你们的事我便不管了,院子那些丫头婆子,哪个不服哪个不干活的,你尽管处置,实在办不了的,便只管来告诉我。” 黎言裳心里一滞,眉角微挑望向安若曦,果然扑捉到安若曦眉角微蹙,眼里掠过一丝浓烈的恨意。 仝氏这话是专门说给安若曦听的,挑拨离间这一招,仝氏总能用的恰到好处。 “哎呦,大嫂,大哥果然还是最心疼你的,当年我最羡慕的便是大哥对你的那份痴心痴情,真真羡煞人也。现如今,哪个男人还能有大哥这份心意。”万氏啧啧称道,丝毫不掩饰脸上的羡慕之情,无疑于暗地里推波助澜。 果然安若曦竭力保持平静的脸上又荡起一丝涟漪,插在袖筒里的手指甲狠狠的扎在手心里,心也在一点一点沉落。 黎言裳接着万氏的话往下说,“瞧你说的,莫不成二弟对你不好,来母亲这里告状来了?” 万氏面色微红,嗔怒的看了看黎言裳,又带着一股子撒娇对仝氏道,“母亲,您瞧瞧大嫂,得了便宜卖乖,自个儿心里甜的像灌了蜜一般,还巴巴的取笑我。” 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宇文清露面上依旧淡淡的,此时却又带着些不屑,“男人要在外头忙男人的事,成日里风花雪月守着女人算什么本事?倒不如三哥,虽不能施展,但好歹也有满腔热血。” 万氏微愣,随即便笑道,“妹妹说的是,哪个像你二哥一般,成日里不知道在外头鬼混什么,哪能比得上大哥三弟。” 一句话便将宇文清露对宇文晔的讽刺转到自家男人身上,既化去了黎言裳的尴尬又变相的夸赞了宇文恒渊。 宇文清露瞟她一眼,鼻里轻轻哼了一声。 黎言裳淡淡的看一眼宇文清露,笑了笑,“妹妹当真好思量,母亲,那您可得替妹妹寻个文武双全又有鸿鹄之志的好儿郎。” 宇文清露猛的站起身,“母亲,我还有事,先走了。” 仝氏暗地里瞪她一眼,这女儿自小便被她娇生惯养,竟是一点不会看人眼色更不会说话,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妹妹羞得脸都红了。母亲,咱们也都没事了,您也先歇着吧。” 一行人齐齐站起身向仝氏行礼,然后一起走出静武院,一出了院门,宇文清露便甩了袖子昂着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阳光依旧温暖和煦,照在身上舒服的很,万氏抬头看天,笑了笑,“大嫂,三妹,不如咱们就在这院子里走走吧,今儿个天好得很。” 宇文清霞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此时亦是笑得嘴角微启,“二嫂,还是你陪着大嫂逛吧,我瞧瞧二姐去。” 万氏微微叹口气,看一眼宇文清霞。“去吧。” 跟在后头的安若曦自是听的分明,万氏只是想和黎言裳散散步说说话,遂屈膝行礼,“世子妃姐姐,妹妹便先回去了。” 又朝万氏行个礼,遂转身走开。 36.第36章 她不会坐以待毙 万氏微眯着眼看着万若曦窈窕的背影,冷冷的笑了笑,“大嫂,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主,听说在娘家的时候便是个厉害的,您可要小心着点了。”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她不找到我门上来,我便只管过自己的太平日子。” 万氏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黎言裳,“大嫂,经了这一场大难,你果然变了不少,咱们都替你感到高兴。” 万氏一脸真诚并无虚假之意,黎言裳心下微动,万氏这是向她示好么?自她醒来后,万氏对她处处提点,亦会不漏声色的帮她遮挡一些难堪尴尬。 可据宝瓶说,黎言裳与万氏并无交情而言,往日黎言裳自恃清高,对待庶子出身的宇文健并无好感,对万氏也淡薄的很。 “世子妃。”金枝远远的从后头追上来,“世子妃请留步,王妃请您回去。” 黎言裳微微挑眉,“出什么事了?” 金枝如实禀告,“是大将军府的二爷带着薛二奶奶来府里了。” 黎言裳顿时明了,万氏忙道,“大嫂,您快去吧,那也不是个省心的主,不过料她这次也不敢再说大话。” 黎言裳回过头递给万氏一个友好的微笑,“那我先去母亲那里瞧瞧,改日有时间了咱们再说话。” 万氏似是很开心,眉角含着笑,微微的点了点头,“得空了,我去大嫂院里讨杯茶水去。” 黎言裳微微点头,搀着宝瓶的手,跟着金枝又返回静武院去。 亭湖院里,传出咣当一声茶盏摔碎的声音,紧跟着便是一阵压低的劝慰声,“我的好小姐,您……您怎的沉不住气?您又忘了咱们老夫人对您说的话了?” “话谁不会说?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安妈妈,你是没看到黎氏那个贱人猖狂的样子,表哥在她屋里睡一夜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她就以为能抓住表哥的心了?哼,我绝不会让她得逞的。”愤怒的声音急促的传出来。 安妈妈慌张的从屋里走出来,指了指门口的两个小丫头,“你们都去院门口守着,来了人及时进来禀告。” 说完又慌着奔进屋里去,继续安抚情绪失去控制的安若曦,“小姐,这不是在咱们安府,有些话还要当心着点说,若被旁人听去了,岂不是为咱们徒增麻烦?您这又是何苦呢?” 安若曦气的在屋里来回转圈,一句高似一句的喊着,“我这又是何苦呢?我这是何苦呢?何苦巴巴的进了这王府来受气?” 安妈妈眼圈微红,上前握了她的手,改了只有她们两人在时才叫的称呼,“曦姐儿,你又在说胡话了,嫁给世子爷是你千求万求就差以死相逼才得来的,如今又来说这样的话,曦姐儿,你心里想的什么妈妈都知道,可是这日子才刚刚开始,你若如此想,真让妈妈心疼死了。” 安若曦一口气噎在喉里吐不出来,直气的落了泪,狠狠的跺了跺脚,“妈妈,这便是我自作自受了,怨不得旁人。” 安妈妈急切的解释道,“曦姐儿,妈妈不是这个意思,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必要坚定的走下去,即便你不想往前走了,你也没有退路了,如今,你是世子爷的人,世子爷才是你的天,你要事事处处为世子爷着想,抓住了世子爷的心,咱们才能真正的在这王府里站稳脚跟。世子妃虽然出身低贱,但她终究是正经的世子妃,您可以在心里恨她骂她,却不可以在外头露出来一星半点。” 安妈妈瞧着安若曦脸色稍稍缓了缓,不再像方才那般烦躁,顿了顿又接着说下去,“你想要把世子妃斗下去,咱们法子多的是,你何苦逞口舌之快?被人听去了,对咱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倘若被世子爷听到了,岂不对你更不利?” 安若曦蓦地打个寒颤,方才她气急之下骂黎言裳贱人,若正好被表哥听到,自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如此一想,她惊出一身冷汗,喏喏的道,“妈妈,多谢您提醒我,我,我当真是失心疯了。” 安妈妈眼里的泪终于滑落下来,但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曦姐儿,你是妈妈一手带大的,你什么样的心思妈妈都明白,你放心,妈妈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保你一世幸福安康。” “妈妈。”安若曦心里涌起一股浓烈的亲情,她蓦地扑进安妈妈怀里,轻声说道,“妈妈,您才是最疼我爱我的。” 接着便俯身靠在安妈妈肩膀上呜呜低声哭起来。 安妈妈抬手轻拍着她后背,温柔的安慰着,“曦姐儿,相信你自己,这王府早晚是你的,你要沉得住气。” 安若曦一边哭着一边点了点头,心里的委屈顿时如滔天海水般袭来。 良久,她才缓缓抬起头来,“妈妈,你说表哥为什么忽然对她那么好了?表哥不是恨她的么?” 安妈妈眉眼低沉下来,沉声道,“听说王爷原本说让你管世子爷房里的事,世子爷却主动提出让世子妃管,世子妃原是世子爷房里的正经主子,她管事自然无可厚非,但世子爷主动提出来就有点让人想不通了。世子爷还求了王爷把世子妃跟前的一个老妈妈接回来。” 安若曦眉角沉下来,微红的眼圈黯淡无光,沉沉的道,“表哥终是旧情难忘,枉我对他一片痴情终不悔。” “曦姐儿,你也莫要这么想,这男人哪个能把心思全部用在一个女人身上?世子爷到现在都还念着与世子妃的夫妻之情,可见世子爷并不是喜新厌旧的人,那他定然也会念着你对他的一片情,假以时日,他定会对你心存厚情的。” “妈妈,我不能再等了。”安若曦眉角微挑,眼角露出一抹狠戾,坐以待毙从来就不是她的性格,她不能再等了。 安妈妈点点头,“曦姐儿,你放心好了,我都会帮你安排好的,再说了,这府里不是还有人在帮咱们么?” 安若曦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37.第37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静武院上房里,薛二爷微弓着身子跪在地上,一旁跪着的是薛二奶奶赵曼青,她跪在地上俯首下垂,整个脸都埋下去,瞧不出什么神情。 仝氏直挺着身子坐在上首,脸上带着一股子傲气,颇有些严肃。 薛二爷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晋王妃,千错万错都是晚辈们的错,还请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哦?”仝氏挑着眉角,“那倒是要问问这位二奶奶,犯了什么错,错又是在哪里?我记得当时二奶奶可是冤枉的很,还要上朝朝堂说理去呢。” 薛二爷脸色一白,心里微微颤了颤,临来王府之前父亲的话言犹在耳,若不能摆平这件事,让他们夫妻两个都不要回去了。 “王妃,她已经知道错了。”薛二爷急急的回答,手肘暗暗的碰了碰赵曼青。 赵曼青心里正憋着一股气,她实在想不明白,公公是天宇朝的镇国大将军,父亲是当朝太师,怎么就这么忌惮这位并无实权的晋王爷? 她受了一肚子委屈,还差点被婆婆休回娘家,父亲居然没帮她说一句话,反而大发雷霆,她真真想不通。 此时但见丈夫暗地里碰她,更觉得心里有一股子气,这个窝囊的丈夫,什么话都只听大将军的,事事都以大爷为主,大爷不过是早生了几年,便要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吗? 赵曼青越想越气,忽的抬起头来,硬生生的道,“王妃若觉得我该死,那便让人把我拉出去杀了算了。” 仝氏气的脸色铁青,一字一句的道,“薛二爷,这就是你们来的目的?这是来讨伐咱们晋王府仗势欺人把人往死里逼了?” 黎言裳挑帘而入,恰好听到仝氏这句话,心头猛的一震,又见仝氏面色铁青,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男的焦急不安,女的挺着个脖子怒气冲冲。 顿时明白了眼前情形,定是赵曼青不服气,惹怒了仝氏。 “母亲。”她急急上前,站在仝氏跟前,“母亲莫要生气,薛二爷也是来给您道歉的,您是长辈,何苦生气来着?” 仝氏却突然怒了,脸色陡的一转,愈发的难看,低声呵斥道,“黎氏,都是你干的好事,好端端的招惹人家将军府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大将军对咱们天宇朝战功赫赫,是咱们天宇朝的功臣么?” 黎言裳自知仝氏的心意,慌忙顺着话对着仝氏跪下来,低声哭道,“母亲,都怪媳妇,都是媳妇错了,媳妇不该与薛二奶奶起口舌之争,请母亲不要生气,媳妇这就去将军府给薛大将军赔罪。” 薛二爷一听,当场便吓了个魂飞魄散,陡的转过身看着赵曼青,咬着牙恶狠狠的道,“赵氏,你是真要害死我,那好,既如此,你便回太师府去吧。” 赵曼青原本还嚣张的脸色顿时变了几变,最后惨白无血色,直愣愣的看着薛二爷,“薛成安,你是要休了我?” 薛成安也不甘示弱,“赵氏,父亲母亲命咱们来请求王妃世子妃原谅,你却违逆父亲母亲的话,你又当众怒骂世子妃,损害皇室尊严,现如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我的话,你说,我该不该休你?” 赵曼青脸色苍白,身子一歪瘫坐在地上,直直的盯着薛成安,“薛成安,我再问你一遍,你是真的要休了我?” 薛成安本是个怕媳妇的主,现在不过是强撑着,眼见着赵曼青当了真,却仍无服软的迹象,顿时心急如焚,只恨不得对着赵曼青磕几个头,可当着晋王妃和世子妃的面,他好歹也是个男人,怎可趋于女人的淫威之下? 他转过身子,朝仝氏拜了拜,“王妃,现如今您也看到了,还望您做个证人,这样的女人,晚辈实在汗颜,还请您望在晚辈一腔真诚的份上,不要再生气了。” 赵曼青软软的瘫坐在地上,目里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陡的转向黎言裳,只恨得上前把黎言裳撕碎了。 良久,她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缓缓的直起身子,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晋王妃,世子妃,是我错了,我给你们赔罪了。” 她猛的站起身,恶狠狠的道,“我用我的命来赔罪。”说着,竟是奔着旁边的一根柱子一头撞了过去,砰地一声撞上去,额头上顿时溅出一片血,身子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曼青。”薛成安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扑上去,抱住赵曼青,不断的叫着,“曼青,曼青……” 仝氏也吓得脸色苍白,万没想到赵曼青竟是这样刚烈的性子,竟然强硬到以死抵罪的地步。 黎言裳也吓得心头微颤,目光触及赵曼青额头上渗出的大片血来,更觉得浑身颤抖,但她仍强自镇定着,高声喊道,“快去叫太医,快去。” 金枝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脸色苍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乔妈妈到底是年纪大些,虽然心头微慌,但仍未乱了分寸,急忙转身去叫太医。 黎言裳慌忙站起身,走过去蹲下身来,伸出手指在赵曼青鼻子下探了探,气息稍显微弱,但可以确定人还活着,她暗暗舒口气。 赵曼青原本是来赔罪的,却血溅当场,这话传过去,怎么都不好听,而这事怎么说都是因自己而起,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给自己按个罪名? 心念飞转间,她又跪倒在地上,对着仝氏哭道,“母亲,此事都是因我而起,竟然逼得薛二奶奶如此这般,既如此,我再也无颜苟活于世,母亲,媳妇只有来生再来报答您了。” 仝氏惊魂未定,听黎言裳这么说,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要使苦肉计保住王府名声,不然晋王府就要落下个逼人太甚的罪名。 “晔哥儿媳妇……”仝氏大叫一声,眼睁睁看着黎言裳一头撞在柱子上,顿时心头骇然。 “世子妃……”薛成安完全乱了方寸,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更加慌乱起来,怀里抱着的人突然动了动,眼皮也微微动了动。 薛成安低头叫着,“曼青,曼青……” 38.第38章 不许再伤害自己 乔妈妈带着太医急匆匆的奔进来,一眼便看到倒在地上的世子妃,顿时吓得倒退两步,呆了呆才扑上去,“世子妃,世子妃……” 金枝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煞白的奔到世子妃跟前。 原本站在门外的宝瓶见乔妈妈带了太医进来,又听见里头急切呼唤世子妃的声音,顿时大惊,也不等着传唤,急忙忙的掀了帘子进门,眼见着世子妃躺倒在地上,心头登时大乱,“世子妃……” 脑袋一阵眩晕,额头上也疼痛不已,但黎言裳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又听到不断有人在叫她,她努力挣扎着睁开眼,断断续续的说道,“快……救……二奶奶。”接着便头一歪又昏死过去。 仝氏蓦地站起身,浑身颤抖着,直直的盯着薛成安,声声尖锐,“好啊好啊,这是要逼死咱们晋王府了。” 只这一站,仝氏便也倒头朝后摔去,竟生生的气昏过去了。 顿时房内乱作一团。 仿若沉沉睡了一觉,不知过了多久,黎言裳悠悠的醒转过来,额头上仍是火辣辣的,她稍稍的动了动身子,头上便传来一阵巨疼。 “大嫂,你终于醒了。”万氏一脸关切,见她醒来,面上带着喜色。 “大嫂,您这旧病还未痊愈,如今又落下新伤,这身子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为了那样的人,您何苦拼着性命去?” 万氏坐在床侧,目露疼惜,眼角还带着点点泪光。 黎言裳不敢再动弹,只眼珠滚动了下,“薛家二奶奶怎么样了?母亲怎么样?” 万氏一脸激愤,“她倒是无碍,只不过是皮外伤,母亲却被气的昏倒了。” “母亲昏倒了?那你怎么不去守着母亲?来这里做什么?”黎言裳说着几欲起身,但才撑起了脑袋,便又重重的摔下了下去。 万氏急忙按住她,“大嫂,您放心好了,母亲已经醒了,是母亲让我过来看着大嫂的。父亲也回来了,直气的要上朝奏明皇上,让皇上替咱们做主。” 黎言裳想起赵曼青的倔强,禁不住感叹,“那二奶奶委实嚣张,欺人太甚。” 万氏一脸担忧,“大嫂,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太医说您需要静养,且不可再动气,稍有不慎,会落下毛病的。” 黎言裳咽了咽唾沫,那一撞,她原是收着几分力道,心里也害怕极了,可是又怕撞的不真实,到了后面还是用了几分力道的,不会造成脑震荡吧? “世子妃,世子爷回来了。”宝瓶急急的推门进来,话还没禀告完,宇文晔高大的身影已出现在门边。 万氏立马起身,朝宇文晔屈膝行个礼,又对黎言裳说道,“大嫂,母亲还在挂牵着你这边,我马上给母亲报信去,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黎言裳忙道,“你便守着母亲吧,不要过来了,莫要母亲再生气。” 万氏点点头,转身走出门去。 宇文晔进了门,宝瓶便在外头把门关了,站在外间里候着。 宇文晔面色清冷,站在床侧,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黎言裳,甚为恼怒,“你当自己的身子是石头木墩不成?好端端的去撞什么柱子?身上不带点伤,不生点病,心里头便不舒坦是不是?还是你想借着这法子来引起我的注意呢?” 黎言裳顿时气结,原本看他一脸愤怒着急,还以为是为自己担心,心底尚有些感动,听他最后这句话,直想抬起巴掌扇他一耳光。 宇文晔看她眉角微挑,眼里带了怒意,俯身下来,深邃的黑洞里射出两道利光,专注的落在黎言裳额头上缠着的白布上,突然低了声音,“很疼吗?” 黎言裳气的别过头去,一句话都不想说。 宇文晔低低的叹了口气,半蹲下身子坐在床边,伸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面对着自己,一双黑眸对上她微怒的杏目,极其霸道的说道,“以后不许再伤害自己。” 黎言裳望着那双深不见底却又带着些致命诱惑的眼,心底没来由的微微一动,似是整个心神都被那黑洞吸引了进去,逃离了自己的控制。 “不准再伤害自己,无论遇到了什么事,你都要先设法保全自己,明白吗?”宇文晔声音轻柔,目里甚至带了一丝柔情,再也不似往日那个冰冷淡漠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神秘男人。 黎言裳不由自主的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却又苦涩的笑了笑,淡淡道,“有时候,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 “即使身不由己,也要先保全自己,明白吗?” 黎言裳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冲动,脱口而出,“你也是不断的在保全自己吗?” 宇文晔微微一愣,随即坦诚的点了点头,“只有保全了自己,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黎言裳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可她却看不清楚宇文晔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态度,有个问题在她脑海里不断纠结,她很想问问宇文晔,但又怕听到的是令人失望的答案,不,确切的说,是让本尊黎言裳失望的答案。 宇文晔见她眉角微蹙,似是在想什么问题,轻轻松开她的脸,抬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柔声道,“还疼吗?” “头都撞破了,当然疼了。”黎言裳白他一眼,只觉得这问题问的真白痴。 宇文晔却笑了,嘴角微微上扬,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给他坚毅的面孔增添了几分柔和,黎言裳看的竟有些呆了,说实话,宇文晔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我去求皇后娘娘赏一瓶上好的药给你,一定不会留下疤痕的。”宇文晔又对着她淡淡一笑。 “谢谢世子爷。”黎言裳只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宇文晔两根手指轻轻捏住她下巴,“好好的养身子,不许再伤害自己了。其余的事交给我去处理。” 黎言裳心里一热,不管宇文晔是虚情还是假意,她都觉得阴霾的心情好了许多。 只片刻,她又担心起来,“将军府和太师府……”出了这样的大乱子,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父亲已经进宫去了,这件事,你就不要担心了。” 黎言裳眉角蹙了蹙,问出心中疑问,“薛二奶奶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闹下去,对将军府和太师府都没有好处,难道她一点都不考虑后果吗?” 宇文晔冷冷的撇撇嘴,颇为不屑,“妇人之见,岂能看的久远。” 黎言裳微微一动,“你是看不起女人么?” 宇文晔眉角挑了挑,知她想的多了,也不多做解释,只淡淡的道,“妇人如同男人,都不可同一而语。” 黎言裳便微微低了头不再说话。 39.第39章 虚情假意耍心机 门外传来宝瓶请安的声音,“安侧妃,世子妃刚醒过来,世子爷在屋里头。” 接着便是安若曦温柔如水般的轻声细语,带着真切的关心,“世子妃身体怎么样了?” 宇文晔扬声朝外喊道,“进来吧。” 房门被轻轻推开,安若曦轻移莲步缓缓而入,先朝宇文晔与黎言裳屈膝行个礼,然后才关切的看着黎言裳道,“姐姐身子可好些了?我听人说起当时的情形,险些吓死过去。姐姐当真下得去狠心。” 黎言裳脸色稍显苍白,笑了笑,“有劳妹妹挂牵了,快坐下说话。” 宝瓶已端了锦墩过来,安若曦欠着身子坐了,眉眼带笑,视线落在黎言裳脸上,但眼角的余光却扫向一旁的宇文晔。 “姐姐身体不好,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妹妹去做,妹妹初来乍到,只怕做的不好,惹了姐姐生气。” 见她面色含羞带怯,未语情先露,不过是做给宇文晔看的,黎言裳顿觉脑袋嗡嗡作响,疼的厉害,实在不想与她周旋,遂勉强笑着,“妹妹过谦了,早就听说妹妹贤惠能干,定然比我做的好。” 黎言裳故意皱了皱眉,低低的呻吟了声,脸上有些痛苦之色。 安若曦果然善于察言观色,马上关切的问道,“姐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黎言裳虚弱的看她一眼,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一句话,“头疼的厉害。” 宝瓶适时进来,手上端着个药碗,“世子妃,该吃药了。” 安若曦站起来忙转过身,伸手去接药碗,“我来吧。” 宝瓶缩了缩手,“这药碗烫得很,还是奴婢伺候世子妃吧。” 宇文晔从床侧站起来,看看躺在床上的黎言裳,“你好好休息吧,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安若曦适时告退,“姐姐,那我便不打扰您休息了,您好好的养着身子,有什么事尽管让人去叫我。” 黎言裳微微点了点头,一张脸毫无生气,虚弱的几乎说不出一个字来。 宝瓶端着药碗上前,半跪在床前,拿起小勺舀了一口,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这才送到世子妃跟前。 黎言裳张开小嘴,咂了一口,浓烈的涩苦在唇间弥漫,她顿时皱起了眉头。 宇文晔眉角几不可见的挑了挑,原本已转过身要走,却又回过身来,刚要张口,却见走在身侧的安若曦身子摇晃了几下,朝他身上倒来,他慌忙抬手扶住她,轻声询问,“怎么了?” 安若曦微耷着眼角,右手两根手指扶着额角,又晃了几晃,柔声道,“我头有些晕。” 宇文晔微微挑眉,两条粗黑的眉毛蹙在一起,“怎么回事?是不是外头天热,累着了?” 安若曦仿若柔若无骨,斜斜的靠在宇文晔怀里,微抬眼角,带着丝丝柔媚,声音愈发的轻柔,“也不知怎么了,近日总感到头晕。” “我送你回去吧。”宇文晔侧头扫一眼黎言裳,“你好生养着吧。” 黎言裳一边咧着嘴一边点点头,“妹妹身子不舒服,世子爷快送妹妹回去吧。” 听着两人的脚步走远,宝瓶气的转过头朝外看了看,压低嗓子道,“早不晕晚不晕,偏偏到了咱们霓裳院当着世子爷的面发晕,这不是晕给世子妃您看的么?好让咱们都知道世子爷对她的宠爱。” 黎言裳又喝了口汤药,咂咂舌,“这药真苦啊。” 宝瓶怒极反笑,“世子妃,瞧您还跟没事人一样,这个安侧妃也真是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黎言裳伸出舌尖舔舔嘴唇,丝丝苦意愈发浓烈,“她不把我放眼里有什么关系?在这王府里,又有几个人把她放在眼里的?她再猖狂,还不是要规规矩矩给我行个大礼么?” 宝瓶脸上立时有了喜色,又舀了一勺药送上去,“世子妃说的是,只要世子爷把您放在心里就好了,纵她再嚣张,前头也去不掉一个侧字。” 方才只觉得头疼,这会子却又觉得有些头晕乎乎的了,黎言裳强忍着苦意喝下那碗药,虚弱的摆了摆手,“我得先睡会,头晕的厉害。” “世子妃,要紧不要紧?还是把太医请来再给您瞧一瞧吧。”宝瓶不敢大意,这些日子里,世子妃似乎极其不太平,一波连着一波的灾难,她真有些担心了。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不必了,让我安静的睡会就好了,你也出去吧。” 宝瓶虽有些不放心,但还是断了药碗走了出去,走到院子里,恰巧看到院门外有人似是鬼鬼祟祟的朝里探看,遂厉声沉喝,“是谁?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一个身穿青衣的丫头畏畏缩缩的从门外闪进来,嗫嗫喏喏的叫了声,“宝瓶姐姐。” 宝瓶一怔,快步上前,“巧玉,怎么是你?有什么事吗?” 巧玉顿时红了眼圈,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看宝瓶。 宝瓶知她有事,忙拉着她到了一旁自己房间里,放下药碗,握住她的手,询问道,“巧玉,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又遇到什么难处了?世子妃已经答应会帮你周旋的,你放心,世子妃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巧玉眼里的泪哗哗落下来,拼命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世子妃不会不管我,可是……宝瓶姐姐,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娘……我娘快不行了。” 宝瓶大吃一惊,“你不是说已经好很多了么?怎么这会子又说快不行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巧玉呜呜咽咽的哭起来,瘦弱的肩膀耸动的厉害,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宝瓶急的直跺脚,“巧玉,你倒是说句话呀,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么一个劲的哭,就能把你娘救过来吗?” 巧玉双肩颤抖着,又低低哭了几声,努力抽着鼻子,才算把激动的情绪压制了下来,抬起红彤彤的眼,“这几日忽然加重了,我托人在外头找了很多大夫,都说没救了,而且,家里也没钱了。” 宝瓶也慌了神,“怎么一下子这么严重了?我这里还有些钱,你先拿去,再去给你娘找几个大夫瞧瞧。” 说着转身走到床前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灰布包来,“我这里只有这么多了,你先拿去用着,不够的话,我再请世子妃给你想办法。” 巧玉并不接那布包,反而慌着又推回去,“宝瓶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只怕有再多的钱都没办法了。” 宝瓶愣了愣,“巧玉,那你……” 巧玉双膝一弯,扑通跪在地上,“宝瓶姐姐,我知道我不该来求你的,可是如果我娘没了,我那兄弟就更没人照顾了。” 40.第40章 主仆一场皆是缘 宝瓶更觉得慌了神,一把扶住巧玉,“巧玉,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有什么话你尽管说,跪在地上做什么?” 巧玉哭着摇头,死活都不肯起来,还硬要低下头去对着宝瓶磕头。 宝瓶见拉她也无用,只急的跺着脚,“巧玉,你再不说话,我可真要生气了。” 巧玉哭着抬起头来,“宝瓶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娘吧,我知道世子妃现下病着,宫里的太医随时都能来给世子妃瞧病,您能不能求求世子妃,让太医为我娘瞧上一瞧?您和世子妃的大恩大德,巧玉永世都会记在心里的,巧玉愿意为您和世子妃当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 宝瓶这才明白她的用意,却又被惊出一身冷汗,“巧玉,不是我不帮你,世子妃目前的处境你也清楚的,太医是宫里的,莫说是世子妃,就是咱们王爷也不见得就能让他给谁瞧病就给谁瞧病的。你这不是难为我和世子妃么?” 巧玉一脸灰白,她原是没抱希望的,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便不愿意放弃,至少她努力过了。 她软软的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我知道的,我不该来求你的。”低低的呜咽声再次传出来,一阵悲过一阵。 宝瓶心里难受,缓缓的蹲下身来,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眼里的泪登时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巧玉,对不起,我真的不能答应你,我不能给了你希望又让你失望,那会让你更加绝望的。” 巧玉趴在她怀里哭的更厉害,宝瓶也陪着低声痛哭起来。 到了傍晚,黎言裳才悠悠的醒过来,额头依旧隐隐作痛,脸色却稍显好看些了。 她掀了被子想下床走走,宝瓶却慌忙上来按住她,“世子妃,您身子还弱的很,太医吩咐过且不可活动,您就再忍忍吧,若是觉得闷,奴婢去给您寻几本书来。” 黎言裳只好又躺下,“头疼的紧,不想看书了。宝瓶,你过来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宝瓶搬了小杌子坐在床侧,“世子妃,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再请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已经好多了,只是有些发晕,太医已经给开过药了,不必劳烦再来一趟了。宝瓶,你可知道我哥哥在任的地方?” 宝瓶缓缓摇了摇头,“世子妃鲜少回去,大爷的消息咱们一概不知,上次回去,奴婢也未曾提起过,世子妃,您可是想大爷了?” 黎言裳点了点头,眼圈红了红,“哥哥素日疼我爱我,可我往日却那般狠心的对哥哥,如今想来,真是该死。宝瓶,我想给哥哥写封信。” 宝瓶也跟着红了眼圈,“世子妃,您不用担心,奴婢抽个空回去一趟,问问老夫人便可知了,您能这么想,老夫人一定会很开心的,大爷也一定高兴,一直以来大爷最担心的都是世子妃。” 黎言裳微微点了点头,“原本想着让你带了人去庄子上接江妈妈,现在我这样,只怕你是走不开了,旁人去我又不放心,只能再等一阵子了。” “世子妃不必担心,既是世子爷开口求情,又是王爷亲口应允的事,定不会再有变故,江妈妈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等您身子好些了,奴婢亲自带了人把江妈妈风风光光的接回来。” “对了,宝瓶,现在王爷让我全部接管世子爷房里的事,巧玉的事我便可做主了,你去问问她可愿意到霓裳院来当差,只是要先从院里的三等丫头做起,过些日子才好再提到跟前来。” 宝瓶眉头紧锁,微低了头,“世子妃还挂着她的事,能来霓裳院,她定是愿意的,等会子我便跟她说去。” 黎言裳目光扫向宝瓶,见她面带异样,遂追问道,“宝瓶,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瞧着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宝瓶一惊,忙将脸上的悲伤掩藏起来,巧玉来求她的事她不打算告诉世子妃,世子妃如今躺在床上自顾不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您这一波连着一波的遭罪,奴婢心里真不好受,恨不得能替您受了这些苦,只可惜却帮不上世子妃任何忙。” 黎言裳嗔怒的白她一眼,“你这日日的伺候我,我都快成白吃白喝的了,你这还不叫帮我大忙啊?” “世子妃,瞧您说的,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怎么能说您白吃白喝呢?奴婢就是来伺候世子妃的,这是奴婢的本分,可不叫帮世子妃的忙。”宝瓶说着站起身来,斟了热茶端过来,扶着黎言裳半侧起身子喝了半杯子。 黎言裳舒坦的出了口气,抬头看着宝瓶,“宝瓶,由你伺候着我,真是舒服哈,我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有这样的好运。” 宝瓶脸上微微一红,有些急了,“世子妃,您这说的什么话,是奴婢哪辈子修来的福分有您这么好的主子,您反倒这么说起来了,奴婢真真羞愧死了。” 黎言裳扑哧一声笑了,“看你个小丫头,紧张什么,咱们主仆一场,原本就是咱们的福分,难道还说不得了?” 宝瓶心底暖暖的,鼻头又微微酸了起来,慌忙低了头,不敢再看世子妃的脸。 安书院里,宇文晔两手交叉抱在胸前,低头看着摊在桌上的白纸,上面是他写的两句话,“风吹杨柳动,心无彩飞凤。” 而在这两句的下头写着另外两句话,“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粗黑浓密的眉毛微微缩了缩,黑沉的眸子犹如暗夜里的明珠,熠熠生辉,心有灵犀一点通,是她所向往的吗?还是她又一次的卖弄风雅来附和他的心意呢? 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他顿觉心头沉闷,那个与自己共同生活了一年的女人,似乎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她坚定果断,沉稳有度,再也不似以前那个嚣张跋扈却又自卑的女子,是遭受小产磨难之后转变吗? 他心头微微一动,那件事终究是他误会了她。 房门被推开,白吴迈步走进来,“爷,赵曼青被送回太师府了,薛大将军逼着薛成安休妻。” 宇文晔抬手折上那页纸,轻轻的放在一摞书之下,面上瞧不出任何表情,“太师府什么反应?” “太师很生气,去将军府讨个说法,薛大将军已经拉着太师进宫去了。” 宇文晔冷冷的哼了一声,“他们这是想拆桥自保?晚了。” 白吴略一沉思,“爷,您要插手这件事吗?” “如果这件事只落在仝氏头上,咱们正好捡个现成的便宜,可如今世子妃首当其冲,帮仝氏化解了危机,咱们便不能坐视不管了。” 白吴自小便跟在世子爷身边,世子爷的心他看的最清楚,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也不多说,只淡淡道,“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白吴退去,宇文晔又陷入沉思。 41.第41章 真情流露乃近人 额头上的剧痛折磨的黎言裳一夜几乎没睡,到了傍明的时候才算朦朦胧胧睡去,外头有了一点动静,她便一个激灵醒转过来。 朦胧中,看到一个人影推门进来,她半闭着眼,睡意惺忪的道,“宝瓶,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人慢慢的走近了,却并未回答,只缓缓的靠近了床边。 黎言裳觉得奇怪,蓦地睁开眼,只见床侧站着一妇人,石青色对襟排穗夹袄,藏青色襦裙,头上挽着个妇人髻,发间插着一支银钗。 她双目炯炯有神,眼圈已红了半边,见黎言裳醒来转过头看她,竟是哽咽着叫了一声‘世子妃’便弯膝跪在地上。 黎言裳心底微惊,还没明白过来什么状况,门外宝瓶已小步并作大步的迈进来,一头便钻进那妇人怀里,“江妈妈,您终于回来了,宝瓶想死您了。” 黎言裳一怔,这妇人竟是江妈妈?她顿时红了眼圈,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声声呼唤,“江妈妈,江妈妈……” 江妈妈一手揽着宝瓶,一手紧紧握住黎言裳的手,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世子妃,老奴,老奴回来了。” 黎言裳挣扎着爬进江妈妈怀里,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她心底涌上来的欢喜与沉痛又是那样的清晰,直把她逼得眼泪不断往下落。 “妈妈,您,您受苦了,都怪裳姐儿不好,都怪我不好,江妈妈,是裳姐儿对不起您。” “裳姐儿?”江妈妈惊喜的颤抖着双手,将黎言裳揽在怀里,裳姐儿?她有多久没叫过这个称呼了?现在世子妃竟然主动称自己裳姐儿,裳姐儿,她的裳姐儿真的又回来了吗? 黎言裳眼里的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落在江妈妈怀襟里,“妈妈,是我,是我,我是裳姐儿啊,您,您还好么?” “裳姐儿。”江妈妈再也抑制不住心里悲痛与喜悦的乍然交织,抱着黎言裳放声痛哭起来,她原以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原以为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裳姐儿了,没想到晋王府竟然派人把她接了回来。 这是上天给她的恩赐么?是老天爷听到她的日日祈祷夜夜期盼了么? 良久,宝瓶从江妈妈怀里抬起头来,小声劝慰,“江妈妈,世子妃身子还虚弱的很,您还请控制着点,横竖回来了,以后日子还长的很,莫要累坏了世子妃,惹得世子妃大恸,坏了身子。” 江妈妈马上止住了哭,但眼里的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两手扶住黎言裳,轻轻的往床上送,“裳姐儿,你身子虚,快躺好,千万别累着了身子。” 黎言裳也抽噎着止住了哭,眼圈儿早已红的肿了起来,“妈妈,我与宝瓶商量,正要过几日再去把您接回来,您怎么就自己回来了?宝瓶,快给妈妈搬杌子坐下。” 宝瓶答应着起身搬了杌子给江妈妈,江妈妈也不推辞,挨着床边坐下,一双眼虽稍显苍老但却依旧炯炯有神。 “裳姐儿不知道么?是世子爷身边的彩屏姑娘把我接回来的,一路上还跟我说了些府里的事,裳姐儿,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黎言裳知她问的是小产的事,遂答道,“已无碍了。妈妈,你在那边吃苦了。” 江妈妈眼里的泪愈发多的流下来,“裳姐儿,吃苦的是你,接二连三的遭受这样的苦罪,都怪我不好,辜负老夫人的重托了。” 宝瓶眼里含着泪,“妈妈,都怪我不好,您走的时候嘱咐我照顾好世子妃,都怪我太过蠢笨,什么事都帮不上。” 见她们争相往自己身上揽责任,黎言裳破涕而笑,“妈妈,宝瓶,你们也不要自责了,现在咱们应该开心才对,咱们终于又在一起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不管以后再有什么事,咱们都一起面对。” 江妈妈眼里含着泪,面上却挂着微笑,“裳姐儿,你说的对,不管以后再发生什么事,咱们都一起面对,我和宝瓶都会拼尽全力护着你的。” 宝瓶跟着重重的点了点头。 “妈妈,宝瓶,谢谢你们。”这一刻,黎言裳的心里除了感动更多的是感激,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她们才是真心真意为她着想的人。 江妈妈擦了擦脸上的泪,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封来,“裳姐儿,这是老夫人让我带给你的,是大爷往写来的家书。” “哥哥的家书?”黎言裳惊喜的接过来,只见纸封上的字体豪放俊逸龙飞凤舞,慌忙打开看,却是黎允月前才写的,但算着日期,应是几日前才送到黎府的。 黎允信写的很简单,略略说几句他在江南的情形,其余便是对老夫人及黎言裳的牵挂。 黎言裳又禁不住一阵唏嘘,纵然以前的黎言裳几乎断了与黎府的来往,纵然黎言裳几乎忘却了哥哥的情谊,但黎允终究放不下放在心底疼爱的妹妹。 黎言裳反复将信看了几遍,然后小心翼翼的折起来,“妈妈,您是什么时候回去的?祖母怎会给了这封信?” “彩屏姑娘接我回来的时候,说世子爷准我回去看看老夫人,给老夫人报个平安。我是先回了黎府,然后才回的王府。”江妈妈顿了顿,脸上带了一抹惊喜,道,“裳姐儿,世子爷和你和好如初了么?” 听江妈妈这么说,黎言裳不觉得一愣,宇文晔竟是想的如此周到?可她却一个字都没听他说起过,“妈妈,祖母的身子可好?” 江妈妈笑的一脸欣慰,“裳姐儿回府了,老夫人身上再不好也会好起来的。你就是老夫人的命根子呢,老夫人念着你定然也想念大爷了,便让我把这信给捎来了。” 江妈妈柔和的目光犹如慈母般,静静的在黎言裳脸上流淌,良久,才叹了口气,“裳姐儿,你终于长大了,老夫人很开心,妈妈也很开心,九泉之下的夫人也能瞑目了。” “妈妈,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需要你的帮忙。”黎言裳真诚恳切的看着江妈妈。 江妈妈抬手在她身上拍了拍,“裳姐儿,别怕,既来之则安之,妈妈对你说过,既已到了王府,便不要前顾后瞻畏手畏脚,你是世子爷在皇上跟前求来的世子妃,是世子爷房里正经的主子,且不可再有别的想法。” 换做往日,江妈妈定不敢说这些话,但她回黎府看老夫人时,老夫人特地提起裳姐儿的变化,并要她有什么话尽管说,万事都要以裳姐儿为主。 黎言裳知她话里别的想法是指以前的黎言裳的自卑心理,见她敢当面如此说,便稍稍的放了心,江妈妈并未怀疑她的突然改变,反而因为她的改变而欣喜不已。 42.第42章 真心实意莫掺假 “江妈妈,您别只顾着跟世子妃说话了,世子妃,您饿了吧?”看江妈妈回来,宝瓶只觉得精神大震。 江妈妈慌忙站起身来,“瞧我这高兴的,都把正事给忘了。宝瓶,快把世子妃的饭菜端上来,我来伺候世子妃。” “好咧。”宝瓶眼角还带着泪痕,脸上已经笑开了花,欢快的转身出门。 “宝瓶。”黎言裳叫住她,“你让倚翠去叫饭,你先去安书院世子爷那里,跟世子爷说一声,就说我对世子爷万分感激,他对我的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江妈妈轻皱了皱眉头,“裳姐儿,这样的话让宝瓶送过去,你何不趁此请世子爷过来?咱们也可当面谢谢世子爷的恩情。你也可以跟世子爷多说说话。” 黎言裳微微一笑,“妈妈,他若有心,自会来看我。但我若借这事把他请过来,又说这番话,倒显得我巴巴的在讨好他,反倒少了几分真心实意,我是真心的想要感谢他,并不想利用这事趁机接近于他。” 江妈妈略一想,便想通了其中缘由,这一年世子爷与世子妃关系僵化,多半因为世子妃时时处处想着讨好世子爷,明明是真心实意,做出事来反倒显得虚情假意,世子妃心里自卑做起事来便显得小家子气。 “裳姐儿,既如此,那就让我去吧,我回到府里来,正该到世子爷跟王妃跟前磕个头去。” 黎言裳觉得有理,便道,“有劳妈妈了。” 江妈妈随着宝瓶一起出门,倚翠进来在床前伺候着。 倚翠见世子妃心情大好,不自觉的话也多了起来,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说道,“世子妃,您气色好了很多,您这一撞,可把咱们都给吓坏了。世子妃,您当真勇敢的紧。咱们都佩服你呢。” 黎言裳微微蹙眉,“这话从何而起?难道你们都还想学着我撞头去不成?” 倚翠轻轻一笑,“世子妃,咱们府里都说您撞头是为了救王妃,若不是您豁出命去,只怕晋王府现在早就被闹翻天了。上一次郡王爷惹事也是多亏了您,这一次又是您挺身而出,世子妃,您才是咱们晋王府最大的功臣。” 黎言裳心头一颤,眼皮也跟着跳了跳,“倚翠,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倚翠见她神色凝重,吓了一惊,慌忙停下手里的活,“世子妃,府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就连英平郡王爷屋里的春眠姐姐都说,若不是您,郡王爷还不定要闹腾到什么时候呢,经了上次的事之后,郡王爷突然爱起读书来,尝尝进宫读书去。” 黎言裳眉头皱的更紧,宇文恒渊的事她不感兴趣,也不想多问,但倚翠说的这些话却让她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树大招风,棒打出头鸟,到了何时都是一句真理,在这王府里,外有晋王爷周旋,内有仝氏把持,再加上一院子的婆子媳妇,却独独把功劳落在她身上。 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倚翠,以后这样的话不准再说,如果在外面听到这样的话,也不许多嘴。”黎言裳故意加重了语气,清亮的目里射出一道利光。 倚翠虽不解,却也不敢违抗,慌忙应了。 宝瓶正好带人端饭进来,倚翠忙着上前帮忙,心里却还在为方才的事惴惴不安,暗暗恼恨自己不该在世子妃跟前多嘴。 黎言裳见她面带懊色,便知她会错了意,却也不当面点破,对于倚翠,她了解的并不多,如果是个可用之人,自然会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黎言裳半躺在床上,让宝瓶伺候着喝了一碗稀粥,仍是觉得脑袋隐隐作痛,强硬着又吃了半碗饭,便觉得有些想吐,只好又斜着身子躺在床上。 “世子妃,两位小姐来看您了。”倚翠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宇文清露姐妹。 宇文清露面色清冷,缓步走在前头,宇文清霞依旧面带轻笑紧跟在后头,眉目间带着丝丝安静柔顺。 “大嫂身子可好些了?”宇文清露走上前,语气淡淡的。 黎言裳忙撑起身子半坐起来,“好多了。妹妹快坐下说话。” 宇文清露坐在床侧的锦墩上,宇文清霞则挨着床边坐在了床上,轻轻柔柔的道,“大嫂,您身子原就没恢复好,这会子又出了这样的事,您可千万莫要再出门了,一定要把身子养好了再说。这可不是小事。” 黎言裳点点头,微微一笑,“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就等着我的后福来呢。” 宇文清霞捂着嘴笑,“大嫂,您还有心思说笑,咱们听着都被吓死了,别管什么后头的大福小福的,保重好身子才是好的。不过大嫂说的也对,该遭的难都遭了,以后的日子啊,就都顺畅了。” 黎言裳跟着呵呵笑,目光扫过宇文清露,见她面色始终淡淡的,不冷不热,遂也不与她多说,只捡着话与宇文清霞说笑,倒也不觉得冷清。 两人说笑了一阵,宇文清露始终沉默着,宇文清霞也觉得有些尴尬起来,遂站起身道,“大嫂,您这身子还需要好生养着,咱们便不打扰您休息了。” 黎言裳笑容满面,“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巴不得妹妹天天来陪我说话,不然我总闷在这屋子里头,早晚给闷死了。” 宇文清霞便捏着帕子掩在嘴上笑,“只要大嫂不嫌烦,妹妹定然还来叨扰。” 正说着,宝瓶从外头进来,“世子妃,太医院的俞太医来给您把脉,正在门口候着。” 宇文清露适时站起身,“大嫂,既如此,我们便先走了,您好生养着身体吧。” 黎言裳点点头,“多谢妹妹来看我。”语气里却没有与宇文清霞说话时的那份亲切。 宇文清露仍旧走在前头,宇文清霞紧随其后,到了门口,看到门侧站着一位身穿官服的年强官人,自是那位俞太医。 两人慌忙低了头,迈着小碎步急匆匆的那人跟前走过。 宇文清霞走在后头,一双眼紧盯着地下,刚走出去几步,陡然听到后头一个男人清朗的声音,“小姐请留步。” 宇文清霞蓦地一愣,却并未停下脚步,只觉得那男人太唐突,宇文清露却是淡淡侧身朝后看了看,见那俞太医正对宝瓶说着什么,遂讥讽的笑了笑。 不一会儿,宝瓶急匆匆追上来,手上拿着个锦绸帕子,“清铄郡主,您的帕子掉了。” 宇文清霞的脸顿时红了半边,方才那男人定是捡了她的帕子才会叫她的,她顿时觉得羞愧难当,那男人若是个轻浮的,还以为她是故意的,传了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宇文清露却冷冷的笑了笑,嘴角挂了一丝嘲弄,转过身兀自走开了。 宇文清霞羞得泪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使劲咬着牙接过那帕子,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43.第43章 皇宫太医两父子 床前的帐子放下来,将黎言裳严严实实的遮在里头,她伸出右臂来,宝瓶马上在她手腕上放上一块丝帕。 俞明和弯身朝黎言裳行礼,“见过世子妃。” 黎言裳轻声道,“俞太医不必多礼。请坐。” 俞明和坐在锦墩上,抬起手,两根手指轻轻放在黎言裳盖着丝帕的手腕上,凝神把脉,丝毫不敢大意,晋王府与大将军府太师府的这一场闹剧早已闹得人尽皆知,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多话谁也不敢乱语,稍有不慎,便可招来杀身之祸。 俞明和面色稍显凝重,细细把过脉后,才稍缓了些,“世子妃不必过滤,您头上的淤血并无大碍,倒是您的头受到撞击,需好生养着,否则日后会落下头疼的毛病,下官为世子妃开一些药剂,按时煎服,便可无碍。” “多谢俞太医,有劳俞太医了。”黎言裳将手缩回来,隔着厚厚的幔帐看到站在窗前的男人,身形消瘦修长,肥大的官袍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愈发显得瘦弱。 接着又问道,“俞太医,想必你也为母亲诊过脉了,请问母亲怎么样?” 俞明和躬躬身子,“世子妃真是孝顺,王妃并无大碍,只是气火攻心,再加上见您撞了头,一时间怒气交加才晕了过去,养几日便没事了。” “那便好,真是太谢谢俞太医了。”黎言裳的语气似乎甚为惊喜,听在俞明和耳里又是另一番遵守孝道的真情实意。 宝瓶引了俞明和去外间写药方子,顺便将早已备下的银子塞进俞明和手里,“有劳俞太医了,这是世子妃的一点心意。” 俞明和慌忙站起身,面上带着一抹紧张,低着头沉声道,“姑娘莫要如此,下官是奉了皇上的命来给世子妃瞧病,岂敢收太子妃的银子?” 宝瓶朝他手里塞了塞,“俞太医不必客气,您虽是奉了皇上的命,但有劳您跑这一趟,世子妃也感念您的好。还请您收下吧。” 俞明和却急了,猛的将笔扔在桌上,冷声道,“姑娘若再如此,下官只好先行告退了。” 见他面色微红真的动了气,宝瓶微微一愣,倒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心里一慌,手里拿着银子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俞太医一向光明磊落,怎会收这些东西。宝瓶,还不快把银子收起来,真真折辱了俞太医。”江妈妈从外头走进来,瞪了宝瓶一眼,随即对俞明和道,“俞太医莫要生气,小丫头不懂事,还望您不要见怪,世子妃躺在里头,外头的这些事她都顾不上管了,奴婢们都在为世子妃担心,见您从太医院专程赶来给世子妃看病,自然都是感恩戴德欢喜不已的,只想着怎么才能感谢您,倒是折辱了您的品行。” 俞明和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仍是低着头,“妈妈多虑了。”说着拿起桌上的一张纸,“这是世子妃的药方子,按照上头的给世子妃熬药,等过几日我再来为世子妃请脉。” 江妈妈两手稳稳的接住了,微微屈膝,“多谢俞太医,让您费心了。宝瓶,还不快送送俞太医,且不可再多嘴多舌。” 宝瓶慌忙引着俞明和出了房门,又恭恭敬敬送出霓裳院去,暗地里却咂咂舌,幸亏江妈妈来的及时,不然的话真惹怒了这位俞太医,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江妈妈将药方子好生收在袖里,准备等会亲自去拿药煎服。 外头发生的事,黎言裳全都听在耳里,不由得暗暗惊讶这位俞太医的人品,难道真如江妈妈说的品行高洁? 见江妈妈进来,她柔声问道,“妈妈,这位俞太医是不敢收,还是真的品行高洁?” 江妈妈走近床侧,将厚厚的幔帐收起来,挂在两侧,细细的解释起来,“这位俞太医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已是宫内太医院从四品的院判,而其父俞栾乃太医院院使,都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但俞老太医为人圆滑世故,可这位年轻的俞太医却是清廉的很,经常做些迂腐的事。” 黎言裳觉得很奇怪,“妈妈怎会知道这些事?” 江妈妈微微一笑,“世子妃,咱们来这府里也有一年多了,素日里跟咱们王府经常往来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了解的,太医们经常在王府里走动,这些事都知道些。” 黎言裳皱了皱眉,“这俞太医跟咱们王府关系很好吗?经常来走动吗?” 江妈妈摇摇头,“这位俞太医以前倒是来过两次,都是来给王爷瞧病的,那位俞老太医倒是从来没来过。” 看来交情并不深厚,只怕是皇上故意安排的。 “世子爷和王妃怎么说?” 江妈妈长了几条皱纹的眉头紧了紧,“王妃仍是淡淡的,却也没多说,只嘱咐好生照顾世子妃,世子爷……不在安书院。” 黎言裳淡淡笑了笑,“是不是在亭湖院安侧妃那里?” “原来世子妃都知道啊?”江妈妈原本还担心世子妃听到这话会不高兴,此时见她一脸坦然,才想起老夫人说的话来,裳姐儿果真改变了。 “这有什么难猜的,你瞧着吧,等会子就要来请安了,顺便炫耀下。” 昨日假装眩晕骗着宇文晔送她回去,她那样的心思定然会想尽办法把宇文晔留在屋里头,今天又错过了来请安的时辰,其中缘由可想而知。 这样拙劣的手段,安若曦当真被仝氏给刺激的不用大脑思考了。 黎言裳的话刚说完,安若曦便跟着倚翠进来了,娇艳的桃红长裙子将她窈窕的身姿衬托的仿若杨柳扶风,带着一阵香风走进来,“世子妃姐姐,您身子怎么样了?方才听说宫里的太医来给您请脉了,怎么样?” 黎言裳淡淡笑了笑,“已无碍了,不过是开了几服药。” 安若曦巧笑嫣然,小巧的鼻尖动了动,“那便好,姐姐养好了身子也可到院子里走走,这会子真是穿暖花开香气满园呢。” 转眸看到江妈妈,她又笑了笑,“这位便是姐姐那位陪嫁妈妈吧?咱们世子爷昨儿个派了彩屏亲自把您接来的呢。” 江妈妈忙给安若曦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安侧妃。” 安若曦依旧笑如春风,很随意的从手上拔下个玉镯来,“江妈妈,第一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个便送给你玩吧,您可莫要嫌弃。” 说着硬塞进江妈妈手里,江妈妈拿在手里,觉出些分量,急忙推辞,黎言裳却轻声道,“妈妈,既是妹妹的一片心意,您便收下吧。” 江妈妈只好屈膝行礼,“多谢安侧妃。” “妈妈尽力服侍好世子妃才好,免得辜负了世子爷的一片诚心。”顿了顿又道,“姐姐,表哥昨夜还提起与您的一段往事呢,真真叫人羡慕。” 黎言裳眼角的笑意愈发深浓,眼底的凉意却也越来越冰,安若曦先说宇文晔亲自派人接江妈妈的事,又提起宇文晔提起往事,不过是想告诉她,宇文晔对她并无隐瞒,事事都会拿出来与她商量与她分享。 “妹妹说笑了,都是陈年往事,不值一提。哪比得上您今日与世子爷的琴瑟之和。” 黎言裳说出这样的话,安若曦不但不觉得惶恐反而沾沾自喜起来,捏着帕子掩着嘴巴轻笑,“姐姐别的莫要多想,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我会的。”黎言裳淡淡的回了一句,翻了翻身子,再也不想把这无聊的对话继续下去。 安若曦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无须再多说更无须多做停留,遂道,“妹妹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黎言裳懒得理她,只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44.第44章 有人一定有争斗 中午时分,黎言裳喝了药躺在床上休息,宝瓶从外头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巧玉。 巧玉从宝瓶身后走出来,趋步走到床边,弯膝跪下,“多谢世子妃。” 黎言裳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只是觉得身上懒懒的,斜了斜身子,选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快起来吧。巧玉,以后只管好好干活,有什么事跟宝瓶说,或者直接跟我说都可以。” 巧玉千恩万谢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直微低着头。 黎言裳又问,“巧玉,你娘和你弟弟怎么样了?” 巧玉似是愣了愣,眼角朝宝瓶瞟了瞟,见宝瓶给她使眼色,她慌忙压下到了嘴边的话,答道,“多谢世子妃挂着,我弟弟,和我娘,都安好,多亏了世子妃的大恩大德。” 黎言裳并未多看她,亦未发现她与宝瓶的小动作,只当她说的是真话,遂笑了笑,“那便好,以后在这院子里干活,你便与宝瓶一个屋住着吧,你们俩向来亲厚,也能相互照应着。” 巧玉又是一阵千恩万谢,这才跟着宝瓶出门干活去了。 她们二人刚出去,江妈妈便进来了,禀道,“世子妃,宛平郡主来看您了。” 话音刚落,宇文青霜已抬脚进门,一脸笑意又带着些忧色,急急的奔过来,“大嫂,您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 “你怎的这时候回来了?江妈妈,快请郡主坐下。”黎言裳动了动身子,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宇文青霜忙一把按住她,“大嫂,你快别动了。”又回过头看看江妈妈,“妈妈也别忙活了,我坐这里同嫂子说说话。” 说着挨着黎言裳坐在床沿上,关切的目光在黎言裳额头上来回转圈,“大嫂,你身体怎么样了?这眉头上的伤要紧不要紧?” 自上次威远侯府的事,宇文青霜对这位大嫂的态度改观了许多,这时倒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她。 黎言裳也知她是真心,遂笑笑,“太医已经瞧过几次了,并无大碍,不碍事的,养上几日便好了。” 宇文青霜却不信,两条细眉挑起来,带着几分厉色,“那赵曼青也太跋扈了,逼死都逼到晋王府来了,素日里父亲不喜与人争执结怨,这一次真真不能再忍下去了,闹得太不像话了。” 黎言裳忙道,“你是来看母亲的么?母亲身体怎么样?唉,这事儿都怪我。” 宇文青霜抬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语气里带了嗔怒,“嫂子,这事儿一点都不怪你,你也莫要往身上揽那些过错,这次若不是你也跟着撞了头,还不知道那赵曼青会挑出什么事端来呢。” 顿了顿又道,“母亲那边好好的,只不过被气坏了,母亲一向好强,怎许人跑到门前来闹事?嫂子,你放心,父亲一定会为你讨回个公道的。” 黎言裳面上露出一丝苦笑,看看宇文青霜,轻声道,“只要没给父亲母亲带来麻烦便好,其余的都不重要。” 宇文青霜刚刚舒缓的脸上又升了一丝怒意,“大嫂,你这性子变了是好,可也不能任人在头上欺负不是?” 黎言裳知她误会,脸上也跟着浮上一层怒意,“青霜,我不是任人在头上欺负,若不是顾着父亲母亲,我只怕会与那赵曼青拼上一场,就当咱们晋王府欺负人好了,我定然不饶她,可若害了父亲,岂不害了咱们整个晋王府?” 宇文青霜怔了怔,这才明白黎言裳的意思,近日朝内动荡不安,皇上心思颇深,哪个敢做出头鸟?倒不如忍得一时,换得平安。 她深深的叹口气,“嫂子,你真是用心良苦。只是苦了你自己了。” 见她如此,黎言裳心底微微一暖,对宇文青霜的好感里又多了几份亲近,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真诚,“你就放心吧,咱们晋王府吃不了亏,单从皇上这里,也不会让咱们吃了亏去。” 宇文青霜嘴上应着是,心底却微微发凉,只怕皇室近脉早就被皇上列为禁地了,但她并不明说,只觉得朝堂上这些事黎言裳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的越少,才越安全。 两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宇文青霜见黎言裳脸上有了倦色,遂起身告辞,又嘱咐了一些注意身体的话,这才放心的离开。 送走宇文青霜,江妈妈回转屋里,脸上带着惊喜,“裳姐儿,郡主对您倒是真心实意的疼,以前听人说起宛平郡主,都说是个脾气好性子善的,今日瞧着比往日刚好了。” 黎言裳轻笑,“妈妈,您是谁对我好便瞧着谁好吧。” 江妈妈呵呵的笑,上前来给黎言裳掩了掩被子,“那是自然了,谁对咱们裳姐儿好,谁便是好人。” 黎言裳噗嗤一笑,眼睛亮光闪闪,“妈妈,您对我真好,有您在我身边,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话真的没说错,前世的黎言裳修来了江妈妈,却落得这世的她平白得了好处。 不过一句平常话,江妈妈却眼角微微湿了,“裳姐儿,只要你好,妈妈做什么都愿意。” 黎言裳重重的点了点头,并不再说别的话,只眼里点点泪光透着数不尽的感动。 黎言裳又在床上躺了四五日,头渐渐的不疼了,亦可下床活动。仝氏每天都会派金枝来看一看,据说她动了真气,需在床上躺一个月才行。 院子的阳光愈发浓烈了,开始散发着阵阵热气,黎言裳这才惊觉原来已经进了四月,院里的树儿草儿已经吐露着浓浓绿意,就连丫头们的衣服都换了稀薄的单衣,将那些曼妙的身姿勾勒的如同这春意里柔软的柳条。 江妈妈搬了紫檀香木雕花椅放在院里树下,又在上头铺了柔软的小毯子,扶着黎言裳半躺在上头。 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来,落在黎言裳的淡橘色长裙的翡翠扣上,闪着点点亮光。 黎言裳舒服的吸口气,顿觉胸内一阵舒畅,宛若久闷在屋中的小鸟猛然飞向空中,撒了欢一般的欢乐。 “妈妈,你去忙你的吧,不必陪着我,我躺在这里自在的很。”黎言裳朝江妈妈摆摆手。 江妈妈微微点头,笑了笑,“若困了,便叫一声,到屋里头睡,外面风吹起来还是凉的。” “我知道,妈妈。” 江妈妈满意的转身去忙别的,时不时的探过头来看她一两眼。 这里的空气真好,没有污染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生活的压力,只这一地的阳光便可令人陶醉。 如果,没有人心的争斗,那便更好了。 黎言裳幽幽的叹了口气,有人的地方怎会没有争斗呢?不管在什么朝代什么环境下,都少不了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不同的只是手段而已。 她自嘲的笑了笑,想那些做什么?不如好好的享受现在的阳光,珍惜眼前的每一寸春光,这春阳,只怕一眨眼便要过去了。 她微闭了眼,安静的沐浴在点点阳光里。 “世子妃,世子妃……”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这一院子的宁静,似是隔着老远便传了过来。 45.第45章 暗下毒药为哪般? 黎言裳的心没来由的一紧,一双乌黑的眸子里闪着一丝悸动,侧侧身子转过头,便见宝瓶急匆匆慌慌张张的从外头奔跑进来。 宝瓶急的满头大汗,一溜烟跑进来,进门便看到坐在树下晒太阳的黎言裳,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来,喘着粗气,急呼呼的道,“世子妃,不好了,巧玉,巧玉被王妃关起来了。” 黎言裳心里咯噔作响,蓦地坐直身子,语气依旧镇定自若,“宝瓶,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巧玉怎会被王妃关起来?” 宝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也是刚才听说的,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是很清楚呢,她只捡重要的说,“世子妃,奴婢听说是巧玉得罪了安侧妃,这会子宫里的太医都招进来了呢,王妃跟世子爷正在亭湖院里呢。” 江妈妈也听到动静跑过来,一把抓住宝瓶,“你是说巧玉使得安侧妃受了伤?不然怎会叫来太医呢?” 宝瓶急的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滚落,愈发焦急不安,“世子妃,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本想再去打听打听,但又怕误了您的正事,所以就赶紧来给您报信了。” “宝瓶,你再去打听些消息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黎言裳脸色低沉,心里的预感也越来越不好。 宝瓶不敢逗留,应了一声又急着奔出院子去。 江妈妈见她脸色凝重,遂试探着问道,“这个巧玉,不过是刚进院子里干活的,即使真的重装了侧妃,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总不会连累到你头上来。” 黎言裳抬头看一眼江妈妈,神情愈发凝重,“妈妈,回屋吧,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 江妈妈顿觉事情严重,不敢再多说,搀着黎言裳回了屋。 黎言裳遂将前段时间红菱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江妈妈,包括看到宇文晔溺死红菱的经过,都一一如实相告,并无隐瞒。 江妈妈只吓得脸色苍白,半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再重复当日情形,黎言裳亦觉得心惊胆战,镇静里不免多了些惊悸,“妈妈,我是担心巧玉这事跟红菱的事有关系。” 江妈妈手脚冰凉,强自镇定下来,看一眼黎言裳,“裳姐儿,这件事可大可小,当日世子爷把红菱的死隐藏起来,只怕不想旁人知道红菱所做的事,但若巧玉将这件事说出来,世子爷知道整件事是你一手安排的,只怕……” “妈妈,现下并不知道巧玉所为何事,我担心的是她并不敢将整件事说出来,只说我安排的那些,却不敢将世子爷所做交代出来,只怕到时候王爷跟王妃就会把红菱的死安在我身上,到时我便是百口莫辩了。” 江妈妈惊出一身冷汗,呐呐的看着黎言裳,顿了顿,又有些自欺欺人的安慰道,“裳姐儿别怕,不一定就到了这样的地步,现在还不知道巧玉究竟犯了什么事,瞧着她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定然不会轻易说出那事的,毕竟她也在份的。” 黎言裳却并不这么乐观,她总觉得隐隐中有些事被她忽略了,红菱临死前说过的那些话又隐隐的浮现上来,她一心的只按照自己的心思办事,却并未去揣测身边人的想法。 门帘被挑开,倚翠疾步奔进来,“世子妃,王妃请您去亭湖院。” 黎言裳与江妈妈对视一眼,遂答道,“好了,我知道了。”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看一眼江妈妈,“妈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妈妈深深的看着她,“裳姐儿,别怕,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黎言裳重重的点点头,整了整衣衫,扶着江妈妈的手出了霓裳院,直奔亭湖院。 亭湖院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出事的痕迹,几个丫头站在房门口,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弄出半点动静。 黎言裳刚踏进院子,就有个丫鬟转身进屋去禀告,片刻走出房门挑着门帘对黎言裳施礼,“世子妃请进。” 黎言裳暗暗吸口气,抬脚而入,一进门便看到仝氏坐在上首,宇文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两人脸色都有些沉凝。 她缓步走上前,屈膝行礼,“母亲,世子爷。” 仝氏眉目间带了关心,“身子怎么样啦?”随即又吩咐道,“快给世子妃铺了软毡子坐下。” “多谢母亲,并无大碍了。”黎言裳并不慌乱,神情自若,稳稳当当坐在铺了软毡子的椅上,遂问道,“母亲与世子爷都在亭湖院,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仝氏眉角便挑了挑,“安氏出了点事,刚给太医瞧过了,这会子正在里头躺着。” 黎言裳故作惊讶,慌的就要站起身,“安侧妃怎么了?要不要紧?我进去瞧瞧她。” 仝氏摆摆手,“你快安安稳稳的坐着,头上的伤还没好,毛毛躁躁的当心又要疼起来,快坐好。先让她好好的歇一歇吧。” 黎言裳哦了一声,复又坐下,眉间带了焦急之色,“母亲,到底出了什么事?安侧妃怎么了?” 仝氏看一眼金枝,金枝立时会意,微微屈膝招呼一旁的丫鬟们都跟着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仝氏、宇文晔、黎言裳三人时,仝氏才轻轻皱起了眉角,面上带着些倦色,似是气力不足,“太医已经瞧过了,说是中了毒。” “中毒?”黎言裳蓦地抬起头,目里带着掩不住的惊讶,巧玉害了安若曦,难道是巧玉下了毒么? 为什么?巧玉为什么要这么做? 黎言裳接着又问,“中的什么毒?怎么中的毒?” 宇文晔面色清冷,目光清淡,“中的浣花草的毒,下毒的人已经找到,是你院里的巧玉。” 黎言裳低低的啊了一声,声音里夹了一丝颤抖,“巧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又给安氏下毒,正好被人逮到,可惜嘴硬的很,怎么问都问不出什么话来,她是你院子里的人,归着你管,前几****父亲说了,晔哥儿院里的事都交给你管,这才也把你叫来了。”仝氏简单的说清了来龙去脉。 黎言裳却还糊涂着,比如这浣花草是什么毒?是做什么的?巧玉现在在哪里? 宇文晔的目光淡淡的扫过黎言裳,带着一些冷冽,淡声道,“既然你来了,再把人带过来问问吧。” 黎言裳蹙着眉,还是问出了口,“浣花草是什么毒?” 46.第46章 软硬不吃死不说 宇文晔挑眉看她,仝氏也看她一眼,低了眉角,声音不冷不热,但却别有一番意味,“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只是会让女人怀不上孩子。” 黎言裳心里一突,她院子里的丫鬟偷偷给世子侧妃下了不能怀孕的药,最应该怀疑的背后主使不应该是她吗? 巧玉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半拖着拉上来扔在地上,头发稍显散乱,身上衣服也皱皱巴巴。 她迅速的直起身子跪在地上,额头砰砰砰扣在地上,嘴里不住的说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仝氏厉声沉喝,“不懂规矩的奴婢,又没人打你,你这幅模样做什么?现在当着世子爷和世子妃的面,你降事情原原本本的再说一遍,若有隐瞒,定然不饶。” 巧玉捣头如蒜,洁白的额头上很快出现片片红肿,悲悲戚戚的哭着,“王妃,请您饶恕奴婢,奴婢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奴婢也不知道那是要端给世子侧妃喝的药,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那为何在你住的房里搜出浣花草来?”仝氏话音刚落,方才架着巧玉进来的其中一婆子便捧上来一把开着小白花的草。 巧玉脸色苍白,却仍在狡辩,“王妃,奴婢已经不住在青兰阁了,世子妃准许奴婢跟宝瓶姐姐一起住在霓裳院里,所以,所以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仝氏冷笑一声,“巧玉,你这不是不打自招么?你怎么知道浣花草是从青兰阁里搜出来的?” 巧玉一张脸顿时惨白的毫无血色,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两眼变得茫然无神。 黎言裳一直细细观察巧玉面上神情,她初进来时虽带着惧意,但双目却透着几分镇定,当她的谎言被揭穿时,她似乎亦未表现出来过多的惊恐,只是茫然无助。 若这事真是她做的,做了坏事被人抓住,死到临头绝不会是这样的神情,而若这事并非她所为,她是被冤枉的,就更不出出现这样的神情。 “巧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知道浣花草是用来做什么的吗?”黎言裳语气清淡,似是在询问你吃饭了吗一样的简单问题。 巧玉微微一愣,蓦地转过身子朝黎言裳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世子妃,奴婢对不起您,您对奴婢恩重如山,可奴婢却为您带来这样的麻烦,奴婢并不是有意的,却也无可奈何,世子妃,请您要了奴婢的命去吧。” 黎言裳声音愈发的清冷,目光亦清明一片,“巧玉,要了你的命就对得起我了么?你做这件事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是为了我么?” 巧玉再次愣住,没想到黎言裳当着王妃世子爷的面把话挑开了,她慌乱的摇着头,“世子妃,不是的,不是的,这件事跟您没有任何关系,奴婢也不是为了您。” 她胡乱的说着又猛的转过身子来对着仝氏猛烈的磕着头,“请王妃明察,这件事跟世子妃一点关系都没有,世子妃根本就不知道。” 仝氏淡淡的叹了口气,阴郁的目光扫过黎言裳,又落在巧玉身上,“巧玉,安侧妃刚进门不久,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你究竟因为什么要去害她?” 巧玉又是一阵慌乱的磕头,嘴里不断的叫嚷着,“王妃,奴婢不是有意要害安侧妃的,奴婢,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 仝氏慢悠悠的说道,“看来你是嘴硬的了,不尝点苦头,你是不肯说了。拉下去,杖责十。” 巧玉没再求饶,任由两个婆子拉着拖下去,不一会便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仝氏目光微挑,望向黎言裳,细语安慰,“你莫要生气,母亲相信你定不是你指使她的,她不过刚到霓裳院几天,怎么就能轮到她去做这样的事?这件事必定另有蹊跷。” 转过头,仝氏看了看宇文晔,开口询问,“晔哥儿,这事你怎么看?” 宇文晔只冷冷的说了句,“欲盖弥彰。” 欲盖弥彰?黎言裳心底隐隐的不详预感再次冒上来,她知道这件事定是与她脱不了干系了,不管巧玉如何解释也不管巧玉做了什么,她都躲不过这一关了。 而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她要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巧玉怎会无缘无故的给安若曦下药?她们之间有什么利益冲突? 难不成巧玉真是为了她才去冒险做这样的事?亦或者是宝瓶给了她什么暗示?宝瓶一向看不惯安若曦,难道…… 黎言裳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藏在衣袖里的手指狠狠捏着袖角,面色却依旧镇定自若。 巧玉再次被拉上来,软软的趴伏在地上,头发散乱的更加厉害,嘴里冒出低低的呻吟声。 黎言裳心里紧紧的,却不敢再毫无顾忌的多问下去,唯恐巧玉说出令人震惊的话来,现在整件事所有的疑点都在霓裳院,似乎只有霓裳院才有动机害安若曦,而凭着黎言裳以前善嫉任性蛮横的性子,也很有可能做出这种没有大脑的事。 她必须先弄清楚这件事跟宝瓶有没有关系,她眼皮微微动了动,身子换换一摇,一手扶在头上,只低低的唤了声,“母亲。”,整个身子便软绵绵的从椅上滑落到地上。 仝氏大惊,嚷道,“快来人,快把世子妃扶起来。” 宇文晔却是抢先一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低着眉看看黎言裳,二话没说,抱着她就出了房门,留下一句话,“快叫太医。” 仝氏望着他如风一样的背影,稍待片刻缓过神来,眼里蒙上一层意味深长的浅笑,她冷冷的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巧玉,声音低沉,“巧玉,你若说了实话倒也罢了,若再这么扛着,你该知道后果的。说了实话,或许本王妃还可以保你一命。” 原本伏爬在地上的巧玉蓦地抬起头来,略带些疑惑的看着仝氏,神思恍惚间想不明白王妃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仝氏眉梢微挑,双目里露出两道阴森的冷光。 47.第47章 一石二鸟乃妙计 强壮的心跳声再次在耳边响起,黎言裳只觉得如擂鼓般震动鼓膜,这个把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也在怀疑她吗? 他的双臂这样紧的抱着她,似是怕她会摔下去,内心里有几分真情在呢? 一路上,黎言裳听到江妈妈急切的呼唤,宝瓶焦躁的低呼,她稳稳的躺在宇文晔怀里装死,只想尽快问清楚宝瓶一件事。 宇文晔将她放下后并未多做停留,太医来的也不及时。 屋里只剩下宝瓶和江妈妈的时候,黎言裳蓦地睁开眼,低声道,“妈妈,您去门口守着,关上门别让旁人进来。” 江妈妈吓了一跳,愣了愣,“这是怎么了?你身子要不要紧?” 黎言裳异常镇定,“妈妈放心,我是装晕的,我有话要问宝瓶,您去门口守着。” 江妈妈忙带了门紧紧关上,站在门口一边望着外头的动静一边听着屋里的声音。 “宝瓶。”黎言裳神色凝重,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宝瓶,“你要跟我说实话,巧玉给安侧妃下浣花草的事,你到底知不知情?” 宝瓶一听,慌了神,当即便跪下,“世子妃,奴婢也是刚刚听说,奴婢怎敢有这样的胆子?您不交代的事,奴婢是一点不敢逾越的。” 黎言裳稍稍松了口气,仍是有些不放心,“真的跟你没关系?” 宝瓶急的脸色苍白,眼里泪水直打转转,“世子妃,奴婢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巧玉为什么突然做了这样的事。” 黎言裳这才把一颗吊着的心放下来,“宝瓶,这几天巧玉有没有什么异常?你有没有听说她与安侧妃有什么恩怨?怎的就至于下毒害人了?” 宝瓶仔细的想了想,摇摇头,“巧玉自来了霓裳院,手脚勤快,老实不多言,奴婢跟她吃住一起,并未见她有任何异常,只是偶尔回去看看她老娘跟弟弟。” 黎言裳眉头紧皱,“宝瓶,快起来吧,只要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就好,可我实在想不通宝瓶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明显的意图又被人抓住把柄,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门外传来江妈妈响亮的声音,“俞太医,有劳您再走这一趟了。” “妈妈客气了,劳烦妈妈通报一声。” 不等江妈妈进来,宝瓶已去开了门,神色焦急,“俞太医快请进,世子妃刚醒过来,还请您为世子妃请脉看看。” 俞明和俯首拱手,踩着门边进来,隔着幔帐给黎言裳行礼,然后仔细把脉。 稍过片刻,他便起身道,“世子妃是怒气冲撞,血气阻滞才导致一时眩晕,最好不要让世子妃再动气动怒,否则这头晕头痛的病就真落下了。” “是是,奴婢们都知道了,一定谨记于心。”江妈妈急急的应着。 “我再给世子妃加两味凝神的药。”俞明和转身出门,挥手写了药房子,递给江妈妈,“世子爷还等着回话,我先去了。” “奴婢送俞太医。”宝瓶一脸笑意抢着去送俞明和,俞明和依旧微低着头,缓步迈出门去。 “妈妈。”黎言裳轻唤江妈妈。 江妈妈回转进屋,走到床边,“觉得怎么样?” 黎言裳忙道,“我没事,您快去静武院,只说我身子虚弱,出不得门,巧玉的事还请母亲做主,巧玉是我院子里的,我第一个便跑不了嫌疑,还请母亲秉公处理,也好还我一个清白。” 江妈妈稍稍迟疑,“姐儿,照你看,巧玉这事儿跟上次那事是不是巧合?”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一时半会我还摸不清头绪,只今日巧玉这事太过蹊跷,如今咱们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但愿巧玉不是存心来害咱们的。”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还是禁不住打个寒颤,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江妈妈刚出门,宝瓶便回来了,如实禀告在外头打听来的消息,“巧玉是在厨上正下药的时候被人抓住的,接着便被带到亭湖院,安侧妃知道后,并未发怒亦未大哭大闹,只是安安静静的派人去请了王妃和世子爷过去。另外……” 宝瓶嗫嚅着不敢说下去。 黎言裳急了,“都什么时候了,有话还藏着掖着。” 宝瓶这才接着说下去,“有人说是世子妃容不下安侧妃,嫉妒安侧妃,所以才让巧玉使了狠招。还有人说……” 宝瓶的声音更低,几乎快成蚊子哼哼了。 黎言裳气的提高音量,“你再这样哼哼唧唧,咱们都要给人拖出去了。” 宝瓶打了激灵,接着往下说,“还有人说红姨娘也是世子妃私下里逼死的,不然好端端的人怎会跳水死了?” 黎言裳只觉得后背发凉,这样的后果她原是想到的,但没想到这些流言竟是来的这样快这样凶猛,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宝瓶见她面色发青,吓得慌了神,暗恼自己一股脑儿把这些话全部说了出来,“世子妃,这都是那些嘴杂的人乱说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您身体本就不好,若再被气坏了,还有谁来疼您?” 黎言裳紧紧抿着嘴,蹙着眉头,轻声道,“宝瓶,你先出去吧,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宝瓶哪里肯,急的汗珠子都要落下来了,“世子妃,您有什么话只管跟奴婢说,奴婢虽不能帮您出主意,好歹的也能听您说一说,您莫要全都闷在心里。” 黎言裳脸色稍缓了缓,摇下头,“宝瓶,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想想这些事,想想咱们应该怎么办,你在这里,反而会影响我。” 宝瓶这才放了心,“世子妃,奴婢就在门外候着,有事您叫奴婢。” 黎言裳软软的点点头,侧了侧身子,目光落在床角。 巧玉一个奴婢,不会无端端的下药去害人,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一定有人指使她去下药,可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在这晋王府里,安若曦若受害,谁受益最大呢? 第一个便是正妃黎言裳,她刚刚小产没了孩子,若安若曦一进门便怀上孩子,这对她是个莫大的威胁,安若曦初嫁入王府时的那些流言足以挑起世子妃对侧妃的嫉恨,这无疑更坐实了黎言裳害人的动机。 而除了黎言裳,还会有谁希望安若曦不能生孩子呢?仝氏? 仝氏一直希望亲生子宇文恒渊能成为世子爷,而红菱在临死前挑拨黎言裳王妃想要害死她腹中孩儿,这一切并不是空穴来风,仝氏亦有动机。 再者,仝氏对安若曦与黎言裳一直暗地里挑拨,摆明了是坐山观虎斗,自是不希望宇文晔这一房好过,若宇文晔先为王府诞下嫡长子,仝氏的算盘更难打响。 所以仝氏亦有动机。 而这件事做的绝妙之处在于,不但害了安若曦,还能嫁祸给黎言裳,一石二鸟之计真真是厉害。 再往深里想,还有谁有这样的动机?万氏?宇文清露姐妹?似乎都说不过去了。 既然已经确定不是霓裳院的人指使的,那最大嫌疑就是仝氏了,仝氏这一计虽然使得巧妙却又不是天衣无缝。 黎言裳微眯着眼,混沌的脑子里陡然射进一道亮光,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安若曦苦肉计故意栽赃。 宇文晔近日对黎言裳态度和缓,几次三番在人前示好,势必会引起安若曦嫉恨,这会不会是她的一招苦肉计呢? 想清楚这一些,黎言裳只觉得心底豁然晴朗,同时也为自己暗暗捏了把汗,不管谁是背后指使人,她们的目标都是对准了霓裳院。 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很奇怪,为什么偏偏是巧玉?为什么巧玉偏偏就这么乖乖的来诬陷她? 巧玉并不是不知进退的人,在红菱的事上就已经看出来了。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48.第48章 宁死不说示忠诚 宇文治进了王府大门,径直奔向静武院,面上淡淡的,但眼角却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大踏步迈进静武院,丫鬟们忙着挑起帘子,他呵呵笑着进门。 仝氏见他面色愉悦,紧皱的眉头立马舒展开来,慌着从炕上下来,迎着上去接了宇文治脱下的外衫,又亲自斟了茶捧到宇文治手里,温声道,“王爷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宇文治厚厚的嘴唇微微一裂,笑的尤为舒坦,“今日早朝将军府和太师府真是丢尽了脸面,几乎全都是上折子陈诉赵氏欺逼晋王府的事,皇上龙颜大怒,当场便让两府站出来说话,老薛无奈只得当场写了休书,赵太师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谁知皇上却还在后头加了一句话,赵氏终身不得再嫁。太师差点晕厥过去。哈哈,真是太解气了。” 仝氏也跟着呵呵笑,鬓角微微颤了颤,有些担心的道,“满朝里都为咱们晋王府上折子,难道皇上不会生疑心么?这样……” 宇文治脸上笑容更甚,只是嘴角带了丝丝凉意,“晋王府出了这样的事,若无人问津,倒显得我背后操作故意示弱了,皇上才会更加怀疑,现在闹腾的越厉害,皇上心里反而越踏实了。” 仝氏长长舒口气,低声道,“也亏得王爷心思慎密,否则哪个能猜透圣意,一不小心便落个万劫不复了。” “圣意难测,却也不是铜墙铁壁。”宇文治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又道,“这件事黎氏做得好,本王倒没瞧出她还有这样的胆识,若她一直沉稳有度,倒也能撑得起大局了。” 仝氏眼珠子转了转,眼角利光一闪即逝,接着皱了皱眉,“王爷,妾身这身子还没好利索,就有出了事,妾身无能,还请王爷做主。” 宇文治脸上的笑容已全然顿失,瞠目道,“又出了什么事?怎么一桩连着一桩,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仝氏面上颇觉尴尬,“妾身无能,没管理好内宅的事,还要让王爷费心,只是这次,晔哥儿房里的事,您已经发话都交给黎氏,可如今她身子虚弱,再说出事的是安侧妃,万一处理不好,皇后那边……” “皇后?皇后又能怎样?既然嫁到咱们晋王府就是晋王府的媳妇,一样要循规蹈矩,难道还要高人一等不成?”宇文治突然就怒了,毫无征兆的,似是动了很大的气。 仝氏被吓了一跳,忙将桌上的茶又递上去,软言细语,“王爷,您发这样大的火做什么?当心您的身子。” 宇文治将茶杯砰地一声放在桌上,冷声道,“日日这样的闹腾,再好的身体也能给折腾坏了,到底又出了什么事?” 仝氏不敢再多说,只将整件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果见宇文治的脸色更加难看,似是山雨欲来的境况。 宇文治气的面色铁青,厚实的手掌狠狠的拍在桌面上,震得茶盏咣当一声,茶水溅落在桌面上,顺着床沿往下流,滴在他衣衫上。 仝氏急忙拿帕子去擦,嘴里焦急不安的道,“王爷,王爷,您发这么大火做什么?万事都有解决的法子,您这样伤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宇文治一把推开她的手,冷声道,“胆敢谋害皇室子孙,灭九族剖祖坟。” 仝氏顿觉阵阵凉意从后背窜上来,“王爷,您息怒息怒,这事还没问清楚,那丫头什么话都不说,怎么也要抓住证据才好法办。” 宇文治冷哼了哼,“我倒要看看她的嘴到底有多硬,给我带上来。” 仝氏忙朝金枝递个眼色,金枝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只片刻身后便跟着两个老婆子架着巧玉上来了。 巧玉面如土灰,跪爬在地上,连向主子行礼都忘了,只呆呆的盯着某处。 宇文治不说话,目光冰冷的看着地上弱小的女子。 室内一片死寂,给人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 就在空气仿佛被冻结,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宇文治猛然抛出一句话,“谋害皇室子孙者,灭九族剖祖坟。” 声音低沉冰冷的犹如一把尖锐的刀子生生扎在巧玉死一般的心上。 她猛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晋王爷,猛烈的摇着头,“王爷,王爷,求求您饶了我娘饶了我弟弟,她们都是无辜的。” “无辜?皇室子孙就是罪有应得吗?就该被你残害吗?说,谁给了你这样大的胆子?”宇文治目射刀光,锋利无比。 “没有,没有。”巧玉惊慌失措,已经语无伦次了,“不是,不是我,王爷,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她低低的哭起来,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在一起,再也没了素日里的干净秀气。 “既然你不说,来人,先把她家里人带到这里来,我看她到底说不说。”宇文治征战沙场多年,手底下俘虏亦是无数,逼供的手段他多的是,让人求死不能求生不得的法子也多得是。 巧玉耷拉着脑袋,听到这句话后,猛然站起身来,不顾一切的朝左侧的柱子撞过去。 她动作虽快,但宇文治的动作比她还快,只一个箭步窜出去,一把抓住她后背衣服便她轻巧巧给抓回来扔在地上,“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心里却在纳罕,这弱不禁风的丫鬟竟肯为了主子不惜丢丢掉性命,是赤胆忠心还是被逼无奈? 仝氏吃了一惊,吓得半掩着嘴,低声怒吼,“快把她给我摁住,别再让她跳起来。” 两个粗壮仆妇顷刻上千,半蹲着死死按住巧玉,令其不得动弹。 仝氏气不打一处来,捏着帕子指着巧玉恨声道,“到底是谁给了你这样天大的胆子?当着王爷的面你还敢如此猖狂,今儿个你若说了便罢,若不说,你一家子都逃不过去。” 巧玉白皙的脖子动了动,勉强撑起了脑袋,惨白的脸上反而没了惊慌,那双原本明亮的眼里已充满了血丝,“王爷,奴婢死不足惜,奴婢只有一个请求,若您能答应奴婢,奴婢一定不再隐瞒。” “哼,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宇文治目露不屑,一个奴婢胆敢与他讲条件,胆子还真是不小。 巧玉苦苦哀求,“王爷,奴婢只是想单独见见我娘,跟她说几句话,并无他求。” “不行。”宇文治声音冰冷,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49.第4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巧玉面如土灰,灵动的双目里终于露出一丝绝望,她低低的垂着脑袋,似是在等人宰割。 房内死一般的静寂,宇文治只想知道结果,而仝氏则在盘算着这件事影响。 稍过片刻,金枝急匆匆走进来,“回禀王爷王妃,巧玉的老子娘跟瘫子弟弟都不见了。” “不见了?”仝氏吃惊的看着巧玉,她早就知道巧玉有个病弱的老子娘还有一个不能动弹的瘫子弟弟,也并不把她们放在心上。 宇文治冷笑,再次把目光转向巧玉,“看来你早就做好了准备,已经将他们偷偷转移了,你一个出不得门的奴婢,竟然能这样将你娘和弟弟转移走,好,不错,指使你的人果然有能耐,也果然不把晋王府放在眼里,竟是这样明目张胆。” 宇文治话锋一转,“来人,传话出去,晋王府逃出去两个奴才,偷了王府的东西,一经抓到,立时送回王府,如有反抗,当即处死。” 趴在地上的巧玉身子动了动,但并没有太多的动作,反而像个死人一样又一动不动了。 “看来你是但求一死也不会多说了,好,那你就等着瞧瞧你是怎么死的吧。拉下去吧。”宇文治并没有再多说,只是说出的话犹如来自地狱般令人感到一阵阴森可怖。 巧玉始终低着头趴在地上,直到又被人拖出去都没再吭一声。 “王爷,您看这事……”仝氏欲言又止。 宇文治淡淡的看她一眼,“后宅出了这样的事你居然都不知道,两个大活人被带走,难道你一点都没察觉到吗?” 仝氏觉得委屈,一手扶了脑袋,“王爷,妾身这几日身子不济,再说了巧玉兄弟跟她娘本是两个出不了门的人,谁能想着无缘无故的就不见了踪影?” “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就住在后院的大杂房里,巧玉是家生子,爹死的早,又有个瘫子弟弟,她娘后来又病了,一家人靠的就是她。” 宇文治霍然站起身,“你安抚好安氏,切莫让她传出风声去,传到皇后耳朵里又免不了一场麻烦,安家那边也不要让人知道,安氏的身体怎么样?” “嗯,知道了。幸好发现的及时,安氏的身子并无大碍,养养便也没事了。” “没一个省心的。”宇文治面带怒意,甩袖离开,留下仝氏一人傻愣愣的站着。 良久,仝氏才缓过神来,神色却安然无恙,朝金枝摆了摆手,“这几日,安侧妃跟前伺候的若有人想出府,正门上拦着。” 金枝转转眼珠,随即问道,“侧门呢?” “既是有人想从侧门出去,便是个有心的,不想被人拦住的,哪个还能拦得住?”仝氏嘴角微撇,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这事儿最好能捅到皇后那儿去,皇后最好再施加点压力,这样王爷才愈加厌烦皇后,如此便有可能倒向她的妹妹梁贵妃。 金枝会意,“奴婢明白了。” “英平郡王最近在忙什么?” “春眠说郡王近日频频进宫读书,每每还带回来一两本,晚上攻读,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许是上次得了教训,一心向学起来了。” 仝氏心底大喜,满意的点点头,“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体谅体谅我这个当娘的为难与辛苦。他也不小了,也该说门亲事了。以前他总不同意,如今转了性子,或许也有了转机。改日请王爷禀了皇上,他的婚事自是要皇上来定夺的。” 金枝微微点头,“有了郡王妃管着郡王爷,王妃您也省心了。” 仝氏长长的舒口气,心内顿觉一阵舒畅。 外书房里,宇文治黑着脸立在房内,跟前立着一人,身材高大,体型稍显粗壮。 “你去查一查,这几日都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出后院大杂房,务必查出巧玉母子是怎么溜出府去的。” “王爷,那孩子是个不能动弹的瘫子,要想出王府,只有一个办法,定是跟什么人坐了马车或者轿子出去的。”此人说话瓮声瓮气的,声音像是从瓮里憋了许久才发出来的。 宇文治点点头,“你去查吧。” “是。”那人转身,走起路来身子微微倾斜,竟是跛了左脚的瘸子。 宇文治望着他一颠一跛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 霓裳院里,倚翠正急匆匆的走着,措不及防猛的被绊了下差点摔倒,她抬起头,见桃菊正挥着帚条扫的尘土飞扬,几块小石子正巧落在她脚下。 她抬手在脸前挥了挥,说了句,“慢着点,小心迷了眼。” 桃菊却猛的把帚条狠狠的扔在地上,厉声道,“这活我是干不了了,原来在王妃跟前伺候的时候,也没这么多规矩,一个二等丫头就敢挑三拣四,这活儿真是没法干下去了。” 倚翠微微一愣,因着桃菊是王妃送过来的,她从来都是处处忍让,这会子被骂到脸上,真激起了一股怒火,“桃菊姐姐,我不过担心沙土迷了你的眼,并没有挑拣你的意思,你这么说我倒是我在找茬了。” 一听这话,桃菊更加嚣张,气的跺着脚,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你这是说我在找茬了?好啊,好啊,这里我再也呆不下去了,我宁愿去浆洗房洗衣服去,也不愿意再在这里受人欺负了。” 说着转身就要冲到世子妃的房里去。 “站住,吵吵嚷嚷的做什么?”江妈妈一声厉喝。 桃菊顿时停下脚步,脸上已挂满了泪水,回过头来可怜巴巴的看着江妈妈,“妈妈,您跟世子妃说一说吧,把我调到别的地方去吧,这里,这里,我实在呆不下去了。” 江妈妈面色冷淡,挑眉看了看桃菊,心知这是桃菊在找事,却不能任由着她在院子里胡来,“桃菊,世子妃正病着,王妃已经嘱咐过了,天大的事都不要打扰世子妃休息,你想要个公道,自可去找王妃说理,再说了,你也是王妃送过来的,你要去哪里能去哪里,王妃才有决定权。” 桃菊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几颗泪珠子挂在脸上,当真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江妈妈暗暗摇头,一个扫地的奴婢,只这一副妖媚样,就不会被主子待见,还这么招摇,走到哪里都不招人待见,王妃把她硬塞到霓裳院来,只怕也厌烦她这幅样子吧。 江妈妈看一眼倚翠,厉声道,“倚翠,世子妃还在等着,你磨蹭什么,还不快进去。” 倚翠登时意会,心底暗笑着轻手轻脚进了世子妃的房门,顿觉江妈妈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这个桃菊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江妈妈又看看桃菊,“桃菊,有什么事你去跟王妃说吧,去留王妃自有定夺。” 桃菊咬着牙跺了跺脚,扭着屁股转身走了,一脸的不甘。 江妈妈摇摇头,撩着帘子进屋。 50.第50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黎言裳自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见江妈妈进来,“妈妈,这个桃菊委实不像样子,找个机会赶了出去吧,反正她的心思也不在这里,留着废人一个,还平白给咱们添气。” 江妈妈呵呵笑着走上前,扶着黎言裳半坐起来,“姐儿可想错了,她这样的其实并无心机,什么事都摆在脸上,倒不用咱们费尽心思去揣摩,这院子里没一个王妃的人,王妃总归不放心的,留着这一个,反而省了咱们的麻烦。” 黎言裳觉得有理,“妈妈说得对,只是你们平白的要多受气了。” “世子妃放心,咱们都不跟她一样,全当着她在发疯,谁跟个疯子一般见识呢。”倚翠笑着道。 黎言裳微微一笑,知道她们都是为了自己。 “世子妃。”宝瓶热的满头大汗,一脸焦躁,来不及喘一口气,便急道,“世子妃,我赶去后院的时候,金枝也正好带人去了,结果发现巧玉娘和她弟弟都不见了,问了满院子的人,谁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说是巧玉娘发了重病,亦几日未出门,每日都是巧玉端了饭菜送进去的,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失踪的。” 黎言裳倒吸一口冷气,心底的凉意丝丝缕缕的漫上来,喃喃道,“竟出了这样的事!” 江妈妈反应的最快,低声道,“姐儿,您说巧玉娘是被人抓走了来威胁巧玉的吗?还是有别的目的?” 黎言裳手脚冰冷,心头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不管是什么情形,只一点可以确定,巧玉是为了她娘和弟弟,所以才这么做。这一次巧玉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宝瓶又道,“王爷已经下令要把他们抓回来,抓不回来就直接处死。” 黎言裳嗯了一声,低声道,“咱们必须想个避重就轻的法子了,否则将会被巧玉咬得死死的。” 江妈妈面上顿失血色,“姐儿,你说巧玉是针对霓裳院而来的吗?” 宝瓶气的直跺脚,眼圈儿也红红的,“巧玉这没良心的,亏得世子妃对她这么好,出了这样大的事,她竟是闷起来了。前几日,她来找我,说她娘病重了,大夫都不给看了,她央求我来求世子妃,请宫里的太医给她娘瞧瞧,我怕世子妃为难,所以拒绝了她,怎的这会子她娘就被人弄走了呢?” “还有这样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世子妃还在病着,太医又不是咱们能指使的,奴婢怕您为难,所以才没说。” 黎言裳低着眉角沉思片刻,缓缓抬起头来,“妈妈,宝瓶,现在咱们面临着最大的危机,咱们必须专心一志的来对付这件事。”又看了看倚翠,轻声道,“倚翠,你可愿与我们一起?” 倚翠闻言,扑通跪在地上,“世子妃,奴婢是您的人,您去哪里奴婢便去哪里,您要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绝不敢有半分二心。” 黎言裳重重点点头,“我信你。”当初倚翠没有离开霓裳院,一直守在这里,若要生二心,只怕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了,但此时生死存亡关头,她须要问明白才好。 “妈妈,在这王府里,唯一能为咱们做屏障的便是世子爷了,凭着世子爷对我往日的情分,咱们只能仰赖他了。” 江妈妈神色凝重,“姐儿,你说咱们要怎么做?” 黎言裳竭力维持镇定,努力保持思路清晰,“你把以前世子爷写给我的那些东西都找出来,再把纸笔给我拿来。” 她记得宝瓶曾经说过宇文晔与黎言裳曾经写过很多东西,全都存起来放在箱底了,现在可以拿出来用上了。 江妈妈虽不能完全明白黎言裳的做法,隐约间却也能猜出几分来,她亦没有别的好法子,只能按照黎言裳说的去做。 江妈妈在外间的木柜子里折腾半天,终于把那些书籍以及纸张给找出来,全都搬到里间来。 黎言裳从床上挺起身子,下床,“你们各自去忙吧,没事就不要进来打扰我了。” “姐儿自己也当心身子,累了就歇歇,我们都在外头,有什么事只管叫我们。”江妈妈叮嘱着,带着宝瓶和倚翠出了房门。 桌上摆满了书和一些纸,那些书多以风花雪月的诗词为主,纸上留下的不过是黎言裳平日里摘抄的一些歌赋,每张上面都有宇文晔的备注。 从这些纸和书上可以看出来,当年两人确实浓情蜜意,甜蜜过一阵子,但是那些纸上全都泛着一层淡淡的黄色,一看便知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细细的品味着那些诗词歌赋里缓缓流淌的浓情,感受着字里行间里满溢出来的真情。 整整一个下午,她徜徉在爱情的海洋里,甚至忘却了世间烦恼,当她全部看完的时候,心底流着的是点点滴滴的感动。 她很难想象为何这样一段完美无瑕的爱情却被黎言裳生生糟蹋的消失殆尽?为何让一对佳偶变成一对怨偶? 她拿起笔,在纸上缓缓写下几句话,“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顿了顿,又用了更加浅淡的笔力写道,“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她又拿出一张白纸,细细的在纸上勾画着,只三两笔纸上便跳出几个栩栩如生的人影,高大健壮的男人手里牵着一只小手,双目炯炯有神望着远方,小孩儿的另一只手握在一个瘦小的女子手里,一张小脸带着天真的笑,而紧握着小孩儿的女子面带微笑,半仰着头看着男子,目里点点柔情。 这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家三口手牵着手的情形,而在这个时代却是那么的难得那么的奢侈,黎言裳禁不住叹口气,嘴角露着一丝愧疚之意,可怜的孩子,还没出世就被人谋害了,而现在她为了自保,只能再利用这可怜的孩子了。 她低了头,伸出指尖去旁边的茶杯里沾了水,点点洒在纸上,但她眼里的泪却止不住落下来,恰巧滴在那个‘欲语泪先流’的泪字上,然后慢慢扩大,将这个字晕染的笔画模糊。 她心情低落的厉害,呆愣愣的坐着,望着这一桌子的白纸黑字,只觉得恍若隔世,不知身在何处。 坐的久了累了,她撑起沉重的身子,缓慢的挪到床上,软软的躺下来,只觉得全身都如散了架一般,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沉重的双眼。 51.第51章 情到深处心自怜 门外,宇文晔远远的走进来,宝瓶第一个瞧见,忙低声叫江妈妈,“妈妈,世子爷来了。” 江妈妈眼角斜了斜,瞥见宇文晔衣角,轻声道,“该做什么做什么。” 宝瓶哦了声,放下手中活计迎上去,屈膝行礼,“世子爷。” 宇文晔微微点头,“世子妃怎么样了?” 江妈妈也回过头去,屈膝行礼,亦如平日一样,但面上却带了些忧色,“世子妃醒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了,也不准奴婢们进去,奴婢们都在外头候着呢。” 宇文晔粗黑的眉毛挑了挑,目光落在禁闭的房门上,淡淡道,“你们都去忙吧,我进去看看。” 说着放缓脚步走上前,轻轻将房门推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摊在桌上横七竖八的一堆书和纸,而黎言裳却歪着脑袋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微微一愣,轻移脚步进门,走到桌前,瞬间便愣住了。 那些书和纸张他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再见过了,原来她还都收藏的这么好。 放在最上头的两张是刚写的,笔迹未干,他拿起其中一张,目光落在那几行字上,“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字体被水浸湿了,有些模糊。 他心底一动,是她的泪水么?“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他在心底反复念诵这两句话,只觉得再贴切不过,不由得轻轻叹口气。 他又拿起另外一张,低沉的眸子里射出两道亮光,那孩童晶亮的目光,天真的笑脸和女子脸上带着些仰慕的幸福,像一束阳光直射进他心底。 他的心在沉寂的黑暗里缓慢打开,迎着那束阳光,升起了点点暖意。 他缓步走到床前,望着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陷入熟睡的女子,洁白如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眼角下还带着点点泪痕。 是因为想起曾经的往事吗?是因为想起他们之间的感情吗? 他静静的看着她,她沉静的脸上似乎散发着一层光晕,淡淡的安安静静的,再也不似以前那般时刻带着警惕。 在床前伫立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将桌上的两张纸叠放在一起,塞进衣袖里,又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江妈妈仍旧立在门口,见他出来,担忧的叫了声,“世子爷。” 宇文晔面色清淡,“世子妃睡着了,你们都在外面等着吧,不要打扰世子妃,等世子妃醒来,别忘了给世子妃喝药。” 江妈妈察言观色,见宇文晔眉间不似方才那般冷硬,心底登时缓了缓,应道,“世子爷放心,奴婢们一定好生伺候着世子妃。” 这一觉黎言裳睡得昏昏沉沉,奇怪的是并未做梦,清清淡淡的,似醒似睡。 当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房里的灯早已点了起来,她才微微一动,外头就传来了推门的声音。 紧接着江妈妈走进来,手上端着个盘子,盘子上摆放着几个小碟子,“世子妃,您醒了,该吃点东西了,我给您做了清淡的小菜,还有八宝莲子羹。” 黎言裳紧皱着眉头睁开眼,懒得动弹,“这么晚了,我这一觉睡的太长了。”她转头看看桌上,已经空空如也,奇道,“怎么都收起来了?” 江妈妈将盘子放在桌上,将上头的菜一样一样拿出来,“世子妃,您睡了后,世子爷来了,该看的都已经看到了,奴婢就趁您睡觉的时候都收起来了。” 黎言裳哦了一声,没想到宇文晔真的来了。走这一步她也是想碰碰运气,赌一赌,一赌宇文晔会不会来,二赌宇文晔看到那些东西会不会勾起旧情。 她忽然想道,“妈妈,放在最上头的两张纸你看到了么?我睡之前刚刚写的。” 江妈妈摇摇头,“仍是我拿出来的那些,每一张是刚写的。” “有一张画着三个画像的,也未曾见?” 江妈妈仍旧摇着头,“确实没有。” 黎言裳蓦地睁开双眼,双目晶亮,“难道被世子爷拿走了?” 江妈妈见她如此重视,有些紧张,“那应该是被世子爷拿走了,什么东西?很重要吗?世子爷看得看不得?” 黎言裳裂开嘴嘿嘿一笑,“当然看得,专门给他看得,拿走更好。” 看来她赌对了,至少赌对了一半,在不能采取任何措施的情况下,她暂时就要静观其变了。 江妈妈这才放了心,走到床边,“姐儿快起来吃饭吧。” 黎言裳也来了精神,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些,从床上爬起来一口气多吃了碗饭,直把江妈妈乐得心花怒放。 夜色笼罩在晋王府的上空,亭湖院里安静的犹如无人之所。 宇文晔静静的坐在一旁,看人伺候安若曦用饭,安若曦原本灿若桃花的脸蛋蒙上一层苍白,两眼似是有些恍惚无神,只吃了几口便推开饭碗不吃了。 安妈妈急的落下泪来,“侧妃,您好歹的再多吃几口,世子爷还在这里瞧着您,就算是为了世子爷,您也要多吃些。” 安若曦虚弱的笑笑,看看宇文晔,眼眸黯淡无光,轻声道,“表哥,我真的吃不下。” 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些凄楚,勾弄的人心晃动。 “吃不下也不要勉强了。太医说你服药时日尚短,药效还未对你身子造成伤害,你且不可多想。”宇文晔轻声安慰她。 安若曦却苦笑了笑,眼角慢慢红了,“表哥,我不是身子难受,也不是多想,我是心里难过,我进王府只是为了能陪在表哥身边,能做表哥的知心人,能为表哥生几个漂亮可爱的孩子,这一生足矣。也是我最大的满足。可是现在……” 眼里的泪终于顺着眼角滑下来,沿着光滑嫩白的脸颊一直滑到嘴边,带着涩涩的苦意。 宇文晔心底微动,缓缓站起身,走近床边,弯身坐下,握了安若曦的手,“你的心我知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孩子,以后会有的。” 安若曦柔顺的点点头,抬眸看了看宇文晔,眸中柔情万千,点点泪光说不出的我见犹怜,“表哥,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宇文晔眼眸低垂,扫过她的脸,将她揽在怀里。 52.第52章 计中计中套入套 屋里的人早已自觉的退了出去,只一片安静留给两人。 良久,宇文晔将安若曦缓缓放在床上,又掖了掖被子,柔声道,“你身子虚,还是早点休息吧。” 宇文晔的温柔体贴让安若曦的心里登时涌上一股暖意,她乖顺的缩在被子里,“表哥,只要你心里明白我,若曦便知足了,其余的就别再追究了,我刚入王府,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宇文晔皱了皱眉,沉声道,“你刚进府就有人敢使这样的手段,如果不把人找出来,以后这王府也别想再安宁了。好了,这些事你不要多想了,安心养好身体。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安若曦伸手握住宇文晔的手,近乎哀求的轻声道,“表哥,今晚你陪我好不好?” 楚楚可怜的眼神像是一汪清水能把任何男人的心都揉碎,宇文晔却仿似没看到般,松了她的手站起身,“你身子不好,需要静养,我改日再来看你。” 安若曦心底微凉,却并不强留,她很明白一个道理,强迫男人做不想做的事,只会让男人更加讨厌自己,所以她面上带着微笑,又带着几分薄怒,亦嗔亦欢的柔声道,“那若曦等着表哥。” 宇文晔缓缓点头,转身从房里走出去,踏着月色走出亭湖院,一条人影紧随其上。 “速去追查巧玉母子,生要见人活要见尸。”宇文晔沉声吩咐。 “是。” 走到一处路口,他脚步顿了顿,目光望向另一条路,远远望过去,霓裳院里的灯还亮着,他转了身子抬起脚,马上又放下来,终是又转过身去了安书院。 身后有人影窜动,看着他走远,才有返回亭湖院里,推开房门进了屋,“回禀侧妃,世子爷去了安书院。” 安若曦心头松了松,一头乌发散落在枕上,一张小脸显得愈发的消瘦。 再过两三日,巧玉母子仍没有任何消息,王府里的流言也越来越多,渐渐的由私底下变成了明目张胆。 乔妈妈经过浆洗房,远远的便听到有人在议论,“巧玉这丫头瞧着是个老实本分的,家里又有老子娘瘫子弟弟需要照顾,现在被人害成这样子,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可不是,也不知道她老子娘跟弟弟被人弄到哪里去了,在外头被人弄死也没知道,只可怜巧玉还在苦苦撑着呢。” “她不撑着能有什么办法?说与不说她那条命都保不住了,若不说或许她娘的命还能保得住。” “其实让她开口倒也不难。” 低哑的声音果然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纷纷追问,“什么法子?”“能有什么好办法?”“王爷王妃都没办法呢。” 乔妈妈心里亦是一动,悄悄的走近了探头去看,却发现众人早已把那人团团围在中间,又有树枝子挡着,倒看不出是谁在说话了。 “巧玉现在不说话,不就因为她娘和弟弟的性命捏在旁人手里吗?如果她知道她娘和弟弟死了,那你们说她会不会说实话?”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有人发问,“你怎么知道她们死了?” 那人冷哼一声,“谁说非要她们死了,只说她们死了便是,反正现在她们也没在王府里。” “只怕巧玉不见到尸首是不会相信的。” “那还不简单,找个死尸毁了脸,让她在夜里瞧瞧,她本就伤心难过,一时情急,还能分辨的出来?” 有人听到死人打个寒颤,纷纷摇头,“不行不行,这法子台恐怖了。” “行了行了,这些事还轮不到咱们操心,别在这里乱嚼舌根了,被主子们听到,仔细撕烂你们的嘴。”一声厉喝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纷纷散去各自干活。 乔妈妈再探头看过去,亦瞧不出方才是谁在说话,她站在原地略一思索,急忙转身匆匆走开。 而在她身后,一双眼远远的瞟了过来,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乔妈妈端着盘子急匆匆的走近静武院,将盘子递给站在门口的丫头,撩起帘子进了屋。 仝氏正盘腿坐在炕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妈妈轻声唤道,“王妃。” 仝氏抬起头来看她一眼,不等她说话便道,“这都两三日了,怎么还没动静?难道她真沉得住气?” “她当然沉得住气了,她老子娘跟弟弟都在别人手里攥着。”乔妈妈急着回道。 仝氏却道,“我说的是安氏,她倒是沉得住气,出了这样的事,竟然没派人送信出去。” 乔妈妈这才知会错意了,便道,“安侧妃到底是刚入门,哪能一出事便回娘家求救,再说了,她可是仰仗着世子爷的宠爱呢。” 仝氏冷冷的哼了一声,“宠爱?世子爷若真宠爱她,为何这几日都不去她房里歇着?她中的毒对身子并无大碍,只不过是她被吓着了而已。这个好时候,她会不费心把世子爷留在房里?看来世子爷对她也并不宠爱。” 乔妈妈想了想觉得却是这个道理,她忽的想起刚才在浆洗房听到的话,忙道,“王妃,奴婢倒有个法子让巧玉开口。” 仝氏转过头看她,“你有办法让她开口?可行吗?” “王妃先听奴婢说完,您听听行不行得通,若行得通,您转了王爷,王爷岂不高兴?” “你快说来我听听。” “找两个人误充巧玉的娘跟弟弟,就说他们已经死了,让巧玉见见尸体,这样巧玉的心就死了,难道她还能死心塌地守着秘密?不把实情说出来?” 仝氏眼前一亮,面带喜色,“这倒是个好办法,巧玉显然受人威胁不敢说话,握在旁人手里的把柄没有了,她就要为自己想一想了。” 乔妈妈见王妃赞同,喜得满面笑容,知道自己这是立了大功,果然仝氏笑呵呵的道,“关键时候,还是你能帮上我。你快派人去二门上,王爷一回来,立马请到静武院里来,我有事跟王爷商量。” “是,奴婢这就去。”乔妈妈乐滋滋的应道,脚下的步子都分外轻快起来。 53.第53章 新书上传《庶女翻天 简介: 前世柔弱小庶女,拼尽全力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良夫被杀,腹中儿无辜冤死,命丧火海 一朝醒来,浴火重生 两世为人,再世清明,将命运牢牢握在手中 定叫害她之人生不得安,死不得门 然,前世挚爱良婿今生何在? 凐灭?重生? 庶女又如何? 且看她步步为营斗宅门,素手翻天觅良婿 多谢大家支持! 54.第54章 死人跟前未必真 过了晌午宇文治才从外头回来,直接被请回静武院。 仝氏立即将那好办法如实相告,宇文治亦觉得是个好办法,嘴上虽对仝氏没说什么,但神情上却给了仝氏莫大的安慰与鼓励。 深夜,月光淡淡,倾洒在晋王府上空,原本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夜,此时却显得有些凝重。 宇文治神情淡然坐在上首,仝氏稍微带着些紧张坐在一侧,而宇文晔手上端着杯茶,一双眼不知在望向何处。 巧玉仍是被两个粗壮婆子拉上来,身上衣衫散乱不堪,散落下来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将她半张脸盖住,她身后的衣服上带了斑斑血迹。 她整个身子趴在地上,没有一丝力气,只软软的趴着,像是个死人一般。 宇文治居高临下的扫她一眼,“你娘和你弟弟找到了。” 果然,一直毫无力气低着头的巧玉蓦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宇文治,似是在等着宇文治下面的话。 “人已经死了。” 巧玉啊的一声尖叫起来,“不会的,不会的,你们骗我,不会的。我什么都没说,她们不会死的。” 宇文治摆摆手,“把人带上来吧。” 外面走进来两个大汉,一人抱着一具死尸,放在巧玉跟前。 巧玉转过身去,愣愣的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两具尸体,猛的扑了上去,她一把抓住那具小的尸体,他脸上已经面目全非,看不清楚原来相貌。 巧玉把他的头扳过去,在他脖子上看到一块鲜红的胎记,脸色瞬间失去血色,她又去看另外一具尸体,端详半天,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她眼里带着仇恨,转过头看着宇文治,“王爷,是你杀了他们吗?” 宇文治冷喝道,“你自己看清楚这尸体,早已在水里泡的浮肿了,已死了两三日的光景,若我杀了他们,岂会等到现在才来给你看?分明是有人杀了扔在水里的,再说了,本王杀一两个人奴婢还需要掖着藏着吗?” 巧玉愣了愣,神情呆滞,呆呆的看着地上并排放着的两具尸体,一双眼犹如黑洞般深不见底。 “与你做交易的人已经坏了你们之间的条件,你还要维护她吗?”宇文治冷声道,“你连为你娘和你可怜的弟弟报仇的胆子都没有吗?你弟弟还那么小,这么小就惨死了,你,当真无情。” “不,不,不。”巧玉慌乱的摇着头,目里陡然射出两道冷光,她冷冷的笑了笑,似是地狱魔鬼般阴森,“我说,我说。我要为他们报仇。” 仝氏眼皮一跳,宇文晔端着茶杯的手也颤了颤。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巧玉身上。 屋内静寂无声,巧玉脸上的笑更加的诡异,她呵呵笑着,声音冰冷,“若不是你这样逼我,我也不会这样对你的,毕竟你对我有恩,对我们全家都有恩,可现在我知道了,你有恩于我,是想让我为你卖命,你好狠的心,就连我瘫痪的弟弟都不放过。” 无人回应她的话,所有人都静默着等待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哈哈,我不过是个奴婢,只求的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可你,可你逼我的好苦,好苦哇。”巧玉忽然不受控制的大笑起来,尖锐的笑声在安静的夜里犹如暗夜修罗,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个寒颤。 “世子妃,你好狠的心呢。”巧玉终于喊出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话,接着又是一阵大笑。 “啪。”宇文晔竟将手里的杯子捏碎了,脸色铁青,乌黑的眸子里冷光点点,他双唇紧闭,狠狠的盯着巧玉。 仝氏也低呼一声,“世子妃?世子妃?你说的是世子妃?” 宇文治面色乌黑,一只拳头紧紧握着放在桌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巧玉终于止住笑声,徐徐道来,“奴婢本是伺候红姨娘的,可红姨娘对奴婢非打即骂,更不许我照顾我娘和弟弟,平日里也从不打赏奴婢,我娘身体不好,弟弟又是瘫子,奴婢很需要钱,这时候世子妃让人给我送来钱,帮我渡过难关,后来又一次次的帮我,奴婢对世子妃感恩戴德。后来安侧妃进府了,府里人都说侧妃早晚都得把世子妃顶下来成为王府的世子妃,世子妃很生气,多次暗示我给安侧妃下药,起初奴婢不敢,但后来奴婢的娘又病了,城里的大夫都说看不好了,奴婢只能去求世子妃,世子妃答应救我娘,我也答应帮世子妃去下药,谁知才没几日便被发现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敢不敢与世子妃对质?”这样的结果早就在预料之中,可仝氏仍是不敢相信黎言裳竟然会冒这样的风险明目张胆的去害安若曦。 宇文治更加恼怒,眼里简直要冒出火来,“这个女人,这个狠毒的女人,原以为她转了性子,实则本地里干些更恶毒的勾当。来人,把世子妃给我带到这里来。” 宇文晔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宇文治狠狠地瞪他一眼,恨铁不成钢。 原本安静的晋王府瞬间噪杂起来,霓裳院里更是人仰马翻。 黎言裳来不及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宝瓶已慌乱的冲进屋,“王妃,王爷跟前的侍卫来了,正在院子里候着,请您去静武院。” 来的真快。黎言裳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当听宝瓶说是王爷跟前的侍卫过来时,心头还是禁不住颤了颤。 她从床上坐起身,声音清冷,“不必惊慌,去告诉他们,我马上就起来。” 该来的终于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是早晚而已。 宝瓶急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又想留下帮世子妃穿衣服又担心外头的闹腾,江妈妈奔进来,在她身上拍了拍,“快去,这里有我。” 宝瓶这才缓过神来,转身走了出去。 “世子妃,来者不善,咱们怎么办?”江妈妈一边帮黎言裳穿衣服一边低声询问。 “该做的我都做了,只能听天由命了,咱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我去了后,你们哪里也别去,就守在院子里,有人来问话,有什么便说什么,不必隐瞒不必作假,咱们问心无愧,若说了谎话,才是坏了大事。” 江妈妈点头,仔细嘱咐道,“姐儿,你身子不好,万事以身体为先,且不可再做伤害身子的事。” 黎言裳微微一愣,他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不准再伤害自己的身体,在这个危急关头,他会帮她护她吗? 55.第55章 迷雾重重遮人眼 门外传来侍卫响亮的叫声,“世子妃,王爷有急事正在等您,请您快一些。”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夜光下,黎言裳一身乳白色衣衫出现在门口,声音依旧清冷,“走吧。” 侍卫做个请的手势,“世子妃,请。” 黎言裳挺直胸搀着江妈妈的手,微微颔首,走在前头。 巧玉依旧呆愣愣的跪坐在地上,看到黎言裳进来,蓦地抬起头狠狠的盯过来,似是要把人吃了一般。 江妈妈被那森冷目光吓了一跳,搀着黎言裳的手禁不住颤了颤,她担心的看一眼黎言裳,却不敢多做停留,转了身走出房门去。 黎言裳却目光清淡,只在巧玉脸上扫了一眼便转开了去,趋步走上千,屈膝行礼,“父亲,母亲,世子爷。” 仝氏目光复杂,仍是吩咐道,“快给世子妃看座。” 宇文治却吼道,“看什么座,先把事说明白再说。” 黎言裳便道,“多谢母亲,媳妇不累,站着回话便是。” “黎氏,你是巧玉的主子,她做的事你可清楚?”宇文治目光如炬,字字如珠。 “巧玉刚进霓裳院,院子里干活的事媳妇都知道。只不知父亲问的是哪桩?”黎言裳并不惊慌,回答的镇定自若。 一直盯着黎言裳看的巧玉却突然疯了一样的扑过来,只扑倒一半便歪倒在黎言裳脚下,她恶狠狠的看着黎言裳,说出的话亦含着无比的恨意,“世子妃,您莫要说我对不起你,你好狠的心,我娘和我弟弟一老一小,一个就快要死了,一个跟已经死了差不多,你还能下得了毒手。世子妃,你好狠呢!” 黎言裳心底突突的厉害,低了头利目投向巧玉,声音里含了几分厉气,“巧玉,你说的什么话?你娘和你弟弟怎么了?” “世子妃,他们死了,他们已经死了,难道你晚上睡觉不害怕吗?你不怕他们的魂魄回来找你吗?”巧玉声声质问,带着阴森的笑。 黎言裳禁不住倒退一步,身子险些歪倒,“他们死了?” “黎氏,你还在装,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宇文治怒不可遏。 “物证?父亲,请问人证在哪里?物证又在哪里?单凭巧玉的一番指证吗?”黎言裳定了定心神,缓缓转过头来,目光依旧清冷。 “巧玉,你说是我害了你娘和你弟弟,是不是你也说是我指使你给侧妃下药?巧玉,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却要告诉你,谎言总有被揭穿的那一天,你的亲人死了,那也是你自己害死他们的。” 巧玉忽然蔫了一般,激动的脸上也带了一丝漠然,默默的低了头。 黎言裳昂着头,毫不惧怕的看着宇文治,“父亲,既然人证物证俱在,我有口难辩,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为自己辩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媳妇也请父亲三思,单单为了给安侧妃下药一事,我冒险害死两条人命,值得吗?我身为世子爷明谋正娶的世子妃,即便是安氏为世子爷生了嫡长子,我依旧是正经的世子妃,冒这样的险,划算吗?黎氏愚钝,但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这其中的每一步都像是被人设计好的,天衣无缝,您不觉得奇怪吗?它像一张大网把咱们所有人都罩在其中,父亲,征战沙场多年,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什么样的凶险没经历过,您一定比我们看的更准更透更明白。” 宇文治微微一愣,忍不住再次打量一脸镇静的黎氏,她分析的不无道理,可是谁又知她这不是巧簧之舌狡辩之词呢? “王爷,奴婢还有事要禀告。”沉默的巧玉忽然又开口了,像是下了狠心一般。 宇文治沉声道,“什么事?快说。” “王爷,王妃,前阵子咱们王府夜里闹鬼,日日有婴儿啼哭,那也是世子妃故意安排的,世子妃让人抓了叫春的猫关在院子里,一到晚上就出来叫。世子妃又让奴婢故意暗示红姨娘猫叫声是婴儿啼哭声,红姨娘当真,日夜难安。后来世子妃又让奴婢骗红姨娘去后院池塘烧纸,结果红姨娘就跳水死了。” 宇文治抬起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那桌面登时便噼啪一声似是裂开了,“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仝氏也大吃一惊,颤声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她一直怀疑这是人为所致,却不知竟是这样的实情。 巧玉正了正身子,对着宇文治夫妇工工整整磕了三个头,“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奴婢原不想出卖世子妃,可事到如今,奴婢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替我娘和弟弟报了仇,奴婢便也一死了之,到地下去陪着他们。” 一直默不作声的宇文晔霍然起身,一步窜到黎言裳跟前,一把捏了她的下巴,狠声问,“她说的是真的?都是你一手安排的?” 下巴传来的剧痛让黎言裳杂乱的心稍稍平复了些,她直直的看着宇文晔,目里清凉一片,“世子爷,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宇文晔愣了愣,探究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扫视,顿时想明白了一些事,最终缓缓松了手,只狠狠道,“没想到你竟有这样深的心机。” 宇文治再也听不下去了,冷喝一声,“黎氏,三条人命,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来人,把她拉下去。”宇文晔吩咐道。 守在门口的两个婆子进来把巧玉拉下去,巧玉嘴里还喊着,“请王爷王妃为奴婢做主。” “把她也给我拉下去,先关在柴房里。”宇文治气的喘着粗气。 “父亲,红姨娘的死与黎氏无关。”宇文晔淡淡说道。 “你还在替她说话,你到底是不死心。”宇文治气的面色发紫,恨不得上前扇他几耳光。 “父亲,并不是我替她说话,因为红姨娘是我处死的。” 黎言裳蓦地抬头看着宇文晔,他竟要说出实情吗?为了她? “晔哥儿,你在说什么?那你为什么要处死她?”仝氏也有些着急了,她越来越糊涂了,原本很透明的一件事,怎会突然变得复杂了? 宇文晔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那晚也是偶然,我恰在后院水池旁,听到红氏说一番话,原来是她挑拨黎氏与母亲的关系,在黎氏跟前说母亲要害死她腹中的孩儿,黎氏信以为真,吓得动了胎气,又不肯吃药,所以才导致小产。” 56.第56章 以退为进迷活路 仝氏顿时脸色苍白,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宇文治脸色越发阴沉,狠厉的目光落在仝氏脸上,“是你?” 仝氏吓得差点瘫软,哇的一声哭出来,“王爷,妾身何时有那样的心思?王爷,您要相信我呀!” 她想为自己辩解,可事情来的太突然,她竟然找不到说辞,一向不屑于这些争斗的宇文晔居然当着王爷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王爷十有八九是信了,她心里慌乱至极。 正当她心头乱如一团麻时,宇文晔却开口替她开脱,“父亲,请您息怒,此事与母亲无关。真因如此,为免节外生枝,孩儿便将红氏处死了。” 仝氏终于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一眼宇文晔。 后宅出了这样的事,宇文治还是第一次听说,直气的七窍生烟,指着宇文晔的鼻子大骂,“你个不孝子,你简直要把我气死了,你看你,你看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回过头又狠狠的瞪着仝氏,“还有你,你怎么管的王府?红氏会无缘无故的无赖你?” 仝氏的心又是一阵缩紧,身子一软从炕上滑下来,呜咽着,“王爷,王爷。” “父亲,不怪母亲,当时,媳妇也在场。”黎言裳看一眼宇文晔。 宇文晔稍显惊讶,对她对视一眼,随即将眼别开。 黎言裳一一如实道来,“那日红氏在我房里听到猫叫声,吓得魂飞魄散,所以媳妇才起疑心,故意让人放了猫出来叫,就是为了让红氏心虚,逼她说出实情,而我让巧玉把红姨娘骗到水池旁,也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谁知世子爷当时也在场,红氏为了自保,胡乱攀咬,世子爷当即便把她处死了,这些都是媳妇亲眼所见。” 宇文治沉声道,“好,就算红氏的死与你无关,可是这一次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黎言裳屈膝跪在地上,对着宇文治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清朗的声音不含半点虚假,“父亲,人证物证,我确实逃脱不掉,两条人命加上安侧妃的身子,媳妇难逃一死,但媳妇仍有一事相求,此事一了,媳妇心甘情愿自缢。还望父亲成全。” 仝氏倒抽一口冷气,呆呆的看着一脸决绝的黎言裳,欲言又止。 宇文晔却狠狠地攥紧了拳头,目光冰冷,直直的盯着黎言裳。 宇文治道,“你还没有资格与我讲条件,你身为人妇,狠毒至此,罪不可恕。” 黎言裳的眼里含了泪,“父亲,一个将死之人的临死遗愿,您都不能成全吗?”仝氏身子瘫在地上,抬眸看了看黎言裳,眸光微动,“王爷,黎氏好歹伺候了妾身一年,请您念在她的孝心上,成全了她吧。” 仝氏总觉得黎言裳不会这么快就甘心服罪,她这么请求一定有她的理由,而方才宇文晔有意帮了自己一回,这一份情她必须还,此时正好用上。若她再一口咬定置黎言裳于死地,只怕反倒累了自己。 黎言裳又适时在地上拜了拜,“请父亲准许媳妇上山进庙,烧香拜佛三十日,也算为媳妇生前罪孽赎罪,请父亲成全。” 宇文治冷笑一声,“你可心服口服?” 黎言裳答道,“媳妇心服口服。”回答的干脆利落,与方才的义正言辞俨然不同。 她能自动认罪,并且自愿自缢,这是让宇文治最满意的答案,也能平复儿子的心,不会怪到他头上。 这样的结果,宇文治很满意,所以他爽快答应,“好,明日便派人送你去山上。晔儿,你可有话?” 宇文晔咬着牙回道,“孩儿无话可说。” 黎言裳再次叩拜,“多谢父亲。” 宇文治累了,一脸疲倦,甩了甩袖子,“都下去吧。” 黎言裳一颗提着的心缓缓放下来,暗暗松了口气,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两腿一酸,差点又跪倒下去。 一双有力的手扶在她腋下,稍一用力便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她缓缓抬头看他一眼,依着他胳膊上的力道撑着走出门去。 “王爷,那个丫头怎么办?”仝氏心有余悸,仰着头问道。 宇文治冷哼了哼,“知道这么多事,还能再留着她?”说着甩了袖子朝门外走去。 仝氏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甚至不敢说一句挽留的话,呆愣愣的靠坐在地上,直到乔妈妈进来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她才缓缓的吐了口气。 再想起刚才的一幕,她真是又惊又怕,狠声道,“那个小蹄子死不足惜,临死还想拉着本妃给她做垫背。” 乔妈妈见她脸色苍白,亦不敢多说,劝着上了床休息。 月色朦胧,皎洁的月光如水倾洒下来,却无法清洗蒙在人心头上的阴霾。 宇文晔搀着黎言裳走出静武院,他不松手,江妈妈亦不敢上前,只在后头静静的跟着。 走出去很远,黎言裳才缓过神来,停下脚步,侧过身子,“天色不早,世子爷早些回去歇着吧。” 宇文晔反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黎言裳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打算,父亲有意成全,我明日便上山烧香念佛,洗清身上的罪恶。” 他抓住她的胳膊猛的一扯,强迫她面对自己,月光照在她脸上,看不真切,却能感到她一双眸子里射出的冷光。 “为什么不向我求救?” “你若想帮我,不须我开口。” “你若开口,我一定帮你。” “若你想帮,不须我开口。” “你若开口,我一定帮你。”像个别扭的孩子,他提高音量重复着方才的话,似是十分的不甘。 黎言裳暗暗的叹口气,“其实你已经帮了我,你说出实情,为我争取了时间,不是吗?” 宇文晔突然泄了气一般,“你倒是会算计人心,连父亲的心都被你猜准了。” 在他跟前总是永远都会被看透一般,她觉得自己像个透明人,而这个人的态度又有些不明朗,她顿时觉得有些无奈。 她是揣测了宇文治的心思,宇文治依旧保持着战场上的作风,一向果断狠辣,他认准的事绝不会轻易被推翻,她若一味为自己辩解,反而适得其反,而服软认罪拖延时间或许才能挣得一线生机。 再加上仝氏在一旁出言相助,这才有了水到渠成的三十日。 但她却猜不准宇文晔替仝氏说话,是不是就为了让仝氏在适当的时候能为她说句求情的话。 黎言裳主动开口询问,“你怎么不问我到底是不是我做的?” “我若信你,问是多余。我若不信你,问了亦是不信。所以没必要多问。” “那你到底是信我还是不信我呢?”她仰着头想看清他脸上的神色,却终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我只信事实。” 等于没说,黎言裳抬头看看天,“天色不早了,世子爷请回去歇息吧。” 宇文晔语出惊人,“或许我想去你房里呢?” 黎言裳淡淡道,“一切都遂世子爷的意。” 宇文晔反而没话说了,稍顿片刻,恼怒的甩了甩袖子,转身朝另一条路走了。 57.第57章 主仆一心渡难关 江妈妈慌忙上前来搀住黎言裳,低声道,“姐儿怎么不留住世子爷?不是说唯一可以靠的就是世子爷了么?” 黎言裳手心里还冒着冷汗,沉声道,“我若故意巴结着,世子爷反而疑心我是故意的有目的的,我这样以退为进,他反而会主动些。” “姐儿心里有数就好。”江妈妈忧心忡忡,“事情怎么样了?” “妈妈,咱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若查不出真相,不能证明我的清白,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江妈妈顿时大乱,“怎会如此?这可怎么办?要不要给老夫人捎个信,让大爷帮帮您。” 黎言裳缓缓摇头,“王府的事岂是祖母跟哥哥能插手的?我也决不能把他们拉到这趟浑水里来。” 她紧紧的握了握江妈妈的手,“妈妈,这一次,咱们只能依靠自己了。” 江妈妈一颗心倏然收紧,“姐儿,无论你做什么事,妈妈都陪着你。” 两人沉默着回到霓裳院,宝瓶倚翠都还在等着,见她们进来,忙着打了热水上来。 黎言裳手脚冰凉,僵硬的手指放在热水里,泡了一阵子才恢复过来。 她抬头看看站在跟前的三人,目光低凝,面色沉重,“明日我便会离开王府,我准备带宝瓶走,江妈妈和倚翠都留下。” 倚翠有些着急,“世子妃,奴婢也愿跟您走。” 黎言裳看看她,“倚翠,你要留在府里帮江妈妈做事,我出了王府便不能再关注王府里的事,查探的事只能交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倚翠顿觉身上任务沉重,不由得也多了几分责任感,“世子妃请放心,奴婢一定听您的吩咐做。” 黎言裳点点头,“你们都是心甘情愿跟着我的人,是我最亲最近也是最信的人,我信你们如信我自己。” 宝瓶脸上微微一红,狠声道,“世子妃,奴婢真没想到巧玉竟是这样的人,她,她,太没良心了。” 黎言裳苦笑,“只能怪我看错了人,原不指望她能回报我什么的,却不曾想竟是这样的结果。不过这事也不能怪她,旁人拿了她的亲人做要挟,她有什么法子?有的时候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所以咱们一定要谨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可再轻易信人,自己的底牌永远不要暴露给别人,这样才不会有把柄落在旁人手里。” 三人均点头答应着。 黎言裳接着说下去,“妈妈,整件事中,巧玉是最关键的,所以咱们要从她身上下手,你先暗中打听下最近巧玉都与什么人接触过,她娘和弟弟从什么时候开始躲在屋里不出门,之前有什么人去过他们家。二门上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但凡王府里的事,你们都打听仔细了。” 宝瓶一脸茫然,“世子妃,您心里竟然明镜儿似的,为何这几日不先下手为强提前做好准备呢?” “前几日咱们若胡乱查访,只会让王爷起疑心,而现在王爷已经给我定了罪,在所有人看来,我已是在劫难逃,那人自会放松警惕,这样咱们才有机可乘。” 江妈妈也有些疑惑,“姐儿,你去了山上,我们打听出来这些消息后,怎么给你送出去呢?” “妈妈请放心,这个我自有办法,你们要切记,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保护好自己,只有保护好自己,才有机会观察别人。” 整整一夜,主仆四人谁也没合眼,围坐在微弱的烛光下,一步一步商量着需要做的事。 东方天际发白,黎言裳伸个懒腰,浑身的骨架都散了一般。 江妈妈也略活动下僵硬的腿脚,劝道,“姐儿,时间还早,您躺床上歇一会子吧。” 黎言裳揉揉发酸的眼,点头道,“你们也去歇一歇吧。” 躺在床上,她再也无力多想什么,歪着头陷入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叫她,她昏昏沉沉的睁开眼,江妈妈正撩着帐子低声叫着,‘姐儿……’。 “什么时辰了?”她微眯了眯眼。 江妈妈便道,“时辰还早,不过您今天要离开王府,应先给王爷王妃磕头去。” 黎言裳点下头,兀自撑着坐起身来,“妈妈,东西不需要收拾很多,只几件衣服就好,收拾多了反而令人生疑。” “妈妈晓得。不过五云山上天气阴晴不定,这个时候怕仍是天冷风寒,厚些的衣服还是要带一些的。” 五云山? “妈妈做主便是了。” 黎言裳略略洗漱,扶着的宝瓶的手出门,直奔静武院。 今日的静武院格外安静,四个丫头立在门侧,屏气凝神,见黎言裳进来,并不进去禀告,而是直接撩了帘子迎了黎言裳进去,显见是早就吩咐好的。 宇文治与仝氏依旧坐在昨夜的位子上,仿佛两人一夜没动过一般。 黎言裳缓步上前,屈膝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媳妇不孝,不能在父亲母亲跟前尽孝,若有来生,媳妇定当尽心尽力服侍父亲母亲。” 仝氏捏着帕子落下泪来,假惺惺的道,“你说这样的话,让我……”说着竟是泣不成声。 宇文治却有些不耐烦,冷冷的道,“府里只当你去五云山烧香拜佛,在外头出了事不能回来,也是天意难测。” 这是让她自缢在五云山不用回来了。黎言裳心底一阵寒凉,却仍是又趴在地上磕了个头,“多谢父亲给媳妇留着脸面,媳妇会日夜为晋王府祈祷的。” “行了,去吧。” 黎言裳缓缓站起身,又道,“父亲母亲多保重身体。” 这才转身走出房门,身后传来仝氏重重的叹气声。 风有些凉,冷冷的吹在脸上,似一些碎渣子在面上划过,带着微微刺痛。 黎言裳刚走到霓裳院门口,便听到后头有人在叫她,“大嫂,大嫂。” 她回过头去,见万氏迈着小碎步正疾步奔过来,头上朱钗乱晃。 万氏面色焦灼,一过来便急急问道,“大嫂,母亲说您要去五云山烧香拜佛一个月?” 黎言裳点了点头,“等会子就要走了。” 万氏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道,“大嫂,是不是跟巧玉有关?到底赖在您身上了?大嫂,您怎么这么傻呢?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一二?您才为王府挡下了那样的大事,难道父亲一点情分也不念么?世子爷也不为您求求情么?” 万氏眼里的紧张与关心不是假装出来的,黎言裳甚至从她眼底看到了一丝沉痛,能在这个时候还赶来与她说这些话,黎言裳心底终究是感动的,但有些话有些事,还不到说的时候。 她捏了捏万氏的手背,“父亲已体恤我诸多,我不过是上山拜拜佛,你何须这样悲痛?被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们这是生死离别呢。” 万氏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让她莫要多说话,目光四下里转了转,“大嫂……” 黎言裳再次捏了捏她的手,笑着道,“以后母亲的事就全靠着你了,我会在佛前多为你们祈祷的。” 万氏重重的点点头,带着些不舍,看着黎言裳进了院子,没再跟进去。 58.第58章 娘亲信物玉如意 江妈妈收拾的东西确实不多,都是日常需要的一些,就连衣服也只是挑着素淡利落的拿了几件。 黎言裳吃饭的时候,江妈妈把宝瓶和倚翠支了出去,“姐儿,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现在你有难,我也应该告诉你了,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黎言裳疑惑的看着江妈妈,“妈妈,什么事?” 江妈妈在袖里摸了摸,拿出个小东西,是一块翠绿翠绿的玉如意,然后递到黎言裳手里,“姐儿,这是夫人留给你的,夫人担心你沉不住气,嘱咐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把这东西交给姐儿。” 黎言裳接过玉如意放在手心里,顿觉一阵清凉,玉如意小巧玲珑与挂在脖颈上的玉佩无二般,“妈妈,这个东西有什么作用?” 江妈妈神色凝重,“姐儿,这东西倒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好物件,不过这是夫人的信物,见到玉如意就如见夫人本人一般。” 黎言裳更觉得蹊跷,想起某些帮派的暗语信物,莫非这玉如意还有什么背景不成?她静待着江妈妈说下去。 “姐儿,凭着这件信物,您去城西找一家叫做玉如意的玉器行,那是夫人给你留下的铺子,您只要拿着这个,那铺子里所有的一切就都是您的。” 江妈妈顾不上黎言裳的惊讶,接着说下去,“玉器行的老板叫何淑仁,他只认这块玉如意。您可不要小瞧了那玉器行,旁的我不敢说,供着姐儿吃上几辈是不成问题的。” 黎言裳惊的两眼大放光彩,原来她还有这样一笔财富?她直愣愣的看着江妈妈,竟然忘记了应该说什么。 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妈妈,连我父亲也不知道吗?那我哥哥知道吗?” 江妈妈摇摇头,“老爷和大爷都不知道,这是夫人专门留给姐儿的,您出嫁的时候亦不在您的陪嫁单子里。” 黎言裳不觉纳罕不已,她记得黎言裳的亲母已死去多年,这些年来一直是江妈妈在保管着吗? “妈妈,这东西您带在身上好些年了吗?这么贵重的东西母亲为什么不留给哥哥呢?哥哥才更需要这些东西创家业。” 江妈妈点点头,眼里泪光点点,“夫人临走的时候交给我的,让我一定等到姐儿出嫁后,遇到危及性命的难处时候才能拿出来,夫人还说了,男儿志在四方,当独闯天下,岂能靠着祖辈苟且偷生?所以夫人只把东西留给姐儿一人。” 黎言裳震惊之余,甚至开始有些懊恼为何没多往前穿几年,也让她见识见识这位奇女子,在这样一个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的时代,她竟然把女儿放在第一位,让儿子独创事业,这不正符合了现代穷养儿子富养女的新概念么? 那该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江妈妈朝门外瞧了瞧,握了握黎言裳的手,“姐儿,如果有机会,你逃离五云山,就不要再回来了,天下之大,玉器行的钱财足够你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黎言裳终于回过神来,眉目间流过一丝暖意,但她神色坚定,不容人质疑,“妈妈,我不会逃避的,逃的了一时逃不过一世,有人的地方就有吃人的争斗,我发誓,我要成为这争斗里的强者,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亲人。” 江妈妈一时愣住,被黎言裳的神情打动,良久,她才缓缓道,“姐儿,你与夫人当年一个模样,不认输不放弃,夫人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黎言裳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异样的冲动,似乎能感觉到那个距离自己很遥远的女人就在自己身边,“妈妈,您放心,我一定风风光光的回到晋王府。” “嗯,嗯嗯。我等着姐儿回来。”江妈妈捏着袖子偷偷擦着眼角的泪,脸上挂着欣慰的笑。 有了玉器行做后盾,黎言裳顿时觉得底气足了些,她有心再多问问关于母亲和玉器行的事,又知现在不是时候,只好憋在心里等日后再细细追问。 既然如此,她便不需要再带过多的钱,只拿了些碎银子,便将所有的钱都留给江妈妈了,江妈妈也不推辞,在这王府里,要办事,离了钱亦是寸步难行。 江妈妈和倚翠将黎言裳送到二门上,看着她上了软轿,才返回内院。 晋王府门口停着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乍一看过去,还以为是平民百姓路过的小马车。 黎言裳下了软轿便登上这辆马车,抬头看了看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晋王府三个大字,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会成为晋王府真正的强者。 伴随着车轮咕噜声,马车离晋王府的大门越来越远,渐渐远离的黎言裳却坚定了要在王府生存下去的信心。 既然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她的第一个战场就是晋王府,她只有在这个战场上打了胜仗,才能在这个世界立足。 坐在马车上,她摸了摸怀里透着凉意的玉如意,陷入深思。 那个玉器行的老板为何只认信物不认黎家的主人呢?母亲既然把玉如意留给了她,何淑仁只要认识她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非要凭借这么个信物呢? 如果小产之时,黎言裳死了,而她也不曾穿越,那这玉器行又将如何呢?江妈妈会把玉如意交给黎允吗? 黎言裳的母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冥冥中,黎言裳觉得她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就连身边跟着的江妈妈都比黎府那些仆妇多了几份胆识。 她开始对那个早已香消玉损的女人多了几份兴趣。 黎言裳转头问宝瓶,“咱们去五云山经过城西吗?” “往日去五云山烧香都是从城东过的,世子妃有什么事吗?” 黎言裳吩咐道,“你去告诉车夫,去城西转一圈再去五云山。” 宝瓶不解,“世子妃,绕道城西就远多了,而且那地方人多喧闹的很,也不安全。” 黎言裳微微一笑,低头在两人身上看了一圈,“你看看咱们这幅光景,就连马车都是最普通的,还能有什么不安全的?劫财的还要看看咱们有没有那个实力呢。我不过想去瞧一瞧,许久未上街了。” 宝瓶这才释然,心里却又是一阵酸楚,世子妃好不容易躲过大难,却又要经受这样的生死考验,她只觉得老天太不公平了。 59.第59章 风流倜傥世子爷 宝瓶掀了车帘子出去,吩咐车夫,“世子妃想去城西看一看,咱们绕道城西吧。” 赶车的人叫刘四,似是有些不情愿,回过头看看宝瓶,“宝瓶姑娘,绕道城西,要多走很远的路,我下午还要再返回来当差,只怕时间不够。” 宝瓶怒从心中来,厉声道,“刘四,世子妃吩咐的话你也敢违抗?你回来的晚了,自有世子妃给你担着,你这样推三阻四的做什么?” 刘四不屑的哼了哼,世子妃给担着?世子妃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担着什么?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这些话他还真是不敢说出口,虽说府里传言世子妃是被赶到五云庙里去了,也就是个名义上的世子妃了,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真动起火来,吃亏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刘四虽极不情愿,但还是闷声闷气的喊了声,“好咧。” 一鞭子挥在马屁股上,奔着城西去了。 宝瓶返回车内,气的满面通红,又怕黎言裳看到生气,只好低着头默不作声。 黎言裳知她心里在想什么,知道多劝无益,遂装作没看见,转了头悄悄掀了车帘朝外看。 天色稍早,路上行人很少,稀稀落落的聚集在大街两旁。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驶到城西,倒是一片繁华景象,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黎言裳径直朝外喊道,“慢一些走,我瞧瞧这街上的物什。” 刘四心中暗道,原来世子妃久闷在府中,想出来透透风逛逛街,不由得摇头感叹,一朝繁华,竟落得如此地步,连他这个赶车夫都觉得可怜。 宝瓶瞧着也心疼,禁不住提议,“世子妃,要不要下车看看去?这会子人还不多,倒也清净。”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这样瞧瞧便好。”说着探出头去在大街上来回张望,细细看了几回,并未看到什么玉器行,遂转过头问道,“宝瓶,你知道这街上有几家玉器行么?” 宝瓶点头,奇怪的看一眼黎言裳,“世子妃,这街上的玉器行大多您都来过的,怎么都忘记了?” 黎言裳一惊,慌忙掩饰道,“许久不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倒给忘记究竟有多少了,我这脑子。”说着低低的叹了口气。 宝瓶忽然想到俞太医说过的话,世子妃若修养不好,头上很容易落下病根,难道这就是落下的病根子? 她更觉得难过,却不想主子瞧出来,遂笑着道,“统共不过四五家,也没什么好物件,还不如咱们王府的东西呢。” 黎言裳轻笑,“晋王府乃皇室,时不时得一些皇上御赐的玩意儿,当然比这些民间物什贵重的多,宝瓶,玉如意……” 宝瓶接过话来,“世子妃,您还记得那家玉器行啊?那老板着实奇怪,招待客人冷冷淡淡的,不过听人说里头的东西都是好的。不过世子妃不喜欢那里,只去了一次便再也没去过了。” ,如果黎言裳哦了一声,又道,“不如咱们去玉器行看看吧。”想了想又觉得不行,宝瓶说她不喜欢那地方,现在又特意绕道城西,再专门去玉器行跑一圈,未免令人生疑。 尤其是赶马的车夫,他回了王府一定会把这路上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向宇文治夫妇回禀,宇文治老奸巨猾,万一被他瞧出破绽,那可就麻烦了。 她忙把话收回来,“算了,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赶快赶路吧。” 宝瓶探出头去,还没等给刘四说话,就看到刘四转过头来,道,“姑娘,世子爷在前头,劳烦您问一声世子妃,要不要下去拜一声。” 宝瓶慌忙退回来,“世子妃,世子爷在外面呢,咱们下去拜一拜吧。” 怎么在这里碰上了?既然遇上了,躲是躲不过的。 黎言裳微微点头,“把车赶过去吧。” 宝瓶心里亦是不平的,她虽清楚世子妃是犯了错被赶出王府的,可一想到王府对世子妃竟这样刻薄,连个送行的人连辆像样的马车都没有,心里便如万千蚂蚁在啃噬。 如今又知世子爷一大早便出来逛街,竟连半句相送的话都没有,更觉得心底寒凉。 马车停下,宝瓶先行下去,黎言裳弯起身子正要扶着宝瓶的手下车,车帘却被掀开了,宇文晔弯腰钻进来,一屁股坐在宝瓶方才的位置上。 黎言裳又缩回身子,躬躬身子行礼,“世子爷。” 宇文晔皱皱眉角,“怎么到这里来了?” 黎言裳低声回道,“许久没出过门了,我想上街来看看。马上就要赶着去五云山了。” “你想多看看的话,就下车走走,今天我有事,不能陪你了。” 黎言裳摇摇头,“世子爷不必陪我,我这就要上山去了。”她忽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来,略一沉吟便道,“世子爷,有件事想要求您帮忙。” “什么事?” 黎言裳抬起头看了看宇文晔,“巧玉知道的事太多了,父亲一定不会再留着她了,但她是唯一的证人,请您想法保住她的性命。” “这些事你不必担心,安心在庙里念佛吧。”宇文晔说着站起身,钻出马车。 宝瓶上了车,马车缓缓驶动。 黎言裳撩了车帘往外看,恰好看到宇文晔迈步走进对面的小楼里,身边跟着四五个身穿华服的年轻人,一瞧便知是贵族子弟。 她抬头朝小楼上头看了看,见招牌上写着“戏苑”两个字,远远的看见里头粉衣绿衫花团锦簇。 她想起外头对宇文晔的评价,只念风花雪月吟诗作赋。 外头的喧闹声渐行渐远,慢慢的没了一点声响,只有滚动的车轮发出阵阵沉闷而又单调的咕噜声。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外头的声音突然噪杂起来,车速也缓慢下来,黎言裳掀了帘子往外看,见马车已行驶在一条窄小的路上,道路两旁高树林立,往前看去,几辆马车也在缓慢的行驶着。 宝瓶歪着身子朝外看了几眼,解释道,“五云庙也算小有名气,现在还未到烧香拜佛的好时候,再过上些日子,这条路只怕就要被车给堵住了。” 黎言裳哦了一声,掩了车帘。 这一条小道走的极其缓慢,穿过去便到了五云山下,上山的路并不难走,自是稍微颠簸些。 60.第60章 冤家路窄偶相见 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了五云庙门口时,已是中午时分。 马车径直进了五云庙,绕过一片空地,一直往后驶去。 到了一处小院子前,刘四下车,在车外躬身道,“世子妃,请下车。” 门口站着一个年长的道姑,迎上来,也躬身道,“恭迎世子妃。”几个小道姑慌着搬了木凳放在马车前。 宝瓶掀开车帘,踩着木凳下车,伸手去搀黎言裳。 黎言裳弯起身子,扶着宝瓶的手,踩着木凳缓缓下了车,目光落在年长道姑的身上,微微一笑,“有劳师太了。” 道姑双手合十,“贫尼五云,恭迎世子妃。” 黎言裳欠欠身子还礼,“五云师太不必多礼,我这次是来吃斋念佛的,住在五云庙里,真是打扰师太了,日后一切规矩都遵照贵庙规矩,不必例外。” 五云山五云师太,一听便知是着五云庙里的当家人,黎言裳细细打量着,五云师太年纪并不大,瞧着三十来岁的模样,面目清秀,身上一件灰色道袍已泛着淡淡白色,显见是平日里是节俭之人。 五云见黎言裳笑容可掬,举止投足端庄大方,心里也存了个好印象,只是目光触及那辆马车时,心底浮上一层疑惑。 晋王府的世子妃出门竟然坐这样的车,说明了什么? 但她面上并未显露出来,“世子妃,里面请,一路颠簸,还请先进去休息休息。” “多谢师太。”黎言裳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叫声,“世子妃?哎呀,世子妃,这么巧呀。” 黎言裳转过头去看,见是卫国公府的沈大奶奶,身旁还跟着两个陌生的贵妇人。 沈大奶奶笑着上前行礼,“多日不见世子妃,世子妃可还好吧?” 黎言裳忙道,“沈大奶奶不必多礼,多谢大奶奶挂牵,你看我这身子不是好的很吗?” 跟在沈大奶奶跟前的两个贵妇人亦上前行礼,“见过世子妃。” 黎言裳亦笑着回道,“不必多礼。”目光落在两人脸上,一个尖细下巴颇有几分姿色,一个脸蛋圆润瞧着一团和气。 沈大奶奶目光一顿,介绍道,“世子妃,这一位是太师府的姑奶奶汪府的汪二奶奶,这一位是太师府的大奶奶。” 真是冤家路窄,躲到这里都能碰到对头,赵曼青在她这里吃了苦头,这二位还能不记恨在心里?只怕整个太师府都已把她当成大仇人了。 汪二奶奶赵氏一脸笑意,小嘴一张一合,越发显得下巴尖细,“世子妃,这是您的马车吗?”目光里露出惊讶,还带着一丝不屑。 刘四亦不会看眼色,偏在此时上前道,“世子妃,小的先回府回禀了。” 黎言裳点头,“去吧。” 赵氏的脸上更带了几分讥诮,而赵大奶奶却是一脸疑惑。 沈大奶奶见这阵势,暗自懊恼,早知这位太师府千金性子不好,又与晋王府有过节,实不该带两人上前打招呼,遂忙着打圆场,“世子妃,您可真是节俭,真真的佛祖心肠,虽贵为世子妃,出行却也这样简单。” 黎言裳微微一笑,“上山烧香拜佛,心诚则灵,那些俗物不谈也罢。铺张有铺张的道理,节俭却也有节俭的缘由。” 一句话说的赵氏脸上青一块红一块,他们太师府最注重外在的排场,就连个姨娘出门都是仆妇成群华车紧随。 五云适时插话进来,“几位夫人请里面说话,世子妃刚到,身子疲累,稍作休息,还要去给长平公主请安。” 黎言裳暗惊,长平公主也在这庙里?长平公主与皇上一母同胞,亦是先皇最小的女儿,尤为得宠,先皇虽逝,仍是几位公主里最有威望的一位。 赵氏一听到长平公主,登时噤声,面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说,淡淡道,“世子妃一路劳顿,咱便不打扰了,世子妃,咱们就先行告退了。” 黎言裳亦是不冷不热,“诸位请便。” 沈大奶奶慌忙行礼告退,走出很远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嗔怪的看了一眼赵氏,“你说话也太不注意分寸,曼青的教训还不够吗?” 两人自小熟识,关系自是不一般,赵氏撇撇嘴,“哼,别以为谁怕了她,瞧她那样子,我瞧着不像是来念佛,倒像是被晋王府赶出来的。” 沈大奶奶哎呦了一声,“我的小姑奶奶,你快把这话收起来吧,无缘无故的晋王府把世子妃赶出来做什么。” 赵氏又哼了哼,冷笑道,“晋王府再节俭,也不至于就到了这个地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沈大奶奶心里亦有同样的疑惑,却不敢像赵氏一样说出来,心中也难免暗自揣测起来,晋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五云领着黎言裳进了小院子,院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两间正房两间偏房,房内摆设简单,却也一应俱全。 进了屋,黎言裳便问道,“五云师太,长平公主也在庙里吗?” 五云点头,“公主来的早,在最后头的院子里休息,世子妃既然碰上了,自是要去请个安的。” 黎言裳点头,“多谢师太提醒。师太,这院子里房子多,我们不需要这么多,只这两间正房即可,其余的房子你留给别的香客吧。” 五云显然一愣,她原本想说庙内简陋,只有这几间小屋,唯恐招待不周,没想到世子妃竟然连两间偏房都不要,还愿意与人同住一院。 这些话堵在口里,她反倒不好意思再说出来了,遂对黎言裳又生出几分好感来,“世子妃只管安心住着,若有需要,贫尼自会叨扰世子妃的。” “师太客气了。”黎言裳挨着炕边坐下,对这两间小屋亦是很满意,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便是很好的住处。 五云见她面色安详,并无矫揉伪装之意,亦无富家贵妇的高傲之气,举手投足言谈举止间却又时时透着沉稳端庄,真真大家闺秀风范,禁不住对以往听到的关于世子妃的流言产生了怀疑。 五云安排好一切,主动告退,黎言裳亦不多做挽留。 宝瓶从炕上将被子搬到炕沿,放在黎言裳背后,“世子妃,您靠着歇一会子吧,等会儿还要给公主去请安。” 61.第61章 长平公主初相见 坐了这一上午的马车,连颠带晃的,黎言裳确实觉得疲累不堪,尤其是额头,隐隐泛着微痛,略一动,便疼了起来。 她斜身靠在被子上,微微闭了眼,只片刻便坐起身子,“宝瓶,咱们还是先去给长平公主请安吧,若公主知道咱们来了却不去请安,终归是不好的。” 宝瓶忙走过来,“世子妃,奴婢伺候您。” 换了衣服重新梳了发髻,黎言裳扶着宝瓶的手出门,迎面碰到个小尼姑。 小尼姑慌忙行礼,“世子妃,您是要去给长平公主请安吗?” 黎言裳微微一笑,点点头,知道这小尼姑应是五云提前吩咐好的,“劳烦小师父带我们过去。” 小尼姑似是有些害怕,红着脸低着头,“世子妃请随我来。” 后院的人早就被清扫干净了,自进第一道门便有人守着,见她们过来,便上前道,“公主正在休息,不见外客。” 小尼姑上前,双手合十,“劳烦通禀一声,这位是晋王府的世子妃,来给公主请安。” 那人看一眼黎言裳,略一沉吟,上前请安,“世子妃请稍等,下官这就进去禀告公主。” 黎言裳微微点头,“劳烦将军了。” 稍过片刻,那人出来,双手恭迎,“公主请世子妃进去。” 黎言裳道一声谢谢,搀了宝瓶的手进去,小尼姑便原路返回。 刚走了几步,一个身穿青绿缎子的妈妈走上来,屈膝行礼,“见过世子妃,世子妃请这边走,公主正在里头等着世子妃呢。” 黎言裳欠身还礼,“劳烦妈妈了。” 妈妈走到门口,挑了帘子,“世子妃请进。”而她自己却只站在门口。 黎言裳顿时明白,松了宝瓶的手,让她在门口等着,自己则轻移莲步走进去。 正门炕上端坐着一女子,鹅蛋脸儿,身穿银红夹衣,青缎背心,大红撒花细折裙,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正抬眼朝黎言裳看过来。 黎言裳忙收回目光,微低了头,趋步上前,“黎氏见过公主。” 长平公主目光清亮,瞟了一眼黎言裳,轻轻摆手,“不须多礼,怎地如此生分了,连声姑姑都不叫了。” 黎言裳心里一颤,暗暗吃惊,稳稳的叫了声,“姑姑。” 长平公主低下眼皮,指了指一旁的木椅,“坐吧。” “多谢姑姑。”黎言裳亦步亦趋,丝毫不敢有任何差错,挨着木椅只坐了半边。 长平公主淡淡问道,“晔哥儿最近可好?” “世子爷安好,只是近日王府事多,未曾去给姑姑请安。” 长平笑了笑,笑声里带着些凉意,“最近晋王府的事确实不少,大半个京城都被你们折腾遍了,晋王妃还好吧?” 长平公主让她称呼姑姑,自己却不叫晋王妃一声嫂嫂,可见两人关系并不好。 黎言裳心思微转,小心回答,“母亲日夜操劳,精神有些不济,需要好好修养一阵子。” “哼,她倒是巴不得天下大乱,越乱她越舒坦。”长平丝毫不顾忌黎言裳在场,对仝氏的评价亦毫不留情,“怎么你自个儿上山来了?” 黎言裳正担心长平再问她仝氏的事,不知应作何回答,却听长平忽然转了话题,忙回道,“母亲身体欠佳,府里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侄媳亦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上山烧香念佛,求菩萨保佑王府事事安顺。” 长平笑了笑,看向黎言裳,“素日里听说你是个刁蛮任性的,却不想也是个自谦的,我可听说若不是你,晋王府只怕正自顾不暇呢。” 黎言裳心底一阵冒汗,这位公主果然是被宠坏的,说话丝毫不留情面,这样的话从她嘴里吐出来,竟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半点察觉不到尴尬。 长平不觉得尴尬,黎言裳却觉得难堪,脸色微红了红,“以前侄媳不懂事,让姑姑见笑了。侄媳帮不上什么忙,但求不给家人增添麻烦就好了。” “呵呵……”长平竟是一通爽朗的大笑,微眯着眼看黎言裳,“你倒是转了性子,变了不少,吃过饭了没?” 长平的忽冷忽热让黎言裳暂时摸不着头脑,只能紧跟着长平的问题往前走,“刚上了山,还未曾用饭。” “那就在这里陪我用饭吧,正好多个人陪我说话。李妈妈,上饭吧。” 方才的那位妈妈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丫头,手上端着盘子。 黎言裳慌忙起身,走上前,亲自接过盘子,将盘里的菜放在桌上,拿了筷子准备给长平布菜。 长平却摆了摆手,“在这里不须讲究这些繁文礼节,你只管坐下陪我吃饭,不必拘谨。不过这些饭菜你却不一定吃得惯。”说着挑眉看了看黎言裳。 桌上只有四个小菜,一碟子咸菜条,一碟子黄瓜条,一碟子花生粒,一碟子小葱拌豆腐,另有小盘子上放着几个黄面馒头。 黎言裳见长平说话行事间都直爽的很,遂也不再坚持,径直在长平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黄瓜放在嘴里,只一股浓浓的咸味,说实话十分的不好吃,但她依旧细嚼慢咽吃的津津有味。 长平看着她面不改色,依旧呵呵笑了起来,“亏得你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我第一次吃这东西的时候,只觉得又咸又苦,难吃的很。” 黎言裳笑了笑,“味道确实不好,不过倒也不是不能下咽的。” “那就好那就好。”长平笑着捏了一个馒头,夹了一根黄瓜放在嘴里,吃的亦是津津有味。 古人信奉食不言寝不语,黎言裳只管一心一意啃着馒头嚼菜条。 良久,长平叹了一声,“如今太平盛世,瞧着是一片繁荣,却也有不少人连这样的菜条都吃不上,更甚者饿死的亦比比皆是。” 黎言裳暗暗惊讶,长平久居皇宫,锦衣玉食,竟有这样卓越的见识,一个国家长久繁荣之下必有懈怠,盛极必衰的道理许多帝王都不能体会到。 黎言裳禁不住跟着叹道,“姑姑看的远,却也透彻。” 长平挑眉看她,又微微皱了起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黎言裳恍然惊觉,忙道,“侄媳哪里有姑姑这样的高瞻远瞩,只是听姑姑一说,觉得十分有道理,但如今国泰民安,皇上英明,总有一天会使得所有人都过上吃喝不愁的日子。” 长平面上露出些失望,笑了笑,低了头接着吃饭。 黎言裳暗暗松了口气,能正中长平下怀是好事,但若引得她产生怀疑,那便是惹祸上身了。 长平吃的极少,只半个小小的馒头,她一放下筷子,黎言裳便也跟着放下筷子。 李妈妈端了漱口水,黎言裳慌忙上前伺候长平漱口净手,又亲自斟了茶端上来,遂立在一旁。 长平公主面上淡淡的,没了饭前时的笑意,瞟一眼黎言裳,不冷不热的道,“你且回去歇着吧,我等会子便回府了,不须再来送我了。” 黎言裳屈膝行礼,“姑姑也歇一歇吧,下山的路颠簸,姑姑当心身子。侄媳便不再打扰了。” 长平点点头,眼角似是带了些凉意。 从房里走出来,黎言裳只觉得舒了口气,掀开了压在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 长平性子阴晴不定忽冷忽然,乍见平易近人,却又带着绝对的强势,王族贵气始终笼在身上,倒与她的直爽格格不入。 黎言裳匆匆回了小院子,全身都如散了架一般,进了屋,直接脱了鞋****,“宝瓶,这里不比王府,也没那么多事需要做,你也去歇歇吧,昨晚一夜都没合眼,也睡会去吧。” “世子妃,等会子您睡着了,奴婢再去。” 黎言裳点头,翻过身去睡觉。 宝瓶看着她睡熟了,这才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在外间的小炕上躺着闭了眼。 62.第62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五云庙里的生活极其简单,每天早晨与小尼姑们一同起床,然后同一时间用饭,五云师太为黎言裳专门准备了小伙食,都被黎言裳拒绝了,她坚持与庙里的小师父们同吃同住。 慢慢的,庙里的小尼姑们都习惯了黎言裳的平易近人,少了起初的惊慌胆怯,时不时的都能说上几句话。 早晨起来,黎言裳会在院子里锻炼一小会,这幅身子历经磨难,实在虚弱的很,她正好趁此机会强身健体。 五云师太见她真有那股劲儿,便教了她一套路数简单的连身法,谈不上什么武功,却也足能强身健体。 午后,暖暖的阳光倾洒而下,山风却带着些微凉意,吹在面上,依旧冷冷的。 五云庙四周全都是树,林间鸟语声不断的传到庙里来,清脆婉转,听的久了,倒也觉得甚是动听。 黎言裳走出小院子,在庙里悠闲的溜达着,一边轻笑着,“这清净的日子,真像是进了天堂一般,舒服的很。” 宝瓶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眼里却满是担忧,“世子妃,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觉得像是进了天堂,换了旁人,早就哭断了肠子。这日子过的快,一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万一……到时候,世子妃,咱们应该怎么办?” “哭断了肠子又能怎样?能帮咱们查出真相么?还不如好好享受当前美景。”黎言裳说的云淡风轻,但心里亦是愁云惨淡,上山已有四五日,晋王府里的动静却丝毫未知。 宝瓶被驳的说不出话,有心再多说几句,可又觉得多说无益,徒增主子的烦恼而已。 两人穿过一条小径,再往前走便是通往庙里前殿的小路了,所幸无事,黎言裳便道,“咱们前头瞧瞧去吧,去菩萨跟前上上香,说不定菩萨就把好运送来了呢。” 宝瓶亦点头,“这是好主意。” 小路两旁是一片小树林,树林里不时传出鸟儿振翅的声音,黎言裳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偶尔能看到一两只仓促飞过的小鸟。 猛然间,有个人影从树林里冲出来,直直奔着两人就撞过来了。 黎言裳躲闪不及,硬生生被撞了个趔趄,幸好有宝瓶扶着,不然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那人也没站稳,身子一歪,竟摔倒在地上,疼的哎呦了一声。 黎言裳站稳脚跟,看过去,见是个面目清秀白白净净的年轻男人,一身书生打扮,此时正涨的满面通红。 宝瓶一下站到前面挡住黎言裳,“你这人走路怎么不长眼?光天化日的,做了什么亏心事跑这么快,撞了人还不知道赔礼道歉?” 那男人见撞的是女子,脸色愈发的红透,低着头从地上站起身来,一躬到底,“夫人小姐,对不起,对不起了,实在失礼失礼了。” “书启,书启……”树林里又传来呼唤声,接着便有一人跑的飞快追过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道,“我说书启,樊二爷啊,你胆子也太小了,不过看人家小姐一眼,就吓得跑这么快。” 樊书启羞得满面通红,低声呵斥,“文杰兄莫要胡说,唐突了夫人小姐。” 卓文杰这才注意到对面还站着一位夫人和一个小丫鬟,面露诧异的看了看樊书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樊书启立马又躬身作揖,说话都有些发颤,“还请夫人小姐莫要见怪,都是咱们唐突了,咱们给夫人小姐赔罪。” 黎言裳淡声道,“罢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樊二爷樊书启?黎言裳顿觉这名字似乎熟悉的很,禁不住抬眼瞟了瞟,猛然想起威远侯府的樊二爷,似乎就是这个名字,难道是他? 宝瓶冷冷的哼了一声,搀了黎言裳,道声,“世子妃,咱们快走吧。” 黎言裳微微点头,嗯了一声,准备转身走开。 樊书启却怔了怔,出口问道,“请问是晋王府的世子妃吗?” 黎言裳停下脚步,转过身,“樊二爷还有什么事吗?” 樊书启卓文杰两人不敢怠慢,重新上前行礼。 樊书启的脸却更加的红了,道,“世子妃,不知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一个陌生男子出口便向女人问这样的问题,未免太过唐突,黎言裳微微皱了皱眉,宝瓶眉角也浮上一丝怒气。 樊书启自知说错了话,慌忙补充道,“世子妃在我病重时,曾经亲自守在威远侯府为我祈祷,是世子妃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否则书启命已休矣,这份恩情书启永远铭记在心。却累得您晕倒侯府,心下实在愧疚不安。” 黎言裳这才释然,真没想到威远侯府竟是这样解释这件事的吗?那她倒是白白落了个大好人的名声,遂微微一笑道,“樊二爷不必客气,你的病原是咱们晋王府连累的,我不过是赎罪而已,哪里就能感动上天了,还是二爷自己的意志感动了天地。” 樊书启脸上的紧张稍稍缓了缓,又道,“前几日罗太医进王府诊病,我原想问一问的,又怕引起旁人误会,所以便罢了,今日见世子妃身体康健,我便心安了。” 黎言裳微微欠身,“多谢樊二爷挂牵。”话音刚落,忽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罗太医?罗太医晋王府诊病?” 樊书启见她一脸惊讶,不明所以,“太医院的罗太医,前几日恰好碰到从王府里出来,便问了一两句,说是进府诊病去了。有什么问题吗?世子妃。” 这几日晋王府看病的一直都是俞太医俞明和,怎会又冒出来个罗太医?府里需要传唤太医的,一是仝氏,一是自己,都是经的俞明和的手,与罗太医何干? 黎言裳紧着追问,“大约是什么时候?” 樊书启略想了想,“约莫十天前,我碰到他的。” 十天前?十天前,黎言裳细细往前推算,岂不正好是巧玉下药的前两三天?那个时候,罗太医进王府给谁看病?这个罗太医又是什么人? 樊书启察觉到一丝异样,询问道,“世子妃,有什么不妥吗?” 黎言裳微微一笑,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也多亏了这位罗太医,请问樊二爷,这位罗太医叫什么名字?” 樊书启如实回道,“罗根基。” “改日还要去谢谢他呢。”黎言裳不露声色的淡淡笑了笑,“两位爷请自便,我还要去前头上香,就先告辞了。” 两人又急忙躬身行礼,异口同声道,“世子妃请便。” 63.第63章 强装打扮独下山 黎言裳扶着宝瓶的手走出很远,见四下无人,便道,“宝瓶,我必须找个时间下山一趟。” 宝瓶吓了一跳,“世子妃,您下山实在太危险了,有什么事您告诉奴婢,奴婢替您下山办了去。” 黎言裳摇摇头,“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去,你去帮我打听下,山上的师父们一般都什么时候下山。” 宝瓶还想再多说什么,黎言裳却忽的做了个手势打断她要说的话,目光瞟向方才的小树林,林中有个人影晃了晃,远远的看过去,像是个身穿灰色布衫的妇人,急匆匆的朝林子里跑去了。 黎言裳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又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遂不再多说,带着宝瓶去前殿烧香拜佛许愿,然后又回了小院子。 第二日,宝瓶便打探来确切消息,“世子妃,每隔三日,便有两位小师父下山采买一些东西,有专门的马车拉拉她们下去,然后再把买的东西拉回来。” “好,那我便想办法跟她们一起下山。”黎言裳又吩咐道,“你去帮我把五云师太请过来。” 宝瓶应了声便去请五云师太,只片刻便返回来,“世子妃,五云师太不在山上,说是下山做法去了,还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五云不在山上,黎言裳灵机一动,想出个更好的办法,连小尼姑们这一步都省了,更保险。 她又想起下午那个灰色的人影,总觉得有些事做的越隐蔽越好。 她从包袱里挑出一件素淡的长裙,又看看宝瓶,“宝瓶,把你头上的朱钗拿下来给我用用。” 宝瓶极为不解,“世子妃,您这是要做什么?” 黎言裳拿着衣衫走近门边,朝外看了看院子安静的人,并没有旁的人,才返身回来,“宝瓶,我现在就要下山,傍晚之前一定回来,你就守在这屋子里,哪儿也别去,有人来,你就说我昨晚没睡好,躺在床上歇息,中午的饭也给我端进来吃。” 宝瓶大吃一惊,“世子妃,您可不能一个人下山,要去奴婢也要陪您去,再说了,您现在怎么下山?小师父们还要再过几日才下山呢。” “怎么下山,我自有办法。你不能跟我去,必须留在这里,否则她们就都知道我偷偷下山了,若被王爷知道了,我还能有好吗?”黎言裳半是哄骗半是威胁的说道。 “可是,世子妃,那也不行,您自己出去,太危险了,奴婢不能让您出去。”宝瓶坚定了决心,挡在黎言裳前头。 黎言裳瞪瞪眼,“怎么?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我既然有把握出去,就一定能安全回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昨天不是还说时间过得快,一个月很快就要过去了,现在我要做点事了,你又拦着我了。” 宝瓶急的跺脚,“世子妃,万一,万一您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黎言裳继续安慰她,“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你只管在这里守着,只要不被人发现我出去了,这就是大功一件,明白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换了衣裳,又把头上的发髻散下来,“宝瓶,帮我梳一个平常百姓家的妇人发髻,越普通越好。” 宝瓶无奈,知道阻拦不住,只好遵照主子吩咐心不甘情不愿的帮着梳了发髻,仍是劝道,“世子妃,您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去,奴婢一定给您办的好好的。” “你再啰嗦,我的时间都被你耽误了。”黎言裳在镜前转了一圈,镜中的人儿穿着已与寻常仆妇并无差别,只脸上的妆容还稍显精致,又让宝瓶端来盆水,干脆将脸上洗干净了,素面朝天,最后又在头上包了一块头巾。 “世子妃,求求您带奴婢一块下山吧。”宝瓶不死心,接着劝说。 黎言裳不再柔声细语了,“你再啰嗦,耽误了我的大事,我把你赶出王府去。” 宝瓶立时噤声,委屈的泪珠只在眼里打转转,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黎言裳挎了个小包袱便出去了。 黎言裳尽量避开人群,一直到了庙门口才缓缓松了口气,她四下里张望,见庙门口停着许多马车,马车夫们都半蹲在地上闲聊着。 此时天色尚早,尚未到中午时分,有些赶早的香客已上完香准备下山。 她站在门边,仔细的观察着,瞟见一对母女从庙里走出来,母亲灰色布衫,外罩一件红段子背心,女儿水袖红百褶裙,外头罩着一件轻纱衣,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这对母女应是小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们走向一辆足以容下四五人乘坐的马车。 黎言裳立马上前,装出一副求人办事的可怜模样,语气诚恳,“夫人小姐,我原是跟着旁人的马车来的,谁知上香回来却不见踪影,无奈家中还有老小等着吃饭,不能耽搁下去,只不知能否搭坐夫人的马车下山?” 那夫人回过头来,眉慈目善,上下打量她一眼,见是个打扮利索的小媳妇,便笑了笑,“菩萨门前行善,当然使得,反正这车也能坐得下,你便上来吧。” 黎言裳大喜,暗暗赞叹自己看人的眼光,果然碰到了好人,“多谢夫人,您真是菩萨心肠,佛祖一定会保佑您的。” 夫人看一眼旁边的女儿,“圆姐儿,上车吧。” 黎言裳也忙着上前搀住夫人的另一侧,扶着上了马车,又恭敬的等着小姐上了马车,这才登上马车。 那夫人心中暗暗称赞黎言裳是个懂规矩的。 三人坐稳,夫人看一眼黎言裳,询问道,“家中几个孩儿?瞧着年纪并不大的。” 黎言裳慌忙回答,脸上带着娇羞,“只一个一岁大的孩儿。” 夫人点点头,“瞧着是个有福气的。” 黎言裳接过话来,“借夫人吉言,福气不福气的,只要家人和和美美,老人男人孩子都健健康康便好。” 夫人呵呵一笑,“你倒是挺知足,不过这才是正经的道理。”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坐在一旁的女儿。 黎言裳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位小姐面色冷淡,一个人坐在旁边,始终不说一句话,似乎也没听到她们的对话一般,只冷冷的坐着。 64.第64章 巧计下山称东家 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黎言裳更是乐得安静,担心说得越多被人怀疑,侧着身子靠在马车上休息,想着下山后的事。 下山的路很顺畅,路上行人也少,到了中午时分,马车已行驶在平坦的道路上。 马车外渐渐热闹起来,夫人侧过身子问,“你家是哪里的?不妨送你一程。” 黎言裳慌忙道谢,“谢谢夫人,不必这么麻烦了,我家住在城西,等会子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夫人便道,“巧的很,我家也是城西的,那便一起吧。” 黎言裳的心却咯噔了一下,不会这么巧吧?但她面上仍是露出一抹惊喜,“多谢夫人。” 她悄悄的掀了车帘,仔细观察两旁,半天也未辨认出个方向来,更别提玉器行在何处了。 又往前走了一阵子,黎言裳欠欠身子,“夫人,我家离这里也不远了,我还想下去买点东西回去,多谢您的菩萨心肠,若不是您,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下山了。” 夫人摆摆手笑道,“不过是顺路捎你一程,何须如此,既然你还有事,那就先下车吧。” 黎言裳朝夫人行个礼,又朝那小姐也行个礼,这才掀开帘子下了马车,等着马车从身边走过,走出一段距离后,她才开始寻找自己的目标。 她在路上拦住一人,“请问您知道玉如意玉器行怎么走吗?” 那人目光闪烁,上下打量她一番,似乎有些不屑,“过了这条街,再拐个弯,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了。” 黎言裳知他见自己穿戴平常,看不起她还能进玉器行这样的地方,心底愈发高兴,越是这样越不会被人认出来,也越方便她行事。 她按照那人的指路,一路走下去,果然在街头看到了玉如意的大牌子。 正午的阳光照在三个大字上,宛如透明的水晶石一般,熠熠生辉,散发着阵阵贵气,令人不由得上前却又望而生畏。 她抬步上前,径直走进门去,店里人很少,两个身穿华服的贵妇人正在观赏一盆珊瑚,不时的发出啧啧赞叹声。 黎言裳细细的瞧了,见是并不认识的,却也不敢大意,唯恐被她们认出来,遂绕到玉器行的一个小角落里,只看一些扔在角落里沾了些灰尘的小玩意,有玉佩有吊坠亦有一些不认识的。 有个小伙计走上来,“请问您想要什么东西吗?” 黎言裳缓缓摇头,“请问你们何掌柜在吗?” 小伙计丝毫不因为她的穿戴而有任何歧视,说话一样的毕恭毕敬,“您找我们掌柜的有什么事吗?掌柜正在后头吃饭。” 站在大厅的两个贵妇人听到这话却讥笑起来,“穿成这样还来见何掌柜,何掌柜也是想见就能见的么?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黎言裳并不理会,只顾低了头把玩着柜子里的一块小玉佩,然后小声道,“我有东西要给何掌柜看,还请您行个方便。” 小伙计拿不准主意,便道,“我先去问问掌柜的,只不知您让掌柜看的是件什么东西?” 黎言裳淡声道,“玉如意。” “请您稍等。”小伙计躬躬身子离开。 黎言裳依旧站在原地看那些小玩意,心里却在琢磨着别的事情。 小伙计只去了片刻便返转回来,躬身请道,“请您跟我来。” “多谢。”黎言裳微微点头,身后的那两个贵妇人还在扯着嘴角冷笑。 跟着小伙计进了一间房,看到一个身穿宝蓝粗布衫的男人正背对门口坐着,身形微胖,头上戴着一顶浅蓝色八角帽,俨然一副员外老爷的模样。 “何掌柜,就是这位夫人要见您。” “你先出去吧。”何淑仁头也不回,瓮声瓮气的道,那声音说不出的别扭,尖细却又沉闷,似是嘴没张开,又似喉咙里卡了东西。 小伙计应声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何淑仁依旧背对着门口,拿着筷子夹菜,“把你的东西拿过来给我看看吧。” “你是何淑仁?”黎言裳超前走几步,准备绕到何淑仁侧面去,至少先看清这人是什么模样。 何淑仁却反问一声,“你找的不是何淑仁?” 黎言裳微微一笑,走到何淑仁的右侧,“我喜欢说话的时候正对着人,至少能清楚自己在跟谁说话。” “是么?现在你看清楚了吗?”何淑仁说着测过头来,直直的对着黎言裳,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大大的嘴巴,尤其是肥厚的两片大耳垂,像极了弥勒佛。 黎言裳稍稍惊讶了下,脑子里立马浮现出四个字,肥头大耳,她原本以为经营玉器生意男人,该是风流倜傥的英俊才子,这下倒是出乎意料的。 何淑仁别开目光,夹起一块肥肉放在嘴里,两片肥厚的嘴唇上下翻动着,他又夹了一块,举了举手中的筷子,“我喜欢吃肥肉。” 黎言裳愣了愣,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他下面的话,这男人似乎完全超出了她想象之外,只好咳了咳,“能吃的人总是有福的。” 她从袖里拿出玉如意,放在桌子上。 何淑仁只瞟了一眼,“玉如意的主人是你什么人?” “我母亲。”黎言裳一直盯着何淑仁的脸看,他婴儿肥的脸上似是起了一层涟漪,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的目光淡淡的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你母亲怎样了?” 黎言裳心感惊讶,按照江妈妈所说这玉器行应该是母亲的铺子,可现在看来怎地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这男人难道不知道母亲已经不在了么?“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 何淑仁举在半空中的手蓦地抖了抖,但很快又伸向盘子里的肉,这次夹了一块更大的塞进嘴里,“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是的。”黎言裳心里开始有些捉摸不定,她丝毫感觉不出这铺子与她有什么关系,如果这铺子是母亲留给她的,那么她现在应该是着玉器行的东家才对,而何淑仁是她的掌柜,但现在却恰恰相反,她倒像是个来寻求帮助的局外人。 何淑仁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你有话请说。” 黎言裳也觉得这种不明不白的态度令人感到很不爽,索性打开了天窗说亮话,“何掌柜,我只想问一句,我是不是这玉器行的东家?” 65.第65章 怪人怪性好办事 “是。”何淑仁回答的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就好。”黎言裳暗暗舒口气,虽然何淑仁态度不是那么恭敬,甚至不是那么认真,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的话很可信。 “何掌柜,我需要你的帮忙。”黎言裳亦是开门见山,她时间紧促,必须速战速决。 “坐下说吧。”何淑仁终于放下手里的筷子,似是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黎言裳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何掌柜,请问我是不是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呢?至少应该让你知道我是谁。” “随便。”何淑仁瞟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还是先等你吃完饭再说吧。” “无碍,我已经吃完了。你接着说吧。” 黎言裳换换动了动身子,在何淑仁对面坐下,“我叫黎言裳,是晋王府的世子妃,但现在我被人陷害,已经被赶出晋王府,住在五云庙里,如果我不能揪出背后凶手,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原来是晋王府的世子妃。”何淑仁的目光在黎言裳脸上转了一圈,“世子妃想让我怎么帮你呢?” 黎言裳微微一笑,“很简单,出人出力出财。” 何淑仁忽的笑了起来,“世子妃倒是快言快语,不如直接说我全出算了。” “正是此意。”黎言裳一本正经的看着何淑仁。 何淑仁猛的爆笑出声,肥厚的手掌在桌上拍了拍,“有趣有趣,世子妃真真有趣。那你说说我要怎么个出法?” 黎言裳在心底暗自琢磨,这人脾气似是有些古怪,却是个率直的人,倒也省了她不少心思揣摩,“首先,我需要一个可靠的人为我传信,将晋王府的消息传给我,再把我的消息传给府里的人。其次,我需要你帮我查找两个人,她们是母子,母亲重病在身,儿子是个瘫子,也是从王府里逃出去的。帮我查查是谁把他们从王府接出去的,出了王府他们又住在哪里?第三,我希望你能帮我打听一个人,他是太医院的太医,名叫罗根基,摸清他最近都跟什么人接触过,做过什么事。” 何淑仁安静的听她一口气说完这些,眉角挑了挑,“世子妃说的很有条理,可是你怎么就知道我能办得到这些事呢?他们似乎都不好找,而且还是跟王府跟太医院打交道,而我不过是个玉器行的老板。” 黎言裳看他一眼,轻轻笑了笑,“单凭何掌柜在京城玉器行的名声,在贵族大家里的受宠,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 她眉眼含笑,似是云淡风轻的又道,“母亲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我来找你,母亲信的过的人,我一样信得过。” 何淑仁目里亮了亮,随即恢复平静,扯开嘴角撇了撇,“你是这里的主子,你说了算。” 这次轮到黎言裳哈哈大笑了,面对着何淑仁,丝毫不避讳,洁白的牙齿闪着晶晶亮光显得颇为动人。 何淑仁竟是看的呆了呆,直到黎言裳止住笑,他才尴尬的干咳几声,喉结滚动几下,“世子妃,这……” 黎言裳霍然站起身,眨眨眼,“何掌柜,又到了你出财的时候了,帮我找一辆马车,送我回五云庙。” 何淑仁禁不住又呆了呆,这位世子妃实在太彪悍了,不但不遵循礼教笑不露齿还与陌生男人单独呆这么长时间,性子又是这样的直爽。 不过这样的性子,他喜欢,他眼前闪现出一个人影,风一样的在原野里旋转,咯咯笑声像银铃一般传出很远。 “何掌柜。”见他蹙着眉角似是入了神,黎言裳轻声叫他。 何淑仁蓦地醒过神来,再去看黎言裳,却见她虽身着粗布衣衫,但眉目间沉静温雅,处处透着一股子贵人之气,哪里还有方才不羁的模样。 “世子妃请放心,您说的事,我一定给您办好。以后有事您只管命人来传个话,不必亲自跑这一趟。”何淑仁忽然恭敬起来,很有几分做下人的模样了。 黎言裳却觉得怪怪的,但她并未往深里想,只欠欠身,“何掌柜,谢谢你了。我得马上走了。” “世子妃,您不问问玉器行的生意吗?” “玉器行由何掌柜经营,我放心的很,没什么好问的,以前是你管着,现在是你管着,以后还是你管着。”黎言裳微微一笑。 何淑仁不再多说,“世子妃请稍等,我马上去安排马车。” 黎言裳点点头,待他走出房门后,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这里似乎只是个小憩的地方,只有很简单的几样家具,与前头的精致摆设简直天壤之别。 她不禁又想起困扰在心里的问题,何淑仁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还有母亲,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总有一日,她要弄清楚的。 何淑仁人虽瞧着怪,但不知为何,她对他有一种不需要试探的信任,甚至有些偏执,她不需要任何理由,只一味的感觉这个人一定会尽全力帮她。 何淑仁很快就回来了,躬身道,“世子妃,马车在外头等着了,您现在就要走吗?” 黎言裳点点头,“何掌柜,那些事就拜托你了。” “世子妃请放心。”何淑仁迎着黎言裳出门,亲自送了她上车,又看着马车走远了,这才返回玉器行。 黎言裳顾不上吃午饭,急匆匆的回了五云庙。 宝瓶早已急的团团转,直恨不得下山去找主子,幸好这一天并没人来院子里,更没人问起世子妃的事,她也只管坐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步。 黎言裳一进门,她便蹭的窜上去,一把搀住黎言裳的胳膊,整个人虚脱了一般,“我的好世子妃,求求您下次千万不要这样了,好歹的您也让奴婢跟着,奴婢在这里等着,真是煎熬的很。” 黎言裳笑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你在这里等着我就是大功一件。好了,快给我换换衣服吧,等会子来了人可就不好了。” 宝瓶慌忙拿了干净衣服伺候着世子妃换上,又梳了往常的发髻,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这才算缓下来。 “宝瓶,我还没吃饭,饿得很,你给我寻点吃的去。” 宝瓶又急的跺脚,“世子妃,瞧瞧您,又不爱惜身子。” 黎言裳摆摆手,“好了,快去吧,你再啰嗦下去,我就要饿死了。” “奴婢这就去。”宝瓶慌忙转身出去。 66.第66章 夜半琴声佳人难 黎言裳觉得有些累了,歪了身子靠在被子上歇着,朦胧中竟然睡去,梦里有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远处朝她摆手,轻声唤着,“裳姐儿,裳姐儿……” 她提着裙摆追出去,却发现越追越远,直到那女子变做一个白点消失在天边,但耳边却依旧响着温柔的叫声,“裳姐儿,裳姐儿……” 她伸着手,大声叫喊,“不要走,不要走,你是谁?你是谁?” “世子妃,世子妃。” 宝瓶急切的叫声在耳边陡然响起,黎言裳陡然挣了眼,额头上已渗出一层细汗来。 “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宝瓶一脸担忧。 黎言裳晃晃昏沉的脑袋,“没事儿,做梦了。”遂扶着宝瓶的手直起身子来,看到桌上摆着的糕点,站起身走过去。 宝瓶解释道,“这是庙里给香客做的糕点,好像庙里来了贵人,小师父们都忙着呢,奴婢便拿了一些回来。” 黎言裳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嘱咐道,“既如此,咱们便呆在院子里不要出去了,省的碰见什么麻烦事。” 宝瓶点点头,“奴婢晓得。” 吃了些点心,肚子总算填的差不多了,再过一个时辰,晚膳的时间到了,黎言裳这才好好的吃了一顿。 用过晚膳,主仆二人都老实呆在房里,黎言裳靠在炕上看书,宝瓶则坐在小杌子上做些针线。 黎言裳偶尔转头看看宝瓶穿针引线的手势,看她绣出各式花样,有些艳羡,却也晓得自己是做不出来这些东西的。 五云庙里的夜晚尤为宁静,一日的喧闹全都沉静下来,就连那些叽叽喳喳的鸟儿们都屏声静气起来。 在这幽静的晚上,清越的琴声陡然响起,徐徐传来,犹如溅在水面上的浪花,荡起阵阵涟漪。 黎言裳翻着书页的手指蓦地顿住,那琴声临空而来,仿若暗夜里寂寞盛开的玫瑰花,又仿若正在舞蹈的精灵。 她缓缓的站起身,推开房门,琴声更加清脆悦耳,踏着月色飘飘扬扬。 她站在院子里,微风吹在脸上,宛若****温柔的手指,那琴声便如耳边呢喃的柔情细语,她只觉得自己徜徉在温柔的轻抚里,让她的心沉静愉悦。 弹琴的人该是个心怀柔情或者正处于爱情中的人儿吧?她缓缓抬步,想在月光下循着这琴声去瞧一瞧是怎样的人弹出这般曼妙的琴声。 琴声却戛然而止了,她抬起的脚生生顿在半空中,心怀希冀盼着琴声再起,但一切都归于平静了,好像方才的琴声不过是一场幻觉而已。 良久,她放下脚,在院中痴痴的站着,心里涌起丝丝失落。 “世子妃,外头风凉,您进屋吧。”宝瓶不知何时已走了出来站在她身边。 她却好像没听到一般,喃喃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这一夜,她躺在床上,耳边全是琴声,忽然悠扬忽而急促又忽而消失,恍恍惚惚,半睡半醒间,她竟然忘记身在何处。 第二次早晨醒来,她还沉浸在睡梦里,醒过神后才低低的叹了口气,穿来不过数日,难道已经开始厌倦勾心斗角的日子了么? 那琴声像一汪清水荡涤了她烦乱的心,所以她才会一直念念不忘。 用过早饭,宝瓶正在收拾东西,黎言裳便道,“宝瓶,我去偏殿听小师父们念经,你忙完再去寻我吧。” 宝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世子妃,奴婢陪您一块去。” 黎言裳摆摆手,“不用了,我又走不远,到偏殿不过几步的路,我也想一个人走走,静一静。” 宝瓶稍稍犹豫了下,最终点了点头,“世子妃,那您千万不要走到太远的地方去,奴婢一会便去寻您。” 黎言裳点点头,独自出了门。 偏殿在庙里大殿的后头,离她住的小院子很近,隔着一条小路和一堆山石,走过去便到了偏殿的小门,庙里的小师父们每日晨起便在此念经。 她抬头看看天,今天似乎有些晚了,小师父们或许已经念完了,不过她也只是想出来走一走。 四周如同往日一般的安静,似乎比往日更安静了些,连个小师父的影子都没见,黎言裳忽然想起宝瓶昨天说的,庙里似乎来了贵人,定是清了院子的。 她皱了皱眉,转身想往回走,却突然听到嘣的一声似是琴弦被拉断的声音,她愣了愣,目光望向别处,却并未瞧见有人。 会是昨晚弹琴的人吗?她心神一动,又迈了步子朝前走去,到了偏殿小门,依旧是静悄悄的,她又四下里张望,仍是没有半个人影。 心下不禁有些疑惑,许是听错了,她低声笑笑,莫不成还真是走火入魔了?她转了身推开偏殿小门,静悄悄的走进去。 “我不准你走。” 男人低低的怒吼声乍然而起,黎言裳吓得陡然顿住脚步,一颗心倏然收紧,偏殿里有外人。 “你放开我,我偏要走。”低沉隐忍的女子声音,带着淡淡的哀愁。 黎言裳心头颤了颤,难不成撞到旁人好事了?她动也不敢动弹,眼角望向小门,已走出十来步的距离,现在转回去可能还不会被发现。 “我说过不准你走。”男人多了几分暴怒,带着些烦躁。 “快放开我,你总是这样。”女子也愤怒了,带了些哭意。 “对不起,是我不好,弄疼你了,馨予,你听我说好不好?”男子压下怒意,换了柔软的口气。 女子似是挣脱了男人,快速的奔了几步,竟是朝着偏殿小门而来,黎言裳来不及多想,慌忙躲在一旁落地灰色大幔帐的后头,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馨予,你果真要如此?”男人似是追了上来,又拉住了女子。 “我说过,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人永相伴,你既做不到,就放了我吧。”女子低低的叹息一声。 “你明知道不可能的,馨予,这世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我贵为梁王,我的婚事岂是我自己能掌握的?我答应你,一定让你做我的王妃,而在我心里,你也是最重要最爱的,这样还不行么?” 女子忽然冷笑一声,“梁王殿下,民女身份低微,自知配不上您,请您放过民女吧。” 67.第67章 命悬一线陷危难 黎言裳倒抽一口冷气,这男人居然是梁王宇文谦,乃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二皇子,其母仝贵妃更是荣冠后宫,颇得皇上娇宠。 原来昨日庙里来的贵人是二皇子梁王殿下。只是这女子是谁?馨予?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在这个时代,向往一生一世一人永相伴的女子委实不多。 宇文谦彻底被激怒了,声音冰冷,语气更是坚硬的不容人质疑,“这事由不得你,本王会去求父皇赐婚的,你就等着接旨吧。” “除非我死。”女子声音亦清冷,仿若高山上的寒冰散发着一股冷冽之气。 宇文谦愤怒的话里含了讥诮,“好,好,那本王就要瞧瞧,若你死了,玄武侯府怎么给本王一个交代。” 玄武侯府?黎言裳登时想起馨予为何这般耳熟来。雷馨予乃玄武侯府的嫡长女,据闻性情高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昨晚的琴声定是她的杰作了? 黎言裳的心不由得微微一动,这样的一个女子居然坚守着一生一世一人永相伴,即便面对高高在上的二皇子,仍是坚守心中执念,该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这就是殿下口口声声的爱吗?”雷馨予冷哼了哼,“这样的爱不要也罢,不过是一时的贪念占有,有何真心而言?在我心里,只有那个风度翩翩的文谦公子。” “馨予,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在这个世界上文谦就是我,我就是文谦,你为什么非要分开谈呢?我知道当初是我骗了你,可我的心是没有改变的。”宇文谦似乎颇为无奈。 雷馨予呵呵笑了笑,“在你心里或许是一样的,但在我却是两个人。梁王殿下,至于您到底想怎样,请便吧。” “馨予。”一声低唤,一个青色的人影直奔而来,刚走了几步,却忽然被身后追上来的人牵住。 “放开我。”一阵撕扯,青色人影急匆匆挣脱,却又被拉住,整个人身子一踉跄,直直倒向黎言裳所站的幔帐。 “啊……” “啊……” 同时而起的两声尖叫,惊得殿内的人全都呆住了。 被撞倒在地上的黎言裳看着歪倒在身边的女子,柳眉细眼,修长的睫毛下点点泪光,桃腮玉面,一双红唇娇艳欲滴,犹如初盛开的玫瑰,眼里盛满了惊恐。 “你是谁?”宇文谦一步上前,目露凶光。 雷馨予早已忘记了还倒在地上,吃惊的瞪视着黎言裳,想起方才的话都被人听去了,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要晕死过去。 自己的闺誉,玄武侯府的名声只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黎言裳一颗心紧绷绷的,抬头仰视宇文谦,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眼正布满着警惕与凶狠,似是要把她撕烂,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王者之气,又带着些戾气。 黎言裳禁不住颤了颤,面色变得苍白。 “你是谁?”宇文谦半蹲下身,一手扼住黎言裳的纤细的脖子,狠声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阵剧痛袭上来,呼吸也有些不畅,黎言裳伸手去掰宇文谦的手,艰难的解释着,“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说出去的。” “哼,你当然不会说出去了,一个死人怎么还能说话呢?”宇文谦阴冷的目里带着一抹嗜血的凶狠,手上的力道不断加深。 黎言裳再也无力说话,只觉得脖子快要被掐断了,她无助的目光转向雷馨予,带着些哀求。 雷馨予陡然惊醒,猛的扑上来抱住宇文谦的胳膊,吓得大叫,“快放开,快放开,她快要死了。” 宇文谦头也不回,声音更加冰冷无情,“她如果不死,就会把咱们的事说出去。” 黎言裳狂乱的摇着头,表示一定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她想张开嘴说话,但窒息的感觉一波接着一波袭上来,她翻着白眼几乎,感觉意识正一点一点飘远。 雷馨予稍稍怔了怔,依旧死死的拽着宇文谦,“不行,我不能让你在这里杀人,你难道就只会杀人么?” 她脸色苍白的无一丝血色,消瘦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宇文谦望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丝柔情,但随即又狠厉起来,摇了摇头,“馨予,这个时候决不能心软,她死了,对你对我都是好的。” “世子妃,世子妃……”空荡的殿里陡然响起一阵急促的低唤声,黎言裳濒临消失的意识顿时又被拉回了些许,是宝瓶,宝瓶来找她了。 “世子妃?”宇文谦阴沉的眸子倏然收紧,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你是晋王府的世子妃大堂嫂?” 黎言裳断断续续的吸口气,艰难的点点头。 宇文谦忽的松了手,乌黑眸子里的阴狠也消散了一些,怪不得瞧着有些面熟,竟没想到原来是宇文晔的媳妇。 脖子没了钳制,黎言裳顿觉清爽,大口大口的贪婪的呼吸着空气,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嗽声引得宝瓶急忙忙的奔过来,但见世子妃脸上憋得通红正歪倒在地上,旁边还蹲着两个人,她吓了一跳,慌慌的跑过来,“世子妃,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 宝瓶一双眼警惕的瞪了瞪宇文谦和雷馨予,却被宇文谦冰冷的眼神吓得心头发颤,慌忙低了头去看世子妃,“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 黎言裳一手扶在胸前,一阵激烈的咳嗽过后,才算缓过劲来,脖子上仍是一阵一阵的疼。她摆了摆手,“我没事,刚才晕倒了,多亏了这位公子和这位小姐。” 一旁的雷馨予跟宇文谦听她这么说,都暗暗松了口气。 这两位不是坏人,宝瓶这才舒了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世子妃,那您现在觉得怎么样?我扶您回去,找个师父来给您瞧瞧。” “我没事。”黎言裳轻声道,目光落在雷馨予苍白的脸上,笑了笑,“雷小姐,多谢您出手相救。” 雷馨予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低低的啊了一声,又道,“您没事吧?” 黎言裳吩咐一声,“宝瓶,快先把雷小姐扶起来。” 雷馨予却率先反应过来,弯着身子伸出手去扶黎言裳,“世子妃,您没事儿吧?” 黎言裳就着雷馨予和宝瓶的手缓缓站起来,笑了笑,“已经没事了,让雷小姐见笑了。”她转过头看看宝瓶,“宝瓶,你先去外头等着我,我有话跟雷小姐说。” 宝瓶有些不放心,挑着眉去看宇文谦。 黎言裳又道,“去门外等我。”语气多了几分严厉。 宝瓶不敢违抗,屈膝道,“奴婢在外头等着世子妃。” 68.第68章 佳人有心心更乱 “雷小姐。”黎言裳轻轻握了雷馨予的手,温柔的看着她,“昨晚的琴声是你弹的么?真真人间仙音,妙极了。” 雷馨予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心底更是羞愧难当,只尴尬的点了点头,“让世子妃见笑了。” 宇文谦却冷声道,“都自身难保了,还来多管闲事。嫂子好雅兴,只不知晋王叔许你什么时候回晋王府呢?” 他既是这么说,便是知道了晋王府发生的一切,黎言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遂笑了笑,“殿下既叫我一声嫂子,我便斗胆称呼一声二堂弟,不管我能不能再回晋王府,也不管我性命能保的几时,但这并不妨碍我欣赏雷小姐的琴音,难道二堂弟不觉得雷小姐的琴音是人间难得几回闻的仙音么?” 皇帝儿子里面,宇文谦排行老二。 这话里有话的抢白让宇文谦脸上也红了红,他抬眼看看雷馨予,见她只顾低着头,两只手搅着衣角,自知她心里定是恼恨不已。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黎言裳,“想要活命的话,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管好自己的嘴。若是我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哼,听说你哥哥现在在江南任职?” 黎言裳面上一滞,心里却渐渐放开了,宇文谦既是这么说,那便是要给她一个机会了,宇文谦知道她是晋王府的世子妃,心里很清楚若真在这里杀了她,他定然难逃罪责的,但若他日后有心要杀她,使一些阴招,她却是防不胜防的。 但现在宇文谦拿哥哥的前程在威胁她,说明宇文谦不会要她的命,她遂装出一副恼怒的模样,“二堂弟,你,你,太过分了。” 不过话锋一转,便道,“今天的事我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但我不是怕了你的威胁,而是因为雷小姐,我素闻雷小姐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乃天上人间少有的人儿,昨夜又闻得她的琴音,这样的佳人,我相信她是清白的,更不会因为今日的事而毁了她的清誉,倒是梁王殿下您,如果真是为了她好,就该尊重她的选择。” 原本低垂着头的雷馨予蓦地抬起头来,眸子里含着泪光,耸然动容,轻轻的叫了声,“世子妃。” 黎言裳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莫要说话。 宇文谦脸上则是青一阵红一阵,心里暗恼,明明就是怕他的威胁,却还要说的这么好听,可她这些好听的话却又偏偏都说到正经处,竟驳的他说不出话来。 半天才哼声道,“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管。记住,最好管住你的嘴,否则……” 他目里凶光微露,阴狠无比。 视线一转,落在雷馨予面上时,登时换了温柔之意,“我先走了。” 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消失在偏殿,黎言裳终于松了口气,雷馨予似是也松了口气,眼里的泪终于夺眶而出,哽咽着说道,“世子妃,今天的事,谢谢您。” 黎言裳牵着她的手从幔帐后头走出来,目光触及地上,象牙白色的古琴,琴弦已断裂开松松的搭在地面上。 “那是你的琴么?” 雷馨予微微点头,面上带着一丝苦涩,“可惜已经断了,不能再用了。” “不能再接上了吗?” “接上又如何?再也回不到原来的音弦了,徒增伤感,不如扔掉的好。”雷馨予眸光闪了闪,闪过一丝哀戚,就像她与宇文谦,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黎言裳若有所悟,牵住她的手,“雷小姐,不如你去我那里吧,也该梳洗一下,免得被人看见。” 雷馨予看看身上,衣服已在方才跌倒时弄得有些凌乱,若此时回去定会被怀疑的,遂点点头,“麻烦世子妃了。”顿了顿又道,“世子妃,您叫我馨予吧。” 黎言裳微微一笑,“好的,馨予。” 雷馨予这才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两人一起回了黎言裳的小院子,宝瓶打了水伺候雷馨予梳洗,收拾完便走出门去,将空间留给两人单独说话。 重新梳洗过后的雷馨予,袅袅婷婷,身材愈发窈窕,面上略施脂粉,杏眼桃腮,目光清亮,说不出的妩媚动人,柔弱似水,却又偏偏带着一股子倔强。 这样的女子,只怕会让很多男人欲罢不能,黎言裳禁不住赞道,“馨予真美,看的我心都醉了。” 雷馨予顿时羞得满面通红,背了身子不敢再看黎言裳。 黎言裳拉了她的手坐在炕上说话,“昨儿个听宝瓶说庙里来了贵人,原来是说的你们玄武侯府,侯夫人也来了吗?” 雷馨予点点头,“母亲每年都会来这里吃斋念佛三日,却不想世子妃也在这里,若知道的话,母亲定会来给世子妃请安的。” 黎言裳笑了笑,“侯夫人德高望重,我本是小辈,该去看看侯夫人的,等会子我便和你一同过去。” 雷馨予眸里闪过一丝惊慌,“世子妃,使不得,该当母亲来给您请安。” 她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黎言裳的脸,心底却在纳罕,眼前这位晋王府的世子妃与传言中实在太不一样了。 眼前的世子妃是这样的沉稳大放举止有度,单单这谦恭的态度都令人望尘莫及。 黎言裳转了话题,“馨予,你的琴弹的真好。” 雷馨予淡淡笑了笑,“世子妃谬赞了,不过略懂皮毛,原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略懂皮毛便这样厉害了,若再精通一些,那岂不是把人的魂都给勾走了?我倒是也想打发时间呢,可惜连皮毛都不会。” 雷馨予噗嗤一下笑出声,捏着帕子捂在嘴上,“世子妃真会说笑。” 黎言裳见她已从紧张里缓冲过来,也跟着笑了起来。 “世子妃。”笑过之后,雷馨予神色也好了许多,“梁王殿下,我……” 欲言又止。 黎言裳始终未问一句关于她与宇文谦的事,她心有感激,却又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瞧她这般矛盾的神情,黎言裳微微笑了笑,“我信你。” 其实这个时代,尤其像玄武侯府这样的贵族之家,女子被管制的很严格,男女之情不过是私相授受,顶多就是偷偷看上几眼亦或交换个信物什么的。 而雷馨予速来性情高雅,更不屑于世俗之情,定不会破了封建礼教规矩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黎言裳遂想知道内情,但却并不想强人所难,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 69.第69章 来也匆匆去匆匆 雷馨予再次动容,但见黎言裳目光清亮,诚恳至极,并无取笑揶揄的神色,心中更多了几分感激,“日后我会告诉您的,只是现在,梁王……” 黎言裳马上道,“我明白,有些事别人知道的越少越好,对你对他都是有好处的。” 雷馨予感激的看她一眼,极其诚恳的道,“谢谢世子妃的体谅。” 有些事她真的不能说,梁王贵为皇室子孙,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倘若生出一点错处来,招来的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世子爷,世子妃正在屋里说话。”门外传来宝瓶的声音。 黎言裳微微一愣,宇文晔这个时候来了? 雷馨予也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来,“世子妃,有人来了。” 黎言裳忙按住她的手,“别怕,是世子爷。他又不是吃人的,你怕他作甚。” 雷馨予的脸登时便红了,低着头站起身,“世子妃,今天真是谢谢您了,我先回去了,明日定与母亲一起来给世子妃请安。” 两人正说着,房门已被推开,宇文晔高大的身影已从门口走进来,看到还有别的女子在,略一迟疑。 雷馨予急忙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见过世子爷。” “不必多礼。”宇文晔摆摆手,径自走进屋,站在炕边。 雷馨予缓缓站起身,“多谢世子爷,世子爷,世子妃,民女先行告退了。” 黎言裳微微点头,“宝瓶,送送雷小姐。” 她猛然惊觉雷馨予出门身边怎么没带个丫鬟?遂又道,“宝瓶。把雷小姐送回去。” 宝瓶应了声,搀着雷馨予的手出了小院子。 雷馨予心里又是万分感激,她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贴身丫鬟也被她支开了,回去若被人问起,实在不好回答,现在世子妃跟前的丫头亲自把她送回去,她们便无须多问了。 “雷小姐?玄武侯府家的?”宇文晔挑眉看她。 黎言裳点点头,“是玄武侯府的大小姐,陪着侯夫人来庙里烧香的。” “就是那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貌双全的雷家嫡长女雷馨予?”宇文晔的目光望向门口,似是想再看一眼佳人。 黎言裳呵呵一笑,“果真是才女,名气这样的大,连世子爷都知道。” 宇文晔转过头来好整以暇的看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尤其是才女,总是令人向往的。” 黎言裳马上啐了一口,“君子倒是说得有理,可别怕人家好好的小姐清誉给毁了,时时被男人挂在嘴上的,还能不被人诟病?” “看来你在这里过的还不错。”宇文晔视线在房里转了一圈,“这才没几日,就交上闺中好友了。” 黎言裳淡声道,“偶遇而已。” 偶遇?宇文晔忽然想起方才在后山看到的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也是偶遇吗?真真太巧合了。 “世子爷来此可是有什么吩咐?”黎言裳一边说着一边斟了茶递过去,“庙里没有好茶,世子爷将就着解解渴吧。” 宇文晔接过杯子,放在嘴边,一饮而尽,“苦涩,却也有几分味道。” 他挑着眉角看她,“已经过去十日了,难道你一点都不害怕?” 黎言裳扯扯嘴角,“生死关头,谁不害怕?不过我宁肯等死也不肯怕死,不如趁着还有几日的时间,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 “你现在的生活很享受吗?”宇文晔的视线又在屋里转了一圈,简陋的房子简陋的家具,粗茶淡饭,这也是一种享受吗? “至少我的心是安静的。”黎言裳轻拍了拍胸,转了话题,“世子爷今儿个不忙么?还是专程上山烧香来了?” “来看看你。”宇文晔神色稍显疲惫,少了往日的阴沉。 黎言裳淡淡的嗯了一声,又斟了茶递上去,她并不想去揣测宇文晔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他对黎言裳到底有多深的感情,虽然有些时候她拿他当救命稻草,甚至想当然的认为他一定不会看着她白白送死,但她却不想完全依靠他,依靠自己的力量,她才觉得安心,才更有安全感。 “世子爷先歇一歇吧,如果没有别的事要忙,不如在这里用过午膳再回去,这庙里虽没有好东西,但也能换换清淡的口味,长平公主经常来吃斋饭呢。” “你在庙里见姑姑了?” 黎言裳点点头,“姑姑正好在此,我便过去请个安。” 宇文晔微微低了低头,“我也该去看看姑姑了,许久没见姑姑了。” 黎言裳便道,“姑姑还问起世子爷的情况,想来是惦念着您的,抽空您去看看姑姑,她一定很开心的。” 宇文晔愣了愣,“你不是一向不喜欢长平姑姑么?怎么这会子又怂着我去看姑姑了?” 黎言裳怔了怔,随即解释道,“以前是我不懂事,总觉得姑姑盛气凌人不屑于同我说话,这次又见姑姑,却觉得姑姑说的很有道理,我还陪着姑姑吃了一顿斋饭呢。” 宇文晔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来,“你能这么想最好了,长平姑姑最是疼爱我,她不会为难你的。” 黎言裳暗暗松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 宇文晔又喝下那杯茶,站起身,“我还有事,有时间了再来看你。” 黎言裳便回道,“世子爷不必挂着我,我在这里一切都很好,五云师太对我也很好。” 宇文晔看她一眼,抬步朝门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转过身看了看她,“你别害怕,我断不会让你枉死的。” 黎言裳屈膝行礼,“多谢世子爷,恭送世子爷。” 站在门口,看着宇文晔大踏步远去的背影,黎言裳有一瞬间的模糊,这个背影坚定的男人会护她一生周全吗? 在他的心里,对黎言裳的爱究竟有多少?还是别有用意?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无从考证亦无处纠结,但现在她是黎言裳,既然决定了要勇敢的面对这场争斗,那她就要做到知己知彼,这样才能百战百胜。 宝瓶从院外走进来,见她呆愣愣的站在门口,疾步上前,“世子妃,世子爷走了?” “刚走。”黎言裳淡淡回道。 宝瓶似是很失望,低低的说道,“您真应该留住世子爷,世子爷对您还是用心的。” 黎言裳看她一眼,自是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也不多说,遂问道,“可把雷小姐送到了?” 宝瓶点点头,“送到了,还去见了侯夫人,侯夫人打了赏,说明日来给世子妃请安,奴婢便回来了。” 黎言裳略一沉思,“今日在偏殿见到陌生男人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70.第70章 故意挑衅惹事端 宇文晔出了庙门,白吴迎上来,面上带着一丝焦急,低声道,“爷,出事了。” 宇文晔眉头紧锁,“怎么了?” “巧玉死了。” 宇文晔的脸色陡的沉下来,低吼道,“不是让你派人看着了么?怎么还会死了?巧玉是最关键的人,怎能让她死了?” 白吴面上显出为难的神色来,“爷,是王爷下的命令,谁也阻拦不住,看来王爷是铁了心的置世子妃于死地。” 宇文晔面色更加阴沉,眸子里寒光一闪,冷声道,“回府。” 两人走出几步远,大树下拴着两匹马。 两人翻身上马,一阵风似的向山下奔去。 明媚的阳光照射下来,有了些许热意,各院各房的仆妇们都开始晾晒被子衣物,各个忙的满头大汗。 江妈妈带了倚翠小丫头去领了几根粗绳和竹竿,准备把院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晒一晒。 倚翠左手握着几根竹竿,右手抱着一捆藤绳,紧跟在江妈妈身后,一脸凝重。 因为世子妃的事,整个霓裳院都笼罩在一层阴影里,谁也无心说笑更无心出去招惹是非,就连素日里不安生的桃菊都安分了起来。 两人走的有些匆忙,骄阳照的她们面色通红,江妈妈忽然想起一事来,便道,“倚翠,你先回去收拾着,我去办点别的事。” 倚翠点头,接着往霓裳院走。 她正疾步走着,忽然从一侧跑过来一人,硬生生撞在她身上,她一个措不及防,登时便被撞到在地上,而手上的竹竿子好巧不巧的结结实实打在那人身上。 只听啊的一声尖叫,那人蹦跳起来,指着还歪倒在地上的倚翠大骂,“你个贱婢,做什么打我?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只管王妃跟前说去,你这样是要做什么?这不是要作践死我么?” 说着竟哇哇大哭起来。 倚翠一下子慌了神,原本是她被人撞了,结果却搞得她撞了人似的,她扶着竹竿站起身,仔细朝那人看过去,见是安侧妃跟前的丫头清莹。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清莹姑娘,明明是你撞了我,我手里拿着东西,不小心才打到您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清莹却发了疯似的,恶狠狠的指着倚翠不依不饶,“明明是你用竹竿子打了我,你自己站不稳才摔倒了,这会子你又要赖在我身上,我倒是要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倚翠气的说不出话来,见旁边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丫头,便道,“你们有没有看到,是她撞我的?” 那几个丫头慌的摇了摇头,都道,“咱们可没看到。” 倚翠气的浑身发抖,“你们,你们,真是太过分了。” 清莹上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竹竿子,“你说谁过分?青天白日的,难道咱们都冤枉你不成?你不过是心里记恨咱们亭湖院的人罢了,明明是你们心怀不轨,害了侧妃的身体,这会子世子妃受了罚,你们却又来怪侧妃了,哼。” 周围的丫头们登时议论纷纷起来,世子妃暗害安侧妃的事早已成为一桩众所周知的秘密,现在被清莹一口说出来,大家更是心照不宣。 “你,你休要胡说,不是世子妃,不是世子妃。”倚翠气的有口难辩,只恨不得上千撕了清莹的嘴。 “哼,是不是也由不得你。”清莹冷哼着,拿起手上的竹竿子,照着倚翠身上狠狠的甩下去。 倚翠啊的尖叫出声,身上顿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泪珠子在眼里打转转,“清莹,你这是做什么?” 清莹哼了一声,“许你打我,难道不许我打你么?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今天你敢打我,明儿个你可能就打到侧妃身上去了。” “你,你……你欺人太甚了。”倚翠气的泪珠子不断落下来,一张脸憋得通红,她一向行事小心谨慎,没想到却被清莹这样欺负,又想到世子妃目前的处境,她只觉得心头犹如蚂蚁在不断的挠着。 清莹见她说不出话来,气焰更加嚣张,世子妃已经被赶出去了,只怕会死在外头了,安侧妃早晚成为晋王府的当家人,她便要趁着这个机会教训教训霓裳院的人,也让府里的人都看看现在是谁说了算。 她心里想着又举起竹竿子朝清莹身上打去,嘴上还嚷着,“世子妃不在,你倒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哼。” 倚翠哪里肯站着等打,急忙偏了身子,伸手抓住竹竿子,利目对着清莹。 清莹使劲拽了几下,竟未拽过来,顿时气得大叫,“你还敢躲,还要打我是怎么着?” 四周已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仆妇,却没一个上前劝阻,倚翠急的眼泪直往下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你们这是怎么了?”清脆的叫声从人群里传过来,接着走上来一个人。 倚翠顿时哭着叫了声,“春眠姐姐。”忽的松了手里的竹竿子,走到春眠跟前。 来的正是春眠,她也是去领了东西准备回去晾晒的,却见这边围了一群人,又见倚翠被清莹不依不饶的拉扯着,顿时便明白了几分。 她只做不知,轻声问道,“倚翠,怎么了?” 倚翠眼里的泪落得更快,“春眠姐姐,我,我没法活了。” 春眠皱了皱眉头,摸出帕子在她脸上擦了擦,“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什么活不活的。”目光淡淡的转向清莹,自从英平郡王出事,她一向很少露面,只一心一意打点郡王跟前的事,但她还是认出了清莹是安侧妃跟前伺候的。 清莹细细看她几眼,见是个眼生的,以为是哪个院子里不露面的打杂丫头,自是不放在眼里,翻着白眼道,“不懂规矩的贱婢,就要教训,否则还不无法无天了去。” 春眠笑了笑,“这位姐姐说的对,不懂规矩的奴婢,确实需要教训,但这王府里,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奴婢来教训人,咱们晋王妃还好端端的端坐在静武院里,莫不成姐姐要代替了王妃去?” 清莹登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握着竹竿子的手指泛着白色,咬着牙道,“她打了我,这样的不懂规矩,难道不许人说说么?她分明是记恨安侧妃,所以才故意找茬的。” 春眠面上淡淡的,带着一丝凉意,“那你倒是说说,倚翠为什么记恨安侧妃?” 清莹依旧口无遮拦,“世子妃害了安侧妃,世子妃如今被赶出去了,所以她才记恨我们亭湖院的人。” 春眠心底冷笑,这样愚笨的婢子还敢在晋王府横行,真是离死不远了,“这样的话是安侧妃告诉你的么?” 清莹顿觉失言,登时变恼羞成怒起来,握了竹竿子狠声道,“你不过也是个奴婢,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她打了我,我就要教训她,你能管的着吗?” 说着举了竹竿子又往倚翠身上挥去,只挥了一半却顿在半空中不动了,她气呼呼的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我禀了安侧妃,定把你卖出去,让你生不如死。” “安侧妃什么时候成了晋王府的主子?”冰冷的声音从头上传下来,清莹蓦地一愣,转过头,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世子爷。” 宇文晔冷声问道,“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倚翠哽咽着跪了下来,哭的更加悲伤。 四周一大群仆妇都胆颤心惊的屈膝行礼。 春眠则趋步走到宇文晔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世子爷,奴婢方才路过,见清莹姑娘正拿着竹竿子打倚翠,便上前来劝了劝,没想到却是我冤枉了清莹姑娘。” 目光在清莹身上扫了一圈,很满意的看到清莹身子僵了又僵,接着又道,“清莹姑娘说,是倚翠故意找茬先打她的,世子妃下药害了安侧妃,而世子妃被赶出王府去了,所以世子妃跟前的人都记恨侧妃跟前的人,清莹实在看不过,便替王妃教训下不懂规矩的奴婢。” 这哪里是冤枉,分明是火上浇油,清莹直吓得浑身发颤,哆哆嗦嗦的指着春眠大叫,“你个贱婢,你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分明是春眠先打我的,我,我……” 宇文晔冰冷的目光犹如寒霜,指着跪在一旁的倚翠问道,“是这样吗?” 倚翠却不正面回答,只哭的泪人儿似的,“世子爷,奴婢,奴婢……” “世子爷,奴婢冤枉啊,她们是撺掇好了的,她们故意冤枉我。”清莹还在狡辩。 “那些话是谁告诉你的?”宇文晔利目如刀,似是要把人凌迟。 清莹打个寒颤,慌乱的摇着头,“不是,不是,奴婢,奴婢……奴婢也是听别人说的。” 宇文晔暴怒,眸子里冒着压不住的火,“让侧妃把人卖出去的话也是你听别人说的?” 清莹顿时面如土灰,抬手一巴掌扇在脸上,“世子爷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说那样的话,求求您饶了奴婢。” 宇文晔冷冷的道,“回去求你的主子吧。” 说完回过头看看倚翠,“快起来吧,该做什么的还做什么,有事就去安书院禀告。” 倚翠哭着在地上磕头,“多谢世子爷,多谢世子爷。” 春眠上前将她扶起来,轻声道,“走吧。” 71.第71章 重罚之下求自保 清莹软软的瘫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春眠扶着倚翠走开,又见宇文晔也走的没影了,她狠狠的看着还在边上的几个丫鬟,“你们为什么不帮我说句话?亏得侧妃平日里都待你们不薄。” 有个年纪大些走上前来,嗫嚅道,“清莹姐姐,不是我们不帮你,那位春眠姑娘可是英平郡王屋里的,英平郡王可是王妃的心头肉。” 多余的话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得罪王妃跟前的红人,犯不着,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怪清莹。 清莹却还有些懵懂,世子爷让她回去向安侧妃求饶,却没说惩罚她的话,这是给她留了面子吗? 她顾不上多想,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儿的跑回亭湖院去。 宇文晔刚从五云山上下来,正憋着一股子火,一进府便碰到霓裳院被人欺负的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张脸阴沉沉的乌黑一片。 他径直去了宇文治的书房,在门口稍稍缓了缓气,恭恭敬敬叫了声,“父亲。” “进来吧。” 他推门进去,见宇文治正坐在桌前,神色恬静。 “什么事?”宇文治神情淡淡的。 “为什么这么急切的让巧玉死了?”宇文晔压抑着一股怒气。 “一切真相大白,留着也是个祸害,死了也是罪有应得,留她做什么?” 宇文晔稍显激动起来,“真相大白了么?父亲,您在战场上也是这样处理事务的吗?巧玉的家人还没找到,单凭她一面之词,就把所有的罪都加在黎氏身上吗?你这是要置黎氏于死地吧?” 宇文治脸色蓦地一阴,“黎氏自己都承认了,当时你也在场,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巧玉以死相拼护着黎氏,如果不见到尸体,她会说出真话吗?可见她说的是真的。黎氏要我给她一个月时间,我也答应了,她明明是心虚,还有什么要查的?她死了,对你也好。” 宇文晔压抑在心底的怒气终于浮上来,冷笑着,“父亲,您心里护着的到底是谁?这件事您为什么不敢查下去?既是如此,当初您为什么还要把世子爵位传给我?” “混账。”宇文治也发怒了,拍的桌子咣当一声,“你这是在跟你父亲说话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说我是要护着你母亲了?” “母亲?”宇文晔呵呵冷笑,笑声里带着讥讽,“她配么?” “你,你,你个混账东西。”宇文治气的嘴唇哆嗦,绕过桌子走上来,指着宇文晔的眉头,“你,你这是要气死我。” 宇文晔却依旧冷笑着道,“父亲的生活我无权干涉,只是也希望父亲不要干涉我的生活,晋王府里不管谁当家,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衰俱衰,父亲也该做做打算了。” 宇文治愣了愣,面带异色的看着宇文晔,在他心里,这个儿子一直游手好闲,整日里风花雪月吟诗作词,皇室的事似乎永远都与他无关,而现在他说这样的话,竟像是什么都明白似的。 他禁不住重新打量起站在跟前的儿子,目里露出一抹怀疑。 宇文晔却转了身,大踏步迈出门去了。 他径自回了安书院,刚走进院子,便看到安若曦在门口正跪着,跟在她身边的仆妇也都跪了一地,正对门口,躺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 他眉角挑了挑,阴着脸走上去。 安若曦早已是梨花带雨,见他进来,手帕子掩在面上,愈发显得娇柔,“世子爷,都怪我平日里管教不严,竟然出了这样恶毒的奴婢,我已经命人先把她绑了起来,等世子爷发落。” 宇文晔冷冷的看她一眼,“她是你从娘家带来的,怎么发落还要听你的,再说了,这婢子说了,你想卖谁便卖谁,定让人生不如死。” 安若曦顿时脸色苍白,当场杀了清莹的心都有,万没想到她一世英名竟然栽倒一个小丫头身上,千不该万不该她当着丫头们的面说了狂妄的大话。 “哎呦,这是怎么了?”仝氏扶着金枝的手从外面走进来,一脸的焦急,看到这满院子跪着的仆妇,更是故作惊讶,“晔哥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丫头们来禀告安侧妃跪在你院子里,她身子才刚刚好一些,怎可再如此折腾?” 宇文晔瞟她一眼,不冷不热的道,“惊动母亲了,真是该死。” 安若曦又是一窒,宇文晔非但不帮她说话,反而话里带话说她惊动了仝氏,她登时便又多了一个罪名,但她也只能打破牙往肚里吐,马上认错,“惊动母亲了,都是妾身的错,还请母亲宽恕。” 仝氏却装着一脸的关心,“安氏,你这身子刚刚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快些起来,这外头太阳毒辣,万一晒出个毛病可怎么办?再说了,这满府的仆妇,来来去去的瞧着你跪在这里,传出去可怖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婆婆刁难你呢。” 安若曦差点气得晕过去,这几句话的功夫,她是数罪在身,加了一重又一重,她再也不想与仝氏周旋下去,兀自朝宇文晔磕了个头,“世子爷,这贱婢虽是我带来的,但如今我是晋王府的人,她自然也是晋王府的人,还请世子爷发落。” “晋王府里都是母亲当家,怎么处置,听母亲的吧。”一句话,推在仝氏身上。 仝氏微愣,宇文晔这是让她做那坏人,她处置了安若曦跟前的人,还不被安若曦惦记上?遂道,“晔哥儿,这是你房里头的事,你父亲也曾说你房里的事不要我插手,你也在这里,照着王府的规矩,你处理便是。” 宇文晔却道,“父亲原是让黎氏管着房里的事,现在黎氏不在了,理应由母亲管着。” 仝氏无奈,不好再推辞,便道,“安氏,你先起来,咱们进屋说话。”又看了看绑着躺在地上的清莹,“把她也带进来。” 安若曦心沉了沉,生出丝丝凉意,她早早的跪在这里,原就是想勾起宇文晔的怜惜,但愿能看在她身体柔弱又诚心诚意的份上,不要把清莹说的那些混账话都算在她头上,但现在见宇文晔竟是这样的态度。 她的心登时凉了半截,宇文晔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一行人进了屋,依次落座,仝氏便开口问道,“究竟什么事惹得晔哥儿这样生气?” 被绑着的清莹早已吓得心胆俱裂,她只盼着安侧妃能看在她伺候多年的份上饶她一命,但现在晋王妃出面了,她只觉得自己就是那案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安若曦的心里亦是忐忑不安,清莹的那些话若是当着仝氏的面说出来,只怕连她都脱不了干系,她横下心,咬了咬牙,“母亲,都怪妾身管教不严,不过是个奴婢胡乱说话,与世子妃跟前的倚翠姑娘争执了几句,谁知这奴婢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这样的事莫要气着了母亲,妾身斗胆,就由妾身来处置了吧。” 仝氏巴不得她自己处置,这是她跟前的奴婢,死活都是她的错,任谁也恨不到她身上来,遂顺手推舟道,“也罢,一点小事,莫要气坏了你的身子,横竖是你的人,你就看着办吧。” 清莹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目里满是哀求,苦苦的看着安若曦。 安若曦却目光冷如冰霜,狠狠的瞪她一眼,“安妈妈,把她拉下去,掌嘴三十,然后把她的身契拿出来,找人牙子卖了出去,卖的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在京城露面了。” 清莹登时呜咽着晕死过去,一旁的婆子丫头也都倒抽冷气,掌嘴三十,这张脸是甭想再要了,想要入大户做事也是不可能的了,又要远远的卖出京城去,只怕是要卖到山沟沟里给人做媳妇去了。 仝氏暗道果然心狠,对跟在身边的人都这样狠辣,以后哪个还敢死心塌地为她办事? 宇文晔亦抬眼看了看安若曦,目光微沉。 这样的道理安若曦怎会不懂?可此时此刻,她除了重罚已经找不出别的法子了,重罚一个奴婢总比让仝氏嫉恨了去更好。即使仝氏听到那些话,也可推到清莹的身上,断不会找到她头上来。 她抬头问仝氏,“母亲,这样处置可好?” 仝氏又转过头去问宇文晔,“晔哥儿,你看怎么样?” 宇文晔冷声道,“以后当管好下头的人,若每个都这般,即使处罚了也无甚用处。”转头看了看安若曦,“你身子才好,又折腾这一番,快回去歇着吧。” 安若曦点头,眸中泪光闪闪,只觉得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 仝氏也随着出了安书院,看着安若曦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安若曦一路上紧握着拳头,扶着安妈妈的手也不住的打着颤。 安妈妈一直劝着,“姐儿,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事已至此,您生气也没用,白白的糟蹋了您的身子。” 安若曦咬着牙,恨铁不成钢的道,“平日里瞧着是个精明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愚笨,做了这样的事,不但她不落好,也把我害的不轻,妈妈没看见么?世子爷真的动气了,我好不容易与世子爷建立起来的感情只怕又要费些功夫了。” 安妈妈心里也沉了沉,但她仍是劝道,“世子爷并不是那薄情的人,再说了,奴婢犯的错怎能算到主子的头上,顶多算您管教不严。” 安若曦哼了一声,“一个管教不严就把我压得死死的,以后怎放心让我管事?我岂不是落了一步?” 顿了顿,又道,“妈妈,你帮我查一查,那个春眠的背景,她为什么要帮着霓裳院?” 安妈妈点了点头,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72.第72章 盛情之下结友情 第二日,玄武侯府的侯夫人果然带着雷馨予过来请安。 黎言裳对昨日的事只字不提,只夸雷馨予琴艺了得,玄武侯夫人自是高兴的合不拢嘴,愈发相信了女儿的话,这世子妃果然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与素日里听到的完全不符,再说起话来,便多了几分亲切。 “世子妃,听说您来五云庙已经几日,还要多久回王府去?”侯夫人笑意盈盈。 “原本定的是一个月,说不定时间更长,侯夫人也知道,这段时间王府发生的事特别多,母亲总觉得有些不吉利,我替母亲上山念佛,希望能给王府带来好运。” 侯夫人眉眼皆含着笑意,“世子妃真是一片孝心,咱们这些王公贵族的媳妇们都该向您一般,我们这些做婆婆的也就省心咯。” 黎言裳便笑,“瞧侯夫人说的,侯府的世子公子个顶个的优秀,哪家的姑娘进了侯府的门不是心里乐滋滋的?再有您这样开明好相处的婆婆,只怕都巴巴的跑到你跟前个比个的孝顺着。” 侯夫人笑的脸上开了花一样,“世子妃,您可真会说话。” “侯夫人此言差矣,这可不是我话说的好听,是您孩子生养的好教的好,您瞧瞧馨予,只怕这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黎言裳说这话并非恭维,而是实话实话,雷馨予不论是样貌还是才情都是数一数二的。 雷馨予微微红了脸,低声道,“世子妃谬赞了。” 黎言裳看她一眼,便道,“馨予这样的人儿,只有嫁入皇家才不辱没她这份才情。” 侯夫人双眸果然亮闪闪的,但嘴上却道,“世子妃这话可说大了。” 雷馨予却是心里一颤,头低的更深。 黎言裳便不再接着说下去,轻轻松松的转了别的话题。 两人又说了一句话,雷馨予忽然开口,“母亲,我想在庙里多住几日,也好与世子妃多说说话。” 侯夫人眸光一闪,笑了笑,“五月端午就快到了,府里还有很多事要忙,你在府里还能帮帮我,到时候咱们请世子妃去府里做客,岂不是更好?” 黎言裳忙接过话来,“侯夫人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去。” 她顺着侯夫人的话说,也算是婉拒了雷馨予留在庙里与她一起的建议,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雷馨予在跟前实在不方便。 雷馨予面上微微一红,也跟着笑了笑。 又稍作片刻,玄武侯夫人起身告辞,出了小院门,她嗔怪的看了看女儿,“你怎地说出那样唐突的话来?世子妃住在庙里,世子爷时不时的前来探望,你留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雷馨予恍然大悟,完全没想到这一层来,方才还为黎言裳的婉拒低落,此时却是羞愧难当,昨日已碰见世子爷一次,怎么今日就给忘了。 她羞得满面通红,低头道,“母亲,是我考虑不周,幸好有您挡了我,不然我可要犯大忌讳了。” 侯夫人温和的看一眼女儿,“世子妃瞧着是个大度能容人的,为人又亲切,处事也沉稳,你与她多接触倒是好的。你也该收收你孤僻的性子了,总要出来与人走动走动,对你总是有利的。” 雷馨予微微低了头,轻声道,“女儿知道了。” 侯夫人暗暗叹口气,女儿才貌双全品质又好,正因为如此,她小小年纪便孤高和寡,鲜少与人接触,更别提出门与人交往了。 转眼间也已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是该出门见见人了。 侯夫人正在为女儿犯愁的时候,黎言裳的小院子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手上挎着个蓝色粗布包,站在院子里扬声道,“请问可以讨口茶水喝吗?” 宝瓶从屋里走出来,见是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小媳妇,便道,“你等一下,我给你端出来。” 妇人便笑着道,“多谢小姐。” 宝瓶咯咯一笑,“我可不是小姐。”说着转身进屋。 “什么人?”黎言裳问道。 宝瓶一边倒水一边回道,“可能是香客,口渴了来讨碗水喝。” 黎言裳心下一动,烧香的大殿离此处还有一段距离,很少有香客进来,更别提来讨水喝了,她忙从床上下来,随着宝瓶走出门去。 那妇人接过水却并不喝,而是看了看黎言裳,笑道,“这位夫人,请问可否请我进屋喝上一杯水?” 宝瓶立时便呵斥道,“你这小嫂子,当真无礼得很,水都给你端过来了,你还想进屋。” 妇人却不语,只淡笑着看黎言裳。 黎言裳更觉得奇怪,便道,“宝瓶,你在院子里守着,我带这位小嫂子进屋喝杯水。” “世子妃。”宝瓶极为不解,但那妇人已跟着黎言裳进了屋门,她只得跺着脚站在院子里候着。 妇人进了屋,马上屈膝行礼,“陈氏见过世子妃。” 黎言裳忙虚扶了一下,“不必多礼,可是何掌柜让你来的?” 陈氏点点头,“何掌柜让我进王府找了世子妃跟前的江妈妈,江妈妈让我捎信给世子妃,说府里这几日混乱的很。” 接着陈氏便将王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黎言裳听,当讲到清莹公然挑衅霓裳院并被安若曦重重处罚时,直把黎言裳惊得半张着嘴,她实在没想到安若曦跟前的人竟是如此沉不住气,这才没几日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世子妃,江妈妈说巧玉娘和兄弟的事十分蹊跷,府里都说巧玉是见了她娘和兄弟的尸体才一口咬定世子妃的,可又有人说她娘和兄弟都没死。”陈氏口齿伶俐,将每件事都说的条理清晰,亦分析得出哪件是重要的哪件是次要的。 黎言裳蓦地愣住,这么说,宇文治不过是借用两具尸体诈了巧玉说出真话,可是巧玉自己是不知道那是两具假尸的,可她为什么还要说谎呢? 难道…… 她脑门灵光乍现,忽的撕开一条大缝,难道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巧玉早就知道那两具尸体并不是她娘和兄弟,所以她才会有恃无恐的指证自己。 她先是宁肯丢掉性命也不肯说出真相,后又在见到亲人尸体时才说出真相,这才更让人相信她说的话。 好阴险的计策,如若这是真的,那巧玉当真可怕至极,而藏在她背后的人更是阴险,这一环连着一环,每一步都计算的恰到好处,就连宇文治都被算计进去了。 到底是谁呢?谁对晋王府如此了解呢? 黎言裳的心沉的更加厉害,看了看沉默的陈氏,“陈嫂子,你回去后告诉何掌柜,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帮我找出那母子二人,生要见人活要见尸,必须找到。” 陈氏点头,“何掌柜说这两日就会有结果了,太医院的罗太医近日闭门不出,不过他府里的小厮却是传出来一些话,过几日我再给世子妃捎话来。世子妃,您有什么吩咐江妈妈的?” 黎言裳摇摇头,“让她们沉得住气,小心旁人使绊子,顾上她们自己就是帮了我大忙了。”需要她们做的事来之前就已经嘱咐过了,江妈妈既然没提,那就说说还没查到,有些事急不来,只能等着。 陈氏屈膝行礼,“世子妃若没旁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陈氏不是晋王府的仆人,自然不用自称奴婢。 “有劳陈嫂子了。”黎言裳客客气气的把她送到门口,又叫了宝瓶进来。 宝瓶诧异的看着陈氏出门,“世子妃,她是什么人?” 黎言裳吩咐道,“来给咱们送信的人,以后看到她只管迎了进来便是。” 宝瓶脸上露出喜色来,“世子妃,是不是府里有消息了?查到什么没有?”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还是云里雾里一样的。” 宝瓶脸上便显出失望来,一颗心也是沉了又沉,日子过的飞快,时间真的不多了,可似乎一切都还是没头绪,她真的开始为世子妃担心起来。 傍晚,五云师太从山下回来了,一身的风尘仆仆,直接来了黎言裳的小院子,宝瓶迎了她进屋。 “五云师太,您这次下山可去了好几日呢。”黎言裳笑道,吩咐宝瓶斟茶。 五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世子妃这些日子可还住得惯?” “师太快请坐,我住的好得很,小师父们照顾的都很周到,师太这次下山,收获不少吧?” 五云面上露出一抹笑意,“托世子妃的福。世子妃,黎老夫人让我捎话给您,说过几日上山来烧香。” 黎言裳不禁大喜,“师太,您见着我祖母了吗?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五云略一点头,“老夫人身体还健朗,听说世子妃在庙里念佛,便要上山来看看您。” 黎言裳心下微动,祖母应该不知道晋王府里发生的事吧?她不想把黎府的人牵扯进来,“祖母一向不喜出门,上山来又要折腾一番了。” 五云师太看着黎言裳微微一笑,“世子妃孝心可嘉,不枉老夫人对你的一片疼爱。” 黎言裳目光黯了黯,“祖母一向心疼我,只可惜往日我不懂事,伤了祖母的心,现在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五云却云淡风轻的道,“时间因果轮回,没有定局,瞧着山穷水尽疑无路,实则柳暗花明又一村,世子妃又何必执着于往事。” 黎言裳心神俱动,若有所悟的看了看五云师太,五云师太却已站起身,“世子妃,贫尼先告退了。” “宝瓶,送送师太。” 五云略一点头,退了出去。 次日,玄武侯夫人带着雷馨予前来辞行,雷馨予一再邀请黎言裳五月端午去玄武侯府做客,黎言裳笑着一一应了,亲自送了她们出门。 73.第73章 街头偶遇起疑心 四月的京城已繁花似锦,处处洋溢着春意盎然,大街上叫嚷声此起披伏,好不热闹,拘谨了一个冬天的小孩子们也都撒了欢的乱跑,小姐夫人们也都趁此机会出来闲逛。 绸缎行玉器行脂粉店个个都成为炙手可热的地方,每每都有熟人相碰,或闲聊几句或挑了茶楼闲坐,又或凑到一起闲逛,倒比赴宴更忙活了。 “灵倩,你瞧瞧这缎子光滑度色泽都是上等的好料子,怎么样?”一个身穿猩红大开襟夹褂水绿色百褶裙的妇人摸着一块紫色缎子,笑嘻嘻的对身边的女人道。 “嫂子,您这眼光,一眼看过去,什么好东西也跑不掉,果然是好料子。”被叫做灵倩的正是晋王府的英和郡王妃万氏,灵倩是她的闺名 与她一起逛街的正是娘家的嫂子万大奶奶。 万大奶奶眯着眼角笑,指着那缎子对掌柜道,“都给我包起来吧。” 掌柜登时两眼放光,点头哈腰,“万大奶奶请放心,小的一定给您送到府上去。” 万大奶奶满意的点点头,拉着万氏的手往前走,目光落在她脸上,见她有些心不在焉,遂问道,“灵倩,瞧你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万氏心里想的是晋王府的事,但她并不想嫂子知道,遂笑了笑,“许是昨日没睡好,浑身乏得很。” 万大奶奶挑眉看她,“英和郡王还是回来的很晚?” 万氏点点头,面上显出一丝无奈,“他愿意呆在外头就呆在外头,横竖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 “灵倩,我早就劝过你,你这又是何必?与其让他在外头不回家,还不如给他找一个放在屋里头,既能收住他的心,也能守住他的人不是?你这么任着他在外面,你能得个什么好处?”万大奶奶牵着她走到街两旁人少的地方,苦口婆心的小声劝着。 “嫂子,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也不是不想,可我只怕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再说了,我这肚子……”万氏叹了一声,欲言又止。 万大奶奶斜她一眼,“肚子又能怎样?别说你现在还年轻,即便你真的无所出,你也是晋王府正经的郡王妃,不管你屋里头谁有了孩子,那还不都得挂在你的名下,恭恭敬敬的叫你一声母亲?” “可到底是隔着一层肚皮,不是自己亲生的。” 万大奶奶恨铁不成钢,瞪一眼万氏,“你这才是想不开,自己折磨自己,英和郡王对你并不是那薄情寡义的,你只要略施手段就能拢住他的心,净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咱们女人,最重要的还是男人,你得知道自己男人在想什么。” 自己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万氏陷入深思,神情更加恍惚,一双眼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扫来扫去。 万大奶奶见她这般模样,也不好再说下去,只恨不得能扒开她的心,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这位小姑子平日里与她最为亲近,她年长几岁又是长嫂,自然希望小姑子能越来越好,但有些事,只能点到为止,说得太过反而适得其反。 万氏望着拥挤的人群发愣,脚下的步子也只是机械的往前迈,并无目标,忽然一个灰色的妇人身影进入眼帘,她蓦地一愣,转过头再去看,却不见了那人影。 她疾步朝前奔了几步,再往人群里看去,并无熟悉的影子,遂皱了皱眉角。 万大奶奶见她古怪的很,追上来,“灵倩,怎么了?” “看到府里一个仆妇。”万氏心下疑惑,视线依旧在大街上来回巡视,可始终未再见那人身影。 万大奶奶却觉得更奇怪,“一个仆妇,许是出来采办东西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万氏摇了摇头,“不是紧张,是觉得奇怪。她是先前王妃跟前伺候的老人,早就养在府里颐养天年了,怎么还会出来采办东西?” 先前王妃安氏跟前伺候的,还能留在王府里的,自是高人一等的,万大奶奶扁了扁嘴,“许是出来办事的吧。” 跟在万氏身后的丫头华月,指着东边忽然道,“郡王妃,是雷妈妈。” 万氏心里一动,急忙转头去看,果然看到那个灰色的身影,此时正急匆匆的越过人群,朝一条小街走去。 万氏忙吩咐道,“华月,你跟上去,看她是去哪里,做了什么。等会子咱们在前头的茶楼里等你。” 华月应了一声,偷偷的跟了上去。 “王府里出了什么事吗?”万大奶奶见她一副谨慎的样子,小心的探问着。 万氏便道,“还不是那些散事,晋王妃瞧着安侧妃,安侧妃又望着晋王妃,倒像是要掐在一起了。” 万大奶奶冷哼,“这安氏可真够嚣张的,这才进门几日,就敢惦念着婆婆的事了,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教导的这亲侄女儿。” 万氏伸手捏她一下,瞪了瞪眼,“嫂子说话小心,皇后娘娘岂是咱们能议论的?” 万大奶奶咧嘴笑了笑,“不过是同你说两句。” 到了中午,阳光愈发炙热,烤的人身上有些难受,万氏两人都有些烦热了,便进了前头的茶楼喝杯茶凉快,正好也等着华月回来。 华月却去了半天都不见人影,万大奶奶都坐的有些不耐烦了,支使了丫头出去买了些糕点回来。 又等了大半天,华月才寻了上来。 万大奶奶低声斥道,“死丫头,是不是抽空跑着玩去了?” 华月吓了一跳,忙道,“奴婢不敢,奴婢一直跟着雷妈妈走了很远才敢返回来禀告。” 万氏看她一眼,“雷妈妈都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 华月屈膝回道,“只是在街上逛了逛,买了一些东西,然后便坐了小轿子回去了。” 万氏哦了一声便不再往下问。 万大奶奶觉得没劲,提议去前头酒楼吃饭,万氏却称回府还有事拒绝了万大奶奶的邀请,带着华月回了王府。 回了府,进了屋,华月这才小声禀道,“郡王妃,雷妈妈在街上转了几圈,并未回王府,而是去了罗府。只停了片刻就出来了,但她仍没回王府,而是绕道坐了马车去了别的地方,我怕郡王妃担心,所以就没跟着去。” “罗府?哪个罗府?”万氏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似乎并不认识姓罗的人家。 “奴婢问过了,是太医院的罗太医府上。” “罗太医?”万氏仍是没什么印象,遂不再追问下去,只想着雷妈妈去了哪里? 因着雷妈妈是已故晋王妃的贴身陪嫁妈妈,后来又做了宇文晔的乳娘,晋王妃死后,原本赐她自由身买了宅子出去单住,但她坚决要留在王府,府里便给她分了一个小偏院,还指了两个丫头伺候着,这样的殊荣,整个王府仆妇里,她是唯一的一个。 万氏吩咐道,“你去同她院子里的丫头说说话,看能问出什么来,雷妈妈到底去了哪里。” 华月有些犹豫,“郡王妃,雷妈妈的事咱们犯不上管,随她去了哪里,您何必多管?万一她真生了什么事,岂不累了您?” 雷妈妈的事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牵扯不到英和郡王身上来,万氏确实不必为此费心,但她却偏偏钻了牛角尖一般,非要查一查这个雷妈妈到底去了何处。 “你只管去问,我自有分寸。” 华月又道,“郡王妃,您倒是应该考虑考虑大奶奶的话,郡王爷怎会不体谅您的苦心?” “郡王爷,您当心脚下。”门外传来丫鬟急切的声音。 万氏一愣,忙站起身迎上去,宇文健已被两个丫头搀着进了屋,顿时满身的酒气扑面而来。 万氏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这样回来,还不如不回来,难道这里就是你醒酒的客栈吗?” 华月急忙拉了万氏,急着道,“郡王妃,您说这样的话做什么?郡王爷已是醉了,您还不是白白的生气?气坏了身子,谁来心疼您?” 万氏气的跺了跺脚,咬牙道,“快把郡王爷扶到床上去。” 宇文健半闭着眼,东倒西歪,一步一个趔趄,直压得两个丫鬟差点摔倒,华月急忙上前帮忙,万氏也上前扶了宇文健,又恨又疼的道,“喝的这样醉,难道就不难受么?” 宇文健忽然睁开眼看着她,呵呵冷笑,“难受?我不难受,我一点都不难受,我难受什么?我一点都不难受。” 万氏气的松了手,在床边推了他一把,宇文健重重的跌倒在床上,嘴里却还在嚷着,“我不难受,我不难受。” 华月指挥着身后的丫鬟,“还不快去打水,给郡王爷端醒酒汤来。” 万氏已气的泪珠子在眼里打转转,看着宇文健因长期饮酒而稍显苍白的脸,只觉得心头的委屈如水般汹涌而来,“你这样,你这样还不如早早的把我气死算了。” 宇文健似是听到她说的话,忽的哈哈大笑起来,“都死了算了,活着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我难受,我难受,谁知道,谁知道我难受啊?” 万氏顿时愣住了,这样的话是她第一次听到,宇文健的脸上布满了痛苦,似是有万千愁苦堆积在他心里,他举起拳头狠狠的砸在床上,“我要走,我要走,我要走。” 这叫声里含着无尽的悲凉与凄苦。 74.第74章 姐妹同心家万和 万氏只觉得那拳头是砸在自己心头上,酸楚而又生疼,原来他心里也是这样的悲苦么? 原本她以为只有她自己觉得这王府的日子像是在夹缝中求生,她每日里像是带着面具的木偶一般强颜欢笑,可心里的苦却没人知道,可谁知,他同她竟是一样的。 如此,他才不愿意回来的吗? 可他到底是晋王爷的儿子,即便是庶子也是皇上亲封的英和郡王,为何要这般折磨自己呢? 华月眼里含了泪,柔声道,“郡王妃,郡王爷心里难受的很,您若再不体谅他,只怕他心里更苦更累,在这晋王府里,您才是郡王爷唯一的依靠,您就不要再与郡王爷置气了。” 她才是他唯一的依靠。 万氏陡然清醒,混沌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清凉的亮光,这句话恍若一道惊雷炸醒了她迷茫的心,她与他夫妻连体,他们才是彼此的依靠,她只看到他在外头的颓废,却不知他心中已有万千沟壑。 这一刻,她下定决心,不管未来的路怎样,她都陪着他坚定的走下去,既然他是她的天,那她就让这片天开满绚丽的云彩。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抬头吩咐华月,“华月,你去端醒酒汤来,我喂郡王爷。” 华月见郡王妃听进了自己的话,欣喜不已,忙道,“奴婢马上去。” 万氏坐在床上,伸手抚着宇文健的脸,低声呢喃,“爷,你的难受我都明白,以后咱们都要好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宇文健哼了哼,翻了个身子,竟是趴在万氏的腿上睡着了。 万氏嘴角挂着一丝笑,伸手拉了被子盖在他身上,一动不动的任由他压在腿上,即使酸麻了,也没再动一动。 隔日,黎老夫人真的上山烧香来了,与她一起来的还有黎言梦,黎言梦只着了一件粉红色的轻衫,面上略施脂粉,与那日的妖娆精致截然不同。 她乖巧的扶着老夫人,微低着头淡淡的笑着,偶尔抬头看看黎言裳,却并不多话。 老夫人握了黎言裳的手,慈爱的目光一直不离孙女儿的脸,“裳姐儿,怎地才这些日子没见,就又瘦了?是不是身子还没好?” 黎言裳眉眼含笑,撒着娇,“祖母,您瞧瞧我哪里像是不好的样子?女子瘦弱一些不好么?身姿窈窕愈加的楚楚动人。” 说着还站起身故意转了一圈,捏着手帕对着老夫人妩媚一笑。 老夫人被逗得扑哧笑起来,“裳姐儿,你这性子,可比从前泼皮多了,见你这般,祖母便开心了。” 又问道,“最近可给你哥哥写过信?” 黎言裳拍了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日日念着哥哥,竟是忘记写了,我马上便写,明日便让人给哥哥捎了去。” 老夫人嗔道,“说写便写,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你哥哥念你念的紧,我已经给他去了信,他自是开心的。” “老夫人,您快写信让大爷回来一趟吧。”站在一边伺候的宝瓶忽然插话,语气里带着亟不可待的焦灼。 老夫人蓦地一愣,面上立马浮上一层忧色,看了看宝瓶,又看着黎言裳道,“裳姐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黎言裳心下一沉,脸上笑容更加灿烂,“祖母,我许久没见哥哥,想的很,宝瓶自是知道的,所以她才这么说。宝瓶,你说是不是?” 冷冽的目光落在宝瓶脸上,透着几分冰寒。 宝瓶顿时吓得一个激灵,马上道,“老夫人,奴婢就是这个意思,前几日世子妃看到大爷的信,开心的都哭了,世子妃想大爷想的很。” 老夫人却不肯轻易相信,“裳姐儿,你可不要瞒着祖母,若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祖母。” 本来她一听到孙女儿上山念佛,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又出了什么事,后来听了五云师太的解释才算放下心来,此时但见宝瓶前言不搭后语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黎言裳乖巧的坐在老夫人身边,一颗脑袋靠在老夫人肩膀上,继续撒娇,“祖母放心吧,我若有什么事,不跟您说还能跟谁说?这天底下只怕再也没人比祖母更心疼裳姐儿了。” 目光有意无意落在黎言梦脸上,黎言梦也正抬了头看她,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些探寻。 黎言裳亲自扶了老夫人去前头大殿上香,又搀着她回小院子休息。 老夫人终是年纪大了,这一趟折腾早已是精疲力尽,躺在炕上不一会便睡着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黎言梦却忽然道,“姐姐,咱们出去走走吧。” 似是有话要与她说,黎言裳微微一笑,点点头,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两人找了一处阴凉的小亭子,坐下说话。 黎言梦一直微低着头,眼帘垂着,瞧不出面上表情,但从侧面看过去,她晶白如玉的脖颈,闪着亮光的狭长凤眼,处处透着美人气质。 她不说话,黎言裳只好先开口,“二妹妹可是有话跟我说呢?” 黎言梦点了点头,眉角微蹙,似是有话说却又没想好要怎么说,于是面上略显尴尬,顿了顿,才道,“姐姐,我听说你在王府出了事,是真的吗?” 黎言裳目光稍显冰冷,射在黎言梦身上,黎言梦顿时如坐针毡,呐呐的不知该怎么办,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姐姐,我只是担心你。” 她目光慌乱不知所措,仿佛自己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大坏事,两只手狠狠的捏着衣角,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 黎言裳见她这模样,并无讥讽亦或幸灾乐祸的神情,才放缓了目光,淡淡笑了笑,“是从父亲那里听来的么?” 黎年信既然已经听说了她在王府的处境,可他却连半点音信都没有,可见对她的死活亦不放在心上。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黎言裳嘴角的冷笑一直噙到心底,又从眼底里冒出来。 黎言梦重重的点了点头,“姐姐,不如让哥哥回来吧,或许哥哥能帮上姐姐的忙,父亲,父亲终究年纪大了,有些事办不成了。” 她在说到父亲的时候脸上似乎带了一丝怒气,倒是让黎言裳微微一愣,她是不满父亲不管不问的做法吗? 黎年信什么态度黎言裳早已不放在心上,但现在她却对黎言梦的态度有点感兴趣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似乎与她的母亲焦氏有些不同。 “二妹妹特地跟祖母来,是想问我这些的吗?” 黎言梦局促的点点头,“我只是听父亲说了几句,母亲不让我多问,所以……”顿了顿,她又急切的说下去,“姐姐,我知道你是不想祖母担心所以才不告诉祖母,可是除了祖母和哥哥,谁还能帮你呢?姐姐若真出了事,祖母会伤心死的。” 她面色沉重,掩不住的担忧里藏着点点伤心。 她真的在担心自己。 黎言裳凉了的心渐渐的暖了起来,点点阳光斜射进来照在她腿上,让她的心愈发的温暖起来。 “你不必担心我,我没事。这些事即使跟祖母和哥哥说了,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累了哥哥的前程,祖母身体不好,这件事,你一定不能让祖母知道,明白吗?” 黎言梦点了点头,“姐姐,我明白,只是你……姐姐,你真的变了,与以前不一样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姐姐以前怎样?是不是经常欺负你呢?” 黎言梦慌乱的摇着头,“不是,不是,都是母亲不好,姐姐只是看不惯母亲而已。” 黎言裳心下了然,依照黎言裳以前的脾气定是看不惯焦氏的,又碍着黎年信不敢发作,只能依仗着老夫人的宠爱欺负欺负继母的妹妹了。 黎言梦看她一眼,又道,“姐姐,请您不要怪母亲,她只是想不通许多事。” 黎言裳递给她一个安慰的微笑,“妹妹放心,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母亲有错,我亦是有错,说到底咱们还是一家人。你现在不是也在为我担心么?” 黎言梦白玉般的脸上升起一片红晕,透着隐隐的喜悦,“姐姐,你真好。” 黎言裳的心也豁然开朗起来,或许被人算计的太多,她总是先把身边的人都当做假想敌,观察试探再试探,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 也正是这样的疑心,让她失去了很多快乐,让她的心沉重的犹如压了大石头一般。 她抬头看着黎言梦精致美丽的脸庞,第一次觉得黎言梦身上有一股动人的气质。 两人回到小院子,老夫人已经醒了,见她们一起从外头回来,面上都带着笑意,心里也觉得很舒畅,她一直担心黎言梦随了焦氏的性子,后来见她性子文静亦不多话,才算放下心来。 看到两姐妹能友好相处,她自是欢欣的,家和万事兴嘛! 用过午饭,老夫人便带了黎言梦下山回去了。 看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背影,黎言裳只觉得鼻子一阵酸楚,只不知这一别,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宝瓶却跪在她跟前认错,“世子妃,奴婢差点误了世子妃的事,请奴婢处罚。” 黎言裳低低叹口气,亲手拉了她起来,“我不怪你,你也是处处为我着想,处罚你什么?一心一意为我好的心意么?只是以后做事的时候,不要只顾着冲动,先想一想,不然话说出口,可就收不回来了。” 宝瓶流着泪点了点头,哽咽道,“世子妃,奴婢知道了。” 75.第75章 爷自无情妾生恨 夜色朦胧,静谧的院子里只有几盏灯笼在半空中飘荡着,摇摇晃晃落了一地暗光。 院中房内还亮着光,透过半开的窗户能看到一个健硕的身影端坐在桌前,低头看着桌上的东西。 那是一张白纸,纸上简单勾勒出三个人影,三人牵着手,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 良久,他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意,但随即却又黯了下去,深沉的眸子里悲伤一闪而过,目光又落在另一张白纸上,上头写着,“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他的心沉了又沉,终于沉到谷底,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阵低语,随后彩屏推门进来,神色焦急,“世子爷,安侧妃刚刚晕倒了,安妈妈请您过去瞧一瞧。” 宇文晔吃了一惊,忙将桌上的纸收起来,“去请太医了没有?” 彩屏便低声道,“安侧妃不让去,说前日刚看了太医,只喝了碗药。” “胡闹。”宇文晔站起身,走到门口,看一眼正候着的安妈妈,“你不在屋里伺候侧妃,跑这里来做什么?叫个丫头过来说声便是了。” 朦胧光照下,安妈妈一脸焦灼,“世子爷,奴婢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世子爷,这几日侧妃身上一直不好,太医来瞧过了,也时好时坏,侧妃怕打扰您,拦着奴婢们来找您,老奴实在是没办法了。” 宇文晔心里一顿,想起那日安若曦跪在门前的情形,顿时心里一软,沉声道,“还不快回去伺候侧妃。” 说着率先迈开大步朝门外走去。 安妈妈这才缓缓舒了口气,转身朝彩屏道,“多谢彩屏姑娘。” 彩屏便道,“妈妈快回去伺候侧妃把。” 亭湖院内室里,微弱的灯光照在安若曦虚弱的脸上,愈发显得苍白,她眉角微搭着,长长的睫毛有一下没一下的忽闪着,几缕长发随意的贴在脸上,竟也有股说不出的柔弱风情。 宇文晔推门进来,见她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面,歪着正在发愣,遂上前嗔怪道,“不是才刚醒过来,怎么不好好躺着?快盖上被子。” 安若曦似是一愣,接着便是一喜,含着无线欢喜低声叫道,“表哥,你来了。”接着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急道,“是不是那个不听话的奴婢跑去表哥跟前乱说话了?表哥,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话音刚落,一阵剧烈的咳嗽使得她痛苦的挺起身子,脸上涌上一阵红潮。 宇文晔弯腰坐在床上,抬手抚在她背上轻拍,“明明身体不好,还非要逞强,为什么不让她们跟我说?不请太医怎么行?” 明明是责怪的语气,却含着几分宠溺。 安若曦心底暗喜,差点忍不住转身抱住宇文晔,但她却只是低低的道,“表哥,近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您心里不舒坦,若曦都知道,我本就帮不上什么忙,这点小事若还去麻烦表哥,岂不累了表哥。” 宇文晔心里微动,柔声道,“说什么累不累的,我也不是心里不舒坦,只是有些事还没办完,以后有什么事你只管说,莫要害了自己的身子。” “嗯。”安若曦低低的应着,如玉般的脖颈泛着淡淡红潮,脸上也浮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若曦。”宇文晔轻声道,“你好好休息吧。” 安若曦仰着头看他,眼里柔的似是要拧出水来,半是撒娇半是认真的道,“表哥,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么?陪我说说话也好。” 宇文晔本想说离开的话顿时被噎住了,看着她柔弱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忍心,略一思索,便应道,“你乖乖的躺好,我留下陪你。” 安若曦登时欢喜异常,激动的一把握住宇文晔的手,声音愈发娇柔,“表哥,你对我真好。” 宇文晔的心却颤了颤,眼前浮现出一双沉稳冷静的脸,安静而又温和的看着他。 他不着痕迹的推开她的手,扶了她的身子,放轻声音,“我在这里看着你,快闭上眼睡吧,身子觉得怎么样?还要不要请太医过来?” 安若曦慌忙摇头,“已经喝了药,没事了。”说着朝外头喊了声,“清栏,伺候世子爷更衣。” 清栏捧着衣衫推门进来,面上挂着笑意,朝宇文晔屈膝,“世子爷。” 宇文晔却摆了摆手,“放在这里,出去吧,不用伺候了。” 安若曦蹙蹙眉角,“表哥,我身子不舒服,不能亲自伺候,让她伺候您吧。” 宇文晔却道,“不用。出去吧,我自己来。” 清栏惊讶的看了看安若曦,安若曦示意她出去,她便福了福身,转身走出去。 安若曦面上带着歉意,“表哥,都怪我不好。” 宇文晔似是有些不耐烦,“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安若曦察言观色,自是不再多话,往里挪了挪身子,将外面的地方腾出来,一双大眼里闪着亮光,直直的看着宇文晔。 宇文晔脱了外衣,换了****,斜身躺在床上,看一眼安若曦,“快睡吧。” 安若曦面带羞涩,抬手给宇文晔拉了拉被子,柔柔的叫了声,“表哥。”纤细的手指若似无意的扫过宇文晔的胸。 宇文晔却只道没看见,仍是道,“快睡吧。” 安若曦心里一沉,她这是被拒绝了,虽有些恼羞成怒,但她绝对不会死心的,这样来之不易的好机会,她怎能浪费了? 她咬了咬牙,身子微微一动,朝宇文晔身上靠了靠,柔若无骨的手臂轻柔柔的放在宇文晔的手臂上,娇憨的道,“表哥,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男人了,能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宇文晔耳边陡然响起一句话,“晔哥儿,若曦对你一心一意,为了你舍弃了多少美好前程,你且不可辜负了她。” 那是皇后姨母对他说过的话,可他只觉得像是一根针扎在他心里,他觉得安若曦对他的情就像是一把枷锁想要把他牢牢锁住,她嫁给他,不是因为有多爱他多喜欢他,而只是为了证明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他忽然觉得一阵烦躁,紧贴在手臂上的柔荑令他心生反感,他皱了皱眉头,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声音变得清冷,“天凉,你身子弱,快躺好。” 他又抬手给她掖了掖被子,正好把两个人的身体隔开。 安若曦红润的脸颊登时变了几变,最后终于没了血色,但她不甘心,她这样一心一意嫁过来,又一心一意的爱他怜他,为什么他却这么对她呢?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虽不是英雄,可她却是众人赞誉的美人儿,为何他就是不动心?即便是块石头,被她这样捂着,也该碎成沫了。 她眼里的泪哗的落下来,映在暗红灯光里,说不出的凄楚,她哽咽着,终于问出了那句话,“表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见她泪光闪闪,宇文晔微微一愣,尽量放低声音,“不要胡思乱想了,你身子不好,该好好休息。” 安若曦却是不依不饶,“只是这样吗?表哥,只是因为我身子不好吗?” 这一刻,她放弃了女儿家的羞涩,直直的问着这个躺在她床上的男人,问他为何不碰她,为何把她推开。 宇文晔却觉得耐心已经用尽了,他没想到安若曦会问出这样的话,这让他仅存的一点柔情也消失殆尽了。 他缓缓的坐起身,声音更加清冽,“我在这里,你睡不好,我还是回去吧。” 安若曦呜的一声哭出来,“表哥,你好狠的心,你就这样离开吗?那让别的人如何看我?又让她们如何笑话我?莫说别人,就是我房里的这些丫头婆子大概都瞧不起我把?表哥,你当真要让我成为晋王府的笑话吗?” 宇文晔却披了外衣,“你屋里的人瞧不起你,你自是有法子的。你不想成为晋王府的笑话,那就不要出去乱说话,管好底下的人。” 安若曦一口气噎在肚里,差点喘不上来,她原本想借此机会打消因为清莹而在宇文晔心里的恶劣印象,谁知道这会子却是弄巧成拙了。 她竟然被宇文晔驳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她仍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吞,伸手拉住宇文晔的衣角,“表哥,我头有些昏沉,不知自己在说什么,求您留下来,给我留个颜面,我只做哑巴好了。” 说着松了宇文晔的衣角,转过身背对着宇文晔,眼里的泪却不住的哗哗往下流。 宇文晔终是留了下来,歪着身子背对安若曦。 两人背对背,谁都没再说话。 长长的指甲深陷在手掌心里,安若曦却丝毫不觉得疼,心口处那一阵阵涌上来的痛楚,宛若被刀子生割了一般,令她痛不欲生。 她悲愤的咬着嘴唇,直到嘴里充满了血腥味,在她仇恨的目光里,闪现出一个清淡的影子。 她恨不得马上上前撕了她,撕成碎片喂狗吃。 她恨得咬牙切齿,黎言裳,是你吗?是你阻挡了我前进的脚步吗? 我已经等不及了,你,必须马上死。 76.第76章 夜半遭遇猫袭击 相较于别的院子,静武院里却是灯火透明,仝氏坐在炕上,笑呵呵的看着立在跟前的儿子,眉间尽是宠溺之色,“也别只顾着看书,莫要累坏了身体。” 宇文恒渊的眉眼随了仝氏,狭长的凤眼长在女子脸上,是妩媚,而生在男人身上,却带着几分邪气,他故意讨好道,“只要母亲开心,儿子读多少书都愿意。” 仝氏瞪他一眼,“嘴巴这么甜,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宇文恒渊大喊冤枉,“母亲,儿子在您心里就是这样的吗?您是母亲,儿子说几句好听的话哄您开心,尽尽孝心不行吗?” 知子莫若母,儿子心里想的什么,仝氏自是清楚的很,但既然他这么说,她便装作不知道,只把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站在一边伺候的春眠。 春眠顿时如芒刺在背,郡王爷的心思她实在摸不清,这又是来的哪一出?她的心不由得突突跳起来。 仝氏瞥他一眼,警告道,“渊儿,读书归读书,可不许给我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宇文恒渊翻着白眼,很不爽的一屁股坐在炕上,“横竖母亲都不相信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还是跟着他们出去花天酒地吧。” “你敢。”仝氏气的柳眉横竖,“你要还有点孝心,就好好的念你的书,不光你父亲,皇上也会喜欢的。” 皇上?宇文恒渊脸上越过一丝异样,皇上似乎确实很喜欢他,每每给皇上请安,皇上都会问一些问题。 仝氏又问,“贵妃娘娘最近怎么样了?你进宫可见着你姨母了?” “姨母还不是那样,深得皇上宠爱,在后宫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顺的很,只怕皇后都要退让三分了。”宇文恒渊说话有些口无遮拦。 反正是在自己家里,仝氏也不责怪,只点点头,“那就好,贵妃娘娘在宫里也不容易,我也许久没进宫看看贵妃娘娘去了。” 宇文恒渊皱了皱眉,狭长的眼角愈发显得阴沉,“四哥心情似乎不好,听太监们说,近日常发脾气,惹得姨母很不高兴。” 仝氏也跟着皱了眉角,“谦哥儿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可皇上却迟迟不定是哪一家的姑娘,你姨母也在为这事儿犯愁呢。” 宇文恒渊哼了哼,“皇上自会给他寻最好的人家最好的姑娘,姨母有什么犯愁的,倒是四哥,我瞧着却不一定与皇上一样的想法。” 仝氏心里一惊,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这些话你莫要再说,若要传到皇上耳朵里,就是害了你姨母害了谦哥儿,不管他什么想法,总是与你姨母一心的。” 宇文恒渊有些不耐烦,“母亲,四哥不过比我大一岁,您和姨母就在为他的亲事着急了,怎么您也不关心关心我的事呢?” 仝氏心里一跳,严厉的目光在儿子脸上扫了扫,“你不是说现在还小,不成就一番事业绝不会成家的么?怎么这会子反倒主动提起来了?” “您不是早就有这个心了?我现在说了出来,你又说这样的话。我说要成就事业,您就教导我不可像父亲一样建功立业,要安分守己方可保身,现在我说成家,您又怀疑起我来了,只不知在您心里,我这个儿子究竟是怎样的。”宇文恒渊竟动起气来,脸色愈发阴沉。 仝氏气的咬着牙,“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在我心里,你是怎样的?你是怎样的?你是娘的心尖尖,哪个能越过你去?我不过问你两句,你便这样指责母亲,这也叫孝心?” 宇文恒渊见她动了气,急忙收起脸上怒容,换了一副讨好的模样,“母亲,都是我错了,我错了,您千万别生气,生气伤身。真是的,不过随口说说,您还当真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仝氏只觉得胸口憋闷的厉害,有意再多说几句,又实在不愿再张口,只无力的摆了摆手,“我累了,你也回去吧。” 宇文恒渊似是有些言犹未尽,但见仝氏确实心情不佳,遂作罢,站起身道,“母亲早点歇着,明儿个再来给母亲请安。” 仝氏点点头,看着他走出门去,皱着眉道,“乔妈妈,等会子郡王爷睡了,把春眠给我叫过来。” 乔妈妈察言观色,心知王妃心中所想,嘴上劝道,“王妃,郡王爷也是无心之说,您何必真的动气,郡王爷想成家,这不是好事么?” 仝氏怒气更甚,“我是怕他被人教唆了去,净学些不好的东西回来,他现在大了,难保在外头惹出什么风流事来。外头那些女人个个都是狐媚子,他这样的年纪怎么抵得住。” 乔妈妈怕再勾起王妃的伤心事,便不再言语,只静立在一旁。 一直到了子时,春眠才被叫来。 仝氏一见她进门,便黑着一张脸道,“跪下。” 春眠心知没好事,亦不敢多问,乖乖的跪下,“王妃。” “快说,这些日子郡王爷到底在做什么?都跟些什么人来往?若有半句假话,别说你,就连你老子娘都要被卖出去。”仝氏尖着嗓子,恨不得扒开春眠的脑袋看一看。 春眠吓得颤了颤,“王妃,奴婢并没有欺瞒您,郡王爷真的每天都在看书,日日进宫寻一些书回来看,还会写一些心得。” 仝氏更觉得奇怪,一向喜武的儿子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舞文弄墨?着实奇怪的很,“那你有没有觉得郡王爷有什么异常?” 春眠低着头想了想,“倒没什么异常,不过郡王爷看书的时候经常发呆,还会莫名其妙的笑,奴婢不知道这算不算异常?” 仝氏眯了眯眼角,心底越过一丝不安,却又说不上来不安来自何处。 有些烦躁的道,“伺候好郡王爷,郡王爷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禀告,若再出了差错,巧玉一家就是你们一家的下场。” 春眠心底透上一股凉意来,打个寒颤,巧玉一家的下场,那不就是死么? 她忽然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王妃,巧玉死了么?” 仝氏冷笑,“除了死,她还有别的路么?” 锐利的目光瞪向春眠,春眠吓得低了头,慌忙道,“王妃,请您放心,奴婢一定伺候好郡王爷,绝对不会再出任何差错的。” “行了,下去吧。”顿了顿,仝氏又忽然想起什么来,“把郡王爷写的那些心得给我拿一些过来。” “是。”春眠应着,屈膝退了下去。 出了静武院,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额角渗出细汗来,深夜的冷风吹在脸上,她只觉得透骨的冰凉。 穿过长长的无人长廊,走上一条小径,高高挂着的灯笼在风中摇摆不定,微弱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她身上的寒意更甚,不禁加快了步子。 当她走过几颗大树的时候,忽的一个飞物横飞而来,直奔她脸上而来,接着便是刺耳的尖叫声。 “啊……”春眠吓得大叫,捂着脸大喊,“什么人?什么人?” 回应她的只是一阵刺耳的猫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瘆人,她吓得瘫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 猫儿叫着跑远了,她依旧惊魂未定,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后悔来的时候没带个丫头一块过来。 她半坐在地上浑身发抖,想张口喊人,但在这样的黑夜里,她竟是半声也不敢吭,甚至一动也不敢动了。 不远处有灯光照过来,她心里的恐惧更甚,浑身抖的如同筛糠。 灯光越来越近,她大着胆子颤抖着喊了声,“谁?” 前头传来回应声,“是春眠姐姐吗?” 春眠微微一愣,试探着问道,“倚翠?” 接着便听到一阵惊讶的声音,低低的,“妈妈,真的是春眠姐姐。春眠姐姐,我是倚翠。” 春眠顿时瘫了一样的软在地上,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哭着道,“倚翠。” 倚翠挑着灯笼走上来,与她一起来的还有江妈妈,两人见她跌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一惊。 倚翠将灯笼递到江妈妈手里,上前搀住春眠,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却发现春眠竟像是全身无力了一般,拉也拉不起来了。 于是焦急的道,“春眠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刚才听得有人大叫一声,我听着是你的声音,便喊了妈妈过来看看,果然是你,这是怎么了?” 春眠不说话,脸色苍白的看着倚翠,半天才缓过神来,两手抓了倚翠的胳膊,费了好大的劲才站了起来。 江妈妈打着灯笼道,“春眠姑娘,还是先跟我们去霓裳院坐一坐吧,你这样回去,定定神再回去。” 春眠亦不推辞,点了点头跟着两人回了霓裳院,这里离霓裳院最近。 进了屋,倚翠扶着春眠坐下,江妈妈则去做了定神汤端过来。 春眠感激的看了看江妈妈,说声谢谢,一口气将定神汤喝光,身上有了些暖意,这才觉得缓过神来。 倚翠又问,“春眠姐姐这是怎么了?似是被吓到了。” 77.第77章 毒发身亡乃后怕 春眠点头,脸上耳后又火辣辣的疼起来,“是一只猫,扑倒我脸上了,抓了我的脸。”她撩起脸侧散下来的头发,赫然一道鲜红的印子,已是渗出血来。 倚翠吓了一跳,“呀,出血了。” 江妈妈便道,“我去拿药来,这么深的伤口,可是要留下伤疤的。世子妃房里还有上好的药,我给你拿来去。” 春眠心里一热,眼泪差点落下来,方才的惊吓依旧令她心有余悸,阵阵惊惧又涌上心头,她眼前不由得浮现了巧玉的影子,巧玉死了。 她不由得紧紧抓住倚翠的手,惊恐的道,“倚翠,巧玉死了,巧玉死了,是她,一定是她。” 倚翠吓了一跳,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江妈妈正好拿了药回来,听到这话,疾步奔进来,“春眠,你怎么知道巧玉死了?” 春眠面色稍显呆滞,血色全无,带着丝丝惊惧,“是王妃告诉我的,王妃刚跟我说巧玉死了,我出门便遇到了那只猫,一定是巧玉回来了。” 倚翠顿觉手脚冰凉,巧玉与猫确实有些瓜葛的,难道真的是她? 她吓得打个寒颤,目光转向江妈妈。 江妈妈却在想别的事,见她二人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忙上前道,“春眠姑娘,你是被猫吓住了,巧玉即使真的死了,也不会回来找你的,她与你无冤无仇,又不是你害死她的,她怎么会来找你呢?我先帮你上药吧。” 春眠心里仍不能安定下来,一双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惧怕,任由江妈妈拿了药涂在她脸上,她却浑然未知一般。 蓦地,她压着嗓子道,“我虽没害她,可是那里离霓裳院却是最近的,许是她想要来霓裳院。” 倚翠更是浑身一颤,低低的啊了一声,整个身子都紧紧的贴在春眠身上。 江妈妈目光闪烁,坦荡的很,“春眠姑娘,你也相信是世子妃害死她的么?她做的事说的话都是世子妃教唆的么?” 春眠似是条件反射似的,慌乱的摇了摇头,“不,我不相信。世子妃是好人。可是……” 有些事她想不通,更捉摸不透。 江妈妈给她上完药,略一沉思,“春眠,我倒是觉得这件事蹊跷的很,为什么偏偏在你经过的时候跳下来一只猫?还偏偏选在离霓裳院最近的地方,这亏得我们听到了动静,若我们没听到动静,难不成你还要坐在那里一整夜不成?万一你出了事,霓裳院可是最大的嫌疑。” 江妈妈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春眠,春眠又是一口气喝光,仍是惧怕,但一双眼却灵动的滚动起来,不错,这件事确实很蹊跷。 为什么猫扑向的偏偏是她呢?陡然间她灵光一闪,恢复了理智,“江妈妈,我明白了,这只猫本来就是给我准备的,哼,她们当真下得了手。” 倚翠心下骇然,“春眠姐姐,你是说有人想要害你么?” 春眠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怒意,“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狠辣,她是想着毁了我这张脸,这样我再也不能在主子跟前伺候了,真真恶毒。” 倚翠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春眠姐姐,你说的是谁啊?谁敢这么大胆对您这样?郡王爷也不会饶了他的。” 春眠冷冷的哼了一声,“若不是江妈妈提醒,有一天我被害死了可能还被蒙在鼓里。真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江妈妈,今日可要谢谢您了。” 江妈妈见她这么快就想通了,心里由不得一阵赞赏,果然是个灵透的,一点即通,“这事也是因咱们霓裳院而起,你护了倚翠,等于护着我们世子妃,我还要谢谢你呢。” 倚翠这时才算听明白了,吃惊的瞪着春眠,“春眠姐姐,你是说,是安侧妃跟前的人想害你?” 想通了这一点,春眠反倒觉得心安了,哼了一声,“清莹落了那样的下场,她们自是心不甘的,表面上不敢对我下手,却在暗地里使些这样的勾当,她们还真当晋王府是安家的天下了。” 倚翠面带忧色,“姐姐,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日后你还是多加小心点吧。咱们做奴婢的,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春眠却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倚翠,这次让她们得逞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不过,我倒是有点担心世子妃,不知世子妃怎么样了?” 有些话是不能明说的,江妈妈便道,“咱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世子妃在五云庙,咱们也是有心无力,现在照你说的连巧玉都死了,那真真是死无对证了。” 春眠秀眉紧蹙,低声道,“我看这件事也蹊跷的很,巧玉为人办事,定是被人抓住了软肋,她的软肋就是她娘和弟弟,你们去查查这些或许可以帮帮世子妃。” 江妈妈重重的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春眠眼珠子转了转,轻声道,“妈妈若信得过我,我便去问一问,在这王府里,还没谁敢招惹郡王爷。” 江妈妈大喜,“春眠,真的吗?你真的肯帮咱们世子妃?” “妈妈不要抱太大希望,我去试一试,但不一定真能帮上什么忙。”春眠咬了咬牙,“反正我也已经被人惦记上了,索性就做点什么吧。” “春眠姑娘,我替世子妃谢谢你了。”江妈妈神色激动,眼里蓄满了泪,已将春眠当成了救命恩人。 春眠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万一郡王爷有事。我若有消息的话,再来知会妈妈。” 江妈妈感激的点点头,“春眠姑娘,咱们送你回去。” 春眠没有拒绝,刚才的惊吓已经吓破了胆,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回了。 江妈妈依旧挑着灯笼,倚翠搀着春眠的手,两人一直将春眠送回房里,才返身回了霓裳院。 关了房门,倚翠担忧的看一眼江妈妈,欲言又止。 江妈妈却微微笑了笑,“倚翠,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若世子妃真的出了什么事,咱们再使什么样的法子都无济于事,你说呢?” 倚翠虽然依旧不能放下心来,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妈妈,我明白的。” 一大清早起来,黎言裳心情有些郁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宝瓶被小师父们叫去帮忙,她独自一人在屋里看书,却总是心烦意乱,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许是时间过得太快,要做的事却毫无进展,一点眉目都没有,迫在眉睫,她心里也开始着急起来。 既然看不下去,她索性放下书,出了房门,走出小院子。 天阴沉沉的,山上氤氲着阵阵潮气,笼在人身上,让人觉得不舒服。 黎言裳不喜欢这样的阴沉天气,反而比较喜欢下雨的日子,绵绵细雨,****于床榻,手上捧一本书,听着雨声,好不惬意。 她抬头望望天,似乎只是阴沉沉的,并没有要下雨的意思,像极了她此时阴霾的心情。 她在附近转了转,实在不喜欢这样的的天气,心头愈发沉闷的厉害,干脆转身回屋躺着看书去。 回了院子,叫了两声宝瓶,无人回应,知道宝瓶还没回来,她推门进屋,却微微愣了愣,她记得刚才出门时,明明关了房门的,怎么这会子房门是半开着的? 许是被风吹开了吧?或者宝瓶回来后又走了。 她在木椅上坐下,呆愣愣的望着外面阴沉的天,全身都觉得颓废的厉害,却又不想****躺着。 桌上摆着一壶茶,她微微一笑,果然是宝瓶回来了,定是斟好了茶见她不在,又出去忙别的事了。 她拿了杯子准备倒水,发现杯底似是有些黑点,她摇摇头,这个宝瓶,准是又从外头拿进来的,她也懒得起身去洗了,拿了茶壶将茶水倒进去一些,然后拿着杯子来回晃荡几下,杯底果然干净了。 她把杯里的水倒在地上,拿了茶壶继续倒水,目光无意间扫向地面,登时被吓出一身冷汗了,只见倒在地上的茶水泛起一层白沫沫,竟然变了颜色。 她呆了呆,猛然反应过来,这茶水里有毒。 她吓得扔了手里的杯子,杯子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惊得她心跳如鼓,杯里的水滚到地上,依旧起了白沫,似乎还冒着一股轻烟。 她拿起茶壶,将水直接倒在地上,但奇怪的是,这一次,没有任何反应,茶水落在地面上,与泥土融在一起,没了动静。 她猛然惊觉,毒药应是涂在杯子上的,她顿时觉得浑身冰凉,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想起方才半开的门,更觉得心惊胆颤。 只差一点点,她就要再次命丧黄泉了。 她仿佛觉得身后有一双眼一直在盯着自己,冷汗浸湿了后背,她只觉得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世子妃。”宝瓶从外头进来,见她呆愣愣失魂落魄的站着,脸上也苍白的厉害,吓了一跳,“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低头看到地上破碎的杯子,宝瓶吃了一惊,慌忙奔上来,“世子妃,没烫着您吧?都是奴婢不好,应该早些回来,世子妃,您没事吧?” 宝瓶急忙抓了世子妃的手检查,见并无红肿之处,稍稍放下心来,抬头见世子妃依旧呆怔的望着地面,低声唤道,“世子妃,世子妃……” 78.第78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黎言裳陡的回过神来,声音清冷,“这茶里有毒。” 宝瓶大吃一惊,低头细看,果然发现茶水蹊跷之处,顿时吓得面色苍白,“世子妃,这茶水,是谁,是谁给您送过来的?” 黎言裳深吸口气,竭力保持平静,“方才我出去了一趟,回来后茶壶就放在这里了,我还以为是你准备的,幸亏我先用茶水洗了洗杯子,否则……” 她的心突突突跳的厉害,涌上阵阵后怕,真的只差一点点。 她手心里也渐渐渗出汗来,是谁要置她于死地? “世子妃,我去叫五云师太。”宝瓶吓得六神无主,满脸怒气,“一定让五云师太把这个人找出来。” 转身就要走,黎言裳慌忙拉住她,“宝瓶,等等,先让我想一想。” 五云师太?可信吗? 宇文治把她送到五云庙里来,难保没给五云师太打过招呼,她临来前宇文治说过的话言犹在耳,这事儿会不会是宇文治派人做的呢? 那五云师太知不知道内情呢? 她绝对不能冒险,在这个时候,她不能再轻易相信别人,她只能依靠自己。 这下毒的人对她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她这边前脚出门,那人后脚就进了院子下毒,她的时间,宝瓶离开的时间,掐算的都恰到好处。 那人竟没想到有人会突然回来把她堵个正着么? 这人一定呆在五云庙里很久了,黎言裳想起小树林那个灰色的背影,心里一阵阵发紧,会是那个人吗? 一阵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她脑子一阵清明,看来有人比她更着急更快下手了,她大难不死,这便是个绝佳的机会,这一次,她要反客为主。 她很快镇定下来,吩咐道,“宝瓶,先用东西把地上这些碎片都包起来放好,再给我拿个一模一样的杯子来。” 宝瓶见她面色恢复了正常,心里也稍稍安定下来,依照吩咐先把地上的碎片都收拾了,又拿了杯子过来,“世子妃,接下来怎么办?” 黎言裳便道,“你去找五云师太,一定要装的很着急,火急火燎的,脸上还要做出很着急的样子,但是你见了五云师太,却要装着很平静,就说我身上不舒服,请五云师太过来瞧瞧。这些话一定要单独跟五云师太说。” 宝瓶有些着急,“世子妃,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五云师太呢?万一贼人不死心,再来害您怎么办呢?” 黎言裳冷笑了笑,“咱们等的不就是她再来害我么?如果她不来,我还真找不到人呢。” 宝瓶顿时恍然大悟,却又有些担心起来,“世子妃,话是这么说,可这样您处于这样的危险之中,万一,万一出了事,那可怎么办?谁也不知道她下一次会用什么样的法子。” 宝瓶惴惴不安,一想到方才的凶险,一颗心都高高的提了起来。 黎言裳却是下定了决心,“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现如今,咱们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在这五云庙里,咱们摸不清旁人,所以只能依靠自己,包括五云师太,咱们都要小心,你明白吗?” 宝瓶顿觉心里沉甸甸的,“世子妃,奴婢这就去请五云师太。” “快去吧。”黎言裳点点头,看着宝瓶走出门,她拿出帕子在铜镜前擦了擦脸,又涂了一些脂粉,脸色看起来苍白了许多,这才上炕歪了身子躺着。 宝瓶去了一小会,很快就返回来,身后跟着面色焦急的五云师太。 黎言裳听到动静,只管闭着双眼,紧紧抿着双唇,眉头紧蹙,似是有些痛苦的样子,脸上亦是惨白。 宝瓶虽知世子妃是装的,但仍是吓了一跳,急急的奔上来,“世子妃,世子妃……” 黎言裳艰难的动了动身子,虚弱的应着,“嗯……” 五云师太皱了皱眉,急忙上前,一把抓住黎言裳的手腕,仔细把脉,只觉得世子妃脉象细弱,却并无严重异常,不觉有些奇怪,转头看看宝瓶,“世子妃怎么会这样的?” 黎言裳似是刚听到有人说话,微微的睁开了眼,轻声道,“师太来了,我方才不过喝了几杯茶水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恶心的厉害,想吐又吐不出来,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五云师太挑了挑眉,看向放在桌上的杯子,目露惊讶,沉声道,“难道是茶水的问题?” 黎言裳的目光一直紧紧盯在五云师太脸上,细细的观察她面上哪怕一丝丝的波动,嘴上道,“宝瓶,快把茶水端过来给师太看看。” 宝瓶急忙斟了茶端上来,递到五云跟前。 五云端着茶杯放在鼻下闻了闻,淡淡茶香并无异样,她把茶水倒在手指上,放在嘴边噙了噙,蹙眉道,“这茶是没有问题的,世子妃是否吃了旁的东西?” 五云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并无犹豫,面上神色也无异常,黎言裳断定下毒之事与她无关,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黎言裳有气无力的道,“师太,许是我吃了旁的东西,坏了肚子,只是身上没有力气,难受的很。” 五云点头道,“世子妃不必担心,我给你开几服药,应该很快就没事了,我会吩咐下去,世子妃的所有吃食以后都分开了做。”顿了顿又道,“世子妃,不如在这院子里单独给您开了小厨,这样也方便。” 黎言裳慌忙摇头,“师太,今天的事您千万不要让别的人知道,一传十十传百的,若是传回晋王府,又要王妃担心了,王妃身子不好,且不可再因为这些小事操心了。往日里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我自己多注意便是了。” 五云微微一笑,“世子妃孝心可嘉,实乃世人榜样,令五云叹服。” “师太谬赞了。”黎言裳软软的躺在床上,似是多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了。 五云站起身,“世子妃多注意休息,有什么事只管让宝瓶去叫我,您的药我会吩咐人煎好给您送过来。” “不必麻烦师太了,世子妃的药交给我就行了,不麻烦小师父们了。”宝瓶适时接过话来。 世家大族里都有一些忌讳,五云亦不勉强,“那就有劳宝瓶姑娘了,我会亲自抓了药送过来,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黎言裳面露感激,“师太,谢谢您了。” 五云亦不多做停留,又嘱咐了几句当心的话,便起身离去。 宝瓶送了五云出门,又站在小院子门口看着五云走的远了,才返身回来,进了屋,关紧了房门,悄声道,“世子妃,师太走了。” 黎言裳依旧卧在床上,“这几天我不能出门了,不管谁问起,你只说我在房里看书,又要装着故意掩饰的模样,另外多观察在咱们院子附近活动的人,看有没有人主动来向你打听我的事。” “可是,世子妃,往后这吃的东西喝的东西怎么办?总不能都倒掉不吃吧?”这才是宝瓶最担心的事,所谓防不胜防,谁又知道旁人下一步打的什么主意? 宝瓶提议道,“世子妃,不如让人给世子爷送个信吧?世子爷一定会帮您的。” 宇文晔?黎言裳想起他临走时说过的话,心里微微一动,但很快就否决了宝瓶的话,“世子爷这个时候来,反而会打草惊蛇,我就不信她不会露出马脚。那人既然想让我死,就没有让我再活着的道理。” 稍顿片刻,黎言裳轻声道,“关键时候,或许可以告诉五云师太真相,也许他能帮一帮。你放心吧,她要害的是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后面的这几日,端给我饭菜都偷偷倒掉,然后咱们两个都吃你的那份。” 宝瓶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但她依旧忧心忡忡,吃饭的问题仍是存在隐患,她心里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却又在心里下了个决心,以后不管什么东西,她都要亲自尝一尝,试过没事了再给世子妃吃。 黎言裳见她面色阴晴不定,知她仍是担心,却也无奈,只好任着她胡思乱想去了。 午饭时,宝瓶亲自出了一趟厨房,亲眼看着她们盛了饭菜,才稍稍放心的端了回来,进了屋门,便将世子妃的那一份倒在门后的桶里,然后把自己的饭菜端上来。 面上带着些心疼,“世子妃,您受苦了。” 黎言裳从床上坐起来,打趣道,“你跟我才是受苦了,现在就连一份完整的饭菜都没有了。万一哪一天你也受够了,巴巴的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世子妃,您还有心情开玩笑。”宝瓶说着把饭菜摆上,拿了筷子递给世子妃。 黎言裳微微一笑,“好了,不给你开玩笑了,你也别站着了,坐下一块吃吧。” 宝瓶哪里肯,摇着头摆着手,“不行不行。” 奴婢跟主子同桌吃饭,在她的观念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岂不是折辱了世子妃的身份?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世子妃,您先等下。” 她拿起筷子,每一盘菜里都夹起一根放在嘴里,汤汤水水都挨着试了一遍,确定无害了,才松了口气,“世子妃,您些吃吧。” 黎言裳心里一热,眸里泪光闪闪,拿着筷子,十分严厉的道,“坐下跟我一块吃,否则我吃我那份去了。” 宝瓶吓了一跳,急躁躁的道,“世子妃,那可不行。” 黎言裳用命令的口气道,“不坐下也可以,那就站着吧,咱们一块吃。” 宝瓶无奈,只好点点头,仍是先给世子妃夹了菜,看着世子妃吃起来,自己才喝了一些汤水,菜却是极少吃的。 79.第79章 有心之人露端倪 到了下午,五云师太果然拿了药过来,又教给宝瓶如何煎药,看着黎言裳脸色有些好转,才放下心来。 傍晚,宝瓶在院子里的小亭子里煎药,蓦地看见小院门口有人影晃动,她忙开门追了出去,却什么人都没看到,隐隐的,她觉得一定与下毒的人有关。 她灵机一动,回到院子里,依旧半开着小院子的门,却跪在院中央默默祈祷,嘴里说一些祈求上苍保佑的话。 “宝瓶,你这是在干什么?”惊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宝瓶蓦地转身,看到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的小尼姑琳一小师父。 “琳一?”宝瓶眉间写满了惊讶,难道刚才那人是她吗? 五云庙里,与宝瓶最为熟识的便是琳一,她时不时的会找宝瓶说上几句话,就是今天叫宝瓶出去帮忙的,也是琳一。 琳一不过十七八的年纪,眉头稍宽,下巴圆圆的,颧骨微微凸起来,肌肤却细腻光滑,她从虚掩的门缝里走进来,奇怪的看着宝瓶,“宝瓶,你跪着干什么?” 目光落在药罐子上,惊讶道,“世子妃生病了吗?” 宝瓶从地上站起身,心底惊讶,可面上却丝毫不露,回道,“世子妃身子一直不怎么好,五云师太给世子妃开了一些调理的药,琳一,你找我有事吗?” 琳一微微一笑,下巴更显得圆润,“没事儿,我经过这里,看见你跪在地上,觉得奇怪,所以进来问问你。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大好。” 宝瓶忙低了头,“没事,没事。”她忽然想起上午的时候,小师父们都在干活,只有琳一不在,她眼珠转了转,“琳一,你上午干什么去了?我干着活想找你说话,却找不着你。” 琳一呵呵一笑,“师父让我去给香客送东西了,怎么?想跟我说什么呀?” 宝瓶淡淡的道,“没什么,就是说几句闲话。” 琳一走上前,靠近宝瓶,低声道,“世子妃在屋里头?” 宝瓶点点头,想起世子妃说过的话,眉间立时显出一层忧色来,“世子妃精神不好,刚睡下。” 琳一便叹了叹,“世子妃的身子要不要紧?世子妃也真是可怜。” 宝瓶也跟着叹了口气,坐下接着熬药。 琳一却半蹲下来,看着宝瓶煎药,“宝瓶,我倒是有个药方子,是我老家亲戚用过的,专门治女人身子气虚的,不如给你拿来,说不定对世子妃有用呢。” 宝瓶狐疑的看着她,对琳一的热情生了一分警惕。 琳一还在信誓旦旦的保证,“真的,我不骗你,我们那地方好多人都用这个方子呢。” 宝瓶装着很感兴趣的样子,“你老家里还有人啊?那你怎么上山做了尼姑?” 琳一脸上黯了黯,“家里穷,养不起,饭都吃不上了,上山来至少还能吃得饱穿得暖。还不用干重活,已经很好了。” 宝瓶点点头,“那你把药方子给我带来吧,不过你可不能跟旁人说,世子妃千金贵体,岂是什么药方子都能用的?且不可让外人知道了。” 琳一嘻嘻笑着,很是开心,“我当然知道了,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的。” 再看琳一时,宝瓶眼里更多了些怀疑,自是将她列为危险人物一行。 琳一却不以为意,拍了拍宝瓶的肩膀,站起身,“明日我便给你拿过来,按着药方子把药也给你送过来,你就等着领功请赏吧。” 宝瓶淡淡的笑了笑,“那我可要谢谢你了。” 琳一狡黠的眨眨眼,“那我走了。”一溜烟儿的跑出院子去了。 宝瓶端了药进屋,顺手倒在门后的小桶里,又将小桶放在屋角的柜子后面藏了起来,这才将琳一的话一五一十学给黎言裳听。 黎言裳微微皱了皱眉,琳一她也是见过的,瞧着是个心思单纯的,难道也是个包藏祸心的?可她这样明目张胆的倒是令人生疑,哪个害人的人会这样明白的暴露自己的? “咱们静观其变吧。”黎言裳歪了身子拿着本书翻了几页,仍是心不在焉,抬头望望外头的天,依旧是阴沉沉的。 便叹道,“这样的天,还不如下场大雨。” 宝瓶便笑了笑,“您是盼着下雨的,这庙里的师父跟香客们可不希望下雨,下雨天,上山的路滑,错过了烧香的好时辰,都觉得不吉利呢。” 黎言裳瞪她一眼,“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的心思。” 宝瓶嗤嗤笑,“奴婢可不敢说,世子妃如果觉得无聊,不如放下书正经的睡一阵子,奴婢瞧着您晚上睡的不安稳。” “是么?我倒没觉得。” “奴婢在外头听着您翻来覆去的,自是睡的不安稳,您心里头有事,睡的也就不踏实了。” “许是吧。”黎言裳真的放了书,翻了个身,两手交叠放在头下,看宝瓶坐在一旁做活,便问道,“宝瓶,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 “奴婢六岁便跟着世子妃了,记得都是世子妃的事,奴婢的那些事早就忘了。”宝瓶说着又叹了叹,“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十几年都过去了。” “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伺候世子妃十二年了,世子妃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十八了,到了成亲的年纪了。”黎言裳记得王府里的丫头似乎到了十八九就要送出去配人了,不过这个问题似乎还没人跟她提起过。 宝瓶立马红了脸,“世子妃,奴婢就在您跟前伺候一辈子,哪儿都不去。” “让你成亲又没说让你离开我,成了亲一样可以做我房里的管事妈妈。”见她羞得满面通红,黎言裳嘴巴扁了扁,更是起了逗逗她的心。 “宝瓶,放心吧,我会帮你留意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的我一定给你留着。” 宝瓶急的脸上火烧一般,跺了跺脚,“世子妃,您说的什么话,奴婢,奴婢,不理你了……”说着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砰地一声与人撞在一起,慌忙抬头,吓得忙退后两步屈膝道,“世子爷。” “慌里慌张的做什么?”宇文晔抬步进来,见黎言裳懒散的躺在床上,不禁皱眉道,“怎么还在床上躺着?身子不舒服么?” 宝瓶已在后头轻手轻脚走出去关了房门。 黎言裳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来,忙下床准备行礼,宇文晔却道,“罢了,躺着吧。” 可黎言裳并不想躺着跟他说话,这种感觉怪怪的,她很不喜欢,所以仍是坐起身穿了鞋下床,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又道,“世子爷请坐。” 宇文晔在炕上坐下,看她一眼,沉声道,“巧玉死了。” 黎言裳的心蓦地一跳,“死了?怎会死了?” 宇文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求过他保住巧玉的,但现在,“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父亲一心让她死。” 黎言裳心下明了,思绪又在瞬间转了几转,宇文治这么急速的处理这件事,又在她上山前说了那样的话,她不得不把下毒的事跟宇文治连在一起。 他这样的雷霆手段,竟是给人来了个措手不及,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原本不过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安若曦亦未真正受到伤害,但却因着巧玉的娘和弟弟失踪把事情搞得复杂了,一不小心就出了两条人命。 晋王府里,谁还能一手遮天?除了宇文治还能有谁? 难道整件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没道理啊,作为晋王府的王爷,难道他还盼着王府鸡犬不宁?真的没有一点道理啊。 可事实摆在眼前,又岂能忽视? 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宇文晔的面色也难看起来,“你是不是在怪我?” “嗯。”黎言裳没注意他说的什么话,条件反射的嗯了一声,随后又反应了过来,忙道,“不是,世子爷已经尽力了,否则不会专门跑来告诉我这件事的。” 宇文晔直直的看着她,忽的抬手向她伸来,只轻轻一拉,便将她柔弱的身子拉进怀里,他低头看着她,“你放心,即使巧玉死了,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弥漫看来,萦绕在鼻间,黎言裳微微挣了挣,却被揽的更紧了,她抬头对上宇文晔的双目,在他深邃的目光里看到一抹柔情。 她的心莫名的一紧,又有些不知所措,她忽然发现面对这样的宇文晔,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明知道他的柔情只是对这具身体,明知道他的心或许并不是他眼里表露出来的那样,可她的心还是禁不住跳了跳。 他看着她的眼,闪闪发光,没有回避,“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我会护你周全的。” 他手臂上的力气有些大,揽的她身上有些疼,但她没再挣扎,而是坦然的看着他,然后问道,“您不是曾经说过终是一个错误,从一开始就是个错,那您为什么还要护我周全呢?难道您不担心会一直错下去么?” 宇文晔怔了怔,脸上带着些怔忪,“那时我错怪了你,不知道你是被人算计了,后来我才知道了。” 黎言裳轻轻的叹口气,“如果当时你信我,又岂会发生那样的误会?可见,在你心里,你是不信我的。” 80.第80章 彼此不信相互疑 “我……”宇文晔乌黑的眸子里亮光黯了下去,但他却如实道,“那时我十分失望。”顿了顿,又反问道,“你又何尝相信我呢?” 黎言裳嘴角挂了淡淡的笑意,“那现在呢?现在您又是怎么想的?” 这样的话问出口,她自己都愣了愣,心里多了几分紧张,她这是在试探他的态度吗?如果他的答案是她想听到的,那她又当如何呢? “夫妻本是一体,我不会弃你于不顾的。”宇文晔淡淡的说道。 黎言裳心里松了松,却又涌上一层淡淡的失落来,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亦不是她反感的答案,他回答的很对,却似乎不含任何感情,只是因为夫妻,夫妻本是一体。 她淡淡的笑了笑,“世子爷,谢谢您还能顾着我。” 她明亮的眼里闪着耀动的光,似是含着笑意,但却不达眼底,她眼底深处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宇文晔很想一眼看到底,可他却越看越迷糊,越来越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要的到底是什么,她沉稳镇静,柔弱但却又是那么的坚定,她不吭不响,却早已在心里拿定主意。 黎言裳,在他面前越来越模糊,似乎再也寻不到以前的影子了,就连笑容都是那么的安定朦胧。 可现在的她却给了他丝丝安定,让他忍不住一次次想要靠近她,抓住她。 黎言裳眉角皱了皱,低声道,“世子爷,您抓痛我了。” 宇文晔蓦地醒过身来,有些狼狈的松开她的手臂,别开目光,望向别处。 黎言裳亦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还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话让他不开心了,也不想多做解释,只安静的立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 两个人沉默了半天,气氛有些沉闷,别扭的很。 宇文晔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我先走了。” “恭送世子爷。”黎言裳屈膝,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宇文晔又觉得心里不舒服,面色阴沉的扫了一眼黎言裳,甩了甩袖子走了。 “世子妃,您又惹世子爷生气了?”宝瓶带着些遗憾,面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郁闷,“世子妃,世子爷大老远的来看您,这是多大的恩宠啊,您就不能说两句好话哄哄他吗?您不是也说有些事还得靠世子爷么?怎么一到了关键时刻,您就变卦了呢?” 有些事是解释不清的,黎言裳也懒得解释了,只道,“你放心吧,世子爷说了,会护咱们周全的。” 宝瓶这才脸上一喜,“世子妃,世子爷对您还是好的,您得把您的心思转一转了,您总是这么惹世子爷不开心,世子爷的心早晚会离了您的。” 宝瓶还要再接着说下去,黎言裳却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这会子都成叨叨狂了,哪里来的这么多话说。” 宝瓶伸了伸舌头,“世子妃,奴婢不说了。” 心里却安定了不少,只要世子爷开口了,世子妃八成不会丢掉性命了,只是下毒的人,一日不找出来,她就多一日的心惊肉跳。 第二日上午,琳一果然又来了,手上提了个袋子,神秘兮兮的把宝瓶叫了出去。 “宝瓶,我照着药方子把药都给你拿来了,你看看。”琳一把手里的袋子塞进宝瓶手里,“跟平日里煎药是一样的,只是其中有两副大包的是需要泡的时间久一些的,你记着就好,千万别记错了。” 宝瓶狐疑的看看她,“你下山了?怎么这么快?” 琳一笑的有些得意,“我昨天就让人捎信回去了,今天家里就让人把药带回来了,这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我是不会帮这样的忙的。等世子妃身子好点了,你就等着领功吧,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 宝瓶很是勉强的笑了笑,再看琳一,眼里深意更深,“放心吧,我岂会忘了你。琳一,不如你帮我熬药吧,横竖你也没事做。” “好啊。”琳一答应的很爽快,又低着嗓子问道,“宝瓶,世子妃知道这药吗?” 宝瓶摇摇头,“我没敢说,只说还是五云师太给开的药方子,世子妃成日里躺在床上,也没心思管这些了。” 琳一重重的点点头,“这就对了,省的世子妃心里不安稳,等她身子好了,你再说。” “琳一,你先帮我熬药,我要去师太那里一趟。” 琳一答应的很爽快,“好咧。” 宝瓶看一眼屋里,转身出了院门,在附近遇到几个小师父,打了几声招呼,她到五云师太院子里转了一圈便回来了。 琳一果然认认真真的坐在小亭子里熬药,见她回来,招了招手,“还要再熬一阵子,你快进去看看世子妃吧,刚才一直在咳嗽呢。” 宝瓶急忙进屋,见黎言裳斜身躺在床上,走上前低声道,“世子妃,您没事吧?” 黎言裳换换摇了摇头,“方才我瞧着琳一,倒也未动什么手脚,只不知那药有没有问题。” 宝瓶便道,“世子妃放心吧,奴婢会很小心的。” 过了大约两三个时辰,药熬好了,琳一把药倒在碗里,又用东西盖了碗,递给宝瓶,“快给世子妃送进去吧,趁热喝。” 宝瓶笑了笑,“琳一,你尝一尝什么味道,太难喝了世子妃可喝不下去。” 琳一撇撇嘴,一脸的厌恶,“我可不尝,苦死了,若不是生了病,谁喝这种东西,黑乎乎的。” 宝瓶翘了翘嘴,“好琳一,你就帮帮我吧,我喝这东西一准吐。” 琳一犹豫着,最后还是哼了哼鼻子,“帮人帮到底,我就再帮你这一次吧。”她说着端起碗,放在嘴边咂了一口,面上净是痛苦之色,擦了擦嘴角,“好苦。” 看来这药是没有问题的,不然琳一不会喝的这么爽快,宝瓶接过药碗,“琳一,谢谢你了。” 琳一又扁了扁嘴,“快送进去吧。等一下,宝瓶,我这里有一包蜜饯,你等会子让世子妃喝了药吃,就不会那么苦了。” 宝瓶看她一眼,视线落在蜜饯上,接在手里,“琳一,你想的真周到,谢谢你了。” “咱俩谁跟谁呀,还跟我这么客气。” “宝瓶,跟谁在外头说话呢?”黎言裳虚弱的声音从外头传出来。 宝瓶扬声道,“世子妃,是琳一,来给您送蜜饯来了。” 黎言裳又道,“那快请进屋里来。” 宝瓶看看琳一,“走,跟我进去吧。” 琳一似是很开心,但又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宝瓶,“世子妃,我有点不敢。” 宝瓶笑她,“世子妃人好的很,你怕什么,走,跟我进去吧。” 琳一这才跟在宝瓶身后进了屋子,躬身给黎言裳行了礼,“见过世子妃。” 黎言裳面色仍旧苍白,笑了笑,“琳一小师父不必多礼,坐下吧。” 琳一慌忙摆着手,“不敢不敢。”老实而又拘谨,完全没了方才的活泼。 宝瓶端着药犹豫着,不知该端过去还是该怎么样,黎言裳却看了她一眼,“药熬好了?还不快端过来?” 宝瓶闻言,硬着头皮把药端过去,黎言裳兀自挣扎着起来喝药,身子猛地往前一倾,正巧碰在宝瓶端着药碗的手上,药碗顿时落在地上,碗自是碎了,黑乎乎的药流了一地。 “哎呀……”琳一惊叫起来,“药不能喝了。” 宝瓶吓得急忙跪下,“世子妃,都怪奴婢不好,都怪奴婢不好,奴婢笨手笨脚的。” “咳咳咳……”黎言裳一边咳着一边又跌在床上,咳得满面通红。 琳一也被吓坏了,看着黎言裳难受的模样,又见宝瓶跪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双膝一软也跟着跪在地上,“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 黎言裳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琳一小师父,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快起来。宝瓶,你也起来吧,我自己碰的,怪不着你。” 宝瓶故意捏着袖子擦了擦额角,缓缓站起身,转身把琳一扶起来,“世子妃,奴婢再去给您熬药。” 黎言裳摆摆手,“算了,少喝一顿也死不了人,横竖我也就是这样子了。你看都把琳一吓坏了,快让琳一小师父坐下缓口气。” 琳一哪里肯坐,吓得站立不安的,嘴里只道,“站着就好站着就好。” 黎言裳便笑了笑,“宝瓶,方才不是说琳一拿来蜜饯了么?反正我也不喝药了,你们两个吃了吧,你陪着琳一在外间坐一坐。” 宝瓶顿时意会,拉着琳一的手去了外间,坐在小炕上,把琳一给她的蜜饯拆开摆在桌子上,“琳一,你别怕,世子妃不会怪咱们的,来,快吃一块定定神。” 琳一仍是心有余悸,眼角余光不时的扫向里间,神色亦是慌张不安。 “快坐下吧。”宝瓶拉着她坐下,拿了一块蜜饯塞在她手里,目光一直环绕在她脸上。 琳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珠子微微转了转,拿着蜜饯塞进嘴里,轻轻的咬了一口,低声道,“宝瓶,我看我还是走吧,万一世子妃生气就麻烦了。” “琳一,不要怕,是我打翻了药碗,跟你什么关系?即使真要怪罪,也怪不到我头上不是?”宝瓶温柔的安慰着她。 琳一忙乱的点着头,又咬了一口蜜饯。 81.第81章 真相大白惑更深 琳一吃了几口,忽然想起什么来,惊道,“哎呀,专门拿给世子妃的,怎么我自己吃起来了,不行,我不能吃。” 宝瓶按住她的手,“世子妃方才不是说了,让咱们吃,你尽管放心的吃。” 琳一抬头看看宝瓶,还想再说什么,但她忽然觉得胸口涌上来一阵绞痛,一下子冲到嗓子眼里,她猛地张大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一双眼瞪的大大的,“我,我……” 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直仔细观察着的宝瓶吓了一跳,忙扶住琳一向后倒的身子,“琳一,琳一,你怎么了?” 黎言裳听到动静,急忙起身从里间走出来,看到琳一的样子,顿时明了,急声吩咐,“快去请五云师太,快。” “世子妃。”宝瓶不放心世子妃一个人在这里,但看着琳一的模样,又着实害怕。 黎言裳推了她一把,“快去,不然她就没命了。” 琳一吃惊的看着黎言裳,一只手死死的拽着胸前衣襟,十分难受的模样,嘴里依旧呓语不清,“我,我……” 她的身子开始颤抖,嘴角似乎也朝一边歪了去。 黎言裳急忙上前,一把按住她颤抖的身子,急急的问道,“快说,是谁让你来的?是谁让你下毒的?你为何要害我?” 琳一面上的吃惊僵在脸上,目光蓦地落在桌上的蜜饯上,这才明白自己是中毒了,而毒药可能就在蜜饯里,她又转过头看黎言裳,慌乱的摇着头,但脑袋却不听使唤似的动也动弹不到,只呜呜的发出一个字,“不,不,不……” “不是你?”黎言裳急切的追问着,“那你说,是谁?是谁让你来的?是谁?” 琳一艰难的张了张嘴,却终是未发出一个字,翻了翻白眼,晕了过去。 黎言裳急的直跺脚,没想到蜜饯里的药竟是这样毒,琳一只不过吃了两小口,毒效发作的这样快,她原本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现在琳一自己反倒中毒了,可见她并不知道蜜饯是带毒的,那么到底是谁?是谁把琳一当枪使了? 院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五云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口吐白沫嘴角还带着些血丝的琳一,顿时大吃一惊,顾不上给黎言裳行礼,抓起琳一的手腕,“世子妃,琳一?怎么回事?” 宝瓶去叫五云师太的时候,只说了中毒的事,却没说是谁,五云还以为是黎言裳,带上东西慌忙就跟着来了。 “师太,琳一吃了这个中毒的。”黎言裳指了指桌上的蜜饯。 五云看了一眼蜜饯,沉声道,“谁拿来的?” “琳一。” 五云面露惊异,不再说话,拿出几根大针,在琳一的头上脸上扎下去,然后吩咐宝瓶煮了一锅热水,盛满大木桶。 五云倒了一些粉末进去,然后小心的把琳一的衣服脱了,与宝瓶合力把她放进木桶里。 黎言裳一旁看着,暗自吃惊,“师太,热水岂不是会让琳一体内血流加速,毒素蔓延的更快,不是中毒更深?” 五云脸上已渗出汗来,看着泡在水里的琳一,“我已经封住几处穴位,再加上我特制的药,毒素会慢慢沿着一个方向释放出来。” 黎言裳哦了一声,看五云说的这么有把握,自是相信她的,“师太,那需要泡多久?琳一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呢?” 五云面上带着些倦色,但未露出担忧的神色,“五个时辰应该能醒过来。” 黎言裳也略略放下心来,“师太快请坐,请问师太可知这是什么毒?” “不过是砒霜浸泡了一些花汁所做,然后又把蜜饯浸泡在这种汁液里,幸好琳一吃的少,不然这会儿就没命了。”五云眉角紧蹙,“世子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琳一怎么会在您这里?她拿来的蜜饯?” 黎言裳自是已将五云叫来,便是想着不再瞒她这件事,遂将茶水有毒的事告诉了五云,又把那些杯子碎片拿出来给五云看,五云闻过之后确定与蜜饯上是一样的毒。 五云想起那天的事,淡淡笑了笑,“世子妃原本也是怀疑我的吧?所以才会让我尝一尝那茶水。” 黎言裳忙欠欠身,恭恭敬敬的朝五云躬身行礼,“师太,实在对不住了,实在因为当时情况紧急,而我身边又没有可信任的人,唯一能想起来的也只有您了,还请您原谅我的莽撞。” 五云亦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世子妃的处境她多多少少是了解一些的,只是事不关己,她亦不想把自己卷入豪门是非里,但如今世子妃在自己的庙里遇到这种事,她总不能再装聋作哑了,遂叹了口气,“世子妃也是为了自保。世子妃接下来想怎么办呢?” “师太,我需要您的帮忙,现在也只有您可以帮我了。”黎言裳语气诚恳而又急切,目里一片清亮。 五云心中一动,她看得出世子妃的真诚,世子妃求自己帮忙,并不是在利用自己。 她心里好受了些,“世子妃有话尽管说,贫尼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而为。” 事情紧迫,黎言裳亦不多做客套,直接道,“师太,我想请您帮我演一出戏。” “您是想假装中毒,然后诱出真凶?” 跟聪明的人说话果然不需多费力气,黎言裳点点头,“师太,您也猜出来了,这事肯定不是琳一做的,她只不过是被人利用了,否则她不会傻到自己先中毒了。而我要揪出的就是背后的那个人。” 五云面色凝重,坦言道,“其实世子妃不说,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五云庙里绝对不许这样狠毒的人存在,她既然能利用琳一,说明与庙里的人很熟悉,或许她就是庙里的人也说不定,这样的人留着后患无穷。” “师太,谢谢您。”黎言裳发自内心的感激五云师太。 五云看看面色苍白的琳一,“还要等琳一醒过来再说……” 宝瓶站在桶前一直不停的试着水温,稍微凉一些,就再加入滚烫的热水。 中午,三人谁也没吃饭,只静静的等着琳一醒过来,三个时辰过后,琳一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五云又重新施了针。 五个时辰后,琳一紧闭的双眼终于有了些动静,长长的睫毛在水雾萦绕下忽闪了几下,黎言裳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醒来后的琳一又会说出怎样的真相呢? 五云一直紧盯着琳一脸上的变化,注意到她嘴角动了动时,轻声叫了叫,“琳一,琳一……” 琳一睫毛闪动,果然睁开了眼,但目里却无半点神色,当她看到五云时,蓦地激动起来,张嘴大声喊着,“师父,师父……” 五云伸手在她头发上抚了抚,柔声道,“琳一,师父在这里,别怕,你已经没事了。” 琳一惊恐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盛满热水的大桶里,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下来,哽咽道,“师父,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蓦地抬起头看着黎言裳,“世子妃,真的不是我。宝瓶,宝瓶,请你相信我。” 黎言裳也走上前,柔声安慰她,“琳一,我们都知道不是你,你别急,师太已经为你解了毒,你放心,没事了。” 琳一神情稍显激动,泪水更是断了线的往下落,一想起中毒时的情形,她只吓得浑身又颤抖起来。 五云隔着木桶伸手将她的头揽在怀里,像是母亲般一样的温柔,“琳一,别怕,有师父在,告诉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给你的蜜饯?” 琳一蓦地惊醒过来,“师父,蜜饯是我家里人给我捎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下了毒,送来的是一大包,我分开了一小包,我吃过的,一点没事,我不知道,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我哥哥的,他们都不认识世子妃。” 黎言裳心里一动,接着问,“那你给我送来之前,有没有人碰过这包蜜饯?” 琳一皱了皱眉,光滑的脸上显出一抹异色,低声道,“蜜饯,蜜饯,师叔来给我送药,我正好在吃蜜饯,师叔说药苦,喝了药吃些蜜饯会更好,所以我就分了一些出来。然后我就出去找了些纸回来。” 她猛地抬起头来,“难道是师叔?” 五云的脸刷的沉下来,“你说的是五心?” 琳一脸色瞬间又变得苍白,茫然的点了点头,“可她为什么要害我?如果……如果……”她吓得再也不敢说下去,却早已吓得心胆俱裂,如果吃了蜜饯中毒的是世子妃,那她和家人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五心师叔,一向心慈,为什么?为什么要害她? 琳一眼里的泪更多的涌出来,她想不通,只觉得心都要撕裂了。 宝瓶插话道,“琳一,给世子妃的药原来不是你让人从山下捎上来的,是你师叔给你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五云岔开宝瓶的话,“世子妃,您先进里间歇着,我们先把琳一扶出来,让她歇一下。” 黎言裳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五云是怕琳一不好意思,遂转身进了里间,满脑子都是琳一刚才说过的话。 82.第82章 心有愧疚自裁决 宝瓶忙把琳一的衣服拿过来,扶着琳一出了木桶,帮她擦了身子,穿了衣服,才扶着她在外间的炕上躺下。 琳一仍是很虚弱,面色红润但却透着一股子虚浮。 宝瓶把黎言裳搀了出来,继续方才的话题。 五云低头深思,眉头紧锁。 琳一看了一眼师父,又看了看黎言裳,“我是为了哥哥,师叔说趁着世子妃在庙里住着,多跟宝瓶亲近亲近,求宝瓶在世子妃跟前说句话,给我哥哥在王府里谋个差事,师叔又说她有一个方子,让我拿来给宝瓶,那天我正好看到宝瓶在给世子妃熬药,我就信以为真了,却不想……” 她转头看看五云,急声道,“师父,会是师叔吗?师叔,师叔一向慈爱,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事情似乎真相大白了,可黎言裳却觉得奇怪的很,“师太,五心是什么人呢?我并不认识她啊。” “五心与我同辈,一向不问世事,更很少出门,吃斋念佛都在她房里,极少与人接触的,但为人和善亲近,我也想不通她为何这般。”五云的心抽了抽,想起一些旧事,却不愿在此提起。 “世子妃,不如我去探一探她的口风,琳一并没有亲眼看到五心下毒,咱们,还是谨慎点好。”她实在不相信一向老实本分的五心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黎言裳却拦住五云,“师太,恕我直言,五心师父是怎样的人我并不了解,但按照琳一所说,她嫌疑最大,如果您现在去问她,只会打草惊蛇。” 五云挑眉问道,“那世子妃想怎么做?” 五云心里的忌惮黎言裳略略也能猜到些,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最好还是能低调点。 黎言裳极是诚恳,“师太,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你放心,等我查清楚之后,我会尊重您的意见,人也会交给您处置的。” 五云心里虽有些不舒服,但她亦无法再拒绝黎言裳的请求,只得点了点头,“贫尼相信世子妃自有分寸,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请说吧。” “多谢师太。”黎言裳看一眼虚弱的琳一,“师太,您放出风去,就说我已经死了,凶手是琳一,然后把琳一关起来,我想真正的凶手应该会有所行动的。” “万一五心也是被人利用了呢?即使琳一说出是五心,亦伤不到凶手半分,这样的话,凶手还是不会出来的。她既已知道世子妃已死,可能会逃走再也不露面了。” 五云的分析不无道理,但现在除了这一个办法,已经没有更快更有效的法子了,“师太,如果五心师父心里没有鬼的话,自不会去害琳一,这样也能排除她的嫌疑了,说不定还能从她身上问出些什么来。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五云想了想,亦是无法,只点了点头,“一切都听世子妃的。” 不到半个时辰,五云庙里的师父们都知道世子妃中毒身亡了,个个胆战心惊,世子妃被人害死在乌云庙,庙里的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说不好全部都要遭殃。 当大家看到琳一被关进柴房的时候,每个人都瞪大眼了,不敢相信一向乖巧可爱的琳一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一时间,五云庙里议论纷纷,人人躲在自己屋里,谁也不敢多出来走动,亦不敢大声说话。 黎言裳身上蒙着一层白布,直挺挺的躺在炕上。 宝瓶穿了一身孝衣跪在炕下,哭的嗓子几乎都要哑了,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小院子里传出去。 五云召集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师父跪在院子里给黎言裳诵经,并对外宣称已派人下山给晋王府送信去了。 诵经的人里就有五心,她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模样,面色淡淡的,目光只朝屋里扫了一眼便转了开去,拿了佛珠开始诵经,自始至终都没再睁开眼。 五云一直暗中观察她,但却未发现任何异样。 众人一直诵经到子时方才完毕,准备离开时,五心却叫住五云,“师姐,我有事跟你说,请您留一步再走。” 五云心里一动,转身朝另外几位道,“各位师妹辛苦了,请先回去吧,明日晋王府来人,还要劳烦各位。” 众人一一散去,夜色朦胧灯光昏暗,五云定定的看着五心,“师妹,什么事?” 灯光下,五心脸上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光芒,温和而又神圣,五云真的不愿把那个下毒害人的凶手跟她联系在一起,她希望一切都只是个误会,五心也是被人利用的。 五心笑了笑,“师姐,咱们进屋说吧,世子妃尸骨未寒,但愿咱们为她诵经能让她心灵得到安慰,不过有些话我想对世子妃说,或许她能瞑目。” 五云的心里一紧,眼皮也抖动的厉害,她蓦地抓住五心的胳膊,“师妹……”话未出口,猛然想起黎言裳的话,她忽的又顿住,这个时候她不能探问,万一打草惊蛇,岂不真的害了世子妃? 她缓缓的松了五心的胳膊,轻轻点了点头,“师妹,你这番心意世子妃一定会瞑目的。” 五心笑了笑,抬脚朝屋内走去。 宝瓶正趴在床上低声哭泣,虽说是装的,但总也要有个样子,尤其是哭到最后,想到自家世子妃一路如此坎坷,竟是哭的真真伤心起来。 “宝瓶。”五云缓步上前,扶住宝瓶的肩膀,轻声安慰,“逝者已矣,还请节哀。”指了指五心道,“这是我师妹五心,她,有话对世子妃说。” 宝瓶红肿的眼里射出一道利光,带着些仇恨,但她唯恐坏了世子妃的大事,慌忙低了头,缓缓站起来退到一边去了。 五心步子迈的很慢,轻轻的走到床边,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目光落在黎言裳身上,久久未能移开。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道,“世子妃,今天是你我第一次见面,恐怕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你我素昧平生,但我却害了你的性命。” 五云低低的啊了一声,宝瓶也震惊的抬起头来,五心竟然自己说了出来。 五云一把拉住五心的胳膊,急着道,“师妹,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糊涂了?说胡话呢?” 五心转过头看一眼五云,笑了笑,依旧温和,“师姐,对不起,我辜负了你对我的一片诚心,不过我绝对不会连累庙里的人,我一人做的事一人承担,琳一只是被我利用了,这件事与她无关,还请师姐放了她。”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世子妃是我下毒害死的。” 五云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五心,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世子妃?” 五心的目光又转向黎言裳,脸上充满了愧疚,“世子妃,但愿黄泉路下还能相遇,我甘愿为您当牛做马,来赎这一份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黎言裳蓦地从床上直起身子,目光清亮,直直盯着五心。 五心吃了一惊,倒退两步,“世子妃,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她随即反应了过来,呵呵笑了笑,“世子妃好计谋,顺手推舟诱我入套。” “我原本以为你会去杀了琳一灭口,却没想到你会亲口承认了,为什么?”黎言裳眸里闪过一丝怀疑,实在想不通五心所做到底为何,“五心师父,看得出,你并不是坏人,可是到底为什么?” 五心面色坦然,震惊不过一晃而过,接着便释然了,“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如此,我辈难违,世子妃,那我对你也不必愧疚了。” 五云猛地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顿时大惊,“五心,你服了毒?” 五心嘴角抽了抽,一股血顺着嘴角流下来,身子也跟着摇晃了几下,“师姐,这都是天意,谁都不怪,我本想用自己的命为世子妃赎罪,却没想世子妃并没死,既如此,那我这条命从哪里来便回到哪里去,也算是报了恩情。” 黎言裳慌忙下炕,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五心,急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既然因为害死我而自尽服毒,可见你并不想害我的,可到底是为了什么?” 五心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去,她带着笑容看了看黎言裳,“世子妃,一切皆有定数,这是我的命。” 话音刚落,她的身子缓缓的往下滑,软绵绵的身子似乎也渐渐凉了起来。 “五心,五心……”五云大叫着,拿出银针施针,黎言裳也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只眼睁睁的看着五心瘫倒在地上。 五心目光涣散,抬头望着上方,脸上依旧带着丝丝笑意,温和而又慈祥,竟带着些满足的安慰,她嘴里低低的溢出两个字,“王妃……” 她的头歪向一边,一双眼半睁半闭着,面色安详。 黎言裳伸手在她鼻下探了探,竟是没了气息,人已死了。 “五心。”五云两行清泪滚落,心中翻腾不已,颤抖着伸手将五心的眼合上,然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师妹走好。你的善心终究未酿成大错。” 黎言裳眼中一片水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心内一片凄凉,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五心死了,但黎言裳却听清了她临死前说的那两个字,王妃。 王妃。 竟然是你。 83.第83章 真真切切信 五云庙里笼上了一层阴影,世子妃没死,无心师父却死了,突然而来的转变让每个人都觉得这件事极其的不简单,没人敢再议论。 五云封锁了所有消息,对外宣称五心暴病而亡,可没人相信这样的事实,都在内心里暗暗揣测着。 五云心情悲痛,黎言裳亦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面对一个要害死自己的人,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不管是被人利用还是发自内心,都存在着莫大的危险,她所能做的只有自保。 “世子妃,五心说的对,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五心走的很安心,这就够了,她本不是坏人,亦无心害人,她自杀也是因为赎罪,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五云心虽微痛,但面上却是淡淡的。 黎言裳知她是安慰自己无需内疚,心底亦是一阵感动,她静静的看着五云,沉静的眸子里越过一丝坚定,“五云师太,您放心,我不会让五心白死的,我一定会为她讨回一个公道的。” 五云低了头不再说话。 黎言裳迅速下了决心,请五云派人下山请了宇文晔,这一番折腾,难道不传到晋王府里去?与其宇文晔自己找上来,不如直接告诉他。 同时她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这一次她决定依靠一次宇文晔,这个她将要与之共渡余生的男人,她决定真真切切的信任他一次。 宇文晔面色凝重,眸子里阴沉沉的,冷冷的看着黎言裳。 黎言裳有些莫名其妙,自是想到了别处,心里沉了沉,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也冷下了脸。 宇文晔沉声道,“为什么不提前让人通知我?为什么要自己冒险?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以为你自己很聪明吗?万一,万一中毒的是你,怎么办?” 他没头没脑的吐出一串话,隐忍的愤怒里带着掩不住的关切,面上更是带着几分紧张。 黎言裳反倒愣了愣,没想到他不高兴的竟是这个,他担心的是她的安全。 她心里微微一热,低了头。 “幸亏你没事,若你出了事……”宇文晔不再往下说,一双黑眸紧紧的锁在黎言裳身上,他亦是不敢往下想,万一中了毒的是她,那他应该怎么办? 可他心里仍是恼怒不已的,气呼呼的道,“你怪我不信你,你又何尝信我?你不相信我护你周全,所以你才这么甘愿自己冒险,你……” 黎言裳静静的看着他,打断他的话,“谢谢你这么为我。” 宇文晔所有的话一下子全部憋在嘴里,半张着嘴看着她,心里涌上一股无法言明的异样,别扭的哼了哼,“谢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他真的在关心她,这就够了,给了她足够信任他的勇气,黎言裳微微一笑,“世子爷,以后的事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会保护我的。” 宇文晔愣了愣,他本已经做好被黎言裳拒绝的准备了,没想到她竟是一口说出了这样的话,她这样的柔顺反倒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黎言裳见他面上显出一抹局促来,像个未经世事的小伙子,不由得一阵纳罕,这还是那个忽冷忽热让人捉摸不透的世子爷吗? 原来他也不过是个纸老虎,你若顺着他,他便不知所措了,这算不算抓住他一个弱点呢? 宇文晔冷声道,“你笑什么?” “有人帮我解决问题,我也不用死了,这样还不让人笑一笑么?”黎言裳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眉角的笑意更是直达笑意。 宇文晔哼了哼,“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说的都不甚仔细。” 黎言裳马上收起嬉笑的神情,凝重的看了看宇文晔,将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宇文晔。 宇文晔眉头紧锁,“你说五心临死前说的是王妃二字?” “嗯。我听得清清楚楚。” 宇文晔恼怒的拍了拍桌子,额头青筋爆出,“果然是她,没想到她心狠至此,就连父亲都护着她,怪不得父亲容不得巧玉再活着,定是怕巧玉最后说出真相来。诈巧玉说出真相的主意也是她出的,这绝对不是个巧合。” 黎言裳有一点却是想不通的,“这个时候她为什么要害我呢?她巴不得看我跟安侧妃两相争斗,她好坐收其成,为何非要冒这个险呢?” 宇文晔冷哼了哼,“这么多年,她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或许她实在等不及了,先对你下手,下一个就是我了。” 黎言裳心里一寒,只觉得后背瑟瑟发冷,“府里有父亲,宫里有皇后,她竟敢如此明目张胆么?” “宫里现在也不太平,梁贵妃已是蠢蠢欲动,皇上又是举棋不定,就连一向小心谨慎的皇后都不得不笼络朝中大臣了。”宇文晔沉声道,这是他第一次与黎言裳正面谈起宫里的形势。 黎言裳倒抽一口冷气,“如此说来,那宫中争斗岂不是已是白热化?咱们晋王府岂不是举步维艰?” “恰恰相反,皇后和梁贵妃都想拉拢父亲,只可惜父亲一直都未表态。” “所以仝氏才会如此着急的动手,她是着急让恒渊成为世子,然后逼着父亲倒向梁贵妃,是这样吗?” 宇文晔目露惊讶,实在没想到宇文晔对政事如此敏感,只一句话便可看透全局。 黎言裳更觉后背凉飕飕的,一张小脸都渐渐的变了颜色,“她却不知,给晋王府带来的可能是一场灭顶之灾。” “所以,我一定不会让她得逞的。”宇文晔咬的牙齿咯咯作响,“这么多年,够了,是时候了。” 黎言裳心里晃了晃,但很快镇定下来,“世子爷,单凭一个死人临死前的一句话并不能说明什么,您若想真的对付仝氏,还需要确切的证据。” 宇文晔点点头,“这个你放心,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巧玉虽然死了,不过她娘和弟弟可能还活着,这两日应该就有消息了。” 黎言裳没再接话,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宇文晔离开后,琳一来了,面色稍显苍白,瘦弱的身子在宽大的肥袍子里愈发显得娇小,她跪在地上请求黎言裳原谅。 黎言裳重重的叹口气,知她心里自是害怕到了极点,唯恐遭遇灭门之祸,遂柔声道,“宝瓶,快把琳一扶起来吧。” 经了这几日的折腾,琳一仿佛一夜间长大了许多,整个人都沉静了不少。 黎言裳看她一眼,暗叹世事弄人,却也无可奈何,就像五心所说,也许这就是天意,琳一也是命中有此一劫。 “琳一,我差点害了你的性命,你不要怪我。” 黎言裳的话让琳一蓦地颤了颤,又慌乱的摇起了头,“世子妃,不是,不是您,是我,是我差点害了您的命,只要您没事,就是我死了也是值得的。” 黎言裳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在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国度里,她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有一定的权利象征,能替她死,也是一种荣耀。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不公平,不必愤愤不平亦不必内疚不安,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琳一,你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可成家了?”黎言裳转了话题。 琳一身子又是一颤,惊恐的抬起头看了看黎言裳,喃喃道,“世子妃。” 眼看着双膝一软又要跪下,黎言裳忙给宝瓶使个眼色,宝瓶及时拉住她,“琳一,你这还跪上瘾了,世子妃并不怪你,你这是做什么?世子妃只不过是想问问你家里的情况,你不是想给你哥哥谋个差事做么?” 琳一这才反应过来,面露惊喜,疑惑的看了看宝瓶,“是真的么?” 宝瓶觉得可笑,“世子妃在这里,你问我做什么?回答世子妃的问题便是。” 琳一哦了又哦,显得有些木讷,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灵气,规规矩矩的回道,“哥哥素日里帮人干些重活,已经成亲了,嫂嫂帮人做些缝补的活计。” 黎言裳略一沉吟,“不如这样吧,等我下山回到王府后,请世子爷在府里给他谋个差事,你嫂子若是个老实肯干的,也可以到我院子里来伺候,不过现在我还不能给你确定的答复,你心里有数便是,且不要回家去说,免得空欢喜一场。” 琳一万没想到世子妃还能记着她的事,更没想到世子妃还肯帮她,一时间她心中悲喜交加,竟是激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感激的看着黎言裳,傻了一般。 宝瓶噗嗤笑出声,推她一下,“琳一,傻了不成?还不快谢谢世子妃?” 琳一慌忙道,“谢谢世子妃,谢谢世子妃,您放心,我哥哥嫂嫂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一定不会给世子妃带来麻烦的,他们只要有口饭吃就行了。” 黎言裳点头,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琳一适时告辞,屈膝行礼退下去,宝瓶也跟着琳一出了房门。 宝瓶握着琳一的手轻声道,“琳一,世子妃也有世子妃的难处,不过你要相信世子妃是好人,那日让你中毒,也是迫不得已。” 琳一看一眼宝瓶,“你不需要解释,我都明白,换做别人,只怕我就真的死了,亏得世子妃心善。” 宝瓶欣慰的拍了拍琳一,柔声道,“琳一,咱们还是好姐妹。” “嗯。”琳一眼中布满了水光,暗暗的低了头。 84.第84章 一计不成杀念重 陈氏再来时带来了巧玉娘弟的消息,藏在城郊的一个小院子里,而每日去院子里给她们看病的正是太医罗根基。 江妈妈也传来了消息,巧玉娘弟失踪的前几日,与他们接触频繁的是住在偏院里的雷妈妈。 黎言裳并不知雷妈妈是谁,问过了宝瓶才知道雷妈妈的一些事,自是将雷妈妈与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黎言裳吩咐道,“陈嫂子,你回去告诉何掌柜,把这些消息间接的传给世子爷,让世子爷处理,顺便告诉江妈妈,她在府里打听到的消息也间接的传给世子爷,不要刻意,不可让世子爷瞧出什么来。” 黎言裳只简单的说了要做的事,并不解释原因,能被何淑仁看重的人,自是有几分能力的,她相信陈氏一定能明白。 果然陈氏并不多问,点头道,“世子妃请放心吧,您的话我一定带到。” “有劳陈嫂子了。”黎言裳看一眼宝瓶,宝瓶忙拿了银子过来,塞到陈氏手里,陈氏亦不推托,结结实实的接过来,屈膝道,“多谢世子妃打赏。” 接钱接的竟是这般的理直气壮。 黎言裳不由得啼笑皆非,只怕这也是何淑仁授意的吧? 眼看着就到了四月底,再过几日便到了端午节,离一个月的时间也只有几天了,宝瓶又沉不住气了,时不时的想要探问几句,但都被黎言裳敷衍了过去。 宝瓶索性日日站在小院门口,盼着能看到世子爷的身影,世子爷自上次来过已经很久都没来过了。 自从上次下毒事件之后,五云不顾黎言裳的反对,强硬的在黎言裳的小院子里安了小厨,专门派了心腹专门为黎言裳做饭。 黎言裳无奈,只得依了她。 在屋里憋闷了几日,再加上天越来越热,黎言裳只觉得屋里像个小热炉一般,到了中午就去偏殿附近的小树林里凉快,清风阵阵,倒也爽快无比。 宝瓶在后头紧紧跟着,身上桃红色的衣衫在绿树林里翻飞,尤为扎眼。 她心情很是郁闷,手里拿着个树枝子漫不经心的来回甩着,偶尔惊得树上的鸟儿扑啦啦乱飞。 黎言裳回过头看她一眼,哧哧笑着,“你这是跟谁赌气呢?小心鸟儿发怒了,拉你头上,让你惊扰它们清梦。” “世子妃,您还有心情开玩笑,鸟儿们倒是好的很,想往哪里飞便往哪里去,天下之大,自由的很。”宝瓶仰着头望着树上的鸟儿,竟也生出了几分艳羡。 “鸟儿也有鸟儿的烦恼,只是你不知道便罢了,不是也有很多鸟儿都被关在笼子里么?你倒是羡慕起它们来了。” “咱们现在不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么?”宝瓶情绪低落。 黎言裳微微一笑,“那可不同,关在笼里的鸟儿多半只能等死,但咱们却不是。” 宝瓶登时朝地上呸呸呸了几声,“世子妃莫要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真是草木皆兵了。 黎言裳又笑她,“我说的是鸟儿,又不是咱们。” 宝瓶噤声,不再说话,低着头往前走。 黎言裳见她情绪实在不高涨,也不多说,沿着小径往前走,隐约间她眼角余光瞥见林中有个人影一闪,她转过头去看,却并未发现什么,不由得犹疑起来。 “宝瓶,咱们回去吧。”黎言裳心下隐隐不安,总觉得四周不再像往日那般平静。 宝瓶扔下手里的树枝子,上前搀住黎言裳的胳膊,“世子妃回去歇歇吧,奴婢回去给您打着扇子。” 黎言裳斜眼望向方才的地方,只有树枝子在缓缓摆动,并无异常,她心里的不安却在不断加剧,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就在两人走到树林中央的时候,前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面上蒙着一块黑布,头上也被黑布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恶狠狠的瞪视着两人。 宝瓶吓得浑身一颤,本能的挡在黎言裳身前,颤抖着道,“大胆,光天化日之下,你想要做什么?” 黑衣人却冷冷的笑了笑,一双三角眼里射出一道凶光,丝毫不给她们反应的机会,抽出腰间的软剑,蹭的一下窜上来,照着宝瓶狠狠的砍下来。 剑光一闪,人已到眼前,黎言裳大惊,慌忙用力去拽宝瓶,怎奈宝瓶却转身死死的抱着她的身子,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 冷光射下来,剑尖已到宝瓶背上,黎言裳急的大喊一声,“宝瓶,宝瓶……”一颗心抖的几乎要跳出来。 千钧一发之时,另一道亮光凌冽而来,刺耳的咣当声在半空中乍然而响,两道亮光交接在一起,竟冒出些火花,刺得人眼生疼。 黎言裳只觉得眼前一闪,两道亮光都已闪了开去,她慌忙拽住宝瓶的身子往一旁躲去,“宝瓶,你没事吧?” 宝瓶早已吓得浑身乱抖,原以为将要命丧黄泉,谁知却还活着,一时悲喜交加,一把抱住了黎言裳,“世子妃,您没事吧?” 黎言裳慌忙摇头,在宝瓶身上上下扫视一圈,确认她却是没受到什么伤害,才松了口气,“宝瓶,我没事。” 不远处刀剑相碰,噼啪作响。 两人的目光都转过去,投向正在激战的两人,与黑衣人对战的是一个身穿蓝色布衫的男子,面色冷峻,将一把大刀使得虎虎生风,只把黑衣人迫的节节后退。 黑衣人似是感到不是蓝衫男子的对手,虚招一晃,提了剑准备逃跑,却不料蓝衫男子早已料到一般,一把大刀横过去,直直挡住了他的去路。 蓝衫男子面上微微一笑,锋利的刀光已顺着黑衣人的衣衫划过去,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他脖子上。 黑衣人被制住,挺着脖子看着蓝衫男子,目露凶光,并无惧意。 蓝衫男子冷声道,“说,谁派你来的?” 听到这声音,黎言裳蓦地一愣,这声音与那晚溺死红菱的男子极其相似,莫非是宇文晔身边的人? 黑衣人仰首大笑,笑的猖狂而又得意,令人毛骨茸然,他明明没完成任务,应该是沮丧气愤才对,可他偏偏是开怀大笑,似乎做了一件很令人骄傲的事。 笑过之后,他声音冰冷,“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是谁派我来的。” 他扬着脖子,举目望着苍天,眼里露出一抹笑意。 黎言裳心里一颤,蓦地想起五心临死时的表情,当即大叫,“快阻止他,他要自杀。” 蓝衫男子蓦地一愣,抬手捏住黑衣人的下巴,但已经晚了,黑布下一股鲜血流出来,一滴一滴落在黑色的衣衫上。 黑布下,他嘴唇动了动,却未发出任何声响,只一刻,他的身子重重的向后倒去。 黎言裳呆住了,直愣愣的看着倒在地上颤抖了几下便一动不再动的黑衣人,满心的恐惧涌上来,迅速的蔓延了全身。 为什么?每一个都是如此?完不成任务便义无反顾的自杀,五心是这样,黑衣人又是这样,五心是因为心地善良,可黑衣人又是因为什么?他笑的那样开怀那样舒坦。 黎言裳蓦地打个激灵,只觉得自己似是落入一个大洞里,正一点点往下坠落,直到落入无底深渊。 蓝衫男子走上来,面上带着一丝担忧,“世子妃,您没事吧?” 黎言裳只呆呆的望着不远处地上黑衣人的尸体,仿若并未听到他的话。 “宝瓶,快把世子妃扶回去,我先把这里处理下。”蓝衫男子吩咐道。 宝瓶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勉强站稳了脚跟,两手搀着黎言裳,“世子妃,咱们快回去吧。” 黎言裳像是木偶一般被宝瓶搀着回了小院子,坐在炕上依旧发着呆。 宝瓶斟了热茶端上来,低声呼唤,“世子妃,世子妃……”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世子妃怎么样了?”蓝衫男子面色焦急,站在门口不敢再往里进。 黎言裳一个激灵,猛的清醒过来,朝门口看了一眼,“进来说话吧。你是谁?” “属下白吴,一直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白吴走进来,恭敬的站在离黎言裳几步外。 宝瓶面色疑色,“世子爷跟前伺候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白吴看一眼宝瓶。 黎言裳不等他说话,接着问道,“世子爷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才让你留下来的?” 白吴平日里不露面,自有他的道理,刨根问底反而不好。 白吴果然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回道,“世子爷料想下毒不成,定然还会有人对您不利,所以派属下一直在暗中保护世子妃。” 想起刚才的凶险,黎言裳此时的心已经无法再用感激来形容了,她只觉得自己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尤其是看到利剑刺向宝瓶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也跟着死了。 “世子爷呢?他在做什么?”他好像很久都没来庙里了,问过之后,黎言裳又觉得多此一问。 白吴却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世子爷还在调查,只是很不放心您这里。” 黎言裳心底动了动,面上微微一热,低声道,“白吴,这次真要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和宝瓶就要命丧黄泉了。” 白吴很是受宠若惊,局促的看了看宝瓶,“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世子妃言重了。” 85.第85章 美色当前爷失神 黎言裳定了定神,“白吴,可从黑衣人身上查出些什么?最好能有直接的证据。” 白吴沮丧的摇摇头,自责道,“世子妃,都怪属下疏忽,竟然让他死了。” “不是你的错,他早已做好了死的打算,谁也拦不住他的。”黎言裳低低的叹了声,“这已经是第二个了。” 仝氏对她就这样的恨之入骨么?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吗?竟然不惜死两条人命,为什么?她若死了能对仝氏有什么帮助呢? 黎言裳觉得脑里一片混沌,她真的有点想不通,难道是还有一些事是她不知道但以前的黎言裳却是知道的? 而黎言裳知道的那些事恰恰是仝氏的软肋,那她为什么又要等到现在才动手呢? 白吴向后退两步,“世子妃,您先歇着吧,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黎言裳茫然的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说完这句又觉得不对,白吴像是一个影子一般,只要她有事,恐怕不会叫他就会自动出来了。 黎言裳觉得心安了不少,至少安全上得了一层保障。 这一晚,黎言裳睡得极其不安稳,闭上眼就做梦,一会是五心一会又是那个黑衣人,鲜红的血大片大片的在眼底晕染,像是一块红布遮住她的眼。 她一个激灵就醒转过来,吓得一身冷汗,手脚都冰凉透骨。 宝瓶一直在旁边守着,见她身子仍是颤抖着,忙低声叫她,“世子妃,世子妃。” 黎言裳蓦地睁开眼,目光混沌,瞬间的迷茫过后才渐渐的清醒过来。 宝瓶拿了帕子擦拭她额头上的冷汗,心疼不已,“世子妃,您安心睡吧,奴婢一直守在这里。” 黎言裳动动身子,“宝瓶,你也****来吧,或许我能安稳点。” “嗯。”宝瓶脱鞋****,和衣躺在黎言裳身侧,柔声道,“世子妃,快睡吧。” 黎言裳微微闭了眼,却再也没了睡意,她心底有些歉然。 宝瓶亦是经历了同样的事,生死关头还挺身相护,她心里定然也是害怕的,但她却竭力保持镇静,默默的守着自己安慰自己。 “宝瓶。”黎言裳轻声道,缓缓睁开了眼。 “世子妃?”宝瓶侧了身子又要坐起来。 黎言裳忙伸手拉了她躺好,“无事,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宝瓶,今日若你因我出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宝瓶一愣,“世子妃,奴婢护着您那是奴婢的责任,若我弃世子妃不顾,那才是做奴婢的失职。世子妃,您不要说这样的话。” 黎言裳轻轻握了宝瓶的手,放在胸口,承诺一般的道,“宝瓶,今生今世,只要有我黎言裳,绝对不会少了宝瓶,我一定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宝瓶的手颤了颤,眼圈微微红了,哽咽道,“世子妃,您的心,奴婢知道,奴婢跟了您,那是奴婢一辈子的福分。奴婢心甘情愿为世子妃做任何事,哪怕是死。” 黎言裳伸手捂了她的嘴,“宝瓶,以前都是我大意了,我总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始终处在被动的地方,所以才会让我们深陷绝境,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再心软,亦不会再坐以待毙。即便是为了你,为了我身边的人,我也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宝瓶虽不明白世子妃话里的全部意思,但她却被世子妃的坚定感染了,她心头也涌上一股热浪来,“世子妃,奴婢相信您一定能做到。奴婢一定陪着您。” 黎言裳重重的点点头,望进宝瓶眼里。 主仆二人,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眸中看到了真诚坚定和勇气。 第二日,黎言裳刚起床,宝瓶急慌慌的从外头奔进来,一脸喜色,“世子妃,世子爷来接您了。” 由于昨晚没睡好,黎言裳一双眼红彤彤的布满了血丝,她还稍有些惺忪,半闭着眼,似乎没听清楚宝瓶的话。 宝瓶走到床前来,又重复了一遍,“世子妃,您快起来吧,世子爷亲自来接您回府了。” 黎言裳这才听清了,一个激灵,蓦地坐起身来,惊喜的道,“你说什么?世子爷来了?” “古人云三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样的急切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来形容了?”宇文晔说着摇晃着身子走进来,目光落在黎言裳只着底衣的身上,最后又落在胸前某处。 宝瓶慌忙屈膝行礼,“世子爷。” 黎言裳意识到他目光的落脚点,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扯了被子盖在身上顺势又躺下。 宇文晔皱着眉头走进来,“怎么在庙里呆了些日子,竟连规矩都不懂了,见了本世子爷也不知道行礼了。” 黎言裳面色通红,“请世子爷先出去,我穿了衣服再给世子爷行礼。” 宇文晔却不听,转身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你穿便是,我又不碍着你的事。” 宝瓶亦上前道,“世子妃,奴婢伺候您。” 黎言裳瞪她一眼,“一边去。” 宇文晔脸上淡淡的,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宝瓶,那你先出去吧,你家世子妃是想让世子爷伺候穿衣。” 宝瓶顿时脸色通红,低着头真的就要往外走。 黎言裳气的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宇文晔,伸手拉住宝瓶,“谁说让你出去了,不准出去。” 葱白的手臂伸在外面,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宇文晔的目光登时便被吸引了过去,肆无忌惮的落在那条嫩白的玉臂上。 黎言裳气的又把手臂缩回去,狠狠的道,“我不去了,哪儿也不去了。” “那更好,咱们那儿都不去了,就窝在这屋里好不好?”宇文晔忽然放柔了声音,再加上****的神态,使得这番话愈加的****不清,只把宝瓶羞得站立不安,再也顾不上世子妃了,低着头狂奔而出。 “宝瓶,你个叛徒。”黎言裳狠狠的盯着宝瓶落荒而逃的背影。 出了房门,宝瓶大大的舒了口气,小声道,“世子妃,对不起咯,奴婢只能背叛您了。不过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宝瓶捂着嘴偷笑,一想起世子爷的调侃,她心里就像抹了蜜一样的甜,为世子妃感到高兴。 屋里,黎言裳蒙了头,阵阵温热袭上来,贴着身子令她感到燥热不安。 宇文晔却稳坐泰山,好像一点没察觉到黎言裳的异样一般,悠然自得的闲坐着。 黎言裳实在憋得难受,闷在被子里闷声闷气的道,“世子爷,请您先出去好不好?您总得让人穿了衣服再说话吧?” “你身上不是穿着衣服的么?再说了不穿衣服照样可以说话。”宇文晔语气始终淡淡的,明明是在耍人,却让人听着十分的认真。 黎言裳真是气急败坏了,伸手把宝瓶放在床边的衣服拉进被子里,别别扭扭的开始在被子里穿衣服,怎奈空间太小,折腾的出了一身汗也没把衣服穿上。 她终于暴怒了,不就是在个男人跟前穿衣服么?前世的她什么没见过,这点事还能把她憋死不成? 索性她也不躲不避了,猛的掀了被子,背对着宇文晔坐在床上,抓了床上的衣服,有条不紊的当着宇文晔的面穿了起来。 窄小柔弱的肩膀,一袭乌黑的头发柔柔的披在后背上,纤细袖长的手臂在半空中挥动着,轻衫衣衫在手臂间翻飞,宇文晔竟然看得呆了,这哪里是在穿衣,简直是一副美人舞图。 黎言裳动作迅速,背后火热的目光落让她十分不自在,但她仍是强装镇定,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然后转过身,下床穿鞋。 收拾妥当,她稳稳的站在地上,朝宇文晔屈膝行礼,“世子爷。” 宇文晔双目微闭,目里光芒带着丝丝火热,直直的望进黎言裳眼里,多了几分异样,站在他面前的女子,白皙的脸上泛着淡淡潮红,长长的睫毛不时的忽闪几下,小巧的鼻尖光滑如玉,红唇微微抿着,明明带着一丝怒气,却别有一番风情。 这样的黎言裳是他第一次见到,竟让他别不开眼。 黎言裳被他看的愈发不自在,故意干咳几声,“世子爷,您不会是来发呆的吧?” 宇文晔挑眉看她,乌黑的眸子里亮光闪闪,嘴角微翘,霍的站起身,“好了,我来接你回府。” 黎言裳大喜,“父亲同意了么?” 宇文晔的脸沉了沉,“父亲不会反对的。” 黎言裳的心跟着沉了沉,原来是先斩后奏,她还以为一切都已真相大白了,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必须打起精神来。 “那现在回去?”黎言裳稍稍犹豫着。 “这里太不安全了。”宇文晔的脸更加黑沉了,一想到白吴禀告的事情经过,他一颗心就紧紧的揪在一起,幸好他提前做了准备留下白吴,否则这会子他见到的只怕是一具尸体了。 他脸色愈发黑沉,眸里的冷光犹如寒冰直直射出。 正看着他的黎言裳亦被他冰寒的目光吓得颤了颤,这个男人变化太快了,前一刻还热情似火,下一刻已是冷如冰霜。 但她的心却偷偷的雀跃了起来,他担心的只是她的安危。 “走吧。”宇文晔站起身,率先出门。 黎言裳嗯了一声,不再多问,跟在宇文晔身后出了门。 宝瓶正远远的站在院子里,见他们一前一后出来,慌忙迎上来,“世子爷,世子妃。” 黎言裳温声吩咐,“收拾东西,咱们回府。” 宝瓶大喜过望,应了一声,急忙进屋,以最快的速度把东西收拾好。 86.第86章 先下手不一定强 宇文晔的到来早已惊动了五云庙里的所有人,五云师太带着几个小师父候在大殿前,齐齐上前行礼,“世子爷,世子妃。” 黎言裳举步上前,看着五云,心底里始终有一股感激,“师太,谢谢您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这些日子我过的很开心。” 五云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世子妃宅心仁厚,多谢世子爷世子妃对五云庙的照拂。世子妃,请进殿磕个头吧,贫尼为您诵经祈福。” “多谢师太。”黎言裳随着五云走进大殿,跪在正中央的蒲团上,对着各路神仙,心怀诚恳的磕了三个头,并在心中默念,“佛祖请保佑小女子黎言裳逢凶化吉渡过难关,平安渡过这一生。” 五云在一旁轻声道,“世子妃,佛祖定会保佑您心想事成。” 黎言裳站起身,对着五云双手合十,“多谢师太。” 五云庙外,装饰颇为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与黎言裳来时的寒酸迥然不同,黎言裳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宇文晔,见他面色平淡,心下又是一暖,他真的在为她着想。 黎言裳扶着宝瓶的手上了马车,朝站在庙门相送的五云挥挥手,投去一个笑容,蓦地在人群里发现琳一正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遂对她微微一笑,放下车帘。 回去的路程快的令人瞠目结舌,黎言裳瞟一眼宇文晔,见他面上仍是淡淡的,亦不多话,只安静的坐在车内,想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世子妃回府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整个晋王府,就连坐在房内喝着茶静养的仝氏都吓了一跳,“黎氏回来了?” 乔妈妈初听到时,同样的震惊,“王妃,奴婢亲自跑去霓裳院瞧过了,世子妃真的回来了,世子爷也在霓裳院呢,听说是世子爷亲自把世子妃接回来的。” 仝氏放下手里的茶,慌忙站起身,“我也瞧瞧去,这是怎么回事?黎氏回来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王爷竟是一个字都没提起过。” 站了半个身子忽又坐下来,“我慌的什么,黎氏回府,理应先来拜见我,岂有我去看她的道理?” 乔妈妈便在一旁道,“那是自然,世子妃定是回去收拾下便过来给您请安。只不知世子妃怎会突然回来了?” 仝氏刚要说话,听到门口有丫头低声道,“世子爷,世子妃。” 她看一眼乔妈妈,两人都住了嘴,静等着门外二人进来。 黎言裳已换了豆绿色褙子,颈前挂了点珠玉佩,趋步上前,屈膝行礼,“母亲。” 仝氏顿时露出一副假惺惺的欢喜来,“晔哥儿媳妇,你可算是回来了,母亲想你想的紧,你才刚回来,又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只管在房里歇着便是。” 又试探着问道,“我若知道你今日回来,定让人在门口迎着,怎的没让人提前回来禀告一声?” 宇文晔接过话来,“母亲,是我接她回来的,母亲身子不好,不敢劳烦母亲操心。晚上父亲回来,我们再来给父亲请安。母亲若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仝氏还有许多的话想要问,一下子全被宇文晔堵在喉里,她气的胸内冒火,但却使不出来,仍是装着笑脸,“快去歇着吧。” 黎言裳屈膝行礼,随着宇文晔退了出去。 仝氏气的面色发青,狠声道,“愈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一个月的期限到了么?他这么巴巴的把黎氏接回来,是看着黎氏自尽身亡的么?黎氏临走前,王爷不是提醒过了么?死在庙里一了百了,现如今再接回来算是怎么回事?” “王妃,这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乔妈妈在一旁提醒。 仝氏猛然惊觉,心下一骇,宇文晔方才态度强硬,似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能护住黎言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爷到底知不知道呢? 她急道,“你快去让人在二门上等着,王爷一回来就马上请过来。”心底的不安隐隐涌上来,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我还要出去一趟,你先回去歇着吧。”走出静武院,宇文晔沉声道。 “世子爷只管去忙。”黎言裳微微欠身,与宇文晔分开,往霓裳院的方向走,走过抄手游廊,走到一处荷花池旁,听到有人在后头叫她。 “世子妃姐姐。”娇滴滴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用看黎言裳都能猜出是谁来了。 她转过身去,脸上始终保持着安静的微笑,眸子里沉静如水,“妹妹身子可好了?” 安若曦水红色的长裙子在微风里翻飞,眉目间都带着一股子娇柔,从袖里捏了帕子掩在眼角擦了擦,声音愈发的柔缓,“姐姐,妹妹不知怎么得罪您了,竟让您对我恨之入骨,使出那样的手段,若不是抓到证据,妹妹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她呜呜咽咽的低声哭泣起来,“姐姐,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只管跟我说,可您不能拿着世子爷的子嗣作伐,陷害皇室子孙,这样的罪名咱们都担当不起。” 黎言裳脸上神色黯沉,目光在一旁的荷花池水面上扫了扫,露出一抹冷意来,“事已至此,妹妹无需多说,王爷和世子爷都会给妹妹一个交代的,妹妹还是回去歇着吧。” 随后瞪了瞪跟在安若曦身边的丫头,“还不快把安侧妃扶回去好生养着?” 安若曦却蓦地朝前一步靠近黎言裳身侧,眼里露出一抹狠厉来,“姐姐,您心里难道就不愧疚吗?您为何还要再回来?” 黎言裳眸光一闪,蓦地朝后退了两步,及时与安若曦拉开距离,宝瓶适时上前挡在黎言裳跟前,不冷不热的道,“安侧妃,您心里有委屈,只管去世子爷跟前诉说,世子妃才刚回来,还请侧妃自重。” 安若曦却忽的抬起手一巴掌打在宝瓶脸上,狠声怒骂,“我与世子妃说话,有你奴婢插嘴的份吗?怪不得世子妃能做出那样的事,都是你这样的贱蹄子教唆出来的。” 宝瓶脸上顿时显出五个手指印,黎言裳气的眼中冒火,一把拉了宝瓶护在身后,声音冰冷,“安若曦,我的奴婢还轮不到你来打。” 安若曦眼角微挑,目光似是转了几转,忽然尖叫起来,“世子妃,世子妃……” 方才的气焰已不复存在,反而多了几分娇柔可怜。 黎言裳顿觉不妙,又见安若曦忽然歪了身子朝荷花池倒下去,她大吃一惊,登时回味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她蓦地伸手拉住安若曦的胳膊,朝后狠狠的一拽,而她自己的身子则直挺挺的栽倒荷花池里去了。 “世子妃,世子妃……”宝瓶的尖叫顿时传出很远。 不远处,万氏万氏疾步奔上来,急的大喊,“快救人,快救人。” 跟在她身后的宇文青露姐妹也吓得面色苍白,指了身边的丫头婆子,“还不快去救人。” 摔倒在地上的安若曦此时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精心策划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故意靠近黎言裳逼的黎言裳靠近荷花池,又故意打了宝瓶激怒黎言裳,令其上前,准备趁其不意落入荷花池然后来个栽赃陷害,而这一切恰恰有万氏和宇文姐妹作证。 可如今,如今…… 她脸色灰白,嘴唇微微颤抖着,看着一众媳妇婆子把黎言裳七手八脚的从荷花池里拉出来。 黎言裳自是全身都湿透了,被水呛的咳嗽不止,双眼微闭,面色苍白。 万氏气的跺着脚指挥着,“还不快把世子妃送回霓裳院去。”又吩咐道,“快去请太医,快,快去禀告王妃。” 看着黎言裳被人抬走,万氏转过头来,冷冷的看着安若曦,“安侧妃,纵然大嫂做了什么不对的事,自有父亲母亲为你做主,你也犯不上这样的迫不及待,你若恨大嫂,只管去大哥跟前哭诉去,怎地使这样歹毒的手段?素闻安侧妃玲珑剔透,果然是名不虚传。” 安若曦真是有苦说不出,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慌乱,“不是,不是,你听我说,不是我推的世子妃,是世子妃自己掉下去的。” 万氏冷冷的哼了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无害人之心,怎会反受其害?”刚才她虽然站的远,但却看的清清楚楚,安若曦自己倒向荷花池,黎言裳去拉她,自己却落入荷花池里,安若曦安的什么心,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样的伎俩,令人不耻。 安若曦呆了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只恨得牙根痒痒,万氏的意思很明显,刚刚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但她却咬定是安若曦把黎言裳推下去的,她帮黎言裳帮定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宇文清露冷冷的抛下这一句,转身走开。 宇文青霞眉角也带着一丝怒意,跟着宇文清露转身离开。 “侧妃,咱们应该怎么办?”清栏吓得亦是面色全无,搀着安若曦从地上站起来,早已是六神无主。 “不中用的奴才,刚才你为什么不拉住世子妃?就是推我一把也是好的。”安若曦狠狠的瞪她一眼。 清栏颤了颤,她哪里猜得透主子的心意,出手推主子?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一时间,她想起清莹的下场,更大的绝望袭上来。 安若曦却低低的恨声道,“她害了我,难道还不许我一时冲动么?去静武院。” 她始终坚信一句话,先下手为强。 87.第87章 挑明一切把话明 黎言裳被人七手八脚的抬回去,换了衣服喝了姜汤,头发湿漉漉的还往下掉着水,脸色极为难看。 万氏一脸焦急,气的直叹气,“大嫂,你这才刚回来,就又出这样的事,真真是……祸不单行。” 荷池的水呛进肚里,嘴里满是水泥腥味,掺着生姜的味道,令人极不舒服,黎言裳喉咙里滚动几下,嗓子里有些疼,幽幽道,“她巴不得我淹死呢。” “大嫂……”万氏眸光一闪,顿时将要出口的话,转了语气道,“大嫂,你放心吧,今天的事咱们都看的明明白白,哪个想要害你,咱们都看的分明,不管之前的什么事,今日这事却是要讨个说法的。” “二嫂,大嫂身子虚弱,我看还是让大嫂先休息会子吧。”宇文青霞在旁轻声提醒道,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 万氏顿时会意,但她说这番话本就是让满屋子仆妇听的,主子的态度也就决定了她们的态度,“大嫂,那您先歇着吧,我们先去母亲那里看看,出了这样的事,母亲总归会知道的。” 黎言裳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万氏带着宇文姐妹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宝瓶和江妈妈。 宝瓶面色僵硬心有余悸,江妈妈却镇静的很,看一眼黎言裳,“世子妃,听郡王妃的意思,今儿个的事另有内情?” 黎言裳半躺在床上,面色依旧苍白,但说话却是沉稳有力,冷冷的笑了笑,“她是想自己掉进池子里,然后陷害我把她推进去,幸好我及时看到,拉了她,却把我自己甩进去了。” “世子妃是故意掉进去的?”江妈妈嘴角抽了抽。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耳边想起某人说过的话,不许再伤害自己的身体。 “当时情况紧急,我用的力气大了些,一时站立不稳才掉下去的。”她笑了笑,“不成想反倒成了安若曦故意把我推下去了。” 江妈妈这才松了口气,“这样岂不是更好?安侧妃居心不良,企图陷害世子妃,只这一样难道还能饶了她去?” 黎言裳却并不这么认为,即便安若曦真的伺机报复而把她推入水池,也可以被说成是一时冲动因恨生怒,毕竟所有人都认为黎言裳下毒害她在先。 如果这么辩驳的话,安若曦站在首先站在被害人的角度上,然后再去报复,这样的罪名似乎就减轻了许多,至少会被人同情一把。 黎言裳眉间一动,吩咐道,“江妈妈,想办法让世子爷一回来就听到这件事。” 江妈妈点头应是,又主动道,“世子妃,您走的这些日子,世子爷只在亭湖院歇过一晚上,还是安侧妃晕倒的时候。” 黎言裳淡淡的哦了一声,并不放在心上,问道,“妈妈,府里最近有什么动静?” 江妈妈略一停顿,“世子妃,自您出府后,安侧妃直接向王爷陈情,在亭湖院里开了小厨房,一应食材都由她院子里的人经手准备,据说把王妃气的厉害,却又有人瞧见王妃跟前的人与亭湖院里的人来往密切,甚是奇怪。” “巧玉娘和弟弟的事,我们费了很大的功夫,居然没问出半点消息。”江妈妈面露疑色,想起这些日子白费的努力,不禁觉得有些气馁,“就连春眠,答应了要帮着查一查的,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春眠?”黎言裳挑挑眉,“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江妈妈便将发生在春眠身上的事一一说了遍,黎言裳颇觉惊讶,没想到春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江妈妈面上露出一丝忧色,“姐儿虽然回来了,可终究是不明不白的,眼看着就到了王爷的一月之期,可怎么办?您,还不如不回来。” “妈妈放心,世子爷既然把我接回来,一定是有了万全之策,今日安氏这一出,正好给咱们提供了一个好机会。您现在先派人去二门上等着世子爷,再让人去亭湖院瞧着动静,随时来禀告便是了。” 世子爷肯为世子妃出面,江妈妈心里自是欢喜的,她应着又嘱咐了两句,才转身出了门。 经了一路的颠簸再加上刚才一番折腾,黎言裳只觉得身子乏得很,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微微闭了眼。 宝瓶见状,亦不多话,悄悄关了门出去做事。 傍晚的风吹在脸上,暖意融融,却又带着丝丝清凉,不似晌午那般令人燥热。 宇文治黑着一张脸,迈着大步子回了王府,穿过二门,疾步进了静武院,刚到门口就气急败坏的一脚把门帘子踢开。 一进门便看到安氏正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低低哭泣着,不由得怒意更深,低声道,“这又是怎么了?一刻也不让人清净。” 仝氏吓了一跳,慌忙从太师椅上站起身迎了上来,“王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样大的火?” “晔哥儿呢?回来没有?”宇文治不理会仝氏的问话,重重的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 仝氏皱了皱眉,吩咐一声,“金枝,快去瞧瞧世子爷回来没?”又道,“王爷,莫非又出了什么事?” 宇文治抬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黎氏回来了?” 仝氏心里一突,点头道,“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回来了,我还以为是您吩咐的,王爷也不知道吗?” 说着目光瞟向跪在地上的安若曦,小声叹了叹道,“这才刚回来,就又惹出一大摊子的事。” “请父亲为妾身做主。”安若曦跪坐在地上哭的楚楚可怜,发间的朱钗亦是微微颤着,愈发显得娇弱。 “行了,别哭了。又出了什么事?”宇文治低声怒吼,耐性已经到了极点。 仝氏看一眼安若曦,示意她说下去。 安若曦捏着帕子擦了擦面上的泪,“父亲,今日妾身听说世子妃回来了,便去看她,谁知在荷花池那里碰到,便说了几句话,却不料世子妃说话难听,故意激怒我,我一气之下推了世子妃一把,世子妃便落入水池里。妾身,妾身知道错了,还请父亲为妾身做主。” 宇文治斜眼瞧她,丝毫不留情面的道,“又是这样的事,你们就不能消停消停吗?安氏,我已经定了黎氏的罪,你还让我怎么为你做主?你若觉得呆在王府里没有公道的话,那便进宫请皇后娘娘为你做主去吧。” 安若曦胸口一闷,忙道,“父亲,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宇文治怒道,“不是这个意思就给我出去,快去把晔哥儿给我叫过来去。” 宇文晔回来了?安若曦眼眸转了转,马上站起身,“父亲请息怒,妾身马上就去。” 宇文治哼了一声,很生气,想起宇文晔让人给他捎的话更生气,“我看他简直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 仝氏忙上前轻抚着王爷的后背,声音温和,不着痕迹的道,“王爷,晔哥儿速来如此,您又何必动这么大的气?他不过是书读的多了些,人情世故上反倒不知,您以前不是说,这样也很好么?至少可以平安度日。” “妇道人家。”宇文治又瞪她一眼,“早就跟你说,晔哥儿房里的事,你多上心,黎氏不才,小门小户的也指望不上,安氏刚进门,你多教着点,至少能收住他的心,赶紧为王府开枝散叶才好,偏偏又要弄出这么多事来。” 仝氏脸色沉了沉,露出一些委屈来,“王爷,我的心又何尝不是如此?可是晔哥儿与我终究是隔着一层肚皮,我便是扒开了心给他,他也未必能看得到。” “母亲此言差矣,您若扒开心,孩儿怎会看不到呢?”门外陡然传来宇文晔的声音,翠绿帘子一挑,宇文晔跨步而入,面色清淡。 仝氏一愕,面上火烧了一般,硬着头皮解释道,“晔哥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房里的事自是由你媳妇说了算,我怕她误会。” 宇文晔笑了笑,面如冰霜,“多谢母亲体恤。” 安若曦在后头跟着进了屋,立在宇文晔身侧。 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冷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站在一旁的乔妈妈看一眼仝氏,却不敢多说,福了福身带着几个丫头退出去。 安若曦却不知是该退下去还是该留下来,挑着眉眼看宇文晔,宇文晔却淡声道,“你也下去吧。” 安若曦弯膝,十分的乖巧柔顺,“是,世子爷。” 屋里只剩下三人,宇文治额头耸了耸,露出几根青筋,“说吧,你倒是什么意思?在你心里,还有我们做父亲母亲的吗?” “如果放在心里的这是算计谋害,那还不如不放在心里,相安无事岂不更好?”宇文晔声如冷冰,却又带着几分嘲弄,挑眉望向仝氏,“您说呢?母亲?” 仝氏心里突突跳的厉害,眼角也在微微颤抖,宇文晔的话语和他的神情都让她的心蒙上一层寒霜,听到这句话,更是心下骇然,“晔哥儿,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您比我更清楚。”宇文晔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目光投向宇文治,“父亲,黎氏是冤枉的,安氏中毒与她无关,巧玉的事与她亦无关,所以我把她接回来了。” 宇文治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且不说宇文晔方才对仝氏说的话令人震惊,但这幅笃定的神情便令他无比恼火,“你说同她没关系便没关系?那你说,你究竟查出了些什么?是不是查到我头上来呢?” 他说完这句话,猛然震住了,狠厉的目光陡然转向仝氏,儿子的意思…… 88.第88章 狠毒王妃露真面 “父亲,黎氏在五云庙两次遭人暗杀,险些遭人毒手,第一次下毒不成,第二次又派了杀手,父亲,是您派出去的人吗?是您一定要置黎氏于死地吗?”宇文晔的语气稍显咄咄逼人,更是掷地有声。 宇文治双目圆瞪,“我既然已定了她的死罪,怎会再做下这样的勾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吗?” 宇文晔却冷冷的笑了笑,“父亲,幸亏不是您,否则……” “否则,否则怎样?”宇文治霍的站起身,一步窜到宇文晔跟前,本想恶狠狠的瞪视着儿子,却发现儿子早已高出他许多,由于站的太近,他只能微仰着头注视着儿子了,儿子眼里的冰寒更让他心头一颤,退了两步,咬牙切齿道,“为了个女人,你还要跟我决裂不成?” 仝氏也是倒抽一口冷气,眼看着父子两个针锋相对水火不容,她惊骇的心里涌上一丝得意,但当宇文晔的目光突然转到她面上来时,她还是忍不住紧紧攥住了手心。 “母亲,您是想让我与父亲决裂呢?还是依旧做父子呢?”宇文晔眸里已没了阴沉,面上带着些云淡风轻,仿似很随意的问了一句话。 但这句话却像是一块大石头重重的砸进仝氏的心里,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仝氏惊得身子颤了颤,狭长的眉毛紧紧的蹙在一起,目里露出浓浓的惊疑,“晔哥儿,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宇文晔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相隔两步远的宇文治面上,“母亲,您心里应该很清楚。” 宇文治冷哼了一声,返身回到太师椅上坐下,定定心神,沉声道,“宇文晔,今天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废了我的世子爵位吗?”宇文晔毫不示弱,挑眉看着宇文治。 宇文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再度漫上来,他伸手试着宇文晔,“你个这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子,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又咬牙切齿的道,“今天你不把话说明白,休怪我无情。” “把人带进来吧。”宇文晔笑了笑,陡然提高音量朝外扬声道。 仝氏目中带着惊恐,转头望向门边,只见身边的丫鬟金环披头散发的被人拉着推搡起来,她更是大吃一惊,“金环?” 金环闻声,紧走几步,噗通跪在仝氏脚下,“王妃,奴婢……奴婢对不起您。” “金环,出了什么事?”仝氏低头看着她,目里利光陡闪。 金环仰头看了看仝氏,满面泪水,侧了身子对着宇文治磕下头去,“王爷,巧玉的娘和弟弟是奴婢送出去的,现在并没有死,而是住在王妃在城北的庄子上治病。” 仝氏双目圆瞪,一下子跌坐在身后的炕上,呆了呆又反应过来,一步窜到金环跟前,指着她的额头怒声道,“你,你,你说什么?” 金环瑟缩不已,全身颤抖的像筛糠一般。 宇文治也震惊不已,蹭的站起身,一把拽住仝氏,目露凶光,“说,你背着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原本还怀疑一向不显山露水的儿子怎会一反常态与仝氏撕破脸皮,就连他的面子都丝毫不顾忌了,原来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仝氏慌乱的摇着头,一把抓住宇文治的衣襟,语无伦次,“王爷,您听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啊。” 宇文治抓住她猛的朝后一甩,仝氏的身子重重的摔在炕上,疼的她闷哼一声,趴在了炕上。 宇文晔面色坦然,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只看了一眼金环,道,“你是怎么把人送出去的?” 金环颤抖着回道,“奴婢趁着外头的人来送菜的时候把他们放在车上偷偷拉出去的,然后送到庄子上,给巧玉的娘治病,巧玉的娘病的快死了。” “罗太医请来了吗?”宇文晔对站在一旁的白吴道。 白吴低头回道,“世子爷,带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请进来吧。” “是。” 罗根基不过二十刚出头,面容清瘦,颇有些高傲之姿,进门后先给三人请安,然后对宇文晔道,“不知世子爷有什么事?” 他挑着眉角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金环,心思早已转了几转,他们这些太医最忌讳豪门大院里的辛秘,这幅阵势,他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警惕起来。 宇文晔笑了笑,“罗太医前阵子为府上的人瞧病,我不过是想问问那母子二人病情如何,现在可好些了?” 罗根基略一沉吟,“目前还算稳定,只是那孩子,恐怕要一辈子瘫在床上了。” 宇文晔客气的道,“有劳罗太医了,还请罗太医照顾好这母子二人。咱们王府日后定有重谢。” 只是这样吗?罗根基面上不露声色,躬身道,“这都是卑职分内之事,世子爷客气了。” 宇文晔又问道,“罗太医,当初请你进府来给他们瞧病的是谁呢?” 罗根基目里露出疑惑,视线在仝氏身上转了转,道,“卑职不明白世子爷的意思。” 宇文晔却呵呵笑了笑,“罗太医不必紧张,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好了,现在没事了,有劳罗太医走着一趟了。” 罗根基早已惊出一身冷汗,听他这么说,顿时如释重负,躬了躬身,“卑职告退。” 金环也被拉了下去。 宇文晔不给仝氏和宇文治反应的机会,对白吴使了个眼色,白吴出去,乔妈妈被带上来,她看一眼仝氏,只觉得屋内气氛压抑,头顶乌云笼罩,顿时一颗心沉了又沉。 “用假尸诈巧玉说出实话的主意是你给王妃出的吧?”宇文晔冰冷的声音有如一把利刃扎进乔妈妈心里。 乔妈妈慌了慌,面色却依旧镇静,“奴婢不过在王妃跟前提了提,主意还是王妃自己出的。”这样的功劳她不会与自己的主子争,只是她有些不明白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好。”宇文晔摆了摆手,乔妈妈被带了出去。 仝氏从炕上直起身,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阵阵寒凉涌上来,她只觉得如坠冰窖,“晔哥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宇文晔看也不看她一眼,娓娓道来,“巧玉的娘突然病发,眼看着就要死了,便去霓裳院求宝瓶帮忙,正巧黎氏生病,宝瓶拒绝了巧玉,巧玉无奈,这个时候有人找到她,答应为她娘和弟弟接出去看病,但要她帮忙做一件事,巧玉答应了。先是谎称她娘和弟弟卧病在床,不能出门,其实早已暗度陈仓把她们送了出去,然后她偷偷给安氏下毒,被抓后抵死不认,更不说出背后指使之人。” 他顿了顿,眉角紧蹙,“巧玉摆出宁死不肯说出真情的样子,这个时候,正巧有人提出用死尸来诈她,其实她早就知道那是假的,所以她说的真情也是假的,不过是想诬陷黎氏,巧玉盛怒之下说出真情似乎更有说服力,黎氏被认定为背后指使的人,但仅仅是下毒且未造成严重后果,黎氏罪不至死,所以有人想要把巧玉的娘和弟弟置于死地推在黎氏身上,谁知黎氏却与父亲承诺一月后自缢而死,所以巧玉娘和弟弟死不死都没那么重要了,但巧玉一定要死。” “我派人去查这件事,当查到罗根基的时候,有人开始害怕了,企图将巧玉娘和弟弟害死,幸好被我的人及时救下,但却有人把矛头对准了黎氏,第一次下毒,第二次派杀手,一次比一次狠毒,只为了能把黎氏置于死地。” 宇文晔声音愈发冰寒,说到最后,简直是咬牙切齿,锐利的光芒直直的射进仝氏的心窝里,“母亲,您知道那个杀手是什么人吗?” 仝氏早已吓得面如灰土,嘴唇嗫嚅着,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也是你庄子上的,母亲养的人可真厉害,功夫也好,若不是我提前派了白吴,只怕黎氏早已是一具死尸了。母亲,您为什么这么恨黎氏呢?是因为恨我吗?” “不,不,不。”仝氏摇着头一连说了三个不字,她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来面对眼下的情形,她只愣愣的盯着宇文晔看了半天,然后一股脑儿从炕上滑下来,直挺挺的跪在宇文治跟前,“王爷,王爷……不是我,不是我啊。” 证据摆在眼前,宇文治亦是无话可说,他实在没想到仝氏竟是狠毒至此,即便是再看不惯黎氏,也不至于如此相害,而仝氏竟然不惜一切一而再再而三的杀人,其心歹毒可见一斑。 他越想越气,抬起脚狠狠的踹在仝氏身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还有什么话说?我只道你疼子心切,不过对恒渊偏心一些,没想到你竟是这样歹毒的。” 仝氏只觉得胸前一窒,痛的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但她强自挣扎着又爬起来,几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干巴巴的叫着,“王爷,王爷……” 宇文治狠声道,“你还不服,你还不服?再把乔妈妈带进来。” 89.第89章 一击击出使万利 乔妈妈再次被叫进来,一颗心提的更高,待进到屋里,见王妃面色苍白的跪坐在地上一副痛苦的模样,更是吓得颤了颤,急忙扑上去,“王妃。” 宇文治厉喝一声,“快说,王妃有没有在安氏的饭里动手脚?巧玉的事是不是王妃安排的?” 乔妈妈双手刚搀了搀仝氏,登时惊得跌坐在地上,嗫嚅道,“王爷,王爷……” 仝氏眼里的泪决堤而出,扶着乔妈妈的手一脸的绝望。 乔妈妈见此情形,心下恍惚,也不知王妃与王爷到底说了什么,怔了怔不敢回答。 “我看你们都不想活了。”宇文治暴怒一声,抬起脚又要踹过来。 乔妈妈吓得挺身挡在仝氏前头,哭喊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那些事都与王妃无关,都是奴婢自作主张做的,奴婢一心护着王妃,所以才犯下大错,请王爷处死奴婢吧。” 乔妈妈只一心护着主子,却不知她这样的话却是把仝氏给推进了无底深渊,无异于坐实了所有的事。 宇文治一道锐利的刀光投向乔妈妈,冷的像是一块冰,“主子做错事不但不劝着,还挑唆着,好,念在你服侍主子多年的份上,我给你留个全尸。” 说着朝门外一声怒喝,“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杖毙扔到乱坟岗去。” 乔妈妈面上血色全无,身子抖的如风中瑟瑟秋叶,她任劳任怨一辈子伺候主子,没想到临了竟得了这样一个下场,杖毙乱坟岗,与死无葬身之地有何区别? 原本半跪在地上的悲悲戚戚的仝氏,忽的抬起头来,眼里的泪扑簌簌的落下来,“王爷,乔妈妈不过是个奴才,您何必把过错都放在她身上?您要怎么处罚,只管冲着我来就好了。” 乔妈妈顿时心头火热,所有的怨言都在仝氏这几句话里消散,她心甘情愿为王妃承担一切后果,只要能保住王妃。 她挺起身子,跪着朝后退了两步,朝仝氏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王妃,老奴不能再陪着您了,您要多保重。” 仝氏颤巍巍的去扶她,两手刚碰到乔妈妈的衣角,却见她霍的站起身朝一旁的柱子狠命的撞过去,登时血溅当场,一脑袋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滑落,一滴两滴,落在地面上。 仝氏大叫着啊了一声扑过去,两手颤抖着扶住乔妈妈,哭喊道,“乔妈妈,乔妈妈……妈妈……” 气若游丝的乔妈妈缓慢的睁开眼,挂着血丝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断断续续道,“王……妃,您,您,您放心,我……不,不会离开……离开您的,我,我会……一直,陪着您,……保,保佑您的。” 仝氏哭喊着摇着头,一边叫着“妈妈”,一边转过头去央求的看着宇文治,“王爷,求求您快救救她,求求您了。” 宇文治冷眼旁观,乔妈妈撞死的举动非但不会让他心软,反而让他觉得乔妈妈不过是个以死相逼主子就范的刁奴,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乔妈妈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仝氏大哭起来,自她进入晋王府,便是乔妈妈一路扶持她到现在,她们的关系早已超越主仆之情,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是感激乔妈妈的,亲眼看着她一头撞死,她的心也如被撕裂了一般。 她眼眸里渐渐升起浓烈的仇恨之意,蓦地转过头死死的盯着宇文晔,,“宇文晔,你好狠的心。” 又略带凄楚的看着宇文治,“王爷,您好狠的心。接下来呢?您是不是要把我也扔到乱坟岗去呢?” “来人,把她给我关进拆房里去。”宇文治气的两眼冒火,望向仝氏的目光里更多的是愤恨与冰寒。 仝氏的心瞬间被冰冻了般,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她狠声道,“早知今日,当初我便不该手软,没想到今日我败在你手里。你这样害我,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还敢说,你若不手软,还要把他弄死不成?”宇文治咬着牙又要拿脚去踹仝氏。 “父亲。”宇文恒渊从外头冲进来,疯了一样的扑上去抱住宇文治的腿,“父亲,母亲纵然千错万错,好歹也伺候了您这么多年,好歹也为您生了我们姐弟三人,您真要这么作践她么?” 宇文治抬了抬腿,终是未能抽出来,只狠狠的道,“她这样的人还配做你们的母亲么?她若不自己作践自己,谁又能作践于她?” “父亲,求求您饶了母亲这一次。”宇文清露哭喊着从外面奔进来,原来早有静武院的仆妇们瞧着不对劲,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去给他们兄妹报了信。 “父亲,父亲……”宇文清露跪在地上,哭的心尖儿都要碎了,当目光触及到满脸是血的乔妈妈时,更是吓得面色全无。 宇文治一向脾气暴躁,专断独横,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不容人有丝毫置疑,仝氏处境堪忧。 宇文清露跪着走向宇文晔,重重的磕了个头,“大哥,我知道母亲素日对你可能有些过分,可这一次,求求您饶了她,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做妹妹的,求求您了。” 说着又在地上重重的磕起头来,只三两下,额头便是一片青紫。 宇文晔慌忙蹲下神强行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沉沉的叹了口气,“我亦是不想,事已至此,母亲该当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随后厉声沉喝,“来人,还不快把小姐拉出去,吓着小姐,你们都要死。” 宇文恒渊转过头来,狠狠的瞪视着宇文晔,“大哥,我一向敬重你,对你亦无任何加害之心,母亲纵然偏向于我,也是一颗为人母的心,倘若,倘若先王妃在世,对您也是如此。” “父亲……”门口又传来低低的叫声,屋内的人全都是一震,仝氏那双充满恨意的眼更是倏然望向门口,恨不得射出几把利剑来。 黎言裳面色稍显苍白,扶着万氏的手缓慢走进来,似是不堪重负随时都有可能摔倒一般,视线扫从乔妈妈身上扫过,身子颤的更是厉害。 宇文晔眉头皱了皱,眸中闪过一丝疼惜。 “父亲,请您听媳妇一言。”黎言裳脚下步子虚浮,刚往里走了几步身子便是摇摇欲坠,亏得万氏一旁扶的结实。 黎言裳强打起精神,“父亲,即便您不为了母亲,也要为三弟和两位妹妹着想,这事若传出去,外头的人会怎么说咱们晋王府?即使您不怕外头说,可是他们呢?全都到了议亲的年纪,难道要因此而毁了他们的前程,害了他们一辈子么?” 宇文治果然面色一缓,目光在儿女们身上扫了扫,面色黑沉,“她做母亲的若有这样的心,又怎会做出如此歹毒的事?” 深沉的目光落在黎言裳身上,“她这样陷害于你,还三番四次的想要取你性命,你还为她求情?” 黎言裳气若游丝的道,“父亲,媳妇相信母亲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无论她怎么对我,都是我们的母亲。” 宇文治心中一动,眼里越过一丝探究,黎言裳此番举动是他没想到的,盛怒之下的他不免往深里想去。 而仝氏早已是泪流满面,咬着牙狠狠的盯着宇文晔,又把目光转向宇文治,“王爷,真的不是我,您为何不相信我?” 宇文治怒火中烧,“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说不是你,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天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我留你一条命,没我的允许,以后不准再踏出静武院半步。” 面容更显冷峻,看也不看仝氏一眼,“从今天开始府里中馈由黎氏主持,万氏一旁帮衬。” 黎言裳暗暗松了口气,她原本正在房内休息,听江妈妈说了静武院里的动静,又恰逢万氏去寻她,两人便一起赶了过来。 其实黎言裳想的很明白,仝氏贵为晋王府的王妃,胞妹又是当今皇上宠爱的仝贵妃,即便她真的犯了什么大错,也会被暗暗镇压下去。 宇文治不会笨到把自己府里的丑事搞得满城风雨成为旁人的话柄,更不会在朝堂仍处于动荡时期时惹出一些乱子,仝氏若出事,势必影响到仝贵妃,这就间接的表明了他的态度。 而这正是宇文治想要避免的,皇后与仝贵妃之争,他还不想卷入其中或者说还不想过早表态。 所以她必须为仝氏求情,不过是送宇文治一个顺水人情,而这个人情送出去后,宇文治一定不会白白收了她的这个人情。 主持晋王府中馈,这就是宇文治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但她略一沉吟,道,“父亲,我身子不好,府中中馈还是交给二弟妹吧,往日里她也帮母亲做过不少事,总比媳妇有经验些。” 宇文治却是疲惫的摆了摆手,“行了,就这么决定了。早日把身子养好。万氏,你替你嫂嫂多担待一些。” 万氏屈膝应是,两手一直牢牢的搀着黎言裳,闪烁的目光时不时的在仝氏身上转一转,心内亦是百思千转。 宇文治恼恨的拂袖离去。 宇文晔也亲自扶了黎言裳退下去,万氏亦不多做停留。 90.第90章 各怀心思动己念 房内只剩下一脸呆滞的仝氏,半跪在地上的宇文恒渊,面色苍白心神俱抖的宇文清露。 宇文恒渊跪着爬到仝氏跟前,两手搀在她腋下,“母亲,我扶您进去休息。” 仝氏呆呆的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乔妈妈,额头的血仍在不断的往外冒,她顿时觉得眼前一片红光,啊的一声昏死过去。 “母亲。”“母亲” 宇文兄妹齐声叫着,心急如焚。 宇文恒渊将仝氏抱到里间放在床上,宇文清露则坐在床边,两眼一眨不眨的守护着。 静武院内,顿时乱作一团,但谁也不敢随意说话,进进出出的人个个谨言慎行,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些什么,都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只在心里战战兢兢的念着,晋王府这是要变天了。 宇文恒渊吩咐人去请了太医,又指挥着把外间打扫干净,将乔妈妈的尸体清扫出去,这才又返回仝氏房里。 良久,仝氏悠悠醒转过来,一把抓住宇文清露的手腕子,声音尖锐,“乔妈妈死了,乔妈妈死了。” 一想到乔妈妈的死状,宇文清露就禁不住打个寒颤,那样血腥的场面,她是第一次见到,如果不是情势紧急,她一定也晕了过去。 “母亲,母亲。”她低低的呼唤着,眼里的泪再次涌出来。 宇文恒渊半蹲在床边,目里露出一抹心疼,“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仝氏浑浊的目光里陡然蹦出一丝亮光来,直直的望进宇文恒渊的眼里,“渊儿,你终于明白了吧?明白母亲以前所做的那些都是为了什么吧?” 宇文恒渊眉头紧锁,既恨父亲无情又恨大哥无义,仝氏好歹也是宇文晔的继母,他怎地就这样狠心置她于死地? “渊儿,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姐姐和你妹妹,为了你们能过上好日子。” 宇文恒渊又是愧疚又是难过,“母亲,那您也不能去杀人呢,我早就跟您说过,我无心世子之位,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去努力争取。您这样为我,岂不是害了您自己?” 仝氏冷冷的嗤笑道,“你凭什么去争取?你父亲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咱们晋王府的人注定是进不了朝堂拼不出功绩的,难道你还真想苦读几年去跟那些寒门学子抢个功名?我还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我没有杀人,派人杀黎氏的事,我根本不知道。我只不过是在安氏的饭里下了药,其余的事我全都不知道,你们相信我吗?” 宇文恒渊猛的一震,抓住仝氏的手,“母亲,您说的可是真的?那些事真的不是您做的?” 仝氏哼了一声,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讽,“连你都不相信母亲么?黎氏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只听话的狗,我何须费尽心思冒险去杀她?我若想整她,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绝不会愚蠢至此。” 宇文清露倒抽冷气,瞪着一双大眼惊恐的问道,“那……母亲,是谁要陷害您的?” “哼,还能有谁?你们说还能有谁?我只当他成日里风花雪月不管正事,我只当他心里再不服气也不敢正面与我冲突,我只当他是只软柿子,谁知道他竟也是尖刀钢叉,一出手便把我置于死地。” “母亲,大哥他……”宇文恒渊阴霾的脸上带着一丝邪气,眼角也蒙上了一层阴寒,“母亲,真的是他?” 仝氏难过的别过脸去,“你不相信就算了,母亲在你父亲眼里已经没了地位,现在连一点权都没有了,你若还如从前一般,那咱们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宇文清露颤了颤,低低哭了几声,目里露出一抹恨意,气愤的瞪视着宇文恒渊,“三哥,母亲都这般了,您还在犹豫么?难道您真要看着父亲把咱们都赶出去才觉悟吗?” 宇文恒渊紧紧的握着拳头,狠狠的砸在床上,目光阴森,沉声道,“母亲,您放心,今日之辱,他日我必定帮你讨回,谁害你的我一定加倍讨还回来,还有乔妈妈,她不会白死的。” 仝氏这才转过头来,眼角落下一滴泪来,嘴边却挤出一丝笑意来,“这才是母亲的好孩子。” 缓过神来,仝氏又道,“渊儿,你快去你祖父家,把眼下的情形告诉你舅舅,让他去城北的庄子上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五云庙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宇文恒渊点点头,“母亲,我会去安排的,您在府里安心养病。”转过头看看宇文清露,“妹妹,你多陪陪母亲。” 宇文清露自是应着。 从静武院里出来,天色渐黑,宇文恒渊顿觉脚下的步子沉重了几分。 一直以来母亲为他做的事,他都心知肚明,但他却不以为意,并不表态,他只当是母亲在内宅里体现权势的一种方式。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内宅的权势竟也是这样的惨烈,父亲,大哥,都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也令他的心一寸一寸寒下去。 看来以前的他日子真是过得太无忧无虑了,很多事都被他忽略了。 他在心里暗道,他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宇文恒渊了。 霓裳院正房内,黎言裳斜身歪在炕上,神色淡然,眼角挂着些倦色,但精神看起来稍好。 宇文晔安静的坐在一旁,皱了皱眉,“我以为你会怪我动静弄的太大,怪我与仝氏撕破脸皮。” 黎言裳淡淡笑了笑,“不过蒙着一层纱的脸皮,早晚都要捅破,世子爷这般做自然有您的道理,您这么做是为了我,我又怎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再来指责世子爷?” 宇文晔微微一愣,冲到嘴边的话竟是说不出口了,抬头看她一眼,她真的猜到自己的心意了吗? 稍顿片刻,他脱口而出的竟是,“你下午落入水里,现在觉得怎么样?” 黎言裳目光清亮,微微一笑,“无事,不过是不小心罢了。” 宇文晔的眉头皱的紧,沉声道,“安氏把她你当成害她的人了,现在真相大白了,以后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黎言裳挑眉看他,直直的望进他黑沉的目光里,想从中寻出几分异样来,竟发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是认真。 她不禁有些气馁,这个能一眼把仝氏看穿又能一招击出就把仝氏击的一败涂地的男人,难道真看不出安若曦的那点小伎俩吗?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为安若曦解释为她开脱吗?在他心里,安若曦真的只是逞一时之快而因怨生恨才会把她推进水池里的吗? 他以为真相大白之后,安若曦就会与她和平共处了吗? 黎言裳撇了撇嘴角,天下的男人果然都是一般的,想当然的把自己的想法加诸在女人身上,他觉得你善良你便是善良,他觉得女人们该安分守己便要安分守己,妻妾和睦更是他们心里的无限向往。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妻妾和睦不过是男人心目中永远无法企及的乌托邦,只会害了一个又一个。 黎言裳的心不由得有些淡凉,宇文晔也不过是众千男人中的一个,纵然他对黎言裳情深意重纵然他对黎言裳一见钟情,也改变不了他对别的女人的怜香惜玉。 宇文晔见她忽然面上淡淡的,似是不想再多说,也不再勉强,想起晚上还有事要做,遂站起身,道,“你好好的歇着吧,养好身子,王府的事很多,以后会很累。” 黎言裳微微点了点头,挺起身子在床上躬身行礼,“世子爷请放心,我既然接了过来,就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目光中又是一片清亮,闪闪发光。 宇文晔顿了顿,别开眼,转过身走出门去。 亭湖院,安若曦气的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挥到地上去,房里顿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安妈妈吓得跳起来,一把拽住安若曦的袖子,急急的道,“姐儿,您消消气,当心您的身子。” 安若曦秀美的脸上浮现一抹狠厉,甩了甩袖子,实在难掩心中恼恨,“这样便宜的事竟然便宜了她,主持中馈,她有那个能耐么?” 安若曦气的一口气没喘上来,只恨得抬起秀腿朝桌子腿上踢了几脚,才又发狠的道,“她算个什么东西?她算个什么东西?” 见她如此暴怒,安妈妈暗地里捏了一把汗,小声道,“姐儿,你又不是没有机会,郡王妃都能帮衬着世子妃管事,难道您还不行么?等过上几日,您去世子爷跟前说一说,世子爷会同意的,到时候谁有能耐,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了么?” 这样的主意安若曦何尝没有想过?只是,下午发生在池塘边的事早已传到宇文晔耳朵里去了,他还能站在她这边吗? 她不由得想起那一晚宇文晔的绝情,心底的恨意又缓缓的浮上来,尖细的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钻心的疼,生生的啃噬着她的心。 她眼里迸射出一道利光,“安妈妈,我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我要进宫见姑母。” 安妈妈看她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姐儿是该进宫看看皇后娘娘了。” 91.第91章 初次问事暗潮涌 漫长的夜将晋王府发生的一切都拉成了乌黑的影子倒映在朦胧月光下,留下阵阵阴森与寒凉。 黑衣杀手嘴角血红的诡异微笑与乔妈妈额前不断涌出的鲜血,交替成片片红光,成为梦靥,吞噬了黎言裳冰冷的清梦。 昏暗烛光里,她陡然睁开眼,目露冰光,但却并无惧意,经历了生死之后,她也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想法简单的小女子。 自明日起,她将是晋王府的女主人。 清亮的目光中,除了清淡,更多的则是坚定与倔强。 在她下地决心的同时,罗西院里宇文健夫妇亦未入眠,院子里静悄悄的,房内亮着灯光。 宇文健正斜身躺在床上,心底仍是阵阵骇然,自他听万氏讲了下午发生在静武院的事,一颗心就没安静下来。 想起仝氏素日里对他的不屑一顾,想起万氏在仝氏跟前的唯唯诺诺,他只觉得王府的天在瞬间变了模样,不知是激动还是惊诧。 “如此说,父亲让你帮着大嫂管府里的事?”宇文健再次重复了已经问过多次的话题。 万氏不由觉得好笑,目露微笑,“我还骗你不成?父亲亲口说的,当着府里所有人说的,三弟,二妹都听得清楚,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宇文健霍然起身,面上带着些喜不自禁的欢色,“灵倩,看来这一次你赌对了,靠着大哥果然是对的,只是大嫂,你同她……” 万氏笑了笑,“你放心好了,大嫂已与往日不同,我几番试探过,只要咱们无心害她,一心站在她这一边,她定不会与咱们为难的,大哥的心,难道你还瞧不出来么?今日这番不留情面,说到底全都是为了大嫂,若不是王妃逼人太甚,大哥又怎会撕破这多年来维系的脸皮?” 宇文健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原本只当大嫂不过是绣花枕头,没想到竟也是厉害的,能让大哥如此维护,才是最大的本事。” 万氏忽然悠悠的叹了叹,“大嫂命好,得一世良婿。” 宇文健心中一动,上前握住万氏的手,低声道,“灵倩,我亦是你的一世良婿,你要相信我。” 说着将她温柔的揽在怀里,两片唇在她耳边轻轻吹口气,轻轻吻了吻。 万氏顿时面赤耳红,心里却是漫上无边的幸福与欣喜,任由宇文健半抱半推着进了红袖罗帐。 春夜,缓缓拉开帷幕,羞得月色更加朦胧。 第二日清晨,黎言裳头脑还是一阵昏沉,听到耳边江妈妈在叫她,“姐儿,姐儿……” 她睁开眼,迷蒙的看着江妈妈,“妈妈,几时了?该起了么?” 江妈妈微微点头,“姐儿,已是卯时,各个院里的管事都在外头候着呢。” 黎言裳不觉一惊,又觉得疑惑,“怎么来的这样快,素日里不是在垂花厅里么?怎么都到这里来了?” “我也以为事情不会这么快,至少也要再过上几日才让您接手,谁知她们一大早就过来了,说是奉了世子爷的命这几日都在霓裳院里问事,等您身子养好了再去垂花厅。”江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撩起绣帐,伺候黎言裳起床。 黎言裳哦了一声,忙着起床穿衣洗漱,竟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了,好在江妈妈已经熬了八宝粥先端了进来,她凑合着喝了几口便出去了。 小厅子里站着十几个管事,全都屏声静气,既不交头接耳亦不窃窃私语,个个都似是老实本分的,见黎言裳出来,齐齐屈膝行礼,“见过世子妃。” 黎言裳略一点头,走到前头的雕花大木椅上坐下,暖红色的裙角伏在地上,平平整整,像极了她面上温和无害的微笑。 黎言裳一坐下,厅里更加安静,靠的近的人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们全都低着头,等着主子发话,可主子却偏偏正襟危坐,低着头一个字都不说。 宝瓶斟了茶端上来,黎言裳接了茶放在嘴边噙了噙,目光微挑,“文管家,以前在垂花厅的时候,他们在王妃跟前回事也都是这样的么?” 文正安略一怔,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躬身道,“回世子妃,王妃定的规矩,卯时到垂花厅,今儿个大家先去了垂花厅,得了世子爷的吩咐才又到了霓裳院,比往日稍微晚了些。” 黎言裳放下手里的茶杯,杯底碰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当当声,“今日是我起的晚了,理应向大家道歉。让大家久等了。” 说着站起身,对着众人躬了躬身子。 人群里一阵哗然,纷纷惊讶的道,“世子妃,咱们可当不起。”“世子妃言重了。” 黎言裳挺直身子,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守时的人才能守信,今日我不能守时,便是失信于大家,理当给大家道歉。希望往后的日子里咱们都能信守承诺。” 文正安趋步上前,“世子妃言重了,您是咱们的主子,咱们等您是应该的,更何况世子妃身体抱恙,又要操劳府里的事,奴才们更应该为世子妃着想。” 黎言裳目光温和,看一眼文正安,约莫四十来岁,一双小眼里处处透着精明,他露在袖管外的手指稍显枯瘦,令人想起它们抚弄算盘子时的精炼。 目光一斜,黎言裳微笑着缓缓道,“文管家,素日里,在王妃跟前,也都是这么静默的么?不知大家是来禀告事情的,还是陪着我静坐的?” 文正安心里一惊,这才回过味来,马上正色道,“奴才们自是来向世子妃回禀事务的,只是世子妃不说话,奴才们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黎言裳呵呵一笑,“王妃教导出来的人果然个个都是懂规矩的,不错。文管家,既如此,那便请你把王妃定下的规矩说一说吧。” 文正安又有些摸不着头脑,黎言裳提出的这个问题范围太广了,王妃定下的规矩有很多,到底从哪一条开始呢? 可他又不能挑世子妃话里的毛病,顿时额头上便渗出一层细汗了,他忽然觉得世子妃第一天掌管王府的事,并不是想要知道什么事,而是立威来了。 而他说不定就是第一个被抓住下刀的人,他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只暗暗祈祷世子妃千万不要丝毫不留情面,毁了他这些年在晋王府立下的威严。 他硬着头皮道,实话实说道,“世子妃,王妃定下的规矩很多,只不知世子妃想要细问的是关于哪一方面的?” 回答的很谨慎,并没有瞒天过海,黎言裳在心里点点头,随意道,“那便说说厅内这些人的分配以及负责管制的人和事,还有惩罚吧。” 一语中的,射中要害,文正安更不敢怠慢,要知道说错一句话或者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把在场的得罪,他只能倍加小心慎之又慎,“回世子妃,王府的各项事宜具体分配到各院各房,然后再有各院内的管事们分派下去,外院内院又分割而行,各司其职……” 文正安一口气说了大半个时辰,只说的口干舌燥,精锐的目光时不时的瞄向世子妃,但他却越来越感到很无力,因为不管他说什么,世子妃都保持着同一个神态,平和而又沉静,不急不躁,颇有耐心。 文正安手心里都渗出汗来,越发觉得世子妃捉摸不透,想起王妃说过的话,心底不由得一震,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回答的更加精准,“议论主子是非,管事先掌嘴二十,院内不察丢失物品,扣除管事半月月银,……” 惩罚事项上,文正安一口气说了三十项,黎言裳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是诧异不已,这些繁琐的细节恰恰体现了仝氏的能力,那样急躁不耐的仝氏,竟也有一份管理的天赋,她重罚管事,然后逼着管事们去管好下头的人,下头的人犯错,第一个跑不掉的便是管事,如此一来,上下谨严,上行下效,如此虽然稍显苛刻,但却最有效,事半功倍。 只是黎言裳觉得有些疑惑,仝氏管理的王府既然如此井井有条,为何还会屡屡出现丫头多舌仆妇失职的事? 难道她制定的这些只不过是纸老虎,纯粹摆设,徒有虚名的么? 文正安终于说完了所有事项,确认再无遗漏,这才道,“世子妃,这些都是王妃定下的。” 黎言裳嗯了一声,赞赏的道,“有劳文管家了,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笑了笑又道,“文管家,我掌管府里的事,不过是赶鸭子上架,好多事都不明白,不如你把府里的这些规矩都一一列下来,到时候我也有个章程可循。” 随后又吩咐道,“江妈妈,给文管家看座。” “今日事今日毕,文管家,索性你今日便都写了下来吧。”黎言裳侧过头看了看站在厅内的人,“你们也都回去,把各院里的定制规矩都写一份来给我。” 文正安冷汗直流,简直是汗流浃背,他心道这么多的条条项项,世子妃哪里记得清?到头来还不是听一听就作罢,他本来还心存侥幸,世子妃神色镇定,或许是装的,她压根就没听懂他说的那些事。 谁知道,世子妃竟然让他把刚刚说过的一一记录下来,写在纸上那可就是板上钉钉,况且还是他自己亲笔写的。 他目光微斜,在人群里扫了扫。 92.第92章 只打狂雷不下雨 站在稍右侧的一个老婆子站出来,唯唯诺诺,似是很紧张,面色却是坦然的很,“世子妃,老奴斗大的字不认识半个,只知道记着主子吩咐的话。老奴的这颗脑袋就是活生生的白纸黑字,世子妃若有不知道的,只管问老奴,老奴自当尽数倒出。” “你是哪个院子的?负责什么的?”黎言裳挑眉看她。 她自以为得逞,颇有些得意,“奴婢是负责内院清扫的,这府里头各院的清扫都归奴婢管,奴婢夫家又姓管,所以大家都叫我管婆子。” 管婆子说的吐沫子都喷出来了,颇有些眉飞色舞的模样,显见是个能说会道的。 黎言裳眉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轻柔的弧度,“原来是管妈妈,辛苦了。不如这样好了,上来个会写字的,把管妈妈说的记下来,也是一样的。” 黎言裳又呵呵笑了起来,像是即兴而起一般,话锋一转,“想必管妈妈记性了得,咱们今儿个就考上一考,谁若能找出管妈妈一个错来,赏。文管家,你说这样好不好呢?” 这样好不好呢?主子的话他敢说不好么?更何况这是管婆子自己说的自己记性好,文正安恨不得一巴掌拍在管婆子那张快嘴上,“这样甚好,还可以让大家谨记于心,以防犯错。” 管婆子肥厚的嘴唇一张一合,脸上更是青一块红一块,应也不是不应更不是,讪讪的立在众人前头,只盼着能有人帮自己说句话。 人群中倒是真走出一人来,却道,“世子妃,我愿意做记录。” 管婆子心里一滞,侧目去看,见是账房吴先生,登时气得眼冒火光,却也无可奈何。 “有劳吴先生了。”黎言裳对其点点头。 吴又进微微一愣,世子妃认识自己么?怎会张口就称呼自己吴先生呢? 黎言裳却又道,“那便开始吧。宝瓶,给吴先生伺候笔墨,管妈妈,先在心里顺一顺,你说错了,下头可有许多人等着挑错呢。” 管婆子强吞一口唾沫,鬓发间冒出汗来。 这边宝瓶已摆好了笔墨,吴又进正襟危坐,拿起笔摆好姿势,静等着管婆子张口说话。 管婆子讪笑着看看世子妃,却见世子妃面带微笑瞧不出丝毫异样,似乎一点想要难为她的意思都没有,但她的心却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 厅内安静的落针可闻,黎言裳抬手端起桌上的茶放在嘴边轻吹了吹,眸光一闪,瞧见一抹淡紫色的裙角从外头走进来。 “大嫂,我原以为你要歇一歇呢,没想到一大清早就都来了。”万氏笑着走进来,目光转了转,见众人面色各异,已是了然于胸,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大概是要立威了。 黎言裳笑了笑,“各位管事们来的早,白白的等了我半日,我这心里正过意不去呢,弟妹,你可是比我还要晚呢。” 万氏嘻嘻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的道,“我这不是来讨罚了么?” 万氏一脸的红光满面,心情似乎也很愉悦,看来昨天的事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黎言裳脸上的笑意更深,万氏一开始便摆明了与她站在一起的态度,几次三番的向自己示好,她也真的希望她们能真的走到一起。 “我这里正要她们讲一讲母亲定下的规矩呢,我不过是赶鸭子上架,哪里有你来的顺手,你快过来帮帮我,父亲不是说了么?让你多多替我分担一些。” 万氏心里一动,黎言裳这是在告诉众人,郡王妃与世子妃权利同等,都是经了王爷允许的主持中馈,遂道,“大嫂子这么说,我越发得受罚了,还请世子妃处置。” “怎么像个泼皮猴耍起赖来了。”黎言裳呵呵笑着。 两人三言两语说笑,厅内的气氛便不再那么沉闷了,各人心里紧绷的弦也稍稍松了松,郡王妃可是个好说话的。 万氏但见管婆子正呆愣愣的站着,遂面带狐疑的道,“大嫂,这是问到哪里了?” 黎言裳瞟一眼管婆子,陡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过头对吴又进道,“吴先生,劳烦您在这儿记着了,我跟郡王妃还有别的事要做,管妈妈说的你都记下来便是。” 吴又进微微一愣,世子妃这是把监督的大权交给他了么?他心中颇为疑惑,世子妃怎会认识他又怎会如此信任他呢? 忙道,“世子妃请放心,我一定一字不差的全部记下。” 黎言裳微微一笑,“还有指出差错的,全都记下来,随你去账房领赏。” “是,世子妃。”吴又进态度甚是恭敬,“世子妃,只不知这一处错误赏多少?” 黎言裳却反问道,“吴先生,你觉得应该赏多少呢?” 吴又进略一沉吟,“指出十处错误者,赏银一两。” 一两?众人面色各异,却都带着些兴奋之色,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管婆子心里升起的一丝希望再次破灭,所有的人都会因着这一两银子拼命找出她的错处的,到时候,她岂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可如今,她已是骑虎难下,有口难开。 众人的神情黎言裳都看在眼里,很是满意,“那就依先生所言,文管家,也劳烦你了。” 只说劳烦,却并未说要做什么。 文正安心里又是一紧,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王妃派人去找自己的事世子妃早已知道了?所以才会越过自己看重吴又进? 他心里顿时有些忐忑起来,晋王府的天变得很快,而这次变故里,起了最大作用的是一向不管事的世子爷,这就有点费人思量了,毕竟世子爷才是晋王府未来的主子,不管王妃怎样折腾,晋王爷似乎并没有更换世子的心思。 他是不是站错方向了呢?但姜还是老的辣,世子妃如今得势并不代表长久得势,王妃后头还有贵妃娘娘撑腰,世子妃能站稳脚跟吗? 这明明是个很好的立威机会,揪住管婆子的错处就可以来一招杀鸡给猴看,可世子妃偏偏临阵交给了吴又进,为什么? 黎言裳不顾众人的各怀心思,站起身,牵了万氏的手,笑道,“弟妹,咱们走吧。” 万氏心中狐疑,不是要立威么?不是要拿她开刀么?她都做好准备了,怎么黎言裳又来这么一出? 但她面上却是半点异样都没露出来,随着黎言裳出了房门。 两人并肩走出霓裳院的院门,万氏终于忍不住了,“大嫂,您就这么出来了,一大摊子全都撂在那儿了,是个什么意思?” 黎言裳松了她的手,眉角动了动,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趁此机会立威,让她们不敢在我跟前不敢怠慢?” “理应如此啊。”万氏点头。 黎言裳却叹了口气,“这样的道理我何尝不知,但是他们多是府里的老人,我贸然打压反而让他们心生反感,甚至还会在背后搞小动作,毕竟他们在母亲跟前做事多年,怎会因着一次立威就对我心服口服的?与其如此不如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选择,他们摸不透我想要做什么,自然会收起那些小心思小心应对,等他们松懈犯了大错时,咱们再出手,岂不是事半功倍?” 万氏想了想,果然有道理,不由得佩服道,“大嫂,我虽也跟着母亲管一些事,真真不如你看的透彻,估计这会子那些人都正揣摩着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其实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只要好好做事,万事大吉。”黎言裳笑的温和无良,但看在万氏眼里却觉得那清亮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狡黠。 “那咱们现在去做什么?”万氏笑着问道。 “今儿个天气不错,随便走走吧,这些日子一直担惊受怕的,没一日是清闲的呢。”黎言裳带着一丝怅然,轻声说着,目里露出一抹疲累。 万氏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黎言裳的感受她同样能体会得到,这些年来她又何尝不是战战兢兢的?“那我便陪着大嫂走走说说话吧。” 黎言裳微微点了点头,诚然道,“弟妹,以后咱们要靠自己了,想要有自己的生活,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 万氏眸光流转,细细的看着黎言裳,知她是在与自己交心,心下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并无试探之意,遂认真的道,“大嫂,谢谢你这么相信我。” 黎言裳笑了笑,“你我一样的处境,又是一家人,不过是互帮互助,我信你,你自是信我,一家人彼此信任总比生出嫌隙要好的多。” 一家人。万氏的心动了动,自从她嫁入晋王府,哪里有一家人的感觉?她只觉得晋王府是一片战场,而她需要时刻保持警惕。 黎言裳的话让她心底莫名的升起一丝希望来,她流转的眸子里射出两道光彩,“大嫂,您说得对,咱们是一家人。” 黎言裳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遂会心的笑了笑,不再多说。 万氏便又道,“大嫂,您叫我灵倩便是。” 黎言裳亦笑了笑,马上叫了声,“好的,灵倩。”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穿过几道拱形门,漫步走向一条抄手游廊,远远的看到宇文清露姐妹走过来。 宇文清露走在最前头,行色匆匆,紧跟在她后头的是宇文青霞,面上带着一丝焦灼。 黎言裳疾步迎上去,刚要张口说话,却发现宇文清露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擦着她的身子继续往前走,竟是没有要理她们的意思。 跟在后头的宇文青霞面色尴尬,朝两人躬身行礼,小声道,“大嫂,二嫂,母亲似乎不太好,我们去看看。” 黎言裳心里一沉,转身道,“咱们也瞧瞧母亲去吧。” 93.第93章 云雾深处诡异多 原本已走出几步远的宇文清露豁然转过身来,冰冷的眸子里射出道道寒光,声音亦是含着无数的讽刺,“不劳世子妃大驾,咱们都还盼着母亲多活些日子,还请世子妃留步吧。” 宇文青霞上前轻轻扯了扯宇文清露的衣角,小声道,“二姐姐,大嫂……” 宇文清露却一记寒光扫过去,“怎么?你也要替她说话?那你还跟着我假惺惺的去做什么?去巴结你的世子妃去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开。 宇文青霞顿觉面上滚烫,青一阵红一阵的没了正经颜色,宇文清露这是在讽刺她惯常巴结人。 她强忍着眼眶里泪滴子打着转,眼圈微红的低着头,朝黎言裳道,“大嫂,二嫂,我先去看母亲了。你们……还是别去了。”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万氏只觉得胸口发闷,又无奈的摇摇头,“三妹妹也真是可怜,二妹妹性子不好,动不动就夹棍带棒的,也亏得她能忍得住。怪只怪她投错了肚皮。” 黎言裳没接她的话,却也在心底感叹嫡庶之分,这真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活生生的人分割在两边。 “大嫂,咱们还去静武院吗?”万氏问道。 黎言裳略一沉吟,“算了,还是不去了,晚些时候再去吧。” 万氏不再言语,两人并肩而行,走在阳光下,心情却一片阴霾。 “灵倩,账房的吴先生怎么样?”黎言裳开口问道。 万氏便回道,“原是父亲帐下的幕僚,后来做了账房先生,为人低调,并无特殊之处,平日里也是规规矩矩老实本分的。” 跟在一侧的宝瓶眉角带着一丝疑惑,忍不住插嘴问道,“世子妃,您方才叫出吴先生的称呼,奴婢还纳闷您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位吴先生,原来您不认识啊?” 黎言裳笑了笑,“我哪里认识他啊?只不过他在我跟前自称我,可见不是府里伺候的,又听他能文识字,手指关节比旁人也粗大一下,便猜着是账房的吴先生。” 万氏不由纳罕,黎言裳竟是这样的心细,一眼便看穿了人,可见平日里对府里的事也是极为上心的,“怎么?大嫂准备重用他么?” 走到一棵垂柳下,柳枝子抚过肩膀,黎言裳微微侧了侧身子,“谈不上重用,这府里的每个人都可以重用,也都可以委以重任,只看他们要做的什么事,能不能做好了。” 万氏愈发觉得在理,再看黎言裳,更觉得她与往日那个浅薄的黎言裳有了天壤之别,她从来没想到黎言裳竟是聪慧至此的。 “我看你是长能耐了,舌头长的能割下来炒菜吃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一个老婆子低低的怒吼声陡然传过来,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黎言裳两人都是一愣,四下里看了看并未看到有人。 又有低低的求饶声传过来,“妈妈饶命,咱们再也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还有下次?你们是不是巴不得都上主子跟前伺候去?哼,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就别想了。”说话的人似乎十分愤怒,夹带着清脆的巴掌声,显然是有人正在教训多嘴多舌的丫头,八成是在掌嘴。 黎言裳眉角挑了挑,各院的管事们都在霓裳院里呢,这老婆子是谁? “大嫂,在那边。”万氏指了指假山,小声道。 两人缓步绕过去,隔着一堆大石头,透过缝隙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婆子扬着手狠狠的打在一个小丫头的脸上。 小丫头半边脸早已红肿,眼圈通红,但却拼命的忍着不让泪落下来。 黎言裳紧紧的皱了皱眉,欲上前询问,却被万氏拉了拉衣角。 “大嫂,这位是先王妃跟前的雷妈妈,原是陪嫁来的,做过世子爷的乳母,先王妃去世的时候,原是许了她回老家颐养天年的,可她非要留在府里,王爷便拨了个小偏院配了丫头给她,让她在府里养老了。” 万氏小声解释着,拉了黎言裳走远了几步,才又道,“大嫂,这事儿还是不要管的好,就连母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您又何必去惹了她。” “还不快滚回去,以后再让我听见嚼舌根,仔细你的舌头。”雷妈妈气愤难当,声音却压得低低的。 “是。”小丫头一连声的应着,站起身一溜烟儿的跑了。 雷妈妈长长的舒了口气,似乎心中怒气难消,又骂了一句小蹄子才转身走开。 黎言裳冷哼一声,“也是个嚣张跋扈作威作福的么?” 万氏望着雷妈妈的背影,面上露出一抹疑惑,“据闻雷妈妈性子一向温和,却不知也是这般严苛的,许是那小丫头犯了大错吧。她教训她的人,咱们只当省了心事便好。” 性子温和?黎言裳却不这么认为,方才见她出手狠辣,面上亦带着一股子狠毒,绝不是那心善之人,只怕也是个心口不一的虚伪之人。 万氏又想起一件事来,犹豫片刻才又道,“大嫂,我突然想起件事来,前些日子我上街,碰到过雷妈妈,觉得有些奇怪,后来让人跟着,发现她是去了罗太医府上,就是那位太医院的罗太医。” 罗根基?黎言裳心里一震,“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几日,您刚上五云庙没多久。雷妈妈很少出门的,但那天不但去了罗府,后来还坐了马车顺着官道去了,像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后来的几日,我让人去打听,果然发现雷妈妈并不在小偏院里,只不知去了那里。”万氏稍稍犹豫片刻,“您说她会不会跟那件事有关?” 那件事自然指的仝氏指使巧玉诬陷的事。 上了马车顺着官道去了很远的地方?黎言裳思绪飞转,她去五云庙不也是顺着官道一直走下去么?雷妈妈是不是也去了五云庙呢? 不知道为什么,黎言裳眼前一个灰色人影闪了闪,她眉角微蹙,会不会是她呢?如果是她…… 而她又恰恰去了罗根基的府上,那她一定与巧玉的事脱不了干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就不得不防了。 万氏见她陷入沉思,便试探着问道,“大嫂,要不要查一查那几日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黎言裳点点头,“有法子么?” “我也让人查了,但是她院子两个丫头嘴都很严,什么都没问出来,我怕引起怀疑,所以就没再追问。” “或许她们确实不知道,这样的事她是不会随便让人知道的。我再想别的法子吧。”黎言裳望着雷妈妈消失的方向,眼里蒙上一层乌云,总觉得有些事还是被她忽略了。 两人从假山后走出来,迎面撞见宇文健缓步走过来。 万氏愣了愣,迎上去,“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宇文健浓眉大眼,遗传了宇文治的相貌,眉目间都带着几分粗犷,“在外头横竖没事,就早点回来了。” 他走到黎言裳跟前,笑道,“大嫂身子可好些了吧?” 这还是第一次与宇文健相碰,黎言裳微微一笑,“并无大碍了,劳烦二弟挂着了。” 宇文健的粗犷与宇文晔的冷峻宇文恒渊的风流倜傥截然不同,在他身上似乎带着一丝压抑,又夹着一些阴郁。 宇文健便道“那便好。”,接着便再也无话,顿了顿,对万氏道,“你陪着大嫂吧,我先回去了,当心大嫂的身子,别累着了。” 万氏点点头,面上带着点点红晕,竟带了一两分的羞涩。 黎言裳欠欠身,“多谢二弟关心,你快去忙吧。”目光落在万氏脸上,悄悄的笑了笑,可见这两人的感情还不错。 万氏望着宇文健的背影,想起昨晚的事,脸上一阵发烫,眉目间都带着丝丝的幸福甜蜜。 黎言裳抬头望天,揶揄道,“这大太阳,可把人给照死了,把人照的全身都红了,真热啊。” 万氏愣了愣,反应过来,明白黎言裳是在取笑她,嗔怒的跺了跺脚,“大嫂,你……” 黎言裳哈哈笑,“我什么我,你们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我却偏偏要把你留下,不知二弟这会子心里是不是正在暗暗骂我霸着你不放呢。” 身后跟着的宝瓶和华月都哧哧的低声笑,尤其是华月,见到主子终于开了窍得了郡王爷的欢心,一张脸乐的开了花一般。 万氏顿时羞得面上红的宛如傍晚漫天的云霞,狠狠的瞪了两个丫头一眼,“大嫂,你,你……”话锋陡然一转,扬声道,“大哥回来了?” 黎言裳不疑有他,转了身去看,却发现上了当,遂笑嘻嘻的转过身,“看看谁心里着急,咱们就在这大太阳底下照着玩吧。” 身后却传来宝瓶与华月的声音,“世子爷。” 又来这一招?黎言裳一边假装怒着瞪视着万氏,一边道,“你们两个倒会见风使舵,帮着郡王妃来骗我,看我不好好罚你们。” 说着伸手去挠万氏,万氏一闪身躲开了,朝她身后屈膝行礼,满脸的一本正经,“大哥。” 黎言裳只当做这三人是合起火来骗她呢,扯了万氏的衣袖,“大哥远着呢,你还是喊二弟来的比较及时。” 宝瓶很是无奈的看着自家世子妃,一脸黑线。 黎言裳一边说笑着一边转过身,顿时愣住,宇文晔一身墨绿色华服挺立在身后,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嘴角淡淡的笑意,竟让他全身多了几分阳光之气。 而黎言裳,脸蛋儿红彤彤的的,眉目间都含着掩不住的愉悦,在看到宇文晔的一霎,呆住了。 94.第94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黎言裳还在呆愣,万氏已福了福身,掩着嘴笑了笑,却又一本正经的道,“大哥大嫂先忙,咱们都先回去了。” 黎言裳侧过头狠狠的瞪她一眼,眼见着她一脸揶揄带着丫头们转身离开,只恼的脸色愈发红润,却又无可奈何。 她转头去看宇文晔,他正站在阳光里,嘴角微微上扬,荡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似是在瞧她的笑话。 “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黎言裳眸子里带着恼怒,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红晕,使得她说出的话带了几分娇嗔。 宇文晔心头微微一荡,深邃的眸底闪过一丝亮光,明媚的阳光下,她像一朵乍然开放的玫瑰花儿,眉目间皆是风情。 黎言裳见他两眼只看着自己却不做声,眼里缓缓升起丝丝炽热来,她面上更是微微一热,急声道,“世子爷喜欢晒太阳,咱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转身就走。 宇文晔却迈步上前挡在她前头,面色沉肃,直直的望进她眼里,轻声道,“我是喜欢看你。” 淡淡的声音传进耳里,黎言裳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她半仰着头在他脸上巡视,他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 宝瓶早已隔了一段距离在旁边跟着,看到世子妃这般表情,只急的恨不得上前提醒一声。 宇文晔又朝前两步走近黎言裳,缓缓倾着身子,前胸的衣服几乎已经贴在黎言裳身上,“怎么?你觉得自己不好看么?” 他眼角带着淡淡笑意,乌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却有点点亮光射进她眼里,直达心底。 他蓦地探了身子嘴巴靠近她左耳,吐口气,“看够了没?没看够的话,咱们回房接着看。” 说完这句话,倏然挺直身子,看着黎言裳脸面红的能拧出红水来,顿时畅快的大笑两声,转身走开。 如此近距离又如此****的话,黎言裳竟是震得半天反应不过来,直到宝瓶走上来,很是恨铁不成钢的唤她,“世子妃,世子爷走远了。” 黎言裳这才回过神来,望着宇文晔走远的背影,只囧的牙根痒痒,恨不得上前踹他一脚。 宝瓶急的跺了跺脚,“世子妃,您怎么让世子爷走了?” 黎言裳气恼的瞪她一眼,气呼呼的道,“我倒是想留住他骂他一顿,可我留得住么?” 宝瓶却小声嘀咕,“谁让您看的这么出神了?” 声音虽小,黎言裳却听的清清楚楚,当即面上一热,抬脚就走,心里却在腹诽,她刚才是在犯花痴么? 宇文晔,真的是个妖孽男,很好看。 黎言裳前脚走,宝瓶急忙跟上来,“世子妃,您慢着点儿,世子爷不会这么快就走的,可能要在咱们院子里歇一阵子了。” 闻言,黎言裳立马停住脚,抬头往前看,果然瞧见宇文晔正直奔着霓裳院的方向去了,当下懊恼的跺了跺脚,“那我就不回去了,让他自个儿喝茶去吧。” 宝瓶见她囧的面色更红,掩嘴偷笑,揶揄道,“难不成世子妃要去郡王妃那里坐坐去?” 黎言裳狠狠的瞪她一眼,故作凶狠的道,“你个小丫头现学现卖还挺快,再学人口舌,看我不把你舌头割了去。” 宝瓶知她说笑,但又怕她真的羞恼了不回去,遂正色道,“世子妃,府里的管事们可都在咱们院子里等着呢,您总不能一直不回去吧?” 黎言裳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要办呢,遂正了正神色,也该回去瞧瞧了。 黎言裳还没进屋,就听到里头乱哄哄的。 管婆子压抑不住的声音里含着怒意,“你们这些坏良心的,我说错了吗?我说错了吗?为了几两银子,你们就坑害我。” 有人道,“管妈妈,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规矩都是王妃定的,你说错了不要紧,万一再做错事,岂不是更害了你?还是现在纠正的好。” 又有人带着些讽刺道,“管婆子,方才世子妃跟前,你可是大话说出去了,怎么?这会子又把不住了?” 管婆子只气的唔唔怪叫,却又无可奈何,吵嚷了一阵子,方听到文正安刻意压低的声音,“还不快闭嘴?世子爷可在世子妃房里头坐着呢,小心你们的嘴。”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黎言裳又在门口站了片刻,这才撩了帘子进门。 管婆子仍站在原来的位置,仿佛一动没动,吴又进正收拾着桌上的一大叠纸张,而文正安则垂首立在一侧,不知在想着什么。 见她进来,三人急忙都转了身子对着黎言裳,恭声道,“世子妃。” 黎言裳微微一笑,面上瞧不出半分异样,只淡淡道,“各位都辛苦了。” 文正安率先回话,“世子妃,这都是奴才们应该份内的事,这都是刚刚写好的,请世子妃过目。” 吴又进也将手里整理好的一叠纸递上来,“世子妃,都记录下来了。”又将几张小纸递过来,“这些上面写着指出错误的人,都是指出的哪些错误。” 黎言裳接过来看了几眼,还真不少,一共有二十处之多。 随着她的目光落在那页纸上,管婆子的脸霎时变得有些难堪,心内更是惶恐不安,不知世子妃要如何拿她立威,今儿个事头一遭,她怕是撞在刀口上了。 岂料黎言裳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哦了一声,云淡风轻的道,“我知道了,文管家,你照着这纸上记录的赏赐下去吧。” 回过头又对着众人道,“这些纸就放在我这里了,以后谁若犯了事,咱们就按照王妃定的规矩来,想来大家都已经轻车熟路了,自不会犯错的。” 她面上带着笑意,嘴角也挂着一丝和善,可她说出的话却分明令人生了三分警惕,就连老滑头文正安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世子妃初掌府中中馈,不立威不立下自己的规矩,亦不多说话,这是什么道理? 管婆子忐忑的心愈发不安,直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可直到世子妃将众人遣散,世子妃都没再提她的事,似是忘记了还有她这个人还有她那档子事一般。 世子妃不说,她自是不提的,惴惴不安的跟在众人后头出了房门,只怕世子妃再来个秋后算账,巴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屋内只剩下黎言裳与宝瓶两人时,倚翠从里间的门后走出来,上前躬身道,“世子妃,他们说的奴婢都一一记下了。” 黎言裳抬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那你便说说。” 倚翠应了声是,随即便将方才所有人说过的话都一一陈述,竟是每一句都说的条理分明。 黎言裳禁不住在心底赞赏一声,面上亦带了笑意,“亏得你能记下这么多,如此说来,你心里该是清楚的了?” 倚翠得了赞赏,面上并无得意之色,反倒多了几分认真与谨慎,“奴婢清楚的只是他们说过的话,别的奴婢不敢乱猜。” 倒是个有分寸的。黎言裳又笑了笑,“这大半晌的,你也累了,回去歇歇吧。” 倚翠不再多话,应声转身出了门。 黎言裳转头看看宝瓶,“这些人里,哪个是可用哪个是不可用,你可都清楚了?” 宝瓶眼珠子转了转,轻声道,“哪个都可以用,只看他们要做的什么事,能不能做好了。” 黎言裳噗嗤一声笑,伸手点了点宝瓶,“你个小丫头,这会子学起舌来愈发灵活了。” 宝瓶也只哧哧的笑,笑了片刻,忙收起嬉笑,轻声劝道,“世子妃,世子爷这一大早的就让他们过来回事,您好歹的也该给世子爷回个话去呀。” 黎言裳瞥她一眼,两手在衣角上弹了弹,缓缓站起身,“行了,别拐弯抹角的了,不就是想让我去找世子爷吗?走吧。” 宝瓶自是喜笑颜开,忙着扶住世子妃的胳膊,“世子妃,您慢点。” 两人刚走出门,抬头便瞧见宇文晔已从正房里走出来直奔院门出去了,似是有些急匆匆的模样。 宝瓶懊恼的跺了跺脚,“世子妃,您方才就应该先去正房再过来听他们回事,现在可好了,世子爷都气走了。” 黎言裳却不这么想,宇文晔走的这么急,应是出了什么事,她对着院门瞟了几眼,转身回房。 刚到门口,却见桃菊撩着帘子从里头走出来,面上带着淡淡红晕,微低着头,根本没看到迎面而来的黎言裳两人。 宝瓶微微皱眉,沉声道,“桃菊,你不在外头候着,怎么进了世子妃的房?” 桃菊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躬身行礼,“世子妃,世子爷让奴婢转告您,世子爷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 她微低着头,却遮不住嘴角欢快的笑意。 黎言裳看她一眼,登时明白,只见她今日穿了一件桃红色的对襟上衣,粉红色的百褶裙,耳上带着一副透亮的白珠子,唇红齿白,眉眼含了几分娇柔之意,虽是丫鬟打扮,却也有几分姿色,只怕这一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宝瓶更是一眼便瞧出桃菊之意,直气的翻着白眼没好气的道,“还不快去干活,这满院子的活难道还要等着世子妃动手吗?” 桃菊虽心有不服,但一想到世子爷吩咐她时的那一抹笑意,整颗心顿时便活蹦乱跳起来,自是不再理会宝瓶的怒斥,乖乖的应了一声,转身便去了。 95.第95章 靠人不如靠自己 “世子妃,您瞧瞧,她也太张狂了,亏得还是王妃院子里的,一点规矩也不懂。”宝瓶气的对着桃菊的背影啐了一口。 黎言裳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桃菊,回过头道,“这样的话以后莫说了,被人传出去,还只当我刚掌了权就挑王妃的错呢。” 宝瓶忙四下里看了看,见并无旁人,这才低声回道,“奴婢知道了。” 说着掀起帘子,扶着世子妃转身回房。 “宝瓶,这些日子,你多注意桃菊,看她最近都在做什么跟什么人接触,都要一一向我禀告。”黎言裳在椅上坐定,吩咐道。 宝瓶正巴不得呢,忙应下来,“世子妃,您放心吧,她那点心思,奴婢保管让她有那个心没也那个胆敢露出来。” 黎言裳知她是什么意思,也不点破,只点了点头。 晋王府里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仝氏掌管,她在这王府里的势力定也不是一星半点,哪怕她现在犯了错被剥了权,但她仍是晋王妃,而她也绝不会因为这次的事甘心放权。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一旦尝到权势的滋味,就没有哪个再能毫无芥蒂的放开手,只恨不得越攥越紧,越爬越高。 “世子妃,您喝口茶歇歇吧,身上出了汗莫要着了凉。”宝瓶斟了茶端上来,轻声道。 黎言裳这才觉得身上汗津津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遂拿起帕子在额头上擦了擦,“今儿个的太阳倒是好,才出去这一会子就热成这样了。” 说着她端起桌上的茶,仰头一饮而尽,喝过之后才觉得真是有些口渴了,便道,“再斟一杯。” 宝瓶应了声忙又斟了茶。 黎言裳端起杯子,目光落在微微浮动的水面上,掌权多年的仝氏想要除掉黎言裳,多的是机会,就拿小产来说,这就是个绝佳的机会,可她为什么费尽心机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这太说不过去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为了杀她,仝氏居然动用了庄子上的杀手,那庄子是仝氏的陪嫁,岂不是把仝家的人都带上了? 为了杀她,值得吗?很显然,是不值得的。 眼下这种局势,仝家应该巴结拉拢晋王,怎会糊涂到动用杀手惹怒晋王?这件事太蹊跷了。 “世子妃,茶凉了。”宝瓶轻声提醒。 黎言裳收回纷乱的思绪,将杯子放在嘴边轻咂几口,缓缓抬起头,“宝瓶,江妈妈呢?” 宝瓶忙道,“妈妈好像出去了。” 黎言裳低低的哦了一声。 “世子妃。”却是江妈妈进来了,面上红彤彤的,显见是刚从外头回来。 宝瓶不等黎言裳吩咐,忙拿了杯子给江妈妈斟了杯茶递过去,“妈妈快喝杯茶歇一歇。” 江妈妈也不客气,接过杯子一口气喝的精光,放下杯子便道,“姐儿,今儿个一大早安侧妃便盛装出门了,我偷着打听了才知她是进宫见皇后去了。” 黎言裳淡淡一笑,并未放在心上,“皇后是她的亲姑母,进宫瞧瞧去也是应该的。” 江妈妈却不这么认为,微皱着眉角,“姐儿,您可千万别不放在心上,虽说如今世子爷已回心转意,可到底抵不过温柔乡里枕边风,安侧妃几次三番的想要拿捏您都没得逞,只怕她这是进宫告状去了。” 黎言裳将手上的杯子放在桌上,眸里闪过一丝亮光,“告状?那就更好了,我还怕她不在皇后娘娘跟前搬弄是非呢。” 江妈妈一时反应不过来,亦不知是何意,疑惑的看了看黎言裳,“姐儿这是什么意思?” 黎言裳呵呵一笑,“妈妈,您就放心好了,该怎么做该做什么,都在我这里呢。”她说着抬手放在胸前拍了拍,嘴角更是挂着一抹令人深思的笑。 江妈妈亦不再多问,只觉得胸口发紧,鼻子微微发酸,低声道,“姐儿,你终于长大懂事了,若夫人知道,一定很高兴也能放心了。” 黎言裳微微一顿,随即收起脸上的笑,轻轻一叹,“都是孩子的娘了,再不长大怎么行呢?” 听她这么说,江妈妈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她快走几步走到黎言裳身边轻轻的揽住她,哽咽道,“姐儿别伤心,那个孩子与您无缘,还会有更多孩子来的,只要世子爷的心在,你放心,妈妈一定调理好你的身子。姐儿马上就能做娘了。” 黎言裳顺势靠在她怀里,温热的气息透过衣服传到身上,她顿时觉得心底一片安然,江妈妈虽不是她的母亲,却能给她母亲般的安全感。 宝瓶也红了眼圈,温声道,“妈妈,您快别这般,世子妃又该伤心了。” 江妈妈慌忙松开黎言裳的肩膀,急急的擦了擦脸上的泪,“姐儿别伤心,现在你是这王府的掌权人了,咱们应该开心才是。” 黎言裳也应景儿的点了点头,稍顿片刻又道,“妈妈,这几****多注意府里的动静,尤其是那些管事们,你都瞧着点,哪个是省事的哪个是不老实想要惹事的,各个院子里的动静也都要多注意,尤其是静武院那边。” 江妈妈点点头,“姐儿放心吧,这些都在我心里装着呢。” “妈妈,有你在,我就省心多了。”黎言裳微微一笑,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又想起一件事来,“妈妈,在这王府里,不管谁掌权当家,再大也大不过王爷去,所以咱们除了注意各院子里的动静,还要多注意王爷身边的人,外院里,有咱们可以用的人么?” 江妈妈愣了愣,反问道,“世子爷不会帮您么?外院的事……” 黎言裳随即摇了摇头,“妈妈真是糊涂了,世子爷每日出门办的都是外头的大事,府里的这些怎能事事都仰仗世子爷?最要紧的还是要依靠咱们自己。” 江妈妈顿时恍然大悟,拍了拍额头,“瞧瞧我,只记着世子爷对世子妃的好了。”又点点头道,“姐儿说的对,你放心吧,等我找好人,自会带来给姐儿瞧瞧。” 黎言裳点头道,“那就辛苦了妈妈了。” 顺和宫,安若曦挺身跪在光亮的地面上,丝丝冰凉浸入肤内,她却丝毫未觉,只一心念着心头的委屈,面上带着泪珠儿,身子微微颤着,声音愈发的婉转低沉,“姑母,您可要为曦儿做主,那个黎言裳日日霸占着表哥,我压根儿都见不到表哥的影子,即使表哥偶尔来我院子里一回,她也要派人来叫,真真欺人太甚了。” “黎言裳不是去五云庙里住了些日子么?这些日子里,你做什么去了?怎么不好好的抓住晔儿的心,当初你不是说,只要你进了晋王府,晔哥儿的心定然不会再偏向旁人了么?”说话的女子身上很随意的披着一件暖红色轻纱,里头穿着用金线绣织的大团牡丹长裙,腰间束着一条深红色锦带,乌黑的秀发间也只是斜斜的插着一支金钗。 虽穿着随意,但眉目间却带着一股掩不住的贵气,她眼角带着笑意,眸子里却透着一股凉意,淡淡的,直达眸底。 她便是天宇朝顺和皇后安氏。 安若曦心里一梗,美目流转,眼里又落下泪来,抬起衣袖在脸上擦了擦,“姑母,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可恶,明明人不在府里了,表哥疼惜我来我房里,可黎言裳偏偏弄个小丫鬟搞出些事来,表哥竟是真的走了。” 皇后淡淡的哦了一声,光洁的眉头上几根发丝颤了颤,“她竟是这样的厉害么?人不在府里,还能让晔哥儿的心思都在她身上?”顿了顿,目光在安若曦身上转了转,“行了,起来说话吧。” 安若曦心里恨得发痒,站起身又捏着袖子在面上抹了抹,“姑母,不是她厉害,是心思歹毒,哪有这样的女人,霸占着男人不去别人房里的。” 皇后轻轻的笑了笑,反问道,“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么?” 安若曦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扭了扭身子,哭了起来,“姑母,您这是在帮着谁说话呀?曦儿受了这样的委屈,难道您都不替曦儿做主么?真看着曦儿让那个女人欺负死吗?” 皇后眉间带了一丝不耐,声音稍显低沉,“曦儿,是你自己一门心思想要嫁进晋王府,也是你口口声声保证可以替我拉拢晋王,可现在你竟然连晔哥儿的心都拢不住,你还敢说拉拢晋王的话么?” 安若曦一顿,心底凉了凉,皇后待她一向亲善,就算她犯了错也不会疾言厉色,如今瞧来也不过是利用她,有用便帮,若没有用是不是就要抛弃了呢? 想到这一点,安若曦的心便沉到了谷底,一双美目里更是流露出一丝怨恨来。 皇后摇了摇头,轻轻的叹口气,细长的手指抚了抚额头,不紧不慢的道,“曦儿,你是不是在怨我方才的话太无情?” 安若曦慌忙摇头,哭的更是梨花带雨,“姑母,曦儿怎会怨您?您也是一片苦心为我好,不然也不会依着我把我送到表哥身边去。” “曦儿,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但凡想要得到什么,都必须付出自己的努力,如果一心念着旁人的助力,即便是你得到了,终有一天也会失去,你明白么?”皇后目光深沉,落在安若曦微低着的头上,似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96.第96章 事出反常必有诈 她自然知道要依靠自己,可是如果得了皇后的助力,她岂不是可以更快的得到自己想要的? 只是这样的话安若曦不敢说,她总觉得今日的皇后姑母不似往日那般对她宠溺疼爱,仿佛是隔了一层纱,让她心底渗出丝丝惧意来。 又见皇后眼角带着些不耐,她更是觉得心惊胆颤,难道皇后姑母对她已经失望了么?那么,晋王府里发生的事,姑母都知道了? 想到这里,她将头压得更低,声音也越发的恭顺,“姑母说的是,曦儿明白,只是眼下,曦儿应该怎么做呢?” 皇后嘴角微微动了动,“等。” 等?安若曦细细品着,却摸不透这个字的意思。 皇后见她眉头微蹙,轻声道,“等机会来了,你想要什么就都有了。” 安若曦仍是不明白,却不敢再多问了。 皇后已缓缓站起身,面上带了些倦色,“没有别的事,你先出宫去吧,今儿个本宫有点累了。” 安若曦更不敢多说了,慌忙躬身行礼,“姑母,您好好休息,曦儿改天再来陪您说话。”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有宫女上前,引着安若曦出了宫门。 看着安若曦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皇后轻轻的摇了摇头,“瞧着她是个心思玲珑的,遇到这点小事便这般模样,以后怎可用在大处?她明知道本宫不过让她盯着仝氏而已,她却在一个小小的黎言裳身上纠缠不清,真真分不清孰轻孰重。” 立在她一侧的乐嬷嬷见她心事重重,虽劝道,“许是娘娘多想了,安小姐终是您选出来又经过****的,自不是不知那轻重的,她遇事来求娘娘,不也是把您当做最亲的人了么?” 皇后却冷冷的笑了笑,“若本宫不是皇后,她还会来求我么?” 乐嬷嬷不敢再多言。 皇后便又道,“真没想到那黎言裳也是个厉害的,本宫倒是小瞧她了,竟也是个惯会装的,我倒对她有些兴致了。” 乐嬷嬷侧目看了看皇后,马上收回目光,规规矩矩安静站着。 出了宫门,安若曦长长的松了口气,手心里竟然渗出汗来,她在胸前轻轻的拍了拍,禁不住想着方才见皇后的情形,心底涌上一丝怪异的感觉。 “姐儿,皇后怎么说?”安妈妈迫不及待的问道。 安若曦微微蹙眉,“今日姑母似乎心情不好,像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她只告诉我让我等,等个机会。” 安妈妈接着问道,“机会?什么机会?” 安若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管什么样的机会,我都等不下去了,再等,表哥就再也抢不回来了。姑母只心心念念挂着太子表哥的龙位,怕是没有心思管我的闲事了,我也只能靠自己了。” 安妈妈脸上神色黯了黯,马上又回过神来,小声道,“姐儿,这样的话您可要当心莫要乱说,若被有心人听去,会给皇后带来大麻烦的。” 安若曦不耐烦的点了点,“我自是知道的,这里不是没有旁的人么?”她眸光闪了闪,两条秀眉紧紧的皱在一起,“妈妈,你说姑母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呢?” 安妈妈想了想才道,“不管什么事,应是与仝贵妃有关的。” 安若曦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发狠道,“姑母说的对,凡事都要靠自己。”目里露出两道精光,“等我收拾了黎言裳,仝氏算得了什么,到时候晋王府都在自己手里了,晋王还会保持中立么?”随后又补了一句,“老狐狸。” “姐儿,你要做什么?”安妈妈莫名的心底一慌,总觉得应该阻止安若曦。 安若曦嘴角微撇,冷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安妈妈更觉不安,“姐儿,你才进王府没多久,王妃也不是那好拿捏的,世子妃哥刚夺了权,王妃定然不甘心,你大可看着她们斗一斗,何苦如此着急?” 安若曦却狠狠的瞪她一眼,“她们斗她们的,我自不会妨碍,但我也要做我的,再等下去,表哥就真的不会再看我一眼了。” “姐儿……”安妈妈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看到安若曦坚定的神情,马上明白过来,这种时候她的劝解是毫无用处的,不管怎样,姐儿做什么,她便跟着做什么,奋力替姐儿周全便是了。 五月初二,中午温热的风吹起来,带着阵阵燥热,令人感到浑身都乏累的很,片刻也不想出门。 黎言裳自是坐在房内不愿出门,这些日子来,府里管事们每日来回事,她便细细的听着,凡事都按照旧例,一旁还有万氏帮衬着,倒也省心的很。 但她这不动不摇凡事都按旧例的做法却让府里的管事们都带着点不安,他们实在摸不透这位世子妃到底要干什么,她似是什么都不懂,心里却又明镜儿似的。她似是说话很少,但每句都点到要害。 就连府里那些老滑头们都稍稍收敛了,规矩还是老规矩,事还是那些事,但办起来却不是以前那么轻松了。 “世子妃,玄武侯府的雷小姐派人送帖子来了,请您五月端午去侯府赴宴。”宝瓶从外头进来,手上拿着张帖子。 黎言裳接过帖子看了看,略一沉思,对坐在一旁的江妈妈道,“妈妈,你去库房里挑几样东西,五月端午送到侯府里去。” “世子妃,您不去么?”宝瓶略感诧异,她记得当日在五云庙里,世子妃是亲口答应过雷小姐要去侯府做客的,再说了,世子妃初掌管王府中馈,不正该趁这样的时候多参加些宴会么? 黎言裳摇了摇头,“王妃出了事,而且是因为我,我这时候再去赴宴,只会落人口实,徒增尴尬。” 江妈妈略一点头,“姐儿说的对。” 黎言裳却眨了眨眼,狡黠的道,“王妃生病了,我这个儿媳妇不应该在跟前伺候着么?” 江妈妈顿时意会,笑着点头,“那是自然。那我这就去库房。” 宝瓶自然也想明白了,见江妈妈转身出门,她接着说道,“世子妃,这几日奴婢盯着桃菊,发现她日日打扮的花儿似的,也不知道穿给谁看。”接着哼了一声,“只可惜世子爷这几日也没往咱们院里来。” 黎言裳不以为然的问道,“别的呢?” “别的倒没什么。”宝瓶顿了顿才又道,“不过这几日她经常出去,也不见与人接触,就是东走走西走走的。” 黎言裳挑起眉毛嗯了一声,“确定她只是出去走走吗?没见任何人没跟任何人说过话吗?” 宝瓶皱着眉头回想着,“倒也不是说没见过任何人,半路上碰见个人,还是会说两句的,不过只是很简单的打声招呼而已。” 黎言裳稍一想,吩咐道,“不管她见过谁,说过什么话,都一一记下来,一个都不要落下。” 宝瓶这才转过弯来,世子妃原来不是让她盯着桃菊对世子爷的那份心思,而是怀疑别的事,想到这里,她面色一沉,“世子妃,您是怀疑桃菊做什么对您不利的事吗?” 黎言裳微微眯了眯眼,“我也不是很确定,但她最近如此反常,必定不是偶然,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事。” 宝瓶顿时警惕起来,“奴婢一定将她接触过的所有人都给您一一记下来。” “端午节你不去玄武侯府了么?”宇文晔从门外走进来,张嘴就问道。 宝瓶忙躬身行礼,又对黎言裳道,“世子妃,奴婢先去干活了。” “玄武侯府的端午宴素来很热闹,你不想去看看么?”宇文晔径自走到离黎言裳最近的椅上坐下,“再说了,你与雷家小姐不是有几分交情么?为什么不去?” 黎言裳坦言相告,“最近王府里出的事太多了,那种场合白白的落人口实。” “你是怕再有人找事挑衅?”宇文晔语气稍显不善,脸上也挂了一层寒意。 不等黎言裳回答,他接着说道,“我陪你去好了。”脸上十足十的保护神态,竟有些像个毛头小伙子。 黎言裳顿时愕然,接着便有些感动,他是怕她在人前被人刁难受委屈,可他忘记赵曼青的事了么?找她麻烦的人不见得自己就没麻烦。 不过男人想在女人面前表现英雄的时候,女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鼓励并且表示感谢。 黎言裳微微一笑,很真诚的看着宇文晔的眼,“谢谢世子爷。” 宇文晔忽的一愣,迎着那双乌黑的眼里射出的亮光,心头微动,丝丝暖意漫上来,竟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喜悦。 表示过感谢之后,黎言裳才又接着说下去,“江妈妈会替我送东西过去,母亲病了,我这儿媳妇不应该在跟前伺候着么?” 她面上带着笑,淡淡的柔柔的,却又夹着些狡黠。 宇文晔顿时明白,两条粗黑的眉毛挑了又挑,最后才不甘的道,“那是我自作多情了,原来你并不需要我帮忙。” 他遂语气颇显沮丧,但神情却是飞扬的,黎言裳知他在说笑并不是真的难过,亦不放在心上。 97.第97章 美人自来爷不怜 五月端午那一日,江妈妈按照黎言裳的吩咐去了侯府,又带回了雷馨予的话,过几日会来王府探望王妃。 又过了两日,文正安拿着个册子来霓裳院回禀,“世子妃,这是今年的花草品种,您先看看霓裳院里需要哪些?” 晋王府每年都会在五月购一批花草树木进来,各个院子里都会翻新一遍,因着每次购买的都是外面种植好的树木,所以王府的植树都会定在五月。 黎言裳接过小册子,随便掀开两页看了看,果然品种繁多,前头的都是些一般花草品种,后面几页上才是比较名贵的。 她合上小册子,抬眼看了看文正安,“王妃看过了么?” 文正安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先拿过来给世子妃瞧的,等会儿再去静武院。” 黎言裳心底冷笑,真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心思微转却又想到,或许是别有用意呢?遂冷声道,“理应先拿去给母亲过目,先让母亲挑选,怎么倒先拿来给我看了?” 文正安似是怔了怔,但马上改口道,“现在王府是世子妃在当家,这些东西理应先给世子妃过目,世子妃至孝,顺势儿替王妃选出来好的送过去不是更好么?” 这个提议似乎很好,处处都为世子妃着想,也处处以世子妃为首。 “是么?”黎言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文正安顿觉心头一颤,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窜上来,勉强点了点头,却是不敢再多说了。 黎言裳眸光微闪,瞟向门边,嘴角动了动,呵呵一笑,音量稍稍提高了些,“既是如此,那这事儿便由文管家来做好了。各个院子里该添置什么品种,你看着办吧,也不必挨个的问了。” “世子妃喜欢哪些品种呢?”文正安不死心,接着问。 黎言裳却不回答,只反问道,“文管家觉得哪些好呢?我自是信你的,怎么分配,你看着办吧,不必来问我了。” 文正安再想问,黎言裳却已扬声朝外喊道,“外面的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接着便有三个管事走进来,目光齐刷刷的投向文正安,显然已听到方才的话。 文正安只觉得心里头装了块大石头,上不去下不来,压得他胸口闷闷的,他原是要试探下世子妃的心意,没想到竟被世子妃给绕进去了,按照往例,都是各个院子里的主子各自挑选,好坏自然算不到自己头上,可这次世子妃偏偏让他做主了,这王府主子的主是他可以做的么? 可他却没办法拒绝,他口口声声说世子妃乃是王府当家人,当家人吩咐他的事,他敢不做么?现在可都知道这差事完全交给他了,好歹都与世子妃无关。 “文管家还有什么事吗?”黎言裳脸上挂着笑,犹如外面五月的阳光般温煦。 文正安慌忙回道,“没有,没有事了,老奴告退了。”懊恼的转身走出门去。 黎言裳面上不动声色,心底里却暗骂一句老狐狸。 文正安刚出去,安若曦却随着进来了,一看满屋子的人,遂躬身笑着道,“世子妃姐姐正在忙着呢,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 黎言裳稍感惊讶,发生池塘事件之后,安若曦一直称病休息,已经几日未来霓裳院请安,此时过来,莫非有什么事? 她微微一笑,甚是亲切,“不妨,妹妹进来坐吧。” 安若曦捏着帕子掩了掩嘴角,笑的一脸无害,仿佛两人真是亲姐们一般,“姐姐只管忙,莫让我耽误了正事才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摇身进来,扶着丫头的手在下首椅上坐下,目光无意间扫在倚翠身上,陡然想起清莹的事,眸里蓦地闪过一丝利光,等转向众人的时候,又恢复了温善。 黎言裳看在眼里,面上却一直带着笑,“妹妹只管坐着。” 表面的功夫谁都会做,既然人家装没事人,她又何必做记仇的人呢? 接下来的回禀很简单,不过是平日里的一些小事,仍是按照旧例,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便处置完了。 安若曦呵呵一笑,“姐姐真是个聪明的,才这么些日子您就把这偌大的王府管理的井井有条,莫说旁人,就是母亲只怕也要夸您一句了。” 这是故意抬高她而压低仝氏么?黎言裳的视线在还没来得及走出去的管事们身上扫了扫,最后落在安若曦面上,笑着回道,“我能管得好,这也要亏得母亲定下的规矩,若没有那些,我只怕就成睁眼瞎了。” 这些话准确无误的送进管事们耳朵里,孰是孰非自会明了。 安若曦嘴上未得逞,却也只能笑着迎合一句,“母亲自是最厉害的。” 黎言裳一边端起桌上的茶一边不冷不热的问道,“妹妹身子可好些了?外头天热,有什么事只管让人来说一声,你何必自个儿跑这一趟?” 安若曦原本挂满笑意的脸顿时黯淡了下来,捏着帕子遮住眼角,声音低柔婉转,“姐姐,这些日子我都没脸来见您,日日的闷在房里,只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妹妹实在糊涂,轻易相信别人的话误会了姐姐,那日实在是我的错,亏得姐姐没事,不然我可真没脸再活着了。” 说着一双美目微微转动,竟落下两滴泪来,红润的脸蛋儿也稍显苍白了些。 黎言裳禁不住感叹,这演技,说她发自肺腑都不为过,事情已经过去了这几日,她忽然道歉来了,这是为何? “妹妹多虑了。”黎言裳抿了一口茶,并不去看安若曦,亦不多话。 安若曦抬手擦了擦眼角,眼圈儿微红,“姐姐宽容大量,不与我计较,我却从来没想到,王妃竟是这样心狠手辣的,我不过刚到王府没几日,怎地就招惹王妃了呢?” 安若曦一边说着一边抬眼注意观察黎言裳的表情,语带试探的道,“姐姐,我听说王妃对咱们世子爷一向面和心不合,王妃心里不定算计着什么呢,姐姐,您比我早进王府,王妃对咱们世子爷到底如何呢?” 这就是她来霓裳院的目的么?黎言裳故作惊讶的看看安若曦,眉角微微一皱,“妹妹是从哪里听到的呢?母亲对我一向亲厚,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知,或许……” 她故意顿了顿,拉长了声音,极慢极慢的道,“或许母亲也是被人诬陷的呢?” 安若曦眉角一跳,乌黑的眼珠转了转,惊讶的问道,“在这王府里,除了王妃,谁又有这样的手段呢?” 黎言裳却正色道,“我只是猜测而已,这最难猜的便是人心,谁知道旁人是怎么想的呢?” 清淡的目光在安若曦面上略略扫了扫,轻轻的柔柔的,极其温和的。 安若曦却隐隐觉得心底发颤,世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美目顾盼间,她心思已转了几转,却猜不透其中含义。 轻纱门帘微微一动,宇文晔身着一件乳白色长衫迈步进来,“这院子里你还想再种点什么呢?” 宇文晔说着抬眼看到安若曦,视线落在她红红的眼上,眉角几不可见的挑了挑,淡淡的道,“你也在这里。” 安若曦慌忙站起身行礼,柔柔的叫了声,“表哥。” 声音柔媚入骨,酥了人心。 宇文晔面上却显出了一丝不悦,淡淡的看了一眼安若曦,“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天热的很,最好不要到处走动,在房里歇着的好。” 安若曦见他态度冷淡,话语里是要撵她回自己院子里,她只觉得心底的酸楚一下子涌上来,夹杂着数不尽的痛楚都堆在胸口,眼里的泪再次落下来,“表哥,上次都是我不对,这些日子我都在房里闭门思过,今天是特地来给世子妃道歉的,只盼着世子妃大人不记小人过,能原谅我。”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话里又是模棱两可的模糊之词,这是让宇文晔误会自己心胸狭窄不肯原谅她么? 黎言裳心底冷笑,但她并不出声,轻轻抿了一口茶,只等着看宇文晔到底是什么态度。 宇文晔衣角摆动,在一旁的椅上坐下,语气依旧是不冷不热的,“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世子妃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多想了,快回去歇着吧,如果身体不好,就不必日日过来请安了。” 黎言裳适时笑了笑,暖如春风,“世子爷说的对,正是这个理。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安若曦一肚子的话顿时哽在喉间,望向宇文晔的黑眸中更是多了几分幽怨。 她强压下心头沉痛,缓缓的行了个礼,“世子妃,表哥,那我便先回去了。” 她缓缓的站起身,轻轻扭着杨柳细腰,迈出的步子更轻更缓,只把窈窕身姿展现的更加柔媚纤细摇曳生姿。 她刚走出房门,便听到里头宇文晔说了句,“你喜欢什么花?若府里没有,我派人给你寻来。” 握在手心里的指甲猛的一颤,扎的手心生疼,但却比不上心底万分之一的痛楚。 疾步行走间,她更坚定了某种心思。 98.第98章 这辈子你是我的 眼看着安若曦心有不甘面带凄楚的走出门去,黎言裳并未回答宇文晔的问题,而是抬眉看向他,云淡风轻的道,“世子爷,安妹妹大病初愈,您方才对她是不是过于冷淡了些?” “怎么?你是希望我去亭湖院陪她吗?”宇文晔突然变了脸色,声音也陡然低沉了许多。 黎言裳淡淡一笑,“世子爷乃千金贵躯,您想去哪里岂是妾身可以希望的?” 宇文晔蓦地冷声道,“我倒是忘了,这是你一贯的作风,大度宽容,恨不得往我床上多塞几个女人,好显得你多么的温顺贤良。”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豁然起身,朝着门边走了两步,忽又转过身来,狠狠的瞪了黎言裳一眼。 黎言裳轻轻的摇了摇头,“若你不想,她们即便是爬****又能如何?你只知我送人,怎不知我也在等着你主动拒绝呢?” 她说话的声音极低极低,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轻轻的缓缓的,仿若在叹息又仿佛在低吟。 一只脚已迈出门去的宇文晔身子猛的一颤,定在原地。 黎言裳也不再多言,安静的坐在椅上,面色清冷。 一个在屋内,一个在屋门口,两个都不说话。 时间仿佛在一霎停止,唯有两颗心在急促的跳动着。 他一片好心跑来问她想要什么花草,结果却遭一番奚落,他不觉心生怒意,甚至有些失望。 但她的话却让他心底一片清亮,原来,她一直也在观望自己的态度么?过往的种种,她的虚伪她的大度她的自卑甚至她现在的冷漠,都不过是他任其自然而逼迫的么? 他心弦抖了抖,缓慢的转过身,目光越过冷凝的空气直直落在黎言裳的黑眸里,沉声问道,“那么现在你失望了么?在怪我么?” 黎言裳直直的迎着那两道锐光,不避不闪,面色坦然,“难道你没有失望,没有怪我么?” 宇文晔顿时语噎,两道剑眉斜斜的挑起来,又紧紧的蹙在一起,直视着黎言裳,却只见她眼底一片清亮,宛若他此时的心。 沉默良久,他蓦地转身,迈开大步走向屋内,一直走到黎言裳跟前,双目里闪着亮光,映的黑眸更加深不见底,“黎言裳,不管你有多失望,这辈子你都别想放弃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着,声音淡定而又低沉,却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压力。 黎言裳心底微微一动,仰头看着他,“不可以拒绝么?” 宇文晔摇摇头,“不可以,你只能是晋王府的世子妃或者王妃。” 黎言裳低了头,撇撇嘴,小声嘟囔,“世子妃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在外头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她自以为声音很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却不曾想话音刚落,一只大手已伸过来抬起她的下巴,那双乌黑的眸子里更是闪着危险的信号,“或许也可以换一种说法,你只能是宇文晔的女人。” 他神情霸道,手上的力道却掌握的很好,既不容许黎言裳动弹又不会弄痛她。 黎言裳被迫抬起头与他对视,他眼里正窜着两把小火苗,似是要跳出来一般,瞬间点燃了她的黑眸,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此时的霸道让她禁不住想要沉溺。 她失神的片刻,他迅速低头,带着些凉意的嘴唇落在她两片红唇上,一片温热,他情不自禁的伸出舌头在她唇瓣上舔了舔,复又盖了上去,狠狠的吸吮了两下。 黎言裳顿觉吃痛,蓦地睁大眼,两道秀眉也紧紧的纠在一起,丝丝凉意自唇间传来,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心底涌上一股怒意,却又带着些异样的情愫。 她伸开手挡在他靠近的胸上,用力推了推,脑袋猛的摇晃几下,唇上登时又疼了几分,禁不住唔唔了起来。 宇文晔双唇霍然移开,挺直身子看着黎言裳,面色冷沉,但却带着一丝隐没得逞的得意。 黎言裳嘴角抽了抽,很想抬起手扇一巴掌过去,理智告诉她,他这是正当索取,她理应配合。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仅仅配合而已。 宇文晔却忽然笑了笑,眼里露出一抹邪邪的****,“这个样的你,我喜欢。” 黎言裳愣了愣,恍然明白他的意思,与以前的黎言裳相比,他喜欢现在的黎言裳,是么? 心下微动,缕缕喜色缓缓漫上来,他喜欢的是现在的她。 然而,在他心里,她终究是黎言裳,一直也只能是黎言裳。 她又莫名的失落起来。 “亲一下就懵了吗?”宇文晔扁扁嘴,一脸讥讽。 黎言裳回过神,脸蛋儿通红,倏地站起身,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疾步进了里间,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 宇文晔只看得哈哈大笑起来,他其实还想再多说一句,‘爷今儿个就歇在这里了。’ 不过他怕她真会生气,有些事不能急,只能适可而止。 现在这样,他很喜欢,没有做作没有虚伪没有勾心斗角,她流露的全都是真情实性,喜便是喜,怒便是怒。 这样的她,他很喜欢。 他呵呵一笑,心情顿觉爽快许多,忍不住伸手在嘴唇上抚了抚,香气似乎还留在齿间 他一定会耐心等待,等她回心转意。 静武院内,仝氏斜身靠在绣着小朵红花的大引枕上,脸色稍显苍白,眉间亦是憔悴不堪。 门帘被人挑开,一条人影奔进来,站在她跟前只看了一眼便哇的一声哭出来,“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仝氏抬起头,急道,“霜姐儿,你怎么来了?我,不要紧。” 宇文青霜抹着泪扑上来,半跪在床边,“母亲,瞧瞧您都成什么样子了,还说不要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真的这么狠心么?” 仝氏干咳几声,抬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嘴角带着一丝干笑,冷声道,“你以为你父亲是个心软的么?这会子他只怕盼着我早死呢,也好碎了他的意再纳几房进来。” 宇文青霜面色沉了沉,恼道,“母亲,事到如今,您还说这样的话做什么?恒渊给我送信,说的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母亲,那些事是您做的吗?” 仝氏看她一眼,清冷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自嘲,“霜姐儿,你果然是不信我的,也罢,信不信都已经这样了。” 宇文青霜却急了,握拳在床面上锤了锤,“母亲,若真不是您,您便同父亲说清楚,父亲对部下尚且爱护有加,难道还会故意为难您么?可为什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您呢?” 仝氏眼前蓦地一亮,难道是……? 不,不可能。她立马否认了心里的猜想,但那个念头一旦露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像一道裂缝越撕越大。 仝氏摇摇头,“霜姐儿,这些事你不要管了,睿哥儿怎么样?” “他好得很,母亲不必挂着他。母亲,您这样算是怎么回事?我听说牵扯到庄子上的事,您派人去问过舅舅了么?” 仝氏点头,“应该这两天便有消息了。” 她话音刚落,余妈妈从外头走进来,屈膝禀道,“王妃,御国公派人来看您了。” 乔妈妈死后,余妈妈便成为仝氏贴身伺候的奴婢。 仝氏忙道,“快请进来。” 仝氏之父仝之林曾为先皇立下汗马功劳被封为御国公,而大哥仝印乃边塞大将军,在边塞镇守多年,父子二人都为天宇朝立下大功。 来人是国公府的管家仝兴,他一进门便先向王妃郡主请了安,接着便立在一旁静等着王妃问话。 仝氏摒退房里所有丫头,开口问道,“仝兴,可查出些什么?” 仝兴躬身回道,“王妃,那刺客的确是您城北庄子上,名唤罗达,不过他是最近几年才收在庄子上的,王妃对此人可有印象?” 仝氏眉头紧锁,细细回忆着,“罗达?”随后又摇了摇头,“没有印象了,庄子上的人偶有进出的,我也记不清了。他是个什么人?怎会去杀黎言裳?” 仝兴摇头道,“庄上的人对他并不熟悉,他死了,关于他的身世就很难查到了。” 仝氏心里顿时一凉,仍然抱有一线希望,“五云庙上又是怎么回事?” “五云庙里下毒的是一个叫五心的尼姑,王妃有印象么?” “五心?是五云的那位小师妹么?”仝氏眉头锁的更紧了,“我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并未见过她。” 仝兴的脸色也不好看了,“王妃,下毒的人正是她。她对人常说王妃救过她的命,她的命就是您的。” 仝氏惊得半张着嘴,“我救过她的命?有这样的事么?” 她努力的回忆着,但却一无所获,印象里,从来不曾救过这样的人。 “许是您忘记了。也许是您救她的时候,她并不叫五心。”仝兴分析道。 “两个都是与我有关的人,两个又同时为我办了事。”仝氏微眯着眼,面色阴沉,“这一环扣着一环,计划的可真巧妙。父亲能猜出是何人所为吗?” 仝兴压低嗓音,“王妃,御国公不敢确定。会不会是宫里的那位?” 仝氏自然知道指的谁,她张了张嘴,心里头的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的浮上来。难道晋王投向皇后了? 99.第99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虽是三言两语,宇文青霜早已听得惊心动魄,颤声道,“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惹怒了父亲,对她又有什么好的?” 仝兴抬头看她一眼,并未做声。 仝氏目里射出两道利光,发狠的声音里带着些阴阳怪气,“好处?好处多着呢,能把我置于死地最好,还能顺势连累咱们仝家,只要王爷不帮仝贵妃,她不就得了天大的好处了么?这可真是好计策。” 宇文青霜打了个寒颤,抬眸看了看仝兴,欲言又止。 仝兴亦是灵透之人,随即躬身道,“王妃,国公爷怕您过于忧心,先让奴才给您传个话,国公爷请您稍安勿躁,一切终会水落石出,您的冤屈也终会被洗刷。” 仝氏点点头,“仝兴,你回去告诉父亲,我知道应该怎么做,请他老人家不必为我担忧。” “既如此,奴才便先告退了。”仝兴弓着身子行个礼,转身走出门去。 宇文青霜急忙拉住仝氏的手,轻声道,“母亲,宫内之争,咱们何必搀和进去?您像父亲一般保持中立不可以么?” 仝氏狠狠的瞪她一眼,“我看你成日里看着睿哥儿,什么心思都没了。宫内之争难道不是各大家族之争么?倘若那位得了皇位,贵妃被挤压下去,还有咱们仝氏一族的活路么?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外祖父家败落么?” 宇文青霜面色稍显苍白,握着仝氏的手,眸里泪光点点,“母亲,倘若姨母真为仝氏一族着想,就不该妄图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古皇位之争都不能善了,这个道理您应该明白的,您又何必跟着淌这浑水?” 仝氏气的咬着牙,甩开宇文青霜的手,“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你以为你是晋王府的郡主便能高枕无忧了么?哼,不过是幌子而已,若那一日皇上看咱们不顺眼了,随便找个理由便能把咱们都放了出去。” 宇文青霜脸色清白交加,见仝氏依旧坚持己见执迷不悟,心头不觉忧心忡忡,却也知道如今她再多说什么都是无益,不由得焦虑万分,嘴上却不再争辩,只轻声道,“母亲,您好歹的先把身体养好,你到底是晋王府的王妃,谁还能真把您怎么样?” 仝氏却已是心里乱糟糟的,不愿多说,稍显冷淡的道,“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旁的事你就先回去吧,睿哥儿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见母亲竟真的生了自己的气,宇文青霜心底一阵苦涩,暗叹母亲看不清眼下形势,又不忍心瞧着母亲这般憔悴。 沉默一阵子,宇文青霜终是无奈,只得缓缓站起身,语带哽咽,“母亲,改日我带睿哥儿来看您。” 仝氏疲惫的略一点头,轻轻的闭了眼,却是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宇文青霜眼角滑下一滴泪,悄然转身出了房门。 走出静武院,宇文青霜放慢了脚步,稍一沉思,立马转了方向,搀着她的丫头禁不住开口问道,“郡主,您这是?” 宇文青霜冷声道,“去霓裳院。” 两人刚走到假山对面,迎面看到宇文晔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过来。 宇文青霜抬步走上去,冷凝的面上带着些漠然,“大哥。” 宇文晔停下脚步,“刚回来么?去看过母亲了吗?” 宇文青霜语带讽刺,“托大哥的福,母亲很好。” 宇文晔并不理会她的无理,只淡淡的回了声,“那便好。” 宇文青霜又上前一步,冷声道,“大哥,不管母亲对您怎样,但她终究是长辈,妹妹希望您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看在咱们的兄妹情上。” 宇文晔看她一眼,对于这个妹妹,他并不反感,但有些事情分并不能解决问题,“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妹妹应该清楚,若是没做过那些事,谁也赖不到她身上。若真的做了,谁也救不了她。” “大哥,你就不怕冤枉了母亲么?”宇文青霜急急的道,她并不想与宇文晔闹翻脸,在她心里,对这个大哥一直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不亲不近,却又生不起恨来。 宇文晔轻轻的叹了叹,“我也希望是我冤枉了人。” 刺目的阳光射下来,直刷刷的照在他脸上,将他眼底的黑亮衬得更加深邃,他面上带着一抹无奈,夹着些悲戚。 宇文青霜蓦地愣住了,她忽然想起这些年母亲对他做过的那些事,她半仰着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宇文晔转过头去,轻声道,“睿哥儿还在等着你,快些回去吧。” 宇文青霜呆怔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低声道,“大哥,我,先回去了。” 看着越走越远的宇文青霜,宇文晔似是陷入了沉思,乳白色的长衫在阳光下愈发亮白,像一团亮光将他紧紧包住,却遮不住他面上的黯淡。 良久,他转过身朝安书院走去,拐上一条长廊,隔着郁郁葱葱的树木,视线瞟向一颗大树,树下正站着一个妇人,上身一件极素淡的夹衫,下身一件青白色褶裙,裙角绣着些素白的兰花。 她面色忐忑,一双眼不住的四下张望着,似是在等什么人,又似在躲避什么人。 宇文晔心下一顿,侧了侧身,掩在廊下的一根柱子后,目光投向她。 片刻,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少女迎着阳光走过来,脚下的步子急急的,一张白嫩的脸上泛着红晕,她着急的奔向妇人,同时不忘四下里看了看。 妇人慌忙迎上去,从袖里拿出一条锦帕往少女额上擦去,嘴角带着满足的笑,脸上亦是慈爱无比。 而少女亦满脸笑意,任由妇人擦拭额角的细汗,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声音很低,恐怕只有两人才能听得见。 宇文晔安静的站在柱后,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心底的某根弦再次被撩拨,多么动人的母女相拥画面。 母亲慈爱,女儿乖顺。 母爱?似乎离他已经很遥远了,他早已不记得母亲慈爱的样子,只那双温柔的眼还深深藏在心底。 她的声音似乎很低很柔,宛若春风细雨,又仿若温暖的点点阳光。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贪恋的看着远处正在谈话的母女二人,早已抛却了此时两人的身份。 那少女是宇文青霞,而那妇人则是她的生母赵姨娘,这样的相见对她们来说亦是不可多得,这样的母女情深也只能藏在人后。 “哎呦,清铄郡主原来在这里呀。您与赵姨娘可真是母女情深,真真令人羡慕。”尖锐的声音带着些嘲弄陡然响起来,惊吓了母女二人,也惊了陷入沉思的宇文晔。 他不悦的目光扫向说话的人,是宇文清露跟前伺候的,叫做幻蓝的,他不禁缓步上前。 宇文青霞似乎被吓着了,语带慌乱的道,“幻蓝,是姐姐找我么?有什么事么?我,我……我正好路过这里。” 幻蓝却冷冷的哼了哼,“郡主当真闲得很,走过的路也真是巧的很。”目光又调向赵姨娘,故作惊讶的问道,“赵姨娘不会是在这里等着的吧?” 赵姨娘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忙解释道,“幻蓝姑娘不要误会,我也是正巧路过的,看见郡主便打了个招呼。” 幻蓝笑了笑,说出的话更加刻薄,“赵姨娘是懂规矩的人,见到主子自然得招呼一声了。” 宇文青霞的脸陡然变得苍白无色,嘴唇微微的颤抖着。而赵姨娘的脸上也没了血色。 幻蓝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两人头上,赵姨娘不过是个奴婢,而宇文青霞则是主子,主子怎可认个奴婢做娘? 宇文青霞终是有些受不住了,眸里泪光闪闪,愤愤的看着幻蓝,无力的斥道,“你,你……” 赵姨娘越发着急,生怕女儿因为自己而惹下祸端,在后头紧紧的扯了女儿的衣角,只在心里暗骂自己为何不再藏得严实些,无端端的连累了女儿。 幻蓝却并不放在心上,挑着眉角看了看宇文青霞,颇为轻蔑的道,“清铄郡主,奴婢是不是应该回去禀告咱们郡主,您正忙着呢,等您忙完了再过去?” “不用了。”冰冷的声音横空而入,惊的三人同时转过头来。 宇文晔脸色黑沉,锐利的目光瞟向幻蓝。 幻蓝登时吓得浑身一颤,耳边又响起主子说过的话,‘世子爷可真是个杀人不见血的。’ 她慌忙向宇文晔躬身请安,“世子爷。” 赵姨娘也急忙行礼,脸上的惶恐更甚,眼角已急出泪来。 宇文青霞低低的叫了一声,“大哥。” 宇文晔的目光在宇文青霞脸上略一停顿,随即瞟向幻蓝,“你是和硕郡主跟前伺候的?” 幻蓝顿感身上如芒在刺,一个激灵点了点头。 “那就不用再回去了。”宇文晔语气清淡,却令人感到一股冰寒之气。 幻蓝蓦地一惊,却强装镇定,“世子爷,奴婢不懂您是什么意思。” 宇文晔冷声道,“我的意思是,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郡主那里,你就不要回去伺候了。” 100.第100章 抬起头才有光明 幻蓝登时傻眼了,她从哪里来的?她从人贩子那里来的,回去只会再被卖一家,她哪里还有这样的好机会这样的体面? 她脑子飞快的旋转着,一双眼也咕噜噜的转了转,扑通跪在地上朗声道,“世子爷,您说奴婢错,奴婢不敢说对,只是和硕郡主还在等奴婢回去回话,奴婢怕郡主等的急了。” 宇文晔目里寒光更冷了几分,低低的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不是你是和硕郡主的人,我动你不得?” 幻蓝本不死心,妄图巧言躲过这一关,素日里她便是个大胆的,有些话旁人不敢说她却是敢的,也正因此她才在诸多丫鬟里脱颖而出成为宇文清露的贴身大丫鬟。 她挺了挺身子,声音愈发恭顺,“世子爷,奴婢犯了错理应受到处罚,还请世子爷放奴婢回去到和硕郡主跟前请罪去,奴婢任由郡主处置。” 果真是个胆大的丫头,宇文晔冷笑,究竟谁给了她这样的胆子呢? 他语气冰冷,丝毫不留情面,“白吴,把她交给文管家去。” 话音刚落,白吴仿佛是凭空而出,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幻蓝,伸手去拉她,身后却传来一声娇斥,“休要动她。” “大哥,扳倒了母亲您还不满足么?现在连我跟前的人您也不放过了,您想要怎么样呢?把母亲,二哥和我都赶出晋王府去么?”宇文清露缓步走过来,面色如蒙了一层白霜,冷冽无比。 幻蓝心里一喜,跪在地上哭道,“郡主,奴婢犯了错,正要回去请您处罚。奴婢来寻清铄郡主,谁知郡主正在与赵姨娘说话,奴婢不敢叨扰,遂请郡主稍后再去您那里。奴婢并不知所犯何错。” 宇文清露脸色铁青,在幻蓝跟前站定,目光森然,“大哥,您就这样的迫不及待么?竟是连个理由都懒得找了,那不如您连我也一起拉出去卖了,岂不更利索?” 瞧这阵势,赵姨娘早已吓得站立不稳,两腿都打起哆嗦来。 宇文青霞苍白的脸上带着震惊,她实在不明白事情为何忽然变成了这样,她疾步走到宇文清露身边,轻声道,“姐姐,大哥不是这个意思。” 宇文清露投出去一记眼刀,又瞥了一眼瑟缩不已的赵姨娘,目露不屑,“真是扶不上墙的泥巴,自己什么身份都不知道,生生被些奴才给带坏了。” 宇文青霞眼里的泪刷的落下来,她呆愣愣的看着宇文清露,双唇紧珉,似是要把眼里的泪生生逼回去,但泪珠子却越落越多了。 宇文晔沉声呵斥,“清露,你太过分了。不要忘了,清霞是你的妹妹。快给清霞道歉。” 宇文清露冷哼了一声,“不劳大哥提醒,父亲有几个子女,我还是清楚的。我也不过是嘴上说说,不像大哥,动的是手段。” 说完这句话,宇文清露低头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幻蓝,“幻蓝,咱们走。” “我说过她不用回去伺候了。”宇文晔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声音冰冷,明明是烈日当头,却无端端的让人觉得心生寒意。 宇文清露停下脚步,缓缓的转过头来,“我若非要她回去呢?” “那你必须先给清霞道歉。” 宇文清露哼了哼,瞟一眼宇文青霞,极其傲慢的轻笑道,“清霞,你需要我给你道歉吗?” 宇文青霞仍紧咬着嘴唇,双眸泪光滚动,硬逼着没落下泪来,忙摇了摇头,“不必了,不必了。” 宇文晔面色不变,“那就只能把她留下了。” “如果我说不呢?”宇文清露亦是很坚持。 宇文晔淡声道,“那就只能请父亲过来了,一个小小的奴婢都敢管父亲房里的事,还对郡主大放厥词,理应听听父亲的意见。” 宇文清露被噎的面色微红,气哼哼的瞪了一眼幻蓝,赵姨娘位分再低也是父亲的侍妾,还轮不到她的婢女来说三道四,若闹到父亲跟前,只怕连她都讨不了好去。 可让她给宇文青霞道歉,她,办不到。 她把目光转向宇文青霞。 宇文青霞立时意会,朝宇文晔说道,“大哥,不过是误会,我不需要姐姐给我道歉,您,快去忙别的事吧。” 宇文晔看她一眼,在心底轻叹一声,傻丫头,殊不知她越是这样忍让,越是让旁人更加欺负自己而已。 “清露,清霞不要你道歉,不代表你没做错事,眼下,你只有两个选择,道歉或者把这个婢女留下。” 跟在宇文清露身边的幻蓝顿觉大事不妙,主子们脸面何其重要?尤其是和硕郡主这样要强的人儿,怎会给一个姨娘生的道歉呢? 如果不道歉,自己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幻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不等宇文清露说话,她率先又跪倒在地上,趴在地上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哭着说道,“郡主,请您放奴婢出去吧,都是奴婢惹的祸,您待我恩重如山,奴婢即使出了王府也会记您一辈子的。郡主,奴婢给您磕头了,您多保重。” 幻蓝说的情深意切,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宇文清露看一般。 宇文清露竟是被感动了,不由得想起她为自己办过的那些事,心下有些不忍,遂抬头看了看宇文晔,咬了咬牙,“好。我道歉。” 宇文青霞惊得半张着嘴,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衣角,宇文清露居然真的同意给自己道歉? 这是真的吗?她一颗心微微颤抖着,似是在等待着什么,却又是那么的忐忑不安。 宇文清露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在她心里,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娇贵大小姐,而宇文青霞不过是跟在她后头的跟屁虫,她说一宇文青霞从来不敢说二,现在居然要她道歉,这口气…… 余光落在仍跪在地上的幻蓝身上,她咬了咬牙,冷声道,“妹妹对不起,方才的话是我说错了,请你原谅我。” “姐姐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的。”宇文青霞哽咽着,忽的低了头,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来。 她知道宇文清露不是诚心的,也知道过后她可能会加倍羞辱自己,但此时这个道歉却让她热泪盈眶,她只是想给赵姨娘一个体面。 “幻蓝,走。”宇文清露气的面色发紫,转身就走。 幻蓝自是不敢多做停留,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紧紧的跟着主子走远了。 “大哥,谢谢你。”宇文青霞微垂着头,声音低低的,带着些沙哑。 宇文晔侧过身看着她,语气和缓,“清霞,你是晋王府的清铄郡主,哪个也不敢看低你,若你不勇敢抬起头来,别人只会把你当做软骨头任意践踏,你的委曲求全不过是纵容了别人对你的轻视,若你能昂首挺胸了,又有哪个敢再欺负赵姨娘的?” 宇文青霞心底一震,蓦地抬起头来,视线在赵姨娘身上扫了一圈,“大哥,你不怪我么?” 宇文晔轻声笑了笑,“怪你什么?怪你有人疼爱么?” 宇文青霞眼圈更红,泪珠子落得更急更多了,她几乎说不出来,只愣愣的看着宇文晔,往日里这个并不多话的大哥,似乎从来没关注过她的大哥竟然给了她如此大的力量。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个强大的存在,她是晋王的女儿,是晋王府的清铄郡主,她为什么要看轻自己呢? 赵姨娘早已惊呆了,愣愣的看着宇文晔,嘴唇微微动着,蠕动半天,却只挤出来几个字,“谢谢世子爷。” “没事就快回去吧,以后多注意些,别再让人抓住把柄。”宇文晔说了这一句,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开。 白吴也紧随其后。 赵姨娘苍白的脸色总算恢复了常色,她慌忙催促道,“郡主,您快回去吧,都怪我,给您带来麻烦了。” 宇文青霞两眼还望着宇文晔远去的方向,她只觉得心内注入一股力量,让她整颗心都澎湃起来。 她回过头看看赵姨娘,柔声道,“姨娘,您不要自责,我是您生的,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总有一天,我会让您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 赵姨娘点点头,眼角微微湿润,不管将来怎样,只要有女儿这一句话,她就知足了。 她不由得又担心起来,“郡主,和硕郡主,会不会为难你?” 宇文青霞微微皱下眉,神情有些决绝,“你不必为我担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姨娘先回去吧。” 赵姨娘仍是不放心,却也帮不上什么忙,遂点了点头,转了身往回走,心里还在自责不已,倘若她在王爷跟前得宠,女儿也不会这么受委屈,可她偏偏不是那嘴巴抹了蜜惯会讨好的,只怕王爷早已忘记还有她这个人了。 宇文青霞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良久,才重重的舒了口气,挺直了身子,微仰着头迎着刺目的阳光,目里传来一阵刺痛,但她浑然不觉。 待她低了头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过了片刻才又恢复清明,她暗暗告诉自己,只有抬起头才有光明。 101.第101章 风雨之前犹平静 霓裳院里,黎言裳正在看管事们回禀过来的账册子,听倚翠说了上午发生的事,惊讶之余,又对宇文晔多了一些认识。 据她所知,宇文晔一向独立而行,鲜少管府里的事,今日竟能出面为宇文青霞和赵姨娘说句公道话,实在出人意料。 在这个嫡庶分明的时代,幻蓝的话说的并没有错,错的是她对主子的态度,倘若不是宇文晔在场,宇文青霞只怕还会觉得被幻蓝抓住了把柄。 黎言裳低着头,轻声叹了叹,但愿宇文晔不是帮倒忙,宇文清露勉强道歉失了面子,又会怎么去刁难宇文青霞呢? 宝瓶从外头走进来,见世子妃正低着头想事情,遂轻声唤道,“世子妃。” 黎言裳抬起头看她,“什么事?” “奴婢这几日一直盯着桃菊,倒也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不过我发现她每次出门都能碰见安侧妃身边的清栏,她们有时候说两句话,有时候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宝瓶说着又把桃菊见过的所有人都一一说了遍。 黎言裳稍稍沉思片刻,心思微动,“宝瓶,你多跟进出亭湖院的人说说话,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密切注意桃菊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在咱们院子里的举动,不管她做了什么事都要如实禀告给我。”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会有些事发生,但又猜不出问题症结到底在哪里。 她眉头紧锁,面色稍显凝重。 宝瓶也跟着心里一沉,“世子妃,奴婢一定跟紧桃菊,您放心吧。” 黎言裳嘱咐道,“记住,千万不能让她发现你注意她,也不能让旁人发现了,以免打草惊蛇,桃桂有没有什么异常?” 宝瓶摇摇头,“她还跟以前一样,除了干活就是睡觉,话也很少说。” 想起另一件事来,她接着往下说,“世子妃,往日这个时候各个院子里的花草都已经分到各院子里了,今年怎么还没搬过来?” “文管家自会安排。” 正说着,倚翠进来禀告文正安在门外候着。 黎言裳朝宝瓶递个眼色,宝瓶躬身退下,走到门口碰到正走进来的文正安,文正安竟朝宝瓶轻轻点了点头以示打个招呼。 宝瓶不禁一惊,一向眼高于顶的文管家竟然也会同她一个小丫头打招呼么?随即在心底不屑的冷笑一声,不过是看着世子妃掌了权,换做往日,只怕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文正安行至房中央站定,躬身行礼,态度稍显卑谦,“世子妃,花草树木都已经分配好了,您看是一块儿翻新种下还是挨个院子的种?挨个种的话又先种哪个院子呢?” 黎言裳看他一眼,状似无意的问道,“各个院子都分配好了么?” 文正安慌忙点头,“都分配好了,世子妃可是要过目?” 黎言裳并不回答,只淡淡的道,“既是都分配好了,文管家还来问这些个做什么呢?” 文正安顿时愣住,眉头渗出冷汗类,他早已分配好了,为什么还来询问如何种的问题呢? 他自有他的目的,可眼下…… 他硬着头皮道,“还请世子妃示下。” 黎言裳动了动身子,抬手在裙上轻轻弹了弹,面上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语气也是淡淡的,但她说出的话却让文正安差点跪倒在地。 “文管家,看来你确实不知了,既然你不知该怎么办,不如交给别人去办吧。花草树木各个品种的栽种并不是一样的,有的移出来就要立马栽种,有的放上几日也无妨,你既然都分配好了,难道还不知道应该怎么栽种么?” 连种花种树这样的小事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他又怎能做好晋王府的管家呢?文正安心窝窝里都要冒出汗来了,他暗恨为何总是不死心,非要拿着鸡蛋来碰石头呢? “世子妃。”他开始唯唯诺诺起来,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心里斟酌半天才敢吐出来,“请您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一定办好这件事。” 黎言裳嘴角微微一动,目的达到了,亦不再故意刁难他,意有所指的问道,“文管家,这次你可想好了?还有什么需要询问,不妨一次问清楚。” 话里的意思文正安怎会不懂?哪里还敢再多问,遂恭恭敬敬的回道,“多谢世子妃教诲,奴才都明白了,请世子妃放心。奴才一定都办的好好的,不让世子妃失望。” 黎言裳淡声道,“那就有劳文管家了。” 文正安躬身而出,抬起袖子在额头上擦了擦,想起王妃曾对他说的话,世子妃不过是仗着世子爷的一时宠爱,其本人并无心计。 若换在以前,他相信这话,可现在,他不得不更加谨慎起来。 到了下午,各个院子里都开始忙碌起来,按照品种不同开始栽种,霓裳院里却无比的安静。 江妈妈终于沉不住气了,从外头走进来,面上带着些薄薄的怒意,强忍着轻声询问道,“姐儿,是不是你特意安排的?怎么别的院子都动起来了,就咱们院子里没有半点动静?那些个品种好的都送到别处去了。” 黎言裳也不由得挑挑眉,文正安这是走的哪一出?经过了这几日的试探,慢待霓裳院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他用意何在呢? 她眉角皱了皱,缓缓摇头,“我什么都没吩咐过,全部都交给文正安去办了,到底怎么一回事我也纳闷呢。” 江妈妈朝地上啐了一口,哼了一声,“世子妃,定是他不把您放在眼里,欺负您性子好呢。” 黎言裳眉角微动,他,敢吗? 江妈妈接着说下去,“姐儿,他可是个老滑头,滑着呢,别看他在您跟前唯唯诺诺的,背地里不定干些什么勾当呢。” “妈妈,能在这王府大院里活着的,哪个不是滑头呢?再说了,他能在王爷王妃跟前得好这么多年,必有过人之处,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黎言裳轻声劝着。 江妈妈面上一怔,笑了笑,“姐儿,瞧瞧我,该是我劝着你不要生气才是,到反过来让你劝我了。姐儿说的有道理,既是如此,那咱们便等着吧。” 黎言裳笑着点点头。 相较于别处的热闹,宝瓶竟是出奇的安静,她只把全副精力都放在桃菊身上,恨不能一眼便看到她心底里去。 桃菊竟也安静了,老实的呆在霓裳院里未曾出去半步,这让宝瓶很是揪心,她不知道桃菊肚子里装的什么葫芦,但世子妃这么警惕,绝不是无中生有,此时的她再看桃菊,像是插在眼里的一阵刺,只盼着能尽早拔出来。 她正在胡思乱想,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进来一溜儿小厮,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大块泥巴,泥巴里包着的是正开着鲜红花朵儿的花径。 艳红的花朵儿一层连着一层,朵朵娇艳欲滴,在西落的阳光照射下,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与众不同。 宝瓶诧异的奔过去,指着那花问道,“这是……” 站在最前头的一个小厮笑着躬身道,“宝瓶姑娘,这是咱们世子爷专门为世子妃寻来的花,世子爷吩咐奴才们,先请世子妃出来认一认这花。” 宝瓶心下狐疑,却也不耽搁,立马转身进屋禀了世子妃。 黎言裳亦觉得蹊跷,扶着宝瓶的手出门,才撩开帘子,目光就被吸引住了。 一溜儿小厮们手上捧着的是盛开正浓的大朵大朵的玫瑰花,火红的玫瑰挺立着,将满院子的花草都比了下去。 晋王府里的花草种类繁多,但黎言裳从未见到过玫瑰,她一直认为在这个国度是没有玫瑰这种花的,没想到宇文晔竟专门为她寻来了。 那小厮举步上前,朗声道,“世子妃,请问您识的这是什么花吗?” 黎言裳回过神来,“是玫瑰花么?” 她不确定在这里玫瑰是不是也变了称呼。 那小厮却微微一笑,“还请世子妃稍候,奴才这就去问问世子爷。” 黎言裳愕然,宇文晔这是打的什么哑谜?既是让人来问,为何不直接告诉他们叫什么名字呢? “不用问了。”宇文晔从院外迈步走进来,走到那一排玫瑰花前,吩咐道,“快去把这些话花到院子里去吧。” 他穿了一件宝蓝色长衫,衣角随风飘动,站在火红的玫瑰前头,竟像极了青葱岁月里的布衣少年。 黎言裳刹那****,忽然生出一种错觉,这少年便是那玫瑰花瓣里走出来的花仙。 “没想到你竟识的这花。”宇文晔走上前来,目露惊讶。 既是他精心选来的,这玫瑰在这里定是极其珍贵的了,黎言裳遂道,“只是在书上看到过而已,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漂亮。” “漂亮吗?”宇文晔挑眉问道。 “漂亮。”黎言裳语气里带了些俏皮,“若不漂亮,世子爷怎会专门为我寻来呢?” 宇文晔却淡淡的道,“不过是偶尔看到而已,瞧着稀奇,便带回来种一种。” 他语气清淡,但嘴角却禁不住微微上扬着,眼角也带了些欢悦。 黎言裳暗笑,心底却是暖暖的,知道这是他专门为自己寻来的,便道,“既然世子爷也觉得好看,您以后便多来瞧瞧。” 宇文晔依旧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102.第102章 弄巧成拙反害己 黎言裳抬头看宇文晔,心底里纠结不已,明明已经专门来询问过自己的意见,明明是特地寻来的,可非要装作毫不在意。 这个男人是在装酷吗? 黎言裳微眯着眼,面上带着一丝笑,“世子爷,那您知道这玫瑰花代表什么意思吗?” 宇文晔正在想别的事,被她一问,愣了愣,随即目光转过来,“它还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黎言裳点点头,很认真的看着他,一直看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玫瑰代表的是爱情,男女之爱。” 宇文晔直视着黎言裳,语带双关的低声问道,“我送你的这些话,你都接受么?” 黎言裳心头微动,轻轻闭了闭眼。 宇文晔顿觉双眸艰涩,她这是在拒绝么? 只片刻,黎言裳缓缓睁开眼,目里一片清明,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你不是已经把它种上了么?” 斜阳西坠,洒落的阳光柔柔的,照在身上,映红了半边脸。 宇文晔轻笑,额前发丝在轻风里颤了颤,一如他此时微微动弹的心。 站在一旁的宝瓶疑惑的看着两位主子,亦不明白两人话里的意思,只觉得他们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赏心悦目,在心底暗暗祈祷他们能永远在一起,彼此珍爱。 霓裳院里种了半院子玫瑰花的消息长了翅膀一般迅速飞满整个晋王府,很多丫头婆子们都故意寻个由子来霓裳院里转一圈,只为看看这从未见过的玫瑰花。 宝瓶自是喜的合不拢嘴,接往迎送都觉得高了人一等,待人也多了几分热情。 “哎呦,这花儿可真真是好看。”万氏一进院门便惊叫起来,满眼里艳羡不已。 宝瓶急忙迎上去,弯腰行礼,“郡王妃。” 万氏伸手指了指宝瓶,吃吃笑道,“宝瓶,这下你可风光了吧?瞧这整个王府的丫头们都羡慕着呢。” 华月适时笑道,“宝瓶姐姐,咱们可都是羡慕的紧呢,瞧瞧这满院子的红光,挡都挡不住呢。” 万氏回头瞪她一眼,故意嗔怒道,“小丫头子,那我把你送来霓裳院好了,也让你跟着风光风光。” 华月知主子在开玩笑,遂笑道,“郡王妃把奴婢送到霓裳院来,还不如也让郡王爷也给您寻一院子的玫瑰花呢。” 万氏顿时脸红了红,狠狠的啐了一口,“真真是惯坏你了,瞧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华月忙笑着求饶,“郡王妃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们主仆倒好,贫嘴都贫到我们院子来了。”黎言裳在屋里听到动静,笑着走出来。 万氏迎上去,“大嫂,您这里现在可是风水宝地,全府的人都想来走走看看呢。” 黎言裳啐了一口,“我这里又不是戏园子。” 万氏哈哈笑,“可比戏园子好看多了。” 黎言裳便打趣道,“华月方才不是说了么,让二弟也给你弄一院子去,可不是也比戏园子热闹多了?” 万氏翘翘嘴,“他哪里有大哥这样的心思,成日里木头疙瘩似的。能问我一声好就不错了。”顿了顿又道,“怪不得您这院子里一直没有动静,原来是大哥给您留着惊喜呢。” 黎言裳抬抬头道,“外头阳光大,咱们还是屋里头说话去吧。” 万氏点头,两人转身,并肩走回屋里说话去。 宝瓶华月则留在外头候着,宝瓶自是又将玫瑰细细的介绍了一番,只把华月羡慕的啧啧不已。 万氏在椅上坐定,看一眼黎言裳,“大嫂,你还记得上次见到雷妈妈训斥的那个小丫头吗?叫做柳眉,那日便是因为跟旁的人说了雷妈妈的事,被雷妈妈听到了,所以才挨打的。” 黎言裳挑眉哦了一声,“你不是说雷妈妈是个性子和善的么?怎么因为这一点事就打人呢?” 万氏扁扁嘴,“许是柳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不过话说回来,大嫂,那雷妈妈确实奇怪的很,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她把两个小丫头看管的这么严,咱们想打听些什么,反而难了。” 黎言裳越发觉得雷妈妈不正常,遂冷冷的哼了哼,“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她做了,早晚都会露出狐狸尾巴来。别急,咱们且等一等。” 万氏遂点点头,略一停顿,她目光含糊起来,瞟了瞟黎言裳,欲言又止。 黎言裳瞪她一眼,“有话就说,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万氏努努嘴,“那一位,亭湖院里的,听说正发着脾气呢。大哥这一招,可把那位给气坏了。” 顿了顿又道,“大嫂,您可得当心着点,那位可不是个省事的,俗话说明箭易躲暗箭难防,您还是要防着点。” 黎言裳笑了笑,“自古妻妾没有不防着的,她省事也好不省事也罢,我都不会与她和睦相处的。” 万氏稍稍一怔,马上明了般笑道,“大嫂,原来你早就有所准备了啊,怪不得你不急不躁的,再说了,大哥的心思也完全在你这里,任她折腾去。” 黎言裳知她误解,却也不挑明,万氏不会理解她心中坚持的一夫一妻制,更不会理解她绝不与人共事一夫的心思。 就连宇文晔,她也要慢慢等,等他明白这个道理,等他完全接受。 万氏目光落在黎言裳乌黑的眸子里,从中看到一抹自信的亮光,她不禁心头一黯,多了些落寞,沉声道,“倘若今年我这肚子再没动静,便让爷把华月收了,好歹是自己跟前的,多少也能替我想一想。” 黎言裳眉角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灵倩,往二弟怀里塞个女人,你甘心吗?高兴吗?” 万氏顿觉苦涩难言,呆滞一会,才长长的叹口气,“不甘心不高兴,哪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爷断了后吧?”她想起娘家嫂子的话,“与其,让他在外头找,还不如找个跟前的,还知根知底。” 黎言裳并不逼她,转了话头,“那你问过华月的意思吗?她愿意伺候二弟吗?” 万氏似是没想到这一点,眉头紧紧的皱了皱,“伺候爷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多少人盼着巴着都还得不来呢。” 黎言裳轻叹口气,“灵倩,你真是糊涂,自己跟前人的心思都不问清楚,若你全凭自己主张替他们做了决定,真的就如了他们的心愿吗?华月真的愿意给二弟做姨娘吗?而二弟是不是真的想要纳妾呢?你何不问一问呢?” 说完这句,她故意顿了顿,才道,“你莫要步了我的后尘。” 万氏一个激灵,似是醒了过来,禁不住打个寒颤。 红菱便是个鲜活的例子,黎言裳非但没得到好处,还养了一只白眼狼,更关键的是黎言裳自作主张往宇文晔房里塞女人,差点害的夫妻二人反目成仇。 万氏蓦地抓住黎言裳的手,紧张的问道,“大嫂,华月会是那样的人吗?郡王爷,郡王,也会跟大哥一样吗?” 黎言裳握了握她的手,“他们都是你跟前最亲近的人,你何不去问一问呢?你知道了他们的想法,才不会做出伤害你们彼此的事,你说呢?” 万氏陡然清醒,心头也敞亮了起来,她忽的站起身来,“大嫂,多亏你同我说这些话,我差点酿下大错。” 她焦急的道,“大嫂,我先回去了。” 黎言裳笑道,“瞧你这火急火燎的,又不是这一时半刻的事,着急什么。” 万氏已走出几步去,不好意思的回过头看看黎言裳,“大嫂,我若不解开这心结,只怕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黎言裳笑着摆了摆手,鼓励道,“去吧去吧,省的嫌我碍了你的事。灵倩,我相信你一定会做的很好。” 万氏感激的看她一眼,点点头转身走出屋门去。 华月正站在院子里同宝瓶说话,见郡王妃急匆匆的从房里冲出来,吃了一惊,慌忙迎上去,“郡王妃。” 万氏冷不丁的看她一眼,声音稍显生硬,“华月。” 华月一惊,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问,“郡王妃,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宝瓶也疑惑的走过来,万氏惊觉,扶了华月的手往外走,闷闷的回了句,“没事,咱们回去吧。” 华月兀自纳闷,来不及跟宝瓶告别便搀着万氏急急的回了落西院。 两人刚进屋,万氏便吩咐道,“华月,关上门,我有话跟你说。” 见主子面上严肃正经,华月更是吃惊,忙关了房门返回来,急着问道,“郡王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万氏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华月,我有话要问你,你只管与我说真心话,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都不会怪你。” 华月愣了愣,自是摸不着头脑,心下更是急得团团转,几乎要落下泪来,“郡王妃,您到底要奴婢说什么啊?您可真是把奴婢急死了。” 万氏直直的盯着华月,似是要看穿她的心一般,声音却愈发的沉静了,“华月,你愿意伺候二爷,让二爷收在房里吗?” 华月顿时愣在原地,脸色刷的一下没了血色。 103.第103章 小人心思费思量 室内安静的似乎能听到心跳声,万氏掩在袖里的一只手紧紧的攥着,目光闪烁,静静的看着华月。 华月呆怔片刻,双膝一弯扑通跪在地上,低头叩在地上砰地一声。 万氏吓了一跳,“华月,你这是做什么?你有话只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会答应你的。”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一颗心也在砰砰跳着,她不敢猜测华月的真实心意,唯恐乱了自己的心。 华月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挺起身子来,额头已是一片青紫,双眼含泪,“郡王妃,奴婢跟了您这么些年,别无所求,只求能一辈子跟在您身边伺候您,做您的奴婢。” 万氏身子轻轻颤了颤,心头略一松,紧攥着的手也稍稍松了松,“华月,你是不愿跟着郡王爷么?还是怕我伤心?你放心,我既然把你给了郡王爷,定不会反悔的。” 华月眼里滚下一串泪来,急急的摇着头,“郡王妃,您的心奴婢明白,求郡王妃饶恕奴婢不能为您分忧,奴婢只想守在您的身边。” 万氏闻言,耸然动容,缓缓的站起身,走上前亲手把她扶起来,“华月,傻丫头,郡王爷又不是老头子,跟了他,你既有了如意郎君又有了依靠,不好么?” 华月却满眼含泪的道,“郡王妃,您又怎么知道郡王爷是奴婢的如意郎君呢?” 万氏怔了怔,不解的看着华月,宇文健虽说是庶子,但好歹也是皇上御赐的郡王爷,又是个有才有貌的,这样的男人不是如意郎君么?更何况华月只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丫头,能嫁给宇文健,不是最大的恩赐了么? 华月吸了吸鼻子,眸里泪光点点,“郡王妃,奴婢只想一辈子呆在您身边,郡王妃,奴婢知道您是为奴婢好,替奴婢着想,但奴婢的心不在郡王爷身上,奴婢只愿找个老老实实的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她顿了顿,又道,“郡王妃,奴婢眼瞧着您为郡王爷唉声叹气费尽心思伤透了心,奴婢只愿您与郡王爷能白头偕老,能一辈子都在一起,郡王爷的心一辈子都在您的身上。” 万氏苦笑了笑,男人的心只在自己身上,哪个女人不这样盼着呢?只是又有几个女人有幸遇到这样的男人? 如此这般,华月是真的不愿给宇文健做妾了,她握了握华月的手,“华月,这么说,你是真的不愿给郡王爷做姨娘了?” 华月重重的点了点头,“请郡王妃原谅奴婢。” 万氏心头微松的瞬间又觉得有些失落,紧接着又有些紧张起来,宇文健又是怎么想的呢? 亏得有黎言裳的提醒,如若不然,她差点犯下大错,或许会害了华月一辈子。 她抬手在华月手背上轻拍了拍,“华月,你放心,既然你是这么想的,我一定替你寻个好夫婿,定不会让你随便嫁人。” 华月又是热泪盈眶,屈膝道,“多谢郡王妃。” 华月出门后,万氏缓步走到窗前,独自对着窗外,思绪飞的很远。 傍晚,斜风推着夕阳缓缓下落,盛开的大朵玫瑰愈发红艳,映的人满面红光,令人沉醉在花香里。 安若曦一踏进霓裳院,整颗心都紧紧的揪在一起,那火红的花瓣像是鲜红的唇瓣一样,带着蔑视对她冷笑,嘲笑她的失败。 她只恨得满眼通红,喷出一股怒火,恨不得将这些花朵都撕烂扔在地上再用脚揉碎,她牙齿咬得咯咯响,面上却带着牵强的笑意。 她尖利的指甲早已深陷在手心里,一直疼到她心尖上。 她抬手伸向搀着自己胳膊的一只手,狠狠的掐了下去,“贱丫头,看什么看,也不怕扎瞎了你的眼,还不快扶我进去。” 清栏疼的泪珠子在眼里打转转,却不敢吭声,只能强忍着慌忙搀着安若曦走向正房。 黎言裳正坐在椅上喝茶,她忽然发现喜欢上了喝茶,无聊的时候可以喝茶,沉思的时候可以喝茶,开心的时候可以喝茶,生气的时候也可以喝茶,很多时候喝茶可以掩盖心里真正的想法。 她轻抿了口茶,瞧见门帘微动,接着便飘进来一阵香气,她眉头微微皱了皱,咽下嘴里的茶,一股淡淡的清香沁入脾内,顿觉一阵舒爽。 安若曦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来,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遂笑意盈盈的道,“姐姐这满院子的红玫瑰可真是羡煞人,瞧瞧姐姐这脸色,红润润的,比那花儿还娇艳呢。” 黎言裳呵呵一笑,“妹妹这小嘴可是抹了蜜过来的,都甜到人心里头去了。快坐下说会子话吧。” 安若曦却摆手道,“我不坐,我那院子里还忙着呢,我不亲眼看着,不放心,恐的他们糟蹋了那些花儿草儿。姐姐,我那里分了两株紫薇,再过些日子就要开花了,妹妹想来个借花献佛送给姐姐。” 说着笑弯了眉毛,“虽比不得玫瑰,好歹的也是妹妹一片心意。” 这话里的言外之意黎言裳自是听出来了,若是不收,便是嫌弃她送来的东西,只是她这送东西的目的似乎有些耐人寻味了。 她心里想着,脸上一直挂着笑,“妹妹说的哪里话,妹妹送来的东西自是最好的,姐姐喜欢都来不及呢。” 安若曦便笑道,“那我明天便让人送过来。姐姐,瞧着表哥对你这般疼爱,妹妹真是高兴,也不枉费妹妹素日里对表哥的劝解。” 说这样的话是挑拨离间还是心怀嫉妒呢?只怕是坐不住了吧? 黎言裳脸上不动声色,瞧不出半点异样,仿佛没听到她说的话一般,仍是笑着道,“那就多谢妹妹的心意了。” 安若曦没在黎言裳脸上看出半点异常,心下不甘,却也不好再多做停留,只得讪讪的道,“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黎言裳点点头,“妹妹快去忙吧。” 安若曦屈屈膝,转过身的时候,眼眸里露出一抹阴狠的冷笑。 五月的夜晚轻风吹起来,凉爽无比,已是深夜,黎言裳仍靠窗而坐,手上捧着一杯茶,视线落在窗外,朦胧一片,鼻间弥漫着淡淡花香。 大朵大朵的玫瑰花正在闪着朦胧光芒的灯笼下安静的盛开着,像极了妩媚妖娆的美人儿。 想起白日里宇文晔仿若不在意的神情,黎言裳禁不住抿嘴轻笑,这个男人似乎很爱装酷,冷冷的,酷酷的。 这个男人,很帅。 黎言裳的心弦微微一动,如果他知道自己早已不再是黎言裳本尊了,他又会怎么样呢?还会动这些心思吗? “世子妃……”宝瓶从外头急匆匆的奔进来,语带焦急,面上神情紧张。 黎言裳转过身看她一眼,心头倏然一紧,“出什么事了?” “世子妃,您看看这个。”宝瓶放在袖里的手伸出来,递到黎言裳跟前。 黎言裳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吓得倒抽一口冷气,那是两个小人儿,一个上头刻着宇文治的生辰八字,一个上头刻着仝氏的生辰八字。 很明显,这是诅咒人的木偶,不光有一对,一共有三对。 黎言裳面色白了白,“在哪里找到的?” 宝瓶急声回道,“就在院子里头,世子妃,这东西怎么办?万一被人瞧见可就麻烦了,到时候咱们就是想说都说不清楚了。” 哼,不就是有人想让她说都说不清楚吗?该来的终于来了。 黎言裳反而平静下来,看一眼宝瓶,“到底怎么回事?在院子哪里找到的?” 宝瓶面色苍白,强自镇定又略带愤怒的道,“世子妃,果然不出您所料,桃菊那小蹄子果然没安好心,亏得奴婢一直跟着她,这些东西都是她埋在咱们院子里的,一共埋了三对。” 果然是她。 黎言裳再问,“你可看清楚了?一共就这些吗?” 宝瓶重重的点点头,“奴婢看的清清楚楚的,一共这三对,全都挖出来了。” 黎言裳道一声好,“你挖出来这些东西可都被她发现了?” 宝瓶摇摇头,“没有,奴婢等她走了后才挖出来的,就怕惊动了她,世子妃,要不要把那个小蹄子抓过来?” 黎言裳略一沉吟,“宝瓶,你去给我找一些碎花布来,越多越好,还有针线。” 宝瓶不敢耽搁亦不多问,转身出门。 目光落在木偶小人上,黎言裳淡淡一笑,这小人做的可真精致。 不过片刻,宝瓶已用木筐子端了些碎布进来。 黎言裳看了看,“放下吧,你先帮我把细长条的都挑出来,你再去给我找一把小刀子来。” 宝瓶应了一声先把木筐子里的花布挑出来,然后又转身出去。 黎言裳拿起那些碎花布来回比划几下,拿起剪刀利索的剪了几下,又拿起针线,按照自己想的缝起来。 手上的针线飞快的旋转着,她的思绪也跟着转动起来,桃菊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至于谁才是下棋的人,那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将下棋之人找出来,才能有目的的给予有利的反击。 104.第104章 美人亲来令人怜 夜漆黑一片,晋王府里静悄悄的,各个门上值夜的婆子们亦寻个机会偷懒的闭了眼想着睡一会子。 而霓裳院正房里微弱的灯光从窄窄的门缝里溜出来,投影在地面上像是一把尖细的小刀子,撕裂了黑幕。 房里头传来忽然一声低低的惊呼,接着便是一阵闷哼,然后便是一片寂静。 黎言裳面色清冷,目光落在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的桃菊身上。 桃菊一脸惊慌却还强自镇定着,她奋力挣扎几下,急切的想要说什么,但嘴里被塞的紧紧的,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唔唔声。 宝瓶立在一旁,目露凶光,一想起她做的那些事,就恨不得上前打烂她那张脸。 倚翠紧抿着嘴,面色谨慎。而江妈妈则平静的站在黎言裳一侧,冷眼瞟着桃菊。 室内静的令人心惊,桃菊的心更是砰砰跳得厉害,但她仍存着一丝侥幸,她们怎么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哪? 黎言裳看她一眼,冷声道,“桃菊,你知道为什么绑你来吗?” 桃菊急忙摇头,她正在屋里睡着觉,怎么一睁眼就到这里了? “不知道吗?”黎言裳沉声问道,“桃菊再次点点头。” 黎言裳似是叹息的缓缓摇了摇头,“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帮你想一想。”她的声音更低更轻了,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江妈妈,把那条蛇放进袋子里去。” 立在一侧的江妈妈转身从一个罐子里摸出一条花色的蛇来,那条蛇在半空中卷了卷身子就被扔进一个大袋子里。 桃菊惊恐的看着这一幕,直吓得后背渗出一层汗来,差点晕死过去,她几时见过这样的场景。 黎言裳又道,“江妈妈,这袋子能放下一个人吗?” 江妈妈闻言摇摇头,“世子妃,袋子有点小,恐怕放不下,不过等会子只要半截身子进去,那条蛇自会把人全部卷进去的,您放心好了。” 桃菊登时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晕死过去。 宝瓶跺着脚朝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真是没胆的,又要做那些害人的勾当。” 黎言裳视线扫过桃菊,见她眼角微微动了动,心下了然,遂道,“装进去吧!” 宝瓶应了一声是,与倚翠一起上前。 两人刚走到桃菊跟前,手还没碰到她身上,她便忽的睁开大眼,挣扎着趴在地上,对着黎言裳的方向,眉头使劲磕在地上砰砰几下,然后抬起头,眼睛急切的眨了起来,像是有话要说。 黎言裳心底冷笑,低声问道,“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桃菊急忙点点头。 黎言裳笑了笑,“那好,既如此,那你便说说吧,只是……” 黎言裳瞟了她一眼,然后慢条细理的道,“倘若你弄出些别的声音,或者你又忘记了什么,那我就只能让你和这条蛇一同从这屋里消失了。” 桃菊眼角余光瞟向那个袋子,看到里面有东西正在扭动着,顿时觉得全身都冰凉起来,再想想自己毫无知觉便被带到了这里,陡的明白她做的事一定被人发现了,当下浑身颤抖起来,急得泪珠子直落,慌乱的一会摇头一会点头。 黎言裳见火候到了,示意宝瓶把她嘴里塞的东西拿出来,让她说话。 桃菊只觉嘴唇发酸,却不敢多耽搁片刻,急急的哭着喊了声,“世子妃,奴婢冤枉啊。”声音虽然急切,但音量却被压得低低的,微微发着颤。 黎言裳只一句,“你只管如实说来,我自会辨别。” 整整一夜,霓裳院正房里都亮着灯,直到天色微微发亮时,江妈妈三人才从正房里走出来,虽一夜未睡,但她们仍然精神的很,细细看去还会发现她们脸上还带着些微的兴奋之意。 一大早,黎言裳正要去静武院请安,安若曦就带着几个人过来了。 她头上梳着一个高高的圆髻,发间只插了一支样式简单的银钗,耳垂上吊着的牡丹花坠中央镶着一颗小小的珍珠,轻轻摆动着。身穿一件豆绿色绣花对襟夹衫,淡红色素面织锦罗裙,迈着轻盈的步子。 晨光下,她宛若踏空而来的仙子,让人眼前一亮,就连这满院子盛开的花都逊色了许多。 莫要说男人,就是黎言裳都禁不住怦然心动。 安若曦轻移莲步走上来,盈盈一笑,屈膝行礼,“姐姐,我把紫薇给您送来了。您瞧瞧栽哪里比较合适?” 黎言裳似是目光移不开一般直直的落在安若曦面上,轻轻赞一声,“妹妹真真天女下凡,人间哪有妹妹这样精致的人儿。” 安若曦嘴上说着,“姐姐真是羞煞妹妹了。”眉间却是掩不住的神采飞扬。她对自己的美貌向来自信,不然她也不敢在皇后跟前肆意承诺定能牢牢抓住宇文晔的心。 一想起皇后说的话,她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她绝不会令皇后失望,她说过的一定会做到。她面上笑的灿烂如花,声音亦柔昵暖人心,“姐姐这满院子火红的花儿真真醉人,妹妹的眼都照的红艳艳的。” 黎言裳微微一笑,一语双关的道,“可不是嘛,瞧瞧妹妹的眼都红了。” 安若曦直气的牙根痒痒,却又不能反驳,转过头对抬着紫薇的人斥道,“还不快抬过来,看看世子妃栽种哪里,快些种下是正理。” 黎言裳心里暗笑,嘴里却道,“花啊草啊的我也不懂,不如妹妹帮我看看种在哪里合适。” 安若曦笑的更开心,“姐姐真是谦虚。”说着目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连着指了两个地方,“那里,那里,姐姐,你看怎么样?” 黎言裳视线随着转过去,看了一眼,“就依妹妹所说,种到那边吧!” 几个小厮依言把紫薇抬过去放在地上,拿着木揪开始挖土。 黎言裳转头,正巧看到宇文晔从院外走进来,遂笑道,“世子爷来了。” 闻言,安若曦面上的笑更加柔媚,杨柳细腰微微一动,嘴里更是甜甜的叫了声,“表哥。” 见院子里站着很多人,宇文晔眉角挑了挑,“都在干什么?” 不等安若曦说话,黎言裳率先开了口,“妹妹给我送来两颗紫薇,这会子他们正在栽种哪,世子爷,种在那边您看怎么样?” 宇文晔淡淡的看了一眼安若曦,又看了看正在挖土的人,看到他们撅出来的土有的被洒在玫瑰花上,眉间挂了丝丝不悦,却也并未多说,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正在挖土的小厮们忽然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跑过来禀告,“安侧妃,那一处土太硬,不适合栽种,您看是不是再换个地方?” 安若曦瞪他一眼,“没眼力的,在世子妃的院子里,世子爷也在,哪里轮得到我做主哪?真真瞎了眼。” 那小厮慌忙转过头来询问宇文晔,宇文晔却道,“既是问你的,你便做主吧!” 黎言裳随着道,“妹妹只管做主,这些个我都不懂的。” 安若曦眉间露出一抹喜色,低声训斥道,“既是不适合栽种,便换一处去,先把挖出来的土仔仔细细整理了,小心看着点,弄脏了玫瑰花定要重罚。” 接着又道,“换到那边去吧。” 小厮应声转身而去,果然先把那一处整理的干干净净的,末了还不忘清扫了玫瑰花丛的杂土。 黎言裳暼一眼安若曦,察言观色的本领真是高人一等,只不过眼角一动,便能猜出宇文晔心中所想。 安若曦转眸,含情脉脉的看着宇文晔,“表哥今天不出去了么?” 宇文晔看看她,“还早。” 还早吗?明知道还早,却巴巴的跑到霓裳院来,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见她吗?那为什么夜里不直接歇在这里哪? 宇文晔为什么不睡在霓裳院里?安若曦陡然想起这个问题,自她嫁进王府来,宇文晔似乎从来没在霓裳院睡过一晚。他不是还喜欢黎言裳吗?不是一直在帮着她吗? 安若曦看着宇文晔那张带着几分英气的俊脸,一颗心禁不住的砰砰乱跳,眼前这个男人,她喜欢了那么久那么深,怎么甘心拱手让给别人哪? 宇文晔见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似是出了神,遂轻轻咳嗽一声。 安若曦猛然惊醒,回过神来,笑道,“表哥,前几日我进宫探望姑母,姑母很想你哪,如果有时间的话,你也进宫看看姑母去吧。” 宇文晔心里一沉,只怕是进宫告状去了吧?面色黯了黯,沉声道,“过几日便去。”转过头又对黎言裳道,“过几日我带你进宫。” 黎言裳愕然,没想到他会忽然转过来跟她说话,眼角余光瞧见安若曦放在腰间的手已紧紧的握在一起。 安若曦的心抽的生疼,她转了头,目光投向正在挖土的地方,过了今日,她再也不用看到这个可恶的女人了。而宇文晔也将成为她一个人的。 她目里露出一抹热切,视线在人群里扫了扫,却没看到桃菊的身影,随即又把目光转回去,装作毫不在意的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105.第105章 爷偏要多管闲事 第一颗紫薇种下去了,安若曦双眉紧锁,目露疑惑,犹豫的目光的在人群里又扫了扫,仍是未见桃菊的影子,心下不由得暗暗着急。 黎言裳抬头看看天,太阳已高高升起挂在半空中,遂对宇文晔道,“世子爷,这会子天也热了,您进屋坐着吧。” 转过头亦对安若曦道,“妹妹也进屋里坐着吧,外头交给他们好了。” 安若曦白嫩的脸上已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但她仍坚持道,“他们个个笨手笨脚的,我不在这里瞧着不放心,姐姐若觉得热,便先陪表哥屋里坐着说说话去吧。” 一句话把黎言裳的好心说成了是她自己嫌热才请他们进去坐,黎言裳亦不跟她计较,淡淡笑了笑,“既如此,那妹妹便先看着吧,我陪世子爷先进屋了。” 安若曦两眼顿时转了又转,宇文晔这个关键人物怎么能不在场呢?他绝对不能进屋去。 她马上转了身对着宇文晔道,“表哥,这些玫瑰花你是从哪里找来的?真是太漂亮了。” 宇文晔沉眸看她一眼,径直道,“你若想要,下次我让人给你捎来些。” 安若曦马上笑的开心极了,“谢谢表哥,不过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常来姐姐这里坐坐便能看到了,不是一样的么?” 宇文晔不禁有些不耐烦,只觉得今日的安若曦话特别多,聒噪的很,他抬眼看看仍在种树的小厮们,张嘴道,“你不必看着,他们又不是种了这一次了,你只管回去歇着吧。” 安若曦面上一喜,柔声道,“表哥,我不累,我怕他们种不好,岂不坏了我对姐姐的一片心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望向墙边正在挖土的小厮们,他们每挖出来一堆土,她的心就被揪的老高,眼看着墙边已堆出来一个小丘,马上要把紫薇种下去了,可她期望的事情仍然没有发生。 眼看着紫薇已被栽进坑里去,安若曦终于忍不住了,抬步上前,左右来回看看,确定并无异常,又在院子里巡视几圈,终是未发现桃菊的影子,她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宇文晔终于耐不住了,沉声道,“我先走了。” 黎言裳急忙躬身,“世子爷只管去忙。” 宇文晔转身就走,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安妈妈急忙忙的奔过来,差点与他撞在一起。 他不悦的沉声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安妈妈见是世子爷,吓得一个寒颤,慌得竟是忘了行礼,张嘴便道,“无事,无事,奴婢来寻安侧妃。” 宇文晔见她面色如此慌张,已然猜出定是出了什么事,安妈妈是安若曦屋里贴身伺候的妈妈,自是有几分胆识的,能让她这么慌张,定不是一般的事。 他并不打算如此放过她,刀一样锋利的目光落在安妈妈身上,语气也严肃了几分,“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妈妈这才想起来行礼,又听见世子爷语气不善,差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只唯唯诺诺的道,“奴婢该死,撞到世子爷。” 宇文晔更觉得奇怪,声音不由得提高了,“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心只关注着院子里情况的安若曦见宇文晔转身走了,正在气恼,忽又见宇文晔在门口停住了,顿觉奇怪。 原来安妈妈正站在门外墙边正好被挡住了身子,安若曦并未看到她。 而安妈妈此时急盼着安若曦能从院子里走出来,但她却失望了。 宇文晔却已着恼了,冷冷的说道,“我倒是忘记了,你是安侧妃跟前伺候的,有事也只对安侧妃说,对吧?” 安妈妈心下大惊,世子爷的话已经带了很大的怒气,他这话在讽刺她只认安若曦一个主子,而她进了晋王府,世子爷才是她的主子。 她不禁双膝一软终于跪倒在地上,带着哭腔,“世子爷,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只不过想请安侧妃回去瞧瞧院子里的花,她最心爱的兰花被那帮子不懂规矩的给踩碎了。” 宇文晔挑挑眉,“是么?” 安妈妈慌忙磕头,“世子爷请明察,奴婢不敢骗您。” “既如此,那便请安侧妃出来吧。”宇文晔示意身边一个小厮进去禀告。 不过片刻,安若曦便摇着杨柳细腰迈着小碎步奔了出来,见安妈妈正跪在地上,不由得皱了皱眉,“表哥,这是怎么了?” “安妈妈说你心爱的兰花被人踩碎了,怕你生气,特意过来请你的。”宇文晔不等安妈妈说话,率先开口。 安若曦禁不住一愣,心爱的兰花?她什么时候爱兰花了? 疑惑的目光落在安妈妈低垂的头上,但见她眼角微斜,似是在向自己传递什么信息,她马上猜到定是出了什么事,于是便顺水推舟故作生气道,“真真一帮子不中用的,我这才出门,你们就弄坏了我的兰花。” 她气的跺了跺脚,侧过头看看宇文晔,脸蛋儿红润润的,红唇微微翘着,说不出的妩媚娇柔,“表哥,我得瞧瞧去,真真心疼死我了。” “我陪你看看去。”宇文晔说着抬步就走。 安妈妈慌得急忙抬起头朝安若曦递眼色,安若曦登时意会,立马追上去,“表哥,你不是还有事吗?这点小事你就不要过去了,我自己回去瞧瞧便是了。” 宇文晔却像倔强的很,“横竖我也没什么大事,过去瞧瞧吧。” 安若曦只急的伸手就要拽住宇文晔的袖子了,“表哥,不如这样吧,世子妃姐姐院子里的紫薇还没种好,您替我瞧着点去好不好?免得姐姐还以为我不乐意看着了呢。” 宇文晔头也不回,“不必了。” 安妈妈急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一路小跑跟在宇文晔身后。 安若曦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扶着清栏的手亦是一阵小跑,回到亭湖院时,已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宇文晔率先走进院子里,只见院子里规规矩矩站着几个婆子和小厮,原本都在忙着种树的,此时却都不动了,都安安静静的站着。 宇文晔大步走上去,扬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为首的一个婆子见来的是世子爷,老眼里越过一丝惊异,面色亦是紧张不安。 宇文晔见无人回话,顿时恼怒,声音陡然高了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伸手朝站在最前头的一个婆子指了指,“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婆子顿觉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浑身都难受起来,她强咽了口唾沫,惶恐的回道,“回世子爷,奴婢不知道。” 宇文晔冷冽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眸底越发深邃,他冷冷的笑了笑,“看来这个院子里,你们只认安侧妃一个人了,好!” 一个好字落地,安若曦已进了院门,见宇文晔真动了怒气,禁不住气的跺了跺脚,奔着那婆子便狠声道,“你个老奴,世子爷问话也不知道回了么?素日里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这会子你们都拿捏起来了,真真是惯坏你们了。世子爷问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宇文晔回过头冷冷的看了看安若曦,说出的话更是冰冷,“安侧妃,你院子里的事还是你自己处理吧。” 说着转身就要走。 安若曦几时见过他这样冰冷的神情,顿时慌了神,今日原本就不顺,板上钉钉的事竟也起了变故,此时若再惹恼了宇文晔,那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立马上前扯住宇文晔的袖子,哽咽道,“表哥,你真是冤枉我了,我怎是这样不知好歹的人?我的院子不是你的院子么?这满院子的人怎敢不听你的话?表哥,你真真是想让我伤心死么?” 宇文晔却甩了甩袖子,仍是要走。 安若曦真的急了,朝那婆子低声吼道,“你这刁奴,还不赶紧回世子爷的话,踩坏了我的兰花就作罢了么?” 那婆子倒也是个灵透的,听安若曦这么说,立马便跪了下来求道,“世子爷,安侧妃,还请饶恕奴婢们,都是奴婢笨手笨脚,踩坏了安侧妃的兰花。” 阳光缓慢的洒下来,罩在宇文晔身上,却像是在他头上了蒙了一层冰,他浑身散发的冷气冻结了周围的暖意。 他的声音犹如从冰窖里传出来,“那你去把踩坏的兰花给我捡过来,把那些花瓣一口一口吃下去。” 那婆子惊恐的看着安若曦,希望她能帮自己说句话。 安若曦抬头看着宇文晔,面色稍显苍白,“表哥,你,你这是……” 宇文晔看也不看她一眼,沉声道,“若再不说实话,所有人都赶出晋王府,包括家人都不得再在晋王府里。” 安妈妈脸色白的吓人,不待旁人说话,她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着求饶,“世子爷,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瞧着侧妃可怜,所以才出此下策,安侧妃是丝毫不知情的。” 安若曦亦是稀里糊涂的,自不知安妈妈说的是真是假,顺着她的话问道,“安妈妈,你做了什么事?” 安妈妈却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接着又是一巴掌打在另一边脸上,嘴里念念有词,“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106.第106章 包藏祸心终须露 安若曦急的眼睛都红了,“妈妈,你倒是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妈妈停下手,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安侧妃,都是奴婢连累了你。奴婢给您磕头了。”转过身又朝宇文晔磕了三个头,“世子爷,都是奴婢的错,求您不要怪罪安侧妃。” 宇文晔眉头紧皱,目光瞟向一脸焦急的安若曦,她似乎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遂冷声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奴婢做了这个。”安妈妈从袖里摸出两个小东西,颤巍巍的举了起来。 宇文晔接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立在一侧的安若曦顿时脸色惨白,她离得最近,看的也清楚,那两个小人儿正是她与宇文晔的雕像,而上头写着几行字,“相知相爱,一心一意,生生世世,同穴****。” 她怎会不知,这是两个附了咒语的小人儿,民间相传,将自己与心爱之人的雕像放在一起埋入地下,便可使心爱之人一心一意只爱自己,生时可相守,死后亦会同穴****。 这亦是忌妇变相的一种小巫术。 一瞬间,安若曦的心犹如坠入冰窖,这两个小人儿与她让桃菊埋在霓裳院里的小木偶有异曲同工之妙,而霓裳院里并未发现小木偶,偏偏在她院子里挖出这样的小人儿。 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桃菊反向倒戈了吗?那么黎言裳也知道这些事了?这两个小人定是黎言裳所为了? 她整个身子颤了颤,原以为一招便可置人于死地,没想到早就钻入了别人的圈套。 黎言裳,还真是小瞧于你了。 宇文晔拿在手上,低眸审视半天,挤出几个字来,“做工不错,你自己做的?” 安妈妈马上摇了摇头,“奴婢不会做,奴婢求人刻的。” 她亦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这个东西会让姐儿受害,她别无他法,只能自己承担下来,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曦姐儿。 安若曦痛苦的闭了闭眼,知道安妈妈是为自己顶罪,也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躲过一劫,她狠狠的咬了咬牙,故作恼怒的瞪视着安妈妈,“妈妈,你怎可如此糊涂,为何要做这样的事?你可知这是咒人的东西,怎么,怎么……” 安妈妈又在地上磕了个头,“安侧妃,奴婢见您日夜挂着世子爷,心心念念的都是世子爷,奴婢只是想帮一帮您。” 安若曦落下泪来,泪珠子划过脸颊,越发的楚楚动人,“妈妈,你这又是何必?表哥素日里繁忙,难道还能日日里陪着我么?” “侧妃啊,奴婢实在不忍看你日日以泪洗面念着世子爷。”安妈妈哭的撕心裂肺,让人忍不住为她落一把泪。 宇文晔手上捏着两个小人儿,冷冷的看了一眼安妈妈,“好一个真心为主子的,那你为什么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挖出来呢?” 安妈妈心里一乱,定了定神才回道,“奴婢没想到会被挖出来,世子爷,请您重罚奴婢吧,这事都是奴婢一个人做的,与安侧妃无关。” 安妈妈说的急切,却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她本就是安若曦跟前最忠心又是最得安若曦信任的,她所做的任何事都可以让人想到她是在维护安若曦。 她自称雕刻小人儿是为了安若曦,那她现在急于认罪是不是也是为了替安若曦遮掩呢? 宇文晔想到这一点,安若曦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安妈妈如此急切的态度只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而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安若曦眼里的泪落得更急更多,说的话亦是情真意切,“表哥,千错万错都是因我而起,她不过是个奴婢,表哥要罚就罚我吧。” 她说着竟是朝宇文晔跪了下来,“表哥,安妈妈自小把我看她,我亦是把她当做我的亲人,她做这样的事完全是为了我,求您看在我的份上饶了她吧。” 本就是被人诬陷,本就是有理说不清楚的事,与其越说越令人生疑,倒还不如抛开整件事的是非曲直,站在一个情字上打动人心,而她擅长的便是这个,她自是要好好表现一番的。 她面色稍显苍白,泪珠儿一颗连着一颗不断滑落,把她脸上精致的妆容都破坏了,非但不影响她绝美的容姿,反而增添了几分梨花带雨的娇柔,更是令人耸然动容。 人群里有几人亦是抬着袖子开始擦眼角了,在她们眼里,安侧妃是个难得的好主子,至少危难时刻并未将身边的奴婢推出去。 “世子爷,有事儿还是进屋里说去吧。”说话的是文正安,竟是没人注意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文正安见宇文晔转过头看他,马上解释道,“世子爷,奴才也是刚刚听说,所以过来看看。” 宇文晔心底冷哼,好一个刚刚听说,这边不过刚问过几句话来,他便过来了,可见他比自己还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消息灵通的很,整个晋王府里除了晋王如此神通广大还能有谁?竟然把手伸到儿子房里来了,真真是关心儿子的好父亲。 安若曦心下亦是恼恨,暗想一定要把院里的人再清一清,她这边才出事,那边就已经传到晋王耳朵里去了,那她的一言一行岂不与透明无二了? 宇文晔摆摆手,“都散了吧。”大家顿时如释重负,除了跪在地上的人,其余全都是一眨眼便不见了影子。 进了屋,安妈妈仍是跪在地上,安若曦手扶着清栏,半边身子都靠在她身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宇文晔看一眼文正安,冷声道,“文管家,我房里头的事你也要管么?” 文正安却不慌不忙的道,“回世子爷,奴才不敢,但木偶小人乃宫中禁忌,若传到皇上那里,就成了整个晋王府的事了。世子爷,您接着问,奴才只管木偶的事。” 文正安嘴上说的义正言辞,心里却不住在打鼓,世子爷房里头的事是他一个奴才能管的么?可是晋王的命令他能违抗么?更何况霓裳院里那位也在观着自己的态度,他只能硬着头皮杵在这里,哪怕站成个木墩子,他也要装装样子。 宇文晔瞟了一眼安若曦,目光扫过文正安,乌黑的眼底射出一道不易被人察觉的亮光,“文管家,你对宫中禁忌都如此了解,处理这种事也是手到拈来了,这事儿不如交给你吧。 文正安只觉头皮发麻,愣了愣神才回道,“世子爷折煞奴才了,奴才不过是个跑腿的不中用的。世子爷,王爷把王府中馈交给世子妃,这事理应交给世子妃来处置。” 宇文晔几不可闻的挑了挑眉,他忽然升上一股兴致来,他想知道黎言裳怎么处置,遂道,“既如此,就先把世子妃请过来去吧。” 安若曦只觉眼前一黑,她忽然明白了文正安来此的真正用意,黎言裳,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买了文正安这个老滑头的心,凭的什么? 她觉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晕死过去,接着呜的一声哭出来扑到宇文晔跟前,“表哥,这事儿若让世子妃姐姐知道了,她定会误会我的,还以为我要独独霸占着您,表哥,您这是让我们姐妹之间生嫌隙啊。” 宇文晔呵呵一笑,笑里含着无数嘲讽,“安妈妈不正是这个意思吗?” 他低低的念道,“相知相爱,一心一意,生生世世,同穴****。” 安若曦顿时面色灰白,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宇文晔还是疑心到自己头上来了,这一次她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宇文晔略低了低头,眸光闪了闪,眼前显出一抹窈窕身影,尤其是那双闪着亮光坚定而又自信的眼。他心头微微一动,相知相爱,一心一意,似乎很不错。 安若曦还想再说点求情的话,但一看到宇文晔冰冷的脸,心里立时便凉了半截。纵然她跪在地上求他,他依旧冰冷如昔。 她的心在一瞬间疼的仿佛几百根针齐齐扎上来,无以复加。 稍顿片刻,黎言裳迈步走进来,一眼瞧见安若曦正半跪在地上,低低啊了一声,斥道,“你们都是木头啊,还不快把安侧妃扶起来。” 宝瓶第一个上前搀住安若曦的胳膊,清栏倒是微微愣了愣,也急忙上前搀住安若曦,两人合力把安若曦扶起来。 黎言裳又道,“快扶着安侧妃坐下。瞧这哭的,眼睛都肿了,真真让人心疼。” 安若曦在椅上坐下,抬眸看一眼黎言裳,只觉得那笑容下藏着无数令人意想不到的心计,而自己此时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大好机会,黎言裳又怎肯放过她? 黎言裳看看安若曦,又看看宇文晔,接着笑,继续装,“世子爷,这是怎么回事?”视线在安妈妈身上转了转,又道,“世子爷何必动怒?” 宇文晔将手里的小人儿递过去,沉声道,“有人埋了这个,你先看看吧。” 107.第107章 拿起巴掌扇自己脸 黎言裳接过那木偶,上下仔细瞧了几回,细长的眉毛一会儿纠结在一起一会儿又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扬着,似是在细细研究着什么。 看到这东西,她不恼不怒,反而颇感兴趣的观赏起来,众人都搞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就在大伙儿都犯嘀咕的时候,黎言裳忽然张嘴笑了起来,那笑容从嘴角里溢出来,在整个脸上弥散开来,最后直达眼底,任谁都看得出,这笑是发自内心无比真挚而又虔诚的。 她像是得了稀世珍宝一般,“世子爷,我瞧着您是冤枉妹妹了。” 宇文晔眼角扁了扁,这女人疯了吗? 安若曦更是疑惑不解,但她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了。 黎言裳一双大眼笑的弯了起来,眸子里闪着晶莹的亮光,对着安若曦道,“妹妹,你定是也看到了那段佛语,对不对?” 安若曦顿时懵了,不知该怎么回答,什么佛语? 黎言裳却不等她回答,接着说下去,“佛祖曾经留下一段话,女子若想求子,可将男女雕像埋入地下,虔心求拜,定可得子。我还以为是糊弄人的,没想到竟是真的,妹妹,你可是也知这段佛语?” 跪在地上的安妈妈眼珠子转的很快,马上接过话来,“世子妃说的对,佛祖确实有一段这样的佛语,奴婢也是听旁人说的,这才找人雕了这小人儿。” 一听个小人儿还有此用途,安若曦苍白的脸上当即浮起淡淡红晕,来不及细想,忙附和道,“是有这样的话。” 黎言裳笑的更开心了,转向宇文晔,“世子爷,妹妹对您真心可嘉,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咱们晋王府,更是为了您,父亲曾说过,妻妾们为夫家开枝散叶才是最要紧的,妹妹也是想早日为您生下孩儿。妹妹这样的用心良苦,您怎可误解了她?” 宇文晔微眯着眼看黎言裳,她眸中依然亮光闪闪,可他却从这亮光里寻出几丝阴谋的痕迹。 他愈发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遂沉沉的哦了一声,“还有这样的说法吗?” 安若曦恐他不信,急忙站起身,却又摇了几摇险些摔倒,她抬手扶住头,垂眸,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那表哥是疑心我居心不良了?也罢,姐姐莫要再多说了,既然表哥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我终是那狠毒的妒妇,表哥不如给我一纸休书让我回家去吧。” 她低低的呜咽声足以打动任何男人。 黎言裳哎呀呀一声奔上来,捏着帕子伸到安若曦脸上轻轻的给她擦了擦泪,温声道,“妹妹说的什么话,世子爷心里还是极念着你的。” 黎言裳带着些微凉意的手指从安若曦面上缓缓滑过,安若曦顿时颤了颤,陡然惊醒过来,刻意给她设下圈套的黎言裳怎会好心为她解困?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哪?可她已经扎进去了,想要抽身已经来不及了。 她抬头看着笑的灿如花的黎言裳,只觉得全身冰凉,却只能低垂着头继续呜咽哭泣,接着把这出戏唱下去。 宇文晔似是完全相信了这种说法,转向文正安,“既是如此,文管家,这事儿还与宫中有关系么?” 文正安也纳闷着哪,原以为世子妃要趁此机会狠狠惩治安侧妃,谁知道竟是主动为她开脱了,这世子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略一沉思,回道,“奴才倒是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佛语,是奴才孤陋寡闻了。只是奴才担心外头的人也不知道这佛语,传来传去给误传了。” 宇文晔把目光转向黎言裳,黎言裳笑了笑,直直的看着安若曦,“妹妹可还记得佛祖还提到,只有这小人儿还不够,还要妹妹闭门吃素七七四十九天虔心求拜,另外拿出一千白银广施布粥。咱们在府门前设几个粥棚,救济那些穷苦人家,哪个还敢再胡说八道?妹妹,你说是不是?” 安若曦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原来圈套在这里等着她,可怜她明知是黎言裳坑她,却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谁让她方才认可了黎言裳的说法?她此时若否认,岂不是拿起巴掌扇自己的脸? 闭门四十九天,一千两银子,这可真是要了她的命。 她紧咬着牙,目里露出一抹愤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姐姐说的是。” 宇文晔拍了拍桌子,站起身,“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世子妃去办吧,文管家从旁协助。”接着又道,“世子侧妃要闭门吃素,跟前伺候的人理应一起陪着,就从今日开始吧。文管家,放出风去,后天开始施粥吧。” 安若曦身子晃了晃,全身的血都涌到头上来,这是把亭湖院所有的人都禁了足,后天施粥,这是让她后天之前拿出一千两银子,宇文晔,他到底知不知道黎言裳在撒谎?这是她设下的圈套。他到底有没有相信那段佛语? 她心里正滴着血,宇文晔已缓步走到她跟前来,面上带着笑意,语气轻柔的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何必如此,你只管与我说不是一样么?” 安若曦眼里的泪刷的一下落下来,犹如决堤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她半仰着头,含泪望着宇文晔,一直望进他眼里,从他眼底看到一抹温柔,她顿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闭门四十九天,白银一千两,能换来他的温柔关切,她受的所有委屈就都值得了。 她哽咽难言,断断续续的叫了声,“表……哥……” 宇文晔微微一笑,竟是抬手在她脸上擦了擦,“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好好保重自己,这些天虔心求拜,佛祖听得见,我亦听得到。” 黎言裳嘴角微撇,心底忍不住抽了抽,方才还冷冰冰的冰山,这会子又成了含情脉脉的多情郎,他是真心还是做戏?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宇文晔呢? 安若曦更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他的意思是……要跟她生个孩子么? 一时间她惊喜的忘记了身在何处,伸手紧紧拽住宇文晔的袖子,眸里的泪珠子虽滚落的厉害,却难掩她此时的激动。 宇文晔低低的咳嗽,轻声道,“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安若曦惊觉越距了,登时满面通红,慌忙松了手,羞怯的点了点头,低低的嗯了一声。宇文晔转过身道,“安妈妈衷心护主,赏银十两。” 安妈妈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苦,在地上磕了个头,闷声闷气的道,“多谢世子爷,奴婢定当全心竭力的伺候好安侧妃。” 宇文晔似是很满意,点了点头,“没什么事了,都各自去忙吧。”又对安若曦道,“改日我再来看你。” 安若曦欢喜异常,温顺的点了点头,直到宇文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仍沉浸在宇文晔温柔的眼神里。 “姐儿,一千两白银,咱们手头里可没有。”安妈妈从地上爬起来,满面愁容的道。 安若曦这才回过神来,心疼的咬着牙根,恶狠狠的道,“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是如此狠毒,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安妈妈的心又跟着跳了跳,急忙劝道,“姐儿,你安分一阵子吧,今天的事世子妃摆明了是给您下套的,下一次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就算奴婢求求您了。” 安若曦冷哼了声,咬牙切齿的道,“这次算她幸运,是我选错了人,不该找桃菊这个小蹄子,妈妈,你记得把这个贱婢给我找过来。” 下一次,黎言裳就不会如此幸运了。 片刻间,她又想起宇文晔温柔的眼神,面上亦是带了几分笑意,“不管怎么说,表哥总算知道了我的心意,也值得了。妈妈,你去我的陪嫁庄子上催一催,务必在明日天黑前给我凑出一千两来。” 安妈妈有心再全说几句,她看的真真的,世子爷的温柔绝不是真心的,可她眼见姐儿沉浸在幸福里,实在不忍再让姐儿伤心,遂应了声是。 黎言裳心情舒畅,小步子更是迈的欢快,从亭湖院里走出来就忍不住呵呵笑出声,亲眼看着安若曦那张貌美如花的脸蛋儿红变白白变灰灰又变紫,比戏文里的大变脸还要精彩。 宝瓶亦笑盈盈,却也有些不明白,“世子妃,您为什么还要替安侧妃解围呢?让世子爷处置了不更好么?” 黎言裳冷笑了笑,“你认为世子爷会怎么处置她呢?自她嫁进来,也有些日子了,世子爷从未在她房里过夜,可见世子爷并不喜欢她,明明是不喜欢的却又娶进门来,不过是看在安氏家族看在已故王妃的份上勉强为之,既如此,世子爷又怎会真的处置了她?不过是只打雷不下雨罢了。与其找个替罪羊代她受过,还不如让她闷口吃个哑巴亏。” 还有一点她没说,现在还不到处置安若曦的时候,除掉安若曦很容易,可是难保安家不会再送来第二个安若曦,她必须留着安若曦以防后患,更重要的,她要让宫里的那位从安若曦身上看到自己的价值。 天宇朝太子已立,梁王却对皇位虎视眈眈,皇后与仝贵妃各据一方分作两派,晋王府想要独善其身保持中立,只怕很难。与其到最后被动,倒不如提前选个最有利的同盟,对于晋王府来说,最有利的自然是皇后。 她能想到这一点,晋王恐怕也早就想到了。 皇后也许会成为晋王府的靠山,但却不是她的靠山,她必须为自己寻个靠山。 108.第108章 从哪里来回哪去 黎言裳正沉思着,宝瓶忽然压低声音问道,“世子妃,桃菊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不是好端端的在自己房里呆着吗?”黎言裳略一沉吟道,“怎么办她自是知道的。” “世子妃。”身后传来文正安的声音。 黎言裳回过头去,笑了笑,“文管家可还有什么事?” 文正安躬身行礼,“世子妃,还请您把手上的小人儿交给奴才处置。” 黎言裳看看握在手里的两个小人,点头道,“文管家真是辛苦了,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可都离不开你。” 文正安心底苦涩难言,面上微笑,“世子妃说笑了,奴才不过跑跑腿而已。” 黎言裳把手上的木头人递过去,文正安刚要伸手去接,猛的看见宇文晔从对面走过来,他伸出的手向里收了收。 宇文晔缓步走过来,恰看到黎言裳举在半空中的手,遂迈了一大步,抢先夺在手里,“这个玩意放我这里吧。” 文正安嘴角抽搐,为什么今天这么不顺利?这位素来不管后宅之事的爷今儿个是怎么了?处处都要插上一杠子。 黎言裳皱皱眉,“世子爷,文管家刚刚说了要这对木偶,您怎可拿走了?” 宇文晔挑眉看向文正安,“你要?” 文正安见他两手紧紧攥着那木头,摆明了势在必得,他真是欲哭无泪,“奴才不敢,交给世子爷处置更好。” 宇文晔转头不再看他,他亦不敢多停留,躬身行礼,“奴才告退了。”心里哀叹不已,转身走了。 黎言裳跟着躬身行礼,“妾身也先告退了。” 宇文晔却道,“施粥的事,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去问文正安,他是个老滑头,你要震得住他才行。” 他是在担心她么?黎言裳莫名的想哈哈大笑,她却只是弯了弯膝头,“多谢世子爷提点。” 宇文晔看着她,目光落在她乌黑的秀发上,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希望我与别的女人生孩子么?” 黎言裳微微愣了愣,面色黯淡下来,良久才低低的说了声,“我的孩子没了,难道也不让别的生孩子了么?” 宇文晔身形一抖,想起那个还未出世便被害死的孩子,身体慢慢僵硬起来。她终究是怪他的,隔了这许久,她仍然不能释怀。 他没再说话,默默的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黎言裳望着他走远,忽然觉得阳光下,他的身影多了几分失落。 宝瓶亦有些不忍,劝道,“世子妃,您这又是何必?专挑那些话来伤世子爷的心,您心里又何尝不难受?奴婢瞧着,世子爷现在对您比以前更好了许多。你若再这么下去,世子爷的一颗热心都被您给冰凉了。” 黎言裳不愿多谈此事,淡淡的说了声,“咱们回去吧。” 宝瓶在心底叹息一声,明明世子妃心里明镜儿似的,可为什么偏要装作冷淡哪?黎言裳的心情沉重起来,宇文晔落寞的背影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安书院书房里,宇文晔把两个木头人递给白吴,冷声道,“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去做的。” 白吴略一迟疑,“世子爷,您怀疑这件事另有隐情吗?” 宇文晔目里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绝不会这么简单。”隐隐约约他觉得这件事跟黎言裳有关,但他不能十分确定,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吴觉得十分奇怪,“世子爷,您既然觉得不对,为什么还赞同了世子妃的说法?” 说完这句话,他猛然想明白一件事,莫非……此事与世子妃有关?而世子爷则是赤-裸裸的偏袒。 白吴嘴角抽了抽,不禁有些汗颜。 霓裳院下人房里,桃菊全身都被厚厚的被子紧紧的裹住,只露出一颗脑袋,虽然外头天很热,但她却丝毫未觉,一双眼瞪的大大的,死死的盯住门口的方向,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门边横杠上挂着一个布袋子,袋子微微的鼓着,似乎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门外有风吹进来,系袋子的绳子轻轻动了下,桃菊登时便吓得全身哆嗦起来,两眼更是瞪的如铜铃般大小,直勾勾的盯着那袋子。 那里头装着一条凶悍的花蛇,世子妃说过只要她动一动,那条蛇就会钻出来,所以她一动也不敢动。 门外忽然传来细细的脚步声,桃菊更加惊恐了,两手紧紧的攥着被角,心都要蹦出来了。 谁知那脚步声竟是越来越近了,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那布袋子跟着摇晃起来。 桃菊再也受不住了,吓得哇的一声哭起来,整个人犹如筛糠般颤抖起来。 宝瓶笑着走进来,朝床上看一眼,“桃菊,昨晚睡的怎么样?” 听到宝瓶的声音,桃菊如获大赦,哭着喊道,“宝瓶,宝瓶,快救救我,你快帮我求求世子妃,救救我。” 宝瓶笑了笑走到床前来,“桃菊,你很冷吗?怎么还裹着这么厚的被子?” 桃菊一把攥住宝瓶的手,急切的道,“宝瓶姐姐,好姐姐,求求你了,快把那个布袋拿走吧。以后我再也不敢害世子妃了。” 宝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慌什么,我把那布袋拿下来给你看看。” 说着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抓住那只布袋就向床边走来,桃菊啊的一声差点昏死过去。 宝瓶乐得心里开了花,比拿巴掌扇她脸上还要解气,她一边走着一边解开紧紧系着布袋口的绳子。 桃菊又往被子里使劲缩了缩,后背已经紧紧贴在墙上了,她真恨不得墙上裂开道门让她钻进去,“宝瓶,你要做什么?” 宝瓶阴阳怪气的道,“桃菊姐姐,您是王妃跟前的老人,我可不敢受您一声姐姐,我要做什么?自是让您瞧瞧这袋子里的东西了。” “啊,我不看,我不看。”桃菊惊恐的大叫着。 宝瓶却已从那袋子里摸出个花哨哨的东西,拿着就朝桃菊跟前晃过来。 桃菊尖叫一声,只觉身下一热,整个人都瘫了。 宝瓶见她如此,又见床上露出一片湿渍,嫌恶的狠狠呸了一声,“不过一团花布,就把你吓得尿了床,老鼠胆子还去害人,亏得世子妃心善,换了别人不把你拔了皮。” 桃菊闻言,立马去看宝瓶手上的花东西,果见那不过是用碎花布缝制的长筒子,里面塞了些东西鼓鼓囊囊的。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恼怒起来,怎会被这么个东西吓得半死?现在又被宝瓶亲眼看着她尿了床,以后还不是要任由她拿捏了? 宝瓶见她面上神情不定,知她在想些什么,冷哼了哼,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还不知道今儿个发生了什么事吧?世子妃让我提醒你,最好先打听打听再出这院子。” 桃菊一愣,“出什么事了?” 宝瓶却扭身走了,“世子妃那里还等着我伺候,我可没那闲功夫陪只卖主的老鼠说话。” 说着走出门去。 桃菊只气的咬牙,急急的下床,捏起宝瓶扔下的那条碎花布,拿起剪子三下五除二就剪了个稀巴烂,仍觉得不解气,两只脚又踩上去狠狠的跺了一阵子。 宝瓶从桃菊屋里出来,进了正房,朝地上啐了一口,“没胆的,吓得尿了床。” 黎言裳笑笑,“定是你专门吓的吧?” 宝瓶咯咯笑了笑,“世子妃仁慈,奴婢吓她一吓算是轻的了,要我说就该剁了手赶出去。”她自己说完忍不住打个寒颤,又改口道,“至少也得赶出去。” 黎言裳笑道,“这次,只怕你赶都赶不出去了。” 果然,没等到下午,桃菊就巴巴的过来了,见了宝瓶就催生生的叫姐姐,跪在黎言裳跟前求饶救命。 末了,黎言裳给她一句话,“要想保命,还是去求王妃吧!” 桃菊不明白,“世子妃,王妃怎肯庇护奴婢?奴婢没替王妃办任何事。” 黎言裳反问她,“王妃把你送到霓裳院来,让你办什么事?” 桃菊仔细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王妃并未吩咐奴婢做什么,只是临来时吩咐奴婢好好伺候世子爷。” ”黎言裳冷哼了哼,这个伺候只怕特指在床上伺候吧? 她笑笑,“我教给你个法子,王妃一定会把你留下,还会护你周全。你过来。” 桃菊不解,依言上前。 黎言裳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一阵,又道,“你照我说的去做,不但能安安稳稳呆在静武院里,还能成为王妃跟前的大丫鬟。” 桃菊吸了口冷气,心底暗叹,世子妃这样的好心计,幸亏没有害了世子妃,否则等着她的只怕真是一条毒蛇了。 桃菊离开后,宝瓶急着问道,“世子妃,您怎么让她回王妃跟前了?万一她把所有事都说给王妃,那岂不是又害了您?” 黎言裳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无妨。” 桃菊留在霓裳院里就是个祸根,早晚会给她带来麻烦。比如忽然有一天桃菊死在霓裳院里,她岂不是难辞其咎?倒不如把这个烫手山芋送走,而从哪里来再回哪里去则是最好的选择。 109.第109章 众人共唱一出戏 次日,桃菊被人抓住偷了世子妃的东西,黎言裳亲自领着桃菊去了静武院。 仝氏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金枝进来禀告,“王妃,世子妃来了。” 仝氏不悦的皱皱眉,“她来干什么?不是已经请过安了。” 金枝低声道,“像是动了气的,桃菊也跟着来了。” 仝氏心下了然,定是桃菊犯了什么错,遂道,“让她们进来吧。” 黎言裳进门屈膝行礼,桃菊却是扑通跪在地上,哭着喊了声,“王妃,奴婢冤枉啊。” 黎言裳眉头皱的紧紧的,“我还没说你,你倒喊死冤枉来了,你说那金钗是不是从你屋里搜出来的?” 桃菊急得眼泪落下来,“世子妃,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婢发誓,绝没有偷您的金钗,奴婢真的是被冤枉的。” 黎言裳气的咬着牙哼了声,转过头对仝氏道,“母亲,她原是您房里的,不管是不是她偷了东西,断不能再留在霓裳院里了。还请母亲做主。” 仝氏瞟一眼桃菊,又看了看黎言裳,“现在王府里的事是你在管,不必来问我,是她偷了东西,直接送到官府去吧。” 桃菊一听,慌忙磕头,“王妃,奴婢真是被冤枉的,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旁人放进奴婢屋里去的。王妃,求您为奴婢做主啊。” 仝氏冷着脸骂一句,“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转过头问黎言裳,“你只管看着办去吧,她在你院子里伺候,犯了错理应你处置。” 黎言裳却拿着帕子抹起了泪,“母亲,旁的不说,只说我才刚管了几天的事就把母亲送来的人处置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托大竟把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母亲,不管她到底偷没偷,这件事都到此为止吧,还请母亲再让她回来伺候,莫让媳妇落个托大不把母亲放眼里的罪名。” 仝氏怒道,“看哪个敢胡说八道。” 黎言裳又抹了抹眼角,“还请母亲成全媳妇。” 仝氏见她坚持,心里正烦,亦不想多说,沉声道,“把她留下吧,我自会处置。” 黎言裳屈屈膝,“母亲,都怪媳妇不好,给你添麻烦了。媳妇先回去了。” 仝氏不愿多说,摆了摆手。 黎言裳转过身,眼角余光在桃菊身上转了转,走出门去,刚走出门几步去,便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压低的怒吼,“没用的东西。” 黎言裳低头微微一笑。 桃菊跪俯在地上,耳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了,才抬起头道,“王妃,奴婢有话要说。” 仝氏觉得头痛,实在不愿听她再喊冤枉,疲惫的靠在宝蓝色引枕上,冷声道,“金枝,领下去,让牙贩子领走吧。” 桃菊慌忙道,“王妃,世子妃是故意把奴婢送回来的,世子妃让奴婢把您的一举一动都回禀给她。” 仝氏顿时睁大眼,眼底射出两道精光,瞪视着桃菊,“细细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她的心思已转了几转。 桃菊接着说道,“王妃,亭湖院里的事您已经知道了吧?” 仝氏点点头,“跟安侧妃也有关系?” 桃菊点头道,“安侧妃院子里的小人就是世子妃埋下去的。” “哦?”仝氏精明的眼里大放异彩,这两人终于正面斗上了。 桃菊接着道,“原本是安侧妃买通了奴婢,要奴婢把两个刻着王爷跟王妃生辰八字的木偶埋在霓裳院里,她带人送紫薇过去,趁栽种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挖出来,不曾想世子妃早有察觉,半夜抓了奴婢拷问,又把奴婢关了起来。安侧妃以为是奴婢出卖了她,一定不会饶过奴婢,果然奴婢听说安妈妈在打听奴婢的消息,等过了四十九天,她就会来找奴婢的。世子妃抓住了奴婢的把柄,又许诺护奴婢的周全,让奴婢陪她演一出戏,顺理成章的把奴婢送到您身边来。” 仝氏皱皱眉,“你既然偷东西犯了错,我怎会还留你在身边?” 桃菊见她并未怀疑,回话也更加大胆了,“等到下午,世子妃就会来您这里说冤枉了奴婢,再把奴婢领回去,但奴婢誓死不回去,只愿伺候王妃。世子妃说您身边的乔妈妈没了,金环也被撵了出去,您正需要忠心的人,奴婢如此表态,您一定会重用奴婢的。到时候您的一言一行,奴婢也就了如指掌了。” 仝氏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暗道这黎言裳还真是个有心计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一件对自己不利的事扭转为为己所用。还能猜出她此时的心思,不错,自乔妈妈和金环去后,她的确想再找几个可靠忠心的。 若不是听桃菊亲口说,她绝不会想到黎言裳竟还有这样的心计。 仝氏冷冷一笑,“真是好算计,她既然能护你周全,那你为何又要跟我说呢?” 桃菊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王妃,奴婢虽浅陋,可也懂得一女不侍二夫,奴婢原先是王妃的人,现在是,以后还是,只要奴婢在这王府里,就会听您的吩咐。” 仝氏眯着眼看她,想从她脸上寻出一丝异常,却从她眼中看到了诚挚。 桃菊是王府家生子,父母双亡,无牵无挂,并无把柄可以被人威胁,她自是明白在这王府里,归根究底,靠的还是晋王妃。 她没有理由骗自己,仝氏微微一笑,“好,算你识大体。”语气一转又问道,“你答应替安侧妃办事,她许给你什么条件?” 桃菊面上红了红,扭扭捏捏道,“安侧妃许奴婢,日后抬了奴婢做姨娘。” 仝氏心里冷哼,又是一个妄图爬上男人床的蠢女人,她更肯定了桃菊说的是真话,遂面上依旧带着笑,“桃菊,她许给你的,我也一样可以给你。既然世子妃如此煞费苦心设计了这出戏,咱们就帮她唱完吧。” 桃菊心里暗暗松口气,不得不佩服世子妃的才智,果然与她所料一样。 仝氏略一沉思,朝余妈妈递个眼色,余妈妈立马上前。 仝氏便吩咐道,“亭湖院满院子的人都被禁足了,吃喝用度自是有专人负责的,你明白怎么做吗?” 余妈妈心思转了转,顿时明白了,躬身道,“奴婢明白,请王妃放心。奴婢一定做的滴水不漏。” 到了下午,黎言裳果然来静武院替桃菊平了冤并要把她带走,桃菊自然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说。 黎言裳无奈只得作罢,仝氏立即升了桃菊做房里的一等丫头。 消息传到亭湖院里,安若曦气的心肺俱疼,狠声骂道,“那个贱婢走了狗屁运,竟然做了一等丫头,以后再想动她,岂不难了?” 安妈妈听她情急之下竟然说出粗话来,忙抬头朝门外看了看,见并无他人才道,“姐儿何必跟个奴婢置气?她一个贱婢,关键时刻还不是主子一句话就定生死了?总有机会的。” 安若曦咬着牙,目里利光闪闪,“哼,绝不能让她好过了去。” 过了半晌,她才缓过劲来,长长的出口气,“妈妈,银子准备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送进来?” 安妈妈面带忧色,“姐儿,这么多钱也不是一时半会就凑起来的,您好歹给他们些时间。” 安若曦又想动怒,但忍了忍压住了,只沉声道,“我给他们时间,倒是谁给我时间?表哥让明天开始施粥,今天晚上就得把钱送到霓裳院去。” 一说到这里,她竭力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上来,只气的七窍生烟,牙齿咬得咯咯响,“白白的让她捡了个大便宜,拿出一千两在门前施粥,这是多大的荣耀,全京城也不见得有第二个,全都让她得了好去。” 安妈妈知道劝她也没用,遂提醒道,“姐儿,依我看,世子妃说得对,您就应该紧着为世子爷怀个孩子,到时候世子爷想不疼你都难。” 安若曦脸色微微一红,怒气消了几分,“我何尝不知,可表哥……” 宇文晔温柔的眼神再次浮现,她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来,也许从此以后就会不一样了,表哥终于明白她的心意了。 她轻轻低了头,竟带了几分羞涩,低声道,“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握好机会的。” 安妈妈点点头,“这才是正理,姐儿趁着这段日子好好的养养身子,身子养好了,机会才更大。我再替姐儿弄几个好方子来。” 安若曦轻轻的点了点头,脸蛋儿更红,愈发显得妩媚娇柔。 霓裳院里,江妈妈乐得眉眼皆笑,围着黎言裳不停的走动,“裳姐儿,你这招真高明,一箭双雕啊。” 黎言裳呵呵的笑,扶了扶头,“妈妈,你就别来回的转了,都快把我转晕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难道你回回都要这么转啊?” 江妈妈笑嘻嘻的道,“倘若姐儿每次都这么高明,我情愿一直转到死。” 黎言裳捏了帕子掩住嘴,但笑不语。 110.第110章 一举两得真是妙 晋王府要施粥的消息犹如插了翅膀一般,在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京城,几乎人人都知道晋王府的世子侧妃为了求得一子拿出千金白银救济穷人。 而这个说法在快速的传播里演变了无数种说法,也有说世子侧妃挥霍无度的,也有说世子侧妃居心不良的,更有甚者跑去追究佛语的出处。 一时间,晋王府成为京城最受人瞩目的地方。 宇文治冷着脸进了外书房,将手上的折子狠狠的砸在桌子上,跟在他后头进来的仍是跛了左脚的瘸子,他低垂着头,后背竟显得有些驼了。 “文正安真是个蠢货,这下好了,晋王府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了。”宇文治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想到皇上把他叫到御书房看那些上奏他的折子时说的话,他就觉得气闷。 “鹤武,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施粥明明是一件好事,怎会被传播出那么多子虚乌有的版本来?” 鹤武依旧低着头,不正面回答宇文治的问题,只道,“王爷,谣言随风而动,亦会随风而逝。同样谣言可以把人高高抬起,却也能把人狠狠踩下去。” 宇文治浓眉紧锁,眼角的两道皱纹也紧紧的收在一起,“你的意思是?这些谣言是专门针对安若曦的?更或者说是针对安家?” 鹤武缓缓点头,“王爷,这些谣言像是有人刻意传播出去的。不过却也帮了您。” 宇文治回过头看他,目里闪过一丝精光,更藏着些不易被人察觉的老谋深算,立马明白了鹤武的意思,但他心里终是有些不爽,忽的把桌上的折子拿起来又狠狠的砸了下午,沉声道,“本王情愿去打仗,宁愿上战场杀敌,也不愿再过这种日子了。” 鹤武不说话,只安静的站着。 良久,宇文治叹口气,苦笑道,“谁让本王生在皇家了。” 鹤武低垂的头轻轻抬了抬,似是有所触动,却没再多说一句话。 霓裳院里,黎言裳正对着两箱子白花花的银子发呆,莫说这一世,就是前世她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银光闪闪,映的她的脸稍显苍白,却掩不住她眼里的光彩。 宝瓶端着盘子走进来,一脸笑意,“世子妃,您都对着银子发呆一个时辰了,难不成您还要挨个数一数啊?” 黎言裳头也不抬,只觉得眼前亮光晃了晃,晃得她两眼发晕,“我在想这么多银子应该放在哪里。” 宝瓶吓了一跳,“世子妃,这银子是拿去施粥的,又不是给咱们的,您这是犯的什么愁?” 黎言裳扁扁嘴,竟是耍起赖来,“我爱想,我就爱想这么多银子放在哪里比较安全呢?放在哪里才不会被人惦记呢?” “换成银票放在钱庄里比较安全,至少银票不会把你砸死。”宇文晔的声音在房内陡然响起,房内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宝瓶急忙屈膝行礼。 黎言裳终于抬起头来,蹙眉看他一眼,“世子爷走路都不带声的,这要是三更半夜的,准得让您给吓死。” 宇文晔不屑的看她一眼,“我看你不是被吓死,而是怕人把这些银子偷走心疼死吧?” 黎言裳竟是同意的点了点头,宝瓶看的下巴差点落下来,世子妃也太直接了点吧? 宇文晔抬手从箱子里拿出一锭银子,在黎言裳眼前晃了晃,“一千两银子就能把你的眼晃花?如果有一千两银子横在你我中间,你是不是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了?” 黎言裳故作深沉的想了想,然后俏皮的眨了眨眼,摇了摇头,“只怕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宇文晔顿时哈哈大笑。 宝瓶看的一愣一愣的,她还从未见过世子爷如此开心的笑过,她轻轻放下盘子悄悄的走出去,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世子爷并没有因为上次世子妃说的话而生气。 宇文晔手里把玩着那锭银子,悠闲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伸手从怀里摸出两个小人儿,正是那日在亭湖院挖出来的木头人,很随意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雕这个的?” 黎言裳愣了愣,登时明白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亦不再隐瞒,“很早就会了,只是一直没机会雕而已。” 她转过头依旧对着白花花的银子发呆,脑子里却在想着别的事,她在大学里自修的就是雕刻,整个自修班里,她雕刻的最好,曾差点被老师调到专门的雕刻班里去。 宇文晔也是个厉害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出事情真相,他,一定不是传说中只知风花雪月的潇洒世子爷。 “这些银子,你打算怎么办?”宇文晔面色平静,但心里却涌动着一股奇异的热潮。 白吴去调查木头人的事,带回来的结果是这木头上雕刻的原本是宇文治夫妇及他们的生辰八字。经雕匠指认,前去雕刻的正是安若曦跟前的清栏。 宇文晔略略一想,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安若曦自然不会弄两个木头人害自己,她要陷害的人是黎言裳,仝氏多次要杀害黎言裳,黎言裳自然怀恨在心,在霓裳院里挖出两个小人任谁都会相信是黎言裳在诅咒仝氏。 而黎言裳却提前发现了安若曦的阴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木头重新雕刻埋进亭湖院里。 端的好计谋。 宇文晔的目光落在黎言裳身上,多了几分探究,她总能给他带来很多意外。 黎言裳两手托着腮,淡青色的领角上绣着一只小小的兰花,紧紧的贴在她颈前白皙的皮肤上。 她眼珠转了转,极其坦诚的道,“就像世子爷所说,我想把它们都存到钱庄里去。” 随后又皱着眉头无比哀愁的道,“可是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晋王府要在门前施粥救济穷人了。” 她面色沉痛,似是眼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从眼前飘走,如割了她的肉一般的疼。 宇文晔嘴角抽了又抽,忍不住问道,“原来你这么爱钱。” 黎言裳感叹一声,“若没钱,在这深院子里还能活下去么?” 宇文晔怔了怔,想起她小产的那段日子里,据说把自己的首饰都变卖了,心微微一痛。 他小心的藏起心疼,把那锭银子扔到箱子里发出咣当的声响,“我想不明白的是,你明明可以让安若曦更惨的,比如让我休了她赶出府去,你却没有这么做,只是为了这些银子吗?” 黎言裳终于把目光从银子上收回来,缓缓转到宇文晔脸上,直直的盯着她,“如果我让你把她休了,你会那么做吗?” 宇文晔粗黑的眉毛颤了颤,嘴唇微动,“不会。” 黎言裳冷笑,低头,不再说话。 头顶却传来一句,“现在还不是时候。” 黎言裳又抬起头来,不死心的问道,“仅仅因为两个木头人休了她吗?” 宇文晔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黎言裳面色清冷,摇了摇头。 “因为我不需要她。”宇文晔认真的看着黎言裳的眼,一字一句的道,“我需要的是你。” 他目光温柔,轻轻巧巧的落进她眼里,更像一股清泉注入她的心田里。他神情专注,黑眸里只有她一个。 他忽然问道,“相知相爱,一心一意,生生世世,同穴****。是你想要的吗?” 黎言裳一颗心微微颤抖起来,但她仍是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世子爷,妾身是妒妇,您不知道吗?” 宇文晔眼里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后汇聚成一个点生生刺进黎言裳的心底,她竟有瞬间的失神,慌乱的低下头去。 宇文晔的笑声从头顶传下来,“这些银子存到钱庄去吧,明日你只管去府门前做你的好人去吧。” 黎言裳惊得抬起头来,正对上宇文晔含笑的双目。 宇文晔伸出一根手指从她红唇上轻轻滑过,“不过,你得记住,你欠我一千两的人情。” 说着倏然转过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停了停,想要回头,却硬生生的忍住了,天知道他有多想那两片红唇的味道,可他怕一吻上去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他狠了狠心,迈步走出门去。 黎言裳却已低头看银子去了,还喃喃自语,“这白花花的银子是我的了?”然后咧着嘴很不淑女的嘿嘿笑起来。 第二日,晋王府门前的整整一条街上都设满了粥棚,一共设了二十个。黎言裳特地叫了万氏一起来主事。 粥棚一共设了十日,全京城几乎所有的乞丐穷困人家都朝晋王府涌来。而在这十日里,晋王世子妃与郡王妃的美誉也随之在京城流传开来,甚至有人把黎言裳称为观世音菩萨。 皇上在宫中闻得此言,赏赐两人黄金百两以示嘉奖,银子明明是安若曦拿出来拜佛求子的,此时却与她完全无关了。 对于这笔意外之财,黎言裳自是笑的合不拢嘴,但她对什么观世音一说却持有怀疑,这似乎是有人故意为之,能这么做的恐怕只有宇文晔一人了。 111.第111章 她绝对不会认输 正房里,黎言裳对着黄灿灿的金子发呆。 万氏从外头走进来,见她正在发呆,嘻嘻笑道,“大嫂这会子发什么呆哪?” 黎言裳抬头看她一眼,翘翘嘴,“你不在屋里数金子,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万氏更是笑的合不拢嘴,这一次黎言裳让她参与施粥,她既落了美名又得了黄金,可谓一举两得,就连娘家人都觉得脸上有光。“大嫂,我娘家嫂子让我问您一声,那佛语可是灵验的?” 黎言裳笑了笑,一本正经的道,“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再说了,行善积德终归是好的。” 万氏虽觉得佛语木头人的事蹊跷,可毕竟不是她自己的事,亦没有必要深究,遂捂着嘴笑道,“大嫂说的对。说不准,用不了多久,这京城粥棚越来越多哪?想做观音的人可多着哪。” 黎言裳扁扁嘴,“我可不想做那观世音,无欲无求的,我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万氏却道,“我可是羡慕大嫂的很哪。” 黎言裳眸光一转,目里带着一丝揶揄,“你的事怎么样了?” 万氏面色微红,低声回道,“郡王爷让我不要胡思乱想,孩子总会有的。华月亦不愿为妾。大嫂,多亏了你提醒我,我险些酿下大错。” 黎言裳挑眉看她,“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万氏面上泛着一层红晕,“都是大嫂帮了我,尤其这一次……” 黎言裳不等她说完,打断她的话,“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与旁人何干?” 万氏更觉感动,心知黎言裳故意宽她的心,她愈发觉得黎言裳是个可交可信之人。 雍华宫内,仝贵妃端坐在大殿之上,只见她身穿织金缠枝锦缎纱衣,烟罗紫底软银绉裙,高高挽起的云髻上别着一支金钗,肤如凝脂,面若桃花。 她斜靠在贵妃椅上,狭长的眉角上点着一朵梅花,嫣红的嘴角微微上扬着,漫不经心的听小太监禀告着。 “贵妃娘娘,皇后气的摔了御膳房送去的安神汤,又招了安大人进宫好好训了一顿,安大人出宫的时候一张脸青的发紫,难看着哪。” 仝贵妃冷哼着笑了笑。 小太监的声音愈发尖细,“现在宫外头都在传世子侧妃是妒妇的话。” 仝贵妃媚笑如丝,声音柔和的宛若春日清风,“皇后娘娘****出来的好侄女在宫外头这么有名气,怎能不让皇上知晓哪?” 小太监面上越过一起狡诈,“奴才知道怎么做了。” 仝贵妃扬起纤纤玉手摆了摆,小太监弓着身子退下去。 仝贵妃低眸瞧一眼戴在右手拇指上的梅叶戒面的金戒指,轻声道,“宣晋王妃进宫来陪我说说话吧。” 立在一侧的袁嬷嬷屈膝应道,“是,贵妃娘娘。” 亭湖院里,清栏端着盘子站在正房门口,面上阴晴不定。 安妈妈从屋里走出来,往盘子里瞟了一眼,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拉着清栏的手躲到一边去,“她们送来的就是这些饭?” 清栏为难的点点头,急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妈妈,咱们的银子也送出去了,她们也都收了,可送来的还是这些东西。等会子侧妃又要生气了。” 安妈妈气的跺着脚大骂,“这帮遭天杀的,拿了咱们的银子又不给咱们办事,这会子是咱们不能出门,若能出门,非把她们的嘴撕烂不可。” 清栏听她骂完,着急的道,“安妈妈,这往后的日子长着哪,咱们倒也罢了,可侧妃若日日吃这些东西怎么受得了?” 安妈妈叹口气,无奈的道,“那有什么办法?咱们这满院子的人都出不去。”她伸手将盘子接到手里,“你忙别的去吧,我端进去。” 清栏松了口气,感激的说道,“安妈妈,亏得有你。” 安妈妈却反过来安慰她,“最近侧妃心情不好,你忍一忍就过去了。” 清栏眼里溢出泪来,点点头,“妈妈放心,我想的开。” 安妈妈又叹口气,端着盘子进了屋,面上已换上一副笑脸,“姐儿,府里头都知道您要吃素求佛,特意给您做的。” 安若曦冷眼瞟瞟盘子上的饭菜,目里射出两道阴狠的利光,“妈妈何苦骗我,再吃素也没有这样简单的。你放下吧,不管送来什么,我都会吃下去。” 见她如此平静,安妈妈反而有些不放心,“姐儿,过两日世子爷过来看您,自会为您做主。” 安若曦目光更加阴沉,猛的把手上的钗子扔在桌上,“他若肯为我做主,便不会把咱们所有人都闷在这院子里了。” 起初她还盼着宇文晔来看她,十几日过去,她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她才陡然惊醒,他那一时的柔情不过是哄她乖乖拿出一千两银子来。 她紧紧的攥着拳头,恨得眼里能流出血来,宇文晔,你够狠。为了那个贱女人,竟然不惜用柔情来骗她。 她,安若曦绝不是任人宰割的,总有一天,她要让宇文晔明白,她才是最有资格现在他身边的人。 她目光森然,落在盘子上,“黎言裳那个贱人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打垮了吗?莫要说这些饭菜,就是不送饭来,我也不会像她妥协。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后悔今日对我所做之事。” 安妈妈眼里已含了泪,又恐姐儿伤心,强忍着没让泪落下来,“姐儿,先吃饭吧。” 安若曦缓缓站起身,一袭纱衣松松的挂在她身上,她凹凸有致的身形若隐若现。 除了一千两白银和一百两黄金,黎言裳又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哥哥黎允因政绩卓越连胜三级,调回京城任职了。 老夫人派人送信来请黎言裳回府相聚,黎言裳自是开心的很,这阵子忙的很,她亦没回去过,还真想老夫人了。 黎言裳在房中稍稍犹豫片刻,终是叫了一声宝瓶,“你去安书院里问问世子爷明日可有事?” 宝瓶应了一声,“世子妃,不说有什么事么?” 黎言裳心头有些乱,“你先去问问吧。” 宝瓶出去一会便回来了,“世子妃,世子爷出门了,明日回不来。” 黎言裳眉头紧蹙,他什么时候出门了?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宝瓶试探着问道,“世子妃,您是不是想请世子爷陪您一起回去?” 黎言裳瞪她一眼,“莫要胡说,我回自己的娘家,让他陪做什么,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去,谁稀罕知道。” 可她丝毫未觉话语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怒意,他出了远门,竟然连说都没说一声,还亏得她巴巴的让人过去询问。 她狠狠的绞着手里的帕子,懊恼的坐在椅上。 许久才猛然惊觉她竟是生气了,可她为什么要生气?他要去哪里是他的自由,为什么要跟自己说哪?她不由得又生起自己的气来。 可一想起明日他不能陪她回去,又有淡淡的失落涌上来。 第二日黎言裳不但带了宝瓶江妈妈出门,还带了倚翠,倚翠越发的谨慎了,她心知这是世子妃在给她表现自己的机会。 一路上,黎言裳心情有些沉重,亦有些闷闷不乐,昨夜她一晚上没睡好,这会子正两眼发涩。 这一次她回门乘坐的是挂着八宝黄穗子的大马车,与上一次的寒酸截然不同,她回去是要给哥哥贺喜,更是要给他撑场面的,即便她再不受宠,好歹也是晋王府的世子妃,那些权贵们惯会捧高踩低,多少也会忌讳一些。 马车在黎府门前停下,车帘被掀开,黎言裳一眼便瞧见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衫的男人站在外头。 她起了起身子,那人便低声叫了一声,“裳姐儿。”声音里竟多了几分哽咽。 黎言裳立刻意识到这位便是哥哥黎允,她探了探身子,目光落在他面上,只见他浓眉大眼四方脸,脸型稍显消瘦,眉目间自有一股英气。 她低低的叫了声,“哥哥。” 话才出口,两眼已是泪朦朦,心口隐隐痛了下,竟像是真的见到自己的亲哥哥一般。 黎允眼圈微红,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轻声道,“慢点下来,小心。” 黎言裳眼里落下一滴泪,面上却带着笑,“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黎允鼻头微酸,点头答道,“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走了。裳姐儿。” 黎言裳扶着黎允的手走下马车,见黎允身后站着个貌美的妇人,皓肤如玉,身穿蜜合色衣衫,点点金红宝石蝴蝶花缀在发间,简单地绾个飞云髻,透着几分腼腆。 见黎言裳看她,她盈盈一笑走上前来,竟缓缓行了个礼,“世子妃。” 黎言裳微微一愣,猜测应是嫂子庞氏,吸了吸鼻子,笑道,“嫂子,您这是怎么了?见了裳姐儿还这么客气。” 庞氏也是微微一愣,她记得清清楚楚,黎言裳当日出嫁,曾提醒过她再见应称呼世子妃,现如今…… 黎允沉声道,“自家妹妹,你见的什么外?” 庞氏有些发蒙,自她嫁入黎府,黎言裳虽对她处处客气却处处都透着股子疏远与防备,她又怎敢不见外? 但她仍是笑了笑,“裳姐儿,咱们快进去吧,祖母可都等急了。” 黎言裳眉眼皆笑,这位庞氏倒会行事,说的是祖母而不是父亲或者母亲。 黎允亦跟着笑道,“快进去吧,再不进去,祖母就要亲自出来了。” 112.第112章 莫要冰凉了热心 一行人进了黎府,自是先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去,老夫人房里亦是坐满了人,焦氏坐在老夫人下首,紧挨着她坐的是黎言梦,再往下坐着焦氏的儿子黎桓。 黎言裳一进门,老夫人就倏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来,一把抱住黎言裳,“裳姐儿,可想煞祖母了。” 黎言裳急忙扶住她,哎呦一声,“我的老祖母,您可当心着点,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您跑这么快做什么。” 跟在老夫人身后的几个丫鬟吓得也是一阵冷汗,手忙脚乱的急着跟上来。 黎允抬手搀住老夫人左臂,黎言裳便靠在老夫人右侧,顺势搀住右臂,兄妹二人一左一右搀着老夫人又坐回去。 老夫人左手握着黎允的手,右手攥着黎言裳的手,左看看右看看,激动的热泪盈眶,“允哥儿裳姐儿,你们终于都回来了。咱们一家也终于团圆了。” 黎言裳任由老夫人握着手,抬头与黎允的目光对在一起,都含着万分欣喜。 坐在一旁的焦氏面上却淡淡的,虽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但早已涣散了出去,十岁的黎桓脸上带着一丝不耐,一副坐不住的样子。 黎允笑道,“裳姐儿,这次我能回京,还多亏了你。” 黎言裳愣了愣,疑惑不解的看着黎允,“哥哥这话什么意思?” 黎允惊讶的看着她,“难道你不知道么?” 黎言裳更觉得奇怪,“什么事?” 黎允接着道,“世子爷去了江南,在知府跟前说了话,所以知府才上书皇上,赞我政绩卓越,我这才得了圣旨调任回京。” 黎言裳惊得说不出话,黎允说的简单,这之中定也费了不少周折,宇文晔原来是去了江南?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裳姐儿,世子爷对你的这份心意,你可不要辜负了他,再也不要做那些傻事了。” 黎言裳顺从的点了点头,思绪却已飞远了。 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子话,终是寻了个单独的机会与黎允说话。“哥哥,你可知世子爷现在在哪里?” 黎允看看黎言裳,目露惊讶,“世子爷去江南的事,你不知道么?” 黎言裳摇摇头,“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他不在府里的。” 黎允脸上神色微动,“我并未见到世子爷,知府也未提及世子爷的事,是我使了些钱才在旁人那里问出来的。”略一顿才道,“看来世子爷是不想让咱们知道是他帮了我。” 黎言裳亦想到这一点,心头顿时涌上点点暖意。 黎允深深的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黎言裳知他有话要说,遂笑了笑,“哥哥有什么话只管说,在妹妹跟前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黎允顿时释然,“裳姐儿,有些话本不该我说,可哥哥怕你再走错路耽误了终生。一个男人能为你着想已属不易,你的事祖母都跟我说了,他虽有错,你也不该一味置气,到底,你们还是要过一辈子的。难道你真要把他一颗热心冰凉了吗?” 黎言裳流淌着暖意的心又热了几分,可始终萦绕在心头的那个问提又缓缓的浮上来,宇文晔喜欢的并不是她,而是本尊黎言裳。她是黎言裳,她又不是黎言裳。 她纠结于其中而不能自拔。她想要一份属于自己的感情,而不是依附在另一个人身上得来的。可是她又怎么分的开哪? 良久,她终是叹了口气,轻轻的答了一句,“还是顺其自然吧,是我的自是跑不掉,不是我的急也急不来。” 黎允亦点点头,“你心里有主意便好。” 黎言裳抬头看他,微微一笑,“哥哥,谢谢你。” 黎允稍稍一愣,望向黎言裳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嘴上道,“与我还说这样的话。” 黎言裳甜甜的笑了笑,“哥哥最疼我了。” 黎允心里不由得一动,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买了糖葫芦给她,她吃的一脸糖,牙酸的不敢吃东西,口水流出来滴在衣服上,半仰着头甜甜叫他,“哥哥,帮我擦擦。” 一转眼,他们都长大了。她不会再让他帮忙擦衣服,可她始终相信哥哥最心疼她。这就够了。 黎允别过头去,眼角慢慢湿润起来。 黎言裳在房里休息,倚翠在跟前伺候,宝瓶和江妈妈都找以前相熟的说话去了。 黎言裳吩咐道,“倚翠,去把宝瓶叫来。” 倚翠出去,宝瓶一会就就来了,“世子妃。” “你雇个马车去趟五云庙,我曾答应过琳一为他哥哥寻个差事,你告诉琳一,让他哥哥来找我,快去快回。” “世子妃还记着这事哪?奴婢这就去。”宝瓶自是开心,当日她与琳一感情最好,如果不是琳一险些害了世子妃,她差点认了琳一做妹妹。 刚用过午饭,宝瓶就回来了,急忙进屋回话,“世子妃,琳一让我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哪。樊庆奴婢顺道找来了奴婢没敢让他跟来,让他在街上的茶楼里喝茶哪。”又补了一句,“琳一的哥哥叫樊庆。” 黎言裳点头,“你快去吃些东西吧。” 宝瓶肚里适时咕噜起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出门。倚翠站在门口,手上端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几样小菜,“我给你热好了,快去吃了吧。” 宝瓶接过盘子,“谢谢你,倚翠。” 倚翠笑了笑,“世子妃特地吩咐给你留的,世子妃对你真好。” 宝瓶看她一眼,意味深长的回道,“世子妃对自己人都很好。” 倚翠心头一动,若有所思。 稍稍休息了一阵子,黎言裳便与老夫人和黎允告别了,黎允坚持送她一段路,叫他执拗的很,黎言裳只好同意。 两人一路说笑着,直走出了几里地,黎允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黎允走远了,宝瓶才道,“世子妃,樊庆就在离这不远的茶楼去。” 黎言裳点点头,“咱们下车走过去。” 王府的豪华马车到底是太显眼了。 江妈妈有些不放心,“姐儿……” 黎言裳笑笑,“没事儿,又没人认识咱们,再说了,咱们只是出来走走也不允许么?” 江妈妈只得答应了,与倚翠在车上等着。 宝瓶搀着黎言裳拐了一条街,朝前指了指,“世子妃,就在那边的茶楼里。” 黎言裳点点头,跟着宝瓶走过去。 远远的还没到茶楼门口,宝瓶就叫起来了,“樊庆,你怎么在这里等着,不是让你在里头等着么?” 黎言裳顺着宝瓶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色粗布衣的男人正蹲在地上,见她们走过来,慌忙站起来,消瘦的脸上显的有些惊慌,一双眼并不敢落在她们身上,“宝瓶姑娘,这里凉快,又不用花钱。” 宝瓶看他一眼,知他是不舍得花钱,遂道,“不是跟你说了,等我们过来,自会一起付账。” 樊庆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不敢让姑娘破费。” 这倒是个实诚的人。 宝瓶笑了笑,“樊庆,这位便是世子妃。” 樊庆更加慌乱,后退两步弯膝就要跪下,黎言裳急忙止道,“大街上不必多礼,好好的站着吧。” 樊庆倒也听话,立马站住,低垂着头等着吩咐。 黎言裳见他人老实不多话亦不过于迂腐,便多了几分满意,遂道,“这几****先在家里等着,过几日我会让宝瓶来找你。” 樊庆并不多问,急忙点了点头,应了声,“是,世子妃。” 说完转身就走。 黎言裳倒觉得有些奇怪,“樊庆,你不问问我用不用你吗?” 樊庆转过身来,一手在头上挠了挠,憨憨的回答,“我妹子说世子妃是鼎好的人,您既然把我找来,便是想帮我。世子妃让我回家等着,我等着便是了。” 宝瓶噗嗤笑出声来,“世子妃让你跳河去,难不成你还真找条河跳进去?” 樊庆腼腆的又挠了挠头,显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 黎言裳微微一笑,点点头,“没事了。” 樊庆脸上又红了红,再次转身走了。 宝瓶看着他走远,笑道,“真是个榆木疙瘩,不过倒也实诚。” 黎言裳瞪她一眼,“知道人家老实,还欺负人家。” 宝瓶伸伸舌头,“不过逗逗他而已。” 黎言裳又道,“咱们去一趟玉器行。” 到了玉器行门口,宝瓶才认出世子妃去五云庙时候曾经来过一次,但那次只是来看了看什么都没买。 宝瓶以为世子妃是没有看上的款式,一边搀着世子妃走进去一边道,“世子妃,若您没有看上的,也可以自己画个图样出来,他们自会照着做出来。” 黎言裳没有答话,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 玉器行里仍是上次那个伙计,见她们进来,忙着上来招呼,“夫人,咱们刚来了新样式,给您拿出来瞧瞧?” 黎言裳却径自道,“我找你们掌柜。” 那伙计似乎很为难,“这位夫人,很是对不起,咱们掌柜……” 黎言裳打断他,“我来找过你们掌柜,你不记得了吗?当时我拿着一支玉如意。” 那伙计自是记得,只不过今日的黎言裳与那日打扮十分不同,他竟是没看出来,他忙躬身道,“夫人,请随我来。” 宝瓶听得心里奇怪,却也不多问,搀着黎言裳跟那伙计进了后堂。 113.第113章 他视她如棋子吗? 何淑仁正在房里午睡,听到敲门声很不耐烦,闷闷的问道,“谁?有什么事?” 伙计回答,“掌柜的,上次找过您的那位夫人来找您,正在门口候着呢。” 何淑仁睡意朦胧,张嘴便道,“什么夫人不夫人的,都给我滚开。我在睡觉,我在睡觉,你不知道我在睡觉吗?” 门外,那伙计很无奈的苦笑了笑,回过头看看黎言裳,“夫人,您看……” 黎言裳走近门口,扬声道,“何淑仁,是我。” 屋里很安静,过了片刻,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何淑仁蓬头垢面的站在门口,睡眼惺忪,“进来吧。” 宝瓶有些气恼,上前搀住黎言裳,眸里射出一道利光,嘴上道,“等你收拾好了再来见我家夫人吧。” 一个不懂规矩的陌生男人,穿的邋邋遢遢见世子妃,这要是传出去,对世子妃的声誉可不好。 黎言裳看一眼宝瓶,笑了笑,“你在门口等着吧。” “世子妃……”宝瓶自是不愿,下意识里她觉得何淑仁不是个好人,世子妃就不该来见这样的人,若给世子爷知道了,岂不麻烦? 何淑仁目露不悦,挑眉看看宝瓶,又斜睨黎言裳一眼,淡淡的道,“还进来吗?” 黎言裳递给宝瓶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她在门口等着,宝瓶再不乐意也不敢违逆,只好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一双眼一眨不眨的往何淑仁身上瞅。 黎言裳抬脚进门,坐在靠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也算是安了宝瓶的心。 何淑仁却坐在房间里最里头的椅子上,几乎把整张脸都隐藏在暗影里,声音亦是淡淡的,“有什么事?” 黎言裳反而笑道,“就你这副态度,我很难想象你这玉器行还是京城贵妇们争相推崇的地方。”摇了摇头又道,“难道她们喜欢的就是你这副臭脾气?这个也叫做物以稀为贵么?” 何淑仁抬头看她一眼,道,“这叫臭味相投。” 黎言裳禁不住呵呵笑起来,“很贴切,果然是臭味相投。” “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有事来找我?”何淑仁依然直截了当。 黎言裳也不拖泥带水,“巧玉的事。” “就知道你会来问我的。”何淑仁语气认真起来,顿了顿道,“其实上次你说让我配合宇文晔,我只是暗地里把一部分消息透漏给他,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后来我又派人去核实过,确实还有很多疑点。” 黎言裳接过话来,“所有的罪证都指向王妃仝氏,可是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仝氏根本没用理由在这个时候上杀我,整件事情倒像是有人在背后设计好的阴谋,一步连着一步,毫无破绽。” 何淑仁笑了笑,“并不是毫无破绽的,我想宇文晔也一定想到了,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或许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故意的?”黎言裳眉头紧蹙,难道宇文晔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那真相到底是什么呢?而他为什么又要隐瞒呢? 何淑仁缓缓站起身来,从一旁桌子上一堆纸里抽出一张,然后走过来递给黎言裳。 那是一张泛黄的破纸,一看便知是多年以前的了,黎言裳拿在手里,只见上头写着的原来是一张卖身契,卖身的是一个叫做青玉的人,而买主是安府。 黎言裳疑惑的抬头看看何淑仁,“这个青玉是谁?” 何淑仁看着她,“五云庙里的五心师父。” 黎言裳吃惊的目光转向那张纸,最后落在安府两个字上,一瞬间,心思转了几转,最后她抬起头看着何淑仁,“难道安府才是背后指使的人?” 何淑仁嘴角撇了撇,“还有你想不到的,你知道青玉是什么人吗?” 黎言裳摇摇头,等着他说下去。 “青玉进了安府伺候的安家的大小姐。” 安家的大小姐?岂不是晋王府已故王妃安氏? 黎言裳眸子蓦地锁紧,“这么说青玉又跟着嫁进了晋王府,也是一直伺候着晋王妃,如此说来……” 她挑眉看了看何淑仁,沉声道,“她临死前嘴里叫的王妃并不是仝氏,而是已死的老王妃安氏?” 何淑仁点头,“不错。” 黎言裳心思转了转,“宇文晔认识这位五心吗?” 何淑仁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黎言裳,“这个问题就要你去问问你的世子爷了。” ‘你的’二字被他咬的很重。 黎言裳耸然动容,一颗心紧了又紧,思绪也在快速的飞转着,总觉得真相已到了眼前,但又罩着一层迷雾,层层叠叠挡着她看不清。 “另外那名刺客的身份也很怪异,他在城南庄子上的名叫罗达,却是刚去庄子上没多久的,而且那庄子上的人都不知道他会功夫,我派人去查过,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倒像是被人刻意隐藏起来了。”何淑仁顿了顿,“我猜想定然与安府有关系。” 黎言裳不再说话,低头沉思,前前后后一桩桩一件件联系在一起,她感觉脑子里乱极了,但她始终抓住一条线,那就是安家。 安家,安若曦,已故王妃,五心,罗达,还有…… 她眸光闪了闪,仍在晋王府作威作福的雷妈妈。 在这件事当中,雷妈妈又担当了什么角色呢?这件事与她肯定有关系。 黎言裳更加肯定了之前自己对雷妈妈的猜测,或许那日在小树林中看到的灰色人影便是雷妈妈。 与此同时,她又往深里想了一层,若真是安家所为,目的是很明显的,既能把仝氏拉下去又能让晋王对仝家产生敌意, 这一切的安排宇文晔是否知情哪?而她不过是被安家用来除掉仝氏的棋子。 宇文晔也是这么想的吗?她的心渐渐凉了,一直凉到心底。 何淑仁见她失神,已猜出她心中所想,并不点破,只道,“青玉的身契虽在我这里,但是仝家若要深查下去,也一定能查出来,所以,你最好提前做准备。” 黎言裳两眼动了动,“你是怕仝氏再次掌权后对我不利吗?” 何淑仁点点头,“不管宇文晔知情不知情,直接打倒仝氏的是他,他已经暴露了势力,仝氏不容他,仝家也不会再容他,你想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黎言裳眯了眯眼,眸里闪过一道利光,“仝氏,我不会给她机会的。” 何淑仁淡淡的道,“那就好。” 他的语气像是十分相信她一定能做到似的,连半句质疑都没有。 言尽于此,黎言裳已经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了,她缓缓站起身,“我先走了。” 何淑仁点点头,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脸上带了些惊奇,她看似纤弱,却始终镇定从容,眸里流露出来的是满满的自信,却又不张扬,令人莫名其妙的相信她。他淡淡笑了笑,这样的性子,才与她母亲一样。 想到黎言裳的母亲,他面色变了变,似是多了几分惆怅,他要找的人到底在哪儿哪?他已等了很多年,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吗? 回到王府,已是傍晚。 黎言裳看到桃桂在门后候着,心里蓦地咯噔一下,难道……宇文晔回来了? 桃桂疾步上前,屈膝行礼,低声道,“世子妃,世子爷在里头呢,等您很久了。” 黎言裳微愣了愣,竟有些不想进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宝瓶却在一旁催促着笑嘻嘻的道,“世子妃,世子爷等着您呢。” 江妈妈也温和的看着她,柔声道,“姐儿,世子爷能为大爷的事奔跑,可见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你这般拿着捏着可真要寒了世子爷的心。” 黎言裳暗叹一声,他们只看到表面的事,哪里知道内地里发生的那些事? 可终究是要面对的。 她缓缓的点点头,并不想多做解释,松了宝瓶的手,缓步进屋。 室内一片安静,灯还没点起来,房中物什隐在片片昏暗里。 外间没有人,她转身走进内室,一进门便愣住了。 宇文晔正斜身靠在床上,一只脚摆在床上,另一只脚搭在地上,居然睡着了。 黎言裳轻手轻脚的往里走了走,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穿了一件灰色的袍子,给他增添了几分老成,粗黑的眉毛微微蹙在一起,嘴角紧紧抿着,面色有些黯淡,似是很疲惫的样子。 黎言裳细细的打量着他,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观察一个人,他样貌英俊,带着几分威严,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贵气。 他爱装冷酷,却有一颗不外露的热心。他在外人前做闲散世子爷,在她跟前却极其的认真又带着些任性。他似是不关注她,却又处处为她着想。 他真的会把她当做政斗中的棋子吗? 黎言裳在一旁的椅上缓缓坐下,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神情专注的看着他,纷乱的思绪犹如一团乱麻,又如跌进一个无底深渊。 她看着他,慢慢的沉静下来,只觉得时光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当她的心平静下来的时候,她发现,她喜欢上了这段时光。 114.第114章 她只是身体需要 宇文晔动了动身子,双眸缓缓睁开,稍一侧身便看到不远处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黎言裳。 她一颗脑袋歪在胳膊上,神色淡然,长长的睫毛盖在眼上,时不时的颤动下。 他愣了愣,目光再也不舍得移开。 她鲜嫩红润的双唇微微张开着,窄窄的缝隙里露出一圈洁白的牙齿,她头上挽着的发髻斜斜歪下来,有一缕头发滑落在白皙的脖颈上。 她身上披着的紫色轻纱衣使得她多了几分神秘与妩媚,柔美的脸蛋儿泛着一层红润。 他禁不住缓缓站起身,轻移脚步,慢慢的靠近她。 低着头看了她一阵子,他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她身子动了动,小猫儿似的蜷了蜷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沉沉的睡去。 他眸里露出一丝笑意,宠溺的看着怀里沉睡的人儿,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向床边走去。 他刚想把她放在床上,忽然又觉得有些不舍得,她软软的身子靠在他结实的胸前,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味,都让他忍不住心头一震悸动。 他抱着她,踢开脚上的靴子,一起上了床。 她依旧蜷缩在他怀里,两只小手放在他胸前,时不时的微微动一下。 他半躺在床上,而她压在他身上,屁股正好坐在他大腿上。 他终于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抚在她红唇上,她竟然伸了伸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那根手指仿佛着了火一般迅速的烧遍他全身。 他全身都僵硬起来,而被她恰好压住的某处更是扭曲的厉害,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马上就要爆炸一般。 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浮上丝丝火热,尽数投在她脸上,最后落在那两片红唇上。 他,低了头,轻轻的压上去,伸出舌尖诱引她的舌尖伸出来,然后一口含住细细的吸吮起来。 她正在睡梦中,梦到自己在温暖的丝柔被子里酣睡,极其的舒服,忽然就感觉一阵窒息喘不上气来,全身都热乎乎的。 她挣扎了几下,蓦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宇文晔火热的双眸正深深的望着她。 宇文晔见她醒来,嘴角微微一扬,嘴上加了几分力道,吸着那条香舌狠狠的吻下去,这一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休想他把她放开。 黎言裳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这一次的亲吻与前两次截然不同,隔着两层薄薄的衣衫,她不仅能感觉到宇文晔的火热,亦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升腾起来的燥热,那股燥热里竟然夹杂了无数说不尽的渴望。 她竟是渴望被他抱着的感觉,甚至有些期待这亲吻。 她被这想法吓了一跳,这想法刚一冒上来,她就被一阵更加强烈的火热淹没了。 他结实的铁壁紧紧的揽着她,似是要把她嵌入自己身体内,他一只手放在她背后来回摩挲着,很急切动作却很轻柔。 她呼吸急促,高高耸起的胸部紧紧贴在他身上,时不时的揉搓几下。 他只觉得体内火热陡然加剧,整个身子都要炸开了。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要她,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嚷着需要她。 他不想再忍耐了,狠狠的吸吮着红唇,一只手摸索着探进她衣内,触摸到那片光滑的皮肤,他竟然颤了颤,一股无法言语的悸动汹涌而来。 这不是他与她的第一次,却让他比第一次更觉得煎熬忍耐不住,他贪恋的抚摸着,直到盖上一团柔软,终于忍不住低低的****出声。 胸前传来的悸动让黎言裳身体蓦地一颤,酥了一般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宇文晔突然松开紧紧抱着她的手,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放开她的红唇,轻移着往下亲去,两只手也开始迫不及待的去解她的衣服。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理智终于恢复了些,她伸手去推他,却发现身上力气全无,软绵绵的躺在他身下,而她体内传来的无数渴望信号令她害怕,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不想把自己交给他。 她声音低沉,气若游丝,“宇文晔,放开我。” 他猛的顿住,抬起头望进她眼里,毫无意外的发现她眸子里亦是一片火热,看得出,此时她也一样的需要他,为什么? 他疑惑的看着她,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他眼里的火热烧的她心头微颤,她缓缓的闭了眼,真害怕再看下去会忍不住让步,“虽然我的身体需要你,但是,在我心里,我不情愿。” 她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却宛如一颗响雷在他心间炸响,所有的火热都在瞬间浇熄。 他神情专注的看着她,视线缠绕在她脸上,目里的火热渐渐消退,他终是叹了口气,缓缓的从她身上下来。 或许,是他太着急了。 他倏然转身,下床,冷冷的抛下一句,“你先睡吧。”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黎言裳才终于松了口气,缓缓的睁开了眼。 她让他停,他居然真的停住了,没有任何强迫连一句质问的话都没有。 宇文晔,你是过于在乎她的感受吗?还是,你心里头藏着某些秘密? 房内安静的能听见心跳声,火热的身子慢慢的冷却下来,她心里涌上一阵空落,目光呆滞的望着床顶,她做错了吗? 她再问一次,答案仍是此时的她还不愿意。 良久,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慌忙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 宝瓶端着盆子走进来,“世子妃,世子爷走了。” 目光落在稍显凌乱的床上,顿时面上一红,但一想到世子爷离开时冰冷的神情,她马上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黎言裳面上火辣辣的,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宝瓶低头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她有心再劝两句,可想起江妈妈说过的,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给咽回去了。 或许,世子妃真的再需要一段时间,有些事急是急不来的。 可世子爷的心能一直热下去一直等下去吗? 宇文晔疾步奔出霓裳院,燥热的风扑面而来,令人倍感烦闷。 他脚下的步子更快,几乎是快速的向前冲走着,一直走出很远,他突然顿住,身形在朦胧的灯光下稍显消瘦。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 四周陷入一片安静。 良久,暗影里走出一人,垂首道,“世子爷,世子妃终会明白的。” 宇文晔抬起拳头狠狠砸在一旁的书上,沉声道,“是我伤她太深,不怪她。” 白吴想了想,道,“世子爷,你明明为世子妃做了这么多事,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呢?世子妃若知道了,一定不会这么对您的。” 宇文晔却道,“我做这些是因为我想为她做,并不是让她因为我做了什么来感谢我的。” 好吧。白吴决定保持沉默,他越来越看不懂主子了,明明心里在意的要命,嘴上说出来的却是云淡风轻,明明做了很多事,却死活不肯说出来。 黎言裳几乎一夜无眠,次日早早的起来去给仝氏请安,半道上碰到宇文清霞,却未见宇文清露,这倒是稀罕的很。 宇文清霞一向跟在宇文清露身后的。宇文清霞看见她,与往日一样,先是行礼,然后微微一笑,轻轻的叫了声大嫂,并不多话。 两人一起往静武院去,走到院门口,恰见宇文恒渊走过来。 宇文恒渊淡淡的看黎言裳一眼,望向宇文清霞的目光却有些冷冽。 黎言裳微微一笑,叫了声,“三弟。” 宇文青霞亦跟着笑了笑,叫道,“三哥。” 宇文恒渊冷冷的哼了一声,径自转身走开了。 宇文青霞突然低声叹了叹,目里露出一抹若有所思来。 黎言裳的视线从她面上一扫而过,并未多说。 两人一起进屋给仝氏请了安,又一同从屋里走出来,走到院子里,宇文青霞抬头看看天,忽然道,“今天或许不会这么热了。” 黎言裳不知她为何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可院子里只有她们两个,这话似是对她说的,她只好点点头,附和一声,“应是没这么热了,或许会下雨呢。” 宇文青霞笑了笑,“下雨更好呢,下雨更凉快。”顿了顿,目光投向黎言裳,轻声道,“大嫂,我去你院子里坐坐,可以么?” 黎言裳愣了愣,随即笑道,“当然可以了,你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 “惯常巴结人的,走到哪里都喜欢巴结人。”宇文清露从院外走进来,面上带着浓重的不屑,嘴里又哼了哼。 黎言裳眉角微皱,宇文青霞却低声道,“大嫂,咱们走吧。”竟像是没听到宇文清露的话一般。 宇文清露只是面色冷淡的从她们身边走过去,居然没再说旁的话。 黎言裳顿觉奇怪,这一点不像宇文清露的性子,又见宇文青霞面上始终淡淡的,亦没有了往日的惶恐不安,心下更是纳罕。 这两姐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宇文晔吗? 黎言裳再看宇文青霞,宇文青霞面上已带了淡淡笑意,轻声道,“大嫂,大哥说的对,只有抬起头来才有光明,一味低着头,只有被人踩在脚下的份。” 黎言裳这才恍然明白过来,果然是宇文晔的缘故,宇文青霞倒也是个灵透的心性,想通了便不再一味忍让,这样的人才会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不被人摆布。 “大嫂,咱们走吧。”宇文青霞过来轻轻握了握黎言裳的手。 黎言裳亦笑了笑,任由她握着,“走吧。” 115.第115章 大西北惊现灾情 进了霓裳院,宇文清霞笑了笑,指着院中的小亭子道,“大嫂,咱们去那边坐坐吧,屋里头闷得很。” 黎言裳笑着点点头,吩咐宝瓶一声,“去端几样点心过来。” 宝瓶应声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凉亭,宇文清霞等着黎言裳坐了,自己才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清风徐来,多了几分凉爽,也算惬意。 宇文清霞的目光落在那一片玫瑰上,嘴角动了动,眸里露出一抹艳羡来,“大嫂,大哥对你可真好,这红彤彤的玫瑰,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黎言裳微微一笑,“你觉得好看,就多往我这里跑跑。”转念一想,又道,“不如挪去你那里几株吧,横竖我有的看便是了。” 宇文清霞握着手帕掩在嘴上,轻轻笑了笑,“这可是大哥的一片心意,嫂子怎可随便就送人了。” 黎言裳便笑道,“送给自家妹子不算随便,你若喜欢,我便让人给你送去。” 宇文清霞眸光闪了闪,又亮了几分,轻声道,“嫂子,您对妹子的这份心意妹子心领了,我,很开心。” 她特意借用了黎言裳嘴里的妹子,无意中多了几分真情。 黎言裳看她一眼,但见她眼角闪着亮光,愈发肯定宇文清霞确实与往日不同了,她这番张扬的与自己示好,怕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吧? 宇文清霞又道,“大嫂,我听说亭湖院里最近日子不好过。” 黎言裳挑眉哦了一声,问道,“不好过?” 宇文清霞略一点头,“似是吃穿用度都被克扣了。” 黎言裳看着她,“你是问是不是我吩咐人克扣的吗?” “我若这么想,便不会直接告诉嫂子了。”宇文清霞顿了顿又道,“我相信大嫂不是那样的人。” 她低了低眉,接着道,“这似乎是有心人专门为之的,而现在是嫂子管事,自然这些事都会算到嫂子的头上。亭湖院的人现在出不来,四十九天之后,只怕,不会这么安分了。” 黎言裳眯了眯眼,反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宇文清霞丝毫不犹豫,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信你绝不是那样的人。” 黎言裳眉眼都弯了起来,眼角斜着带着浓浓的笑意,“既是有心人为之,防是防不住的,不如顺其自然而去。” 她狡黠的眨了眨眼,“再说了,我对亭湖院那位确实也没什么好感,看着她吃点苦头又不用我动手,心里还是很舒畅的。” 宇文清霞反而一愣,目露疑惑的看着黎言裳,她就这么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吗?对待自己夫婿的妾室她竟是如此的直白么? 宇文清霞目里除了疑惑更多了几分羡慕,如果自己也能像她一般敢于表达心底的想法,或许也是另一番模样了。 宇文清霞亦是灵通的人,说了这些便不再多说,转了话题。 两人闲聊了一阵子,宇文清霞起身告辞,黎言裳亦未多做停留。 宇文清霞出了院子,宝瓶轻声叹道,“往日里不见与世子妃多说几句话,世子妃一掌权,马上就过来了。清铄郡主一向与和硕郡主形影不离的。” 说话间竟是带了几分不屑。 黎言裳回过头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倚翠面上,“倚翠,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倚翠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想了想,才谨慎的道,“奴婢觉得清铄郡主倒像是变了,更像她自己了。” 黎言裳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稍显锐利的瞪向宝瓶,“宝瓶,看事不可只看表面,更不可凡事都先考虑我掌权不掌权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不得已为之,只要她能拿出足够的诚心就够了。” 见宝瓶面色黯了黯,她又缓了缓语气,轻声道,“咱们最艰难的时候你忘了么?那个时候咱们岂不是一样的无奈和身不由己?” 宝瓶果然动容,眼圈微微红了,低声道,“世子妃,奴婢明白了。” 整整一上午,黎言裳都坐在房里整理账本,她翻来覆去的对比,然后把陪嫁庄子上所有的受益与支出都罗列出来记在另外的纸上。 到了中午用饭时才算完工,用过午饭,她把宝瓶叫到跟前来,“你出去一趟,找到樊庆,让他把这些庄子和商铺的情况摸清楚,不管他用什么办法,我只想看到真实情况,如果他做不到,那我只能给他个看大门的差事了。” 宝瓶低头看了看那张纸,见上头圈着几个名字,她略一吃惊,“世子妃,这些课都是您的陪嫁庄子铺子,樊庆不过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交给他不稳妥吧?” 黎言裳略一沉吟,“那就要看他有几分能耐了。你去找他吧。” 宝瓶知世子妃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遂不再多说,急忙记住那些名字,然后匆匆的出王府寻樊庆去了。 到了傍晚,宝瓶才回来,面上竟带了些灰尘,身上的衣服也多了些皱褶,一副脏兮兮的样子。 黎言裳不禁吃了一惊,“宝瓶,你这是怎么了?路上不顺利么?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宝瓶抬起袖子在脸上抹了抹,抓过倚翠端上来的杯子,仰头把里头的水一饮而尽,这才舒了口气,道,“世子妃,奴婢已经跟樊庆说了,他仍是那般模样,话很少,但也应下来了。世子妃,现在外头可乱着呢,听说大西北连着多日下大雨,竟是将土地房屋都给淹了,很多人都涌到京城来了,现在大街上很多乞讨的人,奴婢便是被他们给盯上了。” 一想起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死死的在后头追着她,她登时又惊出一身冷汗来。 黎言裳更是一惊,心下也捏了把汗,“那你是怎么脱身的?” 宝瓶沉了沉气,“多亏了樊庆,是他把奴婢一路送回来的,不然奴婢可真回不来了,说起这个来,樊庆倒还真是有些本事的。” 黎言裳忙道,“没受伤便好,大街上难民很多么?” 宝瓶点点头,“世子妃,这些日子还是不要出门的好,太可怕了,好十几个人一起追着奴婢跑啊。” 宝瓶禁不住又打了个寒颤,那种场景,她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顿了顿,她声音有些低沉,“不过,世子妃,那些难民也真是可怜,我看到好几个都带着一丁点的孩子,身上的衣服都遮不住身子了,亏的天暖和了,若是冬天,非得冻死。” 大西北出现灾情,短短的几日内京城一下子涌进大批难民。 黎言裳陷入一阵深思,大西北离着京城少说也得有几千里,难民一路逃难而来,这灾情至少也是在年前发生的,过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一点没听到大西北灾情的事? 是有人刻意封锁了消息吗?但是大批的难民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千里迢迢的逃到这里来,仅仅是为了乞讨吗? 这事儿颇为蹊跷。 她黑眸转了转,“倚翠,你去安书院瞧瞧世子爷回来没有。” 不过一会倚翠回来了,“世子妃,世子爷还没回来。奴婢已经跟彩屏说了,世子爷一回来便会禀告世子爷。” 黎言裳点点头,心里仍在思索着难民的事,一时间再无心思做旁的事了。 等到了傍晚,宇文晔终于回来了,面上却显得有些疲惫不堪,目里多了几分沉重。 “西北出现灾情,皇上前几日才得到消息。” 宇文晔说这话,自是别有用意,黎言裳稍一点头,“难民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可是皇上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呢?” 宇文晔接着说下去,“前日难民劫下御使的轿子告御状,皇上龙颜大怒,点了安群河为钦差前去调查,你知道西北十县的知府是什么人吗?” 黎言裳摇摇头,只知道安群河是安若曦的父亲,皇后的亲哥哥。 宇文晔接着说下去,“十县知府张秉乃太子太傅张赟的儿子,亦是太子举荐给皇上的。” 黎言裳倒吸一口冷气,如此说来,张秉自然也是太子的人了,现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皇上又点了安群河做钦差,目的何在? 倘若是别的人,安群河或许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亦或者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换了张秉就不一样了,安群河若处理不当即为包庇,若再有有心人煽风点火,那就成了太子结帮拉派别有用心了。 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都想得明白,皇上会不明白吗? 大西北的灾情如此严重了才被传到京城里来,还是被告了御状,如若张秉真封锁了消息,又怎会有大批难民涌入京城? “那京城里的难民怎么安排?不能任由他们在大街上乞讨吧?都是饿极被逼的疯了一样的人,早晚会出事的。” 宇文晔便道,“皇上已经派人设了粥棚安抚难民。” 黎言裳眉头皱了皱,“只怕不会这么简单,他们拖家带口千里迢迢的来到京城,几个小小的粥棚岂肯罢休?” 宇文晔看她一眼,心下亦是如此想的。 他眉角挑了挑,“这些日子你不要出门了。” 黎言裳点点头,心里稍稍纠结了下,终是道,“你出门的时候也要当心,难民们现在心里已经充满了极端的仇恨情绪,尤其是对富家子弟。” 宇文晔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暖暖的,她总算还是关心他的。 116.第116章 果然人不可貌相 又过了几日,京城难民果然暴动了,粥棚全部被掀翻,他们带着老人孩子聚集在离皇宫不远的长街上,要求见皇上。 有的大臣提议撒些银子把难民赶走,有甚者要把难民抓入大牢的,皇上却出其不意,坚持要到宫外亲自安抚难民。 皇上亲自出宫,难民自然感动万分,全部跪倒齐呼万岁。 皇上当场便做出承诺,三日后,在皇宫前进行一场募捐,上至皇室下至黎民,只要有能力的都可以为难民出一份力。 皇上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难民更是高呼万岁。 而在场的文武百官却面面相觑,皇上亲做表率,他们能干看着吗?下至黎民,黎民能拿出多少东西来?靠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官员? 可他们仅仅是朝廷的官员,他们拿着固定的俸禄,他们能有多少银子呢? 这只怕是皇上的又一次试探吧? 拿的少被人耻笑或许还被人诟病不爱护百姓,拿的多又被人怀疑是否为赃官。 这募捐真是个很大的大难题。 黎言裳坐在霓裳院里亦听到这些事,心里不由得暗赞一声,皇帝果然是深藏不露的老狐狸,一出口就让满朝文武急的想撞墙。 她伸手从玉瓷盘子里捏起一颗紫的发亮的葡萄,放在嘴里,酸酸的甜甜的,正是她最喜爱的味道。 这个时节的葡萄还很稀罕,宇文晔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她微微一笑,这要是让大街上的难民知道了,还不闯进来把王府给踏平了? 宝瓶走进凉亭,“世子妃,樊庆找来了,在二门上等着呢。” 黎言裳眉角微挑,眉头皱了皱,“既然来了,就叫进来吧。” 宝瓶低低的嗯了一声转身出去,片刻便带着樊庆进来了。 樊庆依旧穿着那件破旧的灰色长衫,路上低着头,一直走到黎言裳跟前,跪倒地上行礼,“见过世子妃。” 黎言裳摆摆手,“起来吧。你找到王府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樊庆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个小本子,“世子妃,您让我查的那些我都去过了,只查出这些东西,怕您急着等消息,所以就先给您送来了。” 黎言裳伸手去接那小本子,樊庆却并不松手,而是低着头道,“世子妃,您看不懂。” 黎言裳只看到他半边脸,已是连耳朵根都红了。 樊庆掀开第一页。 黎言裳目光落在那页纸上,只见那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道道和圈圈,还有些很奇怪的符号,她顿时明白过来了,像他这样穷苦人家的孩子定是不识字的,所以他用各种符号记录,这些符号也只有他自己能看懂。 怪不得他专门找到王府来,原来是要解释这些符号,黎言裳不多言,温和的道,“那你说给我听吧。” 樊庆应了一声,见世子妃并未嫌弃嘲笑他,心底稍稍稳了稳神,面上也渐渐恢复了常色,说起话来也愈发谨慎了。 “世子妃,这几处庄子上,就属城南庄子每年收入最多,城南土好,在那里种地的人也都勤恳,城西的一处最差,那里地势低洼,一年到头都被水淹着。而铺子里头,只有一家绸缎铺子还算不错,这家铺子的掌柜很会做买卖,而最差的一家要属玉器行,那里的掌柜为人尖刻,玉的样式和质量都不如别的地方,基本上没有客人。” 黎言裳在心里点了点头,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你把各处的情况说一下吧。” 樊庆一边翻着本子一边说下去,等到全部说完了,黎言裳禁不住对他刮目相看了,他不但说的有条不紊,心思还十分细腻,很多问题都是从细节上推究出来的。 黎言裳吃惊的看着他,“这些事你都是怎么打听到的?” 樊庆憨憨的笑了笑,“世子妃见笑了,我没有什么本事,庄子上我几乎把所有庄户都跑遍了,是他们告诉我的。而商铺里我是在铺子里听顾客的话又偷偷询问了些,然后又打听了四周的铺子,也不知道摸的准不准。” 黎言裳赞赏的点了点头,“做的很好。” 樊庆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也露出些欢喜来,腼腆的立在一侧不敢多说话。 黎言裳微微一笑,“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宝瓶,拿些银子来。” 樊庆愣了下,又扑通跪下,“不敢要世子妃的钱,只求世子妃能留下我。” 黎言裳笑道,“这银子不是给你花的,而是让你找个帐房先生,跟他学一些简单的字和一些账目清算。” 樊庆大喜过望,世子妃的意思是把他留下了,而他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识字,他跪在地上朝黎言裳磕了个头,低声道,“奴才谢世子妃的恩赐。” 黎言裳又道,“快起来吧,你不必称奴才,我并不要你卖身王府,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樊庆又是一阵惊喜,简直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在他心中,黎言裳已成为菩萨一般心善的人。 宝瓶见他惊喜的趴在地上,连抬头都忘了,噗哧一声笑起来,“不想起来那就再给世子妃磕几个头吧。” 樊庆竟真的趴在地上咚咚咚连着磕了三个头。 宝瓶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没想到一句玩笑话真被他当真了,遂把银子塞进他手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樊庆走后,宝瓶愤愤不平起来,“世子妃,原来咱们的庄子跟铺子里也有做的好的,可王妃每年给您的却只有那么一点,还要您对她感恩戴徳的,真是……” 黎言裳挑眉看她一眼,宝瓶立马停住嘴不再往下说,但面上却不能平静下来。 黎言裳伸出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夹了一颗葡萄放在嘴里,看看宝瓶,“你也过来尝尝,好吃的很。” 宝瓶急忙倒退一步,好像怕旁人逼迫她一样,两手摇着,“奴婢不吃奴婢不吃。” 世子爷专门为世子妃送来的东西,她哪敢随便尝? 黎言裳微微一笑,知她不敢逾距,遂不再强求她,又连着吃了几颗,齿间一阵酸甜,才道,“你看了吧,倘若我以前能用用心,也不会被蒙蔽到现在了,说到底还是怪我自己,那些庄子铺子不也是我求着王妃帮我管着的么?” 一提及往事,宝瓶又感心内酸涩,但她随机又开心起来“世子妃,你现在明白过来也不晚,整个王府都是您在管着了,还有什么办不到的哪?” 还有什么办不到的呢?黎言裳眼角微搭,眼下就有一件办不到的事,她的陪嫁现在要是要不回来的。 她冷眉横了横,又弯了起来,不过她也不着急要过来,既然仝氏喜欢,那就先让她握着去吧。 她眸中盈盈秋波动了动,朝宝瓶招了招手,宝瓶俯身过来,她在宝瓶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宝瓶笑嘻嘻的点头应下来。 中午时分,大大的太阳照射下来,热的人汗流浃背,主子们都躺在床上午睡,丫头婆子们干完活也都寻了凉快之处歇一歇。 宝瓶摇着一把画满金丝牡丹的纸扇子,一边悠闲的在树下走着一边东张西望着,下垂的柳枝几乎将她整个身子都遮住。 她像在等什么人,又像在乘凉。 过了一会子,另一头走过来一人,鹅黄色的轻纱衣衫,腰间束着翠绿色带子,正是刚被提为一等丫头升没多久的桃菊。 她手上亦摇着一把纸扇子,神色却稍显慌乱,左看看右看看,好半天才挪到宝瓶乘凉的垂柳下。 宝瓶拿着纸扇子掩在嘴上,笑道,“桃菊姐姐可真漂亮,果然与往日不同了。” 桃菊面上讪讪的,她最不愿见到宝瓶,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更好,但这似乎不大可能,除非她不想要命了。 桃菊应了一声,“世子妃找我有什么事吗?王妃那里还在等着,我一会子就得回去了。” 宝瓶心里冷哼一声,但想起世子妃的话,终是没从脸上流露出来,只道,“过了这些日子,你不该向世子妃禀告些什么了么?你一直都安安静静的,王妃怎会相信你的说辞?” 桃菊背上顿时流下冷汗来,过了片刻才缓过来,暗暗怪自己粗心大意,既然已经摆在明处了,她又何必偷偷摸摸的? 不管她来见宝瓶还是去霓裳院,不都是光明正大的么?她是王妃跟前的大丫头,与金枝一样,而她身上又有双重的身份。 宝瓶见她面色转了几转,知她已经反应过来了,遂道,“世子妃并不强求你做什么事,若你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作罢,世子妃绝不会为难你的。” “什么事?你直说吧。”桃菊多了几分底气,但她对宝瓶仍是忌惮的。 宝瓶看看她,“世子妃说你可以去一趟亭湖院,做一件对你有利无害的事,还能彻底免去你的后顾之忧。” 桃菊大吃一惊,“去亭湖院?对我有利?这怎么可能,只怕我进了亭湖院就再也出不来了,她们,她们会把我打死的。” 宝瓶收起面上的笑意,冷声道,“你是王妃跟前的一等丫头,你去亭湖院传一两句王妃的话,你若受了半点伤,哪个能逃过去?” 117.第117章 雪中送炭非好心 桃菊细眉翘了翘,细细品着宝瓶的话,这一次世子妃有什么目的?她绝不会做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大热的天,桃菊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宝瓶接着道,“听说亭湖院受了委屈,安侧妃一心拜佛不想惹事,可下头的丫头婆子们都是瞎子么?任由主子被人欺负,有一个两个的冲到王爷跟前说一说,难不成这王府还成了世子妃的天下了?这样的事你去主持下公道,不是好事一桩么?” 桃菊越听心里越惊,世子妃疯了么?撺掇旁人去王爷跟前告她的状,为什么? 她一脸疑问的看看宝瓶,嘴巴张了张,终是没问出话来,世子妃心里到底怎么想怎会与她说呢? “可是,这对我又有什么利处呢?” 宝瓶笑了笑,“世子爷房里的女人相互争斗,不是有些人最想看到的么?而你主动去亭湖院,再把上一次的实情说一说,又提了这么好的建议,安侧妃是不是应该原谅你呢?” 桃菊心里极其的不确定,这是不是给了她一个甜枣,挨打巴掌的事还在后头等着呢?万一这件事让安侧妃又吃了大亏,那她岂不是更要遭殃? 世子妃猜的真准,桃菊心里想什么,世子妃明明白白的,宝瓶心里赞着世子妃高明,嘴上又道,“你放心,安侧妃不会有什么事的。” 桃菊回过神来,终于忍不住问道,“世子妃要做什么?” 宝瓶却道,“世子妃不过是为你好,你做不做都随你,你自己看着办吧,至于到底怎么说才会让王妃对你高看一眼,就要看你自己了。” 桃菊含住嘴唇咬了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若我不做的话,世子妃真的不会生气吗?” 此言一出,宝瓶却生气了,冷声道,“桃菊,你也不要高看了自己,你以为你是谁?世子妃若要害你何须如此大费周折?世子妃动都不用动就能让你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旁的也不多说了,我该回去了,你自个儿拿主意吧。” 说着一脸恼怒的转身走了。 桃菊望着她的背影,狠狠的咬了咬牙,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扭了扭身子摇着扇子回了静武院。 仝氏只着了一件单衣靠在床上,床头上雕着梅花缠枝的玉瓷盘里放着一小堆冰块,正在慢慢融化着。 金枝趋步走进来,立在床侧,“王妃,桃菊回来了。” 仝氏微闭着眼,轻声道,“去门口候着。” “是。”金枝转身出门,刚站到门口就看到桃菊从外头迈步进来。 见她在门口站着,桃菊倒是愣了下,轻声道,“金枝姐姐怎么在这里候着?王妃睡着了么?” 金枝轻声答道,“许是睡着了。怎么?你有事吗?” 桃菊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她轻手轻脚走到门口,隔着帘子听了听,里头并无动静,遂放心的转过身来,陡然间与金枝的目光撞在一起,她突然扑捉到金枝眸里的一丝疑光,再去看时,已带了点点笑意。 她不由得心下微惊,心思一转,轻声道,“金枝姐姐,你先去歇一会子吧,我在这里候着,等会子王妃醒了,我还有事要禀告王妃。” 金枝笑了笑,“那你先候一阵子,等会儿我来替你。” 桃菊在门口站了一会,听到里头王妃在叫,“来人。” 桃菊急忙撩起帘子进去,低眉道,“王妃。” 仝氏看她一眼,“是桃菊啊,我热的很,你过来给我扇一扇吧。” 桃菊忙走到一旁的桌上拿起一把白色的羽毛扇子,走到床前,对着仝氏轻轻的扇着。 仝氏则半坐起来斜靠在大引枕上,似是半睡半醒。 桃菊一边摇着羽毛扇子一边低声道,“王妃,方才世子妃跟前的宝瓶来找奴婢了。” 仝氏并不说话,显然是在等她说下去。 桃菊见她一副了然的模样,心里顿时惊出一阵冷汗来,如果今日的实情她不说,只怕王妃便真会对她产生了怀疑,看来世子妃猜的没错,她只有再做一些事才能让王妃更加看重她。 心思转念间,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桃菊低声道,“世子妃是想知道王妃进宫见贵妃娘娘后,回来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仝氏蓦地睁开眼,哼了哼,“她倒是会打听,那你是怎么说的?” “王妃心情很不好,回来后就大发了一顿脾气,还打骂了几个小丫头。” 仝氏眼角的几条细小皱纹轻轻的缩在一起,眸里含了笑意,“说的好。这件事办得好,桃菊,你越发精明了。” 黎言裳听到她发脾气定是以为她在宫里挨了训,心里便会放松警惕,哪里猜得到贵妃娘娘的心思。 桃菊弓了弓身子,手上摇扇子的动作也缓缓慢了下来,“王妃,奴婢听说亭湖院那边闹腾的厉害,个个对世子妃恨之入骨,这个时候如果您能对亭湖院关心下,她们一定会十分感谢您的。” 仝氏动了动身子,扯了下压在身下的衣角,“怎么个关心哪?” 桃菊知道仝氏已经动了心,遂道,“王妃,这样的天气,送冰比火更让人开心。” 仝氏目光落在早已化成一滩冰水上,目里露出笑意,“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桃菊喜上眉梢,“是,王妃,奴婢一定不负您的厚望。” 仝氏却目光转了转,“安侧妃可正要找你算账,你敢去么?” 桃菊料到王妃会有此问,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王妃,正因为如此,安侧妃才会相信您对她并无敌意,奴婢的人都送过去了,要打要骂都随她,至于那日的真相,只怕安侧妃还蒙在鼓里,奴婢理应让安侧妃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仝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桃菊,以前倒没发现你还是个这么有主意的。” 桃菊低着头,扇子又快速的摇起来,态度愈发的恭顺,“奴婢愚笨,还多亏了王妃教导。” 仝氏的笑意更深更浓。 桃菊终是松了口气,她好不容易才得了今天的荣耀,绝不能再出什么岔子。王妃虽然现在不掌权,再过些日子,王府还是王妃说了算。 夜幕渐渐拉开,沉沉的罩住整个天空,使得空气更加闷沉燥热。 穿着轻纱单衣都觉得全身冒出热气来,恨不得脱了衣服泡在凉水里才好。安若曦额头上挂着一层汗珠,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露出胸前一片白皙的肌肤,低声怒吼道,“冰块还没送来吗?” 清栏吓得不敢说话,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但她动也不敢动一下。 安若曦气的一脚踢在脚边的桌角上,随着咣当一声,桌身也跟着吱呀一声移了个位置。 安若曦气急败坏的道,“哑巴了吗?还是死了?” 清栏吓得砰的跪在地上,“侧妃请息怒,冰块,就快就快送过来了。奴婢,奴婢给您扇扇。” 安若曦抬头瞪她一眼,“还不快滚过来。” “是是是。”清栏嘴里应着,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到安若曦跟前,才发现忘了拿扇子,又急忙站起身去寻扇子,直把安若曦气的眼里冒火。 安妈妈从外头进来,一见清栏面色惶恐,眼里差点急出泪来,就知道定是姐儿又生气了,遂朝清栏使个眼色。 清栏立马退到一边,暗暗松了口气。 安妈妈往里走了走,“姐儿,冰块送来了。” 安若曦怒道,“真是一帮子混账东西,还真当我被禁足了?竟敢这般待我,安妈妈,都给我清清楚楚的记下来,日后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安妈妈便压低声音道,“姐儿,不是她们送来的,是王妃让人送来的。” 安若曦细长的眉角挑了挑,马上想明白了怎么回事,“我与王妃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领进来吧。” 安妈妈声音压得更低,“姐儿,来送冰块的是桃菊。” 安若曦顿时便大怒道,“这个贱婢居然还敢来这里,要不是她,咱们也不至于被人欺成这般模样。” 安妈妈乍见桃菊,亦想打骂两句,但一想到她如今是王妃跟前的人,便强忍了下来,她怎会不知姐儿的脾气,遂劝道,“姐儿,她现在好歹也是王妃屋里的了,又是奉了王妃的命来给咱们送冰块来了,看在王妃的份上,你好歹忍一忍吧。” 安若曦冷眸陡转,抬手拉了拉胸前的衣衫,正襟危坐,“让她进来吧。” 立在门口的清栏急忙出去,领着桃菊进了门。 桃菊先是看了看清栏,见其眼圈红彤彤的,便知怎么回事。 她快速的走了几步,对着安若曦便扑通跪下了,眼角两滴泪落下来,竟是多了几分真情实意,“安侧妃,奴婢对不起您。” 安若曦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暗自揣测她此举之意,沉默着不做声。 桃菊抽泣着继续往下说,“安侧妃,当日奴婢听了您的吩咐把那小人儿埋在地下,谁知道晚上就被世子妃发现了,世子妃让人捉了条蛇吓唬奴婢,奴婢实在是无奈,奴婢有心偷偷来告诉您一声,谁知世子妃却把奴婢关在屋里头,还把那条蛇装在布袋里,奴婢一动,那条蛇便会窜出来。后来世子妃做的事,奴婢是一概不知的。” 安若曦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看着桃菊,“世子妃命人捉了蛇进府?” 118.第118章 自愿捐献谢皇恩 桃菊重重的点点头,“是一条很长的花蛇,奴婢下的晕死过去好几回。” 安若曦一颗心抽了抽又紧紧的缩在一起,冷声道,“她竟是这样狠毒的人,连毒蛇都弄进来了。”话锋一转,又道,“那你又是怎么成了王妃的一等丫头?” 桃菊哭着擦了擦眼角的泪,“安侧妃,奴婢实是无奈,世子妃以为抓住了奴婢的把柄,逼着奴婢回到王妃跟前,好给她通风报信,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啊。” 安若曦冷笑,“她倒是好计谋,能把你送到王妃跟前做了一等丫头。那你又为什么来跟我说这些?” 桃菊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安侧妃,世子妃与王妃都是捏着奴婢的把柄使得奴婢做事,却并未许给奴婢什么好处,只有您,许给奴婢一个好前程,奴婢自当为安侧妃效力。” 一个受利益驱使的人才更容易把握,而对于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把握起来亦更顺手,不过是个卑贱的扫地丫头,做了一等丫头还不死心,还想着爬主子的床,安若曦鄙视的扫她一眼,笑道,“还算你识趣。” 桃菊紧缩着的心松了松,随即转了话题,“安侧妃,王妃让奴婢来给您送冰块来了,这几日天热,莫要热坏了身子。” 安若曦摆摆手,“你回去替我谢谢王妃,我一定会记住王妃这份恩情的。” 桃菊眼珠子转了转,“是,奴婢一定会一字不差的说给王妃听。” 安若曦瞟她一眼,“以后应该怎么做,你知道了?” 桃菊急切的点着头,“奴婢明白,夜深了,安侧妃早点歇着吧,奴婢就不打扰了。” 安若曦略一点头,桃菊便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子退出门去。 她一出门,安妈妈便低声道,“姐儿,你真信她?” 安若曦嘴角撇了撇,“信不信又能如何?如今她自愿贴上来,找她做个替死鬼也是不错的。” 安妈妈立时噤声安静的站在一旁。 桃菊出了门,四下里望了望,终于在院子一个小角落里看到一抹黑影,她缓步上前,轻声叫道,“清栏么?” 那黑影立马转过头来,借着微弱的灯光朝她看了看,应道,“是我。” 清栏领着桃菊进门后便悄悄退了出来,躲到假山后偷偷哭泣。 桃菊这才放心的走过去,挨着清栏的身子坐下,叹了口气,“清栏,你我都是做奴婢的,主子的心意又不是咱们能掌握的,她们开心了咱们便有好日子过,她们不开心咱们也得陪着,你说是不是?” 清栏点了点头,鼻内又是一阵酸楚,安侧妃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 桃菊抬手在她肩头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清栏,你的心思我最能体会,我亦是有过这样的经历。可是你看我现在,也算是迎来好日子了吧。” 清栏幽幽的回道,“我哪有你这样的好福气,我只盼着安侧妃的日子能过的好好的。” 桃菊的手从清栏肩头上拿来,沉默了一阵子,才又道,“清栏,咱们虽做奴婢的,但有时候有些事也需要自己去争取的,就像安侧妃,她不是一直在为自己争取吗?” 大红灯笼里朦胧的光芒照在清栏面上,清栏眼里闪起了亮光,“你是说,我也可以争取么?” 桃菊点点头,“当然可以了。” 清栏心下激动起来,想起那些在安侧妃跟前心惊胆颤的日子,她急切的想要寻找一个出口,她一把握住桃菊的手,“桃菊姐姐,你快告诉我,我应该怎么争取?” 桃菊握了握她的手,“好妹妹,安侧妃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心里头最恨的是什么?这几日你们亭湖院过的什么日子,别人不清楚,你心里还不明白么?” 清栏的脑子快速的旋转起来,过的什么日子她怎会不知?尤其是她,简直如坠冰窖,时时刻刻都吊着一颗心。 她语气有些冷硬,“安侧妃最恨的最需要的你自是也明白的,可是我到底要怎么做呢?” 桃菊见她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走,心底不由得窃喜,面上却正色的很,“世子妃再大,难道还能大过王爷去?你们侧妃受了委屈,她心善不往外说,难道还不许你这做婢子的跑去诉冤么?” 清栏吸了口气,“你是说让我去王爷跟前说项?我,我不敢……” 桃菊急的哎了一声,“胆怯自是有的,可你想一想,有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试一试又怎么为自己争取?若你成功了,不但帮了安侧妃,更为你自己挣了一个好前程,难道侧妃不感念你的好处么?” 清栏有些心动,但一想到王爷那张黑脸,心里就禁不住打个寒颤,立马不敢了。 一阵风吹过来,一阵凉爽,桃菊松开她的手,缓缓站起身,“清栏,你当我嘴欠胡说吧,我也该走了,王妃还等着我回去回话呢,如今我离开半会子,王妃都觉得不舒服呢。” 说完这些话,也不管清栏还有没有话要说,兀自转了身急匆匆的就走了。 清栏站在一团暗影里望着桃菊远走的背影,发着呆,耳边不断的浮现着桃菊方才的话。 宝瓶急匆匆的奔进霓裳院,朦胧灯光下,她面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一路小跑奔进房内,来不及歇一口气,便禀道,“世子妃,您真是太神了,果然如您所料,一入夜,桃菊就偷着去亭湖院了,带去的果然是冰块,世子妃,您是怎么猜到的?” 黎言裳笑了笑,道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宝瓶,你要记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学会知足,贪心会把一个人的人性泯灭掉的。” 宝瓶不敢接话,收起面上的笑意,细细的品着世子妃的话。 次日一早,清风徐来,一扫昨日的烦闷燥热。 黎言裳用过早饭,换了一身素白色长裙,裙角绣着几朵白梅,眉目间隐着一股书卷秀气。 出了霓裳院,她径自向宇文治的外书房而去。 宇文治每日用过早饭都会在外书房看书,这个时辰正是他看书的时辰。 黎言裳站在院门口等着小厮进去禀告,过了一会子小厮才出来把她请进去。 门口人影晃动,宇文治放下手上的书,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正抬脚进门的黎言裳身上。 黎言裳稳步进来,屈膝行礼,温声叫道,“父亲。” 宇文治移开目光,投向门外,小厮早已退身站到门外远处,遂又把目光转回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黎言裳低垂着头,“父亲,媳妇听说西北出现灾情,难民涌进京城,皇上下旨上至皇室下至黎民百姓都为灾民募捐,皇上忧心,父亲亦是忧心,媳妇不才,无法替父亲分忧,媳妇陪嫁里有几处庄子商铺,如今愿拿出来捐给灾民们,还望父亲成全。” 宇文治锐目里一丝诧异一闪而过,沉声道,“难道晋王府连一点募捐的钱都拿不出来么?还要动用媳妇的陪嫁。” 黎言裳非但不怕,反而挺了挺身子,“晋王府自是有钱的,且都是皇上的恩典,百姓有难,也理应拿出来,但媳妇却更想尽一份微薄之力,虽是皇恩浩荡,却也是媳妇的一片心意,还望父亲成全。” 宇文治蹙着眉,稍显尖利的目光在黎言裳面上扫来扫去,内底里的心思也是转了几转,眼底的惊讶更是重了一层。 她竟是想到了这样的主意,原本他还在揣测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亦在担心皇上的下一步举动,不过黎言裳的建议,似乎很好。 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晋王府的世子妃代表的亦是整个晋王府,而她自愿把自己所有的陪嫁都拿出来捐出去,比晋王把晋王府的钱拿出来捐出去更令人心服。 黎言裳此举可被解释成晋王府其实早已中空,募捐都要动用媳妇的钱,也可被解释成晋王府的媳妇心善,她不是早就美名在外了么?亦或者还有更多的解释。 至于皇上最喜欢哪种解释那就不得而知了,他只知道在这件事上任何人都无法再拿晋王府说事。 鹤武不是说过么?谣言随风而动,也会随风而逝。 宇文治双眼渐渐眯起来,再投向黎言裳时多了几分赞赏,但仅仅是一闪而过,剩下的依然是冷冽之色。 黎言裳只是低垂着头安静的一动不动的站着,等着宇文治想通其中关节。 宇文治沉了沉嗓子,低声道,“既然你有这份心,我便全了你。你陪嫁的那些,你点出来,哪些是募捐的哪些是留下的,都交给文正安吧。” 黎言裳面上依然是淡淡的,并没有过多的惊喜,应了一声,“是,父亲。” 门外小厮从远处走过来,站在门口禀告,“王爷,文管家有事禀告。” 真是说谁谁就来,来的正是时候,宇文治马上道,“让他进来吧。” 文正安走进来,见黎言裳也在,吃了一惊,世子妃可从没进过外书房。 宇文治不等文正安说话,便先道,“世子妃要把她的陪嫁捐给灾民,你帮世子妃整理整理。” 文正安一愣,面色变了变,世子妃的陪嫁…… 黎言裳却接过话来,“文管家,不如都交给你吧,我日常不管这些事,倒也不了解,你只管把那些好的挑捡出来交给父亲吧。” 119.第119章 打碎牙往肚里吞 本是凉爽的天,文正安愣是憋出一身汗来,为什么每次见到世子妃他都觉得如芒在背?世子妃的陪嫁…… 他真恨自己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外书房?为什么偏偏与世子妃撞在一起,可他如今却只好说了实话,“世子妃,当日,您不是把陪嫁地契房契都交给王妃了么?王妃还叫了奴才作证。” 黎言裳笑着点点头,终于露出一抹惊喜来,“我原以为你管着哪,既是母亲管着,那就更好了,母亲定理的井井有条。” 黎言裳说的轻巧,文正安心里却是叫苦连天,他能跑到王妃跟前要世子妃的陪嫁吗? 宇文治眼里暗光更沉了沉,话里已夹了一丝怒意,“去把王妃请到这里来。” 门外侯着的小厮飞快的转身奔去。宇文治又问道,“文正安,你有什么事要禀告?” 文正安马上回过神来,面上讪讪的,“奴才原想禀告募捐的事,不过,看来世子妃已经替王爷解决了难题。” 黎言裳垂首而立,面色坦然,一双眼盯着裙角上一支小梅花,听到文正安的话,忙道,“我只是尽一点自己的力,但愿能为父亲做点什么。” 宇文治见她态度恭谦,话语间也毫无娇矜,心里十分满意,便道,“这一次你做的很好。” 黎言裳屈屈膝,这才又露出几分欣喜来,道,“多谢父亲夸奖。” 宇文治嘴角终于挂上了一丝笑意,目光也稍稍和善了些。 小厮速度很快,仝氏一会儿便搀着金枝的手进来了,她穿了一件宝蓝色的长裙,外头又披了一件素白色轻纱,衬得她面色发白,眉角的皱纹似乎也多了几条。 她行至宇文治跟前,屈膝行礼,“王爷。” 宇文治淡淡的看她一眼,直接问道,“黎氏陪嫁庄子的地契房契都在你哪里吗?” 仝氏的心突突跳了几跳,不明白他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她瞟一眼垂手而立的黎言裳,疑惑的看着宇文治,“王爷此言何意?” 宇文治视线移开,似是不愿多看她,“皇上下旨为灾民捐钱,黎氏自愿把她的陪嫁庄子铺子捐出来,她那些地契房契都给她吧。” 仝氏惊得半张着嘴,呆呆的立在那儿,眼里猛然迸发出一股无名怒火,悉数投向黎言裳。 宇文治面上阴云密布,再次沉声道,“你没听见我的话吗?” 仝氏微微一愣,忙收回目光,低了头掩住眼里的愤恨,低声询问,“王爷,咱们王府各房都要捐出自己的财物么?那是不是也该把老二媳妇叫来呢?” 她隐隐感觉到宇文治的怒气,遂转了话题希望能转移宇文治的注意力,岂料宇文治却怒道,“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黎氏是自愿捐献,至于老二媳妇,就免了。” 仝氏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宇文治已是怒不可遏,厉声道,“就这么定了,现在就让文正安随你去拿吧。”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黎氏,这几****先把各处庄子陪嫁理好,不必再去静武院请安了。” 仝氏心里一梗,翻了翻白眼,直恨得牙根发麻,又恨晋王无情,眼里的泪顿时落下来,她哽咽着叫了一声,“王爷。” “奴婢要见王爷,王爷,奴婢有事禀告。”书房外传来一阵叫嚷声,夹杂着小厮的怒吼声。 宇文治脸色乌黑,瞟向门外。 文正安急忙转身出了门去看发生了什么事,仝氏也吃惊的回过头看向门外。 只有黎言裳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心里暗暗偷笑着,来的可真是时候。 纵然门外有人拦着,但那个声音尖利的女子还是冲到了书房门口,站在门外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王爷,求您为我们侧妃做主。” 跪在门外的正是思索了一夜最终决定铤而走险的清栏,她选准了这个时间拼了命的闯进来。 宇文治沉雷一样的怒吼声陡然响起,“大胆奴婢,竟敢闯到这里来,你是哪个院子里的?” 清栏大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王爷,求求您为我们侧妃做主,您要杀要刮奴婢都毫无怨言,只是,只是我家侧妃,她……” 宇文治粗眉冷瞪,沉声道,“你们侧妃怎么了?” 清栏抽了抽鼻子,“王爷,侧妃一心念着能为世子爷诞下小少爷,日日在屋里潜心求佛念经,就连我们这些丫头婆子也都跟着侧妃日日求佛,可谁知,竟有人克扣了侧妃的吃穿用度,使得侧妃过的竟比我们这些丫头还要艰难。王爷,咱们侧妃心心念念都是为了世子爷,却得到这般待遇,可侧妃只一味的求佛并不理这些事,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实在看不下去了。王爷,求求您为侧妃做主,不然侧妃真要被饿死了。” 宇文治冷眉横挑,“大胆奴婢,敢跑到我这里喊冤,那你说,是谁苛待了你家主子?” 清栏脑袋低垂着搭在地上,“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外头那些丫头婆子没一个给我们好脸色的,还说,还说,是世子妃吩咐的。” 不用她说,宇文治也能想到这一点,现在当家的是黎言裳,吃穿用度上克扣自然也是黎言裳了。 他转眼望向黎言裳,黎言裳依然低垂着头,他便道,“黎氏,你怎么说?” 仝氏心里亦是一喜,身子动了动,自动退到一边站着看好戏。 黎言裳缓缓抬起头,眼角余光扫了扫跪在门外的清栏身上,亦是跪倒在地上,竟是坦然承认了,“父亲,都是媳妇的错。” 听她这么说,一屋子人全都震惊了,宇文治不解的看着黎言裳,她竟连半句辩解的话都没有吗? 黎言裳接着说下去,“自媳妇掌管诸项事宜,沿用的都是母亲所立下的规矩,各项吃穿用度皆是按照以前标准,但近日外头闹灾,皇上又下旨募捐,媳妇便减了各处的用项,以便不时之需。” 仝氏挑挑眉,心底冷笑,原来早就备好了这样的说辞,遂轻声道,“府里的用度都缩减了吗?怎么我不知道?静武院与往日还是一样的。” 黎言裳身子挺得笔直,“媳妇无能,却也不敢缩减母亲的用度,所以静武院里所有吃穿用度还是与往日一样的,这件事是文管家去办的。” 仝氏一愣,锐利的目光投向文正安。 所有目光都落在文正安身上,文正安顿觉身上长满了刺,他硬着头皮道,“回王爷王妃,世子妃吩咐各房中吃穿用度缩减,并特地嘱咐奴才不要告诉王妃,以免王妃心中不安。”末了又加了一句,“这也是世子妃的一片孝心。” 仝氏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这样大的事她居然毫不知情,她搀着金枝的手臂颤了颤,牙根再一次发酸起来。 跪在门外的清栏亦想不到竟是这样的情形,她心下顿时慌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再往下说。 仝氏却咬着牙开口了,“既如此,也是你多费心了。可是安氏到底是为了晔哥儿着想,这个时候你克扣她的用度,到底会引起些误解,毕竟她一心一意都挂在晔哥儿身上,再说了,她前些日子才生过病,若身子补不好,求佛亦是无用的。” 黎言裳紧随着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媳妇这就回去把我房里的东西送过去。”顿了顿又向宇文治道,“父亲,不如这样吧,我陪嫁的庄子铺子,把那些好的都挑拣出来捐出去,剩下的所有收益以后都纳入王府用项吧。这样安妹妹也就不用缩减了。” 黎言裳说的话做的事合情合理亦是分寸的当,宇文治丝毫挑不出错来,他蹙蹙眉,“你已经把大半都捐出去了,剩下的一些也中不了大用处,还是你自己留着贴己用吧,至于府里的用度……” 他说着目光转向仝氏,仝氏心里咯噔一下,扶着金枝的手臂微微颤着,脚下都有些站不稳了,王爷莫不是…… 果然宇文治又开口道,“王妃,本王记得……你有几处铺子收益颇好。” 仝氏的身子终于忍不住晃了晃,但她却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此时此刻,她半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她除了接受,只能接受。 她定了定神,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王爷,媳妇都拿出来陪嫁捐给灾民了,妾身又怎能落在后头,妾身有两处铺子在城南,皆是好收益的,不如就拿出来贴补王府用度吧。文正安,等会儿你一块去静武院把地契取过来吧。” 宇文治很满意的点点头,意有所指的道,“这样才对,只要咱们王府上下团结一心,没有什么难处过不去的,王妃,本王收了你的禁足,出来透透气吧。” 扔出去两处铺子,仝氏疼的撕心裂肺,却还不得装出一副感激的模样,“多谢王爷。” 宇文治转过头,目光稍显清冷,她虽被禁了足,不还是被贵妃招到皇宫里去了么? 清栏跪在门外,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她不知道她今日这般会得一个什么下场。 她正惧怕着,黎言裳却开口道,“父亲,媳妇有个不情之请。” 宇文治沉声道,“说。” 120.第120章 站对方向心轻松 黎言裳低垂的目光朝门外望了望,只看到清栏颤抖不已的衣角,“父亲,这个丫头是安妹妹院子里的,今日莽撞冲撞了您,理应重罚,但念在她一心为主子的份上,还请您饶过她,至于亭湖院里,媳妇马上派人送过去一百两银子。” 一个卑贱的丫头宇文治还不放在心上,正好做个顺水人情,“罢了,这一次就算了,日后若再犯,定然不饶。” 清栏几乎已经吓晕了,乍一听到平安无事了,竟是瘫坐在地上,忘记做什么好了。 文正安厉声道,“还不快谢谢王爷世子妃。” 清栏这才忙着磕起头来,嘴里念着,“奴婢多谢王爷,多谢世子妃。” 众人都从外书房散了,黎言裳率先离开,走出几步远,听到后头有人叫世子妃。 她转过头去,见清栏正小跑着追上来,走到跟前双膝一弯又跪倒在地上。 “世子妃,奴婢感谢您的大恩大德,今天若不是您帮奴婢说话,只怕奴婢这条命就没了。”清栏一想起方才情形,身子仍是不住的打着颤。 黎言裳看她一眼,温声道,“罢了,你也是为了你主子好,我并不怪你。” 清栏死命的咬了咬嘴唇,她万万没想到今天救她性命的居然会是世子妃,她原本是要害世子妃的,“世子妃,奴婢一心要害您,您却还帮了奴婢,您的这份恩德,奴婢永世不忘,奴婢命贱,无以回报,世子妃若需要,奴婢这条命也可以给您的。” 黎言裳呵呵笑了起来,“瞧你说的,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清栏愣了愣,咬咬牙接着道,“世子妃,奴婢是跟着侧妃来到王府的,奴婢这一辈子都是侧妃的人,所以您的恩情,除了这一条命,奴婢实在无以为报。” 太阳已移到正空,挂在头顶上撒着炙热的光芒。 黎言裳目光凉了凉,落在清栏身上亦是多了几分冷冽,“清栏,你既是衷心为你主子的,便不必纠结于我救你的事,我救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而我若不说这一两句话,或许便是一条人命的事,所以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我亦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清栏呆了呆,跪在地上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黎言裳又道,“你跪在这里若被有心人看到传到你主子耳朵里,不知道你主子还会不会相信你的忠心,还是快些回去吧。” 清栏顿时一个激灵,又说了一句“多谢世子妃。”,一个咕噜爬起来转身走了。 黎言裳缓缓的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却没看到身后一双充满仇恨的眼正把火辣辣的目光对向她的后背,似是要剜出一个洞来。 仝氏站着不动,金枝也不敢动,亦是一阵忐忑不安。 直到黎言裳的身影越去越远了,仝氏才开口,“府里缩减用度的事你半点都没听说吗?” 金枝心里一紧,“奴婢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各个房里的丫头婆子那里居然也没半点议论的。” 仝氏一张脸阴的像是要下雨了一般,松了金枝的手,缓缓朝前走了两步,冷笑一声,“当真是好手段。” 眼角余光撇到一个人影,她转过头去扬声叫道,“文管家,王爷不是让你去静武院拿地契么?现在就跟我去吧。” 文正安身形顿了顿,转过头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奴才正要去静武院呢。” 仝氏笑了笑,伸手扶住金枝,“那便跟我一块去吧。” 文正安不敢多说,低着头恭顺的跟在仝氏后头去了静武院,每走一步,心里的不安都会多增加一分。 进了静武院,仝氏转身坐在兰花雕椅上,目带微笑的看着文正安。 她面上团团笑意,眼中亦是笑意点点,但文正安却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上吹过一阵阴风。 站了半日,王妃都不说话,文正安终于忍不住了,弓着身子问道,“王妃,地契……” “金枝已经拿去了,马上就来。文管家,近来办事利索的很,竟比往日更见精神了。”仝氏阴阳怪气的说道。 文正安暗自思索应该怎么接话,想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奴才不才,跑跑腿而已。” 仝氏忽然变了脸色,厉声道,“好一个跑跑腿而已,只跑跑腿便把我手里的房契地契都收走了,倘若你再动动嘴,是不是把整个晋王府都收走了?” 文正安心里一惊,马上跪倒在地上,“奴才不敢,王妃请息怒,奴才哪里有这样的心思,奴才有什么样的本事您还不知道吗?” 仝氏阴狠的目光刺在他身上,“你有什么本事我倒是还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今你是攀了高枝飞黄腾达了。” 文正安面上滚下汗珠来,抬起袖子擦了擦,“王妃,奴才冤枉,奴才真以为世子妃是为了您好,所以才没把缩减用度的事告诉您。” 仝氏哼声道,“那为何别的院子里都没露出风声来?” 文正安倒被问住了,为什么?为什么呢? 他不答反问道,“世子妃,你应去问问和硕郡主,她院子里也该减了用度,为何没跟您说一声呢?” 仝氏愣了愣,是啊,为什么露儿跟渊儿都没露出半点话头来呢? 她一时竟是无语了。 恰在此时,金枝从外头走进来,“王妃,王爷让人来叫文管家带上地契马上去外书房。” 仝氏的话还没说完,自是不甘心,但又不能不放文正安走,只好狠声道,“文正安,你在晋王府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最好能看的长远一些,莫要以后吃了亏还不知道找谁磕头。” 文正安稍稍松了口气,嘴里应声道,“王妃请放心,奴才心里有数。” 从金枝手里接过一个黑木盒子,他弓着身子退出房去,走到院子里头,长长的舒了口气,抬手在额头上擦了擦。 出了静武院,他急忙赶着去外书房,刚走到半路便碰到宝瓶从一旁走过来叫了一声,“文管家。” 文正安马上站住,“宝瓶姑娘有什么事吗?” 宝瓶笑了笑,“文管家,世子妃救你于水火之中,难道你不该去谢谢么?再说了,王爷说过直接把地契拿去交给世子妃。” 文正安霍然明白,敢情方才是世子妃假传王爷的话呢。 他猛的拍下脑门,“原来是这么回事,宝瓶姑娘,我这便去霓裳院谢过世子妃。”又拍了怕手里的黒木盒子,“都在这里呢。” 他忽然觉得一阵轻松,再去霓裳院已没了往日的那般忐忑,经了今日,他对黎言裳的看法已经完全改观了,他在晋王府这么多年,见过的人做过的事多不胜数,但能有世子妃这般胆识和才智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深信,晋王府的当家人只能是世子妃。 想通了这一点,他倍感轻松,以后怎么做他心里自是明镜儿似的,再见世子妃自然也不许再提心吊胆了。 文正安一路想着精神抖擞的进了霓裳院,又进了正房,恭恭敬敬的把黒木盒子递上去,“世子妃,都在这里了。” 黎言裳打开盒子,把里面的地契房契一张张拿出来看了看,最后落在仝氏两间铺子的房契上,嘴角含了一丝笑意,“文管家,王妃的这两家铺子你怎么看?” 文正安如实说道,“世子妃,生意自是十分好的,只是铺子的掌柜……” 黎言裳看他一眼,接过话来,“是王妃的人,对不对?你是不是怕我接不过来?” 文正安马上摇了摇头,他深信只要黎言裳想要接管就没有接不过来的道理,“世子妃,奴才只是担心王妃会在其中做手脚。” 黎言裳明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颇有深意的看了看文正安,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评价仝氏,他这样分明的态度是在说他已经选择好了么? 黎言裳不动声色,“那依文管家看,应该怎么做呢?” 文正安略一思索,才道,“世子妃,既然王妃把铺子房契都交出来了,怎么做都随您,您觉得怎么好便怎么做,任何人都没异议。” 黎言裳咧嘴一笑,“文管家说得对,这件事我还是想让你去办,你看怎么样呢?” 文正安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世子妃信得过奴才,奴才自当尽力而为。” 黎言裳终于呵呵笑起来,“文管家,有劳了。对了,再麻烦你拿上一百两银子给亭湖院送过去。” “是。”文正安应了一声,弓着身子退出去。 安若曦得了一百两银子,直气的一把都扔在地上,她是缺这些银子吗?她缺的是正理,晋王爷竟然不肯为她说一句公道话。 明知道她在为晋王府的子嗣求佛念经,明知道她已经拿出了一千两为晋王府做了善事,可他还是用一百两打发了她。 “可恶至极。”她狠狠的骂道,转身看到站在一旁的清栏,目里的利光淡了淡,语气也温柔了一些,“清栏,母亲果然没看错你,让你跟了我来。没想到你竟然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去为我请命,你这份心意我记下了,日后断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清栏受宠若惊,慌着跪下,“侧妃,只要您不嫌奴婢愚笨坏了您的事就好,奴婢没别的想法,只盼着侧妃能好好的。” 安若曦走了两步,竟弯下腰亲自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快起来吧,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能得主子如此看重,冒再大的风险都值得了,清栏禁不住热泪盈眶,声音都哽咽起来,“侧妃。” 安若曦又道,“只是以后你再要做什么事,一定要先告诉我,不可再擅作主张了。” 清栏狠狠的点了点头,“奴婢再也不敢了。” 安若曦转身坐在椅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她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几乎令她窒息了。 黎言裳,你是越来越强大了吗? 121.第121章 有你在谁都不怕 过了没几日,皇上贴出告示,征集的一大笔银子,已经派专人送往西北十县,逃难到京城的灾民也派专人送了回去。 京城终于又恢复了平静,仍是一片祥和,但钦差大臣安群河却还一直没回京复命。 又过了几日,一道圣旨下到晋王府,皇上因黎言裳自愿捐献财物,为天下百官做出表率,特赏赐良田百亩,白银一千两。 黎言裳接过圣旨,喜滋滋的看着上头的几行字,一颗心蹦啊蹦的,以后她也是地主婆了,良田百亩呢。 “宝瓶。” 宝瓶上前,“世子妃。” 黎言裳乐呵呵的道,“你去把樊庆叫来,这良田百亩以后就交给他了。” 宝瓶甜甜的应了一声,“世子妃,那他肯定乐坏了,百亩呢。” 黎言裳捧着圣旨转了一圈,哈哈笑着,“本世子妃也乐坏了。” 宝瓶自然也为主子高兴,能得皇上赏赐,那是多么难得的荣耀,“世子妃,这下您可是咱们京城里最有名的人了。” 黎言裳立马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嘘,“你说这话可是要杀头的。” 宝瓶吓了一跳,吃惊的看着她。 黎言裳一本正经的道,“京城最有名的人不是我,是皇上。” 宝瓶顿时吓白了脸色,悔的只想扇自己嘴巴子。 “晋王府的世子妃,那可是大名鼎鼎,现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怕再过上些日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晋王府的世子妃了。”宇文晔摇着一把扇子走进来,话里似乎带着些酸溜溜的味道。 黎言裳瞥他一眼,“怎么?你不乐意?是不是嫉妒我啊?” 宇文晔瞪她一眼,心里着实有些懊恼,自己的女人名气太大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黎言裳惦着脚尖走到他跟前,睁大双眼,“别人在说起晋王府的世子妃的时候,难道没人提起过那是晋王府世子爷的世子妃么?你还不是跟着我出名了一回?这个,你还要谢谢我才对。” 宇文晔阴着一张脸,像是在赌气一般,“本世子爷才不想跟你一起出名。” 黎言裳哼了一声,“不想就算了,你这堂堂的世子爷已经很有名气了,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了。” 宇文晔脸色黑黑的,冷声道,“过几日皇宫里举行游灯会,皇后特意让我带你一起进宫。” 黎言裳眨眨眼,“皇后么?皇后亲自跟你说的么?” 宇文晔深深的看她一眼,“怎么?你很想进宫吗?” 黎言裳觉得他今天脾气不好,一张俊脸也臭臭的,不敢再跟他随意开玩笑,遂正色道,“想不想都不是我能控制的,皇后命我进宫,我敢不从么?” 宇文晔见她收起嬉笑之色,心里又有些失落,他喜欢看她毫无顾忌在他跟前嬉笑的模样。 他心里软了软,到底不忍对她过于严苛,放低声音道,“不要忘了,树大招风,太有名也不是好事。” 黎言裳想也没想便道,“我才不怕,不是还有你么?我招了风,你再替我挡回去便是了。” 宇文晔蓦地一愣,丝丝欣喜一点点从心底漫上来,她竟是把他当做可以依赖的人么? 他直直的看着她,没了后话。 沉默片刻,黎言裳觉得奇怪,抬头看他,撞进一双含着深情的黑眸里,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宇文晔却突然低声笑起来,很小孩子气的说了句,“你,真好看。” 黎言裳咽了口唾沫,随即放声大笑起来。而宇文晔亦跟着爽朗的笑了起来。 候在门边的宝瓶与倚翠相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听着主子们的开怀大笑声,她们心里也像是喝了蜜一般的甜润。 进入六月,阴雨不断,天上日日都飘着雨,时而乌云密布,时而雷声阵阵,时而倾盆大雨,时而淅沥小雨。 整个夏季都被雨水冲刷的沉闷无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让人全身都生出一种发霉的感觉。这样的天气,黎言裳极其不喜欢,总觉得烦闷不堪,稍微一动就会热出一身汗来,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十分的不舒服,恨不得每天都趴在浴桶里泡着不出来。 皇宫里的游灯会也因为雨季而一拖再拖,直到了六月底,雨总算歇了,才把游灯会定在七月初三。 到了这一日,天气晴朗,凉风习习,好不惬意。 仝氏一大早就收拾妥当,在静武院等着众人凑齐,万氏也早早的就到了,安若曦与黎言裳则是一前一后而来,宇文姐妹是最后才到的。 仝氏见人都奇了,便道,“都准备好了,走吧。” 她目光在宇文姐妹身上转了一圈,见宇文清露着了一件桃红色对襟夹衫,下面一件缠枝百褶裙,肩上披着一件粉红轻纱衣,面上妆容精致,不张扬亦不过于含蓄,满意的点了点头。 再去看宇文清霞,见她只是穿了一件极其素净的长裙,素面朝天,心里冷笑了笑,亦不做声。 仝氏搀着金枝的手走在最前头,刚要出院门,只见宇文晔远远的走过来,行至跟前,缓缓行礼,“母亲。” 仝氏冷眼相看,淡淡道,“可是有什么事吗?” 宇文晔便道,“我来带黎氏进宫。” 仝氏眉角皱了皱,“我们正是要进宫。” 宇文晔又道,“母亲,让黎氏坐我的马车去便是。” 仝氏心念一转,转过身看了看黎言裳,笑道,“晔哥儿可真是心疼媳妇,专门过来接呢,母亲看着你们夫妻恩爱,真是放心了。” 视线有意无意的在安若曦面上扫了一圈,果见安若曦早已变了脸色,两只手也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宇文晔瞟了一眼黎言裳,低声道,“马车在外头等着,快走吧。” 黎言裳哀叹一声,禁不住嗔怒的瞪一眼宇文晔,想带她进宫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她干脆不来这里了,何苦来竖个箭靶子让人射来射去的? 不过他亲自来接她,她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黎言裳朝仝氏屈膝道,“母亲,媳妇先去了。” 仝氏略一点头,安若曦目光如刀,狠狠的扎进黎言裳的后背上,而万氏则捏着帕子掩在嘴上偷笑。 搀着宝瓶的手跟着宇文晔到了马车跟前,黎言裳正要踩着木凳子扶着宝瓶的手上马车,冷不防身子一歪,整个人都倒在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她低低的啊了一声,身子又一倾,吓得她忙抓住宇文晔的衣襟。 宇文晔长腿一迈,两步便跨上了马车,身子一低,抱着黎言裳钻进了马车。 黎言裳面色微红,又瞪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他眼下一圈黑,遂问道,“昨晚上没睡好么?” 宇文晔抱着她坐下,语气颇为****的回道,“一个人睡不着,没人陪着,无法安眠。” 黎言裳身子一挺,一个咕噜从他怀里爬出去坐在宇文晔对面,鼻里哼出一声不屑,“世子爷这样的美男子还愁没人陪么?您要是在大街上一站,随便喊一嗓子,我寂寞我孤单,我需要人陪,那还不得成堆的美女都涌到咱们晋王府来。” 宇文晔嘴角抽了抽,鼻尖也颤了颤,气的咬着牙,“我这才发现原来你还是个伶牙俐齿的。” 黎言裳咯咯笑了一会子,然后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问道,“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宇文晔漫不在乎的道,“没什么事,没睡好而已。” 黎言裳却隐约觉得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不愿说,她也就不多问了。 她柔声道,“那你躺下睡会吧,到了皇宫我叫你。” 宇文晔点点头,身子一歪,竟是贴着黎言裳的大腿躺下了。 车内的气氛陡然间****了许多,但宇文晔却闭上眼睡着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他英俊的脸上,心下一阵安然。 这样的坦然相对,她心底是喜欢的。 过了许久,马车缓缓停下来,稍一停顿便又走动起来。 黎言裳听到外头动静,知道已到了宫门口,遂撩起帘子朝外看了一眼,见宫门前已停了很多马车,各家的夫人小姐们都站在宫门口等着宫门守卫检查入宫。 黎言裳刚想开口叫醒宇文晔,却见他猛然睁开了眼,直直的向她看过来,倒把她吓了一跳。 马车终于又缓缓停下来,宇文晔直起身子,伸手撩开车帘,“下车吧。” 他先下了车,然后站在车旁,朝里伸着手握住黎言裳的手搀着她下了马车。 黎言裳微微抬头,只见头顶宫门上写着和顺宫三个字,知道这便是皇后的寝宫了,忙整了下衣服。 宇文晔低了低头,轻声道,“不用整了,已经很美了。” 黎言裳半仰着头瞪他一眼,“不要胡说,这里是皇宫,可不是霓裳院。” 宇文晔却嘻嘻笑起来,“这么说,在霓裳院就可以胡说了?” 黎言裳顿时语塞,又恼怒的瞪他一眼,示意他自己马上就要生气了。 宇文晔这才哈哈笑着正了正神色,抬头看了看宫门,一把握了她的手,“走吧。” 两人相携而入,却未发现宫门后一双眼正望着他们的背影,目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122.第122章 初次见面下马威 皇后身穿宫装端坐在大殿之上,殿内已坐了一些人,卫国公夫人,镇国大将军夫人,太师夫人…… 依次而坐的全都是位份较高的老夫人。 皇室游灯会明着是皇宫嫔妃们宴请大臣及家眷们来宫中一叙,其实不过是皇上拉拢人心的一种手段,换言之,皇后以及嫔妃们都在以不同的角度观察这些女眷们。 她们都心知肚明,所以在面见皇后及嫔妃时都格外小心,说话也只露三分。 当看着宇文晔手挽着黎言裳缓步走进来的时候,她们都禁不住暗暗纳罕,外界传言晋王府世子爷因世子妃行为不端对其颇为厌恶,在其掉了腹中胎儿后更对其恨之入骨,世子妃经此一劫,性情大变,不但重新使得世子爷对其喜爱有加,更是得了皇上不少赏赐。 对于黎言裳,她们又都多了几分好奇,无数目光齐齐落在黎言裳身上,但见她上身柳叶儿嫩青色夹褂,褂角微动间露出盈盈一握的杨柳细腰,下穿一件藏青色褶子裙,裙角用丝线勾出几支兰花,外头罩着一件稍显肥大的乳白色轻纱衣,皮肤白嫩光滑,样貌俊俏。 个个在心底赞叹一声,好一个美人儿。 除了美,她身上还多了几分沉静,她稳稳的跟在宇文晔身边,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行至大殿中央,俯身下拜,举手投足间皆有一股说不出的****韵致。 皇后凤眉含笑,远远的看着黎言裳,亦是发现今日的黎言裳与成亲之时的黎言裳俨然两个人。 那时黎言裳初进宫,面色慌张举止小气甚至被宫女耻笑,而如今,她沉稳大方,进退有度,眉目间隐着淡淡贵气,倒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皇后微微一笑,“晔哥儿,瞧你紧紧攥着你媳妇的手,莫不成还怕本宫把你媳妇吃了不成?” 黎言裳慌忙抽出手来,暗自懊恼,方才只想着面见皇后时应如何做,竟忘记一只手又被宇文晔紧紧攥住了。 宇文晔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嘿嘿笑了几声,“姨母,我还真怕您把我媳妇儿给吃了呢。” 一句话热的满殿夫人都呵呵笑起来,卫国公夫人开口道,“都说世子爷怜香惜玉,与世子妃一见钟情,如今一见真是不假。世子妃可真是好福气。” 黎言裳只管低了头听着,面色微红,做出一副羞涩扭捏之态,看在众人眼里,又被人解释为不骄不躁,即使得了夫婿宠爱亦不恃宠而骄。 皇后脸上笑意更浓,眼角里漫出丝丝笑意来,“晔哥儿,这满屋子都是女人,留下你媳妇儿,你出去吧。你媳妇,本宫定会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了她的。” 宇文晔笑的没心没肺,“姨母,我媳妇儿的头发丝可软着呢,那您可要当心了。”说着又装模作样的侧头对黎言裳道,“仔细着你的头发丝,若少了一根,我也不依的。” 俨然一副耍无赖的小孩子气,黎言裳虽知道他是刻意为之,但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她面上还真是有些挂不住,只觉得全身都有一把火在烧着似的,头垂的更低了。 皇后嗔怒道,“别在这里惹人嫉妒了,还不快去会会你那些朋友们去。” “是,姨母。”宇文晔稍显夸张的对着皇后作了个揖,这才摇头晃脑的转身离开了。 宇文晔一走,坐在一旁的太师夫人双眼微微眯起来,笑道,“皇后,您对世子爷真如亲母,晋王妃地下也可安心了。” 提到已故亡姐,皇后的眼圈顿时红了,语带哀伤,“若姐姐还活着,晔哥儿也不会是现在这般,只腻在风花雪月儿女情长里却不知半点国事。” 黎言裳心底一紧,皇后这话明里在说宇文晔,实则是在指责她缠着夫婿沉溺于儿女情长。 皇后,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吧? 黎言裳只当没听见,立在大殿里低垂着头,丝毫不觉得惶恐难安,几乎站成了一根木柱子。 太师夫人带着些惋惜劝道,“皇后自不必放在心上,世子爷吉人自有天相,自有自己的一番作为,即便是痴缠于儿女情长,能给晋王生上十个八个的儿女,也是一样功德无限的。”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谁都知道黎言裳刚坠胎没多久,十个八个的儿女从哪里来去? 果然皇后面色一沉,锐利的目光投向黎言裳,全然没了方才的和善。 大殿上气氛陡然冷了下来,卫国公夫人眉角动了动,笑了笑,“皇后还请节哀顺变,老王妃已经去了多年,世子爷这样的性情未必不好,咱们天宇朝有精通国事的亦需要精通学术的,世子爷诗赋歌词样样精通岂不也是天赋?只要世子爷开心这就够了,皇后不也希望世子爷能生活的幸福快乐么?” 太师夫人冷冷的看一眼卫国公夫人,心底冷笑,又挑眉看向黎言裳,目里已多了几分仇恨,女儿赵曼青之痛渐渐的浮上心头来。 恰在此时,殿外有人禀告,“皇后,晋王妃到了。” 皇后收起面上厉色,轻声道,“请进来吧。” 仝氏带着一众人走进来,视线扫过杵在大殿中央的黎言裳一眼,随即缓步走至大殿内,俯身叩拜。 皇后摆摆手,“不必多礼,赐座。”黑眸转了转,又道,“若曦,你过来。” 安若曦正暗自恨着黎言裳,见她进宫许久却仍是站在大殿里,便知是皇后要给黎言裳一个下马威。 此时又听皇后叫她,心里顿时一喜,摇着身子走到皇后跟前,盈盈下拜,“姑母。” 皇后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这里给我捶捶背吧。” “是,姑母。”安若曦趋步上前,站到皇后身后,轻轻的捶打起来,低垂的目里含着几分笑意。 一时间,在皇后心里,孰轻孰重立见分晓。 仝氏落座,黎言裳趋步走到仝氏身后,与宇文姐妹立在一起。 宫妇们一一都来见过皇后,时间也差不多了,皇后缓缓站起身,安若曦忙缓步上前伸手搀住皇后胳膊。 “咱们去看看今年的灯如何,有没有什么新鲜花样。” 皇后一站起来便没人敢再坐着了,齐齐站起身跟在皇后身后头去了雍安巷。 雍安巷是为每年的游灯会专门而建的,巷子两侧墙壁上都镶有专门挂灯的小钩子。 游灯会上的灯全都是从全国各地搜集来的,不但样式新颖,功能也多,而且在灯上每盏灯上都刻着造灯人的名字,一旦如了贵人的眼,立时便会身价百倍,曾经就有一位灯匠被皇上封了官职。 自此以后,各地的灯匠们更是下足了苦功夫研究,送进来的灯更是一年比一年好看。 雍安巷子里,宫内嫔妃们早已到了,按着位分早已坐好,见皇后走过来,全都起身下拜。 皇后说一句,“免礼。” 径自走到最上头的金丝雕花椅前坐下,紧挨着她坐的正是雍容华贵的仝贵妃,玫红的大红宫装穿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妩媚****,尤其是她眉角点着的那一朵梅花,更为其添了无数韵致。 雍安巷另一头坐着的便是文武百官,坐在最上首的自然是皇上。 再过片刻,皇上到了,游灯会正式开始。 一盏盏样式诡异而又奇特的灯被端上来,有专人介绍灯的制造材质、简单过程以及灯的功能。 黎言裳看的目瞪口呆,这些灯虽用不上通电,但它们的功能却一应俱全,样式更是别致,一盏琉璃八角灯居然还有放音乐的功能,更有一盏宫角灯,亮起时四周的角上会洒出水花来,与现代的喷泉一般。 她禁不住暗暗佩服灯匠们的才智以及灵巧的双手,这些物什即便是在现代也是要费些功夫的,更何况在落后的古代呢? 所有灯品一一展现,按着顺序被挂在巷子的墙上,一盏挨着一盏,远远看去,竟像是开了一墙的花。 接下来便是自由参观的时间,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观看每一盏灯,而在另一头的文武百官则去了隔壁的元符宫。 “世子妃。” 黎言裳循着声音看过去,正是玄武侯府的雷馨予,笑盈盈的奔过来。 雷馨予面上笑的灿烂,“世子妃,端午你没来,我本想着去王府瞧瞧,母亲说世子妃初次主持中馈,定然繁忙,应是不让我去。” 黎言裳微微一笑,“我倒是不忙,以后你若想去,只管去便是了,晋王府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着。” 雷馨予点点头,“那我便不再管母亲说的。”她朝黎言裳身边又凑了凑,“世子妃,现在满京城的贵妇们都在议论您呢,都说你是女中豪杰。” 黎言裳忍俊不禁,“什么女中豪杰,你看我像豪杰的样子么?” 雷馨予真的抬眸往她身上瞧去,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一本正经的道,“像极了,的的确确是女中豪杰啊。” 黎言裳打趣她,“那你说女中豪杰是个什么样子的?” 雷馨予嘻嘻笑起来,“当然是世子妃这样的了。” 她一边笑着一边努了努嘴,“世子妃,你瞧瞧吧,等会子她们就都要过来跟你说话了。” 黎言裳眉角微蹙,“谁们过来说话?” 她可不喜欢被人围在中央叽叽喳喳说话的感觉,像是戳了马蜂窝一般。 她急忙伸手拉住雷馨予,“咱们去那边看看。” 123.第123章 有意挑衅自遭殃 可惜话刚出口,便看到两三个夫人一起走过来,齐齐的同黎言裳打招呼。 黎言裳无奈,只好松了雷馨予的手,一一认识,一一客套寒暄,又一一的夸奖几句,一圈下来,嘴皮都发麻了。 可这一圈才刚说完,另一群人又走过来了,她俨然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人人都想来巴结一番。 雷馨予立在一旁,只看得眉眼皆笑,紧紧跟在黎言裳身侧,顿时觉得自己也跟着荣耀了几分。 但她却并不多话,只安静的听她们寒暄。 “世子妃现在可成了京城名人了,咱们可都仰慕的很呢。”说话的是卫国公府的沈郁,她穿了一件浅褐色通袖衫,外面披一件绛紫色蝉翼纱衣,宽大衣摆上绣着芙蓉色底花纹,头上高高挽着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碧色透玉簪子,愈发显得她高贵典雅。 黎言裳淡淡一笑,“沈小姐真会说笑,什么名人,被人看笑话罢了。” 沈郁笑嘻嘻的走过来,狭长的眉角含着丝丝风情,眸光在雷馨予面上扫了扫,才又转向黎言裳,“世子妃可真是谦虚,皇上的赏赐哪个敢说是笑话?” 黎言裳噎了噎,面上露出一抹苦笑。 雷馨予笑着道,“沈小姐今儿个可真美,比这满墙的花灯要看好多了。” 沈郁掩嘴笑了笑,面上的骄傲一览无遗,嘴上却道,“雷小姐不也是一样么?美的让人瞧着都睁不开眼了。” “世子妃,莫说咱们这些妇人,就是外头那些爷们提起世子妃,也没有不仰慕的。” 此言一出,四周的人顿时安静了稍许。 一个养在深闺的妇人若京城被爷们提起,还能有什么好的闺誉?显然,说这话的人来者不善。 黎言裳转目过去,见是刚刚打过招呼的刘夫人,双唇扁了扁,不知她是何意。 刘夫人见诸多目光都向她投来,心里甚是得意,遂接着道,“世子妃,听文杰说樊家二爷可时刻念着您的好呢,若不是您诚心可嘉,那位二爷可能早就命归黄泉了,我听文杰说樊二爷在五云庙见过世子妃之后,愈发的念念不忘,时时都惦着呢。”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她们的注意力也大多都落在樊二爷在乌云面与世子妃的会面之上,是私下约会还是怎么回事? 一众人的目光又若有所思的都落在黎言裳身上,更甚者目里已经带了浓浓的鄙夷,一个被男人惦记的女人岂不道德败坏? 更何况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樊书启当初差点被打死,是因了黎言裳的真心相守才醒转了过来,这两下里一结合,许许多多的场景便被联系在一起了。 黎言裳早已忘记文杰是何许人,更不明白这位刘夫人是如何得知五云庙里的事,而她选在此时说这件事,目的很单纯,那就是要坏她闺誉的。 黎言裳目光如焗,悉数落在那位刘夫人身上。 “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咱们樊家一向如此的,二爷自小便饱读诗书,更是深谙此理。世子妃救了二爷一命,莫说二爷日日的念着,即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有那些狼心狗肺的,才会对救命恩人毫无牵挂,你说是不是呢?刘夫人?” 人群之外,宇文青霜一袭红衣,昂着高傲的头,冷冷的看着刘夫人。 刘夫人心里慌了慌,不是都说世子妃夺了王妃的权么?怎么宇文青霜还为世子妃说话? 宇文青霜缓步走过来,目光冷的像是要把人冻结,“刘夫人,我倒是要问一句,你口口声声文杰文杰的,他倒是你的什么人?” 刘夫人蓦地一愣,红了半边脸,卓文杰是她姨母表兄。 宇文青霜冷冷的哼了一声,“我看是你对你那位表兄念念不忘吧,那位文杰表兄倒也好心,什么事儿都跟你禀告一声,他与樊二爷在五云庙偶遇世子妃这样的小事都跑去告诉你么?” 刘夫人再也站不住了,面上讪讪的,只恨自己太多嘴听了旁人唆使,她气的咬着牙,却也不忘记给宇文青霜行礼,“宛平郡主真是说笑了。” 她这幅尴尬心虚的模样瞧在众人眼里,大家那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樊家二爷不过是偶遇世子妃,而且旁边还有人跟着,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宛平郡主说的才是正理,救命之恩当永世铭记,怎可轻易忘记? 一时间,鄙夷的目光全都转向刘夫人,暗地里都明白她这是在刻意找茬,却又上不了台面。 刘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只觉得那些目光如刀子般扎在身上,巴不得脚下有个地缝能让她钻下去。 宛平郡主一过来,围聚在黎言裳身边的夫人们便都寻了个借口离开了,雷馨予与沈郁也先后走开。 黎言裳目光坦然,含着一丝笑意,“清霜妹妹,谢谢你为我解围。” 宇文青霜依旧面色清冷,目中闪过一丝锐利之色,沉声道,“我并不是为你解围,而是不希望晋王府的人在人前受辱。” 黎言裳知她因为仝氏的事心头不舒服,淡淡笑了笑,“不管你出于何种目的,你帮了我,我还是要谢谢你。” 宇文青霜直直看着她,“我就问你一句,母亲真的杀过你吗?” 黎言裳低了低头,想起何淑仁说过的话,遂沉声道,“杀我的人在临死之前嘴里都叫着王妃,而母亲身边的金环与乔妈妈又都承认了母亲做的事,我亦是无奈,清霜,这件事你还是去问父亲吧,我真心希望是冤枉了母亲。” 宇文青霜面色变了变,宇文晔曾经也说过同样的话,她心里涌起一阵难受来,本是亲兄妹,何苦弄到这步田地? 她侧了侧身子,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管母亲曾经做过什么,我只愿她能平安。” 黎言裳没再接宇文青霜的话,她不可能做出任何承诺,若仝氏的平安是建立在她的性命之上的,她断没有饶恕仝氏的道理。 所有威胁自己性命的存在都必须坚决铲除。 宇文青霜看她一眼,留下一句话,“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走了。 黎言裳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旁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走过来,站在黎言裳身侧,尖着嗓子道,““世子妃,贵妃娘娘请您过去说说话。” 黎言裳微微一愣,目光越过人群,远远的看到仝贵妃正端坐在椅上同身边的人说着话。 小太监弓着身子抬手引了引,“世子妃,请。” 黎言裳无法拒绝,跟着小太监去见仝贵妃。 紧挨着仝贵妃而坐的正是仝氏,手里捏着一颗水灵灵的紫葡萄,斜眼瞟了瞟黎言裳,把葡萄慢慢的塞进嘴里。 黎言裳屈膝行礼,“见过仝贵妃。” 仝贵妃轻抬手臂,皓腕如雪,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黎言裳愣了愣,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态度,依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安静的等着仝贵妃说话。 稍过片刻,仝贵妃突然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直入人心底,像是撩拨一池春水的玉手,“都说晔哥儿媳妇最会说话,怎么这会子到了我这里就变成哑巴了?” 黎言裳心里却在想,仝贵妃这样的女人,只怕是个男人都会沉醉在她的石榴裙下,她举手投足间数不尽的妩媚****,却又别有一股雅致风情,令人欲罢不能。 听她这么说,黎言裳笑了笑,“贵妃娘娘的一颦一笑都令人感到沉醉,言裳已是无话可说。” 仝贵妃又咯咯笑了起来,“说你是个会说话的,果然是个会说话的。你母亲方才还同我说起你呢,说你是个不错的媳妇。” 黎言裳立马装出一副惶恐不安的神情来,低垂着头回道,“母亲垂爱,宽容大度,时时关怀着我们,是以从来不说我们的短处,贵妃娘娘莫要取笑了。” 仝贵妃眉眼都笑的眯了起来,那微眯起的眼底里却是一片清凉,她敏锐的察觉到坐在面前的这个女子绝不是她表露出来的这般安稳沉静,她内心一定有一团火,一旦烧起来,会让四周的人都面目全非。 仝贵妃的手指紧了紧,又缓缓松开,或许姐姐说得对,这样危险的女人除之而后快,以免养虎为患。 她大笑了起来,“好好好,说的好。” 笑声刚落,目里妩媚流光闪闪,落在不远处正向这边走过来的宇文晔身上,翘着嘴角笑了笑,“你瞧瞧,我才把你叫过来说了几句话,就有人心急不安了,好像我是老虎要把人吃了似的。” 黎言裳微惊,抬了抬头,亦看到宇文晔正大踏步走过来,面上顿时一阵黑线,这人今天表现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他是非要全天下人都知道晋王府的世子爷与世子妃夫妻有多恩爱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他来的还真是时候,再这么坐下去,她真不知道仝贵妃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仝贵妃扬声朝宇文晔道,“晔哥儿,你不是来接你媳妇的吧?” 124.第124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宇文晔笑嘻嘻的走上来,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贵妃娘娘说的正是,言裳身子不好,我带她去休息休息。” 仝贵妃啧啧称奇,细长的手指在光滑的肌肤上轻轻滑过,“好一个爱护媳妇的好男人。晔哥儿,你这样的脾性倒是从哪里传来的?晋王爷皇上可都没有这份心思。” 宇文晔却不赞同,“娘娘这话说的可不对,皇上亦是怜香惜玉之人,这么多年不是独独对娘娘您情有独钟么?这是咱们宇文家的优良传统。” 仝贵妃爽朗的大声笑起来,指着宇文晔与黎言裳道,“你们两个啊,果然是脾性一样,连说的话都是这么的好听。” 宇文晔嘿嘿笑起来,“娘娘,这叫臭味相投。”略一顿,又问道,“娘娘,我可以带言裳走么?” 仝贵妃笑的一双眼都眯了起来,“当然可以了,我若不放人,你还不得心里骂我。” 宇文晔说句不敢,转身牵了黎言裳的手,温柔的笑了笑,“走吧。” 一只大手紧紧包住黎言裳的一只小手,赤-裸裸的占有与保护,只差把她抱在怀里领走了。 两人相牵着手从人群里走过,惹得无数人投来艳羡的目光,在场的哪个女人能得男人如此宠爱?就连高高在上的皇后只怕都望尘莫及吧? 站在皇后身边的安若曦一双眼都看的发红了,满嘴的牙齿几乎都被咬碎了,半晌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来,“姑母,您瞧瞧,她就是这样的女人,大庭广众之下不知羞涩,竟勾的表哥丝毫不顾忌礼节,被人嗤笑。” 皇后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那一对手牵着手离开的人影,并不理会安若曦说的话,深邃的眸子里闪着一丝奇异的光,心底亦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味道来,萦绕在心头久久无法挥去。 离得人群远了,黎言裳挣了挣手,却挣不脱宇文晔的铁手。 宇文晔却还小孩子似的来了句,“再抓一会,滑溜溜的摸着舒服。” 黎言裳又气又觉得好笑,仰着头好心提醒他,“尊敬的世子爷,这会儿没人看了,您可以不必再演戏了,大伙儿都知道您是一心只顾着闺房不知上进的闲散男人了。” 宇文晔低下头,颇有些委屈,“你当我在演戏吗?” 黎言裳气极而笑,“你不是在演戏吗?” 宇文晔点点头,“我承认我是在演戏,不过那也要我喜欢这戏才好,如果你肯配合我好好演戏,我情愿一辈子陪你演戏。” 高大的宫墙下,黎言裳空落落的心陡的动了动,她忽然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好听最深情的情话。 但她嘴里却还在抗争,“谁陪你演一辈子戏,我要实实在在的活着。” 宇文晔忽然低了头,温热的嘴唇凑近她耳边,“那我就陪你实实在在的活着。” 黎言裳耳根子都红了,抬手推了推他,“别闹,这里是皇宫,随时都有人来。” 宇文晔呵呵笑起来,****的说道,“那咱们就等回了王府再闹。” 又****她,黎言裳瞪瞪眼,任由宇文晔牵着手绕过一道墙走在长长的青石板路上。 空荡荡的石板路上忽然响起一阵悠扬的琴音,时而忧伤时而欢快时而高昂又时而低沉,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却也令人觉得舒爽。 黎言裳觉得奇怪,宫里妃子全都在雍安巷里看灯,难道是宫女在弹琴? 宇文晔似是怕惊扰了琴音,低声道,“是清妃。” 清妃?何许人也? 宇文晔接着道,“清妃进宫多年,一直住在最偏远的宫殿里,亦不与旁的嫔妃接触,却深得皇上喜爱。” 黎言裳更觉诧异,身在皇宫能做到清心寡欲,又能得皇上喜爱,实在难得,怎样的人儿才能做到这样? 琴音忽然越来越低越来越慢,似是在诉说衷情,两人的脚步也越来越慢越来越轻,唯恐惊了琴音。 低沉的琴音萦绕在耳边,缠绕在心底,黎言裳陡然想起曾经背过的一首诗,她禁不住低声吟出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幽幽的琴音戛然而止,黎言裳吓了一跳,一只脚迈出去顿时停在半空中,整个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宫墙内突然传来一句话,极低,却清晰的传进他们耳里,“外头是什么人?可否进来说话?” 黎言裳心下一慌,直觉惊扰了别人的安静,忙抬头看看宇文晔。 宇文晔面上却淡淡的,低声道,“你想去便去,不想进去咱们便走。” 黎言裳心里有些纠结,既想进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人物,又恐惹一身麻烦,正在犹豫间,里头又传来一个声音,“我只是想请你把刚才的诗再念一遍。” 宇文晔眸光一闪,露出一抹惊异,他说话用的声音极低,清妃居然可以听见。 黎言裳自是不会注意这些,说话之人的声音轻柔,又带着些别样的味道,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她握了握宇文晔的手,示意他跟着一起进去,宇文晔对她点点头,牵着她的手,朝前走了几步,站在一处宫门前。 黎言裳抬头去看,见上头写着三个字,“清颜宫。” 宇文晔抬手将宫门推开,厚重的门发出嗡嗡声。 两人进了门,绕过一道墙,便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坐在院子当中背对他们而坐。 她乌黑的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留下大半披在后背上,盖住纤纤细腰。 宇文晔牵着黎言裳的手上前一步,“宇文晔见过清妃娘娘。” 黎言裳也学着宇文晔行礼,“黎言裳见过清妃娘娘。” 清妃笑了笑,“原来是晋王府的世子爷世子妃,世子妃,方才的诗是你自己做的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缓缓转过来,目光投向两人。 黎言裳亦微抬着头打量这位清妃,只见她白皙的瓜子脸,身材窈窕纤细,身穿豆绿色偏襟长稠衫,外面披着一层酒红斗纹锦上添花洋线薄纱,头上只插着一支步摇。 而她深黑的目里却满是惊异之色,她直直的盯着黎言裳,久久的看着黎言裳,似是要把黎言裳看穿一般,眼里的异样越来越浓,面色变了几变。 良久,她终于回过神来,目光仍是落在黎言裳面上,似是很贪恋一般,“世子妃果然貌美如花,人间少有的美人儿。” 黎言裳心里却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清妃的异常她看在眼里,绝不是因为自己的美貌才会如此。 她急忙低了头回答清妃的话,“方才那首诗是我从一本古书上看来的,并不是我所做,娘娘喜欢的话,我念给娘娘听,或者我可以写在纸上给娘娘留下来。” 清妃眼角抖了抖,眉间多了几分清冷,“不必写下来,你再念一次吧。” 黎言裳便将方才的那首江城子又念了一遍,清妃的目光始终黏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不肯移开。 宇文晔一直暗暗打量着清妃,将她的古怪尽数收在眼底,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这位清心寡欲的清妃与人十分的不同,以后还是少交往的好。 黎言裳念完诗,清妃便扬手道,“耽误两位的功夫了,请自便吧。” 黎言裳心下纳罕,也不多话,躬身行个礼,与宇文晔退出宫门来。 他们刚出了宫门,墙内就传来阵阵琴音,伴随着清妃低沉的声音,“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黎言裳讶然,清妃竟是全部记住了,怪不得不需她写下来。 她抬头看看宇文晔,轻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位清妃怪怪的,很亲切却又让人觉得很遥远,透着股子古怪。” 宇文晔伸出手指掩在她嘴上,轻声道,“小点声,她能听到。” 黎言裳更觉得心底升起一丝凉意,像是被人监视了一般。 走出很远,宇文晔才道,“她看你的眼神很古怪。” 黎言裳点了点头,却并未说话。 身后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回头,见一个老太监佝偻着身子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到了跟前,才尖着嗓子哎呀了一声,“我的世子爷,真是让杂家好找,皇上请您带着世子妃过去呢。” 宇文晔眉角皱了皱,“李公公,知道皇上让我们过去有什么事吗?方才皇上不是已经回了御书房吗?” 李公公细眉挑了挑,“杂家可猜不透圣意,不过我瞧着皇上今儿个心情很好,八成是好事。” 接着催促道,“世子爷,世子妃,咱们快些过去吧,皇上还等着呢。” 宇文晔忙又握了黎言裳的手,手指在她手心里滑了滑。 黎言裳抬头看他,他露出一抹笑意,示意她不必着慌,一切都有他在。 手心里传来一阵暖意,黎言裳心里亦是一暖,递给宇文晔一个暖暖的笑,有他在,她自是心安。 125.第125章 投错怀抱错上错 两人跟着李公公又回了雍安巷子里,却见皇上正坐在皇后身侧,皇后身子微倾,正与皇上说着什么。 李公公穿过人群,疾步走到皇上跟前,“皇上,世子爷世子妃来了。” 宇文晔一手紧紧攥着黎言裳的手,缓步走到皇上跟前,拉着黎言裳跪在地上,“皇上万岁。” 皇上摆摆手,“起来吧。” 威严的声音从头顶响起,黎言裳的心里紧了紧,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皇上,想起那句伴君如伴虎,她便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圣意难测,谁也不知道皇上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皇上稍显平和的目光扫过黎言裳,淡淡道,“黎氏,抬起头来。” 黎言裳放在宇文晔手心里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强自镇定的抬起头,目光却不敢直视皇上,但眼角余光却瞥见一身明黄长袍,面目有些模糊,亦不敢细瞧。 皇上审视良久,才道,“黎氏几次三番为民做善事,实为百官表率,理应嘉奖,再赏白银千两。” 黎言裳愣了愣,不是已经赏过了么?怎么这会子又赏起来?一出手便是千两白银,皇上这么大方,怎么不捐给大西北灾民? 她心里腹诽,面上却丝毫不敢露出来,立马松了宇文晔的手,双膝跪地,“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已经赏赐过了,莫要宠坏了她。”宇文治的声音突地传过来,黎言裳吓了一跳,竟是没注意到宇文治原来也在这里。 皇上终于露出一丝笑,“这是理应将给她的,皇弟,这也是你教导有方,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朕一块赏了给你。” 宇文治忙摇头,“皇上赏赐的已经够多了,我什么都不缺了。” 皇上笑眯眯的道,“既然你不要,那就请你来欣赏舞蹈吧。” 李公公立马拍了拍手,不远处的宫门里立马走出一个女子来,她面上蒙着一层红纱,摇着曼妙身姿缓缓而来,杨柳细腰盈盈可握,玉腕上挂着的一串小铃铛发出阵阵响声。 她一边走一边舞,光洁的脖子映着阳光洁白如雪。 她的舞步并不精妙,只不过面上蒙了轻纱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随着她舞动的身子而转动着。 舞毕,她缓缓停下身子来,低垂着头,立在一侧。 皇上目光转了转,落在宇文治身上,很随意的说道,“皇弟,既然你什么都不缺,朕便把她赏给你吧,也能给你解解闷舒舒乏。” 宇文治不禁一愣,只一霎便道,“谢主隆恩。” 皇上呵呵笑起来,像是做了一件极大的好事一般,但听在黎言裳耳里却多了几分阴谋的味道,皇上为什么偏偏赏赐个女人给晋王?是在晋王府安插眼线吗? 老奸巨猾的皇上才不会这么蠢,笨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往晋王府里塞人。 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皇上此举都把仝氏气了个半死,仝氏死死的盯着那个舞女,恨不得上前扯了面纱撕烂她的脸。 仝氏回过头来看看仝贵妃,气的咬着牙,“娘娘,皇上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赐给王爷个女人做什么?” 仝贵妃也是纳闷,皱了皱眉角,“从没听皇上提起过宫里还有这样的女人,更没提过要赐给晋王,倒像是一时兴起。” 仝氏气的眼都红了,“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定是个只会****男人的狐狸精,瞧瞧那身上穿的,只恨不得全都露了出来给男人看。” 仝贵妃知她生气,却又觉得她未免太过于小气,遂道,“姐姐何必动如此肝火,不过一个舞女,还能蹦跶出什么来?你可是晋王府高高在上的晋王府,一个小舞女还不是你想怎么便怎么的?让人知道你和一个舞女置气,岂不失了身份。” 仝氏亦知道这个道理,但她心里就是气不过,再想起宇文治对她的冷淡,心里的嫉恨更是一层漫过一层。 仝贵妃见她仍是气愤,亦不再劝说,正色道,“清露这会子去了哪里?那件事你与她说了吗?” 仝氏忙收起面上怒容,点点头,“这个你放心,露儿是个乖巧的孩子,甚是听话,再说了太师府那也是好人家,她自是愿意的,只是我担心太师府那边……” 仝贵妃轻声笑了笑,“姐姐放心好了,我都安排好了,不管太师府愿不愿意,只要那赵讯认了,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赵讯年少气盛,清露又生的貌美如花冰清玉洁,自古少年爱美人。他见了清露还能不动心吗?” 仝氏想了想,便道,“过一会子,露儿便会回你宫里。” 仝贵妃朝身边的一个宫女递个眼色,那宫女马上转身走开了,她又看看仝氏,“姐姐莫要再多想了,等会子还等着你出场。” 仝氏点点头,目光却不时的瞟向宇文治的方向。 宇文清露穿过长长的雍安巷,漫不经心的看着墙壁上的花灯,心思早已飞的很远。 她早就听说太师府赵讯次子****英俊,又颇得太师钟爱,他为人虽****,但房里却规矩的很,到如今,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少女才俊,她自是喜爱的。 一想到等会儿的偶遇,她的一颗心便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一双眼也心不在焉起来,只盼着时间快点过。 她终于走到了雍安巷的尽头,面上一喜,转了个弯,想着雍华宫而去。 通往雍华宫的路上,有一个八角小亭子,她路过此处,假装在此赏景,赵讯自会从此通过。 贵妃娘娘说过早就安排好了的,只看她如何让赵讯对己青睐了,而对于自己的美貌,她一向有信心的。 她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一颗心七上八下,眼角斜来斜去,既想往四周看看,又不敢明目张胆,只紧张的手心里都出了汗。 过来一阵子,她眼角余光里终于出现了一抹人影,此人似是着了一袭青色衣衫,她心里顿时一喜。 方才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告诉她赵讯今日穿的正是青色衣衫。 脚步声越来越近,宇文清露的心也越来越紧张,只差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男人询问声,“请问小姐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怎么独自一人坐在这里?” 宇文清露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温婉如玉,“公子多虑了,我只是在这里歇一歇。” 身后之人又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再打扰小姐了。” 宇文清露见他要走,急忙站起身却又哎呀了一声。 身后之人果然问道,“小姐怎么了?” “我,我碰到脚了。”宇文清露的声音里带了哽咽。 那人脚步又靠近了些,话语里带着关切,“小姐觉得怎么样?还能不能动?不如我去那边叫人来帮一帮小姐。” 宇文清露道一声,“多谢公子。” 许是动作太大了也许是过于紧张了,她本是想转过头来,却连着整个身子都扭了过来,脚下却是一个不稳,结结实实的朝那人身上倒去。 那人措不及防,应急性的一把将她抱住,软香在怀,香气扑鼻,目光落在宇文清露精致的面上,他整个人都呆了。 宇文清露也傻眼了,她毕竟未与男子单独见过面,此时却躺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并见他眉清目秀的俊俏模样,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急急的想要站起身来。 两人身后却响起一声低低的惊呼声,“你们……” 宇文清露大吃一惊,急忙推开男子,羞得转过头去不敢看来人,悔的心肝都青了,但她转念一想如此更好,赵讯定然不能再赖了。 谁知身后那个声音再次惊呼起来,“罗兄,你,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宇文清露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了,罗兄?他在叫谁? 顿时苍白,慌得忘了羞涩,猛的抬头盯着方才那男人,厉声道,“你,你,你是谁?” “在下罗根基,方才唐突了小姐,还请小姐见谅。”罗根基整张脸早已红透了,耳根子都泛着一层红晕,他急忙转过身去,急切的道,“赵讯,你不要胡说,刚才,刚才是这位小姐差点摔倒了,我扶住她而已。” 罗根基?宇文清露只觉得天旋地转,惊得差点晕过去,她蓦地转过头去面色苍白的死死盯着赵讯,“你,是赵讯?” 赵讯急忙躬身道,“小姐认识我吗?” “露儿,你怎么在这里?”仝贵妃手扶着宫女的手,满面笑容的走过来,一眼便看到赵讯愣愣的站在哪儿,而宇文清露目光直直的落在他身上,虽说旁边还站着个人,但正好做个人证。 仝贵妃缓步走过来,面色不悦的看了看赵讯,沉声道,“赵讯,难道你不知道后宫不许随意走动吗?这要是被人看见你与露儿在这里,露儿的清誉你可要负责。” 赵讯张了张嘴,似是有口难言。 而宇文清露早已惊得说不话来了,她满脑子里都是方才罗根基抱着她被赵讯撞到的情形。 仝贵妃见赵讯无话可说,更是冷声哼了哼,“大胆赵讯,你还有何话要说?清露乃皇室郡主,岂容你随意践踏清誉?” 126.第126章 郎有真情妾无意 被她一直忽略掉的罗根基终于忍不住了,他双膝一软,朝仝贵妃跪在地上,“贵妃娘娘,罪臣该死,请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不会辱没小姐的闺誉。” 罗根基说完这一句,蓦地站起身,还没等仝贵妃反应过来,便踉踉跄跄的走了。 仝贵妃亦是震惊不已,吃惊的看着宇文清露,感到隐约有些不对劲,锐利的目光刺向赵讯,“赵讯,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讯眼角动了动,看到不远处裙角摆动,似是有很多人都朝这边走过来了,他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无辜的模样,“启禀贵妃娘娘,微臣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微臣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位小姐正躺在罗根基怀里,微臣也与您一张震惊无比,微臣还以为这位小姐是罗根基的相好呢,却不想原来是位郡主。” 他这几句话恰被正走过来的几位夫人听得真真切切,无异于一颗响雷在人前炸开,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早已呆愣愣的宇文清露身上,见她这般模样,都已确定赵讯说的确实是实话。 仝贵妃惊得凤眼大睁,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是特地嘱咐人把赵讯带过来吗?怎么罗根基反倒先来了?怎么宇文清露还倒在罗根基怀里了?还恰被赵讯抓个正着。 她妩媚的脸上变了又变,最后半张着嘴看着宇文清露,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仝氏早已越过那几位夫人哭喊着奔过来,一把抱住宇文清露,“露儿,我的露儿,你这是受了什么委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宇文清露倒在仝氏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母亲,母亲,我,我……” 仝贵妃气的跺脚,只当宇文清露急于让赵讯动心,竟然不顾羞耻入其怀抱,岂料竟是认错了人。 她正觉得无法收场,李公公远远的奔过来,高声叫着,“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皇上请您去雍安巷。” 仝贵妃心里直打鼓,预感一定不会有好事发生,她挑眉看看仝氏母女,又冷冷的看了看赵讯,一句话没说转身朝雍安巷走去。 李公公却并未跟着走,而是缓步走到仝氏跟前,低声道,“王妃,郡主,皇上也请您们一块过去。” 宇文清露死死的抱着仝氏,半仰着的面上满是泪水,低低的喊着,“母亲,母亲,不是我,不是我。” 仝氏摸了摸她的头,“我的乖儿,别怕,有母亲在,别怕。” 仝氏一边半抱着宇文清露一边狠狠的瞪了一眼赵讯,跟着李公公而去,身后却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雍安巷里,皇上黑着脸,面色不悦。 宇文治一张脸更是阴云密布,目里锐利的光芒射向跪在地上的罗根基身上,恨不得上前扇其两个耳光。 罗根基跪在地上,又朝皇上磕了个头,“求皇上成全。” 皇上威严的目光转向疾奔而来的仝贵妃,稍显生硬的问道,“爱妃,罗爱卿请求将皇弟的和硕郡主嫁给他,你,意下如何?” 罗根基不待仝贵妃说话,率先开口道,“贵妃娘娘,请您不要责怪郡主,一切都是微臣的错,微臣一定会承担到底的,请您成全我与郡主的亲事。” 仝贵妃直气的喘不上气来,罗根基不认错倒还好,如此一说,明眼人都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宴会上男女借机私相授受的多得是。 闻此言,宇文治面色更黑了,不等旁人说话,他抬起腿一脚踹在罗根基身上,“你个狗东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宇文治对罗根基完全没有好感,他一下子就联想到罗根基曾经帮仝氏害人的事,再往深里一想,便想到仝氏定是许给罗根基什么了,这才会惹下大祸。 他越想越气,转身看到仝氏抱着宇文清露走过来,更是恼怒,三步两步走到仝氏跟前,抬起手一巴掌扇过去,厉声道,“瞧瞧你做的好事,害人害己,竟然连自己的亲闺女都害。” 仝氏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嘴里一股血腥味,身子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在地上。 而宇文清露吓得早已滑落到地上,哀怨的叫了一声,“父亲。” 罗根基被宇文治踢了一脚,心肺都跟着疼起来,但他再见宇文清露,面色顿时又红了,强忍着身上疼痛,低垂着头轻声道,“郡主,微臣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宇文清露突然发疯了一般的狂声怒吼,“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负责?闭嘴,快给我闭嘴。” 罗根基吃惊的看着宇文清露,心里的自责更重,他转过头去继续给皇上磕头,“求皇上成全。” 宇文清露再也忍受不住了,忽的站起身来,疯了似的朝宫墙上撞去,嘴里喊着,“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仝贵妃骇的脸都白了,她没想到早已安排好的事,竟然会变成了现在这种局面,她惊叫一声,“露儿。” 就在宇文清露的脑袋眼看着就要撞到墙上的时候,宇文恒渊不知道从哪里飞窜过来,长臂一挥便将宇文清露拦了下来,急急的训斥道,“清露,你这是要做什么?” 看到宇文恒渊,宇文清露扑进他怀里哇的大哭起来,“哥哥。” 宇文清露的疯狂举动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罗根基面上红润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难堪,他声音微微颤抖,明亮的黑眸里带了一丝悲伤,“郡主,你宁肯死都不愿嫁给我么?” 宇文清露猛的回过头死死的盯着他,“混账东西,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话?你配吗?” 罗根基面色更加苍白,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你,你……”你了半天才着急的道,“我也是为了郡主好。” 宇文清露却再也听不下去了,怒吼道,“滚,快给我滚开。” 皇上早已沉了脸色,他冷冷的看了看宇文清露,沉声道,“够了。”短短的两个字让所有人心头都微微一震,仿佛头顶上被一阵阴雨笼住,没有人敢随意出声。 宇文清露吓得一个瑟缩,紧紧靠着宇文恒渊的胸膛。 皇上收回目中的严厉,一字一句的道,“宇文清露与罗根基择日成亲吧。” 皇上一言九鼎,此言一出,便是下了圣旨。 宇文清露低低的啊了一眼,两眼一翻晕倒在宇文恒渊怀里。 宇文治又气又急,他实在看不上这个唯唯喏喏的小太医,他转身看向皇上,“皇上……” 皇上淡淡的看他一眼,面色不怒自威,“还嫌不丢人吗?皇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不给宇文治说话的机会,他接下去道,“宇文清露择日与罗根基成亲,生是罗家人,死,也是罗家的鬼。” 最后一句他语气加重了几分,露出几分森寒。 刚幽幽醒转的宇文清露听到这些,浑身哆嗦了下,再次晕厥过去,手脚冰凉。 皇上站起身,目光在仝贵妃脸上一点而过,拂袖而去。 仝贵妃顿时心里一冷,皇上真动气了,她急忙躬身行礼,“恭送皇上。” 雍安巷里跟着响起一片,“恭送皇上。” 皇上走远了,皇后才转过身看了看宇文治,目露惋惜,“皇弟,事已至此,回去准备婚事吧。” 宇文治双拳紧握,目光阴寒,却恭恭敬敬的回道,“多谢皇嫂。” 皇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仝贵妃,转身走了,身后响起一阵恭送皇后的声音。 他们一走,宇文治强忍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他提步上前,抬起脚又想踹罗根基,却被人拦住,他转头,是宇文晔。 宇文晔沉声道,“父亲,方才皇上的话您忘记了么?难道您想让妹妹还没成亲就成****吗?” 宇文治眼里的火焰烧的更旺,皇上金口玉言,他既然说宇文清露生是罗家人,死是罗家鬼。宇文清露这一辈子都休想再脱离罗家了。 他气的把举在半空中的脚狠狠的踢向一旁的案几,那案几竟飞出老远,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黎言裳不禁感叹,果然是老当益壮。 她得了皇上赏赐后,原本想与宇文晔再行离开,谁知刚走到雍华宫附近,就听到一群妇人里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晋王府怕是要办喜事咯,勾男人都勾到皇宫来了。” 又有人道,“你小点声吧,皇家的事容你胡说?这可是仝贵妃宫前。” 那妇人便哼了哼,却也不敢再说。 宇文晔与黎言裳对视一眼,直觉定是出了什么事,遂原路返回,正巧听到皇上的话。 黎言裳眉角微蹙,视线落在仝氏身上,只见仝氏正目光复杂的看着仝贵妃,而仝贵妃往日的悠闲沉静早已不存在了,面上除了焦灼还带着些尴尬,迎上仝氏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异样。 黎言裳心里微微一沉,这件事定然与仝贵妃有关。她只是想不明白仝氏为何要这么做,一个小小的太医,值得她赔上宇文清露的幸福么? 但若是仝氏的缘故,她又为何这般伤心难过甚至带着些愤恨? 只怕这其中另有隐情吧? 127.第127章 大树底下好乘凉 宇文恒渊使劲掐着宇文清露的人中,宇文清露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嘹亮的哭声在雍安巷上空回荡,仿若尖锐的刀子划在众人心头上。 宇文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狂啸一声,“还不快住嘴,脸都给你丢尽了。” 仝氏本就对宇文清露心疼不已,又见宇文治训斥,心里更是万般难受,遂道,“王爷,这事不能怪露儿……” 宇文治目光阴森,猛的瞪向仝氏,“不怪她,那就是怪你这个做母亲的,都是你害了她。” 仝氏身形抖了抖,的确是她害了女儿,如果不是她听了妹妹的话去拉拢太师,女儿也不会出这样的事。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愧疚的目里忽的射出一道亮光,射向罗根基,“都是他,都是他害了清露。” 她说着疾奔了几步朝罗根基疯狂而去,半路上却被宇文晔死死抓住了。 宇文晔目光冰冷,“母亲是不是真想让清露死在这里?” 仝氏身子一颤,恨恨的看着宇文晔。 宇文晔已看向宇文治,“父亲,回府说去吧。” 黎言裳上前搀住仝氏的胳膊,轻声道,“母亲,咱们回去吧。” 仝氏眼里冒着愤怒的火,却不得不依着黎言裳的手走向宇文清露。 而那边宇文清露已被宇文清霞和宇文清霜一左一右的搀了起来。 宇文治气的面色微红,抬眼瞟了瞟仝贵妃,拳头又紧了紧,这时,他身边忽然多了一人,“王爷请息怒,您的身体要紧。” 声若银铃,细腻温柔,像一股清泉注入宇文治心头。 宇文治回头,看到身姿纤细面上仍蒙着纱的女子,心稍稍的沉静下来。 他低声道,“回府吧。” 那女子微微点头,顺从的跟在宇文治身后,经过宇文恒渊身边时,她脚步顿了顿,接着又快走了几步。 晋王府的人全都走了,罗根基跪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那个纤弱的身影,一颗心也被带走了一般,痴了傻了。 仝贵妃面色铁青,早已气的七窍生烟,尤其是宇文治临走时那一瞪,她看了看罗根基,对身边的宫女冷声道,“让那个呆子来见我。” 说完转身走了。 经了这一场,任何人都看得出皇上已是龙颜大怒,谁也不敢多做停留,纷纷离开皇宫。 罗根基失魂落魄又忐忑不安的进了雍华宫,想到即将面临的可能是一场狂风暴雨,但只要一念及那张含情脉脉的脸蛋儿,立马便振作了精神,不管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只要能娶她为妻,他甘愿付出一切。 他挺了挺身子,义无反顾的跟着宫女向里走去。 仝贵妃正襟危坐,面上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焦躁,她实在想不明白明明安排妥当的事怎会演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罗根基的突然出现是巧合偶遇还是刻意安排?如果是刻意安排的又会是谁呢?又是谁走漏了风声呢? 她冷厉的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会是她宫里的人吗? 一个小宫女从外头走进来,小心翼翼的回禀,“贵妃娘娘,罗太医来了。” 仝贵妃收起纷乱的思绪,目光冷凝,直直盯着缓步走进来的罗根基,看着罗根基行礼拜见,却一言不发。 良久,她才冷声道,“免礼。” 罗根基的心也跟着一紧,规规矩矩的垂手而立。 “罗根基,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仝贵妃语气严厉,冰冷的目光更是要把罗根基看透一般。 罗根基发紧的心愈发紧张,他暗暗揣测仝贵妃的话,面上却不动声色,“娘娘,微臣只是偶然经过,见有位小姐在亭子里垂头坐着,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所以才上前询问,谁知她正好起身没站稳,微臣只是上前扶了一把,并无别的事发生。” 仝贵妃大怒,厉声沉喝,“你只是上前扶了一把,并无别的事发生,你还想有什么事发生?难道你不知道今日的行为已经毁了一个姑娘的名声么?” 罗根基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遂坚定的回道,“娘娘,微臣一定会负责到底的,绝不会让郡主蒙羞。” 仝贵妃冷笑一声,“郡主受到的羞辱还不够么?”顿了顿,她又再次问道,“你为什么会经过那里?” 她明明早已吩咐人把经过亭子的人都支开了,除了赵讯谁也不会接近,可偏偏他闯进来了。 罗根基心头微震,疑惑更重,那一处亭子并不是禁地,今日游灯会,任何人都有可能经过,为何仝贵妃一直追问这个问题哪? 他略一沉吟,壮着胆子回问道,“娘娘,微臣不能经过那里么?” 仝贵妃面色一滞,愈发的难看,她知道不能再追问下去了,罗根基并不傻,如果被他猜出来什么就不好了,她强压下胸中怒气,沉声道,“罗根基,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罗根基亦压下心头疑惑,沉着应对,“谨遵圣意,与和硕郡主成亲。” 仝贵妃狭长的黑眸里飘过一抹亮光,直直的落在罗根基身上,脑中各种念头一闪而过,皇上已下圣旨,宇文清露与罗根基成亲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皇上金口玉言,此事已无法改变。 而今天的事,宇文治夫妇对她都颇为不满,她必须做点什么才能改变他们的成见。 她的目光在罗根基身上审视良久,终于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来,她声音依旧冰冷如初,“罗根基,你已经惹怒了晋王爷,难道你不怕他吗?” 罗根基低着头,胸脯却朝前挺了挺,义正言辞的道,“不管王爷态度如何,微臣都要娶和硕郡主,我相信总有一天王爷会接受我的。” 仝贵妃轻轻的哦了一声,淡淡的道,“你竟是有这样的决心吗?如此说来,你是真心喜欢和硕郡主了?” 罗根基撩开袍角,双膝一弯跪在地上,“还请娘娘成全微臣的一片真心,微臣保证会一心一意待郡主,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还真是个心思灵透的人,或许可以一用,仝贵妃心思一转,慢悠悠的道,“罗根基,你应该去求晋王爷,而不是本宫。” 罗根基却坚持道,“娘娘,微臣只求能有一个机会,倘若娘娘能成全微臣的一片真情,微臣定当为娘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算是表明立场了。 仝贵妃很满意,面上却仍是冷冷的,语气也是淡淡的,“罗根基,本宫并没有需要你肝脑涂地的地方,只是清露是本宫至亲的甥女儿,自小便得本宫喜爱,本宫只希望她能得一生幸福,你明白吗?” 罗根基心里一喜,仝贵妃说这样的话便是答应要帮他了么?能靠上仝贵妃这颗大树,不光是亲事就是仕途也会一帆风顺的。 他急忙又叩了个头,“贵妃娘娘,微臣明白,微臣虽不能给郡主太多的荣华富贵,但一定会把一颗真心完全交给她的,定会让郡主幸福开心一辈子。” 仝贵妃双眼微微眯起来,一字一句道,“不,不但要给她幸福,还要给她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 罗根基心里一动,喜色迅速蔓延开来,但面色却丝毫不变,一语双关的道,“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言尽于此,不许再多言,仝贵妃还不想太早透漏过多,她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罗根基再次叩头,“微臣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说过的话。” 仝贵妃扬扬手,罗根基见势起身,弓着身子退出宫门。 仝贵妃朝身边的一个侍女略一点头,那侍女曲曲膝,迅速的追出宫门。 出了雍华宫,罗根基长长的舒了口气,暗喜自己这步棋走对了,仝贵妃乃皇上所喜爱,而梁王亦是少年英雄,只要稍加运作,皇位便是指日可待,他若能成为梁王的亲信,日后自是荣华富贵。 想起仝贵妃方才的问话,他心头微微一沉,目里闪过一丝厉色,宇文清露一人出现在小亭子里绝不是偶然。 他急忙抬起脚,快步向宫外走去,上了停在宫门口的马车,拐了几条街,然后在一个大茶楼前停下来。 罗根基钻出马车,三步并作两步奔进茶楼内,又蹬蹬蹬的踩着楼梯上了二楼,在最里头的包厢门口停下,听到里头传来的爽朗笑声,他抬脚走进去,一眼便看见坐在正中央的赵讯。 赵讯见他进来,缓缓举起茶杯,笑了笑,“罗兄,恭喜你成为晋王爷的乘龙快婿。” 罗根基面色一黑,视线在包厢内另外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又转向赵讯,低声道,“赵讯,借一步说话。” 赵讯却笑了笑,“罗兄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的?不妨直说。” 罗根基只好抱拳道,“麻烦几位暂行离开,过几日根基一定宴请各位,到时定给各位赔礼道歉。” 话说到这个份上,谁也不好意思再多做停留,纷纷起身离开。 包厢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罗根基沉声道,“赵讯,今天的事恐怕不是偶然吧?” 128.第128章 渔翁垂钓均得利 赵讯漫不经心的把杯子举到嘴边,嗞的咂了一口,“罗兄指的什么?” 罗根基朝里走了一步,“你知道我问的什么,和硕郡主的事根本不是偶然的,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赵讯瞟他一眼,又喝了口茶,故作惊讶的道,“怎么?这么说你是跟和硕郡主约好了的?” 罗根基眼里冒出一股火来,“赵讯,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要扭曲我的意思。”略顿了顿,他沉吟着道,“或许今天先进小亭子的应该是你。” 他清楚的记得宇文清露惊叫的问他是不是赵讯。 赵讯放下手里的杯子,抬起头来看着罗根基,“不管原本应该怎么样,现在的结果不正是你想要的么?和硕郡主是个美人儿,仝贵妃也是颗大树,难道不好么?” 罗根基面色清白交加,愤怒的一掌拍在桌上,冷声道,“你是把我当猴耍了?” 赵讯冷声笑了笑,“如果罗兄认为自己只是只小猴子的话,那你大可向皇上去说明这一切,这样也可以还罗兄一个清白。” 赵讯的冷笑声里已带了几分鄙夷,罗根基气的满面通红,“赵讯,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了和硕郡主一生?还让她怎么做人?” “既然罗兄有怜香惜玉之情,何必又来追究到底是怎么回事?抱得美人归难道不是成人之美么?”赵讯又端起桌上的茶壶,慢条斯理的倒满一杯茶,“罗兄应该谢谢我才对。” “为什么?难道你很讨厌和硕郡主么?”罗根基仍然不死心,他只是想证实下自己的猜测,但赵讯的态度激怒了他,好像他得来的这一切都不过是赵讯不屑一顾扔给他的一样。 赵讯笑了笑,“这与我对她怎么样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太师府与晋王府不可能联姻,你明白了么?” 罗根基微微一愣,这一层是他没想到的,往深里一想,他试探的询问道,“是因为赵小姐么?” 赵小姐指的自然是被将军府休掉的赵曼青。 赵讯脸色已经阴沉下来,“罗兄,你已得到你想要的,其余的你还是少操心吧。” 罗根基长舒口气,沉了沉嗓子,“不管怎么说,我都感激你给我提供了一个机会,我是真的喜欢和硕郡主,我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的。” 赵讯举起杯子,淡淡的说道,“那就好,祝你与郡主百年好合。” 罗根基不再多做停留,转身出了包厢。 赵讯看着摇晃的碎珠帘子,陷入深思。 七月的风稍显凉爽,凉风吹在枝头上,树叶簌簌作响。 沙沙风声里,一阵尖锐的哭声响彻云霄,自静武院里传出来。 宇文清露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眼下一片浮肿,两颊苍白,眼里的泪水犹如决堤之水源源不断,她跪爬在地上,两手紧紧的抱着宇文治的腿,嗓子哑的几乎听不出声音来,但她仍竭尽全力嘶喊着,“父亲,求求您,求求您再去求求皇上,我不想嫁给那个混蛋,我不想嫁给他呀。” 她千般悔万般恨,可是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她真后悔听从了仝贵妃的话,如果不是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即使不能嫁入太师府,也还有更好的选择,可是现在她必须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太医,而这个罗根基恰恰又指认过仝氏,在她心里,罗根基此时已成为她心头最恨的人,莫要说嫁给他,杀了他的心都有。 宇文治气的面色乌黑,抬起脚甩开宇文清露的胳膊,“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自己做出那样的事,还有脸来求我,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的事了,你若不嫁给罗根基,还有谁敢娶你?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宇文清露悔恨的心再度凉了半截,那她怎甘心又怎肯死心?她再次挺起身子爬过去,“父亲,即使没人愿意娶我,我也不想嫁给那个罗根基,女儿情愿一辈子都呆在家里孝顺您和母亲,再或者女儿去山上诵经念佛为您和母亲祈福。” 宇文治嘴角微动,终是将心内怒气压了下去,沉声道,“你若真有孝心,又何必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来。” 宇文清露求助的目光转向仝氏,眸底一片痛苦。 仝氏早已悔青了肠子,扑通跪在地上,哭着说道,“王爷,妾身素日并未求您过什么事,今日只求您救救咱们的女儿,她也是您的骨肉啊,您怎忍心眼睁睁看她掉入火坑里去?” 仝氏一说话,宇文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几乎指着仝氏的鼻子大骂,“你还有脸说话,你做了什么事本王还不知道吗?本王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清露好端端的怎会碰见个陌生男人?恐怕并不是偶然的吧?本王看你的心早就不在晋王府了,不如你也搬到雍华宫里去吧?” 仝氏一颗心沉了沉,仿似沉入冰窖之中,面上已露出了几分绝望,“王爷,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可是清露,她是您的亲生骨肉啊,您,您……” 仝氏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良久,宇文治叹了口气,“嫁给罗根基未必不好,至少不用再卷入纷争了,安安稳稳的过好日子吧。” 他看一眼宇文清露,抬脚走出房门。 宇文清露最后一丝希望也泯灭了,她哇的一声哭到在仝氏怀里,不一会儿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仝氏也哭的喘不上气来,金枝与桃菊站在门口,急的火烧心头,却又无可奈何。 过了一阵子,两人实在听不下去了,交换个眼色,齐齐掀了门帘走进门去。 桃菊上前搀住仝氏,眼角里含着泪,“王妃,您要保重身子才好,哭坏了身子谁给咱们郡主做主呢?” 金枝也扶了宇文清露,轻声劝道,“郡主保重身体。” 宇文清露猛然推开金枝,一把抓住仝氏的手,“母亲,您再去求求贵妃娘娘,或许她还有办法,您不是说她都安排好了么?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明明是赵讯,为什么换成了罗根基?” 仝氏见她情急之下已是口不择言,遂低声训斥道,“莫要胡说,贵妃娘娘若有办法,自会帮你的。” 宇文清露感觉已是穷途末路,哪里还管嘴里说了什么话,只一味的求着,“母亲,求求您了,求求您去求求贵妃娘娘吧。” 仝氏正要把金枝二人支出去,却见门帘动了动,走进来一个丫鬟禀道,“王妃,袁嬷嬷来了。” 仝氏面上一喜,贵妃派袁嬷嬷来,定是有要事要说,急忙道,“快请进来吧。”又对金枝两人道,“你们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桃菊扶着仝氏的手搀到椅上坐下,金枝也搀着宇文清露在一旁的椅上坐下,两人齐齐退出门去,袁嬷嬷随着便进来了。 袁嬷嬷先行了礼,仝氏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袁嬷嬷,可是贵妃那里有什么消息?” 袁嬷嬷轻声道,“娘娘命奴婢来看看王妃跟郡主,娘娘说请王妃放心,娘娘一定会给郡主一个交代的,绝不会害了郡主一生。另外,娘娘让奴婢告诉王妃,罗太医从宫里出去后便去见了赵讯,可见今日之事并不是偶然的,只怕赵讯早已知晓今天的事,并不想与晋王府结亲。” 仝氏愣了愣,竟是脱口而出,“赵讯为何不愿与晋王府结亲?” 袁嬷嬷压低了嗓子,道,“王妃难道忘了么?赵家小姐的事。” 电光火石间,仝氏终于想明白了其中根由,只气的嘴唇发抖面色发青。 宇文清露亦是想通其中由头,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嘶声道,“又是她,又是她,她害了母亲现在又来害我,我一定不会让她再得意下去的,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仝氏且不管宇文清露的反应,只急着问袁嬷嬷,“袁嬷嬷,贵妃可有什么法子解了这一桩婚事?” 袁嬷嬷抬眼看看仝氏,又看看宇文清露,欲言又止。 仝氏知她有话要单独与自己说,遂朝门外喊道,“金枝。” 金枝依言进来,仝氏便吩咐道,“送郡主回去休息。” 宇文清露自是不愿,但看到仝氏严厉的眼神,也不敢再坚持,哭哭啼啼扶着金枝的手出了门,只心底里对黎言裳又恨了几分。 仝氏这才道,“袁嬷嬷,你有什么话快点说吧。” 袁嬷嬷上前一步道,“王妃,娘娘是您的亲妹妹,自是不会害郡主的,眼下郡主的事已是人尽皆知,解除了这桩婚事,郡主就能有个好归宿了吗?” 仝氏心里沉痛不已,这样的道理她何尝不知,可她与女儿的心思是一样的,让自己的女儿嫁给那样一个人,她如何甘心? 袁嬷嬷见她面色微动,亦知道她心里也在犹豫,遂接着道,“王妃,罗太医家世是低了些,可以后的事谁有能说得准呢?罗太医医术高超,又是年轻俊杰,前途自是无可限量,岂不比那些站在风口浪尖上的要稳妥的多?” 仝氏面上露出一抹疑惑,“你是说?” 袁嬷嬷知她已想到根结,遂点点头,“王妃,娘娘请您放心,在娘娘的心里,和硕郡主便如同她亲生的女儿一般。” 自家姐妹仝氏自是相信的,而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仝贵妃了,可是女儿的性子她最清楚,她会乖乖听话吗? 129.第129章 愁云惨淡万里凝 袁嬷嬷见王妃目露犹疑,急忙趁热打铁的道,“王妃,郡主那里还需要您多劝劝,总归是为她的幸福着想,郡主总会想明白的,贵妃娘娘也说了,定不会让郡主受委屈的。” 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只有想办法解决了,仝氏想起宇文治方才说的话,心底终于缓缓松动了,她缓缓的摇了摇头,“你回去告诉娘娘,我一定会说服清露的,只是还需要些时间。” 目的达到,袁嬷嬷面上露出笑容来,声音压得更低了,“王妃,娘娘还嘱咐道,黎氏已成祸患,不可再留,请您早作打算。” 仝氏脸上顿时露出一抹阴狠来,牙齿咬得咯咯响,双拳紧握狠狠的砸在椅面上,“那个女人,早晚有一天让她尝到生不如死的味道。” 袁嬷嬷该说的都说完了,福福身,“王妃,奴婢先走了,娘娘还等着奴婢的回话。” 仝氏心里正乱,点点头道,“有劳嬷嬷了。” 桃菊躬身引着袁嬷嬷出门去了,袁嬷嬷走出屋门,忽然转头看了看桃菊,似是有意又像是无意的说道,“王妃身子不好,你们可要好生照顾着。” 桃菊急忙回道,“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伺候好王妃。” 袁嬷嬷脚步顿了顿,问道,“你叫什么?” 桃菊顿时心里一惊,随之又是一阵惊喜,能让贵妃娘娘跟前的人注意到,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她急忙屈膝道,“奴婢贱名桃菊。” 袁嬷嬷微微一笑,“倒是个机灵的。” 说了这一句,扭头就走了。 桃菊莫名所以的站在原地,愣了愣,一颗心狂跳不已,得了袁嬷嬷这一句夸奖,竟比得了王妃奖赏还要开心。 她痴愣愣的站了片刻,喜不自禁的转过身来,刚走到门口,恰听到里头王妃在叫人,遂急忙迈步进去。 仝氏见进来的是桃菊,便问道,“金枝送郡主还没回来吗?” 桃菊回道,“还没回来,许是在陪郡主说会子话。” 仝氏眉角挑了挑,眼下已是一片青黑浮肿,眨眼间眼圈里酸涩不已,“桃菊,你说我应该怎么让郡主不再反对这桩亲事哪?” 桃菊心里一跳,她虽不知道在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却也能猜出个大概,此时王妃询问起她来,一个话头说不好便会惹怒王妃,传到郡主那里也是个罪过,可这又是个表现的机会,她不可轻易放弃。 她突然想起袁嬷嬷临走前说她是个机灵的话,遂轻声道,“王妃,不管怎么样,您都是为了郡主好,盼着郡主能过得好,郡主又是个孝顺的,总会体谅您的一片苦心。” 她不说怎么解决,反而把两人的母女情放在第一位。 果然,仝氏低低的叹了口气,面色也舒缓了许多,“但愿她能体谅我的一片苦心。” 桃菊见说对了话,心里暗暗松口气,劝道,“王妃,郡主不是不懂事的,她定能明白的,您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您若是再有个好歹,谁为咱们郡主做主哪?” 仝氏泪盈盈的目光陡然射出两道厉光来,狠声道,“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桃菊的眼角跳了跳,屏住呼吸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仝氏微微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一丝奸诈的笑意,“桃菊,安侧妃最近在忙些什么?” 桃菊略一沉吟道,“侧妃那边近日没什么动静,不过听说今天从宫里回来后心情很好。” 仝氏沉了沉脸,“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她倒还有好心情,哼,也不是个好东西。” 顿了顿又道,“上次是你去的亭湖院,这一次还是你去吧。” 桃菊愣了愣,不明白王妃的话,“王妃,奴婢去做什么呢?” 仝氏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不需要做什么,只在碰到清栏那个丫头的时候,说几句世子爷疼爱世子妃的话就可以了。” 桃菊顿时明白了,王妃这是要借刀杀人,怂恿安侧妃去对付世子妃,她额角禁不住渗出汗珠来,甚至有些庆幸没成为世子爷房里的女人,否则只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霓裳院里,火红的玫瑰盛开着,虽说不似五月里那般娇艳欲滴,却也带了几分七月里不曾有的激情。 黎言裳晶亮的目光落在花丛上,只轻轻一点便飘向别处。 “在想什么?”宇文晔轻声问道,他进来已有一阵子,黎言裳始终站在花前一动不动,仿佛那花瓣上有十分吸引人的东西。 黎言裳略偏了偏头,乌黑的眼珠里映出大片大片的红色,她缓缓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想。” “那就是在发呆咯?”宇文晔低沉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质疑。 “或许吧。”黎言裳似是有些低沉,面上神情也有些落寞。 宇文晔看着黎言裳的侧脸,总觉得她脸上带着一抹浓重的哀伤,却又说不出这哀伤来自何处。 他再度问道,“你是在想今天的事吗?” 黎言裳终于回过头来看着宇文晔,反问道,“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宇文晔面色沉了沉,语带不善,“今天的事已成定局。” 黎言裳点点头,眉头紧紧皱起来,“为了一个小太医,值得吗?或许,这件事另有隐情。” 宇文晔声音渐冷,“有隐情又如何?若她不曾有出卖女儿的心,又怎会害的女儿身败名裂?” 黎言裳声音冰凉,眉角微皱,“她女儿终究是你的亲妹妹,你难道不为自己的妹妹担心吗?” 宇文晔沉默不语,良久才冷声道,“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样便怎样的,无论你面对的是谁。” 黎言裳也沉默了,不再说话,她实在想不出别的话来,宇文晔说的很对,即便是他有心为亲人做点什么,可对方会把他当做亲人吗? 她转头看着他的侧面,宇文晔,这个时而热情时而冰冷的男人,在晋王府这个深宅大院里,应该是经历过很多不为人知的事吧? 她似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的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但愿不要闹出什么事来。” 她以为只是在心里想着的,没想到宇文晔竟开口道,“不会的。” 她在心里加了一句,但愿不会吧,可又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夜里,她恍恍惚惚的做起梦来,梦里有很多人影来回闪动,各种各样的事一幕幕在眼前不断闪现。 她嗓子烧的厉害,想要出声叫宝瓶,却发现很是艰难。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传来轻呼声,“世子妃,世子妃。” 她缓缓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半天才看清半蹲在床前的人,她艰难的挪了挪身子,嘴里干的很,“宝瓶。” 沙哑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宝瓶更是吃了一惊,抬手放在她额头上,低声惊呼,“世子妃,您的头很烫,似是着凉了。” 黎言裳轻咳一声,嘱咐道,“你小点声吧,别让妈妈听到了,又该担心了。” 宝瓶忙道,“奴婢知道了,可是世子妃,奴婢还是去找世子爷吧,派人去请太医来。” 黎言裳抬起手放在额头上,一股烫热透过手心传到手臂上来,她摇摇头,“不过是烫了些,无碍的,你给我端杯水来,我口渴的很。” 宝瓶急忙出门端了茶进来,伺候着喝了几杯,见世子妃两眼微微闭着,面上微红,自是不放心得很,“世子妃,还是请太医来吧,万一是染了风寒就坏了。” 额头虽有些热,但黎言裳并未觉得身上发冷,猜着不过是吹了风的缘故,料也不是什么高热之类的,多喝点水排排尿好好休息下便没什么大事了,遂道,“这深更半夜的去请太医,旁人还以为生了什么大病,若明日还不好再去请太医也不迟。” 宝瓶亦知拗不过世子妃,只好退一步道,“那奴婢今晚守在这里吧。” 黎言裳知道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只好点点头答应下来。 宝瓶便拿了毯子铺在地上挨着黎言裳的床边睡觉,一夜起来数次察看黎言裳的身上状况,只折腾了一夜。 次日醒来,黎言裳额头已经不热了,面色亦恢复了常色,宝瓶这才松了口气,顶着两个黑眼圈笑的一脸欢欣。 黎言裳却心内一阵酸涩,这个傻丫头,恐怕连她自己生病都没有这么上心。 吃过早饭,黎言裳出门站在院子里,凉风扫过,她心底一阵凄凉,不由得紧锁起眉头来,这几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下子变得伤春悲秋起来,到了秋天的缘故么? 她一向是乐观的,从不曾悲愁到如此地步。 江妈妈也察觉到她的不正常,拿了件红绸子披肩走上前,轻轻披在她肩上,柔声询问,“裳姐儿是有什么心事么?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跟我说说。” 黎言裳扯了扯肩头衣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妈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日心里闷得很,直想放声大哭一场才舒坦。” 江妈妈愣了愣,半晌才道,“姐儿是想夫人了么?再过几日就是夫人的忌辰了。” 黎言裳心里一惊,面上却故意露出更加凄苦的神色,又恐江妈妈瞧出异常来,遂低了头,轻声道,“若母亲还在就好了。” 江妈妈重重的叹了口气,默默的站着什么话都没再说。 一股淡淡的哀愁萦绕在两人心间,黎言裳只觉得心事更加沉重了,吐了口气,道,“妈妈,我想回去看看祖母。” 江妈妈便道,“我陪你回去,这几日还算清闲,等再过些日子,和硕郡主的好日子定下来,就要忙上一阵子了,怕是没时间回去了。” 提起宇文清露的亲事,黎言裳只觉得心头愁云密布,胸口更是闷得喘不过气来。 130.第130章 恨从心来仇更深 还没等黎言裳回去,宇文清露的婚期就已经定下来了,定在九月初九重阳节。 一大清早,黎言裳早早起来准备回黎府。 江妈妈从外头走进来,小声道,“姐儿,听说郡主又在静武院里大闹了一场,被王妃狠狠的训了一顿,郡主哭着跑回去了。” 黎言裳一边披了宝瓶递上来的纱衣一边问道,“王爷那边有什么动静?” 江妈妈嘴角带了笑意,促狭道,“王爷昨天歇在荷院里了。” 黎言裳微微一愣,手上的动作也跟着顿了顿,荷院因着一院子的荷花而得名,最早是用来接待外客的,后来客房改在别处便一直空着,宇文治便把皇上赏赐的幽然姑娘安置在荷院里。 真没想到短短的几日,宇文治竟然歇在荷院里了,那么幽然很快也要成为宇文治的侍妾了。 黎言裳接着穿衣服,“王妃那头有什么动静?” 江妈妈扁扁嘴,“还能有什么动静?自是大发雷霆,还着人去荷院请幽然姑娘,谁知竟然碰上王爷在,又被王爷被驳了回去,王妃更是气得嘴都歪了。” 江妈妈很是幸灾乐祸,她觉得仝氏遭受的这些都不过是她做下坏事的报应。 黎言裳更觉诧异,只觉得幽然很不简单,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抓住了宇文治的心,单凭这一点就可看出,幽然此人颇有心计。 披了纱衣,黎言裳轻步移到铜镜前,她不喜欢过于奢华,只简单素净的长裙,外头一件青色纱衣,头上亦是最简单的发髻,面上虽未施脂粉,却带着几分天生丽质俊秀。 身子在镜前微微一摆,她扬了扬手,“都收拾好了吗?” 宝瓶上前搀住她的胳膊,“世子妃,都收拾好了,轿子也在二门上等着了。” 黎言裳点点头,扶着宝瓶的手往外走,迎面瞧见宇文晔走进来,面色似是有些阴沉,遂顿住脚步问道,“世子爷有什么事吗?” 宇文晔看她一眼,“你要回黎府看老夫人?” 黎言裳点点头,“趁着这几日府里不忙,我想回去看看。” 宇文晔却道,“我陪你一起回去。” 黎言裳两条细长的眉毛挑了挑,目里露出一丝质疑,他面色阴沉,像是心情不好,阴着一张脸跟她回去,似乎不太好吧? 她只好委婉的道,“世子爷,您还有很多事要忙,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宇文晔却反问道,“我有什么事需要忙?” 黎言裳顿时被噎住,愕然的看着他,他有什么事要忙,她怎么会知道呢? 宇文晔像是在解释什么,轻声道,“上一次你回去我没赶上,这一次我陪你回去。” 黎言裳再次强调,“世子爷,不要紧的,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 关于上一次他没能跟着回去她心里陡然升起的片刻失落,她解释为她不过是想让宇文晔跟着回去撑面子而已,现在黎允已经安顿下来了。 宇文晔率先转身,大踏步走出门去。 黎言裳很是无奈,跟在他身后出了门,只希望他千万不要到了黎府还沉着一张脸。 黎言裳快走几步追上宇文晔,试探着询问,“世子爷,你似乎心情有些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宇文晔转过头看她一眼,面色更加低沉,“你那只眼看到我心情不好了?” 黎言裳嘴角撇了撇,眼角也跟着抽了抽,她发誓两只眼都看到了,可眼下的情形最好不要招惹到他,否则只怕会引的冰山爆发。 她沉了沉嗓子,微低了头,“没有不好那就好。” 宇文晔没再说话,脚下的步子却加快了不少。 黎言裳低着头往前走,尽量与宇文晔保持一定距离,唯恐一个不小心撞在他身上。 “世子爷。”远远的文正安急匆匆的奔过来,嘴上高声叫着。 黎言裳忙停下脚步望着文正安,谁知前头的宇文晔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依旧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文正安一溜小跑追了上去,“世子爷,王爷请您去一趟外书房。” 宇文晔冷声道,“你去告诉王爷,我很忙。” 文正安只觉得头大嗡嗡作响,“世子爷,求求您去一趟吧,王爷正等着您呢。” 宇文晔蓦地停下脚步,厉声沉喝,“我说过我很忙,没有时间。” 文正安刹不住脚下的步子,冲出去几步远又气喘吁吁的返回来,点头哈腰只差跪下磕头了,“世子爷,求您不要难为奴才了。” 文正安求救的目光转向黎言裳。 黎言裳正想躲开这位爷,自是乐的文正安能把他拉走,她就可以自己回去了,正好顺水推舟道,“世子爷,横竖我只是回去看看,又没有旁的事,父亲找您定是有要事,您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宇文晔回过头警告的瞪她一眼,又转过头对文正安说,“你只管去禀告王爷,就说我陪世子妃回娘家了。” 黎言裳翻翻白眼,这是要把责任都推在她身上啊,她索性转了身子,扬声道,“世子爷既然喜欢,那您自个儿回去吧,我忽然想起来还有几件事没做,今天就不回去了。” 她刚走出两步远,就感觉身后两道利光刺在背上,她立马加快了步子,紧拉着宝瓶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宝瓶见她走得急,急忙两手搀着她,低声道,“世子妃,您慢着点,可别摔着了,今儿个您真不回去了?” 黎言裳一边走一边低声道,“等爷走了再说。” 宝瓶急的汗珠子都滚下来了,“世子妃,您骗世子爷啊?” 黎言裳抬手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小点声,什么骗不骗的,你没瞧见世子爷的脸么?拉的跟驴脸那么长似的,谁挨着他谁倒霉,傻瓜才不躲得远远的。” 宝瓶半张了张嘴,偷偷的回过头朝宇文晔的方向看了看,一脸黑线,倘若世子爷知道世子妃竟然把他那张英俊潇洒的脸比作驴脸,该是什么表情?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走出去很远了,黎言裳悄悄回过头去看,见已没了宇文晔与文正安的影子,这才停下脚步松了口气。 宝瓶跟着停下,问道,“世子妃,现在您要去哪里哪?回院子里吗?” 黎言裳摇摇头,笑的一脸惬意,甚是愉悦的道,“回去看祖母去。” 宝瓶顿觉有些哭笑不得,还真不把世子爷放心上啊? 黎言裳已转了身往二门走去,走出几步远,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感觉后背冷嗖嗖的,似是有一双眼一直在盯着自己,她站住脚,四下里望了望,隔着高树绿枝,她看到对面的小亭子里有团粉色,她细细看过去,是宇文清露正坐在那里,手上端着杯茶,见她看过去,猛的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黎言裳看不清她脸上神情,却莫名的感受到一阵冷风吹过。她抬起脚步扶着宝瓶的手继续往前走,耳边忽然传来杯子摔在地上的碎裂声,她转过头去,只见宇文清露已转身拂袖而去,她身边的丫头正忙着弯腰收拾。 黎言裳心里微沉,很显然,宇文清露的这股怒气是朝着她发的。 宝瓶亦瞧出些端倪,唯恐世子妃生气,忙劝道“世子妃,郡主最近心情不好。” 黎言裳微点下头,吩咐道,“这些日子你仔细观察着郡主身边的动静,事无巨细,一一禀告。” “是,世子妃。”宝瓶见她面色严肃,亦不敢疏忽,目里也露出些凝重来。 黎言裳上了软轿出了二门,又在大门口上了马车,满腹心事的回了黎府。 黎府门前静悄悄的,她下了马车,扶着宝瓶的手往里走,门里迎出来一个小厮,似是很吃惊,“世子妃,您回来了?奴才马上去回禀老夫人。” 黎言裳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就好,你好好的守着门吧。” 那小厮不敢多说亦不敢抬头多看,弓着身子回道,“是。” 黎言裳见他面露疑惑,似是有什么话要说,遂又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小厮想了想,却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世子妃请进去吧。” 黎言裳不免有些疑惑起来,心里头动了动,难道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着急忙加快了步子朝老夫人的院子走去,院子里守着几个老婆子,她来不及细问,急匆匆的抬脚进了正房,前脚才迈进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爽朗的笑起来,“祖母真是说笑,您的身子骨可硬朗着呢,还要活上百岁呢。” 接着是黎允欢笑的声音,“祖母,您可听着呢吧?您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老夫人自是笑的欢快,屋子里顿时传出一阵欢声笑语来。 黎言裳前脚迈在门槛里,后脚抬起来却不知道是该进还是不该进了,她还没来及想清楚,就听身后有人道,“世子妃怎么不进去呢?” 这一声早已惊动了屋里头的人,老夫人的高扬的声音立时传出来,“是裳姐儿吗?不是说不来了吗?这会子又赶过来了?快些进来。” 无奈之下,黎言裳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顿觉头顶上射下来两道利光,她抬头迎上去,只见宇文晔目带促狭又夹着些看好戏的神情正嘲弄的望过来。 131.第131章 心有余而力更足 老夫人笑的眉眼都弯起来,“裳姐儿,晔哥儿说你有事要忙,晚一会子才来,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黎言裳禁不住愣了愣,她清楚的记得第一次他们来的时候老夫人对宇文晔的称呼是世子爷,这会儿竟然变成亲切的晔哥儿了,宇文晔,还真不能小瞧你哄人的本事。 不对,她明明说的她今天不回来了,宇文晔怎么知道她晚会才到?看来他早就猜到她不过是应景儿骗骗他而已,既然他都猜到了,那她也不必假装不好意思了。 黎言裳挺了挺身子,快走了两步挨着老夫人身边坐下,两手环住老夫人的胳膊,笑嘻嘻的道,“我想祖母想的很,才不管有什么急事要紧事的,先来见了祖母再说。” 老夫人呵呵低笑,额头上的皱纹里都藏着满满的笑意,“我看你不是来看我的吧。” 说着目光****的投向了宇文晔,这意思像是在说她不过是急忙忙的追着宇文晔来的。 黎言裳故作羞得满面通红,摇着老夫人的胳膊,半边身子都钻进老夫人怀里,“祖母,我到底是不是您嫡亲的孙女儿?哪有这样取笑人的。” 老夫人乐得哈哈大笑起来,目里满是宠溺的疼爱,抬手在黎言裳乌黑的秀发上抚了抚,“晔哥儿,你看看这都多大的人了,惯会撒泼耍赖。” 宇文晔俨然换了个人一般,面上带着比阳光还要温煦的笑意,顺着老夫人的话道,“祖母,那是您疼爱她,把她惯成个泼皮猴儿。” 黎言裳头埋在老夫人肩膀上,心里一阵恶寒,这样的语气从宇文晔嘴里吐出来,真心别扭。 但老夫人却很爱听,笑着挑着眉眼,“晔哥儿,你可不要再宠着她了,不然她可真飞到天上去了。” 宇文晔笑的更灿烂,嘴里一本正经的道,“我不宠她,祖母岂不是要骂我了?” 黎言裳顿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落下来了,她悄悄的看了一眼黎允,正对上黎允带着赞赏而又欣慰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点,便转向宇文晔,目里越发的亲切。黎允是真把宇文晔当成自家人了。 屋里顿时一片欢声笑语,黎言裳心头微微一动,这样温馨的场景让她心里暖融融的,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她继续趴在老夫人肩上,面上已带了满足的笑容,心底里除了甜蜜还有一丝丝感激。 说笑了一阵,黎言裳坐正身子,“哥哥,怎么没见嫂子哪?” 黎允笑了笑,“她现在忙的很,从回来就参加不完的饭宴,我让她都推掉,她又不肯,出去一天回来又嫌累。” 黎允初回京城做官,夫人庞氏能与京城夫人小姐们走动走动,是好事。 黎言裳笑道,“嫂子还不是为了你,嫂子回来累,哥哥便说几贴心的话,嫂子再累都觉得开心。” 黎允笑着点点头,宇文晔却在一旁接过话来,“这样的事还用你教,大哥还能不知道。” 大哥?今天的称呼是不是有点过于亲切了? 黎言裳终于忍不住把目光转向宇文晔,宇文晔却回瞪她一眼,一副我乐意你能怎么着的得意样。 黎言裳毫不客气的瞪他一眼,两人你来我往,看在众人眼里,自是小夫妻间的打情骂俏。 老夫人更是开心的不得了,能看到孙女儿得到宇文晔如此宠爱,她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两人在黎府用过午饭便早早的回去了。 马车上,宇文晔悠闲的靠着枣栗色钩花大引枕,微微的闭了眼休息。 黎言裳靠在另一边,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道,“父亲叫你,你为什么不去?真是胡闹。” 宇文晔依旧闭着眼,“就像你说的,父亲叫我我都不去,你能管的着我去哪里吗?” 黎言裳气的说不话来,原本想说几句感谢的话来,全都给憋了出去,半天才狠狠的道,“妾身自是管不到世子爷,可满京城那么多地方,世子爷您去哪里不好?偏偏要去我娘家。” 宇文晔猛的睁大眼,“怎么?我不能去么?这个你更管不着了,祖母可是大开门把我迎进去的。” 黎言裳张了张嘴,终是没再反驳他,扭了身子不再理他。 宇文晔继续闭了眼睡觉,两条大腿交叉着伸到黎言裳脚下,车内空间有限,黎言裳想躲都躲不开,气的蜷起腿来缩在车角内。 黎言裳本想再去一趟玉器行,有宇文晔跟着自是去不成了,心下又是一阵懊恼。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回到王府,黎言裳径直回了霓裳院,好在宇文晔没再跟上来,她才刚进屋坐下没多久,就有人进来禀告,“世子妃,王爷请您去静武院。” 黎言裳一张脸苦的能拧出水来,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静武院。 宇文治却并未发火,先说了几句不咸不淡无关痛痒的话,末了才道,“清露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时间有点紧,她陪嫁的东西就交给你置办了。” 黎言裳愣了愣,忙道,“父亲,清露妹妹的陪嫁理应由母亲置办才是,媳妇听母亲的吩咐。” 宇文治却道,“现在王府中馈由你掌管,你来置办未尝不可。” 黎言裳轻皱眉头,“父亲,媳妇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万一办不妥当,丢了您和母亲的面子。” 宇文治很是坚持,“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做,这也是你母亲对你的信任,是你母亲力举由你置办的。” 仝氏一旁笑道,“你不必多想,只管好好做便是,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舒心才是最关键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好。” 这两人像在演双簧,一唱一合搭配的还真是好,黎言裳再为难也不能一直推托了,她忽然想起宇文晔不愿见宇文治的事,不知道跟宇文清露的婚事有没有关系。 黎言裳正在为陪嫁的事犯愁,文正安却带来了一件极其有用的东西,宇文清霜当年的陪嫁单子,上头清清楚楚列着各个程序应该准备什么东西。 黎言裳大喜过望,大大的赞赏了文正安一番。 她翻看了宇文清霜成亲时的陪嫁单子,且不说京城显贵给添柩的东西,单单皇上及娘娘的赏赐就两张很长的单子,等晋王府的陪嫁再添进去,宇文清霜的陪嫁可与公主们相比了。 有了宇文清霜的这个前例,再做起事来,黎言裳觉得轻松了许多,至少有了个标准可以参考。 连着几天,她都忙得不可开交,不是奔跑在各个库房之中就是穿梭在王府各个小路上,两条腿累的简直快要抬不起来了。 江妈妈心疼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一直不住的提醒黎言裳注意休息,“裳姐儿,你这样可不行,郡主成亲走了,你却累趴下了,你这又是何必?” 黎言裳半躺在椅子上,两只脚放在小杌子上,宝瓶则坐在另一只小杌子上,不停的给黎言裳捏脚。 “和硕郡主的亲事一直是王妃的一块心病,也把郡主的陪嫁当成头等大事,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她居然交给我来办,可谓来者不善,我不得不防。”黎言裳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拳头砸了砸左边的肩膀。 江妈妈慌忙走过去,顺势给她按捏起来,“即使王妃看着盯着,你也可以把这些事交给下头的人去办,不必凡事亲力亲为。” 黎言裳摇摇头,“横竖我也没有旁的事,权当锻炼身体了。宝瓶,这几日和硕郡主在做什么?” 自从世子妃吩咐多注意郡主身边动静,宝瓶一直不敢松懈,“郡主几乎什么都没做,日日都把自己闷在屋里,就连给王妃请安都省了。” 这样的作风很像宇文清露,黎言裳略一点头,“继续注意着吧。” 想起那日宇文清露故意摔碎的杯子,她总觉得宇文清露绝不会一直安静老实的呆着,越临近婚期,这种不安就越剧烈起来。 “世子妃。”倚翠从外面走进来,“世子妃,黎夫人来了。” 黎言裳蓦地一愣,黎夫人?除了黎允的夫人庞氏便没旁人了,“嫂子来了?” 倚翠点点头,“黎夫人来了一会子了,门上的不认识夫人,把我叫去认了认,夫人才进来了。” 黎言裳缓缓摇摇头笑笑,这位看似腼腆的娘家嫂子,串门不会串到晋王府来了吧?不过做嫂子的来看看自家妹子倒也是应该的。 黎言裳并未多想,只吩咐道,“那还不快把夫人请到屋里来,还愣着做什么呢。” 倚翠见世子妃面上带着笑意,稍稍犹豫了下,轻声道,“世子妃,黎夫人面色不大好,似是哭过很久,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黎言裳不觉一愣,心倏然收紧了,难道是黎允出了什么事? 她急忙抽回脚,站起身,“嫂子在哪里?” 宝瓶也跟着站起来,“倚翠,快把夫人请到这里来。” 世子妃心里已有了准备,倚翠这才急急的转身出去,片刻便带着庞氏进来了。 庞氏刚一进门,身形踉跄一下,眼里的泪哗的滚落下来,哽咽的叫了一声,“裳姐儿。” 132.第132章 祸从天降始未料 庞氏发髻稍显凌乱,发丝微微颤动着,眼下一圈青黑, 庞氏发髻稍显凌乱,发丝微微颤动着,眼下一圈青黑,面色惊慌,真把黎言裳吓了一跳。 黎言裳急忙上前扶住她,“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庞氏一把紧紧抓住黎言裳的胳膊,脱口而出,“世子妃,世子妃,求求您救救你哥,快想法子救救他吧。” 黎言裳大吃一惊,握住庞氏的手,“嫂子,哥哥怎么了?” 庞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他,他被京兆尹抓进大牢里去了。” 黎言裳身子微微一颤,双手禁不住紧紧的攥住庞氏的手指,沉声道,“哥哥怎么会进了大牢?到底是怎么回事?嫂子,你先别急,先把事情说清楚。” 庞氏却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咽咽泣不成声,“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进大牢了。” 黎言裳急的差点跳起来,她实在想不到初回京城做官不过几日的黎允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她急声道,“嫂子,你倒是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再这么哭下去,我怎么想法子救人?” 庞氏这才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睁大眼看着黎言裳,“裳姐儿,这一次你哥是真的遇到大难了,父亲说,你哥很可能性命难保,就连整个黎府可能都要保不住的。” 黎言裳急的眼里冒火,一把挽住庞氏的胳膊把她硬生生的塞进一旁的椅子上,厉声道,“嫂子,你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面色阴霾,带着几分严厉,庞氏反倒吓了一跳,再不都说废话,“昨晚上京兆尹陈大人从你哥的书房里搜出来一件物品,说是皇上正在追查的一批早年皇宫里丢失的东西。” 黎言裳倒抽一口冷气,从黎府搜出皇宫里丢失的东西,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轻者斩头,重者是要株连九族的。 “嫂子,是什么东西?哥哥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呢?” 庞氏眼角动了动,面上一阵青白交加,又带着些灰败,“是我从别人手里买回来的,是一件珍珠琉璃八角盏,我瞧着很是新鲜,便买回来放在你哥书房里了,早知道那是皇宫里的东西,打死我我都不会买回来的。” 她一想到当时为了买这件琉璃盏,还特地向别人借了些银子,她就懊恼不已,简直悔青了肠子。 她再一把抓住黎言裳的手,恳求道,“裳姐儿,求你了。你去求求世子爷,或者去求求王爷,请他们出面去说一说吧,这件事与你哥哥没有关系的。” 黎言裳心思微转,两道秀眉已紧紧的锁在一起,“嫂子,那你当时没说吗?你买的谁的只管告诉京兆尹大人,他自会派人去寻去核实的。” 庞氏更加着急了,“我说了,可是陈大人派人去寻的时候,那人却消失不见了,他们都说不认识这样一个人,所以陈大人认为是我在撒谎,怎么都不肯相信我说的话了。” 黎言裳的心沉了沉,再次问道,“那陈大人是怎么到黎府去搜查的?是例行检查吗?” 庞氏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陈大人带人忽然闯进来,然后就把琉璃盏给搜出来了。” 黎言裳又问,“陈大人旁的没说什么么?他是怎么寻到黎府里去的?” 庞氏摇头道,“当时大家都很震惊害怕,哪里还有心思问这些个事。” 单凭直觉,黎言裳觉得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倒像是有人设计好的陷阱,是故意要害黎允的。 有人事先把宫中禁物卖给不知情的庞氏,然后又告知京兆尹,后被京兆尹捉个正着,当庞氏再去寻人的时候,卖东西的人早已不知所踪,甚至没人认识,这一连串的事绝对不可能只是巧合。 是黎允得罪什么人了吗? 黎言裳正色道,“嫂子,哥哥回京后都跟什么人接触过?有没有在外面得罪过什么人?” 庞氏茫然的摇摇头,“你哥哥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么?他为人一向和善,平时又不出去赴宴,极少有机会得罪人。” 黎言裳话锋一转,“那你这些日子。” 庞氏急忙摇头,“我更不可能去得罪人了,我出去也不过是想给你哥哥拉拢几个人,哪里还敢得罪什么人。” 黎言裳稍稍一想,面色愈发沉重,“嫂子,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好像是有人刻意为之的,既然有人要陷害哥哥,自然不会给咱们寻到证据的机会,你容我想一想。” 庞氏的脸变得更加苍白无血色,她呆愣了一下,举着拳头砸在胸口上,“都怪我,你哥哥多次与我说不要成日里出去,我只当他不懂得人情世故,没想到竟为他酿下了大祸。” 黎言裳见她自责难当,亦不忍心再责怪她,反而劝道,“嫂子,你也不必自责,既是有心人为之,避是避不掉的,即使你不出门,人家也会想出来别的法子。” 庞氏没想到她不但不怪自己反而还来劝她,心头登时一热,再次紧紧的握住黎言裳的手,“裳姐儿,这一次你哥哥就靠你了。” 黎言裳并不能向她承诺什么,只重重的回道,“嫂子,我会尽力而为的。”转过头对宝瓶道,“宝瓶,你快去安书院瞧瞧世子爷回来没有?” 宝瓶急匆匆的去了安书院,一刻也不敢停留的快步返回来,禀道,“世子妃,世子爷还没回来。” 黎言裳挥挥手,宝瓶又道,“世子妃,奴婢马上去二门上等着,世子爷一回来,奴婢就请世子爷先来霓裳院。” 黎言裳点点头,“你快去吧。” 宝瓶疾步向外走,刚走出门,差点与一人撞在一起,待看清来人,她急忙屈膝行礼,“安侧妃。” 安若曦身形微微踉跄下,幸好被清栏扶住,但她并不恼怒,而是一脸和煦的问道,“宝瓶,你这么着急去做什么?” 宝瓶福福身道歉,“安侧妃,奴婢走的慌忙,没撞着您吧?请您原谅奴婢。” 安若曦微笑着摆了摆手,“没事儿,你有事快去忙吧,别耽误了正事。” “多谢安侧妃。”宝瓶转过身一溜烟儿的奔出院门去了。 安若曦则掀开帘子走进屋,一眼便瞧见坐在椅上的庞氏,忙站住脚,“姐姐有客人啊,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嘴上说着,但一双眼却不住的朝庞氏身上瞄去。 黎言裳无心与她周旋,遂点点头,“妹妹若没有要紧的事,那就改天再过来把。” 安若曦捏着帕子摇了摇,“也没什么要紧事。”目光在庞氏脸上转了一圈,忽然道,“我怎么瞧着这位夫人很是面熟?” 庞氏正低着头,听她这么说,蓦地抬起头来。 安若曦立马笑起来,“是我认错人了。” 然后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庞氏脸上便不再转移了,摆明了在等着黎言裳介绍。 黎言裳却并不理会,径直道,“妹妹无事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安若曦立马笑着屈膝行个礼,“那妹妹就先回去了。” 看着安若曦出了门,庞氏小声道,“这便是那位身份高贵的安侧妃?” 黎言裳心里正乱,遂点了点头。 庞氏便低声道,“瞧着便不是个省事的。” 黎言裳低头沉思,仍是点了点头,并不多话。 门外突然传来安若曦娇柔的声音,“表哥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宇文晔回来了?黎言裳猛的从椅上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奔出门去,还没等宇文晔回答,黎言裳便对安若曦道,“妹妹先去忙别的事吧,我还有要事与世子爷商量。” 安若曦用眼角看一下宇文晔,见他并无异议,只好点头道,“姐姐先忙。”然后很是不乐意的转身走了。 她刚一走,黎言裳便上前抓了宇文晔的衣襟,语气里掩不住的焦灼,“我哥哥的事,你知道了吗?” 宇文晔稍感疑惑,略一点头,“屋里说去吧。” 进了屋,看见庞氏正坐在椅上,他才明白怎么回事,方才宝瓶急忙忙的把他请回来并没说什么事,他本来也是急着回来跟黎言裳说这件事的,倒把庞氏这一茬给忘了。 庞氏见他进来,眼里的泪又不断的滚落下来,她站起身行个礼,“世子爷,求求您救救我家爷吧。” 说着就要跪下,黎言裳急忙一把拉住她,轻声道,“嫂子,先说正事吧,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宇文晔猛地回过头看了看她,眼角点点笑意一闪而过,一家人,这样的称呼,他很喜欢。 他顺势道,“嫂子不必客气,坐下说话吧。” 黎言裳仍是抓着他衣襟,焦急的问道,“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宇文晔低头看了看紧紧攥住他衣角的手,禁不住抬手抚上去,将那只小手握在手心里,顿时一阵冰凉。 他看着黎言裳,“我已经去过京兆尹府了,但是陈大人坚持不让任何人见大哥。” 黎言裳手指微微一颤,“那你也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么?哥哥又不是死囚,为何不许人见?” 说完这话她猛然愣住,庞氏也低低的啊了一声。 黎言裳顿时如坠冰窖,难道黎允已是死囚了么? 133.第133章 一入陷阱罪难脱 黎言裳松开宇文晔的衣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沉声道,“不过昨日才搜出东西来?怎么今日就下死牢了?这事与皇宫有关,理应上报皇上,由皇上定夺发落,怎会还在京兆尹府就被发落了?” 宇文晔面色凝重,缓缓的转了转头,“皇上在下令追查失物的时候就已经下了死令,凡事跟此事有关的,一律押入死牢。” 庞氏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也承受不住,身形一颤,蓦地向后倒去,一旁宝瓶急忙扶住她,急声呼叫,“夫人,夫人。” 黎言裳慌忙转过身,也跟着急声呼喊起来,“嫂子,嫂子。” 宇文晔一张脸紧绷着,上前按住庞氏的人中狠狠的掐了几下。 庞氏哇的哭出声来,整个身子都跟着哆嗦起来,一旦入了死牢还能有活路吗?她哭的肝肠寸断,虚脱了一般瘫软下来。 黎言裳与宝瓶搀扶着她坐到椅子上,温言相劝着。 宇文晔眉角皱了皱,看了看黎言裳,示意她单独说话。 黎言裳遂搀起庞氏,轻声道,“嫂子,你先去里头歇一歇,等会子我派人送你回去,你先不要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庞氏只一味沉浸在痛苦与自责之中,甚至产生了与黎允一起死的念头,她仿佛没听到黎言裳的话,任由黎言裳扶着她进了离间,失魂落魄的歪倒在床上,一颗心早已飞远了。 黎言裳轻轻关了房门走出来,压低声音问道,“押入死牢,可还有什么办法吗?这件事绝不简单,是有人故意要害哥哥的。” 宇文晔挑了挑眉,目里射出一道亮光,“怎么回事?” 黎言裳把庞氏说过的话重复给宇文晔听,宇文晔面色愈发沉凝,末了冷声道,“看来,这是一次早有预谋的陷害,此人不但知道朝廷密令,还了解大哥的事。” 黎年信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员,而黎允又是刚回京没几日,什么样的人竟会费这样的心思来陷害他呢? 若真是要害黎允,早在黎允没回京时下手岂不是机会更多?偏偏等他回京了才来报复,似乎有点说不通。 黎允被害,庞氏第一个跑来晋王府,而能帮上黎允的似乎也只有晋王府。 黎言裳心下一动,望向宇文晔。 宇文晔的目光也正投过来,两人相视一对,已是了然。 黎言裳缓缓开口,“是针对咱们晋王府的么?或者是针对世子爷您的。” 黎允回京多半是宇文晔的关系,而现在外界都知道宇文晔专宠黎言裳,那么黎府出了事,黎言裳自不会坐视不管。 两人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低沉,良久,二人都没说一句话。 与晋王府为敌的人很多,盼着晋王府出事的人也很多,黎允的事来的太快又太猛,又牵扯到皇宫里的事,棘手的很。 门外倚翠掀帘子走进来,“世子妃,文管家来请世子爷。” 文正安等在门外,一脸焦急的来回踱步,又不敢贸然进屋,听到里头传出宇文晔低沉的声音,“进来吧。”他这才敢抬步进屋。 来不及说别的,文正安便道,“世子爷,李公公来了,请您进宫一趟。” 黎言裳心里一沉,禁不住攥了攥衣角,担忧的看了看宇文晔。 宇文晔心里也是一沉,但他面上不动声色,递给黎言裳一个不要担心的眼神,“正好我要进宫,李公公来的真是时候。” “世子爷。”黎言裳面带忧色,郑重的嘱咐道,“万事小心。” 宇文晔点点头,嘴角竟露出一丝笑意,眼眸里都涌起了一股奇异的闪动。 看着宇文晔走了,黎言裳心头憋闷的厉害,耳边又是庞氏不断的哭泣声,心里愈加的苦闷。 天色渐渐暗下来,宇文晔一直没有回来,没有黎允的消息,庞氏又不甘心回去,但她留在晋王府到底不妥,终是心事重重的与黎言裳道别。 黎言裳少不得嘱咐她多在老夫人跟前说说话,莫要老夫人急出毛病来,庞氏自是都一一应承下来,却因过度担忧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黎言裳终是放心不下,唤了江妈妈过来,“妈妈,我不放心祖母,我又没法子回去,世子爷到现在还没从宫里回来,这几日不如你先回去伺候祖母,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 庞氏更觉得过意不去,执意道,“裳姐儿,你不必忧心,我自会把祖母照顾好的,我,我不会再那么傻了。” 黎言裳叹口气,放低了声音,“嫂子心急是理所当然的,祖母那里你也不必多费心了,你还是想一想卖给你琉璃盏的那人,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或许还能帮上哥哥。” 庞氏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真的能帮上他吗?” 黎言裳见她此时已是心灰意冷,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也都会被当做救命稻草,更是不忍再打击她,遂淡淡的点了点头。 庞氏登时便欣喜不已,连声道,“我回去再好好想想,我再好好想想,若想起来什么,马上来告诉你。” 江妈妈亦是忧心忡忡,很不放心黎言裳自己留在晋王府,可她又知道只有她回去守在老夫人身边,姐儿才能真正放心,才能专心的想法子去救大爷,“姐儿自己也要当心,宝瓶,伺候好世子妃。” 宝瓶郑重的点点头,丝毫不敢怠慢,她心里亦是沉重的很,却不敢表露出来,唯恐加重了世子妃的心事。 送走庞氏,黎言裳坐在外间不住的朝门外看。 宝瓶见她心神不宁,便道,“世子妃,奴婢去二门上等着吧,世子爷一有消息,奴婢立马来禀告。” 黎言裳点头道,“快去吧。” 宝瓶出去,倚翠便留在房里伺候着,安静的站在离黎言裳几步远的位置看着世子妃,恐惊扰了世子妃的沉思。 黎言裳第一次感觉时间是如此的缓慢,仿佛一只病怏怏的小蜗牛在做着垂死挣扎,半天迈不出一步去。 她心里急得火烧一般,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皇宫里去看个究竟,她把整件事连在一起又仔细想了几遍,始终找不出破绽在哪里,现在最关键的就是那个卖琉璃盏给庞氏的人,如果能找到他,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想到这里,她猛的站起身来,由于动作幅度过大,身后的椅子在地上滑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听在她耳里,像是一把尖刀划在心头一般。 倚翠亦是吓了一跳,慌忙上前,“世子妃。” 黎言裳脱口而出,“若是被杀了呢?会不会已经被杀了灭口了?” 倚翠吓得脸色苍白,伸在半空中的手颤了颤,缩回少许,怔了怔,才又急忙伸过去搀住黎言裳,顿觉黎言裳身体僵硬的很,遂低声道,“世子妃,您太紧张了。” 黎言裳一时回不过神来,茫然的看了看倚翠,再次重复道,“若真被杀了,岂不是死无对证了?” 倚翠见她两眼发痴,目里更是带着几分凶狠,禁不住心头微颤,她使劲弯了弯黎言裳的手臂,急声道,“世子妃,没人敢灭口的,世子妃,一切都还好好的,都好着呢。” 黎言裳怔怔的看了看她,终于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房里不知何时已点起了蜡烛。 她再次吸口气,沉声道,“我没事了,宝瓶一直没回来么?” 宝瓶没回来,那宇文晔定是也没回来,她心里莫名的又是一乱,但她却强自镇定下来,又缓缓坐在方才那把椅子上。 倚翠见她面色恢复平静,转身去倒了一杯热茶递到黎言裳手里,“世子妃,您只担心着旁人,您自己的身子也要当心,若您再有个好歹,还有谁能为大爷想法子呢?” 黎言裳心里又是一动,她再也坐不下去了,一口喝光了手里的茶,把空杯子递给倚翠,吩咐道,“倚翠,把我的披风拿来,我要出府。” 倚翠大吃一惊,急忙劝道,“世子妃,外头天都黑了,您现在出门不合适,您是担心老夫人吗?江妈妈不是已经跟着回去了吗?她一定会照顾好老夫人的,若您担心世子爷,那您更应该在府里等着了,世子爷一回来就会过来找您的。” 黎言裳何尝不知此时出府极其不合适,但事有轻重急缓,宇文晔去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这是一种不好的信号,她必须提前做点什么了,再等下去只怕会错失良机。 万一宇文晔被留在宫里出不来了呢?万一他也在等着她做点什么帮他出宫呢? 她下定决心,绝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她声色厉荏,“快去把我的披风拿来,我必须马上出门。” 这样的世子妃是倚翠从来没见过的,她不敢再多说话,转身去离间拿了金丝绒钓线纹的大披风出来,小心的披在世子妃身上。 黎言裳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等世子爷,等他回来了,让他在屋里等着我,我一会子就回来。” 倚翠心感要出大事了,可她不敢多说,只顺从的点了点头,又担忧的道,“世子妃,您千万要当心。” 黎言裳不再多话,转身出了房门。 134.第134章 临危求助万分急 凉风刺在脸上,冰冷一片,黎言裳紧了紧肩上的披风,向院门外走去。 “世子妃。”身后忽然有人叫她。 黎言裳停下脚,站住身,桃菊已奔到跟前来,屈膝行礼,“世子妃,王妃请您去静武院。” 黎言裳紧紧皱了皱眉,“你知道王妃让我过去有什么事吗?” 桃菊摇头道,“奴婢不知道。” 院子里的灯笼都已亮了起来,朦朦胧胧的光芒隔着树枝洒在她们身上,黎言裳看不清桃菊脸上神色,亦判断不出她是否在撒谎。 此时此刻,她心急如焚,急切的想要出府,她必须去一趟玉器行,这个时候,只有何淑仁能帮她了。 她沉思片刻,看了看桃菊,“我有事要出门,你可以直接告诉王妃,也可以自己想理由,随你。” 桃菊微愣,顿了顿,低声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回禀王妃,世子妃不在院子里,奴婢没见着世子妃。” 黎言裳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身走了。 二门上,宝瓶正在焦急的等着世子爷,远远的看到一个人走过来,待到走近些见是世子妃,吃了一惊,忙迎上去,“世子妃,您怎么出来了?今天的风大,您仔细着着凉。” 黎言裳不及细说,吩咐道,“宝瓶,你跟我出府一趟,倚翠会在院子里等世子爷回来。” 宝瓶亦知兹事体大,不敢多言,只道,“奴婢去叫软轿。” 黎言裳一把拉住她,轻声道,“咱们从后门出去,后头守门的你认识么?” 宝瓶点点头,“有个认识的妈妈,世子妃,您把头遮住,莫让旁人瞧见了。” 黎言裳抬手把披风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低着头跟在宝瓶后头。 后门上守着两个老婆子,正在说笑,见有人走过来,立时便警觉的问道,“谁?” 宝瓶笑嘻嘻的走上前去,“辛妈妈,是我。” 辛妈妈眯着眼细看了看,面上堆起笑来,“呦,原来是宝瓶姑娘啊,姑娘不在屋里伺候世子妃,怎么跑这里来了?” 宝瓶拉了她的手,顺势将一些碎银子塞进她手心里,故意大声道,“我这不是偷着空出来的么。”又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还请妈妈行个方便。” 辛妈妈常年守着后门,偷懒摸油的事没少干了,靠的自然都是平日里能与人行个方便,她暗暗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喜笑颜开,“宝瓶姑娘客气了,您要出门,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位是……?” 天黑再加上黎言裳用大披风遮着,她看的并不清楚。 宝瓶推来推她的手,轻声道,“妈妈,我既带着出去,定然还带回来,您不必担心。” 辛妈妈了然,扯着嗓子嘿嘿笑了两声,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串钥匙,打开后门,说句,“姑娘快去快回。” 宝瓶点头道,“放心吧妈妈,自不会连累妈妈的。” 黎言裳一直低着头,跟在宝瓶身后出了门。 身后的门一关上,黎言裳便拉着宝瓶的手飞快的跑起来。 宝瓶一边跟着跑一边问道,“世子妃,您这是要去哪里?” 黎言裳头也不回的回答,“玉如意玉器行。” 从晋王府去玉器行并不近,宝瓶拉了拉黎言裳的手,“世子妃,奴婢知道一条近道。” 黎言裳马上停下来,急切的道,“快领我去。” “世子妃,走这边。”宝瓶急急的搀住黎言裳的胳膊,指了指一条小胡同,黎言裳立马转身朝里走去。 狭长的小胡同里黑暗而又幽静,凉风嗖嗖而过,黎言裳禁不住打个寒颤。 宝瓶心里一寒,无端端的生出一股子惧意来,她使劲挽着世子妃的胳膊,一双眼四下里打量着,竟是有些后悔带主子走这条小路了。 黎言裳感到宝瓶在微微颤动,知她定是有些害怕,遂抬手在她手上拍了拍,轻声道,“宝瓶,别怕,天不过刚黑,还早得很,不会有什么事的。” 宝瓶心里温热一片,这个时候主子还担心她在害怕,她鼓起勇气,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世子妃,奴婢不怕。” 黎言裳也跟着笑了笑,“不要胡思乱想的,仔细看着路,若是领错了路,我可不饶你。” “世子妃放心吧,奴婢记得清楚着呢。” 两人说了这几句话,心里的紧张都消除了不少,走起路来步子也加快了,拐了几条小胡同,又穿过一条大街,终于到了玉器行门前。 玉器行已经关了门,黎言裳想也没想,径直上前墙门,咣咣的敲门声在幽静的街面上显得尤为响亮。 纵是声音如此响亮,玉器行始终没见有人出来。 宝瓶着急了,“世子妃,里头是不是没人?怎么这么大会子了都不见人出来?” 何淑仁若真不在那可就麻烦了,黎言裳禁不住一阵懊恼,来了这几次竟然忘记问何淑仁除了这一处玉器行,还能在什么地方找到他。 她不死心,冲到大街上,从地上找了一块青石砖,拿起砖头对着玉器行的门用力砸下去,咣当一声玉器行的门像是离开了一般。 黎言裳稍稍等了一下,听不到里头有动静,终于有些气馁了,她恼恨的举起砖头又狠狠的朝门上砸下去,准备离开。 里头却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谁在外头?谁在外头砸门?老子的门是你们能砸的吗?莫说砸坏了门,就是惊扰了里头的宝贝们,我也要让你们好看。” 宝瓶喜得惊叫起来,“世子妃,有人,有人。” 黎言裳也转怒为喜,扑到门边低声道,“快开门,快开门。” 门里头又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咒骂声,接着吱呀一声门开了,何淑仁的大脑袋露出来,语气极为的气愤,“谁在砸门?” 黎言裳挺身堵在门口,“何淑仁,是我。” 何淑仁手里提着个灯笼,对着黎言裳的脸提了提,待看清她的脸,禁不住嘴角抽了抽,慢条斯理的问道,“世子妃,大半夜的您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找我什么事?” 黎言裳心里着急,伸手用力推开门,挤了进去,“何淑仁,这大半夜的我来找你,定是重要的事,你死了还是怎么着,这么大动静你才听到。” 何淑仁一边提着灯笼朝门外照了照,见并无异常动静,一边返过身来关上门,“世子妃,您这叫扰民。” 宝瓶忍了忍,终于听不下去了,在她眼里,世子妃是至高无上的,她夜里来找一个男人实为不妥,而这个男人似乎又对世子妃极为的不尊敬,她眼里冒出一股火来,“你这人怎么说话?什么扰民,世子妃来这里是你莫大的荣幸,再说了现在也不是大半夜的,天不过才刚刚黑。” 何淑仁蓦地提着灯笼举到自己脸上,映的一张脸煞白。 宝瓶吓得尖叫一声躲在黎言裳身后不敢再看何淑仁。 黎言裳一把夺过灯笼来,“何淑仁,你跟个小丫头闹什么,我找你有正经事。” “别忘了,你也是个小丫头。”何淑仁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转身朝离间走去。 黎言裳提着灯笼跟上去,进了屋,将灯笼吹灭放在门后,又对宝瓶吩咐道,“宝瓶,我找何掌柜有重要事,从现在开始,你一句话也不准说,否则你家世子爷就真被你害死了。” 宝瓶吓得心头颤了颤,她很是疑惑,世子爷明明好好的,怎么会被害死呢?她乖乖的点了点头,老实的站在门边,一声都不敢吭了。 何淑仁伸了伸脑袋,似乎很感兴趣,“你男人要死了?” 黎言裳嘴角使劲抽了抽,扭头去看宝瓶,果然见她憋得满脸通红,如果不是刚才警告过她,估计这会又要开始骂人了。 何淑仁这话说的太过粗俗了点,虽然很精确。 黎言裳焦躁的很,自动忽略他这句话,直奔主题,“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每一次来找我都是需要帮忙的。”何淑仁依旧有些漫不经心,“说吧,这次是什么事。” 黎言裳看他一眼,“珍珠琉璃八角盏你知道吗?” 何淑仁宽大的嘴唇扁了扁,“那应该是皇宫里的玩意吧?民间流传的都是六角盏,,极少能见到八角盏。” 黎言裳微微一点头,“皇宫里丢失了一件八角盏,却从我哥哥黎允的书房里找到了,所以现在我哥哥被押入死牢了。而世子爷被皇上召进宫,到现在都没回来。” 何淑仁扁平的鼻子哼了哼,“这两件事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黎言裳接着问道,“你能帮我找到这件八角盏是从谁手里流出来的吗?我嫂子说她是从一个叫赖三的手里买回来的,但是当京兆尹去寻人的时候,查无此人。” 何淑仁冷笑一声,“很显然,这人是用了假名。” 黎言裳又把整件事的猜测说给何淑仁听,末了又道,“你能帮我找出来这个人吗?如果找不出来,我哥哥就很危险了。” 何淑仁面色倏然一黑,冷声道,“不管能不能找出来,我都不会让你哥哥出事的。” 黎言裳心下一动,盯着何淑仁看,觉得他此时的神情除了郑重还多了几分肃穆,像是在执行某种使命一般。 一瞬间,她脑里许多的念头已是转了几转。 135.第135章 心有疑惑无处解 黎言裳突然张口问道,“何淑仁,你是跟我母亲陪嫁过来的吗?” 她意外的发问令何淑仁微微愣了愣,似是稍稍考虑了一下,他摇了摇头。 “那你是谁?这家玉器行不是我母亲的陪嫁吗?”黎言裳紧盯着何淑仁,不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何淑仁圆圆的大脑袋微微的晃了晃,嘴角撇了撇,“这些与八角盏没什么关系吧?” “与我有关系。我真的很好奇,你与我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何淑仁眯了眯眼,“至少你不用担心我是你舅舅。” 黎言裳再问,“那你知道我外祖家在哪里吗?外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身边的人从来没提到过外祖家里的任何事,黎言裳几次都想问一问江妈妈,又唯恐被她瞧出什么端倪来。 没想到何淑仁却冷冰冰的回了句,“我不认识他们,如果你是来问这些问题的,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既然他不想多说,多问亦是无用,黎言裳马上转了话题,“你有办法救我哥哥吗?” “没有。” 黎言裳目里闪过一丝失望,何淑仁却又接着说道,“我会想办法。” 黎言裳这才露出一抹笑意来,“那就有劳了。”没有任何异议也没有半句质疑,她相信何淑仁说了就一定能做到,这是一种奇怪的毫无根据而又根深蒂固的信任。 黎言裳站起身,看一眼何淑仁,“有什么需要的,你派个人去晋王府找我。我现在必须得走了。” 何淑仁点点头道,“让你嫂子凭着印象画一张那个赖三的画像吧。” 黎言裳喜道,“我还真是忘了这茬,名字是假的,模样总不会变得,嫂子见过他。我马上找人画下来。” “越快越好。” “我知道。”黎言裳又担忧的看了看他,迟疑的问道,“你说那人会不会已经被灭口了?” 何淑仁嘴角咧了咧,厚厚的嘴唇动了动,面上闪过一丝诡异之色,“就是死了,我也要让他开口说话。” 黎言裳盯着他看了一会子,见他并不打算说下去,遂道,“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她站起来转身朝门外走,走到门边,拿起刚才的灯笼,又转过身来,“帮我点起来吧。” 何淑仁从一旁桌上拿起火折子,把灯笼点亮。 黎言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给我一把钥匙。” 何淑仁一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钥匙?” “玉器行的钥匙。” 何淑仁似是有些不乐意,他独来独往习惯了,可不想正在酣睡的时候忽然有人站在床前看着他,要知道每天晚上店里的伙计都会被他赶回家的,他喜欢不被人打扰的安静睡觉。 黎言裳看他一眼,挑了挑灯笼照亮他的脸,见他面色微微发青,遂道,“这玉器行到底是不是我的?我是不是这里的东家?” 何淑仁厚厚的大嘴唇紧紧抿了抿,很不情愿的挤出一个字,“是。” 黎言裳见他神情怪异,不觉有些好笑,态度异常坚定的道,“东家该不该有钥匙?” 何淑仁简直有些抓狂了,圆圆的大脑袋直愣愣的,终于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一串钥匙,“给你。” 黎言裳接在手里看了看,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没钥匙,我只要外面门上的,旁的不要。” 何淑仁面色抽抽,很是不爽,被个小姑娘耍着玩换谁也不舒服,可他偏偏又被牵着鼻子走,他劈手夺过那串钥匙,从中掰下一个来,嗡声嗡气的道,“以后不用砸门了。” “小气。”黎言裳说着将钥匙小心的收起来放好,“我得走了。” 然后挑着灯笼扶着宝瓶的手出了门,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咣当关门的声音。 黎言裳脚下步子慢了慢,若有所思的回过头看了看。 何淑仁到底是什么人呢?他与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她清楚的记得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何淑仁连她是谁都不知道,甚至连她母亲已经去世的事都不知道,可何淑仁却始终守着这间玉器行,始终不离不弃。 难道……? 黎言裳心头一动,难道他们是情侣吗? 情侣?在这个年代似乎很难得,母亲的娘家到底是个怎样的家庭呢? 到目前为止她对母亲唯一的信息便是她的姓氏,越。 宝瓶从黎言裳手里接过灯笼,抬头看了看她,“世子妃,奴婢可以说话了吗?” 黎言裳扑哧笑出声来,“当然可以了,刚才憋坏了吧?” 宝瓶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脱口而出,“世子妃,您什么时候变成这玉器行的东家了?” 黎言裳挑眉看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沉了沉嗓子,问道,“宝瓶,你知道我外祖家吗?” 宝瓶想了想,也有些疑惑的道,“奴婢自来了便跟在您身边了,却从来没见过夫人带您回过娘家,也没听人提起过,江妈妈应该知道些吧。” 黎言裳原本还怕宝瓶起疑心,竟没想到连她都是一无所知的,心底里更是觉得奇怪,遂嘱咐道,“这里的事你谁都不要说,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当做不知道,何淑仁会帮我把哥哥救出来的。” 一想到何淑仁漫不经心又吊儿郎当的样子,宝瓶就有些不屑,更是不信他能救出大爷,“世子妃,您真的相信他吗?他不过是个玉器行的掌柜。” 黎言裳知道宝瓶一时难以接受何淑仁那样的人,也不勉强她,却也不能让她再对此事非议,遂沉声道,“按照我的吩咐,过几日就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了。” 宝瓶不敢再说,“世子妃,咱们快回去吧。” 两人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沿着原路返回,又从晋王府的后门进了府,到了二门上,静悄悄的,竟是无人守着。 宝瓶低低的啐了一声,“那些个偷懒的,这么早就敢跑了,世子妃,您也该罚一罚那些个眼里没有规矩的了。” 黎言裳扶着她的手,“罚的再重,她们心里不服,一样是没有规矩的。” 回了霓裳院,倚翠正在门口守着,见她们回来,急忙迎上去,“世子妃,世子爷还没回来。” 黎言裳心里咯噔一下,此时皇宫禁门已关,宇文晔却还没回来,难道真被留在皇宫里了? 宝瓶把手里的灯笼递给倚翠,“世子妃,奴婢再去二门上守着。” 黎言裳伸手挡住她,“不必了,我去安书院等世子爷。” 倚翠适时道,“世子妃,您还没吃饭,好歹的吃完饭再去吧。” 黎言裳却没心思吃饭,亦不觉得肚子饿,身上却有些凉飕飕的,遂道,“等会子把饭端到安书院去吧。” 她转了身,径自去了安书院。 彩屏见世子妃来了,很是惊讶,急慌慌的迎上来,走上前屈膝行礼,“世子妃,世子爷还没回来。” “我知道。”黎言裳说着朝书房走去,“我在这里等世子爷。” 彩屏微微一愣,随即跟上去,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再一次进书房,鼻间依旧充斥着书香的味道,黎言裳迈步走到房中那张雕花红木大桌前,桌上摆着几本书,稍显凌乱。 她抬手拿起最上头的那本书,只瞧了一眼便放在一旁,又将另外几本摆放整齐,在几本书的最底下,她看到一张纸,正是她上次做的那副亲子图,只是图下头加了一行字,“物是人非事事休,情到深处泪先流。” 她静静的看着那一行字,目光又转向那画页上的人,小小的孩子脸上带着幸福而又满足的微笑,一家三口手牵着手,幸福的让人移不开眼。 一颗心砰然而动,这幅画是她所画,但当时只是为了博取宇文晔的同情解除她身边的危机,而现在当她再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心中之情无法言喻。 丝丝渴盼与向往从心底缓缓的漫上来,她鼻间微微一酸,这样的幸福是她所希翼的。 她抬手轻抚画页,白皙的手指落在男子的面上,目里露出一抹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柔情。 “世子爷,您回来了,世子妃在屋里头等着您呢。”外头传来彩屏的声音,黎言裳愣了愣,慌忙将那张画页塞进那一摞书下头。 宇文晔已抬脚进了门,“我先去了霓裳院,她们说你在这里等着。” 见他平安归来,黎言裳心头一松,急急的迎上去,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她面上仍带着几分柔情,目露焦虑,满满的都是关心之色,宇文晔嘴角禁不住微微一扯,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低声道,“我很好,没什么事。” 接着又道,“大哥暂时也没事了。” 黎言裳大喜,心思一转,“去了这么久,你是去办哥哥的事了么?” “也不光是是大哥的事,皇上召我进宫有事,我顺便说了大哥的事。”宇文晔走进屋里头,转了一圈道,“你还没吃饭?等会子去你屋里吃吧?” “嗯。”黎言裳想也没想点头道,她正好有很多话还想问宇文晔,“现在就过去吧。” 136.第136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安书院,沉默着并肩进了霓裳院的院门,倚翠迎上来,屈膝行礼,“世子爷,饭菜已准备好了。” 宇文晔点点头,大踏步进了屋。 黎言裳也跟着进去,见圆木桌上放着几个小菜,虽不似往日丰盛,却也精致的很,便知定是宇文晔吩咐了重做的。 宝瓶手上端着青瓷玉盘子走进来,“世子爷世子妃,这是专门做的艾叶红枣粳米粥。” “盛上吧。”宇文晔说着坐下。 黎言裳看他一眼,在对面的椅上坐下。 宝瓶盛完粥,又布了几样菜,便转身出门去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黎言裳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心里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忍了忍,终是问道,“世子爷,宫里发生什么事了吗?皇上召您进宫因为什么事?” 宇文晔黑眸微动,丝丝亮光投在黎言裳脸上,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是我连累的大哥,你会怪我吗?” 黎言裳眉头紧锁,暗暗思索宇文晔话里的意思,“如此说,哥哥的事确实是针对世子爷而来了?” 宇文晔点点头,他一直看着黎言裳,并没从她脸上看到愤怒亦或异样的情绪,她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角,面色依旧是沉静安然。 该来的总会来的,黎言裳并不想逃避,更不想怨天尤人,她现在既然是宇文晔的妻子,那么就当与他患难与共。 她略一沉思道,“是不是有人在世子爷把哥哥调回京城的事上做文章?” 宇文晔微微一愣,原来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更惊讶于黎言裳对于朝政关系的敏感,甚至于强过许多男人,“几个大臣上奏皇上,说我徇私舞弊。” 黎言裳冷哼一声,“这些奏折来的真是时候。只怕他们上奏世子爷的同时,也会上奏哥哥私藏宫物,或许还会把哥哥在江南任职时做的一些事大肆宣扬扭曲一番,这样的言论,对您才是具有威胁的吧?” 宇文晔更是吃惊,紧紧的盯着黎言裳,像是要从她脸上瞧出些什么,可她始终安安静静的,面色坦然,没有丝毫的异样。 她猜的没错,皇上给他看的那些奏折里,一半是参奏他的,而另一半是参奏黎允的,两种奏折放在一起,自是别有用意了。 就连他都没想到对方的动作竟然这么快,黎允不过刚入牢一晚,对方竟然连各种折子都准备好了,可见此事早有预谋,而皇上…… 他想起皇上的态度,粗黑的眉毛颤了颤,皇上甚至没说半句话,只给他看了那些奏折,然后留他在御书房站了半日。 虽然不明白皇上的态度,但他仍是为黎允求了情,请求给黎允一个寻找证据的机会,而皇上,竟然准了。 黎言裳轻轻的叹口气,低声道,“还是我连累了世子爷。” 她话语轻柔,却饱含了无数情愫在其中,“世子爷把我哥调回京城是为了我与哥哥能团聚,而他们抓住这件事当做攻击世子爷的长矛。” 她目光清明,迎视着宇文晔的目光,“世子爷,那您怪我么?” 这样的口气这样的问话,令人讨厌。 宇文晔很不喜欢,目里射出两道利光,声音稍显冰冷,“你我夫妻,谈什么牵连,说什么怪不怪的话,难道非要分的这么清楚吗?” 见他动了气,黎言裳反而笑了,拿了筷子夹了菜放在宇文晔碗里,“既是如此,那世子爷方才那般问我,倒是为何呢?” 宇文晔愣了愣,心头一颤,鼻尖都跟着动了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我是男人。” 我是男人,照顾女人天经地义,出了事就要怪男人,与女人无关。 他的想法很简单,他有责任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包括女人的家人,如果保护不好,那便是他的责任。 黎言裳低低笑起来,“好吧,世子爷是男人,谁也不敢说是女人,可是您这个大男人只怕也有做不成的事吧?总不能一有了事情便要怪男人吧?” 宇文晔眯着眼,目里露出一抹危险的信号,“什么事是男人做不成的?”顿了顿,话锋一转,他又道,“除了生孩子。” 黎言裳掩住嘴轻笑,“世子爷说得对。” 宇文晔冷冷的哼笑了一声,“虽然男人不能生孩子,但是如果没有男人,只靠女人,能生出孩子来吗?” 他清淡的目光渐渐的火热起来,落在黎言裳身上,似是要把她扒光了欣赏一番。 黎言裳察觉到他目光炙热,盯着她更是肆无忌惮,面上也不由得热了起来,但她低了头不让他看见,只鼻子里哼了哼,转了话题,“世子爷,您是怎么跟皇上求情的?皇上又是个什么意思?那哥哥现在可以出死牢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终于把宇文晔生了邪念的心拽了回来,他神情严肃起来,“皇上什么都没说,只答应给大哥搜集证据的时间,所以咱们必须早些动手,赶在那些人之前。大哥,暂时还要呆在牢里头。” 黎言裳的心又揪了揪,死牢里关的都是一些亡命之徒,莫说牢里环境多么的差劲,只那些亡命之徒便会要了人命。 宇文晔见她面色担忧,知她所想,遂道,“你放心,我已经关照过陈大人,他们不敢动大哥的。” 黎言裳心里一热,鼻间微酸,说了句,“世子爷,谢谢您为我所做的一切,这些,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无需对我说谢字。”宇文晔似是又有些生气了,这样客气的语调,他极其的不喜欢。 好一个大男人,不过黎言裳心里却是热乎乎的。 沉默良久,她终于忍不住了,长久以来,她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宇文晔,却一直闷在心里,她一直告诉自己,不管宇文晔的心在何处不管宇文晔的情来自于哪里,她都无所谓,她不过是代替旁人又活了一回而已。 可是现在,她急切的想要知道,宇文晔的心。 她又抬了抬头,直愣愣的看着宇文晔。 宇文晔正低头吃饭,觉察到头顶上的两道目光,遂抬起头,见她目光犹疑面色亦是犹豫不定,“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 黎言裳直视着他的眼,乌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亦是深不可测。 她握着筷子的手颤了颤,手心里竟是出了汗,但她却下定决心,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即使听到的答案会令她失望。 她定了定神,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当初与我一见钟情,是真的吗?” 她虽竭力维持着镇静,压抑着心底汹涌的波动,但她的眼神终究起了浮动。 眼底的这一波浮动,宇文晔瞧在眼里,亦生出了些别样情愫,仿佛时光倒转回去,又仿佛时光定格在某一瞬间,恍惚间,他竟是忘了初衷。 见他不回答,黎言裳带了讥诮的问道,“那时的一见钟情,只怕是世子爷自保的一种方式吧?” 宇文晔的眸子越来越黑,黑的沉入谷底,那时,他是这么想的吗?而她是这么看待他对她的情意吗? 心底的话终于说出来,黎言裳顿时松了口气,更多的话也随着吐出来,只是声音越来越冰冷,“世子爷,也许您会怪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如果您真的爱我宠我,怎会令我陷入自卑而又自怜的境地?又怎会允许我做出那些不找边际的蠢事来?” 她面上已蒙了一层寒霜,“您知道一个女人最值得骄傲的是什么吗?无论她遇到了什么事也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只要她拥有了这一样东西,她便是这世上最骄傲的人。” 宇文晔很是疑惑,女人最骄傲的是什么呢?权利?钱财?亦或是生个儿子? 黎言裳冷冷一笑,“是男人的宠爱。男人对女人的宠爱才是一个女人最大的骄傲,最值得自豪的资本,你对我的爱,会让我扬眉吐气,居于任何人之上。而我却陷入了巨大的自卑,这一切您都一无所知吗?” 宇文晔身子颤了颤,他对她的自卑一无所知吗?不,从头到尾他都是知道的,但他却想一个女人有了巨大的财富又有了世人向往的权利,单单晋王府的世子妃这个头衔不就是最大的骄傲吗? 他甚至厌恶她的自卑与自怜,他希望她能昂首挺胸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看日出日落看风起云过,可她偏偏执拗于勾心斗角的事,又偏偏每一次都做错。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吗? 他真的开始迷茫了,他极其认真的看着黎言裳,渴望他能再说下去,他很希望能听听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明说的是以前她并未经历过的事,明明那些事都不属于她,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她却心酸的厉害,仿佛那些事那些过往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她眼角溢出泪水,划过面颊,点点滴滴滚落下来,而她目里亦是迷离一片,她痴痴的看着他,似是要把他看穿看透,可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什么都看不清了。 137.第137章 只得一心不相离 她痴痴的望着他,泪水汹涌而出。 而他,震惊的无以复加,在看到她的泪水时,心底像是被砸了一记闷锤,一点点的痛起来。 这些才是她的心里话,才是她一直在等待的吗? 她在等着他给她足以令她骄傲的真爱吗? 而他心里,到底又在想什么? 他顿觉嘴唇干涩,微微张了张,竟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眼角带着泪水,面上却已带了笑,那笑容分外的凄惨,而又多了几分自嘲。 宇文晔的心剧烈的疼痛起来,如针扎一般。 他终于坐不住了,蓦地站起身,走到黎言裳跟前,声音沙哑,喉咙里似是塞了东西,“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么?” 黎言裳依旧笑着,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想。” 宇文晔眸里闪过一丝灼烧的痛楚,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沉声道,“若你什么都没想的话,怎么还会落泪?” “呵呵,我落泪是为了我自己,而不是因为别的。”黎言裳推了推他的手,低了头不再看他。 宇文晔冷冷的笑了笑,“难道你不想知道答案吗?你这么问我就不想听听我的回答吗?” 黎言裳面上始终带着笑意,眼神却越来越飘逸,“无所谓。” 宇文晔哼了一声,将她的手抓的更紧,“这么说,你不过是个懦夫,你害怕听到我的答案,害怕会失望吗?” 他炽热的目光落在她头顶上,恨不得能把她的心看穿。 她突然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有些反感自己方才的冲动了,其实这一切都与她无关的,那些事都不属于她,她完全没有必要在意的。 她忽的站起身,想要离开。 但宇文晔却不容许她再逃避,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硬生生的把她按在椅子上,他沉在谷底的黑眸渐渐的升起丝丝亮光,灌进她眼内。 他似是沉思了片刻,才轻声道,“或许起初我确实有自保的想法在里头,但我对你的心却是真实的,我把你娶进门来,就想着要与你好好过日子,只是后来,你……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你所做的一切事,你所犯的错,都与我有关,是我伤害了你。” 他深深的看着她,目光里满满的都是疼惜,“当我听到咱们的孩子没有了的时候,我像疯了一样,那个时候我恨你,我发誓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我承认那个时候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更没有心情去追究到底是谁的错,到底是谁造成了那样的局面,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承受了比我更多的痛苦。” 他握了握她的手,手心里的热气传到她手上,暖了她冰凉的小手,他想把她拥进怀里,却忍住了那股冲动,“在这段日子里,我一次次的警告自己不能再靠近你,我恨你讨厌你,我不想再重蹈覆辙,可是我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你,你冷静沉着,你勇敢坚定,你乐观有信心,而你又善良,这一切都令我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近你,甚至超过了我原来对你的那种感觉,相比之下,或许以前我对你确实没有尽心尽意,但是我希望,现在,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可以骄傲的机会,好吗?” 他声音低低的,握着她的手甚至都微微的颤了颤,一双眼更是急切而又忐忑的望着她。 他的话令她的心微微的颤了颤,随之涌上一阵喜悦来,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细细的看着他,他说他对现在的她才动了真心,他想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是这样吗? 她眼前又浮现出那亲子画来,一家三口手牵着手漫步,那样的幸福是她前生今世都在期待的,她应该答应吗?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上,突地低了头在她唇边轻轻一点,又马上抬起来,声音里已带了几分祈求,“不要拒绝我,好吗?” 唇上沾了他的气息,她面色微动,心里更是雀跃的跳了跳,真的要接受他吗? 她仰着头看着他,很认真的问他,“你是说,要与我重新开始吗?” 宇文晔重重的点了点头,“嗯,给我也给你一个重新认识彼此的机会,抛开一见钟情抛开以前所有的事,重新开始,可以吗?曾经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你可以原谅我吗?” 听到最后一句,黎言裳忽然释然了,这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在听了她一席话之后,竟然真的承认自己的行为伤害了黎言裳,这就够了,真正的黎言裳已经死去,但她如果能听到他这一番真心的话,也该瞑目了,至少她并没有看错这个男人。 而她,终于笑了笑,抬手朝天上指了指,“那些伤害都已经过去了,它们早已经被我抛到天上去了,说不定这会儿它们都正在看着我们呢。” 宇文晔迷惑的看了看她,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是原谅了还是没原谅呢?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他越来越看不懂了呢? 黎言裳晃了晃头,“那你准备怎么重新开始呢?” 宇文晔心里一喜,目里也带了掩不住的喜色,“相知相爱,一心一意,可以吗?” 黎言裳挑了挑眉,“一心一意?真的可以吗?还是只是说说而已呢?” 宇文晔面色一沉,“你不相信我吗?” 黎言裳笑着抬手指了指他左胸前,“我要的一心一意,是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一生一世,只有相爱的两个人。你若与我重新开始,这一辈子便要与我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更不可再有别的女人,你,能做到吗?” 宇文晔再次深深的看着她,眼底起了几丝异样的浮动。 黎言裳不禁有些气馁,他终究是这个时代的男人,不可能做到一辈子只一个女人的吧?他一定认为她异想天开,一定觉得她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 她禁不住扯起嘴角,露出了一抹嘲笑,嘲笑自己又嘲笑他嘴里的一心一意。 就在她觉得再也坐不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又开口问道,“这才是你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对吗?你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是吗?” 黎言裳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轻轻的吐出三个字,“无碍的。” “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宇文晔一字一句的重复着她刚才说过的话,嘴角的笑意一层层的深起来,“我很期待这样的生活,也很期待与你一起渡过一生只一人的日子。” 黎言裳震惊的抬起头来,似是有些不相信他说的话,他真的答应了这一辈子只要一个女人? 她的心疯狂的颤抖起来,他想要重新开始,她心底里明白的很,她想要的重新开始,除了一心一意,最重要的是,那是她与他的爱情,与旁人无关。 她真的要开始投入了么?这个男人已经答应了在她看来绝对不可能的条件,他答应的那么爽快又是那么的期待,可是他知不知道这一条路上会走的很艰辛,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她望着他,目里已多了几分柔和,“你是晋王府的世子爷,会遇到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你不怕吗?” 宇文晔笑了笑,笑意直达眸底,“只要你不怕被戴上个悍妇妒妇的名声,我是无所谓的。” 黎言裳呵呵的笑起来,整颗心都跟着笑了起来,明媚的笑容使得她的脸更加娇艳。 她胡乱的摇着头,开心的回答着,“我不怕我不怕。” “那就好。”宇文晔说着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头上,使劲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她窝在他怀里乖乖的一动不动,一颗心早已飞了起来。 她张开手环住宇文晔的腰,把头紧紧的贴在他身上,深深的吸着属于他的男性气息。 相拥良久,她动了动,站起身来,踮起脚尖仰着头,在他唇上亲了亲。 他愣了愣,随即狂喜起来,这样的好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 他伸手揽了她的腰,将她紧紧的按在怀里,低头印上红唇,与她的香舌纠缠在一起。 他的温柔他的真情都一并向她袭来,此时此刻,她只愿沉浸在这一刻美好里,只愿他们的重新开始能在这一刻美好里一帆风顺。 他拥着她,胸口酸胀的厉害,满满的都是对她的宠爱,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来表达此时的爱意,他只知道用心拥着她,用真情吻住她,这一生一世都不要放开。 夜凉如水,而屋内却是一片暖意融融。 门帘微动,接着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宝瓶已挑了帘子进来,视线落在正在拥吻的两人身上,顿时羞红了脸。 她心底一片喜色,慌忙掩了帘子转身出去,到了门外亦是满脸滚烫。 她按住狂乱的心,只希望这夜能再长一些。 当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正走过来的人影上时,心头不禁跳了一跳,慌忙迎了上去,“文管家,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文正安正低着头走路,冷不防的被她一问,竟是吓了一跳,“宝瓶,你不在屋里头伺候,在外头做什么?” 138.第138章 夜半酒醉为哪般? 宝瓶急忙走到他前面拦住他,低声道,“世子爷在屋里头哪。” 文正安侧侧身子要走过去,“我知道世子爷在这里,不然我来干什么?” 宝瓶快一步又拦在她前头,“你找世子爷有什么事?” 文正安着急了,“哎哟,我说宝瓶,你就别耽误我办正事了,公公正在前头等着呢,误了事你可担待不起。” 宝瓶一愣,“公公?哪里来的公公?” 文正安轻哼了一声,压低嗓子道,“除了皇宫里的公公,还能哪里来的?你快去请世子爷出来吧。” 说着推了推宝瓶。 一听皇宫里又来人了,宝瓶登时吓得手脚冰凉,不敢耽误片刻,急忙转身,走到门口,先是叫了声,“世子爷,世子妃。” 想起方才进屋看到的情形,她仍觉得面上一片滚烫,她唯恐再看见更让人脸红的事,遂在门外打声招呼。 紧接着里头传来黎言裳的声音,“什么事?进来吧。” 宝瓶抬步进去,见世子爷世子妃都正襟危坐的在桌前吃饭,心下不禁有些失望。 黎言裳看她一眼,见她面色微红,似是在发呆,遂问道,“什么事?宝瓶。” 宝瓶这才正色道,“世子爷,文管家在外头等着。” 黎言裳噌的站起身来,“怎么又要进宫么?” 宝瓶摇摇头,“文管家没说。” 宇文晔眉毛几不可闻的挑了挑,放下手里的筷子,“许是皇上有什么事。” 他看一眼黎言裳,见她面色紧张,遂抬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别担心,没事的,我去去就来。” 黎言裳知道多说无益,只点头道,“快去快回。” 宇文晔刚出门,黎言裳便道,“宝瓶,你快跟过去看看。” 宝瓶急忙转身跟出去。 黎言裳斜身坐下,对着满桌子饭菜,再也没了口味,痴愣愣的呆坐着,一颗心早已飞远了。 她一直等到深夜,等来的却是宇文晔再次进宫的消息,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这一夜注定无眠,宇文晔今天对她说过的话一遍遍不断的回放,她对他的牵挂积聚在心里,恨不得能插翅跟在他身边。 从什么时候,她开始把他放在心里,从什么时候,她开始担心他的安危,从什么时候,她开始为他的处境担忧。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后宫风起云涌,晋王府内亦是不太平。若太子倒了,梁王上位,晋王府的世子爷只怕就要换人了。 而皇后与仝贵妃都想拉拢宇文治,宇文治身后的力量不容小觑,宇文治许多旧部如今已是身居要职,皇上忌惮的也正是他背后的这些力量。 所以宇文治的态度也是关键,在这一场纷争里,他的支持至关重要,那么他到底会站在哪一方呢? 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一阵噪杂声,她的心倏然收紧,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难道宇文晔出了事? 她低低的叫了声,“宝瓶。” 外头一片安静,不但宝瓶没有就来,就连倚翠都没了动静,黎言裳更觉得奇怪,披了衣服站起身。 推开房门,一阵凉气迎面而来,她禁不住打个喷嚏,连带着全身都发凉起来,脸色愈发苍白。 她走到院子里,仔细听外头的动静,那一阵嘈杂声并不是奔着霓裳院来的,而是越来越远了,她顿时觉得更加奇怪。 “世子妃,您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凉的很。”宝瓶急急的奔过来,上前搀住她,“世子妃,快回屋吧。” 黎言裳也觉得有些冷,扶着她的手回屋,“宝瓶,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宝瓶压低声音道,“是英平郡王爷在外头喝醉了酒回来,在院子里大闹哪,王妃正过去瞧哪,这一下子只怕春眠又要遭殃了。” 宇文恒渊并不是酒色之徒,醉酒回来似乎还是第一次,仝氏惯常用的便是主子有错先罚奴婢,春眠自是跑不掉的。 既然不是宇文晔的事,黎言裳的心也跟着松了松,进了屋仍觉得身上凉气重的很,上了床钻进被子里才算暖和了些。 文华院里,宇文恒渊低垂着脑袋坐在地上,一只手里还捏着一个杯子,浓重的酒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春眠跪在地上低声哀求着,“我的爷,求求您了,地上凉,您好歹的起来吧,冰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宇文恒渊却丝毫不理会她的哀求,举起杯子将整杯酒都倒在嘴里。 春眠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恨不得上前把那杯子给夺过来,可她又不敢,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郡王爷不但在外面喝了很多酒,回来后还一直在喝酒,他似乎已经喝醉了,可似乎又是清醒的。 一时间,她摸不清郡王爷到底是怎么了,无论她怎样哀求,郡王爷就是不说一句话,只是闷着头不停的喝着酒。 无奈之下,她只好让人去请王妃,郡王爷万一出了事,她真的担待不起。 仝氏扶着桃菊的手慌里慌张的走进屋里来,满屋子的酒气熏得她拿着手帕捂住嘴,脚下细碎的步子都缓慢了少许,待她看清宇文恒渊竟是坐在地上时,顿时来了气,“春眠,你家爷在地上坐着,还不快把爷扶起来?” 春眠一脸苦色,焦急的道,“王妃,奴婢正在求着郡王爷呢,可郡王爷怎么都不肯起来,您快过来劝劝郡王爷吧。” 仝氏疾步上前,低头见宇文恒渊面色通红,身上衣服凌乱的很,手里还捏着酒杯,一旁的地上还放着一把酒壶。 她只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气的跺了跺脚,“春眠,你就这样任由郡王爷糟蹋自己?还不快把酒壶给拿开。” 她说着上前去夺宇文恒渊手里的酒杯,怎奈宇文恒渊手劲太大,任凭她怎么抢夺都无济于事。 她急的一口气吐在他脸上,“你这个孽障,你想把我气死还是怎么着?大晚上的你闹腾什么?要是给你父亲知道了,看不把你狠狠的训一顿。” 宇文恒渊忽然冷笑起来,醉眼朦胧的看着仝氏,“父亲?父亲?哈哈……” 他忽然大笑起来,那笑声里包含了无数的嘲讽。 仝氏气的只差伸手捂住他的嘴,低声急急的训斥道,“你这是耍的什么酒疯?好端端的这是要做什么?你心里有什么苦可以跟母亲说,何必喝这些东西来糟蹋自己?” 宇文恒渊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她,轻轻的回了一句,“母亲回去吧,我没事,我心里闷得很,一会子就没事了。” 他泛着潮红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沉痛,像是经历了什么极其伤心的事,而这伤心事又只能埋在心底。 仝氏瞧着心疼,眼里盈满了泪水,弯下腰一把把他抱在怀里,一口一个娇儿的唤着,“你倒是告诉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娇儿,你这是怎么了?母亲瞧着心疼,你倒是跟母亲说句话呀。” 宇文恒渊从她怀里轻轻挣脱,从地上拿起酒壶倒满一杯子,仰头就要喝下去。 仝氏哪里肯依着他,劈手夺过那酒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刺耳的碎裂声使得宇文恒渊清醒了片刻,他睁开不满血丝的红眼,冷冷的看了看仝氏,声音也冰冷起来,“母亲,请您回去吧。” 仝氏吓了一跳,伸手推了推他,“渊儿,你这是怎么了?你要吓母亲,你可不要吓唬我啊。” 宇文恒渊红通通的眼里带着嗜血的光芒,冷冷的看着春眠,冷声吩咐道,“再给我拿个杯子来。” 儿子这样的神情,仝氏也是第一次见到,她惊得甚至不敢再出言拦他。 春眠很是为难,心里亦是胆战心惊,郡王爷眼里的冷光让她心神俱破,而王妃又令她惧怕,一时间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宇文恒渊却不等她再拿杯子来,一把抓起那酒壶,举在半空中,对着嘴倒了下来,一多半的酒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湿了他胸前的衣服,而他浑然不知,只顾着往嘴里倒酒。 仝氏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她再次上前将他揽在怀里,“渊儿啊渊儿,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要让母亲心疼死啊。” 宇文恒渊没再挣脱,而是任由她抱着自己,举在半空中的手也停下了倒酒的动作,他痴痴愣愣的往上望着,目里一片迷蒙,迷蒙的目光里又带着些压抑的沉痛。 这一刻,他只觉得心神俱碎,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冷的浑身发抖。 良久,他轻轻的推开仝氏的身子,放缓了声音,“母亲,您出去吧,我想睡觉了。” 他是真的想睡觉了,他觉得眼皮沉的厉害,快要睁不开了,他只想醉的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倒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那些醒着时带来的心痛让他窒息,他只想永远的沉醉下去,什么都不想一直一直的睡下去。 仝氏一连串的说道,“好好好,****睡觉。春眠,快扶着郡王爷****睡觉。” 春眠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扶着宇文恒渊,怎奈宇文恒渊的身子实在太重了,她拖了几下愣是没拖动。 一旁站着的桃菊急忙上前搀住宇文恒渊另一只胳膊。 两人合力才把宇文恒渊勉勉强强的搀了起来,但宇文恒渊才直起一条腿来,整个身子猛的一摇晃,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139.第139章 齐心协力渡难关 仝氏急的大叫,“你们两个都小心点,仔细摔着郡王爷。” “是,王妃。”春眠惶恐的答着,小心翼翼的再去拉宇文恒渊的手。 宇文恒渊却猛的将她们推开,两手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踉踉跄跄的奔到床边,扑通一声倒在床上,嘴里嘟囔着,“都出去,都给我出去,我要好好的睡一觉。” 仝氏见他已是烂醉如泥,怎肯出门?急忙吩咐道,“春眠,快去端热水来。桃菊,快去吩咐给郡王爷端一碗醒酒汤来。” 春眠桃菊两人应了一声各自转身出门,仝氏则侧身坐在床沿上,伸手在宇文恒渊额头上摸了摸,目里满满的都是疼惜之色,低低的唤道,“渊儿,渊儿,你这是怎么了?” 原本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宇文恒渊忽然抬起头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子,沉声道,“母亲快些回去吧,儿子想好好的睡一觉。” 仝氏只当他说的是胡话,遂哄骗道,“渊儿乖乖睡觉,母亲看着你,等你睡了,母亲再走。” 宇文恒渊却发怒了,压抑着隐隐的怒气,咬着牙道,“你是要我在外头喝酒去?连个安生的觉都不让我睡。” 仝氏吃惊的半张着嘴,儿子可从来没这样同她说过话,她心里一酸,眼里的泪缓缓滚下来,“渊儿……” 春眠端着盆子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急忙上前劝道,“王妃,郡王爷喝醉了,您千万莫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您不要生气,郡王爷喝的实在太多了。” 仝氏低低的哭了一声,“我怎会与他置气?天下哪个做母亲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他这个样子,比割我的肉还疼。他,他这究竟是怎么了?” 春眠心里一颤,唯恐王妃又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恰巧宇文恒渊翻了个身朝里睡去。 春眠便趁机道,“王妃,郡王爷睡着了,您先回去吧,奴婢一定会守着郡王爷不离片刻,等明儿个郡王爷酒醒了,自会给您道歉去的。” 仝氏不依,仍要留下亲自照顾儿子,桃菊端着醒酒汤从外头进来,将碗递给春眠,在一旁劝着,“王妃,您留在这里守着,等明儿个郡王爷醒了,只怕会羞愧难当,心里有再多的苦也跟您说不出来了,您不如回去,春眠定会照顾好郡王爷的。” 春眠感激的看了一眼桃菊,使劲点了点头,“王妃,请您放心吧,好歹郡王爷不再喝酒了,郡王爷要睡觉便让郡王爷睡吧,若再有旁的事,奴婢一定再去请王妃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回劝着,仝氏终于不再坚持了,又对春眠吩咐了一些事,才极不放心的扶着桃菊的手出了门。 春眠这才松了口气,端着碗走到床前,自言自语道,“我的小祖宗,真真把人吓死,早晚有一天我给吓死。” 宇文恒渊突然翻过身来,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话,前头的都很模糊,最后一句却清楚的很,他几乎狂怒的喊叫了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 春眠吓得魂飞魄散,两手一抖,手里的碗差点扔出去,她慌忙跪下,“郡王爷,奴婢是说着玩的,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她磕了半天头,宇文恒渊却没了动静,她觉得奇怪,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往床上看去,宇文恒渊却闭着眼在沉睡。 她惊出一身冷汗,缓缓的站起身,拿捏不住郡王爷方才到底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她傻愣愣的站着,目光落在宇文恒渊面上。 宇文恒渊嘴唇微动,突然又来了一句,“为什么……偏偏……爱的,是你。” 他两眼紧紧闭着,眼角紧紧的皱在一起,眉毛也纠结在一起,英俊的脸上带着些痛苦的神色。 春眠低头看着他,这一次才确定他并不是在同她说话,他在做梦,而睡梦里,他似是在做痛苦的挣扎。 他的话春眠听得清清楚楚,郡王爷有心上人了吗? 她的心狂乱的跳起来,郡王爷一向以王爷为标榜,自小便习武练习兵法,发誓有朝一日定上战场建功立业,也正因此,他谢绝了所有提亲的人,一定要等建功立业回来了才成亲。 而现在他嘴里说的竟然是爱字。 那个女人,是谁? 春眠几乎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唯恐惊了郡王爷,她一颗狂乱的心正期待着郡王爷接下来说的话,也许下一刻,她听到的会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名字。 可床上的宇文恒渊身子扭动几下,摇了摇头,又沉睡过去了。 春眠不免有些失望,端着碗侧身坐在床上,呆愣愣的坐在床上,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王妃呢? 这一夜,她一直睁着眼看着宇文恒渊,没有丝毫的睡意。 宇文晔一夜未归,黎言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整夜。 天还没亮,她便急急的从床上爬起来,喊了宝瓶进来穿衣梳头,来不及吃饭,便要出门。 宝瓶知她为世子爷的事着急,也不劝阻,只吩咐倚翠装了几盒点心提着,扶着主子的手便出了门。 东方天际一圈发白,黎言裳坐着马车来到黎府门前,迫不及待的下了车。 宝瓶上前敲门,里头有人探出头来,见是世子妃来了,吃了一惊,急忙打开门将她们迎进来。 黎言裳摆摆手,“不用进去禀告了。” 一边说着一边直奔黎允的院子,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房门前,在门外低声道,“嫂子,嫂子。” 屋里头走出个丫头,抬头看见她,吃了一惊,慌忙屈膝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问道,“你们夫人呢?” 庞氏在里头听到动静走出来,急急的拽住黎言裳的手进了屋,“裳姐儿,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黎言裳见她面色苍白,一头乌发散乱的披在肩上,眼下黑圈更重,身上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遂担心的道,“嫂子,您要保重身子才好。” 庞氏心下焦急,面上更是泫然若泣,紧紧握着黎言裳的手,“裳姐儿,是不是你哥哥有什么消息了?” “嫂子,卖给你八角盏的那人,模样你还记得吗?” 庞氏点点头,面上露出一抹恨意来,咬牙道,“记得,记得清清楚楚的,他就是烧成灰我都记得,若让我再见了他,我一定扒了他的皮,让他死了都不得超生。”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接着门帘被挑开,老夫人迈步走进来,一脸焦急,“裳姐儿,可是允哥儿有什么消息了?” 黎言裳慌忙转身上前搀住她,嗔怪道,“祖母,这会子天正凉,您出来做什么?等会子我自会去您院里的。” 老夫人脸色苍白,掩不住的疲惫,“有什么事你快说,允哥儿的事要紧。” 黎言裳搀着她在椅上坐下,“我正让嫂子把那人的样子画下来,然后再去寻找。世子爷已经向皇上请命为哥哥找证据,皇上也准许了。” 她嘴上说着,心里却有些拿不准,只觉得这件事越快解决越好,现在就连宇文晔的情况都不知道怎么样。 庞氏面露难色,“我心里是知道的,可不一定能画出来。” 老夫人朝一旁的丫头道,“快去把二小姐请到这里来。”又对黎言裳道,“你二妹妹素日里最喜欢画啊描啊的,也有几分样子,让她来画。” 黎言裳微微点头,又说了几句安慰老夫人的话。 黎言梦很快就来了,里头一件单薄的衣衫,外头罩着一件夹衣,面上焦急之色一览无遗,她朝黎言裳屈膝行礼。 老夫人道,“梦姐儿,你可会画像?” 黎言梦点点头,“会一点。祖母,是不是要我画出坑害我嫂子的人的画像?” 她亦不是个笨的,大姐一大清早来府里,又直接来了大哥院子里,自然是为了大哥的事,路上小丫鬟已经说了让她过来画像,她自然能猜出为何来。 庞氏看着她,眼里又溢出了泪,“二妹妹,这一次就有劳你了。” 黎言梦眼里也带了泪,“大嫂,大哥出了事,我一样的难过,能为大哥做点什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您万不要再说那些生分的话了。您把那人的样子仔仔细细的跟我说一说,我一样样的画,您再来认一认。” 庞氏擦擦眼角的泪,心底里有一丝的感动,对黎言梦多了几分感激。往日里,继母焦氏看他们夫妻总不顺眼,隔三差五的找茬不说,暗地里自是盼着黎允不得好,这样她的儿子才能成为长子,这个时刻只怕正偷着笑呢。 而这位二妹妹平日里不多话,平日里碰到了也只是笑笑,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她竟肯来帮忙,且瞧她面色真诚,并无虚假之意。 庞氏开始一点一点的说,而黎言梦就根据她说的一点点的画,画一张就让庞氏认一认,然后再根据庞氏所说的修改。 黎言裳则在一旁瞧着,偶尔插几句嘴。 老夫人看着一心一意画像的三人,眼角渐渐湿润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劲都往一块使,还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呢? 天渐渐变亮了,她特意吩咐人去做了饭菜端到屋里来。 140.第140章 无情之父莫留情 整整一个上午,她们三人谁都没出房门一步,地上堆满了废纸。 庞氏努力的回忆着描述着,而黎言梦则耐心的竭尽全力的画着,黎言裳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黎言梦握着笔的手,手指纤长白嫩,指节分明。 笔尖灵活的在纸上来回旋转着,每画完一块,黎言梦都会抬起头来看看庞氏,问道,“是这样的吗?” 庞氏偶尔的一个点头,她都会欣喜若狂,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接近中午,庞氏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纸面上,眼里射出两道寒光,“就是他,已经有九分像了。裳姐儿,你看看,可以吗?” 黎言裳垂目去看,但见那人眉清目秀,倒像个书生,如果不是庞氏指证,只怕很难想到这样的一个俊俏书生竟会干出骗人的勾当。 黎言裳抬手拿起那张纸,眯了眯眼,“这样一个书生应该很容易找到。”她把画像折起来塞进袖子里,转过头对老夫人道,“祖母,累了这一上午,您快去歇着,我得赶紧找人去,越早找到,哥哥的胜算才越大。” 老夫人点点头,一把拉住黎言裳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沉沉的说道,“裳姐儿,这一次就靠你了。” “祖母,我去了。”黎言裳不再多话,转身出门。 行色匆匆间,她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仔细看去,却是黎年信,他正弯着腰对着一株盛开的月季,不知是在欣赏还是在做什么。 黎言裳眼里冒出一簇火来,径直走过去,胸脯挺得直直的。 黎年信注意到有人过来,抬起头来,看见是她,目光有些冷淡,“回来了也不过来请安。” 黎言裳冷冷的看他一眼,面色红润,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去给父亲母亲请安么?” 黎年信稍显恼怒,他本想拿出个做父亲的样子,没想到却被黎言裳给讽刺了,遂冷声道,“理当如此。” 黎言裳冷哼一声,“您也知道您身为人父吗?您嫡亲的儿子现在正在大牢里受罪,稍有不慎便有生命危险,而您,这个做父亲的,却在这里赏花,您认为您配做一个父亲吗?” 黎年信面色青红交加,心下一阵愤恨,他好歹也是长辈,岂容一个小辈如此无理的评说,当下大怒道,“做了世子妃,连为人子女应该有的礼节都不懂了吗?竟敢如此对自己的父亲说话,你这样,还配作晋王府的世子妃吗?” 黎言裳忽的呵呵低笑起来,“父亲,您是在威胁我吗?您是想给我按一个不尊敬长辈的罪名吗?您是想去晋王府里揭露我吗?那您只管去吧,看看谁才是那个能在晋王府里说上话的人。” 黎年信气的几乎喘不上气来,伸手指着黎言裳,“你……你……你,岂有此理,快给我滚出去,不准再回来。” 黎言裳面色更冷,似是要把人冻结一般,对于这个毫无亲情可言的父亲,她不想给予丝毫的宽容,但凡他有一点良知,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对儿子的生死不管不顾,她不指望他能出多大的力也不指望他能拼命维护,但眼下他所作的真真让人心寒。 她原本还想只要他还能维持做父亲的尊严,她便不会与他撕破脸皮,可如今,他竟是无情至此地步,她也懒得再虚与委蛇了。 她面上蒙着一层寒霜,纵然阳光射在她脸上,仍未能将其融化半点,她冷冷的看着黎年信,声音更冷,“父亲,若不是这里还有祖母与哥哥,即使有人跪着求我,我都不会再回来的。” 黎年信一张脸涨的的青紫一片,气的咬牙切齿。 焦氏迈着小碎步走过来,一眼瞧见黎年信气急败坏的样子,再看看脸上面色阴冷,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遂讨好的道,“裳姐儿,允哥儿怎么样了?你父亲急的一夜都没睡着呢。” 黎言裳冷冷的瞥她一眼,她惯常的假惺惺让他们兄妹吃尽了苦头,纵然她没有亲身经历,但只听宝瓶说了一两件事,她便被气的牙根痒痒,倘若他们对兄嫂对祖母还算好,她便不再计较,但现在看来,只怕他们都巴不得黎允出事呢。 她挺了挺胸,冰冷的声音令人如坠冰窖,“若哥哥出了事,黎府的生死再与我无关,旁人怎么对我的,我都会一并还回去。” 说完这句话,她扶了宝瓶的手,转身朝门外走去。 身后,焦氏气的跺着脚,小声道,“老爷,您瞧瞧她那嚣张的模样。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黎年信也咬着牙道,“不孝女,孽障,以后不许她再进门来。” 焦氏面色变了变,轻声道,“老爷,这个时候您惹她做什么?她好歹是您的嫡长女,也是晋王府的世子妃。您好歹的也忍一忍。” 黎年信大怒,“忍什么忍?我好歹的是她父亲,你看她怎么跟我说话?”顿了顿又道,“梦儿的事说的怎么样了?” 焦氏顿时露出一抹笑意来,颇有深意的低声道,“老爷放心好了,板上钉钉的事了。” 黎年信满面怒容稍稍舒缓开来,“哼,等梦儿的事成了,哼哼。” 焦氏得意的晃了晃头,发髻上明晃晃的金钗也跟着摇晃起来,“老爷,她好歹是晋王府的世子妃。” “哼,世子妃怎么了?根本没把我这个做父亲的放在心里,再说了,晋王府最后谁当家还不一定呢,别说是她,就是宇文晔这个做女婿的也不能不把我这个岳父放在眼里。”黎年信说的理直气壮。 焦氏不由得暗自腹诽,想当初是谁见到宇文晔就害怕来着,就连大声一点的话都不敢说,只会点头哈腰一味的讨好,但转念一想,他的这些胆子都是依仗自己女儿来的,她心里就生出了万分的得意。 宽敞的大街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扬起的尘土迷了行人的眼,一路朝城西狂奔而去。 马车在玉器行前停下,下车的却是宝瓶。 宝瓶拿着世子妃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放好的画像走进玉器行,进了门便对那小伙计道,“带我去见何掌柜。” 那伙计不敢怠慢,带了宝瓶进去,宝瓶按照世子妃交代的话把画像亲手交给何淑仁,又说了几句世子妃交代的话,快速的上了马车直奔晋王府。 此时黎言裳早已坐在霓裳院的房里,她心急如焚的赶回来的,得到的仍是宇文晔没回来的消息,她心乱如麻,不知宇文晔究竟在何处,是还在皇宫里还是已经出来又去别处办事了? 倚翠进来弯膝禀道,“世子妃,外头有个叫白吴的要见您。” 黎言裳大喜,“快带进来。”又问道,“你不认识他么?” 倚翠摇了摇头,“奴婢不认得他。” 宇文晔跟前的人,倚翠竟是不认识的,黎言裳心里一丝疑惑闪过,却并未再多问。 白吴进来,依旧是一身灰色的长袍子,上前禀道,“世子妃,世子爷怕您担心,命属下回来禀告,世子爷很好,请世子妃不要担心。” 白吴一向与宇文晔形影不离,他带来的消息绝对真实。 黎言裳松了口气,“那世子爷现在在哪里呢?” 白吴低着头回道,“世子爷出去办事,过几日便会回来的。请世子妃不要担心。” 对她还要保密么?黎言裳挑了挑眉角,不过至少知道宇文晔是安全的,既然他不想告诉自己,那就不要多问了。 “你为什么不跟着去呢?你不是一向跟着世子爷的吗?”黎言裳看一眼白吴,问道。 白吴始终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神情。 他再次答道,“世子爷怕您担心,所以属下就先回来了。” 黎言裳轻轻的哦了一声,沉吟片刻,摆手道,“没旁的事,你先下去吧,世子爷若回来了,请他来我这里一趟。” “是。”白吴躬身退出去,走出房门才抬起头来,一脸阴霾,他也盼着世子爷能早点回来。 昨天晚上世子爷进宫前告诉他,若世子爷一直不回来就让他先给世子妃报个平安,切莫让世子妃胡乱担心。 白吴嘴角抽了抽,世子爷心里,世子妃的地位已经超越了一切,甚至超过了他自己的安危。 世子爷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 白吴一边想着一边向院外走去,他决定今晚冒险一探皇宫。 黎言裳焦急的等着何淑仁的回话,担心不能找到画上之人。 “大嫂。”万氏掀着帘子走进来,却因为着急险些摔倒,回过头才看到裙角被夹在门边缝隙里。 华月急忙弯下身伸手扯了下,只听嘶啦一声裙子竟是被撕烂了,她吓了一跳,这一条桃红襦裙可是郡王妃最喜欢的。 她慌忙抬头看看郡王妃,万氏却浑不在意的扯了扯裙子,“烂了就烂了,我还有要事与世子妃说。” 黎言裳已站起身走过来,询问道,“怎么回事?” 万氏摆摆手,“没事儿,等会子回去换一件就好了。大嫂,听说您娘家的大哥被抓进大牢了?” 黎言裳满面愁容,略一点头,“我正为此事着急呢。” 万氏急忙拉了黎言裳的手,“大嫂,我家郡王爷听到过有人要卖东西给你嫂子。” 黎言裳一愣,反手握住万氏的手,“二弟在哪里听到的?可认识那人?” 141.第141章 决不能坐以待毙 “他与人喝酒时偶然听到的。”万氏目里亮光闪了闪,“今儿个他一听说黎府出了事,便想起这事来,不知道跟你哥哥的事有没有关系?” “二弟在哪里与人喝酒听到的?” “卖东西的他不认识,不过同那人说话的他倒是识的,匆忙间还听到他们提到皇宫二字。”万氏见她万分着急,便已猜出定然与那人有关系。 黎言裳顿觉抓住一丝希望,提到皇宫是不是可以猜测那人所说的便是要把皇宫里的东西卖给庞氏呢?“灵倩,二弟有没有跟你说同那人说话的是谁?” 万氏吸了口冷气,“大嫂,真跟这件事有关吗?” 黎言裳点头道,“从我哥书房里搜出来的八角盏正是皇宫里丢失的东西,我哥因此被打入大牢,就连世子爷都受牵连了。” 万氏吃了一惊,“怎么会牵连到大哥?难道有人怀疑是大哥从宫里弄出来的吗?” “说来话长。”黎言裳来不及多做解释,急急的问道,“灵倩,二弟认识的那些是什么人?” 万氏面色有异,谨慎的道,“大嫂,郡王爷说是安家的人,他虽未上前说话,但那人还是认识的,是安侧妃的兄弟。” 黎言裳猛的一怔,随即目里射出一道寒光来,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把人撕裂一般,狠声道,“竟然与安家有关。” 安若曦,如果这件事与你有关,我定不会放过你。你可以与我争斗可以害我无数次,但你若动了我至亲的亲人,我,便会让你万劫不复。 一旁万氏见她这般模样,禁不住打个冷战。 “世子妃。”宝瓶急慌慌的奔进来,瞧见郡王妃在房内,遂止了止脚步,稳稳的禀道,“世子妃,前些日子您定的玉钗今儿个玉器行给送过来了,现在让她进来吗?” 黎言裳面色微喜,转过头对万氏道,“灵倩,这几日我忙得很,你替我多关注下亭湖院那边的动静。” 万氏点头应下,随即转身告辞,她亦是个心思灵透的,在这个档口,黎言裳还有心思看玉钗子,定然只是个借口,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万氏走出房门一会子,宝瓶才带人进来了。 黎言裳一看,正是上次去五云庙送过信的陈嫂子,心下不由得一阵抽紧,担心她带来的是坏消息,不由得攥紧了衣角。 “世子妃。”陈嫂子缓缓行个礼,“何掌柜派人去查,但画像之人还未找到,却查到一个重要消息,何掌柜请世子妃定夺,或许可以得一些线索。” 没找到总比死了好。黎言裳暗暗松口气,“什么消息?” 陈嫂子便道,“那人未找到,但却有人见到他与安家的人联系,所以何掌柜的意思这件事可能与安家的人有关系。” 果然如此,黎言裳紧握拳头,咬了咬嘴唇。 陈嫂子接着说下去,“安家是世子爷的外祖,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都没有要害世子爷的道理,所以这件事虽与安家的人有关系,但并非安家的意思。何掌柜只说了这些,其余的何掌柜说,您心里自有分寸。” 何淑仁分析的很有道理,不管是安家还是皇后,都有意拉拢晋王,而宇文晔是打通晋王至关重要的一环,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害他。 这件事做的并不高明,很明显的栽赃陷害,如果真是皇后所为,自是做的滴水不漏,绝不可能留下线索让人查找。 如此说来能做这件事又忽略最后结果的便只有一人了,那便是侧妃安若曦。 她一心一意想要除掉黎言裳,几次出手未能如愿,这一次选择了黎言裳的亲人下手,甚至不惜拉宇文晔下水。 安若曦,你好狠的心! 黎言裳杏目圆瞪,利光陡闪,毒害她家人的人,她一定不会放过。- 她看了看陈嫂子,“何掌柜还有什么话吗?” 陈嫂子摇了摇头,“就这些了。” 黎言裳略一点头,“我知道了。宝瓶,给陈嫂子拿赏。” 宝瓶进里头拿出一些碎银子,递给陈嫂子,陈嫂子并不推辞,将银子接在手里,说了声,“多谢世子妃。” 又问道,“世子妃可有话要带给何掌柜?” 黎言裳冷声道,“你回去告诉何掌柜,人他还接着找,我等不及了,我要想别的办法。” 陈嫂子一脸沉静,眉角却几不可闻的挑了挑。 黎言裳看在眼里,遂缓声问道,“陈嫂子,你有什么想法吗?” 一个穿戴简朴的妇人,在传达何淑仁的话时不但说的有条有理,还丝毫不惊慌,要知道何淑仁的那些话可是针对朝中大臣甚至牵扯到六宫之首,如果不是有些胆识,断难如此坦然。 陈嫂子却直接摇摇头,“世子妃,我不过是个粗妇,哪里有什么想法,我也该走了,呆的时间久了,会让人生疑的。” 黎言裳顿觉有些失望,随即又释然了,陈嫂子不过是来传话的,难道还能指望她想出好办法来救人吗?“宝瓶,送陈嫂子出去吧。” 宝瓶带着陈嫂子出门,黎言裳低头沉思片刻,蓦地抬起头来,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倚翠。” 倚翠自门外走进来,“世子妃。” 黎言裳吩咐道,“你去安书院找彩屏,让她找到白吴,来这里见我。” 倚翠应声出门,刚出了门又折回来,低声道,“世子妃,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黎言裳这才想起昨日桃菊来找她之事,她略一沉吟,“告诉她,我换件衣服就去。” 倚翠问道,“世子妃。那我……” 宝瓶与江妈妈都不在,她再出去了,谁伺候世子妃呢? 黎言裳却道,“你还去安书院,等会子直接去静武院等我。” 倚翠不敢怠慢,出了门加快步子奔向安书院,唯恐耽误了世子妃的事。 黎言裳换了件素净衣衫,独自出门去了静武院,到了门口,听到里头传来仝氏低低的训斥声,“不要以为王爷宠你爱你的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在这王府里头,单凭王爷的宠爱就能上天了吗?” 接着便是一个低沉而又柔弱的声音,“奴婢不敢。” 仝氏冷笑一声,“不敢?还有什么你不敢的?今儿个欺负赵姨娘,明儿个还不知道会欺负到谁的头上。” “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敢。” 黎言裳站在门口听到这段对话,心下一凛,听仝氏的语气,似是在生气,她训斥的又是谁?赵姨娘一向软弱,不知是哪个又在欺负她了。 仝氏这个时候把自己叫来是什么意思呢?王爷房里的事,她一个做儿媳妇的总不好插手吧? 黎言裳一边想着一边抬脚进门,目光落在正跪在地上的人身上时,愣了愣。 她身上着一件葫芦双喜纹纱衣,苍紫色暗纹湘裙逶迤在地上,头上挽着别致的盘桓髻,只一个背影,便显出无数的****韵致。 黎言裳瞬间明白了,这一位便是皇上赐给宇文治的舞女幽然。 视线一转,落在站在一旁的赵姨娘身上,只见她依旧穿戴素朴,微垂着头,唯唯诺诺的模样。 仝氏见她进来,不等她行礼,便道,“你来的正是时候,你来告诉他们咱们王府里的规矩,各项吃穿用度都是个什么标准,主子有主子的标准,奴婢有奴婢的标准。” 王府的规矩仝氏不知道么?还要把专门喊来,是何居心?黎言裳缓步走上前,屈膝行礼,“母亲,规矩还是您原来定下的,未曾改变过。” 她并不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告诉她们规矩仍是握在仝氏手心里。 仝氏却冷冷的一笑,接着问道,“那你说,她应该拿什么样的分例呢?” 这个问题比方才的问话更加难回答,无论黎言裳怎么回答都会得罪人,幽然现在是什么身份呢?她早已是宇文治的侍妾,只要宇文治一句话,她便是这府里正儿八经的姨娘,可偏偏宇文治还没说那句话,所以她的身份就有点****不清了。 黎言裳若说她该拿主子的分例,那便承认她是宇文治的妾室而得罪里仝氏及这宇文治的其他几位姨娘,而她若说该拿奴婢的分例,无形中又得罪了这位新近得宠的幽然姑娘,说不定还会在宇文治那里落下不是。 这就是仝氏的目的么? 房内气氛一时有些沉凝,黎言裳微垂着头,淡淡一笑,“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幽然姑娘这双玉腿可是用来跳舞的,万一跪坏了,岂不拂了皇上的美意?不管分例多少,幽然姑娘既到了晋王府,自是要遵守规矩的。” 她搬出了皇上,而不是宇文治,仝氏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忌惮,但嘴里仍是强硬的道,“若真是守了规矩,我也不会让她在这里跪着了。赵姨娘,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幽然适时在地上磕个头,“请王妃息怒,奴婢不懂王府规矩,还请王妃责罚,奴婢并不是有心要冲撞姨娘的,还请姨娘原谅。” 赵姨娘眉角皱了皱,面上有些不忍,目光在幽然身上扫了一圈,却不敢转向仝氏,只低声喃道,“是她抢了我的东西。” 142.第142章 孤立无援心自慌 黎言裳目光微转,在赵姨娘身上一扫,心下便已了然。 幽然新的宇文治宠爱,仝氏自是瞧过眼的,只怕早就想找麻烦了,碍于宇文治的袒护,一时难以下手。现在正好在赵姨娘身上寻个机会。 赵姨娘向来寡言少语,莫说抢个什么东西,就是人家欺她门上去,她也未必多说一个字。 今日之事只怕是个莫须有的罪名。仝氏打的好算盘,万一宇文治责怪下来,也能推到赵姨娘身上去。 而仝氏选择赵姨娘,不过看她性子软弱,更有一个致命的威胁,那就是清铄郡主宇文清霞。仝氏说一,赵姨娘断不敢说二的。 赵姨娘感到黎言裳投来的目光,顿觉脸上火辣辣的,两手紧紧攥在一起,仿佛被人看穿了一般,羞愧难当。 幽然面色惨白如雪,心知被人诬陷,却也无力争辩,伺候她的都是这王府里的丫头,她们故意触犯了规矩赖在她头上,她又能去找谁讨个公道?她心里亦明白,这不过是王爷的妻妾们眼见她得宠,在故意刁难她。 而她在这王府内孤立无缘,她只有忍着。 她暗暗的咬了咬牙,挺了挺胸纤细的身子。 仝氏目光如炬,投向黎言裳,“黎氏,幽然触犯了府里的规矩,应受什么责罚?” 黎言裳面上故意露出些惶恐不安来,“母亲,这是父亲房里的事,还请母亲定夺,媳妇不敢冒言。” 明明是仝氏想要拿捏人,却找来她们做垫背的,黎言裳当然不会这么傻。 仝氏却道,“现在王府中馈由你管着,犯了王府规矩,你只管照章责罚便是,既不冤枉谁也不偏袒谁。” 黎言裳心里焦急不安,一心只挂着黎允的事,自是没有心思与她周旋,遂道,“母亲,若您觉得不好定夺,那就等父亲回来了再说吧。媳妇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责罚。” 仝氏没想到她话说的这么直接,当下被噎的愣了愣,脸色变得很难看,冷眼看了看黎言裳,沉声道,“这点事你也处理不好吗?” 黎言裳屈屈膝,“媳妇无能。” “那好。”仝氏目里射出两道锐利的亮光,恨不能从黎言裳身上挖出两个洞来,她的声音低低的缓缓的,却让人不寒而栗。 “母亲。”门帘挑动,宇文恒渊急急的冲进来。 仝氏微微一愣,“渊儿?什么事?” 宇文恒渊也愣了愣,似是没想到房内会有这么多人,他目光犹豫的在房内转一圈,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仝氏。 仝氏原本就因儿子昨晚的事忧心,见他主动跑来,顿时心急如焚,急切的想要知道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又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遂沉声道,“有什么事你等会子再说,我处置完再说。” 宇文恒渊却有些不悦,面色淡淡的,“母亲,府里的事不是都交给大嫂了吗?您何必再动气?” 仝氏看一眼儿子,猜不透他的想法,但见他面上有些不高兴,心里便有些着急,当下便道,“幽然,你仗势欺人,抢了赵姨娘的饭菜,但怜你初入王府不懂规矩,今日便不重罚了,你去院子里跪两个时辰吧。” 幽然面色骇然,直吓得喘不上气来,现在天虽不是太冷,但是跪上两个时辰,只怕膝盖都要跪烂了。 她微微的抬了抬头,眼角余光落在与仝氏双脚立在一起的长靴上,咬紧了嘴唇。 赵姨娘吸了口冷气,同情的看了看幽然,实在有些不忍,轻声道,“王妃,今日……” 仝氏厉声沉喝,“你想说什么?” 赵姨娘顿时身子一颤,连声道,“没什么,没什么。” 黎言裳立在一旁并不说话,视线瞟向宇文恒渊,见他头发梳的光亮,眉目间却极没有精神,似乎消瘦了许多。 宇文恒渊低垂着头,皱了皱眉角,压低嗓子道,“母亲,方才我瞧见父亲回来了,您……” 仝氏蓦地抬头看他一眼,瞬时明白了儿子的来意,儿子是来提醒他王爷回来了,最好不要此时惩罚幽然。 可她实在不甘心,尤其看到幽然那张白嫩娇艳的脸蛋儿还有那双清澈如水的眼,她恨不得上前抓破那脸挖了那双眼。 电光火石间,她冷笑一声,低低的叹了口气,“罢了,这些事我也不操心了,黎氏,把她们带到你院子里处置吧,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不必来禀告我了。” 黎言裳心底微怒,抬眸看了宇文恒渊一眼,但见他正望着自己,眼神朝门外晃了晃。 她不由得愣了愣,他是在示意自己赶紧带她们出去吗? 她疑惑着,应了下来,然后轻声道,“赵姨娘,幽然姑娘,你们跟我走吧。” 赵姨娘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马上点了点头,而跪在地上的幽然动了动,身子颤了颤,好半天才从地上站起来,双腿仍在微微打着颤,可见已跪了不少时候。 倚翠已返回来候在门口,见世子妃出来,慌忙上前扶着,低声道,“彩屏说白吴会尽快赶过去的。” 黎言裳点点头,出了静武院的院门,她回过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幽然与赵姨娘,停下脚步,“今天的事已经十分明白,不必再多说了,各自回去面壁思过吧。” 赵姨娘似是松了口气,屈膝行礼,“多谢世子妃。”又抬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幽然,面上有些惭愧,却并未多说什么,转身便匆匆走开了。 黎言裳本就无心插手这件事,既然仝氏说了自行处置不必再回禀,那她这样也算是处置了。 她转身急着要离开,身后幽然却开口叫住她,“世子妃。” 黎言裳停下转过身看她,她微垂着的头此时稍稍的抬了起来,白皙的脖颈半隐在衣领内,面色虽苍白却掩不住她天生丽质的美貌。 她朝黎言裳屈屈膝,诚恳的道,“谢谢您。” 黎言裳淡淡一笑,“姑娘客气了,回去休息吧。” 幽然点点头,惨白的脸上竟露出一个笑,却又带着些惶恐,“世子妃,奴婢,真的很谢谢你。” 她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感谢黎言裳,这是除了王爷之外第一个帮助她的人,她一定要牢记在心里,而关于这个世子妃,她早已听到不少言论。 她脸上真诚的感激让黎言裳心底微微动了动,略一沉吟,道,“以后自己多小心吧。” 幽然更是感动,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黎言裳不再多话,转身离开。 而幽然站在远处望着黎言裳离去的方向,怔怔的呆了半天,才迟迟的转身走开。 回到霓裳院,白吴已在院子里等着了。 进了屋,白吴静立着等待世子妃发话,可房内却沉默的可怕,世子妃似乎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他低着头,越来越觉得头顶上像是有两把尖利的刀子刺过来,越来越不安起来。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缓缓的抬了抬头,“世子妃……” 黎言裳见他终于沉不住气了,才缓缓的一字一句的道,“我再问你一次,世子爷到底在哪里?是不是还在宫里头并未回来?” 白吴心里一惊,原来世子妃早就知道了,看来自己和世子爷都忽略了世子妃的敏锐。 黎言裳见他沉默不语,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遂不再纠缠此事,转了话题道,“白吴,我需要你的帮助。” 白吴拱手道,“世子妃有什么事尽管说,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好。” 黎言裳目露亮光,再一次告诉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幽静的夜里,夜幕像一块黑布盖下来,恨不得将点点光亮都遮住。 一所大宅院里,高高挑起的大红灯笼在冷风里顽强的散发着丝丝光芒,仿佛要把这黑夜照亮,却只照亮了四周很小的一块地方。 在这一小片光圈里,树枝微微晃动,树下有个人影窜了窜,隐在树丛里,带出哗啦的一声响,接着四周又是一阵寂静。 又过了一会子,树枝再次摇晃,树丛里再次发出呼啦的一声,一个人影窜了出来,猫着腰走在暗影里。 人影在假山后头晃了晃,刚要转身离开,却突然被定住了。 脖间传来的冰凉让他心下一骇,他两腿发颤,声音也抖的厉害,“谁?” 身后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于管家,深更半夜的真是悠闲的很,是要去会****还是要藏东西呢?” 于冠成抖了抖,“你是什么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身后人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于管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呢?文华殿大学士吴大人的家里,怎么会有个夜贼呢?不但偷东西还偷人呢,不知道吴大人知道了会怎么样。” 于冠成吓得差点尿裤子,声音抖的愈发厉害,“你是谁?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觉得吴大人太冤而已,自己的女人自己的东西都成了别的男人的,吴大人知道了一定很不开心。” 于冠成两腿发软,差点跪在地上,“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求求你不要告诉吴大人。” 他与吴大人的小妾私通已久,也是她帮自己把府里一些值钱的东西偷运出去,他向来谨慎,怎会被人发现了呢?这事若被吴大人知道了,他哪里还有活路? 143.第143章 千手观音莲花灯 于冠成强自镇定下来,心思也在瞬间转了又转,来人若真想把他的事告给吴大人,就不必大半夜的来抓他了,显然,来人是别有目的的,不过是来威胁他做什么事的。 这么一想,他慌乱的情绪才缓缓的平复下来,只要他还有利用价值,来人别不会杀了他,更不会把他的事捅给吴大人。 索性他摊开了说,“好汉,需要我做什么事,请直说,我会尽力去办的。” 来人呵呵低笑,“好,够爽快,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不必绕弯子了。” 他低头在于冠成耳边说了几句,黑暗里,于冠成脸上的神色早已变了几变,可此时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答应下来。 来人又低声道,“肖姨娘想家了,这两日回娘家暂住两天,于管家不要过于挂念的好。” 于冠成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来,肖姨娘被他们掌握住了,万一经不住恐吓,把他们做的那些勾当都说出来,他就是有十条命也抵不过。 他一时竟后悔起来,真是成也女人,败也女人。 他咬了咬牙,轻声道,“好汉放心,我一定会把她接回来的。”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脖间凉意顿消,转过身,身后一片黑暗,哪里还有半点影子。 他慌忙摸到肖姨娘的院子里,在窗户上敲了几下,房内一片寂静,不见半点回应,他再也不敢多做停留,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偷偷离开。 第二日,他果然听说肖姨娘想家想的很,回娘家暂住几日去了。 他心下更是惊骇,自是不敢违背那人所说之事,暗暗在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做。 盛华茶楼贵宾包厢内,一位身穿华服的中年人斜身靠在墙上,两条腿交叉放在桌子上,悠闲自在的品着刚端上来的西湖龙井。 他眉间一点黑痣,痣上一根尖细的汗毛,随着他面色微动也跟着微微颤着。 他身下坐着的是一张如半张床一般大的长凳,长凳上铺着软绵绵的毛毯子,恰可以做床供给客人休息。 门外有脚步声,他嘴角上挑,挂了丝丝笑意。 一个身穿金丝绸衣的华美少年推门进来,他面色清秀,肤若凝脂,露出衣袖的手指纤长白皙,宛若女人的手。 他一走进来就朝正斜身半躺在长凳上的男子微微一笑,眉间净是掩不住的风情,“爷,我来晚了。” 陈志科颔首轻笑,微眯着眼打量着少年,“横竖我也没事,早来了一会子,风烟,你今儿个越发的好看了。” “瞧您说的,左右还不是这个样子,只是爷您看不厌罢了。”风烟轻笑,媚眼如丝,脱了外衣,挨着陈志科的身子坐下。 陈志科长臂一挥将他揽在怀里,大手顺势摸进他衣内。 风烟嘤咛一声,半依在他怀里,轻推了他一下,“爷,瞧您急的。” 一边说着,两手已环了他的脖子,热烈的回应起来。 陈志科顿觉体内一阵热血涌上来,一个翻身便把风烟压在身下,嘴里低声道,“爷就是急,爷急的现在就要把你剥光了。” 风烟咯咯一阵笑。 顿时,包厢内一阵低低的呻吟声响起。 这是最靠里的一间包厢,与别的包厢又隔了几层,这里头的任何动静都传不出来,即使传出些什么声音,也无人注意,只当有人在里头品茶。 良久,包厢的门被打开,风烟从里头走出来,面色潮红,衣衫却已理的整整齐齐,他手上端着个木盆子,转身去了拐角处的一间房,从里头打了热水出来。 陈志科有一个习惯,每次事毕后都要清洗一番,风烟自是乐意为之。 他经过楼道口的一间房时,忽然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奸笑声,“爷不是跟你们吹牛,爷见的东西比你们吃过的盐还要多,什么样的宝贝爷没见过,告诉你们,就是宫里头的玩意,爷也不稀罕。” 接着传来一阵唏嘘声,说话的声音更低了。 风烟放轻步子靠近那扇门,屏息静听,只听里头压低的声音道,“那几件可是宫里头弄出来的宝贝,别说是你们,就是宫里头公主王爷们都不一定见得着,这也就是咱们吴大人,换了旁人,谁也没那样的福气。” 有人问道,“是皇上赏给吴大人的么?” “那是自然,咱们吴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是万岁爷的左膀右臂,万岁爷赏给咱们大人的稀罕玩意多了去了,千手观音莲花灯你们见过没?就是当年万岁爷赐给咱们大人的。我可告诉你们,这可是件无价之宝,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于爷,咱们是什么交情,我们自是不会说出去的。” “您就放心吧。” 风烟听到里头有人站起来的声音,急忙闪身藏在墙后,果然有人从里头走出来,透过门缝,他看到坐在正中间的一人,恰是他认识的,正是文华殿大学士吴大人府里的于管家。 他急忙转身回到包厢内,陈志科等的已有些急了,“怎么回事?磨磨蹭蹭的,这么大会子才回来。” 风烟把门紧紧关上,端着盆子走进来,“爷,您前些日子要找的是不是千手观音莲花灯?” 陈志科半裸着上身,正了正,“嗯。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风烟心里一喜,“爷,我知道它现在在哪里。” 陈志科猛的直起身子来,眸光如刀,“在哪里?你听谁说的?” 风烟便把刚才听到的话一五一十说给陈志科听。 听完他说的话,陈志科面色凛然,若真能找到千手观音莲花灯的下落,不但能在皇上那里交差,还能扳倒吴青。 他面色一转,“是不是那个于冠成在胡吹?万一搜不到,那可是要反被告御状的。” 风烟媚眼挑了挑,“爷,这还不简单么?您找人把于冠成找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陈志科冷冷一笑,心里早已有了一套计划。他蓦地站起身,摆摆手,“不洗了,我先回去了,你等会儿再走吧。” 风烟点头,“爷先去忙正事,不用管我。” 陈志科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等爷办完这件事,好好的犒劳你。” 风烟笑着掩了嘴,眸里带了几分深情,“什么犒劳不犒劳的,只要爷心里有我就够了。” 陈志科黑眸闪了闪,抬手在风烟脸上轻轻抚了抚,“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时刻都跟在我身边。” 风烟眸色微动,浮现出点点泪光,“爷,我等您。” 陈志科重重的叹了口气,信心满满的走出门去。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与风烟在此相聚,可是这难得一次性相聚却无法满足他的心理需求。 他有心把风烟留在身边,却又怕被人知道他好男的事,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只怕他这一辈子的前程就晚了。 他迈大步子走出茶楼,甩了甩头,把这些烦心事抛到脑后,只一心想着怎么找到莲花灯的事。 他回了京兆尹府,立马吩咐人去茶楼把于冠成带回来。 “于冠成,本官希望你实话实说,若你说了谎话骗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陈志科不给于冠成喘息的机会,一上来便想把他吓个半死,“你可知道京兆尹府的死牢里关着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都是犯了死罪被判了死刑等死的人,你想不想知道他们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于冠成吓得浑身哆嗦,跪在地上求饶,“陈大人,小人不知犯了什么罪?还请大人明示。” 陈志科沉喝一声,“你今天在茶楼里说了什么话,还记得吗?” 于冠成面色苍白,结结巴巴道,“什么……什么话?” 陈志科冷冷的笑了笑,“好,既然你什么都忘记了,那就先去死牢里想一想吧。” “陈大人,不要不要啊。”于冠成急的冷汗直流,“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小人一定说实话,不敢有任何欺瞒。” 陈志科目光如刀,凌厉的射向于冠成,“那我问你,千手观音莲花灯在什么地方?你家大人是怎么得到的?” “是,是皇上赏赐给……我家大人的。”于冠成结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志科双目圆瞪,“再敢胡说?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于冠成立马趴在地上,“陈大人,求您给小人留一条活路,小人还有一家老小啊。” 陈志科沉声道,“只要你说了实话,我可报你全家性命无忧。” 于冠成心里大喜,他没想到保证竟是来的这么快,他低着头眼珠转了转,依旧装着结结巴巴的道,“大人,那东西就在大人的卧房里放着,您大可派人去搜。” “你敢保证一定能搜出来?” “小人敢保证,但求大人不要让小人露面。” 陈志科嘴角微撇,带着一丝冷笑,眼里亦是露出阴狠无比的利光,“你就留在这里等着吧,如果我搜不到,你,和你一家子的小命就别要了。” 于冠成直觉得冷风嗖嗖,吓得哆嗦一下,“小人保证大人一定能搜出来。” 陈志科大手一挥,“来人,跟我去大学士府。” 144.第144章 铁证如山难狡辩 夕阳还没落下去,傍晚的风吹起地上的沙尘,迷了人眼。 长街上一行官兵踩着一致的步调,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路上行人皆纷纷让路,暗自猜测这一行人的目的地,更有好事者偷偷跟在后头,一直跟到了大学士府。 陈志科带着这一队人毫不停留的直接奔进府内,府里有小厮迎上来,看到这一队人,骇然大惊,“大人,我们老爷还没回来,请问您这是……” 吴青没在家?陈志科更觉得没有必要啰嗦,一声令下,“搜。” 那小厮顿时吓得两腿发颤,不敢阻拦官兵,急忙去后院禀告老夫人。 陈志科是何许人也?在他手底下走过的犯人没有一千个也有几百个,向来雷厉风行,这一次照旧不例外,他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机会,直接冲入吴青的卧房内,按照于冠成所说之处,果然搜到了寻找已久的千手观音莲花灯。 他握着莲花灯,心里也如这盛开的莲花一般,一层层的开了花。 他眼里射出凶狠的利光,吴青,这一次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吴老夫人及吴青夫人、儿女赶到时,陈志科早已端坐在大厅内,目光阴冷,见他们进屋,冷冷的道,“将他们都拿下,吴青私藏宫内宝物,本官奉旨搜查。” 立时便有两个官兵上前,将他们围了起来。 吴老夫人大怒,低声沉喝,“我看你们谁敢来抓我?我是有诰命在身的,岂容你们侵犯?” 官兵们并不理会,只回过头看陈志科,见大人并无指示,照旧上前将其擒住。 吴老夫人挣扎着,“陈志科,你公报私仇,皇上一定会给我们个公道的。” “公道?”陈志科冷笑着,举了举手上的莲花灯,“万岁爷待你们恩重如山,可你们做了什么?吴青竟敢勾结贼人将宫内宝物偷运出来,已是犯了欺君之罪,老夫人,您说,皇上应该怎么还您个公道呢?” 吴夫人看着他手上的莲花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儿子弄了这么一件东西在屋里。 她心里亦知今日这事绝对不能善了,陈志科本就与儿子有过节,如今又拿了证据,怎会善罢甘休? “把他们带下去。”陈志科一声令下,丝毫不顾忌吴老夫人的呵斥。 只片刻,大厅内便安静下来。 陈志科在大厅里环视一圈,吴青自命清高,自诩文雅****,厅内摆放的玉器玩物无一不是精品。 他冷笑着,脸上已浮起了一丝得意,接着下了一道命令,“吴青一旦回府,立马拿下带往京兆尹府,不必废话。” 几个官兵转身去了门口守着。 正从宫里回来的吴青,刚走到半路上,恰碰到赶去报信的家仆,直气的胡子翘的老高,他气呼呼的直奔府邸,却不想一进门便被五花大绑起来,更不等他说一句话,便已带到了京兆尹府。 京兆尹府大堂上,陈志科正襟危坐,拿起桌上的横木使劲敲了一下。 刺耳的响声更让吴青气急败坏,挣扎着破口大骂,“陈志科,我也是朝廷命官,你是没有资格这样对待我的,我要进宫面见皇上,你有什么权利搜查我的府邸?” 陈志科慢悠悠的笑了笑,“我是没有权利搜查你的府邸,可是,我却在你的卧房里搜出了这件东西,吴大人,这东西你不会不认识吧?” 吴青抬眼看到大堂桌上摆放着一盏灯,他自是认得的,千手观音莲花灯,他更知道这是一件稀世珍宝,早年从皇宫内流传出来,正是皇上下旨寻找的一批宝物。 他吃了一惊,瞪大眼看着陈志科,“陈志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件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志科皱了皱眉,“吴大人,你撒谎的本领是越来越差了,是不是马屁拍的多了,都不知道实话应该怎么说了?” 吴青顿觉面色滚烫,青紫一片,狠狠的呸了一声,“陈志科,你休要血口喷人,侮辱朝廷命官,你一样是触犯了王法。” “罪证在此,你还不承认,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陈志科朗声道,“你府上几十双眼睛都亲眼看到我从你的卧房里搜出这件东西,人证物证都在,容不得你狡辩。” 吴青实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人证?人证在哪里?你私闯我府,再来个栽赃,你打的好主意。” “来人,把人证带上来。”人证物证都在,陈志科志在必得。 于冠成被带上来,唯唯诺诺的站在大堂边上,对吴青道,“老爷,小人对不起您,可是小人实在没有办法,您,当初您就不该弄这么件东西进府。” 吴青顿时石化,呆呆的看着于冠成,“于管家,你说的什么话,我弄什么东西进来了?” 于冠成面色难堪,“老爷,陈大人都已经找出来了,您就实话说了吧,免得再受苦了。” 吴青气的面色发青,手脚都被绑住了,还硬生生蹦跳了几下,“你说什么?他还敢对我用大刑不成?于冠成,真枉费我平日里对你信任有加,你竟是伙同旁人来诬陷我,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陈志科怒道,“人证物证面前,你还狡辩,难道还想杀人灭口不成?来人,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吴青挣扎着,“陈志科,你敢,你敢……唔唔……唔唔……” 陈志科转眼看看于冠成,“于冠成,你把你家老爷的事如实说来,他做这些事的时候,还有没有别的人在?你可还有旁的人能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也好让你家老爷心里明白。” 于冠成朝前走一步跪在地上,“陈大人,小的也不知老爷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前些日子,老爷还让我把一件珍珠琉璃八角盏卖给了黎夫人,大人可将黎夫人请来一问。” 陈志科面色陡变,谨慎的问道,“你说什么?珍珠琉璃八角盏是你卖出去的?” 于冠成点点头,“是小的卖出去的,小的化了个假名字偷卖给黎夫人的,黎夫人见过我,应该认得小人。” 陈志科惊疑不定,黎允之妻确实说过黎允书房里八角盏是别人卖给她的,但他根据她说的去寻人时,始终未找到,原来是于冠成捣的鬼? 他盯着于冠成,想从他脸上瞧出些异样来,却未看出丝毫不对劲来。 他扬手道,“来人,把黎夫人带来。”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大堂上的气氛紧张而又不安,吴青更是憋的满面通红,死死的盯着于冠成,他恨不得上前掐住他的脖子捏死他,为什么要如此害他? 庞氏终于被带来了,她进了大堂便跪倒在地上哭起来,“陈大人,求求您再查一查,我家爷真的是被冤枉的。” 陈志科指了指于冠成,“庞氏,你可认识他?” 庞氏抬起头来,斜着眼看了看于冠成,只一眼便陡然转正了头,咬牙切齿的道,“你个遭天杀的,真是老天有眼,陈大人,就是他,就是他卖给我的。” 她哭喊着站起身就朝于冠成扑了过去,抓住他的衣襟,狠狠的啐了一口。 陈志科深沉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庞氏,见她如此冲动,急忙命人将她拦住,沉喝道,“庞氏,大堂之上,休得撒泼。” 庞氏复又跪在地上,“请陈大人为我们爷做主。” 陈志科淡淡道,“我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他转头看看吴青,觉得这件事未免过于巧合了,他前脚刚抓了黎允,后脚就冒出来个于冠成,这就是真相吗? 他看着吴青几乎挣断了脖子想要说话,隐隐觉得自己像是钻进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套子,他又看了看于冠成,愈发怀疑了。 片刻之后,他淡淡的道,“把他们先押入大牢,明日再审。庞氏回去吧。” 这件事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事关重大,皇上一旦追究下来,他亦是责任重大。 夜幕很快降临了,陈志科坐在书房内凝神沉思,他几乎可以确定黎允是被冤枉的,但他却不敢确定吴青到底是不是也被冤枉的。 他拿起笔在纸上画了几个圈圈,不断的添加内容上去,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到底是谁安排了这一切呢? 很显然,有人要诬陷黎允,又有人要诬陷吴青,他们是同一路人吗? 他缓缓的摇了摇头,绝不是同一路人,诬陷了吴青便救了黎允。所以诬陷吴青的一定是想要救黎允的人。 他很快想到了宇文晔,又很快否定了,因为他知道宇文晔早已因此事被牵连而被皇上留在宫里了。 这件事无缘无故的牵扯到了宇文晔,着急的应该是皇后一派的人,会是他们吗?可吴青明明也是皇后拥护者,为何要搭上他呢? 陈志科忽然觉得此事过于蹊跷,他实在想不通其中关节。 安静的房内忽然传来嗖的一声,他急忙抬头,一把明晃晃的利刀正插在桌上,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急忙站起身,推门开,低声沉喝,“什么人?” 房外一片黑暗,依旧寂静无声。 145.第145章 得饶人处不饶人 陈志科慌忙返回屋内,只见刀尖上插着一张纸条,他忙拔出刀子,展开那张纸,上头却写着,“公道自在大人心,风烟却盼随身行,本是死对头,一还大人恩。” 他顿觉冷汗直流,背后一阵凉嗖嗖的,来人是要提醒他,一旦审判不公,风烟的事便要被揭露出来了。 他恨得咬着牙,到底是谁在操控着一切? 此人真是好心计,既救了人,又给人一颗甜枣,堵住口实。虽然拿着风烟的事威胁他,却又帮他除去吴青这个对头。 他狠了狠心,心肠渐渐硬起来,这一次又是难得的好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次日清晨,京兆尹府再审此案,人证物证俱在,黎允无罪释放,吴青打入死牢,后日问斩,而其家眷则流放千里,再无回京城之望。 午后,黎言裳手握着水壶给院子里的花浇水,宝瓶在一旁跟着,时不时的道一句,“世子妃,让奴婢来吧。” “我自己来就好了。”黎言裳目光落在那仍旧盛开着的红玫瑰上,嘴角笑意更深。 八月将近,这些玫瑰竟是未颓败,实在令人惊讶,却也令人惊喜不已。 宝瓶见世子妃心情甚好,心下也是欢喜万分,她抬抬头,蓦地看到对面走过来的人,刚想张口喊一声,却又止住,笑了笑,偷偷的退了下去。 黎言裳提着水壶绕着花丛转了一圈,低头见裙角已沾了些泥,遂道,“宝瓶,我衣服湿了,咱们回屋换换去吧。” 她抬手把水壶递给身后之人,径直朝屋内走去。 进里里间,她先解了腰带,褪下外衣,等着宝瓶拿衣服进来。 门口有脚步声,她以为是宝瓶进来了,把里头的一件衣服也脱下来,接着又想把裙子褪下来。 屋内一片安静,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背后像似有双眼正火辣辣的望着自己。 她蓦地转过头,一双眼睁得老大,手忙脚乱的去拽被她扔在床上的衣物,急急的挡在身前,“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宇文晔直勾勾的盯着她,视线笔直,丝毫不掩饰目里的热切,“刚回来,刚把水壶放下。 黎言裳拿了外衣披在身上,转过身去,藏住脸上的羞红,“这个宝瓶,世子爷来了,怎么也不说声,反倒闷声闷气的走开了。” 宇文晔却道,“你不是要换衣服么?怎么又穿上了?” 黎言裳暗自腹诽,有你这位大爷在这里,她哪里还敢换衣服?“我不换了,正好可以再去浇浇别的花去。” 宇文晔见她囧的厉害,嘴角已带了笑意,“那些花又不是我送的,你浇它们做什么?” 黎言裳又开始穿衣服,宇文晔走上前按住她的手,“衣服都湿了,不能再穿了。” 她指尖冰凉,传到他手上,他将那只手握在手心里,眼里的火热愈发炽烈,直直的盯在黎言裳身上。 他身上的温度隔着衣服传到身上,黎言裳顿觉全身都热了起来,她深吸口气,“皇上终于放你回来了。” 宇文晔眸色变了变,炙热减了几分。 正巧宝瓶捧着衣服走进来,看到两位主子正紧挨着说话,刚想转头出去,却被宇文晔叫住了,“先给世子妃换了衣服吧。” 他后退两步,转过身去。 宝瓶心下懊恼,真该过会子再进来,惊扰了主子们的好事。 黎言裳急忙回过身去,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宝瓶迅速的退出房去。 宇文晔转过身来,深深的看了看黎言裳,“白吴都告诉我了,是你出的主意。”他声音低沉,面上已带了几分疑惑,“什么时候,你也对朝政感兴趣了?” “从踏进晋王府的那一刻就开始了。”黎言裳微笑着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上一杯茶递到宇文晔手里,“本是是非地,怎能无是非?多了解一点总是好的。” 宇文晔端起杯子在嘴上抿了抿,“是我对你了解太少了么?” 她给了他太多的惊讶,起初只是觉得她变了性子,学会了应变也学会了镇定,现在看来,她学会的不止这些,还有很多他所看不到的。 黎言裳淡淡一笑,在一旁坐下,“我对你的了解不是一样的少么?比如白吴的身份,比如这些年来你都在做什么?” 宇文晔怔了怔,目光凝结在一起,“依你看,我在做些什么呢?” 黎言裳拿起茶壶又倒了一杯茶,同样放在嘴边抿了抿,“我想,或许在养精蓄锐,又或许在自我保护,又或许是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清净罢了。” 宇文晔再次深深的看着黎言裳,她带给自己的惊喜越来越多,他已不再感到惊讶,就像她现在说的话,完全说进了他的心里。 他突然笑了,再一次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只差分毫,他差点就失去了她,幸好,他及时把她找了回来,她仍愿意留在他身边,还带给他这些惊喜。 “你可真大胆,文华殿大学士,你说动手就动手了,还那么干脆利落,栽赃还能栽赃的滴水不漏,恐怕吴青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黎言裳嘴角抽了抽,这是在夸奖她么?“不是滴水不漏,而是看到漏洞的人心里都有鬼,所以他们自动的就把这漏洞给补上了。” 宇文晔摇了摇头,不得不对黎言裳另眼相看,她的想法总是很简单,可又总能最有效的解决问题,“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弄到千手观音莲花灯的,陈志科一直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却被你轻易找到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只要有心,总会有所收获的。” 莲花灯是何淑仁寻来的,其中过程她是不知的,何淑仁没说,她自然也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别人不想说,她就不会问。 她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别的她并不想多知道。 而何淑仁的事,她并不打算告诉宇文晔,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宇文晔看着她,心里有些失落,但随即释然了,她不想说,便一定有她的理由,他更不该追问下去。 他颇有深意的笑了笑,“只怕以后陈志科连觉都睡不踏实了,那一把刀可比插在他心上更让他难受。” 黎言裳冷嘲的笑了笑,“各取所需而已,想得到一样东西便会失去另一样东西。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宴席。” 宇文晔回到晋王府的同时,礼部尚书安群河府上也收到了一份礼物,安群河领命去大西北一直未归,府里各项事宜一直由其长子安立钦代为掌管。 他疑惑的打开那个小包裹,从中取出几张纸来,每一张都有一副画像,第一个便是妹妹安若曦的,第二张是安府的一个小管家郑元,而第三张是个陌生面孔,而第四张则是珍珠琉璃八角盏,第五张上一男子被关在一个牢笼里,第六张则是第三张上的人鲜血淋淋的倒在地上。 六张纸上只有这些画像,连半个字都没有。安立钦却看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顿时一股血涌上头来,他气的两手轻颤起来,一把把那些纸砸在桌上,厉声喝道,“来人,把郑元给我找来,吊在树上狠狠的打,只管往死里给我打。” 下头的人听到这话都吓得大气不敢喘,大爷一向温和,从不见发脾气,今日定是气急了。 郑元被带过来,早已吓得尿了裤子,哭着求饶。 安立钦自是不理,只吩咐吊在外头的树上狠狠的打,又吩咐人去晋王府把安若曦找来。 安夫人听到风声急着赶过来,一见儿子真动了气,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猜出定是女儿又惹了祸,遂低声问道,“钦哥儿,是不是曦姐儿又出了什么事?” “母亲,您来的正好,今日我教训若曦,您千万不要插手,若我再不管她,什么时候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您不能再娇惯她了。”安立钦仍旧气的面色发紫,他早就警告过安若曦,切不可因一己之利坏了皇后的大事,可她偏偏不听,自作聪明却又斗不过别人。 吴青的事他一早就听说了,原以为是他咎由自取,却没想到是替他们家做了冤死鬼。 这一次人家是卖给安家卖给皇后一个面子,下一次可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是谁这样大的手笔一出手便将大学士府给端了?栽赃吴青不过是为了救黎允,能救黎允的也只有晋王府了,而宇文晔当日一直在皇宫内,更何况若真是宇文晔的话,他不会送来这么个警告。 安夫人一旁听得莫名其妙,被儿子如此一说,心里有些不甘,“她好歹是你嫡亲的妹妹,凡事你让她一让,什么性命不性命的,她不过是个孩子。” 安立钦看着母亲,低低的叹了一声,抓起桌上那几张纸递过去,“母亲,您自己看看吧。” 安夫人接过那些纸,低头一看,顿时白了脸,“钦儿,这件事你万不可说与你父亲听,不然你妹妹只怕连命都没有了。” 安立钦沉声道,“父亲知道了还没什么,若给皇后知道,给世子爷知道了,她还能有好么?” 安夫人急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钦儿,你说,应该怎么办?” 安立钦伸手挽住她的胳膊,“母亲,这些事您不要操心了,回去歇着吧,我会处理的,只要您不再惯着她,什么事都好说了。” 安夫人木讷的点点头,再也不敢说别的话了,唯恐真害的女儿丢了性命。 146.第146章 朽木之不可雕也 催命一般的被人从晋王府里叫了回来,安若曦面色不佳,身上桃红色的夹衫子上绣着大朵盛开的兰花,一如她精致的没有半点瑕疵的妆容。 她远远的听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吓了一跳,狐疑的看了一眼把她接回来的小厮,“府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小厮低垂着头,回道,“奴才不知,小姐请去前厅,大爷在那里等着您。” 安若曦乌黑的眼珠转了转,隐约有些不安,硬着头皮向前厅走去,每往前走一步,喊叫声便大了一分,到了最后,只能听到沉闷的哼哼声,不知是被打的没力气喊了晕死过去还是被捂住了嘴。 她吓得手脚冰凉,扶着清栏的手也颤抖起来,脚下的步子更是沉了几分。 清栏大着胆子朝前厅看去,只见外头一棵树上正吊着一个人,树下一人正拿着皮鞭子往那人身上狠狠抽着,她再往上看,顿时面色苍白,“侧……妃,是……是郑元。” 安若曦顿时停下脚步,身子踉跄几下,转过身就要往回走,嘴里道,“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 “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有胆子做你没胆子认吗?”安立钦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后。 她吓得一个激灵,不敢抬头看安立钦,“哥哥,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安立钦抬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生生的将她的身子掰过来,声音冰冷,“你睁开眼看看,郑元是被你害死的,你怎么不敢睁开眼看呢?你看看啊,他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了,再过片刻,他就要被打死了,他是为你办事而死的,怎么?你连半点情都不为他求吗?” 安若曦吓得尖叫一声,整个头低的恨不得能钻进地缝里去,慌乱的挣扎着,“你快放开我,我要去见母亲,我要去找母亲。” 安立钦冷哼一声,狠狠的甩开了她的手,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她睁大眼惊恐的看着安立钦,这还是那个一向疼爱她的大哥吗?此时他脸上充满了痛恨,甚至是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她彻底傻了,呆愣愣的看着安立钦,半张着嘴,喉咙里像是卡了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立钦见她这副模样,心下又有些不忍,他一向宠她惯她,却不想把她宠的如此不知分寸,这一次他不能再心软了,当下狠了狠心,“母亲不想再见你了,你好自为之吧。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别人都不知道吗?栽赃陷害你还差得远,我警告你,以后离黎言裳远点,你若再犯下大错,别说是母亲,就连父亲都保不住你的。” 安若曦恨得咬着牙,“我何止不想离她远点?所以我才想把她弄走,哥哥,求求你帮我把她赶走吧,或者直接把她弄死也好。” “胡闹。”安立钦见她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反而陷得越发深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初便不该由着你的性子把你嫁入晋王府。” “哥哥,你是说黎言裳知道我做的事了吗?”安若曦似是没听到安立钦的话,兀自沉思着。 安立钦冷声道,“黎允已经无罪获释了,而大学士吴大人已定死罪。” 安若曦惊得瞪大眼,“她怎么会知道?难道吴大人的死罪跟她有关系么?”她转念又一想,差点跳起来,“是她,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搞的鬼。” 安立钦面上亦是惊讶万分,“你是说,这些事都是黎言裳做的?她一介女流竟然有胆子做这些事吗?我不相信。” “哥哥,你不知道她,她……”安若曦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黎言裳,黎言裳一向温和沉静,从不曾疾言厉色,可她偏偏觉得黎言裳骨子里定不是安分的人,她不敢确定黎言裳到底做了什么,但她却认定是黎言裳所为。 安立钦见她说不出话来,只当她是被嫉妒蒙混了头,他断难相信一个女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吴青乃文华殿大学士,岂是一弱智女流便可诬陷栽赃的? 他不由得放低了声音,“这件事世子爷最好不知道,若世子爷知道是你做的,你就要小心了。” 安若曦脸色更加苍白,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她原本只是想陷害黎允,最好能把黎言裳全家都整死,这样黎言裳就没有心思再跟她争表哥了,可她却没想到竟然会牵连到宇文晔,她怎么会知道宇文晔亲自跑去江南为黎允做了说客呢? 想到这里,她只恨得牙根生疼,宇文晔为了那个女人,竟然不惜劳累跑到那么远的地方,那个人,她究竟有什么好? 安立钦再次警告道,“以后你再不老实本分,再出了事谁也救不了你了,万一连累到父亲,皇后定然不会饶你的。” 安若曦禁不住打个寒颤,皇后冰冷的目光在眼前闪了闪,她强压下心头愤恨,乖巧的应了一声,“哥哥,我记住了,求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以后,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安立钦看她一眼,目里露出一抹失望,她太自私了,自始至终都没为替她办事的郑元说一句求情的话,反而处处为自己求饶。 他冷冷的叹口气,“你回去吧。” 安若曦慌忙点头,“哥哥,我不去看母亲了,您代我向母亲问好。” 安立钦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转了头不再看她,此时此刻,他是真的不想多看她一眼。 顺和宫内,皇后听完乐嬷嬷的禀告,气的面色发紫,沉声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本宫只当她是块璞玉,雕一雕还是可以用的,没想到竟是蠢笨至此地步。” 经了此事乐嬷嬷不敢再为安若曦随便说好话,跟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她见过的人亦不少,自然能瞧出安若曦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皇后沉吟片刻,“你去一趟晋王府,请世子妃进宫陪本宫说说话吧。” “是,娘娘。” 再次踏进顺和宫,黎言裳已不似上次那般惶恐,她轻车熟路的进了大殿,大大方方的给皇后磕头行礼。 皇后目光低垂,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看似瘦弱,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良久,皇后淡声道,“起来吧。给世子妃看座。” 黎言裳缓缓站起身,不卑不亢,“多谢皇后娘娘。” 她光滑白皙的额头微微前倾着,长长的睫毛时不时的忽闪几下,一双大眼里始终沉静如水。 “黎氏,你很聪明。”皇后的话很是耐人寻味。 黎言裳自是体会到其中不寻常的味道,而她也早已做好了准备,她面色不动,微微屈膝,“娘娘谬赞了,臣妾不敢当。” 皇后尖细的指甲轻轻滑过雕着大朵牡丹的镂空木椅上,神情安然,“黎氏,为什么选择吴青?” 黎言裳直言不讳,“他虽与安大人交好,实则是仝家的走狗,而刚刚好的是,他与京兆尹陈大人有很深的过节。” 这一计使得真叫妙,皇后都禁不住想要拍手叫好了,她认真的审视着黎言裳,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很不简单。 她不但懂得朝政还能抓住人的弱点,她很会利用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这在别人看来是不值一提的,却被她利用的如此巧妙。 不管这件事如何,她却让人相信了这件事是真的,并让皇上下了圣旨,她,的确很聪明,已经超出她的想象。 皇后忽然挑了挑眉,“黎氏,同时,你是不是在告诉本宫,假如你选择的是安家,本宫现在就已经失去左膀右臂了呢?” 黎言裳心里一动,“臣妾不敢,安家在朝中根深蒂固,不是臣妾说选便选的,臣妾只是救兄心切,所以才使了这样的法子,臣妾并不敢隐瞒皇后娘娘,另外,臣妾担心世子爷会被牵连过深。” 不但不隐瞒,她还要皇后知道,这样皇后才不会把她当做无用的棋子丢弃掉,经过了这件事之后,她更加的确信在这一场后宫之争里,晋王府断难再保持中立了,如果再等待下去,她与宇文晔都会有更大的麻烦将要面对。 皇后笑了笑,“你很懂得审时度势,往日,是我小看你了。你虽有心救世子爷,可你却不知道,单凭这一件事便可打消皇上心里的疑虑吗?皇上一旦怀疑起谁来,便在心里扎了根,只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对其放心了。” 自古身坐皇位之人都疑心很重。黎言裳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她却不能说破,只恍若不知,“至少世子爷已经回来了,别的臣妾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皇后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如此看来,你是一心为晔哥儿着想了?” 黎言裳点点头,并不藏着掖着,“世子爷待臣妾恩重如山,臣妾不能辜负世子爷的一片深情。” “好一个恩重如山。”皇后的心微微颤起来,当初皇上还没坐上皇位,也曾说过她待他恩重如山,可如今这座山压在她心头上,早已成为阻隔他们感情的坚硬屏障。 147.第147章 女子大智才有用 皇后沉沉的吐了口气,“其实是清妃在皇上跟前替晔哥儿说了话,本宫倒还不知道,原来晔哥儿与清妃还有些交情。” 这是在询问她了,可黎言裳一样的迷惑,根据上次宇文晔所说,他与清妃应是毫无交集的,难道仅仅因为她曾为清妃念过一首诗吗? 她眉角皱了皱,“娘娘,臣妾所知,世子爷与清妃并无交集,却不知清妃为何会帮世子爷。游灯会那日,臣妾曾为清妃念过一首诗,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 皇后稍感惊讶,“念诗?这倒是像她的性子,她向来只知弹琴作诗,鲜少与人交往,你为她念诗,她为你们求情,倒是两不相欠。” “许是如此吧。”黎言裳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打鼓,清妃那日的神情她还记得清楚,这个清妃,真是个奇怪的人。 “姨母真偏心。”宇文晔一脸愤愤不平的从殿外走进来,“找人说话都不叫着我,真真让人伤心。” 皇后笑的眉眼都舒展开了,故意板着脸道,“又是没禀告就进来了,这一次我宫门口又是没人守着?” 宇文晔嘿嘿一笑,“守宫门的人说皇后想我想的茶饭不思了,来不及禀告就让我先进来了。” 皇后噗哧笑了起来,“你每次进来都有理由,以本宫看,本宫这宫门对你形同虚设了。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还怕本宫把你媳妇给吃了?” 宇文晔嘻嘻哈哈笑着,“她又不好吃,姨母这皇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哪个都比她好吃。” 皇后哈哈大笑起来,指了指宇文晔,“你呀,你呀,一到本宫这里你就成了撒泼猴儿,完全没了世子爷的样。” 宇文晔一本正经起来,“什么世子爷不世子爷的,外甥儿只知道您是最心疼对我最好的姨母,与我母亲一般。” 皇后面色沉了沉,嗔怒道,“又说这些话惹本宫心酸,你媳妇在这里,快领回去吧。我们方才还在说你。” “说我什么?”宇文晔眨眨眼,“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吧?” “回去问你媳妇去吧。”皇后看了一眼黎言裳,完全没了方才的凌厉。 黎言裳适时掩嘴笑了笑,算是与皇后达成一致。 宇文晔径直上前牵住黎言裳的手,“姨母,我还想陪您说说话呢。” 皇后目光在他紧握着黎言裳的手上转了转,瞪他一眼,“口是心非,明明紧攥着你媳妇的手,还说好听的来哄本宫。罢了,本宫也累了,你们回去吧。” 宇文晔立马拉着黎言裳的手躬身行礼,“姨母休息去吧,我们就先回去了。” 两人携手而去,皇后看着空荡荡的宫门,陷入一片沉思,她与姐姐感情一向好,当年姐姐病逝留下宇文晔,这么多年来,她也是一心一意对宇文晔好,虽然她从不曾对宇文晔提过希望他能劝说晋王支持太子,但她内心里还是希望宇文晔能主动去做这件事。 太子宇文博走进大殿,“母后,您不是不喜欢黎氏么?怎么又招她进宫了?” 宇文博身材高大,体形稍显消瘦,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些稚嫩的笑意,眉眼间有几分皇上的影子。 他穿着素净,身上亦未带什么珠宝配饰,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简单。 皇后面上带了深深的笑意,温煦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她是晔哥儿的心头肉,母亲自是没有不喜欢的道理了。” 宇文博纳罕不已,母后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这个黎言裳倒也本事,竟然能让向来不轻易改变主意的母后对她改变了看法。 他要寻个机会与晔哥问一问了,这个女人到底耍的什么本事。 皇后见他面色诧异,笑道,“今后你也要多让她几分,且不可在你晔哥跟前说她什么坏话,免得坏了你们的兄弟感情。” 宇文博哂笑一声,“我们兄弟之情,怎会因着一个女人受影响。” 别人都看宇文晔风花雪月情种一个,他却不以为然,深以为那不过表面而已,他还从未见过宇文晔对一个女人用心过。 一见钟情?生死相依?都不过是外界流传出来的无聊谣言而已。 皇后见他不放在心上,也不强迫他接受,只叮嘱道,“你记住母后的话便是。” 黎言裳接二连三的化险为夷,靠的绝不是宇文晔对她的保护,更重要的是靠她自己的智慧。 一个有智慧的女人当然可以一用,但她还不确定黎言裳的智慧到底是小心计还是胸怀大智,所以她还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 等待黎言裳运用智慧来帮她完成一件事。 而黎言裳也在等待,她等待皇后的重用,等待皇后给予的屏障,她必须为自己为亲人们打上一层铜墙铁壁,让他们在九龙争嫡的纷争里尽可能少的免受其害。 午后的阳光总能让人昏昏欲睡,她吩咐宝瓶把门帘子挑开,搬一把椅子放在门边,她半躺在椅上,舒服的闭着眼。 耳边有轻微的脚步声,她只当是宝瓶,却听到安若曦低低哭泣的声音,“世子妃。” 黎言裳忙睁了眼,见安若曦正跪在地上低着头哭,遂问道,“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因何而哭?快起来说话。” 安若曦跪在地上不动,面上已哭的梨花带雨,“世子妃,都是妹妹不懂事,冒犯了您,请您原谅我。” 黎言裳心下明白她说的什么事,但却佯装不知,她要让她自己说出来。 安若曦面色变了变,眼角余光在院子里扫了扫,“姐姐,咱们屋里头说话吧?” 黎言裳点点头,马上站起身来,“好,进来说吧。” 安若曦从地上站起身,对清栏吩咐道,“你守在门口,谁也不许靠近。” 她抬脚进门,回过身把帘子拉下来掩好,这才走进来又重新跪在地上,捏着袖子擦了擦眼角,“姐姐,妹妹都是受人蛊惑,所以才犯下大错,妹妹恳求世子妃原谅。” 黎言裳假装着急,“妹妹所说何事?快站起来说话吧。” 安若曦面上装的沉痛不已,心里却恨得生疼,她深知黎言裳在伪装,却又不能揭破,她是来讲和的而不是来挑起事端的,遂继续哭道,“世子妃,我不该听了王妃的话,害了黎公子,亏得黎公子没事,不然妹妹可后悔死了。” 黎言裳柳眉微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哪?” 安若曦表情诚恳,“我,我嫉妒表哥对世子妃的好,才犯下如此大错。” 黎言裳倒很奇怪她竟然说了实话,接着问道,“你嫉妒我,大可奔着我来,却为何要害我哥哥哪?” 安若曦咬咬牙,她认为只有说的真实,才能博取黎言裳的信任,“我想着世子妃家里出了事,便没心思再缠着表哥了,所以……” 黎言裳冷声道,“我哥哥已经没事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你不说我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跟你有关?” 安若曦气的肺都炸了,永远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吗?如果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是她害的黎允入狱的时候,竟是这般的平静镇定? 她强压下心中怒火,依旧哭的伤心欲绝,“姐姐,妹妹如今是悔恨不已,只恨自己耳根子太软,妹妹是诚心诚意跟您道歉,希望姐姐能原谅我。” 黎言裳沉默不语,压根不相信安若曦会真心悔悟,虽然说的似乎诚恳有加。 安若曦见她低头不语,终于沉不住气了,恨声道,“姐姐,都是王妃害了咱们,咱们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平日里她故意刁难表哥,前阵子又要杀害你,这样狠毒的女人,咱们不能再纵容她了。” 黎言裳目里明亮起来,这才是安若曦的目的吧?一个一心悔悟的人居然还一门心思的想要害人,不是很可笑么? 她皱皱眉头,“安妹妹,她到底是长辈,世子爷容忍了她这许多年,你我更应该忍着。” 安若曦急了,“姐姐,难道你真忍心看着她继续毒害世子爷吗?难道你就不替世子爷担心吗?” 黎言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安妹妹,依你看,应该怎么对付她呢?” 安若曦想也没想便道,“姐姐,妹妹已经想好了一个万全之策,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黎言裳似乎很感兴趣,“哦?妹妹不妨说一说。” 安若曦不疑有他,滔滔不绝的说起自己的计划来,“这些日子来,王爷一直歇在幽然房里,听说王妃气的发疯,前日不是还把姐姐找去处置幽然了?只可惜姐姐心善放过那个幽然了,咱们就从幽然身上下手,我从外头弄些毒药来,下在幽然饭菜里,王爷自会怀疑到王妃身上,哼,不用咱们出手,王妃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黎言裳目光落在她脸上,好一个诬陷栽赃,遂故作吃惊的道,“你是要伤了幽然的性命吗?” 安若曦哼了一声,“姐姐不要可怜那个幽然,王爷成日里歇在他房里,万一怀上了儿子,再万一生出个儿子来,岂不是要与世子爷称兄道弟的?还不如早早就了结,一箭双雕不好吗?” 148.第148章 美人之心胜蛇蝎 “一箭双雕?果真是好计。”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 安若曦只当她已经同意了,心头雀跃不已,她只等黎言裳把药下在幽然饭里头,然后再被晋王抓个现行,自然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她偷偷笑了一回,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又道,“姐姐,这些事您千万不要让世子爷知道,还有我的事,还请姐姐替我保密,日后妹妹一定对你言听计从,绝不敢再生出二心来。”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索性把话说得更加明了,“安若曦,莫说我并无心要对付王妃,即使王妃真的害了世子爷,我也会自己去讨回个公道。我绝不会与另外的女人一起来维护我的男人。我既然认定了世子爷,便会一心一意站在他身边,而他也会一心一意站在我的身边。我只想告诉你,爱情里只有一对一,容不下第三者。以后请你不要打着世子爷的幌子再去害人了。” 安若曦顿时愣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黎言裳说的什么话?她疯了吗?爱情里只有一对一,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黎言裳到底知不知道,她,安若曦也是宇文晔名门正娶的妻子,是晋王府里堂堂正正的侧妃。 里间门帘晃了晃,安若曦吃了一惊,低声沉喝道,“谁?是谁藏在世子妃的屋里头?” 她不怀好意的****目光瞟了瞟黎言裳,冷哼了哼,“世子妃,里头藏着人吗?” 黎言裳顿觉头疼,这个安若曦已被嫉妒蒙混了头,半点脑子都没有了,光明正大呆在她卧房里的还能有谁? 安若曦几乎要站起身冲进去看看,门帘再次晃动,宇文晔缓步走出来,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顿时石化般呆住了,宇文晔一直在房里头,那么她方才说的所有话都被他听到了?她觉得冷血直往上窜,心停止了跳动。 宇文晔一脸失望的看着她,冷声道,“真没想到,你的心竟是这样的狠。” 安若曦猛然反应过来,站起身扑倒在宇文晔脚下,两手紧紧抱住他的腿,“表哥,我只是太爱你了,表哥,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其实,其实那不是我本意。” 宇文晔抬脚甩开她,“这还不是你本意?你的本意还要更歹毒吗?” 安若曦泪如雨下,慌乱的摇着头,“表哥,表哥,我,我……”她转过头来看着黎言裳,“世子妃,求求您为我说句话啊。” 黎言裳缓声道,“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安若曦瘫坐在地上,绝望如一张吃人的大嘴瞬间将她吞掉,她还想再挣扎着再说几句,可是她张大嘴却只发出了一连串低低的唔唔声。 宇文晔不愿再多看她一眼,朝门外高声喊道,“来人,把她给我拉出去。” “不,不要,不要啊……”安若曦哭着摇着头,整齐的发髻也已凌乱的披散了下来,她再一次扑上前,死死的拽出宇文晔的裤腿,声嘶力竭的喊道,“表哥,表哥……” 宇文晔并未将她甩开,却冷冷的道,“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安若曦哇的一声气急攻心,竟一下晕死过去了。 清栏进门,吓得浑身颤着,与宝瓶一起搀起安若曦来。 宇文晔沉声道,“不准给她请大夫。” 清栏揽着安若曦,半边身子都被压歪了,她吓得颤了颤,“是,世子爷。” 黎言裳看一眼宇文晔,见他面色发青,知道他定是气坏了,禁不住摇头叹息,到底是男人,从来不忍心把美人与邪恶联系在一起,一旦亲眼看到真相,便如吞了苍蝇一般。 宇文晔转过身来看着黎言裳,“你一早就知道罪魁祸首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黎言裳无所谓的笑笑,“哥哥已经没事了,再与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宇文晔咬牙道,“既然不想让我知道,那你明明知道我在里头,为什么不阻止她,反而还鼓励她说下去?” 这算是兴师问罪了吗?终于认清美人真面目,有些不忍了吗?后悔了吗? 黎言裳冷冷的看他一眼,“她非要说,我为什么要阻止她?”顿了顿,她冷嘲的笑了笑,“或许,世子爷也可以想,今天这一幕纯粹是我一手安排的。” 她转身去了离间,咣当一声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宇文晔哭笑不得,他生气的是明明知道安若曦一次又一次的要害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难道她不信任他会给她一个安全的保障吗? 八月初五,母亲越氏的忌辰,黎言裳决定趁这个机会多对越氏做一些了解。 这一次,她没让人去请宇文晔,决定独自回去,二门上坐了软轿,到了大门口,赫然发现宇文晔已经坐在马车里等着了。 她回过头瞪了一眼宝瓶,认定是她给宇文晔通风报信的,气的扶着江妈妈的手上了马车,兀自坐到一边,低着头闭上眼装睡。 宇文晔倒也清净,一路上都没说一句话。 黎允自是早早的便在门前等着了,向来忌惮宇文晔的黎年信却在前厅里等着,并未出门迎接,许是没猜到宇文晔也会随同一起来吧? 黎言裳引着两人去前厅,黎言裳却止住脚,“哥哥,不必耽误时间了,直接去祠堂吧。” 黎允疑惑的看了一眼黎言裳,见她面上带着哀痛,心下亦是沉了几分,想起庞氏对他说起父亲无情的话,遂点点头,转了身直接去了祠堂。 黎氏搬到京城也只黎年信的父亲这一支,而膝下也只有黎年信这一个儿子,是以黎氏人丁单薄,祠堂已是新建不久。 祠堂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供桌上摆着几个灵牌,越氏的灵牌摆在最下头。 祠堂内几个老婆子垂手而立,见他们进来,齐齐屈膝行礼。 三人走到灵牌前,齐齐下拜。 黎言裳望着那个狭窄的灵牌,心内莫名的一酸,落下几滴泪来。 黎允行完礼转过身来,低声劝道,“世子爷还在这里,母亲看到你们,自是开心的,裳姐儿不必再难过。” 黎言裳擦擦眼角的泪水,对站在一旁的老婆子沉声道,“去把老爷夫人请到这里来。” 几个老婆子面面相觑,都不敢吱声,倘若夫人想来,还用的着他们去请吗? “姐姐,我去请父亲母亲过来。”黎言梦刚想踏进祠堂,听到黎言裳的话,低着头道。 黎言裳冰冷的声音放缓了些,“有劳妹妹了。” 黎言梦去了很久,焦氏没来,黎年信倒是跟着来了,面上带着明显的不悦,上一次黎言裳顶撞他的事他还清清楚楚记在心里,若不是听说宇文晔来了,他是不会过来的。 黎年信先给宇文晔行了礼,看也没看黎言裳一眼,转过身去给越氏上了一炷香。 黎言裳等他再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他,“父亲,母亲为何不来?” 黎年信冷声道,“你母亲身体不舒服,正在床上养着,来不了。” 黎言裳冷笑一声,“哼,那我这个做女儿的倒是要去看看母亲了,母亲的病生的可真是蹊跷,偏偏病在我母亲的忌日,难道她也盼着要在今日做忌么?” 此话歹毒之极,黎年信气的吹了吹胡子,指着黎言裳道,“你,你……” “父亲,您对我也该尊称一句世子妃吧?”黎言裳面色更阴冷,丝毫不给黎年信留面子,“父亲,您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了么?若我母亲还在,她进了门也不过是个妾,如今,她虽为夫人,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得跪拜我母亲,都得尊称一声夫人。我母亲的忌日,她是不是应该来拜一拜?” 黎年信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气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完全没了正常色,末了才道,“当着世子爷的面,你太过放肆了。” 宇文晔听他转到自己身上来,皱皱眉头,脸色阴沉不定,“黎大人在朝为官,这些礼节自是明白的,无需多说。” 黎年信面色尴尬,咬了咬牙,“世子爷,焦氏的确生病了……” 宇文晔锐利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一字一句的道,“不能走着来,那就爬着来,爬都不爬不了,那就让人抬过来。” 黎年信再无别的话可以说,只恨方才未能把焦氏直接拉来,才让自己今番受此侮辱。 黎言裳抬眼看看宇文晔,面上凉意淡了淡。 黎允早已看不惯焦氏,碍于祖母,终是忍着,今日见此,亦不帮着黎年信说话,只是目光转向低头站在门边的黎言梦身上时,多了几分愧疚。 他对黎言梦这个妹妹还是有几分好感的,母亲的错的确不应算在儿女身上。 焦氏终是被人搀着过来了,面色苍白无色,确实像是病了,但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是刚刚被气病的,当她听说祠堂里发生的事时,气的摔碎了好几个杯子。 但她终究不敢与宇文晔叫板,只好忍着屈辱哼哼唧唧的来了。 进了祠堂,她跪在越氏灵牌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又上了一炷香,牙根子都快咬碎了,却也只能往自个儿肚里吞。 149.第149章 锦绣前程在何处? 老夫人听说了祠堂里的事,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若不是看在焦氏也为黎家生下一儿一女的份上,她绝不会容忍焦氏猖狂到今天。 她看了看站在一旁伺候的江妈妈,“江妈妈,裳姐儿最近与世子爷还好吧?” 黎言裳那边用不着江妈妈伺候,江妈妈便径直来了老夫人这里陪着说说话,自然也是向老夫人禀告黎言裳的一些事。 江妈妈眉头微蹙,“姐儿还是时不时的耍下小性子,不过倒还好,世子爷并不生气,瞧着倒是比以前还用心了呢。” 老夫人呵呵低笑起来,“裳姐儿小性子耍的好,有时候男人越是惯着越不把女人放在眼里,女人抻着他气着他,他反而上心的很。” 江妈妈想了想,接着道,“老夫人,姐儿前几日又问了夫人的事,问外祖是哪里的。” 老夫人面色沉了沉,“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来?” “奴婢也不清楚,姐儿自小时候知道夫人是外祖家里赶出来的之后就再也没问过了。”江妈妈回忆道。 一想起儿媳妇越氏,老夫人便禁不住叹了口气,真是红颜薄命,她那样倔强而又意志坚定的一个人,终究抵不过病痛的折磨。 若不是因着自己对她的救命之恩,她那样一个绝世无双的美人儿怎会嫁给自己的儿子?想到不争气的儿子,她心里一阵烦躁,窝出一股火来。 “裳姐儿可能还会再问你,你只管实话实说便是,她想知道什么你便说给她听,她如今已为人妻,很多事也都该明白了。” 江妈妈点点头嗯了一声,可她眉间亦是带着些疑惑,关于夫人的事,她总觉得老夫人还隐瞒着些什么,伺候夫人的那几年里,她始终觉得夫人是个摸不透的,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就比如夫人临终前交给她的那柄玉如意。 不过既然老夫人这么说了,那便是老夫人并不希望姐儿知道的太多,江妈妈一边想着一边应道,“是,老夫人。” 经此提醒,老夫人自是对黎言裳多了几分留意,而黎言裳却始终未问一句关于母亲的事,老夫人反倒有些奇怪。 陪老夫人说了一阵子话,黎言裳寻个借口说有些累,老夫人便让她先去休息。 出了房门,黎言裳对宝瓶道,“你去找你那些小姐妹说说话去吧,不用跟着我了。” 宝瓶自是不依,“世子妃,奴婢等您睡了再去找她们说话,再说了,您现在回来的次数也多了,奴婢以后多的是机会。” 黎言裳轻声道,“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不用陪我了。” 宝瓶见她眸中水意盈盈,自是以为世子妃又在想故去夫人了,遂道,“世子妃,奴婢就在后院里,您有事让人去叫奴婢一声。” 看着宝瓶走远,黎言裳才转了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拐上一条小路,转了个弯,再往前走,停在一个小院子外头,刚要进去却听见里头传来焦氏低低的训斥声。 “你看你这是什么样子?穿的跟死了娘似的,我还好端端的活着呢,你穿给谁看的?你可倒好,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你还要脸不要脸了?” “母亲……”黎言梦气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焦氏却变本加厉起来,“你还知道叫我一声母亲,真不知道我怎么会生出来你这样性子的女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是那一般姑娘家可以比的,你是要做凤凰的,不要成日里把自己打扮的这么小家子气,浑身上下连支金钗连件首饰都不戴,我给你送过去的那些首饰样样都是上等的,岂是外头那些俗器可以比的?你倒是戴起来给我看看。” 黎言梦顿时面色苍白,嗫嚅道,“母亲,我……” 焦氏音量提高了几分,“你什么你?连句话都说不顺畅,我和你父亲还指望着你能给我们争一个锦绣前程呢。到了那时候,什么世子爷世子妃,都不必在放在心上,也能一雪我今日所受之辱。” 黎言梦忽然开口道,“母亲,我并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 焦氏怒火中烧,竟抡起胳膊朝黎言裳扇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惊的黎言梦半张着嘴,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再也不想多停留片刻,两手捂着脸转身冲出院子。 站在院门外的黎言裳慌忙藏在一颗大树后,望着她踉踉跄跄的背影,皱紧了眉头,焦氏的话是什么意思?黎言梦的锦绣前程在哪里? 焦氏又气的在院内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阵子才停歇下来。 黎言裳听着院内渐渐安静下来,才从树后走出来,她原本是想来找黎年信的,谁知竟碰巧听到这些话。 瞧此情况,黎年信并未在这里,黎言裳亦不多留,转身去了前厅,却在半路上遇到黎允。 黎允奇怪的看她一眼,“你不是去休息了么?怎么在这里?” 黎言裳决定先问一问黎允,声音里含了几分悲切,“哥哥,母亲的事你知道多少?咱们的外祖家你知道吗?” 母亲忌日问这样的问题,黎允并不往别的地方想,深深的看着黎言裳低声道,“你跟母亲长的很像,母亲很美。关于外祖,父亲母亲从来没说过,祖母说母亲是被外祖家里赶出来的,所以母亲不想提他们。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外祖家到底在哪里。” 原来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黎言裳不觉有些失望,但越是这样,她越觉得越氏不简单,能把身世隐藏的这么好,一定是有什么事不想被人知道。 那么这些事黎年信到底知不知道呢?老夫人知不知道呢?那些事与何淑仁有关系吗? 一时间,她理不清头绪,只觉得眼前迷雾重重,一层层像是要翻越千山万水才能看清真相。 “你要去找父亲问母亲的事?” 黎言裳点点头,“父亲应该知道的吧?” 黎允急忙阻止道,“你还是别去了,父亲正在气头上呢,他不会告诉你母亲的事,说不定他现在正生母亲的气呢。” 黎言裳冷哼了一声,“父亲真是越来越长进了,与已故之人置气。” 黎允低声劝道,“裳姐儿,他好歹是咱们的父亲,你能忍便忍一忍,好歹顾着些祖母的心,你这么做,祖母会伤心的。” 黎言裳恨声道,“若不是顾着祖母,我连这黎府大门都不想踏进来,他何曾把咱们当做儿女过?这么多年来,你受的罪还少么?若不是祖母护着咱们,还不定会怎么样呢。” 黎允眼神黯淡下来,一脸悲伤,没了母亲的护佑,他们兄妹是怎么一步一步熬到今日,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良久,他终于叹了口气,“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毕竟他还是咱们的父亲。” 黎言裳脸上恢复常色,“哥哥,饶人也要看对什么人。若害了我亲人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黎允皱皱眉,面上有些不高兴了,“裳姐儿,他也是你的亲人。” 黎言裳收起面上的冷硬,缓了缓,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哥哥,我明白的。” 黎允这才释然,只道她是在母亲忌日过于思念母亲才会说出这么狠绝的话来。 黎言裳笑了笑,问道,“哥哥,二妹妹说亲事了么?” 黎允摇摇头,“没有吧,我没听父亲提起过。怎么?你要给她做媒么?有门当户对的人家吗?如果有的话,你不妨为她牵一牵线,她没有坏心。” 黎言裳不再往下问,顺势点头,“我会留意的。你在牢里的时候,二妹妹还帮着画画像,确实是个有心的,哥哥放心,我不会把气洒到她身上的。” 她这么说,黎允自是相信的。 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宝瓶远远的寻过来,宇文晔有事要先走,问她要不要跟着一起回去。 黎言裳直接拒绝,让宇文晔先走。 黎允却不依,“你这使性子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世子爷对你这般也算是掏心掏肺了,你这又是何必。” “哥哥……”黎言裳想解释几句,又觉得说也说不清楚,遂转为撒娇的叫了一声。 黎允却不肯放过她,一直喋喋不休的唠叨个没完,黎言裳实在没办法了,只好答应跟宇文晔一同回去。 一路上,她一直在想焦氏说的话,黎年信的态度发生变化是不是也跟她说的黎言梦的锦绣前程有关呢? 黎言梦的锦绣前程,焦氏到底看上了哪家?以黎年信四品的官职,能结交什么上等的豪门人家?莫不是给人家做妾去?黎言梦似乎是不愿意的。 黎言裳的心咯噔一下,她宁愿黎言梦嫁个小门小户的人家,过着相夫教子的安稳日子,也不愿看着黎言梦去过寄人篱下的豪门生活。 她挑眉看看靠在另一侧假寐的宇文晔,若不是他,她或许还有时间去看一看黎言梦,说不定还能探听些什么。 她撇撇嘴,缩了缩身子,也闭上了眼,脑子里却乱的很。 一会是母亲越氏的事,一会又是黎言梦的事,翻来覆去的来回折腾。 150.第150章 装聋作哑气死人 自黎府回来后,黎言裳一直心事重重的,江妈妈和宝瓶都以为她仍沉浸在对夫人的思念里,遂不打扰,由着她兀自深思。 自那日后,宇文晔也没再来霓裳院,黎言裳不禁有些气闷,只当他真是那般想了自己,故意设了局让安若曦当着他的面说出实情。 安若曦因着受了惊吓,气急攻心晕死过去,而宇文晔吩咐不准请大夫,连着几日下来,竟是真的病了。 黎言裳自作主张让人去请了御医来,安若曦这才缓缓好转过来。 江妈妈很是气闷,实在不明白姐儿为何要违背世子爷的命令去救一个数次害姐儿的人,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黎言裳心里却自有分寸,安若曦虽然犯了错,却还不是置于死地的时候,若安若曦现在病入膏肓,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她私下里送了那些画像给安立钦,便是要告诉他,她清楚事情的真相,但她愿意放安若曦一马,摆明了要与安家交好,更是侧面告诉皇后她的立场。 若安若曦出了事,只怕安立钦会把这笔账算在她头上,甚至会恼羞成怒反目成仇,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江妈妈掀了帘子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粥,“姐儿,这是刚熬好的绿豆百合粥,你多喝一些吧,秋天干的很,容易上火。” 黎言裳接过那碗粥,放在嘴边喝了一口,笑了笑,“谢谢妈妈,真好喝。” “那就多喝些。”江妈妈又低声道,“姐儿,刚才我看到仝家的管家来了。” “还是上次那个叫仝兴的吗?” 江妈妈点点头,“就是他。” 黎言裳端着碗又喝了一大口,乌黑的眼珠转了转,据说仝兴是御国公仝之林跟前办事最得力的人,接连两次来找仝氏,定然是为了仝氏的事而来。 仝氏因为暗害自己而失去掌管王府的大权,仝家一定很着急,他们在急于为仝氏翻案。 她想到何淑仁跟她说过的话,仝家早晚寻出真相,仝氏一旦获的清白,势必夺回大权,她必须早做准备了。 “啊……”刺耳的尖叫声划过长空打破了霓裳院的宁静。 黎言裳略一皱眉,“一大清早的,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江妈妈也觉得奇怪,遂道,“我瞧瞧去。” 倚翠正好从撩着帘子走进来,“世子妃,您快去瞧瞧吧,柳眉就快要被管妈妈打死了。” 黎言裳心下诧异,自她管事以来,似乎还没出过这种事,“柳眉?管妈妈为什么要把人打死?” 江妈妈吃了一惊,“柳眉?是雷妈妈跟前伺候的吗?” 倚翠点头,“柳眉一直伺候着雷妈妈,却被管妈妈抓住说是犯了世子妃的规矩,正往死里打呢。” 黎言裳急忙放下手上的碗,站起身,“犯了什么规矩把人往死里打?我过去瞧瞧吧。” 江妈妈点点头,上前搀住黎言裳。 尖锐的叫喊声越来越响亮,似是要把整个王府的人都惊动了。 黎言裳紧皱着眉头,管妈妈虽然猖狂,却也未到这种不知好歹的地步,怎会毫不顾忌的这么个打法? 江妈妈也低声道,“怎么连嘴都不捂起来了?” 黎言裳冷笑一声,“不是在掌嘴么?掌嘴自然不能把嘴捂起来了。” 江妈妈看一眼姐儿,也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遂压了压嗓子,“姐儿,那雷妈妈可不是好惹的,就连世子爷都要忍她几分呢。” 黎言裳又道,“管妈妈真是厉害的很了,连世子爷都要忍着的人,她还敢招惹的如此明目张胆,果真是长进了不少。” 这说话的挡儿,黎言裳已远远的看到前头围着一群人,那尖叫声正源源不断的从里头传出来,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巴掌声。 她三步并作两步直走过去,在人群之外沉声喝道,“怎么回事?” 巴掌声立时停下来,尖叫声也低了许多,转为压抑的痛哼声。 聚在一起的人群顿时分为两列,闪出中间一条小道。 人群中央,一个披头散发的丫头跪在地上,身下已是一片血渍,她浑身颤抖着,不时的发出阵阵****。 管婆子一溜儿的奔到黎言裳跟前,屈膝行礼,“世子妃,这贱婢不知好歹,一大清早的就偷懒耍滑,在背后嚼主子们的舌头根子,被奴婢抓住,说她两句,谁知她还顶嘴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她说世子妃……” 黎言裳视线在柳眉身上转一圈,落在管婆子脸上,止住她说下去,“嚼舌头根子的话你再重复一次做什么?难道也要跟着嚼舌头根子吗?” 管婆子正说得起劲,陡然被厉声沉喝,顿时愣了愣,脸上讪讪的,“老奴不敢。” 一声恼怒的惊呼声从人群另一头传过来,“管婆子,你说柳眉到底犯了什么错?你竟然把她往死里打,你这不是在打我这张老脸吗?” 人群登时又闪开一条缝,雷妈妈赫然站在人群外,一脸愤怒,看到跪在地上的柳眉时,更气的浑身哆嗦起来。 管婆子闪了闪身,以雷妈妈的身份岂是她可以招惹的?但这一次却不同,她在心底冷笑了笑,朝黎言裳身侧站了站,扬声道,“雷妈妈这话说得,咱们谁敢打您老的脸,若真说有人打的话,也是柳眉这丫头,您问问她都说了世子妃什么话,世子妃大慈大悲,没让直接把她打死就不错了,怎么?雷妈妈来找世子妃兴师问罪的么?” 管婆子这么一说,整件事就全都推在黎言裳身上了,就连她掌柳眉的嘴好像都是听黎言裳的吩咐了。 果然管婆子目光阴冷的扫了扫黎言裳,嘴角挂了一丝阴阳怪气的笑意,微微屈膝道,“奴婢见过世子妃。奴婢怎敢找世子妃兴师问罪呢?即便真有罪,那也是奴婢的罪,奴婢没有好好管教跟前的丫头,世子妃若不解气的话,只管把这丫头给打死吧,奴婢自是半句话都不敢说。” 黎言裳面色沉静,淡淡的看了一眼管婆子,这才是她今天的目的吧?挑起雷妈妈的怒气,与自己发生争端。 她冷哼了哼,果然是个不安分的。 雷妈妈见她不说话,只当她默认了自己说的话,竟是半点客气应付的话都没有,自是更加恼怒,世子爷都要敬她半分的,一个早就被世子爷厌弃的女人竟敢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举步上前,站在柳眉身侧,抬起脚朝柳眉狠狠的踹了过去,张嘴骂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素日里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王爷可怜我伺候王妃多年才把我留在这府里,主子们给我几分薄面,你们就真当自己是主子了不成?背地里给我折腾出这些龌龊事来,你们是想逼死我还是想赶我出去呢?” 柳眉凄惨的低哼声沉闷的响了响,又硬生生的被憋下去,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一圈子人都屏息静气,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雷妈妈这一番指桑骂槐无异于指着世子妃的鼻子破口大骂,这些话足以把世子妃骂成忘恩负义尖酸刻薄的歹毒之人,竟连一个将死之人都容不下,而这个将死之人还是王爷都给几分薄面的。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黎言裳都禁不住暗暗佩服这骂功,不带半点脏字,又不带人姓名,却能把人把个狗血喷头。 若换做旁人,早就被气的跳脚了,但黎言裳却不一样。 她微微一笑,竟是丝毫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她充满善意的道,“雷妈妈何必动气,下头的人不懂规矩犯了错,谁也不会赖在您的头上,雷妈妈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伺候母亲又伺候世子爷,理应安享晚年才对,却被这一起子人给气成这样,真是不应该。” 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最近府里事多,世子爷忙的也没顾上您,没成想您竟是日日被这些个龌龊事给折腾的寻死觅活的,既是如此,不如跟世子爷说一说,让您去庄子上住着,倒也清净一些。若不是今日这事,妈妈还只忍着屈着呢,既然我赶到这了,就同世子爷说一说去吧。” 雷妈妈彻底惊呆了,完完全全没想到她指桑骂槐的难听之词竟然被黎言裳曲解成这样,还一副处处为她着想的愧疚模样。 眼里燃着的火光越来越强烈,直达眼底又烧到心窝里去了,她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只能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都怪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赖在这王府里,干脆死了算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啊,眼巴巴的等着人家把我赶出去啊?” 周围所有的人被这一嗓子大哭惊醒过来,他们谁都没想到世子妃竟会如此装聋作哑,偏偏又说的入情在理。 管婆子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这是怎么回事?世子妃不是应该很生气吗?以世子妃这些日子的性子,雷妈妈这样挑战世子妃的威信,不正是杀鸡给猴看的时刻吗? 世子妃最好能先把雷妈妈给处置了,然后再来个先斩后奏。或者雷妈妈干脆哭闹到王爷跟前去,闹得世人皆知世子妃阴狠毒辣。 可是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 151.第151章 甘愿受气非不走 看到雷妈妈被气的面色发青的样子,黎言裳心里笑的乐开了花,殊不知她早就想招一招这雷妈妈了,没想到她自己碰上来了。 她哎呀了一声,指了指管婆子,“管妈妈,雷妈妈方才说有人要把她赶出去,你可知道到底是谁?是谁要把雷妈妈赶出去的?” 管婆子顿时冷汗直流,心说我的姑奶奶,您可真是说瞎话连眼都不眨一下的,刚刚不是您说要把雷妈妈送庄子上去的吗? 可这话她打死也不敢说啊,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奴婢不知,在王府里,只要王爷不发话,哪个也不敢把雷妈妈赶出去的。” 黎言裳一脸的仁慈关切,温柔的看着雷妈妈道,“雷妈妈,您听到了吗?没人敢把您赶出去的,哪个敢欺负您,您只管说,我一定不饶她,您若一直这么委屈下去,会气坏身子的。”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手道,“看来,我真得跟世子爷说说去了,万一把您气出病来,怎么对得起故去的母亲呢?”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雷妈妈真是骑虎难下,遂冷声道,“世子妃既然这么说了,奴婢真要去给世子爷告个别去呢。” 她就不相信世子爷会眼睁睁的看着世子妃把自己赶出去。 黎言裳笑的眉毛都弯了起来,点了点管妈妈,“管妈妈也跟着来吧,府里的事,你比我更清楚。” “世子妃,老奴……”管婆子强咽口唾沫,这是要拉她做垫背的去吗? 她话还没说出来,黎言裳已笑了笑,截住她的话,“妈妈放心好了,雷妈妈不是不讲理的人,自不会把你打柳眉的事放在心上,世子爷那里我也会说清楚的,哪个也不会寻你的错处。” 管婆子后面的话硬生生憋回去,只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她始终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事端的起因是柳眉嚼了世子妃的舌根子受罚,怎么到了这会子就变成雷妈妈的去留问题了? 她抬眼偷瞧雷妈妈,见其目露凶光,怕是早已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了。 “雷妈妈,管妈妈,咱们一块儿去安书院吧。”黎言裳面上始终带着温煦的笑意,不急不躁,又朝江妈妈道,“妈妈,劳烦您带着丫头回去清洗下,到底是雷妈妈跟前伺候的,以后还是要跟着雷妈妈的。” 江妈妈抬头看她,正好看到她双眼眯了眯,对着自己眨了眨,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应道,“是,世子妃。” “不要围在这里了,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吧。”黎言裳朝周围的人摆了摆手,然后又对管雷两婆子道,“咱们也去吧。” 她率先转身,径直去了安书院。 事情似乎很不顺利,眼看着就要办砸了,管婆子心头阵阵惊惧,不敢靠近雷妈妈与其并行,遂紧赶着追上黎言裳,嘴里讨好的念道,“世子妃慢着点走,奴婢扶着您。” 雷妈妈很是不屑,轻蔑的瞥了管婆子一眼,稳稳的跟在黎言裳后头去了安书院。 到了安书院,雷妈妈不像方才那般急于说话,而是低垂着头,一副受气的模样。 宇文晔连着几日都没去霓裳院,乍见黎言裳主动找来了,心下不免有些喜悦,又见后头还跟着雷妈妈,顿时扁了扁嘴,眉角紧紧皱了起来。 黎言裳屈膝行礼,“世子爷。” 宇文晔声音稍显冷淡,“什么事?” 黎言裳面上依旧含着笑,胳膊从管婆子手里抽出来,看了她一眼,“管妈妈,有什么事你跟世子爷说吧。” 管婆子惊得愣了又愣,跟世子爷说什么事?不是世子妃要说雷妈妈去留的事吗?怎么成了她有事要与世子爷说了? 宇文晔沉着脸看管婆子一眼,等着她回话。 管婆子本就有些茫然,再被宇文晔一瞪,更是慌得不知所措起来,来不及细细思索,脱口便道,“雷妈妈受了气,不愿呆在府里了。” 管婆子此话一出,雷妈妈终于忍不住了,张口道,“你个混账东西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说不愿呆在府里了?” 宇文晔关心的问道,“妈妈受了什么气?” 雷妈妈一时语塞,她受了什么气?受了谁的气?她受了世子妃的气了,可是她能说吗?当然不能说,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奴婢,主子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做奴婢的只能忍着,绝没有受气一说。 那她能说因为跟前伺候的丫头被打了受气吗?更不能,那丫头在背后嚼了主子的舌根子,该打。 所以说到底,她只能憋着,什么都不能说。 她眼角余光禁不住扫了扫稳稳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黎言裳,好一个厉害的世子妃,生生把她逼的只能打碎牙往自己肚里吞。 她双膝一弯朝宇文晔跪下,“世子爷,奴婢什么气也没受,只是奴婢在这王府里头住着,心感不安。” 宇文晔在三人面上扫一圈,直觉绝不是这么简单,但他却只做不知,顺着雷妈妈的话往下说,“妈妈不必如此,您是母亲跟前伺候了多年的,留在府里是自然,只管在此安享晚年吧。” 雷妈妈心里一热,早就猜到世子爷不会赶她走的。 她眼角含了泪跪在地上给宇文晔磕了个头,“奴婢多谢世子爷大恩大德,奴婢只愿守着王妃走完剩下的日子,也替王妃看着世子爷平平安安一世荣华。” 这样的话宇文晔早已听过很多遍了,他淡淡的看一眼黎言裳,“还有旁的事吗?” 黎言裳低低的叹了口气,用十分沉痛的语气道,“世子爷,雷妈妈一片真心实在可嘉,她一心一意的为您着想,一心一意为故去的母亲着想,您也该为雷妈妈想一想,不是吗?” 宇文晔面带疑惑的看着她,她要说什么? 雷妈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跪在地上的膝盖都微微的颤了起来。 黎言裳正了正神色,“世子爷,雷妈妈受了气,自是也不愿同您说的,这么多年来,她心里最是明白的,留在这府里头,也只是为了您。如今您已长大成人,也已成家立业,怎可再让雷妈妈委屈下去?不如就放了妈妈出去,让妈妈在外头自由自在的安享晚年,这样不是更好吗?” 宇文晔吃惊的看着黎言裳,她的意思是要把雷妈妈送出去,可他看的清清楚楚,雷妈妈是不愿意离开王府的。 当年也是如此,王爷准许雷妈妈回乡颐养天年,可她死活都不肯回去,口口声声要守着王妃,看着世子爷平安长大,王爷念在她一片忠心便将她留下。 如果雷妈妈想走,早就走了,不会等到今天,可黎言裳到底为什么替雷妈妈请求离开王府呢? 他挑眉看着黎言裳,以示询问,黎言裳目光坚定,直直的看着他,不卑不亢。 宇文晔心里一动,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他把目光转向雷妈妈,见她身形微颤,心下有些不忍,遂问道,“雷妈妈,有什么事您只管跟我说,不必忍气吞声,我看哪个敢欺负你。” 雷妈妈憋得眼泪哗啦啦滚落下来,心里火烧火燎一般,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世子爷看,只可惜,她除了摇头,再次强调自己并未受气之外,再也说不出旁的话来。 黎言裳却是痛惜的摇了摇头,眼角也微微的湿润起来,“世子爷,您瞧瞧,妈妈委屈至此,您难道还不明白吗?” 宇文晔抬起眉,再次眼神询问黎言裳,黎言裳依旧是目光坚定,不依不饶。 他终于叹了口气,沉声道,“妈妈,都是我不好,这么多年也没能照顾好您。既然如此,我也不忍心再看您拘束在王府里不能自由的生活了,您放心,我一定派人安排好您今后的生活,我母亲的庄子,您可以随便挑选,或者您有更好的去处,您也可以自己安排。” 雷妈妈不可置信的睁大眼抬头看了看宇文晔,世子爷真的让她离开王府吗? 她心里大恸,哇的一声哭出来,头俯在地上不断的磕起头来,嘴里低低的叫着,“世子爷,世子爷,世子爷啊……” “雷妈妈,您不必如此,世子爷为您做这些,理应如此,您不必悲伤,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您想回来看世子爷,随时都可以回来。”黎言裳抬起袖子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 黎言裳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听在雷妈妈耳里却无比的尖锐,她痛哭她磕头是想请求世子爷不要把她送出去,可是却被黎言裳曲解成对世子爷的感谢。 管婆子一直胆战心惊的低垂着头,此时悔的肠子都青了,世子妃这样厉害的人,定然早就把她看透了,今日之事,断不会轻饶她的。 而雷妈妈,只怕也不能善了了。 “我看哪个敢欺负雷妈妈?妈妈在府里头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雷妈妈?”仝氏一脸愤愤不平的从门外走进来,身上一件大红色对襟夹袄,配着一件翠绿色百褶襦裙,脸上画了浓妆,整个人看起来都神采奕奕,与往日的疲惫相比,多了几分气势。 终于有个人露面了,黎言裳微微一笑,朝宇文晔眯了眯眼。 宇文晔顿时明了。 152.第152章 敲山震虎不需言 雷妈妈正哭得伤心欲绝,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说才能继续留在王府里,乍然听到王妃的话,顿时心念一转,转过身朝仝氏磕起头来,戚戚哀哀的哭道,“王妃明鉴,奴婢没受过半点气,奴婢还想好好的留在王府里守着世子爷呢。” 仝氏一脸正气,朝扶着她的桃菊扬声道,“还不快把雷妈妈扶起来?跪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雷妈妈感激涕零,扶着桃菊的手踉跄着站起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多谢王妃,奴婢,奴婢……” 仝氏扫一眼黎言裳,又看看宇文晔,“晔哥儿,若你信得过我,雷妈妈便交给我安置吧,定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自宇文晔查出仝氏要杀害黎言裳的事,他连应付仝氏撑面子的事都懒得做了,只淡淡的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了。” 仝氏心口一阵发紧,他竟是连个母亲都懒得叫了,她咬着牙,面上却还带着笑。 该来的人已经来了,她也该退场了,黎言裳笑了笑,适时说道,“雷妈妈,母亲自会为你做主,你只管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便是。” 她望着雷妈妈,目里亮光一闪而过。 雷妈妈心里却咯噔了一下,黎言裳的手段她算是见识过了,那么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竟真的把世子爷说动了,在没有万全之策时,她绝不可以再碰黎言裳,如今,她还必须留在王府里,还有人很需要她的照顾,她必须完成王妃临终前嘱托的事。 黎言裳屈屈膝,“母亲,雷妈妈没事了,那我便回去接着准备二妹妹的嫁妆去,等我备好单子给您过目。” 仝氏笑的灿烂如花,“不必拿给我看,我自是信你的。你快去忙吧。” 黎言裳又朝宇文晔屈膝行个礼,走到兀自发愣的管婆子跟前,抬起手来。 管婆子却还在发呆,竟是没反应过来伸手去搀着。 黎言裳挑挑眉,笑了笑,“怎么?管妈妈还有什么事要留在这里说么?” 管婆子这才回过神来,吓得一个激灵,忙伸出手接住黎言裳的胳膊,慌着摇了摇头,“奴婢没事了,没事了。” 搀着黎言裳走过仝氏身边的时候,管婆子目光闪烁,惊惧的看了一眼仝氏,慌忙低下头搀着黎言裳走出门去。 一路上,黎言裳迈着悠闲的步子缓慢的走着,东望望西看看,似乎并不急着回霓裳院。 管婆子搀着她,始终吊着一颗心不敢放下来。世子妃一定瞧出端倪了,王妃又突然出现在安书院里,更瞒不过世子妃的眼了。 如今可是世子妃当家,万一,寻个机会捏住个把柄,那她岂不是只有被弄死的份了? 她眼珠子转了又转,偷偷的瞧黎言裳的脸色,却又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自是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一阵风吹过,有了几分凉意。 黎言裳抬头看看天,自言自语道,“今儿个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这样阴霾的天气,真让人讨厌。” 管婆子心下暗惊,总觉得世子妃意有所指,想了想回道,“每年的八月十五前后都会阴雨几天,世子妃若不喜欢,便在房里头歇着,那些琐事就让下头的人去做。”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和硕郡主成亲的日子快到了,我这里还没个头绪呢,此事切不可大意马虎。管妈妈,和硕郡主最近在忙什么呢?马上要做新嫁娘了,定是欢喜不已了。” 管婆子心里咯咯吱吱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全府上下都知道和硕郡主对这门亲事是一万个不乐意,后来又忽然想开了似的同意了,但任谁都觉得有些古怪,世子妃此时问起这个话来,还故意说和硕郡主要做新嫁娘定是欢喜不已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黎言裳见她低头不语,又道,“管妈妈今儿个是怎么了?向来口齿伶俐的,怎么今天倒瞧着没精打采的?” 管婆子顿觉头上两道利光刀子一般扎过来,惊的颤了颤,脱口而出,“世子妃,今日……柳眉,柳眉……” 黎言裳皱皱眉角,“不是在说和硕郡主的事么?怎么又扯到柳眉身上去了?雷妈妈不是说了么?是她管教无方。” 管婆子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远远的看到江妈妈正快步走过来,遂闭了嘴不再说话。 江妈妈走过来,朝管婆子道,“有劳妈妈了,我来搀着世子妃吧。” 说着抄手扶住黎言裳的胳膊。 黎言裳便道,“管妈妈先去忙吧,我这会子也累了,回去歇着了。” 管婆子慌忙点头,暗暗松了口气,看着黎言裳走远了,才长长的吐了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子。 走出很远,江妈妈悄悄回过头见管婆子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禁不住笑道,“姐儿今儿个算是把她吓坏了,瞧她那心惊胆战的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姐儿,您今儿个,可真把人给笑死了。” 黎言裳一本正经的看了看江妈妈,“妈妈说的不对,我明明看到有人欲哭无泪的,怎么就把人给笑死了呢?” 她特意让管婆子扶着在院子里转了一大圈子,自知早把那老婆子给吓坏了,她相信管婆子以后再做起事来,就会掂量掂量了。 江妈妈哧哧笑起来,“哎哟,我的裳姐儿,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对了,那个柳眉还在院子里呢,宝瓶正陪着呢。” 黎言裳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快了几分,进了屋,她吩咐道,“妈妈,把柳眉带进来吧。” 一大清早的就出去这么半天,她的确有些累了,索性进了里间斜身靠在床上,懒懒的半躺着。 柳眉的脸已被打的肿的老高,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嘴角上还有血丝流下来,进了门便跪在地上,张了下嘴,马上疼的唔了两声。 黎言裳急忙道,“快起来吧,你不必说话,我只是看看你脸上的伤,并没有别的事。” 柳眉眼里的泪夺眶而出,抬起头来看着黎言裳,拿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慌乱的摆着手摇起头来。 黎言裳看了看她,“你是不是想说没在背后嚼我的舌头根子?” 柳眉眼里的泪流的更快,慌乱的点起头来。 “你放心吧,我不会怪你的,今天的事不怪你。”黎言裳柔声说着,又道,“等会子回去你小心点。” 柳眉低了低头,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不断的滚落在地上,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黎言裳想起上次见到雷妈妈掌丫头嘴的事,遂轻声问道,“雷妈妈是不是经常惩罚你们?” 柳眉先是点了下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黎言裳自是明了,摇着头叹了口气,“是雷妈妈不许你们说的吧?真是可怜你们两个小丫头了。” 柳眉低了头不再吭声。 黎言裳再次重复道,“起来吧,回去好好养伤吧,你能忍就忍一忍,不能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柳眉又点了点头,勉强着挤出一句话来,“多谢……世子妃。” “你先在这里歇一歇,等会子再回去,你就跟雷妈妈说,我让你在院子里跪着了。宝瓶,还是你陪着柳眉吧。”黎言裳说着动了动身子,却不料身后的引枕一歪竟是把她半边身子滑了下来。 她哎哟一声从床上滚落下来,一只手在半空中摇晃几下,碰到床头的小柜子,上头的几个盒子噼里啪啦的滚落下来,掉出来一堆东西。 “世子妃。”宝瓶大叫一声,急忙上前搀扶。 柳眉也跟过来,手忙脚乱的去扶黎言裳。 黎言裳歪歪斜斜的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被摔疼的后背,回过头瞪视着歪在一边的撒花大引枕,气呼呼的道,“给我扔出去,以后再也不用它了。” 宝瓶一脸焦急的问道,“世子妃,您摔到哪里没有?要不要请御医过来瞧瞧?” 黎言裳摇摇头,“没事儿,不过是摔了一下,我又不是泥做的娃娃,摔不碎的。” 宝瓶从地上捡起那引枕,狠声道,“等会子就剪了去,敢摔咱们世子妃。” 黎言裳反倒笑起来,指着宝瓶道,“你剪了她做什么,若我不是靠在它身上,它也不会滑下来,说到底还是我自己不小心。” 宝瓶见世子妃确实没事儿,遂嘻嘻笑了起来,“那奴婢再放您床上了,下回您可要当心些了。” 柳眉看着这主仆二人说说笑笑的,心头微动,鼻间泛起酸楚来,她若能伺候这样的主子,别说掏心掏肺,就是拿出性命来,她也是愿意的。 宝瓶看了一眼从柜子上掉出来的东西,落满了一地,遂扶着黎言裳道,“世子妃,您先****去吧,奴婢们先把地上收拾一下。” 一地的钗子珠花珠子什么的,宝瓶一个人不知道要捡到什么时候呢,黎言裳遂道,“摔了这一下子,我反倒精神了,一块儿捡起来吧,横竖我也没旁的事了。” 柳眉也跟着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支金钗递到宝瓶手里,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来。 黎言裳对她微微一笑,取笑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不过还有一句话,三个女人一台戏,咱们三个女人来唱一出赛过诸葛亮的戏吧。” 柳眉惶恐不已,她是奴婢,怎能与世子妃相提并论呢,但她抬眼偷瞧宝瓶,见她神色自若,心下便释然了,紧跟着又怅然起来。 目光几落几转间,她的视线随着地上正在滚动的一只吊坠动了起来,她起身走过去,捡起来拿在手里仔细瞧了起来。 黎言裳见她神色有异,看了看她手上捏着的翡翠吊坠,心间微动。 153.第153章 中秋月圆人更圆 跳动的火焰闪的她两眼发黑,她低了低头,趴在床上想接着睡觉,却再无睡意了,禁不住叹了口气,人啊,还真是很奇怪,忙的时候成日里想着睡觉,等有空闲睡觉的时候偏偏又死活睡不着了。 睡不着躺着也难受,她索性从床上起来,不如寻宝瓶放许愿灯去吧。 她穿了件单衣,然后拿了一件墨色披风披在肩上,便出了门。 宝瓶去了前院放灯,府里值夜的丫头婆子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趁着换班的空儿去前院空地上放许愿灯。 黎言裳挑了一盏八角吊穗大红灯笼出了院门,沿着一条小路,拐上一条长廊,经过文华院,直奔前院。 一路上,安静的很,各个院子里都挂着高高的大红灯笼,将夜空照的亮堂堂的,她提着的小灯笼反倒成了无用的了。 远远的,她看到夜空下飘着几盏灯笼正在缓缓上升,心想那便是宝瓶她们放的了,心里一阵雀跃。 她索性走个小近道,绕到一个院子的后头,不时抬头看着天上飘飞的许愿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你说,你说啊……”低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出来,在寂静的小路上显得有些阴森。 黎言裳吓了一跳,提着灯笼的手颤了颤,登时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半步,一双眼四下里望了望,并没有人。 这是一处偏僻的小道,素日里并无人经过,此时更显得黑沉,她屏住呼吸,安静的站着。 “你说话啊,你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又是一声怒吼。 这一次黎言裳听得清清楚楚,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她忙吹灭手里的灯笼,轻手轻脚的藏在一棵树后。 “郡王爷,就当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啊。”女子低低的哭着,哀戚悲伤。 黎言裳猛的一愣,郡王爷?难道是宇文健背着万氏与丫鬟在此苟且? 男人冷笑声又起,“呵呵,你爱我时叫我爷,不爱我了,就一本正经的叫起郡王爷来,当真是无情,无情的很呢。”接着又是一阵冷笑,“他是王爷,而我是郡王爷,终是不如他高,对不对?” 女子哭的更加厉害,一声比一声沉痛,“你明知道我没办法的,皇上把我赏给王爷,我又能怎么办?我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小奴婢,何德何能与郡王爷相爱呢?郡王爷,求求您放过我吧。王爷是您的父亲,我现在是王爷的人了,不能,绝不能再与王爷来往了。” “啊……”压抑的低声怒吼,接着是拳头砸在树上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 女子幽幽的道,“恐怕只有皇上知道为什么了。” 黎言裳吃了一惊,更不敢弄出半点动静了,唯恐惊了两人,那女子竟然是宇文治的新宠幽然,而她也已听出来,那个男人不是宇文健而是宇文恒渊。 远处朦胧的灯光射过来,她从树后偷偷的往那处望去,只见两个单薄的身影躲在几颗树后,面对面站着。 宇文恒渊与幽然,相爱? 黎言裳只觉得从脚底窜上来一阵冷气,全身都跟着打了个寒颤,想起那日仝氏要重罚幽然时,宇文恒渊突然出现以及他示意自己离开的那个眼神,原来都是为了幽然。 他们两个,一个在宫内,一个在晋王府,怎会有交集?听宇文恒渊的语气,倒像是动了真情的。 她忽然想起来有一段时间宇文恒渊极喜欢进宫读书,难道他们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幽然低低的哭泣了一阵,扑通跪在地上,低低的求道,“郡王爷,奴婢身份低微,如今已不可能再与郡王爷在一起了,求郡王爷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吧,奴婢会为您祝福的。” 宇文恒渊愤怒的吼道,“我的幸福?我的幸福?我的幸福到底在哪里?你现在幸福吗?做了晋王的侍妾,你幸福吗?” 最后一句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吐出来的。 幽然像是豁出去了,一字一句的回道,“郡王爷,奴婢,很幸福。” 宇文恒渊似是再也受不了了,转过身疯了似的跑了。 幽然则痴呆呆的站在原地,良久才低低的叹了口气,“今生无缘,来生但愿我不再为奴,而你不在帝王家。” 她又站了一阵子,才转身离去,脚下的步子显得有些凌乱。 四周全都安静下来,黎言裳才敢从树后走了出来,才想起前头这座院子便是幽然的新居幽然居。 经了此事,她再无心去放许愿灯,遂掉转头往回走,心头笼上一层阴影。 宇文恒渊与宫女幽然有了私情,而皇上却把幽然赐给了宇文恒渊的父亲,皇上是故意的还是无意之举? 她一直想不通皇上为何会忽然赐个宫女给宇文治,原来早已包藏祸心,如果皇上是故意的,那他可真是一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黎言裳低着头疾步往前走着,冷不防撞到一个人怀里,她吓得尖叫一声,整个身子都往后倒去。 她又一声尖叫,身子已落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做什么亏心事去了,竟然吓成这样。” 黎言裳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气的抬手在他胸前砸了一拳头,“人吓人会吓死的。我看应该我问你才对,黑灯瞎火的,你做什么亏心事去了。” 宇文晔邪笑一声,“月黑风高,我自是找美人去了,谁知美人竟出门找别人去了。” 黎言裳呸了呸,“那是你吸引力不够大,美人不愿意见你。” “是么?我怎么觉得美人口是心非呢?”宇文晔抱着她往回走,嘴上不停的与她说笑着。 黎言裳挣扎了几下,毫无作用,索性安安稳稳的窝在他怀里了,暖暖的又不需她费力走路了,那就享受一阵子吧,反正大晚上的,府里也没什么人。 “中秋花好月圆,怎么不出去玩玩?”宇文晔低头问她,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 她缓缓动了动身子,“很累,不愿意动弹。” “那为什么不乖乖的躺在床上睡觉?还到处乱跑。” “睡不着。” 宇文晔忽然哦了一声,低低的笑了起来,“是不是好几日不见我,想我想的睡不着觉啊?” 她睡觉之前确实想到了宇文晔,也确实因为几日没看见她郁闷了一会子,这样是被他猜中了心事吗?她脸上微微一热,狡辩道,“见你就吓得半死,还是不见得好。” “嘴硬。”宇文晔心情大好,连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光,抱着黎言裳大踏步的朝霓裳院走去。 宇文晔前脚才踏进院门,黎言裳就被眼前情形惊住了,院子里一溜儿的大红小灯笼,一直从院门口到院子里的小亭子,灯笼尽头,小亭子的石桌上摆着一圈蜡烛,蜡烛中央摆着各种各样的瓜果点心。 宇文晔将她放下来,牵住她的手,深情的看着她,“中秋月圆人圆家也要团圆,理应咱们一家人一起过。” 黎言裳眸子里起了一层雾水,心渐渐的热起来,他与她是一家人。 这样的感觉真好。 她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里,被他牵着往前走,白皙的脸蛋被灯光映的通红,多了几分妩媚。 她与他并肩走在灯笼中间,忽然有一种错觉,像是在走结婚时的红地毯一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她抬着头看看他,很想告诉他此时心里的感受。 宇文晔正好侧过头来看她,见她面上带着笑意,明媚的眸子里闪着亮光,心底微微一动,攥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走进小亭子里,阵阵香气扑面而来,宇文晔低声道,“皇后赏给我的香水,据说是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的,我撒了一些,好闻吗?” 味道清淡又带着些花香,清新宜人,黎言裳点点头,“好闻。” 宇文晔笑了笑,“我把剩下的放在你屋里了。” 黎言裳低头见桌上的蜡烛摆成一个圆圈圈,遂松开宇文晔的手,伸手拿起其中几根蜡烛,稍稍的变换了下位置,一个心字形便出来了。 宇文晔看看她,“为什么要摆成这个形状?” 她抬起头看着宇文晔,“我在书上看到,这个形状叫做心形。”抬起右手放在心口上,“与它是一个形状的。” 宇文晔深邃的黑眸里亮光闪了闪,“这是你的心吗?”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这是你,和我的心。” 宇文晔皱皱眉,“那怎么只有一颗呢?” 黎言裳笑了笑,“因为他们重叠在一起了。” 宇文晔不再说话,深深的看着黎言裳,目里的亮光越来越亮,似是要把这夜空点亮一般,他低声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辈子都停留在这一刻,只有你和我。” “这是你在跟我说情话吗?”黎言裳眨了眨眼。 宇文晔点点头,“你喜欢听吗?” 黎言裳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 宇文晔的脸色却变黑了,沉声道,“你还听过谁跟你说情话?” 黎言裳哈哈笑起来,声音温柔的的能拧出水来,“亲爱的世子爷,您这是在吃醋吗?” 宇文晔一伸手把她揽在怀里,狠狠的往胸前压了压,“对,我就是在吃醋,不但吃醋,我还要吃更多。” 语毕,低头,猛的亲上她红唇,狠狠的吸吮起来。 团团红色将两人紧紧相贴的身影笼住,与桌上闪烁的心形烛光连在一起,醉了迷蒙的夜,就连天上的圆月都悄悄的躲进了云层里。 154.第154章 面善心狠老巫婆 柳眉细看了一阵子,吸着气自言自语道,“这坠子……怎会……在这里?” “柳眉,怎么了?你认识这坠子吗?” 柳眉点点头,又吸着气断断续续说道,“雷妈妈的,少了……一只,我们……在院子里……找很久……都没找到。还……以……为……被人……偷走了。” 黎言裳也跟着吸了口气,这坠子竟然是雷妈妈的?雷妈妈怎会有这东西?无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不是雷妈妈这个年龄的人戴的。 她清楚记得这个吊坠是倚翠捡回来的,而那一日只有红菱来过院子里,所以吊坠应该是从红菱身上掉下来的。 红菱,吊坠,雷妈妈。 电光火石间,她想从中抓住些什么,可又模糊的很,令她只看到层层叠叠的迷雾。 她禁不住问道,“雷妈妈怎么会有这样的吊坠?” 柳眉忍着嘴上疼痛,艰难的回道,“妈妈……说……是王妃……年轻时候……赏……给她的,妈妈……一……直……不……舍……得……戴。” 说完这几句,柳眉直疼的额头冷汗流下来。 黎言裳见状,急忙道,“你快别说话了,先去外头歇着吧,这里有宝瓶就可以了。” 柳眉摇摇头,把吊坠放在首饰盒里,心头依旧疑惑着怎么会在世子妃这里,手上动作也没停下来,忙着去捡别的东西去了。 黎言裳一边捡着首饰一边想着吊坠的事,有心再多问几句,但一看柳眉疼的冷汗直流的样子,便压下心头想法。 三人齐心协力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干净,黎言裳再次嘱咐柳眉好生养伤,最后才道,“柳眉,雷妈妈的吊坠在我这里的事,你暂时不要让雷妈妈知道,明白吗?” 柳眉更觉得奇怪,却也点头应下来。 她不敢在霓裳院里逗留过久,给黎言裳行个礼便坚持要回去。 她忐忑不安的回到院子里,院里很安静,她朝雷妈妈的房里看了看,见并无动静,便走进院角两间小偏房里,见紫金不在,便在炕上躺下来。 不一会子,紫金从外头走进来,脸上挂着泪,柳眉急忙站起身来,奔到紫金跟前低声问道,“她……又打你了?” 紫金哭着点点头,又见柳眉一张脸已肿的不像样子,心里更是难受的很,当下便狠声道,“世子妃就该把她撵出去,死在外头最好了。” 柳眉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你……少说……两句……吧。” 紫金擦了擦脸上的泪,抬头看着她,“你也别说话了,她正在屋里头,生了很大的气,回来就砸东西。” 柳眉点点头,扶着紫金的手又躺回床上去。 腿才刚抬****,门外就传来一阵压抑着的怒吼声,“都死了不成,从外头死回来也不知道进来喘喘气。” 柳眉吓得一咕噜站起来,慌里慌张的出了屋门。 雷妈妈正怒气冲冲的站在院子中央,一双早已被皱纹围绕着的眼微微的眯着,露出丝丝危险的邪光。 柳眉全身有些发抖的朝雷妈妈走去,还差几步远走到雷妈妈身边时,雷妈妈突然奔了上来,一把拽住柳眉,狠狠的拉了几步,厉声道,“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怎么不死在外头?看你这张脸还怎么去****爷们,哼,被撕烂了才好。” 柳眉被拉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却不敢吭一声,低着头任凭雷妈妈训斥低骂。 雷妈妈觉得不解气,伸手拽住柳眉的头发,用尽力气使劲一扯。 柳眉顿时疼的咧了咧嘴,嘴上却传来更钻心的疼,眼里的泪立马流了下来,但嘴里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连****都被吞了回去。 她知道如果她敢叫一声,雷妈妈会用更加变本加厉,她只能咬牙忍着,拼命的忍着。 雷妈妈揪了几下头发,恨声道,“还不快说,死到哪里去了?” 柳眉结结巴巴的道,“世子……妃罚奴婢去霓裳院跪着,跪完就回来了。”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跑去嚼舌根子,还累的我在人前丢尽脸。”雷妈妈一边骂一边在柳眉胳膊上狠狠的拧了几下。 柳眉疼的咬着牙,脸上又是一阵剧痛,她翻了翻眼皮,疼的差点晕死过去。 雷妈妈瞧了她一眼,目中一丝阴狠一闪而过,“跪在这儿,念一千声,主子,奴婢错了。念不完不准吃饭。紫金,你过来仔细数着。” 柳眉吸了口气,莫说念一千遍了,她张嘴说一个字都感觉疼的快要晕死过去。 紫金终是看不下去了,斗胆求道,“妈妈,您容她歇一歇吧,再张嘴她会疼死的。” 雷妈妈冷哼着挑眼看了看紫金,笑了笑,“既然你不忍心看着她受罪,那好吧,你陪她跪着数数吧。” 紫金眼中烧着一把怒火,却不敢发出来,雷妈妈一向手段毒辣,自己若再不听话,只怕又会累的柳眉跟着受更大的罪。 柳眉也不敢多说,扯着紫金的衣角跪在地上,暗暗吸了口气,艰难的张开嘴念道,“主子……奴婢……错了。” 雷妈妈却一记冷光扫过来,“给我小点声,若让外面的人听到了,仔细你们的皮。” 柳眉当下便低了低声音,“主子……奴……婢……错……了。” 嘴上传来阵阵撕裂的痛感,柳眉强撑着继续往下念,每说一个字,都是钻心的疼。 紫金看她嘴角流出血丝来,眼里含了泪,不忍心再多看一眼,只低低的跟着数着,“二,三……” 雷妈妈满意的笑了笑,转身回了屋,但心里的怒气却无法消下去,一双老眼里闪着精锐的利光,黎言裳,我断不会放过你的。 她万没想到今日替她说清的竟是仝王妃,而今日的事也蹊跷的很,素来老实的柳眉怎会在背后乱嚼舌根子?还被人抓了个现行。 她脑门灵光一闪,哼,只怕这也是旁人设的局吧?而设这个局的一定是黎言裳,可黎言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心里微微沉了沉,难道黎言裳察觉到什么了吗? 院子里传来柳眉断断续续的低念声,伴着紫金刻意压低的数数声,雷妈妈只觉得一颗心已沉到无底洞去了。 静武院,仝氏心情颇好的喝着杏仁粥,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金枝捧着一盘子栗子进来,“王妃,奴婢方才碰见管妈妈,远远的躲了起来,吓得连句话都不敢说。” 仝氏不屑的哼了一声,“这个老东西,办不好事就吓得不敢露面了,早晚有她好看的。” 金枝从盘子里捏起一个最大的栗子,一边拔着皮一边道,“王妃,您对雷妈妈一向睁只眼闭只眼,她又是个不识相的,您又不喜她,让世子妃赶出去岂不更好吗?” 仝氏得意的笑了笑,她是掌管多年的晋王妃,心思岂是一般人能摸得透的?“撵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如今她与黎氏生了矛盾,早把黎氏恨得咬牙切齿了,不需我再安排什么,雷妈妈自会出手的。这样岂不是更好?” 金枝恍然大悟的笑了笑,“王妃,还是您想的长远。雷妈妈瞧着是个心善的,私底下没少折腾了那俩丫头,差点被世子妃给赶出去,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仝氏接过金枝剥好的栗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香甜入口,她索性把整个都放进嘴里嚼起来,黑眉下一双眼炯炯发光,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又会成为这晋王府的当家人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将近,各府间频频走动送礼,黎言裳又是忙了好一阵子,直累的趴在床上不愿动弹。 她查看了以往的惯例,中秋这一日晋王府里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活动,倒是外头热闹的很,点塔灯,放许愿灯,赏月宴,舞火龙等等。 宇文治不喜欢这些活动,所以一概取消,但在这一日却允许府里的人出去游玩,主子们丫头婆子们,除了当天值夜的人,都可以自由出去玩耍。 所以这一日,又被晋王府的丫头们婆子们称为放风日。 宝瓶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许愿灯,只等着那日与世子妃一同出门,找个好地方放了去。 黎言裳却不愿出门,只想好好的大睡一觉,眼看着宇文清露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还有很多东西没准备好,她一刻也不敢松懈。 最近宇文清露也安静了,没再听说她去静武院哭闹的事,似乎已经认命了。 黎言裳感叹一声,这个时代的女人,管你喜欢不喜欢,管你心里是怎么想,到了最后,都只有认命的份。 到了中秋那一日,黎言裳早早的安排好了一切。 到了晚上,她让江妈妈带着院子里的丫头出去玩,宝瓶倚翠也都跟着去,她自个儿在房里睡觉。 宝瓶执意要留下陪着世子妃,黎言裳无奈,只好由着她。 宝瓶端了一碗安神汤,“世子妃,您喝了早早的睡吧,等会子奴婢去放许愿灯,为您和世子爷祈福。” 黎言裳懒懒的趴在床上不愿动,抬了抬头端着碗只喝了两小口,“我困的很,你不用管我,去放许愿灯吧。” 这几天忙下来,她累的腰酸背痛,除了趴着躺着靠着,再也不想做别的事。 宝瓶见她确实疲累,便点头道,“世子妃,奴婢等会子就回来,您只管安心睡吧。” 说完便端着碗出了门。 黎言裳继续趴在床上,闭了眼睡觉,朦朦胧胧中忽然想起来,中秋之夜,宇文晔去了哪里? 在这月圆之夜,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点点失落在她心底缓缓的蔓延上来,她蓦地睁了眼,望着旁边桌上一跳一跳的火焰发呆。 155.第155章 一错再错铸大错 中秋节一过,黎言裳又开始为宇文清露的婚事准备起来,她早就吩咐过宝瓶多注意宇文清露院子里的动静,连日来并未有任何异常,她心里虽有些不安,却也猜不出这股子不安到底来自何处。 八月底,宇文治突然宣布将幽然抬为五姨娘,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幽然有了身孕。宇文治老来得子自是高兴的年轻了好几岁,一张黑脸时不时的挂着点笑容。 仝氏气的砸碎了好几套物什,她原让人留意着幽然居的动静,也安排人给幽然送了汤药,却没想到,幽然进府不到两个月,竟然这么快就怀了孩子。 余妈妈一直负责这个事,一听到这个消息,自是吓得胆战心惊的,硬着头皮来到仝氏跟前,“王妃,老奴……” 仝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锐利的眸光在余妈妈脸上扫了扫,“行了,不必说了,哼,日子还长的很,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了,你好好把握吧。” 余妈妈心头一跳,躬身道,“老奴知道应该怎么做,王妃请放心,孩子虽然在肚子里了,能不能活着出来那就不一定了。” 仝氏面上狠绝一闪而过,“我只要结果。” 文华院里,春眠正坐在院子里发呆,目光像是被粘住了般,一动不动的盯着一个地方出着神。 此时,她心里正如一团乱麻,郡王爷酒后吐真言说有喜欢的女人,那一日郡王爷又醉酒,说的那几句话差点把她的魂吓飞,郡王爷喜欢的女人竟然是…… 如今她已是王爷的五姨娘,若郡王爷再执拗下去,岂不是要****? 可是她不敢说,更不敢让人知道她心里的秘密,她只能放在心里苦思冥想,希望能想个好法子拉回郡王爷的心,可她已经想了多日,却是连半点法子都没有。 “姐姐,发什么呆?” 春眠吓了一跳,急忙回过头,见倚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遂道,“你吓死我了。” 倚翠在她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春眠姐姐这是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春眠笑着摇了摇头,“什么失魂落魄,好不容易得个闲,我偷懒一会子,你怎么跑我这里来了?不用在世子妃跟前伺候了?” “世子妃正忙着郡主嫁妆的事呢,不在院子里,我左右没事,想请姐姐描几幅花样子,我做几双鞋子。姐姐可有闲空吗?” 自上次夜猫偷袭事件之后,春眠便与倚翠多了几分交情,两人时不时的凑到一起说上一阵子华。 春眠点点头,“就现在吧,我屋里给你拿样子去。” 倚翠坐在石凳上等着,春眠一会就把剪子纸样子拿了过来,又在石凳上坐下。 倚翠看她利落的剪着花样子,由衷的赞叹道,“姐姐的手真巧。” 春眠呵呵一笑,“再巧也巧不过你这张嘴,净捡好听的话。” 倚翠忽的叹了口气,春眠忙问,“怎么了?满腹心事似的。” “哪里有什么心事啊。只是想起来柳眉那张嘴来,不知姐姐瞧见了没,已经烂的不像样子了,那日被打了之后,明明在我们院子里上了药的,谁知就这几日不见,竟越来越严重了,莫说张嘴说话,只要嘴唇一动都会流出血水来。” 春眠也跟着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我昨日见她来着,真是个可怜的人。” 倚翠便又道,“都说雷妈妈是个好心的,可说到底她也是伺候主子的,谁知道是不是真心对柳眉紫金好,若真的好,那柳眉的伤怎会越来越严重了?” 春眠眉头皱了皱,“雷妈妈的事,能不说就不说吧,有些事是咱们说不得的。” 倚翠面上似是更苦,又低低的叹了口气,“姐姐,你说咱们做奴婢的,主子好了咱们便好,主子若不好了,咱们也不跟着受罪么?主子就是咱们的天,可若碰上个不上不下的主子,岂不只有受罪的份?” 春眠心里咯噔一下,倚翠说的很对,就像她此时,不断的为郡王爷担心着,一旦郡王爷的事败露,别说是受罪,她只怕连命都没有了。 一想到王妃,她瑟缩一下,面色渐渐变得有些苍白。 倚翠一直紧盯着她,见她面上神情变了几变,遂不再多说什么,只低着头看她剪花样子。 倚翠走了,春眠的心事却更重了,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又十分清楚绝不能再任由郡王爷这么任性下去,否则只会酿成大错。 摸着手上的花样子,她眼前陡然一亮,或许有个人可以帮她。 她扔下花样子,急急的出门,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她决定晚上再去。 霓裳院里,黎言裳忙了一天坐在椅上歇着,小腿酸疼的厉害,倚翠坐在小杌子上一边给她捏着捶着,一边禀告白天的情形。 “世子妃,您让我说的话我都说了,瞧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 黎言裳点点头,“说了就好,就看她会不会来了。” 她才刚说完,宝瓶从外头走进来,压低声音道,“世子妃,春眠来了。” 黎言裳心里一喜,“快领进来吧。” 春眠低着头走进来,想了一路子,仍然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跟世子妃说,在她心里,也只有世子妃能帮她了,可是她又很犹豫,世子妃会帮郡王爷吗?世子妃为什么要帮郡王爷呢?王妃都要杀死世子妃了,世子妃能不跟郡王爷记仇吗? 她甚至返回去了几次,但最后还是来了,与其让郡王爷错下去,还不如冒险一试。 “有什么事么?”黎言裳关切的问道。 春眠两腿一弯跪在地上,“世子妃,求您帮帮郡王爷。” 黎言裳故作不知,“三弟?他怎么了?” 春眠还在犹豫,又问道,“奴婢想先问问世子妃,您愿意帮郡王爷的忙吗?” 黎言裳知她心中还有所顾忌,不再兜圈子,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来找我呢?” 春眠一梗,说不出话来,只急的眼里落了泪。 黎言裳看一眼宝瓶跟倚翠,“你们两个先出去吧。” 宝瓶倚翠出了门,都站的远远的。 春眠感激的看了一眼黎言裳,“世子妃。” 黎言裳便道,“看得出,你是一心一意为了你家郡王爷好,日后你家郡王爷若知道了,也会感激你的。而他是世子爷的亲弟弟,不管他发生了什么事,世子爷都不会不管他的,我也一样。不管王妃怎么对我,我对三弟的心始终不会改变的,只要他没有害我的心,我绝不会弃他于不顾。” 春眠心里多了几分感动,磕了个头,“世子妃,求求您替奴婢想个法子吧,郡王爷不能再错下去了。” 黎言裳不再说话,等着她说下去。 春眠擦了擦眼角的泪,咬了咬牙,如实说出真相,“世子妃,郡王爷喜欢五姨娘,请您拆散他们,不要再让他们见面了。” 黎言裳见她确实不再隐瞒,遂道,“我早就知道了。” 春眠吃了一惊,“世子妃,您是怎么知道的?” 她忽然想起倚翠的话,瞬间恍然大悟,又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世子妃,您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都不会忘记,您若能救了我家郡王爷,奴婢愿给您当牛做马。” 黎言裳笑了笑,“春眠,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三弟,我不忍心看着他误入歧途,你明白吗?” 春眠急切的点着头,“世子妃,您的一片苦心,郡王爷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郡王爷也一定会感谢您的。” 黎言裳摇了摇头,“我并不是要他谢我,他与世子爷都是晋王爷的儿子,大家都好了,晋王府才会越来越好,一荣俱荣的道理你明白吗?” 春眠使劲点点头,“世子妃,奴婢虽没读过书,不过这些道理还是明白的。” 她心里充满了感激,庆幸自己主动来找世子妃。 黎言裳又道,“春眠,要想郡王爷死了对五姨娘的心,你必须听我的,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郡王爷一定安下心来。” “世子妃,奴婢都挺您的,您说怎么做,奴婢便怎么办。”春眠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黎言裳吩咐道,“好,郡王爷再去找五姨娘的时候,你马上来告诉我。其余的事你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只管伺候好郡王爷便是了。” 春眠又磕了个头,“奴婢多谢世子妃,奴婢说过的话绝不会忘记的。” “快去吧,你在这里呆的久了会引人怀疑的。” 春眠站起身来又行个礼,“那奴婢先走了。” 宝瓶从屋外走进来,“世子妃,奴婢去找过柳眉了,把伤药给她偷偷抹上了,雷妈妈的心也太狠了,日日的把人往死里整。紫金那丫头还能说几句讨巧的话,柳眉却是个实在的,一句话说不好听,便挨一阵子掐。大腿胳膊的都给掐紫了。” 为奴为婢便要受人宰割,遇上个心狠手辣的,日子便过的生不如死,黎言裳虽觉不公,可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即便人吃人也都是正当的。 她叹口气吩咐道,“这几日,你不要再去找她了,不然雷妈妈会怀疑的,你多盯着雷妈妈,摸清她什么时候出府。” 156.第156章 一切都听她安排 当日深夜里,春眠急匆匆的奔进霓裳院,径自去了倚翠的房间,一把抓住倚翠的手,急急的说道,“倚翠,你快去禀告世子妃,郡王爷出去了。我还得赶紧回去,万一郡王爷再回来了。” 倚翠立马进屋禀告世子妃。 黎言裳闻讯来不及加衣服就扶着宝瓶的手急匆匆的出了门,幸而倚翠拿了件大披风疾步送了出来。 黎言裳轻车熟路的又绕到幽然居的后头,悄悄的躲在上一次的地方,果然听到不远处低低的说话声。 幽然依旧是低低的哀求,“郡王爷,您还不明白吗?咱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如今我肚子里已经有了王爷的孩子,他是你的弟弟,你到底想要怎样?” 宇文恒渊冷嘲的笑了笑,“弟弟?弟弟,哈哈,真是可笑,我心爱的女人要为我生个弟弟了,真是太可笑了。” 幽然急的又哭了起来,“郡王爷,若让王爷知道咱们的事,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就是王妃,也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宇文恒渊突地厉声道,“母亲不会害你的,她,不会害你的。” 幽然再次求道,“郡王爷,求您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我真的很害怕。” 宇文恒渊却没说话,沉默着站了半天,才道,“你走吧。” 幽然似乎有些不忍心,放缓了声音,“请郡王爷忘了我吧。” 宇文恒渊却一句话没说,转身走开。 幽然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渐走渐远。 她正要转身离开,黎言裳却从树上走出拦在她前头,“五姨娘。” 幽然吓得低低啊了一声,一只手紧紧的捂住胸口,一颗心紧张的都要蹦出来了,“你……”忙又改口,“世子妃,您怎么在这里?” 黎言裳淡淡的说道,“五姨娘不是也在这里么?” 幽然二话不说,退了一步径直跪在地上,“世子妃,求您放过我们母子二人,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黎言裳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郡王爷,你已经是王爷的五姨娘,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幽然哭着摇了摇头,一缕灯光照在她脸上,使得她脸色愈发苍白,“世子妃,不是这样的,奴婢,还没进王府前便与郡王爷认识了,郡王爷时常进宫读书,奴婢本是书院里伺候的小宫女,一来二去就与郡王爷有了感情,郡王爷说把我要回来娶我,岂料皇上却把我赐给了晋王爷,奴婢自知既然已经做了王爷的女人,今生便与郡王爷无缘了,谁知郡王爷用情至深,始终不肯面对现实,奴婢一次次的劝他,可郡王爷却不肯放过奴婢,现如今,奴婢肚子里有了王爷的孩子,更不会再与郡王爷发生什么事了。世子妃,求求您,给我们母子一条活路吧。” 果然是那时候产生的私情,黎言裳声音稍微放柔和了一些,“五姨娘,即便我可怜你,替你守住这个秘密,可是你们这样频频见面,难保不被旁人撞见,你知道吗?中秋节那日我便在此瞧见你们约会,这才隔了几日,你们又在此见面,若让旁人撞见了,你还能说得清吗?先不说是不是害了郡王爷,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王爷还能相信是他的孩子吗?” 幽然吓得浑身发颤,冰冷的地面咯的她膝盖生疼,但她却丝毫未觉,她没想到自己的事早就被黎言裳发现了,“世子妃,求求您,求求您。” 黎言裳弯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五姨娘,地上凉的很,还是起来说话吧。” 幽然勉强站了起来,但内心复杂的很,在这王府内,她本就孤立一人,若再出了事,连王爷都不信任她了,还有谁能再替她说话? 不,绝对不能让王爷知道这件事。 她这么想着,又要再跪下。 黎言裳急忙将她拉住,“这大冷的天,你跪来跪去的,万一伤了肚里的孩子怎么办?” 幽然姣好的面容在明亮的月光下带着一份神秘的美感,又多了几分楚楚动人,傻愣愣的看着黎言裳。 黎言裳轻轻叹了口气,“五姨娘,你的苦楚我是知道的,只是在这深宅大院里,很多事并是不一句两句话可以说清的,你若真想自保,必须让三弟死了对你的心。” 幽然点点头,“奴婢自是明白的,可,郡王爷,他……” 黎言裳便道,“你是真心的要与三弟断绝关系吗?” 幽然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世子妃,莫说奴婢为了肚里的孩子,就是为了郡王爷,也必须断了郡王爷的这份念想,奴婢不能害了他。” 总算不是个冷血无情的。“要想三弟彻底断绝念想,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办,不然三弟是不会死心的,他这么纠缠下去,你们早晚会出大事的。” 幽然想也没想便点点头,“世子妃,您说怎么办,奴婢便怎么办,一切都听您的吩咐。” 黎言裳扶了扶她的手,只觉得一股子冰凉传到手上,遂道,“瞧这身上凉的,快些回去吧。我想好了怎么办,会让人来告诉你的。” “多谢世子妃。”幽然说着,一只手情不自禁的抚在肚子上,轻轻的抚摸几下。 回去的路上,宝瓶安静的很,半句话都没说。 黎言裳知她心里定是怕的厉害,遂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别闷在心里,憋坏了肚子。” 宝瓶咽了口唾沫,做奴婢的听到主子们的辛秘之事一向都守口如瓶,更不敢随意说出去,她今日所见已经超过她平日里所见所闻。 世子妃此时问她,她仍有些回不过神来,想了半天才回道,“世子妃,奴婢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黎言裳便轻笑道,“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只当没看见吧。你也不要放在心里纠结,情爱之事,并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放下的,很多时候,明知道不对,可情到深处身不由己,仍是会做出一些违背常理的事,若能适可而止,便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宝瓶听的一知半解,在她的认知里,这就是大逆不道的,可既然世子妃这么说了,那就有一定的道理,遂应道,“世子妃,奴婢什么都没看到,自不会说出去的。” 凉风嗖嗖吹在面上,黎言裳愈发觉得头脑清醒,这是一场硬仗,她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仝氏,绝不能再让她翻身成为晋王府的当家人。 日子像手指头缝里沙子,尽管握的很紧,但它还是毫不留情的流去了。 进了九月,眼看着宇文清露成亲的日子就要到了,整个晋王府里都跟着忙碌起来,各大世家都送来贺礼,送来迎往的好不热闹。 仝氏自然不能闲着,陪着夫人小姐们吃茶说话,俨然又恢复了往日神采。 王府大门前马车不断,来来往往的比大街上的集市还要热闹。 雷妈妈站在大门内,扫了一眼大门外,挺了挺胸,很骄傲的迈着大步子走出王府大门,她在后街上转了一圈,又到前街上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王府后头的一条小街上。 她挑了个很小的茶摊子,找了个最显眼的位置坐下,一边喝茶一边东张西望着。 不多时,有个老婆子从另一头走过来,坐在雷妈妈对面。 老婆子低声道,“爷让我告诉你,近些日子多看着些大小姐,莫让她再闯出什么祸事来。” 雷妈妈挑挑眉,“大小姐性子倔强,不听我的怎么办?对了,黎氏好像有所察觉了,让大爷小心。” 老婆子长叹一声,“大小姐真是个能惹祸的,原本爷就不同意她那么做,她非要去做,幸好你没事,不然……” 雷妈妈打断她的话,“我有事没事的有什么要紧,最要紧的是大小姐能抓回世子爷的心,咱们王妃在地下才能安心。”略一沉吟又道,“爷不知道黎氏的厉害,那个女人心计深的很,三言两语就能把人逼上死路,也不怪大小姐下狠手,早除掉早省事。” 老婆子瞪她一眼,“爷怎么说咱们便怎么做,你可不要擅做主张。自己出了事不要紧,千万不要连累到爷身上。” 雷妈妈心头凉了凉,“我自是知道的。” 老婆子站起身,“我该走了。” 雷妈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嘴角撇了撇,端起桌上的茶,仰起头一口气喝干了,站起身就要走。 老婆子消失的拐角处却又跑出来个小姑娘,直奔茶摊而来,走到雷妈妈跟前,伸手地递给她一张纸,低声道,“爷让我送来的。” 雷妈妈狐疑的接过那张纸,沉声问道,“张妈妈呢?” 那丫头便低声道,“妈妈跟着夫人进去了,夫人说您能看懂。” 雷妈妈不疑有他,点点头,将那张纸塞进袖内,又转头朝四周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她这边,遂转身走开,先去后街转了转,又去前街转了转,最后才又回到王府里。 进了王府,她远远的看到张妈妈正搀着夫人与王妃说话,急忙转了个弯从另一条路上回到自己院子里。 157.第157章 暗藏机关痛下手 进了屋子她便转身把房门紧紧关上,从袖子里拿出那张纸,打开看时,见上头只写了几个字,老大有言,小五太小不适生养。 她顿时明白过来,禁不住拍手称快,老大指的仝氏,而小五就是五姨娘幽然了,这其中的意思便一目了然了。 她又看了一眼那张纸,一边低头思索着,一边把那张纸撕了个粉碎又握在手里捏了捏,捏成一团,然后扔到门后。 她站起身走到墙角的柜子前,打开一扇门,伸手在柜子顶层板上摸了摸,摸到一个用细绳捆着的小纸包,拿下来放在手上,解开上头的细绳,露出里面的一小堆粉末。 她嘴角浮起一丝阴险的笑,慢慢的变的更浓更深。 她用细长的指甲盖挑出来一些粉末,用手指往指甲里压了压,用指甲又挑了些粉末,然后用手指往里压了压,如此反复几次,指甲里藏的粉末也差不多了,她才满意的笑了笑,从一旁拿过来一块布把那根手指包上,外人看来,只会以为她手指受了伤包住而已。 她又把剩下的粉末用细绳仔细包好了,放进柜子顶层木板里。 一切准备就绪,她转身出了门,站在院子里听了听,四周安静的很,半点声响都听不到,这才放心的走出院门。 她刚走出去没多久,柳眉就从一棵树后走出来,悄悄的进了雷妈妈的房间,从门后找到拿些碎纸片,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放在手里,又偷偷的走到大柜子跟前,打开柜门,把头伸进去,往上看,只见木板上光滑滑的什么都没有。 她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她明明亲眼看到雷妈妈从这里头拿出东西来又放进去的,怎会什么都没有哪? 她伸手在木板上来回摸几下,一根手指似是被什么东西挂了下,她把手又返回去重新摸了几下,终于摸到一个小机关,她轻轻的一按,光滑的木板上竟然裂开一条缝。 她从这条缝里伸进手去,摸到几个小纸包,她心里一喜,知道这就是雷妈妈藏东西的地方了。 她也不去动那些小纸包,又小心的按着机关把缝隙关上,然后又把柜子关好了,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去,一溜烟儿的朝院子外奔去。 王府里送贺礼的人络绎不绝,厨上的人自是忙的不可开交,烧水熬粥做点心做饭,样样儿都比往日催的紧,人手也显得有些紧缺,万氏便调了各院子里的丫头婆子过去帮忙,一时间,厨上一波一波的人进进出出,忙的昏天暗地。 一个身穿浅紫色衣服的小丫头走进来,拉住一个老婆子,“钱妈妈,五姨娘的安胎药熬好了没?” 那老婆子笑的眉眼都舒展开了,“绿衣,忘了谁的咱们也不敢忘了五姨娘的安胎药,早就煎好了,在里头桌上放着哪,你自己进入端吧。” 绿衣微微一笑,“有劳妈妈了,咱们姨娘让我谢谢妈妈哪。” 老婆子笑的更加灿烂,“五姨娘真是客气,这些都是咱们该做的,以后姨娘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跟我说。” 绿衣又笑道,“那就多谢谢妈妈了。我先去给姨娘端药。” 老婆子殷勤的回道,“快去吧,别让姨娘等急了。” 若换在以往,一个小小的姨娘,她自不会放在心上,可如今却不一样,五姨娘乃王爷新宠,又怀了孩子,那可就是王爷的心头肉。王爷的心头肉又有几个敢不放在眼里的? 绿衣笑了笑,自去里头给五姨娘端药,腰板挺得笔直。 原以为把她指给一个小宫女,这辈子都没什么出息了,却没想到主子这么争气,这么快就怀了王爷的孩子,主子成为王爷的心肝宝贝,那她的地位自然也高了一大截子,也安下心来仔细的照看五姨娘。 她走进里屋,屋里头人人都忙得团团转,经过她身边的人都对她笑一笑打个招呼,她也频频点头回个微笑。 她四下里望望,目光落在一处,桌上正放着五姨娘的安胎药,她疾步走过去端起药碗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又把碗放下,转身走出门来。 旁边一直紧紧盯着她的雷妈妈见她出门,东张西望了片刻,见无人注意她,遂轻手轻脚又装作正在忙碌的样子靠近那碗药。 她又担心绿衣从外头突然进来,目光一直对着门外。 当她终于磨蹭到那碗药跟前时,她心里一喜,以最快的速度掀起碗盖,被布包着的那根手指伸向药碗,微微弹了弹。 “你在做什么?”一声厉喝从门外传过来,整个屋子的人都被震住了,不解的望向门边正一脸愤怒的绿衣。 雷妈妈心里一惊,捏在手里的碗盖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摔碎了,清脆的碎裂声引得一屋子人的目光又都转向她。 她心下一慌,急忙缩回那根手指头,然后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看了看正疾步走过来的绿衣,“怎么了?” 绿衣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她那只包着布的手,沉喝道,“你掀开我家姨娘的药碗做什么?是何居心?” 雷妈妈一脸迷惑,“这,这是五姨娘的药碗吗?我,我不知道啊。” 方才站在门外的钱婆子也听到屋里头的动静,急忙奔过来,“绿衣,怎么回事?” 绿衣拽着雷妈妈的胳膊,气的满面通红,“钱妈妈,您过来的正好,您过来看看吧,她往姨娘的药碗里放了东西,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钱婆子看一眼雷妈妈,面露难色,她可不敢招惹雷妈妈,可是五姨娘的汤药又是至关重要,万一真出了问题,她可是担待不起的。 谨慎起见,她陪着笑,道,“绿衣,话可不能胡乱的说,雷妈妈怎会往五姨娘汤碗里放东西呢?” 绿衣冷冷的哼了一声,“她为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刚才明明看到她往药碗里放了东西的。” 钱婆子又去看雷妈妈,雷妈妈仍装作被冤枉的样子,“绿衣,你可不要血口喷人,今儿个府里头忙得很,我屋里头的两个丫头都被叫出来做事了,我想喝完粥,所以自己过来弄,我也不知道这是五姨娘的药,若知道的话,打死我都不会碰的。” 钱婆子附和着笑道,“是啊是啊,绿衣,雷妈妈跟五姨娘无冤无仇的,干嘛跟她过不去呢?这一定是一场误会。” 绿衣却是不依不饶,“哼,误会?钱妈妈,若五姨娘肚里的爷出了事,这一场误会你担当的起吗?” 钱婆子心下一惊,她有何能耐能担的起这么大的责任,遂硬着头皮道,“绿衣,那依你说到底怎么办?” 绿衣冷哼了哼,“怎么办?当然是搜身查药了,看她身上到底有没有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然后再找人来验一验这碗药,里头到底是不是掺了旁的东西。” 雷妈妈听得暗暗心惊,搜身她是不怕的,任谁也想不到那药是藏在她受伤的指甲里的,可是这碗药里,她方才已经下了药,一验定会露馅。 这个绿衣,怎会抓住她不放了呢? 她一双老眼转来转去,再次使出倚老卖老撒泼的本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这把老骨头真是没用了,死了算了,巴巴的留在这里做什么?只会惹人厌弃,被人往身上泼脏水。” 绿衣气的跺了跺脚,“雷妈妈,若你是清白的,自不必恼怒,若你是藏着毒心的,还真就是死了算了。” 钱婆子怕事情闹大了,又不敢自作主张,直急的左右为难。 “怎么回事?外头忙得团团转,你们还有闲工夫在这里说闲话?”黎言裳扶着宝瓶的手从屋外走进来,面上带着一层薄怒。 钱婆子心头微喜,急忙奔上来,“世子妃,您来的正是时候,这里,这里正有事要您断一下呢。” 黎言裳眉角挑了挑,目光落在正一脸委屈的雷妈妈身上,问道,“怎么回事?” 绿衣率先上前,扑通跪在地上,扬声道,“世子妃,求您为我们五姨娘做主,有人要害五姨娘肚里的爷。” 黎言裳大吃一惊,沉声呵斥,“绿衣,你若说错了话,我可不会饶你的,你这番在府里制造谣言,王爷也不会轻饶你的。” 绿衣竟也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世子妃,奴婢天大的胆也不敢拿五姨娘肚里的爷说事。奴婢亲眼瞧见雷妈妈掀开五姨娘的药碗,然后伸手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奴婢不求别的,只求世子妃能主持公道,搜一搜雷妈妈的身,然后再验一验这药碗,倘若是我冤枉了雷妈妈,奴婢愿一头撞死在这里,倘若真是有人要害我们五姨娘,也请世子妃为我们姨娘说句公道话。” 好一个口齿伶俐的丫头,这一番话说的有条有理,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黎言裳似是有些恼怒,又似是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雷妈妈,低声道,“妈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雷妈妈哭的更厉害了,也跟着跪在地上,“世子妃,求您公断啊,老奴压根不知道这是五姨娘的药碗,老奴是想自己弄粥喝的,没想到,没想到,世子妃,您还是跟世子爷说一说把我送走吧,这王府里老奴再也没办法待下去了。” 黎言裳冷冷的看着她,做了坏事就想开溜?这会子又想走了,哼哼,晚了。 158.第158章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绿衣回过头瞪一眼雷妈妈,厉声道,“雷妈妈,这会子出府,莫非你是心虚,畏罪潜逃么?” 黎言裳禁不住暗叫一声好,绿衣这丫头真是好样的,句句直中要害。 雷妈妈噎的面色铁青,狠狠的瞪了一眼绿衣,“你,你,我也一头撞死在这里好了,省的往我身上泼脏水。” 绿衣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请世子妃明断。” 黎言裳的视线在一圈人身上扫了一圈,“既然如此,那便搜身验药,钱妈妈,你来搜身。宝瓶,你去找个大夫来。” 宝瓶应声而去。钱婆子也走到雷妈妈身前,低声道,“雷妈妈,我也是没办法,得罪了。” 雷妈妈自不怕搜身的,她心下着急的是恼羞成怒的伸开两手,“搜吧,搜吧。看你能搜出什么来。” 钱婆子伸手上前,将她全身上下都搜了个遍,结果却一无所获,遂松了口气,“世子妃,雷妈妈身上什么都没有。” 黎言裳看一眼绿衣,“你怎么说?” 绿衣狠狠的盯着雷妈妈,看了半天,突然张口道,“世子妃,请您撕开她手上的那块布,她伸进碗里的就是那只手,而且她伸出来的时候,奴婢没看到她手里放着什么东西,所以奴婢想着那药一定是藏在她手上的那块布里。” 雷妈妈急的跳起来,指着绿衣大叫,“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绿衣却很坚定的道,“请世子妃明鉴。” 钱婆子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扯了扯绿衣的衣裳,“绿衣,算了吧,你给世子妃求求情,也不必撞死在这里的,这事就算过去了吧。雷妈妈好歹是老人了,手上又受伤了,你又何必……” 一旁看热闹的人也有些看不过去了,同情的看着雷妈妈那只受伤的手。 绿衣却不管不顾的甩开钱婆子的手,怒道,“我愿以死明志,我决不许任何人伤害我家姨娘。”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丫头,好会说的一张嘴。 黎言裳又暗叫一声好,眸光闪了闪,对绿衣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好,钱妈妈,你再去查一查吧。” 雷妈妈吓得一个激灵,紧紧的把手捂起来,大叫一声,“你们,你们是想逼死我啊,好,好,那我死给你们看。” 说着向一旁的灶台上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里窜出来两个粗壮婆子,同时上前狠狠的摁住她,嘴里还喊着,“雷妈妈小心,您可不要想不开。” 雷妈妈使劲挣了挣,却无法挣脱开,嘴里又嚷嚷道,“你们直接弄死我好了。” 黎言裳淡淡的说了句,“你,暂时还死不了。钱妈妈,去看看吧。” 雷妈妈整个人都被按住了,那只手却还使劲的攥着,挥舞着死活不肯让钱婆子察看。 如此一来,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蹊跷,纷纷向雷妈妈投去怀疑的目光。 钱婆子心里也是一沉,不敢再大意,猛的掰住雷妈妈的那只手,狠狠的撕下那块布来,却见那根手指哪里受伤了,光滑好的好着呢,而手指顶端的指甲盖里却泛着些青白色。 钱婆子拽起那根手指往鼻前放了放,又仔细闻了闻,顿时大惊,回过头看了看黎言裳,沉声道,“世子妃。” 黎言裳早已明了,“有吗?” 钱婆子恨得咬着牙,差点就被雷妈妈蒙混过关了,这若不是绿衣坚持,万一五姨娘出了事,第一个揪出来的就是她,只怕到时候她这条小命就不保了,遂气狠狠的道,“世子妃,她指甲盖里确实藏着东西。” 黎言裳又问道,“你可知是什么东西?” 钱婆子稍稍斟酌了下,才道,“奴婢只能闻出红花浣花草的味道,其余的就不知了。” 此言一出,一屋子人都倒抽冷气,红花浣花草都是致人小产的药,两者混合在一起不说,又加了些旁的东西,这是要往死里整啊。 雷妈妈面色苍白,凶狠的盯着钱婆子,又转向绿衣,似是要把人撕烂了一般。 宝瓶恰从外头进来,禀道,“世子妃,大夫来了。”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低垂着头的老头子,一进门便跪下给黎言裳行礼,“草民见过世子妃。” 黎言裳摆摆手,“把那碗药端过来,让他验一验。” 钱婆子慌着上前端过那药碗,恭敬的递到那老头子跟前,老头子先是放在鼻下闻了闻,又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根针放在碗里试了试。 他仔细辨认半天才抬起头来,面色惶恐的看了看黎言裳,似是有难言之隐,他虽不想明说,可他的犹豫恰恰令人更加生疑。 黎言裳微微蹙眉,“不妨直说。” 老头子能被叫到府里来,对这种深宅大院里秘密自是有些明了的,遂小心谨慎的道,“这里头的药除了安胎养身的,还多出几味来,其中三味与安胎相反,而另有一味药,却是另有作用。” 他稍稍顿了顿,不敢抬头看黎言裳,只觉得站在跟前的这位世子妃雍容华贵,即使不说一句话也让他有一股强大的压力,“这最后一味药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怀有身孕的妇人喝了之后,就再难有孕了。” 黎言裳心知肚明,却还故意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冷着脸沉声道,“你敢确定吗?若你说了半句瞎话,你应该知道后果的。” 老头子身子抖了抖,颤着回道,“草民不敢欺瞒世子妃。” 黎言裳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看雷妈妈,“请雷妈妈到霓裳院一坐吧?” 雷妈妈瘫坐在地上,死死的盯着绿衣,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事她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从来没有失手过,这一次怎会被一个小丫头发现了? 她蓦地把头转向黎言裳,下意识里觉得这件事一定与黎言裳有关,可她又实在想不通黎言裳究竟要干什么? 黎言裳见她目露凶光心有不甘的模样,心底冷笑,朝按着她的两个粗壮婆子道,“你们扶着雷妈妈过去吧。” 两个婆子意会,一左一右钳着雷妈妈,旁人看过去还以为好心搀扶着,瞧不出半点异样来。 黎言裳回过头看看老头子,“还请您把这碗里的药都写下来,还要给世子爷王爷过目的。” 老头子自是不敢违抗,慌着点了点头,又提议道,“世子妃可留着这碗药,日后也可给旁的大夫瞧一瞧。” 黎言裳瞟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好。”锐利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不急不慢的道,“今儿个府里忙得很,我想谁也没有说闲言碎语的功夫,钱妈妈,你说是吗?” “世子妃请放心,奴婢们都不敢偷懒,一定把您吩咐的事都做好。”钱婆子手心早就湿透了,世子妃话里的意思她岂会不明白? 回了霓裳院,黎言裳端坐在椅上,目光沉静的看着雷妈妈。 雷妈妈跪在地上,面上神情绝望,却又带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黎言裳看着她,心情有些复杂,说到底雷妈妈也是个忠心护主的吧?虽然有些愚忠。 良久,雷妈妈见世子妃不说半句话,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仰了头大声道,“世子妃有话不放直说,何必这么故弄玄虚的。” 她自知今日躲不过去了,索性豁了出去。 黎言裳呵呵一笑,“雷妈妈,应该是你有话要说吧?毕竟要害人的是你,你就不想多说几句么?或许还可以保住一条命。” 雷妈妈冷冷笑了笑,目里闪着一丝诡异,“受人恩惠替人办事,原就是天经地义的,你不要再问我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黎言裳面上的笑容忽然变得很温和,柔柔的落在雷妈妈面上,轻声道,“雷妈妈,同样的法子用一次可以,用第二次只会令人感到生厌。” 雷妈妈不明所以,仰头道,“奴婢不明白世子妃的话。” 黎言裳微微一笑,“雷妈妈口里的受人恩惠指的是谁呢?是不是王妃呢?” 雷妈妈心底雀跃,面上却装出被猜中心事的惶恐,“世子妃不要胡说,这跟王妃有什么关系呢?” 黎言裳点点头,目光一动不动的直视雷妈妈,“我自是知道的。”话锋一转道,“对了,安夫人还在前头没走呢,你说要不要把她请过来呢?毕竟你也是安府里老人了。今儿个扶着安夫人的是张妈妈吧?听说与你关系极好的。” 雷妈妈大吃一惊,心内更是惊涛骇浪,缓缓的低下头,世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扯到安夫人身上去了? 黎言裳接着说下去,“方才雷妈妈不是出门了么?巧的很,张妈妈似乎也扔下安夫人出了晋王府。只不知道这是巧合呢?还是故意安排的呢?” 雷妈妈有些沉不住气了,“世子妃说的什么话,奴婢听不懂,什么巧合,安排的,世子妃,您心思太深了,老奴猜不透您的心思。” 黎言裳收起面上笑容,淡淡的道,“你不需要猜透我的心思,只有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才会成日里寻思旁人的心思。雷妈妈,先王妃若知道你所作的一切,不知是感激还是愤怒呢?” 闻此言,雷妈妈更是大惊,她蓦地抬头盯住黎言裳的一双眼,似乎早已忘了主尊仆卑的规矩,此时,她只想看穿黎言裳的心。 159.第159章 她只想知道真相 黎言裳迎视着她的目光,冷冷的笑了笑,“雷妈妈,你可真是个忠心护主的。只可惜……” 雷妈妈的身子抖了抖,身子底下的手握的紧紧的。 黎言裳转了头看了看倚翠,“安侧妃那日来我这里都说了什么话?你一五一十的说给大家听。” 倚翠应声道,“安侧妃说要对付王妃便要从五姨娘身上下手,从外头弄些毒药来下到五姨娘的饭菜里,然后栽赃给王妃。安侧妃说了五姨娘万一怀了儿子,还要与世子爷称兄道弟的。这些话也是世子爷亲耳听到的。” 绿衣立在一旁早就听不下去了,疾步上前揪住雷妈妈的衣领,狠声道,“你这个歹毒的老女人,竟然下这个月的狠手,原来是安侧妃指使的。哼,我们姨娘虽说身单力薄,可到底是皇上赐给晋王爷的,五姨娘若有个三长两短,皇上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雷妈妈被她摇晃的头晕,心底里更是惊惧不安,急的心口火辣辣的,安侧妃竟然当着世子爷的面说了那样的话,真是不知道深浅轻重,这岂不正好坐实了她今日所为? 绿衣又是一阵猛摇,她顿觉胸口发闷,恶心的厉害,慌忙一把推开绿衣的手,断断续续的道,“你,你,快,放开我。” 绿衣顺势松手,雷妈妈反应不及时,身子扑腾倒在地上,摔得尖叫一声,这一次倒是迅速的反应了过来,眼珠子转了转,长满皱纹的一双老眼猛的闭上,干脆装起死来。 黎言裳心底发笑,沉声道,“绿衣,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安侧妃心怀不轨要谋害你家姨娘,人证物证都在,你回去让五姨娘找王爷去吧,王爷自会替你们五姨娘公断。” 安侧妃,安侧妃。雷妈妈胸脯上上下下激烈的浮动起来,这个时候绝不能把安侧妃牵扯进来,王爷若知道是安侧妃下的手,安侧妃哪里还有活路?安侧妃若出了事,自己再出了事,这晋王府里就再也没有安家的人了。再往深里想,她打了个寒颤,猛的挺起身子来,梗着脖子道,“世子妃,这件事与安侧妃毫无关系,您怎么能诬赖给安侧妃?” 黎言裳看着她,“那你说,是谁指使你的?” 雷妈妈干脆直接回道,“是仝王妃。” “仝王妃?呵呵,好啊,雷妈妈,难为你分的这么清楚。你与安侧妃配合的真是天衣无缝,是先王妃交代你这么做的吗?他日若有安家女子嫁给世子爷,你便协助此女,是么?安家人也是这么吩咐你的么?” 黎言裳的话让雷妈妈更加惶恐不安,她直觉黎言裳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她忽然警醒过来,今日之事或许只是个陷阱。 她再一次抬头看黎言裳,一双眼里射出精锐的光芒,“世子妃,您到底想做什么?” 黎言裳见火候差不多了,淡淡的笑了笑,“我并不想做什么,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全部的真相。” 雷妈妈听的心惊胆战,“真相?什么的真相?” 黎言裳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雷妈妈,“藏在你心里的真相。” 雷妈妈慌得低了头,“奴婢不知世子妃说的是什么。” 黎言裳收回手,坐的端端正正的,“既然如此,绿衣,你还是让五姨娘带着这些东西找王爷去吧。看王爷怎么处置安侧妃。” 雷妈妈突然喊了一声,“不行。世子妃,今日之事与安侧妃毫无关系,您为何非要赖在安侧妃身上?” 黎言裳淡声道,“不是我非要赖,这是事情的真相,你又不肯多说什么,自然要请王爷公断了。” 雷妈妈想再争辩几句,可她发现无论她说什么,都坐实了安若曦曾经说过的话,愈发显得欲盖弥彰,遂咬着牙狠了狠心,“世子妃,您到底想知道什么?” 黎言裳从袖里摸出个东西来,拿在手里晃了晃,“我说过,我想知道全部真相。” 雷妈妈抬头去看那只吊坠,只惊得魂飞魄散,这只吊坠怎会在世子妃手里?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竟然会在这里。 黎言裳见她两眼发直,似是想到了什么,遂又加重了语气提醒道,“这只吊坠是红菱掉在我院子里的,雷妈妈,你不会忘记谁是红菱吧?” 雷妈妈身子再度抖了抖,惊骇的看着那只吊坠,这吊坠竟是被红菱捡去了,是的,那一日,她的确戴了这副吊坠。 她慌忙摇摇头,“世子妃,这不是我的吊坠。” 黎言裳也缓缓摇了摇头,“原以为你想明白了,原以为你是个忠心护主一心想要保住安侧妃的,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那就算了。反正现在世子爷对安侧妃早已厌恶的很,再加上这一条也无妨。” 雷妈妈抓住其中一句话,脑门灵光乍现,“世子妃,你说的可是真的?若我能说出全部真相,您答应能保住安侧妃吗?” 黎言裳仍是淡淡的笑着,“那要看你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了。” 还不到处置安若曦的时候,她自然不会拉她下水了?她只不过是拿安若曦做个幌子,竟没想到还真是赌对了。 其实她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指证安若曦,只可惜雷妈妈心里有鬼,自然就说中她的心事了。 “雷妈妈,有些事,你不说我一样能查清楚,但是我想从你这个当事人嘴里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算是给你个机会,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清楚的很。而你到底是个什么下场心里也是明白的。”黎言裳看她一眼,继续说下去,“五云庙里的五心,城北庄子里的罗达,和你一样都是对安王妃忠心耿耿的人。” 雷妈妈神情惊惧,面色复杂的看着黎言裳,黎言裳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她当真小瞧了这个向来自卑的世子妃。 她低头想了想,才抬起头来问道,“世子妃,世子爷早已把矛头指向了仝王妃,你既得了权又打败了仝王妃,这样不好吗?为什么还非要查明真相?难道你还要帮仝王妃洗清冤屈,把这王府大权还回去吗?” 黎言裳呵呵的笑了笑,“谁跟你说我要替人洗清冤屈了?” 雷妈妈疑惑的看着黎言裳,实在搞不懂黎言裳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今日的世子妃再也不是往日那个不必放在眼里的世子妃了,她注定斗不过黎言裳,虽然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 今日之事不管是哪一样被戳穿,她都是死无葬身之地,若在死前能保住安侧妃,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到了地下也有脸去见主子了。 她挑了挑眉,“不错,两次暗杀世子妃的事都是我安排的,就连巧玉的事也是我一手安排的,五心原是王妃跟前伺候的丫头,后来做了错事,理应被处死,但王妃救了她的命并在五云庙给她寻了一处安身之所。罗达也是受过王妃恩惠的。” 黎言裳早就猜到这些事,但从雷妈妈嘴里亲口说出来,她仍是觉得心头一阵惊骇,这是怎样的一种力量才驱使她费尽心思安排如此周密的事?即便她背后还有主使的人,她仍是个有本事的。 “罗根基也是受了王妃恩惠的吗?” 雷妈妈摇了摇头,“他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过是存了巴结仝王妃的心,好让王爷提携一二,只当是王妃寻他办事,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若知道他做的事不过是陷害了仝王妃,他一定后悔的撞墙。” 黎言裳吸了口气,“你倒真是大胆,这件事早晚会败露的,罗根基现在已经成为仝王妃的女婿了,他一定会说出实情的。” 雷妈妈暗暗叹了口气,“真是世事难料,谁也没想到他那样一个小小的太医竟然有机会高攀上郡主。” 她说着面上闪过一丝狠厉,早知如此便该一并斩草除根了去。 黎言裳亦跟着叹了口气,“世事难料,你也没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吗?你又是怎么迷惑红菱的呢?” 雷妈妈面上显出一丝轻蔑来,鄙夷的道,“那不过是个不知好歹的贱丫头,她那样的身份怎配跟在晔哥儿身边?才不过是三言两语便挑拨的她动了坏心思。” 她抬头看了看黎言裳,很有些得意,“世子妃,我只不过是跟她说王妃要害您,她便上当了。” 明明是害人性命的事却被她当做炫耀的资本,黎言裳心里生出一股厌恶来,真想一巴掌把她拍死,“红菱看到有人在我的药碗里下药,也是你做的吧?” 雷妈妈不再掩饰,点点头,“世子妃,事已至此,您也不需要多问了,什么事儿都是我干的,与旁人无关。您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 一个垂死之人还跟她讲条件,黎言裳觉得很是可笑,“如果我说我做不到呢?你做的这些事样样都跟安家有关,你说我能保住她吗?” 雷妈妈没想到她出尔反尔,急的两眼通红,“世子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老奴无奈,也只能在地下日日为你祈福了。” 祈福二字被她咬的重重的,牙齿咬的也咯吱咯吱的响。 黎言裳瞟她一眼,“我答应你的事,自会做到,不过,你还要再做一件事,你做的这些事,必须当着世子爷的面再说一次。” 雷妈妈睁大眼盯着黎言裳,目里露出一抹痛色,“世子妃已经知道事情真相,为何还要我再说一次?” 160.第160章 一个比一个狠毒 黎言裳并不回答她的话,只道,“若想保安若曦,你好好想一想吧。” 事已至此,雷妈妈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遂咬牙道,“好,但凭世子妃吩咐。” 黎言裳转转头对绿衣道,“你先回去好好伺候你家姨娘,等会子我会让人把药煎好给你们姨娘送过去。” 绿衣点点头,屈膝行礼,“奴婢谢世子妃为我们姨娘做主,我们姨娘定会感念世子妃的大恩。” 黎言裳摆摆手,“去吧。”遂又对倚翠道,“你去前头把世子爷请过来。” 倚翠出门,宝瓶也跟着出去了,安静的站在门口守着。 屋里只剩下黎言裳与雷妈妈两人。 黎言裳沉沉的叹了口气,目光复杂的落在雷妈妈脸上,“雷妈妈,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世子爷好吗?” 雷妈妈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黎言裳接着说下去,“你自认为世子爷好,可你知道世子爷需要的是什么吗?什么才能让他快乐吗?我想先王妃临去之前吩咐你做的也是护好世子爷保他平安吧?” 雷妈妈面上露出一抹感激之色,“王妃对我恩重如山,即使不吩咐我,我也会护世子爷周全的。” 黎言裳笑了笑,目里露出一抹可怜来,“你以为你真能护世子爷周全吗?你连世子爷最需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你现在,你拼死保护安若曦,你以为安若曦就能对世子爷好吗?” 雷妈妈依旧是冷冰冰的道,“这就不劳世子妃担心了,世子爷需要什么我心里最清楚,他是我从小看到大的。” 见她这么执迷不悟,黎言裳真想掰开脑子给她清洗一番,“既然你如此清楚,那为何这许多年来,世子爷都不开心呢?” 雷妈妈愣了愣,皱皱眉头,“世子爷不开心吗?” 黎言裳反问道,“世子爷开心吗?你可见他笑过?你可见他轻松过吗?” 雷妈妈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显出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她细细的想了想,的确没见到世子爷开心的笑过。 沉思了半天,她才低低的道,“我希望世子爷能开心。”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你做的这些事恰恰伤害了世子爷,他是不需要你为他做这些事的。他有能力自己保护自己,他不需要你为他做任何事,如果有需要,他一定会自己找你的。” 雷妈妈不解的摇摇头,“我怎么会害了世子爷?” 她话还没说完,宇文晔已一步踏进来,见她正跪在地上,不由得一愣,抬头看看黎言裳,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黎言裳站站身,“世子爷,您来了。” 原本一脸正气的雷妈妈顿时气焰低落了几分,跪在地上行礼,“世子爷。” 宇文晔走到黎言裳身边坐下,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黎言裳也在一旁的椅上坐下,朝地上看一眼,“雷妈妈,你说吧。” 雷妈妈自觉问心无愧,她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世子爷,即便是到了地下,她也敢面对王妃,遂毫不隐瞒的又把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只是红菱的事却一概不提。 黎言裳知她心中所想,自不会如她心意,遂提醒道,“雷妈妈,还有红菱的事,你唆使她来害我,难道忘了么?” 雷妈妈心头一颤,顿觉两道锐利的光刺在头顶上,她心底渗出层层细汗来,紧攥着拳头不敢接话。 这个时候才终于知道害怕了?黎言裳瞪视着她,目里已是泪光盈盈。 宇文晔自是看在眼里,心头紧缩,脸色也越来越黑,沉声道,“雷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妈妈硬着头皮道,“奴婢唆使红姨娘告诉世子妃,王妃在药碗里下了毒,又让红姨娘亲眼看到有人确实下了毒,其实那是奴婢安排的。”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宇文晔旁边的桌子已被推翻在地,他恼怒的站起身狠狠的盯着雷妈妈,声音仿若寒冰,“雷妈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害世子妃又要害我的孩儿?” 随着这一声巨响,雷妈妈的心早已碎成了几块,而每一块又仿佛都落在地上被人狠狠的踩了下去,她眼里流出泪来,哽咽道,“世子爷,奴婢,都是为了您啊。” “为了我?为了我?”宇文晔像一头困牛一般两眼变得通红,心心念念口口声声说为他好的人,竟是一条毒蛇盘桓在身边,日夜的惦念着怎么伤害自己。 雷妈妈似是还不死心,颤颤巍巍的道,“世子爷,奴婢想为您除了王妃,她,她会害您的。” 宇文晔努力的平复心头怒气,身下的椅子被他推的嘎吱一声响,他渐渐镇静下来,沉声道,“雷妈妈,今日你害五姨娘的事,只怕不是出自你心吧?你做的事,安若曦却是说过同样的话。” 雷妈妈急忙辩解道,“世子爷,跟安侧妃没有关系,您要怪就怪我吧。” 这样的辩解在宇文晔看来就是欲盖弥彰,他更加确定此事与安若曦有关,心头如同一根针狠狠的扎了进去,他一直躲着是非,可是非还是找上门来了。 外祖安家,终于还是开始行动了。 他面色变了几变,虽只是片刻即逝,但还是被黎言裳看在眼里,黎言裳知道他已经猜到事情本末,遂道,“世子爷,这件事与安侧妃没有关系,亦是母亲所为。这里有证据可以证明。” 宇文晔突然愣了愣,黎言裳为何在此时求情? 宝瓶上前,手上捧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宇文晔,宇文晔见上头写着,‘老大有言,小五太小不适生养。’。 他眯着眼看看黎言裳,却不知她是何意。 雷妈妈偷着抬头看了看宇文晔手上的纸,后头还有撕裂的痕迹,自是认得便是自己撕成碎片的那张纸,不觉心下大骇。 黎言裳却又道,“世子爷,您忘了么?前几日母亲特地跑去为雷妈妈求情,雷妈妈感念其恩,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雷妈妈心思陡转,终于想明白了黎言裳这是要将计就计,她顿时悔的肠子都青了,黎言裳这一招用的妙啊,既诓着她说出了事情的真相,还利用她之手断了仝氏的路。 只片刻她又对黎言裳多了几分畏惧,她忽然觉得十个安若曦也不是黎言裳一个的对手,她只希望安若曦能认识到这些,安分守己的守着世子爷好好过日子,别再拖累旁人了。 她心内是苦不堪言,却已是有苦说不出,只跪在地上朝宇文晔磕了几个头,“世子爷,奴婢当真是为您好,求您让奴婢留个全尸吧。” 宇文晔低头沉思,黎言裳看一眼雷妈妈,低声道,“雷妈妈,你可不能死,若你死了,岂不是死无对证了?你屋里头柜子里有个机关,你这药便是藏在那里头的吧?” 她直直的盯着雷妈妈,目光闪烁,带着些异样的光彩。 雷妈妈瞬间明白过来,急忙点头道,“是,就是藏在那里头。” 她已心如死灰,到了如今,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了,她似乎已经完成了任务,既栽赃了仝王妃,又保住了安若曦,可她却搭上了自己一条命。 黎言裳站起身凑近宇文晔,“世子爷,不妨让人跟着回去瞧瞧吧,看看里头还藏着什么。” 宇文晔心里有些乱,他虽不喜雷妈妈,却一直认为她跟随母亲多年,也如母亲一般心善温和,没想到竟是个心狠手辣的。 安若曦,雷妈妈,一个比一个狠毒。 女人的心思真的很难猜,他目光转向黎言裳,目露疑惑,有一日她会不会也变成了这样呢? 黎言裳坦荡荡的迎视着他探寻的目光,不闪不避。 宇文晔直直看着她,却道,“宝瓶,带她回去察看。” 宝瓶从外头进来,雷妈妈兀自站起身,朝门口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看着宇文晔,目里泪光闪闪,含着几分不舍,像是在自言自语般低低说了句,“世子爷,请您保重。” 宇文晔转过头发着愣看着雷妈妈消失在门口,又转过头来看着黎言裳,“有一天,你会不会也变成这样的人?” 黎言裳知他问的什么,遂道,“变成心狠手辣心思歹毒的人吗?” 宇文晔点点头,有些紧张,甚至有些害怕听到令他失望的答案。 黎言裳笑了笑,目光沉静,面色安然,“不是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的人,而是我现在就是这样的人,你害怕了吗?” 宇文晔深深的看着她,良久,忽然笑了,他伸开长臂,一把把她揽在怀里,头埋在她颈窝里,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怕,我怕你有一天会离开我。” 浓烈的依恋拨动了黎言裳心底深处的弦,嘎嘣一声撕开一条缝隙,她抬起手环住他的腰,轻声回道,“我答应过你重新开始的,所以我不会轻易离开,如果我想离开,我一定会告诉你。” 宇文晔紧紧的抱着她,呢喃道,“你离开的时候告诉我,我陪你一起离开。” “我可是心狠手辣的人,不怕我把你卖了。”黎言裳嘻嘻笑道。 宇文晔把她搂的更紧,似是要把她掐进自己身体里一般,“卖给别人不如留着自己用,省心。” 黎言裳咯咯的笑起来,“那我先试用试用,看看好不好用。” 宇文晔不再说话,只是更紧的把黎言裳抱在怀里。 黎言裳也不再说话了,紧紧的依偎在他怀里,他异常的情绪是她原先没想到的,她忽略了宇文晔对母亲的感情,他把这份感情映射在雷妈妈身上,雷妈妈的所作让他对母爱产生了动摇,而这丝丝的动摇让他心生惧意,他甚至害怕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的人。 161.第161章 风雨欲来血满楼 宝瓶带着雷妈妈走了一大阵子都没返回来,宇文晔觉得奇怪,吩咐倚翠跟过去看看,宝瓶却从外头急匆匆的冲了进来,“世子妃,王爷派人把雷妈妈带走了。” 黎言裳猛的愣住,宇文治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是幽然提前把消息通知给宇文治了吗? 她紧紧的缩着眉头,看了看宇文晔,面色稍显凝重。 宇文晔看她一眼,“你原本是想怎么做?” 黎言裳直直的看着他,丝毫不隐瞒,“雷妈妈不是已经铺好路了么?是母亲容不下五姨娘,如今人证物证都在。” 门外忽然传来白吴的声音,低沉而又稳重,“世子爷。” 宇文晔朝门外道,“进来吧。” 白吴低着头走进来,禀道,“世子爷,御国公来了,正在王爷书房里,雷妈妈刚被带过去。” 黎言裳心里砰的响了一声,仝家的人来的好快,她不等宇文晔做声,便率先道,“世子爷,您先过去瞧瞧吧。” 宇文晔略一点头,随着白吴走出门。 听着门外头脚步声渐远了,黎言裳忙对宝瓶使个眼色,宝瓶立马上前,她凑近宝瓶低低的说了几声。 宝瓶急急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出了门。 外书房内,宇文治一脸肃然的端坐在椅上,坐在一旁的则是同样一脸严肃的御国公仝之林。 这一对翁婿同坐在一起,倒使得周围多了几分肃穆,尤其是宇文治一脸的不耐烦,他并未猜出仝之林来的真正目的,但却知道来者不善。 仝氏见他面上带着些不悦,心底里更觉得凄楚,幽然有孕的消息无疑一块重石狠狠的砸在她心上,宇文治已经多日未歇在静武院,而现在竟然连应付父亲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在他心里已经没有半点位置了。 她心头微微一颤,点点痛楚攀着心口漫上来,直达鼻底,窜上一股子酸意来。 她低了低头,竭力压下这满心的凄苦,目光里射出两道锐光,父亲来意她自是明了的,她倒要看看冤枉她这许多日的宇文治到底如何自处。 瞬间,她目光冰冷,恰看到雷妈妈被带进来,目里顿时又迸出来一簇火苗来,她真没想到这所有的一切都与雷妈妈有关。 她瞟了一眼立在一旁低头垂目的罗根基,他原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晋王府里,但事关重大,也只有他出来指证了。 雷妈妈在房中央站定,行了一圈礼,当看到罗根基时,心下一凛,她知道,一定是东窗事发了。 宇文治看一眼一直沉默着的仝之林,“岳父,她就是雷妈妈,您此来所为何事,可以说了吧?” 仝之林身穿藏青色长袍子,稍显圆润的一张脸上带着几分年轻人的英气,眉角几条深如刀刻的皱纹,两鬓已是花白,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雷妈妈,然后转头看看罗根基,“是她吗?” 罗根基神情有些激动,面色红润,细细的看了看雷妈妈,重重的点点头,“就是她。” 宇文治本就不喜罗根基,见此事又跟他有关,更多了几分厌恶,遂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恰在此时,陡的从门外冲进来一人,扑通跪在地上,正是在幽然居养胎的幽然,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王爷,请您为奴婢做主啊。” 宇文治吓了一跳,见她头发散乱面色苍白,直急的蹭的一下站起身疾奔到幽然跟前,“你怀着身孕,还跑这么快,地上凉的很,你跪着做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伸了双手去搀幽然,幽然却不肯起来,轻轻的推了宇文治的手,泪如雨下,“王爷,奴婢身份卑微,本没有资格伺候在王爷跟前,却不料皇上将奴婢赏给了王爷,王爷心善仁慈,待奴婢如家人,奴婢感恩戴德,如今能为王爷怀上孩子,奴婢高兴的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也要保住这孩子,可是……可是……” 幽然哭的梨花带雨,一张俊美的小脸苍白的令人心疼,宇文治更是心头猛跳,老来得子的他原本就很在意这个孩子,如今又见幽然这般模样,当下心疼的都要揉出水来了,两条胳膊挥了挥,紧紧的揽住幽然的腰,生生的把她从地上给半抱半拉了起来。 仝氏恨得牙齿咯吱作响,细长的指甲陷进手心里,钻心一般的疼。 仝之林亦蹙了蹙眉,清冷的目光落在幽然面上。 幽然似是有些摇摇欲坠,半靠在宇文治身上,只管低着头哭泣,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越是这样,宇文治越是着急,回过头瞪视着立在一旁伺候的绿衣,“你说,你家姨娘怎么了?” 绿衣抬了抬脸,看了一眼宇文治,又慌忙低下头去,急忙跪在低上,“王爷,请您为姨娘做主。” 她这短暂的抬头瞬间,在场的所有人却都看清了她一双红肿的眼。 宇文治自是也看的明白,沉声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绿衣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王爷,有人在姨娘的安胎药里下毒,是想害死姨娘啊。” 宇文治面色发青,咬牙问道,“到底是谁?” 绿衣挺起身子,指了指跪在一旁的雷妈妈,“就是她,是奴婢亲眼瞧见的,毒药就藏在她指甲盖里,世子妃也当场看见的。王爷,就是她要害死我们姨娘。” 幽然适时又哇的哭出了声,哀戚的低低叫了一声,“王爷。”虚弱的身子也跟着往下滑了滑。 宇文治气极了,伸手紧紧抱住幽然的身子,抬脚朝雷妈妈踹去,低声吼道,“你个老东西,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雷妈妈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腰间传来一阵剧痛,但她的脑子却异常的清醒起来,她马上明白了眼前的局势,她偷眼看了看正哭的险些晕过去的幽然,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转身趴在地上死死的捂住肚子,痛苦的目光却瞟向仝氏。 仝氏双目正迸发着嫉恨的利光望着宇文治怀里的幽然,心底里正在奇怪雷妈妈要害幽然的惊人之举,冷不防的被雷妈妈盯着,她蓦地转了头看着雷妈妈,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立时便惊叫起来,“雷妈妈,你看着我做什么?” 此言一出,犹如欲盖弥彰,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屋子的目光全都投向了仝氏,仝氏急的额头冒出汗来,恼怒的站起身,一步奔到雷妈妈跟前,抬起巴掌就要扇过去,却见雷妈妈嘴角一歪,挤出一丝诡异的笑意来,她顿时吓得退了几步。 雷妈妈裂开的嘴角里忽然流出一股血水来,犹如深夜里盛开的花儿一般,慢慢的散开了。仝氏骇的捂住嘴,细长的手指指着雷妈妈,“你,你……” 雷妈妈却始终带着那抹笑意,直直的看着她。罗根基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转到雷妈妈对面看到她嘴里流出来的黑血时,才大叫一声,“不好,她中毒了。” 他急忙上前察看,但已经晚了,雷妈妈眼皮动了动,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闭上眼之前,她低低的叫了声“王妃。” 罗根基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鼻下探了探,回过头看看宇文治,“王爷,已经死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宇文治也有些吃惊,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地面上,雷妈妈头歪在一侧,血水顺着嘴角流到地上,青黑一片。 视线缓缓上移,落在早已吓得面色发白的仝氏面上,他冷冷的盯着仝氏。 靠在他怀里的幽然看到这一幕,似是不能承受如此血腥的场面,低低的啊了一声,两眼一翻晕倒在宇文治怀里。 宇文治急忙抱起她,沉喝一声,“快去请太医。” 罗根基站起身奔上前,“王爷……” 宇文治面色阴冷的看他一眼,冷冷的道,“你这样的太医,就免了。” 罗根基顿时羞得满面通红,讪讪的定在原地。 宇文治刚朝里间走了一步,又转过身来,冷冽的说道,“谁也不许离开这里。” 仝氏被他眼中仇恨的目光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她禁不住奔向仝之林,情不自禁的低声叫道,“父亲。” 仝之林眼见着这一切早已超出预料之中,局势似乎对女儿越来越不利,他本是来替她洗刷冤屈的,可现在唯一的证人雷妈妈已经死了,岂不成了死无对证? 可女儿的那点小心思他又是十分明了的,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竟还是这般的忍不住,他气的满脸通红,训斥道,“你就不能再忍一忍?一个无权无势又无靠山的小姨娘,你何必如此着急?” 仝氏急的两眼通红,慌乱的摇着头,泪水夺眶而出,“父亲,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怎会吩咐她去做这样的事?我是让余妈妈去的。” 仝之林猛的拍了下桌子,怒道,“你还不快住嘴。” 仝氏惊觉说错话,立马住了嘴,双目在屋里转了转,这屋里头除了他们父女二人,就只有罗根基了。 她冷眼瞟了瞟罗根基,他还不敢在外头乱说话。 她这才放了心,舒了口气,低声道,“父亲,您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仝之林黑沉的目光落在雷妈妈的身上,越发的深沉,是不不是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雷妈妈死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谁。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令人感到窒息。 162.第162章 居心叵测终害己 时间一点点的滑动,躺在地面上的人已经变成冰冷的尸体,流到地面上的血液已经凝固,里间亦是静悄悄的。 过了很久,仝氏觉得有一辈子那么长,宇文治终于沉着脸从里间走出来了,阴冷的目光扫过仝氏,落在仝之林面上,“岳父,你们是来逼死证人的吗?” 仝之林噎的说不出话,带了些恼怒,沉声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若要说被逼死的,我还要说另有他人呢,正好咱们便来说一说吧。” 宇文治眼里冒火,咬着牙有些凶狠的道,“还要说什么?人都死了还要说什么?难道非要把五姨娘也逼死吗?” 仝之林气的脸色铁青,猛的站起身来,“王爷最好能查清楚真相再来问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欲加之罪?宇文治面色乌黑,冰冷的目光仿若两把锐利的刀子划在仝氏脸上,“那今儿个咱们就把这所有的事情都算一算。” 仝之林冷冷的回一声,“好。”又坐回原位,事已至此,如果就此离开只会显得心虚,不如把整件事都搞明白,或许还能有个转机。 他转头朝仝氏递个眼色,面色苍白的仝氏立马悄悄的退到一旁安静的站着。 “绿衣,你出来。”宇文治朝屋内喊了一声,随后回到椅上坐下。 绿衣应声出门,跪在地上抽泣着。 宇文治沉声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来说一说。” 绿衣擦了擦脸上的泪,“王爷,奴婢亲眼瞧见雷妈妈往姨娘的药碗里下毒,厨上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世子妃还请来一位大夫验过药碗,证实确实有堕胎害人的药,王爷可请世子妃过来。” “父亲。”门外传来黎言裳的声音,她扶着宝瓶的手走了进来,与她一起进来的是宇文晔,宇文晔本是先出了霓裳院,谁知半路遇上前来送贺礼的,说了几句话正好遇到黎言裳,便一起过来了。 宇文治刚要让人去叫黎言裳,见她进来,便道,“黎氏,你来的正好。雷妈妈下毒之事,你可查清楚了?” 黎言裳视线落在躺在地上的雷妈妈身上,心里早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面上却略显惊讶,“父亲,雷妈妈,这是,死了么?” 宇文治哼了一声,冷冷的道,“证人死了,怕是要来个死无对证了,你不是查过了吗?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黎言裳眉角微蹙,从袖里摸出那张纸,“父亲,请您先看看这个。” 宝瓶接过那张纸弓着身子双手捧到宇文治跟前,宇文治展开看了一眼,眸里的火势烧的更旺了,他斜眼看了看仝氏,然后将那张纸递给仝之林。 仝之林展开看时,顿时吃了一惊,随后便冷声道,“无稽之谈,仅凭这个又能说明什么?” 黎言裳默不作声,等着宇文治开口发问。 宇文治果然不接仝之林的话,回过头看着黎言裳,“还有什么都一并拿出来,还有那碗药,太医在此,正好再验一验。” 黎言裳低声应道,“是,父亲。”转过头对宝瓶道,“让柳眉也进来吧。” 宝瓶转身出去片刻又回来,手上盖着锦帕,锦帕上放着一只碗,身后跟着柳眉。 柳眉低垂着头,仍能看到她嘴角的红肿不堪,泛着隐隐血丝。 宇文治瞟一眼罗根基,语气颇为嘲讽的道,“这一碗药,你拿去验一验吧。” 罗根基露出一抹欣喜来,急忙应道,“是。” 黎言裳清淡的目光在罗根基身上扫了扫,又若有所思的瞟了瞟立在仝之林一旁的仝氏,顿了顿才对柳眉道,“你说一说这几日发生的事吧。” 柳眉惶恐的应了声是,接着跪在地上,“前些日子奴婢受罚,雷妈妈很是生气,嚷嚷着有人要赶她离开王府,还闹到世子爷跟前去了,又不肯说到底是谁欺负了她,只委屈的哭,最后是王妃替她主持了公道,雷妈妈告诉奴婢,感谢王妃的大恩大德,今日雷妈妈出门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一直对着一张纸发呆,看完之后还死得粉碎,后来又出去了。奴婢觉得奇怪就粘起来交给世子妃了,奴婢还在雷妈妈屋里的柜子里发现一个机关,里头藏着不少东西。再后来奴婢才知道雷妈妈是下毒去了。” 仝氏吃惊的瞪视着柳眉,“你,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指使她下的毒么?” 柳眉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身子瑟缩一下,颤声道,“王……妃,奴婢不敢乱说,那日奴婢挨打之事,府里头的人都知道,您帮了雷妈妈的事大家也都知道,奴婢不敢说谎。” 仝氏气的胸脯剧烈的上下起伏着,只觉得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了,恰恰柳眉说的都是事实,让她无法辩驳。 见女儿词穷,仝之林沉声道,“王妃帮了她,难道她做的事就是王妃指使的么?大胆贱婢,竟敢混淆视听,到底是谁教给你说的这些话?” 柳眉吓得趴在地上直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宇文治冷冷的看了一眼仝之林,“岳父,您的意思是本王教给她说这些话吗?” 仝之林无凭无据怎敢说到宇文治的头上,他黑着脸,“王爷误会了。” 宇文治冷冷的哼了一声,音量陡然提高,“罗根基,你到底验出来没有?” 罗根基端着药碗,再次闻了闻,据实答道,“王爷,这药碗里确实加了堕胎的药,还有一位药可致妇人不能再孕。” 宇文治的脸色更加难看,锐利的目光投向仝氏,“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仝氏躲在仝之林身侧,强硬的回道,“王爷,妾身实在不知这人证物证到底在何处,即便是雷妈妈,也并未说是妾身所为,就凭那张纸上的字吗?难道那张纸就不能栽赃给我吗?” 宇文治突然沉声笑了起来,“栽赃?好一个栽赃,仝氏,本王倒是要问一问你,为何如此之巧?为何偏偏都指向了你呢?” 仝之林适时打断他的话,“王爷,今日,我正有件事要与您说,上一次……” 他话还没说完,黎言裳清亮的声音响起来,“父亲,还有一个人可以作证。” 宇文治早已气的七窍生烟,厉声道,“快带进来,还有什么东西都一并带上来,本王的耐性用尽了。” 黎言裳眸光闪了闪,心知火候已到,遂朝门外叫道,“余妈妈,进来吧。” 余妈妈贴着墙边缓慢的走进来,低垂着头紧张的迈着步子。 仝氏甚是心虚,尖叫一声,“余妈妈,你来做什么?” 余妈妈吓得两腿一颤,挨着门边就瘫坐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哭出来,“王妃,王妃,老奴实在没有办法啊,老奴还有一家老小要活命。” 仝氏急的想上前捂住她的嘴,却被仝之林冷冽的眼神制止住,她心里直急的冒出火来。 宇文治声若寒冰,“还不从实招来?” 余妈妈一个寒颤,身下已多了一片水渍,竟是被吓得尿了裤子,她慌乱的颤抖着,“王爷,求您饶了奴婢的命,老奴,老奴说的都是实话。王妃让老奴自己想办法弄掉五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老奴却没想到王妃不相信老奴,竟然还吩咐了雷妈妈。” 仝氏惊惧的闭了闭眼,不敢再去看宇文治的脸。 而宇文治沉缓的目光转向仝之林,一字一句的问道,“国公爷,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他不再称呼岳父,而是改称国公爷。 仝之林一颗心倏然收紧,恨铁不成钢的瞪视着女儿,他心下清楚的很,或许雷妈妈下毒确属栽赃陷害,但余妈妈所说却是千真万确,那他今日而来又有何意义?唯一的一个证人已经死了,不但没为女儿洗清冤屈,反而又多了一样罪证。 但终究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送了命,遂缓缓的站起身,许是过于着急,也许是身子太虚,竟摇了摇差点摔倒。 他朝宇文治缓缓跪下,“王爷,请您听老臣一言,老臣已经查明上一次王妃追杀世子妃之事实属栽赃陷害,罗太医可以作证当时找到他的正是这位雷妈妈,而罗太医又在稀里糊涂不知情的情况下作了证人,王妃的确是冤枉的,还请王爷明察。” 宇文治只觉得好笑,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冤枉,好一个罗太医。你以为做了我的女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你以为你是攀上了仝家这棵大树了么?罗根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 被宇文治杀人般的目光盯视着,罗根基心神俱颤,真怕王爷又一步窜上来踹他一脚,他慌忙跪下,“王爷,微臣不敢,微臣说的都是实话。” 宇文治冷冷的站起身,冰冷的目光犹如万丈寒冰直刺入仝氏心底,“仝氏,你若不想要一直休书,就乖乖的滚回去。本王念在清霜姐弟的份上,留你一条命。” 又对跪在地上的仝之林道,“国公爷年事已高,不适再插手管这些事,请回吧。” 说完这些,他头也没回的转身进了里间,里间床上,幽然正幽幽的醒转过来,一双含着水汪的明亮眸子望着宇文治,醉了他的心。 163.第163章 出言警告暗示威 仝氏瘫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里间仍在晃荡着的大红毛毡撒花帘子,目里一片死灰,心里亦是一片冰冷,犹如坠入冰窖。 罗根基站起身,缓步上前,弯身扶住仝之林,轻声道,“国公爷,快起来吧。” 仝之林扶着他的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面色绝望,他知道这唯一的一次机会已经失去了,女儿再想翻身已经很难了。 罗根基似是看透他心里的想法,低声劝道,“国公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仝之林蓦地抬头看看他,从他脸上看到一抹坚定与决绝,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或许日后会有一番大作为。 仝氏听到他说话,露出凶狠的目光来,狠狠的盯着罗根基,尖利的声音虽然压抑着,却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罗根基,你充什么好人,当初若不是你作证,我怎会落到这个地步?” 仝之林见她仍是不知悔改,到现在还不知道错在何处,若不是她心存害人之心又无容人之度,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他狠狠的瞪一眼仝氏,警告道,“你若再不好好反省,都会被你害死的,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他扶着罗根基的手,转身朝门外走,经过宇文晔身边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目里闪着一丝异样的亮光,冷声道,“晔哥儿,你,真是长大了。” 宇文晔只作没听懂其中含义,恭敬的躬了躬身子,淡声回道,“请祖父保重好身子。” 仝之林又转头看向黎言裳,只见她微垂着头,面上却是一片沉静,安安稳稳不言不语的站在哪儿,却让人不敢忽视她的存在。 好一个有心计的女子。 仝之林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出门去。 仝氏却似疯了一般,趴着扑过来,一把扯住余妈妈的衣服,厉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卖我?难道你的儿子你的女儿,你都不要了吗?你想让他们都生不如死吗?” 她尖细的指甲透过衣服扎进余妈妈肉里,余妈妈疼的咧了咧嘴,使劲推了一把仝氏,面上的惶恐早已荡然无存,“王妃,您只会拿了奴婢的儿女性命来威胁我替您办事,可您却不知道正是如此才让奴婢对您生出二心,奴婢时刻都要担心儿女的性命,奴婢情愿一死也要换他们的平安。” 仝氏呵呵低笑起来,笑声里包含了无数的嘲讽,她狠厉的目光转向黎言裳,“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好好好,到底是你略胜一筹。” 她狠狠的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才叫做生,不,如,死。” 黎言裳暗暗松口气,淡淡的看了一眼仝氏,又淡淡的说道,“母亲,您今日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外头的客人媳妇自会好好招待的。” 她并不理会仝氏的反应,转过头对宇文晔道,“世子爷,前头还有客人,父亲这会子正陪着五姨娘,您过去瞧瞧吧。” 宇文晔点点头,两人并肩而去。 余妈妈从仝氏手里挣脱,一个咕噜爬起来追上黎言裳,唯唯诺诺的道,“世子妃……” 黎言裳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看她,然后又侧身看着宇文晔,“世子爷,我答应了余妈妈,送她一家子陪她回乡养老。” 宇文晔并无异议,点头道,“这事儿交给文正安去办吧。” 余妈妈大喜过望,趴在地上朝两人磕头,“奴婢多谢世子爷世子妃,世子妃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家人会记一辈子的。” 黎言裳声如叹息,低低的道,“出了这王府,就把一切都忘了吧,无需再记得谁。” 余妈妈愣了愣,心内不禁感慨万千,原以为只有主子们才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却不知婢子们更是如履薄冰,她每天都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恨不能早日离开这王府,可她也知道卖身为奴,这一辈子都休想再离开这里了。却不想竟然得来这样的一个机会,真的就能离开了。 她欣喜若狂之余,又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世子妃,请您多多保重。奴婢出了这王府,就会把所有的人和事都忘记了。” 黎言裳摆摆手,“去吧。” 望着余妈妈欢喜离去的背影,她轻轻的叹了叹,“曾经日夜盼着要进王府过好日子,却不曾想到有一天也会因为要离开而欢欣雀跃。” “你也是这样的心思么?”头顶上传来宇文晔低沉的声音。 黎言裳默默的转过头,叹道,“或许吧。” 她轻轻的抬起头,半仰着望着天空,散发着稀薄光芒的太阳被云层挡在了后头,此刻正悄悄的露出稍显苍白的半张脸,面无表情的望着这令人费解的世间。 宇文晔深深的看着她,见她半仰着的面上带着一丝虔诚,双目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似是在诉说着什么。 她一袭长衫安静的站在太阳底下,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环里,仿若仙子般带着与世隔绝的疏离。 后院的血雨腥风丝毫没有影响前院的人来人往,宇文健夫妇奔前跑后的招呼前来送礼人,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 宇文晔出了二门,并未去前厅,而是径直去了前院后堂,专门供给夫人小姐们休息的地方。 万氏正在后堂里招待几位夫人,见他独自一人进来,略略吃了一惊,忙出了屋子低声道,“大哥,大嫂呢?” 宇文晔目光顺着门边朝里望了一眼,“她一会就过来,安夫人可走了?” 万氏回道,“没有,正在里头说着话呢,大哥,您有什么事吗?” 宇文晔沉声道,“你请安夫人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同她说。” 万氏狐疑的看他一眼,却也不敢多问,进了屋便把安夫人请了出来。 安夫人出门,见他站在门口,亦是有些吃惊,忙道,“晔哥儿,你怎么站在这里?若曦呢?我一直都没见着她。” 宇文晔朝后退了几步,避开屋内其他人诧异的目光。 安夫人亦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见他面色有异,似是不悦,遂问道,“晔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舅母,若曦是没脸出来见您了,我特地来跟您说一声。”宇文晔面色清冷,目光亦是有些清淡,语气冰冷。 安夫人愣了愣,“你,你这是什么话?” 宇文晔面不改色,接着说下去,“她做了什么事,不管您知道还是不知道,都请您回去转告舅父,我的事,请安家的人不要再插手了,否则……” 他眸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厉色,冰冷的语气令人浑身冰凉。 安夫人瑟缩一下,竟被吓得退了两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宇文晔,顿时有些慌乱无措,“晔哥儿,你告诉舅母,曦儿到底又做什么事了?你,你看在我和你舅父的面子上,不,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不要怪她,她是一心一意爱着你的。” 宇文晔冷冷的道,“舅母,请您将我的话转告给舅父,舅父自会明白的。皇后娘娘那里,我自会去说。” 安夫人半张着嘴,只觉得宇文晔气势压人,逼得她说不出话来,见他转身要走,她才急急的说道,“你舅父还没回来。” 宇文晔头也没回的道,“那就等舅父回来再转告他。” 安夫人一颗心紧紧的缩在一起,紧张的额头都渗出汗来,宇文晔在面对她这样一个长辈时都是这模样,她实在无法想象他会对自己的女儿做出什么样的事。 她越想越是忧心,直急的心如火焚,进了内堂,避开众人的阳光,偷闲凑到万氏跟前,低声询问,“郡王妃,可否带我去见一见安侧妃?” 宇文晔的脸色万氏早已看到了,又见安夫人慌张不安,便猜到定是安若曦出了什么事,既然宇文晔不让安夫人去看安若曦,那她更不会自作主张了。 她笑了笑,安慰道,“安夫人,安侧妃这会子许是正在忙呢,她得了空便会来看您的。” 安夫人却不肯相信这样的说辞,坚持要去见一见安若曦。 万氏见她缠住自己不放,已经有几位夫人朝这边看过来了,正有些为难,忽见黎言裳从外头走进来了,顿时大喜,忙推脱道,“安夫人,世子妃来了,我得过去瞧瞧了。” 安夫人自是又把目标对准黎言裳,径直奔到黎言裳跟前,急着道,“世子妃……”由于走的过于着急,她脚下一歪,身子趔趄下差点摔倒。 黎言裳急忙伸手扶住她,“舅母小心。”顺势在她耳边低声道,“雷妈妈死了。” 安夫人瞬间呆住,不可置信的瞪视着黎言裳,脸上血色全无。 黎言裳趁势道,“舅母,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瞧您这脸色如此难看,还是请太医过来瞧瞧吧。” 说着朝跟在一旁的人喊道,“还不快带安夫人下去休息,伤了身子可仔细着你们的皮。” 守在门外的张妈妈看到这一幕,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主子真出了什么大事,慌忙奔进来搀住主子,“夫人,您怎么样?是不是扭到脚了?” 安夫人心里正惊惧不安,呆呆的点了点头,望向黎言裳的目光更多了几分畏惧,她急忙低了头道,“世子妃,我的脚扭住了,只怕不能久留了,就此别过。” 黎言裳虚让道,“舅母不要急着走,请太医瞧瞧到底怎么样。” 安夫人早已无心逗留,客套话都不想再多说一句,说了声请赎罪就扶着张妈妈的手急匆匆的奔出门去了,留下一屋子好奇的目光。 164.第164章 暗夜秘事有几多 傍晚,忙碌了一天的晋王府终于安静下来,犯了一天困意的太阳被斜风推着向西滑去,似是终于睡醒了,又似是有些不甘心落下去,拼命的散发着光芒,染红了西方半边天。 尽管它十分的努力,但泛着红晕的光环终究显得有些落寞有些惨淡。 霓裳院里静悄悄的,夕阳余光透过挂着稀落树叶的枝条,在地面上投下片片阴影。 黎言裳安静的立在树下,暖红色披风一直拖到地面上,脚下几片凋零的干叶子泛着一圈黄晕。 一阵风吹过,树枝上几片枯叶落下来,发出簌簌的声音,落在黎言裳的肩头上。 黎言裳身子微微一动,落叶顺着光滑的披风滚落到地上。 她禁不住感叹一声,天凉了,叶落了,秋天到了。 “大嫂,您这是叹的什么气?”万氏扭着纤细的腰肢走上来,站在黎言裳跟前,嘴角带着笑意。 黎言裳头也不回,继续望着不远处树上的枯叶,道,“我在感叹秋日萧索呢。” 万氏扑哧一声笑出来,捏着帕子掩住嘴,“敢情您在这儿学那些书生们悲春伤秋呢,瞧您这一脸的认真劲儿,怪不得大哥一见你便钟情上了。” “我看你还是太清闲了,忙活一整天你还是精神的很呢。”黎言裳侧过头看看她,“看来我得想想再给你安排点什么事做了。” 万氏急忙摆手,“大嫂,您可快歇着吧,你这都快成甩手掌柜了,真个儿的什么都不管了。” 万氏挤了挤眼,低声道,“大嫂,雷妈妈……” 她说了这一句便顿住了。 黎言裳知她想说什么,遂道,“已经死了的人,就不要再提了。” 万氏便知她不想再多说,遂笑了笑,“大嫂说的是,死了的就死了,安安稳稳过好现在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黎言裳略一点头,面色真诚,“这几****也忙坏了,别只顾着旁人,莫要忽略了三弟,养好自己的身子才要紧,有什么事,下头人能做的你就吩咐她们做去,不必事事都要你亲力亲为。这一大府上的事,就是忙死,你一个人也忙不完。” 万氏点头笑道,“我知道的,倘若我有嫂子这般玲珑心,哪还有忙不完的。” 黎言裳瞪她一眼,“少来取笑我了,对了,清露那边怎么样?” 万氏眼角挑了挑,面上露出一抹不喜,“还不是老样子,哪个也不理,哪个也不喜的,好像这全天下的人都欠了她一样。这一回,只怕更恨你了。”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她恨我也是应该的,母女连心嘛。你自己多小心,多留意她,省的给你下绊子。” 万氏面色稍显清冷,“这个我倒是不怕。不过她恨得是你,不见得就把我放在眼里了。她那样的性子。” 黎言裳轻声道,“你又何必与她置气?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你才是要长久生活在这里的主子,她再回来,总是要敬一敬你这个做嫂嫂的。” 万氏语带讥讽的道,“我可受不起。” 黎言裳也不多劝,知她往日里也没少受了宇文清露的气,她对宇文清露的态度一时半会的也改变不过来。 静武院一片黑沉,死一样的沉寂过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杯子摔碎声,还夹着桌椅被推翻在地的咣当声。 又过片刻,里头传出低低的劝解声,“王妃,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咣当作响。 桃菊站在院内,心下惊惧不安,她已没有勇气再走进屋去,王妃疯了一样的砸光屋内所有东西。 她的心随着屋里头的碎裂之声沉的越来越低,几乎沉到冰窖里去了,经此一劫,王妃只怕再难起势了吧? 她是该进去还是该转身离开这里呢? 离开静武院再回到霓裳院里去吗?不,她已经没有机会了。唯一留在霓裳院的机会已经被她断送了。 如今,她也只有留下这一条路可以走了,而且必须把这一条路无限的延长下去,如果王妃没了,她的路也就走到尽头了。 她咬了咬牙,缓步走进去,默默的站在门边,默默的弯下腰,默默的开始收拾地面上的碎片。 仝氏正在气头上,一张脸异常苍白,一双眼也深深的陷了下去,胸前一缕长发,发尖上闪着银光。 她将房内最后一件玉器狠狠的扔到地上,尖锐的碎裂声刺得耳朵生疼,她早已麻木的没有任何感觉。 这时,她把目光转向门边时,忽的冷声道,“你还进来做什么?你还不赶紧投靠你的世子妃去?” 桃菊顿觉一道阴风吹在脸上,心头一阵发麻,她转身跪在地上,坚定的道,“王妃,奴婢说过,这一辈子都伺候您,哪里都不会去,无论您走到哪里,奴婢都会跟着伺候您。” 仝氏冷笑一声,目光阴狠,“你伺候我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桃菊强压下心头惧怕,镇定的回道,“能伺候王妃就是奴婢得到的最大好处。” 仝氏哈哈大笑起来,“好一张会说的嘴,那好,你跪着走到我跟前来。” 桃菊手里正捏着一块碎片,手指禁不住抖了下,尖利的碎片滑进手心里,顿时显出来一道血印,惊惧的目光扫了扫地上堆着的碎片,心头剧烈的颤抖起来。 这一路跪着过去,只怕两条腿都要扎废了。 但她并没有退缩,而是攥了攥手心,低着头应道,“是。” 她紧紧握着那一块碎片,手心里剧烈的疼痛掩盖了膝盖上尖锐的疼,她跪在地上一步一步的迈出去,尖利的碎片一点点扎进腿里,又一点点的深深扎进去,然后又有新的碎片扎进去再扎进去,她所过之处,地上一片血迹。 金枝吓得面色苍白,实在不明白王妃所为何意,到底是处了一段日子的,她终于看不下去了,弯身跪在地上,求道,“王妃,求您饶了她吧,再跪下去,只怕两条腿就要废了,她对您的心意,您还不明白么?” 仝氏长长的舒了口气,蔫了一般倒退两步,砰的一声跌坐在椅上,目光却是死死的盯在桃菊身上,似是想从她脸上瞧出些异样来,但桃菊跪的那么认真,走的又是那么的心甘情愿。 终于,她张了张嘴,“站起来吧。” 桃菊顿时松了口气,两腿疼的已失去了知觉,手心里的血水沿着手上的纹络流下来落在地上。 金枝慌忙站起身,奔到她跟前,扶着她,“桃菊,快站起来。” 桃菊抬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谢谢,我,我没事。” 她扶着金枝的手勉强站了站,两膝才刚离开地面,她就疼的咧着嘴砰的一声又跪在地上,她始终咬着牙没叫出声。 金枝看着禁不住心疼的眼圈微微红起来,低了头不敢让王妃瞧见。 仝氏万没想到桃菊竟是这般隐忍,心头倒是打了个结,朝金枝道,“带她下去上些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桃菊朝仝氏又磕个头,“多谢王妃。” 她拼尽了全力才扶着金枝的手站了起来,摇晃着身子朝门外走去,腿上手上都疼的要命,但她心里却是欢欣的,因为她知道,今日之后,王妃才会真正的把她当做心腹。 黑夜,静的可怕,就连轻风都悄悄的躲了起来,似乎怕惊吓了正在安睡世间。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一声清脆的鸟叫声显得尤为刺耳,惊醒了正在熟睡中的人儿。 幽然心头微微一颤,忽的坐起身,朝外喊道,“绿衣。” 绿衣应声而入,见她半边身子露在被子外头,急忙奔到床前,拿起锦绸被盖在她身上,“姨娘,您快躺下,您身子弱,千万别再染了风寒。” 幽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绿衣,我该怎么办?你有没有听到鸟叫声?” 绿衣急忙按住她的手,轻声道,“姨娘,您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了,万不可再出门了,莫要说被人瞧见,就是这外头的寒气您也受不了,世子妃的话难道您忘了么?” 幽然痛苦的摇了摇头,“我当然记得,可是,他若是一直不走,怎么办?” 绿衣叹了口气,当她第一次听说英平郡王爷恋着姨娘的时候,吓得差点晕死过去,但她既已决定跟着姨娘,便要事事都为姨娘着想,更何况这件事万一被王爷知道,她这条小命也是很难保全的。 她想起世子妃嘱咐过她的话,硬了硬心,“姨娘,这是郡王爷的家,他想在哪里便在哪里,只要您不出现,他无论在什么地方被人看见都跟您没有关系的,所以您还是安心睡觉吧。” 幽然仍是不安的很,攥着绿衣的胳膊不肯松手,“他一定是听说我的药碗被人下了毒,他担心我所以才来看我的,绿衣,你去跟他说一声吧,就说我无碍,请他放心。” 绿衣有些着恼了,“姨娘,郡王爷的性子您还不了解么?若我说一句话便管用,您又何必如此为难?难道您还不为肚里的孩子想一想么?” 幽然怔了怔,白皙的脸上滑下一滴泪来,终于缓缓的松了绿衣的胳膊,乖乖的躺回床上,一双大眼无神的望着床顶。 是啊,她马上就要做娘了,她即使再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了。 而这个孩子,是外头那个男人的弟弟或者妹妹。 所以,她必须狠下心来,把这一颗心用厚厚的冰块封起来,再也不能让任何人瞧见。 165.第165章 喜获九月大丰收 金秋九月,阴霾渐渐远去,晋王府里因着宇文清露喜事将近,处处洋溢着团团喜气,经过最后一轮的查验,宇文清露的嫁妆终于都置办齐全了。 仝氏呆在静武院不能出门,如同被软禁一般,黎言裳与万氏带了单子让她过目,惊见她面色苍白的可怕,两鬓间似是有了几根白发,仿佛就这几日,她忽然就老了许多。 出了静武院,万氏唏嘘不已,“这才几日的功夫,这样子……”她一想到日后自己老了或许也是这般模样,就吓得打个寒颤。 黎言裳笑她杞人忧天,却也不得不感叹岁月不饶人。 虽然仝氏的老并不全是岁月的罪过,岁月却也在她心头烙上狠辣的印子。 远远的看见宝瓶一溜小跑的奔过来,气喘吁吁的来到她们跟前,福身行礼,脸蛋儿红彤彤的,嬉笑着问道,“世子妃,您猜猜谁来了?” 黎言裳秀眉微挑,见她一脸欢喜的样子,脱口道,“难道是哥哥来了?” 宝瓶笑着摇摇头,“大爷来了您自是开心的,可这个人的到来会让您更开心的,他可是为您带来好多好东西呢。” 万氏也被引得起了兴致,瞪了宝瓶一眼,取笑道,“宝瓶,我可没看出来世子妃开心,倒是看出来你欢天喜地了,莫不是你的心上人来了?” 宝瓶顿时羞得满面通红,跺了跺脚,“郡王妃,您说不过世子妃,净拿奴婢们取笑了。” 黎言裳呵呵笑起来,“谁让你卖关子来着,到底是谁来了?” 宝瓶立时又来了精神,“世子妃,是樊庆来了。您的那一百亩地,得了好收成,樊庆给您报喜来了,还给您带了好些东西呢。” 的确是个好消息。黎言裳喜的眉眼皆开,“灵倩,你也跟我瞧瞧去吧。” 万氏亦是替她高兴,欣然前往。 进了院门,黎言裳一眼便看见蹲在地上的樊庆,一身灰布衣,在他脚下不远的地方放着几个大篮子,篮子里头塞得满满的。 樊庆见她们进来,急忙站起身,朝前走了几步,低头行礼,“见过世子妃。” 黎言裳摆摆手,指了指万氏,“这位是英和郡王妃。” 樊庆依照礼节朝万氏行了礼,这才退回到篮子旁边,低头道,“世子妃,这些都是我自己种的,干净的很,我拣着最好的给您送来的。” 黎言裳稍稍弯了弯身子,“我看看都是有什么?” 樊庆马上提起篮子来,伸手拿出个金灿灿的玉米来,喜滋滋的介绍道,“玉米,这会子煮着吃正好。红薯,山药。”说着放下篮子又抓起另一个篮子,“这里头有苹果,大枣,石榴。” 万氏惊喜的道,“有红枣吗?好吃不好吃?” 樊庆伸手从篮子里抓出一把红透了的大枣,伸手递上去,“都洗好了的,您尝尝。”突地又想到这不是在自己庄稼地里,急忙缩回手,讪讪的看了看宝瓶。 宝瓶捂着嘴偷笑,伸手从他手里接过那一篮子东西,“世子妃,郡王妃,奴婢都拿去洗了,一块给您们摆上来吃。” 黎言裳笑着点点头,心里有些疑惑,大枣石榴不都是在中秋最好吃么?怎么这会子才打下来? 樊庆自是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接着又去介绍别的东西,样样都是个顶个的大,直把黎言裳与万氏两人乐的合不拢嘴。 宝瓶洗了枣端上来,万氏率先拿起一个又大又红的放进嘴里,轻轻的咬了一口,又脆又甜,一口气儿吃的只剩下个枣胡儿,又去捏第二个。 黎言裳直看得目瞪口呆,慢悠悠的吃着手上的甜枣儿,啧啧道,“灵倩,瞧你口水流的,华月,快给你主子擦一擦。” 华月撇嘴偷笑,低声劝道,“郡王妃,您慢着点吃,仔细吃多了。” “我才不怕。”万氏一边吃着一边瞪她一眼。 黎言裳笑着摇摇头,“宝瓶,华月,你们也尝尝。” 宝瓶便笑道,“世子妃,您们先吃,篮子里还有。” 黎言裳索性摆摆手,“你们也别在这里伺候了,拿出些枣儿来,各院子里分一分去吧,别忘了给五姨娘送一份去。” “是,世子妃。”宝瓶一边应着一边扯了华月的手,“咱们一起去吧。” 华月抬头看看万氏,万氏笑道,“去吧去吧,世子妃都发话了,你就可着劲的吃,只管吃饱了回去。” 这枣儿确实好吃,黎言裳一脸吃了三四个,才回过头来看看樊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地里的收成怎么样?” 一问起地里的事来,樊庆登时来了精神,一扫面上的木讷,“托世子妃的福,今年地里收成好的很,租子收上来的也快,不过这些地是新落在世子妃名下的,所以我自作主张给庄户们减了三成的租子,庄户们都对世子妃感激的很,他们都争着来谢您呢。” 黎言裳点点头,虽说他是先斩后奏,但这种做法确实鼓舞了人心,“你做的很好,以后有什么事你只管放开手去做,不必瞻前顾后的。” 樊庆心下大喜,“多谢世子妃。”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个本子,双手递上,“世子妃,这是今年全部的收成,每一样都记在上头。” 黎言裳接过来,原以为还是上次那种奇怪的符号,却不想竟是一笔一划的工整字体,看上去虽然还有些别扭,但已经很不错了,遂问道,“你写的?” 樊庆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伸手在头上挠了挠,“世子妃看不懂的话,我念给您听。” 黎言裳笑了笑,“这么短的日子你竟然能把字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看来你是用了十二分的心了。” 樊庆非但没有得意之色,反而认真的回道,“是先生教得好。” 黎言裳细细的看了几页,见樊庆标注的特别详细,不但有总的收成,还有各家各户应交的租子,实际交上来的租子,都一一作了标示。 尽管樊庆心思细腻办事也极为认真,但这本子上所显示出来的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水平,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能做出这些,似乎有些不符实了。 黎言裳挑眉看看樊庆,“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樊庆略一怔,回道,“是。” 他嘴上答着是,但面上却浮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显然是在撒谎。 黎言裳不禁有些好奇,是谁帮他做了这些?既然樊庆并不想让她知道,她也不再追问下去,而是心念一转,转过头对万氏道,“灵倩,这些日子真是忙坏了,如今好不容易忙完得个空闲,过几日清露出嫁又要忙起来。不如趁着这几日,咱们出去玩一玩吧?” 闷在王府里成日的处置琐事,哪里还有不烦闷的,这样的提议万氏自是赞同的,急忙点头,“大嫂,您准备去哪里?” 黎言裳回过头看看樊庆,“咱们就去我那些庄子上玩一玩吧,樊庆,你说怎么样?” 樊庆面上露出一抹惊喜来,随后又有些担忧起来,“世子妃,农户庄子上简陋的很,只怕您吃住不好。” 黎言裳却径自道,“既是出去玩的,怎可与王府里头相比,你回去准备准备吧,明日我便同郡王妃去庄子上。” 樊庆显然没做好准备,犹犹豫豫的还想再劝一劝,但见郡王妃已欢天喜地的开始与世子妃计划怎么安排府里的事,遂不好再开口了。 他又站了片刻,禀告了一些庄子上的事,便急匆匆的回去准备了。 万氏望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目里挂了几分赞赏,“大嫂,就这一个人办事可以抵得上好几个了,您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人来?” 黎言裳若有所思的回道,“先不要过早的下结论,一个人的能力过于强悍又提早的暴露出来未必是一件好事。” 听她这么说,万氏微微蹙下眉,“大嫂既然不相信他,为何还要去庄子上?您是亲自去看一看收成吗?” 黎言裳回过神来,“我什么时候说不相信他了?他在本子里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不会骗我的。” 一时间万氏有些迷糊了,细长的眉角紧皱在一起。 黎言裳笑了笑,“明天咱们就出去玩一玩,你叫上二弟,我再叫上世子爷。外头的空气可比这府里头要好得多,那些烦心事就不要再想了。” 万氏蓦地睁大眼,“还叫他们吗?” 黎言裳瞟她一眼,“你不希望他们去啊?那就算了。” 万氏急忙道,“大嫂要出去,自是要叫上大哥的。我这就回去跟郡王爷说说,看他明儿个有没有时间。” 黎言裳哈哈大笑,“灵倩,你就跟他说大嫂说了,这是命令,必须去。” 万氏脸蛋儿红红的一跺脚转身就要走。 黎言裳忙叫住她,“等会子把这些东西都给你送一些过去,让你吃个够。” 万氏笑着道,“这才是正理。” 万氏走了,黎言裳便坐在石凳上又吃了几颗枣,抬头望望天色还早,遂站起身,想去安书院里走一趟。 宝瓶去分枣了,倚翠也不在跟前,她便独自一人出了院门。 166.第166章 庶子可有选择权? 晋王府里亭台楼阁,层层叠叠,虽称不上奢华,却也是一等一的富贵逼人。 黎言裳迈步其中,只觉得走进画里一般,一排排树一条条路,都昭显着晋王府不容人小觑的气势。 几片枯叶落在脚下,又被风吹着卷向远处,清冷的风吹在面上,她真有些不知很在何处。 静悄悄的小路上,两旁的柳树一直蜿蜒着排到远处,似乎看不到尽头一般,她容许自己彻底的放下心来,自然的融入到这一片秋画之中,长长的舒着气,顿觉心神阵阵清明。 她舒服的几乎想闭上眼,甚至忘了自己此次出门的用意,只想流连于此。 她闭了眼,深深的呼吸着,她恨不得张开双臂拥抱这令人舒坦的空气,但她两条胳膊还没动弹,整个身子就被撞得一个趔趄,她低低的叫了一声,差点摔倒在地上。 “大嫂,对不起,有没有摔倒您?”宇文清霞急忙去扶她,低垂着头问道。 黎言裳站稳脚跟,见是宇文清霞,遂摇头道,“没事儿,三妹,你急急忙忙的这是要做什么去?我一个大活人你都没看见啊?” 宇文清霞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大嫂,我没事,您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黎言裳见她低垂着头不肯抬起来,说话亦是支支吾吾的,遂侧头去看她的脸,只见右半边脸上印着五个明显的手印子,而眼下亦是红通通的。 她有心多问几句,但宇文清霞已推了她的手,声音沙哑的道,“大嫂,我先走了。”说着转过身疾步奔走了。 黎言裳望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疑惑不解,回过头又见宇文清霞的丫头云秋紧追而来,见她正站在路中央,遂停下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便问道,“云秋,郡主怎么了?” 云秋是个细高个,比黎言裳高出半头去,她深深的低着头,不敢多说话,惶恐不安的回道,“世子妃,奴婢不知。” 黎言裳素知她常被旁的丫头欺负,性子软弱,有话自是也不敢多说的,遂问道,“郡主方才去见谁了?” 云秋这才回道,“去见,和硕郡主了。” 黎言裳顿时了然,定是宇文清露又欺负宇文清霞了,这样的事怕也不是这一件两件,她遂不想再多问了,岂料云秋却低声道,“奴婢听见了一两句。” 黎言裳愣了愣,抬了头去看她,见她半边脸上已是通红一片,想见她定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一句话来,遂问道,“你慢慢说,放心吧,我不会告诉旁人的。” 云秋似是松了口气,深埋着的头微微的抬了抬,眼圈儿红起来,“世子妃,和硕郡主说,将来可以让我们郡主跟过去做个陪房。” 黎言裳禁不住倒抽冷气,心底里阵阵凉气窜上来,宇文清露竟是打这样的主意么?她凭什么如此嚣张?她嫁给的只不过是个小太医,而宇文清霞怎么说也是皇室只女且有郡主的封号,岂是普通之家的庶女可比的? 她这一句话就把宇文清霞从天上踩到了地下,她凭的是什么? 此话不可多说,万一传出去,不但坏了宇文清霞的闺誉,可能还会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黎言裳看看云秋,沉声道,“这样的话你且不可再对第二个人说,就是对赵姨娘你也要守口如瓶,知道吗?” 云秋弯弯膝,“奴婢知道轻重,断不会再说与旁人听的。奴婢,奴婢只是瞧着郡主太可怜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世子妃若有心,就帮一帮我们郡主吧。奴婢告退。” 黎言裳心下微动,这个一向被人欺负的小丫头,能直言不讳说出这些话来,怕是连拼死的心都用上了吧?遂点头道,“快去劝一劝郡主,且不可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经了这一遭,她再也无心流连于此,抬起脚急忙走向安书院。 宇文晔刚从外头回来没多久,见她面上似乎带着些不悦,神情也是蔫蔫的,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遂问道,“听说你得了个好收成,怎么还这幅模样?” 黎言裳白他一眼,“世子爷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宇文晔扁扁嘴,“不过我还没吃到半颗红枣。” 黎言裳抬起头,很是认真的看着他,“你不是在我院子里安插暗线了吧?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宇文晔收起面上嬉笑,也很认真的看着她,“到底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吗?” 黎言裳缓缓的摇了摇头,胸口犹如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闷得很,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庶出的孩子就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吗?” 宇文晔微微一愣,细细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是要说什么意思,“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黎言裳眉角紧蹙,眸里带着极其认真的神色,一眨不眨的盯着宇文晔问道,“你有没有把二弟和三妹当做自己的亲人?” 宇文晔蹙了蹙眉头,走到她身边,低下头看着她,不答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见他不回答,黎言裳忽然有些烦躁,低了头,“不说就算了。” 宇文晔伸手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所以我希望我的孩子只有一个母亲,没有姨娘。” 他深深的看着她,深邃的眸底闪着逼人的亮光,“你愿意为我生很多孩子吗?” 他目里的亮光如一盏灯探入她心底,照亮她的心,她心里有个小声音在说她愿意,但她却不愿就这么说出来,她真担心有一天也会有一个孩子不是她生的,却还要被逼着叫她母亲。 她不回答,他目里有一丝丝的失望,“你是在害怕吗?” 黎言裳很诚实的点点头。 宇文晔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丝笑意来,眸里的失望渐渐的被心疼替代,“我不想对你承诺什么,但是请你相信我,好吗?” 黎言裳很想点点头,可心底里太多的纠结一点点的漫上来,她选择了缓缓低下头,什么话都不说。 宇文晔心疼的伸手揽住她,柔声道,“相信我,我的生命里我的世界里,都只有你一个女人,而我们的孩子也只能由你来生。” 黎言裳鼻头微微发酸,两手环住宇文晔的腰,头埋进他衣服里,贪婪的吸吮着属于他的味道,慌乱的心慢慢的稳了下来。 良久她抬起头,面上已带了笑,“世子爷,说话算数,你今日说的话我可都刻在这里头了。”她指了指胸前左方的位置,“若你违背了今日之话,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许再管我。” 宇文晔心底微微松了松,故意板起脸来,“本世子爷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哪里有闲功夫管旁人。” 黎言裳也故意嘟起嘴来,“本世子妃不是旁人,是你孩子的娘。” 宇文晔提高音量哦了一声,“那还是等孩子生出来再说吧。”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心间都多了一份默契。 黎言裳收回目光,“我想去田地里走一走,你陪我去吧?” “你这是在邀请我么?”宇文晔极其认真的看着她。 黎言裳点点头,笑道,“不光是邀请你,还是亲自来邀请世子爷了呢,还有二弟跟灵倩,咱们一块去,这些日子灵倩也忙坏了。” 宇文晔笑了笑,“你倒是惯会做好事。万氏替你办事,明明累的要死,还乐颠颠好像得了什么好处使得,你这就叫使死人不偿命。” 黎言裳瞪他一眼,“瞧你说的这话,好像我是多苛刻的老财主一样,我这叫委以重任,她做的开心,我放手也放的开心,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好一个何乐而不为。宇文晔很赞赏她这样的洒脱,没有半点虚伪亦或试探。 晚上,宝瓶禀道,“世子妃,春眠来过了,说郡王爷这几日醉的很,她很是担心,请您再想想办法。” 没想到仝氏那样薄情的人竟会生出宇文恒渊这样的情种来,黎言裳禁不住感叹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费尽心思。 她问道,“郡王爷还是日日去幽然居吗?” 宝瓶点点头,“每天晚上都去,回去后就喝酒,喝的酩酊大醉一觉睡到第二天晚上,然后再出去,回来再喝酒。” 黎言裳缓缓的摇摇头,他这是要让自己醉生梦死忘却一切痛苦烦恼,殊不知借酒消愁愁更愁。 为情所困,除非他自己想得开,旁人再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仝氏出了那样的事,他不一样没有半点反省么?所以说情根种在他心里,只有他自己才能连根拔除。 遂道,“你告诉春眠,这件事急不得,操之过急反而会让郡王爷察觉,时候到了,我自会告诉她应该怎么做,让她放心吧,郡王爷不会出事的。” 宝瓶本来也有些担心,唯恐郡王爷与五姨娘的事连累到世子妃,现下听世子妃如此说,才稍稍的放下心来,“世子妃,您早点休息吧,奴婢先去收拾下东西。” 黎言裳低低的嗯了声,又吩咐道,“不必带多东西,一两日便回来了。” 167.第167章 忙里偷闲庄子游 清晨的风带着些凉意擦着窗棱子吹进房内,江妈妈正站在镜前,细细的看着镜中的丽人儿,两道细长的眉毛柔柔的伏贴在一双大眼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白皙的肌肤透明了一般,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江妈妈满意的点点头,“姐儿真好看,尤其是这一双眼,真如夫人的一般亮晶晶的。” 黎言裳笑了笑,装作丝毫不在意的问道,“我与母亲长的像么?” 江妈妈点头道,“像的很,仔细看一看,姐儿比夫人还要好看。” 黎言裳哧哧笑起来,“妈妈可真会说话,我都不知母亲什么模样了,妈妈,我外祖家里还有姨母么?有没有跟母亲长的像的?” 江妈妈愣了愣,心里生出几分警惕来,面上却不露出半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夫人自进了黎府就从没回去过,姐儿外祖家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黎言裳面露疑惑,“母亲为什么不回去呢?” 江妈妈略一沉吟,想起老夫人的嘱咐,遂据实回道,“好像夫人是被赶出来的,所以就没再回去过。” 黎言裳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可怜的母亲,不知是不是也与我一般遇到个心狠的继母。” 江妈妈默不作声,不接下头的话茬。 黎言裳也不多问,心思却是转了几转,事情绝对没有她说的这样简单。 宝瓶从外头进来,手上捧着一件大红色绣着金丝线的披风,领口还绣着一圈白梅,“世子妃,世子爷让您先到二门上等着。” 黎言裳瞧一眼她手上的披风,眉角挑了挑,“这件太艳了,换一件清淡的来。” 宝瓶急忙道,“世子妃,这一件是世子爷最喜欢的,您披着吧。” 黎言裳瞪她一眼,“我是去庄稼地里,穿这么一件衣服做什么,快给我换一件来。” 宝瓶为难的看看江妈妈,江妈妈使个眼色,示意她换一件来。 宝瓶这才闷闷不乐的转身出去,又捧了一件青色小披肩来,黎言裳这才起身披上,扶着宝瓶的手出了门。 万氏正好从院外进来,笑道,“大嫂也收拾好了?” 黎言裳看一眼万氏,只见她身穿一件梅花竹叶花裙,低领撒花小褂子,耳朵上只戴了一副样式简单的珍珠吊坠,头上挽了个妇人发髻,真有些农家小媳妇的味道。 她挤了挤眼,抿嘴笑道,“灵倩,你这一身打扮倒真是水灵的很,有没有看歪二弟的眼珠子呢?” 万氏早已习惯了她这种口无遮拦的玩笑,知道越是羞涩黎言裳嘴上越是不饶人,遂扬了扬头,“那是自然。” 黎言裳哈哈笑道,“可真是越来越没皮了。” 万氏笑道,“好了,大嫂,咱们快走吧,马车都在门口等着了。” 黎言裳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二弟还是很积极的,真是孺子可教也。” 两人一路说笑着到了二门上,分别上了两顶小软轿,到了门口,马车果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宇文健见她们出来,先上前与黎言裳见礼。 黎言裳摆摆手,“二弟,咱们是出去玩的,到了外头,这些虚礼就暂时放一放吧。” 宇文健也很爽快,连声道,“听嫂子的。” 黎言裳皱皱眉,“你大哥还没准备好么?怎么比我们女人还慢。” 宇文健愣了愣,还从来没听过有人敢把大哥与女人相比,心底里一阵窃笑,嘴上却一本正经的道,“大哥许是被什么要紧事绊住了。” 黎言裳转身牵了万氏的手,“咱们先上车,等会子再不来,咱们便不等他了。” 正说着,宇文晔从府里走出来了,万氏急忙上前行礼,行过礼才又走回来,黎言裳已踩着木凳进了马车。 两人与宝瓶华月一起坐在马车里头,而宇文晔兄弟则骑在马上,一行人飞快的向城外驶去。 马车内一阵欢声笑语,而马车外两兄弟则是俩闷葫芦,一路上都没说一句话。 一望无边的田地蜿蜒伸向远方,尽头似是已与天边连接在一起。 樊庆站在一条小路口,伸着脖子往大路上张望,他一大早起来便站在这里等着了,唯恐错过了时辰。 昨日回去后,他不敢耽搁,收拾好了庄子,又在附近的农户家里请了几个粗实婆子,直把庄子的每一间房都打扫的一尘不染,来来回回的察看了多次才算稍稍放下心来。 站的有些累了,他弯下身依旧蹲在地上,藏青色的袍子伏在地面上,沾了一片沙土。 远远的,他听到马蹄声,蓦地站起身来奔到路中央,顺着路口望过去,果见一辆马车正缓缓的驶过来,一旁还跟了两匹马。 他搞不清楚状况,又担心认错人,遂站在原地不敢动,直到马车近了,他看到端坐在马背上的宇文晔,才急忙迎上去,跪地行礼,“见过世子爷。” 宇文晔勒住马,从马背上跳下来,“这位是英和郡王爷。” 樊庆又急忙朝宇文健行礼,“见过郡王爷。” 马车上,宝瓶掀开帘子,第一个跳下来,转过身想去扶主子下车。 宇文晔从一旁走过去,长臂一挥,便把站在车边的黎言裳抱了下来。 宇文健有些呆怔,强咽着唾沫想看却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去看他们,一双眼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黎言裳狠狠的瞪他一眼,“还不快把自个儿媳妇给抱下来?” 宇文健率先红了脸,脚下的步子倒是快得很,三步两步奔到马车前,依着宇文晔的模样也把万氏给抱了下来。 万氏一张脸顿时红的能拧出水来,身子刚离了马车,便从宇文健怀里跳下来。 黎言裳环着宇文晔的腰,禁不住哈哈笑起来。 宇文晔自是不能笑的,低头道,“让我一直抱到庄子里去?” 黎言裳这才意识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急忙松开手从他怀里跳下来,“樊庆,这儿离庄子也不远了吧?咱们走过去吧。” 樊庆忙着在前头领路,“就在前头了。世子妃,您小心点,这路不好走,不比您在王府里头,仔细咯着您的脚。” 黎言裳很是爽气的摇了摇手,“我哪里有这么娇气。” 她向远处望去,天高气爽,好不惬意,见两旁的地里有农户正在干活,遂问道,“他们就住在这附近吗?” 樊庆点头道,“大多都是这附近的,这会儿正忙着耕地呢,盼着来年也能有个好收成。” 地里的农户见有马车驶过来,全都直起腰朝这边看过来。 黎言裳突发奇想,“樊庆,我下去与他们说说话怎么样?” 樊庆吓了一跳,“世子妃,这可万万使不得,他们都是粗人,唐突了您和郡王妃。” 她转过头去看宇文晔,宇文晔正望着田里的几个农户,清一色大男人,他头也不回的道,“不准去。” 黎言裳撇撇嘴,低声哼道,“不去就不去。” 樊庆禁不住擦了把汗,世子爷脸阴的像是要下雨了一般,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幸好世子妃没再坚持,不然他真怕世子爷大怒要了他这条小命。 进了庄子,樊庆迎着进了正房,四个老婆子正分列在门两旁,见他们进来,扑通一声都跪在地上,嘴里瓮声瓮气的道,“见过世子妃见过郡王妃。” 樊庆忍不住小声提醒道,“还有世子爷郡王爷。” 靠近门边的一个老婆子憨呼呼的抬起头,偷偷看樊庆,却不知接下来应该怎么说。 黎言裳知她们定是这附近的庄户人家,遂笑着道,“你们都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正好过来陪我们说说话吧。” 那老婆子只看了黎言裳一眼便低下头去,只觉得见到了天仙,她何曾见到过这般俊美又身着华装的女子。 樊庆唯恐她们失了礼数,遂低声道,“世子妃让你们起来,都快起来吧。” 她们这才敢缓缓站起身来,却是哪一个也不敢抬起头来,她们都是一辈子没见过大人物的,若不是樊庆许给她们二两银子,她们才不会巴巴的跑到这里来。 黎言裳转过头来,“樊庆,你先带世子爷和郡王爷出去逛一逛吧,我跟郡王妃在这里歇一歇。” 樊庆低头应是,弓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世子爷,郡王爷,这边请。” 宇文晔冷眸斜了黎言裳一下,对于她急着把自己赶出去的态度极为不满,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看了看宇文健,“出去走走吧。” 宇文健轻轻的嗯了一声,暗自惊讶宇文晔竟然顺从了黎言裳的意思。 屋里只剩下一群女人,黎言裳呵呵的笑了笑,对几个老婆子道,“你们比不拘谨,都过来说说话吧。” 万氏也呵呵一笑,“大嫂,大哥可有些不开心呢。” 黎言裳扁扁嘴,“这是对他迟到的惩罚。” 她们两人一左一右在一张摆满各种瓜果点心的桌子两侧坐下,万氏昨儿个贪嘴枣吃多了,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再吃了,遂抓起个石榴拿起来剥。 华月急忙上前,“郡王妃,奴婢来吧。” 华月接过石榴,伸手去剥皮,只听啪的一声尖细的手指甲竟被掰断了,牵的指甲的肉都跟着疼了起来。 旁边一个老婆子偷偷抬眼看她,小声道,“姑娘可不能这么剥皮,伤了您的手。” 黎言裳便笑道,“华月,不如让这位妈妈给剥一剥吧。” 那老婆子顿时大喜,却又有些扭捏,憨憨的笑了笑,“世子妃叫我陈家的吧,她们都这样叫我。” 黎言裳面上带着温和而又亲切的笑,“好,那就劳烦陈家的给剥剥皮吧。” 另外三个婆子见陈家的得了赞赏,都有些跃跃欲试,“世子妃,我们也都会。” 黎言裳呵呵一笑,“那不如一人剥一个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吃。”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活跃起来,四个老婆子也不再拘谨,慢慢的话就多了起来。 168.第168章 他是小狗要咬人 黎言裳吃着她们掰好的石榴,笑着问道,“陈家的,你们平时有个写啊算啊的都找谁呀?” “当然是吴先生咯。”赵家的抢先回道,“世子妃,吴先生懂得多,字又写得好,人又好,咱们有事都找他帮忙。” “吴先生?”黎言裳挑了挑眉,“樊庆便是跟他学的么?” 陈家的这才接过话来,笑道,“樊管家人也很好,现在我们都能找他记记账了,吴先生还夸他学的好呢。” 黎言裳又问道,“吴先生也住在这里吗?” 赵家的又抢先道,“与庄子隔着几块田,就几间房子,吴先生没有家眷,一个人过日子,不过他并不是天天都住在这里。” 她粗黑的脸上打起一个大大的问号,“男人们都说吴先生在别处还有住的地方,八成家眷都住在那里。” 黎言裳搁下这个话题又转到旁的事上,四个老婆子答的一个比一个欢。 万氏偶尔插几句话,大多时间都在一旁认真的听她们说话,她眸子闪亮,渐渐的琢磨出黎言裳的用意来。 想到那一层,她又是一阵唏嘘,直叹黎言裳天生就是当家主事的料,她再学上几年怕是也追不上。 宇文晔刚走进院子里,就听到屋内一阵欢声笑语,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扬,这个女人似乎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 他抬脚进门,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四个老婆子急忙收起脸上的笑,低着头退到一旁规规矩矩的站着。 宇文晔径直上前牵住黎言裳的手,拉了就往外走。 黎言裳被拉的一愣一愣的,急慌慌的跟着往前走,嘴里还嚷着,“去哪里啊?” 宇文晔却沉声道,“去了就知道了。” 黎言裳无奈的回过头看看万氏,一边往外跟着走一边喊道,“等我回来再聊啊。” 万氏笑的嘴角都抽抽了,成天一脸冷冰冰的大哥竟也是如此的热情,每每都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举动来。 她正笑着,宇文健也从外头走进来,她急忙站起身迎上来,“大哥带大嫂去哪里了?” 宇文健一脸清爽,心情似乎很不错,眨眨眼道,“咱们也出去走走吧?”说着伸手去握万氏的手。 万氏顿觉面上一阵滚烫,小手甩了甩,朝后瞧了瞧,“还有人呢。” 宇文健却不许她挣脱,用力拉着她的手,“走吧。” 万氏心里一阵欢喜,面色羞红的低垂着头任由宇文健拉着出了门。 宇文晔拉着黎言裳一直走,径直出了院门,忽的把黎言裳抱在怀里。 黎言裳低低的叫了一声,还没来及说话,宇文晔已抱着她翻身上马,将她稳稳的放在胸前坐着。 宇文晔一手抱着黎言裳,另一只手拉起缰绳,猛的一拽,马背一动,噌的一下狂奔出去。 黎言裳吓得紧紧拽住宇文晔的胳膊不敢松手,一双眼睁得圆圆的,在田野里东张西望。 耳边风声嗖嗖,面上阵阵凉意,但她心底的喜悦却慢慢的漫上来,这种驰骋于天地的感觉驱散了她胸口多日的沉闷,令她全身心都敞亮开来,她舒服的想要大声叫出来。 宇文晔似是看穿了她的心,大声在她耳边喊道,“想喊就喊吧,有多大声音就喊多大声音。” 黎言裳哈哈大笑起来,用尽力气喊道,“好。” 田野里泛着青黄的树枝小草迎风飘荡,一直延伸到天边,洋洋洒洒像是一张无边的大席子铺盖在大地上。 黎言裳欢快的笑声在原野里回荡,她松开宇文晔的胳膊,两手放在嘴边,扯着嗓子大声喊叫,“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远处回荡着同样欢快的声音,一直传出很远。 宇文晔挥手扬起长鞭,马奔跑的更快了,他两手紧紧的揽着怀中的人儿,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热度,整个人都被她的欢快感染了。 他禁不住也扯起嗓子大声喊起来,“我也来了,我也来了,我也来了……” 黎言裳被他逗的又是一阵大笑,举起手放在嘴边再次喊道,“宇文晔,你来干什么了?” 宇文晔愣了愣,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直呼他的名字,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名字竟是如此的好听。 他也依葫芦画瓢的叫了起来,“黎言裳,你来干什么了?” 黎言裳哈哈大笑,“我和宇文晔来约会了。” 约会?宇文晔有些迷茫,黎言裳迎着风回过头看他一眼,笑着又大声叫道,“我来和宇文晔谈情说爱。” 宇文晔也放声大笑起来,“我来和黎言裳谈情说爱。” 爽朗的笑声穿过原野的风,一直传到天边。 黎言裳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一时兴起,她抓起宇文晔手里的长鞭,使出全身的劲儿朝马身上甩去,嘴里还大喊着,“马儿,马儿,快跑吧,快跑吧。把我们送到天边去吧。” 马儿好似能听懂她的话一般,前蹄猛的上扬一下,飞快的朝远方奔去了。 这田野仿佛永远都不到尽头一般,马儿不知疲倦的狂奔,两人喊了一次又一次,到了最后嗓子都喊哑了,黎言裳累的瘫倒在宇文晔怀里。 宇文晔拉了拉缰绳,马奔跑的速度渐渐的慢下来。 黎言裳整个身子完全放松的靠在宇文晔怀里,鼻间全都是他的味道,她安心的闭着眼,舒服的几乎快要睡着了。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满脸的笑意,勒紧了缰绳让马缓缓的停下来。 耳边的风声停止了,却传来一阵鸟叫声,黎言裳蓦地睁开眼,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小桥流水,鸟儿在半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清脆的叫声贴着水面流出去。 宇文晔揽住她的腰,利落的从马背上跳下来,稳稳的将她放在地上,“喜欢这里吗?” 黎言裳撒欢似的向小桥奔去,“喜欢,喜欢的很。” 桥面已经很破旧了,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桥下河水流的很缓慢,哗啦啦的像是在低声吟唱,小河两边水草仍是绿意盎然,似乎这秋天与它们丝毫不相干。 远处仍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不远处似乎有几户人家,稀稀落落的房屋矗立在原野里,竟像是镶在画中的陪衬。 黎言裳深吸口气,声音稍显沙哑,“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小桥?” 宇文晔站在她身边,目光随着河水飘向远处,“这四周都是田地,干旱的时候需要浇水,住在附近的人就修了这座小桥,方便他们打水。” 黎言裳笑了笑,“世子爷原来还懂这些呢?” 宇文晔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叫我晔。” 黎言裳故意哦了一声,躲开他的骚扰,屈膝行礼,“是,爷。” 宇文晔岂容她抽科打诨,一把把她揽进怀里,****的道,“那就让爷好好亲一亲吧。” 头一低,结结实实的压在她红唇上,张嘴便在她下唇上咬了一口。 黎言裳疼的嘴里发出唔唔声,断断续续的道,“你……咬……人,你……是小……狗啊……” 她低低的叫声很快淹没在酥软的****里,又被河水拉着流向了远处。 他深深的吻着她的唇,慢慢的移下去,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留下爱的印记。 她第一次热情的回应他,火热的身子紧紧的贴在他身上,全身心的投入到他给予的浓情蜜意里。 天地间,两个紧紧相拥的人儿释放着心底的柔情,给秋日的原野增添了一分****。 高远的天空上,朵朵白云缓缓的漂浮着,太阳隔着云层悄悄的滑移,时不时的露出云层朝下看一眼。 一匹马儿正在宽阔的原野上缓慢的走着,时不时的低下头啃些地上的枯草,时不时的仰头望望远方,走的心不在焉。 黎言裳乖乖的靠宇文晔怀里,想起方才火热的一幕,脸上仍是火辣辣的,在毫无遮拦的小桥上,她竟然差点克制不住。 她此时靠在宇文晔怀里背对着他,自是瞧不到他脸上懊恼不已的神色,如果不是在这里,他一定不会停下来,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即便是现在柔软的身体躺在他怀里,他身上仍是起了令人纠结痛苦的反应。 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这条小路能无限的延伸下去,让他们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他想着又紧紧的揽了揽怀里的人儿,手指不小心碰到某处柔软,身上某处顿时又着起火来。 他有些愤恨,挥了鞭子朝马屁股上狠狠的扬下去,正悠然自得的马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前蹄高高扬起,只一霎便嗖的一声飞奔出去。 黎言裳被吓了一跳,两手又紧紧的抱住宇文晔的胳膊,仍旧懒洋洋的靠在他身上昏昏欲睡。 一路狂奔,远远的能看到庄子的影子,黎言裳微微的眯着眼,遥望着天上洁白的云朵,从未有过的惬意让她完全忘记了身在何处。 宇文晔勒了勒缰绳,马儿速度才缓缓慢下来。 黎言裳眸光闪亮,东看看西看看,飘忽的视线突然落在不远处的田地里,那里有个人正在弯腰干着活。 他直起腰的瞬间,露出一张似曾熟悉的脸。 黎言裳目里迸出一束亮光,马上喊道,“停车停车,我要下去。” 169.第169章 白日酒醉情更浓 闻言,宇文晔一边拉住缰绳让马停下,一边道,“你骑得是马,不是车。” 黎言裳身子动了动,企图自己从马背上滑下去,嘴里还说道,“都一样都一样。”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敢从马背上跳下来,就怕一不留神被马儿给踩在脚底下。 宇文晔长臂一挥,拦腰把她抱下来,见她目光一直盯着某处,遂跟着看过去,只觉得那个身影异常熟悉。 黎言裳提起裙角迈过一条沟壑,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幸好被宇文晔伸手扶住。 宇文晔干脆一只手搀在她腋下,黎言裳抬起头看他,露出个甜甜的笑,“晔,谢谢。” 这一次发音正确,宇文晔顿觉美滋滋的,面上却还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快到那人跟前时,黎言裳试探着叫了声,“吴先生?” 吴又进抬起头来,见是他们,顿时吃了一惊,忙着扔下手上的泥块,准备行礼。 宇文晔亦是十分惊讶,连忙阻止,“吴先生不必多礼。” 黎言裳拍着手呵呵笑起来,“原来她们嘴里说的吴先生是你啊?怪不得樊庆的账目做的那么清楚,原来背后有您这位高人指点呢。” 吴又进看起来消瘦了许多,面色也变黑了,但目光却异常的有神亮堂。 黎言裳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吴又进吧?窝在王府里做账房先生的吴又进,只不过是个不惹是非平安度日的小幕僚。 吴又进连连摆手,“世子爷谬赞了。世子爷,世子妃,您们怎会到这里来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先生难道不知道皇上把这一大片田地赐给我了么?” 他怎会不知此事?只是乍看到他们出现在这乡野之间颇感惊讶而已,他扔下手里的泥块,在衣服上擦擦手上的泥,“这个樊庆怎么也没同我说一声呢?” 奇怪的是,这附近的人也没一个提起世子爷跟世子妃在庄子里的事。 宇文晔看看他,又看看脚下整理的干干净净的土地,张口道,“你拒绝父亲入官,原来是恋着这一大片田地呢?只要你开口,父亲自会赏给你良田,你又何必呆在这里呢?” 吴又进淡淡笑了笑,“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 黎言裳指了指脚下的田地,“这一片都是你一个人干的吗?” 吴又进点点头。 黎言裳由衷的赞叹道,“整理的真干净。” 吴又进似是来了兴致,又有些不相信,“世子妃也懂地里的事吗?” 黎言裳呵呵一笑,“不过是从书上看来的,应该是拔草翻土耕地然后再播种吧?” 吴又进眼里射出两道亮光来,频频点头,“世子妃说的对,真没想到,您还看这方面的书啊?” 黎言裳嗯了两声,恐她再多问下去,遂道,“吴先生,现在回庄子上说话吧?” 吴又进欣然同意,后退几步,拍了拍身上的泥,“世子爷,您们先走,我回去换件衣服,随后就到。” 宇文晔点点头,又搀着黎言裳从地里走出来,抱着她上了马。 到了庄子里,宇文健与万氏正坐在院子里一棵大树下喝茶,见他们进来,忙起身要行礼。 黎言裳瞪他们一眼,“不是说过了,出了王府,就不要再行那些虚礼了。” 万氏见她一张脸被太阳照的红彤彤的,拉了她坐在树底下,“樊庆来问好几次了,问午饭摆在哪里。” 黎言裳眉角动了动,抬头去看宇文晔,询问道,“不如就在这里吃吧,晒着太阳吹着风,怎么样?这才是真正的田园生活呢。” 万氏已习惯了黎言裳的随意,自不会反对,再说了她也喜欢这样的轻松随意。 黎言裳难得的询问他的意见,宇文晔面上露出一丝舒坦的笑意,“就摆在这里吧。” 摆饭的仍是那四个老婆子,摆完菜自退到一边,樊庆亦站在一旁,心里有些紧张,唯恐饭菜不够丰盛让世子妃不满意。 桌上清一色的素菜,不见半点肉的影子。 清炒小白菜,凉拌黄瓜,素蒸茄子,水灵灵的青萝卜,糖醋荷藕,还有几样小菜,摆了满满的一桌。 黎言裳拍了拍手,笑道,“真不错,样样儿都是新鲜的。尝一尝味道怎么样。” 樊庆稍显惶恐,不安的道,“还没来及准备肉,不比王府里。” 黎言裳直接抓起一根水萝卜,咔嚓一口,清脆入口,频频点头称赞,“好吃好吃,你们也尝尝。” 黎言裳的率性随意惹笑了其余人,万氏也学着样子捏起跟萝卜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连连称赞。 “我还给世子爷世子妃带来了好东西呢。”吴又进笑着走过来,举了举提在左手里的坛子,“我自酿的酒。”又晃了晃右手上端着的盘子,“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劲才捉来的,野兔子肉。” 宇文晔站起身,态度稍显恭敬,“吴先生请坐。” 吴又进也不客气,先给宇文健夫妇见过礼,放下手里的东西,便在宇文晔对面坐下了。 黎言裳暗自纳罕,她只知道吴又进是跟随宇文治多年的,却不知到底是何关系,现下见宇文晔对他的态度,禁不住对他又多了几分好奇。 “樊庆,拿大碗来。”吴又进又指了指盘子,“尝尝我炖的兔子肉味道如何?” 黎言裳夹起一块来放进嘴里,一股子干辣冲进喉咙内,她呛得连着咳嗽了几声,鼻尖辣的通红,她嘻哈着连连摆手,“真辣,辣死了。” 吴又进却呵呵的笑了起来,“兔子肉越辣越好吃,您再尝一口试试。” 黎言裳已是辣的满面通红,鼓起勇气又夹起很小的一块放进嘴里,慢慢的嚼了嚼,似乎没有那么辣了,而是多了几分特别的香味,这才放心大胆的吃了起来。 吴又进见她吃的津津有味,很是开心,“王府里头可吃不出这样的味道来。” 黎言裳笑了笑,“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咱们可都替吴先生分吃咯。” 这盘子兔子肉一看便是炖了很久的,而吴又进不过是刚刚知道他们来了这里,所以这兔子肉一定不是专门为他们而准备的。 “世子妃不妨多吃些。”吴又进黑瘦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有度的笑意,不卑不亢。 好奇之余,黎言裳又对他的洒脱不羁多了几分欣赏。 尝过了兔子肉,吴又进倒上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迫切的想要得到诸人的评论。 宇文晔却是第一个说话的,“久闻吴先生酿酒高手,果然名不虚传,当年父亲可最喜欢您的酒。” 吴又进笑了笑,“世子爷过奖了,当年随王爷征战在外,难得喝酒,偶尔喝一次,王爷自然觉得好喝了。” 黎言裳这才知原来吴又进曾经跟随宇文治打过仗,据说当年跟随过宇文治的那些将士现在都已身居高官,他怎会只做了晋王府里的账房先生呢? 宇文晔见她面露疑惑,却也不多做解释,端了酒与吴又进一饮而尽,宇文健亦是一口喝光了一大碗。 万氏瞧着有些担心,想出言阻止,却又碍着宇文晔在跟前不敢张口。 黎言裳拿起筷子夹一块兔子肉放进她碗里,笑道,“快趁他们喝酒的时候赶紧多吃点,不然等会儿想吃也没了。” 万氏目光一直追随着宇文健,顿觉有些脸红,讪讪的拿起筷子低下头吃饭。 一顿饭吃下来,饭菜吃光,酒也喝的尽兴,三个大男人都有些微醉了。 只可惜,酒没了,宇文晔宇文健各自回房休息,吴又进也被樊庆搀着回了自己家。 宇文晔斜着身子歪在床上,微微眯着的双目里闪着丝丝亮光,直直的盯着黎言裳。 宝瓶端了醒酒汤进来,放在桌上便悄悄退出去了。 宇文晔扬扬手,摆出一副大爷的模样,等着黎言裳端汤喂他。 黎言裳却佯装不知,兀自望着窗外,院子里有一颗歪脖子枣树,上头还稀稀拉拉挂着几颗红枣。 宇文晔等了半天见她头都不转一下,遂低低的****一声,“头疼。” 黎言裳仍是没动一动,只管认真的对着窗外发呆。 宇文晔有些恼怒了,故意往床下滑了滑,扑腾一声滑落在地上,嘴里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哼。 黎言裳这才转过头来,见他正半坐在地上,忙站起身去扶他,“怎么坐地上去了?” 黎言裳两手刚一碰到他衣角,整个身子便猛的前倾直直的落进宇文晔的怀里了,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被骗了,遂拿起拳头在他胸前砸了几下,哼声道,“看来还是醉的不厉害。” 宇文晔凑近她的脸,呵了口气,“不舍得醉。” 一股子热乎乎的酒气扑到脸上,黎言裳侧身躲开他的嘴,抬眼看到桌上的醒酒汤,急忙道,“我去端醒酒汤。” 宇文晔一把拉住她胳膊把她牢牢的按在怀里,声音沙哑而又有些****,“你就是最好的醒酒汤。” 黎言裳挣扎几下,使劲推他,“别闹,你喝醉了。” 身子只动弹了几下,她马上觉察出揽着他的身体起了反应,坚硬的顶在她腿上,她顿时觉得手足无措,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来了。 宇文晔低头窝在她修长的脖颈里,轻轻的磨蹭着,细腻光滑的肌肤令他更加着迷,他急切的想要释放体内的巨热。 他抬手径直伸进黎言裳衣内,不容许她有任何反抗,轻轻抚摸起来。 黎言裳低低的哼了一声,又去推他,“现在还是白天呢……” 宇文晔耍起赖来,“白天就白天,不管了。” 他手指所到之处惹起阵阵火热,她情不自禁的****出声,理智上想要抗拒,但身体却已热情的反应了起来。 宇文晔很是满意,抱着她缓缓站起身,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未停,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迫不及待的压上去。 170.第170章 身中剧毒势危机 胸前的衣服被扯开的瞬间,阵阵凉意袭上来,很快被体内的火热驱散,黎言裳只觉得体内像是有一把火,快要把她烧化了。 她无力的攀着宇文晔的胳膊,急切的想要吸一口新鲜空气,可他却不给她挣扎的机会,兀自在她身上掀起更多的浪潮来。 “世子爷。”白吴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很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宇文晔沉闷的哼了一声,装作没听见,埋头继续攻城略池。 “世子爷,安大人从西北回来了,皇后娘娘召您进宫。”站在门外的白吴一身冷汗,他自是听到屋内低低的呻吟声,怎会不知此时正在发生什么事,更知道此时打断世子爷正在做的事,简直就是惹祸上身。 可他又不得硬着头皮来打扰世子爷的好事,一想到世子爷不满的黑脸,他心里直发怵。 宇文晔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慢了几分,趁此机会,黎言裳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准确的扑捉到白吴带来的信息,安群河回来了? 走了多日的安群河终于从大西北回来了,他一回来,皇后就宣宇文晔进宫,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黎言裳忙推了推宇文晔,“舅父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快去看看吧。” 宇文晔一脸的不愿意,身上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必须完成正要做的事,脸色阴沉的能滴下雨水来。 黎言裳又推了推他,带了哄劝的意味轻声道,“晔,正事要紧。” 宇文晔瓮声瓮气的沉声道,“你就是我的正事。” 他蓦地低头,狠狠的在她胸前亲了一口,倏然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又凑近黎言裳的身子,在她脸上吻了下,柔声道,“乖乖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天就黑了。” 黎言裳胸前已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上泛着潮红,一张脸也红透了,她急的拉了拉衣服盖住身子,瞪了宇文晔一眼。 宇文晔暗暗吸了口气,努力压下体内燥热,很是不爽的走出门去。 白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宇文晔,更不敢多说一句话,唯恐又惹了世子爷的不快。 宇文晔走了,黎言裳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胸前一阵凉意,她半坐起身子又穿好衣服,想起方才的火热,心又如敲鼓一般的砰砰跳起来。 她再一次在心里问自己,真的准备好了吗? 她的心瞬间又凌乱了,她往后一倒又躺在炕上,呆呆的望着房顶,房外传来阵阵鸟叫声,渐渐的,她竟有了些困意,缓缓的闭上眼睡了过去。 宝瓶悄悄的走进来给她盖了被子,又蹑手蹑脚的走出去,轻轻的关了房门。 黎言裳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宇文晔仍没有回来,她洗了把脸出门寻了万氏说了会子话,又一起吃了饭,见万氏面色红润,嘴边一直挂着深深的笑意,便知这夫妻俩定是情深意浓了一下午。 夜深了,宇文晔还没回来,黎言裳慵懒的斜身靠在炕上,炕几上摆着几样小点心,她已无心再吃下去。 窗棱子被风吹的呼哧呼哧一阵响,冷气顺着窗缝钻进来,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宝瓶端着盘子走进来,温声道,“世子妃,您早点歇着吧,世子爷嘱咐过若他回来的晚了,让您先睡。奴婢给您做了一碗百合红枣粥,您趁热喝了吧。” 黎言裳正觉得口有些干,接过碗来,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口汤放在嘴里,酥软香甜,却有些发腻,遂放下碗。 宝瓶见她放下碗,遂问道,“世子妃,味道不好么?” 黎言裳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太甜了。” 宝瓶急忙道,“那奴婢再去坐一碗来。” 黎言裳忙止住她,“大晚上的喝多了也不好,你也别忙活了,我睡了一下午,这会子也不困了。” 宝瓶只当她是寻借口想等世子爷回来再睡,也不点破,顺着她的话道,“世子妃,奴婢陪着您吧。” 黎言裳摇了摇头,“不必了,你去歇着吧,我等会子就睡了。”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胸口发闷,遂从床上站起身来,却又觉得喉咙里似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接着又是一阵头发晕,她急忙叫了一声,“宝瓶。” 宝瓶回过头,见她身子一摇晃向地上倒去,吓得一声尖叫,“世子妃。” 黎言裳只觉得天旋地转,嘴里一股子腥味,宝瓶的焦急的脸在眼前晃了晃,然后整个人陷入一片黑暗中。 见世子妃晕倒在地上,宝瓶吓得傻了,她跪在地上去搀扶黎言裳,看到世子妃嘴角流出一股黑血来,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扯开嗓子厉声尖叫,“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华月听见声音冲进来,顿时被眼前情形吓呆了。 宝瓶焦急的朝她叫喊,“快去找郡王爷,快去,快去啊。” 她急的眼泪哗哗落下来,手足无措的抱着黎言裳的身子,“世子妃,您怎么了?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 华月飞身出去,奔到对面厢房里狠命的砸着门,她心里的惧怕丝毫不亚于宝瓶,“郡王爷,郡王妃,世子妃晕倒了,您们快去瞧瞧吧。” 屋里头宇文健夫妇听了这话,惊出一身冷汗来,来不及点灯,急忙摸索着穿上衣服奔出门。 万氏急急的扶住华月的手,说话都颤抖起来,“华月,怎么回事?世子妃在哪里?” 华月搀着她慌忙向黎言裳的屋子里走,又对宇文健道,“郡王爷,世子妃身上都是血。” 宇文健更是大吃一惊,“怎会有血?”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房门口,忽又觉得这么进去有些不妥,遂对万氏道,“你快进去看看。” 宝瓶跪坐在地上,听到外头的动静,哭着喊道,“郡王爷,您快进来看一看我们世子妃吧。” 宇文健这才快步走进屋里,但见黎言裳面色发青,嘴角挂着一行浓稠的黑血,胸前衣领上也沾了一片血渍,顿时惊得一颗心突突起来。 他一个箭步走上前半蹲下腰,伸出两根手指在黎言裳鼻下探了探,还有微弱的气息,他稍稍松了口气,顾不得什么礼节,从地上抱起黎言裳将她放在炕上。 万氏吓得捂着胸口,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爷,大嫂这是怎么了?” 宇文健面色凝重,回过头看着她,“大嫂像是中毒了。”冷眼瞟了瞟宝瓶,“宝瓶,方才世子妃吃过什么东西?” 宝瓶猛然惊觉,指了指被她扔在炕几上的碗,“世子妃刚刚喝了一碗红枣粥,然后就晕倒了。” 宇文健端起碗放在鼻下闻了闻,神色愈发沉凝,“除了你,还有谁动过这碗?” 宝瓶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没人动过,我熬得我端过来的。” 宇文健略一沉吟,对万氏道,“现在也没时间追究是谁下的毒了,必须赶紧给大嫂解毒,大哥又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万氏狠声道,“定是那个樊庆下的毒,大嫂本就对他不放心,庄子里就他一人,不是他是谁?郡王爷快把他抓起来吧。” 宇文健心里更加着急,直恨没多带些人出来,眼前这三个女人一个比一个柔弱,实在指望不上,他略一沉吟道,“华月,你去找樊庆,让他把吴先生请来,就说我还要与他喝酒。” 万氏心如火焚,“爷,吴先生可靠吗?” 宇文健点了点头,“吴先生跟随父亲出生入死多年,父亲不忍放他还乡,才留他在府里做账房先生,他不会害咱们的。再说了,他见多识广,或许有法子。” 华月转身要出去,宇文健嘱咐道,“不可让樊庆知道世子妃的事,只说我要找吴先生。” 华月点头出去。 万氏坐在床边,看着黎言裳一脸死灰像是再也醒不过来了一般,急的泪如雨下,一边擦着脸上的泪一边祈祷,“老天爷,求求您保佑大嫂,保佑她平安渡过这一关。” 宝瓶又扑通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哭道,“求求老天爷保佑世子妃,您若想要命,就把我的命拿走吧。” 宇文健心里有些乱,眼瞧着黎言裳情形危机,他又不能丢下她们去请太医,急的额头上慢慢的渗出汗来,如果下毒之人还在此处,他一旦离开,她们三个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现在就带她们离开,一路颠簸,黎言裳体内的毒散发的更快,更加危险。 他在屋内来回的踱步,稍过片刻,沉声道,“不能这么等下去了,宝瓶,世子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宝瓶急忙摇了摇头,“世子爷只说让世子妃等他回来。” 门外华月挑着帘子进来,“先生请进。” 宇文健急忙迎上去,“吴先生,请您瞧瞧大嫂中的什么毒?” 吴又进真以为叫他来喝酒的,现下一听这话,又见宇文健面色凝重,遂知事态严重,待又走到床边看清黎言裳嘴边的血色,不由大惊失色,急忙伸出两根手指搭在黎言裳右手腕上,脸色越来越沉,“世子妃身中剧毒,气息已经很微弱,必须马上找到解药,晚了,只怕回天无术。” 宝瓶低低的哭起来,万氏扑在床边紧紧的攥着黎言裳的手,哭道,“大嫂。” 171.第171章 深夜求命重许诺 宇文健呆了呆,心急如焚,“吴先生,那你认识是什么毒吗?” 吴又进摇摇头,一脸的忧心忡忡,“郡王爷,必须马上去找解药,再晚就来不及了,我这里有个方子,可以克制世子妃体内的毒向外扩散,以前在战场上有人中了毒都是用这个方子,不过世子妃身子柔弱,不知能否抵挡得住。” 宇文健心急如火,心一点点往下沉,只觉得看不到半点希望,“吴先生,不知道是什么毒,到哪里去找解药?” 吴又进心里亦是沉甸甸的,“郡王爷,不如快些请太医过来瞧瞧,如果能把俞栾请来最好了。” 宇文健毫不犹豫的道,“吴先生,麻烦您在这里守着大嫂,我马上去请人。这里的一切就拜托您了。您先按照方子给大嫂煎药吧。” 吴又进亦不推脱,“郡王爷快去快回,我马上回去煎药。” 刻不容缓,宇文健疾步奔出房门,又风一样的冲到后院,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吴又进面色凝重,心情同样沉甸甸的,他虽与黎言裳交往甚少,但近日一些听闻却让他对这位世子妃颇有好感。 究竟是谁下毒手要置他于死地呢?他想起前些日子有关王妃毒杀世子妃的传闻,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郡王妃,我需回去配药,你们先守着世子妃,外头我会让樊庆带人守着。” “不行。”万氏站起身拒绝,“吴先生,现在下毒之人还没找到,除了吴先生,我们都不相信。世子妃不过是喝了碗粥就平白无故的中了毒,定是有奸人所为,必须找出那人才行。” 吴又进眉头皱的更深,“郡王妃是怀疑樊庆下的毒吗?” 万氏目光触及到黎言裳嘴角乌黑的血块,心头禁不住的打个寒颤,“这庄子上只有他一人,这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郡王妃请放心,下毒之人一定不是樊庆,您若执意如此,只会加重世子妃体内的毒。”吴又进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与樊庆相交多日,樊庆是什么性子的人他最是清楚,在樊庆心里,一心一意只认黎言裳一个主子,莫说让他办事,只怕要了他的命,他都在所不辞。 宝瓶眼圈红红的,咬着牙问道,“吴先生,您怎么就这么肯定不是樊庆所为呢?” 眼看着黎言裳脸色越来越难看,没有时间再在这种事上纠缠不休了,吴又进立时冷了脸,“郡王妃,如果您实在不信,那好,咱们就都陪在这里守着世子妃,等着世子妃毒发身亡吧。” 万氏再次惊叫起来,慌乱的摇着头,“不不不,一定要救救大嫂。吴先生,求求您了。”眸中的泪水再次落下来,滑进她高高的衣领里。 吴又进沉声道,“那就请郡王妃相信我。” 此时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万氏内心矛盾纠结,却也只能含着泪点头,“吴先生,辛苦了。” 吴又进转身出门,唤来樊庆,让他在庄子附近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壮丁来,整夜守在世子妃房门口。 樊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吴又进神情严肃,遂不敢多问,只按照吩咐急忙招了十来个壮丁,轮流守在庄子里。 迷蒙月色下,宇文健骑马飞快的奔驰通往皇宫的大路上,到了宫门口,守门的侍卫告诉他宇文晔早已出宫多时了,是与安尚书一同离开的。 宇文健不敢耽搁,径直回了晋王府,到了府门口才知道宇文晔并未回来,他又急忙赶马奔向安府。 一路上他心急火燎,只盼着能在安府找到大哥,如果再不见大哥,他便要直接冲进太医俞栾家里去了,虽然他不一定能请得动,但好歹也要试一试。 安府的大门敞开着,里头灯火透明,安群河一去几个月,如今安然归来,安府自是一片张灯结彩。 宇文健跳下马,直冲到门口,抓住一个守卫便问道,“晋王府的世子爷有没有在这里?” 那守卫吓了一跳,迎着白光,他分辨不出来者是谁,但仍老实回道,“在里头。” 宇文健二话不说,扔下守卫三步并作两步窜进去,直奔安家待客大厅,远远的便看见宇文晔正坐在厅内,凝神听着安群河说话。 他顾不得许多,还隔着一段距离便喊道,“大哥。” 后头那守卫追上来,“这位爷,您怎么不等通报就冲进来了?” 宇文健一把推开他,“我来找世子爷。”又高声喊道,“大哥,大哥……” 宇文晔听到动静,回过头见是宇文健一脸焦急没头没脑的冲进来,心蓦地一沉,倏然站起身,“二弟,怎么了?” 宇文健一把扯了宇文晔的胳膊,拉住就往外走,“大哥快走,来不及了,大嫂中毒了。” 宇文晔蓦地一愣,黑眸倏地射出两道利光,反手紧握住宇文健的手,低声怒吼,“你说什么?” 宇文健被他脸上阴狠的神情吓的心头突突一跳,低声道,“大嫂中毒了,吴先生正在庄子里守着,大哥,你快去找俞栾。” 宇文晔面如冰霜,乌黑的眸底幽暗而又阴冷,他蓦地转过头,瞪视着同样大吃一惊的安立钦,恶狠狠的道,“若黎氏出了事,不管是谁干的,我都要他陪葬。” 安立钦背脊一僵,心底窜上一股凉意,半张着嘴刚要说话,宇文晔却转了身风一样的窜出去了。 安群河面色一沉,冷声道,“立钦,到底怎么回事?” 宇文晔的警告很明显,若这一次下毒的是安若曦,他一定会不会放过安若曦。 安立钦本来还想把安若曦的事隐瞒下来,经此一说,已知再也瞒不下去了,遂如实向安群河禀告了安若曦所作所为。 安群河当即大怒,责令安立钦次日接安若曦回府。 出了安府大门,宇文晔翻身上马,从身上扯下随身带着的玉坠子递给宇文健,“你带着这个去找俞栾,把这个给他,然后带他去庄子上。” 宇文健接过玉坠子小心放在怀里,问道,“大哥,你去做什么?” “你不用管了。”宇文晔长鞭一挥疾驰而去。 夜色黑沉,静寂而又诡秘,呼啸而至的马蹄声,紧急如鼓响,惊得人心惶恐不安。 公主府前两盏素白灯笼散发着惨白的光芒,将这漆黑的夜撕开一道口子,马蹄声到了此处戛然而止,从马上跳下一人来,疾奔到府门前,抬手急促的敲打起来。 片刻,里头传来动静,“谁啊?大半夜的,谁?” 宇文晔沉声道,“我,宇文晔。” 门内那人似乎稍稍惊呆片刻,才慌忙打开门,道,“哎哟,世子爷,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大门才只开了一条缝,宇文晔便迫不及待的伸手推着门闪身而入,急道,“我要见公主。”说着径直往里走。 那人关了门一溜小跑的追上来,“世子爷,您要见公主,也得容许小的进去禀告一声不是,这个时辰,公主早已睡下了。” 宇文晔一把推开他,气急败坏的低声吼道,“我说我要见公主,难道你没听见吗?” 头顶上一盏灯笼散着迷蒙的光芒,照在他脸上,显出几分狰狞,那人显然被吓住了,没敢再多说一个字。 宇文晔疯了一样的往里奔走,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处大院子前,几个老婆子正懒洋洋的守在院子里,乍然见一个男人闯进来,都吓得精神大震,冲上前责问,“大胆狂徒,什么人?” 宇文晔停下脚步,沉声道,“我是晋王府世子爷宇文晔,我要见公主。”他唯恐婆子们又要刁难,不等婆子们回话,便朝屋里急声喊道,“姑姑,晔哥儿有急事要求您。” 驸马爷到现在还没回来,长平正躺在床上,一肚子的怒火没处发泄,忽的听到院子里传来宇文晔的声音,心下自是一愣,朝外扬声道,“李妈妈,外头是晔哥儿?” 李妈妈早听到动静去院子里头看了看,正要进来禀告,恰巧听到公主这一声问,遂急忙走进来,“公主,世子爷说有要事求见,奴婢倒是头一次瞧见世子爷这么的焦急,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长平心里也跟着一急,霍然起身,“快帮我穿衣服。” 穿戴整齐,长平到了外间,李妈妈请宇文晔进来,宇文晔进了门便朝长平跪下,“姑姑,侄儿有事求您。” 他面色阴沉,双目里闪烁着浓浓的焦灼不安,如此慌乱的宇文晔,长平亦是第一次见到,她吃了一惊,沉声道,“晔哥儿,出了什么事?” 宇文晔面露苦色,声音竟是带了些微的颤抖,“黎氏身中剧毒,危在旦夕,侄儿恳求您把南疆进宫的千年人参借给侄儿。” 长平沉着的心稍稍的松了松,她与黎言裳并无感情,只不过在五云庙中的一顿饭才对她生出些好感来,但此时她却从宇文晔的眼里看出黎言裳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淡淡的道,“晔哥儿,你既知道这根人参是拿来续命的,你也该知道它对我的用处,倘若哪一日我得了重病,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等死了?” 宇文晔又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姑姑,侄儿发誓,一定为您再寻一根比这根更好的人参来。他日姑姑若有事需要侄儿,侄儿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172.第172章 荼毒花开无药解 长平深深的看着宇文晔,面上虽是平静如水,但心底已是惊涛骇浪,为了一个女人,他竟肯做出这样的许诺,她记得他这个侄子一向性子清淡,除了风花雪月,旁的事都不会放在心上。 她眸光闪烁,坐正了身子,“晔哥儿,你知道你今日所说的话会为你带来什么难题吗?倘若我也是处在风口浪尖之上的,那你便再也跟我脱不了干系了。” 风口浪尖的意思宇文晔自是清楚,但他既然话已说出,就已经考虑到后果,他挺直着身子,斩钉截铁的回道,“姑姑,请您成全侄儿。” 长平长长的叹了口气,面上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轻笑,“黎氏,倒是死也值得了。” 当她说出死这个字时,她明显的发现宇文晔身子一僵,面色发青,她对黎言裳突然生出几分好奇来,究竟怎样的女子才使得晔哥儿对她如此倾心? 她挥了挥手,“李妈妈,去把人参拿来吧。” 宇文晔不禁大喜,紧攥着的拳头终于缓缓松开了些,身子低下又磕了个头,“多谢姑姑。” 往日里长平与宇文治的关系甚好,连带的她与已故王妃安氏的关系也不错,对宇文晔更多了几分关怀。 她虽与黎言裳无深厚感情,却也不讨厌,想起她最近做的几件事,似乎样样都深得人心,她更是对黎言裳多了几分兴致,“晔哥儿,你快起来说话,黎氏中的什么毒?谁下的毒手?” 宇文晔缓缓站起身,又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总会查出来是谁下的毒手,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毒,我已经请了俞栾过去。” 长平这才明白宇文晔的用意,原来是拿人参去给黎言裳续命,争取寻找解药的时间。 李妈妈捧着个明黄盒子走进来,双手捧到宇文晔跟前。 长平便道,“快拿去救命吧,不要耽误了好时机。” 宇文晔重重的点了点头,眸中竟闪着点点泪光,抬起头看了看长平,“姑姑,侄儿先去了。” 长平略一点头,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面色怔忪。 李妈妈叹了口气,“世子爷真是个专情的好男人。” 长平目光依旧盯着仍在晃动的门帘子,轻声道,“专情未必是一件好事,好人也未必有好报。” 李妈妈心里一沉,不再接话。 室内,顿时沉静下来。 宇文晔带着人参马不停蹄的赶到庄子上,太医俞栾正端坐在椅上,面色凝重,一双闪着精光的眼不时的落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黎言裳身上。 万氏仍在低声哭泣,宇文健与吴又进二人同样面色沉重,一言不发的看着俞栾,等着他下最后结论。 宇文晔捧着盒子一步迈进来,“俞太医,怎么样?瞧出是什么毒了吗?” 俞栾紧锁眉头,捻了捻嘴边胡须,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来自西域的一种剧毒,叫做荼毒花,它五十年盛开一次,由数条毒蛇守候,日日淬毒,据说其毒无药可解。” 俞栾医术久负盛名,但为人谨慎,又不喜与人交往,却深得皇帝喜爱,多年来,他只为皇帝诊病而已。 他说出这番话自是经过深思熟虑,即使有半点疑惑,他也是不肯说出口的。 宇文晔身形颤了颤,背脊僵硬,心如坠入冰窖,阵阵寒意自脚底漫上来,冰了全身。 他目光阴冷,带着想要杀人的锐利光芒,寒声道,“俞太医,既然是据说,那就不是一定的了?还有什么办法?请您直说,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把解药找来。” 俞栾看他一眼,面上神情丝毫未变,仍是摇了摇头,“世子爷,此毒真有解药,恐怕也只能去西域寻找了,此去久远,只怕还没等找到解药,世子妃……” “我有这个。”宇文晔打开锦盒,“俞太医,无论如何,请您暂时保住她的气息,我会马上去寻解药。” 俞栾瞟了一眼那根人参,目里顿时射出两道惊喜的光芒,“千年人参?南疆来的千年人参?真真好东西。” 宇文晔一把抓住俞栾的胳膊,“那可以救她的命吗?” 俞栾眼里的亮光一瞬即逝,“世子爷,这人参只能续命,却不能解毒,请您做好准备,这根人参到底用不用呢?” “马上给世子妃用上,不管能续几天。”宇文晔黑沉的目光落在黎言裳面上,眸底闪着点点泪光,他悄悄低了头,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解药。 俞栾见他心意已定,不再多说,只接过那根人参,准备去煎药,走到房门口,他忽的转过身来,面上阴晴不定,“世子爷,也许,您可以找一找七毒门的人。” 七毒门?吴又进脸色大变,七毒门由来已久,以剧毒著称,门徒无数,各地都设有七毒门分坛,但总坛在什么地方几乎没人知道。 宇文晔微眯了眯眼,眸中丝丝亮光一闪而过,直直的盯视着俞栾。 俞栾唯恐他报太大希望到了最后又是一场失望,反而不如没有希望的好,遂沉声道,“七毒门遂涉迹广泛,但西域之毒却未必能解,世子爷还是持平常心吧。” 宇文晔心底已燃起了一丝希望,目光坚定,“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放过的。” 闻得此言,俞栾再也不多说什么,低了头走出门去。 吴又进紧盯着宇文晔,将他面上沉痛尽收眼底,而他的坚定让他心里莫名的一热,这种久违的执着让他仿佛回到多年前。 他微微愣了愣,视线触及到黎言裳,当即回过神来,上前一步,“世子爷,您打算怎么寻找七毒门的人?他们向来行踪诡秘,虽不与朝廷为敌,却从不与官中人打交道,即便找到他们,也很难让他们为您办事的。” 宇文晔冷声道,“听说七毒门的人只认钱不认人,我总有法子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健走上前,“大哥,或许找到下毒之人就能找到解药,这庄子上人不多,谁下的毒应是不难找出。” 宇文晔目里闪了闪,冷声道,“宝瓶,你去把樊庆找来。” 宝瓶两眼已肿的红桃一般,冲出门去扭了樊庆进来,硬把樊庆给推的趔趔趄趄。 樊庆本就害怕,此刻见宝瓶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更是没底,脚下的步子也显得有些轻飘飘的。 “樊庆,这庄子上除了你还有什么人?”宇文晔声音冰冷,面若寒霜。 樊庆自是不敢抬头看他,吓得两腿一抖跪在地上,“回世子爷,庄子上只有我一人。” 宇文晔一字一顿的道,“那这毒就是你下的了?” 樊庆大惊失色,一双手都不知应放在何处了,在半空中慌乱的摆动着,“世子爷,不是我,不是,真的不是我,世子妃中毒,小的丝毫不知。世子妃待我恩重如山,小的怎会恩将仇报毒害世子妃呢?” “世子爷。”白吴从外头走进来,径自走到宇文晔跟前,举起手里的东西,“世子爷,属下找到这个。” 那是一根极细极长的细丝,细丝一端有个小小的钩子,而另一端则光滑而又笔直。 宇文晔挑挑眉,看向白吴。 白吴拉起细丝,“世子爷,这细丝是我从厨房的房顶上发现的,我进厨房察看,发现灶台上方有两块瓦片松动,遂上去查看,结果发现那两块瓦片被人挪动过,并发现了这个。属下猜测,世子妃的毒就是从房顶上通过这根细丝滑落到粥里的,结果细丝被瓦片绊住了,来人又走的仓促,所以才落下了这根细丝。” 宇文晔盯着那根细丝,目里一团火熊熊燃烧起来,真是好计谋,到底是谁这样处心积虑的非要置黎言裳于死地? 他沉声道,“拿去给俞太医验一验。” “是。”白吴转身出门。 屋内静的吓人,明明站满了人,却像是无人一般。 片刻,白吴去而复返,恨声道,“世子爷,这细丝上果然有毒,与世子妃所中毒一样。” 宇文晔幽深的眸子浮出嗜人的阴狠,厉声道,“把这根细丝侵泡在水里,放起来。”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禁不住心头微跳,没人能猜得出宇文晔到底要做什么,但几乎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 吴又进看一眼早已吓得浑身颤抖的樊庆,道,“世子爷,看来此事是有心人早有预谋计算好的,世子妃不过是昨日临时起意来庄子游玩,今日便中了这样的剧毒,显见对方是早就准备好的,苦无良机,庄子上人手少,又无防备,自是下手的最好机会,可见这人是一直盯着世子妃的行踪,或者说下手之人对世子妃的行踪了如指掌。” 宇文晔同样想到了这一点,同时眼前浮现一个窈窕身影,会是她吗? 他不敢确定。 他忧心的目光转向黎言裳,她面色发青,嘴唇已渐渐发紫,房内气氛紧张,却似乎与她毫无关系,她只是那样安静的躺在那里。 他心里隐隐作痛,她沉静如水的眸子,她灿若春花的微笑,她充满柔情的呼唤,所有与她有关的,都将一一离去了吗? 相知相爱,一心一意,生生世世,同穴****。 他蓦地摇摇头,她绝不会扔下他独自离开的。 他缓缓的蹲下身,紧紧的握住黎言裳的手,深情的看着她,低声呢喃,“等我回来。” 173.第173章 为了她不惜一切 俞栾端了一碗药进来,递给宝瓶,“给世子妃喂下去吧。” 宝瓶刚要接过来,宇文晔却伸过手来,“我来。” 俞栾略一迟疑,将药碗递给宇文晔,嘱咐道,“掰开她的嘴,不要让汤汁流出来。” 宇文晔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黎言裳嘴上,试着往里送,但黎言裳双唇紧闭,汤汁顺着嘴角尽数流下来。 俞栾急道,“这样不行,总共就这一碗,流光就可惜了。” 他想起那根千年人参,心疼的直翘胡子。 宇文晔放下勺子,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倾身将嘴覆在黎言裳嘴上,用舌尖将她紧闭的双唇缓缓顶开,将汤汁一点点送进去。 宝瓶禁不住惊叫一声,“世子爷。” 俞栾面色发白,急忙劝道,“世子爷,世子妃嘴角的黑血或许还带着毒,您还是要当心点。” 宇文晔却仿佛未听到任何说话,只一心一意的喂黎言裳喝药。 万氏感动的眼圈又红了,低着头偷偷看了一眼宇文健,但见他目光呆滞带着几分敬佩正望着宇文晔,心里头动了动,两串热泪从面上滚落下来。 “世子爷。”宝瓶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举起双手,“世子爷,奴婢给您端着。” 宇文晔只管低着头专心的喂药,有汤汁从黎言裳嘴角里流出来,他马上伸舌头舔住,又顺着舌尖送进去。 他面上挂了一丝微笑,柔柔的缓缓的,充满了爱意。 纵使经历过生死离别纵使经历过残酷的战场杀戮,吴又进仍被这一幕感动的喉头哽咽,他缓缓的别过脸去,对着凉飕飕的黑夜,强压下心头震撼,他决定为这对情深意重的相爱之人做些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走,宝瓶跪的双腿酸麻,宇文晔弓着身子,两手撑在床上,一口一口的把汤药送进黎言裳嘴里,额头渐渐的渗出汗珠来,他却浑然未知,一双黑目独独的注视着黎言裳的脸。 俞栾看的心发慌,他阅人无数,在眼皮子底下死掉的人更是无数,可他从来没像今天这般心悸过。 他只觉得胸口发闷,像是大石砸在心上,久久不能移开。 终于,那一碗汤药只剩下一些黑渣,他轻声道,“世子爷,可以了。还要看世子妃的求生意志,好的话可以挺过去七天七夜。” 求生意志?宇文晔低着头看黎言裳,凑近她耳朵,狠狠的而又霸道的说道,“必须等我回来,否则我钻到地下也要把你抓回来。”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屋内所有人却都听的清清楚楚,无不为之动容。 他抬起头来,看向宇文健,“二弟,我去找解药。” 宇文健心底微微一动,他与宇文晔的相处一直若即若离,不亲不疏,但此刻他从宇文晔的目光里看到的满是信任,遂主动应道,“大哥,你放心去吧。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大嫂,绝不离开。” 宇文晔点点头,又转过头看了一眼万氏,低声道,“清露的婚日马上就要到了,耽误不得,你先回去主持府里诸项事宜。” 万氏屈膝应道,“是,大哥。” 她目露担忧,很想留下来照顾大嫂,可又知道府里有更多的事在等着她去处理,她只有把府里管理的井井有条,大嫂醒来的时候才不会失望。 一向不愿多与人打交道的俞栾一反常态,张口道,“世子爷只管去找解药吧,臣会留在这里照看世子妃。” 宇文晔稍感惊讶,自是十分感激。 樊庆仍旧跪在地上,心里虽然怕的要死,但面上却不再惊慌无度,此时他也急忙表态,“世子爷,小的会带人日夜守在这里,一定不让任何人再伤世子妃。” 宇文晔看他一眼,“起来吧。” 一切安排妥当,宇文晔又深深的看了看黎言裳,紧紧的握了握她的手,随后看了看吴又进,“吴先生,咱们出去说话吧。” 吴又进正想说话,遂闭了口点点头,跟在他后头走出门去。 到了院子里,不等宇文晔问话,吴又进率先张嘴道,“世子爷,早年我曾与七毒门人有过一面之缘,或许可以再去试一试。” 宇文晔大喜,“吴先生,那咱们快去吧。”又对立在一旁的白吴道,“守在此处,保护好世子妃。” 白吴蹙眉,“世子爷,这里有郡王爷,属下还是跟着您吧。” 宇文晔再次重复道,“保护好世子妃。” 白吴不敢再多说,只得点点头。 吴又进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白吴,跟着宇文晔出了院门。 一夜未睡,吴又进带着宇文晔马不停蹄的赶往一处名叫姚家庄的地方,姚家庄乃是七毒门的一处分坛,但他并未告诉宇文晔实情,只说他认识的那人在此处。 到了姚家庄,东方天际微微发亮,庄户人家已经开了门清扫院子,袅袅炊烟飘向半空中,被风缓缓吹散。 两人翻身下马,将马拴在庄口的大树下。 吴又进道,“世子爷,我先进去找人,您先在这里等着。” 宇文晔抱拳道,“有劳先生了。” 吴又进略一点头,转身朝庄子里走去,顺着大路拐了个弯,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宇文晔站在原地,看到庄口不远处竖着一块石碑,上头写着姚家庄三字,视线缓缓放远处,错落有致的院落紧紧相连,看来姚家庄的人不少。 望着靠近庄口最近的一户人家,宇文晔心里忽然一动,目里露出一抹若有所思来,随即面色恢复了沉静,他只是来寻解药,并不想深究别的。 吴又进很快从庄子里出来,脚下的步子迈的有些急促。 宇文晔急忙迎上去,“吴先生,怎么样?” 吴又进道,“世子爷,我跟人说你是我远方表侄,名叫文宇,等会儿你千万不要说漏嘴了。” 宇文晔点头道,“吴先生,放心吧。等会儿我便称呼您表叔。”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庄子,拐进一条小胡同,宇文晔总觉得四周像是长满了眼睛,全都盯在他身上,顿时心生警惕。 在一处小院前停下,院门自动打开,门后闪出一人来,在宇文晔身上细细打量一番,才点头道,“进去吧。” 吴又进抱抱拳,“多谢。” 进了院子,吴又进直奔后院,进了一间正室。 房内一人正端坐在大椅上,目光如炬的盯视着跟进来的宇文晔,见宇文晔一身华服器宇轩昂,心知绝非吴又进什么远房表侄,但他并不点破,他们一向只拿钱办事,不问主家来自何处。 他挑眉看向吴又进,目光随意的在宇文晔身上扫了扫,“吴先生,这就是你那位远房表侄?” “文宇,这位是易爷。”吴又进算是给双方做了介绍。 宇文晔上前抱拳道,“见过易爷。” 易生摆摆手,看着宇文晔到,“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呢?” “想向易爷打听一件事。”宇文晔身形站定,“易爷可知荼毒花?” 目光扫向易生,见他肤色稍显苍白,面颊消瘦,像是长年累月不见日光生于阴暗之处,整个人都带着些阴暗之气。 荼毒花?易生锐利的目光蓦地扫向宇文晔,再一次细细打量着宇文晔,暗自揣测他的身份。 他目光阴沉,射进宇文晔目里,多了几分毒辣。 宇文晔却稳若泰山,面上纹丝未动,没有半分畏惧之色。 易生慢慢的收回视线,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或许已经猜出自己的身份来,宇文晔心里想着,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在思量考校着另外一回事,“我只是来寻求易爷帮忙的人,不知易爷可否行个方便?” 易生淡淡的道,“你想要什么方便呢?一旦沾上荼毒花的人,必死无疑,根本没有解药。” 宇文晔心下一凛,“易爷的意思是说荼毒花无药可解,还是说易爷手里没有解药呢?” 易生眼神晃了晃,回道,“无药可解。” 宇文晔自不会放过他一瞬间的晃神,嘴角挂了一丝笑意,“易爷,真的是无药可解吗?”随后又哼笑一声,“有人说天下毒药再毒毒不过七毒门,原来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无药可解这样的话从七毒门人口中说出来,当真滑稽的很。” 易生面色一哽,直起脖子刚要反驳,却忽的笑了,“休要激我。七毒门到底怎样,还轮不到你来评说。” 宇文晔故意哦了一声,“我还真是忘了,荼毒花乃西域剧毒,七毒门的人怎会有解药呢?当真为难人了。既如此,那就告辞了。” 易生脸上难看之极,语气冰冷,“吴先生,你这表侄是什么意思?” 吴又进眉头皱得很紧,看看易生,顺着宇文晔的话说道,“易爷,您实在没有法子,咱们也只有告辞了。” 易生气急,面色变了几变,恨声道,“到底是谁中了荼毒花毒?” 宇文晔头也不回的道,“你既没有解药,何须多问?” 恰在此时,门外走进一人来,急匆匆奔到易生跟前,凑近他耳边低语几句,易生面色陡变,随即瞟眼看了看宇文晔,沉声道,“等一等。” 174.第174章 此毒有解药何处? 宇文晔的心突地跳了起来,紧张的闭了闭眼,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来,面上平静如水,似是毫不在意,“易爷有何吩咐?” 易生老辣的目光像一枚钉子一般扎在宇文晔脸上,一边仔细审量着,一边又在心里思索着,暗自权衡着其中利害。 过了半天,他才沉声道,“你要救的是晋王府的世子妃?” 既然身份已被识破,也不必再伪装了,宇文晔淡淡一笑,“素闻七毒门遍布停下,消息灵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易生嘴角抽了抽,刚刚才说七毒门徒有虚名,这才一转眼的功夫就变成名不虚传了,眼前这位世子爷似乎跟传闻很不一样。 皇室之内哪个敢无所惧的流露真性情呢?只怕都藏着掖着几分,易生想着禁不住哼了一声,沉声道,“晋王府的世子爷却是名有虚传,今日一见,世子爷只怕才是深藏不露之人。” 吴又进一颗心提了起来,他带晋王府的世子爷来求七毒门办事已犯了七毒门的规矩,万一世子爷有个好歹,他可担当不起。 相比之下,宇文晔反而愈发镇静了,他看看易生,语气颇为真诚的道,“易爷,如今我不过是来求您帮助的人,还望您行个方便。” 易生冷笑,“世子爷难道不知道我们七毒门的门规吗?绝不与官中人打交道。”说着蓦地转过头盯着吴又进,“吴先生,你这是要害我们七毒门吗?” 吴又进急忙解释道,“易爷误会了,如非不得已,世子爷也不会隐瞒姓名来求您,咱们是真心实意来求您帮忙的。晋王府的世子妃,我想你也有所耳闻吧?” 易生面色稍微缓了缓,“素闻晋王府的世子妃胸怀大度,心怀慈悲,有勇有谋,令人佩服。” 他话锋一转,面色也严厉了起来,“世子爷,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只要七毒门的门规在,咱们七毒门与您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宇文晔嘴角动了动,挂了一丝嘲弄的笑意,“七毒门虽不想与官府打交道,可官府却未必如人心愿,听说云城府衙正在追缉七毒门人,不知易爷如何看?” 易生面色大变,没想到他不过才得到消息,宇文晔怎会早就知道了?他再一次对宇文晔刮目相看起来。 自己的底牌都被别人翻开了,还有什么资格与人周旋,他索性来个打开天窗说亮话,“世子爷,话说到这个份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荼毒花毒,七毒门里确实没有解药,但我却可以帮你找到下毒之人。” 宇文晔倏然收紧,心底的希望虽然再次被破灭,却也给出了另一条路,他发誓绝不会放弃,“易爷,那人有解药吗?” 易生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宇文晔握紧拳头,一夜未眠的双眼里充满血丝,带着嗜血的光芒,“易爷,你有什么条件请尽管说。” 易生赞一声,“世子爷真爽快。”也不再拐弯抹角,“请世子爷答应为七毒门办一件事。” 宇文晔早已做好了准备,静等着他往下说。 易生却道,“世子爷暂且答应便是,至于什么事,时候到了自会去求世子爷帮忙。” 宇文晔眸底露出一抹危险的信号,丝毫不犹豫,坚定的回道,“好,我答应。” 易生又,“空口无凭。” 宇文晔伸手从脖子上扯下一块玉佩,扔给易生,“这是皇家之物,乃皇上御赐的,他日有事,拿着这个便可来晋王府找我。” 易生接过玉佩,拿在手里细细一瞧,但见通体透明的玉佩中间刻着一个‘晔’字,遂笑道,“有此物,够了。” 宇文晔已是心急如焚,催促道,“还请易爷如实相告。” 易生拍了两下手,门外登时进来一个身穿青布衣的男子。 易生便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给世子爷听。” 男子面色惶恐的看了看宇文晔,浑身颤了颤,开口道,“我只是拿钱办事,并不知道中毒之人是谁,只是后来,我听说那庄子是皇上赐给晋王府世子妃的,又去仔细打听了,才知原来世子爷与世子妃去了庄子。” 宇文晔怒目相视,上前一步一把揪住男子衣领,狠声道,“是你下的毒?” 男子吓得浑身哆嗦,“世子爷,我是受人之托拿钱办事,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如果知道是晋王府的世子妃,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干的。” 宇文晔一把把他摔在地上,男子顿时发出一阵惨叫声,一抬脚狠狠的踩在他脸上,“说,到底是谁给你钱办事的?” 男子挣扎着,好不容易才喘过一口气来,忍着痛回道,“是罗根基,他救过我娘的命。” 罗根基?宇文晔微微一愣,一双眼里燃烧着滔天怒火,罗根基,你够狠。 宇文晔脚下一用力,立时便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脚下男子嗯哼一声晕死过去。 他转过身来,目光如血,“易爷,这就是你七毒门的门规么?罗根基乃宫中太医,这就是你们的不与官中人打交道么?” 易生面色尴尬,几欲争辩,又实在理亏,遂底气不足的回道,“世子爷请息怒,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让他如实相告,并无隐瞒,至于他犯的错,我们七毒门自会按照门规处置他,还请世子爷手下开恩。” 好一个狡诈的易爷,宇文晔冷声哼了哼,他先让自己答应条件才让这人出来讲出实情,倘若自己知道是七毒门所为,定不会再答应什么条件。 易生自觉理亏,又见宇文晔并非暴戾出尔反尔之人,遂站起身道,“世子爷请放心,荼毒花并非无药可解,我现在就放出话去,让人全力寻找荼毒花的解药,一旦寻到,立马给您送到庄子上去。” 宇文晔心头射出一道亮光,喜道,“易爷此话当真?不会是哄我的吧?” 被人质疑易生很生气,他虽然理亏,却绝不会再做骗人之事,遂冷声道,“世子爷既然不相信那就算了。” 吴又进与易生相交不是一两日,自是明白他的为人,遂道,“世子爷,易爷不会骗您的。” 终于又有一点希望了吗?宇文晔的心微微的颤抖着,他面上带了一丝感激,冲易生抱拳,“多谢易爷,我宇文晔说话算话,日后您有什么事,只管拿着信物去找我。” 干脆利落,不纠缠于细节,易生很喜欢宇文晔这样的性格,起身抱拳回礼,“世子爷放心,我马上命人去找解药。” 宇文晔转过头看一眼吴又进,“吴先生,你先回庄子上去吧,我还有事。” 七毒门的人见过了,既然知道指使下毒的人是罗根基,他自是要去一趟的。 吴又进点点头,“世子爷放心去吧,我马上回去照看世子妃。” 宇文晔抱抱拳,“谢了。” 转身出门,迅速走出庄子,翻身上马,直奔京城罗家。 天渐渐亮了,太阳懒洋洋的从东方升起,散漫的洒下片片光亮,沐浴在阳光下的人们吃过早饭一阵欢声笑语,京城大街上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或看人玩杂耍,或与小摊贩讨价还价,或悠闲的闲逛着。 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惊得路人频频相望,但见马上坐着个身穿臧紫色华服的年轻男子,他眉头紧皱,面色阴沉,目不斜视的直直盯着前方。 马匹所过之处,一阵煞风扫过,街上的人齐齐往后退几步,站在街边上遥望,纷纷猜测此人身份,以及此人正要去办的事。 罗府门前停着几辆马车,皆是前来祝贺的人。罗根基一跃成为晋王爷的女婿,令多少同僚艳羡不已,自然也为其带来一大批赶着拍马屁的人。 宇文晔翻身下马,将马拴在门前一根大柱子上,直奔府门,有人上来阻拦,他一个挥手便将来人推出去,径直冲进府内。 罗根基听闻此事,急忙从厅内奔出,见是宇文晔,心下一沉,身子微微颤了颤,深吸几口气才镇静下来。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他走到宇文晔跟前,躬身行礼,“世子爷,请这边说话。” 宇文晔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犹如两根利刺扎在他身上,令他好不容易镇静下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宇文晔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手肘抵在他脖子上,稍稍用力,“我只问你一句话,荼毒花毒到底有没有解药?” 罗根基嗓子里发出难受的唔唔声,他睁大眼惊恐的瞪视着宇文晔,“世子爷,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不明白?好,那我就让你明白明白。”宇文晔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狠狠的掐着罗根基的脖子,布满血丝的双目里带着丝丝狠厉,似是一身劲就要把罗根基的脖子掐断。 脖上传来阵阵剧痛,喉咙里透不出一丝气息,罗根基只觉得全身都被抽干了一般,他奋力挣扎着,却令他感到更加难受,宇文晔的手像一把铁钳子死死的把他夹住。 有人冲上来,急急的拉住宇文晔的手,求道,“世子爷,请您手下留情啊。” 175.第175章 世间最毒莫过情 宇文晔抬脚朝那人狠狠踹去,那人嗷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他两眼泛红,逼视着罗根基,狠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荼毒花毒的解药到底在哪里?” 罗根基翻着白眼,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被踹的人趴在地上跪求,“世子爷,您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们爷撑不住了,求您手下留情啊。” 宇文晔面上更加阴冷,掐着罗根基的脖子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小屋,砰的一声把房门踢上,猛的松开了罗根基。 霍然得到自由的罗根基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一张脸惨白如雪。 宇文晔居高临下的看着罗根基,声若寒冰,“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去问清露。” 罗根基翻了个身,惨白的脸上显出一抹焦急不安,惊慌失措的道,“这事跟她没有关系,你不要去问她。” 说完这句话,他惊觉失口,又急忙想要改口,但胸口一阵发闷,喉咙里涌上来一口痰,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宇文晔的心顿时如坠冰窖,他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竟是真的,宇文清露,她要为仝氏报仇吗? 他忽然想起前几日白吴向他禀告宇文清露私下里去见罗根基,他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只当少女怀春私会情郎,再加上两人马上就要成亲了,所以他并未在意,却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件事。 宇文清露,他的亲妹妹,终于向他伸出了毒手。 他沉落的心一点点僵硬起来,只觉得全身发软,望向罗根基的目光里渐渐的多了几分毒辣,“罗根基,拿来解药,否则,今日我便铲平这里。” 罗根基咳得满脸通红,一时间憋得喘不上气来,过了半天才稍稍缓了缓,又强自镇定的狡辩,“世子爷,你要铲平罗府,总要给我个理由。” “罗根基,我能从七毒门找到这里来,你认为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吗?还是你想让我把你送到皇上跟前去呢?”宇文晔一字一句的冷声道,“毒害世子妃,毒害皇室,诛九族的罪你难道不知道吗?” 罗根基似是被吓住了,呆呆的趴在地上一言不发,面上一片死灰。 没人能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更没人知道他此时坚定的决心以及脑海里那张娇艳的容颜到底有多迷人。 宇文晔弯下腰,握住他一只手腕,稍稍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骨头错位,罗根基一声惨叫差点昏死过去,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宇文晔面色丝毫未动,“说,解药在哪里?” 罗根基既已下定决心,便不会再多说一个字,他咬牙死撑着,他答应过她的,绝不会多说一个字,更不会透露半点关于她的事。 宇文晔见他面上带着悲壮的眼里闪着一丝坚定,迅疾想到一种可能,他略一深思,马上冷声哼了哼,“罗根基,你真傻。真心喜欢一个女人到这种地步,不知是你的福分还是你的祸根。你难道不想一想我怎会这么快就找到你这里来了吗?你毒了我的女人,我还会放过你吗?一旦我冲动起来误杀了你,你心仪的美人还能嫁到罗府来为你守灵吗?” 宇文晔的话字字如血,仿佛一根针狠狠的扎在罗根基的心上,他刚刚憋得通红的脸上渐渐失了血色,苍白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下,终究未发出一个字来。 宇文晔面上带着极大的讥讽,凑近罗根基耳边低声道,“你以为你是谁?她到底是皇室郡主,皇上虽曾说过即使你死了,她都是你罗家的人。但皇室之内的事,你又了解多少?你这番死了,是你自己的罪过,却不是她的罪过,不出几日,她便会寻个理由脱离这桩婚事,而你,只不过是个可怜的替死鬼。” 罗根基单薄的身子微微的颤抖起来,犹如风中萧索的落叶,不住的摇着头,“不是,不是这样的,她,她不是这样的人。” 宇文晔冷声笑了起来,“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生死有命,事却在人为,你自己衡量吧。” 罗根基满怀热忱的一颗心瞬间被寒冰封了起来,他整个身子伏趴在地上,手腕上的剧痛他似是浑然未觉,心上剧烈的刺痛犹如被万只蚂蚁钻过一般。 这本是一件阴谋毒杀人的事,毒杀皇室这样大的罪,他怎会想不到?可是为了她,他甘愿背负诛九族的罪名,可是他明明做的很谨慎,没人能寻到七毒门,更没人能寻到那个人,因为那个人事成之后就会变成一具尸体,可是现在,那个人不但没死,反而把宇文晔引来了。 他下的毒量任何人只要喝上一小口都会毙命,可黎言裳为什么还没死?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亦或者到底是谁又在背后做了安排,这原本就是一场一箭双雕的戏码,他,黎言裳,宇文晔,都身在其中。 而得利的,却只有一人。 他慢慢的绝望了,原来她早已视他眼中钉肉中刺,几欲处之而后快。 为了他,她冒了这样大的风险做了这样精心的安排,当真好心思好计谋。 可是她望着他时,笑靥如花,眼眸里都带着醉人的笑意,他只看了一眼便醉了心田,发誓这一辈子都会对她好。 原来,她的笑容里,竟是藏了置人死地的利刃。 而他,却是心甘情愿把这利刃****自己心上,哪怕血流尽而亡,哪怕再也没有回头路。 宇文晔见他面色变了几变,知他早已想通其中关节,亦知他心里定是充满了绝望,遂冷笑道,“你这样的爱她,怎可弃她而去?我有法子让她安安心心的嫁给你,永远都陪在你身边。” 果然,罗根基倏地抬起头来,目里充满了希翼,他全身疼的发抖,但仍急着问道,“有什么办法?” 宇文晔按下心头剧跳,“告诉我,荼毒花的解药在哪里?” 罗根基脸上的亮光暗淡下去,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绝望的摇了摇头,“我,没有解药。” 宇文晔的心瞬间裂开一道口子,绝望如一条毒蛇钻上来,咬的他的心撕啦啦的疼。 他挺拔的身子晃了晃,几乎疯狂的怒吼,“你从哪里弄来的毒药?从哪里弄来的?” 罗根基紧闭着嘴唇,缓缓的闭上了眼,疼痛和绝望同时占据了他的心,这一刻,他心想,还不如死了的好。 宇文晔脸上像是蒙了一层寒霜,“罗根基,看来你是不想与她在一起了,既如此,那我就让你们全都生不如死。” 罗根基忽的打了个寒颤,抬起无神的眼,“你说的话算不算数?如果我帮你找到解药,你能让她安安心心的嫁给我陪我一辈子吗?” 宇文晔绝望的心里又闪开一条缝隙,但他不敢抱很大希望,唯恐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那种失望过后的绝望比没有希望更令人发狂。 他冷冷的看一眼罗根基,“你别无选择。” 只在一瞬间,罗根基忽然想通了一些事,他所作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能与她在一起么?如果他死了,又怎么与她在一起呢? 所以他必须活下去,还要与她生活在一起,只有这样,才不枉他对她的一片真心。 他缓缓的抬起头,错位的手腕疼的钻心,“我曾经自己配过荼毒的解药,虽然不能完全解除毒性,却能救回世子妃一命。” 宇文晔有些不信,“俞栾都配不出来的解药,你竟然能配出来?” 罗根基面上带了一丝孤傲,冷冷的道,“术业有专攻,他配不出来的,别人未必不能。” 这也许是最后的希望了,宇文晔自然不能放过,但他也不能如此就轻信了罗根基的话,他上前一步,弯下身,抓住罗根基的手腕,猛的一用力,错位的手腕顿时回复了原位。 罗根基尖叫一声,手腕上的疼顿时减轻了,额上的汗珠子仍不断的落下来,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我去拿解药。” 宇文晔沉声道,“我答应你的一定能做到。” 罗根基脚步缓了缓,有些踉跄的奔到门口,伸手推开门。 站在门外的人急忙迎上来,“爷,您怎么样了?” 罗根基摆了摆手,一把扶住那人胳膊,“我没事,扶我去炼药房。” 那人还想说什么,但见宇文晔从门里走出来,阴冷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他吓得一个哆嗦,慌忙扶着罗根基落荒而走。 宇文晔望着罗根基踉跄的身影,低低的说道,“我虽答应她能嫁给你,却不能保证你们一世幸福。” 罗根基很快把解药拿来,绿玉瓶子里放着两粒药,“隔一日喂一粒,三日便可苏醒,但世子妃体内的余毒却不能尽除。” 宇文晔毫不犹豫的接过瓶子,“三日后若醒不过来,我还会再来找你。” 其实他已经相信了罗根基,因为他从罗根基眼里看出他对宇文清露的爱,一个为爱所困的男人一定不会拿自己心爱的女人开玩笑。 罗根基既然想得到宇文清露,就一定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他。 176.第176章 不生即死难抉择 已近中午,太阳似乎有些焦躁,喷洒着炽烈的阳光,让人顿生阵阵烦闷。 宇文晔拿上解药,马不停蹄的赶到庄子上,他先把解药交给俞栾。 俞栾稍感惊讶,拿出药在鼻下闻了许久,才极其谨慎的转过头对宇文晔道,“世子爷,此药药性太强,若贸然服下,如果世子妃的身体承受不住,或许会适得其反,您真要让世子妃服下吗?” 宇文晔毫不犹豫的道,“让我先试一试。” 俞栾大惊,牢牢的攥住那两粒药,严肃的沉声道,“世子爷万万不可如此做,罗根基所用的方法是以毒攻毒,世子妃用此药可以解毒,而您用了却会中毒的。” 宇文晔还要坚持,吴又进却上前一步道,“世子爷还要三思,万一您再有个好歹,还有谁能为世子妃去找解药?” 宇文晔的心如一块浮木飘在水面上,不住的上下起伏着,思量许久,他终于咬了咬牙,“俞太医,世子妃是否真能挺过七天七夜?” 传言千年人参可救命,但也不是绝对的,还与人本身的体质以及生的病受的伤等等很多有关,俞栾深知其中的道理,所以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或许能撑过去也或许撑不过去。不过我方才替世子妃把过脉,毒性暂时抑制住了,但到底能撑多久还不能确定。” 宇文晔刚下定决心要再去找一找解药,听到这话,又有些动摇了,他真怕他还在外面拼命寻找解药,但黎言裳已经等不及了。 他的心紧紧的缩在一起,一想到黎言裳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他就觉得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有个声音在心底嘶喊着,他决不允许她离开。 艰难抉择的时刻,他再一次选择了相信爱,他相信罗根基绝不会在这件事上欺骗他,他郑重的看了看俞栾,“俞太医,让世子妃服下药吧。” 俞栾岂能看不出他心里的纠结挣扎,但他身为医者,没有把握的事绝不能随意下结论,有时候满怀希望之后的失望会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打击的再无生存下去的欲-望。 既然宇文晔已经下定决心,他也决定赌一把,毕竟荼毒花这样的剧毒,连他都无计可施,罗根基居然能配出解药来,这让他心生纳罕之余,更想验证下这解药的药效。 俞栾转过身走近床侧,宇文晔面上的肌肉微微的颤了颤,他蓦地伸手抓住俞栾的胳膊,“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俞栾侧过头,“如果世子爷真的不能下定决心,世子爷可以再去找一找解药。” 宇文晔低头看了看黎言裳,终于缓缓松了手,“服下吧!” 他别过脸去,有点不敢再看,只片刻就又转过头来,俞栾已掰开了黎言裳的嘴,把药丸塞进去,又把她嘴巴合上,解释道,“药丸会自行融化流入喉内。” 他弯下腰,两根手指按在黎言裳手腕上,脉相依旧微弱,毒性并未流窜全身。 宇文晔一双眼紧紧的盯在黎言裳脸上,心跳如鼓,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再想。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俞栾终于缓缓的直起身子,“世子爷,药丸已经完全融化,世子妃体内的毒并未扩散,脉相稍显平稳了些,想来这药丸是有作用的。” 话音刚落,他还没转过身来,躺在床上的黎言裳忽然一阵抽搐,四肢挺的笔直。 宇文晔扑上去抱住黎言裳,竟然按不住,她似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把自己挺成一具僵硬的干尸一般。 俞栾急忙拿出几根银针,动作熟练的在黎言裳的头上分别插了几根,不停的捻动着。 宇文晔心里充满了恐惧,使劲的抱着她晃动不已的身子,慢慢的她颤抖的终于不再那么厉害了。 俞栾却喊了一声,“不好。脉象更加虚弱了。” 宇文晔紧紧抱着黎言裳,嘶吼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快救她,你快救救她。” 俞栾额头上已渗出汗来,他不断的捻动着银针,但情况似乎一点没有好转,他的心也渐渐沉下来。 黎言裳的脉象越来越微弱,似乎只剩下一丝气息,眼看着马上就要断气了,手脚也开始冰凉。 宇文晔牢牢的抱着黎言裳,感觉到她身上一点一点的变凉,血红的眼里,乌黑的眸子闪着嗜人的光芒,他突然抬头瞪视着俞栾,阴冷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救她,快救她,否则我杀了你。” 俞栾只管低着头,并不理会他发疯般的痴语。 就在宇文晔觉得怀里的身子再也没有一丝热度的时候,黎言裳的身子忽然又缓缓的扭动了一下,接着是一声极低极低的****,两道秀眉痛苦的纠结在一起,一张脸也有些扭曲,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俞栾急声道,“脉象又强了,世子妃体内有两股气息,越来越强烈了。” 宇文晔鼻子一酸,一滴泪悄无声息的落下来,滴在黎言裳惨白的脸上,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他紧紧的抱着黎言裳,微微颤抖着,这一刻,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样的经历,他希望这一辈子都不要再碰到。 黎言裳的身子扭动的越来越厉害,手指尖似乎都在涌动,骨节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俞栾依旧不断的捻动着银针,一边不停的把脉,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多,不停的流下来,但他浑然未觉,一双眼紧紧的盯在黎言裳面上。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宇文晔只觉得身体僵硬,四肢麻木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但他仍紧紧的抱着黎言裳,一刻也不敢松开。 俞栾身子晃了晃,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他虚弱的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气若游丝,“没事了。” 果然黎言裳渐渐的平静下来,苍白的面上竟浮起了一丝红晕,毫无血色的双唇也泛着微红。 宇文晔暗暗的松了口气,幽深的眸底带着无数的依恋,久久不肯离开黎言裳的脸。 吴又进上前扶起俞栾,低声道,“世子爷,世子妃没事了,您放开他吧。” 宇文晔缓缓抬起头来,身子却动弹不得,他全身麻的已不敢经完全没了知觉。 宇文健上前,轻轻的掰住他的肩膀,耸然动容,“大哥。”用了用力气才把宇文晔的双手从黎言裳身上拿开。 宇文晔这才试着活动几下,阵阵酸麻窜上来,又令他动弹,但他丝毫不放在心上,只一心一意沉浸在黎言裳脱离危险的喜悦里。 俞栾扶着吴又进的手在一旁的椅上坐下,苦笑道,“枉我行医一辈子,自诩名医,却不如一个年轻人,罗根基,能配出这服药,绝非一般人可为,他倒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吴又进冷声道,“只可惜他把真本事用错了地方,医术再高明,如果只是用来害人,也只不过是毒虫而已。” 俞栾与宇文健并不明白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听他如此说,便猜到黎言裳中毒一定与罗根基有关。 俞栾素来不关注医术之外的事,自然猜不出其中根由,宇文健却能猜出个一二来,但他却并未在面上流露出来。 外面天色已暗,宇文晔缓缓的从床上站起身,“这药并不能完全消除荼毒花的毒性,我必须再去寻真正的解药。” 宇文健有些纳闷,禁不住问道,“既然罗根基配的药能消除毒性,为何不多拿些来,多吃几粒不就可把毒性尽除了么?” 俞栾急忙道,“不可,他原本用的便是以毒攻毒,若用的多了,非但不能解毒还会毒上加毒,到时候只怕回天乏术,什么药都无能为力了。” 宇文健吓得心头一颤,看来这用药之术果然厉害,绝不是嘴上说说便能得来的,他第一次对医术开始有了兴趣。 吴又进面带忧色的看了一眼宇文晔,劝道,“世子爷,世子妃的情况既然有了好转,您至少也要吃些饭休息下再去找解药,您已经一天一夜米粒未进未合眼了。您只有把您自己的身体保重好了,才有力气再出去找解药。” 宝瓶从门外走出来,眼圈依旧红红的,面上还挂着明显的泪痕,手上端着个盘子,哽咽道,“世子爷,奴婢已经做好饭了,您好歹吃一些吧。世子妃也一定不希望您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她一直站在门外听着房里头的动静,一颗心已经被****的碎成了片片,即便此时听到世子妃没事的消息,她仍觉得心头沉闷酸楚的厉害,她真想抱住世子妃大哭一场。 她目光漂移,缓缓的落在世子妃身上,眼里又蒙上了一层水雾,在心里低低的乞求着,“世子妃,奴婢求求您快点醒过来吧。” 宇文晔并不觉得饿亦不觉得累,但他更明白只有养足了精神才能全力以赴的去找解药,这一天,太长了,有一辈子那么长,仿佛把他从未经历的全都经历了一遍。 这一日刻在他脑海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177.第177章 隐藏的越深越安全 宇文晔再次去找了罗根基,罗根基却告诉他,真正的解药只有去西域寻找,但也不一定能找到。 此去西域路途遥远,解药却是未知,显然去西域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宇文晔问道,“你的解药可以维持多长时间?残留在体内的余毒会造成什么后果?会再次发作吗?” 罗根基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我曾经给人用过我的解药,余毒会时不时的发挥作用折磨中毒的人,那种钻心蚀骨的疼也许才会真要了人命。” 一想到黎言裳被这种毒药折磨的死去活来,宇文晔的心就抽的一阵一阵的疼,就会让他想到黎言裳在他怀里渐渐变得僵硬扭曲的情形,他双目里喷出一股火来,“西域毒药,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罗根基淡淡的说道,“我去过西域,我给你的解药也是在西域时候配制出来的。” 宇文晔稍感惊讶,没想到罗根基竟然在西域呆过,罗根基只身一人入宫做了太医,似乎从未有人提起过他的家世背景,他仿佛是个无根无基的人,宇文晔挑挑眉,冷声道,“你这个刽子手,根本不配做大夫。” “或许吧。”罗根基冷漠的说道,短短半日的功夫,他竟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目光冰冷,面色阴沉。 稍过片刻,他提议道,“也许你可以带世子妃去西域找解药。” 宇文晔未尝没想过,但他不敢带着黎言裳去冒险,一来路途遥远,黎言裳到底能否撑到西域还很难说,二来西域与天宇朝向来水火不容,一旦被人发觉他们是天宇朝皇室中人,等于羊入虎口,他绝不能再让黎言裳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 罗根基见他面色犹豫,自是猜到他心中所想,又淡淡的道,“如果你实在想不开,也可以杀了我。” 宇文晔抬头看着他,眸底浓深的仇恨在怒火中熊熊燃烧,“别以为我不会杀了你,离了你我一样能找到解药。” 罗根基头也不抬的道,“我知道。” 宇文晔突然冷笑了起来,颇带嘲讽的道,“被自己心爱的女人伤害,你觉得很受不了吗?” 罗根基身子一僵,低着头不做声。 宇文晔已转身出了门,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话,“我还会来找你的。” 万氏回到王府,称世子妃与世子爷要在庄子上小住,过几日才能回来,自是无人怀疑,她每天照旧若无其事的处理府里的事,心里却是焦急万分,又不能派人去庄子上看看,只急的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累的没了精神。 她无精打采的坐在八角亭子里的石凳上,轻声叹息。 华月眼瞧着主子眼圈黑了一大圈,又肿又红的,忍不住劝道,“郡王妃,世子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万氏低声道,“但愿吉人自有天相。” 她说着擦了擦眼角。 “郡王妃是在为这满院子的落叶伤心么?” 万氏回头,见安若曦正站在身后,只见她身穿一件杏黄底刺绣穿花纹刻丝白底印花挑线裙,上身一件缎面鸡心领窄袖皮袄,愈发显得杨柳细腰盈盈一握,轻拢慢捻的云髻里插着一支别致的双结步摇,肤如凝脂,唇若娇艳欲滴的花瓣儿,真真仙子下凡一般的美妙。 可谁知在这副绝美的容颜之下藏着的是一颗阴狠毒辣的心?这一次黎言裳中毒说不定就与她有关系呢。 想到这里,万氏面上冷了冷,淡声道,“落叶无情,却也知归根,自是惹人怜惜的,总比那些吃里扒外毒害自己人的人要好上百倍。” 安若曦被噎的面上有些不好看,她刚从娘家回来,刚被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就连一向最心疼她的母亲都出言警告。 她却不知因何事,到了最后才得到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黎言裳中毒了。与万氏的说辞联系在一起,她更加确信这消息是真的。 她顿时欣喜若狂,发自内心的感激下毒之人,她当着父兄的面发誓这次事件与她毫无关系,他们才算勉强相信了。 此刻,她瞧见万氏偷偷抹泪,更加确信黎言裳已是危在旦夕,说不定马上就要断气了,她强压着心头狂喜,遂上前打探一番。 万氏的话虽噎人,却让安若曦看到了更大的希望,她微微一笑,佯装没听懂万氏的话,“世子妃什么时候回来呢?” 听她主动问黎言裳的消息,万氏心里生出一丝警惕来,上下扫了几眼安若曦,“怎么?你找大嫂有事吗?” 她故意把大嫂两个字咬的很重,以示在她眼里安若曦与黎言裳的差别,黎言裳是正儿八经的大嫂,而安若曦不过一个妾而已。 安若曦怎会听不出其中含义?她心里窜起一阵怒火,郡王妃又算得了什么?说到底也是庶出的,等她做了世子妃,她定会让万氏后悔今日所说之话。 她定定心神,笑的很是温煦,貌美如花的脸上也带着些刻意讨好,“清露妹妹成亲在即,我是想问一问世子妃送清露妹妹什么东西才好。既然世子妃不在,不如您帮我拿个主意吧。” 万氏想起安若曦嫁来晋王府时的大手笔,遂笑了笑,“安侧妃手里多的是钱,不如给妹妹塑个金身像吧,和硕郡主一定会记你一辈子的。” 饶是安若曦再好的忍耐,此时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万氏这一句无疑在嘲笑她的粗俗,她淡淡的笑了笑,道,“郡王妃真会说笑,那我还是等世子妃回来好好的问一问世子妃吧。郡王妃接着欣赏落叶吧,我先走了。” 万氏冷冷的看着她,没再说话。 安若曦气的脸都白了,扭了身子往亭子外走,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天凉了,郡王妃还是小心身体的好。人说高处不胜寒,您还是多当心点的好。” 万氏心下一凛,冷声道,“不劳费心了。” 她别过头去,不愿再多看安若曦一眼,远远的却看到幽然扶着丫头的手缓缓而来,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幽然怀有身孕,又极得王爷宠爱,如今已是这晋王府里碰不得惹不得厉害人物,不少人都开始暗地里巴结起来,但这些人里究竟有多少真心巴结的,又有多少是包藏祸心的却不得而知。 万氏正思索着,幽然已到了近前,她只着了一件宽松的宝瓶纹样百水裙,面上未施脂粉,但举手投足间却透着无尽的****。 幽然微微屈膝,“郡王妃。” 万氏急忙站起身来,“五姨娘不必多礼,外头风凉,你怎么不在屋里歇着呢?” 幽然微微一笑,清淡的面上带着几分亲近,“总是在屋里头闷得慌,出来走走透透气,没想到郡王妃也在这里,真巧。” 万氏笑了笑,“出来走走也好,不过还是呆在屋里舒坦,你这身子还是当心点的好。” 幽然又屈屈膝,“多谢郡王妃关心。世子妃要在庄子上住几天呢?什么时候回来呢?” 万氏愣了愣,没想到她也来问黎言裳的情况,心内更觉警惕,冷目落在幽然面上,未做回答。 幽然猛然惊觉有些不对劲,遂笑了笑,解释道,“上一次多亏了世子妃帮忙,不然我们母子还不知身在何处呢,一直想谢谢世子妃,还没寻着机会呢。” 万氏这才释然,但她却觉得并不像她说的这么简单,自从管妈妈下毒害幽然之后,她就觉得幽然与黎言裳之间似乎多了一些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她却说不出来。 她轻轻笑了笑,“郡主马上就要成亲了,世子妃总要回来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的很,五姨娘要谢世子妃的机会多着呢。” “郡王妃说的是。”幽然掩嘴笑了笑,屈膝道,“奴婢出来好一阵子了,也该回屋去了,不打扰郡王妃了。” 万氏点点头,“五姨娘多保重身子。” 望着幽然转过身离开,她眼里的泪一滴滴落下来,以后的日子还长的很,真的还很长吗?大嫂,老天保佑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 走出去很远的幽然缓缓的放慢了脚步,她刚才瞧的分明,郡王妃两眼红肿,似是哭过很久的缘故,她与世子妃外出游玩,应该很高兴才对,怎会哭的两眼都肿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世子妃为什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她的心越来越沉重,幽幽的回了幽然居。 到了傍晚,她终于忍不住了,吩咐绿衣,“你去霓裳院里打听打听,世子妃为什么没回来。” 绿衣早就看她心事重重坐立不安的样子,遂劝道,“五姨娘,您已经问过郡王妃了,此时再去打探实为不妥,万一被人觉察出来什么就不好了。您忘了世子妃嘱咐过的了么?不让您在人前流露出对她的关心,您把自己隐藏的越深,您身边的危险就会越少。” 这样的道理幽然自是知道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乱的很,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她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什么来,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只手轻轻的抚在肚子上,目里露出一片柔和的光。 178.第178章 两颗心终于靠近 隔日又到了黎言裳服第二粒药的时间,宇文晔不等她服药便先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出乎意料的这一次她非常的安静,只是在俞栾捻动银针的时候,头微微的晃一下。 接下来的三天,是漫长的等待,宇文晔日夜守在床边,一步也不敢离开,三天三夜几乎未合眼。 俞栾的心也跟着揪扯在一起,他一边观察着黎言裳身上的变化,一边在旁边不停的记录着,直到最后实在累的撑不住了,才去休息。 终于熬过了三天,黎言裳却没醒过来,失望一点点漫上来,像一根根皮鞭抽打着他的心,令他几乎窒息。 他坐在床边,紧紧的握着黎言裳的手,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心如刀绞。 似是做了一场梦,又似是在跌入了无底深渊,黎言裳终于找回了迷乱的意识,她能听到耳边的说话声,能感受到有双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甚至能闻到只属于宇文晔的气息,但她动弹不得,她拼了命的想张张嘴,却没有半丝力气。 有人在她耳边低喃,“求求你醒过来吧,不要离开我,千万不要离开。” 低声呢喃的声音里带了压抑不住的哭泣,她想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她还活着,她不会轻易离开的。 她的意识渐渐清明起来,她知道自己已经躺了很久,这中间,她断断续续的能听到说话声,却她分辨不清到底身在何处。 她知道,她中毒了,而且她知道宇文晔一直守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他告诉她一定要等她回来,他绝不会放弃她。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亲吻他的悲痛。 一滴泪顺着眼角自她面上滑下来,她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了颤。 俞栾大叫一声,“世子爷,世子妃……世子妃……” 宇文晔正紧握着黎言裳的手,布满血丝的眼里充满了悲痛,他的目光明明落在黎言裳的脸上,却似乎什么都看不到,像是隔了千层万层的纱帐。 俞栾的低呼惊了他,他顿觉眼前一片清明,黎言裳面上的泪痕依稀可见,他登时狂喜万分,握着黎言裳的手,低声呼喊,“裳,裳……” 握在他手心里的小手猛的动了一下,他吓得不敢再动,唯恐一动便伤了她。 俞栾仔细的观察着黎言裳的脸色,两根手指一直放在黎言裳的右手腕上,良久,大喜道,“世子爷,世子妃挺过来了,药丸再加上人参的作用,世子妃终于熬过这一关了。世子妃体内的脉象越来越平稳了。” “晔。”细微的声音传入耳内,宇文晔真害怕是自己的幻觉,当他再一次听到叫“晔”的声音时,他看到黎言裳艰难的睁开了眼,狭窄的眼缝里又滑下一滴泪来。 他忽然裂开嘴笑了,然后轻轻的抱住她的胳膊,倾身上前,把头埋在她脖子里。 温热的液体落进脖子里,黎言裳的心颤抖的厉害,鼻子酸酸的,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她嘴唇干的厉害,缓缓张了张,“晔。” 宇文晔声音沉痛,又带着无尽的欢喜,他埋在她身上,深深的呼吸着。 俞栾还想再多呆一会,但是吴又进和宇文健两人一左一右强硬性的把他拖拉出去了,并捂住他试图抗议的嘴。 安静的空间留给这一对刚经历了生死考验的情侣。 “咳咳……”轻微的咳嗽声吓得宇文晔慌忙抬起头来,焦急不安的问道,“裳,裳,你真的醒了吗?” 黎言裳用尽力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再不起来,我就要被你压死了。” 她低低的哎哟了一声,嘴角离开一道口子,渗出血丝来。 宇文晔急忙挺起身子,端起一旁矮几上的茶杯,用勺子舀了一点水滴在她干裂的嘴唇上。 黎言裳顿觉唇上一片湿润,贪婪的渗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的道,“喝水。” 宇文晔又舀了一小勺,小心翼翼的喂进她嘴里,小声道,“慢慢喝,别呛着。” 黎言裳从来没觉得水是如此的好喝,简直是人间美味,她只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她裂开嘴笑了笑,“我当然醒了,我不醒过来的话,我的男人就变成别人的男人了。” 宇文晔见她还有力气开玩笑,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头才缓缓的松了松,沉声道,“要想我不成为别人的男人,就给我好好的活着。” 黎言裳故意自言自语道,“这么好的男人我还不舍的扔,所以我还得好好活着。” 门外站着的三个大男人听到这些对话,顿时风中凌乱了,难道这就是专属于他们之间的情话么? 里头宇文晔低沉的声音传进来,“俞太医,还不快进来给世子妃把把脉?” 此言正合俞栾的心意,他转头瞪了瞪吴又进,高声喊道,“来了来了。” 俞栾仔细的为黎言裳把了脉,又做了详细的检查,这才敢下结论,“目前世子妃的状况很好,世子妃,您还有没有特别不舒服的地方?” 黎言裳缓缓的摇了摇头,头上传来一阵眩晕,“好像也没什么了,只是特别的没有力气,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俞栾笑道,“这倒并无大碍,世子妃休息几日便可没事了,只是……” 宇文晔急忙打断他的话,“没事那就好了。” 俞栾看一眼宇文晔,没再说下去。 黎言裳觉得气氛有些诡异,知道宇文晔定是隐瞒了什么事,既然他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她就装作不知道也不问好了。 俞栾又嘱咐了几句要好好的休息便起身告辞,宇文晔回过头看看黎言裳,“我去送送俞太医。” 黎言裳乖巧的点点头,笑了笑,“正好我再睡会。” 宇文晔心里一紧,瞪她一眼,“不准再睡了。” 黎言裳闭了眼不再理他,其实她是真的想要好好睡一觉,她觉得头晕的厉害,像是马上就要昏死过去一样,但她什么都没说。 她睁开眼看到宇文晔的那一瞬间,差点认不出他,他面容憔悴,嘴巴上的胡子都长的很长了,一双眼深深的凹陷下去,眼中充满了血丝。 这几日他定是经受了莫大的折磨,定是没好好吃饭也没好好休息,她鼻子又是一酸,头上的眩晕更加厉害,她真想就此睡过去,可她一想到宇文晔焦灼不安的眼神,顿时便强撑着又睁开眼。 她不想他再经受一次生死之别的钻心之痛了,即便她真的死了,她也希望他能好好的。 门外,宇文晔正对着俞栾吴又进和宇文健三人说道,“世子妃中毒的事,暂时还请保密,对世子妃本人,也不要让她知道体内还残留余毒的事。” 三人同时点点头,他们很能礼节宇文晔的心情。 宇文晔忽的转过头去看了看宝瓶,“宝瓶,该怎么做,你知道吗?” 宝瓶也是几天几夜都没休息好,此时眼圈微红的点了点头,“世子爷放心好了,奴婢知道应该怎么做,奴婢一定会伺候好世子妃的。” 宇文晔又道,“三弟,你把俞太医送回去吧,你直接回王府去吧,万氏还在等消息,你回去报个平安,我恐怕还要再呆几日才能回去。” 宇文健稍稍犹豫了下,“大哥自己也多保重,总会有办法的。二妹妹的喜事……” 宇文晔打断他的话,“我一定会赶回去的,我这个做大哥的理应亲自背着妹妹上花轿才是。” 他幽深的眸中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阴狠一闪而过。 宇文健并未看到,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黎言裳虽用尽了全力支撑着,却还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睡的很沉,外头的动静她丝毫没有听到。 等她醒来的时候,夕阳正挂在天边马上就要落下去了,微弱的红光透过窗户缝隙射进来,照在黎言裳身上,给她苍白的脸上增添了一丝红晕。 宇文晔静静的躺在她身边,他身上很疲倦,但精神却很好,他一直紧紧的握着黎言裳的手不肯松开。 他想闭上眼睡觉,可又怕黎言裳睡醒了他不知道,他要一直守着她陪着她等她彻底的清醒过来。 差点失去她的钻心之痛仍停留在心底,他不想再尝试一次。 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他要去西域,不管此去多么遥远多么艰难,他都要闯一闯,他不能亲眼看着心爱的女人承受一次又一次的痛苦。 黎言裳已经醒了,一只手放在他手心里,她俏皮的勾起小手指在他手心里挠了挠。 他侧过身来看着她,她转过头来迎视着他的目光,轻声道,“我,终于睡醒了。” 宇文晔沉沉的重复道,“你,终于睡醒了。” 两人相视一笑,他缓缓的凑上去,印在她红唇上,温热的气息将死亡之气从她身上彻底赶走,彻底融化了她的心。 她慢慢的回应着他,感激这个给她希望给她爱对她不曾放弃过的男人,她终于下定决心,这一生赖定了这个冷酷的有点帅的男人。 窗外夕阳渐渐的落下去,天色已暗,遮住了房内一对有情人的窃窃私语。 179.第179章 心有不甘毒辣肠 九月初八早晨,阳光温和,风轻云淡,风和日丽。 黎言裳扶着宝瓶的手与宇文晔一起走进晋王府的大门,她穿了一件淡青色镂花如意织锦夹袄,水绿色团花缠枝百褶裙,外头罩着一件羽蓝色锦缎鹤氅,面色稍显苍白,双目却炯炯有神。 她抬眸往晋王府的府门上瞧一眼,晋王府三字在阳光底下闪着傲人的光芒,她突然生出一股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进了门,徐徐行来,心头亦是感慨万千。 关于这一次莫名其妙的中毒,宇文晔什么都没说。 他不说,她便没问,却不代表她不想知道,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法子得到想要的答案。 到了二门上,万氏早已等候多时了,远远的见他们进来,急忙迎了上去,面带笑容,眸底却带着点点泪光。 她激动的一把握住黎言裳的手,低低的叫了声,“大嫂。” 黎言裳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流鼻子抹泪的做什么?是不是怕我回来夺你的权,伤心的呢?” 万氏嗔怪的瞪她一眼,“大嫂,人家都快担心死了,你还有心说笑。” 黎言裳自知她是真心实意,心里一阵感动,却不想再提中毒的事,遂笑道,“还不快把泪擦干净,旁人还以为我一回来就欺负你了不成。” 万氏见她有说有笑的,精神也极其好,这才相信了宇文健说大嫂毒药已解的话,那日黎言裳倒在地上嘴角流着黑血的情景,她一直记在脑海里,一颗心都要揉碎了。 两人相携进了二门,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晔忽然开口道,“二妹妹的事都准备好了么?” 万氏这才想起给宇文晔行礼,屈屈膝回道,“都准备好了,只是父亲那边见大嫂不在,似是有些不高兴,不过也并未说什么。” 宇文晔脸上一冷,什么都没说。 又朝前走了一段路,他又忽然对黎言裳开口道,“明日是二妹妹大婚之日,你我今日刚回来,理应去瞧一瞧。” 万氏劝道,“大哥,大嫂身子刚回来,歇一歇再去也不迟。” 宇文晔似是很坚持,细细的看了黎言裳一眼,温声道,“还能坚持吗?” 黎言裳觉得有些奇怪,亦不追问,只道,“无碍,自是回来了,现在便去瞧一瞧吧。” 万氏挽了她的胳膊,“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黎言裳抬眸看一眼宇文晔,见他眉角微微的挑了挑,便知他是不想万氏跟着一块去,遂道,“明天就是喜日了,你肯定忙得很,别陪着我了,快去忙吧,万一哪里出了问题,父亲岂不是更要怪我在外头不回来了?” 闻言,万氏果然不再提陪着她的事,只嘱咐了几句当心身体便带着华月走了。 两人到了宇文清露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本该热热闹闹的日子却偏偏显得有些冷清。 “滚,都给我滚出去。”突然一声怒吼从屋里传出来,接着几个小丫头鱼贯而出,个个噤若寒蝉。 里头又传出低低的劝解声,“郡主,求求您不要这样了,明儿个是您大喜的日子,您……” 又是一声怒吼,“你也给我滚出去,滚。” 屋里走出来的正是宇文清露的贴身丫鬟幻蓝,她走出门来,迎面瞧见宇文晔两人,马上屈膝行礼,声音清亮的喊道,“世子爷,世子妃。” 宇文晔冷冷的看她一眼,抬脚要进屋。 幻蓝却抢先一步拦在前头,低声道,“世子爷请稍候,郡主正在换衣服,还请您稍等片刻,奴婢这就进去禀告一声。” 黎言裳禁不住多打量她两眼,早就听说是个胆大的,果然如此。 宇文晔抬起的脚放回原地,冷冷的道,“好好伺候郡主。” 幻蓝应道,“是,世子爷,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郡主。” 她转身入了门,疾步奔到宇文清露跟前,压低嗓子道,“郡主,世子爷跟世子妃在外头,您好歹的打起精神来。” 宇文清露脸上还挂着泪,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急的问道,“他来做什么?他们来做什么?” 她早就得到消息,黎言裳非但没被毒死,还好好的回来了,她心底一阵惧怕,总觉得他们是来者不善。 她心里越来越慌乱,尖利的指甲掐在幻蓝胳膊上,“你去告诉他们,我睡着了,我不见他们,我不见他们。” 幻蓝强忍着痛意,低声道,“郡主,您躲起来反而更显得您心虚,奴婢想世子爷不会对您怎么样的,否则他早就冲进来找您了。” 宇文清露慌乱的摇了摇头,“他对母亲都敢下狠手,更何况对我?”遂又狠声道,“那个贱人居然没被毒死,都是她害了我。” 一串串热泪自她眼中滚出,落在她鹅黄色高挺衣领里,湿了脖颈光滑的肌肤。 一想起明日的喜日,她就恨得咬牙切齿,为什么上天要这样的折磨她?她不甘心,她真的很不甘心。 她恨不得冲出去亲手掐死那个贱女人。 她忽然生出一股子怒气来,松了幻蓝的手,沉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该来的总会来的,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会计划的更周密,一定不会让黎言裳再逃出生天。 黎言裳缓步走进门来,宇文清露已站起身屈膝行礼,漫长的芙蓉挑线裙将她的身材衬托的愈发高挑纤细,她微微昂着头,细长的脖颈隐在衣领内,惹人遐思。 黎言裳眼眸流转,虚手扶了扶,“妹妹不必多礼。” 说完这一句,她便安静的站在宇文晔身旁,等他开口说话,是他要来的,他定是有话要说的。 果然宇文晔沉声道,“明日大婚,喜庆的日子莫要被泪水冲淡了喜气,被夫家人看到还以为你不愿意嫁过去。” 宇文清露缩在袖里的手指狠狠的掐进手心里,他明知道她是不愿意,却偏偏要说这样的话来刺激她。 她淡淡的道,“大哥是来教训我不懂出嫁礼仪的么?这些自有妈妈们来教我,大哥不必费心了。” 宇文晔略一点头,眸中利光一闪而过,“罗根基人也不错,这次你大嫂的命就是他救回来的,你嫁过去后,一定要好好的对他。” 宇文清露顿时面色苍白,挺得笔直的身子猛的晃了晃,嘴唇微微的抖了抖,心头微颤。 “我们过来看看你。”宇文晔说着转了身,“好好的准备做新娘子吧。” 他握了黎言裳的手,转身走出门去,走到院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你先回去,我还有话刚才忘记说了。” 黎言裳看他一眼,并未流露出异样,微微的点了点头,“好的。” 她扶着宝瓶的手缓缓的往霓裳院的方向走去,心底一阵翻腾,宇文晔为什么专门带她来看宇文清露呢?他返转回去又会对宇文清露说什么呢?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呢? 刚才明明看到宇文清露怕的要死,她甚至没问一句罗根基救命的事,好像她早就知道自己中毒了一样。 黎言裳忽的停下脚步,惨白的脸上越发苍白,“宝瓶,这几****有没有听到世子爷他们说过什么?” 宝瓶皱皱眉,想起世子爷曾经嘱咐她的话,遂缓缓的摇了摇头,“奴婢只一心挂念着您的安危,哪里还有心思听别人说什么。” 黎言裳锐利的目光扫了宝瓶一眼,便知她在撒谎。 宝瓶一向以世子妃为重,甚至超过她的性命,世子妃中了毒,她一定比任何人着急,比任何人都关注中毒的情况,可现在她却说她没有心思听,显然她在撒谎。 想到宇文晔的态度,黎言裳顿时明了,一定是宇文晔嘱咐过他们,不准告诉她实情。 她心底暖暖的,知道宇文晔是为她好。 回了霓裳院,进了屋,江妈妈从外头急匆匆的奔进来,“姐儿,你在庄子上住了这几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世子妃迟迟未归,就连世子爷都没回来过,她就有些不安起来,但她不敢偷偷跑出府去,郡王妃又不肯说,这几日,她只急的嘴上都长出水泡来。 黎言裳知道瞒不过她,遂点点头,又安慰道,“妈妈不必担心,现在已经没事了,总算躲过一劫了。” 宝瓶听到这话,想起当时情形,眼泪又落下来,别过头去偷偷的擦了擦眼角。 “姐儿,到底怎么回事?”江妈妈心急如焚,一张脸都白了。 宝瓶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妈妈,世子妃刚回来,累了,让世子妃歇歇吧,等会儿我告诉您。” 江妈妈慌忙点头,“好好,姐儿,你****歇一歇,我去给你熬粥。” 黎言裳点了点头,在床上坐下,身上一阵疲累,感觉全身都没力气了一般。 她斜了斜身子,宝瓶拿起勾着菊花丝边的大引枕放在她身后,她靠上去,再也不想动弹一下。 胸内突然用上一股沉闷,隐隐作痛。她伸手在胸前轻抚了抚,痛楚更加强烈了。 宝瓶见她面色有异,急忙道,“世子妃,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黎言裳缓声道,“没事,就是觉得有点闷。” “世子妃,您躺下歇歇吧。”宝瓶一脸担忧的道,伸手扶着世子妃躺在床上,又拉了被子盖上,守在床边不敢离开。 180.第180章 她终要再搏一搏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枝洒落在地面上,轻风徐来,碎了一地的阳光随着晃动,晃的眼发晕,安若曦微微的闭了闭眼,面色有些发怔。 清栏迈着小碎步从院外进来,走到安若曦身边,轻声道,“世子爷一回来就带着世子妃去了和硕郡主那里,据说世子爷还单独留下跟郡主说了一阵子话,世子爷走后,和硕郡主一连摔了好几个杯子。” 安若曦眸光流转,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宇文晔对宇文清露说了什么让她如此生气?这对兄妹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安若曦的脑子飞快的旋转着,面色变了几变,却终未想清楚这其中的关节。 她抬眸见清栏面色犹疑,欲言又止,遂道,“有什么话尽管说。” 清栏略一沉吟,开口道,“世子爷回了安书院便吩咐把他的东西都搬到霓裳院里去了。” “什么?”安若曦蹭的站起身来,一双美目里射出两道利光,紧紧的攥起了拳头,宇文晔竟然搬到霓裳院去住了? “你亲眼看到的?” 清栏点点头,“奴婢偷偷看了一会子,怕人瞧见生疑,就先回来禀告您了。” “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呢?”安若曦一连串的反问,心底慌乱不安,她来回的走动着,满脑子都是宇文晔与黎言裳亲热的情形,她恨得牙根痒痒,两眼通红,她应该怎么办?怎么办呢? 安妈妈从一旁走过来,瞪了清栏一眼,轻声道,“姐儿不必着急,世子爷与世子妃本就是夫妻,原就该住在一起的,但住在一起也不代表世子爷就不到您这儿来了。他们朝夕相处反而更容易生出嫌隙来呢。姐儿,你只需等个好机会便是了。” “等等等,你就知道说等,我等了多久了?可结果我等到了什么呢?就算我能等,黎言裳的肚子能等吗?皇后那里能等吗?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我容颜老去白发苍苍吗?”安若曦低声怒吼着,绝美的面上肌肉微微颤动着,带着丝丝狰狞与诡异。 安妈妈吓了一跳,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些不认识曦姐儿了,那个温温婉婉,时刻注意言行举止优雅高贵的曦姐儿已经越来越远了,此刻她看到的只是一个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的怨妇,心里藏着的全是狠毒。 安若曦踱步绕了一圈,忽的停下脚步,嘴角挂了一丝淡笑,她朝清栏摆摆手,“你接着去打听,最好能打听清楚世子爷对和硕郡主到底说了什么话,另外去打听下世子妃的反应。” 清栏面露难色,“郡主那边倒是好打听,世子妃院子里的人……” 安若曦气的伸手点在她额头上狠狠的戳了下,“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吗?我就不信她院子里的都是铜墙铁壁,个个都是向着她的,你多拿些银子,不是还有个桃桂吗?你去她那里试一试。” 安妈妈觉得不妥,遂劝道,“姐儿,你莫要忘了桃菊的事,且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一提起那次的事,安若曦心里的火气就更大,冷哼了哼,“只不过说几句话,又不是让她办什么事,妈妈,你不要再说了。” 安妈妈见她面色实在难看的很,说话的语气都带了几分的不耐烦,遂不敢再说下去,但她心里的担忧却越来越浓重,她想起夫人嘱咐过她的话,更觉得不安起来。 安若曦一直焦躁不安的坐在院子里,目光始终落在被阳光隔离的斑斑点点的地面上,脑海里不时的闪现出许多的画面,她时不时的甩甩头,想把那些磨人的画面都从脑子里甩出去,但她越是着急越是想要摆脱,那些画面反而愈发的清晰了。 她气的站起身,走到树下,伸出长长的指甲在树皮上使劲划了几下,粗黑的树皮上登时出现几道白色的深口子,她仍不觉得解恨,又使劲的划了几下,嘣的一声一根手指上的指甲生生断裂下来,掰的肉生疼。 她气呼呼的吼道,“断了就断了,都断了才好。留给谁看呢?留给谁看呢?” 一旁伺候的丫鬟没一个敢出声说话的,个个都吓得屏着气,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盼着主子能把她们遗忘才好。 岂料安若曦蓦地转过头来狠狠的盯着她们,冷声道,“你们都是死人不成?没看到我的指甲都被掰断了吗?一个上来劝劝的都没有,你们都不会喘气了吗?那好,你们都不要再喘气了。” 两个丫头吓得扑通跪在地上,齐齐求饶,“求安侧妃饶命,求安侧妃饶命。” 安妈妈在另一头听到动静急忙奔过来,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安静的站在旁边,心底里很是失望,但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 安若曦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嘲弄的低笑一声,“怎么?妈妈,连你也害怕我么?是不是觉得我喜怒无常?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是不是觉得我疯了呢?” 安妈妈看着安若曦气急败坏的样子,突然鼻子一酸,她想起当年那个抱着她大腿摇晃着问她为什么不开心的曦姐儿,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或许她的曦姐儿只是犯了糊涂,她总会清醒过来的,安妈妈眼里含了泪,柔声道,“曦姐儿,无论你在那里,妈妈都会陪着你,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妈妈都不会觉得你可怕,妈妈只是觉得你可怜,不忍心看你受苦。妈妈宁愿替你受罪去。” 安若曦眼里也蒙上了一层泪雾,她上前两步抱住安妈妈的身子,靠在她肩膀上,柔声道,“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心里太着急太难受了。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真的等不下去了。妈妈,你教教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安妈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酸酸的涨涨的,她伸手揽了安若曦的身子,哽咽道,“姐儿,你说,你想让妈妈做什么?只要你能快乐,妈妈都会去做。” “妈妈,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安若曦眼里的泪滚落下来,落在安妈妈衣襟上。 清栏从外头进来,见此情形,不敢打扰,只安静的站在一旁。 安妈妈急忙道,“清栏,怎么样?” 安若曦这才急忙抬起头来,双目微红,却比方才清明了许多,转过身看着清栏,焦急的问道,“打听到什么?” 清栏目光动了动,朝跪在地上的两个丫头身上瞟了瞟。 安若曦立马摆手道,“你们两个下去吧。” 两个丫头顿时如获大赦,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远远的走开了。 清栏这才急着道,“奴婢去霓裳院打听了,世子爷搬到霓裳院去,世子妃什么也没说,好像是默许了。” 安若曦恨得咬着牙,却不似方才那般激动了。 清栏接着说下去,“和硕郡主砸完东西,说了一句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晋王府了,郡主好像很害怕世子爷对她怎么样似的。但到底是什么事,奴婢没打听出来,就连郡主身边伺候的幻蓝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安若曦眸光闪亮,掠过一丝惊喜,不管他们兄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给她带来了一线生机。 她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一眼安妈妈,轻声道,“妈妈,曦姐儿需要您的帮助。” “姐儿,你想怎么做?”安妈妈不安的心已被安若曦的哭泣无助打动了,渐渐的软了下来,她心甘情愿的替曦姐儿办事。 安若曦倾身上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安妈妈脸色变了变,“姐儿,一定要这么做吗?” 安若曦眸底泪光点点,再次哽咽道,“妈妈,曦姐儿已经别无选择了。请您帮我。” 安妈妈暗暗叹了口气,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会办好的。” 傍晚,轻风吹在面上,带着些许凉意,又带着些温柔的****。 容颜俏丽的女子走在不时有黄叶飘落的小路上,一身浅黄色撒花白蝶穿花纹对襟夹袄,暗红色并蒂莲月华裙,身姿窈窕,给这落寞的秋日增添了无数柔媚。 她高昂着修长的脖子,步态优雅高贵,跟在她身后的丫头手上捧着个金黄锦盒,亦步亦趋跟着。 一路上瞧见她的人,都忍不住赞叹一声,好一个画中的美人儿,真真天仙下凡一般。 她面上带着轻浅的笑意,淡淡的柔柔的,仿佛只是在悠闲自在的漫步一般。 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的幻蓝面色很是难看,偶然抬头间瞧见进来一位美人儿,仔细瞧了瞧,才急忙上前行礼,“安侧妃。” 安若曦笑了笑,“你家郡主呢?明儿个是郡主大喜的日子,一直未给郡主添箱,现在才过来,但愿不会太晚。” 幻蓝急忙道,“安侧妃费心了,郡主方才刚睡下,奴婢替郡主先收下,替我们郡主谢谢您的一片心意。” 安若曦又笑道,“我还有几句要紧的话要与郡主说,不如我在院子里等一等吧。” 幻蓝可不敢让主子在院子里站着等着,遂笑了笑,“既然安侧妃有事要与郡主说,那我进去去郡主唤醒吧。” 安若曦竟然也不推辞,点着头笑道,“那我先等一会。” 181.第181章 机不可失难再来 幻蓝心下惊疑,却又不敢多说,主子与安侧妃并无往来,怎么这会子安侧妃突然对郡主亲热起来了? 她慌忙进屋禀告,“郡主,安侧妃来给您添箱,说有要紧的话要与您说。” 宇文清露挑挑眉,她素来不喜安若曦,认为她徒有美貌却无智慧,自不想与她结交,现在听幻蓝一说,也有些疑惑。 她略一沉吟,“请她进来吧。” 幻蓝转身出门,“安侧妃,咱们郡主刚醒了,一听您来了,怪奴婢把您拦在门外了,您快请进吧。” 说着撩了帘子请安若曦进来。 安若曦看她一眼,好一个机灵的丫头。 宇文清露端坐在椅上,见她进来动也没动。 安若曦并不介意,缓步上前,亲切的道,“恭喜妹妹就要成为新嫁娘了,像妹妹这般花朵儿一样的人儿,到了夫家,定是深得夫婿公婆喜爱的。我那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这一支步摇是皇后娘娘赏给我的,就送给妹妹吧。” 宇文清露不冷不热的道,“皇后娘娘赏赐的礼物,清露不敢要,还请拿回去吧。” 安若曦挑挑眼眉笑了笑,“妹妹真是说笑了,妹子这里的好东西只怕都是旁人没见过的,还请妹妹不要嫌弃。” 清栏把锦盒交到幻蓝手上,幻蓝看看宇文清露,宇文清露示意她收下,她才敢接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 安若曦扫一眼清栏,“你出去候着吧。” 幻蓝听到这话,自是明白其意,急忙道,“郡主,安侧妃这礼物太贵重了,奴婢捧在手心里都怕碰坏了,奴婢替您收起来去。” 屋里只剩下两人,宇文清露静静的看着安若曦,等她开口说话,她很奇怪安若曦这番神神秘秘的目的何在? 安若曦挑眉看她一眼,忽的摇了摇头,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妹妹,你心里是不是有些怨恨你哥哥?” 宇文清露蓦地一愣,她听说什么了?还是宇文晔跟她说了什么? 安若曦将她面上神情收在眼底,叹了口气,“表哥原不是这样的,自己的亲妹妹哪里会不心疼?只是他身边多了个蛊惑的,表哥竟然真的被蒙蔽住了。”她又叹了口气,“这府里的情形,妹妹也是清楚的……所以还是请妹妹放宽心。” 宇文清露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安若曦一直被宇文晔冷落至今,只怕早对黎言裳心生怨恨了,怕是忍不下去了吧? 她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道,“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他好也好,不好也好,都与我没关系了。” 安若曦细长的眉毛挑成一弯新月,急忙道,“妹妹可不能这么说,不管旁人如何,难道你还不顾念母亲么?你若不回来,母亲应该怎么办呢?” 宇文清露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我又能如何?” “妹妹真是可怜。”安若曦说着竟低头擦起了眼角。 宇文清露眸光倏地闪过一丝冷光,眼中掠过一抹嘲弄,她可不会真的相信安若曦有这么好心,假惺惺的跑来做戏,一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也顺着安若曦的意思低了头抹抹眼角,“左右无法,只能认命了。” 安若曦双眼滚动,眸光流转,她抬起头,望着宇文清露,“妹妹多保重才是。表哥并非心狠之人,妹妹明日可再与表哥说一说,兄妹之间没什么不可说的,表哥会理解你的苦心,也会体谅母亲的一片心意。”宇文清露冷声道,“只怕他再也不会来我这里了。” 安若曦提醒道,“妹妹忘了么?明日表哥要背你上花轿的,临行之别,说的话不是更能入人心么?” 她微微的一笑,“妹妹好好休息吧,明日还有的折腾呢,一天下来累的浑身散了架一般,我不打扰妹妹了。”顿了顿又道,“妹妹放心吧,母亲那里我自会去照顾的,妹妹过的好,母亲才会开心。妹妹有什么事,只管来问我。” 说完竟转身朝门外走了。 宇文清露愣了愣神,安若曦这是什么意思?说这么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这么转身走了,她真的只是来送礼物的吗? 幻蓝从外头走进来,手上还捧着安若曦送来的锦盒。 宇文清露心头微动,伸手道,“拿过来我看看。” 幻蓝急忙捧上来递到她手上。 宇文清露打开锦盒,只见里头放着一只凤尾翡翠金步摇,步摇下头铺着一层大红色锦绸,她拿出步摇,掀开锦绸一角,果见下头放着一个小纸包。 她拿出小纸包,缓缓打开,里头包着一些白色粉末。 幻蓝吃惊的走上前,低声道,“郡主,安侧妃这是什么意思?” 怪不得安若曦说那句‘明日表哥要背你上花轿的。’,她是在提醒这是个下药的好机会,妙,果然是妙啊。 宇文清露嘴角挂了一丝笑意,宇文晔来背她上花轿,又有谁能想到她会趁此机会给他下药呢? 她拿起那包药放进袖笼里,并未回答幻蓝的话,只吩咐道,“明日所需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我这屋里头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装上,一样都不要落下。” 幻蓝稍稍犹豫了下,终于问道,“郡主,咱们日后真的不回来了么?” 宇文清露面色变了变,沉声道,“这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那王妃……” 宇文清露打断她的话,“母亲自会保重好自己的,不是还有大姐吗?” 幻蓝不敢再多说话,屈膝道,“那奴婢先去收拾东西了。” 宇文清露看着她走出门去,只气的抬手砸在椅上,咯的手生疼,但她浑然未觉,想起宇文晔对她说过的那些冷血无情的话,她心底里的恨意再次冒上来。 她伸手摸了摸袖笼里的纸包,面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不知道这包药有何作用,安若曦自不会毒死宇文晔,却一定不会放过黎言裳。 无论是什么,她都乐意看到。 “世子妃,喝茶。”宝瓶笑的眉眼都舒展开了,心里更是美滋滋的,世子爷搬到霓裳院来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黎言裳却紧蹙着眉头,伸手端起茶,放在嘴边咂了一口,又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什么茶,真难喝。” 宝瓶眨眨眼,眉角挑了挑,“世子妃,这可是您最爱喝的西湖龙井,奴婢跟往常一样的泡法呀?很难喝么?” 黎言裳不耐烦的摆摆手,“再去泡一壶来。” “哦。”宝瓶有些摸不着头脑,端起茶壶,自言自语的朝门外走去,掀起门帘子,迎面见宇文晔走过来,急忙屈膝行礼,“世子爷。” 屋里黎言裳听到动静,只觉得一阵气闷,胸口又隐隐的痛了几下,她禁不住皱起眉头来。 宇文晔已踱步走进来,见她眉角微蹙,心里一紧,急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黎言裳抬起头见他面上掩不住的关心与焦灼,心里一动,忙道,“还盼着我不舒服呀?个个都来问我哪里不舒服,好像我得了什么重病似的。” 她忽然开玩笑的说道,“是不是我中的毒并没有完全除掉呢?” 宇文晔心里突的一跳,眸中担忧一闪而过,沉声道,“不要胡思乱想,你现在什么事都没了,不过时间还太短,我们只是担心会落下什么毛病。” 黎言裳微微一笑,但心里却真的没了底,宇文晔不是多话的人,从来不会在无谓的事情上多做解释,而现在他急于解释,唯恐她不相信。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觉得不对劲。 宇文晔怕她再多想,遂转了话题,“我搬来这里住,你不开心了吗?” 黎言裳半仰着头看他,“你说呢?” 宇文晔挑眉,“让我说?你应该开心的对我感恩戴德,然后把世子爷服侍的舒舒服服的,这才是我的好世子妃。” 黎言裳撇撇嘴,“那可让世子爷失望了,我生来不会伺候人,只怕冷落了世子爷,所以世子爷还是搬回去住吧。” 宇文晔摇摇头,面上故作惋惜,“我都把心掏出来给你了,结果还是落个被赶出去的命运,这样的待遇恐怕只有晋王府的世子爷才有吧?我是应该庆幸呢?还是应该庆幸呢?还是应该庆幸呢?” 瞧他一脸的赖皮相,黎言裳扑哧笑出声来,捏着帕子捂在嘴上,学着他的话,“身为晋王府的世子妃,我是应该庆幸呢?还是应该庆幸呢?还是应该庆幸呢?” “自然是庆幸了。”宇文晔呵呵笑起来,英俊的面上蒙上了一层阳光,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黎言裳歪了歪头,“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又叹了口气,“可惜你不喜欢笑。” 宇文晔故意板起脸来,“你喜欢我笑,我就笑吗?我喜欢住在这里,你怎么不让我住在这里呢?”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饶舌呢你。” 宇文晔见她面色淡淡的,又笑了笑,很认真的道,“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从现在开始,我都要留在这里。” 稍顿片刻,又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182.第182章 郡主未嫁梳妆时 他说的似是很随意,语气却霸道的不容人质疑。 黎言裳心里一暖,低了头没再说话。 宇文晔吩咐晚饭端到外间里,他陪着吃过饭,又说了一阵子话,便催促黎言裳****睡觉,“明日还要早起,早点睡吧。” 黎言裳一阵纠结,别过头不去看他,想到要与他同床共枕,总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宇文晔见她懒懒的似是不想说话,索性走上前长臂一挥把她抱在怀里,径直走到床前,把她轻轻的放在床上,他自己也上了床。 黎言裳忽然有些紧张,缩在袖子了的手紧紧的握着,一双眼也一眨不眨的盯着宇文晔看。 宇文晔在床上躺下,侧过身看着她,沉声道,“你再这么看着我,我真要把你吃了。” 黎言裳脸上一热,啐了一口,“没正经。” 宇文晔嘴角上扬,眸底净是****,“男人到了床上再正经就不是男人了。” 黎言裳一张脸都红透了,瞪他一眼转过身去,背后传来一阵低笑。 宇文晔探身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抬起头在她脖颈上轻轻的吻了吻,低声道,“快睡吧。” 黎言裳不敢乱动,任由他搂抱着,闭着眼却怎么都睡不着。 片刻,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宇文晔已经睡着了。 她这才缓缓的放松下来,靠在宇文晔怀里,鼻间满满的都是属于他的气息,心底渐渐的安稳下来。 这几日,他一定累坏了。 黎言裳想转过头看他一眼,又怕把他惊醒了,轻轻的抬了抬手放在他手上,心里涌上一阵心疼。 为了她,他几乎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她怎能再负他? 她轻轻的握了他的手,心里默默念道,愿一切安好,一生一世彼此只一人。 宝瓶在门口低低的叫了一声,“世子爷。” 宇文晔马上睁开眼,看看紧靠在怀中的人儿一脸安详,心有不忍,却又不得不动了动胳膊,从她身子底下抽出手来。 黎言裳果然醒了,睡眼惺忪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宇文晔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寅时了,时辰还早,你再睡一阵子,等会再起。” 黎言裳却揉了揉眼,半撑起身子,“今天是大日子,我还是赶紧起来吧,灵倩自己忙不过来,万一出了事可就麻烦了。” 宇文晔按住她肩膀把她按在床上,柔声道,“让你睡你就再睡会,等会让宝瓶叫你,不会耽误什么事的。” 黎言裳甜甜的一笑,不再坚持,乖乖的躺在床上,“好吧,那你先去忙吧。” 宇文晔点点头,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起床穿衣。 宝瓶倚翠伺候着穿了衣服,宇文晔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走出门去。 宇文晔一走,黎言裳便坐起来了,“宝瓶,让妈妈进来给我梳头吧。” 宝瓶走进来,“世子爷,世子爷吩咐了,卯时再叫您,您再睡一会吧,奴婢们瞧着时辰,不会晚了的。” 黎言裳却打着哈欠道,“横竖不过多睡两个时辰,等晚上再补回来吧,郡主出嫁是大事,我还是早起来准备准备吧。” 宝瓶无奈,只好伺候着给世子妃穿了衣服,又等着江妈妈给世子妃梳好了头,这才搀着世子妃在一旁的椅上坐下。 倚翠端了盘子进来,宝瓶便道,“世子妃,您喝一碗八宝粥吧,暖暖身子。” 黎言裳接过碗,喝了几口便放下,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倒是没再隐痛。 万氏从外面走进来,身上披着锦缎厚披风,见她早已收拾好了,便道,“大嫂,你再歇一会子吧,这会儿我还忙得过来,我让清霞妹妹帮着管一管。” 黎言裳微微的点了点头,“你都安排好了便好,母亲那边,父亲怎么说?” 万氏解了披风递给华月,挨着黎言裳坐下,“父亲的意思不让母亲露面了,对外称母亲生病了,可这前前后后母亲生病的次数也太多了,今儿个又是清露大喜的日子,母亲若不露面实在说不过去,所以父亲便答应让母亲照常露面,好歹的应付过去这一回。” 看来宇文治是真心厌烦仝氏了,这样的大日子都不准备让她露面,这对仝氏来说比扇她一耳光还要钻心。 万氏看看她,又道,“大嫂,你身子怎么样?等会子客人来了,你就坐在那里应付几下便可,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当心身子才最要紧。” 黎言裳感激的看她一眼,“灵倩,真是辛苦你了。我身体没事,不必替我担心。等过了这一回事,你可要好好的养养身子。” 万氏握了她的手,点头道,“我知道的。” 万氏又坐了坐,便站起身,“大嫂,咱们去瞧瞧清露吧?” 黎言裳点点头,披了粉白色镂金冬梅散花锦,万氏亲自上前扶了她的胳膊,轻声道,“大嫂,走吧。” 黎言裳也不推辞,扶了万氏的手一同出了门。 夜风冰凉,吹在脸上,如一把凉水泼上来,凉透了肌肤。 晋王府里张灯结彩,院子里挂满了大红灯笼,红彤彤的亮光笼罩着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却偏偏生出几分凄凉来,仿佛这喜气只是漂浮在大红灯笼上的影子而已。 万氏低声道,“听说昨日她还发了一顿脾气,真不知嫁过去后会怎么样。” 黎言裳淡淡的回道,“生死有命,事却在人为。路是她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旁人,至于以后过的怎么样,还要靠她自己的努力。” 万氏不再说话,她对宇文清露并没有好感,宇文清露一向眼高于顶,从来不把她这个庶出的嫂嫂放在心上,她自不会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两人沉默着进了宇文清露的院子,院子里丫头婆子进进出出,却静谧的很,偶尔听到一两句说话声,也是低低的轻轻的。 正房门口站着两个丫头,见她们走进来,急着屈膝行礼,“世子妃,郡王妃。” 万氏问道,“郡主起身了吗?” 左边的丫头回道,“郡主已经开始梳妆打扮了。” 正说着,幻蓝从里头走出来,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丫头,“世子妃郡王妃来了,也不知道往屋里迎么?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转过头满脸带笑的对两人屈膝行礼,“世子妃,郡王妃。”随后又撩起帘子来,“请进。” 黎言裳扶着万氏的手走进去,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幻蓝身上扫了扫。 屋里,宇文清露正坐在铜镜前,两个妈妈正在为她梳头上妆,她身子动了动。 黎言裳急忙道,“妹妹不必多礼,快些坐着,莫要弄脏了妆。” 两位妈妈福身行礼,万氏便道,“快些帮郡主梳洗吧,莫要误了时辰。” “大嫂,二嫂。”身后传来宇文清霞的声音。 黎言裳转过身,见她手上正端着木盆,盘子沿上的手指冻得通红,指节却隐隐泛着一阵清白。 丫头云秋跟在她身侧,抬头的瞬间能看到她眸中泪光点点。 万氏斥道,“云秋,你跟着做什么?怎么让你主子干起活来了?还不快把盆子接过来。” “是。”云秋转身急着去接盆子。 宇文清霞却侧了侧身子,躲开云秋的手,笑着道,“姐姐就要出嫁了,我心里难受,我想在姐姐还没出嫁前为亲手姐姐洗漱一次。” 黎言裳深深的看了一眼宇文清露,眼角余光扫向云秋,但见她虽低了头,面上却明显的带着委屈,顿时了然,定是宇文清露在故意刁难宇文清霞。 她只做不知,笑道,“二妹三妹真是姐妹情深,既如此,咱们也不能坐着干看着了。灵倩,三妹妹把水端来了,咱们帮着给二妹妹洗漱吧。” 万氏何其聪明,只一个眼神便明白什么意思,忙附和道,“那是自然,三妹妹年纪最小,咱们两个做嫂嫂的可不能落后了。” 她说着上前接了宇文清露手里的盆子,触到宇文清露的手指,只觉得冰凉透骨。 宇文清露的脸早就变了几变,目里带了几分恨意。 一旁幻蓝瞧得分明,急忙上前道,“郡王妃,这些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您还是坐着陪郡主说说话吧。方才咱们郡主好说歹说,可清铄郡主非要亲自去端水。奴婢正要去迎着呢,郡主把水打来了,自是由奴婢们伺候主子洗漱。” 黎言裳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紧不慢的道,“二妹妹出嫁,做嫂嫂的理应伺候着,你退下吧。” 幻蓝面上讪讪的,稍显尴尬,伸出的手落在半空中,急忙缩了回来,情急之下急中生智,“方才妈妈们说郡主的头发有些乱,不好梳,洒一些水才好。世子妃,郡王妃正好给咱们郡主点些水吧。” 两位妈妈瞧此情形急忙点头,宇文清露也顺势道,“多谢两位嫂嫂了。” 好一个机灵的丫头,黎言裳再次把目光转向幻蓝,却多了两分探询。 万氏这才将盆子递到幻蓝手上,幻蓝端着盆子走到宇文清露跟前。 黎言裳与万氏同时上前,一左一右站在宇文清露两侧,伸出一根手指在盆子里挑了几滴水洒在宇文清露头上。 点了几滴,发梢上带了湿意,一位妈妈便道,“可以了。” 黎言裳朝后退一步,站在一侧看宇文清露梳头,眼角余光时不时的朝宇文清霞扫几下。 183.第183章 余毒再发情危急 妈妈们只是在宇文清露头发上稍稍梳了两下,便转过身朝黎言裳屈膝道,“世子妃还请移步,郡主要换新嫁衣了。” 黎言裳笑了笑,温声道,“妹妹先梳洗,我们站在这里反而耽误妈妈们干活,等会子花轿来了,还有许多事需要忙。” 宇文清露缓缓站起身,乌黑的长发披下来,一直落到腰下,她缓缓的欠欠身子,“有劳两位嫂嫂了,外头风凉,嫂嫂还请多注意身体。” 黎言裳微微一笑,客气而又有些疏离的道,“多谢妹妹挂念,妹妹只管放心做新嫁娘,今儿个你才是最要紧的。” 宇文清露微微低了头,旁人瞧来像是羞涩不安,但黎言裳却看得清楚,她眼里分明射出两道利光。 “三妹妹,今儿个事多,你也一起过来帮忙吧,你二姐姐这里只有妈妈们能伺候,你也别站在这里碍事了。”黎言裳看看宇文清霞,扬声道。 宇文清霞稍稍愣了愣,马上笑道,“清霞驽钝,只怕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添乱。” 万氏早已走到她跟前,牵了她的手,“这话说的,这两日多亏了你帮我,否则我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呢,走吧。” 她拉了宇文清霞的手,搀了黎言裳的右胳膊,嘻嘻笑着。 宇文清霞顺势松了她的手,绕过万氏搀住黎言裳的左胳膊。 两人一左一右搀着黎言裳出了门,身后两道锐利的光芒刺过来,犹如刀光。 出了院子,万氏便道,“大嫂,时辰还早,你还是先歇一会去吧,我跟三妹妹去看看就行了。” 风有些凉,许是衣服穿的少了,黎言裳觉得手脚冰冷,遂道,“我回去换换衣服,你们先去忙。” 回了院子,江妈妈已经熬好了红糖姜汤,见她们回来,马上端了上来。 一口气喝完一碗姜汤,黎言裳顿觉身上暖暖的,手心里都出了汗,她又觉得有些累,疲乏的想要倒在床上睡觉。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宝瓶急忙道,“世子妃,您再****歇一会吧,郡王妃跟郡主在外头盯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黎言裳想了想,与其无精打采的出去,还不如休息下再出去的好,娶亲的人要到辰时才到,她还有时间做准备。 脱了外衣****,盖上锦绸丝被,她顿觉头一阵昏昏沉沉的,微微的闭了眼,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宝瓶一脸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世子妃,眼角渐渐湿润起来,想起世子妃体内还残留着余毒,她的心就使劲的揪在一起,疼的快要裂开了一般。 江妈妈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见她这般模样,拉住她的手转身出了门,将房门关上后又拉着宝瓶出了外间,到了隔壁的房间里,才低声道,“宝瓶,你跟我说实话,世子妃到底怎么了?身子怎会这么虚弱?不是说她身上的毒已经完全解了吗?” 宝瓶眼里的泪顿时落了下来,她再也忍不住了,低低的哭了起来。 江妈妈心下沉了沉,颤声道,“宝瓶,你快跟我说实话。” 宝瓶抬头,眼圈红红的,泣不成声,“妈妈……世子妃,世子妃身上还留着余毒,俞太医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出来。” 江妈妈啊了一声,头一阵发晕,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幸好被宝瓶扶住了。 宝瓶见她面色苍白,心下大惊,暗自懊悔不该对江妈妈说出实情,可她闷在心里实在太难受了,又怕被世子妃瞧出端倪来。 江妈妈站稳身子,醒了醒神,轻声道,“世子妃知道吗?” 宝瓶缓缓摇了摇头,“世子爷嘱咐过不准告诉世子妃,不过我怕时间久了世子妃会有所察觉。” 江妈妈强自镇定下来,嘱咐道,“且不可让世子妃发现了,以后你莫要再这么哭哭啼啼的,反而让人生疑,你只管好好伺候世子妃,什么都不要多说。” 宝瓶重重的点点头,摸出锦帕在眼下擦了擦,哽咽道,“我替世子妃担心。” 江妈妈眼里也落下泪来,心酸的厉害,若不是隔壁躺着姐儿,她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两人正在抹泪,倚翠慌慌张张的冲进来,“妈妈,您快去看看吧,世子妃身上烫的厉害,身子也不住的发抖。” 江妈妈大惊,一把擦干脸上的泪,抬脚就朝门外走。 宝瓶亦是迅速的跟着奔出门。 “宝瓶,快给我再盖个被子,好冷。”床上,黎言裳闭着眼低声说道,被子底下两条胳膊紧紧的抱在一起,缩在被子里的身子瑟瑟发抖。 江妈妈疾步上前,抬手放在她额头上,热的烫手,顿时心急如焚,转身道,“宝瓶,快去请世子爷,须得请太医过来。” 话音刚落,手就被抓住了,她低头一看,黎言裳的手从被子里滑出来正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她急忙弯下腰,“姐儿,你要说什么?” 黎言裳只觉得全身都被冰块包裹住了一般,实在太冷了,头晕的厉害,她竭力保持着清醒,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妈妈,不要告诉世子爷,不要去。” 江妈妈急了,“姐儿,你烧的厉害,须得请太医过来瞧瞧,不告诉世子爷怎么行?” 黎言裳缓缓的摆了摆头,“我没事,给我喝碗姜汤,用冷巾敷一敷。不要告诉世子爷。” 江妈妈见她十分坚持,虽不知其意,却咬牙道,“姐儿放心吧,我们不去告诉世子爷。”转过身吩咐宝瓶,“快去灶上那些火来,把屋子里烧的热烘烘的。倚翠,赶快端水来。” 宝瓶倚翠听了吩咐,急着出门分头行事。 倚翠端了水进来,江妈妈找了一条厚锦帕浸泡在水里,拧干水敷在黎言裳额头上。 黎言裳顿时颤了颤,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 江妈妈轻声唤她,“姐儿,姐儿……” 黎言裳却已陷入昏迷状态,时不时的摇着头,面上带着几分痛苦。 江妈妈因知了黎言裳体内余毒的事,心下更加惧怕,伸手摸了摸锦帕,不过刚放上去,已是滚烫。 她站起身,扯了倚翠出门,低声吩咐道,“世子妃不让告诉世子爷,现在你去找郡王爷,告诉他世子妃的情形,请他去请俞太医过来。” 倚翠亦知事态严重,半刻也不敢耽搁,急匆匆的出门找人去了。 宝瓶端了火盆进来,放在黎言裳床边,屋里顿时暖和起来。 江妈妈又吩咐道,“快把世子妃身上的被子都掀开,身上的衣服也都解开,再去端些温水来。” 宝瓶奇怪的看看江妈妈,“妈妈,世子妃刚刚说冷得很,这会子还在发抖呢,拿了被子脱了衣服不是更冷了?” 江妈妈无暇多说,只道,“按照我说的办,快点。” 宝瓶不敢多说,小心翼翼的给世子妃掀了被子脱了衣服,又去端了温水进来。 江妈妈拿了布巾泡在水里,然后拧干水给黎言裳擦拭身子,从脸上一直到身上,擦的很小心又很仔细,一边擦一边观察着黎言裳面上的表情。 宝瓶不敢说话,屏息静气的站在一旁候着。 江妈妈一遍又一遍不断的擦拭着,时不时的摸摸黎言裳的额头,她自己眉头上却落下汗来。 宝瓶从一旁拿了帕子,帮她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子,低声道,“妈妈,您歇一会儿,我来吧。” 江妈妈却摇了摇头,“我没事,盆子里的火小了,你再去端一些过来,必须让这屋子里暖和起来。” 宝瓶点头转身出门。 倚翠急匆匆的奔进来,脸上一脸的焦急,“妈妈,世子妃怎么样了?郡王爷已经去请俞太医了,但是郡王爷说不能保证一定能请来,还说最好能让世子爷知道实情。” 江妈妈沉声道,“等等郡王爷请不来再说吧,你去门口守着,别让旁人进来了。” 倚翠低低的了嗯了一声,忧心的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世子妃,心里涌上一股不安来。 黎言裳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依稀可分辨出是江妈妈与倚翠,急于想听清她们在说什么,可她却觉得越来越累越来越迷糊,只想闭着眼好好的睡上一觉,但她实在太冷了,像是在冰天雪地里一般。 她动了动身子,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阵隐痛,迅速的传遍了全身,她疼的哼了哼,一张脸都扭结在一起。 最后她终于陷入昏睡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妈妈一边低低的呼唤着她,一边不停的给她擦着身上,又一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 时间在焦急不安里缓缓滑过,眼看就要辰时了,郡王爷还没回来,江妈妈终于着急的按捺不住了,“宝瓶,不能再等了,你快去前院找世子爷。” 宝瓶急不可耐的转身出门,许是屋里太热的缘故也许是她心里太着急了,她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湿透了。 她出了门,迎着冷风,禁不住打个寒颤,身上顿时一阵冰凉,但她全然顾不上这些,飞快的朝院门外冲去。 她走的太快又太急,砰的与人撞在一起,她一个踉跄坐在地上,气呼呼的抬起头,顿时大喜,跌坐在地上的两腿急忙改为跪着,“世子爷,您快去瞧瞧世子妃吧。” 宇文晔来不及多问,飞快的奔进院内,跟在他身后的正是太医俞栾。 184.第184章 只抓住他的女人 宇文晔进屋,顿时被一阵热气熏的皱了皱眉,抬脚要进里间。 后头倚翠紧紧的跟上来,叫道,“世子爷,请您等会再进去。” 宇文晔哪里能等,径自推门进屋,蓦地瞧见躺在床上的黎言裳正裸着半个身子,他马上关上门,迅速的转过头来,沉声道,“俞太医先等一等。” 屋里头江妈妈已听到动静,急忙给黎言裳穿了衣服,又盖好了被子,这才开门走出来,屈膝行礼,“世子爷。” 宇文晔抬脚进门,见黎言裳已穿戴整齐,便道,“俞太医请进吧。” 俞栾随后进门,精准的目光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火盆和水盆上,又看了看黎言裳湿漉漉的发梢,心下已是了然,不觉有些奇怪。 他先上前替黎言裳把了脉,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 宇文晔双目落在紧闭双眼面色苍白的黎言裳脸上,心疼的无以复加,他宁愿躺在床上忍受疼痛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她被痛苦折磨的变了样子。 “俞太医,怎么样?” 俞栾不作声,两根手指依旧放在黎言裳的手腕上,良久才缓缓的松开,抬起头来,面上带着些凝重,“世子爷,是余毒发作了,世子妃的身子又虚弱的很,世子妃现在已经被烧的神志不清了,不过好在有人帮她散热,不然只怕世子妃的性命就很难保了。” 他眸光一转,落在站在门边的江妈妈身上,“这火盆跟水盆子都是你吩咐准备的吗?” 江妈妈屈屈膝,“是奴婢准备的。” 俞栾眸光闪亮,“谁教给你这么做的呢?” 江妈妈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遂如实回道,“是我家夫人教给我的,以前世子妃很小的时候也这么烧过,夫人便如此为世子妃散热,夫人说,身上滚烫需要散热,所以需要脱了衣服用温水擦拭,帮助散热。而屋里放上火盆,则是防止再次受凉。” 俞栾挑挑眉,胡子也跟着翘了起来,“黎夫人?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见识。” 语气里带了几分敬重,他反倒对黎言裳多了几分好奇,其母便如此聪慧,享誉京城的世子妃应是比其母更加聪慧吧? 俞栾不再多问,拿起纸笔开药方子。 宇文晔却道,“俞太医,今日郡主大婚,我必须前去主持,所以请你留在这里照看世子妃,这药还请您亲自煎一煎。” 俞栾点点头,“世子爷只管去忙,世子妃这里,臣会好好照顾的。”他蹙了蹙眉,话锋一转,“不过,世子爷,找不到解药总不是办法。” 宇文晔幽深的眸子里亮光微闪,他坚定的回道,“我一定会找到解药的。” 俞栾不愿多说,索性撕了那纸,嘱咐江妈妈继续为世子妃散热,然后亲自出门拿药煎药去了。 辰时已到,罗府的花轿准时来到晋王府门前,依照诸多礼仪规矩一一行事,最后由宇文晔背着新娘子宇文清露出门。 宇文清露一身大红嫁衣,隔着头上红纱仍能依稀看到她娇艳如花的容貌,她稳稳的趴在宇文晔的背上,头深深的低下去,似是埋入宇文晔的脖颈里。 锣鼓声响,她轻轻吐口气,在宇文晔耳边轻声道,“哥哥,纵然我千错万错,您今日仍是背着我把我送上花轿,妹妹心里很是感激。” 她说着,眼里的泪不断的落下来,滴在宇文晔的衣领上,融化了领角上点点白色粉末,她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粉末化成水流进宇文晔的衣服里,紧紧的贴在他脖子的肌肤上,心底一阵欢畅。 宇文晔,是你背着我送我进地狱,那我就送你一颗毒瘤,让他在你身上生根发芽,最好能开出一颗毒果子来。 她继续哭着说道,“哥哥,妹妹只有一句话,请你善待母亲,好歹她已经老了,活不多少年了,求求您给她一条活路。” 四周人群喧闹,诸多目光都落在这一对兄妹身上,宇文晔微低着头默不作声,宇文清露的话让他心底里微微一酸,无论宇文清露做了什么事,都不能改变他们是亲兄妹的事实,他突然想,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过该多好? 但如果永远都是如果,不可能变成事实,黎言裳此刻正躺在床上与死神搏斗,服下俞栾的药后,她虽然清醒了,但她体内的余毒随时都有发作的危险,而且会一次比一次严重。 他发软的心瞬间冷硬起来,他们虽是兄妹,终究隔着两层肚皮,有些事注定是无法改变的。 大门口,罗根基坐在高高的马背上,面上喜气洋洋,可眼底却冷若冰霜,他微笑着紧盯着背着宇文清露出门的宇文晔,一双眼似是要把宇文晔的心看透。 宇文晔缓缓抬起头,与他对视一眼,面色同样的冷漠。 门口喜娘高声叫道,“新娘出门,上花轿。” 宇文晔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炮竹声走到花轿前,喜娘接着喊道,“小姐抬头笑一笑,兄长背着上花轿,新娘坐进轿里头,两眼流下金元宝。” 宇文清露坐进轿里,宇文晔低头道,“只要你好好的,母亲自会好。” 宇文清露愣了愣,红盖头下一双眼里射出两道刀子一般的利光,恨不能穿透宇文晔的心。 轿帘落下,花轿抬起,宇文清露冰冷的视线被挡在里头,她眼里终于落下泪来,一阵悲哀涌上来,她竟不知应该何去何从。 此刻,她心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恨意。 花轿走后,依照礼仪,宇文晔应跟去罗府喝喜酒,但他哪里还有心思去,交待了宇文健跟宇文恒渊,他便急匆匆进了宫。 顺和宫里,皇后正歪着身子躺在美人椅上听人弹奏乐曲,宫女进来禀告,“皇后娘娘,晋王府的世子爷来了。” 皇后顿觉惊讶,狭长的眉角几乎挑成一条直线,今日宇文清露成亲,宇文晔怎会跑到宫里来了? “请世子爷进来吧。”她缓缓的挥了挥手,乐工们马上站起身,抱着乐器退下去。 宇文晔迈步走进来,走到宫中央,行个大礼,“娘娘。” 皇后微微一惊,宇文晔很少行此礼如此称呼她,她探询的目光落在宇文晔脸上,“晔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宇文晔跪直身子,昂首道,“姨母,晔哥儿有事求您帮忙。” 他又恢复了姨母的称呼,皇后的心松了松,目里露出一抹精明来,她似是已经猜到宇文晔所为何事,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佯装不知的问道,“什么事?” 宇文晔禀道,“姨母,求您在皇上跟前说一说,给我一张通关文牒,我要出远门。” 皇后心下一沉,“你要出远门?去哪里?何须通关文牒?” 她以为他是来求她救救黎氏,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要求。 宇文晔回道,“姨母,求求您帮帮我,只有您能帮我了。” 皇后沉声道,凤眼微眯,“你是要去西域?” 宇文晔早就料到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后,而他也没想着瞒着皇后,遂点头道,“姨母,荼毒花之毒甚为强悍,如果再找不到解药,黎氏就性命难保了。姨母,求求您帮帮我。” 皇后冷冷的哼了哼,“晔哥儿,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也让你的母亲太失望了,为了一个女人,你甘愿独闯虎穴,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命比什么都珍贵么?” 宇文晔毫不犹豫的道,“姨母,在您和母亲的心理,我的命比什么都珍贵,但在我的心里,黎氏的命比什么都珍贵。” “你……”皇后顿时气噎,面上蒙了一层寒霜,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怒气,站在她身侧的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惊了主子们的谈话。 皇后强自压下怒气,舒了口气,冷笑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应该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救她,不要来求我,她的珍贵只属于你,与本宫无关。” 宇文晔跪在地上朝皇后拜了拜,“姨母,求您看在母亲的份上帮帮我吧,如果您不帮我,那我不用文牒也能闯出去。” 皇后气的浑身哆嗦了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拿你的母亲来压本宫,本宫说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自古英雄爱美人,你想当英雄,那就拿出个英雄的样子来,不要来求人。” 立在皇后身侧的乐嬷嬷见势不妙,急忙朝宇文晔悄悄的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宇文晔又在地上磕个头,“姨母既然不愿帮忙,那我就一直跪在这里,您什么时候答应帮我,我就什么时候起来。” 皇后猛的站起身,厉声道,“要跪就跪到宫外头去,别跪在这里碍我的眼。” “是。”宇文晔低低的回了声,缓缓站起身,径自转身出门,真的走到宫门口直挺挺的跪下了。 乐嬷嬷见皇后面色不佳,急忙伸手扶住她,低声道,“娘娘何必动气?世子爷年少气盛,又是真心实意的喜爱黎氏,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死了。世子爷的性子您还不清楚么?您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皇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真不知他要闹腾到什么时候,一门心思只在那女人身上,殊不知天下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他去做。” 乐嬷嬷却悄声道,“娘娘不是说过么?正是因为世子爷这性子,万岁才对他颇为放心,这样对太子才更有利,至于世子爷的心思都在世子妃身上,如果世子妃的心都在娘娘这里,一切不都结了么?” 皇后蓦地回过头看看乐嬷嬷,一双凤目亮光微闪,缓缓的眯了起来。 185.第185章 各怀心思暗自猜 深秋天冷,凉风吹在身上,隔着衣衫钻进去,肌肤一片冰凉。 顺和宫外不时有宫女嬷嬷走动,看到直挺挺跪在宫门口的宇文晔时,全都颇感惊讶,皇后一向心疼晋王府的世子爷,怎忍心他一直跪在外头? 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皇宫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宇文晔跪在顺和宫外的事。 御书房内,皇上正伏在书案前批阅奏章,李公公弓着身子一旁伺候,不时在茶杯里添上热水。 有小太监缓步走进来,轻柔的步子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躬身走到李公公跟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李公公皱了皱眉,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皇上头也不抬,沉声道,“什么事?” 身上袍子的明黄色把他的脸色衬得有些发黄,使得面容稍显黯淡。 李公公躬了躬身子,又换上一杯热茶,低声道,“皇上,晋王府的世子爷在顺和宫外已经跪了半个多时辰了。” 皇上蹙眉,浓黑的眉毛打成一个结,“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李公公低声道,“听说世子爷求皇后娘娘帮忙,皇后娘娘大怒,世子爷自个儿就跪到门口去了。” 皇上低低的哦了一声,“皇上一向亲厚晔哥儿,什么事不肯帮忙,还惹得她大怒?” 李公公又道,“听说世子爷想要一张通关文牒,求着皇后娘娘来皇上跟前讨要,皇后娘娘不肯。” 皇上微微的挑了挑眉角,沉声道,“把话说完。” 李公公心里一突,急忙道,“世子妃好像中毒了,世子爷要去西域为世子妃寻找解药。” 皇上面色阴沉,低头不语。 李公公自是不敢再说,屏息静气的在一旁伺候着,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良久,皇上缓缓的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这个晔哥儿,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皇弟向来性子暴躁杀伐决断,没想到竟生出来这么个情种,一门心思都在女人身上了。今儿个不是和硕郡主出嫁的日子么?他连半点礼仪规矩都不顾了么?” 李公公悄悄的挑着眉角偷看皇上面色,见皇上并无怒意,顿时心下了然,笑了笑,道,“世子爷惯常弄一些风花雪月的事,不然上次也不会与英平郡王爷因个戏子搞得满城风雨。” 皇上听了果然呵呵的笑了起来,“他倒是有这个闲心,连朕都佩服的很,不要管他,他爱跪就跪着去吧。” 李公公轻轻笑了笑,仍旧站在一旁,安静的盯着案桌上的茶杯,杯子里热气断了,他便急忙再换上一杯冒着热气的新茶。 雍华宫里,仝贵妃正在作画,金黄色的菊花刚画了一半的花瓣儿,她挑着纤细的手指,长长的指甲在半空中来回的画着圈圈。 她满意的看着画了一半的菊花图,心情甚是愉悦,放下画笔,端起一旁的碧螺春放在嘴边咂了一口,一双美目迟迟未离开画纸。 袁嬷嬷从外头匆匆走进来,俯身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仝贵妃冷眉横挑,淡淡的哦了一声,看了看袁嬷嬷,冷哼道,“他倒是越来越会做戏了,皇后忍心让他跪着吗?” 袁嬷嬷低声道,“皇后娘娘是真动气了,由着世子爷在门口跪着。” 仝贵妃斜斜眼角,“皇上那里什么反应?” 袁嬷嬷答道,“皇上似是不知道一般。” 仝贵妃略一沉吟,“今日郡主大婚,宇文晔竟公然全然不顾的跑到宫里来,如此有失皇家颜面的事,皇上却对此无动于衷,可见万岁爷是默许了。” 袁嬷嬷道,“娘娘,既是如此,世子爷便不可惧,您也不必放在心上。” 仝贵妃凤目微微眯起来,若有所思的冷声道,“只怕他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而是装疯卖傻,自作小聪明。” 她蓦地睁开眼,声音愈发冰冷,“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十分难缠的女人。” 片刻的安静后,袁嬷嬷沉声道,“娘娘不必忧心,世子爷不是要为世子妃找解药去么?只要找不到解药,世子妃便性命难保,如果世子妃没了,世子爷不就露出真面目了么?” 仝贵妃嘴角缓缓的翘了起来,心思陡转,凤眉高高的挑了起来。 宇文晔跪的两腿发麻,膝盖处传来一阵刺痛,顺和宫的宫门紧紧闭着,皇后甚至没派人出来瞧一瞧。 纵是如此,他仍是挺直着身子一动不动的跪在宫门外。 巳时已过,他已经在宫门外跪了两个时辰,太阳斜着挂在头顶上方,洒下的阳光照在他泛着红晕的锦服上,映出他一脸的坚定。 宫门终于缓缓的打开一条缝,乐嬷嬷急匆匆的走出来,奔到宇文晔跟前,弯腰伸手去扶他,“世子爷,让奴婢说什么好呢,您是真心跪着,可皇后娘娘的心疼的厉害,这会子还在生闷气呢,您快起来吧。” 宇文晔顺着乐嬷嬷的手站起来,两腿酸麻,差点又要倒下去,他顾不上这些,强撑着站起来,惊喜的问道,“姨母答应了?” 乐嬷嬷叹口气,“世子爷,进去再说吧。娘娘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娘娘是一心为您好,您又何必如此强硬?” 宇文晔面上带了一丝愧色,轻声道,“姨母的心我怎会不知?只是我若不如此,黎氏真的就没命了,还请嬷嬷在姨母跟前宽慰一二,莫要让姨母气坏了身子。” 乐嬷嬷面色和蔼,轻轻的松了口气,“世子爷,只要您还有这份心,别说一张通关文牒,就是您要天上的星星,娘娘也会给您摘下来去。” 宇文晔面带愧疚,神情自责的低着头,扶着乐嬷嬷的手又进了顺和宫。 乐嬷嬷悄悄的观察着宇文晔的神情,知他是真心为皇后,心下多了几分满意,遂道,“世子爷等会莫再让娘娘生气了。” 宇文晔却不作声,只顾闷着头往前走。 乐嬷嬷又暗暗在心底叹口气,这位爷也是个倔强的。 乐嬷嬷领着他径直进了皇后的寝宫,皇后正头朝里斜身歪在床上,听到身后脚步声,动也未动。 乐嬷嬷小声禀道,“娘娘,世子爷来了。” 皇后继续歪着身子理也不理。 乐嬷嬷递个眼色,宇文晔腿一弯又跪在地上,双膝落在地面上,一阵刺痛,他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皇后身子动了动,几欲转过来,又强忍着没搭理。 宇文晔扬声道,“姨母,请您不要生气,是晔哥儿错了。” 皇后终于忍不住了,回过头来,目光落在他跪着的双膝上,露出一抹心疼,“你哪里错了?” 宇文晔有些气短,似是在强忍着剧痛,“我不该惹姨母生气。” 皇后更觉不忍,沉声道,“还不快站起来。” 乐嬷嬷急忙上前扶住他胳膊,小心的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皇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看他一眼,沉声道,“本宫知道你不会死心,与其让你独自冒险,还不如本宫帮了你这个忙。晔哥儿,本宫不可能护你一辈子,今后遇到什么事,希望你能好好的认真的想一想,不要再莽撞冲动才好。” 宇文晔心底微动,他知皇后是真心为他的,面上存了感激之色,“姨母,晔哥儿知道您是最心疼我的了。” 皇后细细的盯着他,很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又或者是在等他再多说点什么,但他却沉默了,傻愣愣的站着,虽然面色愧疚,但终究未说出什么话来。 她不免有些失望,随即又有些释然,她原本就没要求他做过什么,何必再抱有什么希望呢? 她说过不会强迫他做什么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如此。 她似是低低的叹息了一声,神色渐渐的坦然起来,“且不说西域路途遥远,只说你去了能不能找到解药还是难题,不如这样吧,本宫找人帮你在那边找一找。” 宇文晔心下暗惊,他虽知太子势力广泛,却不知皇后的手已经伸到西域去了,皇后毫无顾忌的告诉他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继续装糊涂,“姨母,我还是想自己去。” 皇后冷声道,“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本宫说过要帮你就一定会帮你的,今天是清露大婚的日子,你快些回去吧,莫要让人因此诋毁于你。” 宇文晔心有不甘,皇后却又斜身歪倒在床上,摆明了不想再多说。 乐嬷嬷使个眼色,拉着宇文晔出了宫门,“世子爷,娘娘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帮您的。” 宇文晔躬躬身,“多谢嬷嬷。” 乐嬷嬷忙道,“世子爷客气了。” 出了顺和宫,宇文晔暗暗的舒口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不但得到皇后的支持,也得到了皇上的默许。 接下来才是他要做的事,他疾步朝外走,经过御花园时,远远的看到花园中央的小亭子里坐着一位美人,他转身准备绕道而行,却不料那美人跟前的丫头疾步奔上来,屈膝行礼道,“世子爷,我们娘娘请您过去说话。” 宇文晔见那丫头是个面生的,又看不清亭子里美人模样,不知是谁,也不便拒绝,遂跟着那丫头去了小亭子。 186.第186章 他是不是男人? 小亭子里美人转过身来,竟是清妃。 宇文晔心下惊疑,清妃频频对他表现出关心,究竟因为什么? 他心里暗暗揣测,面上不动声色,缓步走进,躬身行礼,“不知娘娘有何事要吩咐?” 清妃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片清亮,呵呵笑了笑,“世子爷,上次世子妃帮本宫作诗,本宫一直念着世子妃,却无缘再见,不知世子爷能否带世子妃进宫一趟,与本宫说说话呢?” 宇文晔更觉奇怪,皇宫之内,清妃一直是个谜一样的存在,向来独来独往,仅仅因为一首诗便引得她对黎言裳刮目相看吗? 而今日他在顺和宫前跪了半日,只怕整个皇宫都知道了,难道她不知道吗?或者说清妃根本就是故意等在这里的。 他转念一想,索性实话实说,“黎氏恐怕不能进宫陪娘娘说话了,黎氏正卧病在床。” 清妃面上显出一抹惊讶来,“不知世子妃所生何病?” 宇文晔缓缓抬了头,“黎氏中了荼毒花之毒。” “荼毒花?”清妃蓦地站起身,面色变得惨白,身子微微的颤了颤,眸底里更是多了几分惧意。 她异常的神色,宇文晔全都看在眼里,更是纳罕,难道清妃知道荼毒花吗? 清妃失神片刻,回过神来,虽竭力保持镇静,但面上仍是带着掩不住的寒意,“她是怎么中的这种毒?现在情形如何?” 宇文晔沉声道,“她体内的毒已经除去大半,但残留的余毒毒性仍十分强烈,让她的身体十分虚弱,如果再找不到解药,可能性命难保。” 清妃身子晃了晃,黎言裳清淡的容颜在眼前一闪而过,她眸中显出一抹痛色,“是谁帮她解毒的?怎会只除去大半?” 她没想到天宇朝还有人能解荼毒花之毒。 荼毒花,荼毒花,她的心瞬间颤抖起来,紧紧握着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着青白色。 她似乎过于激动了,宇文晔用眼角余光暗暗打量着清妃,只觉得她立在万花中间,使的娇艳的花朵都黯然失色。 他轻声回道,“罗根基曾经去过西域,解药是他配制的,不过余毒也只能靠真正的解药了。” 清妃抬眸看他,竭力压住心底的震惊,“难不成,你想要去西域找解药?” 宇文晔点点头,“是的。” “不行,绝对不能去。”清妃面上带着无比坚定的神情,眸中关心尽露。 宇文晔目光投向她,她顿觉有些不妥,遂喃喃的解释道,“西域太远了,世子爷怎能长途跋涉。” 顿了顿,她又道,“世子妃既然卧病在床,世子爷快些回去照顾着吧,本宫,没事了。” 宇文晔怀疑的目光在她面上一扫而过,迅疾行礼告退。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清妃身子一晃,跌坐在石凳上,喃喃自语,“为什么?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么?” 两行清泪顺着她清丽的面颊落下来,湿了胸前的衣襟。 马车飞奔在回晋王府的路上,宇文晔侧身靠在车壁上,突然有些燥热,他摆摆头,竟是一阵眩晕,差点摔倒。 难道是跪的时间太久了么?也许是心里太着急了。 他拉了拉衣衫,松了松紧紧围着脖颈的衣领,不知道黎言裳此刻怎么样了,把黎言裳单独留在晋王府里,安全吗? 想到黎言裳,他心里似是生出一股热火来,燥热难耐,只觉得火热的气息顺着脚底一直漫过全身,直冲脑顶。 他暗调气息,仍不能将这股热火压下去,禁不住冷嘲,昨晚上抱着黎言裳睡觉都不曾如此控制不住,这是怎么了? 他想着倒在车上,闭了眼假寐,甩甩头什么都不再想,体内的热火果然渐渐消了下去。 只过了片刻,那股火又蹭蹭的窜上来,难受的厉害,他烦躁的直起身子,掀开车帘,马车恰在王府门前停下。 他跳下车,冷风吹在面上,体内的火渐渐熄了下去。 进了府门,他急匆匆的往霓裳院里赶,刚熄下去的火再次窜上来,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妙,停下脚步暗暗调整气息,却发觉全身有些发软。 “表哥,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安若曦迎面而来,妆容精致,近乎完美。 她一走过来,宇文晔马上闻到一股清香,体内的那股火越烧越旺,他马上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安若曦一袭粉红长衫,缓步上前,亲昵的挽住宇文晔胳膊,“表哥,您是要去姐姐那里么?我正好要去看看姐姐,一起去吧。” 她声音低低的柔柔的,眸中风情无限,一只手突然抚上宇文晔的手,轻轻的抚摸了两下。 宇文晔本想推开她,却突然觉得头脑一热,晕乎乎的点了点头,“一起去吧。” 安若曦媚笑如丝,紧紧的贴在宇文晔身上,柔声道,“表哥,你真好。” 宇文晔眸中有一丝恍惚,转过头看了看安若曦,茫然的点了点头,幽深的眼底烧着一把火,他突然烦躁起来,紧紧抓住安若曦的手,“快些走吧。” 安若曦娇笑着点点头,挽着宇文晔的胳膊朝亭湖院走去。 隐在暗处的白吴皱皱眉,世子爷不是要去霓裳院看世子妃吗?怎么突然跟着安侧妃去了亭湖院? 主子屋里的事岂是他能出言阻止的?他疑惑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去了亭湖院,但他却觉得今天的世子爷似乎有些不对劲。 亭湖院里静悄悄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仿佛这是一座空院子。 安若曦搀着宇文晔径直进了寝房,后头有人悄悄的把房门轻轻关上。 她扶着宇文晔走向床边,一双手抚上宇文晔胸前,轻轻的抚摸着,声音愈发的柔媚,“晔,在这里。” 宇文晔浑身无力,只觉得靠在一个柔软的身体上,这身子让他身上更热,让他体内的火流窜的更加厉害,他用力的摇摇头,听到有人唤她‘晔’,他猛的一震,只有黎言裳才会这么呼唤他。 他伸手揽住柔软的身体,低低的叫道,“裳,你怎么样?” 安若曦眸中冷光一闪,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心里想着的还是那个贱女人,这是加快他体内药效的原因吗? 她没料到他会回来的这么快,更没料到他体内的药效这么快就发作了。 她心里一阵发狠,她倒要看看等宇文晔清醒了,看到与他在一起的是她时,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等她怀上他的孩子,他再想逃再想与黎言裳一生一世一人,想都别想。 她冷笑着攀上宇文晔的脖子,吐气如兰,“晔,我爱你。” 宇文晔紧紧的抱着她的身体,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体内,火热的回应着她,“裳,我爱你,我爱你。你还好么?” 安若曦引着他的身体向床上倒去,温柔的轻轻唤着,“晔,晔……” 宇文晔的心在这呼唤声里揉碎了,迷醉了,他大手抚上她的胸,狠狠的揉搓着,低头攫住她的红唇,狠狠的吸吮着。 他体内的火热越来越旺,他急切的想要寻找一个出口释放出来。 他开始撕扯她身上的衣服,她在他的抚摸下婉转****,两条玉臂紧紧的揽着他的脖子,白嫩的胸前泛着片片红潮,渴望着他更进一步的探索。 两人都像着了火一般的燃烧着,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点燃了,氤氲着****。 趴在安若曦身上的宇文晔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他缓缓抬起头来,深深的看着身下的人儿,幽暗的眸底闪过一道亮光,他猛的摇摇头,眸光落在被青丝掩住半边的脸上,身上的火热顿时熄了半截。 安若曦顿觉异样,转过头见他眸底渐渐浮上一层冰冷来,心神一晃,忙紧紧的攀住他的脖子,火热的唇印在他裸-露的胸前,慌乱的亲吻着。 宇文晔强自压下体内的火热,轻轻推了推她,冷声道,“你是安若曦。” 安若曦顿时慌了,半眯着眼紧紧的抱着宇文晔不松手,洁白如玉的肌肤紧紧的贴在宇文晔身上,“晔,晔,我爱你,我也爱你,我也爱你呀。” 宇文晔似是彻底清醒了,他使劲掰开她紧绕在脖子上的胳膊,有些恼怒的低声吼道,“不准叫我晔。” 可恶,他怎么脱光衣服跑到安若曦的床上来了? 他甩甩头,毫不犹豫的挺身而起,径自从床上下来。 “表哥。”安若曦眼里的泪狂乱的滚落下来,她顾不得遮住身上,挺起身子扑过来一把抱住宇文晔,“表哥,我也是你的女人,表哥,求求你不要走,留下来,求求你留下来,求求你。” 她低低的哭泣着,一颗心裂成碎片,方才还泛着红潮的脸上已变得苍白起来,愈发的楚楚动人,惹人生恋。 她光滑的手指摸在他腰间,宇文晔顿觉体内的火又升腾上来,他不敢停留,沉声道,“松开。” 安若曦慌乱的摇着头,“我不,我不,表哥,求你留下来。” 宇文晔终于怒了,掰开安若曦的胳膊一把把她推倒在床上,马上转身离开,他怕再耽搁一分钟都会把持不住,又陷入迷乱之中。 安若曦尖叫一声,又从床上扑下来,想要抓住宇文晔的胳膊,纤长的手指却只碰到他的衣角,他整个人已奔了出去。 187.第187章 终成为他的女人 “快拦住他,快拦住他。”她急切的低声命令着,转身从床上抓了衣服披在身上,紧跟着要追出去,却发觉房门已被紧紧关上了。 她气的大叫,“该死的,快开门,快开门,快把他给我拦住!” 她捶打了一阵子,房门终于打开了,她气急败坏的冲出去,宇文晔早已没了人影。 她衣衫凌乱的站在外间,挥手一巴掌扇在清栏脸上,“贱婢,为什么关上门?为什么不把世子爷拦住?” 清栏慌乱的跪下,“不是奴婢关的,不是奴婢关的。” 安若曦疯了一样的大喊,“是谁?是谁?到底是谁?” 她锋利的目光带着嗜血的光芒,直直的射向安妈妈,安妈妈心头突的一跳,颤声道,“姐儿,你认为是我吗?” 安若曦冷若冰霜的道,“妈妈,到底是谁?” 安妈妈一颗心沉了又沉,她看着衣衫凌乱没有半点大家闺秀模样的曦姐儿,眼泪夺眶而出,她觉得是自己的纵容害了姐儿,姐儿一生荣华富贵,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安若曦见她面色怔忪,冷声道,“妈妈,难道真是你吗?” 安妈妈缓缓的摇了摇头,“是世子爷跟前的白吴,他逼着我们不让我们出来。” 安若曦一个踉跄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心如死灰,她计划的如此周密竟然还是没能成功,宇文晔明明渴望的不得了,明明很需要她,可他偏偏忍住了,她真的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她在他身上下的药并不是一般的迷-药,而是极其隐秘的一种药,这种药男人服下后并不会立即发作,当他饮酒或者想到女人时才会慢慢生效,它最厉害的还在于它会让男人对第一个靠近他的女人陷入完全沉迷的状态。 她是第一个靠近他身子的女人,而他却硬生生的把她推开了。 是她出了问题还是他出了问题?她不是吸引人的女人,还是他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她呆呆的坐在椅上,凌乱的衣衫遮不住她胸前****,凉气袭来,她浑然未觉,心底里充满了绝望。 从亭湖院里冲出来,宇文晔眼中充满了血丝,体内暴涨的感觉让他快要支撑不住了,他急切的需要释放。 白吴急急的追上来,低声道,“世子爷。” 宇文晔本是向着霓裳院的方向走着,突然停下脚步,黎言裳身子虚弱,绝不能再经受折腾,而他方才面对安若曦时便差点把持不住,他不敢保证不会把黎言裳怎么样。 可是现在不是时候。 他低低的咒骂一句,恨不能再返回去掐断安若曦的脖子,他真没想到皇后亲自****出来的女人竟是这样的无耻,敢在他身上下药。 白吴见他面上青筋爆出,阵阵红潮,又似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隐约猜出发生了什么事,他很想提议世子爷可以出去随便找个女人发泄下,可他不敢,他怕话还没说完就被世子爷给砍了。 他别过头去,准备不再看世子爷,世子爷的事还是由他自己去决定吧,但他远远的看见宝瓶疾奔过来,顿时一脸黑线。 这个时候,似乎来得很不是时候。 宝瓶远远的看见世子爷,急的一路小跑奔过来,屈膝行礼,“世子爷,世子妃请您去霓裳院。” 原本正在克制的宇文晔瞬间崩溃了,再也没心思多问一句,蹭的直奔向霓裳院,一门心思只挂在黎言裳身上。 宝瓶眨眨眼,喜滋滋的自言自语道,“世子爷真心疼世子妃,瞧世子爷紧张的。” 白吴闻言,直想撞墙,他望着宝瓶稍显白痴的脸,继续做个隐形人,他想此时世子爷一定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了。 宇文晔风一样的冲进房内,屋里暖洋洋的热气让他体内的火气又窜了窜,尽管他很努力的压制着,还是有些蠢蠢欲动了。 黎言裳懒洋洋的靠在床上,她服了俞栾的药,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觉得身上有些疲乏无力。 她抬起头,见他面色红润,扁扁嘴,“你不是没跟着去送亲么?怎么反倒喝上酒了?” 宇文晔脸上有些扭曲,“你觉得怎么样?” 黎言裳笑了笑,“已经没事了。你不去送亲,父亲会不高兴的。你又何必惹父亲生气呢?再说了,外头的人又会怎么想你?对自己的亲妹妹还如此的薄情寡义。” 宇文晔瞪她一眼,咬着牙沉声道,“你还有闲心管这些?” 黎言裳见他一直远远的站在门边,面色严肃,以为他生气了,遂道,“我知你是为了我好,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俞太医一直看我无事了才走的。我原不想……” “你真啰嗦。”宇文晔目光落在她一张一合的红唇上,仅存的一点理智瞬间淹没了,他缓步上前,火辣辣的盯着黎言裳,像是在盯着猎物的野狼。 黎言裳正微低着头,感到他走近身侧,缓缓抬起头来,倒被他吓了一跳,觉出他似是有些不对劲,忙问道,“你,你怎么了?” 宇文晔声音沙哑,嗓子里冒火一般,沉声道,“我难受……” 黎言裳大惊,一把抓住他胳膊,“怎么了?我还以为你是喝酒了,是生病了么?” 她身上的香气迎面扑上来,他双目迷蒙,一把握住她的手,倾身把她压倒在床上。 “啊……”黎言裳低低的叫了一声,这才发觉宇文晔身上烫得厉害,她抽出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哎呀,你烧的厉害,真是病了,快起来让人再把俞太医请回来给你瞧瞧。” 趴在他身上的宇文晔已低了头埋进她脖子里,哼哼着****一声,“我的病只有你能看。” 他全身绷得僵硬,心底里最后一根弦紧紧的绷着,纵然他全身都涨的快要炸裂了一般,但他仍不想强迫他。 他额头上流下汗来,落在她脸上。 她鼻间全是他的呼吸,沉重的似是马上要喘不过气来一样,她吃了一惊,低低唤道,“晔,晔,你怎么了?” 轻柔的呼唤听在他耳里,又是一种折磨,他强忍着,摇摇头,“别说话别动,只抱抱就好,抱抱就好。” 他全身僵硬火热,眼里火辣辣赤-裸裸的渴盼让黎言裳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你被人下药了吗?” 宇文晔缓缓的点了点头,干裂的嘴唇急于寻找甘露。 黎言裳的心瞬间纠结起来,她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再耽误下去,宇文晔的身体可能真的承受不住了。 但是她的身体…… 宇文晔的手已经在她身上不老实起来,火热的手指在她身上点起一把把火苗,迅速在她身上流窜。 他终于忍不住了,低头吻住她的嘴,低声****着,但又在竭力的挣扎着,艰难的抬起头离开她的嘴唇。 黎言裳看他艰难忍着的神情,心底紧绷的弦砰的崩断了,她两手捧住他的头,轻声道,“晔,我可以帮你的。” 宇文晔目色迷蒙,听到这句话,好不容易设置起来的屏障顷刻坍塌,“真的可以吗?” 黎言裳重重的点点头,捧着他的头拉下来窝进她脖颈里。 宇文晔嘤咛一声狠狠的在光滑的肌肤上咬了一口,不再犹豫不再挣扎,亦不再迷茫,只一心撷取身下的这一片****。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缝射进来,映着大红帐子,落下一地红晕。 江妈妈在门外听到里头的动静,面色微红,心里却担忧不已。 世子爷与姐儿交好,她自是欢喜的,可现在姐儿身子虚弱,怎经得起如此折腾?世子爷一向谨慎,不知为何突然在这种时候把握不住了。 江妈妈一边欢喜着一边担忧着,出了外间,站在门口,吩咐宝瓶倚翠准备水,以备两人使用。 夕阳被风吹着眼看着就要落下山了,屋里头仍是静悄悄的,江妈妈有些焦急,暗暗埋怨世子爷不知深浅,两人窝在房里连午饭都没吃,姐儿的药也没喝,如此折腾怎么受的住? 她在外头急的团团转,宝瓶瞧着也跟着暗暗着急,几次想要进屋叫醒两位主子,可她哪里有那个脸? 江妈妈实在忍不住了,奔到院子里拿起木盆举起来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扬声训道,“宝瓶,你怎么办事的,惊醒了主子仔细你的皮。” 尖利的训斥声传进房内,宇文晔禁不住挑挑眉角,缓缓的睁开眼,身侧黎言裳半裸着肩膀窝在他臂弯里,白皙的肩上红斑点点,胸前也是一块连着一块。 他有些心疼,失去理智的他疯了似的折腾着她,好像要不够一般,一次又一次,直到她瘫在床上微眯着眼求饶。 他不知道体内的药性什么时候下去的,只觉得身上一阵比一阵热,一碰到她的身子,他便情不自禁。 他低头轻轻的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亲了亲,手指抚上她光滑的脸颊。 她受到干扰微微的睁开眼,看到宇文晔放大的脸,马上想起这一日的疯狂,顿时面色通红。 宇文晔见她醒了,柔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黎言裳点点头,嗔怪的瞪他一眼,“哪里都不舒服。” 尤其是身下,火辣辣的疼,胸前也有些发疼。 188.第188章 死也要找个垫背 宇文晔顿时紧张起来,“哪里不舒服?我让人去把俞栾叫来。” 黎言裳面色羞红的一把拉住他,“都怪你,大白天的,我都没脸见人了。哪里不舒服,我心里最不舒服了。” 宇文晔见她面色红润,还有心思说笑,眼珠一转,眸光****的看向某处,“不是那里不舒服吧?我是经过你同意的。” 黎言裳急急的拉住被子,似乎这样就能挡住他的眼光似的,一张脸红的简直能拧出水来了。 宇文晔呵呵的低笑起来,随后又一本正经起来,“裳,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黎言裳羞红的笑道,“除了浑身没劲外,好像没什么不舒服的。晔,是谁给你下的药?” 宇文晔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眸底射出一道利光,冷声道,“这事肯定与安若曦有关系,不过我倒是奇怪她是怎么给我下的药,自我回王府她连我的影子都没见到。” 黎言裳顿时了然,叹道,“如果被你发现了,还怎么下药?” 宇文晔细细盯着她的脸看了一阵子,道,“我看你精神比原先还好一些呢,难道我也能为你解毒?” 解毒?黎言裳迅速捉住这两个字眼,疑惑的神情望着宇文晔,等他做深一步的解释。 宇文晔猛然察觉失言,再想遮掩已经不可能了,索性如实相告,只是隐过去宇文清露与罗根基之事。 黎言裳面色平静,似乎中毒的不是她自己一般,“解药能找到吗?” 宇文晔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一定找到,你一定要相信我。” 黎言裳微微一笑,点点头,“晔,我相信你。” 宇文晔把她揽进怀里,眼神无比坚定。 黎言裳安静的靠在他怀里,心里沉甸甸的,她一直对人说生死有命事在人为,现在她只能等待命运的召唤了吗? 如果没有命了,事又怎么为呢? 她蓦地抬起头来,深深的看着宇文晔,低声道,“晔,我忽然很想谢谢给你下药的人,我终于成为你的女人了。” 宇文晔心里一暖,知她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意,遂涌上一股感动来,面上却佯装生气,道,“难道你以前不是我的女人吗?” 黎言裳惊觉失言,唯恐被他瞧出端倪,遂笑道,“在我心里,从今天才是。” 宇文晔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就永远都做我的女人。” 黎言裳仰起头,主动亲上他的唇,印上一生一世的承诺。 门外江妈妈听到屋里头有了动静,遂轻声道,“世子爷,世子妃该吃药了。” 宇文晔迅速抬起头,又在她嘴唇上点了点,“该吃药了,再亲下去别怪我又忍不住。”他率先起身,“先去吃药,然后再吃饭。” 一阵敲门声,接着又是江妈妈的声音,“世子爷,王爷请您去书房。” 宇文晔皱皱眉,十分不情愿,张口就要拒绝。 黎言裳忙阻止道,“晔,父亲肯定生气了,你去瞧瞧吧,我没事。” “好吧,我去去就来,你别起了,直接在床上躺着吧。”他又给黎言裳盖了盖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才起身穿衣。 宇文晔走后,江妈妈进来,一屋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手上端着盘子径自走到床前,目不斜视,端了药碗,“姐儿,该喝药了。” 黎言裳整个身子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来,轻声道,“妈妈,我身上累得很,你喂我吧。” 江妈妈嗯了一声,端起药碗,一口一口的喂她,除了在她额头上摸了摸,其余的一句话也没多说。 黎言裳暗暗松了口气,本来她还有尴尬,怕她多问。 宝瓶端着盆子进来,一样的平静,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看得出她脸上带着隐忍的喜悦,“世子妃,您洗洗脸吧。” 黎言裳更觉尴尬,唯恐被人瞧见身上淤痕,急忙摇头,“不用了,我再睡会。” 江妈妈蹙蹙眉,“姐儿一天没吃饭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再睡吧。”接着吩咐道,“宝瓶,你去厨房让她们做几样清淡的小菜来,再给世子妃熬一碗红枣山药粥。” 宝瓶出去了,她站起身,道,“姐儿,我有点不放心,跟过去看看。等会子你叫倚翠进来伺候。” 黎言裳正巴不得她们都走,急忙点头,“我知道了,妈妈。” 她们一离开,她便掀开被子穿衣,身上仍是懒懒的,没有力气,柔软的布料划过身下,带着些微刺痛。 她想起体内的余毒,心底发起狠来,她已经死过一次,对于这次意外得来的生命她异常的珍惜,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一定要保住这条命。 她乌黑的眸底亮光闪闪,藏着几分决绝,她不是圣女,如果有人危及到她和亲人的性命,她一定不会放过,即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用过饭,她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夕阳余晖隔着窗帘子透进来,稍显昏暗。 帘子被撩开,一溜儿红光直直射进来,映着宝瓶纤细的身子,又被落下的帘子挡在了外头。 宝瓶低声道,“世子妃,陈嫂子来了。” 黎言裳眉角微动,“快请进来。” 陈嫂子很快走进来,屈膝行礼,“世子妃,何掌柜让我来看看您,您身体怎么样了?” 她抬头看看黎言裳,见她面色稍显苍白,眉目间也带着几分病态,心里一沉,眉角也搭了下来。 黎言裳轻声回道,“已无大碍了,何掌柜有什么事吗?” 陈嫂子低声道,“何掌柜说,请世子妃不要着急,解药的事他会想办法的。请您一定要保重好身子,何掌柜还说,秋季天冷,请世子妃多在屋里头休息,切忌凉风吹,另外也不要见太阳。” 黎言裳皱了皱眉,何淑仁对荼毒花很熟悉吗?为什么不能见太阳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何淑仁能否帮她找到解药。 她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心底里阵阵阴暗,仿佛死神就在四周笼罩一般,这种与死亡接近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她急于要摆脱这种无能为力却又垂死挣扎的状态。 “他是怎么知道我中毒的?” 陈嫂子回道,“何掌柜没说。” 黎言裳又问道,“那有没有期限,如果他找来解药我已经死了呢?那还要解药做什么?” 陈嫂子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轻声嘀咕道,“世子妃,何掌柜说生死有命,他也无奈。” 黎言裳顿觉气噎,那种被死亡笼罩的感觉再次袭上来,想一块黑幕蒙在她心上,令她感到窒息。 她淡淡的回道,“多谢陈嫂子,我知道了。” 陈嫂子以为世子妃听到这话会很生气,没想到世子妃只是皱了皱眉,看来传言属实,世子妃果然是个好脾气的人。 说完这些话她便算完成了任务,依旧不多做停留,行礼告退,黎言裳照旧给了赏钱。 黎言裳坐在椅上发呆,宝瓶送陈嫂子出去又进来,走到她跟前,低声道,“世子妃,五姨娘那边……是不是再拖些日子?” 黎言裳稍稍震了震精神,缓缓摇了摇头,“没时间了,就今晚吧。照我说的办。” 宝瓶有些担忧,“世子妃,您现在身子不好,那些事还是不要管了吧?” 黎言裳看她一眼,苦笑道,“你以为我全都是为了他们吗?其实我也是为了我自己,你不必替我担心,如果我什么都放手不管,我这条命死的才更快呢。” 宝瓶心底窜上一阵凉意,世子妃几次三番的遭人暗害,稍有不慎,只怕早就死了好几回了。 她心事重重的转身出门。 黎言裳再次陷入沉思。 随着郡主的出嫁,热闹了多日的晋王府忽然安静下来,安静的夜里,大红灯笼还在氤氲着喜气,但疲惫的人却都已陷入了沉睡,就连守门的婆子们都忍不住哈欠连连。 文华院里灯火透明,宇文恒渊歪着身子坐在窗前,两条腿随意的交叠在桌子上,一只手里还捏着一把小酒壶,一脸的醉意。 他今日跟去送亲,酒倒是没多喝,但那种喜气洋洋的气氛却深深的刺激了他,触目皆是大红色。 罗根基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 接踵而至的祝贺恭喜,喜宴上的觥筹交错。 这一切都让他倍感落寞伤心,所有的人都结婚了,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可他的幸福在哪里? 他冷笑一声,举起酒杯往嘴里倒。 春眠守在一旁,不敢多嘴,眸光流转里带着担忧,她只期盼郡王爷早些从这种痴迷里醒悟过来,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五姨娘被王妃险些害的小产,郡王爷竟然气的连给王妃请安都不去了,却夜夜跑去幽然居后头学鸟叫,再这么下去,郡王爷真的就废了。 她打个寒颤,不敢再往深里想。 宇文恒渊忽的站起身来,飞奔出门,酒壶扔在桌上咣当一声。 春眠吓得一惊,紧跟着出门,眼看着宇文恒渊又奔着幽然居的方向去了,她急忙转个身朝另一条路奔去。 189.第189章 他们从此是陌路 静寂的夜里,幽然居院子里的大红灯笼已经被风吹灭了,房内亮着微弱的烛光。 幽然自有了身孕,便喜欢在安静昏暗而又带着些微光的环境下睡觉,她常常会半夜惊醒,绿衣索性睡在外间,一听到动静便赶紧跑进来。 一连几日的鸟叫声折磨的她睡不好觉,每每都在噩梦中惊醒,许是过于劳累了,今日她睡得特别早,睡的也很安稳。 躺在外间的绿衣睁着一双大眼,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鸟叫声再次响起,她悄悄的爬起身来,蹑手蹑脚的走到里间门口听了听,五姨娘睡的很安稳,她转过身小心翼翼的走出门去,绕着幽然居走了半圈到了院子后头。 “郡王爷。”她快步走到宇文恒渊身边,屈膝行礼。 乍闻人声,暗影里宇文恒渊惊喜的抬起头来,他以为还会像前几日一样,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幽然从此不会再单独见他了。 他蓦地站起身,由于太过激动差点摔倒在地上,一把扶住旁边的树才站稳了脚跟,“绿衣,幽然呢?” 绿衣叹了口气,“郡王爷,五姨娘已经说过了,请您不要再来找她了,您怎么不肯放过她呢?” 宇文恒渊低声吼道,“我什么都不要求她做,只不过想要见见她,哪怕一句话不说也是好的,为什么她就是不肯?” “郡王爷,既然明知道你们之间不可能了,为何还要纠缠不休呢?见见又能如何?徒增烦恼而已。”绿衣顿了顿又道,“郡王爷,您不为您自己,不为五姨娘,您也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啊,难道你真忍心看着五姨娘受罪吗?” 宇文恒渊身形踉跄,低声喃道,“孩子,孩子……孩子。” 他举起手狠狠的砸在树上,惊得树上鸟儿扑棱棱飞走了,他该怎么办?他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让他忘记?他狂乱的摇了摇头,他忘不掉也不想忘掉。 绿衣不管他心中作何想,继续道,“郡王爷,求您以后不要再来了,五姨娘会感激您一辈子的。” 绿衣说完转身就走。 宇文恒渊颤抖着身子倚在树上,缓缓的滑落下去,瘫坐在地上。 不远处一颗大树后,仝氏气得浑身哆嗦,她没想到,她真是没想到啊,儿子竟然喜欢上宇文治的女人。 她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想起春眠说的话,他们早在幽然进府前就好上了,幽然进府后,他们频频见面一直没能断了联系。 刚刚绿衣那丫头又说为了幽然肚子里的孩子…… 她登时大惊,莫非……? 她身子一晃,跟在一旁的春眠急忙扶住她,低声道,“王妃,求求您救救郡王爷吧,再这么下去,万一被王爷发现了,郡王爷哪里还能活命?” “冤孽,真是冤孽啊。”仝氏颤声问道,“五姨娘肚里的孩子是郡王爷的吗?” 春眠如实道,“王妃,奴婢不知。自从五姨娘进府,郡王爷便日日喝醉跑到这里来,奴婢盼着郡王爷能早点醒悟过来,谁知郡王爷越陷越深,奴婢只好告诉王妃了。” 仝氏咬着牙狠声道,“你早就该来禀告了。” 春眠望着不远处低垂着头靠在树上瘫坐在地上的郡王爷,低声道,“王妃,万一五姨娘肚里的孩子……” 她没敢接着说下去。 仝氏咬的牙齿咯咯响,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来,“不管是谁的,都留不得。” 幽暗的树林里,愈发阴森,春眠禁不住打个寒颤,强压下心头惧怕,压低嗓子道,“王妃,万万使不得,这几日郡王爷夜夜都来,但五姨娘都不曾再出来过,看来是下定决心要与郡王爷绝交的,这都是为了她肚里的孩子,万一孩子没了,她又动摇了怎么办?再说了,郡王爷本就不死心,眼见着五姨娘的孩子没了,岂不正好遂了他的心愿?说不定郡王爷会带五姨娘私奔呢?况且郡王爷一定会想到是您的缘故,会对您心生怨恨的。王妃,请您三思啊!” 仝氏打个冷颤,春眠的说的未免没有道理,她自不会管幽然的死活,可她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儿子,儿子才是她最大的希望,她必须保住儿子。 可她又实在不甘心让幽然那个贱女人生下孩子来,不管孩子是宇文治的还是宇文恒渊的,她都不允许生下来。 但…… 春眠轻声道,“王妃,依奴婢看,您就在孩子身上做文章。等郡王爷的心淡了,您再想怎么做都随您的意。” 仝氏回过头看她一眼,远处的灯笼光芒透过树枝子射过来,显得她面色阴沉,“你是说?” 春眠只是点了点头,却是什么都没说。 仝氏略一沉吟,低声道,“回去等他。” 春眠抬头又看了看宇文恒渊,扶着仝氏的胳膊回了文华院。 宇文恒渊垂头丧气的披着一身酒气回了房,推开门头也不抬准备回屋睡觉。 陡然一声沉喝,“孽子,你到哪里去了?” 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母亲,您怎么在这里?” 仝氏气的面色发青,恨不能上前扇他一耳光,低声怒喝道,“我怎么在这里?我如果不在这里,怎么知道你半夜去了哪里?春眠,把门关上。” 春眠低着头经过宇文恒渊身边,默默的关了门,低垂着头站到门边。 宇文恒渊面色稍显冰冷,自从知道仝氏下毒要害幽然,他就一直不愿见到仝氏,“母亲,夜深了,请您回去休息吧。” 仝氏气的站起身,“你这是什么态度?别以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如果被你父亲发现了,你只有死路一条。” 宇文恒渊却冷冷的笑了笑,“我本就不想活了,死有什么可怕的。” 仝氏哆嗦一下,砰的一声跌坐在椅上,指着宇文恒渊,嘴唇发紫,“你,你这个不孝子,母亲被人害成这个样子,你不知替母亲想一想,振作起来为母亲争口气,却为了一个女人寻死觅活,呵呵,这就是我辛辛苦苦培养的好儿子。” 宇文恒渊似是酒还未醒,双眼微微眯着,望了望仝氏,“母亲,这一切都怪别人吗?跟您自己没一点关系吗?如果您能善待旁人,他们会如此对您吗?” 宇文恒渊的话像一把利刃刺穿了仝氏的心,她的心在滴血,疼的几乎停止了跳动,她抬起手,突觉虚软无力,嗓子里像是被堵上了一块石头,哽咽难言。 她真不敢相信,她一心一意心疼着的儿子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钻心的疼痛过后,她瞬间清明起来,春眠说得对,儿子已经被彻底蒙蔽了双眼,如果她再不及时制止,只会毁了他。 她强咽下心头苦涩,冷笑道,“好一个情种,你说得对,我就是心肠狠毒的人,我只问你一句话,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宇文恒渊的心像被无数的绳子绕在一起,拧结成疙瘩,孩子,孩子,为什么他与幽然之间会有个孩子阻隔着? 他开始有点恨那个孩子了。 可是,母亲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混沌中,他缓缓的抬起头来,注视着仝氏。 仝氏见他并不否认,目光中似是生出一丝希望来,心下沉的厉害,她已经断定那孩子十有八九就是儿子的。 她的心像被无数针尖刺着。 她不等宇文恒渊回答,便沉声道,“若想要她平安生下孩子,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她们母子只有死路一条。” 宇文恒渊震了震,目中流露出一抹不可置信来,“母亲……” 仝氏接着说道,“答应我从此不再与她来往,我便会保她生下那孩子。” 宇文恒渊面上带着一丝痛苦,心底亦在不断的揪扯着,他深爱着幽然,爱到失去理智,可现在他面临着如此艰难的选择,他深知母亲的手段,上一次幽然不是差一点就出事了吗?他想带幽然走,可是幽然是不会跟他走的。 如果幽然肚里的孩子没了,她一定会恨他。 他身子晃了晃,一想到幽然会恨他,他的心就疼的厉害。 他面上毫不遮掩的痛苦仝氏看在眼里,她心里软了软,但一想到幽然,登时便又硬了起来,冷声道,“怎么样?” 宇文恒渊抬起头,目中一丝怨恨一闪而过,他沉声道,“希望母亲说话算数。” 他似乎有些不放心,又加了一句,“若幽然有事,我也不会独活于世。” 仝氏身子颤了颤,咬着牙沉声道,“只要你能做到,我一定不会食言。” 她面色冷硬,心里却已痛到极点,儿子已经不相信她了,他眼里只有那个贱女人。 幽深的眸底冷光一闪,浮上一层淡淡的恨意。 总有一天,她会让儿子回心转意。 “我自会遵守诺言。我困了,母亲,请您回去休息吧。”宇文恒渊说着转过身踉跄着奔向房内,一头栽倒在床上。 一行清泪顺着冷硬的面颊落下来。 从此以后,他与幽然形同路人,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 他与她再无瓜葛。 也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190.第190章 她甘愿化作厉鬼 清晨的阳光顺着窗缝偷偷的溜进屋里来,轻轻巧巧的洒在地上,黎言裳伸个懒腰,整个身子缩在被窝里不愿动弹。 一大清早宇文晔便起身出门了,她躺在床上继续睡回笼觉,一觉睡到太阳都升起来了。 宝瓶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个盘子,“世子妃,您该喝药了。” 她走到床前把盘子放在矮几上,拿了大引枕扶着黎言裳半坐起身,嘴上道,“世子妃,果然如您预料的一般,郡王爷已经答应不再去找五姨娘了,而王妃也答应保五姨娘母子平安。” 昨夜世子爷歇在房里头,她自是不敢禀告,但打心眼里佩服世子妃的高明,她打破脑袋也想不通世子妃三两句话便解了这样一个大难题,既帮了五姨娘,又救了郡王爷。 黎言裳轻声笑了笑,真没想到宇文恒渊对幽然如此痴情,这一回她赌的便是宇文恒渊与幽然的感情。 仝氏素来多疑,亲眼看到宇文恒渊深夜去找幽然,又听到绿衣说那样的话,自然会联想到幽然肚里孩子或许是宇文恒渊的,再加上春眠几句话,她为了宇文恒渊,只能退而求其次。 宝瓶端着药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药,递上去。 黎言裳却道,“我自己来吧。”伸手将药碗接过来。 宝瓶有些担忧,“世子妃,郡王爷虽是答应了,酒醒后会不会反悔呢?” 黎言裳笑了笑,“有时候喝醉酒,醉的只是人,心反而更清醒,放心吧,郡王爷与王妃都会说到做到的。” 宝瓶不是很明白,但她却相信世子妃说的话,世子妃说是便一定是。 喝了药,黎言裳才起床吃饭。 饭还没吃完,万氏便带着一身的冷气进来了,见她正在吃饭,笑道,“大嫂,早知道你是一个人吃饭,我就过来蹭饭了。” 黎言裳瞥她一眼,“我这里又没什么好吃的,蹭什么饭?” 万氏掩着嘴笑,“谁不知道您是大哥心窝窝里的珍宝,什么好东西都能给您找来,我也跟着沾沾光。” 黎言裳拿着筷子指指她,“你就贫吧,怎么?没事干了?” 万氏细细的在她脸上看了一阵子,面色有些低沉,“大嫂,您身子怎么样?昨日可把我吓坏了,我过来看您几次,江妈妈都说您在睡觉,现在可好了么?” 黎言裳一张脸顿时觉得滚烫,低着头不让万氏看到面上红晕,闷声道,“好多了,这会子也精神了。” “那就好。”万氏忽然变了语气,凑到她跟前,小声道,“大嫂,听说昨天大哥在你房里一天都没出去,怎么样?” 黎言裳吃进嘴里的饭差点一口喷出来,噎的连着咳嗽了几声,她还以为万氏不知道这事,没想到竟当面问起来了。 万氏急忙给她捶背,促狭的笑道,“哎哟,您小心着点,您说说,是这饭噎了您,还是我说的话噎了您呢?” 黎言裳抬头狠狠的瞪她一眼,面上还略略带着些尴尬。 等她吃完饭漱完口,万氏才又道,“大嫂,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一大清早罗府就派人送信来了?” 黎言裳摇摇头,“什么事?” 万氏撇撇嘴,脸上神情怪异,“咱们的和硕郡主三天不回门了。” “为什么?”黎言裳也觉得很奇怪,新嫁娘三天回娘家门这是规矩,宇文清露为什么不回来了? 万氏摇头,“谁知道呢?母亲气的差点撞墙,直说养了个白眼狼。” 黎言裳忽然想起宇文晔那日留下单独与宇文清露说话的事,隐隐觉得这件事可能与宇文晔有关系。 她淡淡的道,“不回来就不回来吧,省的你再跟着忙一回了。” 万氏点着头,笑了笑。 “世子妃,文管家来了。”倚翠从外头走进来,低声道,“还有一位从宫里来的嬷嬷。” 黎言裳微微一惊,万氏也暗暗吃惊,急忙站起身,“大嫂,那我先回去了。” 黎言裳略一点头,转头对倚翠道,“快请进来。” 文正安躬身进来,身后跟着一位身着宫装的嬷嬷。 黎言裳看过去,一眼便认出是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乐嬷嬷。 乐嬷嬷趋步上前,屈膝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虚手扶了扶,“乐嬷嬷不必多礼,宝瓶,给嬷嬷看座。” 乐嬷嬷急忙摆手,面上笑的一团和气,“奴婢不敢,奴婢是替皇后娘娘来看看世子妃的,不知世子妃的身体怎么样了?” 黎言裳稍感惊讶,笑着回道,“多谢娘娘关怀,我已无大碍了,嬷嬷,不知娘娘是怎么知道我身体不好的呢?” 宝瓶端了锦绣墩请乐嬷嬷坐下,乐嬷嬷自是不肯,站着回道,“世子妃不知道么?昨儿个世子爷在顺和宫前跪了几个时辰求娘娘。” 黎言裳大吃一惊,“是昨日上午么?原来世子爷进宫去了。世子爷求娘娘什么呢?” 乐嬷嬷道,“世子爷求娘娘给他弄一张通关文牒,世子爷要去西域给世子妃寻解药去。” 黎言裳愣愣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酸涩不已,宇文晔竟要亲自去西域找解药? 在她面前,他竟是连半句都没提。 乐嬷嬷见她这幅神情便知她确实不知,更加确信宇文晔对黎言裳真情所至,只怕是连性命都不顾了。 她微微一笑,走近一步道,“世子妃,世子爷对您真情实意,令奴婢们感动,却令娘娘伤心,娘娘担心世子爷的安危。” 黎言裳忽然明白了乐嬷嬷此来的目的,回过神,轻声道,“嬷嬷,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请您回去转告娘娘,我一定不会让世子爷去的。” 乐嬷嬷满意的点点头,又道,“娘娘请世子妃好好养病,娘娘答应世子爷为您找解药,请您安心养病。” 黎言裳道,“多谢娘娘,娘娘不必如此费心,荼毒花并不是一般毒物,如果真找不到解药,也只能说我命该如此在劫难逃。” 乐嬷嬷躬身道,“世子妃不必如此,娘娘自会尽力的。没有旁的事,奴婢告退了。” 黎言裳缓缓站起身,“乐嬷嬷请慢走。” 乐嬷嬷走后,她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宇文晔,还有多少这样的事瞒着她呢?真是个傻傻的大男人,如此真心待她,为什么不告诉她呢?跟她说一声很丢身份吗? 亭湖院,清栏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一双眼时不时的朝里瞟一下,紧张的手心里冒出冷汗。 门里传来冰冷的声音,“还不快给我死进来。” 清栏颤了颤,抬脚进门。 安若曦一头散乱的头发披在肩上,身上衣衫皱成一团,斜靠在床上双眼微微闭着,“什么事?” 清栏一阵慌乱,不敢说又不得不如实说,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世子爷昨天一天跟晚上都歇在霓裳院了。” 安若曦微微的抬了抬头,乌黑的秀发遮住半边脸,只露出她一只眼来,眼窝深深的陷下去,青黑一片。 其实她早就料到了,宇文晔会去霓裳院,只是她没想到那个身中剧毒马上就要死了的女人居然还能经受这一番折腾。 她眼里的光芒冷若冰霜,又带着些诡异,望进清栏眼里,吓得清栏抖了抖。 安若曦冷冷的问道,“她还没死吗?” 她自是指的世子妃,清栏不敢回答,心惊胆战的站着。 安若曦呵呵低笑着,冰冷的声音里仿若透着一股冷气,乌黑的眸子更是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去,你去问问她什么时候死。快去。” 清栏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她实在被安若曦吓坏了,这个模样的安若曦,与疯子无疑。 安若曦瞟她一眼,见她瑟瑟发抖,哈哈大笑一声,“你很害怕我吗?是不是?” 清栏吓得快要哭了,“侧妃,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安若曦突然大声吼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清栏一个咕噜爬起来冲出门,迅速去找安妈妈了,身后又是一阵大笑声。 安若曦抬手弄弄搭在脸上的长发,露出一张疲惫冷漠的脸,她真想变作人人害怕的魔鬼,然后把那个贱女人吓死。 她一次又一次的败在黎言裳的手上,她不甘,她真的不甘心,她是人人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小姐,她是多少男人心目中的仙女儿,她是皇后的亲侄女,她是万千之中的佼佼者,而她却偏偏败在一个低贱的女人手里。 到底是哪里错了?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她真的是不甘心。 她啊的一声大叫起来,抬头装在床上,发出砰的一声。 “姐儿,姐儿,你这是做什么啊?”安妈妈从门外冲进来,奔到床边死死的抱住安若曦的头,哭道,“姐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安若曦冷声笑着,再次摆头往床上撞去,头却被安妈妈牢牢的抱住动弹不得。 她的头顶在安妈妈怀里,停了下来。 良久,她忽然抬起头来,面上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妈妈,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呢?我还能怎么办呢?” “姐儿,你千万不要这么想,您是晋王府的世子侧妃,您的路还很长还很远,您一定要振作起来。”安妈妈哭着抱住她的头,轻柔的抚着她乌黑的长发,“姐儿,求求你,振作起来,振作起来,好吗? 191.第191章 我要陪你一起去 安若曦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安妈妈,安妈妈眼里溺爱的眼神让她心底酥软,她哇的一声扑倒在安妈妈怀里,“妈妈,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安妈妈抱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子,抚摸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一定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过了半天,安若曦的情绪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缓缓的抬起头来,声音沙哑,“妈妈,表哥一定很讨厌我,可能再也不想见我了。” 安妈妈抚着她的头发,一缕一缕的绕到她耳后,道,“姐儿不必担心,世子爷也许会怀疑,但世子爷终是没有证据,世子爷想不到那药是怎么下到他身上去的,即便世子爷下了决心的去查,也查不到你身上来。” 安若曦转念一想,的确如此,查也只会查到宇文清露身上去。 安妈妈又道,“姐儿,还有件事,和硕郡主一大清早便派人过来,说三天不回门了。” 安若曦吃了一惊,“难道她说的是真的?以后再也不回晋王府了。” 她皱了皱眉,“表哥究竟对她说了什么?竟然逼得她连娘家都不回了。” 安妈妈心里也奇怪的很,接着又道,“姐儿,刚才皇后娘娘跟前的乐嬷嬷来了。” 安若曦精神一震,“乐嬷嬷来了?怎么没请进来?” 安妈妈面色稍显尴尬,小心的看了看安若曦的表情,才道,“乐嬷嬷去了霓裳院。” 安若曦眉心突的一跳,“她去霓裳院有何事?现在已经走了吗?” “已经回宫复命了。说是奉了娘娘的命来看看世子妃身子怎么样了。”安妈妈又低声道,“姐儿,娘娘以前很是厌恶世子妃,可眼下却派乐嬷嬷来探望,可见世子妃是个不简单的,你以后再行事,一定要多小心才是。” 安若曦摇了摇头,刚被安妈妈整理好的头发再次披散下来,乌黑的眼珠里射出两道利光,“妈妈,如今你相信了吧?她不是个简单的,心计深的很,看着安安稳稳的,其实阴险着呢,王妃还不是栽倒她手里了?” 安妈妈便道,“若不是看在仝贵妃的面子上,王爷只怕早把王妃送到庄子上去了。” 安若曦又摇摇头,冷声道,“妈妈,即使没有仝贵妃,王爷也不会把王妃送走的,皇家颜面比什么都重要,哪怕这王府里出了吃人的事,王爷也都要给摁下去闷起来。” 安妈妈心底窜上来一阵寒意,却也深知姐儿说的是实情,遂不再多言。 安若曦却已低了头,黯淡的眸光闪了闪,终于又亮了起来,她是该振作起来了,眼下黎言裳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 她有的是时间等着看。 宇文晔刚进府门便听说皇后派乐嬷嬷来的事,心下一惊,唯恐皇后对黎言裳发难。 他疾步奔进霓裳院,踏进房门,却见黎言裳正坐在椅上指挥着宝瓶收拾东西,屋子中央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堆衣服。 他略感吃惊,“你这是要做什么?” 黎言裳见他回来,笑着站起身,“你不是要去西域么?我收拾好东西与你一起去呀。” 宇文晔面色一沉,皇后果然来说了他要去西域的事,“你身子虚弱,不能出门,乖乖待在家里头。” 黎言裳却道,“我不,我要跟你一起去。万一你寻着解药却赶不回来,那我岂不是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么?” 宇文晔心里颤了颤,面色乌黑,沉声道,“不准你胡说。” 宝瓶与倚翠已悄悄的退了出去。 黎言裳兀自走到桌子前,捡起两件衣服胡乱的叠起来,低低的说道,“荼毒花本就难解,纵使你找到解药,可我却不在你身边,那又如何?我情愿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如果你真要去,我绝不会留下的。” 宇文晔耸然动容,上前一步,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的揽在怀里,“我答应过你,一定会找到解药的,就一定能做到,你只管乖乖的等我回来,不要胡思乱想。” 黎言裳抬起头看他,柔声道,“晔,无论怎样,让我们一起渡过好吗?我生也好死也好,我们都不要分开,就算你找到解药,可当你回来,我已经成为一堆尸骨,还有什么用呢?” 宇文晔蓦地握住她的肩膀,沉声道,“不准说这些,我不许你离开我。” 黎言裳幽幽的道,“是你先离开我的。” “我一定要去。”宇文晔一字一顿的道,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 黎言裳疼的咧了咧嘴,他吓得急忙松开,急着问道,“很疼吗?” 黎言裳仰起头,两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眸中泪光闪闪,“晔,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放弃,我还是不能让你自己去。” 宇文晔还想再多说什么,黎言裳已抬手捂了他的嘴,“晔,听我的好吗?” 她眸中泪光闪闪,含着无限柔情,顷刻醉了他的心。 他顿了顿,缓缓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是夜,安书院,宇文晔站在房间中央,面对着高大的书架。 白吴站在他身后,躬身禀告,“世子爷,都准备好了,您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宇文晔眉角蹙了蹙,想起黎言裳昨天说过的话,心头沉了沉,“七毒门到现在还没什么消息吗?” 白吴禀道,“没有,易爷已经放出风去,不过现在还没收到消息,易爷说,只怕很难寻找。” 宇文晔的心又沉了沉,天下第一毒的七毒门都找不到的解药,他又有几分把握能找到? 白吴似是猜到他的心意,遂低声劝道,“世子爷,让属下替您去吧,属下一定帮世子妃找来解药。” 恰在此时,晋王府上空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鞭炮声。 白吴急忙出门,仰头望向空中,但见一串烟花正从天上落下来,一片绚烂。 他急忙奔进屋内,低声道,“世子爷,是七毒门的暗号。” 宇文晔慌忙转身抬步往外走,绕过后院,来到一处假山后头,在石块摸了摸,猛的往下一按,假山上顿时出现一个小门,他闪身进去。 白吴四下里张望几下,也跟着进了小门。 顺着一条乌黑狭窄的小路,他们摸索着走到尽头,黑暗里宇文晔又在石块上摸了摸,摸到一块突起,用力往下一按,石壁上闪开一条小缝,两人从小缝里走出去,已是出了晋王府,来到王府后头的废墟上。 两人又绕过废墟,走到烟花升起的地方,果见那里有个人正在等着,走近了看时,正是姚家庄的易爷。 宇文晔疾步上前,抱拳道,“易爷。” 易生也抱拳道,“世子爷。” 宇文晔急着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 易生略一点头,“世子爷,门人传来消息,有人利用马队偷偷寻找荼毒花的解药,消息已经传到西域去了。” 宇文晔微微愣了愣,“易爷,你觉得此事与世子妃中毒有关系吗?” 易生摇摇头,“我也不是很确定,但实在太巧合了,世子妃刚一中毒,咱们都在寻找解药,就有人也在跟着找解药,如果不是有门人碰巧在马队偷听到,咱们也不会得到这样的消息。” 顿了顿,他又问道,“世子爷,不是您派出去的人吗?” 难道是皇后的人?混在马队里把消息送到西域去,似乎不是皇后的作风,他缓缓的摇了摇头,随即道,“易爷,那是不是可以跟着那对人找到解药呢?” “那些人只是负责把消息送出去,至于怎么找到解药怎么把解药带回来,咱们都不知道。”易生又道,“世子爷请放心,一旦有这方面的消息,我一定会派人来告诉世子爷。” 宇文晔低声道,“易爷,我决定自己去西域。” 易生大吃一惊,夜光下,他身形动了动,“世子爷,还请您三思。” 他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既为宇文晔对他的信任而感动,又为他甘愿为一个女人去犯险的行为而感到敬佩。 宇文晔却道,“我已经决定了,今晚可能就要动身。” “真的要去吗?世子爷。”易生问道。 宇文晔点头,“一定要去。” 良久,易生低声道,“世子爷一路小心,如果您需要的话,我找几个可靠的门人跟您一块去。” 宇文晔道,“多谢易爷,人多目标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如果你这边有什么消息,就去找吴又进。” 易生点头,抱拳道,“世子爷,告辞。” 一转身,三两下便消失在夜幕里。 宇文晔也转过身,原路返回,回了安书院,刚进屋便看到黎言裳端坐在书桌后正在翻着一本书看,他暗暗吃惊,佯装无事,上前道,“晚上风凉,又出来做什么?怎么不好好的在床上躺着?” 黎言裳合上书,低低的叹了口气,“如果我不来,岂不是见不到你了?” 宇文晔更是吃惊,他不过刚刚决定今晚出发,她怎么就知道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吗? 他皱着眉看着黎言裳,沉声道,“没有的事,夜深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黎言裳抬起头,明亮的眸子里晶光闪闪,“如果你偷偷走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192.第192章 留着命享受生活 宇文晔很无奈,又觉得很无力,“裳,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黎言裳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跟前,眯了眯眼,“如果你就这么走了,我真的不会原谅你的。” 她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目光坚定。 宇文晔心里动了动,转过身看着她,并没有追上去,只是望着她单薄的背影陷入沉思。 出了安书院,一阵冷风,黎言裳打个寒颤,宝瓶低声道,“世子妃,世子爷一片真心为您,您也是一片真心为世子爷,何必动气呢?” 黎言裳叹口气,“世子爷的性子你还不了解么?如果他真的在乎我,会考虑我说的话。” 宝瓶皱皱眉,“世子妃,您说的是真的呀?如果世子爷真走了,您打算怎么办?” 黎言裳幽幽的道,“只怕他再也见不到我了。” 宝瓶的手微微一动,心里涌上一阵惧意来,“世子妃,您一定会没事的。” “其实死了未必不好,活着未必是好事。”闲散的声音从一旁的树后传出。 黎言裳两人都吓了一跳,她沉声低喝,“是谁?” 树后慢悠悠的闪出一身肥大的袖袍,他贴着树干站住脚。 借着不远处的灯光,黎言裳认出是何淑仁,心下一喜,“你找到解药了吗?” 何淑仁懒懒的靠在树上,似是叹了口气,“世子妃这么相信我就能找到解药吗?” 宝瓶原本十分讨厌何淑仁,但见他深夜闯进晋王府,又毫无焦急之色,再加上前几次何淑仁都帮了世子妃的大忙,这一次她也莫名其妙的开始信任起何淑仁来。 她忽的松了黎言裳的胳膊,朝何淑仁跪下去,“何掌柜,如果您能救世子妃,宝瓶愿当牛做马报答您一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可以。” 何淑仁吓了一跳,马上站直身子,他没想到这个一直对他有敌意的小丫头会忽然这样,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小丫头。 他移了移身子,闪开宝瓶跪着的方向,“小丫头,我可受不起你这一跪。你跪我没有解药的还是没有,你不跪我,也是一样。” 宝瓶却转了转身子,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何掌柜,只要您救了世子妃,宝瓶的命就是您的了。” 何淑仁差点想大笑起来,强忍着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宝瓶急于表达心迹,却又觉得表达不得当,直急的心烧火燎的。 黎言裳干咳两声,“你深夜独闯晋王府,不是来逗小丫头玩的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稍稍有些激动,她盼着何淑仁能把解药找来,她很不喜欢这种被死亡时时威胁的感觉。 她紧张的紧握着手,唯恐何淑仁带来的是坏消息。 何淑仁动了动身子,又挪动一个地方,耳中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衣服摩擦声,他顿了顿,目光越过黎言裳朝后望去,依稀看到不远处被灯笼映射的树影子里多了个人影。 他收回目光,道,“我没有解药。” 黎言裳的身子晃了晃,心底涌上一层苦涩,本就是无希望的,何必失望? 她微微一笑,淡淡的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来告诉我。” 微弱的光照在她脸上,愈发显得苍白,却遮不住她一身凤华。 何淑仁静静的看着她,眸光闪亮,突然有些失神。 他愣愣的看着她,似是忘记了要说的话。 黎言裳见他呆呆的望着自己,目光有些迷茫,有些奇怪,从不见他有这样的神情。 她轻声咳了咳,低声叫道,“何淑仁。” 何淑仁猛然回过神来,脑海中那道靓丽的身影一闪而过,他低低的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转头对宝瓶道,“你快起来吧,被人瞧见只会害了你们世子妃。” 宝瓶立马乖乖的站起身,紧张的左瞧瞧右看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又放心了。 何淑仁又道,“你告诉宇文晔,不必去西域寻找解药,三日之后我会把解药送来。” 原本不再抱有希望了,现在忽然听到这样的话,黎言裳竟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她稍微一呆的瞬间,何淑仁朝树影里一隐,身子一转便不见了踪影。 黎言裳愣愣的回过神,惊喜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宝瓶,你听到他说的话了吗?” 宝瓶喜极而泣,“世子妃,奴婢听到,奴婢听到了。世子妃,何掌柜说找到解药了,世子妃,您有救了。” 她实在太高兴了,情不自禁的抱住黎言裳的胳膊,眼里热泪盈眶,“刚刚奴婢真该多磕两个头的。” 黎言裳也很高兴,两手紧紧的握着,鼻头微微一酸。 宝瓶急忙提醒道,“世子妃,您快些去告诉世子爷吧。” 黎言裳却摇头道,“不必,世子爷不会偷偷走的。” 她说完扶着宝瓶的手回了霓裳院。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树下,宇文晔挺身而立,微弱灯光下,他眸光闪亮,幽暗深沉。 看了一阵子,他返身回到安书院。 夜深风凉,白吴终于推门进来,“世子爷,属下跟到一间名叫玉如意的玉器行里,见他进去关了门便进来了。” 宇文晔微微眯了眯眼,“你去查一查玉器行和那个人,与世子妃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有什么来往。” “是。” 三日倏忽而过,宇文晔每日一大清早就出门,日落而归,行色匆匆,面色疲惫。 黎言裳没问他在忙什么,也没告诉他何淑仁送解药的事,可她心里一天比一天紧张,她不知道何淑仁到底用什么办法找来解药,更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找来解药。 她把江妈妈叫到跟前再次询问母亲月氏的事,江妈妈仍是如前的回答,再问到何淑仁和玉器行的事,江妈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黎言裳知道多问无意,遂按下心来等着何淑仁的消息。 晚上,是何淑仁承诺的最后一个夜晚了,黎言裳越发的紧张,如果何淑仁再不送解药来,那她也只有听天由命的份了。 晚饭她用的极少,宝瓶知她心意,不敢多说,一样紧张的等待着。 等了很久,没等来何淑仁的消息,宇文晔却来了。 他已经连着三日没到霓裳院来了,黎言裳倒是有些惊讶。 宇文晔站在屋中央,动也不动的盯着黎言裳看,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的黎言裳直发毛,她禁不住坐起身子挺直腰,“你这是怎么了?看着我干什么?” 宇文晔却不回答,只是深深的看着她,幽暗的眸子里瞧不出什么神情。 黎言裳有些紧张,忽的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怎么了?还定神了?” 宇文晔突然一把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似是要把她揉进怀里去,陡然哈哈大笑起来。 黎言裳被她搞糊涂了,挣扎着抬起头,“你疯啦?” 宇文晔松开她,伸开手,手面上放着个小瓷瓶,“何淑仁送来的解药。” “解药?”黎言裳愣愣的看着他的手心,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许是过于激动,她觉得心口开始隐隐作痛。 宇文晔捏起小瓷瓶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的小药丸,递到她跟前,“快吃下去。” 黎言裳乖乖的张开嘴,任由他把药放进去,她小心翼翼的嚼着,苦的她咧着嘴,苦水都要流出来了。 宇文晔却揽住她,低头吻住她的嘴,舌尖伸进去,抵在药丸上轻轻的送到她喉内。 黎言裳喉结微动,药丸滑下去。 宇文晔抬起头,细细的观察着她的脸,但见她面色隐隐的红润起来,眉间涌起一股黑气,黑气在她眉间打个转又缩成一个点,缓缓的向四周隐去。 他低声道,“你深呼吸一口。” 黎言裳依言深深呼吸,顿觉胸内憋着一口气,似是要涌上来却又似有什么东西堵着。 宇文晔又道,“再呼吸,深吸一口气,再深呼一口气。” 黎言裳照做,突的感觉喉内一阵腥味,她哇的张开嘴急忙转头吐出一口黑血来。 宇文晔抬手在她后背上轻拍了拍,柔声道,“觉得怎么样?” 黎言裳挺直身子,觉得有些头晕,晃了晃,胸口处不再憋闷,霍然舒畅了,她点点头,“吐出这口黑血,就是解毒了么?” 宇文晔一脸惊喜,紧紧的攥住她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裳,终于没事了。何淑仁说只要黑血吐出来就没事了,裳,你没事了。” 他像个小孩子般,双眸熠熠生辉。 黎言裳却觉得像在做梦,莫名其妙的中毒,时不时的发作折磨的她混混沌沌,现在一个药丸居然就完全好了。 她的命又被救回来了么? 可她怎么觉得死亡之气还笼罩在周围呢?是因为太过惧怕死亡了吗? 她抬起手在脸上使劲捏了捏,“晔,是真的吗?我真的没事了吗?” 宇文晔深深的看着她,轻声道,“我还以为你在乎,你好像从来没把死放在心上。” 黎言裳撇撇嘴,“鬼才不怕死呢,我很怕死,怕的要命。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宇文晔紧紧的揽住她,靠近她耳边,低声道,“你知道么?我很怕很怕你会离开我,我不许你离开我。” 黎言裳哧哧笑起来,“放心吧,小时候算命的说过,我的命强着呢,死了都能再活过来。” 她欢快的笑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抬起头看着宇文晔,“你是说解药是何淑仁给你的?你,是怎么知道何淑仁的?” 宇文晔如实道,“我听到那晚你们说的话了,所以我就去找他了。” 黎言裳呃了一下,皱皱眉,“那你怎么不直接来问我呢?” 宇文晔却道,“他说能找到解药,我自然要去找他了。” 黎言裳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不去西域真是在乎我的感受呢,原来你早就找何淑仁说好了。” 宇文晔揽着她,面上蒙着一层冰,眼里却带着笑意,“我在乎你的感受,不过我更在乎你的命。” 黎言裳窝在他怀里,但笑不语。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还有命享受现在的生活。 193.第193章 想躲是躲不掉的 黎言裳身上的毒虽解了,但还要躺在床上好好休养几日,身体才能恢复。 经了这一场大劫,她自是乖乖的躺在床上歇着,心里却愈发觉得有个好身体是多么的重要,她决定再过几日开始锻炼身体。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是绝对的真理。 再过几日,她身上好的差不多了,果断的制定了一套锻炼计划,每日早早的起来在院子里跑步,也让宝瓶倚翠跟着一起锻炼。 练了几日她便觉得身上清爽起来,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宇文清露出嫁后,晋王府一下子安静下来,仝氏每日呆在静武院闭门不出户,安若曦亦是除了每日来请安,一下子也安静下来。 清净的日子,黎言裳很喜欢,可她却明白貌似安静的王府还隐藏着数颗蠢蠢欲动的心,上蹿下跳的人儿不会安于平静的日子。 从地狱门上转了一圈,她终于想明白了,生活在深宅大院里,不管你想不要想要也不管你想不想做,事到临头,万事由不得你。 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一直往前,义无反顾的往前走。 她许久没回黎府了,如今身子大好,自是想回去瞧一瞧老夫人,还有黎言梦的事,她总觉得有些不安,总要问一问的。 这几日霓裳院的人面上都喜滋滋的,个个身上带着团团喜气,如今世子妃是晋王府唯一掌大权的人了,水涨船高,哪个不高看她们一眼呢? 就连在院子里清扫的桃桂都觉得脸上光彩的很。 “姐儿。”江妈妈挑着帘子进来,走到黎言裳跟前,小声道,“王妃派人去罗府请和硕郡主回来,郡主却带回一句话来,近日身子不舒服,不适回府。王妃气的直落泪,又派人去请宛平郡主了。” 她顿了顿,接着又道,“姐儿,你说郡主为什么不回来呢?难道还记恨王爷吗?” 黎言裳淡淡道,“这谁知道呢,或许人家夫妻恩爱,不舍得回来呢。” 江妈妈却不以为然,摇着头叹道,“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可还是要靠娘家给撑腰的,没了娘家的媳妇在公婆跟前也是受欺负的。” 当初如果姐儿娘家能有个撑腰的,也不至于进了王府,事事都仰仗于王妃,才落得与世子爷分心的地步,害了还没出生的小爷。 江妈妈想着,脸色黯了黯。 黎言裳低着头,并未注意到江妈妈的异样,“妈妈,我想明日回去看看祖母跟哥哥。” 江妈妈收起面上黯淡,笑道,“好啊,幸好姐儿没事了,若让老夫人知道姐儿中了毒,只怕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妈妈既然知道,所以咱们回去后千万不要在祖母跟前提这些事,免得祖母担心。” 老夫人对她疼爱至极,可谓入心入肺。 江妈妈点点头,“姐儿,我知道的。” 黎言裳又道,“妈妈,这次回去后,你私底下问一问言梦的事,母亲是怎么打算的。” 她这么一说,江妈妈便明白了,二小姐到了要提亲的年纪了,二小姐倒是个好心的,与其母完全不同,姐儿能为二小姐打算,她心底里是很高兴的,毕竟二小姐若能嫁个好人家,日后不也能助姐儿一臂之力么? 不过她还是有些奇怪,“姐儿,二小姐的亲事老夫人应该知道的,你怎么不直接问问老夫人呢?” 黎言裳冷哼了哼,“只怕母亲早已私下里做了什么事,就连祖母也是不知道的。” 江妈妈蹙蹙眉,“夫人面子上还是惧怕老夫人的,难道真私下做主了?” 黎言裳挑挑眉,“如果父亲也同意呢?就谈不上私下了。” 江妈妈顿时语塞,想起老爷,心里就有一肚子气,他能苛待结发之妻留下的儿女,旁的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沉默片刻,又道,“姐儿放心吧,夫人屋里头的何妈妈与我一向交好,我去问一问。” 正说着宇文晔进来了,面色低沉,似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江妈妈急忙退出去。 黎言裳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宇文晔缓步走到椅上坐下,暖红色的袍角上绣着一支白梅,在半空中画了个圈,又服服帖帖的落在他腿上。 他沉声道,“张秉被斩了,张赟被送回乡下老家颐养天年去了。” 黎言裳心下一沉,她早就听说安群河此去西北,一路上苦难重重几经波折,差点回不来,到了那里,查出张秉私自瞒下西北灾情,并一再追杀逃出来的无辜百姓。 奇怪的是安群河一到了那里,就有数十官员上报张秉各种劣迹,实属十恶不赦之徒,若张秉真是穷凶极恶之人,这些官员又岂敢站出来说话? 更何况张秉是太子的人,安群河也是太子的人,那些官员们不要命了么? 安群河还没回到京城,西北十县就有人提前赶到上奏了张秉事宜,所以安群河落了个玩忽职守企图包庇张秉的罪责。 皇上并未降罪,但言语之间却颇为不满。 这是否是一种变向的迹象呢? 皇上的心已经开始转向梁王了吗?那太子之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黎言裳面色沉静,丝毫看不出半点紧张,“皇后怎么样?” 想起皇后,宇文晔的脸色更加低沉,皇后之意他岂会不明白,但他却从来不曾表过态,九龙夺嫡的纷争,他想躲开。 黎言裳瞧他一眼,似是看穿了他的心,遂缓声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只是自古皇家便无兄弟,只有高高在上的皇位。” 她声音低低的轻轻的,似是在叹息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却字字都刻进宇文晔的心坎里,生在皇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太多的难言之隐。 即使什么都不想,总有一天也会被逼着做出自己并不喜欢做的事,只是早晚而已。 只是早晚而已。 宇文晔的心动了动,他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黎言裳,直直的注视着她清亮的眼,慢慢的浮上一层明亮来。 他忽然读懂了她的意思,却还有些犹豫。 黎言裳双眸沉静如水,坦然的迎着宇文晔犹疑的目光,笑着道,“躲是躲不掉的,哪怕走到天涯海角,你都是宇文家的人。” 宇文晔皱皱眉角,嘴角微微上扬,“生是宇文家的人,死是宇文家的鬼么?” 黎言裳微笑着点点头,目光柔和,含着丝丝柔情。 宇文晔陡的笑了,眸底带着深深的笑意。 云淡风轻的几句话,便将后宫的暗潮汹涌给决定了。 或许只有眼前的这个女人才能做到,宇文晔摇头轻笑,筹划多年,谋算多年,竟抵不过一个女人的两句话。 太宠爱她了么? 可是,他偏偏喜欢宠她爱她,偏偏爱上了这种感觉。 第二日,黎言裳只乘了一顶小轿子便回了黎府。 黎允出门恰不在家,自上次出事后,庞氏再不出门,日日陪在老夫人跟前尽孝,倒也得了老夫人的欢心。 黎言裳却得了个消息,黎言梦被焦氏送到临县娘家小住去了,隔几日才能回来。 她心下暗惊,寻思着庞氏是要把女儿许配给焦家的人,可焦家境况还不如黎家,哪里来的锦绣前程?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几次三番的试探老夫人,也没探出什么异常来,庞氏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她又不想拿一些莫须有的猜想搞得人尽皆知坏了黎言梦的名声,心事重重的等到下午离开黎府,得知江妈妈亦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她更觉得心烦意乱。 坐在轿子里,她觉得沉闷的很,索性掀了轿帘往外看,天色尚早,街上行人还很多,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江妈妈见她面色沉重,遂凑近轿子,低声道,“姐儿若想看看,不如下来走一走看看。” 宝瓶雀跃的道,“世子妃,奴婢陪着您。” 世子妃身上的毒终于解了,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想起已经很久没逛过街了,她顿时活跃起来,盼着世子妃能下来走一走。 黎言裳心里有事,本不想下来,但见她雀跃不已满心期盼的样子,遂不忍心拂了她的意,便点点头。 宝瓶高兴的很,慌着掀开帘子,伸手挽住黎言裳的胳膊,“世子妃,您慢着点。”转过头朝大街上看着,“世子妃,您瞧瞧,那边还有玩戏耍的呢,您瞧瞧那火圈扔的多高啊。” 宝瓶迫不及待的想要过去看看。 江妈妈看一眼那边,前头正被围里三层外三层的,笑了笑,挽住黎言裳另一边,“宝瓶,你跑去看看吧,那边人多,挤着姐儿了。” 宝瓶有些不好意思,缩回手,低声道,“世子妃不去,奴婢也不去了。” 在她们右边,正好有一间很大的茶楼,看似还不错。 黎言裳便道,“你去看看吧,我在茶楼里等等你,正好喝杯茶散散心,我坐在楼上也能看到下面的。” 宝瓶转头看看茶楼,笑的眉眼皆开,“奴婢瞧一瞧便去找您。” 黎言裳扶了江妈妈的手进了茶楼,跟着伙计又上了二楼,楼上人不多,她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点了一壶庐山云雾。 茶还没上来,她转头望向窗外,玩杂耍的正好在茶楼底下,不断转着火圈的人站在细长的凳子上来回的奔走着,引来众人阵阵叫好声。 她越过人群望向远处,长长的大街上,一眼望去,真是热闹的很。 她收回视线,眼角余光却扫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她蓦地又转过头去,只见一抹大红色衣衫正走进对面的一间茶楼里。 194.第194章 有人送信请喝茶 店伙计端着茶壶走过来,放在桌上,行个礼躬身退下。 江妈妈拿起茶壶倒满杯子,顿时一股清香飘上来。 黎言裳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素手轻抬,端起茶杯放在嘴边,轻吹了吹,杯子里漂浮的茶片滑向杯沿,她轻轻抿了一口,顿觉清香入脾。 她略一沉吟,“江妈妈。”挥挥手,示意江妈妈弯下身来。 江妈妈依势探过头来。 黎言裳凑近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 江妈妈一脸诧异的朝窗外看了看,方才她只顾着观察茶楼里头的人,并未瞧见窗子外头的事,此时听到黎言裳的话,自是有些奇怪。 她似是有些不放心,摇头往四周看了看,低声道,“姐儿,你自己在这里。” 黎言裳笑了笑,温声道,“妈妈不必担心,青天白日的,还能有人把我怎么样不成?妈妈快去吧,看一看便回来,用不了多少时间。” 江妈妈点头道,“姐儿千万别动,我去去就回。” 黎言裳端起茶杯,目光仍望向窗外,看着江妈妈进了对面茶楼,过了一会子,又走了出来。 江妈妈脚下的步子迈的飞快,上了二楼,一起上来的还有刚看完杂耍的宝瓶。 江妈妈放缓脚步,趋步走到黎言裳跟前,低声道,“姐儿,安侧妃见的是和硕郡主。” 宇文清露? 黎言裳眉角微蹙,眼珠一阵转动,什么时候安若曦与宇文清露走的这么近了?宇文清露连娘家都不回,却独独约了安若曦见面,她们之间会有什么事呢? 她挑眉问道,“听到她们说什么了吗?” 江妈妈摇摇头,“我不敢靠的太近,怕被她们身边的人给认出来了。姐儿,你说她们见面是为了什么呢?” 她也很想知道,可是她却猜不出来。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宝瓶,这几****多看着亭湖院那边的动静。” 宝瓶急忙应道,“奴婢一直注意着呢,世子妃放心好了。” 黎言裳却是很不放心,若真能看的住,宇文晔也不会被下药了。 想到这一层,她心头猛的一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倏地站起身,“回府。” 江妈妈见她面色凝重,不再多说,与宝瓶一起上前搀住她胳膊,急匆匆的走出茶楼。 回了霓裳院,宇文晔正坐在房内看书。 她一进门便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宇文晔一愣,见她面上红彤彤的,额角还带着些汗意,一头雾水的道,“什么怎么回事了?” 黎言裳上前一步,站在他跟前,“你被下药的事,我想可能跟清露有关系。” 宇文晔霍然明白她说的什么事,一双眼微微的眯了起来,射出两道危险的邪光来,他陡然想起宇文清露趴在她身上说的话以及那几滴原本就很值得怀疑的泪水。 一瞬间,他明白了怎么回事,心底的寒意缓缓冒出来,冻结了他的心。 黎言裳看他一眼,约莫猜出他心中所想,遂低声道,“也许我不该提醒你。” 被自己的亲人算计,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她有些心疼,走过去,贴近宇文晔,隔着椅子轻轻抱住他的身子,陪他沉默着。 良久,宇文晔抬了抬头,握住她的手,“你不说我总也会知道的,早些知道反而更好。” 黎言裳嘴角动了动,终是未说出话来,她原本还想问问宇文清露不回娘家的事,忽然觉得这些事既然宇文晔不主动跟她说,她不问也罢。 这一夜,两人心头都有些沉重,相拥着安静的躺在床上,各自想着心事。 次日黎言裳醒来的时候,身旁已没了宇文晔的影子,问了宝瓶才知道他一大早便出去了。 黎言裳照旧起床吃饭,锻炼身体。 刚锻炼完身体,万氏缓步进来了,身后跟着一大群管事。 黎言裳微微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看着万氏。 万氏佯装生怒,捏着帕子扶住额,“大嫂,您身子也养好了,您快可怜可怜我吧,这一大家子的事我实在管不了了,大权还是还给您吧。” 说着把一大串钥匙扔在小亭子的石桌上,脸上神情也是夸张的很,仿佛掌权是一件多么令人讨厌的事。 跟在她身后的一众管事只暗自流汗,她们还从来见过这样的妯娌,不是勾心斗角的争权夺势,反而发了狠的往外扔权。 世子妃握住大权,却不想什么事都交给了郡王妃,郡王妃手里握着大权,却又时刻想着给还回去,如今的世道变了么? 黎言裳瞟她一眼,知她是真心要交权,亦知她心底所想,万氏确实是个适可而止知进退的人,她空无实权的时候,眼巴巴的也想要争一争,可当自己光明正大的把大权交给她的时候,她反而礼貌的又还回来。 这个是不是就叫做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呢?争的不过是那口气而已。 黎言裳呵呵一笑,“这些日子累着你了,既然你想歇着,那边歇着去吧。” 她说着对江妈妈道,“妈妈,收起来吧,仔细都放好了。” 江妈妈躬身将那一大串钥匙拿起来,应道,“是,世子妃。” 万氏没想到她这么爽快,本想着还要推辞一番呢,这下反倒轻松了。 黎言裳温和的目光在院子里管事们身上转了一圈,转身朝屋里走去,“进来回事吧。” 进了屋,管事们一一回禀,自是有条不紊,认真仔细。 黎言裳很是满意,挑着个别的嘱咐几句,便让她们退了。 坐了这半日,她也有些累了,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走动。 宝瓶端了热茶上来,她接在手里,一口气喝光,身上顿时一阵暖流,十月将近,天愈发的冷了,她禁不住低头感叹一声,“时间过得真快啊。” 宝瓶便笑道,“可不是嘛,世子妃,您的生辰马上就到了,奴婢们正想着给您准备什么礼物呢。” 黎言裳微微一愣,陡然想起,这一世她的生日是十月十二。 “世子妃。”倚翠挑着帘子走进来,手上拿着个纸封,走到黎言裳跟前禀道,“世子妃,有人给您送来一封信。” 黎言裳挑眉看她一眼,“谁送来的?” 倚翠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人,只说送给世子妃的。” 黎言裳接过信,打开纸封,从中拿出一张纸来,目光落在信的末尾,只见写着樊书启的名讳,遂双眉紧紧皱在一起。 樊书启邀她明日去茶楼一聚。 她将信折起来塞进纸封里,低头沉默不语。 二门上,清栏焦急的等在门口,远远的看见宇文晔走过来,忙迈着小碎步奔上去,跪在地上,“世子爷。” 宇文晔见是她,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清栏低着头哭道,“世子爷,求求您救救安侧妃吧,安侧妃自知做错了,无颜再见世子爷,这几日若不是奴婢们看着,安侧妃可能连命都没有了。世子爷,奴婢不求您别的,只求您陪安侧妃回一趟安府,夫人生病了,想见一见安侧妃跟世子爷,可是侧妃不愿再来见您。世子爷,求求您看在老爷夫人的份上,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只陪安侧妃回去一趟吧。” 舅母生病了?宇文晔低头看一眼清栏,舅父舅母对他一向疼爱,正因为如此,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迁就安若曦,纵然安若曦千错万错,也不能抹杀舅父舅母对他的关心。 他沉声道,“你起来吧,回去告诉安侧妃,明日我陪她回去看望舅母。” 清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子爷真的答应了?她欢欣雀跃的站起来,低着头再一次问道,“世子爷,您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肯陪安侧妃回去吗?” 宇文晔却已转身走远了。 清栏眼巴巴的看着世子爷走远了,又不敢追上去询问,只跺了跺脚便转身一溜小跑奔回亭湖院报信去了。 晚上,宇文晔告诉黎言裳明日要陪安若曦回安府探望舅母的事,并邀她一同前往。 黎言裳微微一笑,“我还是不去了,舅母看到我病情会加重的,岂不是罪过更大了?” 宇文晔皱皱眉,却不肯,“我让你去你便去,有什么好推辞的。” 黎言裳笑道,“明天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办,就不跟着去了。” 宇文晔一边拉了床帐子,一边问道,“什么要紧的事?” 说着倾身靠近黎言裳,整个身子机会都贴了上来。 黎言裳往里挪挪身子,嗔道,“我与二弟妹之间的事,女人之间的事你也要打听么?” 宇文晔伸手揽住她,不许她再往后退,轻声道,“女人之间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不过我倒是对男女之事跟感兴趣,我的世子妃,咱们是不是需要沟通一下?” 黎言裳伸手挡在胸前,“我的世子爷,沟通就没必要了。我累了,想要睡觉了。” 宇文晔怎会允许她就此睡觉?自那日之后他一直忍着,唯恐伤了她,忍得他都快觉得自己不是男人了,眼见着她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他心痒难耐,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大手一挥,直接抚上她高挺的双胸,霸道而又充满柔情的道,“不沟通也好,那就我说了算吧。” 低头攫住红唇,趁她未防备之时便把她吻的一阵迷乱,再无抵抗之力。 片刻,帐子里传出细碎的呻吟声,夹着隐忍的低吼声。 夜,迷蒙而又醉人。 195.第195章 如此巧遇探真假 她身穿朱色梅竹菊纹样琵琶襟小袄,水蓝色刺绣镶边百花裙,外头罩着件月白色牡丹薄纱,头上带着一副绿玉宝珠头面,面上的妆画的无半点瑕疵。 杨柳细腰轻轻摆动,摇曳生姿,站在俊朗的宇文晔身边,安若曦一双美目顾盼生姿,遂竭力装出悲伤之色,却掩不住眼底的淡淡喜色。 与宇文晔并肩走出王府大门,走到马车前,她盼着宇文晔能伸手扶她一把,静静的站在宇文晔身边。 岂料宇文晔却踩着木凳自己先上了马车,头也没回的钻进车内。 安若曦娇柔的面上显出一抹阴冷,嘴唇紧紧抿着,沉着脸扶着清栏的手上了马车,望向安然坐在车角的宇文晔,她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热情来,而是自动自在另一个车角里坐下来,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宇文晔能陪她回安府,是意料之中却又是意料之外的事,她早就想到宇文晔会去探望母亲,但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 她低着头,眼角时不时的瞟向宇文晔,而宇文晔却一直微闭着眼,似是睡着了。 马车缓缓行驶,穿过一条条街道,到了人群拥挤的大街上,车夫挥舞着马鞭一路叫嚷着,行至人群处越走越慢,几乎被堵在了路中央。 车夫的急的头上流汗,一边吆喝着,一边朝人群狂喊,“让让道,让让道。” 无奈人太多,三五个的躲开也无济于事,好不容易走过这一拥挤处,车夫立马扬起马鞭,甩在马身上。 马儿顿时快速的跑起来,街上行人迅速的向两边退去,马车夫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当马车准备拐弯的时候,他忙拉拉缰绳,陡见迎面驶来一辆马车,来不及刹车,砰的一声撞了上去。 马车夫大叫一声从车上远远的甩了出去,马蹄高高抬起,连带着马车差点翻过来,斜着倒向一旁。 只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安若曦正安坐在车内低头沉思,车身一晃,她整个身子剧烈的晃荡一下,朝宇文晔撞去。 宇文晔惊觉马车出了事故,急忙伸手拦住安若曦的身子,另一只手紧紧的拽住车身,待车身平衡后,他才抱着安若曦从马车里钻出来。 缩在他怀里的安若曦面色苍白,两只手紧紧的拽着他胸前衣襟,一出了马车,便哇的一声哭起来了,“表哥,表哥。” 宇文晔目光望向撞在一起的两辆马车,见对方的马车上滚出来一人,正躺在车旁的地上打滚。 坐在后头马车上的安妈妈清栏吓出一身冷汗,急的下车奔过来,“世子爷,您们没事吧?” 宇文晔把安若曦放下来交给安妈妈扶着,缓步走到车旁,蹲下来看那人的伤情,见其并无伤处,可能只是碰到了某处,回过头找被甩出去的车夫,才发现他已昏倒在地。 他看看吓得早已面无血色的安若曦,眉头皱了皱。 跟在后头马车上的车夫紧追上来,低声道,“世子爷,您不如带安侧妃先去一旁的茶楼里歇一歇,小的留在这里,会把这些都处理好的。” 宇文晔扭过身看到拐角处正是京城最大的茶楼盛华茶楼,遂点了点头。 安妈妈与清栏扶着安若曦进了茶楼,上了二楼,进了茶楼里头的包厢里,将安若曦放在软座上缓缓躺着。 安若曦面色苍白,眸中泪光点点,娇柔的目光瞟向宇文晔,虚弱的道,“表哥,你没事吧?刚刚若不是你,只怕我已经死了,表哥,谢谢你。” 宇文晔淡淡的道,“好好歇一歇,等会子会有马车来接咱们。” 安若曦乖巧的点点头,江妈妈与清栏都悄悄的退到门外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安若曦似是吓坏了,又似仍是紧张不安,双目微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宇文晔目光闪烁,落在安若曦面上,又迅速的转移开。 如此安静的安若曦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虽然有些不习惯,耳根子却肃静的很,真是难得。他在靠近门的位子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 片刻,有人在敲包厢的门,安妈妈在门口禀道,“世子爷。” 宇文晔轻声道,“进来吧。” 安妈妈推门走进来,担忧的看了一眼正躺着闭目养神的安若曦,朝宇文晔躬身道,“世子爷,奴婢看见世子妃进了那边的包厢,是不是进去打声招呼?” 宇文晔眉角微蹙,他清楚的记得黎言裳说有要紧事要与万氏商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犹疑的片刻,安若曦蓦地睁开眼,柔声道,“世子妃也在这里么?自是要去请个安的。” 说着坐起身子里,由于太过用力,身子晃了几晃又重重的跌坐在座上,安妈妈忙上前搀住她,“安侧妃小心点。” 安若曦扶着安妈妈的手,勉强笑了笑,“表哥,咱们过去与姐姐说几句话去吧。” 宇文晔正在疑惑,遂未拒绝,跟着站起身,走出包厢。 安妈妈扶着安若曦顺着过道一直走到尽头的一间包厢前,安若曦轻轻的敲了敲门,眼角余光不时的投向宇文晔,见他面色稍显低沉,默不作声,心下不禁有些雀跃,但她却竭力的掩饰着,低垂着头。 包厢里头果然传来黎言裳的声音,“进来吧。” 宇文晔的心沉了沉,真的是黎言裳,那她为什么要骗他呢? 安若曦的心颤了颤,几乎就要狂喜出声了,她缓缓的推开门,只见黎言裳坐在包厢内,手上正端着一杯茶,而里头却只有她一个人。 安若曦的脸色沉了沉,眸光流转望了望安妈妈,安妈妈的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递个让她安心的眼色。 安若曦这才沉下心来,笑着走进去,躬身道,“真是巧,姐姐也在这里。”视线扫过桌子上的两个茶杯,笑道,“姐姐这是在同谁品茶?” 宇文晔锐利的目光刺向黎言裳,多了几分探询,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黎言裳却缓缓的站起身来,朝宇文晔躬了躬身,又笑道,“真是巧,世子爷不是陪着妹妹回安府了么?怎么拐到这里喝茶来了?” 安若曦捂着嘴轻咳两声,解释道,“方才马车出了点事,表哥带我来这里喝杯茶压压惊,没想到正好碰到姐姐了。姐姐来的倒是早。” 黎言裳略一点头,嘴角扁了扁,看了一眼宇文晔,“马车出事故了?没事吧?人要不要紧?” 宇文晔一直没说话,而安若曦却笑道,“有劳姐姐牵挂了,马车差点被掀翻,幸好表哥及时抱住我,不然我这条命可就没了。” 她在说到表哥二字时,面上灿笑如花,刚刚因马车侧翻带来的惧怕早已荡然无存。 黎言裳笑了笑,“那就好。”又道,“时辰不早了,妹妹该回去了,替我向舅父舅母问声好。” 安若曦又笑道,“姐姐好雅兴,不知是与谁对饮?今日若不是表哥要陪我回去,坐在这里陪姐姐的是不是就是表哥了?” 言外之意,坐在这里的很可能是男人。 果然,宇文晔脸色一黑,刺目的冷光瞟向黎言裳。 黎言裳目里光芒一闪,笑的有些不自然,身子一动,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愈发刺的人心头不舒服。 安若曦转了头,仿若无意的看着宇文晔,“表哥,你对姐姐这么好,我都要吃醋了。怪不得让我来此压惊,原来是知道姐姐在这里饮茶。” 她捂着嘴轻笑,亦癫亦怒,半真半假,恰恰说进了宇文晔的心里,相反的是,他压根不知道黎言裳在这里喝茶,如果不是走进来看到她,任谁说他都不会相信的。 他相信黎言裳不会骗他,可他却偏偏在这里见到了本不该在此出现的人。 黎言裳的脸色也变了,嘴上却云淡风轻的道,“既然世子爷今天要陪的是妹妹,那妹妹理应高兴才对。世子爷,您说呢?舅父舅母还在等着你们,您理应早些过去,免得舅父舅母担心。” 宇文晔冷冷的看她一眼,她在故意躲着自己吗?与她一起喝茶的是谁?他眉头皱了皱,眼中越过一丝阴霾。 他坚持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黎言裳见他们坚持,遂笑道,“既如此,那世子爷与妹妹便坐下一起喝一杯吧。” 安若曦笑着坐下,“多谢姐姐。” 扬声叫住原本站在门口此时想要出去的宝瓶,“宝瓶,世子妃在这里喝茶,你不过来伺候着,要去做什么?” 宝瓶愣愣的转过身,面上似是闪过一丝惊慌,“安侧妃,奴婢再去让人多拿两只杯子来。” 安若曦扬扬手,“你在这里伺候着世子妃吧,清栏,你去。” 宝瓶讪讪的退回来站到黎言裳身边,目光朝着黎言裳闪了闪。 黎言裳看看宇文晔,欲言又止,终是未说出什么话来,面上却显出明显的不耐烦来。 她愈是这样,安若曦心里愈是痛快,只静等着过会子进来的人,她知道,今日便是她安若曦翻身的日子了。 她面上禁不住露出丝丝喜色来,全然不顾宇文晔冷凝的目光。 196.第196章 她的耐性用完了 包厢的门动了动,安若曦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一双美目好整以暇的望向门口,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角。 宇文晔却把目光转向黎言裳,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而黎言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却把视线落在了安若曦的面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袭梅色罗裙的女子面带笑意走进来,纤细的腰肢动了动,在瞧见一屋子人时吓了一跳,霎时便站在了门口。 安若曦不敢相信的盯着她看了片刻,脱口而出,“雷馨予,你怎么进来了?” 雷馨予惊讶的看她一眼,蹙眉道,“安……”刚想直呼其名,忽然想起她如今的身份来,遂掩下面上惊色,朝宇文晔安若曦行礼,“世子爷,安侧妃。” 安若曦一把拉开门,高高挑起的视线望门外望了望,再度问道,“雷馨予,你来这里做什么?” 雷馨予心头打个结,安若曦未出嫁时两人便在各种宴席上经常见面,她十分不喜欢安若曦高高在上胜气凌人的模样,面对安若曦的咄咄逼人,她极为厌烦,便冷声回道,“我约了世子妃在此品茶,难道还要经过安侧妃的允许么?” 怎么可能是她?安若曦气急败坏的道,“怎么可能是你?你与世子妃有什么交情?” 雷馨予瞟她一眼,冷笑道,“安侧妃真会说笑,我与世子妃的交情也要向你禀告么?不可能是我,又能是谁哪?” 她侧头看向宇文晔,语带讥诮的道,“世子爷,这是晋王府的规矩么?” 宇文晔的脸早已黑成了一团,冰冷的目光刺向安若曦,瞬间想通了一些事。 安若曦被他盯的心头突突跳,被雷馨予噎的说不出话来,索性横下心来转向安妈妈,“安妈妈,你方才看到是她与世子妃在一起么?” 安妈妈见势不妙,她明明亲眼看到樊书启进了包厢又从这包厢里出去的,怎么一转眼就换成了雷馨予?现在安若曦忽然问她,她却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即使她说了真话,世子爷会相信吗?如果世子爷不相信,岂不是会怀疑到姐儿的身上? 她思量再三,拿不定主意。一直伫在一旁的清栏眼见着主子心急如焚安妈妈却不开口,遂张嘴道,“世子爷,奴婢方才瞧见从包厢里走出去的是个男人。” 话音刚落,雷馨予气的面色通红,眸中泪水泫然若滴,“你们,你们……这般信口雌黄,是要污蔑我还是要诋毁世子妃哪?” 她从袖里摸出帕子来掩在面上,低声呜咽着奔到黎言裳身边,“世子妃,咱们真不该这个时候出来喝茶,平白无故遭人诬赖。” 黎言裳站起身,轻轻揽了她的肩膀,“馨予不要生气,安妹妹不是这个意思,瞧你说的倒像是安妹妹专门捉奸来了,世子爷陪安妹妹回娘里,恰马车出了事,这才来茶楼压惊的,凑巧了而已,你千万不要多想。” 她这么一解释更是欲盖弥障,无疑提醒大家今天发生这些事的巧合。 宇文晔怎会听不出?他沉着脸冷声道,“舅父舅母还在等着咱们,快些回去吧。”看了看黎言裳道,“你也跟着一起回去吧。”侧了身低了头对雷馨予说道,“今日惊扰雷小姐了,还请雷小姐不要误会。” 高高在上的世子爷都这么说了,雷馨予自不会纠缠不休,她红着眼圈朝宇文晔福了福身。 黎言裳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莫要气坏了身子,过几日,我去侯府看你。” 雷馨予点点头,“一言为定。” 本想与人说说体己话,没想到竟遇到这样的龌龊事,哪里还有心思再喝茶。 安若曦还有些不甘心,樊书启明明收到信准时来赴约了,黎言裳也如约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半路冒出来个雷馨予? 她还想再说什么,安妈妈却已握了她的手,半推半扶的把她弄到门外去了。 宇文晔看一眼黎言裳,“走吧。”转身出门,刚出了门便看到隔壁包厢的门打开了,里头走出来四五个人,站在最前面的是樊书启与罗根基。 他们看到宇文晔,齐齐上前行礼。 安若曦一眼看到樊书启,只差张口问他为什么在隔壁而不是与黎言裳在一起,幸好冲动的脑子里还存了一丝理智,硬生生的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一双眼却紧紧的盯住樊书启。 宇文晔摆摆手,“不必多礼,今日还有事,改日再与诸位畅饮。” 樊书启便笑道,“世子爷请自便。”清淡的目光在安若曦面上淡淡一扫,便移开了去。 罗根基行了礼便站在一旁黙不做声,丝毫没有因为娶了宇文清露而与宇文晔有半点亲昵。 樊书启转身,他也跟着转身,衣服里却落下一张纸来,飘飘然落到了地面上。 跟在他后头的一人弯腰捡起那张纸,只低头一看,笑着问道,“罗兄,这是郡主的画像么?” 他这么一说,另外几个人也回过头来看纸上的画像,却纷纷变了脸色。 罗根基已转过身来,诧异的盯着画像,只细看了一眼便看出纸上画的正是跟在宇文晔身侧的安若曦。 他慌忙摆了摆手,“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捡起画的那人却小声道,“罗兄,我亲眼看到从你身上掉下来的,快些藏起来吧。” 宇文晔突然发现他们闪烁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他与安若曦的身上,遂沉声道,“拿来我看。” 罗根基只觉得双膝一软,身子也跟着晃了晃。他身上私藏着世子侧妃的画像,他哪里还说的清?他还随身携带着,这都说明一个问题,他与世子侧妃有奸情。 念及此,他下意识的伸手去夺那张纸,却被宇文晔劈手夺了去,他顿时面色苍白起来。 宇文晔看着那副画像,落款处还写了一行小字,见画如见人。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迅速冻结了周围的空气,目如寒冰,冷冷的落在安若曦面上。 安若曦正恼怒的盯着樊书启看,瞧在旁人眼里,却像是在瞪视着罗根基。众人心下明了,看来她早就知道藏在罗根基怀里的画像是她的。 如此说来,果然是有奸情的。 安妈妈也意识到周围异样的目光有些不正常,她挽着安若曦胳膊的手紧了紧,提醒安若曦收回目光。 安若曦猛然惊觉,转过头去看宇文晔,不由吓得心头一颤,宇文晔的目光像把利刃刺透了她的心,“表……哥,你怎么了?” “你干的好事。”宇文晔说着把那画像扔在她脸上。 她胡乱的抓在手里,待看清楚画上人时,顷刻吓得魂飞魄散,转过头去盯着罗根基狠声道,“你为什么有我的画像?你,你是何居心?” 罗根基早就懵了,呆愣愣的看着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群人面面相觑,均不敢开口说话,全都低垂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他们越是这样,安若曦越是觉得刺眼,犹如利刺梗在心头,疼的滴出血水来。 她慌乱的甩开安妈妈的手,疾步奔到宇文晔跟前,“表哥,表哥,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急的哭起来,急促的摇着脑袋,“表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我的画像,我真的不知道。” 罗根基愣在原地,此时也想起来应该说些什么,但他嘴唇动了动,终是未说出什么话来,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会让人觉得此地无银。 所以,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安若曦滴血的心火辣辣的疼起来,钻心的疼惊醒了她混乱的头脑,她转过头猛然盯向站在包厢门口安静看着这一切的黎言裳,发了疯一般的狂叫道,“都是你,都是你,一定是你陷害我的。” 她紧紧的攥了宇文晔的袖子,仰着头,泪珠子顺着面颊滑落下来,“表哥,一定是她安排好来害我的。表哥。请你相信我。” 她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却完全忘记了她是怎么来到这间茶楼又是怎么想要捉奸的,这一切都说明是她自己提前安排好的,而现在她却偏偏无赖旁人在害她。 她疯狗一样的乱咬人立时引起周围人的不满,自始至终他们都没听到世子妃的一句话,反而这位世子侧妃怒气冲冲,面对主母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记了。 晋王府世子妃的美名早就传扬在外了,荣得圣恩眷顾深得夫君爱护又是正牌主母的世子妃,有什么理由冒险去害一个根本毫无威胁的侧妃呢? 宇文晔狠狠的甩开安若曦的胳膊,沉声道,“舅父舅母还在等着。” 安若曦却突然有些害怕起来,下意识的她觉得宇文晔的态度太冷淡了,眼见着她的画像藏在别的男人身上,竟是这般的平静。 不,她不回去。她要返回晋王府,她绝不在这个时候回安府。 她倒退几步,一把抓住安妈妈的胳膊,摇着头道,“表哥,咱们回晋王府吧,我不回去了,我不回去了。” 宇文晔沉声道,“舅母卧病在床,十分想念,你理应回去看看。” “不,我不回去。表哥,你也不要去了。”安若曦整个身子几乎都靠在安妈妈身上瑟瑟发抖。 197.第197章 不必再跟着回去 黎言裳缓步上前,面色坦然,并未因为安若曦的诬陷而有半分怒色,“妹妹,舅母还在家里等着,妹妹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吧。” 她淡淡的目光瞟过罗根基,轻轻的皱了皱眉。 安若曦再次发起怒来,伸手指着黎言裳,“都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的,是你害我的……” 她挣扎着还要再往下说。 安妈妈却紧紧的揽住她的身子,哀求的低声道,“姐儿,姐儿。” 宇文晔冷冽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了扫,冷声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在场的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个寒颤,男女奸情的事,哪个敢胡乱去说?个个心里头虽存着疑惑,却不敢露出半分半毫来,只装聋作哑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 宇文晔面上怒意渐渐的消散开来,目光冷冷的却再无冰寒之意,他缓缓的看了看安若曦,沉声道,“你既不愿回去,那就回王府吧,我与世子妃一同去看舅母。” “不。”安若曦大叫一声,“表哥,你不要回去,母亲的病会好起来的。” 宇文晔再不说第二句话,转过身看看黎言裳,轻声道,“走吧。” 黎言裳略点点头,“是。”后又看看安妈妈,嘱咐道,“安妈妈,你与清栏一起把安侧妃送回去吧。” 安若曦忽然改变了主意,她若不回去,岂不是任由他们胡乱说了?既然要回去,那就回去说个明白好了。 她咬了咬牙,转过头来狠狠的盯着罗根基,厉声道,“罗根基,你这么害我,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和硕郡主也不会原谅你的。” 她转念一想,难道是宇文清露搞的鬼吗? 这个念头一浮现出来立马就被她否决了,宇文清露这么做对她自己也没有一点好处,宇文清露不会这么傻。 那这一切都是谁安排的呢? 她狠厉的目光又转到樊书启身上,最后又扫过黎言裳,陡然间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黎言裳,好个有心计的女人,定然是她一手安排的。 她狠狠的瞪视着黎言裳,胸里的怒火像一把被火淬了大刀子狠狠的****黎言裳的身上。 但黎言裳始终从容不迫,面色沉静如水。 这更激起了安若曦的怒气,她死死的攥着手,尖利的指甲剜进手心里。 “那就一块回去吧。”宇文晔率先转身,黎言裳迈步跟上,与他并肩下楼去了。 两人站在一起,肩挨着肩,紧紧相随,男子高大挺拔,女子窈窕纤细,登时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跟在后头的安若曦直恨得牙痒痒,恨不能上前撕了黎言裳的脸,可她心里还有更大的担忧,今天的事,宇文晔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安若曦面色苍白,一步一颤的出了茶楼,阳光刺过来,她闭了闭眼,嘴唇紧紧的抿着,面上竟多了两分狰狞。 晋王府新派来的马车已经等在茶楼门口了,宇文晔搀着黎言裳上了车,自己也踩着木凳钻进马车。 安若曦扶着安妈妈的手颤巍巍的想要蹬上去,车内却传来宇文晔的声音,“走吧。” 安若曦身体晃了晃,一只脚抬在半空中,上也不是落下也不是,一张脸拧结在一起。 马车夫为难的看她一眼,终是不敢违抗世子爷的命令,扬起马鞭挥在马身上,马车蹭的一下窜出去。 安若曦气的差点吐血,恨得咬牙切齿。 安妈妈急忙道,“姐儿坐后面这辆吧。” 上了马车,安若曦肚里像是吞进了一块烧热的烙铁,烤的她心焦,沉声道,“安妈妈,你不是亲眼看到樊书启从包厢里走了出去么?怎么又跑到隔壁去了?” 安妈妈心头微沉,今天的事她实在有些想不通,她根本没看到樊书启是怎么回来的,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怎会突然从隔壁包厢里走出来了呢?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确实亲眼看到他进去又出来的。” 安若曦咬着牙,面上再无淑女的形象,反而多了几分毒辣,“黎言裳,这个贱女人,她竟然敢陷害我,还有罗根基,我一定要去告诉和硕郡主,郡主不会饶了他的。” 安妈妈担忧的看看安若曦,“姐儿,这件事对你……” 安若曦打断她的话,“众目睽睽,我是被陷害的,我怎么会与罗根基那样的人有关系?即便他跪在我脚底下,我都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可是姐儿……”安妈妈仍是不放心,毕竟一个女人的闺誉实在太重要了,安若曦的画像藏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对她终究是是不利的,倘若今天的事被有心人故意传出去,只怕…… 她不敢往下深想。 安若曦烦躁的抬起玉手掀开车帘,探头朝前望去,又是气的一阵心疼,前头哪里还有宇文晔的马车,早就把他们远远的甩在了后头。 安府早就得了信今日宇文晔回去,安夫人早早的安排人做了宇文晔喜欢吃的点心,午膳也是按照宇文晔的口味定制的。 她确实是生病了,不过只是着凉了而已,她想趁此机会缓和下宇文晔与安若曦的关系,希望宇文晔看在舅父舅母的面子上能容安若曦一回。 王府的马车刚到门口,就有小厮奔到院子里回禀了夫人。 安夫人自是去前厅与安群河一起候着,坐在椅上,远远的看见与宇文晔一起来的是黎言裳,不禁微微愣了愣,目光望向他们身后,却无安若曦的影子,更觉得奇怪。 黎言裳跟着宇文晔进了大厅,目不斜视的走到厅中央,随着宇文晔朝安群河安夫人行礼请安。 安夫人急忙笑着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晔哥儿,曦姐儿呢?” 宇文晔便回道,“我们在来的路上,马车出了事故,她在茶楼里歇了歇才过来,等会子应该就到了。” 安夫人大吃一惊,忙问道,“马车出了事,你们怎么样?曦姐儿怎么样?没伤着吧?” 宇文晔稍显疏离的回道,“多谢舅母挂念,一切无恙,舅母,听说您病了,不要紧吧?” 锐利的目光落在安夫人脸上,见她面色红润,哪里有生病的迹象?心里冷冷的哼了哼,看来安家的人,得了他的警告仍是不死心。 安夫人笑了笑,温和的说道,“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着凉了而已,吃了药就好多了。” 安群河便道,“你舅母成日里念着你跟曦姐儿,既然来了,就陪陪你舅母吃过午饭再走。” 宇文晔又道,“既然舅母想念表妹,这一次表妹回来,便在家里多陪陪舅母吧,不必跟我回去了。” 他面上带着轻笑,语气云淡风轻,丝毫瞧不出有异常。 安群河目光瞟过黎言裳,呵呵笑道,“她既已嫁入王府,哪有不回去的道理,只是以后你常带她回来瞧瞧就行了。” 安夫人面色却变了变,隐约觉得宇文晔的话另有深意。 果然宇文晔笑道,“舅母生病,表妹理应在家伺候着。舅母既然无碍,我也放心了,府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安夫人心沉了又沉,面上已带了一丝冷然,“晔哥儿,你不等曦姐儿回来了么?” 宇文晔笑道,“舅母,我说过了,她不必再跟着回去了。” 安群河终于觉察到这句话的异样,直直的盯着宇文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父亲,母亲。”安若曦哭喊着从外头冲进来,径直跪到两人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您们可要为我做主啊,表哥误会我了,女人一心一意只向着表哥,表哥却不相信我。” 安群河见她如此失态,心下陡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冷冽的目光看了看宇文晔,才转向安若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怎么回事?” 安若曦哭的梨花带雨,捏着锦帕捂在脸上,“父亲母亲,是有人要陷害我,蒙蔽了表哥的眼,表哥的眼里已经完全没有女儿了。” 安群河听安若曦说的不清不楚的,遂有些着急,沉声道,“晔哥儿,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宇文晔却道,“此事还是不说了吧,舅父,表妹心情不好,正好在家陪着舅母,我先走了。” 安夫人陡然站起身,沉喝一声,“晔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休了你表妹吗?” 宇文晔原本已经转过身去,听到这句话,又缓缓的转过来,抬头安静的望着安夫人,嘴角微微的扬了扬,“舅母如此说,未尝不可,省的耽误了表妹的锦绣前程。表妹心有所属,理应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安若曦厉声尖叫,回过头来瞪着宇文晔,“表哥,你,你真的要休了我吗?” 她心里隐隐的浮上一丝惧意来,但随即就被淹没在她庞大的自信里,她就不相信在自己家里,还能输给黎言裳那个贱女人。 安夫人气的面色发青,双目微睁,狠狠的瞪视着宇文晔,“晔哥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表妹再不济,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心里没有她,也不必如此玷污于她。” 安群河也动怒了,吹着胡子拍案而起,“晔哥儿,你真是太让舅父失望了。” 他的目光却直直的盯着黎言裳,而黎言裳却始终安静的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连头都不抬一下。 198.第198章 世子妃只有一个 宇文晔迎视着安群河冷冽的目光,一脸淡然,“只怕过几日全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世子侧妃的画像藏在男人身上的事了,舅父,悠悠众口,您挡得住吗?” 安夫人站立的身子微微的颤了颤,她只觉得一阵眩晕,扶着额头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安若曦向前膝行,扑到安夫人跟前,两手趴在她膝上,哭道,“母亲,有人故意陷害我的,可是表哥却不相信我,你快告诉他呀。” 安夫人眼角挂着泪光,直视着安若曦,“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安若曦从未见母亲如此严厉过,当下有些紧张,颤声回道,“女儿什么都没做啊,女儿是清白的,都是那个罗根基与人串通好了来害我的。” 安夫人凌厉的目光转向安妈妈,厉声喝道,“安妈妈,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妈妈心里早就乱的不知要做什么好了,又乍听世子爷要休掉姐儿,她更是心乱如麻惊慌失措,等到安夫人再回话时,她就有些语无伦次了,“夫人,马车在路上与人撞了,世子爷带侧妃去茶楼小坐压惊,正好碰到世子妃也在喝茶,就上前打招呼,奴婢眼睁睁看着与世子妃一起喝茶的是个男人,可最后却变成了女人。” 她一边努力的想着一边说着,“出了门碰到一群人,行礼的时候,有个人身上掉下来侧妃的画像,然后,然后……就都回来了。夫人,安侧妃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她扑通跪倒在地上,又朝宇文晔重重的磕起头来,“世子爷,求您相信老奴吧,安侧妃对您忠心耿耿,一心一意的等着您,绝没有半点异心。” 安夫人仅剩下的一丝希望瞬间凌落在地,原以为警告过女儿,她自会明白其中道理,安分守己的做好该做的事,谁知她竟是一错再错,定是她又设了计要诬陷与世子妃,却不料被人识破,又反被人设计了。 安若曦仰着头看着安夫人,见她目里渐渐的浮上一层悲伤,还带着些失望,心里顿时凉了凉,紧紧的抱住安夫人的膝头,急切的唤着,“母亲,母亲。” 安群河也听出其中蹊跷,怎会想不通其中关节?他自知此事的影响,但现在他看重的是宇文晔的态度,遂沉声道,“晔哥儿,这么简单的小把戏难道你看不透么?明明是有人要陷害若曦。” 精锐的目光如利刀再次刺向黎言裳,他想起皇后曾对他说过的话,再一次意识到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温和。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动不摇不言不语,却让人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宇文晔收起面上笑容,挑挑眉看着安群河,“舅父,外甥儿愚钝的很,什么样的小把戏,我看不懂也看不透,还请舅父指点一二。” 安群河顿时语噎,气的嘴唇哆嗦,狠狠的瞪了一眼安若曦,转过头望向黎言裳,沉声道,“世子妃,不知你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被人点了名字,不能再装死人了,黎言裳微微的抬了抬头,目光却落在脚下不远处,温声道,“舅父舅母在这里,甥媳不敢多言。” 安群河沉声道,“你只管说便是。” 语气里明显多了几分不耐。 黎言裳郑重的道,“甥媳以为那些人不敢对外乱嚼舌根,舅父舅母不必过于担心。” 安群河等着她再往下说,谁知她说了这句,再也没了下话,他只气的嘴唇发紫,却也说不出旁的话来。 他若说破,便要点出女儿陷害世子妃的事,他若不说破,那女人的声誉。 他犹疑的目光转向宇文晔,忽然明白了宇文晔的意思,宇文晔早就看透了,只不过寻个借口把安若曦送回来而已。 他冷声道,“晔哥儿,你真要这么做么?” 宇文晔直言不讳,“舅父,我只能这么做。” 他顿了顿,转过头看向黎言裳,“世子妃,你觉得我做的妥当吗?” 黎言裳蹙眉,不知他这时候忽然来这么句是什么意思,遂道,“世子爷决定的事,妾身不敢多言。” 宇文晔笑了笑,“但说无妨,你是本世子爷的世子妃,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晋王府只要世子爷不变,你就永远都是晋王府的世子妃,所以你有发言权。” 黎言裳的心动了动,明白了宇文晔的意思,他是借机告诉安群河,这一辈子都休想再往他身边塞人了,他唯一的世子妃只有一个。 她心底暖了暖,眼角微微湿润,缓缓抬头迎上宇文晔的目光,轻声道,“世子爷,您做的对。” 安群河愤怒之余又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安若曦的行为竟然激的宇文晔往前跨出了一步,他此番之举不过是要警告安氏一族不可再干预他身边的事,世子妃的位子安家的人再也无望了。 安夫人同样震惊的望着宇文晔,竟是半天说不话来。 安若曦蓦地站起身,一步奔到黎言裳跟前,举起手朝着黎言裳的脸就要挥下去,却被宇文晔牢牢的攥住。 安若曦回过头看着宇文晔,狠狠的道,“表哥,都是她害我的,你难道看不清楚吗?怪不得王妃说她心思歹毒,留着是个祸害,果然是个祸根。” “够了。”宇文晔猛的一甩,将她硬生生的摔在地上,冷声道,“好自为之吧。” 他转过身拉住黎言裳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厅。 安若曦顾不得身上的疼,爬起身来又要追出去,却被安群河一声喝住,“你再出去,连命都没有了。” 她吓得站在原地,东也不敢动,望着宇文晔决绝的背影,软软的瘫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安群河失望的看着貌美如花的女儿,只当她奔个锦绣前程,只当她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竟然跑去与仝氏为伍,若被皇后知道了,只怕连整个安氏家族都要被她连累了。 马车上,黎言裳闭目养神,面色淡然,心里却是一阵翻腾,宇文晔的话让她心里感动至极,更让她看明白了一些事。 宇文晔皱着眉角看她,目光深沉,欲言又止。 黎言裳蓦地睁开眼,目里含了几分薄怒,冷声道,“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雷馨予,你是不是还真觉得我在与男人约会呢?” 宇文晔嘴角挂了一丝笑意,立马摇头否认,“没有。” 黎言裳扁扁嘴,“还说没有,我明明看到你眼里的质疑,明明看到你面上的不高兴,如果没有,怎么会不高兴?” 宇文晔嘿嘿一笑,挪了挪身子,紧紧的挨着黎言裳。 黎言裳见他嬉皮笑脸,朝一旁挪动挪动,与他分开,却不想他看到眼底里的感动。 “生气啦?”宇文晔低声笑道,身子又朝她挪了挪。 黎言裳狠狠的剜他一眼,爬到车厢另一头去,嗔怒道,“不准再过来了,摆明了是不信任于我,既然不信我,旁的什么也不要说了。” 宇文晔依旧笑意盈盈的,不再挪身过去,却把头伸过去,“你不是说喜欢看我笑么?你瞧瞧我,笑的这么英俊,难道你不喜欢么?” 他刻意摆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黎言裳忍俊不禁,啐道,“不要脸,无赖。”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心却在一瞬间融化了。 宇文晔知她气他的疑心,当时那种情况他什么都没想,只想着她为什么会骗他,又见她闪烁其词,自是有些疑心的。 宇文晔伸手摇了摇她的衣衫,“看在我方才力表真心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 黎言裳偷偷的笑,却装着不理他。 宇文晔叹口气缩回头来,懒懒的靠在车身上,自言自语道,“有些人先欺骗了别人,演了戏给人看却不肯告诉人真相,不知是要试探人还是要做什么呢?” 黎言裳闻言,立马转过头来,吃吃笑道,“怎么?你不是也跟着我一起演戏么?” 宇文晔故作不知,缓缓的摇了摇头,“古人云,女人心海底针,女人呐,发起狠来,真是心如毒蝎。” 黎言裳面色闪了闪,哼了一声,“这回你看清了吧?我就是这样心如毒蝎的女人,你还要不要与我同乘马车了?” 宇文晔皱皱眉,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是得考虑考虑了,如果我不想了怎么办呢?” 他幽深的眸底闪过一丝明亮的光。 黎言裳扬声道,“很简单,停车,下车。” “你,还是我?” “当然是你了。”黎言裳说的理直气壮,毫无做作。 宇文晔摇摇头,“果然最毒妇人心,枉我一片痴心。” 片刻,他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的道,“安若曦这一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害人终害己。” 在他看到罗根基身上掉下的那幅画时,他便想明白了一切,安若曦设计要陷害黎言裳与男人私会,不料却被黎言裳反摆了一局。 罗根基心心念念的都是宇文清露,绝不可能对别的女人上心,即使真的对别的女人动了真心,也不会傻到把女人的画像藏在自己身上。 黎言裳心里微微一动,挑眉看他,“我这么对你的安表妹,你是不是心疼了呢?” 199.第199章 她绝不会给她机会 宇文晔整个身子悠闲的靠在车身上,捂着心口装模作样,嘴角抽了抽,“我的心当然疼了,生生把个美人推出去了,还没落下半点好处。” 他扬起眉毛,嘴角挂着一丝邪意,“不如,咱们再拐回去,还是把她带回去吧,也省的舅父舅母记恨我。” 黎言裳转过头来,很不温柔的回道,“不许去。” 宇文晔歪着嘴,“我又没捞着半点好处,心里不舒坦。” 黎言裳缓缓的挺起身子,凑近他,面上带着一丝阴险,阴阳怪气的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宇文晔伸伸长腿,让开一个位置,轻拍了拍,“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我满意就好。” 黎言裳白他一眼,低了低头,再度抬起来,眸底一片清澈,波光闪闪,狡黠的眨了眨眼,“世子爷还是去接吧。” 她抽身要退,宇文晔岂容她转身,一把揽在怀里,在她耳边吐着气,“我的世子妃,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安若曦想要陷害的那个男人是谁?” 黎言裳顺势动了动选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手指尖滑过他的手臂,笑了笑,“你不是见到了么?” 宇文晔扁扁嘴,面上有些不悦,“怎么又是他?” 黎言裳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仰头看着他,“吃醋了?” 宇文晔伸手勾住她光滑的下巴,脸上泛起了一丝浅笑,“有人心里惦念着我的女人,你说我应不应该吃醋呢?” 黎言裳翻个身窝在他怀里,小声嘟囔,“放心吧,晋王府世子爷的女人,没有人敢惦记的,否则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两手霸住宇文晔的大腿,哼了一声,“别乱动,我想睡觉。” 说着真的闭了眼,似乎很困。 宇文晔竟然真的闭了嘴,手指轻柔的抚在她柔顺的头发上,将一小缕绕在指尖把玩,目光落在她白皙的侧脸上,心下一阵安然。 她是他的女人,唯一的女人。 以后没人再敢往他身边塞女人了,这样的结果,他很满意。 鼻间嗅着阵阵清香,黎言裳很舒坦的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过了今日之后,这个男人终于只属于她自己了。 想到安若曦,黎言裳嘴角扬了扬,如果不是偶然遇到安若曦与宇文清露见面,自己或许真着了她的道。 只是她们都没想到,樊书启在收到来自黎言裳的邀请信时,竟先去找了黎允,黎允又找人进府问了黎言裳,而黎言裳恰好也收到了樊书启写来的信,顿时恍然大悟。 她不过是将计就计,反摆了安若曦一回。 这一回,她倒是要感谢安若曦了,她正想着安若曦留在晋王府已经没用了,她做了那么多害人的事,总要得一些报应的。 她正苦于找不到机会,没想到安若曦自己倒把机会送上来了,还是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当然不会浪费。 安氏一族的人应该都明白了安若曦的愚蠢,绝对不会再因为她的事情来冒犯宇文晔了,她错就错在与仝氏为谋,这是安氏的底线,同样也是皇后的底线。 黎言裳嘴角挂了笑意,狭长的睫毛闪了闪,这一次,她绝不会再给安若曦翻身的机会了。 安若曦的画像藏在男人身上的消息不胫而走,短短的时间里,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皇后的侄女安府的大小姐行为不端,被世子爷送回安府了。 安群河大怒,派了很多人去堵嘴,结果却适得其反。 街头巷尾对此事乐乐津道,甚至有人编成了戏文登台演唱,这一阵风飘飘摇摇就飘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皇上龙颜大怒,在顺和宫里对着皇后发了一顿脾气,十分的生气,称其玷污了皇家尊严,命宇文晔立马给安若曦写休书。 皇后气的砸烂了最喜欢的玛瑙红手镯,命乐嬷嬷立去安府传她旨意,将安若曦关在府里,永不得外出。 安若曦得了这一旨意,当场惊得花容失色,当着乐嬷嬷的面便大喊大叫起来,被安群河堵了嘴关进房里才算消停,谁知她却把屋里砸个稀巴烂,只差破口大骂了。 安夫人痛的偷偷落泪却也无奈,每每想到以前对她的溺爱便悔恨不已。 安群河情况更糟糕,频频有人上奏安尚书教女不严有伤风化,朝上朝下都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真是有苦说不出,暗恨教女不严给自己带来了大麻烦。 皇后怒气过后,派人彻查了整件事,终于明白了其中原委,没想到安若曦竟糊涂到与仝氏为伍,愤怒之余终于抹去了对她的最后一丝希望。 凤眼微挑,皇后双目微瞪,“宫里有什么流言?” 乐嬷嬷低垂着头,不敢实话实说,只道,“娘娘不必忧心,没人敢多说什么。” 没人敢说才怪,皇后冷冷的哼了一声,养在深宫多年,宫里的人她还不清楚么?明里讲究规矩,到了私底下,多少龌龊事还不一定呢。 她面上淡淡的,却掩不住绝世风华,眸底闪亮,犹如利刃出鞘,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 乐嬷嬷不敢再瞒,挑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说,纵是如此,还是惹怒了皇后凤颜。 “闲话者,割舌。”短短的几个字仿佛在说吃饭睡觉如此简单,却让所有人都惊骇难安,个个面上露出惧意,噤若寒蝉。 后宫本就是个是非之地,却容不下是非之舌,很多话可以拦在心里也可以长在眼里,但绝对不能随意的挂在嘴里。 乐嬷嬷领旨下去,皇后斜身靠在凤椅上,胸中怒气难消,闭着眼强自按了下去,这才缓缓睁开眼来,眸色闪亮,凤仪无限,温和有度。 她轻轻的扬了扬手,“宣晋王府世子妃进宫。” 皇后旨意传到晋王府,黎言裳正端坐在霓裳院的亭子里注视着那几株已凋零的玫瑰花,十月天寒,花儿都凋谢了。 她禁不住轻叹口气,美人如花,总有一天也会凋零。 她缓步进屋,换了一身淡红色印花百蝶花纹锦缎长袍,四喜如意百花裙,身披绛红色蝉翼衫,头上只挽了个简单的凌虚髻,举手投足间尽露贵气。 跟着宣旨的公公进了顺和宫,她落落大方的跪拜行礼,安安静静的站在大殿中央,不言不语,等着皇后问话。 皇后目光温和,眸底却带了丝丝凉意,打量着站在下头的女子,她身姿窈窕却无妖媚,她沉静如水却又带了几分锐利,她嘴角挂着笑却不达眼底,明明是个年轻的女子,却偏偏给人一种老练沉稳之感。 这样的一个女子,她竟是从未发现过。 皇后正正神色,轻笑了笑,叹道,“晔哥儿爱上你,不知是福是祸?” 黎言裳心下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低低的垂着头,沉静的回道,“娘娘如此疼爱世子爷,自是世子爷的福气。” 皇后微微蹙眉,不知她此言何意。 黎言裳静静的站着,不再多说一句话。 皇后深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凤目越过一丝冷冽,“黎氏,你也同意晔哥儿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人么?” 黎言裳略一沉吟,竟是丝毫不畏惧的反问道,“皇后娘娘同意皇后身边只有一个女人么?”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里的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动弹,世子妃实在太大胆了,岂不知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冒犯天尊么?皇后万一大怒降下罪来,岂不是大祸临头? 皇后面上果然掠过一抹怒气,但很快便消失在嘴角的笑意里,细一想,这话说的妙,她身为六宫之首,其中一项职责便是为皇上笼络各色美女,她早已失去回答这问题的资格,即使皇上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人,她也不能同意皇后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她的位置决定早已替她做了选择。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张口道,“身为女人,你让本宫羡慕。” 几乎没人能相信此话是从皇后嘴里说出来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还会羡慕旁人?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羡慕皇后这个位子。 黎言裳微微一笑,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皇后,眸底荡着一层真诚,“娘娘乃天下最有智慧的女人。” 皇后顿时喜笑颜开,抬手抚了抚袖口,“黎氏,本宫尊重晔哥儿的选择。” 黎言裳灿笑如花,她的努力终于有了个结果,宇文晔虽真心要与她一生一世只一人,但周围人却未必认同,尤其是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她的话至关重要,成与不成或许只因着皇后一句话便完全改变。 而现在皇后当着一群人郑重许诺,黎言裳的心缓缓放下来,同时也明白自此她便与皇后站到了同一战线上。 她站向了皇后,等于替宇文晔做了选择。 皇后的心事也渐渐的放下了,微笑着看看黎言裳,心底里浮上一层酸意,自己对宇文晔疼爱有加多年,却未能换来他半句承诺,而黎言裳却让他心甘情愿臣服。 她淡淡的笑了笑,“但愿你不会让本宫失望。” 黎言裳微微一笑,语带双关的道,“娘娘请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皇后的心愿,让世子爷幸福开心。” 好一个聪明的女子。 皇后深深的看着她,笑意直达眼底。 200.第200章 孤独如斯心如冰 从顺和宫里出来,黎言裳只觉得神清气爽,从未有过的轻松,几次进宫她都是来去匆匆,只见宫墙巍峨,似是走不到头一般。一路走来,仿佛有无数双眼在看着,阵阵阴森。 现下她极目远眺,四处亭台楼阁丛花鲜艳,哪里有半点入冬的萧条?偶尔有宫女经过,粉嫩的宫装更增添了几分娇艳。 她不禁感叹,皇帝真是个享受的主,只可惜,生活在后宫里的女子,个个心计如海,比这层层叠叠的屏障还要多几分弯弯绕。 她迈着稍显清闲的步子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叫道,“清妃娘娘请慢走。” 她心里微微一动,想起宇文晔说过清妃问起她之事,遂转头对旁边的引路宫女道,“清妃娘娘在那边,我过去打个招呼。” 宫女福身道,“是,世子妃。”扶着黎言裳走上前去。 清妃乍见她,先是一愣,随即便多了几分惊喜。 黎言裳上前行礼。 清妃便笑道,“不必多礼,你的事我听说了,你身子怎么样了?” 她面上关心之色尽露,宇文晔请旨去西域,却迟迟未见行动。 黎言裳笑了笑,“多谢娘娘挂牵,已经无大碍了。” 清妃点点头,俊美的脸上荡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黎言裳明眸微闪,这一丝柔意竟让她有一种错觉,心头多出一股见到了母亲般温暖。 她猛的一愣,怎会生出这样的感觉来? 清妃见她沉默不语只盯着自己看,面色迷茫,遂紧张的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黎言裳眨眨眼,温暖的感觉再次袭上来,面对清妃关切的眼神,她急忙收回混乱的思绪,微笑道,“娘娘不必担心,我已经没事了,身上的毒全解了。” 清妃不觉有些惊讶,虽一闪而过,却落进了黎言裳的眼底。 她面色犹豫,似是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黎言裳便主动问道,“娘娘还有什么事吗”清妃愣了愣,扬手道,“你们先退下。” 宫女们齐齐后退,退到确定听不到她们二人的话的地方,才站住脚。 清妃这才道,“知道是什么人要害你吗?”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世子爷还在追查,到底是什么人还不知道。” 虽然宇文晔没告诉她是谁,但她已经隐约猜出是谁做的了,只是宇文晔既然不希望别人知道,那她表面上也装作不知道。 清妃静如水的眸子里泛起一层涟漪,“以后还是当心的好。”顿了顿又补充道,“害人之心不可有,妨人之心不可无。” “多谢娘娘教诲。”黎言裳受用终生的模样,一脸的感激。 清妃温和的笑了笑,“荼毒花的解药,世子爷是怎么找到的?世子爷进宫求通关文牒,似是并未求到,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寻到解药。” 黎言裳本想隐瞒,但触及到她清澈的目光,顿时便收回到了嘴边的话,如实道,“是一个朋友帮忙找来的,多亏了他,不然我这条命就没了。” “朋友?”清妃清淡的目光里多了一层深意,“你的这位朋友真是厉害,此去西域遥远的很,他竟然弄到了解药。” 她两手紧握,手心里冒出汗来,双目紧紧的盯着黎言裳,期望她能再多说一些,荼毒花的解药岂是寻常人能得到的? 莫要说天宇朝人,即便是西域贵族,也不一定能拿得到解药。 她记得,他曾经说过,这天下除了他能寻到解药,很难再找到第二个人了。 她目光深沉,细细的打量着黎言裳,眉眼发丝,鼻梁嘴唇,一颦一笑似乎都给她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初次见到黎言裳时的震撼,以及这重重叠叠的巧合,她沉寂已久的心终于浮上一层层涟漪来。 黎言裳轻声唤道,“娘娘。” 清妃猛然回过神,笑道,“本宫喜欢同你说话,没事的时候进宫陪本宫说说话吧。不知世子妃可愿意?” 下意识里,黎言裳对她有一种亲近感,遂道,“只要娘娘不嫌叨扰,言裳正求之不得呢。” 清妃抬头看看天,说道,“时候不早了。” 黎言裳当即明白其意,躬身行礼告退。 清妃转身走出去几步,倏地回过头来看了看黎言裳,话到嘴边终未说出来,目光朝四周望了望,低低的叹息一声,在这深宫大院里,有太多的话不能随便说,她有心再深问一问,却不得不防着隔墙有耳。 黎言裳走出去一段距离,装过头来,见清妃已走远,窈窕的身姿在四周高大的红瓦宫墙衬托下,显得愈发娇小玲珑,莫名的多了几分落寞与孤寂。 出了皇宫,黎言裳并没有立即回晋王府,而是去了玉器行。 天色稍早,午饭时候还没到,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而玉器行却大门紧闭。 黎言裳皱皱眉角,大白天的何淑仁怎么关起门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扶着宝瓶走下马车,从袖里摸出上次从何淑仁那里索要的钥匙,打开门进去,随后又将门紧紧的闭上。 进了后院,静悄悄的,四合院里各个房间的门都紧紧的关闭着。 黎言裳站在院子里轻声喊了喊,“何掌柜?” 无人回应,又提高音量喊道,“何淑仁?” 仍是无人回应。她蹙蹙眉,难道真出事了?径自奔向何淑仁住的房间,抬脚踹门,见那门是从里头反锁上的,她便知何淑仁是在里头的,遂又高声叫道,“何淑仁,何掌柜。” 房里头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 黎言裳撇撇嘴,吩咐道,“宝瓶,去拿板子,砸门。”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黎言裳吓得啊了一声,指着站在门口的人叫道,“你是谁?” 只见那人头发披散着搭在胸前将整张脸都盖住了,身上衣衫紧紧的皱在一起,脚上拖着一双破旧的鞋,连袜子都没穿,一副邋遢至极的模样。 大白天真是见鬼了。 那人瓮声瓮气的回道,“你找的谁?” 黎言裳这才缓下心神来,“何淑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浓烈的酒气从房里冲出来,刺的黎言裳倒退两步,连连皱眉,“何淑仁,你不开玉器行的门做生意,就是为了躲在屋里酗酒么?” 何淑仁拖拉着鞋回到屋里,闷闷的回道,“世子妃又来做什么?又碰到什么事了?” 黎言裳来找他从来没有好事,每一次都会给他带来一大堆麻烦,他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拜访,但打心眼里不喜欢这种突击似的来访。 黎言裳又皱皱眉,朝后退了两步,“托你的福,我暂时还没什么事,我是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的。” “不必了。”何淑仁很想直接踹上门。 黎言裳站在门口朝屋里望了一眼,地上一片狼藉,纸张飘落叠压在一起。四周墙壁上挂着大张大张的白纸,上头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凝神望去,只见靠近门口的那张纸上写着,‘入夜灯下未成眠,形只影单寂寂无言,拥被卧床听雨轩,低首默问,何时再见?’。 她心下微微一动,这是何淑仁的心声吗?原来他也有一个想要再见的心上人。 何淑仁似是察觉到她在看墙上的字,遂伸手扒拉开捂在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肥胖的脸,冷声道,“还有别的事吗?” 他两眼地下乌黑一片,乍一看过去,还真是多了几分可怕的狰狞之色,黎言裳忍不住摇头,“原以为是见鬼了,其实比鬼还难看。” 衣角在门边飘了飘,她人已走进屋内,径自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酒壶,眉毛微挑,“不如我以酒谢恩吧。” 何淑仁上前一步躲过她手里的酒壶,冷声道,“不必了。如果没有别的事,请世子妃先走吧。” 他态度冷硬,语气极为不善,加上他凌乱的头发,全身散发着一股寒意。 黎言裳眸光微闪,目光落在他身后墙壁的白纸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瞧不出写的什么字,像是一层绕着一层的乱麻。 她若有所思的看一眼何淑仁,他冰冷的脸上没有半分耐性,微微眯着的眼里透着几分清冷。 她轻声道,语带诚恳,“希望你多保重身体,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何淑仁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黎言裳转身出门,走到门边的时候,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纸,只见上头又写着几句诗,“凭栏远望心自哀,惆怅无绪,翘首以待,云中锦书凭谁寄?,伊人窗下,彼岸花开。” 浓浓的悲哀瞬间弥散开来,萦绕在心头。 黎言裳迈步出门,走到院子里回过头来看何淑仁,他的头深深的低垂下去,有风吹进去,吹动他肥大的袍子,长发亦在半空中飘飞,无端端的添了几分孤独。 她默默的转身出门,又将门重新锁上。 上了马车,她心里多了几分沉重,何淑仁到底是什么人呢?他隐藏在心里的又是怎样的一段故事呢? 这段故事里是不是与她的母亲越氏有关呢? 关于越氏,她应从何着手呢? 她不自觉的紧皱着眉头,陷入一片深思。 宝瓶见她面色低沉,守在一旁亦不敢多言,心底里却在想着方才看到何淑仁的情形,眉角亦微微的皱起来。 201.第201章 郡主过的好不好? 一大早天气雾蒙蒙的,天上像是飘着一层小雨,又像是飞着些灰尘,让人有一种看不清分不明的迷蒙。 到了中午,天上竟飘起雪花来,夹杂在细蒙蒙的小雨里,还没落在地上,便在半空中融化了。 仝氏披了件桃红色斗篷站在院子里廊下,目光落在半空中,愣愣的出着神。 金枝趋步而至,手上捧着个暖炉,“王妃,世子妃命人把木炭提前送过来了。” 仝氏接过她手上的暖炉捧在身前,目光远眺,心思如天上飘着的细雨一般,绵延潮湿,她沉声道,“郡主还是不肯回来吗?” 金枝无奈的摇摇头,稍稍犹豫了下,低声劝道,“王妃,只要郡主生活的幸福,过些日子,您去瞧瞧郡主,不也是一样的么?” 仝氏面若冰霜,嘴里呵出的热气刚溜出嘴边便与周围的冷气凝结在一起,使周围的空气愈发的冷冽。 金枝暗自里叹口气,亦是不明白和硕郡主到底因为什么一次都不愿意回来,难道因为这门婚事还在记恨王爷王妃么? 可王妃对郡主疼爱有加呵护备至,郡主就不念半分母女之情么?当真心狠呢! 仝氏眉角微皱,咬了咬牙,目里含了几分泪光,“我不担心旁的,我总担心她过的不好,罗根基那个人太过圆滑,他强硬着非要娶了露儿,只怕别有用心。” 想起女儿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回来,她心里的怒火燃烧起来,纵然冷风寒冰,她依旧觉得面上火辣辣的,“你去一趟文华院,让郡王爷过来一趟。” 金枝急忙转身去传话,桃菊上前伺候着,一身素净的衣衫在寒风里多出两分挺拔来。 罗根基。仝氏狠狠的咬着牙,如果敢对女儿不好,她一定不会放过他。贵妃曾经答应过会给他一个锦绣前程,实指望着女儿也能有个好前程。谁知道就连女儿都成了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仝氏蓦地颤了颤,罗根基会是一条狗吗?如果是一条忠实可靠的狗也就罢了,倘若是一只反咬主人的狗,那岂不是害了女儿? 她的心越来越乱,清冷的目光穿过雨层飘向遥远的天空,漫天的雪花飘洒下来,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宇文恒渊披着一身雪花快步走进来,低声道,“母亲,外头风凉,您怎么站在这里?”回过头瞪一眼桃菊,厉声道,“怎么让王妃在外头站这么长时间?” 桃菊为难的看看王妃,她已经劝了几次,可王妃执意站在这里,她又有什么办法? 宇文恒渊上前一步搀住仝氏,见她面色苍白,碰到她的手亦是一片冰凉,急道,“母亲,冻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有什么话咱们屋里头说去吧。” 仝氏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目光甚至比外头的寒雪还要冷上几许,“站在这里说吧,冷才能让头脑清醒。” 宇文恒渊皱皱眉角,知道多说无益,松开搀着她胳膊的手,缓声道,“母亲,有什么话您说吧。” 仝氏转过头去,依旧望着遥远的天际,“这些日子你有没有碰到罗根基?” 宇文恒渊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略一沉吟,道,“碰见过。” 仝氏蓦地转过头来盯着宇文恒渊,“那你有没有问一问你妹妹的情形?到底过的怎么样?” “许是不错吧,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宇文恒渊低低的说道,对于宇文清露出嫁后再不回来亦有些不满。 仝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攀上晋王府这棵大树,有什么不开心的?我问的是你妹妹到底好不好?” 宇文恒渊几不可闻的挑挑眉毛,“当着许多人的面,我怎能问这些?母亲,你若担心妹妹,过几日我去罗府看看她便是。”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不管她做了什么事,去看一看都是应该的。 仝氏却道,“现在就去,马上就去,我站在这里等你回来。” 眼见着外头的雪越下越大,宇文恒渊发急了,又上前搀住仝氏的胳膊,“母亲,外头正下着大雪,隔日雪停了我便去,您先回屋歇着,万一冻病了可怎么办?” 仝氏用力甩开他的手,执意道,“你现在就去,不然我就不回屋了。” “母亲。”宇文恒渊无奈的低声叫道,朝金枝使个眼色。 王妃心中所想,金枝自是知道的,亦知道王妃此时的心情,遂对宇文恒渊道,“郡王爷,王妃挂着郡主几日了,吃不好睡不下,您就听王妃的话去看一看郡主吧,郡主若无事,王妃也能放心了。” 她转过头又对仝氏道,“王妃,郡王爷去罗府,您就回屋等着去,这天寒地冻的,万一您再着了凉,郡主回来岂不是要伤心了?” 仝氏冷声道,“她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母亲。” 金枝抬眸哀求的看了看宇文恒渊,宇文恒渊无法,只得答应下来,“母亲,您进屋里头等着,我马上就去。” 仝氏这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金枝与桃菊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搀着仝氏进了屋,此时,雨已经停了,漫天的雪花飘在她们身上,瞬间便融化在衣内。 宇文恒渊站在亭子里看着仝氏的背影,暗暗的叹了口气,也没再回文华院,直接出了府门,上了马车去了罗府。 罗府大门紧闭,红铜色的厚重大门上挂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宇文恒渊上前敲门,守门人见是郡王爷,急忙行礼,热情的迎着进了府里。 罗府府邸窄小,只拐了两个弯便到了宇文清露的院子里头。 幻蓝正巧端了盘子从屋里头出来,一眼瞧见宇文恒渊走进院子来,稍感惊讶,随即便堆起一脸笑意来,疾步上前行礼,“郡王爷。” 宇文恒渊站在院子里问道,“郡主呢?” “在屋里头呢。”幻蓝将盘子递给一个小丫鬟,引着宇文恒渊进了屋,嘴里高兴的喊道,“郡主,郡王爷来看您了。” 宇文清露正盘腿坐在床上,手上拿着个绣架,松花色如意纹小通袖袄将她的脸色衬得愈发红润,面上带着一团喜色,听到幻蓝的话,挺着身子从床上下来,“三哥,你怎么来了?” 宇文恒渊缓步走进来,脱下外套递给幻蓝,幻蓝接在手里,拿到门边轻拍了拍,然后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不待主子吩咐,她便急忙奔出屋,泡了宇文恒渊最喜欢喝的茶端进来。 宇文清露很是欢喜,迎着宇文恒渊在椅上坐下,再度问道,“哥哥,你怎么来了?母亲还好么?” 宇文恒渊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但见房内装饰的精致典雅,处处透着高贵,又见宇文清露面色红润,神采飞扬,便知她过的还算如意,遂有些生气,沉声道,“妹妹还知道问一问母亲么?母亲几次三番的派人请你回去,为什么你一次次的都拒绝了呢?” 宇文清露面上的喜色渐渐消退,换上一副淡然的模样,轻轻的在旁边椅上坐下,“哥哥是来质问我的么?” 宇文恒渊不作声,面上微带怒意。 宇文清露板起脸来,“哥哥若是来问这些的,那就劳烦哥哥回去禀告母亲,我过的很好,请父亲母亲不要挂念。” 宇文恒渊听她如此说,怒从心中来,蹭的一下站起身,刚要转身出门,又想起母亲说的话,强压下心头怒火,站在原地道,“你若是还记恨父亲母亲,实属不该,你也知道父亲母亲也不愿看你这样,但你也不能一直不回去吧?母亲的心都碎了。” 说了这句,他语气缓和了些,轻声道,“清露,你一向敬爱母亲,怎会连母亲都不顾了呢?今日母亲非要我过来看你,执意要站在大雪天里等我回去,母亲一片苦心,难道你不能理解么?” 宇文清露心里微颤,低垂着头眼角微微湿润起来,她怎会不想回去?那是她自小便生活的地方,她恨不能再回到家里去住,可是…… 她不能回去,只有这一个选择。 她狠了狠心,颤声道,“哥哥,你回去吧,我会寻机会看看母亲的。” 但是她不能再回晋王府。 门外罗根基静静的站在风雪里,听着里头这一对兄妹的对话,一颗心紧紧的纠结在一起,他终于如愿以偿娶到心心念的女人,而她也终于心甘情愿留在罗府,甚至连晋王府都不再回去,可是他们…… 他抬眸望着无边的雪花,心底一阵凌乱,他不知为何最近的谣言里只有安若曦的名字,却没人追究她的画像究竟是藏在哪个男人的身上,他似是很侥幸的躲过了一劫,可他心里却不安的很,隐隐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不对劲。 屋内宇文恒渊听到宇文清露的话,失望到极点,再也不愿多做停留,转身朝门外走去,迈出房门便见罗根基傻呆呆的站在门口,顿时紧皱起眉头,冷声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罗根基瞬时醒过神来,轻声道,“我刚从外面回来,哥哥来了,怎么不再多坐一会?外头天冷,再坐一坐吧。” “不必了。”宇文恒渊甩袖而去。 第二百零一章 202.第202章 这个冬日很温暖 刚入十月,竟然下起了大雪,黎言裳呵着冷气站在窗前朝外望着,鹅毛大雪飘飘扬扬犹如撕碎的纸片有人从上头扔下来。 冷风顺着窗棂钻进来,带着一股子清新的凉气,窗外的地面上湿乎乎一片片水渍,而树枝上房顶上却都堆了厚厚的积雪。 江妈妈轻叹,“今年的雪来的真早,再过几日,天更冷了。” 黎言裳微微点头,“瑞雪兆丰年,明年又能有个好收成了。” 江妈妈看她一眼,笑道,“姐儿什么时候学会的庄稼地里的事,连这些都知道了。” 黎言裳轻声笑道,“妈妈没听说过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自然也有这些东西的,我便是看书看来的。” 江妈妈笑道,“姐儿跟夫人一样,都喜欢看书。” 黎言裳眉角动了动,叹道,“如果母亲在就好了。妈妈,玉器行的何掌柜去过黎府么?他好像对我和母亲的事一无所知,那间玉器行是母亲的陪嫁么?” 江妈妈微微一愣,“何掌柜从未去过黎府,而夫人也从没去过玉器行,至于是不是夫人的陪嫁,奴婢却不知,夫人也未提起过。” 夫人交给她钥匙时,她也惊讶的很,不知道夫人为何独独把钥匙给了她,这是一份莫大的信任,她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包括老夫人。 黎言裳低声叹了叹,似是很惋惜,又似是颇为遗憾的道,“母亲的身世像个一个巨大的谜团,令人看不透。” 江妈妈心下暗惊,想起老夫人的话,面色变了变,嘴上却劝道,“姐儿不必多想,夫人已经不在了,那些事都让它过去吧。” 黎言裳淡淡一笑,“不过去又能怎样?” 江妈妈便不再言语。 倚翠端着火盆子从外头进来,放在黎言裳脚下不远处,盆子里的火苗窜了窜,顿时生出些许温暖来。 倚翠放下火盆,站在一旁并未退去。 黎言裳看她一眼,“有什么事吗?” 倚翠回道,“世子妃,今儿个王妃让英平郡王去探望郡主,郡王爷回来的时候满脸怒气,这会子王妃还在发火呢。” 宇文清露这是铁了心的不再回来了,黎言裳缓缓的摇了摇头。 “什么事唉声叹气的?”宇文晔披着一身雪花走进屋里来,倚翠急忙上前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缓步退了出去。 黎言裳侧过头看他,“一大清早的就出门去了,外头冷的慌么?” 宇文晔点点头,“很冷。”伸出一双手已冻得通红。 黎言裳从窗边走过去,将手里捧着的暖炉递到他手上,“我们在说二妹妹的事呢,今天三弟去请二妹妹回来看看母亲,可妹妹还是坚持不回来,这会子母亲正在伤心呢。” 宇文晔面上瞧不出什么神情,捧了暖炉暖着手,“不回来就不回来,有什么伤心的。” 黎言裳扁扁嘴,想到这件事或许跟他有关,便问道,“你说二妹妹为什么不肯再回来了呢?” 宇文晔笑了笑,眼神纯净,眼底却透着股子狡黠,又将暖炉递回她手里,顺势捧住她的手,暖炉上的热度隔着她的手指缝传到手上来,“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黎言裳靠在他身上,“只怕这不是她真正的志向。” 宇文晔便不再说话,沉默的揽着黎言裳,悠闲自在的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大雪。 这一场雪一直下了一天一夜,次日清晨,厚厚的雪层铺天盖地,银装素裹的世界静谧而又安详。 仆妇们忙碌的打扫着院子里的积雪,黎言裳照旧早起半个时辰在院子里跑步,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宝瓶跟在一旁,鼻尖冻得通红,耐心的劝道,“世子妃,今天冷得很,您进屋歇着吧,隔一天再锻炼也无碍。” 黎言裳一边搓着手一边小跑着,“宝瓶,你若不想跑就屋里呆着去,下完雪空气好的很,在外头透一透气才是最好的。” 宝瓶笑道,“不是奴婢怕冷,是奴婢怕您冷。世子妃,您就听奴婢一句话吧。” 哪里有主子在外头跑步,做丫头的反而到屋里头歇着去了。 一圈跑下来,身上热气腾腾,黎言裳顿觉神清气爽,兴致来了,向旁边的仆妇讨来一把木锨,甩起胳膊搀起雪来。 宝瓶吓得哇哇大叫,“世子妃,这可不是您干的活儿,您快进屋里头歇一歇去吧。” 江妈妈也瞧不下去了,走过来劝她。 黎言裳挥舞着木锨笑道,“谁也不准拦我,我还要堆个雪人玩玩呢,宝瓶,倚翠,你们都来帮帮我,弄几个红辣椒来,再把我那条大红披纱拿出来。” 黎言裳欢快的大笑着,直把正在扫雪的仆妇们逗引的呵呵低笑起来。 屋里头正在睡觉的宇文晔被这一阵笑声吸引的再也躺不下去了,索性坐起身,穿上衣服,走出门来,瞧见院子中央拿着木锨正在堆雪的黎言裳,一张小脸已经冻得通红,额头上却冒出汗珠来。 她身上穿着橙红色刺绣对襟短袄,下头一件折枝花卉锦缎裙,站在一片白雪中间,俨然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为这天地都增添了几分生机。 她面色纯净,闪着亮光的眼底荡漾着一汪清水,清澈见底。 宇文晔好整以暇的站在门边望着她来来回回的忙碌着,目里尽是笑意。 良久,黎言裳才看到他,提着裙子奔上来,一把拽住他的手,大声笑道,“站着做什么,快来跟我一起堆雪人。” 宇文晔一过来,一群人纷纷屈膝行礼,个个都拘谨的低垂着头。 黎言裳轻轻的瞪他一眼,面上却笑得花儿一般灿烂,拿起木锨塞进他手里,指挥着,“快把这些都堆在一起。” 几个仆妇吓得急忙上前想要接过来替世子爷干活,却被宇文晔冷冽的目光逼回去,都不敢再随意动弹。 黎言裳只好又笑道,“你们该干什么的干什么,都快来帮帮我把雪人堆起来。” 她们这才又重新活动起来。 入目洁白一片,宇文晔顿觉心神像是被荡涤了一般,清净的再也不想去想别的事,心甘情愿的听从黎言裳的指挥,专心的堆起雪来。 转眼的功夫,一个鲜活的雪人儿便立在院中央了,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通红的大鼻子,翘起来的长嘴巴。 龙眼的核塞进去做成眼睛,辣椒插在中央成了眼睛,而嘴巴则在鼻子底下沾了一圈黑芝麻。 雪人脖子上戴了草绿色纱巾,身上披着大红色纱衣,飘在冷风中,火红一片,暖热了这个冬日的早晨。 黎言裳很是满意,半仰着头望着宇文晔,嫣然巧笑,“怎么样?好看吧?” 宇文晔目里露出一抹率性的得意,“本世子爷的世子妃果然与众不同。” 黎言裳咯咯笑起来,感染了一院子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她们都觉得今年的冬雪真美,这个冬日也令人感到暖洋洋的。 十月十二,到了黎言裳生日的那天中午,宇文晔出门了,她吩咐人在屋子里摆了一桌子酒菜,唤了江妈妈宝瓶倚翠桃桂都进来上桌吃饭。 一向不被重视的桃桂受宠若惊,木讷的笑个不停,心底里的激动难以形容,她这一辈子恐怕也只有这一次机会能与主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了。 饭菜刚摆上,万氏带着华月来了,进门便嗔怒道,“大嫂可不厚道,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知会我一声,亏得我早就听到风声,不然可真错过这蹭饭的好日子了。” 黎言裳撇她一眼,“你这耳朵可长的很,什么风都给你听去了,本就未同旁人说,倒叫你知道了。” 宝瓶早已站起身给万氏端了铺着厚厚貂毛的椅子,放在黎言裳身边,万氏坐上去,目光在桌子上扫了一圈,“我让人给烧了几道菜,等会子就送过来。” 宝瓶又去拉华月,“快坐下吧。” 华月瞪大眼,有些不敢,迟疑的看着万氏。 万氏笑道,“满屋子人都坐下了,你想站着伺候那就站着吧。” 华月这才放心的坐下了。 大家说笑了一阵子,门帘挑动,竟是宇文清霞过来了,手上挽着个花篮子,进了屋便道,“听闻大嫂今日生辰,妹妹也来凑个热闹,不知嫂嫂们欢迎不欢迎?” 黎言裳忙道,“欢迎,三妹妹能来当然欢迎了,快过来这边坐下。” 宝瓶又去搬了椅子放在黎言裳另一侧,宇文清霞挨着黎言裳坐下,掀开花篮子上头的红布,轻轻的笑了笑,“大嫂生辰,妹妹没什么好东西,日赶夜赶的给您做了几双鞋,您瞧瞧合适么?” 黎言裳伸手拿出一双眼来,但见暖红色鞋面上绣着鸳鸯戏水,针线均匀,样式新颖,惊喜的道,“妹妹的手真是巧,这样的好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万氏捂着嘴笑道,“大嫂,你这话可让你这屋里头的都伤心了,敢情她们给你做的都不是好东西呢。” 黎言裳瞪她一眼,“就你嘴贫。” 一句话逗得一屋子人都呵呵笑起来,气氛和谐又温暖。 这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大家还都喝了点米酒,黎言裳喝的最多,每个人都抢着来敬她,她也不推辞,挨个的喝下来。 203.第203章 仝家无事献殷勤 这一圈圈的陪下来,黎言裳就有了几分醉意,半眯着眼轻笑着摆摆手,“不能再喝了,你们自个儿喝吧,我头疼得很。” 宝瓶忙站起身,面上带着些担忧,“世子妃,您到里头歇一歇吧。” 万氏想起黎言裳中毒的事,恐其又生起病来,遂道,“大嫂,你快歇着去吧。” 宇文清霞也站起来送她。 黎言裳扶着宝瓶的手,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身子晃了晃,醉眼朦胧的道,“你们接着玩,我真不行了,里头躺一躺去,我看你们就是成心的,成心把我灌醉。” 她感觉身子轻飘飘的,但心里明白的很,望着众人稍显模糊的脸,浮上阵阵笑意,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生日,她很开心。 她正要转身进里间,外间的门帘被挑开,宇文晔迈步走进来,一阵冷风钻进来,她顿时清醒了不少。 宇文晔许是没想到屋里头有这么多人,浓烈的酒香味让他情不自禁的挑了挑眉,目光落在黎言裳微红的面上。 一屋子人见他回来都忙着起身行礼,哪个也不敢再坐下来,尴尬的立在桌前,面面相觑。 黎言裳身子歪了歪,笑道,“世子爷回来了。” 宇文清霞适时道,“大嫂,我有些醉了,也该回去了。” 她这么一说,万氏也随着道,“我也觉得头晕,也得回去了。” 瞬间的功夫,屋子里头只剩下宇文晔与黎言裳两人,桌子上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黎言裳歪着身子靠在床上,面色微醺,眉眼飞眺,斜睨着宇文晔,“爷真是日理万机,有多少大事重要是在等着您呢。” 宇文晔见她醉意朦胧,面颊上浮着红晕,双眸子里荡漾着一层****,顿时心下一动,缓步走到她跟前,半蹲着身子看她,“生气了?” 黎言裳摇着头,撇嘴笑笑,“我吃的开心玩的开心喝的也很开心,有什么好生气的?” 宇文晔笑容更深,抬手在她鼻子上捏了捏,柔声道,“真是小气鬼,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当然不会忘记了,本来想带你回去玩呢,你看你都喝醉了,还怎么出门。” 黎言裳偏过头去,“我才不要跟你出去,我要睡觉。” 她歪着身子歪倒在床上,喉咙里涌上一阵干涩,火辣辣的难受的很,她抬手扯扯衣领,露出胸前的一小片肌肤,凉气窜上来,她才觉得好受了些。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光洁的皮肤在空气里闪着耀眼的光芒,似是一种召唤。 他倾身上前,在她耳边吐气如兰,“你这是在****我吗?这可是大白天的呢。” 黎言裳似是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嘤咛一声转个身闭了眼,胸前的衣服又敞开了一大片,体内的香气扑上来。 宇文晔只觉得体内一股热血涌上来,全身都跟着热烈起来。 他伸手在她面上抚了抚,轻声叫她,“裳,裳……” 黎言裳蓦地转过身来,双眼紧闭着竟是睡着了,顺着她的嘴角流下一滴水来,宇文晔禁不住低头吻上去吸了那滴水,舌尖摸索着刚要前行。 黎言裳忽的挺起身子,对着床下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来。 宇文晔急忙转身坐在床上,一手揽着她的身子,一手轻拍着她后背,嗔怪道,“你说你喝这么多酒做什么?我还有要紧的话没说。” 黎言裳嗓子里干的很,火辣辣的烧的难受,脑袋里又恢复了瞬间清明,耷拉着头问道,“什么要紧的话……” 话还没说完又是哇的一口吐出来。 宇文晔哭笑不得,又抬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打着,“什么要紧的话也不能说了。” 宝瓶在外头听到动静,与倚翠一起走进来,急忙去接世子爷怀里的世子妃,唯恐世子妃吐到世子爷身上。 宇文晔却摆了摆手,“把地上清扫干净就行了。” 倚翠端着醒酒茶走上来,宇文晔接过去拿在手里,揽着黎言裳的身子亲自喂她。 黎言裳呼哧呼哧的喝了几大口,长长的舒了口气,胃里总算舒服点了,趴在宇文晔的腿上歪着脑袋又闭上了眼。 宇文晔轻柔的抱起她的身子,还没把人放在床上,她又猛的直起身子来,趴到床边,又吐了几口。 宝瓶心疼的眼角直跳,抬眼偷瞟宇文晔,低声道,“都怪奴婢们不好,让世子妃喝的太多了。” 宇文晔却道,“这是你们世子妃高兴了才喝得多。”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宝瓶稍稍放下心来,一阵欢喜,不光世子妃,就连世子爷也与往日不同了,每每都能看到世子爷面上带着笑意,不再冷冰冰的沉着脸。 这个下午,宇文晔一直陪在床边精心的照顾着黎言裳,黎言裳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还没醒来。 宇文晔不忍叫醒她,自己吃了晚饭,悄悄****,把她抱在怀里,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儿,眸中满是宠爱之色。 这个女人,真是让他又爱又恨,越来越欲罢不能。 次日清晨黎言裳醒来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她稍微动下身子仍能感觉到头有些疼,脖颈也酸痛不已。 “世子妃,您昨天喝的实在有点多了。”宝瓶端着盘子走进来,面上带着笑意融融,放下手里的盆子,撩起纱帐,扶着黎言裳坐起身子,“世子妃,您现在觉得怎么样?江妈妈给您熬汤去了,等会子就端进来了。” 黎言裳抬手抚额,昏昏沉沉,“还不是都怪你们,拼命的灌我喝酒,这才喝了多大会就把我醉成这样子。” 宝瓶甚感委屈,“世子妃,奴婢只敬您喝了一杯,都是郡王妃跟郡主在敬您呀,这事可不能怪奴婢。” 黎言裳闷声闷气的道,“都一样。”低沉的道,“世子爷又出去了么?” 宝瓶点点头。 黎言裳又是一阵气闷,明知她过生日,不陪她就算了,连个礼物都没有。 宝瓶偷眼瞧她,装作毫不在意的道,“奴婢,昨儿个是世子爷守在床边伺候了您一下午,晚上也是世子爷。” 黎言裳皱皱眉角,这算是生日礼物吗? 倚翠从外头进来,屈膝行礼道,“世子妃,仝大奶奶仝二奶奶来府里了,王妃请您去静武院坐坐说说话。” 黎言裳皱着眉角问道,“谁过来的?你去问一问有没有请郡王妃过去?” 自上次的事后,宇文治暂免了众人的晨昏定省,让仝氏在院子里反省,黎言裳虽每日仍去请个安,却也只是站一站便回来。仝氏也不见得愿意见她,好几次都称还未起身避开了她,像今日这般主动来邀请倒是不多见的。 倚翠出去片刻又进来了,“世子妃,桃菊说王妃也让人去请了郡王妃。” 黎言裳淡淡的哦了一声,“你出去说一声,我收拾下就到。” 倚翠应声出门,黎言裳起床穿衣洗漱,收拾完便出了院门,正巧碰到万氏走过来。 万氏迈着小碎步迎上来,“大嫂,你也是刚起来么?昨日喝多了,现在没事了吧?”随又低声道,“您说那两位今日来有什么事?” 又淡淡的道,“许是来来母亲的吧。” 心里却道,也不尽然,几乎从不上门的人突然来访,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万氏也不再说话,跟在黎言裳身旁进了静武院。 刚走进院门便听到里头传出一阵笑声,低低碎碎的,夹杂着一些说话声,就连站在门边的丫头们脸上都带着笑意。 这可真是久违了的笑脸,死气沉沉的静武院终于迎来了欢声笑语。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齐齐上前给仝氏行礼。 仝大奶奶仝二奶奶起身行礼,两人躬身还礼,说一声,“舅母不必多礼。” 仝氏面上化了淡妆,身上穿着件艳丽的对襟棉袄,显得她整个人都有了几分精神,与前些日子的黯淡截然不同。 与两位仝家一起来的还有仝家的两位小姐,仝润雪和仝润玉。 仝润玉身穿缠枝花卉比甲暖黄色丝绒罗裙,乌黑浓密的秀发间插着一支银钗,嘴角微微上扬着,带着几分娇气。 而仝润雪却完全不同,她面上干干净净的,未施半点脂粉,月色素缎荷叶裙,驼黄色缎子薄纱,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天生丽质的俊美与贵气,又多了几分书卷气。 万氏牵起两位小姐的手,啧啧称赞,“舅母,您们家的这两位小姐可真是百里挑一的,不对,是万里都挑不一个来的,真真让人心疼。” 仝润玉但笑不语,仝润雪却面色微红,低声道,“郡王妃见笑了。” 万氏便笑道,“自家姐妹,如此多礼岂不是见外了?” 仝二奶奶笑的合不拢嘴,目光微挑扫过黎言裳却未多停留,仝大奶奶的目光却时不时的落在黎言裳脸上,久久不肯离去。 黎言裳只装做不知,静坐在一旁听她们说话。 说笑了几句,仝氏便插话道,“黎氏,你两位舅母听说昨日是你的生辰,一直怪母亲没早跟她们说,这会子还要为你庆贺呢。” 204.第204章 苦尽甘来心欢喜 仝大奶奶从袖子里摸出个金灿灿的钗子,晃着的人眼花,笑道,“舅母是来到府里才听你母亲说起的,不然怎么也要准备些像样的礼物来才是,舅母身上只有这一只金钗,望世子妃不要嫌弃才好。” 黎言裳急忙站起身,“大舅母真是客气了,我原是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只在院子里头吃了顿饭便算过了。舅母的东西我不能要。” 仝大奶奶立马道,“世子妃若不收下便真是嫌弃我这东西了,也罢,那我便收回来吧。” 黎言裳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收下金钗交给站在身后的宝瓶收起来。 仝氏便笑道,“大嫂有所不知,黎氏这话是真的,昨日我听说好几个婆子去她院子里送礼,都被撵了出来。她实不想惊动旁人的,就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并没送给她什么东西。” 黎言裳心里动了动,仝氏这是在炫耀这王府里的一举一动她都知晓的很清楚么? 仝二奶奶送了一个玉手镯,仝润玉送了一个玉如意模样的小玩意儿,而到了仝润雪,她送的是一个香囊。 那香囊是用上好的锦缎缝制的,放在鼻下阵阵清香,据说具有安眠入睡的作用。 黎言裳一一谢过,顿时一屋子的暖意融融。 说了一会子话,仝氏突然道,“清露一出嫁,我这心里头就跟没跟没底似的,平日里她们两个忙,清霞又太小,连个说话的都找不到。” 仝大奶奶眸光微闪,笑道,“你这是嫌耳根子清净了,我倒是想清净清净呢。” 仝氏笑的和煦,“既是如此,那大嫂把雪姐儿借给我,让她在王府里头住些日子陪陪我,不知大嫂可舍得不舍得了。” 仝大奶奶哎哟了一声,“瞧你说的这话,她在你这里有什么舍不得的,她巴不得离开我呢,省的我日日的唠叨她。” 仝润雪满面通红,娇羞的叫了一声,“母亲。” 仝氏笑的更开心,“雪姐儿脸都红了,她自小便是这性子,安安稳稳的,说句话脸都红。” 仝大奶奶故意啐道,“小家子气。” 仝氏一本正经的道,“大嫂,说好了,把雪姐儿留在我这里几日,陪我说说话。”抬头又看看仝润玉,“玉姐儿,你母亲近日可为你忙着呢,你还是呆在家里听她的吩咐吧。” 仝润玉捂着嘴笑道,“是,姑母。”狭长的眉角挑了挑,一丝锐利刺向仝润雪,稍纵即逝。 虽是一闪而过,却还是被黎言裳看在眼里,她心下了然,仝润雪仝润玉两人都到了议亲的年纪,自是处处相比,现在仝氏只留下仝润雪在王府里,相比之下,仝润玉便落后了一步。 仝大奶奶吩咐道,“雪姐儿,你可要好好的听你姑母的话,不能惹姑母生气,平日里多陪姑母说说话儿。” 仝润雪回道,“是,母亲。” 仝氏目光回转,看看黎言裳,又看看万氏,笑道,“就让你雪妹妹住清露的院子吧。” 黎言裳自是不会反对,笑了笑,“母亲吩咐便是,等会子我挑几个丫头送过去”转过头又对仝润雪道,“妹妹这几日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千万不要客气。” 仝润雪屈膝道,“多谢世子妃。” 仝氏留了她们吃饭,黎言裳万氏自是陪着,到了下午仝家两位奶奶才起身告辞了。 回到霓裳院里,黎言裳马上吩咐人去了香河院伺候仝润雪。 那一场大雪之后,天果然变冷了,屋里头点着火炉仍是挡不住外头的寒气钻进来流窜。 没事的时候,黎言裳便躺在贵妃椅上喝着热茶捧着本书看,日子过的倒也舒坦。 一日,万氏急匆匆的奔进屋里来,鼻尖冻得通红,嘴唇微微发紫,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焦急不安。 她一进门便奔到黎言裳跟前紧紧的拽住她的胳膊,低低的叫了声,“大嫂。” 黎言裳见她面色凝重,神情严峻,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万氏一双美目直直的盯着黎言裳,双手的力道不由自主加重了几分,“大嫂,我……”欲言又止,只拿一双眼不住的瞅着黎言裳。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黎言裳急道,心里也跟着咯噔咯噔的响个不停。 万氏又使了使劲,黎言裳终于忍不住疼的哼了一声,万氏急忙松手,两只手在半空中摇晃着,“大嫂,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呵。” 黎言裳打断她的话,“你这莫名其妙的到底出什么事了?快些说呀。” 万氏面上一红,凑到黎言裳耳旁,低低的说了几句。 黎言裳霍的站起身,登时瞪大眼,目光蓦地对准万氏,“真的吗?这是好事啊,好事,天大的好事呀。” 万氏急忙去捂她的嘴,急着道,“大嫂,我还不确定,只是两次的信期没来。你不要说不要说啊。真是的,万一不是,那我岂不是丢大人了?” 黎言裳瞧她急的脸都红透了,扑哧一声笑,“傻瓜,女人的直觉是最灵验的,更何况这是在你身上你肚子里的,没有比你自己更清楚的了。人家都高兴的不得了,你这倒好,倒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偷着藏着掖着的。” 万氏心下虽喜,终是未能确定,亦不敢大胆说,唯恐被人笑话,遂道,“大嫂,求求你了,缓一缓再说吧。” 黎言裳很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她与宇文健成亲多年一直未能怀孕,这是她的一块大心病,现在忽然送来了好消息,她比任何人心里都渴望,正是这种渴望才会让她如此害怕希望落空后的失落。 她走上前轻轻握住万氏的手,“你的心我明白,可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跑来跑去的,外头天又冷,对你的身子可不好。不如这样吧,我找太医来,把一把迈不就知道了么?” 万氏有些犹豫,绞着帕子,心里慌乱不已,又想立马确定下来又唯恐失望。 黎言裳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吧,上天不会亏待你这样的好人的。” 万氏紧紧的握了她的手,由于太过用力,指节隐隐泛着白色。 黎言裳挽着她的手将她安放在贵妃椅上,递给她一个无碍的微笑,“你安心的在这里等着,等会子让太医好好的看一看,这样你才知应该怎么做才能好好保护好他呢?” 她说着抬手在万氏肚上轻摸了摸。 万氏点点头,“多谢大嫂了。” 黎言裳扬声吩咐宝瓶去外院让人去请太医,称自己身体不舒服。 宝瓶不知就里,以为真是世子妃生病了,急急的进屋询问。 黎言裳气的瞪她一眼,怒笑道,“我让你去请太医,你进来做什么?我头疼的很,你看一眼就能看的好了么?” 宝瓶一听更是着急,片刻也不敢停留,一溜小跑去了外院,吩咐人去请太医。 万氏见黎言裳如此着急,心下又感动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道,“大嫂何必这么着急,看您把宝瓶吓得。” 黎言裳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我当然着急了,这是天大的好事,灵倩,我为你感到高兴,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万氏面上漾起一抹喜色,随即又暗了暗,目中显出一丝异样,“大嫂,我,你不会怪我吧?” 黎言裳愣了愣,望着万氏‘的眼,忽然明白了万氏话里的意思,遂低了低头,再抬起时,笑容更加灿烂,“灵倩,我怎么会怪你呢?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替你感到高兴。我是真心的替你高兴。” 万氏拼命的点点头,眼里泪光点点,心底里早已把黎言裳当做亲人,她第一时间跑来把这个消息告诉黎言裳,正是因为对她的信任。 如果没有黎言裳,她不会有现在的地位与权力,更不会迎来许多的尊重,甚至连她的幸福会被藏送,在她心里,这一切都与黎言裳有关。 万氏紧紧的握了黎言裳的手,眼里落下一滴泪来,哽咽道,“大嫂,谢谢你。不管是不是,我都很感谢你。” 黎言裳的眼圈也跟着红了,“以后不准再说这话了。” 万氏含着泪点点头。 太医很快来了,是以前来过的俞明和,他给万氏仔细把了脉,果然如万氏所料,真的是怀有身孕了。 万氏激动的抱住黎言裳泪如雨下,华月开心的又哭又笑,连说恭喜主子的话都忘了。 黎言裳眸中含泪面带微笑的吩咐宝瓶,“快给俞太医拿赏银。” 这是喜银,自是要拿的。俞明和俊朗的脸上挂着一丝笑,谦谦有礼的回道,“多谢世子妃。” 宝瓶亦是欢喜不已,拿了赏银引着俞明和出门,又返回来,急着给万氏道喜。 万氏一一赏了,心底的欢喜自是无法言表的,只等着晚上宇文健回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万氏怀孕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吹遍了晋王府的每个角落,心思活络的人又开始揣摩起王府新动向来,各个院子里的人纷纷跑去落西院讨喜,内底里打的什么主意却各不相同。 205.第205章 酸儿辣女心思多 外书房宇文治听到万氏怀孕的消息,自是高兴,当即便让人选了一批珍贵的补身养身子的药材送到落西院去。 文正安一叠声恭喜,然后提议,王府里有两位主子怀有身孕,不如请个大夫进来随时候着。 宇文治欣然应允,向皇上请旨,皇上亦是替宇文治高兴,当场便指定俞明和为晋王府的专派太医。 万氏得了这一消息,欢喜的合不拢嘴,已被列为王府的重点保护对象,日日的被按在床上休息。 黎言裳去落西院看她,华月正劝着****歇息,抬头见世子妃进来,急忙屈膝行礼道,“世子妃,您快劝一劝郡王妃吧,外头天冷得很,郡王妃非要出去走走。” 万氏皱着一张脸,“大嫂,你说我这又不是生病,也不能时时的都在床上躺着,俞太医都说了,活动活动无碍的,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黎言裳笑道,“华月,郡王妃想要活动活动,没事儿的,只是不要累着冻着便是。” 华月不放心,又见郡王妃实在憋闷的很,遂道,“世子妃,您陪郡王妃说说话吧。” 黎言裳略一点头,华月扭身出去,端了热茶上来,又给万氏单独端了酸梅汤。 万氏抿着嘴喝了两口,唇齿间的阵阵酸意令她禁不住皱皱眉,似乎不是很爱喝。 黎言裳便道,“不喜欢喝就不要喝,你现在反应还小,等再过些日子反应大了,便什么都吃不下去了。趁着现在还能吃能喝,可着劲的吃。” 万氏微微点头,眸中豫色一闪而过,低了头,又抬起来,“大嫂。” 黎言裳见她皱着眉角,神情有些不自然,遂问道,“怎么了?” 万氏面上幽幽的,“以前总盼着能怀个孩子,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惊喜过去了,又在担心着肚子里的到底是个什么。”抬眼瞄了瞄放在桌上红艳艳的酸梅汤,“都说酸儿辣女,我似乎不爱吃这酸的。” 黎言裳这才恍然大悟,万氏原来担心生男生女的问题,不过现在担心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早呢?再说了,这个时代又不禁止生育,一直生下去,总有一天会生出儿子的。 黎言裳的心突地抖了一下,一直生下去,当真是生育机器了。 她微微一笑,语重心长的道,“灵倩,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都是你的亲生骨肉,只要健健康康的,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万氏还有些犹豫,“可是……郡王爷……” 黎言裳拍拍她的手,“现在不要多想这些事,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安安稳稳生下个健康的孩子,这才是最好的,你说是不是?” 万氏这才缓缓的点了点头,但心里似是仍有一道坎过不去。 黎言裳又同她说了些府里的事,自此便不让她再劳累管事了,只安心休养,安抚了她一阵子,万氏总算面露笑意,心情稍显舒坦了,觉得乏了,便****睡觉。 从屋里头出来,黎言裳叫住华月到院子里,“华月,这些日子你多注意的郡王妃的心情,怀孕这头几个月,心情最不稳定,时好时坏的,你也不要一味的劝着郡王妃****休息,多陪她说说话,宽宽她的心才是最要紧的,得空时候也跟你们郡王爷说说,凡事多让着郡王妃,过去这段时间就好了,且不可让郡王妃自己苦思冥想,对孩子不好的。” 她也不好直说孕妇怀孕头三个月情绪容易失常,往往产生自怨自艾的心虚,亦会动不动就落泪,这些都是体内激素变化造成生理因素,过段时间自会好。这些事在这里说不通,所以她索性只告诉华月应该怎么做。 华月郑重的点点头,“世子妃放心吧,奴婢会尽心尽力伺候郡王妃的。” 黎言裳知她不明白自己所说,只知道尽心伺候,遂道,“郡王妃再有不开心的时候,你去找我,我过来陪着说说话。” 华月屈屈膝,“多谢世子妃,咱们郡王妃最喜欢听您说话了,也最听您的话,您来宽慰她的心,郡王妃最是开心了。” 黎言裳转过身扶着宝瓶的手走了,心里还在担忧着万氏,她长时间压抑在不能生育的境况里,一旦怀上又患得患失,长此下去对孩子尤为不利。 正走着远远的瞧见一团粉嫩嫩的红色缓缓移动过来,正是被仝氏留下陪着说话的仝润雪,她上穿粉嫩夹袄下穿乳白色百褶裙,外头披着宽大的白色貂毛披风,将她玲珑有致的身体包裹其中,整个人犹如天上落下的仙女儿,一尘不染。 随着迈动的脚步,娇柔的身子在披风内若隐若现,又增添了几分****的神秘。 她远远的走过来,到了跟前,屈膝行礼,声若幽兰,“见过世子妃。” 黎言裳微微一笑,“妹妹不必客气,妹妹这是要去做什么?” 仝润雪红唇微启,“听说郡王妃有喜了,妹妹想去看一看郡王妃,不知郡王妃现在可方便?” 她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清幽,仿佛一朵高雅的兰花。 黎言裳看的心中微动,笑着回道,“她这会子刚睡着,妹妹最好等会再去。” 仝润雪便笑了笑,“多谢世子妃提醒,那我先回去了。” 黎言裳笑着点点头,并未多说。 仝润雪亦未多说,转了身便走了,走出去几步远,她身边扶着的那个小丫头忽然侧了侧身子,头微微的偏了偏,一双眼偷偷望向黎言裳的方向。 黎言裳已转了身往回走,并未看到这一双饱含深意的眼。 是夜,黎言裳全身都包裹在厚厚的被子里,手里拿着本书,乌黑的长发从肩膀上搭下来落在胸前,发尖扫在书页上。 门外响起宝瓶的声音,“世子爷,您回来了。” 接着门被推开,宇文晔已脱了外衣走进来,阵阵凉气随着钻进来,宝瓶在后头又关上门。 宇文晔呵着气走进来,“外头真冷。” 黎言裳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看他,见他眉毛上沾了一层冰花,遂笑道,“我的世子爷,您成日里忙着做什么呢?日日的早出晚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留恋温柔乡去了呢。” 宇文晔脸上阴阴的,嘴唇都有些僵硬,用手暖了暖才道,“可不是留恋温柔乡吗,大老远的还巴巴的赶回来,就是舍不得这温柔乡呢。” 黎言裳掀开被子一角,“快把手伸进来暖一暖。” 宇文晔却捧起放在一旁的手炉,“手太凉了,我暖一暖就好了。” 黎言裳正色道,“晔,我可以问问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吗?” 宇文晔并没有官职,亦不需要每日去朝堂上点卯,可他经常早出晚归的,她很有些奇怪。 宇文晔早就料到她总有一天会这么问他的,没想到她竟能憋这么长时间,实属不易,他原本是要告诉她的,后来见她没问也便没说。 今日她既然问了,他自会如实相告,“太子的事,姑母为太子另寻了太傅,又不放心,所以让我在宫里陪着太子一起读书。” 太子太傅张赟因儿子的事受到牵连告老还乡,皇后再为太子找太傅的时候,定是更加小心谨慎。 黎言裳点了点头,“这次的太傅是什么人呢?” 宇文晔便道,“这位太傅名叫申思贤,才华出众,曾被先皇看重,却拒绝入朝为官,后一直在江南村野游历,这次姑母是花了大力气才找到他的。” 黎言裳略一沉吟,“这位申太傅想必除了才华出众还有更吸引人的地方吧?” 天宇朝才华出众之人多不胜数,独独被皇后看上的,却绝对不简单。 宇文晔颇有深意的笑了笑,却未回答,而是转了话题,“你的生辰,我没送给你礼物,生气了么?” 黎言裳才忘记这件事,经他一提,又想起来了,扁扁嘴,嘟囔道,“没有礼物的生日,好可怜。” 宇文晔见她眉角飞扬着一抹俏皮,忍俊不禁,从袖子里摸出个小盒子来,递到黎言裳手上,“打开看看。” 金红色的锦盒上绣着半支梅花,图案很是别致,黎言裳疑惑的打开锦盒,只见里头放着一支金钗,那金钗的样式很古怪,钗柄像是一把手,上头刻着很细的图纹,看不清是什么东西,通体红色晶莹剔透。 这只金钗似乎一点也不适合她戴,有点怪怪的。 她抬起头看他,“从哪里弄来的?” 宇文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这是你母亲的东西。” 黎言裳顿时如电击一般,再去细细看那只金钗,便多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宇文晔在床边坐下,缓声道,“我知道你最近在打听你母亲的事,我曾经派人去调查过,但都一无所获,后来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这只金钗。” 黎言裳有些恍惚,愣愣的看着宇文晔,“你派人去查过?在京城里查的吗?什么都没查出来来吗?” 宇文晔眸底深邃,带着几分凝重,“基本上什么都没查出来,这一支金钗是你母亲托人当出去的,不知为什么一直没再赎回去。” 206.第206章 螳螂捕蝉雀在后 黎言裳紧紧握着那支金钗,目光绕着转来转去,却未瞧出任何端倪,最后落在那些古怪的图案上,“这些东西是什么?” 宇文晔道,“许是一些图纹也许是某种语言也许是某种记号或者暗号。” 黎言裳顿时有些泄气,皱着眉道,“那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宇文晔又道,“你母亲不是本地人,当年她只身一人来到京城,是祖母救了她,后来住在黎府便嫁给了你父亲。” 黎言裳心底微微一动,原来还有这一段故事,那江妈妈为什么没说过这一段呢?祖母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呢? 她挑眉看看宇文晔,“何淑仁,你调查过没有?” 宇文晔点点头,暗道与自己女人深夜来往的男人,他挖其祖坟也要查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宇文晔沉声道,“他也不是本地人,至于到底从什么地方来的,没查到,这个人很神秘。他的背后绝不只是玉器行这么简单。” 黎言裳听的心惊,稍稍有些发愣,“这么说,我母亲与何淑仁的背景都不简单了?是这样吗?” 宇文晔点点头,“你还想我往深里查下去吗?” 黎言裳坚定的点着头,“要,当然要了,我正烦恼寻不到办法查些线索呢,由你帮我最好了。” 心里思索着越氏到底是什么人呢?难道她的背后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辛秘吗?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又怕水落石出之后的真相令人感到失望。 黎言裳将金钗小心的放进锦盒,脸上带了浓烈的笑意,“这份礼物我很满意。” 宇文晔动了动身子,两条腿抬到床上来,将她的身子揽在腿弯里,姿势****,“既然礼物很好,那是不是应该给点赏呢?” 黎言裳啐他一口,“谁让你送礼送的晚了,赏没了。” 宇文晔倾身上前,上下其手,“没了可不行。你看看二弟都有孩子了,咱们也该努力了。” 黎言裳心下一动,猛然想起自己信期刚过去十天,这几日都是危险期,极容易受孕的,但她现在还不想这么快就怀上孩子,眼珠一转便道,“晔,今儿个不行,我身上不舒服。” 宇文晔马上停下手上的动作,眯眯眼,轻声道,“不是前几日才刚过去么?怎么又不舒服了?” 黎言裳知他指的信期刚过的事,面上红了红,便道,“真的不舒服,不要了。” 宇文晔轻易的便扑捉到她眼里的狡黠,知她不是真的难受,遂扑上来,“你不想,我很想很想呢,一下下就好了,马上不难受了,乖……” 连哄带骗的招数都用上了,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顿时如着了火一般,纱帐内只见两团交缠在一起的人影,夹着低低的****。 说好的一下下结果却变成一夜疯狂,直到最后黎言裳累的睡着了,再也没力气动弹了,软软的瘫在床上呼呼大睡,才算作罢。 宇文晔早早的起来出门,吩咐宝瓶,“世子妃累了,让她多睡会,今儿个晚上我可能回来的晚会,让世子妃不要等我了。” 宝瓶屈膝应一声,“是,世子爷。” 她早已习惯了世子爷这样的吩咐,每每心里都欢喜不已,只盼着世子妃能早日怀上小少爷,遂了世子爷的心愿。 黎言裳起身时已是日上三竿,屋里暖炉烧的热烘烘的,映着她的脸,红彤彤的多了几分妩媚,她稍稍掀开一角被子,露出胸前一大片****,白嫩的肌肤上一片接着一片的红斑,她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宇文晔像个不知满足的贪食者,精力有好的惊人,每每都像打了鸡血一般,明明是夜夜索要却偏偏弄得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 她觉得自己的杨柳细腰早晚有一条要被折腾断了,过度劳累会加速衰老的,她双手捧着滚烫的面颊,下定决心一定要替某鸡血男控制控制。 今日的天气出气的好,虽不是阳光明媚,却也是暖意融融,空气有些冷,但风却很小。 黎言裳到垂花厅里问事,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一一按照惯例都处置了,信步回来的路上,恰碰到幽然扶着绿衣的手正悠闲的散步。 幽然远远的朝黎言裳微微一笑,并未上前来打招呼,黎言裳也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亦未多言。 自上次的事后,宇文恒渊果然守信,不再去纠缠幽然,即使恰巧碰上了,也只是依礼不多言,好像真的忘记与幽然的这一回事。 起初幽然心里还有些酸酸的,但触及到微微隆起的肚子,心里头便安静下来,她这一生所依不过是这肚里的孩子,有了他,她再无所求。 黎言裳看着幽然一身肥大的袍子立在亭子里,身形稍显臃肿,却多了几分成熟的妩媚,嘴角不禁动了动,扬起一丝笑意。 她转身往前走,绿衣从后头追上来,屈膝行礼,低声道,“世子妃,这几日仝小姐跟前的瑞儿在奴婢跟前打听过您和世子爷的事,奴婢觉得应该让您知道一下。” 黎言裳心头微微一动,仝氏莫名其妙的留下仝润雪,打的什么主意她还不知道,但仝润雪跟前的人在王府过于频繁的活动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抬眸看看绿衣,这果然是个十分机灵的丫头,半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的注意,幽然能赢得她的忠心,绝对是一种福分。 “绿衣这件事你做得好,如果她再来问你关于我的事,你便告诉她,世子爷常常晚归,世子妃十分不满意。” 绿衣稍感惊讶,不知这是何意,但世子妃既然这么吩咐了,她便点头应是。 黎言裳又道,“你们姨娘知道这事吗?” 绿衣摇摇头,“姨娘身子重,心里的事也多,奴婢不想让姨娘分心,所以并未告诉她。” 黎言裳赞许的点点头,“你做得很好,等过些日子,我再给你赏赐。” 绿衣却摇头道,“世子妃,奴婢不要什么赏赐,只求世子妃平日里能对我们姨娘照顾一二,姨娘一人单薄,只盼的世子妃能不时帮一帮。” 处处替自己主子着想,黎言裳对绿衣更加赞许,这不是是个忠心的还是个极为聪明的,她很懂得唇齿相依的道理,只有她的主子过得好了,她才能有更好的前程。 步步留意步步算计却又步步为主子着想,黎言裳很欣赏她,遂当即答应道,“绿衣,单凭你这份对主子的心,我便不会负你的,你好生伺候五姨娘去吧。” 绿衣不再多说,行个礼转身奔走。 宝瓶皱皱眉有些不解,“世子妃,瑞儿打听您跟世子爷的事做什么?” 黎言裳略一沉吟,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觉得有些眉目渐渐浮了上来,难道仝氏打的是宇文晔的主意? 她眉角紧紧的拧结在一起,手里的帕子也被紧攥在一起,仝氏真会如此糊涂吗?仝润雪乃御国公府嫡长女,而宇文晔…… 难道又要出现第二个安若曦了吗? 黎言裳乌黑的眸子沉了沉,心底里亦多了几分沉重,忽然明白了仝氏为何独独选中了仝润雪,仝润雪自持懂一些诗词歌赋,常在世家小姐们面前念一念,颇有几分才华,这一点与宇文晔的风花雪月倒是有些相像。 宝瓶见主子沉着脸深思,心下也猜到了一星半点,禁不住有些气愤,但一想到世子爷屋里头只有世子妃一人,又觉得王爷早晚会再往世子爷屋里送女人。 她心里发着恨,却又去想那位仝家的小姐,虽觉得她性子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终究觉得碍眼,一时间心底里也纠结万分。 这一日,黎言裳心里沉沉的,原以为皇后做了保障便无后顾之忧,谁知道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还有人在这儿蹲着点呢。 她回了屋坐在椅上喝着茶细细想着。 傍晚风大了起来,刮的树杈上的枯枝哗哗作响,厚厚的窗纸也挡不住冷气往屋里头灌,万氏歪着身子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华月进来禀道,“郡王妃,仝小姐来看您了。” 万氏蓦地睁开眼,亮晶晶的眸子里闪了闪,扬手道,“快请进来,外头风冷,仔细冻着仝小姐。” 华月急忙转身撩起帘子,“仝小姐快请进。” 仝润雪扶着瑞儿的手缓步迈进来,一举一动间皆掩不住的****俊雅,带着淡淡的香气走到万氏跟前,屈膝行礼道,“郡王妃。” 万氏忙扶着华月的手站起来,热情的牵起她的手,招呼道,“妹妹不必客气,叫我嫂子便是,妹妹住在府里头还习惯吗?” 仝润雪笑的矜持,小巧的嘴巴微微抿了抿,终是未直接称其嫂子,依旧依礼道,“多谢郡王妃挂着,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世子妃安排的很周到,样样都想到了。郡王妃喜事临门,真是可喜可贺,您可要好好的养着身子。” 万氏便笑道,“妹妹小小年纪真是懂事,嫂子我都自愧不如了,若是住的舒服便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母亲也欢喜的很,只把这个当做自己家便是。” 仝润雪轻轻一笑,优雅而又矜持,行止得当进退有度。 这样的一个妙人儿留在王府里,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万氏暗暗的揣测着,面上始终带着热情温和的笑容。 207.第207章 郡王妃的坏心情 两人并不相熟,虽面上都带着浓浓的笑意,但心底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终是隔了两层肚皮。 仝润雪只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笑意盈盈的道,“郡王妃快些歇着吧,妹妹就不打扰了姑母特意嘱咐我不许多打扰您累着了您的身子。” 万氏心里一动,顿觉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内,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起身相送,“横竖我在屋里憋闷的很,妹妹没事儿的时候就过来走走陪嫂子说说话。” 仝润雪嘴角含笑,“郡王妃快留步,改日我再来,只要郡王妃不嫌润雪叨扰便好了。” “嫂子巴不得你多来呢。”万氏硬是送到门口,有冷风吹进来她便止了步,站在门边上看着仝润雪出了院子才返回屋里来。 有丫头引着仝润雪走出院门,瑞儿搀着仝润雪,小巧的鼻尖微微翘了翘,眸光流转,“小姐,奴婢瞧着郡王妃神色不大好呢。” 仝润雪缓缓的点了点头,面上带了一丝忧色,“好像是有些不好。” 瑞儿便道,“郡王妃是双身子的人了,郁郁寡欢心情郁闷可不好,也会影响肚里的孩儿的。” 仝润雪回过头瞪她一眼,“你胡说什么?难道郡王妃还不如你懂得多?即便是郡王妃心情不好,那还有世子妃跟王妃照顾着,哪里轮到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瑞儿垂下头,诚惶诚恐的道,“奴婢错了。” 低头的瞬间眸光一闪,却瞟向了走在一旁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脸蛋儿圆圆的,一双大眼正乌溜溜的转动着,很是机灵的模样,两人的对话她自是听在耳里,面上却未露出半分,仍是低垂着头兀自引着两人出了院子,走出几步才屈膝行礼,“仝小姐慢走。” 瑞儿还个礼,“姐姐辛苦了。”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笑容灿烂如花。 那丫鬟名叫铃儿,望着仝润雪主仆走远了,才急匆匆的奔回院子里,恰见华月从正房里走出来,遂拉住她,小声问道,“华月姐姐,我听仝小姐说郡王妃神色不好,心情也不大好。” 华月拉着她走到离房门远些的地方,低声道,“郡王妃心里头事多,这几日都闷闷不乐的,我这也正犯愁呢。” 铃儿便压低嗓子道,“华月姐姐,咱们郡王妃好不容易怀上,万万不能出了差错,不如您去把世子妃请过来陪郡王妃说说话吧,只有世子妃能宽慰咱们郡王妃的心。” 华月低头想了想,想起那日世子妃临走时说过的话,遂点头道,“那你在这里守着,我去霓裳院里看看去。” 铃儿点点头,“姐姐只管放心的去吧,我就在门口候着。” 华月略一点头,回过头望望正房门口,神色犹豫,转过身疾步奔向霓裳院。 傍晚的风突然大起来,吹的窗棱子呼呼作响,黎言裳捧着暖炉坐在屋里头仍是觉得阵阵凉意不住的从外头钻进来。 宝瓶与倚翠站在木凳上正扯着细绳度量窗户大小,黎言裳准备做个厚厚的大毛毡子挂在窗户上头挡风。 华月从外头走进来,屈膝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看她一眼,见她面色犹疑,遂问道,“华月,是你家郡王妃有什么事吗?” 华月又屈屈膝,“世子妃,郡王妃这会子心情又不好,方才与仝小姐说了一会子话,正垂着头发闷呢。奴婢想请您过去瞧瞧郡王妃。” 黎言裳心里一惊,急忙站起身,“是不是仝小姐与你家郡王妃说了什么话?” 华月想了想,摇摇头,“仝小姐只坐了片刻,没说几句话,就是让我们郡王妃好生养着身子,并没说旁的话。” 华月也有些紧张了,将仝小姐与郡王妃的对话反反复复想了几遍,唯恐仝小姐的哪句话说中了郡王妃的心。 黎言裳见她面色慌张,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道,“我跟你瞧瞧去吧。” 刚进了落西院的院门,黎言裳便听到屋里头咣当一声响,紧接着是万氏的怒吼声,“你们都怎么干活的?这是要气死我吗?” 黎言裳与华月对视一眼,目光里都多了几分忧虑。 华月急忙先行一步进屋,急忙忙的道,“郡王妃,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万氏似是很生气,劈手拍在桌上,桌角上放着的一个茶杯震得咣当几声,眸光冷冽的盯着站在门口的小丫鬟,正是方才候在门边的铃儿。 华月上前扯出铃儿的袖子,低声道,“郡王妃心情不好,你还来惹郡王妃不开心,你这是存心的不成?” 铃儿吓得一个哆嗦,带着哭音道,“华月姐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郡王妃说要喝茶,我就去倒茶,郡王爷正好回来了,我就提着茶壶退在一边,等郡王爷走后,郡王妃就发起火来。” 万氏听她说话,似乎还带着些委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沉喝,“你还敢狡辩?你给我倒的什么茶?你来给我倒茶又是安的什么心?” 她气的眼角微微湿润了,目中泪光闪闪。 黎言裳在门口听了这几句,眼角动了动,撩着帘子走进来,笑道,“灵倩,这是怎么了?跟个小丫头犯不着动这样大的气,你若实在生气,撵出去不就完了?瞧你这气的。” 铃儿一听吓得白了脸,扑通跪在地上,“世子妃,求求您饶了奴婢,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黎言裳瞟她一眼,从她跟前走过去,走到万氏跟前,伸手递个帕子上去,“瞧瞧,怎么还被气哭了?奴婢们做了错事,还要你来担着不成?你素来心善,她们未免张狂了些,如今你这双身子的人,经不得气,你想一想应该怎么处置才好?” 铃儿原是一番好意提醒华月郡王妃心情不好,又巴巴的守在门口伺候着,万没想到竟落个这下场,只觉得五雷轰顶晴天霹雳,膝行到万氏跟前,哭道,“郡王妃,求求您不要赶奴婢走,求求您,求求您。” 万氏泪眼朦胧的看着满脸泪痕的铃儿,心底里软了软,一丝愧意浮上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没什么事,为什么偏偏心里不舒坦呢? 其实这小丫头并没有做错事,只不过是进来倒个茶,为什么看见她,自己心里就那么堵得慌呢? 万氏有些迷茫,缓缓的抬了头看着黎言裳,又低了头看了看铃儿,沉声道,“你先下去吧。” 铃儿眼里含着泪在地上磕个头不敢多说,站起身从屋里退出去,鹅黄色的衣角随着她走动的身子在半空中飘飞,带着隐隐约约的香气。 黎言裳眉角几不可闻的挑了挑,目光自铃儿身上一闪而过,复又落在万氏身上。 万氏抬眼看看她,朝华月扬扬手,“你们先下去吧,我要与世子妃说说话。” 华月拿起倒在桌上的茶杯放在盘子里,端着走出门去。 宝瓶也跟在后头走出去,返身将门紧紧的关上。 万氏眼角挂着的泪水终于哗啦啦落下来,她拿起锦帕掩在眼下擦了擦,紧紧咬着双唇,似是在与谁生气一般。 黎言裳叹了口气缓步上前,挨着她坐下,“灵倩,你心里不舒坦,只管说出来骂出来,没人会怪你的。” 万氏抬起迷蒙的泪眼,“大嫂,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按说我终于如愿以偿,理应高兴才对,可我这几天却动不动就想掉眼泪,刚刚也不是铃儿的错,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她进来就想发火。” 她眼中充满了无助,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让人难以接近,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黎言裳温和的看着她,嘴角带着笑意,很明白她心底里那种彷徨无助的感觉,轻声道,“灵倩,你完全没有必要自责难过,你的变化都是因为你肚里的孩子带来的。你焦虑不安敏感多疑甚至猜疑,常常感觉心中苦闷,对不对?” 万氏重重的点了点头,两手抓住黎言裳的手,“大嫂,你曾经也有这种感觉的对不对?可是为什么呢?” 她忽的又摇了摇头,自责的低下头去,“大嫂,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些。” 黎言裳无所谓的笑笑,安慰她,“你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可是你还处处防着,唯恐伤了我的心,想得多了,你心里的苦恼自然也就多了。你这些都是自然的孕期反应,过去头三个月就没事了。” 万氏惊喜的问道,“真的吗?大嫂,如果我一直是这个样子,连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了。” 黎言裳微笑着点点头,鼓励她,“你放心吧,大多数女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刚刚你是不是看到铃儿穿着艳丽模样俊美,正巧二弟回来,她进来倒茶,你心里便多想了,是不是?” 万氏愣了愣,缓缓的点了点头,又深深的垂下去,“大嫂,我知道我这样不对,现在我身上带着孩子,不方便伺候郡王爷,理应为爷挑几个放在屋里头,或者干脆给爷纳一个进来,可是我心里就是难受的很。” 208.第208章 扔到男人堆里去 没有哪个女人心甘情愿为自己的男人找女人的,更何况初为人母的孕妇呢?难受是再正常不过了,只是在万氏的心里,还有诸多的忌讳,即使难受的心疼也只能往自个肚里咽。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你就放心吧,二弟如果有这需要,自然会同你说的,但他现在正处在兴头上,盼着做父亲,恨不能日日与你腻在一起等着孩子长大生下来,你若冒冒然给他安排了通房什么的,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是糟糕?” 万氏嘴唇紧抿,她又何尝不希望日日与他腻在一起?只是,她不能够这么做,身为郡王妃,她怎能如此自私? 黎言裳见她面上变了几变,终是未能想明白这一点,知她一时半会转不过这个弯弯来,遂笑道,“灵倩,如今你就是咱们晋王府头等重要的人,更何况是在这落西院里?你心里想的什么只管去做,你就拿大几日又如何?看哪个不依着你顺着你?你只管把自己的心捋顺了便可。” 万氏眸光闪闪,“拿大?恐怕不妥吧?” 黎言裳再三保证,“有什么不妥的,你只要想想肚里的孩子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了,等过了三个月,你的这种坏心情自然会过去的,到时候旁人让你掉泪,只怕你都没泪了呢,满心里都是喜悦了。” 万氏呵呵一笑,眼角还含着泪,紧紧的握着黎言裳的手,“大嫂,多亏你宽慰我,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头一次觉得这么无助。今晚你留下吃饭吧?反正郡王爷也不回来了。” 黎言裳爽快的笑了笑,“真是巧,你大哥也不回来吃饭了,正好咱们俩作伴一块吃了吧。” 她笑着朝门外喊道,“宝瓶,去厨房上说一声,把那些稀罕的补身的都给做好送到落西院里来。” 宝瓶欢快的应声去了,华月提着的一颗心才算缓缓的放下来,那边受了惊吓的铃儿还在低声啜泣,华月遂上前劝了两句。 夜晚的风总是凛冽刺骨,宇文晔披着一身寒气走进霓裳院,院里的灯笼不知何时被风吹灭了,院子里静悄悄的。 他今日喝的有些多,脑中已是存了几分醉意,快步走进屋内,却并未见人上前伺候,他脱了外衣挂在外间的门口,绕过屏风,见里间亮着微弱的烛光。 他推开门进去,轻轻的叫了声,“裳?” 里头似是传出低低的一声嗯,他隐约看到床边侧身坐着个朦胧的窈窕身影,禁不住嬉笑道,“这大半天的不见一个人,我还以为你们都睡了呢,你在这里坐着等我回来么?不是跟你说了么,不必等我了。” 床侧的人除了发出一声低低的嗯再无他话,宇文晔觉得很奇怪,如此安静的黎言裳他还从未见到过。 他抬脚朝床侧走近,忽然来了一阵风蓦地将桌上的蜡烛吹灭了,室内完全暗了下来。 宇文晔稍站片刻,待眼睛适应了这一片黑暗,仍旧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揽住床上的人儿,低声道,“这回可好了,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靠一双手了,不过,更好。” 温热的气息扑上去,怀中的人儿顺势倒在他身上,竟是带着些颤栗。 宇文晔酒意微醺,手指轻巧的伸进华衣内,触及到一片冰凉的肌肤,他顿时一愣,黑暗里沉声喝道,“谁?” 话音未落,两条玉臂已紧紧的攀上来,吊在他脖子上,清淡的香气渐渐迷茫,柔软的身子也跟着靠了过来。 宇文晔伸手拽住紧紧环住他脖子的手,狠狠的用力一扯,只听低低的呻吟声自黑暗中响起,他举起手掌砸过去,接着便是一记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宇文晔沉声喝道,“白吴,点灯。” 白吴在外间点上灯,端到屋里头来,看一眼躺在地上衣衫不整面色苍白的女子,禁不住啧啧称叹,世子爷真不是怜香惜玉的主,这么娇艳欲滴的一朵花儿,说砸就给砸晕了。 宇文晔面色冰冷,“扔出去。” 白吴神色一顿,有些为难,扔出去?扔到哪里去? 宇文晔厌恶的朝地上看一眼,声若寒冰,“她这么喜欢男人,哪里男人多就扔到哪里去吧。” 白吴冷汗直流,从床上扯下衣服盖在女子身上,一伸手便抗在肩上,转身出门。 “且慢。”黎言裳从外头走进来,目光落在白吴身上的女子,乌黑的长发已顺着脑袋耷拉下来,遮住了一张脸。 宇文晔面色僵硬,声音冰冷,“这院子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黎言裳给宝瓶使个眼色,宝瓶立马掀开帘子站到门边守着去了。 黎言裳趋步走进来,“灵倩心情不好,请我去落西院里吃的晚饭,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的这么早。” 她面色平缓,神情淡然,没有半分惊异与震怒,仿佛早就猜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般。 宇文晔沉声道,“以后你这屋子除了你院子里的人,谁也不许再进来半步。” 黎言裳掩嘴笑了笑,“爷,这如花似乎的大美人自动送上门来,多好的美事,您倒是好,就跟沾了苍蝇似的。” “比苍蝇更让人恶心,哼,大家闺秀规范礼仪,不过幌子而已,私底下不知道有多肮脏。”宇文晔确实动了怒气,当他意识到怀里的不是黎言裳时,杀念一闪而过,若不是念着在这屋子里头出人命不好,他真一掌狠狠的挥了下去。 黎言裳扁扁嘴,眼角抽了抽,“既然您不喜,那又何必动气?当做笑话看一看便是了。” 白吴杵在门边,心都跟着抽抽了,这两位主子果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这背上还扛着个大活人,主子们倒是给个痛快话,到底给扔到哪里去? 黎言裳终于转过头来又看了看白吴身上的女子,淡淡得道,“送回去吧,她从哪里来就送到哪里去。” 白吴愣了愣,“香河院还是御国公府?” 黎言裳挑眉道,“仝家的小姐自是要送到仝家去。” 宇文晔深邃的眸底射出两道亮光,陡然生出一抹兴致来,斜睨着黎言裳,“你又想出什么主意来了?” 她似乎太过平静了,而她似乎也不是轻易便放过算计自己的人。 黎言裳淡淡一笑,“到底是大家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宇文晔却深不以为然,他从黎言裳平静的外表下看到一颗极其不安分的心,至于她到底要做什么,他很有兴趣一路跟着看下去。 翌日清晨,北风呼啸而过,吹着霓裳院的院门呼呼作响,桃桂一大清早清扫完院子,正要出门提水,却见王妃带着一群人直奔霓裳院而来,身边还跟着仝小姐身边的瑞儿。 桃桂急忙屈膝行礼,“王妃。” 仝氏面色阴冷,厉声问道,“世子爷在吗?” 桃桂急忙回道,“世子爷今日还没出去,应该在房里歇着。” 她暗自纳闷,王妃不是被王爷警告在静武院里闭门思过么?怎么闯到霓裳院里来了? 仝氏径自奔到房门口,站在门外高声道,“来人,进去把世子爷叫醒。” 倚翠听到动静急忙从耳房里走出来屈膝行礼,“王妃。” 仝氏指着她道,“你进去把世子爷叫醒。” 倚翠不敢多言更不敢违抗,撩开外间的门进去,站在里间门口轻声道,“世子爷,王妃来了。” 屋里头宇文晔低沉的声音传出来,“我马上起来,请王妃在小厅里稍等。” 倚翠出门如实回禀,仝氏面色发青,冷声道,“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她眼角夹着一丝得意一丝阴狠又有一丝冷冽,黎言裳,你不让我好过,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她就不相信宇文晔刀枪不入,哼,还不是栽在美人手里了?仝润雪自进了霓裳院便一夜未归,宇文晔,看你还怎么自圆其说。 瑞儿低垂着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叽里咕噜的转了几转,细细的在院子里打量了几圈,晋王府的世子爷她是见过的,风流倜傥,她只一眼便刻在心上了,如果小姐能成为世子爷的世子侧妃,那她早晚也是世子爷的人。 想到这里,她面上压不住的窃喜,心尖尖都颤起来了。 屋里头传出低低的一声唤爷声,站在屋外的人心都跟着颤了颤,仝氏的心跳的更厉害,她早就得到消息黎言裳被万氏留在落西院了,现在屋里头传出女人的声音,个个都听得真真切切。 里头又传出脚步声,仝氏的心紧紧的揪在一起。 门帘挑动,宇文晔与黎言裳并肩走出房门,朝仝氏屈膝行礼,“母亲。” 仝氏瞬间石化了,呆愣愣的盯着站在宇文晔身边的黎言裳,她不是被万氏留在落西院了么?她不是没回来么?怎么会从屋里头走出来? 难道是她提前回来了?那岂不是正好把两人堵在屋里?那润雪还在房里? 瑞儿不禁失口惊叫,“世子妃怎么在这里?” 所有人惊讶的目光瞬间都投向她。 黎言裳面色清冷,微微一笑,“怎么?我不该在这里么?你以为会是谁在这里呢?” 209.第209章 锦绣前程现端倪 瑞儿伸着脖子往里头看,脱口而出,“我们家小姐呢?” 黎言裳眉角抖了抖,冷冽的目光刺在瑞儿面上,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你家小姐?你说的仝小姐吗?” 稍显尖锐的声音传出去,令站在院子里的人全都一震,那些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丫头婆子们也都多了几分心思。 黎言裳又扬声道,“母亲,您是来我这里找仝小姐的么?” 仝氏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她已经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倘若仝润雪真在屋里头,早就该出来了,她蓦地转过头狠狠的盯着瑞儿。 瑞儿吓得一颤,张嘴又道,“王妃,我家小姐真的在霓裳院里,昨天奴婢是亲眼看着小姐进的霓裳院,后来一直都没回去。” 黎言裳淡淡的哦了一声,“你家小姐一夜都没回去,你现在才带王妃来找吗?” 瑞儿噎的说不出话来,拿眼偷瞧仝氏。 宇文晔上前一步,面上带着些不耐,“母亲,您也是来找表妹的么?” 仝氏心里咯噔一下,摇了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瑞儿,厉声道,“怎么伺候你家小姐的?若你家小家出了半点差错,你这条小命就别要了。” 瑞儿吓得不敢再说话,一双眼还挑着往无厘头看。 仝氏面色焦灼,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对黎言裳道,“你表妹说是过来同你说说话,结果就没再回去,我是来问一问,你表妹从你院子走时说了什么没有?” 宇文晔面色阴冷,沉声道,“母亲,你这么说怎么好像表妹是从这院子里失踪了似的呢?难不成我还会把她杀了灭口吗?” 仝氏顿觉心口梗了一根刺,刺得火辣辣的疼,她半张了张嘴,却只怒道,“晔哥儿何须说这样的话?” 宇文晔冷声道,“那依母亲说,表妹又去哪里了呢?” 仝润雪去哪里了呢?仝氏一下子懵了,成也好败也罢,一个大活人总不会平白的就没了踪影吧? “王妃。”文正安从院子外头走进来,身后头跟着个人,正是御国公府的管家仝兴。 仝氏愣了愣,“仝兴,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仝兴急忙躬身行礼,又朝宇文晔黎言裳行过礼,才转过身对仝氏道,“王妃,小姐让我回来同您说一声,昨儿个她心情不好,又恐您不喜欢她哭哭啼啼,便自个儿偷跑回去了,跑回去便躲在房间里了,今儿个才敢出来,御国公让奴才来禀您一声,顺便把瑞儿这丫头带回去,小姐身边没她还真是不行。” 瑞儿吃惊的瞪大眼盯着仝兴,小姐已经回去了? 仝氏面上青红交接,只恨得牙龈痒痒,她知道仝润雪一定不是自己跑回去的,可她到底是怎么回去的呢? 这一晚上她都派人在霓裳院门口守着,她不但不知道黎言裳从落西院回来的事,就连仝润雪是怎么出去的都不知道。 黎言裳看着她犹如生吞了鸡蛋一般噎的半天缓不过起来,只觉得心头舒畅,仝氏却不知她派在门口守着的人早被白吴动了手脚。 宇文晔嘴角微撇,眸中冷光一闪,“亏得表妹已安全到家,否则万一给什么歹人掳去送到不该送的地方去,表妹岂不是危险了?” 仝氏的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她心知这其中定是宇文晔夫妇搞的鬼,可也只能打碎牙往自个儿肚里吞,她狠狠的瞪一眼黎言裳,甩了甩袖子转身从霓裳院走出去。 到了静武院,她气的一股脑的把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摔倒地上,厉声道,“可恶,真是可恶至极。” 仝兴跟在后头进来站在门边,等着仝氏发泄完了,才躬身禀道,“王妃,国公爷说近日国公府里忙得很,请您暂时不要再派人回去了,府里有什么事国公爷自会派人来禀告一声的。” 仝氏的心颤起来,冷冷的看着仝兴,“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不让我再回国公府也不让人再来晋王府了吗?还是说要与我断绝父女关系呢?” 仝兴心里一跳,临行前国公爷嘱咐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敢落下,遂又躬身道,“国公爷说,王妃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不让人再来打扰您。” “哼哼哼,哈哈哈……”仝氏一连串的大笑,面色狰狞,带着几分嘲弄。 仝兴心下微惊,暗叹一声造化弄人,当年王妃也是说一不二的人,亦是御国公看重的,这些年一直顺风顺水的,没想到竟栽倒一个小丫头的手里。 仝氏猛然顿住笑,眼里越过一丝阴测测的冷风,“你回去吧,我知道了。” 仝兴不敢多留,带着瑞儿急匆匆离开了晋王府。 回了御国公府,他如实向御国公禀告。 仝之林气的胡子吹的老高,把大媳妇跟仝润雪叫来狠狠的训了一顿。 仝润雪羞愧难当,当天晚上竟上吊自杀了,亏得被人发现救得及时,不然一条小命就没了。 黎言裳听到这些,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她自知仝润雪是死不了的,不过是做个样子看看,御国公再心狠,也断没有眼睁睁看着嫡亲孙女儿吊死的道理。 那晚因了万氏请黎言裳过去说话吃饭,万氏听到风声后,悔恨不已,亲自到了霓裳院,“大嫂,那晚的事……” 黎言裳知她要说什么,她从未疑心过万氏,遂笑道,“你不要多想,万事由不得人,她既是那样的人,套好了圈让你往里头套,你防的了一回说不定躲不过第二回,倒不如给她个机会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万氏恨得咬牙切齿,“小小的年纪,瞧着是个端庄知礼的,没想到竟是个笑面刀,专往人心窝子上捅。大嫂,你怎么不直接戳穿她让她再无颜苟活于世?您就是心太善了。” 黎言裳差点乐的大笑了,万氏竟把她归到大慈大悲的心善之人里了,若她知道她肚里打的小算盘,只怕要吐血了。 抬头看一眼万氏,见她面色舒缓了许多,黎言裳便提醒道,“你屋里头的人还是查一查的好,如今不同以往,你还是要当心一些。” 万氏心里动了动,右手不自觉的抚在肚子上,默默的点了点头,回去后,她嘱咐华月一一清查,果然查出几个暗地里替仝氏办事的人,自是严惩不贷,对黎言裳更是多了几分感激。 一连几日都不见太阳,屋里头沉闷冰冷,火盆里的火芯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上窜着,似乎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宝瓶从外头走进来,往火盆里头添一些木炭,又把火芯子挑的旺了些,这才有了阵阵暖意。 黎言裳放下手里的书,搓搓冻得通红的手,白色的貂毛领子紧紧的依偎在脖子里,将她一张白嫩的脸衬托的愈发光洁无瑕,火光映上去,面颊上泛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自多了几分妩媚。 猩红的大厚毡子被人撩起,一阵冷风吹进来,吹的火芯子擦着地面飞出去转个弯又转回来。 是宇文晔回来了,他在门口脱下外衣递给宝瓶,迈步走过来,“瞧这天好像要下雪了。” 黎言裳两手伸在火盆上,笑道,“下雪好啊,空气清新。今天回来的倒是早。” 宝瓶搬了椅子放在火盆边,宇文晔拉了椅子挨着黎言裳坐下。 他低头瞥一眼黎言裳放在脚边的书,“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些书了?” 那是一本有关天宇朝风土人情的书,黎言裳起初只翻了两页便看不下去了,今天忽然翻出来,横竖无事,便拿在手里又看了几页。 她笑了笑,“闷在屋里没事做,翻到什么便看什么了。” 宇文晔脸上神情忽然变了变,目光落在黎言裳身上,多了几分凝重。 黎言裳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宇文晔眼角挑了挑,“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声。” 黎言裳正襟危坐,“什么事?这么严肃?” 宇文晔稍稍犹豫了下,两只手在火盆上头翻了翻,“二妹妹言梦进宫了。” 黎言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说的是黎言梦的事,虽有些奇怪她进宫,却也并未多想,笑着问道,“她进宫做什么?我记得黎家好像没有在宫里的人。” 宇文晔知她不会多想,又稍稍顿了顿才道,“言梦现在是皇上的妃子了,被皇上赐为黎妃。” 黎言裳嘴角的笑容瞬时僵住,愣愣的看着宇文晔,眸中荡漾着的笑意一点点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抹去的阴霾。 黎言梦进宫了,成为皇上的妃子,居然被越级封号。 焦氏口中的锦绣前程指的原来是这个。 黎言裳面上带了几分凉意,语气却很平淡,“她初入宫,怎会马上就被封了妃?” 宫中被封为贵妃的并不多,其中最受宠的乃仝王妃,其次为清妃,两外还有几位贵妃,再往下就是品位低的妃子了。 黎言梦却一跃成为众人仰慕的贵妃,凭的是什么? 宇文晔回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刚刚才听太子说起这事,我便赶紧回来告诉你了。这事,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黎言裳淡淡的摇了摇头,眼角锐光闪闪,心底里浮上一层不好的预感。 210.第210章 皇帝宠爱的女人 黎言裳还没来及回黎府询问黎言梦的情况,宫里的圣旨便下来了,黎妃新近入宫,皇上要在梦华宫里专门为她举办一场庆宴。 越级封赐的贵妃又得此殊荣,这是一份天大的宠爱,而这份宠爱来的似乎太突然又太令人惊异。 鲜少出门交际的黎言梦怎会与皇上有交集?历来皇上选妃都会经过重重关卡,过五关斩六将,能成为皇上妃子的少之又少,而一跃成为贵妃的更是凤毛麟角。 当下黎言梦能成为皇妃,只能通过一种途径,那便是她早就见过皇上,这才能入了皇上的法眼。 不费吹灰之力便坐到了贵妃的位子上,对黎言梦而言,到底是福是祸? 黎言裳心思微动,前些日子她回去,焦氏称黎言梦暂住祖母家,难不成便是偷偷的送进宫里头去了吗? 她心下骇然,皇上乃九五之尊,日日端坐在皇宫内朝堂上,又怎能见过黎言梦?究竟是谁给了黎言梦这样一个机会呢? 黎府出来的黎妃娘娘成为皇上身边最受宠的女人,这一消息不胫而走,几乎传遍了整个京城,无数达官显贵们打听着黎府的大门,送礼的结交的吹捧的拍马匹的络绎不绝。 黎年信终于昂首挺胸傲气起来,而焦氏更是成为京城贵妇里头最受欢迎的,各种各样的礼单子数到手发软。 两人都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连做梦都笑得合不拢嘴,真真扬眉吐气了一回,但他们更大的希望却还在后头,至于到底是什么,他们都翘首以盼着。 乍然得了这样的殊荣,老夫人竟如闷葫芦一般闭门不出了,而黎允也谢绝了所有的拜帖,除非公事,其余时间全都闷在院子里头。 黎家的人欢喜的欢喜郁闷的郁闷,一时间人心竟如被风吹散了的蒲公英一般,毫无根基。 庆宴那日,天上雾蒙蒙阴沉沉的,低低的压下来,令人感觉憋闷。 黎言裳的心一如外头的天,沉闷无处释放,铜镜里一张俊美的脸,目光柔和沉静如水。 她瞟一眼铜镜,吩咐道,“江妈妈,随便挽个发髻吧,不要太招摇。” 江妈妈面上喜盈盈的,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减慢,嘴里笑道,“世子妃,这回可好了,二小姐如今成为贵妃娘娘,今后您的根基又深了,日后您帮着二小姐,二小姐也帮着您,老夫人一定会很开心的。” 在她心里二小姐飞上枝头百利而无一害,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对姐儿有利的地方,更何况,二小姐不同于其母,得了势也不会刁难姐儿的。 江妈妈越想越开心,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快了几分,一个高高的飞天髻跃然发上。 黎言裳眸光闪了闪,抬手在发髻上压了压,缓缓站起身,宝瓶在后头为她戴上貂毛领,扶着她的手出了房门。 宇文晔的马车已经在王府门口等着了,她扶着宇文晔的手上了马车,靠在车身上,手里捧着暖炉。 宇文晔挨着她坐下,一只手绕在她发间随意的摆弄着。 宇文晔见她面色沉凝,眉角微皱,遂低声道,“不要多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想的太多反而影响你的判断。” 黎言裳身子动了动,后背靠在他弯起来的双腿上,声音低缓,“这些事容不得我不想,黎府还有祖母还有哥哥嫂子,言梦也不是攀龙附凤的,我记得上次我回家,亲耳听到她说不愿意,却还是被送进去了,后宫深沟,真的不适合她。” 宇文晔淡淡的道,“人各有命,她既然已经进了宫,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出来了,你认为她不适合在皇宫生活,或许她就过得很好呢?天下没有完全绝对的事。” 黎言裳心底苦笑,若不是万般无奈若不是确实喜欢权势,哪个女人肯生活在这暗无天日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 宇文晔揽住她的肩膀轻轻的蹭了蹭,“别再多想了,看看情况再说吧。” 梦华宫坐落在皇宫的东南角,原是先皇的一个极为得宠的妃子所居住,后来便一直空着无人居住,皇上将此处赐给黎言梦,可见对她的宠爱程度。 黎言裳刚入宫门便看到许多相熟的人站在院内,一一打过招呼便跟着宇文晔安静的坐在一旁。 远远的她看到御国公夫人带着仝二奶奶来了,一旁跟着穿着艳丽的仝润玉,却不见仝大奶奶与仝润雪的影子。 黎言裳禁不住感叹,如花的年岁,哪怕走错一步路都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的,若被传出去,这一辈子也就算完了。 欢声笑语的庭院里,尖着嗓子的公公高声喊着,“皇后娘娘驾到。” 院中所有人跪下去一大片,齐呼“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虚手一抬,面带微笑,雍容华贵里带着一团和气,“平身,诸位不必拘谨。” 缓步走向庭院中央,扬声道,“今日乃皇上喜得贵妃的好日子,诸位爱卿只管吃喝玩乐,尽情玩耍。” 众口齐声,“谢皇后娘娘。” 皇后迈步走到黎言裳跟前,目光如炬,逼人的气势压得人睁不开眼,“本宫是不是应该恭喜你呢?” 黎言裳静静的站着,面沉如水,“娘娘是要恭喜什么呢?是福是祸都还不知道。” 皇后眸光微闪,直直的盯着黎言裳,猜测其心中所想,当听说黎言梦被封为贵妃的时候,她震惊的无以复加,一个从未被人注意过甚至没人知道存在过的女孩,居然一跃成为万人仰慕的贵妃娘娘,这个女孩何其能又何其德? 而这个女孩偏偏是黎言裳的妹妹,偏偏是刚与自己结为盟友的嫡亲妹妹,又偏偏得了举世无双的宠爱。 机缘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皇后细细的打量着站在面前的黎言裳,她面色沉静眸光闪亮,丝毫没有藏污纳垢的污浊,自己应该相信她吗? 黎言裳毫无惧意的迎视着皇后审视的目光,口里溢出一声极低极低的叹息,“娘娘,这件事我也是刚知道的,我想您或许比我知道的更多一些。” 皇后略一沉吟,“本宫相信你说的话,有件事你肯定也不知道吧?黎妃进宫后第一个去拜见的是仝贵妃。” 黎言裳稍感惊讶,黎言梦再单纯再傻也应该知道要先去拜见六宫之首皇后娘娘,怎会蠢笨到把皇后越过去呢? 是无知还是什么? 黎言裳的心更是紧紧的揪扯在一起,但嘴里却道,“娘娘,我很希望她只是无心之举亦或者不懂宫里的规矩。” 皇后深深的看她一眼,“本宫也希望她只是太无知。” 接下去的话无须再多说,双方已心知肚明,倘若黎言梦心怀不轨或者有所企图,皇后自不会心慈手软。 一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后宫女人,皇后有的是法子惩治她。 良久,黎言裳轻声道,“斗胆请求娘娘给她一次机会,不管这一次她是因为什么,都请娘娘给她一次机会。” 皇后微微一笑,“好,本宫答应你。” 答应的竟是如此干脆如此爽快,黎言裳的心禁不住颤了颤,目光艰难的转向了别处。 恰在此时,“皇上驾到。”的高叫声传过来,皇后率先一步走到百官之前,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身后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高呼万岁。 一身明黄长袍的皇上满面春风,一手亲昵的执着黎言梦的手。 立在他身边的黎言梦,面若桃花唇红齿白,乌黑的发丝轻轻巧巧的挽在脑后,小巧的耳垂上两点红的逼人的玛瑙微微颤动,修长的脖颈白玉无瑕。 她窈窕身姿轻轻贴在皇上身侧,宛若盛开的白莲,一尘不染。 她温婉的目光在乌压压的头顶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上,晶亮的眸底黯了黯,随即便别开了去。 皇上威严的面上难得的带着一丝笑,他朗声道,“朕喜得爱妃,今日朕还要再公布一个好消息,黎妃已怀有身孕,皇室又要多个皇子了。” 站在最前头的皇后蓦地抬起头来,望着立在皇上身边的美人儿,眸里射出两道利光,稍纵即逝马上又恢复了温和亲切,“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恭喜黎妹妹。” 身后响起雷鸣般的欢庆声,“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恭喜黎妃娘娘贺喜黎妃娘娘。” 皇上很是满意,扬手道,“众爱卿平身,普天同庆,举国同欢吧。” 皇后迈着轻盈的步子缓缓上前,笑容灿烂如花,“怪不得今天早晨臣妾听到外头喜鹊叫,原来是皇上喜事到了,黎妹妹,你可要好好的养着身子,但凡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派个人来与本宫说。” 黎言梦屈膝行礼,面上笑意浅浅的淡淡的,却不失礼节,“多谢皇后娘娘。” 皇上很是高兴,看一眼皇后,“皇后,黎妃的事就交给你了,朕要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 皇后笑着应道,“是,皇上,您一定能得偿所愿,黎妹妹一定能为您诞下皇子。” 黎言梦美目流盼,转动间又转向了人群,却不见了那个熟悉的人影,眸底浮上一层淡淡的失望。 211.第211章 打狗还要看主人 皇上亲昵的握着黎言梦的手走到台上坐下,皇后则坐在另一侧。 稀薄的阳光透过云层射下来,只一个晃动便又被阴暗的云层遮住了。 黎言裳站在人群里,隔着无数的人远远的望着端坐在上头黎言梦,高贵而又典雅,与那个黎府里站在一旁默默不语的黎言梦已迥然不同。 她精致的面上始终带着浅淡的微笑,柔柔的缓缓的,不骄不躁,那双沉静的眸子里似是注入了一汪清水,缓缓而动。 仿佛一夜之间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黎言梦了,从一个单纯懵懂的小姑娘变做举止优雅沉静而又稍稍带了些风情的女子。 黎言裳微眯着眼角看她,眸子里闪着不可置信的质疑,到底是什么改变了黎言梦?到底又是谁给她带来了这种改变? 黎言梦似是注意到有人在紧紧的盯着自己,她蓦地回过头来,与黎言裳探询的目光对在一起,稍稍带了些惊喜,片刻便消失在浅淡的微笑里。 她倾身凑到皇上跟前说了什么,皇上目光也朝这边望过来,接着便点了点头。 黎言梦扶着宫女的手站起身,徐徐朝这边走来,所到之处一片行礼声。 黎言裳直直的看着她一步步走近,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屈膝行礼,“黎妃娘娘。” 黎言梦快走了几步,伸手将她扶住,柔声道,“姐姐不必多礼。” 声音柔和低沉,亦比往日多了几分成熟。 黎言裳闪了闪身子,躲过她的搀扶,再度屈膝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疏离的态度让黎言梦禁不住微微一愣,眸底多了几分黯淡,她虚手抬了抬,“姐姐不必多礼。” 黎言裳这才站正身子,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安静的站着,目光落在黎言梦裙下勾着金丝线的绣鞋尖上。 沉默片刻,黎言梦低低的叹了一声,叫道,“姐姐……” “黎妹妹在这里呀。”响亮的笑声传过来,仝贵妃一身红光闪闪的华衣迤逦而来,她迈着优雅的步子,摇曳着一身的贵气。 黎言梦面色微微一变,急忙转过身行礼,“贵妃娘娘。” 仝贵妃一把拉住她,亲昵的握住她的手,嘴边带着醉人而又甜蜜的微笑,“黎妹妹该叫本宫一声姐姐才是,你说呢?” 黎言梦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乖顺的叫道,“姐姐。” 仝贵妃满面春风的看着黎言裳,笑道,“世子妃,今后你们姐妹可要互帮互助了,你们黎家出了你们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又得此殊恩,真真叫人羡慕。” 黎言裳淡淡笑了笑,客气的道,“娘娘言重了,这都是皇恩浩荡,黎氏一族都要感谢皇上的天恩。” 仝贵妃瞥了她一眼,含着笑意的目光转向黎言梦,“黎妹妹,姐姐可要恭喜你了,你肚子里怀着的可是皇上的宝贝疙瘩,你可要当心身子才是。” 她细长的指尖有意无意抚过黎言梦肚前的衣衫,黎言裳敏锐的察觉到黎言梦微微的一颤,面色也白了白。 她再细细去观察时,黎言梦已恢复了常色,嘴角挂了淡淡的笑意,但黎言裳却十分的肯定方才看到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深沉。 黎言梦微微一笑,对黎言裳道,“姐姐,皇上还在等着,我先回去了。” 黎言裳笑着点点头,“娘娘请。” 仝贵妃笑的意味深长,“黎妹妹理应同世子妃学一学,即使亲姐妹也有个尊贵卑贱的,如今你已是皇上宠爱的黎妃娘娘了。” 黎言梦微微低了头,低声道,“多谢姐姐提醒。” 眼角余光在黎言裳身上转了一圈,黎言梦随着仝贵妃转身离去,将皇上身边的位子让给仝贵妃,自己则安静的坐在仝贵妃的身后。 黎言裳的视线一直未离她左右,看到这一幕,登时陷入深思。 整个宴会上,这是唯一一次两姐妹面对面相处,却是半句知心话都没说,黎言裳不禁有些气闷,她原以为怎么都能说上几句话的。 她一向认为黎言梦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心思都写在脸上,但今日瞧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黎言梦已经学会了伪装隐藏。 她一直远远的看着黎言梦,看着她在达官显贵之间游刃有余进退有度,她已经完全适应了黎贵妃的角色。 有人在旁边说道,“高处不胜寒,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她侧过头,长平公主手上端着个杯子正站在旁边,目光落在远处的黎言梦身上。 黎言裳急忙屈膝行礼,“姑姑。” 长平公主收回目光,斜斜的看了一眼黎言裳,话语里多了两分不明所以的意味,“你们姐妹倒都是有福气的人。” 黎言裳心下微微一动,“多谢姑姑赠予人参的救命之恩,早就想去拜谢姑姑,又恐惊了姑姑静养,姑姑大恩大德,黎氏没齿难忘。” 长平面色温和,淡淡一笑,“那东西不管给谁都是救命了的,给了晔哥儿,倒是卖给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你也不必谢我,好好珍惜你的命便是。” 黎言裳微怔一下,随即释然,长平果然是个率性的人,从不拐弯抹角,喜与不喜都摆在脸上,或许她只是不屑于隐藏。 天之骄女,万人敬仰,心中自是有几分傲气的。 黎言裳躬身道,“多谢姑姑提醒,我会加倍爱惜我这条命的。” 长平笑了笑,细长的眼角夹着一丝淡然。 庆宴会之后,黎年信连升三级擢升正五品大学士,来往黎府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后宅,老夫人披一件暗红色绸缎锦衣,扶着丫头的手迈步在小路上,面色稍显阴沉,微垂着头。 不远处隔着一处假山有小丫鬟的嬉笑声,声音响亮,“咱们黎府现在可是顶尖上的,哪个不来巴结咱们老爷的?以前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现在都把狗眼揣起来了,就说前几日我上街买菜,碰到张府的管家婆子,那态度真叫恭顺,看着都让人心里舒坦。” “那是自然的,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如今咱们二小姐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娘娘,哪个还敢惹咱们老爷?” “啧啧,只说大小姐是个福厚的,做了正经的世子妃,没想到二小姐福泽更深厚,竟然坐到了贵妃娘娘的位子上,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养几个不中用的儿郎,还不如养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嫁个好女婿一样锦绣前程荣华富贵,你们说是不是?” 说笑声里夹杂着一片片炫耀。 老夫人的脸色乌黑一片,越来越低沉,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 扶着她的丫鬟暖儿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小声劝道,“老夫人不要生气,奴婢上前教训她们一顿。” 老夫人摆了摆手,沉声道,“罢了,你去前院把老爷叫到我房里来。” 暖儿屈膝行礼,“是,奴婢先送您回房。”接着又道,“老夫人,您不要生气,她们也只是说着玩玩的,咱们府里出了位举世无双的贵妃娘娘,奴婢们都很高兴,难免会说一些硬气的话。” 老夫人沉着脸不做声,扶着暖儿的手回了房。 过了一阵子,暖儿回来,虽竭力维持面色平静,却仍难掩面上为难,“老夫人,老爷正在招待客人,晚一些才能过来。” 老夫人顿时气的一脸铁青,狠狠的拍了拍桌子,“我就不信他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认了。他不来,那我就去找他。” 暖儿一听,有些着急,若老爷怪罪下来,她有十个脑袋也担当不起,急忙拦道,“老夫人,老爷正在接待客人,您这个时候过去不合适。” 老夫人两眼一瞪,“那我就在门边等着他送走客人再说。” 暖儿又劝道,“老夫人,您这又是何必?待在房里头等着不是更好么?万一惹了老爷的客人不高兴……” 老夫人闻言大怒,“惹怒了又怎样?你们不是说了么?有贵妃娘娘在,什么都不怕了,那我这个老婆子还怕什么?” 老夫人说着猛的站起身朝外走,暖儿自知失言,悔恨不已,又恐主子出了事,忙紧紧追上去挽住老夫人胳膊,“老夫人,您当心脚下,奴婢扶您过去。”心里却巴望着老爷已经出门不在府里了。 老夫人气呼呼的去了前院,得知黎年信回了内宅,又直奔焦氏院子里而去。 刚踏进院子里,老夫人便听到里头传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心底里更是升上一股怒火来,侧头狠狠的剜了暖儿一眼。 暖儿吓得一跳,老爷吩咐她那么说她岂敢不从?一头是老夫人一头是老爷,两头她都得罪不起,相比之下,她更愿意得罪老夫人,毕竟老夫人年岁已大,老爷才是黎府最大的当家人。 到了正房门口,老夫人脚下步子未见有停的意思,暖儿脸色发黑,两手搀着老夫人拽了拽,“老夫人,奴婢先禀告一声。” 老夫人却低声沉喝,“你巴不得留在这院子里头是不是?” 暖儿吓得不敢吱声,屋里早已听到动静,两个丫头撩着帘子进来,见是老夫人,都急忙屈膝行礼,“老夫人。” 212.第212章 老夫人中风晕倒 两个丫头屈膝行礼却是一左一右挡在了门口,老夫人气极,抬起胳膊猛的一挥,掀了帘子便径自闯进去了,直接推开内室的门。 房内黎年信歪着身子倒在床上,焦氏只着底衣趴在他腿上,床边还半蹲着个容貌俊美的小丫头。 一股子奢靡的气息扑上来,老夫人气的嘴都歪歪了,不用想也知道这屋里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光天化日简直伤风败俗。 老夫人气的浑身颤抖,厉声道,“都给我滚出去。” 焦氏一咕噜爬起来,羞得满面通红,抓了外衣胡乱的披在身上,跪在床上低低的道,“母亲。” 黎年信面上也带着些尴尬,他万没想到老夫人会不经通告便强硬性闯进来,但他除了些微的羞愧之外,并未惧意,他在自己房里与自己的夫人交好,有什么丢人的呢? 至于这个貌美的丫头,黎年信嘴角扬了扬。 老夫人看也不看焦氏一眼,沉声呵斥,“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滚出去。” 焦氏穿上衣衫从床上下来,捏着帕子掩在脸上,一把扯住那丫头,狠声道,“还不快滚出去。” 老夫人见焦氏扯着那丫头站到外间便不再动了,心里的火气又网上窜了窜,声若寒冰,“都滚到院子里去,关上门。” 焦氏心有不愿,却也不敢违抗,低垂着头翻着白眼走到院子里去。 黎年信已直起身子坐在床上,态度随意,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老夫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母亲,这是儿子房里的事,您好歹的也要避一避,这话要是传出去,还让焦氏怎么做人?” 老夫人怒声道,“你还知道要做人?你还知道怎么做人吗? 老夫人大怒,“你还有脸说?你还知道要做人吗?这府里头还有允哥儿,还有允哥儿媳妇,你还要不要脸?” 黎年信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终是有些不好看,沉声道,“母亲说这样的话才真是让儿子没脸,您吃的好喝的好住的好样样都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哪?你清清净净念念佛,同丫头们说说话不好么?” 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大逆不道,老夫人气的身子晃了晃,不可置信的看着黎年信,这就是她嫡亲的儿子,她一心一意为其谋算的儿子,她只当他是有眼无珠,只当他是糊涂,谁知竟是个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的。老夫人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的看着他,神情凛冽,精明的眼眸里竟泛起了一丝浑浊,仿佛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老的快要抬不起头了。 她冷声道,“死到临头却不自知,你死了不要紧,还要累的我们给你陪葬。” 黎年信从床上蹦起来,英俊的脸上现出一丝狰狞,“母亲,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哪有亲生母亲诅咒儿子死的?我仕途才刚刚开始,日后还有更好的官运,您却来诅咒我死,母亲,您的心是什么做的?到底有没有为我想过?” 老夫人眼里蓄满了泪,愣愣的看着黎年信,一脸的绝望,冷冷的道,“越氏说的对,你就是扶不上墙的一堆烂草,谁跟了你都会腐烂在草根里。” 黎年信面色陡变,带着几分戾气,“不要再提她,她早已经是一堆白骨了,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连她生的孩子都不是好东西,她们没一个把我放在眼里的。” 老夫人猛的挥起巴掌狠狠的甩在黎年信脸上,眼里的泪夺眶而出,心里的绝望犹如海水般缓缓的漫上来,淹没了她脖颈,令她感到一阵窒息。 “母亲。”黎年信捂着半边脸,烧的火辣辣的疼,他睁大眼瞪视着老夫人。 老夫人厉声喝道,“你还没醒吗?才过了几日醉生梦死的日子,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吗?” 黎年信还没反应过来,面色稍显苍白,似是有些呆怔。 老夫人接着说下去,“你们是怎么把梦姐儿送到宫里去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进宫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进宫这样一件天大的难事不但落在梦姐儿头上,还获得了皇上的厚爱,又怀上了龙种,你心里难道就从来没想一想么?凭什么?黎家的女儿到底凭的是什么?是光明正大得来的吗?这样偷偷摸摸得来的殊荣能维持多久?又能给黎氏一族带来什么?是泼天的荣华富贵还是灭顶的大灾?你难道就不想一想吗?” 黎年信顿觉一盆冷水从天而降,一腔热血被泼的净光,满脑子的兴奋也被浇的冰凉,他艰难的抬手在脸上摸了一把,跌跌撞撞又坐到床上,目光呆愣愣的望着某处。 他的思绪飞很远,老夫人的话像一把利刃刺进他的心头,他何尝没有担心过?每每夜半时分他都会问自己如今的荣华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可这样的醉生梦死的日子是他渴望已久的,他压抑了太久,一旦释放出来就再也不愿意收回去了,这一条路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直通阎王殿,他都必须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他不是没想过退路,好在黎妃已经怀上龙种,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使只做个小皇子,那也是一世的荣华富贵,不是吗? 他缓缓的回过神来,目里闪着一丝阴霾,面上已恢复了常色。 他抬头看看老夫人,沉声道,“母亲无需操心这些事,儿子心中自有打算,请您保重好身子便是。” 老夫人见他仍是执迷不悟,只气的心头发疼却又无可奈何,一巴掌拍在门框上,拍的门扇子吱吱作响。 刺耳的响声在两人心间荡起一阵阵涟漪,却是各怀着各的心思,谁都说服不了谁。 良久,黎年信缓缓站起身,低声道,“母亲,我还有事要出门,您回去吧。” 老夫人伸手去抓他,他却轻轻巧巧的就闪开了去,衣角一转就消失在门口。 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身子一颤扑通倒在地上。 站在门口的暖儿听到动静,急忙奔进来,吓得哇哇大叫起来,“老夫人晕倒了,老夫人晕倒了。” 黎年信在院子里听到叫声,脚下的步子顿了顿,终是未回头,而是扬声道,“请太医进来为老夫人看病。” 说完这句,竟是头也不回的便走出院子去。 中午,黎言裳得到老夫人晕倒的消息,匆匆交待几句便带着宝瓶回去了,进了黎府,顿感府里大变,几处廊檐环廊处都摆放了罕见的花草。 一路走来,她竟有一种走错地方的感觉。 庞氏早就在院门口等着了,见她回来,急忙迎上去,“裳姐儿,祖母一直等着你呢,你快进去瞧瞧吧。” 黎言裳焦灼的问道,“嫂子,祖母怎么样了?因为什么得病的?” 庞氏面上有些难堪,具体情况她只知大概,却也不好说是公公把祖母气坏的,便道,“祖母一直不放心你,让我在门口等着,这会子刚躺下睡着了。” 黎言裳见她面色迟疑,遂不再追问,跟着她进了屋门,又走进内室。 老夫人像是知道她来了一般,原本正闭着眼休息,这会子蓦地睁开眼,一双眼睁得老大,似是要凸出来一般,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黎言裳,消瘦的两颊高高的耸起来,使得她面目稍显狰狞。 黎言裳心下一痛,扑上前抱住她的手,眼中已蓄满了泪,哽咽道,“祖母,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老夫人嘴角歪着,用尽了力气张了张嘴,一汪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流到她衣服上,却只发出唔唔的声音。 她急的瞪大眼,一双眼凸的的更是恐怖,两只手拼命的动着,却终究未抬起来,只全身都不停的颤动着。 黎言裳眼里的泪哗啦啦落下来,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掉,她抬头看看站在一旁的黎允,低声道,“哥哥,祖母是中风了么?” 黎允缓缓点点头,眼里的泪也落下来,转过头去偷偷擦了擦眼角。 庞氏已捂了嘴低低的哭起来。 老夫人浑浊的目光蓦地瞪向黎允,又发出一阵唔唔之声。 黎允马上擦了擦泪,“祖母,您是不让我们哭,有话要对我们说么?” 老夫人艰难的点点头,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黎言裳忍住心头悲痛,紧紧的握住老夫人的一只手,眼圈通红,沉声问道,“祖母,您想说什么?” 老夫人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又在黎允身上转了转,最后又落在门帘子上,然后缓缓的摇了摇。 黎言裳仔细想了想,猜不出,便问立在一旁的暖儿,“暖儿,你能看明白老夫人要说的话吗?” 暖儿早已吓得不敢说话了,唯恐追究她没伺候好老夫人的责任,此时更是不敢乱说话,慌忙摇着头,“奴婢不知。” 老夫人有些着急,又在使劲,脸上的肌肉拧结在一起,竟像是僵住了一般,她一根手指在黎言裳手里勾了勾。 黎言裳马上松开她的手,紧紧的盯着她的那只手。 老夫人先是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黎言裳指了指,然后又伸出两根手指对着别处指了指。 黎言裳心下一动,询问道,“祖母,您是想说梦姐儿么?” 老夫人面上露出一丝笑意,缓缓的点了点头。 213.第213章 自毁前程保亲人 她嘴角的口水又顺着嘴角流下来,挂在衣领上。 黎言裳心疼不已,抬起手轻轻的擦了去,柔声道,“祖母,您别着急,慢慢来,等您好了再说好么?” 老夫人却不依,倔强的摇着头,继续伸着两根手指在半空中晃动,晃动片刻,陡然落下来,竟是半点都动弹不得了。 黎允心中难受,强忍着悲痛装出一副笑脸,“祖母,太医说了,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等您好了再说吧。” 老夫人愤怒的睁大眼瞪着他,目眦欲裂,全身都颤抖起来。 黎言裳急忙握住她的手,“祖母,您不要着急,您想说什么,您现在就说,我们都听着,裳姐儿一点一点慢慢猜。” 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僵在一起的肌肉舒了舒。 黎言裳眸中泪光闪闪,鼻间酸楚不已,疼她爱她的祖母竟落到了这个地步,疾病如魔鬼,她这个年龄一旦被缠上身就很难痊愈了,而中风的痊愈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老夫人面色僵硬,嘴角歪斜,呼呼噜噜说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话,急的满头大汗。 黎言裳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揉搓着,像是哄劝小孩子一般柔声道,“祖母,我一定会为你找来最好的大夫为您医治,请您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老夫人艰难的摇摇头,眼珠滚动,示意她看自己瘫在床上却仍单独伸出的两根手指。 黎言裳抹了抹眼角的泪,“祖母,您是不是担心梦姐儿?” 老夫人似是想要动一下脑袋,却无力摆动,遂将眼球动了动,转向下方。 黎言裳心下一动,道,“祖母,若我说的对您就往下看,若我猜的不对,您就往两侧看。” 老夫人眼珠往下转了转。 黎言裳便道,“祖母,你是不是担心梦姐儿?” 老夫人眼珠往下转了转。 黎言裳又道,“祖母,我马上进宫去见她,您放心吧。” 老夫人眼珠又往下转了转,面色也舒缓了些许。 黎言裳柔声安抚道,“祖母,您好好的养病,等我从宫里回来再来禀告您,好不好?” 老夫人眼珠滚动,含了一丝笑意,似是很疲累,缓缓的闭了眼休息。 黎言裳缓缓站起身,对庞氏道,“嫂子,麻烦您多照顾祖母。”又对黎允道,“哥哥,你随我出来一下。” 庞氏面上多了几分郑重,应道,“你莫要担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祖母的。” 自上次黎允的事之后,她便对这位小姑多了几分敬重。 黎允跟着黎言裳出了房门,压低嗓子道,“祖母去找父亲,理论了几句,祖母一生气便发病了。” 黎言裳气的嘴唇发抖,厉声道,“祖母都这样了,他去了哪里?焦氏又去哪里了?都死了吗?” 黎允原还对黎年信抱有一线希望,总以为好歹他也是父亲,可如今,已是心灰意冷。 他冷声道,“真要是死了还干净了。” 黎言裳咬着牙狠声道,“幸好祖母性命无碍,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哥哥,梦姐儿的事你知道多少?” 提到黎言梦,黎允更是多了几分恼怒,沉声道,“我与祖母都是半点不知道,都是他们操作的,亦不知到底在背地里做了多少勾当。我只听你嫂子说梦姐儿离开家的前几日,日日都躲在房里哭。” 黎言裳秀眉微挑,略一沉吟道,“梦姐儿的丫头还在府里吗?” 黎允摇摇头,“都不见了,不知道是跟着进宫了还是去了哪里,祖母也想过问一问丫头,结果发现都找不到了。” 黎言裳冷哼一声,“他们想的倒是周全,不过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心虚。” 她看一眼黎允,神色凝重,“哥哥,梦姐儿的事太突然了,如今宫中并不太平,太子与梁王对峙的苗头越烧越旺,梦姐儿却在这个时候怀了龙子,无疑把自己推上了风头浪尖上,咱们黎家也跟着被甩到了浪头上,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击的粉身碎骨。” 身在朝中为官,黎允怎会不知朝堂与后宫之事?现下又听黎言裳郑重其事的说出来,他心底里更是颤了几颤,他早已将眼下情形想过多遍,也已有了初步的打算。 遂道,“我打算辞官,带祖母回乡下老家静养,祖母卧病在床,眼下的情形对祖母的身体更不利。” 黎言裳微微一愣,深深的看着黎允,没想到他竟是做了这样的打算,入朝为官是多少书生梦寐已久的,而如今他竟是说扔便能扔下了,竟然无半点留恋之意。 “哥哥,若你辞官,在仕途上……” 黎允打断她的话,“裳姐儿,在我心里还有比仕途更重要的事,祖母待我们恩重如山,如今她身患重病,我理应在床前伺候,而我若继续留在朝中为官,他日或许会给你和梦姐儿带来隐患。” 黎言裳心底一酸,浮上一层感动,他为了她们姐妹,甘愿自毁前程,这份亲情他看的比天还要大。 她低低的叫了声,“哥哥。” 眼圈红的更厉害。 黎允却笑了笑,“你不必为我担心,大丈夫志在四方,不一定做官才是最好的,其实我也累了,我的性子并不适合做官。” 谁不想挣个锦绣前程光宗耀祖呢?他越是说的这么轻松,黎言裳的心就越是沉重,可当下这却是最好的办法。 黎言裳眼含热泪,低低的说道,“哥哥,谢谢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保护梦姐儿的,只要她不是心存贪念,没有荣华也能得个平安无事。” 黎允面色缓了缓,似是松了口气,“裳姐儿,你自己也要多保重,晋王府亦是在漩涡之中,万事都不可过于强求。” 黎言裳抽下鼻子,定定的看着黎允,极其坚定的道,“哥哥,你放心,用不多长时间,我一定会去接你们的。” 黎允嘴角动了动,挂了一丝苦笑,幽幽的道,“其实我更愿意留下帮你们,可我知道我们留下反而让你分心。” 黎言裳眸光闪了闪,黎允眼里的无奈与自责烧痛了她的心,可事实上她真的会分心,她不能逞一时之强害了一家人。 黎允马上换了一副欢快的表情,“妹妹,我们走了后,你就不要再回来了,专心做你的事。” 黎言裳眼底越过一丝狠厉,亲人不在,她自是不会再回来了,至于那两个人渣到底会怎么样,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黎允被害入狱时,黎言梦帮了忙,单凭这一点她也不能弃黎言梦于不顾。 黎言裳抹了抹眼角的泪,“哥哥,我先回去请太医来给祖母看病,再寻个机会去见梦姐儿,她如今贵为娘娘,见她一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黎允微一点头,“你自己也要当心,祖母这里你放心,我与你嫂子会照顾好的。” 黎允送黎言裳出门,出了院门,抬头便见宇文晔远远的过来了,忙道,“裳姐儿,世子爷来了。” 黎言裳转过身去,果见宇文晔疾步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人,正是太医俞栾,不由得喜出望外,急忙迎了上去。 各自一一见礼后,黎言裳看看俞栾,“俞太医,谢谢你来为我祖母看病。” 俞栾若有所思的瞟一眼黎言裳,自上次余毒发作后他一直未能见着黎言裳,乍听宇文晔拿到解药时,他还有些不相信,如今见黎言裳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才算真的相信了解药之说。 黎允前头引路,“俞太医,请这边走。” 俞栾跟着进屋,坐下为老夫人把脉。 黎言裳抬头看看宇文晔,一脸真诚的道,“晔,谢谢你。” 宇文晔伸手在她手背上抚了抚,“傻瓜,祖母生病我也是着急的,我是晚辈,理应献一份孝心,你谢我做什么?” 黎言裳目中含着泪光,嘴角挂着笑意,动情的道,“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宇文晔笑着看着她,一脸的宠溺。 俞栾把完脉从里间走出来,面色凝重,低声道,“世子妃,老夫人只怕……以后都要瘫在床上了。” 黎言裳虽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可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身子仍是禁不住晃了晃,颤声问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俞栾摇摇头,脸上带了一层惋惜,“若刚发病时能放一放血,或许还有救,眼下已经晚了,先让老夫人喝几副中药吧,我再为老夫人施几次针,但愿能起到些作用。” 黎言裳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俞太医,请您再想一想别的办法,哪怕能说话自如也好,另外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您都交待一下,再过几日哥哥便要带祖母回乡下静养,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了。” 宇文晔稍感惊讶,看了一眼黎言裳,却并未多问。 俞栾开了药又专门做了一些叮嘱,嘱咐黎允至少三日后再动身,这三日里他每日都来施一次针。 黎言裳再三谢过俞栾并让黎允亲自送了出去。 宇文晔这才问起黎允回乡的事来,黎言裳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他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却并未反对。 安顿好老夫人,回到晋王府,黎言裳递了牌子进宫求见皇后。 214.第214章 有苦难言肚里吞 次日黎言裳进宫,一走进顺和宫便感觉有些压抑,引路的宫女低垂着头,屏息静气,几乎踮着脚尖走路。 她有心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又怕犯了宫中忌讳,遂规规矩矩的到了大殿里。 自她一进大殿的门,皇后的目光便一直盯在她身上,看着她脚步沉稳的走到大殿中央站住脚,再看着她举止得体的跪拜行礼起身。 黎言裳始终稳稳妥妥的,不急不躁,面上沉静如水,似是完全没意识到皇后冷凝的目光一般。 皇后收回探询的目光,挑挑眼眉,“黎氏,进宫见本宫有何事?” 黎言裳弓着身子道,“请娘娘恩准,臣妾想见一见黎妃娘娘。” “黎妃?”这两个字简直是从皇后牙缝里挤出来的,黎言裳自不会忽略皇后语气的变化,心也跟着一沉。 皇后冷声笑了笑,“黎妃如今贵为皇上身边宠爱之人,愈发的高贵了,不但向皇上请求取消她的晨昏定省,还独独的被皇上保护起来,如今梦华宫未经皇上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黎言裳眉角微微一跳,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黎言梦到底是怎么了?怎会与皇后对立?难道她不知道在这后宫之中,皇后才是最难惹的么? 皇后语气淡淡的,可话里的每个字都不容忍忽视,她冷冷的扫了一眼黎言裳,淡淡的道,“本宫记得上次你求本宫给她一次机会,依本宫看,就是给她十次机会也是枉然,这些日子她已经接连得罪了好几位德高位重的娘娘,她在这后宫中的情形也可想而知了吧?你想见一见她倒是好的,只不过……” 皇后话音未落,殿外有公鸭嗓子的抬脚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黎言裳蓦地一惊,急忙转过身跪在地上。 皇后也站起身走下来半蹲着身子行礼,“皇上万岁。” 明亮的黄色袍子在大殿里一转,扬着无比的尊贵,走上上位坐下,锐利的目光落在黎言裳身上,“晔哥儿媳妇?” 黎言裳忙道,“臣妾黎氏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皇上并不免礼,而是居高临下的盯在她半边脸上,良久才沉笑道,“黎家的女儿果然都是一等一的美貌,你虽比不上黎妃的柔美,却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黎言裳的心沉了沉,皇上并不是第一次见她,说这样的话却是第一次。 皇后迈着优雅高贵的步子,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缓步走到皇上旁边,挨着皇上坐下,笑道,“两姐妹都是有福气的,且都与皇室有缘,这可是天大的造化。” 黎言裳觉得机会来了,适时插话,“臣妾恳求皇上准许臣妾见一见黎妃娘娘,臣妾的祖母生病了,很想念黎妃娘娘,祖母深知娘娘身怀六甲,亦不可能再出宫见她,所以让臣妾来看一看黎妃娘娘,娘娘平安,祖母便也安心了。” 皇上眉角几不可闻的动了动,“老夫人生病了吗?什么病?” 黎言裳头深深的低下去,“祖母突然发病,得了中风,如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身子都无法动弹。” 皇上似是很关心,“请太医看了没有?” 黎言裳如实回道,“世子爷请了俞太医,俞太医说情况并不好,臣妾恳求皇上让臣妾见一见黎妃娘娘。” 顿了顿,她心下一动,接着道,“皇上,臣妾保证,在黎妃娘娘跟前半句也不会透露祖母生病的事,断不会影响黎妃娘娘的心情,臣妾只是想去看看娘娘,这样见了祖母也有话说了。” 皇上的脸色终于稍稍放晴了,带了淡淡的笑意,朗声道,“老夫人对孙女的爱护之心实在可嘉,黎氏,朕准许你去看黎妃,不过且不可惹得黎妃伤心。” 黎言裳大喜,在地上叩了叩,“多谢皇上。” 有小太监走上来,引着黎言裳去了梦华宫。 梦华宫的宫门紧紧闭着,小太监敲了门才有人出来开门,厚重的大门轰隆作响,在高大的城墙掩映下,愈发的沉重。 黎言裳走进门去,一眼便瞧见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水池旁,手里拿着些什么东西,有一下没一下的往里头扔着。 小太监上前禀告,“黎妃娘娘,世子妃求见。” 黎言梦闻言,急忙回过头,见果然是黎言裳,面上顿时露出一抹深笑来,她扔下手里的东西疾步奔到黎言裳跟前,急切的喊道,“姐姐。” 跟在她身侧的两个宫女吓得连都变了,急急忙上前搀住她胳膊,其中一个杨柳细腰瓜子脸的宫女低声道,“娘娘,您当心着点。” 黎言裳依着黎言梦的手屈膝行礼,“贵妃娘娘。” 黎言梦甩了甩她们两人的手,瞥了一眼那个宫女,冷声道,“你们都退到一边去吧,本宫要同姐姐说说话。” 那个宫女依旧稳稳的立在黎言梦身侧,道,“娘娘,奴婢们不敢离您左右,万一摔着碰着您,奴婢们可是担待不起。” 黎言梦脸色难堪,沉声道,“金陵,你是要违背本宫的话么?” 金陵低垂着头,瞧不出面上神情,态度却甚是强硬,“奴婢不敢,只是皇上有旨,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娘娘。” 黎言裳冷冷的瞪了金陵一眼,淡淡的道,“你是不是想要说我会害的黎妃娘娘摔着碰着?或者干脆说我就是来害娘娘的。”说着淡淡的目光朝方才引路而来还未走开的太监说道,“这位公公,劳烦您再引我回去吧,皇上还在顺和宫里,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那太监狠狠的瞪了金陵一眼,讨好的笑着道,“世子妃只管在这里与娘娘说话,哪个敢妨碍世子妃与娘娘说话,定然不饶。” 金陵心下一凛,既是皇上的命令,她自是不敢违抗的,遂后退几步站到池塘边上,一双眼亦低低的盯着黎言梦,两耳更是仔细的聆听着两人的谈话。 黎言裳反手搀住黎言梦,柔声道,“外头风大天冷,当心身子,还是屋里说话去吧。” 黎言梦微微点头,低低的嗯了一声,扶着黎言裳的手进了屋。 看着她们进屋,金陵轻移莲步走到门口站住,身子微微前倾着,留神屋里头的动静。 黎言裳扶着黎言梦在椅上坐下,眸光微转,瞧见门口的毛毡子微微动了动,鼻间禁不住冷哼了哼。 黎言梦急切的抬起头,紧紧的握住黎言裳的手,“姐姐,我……” 黎言裳急忙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扬声道,“妹妹觉得身上怎么样?” 黎言梦目光朝门口瞟了瞟,低下头来,再抬起头时,目里已是泪光点点,哽咽道,“我很好,姐姐可还好?” 黎言裳从袖子里摸出一盒胭脂,打开盖子,伸出手指在里头点了点,然后在桌面上写下几个字,‘怎么回事?’,嘴里却笑道,“我好得很,娘娘不要担心,姐姐还要恭喜你呢,如今你做了娘娘,姐姐替你高兴替你开心。” 黎言梦也依着样子手指点了胭脂在桌面上写道,“皇上是为我好,怕我出事。”嘴里亦是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黎言裳疑惑的看一眼黎言梦,抬手在桌上写道,“这是在监视你。” 黎言梦无语的摇摇头,一脸的凄楚。 黎言裳看的有些心疼,抬手又写道,“你是怎么进宫的?怎么回事?” 黎言梦目光闪烁,躲开黎言裳探询的目光,写道,“姐姐不要担心我,我很好。” 黎言裳从袖中拿出一块锦帕,将桌上红色的小字都擦干净,然后又写道,“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黎言梦痛苦的摇了摇头,只在桌上又写道,“不要管我,保重好自己,照顾好祖母。” 黎言裳一把抓了她的手,压低嗓子道,“究竟怎么回事?” 黎言梦却不回答,只朗声道,“姐姐,祖母的身体还好么?” 黎言裳扬声回道,“祖母身子好的很,娘娘无需挂念,祖母还要进宫来看您呢,等您诞下皇子,祖母便可进宫了。” 黎言梦笑道,“那自是更好。” 她突然扑进黎言裳怀里,紧紧的环着她的腰,全身都发起抖拉,口里发出呜咽之声。 黎言裳吓了一跳,伸手揽住她消瘦的身子,沉声道,“无论如何,你都要保重好自己。” 黎言梦从她怀里抬起头,脸上已带了笑容,半仰着头道,“姐姐,谢谢你来看我,我会好好的。” 黎言裳还要再问些什么,黎言梦已抓起锦帕把桌上的字擦得干干净净,朝门外喊道,“金陵,把御膳房送来的点心装起来,等会子给世子妃带着,本宫不能回去探望祖母,这一些点心就当我的心意了。” 金陵迅速提了食盒进来,躬身交到黎言裳手上。 黎言裳缓缓的接过来,若有所思的看一眼黎言梦,心情愈发的沉重,黎言梦这么遮遮掩掩到底在遮掩什么? 她屈膝行礼,“臣妾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请娘娘保重贵体,日后有机会臣妾还会再来看娘娘的,娘娘不必挂念外头的事,家里一切都安好。” 黎言梦默默的点了点头,轻轻的扬了扬手,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 黎言裳走出门去,她才缓缓的抬起头来,目里满含热泪。 215.第215章 对方先下手为强 梦华宫的宫门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在身后徐徐关上了,黎言裳缓缓的转过头看了一眼已紧闭的大门,眸中浮现一片忧色。 缓缓的转过身,她脚步沉重的走在长长的青石板地面上,头顶上的太阳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在高高的宫墙内显得尤为单薄。 远远的她看到一辆六人抬着的步辇行过来,坐在上头的正是仝贵妃,轻薄的红纱罩在步辇上,挡住她娇媚的容颜。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黎言裳仍是感觉到两道利光直直的射过来,她低垂着头侧身站在一旁,等步辇徐徐走近了,她才屈膝行礼,“贵妃娘娘。” 步辇缓缓停下,仝贵妃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黎言裳,眸光转动,流光溢彩,“世子妃是来看望黎妃么?” 黎言裳躬身回道,“启禀娘娘,臣妾的祖母想念黎妃娘娘,让臣妾来看一看娘娘。” 仝贵妃嘴角挑了挑,笑道,“有个心疼自己的祖母真好。”顿了顿,她又意味深长的道,“有个你这样的好姐姐更是好。” 黎言裳的心突突跳了几跳,面色沉静的道,“娘娘过奖了。” 仝贵妃又定定的盯着黎言裳看了一会子,才挥挥手扬声道,“走吧。” 她微微的眯着眼,眼角余光又瞟了瞟站在一侧的黎言裳,嘴角挂了一丝冷笑,这个始终平静如水的女人,似乎什么事情都不会令她慌乱,不过她倒是要看看,她还能镇静到什么时候。 仝贵妃的步辇远远的去了,黎言裳仍觉得头顶上罩着一片乌云久久不能散去,她转过身迈着迅疾的步子走出了皇宫。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她的心愈发沉重,默不作声的低垂着头。 她吩咐马车直接驶去黎府,在黎府大门口,她碰到正要出门的黎年信。 黎年信蓦地一愣,目光冰冷的望向黎言裳。 黎言裳却偏过头去,装作没看见他,径自从他身边走过去。 黎年信竟是出奇的平静,只是略顿了顿便径直出走门去了。 黎言裳来到老夫人的房间门口,稍稍调整下心情,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使得面色舒缓了些,才撩开帘子进去。 老夫人正闭着眼休息,似是感觉到有人进来了,蓦地睁开眼,见是黎言裳,睁大的眼里写满了期望。 黎言裳疾步上前紧紧握住她的一只手,笑了笑,“祖母,我刚从宫里出来,您放心吧,梦姐儿很好,皇上对她特别爱护,派了很多人专门伺候着,不会有差错的,她身子好得很,她说很想念您,请您保重身体。” 老夫人啊啊着眼珠子乱动,俞栾施过几次针,她脸上的肌肉已不再显得那么僵硬,但嘴角仍歪斜的厉害。 黎言裳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祖母,您放心吧,我没告诉梦姐儿您生病了,横竖她都没办法出来看您了,让她知道您生病徒增她的担心而已,她现在最好能静养,如今,她可是千金贵体了。” 老夫人似是松了口气,浑浊的眼里却仍是带着一丝忧虑。 黎言裳大概能猜到她心中所想,遂安慰道,“祖母,您放心吧,梦姐儿一向是个安稳的,她知道应该怎么保护自己,只要她不心存贪念,总有个平安日子的。” 老夫人嘴唇微动,缓慢的叹了口气。 黎允从外头走进来,面上带着欣喜,“裳姐儿,祖母,我已经递交了辞呈,上头也准许了,等祖母的身子再好些了,咱们就可以回乡了。” 老夫人的目光黯淡下去,在她心里,黎允这个孙子是想当优秀的,才华横溢,大有前程,如今却辞官回乡,这让她觉得心痛无比,她忽然觉得是自己连累了这个孙子。 黎言裳见她面色变了变,除了痛色,还带了一些愧疚,便已猜到她心中所想,遂紧握了握她的手,“祖母,您的病只要好好的休养一定会恢复的。您在这个档口生病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老夫人疑惑的看着她,一脸的不信。 黎言裳知自己猜对了她的心,遂正了正神色,“您不是也担心梦姐儿的荣宠会带来灾祸吗?现在您生了病,哥哥正好借此机会辞官回乡,这是避开了是非地啊,不但保护了您和哥哥,而且也会给梦姐儿消除隐患。” 老夫人顿时想明白了,但她一想到刚升了官的黎年信,心里又是一阵发闷,不过她早已对那个儿女失去希望,索性便不再管了。 黎言裳见她脸色舒缓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又道,“祖母,府里还有很多事,我必须回去了,您好好的养着,俞太医的医术很高明,您只管相信他,他说了您能好,您便一定能好,其余的您什么都不要想,明白吗?只有您健健康康的,我才能踏实的做事。” 老夫人点点头,嘴唇抿了抿,一滴口水流下来,黎言裳急忙伸手为她拭去,顿时她浑浊的眼里一串泪滚落下来。 黎言裳抬手又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柔声道,“祖母,您要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裳姐儿还要好好的孝顺您呢,您不想看到我和哥哥的孩子么?” 果然老夫人的眼里射出一道亮光,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来。 黎言裳含泪笑了笑,“祖母,这就对了,保重好自己,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黎言裳舒了口气,又与黎允说了几句话,她并未告诉他黎言梦在宫中的情形,仍旧用了对老夫人说的那套说辞。 黎允似是相信了。 辞别了黎允,黎言裳准备回晋王府,刚走到大门口,又撞到正从外头回来的黎桓,黎桓今年刚满十岁,被焦氏骄纵的嚣张跋扈又自私自利,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乍然看一眼还真会被他一双乌溜溜貌似单纯的大眼所蒙蔽。 他有些惧怕黎言裳,畏畏缩缩的立在一侧等着黎言裳走近,低低的叫了声,“大姐姐。” 黎言裳嗯了嗯,心下微微一动,遂笑着走近他,轻声道,“桓哥儿出去玩了么?有什么好玩的吗?” 黎桓显然有些惊讶,微抬了抬头,见黎言裳一脸和煦的笑,遂放下心来,扯着嗓子道,“我去看玩戏耍的了,可好看了,我还扔给他们一大把银子呢,我想让他们到咱们府上来表演,也让父亲母亲跟祖母看一看。” 黎言裳笑了笑,抬手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桓哥儿真是长大懂事了,知道孝顺祖母了,真是个好孩子。” 黎桓得了夸奖心下自是得意,完全忘记了对黎言裳的惧怕。 黎言裳又问道,“桓哥儿,你知道你二姐姐去哪里了吗?” 黎桓更是得意,嘴角都翘了起来,“自然知道了,二姐姐进宫做了贵妃娘娘,最受皇上宠爱了,母亲说了,等我长大了,二姐姐会给我个大官做。” 黎言裳又笑了笑,拍拍黎桓的头,“二姐姐心疼你,自会许你大官的,没想到桓哥儿这么小就知道这么多事,真厉害,那你知道你二姐姐是怎么进宫的吗?” 黎桓脱口而出,“母亲说了,都是仝贵妃娘娘的恩典,我听母亲跟二姐姐说进了宫要听贵妃娘娘的话。” 黎桓的小嘴巴还在一张一合,黎言裳的心已经紧紧的揪扯在一起,仝贵妃,竟然是仝贵妃,是她设计了这一切把黎言梦弄到了宫里去。 她到底要做什么?黎家不过是个小小的角色,在她眼里不值一提,可她为何如此大费周章的去做这些事? 一时间,黎言裳有些想不明白,她看一眼黎桓,笑了笑,“桓哥儿真是聪明,什么事都知道,快回去吧。” 黎桓很是高兴,开心的说道,“大姐姐慢走。” 黎言裳的心思一阵比一阵的乱,坐在马车上,思绪像是放飞了风筝,摇摇摆摆毫无定数,仝贵妃到底有什么意图? 她忽然明白了黎言梦为何会在宫中频频与皇后作对,自是得了仝贵妃的授意,只是仝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一个小小的毫无后台的黎言梦又能对皇后造成什么危险呢? 难道……? 她心里微微的一愣,混沌的思绪里挤开一条缝隙,莫非她是想用黎言梦来离间皇后与宇文晔的关系吗? 黎言梦身怀龙种,又在皇上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若他日诞下龙子,再过上几年,等皇上垂暮之际,他亦是有争储的可能。 自己亲妹妹的儿子与皇后的太子,孰轻孰重,自是一目了然的。 而如今皇后已然明白影响宇文晔做决定的便是黎言裳,那么将来黎言裳会不会改变决定呢? 好一个阴险的仝贵妃,眼看梁王得不到晋王府的帮助,索性先下手为强打破皇后对晋王府的信任。 皇后越是容不下黎言梦,就越是怀疑晋王府,黎言梦就会像一根刺一样插在皇后心里,即使拔出来也已钻出一个血洞。 黎言裳禁不住打个寒颤,又想起早晨在顺和宫时皇后面上的神情,位高者往往最是多疑,皇后已经开始怀疑了,虽然黎言梦不一定能生下皇子,但皇后却需要百分之百的把握。 216.第216章 强抢民女抓现形 宇文晔却不这么认为,且不说黎言梦到底能不能顺利生下孩子,就说她肚里的孩子是龙子的可能又有几分?如果是个女孩哪?皇后因此而失去晋王府的支持,岂不是亏大了?皇后不会如此愚蠢的。 他认定仝贵妃一定另有所图。只是黎言梦自己是怎么想的哪? 一提起黎言梦的态度,黎言裳就觉得头疼,她说不要管她,是个什么意思呢?还有那个咄咄逼人的宫女金陵,会不会是仝贵妃的人呢? 黎言裳猛的一动,一把抓住宇文晔的胳膊,“黎妃娘娘很可能已经被仝贵妃控制起来了,那个金陵就是仝贵妃的人。” 宇文晔静静的看着她,“知道这些又怎么样呢?咱们总不能去揭破吧?证据在哪里?” 黎言裳不觉有些气馁,抬头看着宇文晔,皱皱眉角,“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你怪我么?” 宇文晔伸手把她揽在怀里,“怪你什么呢?怪你让我下定决心还是怪你让我看清目前形势?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不是办法。” 黎言裳的心沉了沉,只一刹便又浮了上来,仰起头看着宇文晔,声音坚定的道,“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宇文晔笑了笑,依旧把她揽在怀里,这才是她,乐观自信又坚定,虽然坚定的盲目,却给他注入了无比大的活力。 寒冷的夜里,没有寒风呼啸,却刺骨的冷,昏暗的灯笼下,一串冰棱挂在屋檐下,锐利的冰尖往下垂着,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地面里。 一辆包裹严实的马车疾驰而来,在大门口停下,厚重的帘子被人打开,从里头走下来两个人,他们都披着厚厚的披风,遮住了半张脸。 朦胧灯光照射下,他们相携进入院内,进了后院的正房。 到了屋里,两人解下披风,正是宇文晔与太子宇文博。 屋中央摆着一个大火盆,里头木炭烧的正旺,火苗子一窜一窜的窜出老高。 宇文博迈步到火盆前,伸出两手在火盆上烤了烤,“晔哥,我出来这一趟可真是不容易,要不是你,幸好有你。” 宇文晔搬了椅子坐在火盆旁,明亮的火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他眼底的亮光,“多少人向往你那太子宫,你倒是好,日日的想着偷跑出来。” 宇文博一屁股坐在身后铺着橙红色毛毡的椅子上,唉声道,“哥哥快别嘲笑我了,我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您还不知道么?我哪里像您呀,一生一世一人,过着神仙般的逍遥日子。” 宇文晔嘴角抽了抽,“既然如此,那你也找个女人过一辈子去,只可惜你注定了身边美女如云,这是你的福气。” 宇文博对权利并无特殊的爱好,只是他从生下来便已做好了接皇位的准备,自小便被人尊称为太子,他已经把这些至高无上的权利当做身体的一部分,不需要争抢,与生俱来的便在身上。 他摆摆手,“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别聊这些事了,听着心烦,说点别的吧,新鲜的。” 宇文晔看他一眼,“你说的可是与我秉烛夜读来了,可不是来听什么新鲜事了。” 宇文博抬头在屋里扫视了一圈,这是他第一次到这里来,见房间里虽摆设简单,却也不失精致典雅,遂问道,“哥哥,你倒是寻了个好地方,既安静又安全。” 宇文晔站起身,“既然你不想谈国事,那咱们就喝酒吧,一醉方休。” 宇文博也站起身来,“好,不醉不休。” 白吴端着盘子从外头进来,盘子上摆着几个小菜和一壶酒。 宇文晔提起酒壶,笑道,“我这里的酒可比不上皇宫里的。” 宇文博却笑道,“再好的酒成天喝也会生出腻歪来,反而不如寻常的酒,怎么说的好像你晋王府没有好东西似的,难道父皇亏待皇叔了么?” 宇文晔撇撇嘴,小声道,“皇上没有亏待你皇叔,是你皇叔太抠门了,好东西都不给哥哥。” 宇文博哈哈大笑起来,举起宇文晔倒好的一杯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两人饮得尽兴,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宇文博因为西北十县的事被皇上斥责,一直为此而闷闷不乐,今日得了这机会便约了宇文晔偷偷跑出宫来。 宇文晔来不及回去跟黎言裳说一声,便让白吴回去告诉黎言裳不必等他,他留在外头不回去了。 白吴回去禀告,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头一片安静,火盆里的火苗仍然很旺,他从门缝里看到宇文晔斜身歪在炕上睡着了。 白吴退回门边候着,等了一会子见仍无动静,自以为主子们都睡着了,便去了隔壁房间休息。 大风呼呼作响,院子的门忽然被人踹开,一队官兵鱼贯而入,走在最后头的是京兆尹陈志科。 他黑着一张脸从两队官兵中间走进院子,站在院子中央挥了挥手,官兵们立马四散开去,涌向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朦胧中,宇文晔听到动静,他倏地直起身,刚刚站起来,便看到房门被人猛的推开,有人闯了进来。 他心下一惊,沉喝道,“大胆狂徒,什么人?” 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并未发现宇文博的影子,他晃了晃头,感觉有些眩晕,竟然忘记了昨夜是怎么睡着的。 那几个官兵并不认识他,朗声道,“奉旨搜查,有人在此强抢民女。” 宇文晔冷哼一声,“你们是陈志科的人?” 为首的官兵面色一变,沉声道,“大胆狂徒,竟敢直呼大人名讳,给我抓起来。” 宇文晔扯扯衣角,端坐在炕头上,“去把陈志科叫来。” 陈志科正巧从门外走进来,一眼便看见宇文晔,稍稍一愣,粗黑的眉毛挑起来,“世子爷?您怎么在这里?” 那几个官兵吓了一跳,齐齐的向两边退去。 宇文晔面色乌黑,目光冰冷,“我倒还想问问陈大人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 陈志科走进房内,躬身道,“下官听到有人在此强抢民女,所以带人来搜一搜,不知世子爷怎会在这里?” 宇文晔冷笑一声,“这是我名下的宅院。” 陈志科顿时笑道,“原来是世子爷的院子,下官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宇文晔唯恐他们发现宇文博在此的事,只想让他们快点离开,遂沉声道,“那就烦请陈大人请他们都出去吧。” 陈志科躬身道,“是。” 他才转身要走,就有官兵急匆匆奔进来,“大人,后面房子里果然有个女人,还有个男人。” 宇文晔锐光一闪,脑中警钟大响,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沉声喝道,“什么女人男人的,本世子爷院子里的事你们也要管么?” 陈志科回过身来,目光闪烁,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世子爷莫要动怒,只怕有歹人误闯入您的府邸,做下了坏事,世子爷不妨跟下官去看一看。” 事已至此,如果一味的推辞反而会让人觉得心虚,宇文晔站起身,冷声道,“走吧。” 他前脚迈出房门,越往前走心里越是沉重,最后他停下脚步,那个男人会不会是太子? 他背上冒出汗珠来,甚至来不及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看见前方一个人匆匆忙忙的朝这边奔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官兵。 陈志科看着那人,大吃一惊,紧蹙着眉头喊道,“太子殿下?” 宇文博衣衫凌乱,面色发青,冷冷的扫了一眼宇文晔,目光落在陈志科身上,陈志科马上跪在地上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跟在宇文博身后的几个官兵吓得屁滚尿流,齐齐跪在地上,齐呼“太子饶命。” 宇文晔艰难的闭了闭眼,他从宇文博的眼里看到了浓厚的愤怒,还带着一丝丝仇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官兵后头,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跌跌撞撞的奔出来,走到他们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衣服上带着明显的血迹,早已是脏乱不堪。 她哭倒在地上,对着陈志科大喊道,“大人,请您为民女做主啊,民女只有一死了。”说着朝一旁的墙上撞去。 陈志科一声厉喝,“快拉住她。”遂又转过头看着宇文博,小心的问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博目里烧着一把火,直直的燃向宇文晔,昨晚两人喝酒,喝的开心,不知喝了多少酒,最后竟朦朦胧胧睡了过去,谁知当他一醒过来就看到身边多了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还来不及问怎么回事就被一群官兵擒住了。 他堂堂天宇朝的天子竟然被人当场抓住与女子苟合,如今又被这女子诬陷强抢民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是一场再明显不过的阴谋,只是这场阴谋背后的那只手是谁?会是他吗? 宇文博把目光转向宇文晔,幽深的眸底泛着一层冰冷,难道真如宫中所说?黎妃将要诞下皇子,晋王府的风向要变了。 他阴冷的目光直直射进宇文晔眼底,宇文晔深知如今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不管太子是不是被人诬陷,太子强迫民女做苟合之事将会成为天宇朝最大的笑柄。 217.第217章 显而易见的诬陷 宇文博瞟一眼跪在地上的陈志科与一众官兵,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冷声道,“陈志科留下,其余的都退出去。” 所有官兵都一股脑的爬起来转身走出院子,守在院门口。 那女子忽然发起抖来,两手环抱着身子,不可置信的瞪视着宇文博,战战兢兢的道,“太……子?” 宇文博抬步上前,一把扯住她的衣领,厉声道,“快说,是谁派你来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子吓得花容失色,一双美目突了出来,乌黑的眼珠像是要瞪出来一般,大叫道,“杀人灭口了,杀人灭口了。” 尖利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去,吓得站在院门外的官兵们心头微颤。 杀人灭口。 今日他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太子殿下岂会饶过他们? 他们的目光禁不住向四周瞟去,这是一处坐落在城郊的院子,周围鲜少人烟,如果他们死了,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跪在地上的陈志科脸色微变,沉声道,“休要胡说。” 宇文晔疾步上前,拽住宇文博的胳膊,将那女子从他手上扯下来,低声道,“殿下请三思,且不可冲动。” 宇文博猛的挥手砸在宇文晔的胸上,沉闷的扑通一声,两人都稍稍的呆怔了片刻。 宇文博率先回过头去,声音冰冷,“陈志科,你想怎么办?” 陈志科额头上早已渗出汗来,在地上跪拜,“下官请殿下示下。” 一个官兵手按着佩刀疾步奔进来,惊慌失措的道,“大人,不好了,有很多老百姓朝这边涌过来了。” 宇文晔大吃一惊,跨前一步拽住宇文博的胳膊,“太子殿下请先回避吧。” 宇文博心神大乱,万一这事闹到人尽皆知,即便父皇给他留个面子,天下老百姓又怎么看待他这个太子? 他沉着脸点点头,急于跟宇文晔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瘫坐在地上的女人时,心头却是蓦地一震,这个女人应该怎么办?就算他一走了之,这个女人就不会泄露出去吗?还有守在院子外头的官兵,想要他们守口如瓶,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死。 他心里颤了颤,面上显出一丝阴狠之色。 宇文晔沉眸看着他,忽的猜到他心中所想,忙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万不可动杀念,否则必将成为日后攻击殿下的利刃。” 宇文博沉声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宇文晔刚要开口,只听得咣当一声院子的大门被人撞开了,接着便是一群人汹涌而来,气势汹汹的人群像是疯了一般的冲到后院里来。 宇文晔与宇文博同时惊呆了。 原本跪趴在地上的女子陡的窜起来奔向人群之中,哭着喊道,“请父老乡亲们为小女子做主啊,小女子如今求死都不能了。” 陈志科从地上站起身,向尾随进来的官兵怒吼一声,“怎么不拦在外面?快赶出去。” 站在人群最前头的一个中年人沉声道,“陈大人这是要包庇凶手吗?您将咱们都赶出去,是不是还要把这女子一起给灭口了呢?” 陈志科面色阴冷,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人,那人身后跟着足有三四十人之多,有老的有小的有男有女,乍一看去,的确像是街头上爱管闲事的老百姓,可这里不是街头,这不过是一处荒郊的空院子,如此多的老百姓来自何处? 那人见陈志科默不作声,遂紧紧逼问,“大人是否能给咱们一个答复呢?还是要叫咱们老百姓无辜受死呢?” 话音刚落,那女子尖利的哭喊声便响了起来,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严惩凶手”的喊叫声。 那女子突然指着宇文博大声喊道,“他是太子,就是他强迫了我。” 叫嚷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宇文博,宇文博顿觉芒刺在背,这些凶狠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凌迟一般,一刀刀将他割得血肉模糊。 那中年人竟是毫无惧色,扑通跪在地上,高呼,“太子犯法,理应与庶民同罪。” 人群里再度爆发出一阵混乱,此起彼落的叫嚷声充斥在宇文博耳边。 “这样的人不配做太子。” “天子脚下,太子失德,理应重罚。” “呸,真丢人,丢尽了皇室脸面,处死。” “处死,处死……” 一瞬间,响亮的叫喊声在院子上空来回回荡着,场面彻底失去了控制。 陈志科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太子在自己的地盘上犯事,可太子岂是他能追究的?但若不追究,这些嚣张的老百姓应该怎么办? 宇文博气的浑身哆嗦,嘴唇发紫,恶狠狠的盯着宇文晔,冷声道,“你,就是这样害我的么?” 宇文晔紧皱着眉头,眸底晶亮,一片坦荡荡,“你若真是这么想,才中了别人的圈套。” 他回过头看着人群,上前一步,挥了挥手,扬声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人群马上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宇文晔,有不屑有猜疑有冷笑嘲弄。 宇文晔望着正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笑了笑,“这位小姐口口声声说太子强迫了,请问太子是否真的侵犯了你呢?” 女子哭的声音更响亮了,嘴里嚷着,“我不活了,我实在活不下去了。” 侵犯了人家还要人家亲口承认,顿时又惹怒了一群人。 “既然如此,那你说一说太子身上都有什么印记?你不会什么都没看到吧?”宇文晔冰冷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修长的身体被阳光拉的很长投射在地面上,全身散发着一股尊贵的华气,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女子大囧,吞吞吐吐,“我是被强迫的,慌乱的很,怎能看到他身上的印记。” 宇文晔撇嘴冷笑,“你总要与太子对视的吧?太子身上那么明显的印记难道你一点都没看到吗?” 他话锋一转,语气更是锐利了几分,“还是你根本就没看到太子的身体,你分明就是在诬陷太子。” 女子眼珠一转,开始狡辩,“就是他强迫了我,朗朗乾坤,天理何在?” 人群里又有人要起哄,宇文晔抱拳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天子脚下,任何违反王法的事都不能姑息,任何人犯了法都要受到惩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同样也不能无赖任何一个好人,不能仅凭她一眼便诬陷了太子的清白。既然她咬定是太子侵犯了她,那好,有在场的小姐夫人们,请你们带她到屋内验一验,或许可知。” 他抬手在人群中随意点了两个,目不斜视的看着她们,语气稍显温和,“请问你们愿意为太子效劳吗?” 那两位皆是年轻的妇人,目光落在宇文晔英俊的脸庞上,顿时羞红了脸,马上答应了下来。 为首的中年人似是有些不愿意,但那两妇人已拉着那女子进了屋。 片刻,她们从屋内走出来,目中带着几丝异样,缓步走到宇文晔跟前,“这位爷,那姑娘身上并无被人侵犯的痕迹,像是在撒谎。” “我不活了啊。”女子从屋里冲出来,一头撞在墙上,顿时脑门上鲜血直流。 宇文晔冷哼一声,“既然已经验明,来人,把她抓起来押入大牢,倒要审个清楚为何要陷害太子殿下。” 他回过身看着那群百姓,沉声道,“诸位还有什么意见吗?” 中年人嘴角冷笑,“请问你是什么人?” 宇文晔挺身而立,深邃的眸底射出两道亮光,“晋王府世子爷宇文晔。” 中年人呵呵一笑,“原来是晋王府的世子爷,失敬失敬,相信世子爷不会偏袒,晋王府的世子妃胸怀大志济世救民,设粥棚又为灾民捐款,实在令人敬佩。” 此言一出,人群里顿时又爆发出一阵赞叹之声,“原来是晋王府的世子爷呀,世子妃尚且心善仁慈,世子爷自然也不亚于世子妃了。” “世子妃乃好人,世子爷也是好人。” “……” 称赞声络绎不绝,似乎所有人都忘了来此的初衷,那个惹是非的女子与失德的太子早已被抛到脑后。 趁此机会,陈志科早已命令官兵把那女子抓起来捂了嘴待带下去了。 宇文博看着喧闹的人群,目光森冷,抽身退离。 宇文晔的目光扫过宇文博的背影,心底一点点冰起来,他知道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即使宇文博明知道是有心人的刻意诬陷,老百姓这一番赞美之词也已经让他的心失去了平衡。 人群渐渐散去,一道灰色人影随着人群疾驰而去,紧紧的跟在那中年人之后。 半个时辰之后,灰色人影返回来,正是隐在暗处的白吴,他走到宇文晔跟前躬身道,“世子爷,那人是赌坊里的赌徒,成日呆在城南赌坊里,这会子又赌上了。” 宇文晔面色发青,沉声道,“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都在吗?这里极为隐秘,又无人知道此处是我的宅院,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218.第218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白吴面色变了变,“属下回来的时候,看到您歪在炕上休息,以为您跟太子殿下喝醉睡着了,谁知太子爷竟然没在房里。” “其他的人呢?也都喝醉了吗?为什么没听到一点动静?弄进来一个女人,又把太子给弄出去,难道就没人发觉吗?” 此处虽不是他们的重要之处,但守卫亦是严密,怎么会没听到半点动静? “属下已经问过了,他们的确没听到任何动静。”白吴也觉得很奇怪,从太子与世子爷喝酒的房间到太子与那女人所在的房间隔着一段距离,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的,可是所有的人偏偏没听到任何动静。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人给弄走了,宇文晔阴沉着脸,幽深的眸底闪过一丝异样,他快速的返回昨晚与太子喝酒的房间,在房间的地面上来回的巡视着。 良久,他走到墙角处,推开上头的桌子,蹲下身,果然在平整的地面上发现一道裂痕,“去叫人,把这里打开。” 白吴顿时明白,急忙转身出去,不一会便叫来几个人,迅速的将那地面撬开,果见下头有一条狭窄的通道,白吴下去,顺着通道走下去,一头通向的正是那个房间,而另一头则是到了院子的墙外。 宇文晔的心沉了沉,原来这里早就被人盯上了,而他竟然毫无所知,对方既然已经探知他的秘密,为何使用这么简单的小伎俩? 白吴凑到宇文晔跟前,低声道,“世子爷,以属下所见,咱们内部出了内奸,对方十分熟悉您的习惯,知道您喜欢在这间房里,另外,太子身边或许也有了内奸,对方才会算准了这个机会。” 宇文晔也想到了这点,目光阴冷,“仔细审查,格杀勿论。” 白吴躬身退下。 雍华宫里,一片烟雾缭绕,浓烈的熏香弥漫在空气里,有点刺鼻。 仝贵妃捏着一块绣着牡丹的锦帕掩在嘴角上,狭长的眉角微微挑着,尖细的指甲在半空中微微晃动,闪着耀眼的光芒。 一个太监急匆匆奔进来,行至仝贵妃跟前,跪在地上禀道,“启禀贵妃娘娘,果然如您所料,太子殿下气急败坏,已经被皇上叫到御书房去了。这会子皇后也赶过去了。” 仝贵妃呵呵笑起来,眉角里隐着丝丝笑意,冷声一声,“宇文晔,还敢在本宫面前耍花样,别以为他装的风花雪月,本宫就真的信了,哼,本宫就是要把他一点点揪出来,让他作死在自己的圈套里。” 小太监笑的一脸谄媚,“娘娘真是高明,什么事都逃不出您的法眼,不过这件事儿一看便知是有人要故意栽赃陷害太子爷,皇上岂会不知?对太子影响不大。” 仝贵妃面上尽显得意神色,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想到这是诬陷,越容易被人看穿的阴谋越容易被人忽视,越不会有人猜到自己身上,而这件事,皇上明知道有人陷害太子,一样会对太子产生别样的看法,是与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对太子的态度。 万民之中,太子的威信竟然抵不过晋王府的一个世子妃,太子心中作何想?皇上心中又作何想? 仝贵妃咯咯的笑起来,拿开掩在嘴上的锦帕,露出一张笑弯了的嘴,凤眼微微的眯了起来,带着无数的风情。 小太监竟一时看的有些痴了,呆呆的站在大殿中央一动不动。 御书房,皇上正襟危坐,面色沉静,眸底却闪着锐利的光芒。 宇文博双膝跪在地上,安群河低垂着头立在一旁,梁王宇文谦亦是垂手而立。 砰地一声,皇上把书案上的一本奏折狠狠的摔在地上,砸在宇文博脚下不远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无比威严的气势,“光天化日,太子于万民之前失德,你自己看看,有多少人参你,身为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黎民百姓么?” 宇文博伸手拿起地上的奏折,只打开匆匆看了一眼,轻声道,“父皇,几十个百姓,并不是万民。孩儿是被人冤枉的。” “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还真要在万民之前,你才肯悔过?”皇上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目光亦是冰冷。 宇文博不敢再多说话,低垂着头暗自懊悔。 安群河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此事颇为蹊跷,太子并不是轻浮之人,怎会胡闹至此?即便是太子真行了荒唐事,也不会蠢笨到让京兆尹去抓的地步。还请皇上明察。” 宇文谦亦上前道,“父皇,皇兄断不会行此事,请父皇不要动怒。” 皇上暴怒,“他如果老老实实呆在太子府里,哪个还能去诬陷他?他失德在前,所以才会让人有机可乘,不反思悔过,却还在狡辩,这让朕如何放心将天下交给你?” 宇文博心下一动,急忙再地上磕个头,朗声道,“父皇请息怒,孩儿知错了,请父皇保重龙体。” 皇上冷哼一声,“不能为朕分忧,能本本分分做好该做的事也好,偏偏你哪一样都做不好,还要朕为你收拾残局。” 宇文谦道,“父皇请息怒,请父皇原谅皇兄这一次,皇兄一定会记住这次教训的。” 宇文博眼角余光瞟向宇文谦,心底一阵凉意,这个时候假惺惺的做什么?巴不得他这个太子让位才好呢。 皇上望向宇文谦时,目光缓了缓,很满意他能在此时为兄长求情,今日的事,他岂会不知是有心人刻意为之的? 而且有心人诬陷太子重不在太子失德,而是提醒他太子已在外培养了自己的势力,晋王府的宇文晔已成为太子的臂膀。 皇上心中冷笑,这位有心人心计当真是深,刻意揭出这些事,他又是什么样的目的? 他瞪了宇文博一眼,沉声道,“回太子府好好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半步。” 宇文博暗暗松口气,“多谢父皇,儿臣一定好好思过,勤读圣书,请父皇息怒,万不要气坏了身体。” 皇上似是有些疲倦了,摆了摆手,“出去吧。” 宇文博站起身迈步出门,却见皇后正站在门侧,急忙拉了皇后快步走出一段距离,才道,“母后,这件事到此为止,请您不要牵扯进来,父皇不会迁怒于您的。” 皇后脸上化了浓妆,眼角处几条细纹依稀可见,面色焦急,“母后怕什么迁怒,母后怕的是你父皇对你生出什么想法来。” 宇文博稍显沮丧,低了低头,小声道,“母后,父皇英明,不会因为这件莫须有的事儿误会我的,方才父皇已经明白了。” 皇后缓缓的摇了摇头,目光深远,“只怕不是这么简单,那一处院子已经暴露了许多信息,你父皇可能已经开始猜忌你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力量了,今后你一定要万分小心,且不可再出现任何失误,宁肯少积功德,也要取得你父皇百分百的信任。” 宇文博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面上狠厉一闪而过,“母后,晔哥……” 皇后打断他的话,“他的事还要再看一看,母后不信他分不清孰轻孰重,你且不可上了敌人的当。” 话虽是这么说,她心里亦是没有底气的,亦不知真正缘由为何。 恰在此时,两队宫女怂恿着一个窈窕妩媚的女子自远处行来,正是怀有身孕的黎言梦。 皇后的目光紧紧的盯在黎言梦身上,久久未能移开。 宇文晔回到晋王府的时候,已是傍晚,黎言裳正坐在屋内等他,火盆里明亮的火苗蹿的老高,将整个房间都烧的暖烘烘的。 见他进来,黎言裳急忙站起身迎上来,亲自接了他脱下的外衣,又亲自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才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现在大街小巷都知道太子失德的事了。” 宇文晔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当初自己利用谣言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想到自己也被这种谣言缠上了。 黎言裳转而问道,“你认为是什么人做的?” 宇文晔转过头看她,“这个节骨眼上,胆敢算计我跟太子爷的,你觉得还能有谁呢?” 黎言裳皱皱眉角,细细的想着,道,“这么简单拙劣的手法不像她。” 宇文晔冷笑,“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别人都想不到是她,却偏偏是她。” 黎言裳亦是恍然大悟,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心事,如此狡猾刁钻的女人,内心里到底有多歹毒有多狠辣可想而知,被她控制在手心里的黎言梦,又会怎样? 只是她一直想不明白,黎言梦为什么要听仝贵妃的话呢?为什么这么惧怕她呢?难道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仝贵妃手里吗? 足不出户的黎言梦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世子爷。”白吴在门外喊道。 宇文晔皱皱眉头,沉声道,“进来吧。” 白吴闪身进来,面色焦急不安。 “什么事?说吧。”宇文晔漫不经心的问道。 白吴犹犹豫豫的道,“世子爷……” 宇文晔见他吞吞吐吐,心下一动,遂抬头看他,“说吧。” 219.第219章 言而有信兑承诺 白吴小声禀道,“世子爷,刚才有人来报,外头谣传您虐待安侧妃,将安侧妃赶回娘家,不准她再回晋王府了。” 宇文晔冷哼一声,“谣言从哪里传出来的?” “现在还不知。” 宇文晔吩咐道,“让人继续盯着吧,一定要找出背后之人。” “是,世子爷。”白吴转身出门。 黎言裳叹口气,“来的真快,一道接着一道,动作好快。” 宇文晔却面带不齿,“欲盖弥彰,越是这样,越摆明了对方的险恶用心。安若曦的事安家早已知道真相,就连皇后也是知晓的,对方却偏偏再挖出来做文章,与太子之事叠加在一起,不过是想给人造成一种错觉,晋王府要与皇后划清界限了。” 他冷笑着顿了顿,又冷声道,“自以为很聪明,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黎言裳瞬间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只是她心里还在担忧旁的事,安若曦的事她本来还留了一个棋子罗根基,她本想寻找机会再将其利用,谁知如今这件事又被人揪扯出来,她反倒不好再施展了。 宇文晔却不知她此时心中所想,见她眉角微蹙,以为在担心他,遂安慰道,“你不必担心,皇后自有定夺,太子也不是愚钝的。” 宝瓶走进来,低声禀告,“世子爷,王爷请您去外书房。” 宇文晔霍然起身,对黎言裳道,“父亲定是问我今日之事,我正好也有事要与父亲说一说,我先过去。” 黎言裳略一点头,温声道,“父亲终是长辈,你也莫要那么着急,有什么事慢慢的说。” 宇文晔点点头,转身离去。 黎言裳呆怔了片刻,叫了宝瓶进来,“明日你找个人去庄子上看看樊庆怎么样了,顺便让他去看一看吴先生最近在忙什么。” 自上次她在庄子上中毒之后,樊庆一直耿耿于怀,认为是自己没安排好人手所以才害了世子妃,几次三番向黎言裳请罪,最后见黎言裳确实无恙才算安心了些。 宝瓶有些奇怪,“世子妃,吴先生不是在王府里头么?怎么还要樊庆去外头问呢?” 黎言裳淡声道,“吴先生生性豪爽,不喜与人在王府交往,反倒在庄子上随意的很,樊庆去问更合适。” “奴婢明天便寻个人去庄子上。”宝瓶说着又往火盆里加了一些炭,将火芯子挑的更旺。 宇文晔与安若曦的事被人越传越烈,甚至有好事者篡编为戏折子传唱,而黎言裳也被传为容不下夫婿妾室的悍妇。 自太子之事后,皇后与太子都沉默了,既没有召见宇文晔进宫也没再召黎言裳进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又仿佛一切仍历历在目。 宇文晔索性不出门了,日日沉溺在霓裳院里,早晚陪黎言裳跑跑步,白天练练字,晚上看看书,两人过起了神仙眷侣的日子。 万氏听到风声,忍不住来找黎言裳,恰碰到黎言裳正低着头与宇文晔同看一本书,两人头挨着头,同执一书,神态亲昵。 她竟看的有些愣了,顿在门口,面色微红。 黎言裳察觉有人进来,遂抬起头来,见她面色呆怔,遂笑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卖愣呢?” 万氏回过神来,面上愈发红润,当着宇文晔的面稍稍有些尴尬,“那个,我……” 黎言裳合上书站起身,走过来,“你什么你,门口冷,快些进来说话。” 宇文晔瞧此情形,站起身来,道,“我去安书院找本书。” 万氏微微屈膝行个礼,跟在黎言裳身后进了屋,挨着黎言裳坐下。 黎言裳看她一眼,温声问道,“这几日觉得怎么样?” 万氏点头笑道,“对亏了大嫂的开导,不然我还真是想不开呢。大嫂,安氏的事……” 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面上带着一层忧色,自从安若曦离开晋王府,她便改了对其的称呼。 黎言裳微微一笑,“你不必替我担心,谣言就像风一样,哪个能拦得住呢?既然有人这么喜欢说,那就由着他们说去吧。我只当没听见。” 她眸光清亮,荡漾着一汪水的眸底清澈见底,万氏顿觉心中敞亮,笑道,“我知道大嫂一定能想得开,不过心里头还是忍不住为你担心,我娘家嫂子说,外头传的不成样子。大嫂,你说会不会是安氏捏造出去的呢?”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谁知道呢?或许是安氏心中不平,更或者是某些有心人趁机挑起我与安氏的误会呢?都有可能,谁也说不好呢。” 万氏却从中听出玄机来,心中登时有些明白过来,安氏恨不能被人遗忘才对,毕竟与男子有私约这样的事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天理难容的。 万氏会心一笑,“大嫂说的对,既然谁都说不清楚,那就由着说的人去吧,您倒是正好趁此机会与大哥恩爱呢。” 黎言裳悠闲的烘着手,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个才是正经道理,你看这几日我过得多自在,什么事都由你大哥代劳了。他还能时时刻刻都陪着我,多好呀。” 万氏露出一脸羡慕来。 黎言裳伸手推推她,“你也不要羡慕了,你才是最幸福的人,肚里都有个小的了,有夫婿有孩子,多好。” 万氏耸然动容,犹豫着劝道,“大嫂,如今你与大哥的感情越来越好,趁着这个好机会,你应该加把力才是,早日怀上孩子才是正理。” 黎言裳低头笑了笑,“这种事最好能顺其自然,越是强求,往往适得其反。” 万氏听她这么说,知她心中是想要个孩子的,遂来了兴致,把自己这么几年积累起来的经验一股脑儿的都说给黎言裳听,直说到天色渐晚宝瓶进来询问摆饭的事才算作罢。 万氏这时方才觉得累了,连着喝了两大杯热茶,又歇了歇,才扶着华月回落西院去了。 黎言裳将万氏送出门去,让宝瓶去安书院把宇文晔请回来吃饭。 宝瓶走到半路上瞧见安书院上空不远处突然升起一串绚烂的烟花,五颜六色甚为好看,遂仰着头看了片刻。 到了安书院,彩屏却告诉她世子爷出门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 宝瓶稍感惊讶,世子爷出门向来都会先派人去跟世子妃说一声,怎么今日竟忘记了,她思索着返回霓裳院里。 黎言裳虽觉得有些奇怪,倒也并未多想。 晋王府后院高墙外,清冷的月光下,宇文晔长身而立,寒风吹过他的衣衫,飘飘欲仙,在这月光如水的夜里,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 “易爷,您这么急找我出什么事了吗?” 易生与他面对面站着,两人隔了几步远的距离,他声音稍显低沉,“世子爷曾经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宇文晔想起曾经答应过七毒门要为其办一件事的要求,遂道,“易爷是不相信我说过的话了?既然不信我,又何须来此多此一举?” 易生松了口气,忙道,“请世子爷息怒,易某不是这个意思,世子爷一言九鼎,令易谋佩服。” 宇文晔声音稍显冷淡,“贵门是不是已经想到让我帮忙的事情了呢?” 易生知他是因被怀疑信誉而心感不快,遂笑道,“世子爷当真爽快,眼下确有一件事需要世子爷帮忙,只不知……” “不妨直讲。” “我们七毒门有人在云城犯了事,得罪了官府的人,咱们想请世子爷走一趟去救个人。” 宇文晔略一沉吟,“七毒门神通广大,救个人不是小意思吗?易爷当真要我帮这个忙吗?” 易生回道,“此事还请世子爷帮忙。” “好。” 回答干脆,简单利落。 易生稍感惊讶,略一顿才道,“世子爷可先去云城,到了云城,自会有人同您接头。” 宇文晔问道,“什么时候动身呢?” “越快越好。” “好。” 宇文晔转身要走,易生却在后头叫住他,“世子爷,此物物归原主了。” 朦胧月光下,易生飞手一扬,宇文晔迅速的伸手去接,手心里一片冰凉,摊开手掌,月光下,一块玉佩闪着冷冽的光芒。 他回过头看一眼已经走远的易生,将玉佩紧握在手中,如果方才他食言,估计这块玉佩就派上用场了,而现在易生却把玉佩还给了他,可见也是守信之人。 回到霓裳院,黎言裳见他回来,吃了一惊,“不是说你出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宇文晔缓步走近火盆,在手上呵一口热气,道,“外头冷得很,明日怕是要下雪了。” 黎言裳点头道,“今儿个确实冷。” 宇文晔突然道,“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黎言裳吓了一跳,以为听错话了,“你疯了?黑灯瞎火冰天雪地的,出去走什么?你吃饭了吗?” 宇文晔摇头道,“还没吃。我不是说现在出去走走,我是说我想带你去别的地方看一看,离开京城到别处玩玩去,怎么样?” 黎言裳更觉得奇怪,看着他,“你刚刚说要下雪了,出门恐怕不方便吧?” 在屋里头点着火盆还冻得厉害,这个时候出门游玩真是疯了吧?她十二分的不想出门,就想每日窝在屋里头烤着火盆。 220.第220章 远离是非避锋芒 她想了想,真的不想出门,疑惑的目光看着宇文晔,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宇文晔便道,“京城乃是非之地,再加上这几日谣言不断,咱们出去游玩几日,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清净几日不好么?如果能赶上下雪就更好了,还能滑雪看雪景,比咱们王府里头好看许多倍。” 黎言裳的心思动了动,离开王府去别处看看她自是愿意,但却不是这个时候。 她微微皱眉,“一定要现在去吗?” 宇文晔目中带着几分热切,“我十分想冬天出去,你陪我,好吗?” 黎言裳隐隐觉得绝不会像他说的这么简单,这个时候出门一定有什么事,她略一沉思,道“如果非去不可的话,等哥哥和祖母走了之后再去可以吗?” 宇文晔点点头,“哥哥跟祖母明日就走了,那咱们明日也走吧。” 黎言裳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决定明天要走的?我怎么不知道?” 宇文晔便道,“我方才出门见到哥哥了,他让我告诉你的。” 黎言裳不疑有他,自是相信的,只是内心里还有些纠结,自言自语的道,“大冷的天,真不想出门。” 宇文晔一旁看着她,只当没听见她的低声嘟囔。 晚上黎言裳看着宝瓶收拾东西,收拾来收拾去,发现她想带着的全是厚厚的棉衣,可宇文晔说了,只带一身换洗衣物,其余全都不用带着。 另外这一次出门,只有她跟宇文晔两个人,丫头婆子一个都不许带。 宝瓶吃惊不已,一遍遍的嘟囔着,“世子妃,求求您跟世子爷说一说,让奴婢跟着您去吧,您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怎么行?您用人的时候应该怎么办呢?” 黎言裳有些沮丧,倒不是因为没人伺候,而是这一次宇文晔压根不听她的话,像一头倔驴一般,坚持己见。 江妈妈也一次又一次的劝着,可宇文晔打定主意纹丝不动。 黎言裳无奈,只得应下来。 夜里,两人上了床,黎言裳窝在宇文晔怀里,撒娇,“为什么非要现在出去呢?为什么只能我们两个呢?” 宇文晔一手搭在她胸前,很不规矩的乱动一把,低声吹气,“有人在,妨碍咱们,只有你我二人,多好?你不想单独跟我在一起吗?” 黎言裳想了想,回答,“想。” “那就对了。”宇文晔说着,一只手已握住她胸前的隆起,嘴巴凑上去,直接堵住黎言裳接下来的话。 一阵唔唔的反抗声之后,是一阵低低的呻吟声。 寒夜,在火光照射下,暖意融融。 第二日早晨,天上果然飘起了大雪,黎言裳披着宽厚的大披风走在晋王府结满冰的路上,走的胆战心惊。 宝瓶扶着她的手,一边小心翼翼的走着一边小声道,“世子妃,您就再跟世子爷说一说,就让奴婢跟着您去吧,奴婢不在您跟前伺候,实在放心不下。” 黎言裳淡淡一笑,“世子爷要和我过二人世界,你们就不要打扰去了。” 昨夜宇文晔到底同她说了事情的缘由,并分析了眼下的形势,她这才顿悟宇文晔是想借此机会避其锋芒,不是许多人都在猜测吗? 那他就抛出去一个雪球,擦亮众人的眼。 她此刻要去做的便是替他抛出去这个雪球。 飘飘扬扬的雪花从半空中飞下来,落在她头发上脸上衣服上,湿了她长长的睫毛,带来阵阵凉意。 她伸手接住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手心里化作一滩水渍,嘴角挂了一丝淡淡的笑,她弯弯的眉毛仿若远山,清澈的眼眸,在这漫天的雪花里,纯净如水。 外书房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地面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踩上去有些滑,竟是结了一层薄冰。 守在门口的小厮见她进来,上前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道,“王爷在吗?” 小厮躬身回道,“王爷正在屋里头看书。” 她便道,“你去禀告王爷,我有事要与王爷说。” 小厮转身进屋,片刻便出来,“世子妃请进。” 黎言裳迈步走进房内,顿觉一阵压抑,暗暗的舒口气,缓步走到房中央,徐徐行礼,“父亲。” 宇文治面上毫无表情,似是对她的来意不感兴趣。 黎言裳微微屈膝,温声道,“父亲,媳妇不孝,累的晋王府名声受损,累的父亲被人耻笑,媳妇无能,无脸再主持府里的中馈,还请父亲收回媳妇的实权。” 宇文治微微一愣,他本因为安若曦的事有些恼怒,没想到黎言裳竟是主动认错来了,并主动交出大权,他倒是有些诧异。 他沉声道,“你既知道错了,为何当初还要那么做?” 黎言裳笑了笑,面色恬静,“父亲,如果换做今日,我一样还会那么做,一个失去妇德不守妇道的女人,留在世子爷跟前,迟早会坏了晋王府的名声,我宁肯做个悍妇也要把她赶走。” 宇文治目露利光,“你承认是你把她赶出去了,既然你有这个心,那画像之事就有可能是你诬陷于她。” 黎言裳微微一笑,“既如此,那父亲再去安府把安侧妃请回来吧,媳妇绝无怨言。” 宇文治语噎,顿觉心头一口闷气上不来,他虽恼怒,却不代表他认可安若曦,安家的人对晋王府干涉的已经够多了,他不希望安家的人再安插进来。 黎言裳说的很对,也猜对了他的心思,可他却偏偏的不想承认,尤其在看到她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有一股打压她的冲动 一个小女子而已,不自量力。 他冷冷的看着她,冰冷的话犹如外头结的寒冰,“不要太聪明了,有时候太过聪明,会更糟糕。” 黎言裳微微屈膝,“父亲教训的是,媳妇谨记心中,请父亲成全媳妇,媳妇自知无能,愿将大权交还于母亲。” 再让仝氏主持中馈吗?宇文治眉角皱起来,十分的不悦。可是如果不交给仝氏,万氏有孕在身,旁的就没人了。 他心思一转,道,“既然你知道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多多反省自己便是,府里的事还是由你管着。” 黎言裳也皱了皱眉,“父亲,媳妇请您收回成命吧,不管母亲犯了什么错,母亲到底是晋王府的王妃,于请于理都应主持王府的中馈。” 宇文治默不作声,良久才道,“你先回去吧,等本王想好了再命人去通知你。” 黎言裳躬躬身,“是,父亲。” 这个过程是走过了,而她也早已料到宇文治会拒绝,宇文治早就把仝氏烦透了,再加上幽然有孕在身,他就更不希望仝氏再插手府里的事。 刚走了几步路,身上就飘满了雪花,雪越下越大了,她直奔二门,想坐马车去黎府,与哥哥祖母告别,还没走到二门上,就看到有个小厮朝她奔过来。 小厮手上拿着一封信,躬身递上来,“世子妃,有人送来这封信,请您过目。” 黎言裳看了一眼拿信封,接在手里打开,问道,“送信的是什么人?” 小厮回道,“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扔下信就走了,奴才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人。” 黎言裳打开信,只见上头写着,“妹妹,我与祖母你嫂子已离开京城,勿念,多多保重。” 黎言裳心头微恸,愣愣的怔在原地,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走了,竟连当面说一声都没有,她知道黎允定是怕她触景生情,索性偷偷的就走了。 宇文晔从二门外走进来,见她发怔,又见她手上拿着封信,一双手已冻得发紫,忙上前捧住那双手,柔声道,“都准备好了么?等哥哥走了,咱们也该走了。” 黎言裳轻轻的叹了口气,将信纸递上去,幽幽的道,“他们已经走了。” 宇文晔瞟了一眼那张纸,淡淡道,“哥哥不想让你担心,既如此,你也不要辜负哥哥的一片心意才是。” 低低的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走呢?” 黎言裳顿觉心被掏空了一般,空落落的,随意的回道,“什么时候都可以。” 她仰起头,漫天雪花落在她脸上鼻尖上嘴巴上,融化成水滑进她嘴角里,她伸出舌尖****一下,一阵凉意钻进口内。 宇文晔揽了揽她的肩膀,“走吧。” 两人回去稍作收拾,不顾一屋子丫头婆子的反对,毅然的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等宇文治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们的马车已经快驶出京城了。 宇文治无奈,全权衡量之下,只能让仝氏暂时主持府中中馈,而他却命人把幽然接到了外书房旁边的小院子里,几乎日日与其厮守在一起。 仝氏骤然得了大权,起初半日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欢喜过后,听到宇文治接走幽然的事,只气的踹了几脚桌子,发泄过后,才发出一阵冷笑。 她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大雪,嘴角紧紧抿着,微微眯着的眼里射出锐不可当的利光,她发誓,属于她的东西决不能再让人抢走了。 221.第221章 游街示众遭唾弃 这一场大雪铺天盖地下了三天三夜,当黎言裳与宇文晔的马车赶到云城的时候,地面上的雪已经淹没了车轱辘,天上的雪花渐渐变小了,寒气却越来越重。 黎言裳窝在马车里,车内暖意融融,丝毫感觉不到外头的寒冷。 这是一辆经过改造的马车,马车的中央点着一个火炉,火炉上插着一个可以通出去的抽烟筒,车内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俨然一个八宝箱。 她原以为冬天出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谁知竟也是这样的享受,高大的马车里既温暖又舒适,站起身来都绰绰有余。 进了云城的城门,车外开始热闹起来,黎言裳撩开车帘向外看,大街上一片光洁,放眼望去,只有大片大片的雪。 云城的建筑似乎比京城更具别致,被雪花覆盖的云城像是童话里的王国一般,黎言裳顿时看的呆了。 宇文晔屈膝靠上来,依在她后背上,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亦觉得眼前一片亮堂。 街上行人很少,街道两旁的店铺也很少有人开门,黎言裳向两边看着,问道,“不知道他们怎么来接头?” 宇文晔回道,“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接头的事咱们倒不用发愁,他们一定会找上来的。” 黎言裳想想也是,遂点点头,目光顺着大街漫无目的的巡视着。 商铺很少开门的,但客栈却都开着门,他们在一家看似很大的客栈前停下,客栈的名字叫万顺。 黑底大红的字体在白雪的照应下显得尤为红艳,马车刚停下,便有伙计从里头迎出来,热情的招呼着,“客官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店?” 白吴勒住缰绳,朗声道,“住店,吃饭。” 伙计长长的吆喝一声,“好咧。”伸手去拉马缰绳。 宇文晔掀开车帘子,扶着黎言裳下车,他身穿华服,面色稍显冰凉,看向黎言裳时,嘴角挂了一丝轻笑。 黎言裳身上披着一件洁白的貂毛斗篷,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润,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高雅贵气。 两人并肩走进客栈,立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使得整个客栈都多了几分光彩。 坐在柜台后的掌柜顿时两眼放光,这二位可是有钱的金主,瞧这一身风尘仆仆的,定是远道而来,遂殷勤的绕过柜台迎出来,点头哈腰道,“欢迎两位远道而来的客官,请两位楼上雅间坐。” 宇文晔顺着他的指引,与黎言裳一起上了二楼。 白吴在身后道,“两间上等的客房。” “好咧。”掌柜的一边应着一边转身吩咐伙计好生候着。 伙计领着上了楼,先是打开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躬身迎道,“两位客官请进,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小的。” 白吴掏出一把碎银扔给他,他顿时笑得眉眼都弯了,“多谢客官,小的一定随叫随到。” 宇文晔说道,“我们都饿了,先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饭菜端过来吧。” “好咧,小的这就去,请客官稍等片刻。” 伙计躬身出门,走出门还不忘回头将房门关上。 黎言裳在屋里看了一圈,见房内遂摆设简单,倒也干净整洁,床上被褥亦摆放整齐,十分干净。 她看了看宇文晔,“这里倒还不错。” 宇文晔已走到窗边推开窗,往下望去,只见正对着接头十字路口,外头的雪已经停了,有人在打扫街上的积雪。 饭菜很快就端上来了,所谓最好的饭菜不过是一些鸡鸭鱼之类的荤菜,倒也没什么蹊跷的。 白吴则去了隔壁房间用饭。 连着赶了三日的路,马车上再舒服也不如床铺来得轻快,两人用过饭便****睡觉去了,只片刻,便都进入梦想。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街上的叫嚷声将两人吵醒。 黎言裳睁开眼,目光稍显迷蒙,瞧见地面上闪着一道阳光,顺着望过去,却见阳光顺着窗棂射了进来,遂揉了揉眼,“外头出太阳了。” 宇文晔朦朦胧胧的回了一声不知什么话,转个身又去睡觉了。 黎言裳却彻底苏醒了,披了衣服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朝外看,太阳果然正挂在头顶偏西的地方,不远处的房顶上厚厚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经过大雪沐浴的街道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处处洋溢着清新,天气虽冷,街上店铺大多都开门了,行人也多了起来,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一片祥和。 一阵刺耳的锣鼓声突然响起来,接着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得行人纷纷向两侧退去,不多时,一个衙役骑着一匹马驶来,手上提着一面锣,一边敲着一边高声叫嚷,“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七毒门无恶不作祸害百姓,今皇上下令铲除七毒门,现擒获七毒门人,游街示众。” 随着喊叫声,街上行人多起来,许多躲在房里的人都跑出来观看,衙役一路敲着锣鼓,不断的叫喊着。 宇文晔从床上翻身而起,走到窗前将窗户完全打开,顿时袭来一阵寒气。 黎言裳眉角微蹙,“七毒门不是让你来救这些人的吧?” 宇文晔目光深沉的看着正在街上叫嚷的衙役,心思陡转,七毒门一向远离官府,这一次怎么会得罪了官府? 他竟不知道皇上下了这个的命令。 衙役的一路叫嚷过后,轰隆隆的车轱辘声随之而来,进入视线的一辆马车上立着一个木笼子,里头站着一个人,双手都被捆绑起来,只有头露在笼子外头。 他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遮盖住整张脸,身上衣服裂开了几道口子,隐约露着的肌肤上点点血迹,显然在牢里定受了不少苦头。 紧随其后的一辆马车上同样站着一个人,其个子矮小,身上的衣服倒还干净整洁,脸上带着些无所谓的神情。 两辆马车前后左右都跟着一队官兵,个个带着佩刀扬武扬威。 街道两旁已经挤了许多的人,大家都对马车上的两人议论纷纷,突然人群里爆发了一声叫喊,“七毒门无恶不作,该死。” 一颗青菜嗖的一下扔出去,正好砸在第一辆马车的囚犯身上,接着人群里似是激动了,数不清的青菜鸡蛋甚至木棍子都有人扔出去了,一波接着一波的东西接二连三的砸在他们身上,他们似乎毫无知觉,连都都不动一下。 又有人高喊,“砸死他们,砸死他们。” “无恶不作的杀人犯。” “……” 叫骂声夹着远去的锣鼓声,整个大街上陷入一片混乱。 跟在两侧的官兵们很是得意,神气的看着疯狂的人们,一脸冷笑。 宇文晔低头望着街上,目光游弋间,在人群里蓦地发现一个熟悉的影子,正是易生,他这才想到前来接头的应是易生。 恰在此时,易生猛的抬起头来朝这边看过来,似是看到了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头一低便消失在人群里。 黎言裳看着下头被人砸的一团糟的囚犯,低声道,“游行之后是不是就要斩首了?” 宇文晔沉声道,“他们应是要被斩首的。” 他隐约猜到七毒门所要求帮忙的事应与这两人有关,真是要求救他们吗? 他眉头紧紧的皱起来,既然是皇上下旨捉拿的钦犯,想要救出来谈何容易?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宇文晔心下一动,走过去打开门,果然是易生,遂道,“易爷请进。” 易生抱抱拳,缓步走进来,乍见黎言裳,有些惊讶,遂问道,“这位可是世子妃?” 黎言裳微微点头,欠欠身道,“易爷。” 易生行个礼,“久仰世子妃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黎言裳礼貌的笑了笑,“易爷过奖了。” 她询问的目光望向宇文晔,他们有事要谈,不知她是应该躲出去还是坐在房里装木头人呢? 宇文晔却对易生道,“易爷有什么话请讲。” 易生便明白黎言裳早已知道了一切,亦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遂道,“世子爷,下头的情形您也看到了,囚车里关着的正是我们七毒门的人,我们要把他们救出来。” 宇文晔问道,“能惊动你们七毒门所有的门人,这两人定非一般门人了,请问我可以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易生直言不讳,“前面车里的是我们的门主,后面那位是我们一个堂的堂主。” 宇文晔大吃一惊,面上竟露出一抹敬意来,“门主轩辕宗誉吗?” 易生点点头。 宇文晔疾步奔到窗前,囚车已经走过去了,囚车里的人仍在经受着各种杂物的折磨,他们身上已经挂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整个人看起来脏乱不堪。 宇文晔转过身来,眉间带着几丝不可置信,“据闻轩辕门主武功盖世,怎会落到官府的手里?” 七毒门门主轩辕宗誉曾经名动一时,曾经有人花一万两黄金买他的项上人头,七毒门在他的管理下与官府一直相安无事,没想到这一次被抓的居然是他。 易生面色沉痛,眉目间又带着几分恨意,“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内奸出卖了门主,门主无意中中了剧毒,所以才被官府的人捉住。” 222.第222章 招人耳目为哪般? 他面色一红,多了一层羞辱,门内出了内奸,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要知道他们七毒门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如今却被内奸差点端了窝,还连累的门人被官府追杀,已经破坏了他们不与官府打交道的规矩。 宇文晔望着渐渐远去的囚车,叹了口气,“惹上官府也跟内奸有关系吗?” 易生脸上的恨意更加明显,“有人假借门主的名义接了一桩买卖,没想到被杀之人乃是微服私访的知府,门主知道后,前去查探实情,却被抓住,如今皇上下令,已将七毒门视为官府仇敌,见之杀之。” 宇文晔沉声道,“你们想要怎么做?” 易生便道,“世子爷,您放心,我们也都知道您身份特殊,所以不会让您参与救人的行动,不过我们想让您帮我们找出那个内奸。” 黎言裳一直站在旁边听两人说话,听到这里,缓步走过去,拿了茶壶倒上茶,朝易生做了个请的姿势,“易爷请坐,喝口茶再接着说吧。” 宇文晔这才想起他们两人一直站着说话呢,遂率先坐下道,“易爷请坐,你们已经想好救人的法子了吗?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游街,必定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你们还是当心点的好。” 易生冷哼了哼,“他们不过是想引蛇出洞,故意把门主带出来游街,又让人起哄折磨,为的就是引我们去解救。” 他面上显出一丝阴狠,“他们既然如此煞费苦心,索性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先冲进去救出来再说。” 他才注意到桌上的茶是黎言裳亲手倒的,刚坐下又站起身来,抱拳道,“多谢世子妃。” 单单倒茶这个简单的动作,他便对黎言裳多了几分好感,堂堂世子妃,能不分卑贱亲自为他这个无名无分的江湖人士倒茶,实在难得。 再去看黎言裳的时候,眸中便多了几分欣赏,总觉得这个沉静如水的女子身上有一股不容人忽视的力量。 宇文晔正在想易生的话,沉吟着道,“你们只想着冲进去救人,救人之后呢?怎么才能安全出来?恕我直言,即便你们能救出轩辕门主,结果却让更多的人死了,一样是得不偿失。” 易生一脸的大义凛然,“这个世子爷无需担心,咱们所有七毒门的人为了门主不惜一切,即使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或许您不能理解这种忠诚,虽肝脑涂地,亦心甘情愿。” 黎言裳在一旁听着眉角微皱,这是她第一次接触所谓的江湖中事,听易生的说话口气便知这人是极讲道义的人,而他口中那个轩辕宗誉定然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响当当的人物。 她心中暗暗惊异,宇文晔怎会与这些人扯上关系呢?他只说了七毒门曾经帮过他的忙,却没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她一边仔细聆听两人的话,一边不断的在心里暗自分析着。 宇文晔看看易生,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亮光,“易爷,我倒是有一计,既能避免伤亡又能将轩辕门主救出。” 易生眼前一亮,面上显出一抹惊喜,同时又带着些怀疑,“世子爷有什么好计策?若能将门主救出,您就是咱们七毒门的救命恩人,咱们七毒门所有人都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但凡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咱们七毒门一定义不容辞。” 说了这几句,易生又觉得话不尽意,又补充道,“世子爷或许不知,易某乃门主之下四大堂主之首,除了门主,易某的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 其实易生不说这些话,宇文晔也早已猜出他在七毒门中的身份不一般,只是没想到竟是四大堂主之首,遂目中多了几分探究。 宇文晔淡淡一笑,“易爷曾经帮过我,我答应过要替七毒门做一件事,所以,易爷不需要报答我。易爷相信我吗?” 易生连连点头,“世子爷这是何话?若不相信您,我便不会将实情告诉您了,世子爷的为人,易某绝对信得过。” 宇文晔便道,“既如此,易爷请听我一句,暂时按兵不动,两日后我自会给你答复。” 易生疑惑更甚,“世子爷为何现在不能说哪?” “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易生想了想,点头道,“世子爷,易某在此先行谢过,两日后我再来此见世子爷。”说着站起身,抱拳道,“世子爷,易某先行告辞了。” 黎言裳欠欠身。 宇文晔随着站起身来,“易爷不必担心,他们既然想放长线钓大鱼,轩辕门主暂时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易生点头,又道,“世子爷多注意安全,如果您想找我的话,可以去对面街上拐角处一家叫兴和茶楼的地方找茶楼掌柜的。” 宇文晔应了,送易生出门。 宇文晔返回房内,黎言裳便问道,“你真有办法救那个轩辕门主?要知道他可是朝廷钦犯。” 宇文晔提起桌上茶壶,径自倒杯水,放在嘴边咂了咂,摇着头道,“水有点凉了,我去让他们换壶热的来。” 他刚走到门口,白吴已推门进来,躬身道,“世子爷,属下去换水。” 宇文晔却又把茶壶收回来,吩咐道,“让店伙计来换水,我有事要问他。” 片刻白吴带着伙计进来,伙计提着一把长把柄的壶,弓着身子走进来,热情的招呼着,“客官,您要的热水来了。” 宇文晔正坐在椅上,目光望向别处,伙计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忽然脚下一绊,身子猛的向前爬去,手上提着的长壶在半空中打个转竟奔着宇文晔飞去了。 黎言裳惊得尖叫出声,白吴也急忙上前阻拦,却晚了一步,那壶水准确无误的洒到宇文晔的身上。 宇文晔顿时大怒,厉声沉喝,“混账东西,你是想谋害本世子爷,还是别有企图?” 抬起手一巴掌扇在那店伙计的脸上,店伙计嘴角渗出血丝,吓得顿时懵了,听到‘世子爷’三字时,更是吓得心神俱破,双膝一软便跪在地上,“世子爷饶命啊,请世子爷饶命啊,都怪小的没站稳脚跟,求世子爷饶小的一命。” 宇文晔却不依不饶,抬起脚踹在他身上,“混账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把你家掌柜找来,我全身都被你这热水烫着了,疼死了。” 宇文晔俨然变了一副模样,全然一副无赖行径,其实那壶热水只是洒在他长袍上并未伤及肌肤。 黎言裳看着宇文晔,十分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她自是知道他是故意的,方才她看的分明,明明是他抬脚绊了伙计一下,他这是要做什么? 白吴也是一脸不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主子。 店伙计吓得屁滚尿流,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连怎么站起来都有些忘了。 宇文晔的高声叫喊引来了客栈其他人的主意,也把掌柜给引来了。 掌柜依旧点头哈腰,一进门便陪着笑脸道,“客官请息怒,笨手笨脚的粗人没见过世面,没见过大人物,见了您这样的人物,他吓得连水壶都提不动了,还请客官息怒,等会子给客官送上本店最好的酒菜,给您压压惊。” 宇文晔却冷笑着十分倨傲的回道,“你能将洒在本世子爷身上的水都收起来,今日的事就算了了。” 掌柜的面色为难,自知他是故意刁难,在听到‘世子爷’时,同样的惊讶万分,但面上却并未过分显露出来,只道,“世子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请您绕过他这一回吧,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小的们一定都给您办的好好的。” 宇文晔冷哼了哼,“不如这样吧,我正好要有封急信送回府去,就让他跑一趟吧。” 掌柜一听不过是送封信,有什么可难的,遂满口应承下来,“没什么不愿意的,世子爷请放心吧,小的们一定把信送到。” 宇文晔真的拿出纸笔来,大手一挥,刷刷刷在纸上写出几行字,然后折起来放在信封里,递给那店伙计,“送到京城晋王府去。” 掌柜的心下一惊,躬身问道,“世子爷可是晋王府的世子爷?” 宇文晔两眼一瞪,“废话,这话还用问吗?真没想到刚到云城便碰到这么件倒霉事,罢了,就当我来错地方了吧。” 掌柜的暗自惊异,不敢多说,给店伙计使个眼色,店伙计立时会意,接过那封信,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屋里跑出去,半刻也不敢停留便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门外站着一些人,将宇文晔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个个不敢出来多说话,都各自进了房。 宇文晔的气似是消了,伸个懒腰,很不耐烦的道,“真累,还是好好的睡一觉吧。” 掌柜立即道,“世子爷请先歇息,小的先退下了。” 宇文晔扬扬手,似是连半个字都懒得再说。 掌柜的退出去,门外亦恢复了安静。 黎言裳蹙着眉角,“我的世子爷,您这是为的招谁的耳目?唯恐别人不知道您是晋王府的世子爷。” 223.第223章 该来的和不该来的 宇文晔行事一向低调沉稳,这次却一反常态,甚至大张旗鼓,其用意自然令人深思,黎言裳一直静观他的态度,虽觉费解,亦不开口询问,等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才询问。 宇文晔面色深沉,眸底亦露出一抹深意,“把人招来你就知道是谁了。”斜睨她一眼,“外头雪停了,想不想上街走走?” 黎言裳走到窗边朝下看了看,见街上已是冷冷清清,地上一片狼藉,两边的商铺也关门了,遂摇头道,“大家都忙着看囚犯去了,哪里还有人,不出去了。” 宇文晔端起桌上的茶壶,悠闲的倒了一杯茶,“那就暂且不出门了,东西也不必收拾了,过不多久咱们就要换地方了。” 黎言裳摇头笑了笑,嘲弄道,“我的世子爷,您可要当心,别招来不该招来的人。” 宇文晔嘴角扬了扬,眸底射出两道亮光,“能来的都是应该招来的,你只管看着好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敲门声,宇文晔起身去开门,却是掌柜的去而复返。 宇文晔冷声问道,“什么事?” 掌柜身子弓的更厉害了,几乎要埋进肚子里去,“世子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恕罪,小的特定让厨房给世子爷做了几样小菜,请世子爷笑纳。” 他刚说完,几个衣着艳丽的女子便端着盘子迤逦而入,她们个个浓妆艳抹,倒也有几分姿色,眉目间都带着妖娆妩媚,腰肢扭动,带进来阵阵香气。 黎言裳捏着手帕捂住鼻子轻笑,果然把不该招来的给招来了。 宇文晔面色发青,狠狠的瞪了一眼掌柜,待那些女子将饭菜放下后,一张脸已经寒如冰霜。 掌柜的站在门边一直低垂着头,眼角瞥着那些女子,低声道,“世子爷,她们就留在这里伺候您了,您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她们,小的先告退了。” 宇文晔瞟一眼黎言裳,语气清淡的道,“掌柜的,这马屁可拍错地方了,掌柜的送这些女子来做什么?都是来给本世子爷做奴婢使唤的么?世子妃,你觉得本世子爷应该怎么处置这些女子呢?” 掌柜的心头微沉,他虽想到与世子爷一起的可能是世子妃,但并未想到世子爷会询问世子妃的意思,这些女子都是他从云城各处找来的头牌,个个貌美如花风情万种,世子爷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黎言裳却笑道,“这些女子自是送给世子爷使唤的,理应世子爷亲自处置,世子爷怎的问起妾身来了?若世子爷嫌妾身碍了眼,妾身暂且退避便是。” 那几个女子只听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在面对夫婿见她们几个的时候,还能如此云淡风轻,她们禁不住微微抬头偷偷的瞧几眼黎言裳。 只见站在不远处的女子华服披身,亭亭玉立,面上未施脂粉,肤若凝脂,嘴角含笑,仿若一朵幽静的兰花静静绽放。 她们心下暗惊之余,只觉得自愧不如,都深深的低下头去。 掌柜见宇文晔面色不善,正在心惊,却听到外头有人高喊一声,“城主大人到,闲杂人等回避。” 掌柜更是大吃一惊,没想到消息竟传的如此快,城主大人这么快就来了。 喊声落下,两队官兵已涌进来,列队站在二楼上,从中间走过来一人,身材高大,身穿官府,面色发黑,他一脸的严肃,脚下步子甚快,踩得木板咯吱作响,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房内,对着宇文晔垂首下拜,“魏廷建见过世子爷,下官迎接来迟,请世子爷恕罪。” 宇文晔急忙上前,亲自将他扶起来,“魏城主请起,途径此地,本不想惊扰城主,没想到这些势利眼的家伙还是把我的消息传给了城主,惊扰了城主,还要请城主海涵。” 掌柜的嘴角抽抽,心说世子爷您嚷嚷的整个客栈都知道晋王府的世子爷在这里了,哪里有不想惊扰的意思? 这话他可不敢说,早在城主进来的时候,就带着那些女子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候着了。 魏廷建抬头看着宇文晔,从他英俊的面上寻出些晋王爷当年的英姿,顿觉一整感慨,又见宇文晔并无皇室骄矜之态,心中更多了几分好感。 当年他追随晋王南征北战,建功立业,被皇上特封为云城城主,成为天宇朝唯一被称为城主的大臣,这份独一无二的殊荣乃是王爷所赐,他终生难忘。 如今见了宇文晔,便如见了王爷本人一般,只差三叩九拜了。 他抬眼瞧见站在后头的黎言裳,眸光在她身上一扫,已被她身上折射的光华所惊,遂低声问道,“这位,可是世子妃?” 宇文晔略一点头,“正是。” 黎言裳已上前一步,落落大方的叫道,“魏城主好。” 魏廷建哪里敢当,又跪拜下去,“下官拜见世子妃。” 黎言裳急忙抬手虚扶一下,“魏城主不必客气,咱们只是路过此地,还请城主不要过于拘谨才是。” 魏廷建再次站起身,对宇文晔躬身道,“请世子爷世子妃到府衙去住,这里人多嘴杂,又无奴婢侍候,多有不便。” 他目光在那些女子身上扫了一圈,自是瞧出掌柜的意图,沉喝一声,“胡闹。”又低头对宇文晔道,“世子爷还请恕罪,小地方的人,都是些粗人,不知分寸,还请世子爷不要放在心上。” 宇文晔轻笑了笑,“魏城主多虑了,掌柜的也是一片好心,虽然行错了地方,却也是一片苦心。” 明明是替他开罪的,跪在地上的掌柜却偏偏身体抖了抖,比寒风吹在脸上更觉得冰凉几分。 魏廷建本是性子直爽之人,一向直来直去,哪里能觉出这一番弯弯绕来,见横竖无事,便径直迎了宇文晔黎言裳二人出了客栈,直奔云城府衙。 大街上仍是一片狼藉,宇文晔坐在马车里朝外看一眼,眉角微蹙,故意问道,“魏城主,方才我在楼上见衙役带了两个囚犯游街示众,不知那两人身犯何罪?” 魏廷建不疑有他,如实禀道,“世子爷有所不知,那两人乃七毒门门人,为首的是七毒门门主轩辕宗誉,此人生性强悍武功盖世,非一般人。” 宇文晔淡淡的哦了一声,眉间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七毒门?” 魏廷建继续道,“七毒门乃是江湖上一个惯常用毒的门派,其门人遍布全国各地,据说其分坛就有无数,主要有四大堂,素常为人办事以取得报酬,惯常用的手法便是用毒要人性命。” 宇文晔便道,“七毒门我略有所知,素闻他们从来不与官府打交道,这次怎会犯了官府的事?” 魏廷建略一沉思,沉声道,“此事也不瞒世子爷,七毒门日益壮大,门人无数,引起别的门派的嫉妒仇恨,早就有很多门派处之而后快,再加上七毒门的人人多势众,难免有仗势欺人的时候,门规虽严,却也不能面面俱到,近年来已经有不少门人与官府结交,更有甚者已有不少人开始为官府卖命。” 他抬头看看宇文晔,又看看黎言裳,见黎言裳听到这些江湖中事时,依旧面沉如水,丝毫没有妇人柔弱的惧意,顿觉有些好奇。 他接着说下去,“前些年,七毒门的一个门人投在薛城知府门下,专为知府办一些隐秘的事,后来因为知道太多秘密而被知府秘密处死了,谁知却被七毒门的人知道了,当夜便将那知府的首级取下,却七毒门人动用了大量的财力,买通官员在上奏皇上的奏折里只说知府招惹了山贼,七毒门才躲过一劫。却不想这件事突然被人告发,而且直接捅到了皇上那里,皇上雷霆大怒,下了通缉令,七毒门买通官员蒙蔽皇上,乃欺君之罪,又杀人无数,实乃罪大恶极,如今已经成为全国通缉的第一大门派。” 黎言裳心下微动,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番渊源。 宇文晔只做惊讶之状,赞叹道,“魏城主真是本事,这样厉害的七毒门,听闻轩辕门主武功超绝,都能栽在您手里,真令人佩服,他日上报朝廷,皇上定然重重赏赐。” 魏廷建非但不喜,面上却多了几分恨意,冷声道,“世子爷有所不知,那轩辕宗誉真是条汉子,无论怎么严刑拷打都不说出七毒门总坛在哪里,对门人更是半个字都不说,宁死不屈。实际上我们能抓住他,只因为他信错了人,身边最亲近的人出卖了他,若不是皇上下旨,我倒想先把那叛徒给杀了,此生我最恨出卖主子朋友之人。” 说到最后一句,他已是目眦欲裂,面目狰狞。 宇文晔不禁肃然起敬,“魏城主真性情令人佩服,父亲经常称赞魏城主忠义无双,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魏廷建面上一喜,“王爷真是这么说的吗?” 宇文晔点头,“父亲经常提起魏城主,时时怀念当年你们在一起的日子。” 魏廷建眼中顿时放出一抹异彩来,仿佛宇文治的一句称赞比皇上的赏赐还要令人惊喜。 224.第224章 城主夫人藏心计 惊喜过后,魏廷建目光闪烁,多了几分飘渺,仿佛望向了无限的远方,“当年追随王爷征战四方,何等的豪气何等的壮烈,王爷义薄云天,令人敬佩,如果不是王爷主动交出兵权,我也不会来云城做个城主,定然追随王爷身边。” 黎言裳这才听出原来这魏廷建是宇文治的旧部,瞧他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竟也是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怪不得性子直爽。 如此说来,宇文晔早就知道此事了,她望向他的目光多了一层深意。 一提起当年的事,魏廷建似是有些停不下,接着说下去,“世子爷尚且年幼,有所不知,当年王爷可是咱们天宇朝的大英雄,哪个敢与王爷相提并论?甘愿追随王爷之人多不胜数,王爷亦是爱兵如己。我们……” 车外有人禀告,“城主,府衙到了。” 魏廷建这才停下话来,竟是没注意到马车已经停下了,遂笑了笑,“世子爷见笑了,下官一见到您,就想到了晋王爷。”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目光瞟向黎言裳时,竟微微一红。 黎言裳只做不知,兀自含笑低了头。 宇文晔率先站起身,“虽已过去多年,魏城主仍铭记父亲,父亲若知道了一定开心,父亲亦是怀念当年,每每与吴先生提起都感慨万千。” 魏廷建刚要下马车,听到吴先生马上转过头来,“是吴又进吗?” 宇文晔点点头,“正是。” 魏廷建神色稍显激动,跳下马车,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恭敬敬的道,“请世子爷世子妃下车。” 宇文晔跳下马车,又伸过手扶着黎言裳走下来。 黎言裳下了马车,抬头便见一座气势宏大的府邸,门前放着两樽青灰石狮子,狮身上刻着细小的花纹,门匾上写着‘云城府衙’四个大字。 魏廷建憨笑一声,“陋府寒舍,委屈世子爷世子妃了。” 黎言裳暗暗咂舌,这气派堪比晋王府,如此陋府寒舍只怕不多吧? 进了府衙,黎言裳更被眼前景象惊呆了,亭台楼阁假山湖池,一路走来,她真以为到了皇宫内院,只眼前所见,晋王府是远远比不上的。 再瞧跟随在一旁的小厮,神态安然,举止规矩,穿着华丽,亦与一般人不同,再望向魏廷建的目光便多了几分疑虑,魏廷建不过一介武夫,竟也是这般讲究的。 到了后院,远远的便瞧见一群妇人,个个锦缎绫罗,身姿窈窕。 黎言裳偷眼看了看宇文晔,但见宇文晔并无异色,倒像是见惯了似的,便深知宇文晔定是提前便打听过这魏廷建的。 待走得近了,站在最前头的一个妇人迈着轻盈的小碎步走上来,相貌俊美体态丰盈,盈盈下拜,“汪氏拜见世子爷世子妃。” 魏廷建介绍道,“贱内汪氏。”瞪了瞪站在她身后的一群女子,厉声道,“你把她们招来做什么?” 汪氏甚是委屈,娇滴滴的道,“老爷临走时说今日来贵客,让妾身好生招待着,妾身唯恐失误,是以把几位妹妹招来一同招呼世子妃,多个人说话,世子妃也不闷得慌。” 身后四五个女子再加上各自丫鬟婆子登时跪倒一大片,“拜见世子爷世子妃。” 黎言裳不禁吞了吞唾沫,目中大放光芒,心道这位城主可真会享受,不但府邸修葺的豪华富贵,就连身边的女人也是一等一的娇美,只看并排站在一起的五个女子,应是他的五个妾室,个个娇艳如花各有千秋。 宇文晔已抬手道,“魏夫人免礼。” 汪氏年岁不大,瞧着三十岁左右的模样,一身粉红色对襟襦裙,身披月牙白色外衣,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几分书香贵气,应是名门之后。 她柔声道,“多谢世子爷。”目光在黎言裳身上转了一圈,立时啧啧道,“世子妃真真天仙下凡一样的人儿,别说咱们云城,就是整个京城也不见得能找出第二个来。” 黎言裳微微一笑,“魏夫人过奖了。” 魏廷建似是有些不耐烦了,瓮声瓮气的道,“真是啰嗦,快些带世子妃进屋暖和暖和,你们好生陪着,我与世子爷去前厅说话。” 汪氏屈膝行礼,“是,老爷,您就放心吧,妾身与几位妹妹一定招待好世子妃。” 魏廷建朝黎言裳躬身行个礼,“世子妃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汪氏,请世子妃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不要见外。” 黎言裳微微一笑,“多谢魏城主。” 宇文晔朝黎言裳略一点头,随魏廷建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汪氏笑意盈盈走到黎言裳跟前,温声道,“世子妃远道而来,定然累了,还请世子妃随妾身先去厢房休息片刻。” 目光扫向身后几个女子时,沉声道,“你们几个还不上前来见过世子妃?” 五个女子齐声回答,“是,夫人。” 五个女子并肩走向黎言裳,从右往左依次道,“贱妾钱氏。”“贱妾刘氏。”“贱妾张氏。”“贱妾薛氏。”“贱妾杨氏。” 黎言裳笑了笑,“五位姨娘不必多礼。” 汪氏见黎言裳丝毫没有世子妃高高在上的架子,心下不觉欢喜,自以为是个好相与好糊弄的,便对五位姨娘道,“你们几个也知道晋王爷对咱们老爷的恩情,倘若慢待了世子妃,老爷定然不饶,世子妃在府里这几日,你们好生伺候着,若有半点差池,老爷跟前可是说不过去的。” 几位姨娘异口同声说道,“是,夫人。” 口中答应的爽快,面上却是神色各异,显然对魏夫人不过是应付而已。 黎言裳暗暗惊讶,这位魏夫人不是要让这五位姨娘来伺候自己吧?客居人家家里已经冒昧打扰了,怎可再让人家的姨娘来伺候?更何况这几位都是娇滴滴的美俏娘,一瞧便知必是深得魏廷建喜爱。 看来魏夫人是要借自己的势来打压这几位姨娘了,她蓦地心中一动,既然魏夫人有心如此,不如就遂了她的意,于是笑道,“久闻魏城主英雄盖世,今日得见夫人才知只有夫人这般的人儿才能配的上魏城主,魏城主真真有福气。” 汪氏稍感惊讶,却是异常的惊喜,一则因为黎言裳的称赞,二则因为黎言裳语气里的偏颇,她顿时喜笑颜开,“世子妃小小年纪,真是会说话。” 黎言裳眨眼笑笑,亲昵的挽起了汪氏的手,笑道,“若不是魏城主曾是追随父亲多年的,我还真想与夫人论一声姐妹呢。” 汪氏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她嫁给魏廷建多年,听的最多的便是跟随宇文治打仗的事,素知宇文治乃天宇朝功勋又是皇上嫡亲的弟弟,身份自是高高在上的,而眼前这位世子妃是晋王府里嫡亲长子媳妇,亦是晋王府的当家人,其身份在京城也是首屈一指,就是在皇宫里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人儿,没想到竟是这般的平易近人。 一时间,她心花怒放,直感叹碰上贵人了,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出来给人瞧瞧,她确实很喜欢这位世子妃。 她笑的开心,那几位姨娘心中便有些忿忿,明明是半老徐娘不得老爷喜爱了,不过仗着夫人的名分高人一等,偏偏想着法子的来打压她们。 原来这汪氏出自寒门小户,只因当年曾经有恩与魏廷建,便被魏廷建娶了做夫人,多年来虽养的与富贵之女无二,但骨子里终究是低人一等的。 这几位姨娘却不同,都是在魏廷建做了城主之后才被送进来的,皆是富家之女或者官家之后,又仗着青春妙龄,自是不把这位寒门夫人放在眼里。 汪氏得了黎言裳的称赞,只觉得腰板子都挺得直了,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气势。 这一番暗自较劲间,汪氏已领着黎言裳到了后院专门招待客人的厢房。 这是一处小院子,修葺的十分简单,院中一个八角亭子,亭子里摆放着一圈石凳,石凳中间摆着一张样式别致的石桌子。 黎言裳进了屋,见屋中陈设典雅大方,处处透着几分心意,又见汪氏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便猜知这房间定是汪氏布置的,遂佯装不知,面上故意露出极其满意的神情来,微微点头,“这房间我很喜欢,魏夫人,只不知这是谁布置的?” 汪氏的一颗心欢喜的都要蹦出来了,强自压下欢喜之情,平静的道,“让世子妃见笑了,妾身随意布置的。” 黎言裳面上更是惊喜异常,赞道,“原来是魏夫人亲自布置的?多谢魏夫人了,正是我喜欢的风格。” 汪氏只觉得终于寻得一知己,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努力学习各种贵族礼仪,熟读诗书,为的便是能在人前高人一等,抛却身份上带来的遗憾。 黎言裳眼珠滚动,心下暗叹,这位魏夫人虽然心存计谋,却是个喜怒于色的人,人敬她一尺,她便敬人一丈,本是直爽率性的热,却被这些花枝招展的姨娘们逼得失了本真。 225.第225章 顺手推舟做好人 汪氏漂移的目光瞟向跟在后头的五位姨娘身上,颇有些得意。 钱氏嫣然一笑,轻移莲步,上前道,“世子妃长途跋涉,定然已经累了,不如先歇一歇吧。” 她讨好的看着黎言裳,希望能得到黎言裳的赞赏,更希望能把汪氏压下去。 黎言裳却看也没看她一眼,温和的目光只注视着汪氏,笑道,“我倒是还想与魏夫人说说话呢,如果你们累了,就先下去吧。” 钱氏顿时脸色一变,以为黎言裳误解了她的意思,急忙道,“世子妃误会了,贱妾不是这个意思,贱妾是怕您过于劳累,如果您想说话解闷的话,贱妾们都在此陪着您。” 黎言裳面上却带了一丝厌恶,淡淡的道,“几位姨娘忙的话,请自便,不必陪在这里,我与魏夫人说说话便好。” 钱氏被噎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退后两步不敢再多说话。 其余四位姨娘见她拍马屁没拍对地方,又抬高自己身价与世子妃攀话,却被世子妃给婉拒了,顿觉一阵解气,目里都含了些嘲弄。 汪氏瞧见几人的面色,心底暗喜,遂道,“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们伺候了,你们先下去吧,有事我会让人叫你们去的。” 五人又齐齐屈膝道,“是,夫人。”又齐齐的转身出门。 五人一走,浓烈的脂粉味顿时消失,屋内空气也清新不少。 黎言裳便冷叹道,“魏夫人真是好脾气,瞧这五位姨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夫人还任由她们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换做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汪氏的面色变了变,露出一抹无奈了,她也不想见到她们,可魏廷建喜欢,那她又有什么办法?与其让她们在背后说自己坏话,还不如摆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着,但她却不会这样当面对黎言裳说,只是顺着黎言裳的话道,“好脾气也是为了我们老爷,只可惜老爷却不明白我的这一番苦心。” 黎言裳携着汪氏的手在一旁椅上坐下,眉角微挑,语气里多了几分冷冽,“魏夫人,我是个性子直爽的人,向来有一说一,我与你这般投缘,有些话闷在心里不吐不快,若我说出来,您可不要生气。” 汪氏见她初次见面就如此坦言,不但不怀疑,反而还多了几分感激,“世子妃,妾身真没想到您竟是这样直爽的人,妾身原以为您,高高在上,天仙般的人物,怎会与我说话。您有什么话尽管我,妾身一定洗耳恭听。” 黎言裳正了正神色,目光直直的盯着汪氏,“我原本是不喜欢多说话的,但今日见到夫人实在有缘的很,愿与夫人结为好友。我方才瞧着那几位姨娘的神色,似乎对夫人有所不敬,是也不是?” 这句话正击中了汪氏的要穴,汪氏心头一颤,眼中渐渐蓄出一层泪雾来,稍带哽咽的道,“世子妃真真有眼力,的确如此,她们自恃家世背景比妾身高,又深得老爷喜爱,便不把我放在眼里,当着老爷的面还能尊我一声夫人,背着老爷时候,甚至都装作看不见我。” 说到最后,她眼里的泪滚落下来,哽咽不已。 黎言裳面色一冷,带了几分怒意,“真是岂有此理,哪有这样对待主母的?难道魏城主就没有察觉吗?” 汪氏更觉难过,低声道,“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我年轻貌美时还能恩爱,如此已是年老色衰,哪里还能有我?老爷或许是知道的,但也只做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黎言裳便叹道,“魏城主英雄一世,没想到也是个糊涂的,妾室哪里比的上发妻?大难临头,唯有发妻紧紧相随而已。” 汪氏重重的点着头,颤声道,“正是这个道理,可是老爷已被美色蒙蔽,哪里还能想到这些?” 黎言裳看她一眼,心知她已动了真情,完全相信了自己,遂道,“夫人不必伤心,你一片苦心,总有一日魏城主会看到的。” 汪氏却冷笑一声,“就算他看到了又能怎样?我至今无子,若那几个得了儿子,只怕我夫人的位子都要保不住了。” 黎言裳禁不住眉角皱了皱,瞧着万氏年纪不小了,怎会到现在还没子嗣?遂问道,“魏城主膝下几子?” 汪氏摇了摇头,“老爷膝下无子,所以才会娶进来这么多个。” 黎言裳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五个姨娘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定是使尽浑身解数盼着能为魏廷建生下一男半女,那便是独一无二的。 她轻声安慰道,“魏夫人,魏城主当年英雄盖世,定不会辜负于你,如今最要紧的是你抓住这几个人的命脉,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她们都能听命于你,这样才能免除后顾之忧,保的你夫人之位永不动摇。” 汪氏眸光闪亮,这正是她苦思冥求却终无果的,遂稍显紧张的问道,“世子妃,请您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呢?” 黎言裳刚想说话,门外有人说话,“世子爷回来了。” 汪氏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一双眼可怜巴巴的望着黎言裳,有心再多问两句,却又怕来不及细说,遂充满了矛盾。 黎言裳缓缓站起身来,见宇文晔踱步进来,规规矩矩的屈膝道,“世子爷。” 汪氏也跟着行礼,“世子爷。” 宇文晔瞟了一眼汪氏,“魏夫人请免礼。” 汪氏有心逗留,却没胆再说,内心纠结的厉害,嘴上却道,“世子爷世子妃好生歇着,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外头的人,或者让她们去找妾身。妾身先行告退了。” 宇文晔点头道,“多谢魏夫人。” 汪氏扭了身出门,走到门口时,缓缓的侧过头来看黎言裳,恨不得能把她拉出来把方才没说完的话再说完,无奈黎言裳已转过头替宇文晔脱下外衣,她只好不甘心的转过头去出了门。 待汪氏走远了,黎言裳听着外头没了动静,才压低声音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该不会想与他们来个里应外合吧?” 宇文晔面色悠闲,“魏廷建果然想用轩辕宗誉引七毒门上钩。”他端起桌上一杯茶,瞟了一眼黎言裳,“魏廷建不愧是上过战场的老将,大牢四周布置的极为周密,别说是七毒门的人,就是一只苍蝇进去,也休想飞出来。” 黎言裳心下不觉有些诧异,但想起府衙里的各种建筑,随即释然,遂道,“看来这个魏廷建心思慎密,并不想他表面开来那么粗枝大叶。” “魏廷建与吴又进算是同门师兄,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只是后来吴又进拒绝入朝为官,两人才有了天差之别。”宇文晔双眉微挑,眼角露出一丝笑意,“这魏廷建倒也会享受,权势财物美人,样样不少。” 黎言裳撇撇嘴,讥笑道,“难不成世子爷都眼馋了?” 宇文晔嘴角扬了扬,乌黑的眸底深不见底,“自是眼馋的,这城主的称呼在整个天宇朝可都是独此一份的,这云城虽离京城不远,却又与别处不同,不知道多少人都眼馋这里呢。” 黎言裳在他对面坐下,抬手提起茶壶,又给他续上一杯茶,“那你想好怎么救人了吗?” 宇文晔望着她,抿了抿嘴角,眸中闪过一抹阴沉的亮光,“我准备来一招放虎归山。” 黎言裳静等着他再说下去,却见他已紧闭了双唇,低了头深思,一脸的阴沉。 府衙的夜晚稍显阴森,似是有无数幽魂在上空飘荡,暗寂的空气里浮着一层凉意。 厢房的门稍稍动了动,里头传来宇文晔低沉的声音,“进来。” 木门吱呀一声,白吴闪身而入,又将门关好,走到屋中央站定,垂首道,“世子爷。” 黎言裳见他进来,才想起白日里白吴似乎并未跟着一起进府衙来,如今便是跳墙而来了? 宇文晔坐在桌前,正低着头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写完后,他把纸折起来放进一个信封里,递给白吴,“你把这个交给易爷。” 白吴两手接过,应道,“是,世子爷。” 他将信封揣进怀里,垂手而立,“世子爷,府衙守卫森严,暗中隐着些暗哨,属下怕惊动他们,只是点了两个人的睡穴,世子爷还需当心。” 宇文晔略一点头,“你自己也要小心,这个魏廷建可不是省油的灯。” 白吴点点头,转身离去。 云城兴和茶楼,易生与七毒门三位堂主围坐在一起,桌子中央点着一直红色蜡烛,烛光照在几人面上,映出他们脸上的焦急之色。 易生刚看完宇文晔写来的信,目光在另外几位堂主面上扫了一圈,“世子爷的意思是让我们再等五日,五日内必将门主救回。” 紧挨着他左侧而坐的一个稍显年长的是二堂主薛贵生,一脸络腮胡,说话声音如钟鸣,“大堂主,这位世子爷可信吗?” 他并未见过宇文晔,因为门主被官府所抓的事,对官府中人颇为介怀,遂对宇文晔没有几分好感。 226.第226章 此消彼长生嫌隙 易生面色一沉,语气不佳,“二堂主是不相信我吗?世子爷的人品,我敢拿项上人头保证,这一次,世子爷本可以不必帮我们,可他却以身犯险亲自去救门主,我有句话先放在前头,若世子爷将门主救回后,哪个走漏了风声为世子爷带来灾祸,我易生第一个便不会放过他。” 易生是追随轩辕宗誉时间最长的,他们自是不会怀疑他对门主的忠心。 薛贵生又道,“如果真能把门主救出来,咱们自是无话可说,可万一害了咱们门主,我第一个也不会放过他。” 易生声音冰冷,呵出的热气在半空中打个转向四周散去,他眉角挑的老高,“记住你说的话。” 薛贵生便道,“大堂主既然这么信任他,咱们便听大堂主的吩咐,你说怎么办?” 易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稍稍沉吟了片刻,蓦地抬起头,沉声道,“按照世子爷所说,再等五日,五日内,所有人按兵不动,哪个敢出去惹事,门规处置。” 其余三位堂主齐齐抱拳,“是,大堂主。” 第二日一大早,魏廷建派人来请宇文晔夫妇去前厅用饭。 到了前厅,黎言裳发现桌上除了魏廷建夫妇,还有他的五位姨娘,随即面色一黑,看了看魏廷建,目里露出一抹冷淡来。 魏廷建何等精明,只一眼便瞧出黎言裳异样的神色,遂道,“请问世子妃是不是有不满意之处?如若不满意,还请直说,下官立马让人去准备。” 黎言裳勉强笑了笑,“魏城主热情招待,我们深表感激,怎会嫌招待不周?” 魏廷建禁不住有些郁闷,明明看到世子妃面上神色不佳,既然不是不满怎会突然就不高兴了?他疑惑的目光在妻妾们身上转了转,甚为不解。 汪氏眸光流转,在黎言裳面上转了一圈,瞧见她眼角的一抹厌恶,心思陡转,蓦地明白过来,遂伏在魏廷建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魏廷建面色一黑,阴郁的目光在五位小妾身上扫了扫,沉声道,“世子爷世子妃驾到,你们还不一边伺候着去?” 钱氏自昨日得了黎言裳的一顿白眼,心底里便有些忌惮,这会子见汪氏对魏廷建耳语几句,魏廷建便说出此话,顿时便明白了什么意思,急忙后退两步站到魏廷建身后侧,朝宇文晔与黎言裳屈屈膝,“世子爷世子妃请上桌用饭,奴婢们定当好生伺候。” 昨天还自称贱妾,今天就改称为奴婢了,好一个伶俐的女子。 黎言裳未免多了她一眼,又对汪氏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魏夫人今日精神的很,定是有什么喜事吧?” 汪氏见黎言裳当着魏廷建的面拿捏几个小妾,一颗心早就乐开了花,听黎言裳这么问,顿时笑道,“咱们云城能迎来世子爷世子妃这样的大人物,可不是喜事一桩吗?咱们老爷也精神的很呢。” 魏廷建见黎言裳果然面色舒缓了许多,不由得暗自思量起来,或许他过于宠爱这几个小妾了,妻妾共处一桌,毕竟不妥。又见汪氏颇得黎言裳赞赏,再望向汪氏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柔和。 钱氏五人分别立在几人身后布菜,瞧见魏廷建的目光,心里都禁不住暗自恼恨,实在想不通这个世子妃为何这般帮衬汪氏。 宇文晔心下亦有些惊讶,不知黎言裳葫芦里打的什么主意,她并不是轻易便与人结交的人。 席间,黎言裳频频向汪氏表示好感,对汪氏也多有称赞,直把汪氏夸得合不拢嘴,就连魏廷建都觉得汪氏确实有几分可取之处,渐渐的竟真的对汪氏生出几分别样的感觉来。 饭毕,魏廷建带了宇文晔去城墙上巡查,而黎言裳自是陪着汪氏说话。 如此良机,汪氏自不会放过,瞅住机会把钱氏无人打发出去,急切的问道,“世子妃,昨儿的话您没说完,我心里急得很,您快同我说说吧。” 黎言裳在椅上缓缓坐下,温声道,“魏夫人别急,其实这并不难,今日你瞧见没有?魏城主对夫人已经另有看法了,人说老夫老妻不离不弃,他对你还是有情义的。” 一想到魏廷建火辣辣的目光,汪氏面上一红,“今日多亏了世子妃帮衬,老爷并不是糊涂的人,只是一时受了蒙蔽而已。” 黎言裳禁不住暗笑,“夫人对城主真真情真意切,昨日还说老爷糊涂,今日便不是糊涂了。” 汪氏面色更红,白嫩的脸上泛着一层红晕,多了几分妩媚风情,“世子妃莫要取笑我了。” 黎言裳便抿着嘴轻笑,接着往下说道,“这两日我也瞧出来了,五位姨娘之中,钱氏最受宠,所以事事都抢在前头。” 汪氏点点头,咬着牙道,“世子妃说的对,正因如此她才对我不敬,事事挑唆着她们与我对着干。” 黎言裳便道,“这就是了,既然她有挑唆的本领,那你何不利用一下呢?她最得城主喜爱,理应是她们最大的敌人才是,如果她再能得了夫人的喜爱,你说另外四位会怎么想?还会不会站在她那一头?” 汪氏顿觉心头一亮,她总是以为钱氏得了老爷喜爱,是她们共同的敌人,偶尔挑唆那几位与钱氏对着干,每每都适得其反,反倒激起她们都跟自己对着干,如果她表现出对钱氏的拉拢,哼哼。 黎言裳见她面上露出一抹喜色,便知她已想通其中关节,遂抿嘴轻笑,低头不语。 汪氏却又怕自己做错了,遂抬起头看着黎言裳道,“世子妃,那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办呢?” 黎言裳微微一笑,“夫人心中已知,何必再问我呢?” 汪氏一愣,随即笑起来,屈膝道,“多谢世子妃,妾身永世难忘世子妃的恩情。” 黎言裳便笑了笑,“我与夫人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夫人何须多礼?” 汪氏高兴不已,马上吩咐身边的丫鬟,“你去把钱姨娘请过来。” 那丫鬟应了一声,快步出门,片刻便把钱氏叫了过来。 一路上钱氏心下惶恐不安,独独只叫了她自己,该不会世子妃又不开心了吧? 她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魏夫人与世子妃的笑声,心头更是突了突,世子妃越喜欢夫人,就越不喜欢自己。 她硬着头皮进门,行礼,“世子妃,夫人。” 汪氏满面含笑,抬了抬手,态度甚是亲昵,“钱姨娘不必多礼,世子妃也不是外人。” 世子妃什么时候成内人了?钱氏咽口唾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安安稳稳的立在一旁不敢多说话。 黎言裳微微一笑,“方才夫人与我提起你,说你也是性子直爽的爽快人,也是女中豪杰,今日席间见你进退有度举止得体,果如夫人所说。” 钱氏不觉一惊,夫人竟会在世子妃跟前说自己的好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夫人今得了世子妃的赏识,又博得了老爷的欢心,正是如鱼得水之时,理应打压自己才是,怎会忽然提携起来了? 如此反常,她想不通。 汪氏又笑了笑,“钱姨娘不必拘谨,你我同伺候老爷,老爷最为宠爱你,这便说明你有过人之处,往日里她们嫉妒艳羡你,却不知向你学习,实在不应该。” 钱氏的心突突跳了跳,浮上一层喜色,且不管夫人是何用意,能在世子妃跟前美言几句,对她却是好的。 她躬身屈膝道,“夫人过奖了,奴婢身份卑微,只求得将老爷夫人伺候好,至于旁的,奴婢并不多想,嫉妒也好艳羡也罢,奴婢都不会放在心上。” 汪氏便笑道,“那便好。不枉老爷心疼你一场。” 黎言裳适时点头称赞,“妻妾和睦,乃城主大福。” 说着从手上褪下一个玉镯来,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这个赏给你吧,就当你家夫人给你的赏赐了。” 钱氏一惊,顿时便喜不自胜,忙跪在地上接过来,磕了个头,“多谢夫人,多谢世子妃。” 黎言裳挥挥手,“这里没事了,下去吧。” 钱氏行个礼,缓缓站起身,双手捧着那玉镯子退出门去,刚走出小院子门,早已等在外头的四位姨娘便围了上来,纷纷问怎么回事。 钱氏还有些迷茫,感觉像是做梦一般,可手上捧着的却是货真价实的宝贝,遂嬉笑道,“世子妃赞我与夫人和睦,特替夫人赏了我这个玉镯。” 其余四人一听,面色全都变了,世子妃对待她们的态度,她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不过才半日的功夫,怎么就变成称赞赏赐了? 称赞钱氏与夫人和睦相处,钱氏亲口所说,定不是假的,原来钱氏日日撺掇着她们与夫人不和,她自己竟跑到夫人那里讨好去了。 好一个阴险的毒辣之人,害的她们在世子妃跟前落下坏印象。 顿时,四人心中都有了不同的看法,再望向钱氏时,面色各异。 钱氏却还沉浸在欢喜里,压根没注意到几人的情绪变化。 227.第227章 凶狠女人爷喜欢 这一日晚上魏廷建果然去了汪氏的房里,汪氏自是竭尽全力侍奉着,心里对黎言裳早已是五体投地的佩服,对她说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钱氏因得了世子妃的赞赏,凡事便殷勤了几分,并主动征求汪氏的意见,汪氏自是开心的,对钱氏亦多了些耐心。 这些被另外四位看在眼里,直恨得牙根痒痒。 五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云城城内关于七毒门的传言越来越多,而魏廷建不免也焦躁起来,坐在府衙议事厅内黑着一张脸,语气带着些恼怒,“这么多天过去了,七毒门的人怎么还没上钩?不是说七毒门义薄云天肝胆相照吗?怎么门主被抓,半个来解救的人都没有?” 分列两侧的官员吓得浑身一颤,为首的一位站出来,抱拳道,“城主,属下得到的消息七毒门里没有任何动静,原来还听说四大堂主齐聚云城,现在好像都销声匿迹了。” 魏廷建粗黑的眉毛高高的挑起来,语带怒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那人又道,“据属下所知,他们并未收到什么消息,而是四大堂主见了一次面之后,就停止了一切活动。” 魏廷建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命令道,“严密监视所有进入云城的七毒门人,务必弄清楚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另外,轩辕宗誉那里也要加把劲,能让他开口是最好的。” 下头人齐齐抱拳,“是,城主。” 魏廷建从议事厅里出来,迎面碰到正在闲逛的宇文晔,忙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世子爷。” 宇文晔面带微笑,“魏城主,我正想找你呢。我本是途经此地,逗留的日子也不短了,明日便想接着赶路了。” 魏廷建一愣,忙道,“世子爷何须如此匆忙?云城地方虽不大,却也有许多地方值得一游,再过几日,下官派人陪您和世子妃看一看这云城的风景,这几日,实在有些焦头烂额。” 宇文晔目露疑惑,佯装不知,“怎么?魏城主布下的天罗地网还没将七毒门人捉住么?” 魏廷建叹了一声,“世子爷有所不知,七毒门并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派,尤其是门主之下的四大堂主,各个身怀绝技,都不好对付。” 两人站在凉亭里说话,不远处的枯枝突然被风吹得断裂下来,滚落到他们脚下,宇文晔望着地面上的枯枝,若有所思的道,“就像这枯枝,到了冬日便被这树抛弃了,七毒门的人会不会已经放弃轩辕宗誉了呢?” 魏廷建心下一动,望着那枚枯枝出神,七毒门的人会抛弃轩辕宗誉吗? 宇文晔见他神色微动,知他心中已是有了想法,遂道,“素闻七毒门最重义气,当不会放弃门主,城主只需再等待些时日。” 魏廷建却已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世子爷说的有道理,七毒门四大门主各个强悍无比,却又各自拥有自己的势力,传闻并不是十分和睦,如今轩辕宗誉被抓,正是群龙无首之际,倘若他们之中有人动了什么心思,轩辕宗誉便是一颗弃子了。” 宇文晔倒抽一口冷气,面色凝重,沉声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就废了城主一番心血了。不过城主能抓住轩辕宗誉,也是大功一件,皇上定会重重赏赐城主的。” 魏廷建想起方才在议事厅里提起四大堂主见面之后便没了动静,是不是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什么协议了呢? 只抓住轩辕宗誉一人与捣毁七毒门总坛的功劳怎可相比?如今既已抓住轩辕宗誉,绝不能让这一条线索断了落在旁人手里。 若等到七毒门另立门主,轩辕宗誉就真的成为一枚弃子了,他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想出更好的对策来。 他目光投向宇文晔,问道,“不知世子爷可有什么好的对策?” 宇文晔故作为难,沉吟良久才道,“放虎归山,直到老巢。” 轩辕宗誉眸光闪亮,抱拳道,“多谢世子爷提点,世子爷,下官先失陪片刻。”走了两步又道,“请世子爷再多住两日,如果世子爷就这么走了,便是嘲笑下官无能了。” 宇文晔眉头紧锁,似是很为难,“魏城主,你这……” 魏廷建却已转身去了,“世子爷,就这么说定了。” 宇文晔望着他渐远的背影,深邃的眸底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不远处的假山后,黎言裳缓缓走出来,望了望魏廷建的背影,缓步走到宇文晔跟前,低声道,“这么做真能救轩辕宗誉吗?” 宇文晔转过身来看着她,他早已发现她站在假山后,此时见她走出来,丝毫不感到惊讶,“魏廷建虽急功近利,却不是鲁莽之人,他一定会布下天罗地网,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么个好机会。不过他布置的越是严密,机会就越大。” 他目里亮光闪闪,信心百倍。 黎言裳心下有些担忧,便道,“既要把人救出来,又要全身而退,还是周全一些的好。” 宇文晔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眉毛挑了挑,“我的世子妃,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呢?” 黎言裳毫不避讳,仰着头看他,“当然。” 宇文晔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说来听听?” 黎言裳眸光一闪,闪过一丝狡黠,“如果轩辕宗誉临走的时候能把我和魏夫人一块带走,魏廷建就会有所忌惮了。” 宇文晔微微一愣,稍感惊诧的望着黎言裳,轩辕宗誉若抓走晋王府的世子妃,魏廷建不但不敢轻举妄动,还要想法设法营救世子妃,还能排除他们夫妻的嫌疑,而为什么还要抓走汪氏呢? 宇文晔灵机一动,“汪氏手中握有魏廷建行事的某些证据吗?” 黎言裳微笑着点点头,目光从不远处的亭台楼阁掠过,这一院子的精致的妆饰,单单依靠魏廷建的俸禄,只怕两辈子都不够吧? 宇文晔哈哈大笑起来,低声道,“你比我狠。” 黎言裳却扬眉笑道,“耳濡目染,近墨者黑。” 宇文晔揽着她肩膀的胳膊稍稍用力,凑近她耳边道,“凶狠的世子妃,本世子爷十分喜欢。” 魏廷建亦是雷厉风行,当夜便制定了一套行动计划,果如宇文晔所料,处处防卫严密,轩辕宗誉只要一出府衙大门,便会被无数暗哨死死盯住,哪怕他钻入地缝里,都会被挖出来。 冬日暖阳下的云城一片繁荣,喧闹的街上人来人往,颇显拥挤。 几个身姿窈窕的女子行走在街上,被簇拥在中间的两名女子衣着华丽相貌俏丽俊美,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黎言裳漫无目的的目光悠闲的转动着,偶尔扫过汪氏充满兴奋的脸。 汪氏一边走着一边指着路边的小摊子热情的介绍着,“世子妃,您可别小瞧这些小玩意儿,都新奇着呢,您不妨看一看,或许有京城里没有的稀罕物件。” 黎言裳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一个个的小摊子,确实看到不少喜欢玩意,汪氏见她有喜欢的,不用她开口便出钱买了下来。 “送子观音,多子多福。”一阵沉闷的低叫声传进两人耳里,两人齐齐转过头去看,见路边摆着一个求子的算命摊子。 黎言裳回眸看一眼汪氏,汪氏也正抬头看她,两人相视一笑,皆读懂了对方的目中的含义,算一算。 汪氏率先上前,笑道,“这位先生,你这送子观音可灵验?” 算命先生见生意来了,心下一喜,当即便沉声道,“夫人若不信,便不要算,惹怒了观音,可是要报应的。” 汪氏上下瞧了瞧那算命的,哼了哼,“那你倒是说说我现在有几个孩子,我想要求什么?” 算命先生抬头只看了她一眼,便道,“夫人无子,要求的便是子。” 汪氏心中一跳,便有些相信,“那你再说说我若求子,结果如何?” 算命先生掐指一算,摇头道,“夫人不必求子。” 汪氏面色一白,厉声沉喝,“你这胡说八道的,难不成你要说我命中无子吗?” 她气的浑身发抖,恨不能一角踢了算命摊子,要知道无子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但她却仍是抱有一线希望的。 算命先生却捻了捻胡子,道,“夫人近日将有一场大灾难,若能平安渡过此劫,定能儿女双全。” 汪氏冷笑一声,“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拿钱消灾啊?你准备要多少银子帮我消灾呢?” 算命先生却道,“夫人不必着急,你这一灾我分文不收,等您渡过此劫再来找我。” 汪氏一愣,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遂道,“你是说先替我消灾,灵验了再来送银子?” 算命先生便道,“送不送银子随夫人的意。” 汪氏侧过头看一眼黎言裳,似是在征询意见。 黎言裳微微一笑,“既是如此,夫人不妨听听他怎么说,谅他也不敢在您跟前胡言乱语。” 汪氏一想确实如此,她乃云城城主夫人,哪个敢骗她?遂笑道,“不妨听你说说。” 228.第228章 一计不成再生计 算命先生面色一缓,这才道,“夫人身上阴气太重,近日将有刀光之灾,只要渡过此劫,夫人日后便可前程锦绣,儿女膝下承欢。” 汪氏心头微跳,“那要怎么才能渡过此劫呢?” 算命先生递过纸笔去,“请夫人将生辰八字写在这里。” 汪氏拿起笔在纸上划了几下。 算命先生拿在手里看了看,随即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折起来递到汪氏手心里,“这张纸只有夫人一人能看,上头所行之事亦只有夫人能知,若被旁人知晓,便不灵验。 汪氏接在手里,心下虽仍是不安,却将纸条牢牢的攥在手心里。 算命先生瞟了一眼黎言裳,“这位夫人可算一算?” 黎言裳瞟他一眼,“怎么算?” 算命先生却不多说,只递过去纸笔,“请夫人写下生辰八字。” 黎言裳依言照做,那算命的只看了一眼便吃惊的道,“夫人乃大富大贵之人,今番即将落难于云城。” 他照样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黎言裳,做了同样的嘱咐。 两人从算命摊子前离开,再逛街便有些心不在焉,黎言裳遂提议回府衙,汪氏自是欣然应允。 回到府衙,汪氏急急的回了房间,展开那张纸条,见上头写着‘夜半子时,出门向西南方向静走千步,向东北方向焚香跪拜。’ 汪氏默念数遍,牢记心中,只等着子夜时分的到来。 冷寂的黑夜,阴暗潮湿的府衙大牢里亮着一盏昏暗的灯,四个衙役围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前,桌上一片狼籍,胡乱的摆着几个盘子和几个杯子。 这时从牢房外走进一人来,嘴里骂骂咧咧的道,“这鬼天气当差真是倒霉,简直能冻死人,什么时候能媳妇孩子热炕头就好了。” 那四人便哈哈大笑起来,“胡二,原来你是想女人了。不过这冰天动地的,想女人也是正常的。” 大家哄笑起来,胡二也讪讪的笑了起来,“摊上这么个老毒物,不但没酒喝,还要日夜轮班的守着,若真能逮住条大鱼还好,这么干巴巴的守着,当真要人命了。” 其中一人压低嗓子道,“胡二,咱们守着的这条就是大鱼,再大还能大到哪里去?等着吧,有你的赏,到时候银子女人就都有了。” 胡二提着一盏灯笼,讪笑着朝牢房里头走去,越往里走越阴暗,时不时的还能听到一两声****。 他走到最里头一间,举起那盏灯笼朝里照了照,见轩辕宗誉仍一动不动的在地上躺着,遂压低嗓子喊道,“死了吗?怎么死猪一样的?” 轩辕宗誉仍是没动,胡二便嘀嘀咕咕的道,“难不成真是死了?死了可就麻烦了,城主还没让你死呢。” 他嘟囔着提着灯笼摸索出钥匙,打开牢门走进去,半蹲在轩辕宗誉身边,伸手在他鼻下探了探,探到一丝气息,这才放下心来,小声道,“原来还活着。” 他手指一动,从袖口摸出一把钥匙来,左右张望一下,急忙塞进轩辕宗誉手心里。 原本正躺在地上死猪一样的轩辕宗誉忽然睁了睁眼看了看胡二,胡二站起身在他身上踢了一脚,“看什么看?老毒物。” 轩辕宗誉登时发出一阵痛苦的****,胡二这才满意的笑着走出牢门。 轩辕宗誉一颗心砰砰乱跳,紧紧的攥着手心里的钥匙,低低的叫了声,“明斐。” 黑暗里传来沈明斐的声音,“门主,你还好吗?这狗日的杂碎,等老子出去,非把他们都宰了。” 两人并未关在同一间牢房里,而是隔了一堵墙。 轩辕宗誉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牵动身上的伤口,疼的他低哼一声,但他随即强忍住了,摸索着爬到牢房门口,拽着牢门缓缓的站起来,朝隔壁牢房低声道,“听我的。” 沈明斐也已爬到牢门口处,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激动,知道是救他们的人来了,顿时来了精神,低声问道,“门主,你怎么样?身上的伤还好吧?” 轩辕宗誉哼了一声,“还没这么容易死,你没事吧?” 沈明斐低声道,“门主不必担心我。” 轩辕宗誉便道,“不要说话了,养足精神等待时机吧。” 两人便不再说话,死气沉沉的牢房里充斥着阵阵紧张不安。 大牢里唯一一盏灯似乎马上就要燃尽了,眼看着火焰马上就要熄灭了,整个大牢将要陷入一片黑暗。 胡二正要去换盏灯,忽然听到大牢外头传来尖锐的喊叫声,“快来救火啊,快来救火啊……” 几人吓得一个激灵,其中一人就要迈步奔出去,却被胡二拽住了,沉声道,“你忘记城主的吩咐了?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准离开牢房半步。” 那人不敢再动,耳听着外头闹腾的动静越来越大,心里也跟着有些慌乱,唯恐大火烧到牢房里来。 外面救火的声音听的越来越清晰,大牢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着火了,快把我们放出去,快放我们出去,我不要烧死在这里。” 这一声过后,所有人都开始叫喊起来,砸门声叫嚷声此起彼伏。 衙役们顿时有些惊慌,提着刀顺着牢门晃出去,厉声沉喝,“哪个敢再喊,休想再活命。” 轩辕宗誉知道机会来了,趁着慌乱之际,迅速的将牢房门打开,对沈明斐喊了一声,“明斐。” 沈明斐早就做好了准备,哇哇大叫起来,“来人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咬死我吧,咬死我吧,哈哈哈哈。” 尖利的狂笑声像是从地狱传上来的一般,惊得整个牢房里的人都安静下来,一个衙役走过去,看到沈明斐正在地上打滚,两手向着半空中胡乱的抓着。 那衙役大吃一惊,急忙打开牢门,上前查看。 沈明斐瞅准机会,一个挺身起来,按住那衙役的脑袋狠狠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那衙役还没来及出声便没了气。 对面牢房里的人看到这一幕,吓得惊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啊!” 衙役们冲过来,轩辕宗誉与沈明斐早已身在牢房外,两人毕竟是身经百战的高手,虽身受重伤,对付几个小衙役还是绰绰有余,只三两下便将人放倒在地上。 牢房里有人大叫,“大侠,放我们一起出去吧,求求你们,放我们出去吧。” 急促的叫嚷声一阵连着一阵,如果不是外头的救火声,这一阵混乱只怕早已传出很远去。 轩辕宗誉从地上拿起一把刀,挥手就要把牢房砍开,却被沈明斐拉住,“门主,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吧,不要多管闲事了。” 轩辕宗誉知道今天是他逃出生天的唯一一个机会,错过今天,只怕再难见光明,遂扔下大刀,随着沈明斐冲出大牢去。 冰冷的风吹在身上像是利刃刺在骨头上,连日来落下的伤口此时像是张着嘴啃肉的野兽撕扯着他的全身,疼痛难忍,但他却一声不吭的竭力坚持着。 汪氏正在房里等待子时,却忽然听到丫鬟来报前院失火了,她顿时吓了一跳,难道这就是算命先生说的血光之灾吗? 她吓得差点瘫倒,扶着丫鬟的手,战战兢兢的道,“快扶我去厢房,看看世子妃怎么样。” 她一路跌跌撞撞奔到厢房,正巧碰到黎言裳慌里慌张的出小院子门。 两人一见面便惊问道,“怎么回事?” 汪氏顿了顿才回道,“前院失火了,世子妃,难道这就是妾身的血光之灾吗?” 黎言裳似是慌乱至极,六神无主的道,“我也不知道,世子爷也赶过去了。魏夫人,算命先生所说的,你照做了吗?” 汪氏刚要说子时还未到,又想起那算命的说不能让旁人知道,遂问道,“世子妃照做了吗?” 黎言裳便道,“咱们分头行事吧,说不定真有用呢。” 汪氏点点头,“世子妃,只要您没事便好。”她回过头问丫鬟,“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丫鬟禀道,“夫人,马上子时了。” 汪氏来不及多说,急忙转身回去,兀自拿了东西,也不让丫头跟着,出了院门,向西南方向而去,走了一千步,停下来,恰在一棵树下,她慌忙点了香,整了整衣衫,对着东北方向跪下去,虔诚的叩拜,三叩九拜之后,心神才缓缓安定下来。 她抬头望向前院,见火光已将半边天都燃红了,顿时心急如焚,想要去前院看看情形,一转身便与一人撞在一起。 她吓得尖叫一声,紧紧捂住胸口,待看清来人时,才惊道,“世子妃,怎么是你?” 黎言裳自是也被吓了一跳,“魏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汪氏反应过来,“难道算命先生所说的是一处?真是太巧了。” 黎言裳诧异的说道,“按理说算命先生并不知道府衙的地形,不会算的如此准,看来确是有些真本事的。” 汪氏闻言,更对其深信不疑。 两人只沉浸在算命中,却浑然不觉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有两个人影正在晃动。 229.第229章 放虎归山入虎穴 轩辕宗誉两人从大牢里跑出来,避开纷乱的前院,直奔后院,后院多为女流,即使碰到几个,也容易对付。 只是他二人万万没想到会碰到世子妃和城主夫人,轩辕宗誉心下一阵惊喜,陡然从树后闪身出来,绕到两人身后。 不远处的一盏灯笼发出的昏暗亮光投过来,照在他脸上,只见他披头散发,身上衣衫褴褛,长发间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汪氏惊觉身后有人,急忙转身,乍然看到这样一张脸,哎呀一声吓得登时昏死过去。 黎言裳心底亦是一惊,却马上冷静下来,迎视着轩辕宗誉凶狠的目光,沉声道,“轩辕宗誉,你今日想逃出府衙,除非你插上翅膀。” 轩辕宗誉没想到她竟认识自己,遂冷声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就该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七毒门向来以毒为主,原本我是逃不出这府衙的,可现在不同了,有你这位世子妃再加上城主夫人,莫说府衙大牢,便是云城,我们也能安全走出去。” 他弯腰伸手将汪氏从地上拽起来,黎言裳低声怒吼,“你胆敢伤害魏夫人,定叫你碎尸万段。” 轩辕宗誉稍感惊讶,没想到一介女流自身难保还有闲心管别人生死,但听她说话沉稳有力,并不似一般女子那般战战兢兢,更觉奇怪。 沈明斐趋步上前,拽了拽轩辕宗誉的胳膊,沉声道,“门主,您要带她们一起走吗?” 轩辕宗誉呵呵一笑,“天赐良机,怎可错过?” 汪氏被他提在手上,头朝下,顿觉一阵气闷,干咳两声苏醒过来,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两腿一阵乱蹬。 黎言裳见状,忙道,“你放下魏夫人,我保你安全走出府衙。” “我凭什么相信你?”轩辕宗誉冷哼一声,提着汪氏的身子又在半空中摇晃几下,并威胁道,“你敢再叫,马上让你去见阎王。” 汪氏吓得不敢吱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从脚底直涌到头顶上来,差点又晕死过去。 黎言裳镇定下心神,一字一句的道,“凭我是晋王府的世子妃。” 轩辕宗誉心头微跳,手一松,汪氏便摔落在地上,疼的她哎呀一声,泪水夺眶而出。 黎言裳蹲下身扶起汪氏,轻声问道,“魏夫人,你觉得怎么样?” 汪氏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心头俱颤,见黎言裳还能平静以对,顿觉有了依靠,两手紧紧抱住她胳膊,颤声道,“世子妃,妾身……妾身……” 黎言裳见她还能正常说话,便知无碍,遂安慰道,“魏夫人别怕,他们不会伤害咱们的,他们不过是想拿咱们做人质而已。” 汪氏急忙道,“你们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一定让城主满足你们的要求。” 黎言裳禁不住摇头苦笑,这位城主夫人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物,只当是劫财抢物的呢。 黎言裳站直身子,朦胧灯光下,她面上带着几分素严,“轩辕门主,我敬你是条汉子,你们放了魏夫人,我跟你们走。” 汪氏低低的啊了一身,紧紧的拽住黎言裳的胳膊,眼里热泪一串串滚落下来,她不曾想到世子妃待她竟是这般真诚,如此危机时刻,竟还想到要救她,她急忙摇摇头,“世子妃,万万不可,您不能跟他们走,他们……” 轩辕宗誉一摆手打断她们的话,“废话少说,两个都必须走,若要留下一个也可以,活人走,死人留下。” 一阵冷风吹过,黎言裳打个寒颤,身上一阵瑟瑟发抖,汪氏的身子紧紧的靠着她,不住的颤抖着。 轩辕宗誉冷冷的看着两人,缓声道,“我轩辕宗誉一向光明磊落,如不是万般危机绝不会为难两个女人,你们放心吧,只要我们安全离开云城,自会派人把你们送回来的。” 黎言裳转身扶住汪氏摇摆不定的身子,声音清凉,“希望轩辕门主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轩辕宗誉伸手做个请的手势,“魏夫人,世子妃,请吧。” 汪氏目中含泪,一脸惊恐的看着黎言裳,低声叫道,“世子妃。” 黎言裳趁着扶她的瞬间,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听我的。” 汪氏瞪大眼看着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议事厅里灯火透明,魏廷建端坐在椅上,眉目间皆是自信,静等着好消息传来。 他看看坐在一旁的宇文晔,笑了笑,“世子爷,放虎归山,只等着虎入穴了。” 宇文晔见前院失火,过来询问情况,却被魏廷建拉住进了议事厅,此时听他这么说,面上一笑,“魏城主好计谋,不过轩辕宗誉一向谨慎,还是防着点的好。” 魏廷建点点头,“世子爷说的是。”沉声吩咐道,“多派些人手,必须把人跟紧了,另外绝不能让轩辕宗誉有所发现。” 他看看宇文晔,笑道,“世子爷放心吧,轩辕宗誉纵然英雄盖世,毕竟身受重伤,再加上他先前被门下人下了毒,身上的武功已经废去大半,想要逃出生天,比登天还难。” 宇文晔心下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若无其事的道,“真没想到轩辕宗誉英雄一世,却毁在一个叛徒手里。” 魏廷建脸上一黑,语带不屑,“若不是帮了我大忙,我第一个便杀了他,我这辈子最恨叛徒。” 宇文晔便笑道,“魏城主乃真英雄。” “城主,不好了。”门外一阵大叫。 魏廷建眉头紧蹙,厉声沉喝,“何人在外喧哗?” 有人进来禀告,“城主,城主,不好了,夫人,世子妃……” 魏廷建蓦地一愣,霍的站起身,疾步奔到魏管家跟前,“夫人跟世子妃怎么了?” 宇文晔也快步走过来,一脸焦急。 那人连口粗气都不敢喘,“轩辕宗誉他们出了大牢直奔后院,谁知竟碰到夫人跟世子妃了,他们,他们便把世子妃跟夫人抓起来做人质了。” 魏廷建一张脸都气绿了,他万万没想到身负重伤又废掉大半武功的轩辕宗誉居然还能来这么一出。 他垂首而立,面色凝重,暗暗懊悔不该将轩辕宗誉引向后院,可他明明吩咐过今晚不许任何人出门,为何汪氏与世子妃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呢? 情急之下,他不做多想,急忙吩咐道,“保护好夫人世子妃,若有半点差池,我要你们的命。” 那人疾奔而去。 宇文晔抬拳砸在桌子上,狠声道,“七毒门,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魏廷建面色犹豫,又心急如焚,素闻世子爷爱妻如命,若世子妃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可是万死难咎其辞,遂道,“世子爷,下官马上过去,先把世子妃救出来再说。” 宇文晔却扬扬手,面上越过一丝冰冷,“我要亲自会一会这位七毒门的门主。” 魏廷建大惊,“世子爷,七毒门……” 宇文晔冷声道,“魏城主不必多说,敢伤我的女人,死不足惜。” 他目光阴冷,眸中带着一抹嗜血的光芒。 魏廷建竟是心头一颤,没想到看似温文儒雅的世子爷,狠厉起来竟也是如狼一般。 冰冷的寒风吹在脸上,犹如利刃在面上划过,汪氏冻得上下牙打战,再加上心底恐惧,两条腿仿佛灌了铅一般,走的甚是艰难。 沈明斐焦急不安,沉声恐吓道,“再这么磨蹭,就把你扔到狼窝里喂狼去,快走,从最近的路走出去。” 汪氏吓得大张着嘴,冷风吹进嘴里,顺着喉咙钻下去,顿觉一阵窒息,呛得她一阵剧烈咳嗽。 轩辕宗誉一伸手将她的嘴紧紧捂住,小声道,“你再敢发出声音,这辈子你都别想再出声了。” 暗光下,汪氏憋得满脸通红,两只手不住的捶打着轩辕宗誉的胳膊。 黎言裳一把抱住汪氏的身子,沉喝道,“快放手,你会憋死她的。” 轩辕宗誉终于松了手,汪氏一个踉跄歪倒在黎言裳身上,两手紧紧的捂着嘴,把一连窜的急促咳嗽声压制在手心里。 黎言裳被她一撞,整个身子朝树上撞去,疼的她呲牙咧嘴,两眼直冒金星。 她竭力站稳身子,语带愤怒,“我敬你们是英雄好汉,没想到不过是欺负女人的胆小鬼,既然抓了我们做人质,你们就该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何须如此为难两个弱女子?” 沈明斐似是很着急,黑暗里瞧不出他面上神情,但他语气却焦急万分,“门主,带着她们也是累赘,趁现在还没人发现咱们,咱们快走吧,或许还能逃出去。” 他们正站在一个小树林旁,不远处的屋角上挂着一盏明亮的灯笼,斜射过来的光线恰照在轩辕宗誉身上。 他缓缓转过身来,面色愈发苍白,凌乱的长发在寒风里胡乱的飞着,两只眼微微凸起,冷冷的盯着沈明斐,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认为还能扔下她们吗?我说过,活人走,死人留下,你是想杀死她们吗?” 沈明斐的心没来由的跳了跳,太阳穴突突着头顶一阵发晕,他急忙改口道,“门主,一切由您做主。” 230.第230章 深入虎穴得虎子 这一番折腾,轩辕宗誉身上的伤口已裂开数道,血水流出来粘在身上隔着衣服竟结了一层薄冰。 他顿觉周身犹如坠入冰窖一般,浑身都颤抖起来,他稍稍运功,只觉得全身筋脉都如生了蚁虫一般,疼痒难忍。 他一个踉跄向后倒去,撞在一个树上,倒抽冷气。 沈明斐急忙上前扶住他,“门主,您怎么了?” 轩辕宗誉心底似是有一条火鞭在不断的抽打着,满腔的恨意涌上来,他咬牙切齿的道,“不管那个叛徒是谁,我都要把他找出来碎尸万段。” 许是被他面上狰狞的神色吓到了,沈明斐扶着他的手没来由的颤了下,沉声道,“门主,这些事以后再说,咱们赶紧走吧。” “好。” 轩辕宗誉好字还未落地,小树林骤然亮了起来,无数火把仿佛从天而降,将他们团团围住。 轩辕宗誉顿时来了精神,甩开沈明斐的手,一把拉住黎言裳,两根手指掐在她喉下,扬声道,“城主夫人和世子妃都在我们手上,临死还能拉两个垫背的,值了。” 他刻意放声大笑起来,希望能掩饰他此时虚弱的身体。 沈明斐也迅速的钳制住汪氏,紧紧的跟在轩辕宗誉身侧。 黎言裳闻到一股腐烂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她强压下心头惊惧,沉声道,“轩辕门主,威胁是没有用的,还不如与他们谈个条件,或许你们还能有条生路,比如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一辆马车。” 轩辕宗誉眼前一亮,十分感激黎言裳的这个提议,但他面上却冰冷无情,“世子妃似乎太多话了,别忘了,你的生死握在我手里。” 黎言裳却淡淡的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今日我死了,只能说明命该如此。” “你真的不怕死吗?”如同白昼的亮光照在轩辕宗誉脸上,将他面上惊异的神色映射的一览无遗。 “素闻七毒门门主义薄云天武功盖世,如今瞧来,不过懦夫而已,只会欺负女人。”透亮的火把中间,宇文晔一身乳白色长衫,缓缓的走出来,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一股阴冷,乌黑深邃的眸底蕴藏着锐利的光芒。 轩辕宗誉心下一动,沉声道,“阁下是晋王府世子爷宇文晔吗?” 宇文晔挑挑眉,“能被轩辕门主叫出名字来,真是荣幸之至。轩辕门主一世英雄,今日要毁在这两个女子身上吗?” 轩辕宗誉却微微低了头,在黎言裳耳边轻声道,“瞧着倒是条汉子,配的上你这模样。” 黎言裳心底一寒,顿觉毛骨悚然,生死关头,这人居然还有闲心说这个。 魏廷建跨前一步,黑着一张脸,锐利的目光先是落在被沈明斐钳制的汪氏面上,见她早已哭得一脸花,此刻正在瑟瑟发抖,随后目光一转,扫向轩辕宗誉,“轩辕宗誉,放了她们,我还你自由。” 轩辕宗誉冷笑一声,“魏城主不是要捣毁我七毒门吗?怎么舍得放走我这条大鱼呢?” 魏廷建的脸色更黑,原本计划的完美无瑕,却被这突来的意外打乱了,错失了今日良机,只怕再也难寻了。 方才他将汪氏与黎言裳跟前伺候的丫鬟一并叫来,询问一番才知白日遇见算命先生的事,他顿觉此事有诈,莫不是有人将风声透露出去了? 他随即否定了这种想法,放虎归山的计划不过是刚制定好便实施的,即便真有人放出风去,也不可能有时间安排个算命先生来蛊惑汪氏与世子妃。 难道两人命中注定该有此劫吗?还是命中注定他无法立此大功? 他沉声道,“轩辕宗誉,本官说话算数,你放了她们,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轩辕宗誉掐着黎言裳的脖子,只要指尖微动,便可将其脖颈挖穿,“魏廷建,废话少说,快让人给我准备一辆马车。” 他嘿嘿笑了两声,“如果我发现马车被人做了手脚,这位世子妃就不是死那么简单了,七毒门的厉害,你们该是听说过的。” 宇文晔上前一步,冰冷的目光像是要把人刺透,“轩辕门主,你放了她们,我跟你们走,我堂堂晋王府的世子爷,总比两个女人更值钱吧?” 轩辕宗誉却哈哈大笑起来,“此地无银三百两,世子爷肯舍命救妻,令人佩服,正是如此,世子妃的命才更重要。” 他又对黎言裳低声道,“世子妃好福气,能得一个男人如此厚爱,死也值得。” 他手上的力道松了松。 黎言裳缓缓舒了口气,轻声道,“死了还有什么福气?我更愿意活着享福。” 轩辕宗誉微微一笑,对黎言裳竟多了几分赞赏,单单这份临危不惧便令人佩服。 他抬头对宇文晔道,“麻烦世子爷送一辆马车过来,想要你的世子妃平平安安,最好把马车检查一遍。” 宇文晔看一眼魏廷建,扬手道,“给他准备马车。” 魏廷建急忙命人去准备,锐利的目光直直瞪向对面死人,妄图从中找出破绽,能将两人救出。 但轩辕宗誉实在太过机警,他们身后是一堵高大宽厚的墙,高墙上头插着无数利刃,那是魏廷建暗中设下的,专门防备翻墙之人。 想从背后或者墙上偷袭他们是不可能的,唯一可能的便是从马车上动手脚,可是…… 他目光游移,转向宇文晔。 宇文晔正朝他看过来,似是看透了他的意思,沉声道,“城主趁早打消在马车上动手脚的主意,轩辕宗誉诡计多端,万一被他识破,只怕落得两败俱伤。” 魏廷建心下一凛,“下官明白。” 宇文晔却已转了头,喊道,“如果轩辕门主相信我,我可以为你们赶马车。” 魏廷建大吃一惊,忙上前阻止,“世子爷万万使不得,世子妃身陷囹圄已是危险,您若再跟着去,下官这颗脑袋只怕真就保不住了。” 黎言裳轻声道,“轩辕门主可容许我说两句话?” 轩辕宗誉看她一眼,“请讲。” 黎言裳直直的盯着宇文晔,朗声道,“世子爷,您不要跟来,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魏夫人的。” 汪氏眼巴巴泪眼汪汪的望着魏廷建,只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到他身边去,此时听到黎言裳的话,转过头来看着黎言裳,声泪俱下,“世子妃,有您这句话,妾身死也值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夫人不要多想,你忘了算命先生说的了么?渡过此劫,前程锦绣,儿女绕膝。” 汪氏重重的点了点头,嘴角竟挂了一丝笑意,回眸望着魏廷建,扬声道,“老爷请放心,妾身定会不会给您丢人的。” 魏廷建黑眸紧锁,直直的盯在汪氏面上,她娇柔的身子微微颤抖着,面上却挂着坚强的笑,一身白衣仿若盛开的白莲花。 他微微一颤,猛觉心底被炸开一道口子,浮上一层异样的情愫来。 马车终于被人送过来,缓缓的走到四人跟前。 轩辕宗誉拉着黎言裳,沈明斐拉着汪氏。 两人背靠背而行,走近马车。 轩辕宗誉看一眼沈明斐,“明斐,你先上车。” 沈明斐不敢磨蹭,连拉带扯的把汪氏弄上车,然后死死的掐住汪氏的咽喉,“门主,快上来。” 轩辕宗誉只觉身子一晃,头晕目眩,眼看着就要摔倒在车下,却被黎言裳一把拉住。 轩辕宗誉微微一愣,借机拽住她的胳膊,看在旁人眼里,仍是他在胁迫着黎言裳。 两人上了马车,轩辕宗誉仍与沈明斐背靠背而坐。 沈明斐一手掐着汪氏的脖子,一手拿起长鞭挥在马身上,马车缓缓而动。 轩辕宗誉忽然伸手拽住汪氏的身子,将她猛地一推,汪氏尖叫一声半个身子已挂在马车上。 黎言裳心底一沉,吃了一惊,急忙伸手去拉汪氏,却被轩辕宗誉紧紧的拽住胳膊,禁不住低声喝道,“轩辕宗誉,你要做什么?” 沈明斐扔了长鞭伸手去拉汪氏,却被轩辕宗誉狠狠的瞪了一眼,“快赶马车。” 沈明斐被他盯得心头发颤,扬起长鞭猛的一挥。 轩辕宗誉高声喊道,“如果有人敢跟上来,这女人立马掉下去压个粉碎。” 汪氏的尖叫一阵高过一阵,在寂静的夜空下显得尤为嘹亮凄惨。 纵然魏廷建征战沙场多年,仍是被这尖利的嘶叫声揪的心慌,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汪氏马上就要被马蹄子踢的粉身碎骨,一颗心像是停止了呼吸一般。 马车呼啸着冲出府衙大门,刺骨的寒风吹在他们脸上,如刀割般。 汪氏已经吓得晕死过去,半边身子软绵绵的搭在车上。 黎言裳心有余悸,颤声道,“她已经昏死过去了,快把她拉上来吧,后头没人跟着了。” 轩辕宗誉却突然没了力气一般,掐着她的一只手松垮垮的搭下来,另一只手却还在紧紧的拽着汪氏。 黎言裳心知他已是难以支撑,急忙伸手拽住汪氏的身子,朝沈明斐喊道,“快把她拉上来。” 沈明斐回过头见轩辕宗誉已斜身向后倒去,忙伸手将汪氏拉上马车,又转身喊道,“门主,门主,你怎么样?” 231.第231章 作为人质只能忍 轩辕宗誉勉强有些意识,勉力支撑着叫道,“快赶马车。” 黎言裳已转身去看汪氏,低低的呼喊着,“魏夫人,魏夫人。” 许是凉气灌进了嘴里,汪氏终于呛得咳嗽一声喘过气来,她一把拽住黎言裳的胳膊,“世子妃,妾身还活着吗?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沈明斐猛烈地挥着马鞭子,马车飞一样的行驶在黑暗的街道上,灯火透明的府衙被远远的扔在后头。 黎言裳紧抱着汪氏的身体,马车一阵颠簸,忙死死的抓住车上横木。 轩辕宗誉全身的伤口似是都被撕开了,尖锐的剧痛折磨的他再度睁开眼,他瞟一眼黎言裳,沉声道,“扶我到马车里去。” 黎言裳动动身子,先把汪氏推进马车里,又回过身来拽住轩辕宗誉的胳膊,用尽全力才把他勉强弄到马车里。 她已是累的满头大汗,坐在马车角落里,一阵冷风钻进来,她禁不住打个寒颤,汗珠子瞬间结了冰紧紧粘在脸上。 汪氏瑟缩着靠在她身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想起刚才的一幕,她顿感一阵眩晕,只觉得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黎言裳掀了掀车帘子,借着街道两旁灯笼里发出的亮光,看到马车正疯狂的行驶在云城大街上,几欲向人烟罕至的城外驶去。 黎言裳微微皱眉,朝沈明斐喊道,“轩辕门主急需疗伤,你把马车赶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岂不是要瞧着你家门主等死?” 沈明斐蓦地一愣,回过头看看黎言裳,勒住马缰绳,朝马车内看一眼,见轩辕宗誉已昏倒在车内。 街上光线昏暗,瞧不清沈明斐脸上的神情,但黎言裳却莫名的觉得他眼神颇为犀利,没来由的心底一沉,她下意识的解释道,“轩辕门主答应过我们,要放我们走的,你若把马车赶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我们还怎么回来?” 她掀开车帘朝四周望了望,“你去弄一盏灯笼来,我替你家门主看看伤口,如果他死了,你是不是就要杀了我们?” 一听到死字,汪氏身子颤了颤,紧紧的拽住黎言裳的胳膊,颤声道,“世子妃。” 黎言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怕,有我在。” 沈明斐没说话,继续赶马车往前走,经过一家店铺门前时,猛然站起身将挂在门上的灯笼拽下来,然后扔进车厢内。 黎言裳拿起灯笼,挑着靠近轩辕宗誉,他整个胸前的衣服已经被血渍染红了,大腿上亦是一片血渍,露出里头惨白的肉。 汪氏不敢看,躲在黎言裳伸手紧紧拽着她的衣裳。 黎言裳将灯笼递到她手上,缓声道,“夫人,你别害怕,现在我必须帮他包下伤口,如果他死了,我们恐怕就没命了,你明白吗?” 汪氏虽胆战心惊,却仍是大着胆子点了点头,挑着灯笼照在轩辕宗誉身上,她则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或许会看到些不能忍受的,但黎言裳仍是被眼前看到的吓了一跳。 轩辕宗誉身上几乎没一处完好肌肤,火烙印子鞭打伤痕甚至还有几处刀割的伤口。 她颤颤巍巍的掀开膝盖上已经被血水黏在皮肤上的衣衫,只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干呕起来,他小腿上一道极深的刀口,里头流着脓水,那脓水已经发黑,顺着小腿流下来,一阵恶臭。 汪氏挑着灯笼的手晃了晃,实在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登时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向后倒去,砰的一声撞在车身上,禁不住哇的一声大口吐出来。 黎言裳强忍着胸中恶心,掀开车帘子,朝沈明斐喊道,“必须马上找个地方停下来,否则你们门主就要死了。” 一直昏迷不醒的轩辕宗誉突然睁开眼,断断续续的道,“去……兴……和茶……楼。” 兴和茶楼?黎言裳心下一动,易生曾经对宇文晔说过要找他就去兴和茶楼,难道那里也是他们的分坛吗? 黎言裳回过头朝沈明斐喊道,“门主让你去兴和茶楼。” 沈明斐急忙勒住缰绳,牵着马转了方向朝兴和茶楼奔去,刚走到一拐角处,昏暗的街上走出几人,齐齐的站在大街中央。 沈明斐躲闪不及,差点直接撞上去,那几人却飞身而起齐齐的上了马车。 沈明斐大惊,沉声喝问,“什么人?” “明斐兄弟,是我。” 沈明斐惊喜的叫道,“大堂主。” 易生半蹲在车上,拍了拍沈明斐的肩膀,“明斐,辛苦了。门主怎么样?” 那几人已钻进马车,薛贵生从里头探出头来,“大堂主,门主伤势严重,需要马上疗伤。” 易生接过沈明斐手里的马鞭,吩咐道,“你去车里头歇着,我赶马车。” “堂主,我……”沈明斐还想争辩几句,后背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心知定是背上的刀口裂开了,遂不再逞强,强撑着钻进马车里。 黎言裳与汪氏缩在马车角落里,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些不速之客,暗暗打量着他们。 沈明斐将府衙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们,原来他们早就派人守在府衙周围,府衙里一有动静,他们马上就赶了过来。 轩辕宗誉身上的惨重的伤口激怒了他们,薛贵生双目血红,直直的盯着两人,沉声问道,“你们谁是城主夫人?” 汪氏吓得一颤,下意识的往黎言裳身后躲去。 薛贵生眼中带着嗜血的光芒,死死的盯住汪氏,狠声道,“我们门主让魏廷建那个狗官折磨成这样,我定要叫你生不如死。” 说着伸手去抓汪氏。 “救命啊。”汪氏喊叫着抱头向里缩去。 黎言裳挺身挡在她前头,乌黑的眸子里射出两道利光,迎视着薛贵生凶狠的目光,沉声道,“轩辕门主答应过我们,他们安全之时,便放我们回去,难道你要陷你们门主于不义吗?” 薛贵生一生杀人无数,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此时却被黎言裳沉静如水的目光震的微微一愣,他只觉得那双沉静的美目里,有一股令人平和下来的力量。 沈明斐适时拉了拉薛贵生,小声道,“二堂主,且不可鲁莽,门主确实答应过他们。” 薛贵生气焰顿消,一拳捶在车柱上,整个车身都跟着晃了晃,可见其气力何等凶猛。 沈明斐朝黎言裳抱拳道,“多有得罪,还请世子妃见谅。” 黎言裳略一点头,目里带着一丝审视,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明斐,转过身去抱着汪氏温声道,“魏夫人,没事了,别怕。” 她声音低柔,带着些哄劝的意味,在这个寒冷的黑夜里,像一股宁静的泉水注入这群大男人的心底。 马车一路颠簸行驶,当东方天际渐渐发白的时候,终于在一处小院子前停下。 易生掀开车帘,与那几人一起将轩辕宗誉抬下马车,抬进后院的一间小屋里,而沈明斐伤势比较轻,则被安置在轩辕宗誉隔壁的小屋里。 马车内顿时安静下来,黎言裳两人静静的坐在车内,一言不发。 当车帘再次被挑开的时候,黎言裳蹙着眉角,冷声问道,“轩辕门主已平安到达你们的地方,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易生站在车下,细细的打量着车内两个女人,一个似是已身疲力竭的瘫坐在车内,另一个却始终稳坐如山面色沉如水,丝毫见不到慌张之意。 纵然他早就见过黎言裳,纵然早就见识过她超人的胆识,仍是被她这种镇静淡定折服了。 他抱拳施一礼,“还要委屈世子妃几日,等咱们全都安全撤出云城之时,自会有人将世子妃跟夫人送回去。” 汪氏闻言蓦地抬起头,“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要把我们怎么样?” 黎言裳忙按住她瑟缩不已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夫人不必害怕,他们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 易生朝站在车下的两个女子道,“这几日你们负责照顾两位夫人,当好生照顾,不可有半点怠慢。” 她们齐齐屈膝,“是,易爷。”遂上车将黎言裳与汪氏搀了下来,将两人带到一间房里。 屋中虽摆设简单,却也是样样齐全,只是空气里有股异样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发霉腐烂了,应是许久都没人住过了。 身穿紫色对襟棉袄的女子自我介绍道,“世子妃,魏夫人,我叫大金,是姐姐,她是我妹妹,叫小银,有什么事您们尽管吩咐我们姐妹便是。” 黎言裳微微一笑,极有礼貌的道,“有劳你们了,这院子是你们家的吗?” 大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笑道,“世子妃怎会如此问?我们姐妹自小便入了七毒门,这院子是七毒门早就置下的,只是一直无人居住。” 汪氏闻听这两女也是七毒门人,顿时便生出了几分厌恶,眼里充满了警惕。 大金瞧在眼里并不放在心上,只淡淡一笑。 小银却有些忿忿,狠狠的瞪了汪氏一眼。 黎言裳将两人神色看在眼里,心中已有了几分了然。 232.第232章 逃出生天难上难 大金小银帮她们铺好床便退出去,此时,外头天已大亮。 汪氏头发稍显凌乱,身上衣衫皱巴巴的缩在一起,脸上精致的妆也早被泪水哭花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人,她一把抓住黎言裳的手,哭了一夜的嗓子有些沙哑,“世子妃,咱们应该怎么办?他们真会放咱们走吗?” 黎言裳头上的金钗斜斜的歪了下来,袖口上有处被撕裂了,她面色稍显苍白,眸中却无慌乱之色,“夫人,咱们所能做的只有等,等着魏城主和世子爷带人来救咱们,在此之前,你我都要平静下来,且不可冲动,否则真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汪氏眼里的泪又落下来,慌乱的点了点头,真诚的道,“世子妃,多谢您挺身救妾身,您的大恩大德,妾身一辈子都铭记在心。” 黎言裳微微一笑,“这话可是夫人亲口说的,夫人可要记住了,他日我可要仰仗你呢,那算命先生说过了,你渡过此劫,锦绣前程荣华富贵,我可是要你报答的。” 汪氏破涕而笑,“世子妃惯会说笑,您贵为世子妃,一生荣华富贵,妾身前程再锦绣也高不过您去,岂有仰仗妾身的时候。” 黎言裳见她面色不似方才那般紧张不安,遂笑道,“魏夫人乃大富大贵之人,前程无量。” 汪氏掩了嘴轻笑,目光触及房中物什,又是一阵黯淡,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逃出这里。 门外有个人影晃动,黎言裳回眸去看,透过门缝只看到一个灰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再去细看已无动静。 她蹙了蹙眉头,压下心中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唯恐汪氏看到又要惶恐不安。 府衙议事厅,气氛沉重而又压抑,魏廷建冷脸乌黑一片,一肚子怒气不知该往何处发泄。 他一夜无眠,神色疲惫,正端坐在椅上等消息。 昨夜轩辕宗誉赶走马车后,宇文晔要了一匹马紧追其后,至今杳无音信。 世子爷若有个闪失,他怎么向晋王爷交待? 想到这里,他腾地站起身来,暴怒一声,“快去查世子爷的消息,找不到世子爷,你们谁都不要回来了。” 站在大厅里的人都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一下,唯恐惹怒了城主。 大厅外有人急匆匆走进来,走到大厅中央抱拳禀告,“城主,世子爷回来了。” 魏廷建精神大振,见他身后无人,遂怒道,“世子爷在哪里?” “魏城主,我回来了。”话音未落,宇文晔已大踏步迈进来,身上已换了件墨色长衫,头上戴了顶草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一走进门来,他就摘下草帽,面上带着些焦急,“魏城主,我已经找到他们的落脚处了,在城外山脚下的一个小院子里,黎氏和魏夫人都被关在院子里的一间屋子里。” 魏廷建急忙迎上去,上下打量一番,“世子爷,您没事吧?”见宇文晔身上并无受伤之处,遂又问道,“除了轩辕宗誉沈明斐外,还有什么人?” “我一路追随,半路上他们遇到了四大堂主,行踪诡秘,极为谨慎,若不是我换了衣衫,绕道而行,恐怕早就被他们发现了。”宇文晔三言两语便将这一晚的事情交待清楚。 原本颓败沮丧的魏廷建突然又充满了信心,或许他还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天意如此,要他立此大功。 他嘴角微撇,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容,只一下便又恢复了严肃,“世子爷辛苦了,果真虎父无犬子。世子爷,世子妃与夫人情形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宇文晔便道,“城主放心吧,她们都安然无恙。” 魏廷建缓缓坐下身,陷入了沉思,他要做个周密的计划,既能把世子妃和夫人救出来,又能将七毒门一网打尽。 良久,他霍然站起身,对身边心腹轻声道,“去告诉他,保护好世子妃跟夫人的安全,若有半点差池,我拿他是问。” ‘他’自是指的窝藏在七毒门内部的叛徒。 宇文晔只待他再多说几句,岂料那心腹已应声转身而去。 轩辕宗誉全身都被包扎起来,钻心的疼痛折磨的他再也没了往日的英姿勃发,他全身绑满了布条,只有露在外头的一张脸还算完整。 易生心中悲痛,喉中一阵酸楚,终是将泪水强忍在眼中,“门主,您受苦了。” 薛贵生转过身去,拳头狠狠的砸在墙上,恨得咬牙切齿,“魏廷建这个狗官,居然下此毒手,让我逮到他,断不会放过这个贼人。” 轩辕宗誉却缓缓睁开眼,稍显吃力的道,“我还是那句话,七毒门不与官府打交道,这次若我能活下来,算是侥幸,即使我真的死了,你们也不要去报仇,带上咱们的兄弟,暂时隐蔽起来,且不可与官府正面冲突。” 薛贵生一阵愤懑,回过头来看着轩辕宗誉,“门主,以前咱们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咱们自不会去招惹官府,可如今官府的人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咱们还怕它不成?难道咱们七毒门是好欺负的么?” 轩辕宗誉瞪视他一眼,“七毒门虽门徒众多,可毕竟行事隐秘,若与官府作对,必将后患无穷。你若不服这一条,便是不服我轩辕宗誉,也罢,我如今这步田地,也不能再做七毒门门主了。” 薛贵生大惊,原本他愤怒只是因为心疼门主,如今听轩辕宗誉这么说,顿时心中大恸,扑通跪在地上,膝行至床前,“门主,薛贵生在此发誓,无论您变成什么样,哪怕您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您永远都是七毒门的门主。” 轩辕宗誉微微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眸中一片清明,吩咐道,“不可为难世子妃与魏夫人,我答应过她们会放她们回去,且不可食言。” 易生站在床边,轻声回道,“门主放心吧,我已经交待下去了,您先好好养伤吧。” 轩辕宗誉已是疲累之极,缓缓的闭了眼休息。 众人从他房中走出,沈明斐一脸黯然,颇为自责的道,“门主遭此大难,都怪我粗心大意,大堂主,您一定要尽快把叛徒找出来,将其碎尸万段。” 易生略一点头,若有所思的低头想了想,片刻后才道,“撒网捞鱼,马上就能见真晓了。明斐,你身上还有伤,养好伤,还有你大展拳脚的地方,这次救出门主,你功不可没,等咱们离开云城,门主会重重赏你的。” “能救出门主,明斐死不足惜。”沈明斐一边表着心迹,一边不明所以的看着易生,有心再多问两句,却见四位堂主面上都带着一层似笑非笑的深意,心下便猜知他们定是已想好了揪出叛徒的办法。 他身上的伤势并不严重,只背后一道刀口裂开了,大夫上了药重新包扎起来,他便趴在床上休息。 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女子大叫声,他心下一惊,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奔出房门,朝黎言裳两人的房间而去。 黎言裳正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脸色煞白,两眼死死的盯着房间另一侧的床上,全身发抖。 床上汪氏正斜身躺在上头,她半边身子露在被子外头,已沾满了血迹,鲜红的血水顺着绸缎丝被滑落到地面上。 薛贵生面色凶狠的站在屋中央,手上提着一柄大刀,刀尖上血水沿着闪着锐光的刀刃一滴滴落下来。 沈明斐惊骇的站在门口,吃惊的望着这一幕,扶住门框的手指由于用力过猛而泛着一片苍白。 易生几人听到叫声也匆匆赶过来,冲进房门见薛贵生杀了汪氏,顿时暴跳如雷,一把夺过薛贵生手中的利刀,“薛贵生,你明明答应过门主,为何又动手杀了她?她不过一个弱女子,与她何干?” 薛贵生却挺直身子,仰着脖子,无所畏惧的道,“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那狗官害的门主那么惨,我杀了他夫人又能怎么样?我还觉得不解气呢,要是他那几个姨娘也在这里,我照样一刀结果一个。” “胡闹。”易生扔下利刀,疾步奔向床边,伸手在汪氏鼻下探了探,沉声道,“还没死,快去叫大夫。”说着转过头对薛贵生怒喝一声,“还不快滚出去?她真死了,就真陷门主于不义了。” 薛贵生气哼哼的十分不满,实在想不通门主为何要放过狗官的夫人,以他的意思,应该割下肉来喂狗吃才能解恨。 易生朝站在门边沈明斐大喝道,“还不快把他拉出去,大金小银,快把世子妃带到别的房间去。” 大金小银应声进门,一左一右将黎言裳搀扶起来,黎言裳眼里的泪夺眶而出,甩开大金小银的手,扑向床边,大声哭道,“魏夫人,魏夫人,你千万要振作起来,我答应过城主,一定安全把你带回去的。” 她蓦地转了身锐利的目光扫过正被沈明斐拽着出门的薛贵生,又狠狠的瞪视着易生,冷声道,“什么义薄云天?什么说话算数?不过是招摇撞骗,只会拿女人出气而已。” 233.第233章 夜半时分好捉贼 被她锐利的目光扫了一下,薛贵生顿觉身子微微一僵,脸上嚣张之意消了消,竟有些不敢迎视黎言裳沉静的目光。 易生颇觉尴尬,抱拳道,“世子妃……”抬眼见大夫自门外走了进来,遂改口道,“大夫,快进来瞧瞧魏夫人身上的伤。” 大金适时走上来,搀住黎言裳,轻声道,“世子妃,您先去休息下吧,魏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看到床上片片血渍,黎言裳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懵,身上软绵绵的使不出半点力气,她软软的靠在大金身上,感到她臂膀强健有力,便猜到大金是有些武功底子的。 汪氏终是女子,小银留在屋里头照顾。 出了屋门,寒风凛冽,稀薄的阳光似是被吹的支离破碎,点点碎光照在人身上,竟无半点温暖之意。 黎言裳不肯离开太远,只站在屋门口等着,里头时不时的传出阵阵女子痛苦的呻吟声。 那一阵阵低吟紧紧的揪扯着她的心,她面色愈发苍白,身上蜜蜡黄色对襟棉袄在阳光底下黯淡无光,使得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愁雾里。 沈明斐拉了薛贵生站的远远的,疑惑的目光时不时的扫向黎言裳,但见她面色肃穆一脸悲戚,心下亦是微微一动,若有所思的目光再投向房门口时,多了几分异色,再听到里头时有时无的低声****,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 薛贵生本是理直气壮的,心底里盼着汪氏早些端起,但当目光触及到黎言裳惨白如雪的面色时,心下竟有些惶然。 半个时辰后,易生缓步走出房门,面色沉重,抬头看了看黎言裳,却挤出一丝笑意来,“世子妃请放心,城主夫人没事了,请世子妃移步别处休息。” 黎言裳却面容坚定,“我要进去看一看夫人。” 易生面色为难,“世子妃,夫人刚脱离危险,还未完全苏醒,请您听我一言……” 黎言裳冷冰冰的打断他的话,语气极其坚定,“看不到夫人平安无事,我断不会离开此处。” 易生无奈,只好拱手相让,“世子妃,请。” 黎言裳抬步进屋,疾步奔到床前,低低的哭了几声,这才站起身又走出门外,冷冽的目光仍是扫向薛贵生,又缓缓的仿似不经意的投在沈明斐身上。 沈明斐却浑然未觉,两眼正隔着半开的门缝朝屋里看,两条粗眉间拧结成一个大大的‘川’字。 黎言裳搀着大金的手,依着她的话去了后院另一间房里待着。 易生走到薛贵生跟前,看一眼沈明斐,温声道,“明斐,你身上有伤,快些去休息吧,这里有别的兄弟在,你不必担心,城主夫人的事暂且不要让门主知道。” 沈明斐点点头,“我不会告诉门主的,大堂主请放心。” 待沈明斐走了,易生才一把拽住薛贵生,压低嗓子道,“你干的好事,城主夫人难逃此劫,恐怕要死在这里了。” 薛贵生冷哼一声,“死就死了,有什么可怕的?区区一个妇人而已。” 易生四下里看看,斥道,“你这鲁莽冲动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城主夫人在我们手上,魏廷建才有所忌惮,如今若知道他夫人死了,万一派人攻进来,门主重伤在身,咱们又怎么顺利逃出去?” 薛贵生低声道,“怕什么?咱们硬冲出去,大不了一死又有甚要紧的?” 易生沉声道,“胡闹,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门主死吗?” 薛贵生面色一愣,稍有些不自然,却又不肯低头认错,嘀咕道,“不是还有个世子妃吗?有她在,魏廷建一样会有所顾忌。” 易生缓缓摇了摇头,叹道,“你有所不知,魏廷建一向急功近利,他明明已经抓到门主,为何迟迟不送往京城?就是想把咱们七毒门一网打尽,好在皇帝跟前立个大功。若他知道夫人已死,世子妃与他何干?如果他派人把世子妃杀死,然后再栽赃给咱们,岂不正好挑起咱们与朝廷更大的事端?你可知这世子妃是哪位?便是那位征讨天下晋王爷宇文治的儿媳妇,到了那个时候,你说于咱们七毒门又有什么好处?” 薛贵生一向武力结局问题,哪里能想到这么深远的问题,当下吸一口冷气,呆愣愣的看着易生,瓮声瓮气的道,“大堂主,那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易生便道,“为今之计,不管城主夫人是死是活,都不要把任何消息传出去,只当夫人还好好的活着,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让魏廷建以为他夫人仍尚在人世。” 薛贵生重重的点点头,却又有些不放心,“门主那里?” 易生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会让人瞒着门主,不过你且不可再如此鲁莽了。” 薛贵生这才有些暗恼,挠挠头站在原地。 易生锐利的目光越过他的脸朝后望去,墙根下,一条细长的影子映在地上,微微一晃,不见了踪影。 是夜,月色朦胧,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笼罩着寂静的小院。 一条黑色的影子在月光下晃动,缓缓向后院移去,借着朦胧月光,他来到一间屋前,摸索着来到窗下,伸出手指在舌尖上舔了舔,然后捅破窗户纸,一只眼凑上去,屋内点着一只蜡烛,昏暗的烛光下,他赫然发现一个身穿蜜蜡黄色衣衫的女子侧身躺在床上。 黑影缓缓一动,从身上摸出一个笛子状的东西,****窗孔,朝房内吹去。 安静的等了一会子,他再凑近窗孔,见床上女子依旧一动不动的躺着,心下一喜,转身欲走,却忽然听到里头传来一阵低低的****。 他急忙转过身,又朝屋内看去,却发现原本一动不动的女子此时正在不断的扭动着身体,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顿时大惊。 他下了足够的药量,只要吸进去一点就会窒息而亡,怎么人还会动弹?难道药被风吹散药性减少了? 他朝周围看看,四周一片安静,月光下空荡荡的院子里没有半点动静。 屋里传出的呻吟声越来越重,他蹑手蹑脚的摸到门边,伸手推开门,从门缝里闪身进去,然后返身将门轻轻的关上,又迅速的奔向桌前将桌上蜡烛一口气吹灭,顿时屋中陷入一片黑暗。 微弱的低吟声自黑暗中传来,他静立片刻,待两眼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遂疾步向床边走去。 床上的人儿似是毫无察觉,不停的在床上扭动着。 他拿起床上被子,迅速的朝她盖过去,将被子蒙在她头上死死的捂住。 就在这时,屋门突然被人踢开,屋中顿时大亮,而床上原本正在扭动的人猛的抬起脚踢在他后背上,他疼的顿时手上一松,床上之人已挺身而起。 他惊讶的瞪大眼看着她,发现躺在床上的不是世子妃,竟是大金。 薛贵生站在门口高举着灯笼,待看清他的模样时,气得哇哇大叫,“沈明斐,你这个叛徒,竟然是你,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沈明斐顿时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为揪出叛徒所设下的计谋,而他就是被揪出来的那个叛徒。 他双膝一软瘫坐在床上,知道此时不管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七毒门的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易生从门外缓步走进来,目中出了沉痛还带了一抹厌恶,“沈明斐,真没想到竟然是你,你演戏的本领比用毒的本领要高得多,你既然已经帮魏廷建抓住了门主,立此大功,理应拿着赏金逃之夭夭去享受一番,偏偏还要留在门主身边,你只是想帮魏廷建消灭七毒门吗?” 他顿了顿,冷笑道,“你是想把七毒门据为己有吧?但你又不知道七毒门的总坛到底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门主的信物在何处,所以你才留在门主身边,想从门主嘴里套出话来,沈明斐,你这算盘打的真好。可你有没有想过,魏廷建会帮你实现这个愿望吗?” 沈明斐头一扬,颇有些豁出去的意味,“废话少说,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我既已做过,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易生呵呵一笑,“幸亏你没跪下来求我们放过你,不然我会很瞧不起你的,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们怎么怀疑到你身上的么?” 沈明斐眸光一亮,他自认伪装的很好,一路跟着轩辕宗誉都没被识破,为何逃出牢狱却又被识破了呢? 这一点他还真的想不通,他直了直身子,问道,“你们是怎么怀疑到我身上来的?是门主吗?” “是我。”黎言裳缓缓从门外走进来,她已换了一身衣衫,烟罗紫金刻丝锦衣,淡青色绣梅兰竹的百水裙,袅袅娜娜,带着一身的贵气,静立在门边。 沈明斐惊得半张着嘴,一双眼直直的盯在黎言裳身上,恨不能在她身上挖出个大洞来。 世子妃竟然也是七毒门的人,那城主夫人呢?城主夫人又是谁? 一时间,沈明斐的心犹如沉入谷底的野兽,绝望的嘶鸣着。 234.第234章 叛徒也不好干的 沈明斐悲愤不已,死死的盯着黎言裳,“为什么?身为天宇朝的世子妃,为什么要背叛朝廷?难道你还要背叛皇上,想要造反吗?” 黎言裳微微一笑,“沈明斐,明明是你自己执迷不悟,七毒门向来与官府无往来,可你偏偏要把官府引来,为的是满足你一私之欲,如今你又来指责我背叛皇上,若不是你刻意制造矛盾,皇上会无缘无故下旨剿灭七毒门吗?如此说来,你犯得才是欺君之罪。” 沈明斐紧紧的咬了咬牙,恼羞成怒,“你到底是凭什么怀疑我的?你我素无交往,难道是魏廷建告诉你的?”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目中已带了几分讥讽,“你以为你的演技很高明吗?你在跳上马车之时,曾经偷偷的与魏廷建做过一次眼神交流,虽然很短暂,但很可惜,恰好被我瞧在眼里,当魏夫人差点被轩辕门主踢下马车的时候,你竟然扔下马鞭要去救她,试问亡命天涯之人马上就要面临死亡,唯一的生机来临之时,第一反应会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甚至是累赘的人吗?你怕魏夫人就这么死了,魏廷建会把这个过错算在你身上。” 她顿了顿,接着说下去,“再后来,你时不时的跟在我与魏夫人身边,不过是想瞅准机会传达魏廷建的命令,其实我还可以再等等,等你给我传达消息的时刻,一样能把你揪出来,但我们等不及了,因为魏廷建马上就要攻进来了。” 沈明斐忽然眸光大亮,甚至带了一丝丝惊喜。 黎言裳看在眼里,缓缓的摇了摇头,乌黑的眸底一片清亮,“据我所知,魏廷建生性豪爽,最恨背叛亲人朋友之人,就算你帮他立了大功,也不见得他会重用你,至于朝廷,皇上既然下旨剿灭七毒门,便不会留下任何一个与七毒门有关的人。我是该笑你自作聪明还是该笑你自掘坟墓呢?” 沈明斐脸色刷的变得惨白无一丝血色,他自知今日亡已,却又不甘心,他精心策划了多年,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没想到竟败在一个妇人手中,他不甘心,他又怎能心甘? 他愤怒的咆哮道,“世子妃,为什么要帮助七毒门,我在七毒门多年,从未听说七毒门与晋王府有什么瓜葛。” 黎言裳微微一笑,“你不知道的事不代表没有发生过,七毒门个个英豪肝胆相照义薄云天,出了你这样的败类,是耻辱。” 沈明斐无力的瘫坐着,低垂着脑袋,良久才抬起头来,冷声道,“给我个痛快吧。” “痛快?”黎言裳似是在自言自语,转过身看着易生道,“易爷,你说是灌哑了毒聋了还是弄瞎了?或者挨个来一遍?” 易生嘴角抽了抽,半边脸都有些扭曲,见沈明斐的半张脸都吓得变绿了,他哪里听到过这些招数。 一屋子人在听到黎言裳这句话时,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再望向黎言裳时,都带了几分惧意,瞧着温婉如玉的小女子,狠起心来竟也是这样的毒辣。 薛贵生却叫了一声好,深以为然,“好,就这么办,先灌哑了再毒聋了然后再把眼弄瞎了,这样才解气,门主受的罪不比这些少。” 黎言裳回过头去看他,轻声笑了笑,这位倒是个豪爽的主,“易爷,他害的是门主,怎么发落还是听门主的吧。” 易生似是方才醒过神来,吩咐道,“先绑起来,明日听候门主发落。” 几个人上前摁住沈明斐,牢牢的捆绑了,又在他嘴里塞了东西,连拉带拖的把他拽出门去。 易生朝黎言裳抱拳道,“今日之事多谢世子妃帮忙。” 黎言裳欠欠身,“贵门帮过世子爷的忙,我做这些亦是为世子爷还贵门的情。” 易生面露异色,稍稍迟疑,试探着问道,“世子妃难道不知道世子爷是因为什么欠下七毒门的情吗?” 听他这么问,黎言裳心下一动,疑惑的看着易生,“世子爷并未提起过,易爷可否告知一二?” 易生怔了怔,不知该不该说。 黎言裳便笑道,“易爷不妨直说,你可是刚说过要谢我帮了你大忙,就当易爷谢我了吧。” 易生微微一笑,“世子妃多虑了,并不是易某不想说,我想或许是世子爷一番苦心,并不想让世子妃知道。” 黎言裳更觉奇怪,愈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遂催促道,“易爷就别卖关子了,但说无妨,世子爷知道也不会怪你的。” 易生略一沉吟,世子爷一心一意为世子妃求解药,理应让世子妃知晓,遂将那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转告给黎言裳。 黎言裳唏嘘不已,终于想明白了中毒那几日所发生的事,宇文晔为了替她找解药,不惜答应七毒门为其办一件事。 她鼻尖微酸,眼角渐渐的湿润了,他为她做的所有事似乎都不打算告诉她,他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更不想让她因此而感激他,他要的是一颗完全属于他的心,纯碎的因为爱他而给他的一颗心。 易生见她面色沉缓,眸中已闪了泪光,遂笑了笑,“世子爷与世子妃伉俪情深,令人羡慕。” 黎言裳沉默片刻,抬头道,“易爷,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易生微微一笑,转身出门,刚走出去几步,便看到薛贵生疾步走来,“大堂主,门主要见世子妃。” 黎言裳闻言有些吃惊,走出房门,关切的问道,“轩辕门主现在怎么样了?” 易生转过身看她,声音沉痛无比,“情况不太好,有些伤口已经开始腐烂了。” 黎言裳心底微微一沉,“咱们去看看门主吧。” 房门响动,轩辕宗誉睁眼望向门口,见黎言裳缓步走进来,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脸上,始终未离开。 黎言裳顿觉两道锋利如刀的光芒刺在面上,生出些寒意来,在轩辕宗誉床前站定,她定定的看着他,面对他冷凝的目光不闪不避。 轩辕宗誉审视良久,突然大笑起来,脱口而出,“好个有趣的女子,你是真不害怕还是强装的呢?” 黎言裳淡淡一笑,“害怕还是强装有什么区别吗?事到临头,除了面对,还能有更好的法子么?” 轩辕宗誉愣了愣,再次将审视的目光落在黎言裳脸上,还从没有女人在面对他时说话如此镇定大胆,也从没有女人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言论来。 偏偏这些话又是无比的正确,让他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他一早便得了消息可逃出大牢,并可在府衙后院抓住两女作为人质,起初他还担心女流之辈会耽误了他的大事,竟没想到反而帮了他们的大忙。 他突然叹了口气,低低的道,“我怕是不行了。” 一瞬间方才还谈笑风生的男人,此时已变作虚弱不堪的老人,他眉角微微下垂着,眸中也没了神彩,干裂的嘴唇渗着血丝。 黎言裳心中一黯,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异样,这便是英雄末路么?纵然武功盖世纵然豪情万丈,终是抵不过岁月的无情病痛的折磨。 易生听的心中酸痛不已,上前一步劝道,“门主不必多想,咱们马上就能出云城了,等出去后,我马上给您找最好的名医来。” 轩辕宗誉缓缓摇了摇头,眼角微眯,轻声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如今叛徒已经找出来了,我也不是死在大牢里,已死而无憾。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七毒门的兄弟们。” 说到最后一句,他已是气若游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黎言裳不忍再听下去,转了头轻声道,“门主还是不要多说话了,好生歇一歇吧。” 轩辕宗誉果然就闭了眼不再说话。 黎言裳缓步走出房门,面色凝重,看着易生问道,“魏夫人醒了吗?” 候在门口大金回道,“还没醒。” 黎言裳目光闪烁,“易爷,世子爷设下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现在该进行第二步了,而且是越快越好,必须马上把门主带出云城寻找良医。” 易生何尝不想如此,只是担心这一番折腾黎言裳会受不了,听她主动提出来,自是喜不自禁,忙道,“一切听世子妃的安排。” 黎言裳点点头,幽远的黑眸深不见底。 房间里一片黑暗,汪氏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像是倒头睡了几天一般,脖子都有些酸痛了,但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四周依旧一片黑暗。 天还没亮么?她没来由的心头一紧,抬手在身边摸了摸,摸到世子妃仍躺在旁边时,心底才算平稳下来。 她躺在床上睁大眼望着这无边的黑暗,不可知的恐惧像这黑夜一般吸过来,她顿觉一阵惊惧。 她挪挪身子,朝世子妃身边移了移,轻轻的抓了她的衣角攥在手心里,感觉到世子妃身上传来的热气,她才觉得心安。 黑暗的夜里,她闭了眼仍是再也无法入睡,脑中全是这两日所遇情形,越想越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婉儿。” 她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呼唤,熟悉而又亲切的呼唤。 她蓦地睁大眼,难道是在做梦么? 235.第235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婉儿。”又是一声低沉的呼唤,这一次更加清晰传进汪氏的耳朵里,汪氏心里一紧,伸手推了推黎言裳,低声道,“世子妃。” 黎言裳动了动身子,半睡半醒的道,“夫人,怎么了?” 汪氏听她醒了,心里松了松,小声问道,“世子妃,您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吗?” 黎言裳凝神细听了一阵,轻声道,“没听到什么,夫人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汪氏满腹狐疑,只当自己刚刚在做梦,遂又朝黎言裳靠了靠,“许是我听错了。” 两人话音刚落,黑暗里又传来一个极低极细的声音,“婉儿,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么?” 汪氏惊得紧紧抓住黎言裳的胳膊,这一次黎言裳也听到了,吓得颤了颤,沉声喝道,“你是谁?” 那个声音又道,“世子妃不必惊慌,我是来找我婉儿的。” 汪氏突然大叫一声,“母亲,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黎言裳亦随着叫了一声,“汪夫人?” 汪夫人呵呵笑了笑,“婉儿,一别多年,母亲终于又再见着你了,若不是你有难,母亲也不会得此机会,阎王命我前来助你躲过此劫。” 汪氏激动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婉儿是她的乳名,她早已父母双亡,在这个世上,除了魏廷建,再也没第二个人会知道她叫婉儿了。 汪氏经不住泪如雨下,“母亲,你在哪里?让女儿看看你。” 汪夫人又笑了笑,声音温和如春风,在这寒冷的夜里像是一股温泉注入汪氏惊惧的心底,“傻孩子,你我阴阳相隔,怎可再见?我只能躲在暗处看看你,而你却是不能看到我的。” 汪氏松开黎言裳的手,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走下床,跪在地上,激动的低声呼唤着,“母亲,母亲,您还好么?” 汪夫人低低的叹了口气,“傻女儿,只要你好,母亲便什么都好了,母亲知你正遭大难,特向阎王爷请求前来助你的。” 汪氏心底一暖,眼里的泪滚落的更快更急,只有母亲才是真心为她,只有母亲身在地下还在为她的前程担心。 她想到目前的处境,忙问道,“母亲,那你告诉婉儿,我应该怎么办?怎样才能逃过此劫?” 汪夫人便道,“此劫本不是你应该经受的,而是你夫婿魏廷建之劫,因你心心念念惦着夫婿,这一劫便落在了你身上。” 汪氏一想,果真如此,这一劫不正是魏廷建捉了七毒门的人才造成的么?七毒门与她无冤无仇,抓她来也不过是为了威胁魏廷建。 想通了此理,她心头动了动,“母亲,那女儿应该怎么化解此劫呢?算命先生说婉儿渡过此劫,日后前程锦绣,儿女绕膝,可有此事?” 汪夫人郑重的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母亲只能告诉你,渡过此劫,莫要再胡思乱想,该来的总会来的。” 汪氏大喜,该来的总会来的,岂不是指的富贵荣华儿孙满堂? 她急着问道,“母亲,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黑暗里一片沉静,良久,汪夫人才又道,“此事因魏廷建而起,自是从他身上化解,这些年来,他造孽甚多,你当为他在神明跟前赎罪。” 汪氏心下一震,想起这些年来魏廷建做过的那些事,禁不住颤了颤,那些事既然已经做了,样样都是坐大牢甚至杀头的罪,她又如何为他赎罪? 汪夫人似是已猜到她心中所想,顿了顿又道,“所谓在神明前赎罪,便是将他所作之事一一禀告神明,神明自会做出判断,并为其救赎。” 一一禀告?汪氏稍稍有些怀疑,抬头在屋里环视了一圈,竭力想找到这声音发自何处,却发现那声音并不是从某一处发出来的,倒像是从天而降,来自四面八方。 她试探着问道,“母亲,这是阎王爷告诉你的办法么?” 汪夫人急急的说道,“傻孩子,阎王怎敢向人透漏这样的事?这是母亲偷偷看来的,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便是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么?” 汪氏仍在怀疑,迟疑着不知应该怎么办,回过头朝床上低声叫道,“世子妃。” 黎言裳似是还沉浸于震惊之中,听她唤自己,便道,“夫人,我在这里。” 汪氏摸索着回到床上,凑到黎言裳耳朵边低声道,“世子妃,您说此事会不会有诈?” 汪夫人却冷声哼了哼,“我的好婉儿,竟连自己的母亲也不相信了么?还不如一个外人值得你信任?记得你十岁那年,你父亲被个姨娘迷得昏了头,竟要把你许配给一个半死的老头,母亲拼死阻止。为了你一生的幸福莫说要母亲撞墙,就是要了母亲的命,母亲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汪氏登时呆住了,这事的确发生在她十岁那年,姨娘歹毒,父亲心狠,她差点撞死墙上,结果却是母亲撞墙才阻止了那桩荒唐事,后来遇到魏廷建,也是母亲一手促成两人成亲的。 她的今日有一半都是母亲的功劳,能说出她十岁之时的事,又说的这样详细,定是母亲无疑了。 她急忙转过身来又跪在地上,实在不知应朝着何方跪拜,遂对着门口磕起头来,“母亲,不是女儿不相信您,实在是事关重大,婉儿不得不防啊,婉儿如今身处险境,一个不小心,便会丢了命的。” 汪夫人叹了口气,“母亲怎会不知?若不是如此,母亲也不会冒着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危险来找你了。” 汪氏已是深信不疑,心里生出丝丝希望来,“母亲,那婉儿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向你头顶之上神明禀告魏廷建曾经做过的事,自可为他赎罪。”汪夫人说完这句又道,“天快亮了,我必须走了。婉儿,你要记住,天亮之前,你必须禀告完,否则神明就不会原谅你了。” 说完这句,汪夫人的声音忽然尖利急促起来,似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拽走了一般,“婉儿,婉儿,母亲走了,你要多保重。婉儿……” “母亲……”汪氏从地上爬起来,在屋里转了几个圈,无论她怎么喊叫,都没了汪夫人的声音,她愣愣的蹲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黑暗里一阵衣衫窸窣声,黎言裳已从床上站起身,缓步走到汪氏跟前,半蹲下身,轻声唤道,“魏夫人……” 汪氏惊得低低叫了一声,“世子妃,我……” 黎言裳便道,“你若不放心我,我自去把耳朵捂起来便是,这屋门被锁住了,出是出不去的。” 汪氏低头想了想,自是十分不放心黎言裳的,世子妃身为皇室之人,心中所想自是皇室利益,而魏廷建所作的恰恰是损害皇室利益的事,世子妃能放过魏廷建吗? 可她听黎言裳如此一说,心中又有些汗然,这一路上世子妃处处为她着想处处挺身相护,若真想害她,何必等到这种时候? 如今她们两人同时身处险境,她为魏廷建赎罪躲过此劫,不也是让世子妃渡过此劫吗? 她蓦地紧紧握住黎言裳的手,两膝跪在地上,急声道,“世子妃,老爷曾经做过一些错事,求求您能原谅他。” 黎言裳故作惊讶,语气里带了几分落寞,“魏夫人此言何意?你我生死难料,我哪里还有机会原谅不原谅?” 汪氏却攥紧了她的手,“世子妃,咱们还有机会的,您方才不是听到了么?我母亲特意来帮咱们渡过此劫的,只要您答应原谅老爷,我自会为他赎罪的。” 黑暗里传来黎言裳惊喜的声音,“夫人此话当真?若您真能救了我的命,您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会怪罪魏城主?” 汪氏听她这么说,心中担忧稍稍放下少许,松了黎言裳的手,转身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汪氏之婉儿,向神明赎罪,我夫魏廷建曾经做过一些伤天害理的事,请神明原谅他所作的一切。” 她又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低声道,“老爷名下有五间地下钱庄,四间赌坊,六间酒楼,还有几家当铺玉器行,除了敛财,老爷还曾扣过外藩向皇上送来的贡品,不过只有一次而已。” 黎言裳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魏廷建果真是云城的土皇帝,仅仅这些私有财产便涉猎了各行各业,其财产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竟敢私扣贡品,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汪氏又接着说下去,“老爷爱财,妾身曾经劝解过老爷,可老爷说了,一旦动起手来,再无回头之路了。” 她又在地上磕了个头,继续数落魏廷建所做之事,遂为数诸多,却也并非无恶不赦,只是贪财一些而已。 当汪氏说完最后一桩之时,屋内已有了些亮光,迷蒙一片像是起了雾气一般。 许是跪的太久了,许是汪氏榨干了脑子,她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歪着身子倒在地上。 黎言裳急忙扶住她,“夫人,你****歇一歇吧。” 汪氏略点了点头,扶着黎言裳的手上了床,心里还在想着今日所作能否为老爷赎罪,自己能否平安逃出去。 236.第236章 金蝉脱壳为心虚 寒气湿了身上衣衫,湿透了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肌肤上,冰凉入骨,而魏廷建却浑然未觉,他正一心一意盯着不远处的一处小院子,精锐的目光似是要穿透院墙一般。 他已经得到确切消息,七毒门的人就藏在这院子里头,而轩辕宗誉已奄奄一息,四大堂主准备带其离开。 他带人隐藏在暗处,只待院中有人走出来,便一箭射过去,将其一网打尽。 宇文晔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双眼亦是紧紧盯着小院子的动静,面色稍显低沉,双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缝。 天色渐渐大亮,与小院子相离不远的院落里都有了动静,只小院子还是静悄悄的。 等的时间久了,魏廷建未免有些焦急,心下隐隐有些不安,担心狡猾的七毒门人又使了什么诡计。 他转过头去看看宇文晔,见他面色虽沉静,双拳却稍显紧张的紧握着。 他朝身边一将士挥了挥手,低声道,“扮成附近的农户,上前去敲一敲门。” 那将士应声称是,刚转身要走过去,忽的发现那小院子的门动了动,接着便缓缓打开了。 魏廷建一把把他拽到身后,两眼死死的盯着那扇正在打开的门,门缝里挤出一个人来,头上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草帽,瞧不出什么模样。 那人奔出门来,脚步踉跄,似是看不清方向,两手不停的在半空中乱摸着,像是瞎子一般,他嘴巴张的大大的,仿佛在使劲叫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胡乱的奔跑着,好几次都差点撞在墙上。 魏廷建看不出对方是要干什么,遂又朝那将士挥挥手,沉声道,“把他给我抓过来。” 将士又叫了另一人齐步奔上去,伸手捂住那人的嘴,一个用力便将那人钳制住,两人一左一右便将那人架到魏廷建跟前。 那人痛苦的挣扎着扭动着身体,用力过猛将头上的草帽甩下去,露出一张脸,顿时惊的所有人几乎忘记了呼吸。 只见他一张大脸上两个隐隐露着白骨的黑洞,森然无比。 竟是有人将他的一双眼生生挖了出来。 震惊之余,魏廷建终于认出那人居然是沈明斐,顿时心下一震,强烈的不安涌上来,他上前一步,紧紧的拽住沈明斐的衣领,“沈明斐,里头到底怎么样了?世子妃呢?夫人呢?轩辕宗誉死了没有?” 沈明斐却只顾着挣扎,似乎压根听不到他说的什么话,他大张着嘴巴唔唔半天竟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身边有人惊惧的喊道,“他舌头被割下来了。” 魏廷建吓得倒退两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他马上想到了一个可能,沈明斐的耳朵可能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他蓦地沉声喝道,“沈明斐,我杀了你。” 他举刀砍向沈明斐,沈明斐竟是连躲都不躲闪一下,魏廷建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举着刀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什么人这么狠毒?看来七毒门已经得知沈明斐就是藏在他们身边的叛徒了。 猝然被推倒在地上的沈明斐呲牙咧嘴似是十分痛苦,自他身上掉下一封信来,落在地上。 将士弯腰捡起递给魏廷建,魏廷建快速的打开信封,从里头拿出一张纸来,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刷白,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他锐利的双目蓦地盯在沈明斐脸上,咬牙切齿的道,“把他给我扔到山上喂狼去。” 隔着几步远看着这一切的宇文晔,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故作惊讶的走上来,“魏城主,这人是谁?” 魏廷建咬着牙狠声道,“叛徒而已,死不足惜。” 宇文晔低头扫一眼瘫坐在地上正被人拉起来拽走的沈明斐,目光又扫了扫魏廷建手上的那张纸上,满是疑问。 被他清淡的目光盯着,魏廷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的厉害,但他仍是强自镇定下来,将那张纸折起来,平静的放进怀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沉声道,“来人,进院子里去。” 宇文晔大吃一惊,“魏城主,不可鲁莽。” 魏廷建却转过头来,皱着眉道,“世子爷,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他们全都要跑了。” 宇文晔挑着眉角道,“救人要紧。” 魏廷建抱拳道,“下官明白。” 几队官兵冲进院子里,已是人去院空。黎言裳与汪氏被关在房里,毫发未伤。 乍见魏廷建,汪氏只觉得做梦一样,哇的一声便扑过去,心里禁不住阵阵惊喜,母亲所言极是,她真的为他赎了罪,而她们也真的躲过了此劫。 宇文晔跨前一步揽住黎言裳,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的道,“裳,辛苦了。” 黎言裳顺势依在他怀里,似是疲惫至极,却轻声道,“一切顺利。” 宇文晔揽住她不肯松手,只差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了。 魏廷建一张脸黑的能拧出雨水来,他把汪氏交给官兵,亲自检查了各个房间,亦是一无所获。 宇文晔眉头紧蹙,疾言厉色,“七毒门罪大恶极,罪不可赦,魏城主,你一定要全力追捕,决不能姑息。” 魏廷建心底一沉,面上显出一抹异样来,虽稍纵即逝,却分毫未差的落在宇文晔眼里。 他抱拳道,“世子爷请放心,下官一定全力追捕,绝不轻易放过他们,万幸的是世子妃安然无恙,世子爷,不如您先带世子妃回府衙压压惊吧?这里的事就交给下官了。” 宇文晔点点头,“魏城主辛苦了。” 说完揽着黎言裳扬长而去。 魏廷建的脸越来越黑,伫立在院子枯树下,拳头紧握。 一将士奔过来,低声道,“城主,他们定是从地道逃走了,咱们是不是要掘地三尺?沿着地道走一定能追到他们。” 魏廷建却气急败坏的道,“人都走远了,还到哪里去追?不用追了。” 那将士莫名其妙的摸摸头,甚为不解,城主对捣毁七毒门不是势在必得么?眼看着就要捉住了,怎么又突然不追了? 他虽心有疑问,却不敢多问,很显然,城主此时正处于盛怒,没脑子的才敢撞上去。 魏廷建一只手在怀里摸了摸,摸到那张纸,心里犹如扎了一根刺,该死的七毒门,他们是怎么查出那些事的?就算沈明斐临阵倒戈,也不可能知道他这么多事,难道…… 他目光蓦地一转,投向正在低低哭泣的汪氏,陡然升起一丝狠厉。 汪氏正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惊喜里,喜极而泣之余不免又心有余悸,想起这一日的惊险,她只觉得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她缓缓抬起头,寻找魏廷建的身影,正迎上他投来的目光,心下顿时一凛,他似乎在生气,是因为没抓住七毒门的人吗? 可是她与世子妃都安然无恙,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她愣愣的看着魏廷建迈步走过来,心底竟是没来由的紧了紧,仿佛有座山朝自己压过来。 魏廷建直视着汪氏,完全不注意她面上的苍白悲戚,冷声问道,“你是不是对七毒门说了什么?” 汪氏心头微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能对七毒门说什么呢?那群凶恶的人,她躲都来不及,怎还会对他们说什么呢? 她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妾身恨不能他们都死了,还能对他们说什么话。”说到这里,想到那些人提着刀的凶狠模样,她禁不住打个寒颤,颤声道,“若不是世子妃处处护着妾身,妾身只怕再也见不到您了。” 她捂着嘴低低的哭了起来,分外悲伤。 魏廷建心下禁不住一软,汪氏跟随他多年,虽算不上贤妻良母,却也对他忠贞不二,她不可能出卖他,再说了那些事都是他亲自去办的,汪氏也不一定知晓。 但他仍是有些怀疑,遂问道,“七毒门把你们关在这里,都做了什么?” 汪氏这才抬起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他们差点杀了我们,若不是那个轩辕宗誉曾经答应了世子妃一定会放我们平安回去,我们早就被那些人杀死了,轩辕宗誉伤的那么严重,妾身看了都……” 她抬起眼角偷偷的看了看魏廷建,见他面色低沉,遂不敢再说下去。 魏廷建却冷冷一笑,“没想到他果然是个守信之人,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瞟了一眼汪氏,声音稍稍缓和些,“既是世子妃救了你,咱们理应好好的谢谢世子妃,世子妃也受了惊吓,你回去拿些东西给世子妃送去。” 汪氏点点头,“妾身明白。” 云城府衙厢房内,黎言裳一头乌发披散在肩头上,斜身靠在床头,眼角斜睨宇文晔,“你倒是好本事,连人家的乳名人家旧时的辛秘事都给翻扯出来了,由不得她不信。” 宇文晔却不屑的哼了一声,“这算什么,只要我想知道,她祖上八代我都能查出来。” 黎言裳轻声笑了笑,捏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嚼了一口,香甜濡软,“只一代便把人吓得全都招了,你再查人家八代,还让不让人活了。” 237.第237章 夫妻同心能断金 宇文晔目光闪烁,“还是你提醒了我,不然我还想不起来利用汪氏这回事。”顿了顿,眉角高挑,“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你那么对沈明斐还不如一刀结果了他。” 黎言裳嘴角抽了抽,“我不过是随口说的玩笑话吓唬吓唬沈明斐而已,谁知轩辕门主竟然真那么做了,不过对付他那样的小人,用什么狠辣的手段都不过分。” 她又抿了抿唇,眨眨眼,“咱们这叫不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呢?” 宇文晔撇撇嘴点头,笑的两只眼眯的只剩下一条缝,这一次黎言裳又给了他一次意想不到的惊喜。 “世子妃在里头歇着吗?”汪氏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黎言裳忙拉了被子盖在身上,面上也装出一副疲惫不堪的神情。 外头又传来汪氏询问的声音,“世子妃,妾身可以进来吗?” 宇文晔沉声道,“魏夫人请进。” 汪氏缓步走进来,屈膝朝两人行礼,“世子爷,世子妃。” 黎言裳扶着床沿半坐起身,面色稍显苍白,眼皮微垂着,“夫人怎么不在房里歇着?” 汪氏趋步走到床前,躬身道,“妾身深蒙世子妃大恩,感激不尽,妾身无以为报,只能给世子妃送些补品来养养身子,云城不比京城,还望世子妃不要嫌弃,妾身唯恐耽误世子妃休息,让人把东西放到西次间里了。” 黎言裳轻轻叹了口气,“夫人何必客气?你我经此一劫,早已比那亲姐妹还要亲,什么谢恩不谢恩的,好好的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你说是不是?” 汪氏颇为感慨,轻轻的点了点头,“世子妃说的是。” 她目光稍显漂移,在宇文晔身上转了一圈,沉默下来。 宇文晔自知其意,遂不着痕迹的站起身,“我还有事要与城主商谈,夫人在此坐一坐吧。” 汪氏躬身行礼,“世子爷请便,妾身坐一坐便走。” 经了这两日的折腾,汪氏早已是身心疲惫,却仍强打着精神来见黎言裳,只因为心内始终藏着一件事,昨日情急之下她当着世子妃的面尽数魏廷建所有恶性,虽然世子妃当时保证不会说与外人听,可她心里终是不安,总觉得隐患无穷。 她犹豫的看了看黎言裳,缓声道,“世子妃,这一次大难不死,但愿日后咱们都能平平安安。” 黎言裳随着笑了笑,“夫人放心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头还有天大的福等着夫人呢。” 汪氏淡淡笑了笑,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黎言裳在她面上扫了一圈,大概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遂笑道,“我昨日做了一场梦,原本记得清晰,想要与夫人说一说的,谁知今日竟是全忘记了,倒不能说与夫人听了。” 汪氏心下一动,已是了然,抬起头看着黎言裳,目中尽是感激之色,语带诚挚的道,“世子妃,谢谢您。” 黎言裳只轻轻笑了笑,“夫人愈发客气了,再说这些客套话,我可是再不理你了。” 汪氏释然,遂不再在那件事上纠结,又与黎言裳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一回到房里便倒在床上,整个人犹如虚脱了一般,半点不想动弹。 宇文晔去了前院议事厅,还未进门便见魏廷建沉着脸坐在椅上,遂抬脚进门,“魏城主。” 魏廷建正在想心事,并未听到宇文晔的叫声,兀自低着头不做回应。 宇文晔三步两步走到他跟前,轻声唤道,“魏城主?” 魏廷建只当是来禀告的将士,冷声道,“滚出去,没看到我在想事情吗?” 宇文晔皱了皱眉,沉声道,“魏城主,你是让我滚出去吗?” 魏廷建这才抬起头来,见是宇文晔,登时惊得站起身来,鞠躬行礼,“世子爷请赎罪,下官不知是世子爷,还以为是来禀事的,请世子爷赎罪。” 宇文晔摆摆手,“魏城主不必放在心上,知你近日为七毒门的事劳心费力,待我回去,自会向皇上禀告魏城主劳苦功高恪尽职守,皇上自会重赏城主的。” 皇上赏赐本是好事,但魏廷建的心却突突突快跳了几跳,“下官谢世子爷美意,只是如今不但放跑了轩辕宗誉,还差点累的世子妃遇难,下官心里实在有愧,还请世子爷不要在皇上跟前提起下官,以免贻笑大方。” 宇文晔眉角蹙了蹙,在一旁的椅上坐下,面上起了一层严肃之色,“我正要问城主捉拿七毒门的事,有什么进展吗?” 魏廷建冷声道,“只恨那七毒门阴险狡诈,竟让他们全都给跑了,这以后再想捉住他们,只怕难上加难了。” 他恨得牙痒痒,心里堵得很,只差一步便可成功了,没想到竟栽在七毒门手上,他们有了那些证据,日后若再反过来找自己麻烦,亦是后患无穷。怎么才能永绝后患呢? 他脑中亮光一闪,如果能把七毒门的矛头转向眼前这位世子爷,让晋王爷来惩治七毒门人,七毒门哪里还有功夫来管他? 他面色阴冷,沉声道,“世子爷,七毒门竟敢与朝廷为敌,又如此明目张胆的绑了世子妃,竟是不把晋王爷放在眼里的,世子爷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捉拿七毒门,为世子妃报仇。” 宇文晔不着痕迹的挑眉看了看他,心底冷笑,好个魏廷建,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还美其名曰为世子妃报仇,是想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吧? 他自是不会着魏廷建的道,阴着脸顺着魏廷建的话说道,“如此有劳魏城主了,待我回去向皇上禀明捉拿七毒门一事便交给魏城主,由您全力负责此事。” 魏廷建面色一梗,说不出的尴尬,不自然的咽了咽唾沫道,“下官这次办事不当,不敢再在皇上面前请旨,还请世子爷不要在皇上跟前提起此事,下官定当竭尽全力追查到底。” 宇文晔呵呵一笑,转了话题,“世子妃受了惊吓,我也无心再游玩了,我决定明日便回京城。” 魏廷建心底暗喜,恨不能早点把这尊大神送走,万一被他发觉什么事可就麻烦了,等宇文晔走了,他一定好好的查一查,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但他面上却显得内疚不安,“世子妃身体还很虚弱,不妨在云城多呆几日,等身子好些了再回去。” 宇文晔摆摆手,站起身,“她这会子惊惧不定,留在这里只会增加她的恐惧,等回去也好进宫寻太医好好瞧瞧,这几日叨扰魏城主了,待我回府,定会将城主的事告诉父亲的。” 魏廷建躬身道,“世子爷既然去意已决,下官也不好再挽留,明日下官亲自送世子爷出城。” 宇文晔点点头,转身走出议事厅,回了厢房。 厢房里,黎言裳闭着眼似是睡着了,等他走到床前才蓦地睁开眼,狡黠的眨了眨,低声道,“我倒忘记问了,他们出城了吗?” 宇文晔挨着她身边坐在床沿上,笑道,“魏廷建万万没想到,他们不过藏在那小院子附近的院子里,只当他们早已逃之夭夭,即使魏廷建追下地道去,也找不出那条出路。” 黎言裳有些奇怪,“这么好的小院子,准备的如此周全,你是怎么找到的?” 宇文晔却已两手抱了头翘着腿往后仰去,选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白吴找来的,你得去问他了。” 黎言裳努努嘴,借口,不想说而已,白吴所作之事还不是受了他的指示? 她依然如先前一样,他不愿意说,她便不问。 次日一大早,宇文晔带了黎言裳早早的便离开了云城,魏廷建带着汪氏一直送到了城门口。 汪氏泪眼汪汪依依不舍,含了几分真情。 魏廷建却心事重重,沉默不语。 离开云城城门大约十几里地,宇文晔突然命令马车往回赶,又重新进了云城,守城门的官兵自是不敢阻拦。 马车直奔兴和茶楼,掌柜的见两人下车,急急的迎上来,二话不说便迎向了后院。 暗室里,轩辕宗誉正躺在床上,已是气若游丝,只剩下一口气在撑着。 四大堂主全都围在床前,担忧的望着他,虽不忍心眼睁睁看他死,却也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宇文晔快步走进来,沉声问道,“轩辕门主怎么样了?” 原本正闭着眼的轩辕宗誉突然睁开了眼,向门口盯来。 易生站起身,抱拳行礼,“世子爷。” 如果说原先他对宇文晔是抱着几分好感,如今对他已是感激涕零,宇文晔不但替七毒门揪出叛徒,还救出了门主,更是没让七毒门伤亡一兵一卒。 目光触及到跟在宇文晔身边的黎言裳,易生亦是多了几分赞赏,拱手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欠欠身还礼,“易爷客气了。” 她的目光越过几人落在轩辕宗誉面上,见他正吃力的张着嘴,似是想要说什么话,遂上前道,“轩辕门主,你好些了么?” 轩辕宗誉却不理会她说的话,一双眼紧紧的盯在宇文晔身上,艰难的张了张嘴。 易生半蹲下身,耳朵靠在他嘴边,“门主,您是不是有话要说?” 238.第238章 披麻戴孝皆为子 轩辕宗誉似是已无力再点头,眼皮向下搭了搭,算是答应了这话。 易生见他虚弱至此,已知他时辰不多,强忍下心中悲痛,问道,“门主,您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们都听着呢。” 轩辕宗誉缓缓抬起一根手指着宇文晔,双目微突,一动不动的定在宇文晔脸上。 宇文晔趋步上前,态度恭敬,“轩辕门主,您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轩辕宗誉又搭了搭眼皮,然后示意易生往他头上摸去。 易生不知何意,却也照做,手指在他头发里一阵乱摸,忽然触及到一个硬物,拿下来,竟是七毒门的门主信物七毒印。 众人禁不住一愣,原来他将七毒印随身带在身上,怪不得沈明斐费了很大劲都没找到,他怎么会想到七毒印就藏在轩辕宗誉的头发里。 易生拿着七毒印不解的看着轩辕宗誉,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轩辕宗誉却嘴巴朝宇文晔努了努,又朝那七毒印搭搭眼皮。 易生心下不由一惊,可又不是十分确定,遂试探着问道,“门主,您是让我把这七毒印交给世子爷吗?” 轩辕宗誉眼皮又往下搭了搭。 易生吸口冷气,门主将七毒门信物送给宇文晔,是什么意思呢? 他正暗自揣测着,薛贵生已经低叫出声,“有此物便如同门主,门主,您是要把门主之位传给世子爷吗?” 此言一出,全场大惊,尤其是宇文晔与黎言裳。 易生低声道,“门主,世子爷并不是七毒门的人,这恐怕不妥,您不是说过了么?七毒门与官府毫无瓜葛。” 另外有人附和道,“门主,这确实不妥,您三思吧。” 轩辕宗誉却瞪大了眼,狠狠的剜了易生一眼,又狠狠的瞪了瞪薛贵生,坚持要把七毒印交给宇文晔。 宇文晔自知轩辕宗誉时辰不多,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把门主之位传给自己,算上上一次逃狱,他们不过才是第二次见面,他又朝前走了一步,道,“多谢门主美意,可我宇文晔无才无德,实在难当此大任,还请轩辕门主另择良人。” 轩辕宗誉突地抬起手来,一根手指直直的指着宇文晔,似是拼尽了全力才喊出一句话来,“你若不接,便是逼我死。” 说着身子蓦地一动,全身都颤抖起来,苍白的脸上渐渐升起了一层红晕。 易生大惊,急忙一把抱住轩辕宗誉的身子,大声道,“门主,不可,不可啊,您想让世子爷接任门主,咱们都没有意见,我们都同意,请您保重身体。” 另外几人见此情状,马上明白了轩辕宗誉是要自断经脉,全都上前一步跪在地上,齐声表态,“一切都听门主吩咐,请门主下令。” 宇文晔自是也瞧得分明,可他并不想接七毒门,他意不在此,总有一天他要带着黎言裳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过一生一世一人的逍遥日子。 他正在为难,黎言裳却扬声道,“世子爷,轩辕门主美意,你怎可拂逆?就算帮门主完成最后一桩心愿,请您应了门主的要求吧。” 宇文晔吃惊的看着黎言裳,不明白她为何让自己再蹚这趟浑水。 黎言裳却有自己的打算,据说七毒门是很厉害的一个门派,门人遍布天下,这是一股很大的力量,如果能据为己用,关键时刻能帮上很多忙,在这个九龙夺嫡的档口上,单单靠几个小计谋是绝对不行的,还需要强有力的人力支持,朝堂之上的人都太过明显,反而不好行事,七毒门就不同了,江湖门派逍遥自在,不会引起那些人的主意。 轩辕宗誉的目光转向黎言裳,露出一抹赞赏来,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门主之位传给这个让人惊奇的女子,只可惜她是女儿身,不过不要紧,传给宇文晔,她一样可以为其谋算。 轩辕宗誉的这一番心理,自是无人能知,但他箭在弦上的传位之举却让人匪夷所思。 他听到黎言裳的话,马上停止了动作,在易生的怀里慢慢放松下来。 良久,易生松开他的身子,转过身跪在地上,朝宇文晔拜了拜,朗声道,“请世子爷接任七毒门门主之位,我等定当竭力扶持,绝不会有二心。” 大堂主都表态了,其余三位堂主自是没有异议,若换做以前他们自是不会答应的,但经过这一场浩劫,他们都对宇文晔怀着一份报恩之心,现下见门主执意如此,亦不再提出异议。 他们齐齐转身跪向宇文晔,“请世子爷接任七毒门门主之位,我等定当竭力扶持,绝不会有二心。” 黎言裳推了推宇文晔的胳膊,示意他答应下来。 宇文晔黑眸流转,似是想通了黎言裳的心意,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沉声道,“几位堂主请起,既然轩辕门主执意让我接任,我便先接下门主之位,不过我有言在先,如果几位堂主有意接下门主之位,我定当转让。” 轩辕宗誉自动忽略他最后这句话,缓缓的松了口气,刚刚还泛着红晕的脸上渐渐转为白色。 方才的一番举动已经让他耗费了所有的力气,此时他已了却了心事,再无牵挂。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两眼微微的眯了起来,只留下一条很窄小的缝隙。 易生一惊,大声喊道,“门主,门主,您再撑一撑,不要睡觉,千万不要睡过去。” 眼看着轩辕宗誉的眼皮马上就要合上了,他最后一句已带了明显的哭音。 另外几人忍不住都扑上去痛哭出声,“门主,门主。” 宇文晔跨前一步,对着床屈膝而跪,声音悲痛,“宇文晔父亲健在,不能为门主披麻戴孝,我愿在门主灵前守孝三日。” 轩辕宗誉耸然动容,能让当朝晋王爷的嫡长子为自己守孝三日,这已是莫大的荣耀,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易生亦是感动不已,转过头来朝宇文晔咚咚咚磕了几个头,“世子爷,您的大恩大德,咱们七毒门所有人都不会忘记。” 同时他也明白了老门主的用心,宇文晔乃皇室中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凌驾于地方官员,不但给七毒门带来了方便,也在一定程度上庇护了七毒门,这才是长久之计。 虽说七毒门向来不与官府交涉,可经过这一劫,谁都能看出朝廷已对七毒门生了戒心,七毒门为今之计只有早作防范了。 老门主用心良苦,临终最牵挂的仍是七毒门兄弟们的安危,易生心中更觉悲痛,抱住轩辕宗誉的身子失声痛哭,脑海里闪现出往日一幕幕,门主对自己的救命之恩,门主对自己的培育以及这么多年来亲如父子的关怀,他只觉得心如刀割。 宇文晔都跪下了,身为妻子,黎言裳自是也要跪下的,她挺身跪在宇文晔身边,一字一句不卑不亢的道,“世子爷不能为门主披麻戴孝,黎氏愿代替世子爷为门主披麻戴孝,请门主放心走吧。” 轩辕宗誉双目蓦地一亮,目中最后一丝亮光投在黎言裳身上,缓缓的黯淡下去,嘴角却微微的撇了撇,扯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易生满脸泪水,抬起手在他鼻下探了探,已无气息,遂大声哭喊道,“门主。” 顿时屋内只剩下一阵呜咽。 黎言裳目中含泪的望着面上还带着笑意的轩辕宗誉,虽只是短暂的接触,但从这些人对他的敬重来看,此人定是深得人心。 他面色灰白,眉间还带着一丝痛意,但嘴角却挂着欣慰的微笑。 宇文晔深邃的眸底闪着泪光,心中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异样,望着轩辕宗誉的目光越发的敬重。 痛哭片刻,易生缓缓站起身,扬声道,“门主已去,不过门主是笑着走的,了无牵挂,也算走的安心。眼下最要紧的是把门主运出云城去,为门主举行丧礼。世子爷,如今您是咱们七毒门的门主,接下来的事还请您拿主意。” 宇文晔低了低头,眼角的泪水滚落下来,再抬起头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马上把门主带出城去,其余七毒门人分批离开云城。”顿了顿又道,“尽量避开魏廷建的耳目,同样的法子只可用一次,若再逼魏廷建就范,只怕他会狗急跳墙。” 易生点点头,“世子爷说的是。”目光落在躺在床上的轩辕宗誉身上,犹豫道,“城门守卫森严,怎么才能把门主带出去呢?” 宇文晔眸光一闪,“让门主坐我的马车出城。” 黎言裳禁不住有些担心,“万一守城的人要搜查怎么办?再说了咱们去而复返也容易引起魏廷建的怀疑。” “我自有办法。”宇文晔看了看易生,目光又在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沉声道,“我知道诸位此时肯定都很伤心,我的心情与大家一样,但现在咱们必须振作起来,让门主平安出城,我也知道大家恨透了魏廷建,但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报仇的事来日方长,我宇文晔在此发誓,一定为轩辕门主报此仇。” 239.第239章 此仇不报非君子 闻言,易生神色变了变,眼中颇有些复杂的意味,沉声道,“世子爷,门主并不希望咱们为他报仇,不希望七毒门因为他而与官府解下仇怨,如今您已是本门门主,自不必为这些事牵绊,您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宇文晔看一眼轩辕宗誉,经受了这样的折磨而亡,仍一心为门徒着想而放弃为己复仇,实在令人佩服。 仍跪在地上的薛贵生显然很不赞同易生的话,仰着脖子盯着宇文晔,双目带着些狠辣。 黎言裳亦缓缓的站起身,缓步走到宇文晔跟前站定,轻声道,“轩辕门主一生豪情,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薛贵生双眸顿时射出两道亮光,急急的看了黎言裳一眼,马上便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宇文晔略一点头,“报仇之事日后再议,咱们现在必须马上出发。掌柜的,你让人把马车赶进院子里来,然后再为门主准备一套上好的衣物。” 不一会,掌柜的捧着一套华贵的衣物走进来,宇文晔吩咐易生等人把轩辕宗誉的衣服换下来。 黎言裳出了门坐在外间的椅上,心底仍有些悲戚,想起那日见到轩辕宗誉腿上带伤的情形,胸口涌上一阵怒意。 宇文晔从屋里走出来,见她眼圈微红,缓步走到她跟前,低声道,“轩辕门主已去,太多的眼泪也无济于事。” 黎言裳鼻间一酸,哽咽道,“我知道。” 里头轩辕宗誉已换好了衣物,易生从内走出来,“世子爷,接下来怎么办?” 宇文晔看着黎言裳,问道,“你可会梳头上妆?” 黎言裳点点头,“会一些的。”心下一动,“是让我给门主上妆么?”随即又道,“我明白了。”然后又对掌柜的说道,“再弄一些胭脂水粉来。” 易生面上肌肉颤了颤,脸色大变,嘴角动了动,却并未说出什么话来。 黎言裳很仔细的为轩辕宗誉梳头化妆,上完妆后的轩辕宗誉俨然变了一个人,一身华服,面貌俊秀,乍一看过去,倒像是贵族之家的老爷子。 宇文晔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道,“将门主搬到马车上吧。” 宇文晔让轩辕宗誉斜着身子,又在其身下垫了引枕,为其盖上一层通体白毛的宽厚大毛毯子,从外面看过去,像是半躺在车内,丝毫看不出是个已死之人。 准备完毕,宇文晔扶着黎言裳上了马车,紧靠着轩辕宗誉一左一右的坐着,白吴坐在前头赶车。 宇文晔掀着车帘,对车外的易生等人说道,“我们先行一步,你们自行想办法出城。” 易生抱拳回道,“世子爷放心,咱们随后就到。” 他们原本就是秘密进入云城的,并未在云城露面,基本上没人认识他们,安全出城还是不成问题的。 “好。白吴,走吧。”宇文晔放下车帘,坐回到马车中,从怀中摸出那块七毒印,递给黎言裳,“这块印你先收着,比放在我这里安全。” 黎言裳接过那印,拿在手里看了看,只见不过是一块普通点的玉石,玉石中央印着七毒二字,遂疑惑的问道,“怎么放在我这里安全?” 宇文晔便道,“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吧,放在你那里比较稳妥。” 黎言裳不再多问,收起来放在袖子里层里。 马车到了城门口,自是被拦住,白吴沉喝一声,“世子爷的马车你们也敢拦吗?” 宇文晔缓缓掀开车帘,慵懒的问道,“怎么回事?” 那守城将士自是认得宇文晔的,刚要准备放行,却听旁边一人沉声道,“世子爷,属下们奉旨在此搜查七毒门,所有过往车辆都要检查,属下恐您不察被歹人钻了空子,还请世子爷让属下们查一查。” 宇文晔霍然将整个车帘掀起来撩到车身上头,车内情形一览无遗的暴露在众人眼前,他回过头对躺在车上的轩辕宗誉说道,“爷,给他们查一查吧,他们也是奉旨行事。” 他声音低沉,却足以让所有站在车外的人听的一清二楚,他们向车内望去,但见车中央躺着一位身着华服的老爷,世子爷与世子妃一左一右恭恭敬敬的守着,又听到那人说道,“奉命行事而已,不要为难他们。” 宇文晔便道,“是。” 守城将士不禁脸色大变,连世子爷都这般恭敬小心的说话,那车内之人该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们匆忙的检查了车底以及车顶便放了行。 放下车帘,马车使出城门,黎言裳的心才算稍稍的放了下来,目中露出一抹质疑,“方才你是怎样替轩辕门主说话的?我明明看到你并未张嘴。” 宇文晔笑笑,指了指肚皮。 黎言裳蓦地睁大眼,“腹语吗?” 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腹语,今日竟然亲眼所见了吗? 宇文晔见她面色夸张,似是不信,便用腹语回道,“很奇怪吗?雕虫小技而已。” 这一次黎言裳听的分明,的的确确是从宇文晔身上发出来的,而他也确实并未张嘴,竟真的是腹语。 黎言裳叹了叹,“没想到你还会这些。”她佯装无意的又问道,“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呢?” 宇文晔正了正神色,反问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呢?我一定如实相告。” 黎言裳笑了笑,“算了,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一下子全部知道了反而没有新意了。” 宇文晔越过轩辕宗誉的身子伸手抓住她的手,低声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对你的心就好了,我对你的心从来不曾隐瞒。” 目光落在轩辕宗誉涂满脂粉的面上,黎言裳心底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当着个死人的面说这些话,总有些怪怪的。 她慌忙把手抽出来,一本正经的道,“好生守着轩辕门主。” 宇文晔对外扬声道,“城外十里停下,等着他们追上来。” 易生他们出城赶到城外十里树林时,天色已黑。 宇文晔吩咐道,“赶到最近的庄子上借宿一晚,明日再行。” 宽阔的大路上,月光皎洁明亮,照在这一行匆匆赶路的人身上。 易生等人骑着马分列在马车两旁,一路相守,哒哒马蹄声给这冷清寂静的夜添了几分喧闹,却像重石敲击在众人心中。 又走了十几里,终于寻得一处庄子,易生去敲庄头一户人家的门,请求借宿。 那人家隔着门缝见皆是骑着马的壮士,心下惊惧,恐是匪徒之类,不肯开门。 无奈之下,又去敲另一户人家的门,亦是如此。 黎言裳从车里钻出来,“我去试一试吧。” 宇文晔亦站起身扶住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吧。” 两人下车,来到刚才那户人家前,黎言裳轻声敲门,声音柔和,“请问家里有人吗?我们途经此地,耽误了行程,请行个方便留我们借宿一晚吧。” 里头传出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你们多少人?我家地方小,容不下,还请移行别处吧。” 不及黎言裳回答,易生便朗声道,“只需请我们爷和夫人进去休息便是,我们可在门外守着。” 月光下黎言裳回过头看他,低声道,“这么行?明日还要赶路,今晚必须好好休息。”转过头又敲了敲门,“还请行个方便,我们会重重谢您的。” 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丈提着一盏灯笼走出门来,一双眼先在宇文晔与黎言裳身上转了转,又朝后头几人望去,当看到薛贵生时,禁不住颤了颤。 黎言裳急忙道,“老丈不要害怕,他们都是我们的随从,自会守着规矩的,只要能给个地方躺一躺睡一觉就成了。” 一旁宇文晔已从袖里摸出一锭银子来,塞进那老丈手心里,“麻烦您了,还请收下。” 那老丈见两人身着华贵,态度温和,猜测两人定是贵人,心下便稍稍放心了些,遂道,“请进来吧,不过寒舍简陋,还请各位不要嫌弃。” “多谢老丈。”黎言裳率先抬步进门,借着老丈手上的灯笼见院内堆着一些杂物,约有五六间草房,便问道,“老丈一人住在这里吗?” 老丈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回道,“老婆子前年刚死了,我还有一个儿子,娶了媳妇,跟着媳妇去给大户人家做工去了,逢年过节才回来一次。” 黎言裳心下了然,跟着老丈进了最大的一间房子里,见屋内虽然简陋,收拾的倒还算干净,遂道,“麻烦老丈给我们做点吃的,可以吗?” 宇文晔又从袖内摸出一锭银子来,放在桌上,“有劳了。” 黎言裳眼角抽了抽,这位真是有钱的主,这两锭银子够这老丈花销一两年的了。 那老丈果然两眼放光,心花怒放的拿起那锭银子,慌慌的点着头,“好好,我马上去做。” 老丈走出门去,却没发觉,一人紧跟在他身后,他刚走到灶房里,忽觉一阵头晕,接着觉得好困,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薛贵生将他抱起来放在隔壁房间的床上,转身出门,进屋禀道,“睡着了。” 240.第240章 他们愿望很美好 黎言裳眉角微蹙,“睡着了?”锐利的目光投向薛贵生。 薛贵生竟没来由的心下一慌,朝易生身后躲了躲。 易生解释道,“世子妃请放心,睡一夜明日自会醒过来的,咱们摸不清他的底细,还是小心点的好,再说马车上还有门主,所以……” 黎言裳点点头,“嗯,我明白的。”皱皱眉道,“不过现在谁去做饭呢?” 薛贵生低着头站出一步,头也不抬的转身出门,“我做饭去了。” 黎言裳颇觉诧异,望着薛贵生的背影,这个相貌凶悍行为举止也颇为凶狠的男人竟然会做饭? 易生猜到她心中所想,遂笑了笑,“薛堂主一手好厨艺,世子妃可不要小瞧了他。” 宇文晔也摇头道,“真是没看出来,他还能做饭。” 易生没再往下接话,而是转了话题道,“世子爷,门主还有个心愿未了,门主老家在江南,自离开后便一直没回去过,门主希望死之后能葬在乡下老家祖坟上。” 宇文晔担忧的道,“此去江南数理,这一路上带着门主多有不便,再说了越往南天气越热,只怕门主的尸首会腐烂。” 这一点易生也想到了,可是无论如何他也要把门主送回老家去。 黎言裳心下一动,想起个法子,遂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咱们可以先找个地方把门主火葬了,然后把门主的骨灰用罐子收起来送回老家去,一样是完成了门主的心愿。” 几人的目光全都转向黎言裳,死人烧掉的事他们也听说过,但收集骨灰倒还是第一次听到。 宇文晔想了想,觉得此行也是个办法,遂望向易生,“易堂主觉得怎么样?” 易生面上越过一抹兴奋,“此法甚好,原本我还在担心回总坛后怎么为门主办丧事,如此便好,可先在总坛举行完再把门主送回老家。这样兄弟们也没有异议了。” 顿了顿又道,“世子爷,咱们七毒门接任门主乃大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回去接任?” 宇文晔略一沉思,道,“我的身份不要在门内公开,至于接任仪式过段时间再说吧,我不能在外逗留太久。” 七毒门行事本就隐秘,宇文晔的身份又特殊,易生自然想到这一点,遂点点头,“一切由世子爷决定。” 说话间,薛贵生已端了饭菜进来,面色局促,“这人家里还有些腊肉,我给世子爷世子妃做了瘦肉粥,还有四个小菜。” 他说着将盘子放在桌上,摆好菜盛好粥递到宇文晔与黎言裳跟前,然后退后一步站着,心下竟有些紧张。 黎言裳率先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放在嘴里,味道鲜美又带着一股很好闻的香气,遂笑道,“薛堂主厨艺果然不错,很好喝。” 她声音温和柔美,脸上笑如春风,目光亦是柔和。 薛贵生陡然觉得心弦被什么拨动了一下,慌忙低下头不敢再抬起头来,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 用过饭,宇文晔与易生又一起谈了些别的事,几人分了房间各自去休息。 黎言裳躺在炕上,身上疲惫的很,却无睡意。 明亮的月光从窗子里射进来照在她身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光环。 宇文晔长臂伸过来,将她揽在怀里,“睡不着吗?” 黎言裳向后挪挪,选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顿觉一阵温暖,“这几日发生的事太多了,脑子里有些乱。” 宇文晔亦有同感,叹道,“一切都还算顺利,不过我还不想回去呢,想带你四处走走看看。” 黎言裳心下微动,缓声道,“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日子么?你和我,只有我们两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游山玩水,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你争我夺,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这正是他要过的日子,宇文晔心底流过一股暖流,在她耳边吹气,“除了你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手牵着手天涯海角,永远都在一起。” 黎言裳心中感动,回过身环住他的腰,头深深的埋进他怀里,吸着只属于他的味道,一阵心安。 月光下,两人紧紧相拥着,谁也不说话,只希望这夜再长一些再长一些。 黎言裳被院内的脚步声惊醒,缓缓睁开眼,外头天已蒙蒙亮,身边已没了宇文晔,她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她忙掀开身上的被子从床上站起身,整了整稍显褶皱的衣衫,又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收拾整齐,她才走出房门,一眼便看到老丈正蹲在墙角里,小声嘀咕着什么。 宇文晔缓步走过来,道,“咱们该出发了。” 黎言裳朝老丈努努嘴,“他怎么了?” 宇文晔撇撇嘴,“正在纠结昨晚怎么就睡着了,看到银子还在,总算还好过点。” 黎言裳不禁觉得好笑,见大家都已准备妥当,便随着宇文晔上了马车。 宇文晔递给她一张饼,“好歹的吃些垫一垫。” 黎言裳接过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立马闻到一股葱的香味,自知又是薛贵生做的,唏嘘不已,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们一路往南走,越过一片田野,进了一处荒原,又走了一段距离,直到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看到一条大河,马车才停了下来。 宇文晔撩开车帘,一阵冷风夹杂着冰冷的气息吹进来,黎言裳一个瑟缩,透过车帘往外看,只见河面上水流湍急,而在岸边的水汪却是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她问道,“是要在这里为轩辕门主进行火葬吗?” 宇文晔点着头,已下了马车。 易生走上来,“世子爷,您看这里怎么样?” 四周一片原野,荒无人迹,只一条大河在孤零零的流淌着,确实是一处僻静的好地方。 宇文晔吩咐道,“大家分头去寻一些枯草枯枝回来。” 易生等人应下,各自分头行事。 黎言裳也下了马车,目光望向河面,陷入沉思。 枯枝枯草寻回来,厚厚的堆在一起,约有一张床那么长度,将轩辕宗誉的尸首抬下来放上去。 宇文晔率先跪在地上,朗声道,“门主,我们实属无奈,才出此下策,希望您能谅解我们今日所作,请门主放心,我一定会按照门主遗愿,保护好七毒门,不让兄弟们流离失所。” 说完他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易生等人自是跟着跪下,照样磕了三个头。 宇文晔举起点燃的火把扔向草堆,冷风吹来,顿时火势加大,只一刹的功夫熊熊大火燃烧起来,躺在火堆中央的轩辕宗誉身体渐渐变得模糊,被漫天的火光遮掩住。 这一场大火一直烧到了下午才算烧尽,宇文晔将地上灰烬收集在罐子里,交到易生手中,“易堂主,麻烦你把门主送回去吧。” 易生跪在地上,两手高高举起,态度恭敬的将罐子捧在手上,“请世子爷放心,我们一定将门主送回老家。” 宇文晔又道,“我曾答应为门主守灵三日,便在此处为门主守灵吧。” 黎言裳也缓步上前,“我曾答应要为门主披麻戴孝,不如也从现在开始吧。” 易生耸然动容,高举着罐子,朗声道,“世子爷世子妃大仁大义,门主在天有灵,也能瞑目了。” 宇文晔与黎言裳守在马车里整整三日三夜,易生等人去别处寻了吃食送回来,诸人亦陪着守了三日。 第四日早晨,两人又对着轩辕宗誉的骨灰磕了头,便与易生等人告别。 易生等人接着往南,宇文晔往北准备回京城。 这时黎言裳才忽然想起来,“易堂主他们告诉您总坛在哪里了么?” 宇文晔靠在圆鼓鼓的大引枕上,神情随意,“总坛在哪里都无所谓,最要紧的是人心在哪里,是不是往同一个地方使劲。” 这话极有道理,黎言裳微微一笑,没再接着问下去。 这一日到了一个名叫华荫的地方,恰赶上风和日丽,暖阳高照,是难得的好天气。 宇文晔提议在此处停留一天,歇一歇再走。 黎言裳自是欣然同意。当日便与宇文晔去了街上赶集。 小镇虽小,却五脏俱全,吃喝玩乐样样不差,黎言裳心情很好,一路笑声不断。两人走在大街上,郎才女貌,顿时便吸引了诸多的目光。 两人正逛的尽兴,忽然听到有人低低的叫了声,“世子妃。” 黎言裳只当听错了,却也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哎呀,世子妃,真的是你啊?我以为认错人了哪?” 黎言裳仔 细一看,竟是卫国公嫡长女沈郁,不禁惊讶万分,“沈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沈郁目中满是惊喜,眸光闪亮,触及到宇文晔时,急忙屈膝行礼,一张脸羞的通红,“我随母亲回来看外祖,已回来几日了,真是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世子爷与世子妃。” 黎言裳便笑道,“他乡遇故知,可是喜事一桩。我们是出来游玩的,世子爷说冬日里有很多好看的景致,所以带我出来看看。” 沈郁面色又红了红,“世子爷真有心,世子妃真有福气。”顿了顿又道,“我外祖家离这里不远,不知世子妃愿不愿意随我去外祖家做客?母亲与外祖都会很开心的。 241.第241章 英雄救美芳心动 沈郁外祖石百育曾官至兵部尚书,后来辞官隐退,回乡颐养天年,一直居住在华荫。 黎言裳微微一笑,客气的道,“今日就不去叨扰了。” 沈郁突然觉得有些唐突,世子爷与世子妃来到华荫,理应外祖与母亲先去拜见他们才是,遂笑着问道,“不知道世子爷与世子妃在何处下榻?” 宇文晔猜出她许是要去拜见,遂道,“沈小姐不必客气,我们今日便赶回京城了,请代我们向石大人和国公府人问声好吧。” 沈郁微微低了低头,轻声道,“多谢世子爷。” 她今日穿了一件深棕底子遍地锦绣圆领袍子,外头罩着一件金丝锦缎皮袄,水红底挑线散花裙,明亮的阳光照在她头上,乌黑的秀发闪着一片耀眼的光芒。 她高昂着脖子,静静的立在人群中间,袅袅婷婷,华贵秀美,逼得人睁不开眼。 她抬眼偷偷瞧瞧宇文晔,声音愈发婉转柔媚,“世子爷既然来到华荫,断没有马上就走的道理,若被外祖父知道了,定会骂我无理,还请世子爷与世子妃逗留一两日,也好让外祖尽一尽地主之谊。” 宇文晔似是有些不耐,眉眼微微皱了皱,目光瞟向黎言裳。 黎言裳登时会意,这是让她代为回绝,不禁有些好笑,这位可真是怜香惜玉的主,莫不是怕自己回绝会伤了佳人的一颗玻璃心? 她看了看沈郁,目中含笑,语气更是温和无比,“沈小姐不必客气,京里还有事等着世子爷回去处理,我们逛一会子就走了,免得耽误了世子爷的要紧事。” 沈郁面上微微一红,捏着锦帕的手指搅了搅,这样拒人的借口她还是听得出来的,眼角轻轻挑了挑,笑道,“既如此,那便不耽误世子爷的要紧事了。”屈膝行个礼,“不耽误世子爷与世子妃的时间了,沈郁告退。” 她乌黑的眸子亮光闪了闪,夹了一丝丝失望。 黎言裳轻轻点了点头,“沈小姐请自便,等回到京城,咱们再一起喝茶。” 沈郁略一点头,缓缓转了身,扶着丫鬟的手向大街中央走去。 黎言裳望着她窈窕多姿的背影,微微一笑,“真真是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宇文晔漠然的目光向沈郁的背影瞟了瞟,声音清淡,“我倒瞧着及不上你的十分之一,哪里有佳人的模样?” 黎言裳翻翻白眼,明明十分入耳的情话,他偏偏要冷着一张脸说出来,可偏偏的又能让她的心颤了又颤。 她狠狠的瞪他一眼,心里却美滋滋的,****眼里出西施,此刻的她就是宇文晔眼里举世无双的西施。 “快闪开,马惊了。快闪开,快闪开……”一连串惊叫声呼啸着传过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至,一辆马车飞快的朝大街直冲而来。 街上的人一声连着一声的尖叫,纷纷向路两旁散去。 沈郁主仆二人正走到大街中央,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只吓得软了双腿,四散的人群中有人直直的撞上去,生生把沈郁撞到在地上,小丫鬟也被人群推着到了路边上。 飞奔的马车已到跟前,疯了一样的马扬起高高的马蹄子,眼看着就要落下来踩在沈郁身上。 沈郁半躺在地上,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马蹄子,吓得魂飞魄散,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黎言裳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惊讶的大张着嘴,一只手紧紧的捂在嘴巴上,大叫了一声,“沈小姐。” 她只觉得身边一个人影一闪,已冲向路中央,直飞向沈郁,擦过地面抱住沈郁就地一翻,滚向路边。 这一个档口,马蹄落下,惊了的马继续往前狂奔而去。 大街上的人早已看呆了,等马车走远了,才回过神来想起差点被踩死的女子。 马蹄踩下来的那一刻,沈郁便已吓得昏死过去,待她稍稍恢复些知觉时,身体正在地面上滚动,一阵剧痛过后,她彻底清醒。 躺在硬邦邦的地面上,她蓦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稍显冰冷却又带着丝丝关切的脸。 她马上意识到他正压在她身上,他的身子紧紧的贴在她身上,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他嘴里呵出的热气扑在她脸上,她顿时羞红了脸,痴痴望着他那张英俊逼人的脸,甚至忘记了刚刚惊险的一幕。 宇文晔迅速的挺身而起,半蹲下身子问道,“沈小姐,你没事吧?” 沈郁只觉得身上的温热顿失,后背上乍然窜上来一阵凉意。 她的丫鬟已哭喊着扑上来,一把抱住她的身子,“小姐,小姐,您没事吧?您有没有受伤啊?吓死奴婢了。小姐,您怎么样啊?” 沈郁回过神来,想起方才的事,一阵后怕,目光落在宇文晔身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乱蹦着。 她扶着丫鬟的手缓缓站起身,感受后背一阵生疼,应是方才碰到了后背上,她朝宇文晔屈屈膝,“多谢世子爷救命之恩。” 微微抬起的眸中已是泪光闪闪,说不出的妩媚娇柔。 宇文晔见她身上无伤,遂道,“沈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小姐受了惊吓,还是回去歇一歇压压惊吧。” 沈郁目中含泪,缓缓抬起头,直直的迎视着宇文晔的目光,面颊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愈发的醉人,“世子爷的救命之恩,沈郁无以为报,还请世子爷去我外祖家中坐一坐,表一表母亲与外祖父对您的感谢之情,望世子爷能全了小女此番心愿。” 宇文晔面上冷冰冰的,已转了头去寻黎言裳,见她仍在对面路边站着,顿时嘴角绽开一个微笑。 沈郁的心缓缓一沉,稍显尴尬却又心有不甘,情不自禁的道,“世子爷,请您成全小女这番心愿,感谢您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宇文晔却已摆了摆手,“不用了,沈小姐不必如此。”转过头却是看向那小丫鬟,“你家小姐受了惊吓,快些扶着小姐回去休息吧。” 小丫鬟忙屈膝道,“是,世子爷。” 两手紧紧的挽住沈郁的胳膊,轻声劝道,“小姐,咱们回去吧,请个大夫给您瞧瞧,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沈郁有些恼怒,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丫鬟一眼,再转过头去,目中仍满是柔情,“世子爷……” 黎言裳已穿过人群走上来,站在宇文晔身边,眸中温柔似水,“世子爷,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宇文晔嘴角扬了扬,“这点事还伤不到我。” “那便好。”黎言裳转过头看着沈郁,关切的问道,“沈小姐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人了,那赶马的也真是的,这一大街的人,万一撞死了人可怎么办?” 沈郁面上已带了笑意,“多亏了世子爷相救,不然我这条命就没了。世子妃,请您与世子爷去外祖家一坐吧,小女实在难表对世子爷的感激之情。” 黎言裳还没接话,宇文晔却嘴角动了动,竟扯出个笑容来,这难得一笑再一次扯动了佳人的心,“也亏得只有沈小姐一人,不然我一人救也救不过来这么多。” 沈郁面上的红晕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眸中的泪泫然若滴,愈发的楚楚动人。 黎言裳眸光闪烁,落在沈郁脸上,自是将她所有神情都收在眼底,心下禁不住微微一动。 宇文晔的意思是不管今日遇难的是谁,他都会挺身而出救其性命,而自以为得了特殊待遇的沈郁显然被这一番无情的话打击到了。 宇文晔无情,沈郁失意,那她便是多情的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微微一笑,“沈小姐不必放在心上,世子爷一向助人为乐,也不止这一桩,只要沈小姐无恙便好。” 沈郁转眸望向黎言裳,但见她眸底清亮一片,似是闪动着些微异样的疑色,心里不由得一慌,不敢再多做挽留,遂道,“既如此,那便等回到京城,让父亲去王府感谢世子爷。” 宇文晔抬头望望天,扭过头对黎言裳道,“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动身了。”又侧头对沈郁道,“沈小姐日后出门多注意,今日之事虽是意外,却也惊险的很,至于感谢的事,休要再提了。” 沈郁弯弯膝,态度颇为坚决,“世子爷有要紧事,沈郁不敢耽误,但世子爷对沈郁的救命之恩,沈郁会铭记在心,永不忘却。” 宇文晔眉角微蹙,深沉的目光从沈郁面上一扫而过。 黎言裳适时道,“沈小姐,就此别过,咱们京城再见。” 沈郁略一点头,讪讪的道,“京城再见。” 宇文晔伸手牵住黎言裳的手,转过身拉着她向人群中走去。 沈郁望着那一双紧紧交握的手,眸中显出一抹向往,她早就听说他们夫妻恩爱伉俪情深,世子爷对世子妃用情至深,肯对一个女人用真心的男人,定是绝佳好男人,更何况,他还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美男子。 这样的男人,值得每一个女人托付终身。 242.第242章 京城来信出险情 宇文晔握着黎言裳的手一溜儿走出很远,才缓缓停下脚步,指着大街两旁的茶铺道,“要不要进去喝杯茶再逛?” 黎言裳努努嘴,“英雄救美完了,累了?渴了?” 宇文晔侧过身看她,深邃的眸子越来越亮,眼角带了一丝邪气,语气却是一本正经,“什么茶铺子,酸溜溜的味,茶也肯定不好喝,不喝也罢。” 黎言裳莞尔一笑,“那就是酸茶,进去尝一尝吧。” 阳光下,她的笑容尤为炫目,宇文晔看着竟是呆了呆,由着她拉进茶铺里。 茶铺不大,整齐的摆放着几张四方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坐着三四个人,只有一张桌子是空的。 店伙计把他们迎进去,点了最好的茶端上来。 黎言裳抿了抿,品出不过是最一般的龙井而已,并无特殊之处。 两人坐在店内歇了一会子,喝了两杯茶,起身准备走,却见外头忽然涌进来一大群人,齐齐的朝他们奔过来,走到跟前来,又齐齐下跪拜道,“叩见世子爷世子妃。” 为首的男子看起来大约有六七十岁,两鬓已是斑白,面上泛着一层红光,显然是保养得当的缘故。 他跪在最前头,声音洪亮,“老臣石百育叩见世子爷世子妃。” 速度可真快啊,不过两杯茶的功夫,石家的人就追上来了,黎言裳挑了挑眉毛,跪在茶铺里的足足有十余人。 茶铺里正在喝茶的人都吓得一愣,石百育一家他们自是认识的,他是华荫镇上的名人,跟在后头的这一群都是儿子女婿孙子。 令他们一家下跪拜见的人定是更大的人物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宇文晔黎言裳。 宇文晔鼻尖耸了耸,面上掠过一丝不悦,扬扬手道,“石大人不必多礼,诸位请起。” “多谢世子爷。”石百育扶着身后一人的手缓缓站起身,抬起头望向宇文晔,“世子爷途径华荫,老臣理当相迎,怠慢之处还请世子爷海涵。我们一家都感激世子爷对郁姐儿的救命之恩,请世子爷移步寒舍小坐片刻。” 宇文晔并不想多做纠缠,摆手道,“石大人客气了,皇上下旨命我速速回去,实不敢耽搁,所以谢恩就不必了,石大人还请回去吧。” “这……”石百育面色有些为难,目光转向立在宇文晔身边的黎言裳面上,顿时一愣,竟忘记移开了。 黎言裳紧皱了皱眉头,心说这石百育恁大胆了,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似乎是极不合礼仪的。 两手搀着石百育的是石百育的大儿子,见父亲目不转睛的盯着世子妃的脸看,遂咳了两声,低声叫道,“父亲,父亲。” 石百育猛然回过神来,忙道,“老臣失礼了,还请世子妃赎罪。” 黎言裳面带微笑,回了一句,“石大人不必多礼。” 石百育的目光却仍时不时的转到黎言裳身上来,目中的惊讶被宇文晔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奇怪,遂问道,“石大人为何一直盯着世子妃看?莫不是有什么怪异之处吗?” 石百育紧了紧眉头,目光再次落在黎言裳脸上,回过头看了看跟在后头的人,朗声道,“你们都去外头等着吧,既然世子爷是奉了圣旨要赶回京城的,咱们也不便耽误世子爷的时辰。” 顿时应答声一片,“是,父亲。”“是,岳父。”“是,爷爷。” 宇文晔抬手相让,“石大人请坐。” 又让店伙计端茶送了上来。 宇文晔黎言裳双双坐下,石百育才颤巍巍的在对面坐下,目里射出一道亮光,低声道,“请问世子妃认识宫中的清妃娘娘吗?” 黎言裳蓦地一惊,怎么突然问起清妃来了?压下心头惊讶,回道,“与清妃娘娘有过几面之缘,怎么了?石大人。” 石百育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别处,显得有些遥远,“当年便是我将清妃娘娘送进宫中的,那时娘娘正值芳华,绝代美艳,乃是一等一的美人。” 他说着眸光闪烁,扫过黎言裳的脸,低声道,“老臣看到世子妃,竟以为见到了清妃娘娘,着实把老臣吓了一跳。” 她与清妃的长相相似?黎言裳的心轰然炸开一道口子,她突然想起清妃见到她时的情形,那瞬间的惊讶与呆怔,也是为此么? 宇文晔亦是震惊不已,转过头去看黎言裳,却记不清清妃模样了,当时也不过是一扫而过,并未太过注意,如今细细想来,竟全然没了印象。 他却很关心另一个问题,“清妃娘娘原来是石大人送进宫的,那大人知道娘娘家在何处么?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娘娘家中还有何人?” 后宫中,清妃一直是谜一样的存在着,无外戚支持无皇子傍身,却深得皇恩多年。 石百育淡淡笑了笑,“早年边关战火纷乱,民不聊生,清妃娘娘的家便在那时被人毁了,后来有人发现她的美貌,便把她献给皇上,果然深得皇恩多年,这些年清妃娘娘一直圣恩不倦,靠的不仅仅是美貌,更多的是智慧。” 似乎并无特异之处,宇文晔便道,“石大人所言极是。” 石百育顿觉说的有些多了,遂道,“世子爷急着赶路,老臣也不多说了,等郁姐儿回到京城,定让国公爷亲自去王府拜谢世子爷。” 宇文晔顺着他的话站起身来,“石大人不必如此,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赶路了,请石大人回去吧。” 没能留住他们,石百育似是十分遗憾,但皇命难违,他亦不敢强留,遂站起身抱了抱拳,“世子爷,一路顺风。” 宇文晔抱抱拳转身朝茶铺外走去,黎言裳紧随其后。 石百育疑惑的目光紧紧的跟在黎言裳身上,渐渐的露出些迷茫来,他怎么会把世子妃看作清妃呢? 经了这一回事,两人再没了闲逛的心情,索性回到马车里,准备启程赶回京城。 奇怪的是,马车却已不在原处了。 黎言裳有些奇怪,“咦?白吴哪里去了?难不成也逛街去了?” 宇文晔双目四下里张望着,回道,“不会的,除非有什么顶要紧的事。” 两人正说着,远远的看到马车自北边驶过来,白吴端坐在马车前头,扬起长鞭挥在马背上。 到了跟前,白吴跳下马车,躬身道,“世子爷,京里来消息了。” 黎言裳微微一愣,方才撒谎皇上命宇文晔回京,难不成真来圣旨了? 宇文晔沉声道,“什么消息?” 白吴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条来,递给宇文晔。 宇文晔展开看了一眼,面色大变。 黎言裳凑上去,瞟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一把夺过那张纸条,只见上头清清楚楚的写着几四个字,“梦妃已疯。” 一瞬间,黎言裳的心沉到谷底,面色严肃的望着白吴,“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确切吗?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白吴看看宇文晔,回道,“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有人专门把这张纸条送到晋王府里。至于到底怎么回事,并未提起。” 黎言裳心底微冷,回过身一把抓住宇文晔的胳膊,急道,“怎么办?到底是不是真的呢?言梦怎么会疯了呢?怎么会?怎么会呢?” 她进宫看黎言梦时,虽然黎言梦身不由己,但精神却是好的,才出来这么几日,黎言梦怎么就疯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宇文晔紧紧握住她的手,直直的望进她眼里,安慰道,“别怕,咱们马上回去,我马上进宫去见皇后,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言裳重重的点点头,拉着宇文晔的手,匆匆上了马车。 一路上,她的心七上八下十分不安,总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可黎言梦到底因为什么发疯呢? 从她进宫到现在一直存在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黎言裳的心也如同这些藏在暗处的隐秘一般,见不得光明,她满脑子都是往最坏的地方想,一刻也停歇不下来。 想起她曾经对黎允做过的保证,想起祖母临走前对她们姐妹的担心,想起黎言梦曾经对她善意的微笑,她的心更加慌乱起来。 宇文晔见她心神不宁,紧紧的把她揽在怀里,时不时的安慰两句,却不能抚平她心中的不安。 他吩咐白吴极速奔驰,一路赶往京城,整整两天两夜未停歇,吃喝睡全都在车上,只偶尔下车方便一下。 到了第三日傍晚,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宇文晔来不及回晋王府,兀自下车径直奔去了皇宫。 而黎言裳乘着马车独自回了晋王府,霓裳院里的人见她突然回来,都吓了一跳。 宝瓶喜极而泣,紧紧的搀住黎言裳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着,“世子妃,您终于回来了,奴婢可担心死了,这些天您在外头怎么样?没有奴婢伺候着,您习不习惯呢?” 江妈妈从屋里奔出来,一把抱住黎言裳,觉出她身子冰凉似是在瑟瑟发抖,急忙道,“宝瓶,快扶姐儿进屋,外头冷得很。” 她又见黎言裳面色苍白,眸色恍惚,一颗心不由沉了沉。 243.第243章 避而不见为哪般 进了屋,倚翠捧着手炉递上来,江妈妈又把火盆里的火挑的更旺了些,宝瓶把铺着毛绒毡子的贵妃椅搬过来放在火盆旁。 黎言裳捧着手炉在椅上坐下,微红的火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愈发显得她脸色难看。 江妈妈搬了小杌子坐在她旁边,低声问道,“姐儿,可是出什么事了?” 火芯子在眼前活蹦乱跳着,黎言裳顿觉眼前一阵模糊,只能看见火光中耀眼的一个亮点,她蓦地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已恢复了清明。 她转过头看看江妈妈,勉强的笑了笑,“妈妈不必担心,我很好,是梦姐儿出事了。” 江妈妈本就知道她一直在担心黎言梦,听她这么说,吓了一跳,“二小姐出什么事了?” 江妈妈给宝瓶递个眼色,宝瓶忙走到门口,撩开帘子朝外看了看,见院中并无其他人,遂放下门帘子,站在门边听着外头的动静。 黎言裳抬眸看了看江妈妈,“宫中传出消息,说梦妃疯了。我还不知消息是真是假,世子爷已经进宫求见皇后了,应该很快就能带回消息了。” 江妈妈原本猜测应是黎言梦腹中孩子出了事,没想到竟是黎言梦疯了,想起后宫尔虞我诈,当下心跳如鼓,变了脸色。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气氛稍显沉闷,只有红彤彤的火芯子还在欢跳着呢,晃的人眼渐晕。 黎言裳轻轻闭了眼,靠在椅背上,温暖的火光照在身上,她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她屏息静气,拼命压制住脑子里狂飞的胡思乱想,她需要一个完全清醒的脑子来分析整件事,慌乱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江妈妈见她双唇紧紧抿着,眉角紧紧的皱在一起,知她心神不宁,遂站起身,泡了一壶热茶,倒了一杯端上来,“姐儿,喝杯茶暖暖身子。” 黎言裳缓缓睁开眼,接过杯子,放在嘴边狠狠的吸了一口,顿觉一股清凉沁入心扉,她抬起头,感激的看了看江妈妈,轻声道,“谢谢妈妈,许是我太着急了。” 江妈妈温柔如母亲般的目光轻轻的投进她目里,“万事等世子爷回来再做打算,姐儿方才不是说了么?真假还不清楚,好歹的也要弄清楚是真是假再说。” 黎言裳微微点头,“我知道了,妈妈,是我太过着急了。” 天色渐黑,夜幕降临,宇文晔迟迟未归,黎言裳的心揪的一阵阵的紧,终于有些忍不住,心急如焚起来。 她绕着火盆缓慢的踱着细碎的步子,来来回回,不肯停下来。 忽然门帘挑动,她陡的转过头去,目光盯着门口,果见宇文晔走进来,她急忙迎上去,“晔,怎么样?” 宇文晔面色低沉,眼中一黯,避开了黎言裳询问的目光。 黎言裳的心顿时一沉,略有些急躁的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梦妃真的疯了吗?” 宇文晔脱了外衣递给宝瓶,两手按住黎言裳的肩膀,尽量放轻声音,“你别着急,我,没见到皇后。” 黎言裳微微一愣,“你不是进宫去了么?怎么没见到皇后?” 宇文晔面色一沉,“我在顺和宫外等了三个时辰,皇后都不肯见我,并让人传话出来,近几日让我不要再进顺和宫了。” 黎言裳的心沉的更厉害,皇后为何不肯再见宇文晔?难道跟黎言梦发疯之事有关系吗?如此说来,黎言梦发疯定是真的了。 她身子微微一颤,宇文晔忙把她揽在怀里,低声道,“你别急,我自有办法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要等到明日了。” 黎言裳抬起头,面色惶然,沉声道,“就没有半点消息吗?如果有的话,不管是好是坏,都要告诉我,我受的住的。” 宇文晔尽量放轻松的笑了笑,柔声道,“裳,你太紧张了,不要胡思乱想好吗?还有我在,别怕。” 黎言裳依在他怀里,不安像条蛇一样慢慢的钻上来,啃噬着她的心。 良久,她蓦地抬起头来,紧攥着宇文晔的衣衫,“晔,皇后已下旨不再见你,你再进宫也是无济于事,反而惹得皇后猜疑,我想到有个人或许可以帮忙。” 宇文晔蹙蹙眉,“谁?” “长平公主。” 宇文晔的眉角挑的更高,觉得黎言裳说的不无道理,遂道,“现在去找长平公主吗?” 黎言裳缓缓点头,“我自己去,上一次公主赠送人参救了我的命,我一直未去答谢,这一次我去比较合适,更何况梦妃是我的妹妹,理应我去。”又吩咐道,“宝瓶,吩咐厨房给世子爷做饭,再熬一碗御寒的粥。” 宝瓶缓步上前,轻声道,“世子妃,您也未曾用饭,还是吃点饭再出门吧。” 黎言裳瞪她一眼,“多嘴。” 宇文晔已拌了她的身子面对着他,柔声道,“吃过饭我陪你去,我在外头马车里等你,你自己进去。” 黎言裳还想再争辩,宇文晔却冷声道,“那今晚还是不要去了,明日一早再去把。” 黎言裳马上改口道,“我陪你吃饭。” 宝瓶暗暗松了口气,转身去厨房吩咐做饭,并特意吩咐炖两碗橄榄雪梨瘦肉粥,给两位主子御寒。 走到厨房门口与桃菊撞在一起,桃菊扶住她,眉毛一挑,“两位主子还没歇息么?” 宝瓶冷冷瞟她一眼,自从王妃重新掌权,桃菊已成为王府炙手可热的人物,走到哪里都被人捧得高高的。 宝瓶却从不把她放在眼里,哼笑道,“主子们歇没歇碍着你什么事了?难不成又想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去?” 桃菊气的一张脸涨的通红,看到几个婆子目带异色的朝这边望过来,心底暗暗发狠,却又不敢发作,怪只怪当初栽在这贱婢手里,只要她在,自己便没好日子过。 宝瓶自不会理会她发不发狠,兀自转身回了霓裳院。 桃菊咬着牙进了厨房,面色发黑。 一个婆子缓步走上来,低声道,“姑娘真是好脾气,她也不过仗着世子妃的势,真是欺人太甚,如今王府里王妃当家,姑娘还怕她不成?” 桃菊回过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休要胡说,她不过是生气我做了王妃的贴身侍婢,眼馋而已,我岂能与她一般见识?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提起了。” 那婆子觉得怪异,见桃菊分明恼羞成怒的模样,却又佯装大度,真是奇怪的很,不过她却按下心底疑惑,没再说下去。 桃菊端了王妃的八宝粥,低着头出了厨房的门,一阵冷风吹过,冷气顺着衣领钻进体内,她顿时打了个寒颤,心底亦是冰凉一片。 王妃是怎么重新掌权的她自是明白,不过是世子妃故意相让,而世子妃心底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谁也不知道,万一世子妃再度出手,只怕王妃连在王府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虽然现在她被人捧的很高,但她却一直谨言慎行,低调的很。 她正胡思乱想的往前走着,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她吓得一个哆嗦,再细细看时,却什么都没发现,心下骇然,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急急的穿过幽然居小院前的小径,匆匆奔回静武院。 饭菜端上来,黎言裳草草吃了几口,倒是把一整碗瘦肉粥都喝光了,顿觉体内一阵暖热。 宇文晔也不强迫她多吃,紧跟着匆匆吃了一些,便站起身,“走吧。” 两人出了王府大门,白吴已经备好马车等着了,寒风呼呼,将两人的衣衫吹起来,灌进一阵冷气。 马车里,宇文晔紧紧的揽着黎言裳,两手紧紧的握着她冰凉的小手,见她面色僵硬,遂声音温柔而又认真的说道,“裳,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有我在,你什么都不要怕。” 黎言裳心底微动,在这个寒冷的深夜,她心底的冰冷渐渐融化,鼻间酸楚,微微点了点头道,“晔,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有你在,我就觉得心安。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宇文晔低头在她额前吻了吻,“傻瓜。那我是不是也应该谢谢你也一直陪在我身边呢?” 黎言裳仰起头,与宇文晔的温柔的目光对在一起。 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到了公主府,宇文晔依言等在车上,黎言裳则下车敲门,小厮开门,黎言裳报上名号,小厮自不敢怠慢,迎着进了待客厅候着。 须臾,长平公主扶着丫鬟的手缓缓而至,她只披了一件象牙白色素常棉袄,却难掩她高贵无双的气质,她清冷的目光落在黎言裳身上。 黎言裳忙上前行礼,亲昵的叫了声,“姑姑。” 长平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不必多礼,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呢?” 黎言裳顺势跪在地上,语带恳求,“姑姑,上次您赠送人参救了黎氏一命,黎氏本当感恩图报,实不该再给姑姑添麻烦,可眼下,妾身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如果姑姑不肯帮忙,黎氏真的找不到旁人帮忙了。” 长平听她说的严重,皱皱眉头,“有何要紧事?” 244.第244章 满门抄斩下狠心 长平似是并不知情,黎言裳心下一动,问道,“梦妃娘娘疯了,姑姑知道吗?” 长平面色大惊,急着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今儿个我还进宫见了皇兄。” 专门来求人的,黎言裳自是不会隐瞒,如实禀道,“宫中有人送出消息,梦妃疯了,妾身不知真假,又不能进宫探望梦妃,所以妾身求姑姑能否进宫见一见梦妃,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长平秀眉微蹙,走到贵妃椅前坐下,问道,“是谁从宫中送出消息来的?”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皇兄便是有意要隐瞒梦妃发疯的消息,既是如此,那又是谁将消息偷偷送出来的? 黎言裳来求她去证实真假,便不是皇后透漏的了,又会是谁呢? 她挑眉看着黎言裳,目中满是探询。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妾身亦不知是谁。” 长平目不转睛直直的盯着她,似是想从她脸上看出是否在撒谎,却见她眸底清亮,没有半分异样,遂斜了斜眼,沉声道,“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又岂可当真?万一是什么人有意为之的,岂不上了别人的圈套?” 黎言裳眸中已带了泪光,“姑姑,妾身一直心有不安,不能得到确切消息,亲眼看一看梦妃娘娘,妾身实在难以心安,还请姑姑帮一帮妾身,除了您,妾身没有可以帮忙的人了。” 长平眯着眼道,“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这件事传出去?” 黎言裳躬躬身,语气里已带了几分真情,“妾身岂是那样不知好歹的人,您把千年人参都给了妾身,实是因为姑姑心疼世子爷,姑姑有这样的心,又怎会害妾身呢?” 长平面上已挂了笑,“你倒是看的明白,也罢,不过是进一趟宫的功夫,明日一早我便进宫瞧瞧去,我会派人去晋王府给你递个话,你就不用来回跑了。” 黎言裳大喜,急忙道谢,“多谢姑姑,那妾身便告辞了,不打扰姑姑休息了。” 长平微微的点了点头。 黎言裳屈膝行礼,转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长平的话,“好好的养身子,赶紧给晔哥儿生个一男半女,也不枉他对你一片痴情。” 黎言裳脚下一顿,又急忙转过身行礼,“是,姑姑,妾身知道了,妾身告退。”转过身,一溜烟的跑了,唯恐长平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这位长平公主真真率直的性子,想与不想,喜与不喜,都放在脸上,既是个好相与的人,却又是个令人心惊的人。 上了马车,宇文晔一把攥住她的手放在怀里暖着,“怎么样?” 手心里一阵暖意,黎言裳点点头,“答应了,明日一早便去宫里打探消息。” 宇文晔面带喜色,拉着黎言裳朝里坐了坐,“这位皇姑姑一向说一不二,她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认真去办,你放心吧。” 黎言裳点了点头,心头浮出一丝疑惑来,“怎么从来没见过驸马爷?” 宇文晔面色一沉,冷声道,“不提他也罢,人渣而已。” 黎言裳微惊,抬眸瞟了宇文晔一眼,见他面色不佳,遂没再往下问,心底里的疑惑却更大了,长平乃所有公主中最受先皇宠爱的,亦是皇上最喜爱的妹妹,在皇宫里头也是有几分特权的,怎会嫁个人渣驸马?而那驸马又是怎样的人渣? 几乎一夜无眠,第二日早晨,黎言裳早早的起来坐在房中等着长平送来消息,直等到快中午时,长平跟前伺候的李妈妈才来了。 宝瓶迎着李妈妈进屋,李妈妈屈膝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忙站起身亲自扶起她,“李妈妈不必多礼。”回过头对宝瓶道,“快去给妈妈搬座来。” 李妈妈忙松了黎言裳的手,后退一步又屈膝行礼,“世子妃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站着说话。” 宝瓶已端了锦墩进来,热情的拉着李妈妈在锦墩上坐下,又转身端了热茶进来,双手递到李妈妈手上。 李妈妈顿觉受宠若惊,侧着身子半坐在锦墩上。 黎言裳也在椅上坐下了,目光殷切的望着李妈妈,“李妈妈,公主进宫情形如何?” 李妈妈面上一黯,轻声道,“世子妃,公主没见到梦妃娘娘,皇上下旨,任何人都不准探望娘娘,说娘娘重病在身,不许人惊扰她休息。” 黎言裳身子一晃,心事更沉更重。 李妈妈却又接着说下去,“不过公主找了梦华宫的小太监,那小太监说梦妃娘娘确实疯了。” 黎言裳呆了呆,双目缓缓溢出泪水来,黎言梦竟是真的疯了。 李妈妈忙站起身,放下手中的茶杯,低声劝道,“世子妃莫要太过伤心,梦妃娘娘深得陛下宠爱,又身怀龙种,皇上一定会派最好的太医为梦妃娘娘医治的。” 黎言裳回过神来,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沉声问道,“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李妈妈摇了摇头,“公主有心问一问,可那小太监说什么都不敢再说了,既是皇上下的旨,多言者便是违抗圣旨。” 黎言裳略点点头,“我知道的,李妈妈,辛苦你了。宝瓶。” 宝瓶缓步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钱袋子塞进李妈妈手里,李妈妈慌忙推出去,“世子妃,老奴替公主办事,绝不敢收您的东西,还请您不要为难老奴。” 宝瓶又将钱袋子递过去,笑道,“妈妈说的过了,不过是一些碎银子,够您喝一次茶的,哪里就是收什么东西了?这冰天寒地的,您大老远跑这一趟,总要暖一暖身子的吧?” 李妈妈却又推回去,执意不收。 黎言裳见她确实无意收下,遂不再勉强,“宝瓶。收回去吧,把我房里那袋子龙井给妈妈装回去吧,妈妈自己回去泡茶喝。” 李妈妈这才笑了笑,“多谢世子妃,老奴便收下了。世子妃还有什么话让老奴带回去吗?” 黎言裳笑了笑,“劳烦李妈妈替我谢谢姑姑,改日我一定亲自去谢谢姑姑。” 李妈妈躬身道,“老奴一定带到,老奴先行告退了。” 说着屈膝行个礼,躬身退出门去。 黎言裳心下有些乱,吩咐道,“倚翠,你去安书院看看世子爷回来没有?” 倚翠正答应着,宇文晔却从外头已经进来了,“不用去了,我回来了。” 黎言裳忙站起身迎上去,急急的道,“晔,梦妃真的疯了,我们应该怎么办?” 宇文晔两手扶住她肩膀,深深的看着她,声音低沉“裳,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黎言裳微微一愣,一颗心不由得紧紧揪了起来,“什么消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望着宇文晔的脸色,她双目微微闭了闭,已是猜出定是坏消息,她慌乱的突然平静下来,不管是什么坏消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是早晚而已,与其隐藏在暗处戳人心,还不如拿到明面上来。 她沉沉嗓子,低声道,“说吧,我承受得住。” 宇文晔目中带了几分柔情,夹着丝丝疼惜,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说出这个消息,但他知道瞒是瞒不住的,她早晚都会知道,与其从别人那里得知,还不如由他来告诉她。 他相信她是坚强的,一定能承受得住,也一定能冷静下来。 她面色沉静如水,乌黑的眸子闪着亮光,安静的望着她。 宇文晔紧紧的按着她的肩膀,缓声道,“皇上下旨,梦妃贪食不爱惜身子,致龙种遗失,等同于谋杀皇嗣,赐死,且黎氏一族满门抄斩。” 仿若晴天响雷,轰的一声在黎言裳脑中炸开,她身子晃了晃,头脑一阵眩晕,向后倒去。 宇文晔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急切的低唤着,“裳,裳……” 他脸色铁青,额上青筋突出,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可又不得不告诉她,这样的选择让他心底升起一股无法熄灭的怒气,他发誓不管是谁在背后主使了这一切,他都会把他揪出来,让他尝一尝比这痛苦万倍的滋味。 “裳……”他抱起她的身体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紧紧的握着她一双手,目中全是担忧之色,“裳,你要振作起来,现在只是下了圣旨,还没开始执行,还有机会,咱们还有时间去争取,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黎言裳蓦地睁开眼,眸中布满了血丝,藏着一丝隐恨,霍然坐起身,牢牢的抓住宇文晔的胳膊,“什么时候开始执行?” 宇文晔沉声道,“三日后。” “三日,三日,三日……”黎言裳急急的低吟着,一双眼已急的冒出火来,她应该怎么办?怎么办? 黎氏一族与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她最在意的是老夫人与黎允,他们才是她最亲的人,她绝不许有人伤害到他们。 宇文晔紧紧的揽住她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的眼,“裳,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一定会救下祖母跟哥哥的。” 黎言裳回过头望着他,眼中又蓄满了泪,只有他是最明白她的,他知道她心中最在乎的是什么,亦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么。 她缓缓的点了点头,把头埋进他怀里,泪如雨下。 245.第245章 不敢与爷讲条件 黎言裳迎视着宇文治锐利的光芒,面色沉静如水,没有半分惧意,“父亲说的很对,正因为这是要砍头的谋逆之罪,所以他们才会加诸在您的身上。” 宇文治面色平静,心底却早已是滔天巨浪在翻滚了,当他听到太子退出朝堂上山修行时,心底一阵惊骇,最担心的便是有心人把他与皇位联系在一起。 他低头看看摆放在桌上的明黄奏折,锐利的目光像是在凌迟敌人,偷送给他奏折的人不正是在向他刻意讨好吗?表面上是巴结,内地里却已把他推向了万丈深渊。 他面色冰冷,直直的对着黎言裳,冰冷的声音像是从冰山上传来的一般,“黎氏,你到底想说什么?” 黎言裳嘴角微撇,淡淡的笑了笑,那清淡的笑意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极为虚弱,“父亲,如果您能帮黎氏一族逃过此劫,媳妇就有办法帮您洗去嫌疑,让皇上对您不再怀疑。” 宇文治吹了吹那一小撮胡子,冰冷的眸中渐渐浮上一层嘲弄,冷哼着笑道,“你能让皇上信任本王?哼,真是大言不惭,你以为朝堂是你的闺阁吗?自不量力。” 宇文晔亦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看黎言裳,见她面色镇定,不像是情急之下的冲动之言,心里遂有了些底,知她不会说不可能做到的事,他倒是很好奇她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黎言裳秀眉微挑,“父亲,除非您办不成此事。” 宇文治锐利的目光几欲要把她看透一般,“黎氏,激将法对我没用,收起你用在别人身上那一套。” 黎言裳淡淡一笑,“媳妇无疑激怒父亲,如今父亲表面上虽没有实权,乐的做个闲职王爷,可到底有多少人是这么想的呢?如果他们直把父亲看作闲职王爷,父亲的消息也不会这么灵通吧?” 她直直的望着宇文治的眼,声音清晰的道,“父亲,只有您自己心里最清楚,您振臂一呼的力量到底有多大。”顿了顿,又道,“或许,皇上也是知道的。” 宇文治的眼皮突突跳了起来,黎言裳的每句话都说进他的心坎里。 是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那些分落在四处的股股势力,也只有他最清楚那些散落的势力集合起来到底有多强大。 正因为此,皇上对他从来没有彻底放心过,一次次不断的用各种方法来试探他的忠心。 谁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又是一次惊险的试探呢? 黎言裳见他面色稍稍一缓,已不似方才那般冰冷无情,知道已说进他心里去了,遂道,“父亲,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您身为局中人,难免被风沙眯眼。” 她说着双膝一弯跪在地上,“父亲,媳妇求求您帮一帮黎氏一族,那可是几百人,老人孩子,他们都是无辜的,父亲,求您帮一帮媳妇吧。” 她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面色清冷,眸中含泪,不含半分虚伪之意。 宇文治的面色又缓了缓,瞟向黎言裳,目光不似方才那般犀利,“你这是在求我吗?” 黎言裳诚恳的答道,“父亲,媳妇求您。” 宇文治哼笑一声,“不是要与我讲条件吗?” 黎言裳挺了挺身子,恭恭敬敬的回道,“媳妇不敢同父亲讲条件,不管父亲帮不帮媳妇,晋王府都是媳妇的家,媳妇都会帮您洗去皇上心中的猜疑。” 她这么说,既是给宇文治一个台阶下,又是间接的告诉宇文治她是这个家中的一员,她会为这个家付出努力。 宇文治果然面色又舒缓了些,沉默片刻,道,“本王不管你是真有办法还是为了救黎氏家族,希望你都能记住今日所说的话,如果仅仅是口出狂言,哼,后果你是知道的。” 黎言裳揪着的心终于缓缓放下少许,在地上磕个头,“黎氏代表黎氏一族感谢父亲,媳妇在此保证,绝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好。”宇文治又道,“本王现在还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回去等着吧。” 黎言裳又在地上叩了叩,“是,父亲。” 宇文治清冷的目光转向宇文晔,却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似是在提醒他什么,宇文晔却佯装并未看到,揽住黎言裳的肩膀,低声道,“回去吧。” 宇文治顿时一脸黑线,目光又像是结了冰一般。 两人相携回了霓裳院,宝瓶正站在院门口伸着脖子焦急的张望着,见他们回来,急忙迎上去,低声道,“世子妃。” 黎言裳见她面色沉重,心下又是一惊,攥了攥手道,“什么事?” 宝瓶压低嗓子道,“二爷来了。” 黎言裳微微一愣,黎桓来了?虽有几分惊讶,却也猜出他是为何而来,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来。 宇文晔看她一眼,轻声道,“他不过是个孩子,那些事也不是他做的,你何必生气?” 黎言裳话里已带了怒意,“我不是生他的气,他们不是很厉害吗?很不得了吗?到头来又让个孩子来做什么?” 他们自是指的黎年信与焦氏。 她又想起一事来,抬头问道,“世子爷,黎府不是要抄斩吗?怎么他还能跑出来?” 宇文晔便道,“许是偷跑出来的。” 黎言裳面色一变,担忧的看了一眼宇文晔,忙问宝瓶,“他现在在哪里?” 宝瓶答道,“奴婢没敢领到院子里来,正在门房上等着呢。” 不等黎言裳说话,宇文晔便道,“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又转了身急急的去了门房,次间里,果见黎桓正坐在木凳子上,两眼直勾勾的不知道在盯着什么看。 黎言裳一脚迈进去,急急的问道,“桓哥儿,你是怎么出来的?” 黎桓回过神来,目中泪水夺眶而出,霍的站起身扑到黎言裳跟前来,“大姐姐,咱们全家都要死了,你快救救我们吧。” 黎言裳一把抓住他,他不过刚到自己胸前,心下不由得一软,放低了声音,“桓哥儿,告诉姐姐,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黎桓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面色苍白,“我,我是从狗洞里爬出来的,父亲母亲让我来找大姐姐。” 他说着扑通跪在地上,哭道,“世子妃,求求您救救我们吧,那些人很凶,还说要去乡下把祖母跟大哥抓回来。” 闻言,黎言裳发软的心又一点点坚硬起来,语气里多了几分凉意,“这些话都是父亲母亲教给你的?” 黎桓不知何意,乖乖的点了点头,“母亲说只有世子妃能救我们了,世子妃,求求您了。” 他跪在地上,小小的脑袋不断的在地上叩着,砸的地面砰砰响。 黎言裳心底冷笑,焦氏真会教孩子说话,她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磕破脑袋? 整个黎家因着她嫁了晋王府才不被问斩,如今她成了黎家唯一的希望,他们才想起来求他,知她厌恶他们,索性派个孩子来博取她的同情,又让这个孩子把她最在意的人搬出来提醒她。 宇文晔看她一眼,见她面色清冷,眼角已含了怒意,已猜出个八九分来,遂上前将黎桓从地上拉起来,“桓哥儿,你这么偷跑出来,如果被人发现的话,连累了你大姐姐,连她都没办法救你们了。” 黎桓一听似是吓坏了,皱着脸哭的更厉害了,“大姐姐,连你都没办法救我们了吗?大姐姐,我回去,我现在就回去,不会被人发现的,求求您救救我们吧,我还不想死,大姐姐,我还不想死啊。” 他上前紧紧的拽住黎言裳的袖子,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 黎言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抬眼看了看宇文晔,轻声道,“世子爷,麻烦您派个人把他送回去吧。” 黎桓不明所以,睁大眼问道,“大姐姐,您到底能不能救我们呢?” 黎言裳缓缓的摇了摇头,“你回去告诉他们,我没有任何办法,自己做的孽就该他们自己来承担。” 黎桓身子一颤,瑟瑟发起抖来,死死的攥着黎言裳的衣衫不松手,苦苦的哀求着,“大姐姐,求求你,求求你,大姐姐。” 搀着黎言裳的宝瓶心下有些不忍,上前抓住黎桓的胳膊,低声道,“二爷,您快别闹了,外头人多的很,被人认出来,世子妃也会被连累的。但凡有一点办法,世子妃也不会不管你们的。” 黎桓半信半疑,扭着身子又要去缠着黎言裳,宇文晔却上前扯住他的胳膊,并朝门外低声喊道,“白吴。” 白吴应声进门。 宇文晔将黎桓递到他手里,“你把他送回黎府,路上注意安全,且不可被人发现了。” 闻言,白吴已知其意,忙按住黎桓,低声应道,“是,世子爷。” 黎桓挣扎着泪眼汪汪的看着黎言裳,黎言裳却是头也不回,只摆了摆手,“去吧。” 白吴牵着黎桓的手出门。 黎言裳缓缓转过身来,声音愈发清冷,“若不是祖母与兄嫂,我定不会管他们的。” 宇文晔却轻声道,“他好歹是祖母的亲生儿子,如果他死了,祖母会伤心的。” 黎言裳眼里的泪顿时落下来,可怜的祖母,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246.第246章 上山修行意为何 须臾,她蓦地抬起头,“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梦妃才疯掉的?” 宇文晔缓缓点头,“梦华宫被封闭起来,外头的任何人都见不到梦妃,而里头的人也不许出来。” 黎言裳微微愣了下,“可是刚刚李妈妈说公主是买通了梦华宫里的小太监才得知梦妃确实疯了的消息,照你这么说,那小太监是怎么出来的?” 宇文晔的脸色顿时变了,乌黑的眉毛紧紧的蹙在一起,沉声道,“我得来的消息是十分准确的,必不会有错,如果公主真是买通了小太监才得知这件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故意让小太监透漏消息。” 黎言裳心下骇然,故意放出黎言梦发疯的消息,又故意的来误导他们,对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呢? 她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想从这些零碎的信息里理出一条线索来,又发现中间很重要的环节落下了,整件事当中,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宝瓶从外头进来,屈膝道,“世子爷,王爷请您去外书房。” 宇文晔看一眼黎言裳,目中露出一抹异样来,在黎言裳肩膀上轻按了按,“我去去就来。” 黎言裳点点头,眼望着他转身出门,兀自陷入沉思。 外书房宇文晔与宇文治相对而立,父子二人面上都带着几分寒气。 良久,宇文治收起眸中利光,沉喝一声,“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要把整个晋王府都赔上去么?” 宇文晔挺身而立,面上神情坚定,“父亲,晋王府是您的,儿子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赔出去。儿子相信,您不会把晋王府赔出去的。” 宇文治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你是晋王府的世子爷,就是日后的晋王爷,晋王府早晚都是你的,你这般鲁莽,早晚会毁掉晋王府,为了那么一个女人,值得吗?” 宇文晔毫不犹豫的坚定的点了点头,回答的干脆利落,“值得。” “值得?”宇文治拿起桌上一道明黄折子,使劲摔在地上,“你自己看看,太子请旨上山修行,皇上竟然应允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宇文晔大惊,他并未得到这样的消息,忙从地上捡起奏折,上头是兵部尚书孙大人力荐皇上驳回太子请旨上山修行的事,却被皇上严厉驳回了,从中可瞧出皇上态度坚决。 太子上山修行,并未标明修行多久,在这个紧要的关头,皇上突然准许他离开朝堂,再加上这一阵子太子行事几次三番惹怒皇上,这是个不好的苗头。 宇文治又沉声冷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的那些小动作,两党之争,不管你偏向哪一方,到最后都会受其连累,真是自作聪明。” 宇文晔将奏折放在桌子上,反问道,“以父亲只见,晋王府能中立多久呢?您始终不肯表明态度,始终都是他们双方心头的一根刺,不把这根刺拔出来,他们能心安吗?他们会让您这根刺成为对手的刀刃吗?” 宇文治面色马上沉了沉,随即又升上一股霸气来,“那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谁有能耐能拔除本王。” 宇文晔冷笑一声,“只怕父亲到时候早已看不到了。” 宇文治气的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不孝子,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本王告诉你,黎氏家族的事,本王绝不会插手的。” 他气的面色发青,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黎氏确实有几分心计,心思亦比一般女子深远,但这样的女子未必会给晋王府带来福气。 女人,除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其余的事都是次要。 想到这里,他冷声道,“黎氏什么时候为本王生个孙子出来,你什么时候再来求我吧。” 宇文晔嘴角暗抽,面上却平静的很,“那请父亲先去皇上跟前求一道圣旨,等黎氏生出孙子再斩梦妃娘娘。” 宇文治铁青着脸,气的两腮鼓鼓的,他战场上英勇一世,一向说一不二威严无比,独独在这个儿子跟前,每每都要栽个大跟头。 是他心太软骄纵了儿子,还是儿子太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他气的挥了挥手袖子,“本王不会管那些与己无关的事,宫里头娘娘多的是,被赐死的也多得是,本王的手还伸不到后宫里去。” 宇文晔面色清淡,目不斜视,“既然如此,那就不劳烦父亲了,儿子就用自己的方法去救人了。” “你自己的方法?”宇文治冷笑一声,“你想用什么方法?你如果有办法还会来求我吗?” “那就不劳父亲操心了,儿子自有办法。”宇文晔说着转身就要出门。 宇文治脑中警钟大响,他忽的想起多年前仝氏嫁入王府时的情形。 宇文晔当着所有宾客的面问他,“父亲,这位年轻漂亮的夫人是我母亲么?” 当宇文治回答完‘是’的时候,小小的宇文晔面上带着一抹了然的神情,一本正经的道,“原来我有两位母亲,真好。”接着抓过头去问仝氏,“母亲,您喜欢我的这位母亲吗?” 他捧出老王妃安氏的灵牌,高高的举在仝氏跟前,一脸的天真无邪。 只有宇文治知道那副天真无邪的神情之下藏着多少阴暗。 宇文治收回飘远的神思,沉喝了一声,“你又想怎么胡闹?” 宇文晔停下脚步,缓缓的回过身,“胡闹能救下一族的人命,也是值得的。” 宇文治怒火中烧,眸中冷光微闪,突然从未关严的门缝里瞧见一抹丽影闪了闪,心底冷笑,闭了嘴等她进来。 黎言裳还未走到书房门口便听到宇文治大声训斥的声音,禁不住心头微跳,自她进王府以来,也略有察觉,宇文晔对宇文治这个父亲并不亲昵,反而多了一些冷淡漠然,究其原因她不得而知,但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两父子的关系雪上加霜。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宇文治并不是心思歹毒之人,只是他习惯了在战场上说一不二的发号施令,对待儿女与对待手下将士无二,严重混淆了亲情与上下级感情。 等她到了门口,恰听到宇文治说太子请旨的事,顿时惊住了,在门口愣愣的站了一会子,听不到里头的动静了才回过神来,遂去敲门,手才刚抬起来,门忽的从里头打开了,宇文晔跨步走出来,差点与她撞在一起。 她忙后退两步,屈膝行礼,“世子爷。” 私底下他们怎么称呼怎么做都没关系,但人前该有的礼节必须样样遵守,这是在这个时代生存的基本之道。 宇文晔停下脚步,见她面色苍白,神情疲惫,遂眉角微蹙,低声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房里好好休息吗?” 黎言裳回道,“妾身来看看父亲。” 里头宇文治听到这话,嘴边的一撮胡子吹了吹,,明明是来求人办事的,说的倒是好听,沉声道,“进来吧。” “是,父亲。”黎言裳绕过宇文晔,抬脚进门,朝宇文治屈膝行礼,“父亲。” 原本要走的宇文晔瞧此情形,索性转过身来又跟着进了门。 宇文治冷冷的瞟他一眼,哼道,“你不是要走了么?还不快走?” 宇文晔低着头,毫无惧色的回道,“父亲教导未完,儿子不敢走。” 宇文治顿觉头顶冒烟,这两口子说话声调都如此一致,真是要把他气死不成? 他强压下心头怒火,转目望向黎言裳,索性也来个佯装什么都不知,“既是来看本王的,礼也行了,安也请了,没旁的事就先退下吧。”顿了顿,又加重了下语气,语带讥讽的道,“世子爷还在这里等着本王训话呢。” 黎言裳觉得好笑,宇文治这是在赌气呢,跟个小孩儿似的,遂低声道,“父亲训话,媳妇理当听着。” 宇文治冷笑一声,不再兜圈,“妄想求我救一些不相干的人,晋王府已经被你们推到了浪尖上,随时都有被人打压下去的危险,我绝不能为一些不相干的人把整个晋王府都搭上。” 于公婆而言,媳妇终究是外姓人,不相干的人,黎言裳心底冷笑,却并不怪宇文治,自古便有这样的道理。 她抬头看看宇文治,见他已低了头盯着桌上摊开一半的明黄奏折,缓声说道,“父亲,如今太子上山修行,皇上欣然应允,太子一党的人定然有不少人心思动摇,而梁王一党虎视眈眈,自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您说******的人会不会把念头转到您的身上来呢?” 她顿了顿,目光清淡,慢悠悠的说道,“毕竟,父亲南征北战多年,为天宇朝立下的汗马功劳无人能比,父亲比梁王能有资格接任皇位。” 宇文治的眼皮狂乱的跳了跳,双目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如两把利刃直直的刺向黎言裳的眸中,说话间已带了几分刻意压抑的愤怒,“大胆黎氏,竟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可知,这是要砍头的谋逆之罪?” 247.第247章 得意忘形莫猖狂 午后的阳光愈发淡薄,透着一层泛着微弱的白光,慵懒闲散的洒下来。 一阵愉悦而又欢快的笑声从静武院里传出,站在屋门口候着的四个丫头疑惑的对视一眼,禁不住舒了口气,已经很久没听到王妃如此敞亮的笑声了。 王妃心情好,她们才有好日子过。 桃菊从院外走进来,听到屋里头的笑声,眉角微不可见的蹙了蹙,走到四个丫头跟前,低声道,“仔细当差。” 四个丫头马上敛声静气起来。 桃菊吸口气,撩了帘子进屋。 仝氏见她进来,笑声戛然而止,挑着眉看她,目里射出两道亮光,夹着些希翼。 桃菊疾步上前,屈膝道,“禀王妃,世子爷与王爷大吵了一架,后来世子妃也去了,王爷似乎更生气了,再后来世子妃就跪在了地上,不知说了些什么惹怒了王爷,然后跟着世子爷出了外书房。” 仝氏挑起的眉毛高高的扬起来,带着无法言喻的欢畅,一双眼微微的眯起来,亮光闪闪,“自以为做了几件引人注目的事就不得了了,殊不知她做的那些事不过为己招敌而已,王爷是什么人?怎会跟着趟这趟浑水?哼。” 桃菊抬眸偷看仝氏的神色,接着往下说,“王妃,黎家的二爷偷偷跑来了,藏在门房上,世子爷与世子妃都去见过了,这会子给送走了。” 仝氏蓦地睁大眼,略一沉思,随后又摇了摇头,挥挥手,“罢了,一个快要死的小孩子,不计较了。万一被人逮住是跑来晋王府了,反而连累的咱们不安生。” 她忽的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细碎的阳光在窗棱子上跳舞,吩咐道,“你去准备一下,明儿个我回国公府。”随后又低声呢喃道,“我好像很久没回去了。” 桃菊从未跟仝氏回过国公府,自不知该如何准备,遂出门去了西次间,金枝正坐在炕上纳一双鞋底。 桃菊缓步走上去,挨着她坐在炕沿上,“金枝姐姐的手真巧,咱们王妃也就穿你做的鞋,让人好生羡慕。” 金枝淡淡一笑,“王妃是念旧的人,穿惯了我做的鞋,倒不是因为我做的有多好,以前金环在的时候,也给王妃做鞋。” 想到已被赶出去的金环,她神情顿了顿,不再说话,继续低下头纳鞋底。 桃菊不敢再往下提,遂问道,“王妃明日要回国公府,我不知该准备什么,姐姐可否教我一教?” 金枝抬起头来,眉角皱了皱,“王妃要回国公府么?” 桃菊点点头,很随意的道,“这几日王妃的心情很好。” 金枝面上蒙了一层忧色,却并未多说什么,放下手里的鞋底,“我去准备吧,国公府里人多,王妃难得回去一趟,礼数上可不能少了。” 桃菊急忙点头,“多谢金枝姐姐,那我给姐姐打打下手。” 金枝回过头看她一眼,幽幽的道,“也好,这些事你总要学会的。” 桃菊心头一震,见她面色犹豫,眸中已带了几分苦色,顿时有些茫然。 第二日,仝氏一大早便起来洗漱妆扮,她已经很久没刻意打扮过了,今日她特意挑选了几件许久都没穿过的衣服。 湖蓝色对襟立领锦缎夹袄,琥珀色牡丹大袖月华裙,发间插着赤金长锦寿字步摇,腕上戴了赤金缠丝玲珑镯,手指上戴着翠玉戒指,又在外头披了一件貂皮毛领子的月蓝色绣金碧霞罗。 她静静的立在镜前,唇边带着一抹轻笑,越发显得雍容华贵,富贵逼人。 望着镜中人,她甚是满意,扬扬手,“走吧。” 金枝与桃菊齐齐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她的胳膊,轻搀着出了房门。 到了御国公府,门前自是一阵忙乱,御国公带着一大群人亲自迎到门口接了,一一行礼后才拥着仝氏进了府门。 到了大厅里,仝氏才缓步走到仝之林跟前,欠欠身,“父亲。” 仝之林看她一眼,禁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他这个女儿就是这么沉不住气,刚刚得了一点好消息,就忍不住出来炫耀,她贵为晋王府王妃,本身便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何须再刻意妆扮出门炫耀? 想到这里,他按下心头不满,笑道,“你好些日子没回来了,与你兄嫂们好好说说话吧。” 她终是王妃,不好太过拂了她的面。 仝氏只顾着兴奋,并未察觉到仝之林面上神情,更未猜到他心中所想,遂直起身笑道,“女儿正是回来说说话的。” 她回过头见屋内仝大奶奶二奶奶仝润玉几位小爷都在,独独少了仝润雪,面上的欢喜便减少了几分,不过只片刻,她的情绪又高涨起来,“父亲,黎家要满门抄斩了,这下可真解气。” 仝之林瞟了她一眼,抬头对其余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与王妃有事要谈。” 仝二奶奶率先站起身,“是,父亲。”,眸光似是有意无意的在仝氏面上扫了扫。 接着仝大奶奶也站起身来,“是,父亲。” 两人齐齐转身出去,立在后头的几位小爷小姐也都跟着走出门去。 仝氏稍稍一愣,望向仝之林,“父亲,什么事?” 仝之林目中怒意已现,面色严肃,沉声道,“黎家黎氏,他们的死活与你又有何干?与贵妃娘娘又有何干?他们死了毫无价值,他们活着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来,不过是贵妃信手拈来的棋子罢了,可你却偏偏把眼光放在他们身上,一个小小的黎氏,差点坏了贵妃的大事,孰轻孰重,难道你还分不清吗?”又压低了声音道,“待梁王成事,你想要什么没有?还惧怕一个小小的世子妃不成?你就不能把眼光放远些吗?” 仝氏噎的说不出话来,本是得意洋洋来松口气的,却无端被教训了一顿,立时便觉得万般委屈,眼里含了泪花儿。 仝之林心下发软,又有些不忍心,遂缓声道,“你贵为王妃,应从大局着想,若你不闹腾出来这么多事,那黎氏岂有机会揪住你的小把柄?” “父亲,您不是也见识过那黎氏的狡诈了吗?她并不是一般的妇人,女儿是怕她坏了贵妃的大事。”仝氏眼角一滴泪落下来,她抬手擦了擦,鼻间更觉酸楚,更多的泪水流出来。 仝之林目中利光一闪,想起上次在晋王府见到黎言裳时的情形,眸色沉了沉,的确,那是个不容忽视的女子,她一言不发的安静立在那里,却焕发着一股令人倍感压力的强势。 仝氏见他面色低沉,知道他已同意了自己的说法,遂泣道,“父亲,五姨娘的事,女儿是被冤枉的,亦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儿猜想,可能都是黎氏背地里搞的鬼,如今我又掌权了,一定会把那些事查个水落石出。” 仝之林心头一跳,“事已至此,即使你查出真相,也没多大帮助,你要小心谨慎才是,不要没查出真相,反把自己又套进去了。” 仝氏扁扁嘴,心有不甘,又有些埋怨父亲只顾着贵妃,事事都考虑对贵妃的利弊,却不顾她在王府的举步维艰。 顿时,她回娘家的兴奋便减了大半。 她漫不经心的回道,“父亲放心,女儿会小心的。” 仝之林瞧她神情便知她并未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有心再多劝她两句,却见她面上已有些不耐烦,遂住了嘴不再往下说。 仝氏稍带埋怨的目光扫过仝之林两鬓的白发,她禁不住暗叹一声,也许父亲是真的老了。 从大厅里出来,仝氏径直去了仝大奶奶的院子,半路上看到仝义安正在花园里练剑,遂走上前去叫道,“安哥儿。” 仝义安乃仝氏嫡长孙,仝之林大儿子仝印的嫡长子,刚满十六岁,仝印被封为边塞大将军后,常年驻守边塞,很少回来,仝义安便由仝之林亲自教导,颇得仝之林喜爱。 听到叫声,他忙收起剑势,擦着额角的汗珠奔上来,亲热的叫道,“姑姑。” 仝氏满面笑容的看着仝义安,温声道,“怪不得你祖母喜爱你,你日日这么勤奋,真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都盼着你将来成为咱们仝家的第三代大将军呢。” 得了称赞,仝义安很高兴,“姑姑,我一定给咱们仝家整一个大将军回来” 他本就是个心气儿高的,再加上受仝之林宠爱,全家人都捧着,内心自是有几分膨胀的,仿佛那大将军的头衔便是为他准备的。 “好好好,有志气。”仝氏高兴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的练剑,我找你母亲说说话去。” 仝义安躬身道,“是,姑姑,我一定好好练,不辜负您的期望。” 仝氏阴霾的心情稍稍好了些,转过身要走,陡的想起一事来,遂转过身道,“安哥儿,你妹妹雪姐儿到哪里去了?怎么没看见她?” 仝义安皱皱眉,沉声道,“日日闷在房里头,都快闷出病来了,累的母亲与祖父都跟着操心。” 仝氏心头一黯,笑了笑,“行了,你接着练吧。” 248.第248章 母女相隔终得见 仝大奶奶正捧着手炉坐在炕上沉思,见仝氏进来,忙走下炕,行礼,“王妃,您来了。” 仝氏呵呵一笑,“大嫂不必多礼,这半天没见到雪姐儿,我过来瞧瞧她,她怎么样?好些了么?” 仝大奶奶面上一沉,现出一抹悲苦来,缓缓的摇了摇头,眸中闪着泪光,“虽然不寻死觅活的了,可成日的闷在房里头,就连在父亲跟前的晨昏定省都不愿去,真真愁煞我了。” 她抬起泪眼,望着仝氏,殷切的问道,“王妃,您说应该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她这么颓废下去吧?” 仝氏原本想着大嫂会怪她,至少也会挤兑她两句,没想到竟是这般慢声细语的征询她的意思,反而有些内疚了,“大嫂,都怪我当初鲁莽,原想着给她一个好前程,却不想竟是害了她。” 仝大奶奶眼皮颤了颤,睫毛上的泪珠落下来,哽咽道,“怪不得王妃,怪我这个做母亲的太贪心了。” 仝氏却哼了一声,“什么贪心?咱们雪姐儿这样的好姑娘,嫁给他那样的,还屈了咱们雪姐儿呢。”她抬手在仝大奶奶手背上拍了拍,“你放心,我断不会不管雪姐儿的,定给她寻个更好的人家去。” 说完这句,她又觉得心里没了底,比晋王府更好的人家到哪里寻去?难道要进宫? 她吓得心头一跳,忙按住这样的想法,软声道,“大嫂放心,等会子我去劝劝雪姐儿,她最听我的话了。” 仝大奶奶擦了泪露出一抹笑意来,她等的就是仝氏的承诺,晋王府的世子爷没希望了,不是还有别的王爷公主么?王妃总比御国公说话分量重的多。 至于仝贵妃,仝大奶奶心里冷笑了笑,她已是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思管娘家侄女们的芝麻小事。 仝氏笑道,“大嫂,安哥儿可是个好样的,日后定然前途无量,咱们仝家第三代大将军非他莫属了。” 提到儿子,仝大奶奶顿时喜上眉梢,“他倒是个争气的,我倒也不盼着他有多大的前程,只求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便好。” 接着她又低声叹道,“大将军不大将军的又有甚要紧,一年半载的见不上一次面。” 仝氏知她定是想大哥仝印了,遂安慰道,“大嫂不必着急,大哥是得了皇上的器重才被留在边塞,这可是多少人争都争不来的荣耀。” “王妃说的对。”门帘挑动,仝二奶奶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嫂,等大哥给您挣个锦绣前程回来,便日日的守着您,您脸上不也光彩无限了么?” 仝大奶奶面上微微一红,没想到方才的话竟被她听去了。 仝二奶奶目光转向仝氏,屈膝行礼,“王妃,方才去大厅找您,听说您到大嫂这里来了。” 仝氏虚手一扶,“二嫂不必多礼,我正想等会子去你那里坐坐呢,玉姐儿呢?” 仝二奶奶微微一笑,“去雪姐儿那里去了,雪姐儿成日闷在屋里,玉姐儿怕她闷坏了,常去陪她说说话。” 仝氏点点头,目中露出一抹赞许来,“玉姐儿是个懂事的孩子。” 仝大奶奶眸中冷光一闪,袖里的手握的紧了紧,偏偏这个时候去陪雪姐儿说话,又巴巴的来这里炫耀,分明是想在王妃跟前卖弄。 仝二奶奶掩嘴轻笑,“什么懂事,不过寻个由子找雪姐儿玩去,仍像个小孩儿似的。” 她话锋一转,目光望向仝氏,“王妃,前阵子听你提起渊哥儿的亲事,如今相看的怎么样了?可有合适的人选?” 提起儿子,仝氏自然想到了怀有身孕的幽然,眸色幽黑了几分,摇头道,“最近事多的很,哪里有时间出去相看,二嫂可是有合适的姑娘?” 她转头去看看仝二奶奶,目光无意间扫过仝大奶奶,却突然见其面上一团紧张,不由得心下一动,眸光转了转。 仝二奶奶明知她近日被晋王禁足出不得门,还故意询问她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又特意当着仝大奶奶的面,难道…… 她眼角挑了挑,想到方才仝大奶奶说过的话,又转到雪姐儿身上,顿时了然了几分。 仝氏心中已起了一份怒意,暗暗责怪仝大奶奶不知好歹,仝润雪在霓裳院出了那档子事,还能再与渊哥儿提亲事吗?岂不是扇了御国公府的脸?素日里瞧着挺精明的人,怎会如此糊涂起来? 再说了,她的儿子怎能娶个送上门宇文晔都不要的女人呢? 仝二奶奶已笑着回道,“前几日去汪夫人府里做客,她还打听渊哥儿的事呢,不过她家小姐长的相貌虽是漂亮,却是个矬子,岂能配得上咱们渊哥儿?我当场便给回绝了。” 仝氏佯装不知,不着痕迹的道,“渊哥儿的亲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他贵为郡王爷,乃皇室的人,他的婚事还是由皇上做主,如果我能做主,早就从雪姐儿玉姐儿她们姐妹中选一个做我的媳妇,岂不与我同心同德?” 仝大奶奶的心沉了沉,前阵子还要给儿子寻好姑娘,这会子又说自己不能做主了,摆明是说给她听的。 她只悔的肠子都青了,雪姐儿乃御国公府的嫡长女,找什么样的人家没有?她不知被什么蒙蔽了心,偏偏想着把女儿送到晋王府去,结果生生害了女儿,若女儿因此寻不到好人家,岂不害了她一辈子? 她面色变了几变,兀自低着头。 仝二奶奶看在眼里,心底讥笑不已,明明贵族的千金小姐,非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侧妃又怎么样?说到底还不是妾? 两人内地里暗潮汹涌,仝氏已看在了眼里,气的心窝子疼,遂站起身,缓声道,“我瞧一瞧雪姐儿去。” 仝二奶奶站起身,仝大奶奶却拽了她一下,阻道,“雪姐儿素日里最听王妃的话,让王妃劝一劝吧,或许心里有话能对王妃说一说,你我去了反而不方便。” 仝二奶奶笑了笑,“我回我自己的院子。” 仝大奶奶讪讪的松了手。 仝氏自不顾两人的心思,兀自转身出了门,才拐上一条长廊,就看到金枝急匆匆的奔过来,来不及喘口气,气喘吁吁的道,“王妃,王妃,郡主,和硕郡主来了。” 仝氏扶着桃菊的手猛的抖了一下,牢牢的盯着金枝,急声问道,“你说什么?和硕郡主,露儿来了?” 金枝面上浮起一层喜色,连连点头,“是和硕郡主,正在大厅里等着您呢。” 说着上前搀住仝氏另一侧。 仝氏喜得嘴角颤动,眼角挂了泪珠子,急忙转了身,“快走,快带我去见露儿。” 刚走了几步,远远的看到一个身披桃红缎子长锦衣的女子走过来,她顿时便愣住了,停下脚步,泪眼朦胧痴痴的望着正走过来的宇文清露。 宇文清露急急的奔过来,还没到跟前,便哭喊着扑了上来,“母亲,母亲……” 仝氏两手一伸,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抱着,眼里的泪水滚滚滑落,只叫了一声“露儿”,便哽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两人抱着痛哭,金枝与桃菊亦眼里含了泪,一时竟忘记了劝慰两位主子。 良久,仝氏抬起手砸在宇文清露的肩膀上,哽咽道,“你个没良心的,我多次让人去接你,你为什么不回来?当真狠心母亲想你想的茶饭不思么?” 宇文清露紧紧的攥着仝氏胸前的衣衫,身子慢慢滑落,双膝跪在地上,哭着摇头,“母亲,女儿也想您呢,日想夜想,没有一刻不想念您的,可是女儿不愿回去,也不能回去啊。” 桃菊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搀住宇文清露,柔声劝道,“郡主,王妃日夜念你,身子都快熬病了,如今总算见到您了,您别惹王妃伤心了,多陪王妃说说话吧。” 金枝也擦了擦脸上的泪,扶住仝氏颤巍巍的身子,“王妃,见了郡主,您应该高兴才是啊,您心里头有多少话要对郡主说,您赶紧都对郡主说出来啊。” 仝氏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伸手扶了宇文清露起来,“露儿,走,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话去。” 宇文清露点点头,跟着仝氏去了仝氏未出嫁前住过的院子,仝氏虽长时间未回来,但院子里打扫的依旧干干净净的。 进了屋,仝氏拉着宇文清露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她面色红润,体态丰润,应是生活的还不错,才稍稍宽了宽心。 宇文清露搀着她走到炕前坐下,母女二人紧紧的挨着,面色沉痛,似是有千万句话要诉说。 仝氏正了正神色,“露儿,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能回晋王府去?” 宇文清露便将宇文晔威胁她之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与仝氏听,仝氏不禁大怒,“就那么几句话便把你唬住了?他有什么能耐让你生不如死?这些话你怎么不早对我说?白白的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宇文清露急忙掩了仝氏的嘴,低声道,“母亲,您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找七毒门毒杀黎氏的事啊,万一被皇上知道我寻了七毒门的人,不光是我,就连父亲都会受到牵连的。” 249.第249章 共谋毒计心歹毒 仝氏气的捶着炕面,心疼的看着宇文清露,“你这个傻孩子,你去招惹她做什么?母亲不是说了么?万事都有母亲替你谋算,你只管好好的过你的日子,你就是不听母亲的话。” 宇文清露又红了眼圈,落下一滴泪来,狠声道,“母亲,女儿实在不甘心啊,黎氏不死,难解我心头之恨。” 仝氏紧握住宇文清露的手,直视着她的眼,“露儿,你告诉母亲,罗根基对你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宇文清露冷哼了一声,“他敢对我不好么?我说一他自是不敢说二的。” 想起罗根基一脸的窝囊样,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怒气来。 仝氏点点头,“那就好,母亲最担心的是你过得好不好,罗根基对你好,母亲便放心些了。露儿,咱们女人再强,到头来还是要依着男人,既然你已经嫁给他,就要把他的心紧紧的攥在手心里,别管他日后又收了几个女人,你都是说一不二的主母才行。” 宇文清露有些烦躁,不屑的道,“他爱找多少就找多少,我管他做什么,只要他不来打扰我就行了。” 仝氏心下一惊,拉了拉她的手,强怕她与自己对视,“露儿,你告诉母亲,你是不是不许他进你的房?” 宇文清露顿觉失口,忙改口道,“母亲误会了,女儿是说他若找女人,那些女人不要给我使坏就行了。” 仝氏将信将疑,死死的盯着宇文清露看了几眼,才缓声道,“露儿,母亲希望你能明白,你已经是罗家的人了,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了,你只能去面对,如果你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只会害了你自己,让自己过得更苦更难。” 宇文清露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遂很随意的敷衍道,“母亲,女儿知道了。母亲,您身体还好么?女儿不在您身边,你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仝氏心里一热,眼里又蒙上了一层泪,“母亲身体好得很,你不必挂着母亲,如今我又掌了王府的大权,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回去便是,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把你怎么样?” 宇文清露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从仝氏手中抽出手来,低声道,“母亲,黎氏的好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仝氏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目里含着泪,嘴角却已挂上了一丝得意的笑,“哼,只可惜,满门抄斩还落下一个。” 宇文清露脸上已露出一抹狠厉来,“母亲,您知道黎家人当中她最在意的是谁吗?” 仝氏眼皮挑了挑,“谁?” 宇文清露冷笑了笑,“黎老夫人与黎允。” 仝氏眸光转了转,又落在宇文清露脸上,“管她最在意谁做什么?反正满门都要死了,还能给她留下一两个?” 她眼中蓦地闪过一丝亮光,直视着宇文清露,低声道,“你是说……黎氏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最在意的人死了?” 宇文清露缓缓的点了点头,一抹阴险的在面上一闪而过,“母亲,黎氏最为狡猾,诡计多端,怎会白白看着最亲的人送死?所以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救他们。” “不过……”仝氏面色疑惑,“圣旨已下,谁敢违抗圣旨救他们?黎氏又能想出什么办法来?黎氏倒是去求你父亲了,不过王爷一口回绝了,除了王爷,还能有谁帮她,听说皇后连宇文晔的面都不见了。” 宇文清露慢慢的摇了摇头,眉角紧蹙,“换做别人,或许只能看着他们死,可是黎氏,心计太深,她似乎总能在绝处抠出一丝生机来。” “露儿,那你是什么意思?”仝氏挑眉看宇文清露。 宇文清露的目光与她对在一起,做了个砍得手势,“先下手为强,让她彻底尝一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仝氏有些犹豫,“可是,露儿,是不是太冒险了?圣旨已下,咱们完全没必要……” 宇文清露却又落下泪来,紧紧握住了仝氏的手,“母亲,这些日子您受的苦难道都忘了么?如今女儿见您一面是这样的不容易,难道以后咱们都要这么见面吗?母亲,咱们若不下手,就只能等着别人对咱们下手了。” 仝氏被她哭的心都碎了,咬了咬牙,“我绝不会坐以待毙的,露儿,那你说应该怎么做?” 宇文清露见母亲已被她说动了,心下稍稍一松,遂道,“母亲,黎老夫人与黎允现在在乡下居住,刑部的人明日便会把他们接回来候斩,咱们的机会就在这里。而且那黎老夫人中了风,说不定吓一吓就没命了。” 仝氏恍然大悟,眼中涌起一股喜色,“如果派去接他们的人稍有不慎吓坏了老夫人,那也是情有可原的,这可是神不知鬼不觉之事,那黎允呢?” 宇文清露笑的愈发阴狠,“亲生祖母死在眼前,黎允不伤心难过么?一伤心难过就容易犯错,容易说些过激的话或者做些过激的事,谁能料得到呢?” 仝氏呵呵的笑起来,看着宇文清露。 两人的目光对在一起,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势在必得的狠劲。 宇文晔再次进宫求见皇后,仍是被拒在顺和宫外,皇后的态度从未有过的坚决。 太子请旨上山修行,皇后竟然未做出半点回应,默许了。 这太反常了。 清冽的冷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吹的火盆里的火焰擦着地面差点熄灭了。 “世子妃,外头风冷,关了窗吧?”宝瓶说着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又折回身来,将火盆里的火烧的旺了些。 黎言裳兀自低着头沉思,目中一片清明,已不再像上午刚听到消息时那般慌乱无绪了。 门外传来倚翠的声音,“郡王妃。” 接着门帘挑动,万氏扶着华月的手进来,整个人包裹的像个大粽子,连举步都有些艰难了。 宝瓶忙搬了椅子放在黎言裳旁边,又专门铺了一层毛毡子。 黎言裳嗔怪道,“外头这么冷,你还出来做什么?” 万氏在椅子上坐下,眸光一闪,已带了点点泪光,“大嫂,黎府的事,我听说了,可还有什么办法?” 黎言裳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我去求了父亲,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办法,不过圣旨已下,想再更改,又谈何容易?” 万氏眼里的泪滚落下来,哽咽道,“大嫂……” 黎言裳心中亦是酸楚不已,却不想再惹万氏伤心,遂轻轻的瞪她一眼,“人家的泪都是金豆豆,就你这泪,倒水儿似的,难道要让你肚里的小宝宝长成个泪人儿不成?” 万氏知她心里肯定难过,却还强装欢颜,心底更觉酸涩,握了黎言裳的手,“大嫂,你心里难受,只管对我说,哭一哭也是好的,你这般忍着,倒让人更难过了。” 黎言裳拿起锦帕在她脸上擦了擦,低声道,“你既知我心里难过,还来惹我伤心,快别哭了,不是还没到问斩的时候么?还很有希望。你这么一哭,倒像是没半点盼头了。” 万氏急忙擦了泪,“大嫂,我不哭了,我不哭了,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她擦的快眼泪流出来的更快,汹涌着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万氏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扑在黎言裳怀里,痛哭失声。 谋杀皇嗣,满门抄斩。板上钉钉的事又有什么办法能改变呢?她只觉得胸口沉闷犹如压了一块大石头,更为黎言裳强装出来的坚强乐观而心疼。 黎言裳抱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目中也滑下泪来,但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硬是将心底悲痛压下去,轻拍了拍万氏的后背,“灵倩,莫要哭了,对你腹中孩儿不好的。” 华月也禁不住上前扶住万氏,哽咽难安,“世子妃,郡王妃在房里头自己偷哭了一会子了,说好的到了您这里不哭的。郡王妃,您惹得世子妃都哭了,早知道您如此,奴婢便挡着您出门了。” 万氏抬起头,眼圈通红,好不容易才压下激动的情绪,见黎言裳果然落了泪,遂道,“大嫂,都是我不好。” 黎言裳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为我难过,我怎会不明白?灵倩,谢谢你。宝瓶,给郡王妃倒杯热茶来暖暖身子。” 宝瓶抹了眼角的泪,转身倒了两杯茶端上来,华月端起一杯递到万氏手里。 黎言裳亦伸手端起另一杯,恰火芯子窜上来,一下子拷到她手背上,猛然一阵焦热,她手指蓦地一伸,杯子从手里滑落砰地一声砸在火盆里,茶水洒在火盆里,撕拉一声,竟是将那烧的正旺的火芯子给浇灭了。 黎言裳愣愣的看着乌黑一片的火盆,心下沉了沉,渐渐的浮上一层不安来,她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宝瓶吓了一跳,忙上前牵住她的手翻看,“世子妃,烧着您没有?都怪奴婢不好,太不小心了,世子妃,您没事吧?” 万氏也急着问道,“大嫂,您没事吧?” 黎言裳却兀自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一颗心已沉到了谷底。 250.第250章 飞来横祸身惨死 清晨的阳光像女子一缕清淡的目光,幽幽的扫向人间,落在远离京城的乡下黎家村一个小院子里。 这是一个两进两出的院子,是黎年信在京城做了官,派人回来重新整修过的,虽不大,却也整齐干净。 “祖母,您慢着点儿,这会子阳光还不好呢,外头的风也冷,等会再出去吧。”屋内传来庞氏温柔低顺的声音。 “我……要出……去,走……一走。”黎老夫人很是固执,断断续续的坚持着。 庞氏搀着已半坐起身的老夫人,无奈的看一眼一旁的黎允。 黎允上前搀住老夫人,笑了笑,“祖母要出去便出去吧。不过祖母,俞太医说过了,欲速则不达,如果您活动的太过,对您的身体也不好,您看您现在恢复的已经很好了,能说话,还能走几步路了,这事儿得慢慢来才行。” 老夫人面上含笑,嘴角撇了撇,瞪了黎允一眼。 黎允知道她是急着练好身体,好回京城看裳姐儿去,遂与庞氏一起搀着老夫人出了门。 芸香早已在院子里放好了椅子铺好了毛毡子,疾步奔上来帮着扶住老夫人,一步一挪的走到椅子跟前。 虽只是短短的几步路,老夫人已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她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暗暗盘算着,总有一天她会自己站起来,等裳姐儿来接她的时候,她就能再把她揽在怀里了。 庞氏给她身上盖了撒花小锦被,搬了个小杌子坐在旁边守着老夫人。 老夫人眼珠一斜,道,“你忙……去,我自……己……” 庞氏已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也不强留,顺着老夫人的意思站起身,“是,祖母。孙媳正好有个鞋面要绣呢,那您自个儿晒会太阳吧。” 老夫人很是满意,微笑着点点头。 庞氏进了屋,见黎允正站在窗前往外望着,遂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正好看到老夫人斜着身子靠在椅上,遂低声道,“爷,祖母身子日渐好转,您也该给裳姐儿去封信了,好歹的让她知道祖母的身体,不必再挂牵着了。” 黎允看到老夫人面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心里也稍感安慰了些,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写信。” 回过身,见庞氏发梢上沾了点点灰尘,遂抬手替她拂去,面上多了几丝愧疚,轻声道,“你,受苦了。” 庞氏心里一热,红了脸,微垂着头道,“爷说的什么话,爷在哪里,妾身便跟去哪里,能日日与爷在一起,妾身才觉得欢喜。” 黎允心下微动,耸然动容,柔声道,“放心吧,不管我去哪里,都会带着你,只是怕是要过清苦的日子了。” 庞氏蓦地抬起头来,语带真情的道,“爷,妾身不要荣华富贵,在妾身眼里,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黎允眼角微湿,情不自禁的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我定不会辜负你的。” 庞氏目中含泪,伸手环住黎允的腰,头深深的埋进他怀里。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像是从天而降,打破了小院的宁静祥和。 芸香忙着奔去前院察看,刚走到二门上,陡见一队衙役气势汹汹的闯进来,个个手上提着明晃晃的大刀,顿时吓得面色苍白两腿发软。 她立马转身想赶紧奔回内院禀告大爷,却被人喝住了,“站住,你是什么人?黎家的人都在哪里?” 芸香不顾后头的叫喊,抬步继续往前走,岂料那人竟提起大刀急追而上,奔到芸香身后便朝她身上砍去。 芸香顿觉后背一阵剧痛,凭着一股子力又往前奔了几步,刚刚大喊了一声,“大爷……”,整个身子歪斜,一头栽倒在地上,她身后的衣衫已被鲜红的血染红。 坐在院中的老夫人听到动静,回头望过来,恰见芸香摔倒在地上的情形,又见她身上一片血渍,顿时吓得半张着嘴,却怎么都喊不出声来。 那提着大刀的乃是捕头,名唤张二领,颇为凶狠,他迈步走进来,明晃晃的刀面上鲜血正往下流,在阳光下闪着逼人的光芒。 老夫人骇的双目圆瞪,直愣愣的盯着那把往下滴着血水的大刀,似是吓得傻了。 黎允从屋里奔出来,惊得心头狂跳,沉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私闯民宅?” 庞氏从他身后跟出来,一眼便看见倒在血泊里的芸香,吓得大叫一声,“芸香。”纵身想要扑过去,却被黎允拽住。 黎允扯着庞氏的袖子奔到老夫人跟前,急着叫道,“祖母,祖母……” 老夫人却是动也不定,一双眼直勾勾的盯在那把大刀。 张二领没有丝毫的避讳,嘴角带了一丝冷笑,瞟了黎允一眼,冷声道,“黎允吗?”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芸香身上,她似是清醒了正在挣扎着,黎允再次沉喝道,“我是黎允,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到黎府里来?” “好。”张二领一个好字,又在老夫人与庞氏面上扫了扫,目光转向院中,似是在搜寻其他人,“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么?” 他语气冰冷,眸中带着一抹阴狠的嗜血之气,最后这句话仿佛带着要吃人的冰寒。 黎允禁不住打个寒颤,又见后头涌进来一大队衙役,心下登时有些慌乱,却强装镇静,“你们想干什么?” 张二领的目光落在老夫人面上,见她嘴角动了动,黑眸紧缩,冷笑着一字一句的道,“梦妃贪食,谋杀皇嗣,黎府满门抄斩。吾等奉了皇命来捉拿黎府家人回京城受……斩。” 老夫人身子一僵,挺起半个身子,双眼凸出,似是要瞪出来一般,恶狠狠的盯着那人,“你……你……你……” 一连说了三个你,她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两腿蓦地伸直,半起的身子扑通跌坐在椅子里,一双眼却仍是直直的盯着张二领。 黎允吓得心下发抖,急忙扶住老夫人,却觉出她身子僵直的似是硬了,直挺挺的竟连半分都动弹不得。 他再低头去看老夫人,但见她面色苍白,唇上再无血色,一双眼睁得很大,眼中黑眸却渐渐涣散开来。 他身子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抬手在老夫人鼻下抹了抹,竟是没了气息。 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痛哭失声,“祖母,祖母……” 庞氏惊得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动不动的老夫人,猛然扑到老夫人身上,不住的摇晃着,哭声响彻云天,“祖母,祖母……” 任凭两人如何摇晃,老夫人都不会再动一动了,她的身体在孙子怀里慢慢僵硬,一双瞪大的眼再也无法看到她日夜思念的裳姐儿了。 张二领面上的笑愈发阴沉,扬手一挥,“都抓走。” 跟在他后头的人一拥而上,齐齐的将黎允与庞氏扭住。 黎允挣扎着,两眼充满了血丝,恶狠狠的盯着那人,“你好大的胆,你不过是奉命捉拿我们回京,又有什么权利进门便杀人?” 张二领冷笑一声,“黎允,皇上有命,抗旨不遵者就地斩杀,你有什么不服气的,不妨到金銮殿上去问皇上吧。” 黎允愤怒的大叫,“我祖母呢?她不过是个患病的老人,她又怎么抗旨不尊了?” 张二领呵呵低笑,转过头问他身后的人,“你们看到我杀了黎老夫人吗?” 众人齐齐摇头,“张捕头,黎老夫人明明是心虚害怕,突然发病而亡的。” 黎允顿觉心神俱碎,悲愤难抑,祖母明明是被他们故意吓死的,他突地用力挣脱开钳制他的人,伸手指着那人,狂怒一声,“你们滥杀无辜,梦妃犯了错,自有皇上惩罚我们,你们又有什么权利斩杀?” 张二领嘴角一咧,笑的阴森无比,“黎允,你是要抗旨吗?” 他等的就是黎允过激的反应,黎家不过是马上就要问斩的罪人,早死晚死都是要死,晚死对他毫无用处,早死一天则会给他带来个好前程。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大刀已提起来,直直的逼向黎允,尖利的刀尖直直的刺向黎允的左胸前。 庞氏一声尖叫,猛的推开按住她的人,奋力扑向黎允。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刀尖就要刺进庞氏的后背上,一柄明晃晃的长剑突然从天而降,直直的飞向大刀,咣当一声将大刀击落,刀剑相撞之处火花四射,刺得人眼睁不开。 紧接着四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从天而降,挡在黎允夫妇身前。 张二领万没想到穷乡僻壤还能有人来救他们,更没想到来的是一群高手,只刚才临空击落他的大刀,他便知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方。 他倒退两步,厉声沉喝,“来者何人?竟敢干涉官差们捉拿犯人。” 四个黑衣人正是七毒门的四位堂主,易生急忙转身去看老夫人,伸手搭在老夫人的手腕上,却发现脉搏已经停止跳动,心头微沉,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易生朝身边的薛贵生缓缓的摇了摇头,薛贵生顿时冲到四人前头,怒气冲冲的瞪视着张二领,怒吼道,“一个小捕头,也敢在这里撒野。” 251.第251章 吾皇万岁万万岁 张二领虽看不到薛贵生的样子,但从他瞪的犹如铜铃般的两眼中瞧出他的凶狠,当下心头跳了跳有些惧怕,但又想起自己还带了一群衙役,对方不过四人而已,胆子又壮了起来,沉声厉喝,“黎允,没想到你还找了人来帮忙,如此看来,你确实是要违抗圣旨了,那就别怪本捕头不客气了。” 薛贵生见他似是不屑于与自己说话,气的哇呀呀一声大叫,挥起手里的大刀,毫无征兆的直接砍向张二领。 张二领万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野蛮,忙向后跳了几步,避开薛贵生这一刀,当即朝身后人大声喊道,“还不快上,黎允要造反,就地处斩,连同他们,一块给我杀了。” 薛贵生提着大刀立在人前,锋利的目光从众人面上一扫而过,“老夫人是他逼死的,我只找他算账,你们若敢动,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话音未落,他两脚一点,身子已直向张二领奔去,速度快如闪电,令人咋舌。 张二领只觉得眼前亮光一闪,大刀已到了跟前,他再想躲闪,却已经晚了,直愣愣的看着那柄大刀狠狠的划向脖颈。 刀起人头落地,张二领的一双眼仍瞪得圆溜溜的,却是再也没机会合上了。 薛贵生拿起大刀,伸手在刀面上一抹,手指上已沾了鲜红的血迹,他走到那群早已吓坏了的衙役跟前,对站在最前头的一个笑了笑,抬手便将血迹抹在那人脸上。 那人吓得两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带着哭音求饶道,“求大侠饶命,求大侠们饶命,小的们都听您的。” 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也都被薛贵生的举动吓傻了,纷纷下跪求饶。 薛贵生刀剑抵在那人脖子上,将其下巴抬高,“你叫什么?” “小的……叫……叫刘卓。” 薛贵生笑了笑,笑声竟比人哭还要难听,“刘卓,我问你,老夫人是怎么死的?” 刀尖抵在脖子上一阵冰凉,刘卓直吓得半分不敢动弹,唯恐刀尖脖子被刀尖划破了,他眼珠子转了转,“张捕头进门便杀人,又提着血刀故意在老夫人跟前晃,老夫人是被张捕头吓死的。” 薛贵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张捕头是怎么死的呢?好端端的怎会人头落地呢?” 刘卓想到方才张二领被杀的场景,后背冷汗直流,半晌才道,“大侠,小的不知,还请大侠明示。” 薛贵生提着刀稍稍一用力,刀尖透过衣物扎进脖子的皮肤,一滴血顺着刀尖落下来。 刘卓只觉得一阵疼,已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叫道,“大侠饶命,小的知道怎么说了。” 薛贵生马上停下手上的动作,等着他往下说。 刘卓便道,“张捕头连杀两人仍不罢休,又要再杀,小的们上前阻拦,谁知张捕头杀的兴起,不顾小的们反对,非要杀了黎大爷黎夫人,小的们唯恐回去不能交差,与张捕头厮打在一起,岂料误伤了张捕头。” 薛贵生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冷声道,“刘卓说的对吗?” 所有人纷纷称是,“正是如此。” 薛贵生又问道,“那到底是谁误杀了张捕头呢?” 有人机灵的回道,“小的们一拥而上,都没看清到底是谁。” 一群怕死的胆小鬼,薛贵生不屑的冷哼了哼,收起大刀,“刘卓,以后你就是他们的捕头了。” 刘卓惊喜过望,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多谢大侠。” 黎允夫妇死里逃生,震惊不已,愣愣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四个黑衣人,拉着庞氏下跪,“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易生忙扶住他们,“两位不必客气。我们来晚了,否则,黎老夫人……” 黎允两眼含泪,转身跪在老夫人跟前,痛彻心扉,“祖母,裳姐儿还在京城等着您回去,裳姐儿说了,一定会来接您的。祖母,您为什么不等裳姐儿来接您呢?祖母。” 庞氏也挨着黎允的身子跪了,哭的哀哀戚戚,“祖母,如果孙媳不让您出来就好了,您就不会看到这一切了。” 易生四人听得心下悲凉,愈发觉得愧疚不安。 庞氏猛然想起一事来,慌忙抬起头,霍的站起身朝芸香躺着的地方奔去,蹲坐在地上抱住芸香的身子,低声哭着,“芸香,芸香。” 芸香身下一大片血渍,全身的衣服都被染红了,却还留着一起口气,听到庞氏的叫声,缓缓的睁开眼,“夫……人。” 庞氏紧紧的抱住她,“芸香,芸香……你不要闭眼啊,不要啊……” 芸香使劲睁了睁眼,露出一条细缝来,断断续续的说道,“夫……人,奴婢……奴……婢不……能再伺……候……您……了。” 庞氏泪如雨下,“芸香,你不要再说了。” 易生疾奔过来,搭下芸香的脉。 芸香却已闭了眼,慢慢的断了气。 易生抬起头,沉声道,“夫人,请您保重身体。” 庞氏哇的大哭起来,哭的几乎喘不上气来,芸香是她的陪嫁丫头,跟了她多年,两人情同姐妹,她原本想为芸香寻一门亲事,风风光光的把她嫁了,没想到芸香竟是死的这么惨。 一时间,小院内只剩下黎允与庞氏低低的痛哭声。 良久,易生走到黎允跟前,劝道,“黎公子,老夫人已去,还请保重身体,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办,老夫人,您打算怎么办?” 黎允缓慢的抬起头,面色哀痛,双目充满了悲伤,目光一直落在老夫人身上,沉声道,“祖母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见一见裳姐儿,我想裳姐儿一定也想见祖母最后一面,所以我要带祖母回京城。” 泪水模糊了双眼,老夫人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她正坐在椅子里对着他笑,慈祥而又温和的唤他,“允哥儿。” 易生点点头,“他们是奉了皇命带你们回去的,现在正好就让他们把你们送回去吧。” 刘卓闻言,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还想着这几个大侠直接把黎允夫妇掳走省事,他回去也好交差,岂料又让他们带黎允夫妇上京,这趟差事,搞不好,怕是要掉脑袋的。 果然薛贵生锐利的目光扫过来,他马上躬身上前,“大侠放心,小的们一定将黎大爷黎夫人平安送到京城。” 薛贵生目中闪过一丝凶狠,“我们会一路尾随,你们胆敢有半点怠慢,就如他下场一般。” “是是是。”刘卓点头如捣蒜,压根不敢有二话。 黎允与庞氏简单收拾了下,将老夫人与芸香都放进马车上,与众衙役一起奔往京城。 金銮殿上,皇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目露寒光,似乎心情很不好,扫了下头一眼,冷声道,“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退朝。” 刑部尚书谭权出列,拱手禀道,“启奏皇上,臣有事要禀。” 皇上沉声道,“说。” 谭权接着往下说,“仁德太后忌辰在即,普天同悲,感念太后仁慈厚爱,皇上,臣请旨大赦天下,以昭显太后仁德。” 仁德太后乃皇上亲母,却不是皇后,新皇登基后才追封为仁德太后,曾经也在宫中吃过不少苦头,为此仁德太后的每个忌辰,皇上都办的尤为隆重,尤其昭扬太后的美德。 闻言,皇上眉头锁了锁,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谭权。 兵部尚书孙尚文出列,禀道,“仁德太后一心爱民,普天同德,为万民之榜样,臣请皇上将太后之美德发扬光大,传播后人。” 接着又有几位大臣出列,同是恳请皇上大赦天下,个个将仁德太后吹捧的母仪天下功德无量。 赵太师却出言反对,“大赦天下表面上是造福百姓,其实是放纵了那些有罪之人,若个个都出来行凶,天下岂不是要大乱了?” 谭权反驳道,“太师之言差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越是宽恕那些戴罪之人,他们才越是能感受到皇恩浩荡,太后仁德,才会感恩戴德,忏悔自己的过错,从而成为一个好人。” 赵太师冷笑,“如果他们能这么想,那天下就不会有这么多明知要受罚还要频频作案的人了。” 谭权立即驳斥道,“难道太师是说皇恩救赎不了人心吗?难道您是如此看待皇恩的吗?” 赵太师心下一冷,气的面色发青,指着谭权道,“你……” 站在他们身后的人顿时列成两派,一派支持谭权等人,一派支持赵太师,在殿下争得面红耳赤。 皇上只端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他们争斗,心底却是一阵舒缓,只有这样不断对立的两派同时存在着,他这个当权者才能高枕无忧。 最后,谭权一派官员都跪下身来,“恳请皇上大赦天下,造黎民之福。” 皇上略一沉吟,扬声道,“宣朕旨意,即日起大赦天下,死罪可免,牢者酌情可减,宣扬仁德太后之美德,予黎民苍生之福泽。” 圣旨已下,无人再敢非议,顿时群臣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252.第252章 惊喜之后痛更深 马车离京城越来越近,黎允的心却沉的越来越厉害,一串泪自眼中落下。 一路上,他不断的告诉自己祖母已经去了,可在他心里祖母似乎还在身边,他不愿意也不想接受现实。 庞氏哭的累了,斜身靠在车身上,面无血色,她心里绝望的很,知道这一次进京,不是回家而是来送命的。 黎允抬起泪眼看看庞氏,眼底现出一抹愧疚,轻轻握了庞氏的手,“是我害了你,如果有来生,我再补偿给你。” 庞氏两唇惨白,眼中已是无泪,她微微一笑,愈发显得令人心痛,“爷,妾身说过,只要与爷在一起,无论在哪里妾身都是欢喜的,现在仍是一样,哪怕今日咱们就没命了,还有黄泉路上,妾身一样追随着爷。” 黎允再也忍不住了,热泪滚滚滑落,落在庞氏手背上。 庞氏亦握了黎允的手,落下眼泪。 良久,黎允缓缓抬起头,“我怎么面对裳姐儿呢?祖母……” 庞氏抽抽鼻子,“爷,您不要自责了,裳姐儿不会怪您的,再说了,咱们不是马上也要去陪祖母了么?祖母不会孤单的。” 黎允含着泪点点头,紧紧的握着庞氏的手,今生今世得此良妻,他亦别无所求,如果有来生,他一定再娶庞氏,用尽一生来补偿这一世的亏欠。 晋王府门口,宇文晔一个箭步从马车上跳下来,飞快的奔进王府,顾不上两旁屈膝行礼的人,直奔霓裳院而去。 霓裳院里,宝瓶正端着盆子刚从正房里出来,远远的瞧见世子爷飞奔而来,忙疾步奔到西次间,将盆子放下,又返回正房门口等着伺候世子爷。 宇文晔不等宝瓶掀开门帘子,长臂一挥自己撩开了,疾步进屋,急切的唤道,“裳,裳……” 黎言裳听到动静从里间走出来,见他面带喜色,心头顿时一紧,一脸希翼的望着宇文晔。 宇文晔上前一步,一把按住她双肩,声音里抑制不住的欢喜,眸底亮光闪闪,“裳,皇上大赦天下,死罪可免,梦妃被打入冷宫,黎年信撤去官职永远贬为庶民。” 黎言裳顿时满眼含泪,高兴的几乎跳起来,一叠声的道,“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终于都保住命了,她一直高高挂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宇文晔又道,“只是黎允……” 黎言裳一惊,“哥哥怎么了?” 宇文晔淡声道,“也将永不能入朝为官。” 黎言裳微微的笑了,“不做官就不做官呗,做官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反不如逍遥自在的好。” 她忙道,“我要去感谢父亲,我真的要去谢谢父亲。” 说着转身就要走。 宇文晔一把拉住她,“父亲还没回来,你谢他做什么,你不是也答应他一个条件?两清了。” 黎言裳轻笑一声,慢说她答应之事还没兑现,即便真的兑现了她还是要去谢谢宇文治,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无力再救祖母与兄嫂了,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几乎让她窒息。 她伸手搂了宇文晔的脖子,情不自禁的道,“晔,谢谢你。” 宇文晔顺势搂住她的腰,吐一口热气,“那你说应该怎么谢谢我?” 黎言裳面色一红,仰起头在他脸上亲了下,然后移到他唇上,狠狠的亲了亲,刚想撤离,却被宇文晔拉住紧紧的贴了上来。 “世子爷。”白吴在门外叫道。 宇文晔装作没听见,继续攻城略池。 白吴的声音却急促了几分,“世子爷,属下有要事禀告。” 黎言裳急急的推开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低声道,“正……事要紧。” 宇文晔极为懊恼,一脸的憋屈,忿忿道,“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否则我一定饶不了他。” 朝门外沉声道,“进来。” 白吴推门进来,目光不敢随意乱瞟,低垂着头禀道,“世子爷,能否到安书院详说?” 宇文晔眉角皱了皱,瞟向白吴,见他面色低沉,心下一动,扬手道,“去安书院吧。”转过头又对黎言裳道,“我去去就来。” 黎言裳正在平复激动外加火热的心,自是没注意到白吴的神情,只当事情琐碎,怕打扰她休息,并未往深里想。 安书院,宇文晔面色铁青,阴沉沉的立在一排书架前,他已得知黎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心里亦未老夫人伤心,更多的是担心黎言裳。 如果她知道了这个消息,该会怎么样? 他的心一阵阵抽痛,这几日他眼看着黎言裳日日烦闷又强颜欢笑,心疼不已,刚刚得了好消息松口气,岂料又出了这样的事。 可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到底应该怎么对她说呢? 他沉声问道,“黎允他们现在在哪里?” 白吴心情亦是沉重的很,沉声道,“马上就要到京城了,应该能赶在关城门前进城。” 宇文晔略一沉思,道,“你给易爷发消息,让他们先在城外找个地方住下来,等我消息。” “是,世子爷。”白吴稍稍犹豫,又道,“世子爷,世子妃那边……” 宇文晔摆摆手,“你不用管了。” 白吴嗯了一声转身出门。 面对着一排排散发着书香的书架,宇文晔悔恨万分,如果他早通知易生他们,哪怕早去一步,也许老夫人就不会死了。 可眼下他到底应该怎么跟黎言裳说呢? 他呆立在房中,久久不能静下心来。 黎言裳特意吩咐宝瓶去给厨房说晚上多做几个世子爷爱吃的菜,早早的便让宝瓶倚翠收拾起来,又让江妈妈找了瓶陈年老酒,准备晚上陪宇文晔喝一杯。 满院子的人见世子妃心情好,都跟着心情好起来。 尤其是江妈妈,这几日哭的眼都快睁不开了,听到黎家被大赦了,直高兴的跪在地上猛磕几个响头,谢了万岁爷又谢菩萨。 宇文晔迈步踏进霓裳院,心愈发的沉重,缓步走到正房前,听到里头传来黎言裳低低的哼歌声,声调很愉悦很欢快又很轻柔,不是他所熟悉的经常听到的那些乐曲,他禁不住停在门口,静静的听着。 门帘忽然被挑开,黎言裳从门里走出来,乍见宇文晔呆呆的立在门口,不像是刚走到门口,倒像是在门外站一阵子了,微微一惊,笑道,“这是刚到门口还是站了一阵子了?怎么不进去?” 宇文晔回过神来,收起面上萧肃之意,“我正要进去。” 黎言裳觉出他脸色有些不对劲,心生疑虑,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宇文晔深深的看她一眼,沉声道,“屋里说吧。” 黎言裳直觉右眼皮突突的跳了几下,缓缓的点了点头,又退回到屋里去,将火盆里的火烧的更旺了些,在一旁的椅上坐下。 宇文晔并未坐下,而是半蹲在她身侧,两手扶在椅上,目光直视着她的眼。 黎言裳被他看的心底发毛,抬手在脸上摸了摸,“我脸上有东西吗?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又觉得他眼神怪怪的,似是有话却又说不出口,遂沉声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宇文晔纠结的很,心如乱麻,却又不得不理出个头绪来,“是祖母的事。” “祖母?祖母怎么了?”黎言裳的心扑通扑通剧烈的跳了起来,挺直了身子,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椅子扶手,双目紧紧的盯着宇文晔。 宇文晔抬手覆在她手背上,手心里侵入一股冰凉,他握起那只手放在手心里暖着,声音沉缓,“刑部派人去黎家村抓祖母他们,我怕生出意外,所以通知易生他们去保护着,谁知却去晚了一步,他们去的时候衙役们已经到了,有个捕头肆意行凶,杀了大嫂跟前伺候的芸香,祖母惊吓过度,又听了梦妃的消息,一时气急攻心,所以……” 黎言裳颤了颤,目中已蓄满了泪,她无法想象当时的场景,更无法想象老夫人到底怎么样了,她痴呆呆的望着宇文晔,紧张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宇文晔紧紧的握了握她的手,“裳,祖母已经去了。” 黎言裳愣愣的看着宇文晔,双眼睁的大大的,泪水夺眶而出,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祖母没了。 宇文晔以为她会嚎啕大哭以为她会不相信以为她会愤怒不已,却没想到她反而出奇的安静,除了汹涌而出的泪水,她没有任何的激动,似是傻了呆了。 可他却无比的紧张害怕,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心疼的像是要裂开了一样,低低的唤着,“裳,裳,你想哭就放声大哭吧,我陪着你,我陪着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黎言裳却只是静静的坐着,任凭泪水在脸上肆虐,一双眼始终睁得大大的,不知望向何处。 宇文晔捧住她的脸,去亲吻她脸上的泪,咸咸的涩涩的,一直苦到心里头,“裳……” 黎言裳却一动不动,仿佛停止了呼吸一般,直挺挺的坐在那里,忘却了一切。 “裳……”宇文晔低低的呼唤着,目中满是心疼与怜惜,心底里浮上一层惧意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黎言裳,看不出悲伤却让人觉得绝望,听不到哭声却让人痛彻心扉。 253.第253章 她一个都不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言裳僵硬的身子终于缓缓动了动,她被宇文晔捧着的脑袋缓缓摇晃了下,眼珠微动,目光落进宇文晔目中,“现在,他们在哪里?” 宇文晔终于舒了口气,“我让他们在城外住下了,我想,咱们应该去把祖母接回来。” 黎言裳缓缓的点了点头,霍然起身,“现在就去吧。” 宇文晔担忧的看她一眼,却并不阻止她,而是点点头,“走吧。宝瓶,给世子妃准备衣服,我们要马上出门。” 宝瓶应声进门,进里间捧了毛领披风过来,给黎言裳披在肩上。 两人径自出门,宇文晔直接去马房里牵了一匹马,抱着黎言裳骑上马背,扬起鞭子一挥,飞快的出了王府大门,直奔城门而去。 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正要关闭城门,宇文晔快马加鞭,赶在落闸之前奔出了城门。 一路上他一直紧紧的抱着黎言裳,她身上的冷气透过厚重的衣服传到身上,他恨不得将她揉碎在怀里,将身上所有的温暖都传给她。 快马出了官道,拐上一条小路,远远的便看到路边有个小茶摊。 易生等人仍蒙着面,正坐在茶摊前,此处是七毒门设下的一个歇脚点,茶摊后头还有两间房,黎允夫妇正在屋里头守着老夫人。 负责押送的衙役们不敢与易生等人一起坐,全都站在一旁候着。 薛贵生手上端着一杯茶,毫无目的的四下张望着,突然站起身低声道,“世子爷与世子妃来了。” 易生一惊,忙站起身,果见宇文晔与黎言裳骑马而来,滚滚尘土席卷而来,迷了人眼。 到了茶摊前,宇文晔抱着黎言裳翻身下马,众人齐上前行礼,“世子爷,世子妃。” 刘卓也傻眼了,心下惧怕,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带着众人上前行礼,“世子爷世子妃。” 宇文晔冰冷的目光落在刘卓面上,随即在众衙役身上扫了扫,转过头看向易生,“老夫人呢?” 易生沉声道,“在屋里头。” 黎言裳微微一颤,幽深的眸底闪过一丝痛意,急急奔向茶摊后的小屋子,轻轻推开门,一眼便看到躺在正对门床上的老夫人。 老夫人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双目仍是睁的大大的,面上还带着几分惊吓,似是正在做着令人惊惧的噩梦,。 黎允回过头,见是黎言裳,吃了一惊,低低的叫道,“裳姐儿。” 黎言裳却似没听见,痴痴的望着床上的老夫人,一步一步走向床边。 她缓缓的蹲下身,握住老夫人的一只手,透骨的凉意传到手上,她轻轻的一颤,遂抬手去抚摸老夫人的面颊,顿时泪如雨下,“祖母,我来了,裳姐儿来接您回去了。” 低沉哀戚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令人悲痛万分,黎允亦抱住老夫人的双腿,低低的哭泣起来。 庞氏更是哭的泣不成声。 黎言裳使劲眨了眨眼,将眼里的泪水都甩出来,拼尽全力的望着老夫人,她要记住这张脸,铭记在心。 祖母对她的慈祥对她的疼爱对她的保护对她的牵挂,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还有此时祖母无法闭上的双眼。 黎允抬起头,忍着泪水,“裳姐儿,祖母一直在等你去接她,所以她每天都不停的锻炼身体,祖母想等你接她的时候再抱一抱你。” 黎言裳缓缓的抬起手,覆住老夫人的眼,轻轻的抚了下,声音冰冷,“祖母,裳姐儿来了,您合上眼吧。祖母,请您相信我,裳姐儿不会让您白死的。” 她半站起身又弯下腰轻轻抱住老夫人,一字一顿的道,“祖母,所有害您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寒冬的风冰冷犹如利刃,而此时的她比严冬更多了几分寒意,仿佛要把这一屋子的人都冻结了。 她的手再抬起,老夫人果然已合了眼。 这几日她的心紧张的像绷紧了弦,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不停的告诉自己会有转机会有转机,她倔强的坚持着,倔强的笑着,直到今日,她骤然听到祖母去世的消息,绷紧的心弦陡然被扯断了。 这是最坏最糟糕的结果,也是最让她难以接受的现实。 可是不管有多难受有多艰难,她都要接受都要面对,她相信祖母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她被痛苦压倒。 她再次倔强的挺立起来,目里已经没了泪水,只有无边无际的仇恨。 她缓缓的站起身,面色清冷,乌黑的眸底包裹了厚厚的冰层,散发着令人血液停止的冷意。 她冷声道,“哥哥,告诉我当时的情形。” 看着冰冷如霜的黎言裳,黎允有一瞬间的恍惚,忽然觉得站在面前的不再是黎言裳,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人,他竟莫名的升起了一丝凉意。 他如实叙述了当时的情形,说到最后又是一阵悲痛,失声痛哭。 黎言裳却一直安静的站着,眼里完全没了泪水,她缓缓走向门边,轻轻的推开门,迈步走出去。 天色已暗,冷风夹着沙尘吹过来,她迎风而立,绣满梅花的裙角在风中飘飞,面色沉静,却散发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她静静的站着,身上笼着一层逼人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你们都是张二领手下的人?”她清冽的目光从众衙役面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站在最前头的刘卓面上。 刘卓顿觉心下一冷,不由得颤了颤,拱手回道,“回禀世子妃,小的们与张二领都在刑部当差。” 黎言裳锐光一闪,一字一缓的道,“皇上大赦天下,梦妃打入冷宫,黎家死罪已免,而你们却杀死了我的祖母。” 这一路上他们都在赶路,又担心着蒙面黑衣人的威胁,走的又都是小道,竟然错过了大赦天下的圣旨,此时听黎言裳说出此事,登时吓得冷汗直流。 刘卓大惊,自知闯了大祸,他们哪里能想得到板上钉钉的事会突然起了变化?明明要处斩的黎家竟然也翻了身。 可他脑子转的比较快,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步跪在地上,“世子妃,此事乃张二领一人所为,小的们阻拦不住,所以酿下大祸,还请世子妃饶命。” “饶命?”黎言裳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话来,“那我祖母的命又该到哪里去求饶呢?” 她面若冰霜,目如利刃,“你们还想活命吗?” 刘卓眼珠一转,继续磕头,“求世子妃饶命,小的们一定听世子妃的吩咐,还请世子妃饶过小的们。” 站在他身后的人全都跪下,齐声求饶。 黎言裳盯着刘卓,冷声道,“我问你们几个问题,若回答的如实或者你们的回答对我用处,我便会让我兄嫂作证我祖母的死与你们无关,否则,我定叫你们碎尸万段,生不如死。” 刘卓打个寒噤,一颗心已吊到嗓子眼上。 黎言裳问道,“你们奉命去黎家村之前,张二领有没有什么异常?有没有跟什么特殊的人接触过?” 张二领与黎家并无仇怨,却在这种紧要关头大开杀戒,实在蹊跷的很,所以她怀疑此事另有玄机。 刘卓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事,“世子妃,昨日有人叫了张二领出去喝酒,听说他回来后异常兴奋,不知道跟此事有没有关系?” 黎言裳挑眉,“叫他出去喝酒的是谁?” 刘卓回道,“小的不知道。”却转了身对跪在不远处的张翼喊道,“张翼,张二领向来相信你,你二人又是在一起处事的,你应该知道吧?” 被唤作张翼的那人猛的一颤,差点瘫坐在地上,狠狠的瞪了刘卓一眼,他自知刘卓向来看他不顺眼,这是借世子爷的手来惩治他。 可这一次刘卓的猜测却是对的,他确实知道怎么回事,但他却不敢说,遂低声道,“回禀世子妃,小的不知道,小的昨天一直没跟张二领说上话。” 他犹豫的片刻,黎言裳早已把他面上神情看的清清楚楚,心下冷笑,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冷声道,“薛堂主,麻烦你用你的大刀把他的舌头从中间竖着划开两道,既然他不想说,那就让他永远都不要说了。” 她面色冰冷,未起半丝涟漪,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却让在场所有人都禁不住心头一寒,舌头划开两道又不完全割下来,既不能说话又不能包扎,那样的疼岂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张翼大吃一惊,慌张的抬起头来,直直的望着黎言裳,却见她云淡风轻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而他的心早已吓得迸出胸膛来。 薛贵生早已提着大刀奔到他跟前,毫不犹豫的抬手就要照着他砍下去。 张翼猛的大喊一声,“世子妃,小的说小的都说,小的不敢瞒您啊。” 薛贵生高举在半空中的大刀瞬时转个方向落在张翼身侧,他索性提着刀站在那里,只等着张翼一部老实马上下刀。 黎言裳淡淡的点点头,淡声道,“说吧。” 张翼顿时汗如雨下,虽然担心说出真相会招来杀身之祸,但眼下若不说的话,他便会生不如死。 254.第254章 此仇她定亲手报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夜幕笼罩着大地,寒风呼啸。 易生命人点了火把,在寒风里忽明忽暗,吹灭了再点起来,点起来又被吹灭,但火光却始终映照着众人的脸。 黎言裳依旧直直的立在门边,微红的火光映在她脸上,愈发显得她面色苍白冰冷。 她不动,没人敢动半分。 而宇文晔只静静的站在她身侧,不动不言。 张翼已经将他知道的所有事都和盘托出,请张二领喝酒的是御国公府的小公子仝义安,并许诺事成之后给张二领谋个官职。 这是张二领酒醉后无意间说出的,张翼本未在意,黎家不过是犯了死罪要被处斩的,怎么都是个死,早死晚死一样死,能成全张二领一个官职,也算是临死前积了功德。 他万万没想到峰回路转,黎家竟被皇上大赦了,而张二领却因此而死了。 御国公,仝家! 黎言裳立在门边,藕荷色衣衫在火光下在半空中飘飞,红艳一片,犹如她眸底深幽的狠厉,带着嗜血的光芒。 她缓缓的转过身,抬脚进门,目光落在床上躺着的老夫人面上。 她说过,害死祖母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冰冷的风吹在面上,犹如刀割,却比不上宇文晔此时的心寒,黎言裳表现的愈平静,她心底里愈是痛苦。 一想到她此时经受的痛苦,他的心就如坠冰窖。 易生见黎言裳转身进屋,心头亦是沉痛不已,沉声道,“世子爷,接下来……” 宇文晔扬了扬手,吩咐道,“刘卓,你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写下来,不得有误。” 刘卓不知是何意,心中万般猜测,每一种都是离死不远了,直吓得心惊胆战,握着笔的手更是颤抖不已,好不容易歪歪扭扭写下了所有人的名字。 宇文晔又吩咐道,“全都上前来,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个手印。” 无人知其意却也无人敢反抗,个个上前照做。 宇文晔冷眼看着他们按完手印,冷声道,“今日之事应该怎么说怎么做,你们都明白了吗?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做的不该做的,心中可有数了?” 刘卓顿时明白,留下他们的名字手印,是防止他们出去混说的,今日之事的确惊险,尤其是这四位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呢?很显然是与世子爷十分熟稔的,却又带着几分江湖之气,绝不是官府中人。 这些事不是他们这些小衙役应该琢磨的,他们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守口如瓶。 他马上磕个头,“世子爷,小的们心中都清楚了。” 宇文晔淡淡的道,“好。但凡你们之中有一人说错话行错事,你们所有人都要跟着,死。” 刘卓心头一颤,跪在后头的人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易生站在宇文晔身旁,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心底亦是一颤,这一对夫妻,心狠的时候果然坚硬如铁,半分不留情。 屋内,黎言裳呆愣愣的端坐在床边,双目紧紧的盯着老夫人的脸,眸底已带了几分柔色。 黎允与庞氏立在一旁,神色疲倦。 屋里安静的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令人感到窒息,黎允终于忍不住了,气愤难当的道,“我一定要去殿前讨个说法,绝不能让祖母枉死。” 黎言裳却冷声道,“哥哥,这件事你不要管了,皇上日理万机,怎有时间处理这种小事呢?我说过,害死祖母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死了老夫人,对他们来说像是天塌了一半,可是对于旁人,尤其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又算的了什么? 皇上会去追究谁的责任吗?即使追究了,他会牵扯出御国公府吗?他又会给出一个公道的说法吗? 公道?什么才是公道?在这个世界上,强者才有资格说公道。 黎言裳眸光闪烁,眼底显出一抹狠厉之色来。 黎允有些担心,情不自禁叫道,“妹妹……” 黎言裳回过头来看着黎允,声音温和了些,“哥哥,你放心,我没事。”又低低的道,“幸亏你们没事。” 宇文晔缓步上前,走近她身边,揽住她肩膀,低声道,“别难过,还有我。” 黎言裳轻轻靠在他身上,目光仍旧落在老夫人面上。 天蒙蒙亮,黎言裳守在老夫人床边静静的坐了一夜,他们亦陪着坐了一夜。 她缓缓站起身,只觉手脚发麻,似是冻僵了。 她身子一晃,宇文晔伸手扶住她,“小心。” 她扭过头看他,面色苍白,嘴角却挂着一丝虚弱的笑意,“我出去透透气。” “外头风寒,冷。”宇文晔说着解下身上的披风,轻柔的披在她肩上,与她一起走出房门。 东方天际泛着一层微弱的亮光,天马上就要亮了。 黎言裳站在空旷的大路上,仰望着东方,面上带着虔诚。 寒风吹过,宇文晔动动身子,“我让白吴去查一查仝义安。” “不。”黎言裳语气坚定,回过头看着宇文晔,“祖母的仇我要亲自报,那些害死祖母的人,我会一个一个找到他们。这件事请你不要插手。” 她心底的痛,只有他能感受得到,宇文晔点点头,“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告诉我。” 黎言裳轻声道,“我需要七毒门的帮忙。” 宇文晔道,“七毒印不是在你手里吗?你想让他们做什么,只管吩咐。”顿了顿,他又问道,“你想怎么做?” 黎言裳嘴角微动,目光望向远方,眸底乌黑闪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城门大开,黎言裳与黎允夫妇坐在马车上,亲自守着老夫人进了京城,一直送到黎府大门口。 黎言裳扶着黎允的手下车,立在车旁。 守门的小厮听到动静走出来,见是黎言裳,急忙上前行礼,“世子妃。” 他们都是跟着黎家人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人,虽说皇上大赦天下才保住一条命,但却也料到定是世子妃从中周旋,所以再见黎言裳,除了敬畏更多的是感激。 黎言裳冷声道,“让老爷出来。” 小厮见她面色不佳,亦不敢耽搁,急匆匆的奔进府,将黎年信叫出来。 黎年信听说黎言裳来了,想起从前种种,亦吓得双腿哆嗦,又不得不去门口迎着。 到了门口,他急急的奔上去,依照礼仪再也不敢马虎,恭恭敬敬的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冷冷的瞟他一眼,冷声道,“祖母回来了,你迎着祖母进府吧。” 她原本并不想再见黎年信,可她却也明白老夫人只有黎年信一个儿子,无论如何都会想见一见这个儿子的。 黎年信心底一喜,慌着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叫道,“母亲,儿子来接您了。” 他朝车内望了一眼,见老夫人直挺挺的躺在车内,黎允夫妇守在一旁,两人都两眼通红。 他微微愣了愣,上前去扶老夫人,只觉得僵硬冰冷,突然吓了一跳,蓦地松了扶着老夫人的手,吓得一个趔趄跌坐在车内,“母亲,母亲……” 黎允冷声道,“祖母已经去了。” 黎年信呆愣愣的看着老夫人,面色发白,良久才低低扑上去大哭起来,“母亲,母亲……儿子来晚了,母亲……” 这哭声在黎言裳听来不过是假惺惺的虚假之情,令她感到一阵心烦,她沉声道,“哥哥,请祖母下车吧。” 黎允立马半蹲起身,抬起老夫人的上身,很不情愿的道,“父亲,请祖母下车吧。” 黎年信慌忙擦了擦脸上的泪,转身去抬了老夫人的下身,心里亦是一阵悲伤,毕竟是生他养他的亲生母亲,他心底浮上一层愧疚来,却又想到没了母亲,一双儿女不知会怎么对他,他的心就又是一阵发颤。 黎年信父子抬了老夫人进了府门,黎府上下都已得了消息,一边念着老夫人的好伤心着,一边设了灵堂。 片刻,黎府上下都挂了白帐子,仅剩下的几个下人也都换了孝衣。 黎言裳与黎允夫妇身穿孝衣在灵前守了三日三夜,黎年信夫妇与黎桓亦是不敢离开,也强撑着在灵堂里守着。 到了第四日清晨,黎言裳站起身冷声道,“你们都随我出来一下。” 焦氏心下一惊,抬眼偷偷看了看黎年信,她面色憔悴,完全没了前段日子的神彩。 黎年信亦是心里没底,直起身子跟着出了灵堂。 一行人到了正厅,黎言裳站在房中央,没有要坐的意思,目光冰冷的扫过焦氏,“梦姐儿到底是怎么进宫的?” 焦氏心头一颤,一颗心紧紧的揪扯在一起,想起被打入冷宫的女儿想起一家子差点被处斩,顿时落下泪来,悔的肠子都青了。 黎言裳不耐烦看她这一番动作,厉声重复道,“梦姐儿到底是怎么进宫的?” 焦氏猛的一震,嗫嚅道,“有一阵子我带梦姐儿赴宴,后来仝贵妃托人告诉我,说看上了梦姐儿,要把她送到宫里伺候皇上,定能成为贵人,后来仝贵妃就真把梦姐儿送进宫里去了。” 黎言裳又沉声问道,“那仝贵妃给你们许诺过什么?还有,梦姐儿进宫后为什么那么害怕仝贵妃,是否别有隐情?” 255.第255章 父女之情狠断绝 焦氏瑟缩一下,裙裾微动,朝黎年信身边靠了靠,“仝贵妃许诺保梦姐儿平安生下龙子,保的梦姐儿在宫中一世平安,谁知……” 她眼里的泪吧嗒吧嗒落下来,竟比放在在灵堂里还要伤心。 “谁知还没几日就要满门抄斩了,对吗?”黎言裳只恨不得一巴掌扇烂她的脸,这样的话如此轻易就相信了?也不想想人家凭什么保你的女儿,也不想想仝贵妃是什么样的人物。 她懒得对焦氏说这些,只沉声道,“因为这样,梦姐儿才乖乖听仝贵妃的话吗?” 焦氏微微的点了点头,小声道,“许是吧。” 黎言裳冷眸微挑,在黎年信面上扫了扫,又扫过焦氏,昂起细长的脖颈,“自今日起,黎年信,你我父女之情到此为止。” 黎年信惊得脚步踉跄,“你……” 焦氏也吃惊的瞪大眼盯着黎言裳,半张着嘴,唇瓣微微发颤。 黎允亦是一惊,却并不阻止,只淡淡的看了看黎年信。 黎言裳又道,“这院子是祖母住惯了的,我会让人给你们再置办一处小院,以后你们就不要住在这里了,或者你们回乡下老家也好。” 焦氏忽的尖叫道,“我不回去,我不回乡下。” 乡下老屋虽经过整修,又岂能与京城相比?她不要回去受苦,而且这苦是漫无止境的,只怕再去回京城的机会了。 她心思一转,扑通跪在地上,“世子妃,求求您了,求求您看在梦姐儿的份上,不要把我们赶到乡下去,住在这里,我才能感觉到离梦姐儿近一些,她一个人实在太苦了。” 黎言裳蓦地低下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如利剑,凌迟在焦氏恬不知耻的面上,“你不说这些话,我或许还留有一份情面,但你偏偏借梦姐儿的情,你若真心为她,真心想到她一个人的苦,何至于把她送到那豺狼遍布的地方去?你能想象她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们在外头逍遥快活吃喝玩乐的时候,知道她在里面多么艰难吗?到了如今还想借着她的面子留在京城,你们想的不过是你们自己而已,梦姐儿有你这样自私自利毫无人性的母亲,真真投错了娘胎。你们走吧,回乡下老家去,别让我再见到你们,否则,我定会让你们为祖母陪葬。” “你……”黎年信伸手指着黎言裳,面色苍白,你了一阵子,却是说不出旁的话来。 焦氏已瘫坐在地上,一双眼瞪得很大,目中含恨的瞪视着黎言裳。 立在两人身后的黎桓直直的看着黎言裳,目光复杂。 良久,他伸手拉起焦氏,又扯了扯黎年信的袖子,仰起头十分坚定的对着黎言裳道,“大姐姐,有朝一日,我一定凭借自己的本事回京城。” 黎言裳心下微动,淡淡的道,“好,我等着你。” 黎桓兀自转头,使劲拽着十分不情愿的黎年信夫妇往大门外走,竟是半分留恋都没有。 黎言裳低低的叹息一声,黎言梦,摊上这样一对父母,只怕来世都不想再投胎成人了。 黎允心下虽气愤难当,却又有一丝丝的心软,低声道,“裳姐儿,你这又是何必?他到底是祖母唯一的儿子,经了这一次大劫,他们必有所悟的。” 黎言裳依旧高高的挺着脖颈,半仰着头,目光望向远方天空,“让他在祖母灵前守三日,对他已是情至意尽,他们醒悟又能怎样?祖母能活过来吗?梦姐儿还能回到以前吗?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黎允低了头不再吭声,庞氏心里却觉得一阵痛快,对待恶人就该用凶恶的办法。 “哥哥,我须得回去了,祖母的事就交给你们了。”黎言裳看一眼黎允,面上现出一抹温柔,“你们也多保重身体,过几日我会再回来的。” 黎允心下一动,想到她说过要报仇的狠话,不由得一阵担忧,“裳姐儿,你要小心,祖母最大的心愿是希望你幸福快乐。” 黎言裳的眼圈红了红,她竭力将泪意压下去,低声道,“哥哥放心,我会的,咱们都会幸福的,不然岂不叫那些想看咱们笑话的人得意忘形?” 黎允愣愣的看着黎言裳,总觉得她变得尖利让他心生惧意,却又止不住的心疼她。 黎言裳见他面色怔忪,遂挂上一丝淡笑,温声道,“哥哥,嫂子,现在你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们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黎允随即释然,无论裳姐儿变成什么样子永远都是他至亲的妹子,他欣慰的笑了笑,又道,“还有梦姐儿。” 黎言裳双瞳紧缩,眸底射出一道亮光,重重的道,“还有梦姐儿。” 深锁冷宫,总比没命来得好,或许还有转机。 黎言裳不再多说,转身朝府门外走,大门口,晋王府的马车已经等着了,江妈妈与宝瓶都在灵堂里哭了一回,此时都跟着出了府门,扶着黎言裳上了马车。 到了王府,黎言裳并未直接回霓裳院,而是转道去了静武院。 静武院里几个丫头正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神情欢悦,这几日王妃心情颇好,频频赏赐,她们自是欢喜异常。 黎言裳走进院子来,她们竟是毫无察觉,自顾自的围在一起小声嘀咕着,时不时的嬉笑一阵。 黎言裳自不会打扰她们,扶着宝瓶的手径自走向正房,伸手掀了帘子,抬步进屋。 仝氏正斜身歪在炕上,微闭着眼,面色愉悦,听到有人进来,眼也不睁,笑道,“又有什么消息?死人了还是有人活不下去了?” 大赦天下的圣旨一下她的心就紧紧的跳了几跳,禁不住暗暗窃喜,幸好女儿有远见,早早的派了人去,虽说只死了个老太太,这老太太可是黎氏心底里最在乎的人,也让她尝一尝与亲人分割的痛苦。 她又缓缓的摇了摇头,只可惜,黎家就此逃过了一劫。 “母亲是希望谁死还是谁活不下去呢?”屋内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仝氏顿时一惊,蓦地睁开眼挺直身子坐起来,见黎言裳正站在房中央,冷冷的看着她,目光遂在屋里扫了一圈,竟然没人进来禀告。 她气的咬咬牙,面上却还带着笑,假惺惺的问道,“你回来了?家里都安置好了吧?老夫人的丧事都办完了吗?” 黎言裳屈膝行礼,她虽脱了孝衣,身上却仍是穿着一件素白青花的素净衣衫,挺身立着,宛若白莲,面上更是素净干净,眼神却多了几分利光,“多谢母亲挂着,一切都办妥了。媳妇特来感谢母亲送去的丧礼,我祖母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感激您的。” 仝氏突觉太阳穴蹦蹦跳了几下,面色稍显怪异的道,“你累了这几日,回去歇着吧,不必来我这里。” 黎言裳又屈膝行礼,声音清淡,“多谢母亲,媳妇这就回去。”顿了顿,她突然开口道,“母亲,二妹妹自出嫁一直没回来过,现在过得好么?” 仝氏的心漏跳了几拍,眼皮子狂跳了几下,“我也没见着她,只前段时间让你三弟过去瞧了瞧,说是还不错,谁知道到底怎么样呢。” 她心虚的捏着帕子掩在眼角处,装作很伤心的模样,心下却是阵阵恶寒,黎言裳为何突然问起清露的事?难道她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啊,杀人的张二领已经当场死亡了,还能有谁知道背后的事呢? 她擦着眼角又问道,“怎么突然问起你妹妹来了?” 黎言裳淡淡一笑,“路上见着个人,跟二妹妹很像,媳妇叫了两声,那人没应,应是我认错了。” 又道,“母亲,您歇着吧,媳妇告退了。” 仝氏忙道,“去吧去吧。” 黎言裳转身出门,那几个丫头闲话还没嘀咕完,见她从屋里走出来,还有些讶异,纷纷上前来行礼。 才出了静武院,她便听到一声刻意压低的怒吼声,“都给我滚进来。” 她嘴角微动,扯出一丝冷笑,淡淡阳光笼在她身上,泛着一层素白的光环。 江妈妈早就向她回禀了仝氏回御国公府的事,并特别提到宇文清露也去了御国公府,再与张二领的事联系起来,她自然想到这母女二人打的主意。 御国公府,仝义安,仝氏,宇文清露,仝贵妃。 她会一个一个揪出来,再一个一个抛出去。 腊月初三,仁德太后忌日,满朝文武以及有品级的臣妇都要进宫祭拜。 寅时,江妈妈在门外头低声轻唤,“世子爷,世子妃,寅时了。” 黎言裳听到动静,窝在宇文晔怀里的身子缓缓动了动。 宇文晔却揽住她,低声道,“还可以再小睡一会,不急。” 门外,江妈妈没听到里头有动静,遂又轻声唤道,“世子爷,世子妃。” 黎言裳扬声道,“知道了,妈妈。”随后从宇文晔怀里半支起身子来,顿觉一股凉气钻进被子里,她禁不住打个寒噤。 宇文晔身后又将她拉进被子里,“外头冷,暖一暖再起。” 外头确实冷,黎言裳缩了缩小脑袋,果断的钻进被子里窝在宇文晔臂弯里,又轻轻的闭了眼,一袭长发披散在被子外头,黑亮如绸缎。 256.第256章 又见清妃多怪异 寅时三刻,两人终于从床上爬起来,黎言裳穿了宫装,挽了个低调的飞云髻,江妈妈往她发间戴钗子的时候,她脑中一闪,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将里头的金钗拿出来,“妈妈,今天我戴这支。” 江妈妈拿在手上,看了一眼,有些奇怪,“姐儿,这是哪儿来的?怎么从没见过?” 黎言裳心下动了动,这金钗是江妈妈没见过的,嘴上道,“世子爷送给我的。” 江妈妈随即释然,笑了笑,“世子爷对姐儿可真好。” 黎言裳微微低了低头,默不作声。 祭拜的地方在天坛,天坛分为里外两层,里头一层大理石砌成的地面,往外延伸三个台阶,台阶之下便是外层,地面是用青石板铺就的。 辰时,文武百官以及臣妇们齐齐站在天坛外层,而皇上则领着皇室以及嫔妃立在内层。 伴随着祭拜仪式的开始,众人三呼皇上三岁,跪拜三次,每次跪拜叩首三次。 宣读了仁德太后的一些功德又宣扬了皇上的丰功伟绩,群臣又是高呼万岁,连连下拜。 仪式很繁琐,黎言裳只觉得跪的双膝发麻,一阵酸疼,所有礼节她不过是昨日临时抱佛脚得来的,又不敢特意的去询问旁人,只能现学现用了,好在大家都一心一意跪拜,并无人注意她的行为举止,即便稍有差错,也无人发现。 祭拜仪式结束时,已到了午时一刻,皇上留了众位王爷公主及家眷们在宫里吃饭。 散去的人群里,宇文晔找到黎言裳,低声问道,“累了么?累的话咱们就先回去。” 黎言裳抬头朝四周看看,见已有人把目光投向他们,遂低声道,“不累,皇室家宴,咱们走了不好。” 正说着,她蓦地看到走在最前头的皇后忽然顿住脚步,转过头朝他们这边看过来,虽只是淡淡的一瞥,却让黎言裳心头微跳。 自黎言梦的事发生之后,皇后一直拒绝见宇文晔,就连太子上山修行,皇后都未阻止,实在可疑。 是否可趁此机会探听些什么呢? 她眉角微挑,目光在人群里巡视一圈,落在那个身姿绰约风华绝代的丽影身上,眸底渐深,射出两道冷光。 宇文晔拉了她的手,轻声道,“走吧。” 两人混迹在人群里,向皇宫深处走去。 一个宫女自前头一溜小跑奔过来,屈膝道,“世子爷,世子妃,清妃娘娘请世子妃上前一步说话。” 黎言裳抬头看一眼宇文晔,想起在华荫镇时石百育说过的话,心头微动,遂道,“我等会再去找你。” 宇文晔看她一眼,“我陪你去。” 黎言裳想了想,“还是我自己去吧,娘娘只说让我一人去,你跟去不大合适。” 宇文晔遂不再坚持,点点头。 黎言裳跟着小宫女稍稍快走了几步,拐了个弯远离的人群,远远的看到小亭子石凳上坐着个人。 小宫女躬身指引,“娘娘在那边等世子妃,请世子妃过去吧。” 黎言裳缓步上前,站在亭子外便屈膝行礼,“清妃娘娘。” 清妃缓缓侧过身子,目光落在她面上,带了一丝关心,“你,还好吧?” 她虽没明说,但黎言裳却听得懂,梦妃被打入冷宫,祖母又无端端的去世,清妃是在关心她。 她心底疑惑更大,屈屈膝回道,“多谢娘娘挂念,一切都还好。” 清妃见她面色如常,虽带了几分伤心,却并无太过悲痛,心底顿时松了松,清淡的目光从黎言裳脸上移了移,无意间落到她头发上,突地愣住了,牢牢的盯住那支插在黎言裳发髻里的金钗,一瞬间,差点呼吸不上来。 她霍的站起身,一步跨到黎言裳跟前,声音稍显颤抖又带着些严厉,“你头上的金钗是哪里来的?” 黎言裳觉出她语气不对,悄悄的抬了头看她,见她面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着,遂轻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清妃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又朝前跨了一步,紧紧的拽住黎言裳的胳膊,直直的盯着她的眼,再次重复问道,“金钗是哪里来的?告诉我,这支金钗是谁给你的?” 黎言裳迎视着她的目光,趁机打量着她的脸,细长的眉毛,尖细的瓜子脸,皮肤白皙,一双大眼此时正布满着说不出的惊骇。 与她相似?清妃是瓜子脸,而她下巴虽有些尖细却要圆润一些。 清妃紧紧的抓着她的胳膊,见她不回答,又用了几分力气。 黎言裳手臂上一疼,低低的****了一声,回道,“是世子爷送给妾身的。” 清妃顿觉失态,忙松了她的胳膊,似是有些慌乱,“对不起,本宫……那你知道世子爷是从哪里得来的吗?” 黎言裳细细的观察着她面上神色,缓声道,“这原是妾身母亲的东西,不知道因为什么放在当铺里一直没去赎回来,前些日子,世子爷帮我赎回来送给妾身的。” 清妃身子晃了晃,惊得后退一步,一双眼牢牢的盯住黎言裳的脸,“你母亲?你母亲的?” 她清澈的眸底浮上一层泪雾来,似是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眨不眨的盯着黎言裳。 黎言裳反倒给吓了一跳,自是将她面上所有神情都收在眼底,愈发觉得奇怪,低低的唤道,“娘娘,娘娘……” 清妃回过神来,再次朝前一步,与黎言裳仅隔半步之遥,“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她一只手捏着帕子按在胸前,微微颤抖着。 黎言裳心思陡转,陡然想到一种可能,但她实在不敢联想在一起,遂轻声回道,“我母亲闺名越曼。” “越曼?”清妃低了头,似是在喃喃自语,“越曼,曼月,是她,是她,一定是她。” 她缓缓的转过身去,“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她蓦地又转过来,神情紧张的看着黎言裳,“她在哪里?你母亲现在在哪里?” 黎言裳正在胡思乱想,心底里亦有许多的疑问想要问一问,刚抬了头要回答,方才那小宫女却缓步走上来,屈膝禀道,“娘娘,皇上让李公公请您去宴席上。”又朝黎言裳屈屈膝道,“世子妃,世子爷正在等您。” 黎言裳回过头果见宇文晔正站在不远处朝小亭子这边望过来,与他站在一起的正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她转过头再去看清妃,清妃面上已恢复了平静,脸色却已经苍白的厉害。 她正想回答清妃的问题,清妃却已挥挥手,道,“走吧。” 黎言裳心下疑惑,当着小宫女的面,却又不敢多言,只好跟在她后头。 李公公远远的迎上来,屈膝行礼,“清妃娘娘,世子妃。娘娘,宴席已经开始了,皇上正等着您呢。” 清妃缓缓点了点头,“方才碰到世子妃,便与她说了两句话。走吧。” 李公公笑着看了看黎言裳,又对宇文晔略一施礼,跟在清妃身后头先行走了。 黎言裳见四下无人,遂将方才清妃的怪异告诉他,又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宇文晔自知她问的是什么,方才他确实趁清妃与李公公说话之际,抬眼瞧了清妃一眼,并未觉得有相似之处,但当清妃转身时,露出的那半边脸却是有几分相似,此时他也多了几分怀疑,“难道清妃与你母亲……” 宇文晔没再往下说,低头望着黎言裳,黎言裳亦抬头看他,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讯息。 这一顿皇室家宴,黎言裳吃的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清妃的事,但清妃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竟是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皇后与仝贵妃却频频投来探询的目光,前者漫不经心,后者却带了几分莫名的笑意。 家宴一结束,黎言裳就迫不及待的出了皇宫,然后直奔玉器行。 上午的阳光还四射着缓缓飘洒着,到了午后竟然躲进了云层,天阴沉沉的像是蒙了一层灰布。 玉器行的门大开着,守在外头的仍是那个小伙计,一见黎言裳奔进来,急忙迎了上来,“夫人,掌柜的……” 黎言裳摆摆手,“我知道了。”径直冲向了后院,宇文晔亦紧跟着奔过去。 小伙计在后头挠挠头,一脸的狐疑,“掌柜的正在洗澡,夫人连整个都知道了?” 黎言裳心急如焚,急切的想知道答案,进了后院便直接冲到何淑仁的房间,这个点他应该在睡觉,遂抬起腿一脚踹在门上,一脚没踹开,她回过头对宇文晔道,“踹开。” 宇文晔眉角皱了皱,居然真的抬起脚就踹了过去,门咣当一声被踹开了,何淑仁正光着半个身子从木桶里爬出来,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又迅速的缩回去,气的面色发黑。 宇文晔眸底一冷,回过头就把身后的黎言裳拉到一边去。 黎言裳嘴里却还嚷着,“青天白日的,洗的什么澡。” 宇文晔嘴角抽了抽,谁规定白日不能洗澡的?人家明明好好的洗着澡,他们才是闯入者,人家还没来责难,他们倒先埋怨起来了。 不过一想到黎言裳方才差点就看到何淑仁光着身子的情形,顿时一脸乌黑。 257.第257章 不会做等价交换 须臾,何淑仁已穿了衣服出来,立在门口,面色冷淡,“两位有何贵干?” 黎言裳见他穿戴整齐了,亦不多废话,抬眸见木桶还在屋里,桶沿上还在嘀嗒嘀嗒的往下落水,遂道,“去隔壁房间说吧。” 何淑仁转身走到隔壁房间,伸手推开门,自己先走进去,待黎言裳两人进来,目光在宇文晔面上扫了扫,又转向黎言裳,等她开口说话。 黎言裳从头上拔下金钗,递到何淑仁跟前,“你认识这支金钗吗?” 何淑仁自是认识的,他淡淡的扫了黎言裳一眼,“这不是你母亲的金钗么?留给你了吗?” 黎言裳面色稍显严肃的看着何淑仁,“你能告诉我关于我母亲的事吗?比如我外祖家在何处,比如这支金钗是何来历?” 何淑仁眸光一闪,眼角余光越过宇文晔,随即摇头道,“既然你母亲没跟你说过什么,那便是不想让你知道,你又何必打听这些呢?” 宇文晔瞧得清楚,分明是嫌他碍了眼,但他却依旧稳稳的站在黎言裳身边,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黎言裳冷笑道,“你不说就算了,我还可以去问旁人,今日便碰到识的这金钗的人,赶明儿去问问她。” 何淑仁面色变了变,眉毛高高的挑起来,“谁?” 黎言裳撇他一眼,“反正你知道它的来历,你又何必打听谁识的呢?而且那人似乎还认识我,从第一次见到我就表现的很奇怪,另外,还有人说我跟她长的很像。” 何淑仁瞬间呆了呆,目光飘散,呆滞片刻才问道,“是谁?” 他虽在竭力压制激动的情绪,但语气却稍显紧张,带着颤音。 黎言裳瞟他一眼,“你很想知道她是谁吗?” 何淑仁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已恢复了平静,“你想说便说,我,无所谓。” 摆明了不会与她做等价交换。 黎言裳急于知道关于越曼的事,可他又摆明了不肯直说,真是干着急又没有办法。 宇文晔拉了她的手,“既然何掌柜不想知道,咱们还是走吧,回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何淑仁看着两人心底发笑,若真是这么容易就问出来的,他们干嘛还来找他? 黎言裳握了宇文晔的手,转身出门,一只脚迈出门后,又回过头来,“宫里的清妃你听说过吗?就是她。” 何淑仁不想告诉她关于越曼的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她知道他绝不会害她,不告诉她可能是为她好,或者还不到时候。 何淑仁登时又僵在原地,双眼直直的盯视着她,神思却已飞的很远。 清妃?就是那个毫无背景却一直深受皇帝宠爱的妃子?素闻她绝世无双,在一个谜一样的存在,与世无争却得帝皇宠爱,经久不衰。 清妃,清妃…… 竟然是她,真的是她吗? 他呆立在房中久久不能动弹。 出了玉器行,上了马车,黎言裳摆弄着手里的金钗,“有没有办法帮我查一查这支金钗?” 宇文晔低头瞟一眼金钗,“上次找到金钗后,我便派人查过,但是并没有查到任何消息。” 他略一顿,又道,“或许我可以让易生他们去查一查,回去画个图样给他们。” 黎言裳略一沉思道,“你知道能在哪里找到他们吗?不如咱们过去瞧瞧吧,我正好有事找他们。” 宇文晔略一沉吟,“那去姚家庄吧。” 马车立即掉头飞奔而去,两人刚从马车上下来,易生他们已得到消息,迎到了庄子口,“世子爷,世子妃。” 宇文晔微微点头,随着他们去了上次与吴又进一起去过的那家小院。 黎言裳拿出那支金钗给他们看,都未见过。 宇文晔又依着金钗的样子画在纸上,画完拿给黎言裳看。 纸上所画金钗竟然与实物一模一样,黎言裳禁不住对宇文晔的画功赞道,“画的真不错。” 宇文晔却道,“画的繁琐了些,不如你那三两笔来的简落。 黎言裳微怔,想起早先画过的那副一家三口牵手图,那是现代简笔画,自然简落了。 宇文晔便把金钗的图样交给易生。 易生抱拳道,“我马上传下去,一有消息就回禀给世子爷。” “好。”宇文晔转过头看看黎言裳,“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不然不会专门跑到这里来。 黎言裳却已望向易生,“我有些事需要麻烦易爷,不知道易爷可愿帮忙?” 易生忙拱手道,“世子妃,您还是叫我易生吧,世子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易生义不容辞。” 黎言裳抬头看看宇文晔,笑了笑,“世子爷先去忙别的吧,我与易堂主说说话。” 宇文晔看她一眼,并未多说,让薛贵生带他去庄子别处看看。 屋里只剩下两人,易生拱手相让,“世子妃请坐。” 黎言裳在椅上坐下,“易堂主也请坐下吧。”接着道,“我祖母惨死,易堂主是亲眼所见的,我发过誓要亲手为祖母报仇。” 易生心下了然,亦为老夫人的惨死沉痛不已,遂抱拳道,“世子妃有用得着之处,世子妃尽管愤怒,易某定在所不辞。” 黎言裳看着易生,目色温和,“易堂主,我要您所做之事可能会违背轩辕门主的门规,您也不拒绝吗?” 易生微微一愣,“世子妃是想让我杀了仝义安吗?” 黎言裳挑眉看他,“如果是呢?” 易生嘴角撇了撇,冷笑道,“世子妃放心,您说让她卯时死,他绝对活不过辰时。” 黎言裳心里微微一动,目光直视着他。 易生面色坦然,又抱抱拳,“世子妃与世子爷是七毒门的恩人,况且老夫人的事也有我们的责任,为老夫人报仇,七毒门义不容辞。至于门规,如今世子爷是门主,还是要他说了算。” 黎言裳轻笑一声,“易堂主误会了,并不是让你们去杀仝义安。不过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易生有些疑惑,“世子妃尽管吩咐。” 黎言裳笑着点头。 大约一个时辰,黎言裳才从屋里走出来,扬眉朝四周望望,并未看到宇文晔的身影。 易生跟在她后头出门,面上带着一丝怪异,望向黎言裳时,眼中竟多了几分敬畏。 黎言裳找到宇文晔的时候,他正坐在另一间房里与其余三位堂主说话,似是在商议什么事。 大金小银站在门口伺候着,见她走过来,躬身行礼,“世子妃。” 宇文晔听到动静,从里头走出来,“说完了?” 黎言裳微点下头,“你还在忙?” 宇文晔便道,“没事了,已经完了。”他抬抬头,天色已经不早了,“没事的话咱们就回去吧?” 黎言裳嗯了一声,侧侧身与宇文晔并肩而行,转头发现大金小银姐妹紧紧的跟在后头,不禁有些奇怪。 宇文晔便道,“以后她们就跟着你了。” 黎言裳顿时愕然,那日大金姐妹伺候她与汪氏,大金沉稳有度,又会些拳脚功夫,正是她需要的,而小银,似乎有些莽撞。 她低声道,“突然带两个人回去,怎么说?” “什么都不用说。”宇文晔伸手握住她的手,径直出了院门,上了马车。 回到王府,进了霓裳院,黎言裳将宝瓶倚翠叫进屋里头,“这两个是大金小银姐妹,以后就在咱们院子里头了。” 宝瓶面色一闪,目光却略带疑问的落在黎言裳脸上,似是有些诧异。 倚翠却笑了笑,盈盈上前,自我介绍道,“我叫倚翠,她叫宝瓶,都是世子妃跟前伺候的。” 小银似是很不习惯这种场合,别扭的偏了偏头。 大金却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是大金,她是我妹妹小银,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倚翠便笑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门帘挑动,江妈妈从外头进来,见屋里站着两个陌生人,吃了一惊。 黎言裳略做介绍后,便道,“先让大金小银住在东边的耳房里,妈妈带她们过去看看吧。” 江妈妈应了一声“是”,热情的招呼道,“快随我来吧。” 大金小银转身就跟着出了门。 宝瓶面上愤愤然,“世子妃,她们半点规矩都不懂,进门出门也不知道给您行礼,在咱们院子里头还好,到了外头,岂不被人处处捏着错处。” 黎言裳瞟她一眼,又看看倚翠,缓声道,“见我又领回来两个,你们心里是不是不舒服?” 宝瓶想起这几次世子妃出门都未带上她,心里难免有些疑问,眸子里浮出一层泪意来,“世子妃,奴婢脑子笨,想不通。” 倚翠亦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丫头倒是敢说,幸好没说些冠冕堂皇的违心话来。黎言裳微微一笑,“从前我落魄的时候,你们一直守在我身边,陪我走到现在,你们便如我的亲人一般,你们说,我会不会因为外头的人而疏远你们嫌弃你们?” 宝瓶自知主子不是薄情寡义的,可又想不通好端端的干嘛从外头找来两个不知根知底的人来。 倚翠的心里却是动了动,她不比倚翠,是世子妃陪嫁来的娘家人,她并无所求,只求尽心尽力伺候主子,哪怕能得主子半分信任也好,如今听到世子妃如此说,心中亦是喜忧参半。 258.第258章 真相大白计更深 两人面上神情黎言裳都看在眼里,遂温声道,“她们两个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是世子爷特意找来跟着我的。” 宝瓶顿时恍然大悟,又听到是世子爷专门为世子妃寻来的,更是喜上眉梢,马上变了一副神情,“世子妃身边早就该有两个这样的人了,世子妃,是奴婢们想错了。” 想起世子妃这些日子经受的一次次磨难,一次比一次凶险,眼圈儿又有些红彤彤的了。倘若世子妃身边能有几个身强力壮的会些功夫的,哪里还能有人近的了世子妃的身? 倚翠亦是释然,面色缓了缓,嘴角挂了一丝笑意。 黎言裳见两人都已想通,便笑了笑,“她们不懂王府规矩,你们闲着的时候多给她们说说,不要给咱们招惹什么麻烦才好。” 宝瓶高兴的点了点头,“世子妃放心吧,奴婢一定会好好教她们的。” 江妈妈从外头急匆匆走进来,“姐儿,大金小银已经安排好了。玉器行的人来给您送首饰,正在外头等着。” 黎言裳微微一怔,玉器行的人?莫不是何淑仁派人来给她送什么消息了?遂道,“请进来吧。” 江妈妈领着一人进来,那妇人头上包着个蓝布巾,快将整个眉头都包住了,穿着一件高领子对襟棉袄,高高的衣领子直直的竖起来,几乎将半个脸都遮住了,让人瞧不清楚模样。 来人并不是何淑仁派来送信的陈嫂子,难道临时换了人? 黎言裳微微的皱了皱眉,看着那妇人走至房中央,屈膝行礼,“见过世子妃。” 她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到底是谁,遂问道,“你送来的什么首饰?” 那妇人从怀里掏出个锦盒来,高高的举起来,“请世子妃过目。” 宝瓶趋步上前,接过锦盒,双手捧到黎言裳跟前。 黎言裳伸手接过去,缓缓的打开锦盒,蓦地一愣,只见锦盒里放着的竟是一支小巧精致的凤冠。 能当得起凤冠的天下只有一人,她心底微微一震,面上却很平静,缓缓的盖上了盒子,朝宝瓶递个眼色。 宝瓶立即会意,带着倚翠悄悄的走出去,两人一左一右结结实实的守住门口。 那妇人见房中再无旁人,终于抬起头来,又屈膝行礼,“奴婢拜见世子妃。” 黎言裳细细的看了她一眼,吃了一惊,“乐嬷嬷,怎么是你?你怎么这身打扮?” 乐嬷嬷低低的叹了口气,“奴婢若不是这身打扮,怎敢来见世子妃?” 黎言裳心下一惊,难不成皇后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了吗? 她不及细想,忙问道,“乐嬷嬷,近日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子那边出了什么事?” 乐嬷嬷面上一冷,吐口气,“世子妃果然不知怎么回事,皇后娘娘便是让奴婢来告知这些事的。” 黎言裳暗暗揣测着,皇后一直不肯出面,为何现在忽然派了乐嬷嬷过来?她们这么躲躲闪闪的又是忌惮的谁呢? 乐嬷嬷略一抬头匆匆看了一眼黎言裳,又慌慌的低下头来,“世子妃可知梦妃犯得是什么罪么?” 贪食导致小产不过是对外头说的借词,到底因何,黎言裳曾经做过各种假设,却始终不知真相。 她看着乐嬷嬷摇了摇头,“因为什么?” 乐嬷嬷身子抖了抖,“与太子私通,恰被皇上抓个正着。” “什么?”黎言裳禁不住惊叫出口,霍的站起身来,直直的望着乐嬷嬷,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乐嬷嬷亦仰起头迎视着黎言裳巡视的目光,定定的道,“那日皇上去梦华宫,却看到了太子躺在梦妃的床上,而梦妃则躺在太子的身边,皇上大怒,自是怀疑梦妃肚里的孩子事太子的,所以封锁了梦华宫,不让任何人进出梦华宫,并逼着梦妃喝了堕胎药,后来的事情您就知道了。太子上山修行其实是皇上逼迫的,皇上之所以没有当场废了太子,就是怕这件事流传出去,有损皇室尊严。正因为这样,皇后虽知太子是被诬陷的,却不敢在皇上跟前太过强硬,唯恐弄巧成拙。” 黎言裳千想万想,打死都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桩事情,黎言梦性子懦弱,断不会做勾搭太子之事,再说了她自进宫后身边似乎一直都有人跟着,哪里有机会与太子接触?而她进宫前,更不可能认识太子了。 这分明是有人设计好的栽赃陷害。 黎言裳眼珠微转,电光火石间,突然想明白了一切,好一个心计毒辣的仝贵妃,她一直想不通仝贵妃为何要把黎言梦弄进宫里去,原来是为了陷害太子。既能陷害太子,又能离间太子与宇文晔的关系,可谓一石二鸟。 仝贵妃,想要黎氏一族的人成为宇文谦的垫脚石,想要淌着黎氏人的鲜血走向皇位。 黎言裳决不允许。 她紧紧的攥着手帕,咬着牙缓缓坐下,“皇后娘娘是怎么看的?” 乐嬷嬷眉角几不可闻的动了动,“世子妃,前几日娘娘不见世子爷,其用意您理应明白的,娘娘知道断不会是您使得计,所以派奴婢来给您送个信。” 黎言裳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是要继续与自己保持合作,继续相信她与宇文晔的真诚。 她淡淡笑了笑,“乐嬷嬷走这一趟真是辛苦了,劳烦您回去转告娘娘,请娘娘放心,但凡害我黎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乐嬷嬷很是满意,眸光微闪,扫过黎言裳的脸,见她目中冷光乍现,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狠辣,乐嬷嬷竟是一愣,脑中浮现出皇后娘娘当年的模样。 门外传来宝瓶的声音,“世子爷。” 接着门帘挑动,宇文晔已迈步进来,看到乐嬷嬷,愣了愣,才认出来,“乐嬷嬷?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乐嬷嬷急忙行礼,“世子爷,皇后娘娘让奴婢来给世子爷世子妃带个话,奴婢这就该回去了。” 黎言裳便道,“乐嬷嬷慢走,宝瓶,送一送。” 乐嬷嬷又屈膝行个礼,转身出门。 黎言裳便将乐嬷嬷方才的话说给宇文晔听,宇文晔亦是震惊无比,末了皱眉道,“也许我该上山会一会太子爷去了。” 腊月过了初十,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置办年货送年礼,礼尚往来人情来往,直把人忙得停不下脚。 在这充满着热闹气氛的腊月里,京城里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先是刑部尚书谭权家中遭盗窃,据说被盗无数,院中被扔的狼藉一片,更可气的是,整个谭府的人,竟是无人察觉。 接着又是兵部尚书孙尚文家,也是被盗贼洗劫一空,情形与谭府一样。 再接着是礼部尚书家、大学士家、忠勤侯府。 一连五家,都是一模一样的情形,也都是同一群人所为。 而做这些事的均是七毒门人。 金銮殿上,谭权苦着一张脸,乌云密布,似是能拧出水珠子来,“皇上,七毒门实在可恶,天子脚下竟敢做出这等事,实在可恨。” 孙尚文亦是出列禀道,“皇上,谭大人说得对,留着七毒门后患无穷啊。” 皇上粗眉微皱,轻声道,“七毒门一向不与官府打交道,这一次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再说了七毒门向来只干毒害人的勾当,这一次怎么干起偷窃的勾当了?你们家中都少了些什么东西?银两?还是什么值钱的稀罕物件?” 谭权心头一颤,面色变了变,避重就轻的道,“臣家中藏书无数,全被那些盗匪扔的散乱不堪,臣心疼的差点掉泪珠子。” 孙尚文却没敢接话,直挺挺的站立着,面色不佳,心底更是苦涩,七毒门拿走的不光是银子,更有一些摆不上台面的东西,若是被人揪出来,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他一向隐藏的很好,甚至连家里人都不知道,可他怎么都想不通七毒门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他内心复杂的很,既想皇上下旨捉拿七毒门为他们报仇,又害怕七毒门人落入官府手中,万一他们狗急跳墙,苦的可就是他了。 他抬头看看另外家中被盗几人,见他们亦与自己一样,面色复杂,眼神漂移,似是很不安,遂心底冷笑,站在这朝堂之上的,又有几个是清清白白的呢? 又有人站出列禀道,“皇上,您上次下旨捉拿七毒门,臣听闻在云城魏廷建曾经抓住过七毒门的门主轩辕宗誉,还曾在街上游行,不知为何后来又被救出去了,再后来那轩辕宗誉好像死了,或许正是因为此事,七毒门才肆意报复官府的。” 皇上面色沉凝,寻思片刻,沉声道,“这件事就交给刑部了,谭权,命你速速捉拿七毒门归案,凡七毒门下,一个不留,格杀勿论。” 谭权心下一喜,忙应道,“臣领旨。” 七毒门人一旦落到他的手里,还有什么审不出来的?他们拿走的那些自会吐出来,即使吐不出来也要让那些都烂在他们肚子里。 259.第259章 一鸣惊人只待时 又是一场鹅毛大雪,飘飘洒洒下了整整两天,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今年的雪似乎特别的多,亦比往年下的大。 雪过天晴,大街上还堆积着厚厚的积雪,却开始热闹了起来,摊贩们趁着年节卖命的吆喝,置办年货的人们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货比三家讨价还价。 京城各家的酒楼茶楼也开始热闹起来,三两好友相聚闲聊,吃吃喝喝,仿佛忙碌了一年,到了尾声便要把一年的紧张都释放出来。 盛华茶楼一间包厢里,三五个公子哥儿围聚在一起,相谈甚欢。 “义安,仝大将军今年又不能回来过年了吧?”说话的是一个长相清瘦,颇有些书香风骨的男人,此人名叫赖风旭,其父乃五品闲职,常与仝义安等人吃茶喝酒。 他又啧啧称赞道,“仝大将军劳苦功高,咱们天宇朝的边塞全都仰仗着仝大将军,不然咱们哪里能有这样清闲的好日子?早给那些蛮子们搅合的不安生了。” 有人附和,“仝大将军英勇威武,那些蛮子们别说见到将军,就是提一提将军,也要吓得后退三尺。如今是大将军镇守边塞,他日等咱们义安兄弟封了将军,这安民镇守的担子可就落在义安兄弟的肩膀上了。” “义安可是咱们京城最有前途的公子了。” “义安,他日你若做了将军,可别忘记咱们这些玩乐的朋友们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夸奖吹捧仝义安之言。 仝义安心中虽知他们都是在巴结自己,但仍禁不住有些飘飘然,想这京城之中有谁能比过他去? 祖父是受人尊重的御国公,父亲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两个姑姑,一个是荣宠六宫的仝贵妃,一个是晋王妃。 他生来便是世间的佼佼儿,注定了要成为众人景仰的英雄。 他嘴角微微上扬,撇出一个骄傲的轻笑,举起茶杯,扬声道,“今日以茶代酒,敬诸位,我仝义安在此放下话,他日若我功成名就,还在此处,我请大家喝茶。” 赖风旭高呼一个好字,又道,“到时候咱们不是喝茶,应该喝酒,不醉不休。” “好,不醉不休。”仝义安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一杯过后,有人把话头转到近日接连发生的盗窃案上,将七毒门传的神人一般,更将那些细节说的惟妙惟肖,仿佛他们就是那行事的人一般。 仝义安只静静的听着,面露不屑。 赖风旭转过头来,小声道,“义安,七毒门的事,你怎么看?” 仝义安冷冷的哼了一声,“小小的七毒门,也敢在京城里兴风作浪,怎么不敢跑到御国公府来捣乱?若敢来一个,本小爷定叫他有去无回。” 赖风旭眼珠一转,面上带了谄媚,“七毒门哪有那样的胆子敢闯御国公府,莫说有去无回了,只怕连骨头都剩不下。” 众人一阵哄笑,仝义安亦得意的笑了笑。 包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坐在门口的人站起身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穿深紫色圆的公子,腰间束着一条深蓝色金缕带子,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赖风旭惊喜的站起身,“冯兄,怎么是你?前些日子还听说你去了江南,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公子站在门口淡淡一笑,眉目间夹着几许喜色,“风旭,真的是你啊,我在外头听到你说话,还以为听错了。我刚回来没几日,先去江南逛了一圈,又顺便去边塞看了看,若不是眼看着到年了,家里老爷子催得紧,我还要再玩些日子呢。” 赖风旭走到门口拉他进来,指着仝义安道,“冯兄,今日真是巧了,这位便是我经常给你提起的义安。” 又指着那公子向仝义安介绍,“义安,这是我朋友冯义采,说来真是有缘,你们的名字中间还重着一个字呢。” 冯义采似是有些惊讶,目中露出一抹赞赏之色,审视着仝义安,抱拳道,“原来是仝公子,真是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仝义安暗暗的打量着对方,见他面如冠玉气质文雅,不像是小户人家的爷们,遂起身客气的道,“你是风旭的兄长,自然也是义安的兄长,叫我义安便是。” 冯义采微微一笑,“义安果如风旭所说,率真直爽,又有乃父风范,我这次去边塞,听说了不少仝大将军的事,仝大将军可是咱们边塞的大英雄。” 仝义安听他提到父亲,对其称赞有加,又听他刚从边塞回来,顿感面上又增了几分风光,忙道,“冯兄快请坐,今日有缘,定要畅饮一番。” 赖风旭亦笑着拉了冯义采坐下,“冯兄,咱们正好都闲得慌,你快把你去江南边塞的经历给咱们讲讲,咱们也都长点见识。” 冯义采笑着坐下,“今日义安正好在此,我就跟你们讲讲仝大将军的事吧?大将军早已成为边塞人们心中的英雄,英勇骁战,八面威风。前不久有几个蛮子冒险偷偷摸进边塞,妄图打探军内消息,被大将军亲手揪出来,隔着边界就给扔了过去,当场就来了个脑袋开花,气的蛮子哇哇大叫,却不敢再以身犯险。正因为大将军雷厉风行又官军甚严,边塞的人们才过上了好日子。” 包厢内响起一阵抽气声,脑中浮现出仝大将军雄纠纠气昂昂扔人的场景,自是个个佩服的五体投地。 仝义安屏息静气的听着,心头涌上阵阵惊喜,既为父亲感到自豪,又为身为仝家人而感到无比的骄傲,看到众人朝他频频投来艳羡目光,更是挺直了身子高昂着脖子。 冯义采直讲了整整一上午,那些稀奇古怪的事直把这群公子哥儿说的心神痒痒,恨不得自己也能出游一番。 到了中午,大家还不尽兴,又撺掇着去酒楼吃饭喝酒。 冯义采很是豪爽,当下便带着众人去了京城最豪华的酒楼盛京酒楼,包了一间雅房,点了最贵的招牌菜,又点了宫廷御酒,样样都是精品。 他为人真诚热情,处事又率直毫不做作,这一日下来,所有人都对冯义采多了几分神秘的好感,就连仝义安都禁不住想要与之结交。 冯义采的见多识广幽默风趣使得他这个成日里闷在京城里的公子哥看到了京城之外的广阔天地,他禁不住想要去边塞瞧一瞧,体会下父亲身为英雄的感受。 仝义安回到御国公府时,已是申时, 仝之林正在正厅里吩咐仝兴办事,“尤其是晚上,一定要加强防范,绝不能让七毒门趁虚而入。若连咱们御国公府都让七毒门给洗了,那可真让全京城的人笑掉大牙了。” 仝兴应道,“国公爷请放心,咱们国公府就是铜墙铁壁,就是苍蝇飞进来,也定叫它飞出不去。” 仝之林摆摆手,“还是小心谨慎点的好,赶紧吩咐下去吧,谁若松懈误了大事,定当重罚。” 仝兴应了声“是”,转身出门,在门口遇到仝义安,忙躬身行礼。 仝义安抬脚进门,“祖父不必担心,一个小小的七毒门,岂敢来闯御国公府?我还盼着他们来呢,也好让他们尝尝咱们国公府的厉害。” 仝之林面上充满笑意,眼中带着满意之色,捻着胡子道,“你有这样的雄心,自是好事,但也不能小瞧于人,自高自大都会给对方增加胜算的机会,祖父以前教给的,都不记得了?” 他嘴里说着教训的话,面上却一直带着赞赏的微笑,仝义安是他最喜欢的孙子,又是他亲自教导的,自是看的比别人重一些,寄予的希望也要更大。 这样的话仝义安听进去却不会放在心里头,他自恃武艺超群,又听惯了旁人奉承的话,总以为自己了不起,却苦于没有机会施展。 他嬉笑着走到仝之林跟前,摆出一副讨好的神情,“祖父,孙儿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历练历练呢?” “你急什么?”仝之林瞪他一眼,“祖父不是跟你说过么?要学会等待,做好一切准备,等机会来了,你便会一鸣惊人,成为奇迹,只有这样,才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祖父不是要你慢慢的熬上高位成为将军,祖父要你成为咱们御国公府的奇人,成为天宇朝不可逾越的奇迹。那些小打小闹的功绩,你自不必放在眼里。” 一鸣惊人是每个人心中都想得到的,可是等待实在太难熬了,仝义安感觉自己已经等了好多年了,一直等下去,他心有不甘,“祖父,那什么时候才能等来这样的好机会呢?” 仝之林微微一笑,两鬓的一缕白发颤了颤,“就快来了,放心吧,祖父自会给你安排好的,你只需要好好练武修身养性便是。” “是,祖父。”仝义安乖顺的应着,心里却有些蔫蔫的。 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仝之林微微皱了皱眉,又道,“出去会一会朋友也是可以的,且不可结交一些不求上进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260.第260章 天下虎父无犬子 仝义安本想与他说说今日从冯义采那里听来的关于父亲的话,听他这么说,心里便有些不开心,索性闭嘴不提,只懒懒的应道,“孙儿知道了。祖父,我有些累了,想去歇一歇。” 仝之林见他有些不耐烦,亦不多说,摆摆手道,“去吧。” 仝义安从正厅里出来,冷风吹在脸上,心底一阵清凉,酒也醒了几分,走到花园处,突然听到母亲的声音。 仝大奶奶似是正在生气,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掩不住她的愤怒,“你这是什么意思?雪姐儿就该低人一等,玉姐儿就高贵了么?她们可都是御国公府的嫡亲孙女,更何况雪姐儿的父亲还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哪个又敢看轻了她去?” “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站在仝大奶奶对面的正是仝二奶奶,她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不屑,语气亦是淡淡的,“看轻雪姐儿的不正是您么?若您不是想着把雪姐儿送给人家做妾去,她何至于此?” 仝大奶奶气的嘴唇发抖,心口一阵发闷,一阵生疼,“这样难听的话你都说出口,你好歹也是雪姐儿的亲婶娘,她过的不好你就开心了么?你明明知道的,王妃当时许给我的是世子妃之位,谁知道竟会出了那样的事?” 仝二奶奶冷冷的哼了一声,“王妃许给世子妃之位?大嫂难道没有脑子么?王妃若能管得住世子爷,这些年来又何必费心劳力的为渊哥儿筹划?世子妃之位,王妃说了是不算的。” 仝大奶奶气的泪珠子落下来,抽泣道,“这样的话你去当着父亲的面说去,你大哥一年年的不在家,你们二房便是这样欺负我的么?雪姐儿死了,你们就心甘了。” 仝二奶奶哎哟了一声,“大嫂,即使到了父亲跟前,这话我也是说得的,您不要说我们欺负您,我可不敢,是您跟下头的人说定要看我们玉姐儿的笑话。” 仝大奶奶顿时气短,她本就做错了事,哪里还敢到国公爷跟前说理去?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仝义安听得一阵心烦,两手紧紧的攥着,他原以为妹妹是受了什么委屈,却不料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母亲真是糊涂,怎会把妹妹的闺誉当儿戏? 二婶一向温和,岂知也是个笑里藏刀的,说起话来,句句剜人心窝。 同为仝氏家人,怎会生出这些龌龊的事情来?他顿觉失望的很,悄悄的转了身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他愈发的想要建功立业,给受了委屈无处诉说的母亲再挣一分荣耀。 这一日,赖风旭悄悄使了人进御国公府给仝义安递了个信,约在盛华茶楼喝茶。 仝义安正在家里闷得慌,接到信便欣然前往,到了地方才发现赖风旭还没来,他仍点了素常喝茶的包厢,一边品茶一边等着赖风旭。 等了一阵子,仍不见赖风旭来,仝义安有些不耐烦了,出门准备去别的地方,走到楼梯口,恰与楼下上来的人撞在一起,心下不禁有些恼火,抬头看时,又不由得一阵惊喜,“冯兄,这么巧啊。” 冯义采被他撞的身子趔趄一下,刚站稳脚跟,笑道,“义安啊。”说着朝他身后看一眼,“怎么就你自己?你这是喝完茶要走了?” 仝义安笑着恼道,“本是风旭捎信来此喝茶,谁知他竟是没来,害我在此白白等了好半天,见他不来,我一个人无聊,真想走呢。” 冯义采目光转了转,似是犹豫了一下。 仝义安看在眼里,心下微动,暗暗猜测冯义采在此做什么。 冯义采却似下定了决心,伸手拉了他,“义安,你若不嫌弃的话,与为兄去一起去会会我的朋友,怎么样?” 仝义安正有此意,马上道,“冯兄谦虚了,义安可不敢嫌弃您,您的朋友定是非凡之人,义安就更不敢嫌弃了。” 冯义采并不多言,拉着他去了离楼梯最远的一间包厢。 包厢里已经坐了五个人,加上他们两人,共有七人,坐在一起,显得有些拥挤。 冯义采给他们一一做了介绍,当众人听到眼前这位正是仝大将军的嫡子仝义安时,全都有些惊讶,随即便起了敬佩之心,他们却都不似赖风旭等人一般一味的吹捧逢迎,但言谈举止间却都对仝义安多了几分客气与敬重。 这让仝义安的心在瞬间得到更大的膨胀,比赖风旭等人的吹捧更让他觉得骄傲,他认为这些人对他才是真正的看重。 与冯义采对坐的是一位身穿灰布衫的公子哥,他腰间挂着一把小刀,似是练武之人,他是威远镖局的少主卢远,年纪轻轻便跟着领着镖队送过几次很重要的镖,在京城似乎也有几分名气。 几人闲聊一阵,又提到七毒门盗窃之事,卢远拍案而起,冷声道,“几个小毒物,上不得台面,却跑到京城来撒野了,七毒门算什么?不过是靠着用毒偷偷摸摸的帮人办事,若说他们都是练家子,简直丢了武师的脸。” 这话很合仝义安的口味,但他却不想多说,毕竟是刚刚结识,少言为妙。 冯义采亦有些愤慨,“一连五家,现在搞得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了,皇上虽下旨让刑部查办,如今过了这几日,竟是连半点动静都没看到,我看,这个年恐怕都过不好咯。” 坐在他旁边的一人似乎也气的牙痒痒,“什么七毒门,徒有虚名,小毛贼而已,能跟边关上的蛮子比吗?能有蛮子凶狠残暴吗?他们是没碰到仝大将军,若是大将军回来了,他们还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呢。” 卢远的目光便落到了仝义安的面上,眸光闪亮,沉声道,“我有个提议,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他目光稍显炽烈,仝义安倒是被他吓了一跳,不知他直直的盯视着自己,要说出什么主意来。 卢远稍稍移了移目光,又落在冯义采面上,低声道,“我提议咱们几个组个捕毒帮,专门去抓那些作乱的小毒物,咱们的帮主就由仝公子来担任,俗话说虎父无犬子,仝大将军英勇无敌,仝小将军自然也是侠肝义胆了。” 冯义采双目放出亮光,热切的盯着仝义安,稍稍有些紧张的紧握住仝义安的手,“义安,你可愿意?咱们若真组了这样的帮,便是要大干一场了,他日铲除了七毒门,你可就是天宇朝的大英雄了。” 仝义安突然有些发懵,这事来的太突然,一时间他还有些接受不了,但铲除七毒门大干一场却是他十分热衷的,他觉得自己的确需要一个这样的机会,不靠祖父不靠父亲甚至不靠任何人的关系,只凭借自己的本事。 他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但是七毒门只是在传闻里听说,究竟从何处入手呢? 卢远见他犹豫并不答话,遂沉声道,“莫非义安兄弟是看不起我们,不肯与我们共事么?如此的话,那就当我方才的话没说。” 登时另外几人面上也都讪讪的,再望向仝义安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怒意。 冯义采用手推了推仝义安,仝义安猛然惊醒,马上站起来道,“小弟不才,实在难当此大任,方才小弟在想捉拿七毒门,该从何下手呢?” 卢远由怒转喜,一把握住仝义安的手,“义安,好样的,咱们既然选了你做帮主,自是都觉得你能当此大任。”他转头看着另外几人,压低嗓音,“你们都同意吗?” “同意。”“坚决支持。”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卢远拍拍桌子,“好,既然如此,咱们就画押签名,他日咱们捕毒帮若发扬光大了,今日咱们六人便是捕毒帮的堂主了。义采,你写一份自愿加入书吧,凡是签名画押的都必须听从帮主安排,绝不能违背捕毒帮的帮规。” 冯义采立即出门取了纸笔来,仝义安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须臾,冯义采回来,几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全都记录下来,七人共同击掌宣誓,又在纸上签名按上手印,捕毒帮正式成立了。 捕毒帮的宣誓书自然由帮主仝义安收起来,他小心的藏在怀里,仿佛藏了一份天大的秘密。 做完这一切众人坐下,个个激动万分,卢远语气里多了几分尊敬,“帮主,你刚才说从何下手,我倒是有个想法,失窃的几家均是朝廷命官,从他们身上下手得到的信息最多,咱们不如就从他们府上以及府上的人身上下手。” 仝义安灵光一闪,“好主意,而且这几位大人我都认识,正好可以细细的问一问。” 冯义采点头道,“帮主,那你去询问几位大人,盘问府上下人的事就交给我们几个了。咱们分头行事,三日后在此相聚,再汇总下各自得到的消息,尽快查处七毒门的下落。” 所有人都赞同的点点头,几人又喝几杯茶,从茶楼离开时,已亲如兄弟,关系亲密了许多。 走在路上的仝义安,心跳的很快,犹如锣鼓在喧闹,他从来没像今天这般自信张扬过,他觉得他功成名就的机会来了,这一次,他一定要抓住,死死的抓住,绝不松手。 261.第261章 小鱼上钩慢慢拉 外头冰天雪地,屋里头却是暖意融融,黎言裳只穿了绣红底子的夹袄,斜身靠在床边,手上拿着本书,懒懒的看着。 “世子妃。”大金站在门口轻声道,经过这几日宝瓶的谆谆教导,她已经记住了王府最基本的规矩礼仪。 “进来吧。”黎言裳将书放在床头上,目光望向门口。 大金缓步走进来,走至房中央,屈膝行礼,“世子妃,外头送来消息,鱼已经上钩了,请您放心。” 黎言裳缓缓的点了点头,“很好,按照计划行事吧。” “是,世子妃。”大金转身要出门,似是又想起什么事来,遂转过身又道,“世子妃,奴婢今日去厨房时,发现有个小丫鬟鬼鬼祟祟的,奴婢躲在暗处观察她,发现她往一个碗里洒了些粉末,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言裳暗惊,“你可知那丫鬟叫什么名字?” 大金摇摇头,她初来乍到,王府的主子还没认全,更别说丫鬟婆子了。 黎言裳忙吩咐,“你再去厨房,若看见那丫鬟,便跟着她,看她去了哪个院子里,另外让宝瓶去认一认,还有,看看那丫鬟是在谁的碗里下的药。” 大金应声出门,当即便去了厨房,她屏住呼吸藏在暗处,等了一整天,却并未再见那个丫鬟,只好返回霓裳院回禀。 黎言裳亦觉得奇怪,嘱咐宝瓶暗暗观察厨房里的人,又让江妈妈多去府里婆子们那里走动走动。 宇文晔果然去山上探望了太子,回来后,心情似乎稍显沉重。 黎言裳亲自端了茶过来,递在他手上,“太子怎么样?还好吗?” 宇文晔叹口气,“出了这样的事,又被皇上赶到山上去,哪里还能有好?皇上虽未明说要废太子,但在太子看来,已是早晚的事,太子沮丧的很,日日闷在屋里头醉酒。” 黎言裳皱皱眉头,略一沉吟,低声道,“皇上盛怒之下将太子送往山上修行,对太子来说并不一定是坏事。如今太子与梁王已形成对峙之势,两派的人在私底下更是斗的你死我活,皇上并非糊涂人,恐怕早就看在眼里了,太子暂时避开是非,对他来说也许是好事。” 宇文晔缓缓点头,他亦是这么想,但太子却不是这么认为,太子一心认为皇上偏袒梁王,此举便是要把机会留给梁王的。 黎言裳眼珠一转,看看宇文晔,到嘴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宇文晔见她欲言又止,遂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黎言裳撇撇嘴,道,“对皇上大不敬的话也能说么?” 宇文晔似乎并不奇怪,斜眼看着她,揶揄道,“你说的大不敬的话还少么?这会子又来装矜持了。” 黎言裳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你这么说,那我更不能说了,说的我好像多么豪放似的,人家明明就是矜持女好不好?” 宇文晔见她心情颇好,抿了抿嘴角,微眯着眼打趣,“人家矜持跟你有什么关系?” 黎言裳气鼓鼓的转头,假意生气,“跟我没有关系,跟世子爷自是有关系的,世子爷看看哪家的姑娘矜持,接到身边来伺候着吧。” 宇文晔嬉笑着长臂一挥,揽住她的肩膀就把她拽到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吐口气,“本世子爷不喜欢矜持的,就喜欢豪放的,如你这般,正好。” 黎言裳抬手拍打在他手上,嗔怒道,“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全京城的小姐们都要哭成泪人儿了。” 她收起面上喜色,一本正经起来,“话说回来,依我看,皇上才是最老奸巨猾的。” 果然是大不敬的话,宇文晔挑挑眉,等她继续说下去。 “自古九龙夺嫡血流成河比比皆是,这一点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凡能坐上皇位的,脚底下都踩着无数人的头颅。而龙椅只有一把,成者王败者寇,只有成功者才有资格登上龙椅,才有能力治理天下。”黎言裳面上浮出一层萧肃,清冷无比,“太子与梁王亦是如此,谁才是哪个最有能力的?谁才更有资格治理天下,并且能把天下治理的很好呢?如今的争夺便是最大的考验。” 宇文晔的心动了动,讶异的看着黎言裳,从没想到她对朝堂之事看的竟是这样透彻,他浓眉微挑,“接着说。” 黎言裳却摊摊手,“没了,就这些。” 宇文晔冷眸微转,“如此说,皇上虽知两党之争,却并不加以干涉,反而看着他们你争我夺,就是要看看哪个才是最适合继承皇位之人。” 黎言裳微微点头。 这样的道理宇文晔早就看的清晰透彻,只是他不愿相信天下竟还有看着亲生儿子自相残杀的父亲,甚至逼迫他们相互杀戮。 他禁不住打个寒噤,心底一片冰凉,生于皇家,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窝在他怀里的黎言裳却淡淡的道,“所以宁肯为叫花,不投帝王家。” 宇文晔紧紧的抱着她,低声呢喃,“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黎言裳半仰起头,温柔的看着他,“你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你在哪里,哪里便是咱们的家。” 宇文晔耸然动容,眸子里亮光闪闪,低头便吻上她的红唇,倾洒一世柔情。 谭府门前一左一右竖着两樽两人高的大狮子,张大的嘴里衔着两颗大珠子,一双眼亦是瞪得圆圆的,瞪视着从门前经过的路人,颇有些威严。 仝义安头上戴了顶草帽,藏在狮子后头,不住的关注着谭府的动静。 他一大早就来候着了,为了不让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出门时连近身的小厮都没带。 等了足足有两个时辰,终于等到门里头抬出一顶小轿子来,坐在里头的正是谭权。 轿子出了府门,向右边大路而去,仝义安压低帽檐,尾随其后。 轿子径自去了柳次胡同的柳次酒楼,柳次酒楼虽在个小胡同里,却是京城达官贵人们喜欢去的地方,此处极为隐秘,除了口味极佳的酒菜,还有许多玩乐的项目,早已成为有钱人聚集的地方。 谭权出了轿子,进了酒楼,径直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包厢。 仝义安进门前摘了草帽扔在门旁的树后,衣冠整齐的进了酒楼,点了谭权隔壁的房间。 他凝神静听隔壁房间的动静,却是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到,似是无人一般,他不禁有些奇怪,终于等到隔壁房间的门响动时,他也推门出去,恰巧碰到正走出房门的谭权,他假装偶然遇到,抬步迎上去,惊喜的道,“谭大人,真巧啊。” 看到他,谭权微微一愣,随即便笑道,“义安,你在这里喝酒吗?” 仝义安便笑道,“几个朋友约了过来玩玩,这不快过年了,横竖无事,就来此消遣。” 谭权微微一笑,心下了然,公子哥们的无聊消遣而已,遂不放在心上,问道,“御国公近日如何?很久没见到他老人家了。” 仝义安笑的满面春风,“祖父好着呢,老当益壮。”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谭大人,不如进去说话吧,小侄正有事想要请教您呢。” 谭权等的人此时未到,又见仝义安说的真诚,遂道,“好吧。”跟着仝义安便进了包厢,见并无他人,“义安,怎么就你自己?” 仝义安便道,“哦,他还没过来呢,我来的早了些。谭大人请坐。” 谭权的眼角挑了挑,不动声色的坐下,“义安,有什么事,你说吧?” 仝义安面上露出一抹谨慎来,小声道,“大人,听说捉拿七毒门的担子落在您身上了,不知可有什么眉目了?” 谭权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起此事来,心下遂生了几分警惕,仝义安不过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怎会突然关心起这此事来? 仝义安也并不是鲁莽无脑的人,见他眉头微皱,遂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件事早已成为大家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我们几个小公子,聚在一起的时候都在谈论这件事,小侄,不过想在他们跟前炫耀一番。” 谭权随即释然,笑道,“七毒门狡猾的很,哪里有这么容易找到,倒也奇怪了,自从皇上下旨捉拿他们,七毒门的人就突然销声匿迹了,凭空消失了一般,既不出来作案了,也没有半点风声露出来。” 仝义安呵呵笑道,“这还用说,他们肯定是惧怕大人,所以都悄悄的躲起来了,哪里还敢再出来?听说他们作案手段极其猖狂,大人对此怎么看?” 谭权冷冷的哼了一声,“什么猖狂?不过是操起了看家本事,先用迷药迷昏了府里的人,然后再来肆意乱翻。” 仝义安禁不住吃了一惊,将整个府里的人都迷倒,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莫说府邸大小,就是府里的人,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小厮,这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上至主子下至仆人,全都迷倒了? 谭权见他面露疑惑,似是生出惧意来,禁不住暗笑小孩子胆子真是小,遂道,“你可别忘了七毒门是干什么的,下毒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哪个能比得上他们?” 262.第262章 做贼心虚莫张扬 “这倒是。”仝义安心不在焉的应着,心早已飞向了别处,如此大的动作,七毒门需要出动多少人呢?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不假思索的又问道,“那几位大人家里都少了些什么呢?会不会是府上出了内奸呢?” 谭权心下又多了几分警惕,面上却不着痕迹,哼了哼,“无非是些财物,他们不过是想多头些钱而已。内奸之事,目前还在排查。” 仝义安淡淡的哦了一声,思绪又飞向何处了。 谭权细细的在他面上看了一会子,见他再无话要问,遂问道,“义安,你对这些事很感兴趣吗?” 仝义安顿觉失神,忙笑道,“闹得满城风雨,想不感兴趣都没办法。” 谭权便站起身来,“我还有事要办,就不陪你说话了,你等的人也快来了吧?” 仝义安忙点点头,“快了,大人有事先去忙,小侄送您。” 说完站起身开了门躬着身恭敬的将谭权送出门去,等谭权进了隔壁房间没了动静,他才开门下楼出了柳次酒楼。 包厢里,一个小厮推门进去,小声道,“大人,仝公子是一个人来的,并未说还有旁的人一起,您刚进了这边,他就急匆匆的走了。” 谭权面色沉凝,眉目间已多了几分怀疑,扬扬手,“下去吧。” 仝义安到底想干什么? 一连几日,仝义安如法炮制,分别偶遇了被七毒门盗窃的几位大人,仔细询问了盗窃一事,但他得到的消息几乎如出一撤,并未有多少有用的信息,不禁有些失望,决定从别处下手。 三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盛华茶楼聚会的日子。 仝义安一大早便起了身,并将那份宣誓书小心的藏在怀里,顿觉身上多了一份神圣的使命,去给御国公请安的时候,面上就多了几分沉重。 仝之林奇怪的看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今天又要出门吗?” 仝义安躬身回道,“今日太师府的赵公子相约孙儿,不去不好。” 仝之林皱皱眉角,沉声道,“这几****似乎很忙,莫要荒废了练功时间。” 仝义安小心的回道,“是,祖父,孙儿不敢忘记祖父的教诲。” 仝之林见他似是面色焦急,遂道,“去吧。” “是,祖父。”仝义安暗暗松了口气,真怕被祖父拉住长篇大论的教导一番。 他前脚刚出门,仝之林便命人叫来他身边的小厮,细细的探问了一番,又吩咐仝兴派几个机灵的小厮跟在他后头。 仝义安却只顾着赶往盛华茶楼,压根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人紧紧跟着。 到了茶楼里,冯义采卢远等人已经在等着了。 卢远正从窗户里往下望,见他进来,沉声道,“帮主,你被人跟踪了。” 仝义安大惊,奔到窗前往下看,见是府里的小厮,面上微微一红,沉声道,“我下去把他们赶走。” 冯义采忙拦住他,“不必了,帮主现在下去,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横竖他们也不敢闯进来,就让他们在外头等着去吧。” 仝义安点点头,轻声道,“定是祖父不放心我。”心里却觉得很没面子,众人推崇他做了帮主,可偏偏最信任他的祖父怀疑他,派了这些人来丢他的脸。 冯义采看出他面色不悦,遂拉着他坐下,“行了,咱们赶紧说正事吧。帮主,您把咱们说的都记录下来吧,等会咱们一块分析分析。” 仝义安果然来了精神,忙坐下拿起纸笔,沉声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说了一遍,其余人也都分别将自己搜集到的消息一一道出。 仝义安记录的很仔细也很认真,几乎一字不落的将所有消息都记下来。 七人将所有信息集合在一起,分别做了详细分析,将七毒门行事的手段时间地点都一一标明,对七毒门做了初步的分析,大家都认为七毒门近日还会再次行事。 一番讨论下来,已到了中午,他们约定明日再来商讨具体的捕毒计划。 卢远坐在离窗口最近的地方,抬头朝下看了看,见那几人仍老实的守在茶楼门口,遂道,“帮主,我们几个先走,您最后再走,免得让他们起疑心。” 仝义安点点头,“你们都先走吧,我正好再理一理思路。” 冯义采卢远等人站起身,各自告别,先后出了茶楼。 仝义安坐在包厢里,将所有的事都用箭头连在一起,然后齐齐指向一个大圆圈圈,圆圈内写着的正是曾经被盗窃过的五位大人的名讳。 他又在圆圈下画了另外一个圆圈,暗暗思索着,下一家应该是哪家呢? 正在此时,他突然听到茶楼里一阵响动,似是许多人上楼的声音,夹杂着响亮的吆喝声,“都闪开,都快闪开。” 他吓了一跳,忙将桌上的纸都叠起来收进怀里,出门查看,谁知才刚站起身,包厢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他顿时恼火起来,沉声喝道,“大胆,什么人?” 转过身却见站在门口的是两队身穿差服的衙役,个个手上提着明晃晃的大刀。 他心下一凛,怒喝道,“你们要做什么?知不知道我是谁?” “原来是仝公子。”陈志科从两队衙役中间走进来,阴冷的目光在包厢内转了一圈,落在桌上的笔墨上,“仝公子在此做什么呢?” 仝义安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心里自是气愤难当,遂冷声回道,“陈大人这是在办案吗?还是在审讯你的犯人呢?” 陈志科目光炯炯,“仝公子这么想也可以,本官接到密保,七毒门人在此密谋盗窃一事,却不想在此遇到仝公子。” 仝义安冷哼了一声,“无稽之谈,我劝陈大人还是赶紧去别处看看,别让七毒门的人逃跑了。”他又皱了皱眉道,“七毒门一案,皇上不是已经交给刑部谭大人了么?陈大人这是要越俎代庖吗?” 陈志科冷声道,“保护京城百姓的安危是本官的责任,若七毒门犯事,本官自是要抓的。仝公子,还是请您说清楚您在此的目的吧。” 仝义安心下发狠,面上却反而平静了,淡淡的道,“来茶楼当然是要喝茶了。” “自己喝茶吗?” 仝义安斜睨他一眼,“当然不是,你没看到吗?这桌子上摆着七副茶盏。” 陈志科淡淡的哦了一声,用十二分怀疑的语气道,“请问仝公子,那六人呢?” 仝义安理直气壮的道,“已经走了。” 陈志科又淡淡的哦了一声,目光落在仝义安胸前,那里露着一片小纸角。 被他发现了吗?仝义安急于掩饰,唯恐陈志科干扰了他的好事,面上便露出些慌张来,这看在旁人眼里,无异于做贼心虚。 陈志科上前,伸手朝他胸前抓去,仝义安哪里会许他近身,双脚一点已后退两步躲过他的手,并冷声道,“陈大人,你这是要搜我的身吗?” 陈志科却反问道,“仝公子不敢吗?” 仝义安大怒,“陈大人,请适可而止,随意搜查百姓的身,辱了大人护民的一片心。” “本官只保护安分守己的百姓。”话音未落,他已迈步到仝义安身前,直逼得仝义安紧紧的贴在墙上,再无退路,两手紧紧的护在胸前。 陈志科有些不耐烦了,扬声道,“带回兆尹府。” 仝义安大声道,“你敢。” 众衙役已涌进包厢里,将仝义安团团围住,陈志科站在人群门边,冰冷的目光扫过仝义安,厉声道,“仝义安,你要违抗皇命吗?” “陈大人带着这么多人在此围着一个小孩子发威,是不是有点以大欺小了?”门外传来仝之林的声音,仝义安大喜,大声叫道,“祖父。” 陈志科转身,拱了拱手,“国公爷。” 仝之林面带微笑,精锐的目光却稍显阴冷,方才小厮回去禀告说仝义安被陈志科带人围住了,他顿时大吃一惊,急慌慌的便带人赶来了。 陈志科却是不慌不忙,镇定自如,拱手道,“国公爷,您来的正好,今日有人禀告七毒门在此包厢内密谋盗窃的事,下官带人来,却见仝公子一人在此,下官只是奉命行事,问了仝公子几句话,仝公子有些误会,怎么都不肯说,还请国公爷劝一劝。” 他如此说并无错处,不管七毒门的人是不是在这间包厢里,他问一问仝义安总是应该的,仝之林不好反驳,只好转过头去看被包围在里头的仝义安,眉头皱了皱,“陈大人,你就是这么问话的么?这么说,你是认定义安与七毒门有关了?” “下官不敢。”陈志科忙挥了挥手,衙役们顿时散开,仝义安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仝之林跟前,低声道,“祖父。” 仝之林便问道,“你与谁在这里喝茶?” 仝义安回道,“几个朋友而已,陈大人非说是七毒门的在此密谋。” 陈志科的目光在他胸前扫了扫,又在笔墨上转了一圈,“仝公子,您怀里的纸上是否就是您方才写的字呢?能否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呢?” 263.第263章 抓的就是小毒物 仝义安还没答话,仝之林已代为回答,“有什么不可的?义安,拿出来给祖父看看。” 仝义安怕的就是被人发现他的秘密,自是有些不情愿,遂沉了脸,“陈大人,你还是怀疑我与七毒门有关。” 仝之林心里却是一沉,难道孙子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相信绝不会与七毒门有关。 陈志科微微一笑,比方才仝之林没来时语气缓了缓,“仝公子,我只是要看一看那纸上写的什么,却没说公子与七毒门有关,莫非……公子是心虚?” 仝之林面色变了变,黑沉一片,冷冷的瞟了陈志科一眼,目光转向仝义安,伸手道,“拿出来。” “祖父。”仝义安仍是不情愿。 仝之林陡然提高了音量,“拿出来。” 事已至此,再不拿出来就显得自己心虚了,反正自己做的又不是鸡鸣狗盗之事,还怕人笑话不成? 仝义安伸手从怀里拿出那几张纸,连同那张宣誓书一起掏出来,递到仝之林手上。 仝之林一时抓不住,有一张从他手上掉下去,正好落在陈志科脚下。 陈志科弯下腰捡起,淡淡的扫了一眼,顿时面色大变,目光更深更沉。 仝之林看了手上的几张纸,亦是吓得冷汗直流,只见纸上横七竖八写着的都是与七毒门有关的事,而上头的字体正是出自仝义安之手,遂一把将纸捏成一团,狠狠的瞪视着仝义安,“义安,你写这些做什么?” 仝义安见他们同时面色大变,还以为他们被吓住了,却并未往别处想,甚有些得意的道,“我们七人自愿组成捕毒帮,专抓那些小毒物。” 仝之林却已气的发抖,狠狠的攥着那几张纸。 陈志科展开手里那张纸,递到仝之林眼前,“国公爷,您看,这……” 仝之林低头去看,只见上头写着‘自愿加入七毒门宣誓书’,落款处是仝义安的姓名以及鲜红的手印。 他原本还想把那几张纸捏成团来个死不认账,谁知道握在陈志科手里的才是最要紧的证据,他猛的抬起手将纸团狠狠的砸在仝义安脸上,“我看你才是个小毒物。” 众目睽睽,他再想包庇,已不可能。 陈志科心底冷笑,手一挥,“来人,把仝义安抓起来送往刑部。” 仝义安大惊,“祖父,祖父,这是怎么回事?” 眼见着一群人将仝义安摁倒在地上,仝之林既恼火又心疼,万万没想到他最信任并寄予厚望的孙子竟然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七毒门盗窃之事闹得纷纷扬扬,皇上更是下了捕杀令,仝之林的心一阵阵的揪扯起来,痛恨不已。 陈志科朝仝之林拱手道,“国公爷,得罪了,下官实不得已,还请国公爷放心,谭大人一定会仔细审问的,若公子是冤枉的,很快就会没事了。” 仝之林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出了包厢的门。 仝义安顿时傻眼了,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虽说他们捕毒帮还没做出任何成绩,但也不至于被抓起来吧?他张开嘴刚想大声叫喊,陈志科已低声道,“还不堵了他的嘴?” 仝义安张开的大嘴里顿时被塞了一块布,腥臭无比,他眼一翻,差点呕吐出来。 出了茶楼的仝之林并未回御国公府,而是备了轿子进宫去求仝贵妃。 时至中午,仝贵妃刚用过午膳,正斜身靠在贵妃椅上微眯着眼小憩。 听到太监来禀御国公求见,她蓦地睁开了眼,父亲一向很少进后宫,一定是出了大事,她忙直起身子来,“快请御国公进来。” 仝之林扶着小太监的手进来,一向强健的步子如今竟显得有些踉跄,面上亦是焦灼不安。 仝贵妃不等他上前行礼,已起身迎了下来,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仝之林的胳膊亲自搀着,急道,“父亲,出了什么事?” 仝之林依着仝贵妃的手两腿软下去跪在地上,须臾间已是老泪纵横,“贵妃娘娘,您快救救义安吧。” “义安怎么了?”仝贵妃吃了一惊,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紧张慌乱过,忙用力去扶仝之林,“父亲,您快起来说话。” 小太监疾步上前将仝之林从地上搀扶起来,又有宫女搬了椅子上来,扶着仝之林在铺着毛毯子的椅子上坐下。 仝贵妃已转身到贵妃椅上坐下,狭长的眉毛高高的挑了起来,“父亲,义安出什么事了?” 仝之林顿时老泪纵横,一五一十的将发生在盛华茶楼的事说给她听。 仝贵妃立即急红了眼,霍的站起身来,来回的踱着步子,“这个义安怎的如此糊涂?他不是一向很听话么?怎会与七毒门搅在一起了?” 仝之林抬起袖角在眼上抹了抹,“他年纪小,定是受了那些人的蛊惑,或者被人骗了。我一直告诉他等待时机一鸣惊人,只怕他等的不耐烦了,急功近利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仝贵妃恼怒不已,“父亲,他犯了这样的事,年纪小并不是理由,咱们能原谅他,皇上能相信他吗?您不是不知道,皇上刚下旨捕杀七毒门,他这不是撞在刀口上了么?” 仝之林岂会不知?他把仝义安扔下急匆匆的赶到皇宫来,怕的就是皇上一怒之下先下了斩杀令,“还请娘娘想想法子,他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仝贵妃心思陡转,眼角微挑,仝义安不光是父亲的命根子,更是大哥仝印的命根子,若在这个时候出了事,哪里还有心思好好待在边塞? 她拂袖道,“先让谦儿去刑部走一趟看看情况,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仝之林忙道,“此事不要把梁王扯进去,我自会亲去刑部询问义安,眼下最重要的是皇上那里。陈志科忌惮仝家,必会马上把义安送往刑部,谭权也是老滑头,怕得罪娘娘,定先把此事禀告皇上,交由皇上定夺。” 仝贵妃顿时了然,心下对父亲又多了几分感激,纵然这种危机时分,他仍能把谦儿放在第一位,令其置身事外。 遂道,“父亲请放心,我马上去御书房求见皇上。父亲,一有消息,本宫马上派人给您送信。”又扬声道,“小欢子,送国公爷出宫。” 太监小欢子趋步而入,弓着身子伸手搀住仝之林,尖着嗓子谄媚的道,“国公爷,请。” 仝之林马上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仝贵妃一眼,扶着小欢子的手出了雍华宫的宫门。 仝贵妃换了一身稍显素淡的衣裳,袖口处绣着几朵冬梅,又特意在如意髻上插了一支镶着金点子的步摇,这支步摇是她初进宫时,皇上送给她并亲手为她戴在头上的。 御书房里,皇上正在批阅奏章,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使得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令人难以琢磨的神秘里。 李公公躬着身子候在一旁,手里的拂尘搭在胳膊上,时不时的上前续一下热茶,准确的保持着茶水的固定水温,不冷不热,刚好入口。 门口丽影一闪,李公公已神色微动,瞧着皇上并未注意,悄悄的退出去,来到门口,见是仝贵妃,忙压低嗓子行礼,“娘娘。” 仝贵妃抬抬手,低声问道,“皇上今儿个心情如何?这会子正在忙什么呢?” “皇上下朝后一直在批阅奏章,至于心情,奴才不敢随意揣测圣意。” 仝贵妃顿时明白,皇上心情不好亦不坏,并无异常,遂点点头,“多谢公公。” 李公公忙道,“娘娘真是折煞奴才了。” “在外头嘀嘀咕咕的做什么?进来说话。”皇上威严的声音从屋里头传出来,仝贵妃忙抬步进门,手上已捏了帕子掩在面上,硬硬的挤出两滴泪来。 缓步走到案桌前,盈盈下拜,“臣妾叩见皇上。” 皇上放下手里的笔,凝眉细看仝贵妃一眼,“爱妃免礼,怎么眼圈儿红红的?什么事让爱妃伤心?” 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仝贵妃跟前牵了她的手,在一旁刻着金龙戏珠的椅上坐下。 仝贵妃低着头眼圈儿却更红了,几滴泪自眼角无声无息的滑下,竟比那嚎啕大哭更让人怜惜。 皇上抬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子,沉声道,“爱妃如此伤心,到底为何事?” 仝贵妃挑着眼角偷偷瞧了皇上一眼,见他面露关怀,确实带着几分真诚,遂依着皇上的身子从椅子上滑下去跪在地上,哭的更厉害了,“皇上,臣妾有罪。” 皇上自是吃了一惊,一只手还搭在她肩膀上,禁不住揽住她,稍一用力,便把她半抱半拽的拉进怀里,只当她是在耍小脾气,随意的道,“爱妃哪里来的罪?说给朕听听?” 仝贵妃半依在皇上怀里,并不敢恃宠而骄,反而多了一分小心,“皇上,方才臣妾的父亲进宫,臣妾侄子义安犯了大错,如今被京兆尹陈大人抓起来送往刑部了,臣妾娘家侄子犯错,亦是臣妾的错,都怪臣妾平时纵容了他们。” 皇上冷眸一闪,目中已带了几分讶异,“义安吗?他能犯什么大错?还惊动京兆尹了。” 陈志科向来忠于职守,办案亦有些手段,为人沉稳老成,绝不会无缘无故把御国公的嫡亲孙子抓起来。 264.第264章 天下之大他最大 仝贵妃长长的睫毛搭下来,盖住一双狭长的眼,一滴泪自眼中滑落,“皇上也知道,因着大哥不在家,父亲便把义安养在身边教导,平时对他也甚为严厉。他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一心只想建功立业,在外头跟人组了个什么捕毒帮,说是要把七毒门的毒物们都抓来,谁知竟是被人坑害了,今日竟被陈大人当场抓住,从他身上翻出一张自愿加入七毒门的宣誓书来。他便被当做七毒门的同党抓起来押到刑部去了。” 皇上非但不恼,反而低低的笑了起来,威严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人虽暮年,却仍留着几分年轻时的俊朗,“捕毒帮?有意思。义安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吧?” 仝贵妃见他并不着恼,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微微的点了点头,“皇上记性真好。” 皇上似是很感慨的叹了叹,“仝印在边塞镇守了也有十六年了,朕怎会忘记?” 他眸光转了转,落在仝贵妃侧着的脸上,眼角处几条细纹隐约可见,他心底微动。 时间过得真是快,一转眼十几年就过去了,那年她初进宫时,美艳不可方物,娇滴滴的犹如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般,如今脸上已生出皱纹来,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他一转眼又看到插在仝贵妃发上的金钗,心底里又是隐隐的动了动,这支钗子曾经是他亲手给她戴在头上的,没想到她还戴着。 仝贵妃低了低头,亦有些感慨的道,“哥哥能在边塞守这么多年,是皇上对他的信任。就说义安吧,那些人日日的巴结着他,还不是因着皇上对臣妾的宠爱么?臣妾只恨不得日日的叮嘱仝家的人,且不可在外头争强好胜,不可辜负了皇上对仝家的圣恩。” 想起往日恩爱,皇上亦是情动,又伸手揽了仝贵妃在胸前,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义安的事刑部自会报上来,朕先让谭权把义安送回御国公府去。” 仝贵妃心里大喜,面上却现出衣服沉痛的模样来,“皇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既然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臣妾只求皇上能饶他一命,剩下的还是不要姑息。” 皇上对她这番话很是满意,臣子有再大的功绩也是来自于天子的信任,“爱妃不要难过了,先回宫休息去吧,朕今晚去你那里。” 仝贵妃自是欢喜无比,连连谢恩,眸光流转间夹着几许妩媚妖娆。 看着她出门走远,皇上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李公公,沉声道,“你去一趟刑部,问问是怎么回事。” “是,皇上。” 第二日早朝,谭权第一个出列回禀仝义安的事,“皇上,仝义安身怀入七毒门宣誓书,另外还有些七毒门内部的消息,甚至开始计划下一个盗窃目标。请皇上过目。” 李公公亲自走下来接了谭权手里的东西,两手捧着递到皇上跟前。 皇上打开每一页纸细细看去,但见果如谭权所言,双眸不由得紧锁,“仝义安自己怎么说?” 谭权回道,“仝义安声称与冯义采,威远镖局的卢远等人组建捕毒帮,可微臣派人去寻这二人,这二人到来时,仝义安又说不认识,他们亦不认识仝义安,再追问下去,仝义安支支吾吾含糊其辞,显然是在撒谎。” 他略一顿,又道,“前几日仝义安便不时跟踪几位大人,包括微臣,一直追问臣家中被盗之事,亦询问臣是否捉住府中内奸种种,臣以为仝义安是在帮七毒门打探消息。” 皇上冷冷的哦了一声,挑眉道,“竟还有这样的事?” 这一点似乎与仝贵妃所说有些出入。 孙尚文出列禀道,“禀皇上,仝义安也跟踪过微臣,问过同样的事,微臣以为仝义安虽未直接参加七毒门的盗窃,却给他们暗中投送消息。” 其余三位被盗大臣同样出列作证,一时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仝义安。 皇上皱了皱眉,万没想到此事竟是这般,冷冽的目光瞟向李公公,昨日他带回的消息似乎不属实。 李公公顿觉冷汗直流,昨日他去刑部时,谭权并没有提到这些事,只说先把仝义安留在刑部,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今日早朝后便送其回御国公府,谁知道还有这一茬? 恰在此时,禁卫进殿禀道,“皇上,御国公在殿外求见。” 皇上的眉头皱的更深,扬手道,“宣。” 三声宣之后,仝之林躬着身子走进金殿,跪在地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御国公平身,给御国公看座。” 仝之林忙道,“微臣不敢,请皇上撤座。” 皇上便笑道,“御国公年事已高,站着说话多有不便,还是坐下吧。” 天子一言谁敢违抗?仝之林马上谢恩落座,目光在谭权孙尚文面上扫了扫,朝上拱手道,“皇上,臣孙受人诱骗,上了当,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扬了扬手里的几页纸,“御国公,这些纸上写的,你都看了吗?可是义安的笔迹?” “微臣看过了,确实是义安的笔迹,但义安所说却与几位大人不同,他非但没加入七毒门,反而还成立了打压七毒门的捕毒帮,臣孙之心昭然若揭,请皇上明察。” 谭权淡淡一笑,“依御国公所说,理应奖赏仝义安了?那捉拿七毒门的差事是不是也要交给贵孙呢?” 仝之林冷冷的瞟他一眼,“谭大人所言有些过了,我只不过想替孙儿求个清白而已。” 站在谭权身后一人站出列,禀道,“皇上,御国公曾为天宇朝立下汗马功劳,仝印仝大将军镇守边塞数十年至今未归,仝家乃功勋之臣,仝公子有什么理由勾结七毒门呢?岂不是自降身价?微臣相信仝公子是冤枉的。” 又有人出列,“皇上,臣以为即使仝义安真写了宣誓书,也不能说明他就是七毒门的人,即便他真受人诱骗入了七毒门,也应看在御国公与仝大将军的面上,给其一个改过的机会。” 接着又有人不断的站出列,“皇上,仝大将军劳苦功高,若知道其子受人冤枉,定然灰心。” “皇上,仝大将军忠心耿耿,岂可因此事寒了功臣的心?” “皇上,请三思。” 皇上的心越来越沉,冰冷的目光在殿下扫了一圈,又在御国公的脸上转了转,几乎半殿的人都在为仝义安求情,都认为应该放仝义安一马,因为其父仝印的劳苦功高。 劳苦功高。 他紧紧的握了握龙椅扶手,眸底散发出一阵寒气。 仝之林的心瞬间揪了起来,惊异的看了看那些出列求情的人,这是贵妃安排的吗? 不对,贵妃不会如此糊涂,他们这么说无疑加重了皇上的疑心,而这些求情的人竟然全是素日里保持中立的人,他们一向冷眼旁观太子与梁王之争,怎么今日突然帮起仝家来? 不对,不是帮,是往火坑里推啊。 而正因为他们同为中立派,说的话才更会引起皇上的怀疑,仝之林想着,腊月寒冬的天他愣是急出一身冷汗来。 谭权与孙尚文暗地里交换个眼色,继续道,“皇上,几位大人说的对,微臣欠考虑了,仝公子年纪轻,难免受人引诱,还请皇上下旨赦免仝公子。” 孙尚文道,“皇上下旨捕杀七毒门,格杀勿论,仝公子并非七毒门人,还请皇上给其一个改过的机会。” 他们简直在火上浇了一把油,顷刻便把皇上心底的怒火点燃了,幽深的眸底凝聚着一点寒光,面上却仍风淡云轻,“御国公,你说朕应该怎么办呢?” 明明和颜悦色,仝之林却偏偏觉得一盆冷水泼在头顶上,他双膝向前一倾,跪在地上,“皇上,微臣惶恐,不敢乱言,还请皇上定夺。” 皇上冷冷的问道,“如果我不赦免仝义安呢?” 仝之林的心揪起来,张嘴想要再次求情,可理智却告诉他,再往下说将会害了整个仝家,还会连累到贵妃与梁王,幸好今日梁王并未在殿上。 皇上话音刚落,已有几人出列跪地,“请皇上三思,如今边塞刚刚稳定,且不可因此分了仝大将军的心。” “皇上,仝家一门两代忠心耿耿,仝大将军……” 皇上霍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扫视着大殿诸臣,冰寒的目光落在仝之林身上,“御国公,如果朕杀了仝义安,你们仝家是不是就要造反呢?” 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全都屏息静气,不敢出声。 仝之林紧张的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匍匐在地上,禁不住老泪纵横,“皇上,老臣若有此心,定叫天打五雷轰,皇上,请您明察啊。” 他实在不明白事情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此时重要的不再是仝义安是不是七毒门的人,而是仝家对皇上的忠心,仝家功德再高,那也是天子臣下,只要皇上一声令下,仝家的富贵荣华顷刻化为乌有。 皇上俯视着大殿,胸内荡起一股不可一世的豪气,天下是他的,只有他,说了算。 265.第265章 游戏开始好观赏 金銮殿上静寂无声,仝之林双膝跪在地上,噤若寒蝉,两鬓几缕白发微微颤动着,鬓角渗出汗。 天子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低沉,冷眸轻瞟,心思早已转了几百转,最后目光仍是落在仝之林身上,却只能看到他深深低下去的头,看不清他面上神情。 他冷声道,“谭权听旨,命你速速捉拿七毒门人,将与仝义安一起的另外六人捉拿归案。仝义安自愿加入七毒门,念其年纪尚小不辨是非,留其性命,即日起流放边塞,十年内不得回京。” 谭权拱手道,“臣领旨。” “御国公,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皇上斜眼瞅着仝之林,声音里却已带了几分僵硬。 仝之林哪里敢说个不字?心里却是稍稍的松了口气,流放边塞,正好可以送到儿子仝印那里去,十年内不得回京,十年之后仝义安二十六岁,正值建功立业的好年纪,又在边塞磨练了这些年,自是如鱼得水。 皇上如此处置,是卖了仝家一个天大的人情,明则惩罚实则给了仝义安一个天大的机会。 如此峰回路转,怎叫他不心存感激? 他愈发虔诚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朗声道,“老臣谢恩,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公公一旁喊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殿内诸臣皆松了口气。齐声高呼,“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出了宫门,孙尚文急走几步追上谭权,低声道,“真的是仝义安吗?” 谭权却冷哼一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冷眼撇了撇孙尚文,意有所指的道,“孙大人被盗的恐怕不知财物吧?” 孙尚文面上一梗,心下自是有些惊恐,倘若那些落在仝家手里,他不敢往下想。 谭权也又道,“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对仝家的警告。” 孙尚文恍然顿悟,皇上借此事警告仝家,亦是生出疑心来,势必累及到梁王及仝贵妃。 他还想再说什么,谭权已转身上了轿子。 黎言裳身着暖红色长衫立在院中,望着已被厚厚的草苫子遮盖起来的玫瑰花,心头的阴霾渐渐散去了些。 厨房里下药的小丫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自那日后便再没出现过,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大金看错了。 她想的入神,宇文晔走到她身旁站了一会子都未察觉。 宇文晔眉角微扬,“在想什么呢?” 她回过头,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想,晒晒太阳。” 宇文晔抬头望天,太阳似乎被小亭子遮住了。 黎言裳便呵呵一笑,往前走了一步,身上立时便洒了一层金色的阳光,“往前走一步就是阳光了,不是么?” 往前走一步便是阳光,这就是一直藏在她心里的乐观坚强吗?遇事永不后退,只管往前走。 宇文晔深深的看着她,眸中已多了几分柔情。 黎言裳不知他心中所想,嗔怒的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不要时刻都散发你的兽性。” 宇文晔陡的哈哈大笑起来,又幽幽的道,“不知为何,一见到你,本世子爷就兽性大发。” 黎言裳缓缓的摇了摇头,“这年头还有喜欢做‘兽’的。” 宇文晔又是沉沉一笑,英俊的脸在阳光下显得颇为动人,不自觉的为他增添了几分阳光之气。 只一瞬,他便收起嘴角笑意,淡声道,“仝义安已经送出京城了。” 他没想到黎言裳一出手对付的就是仝义安,而且还是这么立竿见影又毫不费力的给了仝家狠狠一击。 黎言裳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俨然一朵盛开的罂粟,“游戏刚刚开始而已,等他走的再远一些。” 宇文晔并未多问,只是静静的陪她站着,他对黎言裳接下来的行动越来越有兴趣,他并不想提前知道,而是十分享受这种事后带来的惊喜与愉悦。 她像一个被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明珠,每剥开一层,她身上的亮光便会璀璨一分,越往里看,越发觉她身上光芒万丈,令她身边的人情不自禁走进这片光亮里。 临近新年,四处洋溢着祥和热闹的欢快气氛。 御国公府,仝之林挺身立在花园中,触目皆是落败的花草,心头亦是一阵萧索。 流光飞逝,如今他已是暮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耗费了。 仝兴立在一旁,轻抬眉角,见他目中带了几分悲色,遂低声安慰道,“国公爷不必忧心,公子已走了半月余,年前定能赶到大将军那里,正好陪着大将军过年节。” 仝之林低低的叹了一声,“是啊,他们父子已经很多年没一起过过年了。” 可他心里却终究空落落的。 他笑的凄惨,“义安这一去,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仝兴心里一震,亦是伤心不已,仍是笑着安慰,“国公爷,十年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到时公子功成名就,您就只等着享清福吧。” 但他心里亦是明白,十年对国公爷来说实在太漫长太遥远了。 仝之林没再接话,目光暗沉的盯着一株早已枯萎的兰花。 “国公爷,国公爷……”一人急促的喊叫声打破了这萧索的沉默。 仝兴的心稍稍一缓,随即又提了起来,“霍名,你怎么回来了?” 霍名是专门派去在路上伺候仝义安的,此时竟然回来了。 仝之林的心颤了颤,疾步上前,“霍名,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义安出事了?” 霍名灰头土脸,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面色焦灼不安,目中已带了泪光,还没到跟前,便扑通一声跪下,膝行至仝之林跟前,放声痛哭,“国公爷,公子,公子……” 仝之林的心如被重锤击打,身子微颤生生的后退两步,差点倒在地上,幸好被仝兴扶住。 仝兴怒道,“霍名,有事快说,你这样是要急死国公爷?” 霍名声音颤抖,又不得不将实情合盘托出,“国公爷,我们走到令海关,正要出关,却遇上一群匪人,公子,公子被他们打得受了重伤。” 仝之林的身子又颤了颤,可他仍是存有一丝侥幸,幸好还有命在,有命在就有希望。 他上前一步,急急的问道,“现在怎么样?你回来了,义安在哪里?随行押送的衙役呢?” “随行之人大部分都死了,只剩下我们五人。公子受伤严重,在一个小镇上暂住疗伤,小的是来请太医的,公子的伤延误不得啊。”想起仝义安身上的伤,霍名莫名的打个寒噤。 仝之林强自镇定,“他伤在哪里?伤势如何?” “公子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 仝之林只觉得轰的一声如五雷轰顶,再也支撑不住,扯着仝兴的手就往后直直的倒去,硬生生的摔倒在地上。 “国公爷。”霍名忙站起身与仝兴一起将仝之林搀扶起来,送到仝之林内室里。 太医瞧过后,仝之林终于缓缓苏醒过来,霍的从床上直起身子,直直的盯着霍名,“你说什么?公子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 霍名泪流满面,强忍着悲痛点点头,仝义安浑身上下都是血的情形再次在脑海中浮现上来,“国公爷,请您快派太医跟小的去令海关吧,公子伤势严重,耽误不得。” 仝之林掀开被子,下床穿鞋,“仝兴,去请俞栾,我要亲自去令海关。” 仝兴看一眼面色疲惫不堪的仝之林,低声劝道,“国公爷,您身子虚弱,怎经得起长途跋涉?若您再病倒了,还有谁去救咱们公子呢?” 仝之林却不管,挣扎着要出门,才走到门口身子一歪,一头栽倒在地上。 仝兴大惊,扶起国公爷,却见他嘴角流出一股血来,目中只剩下白眼了,直吓得连连发抖,高呼叫太医。 御国公府一片慌乱,雍华宫里也已得到了消息,仝贵妃惊得连连后退,跌坐在椅内,半晌回不过神来。 袁嬷嬷急的在一旁捶背顺气,“娘娘……娘娘不要着急,国公爷气急攻心,不会有事的,仝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自有贵人保佑。” 仝贵妃面色煞白,彻骨的寒意自脚底渗上来,“不是派了专门的人保护着吗?怎么出了这种事?匪人?什么样的匪人?无非是抢些钱财,怎会专挑了脚筋手筋?” 宫内一片肃静,无人敢接话,仝贵妃又低声道,“父亲对他给予厚望,只盼着他能为仝家再挣一个大将军回来,今番却成了手脚不能动的废物,倒不如死了的好。” 她禁不住打个寒颤,不知大哥是否得到消息,万一他生出什么想法,私自离开边塞回京,那可就麻烦了。 如今皇上已对仝家生疑,她已是如履薄冰,若仝印再擅离职守,后果不堪设想。 “小欢子,拿笔墨来。”她沉声吩咐道。 笔墨准备好,她马上给仝印写了一封信,并在信中承诺一定查出真凶,为仝义安报仇,并遍寻天下名医,为仝义安治病。 写好信后,她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边塞,又命人请了俞栾去国公府为御国公瞧病。 266.第266章 生不如死喜事来 皇上亦得到了消息,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略一沉吟,下旨命俞栾前往令海关为仝义安看病。 仝之林卧病在床,自是去不了令海关,遂命令二儿子仝峪和仝兴一起前往。 只是京城与令海关相隔千里,等他们带着俞栾见到仝义安的时候,仝义安只剩下半口气吊着。 亏得俞栾亲往,又带了大量的人参灵芝,总算保住了仝义安的一条小命。 命虽保住了,人却完全废了,日日躺在床上大叫,慢慢的就连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待等到皇上下了赦免令,将其带回京城时,已过了正月,他已是形同枯槁瘦如骨柴,竟是连亲生母亲都不认得了。 过了小年夜,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挂了大红灯笼,静等着新年到来。 再过几日,江妈妈命人剪了许多窗纸贴在窗上,又在屋檐下挂了一溜小灯笼,院子里的树上除了挂好的灯笼外,还系了许多红绳,红绳上系着各种形状的香囊,鸡鸭鱼鹅等等,寓意来年富富有余。 江妈妈还特意剪了几个小孩儿,挂在最高的枝头上。 除夕夜,团圆饭摆在了静武院里,以往都是宇文治与宇文晔三兄弟同桌,仝氏领着媳妇女儿们同坐,今年宇文治却让大家同坐一桌。 仝氏挨着宇文治而坐,宇文晔夫妇挨着宇文治,宇文健夫妇挨着仝氏,而宇文恒渊则与宇文清霞挨着坐。 仝氏心情很好,不但化了精致的浓妆,还特意挑选了一件深红色掐牙镶边葫芦双福素软缎子高领纱衣,十分符合眼下的热闹喜庆。 她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坐在身边的宇文治,面上露出丝丝笑意,她已经很久没与宇文治挨的这么近过了。 宇文治难得面带笑意,目光亦比往日温煦几分,说话的调子似乎也很欢快,“新的一年又到了,过去的这一年,王妃真是辛苦了。” 仝氏顿觉受宠若惊,连声道,“王爷才劳累了,妾身不辛苦。” 宇文治微微一笑接着说下去,“咱们晋王府可谓喜事连连,郡主出嫁了,万氏有孕,五姨娘也有孕了,本王老来得子,真是天降奇福。” 仝氏的脸色变了变,眼角余光朝宇文恒渊的方向瞟了瞟。 黎言裳静静的看着宇文治,很奇怪他今日所为,难道真是新年气氛好,连带的他对仝氏的态度也改观了么? “王爷……”温柔的轻唤声自门口传来,幽然扶着绿衣的手挺着身子慢慢的走进来,她身子稍显臃肿,小腹已高高的隆起来,面色红润,比刚进府时胖了一圈。 仝氏目中利光一闪,沉喝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幽然一顿,登时便停在门口,惊慌失措的看了看宇文治,低垂下头去屈膝行礼,“王爷,王妃……” 一一拜下去,声音已带了气喘。 宇文治瞪一眼仝氏,面色稍显不悦,“你身子不便,不必多礼了。”宠溺的目光投向幽然,声音更加柔和,“幽然,你坐在霞姐儿旁边吧。” 仝氏惊得回过头看着宇文治,情不自禁道,“王爷,您……” 宇文治淡淡一笑,目中已带了锐光,“五姨娘孤零零的一人在房里,本王不放心,让她过来一起吃年夜饭,对她肚里的孩儿也是好的。本王的儿子过来吃年夜饭,王妃不会反对吧?” 仝氏一口气憋在心里,宇文治说的是他的孩子,并不是五姨娘,真真是母凭子贵了,她若反对,便是见不得他的孩子好,她若不反对,又怎么咽下这口气去? 她堂堂正正的晋王妃,竟然与个上不的台面贱妾同桌用餐,这话传出去,她还不被笑掉大牙? 她面上青红交加,羞怒难当,只恨不得上前撕烂幽然那张面如白玉的脸。 黎言裳盈盈起身,竟亲自上前扶了幽然,温声道,“姨娘坐到我这里来吧,正好也让我沾一沾你身上的福气。” 幽然忙屈膝,“多谢世子妃。” 黎言裳忙拉住她,“五姨娘身子不便,不必多礼。”拉着她便在身边坐下。 仝氏锐利的目光登时刺向黎言裳,黎氏竟敢公开与自己为敌,她气的牙根痒痒,紧紧的握着拳头。 黎言裳却已笑着抬起头来,目光恰好与仝氏迎在一起,佯装不知的道,“母亲,您怎么了?脸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呢?” 仝氏气的脸都发青了,当着宇文治的面又不好发作,遂冷声道,“这屋里头太热了,闷得脸发烫。” 宇文治很满意黎言裳的作为,又听她说要沾一沾五姨娘的喜气,更是高兴,他盼着黎言裳能早日为晋王府生个嫡长孙。 听仝氏这么说,宇文治的脸色缓了缓,吩咐道,“去把盆子的火熄灭些,莫要热着了王妃。” 若没有幽然这一茬,仝氏会对宇文治的体贴感激涕零,可现在,她只有满腔的恨意,宇文治不过因着她并未对幽然发作而体贴,说到底,他心里想的还是幽然这个小贱人。 幽然坐在特意为她准备的大圈椅子里,身子微微往后撤着,仔细顾着肚子不顶在桌子上,绿衣则站其身后小心的伺候着。 宇文治又说了几句话,大家便开始用饭。 看着仝氏气的嘴唇发紫面色发青的模样,黎言裳只觉得心头一阵痛快,目光流转,不经意间扫过宇文恒渊,只见他正低着头,极其认真的吃着盘子里的菜,似乎对一切都毫不关心。 他愈是这样,愈是掩饰心里在发虚。 妻妾同桌已是犯了大忌,这对正室更是一种侮辱,而他亲眼看着母亲受此侮辱,竟是吭都没吭一声,可见他的心思早已不在自己身上。 宇文治清淡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了扫黎言裳,又落在幽然身上,似是若有所思。 宇文晔夹了一块肉放进黎言裳碗里,低声道,“多吃点。” 黎言裳收起小心思,夹起那块肉放进嘴里,才刚入口,只觉得一股子油腻窜上来,她忙起身转头,竟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宇文晔吓了一跳,慌忙起身,抬手在她背上轻捶两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合胃口?不是你最喜欢吃的么?” 黎言裳连连摆手,只觉得胃里翻天覆地,一阵阵往上涌,忙着往前走了两步,愣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吐在了门口。 宇文晔疾步跟到门口,沉声道,“白吴,快去请太医。”遂又焦急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黎言裳忙拉住他的手,朝外吩咐道,“白吴,不用去了,大过年的,人家都吃团圆饭呢,我这又不是什么大毛病,许是刚才是的有些急有些腻了,歇一歇就过来了。” 她这一吐,一桌子人都吃不下去了,宇文治紧皱着眉头。 仝氏面色变了变,似是想起了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万氏紧紧的盯着黎言裳,眸中亮光闪了闪,站起身朝门边走来,吓得宇文健忙起身紧紧的跟着。 幽然扶着绿衣的手也站起身来,惊喜的道,“世子妃,莫不是您也有了?” 一语既出,满屋子人都震惊了。 万氏已走上前,握了黎言裳的手,轻声问道,“大嫂可是一想到油腻的东西便觉得想吐?难受的很?” 黎言裳惊讶的半张着嘴,猛然想起来,那个似乎过去半个多月没来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了,她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个事。 万氏见她发呆,忙摇了摇她的手,“大嫂……” 黎言裳回过神来,神色诡异的看着万氏,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宇文治霍的站起身,喜不自禁的高声喊道,“文正安,快去把俞明和叫来。” 宇文晔惊得呆了,愣愣的看着黎言裳,深沉的目光直直的盯视着她平坦的小肚子。 黎言裳伸手推了推他,低声道,“世子爷……” 宇文晔蓦地醒过神来,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欣喜若狂的问道,“是吗?真的吗?真的是吗?” 黎言裳心下已确定了几分,但未经太医诊断,她还是低调些的好,遂轻声道,“妾身怎知?还要等太医瞧了再说。” “哈哈……”宇文晔一阵大笑,两手一收便将她揽进怀里,“一定是,一定是。” 竟是丝毫不顾忌在场的人。 黎言裳一张脸红的能滴出血来,怕他再做出更出格的事来,忙使劲推了推他,小声提醒道,“世子爷……” 万氏在一旁抿着嘴偷笑,宇文健已缓步走上来将她往后拉了几步,唯恐她被喜得发疯的宇文晔碰到。 宇文治也起身走到幽然跟前,幽然忙屈膝道,“恭喜王爷,世子妃定是有了。” 宇文治亦爽朗的大声笑起来,顿觉这个新年过的真是太完美太尽如人意了。 仝氏端坐在椅上,越过一桌子丰盛的菜,冷冷的望着这一群欢喜异常的人,心愈发的狠起来,目中射出如刀般的利刃。 她望一眼坐在对面发呆的儿子,桌子上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一个在发狠,一个在发呆,像是被人遗忘的两个可怜虫。 她身子微微瑟缩,尖利的指甲深深的陷进手心里。 267.第267章 喜忧参半除夕夜 俞明和稍稍诊过脉,面上神色犹豫,似是有些不肯定,又搭在黎言裳的手腕上细细诊脉。 黎言裳坐在椅上,心跳如鼓,紧张不安,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宇文晔亦是面色暗沉,心里没了底,立在一侧紧紧的贴着黎言裳的身子。 端坐在另一侧的宇文治有些沉不住气了,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俞明和,你到底能不能诊出来?” 良久,俞明和才缓缓抬起头来,站起身朝宇文治拱手道,“恭喜王爷王妃,恭喜世子爷世子妃,世子妃的确有了身孕。” 他话锋一转,“不过……”目带忧色的望了望黎言裳。 黎言裳刚刚松了口气,顿时又提了上来,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衣角,紧张的问道,“不过什么?” 俞明和转过身面对着黎言裳,“世子妃因上次小产身子并未完全恢复,再加上忧思过度,所以腹中孩子发育并不好,脉象极其微弱,能不能保住,微臣还不敢说。” 一屋子欢快的气氛顿时冷凝下来,宇文治脸色沉的乌黑,带了几分恼怒,“俞明和,你到底会不会看病?你父亲的本事你到底学会了多少?耽误了本王的孙儿,本王饶不了你。” 宇文晔的心揪扯的隐隐作痛,心疼的看了看黎言裳,一字一顿的道,“俞明和,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必须保住,否则……” 俞明和面露难色,皱了皱眉,他本在家中悠闲的吃着团圆饭,突然被传到晋王府里来,又碰到这种事,实在倒霉的很。 黎言裳的心慌乱的很,颤抖的厉害,当她方才听到自己有身孕的时候,她忽然生出一种神圣的感觉来,仿佛那个孩儿已经与她融合在一起。 此刻听到俞明和的话,她只有一个信念,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她强自镇定下来,直直的望着俞明和,沉声道,“俞太医,我相信你。你尽管开方子煎药吧,无论怎样,我都会保住这个孩子的。” 俞明和蓦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迎视着她的目光,只见她眸底慌乱,眸子却一片清亮,面色亦是沉静如水,甚至嘴角还带了丝丝笑意。 他微微一震,她在用心告诉他,她是真的相信他,并希望他真的能做到。 他禁不住心弦微动,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紧张自己的医术,他心底漫出一个念头来,绝不能辜负眼前这个刚强的女子。 他眉色一动,缓缓低头,躬身道,“微臣会尽力的。” 听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仝氏,她暗地里微微一笑,起身离开桌子走到黎言裳跟前,假惺惺的道,“你别担心,好好的养一养就没事了,晔哥儿,还不快扶着她回去休息?” 宇文晔却冷冷的瞟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俞明和,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宇文治仍是一脸阴沉,“俞明和,你就别回去了,世子妃的药你亲自来煎。” “是,王爷。”俞明和躬身应下,心里竟没有半点埋怨,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宇文晔搀起黎言裳,柔声道,“咱们先回去吧。” 黎言裳面色苍白,微微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朝宇文治与仝氏屈膝行礼,“父亲母亲,媳妇先行告退。” 宇文治大手一挥,“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回去好生养着,什么事也比不上本王的孙子重要。” “是。”黎言裳几乎半边身子都靠在宇文晔身上,缓缓的转身出了门。 俞明和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愣了愣,目中露出一抹向往来,却不知在他身后,有一双眼正柔柔的向他瞥来。 冷风似刀,吹在面上,生出沁骨的寒意。 宇文晔紧紧的揽着黎言裳,心思沉重,感觉出怀里的人儿正在微微颤抖着,一颗心沉了又沉。 黎言裳只觉得双腿重的似是灌了铅一般,一只手不自觉的抚在肚子上,仿佛能感觉到里头在动弹一样,她的心也跟着微微颤动。 心底里生出的那一股股异样的感觉,甜蜜而又酸涩,使得她热泪盈眶,她从来不知道做了母亲竟是这般的滋味。 回了霓裳院,江妈妈已得了消息,早领着满院子的丫头在挂满红绳的树底下磕了几个头,又吩咐宝瓶在椅子上铺了比往日更厚更软的垫子,盆子里的火烧的也比往日更旺,整个屋子里都暖烘烘的。 黎言裳刚进屋,宝瓶便端上来一碗山药红枣粥。 宇文晔从旁接过来,柔声道,“我来喂你。” 黎言裳兀自想着心事,顺着他的手坐在火盆旁的椅子上,勺子递过来,她便张嘴含住,咽下去,吃了一大半,竟不知吃的什么味道。 一屋子立在一旁,谁都不敢吭声,江妈妈已红了眼圈,上前一步轻声道,“姐儿别伤心,您好好的养身子,一定会没事的。” 黎言裳这才回过神来,勺子正好递上来,她又含了一口,细细一嚼,顿觉香甜酥软,十分好吃,抬头见江妈妈眼圈微红,遂笑道,“妈妈不要担心,我正在想旁的事,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养身体的。” “不准再想旁的事了,只专心养身子。”宇文晔语气里带了几分霸道,“喝完这些****歇着去,从今日起,不准再下床了。” 黎言裳瞪瞪眼,“一味的在床上躺着不活动,对胎儿不好的,适当活动便好。” 喂完最后一口,宇文晔冷声道,“我说不准下床就不准下床,快去床上躺着。” 宝瓶倚翠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她,稳稳的扶到床上,又伺候着脱了外衣,盖了被子。 黎言裳瞪了瞪宇文晔,却乖乖的拉了拉被子躺在床上,一只手又不自觉的抚在肚子上,禁不住默默的在心中念道,“宝贝,谢谢你来到妈妈身边,妈妈相信你一定很坚强,宝贝,与妈妈一起努力好吗?努力成为爸爸的骄傲,宝贝,加油啊。” 宇文晔坐在床边,目中尽是柔情蜜意,低了头望着黎言裳的肚子,抬手轻轻的抚在上头,隔着绸缎锦被轻轻的抚摸着,低沉的声音温柔的令人沉醉,“乖乖的听你母亲的话,不准捣乱不准让你母亲受苦,不然等你出来了,父亲就打你的小屁股。” 黎言裳讶然失笑,嗔怒道,“你这怎么给人当爹的,还没见着呢,就要开打了,宝贝都让你吓得不敢出来了。” 她面上带着明媚的笑,宇文晔紧绷着的心稍稍松了松,手顺着锦被滑到她脸上,柔声道,“裳,谢谢你。” 黎言裳心下一动,直直的望着他,低声道,“万一……” 宇文晔的手却已掩住了她的嘴,低声道,“没有万一,我相信咱们的宝贝不会舍弃我们的。” 黎言裳眼角微微一湿,下巴在他手心里蹭了蹭,一滴泪滑落下来,强忍了半天的无措终于忍不住了,“晔,我真的很怕,万一……” 宇文晔俯下身子紧紧的抱住她,嘴唇轻贴在她面上,低声呢喃,“裳,相信你自己,相信咱们的宝贝。” 他唇上的热度传到她脸上,暖热了她冰凉的脸颊,一直暖到她心里,她心底里的不安稍稍的减了些。 “世子妃。”宝瓶在门外叫道,“您的药煎好了。” 宇文晔缓缓的直起身子,“进来吧。”温柔的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宝瓶端着药进来,宇文晔依旧接过去,亲自喂她,“刚喝了一碗粥,现在还能喝下去吗?” 浓烈的药味很是刺鼻,黎言裳一扫药碗,但见黑乎乎的满满一碗,顿时又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忙直起身子趴向床边,连着呕了几声。 宝瓶慌得拿着盆子过来接,宇文晔忙放下药碗,抬手在她后背上轻轻的拍打着,面上掩不住的心疼,柔声问道,“怎么样?” 方才那一阵子已经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了,这会子吐不出东西来,胃收缩的厉害,竟一阵接着一阵的抽疼起来,黎言裳只觉得头上一阵眩晕,又是一阵干呕,如此反复了几次,才终于消停了。 待抬起头来,只见她一张小脸惨白如雪,双眼发红,惊得宇文晔一跳,连声道,“快把俞太医请来,快去。” 黎言裳已是浑身没了劲,蔫蔫的斜身躺在床上,竟是有一种马上就要死了的感觉。 宇文晔急的直跺脚,“怎的这样厉害?我怎么不见五姨娘和万氏如此?” 黎言裳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人家吐的厉害不厉害还叫你过去看看不成?” 宇文晔这才顿觉失言,急的脑门子上汗都出来了。 须臾,俞明和疾步奔来,再次诊脉,“世子爷请放心,不过是反应的厉害了些,脉象虽微弱,倒也平稳,。世子妃的药还没喝吧?趁热快喝下去吧。” 宇文晔挑眉看看那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冷声道,“这一碗喝下去,是不是又要吐出来了?” 俞明和忙解释道,“下官已经在药内加了一味止吐的,不碍事的,还请世子妃趁热喝下去。” 268.第268章 夜探皇宫惊现秘 宇文晔看一眼黎言裳苍白的脸,忧色更重,端起药碗放在嘴边吸了一口,顿觉一股又酸又苦的味道在口里弥散开来,真是要多难喝有多难喝。 他端着碗坐到床上,柔声道,“你若喝不下去,我陪你喝。” 黎言裳蹙眉轻笑,“这是给妇人安胎的药,你喝做什么?你放心吧,我能喝下去。” 俞明和又道,“世子妃还是一口气喝下去为好,一勺一勺的喝更喝不下去。” 宇文晔回头使劲瞪他一眼,大有你一口气喝下去试试的意思。 俞明和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为所动。 黎言裳却已点了点头,坐起身子靠在引枕上,接过宇文晔手上的碗,一仰头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下去了。 宝瓶拿了蜜食递上来,“世子妃,快吃一块。” 黎言裳捏了两块放进嘴里,丝丝甘甜将酸涩的中药味压下去,她才算缓过一口气来。 宇文晔又沉着脸对俞明和道,“若再吐,怎么办?” 俞明和略一沉吟,“世子爷,有孕之身的妇人本就呕吐不止,这种情形下,世子妃呕吐反而说明腹中胎儿情形安好,若反应都消失了,才更令人担心。” 黎言裳一边吃着蜜食,一边摆了摆手,“俞太医,我这些都属于正常反应对吧?孕吐越厉害,越说明胎儿还好吗?” 俞明和点点头,“大体上是如此,所以世子妃不必担心。” 黎言裳反而乐了,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低声道,“那就让孕吐来的再猛烈些吧。” 一屋子担心她的人都抽了抽嘴角,宇文晔又指着她肚子沉声道,“再折磨你母亲,看我怎么收拾你。” 方才的紧张不安瞬间被一阵温馨和谐取而代之。 俞明和禁不住朝床边两人看了一眼,夫妻恩爱你侬我侬,真令人艳羡。 这个除夕夜就在黎言裳时不时的干呕里渡过了。 除夕欢庆,处处张灯结彩,挂满大红灯笼的皇宫里却是气氛沉闷,一条条铺满青石板的地面在朦胧的灯光下闪着寂寞的微光,将偶尔走过的宫女亦或太监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愈发显得死沉。 众嫔妃与皇上皇后共用完除夕年夜饭,各自回宫休息。 皇上则去顺和宫陪皇后守岁。 偷懒的小太监宫女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吃或喝或闲聊,偷偷躲在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大红灯笼里散发着迷蒙的红光,亦是懒洋洋的在冷风中随意摇摆着。 一条黑影自微光中一闪而过,顺着高高的石墙溜进皇宫,两脚落在青石板上,竟是未发出半点声响。 他轻车熟路的穿过几道宫门,又走过几条长巷,直奔雍安巷,路上并未遇到任何一个人,他未免稍稍放松了警惕。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借着微弱的灯光细细看去,伸手点在某处,他此时所站位置离那一处只差两道宫墙。 他的心一阵慌乱,如果真是她,他应该怎么办?如果不是,又该如何? 恍惚的一瞬间,蓦地一盏灯笼从一扇门里晃出来,直直的朝他奔来。 他蓦地抬头,灯光照在他脸上,露出一张稍显肥胖的脸,竟是何淑仁。 他一惊,斜身闪在暗影处,却已经来不及了,一声娇斥顿然响起,“什么人?谁在那里?” 何淑仁的身子紧紧的贴在墙壁上,慢慢的向不远处一个墙角移动,企图躲过去。 岂料身后另一头又有人提着灯笼奔过来,尖细的嗓子嚷道,“什么人在此嚷嚷?真是没了规矩。” 那宫女便回道,“公公,我刚才看到有个人影闪了闪。” 那太监提着灯笼走上来,眼看着就要走到何淑仁站的地方,登时便会把他照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何淑仁身形一晃,掠到太监身边,抬手朝他后背上劈去,太监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对面的宫女看到这一切,吓得全身发抖,张嘴就要大叫,却只觉后脑勺一疼,扑顿时便没了知觉。 何淑仁正要将两人拖到暗影中藏起来,却听到有人高声叫道,“小连子,死哪里去了?云主子正叫你呢。” 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正这边奔过来。 何淑仁一惊,不及细想,双脚一点,蹭的一声飞到石墙上,一个翻身落下,迅速顺着一条路跑下去。 石墙那边传来叫嚷声,“快来啊,抓刺客啊,来人啊,快来抓刺客。” 何淑仁心下一冷,知道坏事了,今日想见她是不可能了,可仅仅相隔两道宫墙,让他如何甘心? 他咬咬牙,飞身上了另一道宫墙,准备再折返回去,却见四处已点燃了无数火把,正有诸多的御林军举着火把奔过来。 他不敢多耽搁,飞下城墙,顺着雍安巷拐了几个弯,又遇到一拨正在巡逻的侍卫,慌乱中闪进一个宫门里。 听着外头脚步声渐远了,他才缓缓的走出来,抬脚正要走出去,却陡的听到一声锐利的尖叫声,只一声便忽的消失了,像是产生了错觉一般。 他禁不住回头朝里看去,几盏灯笼正在风中摇摆,除此之外他看不到半个人影。 他心头微微一惊,不知道自己进的是哪个宫,但那声尖叫他却听得清清楚楚,绝不是幻觉。 他沿着一条长廊向里走去,走到一处大殿门口,见里头灯火辉煌,几个宫女正捧着盘子立在殿中央,盘子里放着各色点心及水果。 他躲在暗影里,探头往里细看,不由得倒抽冷气,原来地上还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双膝跪在地上,两手也按在地上,她背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瓷盘子,一个宫女正把点心放在瓷盘子里。 恰在此时,大殿里头传来一声怒吼,“怎么这么慢?不知道娘娘正等着呢吗?” 正在放点心宫女手上的动作顿时快了几分,三下两下便把那瓷盘子装满了,又抬起腿在跪着的女子屁股上狠狠的踢了一脚,冷笑道,“快走,娘娘正等着呢。” 跪着的女子被踢得浑身一颤,身上的瓷盘子差点滑落下来,盘子里的水果掉出来几个,那宫女顿时便低声骂道,“你颤给谁看?当咱们都是怜香惜玉的男人呢?尊贵的梦妃娘娘,您这会儿还想着男人吗?” 接着便是一阵低低的嘲笑声。 跪着的女子背着瓷盘子往前爬行,所过之处,留下两道清晰的血痕。 何淑仁惊得呆住,梦妃?难道是黎言梦?她不是被打入冷宫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此处富丽堂皇灯火通明,很显然不是冷宫。 他正要再往里靠近些看看,突然听到宫门响动,一个手执拂尘的太监急匆匆奔进来,嘴里嚷着,“娘娘,娘娘……” 走进大殿,对几个宫女喊道,“宫里来了刺客,惊动了皇上,此刻正在找刺客呢。你们都警醒着点,”接着便进了内殿。 何淑仁自是不敢再耽搁,转身飞上房檐,沿着房顶往外走,只走了几步远,便见诸多火把朝这边移来进了宫门,他忙蹲在一处暗影里,听下头嚷嚷着,“雍华宫里没有,娘娘睡觉了。” 火把渐远,何淑仁已知此处乃仝贵妃的雍华宫,心下更觉诧异,黎言梦怎会在雍华宫里,他摸索着来到大殿上头,移开几块石板往殿里头看,岂料脚下一滑,竟砰地发出一声响动,随即便听到下头一个女人尖叫着,“什么人?” 接着又是一阵大喊抓刺客的混乱尖叫声。 何淑仁再也不敢停留,蹭蹭蹭几下越过数个房脊,沿着原路返回,几次都差点被巡视的侍卫发现,直到出了皇宫外墙,他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回到玉器行,他才发现身上衣衫已被划破数处,若不是他提前弄清了皇宫里地势,又提早做了安排,只怕这次便是有进无出了。 只是可惜,他还未到颜清宫,还没见到她,到底是不是她呢? 他懊恼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又想起黎言梦的事,是不是应该马上告诉黎言裳呢?经他这一闹宫,仝贵妃察觉黎言梦的事败露,只怕会对黎言梦不利,他必须马上去晋王府。 可现在,除夕之夜…… 他缓缓的在椅上坐下,终是微动,目光转向某处,黎允兄妹都已长大成人,是否应该让他们知道自己母亲的身世了呢? 他答应过他们母亲,要护他们周全,而他与黎言裳接触的这些时间里,已经完全确定黎言裳并非一般女子,不但有其母的智慧坚定,亦有其母没有的果敢乐观。 也许是时候了。 明日吧,好歹让他们再过一个平静的除夕夜。 大年初一,街上到处是拜年串门的人,个个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晋王府里,除了黎言裳因身子虚弱躺在床上休息,其余所有人都到静武院里跪拜新年。 黎言裳身上盖了厚厚的被子,床前还放着两个大火盆子,微红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已没了昨夜的苍白。 宇文晔丑时便起床出门了,黎言裳本可以好好睡觉,可睡到寅时,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她叫了江妈妈进来。 269.第269章 一入皇宫深似海 江妈妈搬了小杌子坐在床边,目中带着笑意,面上越发的和善慈祥,手里拿着针线活。 黎言裳见她穿针引线,笑道,“妈妈,这大过年的,你做的什么活?” 江妈妈笑了笑,提了提手上正在剪着的大红布,“刚生下来的小孩儿要先穿一件大红的小夹袄,长大后嘴巴甜会说话,这可是上次皇上赏赐给姐儿的,料子又软又轻,正好做几件小夹袄。” 黎言裳愕然,“妈妈,是不是有点早了?” 江妈妈嘻嘻笑道,“不早了,做完这些还有很多都要做呢,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多着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的把整块布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平整的放在布筐里。 黎言裳躺在床上歪着头,忍不住拿起小块布,只有手掌那么大小,呵呵笑道,“真小,缝起来不是比手掌还要小了?” 江妈妈斜睨她一眼,笑道,“姐儿生下来那会,剪的布料比这还小呢,那些小衣裳都是夫人亲手缝的呢。” 想起夫人缝制的那些古怪的小衣服,她眉角微蹙,手上的剪子马上转了个方向,剪出另一块形状来。 黎言裳的心软软的,似是能拧出水来,“妈妈,母亲给我做的那些小衣服还有么?” 江妈妈微微一愣,眸子转了转,“原来夫人都让人收起来放好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找不到了,再后来夫人没了,老爷又接了新夫人进门,那些东西就更找不到了。” 江妈妈又笑了笑,“姐儿放心吧,夫人当年做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呢,我也照着那时的样子做几件。” 黎言裳便笑道,“谢谢妈妈了。” 她半边身子露在外面,长长的胳膊搭在床边上。 江妈妈放下手上的活计,细心的为她盖好被子,叮嘱道,“时辰还早,姐儿再睡会把,我在这里看着姐儿睡,姐儿也别想太多,只管把心放宽了,自会好起来的。俞太医不是说了么?姐儿是忧思过度,姐儿现在过的顺顺当当的,又有世子爷疼着宠着,还有什么忧愁的呢?” 黎言裳嘴角动了动,心道顺当不过是表面看来而已,不知道多少危机潜伏在看不见的地方呢。 她低低的叹息一声,整了整身子平躺在床上,微微闭了眼休息,又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宝贝儿,加油,与妈妈一起努力。” 天色雾蒙蒙的,似是要下雨,冰冷的空气将团团喜气包裹起来,仿佛要把整个直接都冻结一般。 晋王府门前静悄悄的,几个小侍卫守在门口,时不时的打着哈欠。 何淑仁立在不远处望着晋王府的大门,稍稍有些犹豫。 远远的瞧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身穿朝服的宇文晔从车上走下来。 何淑仁正要转身躲起来,却见宇文晔已抬眸朝他看过来,再藏已无意义,他索性上前,“世子爷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宫里么?” 宇文晔瞟他一眼,沉声回道,“世子妃身子不舒服,我不放心,所以先回来了。你这个时候来,有什么事?来拜年的吗?” 何淑仁不答反问道,“世子妃怎么了?” 宇文晔面色沉了沉,“世子妃怀有身孕,却因忧思过度,胎象不稳,需卧床休息。” 何淑仁微微一愣,看来他来的极不是时候,可是…… 宇文晔见他犹豫,对他此行目的已猜出几分,遂道,“进去说吧。” 何淑仁望着他的背影,缓步跟着进了王府,一路跟着到了安书院。 宇文晔冷眸微闪,“什么事?说吧。” 这个时候,似乎也只能跟他说了,何淑仁正正神色,“梦妃有危险,如果不设法保护她,恐有性命之忧。” 宇文晔面色蓦地一冷,紧紧的盯着何淑仁,“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晚我夜探皇宫,无意间看到梦妃正在雍华宫里被人虐待,我本想再瞧得仔细些,谁知竟惊动了里头的人,只怕仝贵妃已有所警觉,先下手为强。”何淑仁三言两语轻描淡写便将昨夜之行交代的清清楚楚,却已是让人心中惊涛骇浪翻滚不已。 那皇宫岂是一般人说去就去说出就出的?何淑仁说的简单,只怕也煞费了一番苦心吧? 宇文晔挑眉道,“仝贵妃虐待已被打入冷宫的梦妃,为什么?” 何淑仁冷冷一笑,“皇家的事,你比我更清楚,这个恐怕世子爷得去问那位仝贵妃了。” 宇文晔双眼微眯,射出一道危险的信号,“何淑仁,若你所说属实,梦妃只怕已凶多吉少。” 何淑仁缓缓点头,“所以还请世子爷设法护一护梦妃,世子妃那边……” 宇文晔自是清楚黎言裳若知黎言梦的情形会怎样,可她此时正有孕在身又要休养,绝不能知道这件事,遂摆手道,“我自会处置,且不可让她知道。” 又瞟了何淑仁一眼,“我马上进宫,有些事我还要去玉器行问何掌柜,还请何掌柜如实相告。” 何淑仁已知他要问什么,遂道,“世子爷,有些事我只能告诉世子妃,恕我无可奉告,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世子妃。” 宇文晔黑眸微沉,冷声道,“这么说,世子妃母亲的身世以及那支金钗,你都是知情的了?” 稍稍一顿,又道,“或许就连宫中那位清妃,何掌柜也是熟悉的。” 何淑仁面不改色,“无可奉告。” 宇文晔嘴角撇了撇,“何掌柜夜探皇宫,不正是要去拜访清妃娘娘吗?” 何淑仁已转身向门外走去,“世子爷还是赶紧进宫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前脚还没迈出去,就看到一个丫头带着一个老婆子风风火火的走进院子正朝这边走过来,那婆子身穿藕荷色缎子对襟棉袄,带着几分贵气。 何淑仁禁不住放慢了脚步,与她们擦肩而过,许见他是陌生人,她们并未抬头看他。 远远的他听到屋里头传来回禀声,“世子爷,公主让老奴给您送个话来,昨夜梦妃娘娘死在冷宫里。” 他身形蓦地一顿,直挺挺的僵立在原地,没想到仝贵妃下手竟是这样的快。 屋内,宇文晔脸色黑沉,幽深的眸底闪着寒光。 那老婆子正是长平公主跟前的李妈妈,她顿觉头顶上一阵强力的压势,低了低头又道,“世子爷,老奴话已带到,公主还等着奴婢回去回禀,先行告退了。” 宇文晔略一点头,“劳烦李妈妈替我谢谢姑姑,改日我定亲自去看望姑姑。” 李妈妈屈膝行礼,转身出门,经过呆怔的何淑仁身边时,忍不住抬起眼角偷瞥他两眼。 何淑仁果断返回正屋,面上气愤难当,“真是最毒妇人心,都是我害了梦妃。” 宇文晔长叹一声,“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只盼着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她知道,否则……” 何淑仁略一沉吟,道,“能否把梦妃的尸首偷出来呢?” 宇文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当皇宫是你家后院,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亏得你选在除夕夜去,正是侍卫们放松的时候,否则你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说话。” 何淑仁面色更沉,又夹带了一抹痛色,低声道,“伴君如伴虎,一入皇宫深似海,她又是怎么过的?” 他声音很低,低的仿佛只是在叹息,却清晰的传入宇文晔的耳朵。 宇文晔静静的看着他,锐利的目光似是要把他看穿,却只看到他低垂着头。 他忽的抬起头来,从怀里摸出一幅画来,“世子爷可否帮我看一幅画?” 说着不等宇文晔回答便径自展开那幅画,只见上头一个妙龄少女,身穿鹅黄色长袖衣衫,鹅蛋脸大眼睛,一头黑发齐齐的披在肩上,说不出的灵动秀气。 宇文晔只瞟了一眼,便已认出画中之人乃宫中清妃,心下顿时了然。 何淑仁已从他脸上看出答案,身形禁不住微微一抖,是她,真的是她,他找她等她这么多年,原以为她早已不在了,谁知竟是在天宇朝的皇宫里。 他踉跄着转身向外走,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宇文晔的声音,“我劝你还是放弃去宫中寻她的念头,这样不但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她。” 何淑仁脚下步子顿了顿,头也没回的飞奔出去。 宇文晔的心却更沉更重了,愣愣的对着空院子发呆,却见宝瓶走过来,心里咯噔一下。 宝瓶趋步走到门口,屈膝行礼,“世子爷,世子妃请您忙完去一趟霓裳院。” 宇文晔忙绕过桌子,“世子妃怎么样?是不是又吐了?” 宝瓶便道,“世子爷请放心,世子妃喝了些酸梅汤,好多了,一早上都没吐。” 宇文晔想起刚走的何淑仁,看一眼宝瓶,试探着问道,“方才你来时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宝瓶微微一愣,随即回道,“奴婢没碰到什么人,不过瞧见何掌柜急匆匆的走了。” 宇文晔便道,“等会子不要告诉世子妃何掌柜来府里的事。” 宝瓶顿时愕然,低了头小声回道,“世子爷,世子妃就是知道何掌柜来府里的事,所以才让奴婢请您去霓裳院的,许是世子妃奇怪何掌柜为何没去霓裳院反而来了安书院。” 宇文晔的心揪扯了几下,脑中各种念头已转了几转,迈步走出房门向霓裳院而去。 宝瓶却在后头暗自揣测,为什么不能告诉世子妃何掌柜来了的事呢? 270.第270章 有了新人换旧人 吃了早饭,黎言裳一直在床上躺着,手里拿着本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总觉得心烦意乱看不下去。 她抬头见宇文晔进来,遂放下书,面上带了笑意,“我听说何淑仁来了,有什么事么?” 宇文晔缓步走到床边,挨着她的身子坐在床沿上,点了点头,“拜新年顺便让我看了一幅画。” 黎言裳秀眉微蹙,直着身子就要坐起来,“什么画?” 宇文晔忙扶着她坐直身子,又拿了大引枕放在她背后,“清妃的画像。” 黎言裳讶异道,“清妃的画像?他见过清妃?” 宇文晔缓缓的摇了摇头,“他没见过清妃。” 黎言裳蓦地睁大眼,半张着嘴,“你是说……何淑仁认识清妃?” 宇文晔略一点头,黑眸转了转,沉吟道,“裳,也许你跟清妃有很深的渊源。” 黎言裳亦想到了这一点,两条细眉拧在一起,“晔,你说清妃会不会是我姨母呢?”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们容貌上会有相似的地方,姑母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有姨母了。 宇文晔却道,“如果何淑仁不肯说,也许咱们可以直接去问清妃,我想她一定也在怀疑,或许她比你更急切。” 黎言裳嗯了一声点着头,想起她中毒后进宫碰见清妃的情形,听到她用解药解了毒,清妃似是很惊讶,像是知道些什么,又想到何淑仁听到清妃的消息时的神情,马上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测,也许藏在何淑仁心中的那个女子就是清妃。 她心底微微一震,抬起头看宇文晔。 宇文晔猜出她心中所想,遂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进宫,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说着朝她小腹处瞟了一眼,一手轻抚在上头,柔声道,“咱们的宝贝才是最要紧的。” 黎言裳心下一暖,转了话题,“李妈妈来过了。” 宇文晔心底一沉,面上却不着痕迹的嗯了一声。 黎言裳又道,“公主知道我有身孕了,特地让李妈妈送来一些补品,姑姑对你真是用心,这消息传得倒是快。” “许是今日俞明和进宫时向皇上禀明时大家听到的。”宇文晔微微一笑,并未多说,只道,“改日我去谢谢公主。”缓缓站起身,“我还有些事要出门,你好生养着,不许再下床了。” 黎言裳哭笑不得,“我的世子爷,这满屋子的人都记住你这句话了,全都拿这话来压我。” 宇文晔很是满意,笑着喊了声,“都裳。”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我走了。” 黎言裳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头怪怪的,总觉得他心里似是藏了什么事。 静武院正房里,仝氏目光锐利的望着站在屋中央的两个丫头,一个身穿粉色小棉袄套着鹅黄色百褶裙,一个梅色襦裙外头罩着件青色长衫;一个妖娆妩媚,一个静如处子;两个姿色都属上等,各有千秋。 她满意的点点头,“从今儿起,你们就去伺候王爷。” 两人很是吃惊,齐齐的抬头看着仝氏,“王妃……” 仝氏哧哧笑了笑,挑眉道,“怎么?是不是欢喜的头发昏了?” 身穿鹅黄色百褶裙的叫梨儿,左眼眉上一点红痣,尽显****,此时正竭力压住内心的喜悦,“王妃,您真的让奴婢去伺候王爷吗?” 仝氏故意脸一沉,“本王妃还骗你们不成?你若不想去,我再换旁的人。” 梨儿忙道,“王妃,奴婢去,奴婢去。” 与她站在一起的青儿屈膝道,“多谢王妃,奴婢们一定好好伺候王爷,定不辜负王妃对奴婢们的期望。” 仝氏眼角微挑,嘴角含了别有深意的轻笑,“五姨娘正怀着身子,王爷又不喜欢去别处,你们可要把王爷伺候好了,且不可让王爷单着受冷受冻。” 这话已是十分的直白,这二女心中登时豁然敞亮,王妃这是让他们去爬王爷的床啊。 梨儿一颗心跳的厉害,她居然也有这样的一天,如果能像五姨娘那般怀上王爷的孩子,可算是一步登天了。 青儿却面色不变,静静的立在那里,时不时的屈膝道一声“多谢王妃。” 嘱咐的差不多了,仝氏叫来桃菊,“你把她们送到外书房去,就说是伺候王爷的。” 桃菊屈膝应声是,引着梨儿青儿便去了外书房。 宇文治不在,只有幽然坐在一旁的西次间里端着布筐子正跟绿衣低声说笑着。 桃菊站在门边屈膝行礼,“五姨娘。” 幽然一愣,差点认不出是谁来,她去静武院总共不过两三次,又都是低着头去垂着头出的。 绿衣却是极熟悉的,忙迎了上去,笑道,“桃菊姐姐真是稀客,可是王妃有什么吩咐?” 幽然恍然记起是王妃身边伺候的桃菊,遂扶着桌子起身。 桃菊急忙奔上来一把扶住幽然,只碰了一下便又急着离开幽然的身子,“五姨娘快别动,王妃瞧着您身子不方便,这屋里头只有绿衣一个,怕她伺候不过来,所以给您送来两个人使,免得五姨娘伺候王爷累着。” 幽然顿时面色变了变,说的好听是来伺候她的,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她能使唤吗?若她说自己能伺候王爷,不需要这两人,岂不正好坐实了恃宠而骄的罪名? 她扶着绿衣的手缓缓坐下,咬了咬嘴角,硬是挤出一丝笑来,稍显客气的道,“麻烦您回去替我谢谢王妃的美意,她们来的正是时候。” 桃菊微微一笑,躬了躬身,“姨娘伺候王爷辛苦了,王妃让奴婢给您带来些补品,还请姨娘多注意身体。” 一个小丫头手上捧着个黑漆漆的木盒子,绿衣忙上前接过来。 幽然笑了笑,“多谢世子妃挂牵。” 人和东西都已送到,话也说完,桃菊自不会多留,“奴婢还要回禀王妃,先行告退了。” 幽然便道,“绿衣,松一松。” 绿衣点头引着桃菊出了门。 梨儿与青儿两人站在门口细细打量着身怀六甲的幽然,心中都有些愤愤不平,都道五姨娘遂有些姿色,却不及两人出众,都有些跃跃欲试,却一个面露喜色,而另一个不动声色。 幽然看在眼里,只恨得咬牙,突觉腹中一只小脚狠狠的踢在肚子上,她猛然惊醒,抬手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抚了抚,眸中带了笑意,“我这里有绿衣照顾着,两位只需伺候王爷便好,王爷日常在东次间休息,你们去那里等着吧。” 竟是连两人的名字问都没问,梨儿一阵愤懑,漫不经心的回道,“是,姨娘。” 转身出了房门。 青儿却稍稍迟疑片刻,但见幽然已低了头专心抚摸腹部,便缓缓转身出了房门。 绿衣送走桃菊回来,见幽然面上带了怒意,遂劝道,“姨娘千万不要生气,您应该知道旁人打的什么主意,且不可着了旁人的道。” 幽然目中却已带了泪色,低声泣道,“我哪里敢生气?王爷宠我疼我,我更应该为王爷着想,我这样住在王爷屋里头总不是办法,说不出亦不好听。” 绿衣却道,“姨娘不要多想,万事都有王爷做主,您只管好好的养身子,您肚里的爷才是最要紧的。” 幽然略一沉吟,抬头道,“世子妃那边情形如何?” 绿衣回道,“奴婢问过倚翠,吐得很厉害,喝了药倒是好些了,不过可能要在床上躺一阵子了。” 幽然低了头不再说话,两只手搭在布筐子沿上,一动不动。 桃菊回静武院,却见正房的门紧紧关着,金枝正站在门口守着,心下一动,莫非王妃在见客? 她不敢多问,挨着金枝站在门口。 金枝悄声问,“人送过去了?怎么样?” 桃菊低声回道,“笑着谢了。” 金枝面色一动,不再多话。 良久,房门打开,从里头走出个老嬷嬷,一身宫装打扮,桃菊登时明白,定是宫里贵妃娘娘派来的,忙低了头,再不敢多看一眼。 初一一直到初五,晋王府门前拜年的马车络绎不绝,直到了初七才算消停。 这一连七日宇文治竟一次都未踏入西次间,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而送去东次间的那两位也留了下来,日日进进出出的,俨然已成了王爷跟前的红人。 幽然隔着窗子朝外瞧,一双眼恨得发红,一只手紧紧的攥着窗棂子,冻得一片麻木似是失去了知觉。 绿衣知她心中所想,拿了件厚披风披在她身上,轻声道,“姨娘,这几日来往客人多,王爷定是忙得脱不开身,王爷不来看您,您难道就不能瞧瞧王爷去么?横竖就这两步路。” 幽然颤声道,“你也说了,横竖就这两步路,他再忙难道就没半点时间来瞧瞧我么?哪怕来站一站也是好的。果然是来了新人忘旧人。” 这样的道理绿衣何尝不知?可她却不能说出口,在这王府里头,王爷想要宠谁自是王爷说了算,被忘在脑后的旧人还少么? 幽然突然转过头来,“我闷得很,你陪我出去走走。” 绿衣点点头,出去走走也好,省的闷在这屋里头胡思乱想。 她捧了手炉递在五姨娘手里,小心搀着姨娘的胳膊,出了房门。 271.第271章 用心险恶易思量 两人刚走到院门口,恰碰到梨儿端着个青瓷花盘子进来。 梨儿屈膝行礼,眉目间含情带俏,“姨娘慢行,王爷刚回来,想喝莲子粥,奴婢得赶紧送进去。” 幽然心头顿如利刺扎过,眸光轻飘飘的从梨儿身上漫过,扶着绿衣的手出了院门。 梨儿撇了撇嘴,低低的哼出一声不屑来。 幽然气的浑身发颤,目中带着泪光,他不来她房里便是不想见她,她又何必寻上去自讨没趣? 绿衣见她又动了气,遂低声道,“姨娘,今儿个天气还好,不如去花园里走走吧?” 幽然脚下步子一顿,扬眉道,“咱们去一趟霓裳院,世子妃身体抱恙,咱们理应去看一看。” 绿衣略一踌躇,却并未劝阻,而是问道,“是不是应该带点东西过去?” 幽然便道,“世子妃那里什么没有?带什么过去都不稀罕,咱们只要带着心去就好了。” 绿衣便不作声,搀着她向霓裳院走去。 连着躺了这几日,黎言裳只觉得全身都像散了架一般,每日不但要喝几大碗黑乎乎的苦药汁,还要喝各种不同的炖汤。 喝的苦水直流,但她仍是坚持喝到见碗底,万氏偷着给她送来个安胎养胎的小偏方,拿给俞明和看,俞明和稍稍做了调整,让她比往日又多喝两大碗,她连吭都不吭一声,只盼着腹中胎儿能渡过危险期。 “姐儿,今儿个外头阳光很好,我扶你出去晒晒太阳吧?”江妈妈见她躺在床上蔫蔫的,笑着问道。 黎言裳舒口气,“妈妈,你可总算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说着扶着江妈妈的手坐起身,披了厚厚的外衣下床,只觉得两腿发软,遂笑道,“再躺下去我这两条腿就废了。” 江妈妈笑着搀住她胳膊,温声嘱咐,“姐儿慢点走,莫要扭着腰。” 黎言裳掩嘴轻笑,想到腹中胎儿,顿觉身子僵硬起来,唯恐扭到小腹,别扭的像是木头人一般。 出了门选了一处空地,明亮的阳光毫无遮掩的射下来,暖意融融。 黎言裳扶着江妈妈在太阳底下缓缓而行,走了一圈脸蛋儿红润起来,额头渗出细汗来。 幽然沿着长廊走过来,走到跟前屈膝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微微一愣,只一刹面上便露出笑来,“五姨娘身子不方便,怎么到这里来了?有什么事差个人过来说一声便好,何须亲自来?” 幽然轻轻一笑,“自除夕夜还未曾见到世子妃,不知世子妃身体怎么样了?顺便出来走一走晒晒太阳。” 仝氏往王爷房里塞婢女的事黎言裳已经听说了,她眉角微动,幽然此时来,断不会只为来看她,遂笑道,“日日喝那些黑汤药,都快苦死了。” 幽然笑了笑,颇有感触的道,“为了孩儿,再苦都值得了。” 黎言裳心下一动,“五姨娘说的对,他虽还在肚子里,却能让人心生怜爱,恨不得马上就能听她唤一声娘。” 幽然亦有同感,一手掐在腰后,一手抚在腹上,目光温煦。 黎言裳忙道,“宝瓶,快给姨娘搬椅子来,莫要累着姨娘。” 幽然慌着拒绝,“世子妃,奴婢不敢,奴婢见您好好的便放心了。” 宝瓶已搬了椅子出来,放在幽然身边,上前与绿衣一起搀住幽然,“姨娘请坐吧。” 后头倚翠也搬了椅子出来,放在黎言裳身边。 黎言裳缓缓坐下,与幽然面对着面,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她们身上,她们面上都洋溢着幸福而又满足的笑意。 幽然又道,“往日里只有自己,好过歹过总是可以过去的,如今有了这小东西,一切都不一样了,恨不能把全天下最好的都拿来给他。” 黎言裳亦是如此想,便笑着点头,“姨娘说的是。” 幽然的面色便黯了黯,原本红润的脸上显出一层苍白来,幽幽的低声道,“王爷已经有七日没到我房里来了,若没了王爷,我们母子当真没了依靠。” 黎言裳瞧她一眼,意有所指的笑道,“姨娘说的不对,不光王爷是孩子的依靠,母亲也是他的依靠,王爷日日在外头忙,说到底母亲才是孩子最大的依靠。” 幽然面色更加苍白,她自是明白这话的意思,她虽是生了这孩子,但孩子的母亲却是王妃。 世子妃这是在警告她吗?她微微的挑起眼角瞟一眼黎言裳,但见她嘴角带笑面色平静,似乎并无他意。 黎言裳见她面露疑惑,似乎并未理解自己的意思,遂佯装无意的道,“王爷老来得子,最是欢喜,自会把他当做心肝宝贝的疼着,而那些在身边伺候的,却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即便今日去了,他日还会有旁的人再来,而心肝宝贝却会永远留在身边。” 幽然恍然大悟,目中露出一片清明来,想要爬王爷床的女人多的是,而王爷也不可能忠心一个女人,唯一可靠的便是孩子,如今孩子才是她最大的依仗,即使她今日能赶走那两个,他日又会有新的送进来,她何苦因为这个去得罪王妃,说不定还会惹怒王爷呢? 她缓缓站起身,语气比方才舒畅了许多,“多谢世子妃,奴婢不耽误您休息了,世子妃定要多注意休息。” 黎言裳微微一笑,并不挽留。 幽然走到院门口,远远的瞧见仝氏正朝霓裳院走来,躲是躲不及了,只好上前屈膝行礼,“王妃。” 仝氏冷眸瞟她一眼,阴阳怪气的道,“五姨娘身子重,不在房中呆着跑出来做什么?万一磕着碰着了,外头还以为是我这个王妃没照顾好你呢。” 幽然咬着牙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仝氏见她这般模样,挺直脖子仰着头冷哼一声从她身边走过,直直的进了霓裳院。 阳光有些刺目,黎言裳正要转身进屋,却见仝氏缓缓而来,吃了一惊,仝氏可是从未到霓裳院来过的。 她亦不上前,只站在原地等仝氏近了,才缓缓行礼,“母亲。” 仝氏见她漫不经心似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下有气,却又强压下去,露出一抹笑意来,“我几次问你的情况,俞明和都说的含含糊糊的,母亲实在不放心,过来瞧瞧你,这几日觉得可好些了?” 黎言裳淡淡的道,“劳烦母亲挂牵,一切都好。” 仝氏更气,却也只有忍着,又道,“万不可大意,且不可再像上次一样了。” 黎言裳冷冷的瞟仝氏一眼,明知她要静养休息,却偏偏再提上次小产之事,岂不是引得她更加心慌? 仝氏笑的更加和煦,一如头顶上亮闪闪的阳光,却令人感到一阵寒意,“你可要好好的保重身子,平安生下个活蹦乱跳的小爷来,如此黎老夫人地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如今,她也只有你这一个孙女儿牵挂了,且不可再让地下人为你操心了。” 黎言裳眼皮跳了跳,静静的望着仝氏,她似是话里有话,“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仝氏笑了笑,“并无他意,母亲只是替黎老夫人惋惜,你当真要顾惜你祖母一番好心才是。” 几个可怕的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几转,黎言裳心下一寒,沉声道,“母亲,梦妃娘娘出了什么事吗?” 仝氏捂了捂嘴,惊讶万分的道,“怎么?晔哥儿没跟你说么?” 黎言裳的心扑通跳了几下,果然是黎言梦出事了,不是被打入冷宫了吗?按理说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只不过是颗弃子了,谁还会对付她? 仝氏方才的话,‘只有你这一个孙女儿牵挂了’,黎言裳心里咯噔一下,紧紧的收在一起,难道黎言梦已经死了? 仝氏见她面色苍白目光稍显呆滞,目的已达到,亦不多留,朝立在一旁的江妈妈斥道,“没看到世子妃神色不好吗?定是被冷风吹着了,还不快扶世子妃回屋歇着去?” 江妈妈紧张不安的看一眼黎言裳,忙扶了她的胳膊。 黎言裳却忽的侧过头去,盯着仝氏一字一句的道,“母亲,谢谢你给我带来的这个消息。” 仝氏嘴角微撇,冷冷的笑了笑,转过身朝外走。 黎言裳已扶了江妈妈的手走进屋,她面色苍白,身子微微颤着,黎言梦竟死了,她还那么年轻,甚至还没来及品尝人生的酸甜苦辣。 不对,也许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已尝尽了世间的酸甜苦辣,这一条不归路不正是她的亲生父母把她送上去的么? 给了她生命又把她送上绝路,她心底里应该很恨吧?除了恨,更多的应该是绝望。 江妈妈瞧着不对劲,忙给宝瓶递个眼色,宝瓶意会,担忧的看了看世子妃,转身急匆匆的朝安书院去了。 江妈妈倒了茶递到黎言裳手里,眼里蒙了一层泪雾,“姐儿,无论如何,您要保重身体啊,如今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肚里的孩子呢,老夫人若知道你怀了身孕,也含笑九泉了。” 黎言裳的心已沉到谷底,想起曾经对祖母对黎允的承诺,她不但一件都没办成,还害的祖母白白丢了性命。 272.第272章 相死没那么容易 如果当初他们不离开京城,祖母就不会惨死。 她曾经答应过会保护黎言梦,她答应过一定会回去接他们回京城,可她一样都没做到。 祖母没了,黎言梦也死了。 她心如刀割,痛彻心扉。 她缓缓的坐在椅上,眼里的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湿了胸前衣襟。 江妈妈知她心中难过,自己又何尝不难过?老夫人与梦姐儿都是好人,可她们却偏偏不能善终。 江妈妈强忍悲痛,哽咽着劝道,“姐儿,你难道还不明白么?王妃明着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她就是要你生气要你难过,她是何居心,姐儿还不清楚么?姐儿万万不能遂了她的心意啊。” 仝氏是何居心,她怎会不知?可她无法抑制心里的痛,仿佛一把把尖利的小刀在她的骨头上刮磨。 江妈妈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抬头瞟见门口人影一晃,宇文晔已大踏步迈了进来,她忙屈膝行礼,“世子爷。” 宇文晔点下头,面色低沉,隐着丝丝怒意。 江妈妈心头松了松,悄悄的退出门去,轻轻的将门关上。 宇文晔已到了跟前,黎言裳低着头,声音稍显发闷,“梦姐儿是怎么死的?” 宇文晔弯腰半蹲下来,两手紧紧的握住她冰凉的手,双目直直的望着她,“裳……” 黎言裳抬起头来,迎视着他关切而又焦灼的目光,苍白的面上挤出一丝笑,“晔,你放心,我都明白的,不必劝我,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她面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宇文晔心痛不已,抬手抚在她脸上,掌心里顿时阵阵凉意,低低的缓声道,“梦妃是被仝贵妃害死的,除夕夜里,何淑仁闯进皇宫,本是想见一见清妃,谁知被人发现了,误闯入雍华宫,恰见到梦妃在雍华宫里,引起仝贵妃的警觉,第二日梦妃便没了。” 黎言裳眉头紧锁,闪着泪光的长睫毛颤了颤,“梦姐儿被打入皇宫,怎会出现在雍华宫里?她在雍华宫里做什么?” 宇文晔只好据实相告,“何淑仁看到仝贵妃在虐待梦妃。” 虐待?黎言裳双眸圆瞪,无法想象黎言梦会经受怎样的折磨?到底是怎样的虐待才会让仝贵妃害怕被人发现而冒险置她于死地? 她顿觉全身冰冷,如坠冰窖。 紧挨着她身子的宇文晔只觉得她身子一僵,面色更显苍白,忙晃了晃她的身子,“裳,裳……” 他站起身弯腰将她从椅子里抱出来紧紧的揽在怀里,抱她进了内室,轻柔的放在床上,用被子紧紧的拥住她,低低呢喃,“裳,你还有我,你还有我,还有咱们的孩子,不要难过不要伤心。” 宇文晔的手隔着厚厚的被子抚在她小腹上,她微微一颤,目光下调落在他手背上,扫过她平坦的小腹。 阵阵凉意不断的从脚底窜上来,流遍四肢百骸,她冷的浑身发抖,突然小腹一阵收缩,她慌得上下牙齿打颤,颤声道,“快叫俞明和,快把俞明和叫来。” 宇文晔大吃一惊,扬声朝外大声喊道,“去叫俞明和,让俞明和马上过来。” 他紧紧的抱住黎言裳,心惊肉跳,“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肚子吗?是吗?” 他目里闪着泪光,慢慢的浮出一层红丝。 “我,没事。”黎言裳双唇已无血色,说这句话也似用尽了力气,软绵绵的瘫在宇文晔怀里。 宇文晔低吼,“裳,裳……” 而她已闭了眼一动不动。 “俞明和,在哪里,俞明和……”他疯了一样的狂喊着,两手抱着黎言裳,一动不敢动,唯恐动一下便会弄疼她。 俞明和急匆匆的走进来,来不及行礼,喊道,“世子爷快把世子妃放下,让世子妃平躺着。” 宇文晔忙将黎言裳的身子放平,两眼中尽是慌乱,他一把揪住俞明和的领子,低声嘶吼,“俞明和,他们两个若不管谁有事,我都不会放过你。” 俞明和冷冷的看他一眼,“如果再拖延下去,也许他们两个都会有事。” 宇文晔蓦地松开手,惊得倒退两步,身子抵在桌子上微微发抖,不,他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俞明和已快步上前,顾不得男女之嫌,执起黎言裳的手,搭在她手腕上,只觉得脉相更加虚弱,且不平稳,遂沉声道,“世子妃悲伤过度,怒火攻心才晕过去,世子妃身子本就虚弱,为何还让世子妃动怒动气?” 宇文晔已恢复了镇定,安静的站在床侧,声音稍显沙哑,“别管什么原因了,赶紧救人。” 俞明和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几根银针,低声吩咐道,“我要为世子妃施针,需要绝对的安静。” “我去门口守着。”宇文晔转身走到门口,朝守在门口的江妈妈几人吩咐道,“你们都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江妈妈急的满头大汗,拉着宝瓶出了房门,牢牢的守在门口半步不敢动弹。 她觉得自己被冰冻起来了一般,全身冰凉,就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冰的,还没离开唇边就结了冰。 她冻得浑身发颤,全身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冷冷冷。 可是她脸上的泪却是热的,从眼眶里流出来,烫的她面颊生疼。 眼前白茫茫一片,她竭力的睁大眼想看清楚眼前的情形,却发现眼里的泪越流越多,它们滴落在地上,甚至汇聚成了一条河,一条闪耀着亮光的冰河。 可那泪水明明是热的,而她全身又是那样的冷。 她慌乱的摇着头,低头去看肚子,泪眼模糊中发现里头钻出一个小孩儿,他正在哇哇大哭。 她急了,柔声安慰道,“宝宝,别哭,都怪妈妈不好,宝宝别哭。” 那小孩儿蓦地跳到冰河面上,眼里也流出泪来,忽的跪在冰面上,哭着喊道,“母亲,对不起,孩儿不孝,孩儿已经尽力了。” 话音刚落,那小孩儿便化作一滩水,与冰面冻结在一起。 黎言裳惊恐万分,大声喊叫,“不要,不要,不要啊。” 正在施针的俞明和听到她大叫,额头上的汗已顺着鬓角流下来,一只手死死的摁住她脑袋,另一只手不停的捻着插在黎言裳头上的细针。 站在门口的宇文晔听到黎言裳的叫声,抬手就要推门进去,但想起俞明和的嘱咐,两手终是停在半空中,并未发出半点动静。 过了两个时辰,俞明和终于拉开门从里头走出来,他面色疲惫不堪,额角挂着汗珠子,目里亦是黯淡无光,低声道,“世子爷,世子妃需要休息静养,请不要再让世子妃生气动怒了。” 宇文晔略一点头,沉声问道,“世子妃怎么样?” 俞明和脚步稍显踉跄,“世子妃已无大碍,腹中胎儿暂时保住了。” 暂时?宇文晔狠狠瞪他一眼,但也知道他已经尽力了,遂吩咐道,“宝瓶,扶俞太医去休息。” 俞明和实在太累了,并未拒绝,扶着宝瓶的手走出门去。 宇文晔小心翼翼的走进屋里,缓缓走向床边,脚下未发出任何声音,目光牢牢的盯在躺在床上的黎言裳脸上。 只见她面色依旧苍白,双唇却已恢复了血色,额角的头发湿漉漉的粘在一起,定是方才出了不少汗。 他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已不似方才那般冰的吓人,他提着的心才算稍稍放下来些。 见她睡得安稳,他又缓步走出来,出了门,小声嘱咐江妈妈,“世子妃身上出了很多汗,容易着凉,把盆子里的火点的再旺一些。” 他回过头又朝床上看一眼,转身出了外间的门,又径直出了院门,直奔静武院而去。 仝氏听说黎言裳昏倒,正暗自得意,恨不能哈哈大笑一番,忽的见门帘子被人挑起来,带进来一股子冷风。 她刚要发作,却见宇文晔气势汹汹的走进来,面色凶狠,眼中发着吓人的红光。 她吓的一颤,情不自禁的抓住桌角,“你,你要干什么?” 宇文晔冰冷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仝氏吓得面色发白,身子微颤,“晔哥儿,你,你要做什么?桃菊,金枝……” 宇文晔已到了跟前,他伸手抓起桌上茶壶,狠狠的朝地上摔去,尖锐的碎裂声直刺入仝氏耳内,惊得她尖叫出声,“杀人啦,杀人啦。” 宇文晔抬手狠狠的砸在桌面上,那桌面咔嚓一声竟裂开一条大缝,他抬起手又补了一拳,那桌面便咔嚓一声断裂了,裂痕处尖细的木茬子扎在他手上,几滴血顺着手心落下来滴在黑漆漆的木头上,闪着诡异的红光。 仝氏吓得缩成一团,惊恐的瞪视着宇文晔,唯恐他再一抬手砸下来她就要脑袋开花了。 宇文晔狠狠的盯着她,目光如炬,冷冷的哼道,“你想死吗?你想如同这茶壶桌子一样吗?哼,没那么容易。你都做过什么,最好一件都不要忘记。” 他转身出门,又带进来一股冷风。 仝氏呆愣片刻,终于又发出一声尖叫,“杀人啦,杀人啦,世子爷杀人啦……” 273.第273章 铤而走险太自私 仝氏尖利的狂叫声顺便传遍了整个晋王府,梨儿与青儿听到消息时吓得两腿直哆嗦,不明白王府里的主子们这是要做什么。 但她们却很快反应过来,此时的王妃很需要她们暗中帮上一把,这样她们才能得到王妃的助力。 屋里的火烧的很旺,宇文治身上冒出一股子汗来,燥热难安,遂将红底里子外衫脱下来。 立在其身后伺候的梨儿立马摇身上前,纤纤玉手接过外衫,眸底闪着明媚的光,软声细语道,“王爷,是不是把火熄灭些?” 宇文治头也不抬的回道,“不必了。”继续低头看书。 梨儿有些失望,痴痴的盯着宇文治的侧脸,王爷虽默许了她们在屋里伺候着,她们却不敢爬到王爷床上去,而王爷竟然一次也未沾过她们的身。 门口陡的一阵响动,青儿抬脚进来,面色苍白,带着些慌乱。 宇文治双眉微挑,漫不经心的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青儿忙屈膝道,“没,没什么,王爷。” 她越是这么说,宇文治越是觉得有什么事,青儿一向稳重踏实,断不会无端端的便会如此,遂沉声道,“说,到底什么事。” 青儿吓得一颤,忙跪在地上,“王爷饶命,奴婢,奴婢不敢说。” 宇文治面色陡的沉下来,“你不说,本王才会要了你的命,说吧,什么事。” 青儿结结巴巴的道,“奴婢,奴婢听说,听……说,世子爷,世子爷要杀了王妃。” 宇文治的脸瞬间搭下来,黑沉沉的,却未作声。 青儿壮着胆子又道,“王爷,奴婢听说王妃今日去霓裳院看望世子妃,世子妃不知何故晕倒了,世子爷大怒,跑去静武院,要杀了王妃。” 宇文治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淡淡的问道,“那杀死了没有?” 青儿心下一冷,禁不住颤了颤,慌乱的摇了摇头,“没,没有。” 宇文治面若寒霜,“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青儿心思陡转,脑中已闪过千万种念头,垂首回道,“奴婢方才去伺候五姨娘,不小心听到的。” 宇文治微微蹙眉,“五姨娘?五姨娘成日不出门,怎会知道这些事?” 青儿小心回道,“五姨娘今日去霓裳院看世子妃了。” 如此巧合都去霓裳院了? 宇文治低头沉思。 立在一旁的梨儿却轻声道,“王爷,您去瞧瞧五姨娘吧,奴婢几次去姨娘房里伺候的时候,都见着姨娘在偷偷的哭,许是心里头有什么委屈。” 宇文治挑眉斜睨她一眼,并未说话。 房内气氛顿时沉凝下来,死水一样的静寂,梨儿心里一慌,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跪在地上的青儿心底生出丝丝寒意,王爷对王妃当真无一丝情意了。 而此时幽然正站在门外,恰听到这一番话,直气的面色发青,双唇发抖。 她听了黎言裳的话,霍然想开,本想进去与王爷说说话,谁知竟听到了这些。 她扶了绿衣的手,转身回到西次间里。 绿衣亦是气的难受,“姨娘,她们明明在撒谎,您为什么不进去戳穿她们呢?说什么来伺候您,她们什么时候来伺候过您?她们话里话外说的都是您在搬弄是非,姨娘,您为什么不进去呢?” 幽然气的眼里的泪不住的往下滚落,“你没听到吗?王爷竟是一句话都没说,我若进去了,岂不成了听墙根正坐实了她们所说的搬弄是非吗?王爷若有心,当为我说句话,我进去同她们争执,只会让王爷更加心烦,又是何苦呢?” 绿衣实在气不过,气的干跺脚。 幽然擦干眼角的泪,咬了咬嘴角,“绿衣,世子妃的话虽说的没错,可她毕竟未身在我的位置上,并不能完全体会我的难处,她们只霸占了王爷的心倒还罢了,万一是来害我孩儿的怎么办呢?到时候我还有什么依靠呢?” 绿衣紧张不安的问道,“那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幽然压低嗓子,小声道,“今晚,你去请英平郡王爷来,我相信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绿衣大惊,“姨娘,万万不可,难道您忘了以前的事吗?万一郡王爷又纠缠不休,那您不是前功尽弃了?” 幽然咬了咬下唇,“那也比让人弄死的强。” 绿衣心下一震不再作声,若不是她亲耳听到梨儿与青儿的污蔑,又亲见王爷的薄情,她断不会再让姨娘去找郡王爷,可如今…… 也只好铤而走险了。 黎言裳蓦地睁开眼,像是经历了一场狂奔,脸上身上都是汗,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她缓缓的动了动,小腹顿时传来一阵隐痛,她吓了一跳,马上不敢动了。 “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宇文晔的头探过来,一脸关切。 黎言裳不敢说话,被子下一只手已抚在肚子上,她忽的想起那个向她下跪的小孩儿,吓得魂都没了,难道她…… 躺在她身侧的宇文晔见她面色苍白,顿时一慌,高声叫道,“俞明和。” 黎言裳双眸微红,直直的盯着宇文晔,“我的肚子,我的孩子,晔,咱们的孩子,是不是已经……” 宇文晔霍然明白她的意思,忙摇头,“你不要胡思乱想,一切都好的很,咱们的宝宝好着呢,好好的在你肚子里呢。” 黎言裳不敢相信,她明明感觉到肚里隐隐作痛,再加上那个梦,他一把抱住宇文晔的胳膊,“晔,是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 宇文晔笑道,“是真的,我怎会拿着咱们的宝宝骗你呢?” 俞明和已到了门外,低声道,“世子爷。” 宇文晔翻身下床,沉声道,“进来吧。” 俞明和推门进屋,见黎言裳已经苏醒,忙上前把脉,喜道,“世子妃脉相平稳,已无大碍了。” 他不由得抬头看她一眼,温声道,“世子爷,像世子妃这种情形还能保住孩子,实在难得。还请世子妃保重好身体,万事以腹中孩儿为首。” 黎言裳破涕而笑,被子下一手紧紧的抱住小腹,暗暗发誓,一定要保住这条小生命。 俞明和又抬头看了看黎言裳,面色和煦,“微臣为您施针的时候能感觉到您在拼命的护着胎儿,世子妃的意志力令微臣佩服。” 黎言裳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轻声道,“俞太医谬赞了,母子相连,或许这是孩子给了我坚强吧。” 俞明和略一点头,“世子妃,您的身子还虚弱的很,药还是要接着喝的。” “我一定会按时喝药的。”黎言裳点着头道,“俞太医,谢谢你。” 俞明和已站起身,躬身道,“世子爷,世子妃,微臣告退。” 宇文晔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并未开口,看着俞明和出门,他缓步走到床前,低头深深的看着黎言裳,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闪着一丝亮光,“裳,你辛苦了,谢谢你。” 黎言裳舒了口气,“晔,咱们都要谢谢咱们的宝宝,是他给了我力量。” 她把梦到小孩儿的事说给宇文晔听,两人都泪眼蒙蒙,默默对视。 月色朦胧,幽然居后的小树林里,幽然紧张不安的等待着,又怕宇文恒渊如约而至,又怕他不肯来,一颗心七上八下安不下来。 终于,宇文恒渊踏着月色出现在小路上,月光下,他肥大的袍子在风中飘着,说不出的孤寂。 幽然远远的看着,心底微动,眸中泪光闪闪,她不忍心再看,遂低了头,等他走上前来。 宇文恒渊缓缓而行,望着站在不远处身形稍显胖硕的女子,心头浪海滔天,她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 可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灼痛了他的眼,像一道无形的铁墙将两人死死的隔在两条不同的路上,他低了头缓缓的走到她跟前,等她开口。 “你还好么?”很多话在幽然脑海里闪过,可最终她却吐出这样的话。 宇文恒渊冷笑一声,“你希望我好还是希望我不好呢?” 幽然急急的道,“我当然希望你好。” “希望我好,那你能跟我走吗?” 幽然慌乱的摇摇头,“你知道,我不能的。” 宇文恒渊低低的笑,笑声里含了无尽的悲凉,“既然不能,那就不要再来找我。” 幽然一阵心疼,捂着嘴哽咽难言,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可她真的没有办法了,除了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依靠谁。 月光下,她双肩微微颤抖,呼吸急促,压抑的哭声传到他耳里,他紧紧的咬着牙,心底还是软了,他终是不忍见她伤心。 他竭力压制住心底的冲动,淡淡的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说吧。” 幽然却摇了摇头,她忽然不想再打扰他了,他心里很苦很难,她不能这么自私,不需要他的时候就把他踢开,需要他的时候又把他找回来。 她已经辜负了他的情,不能再让他背上心债了,王妃是他的嫡亲母亲,怎可让他再去违背他的母亲? 她颤声道,“郡王爷,对不起,我不该把您找来,请您回去吧。” 274.第274章 富贵险中求不得 宇文恒渊却突地愤怒了,朝前几步几乎靠在了她肚子上,冷冷的道,“你把我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到底在想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她不说话,只是垂着头低低的哭。 他更加恼怒了,“你不是来求我帮忙的吗?父亲的房里又多了两个漂亮的女人,所以你失宠了,你害怕了,所以你来求我了,对吗?” 幽然吃惊的抬头看他,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或许他正在等自己来求他。 她愣愣的看着他,目中串串热泪直落,出口却是,“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我活该,我作死,我就该遭到报应。” 宇文恒渊气愤至极,伸手点在她肚子上,“好啊,那你把他拿掉去报复他让他伤心让他难过。” 幽然吓得倒退一步,身子颤了颤,厉声道,“你疯了,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亲弟弟?”宇文恒渊只觉得无数根细针扎在他心上,他心爱的女人肚子里竟然怀着他的弟弟,多么的荒唐又是多么的讽刺。 “绿衣,绿衣……”幽然慌乱的叫着,她开始后悔了,她真不该再招惹宇文恒渊。 绿衣闻声走过来,搀住幽然,望向宇文恒渊,插嘴道,“郡王爷,五姨娘过的什么日子您知道吗?五姨娘心里想的什么您知道吗?五姨娘能在这豺狼虎豹的晋王府里活下来您知道有多难吗?郡王爷,如果您不能帮五姨娘,就不要再口口声声指责我们姨娘了。” “绿衣。”幽然沉声唤道,“咱们走吧。” 绿衣略一点头,搀住她的手,急匆匆的走出小树林。 宇文恒渊呆呆的站在原地,冰冷的风吹在他脸上,却比不上他心里蚀骨的寒意。 不远处的树后,仝氏已咬碎了牙狠狠的盯着幽然消失的方向,原来不过是一场误会,就因为这场误会,她竟然被人耍着当了那贱人的挡箭牌,她只道贱人肚里怀着的是儿子的骨肉,谁想竟是这么回事。 哼,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她绝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她悄悄的转身走出小树林,月光下,她面上带着瘆人的诡笑。 她原本是想拿今日宇文晔所做之事去激一激儿子,没想到正好碰到他出门,她便扔下桃菊一路追过来,竟然看到了这一幕。 真是老天可怜她,怕她放过了那贱人。 仝氏咬着牙,生出一条毒计来。 一口气连着喝了两大碗黑乎乎的药,黎言裳被撑坏了,含着蜜食连着打了两个嗝,眼里憋出泪来。 宇文晔心疼的看着她,恨不能自己替她喝了,眼下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罪受苦。 黎言裳见他蹙着眉角一脸无计可施又愤恨不已的模样,掩着嘴轻笑,“下辈子你做女人,我来做男人,也让你尝一尝这生孩子的滋味。” 宇文晔却一本正经的道,“那你可别忘了来娶我,万一我被别的男人娶走了,你可找不到这么好的女人了。” 黎言裳嘴角抽了抽,嬉笑道,“你还真想做女人呢?” 她嘴角上沾了蜜食碎屑,宇文晔抬手替她抹去,柔声道,“只要能替你受罪,做一做女人又何妨?” 黎言裳微微一笑,嘴里的蜜食一直甜到了心里头。 宇文晔见她面色虽仍显苍白,但精神却好的很,也稍稍放下心来,低声道,“那些事你都不要管了,专心呆在院子里养胎吧。” 黎言裳知他指的什么,遂笑了笑,“你还不明白么?即使我躺在床上闷在屋里头,只要旁人有那个心,一样能来骚扰我的平静,与其防着别人,倒不如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她深深的看着宇文晔,“晔,相信我,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把我打垮了,现在任何事都比不上我肚里的小宝宝,只有他是完完全全属于我们的。为了他,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稍稍一顿,她又道,“本来我已经打算什么都不做了,安安静静的等着小宝贝降临,现在看来那么想是不明智的,我不但要做,而且还要做的更漂亮干脆,这样才能保持好心情,对小宝贝才更好。” 宇文晔眉头紧蹙,“话是这么说,可是你身子虚弱的很……” 黎言裳低低头额头抵在他手心上,“我身子虚,我自会养好身子。做那些事又不需要我身体力行,这不是还有尊贵的世子爷替我跑腿么?世子爷,你愿意做世子妃的小跑腿吗?” 宇文晔又道,“可是……” 黎言裳抬起头,意味深长的道,“晔,事事都瞒着我,等着别人来让我气让我怒,倒不如事事都在我心,谁还能气着我呢?我心里自会有分寸的。” 宇文晔看着她,“那你答应我,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黎言裳嘻嘻笑起来,“那是自然的了,我不但要保重,还要多吃多喝,还要吃好的喝好的,小心我把你吃垮呢。” 她脸上的笑容明媚,眸子里都透着丝丝笑意,看得出她是真的想开了,宇文晔也不再坚持,遂打趣道,“那本世子爷就甘心做你的小跑腿吧。”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世子妃,郡王妃来看您了。”宝瓶进来禀道。 黎言裳忙道,“外头大冷的天,快请郡王妃进来,莫要冻坏了。” 宇文晔遂道,“那我先出去一趟。” 黎言裳微微一笑,“外头冷,多穿点。” 万氏已扶着华月的手进来,先给宇文晔屈膝行礼,躬身等着他出门了,才缓步走进来,面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大嫂,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呢?” 黎言裳瞪她一眼,“不是时候那就再出去呗。” 万氏笑着在宝瓶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大哥都走了,我再走了,大嫂岂不是孤家寡人了?” 黎言裳撇撇嘴,“你这么贫嘴小心让你肚里的孩儿听到学了去,以后再拿出来挤兑你。” 万氏却眯着眼笑起来,一双手在肚子上抚了抚,“我倒是希望他有这么聪明呢。大嫂,你身子没事吧?华月回去跟我说你晕倒了,可把我急坏了,我要来,郡王爷拦着不让,说我帮不上忙还添乱。” 黎言裳微微一笑,“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没事儿了,以后呀,不管什么事都不会再让我生气难过了。” 万氏笑着点点头,“大嫂,你能这么想才是好的,什么事也比不上孩子重要。” 略一顿,她挑起眉角看着黎言裳,“大嫂,现在咱们府里都传大哥的事呢。” 黎言裳一愣,“传他的什么事?他有什么事?” 万氏一惊,“大嫂不知道吗?您晕倒后,大哥去了静武院,砸了桌子摔了杯子,直吓得王妃大喊杀人了,整个王府的都知道了。” 黎言裳自是不知的,一想起那个场景,她禁不住莞尔,“这就叫杀人了?充其量也就是去吓吓她。王爷知道了吗?” 万氏眉峰一挑,“哪有不知道的理?不过外书房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黎言裳心思转了转,宇文晔也真是大胆,不怕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仝氏再不济也是继母,这弑母的罪名可是不轻的,重者亦会害了人命。但宇文治保持沉默就不一样了,等同于什么都没发生,仝氏又翻不出什么巨浪来,说到底还是她有错在先,恐怕这也是仝氏为什么不敢去宇文治跟前哭诉的原因吧。 宇文晔既然敢做,就敢承担,自是不怕她去什么地方闹腾的。 “大嫂二嫂。”门帘挑动,宝瓶挑着帘子,宇文清霞迈步走进来,面上带着轻笑,“本来还怕打扰大嫂休息,听说二嫂也在,我就进来了。” 万氏笑了笑,“三妹的耳朵倒是灵得很。” 黎言裳热情的招呼她,“三妹妹进来说话吧。” 宝瓶依旧搬了椅子,放在万氏身边。 宇文清霞坐下身,笑着问道,“大嫂,您身体怎么样了?” 黎言裳笑着回道,“已无大碍,多亏了俞太医妙手神医。” 万氏接过话来,“可不是嘛,咱们三个女人可都是得了俞太医的福气,咱们肚里的孩儿还得仰仗他呢。” 宇文清霞静静的听着,目间带了几分敬佩,“俞太医医术当真了得。” 黎言裳笑眯眯的看了看宇文清霞,问道,“三妹妹最近在忙什么?” 面对黎言裳的主动,宇文清霞似乎有些吃惊,认真的回道,“不过在房里做些针线活,绣个香囊花样什么的。” 黎言裳便笑道,“那妹妹必有一双巧手了。” 宇文清霞心下一动,道,“我那两下子可不敢称巧手,大嫂可有什么绣活需要妹妹做的?您只管开口。” “我平时也不戴香囊什么的,一些小活计就不劳妹妹动手了。” “嗯……咳咳咳……”宇文清霞刚一张口,一阵剧烈的咳嗽憋得她满面通红。 黎言裳与万氏都吓了一跳。 立在宇文清霞后头的云秋急忙轻拍她后背,禀道,“郡主前几日夜里冻着了,喝了姜汤一直不见好。” 咳嗽好不容易停下了,宇文清霞急促的喘着粗气直起腰来,摆着手道,“我没……事,没事,咳……咳。” 275.第275章 姨娘摔倒胎难保 万氏嗔道,“都咳成这样了还说没事,俞太医就在府里住着,怎么不请过去瞧瞧?” 云秋面色焦急,轻轻拍着宇文清霞的后背,低声回禀,“奴婢也是这样说的,可郡主非说不必麻烦俞太医,不能在这个时候再添乱了。” “云秋,你胡说什么?”宇文清霞回过头瞪她一眼,脸上已带了怒意。 云秋吓得低下头,不敢再多说。 万氏侧眸看了看黎言裳,目光落在宇文清霞身上,已多了几分同情。 黎言裳却是心底一动,孕妇是最容易被感冒传染的,遂道,“云秋,快扶郡主回去休息,宝瓶,快去请俞太医过去给郡主瞧病。” 宇文清霞马上局促起来,忐忑不安,摇着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大嫂,我这已经都好了,方才是说话呛着了,不碍事的。” 万氏便道,“三妹妹快别逞强了,自个儿的身子最是当紧。” 宇文清霞急的目中泛起一层水光,“大嫂二嫂,真的不用了。” 黎言裳瞪了瞪云秋,“还不快扶郡主回去?” 宇文清霞无奈,只好缓缓站起身,“大嫂,二嫂,那我先走了。” 待她出门,万氏轻轻的叹了口气,“真是可怜,过的这么小心,日子还是不好过,又到了快出嫁的年纪了,唉,前程未卜呢。” 黎言裳顿觉有些怪异,宇文清霞明知道自己生病了还巴巴的跑来看她,却偏偏又在她们跟前显露出来,她总觉得宇文清霞是故意的。 她略一挑眉,对万氏嘱咐道,“外头天冷又干得很,你平日里多喝些水,喝水能去百病呢。” 万氏扬扬眉毛,惊奇的道,“您这话说的跟俞太医一模一样,他每次去我那里都会这么嘱咐我。” 黎言裳便笑道,“我也是听他说的。” 万氏笑着站起身来,“我坐的会子也不小了,该回去了了,大嫂,您好好的养身体,只管吃喝放宽心,保准没错。” 黎言裳呵呵一笑,“知道了,这还是我当时劝你的话呢。” “所以呀,您可别劝好了我,自个儿却又想不开了。那我先走了。” “去吧,我留的你会子大了,只怕二弟就要亲自寻到我这里来了。” 万氏一出去,黎言裳便叫了倚翠进来,“五姨娘那边情形如何?” 倚翠如实禀告,“五姨娘仍是闷在屋里头,王爷也未去西次间看她,那两位可是猖狂的很。” 黎言裳眸光斜挑,没想到宇文治竟是这样寡情薄意的人,前几日还让幽然上了正房吃年夜饭,这才几日的功夫,竟然把人都给忘到脑后去了,难道连肚里的孩子都不要了么? 略一深想,又觉得不对劲,宇文治征战沙场多年,威名在外绝不是徒有虚名,这样的喜新厌旧不符合他的个性。 她望着一蹦一跳的火芯子,陷入了沉思。 中午,天阴沉沉的,有水汪的地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冷风刮过地面,带着嗖嗖的寒气。 幽然扶着腰身撩帘出门,亦趋亦步小心翼翼的走到院子中央,扬声叫道,“绿衣,绿衣……” 没有绿衣的回音。 她低声嘟囔一句,“这丫头跑哪里去了?”挑眉看到梨儿正从东次间里走出来,便道,“梨儿,我屋里热水没了,你去帮我倒一壶来。” 梨儿方才在房内听到叫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见并没有什么事,正想转身回屋,自是有些不情愿,随口问道,“绿衣去哪里了?” 幽然语带恼意的道,“谁知道去哪里了,等她回来,看我不好好的罚她。” 梨儿嘴角一撇,似是很不屑的道,“姨娘,像绿衣这样的丫头,您就不能纵着她,这大冷天的说出去就出去了,您瞧瞧,您这还怀着身子,身上也不披件外衣就跑出来,万一冻着怎么办?” 幽然十分感激的看她一眼,“梨儿,她若如你这般有心就好了。” 她低了低头,“梨儿,你过来扶我一下,这里结了冰,有些滑。” 梨儿正想着绿衣岂能与她相比?听幽然这么称赞她,自不能拂了这赞美,遂扭着腰身缓步上前去扶幽然的胳膊,嘴里还说道,“您这身子若是摔了……” 她的手刚碰到幽然的胳膊,半张着的嘴里话还没说完,幽然突然脚下一滑扑通摔在地上,顿时便尖叫起来,“我的肚子,我的肚子,疼死我了。” 梨儿的手僵在半空中,吓得心下一抖,忙伸手去扶她。 幽然躺在地上,看到裙摆上沾了血迹,啊的一声昏死过去。 “你在做什么?”宇文治大步流星的奔过来,冲到幽然跟前,一把把她抱起来,朝身后的小厮喊道,“快把俞明和叫来。” 他刚从外面回来,一走进院门便看到梨儿伸手将幽然推倒,此时见幽然身上流了血,目中怒火汹汹,看也不看梨儿一眼,便道,“把她给我拉出去,杖毙。” 梨儿惊恐的睁大眼,直到两人上来架住她,她才回过神来,一张脸顿时惨白如纸,大声的叫喊着,“王爷,王爷,奴婢是冤枉的,不是奴婢推姨娘的,王爷……不是我啊,不是……” 话没说完,嘴已被堵上,硬生生的被人拖了出去,只半个时辰便被打的没了气。 宇文治将幽然放在床上,见她脸上唇上已无血色,双眸紧闭,似是死了一般,裙摆上鲜红的血刺的他两眼发黑。 他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窖,没想到一时疏忽竟酿成大错,他狂怒的大喊一声,“俞明和来了没有?” 俞明和已从门外慌张的奔进来,走到宇文治跟前就要行礼。 宇文治却一把揪住他领子,稍稍一用力将他推到床边,气急败坏的喊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行这些虚礼,救不回姨娘和本王的儿子,本王要了你的命。” 俞明和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奔到床边,手指搭在幽然腕上,心下缓缓一沉,脉象虽有些虚弱,却并无异常症状,这是怎么回事? 他又细细的诊了半天,目光落在被血染红的裙摆上,心下一动,难道……? 想到这些日子他在府里听到的闲话,想到幽然的处境,他顿时了然。 可他心中想的却不敢说出来,晋王爷房里的事他不敢胡乱插嘴,自己只是个小太医,守着本分为人治病便好。 他脸色沉了沉,暗自思索了下,话应该怎么说呢? 宇文治见他面色低沉,心里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说,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俞明和不敢乱说,沉吟片刻道,“王爷……” 恰门帘挑动,一个小厮进门禀道,“王爷,死了。” 宇文治沉声道,“扔到乱坟岗去。” 俞明和吓得心颤了颤,他方才听说那个推五姨娘的丫头已被下令杖毙,没想到竟是这样快。 他立即改了将要出口的话,沉声道,“王爷,五姨娘动了胎气,微臣须先施针止住血。” 宇文治气的握紧了拳头,“废话少说,赶快施针。救不回本王的儿子,本王饶不了你。快去煎药。” 俞明和忙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抽出几根银针,分别插在幽然头上肩上还有脚腕上,然后不住的轮流捻动。 绿衣从外头冲进来,见俞明和正在施针,不敢多说话,捂着嘴泪流不止。 宇文治瞪视她一眼,示意她跟着自己去外间,到了外面,他目露凶光,厉声道,“你不在姨娘身边守着,干什么去了?” 绿衣忙跪在地上,吓得瑟缩不已,“姨娘屋里头的热水没了,奴婢出去给姨娘端水。” “热水没了,梨儿跟青儿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吩咐她们去端水?” 绿衣哭的更厉害了,“王爷,她们……她们是王妃……派来伺候您的,姨娘……怎敢使唤她们?” 宇文治顿时火冒三丈,“去把王妃给我请来。” 请字被他咬的狠狠的,似是要吞进肚里一般。 绿衣急忙站起身,“是,王爷。” 俞明和从里间走出来,“王爷,五姨娘身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但针还不能拔出来,微臣现在去煎药,还请王爷守着姨娘,且不可动弹。” 宇文治沉声道,“快去。”抬脚走进内间,坐在床边上,静静的看着面色苍白近至透明的幽然。 “王……爷……王爷。”躺在床上的幽然幽幽醒过来,一睁眼便看到正坐在身边的宇文治,立时便泪如泉涌。 宇文治忙握住她冰冷的小手,道,“别动,你身上还插着针,不能乱动。” 幽然抽泣不已,一手被宇文治攥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抚在小腹上,“王爷,咱们的孩子,咱们的孩子……” 宇文治按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血止住了,孩子没事,俞明和煎药去了。” “王爷,都怪奴婢不好,奴婢……”幽然眼里的泪一滴滴滑落下来,长长的睫毛不安的闪动着。 宇文治心下一阵痛惜,柔声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要怪本王,都怪本王这些日子疏忽了你。” 276.第276章 狗急跳墙枉送命 幽然慌乱的摇着头,眼里的泪更是一串接着一串往下流,“王爷,都怪奴婢,奴婢不该轻信梨儿,更不该让她碰我的身。” 宇文治的脸马上一沉,“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贱婢已经被打死了。” 幽然倒抽一口冷气,惊道,“王爷……她虽心狠,可她的命……” 宇文治冷声道,“你都快没命了,还顾惜她的命?若咱们的孩子出了事,本王会把她一家人都揪出来打死。” 幽然脸色愈发苍白,虚弱的道,“王爷,您这又是何必呢?您饶了她们就当替咱们的孩儿积了功德。” 宇文治却冷哼了一声,“本王手上的人命也不在乎多一条两条,本王相信,本王的儿子绝不是孬种,见见血光也不会吓回去。” 幽然缓缓一动,身上传来一阵刺痛,低低的****出声。 宇文治忙道,“说了不让你动你还乱动,乖乖的,别动了。” 幽然乖巧的点了点头,目光痴痴的望着宇文治,心思却已飞远了。 霓裳院里,宝瓶急匆匆的奔进房内,语带颤抖的道,“世子妃,王爷让绿衣把王妃请到外书房去了。” 黎言裳点点头,“那五姨娘也该醒了,咱们也过去凑凑热闹吧。” 宝瓶忙拿了厚厚的大披风披在她肩上,两手搀住她胳膊,“世子妃小心点儿。” 若不是俞明和一再保证只要她缓缓而行就不会伤到胎儿,这满院子的人谁都不会许她出去,也幸好宇文晔这会子不在,否则她一样下不了床。 走到门口,她指了指大金,“你跟我一块去,到时候机灵着点,明白吗?” 大金有些恍惚,但见宝瓶面上笑嘻嘻的,她遂点了点头,模棱两可的回道,“奴婢谨遵世子妃吩咐。” 说着搀了黎言裳的另一侧。 宝瓶便笑道,“大金,你只要保护好世子妃,不管什么人都别让近咱们的世子妃三步远,这就对了。” 大金霍然明白,“就这个啊?自是没问题的。” 一路上她们走的很慢,到了外书房的时候,正好看到俞明和端着药碗送去西次间。 西次间里传来宇文治不可遏制的怒吼声,“你送来的人,你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 俞明和端着药碗顿时停在门口,似是进退两难。 黎言裳缓步上前,声音故意大了些,“俞太医怎么不把药送进去?” 屋里马上传来宇文治的声音,“都进来吧。” 俞明和侧侧身,“世子妃请。” 黎言裳自不会虚让,抬脚进门,朝宇文治仝氏行礼,“父亲,母亲。” 宇文治扫她一眼,有些不悦,“你身子本就不好,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万一又动了胎气,本王可不饶你。” 他话说的很是无情,但黎言裳却感激的笑了笑,“父亲请放心,俞太医说只要多注意就没事了。媳妇听说姨娘受了伤,不过来看看实在不放心。媳妇怀上身孕还借着五姨娘的第一句金言呢。” 宇文治想起除夕夜之事,又想起幽然也去霓裳院探望黎言裳的事,遂不多想,沉声道,“既然来了,就坐一坐吧。” 绿衣忙搬了椅子,黎言裳扶着宝瓶的手坐下,目光望向仝氏。 仝氏搭着眼角,面色乌黑,察觉到黎言裳投来的目光,抬起头看她,四目相对,她竟从黎言裳的目光里看到一抹得意的笑。 她心底里一沉,马上意识到今日的事肯定有蹊跷。 她送来的两个人,一个已被打死,另一个跪在地上哭的差点昏死过去。 幽然喝了药,精神好了许多,俞明和把她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下来,她顿觉身上清爽不少,在里间低低的喊道,“王爷。” 宇文治嗯了一声进了里间,接着传来幽然低低的声音,“王爷,您不要怪王妃,王妃派她们是来伺候您的,只要能把您伺候好,她们便算完成了任务,王爷不要怪王妃,都怪奴婢自己不好。” 仝氏气的胸口发闷,她是想好了计策,可还没交待下去,就出了这样的事,宇文治怎么生气她倒无所谓,反正他们已经没了夫妻情分,恨只恨死了一个梨儿竟然还没把小贱人肚里的贱种摔掉。 她心下一动,看看黎言裳,“既然来了,咱们一起进去瞧瞧五姨娘吧。” 黎言裳点点头,面带笑容的站起身,抬起右手扶了大金。 大金微微一愣,忙扶上去。 仝氏走在前头,缓步行至床边,面带关切的道,“你没事便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们虽是我送来的,但心里到底藏着怎样的想法我却不知,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 幽然摇摇头,“奴婢无话可说,不怪她们。” 她神情萧索又带着些委屈,落在宇文治眼里便是惊恐不安忍气吞声。 宇文治冷声道,“你送来的人,你会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仝氏却转了话题,闪了闪身子,“世子妃也来看你了。” 黎言裳缓步上前,“五姨娘,你觉得怎么样?” 幽然笑的勉强,“已经没事了,多谢世子妃来看奴婢。” 仝氏立在一侧,黑眸陡转,瞟向正扶着黎言裳的大金,趁着黎言裳身形转动的时候,蓦地抬脚伸向大金脚下,她想把大金绊的身形不稳顺带的把黎言裳推倒,而黎言裳一倒正好是朝着床上的幽然,正好一石二鸟。 而她所在的位置正好被大金和黎言裳挡住,她微微伸下脚宇文治根本看不到。 可她却未料到大金身上是有功夫的,在她抬脚向大金脚下伸来的时候,大金抬起的脚已转了方向,照着她的脚轻轻一勾,她身子一晃,站立不稳,竟直直的向床上倒去,她大吃一惊,一双手慌张的在半空中乱抓着,却是直直的抓向了幽然的肚子。 幽然吓得直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差点停住了呼吸。 说时迟那时快,宇文治蓦地上前,一把捏住仝氏的肩膀,只稍稍一用力,往后一拽又一扔,仝氏的身子已轻飘飘的飞了出去,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仝氏顿时惊叫一声痛的昏死过去。 黎言裳吓得捂着胸口,故意惊讶的道,“母亲,母亲是要抓五姨娘的肚子吗?” 宇文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奔到仝氏跟前抬起一脚踢在她腰间,她身子登时又滑出去一段距离生生的撞在墙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站在门边的金枝吓得面色苍白,她从未见过如此暴戾的王爷,更没见过这样的情形,一时间竟傻了眼。 宇文治朝门外喊道,“来人,把她给我拉出去扔到柴房里,不准给她吃喝。” 门外走进来两个小厮,看到仝氏这幅样子,顿时吓得胆战心惊。 稍顿片刻,有两个丫头进来将地面打扫干净。 幽然吓得方回过神来,适时道,“王爷,请您饶了王妃,她一定不是故意的,或许王妃见梨儿被打死,心里不忍,只是想要吓一吓奴婢的。” 宇文治冷冷的哼了一声,以前所有的事他都装作看不见,都睁只眼闭只眼,不过是想留她一个王妃的名号,省的被有心人拿去造谣,说他远离了仝氏,投靠皇后。 可今日,当着他的面,她竟敢如此疯狂的害人,他再也看不下去了,若不是看在宇文恒渊三兄妹的面子上,他真想一刀砍死了事。 黎言裳见他面上冰冷,知道是动了真怒,遂劝道,“父亲,母亲许是没站好,还请您饶了母亲这一回。” 宇文治斜睨她一眼,“连你也为她求情?” 黎言裳目中冷光一闪,丝毫不掩饰对仝氏的厌恶,嘴上却道,“媳妇是为三弟而求,没了母亲心疼的孩子才是可怜。” 宇文治冷声道,“他又不是一岁两岁的小孩子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你也快回去吧,不要再累着了。” 大功告成,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她自然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她缓缓屈膝,“父亲,那媳妇先告退了。” 又转过身看看幽然,“五姨娘好生休息,等会子我让人给你送些补品来。” 幽然略一点头,“世子妃慢走。” 从外书房里出来,黎言裳心神俱佳,舒爽的想要大喊几声,仝义安,仝氏,仝贵妃,宇文清霞……慢慢来,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未经我允许,你又下床了。”宇文晔沉着脸迈步走上来。 黎言裳马上松开宝瓶和大金的手,攀上宇文晔的胳膊,嗤嗤笑道,“我不但下床,我还出门了呢?尊贵的世子爷,您要怎么惩罚我呢?” 宇文晔气的瞪眼,一把挽住她胳膊,“你这么不听话,本世子爷就休了你这个王妃。” 黎言裳哈哈一笑,“那好啊,本世子妃就带着世子爷的小宝宝改嫁去。” 宇文晔伸手拧她的鼻子,“你敢,要想得自由,留下孩再走。” 黎言裳愕然,这话真像顺口溜啊,“要想得自由,留下孩再走。说得好说的妙哈,我喜欢。” 宇文晔无奈的摇摇头,郑重的道,“如果你再这么随意,再这么不当回事往外跑,我就把你锁在屋子里绑在床上。” 277.第277章 早作打算才能活 黎言裳收起面上的嬉笑,郑重的道,“我向你保证,除非万不得已,以后我绝不会再随意出门了。” “我能相信你说的话吗?”宇文晔紧皱着眉头,很是无奈。 “你除了相信我说的话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黎言裳仰起头看他,语气里带了些撒娇,“晔,不要生气了,你不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吗?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啊。” 跟在他们后头的大金与宝瓶对视一眼,同时抬头望天,明明是个阴冷的天,哪里天好了? 宇文晔却依旧沉着脸,似乎更加生气了,“你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冒险吗?先不说五姨娘情形如何,就是你,万一有个闪失,后悔还有用吗?时间长的很,你非要急在这一时。” 黎言裳面上的笑意淡了淡,多了几分狠绝,“时间长的很,可我等不及了,原本我不想动手,就是五姨娘求到我门上我都拒绝了,可她欺人太甚,偏偏跑来扰我心神,害我差点失去宝宝,如果我再不出手,只怕下一次我就真的失去宝宝了,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就像今天,我原本还要费心思想一想怎么才能让她动手,可她偏偏不自量力当着王爷的面就要害人,若她没这样的心思,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所以如果我再不先下手,只能等着她来害我了。” 宇文晔叹道,“这些事让我去处理不可以吗?还是你相信我没有这个能力?” “可你的能力再强,你也不可能时刻守在这内宅之中?妇人之争总要通过妇人的手,我不希望你插手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想因为这些事影响你与王爷的父子之情,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他都是你最亲的亲人,没谁比他更希望你能一切安好了。” 宇文晔却冷冷的哼了一声,“我不稀罕。” 他始终无法忘记母亲刚去不过几个月,他便急急的娶了仝氏进来,又一连纳了几房妾室。 黎言裳此时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道他是怪宇文治对他关心太少,遂道,“王爷喜欢用对待手下将士的方法对待儿女,而你又偏偏不服他,他自是不开心,所以每次见到你都会吹胡子瞪眼,他只是不会表达而已。” 宇文晔斜睨她一眼,“你倒是了解他。” “天下的父母都是这般的,哪有不疼爱子女的?等咱们做了父母,自能体会到父母的一番苦心了。”黎言裳说着摸了摸小腹。 宇文晔的目光亦随着下落,心中微微一动,生出些奇异的感觉来。 傍晚,阴沉的天忽然变得亮堂起来,西边天空射出丝丝缕缕的光芒来。 夕阳透过窗棂子照进来,落在窗下黑漆红边的木桌上,映在墙面上一圈淡淡的光环。 沉睡一下午的幽然缓缓醒转过来,面色舒缓,心底亦是荡漾着丝丝愉悦。 绿衣见她醒了,倒了杯热茶端上来,“姨娘,您觉得怎么样?” 幽然微微一笑,“感觉还不错,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的。” 绿衣捂着胸口,心依旧跳的厉害,压低嗓音道,“姨娘,今天真是太险了,万一您……” 幽然睨视她一眼,“你当我真被逼混了头不成?我的脚不过是从冰面上轻轻滑过去做给王爷看的,亏得你来报的及时,不然哪里能给王爷看的这么准。” 今天是她和黎言裳故意设的局而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若不真的摔一下,王爷能相信她吗?至于她身上流出来的血,不过是早就准备好放在衬裙里头的,俞明和是不敢亲自查验的,而黎言裳断定他明知有诈也不敢多说,果然如她所料。 虽然有些冒险,但却是值得了,仝氏只怕再无翻身之日了,而那两个也一并给消除了。 幽然洋溢着笑意的面色动了动,缓声道,“亏得我从未想着与世子妃为敌,否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原本她在宫中便听说过世子妃,却不知竟是这样的厉害,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全靠了世子妃的帮忙,对黎言裳,她是又敬又畏又喜又怕。 绿衣又道,“姨娘,郡王爷的事您该早作打算了,王妃到底是郡王爷的母亲,若他想通了整件事,只怕会对您不利。” 幽然面上的欢喜顿时便黯了几分,眉目间夹着淡淡忧愁,“我又何尝不想早作打算,可我应该怎么打算呢?照世子妃那样所说,岂不害了他?我不想……” 绿衣知她心中所想,心下亦是有些不忍,但……她想起世子妃教给她要说的话,遂低声道,“姨娘,您一心只想着郡王爷,那您肚里的爷怎么办?郡王爷是为了亲人,您又何尝不是为了亲人?而且还是您唯一的亲人。” 幽然的心登时揪起来,目中含了泪,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自是要捧在心尖尖上疼着了。 绿衣仔细观察她的神色,接着说下去,“姨娘或许不必如此担心,虎毒不食子,王爷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一刀砍了郡王爷吧?您就不一样了,万一王爷因此而怀疑您肚里的爷,那您岂不是连条活路都没了?” 幽然蓦地抬起头看她,神色稍稍一慌,摇着头沉声道,“不,绝不能让王爷怀疑。” 绿衣见她心动,亦不再多说,低声道,“姨娘早些做打算吧。” 转过身又倒了杯热茶递到幽然手里。 幽然漫不经心的喝着茶,眸光微闪,万千心思已转了又转。 天色渐暗,宇文恒渊慢悠悠的走进王府,感觉身上一阵疲累,脚下的步子也慢了很多。 刚走到二门上,就被金枝拦住了,“郡王爷,您可回来了,您快去看看王妃吧。” 金枝低声抽泣着,手里挑着盏灯笼,闻到一股子浓烈的酒味,顿时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宇文恒渊愣了愣,随即问道,“王妃怎么了?” 金枝哭的更厉害了,“王妃受了伤又被王爷关在柴房里,还不许人给王妃送东西吃喝,奴婢去柴房外头看王妃,只能听到王妃呻吟声,只怕王妃伤的不轻。” 宇文恒渊大吃一惊,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焦急的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妃怎么受的伤?王爷为什么要把王妃关到柴房里去?” 金枝急的跺脚,“郡王爷,咱们一边走一边说吧,您快些把王妃救出来吧。” 宇文恒渊略一点头,疾步奔进院子里。 金枝紧紧的跟在他身后,将白天发生的事简单的叙述一遍。 当听到幽然摔倒在地身上流了血时,他急促的脚步顿时缓了缓。 金枝并不知道他与幽然的关系,亦未察觉他此番心情,继续焦急的道,“郡王爷,这事并不能全怪王妃,都是……” 她顿了顿,终是未说出剩下的话,只道,“郡王爷,眼下也只有您能救王妃了。” 宇文恒渊低低的嗯了声,突然停下脚步道,“你去把俞明和请到文华院去。” 金枝忙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柴房里,仝氏只觉得全身都像被鞭子狠狠抽打了一般,火辣辣的疼,稍一动弹,就有无数的针扎在她身上。 她想张嘴叫人,却只吐出低的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她脑子里十分混乱,烈火烧烤着一般,混混沌沌实在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本她想好了一条一石二鸟的好计,怎会突然自己就摔倒了,偏偏倒在幽然身上呢? 她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难道是黎言裳绊她的? 不对,她忽然想起来,扶着黎言裳的那个婢女很是眼生,似乎不是王府里头的,那个婢女是谁?是她绊倒自己的吗? 她脑里阵阵火热窜上来,火急火燎的,烧的她低低哀叫。 “母亲,母亲……” 她蓦地一愣,似乎是儿子的声音,是他来了吗? 宇文恒渊站在门外低低的叫了几声,见里头并无回应,心头沉得如石头往下坠着一般,抬起脚狠狠的踹向柴房门。 砰砰的声音引来两个小厮,唯唯诺诺的道,“郡王爷,王爷吩咐……” 宇文恒渊一抬手,两个巴掌扇过去,厉声沉喝,“王妃受伤了,你们不知道吗?王爷吩咐,王爷吩咐要让王妃病死里头吗?” 两个小厮顿觉眼冒金星,王爷虽有令不给王妃吃喝,确实没说过要把王妃置于死地。 他们心下颤了颤,不敢再阻拦。 宇文恒渊又上前狠狠的转了几脚,颤巍巍的柴房门终于被踢开了。 他从一个小厮手里夺过一盏灯笼,一个箭步冲进门去,只见仝氏正蜷缩在一堆柴草上,发间已沾了些杂草,顿时心里一阵悲痛,忙上前抱住仝氏的身子,低低的唤道,“母亲,母亲,您觉得怎么样?” 灯光映照下,仝氏面色苍白,嘴角挂着血迹,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来。 听到宇文恒渊的唤声,她从昏沉中缓缓醒过来,用尽力气才睁开一条缝,嘴角微微动了动,“疼……” 宇文恒渊只听清了一个‘疼’字,眼里的泪马上落下来,两手抱起仝氏,起身快步朝门外走去。 两个小厮不敢拦着,又害怕王爷责罚,当即便去禀告了王爷。 278.第278章 娶了儿子心爱人 到了文华院,俞明和已经在房里等着了,见宇文恒渊抱着王妃进来,只瞧了王妃一眼便知她受伤严重。 待宇文恒渊将仝氏放在床上,他急忙上前把脉,心下顿时一惊,宇文治心真是狠呢,这一摔一踢几乎要了王妃的半条命,幸亏救回来的及时,再晚上一时半刻,只怕连命都没了。 “郡王爷,王妃伤的严重,必须马上救治,但微臣不知王妃具体伤在什么地方,还请她们帮王妃看一眼。” 说着目光在金枝和春眠身上扫了扫。 不等宇文恒渊吩咐,金枝已抬步上前,屈膝道,“请郡王爷俞太医外头等着,奴婢们马上看一看。” 宇文恒渊含着心痛与自责的目光在仝氏苍白的脸上扫了扫,与俞明和一起走出去,站在门外头等着。 金枝看一眼春眠,“先帮王妃脱了衣服。” 春眠何曾见过王妃这个模样,直吓得一个哆嗦,跟着金枝上前,刚伸手扯了扯仝氏的衣角,仝氏便低叫出声,她吓得一抖,已带了哭音,“金枝姐姐,我不敢。” 金枝瞪她一眼,随又缓声道,“春眠,别怕,王妃身上受了伤,咱们只要动作轻一点就没事的,来,我帮王妃脱衣服,你仔细看着王妃哪里受了伤。” 春眠吓得眼里溢满了泪,点了点头。 纵是两人万般小心,当手指碰到仝氏身子的时候,仝氏还是禁不住颤了又颤,那种火鞭子抽打的疼痛让她恨不能马上死过去。 好不容易把她外衣全部褪下去,当把她身上最后一层衣服缓缓掀开的时候,金枝与春眠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春眠更是吓得白了脸色。 一直强忍着的金枝再也忍不住了,眼里的泪再度涌出来,一滴滴落在仝氏的衣服上。 她悄悄的捂了嘴,扭过头去,低低哭道,“王爷真是太狠心了。” 她是真的替王妃心疼难过,王妃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地方是完好的,一块青一块紫,一片连着一片,尤其是腰间,大片大片的紫红淤血,惨不忍睹。 “王妃真是太可怜了。”春眠吓得闭了闭眼,轻声道,“金枝姐姐,王妃到底是伤在哪里了?等会子应该怎么说?” 虽然王妃曾经差点要了她的命,但此时亲眼看见王妃受了这样惨重的伤,她心底还是生起了一股怜悯之意。 金枝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只怕全身都受了伤,只是不知有没有撞断了骨头。” 想起白日里王妃撞在墙上的情形,她脸色异常的苍白。 金枝拉起被子盖在仝氏身上,“先请俞太医进来再说吧。” 春眠点着头,忙去开了门,“郡王爷,俞太医。” “怎么样?”俞明和目光落在金枝面上。 金枝屈屈膝,眼里的泪禁不住又落下来,哽咽着道,“俞太医,王妃身上几乎全都是伤,您快救救王妃吧。” “有没有外伤?” 金枝摇摇头,“并未看到。” 俞明和缓缓松了口气,“那还好些,我给王妃写方子,你们马上煎好药让王妃喝下去。” 宇文恒渊紧张不安的问道,“王妃怎么样?” 俞明和叹了口气,“郡王爷,幸亏您带回来的及时,否则……” 宇文恒渊紧紧的握了握拳头,胸中燃起熊熊烈火,沉声道,“你治好王妃,日后我定会谢你的。” 俞明和躬身道,“这是微臣应该做的。” 宇文恒渊却一甩袖出了房门,冰冷的风迎面吹来,吹散了他嘴里呵出的酒气,此时他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外书房里静悄悄的,他径自闯进正房,没人。 他又去东次间,仍是没人。 西次间亮着灯,他走到门口,沉声道,“父亲可在?” 绿衣正坐在外间为姨娘熬药,听到叫声忙走出门去,见是宇文恒渊,吓了一跳,四下里张望,见并无旁人,才低声道,“郡王爷,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宇文恒渊声音冰冷,“王爷呢?在里头吗?” 绿衣摇摇头,“王爷不在,姨娘已经睡下了,郡王爷还请快些走吧。” 宇文恒渊突然变了卦,伸手推开挡在前头的绿衣,径直冲进了东次间。 绿衣吓得魂飞魄散,急急上前一把拽住宇文恒渊的袖子,“郡王爷,求求您了,姨娘已经睡下了,您快走吧,要是给王爷瞧见了,郡王爷……” 宇文恒渊却猛的一摆手,将她狠狠的推出去,冷声道,“王爷知道了又怎么样?她既是如此有心计的,还能瞒不过王爷吗?” 说着闯进了内室。 幽然躺在床上听到外头的动静,正披了外衣要下来,见是宇文恒渊闯了进来,顿时便愣住了,呆呆的坐在床上吓得一张脸愈发的苍白。 宇文恒渊却已到了床前,锐利的目光刺进她眼里,带了丝丝恨意,“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满意了?舒服了?终于可以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了吗?你求到我跟前来,是不是也希望我也这样把自己的母亲推向死路呢?” 他竭力的压抑着暴怒的声音,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显现出来,十分的恐怖。 幽然死死的拽着锦被,迎视着他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目中蓄满了泪,“我不会求你做什么的,这也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王妃……她始终不肯放过我……” 宇文恒渊却狠狠的打断她的话,伸手指着她狠声道,“你给我闭嘴,不要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骗我,你心里想的什么我还不知道吗?只是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女人。” 爱之深恨之切,他心里的恨有多深,他对她的爱就有多深。 见他如此痛苦,幽然心里亦是酸痛不已,可她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断没有再回头的可能了,她硬下心肠,狠声道,“郡王爷,请您自重,这是我的内室,还请您出去,您有什么事还是找王爷去说吧。” 宇文恒渊身子微晃,牢牢的盯着坐在床上面上带着泪珠的女人,一袭乌黑的长发披散在水红色的外衣上,她是那样的娇柔又是那样的温婉,可她的心却偏偏变得令人难以琢磨,变得让他觉得陌生的彻底。 他痛的无法形容,犹如万蛇吞噬着他的心,冷哼一声笑道,“如果我是王爷,如果我能给你荣华富贵,那你是不是就毫不犹豫的跟着我走了?” “混账,你这个混账东西,我一刀砍死你。” 不知什么时候宇文治已站在了门口,他怒气冲冲的冲进来,一把按住宇文恒渊的肩膀,稍一用力就想把宇文恒渊给扔出去,谁知宇文恒渊却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他又加了几分力道,宇文恒渊却蓦地一转身,两手一挥反将他按在肩膀上的两只手推开。 宇文治更加愤怒,“你个逆子,你竟敢违抗本王。” 宇文恒渊冷冷的看着他,目中再也没了往日的畏惧,“父亲,母亲是不是就是这样被您扔出去的?” 宇文治狠声道,“那是她罪有应得。” 宇文恒渊哈哈笑起来,那笑声尤为凄惨悲凉,“罪有应得,好一个罪有应得,当她为您主持中馈,为您生儿育女,为您排忧解难,为您嘘寒问暖的时候,您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吗?您娶了一个又一个宠完一个又一个,您可知道母亲心里是怎么想的?如今母亲容颜衰老,您就嫌弃她了是吗?” 宇文治气的额头青筋高高的凸起来,心里更是震惊无比,宇文恒渊对他虽不是百依百顺,却也从未如此抵抗过他,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的愤怒。 他大声喝道,“你,放肆,你还知不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宇文恒渊笑的更加放肆,“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含着嘲讽的目光扫过幽然的脸,“您是娶了儿子最心爱女人的好父亲。” 幽然心里一乱,惊叫出声,“郡王爷。” 宇文治眼里的火顿时喷出来,直直的烧向宇文恒渊,他咬牙切齿的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都敢说出来,我看你真是活够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父亲可以问问她,问问她心里爱的到底是谁?”宇文恒渊觉得自己已经疯了,此刻他只想让宇文治难受痛苦,那种钻心的蚀骨的思念他已经受够了,既然已经不能回头了,那就一起粉身碎骨吧。 “鹤武,把这个不孝子给我抓起来,堵住嘴扔到地窖里去。” 宇文治话音刚落,门外已闪出一个人影来,只微微一晃,宇文恒渊甚至还没看清人,两手已被按在了身后,接着便被堵住嘴捆绑了起来。 他恶狠狠的瞪视着宇文治,目中充满着浓烈的仇恨,哪里还有半点父子之情。 幽然吓得从床上滑落下来跪倒在地上,哭着喊道,“王爷,求求您放了郡王爷,求求您不要怪郡王爷,一切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啊。”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面上更是梨花带雨,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说不出的娇弱柔媚。 宇文治心下一软,禁不住上前揽住她,轻声安慰道,“不怪你,不怪你,地上凉,快起来,快躺倒床上去。” 幽然身子一歪倒在宇文治怀里,哇的一声失声痛哭起来。 宇文治更是心痛,任由她大哭不止,只是紧紧的揽了她颤抖的肩膀,一手在她后背上轻轻的拍着。 279.第279章 鸳鸯谱岂能乱点 幽然是真的替宇文恒渊难过,她知道自己对不起他,在这样的时候又把他推到了绝境上,她早已把他们之间的事向宇文治全盘托出了,并且告诉宇文治,自从进了晋王府,她心里装的就只有宇文治一人,一直以来都是宇文恒渊在纠缠她。 宇文治或许还有些怀疑,但恰巧的是他亲眼看到宇文恒渊来找她,又听他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便认定了幽然所说必是真的了。 他满心里想的都是儿子对他的忤逆背叛,完全忽略了在这件事里还有他怀里的女人一份责任,他只觉得这个较弱的女人是被逼无奈的,而她对他真心动情的表白让他生出一种征服的英雄之气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战场上。 “这是怎么回事?五姨娘跟恒渊有什么瓜葛?”宇文晔听到宇文恒渊被关到地窖里的事后,颇为吃惊。 “他不是有段时间很喜欢进宫读书么?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幽然,谁知道后来皇上又把幽然送给了王爷。”黎言裳解释道,其实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然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番苦心? 宇文晔面上露出一抹苦笑,“皇家果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 皇上可是宇文治一奶同胞的亲哥哥,这样的事都能做出来,哪里还有半分亲情?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又何必为这个失望?莫说亲兄弟,就是亲儿子,会相信吗?” 这个道理,宇文晔自小便是明白的,只是某些时候遇到某些事,心底里仍是有些凄然。 黎言裳见他这般模样,心下有些不忍,说到底那些都是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遂问道,“父亲会怎么惩治恒渊?” 宇文晔冷冷的道,“还能怎么惩治,关上几日便放出来了。” 说的倒像是经历过一般。 黎言裳略一蹙眉,“这次与以往不同,或许……” 宇文晔却打断她的话,“他不会那么狠心的。” 语气竟是丝毫不容人置疑的肯定。 黎言裳禁不住暗暗咂舌,在宇文晔的心里,对宇文治还是存着几分敬畏爱护之心,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 这也许还需要时间慢慢磨合,她便笑道,“你去看一看恒渊吧,遇上了这种事,千万别想不开。” 宇文晔微微一愣,眉毛高高的挑了起来,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自己给予的关心很少,却也知道他与仝氏并不是一样的人,只是稍稍有些自负骄傲罢了。 他冷眉一扫,站起身,“我去看看他。” 黎言裳嘱咐道,“外头天冷,地窖里更冷,你给他拿件厚衣服吧。” 宇文晔心下微微一动,朝宝瓶道,“把我那件黑底子貂衣拿来。” 看他出了门,黎言裳轻轻的叹了口气,素日里宇文晔只作冷冰冰的,对几个弟妹几乎从未关心过,话都说不上几句,其实在他心里,并不是这样的,或许他只是不习惯表达不习惯亲情,却不代表他不渴望亲情。 “姐儿,该喝药了。”江妈妈端着药碗进来,脸上被烟熏得乌黑,发梢上挂着烟灰。 黎言裳接过来,吹去上面飘着的一层浮尘,仰头一口气喝下去。 宝瓶忙递了蜜食上来。 蜜食进嘴,黎言裳顿觉丝丝甜意在舌尖蔓延开来,夹着中药的苦味,又多了几分古怪的味道。 她看看江妈妈,面带微笑,柔声道,“妈妈,这些日子真是辛苦您了。” 江妈妈捧着喝空了的药碗,微微一笑,“姐儿说这些做什么?只要能把姐儿的身子养好,能把姐儿肚里的爷养好,不管做什么妈妈都心甘情愿。” 黎言裳捂着嘴笑起来,“瞧妈妈说的,我肚子里的万一不是爷是位小姐呢?” 江妈妈马上笑道,“小姐也很好啊,跟姐儿一样的漂亮懂事乖巧,妈妈一样喜欢。” 黎言裳正色道,“妈妈,那您这样每天爷爷的叫着,小姐儿听着不舒服,万一以后不喜欢妈妈怎么办呢?” 江妈妈蹙了蹙眉,看了看黎言裳的肚子,喃喃道,“姐儿真是说笑,她能听到什么?莫说现在了,就是生下来还要好几岁才知道喜欢不喜欢这回事呢。” 她嘴上这么说着,面色却紧张起来,忐忑不安的问道,“姐儿,真的能听到吗?” 黎言裳呵呵笑了起来,“妈妈放心吧,即使能听到,她也不会不喜欢妈妈的,妈妈为她真是操碎了心。” 说完这话,她忽然觉得有些别扭,她才是小小宝宝的妈妈,以后也要称呼江妈妈为妈妈,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的小宝贝只能有一个妈妈。 郁闷了一会子,她忽然笑起来,真是杞人忧天,或许是要做妈妈的心理在作祟,容不得宝宝对别人亲近。 宇文晔去而复返,面上带着几分恼意,手上还拿着那件貂衣。 黎言裳奇怪的问道,“怎么没去吗?” 宇文晔气的一把将貂衣扔到椅子上,狠声道,“他还真是心狠,不许任何人进去,那地窖子多年没用过了,又阴又冷,呆上一夜都能冻死人。” 黎言裳愕然,晋王府里谁还能挡得住世子爷?再说了他又是身怀功夫的,身后头还时刻跟着个高手,哪个还能拦得住他?难不成宇文治还亲自守在那里不成? 遂问道,“地窖子上了锁?按了大铁门?” 宇文晔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些东西还能拦得住我?” “那是因为什么?” 宇文晔气的一拳砸在桌子上,“还不是那个鹤武,软硬不吃。” 鹤武?似乎很陌生的名字。 黎言裳微微蹙了蹙眉,“打也打不过吗?” 宇文晔恼恨恨的又砸在桌子上,“就是打不过才更可气。” 黎言裳更是惊奇,“鹤武是什么人?” 宇文晔沉声道,“跟白吴一样,只听父亲的命令,这个人很不简单,至于什么来历,无从查起。” 这个是不是就叫做暗卫呢?黎言裳心思微动,眉角几不可见的动了动。 宇文晔却看的清楚,瞟她一眼道,“你不会也想找个跟在身边的吧?” 黎言裳斜他一眼,笑的颇有些阴险,“有何不可,哪个不长眼敢惹我,我一抬手,蹭的跳出来给我打个屁股开花。” 宇文晔嘴角抽了抽,俊朗的脸上阵阵冷汗,这哪里还像晋王府的世子妃?与端庄文雅半点靠不上边,一张嘴就是屁股这样粗鲁的话。 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讨厌,反而极其的喜欢她这种毫不遮掩的真性子呢? 他拍拍手,“好,等有时间了,我让白吴也给你训练一个出来。” 黎言裳眼珠子转了转,“我倒有个主意,不如你给白吴找个会武功的媳妇,这样咱们在一起出门的时候,他们两口子也能在一起跟着出门,相亲相爱的多好?” 这一次不光宇文晔嘴角抽抽,就连站在门外的白吴嘴角都抽的歪歪了,他实在难以想象,前头两位主子卿卿我我,后头还跟着两人浓情蜜意,这会是怎样的一副情形? 黎言裳无视宇文晔的惊讶,直接喊道,“白吴,你喜欢什么样的?本世子妃做主给你找个,我这屋里头就有两个会功夫的,一个大金一个小银,你有没有喜欢的?” 她这一喊,白吴蹭的一声窜出去老远,大气不敢喘的出了霓裳院的院门。 而守在外头的大金小银更是吓得转身就跑,各自回房关好门不敢再出来了。 半天听不到动静,黎言裳哈哈笑起来,“大男人家的,还害羞了,跑了啊?” 白吴害羞?宇文晔噗嗤一声也跟着哈哈笑起来,那个黑脸也会害羞吗? 经这一闹腾,宇文晔的坏心情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想起个好主意来,“借我个人用一用。” 黎言裳顿时豪爽的道,“这满屋子的人都是你的,想用尽管拿去好了。” “大金。” 大金?黎言裳双眉拧了拧,乌黑的眼珠子转动几下,陡然迸射出几道亮光,“你不会是想……” 宇文晔打断她的话,“不错,正有此意。” 黎言裳脸上的喜色亮了亮,又黯淡下去,蔫蔫的道,“可惜我不能跟着去了。” 宇文晔捏一下她的小鼻子,“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呆在房里等着吧。”遂站起身,扬声道,“大金。” 大金正躲在耳房里大气不敢出,陡然听见世子爷叫喊,直吓得冷汗直流,这两位没事闲得难受的主子,不会要乱点鸳鸯谱了吧? 她紧挨着墙边极慢极慢的走进正房,屈膝行礼,“世子爷,世子妃。” 宇文晔大手一挥,“跟我出去一趟。” “是。” 黎言裳的目光正好落在大金身上,只见她身着一件豆青色四喜如意纹的对襟上衣,下身同样是四喜如意纹的绣花裙,黑亮的头发上别着一支银钗,白嫩的肌肤,细长的脖颈,虽称不上国色天香,却也是秀色可餐。 她禁不住赞叹道,“这模样儿生的不错。” 刚迈步出门的大金差点栽倒在地上,心底涌上一阵恶寒,低着身子一溜烟儿钻出门帘子,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 宝瓶与倚翠对视一眼,主子这几日的心情真是好啊。 280.第280章 害人不过终害己 文华院里金枝与桃菊拿着俞明和留下的药膏,小心翼翼的给她上药。 仝氏始终昏昏沉沉的,一会子****一会子紧皱眉头,却始终未醒过来。 上完药,金枝又拿着小勺子喂她喝了半碗药,仝氏发了一阵子冷汗,终于睡着了。 金枝见宇文恒渊一直没回来,不禁有些担心,“春眠,你出去看看郡王爷去了哪里,怎么这会子还没回来。” 春眠也正在担心着郡王爷,听她这么说,忙道,“那我出去看看。” 出了门,她直接去了外书房,略一打听才知道郡王爷竟被关到地窖子里去了,她顿时吓得六神无主,知道定是王爷知道了郡王爷与五姨娘的事,马上去了地窖子,却见世子爷正从地窖子里出来,正吩咐着,“若冻坏了郡王爷,我拿你是问。” 春眠心里松了松,对世子爷生出了几分感激,知道里头定是有人守着,自己过去也无济于事,遂返身折回文华院。 金枝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听郡王爷也被关起来了,只以为是王妃的事连累了郡王爷,当下更觉得王爷心狠,又抹起泪来,只盼着王妃能早点醒过来。 金枝与桃菊春眠三人忧心忡忡,一夜都守在仝氏床前不敢合眼。 到了第二日清晨,仝氏低低的****了一声,放在床上的手也动了动,顿觉身上疼的厉害,禁不住喊出声,“哎哟,疼死我了。” 几欲合眼的金枝一愣,马上惊喜的问道,“王妃,您醒了吗?” 仝氏沉沉的睁开双眼,在床顶上扫了一圈,目光落在金枝身上,声音沙哑,“我这是在哪里?” 金枝低声道,“王妃,咱们在文华院里,您受了伤,俞太医已经替您看过了。” 文华院?仝氏双眸一闪,声音严厉起来,狠狠的道,“郡王爷呢?让他过来。” 她倒要让她的好儿子看一看,他一向敬重的好父亲是怎样对待他母亲的,他不愿为敌的大哥又是怎么将他的母亲置于这幅田地的。 她倒是要问问他,还日日醉酒,还成日里悲秋伤怀的想着那个贱人吗? 他就忍心看着他嫡亲的母亲生生被人害死吗? 她心里已是怒汉滔天,恨不能立马起身给儿子一个巴掌,好早点让他清醒过来。 金枝与春眠对视一眼,不知该怎么说。 一旁桃菊缓步上来,手上端着药碗,“王妃,郡王爷见您伤的重,又担心俞太医医术欠佳,所以又去给您寻名医去了。王妃,您先把这碗药喝了吧。” 金枝随即回过神来,感激的看了一眼桃菊,不管怎样,先让王妃把药喝下去,然后再吃点东西,遂点了点头道,“王妃,郡王爷一大早就出去了,您趁热先把药喝了吧,奴婢去给您熬一碗粥来。” 仝氏闭了闭眼,身上仍是火辣辣的疼,咬牙道,“算他还有点良心。” 金枝默默的看了桃菊一眼,“我去给王妃熬粥。” 桃菊点点头,端着药碗走到窗前,坐在床沿上,一口一口的喂仝氏喝药。 刚喝完药,金枝就端着八宝莲子羹进来了,又喂着仝氏喝下去半碗。 仝氏实在喝不下去了,摇着头,“不喝了。” 门口传来俞明和的声音,“王妃醒了吗?” 仝氏面色一黑,冷声道,“让他进来。” 春眠已开了门请俞明和进屋。 俞明和走进来并不敢上前,而是躬身行个礼,道,“王妃,您身上感觉怎么样了?” 仝氏却低低的冷哼一声,恶狠狠的盯着俞明和,沙哑的声音里迸出一丝尖利,“俞明和,我问你,五姨娘肚里的孩子到底能不能保住?” 俞明和心头一凛,再笨的人都知道晋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觉得自己跌进的这个深渊是越来越深了。 仝氏目光锐利,“俞明和,没听到我的话吗?” 俞明和额角冷汗直流,手心里已渗出汗来,斟酌片刻,回道,“王妃,姨娘身子虚弱又流了血,现在还说不好。” 仝氏冷冷的笑了笑,死死的盯着俞明和,“你是来给我把脉的吗?” “是,王妃。”俞明和不敢放松,紧张不安的走到床前,坐在小杌子上为仝氏把脉,只觉得头顶上的目光犹如两把尖刀,狠狠的刺在他头上。 把完脉,他弓着腰站起身,“王妃身上瘀血阻滞,还请王妃和气顺畅,切莫生气忧思过度。” 仝氏冷冷的瞟他一眼,阴阳怪气的道,“暂时还死不了就好。” 在她看来,俞明和已经被黎言裳收买了,他所说的话半点都不能相信。 俞明和不敢多留,急忙告退。 仝氏说了这些话,实在太累了,歪着头又沉沉睡去,直到中午时分才有醒过来。 “郡王爷还没回来吗?”她一睁开眼就沉声问道。 金枝吓了一跳,“还没回来呢,王妃。” 桃菊默默的看了一眼仝氏,转身要出门,仝氏却在后头叫住她,“桃菊,你说郡王爷到底去了哪里?” 桃菊缓缓转过身,依旧回道,“郡王爷去给您请名医去了。” “是么?”仝氏话锋一转,锐利如刀的目光已转向春眠,“你说,你家郡王爷干什么去了?你若敢说半句假话,我把你扔到山上喂狼去。” 春眠吓得一颤,哆哆嗦嗦的道,“郡王爷,郡王爷……” 她紧紧的咬住双唇,苍白的脸上顿时滑下两行泪来。 仝氏顿时察觉出异样,视线从她们三人面上一一扫过,心头微颤,“你们快说,郡王爷干什么去了?” 她挣扎着就要坐起来,肩膀刚一动,剧烈的疼痛让她咬着牙皱紧了眉头。 金枝忙按住她,哭道,“王妃,郡王爷昨日去找王爷理论,冲撞了王爷,被王爷关到地窖里去了。” 仝氏眼前一黑,翻了翻白眼差点晕死过去,过了半晌才喘着粗气道,“金枝桃菊,你们出去,春眠留下。” 金枝与桃菊相视一对,均不知王妃何意,却又不敢违背,缓步走出门去,面上皆带了几分忧色。 见她们都出去了,仝氏盯着春眠问道,“春眠,你给我说实话,王爷是不是知道郡王爷与五姨娘的事了?” 春眠含泪点点头,“郡王爷见王妃伤的严重,一时气不过,便去找王爷,谁知王爷不在,郡王爷一时冲动便去了西次间,又正好被王爷抓了个正着,郡王爷又不肯服软。” 仝氏仅存的一丝侥幸彻底熄灭了,她呆愣愣的望着床顶,原本浸满怒意的目里如今浮出层层绝望来。 与父亲的妾室私通,这一次儿子是难逃劫数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贱女人,为何她没能一脚踢死那个贱女人和她肚子里的贱种? 悔恨痛惜绝望仇恨,无数种情绪交叉出现在她脸上,使得她面部扭曲,显出一片狰狞。 她一双眼瞪的通红,布满了血丝,“扶我起来。” 春眠被她吓得心头微跳,惊骇无比的看着她发呆。 仝氏又尖声道,“扶我起来。” 金枝在门口听到叫声,慌忙推门进来冲到床边,“王妃,您伤的很重,不能起来啊,王爷的心再狠也不会要了郡王爷的命,王妃,您还是好好的养身体吧。” 仝氏抬起手拍的床面砰砰响,“你还对他抱有希望吗?他的绝情他的狠心,你不是样样都看在眼里吗?他狠起心来的时候,一样会要了亲生儿子的命,你别忘了,他手底下死过多少人。” 金枝的脸变得刷白刷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仝氏已忍着痛挣扎着半坐起来,疼痛使得她面色更加狰狞,她咬着牙,眉角青筋凸出来,低声骂道,“都是那个小贱人做的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她。”又狠声喊道,“你们都死了?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金枝回过神来,忙上前扶住她,两手才刚一搀住她的胳膊,她便尖声痛叫起来,吓得金枝忙松手,她身子不稳,又重重的跌坐在床上,痛的又是一阵哀嚎。 她眉头流下汗来,似乎全身每一处都在叫嚷着疼,但她却强忍下来,沉声道,“笨手笨脚的,快把我扶起来。” 桃菊也走到床前,与金枝一起又将她扶起来,哆哆嗦嗦的伺候她穿了衣服。 只穿了几件,仝氏便痛的差点又晕死过去,一张脸白的吓人,咬的下嘴唇渗出血丝来。 穿戴完毕,她只觉得自己从刀山火海里走了一圈,全身上下只剩下喘气的劲了。 她指了指金枝,“你过来背着我,去外书房。” 金枝含着泪点点头,弯下腰。 桃菊与春眠小心的扶着仝氏趴在她背上,压得金枝身子一低。 金枝咬牙坚持住,缓缓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歪的背着仝氏出了房门。 下头的人都知道这两日里发生的事,远远的看着金枝背着仝氏出门,都吓得躲起来偷偷看,个个感叹世事无常,高高在上的王妃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连累的儿子都跟着受罪。感叹之余又忍不住羡慕起五姨娘来,真是麻雀变了凤凰一步登天上去了,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让王爷宠爱至此。 只走到一半,金枝就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再也走不动了。 扶着仝氏的桃菊便道,“换我吧。” 金枝虚弱的看她一眼,缓缓的点了点头。 桃菊与春眠扶着仝氏在地上站稳,又与金枝换了换,背起仝氏继续往前走。 桃菊累了,又换春眠,春眠累了再换金枝,直来回换了七八回,才终于到了外书房。 而外书房里,宇文治早已得到了消息,气的一脚踹飞脚边的椅子。 仝氏趴在桃菊背上,斜眼看着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断了一个腿的椅子,冷声道,“放我下来。” 金枝低声道,“王妃,奴婢背着您吧。” 仝氏气若游丝,声音却尖利的很,“放我下来。” 金枝不敢违抗,将她放下来。 仝氏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抬脚走进去,踉跄着站稳脚跟,朝后头挥了挥手,“关上门,我有话要和王爷说。” 281.第281章 往日温情不复在 两扇门在身后轻轻关上,仝氏的身子却是再也支撑不住,猛的向前一倾,一头栽倒在地上。 宇文治挺身立在桌后,面色阴冷,丝毫不为所动。 仝氏低低的****了几声,喘着粗气趴在地上,见宇文治无动于衷,心底里的绝望一点点漫上来,冷笑道,“你当真无情,好歹我为你生了三个孩子。” 宇文治低低的瞟了她一眼,冷哼道,“本王若无情,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仝氏哈哈的笑起来,尖锐的笑声带着嘲讽,“我这样,生不如死。” 宇文治看也不看她,“既如此,那你便去死吧。” 仝氏咬着牙,浑身痛的已经麻木,两只手死死的按着地面,手背上青筋浮现,隐隐泛着些苍白,她拼尽全力才将上身半听挺起来。 她眼中充满了怨毒,“你要把恒渊怎么样?他可是你的亲儿子。” 宇文治蓦地低下头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狠声道,“就是有你这样恶毒的母亲,才会害了他。” 仝氏喘着粗气,低声道,“就算我有千错万错,就算我恶毒至极,可他是你亲生的儿子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如果你杀了他,你便是比我这个恶毒的母亲更恶毒。” “不杀他,我还可以废了他。”宇文治面色冰冷。 仝氏眼里落下一滴泪,砸在她手背上,冰凉一片,缓缓的低了低头。 她心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如果此时她手上有一把刀,她一定毫不犹豫的****宇文治胸上,但如今她是来为儿子求饶的,不但要保住儿子的命,还要为儿子的前程争一份保障。 纵然她有千般委屈万般怨恨都必须咽回肚里去,又抬起来,泪水一串连着一串止不住的落下来,她声音沙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王爷,妾身求你放过儿子,他也有他的难处,请您给他一次机会。” 宇文治面上露出一丝不耐,他对仝氏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曾经给过她很多机会,可她非但不知错,反而变本加厉。 她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他都知道,他一次又一次的给她机会,可她一次又一次的令他失望,直到最后再也没了半点希望。 仝氏又接着道,“王爷,若您能放过恒渊,妾身自愿入庵堂念佛,永不再过问晋王府的事,亦不会让御国公和贵妃娘娘为妾身做任何事。” 宇文治目光一闪,盯在她面上,她头上发髻稍显散乱,面色苍白,嘴唇发青,目带血丝隐隐泛着水光。 终于,他缓缓的叹了口气,“你这么做对我有什么用呢?即便你想过问晋王府的事,也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至于御国公和贵妃娘娘,若他们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事,你认为他们还敢向本网发难么?”声音又冷冽了几分,“即使他们来找本王,本王还怕他们不成?” 仝氏半仰着头,迎视着他深不可测的阴沉目光,嘴角微动,扯出一抹苦笑,“王爷的确不怕,可妾身终究是清霜三姐弟的嫡母,若他们知道我是被你生生逼死的,纵然你有千万种正当理由,你认为他们还会如从前那般对你吗?难道王爷希望眼睁睁看着儿女们对你抱有深仇大恨吗?难道这就是王爷渴望的天伦之乐吗?” 宇文治冰冷的面色终于缓缓一动,尤其在想到大女儿清霜时,心底禁不住浮上一层暖暖的柔意,她是那样的温柔善良聪慧,又是那样的端庄贤淑,他无法想象女儿在得知他逼死仝氏后对他恨之入骨会是怎样的情形。 仝氏两手发麻,再也撑不住了,手腕一软,整个身子都瘫在地面上,但她嘴角却仍是挂着一丝笑意,“王爷是不是在想霜姐儿?那年,王爷出征,霜姐儿刚五岁,亲手绣了平安符挂在您身上,日日为您祈祷诵福,听说您打了胜仗回来,闹着去城门口守着等您回来。您还记得那年她曾对您说的话吗?她说,‘父亲,只要您能平安回来,就是霜姐儿心里最大的英雄。’。妾身记得王爷当时落了泪,把霜姐儿紧紧的抱在怀里。王爷,您希望她恨您吗?” 宇文治脑中浮现出那时的情形,鼻间微酸,目中浮起一层淡淡的水雾,他当然不希望霜姐儿恨她。 他低头看着仝氏,心下有些发软,她毕竟是霜姐儿的亲生母亲。 他放缓了声音,朝门外喊道,“来人。” 门口随即传来脚步声,仝氏却大声喊道,“谁都不许进来。” 宇文治不解的看着她,“让他们把你扶起来。” 仝氏缓缓的摇了摇手,语气低沉,“不必了,王爷,妾身只求您答应放过恒渊,给他一个机会。” 宇文治发软的心又有些着恼了,但终究未再发出火来,沉声道,“本王答应你。” “好。”仝氏话音一落,整个身子如一滩水般软绵绵的瘫在地上,“王爷,请您把金枝叫进来。” 她虚弱的声音几乎让人听不清在说什么。 宇文治微微皱了皱眉,沉声道,“金枝一人进来。” 门口微动,闪出一条缝来,金枝从狭窄的门缝里进来,一眼便瞧见王妃趴在地上,吃了一惊,忙上前扶住王妃,低低的叫道,“王妃,王妃。” 仝氏有气无力的抬起头,“扶我起来。” “是。”金枝两手抱住她上半身,使劲往上拽,但她已经完全没力气了,任由金枝拽着却使不出半分力来。 金枝累的满头大汗终是徒劳,遂气喘吁吁的道,“王妃,奴婢把桃菊春眠叫起来。” 仝氏却厉声道,“不要让她们进来,歇一歇再起来。”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趴在地上的狼狈样,纵然死也要留着王妃的高贵尊严。 死到临头还放不下面子,宇文治心生恼怒,拂袖向门口走去,刚走出两步又停下脚步,转过身走到仝氏跟前,弯下腰,两手一伸将她抱在怀里。 仝氏一愣,金枝亦是呆住了。 宇文治走到门口,朝金枝低声沉喝,“开门。” 金枝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去开了门。 宇文治抱着仝氏走出房门,直奔静武院的方向而去。 仝氏靠在坚实的胸膛上,微微仰起头看着他,他下巴上一小簇胡子,双唇紧抿,说不出的坚毅。 她绝望的心瞬间湿润,多少年了,他从未如此抱过她亲近过她,多少年了,他已经离得她很远。 没想到,今日,在她决定离开他的时候,他竟然主动抱着她,当着全府上下人的面把她抱回静武院。 她感谢他给她的这份体面。 她缓缓的将头靠在他胸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微微的闭了眼,一滴泪悄然滑落。 西次间里,幽然立在窗前望着宇文治坚毅的背影发呆,心下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如果不是她先下手,结果又会是怎样? 她心里又生出一丝担忧来,再见宇文恒渊又会是怎样的一副情形? 绿衣见她面带忧色,试探着问道,“姨娘是在担心郡王爷不肯罢休吗?” 幽然幽幽的道,“是我害了他,他恨我也是应该的。” 绿衣劝道,“姨娘别想这么多了,您也是迫不得已。” 幽然低声道,“如今我只愿能平安生下孩子,守着他平安度日,其余的再也不敢多想。” 黎言裳第一时间知道了仝氏自愿离开王府入庵堂念佛的消息,心底里一阵舒畅,马上命人把万氏请过来。 万氏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震惊,随后又道,“她走了对咱们都好,省的提心吊胆的了。” 黎言裳却淡淡笑道,“她走了你走放心了?可别忘了她在王府多少年,多少还是有几个心腹的。” 万氏的脸色变了变,怔怔的道,“横竖自己多小心便是了。” 黎言裳见她又紧张起来,噗嗤笑道,“哪里就有这么巧了?我不过是说说罢了,眼下咱们都有了身孕,府里头一时间没个主持的人了,你身子好些,父亲或许还会让你支持中馈。” 万氏眉角微蹙,指了指微微隆起的小腹,“大嫂,你瞧我这样子,这么一大府子人,我哪里还能管得过来?” 黎言裳便道,“左右不过听她们禀一禀,你只管做最后拿主意的人便是,如果你觉得应付不过来不想担这个差事,父亲问你的时候,你可以向父亲推荐个人,让她跟你一起管事。” “谁?”万氏挑挑眉,马上又反应过来,“你不是说的三妹妹吧?” 黎言裳点头道,“她出嫁横竖不过这两年的事,跟你学一学管家也是好的。” 万氏嗯了一声,“大嫂说的是,如果父亲问我,我便让她与我一起。大嫂,你身上觉得怎么样?” 黎言裳斜了斜身子半躺在椅上,“我好着呢,没事了。” 万氏见她面色红润,便放心的点了点头,“大嫂还是要多注意些,再过些日子,小东西就能在你肚子里动了。” 黎言裳喜上眉梢,“灵倩,你家小宝宝动的多不多?” 万氏面色红润,手抚在肚子上,“哪里有这么早?还要再过一两个月才能摸到动静。” 282.第282章 雨过天晴喜事来 黎言裳觉得好奇,“我听人家说,有的好动的,三个多月就能感觉出来呢。” 万氏便捂着嘴笑道,“毕竟是少数,我娘家嫂子跟我说,有好多五六个月还觉不出来动弹呢,那样的定是喜欢吃了睡睡了吃的懒虫子。” 黎言裳拍拍手,“吃了睡睡了吃的好啊,长的白白胖胖的多可爱。” 万氏却皱了皱眉,“长的太胖太大了可不好,到时候难生,受罪。我听人说女人生孩子跟死了一回似的,那些穷苦人家里,请不起大夫,生孩子死的女人多的是。” 黎言裳当即脸色变了变,想起如今自己所在的这个时代,心微微一颤,生孩子确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万氏说着,见她变了脸色,忙笑道,“大嫂,瞧我这胡言乱语的,您可别担心害怕,咱们与那些人不同,日日都有太医给调理着,没事儿的。” 黎言裳却不敢相信,越是有人专门调理,吃的好喝的好,营养周全,孩子才长的越大越胖,生的时候就越是艰难。 万氏还想再安慰几句,却见宝瓶挑帘进来,禀道,“世子妃,大爷与夫人来看您了。” 万氏忙站起身来,“大嫂这里有客人,我便先走了。” 黎言裳略一点头,嘱咐道,“路上慢着点走。” 万氏走了,黎允与庞氏便进来了。 黎言裳站起身笑着迎上来,“哥哥,嫂子,你们来了,快坐下说话。” 倚翠搬了两张椅子来,黎允在其中一椅上坐下,庞氏则扶住黎言裳,轻声道,“姐儿慢些,当心身子。” 庞氏先扶着黎言裳在椅上坐下,自己才在挨着黎允的椅子上坐下来。 黎允关心的上下打量着黎言裳,“瞧着瘦了,身子觉得怎么样?” 黎言裳掩着嘴笑道,“哥哥这话说的可不对,我都被养成猪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哪里瘦了?” 庞氏也关心的道,“你这是头一胎,一定要当心。” 黎言裳点点头,“哥哥嫂子放心吧,王爷请了太医在府里住着专门伺候着,断不会出问题的。今日你们怎么有空来了?” 庞氏低眉瞟一眼黎允,轻声道,“爷实在不放心姐儿,早就想过来了,又怕不妥,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来。” 黎允沉默着低头不语。 黎言裳看他一眼,低声道,“梦姐儿的事……” 庞氏侧侧身子按住她的手,眼里已是含了泪,恐惹得黎言裳伤心,遂低下头去,“我们都知道了。” 黎言裳喃道,“都是我的错。” 黎允突然有些激动的道,“怎会是你的错?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庞氏忙转过头去又按住黎允的手,轻声道,“爷,姐儿怀着身子,莫要说这些了。” 黎允忙合上嘴,面色恢复平静。 黎言裳又道,“我派人给黎家村送信去了。他们应该知道这件事。” 黎允终是未忍住,沉声道,“你好好的养身子,其余的事不要再想了,都已经过去了,报仇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乖巧的柔声道,“好。”又想起一事来,遂道,“哥哥,我想让你们搬到我庄子上去住,那里视野开阔空气又好,庄稼地里的农户也都很热情,开春了,天也渐渐暖和了,再过些日子就该播种了,你们去住一段时间也好,哥哥平日里没事,可以带着你的书到原野里读一读,嫂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总之,那庄子上你们就做主了。” 庞氏惊喜的道,“好啊,我们闷在府里都快憋出病来了。” 她抬眼偷偷看一眼黎允,见他并未反对,心下缓缓松了口气。 自他们一进屋,黎言裳便觉得黎允有些不对劲,不似往日那般温雅,倒多了几分阴沉,此时又见庞氏神色,愈发觉得不对,遂对黎允道,“哥哥,我与嫂子有些体己话要说,不如你先到府里头走一走吧?” 黎允纳闷的看看她们,嘴巴张了张,终是未说什么,点了点头,起身出门。 庞氏看着他走出门去,叹口气回过头。 黎言裳便问道,“嫂子,哥哥这是怎么了?” 庞氏面带忧愁,“自从祖母走后,他一直神思恍惚,经常坐在祖母排位前发呆,有时候连饭都不愿意吃,梦姐儿出事后,他更是不愿多说话,经常把自己关在屋里头,若不是来看你,只怕他还不会出门。” 黎言裳吃了一惊,“怎会如此?他心里怎么想的也不与嫂子说吗?” 庞氏缓缓摇了摇头,现出一抹无奈,“真同我说说,我反倒放心了。就是他这样成日的闷着,我才担心。方才你说去庄子上住着,难为你能想到这些,我想着离开黎府或许会好一些。” 黎言裳马上有些明白了,黎允眼睁睁看着祖母死在跟前却无能为力,定是十分自责,再加上梦姐儿的事,只怕心里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来了。 她轻轻一叹,“只是哥哥的前程没了。” 庞氏却道,“姐儿不要这么说,爷计较的并不是这些,他曾跟我说过,做不做官入不入朝,他都不放在心上,他放在心上的是骨肉亲情。” 黎言裳心里一动,顿觉鼻间酸涩,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庞氏缓缓站起身,“姐儿好好的,我们便放心了,时间久了,你哥哥又要多想了。改日我们收拾收拾就搬到庄子上去。” 黎言裳微微点头,也站起身,温声道,“嫂子,若有什么事,你只管来找我,若你不方便,就找个人过来,一定不要瞒着我。” 庞氏点点头,“我知道的,姐儿,你别动了,快进里屋躺着去吧,我走了。” 黎言裳便道,“宝瓶,送送大爷与夫人。” 宝瓶送了他们出二门,返身回来。 黎言裳又吩咐道,“你去跟樊庆说下,让他把庄子打扫出来,重新布置下,然后把大爷跟夫人接过去,短缺什么只管到王府来要。” “是,世子妃,奴婢这就去。” 仝氏受伤严重,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渐好转。 宇文治下令不准将其受伤的消息传出去,所以没人来看仝氏,直到有一日御国公府的仝兴来给仝氏送信,才知其卧病在床。 仝兴追问出了什么事,仝氏只说受了风寒,并告诉他要进庵堂念佛的事。 仝兴很是惊讶,又见仝氏瘦的皮包骨头,整个人憔悴不堪,隐约觉得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可不管他怎么追问,仝氏都只是那一两句话,他也无奈,只好将来意说明。 原来仝之林因为仝义安的事气的一病不起,勉强撑到了过年,这几日愈发严重,仝兴来请仝氏回去瞧一瞧。 仝氏大恸,隐约觉得仝义安的事与杀死黎老夫人的事有关系,不然不会如此巧合,黎老夫人刚死,仝义安就出了事。 她心底有愧,不愿回去面对御国公,更怕御国公会查出是她授意仝义安派人去杀人,把这笔账算在她的头上,遂称下不了床,等病好些便回御国公府,让仝兴带回去一些补品就算作罢。 二月春风已带着些暖意,阳光也格外的明媚,枯萎了一个冬日的花草树木都挺直了腰身,争先恐后的进行着日光浴。 喝了整整一个月的汤药,黎言裳觉得舌头都喝的麻木了,她吐的又极其厉害,常常还没吃完饭就把刚进去的全都吐了出来,但她咬着牙吐了再吃,有时候一顿饭能吃上一两个时辰。 而俞明和终于给她带来了好消息,胎儿发育正常,结结实实的保住了。 霓裳院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宇文晔更是开心的像个小孩儿似的,时不时的摸摸她的小肚子问什么时候蹦出来。 黎言裳听说了御国公的事,低低冷哼,她就是要仝义安生不如死,还要不断的折磨身边活着的人。 宝瓶进来禀道,“世子妃,文正安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黎言裳挑挑眉,自从她不管事,文正安就没再来过霓裳院,如今是万氏与宇文清霞管事,他来这里做什么? 一边琢磨着,她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文正安躬身进来,低垂的目光从黎言裳肚上一扫而过,然后殷勤的道,“世子妃,如今遇到件事,郡主让奴才来请示世子妃。” “什么事?” 文正安一如既往的谦恭,“如今世子妃的身子大好,俞太医已经得了王爷的准许,不必日日住在王府里头了,奴才请世子妃示下,应该赏给俞太医多少东西呢?” 黎言裳略一皱眉,“他既已得了王爷的准许,王爷没赏赐他吗?” 文正安怔了怔,随即道,“世子妃,即使王爷赏了,内宅还是要再备一份谢礼的。” 黎言裳淡淡的哦了一声,问道,“郡主与郡王妃是什么意思?” “郡主没有主意,而郡王妃提议按照旧制备一份大礼送过去。” “那就按照郡王妃说的备礼吧。” 文正安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世子妃,奴才觉得有些不妥,俞太医尽心尽力为几位主子保胎养身,实在功劳甚大,而日后用着他的地方还很多,所以奴才认为应该再多加几样,以示咱们晋王府的诚心。” 黎言裳奇怪的看着文正安,既然你们都有主意了,干嘛还来问她? 283.第283章 越氏的身世之谜 文正安见她沉默不语,精明的目光微微一闪,低声道,“世子妃,奴才认为这件事由您决定比较好。” 黎言裳似是有些听明白了,却依旧不说话,静等着他往下说。 文正安心里稍稍一乱,又不敢抬头看世子妃,只好大着胆子接着说下去,“世子妃,俞太医在宫中已渐有其父当年的恩宠,与宫里的各位主子接触也比较多,如果世子妃能将这样的人笼络过来,日后对世子爷必有大用。” 黎言裳很感兴趣的哦了一声,挑眉看着文正安,讥诮道,“文管家好细的心思,也,好长的手,居然伸到皇宫里头去了,你就不怕被人听到,治你个枉议皇室的罪么?” 文正安面色一紧,语意越发真诚,“奴才不怕,奴才一心只为世子妃着想,还请世子妃三思。” 不管他揣的什么心思,提的意见终究是好的,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以后这样的事只管禀了郡王妃便是了,郡王妃想的不周到的地方,文管家亦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文正安心里一沉,拿不准世子妃到底是什么意思,按理说郡王妃身子渐重,不能再继续主持中馈,而世子妃身子好转,趁此机会接过来正是良机,为何这般态度呢?竟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很是疑惑。 黎言裳见他面色犹豫,想起他也确实也曾帮过自己,此番前来提议,也算真心为她着想,遂道,“文管家不必多想,王爷既然让郡王妃管家,便是对郡王妃极其信任的,你只管帮衬着郡王妃做好事便是。” 文正安随即释然,不管怎样,自己的心意已经表达,世子妃也已领情,不管日后谁当王府的家,他只管用心便是了。 他微微躬身,“多谢世子妃教诲,奴才先下去办事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甚是客气的道,“文管家有劳了。” 话音刚落,她看一眼宝瓶,宝瓶立时意会,迈步走到门前撩起门帘子,恭敬的道,“文管家请。” 文正安顿时一怔,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不适应,稍显慌张的摆了摆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宝瓶见他这幅模样,掩嘴轻笑,目光顺着文正安的背影瞟了瞟,却见倚翠领着何淑仁过来了,忙放下门帘子,低声道,“世子妃,何掌柜来了。” 黎言裳心下一动,惊喜的道,“快请进来。” 她真想寻个机会把他叫来呢,没想到他自己反而找来了。 宝瓶迎着何淑仁进门,随后便走出门站在门口候着。 何淑仁上前一步,一改往日嬉笑,正经的问道,“世子妃身子可全好了?” 黎言裳略一点头,禁不住蹙起眉头,不过月余未见,只见他面容消瘦了许多,更显得一对耳朵硕大,双目间似是布满了忧愁。 她禁不住沉声问道,“何淑仁,你怎么这模样了?” 何淑仁愣了愣,有些不自在的回道,“我很好,世子妃身子怎么样了?” 黎言裳眉头舒了舒,“喝了一个月的药,总算好了。” 她眼珠子狡诈的转了转,坐正身子,斜睨何淑仁,“往日都是我急着去找你,今日你反而来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何淑仁抬头看她一眼,见她面色促狭,遂沉声道,“你不是很想知道关于你母亲的事吗?” 黎言裳挑眉看他,眉间打着个大大的问号,“你不是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不知道最好吗?” 何淑仁似是有些不耐烦,不喜欢这种对话,烦躁的转了转身,“既然世子妃不想知道,那我这就走了。” 黎言裳缓缓的摇摇头,“还是这么没耐性,宝瓶,请何掌柜坐下。” 宝瓶从门外走进来,对着何淑仁屈了屈膝,然后伸手迎向一旁的椅子,“何掌柜,请。” 何淑仁这才停下脚步,顺着宝瓶的手转身走过去在椅上坐下,面色仍是黑沉沉的。 宝瓶依旧退出门去站着。 良久,何淑仁沉声道,“从哪里说起呢?” 黎言裳轻声道,“或许你可以从清妃娘娘先说起。” 何淑仁面上神色动了动,霍然抬起头望着黎言裳,眸中闪过一丝恍惚,“真的是她吗?” 黎言裳定定的看着他,“如果你要找的人是她,那就是清妃。” 何淑仁似是有些坐立不安,索性站起来,在屋中央来回的踱着步子。 须臾,他蓦地抬起头来,紧皱着眉头,两条眉毛紧紧的拧结在一起,十分激动的道,“她,怎么能嫁给天宇朝的皇帝呢?她……” 他忽然停下不说了。 黎言裳直直的望着他,“她为什么不能嫁给皇帝呢?难道皇帝配不上她吗?” 她说的是皇帝配不上她,而不是说她配不上皇帝。 而何淑仁似乎一点都不奇怪,面上反而显出了一抹当然如此的神情,黎言裳更觉的奇怪,连天宇朝皇帝都配不上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何淑仁低头沉吟片刻,才脱口而出,“她是曼月国的颜清公主。” 黎言裳吃了一惊,万没想到清妃竟然是公主,但曼月国在哪里? 何淑仁随即解释道,“曼月国乃西域最大的国家,曼月国人丁兴旺富裕强壮,也是天宇朝皇帝觊觎多年的地方。” 西域?电光火石间黎言裳突然想明白了某些事,遂问道,“荼毒花就是产在曼月国的吗?” 何淑仁略一点头,望着黎言裳,“整个西域,除了我恐怕没人知道荼毒花的解药在哪里。” 黎言裳心里一震,禁不住有些后怕,如果不是早带着玉如意找到了何淑仁,她这条命已交待过去了。 何淑仁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淡淡的道,“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数,命定如此,想跑都跑不了。” 黎言裳竟然也生出一种确实如此的感觉,仿佛命运的手就垂在她头顶上,随时准备拨乱反正。 何淑仁的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而你的母亲……” 黎言裳眼角动了动,屏息静气的听着。 何淑仁的面上显出一抹神圣之色来,似是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是曼月国的圆月公主,也是曼月国未来的国王。” 黎言裳惊得霍然起身,微张着嘴瞪视着何淑仁,喃喃的重复道,“未来的国王?” 她脑子有些跟不上节拍,曼月国可以有女王的吗? 何淑仁忽的右手举起放在左胸前,缓缓的躬了躬身,态度异常恭敬,“吾王一生只娶了王后一人,王室只有圆月和颜清两位公主,圆月公主为姐姐,理应继承王位。” 黎言裳从震惊中缓缓恢复过来,越氏化名越曼,竟是取了曼月两字,更没想到她竟然是曼月国的储君,那她为何流落到天宇朝,还嫁给了黎年信呢? 何淑仁缓缓放下右手,神色稍显激动,目中闪着点点泪光,“正因为王室子孙单薄,所以王的弟弟寅斯才觊觎王位,在国王病重的时候发动了政变,王宫里的人大多都被寅斯收买了,王后身边几个忠心的仆人和卫兵冒死将两位公主救出来,圆月公主带着颜清公主九死一生逃出曼月国,后来又遭到寅斯的追杀,再后来就失去了音信,所有人都以为她们死了。” 那一段动荡的岁月使得曼月国遭受了巨大的重创,再加上寅斯滥杀无辜,如今的曼月国已不似往日那般繁盛荣华,剩下的不过是个空壳子。 何淑仁云淡风轻三言两语便将一场杀戮交代清楚,黎言裳却从中看到了血流成河的残杀,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死于其中,两手紧张的攥着衣角,一颗心似已蹦出了胸膛。 何淑仁顿了顿,目光落在黎言裳面上,见她面色稍显苍白,遂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接着往下说。” 她已经完全被圆月的这段身世震住了,实在难以想象她那样高贵无华的公主是怎样与黎年信生活在一起的,还甘心为他生儿育女。 何淑仁略一点头,接着说下去,“大家都以为她们已经死了,事情过去了五年,突然有消息传来,说她们逃到了天宇朝,当我找到圆月公主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两年,那时她已经嫁给了黎年信,刚生了你哥哥,但她却不知道颜清公主去了何处。原来她们逃出曼月国之后打算来天宇朝借兵,谁知却被寅斯的人发现了,她们只好分头行事,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面。那时候寅斯的势力已经遍布全国,圆月公主再回去已无可能,再加上成婚生子,她只好放弃了复国的念头。后来她怕被人发现,便不许我再去找她,而我就在这里开了家玉器行,并告诉圆月公主,我会守在这里一辈子。” 黎言裳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两个弱女子要付出怎样的艰辛才能逃出狼窝虎穴?又是怎样千里迢迢的才到了天宇朝来? 她想越氏一定是个极其坚强又勇敢的女子,只是后来她甘心嫁入黎府并放弃复国的念头,是因为爱情因为儿女吗? 284.第284章 恩怨分明令人怕 这一切都随着越氏远去了,恐怕没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心思一转,望向何淑仁,“你留在京城,也是为了等颜清公主,对吗?希望有一天能再找到颜清公主。” 何淑仁点头,清亮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恍惚,“我一直觉得颜清没死,只要她没死,就一定会到京城来。” 黎言裳轻声道,“现在,你终于等到了。” 何淑仁踱步到窗前,望着院子里挺直着腰身的枯树发呆,语气悲痛不已,“可惜她深居宫中,我连见她一面都是那样的难。” 黎言裳叹口气,“总算她还留着一条命,这比什么都强,更何况,她在宫里过的还不错。”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不错的。 她又低低的道,“我早该想到的,她竟是我嫡亲的姨母,怪不得第一次见到我时,她便神情不对,是因为我与母亲有几分相像吧?” 何淑仁看着她,“的确有几分相像,尤其是你的眼。” 黎言裳又问道,“当年你找到母亲的时候,有没有听她说起过怎么嫁给我父亲的?又为什么放弃报仇放弃复国了呢?” 何淑仁缓缓的摇了摇头,“公主什么都没说,只说她想过安稳的日子,其余的什么都不想了,那时的圆月公主已经与在曼月国时完全不同,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黎言裳眼中泪光闪闪,“母亲经历的磨难恐怕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母亲和姨母能走到天宇朝,定然受了不少的苦。” 何淑仁再次激动起来,直直的盯视着黎言裳,压抑着内心的跳动,“你能不能帮我见一见颜清?” 黎言裳早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所以想也不想便拒道,“不能,我没有办法。而且我劝你最好也不要再闯进宫去,否则只会害了你们的性命,你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原本心都死了,如今知道她还活着,不也是天可怜见吗?你应该好好地珍惜你们的性命,或许有生之年还能再见。” 何淑仁急的搓着手心,语气加重了几分,“就是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我以为心都等死了,当我听到颜清还活着的时候,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我一定要见见她。” 黎言裳知道他这么说了,就一定会这么做,转念一想,又道,“现在咱们都不知道姨母的情形到底如何,万一她不记得你了呢?万一她不想再回到过去了呢?” 何淑仁似乎很不能接受,摇着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黎言裳见他几乎乱了方寸,急忙道,“你别急,我只是说的万一,不如等我进宫的时候去摸一摸她的底,说不定还能想出好办法来,总比你这样莽撞的好。” “你答应帮我了?”何淑仁面上露出一抹惊喜来,热切的望着黎言裳。 黎言裳一怔,摆摆手,“我可没答应过你什么,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姨母而已。” 何淑仁竟似小孩子一般咧嘴笑起来,“是应该见见,你嫡亲的姨母呢。” “世子爷。”门外传来宝瓶行礼的声音。 何淑仁脸上的笑马上僵住了,低低的咳了一声,抬头看着黎言裳,眉角已皱在一起。 黎言裳马上道,“你放心吧,世子爷知道了这些也不会有什么想法的,更不会去告诉皇上。” 何淑仁低低的冷冷的道,“亏得他没什么想法,否则……” “否则会杀了我吗?”宇文晔已走了进来,身着一件玄色软烟罗长袍,外头带进来的风吹动衣角,袍角上一支腊梅翩然而飞。 何淑仁朝黎言裳躬了躬身,朗声道,“世子妃多保重身体,告退。” 宇文晔冷冷的笑了笑,“怎么我才刚回来你就要走了?难道怕我不成?” 何淑仁扬起脖子,微点头,“嗯,在下实在怕的要命,世子爷,告辞。” “你……”宇文晔的话还没出口,何淑仁已经大步流星的迈步门去。 宇文晔转过头看着黎言裳,“做贼了?这么心虚。” 黎言裳笑道,“他有这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 宇文晔走进来,“外头天很好,很是暖和,你怎么没出去走走?” 黎言裳撇他一眼,“还不是你整日里吩咐她们不准我出去,她们个个都跟跟屁虫似的,唯恐我到外头去,就连这大好的春日阳光都给错过了。” 她略一沉思,又道,“我母亲金钗的来历不必再让七毒门寻找了,那些画像也都收回来吧。” 宇文晔心下了然,定是方才何淑仁说了什么,遂应道,“我让易生吩咐下去。” 黎言裳便将何淑仁的话如数说给宇文晔听,宇文晔亦是惊诧不已,“当年那场叛乱我亦是听说过,却不知两位公主都在天宇朝。清妃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进宫认亲了。”黎言裳嘴角挂了一丝笑,她一直追查的越氏身世终于水落石出,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曲折,既然已经知道清妃是越氏的妹妹,自是要去认一认了。 她相信清妃一定也很想认她,更何况还有何淑仁的事,她一定要进宫看一看的,只是眼下…… 宇文晔瞪她一眼,“现在进宫,你想都别想了,好不容易把身子养好了,乖乖的在府里呆着吧,哪里也不许去。” 黎言裳吐口气,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反正眼下也找不到进宫的由头,索性先放一放吧,遂装着乖巧的道,“遵命,世子爷。” 仝兴走后,仝氏卧病在床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御国公再次派人来看仝氏,然后是仝贵妃跟前的袁嬷嬷,可仝氏咬紧了牙声称自愿入庵念佛,不愿再管俗事。 她之所以这么坚定,并不是信守对宇文治的承诺,而是宇文恒渊还一直被关在地窖里,她害怕儿子的事被人发现。 黎言裳禁不住感叹一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心计再深心肠再歹毒,在面对儿女时全都是一副菩萨心,为了儿女恨不能掏心掏肺。 她情不自禁的低头望着依旧平坦的小腹,抬手抚在上头,旁人看不出来,她却是能摸出来的,肚子上微微的隆起了一层。 她嘴角挂着微笑,明亮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散发出阵阵慈爱的光芒。 走到院子中央的宇文清霜远远的看着她,心下动了动,她本是个明媚的女子,聪慧机智,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磨难,她变得阴沉,虽然依旧聪慧,却让人觉得未免有些冷漠。 她松开丫鬟的手缓步上前,在离黎言裳三步远的地方站下,低低的叫了声,“大嫂。” 黎言裳一惊,抬起头来,眼角余光并未扫到宝瓶她们的影子,心下不免有些紧张,万一宇文清霜对她不利,但她面上的笑却保持的极有分寸,“妹妹来了。” 宇文清霜在心底暗叹口气,明明是担心的,却偏偏挂着笑,而这笑又偏偏让人瞧不出半分虚假之意来,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自己始终做不到恨她的原因吧。 她低声道,“大嫂,母亲明日要去庵堂了,我来送送母亲。” 黎言裳嗯了一声,“妹妹屋里头说话吧,外头阳光刺的慌。” 宇文清霜摇摇头,“不必了,大嫂,我说几句话便走。”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妹妹有话请说。” 宇文清霜也笑了笑,“母亲身上的病怕是落下病根好不了了,而三妹妹自出嫁后便不再回来了,我不知道她们曾经对大嫂做过什么,但恕我冒昧,替她们恳求大嫂,如此,便了了吧。” 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隐约知道一定与黎言裳有关系,她很想恨黎言裳恨宇文晔,可她心底里却始终恨不起来,说到底是母亲做错了,说到底母亲怎样都是父亲决定的,说到底黎言裳亦是为了自保。 但如今她只希望大家相安无事,母亲和妹妹都能好好的活着。 话说到这份上,黎言裳只能揣着聪明装糊涂,“妹妹的话我不是很明白,只是以后还劳烦妹妹多去看看母亲和三妹妹。” 宇文清霜忽然觉得很无力,自己看不透黎言裳的心,更猜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她那双眼,清澈明亮,令人心神一震,仿佛被注入了一道阳光,却又觉不出暖意。 此时,她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遂笑了笑,“大嫂放心,我会去的。如此,妹妹先告退了。” 黎言裳仍旧笑如春风,“妹妹慢走。” 宇文清霜转身走出几步,黎言裳突然叫住她,“妹妹,我真羡慕你,母亲和妹妹都还活着,真好。而我,祖母和妹妹都已经死了。” 宇文清霜微微一颤,缓慢的回过头看她,见她面上灿笑如花,那笑容在阳光底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却透着令人惊颤的寒意,从脚底一点一点的漫上来,冻住了她全身。 黎言裳又笑道,“妹妹,晋王府永远都是你的家,永远都是你最强有力的后盾。” 宇文清霜忽然明白了,她的友好她温暖的笑只是对自己而已,而对于母亲和三妹妹,则另当别论。 一时间,她不知该感激还是该心生怨恨。 炫亮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她微微一眯,一滴泪落下来,心中万般苦涩。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285.第285章 活到最后看好戏 仝氏临行,黎言裳自然要去送行。 热闹了月余的静武院再度安静下来,院子里不见半个人影,冷冷清清。 黎言裳扶着大金的手入房门,宝瓶则留在外头等着。 仝氏正斜身歪在床上躺着,而桃菊和金枝正在屋里来来回回的收拾东西。 仝氏狠狠的瞪着她们,“你们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是不是要给我养老送终?” “山上条件艰苦,不比王府里头,母亲还是多带点东西的好,虽说府里会按时给您送东西,总不比您自己带着的好。”黎言裳缓步走到房中央,站定,面带微笑,直直的望着仝氏,几日不见,仝氏消瘦了许多,两颊高高耸起,下巴愈发尖细。 金枝与桃菊齐齐屈膝行礼,“世子妃。” 仝氏微微的仰起头,目光斜视,冷哼一声,“晋王府以后就是你的天下了,得意了吧?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吗?” 黎言裳微微一笑,“母亲此言差矣,天下之大,晋王府只是一个府邸而已。” 仝氏目带嘲讽,声音尖利,“你还想坐拥天下不成?” 黎言裳嘴角微微上扬,淡淡的道,“母亲说这样的话被传到宫里头,可是要诛杀九族的大罪,所以母亲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仝氏恼羞成怒,蓦地坐直了身子,目如利刃,“黎言裳,我倒是要看看你最后能落个什么下场,即使死,我也要看着你死在我前头。” 她似是随时都有可能要扑过来一般,大金紧紧的盯着她,一刻也不敢放松。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黎氏特来为母亲送行,无意与母亲争口舌之快。金枝,王妃好短缺些什么,只管去霓裳院里要。” 金枝缓缓屈膝,“多谢世子妃,王妃什么都不缺,王爷已经派人准备好了。” 黎言裳淡淡的看了一眼金枝,果然是个忠心的,仝氏落得这样下场,依旧想着为仝氏争一口气。 目光又在桃菊身上扫了扫,黎言裳问道,“王妃去入庵念佛,你们有何打算呢?” 仝氏气的咬牙切齿,黎言裳当着她的面问两个丫头的去处,等于在她脸上狠狠的扇了两耳光。 金枝却屈了屈膝,稳稳的回道,“启禀世子妃,王妃为奴婢寻了一门亲事,奴婢已经禀了王爷,奴婢成亲后便随王妃一起上山,仍是伺候王妃。” 黎言裳略一点头,“很好,难为你处处为主子着想。” 探询的视线扫向桃菊。 桃菊微微一怔,屈膝回道,“禀世子妃,奴婢曾经发过誓,誓死都要跟在王妃身边。” 金枝的忠心稍可理解,但桃菊的忠心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 黎言裳目露疑惑,仝氏面上却存了一丝感动,她亦是没想到桃菊竟会跟她一起离开王府。 而桃菊面色平静,手上拿着仝氏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收起来,动作有条不紊。 仝氏得意的斜睨黎言裳,哈哈笑起来,“黎言裳,想不到吧?” 黎言裳却淡淡的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母亲阅人无数,****出来的人自是忠心耿耿的,那媳妇便放心了,母亲孤零零一人在山上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万一仝氏过不惯穷困的日子,活不下去了呢?那她还怎么看得到后头更加精彩的戏呢? 仝氏冷冷的哼了一声,转了身子朝里,不再搭理黎言裳。 黎言裳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母亲真是老了,头上的白发渐显了。” 仝氏脸色发青,狠狠的咬着牙,却终究未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黎言裳不再多说,转身就朝门外走,走到门口,恰碰到正从外头进来的宇文恒渊,乍一见他,吓了一跳。 只见他面色清瘦,下巴上一圈青黑的小胡子,眼眶深深的陷下去,眸中毫无神彩,形同枯槁一般。 他冷冷的瞟了黎言裳一眼,侧身而过,走进里头叫了声,“母亲。” 仝氏马上翻过身来,一个咕噜从床上滚下来,几乎是狂奔的抱住宇文恒渊,大声哭道,“我的儿,你真是受苦了。” 黎言裳无心再听,出了静武院。 宇文恒渊这幅模样,只怕在地窖中吃了不少的苦头,只不知他心里那一结是否已经想通了。 她刚回到院子里,江妈妈便进来小声道,“姐儿,仝贵妃跟前的袁嬷嬷来了,宣王妃进宫,可是王妃拒绝了。” 黎言裳实在没想到仝氏竟是这样信守承诺的人,不再回御国公府也不再进宫,很显然是要把自己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晚上宇文晔回来告诉她,仝氏恳求宇文治同意,将宇文恒渊送到边塞仝印那里去,宇文治已经同意了。 黎言裳这才恍然大悟,仝氏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把宇文恒渊送走,她是担心宇文治出尔反尔,所以态度才会如此坚决。 不过宇文恒渊走了也好,他一心扑在幽然身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早晚闹出大事来。 黎言裳知道宇文晔又去偷偷看了太子,遂问道,“太子爷也没闲着吧?” “放心吧,忙着呢。”宇文晔面上带了一丝笑,“我还从来没见过太子这么认真仔细过,不过倒瞧着比在宫里还开心了,做起事来也游刃有余,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这样才是帝王之才。” 黎言裳略一点头,“亏得太子能屈能伸,否则只怕真就被击垮了,他能做到这样,倒是让人高看他一眼了。” 宇文晔弯下腰趴在她肚子上,仔细的聆听,却只能听到叽里咕噜的杂声。 黎言裳呵呵笑起来,“别听了,现在还早,你能听到什么呢?” 宇文晔抬起眼,“能听见叫父亲的声音。” 黎言裳捂着嘴噗嗤笑出声来,“那你让他再叫一个母亲给我听听。” 宇文晔一本正经的对着肚子道,“叫一声母亲。” 然后抬起头看着黎言裳道,“听见了吗?” 黎言裳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我没你耳朵好使,没听见。” 宇文晔便道,“哦,我忘了,你弯不下要来。” 黎言裳禁不住哈哈大笑,“我的世子爷,你给我弯个腰把耳朵贴在自己肚皮上听听。” 宇文晔直起身子,笑道,“我肚里又没孩子,贴我肚子上听什么?” 黎言裳一阵汗然,实在难以想象,在旁人跟前常常冷着脸的世子爷,竟然说出这么白痴的话来。 宇文晔挨着她的身子坐在床边,宽厚的手掌在她光滑的脖颈上蹭来蹭去,慢慢的磨出阵阵火热来。 他禁不住把头埋进她脖颈里,低声道,“裳,我想你了。” 黎言裳自是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忙闪了闪身子躲过他的头,“不准动歪脑筋,伤着宝宝。” 宇文晔屁股一动,又紧跟着贴上来,“俞明和说了,过了三个月可以进行房事,不过要动作轻缓,尽量避免碰到宝宝。” 黎言裳一瞪眼,面上一红,“你问他了?” 宇文晔似是很无辜,马上否认,“这还用我问吗?本世子爷身强力壮又爱妻无比,哪里能忍受得住那么久,但凡有点眼力的人都会主动告诉我。” 黎言裳顿觉汗颜,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在说他就是一头种猪呢?身强力壮,时刻想着那种事。 他看她脸色发红,双唇紧抿,似是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奇怪的道,“你是想笑吗?” 黎言裳忙摇了摇头,又挪了挪身子,“总之,不行。我比别人虚弱,你忘了吗?碰不得。” 宇文晔顿时便瞪直了眼,讶然的看着黎言裳,“我什么说要碰你了?” 好个腹黑男,耍她,是吧? 黎言裳轻轻的哼了一声,身子一动,紧紧的挨着宇文晔坐下,两条柔软的胳膊放在他肩膀上,红艳的嘴唇离他双唇只有一指远,对他吐气如兰,上半身紧紧的贴在他身上,缓缓的动了动,胸前的柔软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宇文晔顿觉全身的血都窜到头上来了,身下某处立马便有个反应,禁不住倒抽冷气,咬着牙道,“这可是你主动的。” 黎言裳媚眼如丝,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婉转的叫了声,“爷……” 宇文晔大手一伸将她揽在怀里,黑着脸道,“这可是你惹我的。” 黎言裳却一转身松开他的脖子,利落的站了起来,并扬声朝外头喊道,“大金,进来伺候世子爷更衣。” 她叫的是大金,大金身手敏捷,一个箭步跨进来,想也不想就冲到宇文晔跟前,恭敬的道,“世子爷。” 趁着这个机会,黎言裳已走到了门边,宇文晔只气的咬牙切齿,狠声道,“出去。” 大金觉得奇怪,这两位主子怎么回事?一个黑脸一个笑脸,刚把人叫进来又让出去,伺候人的丫头果然不是好做的。 她纳闷的走出房门,见黎言裳正站在院子里笑靥如花,垂头道,“世子妃,世子爷好像不需要更衣。” 黎言裳笑的很是温和,眉间带了一丝恼怒,“真是的,不更衣干嘛乱叫人。” 坐在屋里头的宇文晔听到这话,气的直想冲出来再把她抓进去,可他身下正挺的厉害,实在难以出门,只好端坐在床上使劲的吸气吸气再吸气。 286.第286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仝贵妃宣召,仝氏不进宫,到了第二日,仝贵妃竟对黎言裳下了宣召,并命袁嬷嬷带人抬了轿子来接。 袁嬷嬷立在房内,垂手静立。 宇文晔面色阴沉,一口回绝,“世子妃身子欠佳,不宜出门,还请嬷嬷回去禀告贵妃娘娘。” 袁嬷嬷眼观鼻鼻观心,静立不动,“世子爷请放心,奴婢带来的软轿定保世子妃坐着舒服,奴婢保证一定把世子妃安安稳稳的送回来。” 宇文晔有些恼怒,声音愈发冰冷,“这话也是贵妃娘娘让你说的吗?” 袁嬷嬷忙道,“是奴婢自己说的,贵妃娘娘说一切以世子妃的身子为重。” 宇文晔摆了摆手,“既如此,那就不用去了。” 袁嬷嬷躬身道,“还请世子爷不要为难奴婢。” 宇文晔挑眉看着她,“不知贵妃娘娘有什么要紧事,非要世子妃进宫一趟呢?” 袁嬷嬷卑谦的弓着身子,“奴婢不知。” 坐在一侧的黎言裳一直细细观察着袁嬷嬷,到了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不把她接进宫,袁嬷嬷是不会离开晋王府的。 也罢,她正好想寻个由头进宫,遂笑了笑道,“贵妃娘娘如此有心,还派了轿子来,我若再不去,岂不是拂了娘娘的一片好心?” 宇文晔侧过头狠狠的瞪她一眼,沉声道,“不准去。” 黎言裳微微一笑,似嗔亦癫的道,“世子爷这么拦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此番进宫就回不来了呢,娘娘还会害了我不成?” 她说着挑眉望向袁嬷嬷,“嬷嬷,你说是不是?” 袁嬷嬷心底里一阵忐忑,惊了又惊,只得小心的回道,“世子妃说笑了。” 话虽如此,可宇文晔仍然不希望她去冒险,遂皱紧眉头道,“你身子才刚好一些,出门多有不便,万一你在娘娘跟前出了什么事,咱们倒是都知道你原先身子就不好,可外头的人若知道,传出去对娘娘亦是不好,好像是娘娘存心害的你一般。” 袁嬷嬷鬓角的汗珠子滑下来,一颗心何止是忐忑,简直快要蹦出来了,这两位主子说话,真真叫杀人不见血,明里暗里都在暗示唯恐贵妃害了世子妃,说出的话却又是句句都替贵妃着想。 但凡有些眼力,此时都要作罢了,可她来时得了娘娘的命令,接不到世子妃,就不用再回去了,所以这人她是接定了,只好硬着头皮道,“世子爷世子妃说笑了,世子妃身怀皇室血脉,娘娘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让世子妃有何不妥?” 黎言裳已缓缓站起了身,“世子爷真是杞人忧天,即便真是我出了什么事,被外人知道了,旁人也不会赖到娘娘身上去,哪个这么傻,把人接过去,害了再让人知道去。” 袁嬷嬷头一懵,差点晕倒,贵妃娘娘对世子妃的怨恨旁人不知,她心里还不知道吗?此番接世子妃进宫,她还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宇文晔也跟着站起身来,“既如此,那我便陪你一起进宫吧,横竖留在府里也没事。嬷嬷,娘娘没吩咐你不准我跟着去吧?” 袁嬷嬷慌忙摇头,“娘娘并无此意。” 宇文晔亲自进里间拿了一件极厚的披风给黎言裳披上,柔声道,“身上若觉得哪里不舒服,随时告诉我。” 黎言裳面色红润,眸中带着点点温柔,“爷,我知道了。” “走吧,袁嬷嬷。”宇文晔牵着黎言裳的手率先走出房门。 袁嬷嬷弓着身子跟在后头,微微的抬了抬头,只见前头走着的两人两手紧紧握着并肩而行,竟似生来便连在一起般,禁不住暗赞一声,好一对琴瑟和鸣的璧人。 袁嬷嬷带来的是六人抬的暖轿,抬轿的是六个身强力壮体型稍显粗壮的宫女。 宇文晔先扶着黎言裳上轿,然后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袁嬷嬷看的目瞪口呆,却又说不出别的话来,沉喝一声,“起轿。” 六个宫女面面相觑,却也只能使出吃奶的力气,原本只抬世子妃一人,自是绰绰有余,可现在再加上一个大男人,六人顿时便有些吃不消了,这一路走下来,直累的大汗淋淋气喘吁吁。 到了雍华宫,袁嬷嬷先行进去禀告,将宇文晔与黎言裳的话如实禀告,直把仝贵妃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咬牙切齿狠声道,“让他们进来。” “是,娘娘。”袁嬷嬷转身就走,仝贵妃却又在后头叫住她,“使个人把梁王爷请来。” 袁嬷嬷应了声“是”,忙出门将宇文晔两人迎了进来,又亲自吩咐了人去叫宇文谦。 大金小银一左一右搀着黎言裳走进宫门,宇文晔则紧随其后。 见他们一行人走进来,高坐上位的仝贵妃咯咯笑起来,“我说晔哥儿,你当真疼媳妇的紧,本宫不过召她进宫说说话,你就带这么些人来,难不成怕本宫这里没人伺候不成?” 宇文晔躬身行礼,黎言裳则恭恭敬敬的准备行个大礼,身子还没弯下去,仝贵妃就高声喊道,“你快省省吧,怀着孩子,身子又虚,别折腾那些个虚礼了,袁嬷嬷,快给世子妃看座。” 袁嬷嬷应声下去,搬了铺着大毛毡子的红漆椅子上来。 宇文晔亲自上前扶了黎言裳在椅子上坐下,回过头道,“多谢娘娘,不知娘娘今日把黎氏叫来,所为何事?” 仝贵妃面色淡了淡,低低的叹了口气,细长的指甲在衣角上弹了弹,“还能为何事?当然是为了你母亲了,本宫听说她生了重病,又要入庵念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母亲一向信赖你媳妇,本宫自是要亲口问一问了。” 黎言裳眸光流转,召她进宫就这么简单吗?未必吧? 但她还是恭恭敬敬的回道,“禀娘娘,母亲生病的时候妾身也卧病在床,无法在母亲跟前侍疾实是有失妇德,至于母亲因何入庵念佛,妾身实在不知。妾身去给母亲送行,也曾细细问过,母亲却只说山上清净,她想静一静,其余的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说的滴水不漏,与袁嬷嬷见过仝氏后带回来的话一模一样。 仝贵妃狭长的眉毛微微的挑了挑,面上的笑容便淡了一些,这样的话她是完全不相信的,晋王府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奇怪的是这次她派人去查,竟然什么都查不出来。 “母后。”宫外传来一个男子爽朗的叫声。 黎言裳微微侧目,瞟见宫门口进来一位身穿素软缎华袍的男子,正是梁王宇文谦,她心里紧了紧,想起五云庙里的事。 宇文谦抬脚进门,一眼便瞧见一坐一立的宇文晔夫妇,似是有些惊讶,“晔哥与嫂子在这里。” 仝贵妃马上笑了笑,“我今日可没功夫听你贫嘴浑说,本宫还要与你嫂子说说体己话,你想说话便与晔哥儿出去说去。” 宇文谦心下一动,马上明白了贵妃用意,遂嬉笑一声,“那儿子就不打扰母妃与嫂子说话了,晔哥,咱们出去走走吧,我正有事想与你说说呢。” 宇文晔千般不愿万般不放心,可眼下却执意不去又实在不妥,遂看着黎言裳道,“你乖乖的呆在娘娘这里,不许乱跑,也不许碰着磕着,若有不适,马上告诉娘娘,派人找我。” 黎言裳低着头极其恭顺的应道,“是,世子爷。” 宇文谦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侧面上,从她垂首低眉的眼角里看到一丝奇异的亮光,心下顿时动了动,不由得想起五云庙里生死关头前她的镇定自若。 仝贵妃已是呵呵笑出了声,“晔哥儿,你就放心吧,若有什么事,本宫自会派人把你叫回来。我定不会让她随意动一动的,你们什么时候说完话回来,我便什么时候放她走。” 宇文晔笑道,“如此,便多谢娘娘了。” 说着深深的看了一眼黎言裳,转身与宇文谦一同出了宫门。 仝贵妃望着两人的背影笑了笑,和煦的目光落在黎言裳身上,“这些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我听说你前阵子与晔哥儿一起出去游玩了,都去了哪里?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黎言裳有些惊诧,怎么忽然问到这些事上来了?遂小心翼翼的答道,“倒也没去什么地方,刚到了云城便遇到些麻烦事,我受了些风寒便回来了,大冬天的,处处冰天雪地,倒也没什么好看的,世子爷原本想带我出去散散心,谁知竟又把身子冻坏了。” “说不定你肚里的孩子就是那时候怀上的呢。”仝贵妃笑了笑,突然对袁嬷嬷说道,“给世子妃沏茶来,把上次皇上赐给我的进贡茶叶泡上。” 黎言裳眼珠转了转,“嬷嬷不必沏茶,俞太医特意嘱咐过怀有身孕不能吃茶,世子爷日日的让人看着我,知道我又吃了这些东西,又要生气了。” 好一张会说话的嘴,明明是不敢吃她这里的东西,偏偏推到太医身上推到肚里的孩子身上,自是不能坚持再让她吃了,否则还以为要害她似的。 仝贵妃瞟她一眼,“既是如此,那便罢了吧,省的晔哥儿又要担心了。”仝贵妃宣召,仝氏不进宫,到了第二日,仝贵妃竟对黎言裳下了宣召,并命袁嬷嬷带人抬了轿子来接。 袁嬷嬷立在房内,垂手静立。 宇文晔面色阴沉,一口回绝,“世子妃身子欠佳,不宜出门,还请嬷嬷回去禀告贵妃娘娘。” 袁嬷嬷眼观鼻鼻观心,静立不动,“世子爷请放心,奴婢带来的软轿定保世子妃坐着舒服,奴婢保证一定把世子妃安安稳稳的送回来。” 宇文晔有些恼怒,声音愈发冰冷,“这话也是贵妃娘娘让你说的吗?” 袁嬷嬷忙道,“是奴婢自己说的,贵妃娘娘说一切以世子妃的身子为重。” 宇文晔摆了摆手,“既如此,那就不用去了。” 袁嬷嬷躬身道,“还请世子爷不要为难奴婢。” 宇文晔挑眉看着她,“不知贵妃娘娘有什么要紧事,非要世子妃进宫一趟呢?” 袁嬷嬷卑谦的弓着身子,“奴婢不知。” 坐在一侧的黎言裳一直细细观察着袁嬷嬷,到了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不把她接进宫,袁嬷嬷是不会离开晋王府的。 也罢,她正好想寻个由头进宫,遂笑了笑道,“贵妃娘娘如此有心,还派了轿子来,我若再不去,岂不是拂了娘娘的一片好心?” 宇文晔侧过头狠狠的瞪她一眼,沉声道,“不准去。” 黎言裳微微一笑,似嗔亦癫的道,“世子爷这么拦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此番进宫就回不来了呢,娘娘还会害了我不成?” 她说着挑眉望向袁嬷嬷,“嬷嬷,你说是不是?” 袁嬷嬷心底里一阵忐忑,惊了又惊,只得小心的回道,“世子妃说笑了。” 话虽如此,可宇文晔仍然不希望她去冒险,遂皱紧眉头道,“你身子才刚好一些,出门多有不便,万一你在娘娘跟前出了什么事,咱们倒是都知道你原先身子就不好,可外头的人若知道,传出去对娘娘亦是不好,好像是娘娘存心害的你一般。” 袁嬷嬷鬓角的汗珠子滑下来,一颗心何止是忐忑,简直快要蹦出来了,这两位主子说话,真真叫杀人不见血,明里暗里都在暗示唯恐贵妃害了世子妃,说出的话却又是句句都替贵妃着想。 但凡有些眼力,此时都要作罢了,可她来时得了娘娘的命令,接不到世子妃,就不用再回去了,所以这人她是接定了,只好硬着头皮道,“世子爷世子妃说笑了,世子妃身怀皇室血脉,娘娘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让世子妃有何不妥?” 黎言裳已缓缓站起了身,“世子爷真是杞人忧天,即便真是我出了什么事,被外人知道了,旁人也不会赖到娘娘身上去,哪个这么傻,把人接过去,害了再让人知道去。” 袁嬷嬷头一懵,差点晕倒,贵妃娘娘对世子妃的怨恨旁人不知,她心里还不知道吗?此番接世子妃进宫,她还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宇文晔也跟着站起身来,“既如此,那我便陪你一起进宫吧,横竖留在府里也没事。嬷嬷,娘娘没吩咐你不准我跟着去吧?” 袁嬷嬷慌忙摇头,“娘娘并无此意。” 宇文晔亲自进里间拿了一件极厚的披风给黎言裳披上,柔声道,“身上若觉得哪里不舒服,随时告诉我。” 黎言裳面色红润,眸中带着点点温柔,“爷,我知道了。” “走吧,袁嬷嬷。”宇文晔牵着黎言裳的手率先走出房门。 袁嬷嬷弓着身子跟在后头,微微的抬了抬头,只见前头走着的两人两手紧紧握着并肩而行,竟似生来便连在一起般,禁不住暗赞一声,好一对琴瑟和鸣的璧人。 袁嬷嬷带来的是六人抬的暖轿,抬轿的是六个身强力壮体型稍显粗壮的宫女。 宇文晔先扶着黎言裳上轿,然后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袁嬷嬷看的目瞪口呆,却又说不出别的话来,沉喝一声,“起轿。” 六个宫女面面相觑,却也只能使出吃奶的力气,原本只抬世子妃一人,自是绰绰有余,可现在再加上一个大男人,六人顿时便有些吃不消了,这一路走下来,直累的大汗淋淋气喘吁吁。 到了雍华宫,袁嬷嬷先行进去禀告,将宇文晔与黎言裳的话如实禀告,直把仝贵妃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咬牙切齿狠声道,“让他们进来。” “是,娘娘。”袁嬷嬷转身就走,仝贵妃却又在后头叫住她,“使个人把梁王爷请来。” 袁嬷嬷应了声“是”,忙出门将宇文晔两人迎了进来,又亲自吩咐了人去叫宇文谦。 大金小银一左一右搀着黎言裳走进宫门,宇文晔则紧随其后。 见他们一行人走进来,高坐上位的仝贵妃咯咯笑起来,“我说晔哥儿,你当真疼媳妇的紧,本宫不过召她进宫说说话,你就带这么些人来,难不成怕本宫这里没人伺候不成?” 宇文晔躬身行礼,黎言裳则恭恭敬敬的准备行个大礼,身子还没弯下去,仝贵妃就高声喊道,“你快省省吧,怀着孩子,身子又虚,别折腾那些个虚礼了,袁嬷嬷,快给世子妃看座。” 袁嬷嬷应声下去,搬了铺着大毛毡子的红漆椅子上来。 宇文晔亲自上前扶了黎言裳在椅子上坐下,回过头道,“多谢娘娘,不知娘娘今日把黎氏叫来,所为何事?” 仝贵妃面色淡了淡,低低的叹了口气,细长的指甲在衣角上弹了弹,“还能为何事?当然是为了你母亲了,本宫听说她生了重病,又要入庵念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母亲一向信赖你媳妇,本宫自是要亲口问一问了。” 黎言裳眸光流转,召她进宫就这么简单吗?未必吧? 但她还是恭恭敬敬的回道,“禀娘娘,母亲生病的时候妾身也卧病在床,无法在母亲跟前侍疾实是有失妇德,至于母亲因何入庵念佛,妾身实在不知。妾身去给母亲送行,也曾细细问过,母亲却只说山上清净,她想静一静,其余的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说的滴水不漏,与袁嬷嬷见过仝氏后带回来的话一模一样。 仝贵妃狭长的眉毛微微的挑了挑,面上的笑容便淡了一些,这样的话她是完全不相信的,晋王府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奇怪的是这次她派人去查,竟然什么都查不出来。 “母后。”宫外传来一个男子爽朗的叫声。 黎言裳微微侧目,瞟见宫门口进来一位身穿素软缎华袍的男子,正是梁王宇文谦,她心里紧了紧,想起五云庙里的事。 宇文谦抬脚进门,一眼便瞧见一坐一立的宇文晔夫妇,似是有些惊讶,“晔哥与嫂子在这里。” 仝贵妃马上笑了笑,“我今日可没功夫听你贫嘴浑说,本宫还要与你嫂子说说体己话,你想说话便与晔哥儿出去说去。” 宇文谦心下一动,马上明白了贵妃用意,遂嬉笑一声,“那儿子就不打扰母妃与嫂子说话了,晔哥,咱们出去走走吧,我正有事想与你说说呢。” 宇文晔千般不愿万般不放心,可眼下却执意不去又实在不妥,遂看着黎言裳道,“你乖乖的呆在娘娘这里,不许乱跑,也不许碰着磕着,若有不适,马上告诉娘娘,派人找我。” 黎言裳低着头极其恭顺的应道,“是,世子爷。” 宇文谦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侧面上,从她垂首低眉的眼角里看到一丝奇异的亮光,心下顿时动了动,不由得想起五云庙里生死关头前她的镇定自若。 仝贵妃已是呵呵笑出了声,“晔哥儿,你就放心吧,若有什么事,本宫自会派人把你叫回来。我定不会让她随意动一动的,你们什么时候说完话回来,我便什么时候放她走。” 宇文晔笑道,“如此,便多谢娘娘了。” 说着深深的看了一眼黎言裳,转身与宇文谦一同出了宫门。 仝贵妃望着两人的背影笑了笑,和煦的目光落在黎言裳身上,“这些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我听说你前阵子与晔哥儿一起出去游玩了,都去了哪里?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黎言裳有些惊诧,怎么忽然问到这些事上来了?遂小心翼翼的答道,“倒也没去什么地方,刚到了云城便遇到些麻烦事,我受了些风寒便回来了,大冬天的,处处冰天雪地,倒也没什么好看的,世子爷原本想带我出去散散心,谁知竟又把身子冻坏了。” “说不定你肚里的孩子就是那时候怀上的呢。”仝贵妃笑了笑,突然对袁嬷嬷说道,“给世子妃沏茶来,把上次皇上赐给我的进贡茶叶泡上。” 黎言裳眼珠转了转,“嬷嬷不必沏茶,俞太医特意嘱咐过怀有身孕不能吃茶,世子爷日日的让人看着我,知道我又吃了这些东西,又要生气了。” 好一张会说话的嘴,明明是不敢吃她这里的东西,偏偏推到太医身上推到肚里的孩子身上,自是不能坚持再让她吃了,否则还以为要害她似的。 仝贵妃瞟她一眼,“既是如此,那便罢了吧,省的晔哥儿又要担心了。” 287.第287章 抓住把柄死里整 黎言裳坐在椅上微微躬了下身子,“多谢娘娘体恤。” “这么客气做什么?又不是外人。”仝贵妃笑着又道,“本宫听说前些日子七毒门在云城闹腾,该不会就是你们去的那几日吧?” 黎言裳心头微跳,眉角紧紧的皱了皱,面上故意装出一副痛恨的神情,“娘娘有所不知,七毒门人歹毒至极,妾身便是被他们掳了去才受的伤,如今想一想还有些后怕。” 仝贵妃面上做出紧张不安之色,心里却是一喜,一个女人被七毒门的人掳去,竟然还能好端端的活着回来? 黎言裳目中点点泪光,“若不是由城主夫人陪着,只怕妾身就死在那狼窝里了。” 仝贵妃眉角挑了挑,“魏廷建的夫人也没抓去了?那你们有没有见到七毒门人长的什么样?” 黎言裳面带惊惧,慌乱的摇了摇头,“他们个个都戴着面具,妾身压根不敢抬头看他们,多亏了魏城主部署严密,否则只怕妾身早已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仝贵妃夸张的哎哟了一声,“真真是吓死人,七毒门确实可恨,大闹云城不说,又跑来京城作乱,抢了那么些大臣们的府邸,当真该死。” 黎言裳似是惊魂未定,面上泛着一层苍白,“娘娘说的是。” 仝贵妃语气一转,“亏得没抢到晋王府,不然你可就遭殃了,他们还以为碰到熟人了呢。” 黎言裳顿觉心跳如鼓,仝贵妃的话是什么意思?暗示她与七毒门有关系吗? 她低眉垂首,一想起黎言梦是在这里经受了许多非人的折磨,便心如刀割,恨不能立时便杀了仝贵妃。 她强忍住心底恨意,“七毒门虽歹毒,却也不是莽撞的,他们自知势力微薄,所以不敢闯进晋王府御国公府这样的地方,还算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仝贵妃面上一滞,心思陡转,锐利的目光直直的望向黎言裳,却见她面带惊惧,眸中含泪,并没有旁的诡异之色。 仝贵妃不禁有些怀疑,难道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吗? 可是真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宇文晔他们刚到了云城,七毒门的轩辕宗誉就被人劫走了,他们才刚回来没几日,七毒门又跟来京城犯事了,七毒门不要命了吗? 她答应过大哥,一定要捉拿七毒门人为侄儿仝义安报仇,可她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通仝义安怎么会招惹上七毒门的人? 她暗暗派人去查,却发现原来与仝义安一同吃喝玩乐的几个人都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再加上仝义安身边小厮的描述,她马上猜测仝义安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可谁会陷害一个小孩子去呢? 仝义安疯了,御国公病重危在旦夕,仝印差点搬兵回朝,她才恍然大悟,或许这才是陷害仝义安的真正目的,而能从中获取最大利益的便是太子一党。 如此推测,七毒门应是与太子有瓜葛的,倘若她能抓住太子与七毒门勾结的证据,岂不是一劳永逸的事? 这样的好机会,她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可现下,面对黎言裳,她似乎什么都问不出来。 难道她猜错了么?可若宇文晔是替太子去云城办事的,黎言裳不过一个弱女子,与一群毒物接触,怎会露不出半点马脚来? 她审视的目光愈发锐利。 黎言裳自是能觉出头顶上两道异乎寻常的锐光,索性小绵羊装到底,“娘娘,咱们还是不要说那些吓人的事了,妾身只觉得浑身发冷,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仝贵妃猛然惊觉,收回紧盯着黎言裳的目光,微微一笑,“也是,本宫忘记你经不得这些惊吓了。” 抛开刚才的话题,她又转回到仝氏身上,“你母亲……” 抬眼却见宇文晔独自一人回来了,她眉角紧了紧,“谦哥儿呢?怎么没陪你一起过来?” 宇文晔沉声道,“去御书房了,皇上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仝贵妃心里一跳,“谁来请的他?” 宇文晔便回道,“李公公。” 仝贵妃惊得心漏跳几拍,难道出了什么事?顿时有些焦急起来。 黎言裳适时站起身,“娘娘,妾身有些累,先行告退了。” 仝贵妃一心只挂着儿子,无心再多问旁的,勉强笑道,“去吧去吧,真累着了你,晔哥儿可要心疼坏了。” 宇文晔两人前脚刚出了雍华宫的门,仝贵妃便急着去了御书房。 黎言裳扶着大金小银的手往前走,一双美目四下里转悠,似是在寻找什么。 走过雍安巷,宇文晔突然淡淡的道,“你找的人来了。” 黎言裳侧过头,果见一个宫女正朝这边疾奔过来,正是清妃跟前伺候的,遂放下心来,她答应进宫便是想来见一见清妃。 那宫女走到跟前来,屈膝行礼,“世子妃,清妃娘娘请您到颜清宫去。” 黎言裳点点头,跟着那宫女去了颜清宫。 宇文晔让大金小银站在宫门内守在门口,自己则随着黎言裳进去。 走到清妃寝宫的时候,宇文晔忽然停下来,“我还是不进去了,在外头等你吧。” 黎言裳回过头看他,宇文晔不等她说话,小声解释道,“我是怕清妃有顾忌。” 黎言裳遂道,“好。” 跟在一旁的宫女屈膝道,“世子爷请随奴婢来吧。” 宇文晔却道,“我在外头等着便好,你扶世子妃进去把。” 黎言裳微微一笑,扶了那宫女的手进去,清妃正立在墙边,对着墙上的一幅画出神。 宫女禀道,“娘娘,世子妃来了。” 清妃挥挥手,宫女自行退下。 清妃转过身来,看着黎言裳,目间多了几分柔情,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身子不好,快坐下。” 黎言裳却直直的盯着清妃,缓缓屈膝,“见过颜清公主。” 颜清蓦地怔住了,双目直愣愣的望着黎言裳,“你叫我什么?” “颜清公主。” “谁告诉你的?”颜清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下,一串泪滑落下来,颜清,颜清,已经有多少年没人叫过她的名字了。 “何淑仁。” “何、淑、仁。”颜清一字一顿的重复道,眼里的泪源源不断的落下来,神情稍显恍惚,整个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他,竟然也来了这里。” 黎言裳接着又道,“甥女给姨母请安。” 颜清倏地睁大眼直直的盯着黎言裳,“你母亲真的是圆月?” 黎言裳微微点头,“是。” 颜清神情更加激动了,急急的朝前走了两步,伸出两手似是想把黎言裳拥在怀里,却又有些踌躇,顿了顿,忽的转过身去,对着西方扑通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父王母后,是你们把她送到我身边来的吗?你们一直都在天上望着女儿吗?” 说完这些她整个身子虔诚的匍匐在地上,唔唔大哭起来。 良久,黎言裳缓步上前,轻声道,“姨母,今日你我相见,外祖父和外祖母在天之灵一定会很高兴的。” 颜清终于止住了哭,缓缓的直起身子站起来,转过身看着黎言裳,眼圈下一片红肿,低声道,“裳姐儿……” 她定定的看着黎言裳,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柔和的目光扫过黎言裳的脸,额头眉毛鼻子嘴巴,尤其那双眼,她禁不住叹道,“我早该想到的,你与姐姐虽不是十分相像,这双眼却是一模一样的,这些年,你母亲过的好么?” 自上次见过黎言裳的金钗后,她偷偷派人去查黎言裳的母亲,却得知早已不在人世,此时知道那边是自己寻找多年的姐姐,顿时心如刀绞,原来她们姐妹近在咫尺,却从未谋过面。 黎言裳低低的叹了口气,“母亲,或许生活的还好吧,她从来不说关于自己的事,就是对我和哥哥也是只字未提,如果不是何淑仁,或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母亲的身世。” 颜清神色一震,沉声道,“他还好吗?” 黎言裳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好,他在京城开了一家玉器行,表面上是做生意,实际上一直都在寻找您。” 颜清耸然动容,嘴唇抖了抖,“他还在找我?” 黎言裳点头道,“姨母,前些日子宫里进了刺客,您还记得吗?那就是何淑仁,他听说我了您,就想亲自进宫来看一看到底是不是您。” 颜清眼里的泪又涌出来,心底阵阵后怕,“他真是太大胆了,倘若被抓住……” 她打了个寒噤,忙抓住黎言裳的胳膊,“裳姐儿,你告诉他,千万不要再闯进来,不要让他再等我,赶紧找个好姑娘成个家吧。” 黎言裳望着清妃,“姨母,他等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知道你还活着,你说他会轻易放弃吗?” 颜清呆了呆,“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办呢?” 她面色焦灼又慌乱,再也不似往日那个清心寡欲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清妃娘娘了。 黎言裳轻声道,“姨母,我会想办法稳住他的,这些年,您是怎么过来的?” 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颜清怔了怔,浮在眼里的泪光一点点消失,渐渐的浮上一层淡漠来。  黎言裳坐在椅上微微躬了下身子,“多谢娘娘体恤。” “这么客气做什么?又不是外人。”仝贵妃笑着又道,“本宫听说前些日子七毒门在云城闹腾,该不会就是你们去的那几日吧?” 黎言裳心头微跳,眉角紧紧的皱了皱,面上故意装出一副痛恨的神情,“娘娘有所不知,七毒门人歹毒至极,妾身便是被他们掳了去才受的伤,如今想一想还有些后怕。” 仝贵妃面上做出紧张不安之色,心里却是一喜,一个女人被七毒门的人掳去,竟然还能好端端的活着回来? 黎言裳目中点点泪光,“若不是由城主夫人陪着,只怕妾身就死在那狼窝里了。” 仝贵妃眉角挑了挑,“魏廷建的夫人也没抓去了?那你们有没有见到七毒门人长的什么样?” 黎言裳面带惊惧,慌乱的摇了摇头,“他们个个都戴着面具,妾身压根不敢抬头看他们,多亏了魏城主部署严密,否则只怕妾身早已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仝贵妃夸张的哎哟了一声,“真真是吓死人,七毒门确实可恨,大闹云城不说,又跑来京城作乱,抢了那么些大臣们的府邸,当真该死。” 黎言裳似是惊魂未定,面上泛着一层苍白,“娘娘说的是。” 仝贵妃语气一转,“亏得没抢到晋王府,不然你可就遭殃了,他们还以为碰到熟人了呢。” 黎言裳顿觉心跳如鼓,仝贵妃的话是什么意思?暗示她与七毒门有关系吗? 她低眉垂首,一想起黎言梦是在这里经受了许多非人的折磨,便心如刀割,恨不能立时便杀了仝贵妃。 她强忍住心底恨意,“七毒门虽歹毒,却也不是莽撞的,他们自知势力微薄,所以不敢闯进晋王府御国公府这样的地方,还算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仝贵妃面上一滞,心思陡转,锐利的目光直直的望向黎言裳,却见她面带惊惧,眸中含泪,并没有旁的诡异之色。 仝贵妃不禁有些怀疑,难道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吗? 可是真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宇文晔他们刚到了云城,七毒门的轩辕宗誉就被人劫走了,他们才刚回来没几日,七毒门又跟来京城犯事了,七毒门不要命了吗? 她答应过大哥,一定要捉拿七毒门人为侄儿仝义安报仇,可她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通仝义安怎么会招惹上七毒门的人? 她暗暗派人去查,却发现原来与仝义安一同吃喝玩乐的几个人都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再加上仝义安身边小厮的描述,她马上猜测仝义安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可谁会陷害一个小孩子去呢? 仝义安疯了,御国公病重危在旦夕,仝印差点搬兵回朝,她才恍然大悟,或许这才是陷害仝义安的真正目的,而能从中获取最大利益的便是太子一党。 如此推测,七毒门应是与太子有瓜葛的,倘若她能抓住太子与七毒门勾结的证据,岂不是一劳永逸的事? 这样的好机会,她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可现下,面对黎言裳,她似乎什么都问不出来。 难道她猜错了么?可若宇文晔是替太子去云城办事的,黎言裳不过一个弱女子,与一群毒物接触,怎会露不出半点马脚来? 她审视的目光愈发锐利。 黎言裳自是能觉出头顶上两道异乎寻常的锐光,索性小绵羊装到底,“娘娘,咱们还是不要说那些吓人的事了,妾身只觉得浑身发冷,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仝贵妃猛然惊觉,收回紧盯着黎言裳的目光,微微一笑,“也是,本宫忘记你经不得这些惊吓了。” 抛开刚才的话题,她又转回到仝氏身上,“你母亲……” 抬眼却见宇文晔独自一人回来了,她眉角紧了紧,“谦哥儿呢?怎么没陪你一起过来?” 宇文晔沉声道,“去御书房了,皇上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仝贵妃心里一跳,“谁来请的他?” 宇文晔便回道,“李公公。” 仝贵妃惊得心漏跳几拍,难道出了什么事?顿时有些焦急起来。 黎言裳适时站起身,“娘娘,妾身有些累,先行告退了。” 仝贵妃一心只挂着儿子,无心再多问旁的,勉强笑道,“去吧去吧,真累着了你,晔哥儿可要心疼坏了。” 宇文晔两人前脚刚出了雍华宫的门,仝贵妃便急着去了御书房。 黎言裳扶着大金小银的手往前走,一双美目四下里转悠,似是在寻找什么。 走过雍安巷,宇文晔突然淡淡的道,“你找的人来了。” 黎言裳侧过头,果见一个宫女正朝这边疾奔过来,正是清妃跟前伺候的,遂放下心来,她答应进宫便是想来见一见清妃。 那宫女走到跟前来,屈膝行礼,“世子妃,清妃娘娘请您到颜清宫去。” 黎言裳点点头,跟着那宫女去了颜清宫。 宇文晔让大金小银站在宫门内守在门口,自己则随着黎言裳进去。 走到清妃寝宫的时候,宇文晔忽然停下来,“我还是不进去了,在外头等你吧。” 黎言裳回过头看他,宇文晔不等她说话,小声解释道,“我是怕清妃有顾忌。” 黎言裳遂道,“好。” 跟在一旁的宫女屈膝道,“世子爷请随奴婢来吧。” 宇文晔却道,“我在外头等着便好,你扶世子妃进去把。” 黎言裳微微一笑,扶了那宫女的手进去,清妃正立在墙边,对着墙上的一幅画出神。 宫女禀道,“娘娘,世子妃来了。” 清妃挥挥手,宫女自行退下。 清妃转过身来,看着黎言裳,目间多了几分柔情,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身子不好,快坐下。” 黎言裳却直直的盯着清妃,缓缓屈膝,“见过颜清公主。” 颜清蓦地怔住了,双目直愣愣的望着黎言裳,“你叫我什么?” “颜清公主。” “谁告诉你的?”颜清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下,一串泪滑落下来,颜清,颜清,已经有多少年没人叫过她的名字了。 “何淑仁。” “何、淑、仁。”颜清一字一顿的重复道,眼里的泪源源不断的落下来,神情稍显恍惚,整个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他,竟然也来了这里。” 黎言裳接着又道,“甥女给姨母请安。” 颜清倏地睁大眼直直的盯着黎言裳,“你母亲真的是圆月?” 黎言裳微微点头,“是。” 颜清神情更加激动了,急急的朝前走了两步,伸出两手似是想把黎言裳拥在怀里,却又有些踌躇,顿了顿,忽的转过身去,对着西方扑通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父王母后,是你们把她送到我身边来的吗?你们一直都在天上望着女儿吗?” 说完这些她整个身子虔诚的匍匐在地上,唔唔大哭起来。 良久,黎言裳缓步上前,轻声道,“姨母,今日你我相见,外祖父和外祖母在天之灵一定会很高兴的。” 颜清终于止住了哭,缓缓的直起身子站起来,转过身看着黎言裳,眼圈下一片红肿,低声道,“裳姐儿……” 她定定的看着黎言裳,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柔和的目光扫过黎言裳的脸,额头眉毛鼻子嘴巴,尤其那双眼,她禁不住叹道,“我早该想到的,你与姐姐虽不是十分相像,这双眼却是一模一样的,这些年,你母亲过的好么?” 自上次见过黎言裳的金钗后,她偷偷派人去查黎言裳的母亲,却得知早已不在人世,此时知道那边是自己寻找多年的姐姐,顿时心如刀绞,原来她们姐妹近在咫尺,却从未谋过面。 黎言裳低低的叹了口气,“母亲,或许生活的还好吧,她从来不说关于自己的事,就是对我和哥哥也是只字未提,如果不是何淑仁,或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母亲的身世。” 颜清神色一震,沉声道,“他还好吗?” 黎言裳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好,他在京城开了一家玉器行,表面上是做生意,实际上一直都在寻找您。” 颜清耸然动容,嘴唇抖了抖,“他还在找我?” 黎言裳点头道,“姨母,前些日子宫里进了刺客,您还记得吗?那就是何淑仁,他听说我了您,就想亲自进宫来看一看到底是不是您。” 颜清眼里的泪又涌出来,心底阵阵后怕,“他真是太大胆了,倘若被抓住……” 她打了个寒噤,忙抓住黎言裳的胳膊,“裳姐儿,你告诉他,千万不要再闯进来,不要让他再等我,赶紧找个好姑娘成个家吧。” 黎言裳望着清妃,“姨母,他等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知道你还活着,你说他会轻易放弃吗?” 颜清呆了呆,“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办呢?” 她面色焦灼又慌乱,再也不似往日那个清心寡欲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清妃娘娘了。 黎言裳轻声道,“姨母,我会想办法稳住他的,这些年,您是怎么过来的?” 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颜清怔了怔,浮在眼里的泪光一点点消失,渐渐的浮上一层淡漠来。 288.第288章 危机四伏步难行 原来何淑仁是曼月国丞相的儿子,自幼便与圆月颜清姐妹在一起,后来与颜清两情相悦,如果不是那一场叛乱,两人早已结为夫妻过上幸福的日子了。 当年颜清与圆月分开后,颠沛流离几经周折才终于到了天宇朝,后来又进了皇宫。 颜清只淡淡的说了几句大概,关于细节不肯多说。 黎言裳亦不多问,她知道在颜清的心底肯定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许这些秘密就是她心里最难言的痛。 末了,颜清再次嘱咐道,“裳姐儿,你告诉他,千万不要再进宫来,皇宫戒备森严,皇上并不如外人看到的那般,若惹怒了他,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这些年跟在皇上身边,她已经看到了听到了太多,如果不是她无外权支持,又少言寡语,怎能撑到今日?只怕骨头都化成灰了。 黎言裳自是明白的,担忧的看了看颜清,“姨母,你也多小心,人言伴君如伴虎,谨慎总是没错的。” 这样的道理,颜清自是比谁都明白。 而黎言裳不能在宫中多呆,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与颜清匆匆一聚后,便出了皇宫。 一路上,她悄悄的抹着眼角,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一种无法表达的痛楚,仿佛这一切都是她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一般。 宇文晔见她面色犹疑郁郁寡欢,无奈之下只好威胁道,“既然进宫这么不开心,那以后咱们就不进宫了,宫中气氛太压抑,对小孩子也不好。” 黎言裳抬头幽幽的瞪他一眼,“人家心里正难受,你不安慰一句,还说这样的话,真让人伤心。” 宇文晔嘴角抽了抽,他没安慰吗?他一直抱着她未松手好不好?一直想跟她说话,可她只管低着头不理人好不好? 宇文晔见她目中又泛了泪光,皱着眉角道,“这是不是也属于你说的那个什么孕妇妊娠期综合征?” 黎言裳点了点头,又缓缓的摇了摇,“人家心里难受,就是想哭。” 宇文晔只好捧起她的脸,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那我可不可以说,人家心里难受,就是想亲你。” 说着,低头吻住她的嘴,再不许她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一连几日,黎言裳才从与颜清相认的激动里恢复过来,此时仝氏也被送走了,整个晋王府忽然安静了下来。 除去一颗大毒瘤,黎言裳终于松了口气,安静的享受着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幸福孕妇生活。 纵然安逸,她却也没忘记曾经答应过宇文治的事。 宇文治连着几日都早早的出门,一直到很晚才回来,黎言裳竟是没寻着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宝瓶来禀王爷回来了,她慌忙扶着宝瓶的手去了外书房。 仝氏走后,幽然依旧搬回幽然居,梨儿被打死,青儿自然也没个好下场,当即便被卖了出去。 一时间,外书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宇文治黑着一张脸立在已达房顶的书架前,鹤武站在屋中央,垂手静立。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一般,将两人笼罩在冻结的冰层里。 过了许久,宇文治转过身来,低沉的声音愈发坚硬,“你说,应该怎么办?” 鹤武想了想,才小心回道,“王爷,如今,也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了,您若动一动,立马便会被有心人曲解,万一再被皇上曲解了,后果不堪设想。” 宇文治走到桌前,握紧拳头砸在桌上,咬牙道,“早知今日,当初我便该争一争。” 鹤武低着头,不作声。 宇文治长吸口气,压下心头烦躁,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鹤武突然发声,“王爷,如果再回到当初,您还会那么做吗?” 宇文治愣了愣,心弦微撩,叹了口气,终是回道,“我还是会那么做。” 鹤武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黎言裳柔和的声音很突兀的传进来,“王爷在吗?” 宇文治迅速的与鹤武对视一眼,略使个眼色。 不等门外小厮回答,鹤武马上转身开门,躬身道,“世子妃请进。” 黎言裳稍感诧异的看了看鹤武,只一眼便猜出他定是宇文晔嘴里的那位鹤武,遂客气的点了点头,走进门去。 鹤武转身出门,朝院外走去。 黎言裳眼角余光扫在他身上,十分惊讶他竟是跛了左脚的瘸子。 宇文治沉着脸,“什么事?” 黎言裳屈膝行礼,“父亲,媳妇曾经答应过要为您排忧解难,如今时机已经到了。” 宇文治皱了皱眉,他早就把黎言裳对他的许诺忘到脑后了,压根没想到她还能为自己解决什么难题,“什么时机?” 黎言裳直言不讳,“让皇上看到您并无心皇位的时机到了。” 宇文治仍有些不明白,阴着脸等她说下去,总觉得这个大媳妇心机太深,纵使他老谋深算多年,仍未看清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黎言裳眼观鼻鼻观心,慢慢的说下去,“朝中对太子之言越来越不利,皇上似乎也想废了太子,梁王爷正如日中天,然而父亲的旧部下却也有些蠢蠢欲动,尤其某些人将某些事以讹传讹的传到皇上耳朵里,父亲此时已是焦头烂额了吧?这个时候如果父亲再不抽身而出,不管您说什么,都会引起误解。” 她分析的很对,宇文治无可反驳,而且这也是他此刻正在担心的事,关键是怎么抽身而出?他虽不信黎言裳真能帮他解决什么问题,但听她分析的还算精辟,遂耐着性子听下去。 黎言裳笑了笑,“父亲,其实很简单,您已经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好机会,母亲刚被您送走,只要您再向皇上恳请将五姨娘封为贵妾并为其求个诰命回来,父亲的危机自会解除。” “什么?”宇文治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瞪视着黎言裳,陡然怒吼道,“真是胡闹,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考虑这种事。五姨娘虽为本王怀了孩子,但她身份低微,怎可为其求诰命?简直……” 他说到这里,忽然变了脸色,一双眼微微的眯起来,眸中渐渐的浮现出一抹喜色,可是又带着些犹豫,遂高高的挑起眉毛来,“你确定,这法子可行?” 黎言裳谨慎的道,“父亲,皇上是怎么样的人,您比媳妇更清楚,应该用什么样的法子,您心中自是有分寸的。” 宇文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这法子好,亏你能想得出来,本王这就进宫去。” 他疾步奔出房门,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冷声道,“若真如你所说,以后晔哥儿想做什么,我再也不管了,全都交给你管。” 黎言裳不禁有些讶然,现在他就能管得住宇文晔了吗? 第二日便传来消息,晋王进宫恳求皇上封赏幽然,皇上勃然大怒,斥其乱了皇家规矩,丢了皇室尊严,但晋王坚持己见,最后竟然跪在御书房里,皇上甩袖出门,而晋王竟然在御书房跪了整整一夜。 接着便有朝中大臣接二连三的上书晋王宠妾灭妻,再接着就连民间都传播开来,晋王逼迫发妻入庵念佛,却给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妾求诰命,莫说犯了皇家规矩,简直冲了老祖宗的规矩。 皇上自不会答应,极其粗鲁的命人将跪在御书房的宇文治抬起来送回晋王府,并下令一月内不许其出王府半步。 宇文治一路上气的哇哇大叫,进了外书房就哈哈大笑起来。 立在门边的鹤武嘴角抽动,已经很久没见王爷这么开心过了。 想起皇上蹙着眉看他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宇文治简直乐不开支,他已从皇上暴怒的眼神里看到了放松,也不枉他在御书房跪了一夜,两条腿都快跪废了。 他回过头瞟了一眼鹤武,见他面带担忧,遂翘着胡子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鹤武蹙蹙眉,“王爷,这么简单真能打消皇上的疑虑吗?” 宇文治呵呵一笑,“皇上也如你一般有这样的心思,万万想不到我会利用这样的小事耍心机,反而以为是真的,这样的法子你我这样的男人是想不出来的,黎氏,看来本王还真是小瞧了她的心思。” 一提到世子妃,鹤武马上想到了世子爷,想起那日世子爷带了个女人来纠缠他的情形,顿觉身上一冷,世子爷世子妃,这一对夫妻,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宇文治见他不语,亦未多想,遂道,“你去告诉吴又进,日后王府的进项收益让他如实向世子妃禀告,如何安排也遵照世子妃所说。” 鹤武心下一惊,王府的各项收益就连王妃都不一定知晓真底的,这次王爷对世子妃是完全的相信了。 略一顿,他问道,“王爷,英平郡王爷的事……” 宇文治一摆手打断他的话,“王妃既然决定要把他送到边塞去,那就随她的意思吧,出去磨练磨练也是好的。” 鹤武有些担心,“仝大将军那边……” 宇文治冷声道,“他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恒渊毕竟是他嫡亲的外甥儿,本王相信他心中自有分寸。” 鹤武低头静立,不再说话。原来何淑仁是曼月国丞相的儿子,自幼便与圆月颜清姐妹在一起,后来与颜清两情相悦,如果不是那一场叛乱,两人早已结为夫妻过上幸福的日子了。 当年颜清与圆月分开后,颠沛流离几经周折才终于到了天宇朝,后来又进了皇宫。 颜清只淡淡的说了几句大概,关于细节不肯多说。 黎言裳亦不多问,她知道在颜清的心底肯定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许这些秘密就是她心里最难言的痛。 末了,颜清再次嘱咐道,“裳姐儿,你告诉他,千万不要再进宫来,皇宫戒备森严,皇上并不如外人看到的那般,若惹怒了他,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这些年跟在皇上身边,她已经看到了听到了太多,如果不是她无外权支持,又少言寡语,怎能撑到今日?只怕骨头都化成灰了。 黎言裳自是明白的,担忧的看了看颜清,“姨母,你也多小心,人言伴君如伴虎,谨慎总是没错的。” 这样的道理,颜清自是比谁都明白。 而黎言裳不能在宫中多呆,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与颜清匆匆一聚后,便出了皇宫。 一路上,她悄悄的抹着眼角,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一种无法表达的痛楚,仿佛这一切都是她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一般。 宇文晔见她面色犹疑郁郁寡欢,无奈之下只好威胁道,“既然进宫这么不开心,那以后咱们就不进宫了,宫中气氛太压抑,对小孩子也不好。” 黎言裳抬头幽幽的瞪他一眼,“人家心里正难受,你不安慰一句,还说这样的话,真让人伤心。” 宇文晔嘴角抽了抽,他没安慰吗?他一直抱着她未松手好不好?一直想跟她说话,可她只管低着头不理人好不好? 宇文晔见她目中又泛了泪光,皱着眉角道,“这是不是也属于你说的那个什么孕妇妊娠期综合征?” 黎言裳点了点头,又缓缓的摇了摇,“人家心里难受,就是想哭。” 宇文晔只好捧起她的脸,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那我可不可以说,人家心里难受,就是想亲你。” 说着,低头吻住她的嘴,再不许她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一连几日,黎言裳才从与颜清相认的激动里恢复过来,此时仝氏也被送走了,整个晋王府忽然安静了下来。 除去一颗大毒瘤,黎言裳终于松了口气,安静的享受着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幸福孕妇生活。 纵然安逸,她却也没忘记曾经答应过宇文治的事。 宇文治连着几日都早早的出门,一直到很晚才回来,黎言裳竟是没寻着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宝瓶来禀王爷回来了,她慌忙扶着宝瓶的手去了外书房。 仝氏走后,幽然依旧搬回幽然居,梨儿被打死,青儿自然也没个好下场,当即便被卖了出去。 一时间,外书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宇文治黑着一张脸立在已达房顶的书架前,鹤武站在屋中央,垂手静立。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一般,将两人笼罩在冻结的冰层里。 过了许久,宇文治转过身来,低沉的声音愈发坚硬,“你说,应该怎么办?” 鹤武想了想,才小心回道,“王爷,如今,也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了,您若动一动,立马便会被有心人曲解,万一再被皇上曲解了,后果不堪设想。” 宇文治走到桌前,握紧拳头砸在桌上,咬牙道,“早知今日,当初我便该争一争。” 鹤武低着头,不作声。 宇文治长吸口气,压下心头烦躁,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鹤武突然发声,“王爷,如果再回到当初,您还会那么做吗?” 宇文治愣了愣,心弦微撩,叹了口气,终是回道,“我还是会那么做。” 鹤武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黎言裳柔和的声音很突兀的传进来,“王爷在吗?” 宇文治迅速的与鹤武对视一眼,略使个眼色。 不等门外小厮回答,鹤武马上转身开门,躬身道,“世子妃请进。” 黎言裳稍感诧异的看了看鹤武,只一眼便猜出他定是宇文晔嘴里的那位鹤武,遂客气的点了点头,走进门去。 鹤武转身出门,朝院外走去。 黎言裳眼角余光扫在他身上,十分惊讶他竟是跛了左脚的瘸子。 宇文治沉着脸,“什么事?” 黎言裳屈膝行礼,“父亲,媳妇曾经答应过要为您排忧解难,如今时机已经到了。” 宇文治皱了皱眉,他早就把黎言裳对他的许诺忘到脑后了,压根没想到她还能为自己解决什么难题,“什么时机?” 黎言裳直言不讳,“让皇上看到您并无心皇位的时机到了。” 宇文治仍有些不明白,阴着脸等她说下去,总觉得这个大媳妇心机太深,纵使他老谋深算多年,仍未看清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黎言裳眼观鼻鼻观心,慢慢的说下去,“朝中对太子之言越来越不利,皇上似乎也想废了太子,梁王爷正如日中天,然而父亲的旧部下却也有些蠢蠢欲动,尤其某些人将某些事以讹传讹的传到皇上耳朵里,父亲此时已是焦头烂额了吧?这个时候如果父亲再不抽身而出,不管您说什么,都会引起误解。” 她分析的很对,宇文治无可反驳,而且这也是他此刻正在担心的事,关键是怎么抽身而出?他虽不信黎言裳真能帮他解决什么问题,但听她分析的还算精辟,遂耐着性子听下去。 黎言裳笑了笑,“父亲,其实很简单,您已经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好机会,母亲刚被您送走,只要您再向皇上恳请将五姨娘封为贵妾并为其求个诰命回来,父亲的危机自会解除。” “什么?”宇文治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瞪视着黎言裳,陡然怒吼道,“真是胡闹,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考虑这种事。五姨娘虽为本王怀了孩子,但她身份低微,怎可为其求诰命?简直……” 他说到这里,忽然变了脸色,一双眼微微的眯起来,眸中渐渐的浮现出一抹喜色,可是又带着些犹豫,遂高高的挑起眉毛来,“你确定,这法子可行?” 黎言裳谨慎的道,“父亲,皇上是怎么样的人,您比媳妇更清楚,应该用什么样的法子,您心中自是有分寸的。” 宇文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这法子好,亏你能想得出来,本王这就进宫去。” 他疾步奔出房门,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冷声道,“若真如你所说,以后晔哥儿想做什么,我再也不管了,全都交给你管。” 黎言裳不禁有些讶然,现在他就能管得住宇文晔了吗? 第二日便传来消息,晋王进宫恳求皇上封赏幽然,皇上勃然大怒,斥其乱了皇家规矩,丢了皇室尊严,但晋王坚持己见,最后竟然跪在御书房里,皇上甩袖出门,而晋王竟然在御书房跪了整整一夜。 接着便有朝中大臣接二连三的上书晋王宠妾灭妻,再接着就连民间都传播开来,晋王逼迫发妻入庵念佛,却给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妾求诰命,莫说犯了皇家规矩,简直冲了老祖宗的规矩。 皇上自不会答应,极其粗鲁的命人将跪在御书房的宇文治抬起来送回晋王府,并下令一月内不许其出王府半步。 宇文治一路上气的哇哇大叫,进了外书房就哈哈大笑起来。 立在门边的鹤武嘴角抽动,已经很久没见王爷这么开心过了。 想起皇上蹙着眉看他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宇文治简直乐不开支,他已从皇上暴怒的眼神里看到了放松,也不枉他在御书房跪了一夜,两条腿都快跪废了。 他回过头瞟了一眼鹤武,见他面带担忧,遂翘着胡子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鹤武蹙蹙眉,“王爷,这么简单真能打消皇上的疑虑吗?” 宇文治呵呵一笑,“皇上也如你一般有这样的心思,万万想不到我会利用这样的小事耍心机,反而以为是真的,这样的法子你我这样的男人是想不出来的,黎氏,看来本王还真是小瞧了她的心思。” 一提到世子妃,鹤武马上想到了世子爷,想起那日世子爷带了个女人来纠缠他的情形,顿觉身上一冷,世子爷世子妃,这一对夫妻,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宇文治见他不语,亦未多想,遂道,“你去告诉吴又进,日后王府的进项收益让他如实向世子妃禀告,如何安排也遵照世子妃所说。” 鹤武心下一惊,王府的各项收益就连王妃都不一定知晓真底的,这次王爷对世子妃是完全的相信了。 略一顿,他问道,“王爷,英平郡王爷的事……” 宇文治一摆手打断他的话,“王妃既然决定要把他送到边塞去,那就随她的意思吧,出去磨练磨练也是好的。” 鹤武有些担心,“仝大将军那边……” 宇文治冷声道,“他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恒渊毕竟是他嫡亲的外甥儿,本王相信他心中自有分寸。” 鹤武低头静立,不再说话。 289.第289章 誓死不嫁寻良机 黎言裳坐在炕上,手上拿着个鞋样子,花丛中蝴蝶乱飞,草绿花红蝴蝶展翅,煞是好看。 她心头不禁有些痒痒,“妈妈,这样子真好看,我想自己做一双小鞋子。” 江妈妈微微一笑,“姐儿现在身子还没养好,等姐儿养好身子了,到时候再做也不晚。” 宝瓶皱皱眉,很是不解,“妈妈都做了这么多,爷也穿不完,世子妃何必再做呢,多费神呢。” 江妈妈瞪她一眼,目中却带着些暖意,“小丫头,等你以后嫁人有了孩子就明白了。” 宝瓶羞得满面通红,“妈妈真是的,人家说正经的,您还取笑人家。” 倚翠捂着嘴笑道,“宝瓶,世子妃做的那是母亲为自己的孩子做的,能跟旁人做的一样吗?妈妈说的是正经道理,你害臊什么?” 黎言裳笑着看她们,柔柔的道,“倚翠说得对,害臊什么?能成为母亲是咱们女人最大的骄傲。” 宝瓶拧了拧身子,“奴婢才不嫁人,奴婢要伺候世子妃一辈子。” “傻丫头,嫁了人也一样伺候我。”黎言裳说着目光在她们身上扫了扫,“你们跟我这么多年,在亲事上我定会为你们把好关的,有了好机缘,我自会为你们做主。” 倚翠面上笑盈盈的,宝瓶仍旧羞红了脸低着头站着。 “世子妃,门外有个雷小姐要见您。”大金从外头走进来。 黎言裳微微一愣,随即高兴的站起身来,“馨予来了?快请进来。” 江妈妈忙收拾了活计筐子,宝瓶已笑着迎了出去,热情的将雷馨予迎了进来。 黎言裳笑着迎上去,牵了雷馨予的手,细细的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 雷馨予虽是被她握着手,却仍是屈了屈膝恭敬的行了个礼,“世子妃。” 黎言裳翻她一眼,“这是在我的房里头,用不着这些虚礼。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雷馨予淡淡的笑了笑,“我早就想来了,但母亲说您身子虚,所以不准我来打扰您。世子妃,您身子好些了吗?听说您怀了身孕,恭喜您就要做母亲了。” 黎言裳见她面上带笑,但眉目间却带着淡淡的忧愁,猜测她定是有事才来的,遂牵着她的手在椅上坐下。 宝瓶端了热茶上来,然后与倚翠齐齐退出门去。 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黎言裳扫了她一眼,佯装漫不经心的问道,“馨予,我瞧你脸色不太好,晚上没休息好吗?” 她本是试探着问一问,岂料雷馨予目中却落下泪来,好像那泪珠子已经在眼眶子里等了很久似的。 黎言裳忙从袖里抽出锦帕,上前给她擦泪,“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落起泪来了?” 这一说,雷馨予哭的更厉害了,索性趴在桌上唔唔的抽泣起来。 黎言裳真是给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扶住她的肩膀,温声道,“馨予,是不是梁王又去逼你了?” 雷馨予蓦地抬起头来,满面是泪,两眼红彤彤的,“我,我好悔呀。” 黎言裳心下便已知两三分,定然又是宇文谦的缘故,遂轻柔的在她肩上拍了拍,柔声问道,“你是真不想嫁给他吗?” 雷馨予目中荡着一层水雾,缓缓的低了低头,轻声道,“若他只是寻常人,即使生在穷人家,我也会嫁给他,可他偏偏……” 她倏地抬起头来,“世子妃,他那样的性子或许您也知道一些,终究是不安分的,同他在一起,我总是没有安全感的,我,我不能嫁给他。” 黎言裳已是十分明白,她并不是不喜欢宇文谦,只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嫁给他,这样水灵精致又有才华的女子,竟也有一双洞若观火的明眼,真是难得。 “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雷馨予缓缓的点了点头,“他说要请求皇上下旨给我们赐婚,甚至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黎言裳自能体会她的心情,可宇文谦一向高高在上,又怎会站在她的角度替她想一想,或许他还以为嫁给他这个梁王,是任何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呢。 雷馨予使劲压下心头委屈,明亮的眸子里闪着一抹奇异的亮光,仰着头望着黎言裳,一把抓住她的手,“世子妃,求您帮帮我吧,这些话我不敢对父亲母亲说,又找不到旁人说,只有您能帮我了,我不想嫁给梁王,更不想因此而连累全家人。” 一旦赐婚的圣旨下来,她再拒绝那就是抗旨了,抗旨可是灭门的大罪,她一个小女子岂可承担? 也难怪她如此惶恐又如此伤心了。 黎言裳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你若真下定决心不想嫁他,就要狠下心来与他断绝一切往来,哪怕面对面也要装作不认识,你忍心吗?” 雷馨予面色变了变,沉吟片刻,郑重的道,“只要能躲过这一劫,我自当狠下心来,既然我已决定绝不嫁给他,就绝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了,只是……” 稍顿片刻,她又道,“世子妃,您也知道,我哪里有机会去联系他?他似乎总是知道我在哪里,不管我到了哪里,他都能让我们偶遇,所以……” 黎言裳微微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你更要断了他的心思,既然他说请旨赐婚,我想他一定说到做到。” 雷馨予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世子妃,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我知道他一定会向皇上请旨的。” 黎言裳递给她一个不要惊慌的眼神,“你放心吧,即使他提出来,皇上也不能马上赐婚吧?也要问一问你是不是还待字闺中呢?是不是早已许了别人呢?皇上乃九五之尊,一言九鼎,但下旨前亦会先问一问你家的意思。” 皇上若被人拒绝了,那是很丢人的事,所以皇上绝不会傻到这种地步。 雷馨予岂是笨人,马上意会到了话中要领,“世子妃是说,若我提前许了别人家,梁王便无计可施了?” 黎言裳略一点头。 雷馨予却有些不放心,“可他明知道我未曾定亲的。” 黎言裳呵呵一笑,“你放心吧,他不会的。” 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权势是皇位,或许在他心里存着一份美好的爱情,但一旦与帝位比起来,孰轻孰重自然就分出来了。 她垂下头在雷馨予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然后抬起头来,笑着道,“你照我说的做。” 雷馨予眉头一紧,“这样对他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黎言裳低低的叹了口气,“你若再处处为他着想,那就只能嫁给他了,这才是他最想要的。” 雷馨予慌乱的摇了摇头,“不,世子妃,我照你说的去做。” 黎言裳的目光扫过她苍白却精致的脸,禁不住叹息道,“馨予,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你。” 雷馨予今天穿了竹叶缎面对襟夹衫,下头一件粉白底绸螺纹马面裙,披了一件牡丹彩蝶戏花羽缎衫,来的时候过于匆忙,发间只戴了一支银钗。 装束虽然简单,却丝毫遮不住她浑然天成的出尘气质。 听了黎言裳的赞美之言,她面色微微一红,有些不自然,“世子妃谬赞了,我只求过安稳日子。” 只求过安稳日子。黎言裳心下微动,这话真熟悉,曾经她也是这么想的,内心里也只是有这么一个看似很简单的要求,可事实上,想要过安稳日子,真的很难很难。 雷馨予擦了擦眼角的泪,“我本不该来的,您身子虚弱还需要休养,可我……” 黎言裳笑道,“再说这些客气话我当真生气了,你来找我,我很高兴,说明你真的把我当朋友了。”她目里闪着一丝亮光,直直的望进雷馨予眼里,极其真挚的道,“在咱们这个圈子里,能有个朋友真的很难。” 雷馨予心里一热,差点又落下泪来,“世子妃,能得您这样的一个朋友,馨予这一辈子都知足了。” 黎言裳呵呵笑起来,“傻丫头,这一辈子长着呢。”缓了缓她又问道,“若梁王出了事,你会伤心甚至恨那些与他为敌的人吗?” 雷馨予怔了怔,目光有些恍惚,只一瞬便又恢复了坚定,“我会很伤心,但我不会恨别人。他处在那样的位置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黎言裳发自内心的微笑了笑,“你能这么想最好了,有些事谁都无法预料,只有发生了才知结果如何。” 雷馨予点了点头,“我明白的。”遂站起身道,“世子妃,我该走了。您好好的养身子,过段时间我再来看您。” 黎言裳笑道,“随时欢迎你。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这一院子的人恨不能把我关起来,好像我一出门就能出什么事似的。” “多注意些总是好的,世子妃不要出去了,快在屋里头休息吧。”雷馨予屈膝道,“世子妃,谢谢您。” 黎言裳故意板起脸来,“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说着把雷馨予送到了门口,由宝瓶亲自引着出了院门。 黎言裳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眉角微蹙,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但她却不想在这种时候利用雷馨予来对付宇文谦。 毕竟雷馨予对自己是真诚相待,她又是那样心思单纯的人。 伤害以诚相待的朋友,亦会伤了她自己的心。黎言裳坐在炕上,手上拿着个鞋样子,花丛中蝴蝶乱飞,草绿花红蝴蝶展翅,煞是好看。 她心头不禁有些痒痒,“妈妈,这样子真好看,我想自己做一双小鞋子。” 江妈妈微微一笑,“姐儿现在身子还没养好,等姐儿养好身子了,到时候再做也不晚。” 宝瓶皱皱眉,很是不解,“妈妈都做了这么多,爷也穿不完,世子妃何必再做呢,多费神呢。” 江妈妈瞪她一眼,目中却带着些暖意,“小丫头,等你以后嫁人有了孩子就明白了。” 宝瓶羞得满面通红,“妈妈真是的,人家说正经的,您还取笑人家。” 倚翠捂着嘴笑道,“宝瓶,世子妃做的那是母亲为自己的孩子做的,能跟旁人做的一样吗?妈妈说的是正经道理,你害臊什么?” 黎言裳笑着看她们,柔柔的道,“倚翠说得对,害臊什么?能成为母亲是咱们女人最大的骄傲。” 宝瓶拧了拧身子,“奴婢才不嫁人,奴婢要伺候世子妃一辈子。” “傻丫头,嫁了人也一样伺候我。”黎言裳说着目光在她们身上扫了扫,“你们跟我这么多年,在亲事上我定会为你们把好关的,有了好机缘,我自会为你们做主。” 倚翠面上笑盈盈的,宝瓶仍旧羞红了脸低着头站着。 “世子妃,门外有个雷小姐要见您。”大金从外头走进来。 黎言裳微微一愣,随即高兴的站起身来,“馨予来了?快请进来。” 江妈妈忙收拾了活计筐子,宝瓶已笑着迎了出去,热情的将雷馨予迎了进来。 黎言裳笑着迎上去,牵了雷馨予的手,细细的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 雷馨予虽是被她握着手,却仍是屈了屈膝恭敬的行了个礼,“世子妃。” 黎言裳翻她一眼,“这是在我的房里头,用不着这些虚礼。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雷馨予淡淡的笑了笑,“我早就想来了,但母亲说您身子虚,所以不准我来打扰您。世子妃,您身子好些了吗?听说您怀了身孕,恭喜您就要做母亲了。” 黎言裳见她面上带笑,但眉目间却带着淡淡的忧愁,猜测她定是有事才来的,遂牵着她的手在椅上坐下。 宝瓶端了热茶上来,然后与倚翠齐齐退出门去。 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黎言裳扫了她一眼,佯装漫不经心的问道,“馨予,我瞧你脸色不太好,晚上没休息好吗?” 她本是试探着问一问,岂料雷馨予目中却落下泪来,好像那泪珠子已经在眼眶子里等了很久似的。 黎言裳忙从袖里抽出锦帕,上前给她擦泪,“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落起泪来了?” 这一说,雷馨予哭的更厉害了,索性趴在桌上唔唔的抽泣起来。 黎言裳真是给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扶住她的肩膀,温声道,“馨予,是不是梁王又去逼你了?” 雷馨予蓦地抬起头来,满面是泪,两眼红彤彤的,“我,我好悔呀。” 黎言裳心下便已知两三分,定然又是宇文谦的缘故,遂轻柔的在她肩上拍了拍,柔声问道,“你是真不想嫁给他吗?” 雷馨予目中荡着一层水雾,缓缓的低了低头,轻声道,“若他只是寻常人,即使生在穷人家,我也会嫁给他,可他偏偏……” 她倏地抬起头来,“世子妃,他那样的性子或许您也知道一些,终究是不安分的,同他在一起,我总是没有安全感的,我,我不能嫁给他。” 黎言裳已是十分明白,她并不是不喜欢宇文谦,只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嫁给他,这样水灵精致又有才华的女子,竟也有一双洞若观火的明眼,真是难得。 “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雷馨予缓缓的点了点头,“他说要请求皇上下旨给我们赐婚,甚至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黎言裳自能体会她的心情,可宇文谦一向高高在上,又怎会站在她的角度替她想一想,或许他还以为嫁给他这个梁王,是任何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呢。 雷馨予使劲压下心头委屈,明亮的眸子里闪着一抹奇异的亮光,仰着头望着黎言裳,一把抓住她的手,“世子妃,求您帮帮我吧,这些话我不敢对父亲母亲说,又找不到旁人说,只有您能帮我了,我不想嫁给梁王,更不想因此而连累全家人。” 一旦赐婚的圣旨下来,她再拒绝那就是抗旨了,抗旨可是灭门的大罪,她一个小女子岂可承担? 也难怪她如此惶恐又如此伤心了。 黎言裳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你若真下定决心不想嫁他,就要狠下心来与他断绝一切往来,哪怕面对面也要装作不认识,你忍心吗?” 雷馨予面色变了变,沉吟片刻,郑重的道,“只要能躲过这一劫,我自当狠下心来,既然我已决定绝不嫁给他,就绝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了,只是……” 稍顿片刻,她又道,“世子妃,您也知道,我哪里有机会去联系他?他似乎总是知道我在哪里,不管我到了哪里,他都能让我们偶遇,所以……” 黎言裳微微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你更要断了他的心思,既然他说请旨赐婚,我想他一定说到做到。” 雷馨予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世子妃,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我知道他一定会向皇上请旨的。” 黎言裳递给她一个不要惊慌的眼神,“你放心吧,即使他提出来,皇上也不能马上赐婚吧?也要问一问你是不是还待字闺中呢?是不是早已许了别人呢?皇上乃九五之尊,一言九鼎,但下旨前亦会先问一问你家的意思。” 皇上若被人拒绝了,那是很丢人的事,所以皇上绝不会傻到这种地步。 雷馨予岂是笨人,马上意会到了话中要领,“世子妃是说,若我提前许了别人家,梁王便无计可施了?” 黎言裳略一点头。 雷馨予却有些不放心,“可他明知道我未曾定亲的。” 黎言裳呵呵一笑,“你放心吧,他不会的。” 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权势是皇位,或许在他心里存着一份美好的爱情,但一旦与帝位比起来,孰轻孰重自然就分出来了。 她垂下头在雷馨予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然后抬起头来,笑着道,“你照我说的做。” 雷馨予眉头一紧,“这样对他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黎言裳低低的叹了口气,“你若再处处为他着想,那就只能嫁给他了,这才是他最想要的。” 雷馨予慌乱的摇了摇头,“不,世子妃,我照你说的去做。” 黎言裳的目光扫过她苍白却精致的脸,禁不住叹息道,“馨予,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你。” 雷馨予今天穿了竹叶缎面对襟夹衫,下头一件粉白底绸螺纹马面裙,披了一件牡丹彩蝶戏花羽缎衫,来的时候过于匆忙,发间只戴了一支银钗。 装束虽然简单,却丝毫遮不住她浑然天成的出尘气质。 听了黎言裳的赞美之言,她面色微微一红,有些不自然,“世子妃谬赞了,我只求过安稳日子。” 只求过安稳日子。黎言裳心下微动,这话真熟悉,曾经她也是这么想的,内心里也只是有这么一个看似很简单的要求,可事实上,想要过安稳日子,真的很难很难。 雷馨予擦了擦眼角的泪,“我本不该来的,您身子虚弱还需要休养,可我……” 黎言裳笑道,“再说这些客气话我当真生气了,你来找我,我很高兴,说明你真的把我当朋友了。”她目里闪着一丝亮光,直直的望进雷馨予眼里,极其真挚的道,“在咱们这个圈子里,能有个朋友真的很难。” 雷馨予心里一热,差点又落下泪来,“世子妃,能得您这样的一个朋友,馨予这一辈子都知足了。” 黎言裳呵呵笑起来,“傻丫头,这一辈子长着呢。”缓了缓她又问道,“若梁王出了事,你会伤心甚至恨那些与他为敌的人吗?” 雷馨予怔了怔,目光有些恍惚,只一瞬便又恢复了坚定,“我会很伤心,但我不会恨别人。他处在那样的位置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黎言裳发自内心的微笑了笑,“你能这么想最好了,有些事谁都无法预料,只有发生了才知结果如何。” 雷馨予点了点头,“我明白的。”遂站起身道,“世子妃,我该走了。您好好的养身子,过段时间我再来看您。” 黎言裳笑道,“随时欢迎你。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这一院子的人恨不能把我关起来,好像我一出门就能出什么事似的。” “多注意些总是好的,世子妃不要出去了,快在屋里头休息吧。”雷馨予屈膝道,“世子妃,谢谢您。” 黎言裳故意板起脸来,“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说着把雷馨予送到了门口,由宝瓶亲自引着出了院门。 黎言裳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眉角微蹙,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但她却不想在这种时候利用雷馨予来对付宇文谦。 毕竟雷馨予对自己是真诚相待,她又是那样心思单纯的人。 伤害以诚相待的朋友,亦会伤了她自己的心。 290.第290章 以诚相待真朋友 仝贵妃刚沐浴完,披着纱衣坐在寝宫里。 二月里,春寒料峭,但雍华宫里却是暖意融融。 小欢子疾步奔进来,弓着身子,尖细的嗓音在夜里显得尤为刺耳,“娘娘,皇上没在御书房。” 仝贵妃挑了挑眉,修长光洁的手指把玩着落在胸前的一缕黑发,“皇上去了哪里?” 小欢子不敢抬头,“回娘娘,皇上去了颜清宫。” 仝贵妃舒了舒身子,两条腿交叠在一起,“皇上今儿个心情不好吗?” 皇上似乎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去颜清宫。 小欢子谄媚的回道,“奴才偷偷问了御书房里的小圆子,他说皇上今天心情很好,说去颜清宫喝酒去。” 仝贵妃淡淡的哦了一声,“下去吧。” 小欢子一出门,她锐利的目光陡然落在床下不远处,皇上似乎有些日子没到雍华宫来了,听说新进宫的一批美人个个娇艳欲滴。 她心思一转,想起下午儿子提起的事,本想趁着今日把皇上请过来提一提,这下只能再找机会了。 她斜身躺在床上,目光稍缓了缓,玄武侯府,雷馨予,儿子很有眼光。 玄武候一向谨慎,鲜少参与两党之争,其又无帮派势力,与之结亲正好能消一消皇上的疑心。 不过皇上因为什么事开心的跑到颜清宫去喝酒呢? 仝贵妃一双乌黑的眸深不见底,直直的望着头上的床顶,陷入了沉思。 次日早朝后,仝贵妃在御花园与皇上偶遇,窈窕身姿依在皇上身侧,虽已有了宇文谦这么大的儿子,但她保养的甚好,亦多了几分年轻女子没有的成熟妩媚。 皇上坐在石凳上,轻轻揽着她的腰,“爱妃今日怎么有闲心到御花园里来了?” 仝贵妃伸手捏了一颗水灵灵的紫葡萄放在他嘴里,半真半假的道,“皇上许久都不到臣妾宫里来,臣妾只好到这里碰碰机会了。” 这个季节的葡萄堪比人参珍贵,仝贵妃又捏了一颗放在自己嘴里,顿觉酸甜可口。 皇上笑道,“朕近日忙了些,今晚便去你宫里,可好?” 仝贵妃斜着眉角,似是撒娇又似是埋怨的道,“臣妾不敢逾距,若是这宫里头都跟着臣妾学了去,那岂不乱了规矩?臣妾可担不起这罪名。” 皇上自知她是何意,遂道,“朕许你如此,看看哪个敢说什么。” 仝贵妃哎哟了一声,抬手摁在皇上腿上,“皇上若真有这样的心,还用臣妾在这里拦着才能见您么?臣妾呀,今天是有事求皇上。” 她很懂得分寸,亦十分了解皇上心思,若她只纠缠在皇上不去她寝宫之事,皇上必定烦闷,但她只是点到为止,既点了主题又转了话题,让皇上心生愧疚,自然对她提出的事不提异议。 果然,皇上很认真的问道,“什么事?” “还不是咱们谦儿的事。”仝贵妃掩嘴轻笑,“老大不小的了,该是给他娶妻的时候了。” 皇上面色舒缓,“年纪是不小了,爱妃看上谁家的小姐了?” 仝贵妃略一沉吟,“臣妾听说玄武候的女儿雷馨予不但长相美貌文采也出众,可是难得的大才女。” “普通百姓家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在皇室之中女子还是需要些才的,如爱妃一般最好。”因了方才的愧疚,皇上说话间将仝贵妃夸了进去。 仝贵妃果然开心,吃吃笑道,“皇上惯会笑话臣妾,臣妾那也叫文采,只怕天下识字的就都是才女了。” “朕明日问一问玄武候,若他家女儿还没定亲,朕便赐婚。” 仝贵妃忙屈膝行礼,“谢皇上。” 皇上呵呵笑着一把拉住她的手拥在怀里,神情十分愉悦。 第二日皇上便询问了玄武候的意思,才知雷馨予自小便定下一门亲事,后来因那家人搬去别处,自此杳无音信,近几日才得知那家人远在关外,这门亲事还是做数的。 皇上微微一笑,并未多说,当夜便转告了仝贵妃。 仝贵妃吃了一惊,暗暗责怪宇文谦不打听好详情便盲目请旨,让他在皇上跟前丢了面子,也显得她张狂轻浮。 而宇文谦得了消息,自是气愤难当,他实在想不明白雷馨予明明是喜欢他的,可为什么偏偏不肯嫁给他? 他一定要亲口问一问她,定的是哪家的好儿郎。 柔柔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枝落下来,地面仿佛笼上了一层光环,衬得朦胧的夜愈发迷蒙神秘。 身穿暖红色夹衫的女子依偎在窗边,漫无目的的望着这无边的夜色,眸光亦是一片朦胧。 一弯新月挂在天边,若一只小舟荡漾在无波的湖面上,泛着淡淡的光环。 今晚的夜,令人心神舒爽,可她的心里却藏着浓浓的哀愁,今晚,他会来么? 贴身婢女铃楹在后头禀道,“小姐,外头都准备好了,梁……” 她猛然惊觉说错了话,遂改口道,“小姐,他真的会来吗?” 雷馨予淡淡的点了点头,“今日父亲向皇上禀明我已定亲,他定然心有不甘,我想他一定会来。” 铃楹有些担心,“小姐,外头的人可都不知道那是谁,万一真打坏了,万一……他恼了,怎么办?” 雷馨予面色愈发难看,轻声道,“那也是他自找的,他即使再恼,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谁让咱们不知道他是谁呢?他自不会为了这件事吵闹,闹到皇上跟前吃亏的还是他。” 铃楹看着面色紧绷的小姐,心底里阵阵发疼,她最是了解小姐心中所想,梁王爷但凡能给小姐一些时间,或许还能有些转机,可梁王爷偏偏逼得小姐非走这条路不可,小姐心里的苦也只能往自己肚里咽了。 轻柔的冷风吹进来,吹到雷馨予紧抿的嘴边,似是顺着口钻进了心底里,一片冰凉。 她紧紧的咬着牙,脑中一直浮现着那句话,从此恩断义绝两不相见,纵使下了很大的决心,可还是遮不住丝丝缕缕的隐痛。 子时一刻,一条黑影自墙外翻进来,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转身向院内走去,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喊道,“抓刺客,抓刺客啊……” 接着一大片火把亮起来,黑影还未反应过来,已有一张大网向他扑来,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对着他狠狠的打起来。 仿佛有无数条腿狠狠的踢在身上,又有无数个拳头砸在他后背上,宇文谦只觉得头晕眼花,更是气得暴跳如雷,挣扎着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狠狠的挥向那大网,幸而那网只是普通的绳索而制,一刀便划开一道口子。 他左右躲闪着不断甩过来的腿和拳头,从那口子里钻出去,火把照在他身上,他忙背过身低下头去掩住脸,来不及报挨打之仇,暗暗运气略一点脚窜出人群,又原路返回跳出墙头去。 听着墙内传来的阵阵大喊抓刺客的声音,宇文谦气的攥紧拳头,两眼冒火,狠声道,“雷馨予,本王不会忘记你今晚之赐。” 赶在墙内人追出来之前,他迅速的消失在夜色里。 雷馨予听了铃楹的禀告,双眸微闪,望向窗外的目光多了几丝寒凉。 铃楹知她心底悲伤,遂劝道,“小姐,时间不早了,您该歇着了,外头风凉。” 雷馨予声音低沉,“你先去睡吧,我再站一会。” 窗外,月光似乎更加明亮了,照着黑蒙蒙的大地,她目中落下一滴泪来。 谦,你看见这月了吗?它会把我对你的心意转达给你。 对不起,请彻底放手吧。 宇文谦带着一身青紫回了王府,尤其是脸上有一块鲜红的血迹,吓坏了底下伺候的人。 其中有仝贵妃的眼线一溜儿跑去禀告了仝贵妃,仝贵妃大惊,派了袁嬷嬷来问怎么回事。 宇文谦自是不肯说,袁嬷嬷逮住他的贴身书童,连吓带唬的才得知宇文谦是夜闯玄武侯府去了。 仝贵妃气的跺脚,殊不知一向乖巧的儿子竟也会如此糊涂,当即便决定必须马上为他定下一门亲事稳住他的心思才行,否则当真会闯下大祸来。 太子已去,正是皇上考验梁王之时,怎可再出差错? 袁嬷嬷提议雷馨予虽是上上选,却不如卫国公府的嫡长女沈郁,一样的满腹文采,性子冷傲,极适合做王妃。 仝贵妃想了想觉得这样的性子虽烈了些,却能帮儿子稳住后宅,倒也合适,遂又向皇上提议将沈郁赐与梁王为妻。 仝贵妃火急火燎为宇文谦选妻的时候,晋王府也发生了一件事。 外书房里,万氏挺着肚子站在房中央,面色恭敬,稍带着些惧意。 宇文治面色清淡,瞧不出有何异样,不冷不热的看着万氏。 万氏屈膝道,“父亲,如今母亲不在,还请您做这个主。” 宇文治冷冷的扫她一眼,又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一扫而过,“是老二逼你来说的?” 万氏心下一慌,这是她第一次单独面对宇文治,宇文治每说一句话,她的心都会砰砰跳半天,“父亲,是媳妇的主意,媳妇如今有孕在身,无法伺候郡王爷,那文玉也是清白人家的好姑娘,定会伺候好郡王爷的。” 宇文治倒有些诧异,面色微缓,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既是你的意思,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先问问人家姑娘的意思,且不可强逼于人。” 万氏行个礼,“媳妇明白,多谢父亲教导,媳妇告退。” 万氏从外书房里出来,长长的舒了口气,心里又有些微惆怅,低着头回了默默的回了落西院。仝贵妃刚沐浴完,披着纱衣坐在寝宫里。 二月里,春寒料峭,但雍华宫里却是暖意融融。 小欢子疾步奔进来,弓着身子,尖细的嗓音在夜里显得尤为刺耳,“娘娘,皇上没在御书房。” 仝贵妃挑了挑眉,修长光洁的手指把玩着落在胸前的一缕黑发,“皇上去了哪里?” 小欢子不敢抬头,“回娘娘,皇上去了颜清宫。” 仝贵妃舒了舒身子,两条腿交叠在一起,“皇上今儿个心情不好吗?” 皇上似乎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去颜清宫。 小欢子谄媚的回道,“奴才偷偷问了御书房里的小圆子,他说皇上今天心情很好,说去颜清宫喝酒去。” 仝贵妃淡淡的哦了一声,“下去吧。” 小欢子一出门,她锐利的目光陡然落在床下不远处,皇上似乎有些日子没到雍华宫来了,听说新进宫的一批美人个个娇艳欲滴。 她心思一转,想起下午儿子提起的事,本想趁着今日把皇上请过来提一提,这下只能再找机会了。 她斜身躺在床上,目光稍缓了缓,玄武侯府,雷馨予,儿子很有眼光。 玄武候一向谨慎,鲜少参与两党之争,其又无帮派势力,与之结亲正好能消一消皇上的疑心。 不过皇上因为什么事开心的跑到颜清宫去喝酒呢? 仝贵妃一双乌黑的眸深不见底,直直的望着头上的床顶,陷入了沉思。 次日早朝后,仝贵妃在御花园与皇上偶遇,窈窕身姿依在皇上身侧,虽已有了宇文谦这么大的儿子,但她保养的甚好,亦多了几分年轻女子没有的成熟妩媚。 皇上坐在石凳上,轻轻揽着她的腰,“爱妃今日怎么有闲心到御花园里来了?” 仝贵妃伸手捏了一颗水灵灵的紫葡萄放在他嘴里,半真半假的道,“皇上许久都不到臣妾宫里来,臣妾只好到这里碰碰机会了。” 这个季节的葡萄堪比人参珍贵,仝贵妃又捏了一颗放在自己嘴里,顿觉酸甜可口。 皇上笑道,“朕近日忙了些,今晚便去你宫里,可好?” 仝贵妃斜着眉角,似是撒娇又似是埋怨的道,“臣妾不敢逾距,若是这宫里头都跟着臣妾学了去,那岂不乱了规矩?臣妾可担不起这罪名。” 皇上自知她是何意,遂道,“朕许你如此,看看哪个敢说什么。” 仝贵妃哎哟了一声,抬手摁在皇上腿上,“皇上若真有这样的心,还用臣妾在这里拦着才能见您么?臣妾呀,今天是有事求皇上。” 她很懂得分寸,亦十分了解皇上心思,若她只纠缠在皇上不去她寝宫之事,皇上必定烦闷,但她只是点到为止,既点了主题又转了话题,让皇上心生愧疚,自然对她提出的事不提异议。 果然,皇上很认真的问道,“什么事?” “还不是咱们谦儿的事。”仝贵妃掩嘴轻笑,“老大不小的了,该是给他娶妻的时候了。” 皇上面色舒缓,“年纪是不小了,爱妃看上谁家的小姐了?” 仝贵妃略一沉吟,“臣妾听说玄武候的女儿雷馨予不但长相美貌文采也出众,可是难得的大才女。” “普通百姓家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在皇室之中女子还是需要些才的,如爱妃一般最好。”因了方才的愧疚,皇上说话间将仝贵妃夸了进去。 仝贵妃果然开心,吃吃笑道,“皇上惯会笑话臣妾,臣妾那也叫文采,只怕天下识字的就都是才女了。” “朕明日问一问玄武候,若他家女儿还没定亲,朕便赐婚。” 仝贵妃忙屈膝行礼,“谢皇上。” 皇上呵呵笑着一把拉住她的手拥在怀里,神情十分愉悦。 第二日皇上便询问了玄武候的意思,才知雷馨予自小便定下一门亲事,后来因那家人搬去别处,自此杳无音信,近几日才得知那家人远在关外,这门亲事还是做数的。 皇上微微一笑,并未多说,当夜便转告了仝贵妃。 仝贵妃吃了一惊,暗暗责怪宇文谦不打听好详情便盲目请旨,让他在皇上跟前丢了面子,也显得她张狂轻浮。 而宇文谦得了消息,自是气愤难当,他实在想不明白雷馨予明明是喜欢他的,可为什么偏偏不肯嫁给他? 他一定要亲口问一问她,定的是哪家的好儿郎。 柔柔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枝落下来,地面仿佛笼上了一层光环,衬得朦胧的夜愈发迷蒙神秘。 身穿暖红色夹衫的女子依偎在窗边,漫无目的的望着这无边的夜色,眸光亦是一片朦胧。 一弯新月挂在天边,若一只小舟荡漾在无波的湖面上,泛着淡淡的光环。 今晚的夜,令人心神舒爽,可她的心里却藏着浓浓的哀愁,今晚,他会来么? 贴身婢女铃楹在后头禀道,“小姐,外头都准备好了,梁……” 她猛然惊觉说错了话,遂改口道,“小姐,他真的会来吗?” 雷馨予淡淡的点了点头,“今日父亲向皇上禀明我已定亲,他定然心有不甘,我想他一定会来。” 铃楹有些担心,“小姐,外头的人可都不知道那是谁,万一真打坏了,万一……他恼了,怎么办?” 雷馨予面色愈发难看,轻声道,“那也是他自找的,他即使再恼,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谁让咱们不知道他是谁呢?他自不会为了这件事吵闹,闹到皇上跟前吃亏的还是他。” 铃楹看着面色紧绷的小姐,心底里阵阵发疼,她最是了解小姐心中所想,梁王爷但凡能给小姐一些时间,或许还能有些转机,可梁王爷偏偏逼得小姐非走这条路不可,小姐心里的苦也只能往自己肚里咽了。 轻柔的冷风吹进来,吹到雷馨予紧抿的嘴边,似是顺着口钻进了心底里,一片冰凉。 她紧紧的咬着牙,脑中一直浮现着那句话,从此恩断义绝两不相见,纵使下了很大的决心,可还是遮不住丝丝缕缕的隐痛。 子时一刻,一条黑影自墙外翻进来,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转身向院内走去,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喊道,“抓刺客,抓刺客啊……” 接着一大片火把亮起来,黑影还未反应过来,已有一张大网向他扑来,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对着他狠狠的打起来。 仿佛有无数条腿狠狠的踢在身上,又有无数个拳头砸在他后背上,宇文谦只觉得头晕眼花,更是气得暴跳如雷,挣扎着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狠狠的挥向那大网,幸而那网只是普通的绳索而制,一刀便划开一道口子。 他左右躲闪着不断甩过来的腿和拳头,从那口子里钻出去,火把照在他身上,他忙背过身低下头去掩住脸,来不及报挨打之仇,暗暗运气略一点脚窜出人群,又原路返回跳出墙头去。 听着墙内传来的阵阵大喊抓刺客的声音,宇文谦气的攥紧拳头,两眼冒火,狠声道,“雷馨予,本王不会忘记你今晚之赐。” 赶在墙内人追出来之前,他迅速的消失在夜色里。 雷馨予听了铃楹的禀告,双眸微闪,望向窗外的目光多了几丝寒凉。 铃楹知她心底悲伤,遂劝道,“小姐,时间不早了,您该歇着了,外头风凉。” 雷馨予声音低沉,“你先去睡吧,我再站一会。” 窗外,月光似乎更加明亮了,照着黑蒙蒙的大地,她目中落下一滴泪来。 谦,你看见这月了吗?它会把我对你的心意转达给你。 对不起,请彻底放手吧。 宇文谦带着一身青紫回了王府,尤其是脸上有一块鲜红的血迹,吓坏了底下伺候的人。 其中有仝贵妃的眼线一溜儿跑去禀告了仝贵妃,仝贵妃大惊,派了袁嬷嬷来问怎么回事。 宇文谦自是不肯说,袁嬷嬷逮住他的贴身书童,连吓带唬的才得知宇文谦是夜闯玄武侯府去了。 仝贵妃气的跺脚,殊不知一向乖巧的儿子竟也会如此糊涂,当即便决定必须马上为他定下一门亲事稳住他的心思才行,否则当真会闯下大祸来。 太子已去,正是皇上考验梁王之时,怎可再出差错? 袁嬷嬷提议雷馨予虽是上上选,却不如卫国公府的嫡长女沈郁,一样的满腹文采,性子冷傲,极适合做王妃。 仝贵妃想了想觉得这样的性子虽烈了些,却能帮儿子稳住后宅,倒也合适,遂又向皇上提议将沈郁赐与梁王为妻。 仝贵妃火急火燎为宇文谦选妻的时候,晋王府也发生了一件事。 外书房里,万氏挺着肚子站在房中央,面色恭敬,稍带着些惧意。 宇文治面色清淡,瞧不出有何异样,不冷不热的看着万氏。 万氏屈膝道,“父亲,如今母亲不在,还请您做这个主。” 宇文治冷冷的扫她一眼,又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一扫而过,“是老二逼你来说的?” 万氏心下一慌,这是她第一次单独面对宇文治,宇文治每说一句话,她的心都会砰砰跳半天,“父亲,是媳妇的主意,媳妇如今有孕在身,无法伺候郡王爷,那文玉也是清白人家的好姑娘,定会伺候好郡王爷的。” 宇文治倒有些诧异,面色微缓,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既是你的意思,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先问问人家姑娘的意思,且不可强逼于人。” 万氏行个礼,“媳妇明白,多谢父亲教导,媳妇告退。” 万氏从外书房里出来,长长的舒了口气,心里又有些微惆怅,低着头回了默默的回了落西院。 291.第291章 要命还是要身? “世子妃。”宝瓶急匆匆的奔进房内,不等黎言裳抬头便急匆匆的道,“世子妃,英和郡王爷要纳妾了。” 黎言裳一惊,抬起头来看着宝瓶,“你这是听谁说的?好端端的怎会要纳妾了?” 她记得前些日子万氏特意问过宇文健,他似乎并无纳妾之意,他们夫妻两人正沉浸在要做父母的喜悦之中,宇文健怎会突然想起来要纳妾了? 宝瓶一脸的愤愤然,“华月亲口跟我说的,还是郡王妃亲自无外书房求了王爷,王爷才答应郡王爷纳妾的。华月说那姑娘原也是位小姐,父亲惯赌输光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卖房卖地,最后竟卖起女儿来了,郡王爷正好遇上,将那小姐买了下来,那小姐就以身相许跟着郡王爷了。郡王妃已经做主后日便抬进府里来。” 黎言裳听得一愣一愣的,讶然的半张着嘴,真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可万氏心里头怎么想? 她放下手上的书,“你偷偷的把华月叫来,别让郡王妃瞧见了。” 宝瓶嗯了一声点点头转身出去,不一会便把华月叫来了。 华月屈膝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华月,你家郡王妃心情如何?怎么样?” 华月目中微微一红,幽幽的道,“表面上看郡王妃挺开心的,与郡王爷仍然有说有笑的,可自己在房里的时候,经常低着头看着肚子发呆,郡王妃心里定然是难受的。” 黎言裳问道,“纳妾的事是郡王爷自己提起的还是你家郡王妃主动的?” 华月想了想才道,“郡王爷并未主动提起,只是将文玉小姐要以身相许的事说给郡王妃听,郡王妃便去求了王爷。” 黎言裳又问,“那郡王爷反对了吗?” 华月点了点头,“倒是推辞了一两句,不过,以奴婢看,郡王爷是很喜欢的。” 这就对了,万氏定是瞧出宇文谦有那个意思才会伤心的。 黎言裳低低的叹了口气,终是躲不过这一关。 华月又主动说道,“郡王妃说与其让郡王爷自己提出来或者在外头惹出来什么事,还不如郡王妃先提出来,这样还能在郡王爷跟前落个好,就是那个文玉小姐也会念一念郡王妃的这份恩情。” 黎言裳心里发闷,竟不知应该说什么好,是该说万氏的悲哀还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呢?为了笼住丈夫的心为了能在丈夫跟前落个好,只能把另一个女人塞进丈夫怀里。 她想的未免太简单了,没进门时人家念及她的情分,一旦进了门,只怕就成了死敌,哪里还有半点情分? 华月见她面色怔肿,似是有些难过,心下一动,遂劝道,“世子妃,奴婢知道您心疼我们郡王妃,可事已至此,好在郡王妃也能想通这个理,您莫要因此而累了身子。您放心吧,奴婢会伺候好郡王妃的。” 黎言裳点点头,“华月,郡王妃若有什么事,你马上来禀我,姨娘进了门,你多看着点,莫要让郡王妃吃了闷亏。” 华月重重的点了点头,眼圈更红了,“世子妃,奴婢知道,奴婢会小心的护着郡王妃的。” 华月走后,黎言裳心事重重的靠在引枕上发呆,怅然若失。 到了晚上宇文晔回来,她仍是闷闷不乐的。 宇文晔觉得奇怪,上前询问,她蓦地一愣,一把揪住他的袖子,张口就问道,“你也要抬进来一个吗?” 宇文晔怔了怔,见她面色恍惚,似是很紧张,吃了一惊,低声道,“什么抬进来一个?” 黎言裳定定的看了他片刻,缓缓的回过神来,沉声道,“我说梦话呢。” 宇文晔更觉得奇怪,“觉还没睡呢,哪里来的梦话?”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她手心里出了汗,一片冰凉,“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黎言裳舒了口气,便将宇文健纳妾的事告诉他,末了叹道,“女人最虚弱最需要男人陪伴安慰的时候,却是男人最需要别的女人的时候。” 宇文晔恍然大悟她说的抬进来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她心里的紧张不安,遂紧紧的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吧,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最需要的女人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黎言裳心里暖了暖,斜睨他一眼,蹙眉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宁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嘴。” 宇文晔深邃的黑眸转了转,低低的靠近她,声音带了些****,“既然男人的嘴不可信,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用动作表示才是可信的?我应该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你,我每时每刻都很需要你。” 他说着一只手在她身上隔着衣服摩挲起来,一脸的柔情****。 黎言裳愕然,这男人曲解的能力真强,抬手在他不老实的手上打了一巴掌,“老实点,宝宝听见了不好。” 宇文晔的脸黑下来,“这么一点点就知道跟父亲抢母亲了,等他出来还了得?” 黎言裳一本正经的看着宇文晔,声音清冷,“若你救了人,人家要以身相许,你怎么办?” 宇文晔脸上依旧嬉笑,语气却正经的很,“简单的很,我救了她,一命还一命,撞死好了。” 黎言裳惊得瞪大眼看着他,“你这个冷血的男人,那你救人就是为了让人家再撞死?脑子有病嘛这不是。” 他淡淡的回道,“我救她又不是为了让她以身相许,命跟身子比起来,我选择要她的命。” 黎言裳还想再说什么,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样的答案,打死她都想不起来。 霸道的无情冷血,却偏偏在她心里扎了根,拔都拔不出来。 两日后,文玉被抬进府正式成为宇文健的文姨娘。 黎言裳让宝瓶拿了一对金玉镯子送过去当贺礼,并亲自去了落西院看望万氏。 万氏却笑嘻嘻的迎了她进去,面上瞧不出半分幽怨来,倒教黎言裳嘴边安慰的话说不出口来。 万氏笑盈盈的道,“方才来拜过了,瞧着也是知书达理端庄安稳的,只是被嗜赌如命的爹给祸害了,郡王爷收了她,我也能放心些。” 黎言裳只得喃喃的道,“只要你能想得开便好。” 万氏瞧她一眼,笑了笑,“大嫂,您心中想的我明白,但您千万不要受我的影响,大哥与郡王爷不是一样的人,您切莫相提并论。” 黎言裳想起宇文晔要命还是要身的理论,嘴角挂了一丝笑,“你放心吧,我明白的。” 华月从门外走进来,“文姨娘知道世子妃来了,特来拜见。” 万氏便笑道,“请进来吧。” 倒是个会做人的。黎言裳收起面上笑意,正襟危坐,目光望向门口。 只见走进来的女子身姿窈窕婀娜多姿,肤色白皙光滑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头上挽着最简单的流云髻,发间只插着一支样式简单的银钗,身上衣衫皆是素净颜色,越发显得她天生丽质。 她低垂着头缓步走进来,迈着细碎的小步子,一动一摇都拿捏的极有分寸,像是受过专门训练一般,走到黎言裳跟前,双膝一弯,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奴婢拜见世子妃,多谢世子妃送来的金玉镯子。”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起来吧,既已进了王府,便是一家人了。” “谢世子妃。”文玉躬着身子站起身,态度极为恭敬,屈膝道,“奴婢只是来拜一拜世子妃,并无旁事,奴婢不打扰世子妃与郡王妃说话了,奴婢告退。” 她这样知进退又懂礼节的谦恭态度很让万氏满意,万氏摆了摆手,“你那里若有什么短缺的,只管使人过来找我,且不可委屈了自己。” 文玉似是受宠若惊,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奴婢感激郡王妃的大恩大德,奴婢什么都不缺,奴婢一点都没受到委屈。” 万氏见她面色惶恐,遂道,“你先下去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文玉又屈膝朝两人行个礼,转身出门,依旧是缓步而行,颇显的端庄贤淑。 等她出了门,万氏叹了一声,“但愿她的心如同表面一样干净,我也就省心了。” 黎言裳吃惊的抬起头望着万氏,见她目中生出了几分警惕,遂放下心来,“我只道你真不放在心上呢。” 万氏呵呵一笑,目中利光一闪即逝,柔柔的落在肚子上,“现在有了他,一切都不一样了,万事我都要多考虑考虑,凡事都要提前做好准备,她纵使千般好万般好,我也不会尽信于她。” “这样便对了。”黎言裳微微一笑,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有了孩子的万氏终于强壮起来,她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如何防着别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寄人篱下苟延残喘一般活的小心谨慎的郡王妃了。 从落西院里出来,黎言裳缓缓的松了口气,感觉腰间有些酸累,遂挺了挺身子。 宝瓶扶着她的手道,“世子妃,今儿个天很好,您到花园里走一走吧,有些树都发出青芽子了呢。” 黎言裳点点头,缓缓向花园走去。“世子妃。”宝瓶急匆匆的奔进房内,不等黎言裳抬头便急匆匆的道,“世子妃,英和郡王爷要纳妾了。” 黎言裳一惊,抬起头来看着宝瓶,“你这是听谁说的?好端端的怎会要纳妾了?” 她记得前些日子万氏特意问过宇文健,他似乎并无纳妾之意,他们夫妻两人正沉浸在要做父母的喜悦之中,宇文健怎会突然想起来要纳妾了? 宝瓶一脸的愤愤然,“华月亲口跟我说的,还是郡王妃亲自无外书房求了王爷,王爷才答应郡王爷纳妾的。华月说那姑娘原也是位小姐,父亲惯赌输光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卖房卖地,最后竟卖起女儿来了,郡王爷正好遇上,将那小姐买了下来,那小姐就以身相许跟着郡王爷了。郡王妃已经做主后日便抬进府里来。” 黎言裳听得一愣一愣的,讶然的半张着嘴,真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可万氏心里头怎么想? 她放下手上的书,“你偷偷的把华月叫来,别让郡王妃瞧见了。” 宝瓶嗯了一声点点头转身出去,不一会便把华月叫来了。 华月屈膝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华月,你家郡王妃心情如何?怎么样?” 华月目中微微一红,幽幽的道,“表面上看郡王妃挺开心的,与郡王爷仍然有说有笑的,可自己在房里的时候,经常低着头看着肚子发呆,郡王妃心里定然是难受的。” 黎言裳问道,“纳妾的事是郡王爷自己提起的还是你家郡王妃主动的?” 华月想了想才道,“郡王爷并未主动提起,只是将文玉小姐要以身相许的事说给郡王妃听,郡王妃便去求了王爷。” 黎言裳又问,“那郡王爷反对了吗?” 华月点了点头,“倒是推辞了一两句,不过,以奴婢看,郡王爷是很喜欢的。” 这就对了,万氏定是瞧出宇文谦有那个意思才会伤心的。 黎言裳低低的叹了口气,终是躲不过这一关。 华月又主动说道,“郡王妃说与其让郡王爷自己提出来或者在外头惹出来什么事,还不如郡王妃先提出来,这样还能在郡王爷跟前落个好,就是那个文玉小姐也会念一念郡王妃的这份恩情。” 黎言裳心里发闷,竟不知应该说什么好,是该说万氏的悲哀还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呢?为了笼住丈夫的心为了能在丈夫跟前落个好,只能把另一个女人塞进丈夫怀里。 她想的未免太简单了,没进门时人家念及她的情分,一旦进了门,只怕就成了死敌,哪里还有半点情分? 华月见她面色怔肿,似是有些难过,心下一动,遂劝道,“世子妃,奴婢知道您心疼我们郡王妃,可事已至此,好在郡王妃也能想通这个理,您莫要因此而累了身子。您放心吧,奴婢会伺候好郡王妃的。” 黎言裳点点头,“华月,郡王妃若有什么事,你马上来禀我,姨娘进了门,你多看着点,莫要让郡王妃吃了闷亏。” 华月重重的点了点头,眼圈更红了,“世子妃,奴婢知道,奴婢会小心的护着郡王妃的。” 华月走后,黎言裳心事重重的靠在引枕上发呆,怅然若失。 到了晚上宇文晔回来,她仍是闷闷不乐的。 宇文晔觉得奇怪,上前询问,她蓦地一愣,一把揪住他的袖子,张口就问道,“你也要抬进来一个吗?” 宇文晔怔了怔,见她面色恍惚,似是很紧张,吃了一惊,低声道,“什么抬进来一个?” 黎言裳定定的看了他片刻,缓缓的回过神来,沉声道,“我说梦话呢。” 宇文晔更觉得奇怪,“觉还没睡呢,哪里来的梦话?”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她手心里出了汗,一片冰凉,“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黎言裳舒了口气,便将宇文健纳妾的事告诉他,末了叹道,“女人最虚弱最需要男人陪伴安慰的时候,却是男人最需要别的女人的时候。” 宇文晔恍然大悟她说的抬进来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她心里的紧张不安,遂紧紧的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吧,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最需要的女人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黎言裳心里暖了暖,斜睨他一眼,蹙眉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宁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嘴。” 宇文晔深邃的黑眸转了转,低低的靠近她,声音带了些****,“既然男人的嘴不可信,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用动作表示才是可信的?我应该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你,我每时每刻都很需要你。” 他说着一只手在她身上隔着衣服摩挲起来,一脸的柔情****。 黎言裳愕然,这男人曲解的能力真强,抬手在他不老实的手上打了一巴掌,“老实点,宝宝听见了不好。” 宇文晔的脸黑下来,“这么一点点就知道跟父亲抢母亲了,等他出来还了得?” 黎言裳一本正经的看着宇文晔,声音清冷,“若你救了人,人家要以身相许,你怎么办?” 宇文晔脸上依旧嬉笑,语气却正经的很,“简单的很,我救了她,一命还一命,撞死好了。” 黎言裳惊得瞪大眼看着他,“你这个冷血的男人,那你救人就是为了让人家再撞死?脑子有病嘛这不是。” 他淡淡的回道,“我救她又不是为了让她以身相许,命跟身子比起来,我选择要她的命。” 黎言裳还想再说什么,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样的答案,打死她都想不起来。 霸道的无情冷血,却偏偏在她心里扎了根,拔都拔不出来。 两日后,文玉被抬进府正式成为宇文健的文姨娘。 黎言裳让宝瓶拿了一对金玉镯子送过去当贺礼,并亲自去了落西院看望万氏。 万氏却笑嘻嘻的迎了她进去,面上瞧不出半分幽怨来,倒教黎言裳嘴边安慰的话说不出口来。 万氏笑盈盈的道,“方才来拜过了,瞧着也是知书达理端庄安稳的,只是被嗜赌如命的爹给祸害了,郡王爷收了她,我也能放心些。” 黎言裳只得喃喃的道,“只要你能想得开便好。” 万氏瞧她一眼,笑了笑,“大嫂,您心中想的我明白,但您千万不要受我的影响,大哥与郡王爷不是一样的人,您切莫相提并论。” 黎言裳想起宇文晔要命还是要身的理论,嘴角挂了一丝笑,“你放心吧,我明白的。” 华月从门外走进来,“文姨娘知道世子妃来了,特来拜见。” 万氏便笑道,“请进来吧。” 倒是个会做人的。黎言裳收起面上笑意,正襟危坐,目光望向门口。 只见走进来的女子身姿窈窕婀娜多姿,肤色白皙光滑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头上挽着最简单的流云髻,发间只插着一支样式简单的银钗,身上衣衫皆是素净颜色,越发显得她天生丽质。 她低垂着头缓步走进来,迈着细碎的小步子,一动一摇都拿捏的极有分寸,像是受过专门训练一般,走到黎言裳跟前,双膝一弯,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奴婢拜见世子妃,多谢世子妃送来的金玉镯子。”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起来吧,既已进了王府,便是一家人了。” “谢世子妃。”文玉躬着身子站起身,态度极为恭敬,屈膝道,“奴婢只是来拜一拜世子妃,并无旁事,奴婢不打扰世子妃与郡王妃说话了,奴婢告退。” 她这样知进退又懂礼节的谦恭态度很让万氏满意,万氏摆了摆手,“你那里若有什么短缺的,只管使人过来找我,且不可委屈了自己。” 文玉似是受宠若惊,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奴婢感激郡王妃的大恩大德,奴婢什么都不缺,奴婢一点都没受到委屈。” 万氏见她面色惶恐,遂道,“你先下去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文玉又屈膝朝两人行个礼,转身出门,依旧是缓步而行,颇显的端庄贤淑。 等她出了门,万氏叹了一声,“但愿她的心如同表面一样干净,我也就省心了。” 黎言裳吃惊的抬起头望着万氏,见她目中生出了几分警惕,遂放下心来,“我只道你真不放在心上呢。” 万氏呵呵一笑,目中利光一闪即逝,柔柔的落在肚子上,“现在有了他,一切都不一样了,万事我都要多考虑考虑,凡事都要提前做好准备,她纵使千般好万般好,我也不会尽信于她。” “这样便对了。”黎言裳微微一笑,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有了孩子的万氏终于强壮起来,她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如何防着别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寄人篱下苟延残喘一般活的小心谨慎的郡王妃了。 从落西院里出来,黎言裳缓缓的松了口气,感觉腰间有些酸累,遂挺了挺身子。 宝瓶扶着她的手道,“世子妃,今儿个天很好,您到花园里走一走吧,有些树都发出青芽子了呢。” 黎言裳点点头,缓缓向花园走去。 292.第292章 天降喜事佳人怨 二月的天渐暖,走了这一段路,她额角渗出汗来,小脸儿红彤彤的。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意融融,十分惬意。 花园里的有些树木果然已冒出绿芽来,嫩绿嫩绿的小芽芽,在阳光底下亮的刺人眼,凑近闻一下,甚至能闻到一股极清新的味道。 黎言裳低声道,“春天终于来了。” 宝瓶笑道,“可不是嘛,立春有半个多月了,这会子才真像到了春天,春天,地里的庄稼也该下种了。” 黎言裳侧头瞧她一眼,笑道,“你也懂得庄稼地里的事了,看来跟着樊庆没少学东西。” 宝瓶脸上微微一红,“奴婢是听江妈妈说的,跟他没关系。” 黎言裳也不点破,转了话题,“不知哥哥与嫂子在庄子里过的怎么样。宝瓶,你抽空去庄子上一趟,顺便送些吃穿用的东西过去。” “是,世子妃。”宝瓶应声道,小脸儿莫名的又是一红。 黎言裳心下微微一动,却只做没看见,抬头望向别处,又朝前走了几步,远远的看到宇文清霞正站在水池子边上与人说话。 而站在她对面同她说话的似是个男人,体态修长,那背影有些熟悉。 黎言裳眼珠一转,“那个是俞太医么?” 宝瓶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点了点头,“是俞太医。” 正说着,俞明和突然转了头朝这边看过来,两人忙低了头装作没看见。 过了一会子,俞明和转身离开,宇文清霞却绕过水池子朝这边走过来,到了跟前,笑道,“大嫂,出来晒太阳?” 黎言裳抬起头,佯装刚看到她,“是啊,今儿个天好,我出来走一走,总闷在屋里头,都发闷了。” 宇文清霞笑了笑,白皙的脸上笑容显得尤为明媚,“大嫂,你见过二哥的文姨娘了么?长的漂亮吗?” 黎言裳微微一笑,“漂亮,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端庄大方。” 宇文清霞笑道,“竟是这样好的人儿?二哥算是捡了大便宜了,有个人与二嫂分担些,二嫂也能轻松些了,这些日子,她也累坏了。”话锋一转又道,“大嫂,方才俞太医去给五姨娘把脉,正好在那边碰到,说了一两句话,五姨娘似是有早产迹象。” 黎言裳心头一紧,“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就早产了?” 她忽的想起大金说的那个下药的丫头来,不知与此事有没有关系。 宇文清霞面上露出一抹忧心来,“谁说不是呢,好端端的就出事,或许是五姨娘身子不太好吧。大嫂,您也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黎言裳笑笑,“多谢妹妹关心。”抬头望望天,“出来半天,有些乏了,妹妹去忙吧,我也回去了。” 宇文清霞一脸微笑,“我也去二嫂那里看看二哥的美人去。” 黎言裳笑着点点头,扶着宝瓶的手转身向花园外走去。 走到半路上,恰碰到急匆匆行走的管婆子。 管婆子乍见她吓了一跳,忙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微微蹙眉,“管妈妈如此匆忙做什么?” 管婆子面上有些不自然,“老奴正要去干活。” 黎言裳淡淡的哦了一声,“去忙吧。” 管婆子似是松了口气,转身就走。 黎言裳挑了挑眉毛,小声道,“让人盯着她,看她最近在做什么。” 宝瓶皱眉道,“世子妃,这老婆子最不老实,素日里就爱欺负人,您真应该找个机会教训她一下。” 黎言裳淡淡的道,“如今是郡王妃与郡主在管家,她有什么错处也用不到我去教训。” 宝瓶小声嘀咕道,“早晚不还是您当家么?” 黎言裳蓦地站住脚,目中温和尽失,射出两道锐利的亮光,“这话是你随便说的?你在外头也是这样说的?” 宝瓶吓了一跳,从来没见世子妃对自己这么严厉过,当下便知自己说错了话,忙跪在地上,小心的道,“世子妃,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黎言裳沉声道,“起来吧,下次若再让我知道你说这样的话,定不轻饶。” 宝瓶缓缓站起身,小心的扶住世子妃的胳膊,再也不敢多说话,心下忐忑不安。 回了霓裳院,进了房,黎言裳厉声道,“关上门。” 宝瓶心下一慌,忙关严实了门,站在门边不敢动弹。 黎言裳心下不忍,面色缓了缓,声音却甚是沉重,“你知不知道说这样的话,传到别人耳朵里,会惹出来多少麻烦?就连郡王妃可能都会忌惮于我,即便我以后真是王府的管家人,你也要把这话烂在肚子里,许的别人猜测,却不许你说一个字,你明白是什么道理吗?” 宝瓶眼里浮上一层泪来,“世子妃,奴婢明白,奴婢是您的贴身侍婢,奴婢说的话会被人以为就是世子妃的意思。” 黎言裳松口气,叹道,“你既然明白这道理,就不该随便说那样的话,以后可要记住了。” 宝瓶心下一急,又跪下来,“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说这样的话,请世子妃不要生气。” 黎言裳温声道,“快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人。你是我跟前最亲近的,最不希望你在口舌之上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值得,明白吗?” 宝瓶站起身点点头,不敢再说话。 黎言裳便吩咐道,“去忙吧。” 宝瓶屈膝行个礼,然后转身出门,到了门外,长长的舒了口气,心头却有些沉重,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谨慎,且不可在无意间为世子妃招来什么麻烦。 玄武侯府婉拒了宇文谦的提亲,皇上自不知情,只当雷馨予真是自小便订了亲的,隔了几日便又询问了卫国公沈虢,得知沈郁并无亲事在身时,当场便给宇文谦赐了婚。 沈虢自是一阵惊喜,连连谢恩之后便急匆匆回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全家。 一时间,整个卫国公府都有些沸腾,嫁给梁王做王妃那是何等荣耀的事?如今梁王今非昔比,说不定哪天就登上了帝位,到了那时,沈郁便理所当然成为天宇朝的皇后,这才是沈家最大的荣耀。 沈虢甚至觉得这是天意,是皇上对沈家的眷顾。 当他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沈郁的时候,沈郁一脸惊诧,接着便是面色一沉,低声道,“我不同意。” 沈虢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她是大喜过望,欢喜的不知说什么好了,“郁姐儿,梁王爷一表人才,颇有皇上年轻时的风范,你能嫁入梁王府成为王妃,那是你的福气。等皇上的圣旨下来,梁王府的聘礼就会送来,还会有宫里的嬷嬷来教给你宫中规矩……” 沈郁有些着恼,面上阴晴不定,猛的打断他的话,“父亲,我不同意,我不会嫁给梁王的。” 沈虢呆了呆,“你,说什么?” 沈郁垂了垂头,面色微微变了变,“父亲,我不会嫁给梁王的。” 沈虢甚为不解,“为什么?” 沈郁低垂着头,紧紧的咬住嘴唇,再次重复道,“我不会嫁给梁王。” 沈虢沉声道,“到底为什么?你听说了梁王什么事吗?” 沈郁摇摇头,面上略一丝痛苦之意,“女儿哪里能听到什么,总之,我不会嫁给他的。” “胡闹。”沈虢生气了,实在想不通这个女儿到底在想什么,他一直把这个女儿当做手心里的宝,女儿生的好人品好才艺也好,在他眼里那就是样样好。 想要配得上他的女儿,非王侯将相不可也,如今梁王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他并未把沈郁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她又犯了高傲的性子,耍小姐脾气,遂低声劝道,“这事父亲做主了,你就做好准备做你的王妃去吧。” 沈郁蓦地抬起头来,脸色苍白,“父亲,您若逼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沈虢这才觉得非同小可,双眸紧缩,冷声道,“难道你已有心上人了?” 可是女儿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见到什么男人?哪里来的心上人呢? 沈郁咬了咬嘴唇,终是摇摇头道,“没有,女儿只是不想嫁。” 沈虢不觉有些烦闷,原本很完美的一件事经她这一折腾,全然没了喜庆,冷声道,“我不管你心里想的什么,这件事都由不得你做主,你若要寻死觅活,只当我没你这个女儿。这可是抗旨的灭门之罪,你若真能狠下心连爹娘兄弟都不要了,为父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对守在门外的丫头沉喝道,“她要死要活,谁也不许拦着,我倒要看看我精心培养养出来的是什么样的女儿。” 沈郁呆呆的跌坐在椅上,心如死灰,抗旨不尊,满门抄斩,她不能这么自私害了整个卫国公府的人,可是她不甘心,她实在不甘心,为什么她的婚姻就要别人做主?为什么她要听任别人的摆布? 她趴在桌上低低的哭起来,渐渐的变成放声痛哭。 守在门外的丫头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姐恰逢喜事,怎么一会死一会哭的? 难道是惊喜过头了? 二月的天渐暖,走了这一段路,她额角渗出汗来,小脸儿红彤彤的。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意融融,十分惬意。 花园里的有些树木果然已冒出绿芽来,嫩绿嫩绿的小芽芽,在阳光底下亮的刺人眼,凑近闻一下,甚至能闻到一股极清新的味道。 黎言裳低声道,“春天终于来了。” 宝瓶笑道,“可不是嘛,立春有半个多月了,这会子才真像到了春天,春天,地里的庄稼也该下种了。” 黎言裳侧头瞧她一眼,笑道,“你也懂得庄稼地里的事了,看来跟着樊庆没少学东西。” 宝瓶脸上微微一红,“奴婢是听江妈妈说的,跟他没关系。” 黎言裳也不点破,转了话题,“不知哥哥与嫂子在庄子里过的怎么样。宝瓶,你抽空去庄子上一趟,顺便送些吃穿用的东西过去。” “是,世子妃。”宝瓶应声道,小脸儿莫名的又是一红。 黎言裳心下微微一动,却只做没看见,抬头望向别处,又朝前走了几步,远远的看到宇文清霞正站在水池子边上与人说话。 而站在她对面同她说话的似是个男人,体态修长,那背影有些熟悉。 黎言裳眼珠一转,“那个是俞太医么?” 宝瓶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点了点头,“是俞太医。” 正说着,俞明和突然转了头朝这边看过来,两人忙低了头装作没看见。 过了一会子,俞明和转身离开,宇文清霞却绕过水池子朝这边走过来,到了跟前,笑道,“大嫂,出来晒太阳?” 黎言裳抬起头,佯装刚看到她,“是啊,今儿个天好,我出来走一走,总闷在屋里头,都发闷了。” 宇文清霞笑了笑,白皙的脸上笑容显得尤为明媚,“大嫂,你见过二哥的文姨娘了么?长的漂亮吗?” 黎言裳微微一笑,“漂亮,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端庄大方。” 宇文清霞笑道,“竟是这样好的人儿?二哥算是捡了大便宜了,有个人与二嫂分担些,二嫂也能轻松些了,这些日子,她也累坏了。”话锋一转又道,“大嫂,方才俞太医去给五姨娘把脉,正好在那边碰到,说了一两句话,五姨娘似是有早产迹象。” 黎言裳心头一紧,“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就早产了?” 她忽的想起大金说的那个下药的丫头来,不知与此事有没有关系。 宇文清霞面上露出一抹忧心来,“谁说不是呢,好端端的就出事,或许是五姨娘身子不太好吧。大嫂,您也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黎言裳笑笑,“多谢妹妹关心。”抬头望望天,“出来半天,有些乏了,妹妹去忙吧,我也回去了。” 宇文清霞一脸微笑,“我也去二嫂那里看看二哥的美人去。” 黎言裳笑着点点头,扶着宝瓶的手转身向花园外走去。 走到半路上,恰碰到急匆匆行走的管婆子。 管婆子乍见她吓了一跳,忙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微微蹙眉,“管妈妈如此匆忙做什么?” 管婆子面上有些不自然,“老奴正要去干活。” 黎言裳淡淡的哦了一声,“去忙吧。” 管婆子似是松了口气,转身就走。 黎言裳挑了挑眉毛,小声道,“让人盯着她,看她最近在做什么。” 宝瓶皱眉道,“世子妃,这老婆子最不老实,素日里就爱欺负人,您真应该找个机会教训她一下。” 黎言裳淡淡的道,“如今是郡王妃与郡主在管家,她有什么错处也用不到我去教训。” 宝瓶小声嘀咕道,“早晚不还是您当家么?” 黎言裳蓦地站住脚,目中温和尽失,射出两道锐利的亮光,“这话是你随便说的?你在外头也是这样说的?” 宝瓶吓了一跳,从来没见世子妃对自己这么严厉过,当下便知自己说错了话,忙跪在地上,小心的道,“世子妃,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黎言裳沉声道,“起来吧,下次若再让我知道你说这样的话,定不轻饶。” 宝瓶缓缓站起身,小心的扶住世子妃的胳膊,再也不敢多说话,心下忐忑不安。 回了霓裳院,进了房,黎言裳厉声道,“关上门。” 宝瓶心下一慌,忙关严实了门,站在门边不敢动弹。 黎言裳心下不忍,面色缓了缓,声音却甚是沉重,“你知不知道说这样的话,传到别人耳朵里,会惹出来多少麻烦?就连郡王妃可能都会忌惮于我,即便我以后真是王府的管家人,你也要把这话烂在肚子里,许的别人猜测,却不许你说一个字,你明白是什么道理吗?” 宝瓶眼里浮上一层泪来,“世子妃,奴婢明白,奴婢是您的贴身侍婢,奴婢说的话会被人以为就是世子妃的意思。” 黎言裳松口气,叹道,“你既然明白这道理,就不该随便说那样的话,以后可要记住了。” 宝瓶心下一急,又跪下来,“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说这样的话,请世子妃不要生气。” 黎言裳温声道,“快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人。你是我跟前最亲近的,最不希望你在口舌之上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值得,明白吗?” 宝瓶站起身点点头,不敢再说话。 黎言裳便吩咐道,“去忙吧。” 宝瓶屈膝行个礼,然后转身出门,到了门外,长长的舒了口气,心头却有些沉重,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谨慎,且不可在无意间为世子妃招来什么麻烦。 玄武侯府婉拒了宇文谦的提亲,皇上自不知情,只当雷馨予真是自小便订了亲的,隔了几日便又询问了卫国公沈虢,得知沈郁并无亲事在身时,当场便给宇文谦赐了婚。 沈虢自是一阵惊喜,连连谢恩之后便急匆匆回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全家。 一时间,整个卫国公府都有些沸腾,嫁给梁王做王妃那是何等荣耀的事?如今梁王今非昔比,说不定哪天就登上了帝位,到了那时,沈郁便理所当然成为天宇朝的皇后,这才是沈家最大的荣耀。 沈虢甚至觉得这是天意,是皇上对沈家的眷顾。 当他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沈郁的时候,沈郁一脸惊诧,接着便是面色一沉,低声道,“我不同意。” 沈虢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她是大喜过望,欢喜的不知说什么好了,“郁姐儿,梁王爷一表人才,颇有皇上年轻时的风范,你能嫁入梁王府成为王妃,那是你的福气。等皇上的圣旨下来,梁王府的聘礼就会送来,还会有宫里的嬷嬷来教给你宫中规矩……” 沈郁有些着恼,面上阴晴不定,猛的打断他的话,“父亲,我不同意,我不会嫁给梁王的。” 沈虢呆了呆,“你,说什么?” 沈郁垂了垂头,面色微微变了变,“父亲,我不会嫁给梁王的。” 沈虢甚为不解,“为什么?” 沈郁低垂着头,紧紧的咬住嘴唇,再次重复道,“我不会嫁给梁王。” 沈虢沉声道,“到底为什么?你听说了梁王什么事吗?” 沈郁摇摇头,面上略一丝痛苦之意,“女儿哪里能听到什么,总之,我不会嫁给他的。” “胡闹。”沈虢生气了,实在想不通这个女儿到底在想什么,他一直把这个女儿当做手心里的宝,女儿生的好人品好才艺也好,在他眼里那就是样样好。 想要配得上他的女儿,非王侯将相不可也,如今梁王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他并未把沈郁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她又犯了高傲的性子,耍小姐脾气,遂低声劝道,“这事父亲做主了,你就做好准备做你的王妃去吧。” 沈郁蓦地抬起头来,脸色苍白,“父亲,您若逼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沈虢这才觉得非同小可,双眸紧缩,冷声道,“难道你已有心上人了?” 可是女儿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见到什么男人?哪里来的心上人呢? 沈郁咬了咬嘴唇,终是摇摇头道,“没有,女儿只是不想嫁。” 沈虢不觉有些烦闷,原本很完美的一件事经她这一折腾,全然没了喜庆,冷声道,“我不管你心里想的什么,这件事都由不得你做主,你若要寻死觅活,只当我没你这个女儿。这可是抗旨的灭门之罪,你若真能狠下心连爹娘兄弟都不要了,为父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对守在门外的丫头沉喝道,“她要死要活,谁也不许拦着,我倒要看看我精心培养养出来的是什么样的女儿。” 沈郁呆呆的跌坐在椅上,心如死灰,抗旨不尊,满门抄斩,她不能这么自私害了整个卫国公府的人,可是她不甘心,她实在不甘心,为什么她的婚姻就要别人做主?为什么她要听任别人的摆布? 她趴在桌上低低的哭起来,渐渐的变成放声痛哭。 守在门外的丫头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姐恰逢喜事,怎么一会死一会哭的? 难道是惊喜过头了? 293.第293章 心有所属不甘嫁 沈郁呜呜咽咽的一直哭到了下半夜,一双眼肿的跟桃子似的。 沈虢又下令不准管她死活,丫头婆子们亦是无奈,皆候在屋门外听着她哭了半夜,竟是谁也不敢进去劝说一句。 次日清晨,赐婚的圣旨下到卫国公府,来宣旨的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大太监李公公。 沈虢更觉得脸上有光,忙召集了全家老小来接旨。 沈郁虽不同意这门亲事,却也不敢不出来接旨,乖乖的跪在沈虢旁边听李公公宣旨。 宣旨完毕,沈郁起身两手捧着圣旨接过来,布满血丝的眸中黯淡无光,亦带着几分悲色。 她低着头,眼角扫向手里的明黄卷轴,低声道,“李公公,小女有个不情之请。” 李公公有些惊异,目光落在沈郁几乎精致完美的脸上,带了一丝笑意,“沈小姐请讲。” 皇上让他亲自来宣旨,为的也是让他亲眼瞧一瞧这位沈小姐,此刻他见沈郁非但生的美貌,那通身的气质更是完美无华,心底里自是满意的,正想着回去好像皇上交差,却见她这般模样,不禁心生狐疑。 沈虢大惊,唯恐她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低声喝斥道,“郁姐儿不得无礼,既接了旨就快下去吧。” 李公公惊诧的看了看沈虢,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严厉所为何事,却也已察觉出卫国公父女二人间的气氛诡异。 沈郁不理会沈虢之言,躬身道,“李公公,小女想随您进宫亲自向皇上谢恩。” 李公公一愣,闺阁女子对婚姻大事向来羞涩难言,可眼前的这位沈小姐非但毫无羞涩,甚至没有半点喜悦,他更觉怪异,询问的目光瞟向沈虢,但见沈虢面色乌黑,似是隐忍着心中怒气。 他心下一动,莫非这位沈小姐对这桩婚事不满意? 沈虢面色缓了缓,徐步上前,“公公见笑了,小女实在惊喜过度。”随后又狠狠的瞪视着沈郁,“等你与梁王爷成了亲,有的是机会进宫谢恩,现在进宫成何体统。” 他指了指跪在另一边的两个丫头,厉声道,“还不快把小姐扶到房里去?” 沈郁却捧着圣旨高高的举起来,扬声道,“李公公,小女想见一见皇上,您不答应吗?倘若以后真出了什么问题,皇上怪罪下来,公公可否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呢?” 李公公暗暗恼怒,这沈小姐瞧着天仙儿一样的人,竟是这样的没礼貌,他好歹也是万岁爷跟前的红人,遂讪笑道,“沈小姐既然有这样的心,皇上自是高兴的,沈小姐,请吧。” 他嘴角带笑的瞟了一眼沈虢,目中却已带了几分凉意。 沈虢心下暗惊,一把拉住沈郁,怒视着她,压低嗓子沉声道,“郁姐儿,你是要害死父亲母亲吗?” 沈郁略一躬身,“父亲,女儿不孝。” 说完这句,她竟是头也不回的跟着李公公出门去了。 沈虢急忙追上去,却被李公公带来的人挡在了后头,眼睁睁的看着沈郁跟着李公公慢慢走远了。 沈郁一走,他也急忙忙的备轿进了宫,火急火燎的奔向御书房。 御书房内,沈郁直挺挺跪在地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皇上正襟危坐,目光如刀落在沈郁面上,“你说你不愿嫁给梁王?为什么?” 低低的声音很是平缓,却带着无上的威严,沈郁禁不住打个寒颤,心里发抖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求皇上成全,臣女才疏配不上梁王。” 皇上微微的眯了眯眼,“你可知道有多少人都想成为梁王妃,而你一句话就给拒绝了?” 沈郁低头叩在地上,“既如此,请皇上为梁王另选佳人吧,臣女自知浅陋,不敢辱没梁王爷的风采。” 皇上沉声问道,“你是要抗旨吗?” 沈郁心下一凛,声音稍稍颤了颤,“皇上,臣女不敢。臣女素闻皇上开明,赏罚分明,臣女不愿嫁给梁王,亦不敢欺瞒皇上,如果皇上真要处死臣女的话,臣女亦是心甘情愿。” 皇上冷冷的哦了一声,挑眉道,“如此说,你是宁愿死都不愿嫁给梁王了?” 沈郁豁出去了,“对。” 皇上瞥了她一眼,目中精锐的利光闪了闪,呵呵笑起来,“沈郁,既然不想欺瞒朕,好,那你告诉朕,你想嫁给谁?” 沈郁慌了慌,自己流露出什么了吗? 皇上又低低的沉声道,“你若不说,一样是抗旨不尊,再加一个欺君之罪。” 沈郁咬咬牙,心一横,“皇上英明,臣女的确有心上人了,臣女很喜欢他,一心只想嫁他为妻,臣女恳求皇上成全。” 皇上一双粗黑的眉毛已搭了下来,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丝笑意,而目中却已带了杀意,“朕若直接为你指婚,你是不是更开心?” 室内气氛冷凝,立在一侧的李公公垂手静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沈郁却不知皇上何意,心底里反而浮上一层甜丝丝的喜色,“臣女叩谢皇上。” “那你说,你的心上人到底是谁?”皇上微眯着眼看她,他倒要看看哪个男人敢娶一个指婚给梁王的女人。 既然已经豁出去了,便什么都不在乎了,沈郁狠狠心,脱口而出,“是晋王府的世子爷宇文晔。” 皇上蓦地一愣,万万没想到竟是宇文晔,遂挑眉问道,“他也喜欢你?” 沈郁低下头,面色微红,“前些日子臣女随母探望外祖,差点被一马车撞死,幸得世子爷相救,臣女发誓,一生只嫁世子爷。” 皇上问道,“你是要报恩吗?” 沈郁脸上更红,“不只是要报恩,臣女是真心喜欢世子爷。” “你倒是勇敢。”皇上脸上的冷意淡了淡,“你可知宇文晔一心只爱他的世子妃?朕听说侧妃安氏都被他送走了,你就不怕他不娶你吗?” 沈郁心底冷笑,安若曦那样肤浅的女人能与自己相比吗?宇文晔把她送走实在是太对了。 她相信宇文晔一定不会拒绝娶她做侧妃,而世子妃,为人和善,又与她交好,两人成为姐妹不正好吗?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如实说出来,只道,“臣女只一心喜欢世子爷,至于世子爷怎么想,臣女并不知。” 她脸上的冷傲与自信,皇上自是全都看在眼里,禁不住缓缓摇头,自古美女多自负,却是空有美貌却无智慧。 皇上目光一转,“沈郁,朕马上命人把宇文晔叫来,如果他答应娶你,朕立马为你们赐婚,可行?” 沈郁自是欣喜若狂,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臣女叩谢皇上。” 李公公马上躬身退下去,使了个小太监赶去晋王府请宇文晔。 沈虢等在御书房外,见李公公出门,忙上前道,“李公公,皇上……” 李公公打断他的话,笑道,“国公爷请放心,沈小姐好得很,正在里头与皇上说话呢,沈小姐真是蕙质兰心,文采斐然。” 沈虢有些奇怪,待抬头看到李公公眉间的一抹冷笑,顿时便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又不敢闯进去,只好站在外头等着,等了半天,却见宇文晔跟着小太监过来了,心下更是奇怪,有心上前询问两句,宇文晔却急匆匆的进了御书房,他急的拉着小太监追问,那太监却含含糊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宇文晔迈步走进御书房,见沈郁跪在地上,有些吃惊,忙走上前行礼,“臣宇文晔叩见皇上。” 沈郁顿觉脸上烧的厉害,头低的垂到胸前,斜着眼偷瞧,却只能看见一双黑色长靴。 皇上抬起头笑了笑,“晔哥儿来了,这位小姐你可认识?” 宇文晔躬身回道,“臣认识,是卫国公府的沈小姐。” “很好。”皇上直直的看着宇文晔,一字一句的道,“沈小姐的心意你可知道?” 宇文晔有些恍然,“请皇上明示。” “沈小姐倾心于你,要嫁给你做侧妃,你意下如何?” 宇文晔脸色一沉,冰冷的目光斜着在沈郁身上扫了扫,终于明白皇上请他来所为何事,遂沉声道,“臣不知。” 皇上哦了一声,“早先你不知,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朕问你意下如何?” 沈郁一颗心已提到了嗓子眼里,紧张的快要蹦出来一般,她遂有信心,可又有些忐忑不安,又有几分羞涩忸怩,宇文晔会不会嫌她不知廉耻主动求嫁呢? 可情势所迫,她若再不主动的话,只怕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她只能奋力一搏,否则只有一死。 宇文晔低着头皱了皱眉,万没想到黎言裳开玩笑做假设所说的事居然变成了事实,真令人感到啼笑皆非。 他禁不住嘴角微微上扬,“皇上,臣有几句话要与沈小姐说,请皇上准许。” 看到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皇上心沉如石坠,目中利光陡闪,淡淡的说了一个字,“准。” 李公公紧张的紧紧的握住手心里的拂尘,世子爷只怕还不知道皇上为梁王赐婚的事,万一真答应下来,只怕…… 他不敢再往下想。 沈郁呜呜咽咽的一直哭到了下半夜,一双眼肿的跟桃子似的。 沈虢又下令不准管她死活,丫头婆子们亦是无奈,皆候在屋门外听着她哭了半夜,竟是谁也不敢进去劝说一句。 次日清晨,赐婚的圣旨下到卫国公府,来宣旨的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大太监李公公。 沈虢更觉得脸上有光,忙召集了全家老小来接旨。 沈郁虽不同意这门亲事,却也不敢不出来接旨,乖乖的跪在沈虢旁边听李公公宣旨。 宣旨完毕,沈郁起身两手捧着圣旨接过来,布满血丝的眸中黯淡无光,亦带着几分悲色。 她低着头,眼角扫向手里的明黄卷轴,低声道,“李公公,小女有个不情之请。” 李公公有些惊异,目光落在沈郁几乎精致完美的脸上,带了一丝笑意,“沈小姐请讲。” 皇上让他亲自来宣旨,为的也是让他亲眼瞧一瞧这位沈小姐,此刻他见沈郁非但生的美貌,那通身的气质更是完美无华,心底里自是满意的,正想着回去好像皇上交差,却见她这般模样,不禁心生狐疑。 沈虢大惊,唯恐她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低声喝斥道,“郁姐儿不得无礼,既接了旨就快下去吧。” 李公公惊诧的看了看沈虢,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严厉所为何事,却也已察觉出卫国公父女二人间的气氛诡异。 沈郁不理会沈虢之言,躬身道,“李公公,小女想随您进宫亲自向皇上谢恩。” 李公公一愣,闺阁女子对婚姻大事向来羞涩难言,可眼前的这位沈小姐非但毫无羞涩,甚至没有半点喜悦,他更觉怪异,询问的目光瞟向沈虢,但见沈虢面色乌黑,似是隐忍着心中怒气。 他心下一动,莫非这位沈小姐对这桩婚事不满意? 沈虢面色缓了缓,徐步上前,“公公见笑了,小女实在惊喜过度。”随后又狠狠的瞪视着沈郁,“等你与梁王爷成了亲,有的是机会进宫谢恩,现在进宫成何体统。” 他指了指跪在另一边的两个丫头,厉声道,“还不快把小姐扶到房里去?” 沈郁却捧着圣旨高高的举起来,扬声道,“李公公,小女想见一见皇上,您不答应吗?倘若以后真出了什么问题,皇上怪罪下来,公公可否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呢?” 李公公暗暗恼怒,这沈小姐瞧着天仙儿一样的人,竟是这样的没礼貌,他好歹也是万岁爷跟前的红人,遂讪笑道,“沈小姐既然有这样的心,皇上自是高兴的,沈小姐,请吧。” 他嘴角带笑的瞟了一眼沈虢,目中却已带了几分凉意。 沈虢心下暗惊,一把拉住沈郁,怒视着她,压低嗓子沉声道,“郁姐儿,你是要害死父亲母亲吗?” 沈郁略一躬身,“父亲,女儿不孝。” 说完这句,她竟是头也不回的跟着李公公出门去了。 沈虢急忙追上去,却被李公公带来的人挡在了后头,眼睁睁的看着沈郁跟着李公公慢慢走远了。 沈郁一走,他也急忙忙的备轿进了宫,火急火燎的奔向御书房。 御书房内,沈郁直挺挺跪在地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皇上正襟危坐,目光如刀落在沈郁面上,“你说你不愿嫁给梁王?为什么?” 低低的声音很是平缓,却带着无上的威严,沈郁禁不住打个寒颤,心里发抖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求皇上成全,臣女才疏配不上梁王。” 皇上微微的眯了眯眼,“你可知道有多少人都想成为梁王妃,而你一句话就给拒绝了?” 沈郁低头叩在地上,“既如此,请皇上为梁王另选佳人吧,臣女自知浅陋,不敢辱没梁王爷的风采。” 皇上沉声问道,“你是要抗旨吗?” 沈郁心下一凛,声音稍稍颤了颤,“皇上,臣女不敢。臣女素闻皇上开明,赏罚分明,臣女不愿嫁给梁王,亦不敢欺瞒皇上,如果皇上真要处死臣女的话,臣女亦是心甘情愿。” 皇上冷冷的哦了一声,挑眉道,“如此说,你是宁愿死都不愿嫁给梁王了?” 沈郁豁出去了,“对。” 皇上瞥了她一眼,目中精锐的利光闪了闪,呵呵笑起来,“沈郁,既然不想欺瞒朕,好,那你告诉朕,你想嫁给谁?” 沈郁慌了慌,自己流露出什么了吗? 皇上又低低的沉声道,“你若不说,一样是抗旨不尊,再加一个欺君之罪。” 沈郁咬咬牙,心一横,“皇上英明,臣女的确有心上人了,臣女很喜欢他,一心只想嫁他为妻,臣女恳求皇上成全。” 皇上一双粗黑的眉毛已搭了下来,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丝笑意,而目中却已带了杀意,“朕若直接为你指婚,你是不是更开心?” 室内气氛冷凝,立在一侧的李公公垂手静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沈郁却不知皇上何意,心底里反而浮上一层甜丝丝的喜色,“臣女叩谢皇上。” “那你说,你的心上人到底是谁?”皇上微眯着眼看她,他倒要看看哪个男人敢娶一个指婚给梁王的女人。 既然已经豁出去了,便什么都不在乎了,沈郁狠狠心,脱口而出,“是晋王府的世子爷宇文晔。” 皇上蓦地一愣,万万没想到竟是宇文晔,遂挑眉问道,“他也喜欢你?” 沈郁低下头,面色微红,“前些日子臣女随母探望外祖,差点被一马车撞死,幸得世子爷相救,臣女发誓,一生只嫁世子爷。” 皇上问道,“你是要报恩吗?” 沈郁脸上更红,“不只是要报恩,臣女是真心喜欢世子爷。” “你倒是勇敢。”皇上脸上的冷意淡了淡,“你可知宇文晔一心只爱他的世子妃?朕听说侧妃安氏都被他送走了,你就不怕他不娶你吗?” 沈郁心底冷笑,安若曦那样肤浅的女人能与自己相比吗?宇文晔把她送走实在是太对了。 她相信宇文晔一定不会拒绝娶她做侧妃,而世子妃,为人和善,又与她交好,两人成为姐妹不正好吗?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如实说出来,只道,“臣女只一心喜欢世子爷,至于世子爷怎么想,臣女并不知。” 她脸上的冷傲与自信,皇上自是全都看在眼里,禁不住缓缓摇头,自古美女多自负,却是空有美貌却无智慧。 皇上目光一转,“沈郁,朕马上命人把宇文晔叫来,如果他答应娶你,朕立马为你们赐婚,可行?” 沈郁自是欣喜若狂,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臣女叩谢皇上。” 李公公马上躬身退下去,使了个小太监赶去晋王府请宇文晔。 沈虢等在御书房外,见李公公出门,忙上前道,“李公公,皇上……” 李公公打断他的话,笑道,“国公爷请放心,沈小姐好得很,正在里头与皇上说话呢,沈小姐真是蕙质兰心,文采斐然。” 沈虢有些奇怪,待抬头看到李公公眉间的一抹冷笑,顿时便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又不敢闯进去,只好站在外头等着,等了半天,却见宇文晔跟着小太监过来了,心下更是奇怪,有心上前询问两句,宇文晔却急匆匆的进了御书房,他急的拉着小太监追问,那太监却含含糊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宇文晔迈步走进御书房,见沈郁跪在地上,有些吃惊,忙走上前行礼,“臣宇文晔叩见皇上。” 沈郁顿觉脸上烧的厉害,头低的垂到胸前,斜着眼偷瞧,却只能看见一双黑色长靴。 皇上抬起头笑了笑,“晔哥儿来了,这位小姐你可认识?” 宇文晔躬身回道,“臣认识,是卫国公府的沈小姐。” “很好。”皇上直直的看着宇文晔,一字一句的道,“沈小姐的心意你可知道?” 宇文晔有些恍然,“请皇上明示。” “沈小姐倾心于你,要嫁给你做侧妃,你意下如何?” 宇文晔脸色一沉,冰冷的目光斜着在沈郁身上扫了扫,终于明白皇上请他来所为何事,遂沉声道,“臣不知。” 皇上哦了一声,“早先你不知,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朕问你意下如何?” 沈郁一颗心已提到了嗓子眼里,紧张的快要蹦出来一般,她遂有信心,可又有些忐忑不安,又有几分羞涩忸怩,宇文晔会不会嫌她不知廉耻主动求嫁呢? 可情势所迫,她若再不主动的话,只怕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她只能奋力一搏,否则只有一死。 宇文晔低着头皱了皱眉,万没想到黎言裳开玩笑做假设所说的事居然变成了事实,真令人感到啼笑皆非。 他禁不住嘴角微微上扬,“皇上,臣有几句话要与沈小姐说,请皇上准许。” 看到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皇上心沉如石坠,目中利光陡闪,淡淡的说了一个字,“准。” 李公公紧张的紧紧的握住手心里的拂尘,世子爷只怕还不知道皇上为梁王赐婚的事,万一真答应下来,只怕…… 他不敢再往下想。 294.第294章 要死要活请自便 宇文晔侧了侧身子,目不斜视的盯着脚下,声音亦是温和,“沈小姐,这是你的本意吗?” 沈郁心跳如雷,身子也跟着微微的颤了颤,羞涩之言实在难以出口,可事到如今,容不得她再退缩,遂咬牙道,“是。” 宇文晔面上已浮起了一层冷色,“为什么呢?” 沈郁声若蚊呐,“世子爷曾救过小女一命,我心甘情愿。” 宇文晔突然低低的笑出声,“沈小姐是为了报恩吗?” 沈郁莫名的一慌,不知为何,她猛然惊觉事情似乎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容易。 她急急的摇头道,“并不是为了报恩,不是报恩。” 宇文晔沉沉的道,“那就是喜欢了。” 沈郁心里一喜,松了口气,看来他是明白的。 宇文晔缓声道,“既然小姐是因为喜欢,那我也不妨告诉沈小姐,在我心里一样有自己喜欢的人,而我只想与此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还请小姐谅解。” 沈郁的脸色刷的变得苍白,蓦地抬起头来,目中已浮出一层泪雾来,“世子爷,我并不妨碍您喜欢世子妃,我甚至,不强求您喜欢我,只想默默的喜欢您……” “我只想与她两人共渡,再也放不下旁人了。”宇文晔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沈郁身子一歪,失神的瘫坐在地上,却仍是不甘心,“世子爷,我不是那个意思,请您……” 宇文晔却冷声道,“请沈小姐自重。” 饶是沈郁胆识过人勇气过人,在听到这句话后也承受不住了,她惨白着一张脸,咬着牙狠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只有一死了。世子爷救我一命,我便以命还给世子爷。” 宇文晔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沈小姐请随便。” 沈郁顿觉心头冰冷,绝望的看着宇文晔,低声吼道,“你,当真狠心!那你当初为何救我?为何不让我死于马蹄之下?” “我曾经说过,那日不管是谁,我都会出手相救。沈小姐若觉得我做错了,只当我救错了人。死还是活,全凭小姐自己做主。” 宇文晔冰冷无情的话像一盆冷水一样浇在沈郁头上,她失魂落魄的垂下头,眼里的泪不断的落下来,不住的低喃,“为什么?为什么?” 她难道只有一死了吗?可她又不甘心,她还想再问一问宇文晔到底是为什么?她哪里不好,谁不知她乃京城才女,才貌双全,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想要娶她为妻。 皇上面色微缓,看一眼早已失了大家闺秀礼仪的沈郁,心下颇感失望,这样的女子确实不适合再做梁王妃,他心中自有计较,却不许他们随便违抗自己的旨意。 他看看面色灰白的沈郁,又看看一脸坚定的宇文晔,缓缓的摇了摇头,“送沈小姐回去吧。” 李公公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听到这句话,忙走上前,躬身道,“沈小姐,请回吧。” 说着抬眼朝门口两个小太监使个眼色。 两个小太监走上来,扶起瘫坐在地上的沈郁,转身出门。 沈虢正等的焦急不安,忽见沈郁被架了出来,吓得冷汗直流,慌忙上前,“郁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沈郁缓缓抬头看了看沈虢,忽的挺身扑上去,低低的哭起来,“父亲,父亲……” 李公公从御书房里走出来,小声道,“国公爷,沈小姐似乎精神不太好,您还是先带她回去吧。” “多谢公公。”沈虢还想再多问一问,谁知李公公转身回了御书房,他只好带着掉了魂一般的沈郁出了皇宫。 御书房内,皇上剑眉微蹙,“晔哥儿,沈家小姐才貌双全,你当真不想娶她?” 宇文晔躬身道,“臣无心再娶。” 皇上稍稍有些发怒,“胡闹,你还当真只守着那黎氏一人?你难道不知你父亲心心念念盼着的事吗?你身边多几个伺候的,也好为晋王府开枝散叶。” 宇文晔却道,“请皇上明鉴,黎氏已怀有身孕,一样可以为晋王府开枝散叶,绝不耽误。” 皇上见他一脸认真,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遂沉声道,“是不是那黎氏嫉妒成性,不许你纳妾?” 宇文晔马上挑眉道,“与她何干?是臣自己的主意,臣只愿一生只守着她一人。” 皇上怒道,“真是无可救药,你父亲近些日子在忙什么?” 宇文治被他禁足在晋王府里,有些日子没进宫了。 宇文治声音冰冷,似是很不愿提起这事,“还能做什么,日日守着他的******。” 语气间带了几分不敬。 皇上目光锐利,“晔哥儿,朕不管你是怎么看待你父亲的,都不许你轻视甚至仇视你的父亲,你明白吗?” 宇文晔惶恐的道,“臣知罪。” 皇上叹口气,摆摆手,“罢了,出去吧。朕老了,很多事都顾不过来了。” 宇文晔心底微震,谨慎的道,“皇上老当益壮,何来老之说。臣告退。” 从御书房里出来,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大步流星一口气走出皇宫,钻进马车一溜烟儿的赶回晋王府。 黎言裳见他出去不久便回来了,又见他脸色怪怪的,遂问道,“这是去哪里了?来去匆匆的。” 宇文晔奔到桌前端起一杯热茶,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我刚从宫里回来,皇上召我进宫。” 黎言裳一惊,“这个时候皇上召你做什么?” 宇文晔擦擦嘴角的水渍,双眸中带了些调侃,“你说说你这是一张什么嘴?” 黎言裳莫名其妙的看看他,挑眉道,“还不许我问一问什么事吗?” 宇文晔拉过椅子坐在她对面,目中带笑,闪着一抹怪异的光,“我是说你这张嘴的预言,竟然也成了真的。” 黎言裳自是不明白他说的什么话,当下便道,“什么预言成了真的,难不成被我猜准了什么事?” “对也对也。”宇文晔点点头,深深的看着她,将她面上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本世子爷,有佳人要以身相许。” 黎言裳愣了愣,眉角轻皱,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一转,奇道,“是哪位佳人?” 宇文晔故弄玄虚,“我救过谁的命,你忘了?” 黎言裳马上反应过来,“难不成是沈郁?” 她顿觉惊讶万分,沈郁一向高傲,鲜少与人来往,素日里更是难得说谁一个好,怎会要嫁给宇文晔? 纵然宇文晔乃世子爷,日后是个王爷,可她嫁进来顶多就是侧妃,她那样心性的人,竟甘愿委屈自己给人做小吗? 以她的条件,完全可以嫁个王爷做正牌的王妃。 宇文晔看着她,见她脸上一会一个表情,却独独没有自己看到的醋意,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 黎言裳皱着眉回道,“她怎肯甘心做小?” 宇文晔嘴巴扁了扁,眼角微挑,“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黎言裳回过神来,但心里仍在想着沈郁做小的事,不过她还是有点不明白,怎么就闹到皇上跟前去了?“你怎么回的?” 宇文晔默不作声,只盯着她看,嘴角微撇。 黎言裳瞪大眼,吃惊的伸手指着他,“你不会说若想报恩,撞死吧!” 宇文晔哈哈大笑,“知我者,裳耶。” 黎言裳咽了口唾沫,简直无法想象沈郁在听到这话时是怎样的神情,她那样骄傲自负的女人,竟然遭到如此绝情的拒绝,恐怕只有一死了之了吧?“你可能真会害死她的。” 宇文晔眼角搭下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直直的望进她眼里,“难不成你想让我娶了她?” “你可以换种方法拒绝。” 宇文晔哼了一声,“你倒是比我还怜香惜玉,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他不禁有些恼怒,他从她脸上瞧不出半点怒意或者醋意,反而还吃饱了撑的关心别的女人的死活。 他绝情,他倒是觉得这女人比他还绝情。 黎言裳见他面色不善,嘻嘻一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世子爷虽然霸道无情,但为妻十分喜欢,十分赞赏。本世子妃为有你这样的丈夫而骄傲而自豪而感动而……” 宇文晔冷声道,“别说不中用的废话,来点实质性的奖赏。” 黎言裳嫣然一笑,伸头过去,红唇狠狠的摁在他双唇上,一阵胡乱啃咬。 宇文晔气极,按住她的脑袋,深深的吻下去。 到了下午,两人才知皇上原来将沈郁指给了宇文谦,而沈郁当着皇上的面拒绝,这才会闹的皇上召宇文晔进宫问话。 黎言裳一阵后怕,亏得宇文晔态度坚决,但凡他有一点动摇,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她更是奇怪的很,皇上竟会允许沈郁在御书房里闹出这么一出,最后还让沈郁毫发无损的出了皇宫,葫芦里卖的什么关子? 经此一遭,皇上只怕不会再许沈郁嫁给宇文谦,而皇上下旨赐婚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卫国公府岂不是丢了大人?日后谁还敢再娶沈郁? 而且沈郁如此明目张胆的违抗圣旨,皇上定然不会置之不理,毕竟皇上无上的尊严比任何事都重要。宇文晔侧了侧身子,目不斜视的盯着脚下,声音亦是温和,“沈小姐,这是你的本意吗?” 沈郁心跳如雷,身子也跟着微微的颤了颤,羞涩之言实在难以出口,可事到如今,容不得她再退缩,遂咬牙道,“是。” 宇文晔面上已浮起了一层冷色,“为什么呢?” 沈郁声若蚊呐,“世子爷曾救过小女一命,我心甘情愿。” 宇文晔突然低低的笑出声,“沈小姐是为了报恩吗?” 沈郁莫名的一慌,不知为何,她猛然惊觉事情似乎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容易。 她急急的摇头道,“并不是为了报恩,不是报恩。” 宇文晔沉沉的道,“那就是喜欢了。” 沈郁心里一喜,松了口气,看来他是明白的。 宇文晔缓声道,“既然小姐是因为喜欢,那我也不妨告诉沈小姐,在我心里一样有自己喜欢的人,而我只想与此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还请小姐谅解。” 沈郁的脸色刷的变得苍白,蓦地抬起头来,目中已浮出一层泪雾来,“世子爷,我并不妨碍您喜欢世子妃,我甚至,不强求您喜欢我,只想默默的喜欢您……” “我只想与她两人共渡,再也放不下旁人了。”宇文晔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沈郁身子一歪,失神的瘫坐在地上,却仍是不甘心,“世子爷,我不是那个意思,请您……” 宇文晔却冷声道,“请沈小姐自重。” 饶是沈郁胆识过人勇气过人,在听到这句话后也承受不住了,她惨白着一张脸,咬着牙狠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只有一死了。世子爷救我一命,我便以命还给世子爷。” 宇文晔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沈小姐请随便。” 沈郁顿觉心头冰冷,绝望的看着宇文晔,低声吼道,“你,当真狠心!那你当初为何救我?为何不让我死于马蹄之下?” “我曾经说过,那日不管是谁,我都会出手相救。沈小姐若觉得我做错了,只当我救错了人。死还是活,全凭小姐自己做主。” 宇文晔冰冷无情的话像一盆冷水一样浇在沈郁头上,她失魂落魄的垂下头,眼里的泪不断的落下来,不住的低喃,“为什么?为什么?” 她难道只有一死了吗?可她又不甘心,她还想再问一问宇文晔到底是为什么?她哪里不好,谁不知她乃京城才女,才貌双全,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想要娶她为妻。 皇上面色微缓,看一眼早已失了大家闺秀礼仪的沈郁,心下颇感失望,这样的女子确实不适合再做梁王妃,他心中自有计较,却不许他们随便违抗自己的旨意。 他看看面色灰白的沈郁,又看看一脸坚定的宇文晔,缓缓的摇了摇头,“送沈小姐回去吧。” 李公公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听到这句话,忙走上前,躬身道,“沈小姐,请回吧。” 说着抬眼朝门口两个小太监使个眼色。 两个小太监走上来,扶起瘫坐在地上的沈郁,转身出门。 沈虢正等的焦急不安,忽见沈郁被架了出来,吓得冷汗直流,慌忙上前,“郁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沈郁缓缓抬头看了看沈虢,忽的挺身扑上去,低低的哭起来,“父亲,父亲……” 李公公从御书房里走出来,小声道,“国公爷,沈小姐似乎精神不太好,您还是先带她回去吧。” “多谢公公。”沈虢还想再多问一问,谁知李公公转身回了御书房,他只好带着掉了魂一般的沈郁出了皇宫。 御书房内,皇上剑眉微蹙,“晔哥儿,沈家小姐才貌双全,你当真不想娶她?” 宇文晔躬身道,“臣无心再娶。” 皇上稍稍有些发怒,“胡闹,你还当真只守着那黎氏一人?你难道不知你父亲心心念念盼着的事吗?你身边多几个伺候的,也好为晋王府开枝散叶。” 宇文晔却道,“请皇上明鉴,黎氏已怀有身孕,一样可以为晋王府开枝散叶,绝不耽误。” 皇上见他一脸认真,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遂沉声道,“是不是那黎氏嫉妒成性,不许你纳妾?” 宇文晔马上挑眉道,“与她何干?是臣自己的主意,臣只愿一生只守着她一人。” 皇上怒道,“真是无可救药,你父亲近些日子在忙什么?” 宇文治被他禁足在晋王府里,有些日子没进宫了。 宇文治声音冰冷,似是很不愿提起这事,“还能做什么,日日守着他的******。” 语气间带了几分不敬。 皇上目光锐利,“晔哥儿,朕不管你是怎么看待你父亲的,都不许你轻视甚至仇视你的父亲,你明白吗?” 宇文晔惶恐的道,“臣知罪。” 皇上叹口气,摆摆手,“罢了,出去吧。朕老了,很多事都顾不过来了。” 宇文晔心底微震,谨慎的道,“皇上老当益壮,何来老之说。臣告退。” 从御书房里出来,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大步流星一口气走出皇宫,钻进马车一溜烟儿的赶回晋王府。 黎言裳见他出去不久便回来了,又见他脸色怪怪的,遂问道,“这是去哪里了?来去匆匆的。” 宇文晔奔到桌前端起一杯热茶,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我刚从宫里回来,皇上召我进宫。” 黎言裳一惊,“这个时候皇上召你做什么?” 宇文晔擦擦嘴角的水渍,双眸中带了些调侃,“你说说你这是一张什么嘴?” 黎言裳莫名其妙的看看他,挑眉道,“还不许我问一问什么事吗?” 宇文晔拉过椅子坐在她对面,目中带笑,闪着一抹怪异的光,“我是说你这张嘴的预言,竟然也成了真的。” 黎言裳自是不明白他说的什么话,当下便道,“什么预言成了真的,难不成被我猜准了什么事?” “对也对也。”宇文晔点点头,深深的看着她,将她面上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本世子爷,有佳人要以身相许。” 黎言裳愣了愣,眉角轻皱,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一转,奇道,“是哪位佳人?” 宇文晔故弄玄虚,“我救过谁的命,你忘了?” 黎言裳马上反应过来,“难不成是沈郁?” 她顿觉惊讶万分,沈郁一向高傲,鲜少与人来往,素日里更是难得说谁一个好,怎会要嫁给宇文晔? 纵然宇文晔乃世子爷,日后是个王爷,可她嫁进来顶多就是侧妃,她那样心性的人,竟甘愿委屈自己给人做小吗? 以她的条件,完全可以嫁个王爷做正牌的王妃。 宇文晔看着她,见她脸上一会一个表情,却独独没有自己看到的醋意,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 黎言裳皱着眉回道,“她怎肯甘心做小?” 宇文晔嘴巴扁了扁,眼角微挑,“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黎言裳回过神来,但心里仍在想着沈郁做小的事,不过她还是有点不明白,怎么就闹到皇上跟前去了?“你怎么回的?” 宇文晔默不作声,只盯着她看,嘴角微撇。 黎言裳瞪大眼,吃惊的伸手指着他,“你不会说若想报恩,撞死吧!” 宇文晔哈哈大笑,“知我者,裳耶。” 黎言裳咽了口唾沫,简直无法想象沈郁在听到这话时是怎样的神情,她那样骄傲自负的女人,竟然遭到如此绝情的拒绝,恐怕只有一死了之了吧?“你可能真会害死她的。” 宇文晔眼角搭下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直直的望进她眼里,“难不成你想让我娶了她?” “你可以换种方法拒绝。” 宇文晔哼了一声,“你倒是比我还怜香惜玉,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他不禁有些恼怒,他从她脸上瞧不出半点怒意或者醋意,反而还吃饱了撑的关心别的女人的死活。 他绝情,他倒是觉得这女人比他还绝情。 黎言裳见他面色不善,嘻嘻一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世子爷虽然霸道无情,但为妻十分喜欢,十分赞赏。本世子妃为有你这样的丈夫而骄傲而自豪而感动而……” 宇文晔冷声道,“别说不中用的废话,来点实质性的奖赏。” 黎言裳嫣然一笑,伸头过去,红唇狠狠的摁在他双唇上,一阵胡乱啃咬。 宇文晔气极,按住她的脑袋,深深的吻下去。 到了下午,两人才知皇上原来将沈郁指给了宇文谦,而沈郁当着皇上的面拒绝,这才会闹的皇上召宇文晔进宫问话。 黎言裳一阵后怕,亏得宇文晔态度坚决,但凡他有一点动摇,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她更是奇怪的很,皇上竟会允许沈郁在御书房里闹出这么一出,最后还让沈郁毫发无损的出了皇宫,葫芦里卖的什么关子? 经此一遭,皇上只怕不会再许沈郁嫁给宇文谦,而皇上下旨赐婚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卫国公府岂不是丢了大人?日后谁还敢再娶沈郁? 而且沈郁如此明目张胆的违抗圣旨,皇上定然不会置之不理,毕竟皇上无上的尊严比任何事都重要。 295.第295章 公主生辰偶相见 三月初,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连下了几日,天阴沉沉的,像是蒙了一层雾霭。 院子里积着几处水汪,宝瓶吩咐桃桂一一清扫干净,小花园子里泥泞一片。 黎言裳闷在屋里头几日未出门,偶尔站在窗前,雨丝在空中飘飞,被轻风一吹,便斜斜的自窗外打在脸上,带着一股子凉意。 她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笑吟吟的低声道,“宝贝,这是你见到的第一场春雨,春雨贵如油,这个时节的雨是极好极宝贵的,等明年的这个时候,母亲就可以抱着你撑着伞出去玩了。” 她眸中浮现出一幅伞下散步的情形,心头顿觉甜丝丝的。 江妈妈从里间拿了件夹衣披在她身上,笑道,“姐儿,是不是该请奶娘了?五姨娘和郡王妃都请了四五个备着了。” 黎言裳愕然,蹙蹙眉,“四五个?是不是有点多了?” 江妈妈笑了笑,“奶孩子也是讲究缘分的,四五个里头不过留下一两个,不但要看奶水多少,还要看能否哄得住孩子,孩子是否喜欢奶娘,这里头的学问可大着呢。” 黎言裳微微一笑,“妈妈,我要自己奶孩子。” 江妈妈蓦地一愣,错愕的道,“姐儿,哪有你自己奶孩子的道理?只有穷人家才自己奶孩子,你快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黎言裳看看江妈妈,极其认真的道,“妈妈,那你说一说为什么要请奶娘呢?是她们的奶水好,她们会养孩子吗?” 江妈妈点了点头,请来的奶娘自是奶水好又会养孩子的。 黎言裳便道,“妈妈,那些奶娘多半是家中穷困的,奶水不舍得给自己孩子吃,反而出去给别人家的孩子做奶娘,那您想一想她素日里连吃饱都成问题,更不可能吃一些好的了,既如此,她的奶水即使再多,质量却是不行的,里头的营养自是跟不上。我就不一样了,你看我这日日吃的喝的都是上等的好东西,产出的奶水自也是些好东西。与奶娘们的奶水相比,我的奶水略胜一筹才对。” 江妈妈略一沉思,蹙眉道,“理是这个道理,可……” 黎言裳笑了笑,“妈妈,自己的孩子还是放在自己跟前养,吃自己的奶,长大后才会跟自己亲,你说是不是呢?” 江妈妈低头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只认奶娘不认亲娘的大有人在,可她仍说服不了自己,不免有些矛盾,不知应该怎么与姐儿说。 黎言裳见她一时拐不过来这个弯,遂笑道,“妈妈不必担心,奶娘还是要找的,我毕竟头一回养孩子,什么都不懂,找个奶娘教教我也是好的。” 江妈妈马上转了笑脸,呵呵道,“过些日子我便让人寻一些奶娘来,到时候姐儿再自己挑选。” “那就有劳妈妈了。” 三月十一是长平公主的生辰,她本不想大办,前几年都是在家吃顿饭便算了,今年却不同。 皇上非要帮长平大办一场,一切费用都由宫中所出。 长平无奈,只好顺了皇上的意。 宇文晔只让黎言裳准备礼物送过去,黎言裳却觉得不妥,一来长平帮过他们多次,二来长平几年才办一次生辰宴,如果不亲自去贺喜,实在说不过去。 宇文晔想了想也只好答应她去,但要求她晚去早回,黎言裳欣然答应,她去贺喜不过是表达对长平的一片感激,自然也不愿多做停留。 到了那一日,快到中午时,黎言裳的马车才到了公主府。 长平派了李妈妈在门口候着,李妈妈一见晋王府的马车过来,忙迎了上去,摆好木凳子,在车外屈膝行礼,“世子妃。” 宝瓶掀开车帘,黎言裳扶着大金的手下车,“李妈妈不必多礼。” 李妈妈忙上前扶住她另一侧,温声道,“公主知道您今日要来,高兴的很,特地让奴婢在此等着世子妃,等您一到,便带到厢房里休息。” 黎言裳心存感激的笑了笑,“有劳妈妈了,我不碍事,不必去厢房里了,还是直接去给姑姑贺喜吧。” 李妈妈忙道,“公主吩咐的,奴婢可不敢不遵,前厅子里乱糟糟的,公主怕吵着您,您先去厢房休息下,公主等会子就过去了。” 黎言裳面带歉意,“怎可让姑姑去厢房看我?理应我先去拜见姑姑。” 脚下一处门槛,李妈妈忙提醒道,“世子妃小心脚下。” 黎言裳执意不肯先去厢房,让李妈妈带她去了后院正厅先拜见长平。 长平过生,又是皇上主张操办的,哪个敢不来?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巴巴的赶来送礼。 前院正厅里驸马爷谭帅正和管家招呼着,几位王爷与国公爷都被请到了花厅里喝茶,其余人都聚在正厅里谈笑风生。 而后院正厅则是妇人小姐们说话的地方,由长平亲自守着。 只见她今日一身大红的银丝牡丹花褙子,深紫色八福罗裙,头上挽着朝凰髻,云鬓里插着七翅斜凤金钗,皓如白玉的手腕上戴着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配上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将她衬得愈加华美高贵。 她端坐于首位,眉目间带着几分笑意,目光温和,正与几位夫人说着话。 黎言裳一进门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径自走到长平跟前,缓缓屈膝,“黎氏恭贺姑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最要紧的是日日开心时时快乐。” 长平竟是站起身来亲自上前扶了她的手,瞪一眼李妈妈,“我不是给你说了?先带世子妃去厢房休息,怎么又带到这里来了?” 黎言裳忙道,“姑姑不要怪李妈妈,是我执意要过来的,今日是您的生辰,侄媳理应先来拜见您。” 长平笑的合不拢嘴,很是满意,拉了她的手与她坐在一起,关心的问道,“你身子怎么样?” 下头夫人们要上前给黎言裳行礼,长平却摆了摆手道,“世子妃身子虚弱,那些个虚礼就免了吧。” 黎言裳微微一笑,回道,“劳烦姑姑念着了,已无大碍,都怪我平日里不注意身体。” 长平笑的眉毛弯弯,“无碍便好,你不必一直坐在这里陪着我们,等会子累了就同说我,自去厢房里歇着,且不可撑着累坏了身子。” 黎言裳笑了笑,“多谢姑姑体恤,我自不会撑着的。” 她目光一转瞧见雷馨予正坐在不远处对她微笑,她随即回个微笑,略点了点头。 猛然间,她觉出似是有两道利光刺过来,她缓缓地转头望过去,且见沈郁正站在人群里慌忙低了头,她心里微微一动,转过头去继续同长平说话。 几步之外,沈郁再度抬起头来,目中多了几分阴霾,她远远的看着坐在上头的黎言裳,心底里的嫉恨不断的涌上来,直气的她咬牙切齿。 今日宴会她本不想来,但当她听说黎言裳也会来的时候,她毅然决定来见一见黎言裳,如今见她如众星捧月般,心下自不是滋味。 那日出宫后,她一直闷在房里苦思,左思右想都觉得宇文晔实在没有拒绝她的理由,唯一的根源应在黎言裳身上,是黎言裳不答应吗?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黎言裳,只盼着她能离开长平身边,能与她单独说上几句话。 黎言裳陪着长平说了阵子话,长平便催她去厢房休息,她本想坐回便回去了,见长平热情体贴,先行离开的话反而不好意思出口了,索性听了长平的话,先去厢房歇着。 李妈妈亲自上前迎了她,带她去后头的厢房休息,出了正厅的门,左拐是一条长廊,走过这条长廊,再往后走过两道拱形门便是厢房所在。 黎言裳进了厢房躺在床上休息,谢过李妈妈便请她去正厅帮着长平招呼客人。 李妈妈安排了几个小丫头在门口候着,仍旧回了正厅。 黎言裳半躺在床上,宝瓶与大金都立在一侧,宝瓶上前道,“世子妃,您睡会儿吧,等会子公主有事,奴婢们再叫您。” “我也睡不着,躺着歇歇便好。”黎言裳在屋里环视一圈,房中各种物什一应俱全,布置的雅致温馨,可见定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宝瓶拿过两个大引枕,牡丹撒花大引枕放在她背后,梅花刻丝小引枕垫在她腰后。 “世子妃,可以进来与您说几句话吗?”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黎言裳微怔,望向门口,“进来吧。” 沈郁轻轻推开门,迈步进来,走到床前,屈膝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沈小姐免礼。” 心中已猜出她此番来意。 沈郁视线微转,在大金和宝瓶身上转了转,柔声道,“可否单独与世子妃说几句话呢?” 某种意义上来说,沈郁也算是情敌了吧?虽然她是一厢情愿,但越是这种人,就越是危险,黎言裳面带笑容,甚是和蔼,却带着几分疏离,“沈小姐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她们两个都是我的心腹,请小姐放心。”三月初,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连下了几日,天阴沉沉的,像是蒙了一层雾霭。 院子里积着几处水汪,宝瓶吩咐桃桂一一清扫干净,小花园子里泥泞一片。 黎言裳闷在屋里头几日未出门,偶尔站在窗前,雨丝在空中飘飞,被轻风一吹,便斜斜的自窗外打在脸上,带着一股子凉意。 她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笑吟吟的低声道,“宝贝,这是你见到的第一场春雨,春雨贵如油,这个时节的雨是极好极宝贵的,等明年的这个时候,母亲就可以抱着你撑着伞出去玩了。” 她眸中浮现出一幅伞下散步的情形,心头顿觉甜丝丝的。 江妈妈从里间拿了件夹衣披在她身上,笑道,“姐儿,是不是该请奶娘了?五姨娘和郡王妃都请了四五个备着了。” 黎言裳愕然,蹙蹙眉,“四五个?是不是有点多了?” 江妈妈笑了笑,“奶孩子也是讲究缘分的,四五个里头不过留下一两个,不但要看奶水多少,还要看能否哄得住孩子,孩子是否喜欢奶娘,这里头的学问可大着呢。” 黎言裳微微一笑,“妈妈,我要自己奶孩子。” 江妈妈蓦地一愣,错愕的道,“姐儿,哪有你自己奶孩子的道理?只有穷人家才自己奶孩子,你快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黎言裳看看江妈妈,极其认真的道,“妈妈,那你说一说为什么要请奶娘呢?是她们的奶水好,她们会养孩子吗?” 江妈妈点了点头,请来的奶娘自是奶水好又会养孩子的。 黎言裳便道,“妈妈,那些奶娘多半是家中穷困的,奶水不舍得给自己孩子吃,反而出去给别人家的孩子做奶娘,那您想一想她素日里连吃饱都成问题,更不可能吃一些好的了,既如此,她的奶水即使再多,质量却是不行的,里头的营养自是跟不上。我就不一样了,你看我这日日吃的喝的都是上等的好东西,产出的奶水自也是些好东西。与奶娘们的奶水相比,我的奶水略胜一筹才对。” 江妈妈略一沉思,蹙眉道,“理是这个道理,可……” 黎言裳笑了笑,“妈妈,自己的孩子还是放在自己跟前养,吃自己的奶,长大后才会跟自己亲,你说是不是呢?” 江妈妈低头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只认奶娘不认亲娘的大有人在,可她仍说服不了自己,不免有些矛盾,不知应该怎么与姐儿说。 黎言裳见她一时拐不过来这个弯,遂笑道,“妈妈不必担心,奶娘还是要找的,我毕竟头一回养孩子,什么都不懂,找个奶娘教教我也是好的。” 江妈妈马上转了笑脸,呵呵道,“过些日子我便让人寻一些奶娘来,到时候姐儿再自己挑选。” “那就有劳妈妈了。” 三月十一是长平公主的生辰,她本不想大办,前几年都是在家吃顿饭便算了,今年却不同。 皇上非要帮长平大办一场,一切费用都由宫中所出。 长平无奈,只好顺了皇上的意。 宇文晔只让黎言裳准备礼物送过去,黎言裳却觉得不妥,一来长平帮过他们多次,二来长平几年才办一次生辰宴,如果不亲自去贺喜,实在说不过去。 宇文晔想了想也只好答应她去,但要求她晚去早回,黎言裳欣然答应,她去贺喜不过是表达对长平的一片感激,自然也不愿多做停留。 到了那一日,快到中午时,黎言裳的马车才到了公主府。 长平派了李妈妈在门口候着,李妈妈一见晋王府的马车过来,忙迎了上去,摆好木凳子,在车外屈膝行礼,“世子妃。” 宝瓶掀开车帘,黎言裳扶着大金的手下车,“李妈妈不必多礼。” 李妈妈忙上前扶住她另一侧,温声道,“公主知道您今日要来,高兴的很,特地让奴婢在此等着世子妃,等您一到,便带到厢房里休息。” 黎言裳心存感激的笑了笑,“有劳妈妈了,我不碍事,不必去厢房里了,还是直接去给姑姑贺喜吧。” 李妈妈忙道,“公主吩咐的,奴婢可不敢不遵,前厅子里乱糟糟的,公主怕吵着您,您先去厢房休息下,公主等会子就过去了。” 黎言裳面带歉意,“怎可让姑姑去厢房看我?理应我先去拜见姑姑。” 脚下一处门槛,李妈妈忙提醒道,“世子妃小心脚下。” 黎言裳执意不肯先去厢房,让李妈妈带她去了后院正厅先拜见长平。 长平过生,又是皇上主张操办的,哪个敢不来?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巴巴的赶来送礼。 前院正厅里驸马爷谭帅正和管家招呼着,几位王爷与国公爷都被请到了花厅里喝茶,其余人都聚在正厅里谈笑风生。 而后院正厅则是妇人小姐们说话的地方,由长平亲自守着。 只见她今日一身大红的银丝牡丹花褙子,深紫色八福罗裙,头上挽着朝凰髻,云鬓里插着七翅斜凤金钗,皓如白玉的手腕上戴着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配上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将她衬得愈加华美高贵。 她端坐于首位,眉目间带着几分笑意,目光温和,正与几位夫人说着话。 黎言裳一进门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径自走到长平跟前,缓缓屈膝,“黎氏恭贺姑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最要紧的是日日开心时时快乐。” 长平竟是站起身来亲自上前扶了她的手,瞪一眼李妈妈,“我不是给你说了?先带世子妃去厢房休息,怎么又带到这里来了?” 黎言裳忙道,“姑姑不要怪李妈妈,是我执意要过来的,今日是您的生辰,侄媳理应先来拜见您。” 长平笑的合不拢嘴,很是满意,拉了她的手与她坐在一起,关心的问道,“你身子怎么样?” 下头夫人们要上前给黎言裳行礼,长平却摆了摆手道,“世子妃身子虚弱,那些个虚礼就免了吧。” 黎言裳微微一笑,回道,“劳烦姑姑念着了,已无大碍,都怪我平日里不注意身体。” 长平笑的眉毛弯弯,“无碍便好,你不必一直坐在这里陪着我们,等会子累了就同说我,自去厢房里歇着,且不可撑着累坏了身子。” 黎言裳笑了笑,“多谢姑姑体恤,我自不会撑着的。” 她目光一转瞧见雷馨予正坐在不远处对她微笑,她随即回个微笑,略点了点头。 猛然间,她觉出似是有两道利光刺过来,她缓缓地转头望过去,且见沈郁正站在人群里慌忙低了头,她心里微微一动,转过头去继续同长平说话。 几步之外,沈郁再度抬起头来,目中多了几分阴霾,她远远的看着坐在上头的黎言裳,心底里的嫉恨不断的涌上来,直气的她咬牙切齿。 今日宴会她本不想来,但当她听说黎言裳也会来的时候,她毅然决定来见一见黎言裳,如今见她如众星捧月般,心下自不是滋味。 那日出宫后,她一直闷在房里苦思,左思右想都觉得宇文晔实在没有拒绝她的理由,唯一的根源应在黎言裳身上,是黎言裳不答应吗?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黎言裳,只盼着她能离开长平身边,能与她单独说上几句话。 黎言裳陪着长平说了阵子话,长平便催她去厢房休息,她本想坐回便回去了,见长平热情体贴,先行离开的话反而不好意思出口了,索性听了长平的话,先去厢房歇着。 李妈妈亲自上前迎了她,带她去后头的厢房休息,出了正厅的门,左拐是一条长廊,走过这条长廊,再往后走过两道拱形门便是厢房所在。 黎言裳进了厢房躺在床上休息,谢过李妈妈便请她去正厅帮着长平招呼客人。 李妈妈安排了几个小丫头在门口候着,仍旧回了正厅。 黎言裳半躺在床上,宝瓶与大金都立在一侧,宝瓶上前道,“世子妃,您睡会儿吧,等会子公主有事,奴婢们再叫您。” “我也睡不着,躺着歇歇便好。”黎言裳在屋里环视一圈,房中各种物什一应俱全,布置的雅致温馨,可见定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宝瓶拿过两个大引枕,牡丹撒花大引枕放在她背后,梅花刻丝小引枕垫在她腰后。 “世子妃,可以进来与您说几句话吗?”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黎言裳微怔,望向门口,“进来吧。” 沈郁轻轻推开门,迈步进来,走到床前,屈膝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沈小姐免礼。” 心中已猜出她此番来意。 沈郁视线微转,在大金和宝瓶身上转了转,柔声道,“可否单独与世子妃说几句话呢?” 某种意义上来说,沈郁也算是情敌了吧?虽然她是一厢情愿,但越是这种人,就越是危险,黎言裳面带笑容,甚是和蔼,却带着几分疏离,“沈小姐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她们两个都是我的心腹,请小姐放心。” 296.第296章 自取其辱不知丑 沈郁禁不住挑了挑眉,心道正因为是你的心腹所以才要请出去,她今日所说的话万一被她们传出去,日后进了晋王府,岂不是要被两个丫头看低? 她微微一笑,坚持道,“世子妃,小女有些体己话要与您说,能否请两位姐姐出去站一站呢?” 当然不能,她不会在这种时候拿肚里孩子的安全开玩笑的,虽说沈郁可能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害她,但就怕她被逼急了,被逼到绝路的女人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黎言裳目光流转,暗暗瞟向宝瓶。 宝瓶躬身道,“沈小姐,我家世子妃腰酸腿痛,奴婢刚要给世子妃揉揉腿,不然世子妃会受不住的。” 说着弯腰蹲下身,半跪在床边轻轻的在黎言裳腿上敲打起来。 黎言裳则带着愧疚道,“沈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身子是越来越不行了,如果您有什么急事的话,不妨现在就说,她们两人谁也不敢说出去半个字的,如果事不急的话,等会子再说也可以。” 摆明了此时不会让宝瓶大金出门。 沈郁一副玲珑心肝,怎会不明白此意?可若错过了这一时,只怕就再难找机会了,遂使劲咬着嘴唇,突地双膝一弯跪在地上,眸中涌上一层水光来,“世子妃,求您成全了我对世子爷的一片真心。” 当真是豁出去了,黎言裳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认为是我不让世子爷娶你的吗?” 宝瓶并不知此事,乍然听到这几句话,直惊得一双眼瞪得老大,却不敢抬头,两只手机械的砸在黎言裳的腿上,心里已是惊涛骇浪来回翻滚。 沈郁白皙的脸上滑下一滴泪,楚楚可怜,“小女不敢这么想,世子妃,您虽然不拦着世子爷,可世子爷却忌惮着您,我只求您能在世子爷跟前松一松口,成全了我这一片痴心,我保证绝不打扰您与世子爷的生活,也不过分要求。” 黎言裳目光冰冷,又带着些可怜的意味望着沈郁,“沈小姐,外人都道你冰雪聪明才貌双全,怎也如此糊涂呢?想让一个男人娶你,首先要去打动这个男人的心,如果你打动不了这个男人,反而去找这个男人的妻子,只不过自取其辱。” 这番毫不留情的话如一把尖刀狠狠的****沈郁的心里,她万万没想到笑眯眯的世子妃竟会说出这样无情又带着羞辱污蔑的话来,她脸色变得刷白,嘴唇微微颤抖,“世子妃,你……” 黎言裳冷笑道,“嫌我说话难听是吗?那以沈小姐之见,面对想要抢走我丈夫的女人,我应该怎么说话呢?” 沈郁惊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世子妃,您身为世子妃,理应为世子爷纳妾送暖,怎会将我看做抢走世子爷的人呢?难道,难道您真想要世子爷一辈子只守着您一人吗?” 黎言裳呵呵一笑,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不是我要世子爷一辈子只守着我一人,而是我们彼此相爱彼此相守,这一生一世都只想与对方共渡,我们两人的世界里再也容不下第三人。沈小姐,你能明白吗?” 沈郁慌乱的摇摇头,心底里的绝望再次蔓延上来,在四肢百骸流窜,她的声音稍显尖利,“世子妃,难道您不怕被世人指责吗?您这样与悍妇妒妇有何区别?” 黎言裳的目光愈发锐利,“呵呵,悍妇如何?妒妇又如何?我要的只是与心爱之人相守,我得到了又为何在乎那些虚名呢?沈小姐如今豁出去名声不要来求我,为的不也是嫁给心爱之人吗?” 沈郁仍是不甘,跪在地上不起来,“世子妃,求您看在我什么都豁出去的份上,成全我吧。” 黎言裳无奈的摇摇头,更觉得她可怜,真是徒有外表,她冷声道,“你爱他,他却不爱你。何必何必。” 她两腿一伸,从床上站起身,“沈小姐执意要跪,那就跪着吧。记住,我的男人,不许任何人碰。” 沈郁被她目中利光刺得心神俱破,更为她这种豪言壮语而惊疑不定,她是那样的自信又是那样的坚定,她到底是怎样的女人? 黎言裳却再也不看她一眼,扶着大金宝瓶的手,转身出了房门。 她刚走出门,便见长平站在门口,似是站一会子了,不禁一愣,方才自己所说的话…… 长平却看着她,沉声道,“方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黎言裳心里一紧,今日是长平的生辰,且不可因此事而惹得她不高兴。 沈郁在屋里听到长平的声音,绝望的心里陡的冒出一丝希望,急急的从地上站起来,奔到房门口,泪眼汪汪极其委屈的望了望长平,屈膝行礼,“公主。” 长平淡淡的扫她一眼,又看向黎言裳,“你说的我全都听见了,说的真好,不枉晔哥儿对你一片痴心,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羡慕你呢。” 黎言裳掩嘴轻笑,松了口气,“多谢姑姑体谅。” 沈郁却傻眼了,一心盼着长平能训一训黎言裳,或者干脆压着黎言裳许了自己进门,岂料长平竟是这样的姿态,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滚烫,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下去。 长平伸手牵住黎言裳的手,温声道,“时间不早了,人也到的差不多了,你若觉得累,就去那边的房里休息,若还有精神,就随我再去正厅坐坐。” 黎言裳笑道,“还是随姑姑去正厅坐坐吧。” 刚走到长廊处,正巧李妈妈疾步奔过来了,气喘吁吁的道,“公主,驸马爷请您过去一趟。” 长平便对黎言裳道,“你先去前厅坐着,我过去看看。” 黎言裳屈屈膝,“姑姑快去忙吧,不必担心我。” 长平扶着李妈妈的手疾奔而去。 黎言裳依旧顺着长廊往正厅里去,长廊尽头一个站着一个身穿青衣的丫头,低垂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宝瓶看她一眼,有些奇怪的道,“那不是雷小姐跟前伺候的铃楹吗?怎么在这里站着?” 黎言裳一愣,“你确定是雷小姐跟前伺候的吗?” 宝瓶点点头,“上次雷小姐去王府找您的时候就是她跟着的,奴婢还同她说了阵子话呢。” 她们已走到了铃楹跟前,宝瓶唤道,“铃楹,你站这里做什么呢?” 铃楹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黎言裳,双目圆瞪,忘记行礼反而颤声道,“世子妃?您怎么从这边过来了?我们家小姐呢?” 黎言裳大惊,顿感一定出了什么事,急着问道,“我没见你家小姐,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铃楹顿时吓得面色煞白,结结巴巴的道,“小……姐,小姐,刚才有个丫头说您在厢房里休息,想与我们小姐说说话,奴婢要跟着去,那丫头不愿意,说您想单独与小姐说说体己话,我们小姐便跟着去了,可是我明明看着她们朝那边去了。” 黎言裳心头一沉,低声吩咐道,“大金,快去那边看看,如果看到雷小姐,马上把小姐带回来,快去。” 铃楹吓得腿都软了,“世子妃,我……们……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黎言裳沉声道,“你们两个也去找一找,找到小姐,马上带回来,我在这里等着你们。不管遇到谁,都不准说小姐的事,只说你们走迷了路便是。” 宝瓶不放心,“世子妃,奴婢在这里陪着您吧。” 黎言裳却狠狠的瞪她一眼,“快去找人。” 黎言裳独自站在长廊上,面色阴沉,究竟是谁用她的名义把雷馨予骗走了呢?而且还不许侍婢跟着。 这人定是知道她去了厢房休息,所以才会瞅准这个机会把雷馨予骗了出去。 她心里阵阵发紧,试想了许多种可能性,陡然间想到一个人,身上顿觉一阵冰凉。 如果真是他,如果雷馨予此时已经到了地方,只怕早已坠入陷阱。 她紧紧的扶着走廊上的木柱子,手指渐渐发白,暗暗为雷馨予担心。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大金一人回来了。 黎言裳心下一凉,一阵心痛,沉声问道,“没找到雷小姐吗?” 大金走上来靠近黎言裳,低声道,“世子妃,找到雷小姐,还有那个丫头,奴婢怕引人注意,所以骗她们说您还在厢房,所以把她们骗到厢房去了。” 黎言裳闻言惊喜的道,“那个丫头也在?” 大金点头道,“世子妃,奴婢扶您过去吧。” 宝瓶正好回来,黎言裳便吩咐她在此等铃楹回来,然后再一起去厢房。 厢房里,雷馨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静静的坐着,还在奇怪黎言裳为何没在这里休息。 黎言裳推门进来,锐利的目光扫了扫那个小丫头,忙奔向雷馨予,“馨予,你怎么样?没事吧?” 雷馨予不明所以,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没事啊,世子妃,怎么了?” 黎言裳示意大金关上门,冷眼瞪向那丫头,厉声道,“说,是谁让你去请雷小姐的?”  沈郁禁不住挑了挑眉,心道正因为是你的心腹所以才要请出去,她今日所说的话万一被她们传出去,日后进了晋王府,岂不是要被两个丫头看低? 她微微一笑,坚持道,“世子妃,小女有些体己话要与您说,能否请两位姐姐出去站一站呢?” 当然不能,她不会在这种时候拿肚里孩子的安全开玩笑的,虽说沈郁可能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害她,但就怕她被逼急了,被逼到绝路的女人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黎言裳目光流转,暗暗瞟向宝瓶。 宝瓶躬身道,“沈小姐,我家世子妃腰酸腿痛,奴婢刚要给世子妃揉揉腿,不然世子妃会受不住的。” 说着弯腰蹲下身,半跪在床边轻轻的在黎言裳腿上敲打起来。 黎言裳则带着愧疚道,“沈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身子是越来越不行了,如果您有什么急事的话,不妨现在就说,她们两人谁也不敢说出去半个字的,如果事不急的话,等会子再说也可以。” 摆明了此时不会让宝瓶大金出门。 沈郁一副玲珑心肝,怎会不明白此意?可若错过了这一时,只怕就再难找机会了,遂使劲咬着嘴唇,突地双膝一弯跪在地上,眸中涌上一层水光来,“世子妃,求您成全了我对世子爷的一片真心。” 当真是豁出去了,黎言裳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认为是我不让世子爷娶你的吗?” 宝瓶并不知此事,乍然听到这几句话,直惊得一双眼瞪得老大,却不敢抬头,两只手机械的砸在黎言裳的腿上,心里已是惊涛骇浪来回翻滚。 沈郁白皙的脸上滑下一滴泪,楚楚可怜,“小女不敢这么想,世子妃,您虽然不拦着世子爷,可世子爷却忌惮着您,我只求您能在世子爷跟前松一松口,成全了我这一片痴心,我保证绝不打扰您与世子爷的生活,也不过分要求。” 黎言裳目光冰冷,又带着些可怜的意味望着沈郁,“沈小姐,外人都道你冰雪聪明才貌双全,怎也如此糊涂呢?想让一个男人娶你,首先要去打动这个男人的心,如果你打动不了这个男人,反而去找这个男人的妻子,只不过自取其辱。” 这番毫不留情的话如一把尖刀狠狠的****沈郁的心里,她万万没想到笑眯眯的世子妃竟会说出这样无情又带着羞辱污蔑的话来,她脸色变得刷白,嘴唇微微颤抖,“世子妃,你……” 黎言裳冷笑道,“嫌我说话难听是吗?那以沈小姐之见,面对想要抢走我丈夫的女人,我应该怎么说话呢?” 沈郁惊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世子妃,您身为世子妃,理应为世子爷纳妾送暖,怎会将我看做抢走世子爷的人呢?难道,难道您真想要世子爷一辈子只守着您一人吗?” 黎言裳呵呵一笑,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不是我要世子爷一辈子只守着我一人,而是我们彼此相爱彼此相守,这一生一世都只想与对方共渡,我们两人的世界里再也容不下第三人。沈小姐,你能明白吗?” 沈郁慌乱的摇摇头,心底里的绝望再次蔓延上来,在四肢百骸流窜,她的声音稍显尖利,“世子妃,难道您不怕被世人指责吗?您这样与悍妇妒妇有何区别?” 黎言裳的目光愈发锐利,“呵呵,悍妇如何?妒妇又如何?我要的只是与心爱之人相守,我得到了又为何在乎那些虚名呢?沈小姐如今豁出去名声不要来求我,为的不也是嫁给心爱之人吗?” 沈郁仍是不甘,跪在地上不起来,“世子妃,求您看在我什么都豁出去的份上,成全我吧。” 黎言裳无奈的摇摇头,更觉得她可怜,真是徒有外表,她冷声道,“你爱他,他却不爱你。何必何必。” 她两腿一伸,从床上站起身,“沈小姐执意要跪,那就跪着吧。记住,我的男人,不许任何人碰。” 沈郁被她目中利光刺得心神俱破,更为她这种豪言壮语而惊疑不定,她是那样的自信又是那样的坚定,她到底是怎样的女人? 黎言裳却再也不看她一眼,扶着大金宝瓶的手,转身出了房门。 她刚走出门,便见长平站在门口,似是站一会子了,不禁一愣,方才自己所说的话…… 长平却看着她,沉声道,“方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黎言裳心里一紧,今日是长平的生辰,且不可因此事而惹得她不高兴。 沈郁在屋里听到长平的声音,绝望的心里陡的冒出一丝希望,急急的从地上站起来,奔到房门口,泪眼汪汪极其委屈的望了望长平,屈膝行礼,“公主。” 长平淡淡的扫她一眼,又看向黎言裳,“你说的我全都听见了,说的真好,不枉晔哥儿对你一片痴心,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羡慕你呢。” 黎言裳掩嘴轻笑,松了口气,“多谢姑姑体谅。” 沈郁却傻眼了,一心盼着长平能训一训黎言裳,或者干脆压着黎言裳许了自己进门,岂料长平竟是这样的姿态,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滚烫,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下去。 长平伸手牵住黎言裳的手,温声道,“时间不早了,人也到的差不多了,你若觉得累,就去那边的房里休息,若还有精神,就随我再去正厅坐坐。” 黎言裳笑道,“还是随姑姑去正厅坐坐吧。” 刚走到长廊处,正巧李妈妈疾步奔过来了,气喘吁吁的道,“公主,驸马爷请您过去一趟。” 长平便对黎言裳道,“你先去前厅坐着,我过去看看。” 黎言裳屈屈膝,“姑姑快去忙吧,不必担心我。” 长平扶着李妈妈的手疾奔而去。 黎言裳依旧顺着长廊往正厅里去,长廊尽头一个站着一个身穿青衣的丫头,低垂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宝瓶看她一眼,有些奇怪的道,“那不是雷小姐跟前伺候的铃楹吗?怎么在这里站着?” 黎言裳一愣,“你确定是雷小姐跟前伺候的吗?” 宝瓶点点头,“上次雷小姐去王府找您的时候就是她跟着的,奴婢还同她说了阵子话呢。” 她们已走到了铃楹跟前,宝瓶唤道,“铃楹,你站这里做什么呢?” 铃楹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黎言裳,双目圆瞪,忘记行礼反而颤声道,“世子妃?您怎么从这边过来了?我们家小姐呢?” 黎言裳大惊,顿感一定出了什么事,急着问道,“我没见你家小姐,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铃楹顿时吓得面色煞白,结结巴巴的道,“小……姐,小姐,刚才有个丫头说您在厢房里休息,想与我们小姐说说话,奴婢要跟着去,那丫头不愿意,说您想单独与小姐说说体己话,我们小姐便跟着去了,可是我明明看着她们朝那边去了。” 黎言裳心头一沉,低声吩咐道,“大金,快去那边看看,如果看到雷小姐,马上把小姐带回来,快去。” 铃楹吓得腿都软了,“世子妃,我……们……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黎言裳沉声道,“你们两个也去找一找,找到小姐,马上带回来,我在这里等着你们。不管遇到谁,都不准说小姐的事,只说你们走迷了路便是。” 宝瓶不放心,“世子妃,奴婢在这里陪着您吧。” 黎言裳却狠狠的瞪她一眼,“快去找人。” 黎言裳独自站在长廊上,面色阴沉,究竟是谁用她的名义把雷馨予骗走了呢?而且还不许侍婢跟着。 这人定是知道她去了厢房休息,所以才会瞅准这个机会把雷馨予骗了出去。 她心里阵阵发紧,试想了许多种可能性,陡然间想到一个人,身上顿觉一阵冰凉。 如果真是他,如果雷馨予此时已经到了地方,只怕早已坠入陷阱。 她紧紧的扶着走廊上的木柱子,手指渐渐发白,暗暗为雷馨予担心。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大金一人回来了。 黎言裳心下一凉,一阵心痛,沉声问道,“没找到雷小姐吗?” 大金走上来靠近黎言裳,低声道,“世子妃,找到雷小姐,还有那个丫头,奴婢怕引人注意,所以骗她们说您还在厢房,所以把她们骗到厢房去了。” 黎言裳闻言惊喜的道,“那个丫头也在?” 大金点头道,“世子妃,奴婢扶您过去吧。” 宝瓶正好回来,黎言裳便吩咐她在此等铃楹回来,然后再一起去厢房。 厢房里,雷馨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静静的坐着,还在奇怪黎言裳为何没在这里休息。 黎言裳推门进来,锐利的目光扫了扫那个小丫头,忙奔向雷馨予,“馨予,你怎么样?没事吧?” 雷馨予不明所以,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没事啊,世子妃,怎么了?” 黎言裳示意大金关上门,冷眼瞪向那丫头,厉声道,“说,是谁让你去请雷小姐的?” 297.第297章 弄巧成拙更无颜 那丫头吓了一跳,其实她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此时才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遂颤了颤,“世子妃,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黎言裳冷哼一声,并不与她废话,“大金,割下她的舌头来,既然不说真话,还留着舌头做什么?” 大金从袖里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子,走向那丫头。 那丫头吓得哇的一声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世子妃饶命,求世子妃饶命。” 雷馨予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一见大金手上亮光闪闪的刀子,直吓得心都要蹦出来了,骇然道,“世子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您……” 黎言裳转过头见她面色苍白,遂柔声安慰道,“馨予,你别怕,等会子我再告诉你怎么回事。”又转头瞪视着大金,“你难道没听到我说的话,割下她的舌头来。” 大金上前一手捏住那丫头的下巴,迫使她张大嘴巴,举着刀子就要割下去。 那丫头吓得大叫,“世子妃,奴婢说,奴婢什么都告诉您。” 大金送来她,站在一旁,手上仍举着那把小刀子。 那丫头再也不敢拖延,哭着说道,“世子妃,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有个人给了我一锭银子,让奴婢把雷小姐请到那边的屋子里头去,说您身子不舒服,在里头休息,想同雷小姐说说话,奴婢就相信了,其余的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了。” 黎言裳喝问道,“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那丫头便回道,“奴婢只知道他是个男人,他是在奴婢身后说的,不许奴婢回头看,奴婢是为了银子才去请雷小姐的。” 黎言裳已确定那男人定是梁王宇文谦,瞟了一眼那丫头,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雷小姐私自迎出去,若让公主知道了,你这条命也就没了。” 那丫头吓得说不出话来,她自是知道的,那男人对雷小姐定是图谋不轨,她本不想去,可一看见那白花花的银子…… 黎言裳见她已吓得面如死灰,遂缓声道,“若想保命,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如果让我听到有一句关于雷小姐不好的话,我要的就不是你的舌头了。滚。” 那丫头连连磕头,连跪带爬的滚出房门去,出了门直吓得尿了裤子。 雷馨予呆坐一旁,面无血色,饶是她再单纯无心机,此时也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颗心如坠冰窖,后怕不已。 黎言裳示意大金上前,伏在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大金微微点头,转身出门。 黎言裳回过头看一眼雷馨予,默默的坐在一旁,安静的陪着她,并不多说。 沈郁遭到拒绝又是当着长平的面,脸上自是无光,悔恨交加之余,自对黎言裳多了几分怨恨。 明明是悍妇,偏偏还要装作有情人,简直可恶至极。 可事到如今,她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宇文晔,难道真是今生无缘吗? 她什么都豁出去了,闺誉,家族,荣华富贵,她都抛却了,可为什么换不来宇文晔一个侧妃的位子呢? 不,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她是沈郁,她是名满京城的大才女大美人,只要她想,就一定能得到一个男人的心。 她站在拱形圆门旁,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却射出她面上一抹狠厉。 突然门内传来一阵说话声,“宝瓶,你去禀告世子妃,世子爷在外头喝多了酒,正在那边的厢房里休息,我去请雷小姐过来陪世子妃说说话。” 闻言,沈郁忙闪身躲到一旁的大树后,只听宝瓶道,“世子爷在哪里休息?不如请到这边厢房里与世子妃一起岂不更好?” 大金朝地上啐了一口,“你个小蹄子,浑说什么,若传了出去,只当咱们世子妃轻浮猖狂,外头自有男客厢房,你瞅见没?那颗歪脖子树正对着的,世子爷便在那里休息。” 宝瓶伸着脖子望过去,“看不到,只要有人伺候着就行了。” 大金忙道,“行了,快去禀告世子妃吧。我去请雷小姐。” 两人说罢,分道而行,各自去忙。 沈郁从树后走出来,双目微眯,射出两道亮光来,良机已到,她绝不可错失,成败在此一举了,若不成,那她也只有一死了之了。 发下狠心来,她四下里张望一下,见并无旁人,遂抬步向前院走去。 她走出前院,绕过一道秀丽山河的大影壁,赫然发现大金所说的那颗歪脖子树,不由得心下一阵紧张,紧紧攥着的手心里冒出冷汗来。 她在影壁后头站了一阵子,见并无人从此经过,甚是安静,遂犹豫着缓步向前,终于走到屋门口,蓦地推开门,从狭窄的门缝里闪身进去。 关了房门,屋里有些暗,她站在门口往里望去,只见里间门半开着,从门缝里瞧见被床幔子挡着的床上似是躺了个人。 她压下心底狂喜,轻声叫道,“世子爷。” 里头果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哼声,她更是惊喜不安,咬了咬牙推门进去,缓缓的向床边走去。 她站在床边,床上的人儿忽然挺身而起,长臂一挥便把她揽在了怀里,接着她双目一合,当即失去了知觉。 前院花厅里,宇文谦宇文晔还有几位小王爷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宇文谦突然称有些不舒服,遂让小厮带着去厢房休息。 到了半路上,他对那小厮道,“本王身体欠佳,似乎有些不妥,你去禀明了公主,看今日哪位太医在此,来为我把一把脉。” 那小厮不敢耽搁,躬身应下便急匆匆的去禀公主了。 宇文谦一身华服,散发着高贵的王者之气,在阳光底下逼得人眼发亮。 他想内院的方向奔去,摸到那间厢房,推门进去,果见里间的椅子上坐着个女人,身姿窈窕玲珑有致,此时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当下他心里发喜,他早已命人在房中点了迷魂散,只要呆上片刻便会被迷倒,他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低低的叫道,“馨予,馨予……” 见伏在桌上的人儿毫无动静,他才放下心来,弯腰将她抱在怀里,面上浮出一层柔情,缓缓的低头去看她。 恰在此时,外头房门被推开了,一行人匆匆奔进来,走在最前头的正是长平,而跟在长平身侧的则是太医俞明和还有几个丫头。 长平的目光落在宇文谦怀里的沈郁红润润的面上,似是含羞带怯眉目间都夹着几分妩媚风情,抬头再看宇文谦,只见他面色温柔,目中含情,顿时便明白了怎么回事,遂沉声道,“来人,把卫国公沈夫人请到这里来。” 宇文谦低头已看清怀中人,吓得一个激灵,慌忙将沈郁扔到椅子上,这一震荡,沈郁蓦地睁开眼,双目对上宇文谦慌乱的眼神,她亦是一惊,再转过头,但见长平与俞太医立在门口,却独独不见宇文晔,登时便吓出一身冷汗来。 宇文谦已疾步奔到门口,急切的解释道,“姑姑,不是您想的那样,姑姑……” 长平冷冷的看他一眼,“谦哥儿,你倒是挺会挑地方,俞明和,你们先出去吧。” 俞明和眼观鼻鼻观心早已心头微颤,巴不得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听到这句话马上转身出门。 宇文谦见长平不听她解释,遂转过身,利目瞪向沈郁,“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郁被他狠狠的盯着,顿觉身上被他戳出几个洞来一般,吓得颤声道,“我,我,我有些疲累,便进来休息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长平瞟了一眼沈郁,顷刻间早已思绪百转,若是她未亲耳听到沈郁方才对黎言裳所说的话,她或许还不会多想,可现在……“沈小姐,方才你已经去过女客那边的厢房了,怎么休息时偏偏会跑到男客厢房里来呢?” 谎言被一语揭穿,沈郁自觉无地自容,又被人瞧见她竟与宇文谦在一起,再要嫁给宇文晔已经不可能,遂忽的站起身向墙上撞去。 长平沉喝一声,“快拉住她。” 话音未落,宇文谦已挺身上前,一伸手便把她拉了回来,狠狠的扔到地上,回过神又对长平解释,“姑姑,我……” 长平目中愈发冰冷,哼了一声,“你方才说怎么是你,你原本想的是谁?” 宇文谦惊觉失言,再想改口,自知不可能再骗过长平,遂低头不语。 长平冷眼望着这个如今站在风头浪尖上却不自知危险的侄子,颇觉失望,竟然在她的生辰宴上在她的公主府里行龌龊之事,显见并未把她这个长平公主放在眼里。 门外沈夫人已到了跟前,屈膝行礼,“公主。” 长平闪闪身子,“沈夫人请进来吧。” 沈夫人并不知长平叫她所为何事,恭敬的迈步进来,眼角余光瞥见跌坐在里间地上的竟是女儿沈郁,顿时吃了一惊,“郁姐儿,你怎么在这里?” 长平冷声道,“在这里的不光是沈小姐,还有梁王爷。”那丫头吓了一跳,其实她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此时才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遂颤了颤,“世子妃,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黎言裳冷哼一声,并不与她废话,“大金,割下她的舌头来,既然不说真话,还留着舌头做什么?” 大金从袖里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子,走向那丫头。 那丫头吓得哇的一声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世子妃饶命,求世子妃饶命。” 雷馨予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一见大金手上亮光闪闪的刀子,直吓得心都要蹦出来了,骇然道,“世子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您……” 黎言裳转过头见她面色苍白,遂柔声安慰道,“馨予,你别怕,等会子我再告诉你怎么回事。”又转头瞪视着大金,“你难道没听到我说的话,割下她的舌头来。” 大金上前一手捏住那丫头的下巴,迫使她张大嘴巴,举着刀子就要割下去。 那丫头吓得大叫,“世子妃,奴婢说,奴婢什么都告诉您。” 大金送来她,站在一旁,手上仍举着那把小刀子。 那丫头再也不敢拖延,哭着说道,“世子妃,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有个人给了我一锭银子,让奴婢把雷小姐请到那边的屋子里头去,说您身子不舒服,在里头休息,想同雷小姐说说话,奴婢就相信了,其余的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了。” 黎言裳喝问道,“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那丫头便回道,“奴婢只知道他是个男人,他是在奴婢身后说的,不许奴婢回头看,奴婢是为了银子才去请雷小姐的。” 黎言裳已确定那男人定是梁王宇文谦,瞟了一眼那丫头,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雷小姐私自迎出去,若让公主知道了,你这条命也就没了。” 那丫头吓得说不出话来,她自是知道的,那男人对雷小姐定是图谋不轨,她本不想去,可一看见那白花花的银子…… 黎言裳见她已吓得面如死灰,遂缓声道,“若想保命,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如果让我听到有一句关于雷小姐不好的话,我要的就不是你的舌头了。滚。” 那丫头连连磕头,连跪带爬的滚出房门去,出了门直吓得尿了裤子。 雷馨予呆坐一旁,面无血色,饶是她再单纯无心机,此时也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颗心如坠冰窖,后怕不已。 黎言裳示意大金上前,伏在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大金微微点头,转身出门。 黎言裳回过头看一眼雷馨予,默默的坐在一旁,安静的陪着她,并不多说。 沈郁遭到拒绝又是当着长平的面,脸上自是无光,悔恨交加之余,自对黎言裳多了几分怨恨。 明明是悍妇,偏偏还要装作有情人,简直可恶至极。 可事到如今,她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宇文晔,难道真是今生无缘吗? 她什么都豁出去了,闺誉,家族,荣华富贵,她都抛却了,可为什么换不来宇文晔一个侧妃的位子呢? 不,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她是沈郁,她是名满京城的大才女大美人,只要她想,就一定能得到一个男人的心。 她站在拱形圆门旁,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却射出她面上一抹狠厉。 突然门内传来一阵说话声,“宝瓶,你去禀告世子妃,世子爷在外头喝多了酒,正在那边的厢房里休息,我去请雷小姐过来陪世子妃说说话。” 闻言,沈郁忙闪身躲到一旁的大树后,只听宝瓶道,“世子爷在哪里休息?不如请到这边厢房里与世子妃一起岂不更好?” 大金朝地上啐了一口,“你个小蹄子,浑说什么,若传了出去,只当咱们世子妃轻浮猖狂,外头自有男客厢房,你瞅见没?那颗歪脖子树正对着的,世子爷便在那里休息。” 宝瓶伸着脖子望过去,“看不到,只要有人伺候着就行了。” 大金忙道,“行了,快去禀告世子妃吧。我去请雷小姐。” 两人说罢,分道而行,各自去忙。 沈郁从树后走出来,双目微眯,射出两道亮光来,良机已到,她绝不可错失,成败在此一举了,若不成,那她也只有一死了之了。 发下狠心来,她四下里张望一下,见并无旁人,遂抬步向前院走去。 她走出前院,绕过一道秀丽山河的大影壁,赫然发现大金所说的那颗歪脖子树,不由得心下一阵紧张,紧紧攥着的手心里冒出冷汗来。 她在影壁后头站了一阵子,见并无人从此经过,甚是安静,遂犹豫着缓步向前,终于走到屋门口,蓦地推开门,从狭窄的门缝里闪身进去。 关了房门,屋里有些暗,她站在门口往里望去,只见里间门半开着,从门缝里瞧见被床幔子挡着的床上似是躺了个人。 她压下心底狂喜,轻声叫道,“世子爷。” 里头果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哼声,她更是惊喜不安,咬了咬牙推门进去,缓缓的向床边走去。 她站在床边,床上的人儿忽然挺身而起,长臂一挥便把她揽在了怀里,接着她双目一合,当即失去了知觉。 前院花厅里,宇文谦宇文晔还有几位小王爷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宇文谦突然称有些不舒服,遂让小厮带着去厢房休息。 到了半路上,他对那小厮道,“本王身体欠佳,似乎有些不妥,你去禀明了公主,看今日哪位太医在此,来为我把一把脉。” 那小厮不敢耽搁,躬身应下便急匆匆的去禀公主了。 宇文谦一身华服,散发着高贵的王者之气,在阳光底下逼得人眼发亮。 他想内院的方向奔去,摸到那间厢房,推门进去,果见里间的椅子上坐着个女人,身姿窈窕玲珑有致,此时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当下他心里发喜,他早已命人在房中点了迷魂散,只要呆上片刻便会被迷倒,他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低低的叫道,“馨予,馨予……” 见伏在桌上的人儿毫无动静,他才放下心来,弯腰将她抱在怀里,面上浮出一层柔情,缓缓的低头去看她。 恰在此时,外头房门被推开了,一行人匆匆奔进来,走在最前头的正是长平,而跟在长平身侧的则是太医俞明和还有几个丫头。 长平的目光落在宇文谦怀里的沈郁红润润的面上,似是含羞带怯眉目间都夹着几分妩媚风情,抬头再看宇文谦,只见他面色温柔,目中含情,顿时便明白了怎么回事,遂沉声道,“来人,把卫国公沈夫人请到这里来。” 宇文谦低头已看清怀中人,吓得一个激灵,慌忙将沈郁扔到椅子上,这一震荡,沈郁蓦地睁开眼,双目对上宇文谦慌乱的眼神,她亦是一惊,再转过头,但见长平与俞太医立在门口,却独独不见宇文晔,登时便吓出一身冷汗来。 宇文谦已疾步奔到门口,急切的解释道,“姑姑,不是您想的那样,姑姑……” 长平冷冷的看他一眼,“谦哥儿,你倒是挺会挑地方,俞明和,你们先出去吧。” 俞明和眼观鼻鼻观心早已心头微颤,巴不得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听到这句话马上转身出门。 宇文谦见长平不听她解释,遂转过身,利目瞪向沈郁,“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郁被他狠狠的盯着,顿觉身上被他戳出几个洞来一般,吓得颤声道,“我,我,我有些疲累,便进来休息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长平瞟了一眼沈郁,顷刻间早已思绪百转,若是她未亲耳听到沈郁方才对黎言裳所说的话,她或许还不会多想,可现在……“沈小姐,方才你已经去过女客那边的厢房了,怎么休息时偏偏会跑到男客厢房里来呢?” 谎言被一语揭穿,沈郁自觉无地自容,又被人瞧见她竟与宇文谦在一起,再要嫁给宇文晔已经不可能,遂忽的站起身向墙上撞去。 长平沉喝一声,“快拉住她。” 话音未落,宇文谦已挺身上前,一伸手便把她拉了回来,狠狠的扔到地上,回过神又对长平解释,“姑姑,我……” 长平目中愈发冰冷,哼了一声,“你方才说怎么是你,你原本想的是谁?” 宇文谦惊觉失言,再想改口,自知不可能再骗过长平,遂低头不语。 长平冷眼望着这个如今站在风头浪尖上却不自知危险的侄子,颇觉失望,竟然在她的生辰宴上在她的公主府里行龌龊之事,显见并未把她这个长平公主放在眼里。 门外沈夫人已到了跟前,屈膝行礼,“公主。” 长平闪闪身子,“沈夫人请进来吧。” 沈夫人并不知长平叫她所为何事,恭敬的迈步进来,眼角余光瞥见跌坐在里间地上的竟是女儿沈郁,顿时吃了一惊,“郁姐儿,你怎么在这里?” 长平冷声道,“在这里的不光是沈小姐,还有梁王爷。” 298.第298章 他不过爱他自己 沈夫人更是惊诧不已,斗胆望向宇文谦,但见他面色乌黑低沉,又见沈郁早已哭成了泪人儿,这是怎么回事? 长平冷声道,“谦哥儿,我不管今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我只要一个结果,这厢房外头人来人往,只怕这会子外头都知道你们两个在这里了,为今之计,你也只有娶她了。” 宇文谦低声哀求,“姑姑……” 长平一记冷眼甩过去,“你还想怎样?难道你要背上一个不负责任玩弄人家清白小姐的名声吗?” 沈夫人觉得此话尤为刺耳,似是在讽刺沈郁,却又敢怒不敢言,不敢如果能迫使女儿心甘情愿嫁给梁王,倒也是一桩美事。 沈郁在御书房顶撞皇上,皇上却未发落沈郁,又将赐婚的事压了下来,圣意难测,不知到底会怎样。 宇文谦却发了狠,“我不会娶她的。” 沈夫人大惊,若梁王不认,他们沈家也只能自认倒霉了,遂忙道,“但凭公主做主。” 沈郁抬起头,还没张嘴,沈夫人便厉声道,“郁姐儿,你若再多说一句话,我立马撞死在这里。” “母亲。”沈郁泪流满面,真正是心如死灰,到了如今,她是连死的机会都没了。 厢房内,大金已向黎言裳禀告了整件事,雷馨予整个身子颤抖不已,目光漂移,带着无法言喻的悲伤。 黎言裳起身走到她跟前,柔声道,“他终是喜欢你的,只是手段不对。” 雷馨予艰难的扯出一丝笑意来,含着无尽的苦涩,“我万没想到,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连我的闺誉都不顾了。假如今日在那房中的真是我,我被迫嫁入梁王府,有了今日之事,我在王府还有何尊严?岂不是日日看别人脸色?他竟是这样的狠心。” 她泪眼朦胧,抬头看着黎言裳,“世子妃,您说这是爱吗?如果这样也算爱,我情愿永远都不要再爱了。” 黎言裳心头微痛,温柔的看着她,“馨予,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事,包括爱,梁王有爱,只是太自私,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而已,你却不可因此而灰心丧气,他日真正爱你的那个人一定会出现的。” 雷馨予笑的更加凄惨,“找到那样一个人,谈何容易,我只求平安度日罢了。” 黎言裳亦觉得自己的话苍白无力,女子哪里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像沈郁那样抛却闺誉孤注一掷的又有几个? 她只好低声劝道,“馨予,总算过去了。他或许不会再找你了。” “但愿吧。”雷馨予低了头,一颗娇弱的心已被无情的现实****的支离破碎。 到了吃饭的时间,雷馨予自去宴会上,而黎言裳则被长平安排到另一处,专门为其准备了只适合孕妇吃的饭菜。 黎言裳甚是感激,以茶代酒连着敬了长平几杯,“姑姑,祝您幸福快乐。” 长平微笑着一饮而尽,颇为豪壮。 黎言裳禁不住连连称好,“姑姑,您真乃女中豪杰。” 长平抹抹嘴角,嗤的一声笑起来,“什么女中豪杰,你敬我的酒,我自是要一口气喝光了。” 她缓了缓,又道,“晋王府里最近不太平,没连累到你吧?” 黎言裳微惊,不知道她指的什么事,遂故作糊涂的答道,“自从得知有了身孕,我几乎连门都没出过了,那些个事倒也找不到我头上来了。” 长平点了点头,“若有什么事,你只管同晔哥儿说,他最是紧张你,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黎言裳面上微红,轻轻的点了点头。 长平朝房外头看看,便对李妈妈道,“你过来伺候着世子妃用饭,我得去正厅里走一遭。” 黎言裳忙道,“不必李妈妈伺候,李妈妈还是跟着姑姑吧,外头人多,我这里还带着两个丫头呢。” 长平不肯,执意要李妈妈留下陪着,黎言裳只好应允。 长平走后,李妈妈便笑意盈盈的上前伺候,“世子妃,公主最喜欢世子爷,如今最喜欢的是世子妃您了。” 这恐怕是爱屋及乌吧?黎言裳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的,她自认并未做过让长平上心的事,喜欢无从谈起,当她仍是笑的真诚,“多谢姑姑垂爱,真叫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汗颜,不能常来探望姑姑,反累的姑姑挂牵着我们。” 李妈妈笑意更深,“世子妃,听说您害喜很厉害,这一胎定是位爷。” 一提起肚里的孩子,黎言裳便来了精神,笑道,“爷也好,小姐也罢,都是心头上的肉。” 李妈妈笑道,“那倒是,不过嫡长子总是让人欣喜的,郡王妃也快生了吧?” 黎言裳点头笑道,“她应是六月的日子。瞧着肚子很大了。” 李妈妈笑的越发可亲,“晋王爷今年真是三喜临门,五姨娘郡王妃,这会子再加上您,可真是喜事连连,那位五姨娘……” 听她把话题转到幽然身上,黎言裳有些惊诧,想起宇文治进宫求赐的事,眉角微挑,李妈妈是对这事感兴趣吗? 果然李妈妈小声问道,“那位五姨娘遇上晋王爷,可真是天大的福分,可话又说回来,福泽深厚自是好的,可万一受不起,那就不大好了。” 黎言裳心底微动,李妈妈一向跟在长平身边,见识自是一般人不能比的,却忽然在自己跟前说这么些逾距的话,实在太可疑了。 她是要透什么话还是要从她这里探听到什么话呢? 她抬眉看向李妈妈,却见她始终面带微笑,没有半分异样,似乎只是想拉拉家常。 她越发觉得可疑,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父亲老来得子自是欣喜万分,难免有些宠溺五姨娘,这也是人之常情。” 李妈妈面色一变,忙屈膝行礼,“世子妃为人和善,奴婢一与您说话便失了分寸,竟枉议起晋王爷来了,还请世子妃赎罪。” 黎言裳忙道,“李妈妈说的哪里话,姑姑待我与世子爷亲如母,您又是姑姑跟前最信任的,与我们便是一家人,有什么话都说得。” 李妈妈眼角动了动,红了红,低声叹道,“世子爷若真是公主的爷,那该多好。” 黎言裳吃惊的望着李妈妈,不知她为何生出这般想法来,可为什么长平膝下无子呢?瞧她的年纪也该是儿女绕膝了。 她心有疑问,却不敢问,唯恐涉及到长平什么隐私。 李妈妈面色黯淡,“驸马爷有世子爷一半的心思就好了。” 莫非是驸马爷的事?黎言裳不敢露出惊讶来,只半低着头佯装不知何事。 李妈妈突觉说错了话,忙转了话题遮掩道,“世子妃多吃些,这些都是公主专门为您准备的,对您对孩子都是好的。” 黎言裳压下心头惊疑,“多谢妈妈。” 接下来李妈妈多言,只劝她多吃,但她的心思已不再吃上,完全在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上,究竟有何用意呢? 吃的差不多了,门外走进来个小丫鬟,朝黎言裳屈膝行礼,“世子妃,世子爷让奴婢请您去厢房休息。” 黎言裳一愣,现在她对厢房二字比较忌讳,遂沉声道,“世子爷有没有说什么事?”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 李妈妈便笑道,“世子妃,定是世子爷不放心您,怕累着您。” 她朝黎言裳道,“不如把世子爷请到这里来,世子爷可能还以为您在正厅里用饭,不方便过去。” 黎言裳自是同意,遂点点头。 那丫鬟转身出去。 须臾,宇文晔进来,见李妈妈在跟前伺候着,又见满满一桌子各种花样的菜,遂笑道,“姑姑真是费心了。” 李妈妈忙屈膝行礼,“世子爷再吃一些吧,前头人多,也乱,定然吃不好。” “妈妈不必忙了,我已经吃好了。”宇文晔挨着黎言裳坐下来,轻声问道,“有没有觉得累?” 黎言裳咽下嘴里的菜,微微一笑,“姑姑照顾这么周到,比我在家里头还舒服呢。” 宇文晔呵呵笑起来,“索性咱们就别走了,住在公主府里跟着姑姑过日子吧,只怕到到时候就把姑姑吃穷了,姑姑还要想法子来撵咱们呢。” 李妈妈乐的笑呵呵的,“世子爷惯会说笑,若是当真的话,咱们公主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目光一转,又道,“公主出去一会子了,奴婢过去瞧瞧,世子妃由世子爷陪着,奴婢便放心了。” 人家小夫妻郎情妾意,她杵在这里,极其的碍眼。 黎言裳忙站起身,“妈妈快去吧,跟在姑姑身边,莫让姑姑吃多了酒,对身体不好。” 李妈妈微微一笑,很是满意,“世子妃真是有心了。” 李妈妈走后,宇文晔看看黎言裳,“吃好了没?” 黎言裳微点头,捏着手帕掩在嘴上打个不出声的嗝,“早就吃好了,只是碍着李妈妈在,她又让的热情,不好推辞罢了。” 宇文晔站起身,握住她的手,“刚吃饱饭,正好出去走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黎言裳随着站起身,迟疑道,“未与公主打招呼,咱们就跑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沈夫人更是惊诧不已,斗胆望向宇文谦,但见他面色乌黑低沉,又见沈郁早已哭成了泪人儿,这是怎么回事? 长平冷声道,“谦哥儿,我不管今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我只要一个结果,这厢房外头人来人往,只怕这会子外头都知道你们两个在这里了,为今之计,你也只有娶她了。” 宇文谦低声哀求,“姑姑……” 长平一记冷眼甩过去,“你还想怎样?难道你要背上一个不负责任玩弄人家清白小姐的名声吗?” 沈夫人觉得此话尤为刺耳,似是在讽刺沈郁,却又敢怒不敢言,不敢如果能迫使女儿心甘情愿嫁给梁王,倒也是一桩美事。 沈郁在御书房顶撞皇上,皇上却未发落沈郁,又将赐婚的事压了下来,圣意难测,不知到底会怎样。 宇文谦却发了狠,“我不会娶她的。” 沈夫人大惊,若梁王不认,他们沈家也只能自认倒霉了,遂忙道,“但凭公主做主。” 沈郁抬起头,还没张嘴,沈夫人便厉声道,“郁姐儿,你若再多说一句话,我立马撞死在这里。” “母亲。”沈郁泪流满面,真正是心如死灰,到了如今,她是连死的机会都没了。 厢房内,大金已向黎言裳禀告了整件事,雷馨予整个身子颤抖不已,目光漂移,带着无法言喻的悲伤。 黎言裳起身走到她跟前,柔声道,“他终是喜欢你的,只是手段不对。” 雷馨予艰难的扯出一丝笑意来,含着无尽的苦涩,“我万没想到,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连我的闺誉都不顾了。假如今日在那房中的真是我,我被迫嫁入梁王府,有了今日之事,我在王府还有何尊严?岂不是日日看别人脸色?他竟是这样的狠心。” 她泪眼朦胧,抬头看着黎言裳,“世子妃,您说这是爱吗?如果这样也算爱,我情愿永远都不要再爱了。” 黎言裳心头微痛,温柔的看着她,“馨予,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事,包括爱,梁王有爱,只是太自私,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而已,你却不可因此而灰心丧气,他日真正爱你的那个人一定会出现的。” 雷馨予笑的更加凄惨,“找到那样一个人,谈何容易,我只求平安度日罢了。” 黎言裳亦觉得自己的话苍白无力,女子哪里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像沈郁那样抛却闺誉孤注一掷的又有几个? 她只好低声劝道,“馨予,总算过去了。他或许不会再找你了。” “但愿吧。”雷馨予低了头,一颗娇弱的心已被无情的现实****的支离破碎。 到了吃饭的时间,雷馨予自去宴会上,而黎言裳则被长平安排到另一处,专门为其准备了只适合孕妇吃的饭菜。 黎言裳甚是感激,以茶代酒连着敬了长平几杯,“姑姑,祝您幸福快乐。” 长平微笑着一饮而尽,颇为豪壮。 黎言裳禁不住连连称好,“姑姑,您真乃女中豪杰。” 长平抹抹嘴角,嗤的一声笑起来,“什么女中豪杰,你敬我的酒,我自是要一口气喝光了。” 她缓了缓,又道,“晋王府里最近不太平,没连累到你吧?” 黎言裳微惊,不知道她指的什么事,遂故作糊涂的答道,“自从得知有了身孕,我几乎连门都没出过了,那些个事倒也找不到我头上来了。” 长平点了点头,“若有什么事,你只管同晔哥儿说,他最是紧张你,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黎言裳面上微红,轻轻的点了点头。 长平朝房外头看看,便对李妈妈道,“你过来伺候着世子妃用饭,我得去正厅里走一遭。” 黎言裳忙道,“不必李妈妈伺候,李妈妈还是跟着姑姑吧,外头人多,我这里还带着两个丫头呢。” 长平不肯,执意要李妈妈留下陪着,黎言裳只好应允。 长平走后,李妈妈便笑意盈盈的上前伺候,“世子妃,公主最喜欢世子爷,如今最喜欢的是世子妃您了。” 这恐怕是爱屋及乌吧?黎言裳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的,她自认并未做过让长平上心的事,喜欢无从谈起,当她仍是笑的真诚,“多谢姑姑垂爱,真叫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汗颜,不能常来探望姑姑,反累的姑姑挂牵着我们。” 李妈妈笑意更深,“世子妃,听说您害喜很厉害,这一胎定是位爷。” 一提起肚里的孩子,黎言裳便来了精神,笑道,“爷也好,小姐也罢,都是心头上的肉。” 李妈妈笑道,“那倒是,不过嫡长子总是让人欣喜的,郡王妃也快生了吧?” 黎言裳点头笑道,“她应是六月的日子。瞧着肚子很大了。” 李妈妈笑的越发可亲,“晋王爷今年真是三喜临门,五姨娘郡王妃,这会子再加上您,可真是喜事连连,那位五姨娘……” 听她把话题转到幽然身上,黎言裳有些惊诧,想起宇文治进宫求赐的事,眉角微挑,李妈妈是对这事感兴趣吗? 果然李妈妈小声问道,“那位五姨娘遇上晋王爷,可真是天大的福分,可话又说回来,福泽深厚自是好的,可万一受不起,那就不大好了。” 黎言裳心底微动,李妈妈一向跟在长平身边,见识自是一般人不能比的,却忽然在自己跟前说这么些逾距的话,实在太可疑了。 她是要透什么话还是要从她这里探听到什么话呢? 她抬眉看向李妈妈,却见她始终面带微笑,没有半分异样,似乎只是想拉拉家常。 她越发觉得可疑,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父亲老来得子自是欣喜万分,难免有些宠溺五姨娘,这也是人之常情。” 李妈妈面色一变,忙屈膝行礼,“世子妃为人和善,奴婢一与您说话便失了分寸,竟枉议起晋王爷来了,还请世子妃赎罪。” 黎言裳忙道,“李妈妈说的哪里话,姑姑待我与世子爷亲如母,您又是姑姑跟前最信任的,与我们便是一家人,有什么话都说得。” 李妈妈眼角动了动,红了红,低声叹道,“世子爷若真是公主的爷,那该多好。” 黎言裳吃惊的望着李妈妈,不知她为何生出这般想法来,可为什么长平膝下无子呢?瞧她的年纪也该是儿女绕膝了。 她心有疑问,却不敢问,唯恐涉及到长平什么隐私。 李妈妈面色黯淡,“驸马爷有世子爷一半的心思就好了。” 莫非是驸马爷的事?黎言裳不敢露出惊讶来,只半低着头佯装不知何事。 李妈妈突觉说错了话,忙转了话题遮掩道,“世子妃多吃些,这些都是公主专门为您准备的,对您对孩子都是好的。” 黎言裳压下心头惊疑,“多谢妈妈。” 接下来李妈妈多言,只劝她多吃,但她的心思已不再吃上,完全在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上,究竟有何用意呢? 吃的差不多了,门外走进来个小丫鬟,朝黎言裳屈膝行礼,“世子妃,世子爷让奴婢请您去厢房休息。” 黎言裳一愣,现在她对厢房二字比较忌讳,遂沉声道,“世子爷有没有说什么事?”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 李妈妈便笑道,“世子妃,定是世子爷不放心您,怕累着您。” 她朝黎言裳道,“不如把世子爷请到这里来,世子爷可能还以为您在正厅里用饭,不方便过去。” 黎言裳自是同意,遂点点头。 那丫鬟转身出去。 须臾,宇文晔进来,见李妈妈在跟前伺候着,又见满满一桌子各种花样的菜,遂笑道,“姑姑真是费心了。” 李妈妈忙屈膝行礼,“世子爷再吃一些吧,前头人多,也乱,定然吃不好。” “妈妈不必忙了,我已经吃好了。”宇文晔挨着黎言裳坐下来,轻声问道,“有没有觉得累?” 黎言裳咽下嘴里的菜,微微一笑,“姑姑照顾这么周到,比我在家里头还舒服呢。” 宇文晔呵呵笑起来,“索性咱们就别走了,住在公主府里跟着姑姑过日子吧,只怕到到时候就把姑姑吃穷了,姑姑还要想法子来撵咱们呢。” 李妈妈乐的笑呵呵的,“世子爷惯会说笑,若是当真的话,咱们公主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目光一转,又道,“公主出去一会子了,奴婢过去瞧瞧,世子妃由世子爷陪着,奴婢便放心了。” 人家小夫妻郎情妾意,她杵在这里,极其的碍眼。 黎言裳忙站起身,“妈妈快去吧,跟在姑姑身边,莫让姑姑吃多了酒,对身体不好。” 李妈妈微微一笑,很是满意,“世子妃真是有心了。” 李妈妈走后,宇文晔看看黎言裳,“吃好了没?” 黎言裳微点头,捏着手帕掩在嘴上打个不出声的嗝,“早就吃好了,只是碍着李妈妈在,她又让的热情,不好推辞罢了。” 宇文晔站起身,握住她的手,“刚吃饱饭,正好出去走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黎言裳随着站起身,迟疑道,“未与公主打招呼,咱们就跑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299.第299章 桃花林中龌龊事 宇文晔已挽了她的胳膊往外走,“就在公主府里头。”回头又对大金宝瓶道,“你们也去吃饭吧,等会子公主来了,你们便说我与世子妃在府里头走一走。” 黎言裳心下释然,一边走一边笑道,“看来你对公主府还挺熟悉呢。” 宇文晔回道,“我小的时候经常来公主府玩,那时候我最喜欢公主府,压根不喜欢回晋王府。” 黎言裳微微怔了怔,侧头看他,那个时候的他该是很寂寞很孤独的吧?心里微微发酸,紧紧的握了握他的手。 宇文晔似是明白她的心意,回过头对她笑道,“公主对我很好。” 他是在解释吗?虽然母亲不在了,但还有人疼他。 黎言裳更觉心头发酸,口中却笑道,“真好。” 宇文晔握着她的手忽然紧了紧,望进她眼里,“你还记得你母亲的样子吗?” 黎言裳蓦地一愣,她只知越氏忌辰却不知她死于哪一年,但听宇文晔如此问她,应是在她很小的时候便死了吧,遂含糊的回道,“不大记得了。” 宇文晔眸中浮出一层疼惜,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我母亲曾经给我留下一张画像,我想不起她模样了,便拿出来看一看。” 黎言裳低声道,“真好。” 语气里含了羡慕,气氛陡然冷凝下来,宇文晔挽着她停下来,深深的凝视着她的眼,极其认真的道,“从此以后,你再也不会孤单寂寞了。” 黎言裳抬头迎视着他,眸中泛着水光,柔声道,“你也是。” 宇文晔耸然动情,将她揽在怀里。 两人紧紧相拥,心底都默默存了一份感激,紧紧的拥住彼此的一生一世。 良久,他们才抬起头来,宇文晔缓声道,“前面就到了。” 两人沿着一条小路走到尽头,拐个弯,黎言裳马上愣住了,只见前头桃林里,朵朵桃花盛开,一片连着一片。 粉红色的花瓣儿在半空中摇曳着,把三月的春风都揉碎了。 黎言裳禁不住赞叹,“好美。” 宇文晔轻轻拥着她,低声道,“喜欢吗?” 黎言裳可着劲的点头,松了宇文晔的手,缓步走到桃树下,仰头望着那一树桃花,一脸的神往。 她又顺着桃树望过去,只见桃花已开出了一片花海来,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似乎看不到尽头一般。 宇文晔缓步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公主最喜欢桃花,特地让人在此种了这些桃树,时间久了,这里就成了公主府一处极美的景观。” “确实很美。”黎言裳仰着头,满眼里都是粉艳娇嫩的桃花,只觉得一双眼也被桃花点亮了。 一阵风吹过,一片桃花飘下来落在她面上,她使劲嗅了嗅,一股子清香。 她痴痴的望着桃花,宇文晔却痴痴的望着她,粉面带俏,红艳的双唇半张着,美目流转,数不尽的****妩媚。 他禁不住赞道,“真美。” 黎言裳随之感叹,“好美。” 宇文晔知道她赞的是桃花,遂道,“你比桃花美。” 黎言裳回眸一笑,夹了夹眼角,“这里桃花很多,我胜过每一片吗?” “你比每一朵都胜出许多。”宇文晔深邃的目中丝毫不掩对她的赞美。 黎言裳娇艳的脸蛋儿顿时便笑的如花朵儿一般,她心底微动,试探着问道,“能不能折几支放在花瓶里带回去?” “当然可以了。”宇文晔欣然应道,四下里张望,却不见半个人影。 桃花林在公主府最西头,素日里便鲜少有人,今日宴会更是没人来此了。 宇文晔想自己去找花瓶,又担心黎言裳,遂眉头微微蹙了蹙。 黎言裳猜到他心中所想,便道,“这里又没旁的人,你快去快回便是,我就在这林子里等你。” 宇文晔稍稍沉吟,“我去去就来,你哪里也不要去。” 黎言裳笑靥如花,“好。” 宇文晔转身而去,心想能否碰上个丫头,替他寻花瓶。 黎言裳兀自站在桃树下,呼吸着淡淡清香,阳光倾洒下来,透过粉红的花瓣照在她面上,映的她脸蛋儿点点红晕。 她缓缓的行走在桃林间,禁不住在心里低声哼起来,“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把那花儿采。” 再往下她就忘了歌词,只是觉得这首歌与此时场景再匹配不过了。 她一路徐徐行来,已到了桃林深处,再往前似是能看到高墙了。 她便停下来不再往前走,双目四望,却发现桃林的右侧是一片山石堆砌而成的假山,山上竖着一些矮小的树木,此时也已发出了嫩芽。 如果能在假山之上建一座小亭子就好了,坐在亭子里,欣赏桃花,飞吹花动,该是怎样的惬意。 她如此想着欲原路返回,却陡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娇呼,“爷,爷,你别这样,别……” 她顿时一愣,吓得停下脚步,不敢动弹。 接着又传来一阵窸窣声,一个男人的柔声哄劝声,“你怕什么?这里又没人来,这会儿都在宴会上呢,没人会发现的。” “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 黎言裳自是知道此时正在进行着的是什么事,她惊出一身冷汗来,万一被他们发现可就坏了。 她急忙四下张望,仍是不见半个人影,她不敢动,却也知道站在此处太过危险,极容易被人发现。 慌乱之时,她望向假山,恰看到一块凸出来的大石头,她忙放轻脚步走过去,藏于石头之后,身后又正好有一颗桃树挡着,她微微的屈着膝,唯恐被人发现。 那边声音愈发激烈,似是到了关键时刻。 她这才发觉那声音正是来自假山之后,她壮着胆子转过头去,从一处缝隙里望过去,但见一个身穿华丽长袍的男人,裤子已退到脚下,立在地上正在行事。 她吓得捂住嘴大气也不敢出,却又好奇这男人究竟是谁,竟敢在公主府里行苟且之事,更好奇与之交好的女子是谁。 不知是过于慌乱还是过于急切,时间不长,两人便匆匆完事,长袍男子穿上衣服,转过身悠闲的靠在石头上,目光全落在另一人身上。 黎言裳看一眼那长袍男子,只见那男子生的一双桃花眼,肤色白皙,宛若珠玉,当真一等一的美男子。 当她的目光转向另一人时,惊得双目圆瞪,原来那人竟也是个男人,却生的俊秀无比,好比小家碧玉。 黎言裳缩缩头,再也不敢多看一眼,惊觉自己若被发现,定然没有好下场。 那华袍男子气质非凡,绝非一般人,却与男人交好,定是一件极其隐秘的事。 宛若女声的娇柔声音又传过来,“驸马爷,宴会快结束了,咱们也快回去吧,等会公主找不到您可就麻烦了。” 黎言裳再次惊得心头蹦出来了,驸马爷,驸马爷竟然是断袖? 怪不得李妈妈那样的眼神,怪不得长平一直无出,根源竟在这里。 那长平知道驸马爷的这些事吗? 慵懒而又闲散的声音响起,“找不到我又如何?她也管不到我。” 咯咯笑声夹着艳羡,“驸马爷,您真是好命,由公主这棵大树给您挡着,您当真什么都不怕。您就不怕公主有一天会杀了您?” “杀了我?我把刀子扔给她她都不舍得,美人儿,她爱我,如我爱你一般,哈哈……” 极其嚣张极其嘲讽的笑声在桃花林里回荡,简直惊飞了黎言裳的魂魄。 惊魂未定之时,她陡然听到驸马爷沉喝道,“既然都看到了,那就出来了,躲着总不是办法。” 她登时觉得两腿发软,只盼着宇文晔快些回来,真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紧握双拳,咬紧牙关,发誓绝不从石头后出来,除非被他们揪出来。 正当她心惊胆战之际,突然听到一道冰冷的声音,“谭帅正,你连给公主提鞋都不够格。” 原来不是说的她吗?黎言裳颇觉侥幸,竟没想到这一出****戏如此多的观众。 谭帅正哈哈大笑起来,“罗根基,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又是什么人?皇室中人吗?你以为娶了郡主就融入皇室了吗?” 罗根基冷冷的哼道,“我的事就不老驸马爷操心了,您还是想想自个儿吧,操劳过度会累死人的。” 谭帅正狭长的眉角挑了挑,一双桃花眼里飘出一个绝美的眼神,却也带着彻骨的讥诮,“罗根基,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公主都爱的我死去活来,而你呢?宇文清露还没让你上过她的床吗?她不爱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分一点爱给你,如何?” 依在他身侧的男子低低的娇笑起来,“驸马爷,人家刚刚陪完您,您就爱上别人了。” 谭帅正竟是毫不避讳的伸手在他光滑的脸上摸了一把,“小美人儿,爷的爱分不完,放心吧。” 罗根基恼羞成怒,一张脸囧的通红,简直气炸了,怒吼道,“当真无耻,公主怎会容许你这样下流的人住在公主府里。” 宇文晔已挽了她的胳膊往外走,“就在公主府里头。”回头又对大金宝瓶道,“你们也去吃饭吧,等会子公主来了,你们便说我与世子妃在府里头走一走。” 黎言裳心下释然,一边走一边笑道,“看来你对公主府还挺熟悉呢。” 宇文晔回道,“我小的时候经常来公主府玩,那时候我最喜欢公主府,压根不喜欢回晋王府。” 黎言裳微微怔了怔,侧头看他,那个时候的他该是很寂寞很孤独的吧?心里微微发酸,紧紧的握了握他的手。 宇文晔似是明白她的心意,回过头对她笑道,“公主对我很好。” 他是在解释吗?虽然母亲不在了,但还有人疼他。 黎言裳更觉心头发酸,口中却笑道,“真好。” 宇文晔握着她的手忽然紧了紧,望进她眼里,“你还记得你母亲的样子吗?” 黎言裳蓦地一愣,她只知越氏忌辰却不知她死于哪一年,但听宇文晔如此问她,应是在她很小的时候便死了吧,遂含糊的回道,“不大记得了。” 宇文晔眸中浮出一层疼惜,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我母亲曾经给我留下一张画像,我想不起她模样了,便拿出来看一看。” 黎言裳低声道,“真好。” 语气里含了羡慕,气氛陡然冷凝下来,宇文晔挽着她停下来,深深的凝视着她的眼,极其认真的道,“从此以后,你再也不会孤单寂寞了。” 黎言裳抬头迎视着他,眸中泛着水光,柔声道,“你也是。” 宇文晔耸然动情,将她揽在怀里。 两人紧紧相拥,心底都默默存了一份感激,紧紧的拥住彼此的一生一世。 良久,他们才抬起头来,宇文晔缓声道,“前面就到了。” 两人沿着一条小路走到尽头,拐个弯,黎言裳马上愣住了,只见前头桃林里,朵朵桃花盛开,一片连着一片。 粉红色的花瓣儿在半空中摇曳着,把三月的春风都揉碎了。 黎言裳禁不住赞叹,“好美。” 宇文晔轻轻拥着她,低声道,“喜欢吗?” 黎言裳可着劲的点头,松了宇文晔的手,缓步走到桃树下,仰头望着那一树桃花,一脸的神往。 她又顺着桃树望过去,只见桃花已开出了一片花海来,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似乎看不到尽头一般。 宇文晔缓步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公主最喜欢桃花,特地让人在此种了这些桃树,时间久了,这里就成了公主府一处极美的景观。” “确实很美。”黎言裳仰着头,满眼里都是粉艳娇嫩的桃花,只觉得一双眼也被桃花点亮了。 一阵风吹过,一片桃花飘下来落在她面上,她使劲嗅了嗅,一股子清香。 她痴痴的望着桃花,宇文晔却痴痴的望着她,粉面带俏,红艳的双唇半张着,美目流转,数不尽的****妩媚。 他禁不住赞道,“真美。” 黎言裳随之感叹,“好美。” 宇文晔知道她赞的是桃花,遂道,“你比桃花美。” 黎言裳回眸一笑,夹了夹眼角,“这里桃花很多,我胜过每一片吗?” “你比每一朵都胜出许多。”宇文晔深邃的目中丝毫不掩对她的赞美。 黎言裳娇艳的脸蛋儿顿时便笑的如花朵儿一般,她心底微动,试探着问道,“能不能折几支放在花瓶里带回去?” “当然可以了。”宇文晔欣然应道,四下里张望,却不见半个人影。 桃花林在公主府最西头,素日里便鲜少有人,今日宴会更是没人来此了。 宇文晔想自己去找花瓶,又担心黎言裳,遂眉头微微蹙了蹙。 黎言裳猜到他心中所想,便道,“这里又没旁的人,你快去快回便是,我就在这林子里等你。” 宇文晔稍稍沉吟,“我去去就来,你哪里也不要去。” 黎言裳笑靥如花,“好。” 宇文晔转身而去,心想能否碰上个丫头,替他寻花瓶。 黎言裳兀自站在桃树下,呼吸着淡淡清香,阳光倾洒下来,透过粉红的花瓣照在她面上,映的她脸蛋儿点点红晕。 她缓缓的行走在桃林间,禁不住在心里低声哼起来,“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把那花儿采。” 再往下她就忘了歌词,只是觉得这首歌与此时场景再匹配不过了。 她一路徐徐行来,已到了桃林深处,再往前似是能看到高墙了。 她便停下来不再往前走,双目四望,却发现桃林的右侧是一片山石堆砌而成的假山,山上竖着一些矮小的树木,此时也已发出了嫩芽。 如果能在假山之上建一座小亭子就好了,坐在亭子里,欣赏桃花,飞吹花动,该是怎样的惬意。 她如此想着欲原路返回,却陡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娇呼,“爷,爷,你别这样,别……” 她顿时一愣,吓得停下脚步,不敢动弹。 接着又传来一阵窸窣声,一个男人的柔声哄劝声,“你怕什么?这里又没人来,这会儿都在宴会上呢,没人会发现的。” “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 黎言裳自是知道此时正在进行着的是什么事,她惊出一身冷汗来,万一被他们发现可就坏了。 她急忙四下张望,仍是不见半个人影,她不敢动,却也知道站在此处太过危险,极容易被人发现。 慌乱之时,她望向假山,恰看到一块凸出来的大石头,她忙放轻脚步走过去,藏于石头之后,身后又正好有一颗桃树挡着,她微微的屈着膝,唯恐被人发现。 那边声音愈发激烈,似是到了关键时刻。 她这才发觉那声音正是来自假山之后,她壮着胆子转过头去,从一处缝隙里望过去,但见一个身穿华丽长袍的男人,裤子已退到脚下,立在地上正在行事。 她吓得捂住嘴大气也不敢出,却又好奇这男人究竟是谁,竟敢在公主府里行苟且之事,更好奇与之交好的女子是谁。 不知是过于慌乱还是过于急切,时间不长,两人便匆匆完事,长袍男子穿上衣服,转过身悠闲的靠在石头上,目光全落在另一人身上。 黎言裳看一眼那长袍男子,只见那男子生的一双桃花眼,肤色白皙,宛若珠玉,当真一等一的美男子。 当她的目光转向另一人时,惊得双目圆瞪,原来那人竟也是个男人,却生的俊秀无比,好比小家碧玉。 黎言裳缩缩头,再也不敢多看一眼,惊觉自己若被发现,定然没有好下场。 那华袍男子气质非凡,绝非一般人,却与男人交好,定是一件极其隐秘的事。 宛若女声的娇柔声音又传过来,“驸马爷,宴会快结束了,咱们也快回去吧,等会公主找不到您可就麻烦了。” 黎言裳再次惊得心头蹦出来了,驸马爷,驸马爷竟然是断袖? 怪不得李妈妈那样的眼神,怪不得长平一直无出,根源竟在这里。 那长平知道驸马爷的这些事吗? 慵懒而又闲散的声音响起,“找不到我又如何?她也管不到我。” 咯咯笑声夹着艳羡,“驸马爷,您真是好命,由公主这棵大树给您挡着,您当真什么都不怕。您就不怕公主有一天会杀了您?” “杀了我?我把刀子扔给她她都不舍得,美人儿,她爱我,如我爱你一般,哈哈……” 极其嚣张极其嘲讽的笑声在桃花林里回荡,简直惊飞了黎言裳的魂魄。 惊魂未定之时,她陡然听到驸马爷沉喝道,“既然都看到了,那就出来了,躲着总不是办法。” 她登时觉得两腿发软,只盼着宇文晔快些回来,真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紧握双拳,咬紧牙关,发誓绝不从石头后出来,除非被他们揪出来。 正当她心惊胆战之际,突然听到一道冰冷的声音,“谭帅正,你连给公主提鞋都不够格。” 原来不是说的她吗?黎言裳颇觉侥幸,竟没想到这一出****戏如此多的观众。 谭帅正哈哈大笑起来,“罗根基,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又是什么人?皇室中人吗?你以为娶了郡主就融入皇室了吗?” 罗根基冷冷的哼道,“我的事就不老驸马爷操心了,您还是想想自个儿吧,操劳过度会累死人的。” 谭帅正狭长的眉角挑了挑,一双桃花眼里飘出一个绝美的眼神,却也带着彻骨的讥诮,“罗根基,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公主都爱的我死去活来,而你呢?宇文清露还没让你上过她的床吗?她不爱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分一点爱给你,如何?” 依在他身侧的男子低低的娇笑起来,“驸马爷,人家刚刚陪完您,您就爱上别人了。” 谭帅正竟是毫不避讳的伸手在他光滑的脸上摸了一把,“小美人儿,爷的爱分不完,放心吧。” 罗根基恼羞成怒,一张脸囧的通红,简直气炸了,怒吼道,“当真无耻,公主怎会容许你这样下流的人住在公主府里。” 300.第300章 忍无可忍无需忍 谭帅正两手交叉在胸前,“那你去问公主好了,公主还求着我回来住呢。” 他挺起身子拍拍身上的泥,悠闲的道,“今日之事,你好自为之,否则明日全京城就都知道你的事了。我是无所谓的,顶多三日公主便会帮我处理妥当,而你……” 他呵呵冷笑,拥着怀里的男子走出假山,扬长而去。 罗根基气的低声怒吼,抬起脚狠狠的踹在石头上,却终未追上去。 黎言裳暗暗躲在石头后,她已经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懵住了,驸马爷谭帅正是断袖,罗根基至今还未进宇文清露的房,两人自是还没圆房了。 太令人震撼了,宇文家的女人是命太苦还是命太强了呢? 罗根基发泄一通便径自离去。 肩膀上突然被人轻拍了下,黎言裳大叫一声,吓得魂飞魄散。 “是我。” 黎言裳侧过头,见是一脸微笑的宇文晔,当下便落下泪来,扑进他怀里,“你可来了。” 她直觉得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宇文晔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他们若敢动你,我马上便要了他们的命。” 黎言裳几乎瘫在他怀里,两条腿根本使不上劲,抬起头来,“你都看到了?” 宇文晔点了点头,“我来的时候罗根基刚出来,怕吓着你,所以就躲在暗处看着了。” 黎言裳狂乱的点着头,“嗯,你幸亏没直接过来,不然肯定会被他们发现的。” 宇文晔冷哼道,“发现了又怎么样?他们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让咱们帮着他遮羞么?” 黎言裳见他两手空空,遂问道,“你不是找花瓶去了?” 宇文晔回道,“我本想着能碰着个丫鬟婆子的,让她帮着去拿个花瓶,竟是没见着人,我又不放心你,便回来了。” 黎言裳拍了拍胸,心有余悸,“幸好你没陪着人,不然可就麻烦了,万一让他们知道咱们就在这里……” 她抬头见宇文晔面色阴沉,遂道,“好歹也要顾着公主的面子吧?” 宇文晔狠声道,“若不是姑姑拦着,他早就该死了。” 黎言裳奇道,“你早就知道了?”顿了顿又问道,“公主竟许的他如此猖狂。” 宇文晔面上的痛恨之色愈发浓烈,“他救过公主的命,后来公主爱上他,让他做了驸马爷。” 他说的很简单,黎言裳却觉得肯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辛秘,想起五云庙里长平悲农怜民的菩萨心肠,又想起她那样性子直爽的人,背后竟是这样的辛酸。 她按下心头惊疑,“咱们快离开这里吧,等会有人找来就不好了。” 宇文晔点头,挽着她的胳膊走出桃林。 长平立在八角亭子里,目光望向远处的桃花林,金色的阳光笼在上头,泛着一层刺人眼的粉红光晕。 她最喜欢的便是这里,位于高处,又能瞧见桃花林,清风徐来,四处飘香。 李妈妈缓步走进来,刻意将脚步放的极轻极低,恐惊了公主深思。 长平淡淡的道,“有什么事,说吧。” 李妈妈躬躬身,“公主,奴婢已经探了世子妃的口风,瞧着倒像是真的,晋王爷一心只扑在五姨娘身上,请赐应是真的。” 长平嘴角微撇,冷声道,“宇文家的男人个个都是情种,明明身边女人如云,偏偏还要情有独钟。” 稍顿片刻,她又道,“既如此便罢了,皇兄的心谁也捉摸不透,晋王爷无心参政是好事,亦不会害了晔哥儿。” 李妈妈轻轻的点了点头,心里有话,又不敢说,犹犹豫豫的立在一边。 长平瞟她一眼,“还有什么事吗?有话尽管说。” 李妈妈小心的回道,“公主,驸马爷……” 长平冷霜凝眸,双拳紧握,“不必说了,我瞧见了。他真是越发猖狂了,我容他千百回,他竟是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居然在我生辰之日做出这样的事。” 李妈妈面上亦浮起一层愤怒,“闹得愈发不像话了,公主,您不能再这样了,您还年轻……” 长平忽的摆了摆手,“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李妈妈不敢多说,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恭恭敬敬的屈膝道,“是。” 长平锐光望向粉嫩娇艳的桃花,清冷的目光凝着一层冰霜,缓缓的落在自桃林中走出的那一对相携而行的璧人身上。 宝瓶与大金立正在房门口等着,屋里头已清扫干净,八仙桌上又摆上了热茶。 宇文晔挽着黎言裳的手缓缓行来,行至门口,问道,“公主来过了吗?” 宝瓶两人屈膝行礼,“公主未曾来过,李妈妈来问过一回。” 黎言裳小声问道,“那你们说我们去哪里了?” 宝瓶有些奇怪,回道,“奴婢只说两位主子在院子里走一走。” 黎言裳淡淡的嗯了一声,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宇文晔。 宇文晔递给她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见她额头上渗出汗来,遂道,“走了这半天,累了吧?进去歇歇,喝杯茶,等会子该走了。” 宝瓶大金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黎言裳,齐齐扶着进屋,落座,倒茶。 “晔哥儿,外头的酒还没喝完,你就到这里陪媳妇来了,也不怕外头的人说你。”长平笑着从外头走进来。 宇文晔两人忙起身行礼。 长平摆摆手,“坐下喝茶。” 自己也在椅上坐下,宝瓶忙倒了热茶捧到长平跟前。 黎言裳见她面上红扑扑的,眸中亦多了几分朦胧之意,便知她定是陪着喝了酒,心下不禁有些敬佩,她是高高在上又深得皇上宠爱的长平公主,今日所来之人位分大多在她之下,她大可不必如此陪着,可她偏偏放下身段奉陪到底。 或许因为这样,长平也备受人欢迎尊敬吧。 长平目光流转,落在黎言裳面上,“有没有累着?身上还舒服吧?” 黎言裳忙回道,“姑姑如此招待,哪里还能累着?比世子爷都要谨慎周到呢。” 长平微微一笑,“你觉得舒坦便好。”目光又转向宇文晔,“晔哥儿,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说,你随我来。” “是,姑姑。”宇文晔应着站起身,眸光有意无意的朝黎言裳瞟了瞟,示意她稍安勿躁。 黎言裳亦知此时绝不能露出惊慌来,哪怕是驸马爷寻来,她也要装作丝毫不知什么都没看到。 宇文晔跟着长平出去,黎言裳端坐在椅上,心下有些忐忑,遂转移了注意力,看向宝瓶,“雷小姐还在正厅里吗?” 宝瓶回道,“雷夫人吃多了酒,带着雷小姐先走了。临走前让铃楹来跟奴婢说了声。” 黎言裳略一点头,嘱咐道,“今日之事,你们谁也不许说出去,都把嘴封好了。” 宝瓶与大金齐声回道,“是,世子妃。” 宇文晔已从外头走进来,见她面色低沉,目光漂移,遂笑道,“瞧你紧张的,等会子公主见了还以为你那里不舒服。” 黎言裳松口气,见他面色甚是愉悦,方才的不快似乎都一扫而过,很是奇怪,长平找他有什么事? 宇文晔见她眉头舒了舒又缓缓的蹙起来,便知她心中所想,遂道,“公主问我关于沈郁的事,我如实说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眉角微挑,直直的望向她,“梁王和沈郁,是你所为?” 黎言裳点点头,坦然承认了,“若她们没有害人之心,怎会被我设计?再说了,你不觉得他们很相配吗?一样高傲的人,一样的自私,一样的有心计,又一样的自以为是。我不过是帮他们认清了彼此而已。” 挖了火坑等人往里跳,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宇文晔嘴角抽抽,补充道,“一样的想要的却永远都得不到。” 黎言裳呵呵一笑,“正解。” 顿觉心情大好。 宴会还未结束,两人去正厅与长平告别,却意外的碰到了宇文清露。 黎言裳并不想与她多话,但见她奔着自己走过来,碍于周围人都看着,也只能满面微笑的看着她。 宇文清露缓步上前,屈膝行礼,“大哥大嫂,别来无恙。” 闲散的目光在黎言裳稍显臃肿的腰身上扫了一圈,她又笑了笑,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大嫂真是命好,这么快就怀上了,真不枉大哥日日窝在你房里头。” 黎言裳气噎,大庭广众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令人难堪,可她似乎并不觉得,反而笑意盈盈的,仿佛与他们相谈甚欢似的。 长平眉毛一挑,沉声道,“露姐儿,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么?” 宇文清露捂了嘴凑到长平身边撒娇道,“姑姑,这话不可以说么?我哥哥确实很心疼嫂子呢,嫂子有了身孕咱们不都替她高兴吗?” 她故意错误意会方才说的话,引得人以为她的口无遮拦是高兴过头。 果然长平笑道,“小丫头,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了。” 宇文清露咯咯笑着,“姑姑,人家不是小丫头了,都已经长大了。” 长平笑道,“也是,已为人妇了。”  谭帅正两手交叉在胸前,“那你去问公主好了,公主还求着我回来住呢。” 他挺起身子拍拍身上的泥,悠闲的道,“今日之事,你好自为之,否则明日全京城就都知道你的事了。我是无所谓的,顶多三日公主便会帮我处理妥当,而你……” 他呵呵冷笑,拥着怀里的男子走出假山,扬长而去。 罗根基气的低声怒吼,抬起脚狠狠的踹在石头上,却终未追上去。 黎言裳暗暗躲在石头后,她已经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懵住了,驸马爷谭帅正是断袖,罗根基至今还未进宇文清露的房,两人自是还没圆房了。 太令人震撼了,宇文家的女人是命太苦还是命太强了呢? 罗根基发泄一通便径自离去。 肩膀上突然被人轻拍了下,黎言裳大叫一声,吓得魂飞魄散。 “是我。” 黎言裳侧过头,见是一脸微笑的宇文晔,当下便落下泪来,扑进他怀里,“你可来了。” 她直觉得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宇文晔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他们若敢动你,我马上便要了他们的命。” 黎言裳几乎瘫在他怀里,两条腿根本使不上劲,抬起头来,“你都看到了?” 宇文晔点了点头,“我来的时候罗根基刚出来,怕吓着你,所以就躲在暗处看着了。” 黎言裳狂乱的点着头,“嗯,你幸亏没直接过来,不然肯定会被他们发现的。” 宇文晔冷哼道,“发现了又怎么样?他们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让咱们帮着他遮羞么?” 黎言裳见他两手空空,遂问道,“你不是找花瓶去了?” 宇文晔回道,“我本想着能碰着个丫鬟婆子的,让她帮着去拿个花瓶,竟是没见着人,我又不放心你,便回来了。” 黎言裳拍了拍胸,心有余悸,“幸好你没陪着人,不然可就麻烦了,万一让他们知道咱们就在这里……” 她抬头见宇文晔面色阴沉,遂道,“好歹也要顾着公主的面子吧?” 宇文晔狠声道,“若不是姑姑拦着,他早就该死了。” 黎言裳奇道,“你早就知道了?”顿了顿又问道,“公主竟许的他如此猖狂。” 宇文晔面上的痛恨之色愈发浓烈,“他救过公主的命,后来公主爱上他,让他做了驸马爷。” 他说的很简单,黎言裳却觉得肯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辛秘,想起五云庙里长平悲农怜民的菩萨心肠,又想起她那样性子直爽的人,背后竟是这样的辛酸。 她按下心头惊疑,“咱们快离开这里吧,等会有人找来就不好了。” 宇文晔点头,挽着她的胳膊走出桃林。 长平立在八角亭子里,目光望向远处的桃花林,金色的阳光笼在上头,泛着一层刺人眼的粉红光晕。 她最喜欢的便是这里,位于高处,又能瞧见桃花林,清风徐来,四处飘香。 李妈妈缓步走进来,刻意将脚步放的极轻极低,恐惊了公主深思。 长平淡淡的道,“有什么事,说吧。” 李妈妈躬躬身,“公主,奴婢已经探了世子妃的口风,瞧着倒像是真的,晋王爷一心只扑在五姨娘身上,请赐应是真的。” 长平嘴角微撇,冷声道,“宇文家的男人个个都是情种,明明身边女人如云,偏偏还要情有独钟。” 稍顿片刻,她又道,“既如此便罢了,皇兄的心谁也捉摸不透,晋王爷无心参政是好事,亦不会害了晔哥儿。” 李妈妈轻轻的点了点头,心里有话,又不敢说,犹犹豫豫的立在一边。 长平瞟她一眼,“还有什么事吗?有话尽管说。” 李妈妈小心的回道,“公主,驸马爷……” 长平冷霜凝眸,双拳紧握,“不必说了,我瞧见了。他真是越发猖狂了,我容他千百回,他竟是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居然在我生辰之日做出这样的事。” 李妈妈面上亦浮起一层愤怒,“闹得愈发不像话了,公主,您不能再这样了,您还年轻……” 长平忽的摆了摆手,“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李妈妈不敢多说,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恭恭敬敬的屈膝道,“是。” 长平锐光望向粉嫩娇艳的桃花,清冷的目光凝着一层冰霜,缓缓的落在自桃林中走出的那一对相携而行的璧人身上。 宝瓶与大金立正在房门口等着,屋里头已清扫干净,八仙桌上又摆上了热茶。 宇文晔挽着黎言裳的手缓缓行来,行至门口,问道,“公主来过了吗?” 宝瓶两人屈膝行礼,“公主未曾来过,李妈妈来问过一回。” 黎言裳小声问道,“那你们说我们去哪里了?” 宝瓶有些奇怪,回道,“奴婢只说两位主子在院子里走一走。” 黎言裳淡淡的嗯了一声,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宇文晔。 宇文晔递给她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见她额头上渗出汗来,遂道,“走了这半天,累了吧?进去歇歇,喝杯茶,等会子该走了。” 宝瓶大金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黎言裳,齐齐扶着进屋,落座,倒茶。 “晔哥儿,外头的酒还没喝完,你就到这里陪媳妇来了,也不怕外头的人说你。”长平笑着从外头走进来。 宇文晔两人忙起身行礼。 长平摆摆手,“坐下喝茶。” 自己也在椅上坐下,宝瓶忙倒了热茶捧到长平跟前。 黎言裳见她面上红扑扑的,眸中亦多了几分朦胧之意,便知她定是陪着喝了酒,心下不禁有些敬佩,她是高高在上又深得皇上宠爱的长平公主,今日所来之人位分大多在她之下,她大可不必如此陪着,可她偏偏放下身段奉陪到底。 或许因为这样,长平也备受人欢迎尊敬吧。 长平目光流转,落在黎言裳面上,“有没有累着?身上还舒服吧?” 黎言裳忙回道,“姑姑如此招待,哪里还能累着?比世子爷都要谨慎周到呢。” 长平微微一笑,“你觉得舒坦便好。”目光又转向宇文晔,“晔哥儿,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说,你随我来。” “是,姑姑。”宇文晔应着站起身,眸光有意无意的朝黎言裳瞟了瞟,示意她稍安勿躁。 黎言裳亦知此时绝不能露出惊慌来,哪怕是驸马爷寻来,她也要装作丝毫不知什么都没看到。 宇文晔跟着长平出去,黎言裳端坐在椅上,心下有些忐忑,遂转移了注意力,看向宝瓶,“雷小姐还在正厅里吗?” 宝瓶回道,“雷夫人吃多了酒,带着雷小姐先走了。临走前让铃楹来跟奴婢说了声。” 黎言裳略一点头,嘱咐道,“今日之事,你们谁也不许说出去,都把嘴封好了。” 宝瓶与大金齐声回道,“是,世子妃。” 宇文晔已从外头走进来,见她面色低沉,目光漂移,遂笑道,“瞧你紧张的,等会子公主见了还以为你那里不舒服。” 黎言裳松口气,见他面色甚是愉悦,方才的不快似乎都一扫而过,很是奇怪,长平找他有什么事? 宇文晔见她眉头舒了舒又缓缓的蹙起来,便知她心中所想,遂道,“公主问我关于沈郁的事,我如实说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眉角微挑,直直的望向她,“梁王和沈郁,是你所为?” 黎言裳点点头,坦然承认了,“若她们没有害人之心,怎会被我设计?再说了,你不觉得他们很相配吗?一样高傲的人,一样的自私,一样的有心计,又一样的自以为是。我不过是帮他们认清了彼此而已。” 挖了火坑等人往里跳,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宇文晔嘴角抽抽,补充道,“一样的想要的却永远都得不到。” 黎言裳呵呵一笑,“正解。” 顿觉心情大好。 宴会还未结束,两人去正厅与长平告别,却意外的碰到了宇文清露。 黎言裳并不想与她多话,但见她奔着自己走过来,碍于周围人都看着,也只能满面微笑的看着她。 宇文清露缓步上前,屈膝行礼,“大哥大嫂,别来无恙。” 闲散的目光在黎言裳稍显臃肿的腰身上扫了一圈,她又笑了笑,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大嫂真是命好,这么快就怀上了,真不枉大哥日日窝在你房里头。” 黎言裳气噎,大庭广众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令人难堪,可她似乎并不觉得,反而笑意盈盈的,仿佛与他们相谈甚欢似的。 长平眉毛一挑,沉声道,“露姐儿,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么?” 宇文清露捂了嘴凑到长平身边撒娇道,“姑姑,这话不可以说么?我哥哥确实很心疼嫂子呢,嫂子有了身孕咱们不都替她高兴吗?” 她故意错误意会方才说的话,引得人以为她的口无遮拦是高兴过头。 果然长平笑道,“小丫头,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了。” 宇文清露咯咯笑着,“姑姑,人家不是小丫头了,都已经长大了。” 长平笑道,“也是,已为人妇了。” 301.第301章 为母则刚择生死 宇文晔面色低沉,缓声道,“母亲一人在山上孤单,妹妹有空时便上山多陪陪母亲。” 宇文清露蓦地一怔,目中笑意顿失,冷眸锁住宇文晔,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大哥放心,妹妹一定会去的。”又低声叹道,“晋王府是回不去了,我也只有去庙里尽孝了。” 长平的脸立时便冷下来,不着痕迹的松了宇文清露挽着她的手,笑着对黎言裳道,“你们不要回去么?我也不留了,快些回去吧。” 黎言裳微微一笑,屈膝道,“不能陪姑姑做完生辰,还请姑姑体谅。” 长平摆摆手,不想再多说,“李妈妈,送世子爷世子妃。” 李妈妈闻声向前,迎着宇文晔夫妇出门。 长平则转了身去忙别的,看也不看宇文清露一眼,心里暗暗恼她不尊重她这个公主,话说的太难听。 宇文清露却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目光深邃的望着远去的宇文晔夫妇,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第二日,第二道圣旨传到卫国公府,梁王纳沈郁为侧妃,择日完婚。 沈虢接旨,宣旨的公公一走,他便气的差点晕死过去,当下便把圣旨狠狠的扔在沈郁身上,怒骂一声,“自作自受。” 沈夫人亦是失声痛哭,既为女儿感到伤心又为她感到惋惜,可事已至此,已无挽回的余地。 沈郁呆立当场,原本一心求死,却被这惊人的圣意刺的阵阵惊涛骇浪。 她明明听到宇文晔在屋里头休息,她才刚进去,床上的人便把她弄昏了,恰恰梁王又出现在屋里头,如此的巧合,定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而传递给她消息的是黎言裳身边的两个侍婢,她脑中灵光乍现,这一切一定都是黎言裳刻意安排好的。 怪她一时心急,不辨真假轻易上了当,她悔不当初,心底层层恨意漫上来,她绝不甘心如此输给黎言裳。 耍心计吗?她沈郁亦不是好惹的,当日之辱,她一定要还回来。 梁王侧妃?好,她接受。 不但接受,还要辅佐宇文谦登上帝位。 总有一天,她要登上皇后之位,母仪天下。 到那时,她定会让黎言裳生不如死,让宇文晔跪在脚底下求她。 雍华宫里,宇文谦抓起桌上的一个杯子狠狠的砸在地上,尖利的碎裂声刺进人心,吓得守在外头的人心神一震。 仝贵妃斜睨他一眼,面上稍显恼怒,“你在我这里耍什么疯?明知道沈郁是那样轻浮连宇文晔都不要的女人,你还偏偏去招惹她,这样的女人做妾都不够格,心里终究是想着别的男人的。” 宇文谦咬牙道,“母妃,孩儿是被人设计了,我若知道那屋里头是沈郁,定不会再踏进半步的。” 仝贵妃一愣,“谁敢设计你?再说了旁人怎么知道你要去那间屋子?还早早的就把人放在那里等着了?” 宇文谦低了低头,“还不知道是谁。” 仝贵妃忽的转过弯来,“那你以为里头是谁?” “雷馨予。” 仝贵妃愕然一怔,心思一转,马上猜出是怎么回事,气的伸手指着宇文谦,“你呀你,我说你什么好呢?雷馨予就那样的好?上次的事闹得还不够吗?眼下情势,你还分不清孰轻孰重吗?” 宇文谦却猛的抬起头来,目中露出一抹凶狠,“我贵为梁王,不过要娶心爱的女人,如此简单的事都办不到,我如何甘心?” 仝贵妃冷冷的笑了笑,“你以为王爷就很尊贵了么?你的荣华富贵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若你父皇恼了你,你便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皇上才是至高无上的,才是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的。你明白吗?” 宇文谦冷眸转动,望向仝贵妃,闪过一丝亮光,稍一沉吟,目中闪耀着掩不住的惊喜,“母妃,若我能坐在那个位子上,别说一个女人,天下之大,我想要什么都易如反掌。” 仝贵妃微微一笑,眯起眼来,“到时候,雷馨予只怕会跪着来求你娶她了,那时候,她便是你的,随意你怎么处置,就是收了做个丫鬟,没命名分的她也不敢反抗。” 宇文谦心里一喜,却又道,“不,母妃,孩儿是真心喜欢她的,她越是拒绝我,到了那时,我越要让她高高在上,让她为今时之事后悔。” 仝贵妃并不与他争辩,只要他一心扑在正事上,女人的事是小事。 “母妃,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做呢?孩儿有些等不及了。” 仝贵妃瞪他一眼,“胡闹,此等大事岂可儿戏?欲速则不达,你只要安心等着,在你父皇那里恭顺孝敬便可了。” 宇文谦淡淡的哦了一声,心里却在谋算着别的事,太子似乎上山很久了,他这个做弟弟的理应派人去问候问候了。 只是到底是谁在设计他呢?绝不可能是雷馨予,她没有这样的心思亦没有这样的胆子,究竟是谁看穿了这一切? 他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人影来,沈郁,宇文晔,雷馨予,这三人似乎都与一人有关系。 那便是黎言裳。 他心下一顿,又缓缓摇了摇头,一个弱小的女人真敢如此吗?会不会是宇文晔? 可在他出门之前,宇文晔一直与他们坐在一起并未离开,期间也并无小厮在跟前伺候,不可能是他。 他眼前再度浮现出黎言裳的影子,想起那副始终沉静如水波澜不惊的面孔,心渐渐的落了下去。 听闻沈郁得此下场,黎言裳缓缓的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笑,这个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梁王侧妃?正合沈郁的心意,她不是一心只想做人家的侧妃吗? 宝瓶慌里慌张的奔进来,脸上焦急不安,“世子妃,五姨娘要生了。” 黎言裳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不是说要到四月里吗?怎么现在就要生了?” 她想起宇文清霞提过的早产之事,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快。 “宝瓶,你去落西院说一声,让郡王妃不要动弹了,我先去瞧一瞧,有事我自会通知她。”她一边说着一边扶了倚翠的手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吩咐道,“倚翠,你去把大金和江妈妈找过来。” 她便站在门口等着,大金与江妈妈一同过来,她招招手扶住大金,“你们跟我去幽然居吧,妈妈帮衬着点,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江妈妈点了点头,伸手扶住黎言裳另一侧,倚翠则留在了霓裳院里守着。 刚进了幽然居的院门,便听到屋子里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凄惨无比。 黎言裳顿时吓得手脚冰凉,脚下的步子也慢了几分。 绿衣端着盆子正从屋里头疾奔出来,累的满头大汗。 黎言裳忙上前,“绿衣,里头怎么样了?” 目光落在她手上端着的木盆里,只见里面血红一片,在阳光底下十分耀眼。 她眼前一晃,头一晕,急急的问道,“俞太医在里头吗?马上要生了?” 绿衣顾不得行礼,焦急的道,“世子妃,五姨娘难产了,出了好多血。您还是去东次间里等着吧。” 正说着,院外又走进来一行人,个个手上提着个木盒子,正是从皇宫里调来的太医。 绿衣忙迎上去,“姨娘在这屋里,各位大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姨娘。” 他们个个面色焦急,行色匆匆,从黎言裳身边走过,涌到屋里头。 江妈妈见她面色发白,遂低声道,“姐儿,里头情况危急,您还是去东次间等着吧,我去里头瞧瞧,许能帮上些什么。” 一阵接着一阵的嘶喊声再次传出来,黎言裳禁不住颤了颤,茫然的点了点头,“妈妈,你快进去看看吧。” 她扶着大金的手进了东次间,有小丫头端上茶来,遂问道,“王爷呢?” 小丫头回道,“王爷在姨娘跟前守着呢。” 黎言裳低低的哦了一声,捧住茶杯放在嘴边轻抿了两口,温热的茶水滑到肚里,她紧张的心才稍稍的松了松。 她早就听书过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若再遇上难产,就是一条腿都迈进了鬼门关。 隔着几道墙,幽然哀嚎的嘶喊声依旧听得清晰,她握紧了拳头,暗暗替她祈祷,但愿一切顺利,但愿母子平安。 幽然每一声喊叫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她心头上,令她胆颤心惊。 许久,江妈妈才从外面进来了,脸色苍白,声音也稍显虚弱,“姐儿,五姨娘怕是不行了。” 黎言裳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不是所有的太医都来了吗?都没有办法吗?” 江妈妈方才只是站在外间朝里看了看,眼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送,太医们急的团团转,却又束手无策。 黎言裳紧紧的攥住江妈妈的袖子,“俞栾呢?俞栾来了吗?他医术最好。” 江妈妈眼里落下泪来,“来了,俞太医说,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 黎言裳身形一晃,艰难的出口,“只能保一个?王爷保的谁?” 江妈妈哽咽道,“王爷没说话,是五姨娘,五姨娘自己要求先保孩子。”  宇文晔面色低沉,缓声道,“母亲一人在山上孤单,妹妹有空时便上山多陪陪母亲。” 宇文清露蓦地一怔,目中笑意顿失,冷眸锁住宇文晔,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大哥放心,妹妹一定会去的。”又低声叹道,“晋王府是回不去了,我也只有去庙里尽孝了。” 长平的脸立时便冷下来,不着痕迹的松了宇文清露挽着她的手,笑着对黎言裳道,“你们不要回去么?我也不留了,快些回去吧。” 黎言裳微微一笑,屈膝道,“不能陪姑姑做完生辰,还请姑姑体谅。” 长平摆摆手,不想再多说,“李妈妈,送世子爷世子妃。” 李妈妈闻声向前,迎着宇文晔夫妇出门。 长平则转了身去忙别的,看也不看宇文清露一眼,心里暗暗恼她不尊重她这个公主,话说的太难听。 宇文清露却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目光深邃的望着远去的宇文晔夫妇,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第二日,第二道圣旨传到卫国公府,梁王纳沈郁为侧妃,择日完婚。 沈虢接旨,宣旨的公公一走,他便气的差点晕死过去,当下便把圣旨狠狠的扔在沈郁身上,怒骂一声,“自作自受。” 沈夫人亦是失声痛哭,既为女儿感到伤心又为她感到惋惜,可事已至此,已无挽回的余地。 沈郁呆立当场,原本一心求死,却被这惊人的圣意刺的阵阵惊涛骇浪。 她明明听到宇文晔在屋里头休息,她才刚进去,床上的人便把她弄昏了,恰恰梁王又出现在屋里头,如此的巧合,定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而传递给她消息的是黎言裳身边的两个侍婢,她脑中灵光乍现,这一切一定都是黎言裳刻意安排好的。 怪她一时心急,不辨真假轻易上了当,她悔不当初,心底层层恨意漫上来,她绝不甘心如此输给黎言裳。 耍心计吗?她沈郁亦不是好惹的,当日之辱,她一定要还回来。 梁王侧妃?好,她接受。 不但接受,还要辅佐宇文谦登上帝位。 总有一天,她要登上皇后之位,母仪天下。 到那时,她定会让黎言裳生不如死,让宇文晔跪在脚底下求她。 雍华宫里,宇文谦抓起桌上的一个杯子狠狠的砸在地上,尖利的碎裂声刺进人心,吓得守在外头的人心神一震。 仝贵妃斜睨他一眼,面上稍显恼怒,“你在我这里耍什么疯?明知道沈郁是那样轻浮连宇文晔都不要的女人,你还偏偏去招惹她,这样的女人做妾都不够格,心里终究是想着别的男人的。” 宇文谦咬牙道,“母妃,孩儿是被人设计了,我若知道那屋里头是沈郁,定不会再踏进半步的。” 仝贵妃一愣,“谁敢设计你?再说了旁人怎么知道你要去那间屋子?还早早的就把人放在那里等着了?” 宇文谦低了低头,“还不知道是谁。” 仝贵妃忽的转过弯来,“那你以为里头是谁?” “雷馨予。” 仝贵妃愕然一怔,心思一转,马上猜出是怎么回事,气的伸手指着宇文谦,“你呀你,我说你什么好呢?雷馨予就那样的好?上次的事闹得还不够吗?眼下情势,你还分不清孰轻孰重吗?” 宇文谦却猛的抬起头来,目中露出一抹凶狠,“我贵为梁王,不过要娶心爱的女人,如此简单的事都办不到,我如何甘心?” 仝贵妃冷冷的笑了笑,“你以为王爷就很尊贵了么?你的荣华富贵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若你父皇恼了你,你便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皇上才是至高无上的,才是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的。你明白吗?” 宇文谦冷眸转动,望向仝贵妃,闪过一丝亮光,稍一沉吟,目中闪耀着掩不住的惊喜,“母妃,若我能坐在那个位子上,别说一个女人,天下之大,我想要什么都易如反掌。” 仝贵妃微微一笑,眯起眼来,“到时候,雷馨予只怕会跪着来求你娶她了,那时候,她便是你的,随意你怎么处置,就是收了做个丫鬟,没命名分的她也不敢反抗。” 宇文谦心里一喜,却又道,“不,母妃,孩儿是真心喜欢她的,她越是拒绝我,到了那时,我越要让她高高在上,让她为今时之事后悔。” 仝贵妃并不与他争辩,只要他一心扑在正事上,女人的事是小事。 “母妃,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做呢?孩儿有些等不及了。” 仝贵妃瞪他一眼,“胡闹,此等大事岂可儿戏?欲速则不达,你只要安心等着,在你父皇那里恭顺孝敬便可了。” 宇文谦淡淡的哦了一声,心里却在谋算着别的事,太子似乎上山很久了,他这个做弟弟的理应派人去问候问候了。 只是到底是谁在设计他呢?绝不可能是雷馨予,她没有这样的心思亦没有这样的胆子,究竟是谁看穿了这一切? 他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人影来,沈郁,宇文晔,雷馨予,这三人似乎都与一人有关系。 那便是黎言裳。 他心下一顿,又缓缓摇了摇头,一个弱小的女人真敢如此吗?会不会是宇文晔? 可在他出门之前,宇文晔一直与他们坐在一起并未离开,期间也并无小厮在跟前伺候,不可能是他。 他眼前再度浮现出黎言裳的影子,想起那副始终沉静如水波澜不惊的面孔,心渐渐的落了下去。 听闻沈郁得此下场,黎言裳缓缓的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笑,这个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梁王侧妃?正合沈郁的心意,她不是一心只想做人家的侧妃吗? 宝瓶慌里慌张的奔进来,脸上焦急不安,“世子妃,五姨娘要生了。” 黎言裳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不是说要到四月里吗?怎么现在就要生了?” 她想起宇文清霞提过的早产之事,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快。 “宝瓶,你去落西院说一声,让郡王妃不要动弹了,我先去瞧一瞧,有事我自会通知她。”她一边说着一边扶了倚翠的手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吩咐道,“倚翠,你去把大金和江妈妈找过来。” 她便站在门口等着,大金与江妈妈一同过来,她招招手扶住大金,“你们跟我去幽然居吧,妈妈帮衬着点,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江妈妈点了点头,伸手扶住黎言裳另一侧,倚翠则留在了霓裳院里守着。 刚进了幽然居的院门,便听到屋子里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凄惨无比。 黎言裳顿时吓得手脚冰凉,脚下的步子也慢了几分。 绿衣端着盆子正从屋里头疾奔出来,累的满头大汗。 黎言裳忙上前,“绿衣,里头怎么样了?” 目光落在她手上端着的木盆里,只见里面血红一片,在阳光底下十分耀眼。 她眼前一晃,头一晕,急急的问道,“俞太医在里头吗?马上要生了?” 绿衣顾不得行礼,焦急的道,“世子妃,五姨娘难产了,出了好多血。您还是去东次间里等着吧。” 正说着,院外又走进来一行人,个个手上提着个木盒子,正是从皇宫里调来的太医。 绿衣忙迎上去,“姨娘在这屋里,各位大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姨娘。” 他们个个面色焦急,行色匆匆,从黎言裳身边走过,涌到屋里头。 江妈妈见她面色发白,遂低声道,“姐儿,里头情况危急,您还是去东次间等着吧,我去里头瞧瞧,许能帮上些什么。” 一阵接着一阵的嘶喊声再次传出来,黎言裳禁不住颤了颤,茫然的点了点头,“妈妈,你快进去看看吧。” 她扶着大金的手进了东次间,有小丫头端上茶来,遂问道,“王爷呢?” 小丫头回道,“王爷在姨娘跟前守着呢。” 黎言裳低低的哦了一声,捧住茶杯放在嘴边轻抿了两口,温热的茶水滑到肚里,她紧张的心才稍稍的松了松。 她早就听书过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若再遇上难产,就是一条腿都迈进了鬼门关。 隔着几道墙,幽然哀嚎的嘶喊声依旧听得清晰,她握紧了拳头,暗暗替她祈祷,但愿一切顺利,但愿母子平安。 幽然每一声喊叫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她心头上,令她胆颤心惊。 许久,江妈妈才从外面进来了,脸色苍白,声音也稍显虚弱,“姐儿,五姨娘怕是不行了。” 黎言裳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不是所有的太医都来了吗?都没有办法吗?” 江妈妈方才只是站在外间朝里看了看,眼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送,太医们急的团团转,却又束手无策。 黎言裳紧紧的攥住江妈妈的袖子,“俞栾呢?俞栾来了吗?他医术最好。” 江妈妈眼里落下泪来,“来了,俞太医说,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 黎言裳身形一晃,艰难的出口,“只能保一个?王爷保的谁?” 江妈妈哽咽道,“王爷没说话,是五姨娘,五姨娘自己要求先保孩子。” 302.第302章 女人险过鬼门关 黎言裳微微的闭了眼,一滴泪慢慢滑落下来,宇文治的沉默已经替她做了选择,他想保孩子但是又怕她伤心。 其实宇文治想错了,不管他要保的是谁,幽然都会要求保孩子,天下没有哪个做娘的会让孩子替自己去死。 如果宇文治坚决的选了幽然,或许幽然还能有一线生机,如今只怕必死了。 “姐儿,你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回霓裳院等着吧。一有消息我就回去禀告。”江妈妈担忧的看着她。 黎言裳心如刀绞,她虽与幽然无过多私人交情,可一想到她如此妙龄便将陨去,实在难忍悲痛。 幽然撕心的尖叫声再次传来,她实在不忍再听下去,遂抹了抹眼角的泪,站起身,低低的道,“回去吧。” 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声在院子里回荡,叫人听得毛骨茸然。 黎言裳扶着大金的手往外走,双腿犹如灌了铅,沉重的几乎抬不起来迈不出步。 她刚走到院子中央,屋里头幽然的尖叫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低低的婴儿啼哭声。 她顿时便愣在了院子里,呆呆的再也走不动了。 江妈妈亦愣住了,“姐儿,生了。” 黎言裳的心越来越沉,几乎没勇气开口问幽然怎么样了,她愣愣的盯着门口,直到那些太医们携着各自的木盒子鱼贯而出。 她听到屋里头传来绿衣的低唤声,“五姨娘,五姨娘……” 她蓦地惊醒过来,艰难的抬起腿向屋内走去。 进了屋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她已浑不在意,走到里间门口,她顿住脚站下,向里望去。 绿衣手里抱着个厚厚的包被正双膝跪在床前,哭道,“姨娘,您看看,是位小少爷,您快看一眼吧。” 宇文治坐在床上,两手紧紧的握着幽然的手,轻声道,“幽然,你看看咱们的孩子。” 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幽然忽的睁开眼,似是马上又要合上了,但她强撑着侧头看向绿衣怀里的婴孩。 一张布满褶皱的小脸红彤彤的,发上还带着些血渍,双眼微微闭着,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巴,两只小手紧紧的攥着。 这是她用生命换来的儿子,她唯一的亲人。 幽然眼里落下泪来,她很想再多看几眼,可她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她还有话没说。 她转过头来看着宇文治,气若游丝的道,“王爷,我时间不多了,这孩子是我的命,求您善待他。” 宇文治眼圈微红,“别说傻话,他是咱们的儿子,我自会善待他的,你放心吧,我把他放在身边,亲自教养他。” 幽然点头,泪眼模糊,已分不清眼前人影。 她慌乱的把头转向绿衣,目光还未落在孩子身上,已没了力气,头斜斜的歪在床侧,没了气息。 “姨娘。”绿衣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怀里的婴儿仿佛感知到母亲的离去,也跟着哇哇哭起来。 宇文治低头捧住幽然的头,低声呜咽。 黎言裳站在门口,整个身子都依靠在大金身上,一串连着一串的泪珠子不断落下来。 幽然竟然就这么去了,红颜薄命还是天妒红颜? 江妈妈扶住摇摇欲坠的黎言裳,低声道,“姐儿,请您节哀,莫要哭坏了身子。” 宇文治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松了幽然的手,缓步走过来,一脸悲伤,沉声道,“进去看看她吧。” 黎言裳微点头,颤巍巍的走进门去,走到床前,只见幽然身下的被褥都被血染红了,她一张脸白的吓人,双眼微微的睁开着,似是十分不舍得闭上。 绿衣站起身,“世子妃,您看一看我们四爷吧。” 黎言裳垂头看去,正在大哭的小孩儿忽然止住了哭,睁开一条眼缝似是对着她看了看,接着便歪头睡过去了。 绿衣低声哭起来,“定是哭的累了。” 宇文治走进来,“让奶娘把四爷先抱走吧,好生喂着。” 黎言裳拿帕子擦着脸上的泪,“可怜的孩子。父亲,五姨娘……” 宇文治沉声道,“厚葬。” 黎言裳点点头,“父亲,这件事交给我吧。” 宇文治嗯了一声,“有什么事让文正安去办。” “是。父亲,请您节哀顺变,五姨娘能亲眼看到四弟,已经心满意足了。”黎言裳低声劝道。 宇文治重重的唉了一声,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我单独陪她一会。” 黎言裳屈膝行礼,转身出门,走到门口时回过头看了一眼,宇文治佝偻着身子蜷缩在床边紧紧的偎着幽然,一瞬间仿佛老了许多。 回到霓裳院,万氏正在院子里等着,挺着大肚子站在太阳底下,鬓角渗出汗来。 黎言裳迎上去,责备道,“怎么在外头站着?” 万氏面色焦急,两眼已是红通通的,“五姨娘,没了?” 黎言裳缓缓点头,“刚去了。” 万氏叹口气,目中已带了慌乱,“没想到,竟是这样,那,孩子呢?孩子怎么样?听说是位爷。” 黎言裳低沉的声音满是悲伤,“她就是为了保住孩子才去的。” 万氏眼里涌出泪来,“我没敢过去,就怕见到那样的情形受不了,五姨娘,真是太可怜了。” 黎言裳亦是心痛不已,却也只能劝道,“事已至此,咱们悲伤已无用,素日里多帮衬帮衬四爷吧。” 万氏赞同的点了点头,“王爷看在五姨娘这份心上,定不会亏待了四爷的。” 两人进屋坐下,亦是相对无言,沉沉的悲伤与不安始终笼罩在两人心头上。 下午,宇文晔回来,得知此事,亦感叹唏嘘一番。 他也因此慌张起来,紧紧的握着黎言裳的手,“生孩子这么凶险,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怎么办?” 黎言裳见他比自己还紧张,反而笑了,“又不是个个都难产,平日里多让太医瞧着,早请几个有经验的产婆进来才是正经道理,毕竟防患于未然总比事到临头再寻良医要好得多。” 宇文晔马上吩咐道,“江妈妈,快去多寻几个产婆来。” 守在外间的江妈妈吃了一惊,慌忙奔到里间门口,“世子爷,世子妃怎么了?” 黎言裳忙扬声道,“妈妈不必惊慌,我很好,世子爷的意思是请几个产婆来替我瞧瞧。” 江妈妈这才舒了口气,“是,世子爷。” 黎言裳瞪一眼宇文晔,“没事都没吓出事来了,日后咱们多加小心便是。” 宇文晔把她揽在怀里,下巴顶在她头上,幽幽的道,“本来我还想让你多生几个,如此看来,还是生一个吧。” 黎言裳心下微动,两手环在他腰间,依偎在他怀里,默不作声。 三日后,幽然出殡,虽说厚葬,到底是姨娘身份,不过是陪葬的东西多一些罢了。 幽然又无亲人,只府里的丫头婆子为其送葬。 宇文治为四爷取名宇文烈,并进宫为其求封,得了英烈郡王的封号。 他从外书房搬到幽然居里与宇文烈同住,绿衣则成为宇文烈跟前伺候的大丫鬟,专门负责宇文烈的吃穿用度。 万氏身子渐重,府里的事自是没精力再管了,而宇文清霞到底年纪小些,镇不住场子,黎言裳只好又接过来,日日坐在霓裳院里听人禀事。 好在有文正安及江妈妈帮衬着,她倒也未费多大的力气。 到了宇文烈满月酒的日子,因着宇文烈早产,身子虚弱,宇文治便只在府里摆了一桌酒席,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便算过了。 宇文清霜一早便送来满月礼,人却并未回来,宇文治似乎有些不开心,坐在一旁逗弄宇文烈,连看都没看那礼物一眼。 到了中午头上,宇文清露的贺礼才缓缓而至,替她来送礼的正是她的贴身侍婢幻蓝,还带着另外两个小丫头。 幻蓝手上捧着个描金大红盒子,缓步走到宇文治跟前,双膝跪地,“奴婢叩见王爷,郡主今日偶感风寒,不能出门,特命奴婢来为英烈郡主送一份祝福,祝郡王爷身体健康万年长寿。” 宇文治眉毛挑了挑,冷声道,“她还知道这里是她的家吗?今日是偶感风寒了,往日呢?罢了,我只当没她这个女儿。烈哥儿还这么小,什么万年长寿,晦气。” 他压下心中怒火,自从出嫁这个女儿就没回来过,已经把他的脸都丢光了,他对她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幻蓝跪在地上捧着盒子,一脸的不知所措,王爷不说收下谁也不敢上前,她就只能如此跪着,而跟在她后头的两个丫头也稳稳的跪着。 黎言裳见宇文治黑着一张脸,明明很不高兴却还满脸带笑的逗弄着宇文烈,便知他是不想再过问此事,遂笑了笑,“把东西留下吧,代英烈郡王爷谢过郡主。” 立在她身后的大金忙走过去,双手接过幻蓝手里的东西,欠欠身只当还礼。 她目光一转,落在幻蓝身后的两个丫头身上,蓦地愣了愣,又捧着东西走到宇文治身边,将红盒子放在桌子上,又回到黎言裳身边,但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幻蓝身后右侧的那个丫头侧面上。  黎言裳微微的闭了眼,一滴泪慢慢滑落下来,宇文治的沉默已经替她做了选择,他想保孩子但是又怕她伤心。 其实宇文治想错了,不管他要保的是谁,幽然都会要求保孩子,天下没有哪个做娘的会让孩子替自己去死。 如果宇文治坚决的选了幽然,或许幽然还能有一线生机,如今只怕必死了。 “姐儿,你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回霓裳院等着吧。一有消息我就回去禀告。”江妈妈担忧的看着她。 黎言裳心如刀绞,她虽与幽然无过多私人交情,可一想到她如此妙龄便将陨去,实在难忍悲痛。 幽然撕心的尖叫声再次传来,她实在不忍再听下去,遂抹了抹眼角的泪,站起身,低低的道,“回去吧。” 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声在院子里回荡,叫人听得毛骨茸然。 黎言裳扶着大金的手往外走,双腿犹如灌了铅,沉重的几乎抬不起来迈不出步。 她刚走到院子中央,屋里头幽然的尖叫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低低的婴儿啼哭声。 她顿时便愣在了院子里,呆呆的再也走不动了。 江妈妈亦愣住了,“姐儿,生了。” 黎言裳的心越来越沉,几乎没勇气开口问幽然怎么样了,她愣愣的盯着门口,直到那些太医们携着各自的木盒子鱼贯而出。 她听到屋里头传来绿衣的低唤声,“五姨娘,五姨娘……” 她蓦地惊醒过来,艰难的抬起腿向屋内走去。 进了屋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她已浑不在意,走到里间门口,她顿住脚站下,向里望去。 绿衣手里抱着个厚厚的包被正双膝跪在床前,哭道,“姨娘,您看看,是位小少爷,您快看一眼吧。” 宇文治坐在床上,两手紧紧的握着幽然的手,轻声道,“幽然,你看看咱们的孩子。” 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幽然忽的睁开眼,似是马上又要合上了,但她强撑着侧头看向绿衣怀里的婴孩。 一张布满褶皱的小脸红彤彤的,发上还带着些血渍,双眼微微闭着,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巴,两只小手紧紧的攥着。 这是她用生命换来的儿子,她唯一的亲人。 幽然眼里落下泪来,她很想再多看几眼,可她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她还有话没说。 她转过头来看着宇文治,气若游丝的道,“王爷,我时间不多了,这孩子是我的命,求您善待他。” 宇文治眼圈微红,“别说傻话,他是咱们的儿子,我自会善待他的,你放心吧,我把他放在身边,亲自教养他。” 幽然点头,泪眼模糊,已分不清眼前人影。 她慌乱的把头转向绿衣,目光还未落在孩子身上,已没了力气,头斜斜的歪在床侧,没了气息。 “姨娘。”绿衣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怀里的婴儿仿佛感知到母亲的离去,也跟着哇哇哭起来。 宇文治低头捧住幽然的头,低声呜咽。 黎言裳站在门口,整个身子都依靠在大金身上,一串连着一串的泪珠子不断落下来。 幽然竟然就这么去了,红颜薄命还是天妒红颜? 江妈妈扶住摇摇欲坠的黎言裳,低声道,“姐儿,请您节哀,莫要哭坏了身子。” 宇文治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松了幽然的手,缓步走过来,一脸悲伤,沉声道,“进去看看她吧。” 黎言裳微点头,颤巍巍的走进门去,走到床前,只见幽然身下的被褥都被血染红了,她一张脸白的吓人,双眼微微的睁开着,似是十分不舍得闭上。 绿衣站起身,“世子妃,您看一看我们四爷吧。” 黎言裳垂头看去,正在大哭的小孩儿忽然止住了哭,睁开一条眼缝似是对着她看了看,接着便歪头睡过去了。 绿衣低声哭起来,“定是哭的累了。” 宇文治走进来,“让奶娘把四爷先抱走吧,好生喂着。” 黎言裳拿帕子擦着脸上的泪,“可怜的孩子。父亲,五姨娘……” 宇文治沉声道,“厚葬。” 黎言裳点点头,“父亲,这件事交给我吧。” 宇文治嗯了一声,“有什么事让文正安去办。” “是。父亲,请您节哀顺变,五姨娘能亲眼看到四弟,已经心满意足了。”黎言裳低声劝道。 宇文治重重的唉了一声,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我单独陪她一会。” 黎言裳屈膝行礼,转身出门,走到门口时回过头看了一眼,宇文治佝偻着身子蜷缩在床边紧紧的偎着幽然,一瞬间仿佛老了许多。 回到霓裳院,万氏正在院子里等着,挺着大肚子站在太阳底下,鬓角渗出汗来。 黎言裳迎上去,责备道,“怎么在外头站着?” 万氏面色焦急,两眼已是红通通的,“五姨娘,没了?” 黎言裳缓缓点头,“刚去了。” 万氏叹口气,目中已带了慌乱,“没想到,竟是这样,那,孩子呢?孩子怎么样?听说是位爷。” 黎言裳低沉的声音满是悲伤,“她就是为了保住孩子才去的。” 万氏眼里涌出泪来,“我没敢过去,就怕见到那样的情形受不了,五姨娘,真是太可怜了。” 黎言裳亦是心痛不已,却也只能劝道,“事已至此,咱们悲伤已无用,素日里多帮衬帮衬四爷吧。” 万氏赞同的点了点头,“王爷看在五姨娘这份心上,定不会亏待了四爷的。” 两人进屋坐下,亦是相对无言,沉沉的悲伤与不安始终笼罩在两人心头上。 下午,宇文晔回来,得知此事,亦感叹唏嘘一番。 他也因此慌张起来,紧紧的握着黎言裳的手,“生孩子这么凶险,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怎么办?” 黎言裳见他比自己还紧张,反而笑了,“又不是个个都难产,平日里多让太医瞧着,早请几个有经验的产婆进来才是正经道理,毕竟防患于未然总比事到临头再寻良医要好得多。” 宇文晔马上吩咐道,“江妈妈,快去多寻几个产婆来。” 守在外间的江妈妈吃了一惊,慌忙奔到里间门口,“世子爷,世子妃怎么了?” 黎言裳忙扬声道,“妈妈不必惊慌,我很好,世子爷的意思是请几个产婆来替我瞧瞧。” 江妈妈这才舒了口气,“是,世子爷。” 黎言裳瞪一眼宇文晔,“没事都没吓出事来了,日后咱们多加小心便是。” 宇文晔把她揽在怀里,下巴顶在她头上,幽幽的道,“本来我还想让你多生几个,如此看来,还是生一个吧。” 黎言裳心下微动,两手环在他腰间,依偎在他怀里,默不作声。 三日后,幽然出殡,虽说厚葬,到底是姨娘身份,不过是陪葬的东西多一些罢了。 幽然又无亲人,只府里的丫头婆子为其送葬。 宇文治为四爷取名宇文烈,并进宫为其求封,得了英烈郡王的封号。 他从外书房搬到幽然居里与宇文烈同住,绿衣则成为宇文烈跟前伺候的大丫鬟,专门负责宇文烈的吃穿用度。 万氏身子渐重,府里的事自是没精力再管了,而宇文清霞到底年纪小些,镇不住场子,黎言裳只好又接过来,日日坐在霓裳院里听人禀事。 好在有文正安及江妈妈帮衬着,她倒也未费多大的力气。 到了宇文烈满月酒的日子,因着宇文烈早产,身子虚弱,宇文治便只在府里摆了一桌酒席,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便算过了。 宇文清霜一早便送来满月礼,人却并未回来,宇文治似乎有些不开心,坐在一旁逗弄宇文烈,连看都没看那礼物一眼。 到了中午头上,宇文清露的贺礼才缓缓而至,替她来送礼的正是她的贴身侍婢幻蓝,还带着另外两个小丫头。 幻蓝手上捧着个描金大红盒子,缓步走到宇文治跟前,双膝跪地,“奴婢叩见王爷,郡主今日偶感风寒,不能出门,特命奴婢来为英烈郡主送一份祝福,祝郡王爷身体健康万年长寿。” 宇文治眉毛挑了挑,冷声道,“她还知道这里是她的家吗?今日是偶感风寒了,往日呢?罢了,我只当没她这个女儿。烈哥儿还这么小,什么万年长寿,晦气。” 他压下心中怒火,自从出嫁这个女儿就没回来过,已经把他的脸都丢光了,他对她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幻蓝跪在地上捧着盒子,一脸的不知所措,王爷不说收下谁也不敢上前,她就只能如此跪着,而跟在她后头的两个丫头也稳稳的跪着。 黎言裳见宇文治黑着一张脸,明明很不高兴却还满脸带笑的逗弄着宇文烈,便知他是不想再过问此事,遂笑了笑,“把东西留下吧,代英烈郡王爷谢过郡主。” 立在她身后的大金忙走过去,双手接过幻蓝手里的东西,欠欠身只当还礼。 她目光一转,落在幻蓝身后的两个丫头身上,蓦地愣了愣,又捧着东西走到宇文治身边,将红盒子放在桌子上,又回到黎言裳身边,但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幻蓝身后右侧的那个丫头侧面上。 303.第303章 雷小姐送的礼物 幻蓝跪在地上伏下头去重重的磕了个头,“王爷,郡主身上有病,奴婢还要赶回去伺候着,奴婢先行告退。” 宇文治只顾逗弄宇文烈,一声不吭。 黎言裳只好又道,“宝瓶,去库房里拿一些上等的补品给郡主捎回去。” 幻蓝转过身屈膝行礼,“多谢世子妃。” 她带着两个丫头出门,后背冷汗直流,她是完全按照郡主所嘱说的,一字未改一字不差,刚才王爷动怒,她差点以为王爷会把她拖下去打死,幸好没事。 宝瓶回过头看她,淡淡的道,“你是跟我去库房还是在这里等着?” 幻蓝看她一眼,“我跟你去吧。”又对那两个丫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吧。” 宝瓶略一点头,径自出了幽然居,朝库房走去。 幻蓝跟在后头,东张西望,走的有些迟缓。 宝瓶只当她许久没回王府,乍然回来有些留恋了,遂催道,“走快些吧,你不是等着回去伺候郡主吗?” 幻蓝面上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哦,知道了。” 两人一同去了库房。 英烈郡王满月酒宴,大多都去幽然居伺候着了,霓裳院里只有江妈妈在西次间里做活,而桃桂则藏在屋里头偷闲睡觉。 一个身穿青衣的丫头走进院子,走到正房门口轻声叫道,“世子妃……” 江妈妈听到叫声从西次间里出来,见院子里站着个面生的丫头,遂问道,“做什么的?世子妃不在。” 那丫头便屈膝道,“这位妈妈,我是来给世子妃送东西的。” 江妈妈忙走上前,“来送什么东西?替谁送的东西?” 那丫头手上正抱着个长布包,遂递上前,“妈妈,我是玄武侯府的丫头,是我们小姐让我来送东西的,这里头是一幅山水画,小姐说里头藏有玄机,请世子妃帮着参一参,到底里头藏着些什么。” 江妈妈忙接过来,亦知黎言裳与雷馨予关系甚好,遂道,“世子妃这会子不在院子里头,等世子妃回来了,我便给她。” 那丫头屈膝行礼,“多谢妈妈,小姐说过几日会来看望世子妃,到时再谢谢世子妃,多谢世子妃的恩情。” 江妈妈一边应着一边将她送到了门口,看着她缓缓离去,才抱着长布包进了正房,又有些不放心,遂打开布包看了看,果见里头是一幅山水画,遂又将画卷塞进布包里,放在外间的桌子上。 幻蓝跟着宝瓶拿了补品,让宝瓶代为谢过世子妃王爷,便带着两个丫头走了。 用过饭后,大金趁着无人时禀道,“世子妃,奴婢今日又看见那个下药的丫头了。” 这事一直在黎言裳心里放着,不揪出那人,她是不能安心的,遂道,“在哪里?” 大金沉声回道,“就是今日郡主派来的那两个跟着来的丫头,跪在后头右面的那个。” 黎言裳有些惊讶,没想到宇文清露人不回来,却把身边的丫头派来做坏事了。 她低头深思,那丫头下药没多久,幽然就被诊出早产,再然后便难产而死,难道跟此事有关系吗? 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如果那药是下在自己碗里头的…… 她打个寒噤,“你当真看清楚了?确实是她吗?” 大金点头,“千真万确,本来奴婢还怕认错人,但她站起来的时候稍稍的抬了抬头,就是她,奴婢看的很清楚。” 黎言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对谁都不要提起,我自有主意。” 大金应道,“是,世子妃。” 回了霓裳院,江妈妈跟着进屋,指了指桌上的布包,“姐儿,今天雷小姐让人给你送来一幅画,让你帮着参一参里头的玄机,说过几日来看望您。” 黎言裳走上前拿出那画卷,缓缓展开,画卷里散发着淡淡的墨香,见上头小桥流水枯藤昏鸦炊烟袅袅,小桥上还站着一个吹箫的白衣男子,倒像极了她去庄子上时候在田野里见到的地方。 她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并未瞧出有什么玄机,不禁有些奇怪,“妈妈,你看出什么玄机来了吗?” 江妈妈呵呵一笑,“姐儿都瞧不出什么来,我更看不出来了。” 黎言裳又细细的看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便收了起来放在一边。 屋里只剩她一人,她垂目沉思,宇文清露突然下药毒害幽然,仅仅是为仝氏报仇吗?既然要报仇,为什么不直接把幽然害死,还许的她生下孩子来呢? 是无意之举还是错失良机亦或者另有玄机哪? 她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她便不想了,懒懒的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 她心里竟有些隐隐不安的感觉,总觉得有些事被她忽略了,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妥。 神思正在恍惚,她忽然觉出肚子里微微的一动,瞬间,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转到肚子上来。 她不敢动弹,盼着肚子里再传出些动静来,可她静静的满心欢喜的等了很长时间,肚子里都平静的很,她不禁有些失望,还以为能感觉到胎动了呢,空欢喜一场。 她抬起手在肚皮上轻轻拍了拍,“小坏蛋,母亲还以为是你在动呢,都快五个月了,怎么还懒得动?真是个小懒蛋。” 宇文晔恰从外头进来,“跟谁说话呢?自言自语的。” 黎言裳又在肚皮上拍了两下,“跟你的小坏蛋说话,跟你一样的坏,总是害我白欢喜。刚才我还以为他在里头动了呢。” 宇文晔忙道,“别乱敲,宝宝正睡着觉呢,被你一下子打醒了。” 黎言裳笑着又在肚子上拍了一下,道,“我就偏要把他打醒,一天到晚的睡,也不知道醒过来跟着母亲学点东西。” 宇文晔闻言大笑,一副笑她痴人说梦的样子,“他跟你学东西?他怎么跟你学东西?” “我……”黎言裳刚张嘴突然就停下不说了,一双手放在肚子上动也不敢动。 宇文晔吓了一跳,忙走过来,弯下腰急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黎言裳却皱着眉朝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声。 宇文晔微怔,目光落在她肚子上,小声道,“真动了?” 黎言裳不说话,稍过片刻,才惊喜的笑起来,“动了,动了,真的动了。” 她一把抓起宇文晔的手放在肚子上,“你摸摸,就在这里,动了好几下,快摸摸。” 宇文晔也有些激动了,一只手小心的放上去,凝神细听,唯恐错过一点动静,可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感觉到,不禁有些失望,“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黎言裳哈哈笑起来,“定是宝宝觉得你长得不够好看,一看到你就不想动了。” 宇文晔嘴角抽抽,眼眉高高的挑起来,还从没有哪个女人说她长得不好看的,“我看倒是被你吓得不敢动了。” 黎言裳使劲瞪他一眼,“哪有孩子怕母亲的,你才胡说。哎呀,又动了,又动了一下,你感觉到没?” 宇文晔屏息静气,过了好大一阵子,一脸的沮丧,“怎么我什么都没感觉到?难道怕我不成?我一摸他就不动了。” 黎言裳见他一脸挫败,很有成就感,“你难道不知道么?母子连心,宝宝能感受到我心里的变化,刚知道我怀了身孕那时候,我害怕的要死,就怕失去宝宝,所以我不停的在心里默念,宝宝一定要坚强,一定要与母亲一起坚强起来,宝宝果然好起来了,他定是听到我说的话,感受到我对他的爱了。” 宇文晔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她那么一点点懂得什么?” 黎言裳突然来了兴致,“我曾经看过一本书,就是关于小宝宝在肚子里成长过程的,我给你讲讲怎么样?” 宇文晔的手仍是放在她肚子上,一脸的不相信,“什么人还能看到孩子在肚子里是怎么长大的?” 黎言裳兴致勃勃的道,“真的呢,我不骗你。”说着站起身,“你到这边来,我画给你看。” 她走到外间,叫倚翠拿了纸笔来,在纸上画了一个小蝌蚪样的东西,“你看到了没?小宝宝最初就像个小豆子,然后一点点慢慢长大,到了三个月的时候才会看出些人形。” 宇文晔看着她在纸上胡乱的画着,又听她这么说,只觉得匪夷所思天方夜谭,简直闻所未闻,“你说的都是什么道理?哪有小孩儿像个豆子的?八成是从哪里的鬼怪故事上看来的吧。” 黎言裳见他不相信,很是气馁,刚要解释一番,马上意识到她做的事多么的让人觉得可笑,这个时代的人怎么能理解现代技术的成果呢?不把她当做妖怪就不错了。 她遂嫣然一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鬼怪故事有什么不好的,既形象又生动,我就很喜欢看。” 宇文晔却转了头,又去看她的肚子,纠结道,“我怎么就感觉不到他在动呢?” 黎言裳哈哈笑起来,“你多跟他说说话,再摸他的时候他就会动了。” 宇文晔扶住她的肩膀,“好了,站一会子了,快去躺床上歇歇去,切莫累着了。产婆和奶娘找的怎么样了?” 幻蓝跪在地上伏下头去重重的磕了个头,“王爷,郡主身上有病,奴婢还要赶回去伺候着,奴婢先行告退。” 宇文治只顾逗弄宇文烈,一声不吭。 黎言裳只好又道,“宝瓶,去库房里拿一些上等的补品给郡主捎回去。” 幻蓝转过身屈膝行礼,“多谢世子妃。” 她带着两个丫头出门,后背冷汗直流,她是完全按照郡主所嘱说的,一字未改一字不差,刚才王爷动怒,她差点以为王爷会把她拖下去打死,幸好没事。 宝瓶回过头看她,淡淡的道,“你是跟我去库房还是在这里等着?” 幻蓝看她一眼,“我跟你去吧。”又对那两个丫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吧。” 宝瓶略一点头,径自出了幽然居,朝库房走去。 幻蓝跟在后头,东张西望,走的有些迟缓。 宝瓶只当她许久没回王府,乍然回来有些留恋了,遂催道,“走快些吧,你不是等着回去伺候郡主吗?” 幻蓝面上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哦,知道了。” 两人一同去了库房。 英烈郡王满月酒宴,大多都去幽然居伺候着了,霓裳院里只有江妈妈在西次间里做活,而桃桂则藏在屋里头偷闲睡觉。 一个身穿青衣的丫头走进院子,走到正房门口轻声叫道,“世子妃……” 江妈妈听到叫声从西次间里出来,见院子里站着个面生的丫头,遂问道,“做什么的?世子妃不在。” 那丫头便屈膝道,“这位妈妈,我是来给世子妃送东西的。” 江妈妈忙走上前,“来送什么东西?替谁送的东西?” 那丫头手上正抱着个长布包,遂递上前,“妈妈,我是玄武侯府的丫头,是我们小姐让我来送东西的,这里头是一幅山水画,小姐说里头藏有玄机,请世子妃帮着参一参,到底里头藏着些什么。” 江妈妈忙接过来,亦知黎言裳与雷馨予关系甚好,遂道,“世子妃这会子不在院子里头,等世子妃回来了,我便给她。” 那丫头屈膝行礼,“多谢妈妈,小姐说过几日会来看望世子妃,到时再谢谢世子妃,多谢世子妃的恩情。” 江妈妈一边应着一边将她送到了门口,看着她缓缓离去,才抱着长布包进了正房,又有些不放心,遂打开布包看了看,果见里头是一幅山水画,遂又将画卷塞进布包里,放在外间的桌子上。 幻蓝跟着宝瓶拿了补品,让宝瓶代为谢过世子妃王爷,便带着两个丫头走了。 用过饭后,大金趁着无人时禀道,“世子妃,奴婢今日又看见那个下药的丫头了。” 这事一直在黎言裳心里放着,不揪出那人,她是不能安心的,遂道,“在哪里?” 大金沉声回道,“就是今日郡主派来的那两个跟着来的丫头,跪在后头右面的那个。” 黎言裳有些惊讶,没想到宇文清露人不回来,却把身边的丫头派来做坏事了。 她低头深思,那丫头下药没多久,幽然就被诊出早产,再然后便难产而死,难道跟此事有关系吗? 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如果那药是下在自己碗里头的…… 她打个寒噤,“你当真看清楚了?确实是她吗?” 大金点头,“千真万确,本来奴婢还怕认错人,但她站起来的时候稍稍的抬了抬头,就是她,奴婢看的很清楚。” 黎言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对谁都不要提起,我自有主意。” 大金应道,“是,世子妃。” 回了霓裳院,江妈妈跟着进屋,指了指桌上的布包,“姐儿,今天雷小姐让人给你送来一幅画,让你帮着参一参里头的玄机,说过几日来看望您。” 黎言裳走上前拿出那画卷,缓缓展开,画卷里散发着淡淡的墨香,见上头小桥流水枯藤昏鸦炊烟袅袅,小桥上还站着一个吹箫的白衣男子,倒像极了她去庄子上时候在田野里见到的地方。 她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并未瞧出有什么玄机,不禁有些奇怪,“妈妈,你看出什么玄机来了吗?” 江妈妈呵呵一笑,“姐儿都瞧不出什么来,我更看不出来了。” 黎言裳又细细的看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便收了起来放在一边。 屋里只剩她一人,她垂目沉思,宇文清露突然下药毒害幽然,仅仅是为仝氏报仇吗?既然要报仇,为什么不直接把幽然害死,还许的她生下孩子来呢? 是无意之举还是错失良机亦或者另有玄机哪? 她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她便不想了,懒懒的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 她心里竟有些隐隐不安的感觉,总觉得有些事被她忽略了,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妥。 神思正在恍惚,她忽然觉出肚子里微微的一动,瞬间,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转到肚子上来。 她不敢动弹,盼着肚子里再传出些动静来,可她静静的满心欢喜的等了很长时间,肚子里都平静的很,她不禁有些失望,还以为能感觉到胎动了呢,空欢喜一场。 她抬起手在肚皮上轻轻拍了拍,“小坏蛋,母亲还以为是你在动呢,都快五个月了,怎么还懒得动?真是个小懒蛋。” 宇文晔恰从外头进来,“跟谁说话呢?自言自语的。” 黎言裳又在肚皮上拍了两下,“跟你的小坏蛋说话,跟你一样的坏,总是害我白欢喜。刚才我还以为他在里头动了呢。” 宇文晔忙道,“别乱敲,宝宝正睡着觉呢,被你一下子打醒了。” 黎言裳笑着又在肚子上拍了一下,道,“我就偏要把他打醒,一天到晚的睡,也不知道醒过来跟着母亲学点东西。” 宇文晔闻言大笑,一副笑她痴人说梦的样子,“他跟你学东西?他怎么跟你学东西?” “我……”黎言裳刚张嘴突然就停下不说了,一双手放在肚子上动也不敢动。 宇文晔吓了一跳,忙走过来,弯下腰急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黎言裳却皱着眉朝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声。 宇文晔微怔,目光落在她肚子上,小声道,“真动了?” 黎言裳不说话,稍过片刻,才惊喜的笑起来,“动了,动了,真的动了。” 她一把抓起宇文晔的手放在肚子上,“你摸摸,就在这里,动了好几下,快摸摸。” 宇文晔也有些激动了,一只手小心的放上去,凝神细听,唯恐错过一点动静,可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感觉到,不禁有些失望,“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黎言裳哈哈笑起来,“定是宝宝觉得你长得不够好看,一看到你就不想动了。” 宇文晔嘴角抽抽,眼眉高高的挑起来,还从没有哪个女人说她长得不好看的,“我看倒是被你吓得不敢动了。” 黎言裳使劲瞪他一眼,“哪有孩子怕母亲的,你才胡说。哎呀,又动了,又动了一下,你感觉到没?” 宇文晔屏息静气,过了好大一阵子,一脸的沮丧,“怎么我什么都没感觉到?难道怕我不成?我一摸他就不动了。” 黎言裳见他一脸挫败,很有成就感,“你难道不知道么?母子连心,宝宝能感受到我心里的变化,刚知道我怀了身孕那时候,我害怕的要死,就怕失去宝宝,所以我不停的在心里默念,宝宝一定要坚强,一定要与母亲一起坚强起来,宝宝果然好起来了,他定是听到我说的话,感受到我对他的爱了。” 宇文晔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她那么一点点懂得什么?” 黎言裳突然来了兴致,“我曾经看过一本书,就是关于小宝宝在肚子里成长过程的,我给你讲讲怎么样?” 宇文晔的手仍是放在她肚子上,一脸的不相信,“什么人还能看到孩子在肚子里是怎么长大的?” 黎言裳兴致勃勃的道,“真的呢,我不骗你。”说着站起身,“你到这边来,我画给你看。” 她走到外间,叫倚翠拿了纸笔来,在纸上画了一个小蝌蚪样的东西,“你看到了没?小宝宝最初就像个小豆子,然后一点点慢慢长大,到了三个月的时候才会看出些人形。” 宇文晔看着她在纸上胡乱的画着,又听她这么说,只觉得匪夷所思天方夜谭,简直闻所未闻,“你说的都是什么道理?哪有小孩儿像个豆子的?八成是从哪里的鬼怪故事上看来的吧。” 黎言裳见他不相信,很是气馁,刚要解释一番,马上意识到她做的事多么的让人觉得可笑,这个时代的人怎么能理解现代技术的成果呢?不把她当做妖怪就不错了。 她遂嫣然一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鬼怪故事有什么不好的,既形象又生动,我就很喜欢看。” 宇文晔却转了头,又去看她的肚子,纠结道,“我怎么就感觉不到他在动呢?” 黎言裳哈哈笑起来,“你多跟他说说话,再摸他的时候他就会动了。” 宇文晔扶住她的肩膀,“好了,站一会子了,快去躺床上歇歇去,切莫累着了。产婆和奶娘找的怎么样了?” 304.第304章 画中玄机暗暗藏 黎言裳扶着他的手走向里间,“都找着呢,江妈妈说她先筛选一遍,剩下的再让我挑。” 宇文晔点点头,“妈妈做事,你自是放心的。”扶着她走到床上,道,“我还要出去一趟,你先睡会吧,晚上我回来陪你吃饭。” 黎言裳皱下眉头,“这些日子你似乎很忙,忙什么呢?太子的事吗?” 宇文晔如实回道,“也不全是,还有门里的一些事。” 黎言裳呵呵笑起来,“看来你这个门主当的已经很上手了。” 宇文晔笑道,“被逼无奈而已。” 黎言裳翻个白眼,“让人听了不知道多羡慕呢,这可是江湖第一大门派。” 宇文晔不再多说,“我该出去了,乖乖的呆在家里等我回来。” 仍旧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一下。 黎言裳一颗心又很不争气的动了动,她是越来越容易被感动。 结果她一觉睡到天黑,原本答应回来陪她吃饭的宇文晔也没回来。 她独自吃了饭便与江妈妈一起学做小孩子的衣服,全当消遣时间。 宇文晔回来已是深夜,她刚睡下,又陪他说了几句话,两人才相拥而眠。 第二日,她醒来的时候,身边已是空空,问了宝瓶才知道宇文晔卯时便起床出门了,她不禁有些奇怪,宇文晔到底在忙什么? 刚吃过早饭,她正在看雷馨予送来的画卷,宇文晔却回来了。 她抬头笑他,“可真是早去早回,是不是等会子又要出去了?” 宇文晔踱到她跟前,扫一眼桌上展开的画,“怎么想起来看这个了?” 黎言裳索性拉了他一起看,“是馨予给我送来的,你瞧瞧这里头有什么玄机?我怎么什么都瞧不出来?” 宇文晔低头审视了一阵子,却什么都没看出来,遂摇了摇头,“什么玄机?不是逗你玩的吧?” 黎言裳笑道,“馨予可不是那样的人。”低着头又去看那幅画。 宇文晔便道,“你这样低着头看,肚子不舒服,时间久了头也会晕,还不如挂在墙上,走到哪里都能看一看。” 黎言裳拍手道,“好主意。”扬声叫了宝瓶倚翠进来将画挂在墙上。 她便两手叉着腰往墙上看去。 宇文晔笑道,“你在这里看吧,我回来拿东西,顺便过来看看你,这就走了。” 黎言裳看他一眼,若有所思的道,“你去忙吧。” 宇文晔刚走了没多久,何淑仁便来了。 这些日子没见,他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整整的瘦下去好几圈子,下巴上长出一小撮胡子来,那一对大耳朵更显得大了。 黎言裳禁不住摇头叹气,“你这是要把自己折磨死吗?” 何淑仁很是颓废,懒洋洋的看着她,“你,近日进宫了吗?” 黎言裳并未回答,接着叹道,“你这是要把自己作死啊?” 何淑仁转过身去,“那我便走了。” “我进宫见到清妃了。”黎言裳缓声道,“而且已经与她相认了。” 何淑仁转过身来,喃喃道,“你们相认了?” 黎言裳点点头,“她还让我告诉你,且不可再进宫去找她,她还让你再觅良人。” 何淑仁脸上神色渐变,深邃的眸子里射出犀利的光来,冷笑道,“她是让我再觅良人吗?她不知道我的良人是谁吗?她,爱上了天宇朝的皇帝吗?” 黎言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爱与不爱又如何,她在那样的位子上,只有身不由己,没有任何别的选择,你应该能体谅她的心才是。” 何淑仁隐忍着心中怒意,“我体谅她?谁有能体谅我?这十几年来,有谁能体谅我的心情?你尝过绝望的滋味吗?尝过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吗?她一句再觅良人就能抵消了吗?她以为自己很高尚很善良吗?她以为可以替我做主吗?她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他越说越激动,眼中浮出一层泪光来,“这些年,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怎么过的?我自己都忘记了,我只知道没了她,我如行尸走肉,没了他,我生不如死,但我答应过你母亲,会在这里守一辈子,我必须遵守承诺,所以我才一直活到今天。” 他呵呵的低笑起来,笑声凄惨而又悲凉,“她是天宇朝的清妃,被皇帝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清妃娘娘,她哪里还能记得我是谁?她哪里还有那份心意,一切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黎言裳端坐在椅上,安静的看着他,默默的任由他疯狂的说下去。 良久,他安静下来,低垂着头。 沉默片刻,他低着头沉声道,“她,还好吗?” 黎言裳的眼角已含了泪,微微一笑,“就如你所说,没了他,你生不如死。她亦是如此。” 她看到他猛的一颤,双肩抖了抖,继续说下去,“她不记得你了,在听我提起你的时候,激动的差点晕倒;她不记得你了,在知道你闯入皇宫后,几次提醒我让你不要再进宫;她不记得你了,知道自己出宫无门才要你再觅良人。你说,她到底记不记得你呢?” 何淑仁激动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缓缓的抬起头来,含了几丝悲凉,“其实,是我对不起她。如果那时我一直呆在她身边,她也不会流离失所落得如此地步,她一定受了很多苦。” 黎言裳轻轻叹息一声,“其实你心里明镜儿似的,其实你什么都明白,她待你如你待她一般,只是今时今日你们所求的都不可能再实现了,所以能看着你过的好便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何淑仁耸然心动,缓声道,“她不必担心我,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以后的日子我也照样过得下去。” “你能想明白就好了,至少呆在这里,是离她最近的地方。” 何淑仁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日日夜夜的思念已把他的心磨出茧子来,他恨不能拿把刀把心割开,把那些思念都拔出来扔掉,可是即使他醉了,满眼里飘荡的都还是她的影子,都是她对他微微的笑。 他抬头看她,“听说王府里出了很多事,你没事吧?” “有事。”黎言裳很干脆的回道,在他面前,除了第一次的试探之外,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真实的意思,她亦是很奇怪,为什么从一开始对他便是毫无理由的信任。 她深深的看着他,低声道,“我总觉得很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一样。” 何淑仁蹙蹙眉,“那你身边最近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了吗?” 黎言裳想了想,将宇文清露跟前的小丫头下药的事告诉他。 他低了头,似是在沉思,蓦地抬起头在她房中扫了一圈,“你这屋里头点的什么香?” 黎言裳一愣,“什么香?怎么突然问到这个了?这屋里头没点香。” 他们方才的话题与香似乎没多大关系吧? 何淑仁却已沉了脸,“不对,有淡淡的麝香味。” 黎言裳顿时吓得脸色大变,站起身来,麝香,对此时的她来说,就是死敌。 她一向不喜欢熏香,所以屋里很少点香,无端端的怎么生出麝香来?。 她心下一顿,蓦地转过头去,死死的盯着那副山水画,目光冷下来,“你闻一闻,是不是这幅画上上散发出来的?” 她记得刚打开画卷时,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但她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黑墨的香味。 何淑仁疾步走过去,从墙上摘下那幅画,放在鼻下细细的闻了闻,抬起头,一脸严肃的问道,“这幅画是谁送来的?” 黎言裳面色苍白,手心里冒出冷汗来,扬声朝外头喊道,“江妈妈,江妈妈。” 江妈妈闻声进来,“姐儿,怎么了?” 黎言裳沉声道,“这画是什么人送来的?” 江妈妈奇怪的看着她,“不是雷小姐派人送来的吗?” 黎言裳又问,“派的什么人送来的?” 江妈妈见她一脸紧张,也跟着紧张起来,“是个小丫头,说是雷小姐跟前伺候的。还说雷小姐要来谢您的恩,难道不是吗?” 黎言裳缓缓的摇了摇头,“馨予不会用麝香来害我,一定不是她派人送来的。” 江妈妈大吃一惊,也变了脸色,“麝香?哪里有麝香?” 黎言裳望向何淑仁,“你确定是麝香吗?” 何淑仁扬了扬手上的画,“这画上的墨是掺杂了麝香调制而成的,绝不会有错。你别忘了,我也会使毒用药的。” 黎言裳自是信他,遂缓缓的点了点头,冰冷的眸子里结了一层清霜。 陡的,她目中射出两道亮光来,“一定是她,是她派人来害我的。” 何淑仁亦猜出她说的是谁,抬手将那幅画塞进江妈妈怀里,“拿出去放到别处,莫要再让世子妃碰到这些东西。” 江妈妈战战兢兢,连连点头,抱着那幅画转身奔出房门。 何淑仁看一眼黎言裳,“我给你把把脉。” 黎言裳忙在椅上坐下,伸出右手放在桌上。 何淑仁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上头,把完脉,抬起头,“所幸时间短,并未造成大碍,日后你一定要小心,且不可再把别人送来的东西放在屋里头,更不能吃喝别人送来的东西,就连穿的铺的盖的都要仔细检查一遍。”  黎言裳扶着他的手走向里间,“都找着呢,江妈妈说她先筛选一遍,剩下的再让我挑。” 宇文晔点点头,“妈妈做事,你自是放心的。”扶着她走到床上,道,“我还要出去一趟,你先睡会吧,晚上我回来陪你吃饭。” 黎言裳皱下眉头,“这些日子你似乎很忙,忙什么呢?太子的事吗?” 宇文晔如实回道,“也不全是,还有门里的一些事。” 黎言裳呵呵笑起来,“看来你这个门主当的已经很上手了。” 宇文晔笑道,“被逼无奈而已。” 黎言裳翻个白眼,“让人听了不知道多羡慕呢,这可是江湖第一大门派。” 宇文晔不再多说,“我该出去了,乖乖的呆在家里等我回来。” 仍旧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一下。 黎言裳一颗心又很不争气的动了动,她是越来越容易被感动。 结果她一觉睡到天黑,原本答应回来陪她吃饭的宇文晔也没回来。 她独自吃了饭便与江妈妈一起学做小孩子的衣服,全当消遣时间。 宇文晔回来已是深夜,她刚睡下,又陪他说了几句话,两人才相拥而眠。 第二日,她醒来的时候,身边已是空空,问了宝瓶才知道宇文晔卯时便起床出门了,她不禁有些奇怪,宇文晔到底在忙什么? 刚吃过早饭,她正在看雷馨予送来的画卷,宇文晔却回来了。 她抬头笑他,“可真是早去早回,是不是等会子又要出去了?” 宇文晔踱到她跟前,扫一眼桌上展开的画,“怎么想起来看这个了?” 黎言裳索性拉了他一起看,“是馨予给我送来的,你瞧瞧这里头有什么玄机?我怎么什么都瞧不出来?” 宇文晔低头审视了一阵子,却什么都没看出来,遂摇了摇头,“什么玄机?不是逗你玩的吧?” 黎言裳笑道,“馨予可不是那样的人。”低着头又去看那幅画。 宇文晔便道,“你这样低着头看,肚子不舒服,时间久了头也会晕,还不如挂在墙上,走到哪里都能看一看。” 黎言裳拍手道,“好主意。”扬声叫了宝瓶倚翠进来将画挂在墙上。 她便两手叉着腰往墙上看去。 宇文晔笑道,“你在这里看吧,我回来拿东西,顺便过来看看你,这就走了。” 黎言裳看他一眼,若有所思的道,“你去忙吧。” 宇文晔刚走了没多久,何淑仁便来了。 这些日子没见,他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整整的瘦下去好几圈子,下巴上长出一小撮胡子来,那一对大耳朵更显得大了。 黎言裳禁不住摇头叹气,“你这是要把自己折磨死吗?” 何淑仁很是颓废,懒洋洋的看着她,“你,近日进宫了吗?” 黎言裳并未回答,接着叹道,“你这是要把自己作死啊?” 何淑仁转过身去,“那我便走了。” “我进宫见到清妃了。”黎言裳缓声道,“而且已经与她相认了。” 何淑仁转过身来,喃喃道,“你们相认了?” 黎言裳点点头,“她还让我告诉你,且不可再进宫去找她,她还让你再觅良人。” 何淑仁脸上神色渐变,深邃的眸子里射出犀利的光来,冷笑道,“她是让我再觅良人吗?她不知道我的良人是谁吗?她,爱上了天宇朝的皇帝吗?” 黎言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爱与不爱又如何,她在那样的位子上,只有身不由己,没有任何别的选择,你应该能体谅她的心才是。” 何淑仁隐忍着心中怒意,“我体谅她?谁有能体谅我?这十几年来,有谁能体谅我的心情?你尝过绝望的滋味吗?尝过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吗?她一句再觅良人就能抵消了吗?她以为自己很高尚很善良吗?她以为可以替我做主吗?她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他越说越激动,眼中浮出一层泪光来,“这些年,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怎么过的?我自己都忘记了,我只知道没了她,我如行尸走肉,没了他,我生不如死,但我答应过你母亲,会在这里守一辈子,我必须遵守承诺,所以我才一直活到今天。” 他呵呵的低笑起来,笑声凄惨而又悲凉,“她是天宇朝的清妃,被皇帝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清妃娘娘,她哪里还能记得我是谁?她哪里还有那份心意,一切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黎言裳端坐在椅上,安静的看着他,默默的任由他疯狂的说下去。 良久,他安静下来,低垂着头。 沉默片刻,他低着头沉声道,“她,还好吗?” 黎言裳的眼角已含了泪,微微一笑,“就如你所说,没了他,你生不如死。她亦是如此。” 她看到他猛的一颤,双肩抖了抖,继续说下去,“她不记得你了,在听我提起你的时候,激动的差点晕倒;她不记得你了,在知道你闯入皇宫后,几次提醒我让你不要再进宫;她不记得你了,知道自己出宫无门才要你再觅良人。你说,她到底记不记得你呢?” 何淑仁激动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缓缓的抬起头来,含了几丝悲凉,“其实,是我对不起她。如果那时我一直呆在她身边,她也不会流离失所落得如此地步,她一定受了很多苦。” 黎言裳轻轻叹息一声,“其实你心里明镜儿似的,其实你什么都明白,她待你如你待她一般,只是今时今日你们所求的都不可能再实现了,所以能看着你过的好便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何淑仁耸然心动,缓声道,“她不必担心我,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以后的日子我也照样过得下去。” “你能想明白就好了,至少呆在这里,是离她最近的地方。” 何淑仁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日日夜夜的思念已把他的心磨出茧子来,他恨不能拿把刀把心割开,把那些思念都拔出来扔掉,可是即使他醉了,满眼里飘荡的都还是她的影子,都是她对他微微的笑。 他抬头看她,“听说王府里出了很多事,你没事吧?” “有事。”黎言裳很干脆的回道,在他面前,除了第一次的试探之外,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真实的意思,她亦是很奇怪,为什么从一开始对他便是毫无理由的信任。 她深深的看着他,低声道,“我总觉得很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一样。” 何淑仁蹙蹙眉,“那你身边最近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了吗?” 黎言裳想了想,将宇文清露跟前的小丫头下药的事告诉他。 他低了头,似是在沉思,蓦地抬起头在她房中扫了一圈,“你这屋里头点的什么香?” 黎言裳一愣,“什么香?怎么突然问到这个了?这屋里头没点香。” 他们方才的话题与香似乎没多大关系吧? 何淑仁却已沉了脸,“不对,有淡淡的麝香味。” 黎言裳顿时吓得脸色大变,站起身来,麝香,对此时的她来说,就是死敌。 她一向不喜欢熏香,所以屋里很少点香,无端端的怎么生出麝香来?。 她心下一顿,蓦地转过头去,死死的盯着那副山水画,目光冷下来,“你闻一闻,是不是这幅画上上散发出来的?” 她记得刚打开画卷时,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但她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黑墨的香味。 何淑仁疾步走过去,从墙上摘下那幅画,放在鼻下细细的闻了闻,抬起头,一脸严肃的问道,“这幅画是谁送来的?” 黎言裳面色苍白,手心里冒出冷汗来,扬声朝外头喊道,“江妈妈,江妈妈。” 江妈妈闻声进来,“姐儿,怎么了?” 黎言裳沉声道,“这画是什么人送来的?” 江妈妈奇怪的看着她,“不是雷小姐派人送来的吗?” 黎言裳又问,“派的什么人送来的?” 江妈妈见她一脸紧张,也跟着紧张起来,“是个小丫头,说是雷小姐跟前伺候的。还说雷小姐要来谢您的恩,难道不是吗?” 黎言裳缓缓的摇了摇头,“馨予不会用麝香来害我,一定不是她派人送来的。” 江妈妈大吃一惊,也变了脸色,“麝香?哪里有麝香?” 黎言裳望向何淑仁,“你确定是麝香吗?” 何淑仁扬了扬手上的画,“这画上的墨是掺杂了麝香调制而成的,绝不会有错。你别忘了,我也会使毒用药的。” 黎言裳自是信他,遂缓缓的点了点头,冰冷的眸子里结了一层清霜。 陡的,她目中射出两道亮光来,“一定是她,是她派人来害我的。” 何淑仁亦猜出她说的是谁,抬手将那幅画塞进江妈妈怀里,“拿出去放到别处,莫要再让世子妃碰到这些东西。” 江妈妈战战兢兢,连连点头,抱着那幅画转身奔出房门。 何淑仁看一眼黎言裳,“我给你把把脉。” 黎言裳忙在椅上坐下,伸出右手放在桌上。 何淑仁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上头,把完脉,抬起头,“所幸时间短,并未造成大碍,日后你一定要小心,且不可再把别人送来的东西放在屋里头,更不能吃喝别人送来的东西,就连穿的铺的盖的都要仔细检查一遍。” 305.第305章 危险来临必除之 黎言裳惊魂未定,心跳如鼓,幸亏何淑仁今日来了,又幸亏他闻了出来,不然,不然会怎样? 她呆呆的坐在椅上,面上血色全无,阵阵后怕。 何淑仁淡淡的道,“她既有心要害你,你便不可不防了,或者……” 她心下一震,抬头看他,目光坚定,“或者除之!” 何淑仁眼神微动,“你可有好法子?” 黎言裳缓缓摆了摆手,“容我想一想,过两日我再告诉你。” 何淑仁点头道,“那我先走了,等你想好了再让人去找我。” 黎言裳抬头看他一眼,“似乎我每一次找你都是让你帮忙。” 何淑仁微微一怔,“我答应过圆月公主,不管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都会全力以赴,既然她把玉如意交给你,便是要我全力帮你。” 他心里微动,望着黎言裳的目光多了几分犹豫,仅仅因为圆月公主才帮她的吗? 黎言裳亦是思绪万千,却只问道,“你知道我母亲为什么把玉如意留给我而不留给哥哥吗?” “公主自有公主的道理。” 黎言裳想起江妈妈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圆月,黎允的官途已到了尽头,前程已失,不知圆月会不会后悔把玉如意留给了她。 她收回飘远的思绪,正色道,“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帮我,我都应该谢谢你。” 何淑仁面上显出几分不自在,急道,“等你想好了我再来吧。” 她点点头,呆坐在椅上,目光凝滞。 江妈妈藏好画,缓步走进来,走到她跟前,小声问道,“姐儿,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都怪我,怪我太大意了。” 黎言裳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妈妈不必自责,既是有心要害我,总是防不胜防的,日后咱们多加小心便是。” 江妈妈眼圈微红,抬手摸了摸黎言裳的头发,“姐儿受苦了,为什么总要一次又一次的遭受这样那样的磨难?老天爷真是没长眼,为什么不叫那些坏心的人都劈死去?” 黎言裳知她心里定是十分难受,遂道,“妈妈,以后我吃的穿的用的不管什么东西,您都要亲自查一查验一验,今日乃万幸,下一次可能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江妈妈果然面色缓了缓,急声道,“姐儿放心吧,每一样我都会仔仔细细检查过再给姐儿送来。” “多谢妈妈。”黎言裳笑了笑,“妈妈,我想****躺一会,实在太累了。妈妈,今日之事暂且不要告诉世子爷。” 江妈妈点点头,见她脸色不好,忙扶着她走进里间,又伺候她上了床盖上被子,看着她闭上眼,才缓缓退出门来。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她闭着眼躺在床上,今天的事来的太突然了,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本是防着宇文清露的,却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猖狂,竟然趁着来给宇文烈送满月礼的时候做手脚。 是她太大意了,既如此,有些事绝不能再拖了。 她蓦地睁开双眼,直挺挺的坐起身,掀开被子走下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许久,她停下脚步,面上已恢复了血色,推开门走到外间,朝外喊道,“宝瓶。” 宝瓶闻声进来,“世子妃。” “你去一趟玉器行,给何掌柜传个话。” 宝瓶稍感诧异,何掌柜不是刚出去没多久吗? 黎言裳走到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将纸折起来,“你把这个交给何掌柜,让她按照我说的办。” 宝瓶点点头,拿起那纸紧紧的攥在手心里,“世子妃,奴婢马上去。” 宝瓶走后,黎言裳才觉得松了口气,又躺回床上,许是太累了,一会便进入了梦乡。 四月的夜风已带了股子燥热,将月色吹的朦朦胧胧。迷蒙夜色里,抚在地面上的柳树枝在轻风中婆娑起舞。 罗根基一身酒气醉醺醺的从外头回来,跌跌撞撞的奔向后院。 小厮在后头追着喊,“爷,您小心着点。” 他丝毫不闻,只管迈着步子往前冲,似是很急切又很焦躁不安的样子。 那小厮急忙追上去,搀住他胳膊,他身子一歪,差点栽倒在地上。 小厮忙道,“爷,仔细您脚底下,您这是跟谁一起喝的,喝的这样多。” 罗根基抬手一把将他狠狠推开,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那小厮,吼道,“你也要管我吗?你也想管着我吗?” 不远处的树上挂着一盏灯笼,微红的灯光映在他脸上,使得他面目狰狞。 那小厮跌坐在地上,吓了一跳,连声道,“爷,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罗根基冷冷的大笑一声,“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有什么不敢的?” 他大笑着转身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嘴里还嚷着,“你们有什么不敢的?你们有什么不敢的?哈哈……” 他一路大笑着进了后院,绕过几道墙,纵然醉酒混沌,但仍是轻车熟路的奔进宇文清露住的院子里。 他冲到院中,停下脚步,呆愣愣的望着那两扇紧闭的房门,屋里头微弱的烛光透着门缝射出来,在地面上投下一道亮影。 他死死的盯着房门,一股子一股子的热血往上涌。 屋里头睡着的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为什么他这个做丈夫的偏偏打不开这两扇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忽的扑上去,抬起手在门上狠狠的砸了几下,高声喊道,“开门,开门,快给我开门……” 里头传来幻蓝的声音,“爷,您喝醉了,快些回去歇着吧。郡主已经睡下了。” 又是这样敷衍他的话,罗根基发怒了,如一头狂狮一般,抬起脚狠狠的踢在门上,“快开门让我进去,我要进去,我一定要进去。” 宇文清露冰冷的声音透过厚重的两扇门传出来,“又喝醉了,发什么酒疯?赶紧滚开!” 罗根基心头一震,曾经他觉得此声犹如天籁,直把他的魂都勾走了,可如今他只觉得这声音如一把利刃,总能狠狠的扎在他心上,扎的他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他再一次软软的瘫坐在地上,低着头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宇文清露显然不耐烦了,厉声沉喝,“你们都死了吗?还不赶快把爷送回去睡觉?” 话音刚落,耳房里走出四个身材高大的婆子,齐齐走向罗根基,毫不费力的将他抬起来,又拿锦帕塞了他的嘴,抬着他走出院子。 院子里恢复了平静,宇文清露舒了口气,面色恼怒,狠声道,“我只盼着他早日喝死醉死在外头,我也不用跟着受这样的活罪了。” 幻蓝默默的立在一旁,不敢多说话,她实在不明白郡主为什么要这么做,不但不与姑爷圆房还不让姑爷进房,又特地找了几个力气大的婆子专门守着,为的就是拦住姑爷。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郡主既已出嫁,为何要把自己逼向一条不归路呢? 姑爷家世虽不好,可人生的风流倜傥,又温文尔雅,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可郡主却不肯给姑爷半点机会。 她在心里低低的叹口气,若来日姑爷得了荣华,她或许还能被抬个姨娘,可如今,只怕连半丝希望都没有了。 宇文清露冷冷的瞟她一眼,目中已含了讥讽,“怎么?你想为他抱不平?” 幻蓝吓得心里一抖,瑟缩道,“郡主,奴婢不敢。” 宇文清露哼了哼,“什么敢不敢的?你若可怜他,大可爬上他的床去,我是不会管的。” 幻蓝听的心惊肉跳,郡主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知她还不知吗?当即便跪在地上,“奴婢绝没有这样的心思,还请郡主明鉴。” 宇文清露呵呵的笑了笑,“你去陪他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不会来烦我了。”又阴阳怪气的道,“等你哄得他高兴了,说不定还能把你抬为正房,这样咱们就能平起平坐了。” 幻蓝吓得脸上血色全无,砰砰砰连着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奴婢万死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奴婢一生一世都是郡主的人,郡主到哪里奴婢便跟到哪里,奴婢绝不敢生出二心。” 宇文清露冰冷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幻蓝,声音愈发冰冷,“幻蓝,你若敢负我,我定叫你活着也要求死。” 幻蓝打个寒噤,又砰砰一阵磕头,“奴婢誓死都忠于郡主。” 宇文清露吸口气,摆摆手,“出去吧,我累了。” 幻蓝躬着腰站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去,又将房门紧紧的关上,全身都冒出冷汗来,冰凉的衣服贴在身上,令她如坠冰窖。 第二日清晨,罗根基清醒过来,盯着床顶愣了半天才缓缓起床,走出房门,又去了宇文清露的院子。 宇文清露正立在院子里对着院中的花草出神,朝阳明媚照在她身上,使得她光洁无瑕的肌肤越发晶莹剔透。 罗根基一时看的有些呆了,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一旁幻蓝上前行礼,“爷。” 宇文清露轻皱眉头,目中起了一层厌恶,头却始终未回过来。  黎言裳惊魂未定,心跳如鼓,幸亏何淑仁今日来了,又幸亏他闻了出来,不然,不然会怎样? 她呆呆的坐在椅上,面上血色全无,阵阵后怕。 何淑仁淡淡的道,“她既有心要害你,你便不可不防了,或者……” 她心下一震,抬头看他,目光坚定,“或者除之!” 何淑仁眼神微动,“你可有好法子?” 黎言裳缓缓摆了摆手,“容我想一想,过两日我再告诉你。” 何淑仁点头道,“那我先走了,等你想好了再让人去找我。” 黎言裳抬头看他一眼,“似乎我每一次找你都是让你帮忙。” 何淑仁微微一怔,“我答应过圆月公主,不管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都会全力以赴,既然她把玉如意交给你,便是要我全力帮你。” 他心里微动,望着黎言裳的目光多了几分犹豫,仅仅因为圆月公主才帮她的吗? 黎言裳亦是思绪万千,却只问道,“你知道我母亲为什么把玉如意留给我而不留给哥哥吗?” “公主自有公主的道理。” 黎言裳想起江妈妈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圆月,黎允的官途已到了尽头,前程已失,不知圆月会不会后悔把玉如意留给了她。 她收回飘远的思绪,正色道,“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帮我,我都应该谢谢你。” 何淑仁面上显出几分不自在,急道,“等你想好了我再来吧。” 她点点头,呆坐在椅上,目光凝滞。 江妈妈藏好画,缓步走进来,走到她跟前,小声问道,“姐儿,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都怪我,怪我太大意了。” 黎言裳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妈妈不必自责,既是有心要害我,总是防不胜防的,日后咱们多加小心便是。” 江妈妈眼圈微红,抬手摸了摸黎言裳的头发,“姐儿受苦了,为什么总要一次又一次的遭受这样那样的磨难?老天爷真是没长眼,为什么不叫那些坏心的人都劈死去?” 黎言裳知她心里定是十分难受,遂道,“妈妈,以后我吃的穿的用的不管什么东西,您都要亲自查一查验一验,今日乃万幸,下一次可能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江妈妈果然面色缓了缓,急声道,“姐儿放心吧,每一样我都会仔仔细细检查过再给姐儿送来。” “多谢妈妈。”黎言裳笑了笑,“妈妈,我想****躺一会,实在太累了。妈妈,今日之事暂且不要告诉世子爷。” 江妈妈点点头,见她脸色不好,忙扶着她走进里间,又伺候她上了床盖上被子,看着她闭上眼,才缓缓退出门来。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她闭着眼躺在床上,今天的事来的太突然了,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本是防着宇文清露的,却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猖狂,竟然趁着来给宇文烈送满月礼的时候做手脚。 是她太大意了,既如此,有些事绝不能再拖了。 她蓦地睁开双眼,直挺挺的坐起身,掀开被子走下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许久,她停下脚步,面上已恢复了血色,推开门走到外间,朝外喊道,“宝瓶。” 宝瓶闻声进来,“世子妃。” “你去一趟玉器行,给何掌柜传个话。” 宝瓶稍感诧异,何掌柜不是刚出去没多久吗? 黎言裳走到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将纸折起来,“你把这个交给何掌柜,让她按照我说的办。” 宝瓶点点头,拿起那纸紧紧的攥在手心里,“世子妃,奴婢马上去。” 宝瓶走后,黎言裳才觉得松了口气,又躺回床上,许是太累了,一会便进入了梦乡。 四月的夜风已带了股子燥热,将月色吹的朦朦胧胧。迷蒙夜色里,抚在地面上的柳树枝在轻风中婆娑起舞。 罗根基一身酒气醉醺醺的从外头回来,跌跌撞撞的奔向后院。 小厮在后头追着喊,“爷,您小心着点。” 他丝毫不闻,只管迈着步子往前冲,似是很急切又很焦躁不安的样子。 那小厮急忙追上去,搀住他胳膊,他身子一歪,差点栽倒在地上。 小厮忙道,“爷,仔细您脚底下,您这是跟谁一起喝的,喝的这样多。” 罗根基抬手一把将他狠狠推开,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那小厮,吼道,“你也要管我吗?你也想管着我吗?” 不远处的树上挂着一盏灯笼,微红的灯光映在他脸上,使得他面目狰狞。 那小厮跌坐在地上,吓了一跳,连声道,“爷,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罗根基冷冷的大笑一声,“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有什么不敢的?” 他大笑着转身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嘴里还嚷着,“你们有什么不敢的?你们有什么不敢的?哈哈……” 他一路大笑着进了后院,绕过几道墙,纵然醉酒混沌,但仍是轻车熟路的奔进宇文清露住的院子里。 他冲到院中,停下脚步,呆愣愣的望着那两扇紧闭的房门,屋里头微弱的烛光透着门缝射出来,在地面上投下一道亮影。 他死死的盯着房门,一股子一股子的热血往上涌。 屋里头睡着的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为什么他这个做丈夫的偏偏打不开这两扇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忽的扑上去,抬起手在门上狠狠的砸了几下,高声喊道,“开门,开门,快给我开门……” 里头传来幻蓝的声音,“爷,您喝醉了,快些回去歇着吧。郡主已经睡下了。” 又是这样敷衍他的话,罗根基发怒了,如一头狂狮一般,抬起脚狠狠的踢在门上,“快开门让我进去,我要进去,我一定要进去。” 宇文清露冰冷的声音透过厚重的两扇门传出来,“又喝醉了,发什么酒疯?赶紧滚开!” 罗根基心头一震,曾经他觉得此声犹如天籁,直把他的魂都勾走了,可如今他只觉得这声音如一把利刃,总能狠狠的扎在他心上,扎的他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他再一次软软的瘫坐在地上,低着头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宇文清露显然不耐烦了,厉声沉喝,“你们都死了吗?还不赶快把爷送回去睡觉?” 话音刚落,耳房里走出四个身材高大的婆子,齐齐走向罗根基,毫不费力的将他抬起来,又拿锦帕塞了他的嘴,抬着他走出院子。 院子里恢复了平静,宇文清露舒了口气,面色恼怒,狠声道,“我只盼着他早日喝死醉死在外头,我也不用跟着受这样的活罪了。” 幻蓝默默的立在一旁,不敢多说话,她实在不明白郡主为什么要这么做,不但不与姑爷圆房还不让姑爷进房,又特地找了几个力气大的婆子专门守着,为的就是拦住姑爷。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郡主既已出嫁,为何要把自己逼向一条不归路呢? 姑爷家世虽不好,可人生的风流倜傥,又温文尔雅,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可郡主却不肯给姑爷半点机会。 她在心里低低的叹口气,若来日姑爷得了荣华,她或许还能被抬个姨娘,可如今,只怕连半丝希望都没有了。 宇文清露冷冷的瞟她一眼,目中已含了讥讽,“怎么?你想为他抱不平?” 幻蓝吓得心里一抖,瑟缩道,“郡主,奴婢不敢。” 宇文清露哼了哼,“什么敢不敢的?你若可怜他,大可爬上他的床去,我是不会管的。” 幻蓝听的心惊肉跳,郡主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知她还不知吗?当即便跪在地上,“奴婢绝没有这样的心思,还请郡主明鉴。” 宇文清露呵呵的笑了笑,“你去陪他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不会来烦我了。”又阴阳怪气的道,“等你哄得他高兴了,说不定还能把你抬为正房,这样咱们就能平起平坐了。” 幻蓝吓得脸上血色全无,砰砰砰连着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奴婢万死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奴婢一生一世都是郡主的人,郡主到哪里奴婢便跟到哪里,奴婢绝不敢生出二心。” 宇文清露冰冷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幻蓝,声音愈发冰冷,“幻蓝,你若敢负我,我定叫你活着也要求死。” 幻蓝打个寒噤,又砰砰一阵磕头,“奴婢誓死都忠于郡主。” 宇文清露吸口气,摆摆手,“出去吧,我累了。” 幻蓝躬着腰站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去,又将房门紧紧的关上,全身都冒出冷汗来,冰凉的衣服贴在身上,令她如坠冰窖。 第二日清晨,罗根基清醒过来,盯着床顶愣了半天才缓缓起床,走出房门,又去了宇文清露的院子。 宇文清露正立在院子里对着院中的花草出神,朝阳明媚照在她身上,使得她光洁无瑕的肌肤越发晶莹剔透。 罗根基一时看的有些呆了,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一旁幻蓝上前行礼,“爷。” 宇文清露轻皱眉头,目中起了一层厌恶,头却始终未回过来。 306.第306章 亲手做出的礼物 罗根基缓步上前,轻声道,“昨晚,我失礼了,请郡主原谅。” 宇文清露冷声道,“罗根基,你要死要活我不管,如果你能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会很感激你的。” 罗根基低低的回道,“我不需要这样的感激,我是郡主的夫婿,就要守着郡主过一辈子。” 宇文清露并不指望一两句话便能让他想通,遂冷笑了笑,“罢了。” 罗根基心底里阵阵凉意窜上来,立在跟前的这个如花似玉貌美如花的女子就是他心心念念娶回家的妻子,可是他们真的要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吗? 宇文清露,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他心里头发狠,这么想着便真的问了出来。 宇文清露的笑声里带了更多的轻蔑,终于回过头来瞟了他一眼,“罗根基,你没资格问。” 说着转身进屋,仍旧将房门紧紧的关上。 罗根基痴痴的望着,一道厚重的门将他们阻隔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他进不来这扇门,而她也不会走出这扇门。 或许,一辈子,只能这么过下去了。 经过了麝香的事,霓裳院里所有人都小心谨慎起来,江妈妈更是慎之又慎,大到房中家具,小到杯勺纸张,她都一一验过后才敢送到黎言裳跟前。 但凡无事,黎言裳便只呆在霓裳院里,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宇文晔连着出去忙了几日后,突然消停下来,日日的在家里陪着她。 一时间,她觉得日子过的幸福祥和,只等着肚子里的小宝贝慢慢长大然后出来与他们见面了。 到了四月二十日,黎言裳如往常一般,辰时醒来。 转头便看到宇文晔睁着双目正看着她,她微微一笑,钻进他臂弯里,伸个懒腰,大大咧咧的把胳膊放在他腰间。 宇文晔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低头在她秀发上轻吻,“睡醒了?” 黎言裳低声呢喃,“还没,还想再睡一会。” 宇文晔笑着捏她的脸,“小懒虫,快起来,吃些东西再睡。” 黎言裳两腿一伸,胳膊伸起来,又伸个大大的懒腰,嘀咕道,“你不是还没起?” 宇文晔颇觉无奈,微微的瞪她一眼,“起个床还讨价还价,你再不起来吃饭,小宝宝都被你饿坏了。” 黎言裳忽的哎哟一声,宇文晔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 黎言裳咯咯笑起来,“小家伙踢我呢。” 宇文晔马上来了兴致,抬手放在她肚子上,手心里感到了一下跳动,顿时惊喜的叫起来,“我摸到了,摸到他跳了,好像是胳膊在动。” 黎言裳笑着反驳,“胳膊哪里有这么大力气?应是小腿蹬的。” “不对,就是胳膊,小手。”宇文晔很是兴奋,索性直起身子坐起来把耳朵贴上去,听了一会子,直起腰来,郁闷的道,“叽里咕噜的怎么听着像是好几个似的?” 黎言裳哈哈笑起来,白他一眼,“好几个,你当我是猪呢?,那是我肚子里的东西在动呢。” 宇文晔纳闷的看着她,“宝宝不是你肚里的东西吗?” 黎言裳愕然,重重点了点头,一只手撑着床缓缓坐起身,“好奇宝宝,快起来吃饭去吧。” 宇文晔点点头,转身下床,“不管哪里在动,反正我摸到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胎动,既兴奋激动又觉得好奇,总觉得窝在肚子里的小东西极其神奇。 宝瓶与倚翠在外头听到动静,推门进来,伺候两位主子穿衣洗漱。 宇文晔穿戴整齐便先出去了。 江妈妈进来为黎言裳梳头,一边梳着一边道,“姐儿,郡王妃方才派人送东西过来了,我先收了放在外头了。” 黎言裳微怔,有些奇怪,“送什么东西?” 江妈妈愣了愣,从镜子里看她,“姐儿,今日是世子爷的生辰,你忘了?” 黎言裳惊得嘴巴半张,如鸭蛋般大小,“今日是世子爷的生辰?” 世子爷过生怎么如此静悄悄的?不是应该摆上几桌子酒宴请一些人来家里坐坐吗? 她忽然想起来这一年里,似乎宇文治仝氏都未曾过过生辰,怎么回事? 江妈妈利索的帮她挽好头发,又戴上发钗,“我还以为你记着呢,怪不得没见姐儿准备什么东西。” 黎言裳顿觉郁闷的很,她是刚刚才知道的,去年此时她没兴趣管宇文晔的事,自然也不会对他的生辰上心,今年就不同了,也算是她为他过的第一个生日,可没想到今日便是。 太突然太意外了,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江妈妈又接着道,“虽然王爷下令不准大肆操办生辰宴,但在院子里头摆一桌酒席还是应该的,姐儿现在知道也不晚,等会子再同世子爷说几句好听的话。” 黎言裳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庆幸去年自己过生时,亏得没要求大办,否则就露馅了,也算是误打误撞上了吧。 她心思微动,“妈妈,世子爷的早饭准备的什么?” 江妈妈扶着她站起身来,“自是长寿面跟五福鸡蛋了,昨日便准备好了。” 黎言裳便道,“妈妈扶我去灶上看一看吧。” 江妈妈只当她是要为世子爷加菜,遂高兴的道,“好。” 走出里间门,宝瓶正在外间里候着,黎言裳便吩咐道,“我出去一下,等世子爷回来,你就说我去落西院看郡王妃去了。” 宝瓶不明所以,劝道,“世子妃,您还是先吃了饭再去吧。” “我去去就来。”黎言裳扶着江妈妈的手转身出了门。 到了厨房,钱婆子正在往锅里下长寿面,黎言裳忙道,“先别下。” 钱婆子马上收起来,屈膝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走到案板前,吩咐道,“给我弄些面和水来,再拿些青菜过来。” “姐儿,你这是要做什么?”江妈妈立在一旁,不解的问道。 黎言裳微微一笑,“我要亲自为世子爷做一顿长寿面。” 钱婆子忙奔上来,急声道,“世子妃,可不敢劳您大驾,您想要什么,只管吩咐奴婢,奴婢一定照你说的做。” 她端着盆里的面,稍稍有些惶恐的道,“这些若不合世子妃的心意,奴婢马上再重新做。” 黎言裳已挽起袖子来,“我就要亲手为世子爷做一顿面,与你们没有关系,也不是嫌弃你这面做的不好,快把面和水都拿过来,还有平时用的一些调料。” 前世,她很少做饭,亦不精于此道,但面条她还是会做的,而且这一顿面,重要的在心而不在味道。 钱婆子听她这么说,与江妈妈对视一眼,见江妈妈微微的点了点头,才敢把面和水拿到黎言裳跟前去。 江妈妈搬了高椅子过来,放在黎言裳身后,“姐儿,坐着吧,累坏了身子。” 和面很简单,但站着低头确实有些累,黎言裳依言坐下,两手抓起几把面放在盆子里,又倒进去一些水,缓慢的揉搓起来。 面和好了便放在一边醒着,她抬了抬头,见屋子里围着好几个婆子看她,遂笑道,“你们该忙什么的只管去忙,不要都聚在这里。” 钱婆子一脸的谄媚,“世子妃,咱们都要跟着您学一学呢。”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和面而已,有什么好学的,我不过是依着葫芦画瓢,哪里有你们做得好。” 钱婆子讨好的道,“世子妃过谦了,世子妃的手法娴熟的很,奴婢都及不上呢。” 黎言裳笑了笑,指了指摆在桌子上的青菜,“你们把这些摘出来清洗干净。” “是,世子妃。”钱婆子拿了菜吩咐另外几个婆子去做,自己则又回到黎言裳跟前站着。 过了一会子,黎言裳挖出盆子里的面,开始做面条,许久没做过了,手生的很。 等她揉好面又压好再一道道的切出来,仔细去看那些面条时,她不禁笑的合不拢嘴,粗细不均,长短不一,真真惹人发笑。 但她丝毫不在乎,仍是仔仔细细的把所有面都揉好切成面条。 她拿了切好的青菜,左右看了看,并未找到放油的地方,反倒看见一旁案板子上放着一块猪肉,上头正好有一块肥肉。 她割下那块肥肉来切成块,又切了一些细碎的瘦肉,开始下锅。 钱婆子自是亲自烧火,面上堆着笑。 黎言裳先把肥猪肉扔进锅里,抄的出油了,才把瘦肉也扔进锅里头,放些调料,然后便把青菜扔进去,来回翻炒几下,顿时香味四溢。 她往锅里注入水,盖上锅盖,便在一旁等着,听着里头水沸了,拿起锅盖,将面条扔进去,看着沸腾的水渐渐平息下去。 稍过片刻,锅里的水又沸上来,她忙拿了几个鸡蛋,打碎在碗里,然后用筷子搅碎,缓缓的下锅,那鸡蛋便顺着面条与青菜翻滚起来,不一会便飘起来一层金黄的鸡蛋花。 她吩咐一声,“把火熄了吧。” 钱婆子急忙把锅底下的木柴拿出来,又用水浇灭。 黎言裳又吩咐道,“盛碗,给世子爷送过去吧。” 钱婆子屈膝道,“是,世子妃。”  罗根基缓步上前,轻声道,“昨晚,我失礼了,请郡主原谅。” 宇文清露冷声道,“罗根基,你要死要活我不管,如果你能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会很感激你的。” 罗根基低低的回道,“我不需要这样的感激,我是郡主的夫婿,就要守着郡主过一辈子。” 宇文清露并不指望一两句话便能让他想通,遂冷笑了笑,“罢了。” 罗根基心底里阵阵凉意窜上来,立在跟前的这个如花似玉貌美如花的女子就是他心心念念娶回家的妻子,可是他们真的要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吗? 宇文清露,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他心里头发狠,这么想着便真的问了出来。 宇文清露的笑声里带了更多的轻蔑,终于回过头来瞟了他一眼,“罗根基,你没资格问。” 说着转身进屋,仍旧将房门紧紧的关上。 罗根基痴痴的望着,一道厚重的门将他们阻隔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他进不来这扇门,而她也不会走出这扇门。 或许,一辈子,只能这么过下去了。 经过了麝香的事,霓裳院里所有人都小心谨慎起来,江妈妈更是慎之又慎,大到房中家具,小到杯勺纸张,她都一一验过后才敢送到黎言裳跟前。 但凡无事,黎言裳便只呆在霓裳院里,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宇文晔连着出去忙了几日后,突然消停下来,日日的在家里陪着她。 一时间,她觉得日子过的幸福祥和,只等着肚子里的小宝贝慢慢长大然后出来与他们见面了。 到了四月二十日,黎言裳如往常一般,辰时醒来。 转头便看到宇文晔睁着双目正看着她,她微微一笑,钻进他臂弯里,伸个懒腰,大大咧咧的把胳膊放在他腰间。 宇文晔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低头在她秀发上轻吻,“睡醒了?” 黎言裳低声呢喃,“还没,还想再睡一会。” 宇文晔笑着捏她的脸,“小懒虫,快起来,吃些东西再睡。” 黎言裳两腿一伸,胳膊伸起来,又伸个大大的懒腰,嘀咕道,“你不是还没起?” 宇文晔颇觉无奈,微微的瞪她一眼,“起个床还讨价还价,你再不起来吃饭,小宝宝都被你饿坏了。” 黎言裳忽的哎哟一声,宇文晔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 黎言裳咯咯笑起来,“小家伙踢我呢。” 宇文晔马上来了兴致,抬手放在她肚子上,手心里感到了一下跳动,顿时惊喜的叫起来,“我摸到了,摸到他跳了,好像是胳膊在动。” 黎言裳笑着反驳,“胳膊哪里有这么大力气?应是小腿蹬的。” “不对,就是胳膊,小手。”宇文晔很是兴奋,索性直起身子坐起来把耳朵贴上去,听了一会子,直起腰来,郁闷的道,“叽里咕噜的怎么听着像是好几个似的?” 黎言裳哈哈笑起来,白他一眼,“好几个,你当我是猪呢?,那是我肚子里的东西在动呢。” 宇文晔纳闷的看着她,“宝宝不是你肚里的东西吗?” 黎言裳愕然,重重点了点头,一只手撑着床缓缓坐起身,“好奇宝宝,快起来吃饭去吧。” 宇文晔点点头,转身下床,“不管哪里在动,反正我摸到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胎动,既兴奋激动又觉得好奇,总觉得窝在肚子里的小东西极其神奇。 宝瓶与倚翠在外头听到动静,推门进来,伺候两位主子穿衣洗漱。 宇文晔穿戴整齐便先出去了。 江妈妈进来为黎言裳梳头,一边梳着一边道,“姐儿,郡王妃方才派人送东西过来了,我先收了放在外头了。” 黎言裳微怔,有些奇怪,“送什么东西?” 江妈妈愣了愣,从镜子里看她,“姐儿,今日是世子爷的生辰,你忘了?” 黎言裳惊得嘴巴半张,如鸭蛋般大小,“今日是世子爷的生辰?” 世子爷过生怎么如此静悄悄的?不是应该摆上几桌子酒宴请一些人来家里坐坐吗? 她忽然想起来这一年里,似乎宇文治仝氏都未曾过过生辰,怎么回事? 江妈妈利索的帮她挽好头发,又戴上发钗,“我还以为你记着呢,怪不得没见姐儿准备什么东西。” 黎言裳顿觉郁闷的很,她是刚刚才知道的,去年此时她没兴趣管宇文晔的事,自然也不会对他的生辰上心,今年就不同了,也算是她为他过的第一个生日,可没想到今日便是。 太突然太意外了,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江妈妈又接着道,“虽然王爷下令不准大肆操办生辰宴,但在院子里头摆一桌酒席还是应该的,姐儿现在知道也不晚,等会子再同世子爷说几句好听的话。” 黎言裳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庆幸去年自己过生时,亏得没要求大办,否则就露馅了,也算是误打误撞上了吧。 她心思微动,“妈妈,世子爷的早饭准备的什么?” 江妈妈扶着她站起身来,“自是长寿面跟五福鸡蛋了,昨日便准备好了。” 黎言裳便道,“妈妈扶我去灶上看一看吧。” 江妈妈只当她是要为世子爷加菜,遂高兴的道,“好。” 走出里间门,宝瓶正在外间里候着,黎言裳便吩咐道,“我出去一下,等世子爷回来,你就说我去落西院看郡王妃去了。” 宝瓶不明所以,劝道,“世子妃,您还是先吃了饭再去吧。” “我去去就来。”黎言裳扶着江妈妈的手转身出了门。 到了厨房,钱婆子正在往锅里下长寿面,黎言裳忙道,“先别下。” 钱婆子马上收起来,屈膝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走到案板前,吩咐道,“给我弄些面和水来,再拿些青菜过来。” “姐儿,你这是要做什么?”江妈妈立在一旁,不解的问道。 黎言裳微微一笑,“我要亲自为世子爷做一顿长寿面。” 钱婆子忙奔上来,急声道,“世子妃,可不敢劳您大驾,您想要什么,只管吩咐奴婢,奴婢一定照你说的做。” 她端着盆里的面,稍稍有些惶恐的道,“这些若不合世子妃的心意,奴婢马上再重新做。” 黎言裳已挽起袖子来,“我就要亲手为世子爷做一顿面,与你们没有关系,也不是嫌弃你这面做的不好,快把面和水都拿过来,还有平时用的一些调料。” 前世,她很少做饭,亦不精于此道,但面条她还是会做的,而且这一顿面,重要的在心而不在味道。 钱婆子听她这么说,与江妈妈对视一眼,见江妈妈微微的点了点头,才敢把面和水拿到黎言裳跟前去。 江妈妈搬了高椅子过来,放在黎言裳身后,“姐儿,坐着吧,累坏了身子。” 和面很简单,但站着低头确实有些累,黎言裳依言坐下,两手抓起几把面放在盆子里,又倒进去一些水,缓慢的揉搓起来。 面和好了便放在一边醒着,她抬了抬头,见屋子里围着好几个婆子看她,遂笑道,“你们该忙什么的只管去忙,不要都聚在这里。” 钱婆子一脸的谄媚,“世子妃,咱们都要跟着您学一学呢。”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和面而已,有什么好学的,我不过是依着葫芦画瓢,哪里有你们做得好。” 钱婆子讨好的道,“世子妃过谦了,世子妃的手法娴熟的很,奴婢都及不上呢。” 黎言裳笑了笑,指了指摆在桌子上的青菜,“你们把这些摘出来清洗干净。” “是,世子妃。”钱婆子拿了菜吩咐另外几个婆子去做,自己则又回到黎言裳跟前站着。 过了一会子,黎言裳挖出盆子里的面,开始做面条,许久没做过了,手生的很。 等她揉好面又压好再一道道的切出来,仔细去看那些面条时,她不禁笑的合不拢嘴,粗细不均,长短不一,真真惹人发笑。 但她丝毫不在乎,仍是仔仔细细的把所有面都揉好切成面条。 她拿了切好的青菜,左右看了看,并未找到放油的地方,反倒看见一旁案板子上放着一块猪肉,上头正好有一块肥肉。 她割下那块肥肉来切成块,又切了一些细碎的瘦肉,开始下锅。 钱婆子自是亲自烧火,面上堆着笑。 黎言裳先把肥猪肉扔进锅里,抄的出油了,才把瘦肉也扔进锅里头,放些调料,然后便把青菜扔进去,来回翻炒几下,顿时香味四溢。 她往锅里注入水,盖上锅盖,便在一旁等着,听着里头水沸了,拿起锅盖,将面条扔进去,看着沸腾的水渐渐平息下去。 稍过片刻,锅里的水又沸上来,她忙拿了几个鸡蛋,打碎在碗里,然后用筷子搅碎,缓缓的下锅,那鸡蛋便顺着面条与青菜翻滚起来,不一会便飘起来一层金黄的鸡蛋花。 她吩咐一声,“把火熄了吧。” 钱婆子急忙把锅底下的木柴拿出来,又用水浇灭。 黎言裳又吩咐道,“盛碗,给世子爷送过去吧。” 钱婆子屈膝道,“是,世子妃。” 307.第307章 没心没肺小跟班 黎言裳沾了一身的白面,她在木盆子里洗洗手,又在身上拍打几下,扶着江妈妈的手出门,笑道,“妈妈,等会子你先别告诉世子爷是我做的,让他尝尝再说。” 江妈妈笑的开心,“姐儿,你有这片心,世子爷定然高兴,您做的世子爷当然爱吃了。” 黎言裳哎呀了一声,“妈妈,不是跟您说了么?咱们先不告诉世子爷是我做的。” “嗯嗯嗯。”江妈妈连连点头,心里头却是阵阵发酸,姐儿什么时候也学会自己做饭吃了? 宇文晔正在外间等着她回来吃饭,见她走进门来,蹙眉道,“一大清早的跑落西院做什么去了?是不是万氏出什么事了?” 黎言裳笑着摇摇头,“没事,不过使些小性子而已。” 宇文晔扶了她在椅上坐下,“使性子自由二弟哄着,你去凑什么热闹。” 黎言裳瞥他一眼,“人家这不是都回来了嘛!你还唠唠叨叨个没完,像个婆子似的。” 宇文晔抬手便拍在她屁股上,“你说谁像婆子?” 黎言裳顿时低低的啊了一声,回过头瞪视着她,他竟敢当着宝瓶江妈妈的面打她的屁股,实在太可恶了。 她目光流转去看江妈妈,只见她正低着头布菜,似乎没看到。宝瓶正背对着他们,也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她这才松了口气,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钱婆子双手捧着盘子走进来,盘子里放着自是黎言裳刚做好的长寿面。 黎言裳挑眼看了看,发现钱婆子盛碗的技术尤其好,面条错落有致的放在大碗里,上头铺着一层青菜,青菜中间又夹着一些金黄的鸡蛋花,黄绿相间,十分养眼。 钱婆子放下木盘子,捧着大碗放到宇文晔跟前,然后弯膝跪在地上,“奴婢恭祝世子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黎言裳便呵呵笑起来,“说的真好听,赏。” 宇文晔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下去吧。” “趁热快把面条喝了。”黎言裳说着拿起桌上的鸡蛋,一下一下的将红色的鸡蛋皮剥下来,放到他跟前的盘子里。 宇文晔拿起筷子,在碗里头挑了挑,皱了皱眉,“这面似乎与往日的不同。” 黎言裳笑道,“莫说这面与往日的不同了,就是你我不也与往日不同了么?” 宇文晔点点头,挑起一根面条放在嘴里,轻轻一咬,两道乌黑的眉毛都高高的挑了起来。 黎言裳紧张的看着他,小心的问道,“怎么样?” 宇文晔拿起筷子又挑了几根放在嘴里,接着又夹了青菜和鸡蛋一起塞进嘴里,嘴角溢出丝丝笑意来,“好吃,真好吃。” 黎言裳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拍手道,“你觉得好吃就好。” 江妈妈立马上前道,“世子爷,这是世子妃专门去厨上为您亲手做的长寿面。” 宇文晔很是吃惊,回过头看黎言裳,见她发梢上还带着些面沫,遂抬手替她拂去,轻声道,“辛苦你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没什么可送你的,只能送你一碗长寿面了,祝你生日快乐。” 宇文晔眼角微动,凝望着她的双眸,“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他目光炽烈,火辣辣的望进她眼里,她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去,“觉得好就快吃光,也不枉我的一番心意。” 江妈妈与宝瓶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宇文晔果然很听话的转过头去,拿起筷子,极其迅速又极其认真的将一大碗面条都吃下去,最后又把黎言裳为他剥的两个鸡蛋吃下去,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吃饱了,撑着了。” 黎言裳捂着嘴轻笑,“你若觉得好吃,以后我再给你做。” 宇文晔微微蹙眉,“不准再做了,只此一次,我不要你成日围着灶台转悠。” 黎言裳便笑道,“那就围着爷转悠,好不好呢?” 宇文晔一把揽住她把她放在腿上,“很好。” 然后狠狠的在她脸上亲了亲,“裳,谢谢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黎言裳咯咯笑道,“那给发点奖励呗。” 宇文晔拿起筷子,“来,我喂你吃饭。” 黎言裳竟未躲闪,乖乖的坐在他腿上,任由他往嘴里塞各种各样的菜,她都如数吞咽,吃的不亦乐乎。 吃过早饭,已到了半晌午,两人在院子里散了会步,黎言裳觉得有些困倦,便回屋睡觉去了。 宇文晔走出霓裳院,去了安书院,不自觉的拍了拍肚子,“白吴。” 白吴应声出现在门口,“世子爷。” 宇文晔示意他进屋,“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白吴想了想,回道,“世子爷的生辰。” 宇文晔满意的看着他,目中瞟过一丝冷淡,“知道我生辰怎么没有任何表示?” 白吴猛的愣住,表示?什么表示?世子爷的生辰每年不都是这么过的么? 往年自己表示过吗? 好像没有! 白吴不觉有些郁闷,恭声道,“属下不知应如何表示。” 宇文晔突然翻着眼皮白了他一眼,“没有心意。” 白吴顿觉全身发麻,老天,他看到了什么?刚刚世子爷是在朝他抛媚眼吗? 生日年年都有,从不见世子爷这样过,难道中邪了? 宇文晔再度看他一眼,“今天世子妃亲手给本世子爷做了长寿面呢。” 白吴恍然大悟,原来症结在这里,不过一碗长寿面,值得如此吗? 他小心的道,“世子妃真是有心,世子爷,世子妃做的面是不是特别好吃?” 宇文晔稍稍顿了下,瞟他一眼,“当然好吃,绝无仅有,独此一份,不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没心没肺的。” 那碗面似乎有些硬又有些干,还有些酸,而且盐放多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食欲,他仍然觉得那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长寿面。 其实他早就知道那碗面是黎言裳亲手做的,而且他还跑去厨房看着她把面下到锅里才回到房里去。 白吴心尖尖颤了颤,嘴角抽搐,一碗面,仅仅一碗面就把他这个费尽心力忠心耿耿的小跟班打到没心没肺的行列里去了。 果然****眼里出西施,爱情的力量真是强大。 盛华茶楼里,罗根基独自坐在包厢里饮茶,一脸的苦恼。 他本想去喝酒,但一想起醉后的丑态,便拐弯来了这里。 当日他与宇文清露定亲后,得到了御国公的赏识,而仝贵妃亦在他跟前默许一定会给他一个锦绣前程。 可如今,御国公病入膏肓,仝贵妃也没了音信,他因为宇文清露的事心神不宁几次诊脉都差点出了大问题。 夫妻不睦,前程堪忧,他顿觉心灰意冷,端起桌上的杯子,仰头将里头的茶水一饮而尽,然而茶水温润,如何能遮住他心中烦闷,如何能除去他心中忧愁。 他索性站起身,准备再去找一处喝酒去。 刚出了包厢的门,就听到有人叫他,“罗兄,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他回过头去,见是赵讯,他们似乎很久都没在一起喝茶碰酒了。 他淡淡的笑了笑,“你也在这里,我马上就要走了。” 赵讯笑着走过来,十分的热络,“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吧?新婚燕尔,你不会已经忘了我吧?” 罗根基面上一滞,两腮微微鼓了鼓,瓮声瓮气的道,“我要去喝酒,你去不去?” 赵讯朝包厢里望了一眼,奇道,“原来罗兄自己在喝茶?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今日偶遇,自是要奉陪到底的,罗兄先等我一会子,我去那边说一声。” 罗根基略一点头,站在包厢门口等着。 赵讯去了片刻便回来了,亲昵的挽着罗根基的胳膊,“走吧,我请罗兄去盛京酒楼喝酒,怎么样?” 罗根基淡淡的道,“去哪里都无所谓,喝得尽兴才好。” 赵讯大笑一声,“爽快,我就喜欢罗兄这样的性子。” 两人相携去了盛京酒楼,时间稍早,酒楼里人很少,赵讯特地点了一间僻静的包厢,又要了两坛子酒,往桌上一摆,“罗兄,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罗根基正是要把自己喝醉,一掌拍在桌面上,提起其中一坛倒在碗里,“好,不醉不归。” 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 赵讯赞赏的竖起大拇指,“爽快。” 他也学着罗根基的样子打开另一坛酒,一口喝下一大碗去。 两人连着喝了三大碗,桌上的菜却微动一动。 赵讯瞟一眼罗根基,早就将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收在眼里,见他此时满面通红,似是酒已上了头,遂试探着问道,“罗兄,我瞧着你脸色不好,怎么了?”促狭的看他一眼,“新婚燕尔,过于放纵了吗?” 本是无心的一句玩笑话,罗根基却听着分外刺耳,提起桌上的酒坛再倒一杯酒,端起来就喝,“废话少说,喝酒。” 赵讯诧异的看他一眼,在他印象中,罗根基一向低调,凡事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从未像今日这般不管不顾过,看来是真的,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亦不再多说,端起酒跟着喝下去,朗声道,“喝酒喝酒。”  黎言裳沾了一身的白面,她在木盆子里洗洗手,又在身上拍打几下,扶着江妈妈的手出门,笑道,“妈妈,等会子你先别告诉世子爷是我做的,让他尝尝再说。” 江妈妈笑的开心,“姐儿,你有这片心,世子爷定然高兴,您做的世子爷当然爱吃了。” 黎言裳哎呀了一声,“妈妈,不是跟您说了么?咱们先不告诉世子爷是我做的。” “嗯嗯嗯。”江妈妈连连点头,心里头却是阵阵发酸,姐儿什么时候也学会自己做饭吃了? 宇文晔正在外间等着她回来吃饭,见她走进门来,蹙眉道,“一大清早的跑落西院做什么去了?是不是万氏出什么事了?” 黎言裳笑着摇摇头,“没事,不过使些小性子而已。” 宇文晔扶了她在椅上坐下,“使性子自由二弟哄着,你去凑什么热闹。” 黎言裳瞥他一眼,“人家这不是都回来了嘛!你还唠唠叨叨个没完,像个婆子似的。” 宇文晔抬手便拍在她屁股上,“你说谁像婆子?” 黎言裳顿时低低的啊了一声,回过头瞪视着她,他竟敢当着宝瓶江妈妈的面打她的屁股,实在太可恶了。 她目光流转去看江妈妈,只见她正低着头布菜,似乎没看到。宝瓶正背对着他们,也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她这才松了口气,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钱婆子双手捧着盘子走进来,盘子里放着自是黎言裳刚做好的长寿面。 黎言裳挑眼看了看,发现钱婆子盛碗的技术尤其好,面条错落有致的放在大碗里,上头铺着一层青菜,青菜中间又夹着一些金黄的鸡蛋花,黄绿相间,十分养眼。 钱婆子放下木盘子,捧着大碗放到宇文晔跟前,然后弯膝跪在地上,“奴婢恭祝世子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黎言裳便呵呵笑起来,“说的真好听,赏。” 宇文晔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下去吧。” “趁热快把面条喝了。”黎言裳说着拿起桌上的鸡蛋,一下一下的将红色的鸡蛋皮剥下来,放到他跟前的盘子里。 宇文晔拿起筷子,在碗里头挑了挑,皱了皱眉,“这面似乎与往日的不同。” 黎言裳笑道,“莫说这面与往日的不同了,就是你我不也与往日不同了么?” 宇文晔点点头,挑起一根面条放在嘴里,轻轻一咬,两道乌黑的眉毛都高高的挑了起来。 黎言裳紧张的看着他,小心的问道,“怎么样?” 宇文晔拿起筷子又挑了几根放在嘴里,接着又夹了青菜和鸡蛋一起塞进嘴里,嘴角溢出丝丝笑意来,“好吃,真好吃。” 黎言裳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拍手道,“你觉得好吃就好。” 江妈妈立马上前道,“世子爷,这是世子妃专门去厨上为您亲手做的长寿面。” 宇文晔很是吃惊,回过头看黎言裳,见她发梢上还带着些面沫,遂抬手替她拂去,轻声道,“辛苦你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没什么可送你的,只能送你一碗长寿面了,祝你生日快乐。” 宇文晔眼角微动,凝望着她的双眸,“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他目光炽烈,火辣辣的望进她眼里,她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去,“觉得好就快吃光,也不枉我的一番心意。” 江妈妈与宝瓶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宇文晔果然很听话的转过头去,拿起筷子,极其迅速又极其认真的将一大碗面条都吃下去,最后又把黎言裳为他剥的两个鸡蛋吃下去,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吃饱了,撑着了。” 黎言裳捂着嘴轻笑,“你若觉得好吃,以后我再给你做。” 宇文晔微微蹙眉,“不准再做了,只此一次,我不要你成日围着灶台转悠。” 黎言裳便笑道,“那就围着爷转悠,好不好呢?” 宇文晔一把揽住她把她放在腿上,“很好。” 然后狠狠的在她脸上亲了亲,“裳,谢谢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黎言裳咯咯笑道,“那给发点奖励呗。” 宇文晔拿起筷子,“来,我喂你吃饭。” 黎言裳竟未躲闪,乖乖的坐在他腿上,任由他往嘴里塞各种各样的菜,她都如数吞咽,吃的不亦乐乎。 吃过早饭,已到了半晌午,两人在院子里散了会步,黎言裳觉得有些困倦,便回屋睡觉去了。 宇文晔走出霓裳院,去了安书院,不自觉的拍了拍肚子,“白吴。” 白吴应声出现在门口,“世子爷。” 宇文晔示意他进屋,“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白吴想了想,回道,“世子爷的生辰。” 宇文晔满意的看着他,目中瞟过一丝冷淡,“知道我生辰怎么没有任何表示?” 白吴猛的愣住,表示?什么表示?世子爷的生辰每年不都是这么过的么? 往年自己表示过吗? 好像没有! 白吴不觉有些郁闷,恭声道,“属下不知应如何表示。” 宇文晔突然翻着眼皮白了他一眼,“没有心意。” 白吴顿觉全身发麻,老天,他看到了什么?刚刚世子爷是在朝他抛媚眼吗? 生日年年都有,从不见世子爷这样过,难道中邪了? 宇文晔再度看他一眼,“今天世子妃亲手给本世子爷做了长寿面呢。” 白吴恍然大悟,原来症结在这里,不过一碗长寿面,值得如此吗? 他小心的道,“世子妃真是有心,世子爷,世子妃做的面是不是特别好吃?” 宇文晔稍稍顿了下,瞟他一眼,“当然好吃,绝无仅有,独此一份,不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没心没肺的。” 那碗面似乎有些硬又有些干,还有些酸,而且盐放多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食欲,他仍然觉得那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长寿面。 其实他早就知道那碗面是黎言裳亲手做的,而且他还跑去厨房看着她把面下到锅里才回到房里去。 白吴心尖尖颤了颤,嘴角抽搐,一碗面,仅仅一碗面就把他这个费尽心力忠心耿耿的小跟班打到没心没肺的行列里去了。 果然****眼里出西施,爱情的力量真是强大。 盛华茶楼里,罗根基独自坐在包厢里饮茶,一脸的苦恼。 他本想去喝酒,但一想起醉后的丑态,便拐弯来了这里。 当日他与宇文清露定亲后,得到了御国公的赏识,而仝贵妃亦在他跟前默许一定会给他一个锦绣前程。 可如今,御国公病入膏肓,仝贵妃也没了音信,他因为宇文清露的事心神不宁几次诊脉都差点出了大问题。 夫妻不睦,前程堪忧,他顿觉心灰意冷,端起桌上的杯子,仰头将里头的茶水一饮而尽,然而茶水温润,如何能遮住他心中烦闷,如何能除去他心中忧愁。 他索性站起身,准备再去找一处喝酒去。 刚出了包厢的门,就听到有人叫他,“罗兄,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他回过头去,见是赵讯,他们似乎很久都没在一起喝茶碰酒了。 他淡淡的笑了笑,“你也在这里,我马上就要走了。” 赵讯笑着走过来,十分的热络,“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吧?新婚燕尔,你不会已经忘了我吧?” 罗根基面上一滞,两腮微微鼓了鼓,瓮声瓮气的道,“我要去喝酒,你去不去?” 赵讯朝包厢里望了一眼,奇道,“原来罗兄自己在喝茶?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今日偶遇,自是要奉陪到底的,罗兄先等我一会子,我去那边说一声。” 罗根基略一点头,站在包厢门口等着。 赵讯去了片刻便回来了,亲昵的挽着罗根基的胳膊,“走吧,我请罗兄去盛京酒楼喝酒,怎么样?” 罗根基淡淡的道,“去哪里都无所谓,喝得尽兴才好。” 赵讯大笑一声,“爽快,我就喜欢罗兄这样的性子。” 两人相携去了盛京酒楼,时间稍早,酒楼里人很少,赵讯特地点了一间僻静的包厢,又要了两坛子酒,往桌上一摆,“罗兄,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罗根基正是要把自己喝醉,一掌拍在桌面上,提起其中一坛倒在碗里,“好,不醉不归。” 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 赵讯赞赏的竖起大拇指,“爽快。” 他也学着罗根基的样子打开另一坛酒,一口喝下一大碗去。 两人连着喝了三大碗,桌上的菜却微动一动。 赵讯瞟一眼罗根基,早就将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收在眼里,见他此时满面通红,似是酒已上了头,遂试探着问道,“罗兄,我瞧着你脸色不好,怎么了?”促狭的看他一眼,“新婚燕尔,过于放纵了吗?” 本是无心的一句玩笑话,罗根基却听着分外刺耳,提起桌上的酒坛再倒一杯酒,端起来就喝,“废话少说,喝酒。” 赵讯诧异的看他一眼,在他印象中,罗根基一向低调,凡事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从未像今日这般不管不顾过,看来是真的,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亦不再多说,端起酒跟着喝下去,朗声道,“喝酒喝酒。” 308.第308章 他要做第一名医 酒至半酣,罗根基神情愈发落寞,真是要靠着酒一醉解千愁,头搭在桌上,面色憔悴亦颓废不堪。 赵讯实在看不下去了,劈手夺下他手里的酒杯,厉声道,“罗兄,你这是什么样子?往日那个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罗根基到哪里去了?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罗根基突地哈哈大笑起来,稍带醉意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意气风发?潮气蓬勃?是我吗?赵迅,那是我吗?” 赵讯已有些醉了,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硬生生的把他拉起来,“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看着我,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根基猛的摆手将他推开,哼笑道,“我过得很好,我过得很好,不用你们管我。” 赵讯一个趔趄跌坐在椅子上,探过头来,冷笑道,“罗兄,是不是那宛平郡主嚣张跋扈,对你不好?” 罗根基面色阴冷,又把桌上的酒坛子抓过来,“与她何干,喝酒。” 赵讯又站起来抢他的酒,“罗兄何必替她说话,我就早听说她高傲自负,性子又不好,她再贵为郡主,可毕竟已嫁给你,夫大于天,难道她还要压过你去不成?” 罗根基暴怒道,“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你给我住嘴。” 浓烈的酒入口,火辣辣的烧进心里头,他只觉得一颗心都被烧醉了,没有悲伤没有烦闷更没有羞辱与嘲讽。 他仰头又喝下去一碗,一口气没喘上来,呛得大声咳嗽起来,低下头,眼中落下一滴泪来。 羞辱,他的生活里似乎只剩下酒与羞辱,若不想羞辱,就只能靠酒的麻醉。 见他竟落下泪来,赵讯惊呆了,他实在想不出到底是怎样的事,居然让处处维护颜面的罗根基在他面前落下泪来。 他不再抢夺罗根基手里的酒,亦不再多话,只默默的看着他一碗接着一碗的狂喝,最后终于醉的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赵讯推推他,“罗兄,罗兄……” 罗根基纹丝不动,竟是真的醉倒了。 赵讯摇摇头,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许多,看着一脸死灰的罗根基,心中浮上一层异样的情绪。 突然罗根基动了动,蓦地睁开眼盯着他,双目如死鱼般瞪着,“你说我是新婚燕尔?你是不是很羡慕我?是不是?” 赵讯原以为他已经醉的睡着了,谁知竟又醒过来,惊讶之余又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遂道,“罗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根基呵呵的低笑起来,目光涣散,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我连她的房门都没进去过,哈哈,这也叫新婚燕尔吗?你还会羡慕我吗?” 赵讯惊得半张着嘴,不可置信的盯视着罗根基,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不让夫婿进门的女人到底是怎样泼辣的女人?暗暗庆幸亏得娶她的人不是自己。 “你也很看不起我吧?我也看不起我自己,可即使她这么对我,我仍是喜欢她,你说,我是不是很贱?”罗根基脸上挂着凄惨的笑,令赵讯忍不住有些同情他。 赵讯拍了拍他的肩膀,“罗兄,听我一言,女人再泼辣,只要碰到个能驯服她的男人,一样乖乖的听话,而你就是那个能驯服她的男人,你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你们的日子还很长,如此下去,对你甚为不公。” 罗根基冷笑一声,浓烈的酒味从嘴里喷出来,“我驯服她?” 赵讯掰住他两条胳膊,狠狠的摇晃几下,将他从椅子上揪起来,“罗兄,好男儿志在朝堂,而不应蜗居在内室之中,纵然她是郡主,也不能磨灭你的斗志,她若服你便罢,她若不服你,你只管冷置于她,再娶良人便是,天下的好女子多的是,你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罗根基陡的厉声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一心一意只为她着想,可她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日日的羞辱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了她,我可以去死。” 赵讯听得有些恼火,抬起手甩在他脸上,响亮的巴掌声把两人都震了一跳。 罗根基有些呆愣的望着赵讯,赵讯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罗根基,我告诉你,你就是个懦夫,懦夫你明白吗?你不甘心又能怎样?像你这样,若我是个女人也看不起你,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你若不能将她征服,这一辈子就等着醉死吧。” 他说的愤怒,抬起手又扇过去一巴掌,狠声道,“想一想你来到京城的初衷,想一想你吃过的那些苦头,想一想你们罗家,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糟蹋自己,我看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罗根基的心上,罗根基身子晃了晃,跌坐在椅子里,茫然的看着赵讯。 赵讯冷声问道,“你还没清醒过来吗?” 罗根基望着他默不作声。 赵讯拿起桌上的酒坛子,对着罗根基的脸浇过去。 罗根基打个寒噤,愣愣的看着他。 良久,目中终于射出两道亮光来,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赵讯,谢谢你今日之言。” 说着朝门外走去。 赵讯沉声道,“你醉了,要去哪里?” 罗根基头也不回的道,“回府,如你所说,我就是能驯服她的那个男人。” 赵讯眼中露出一抹满意来,朗声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罗根基却摇摇手道,“不必了,回家的路我还是认得的。” 走出酒楼,轻风吹在脸上,他身子晃了晃,脑子清醒了许多。 他已经因这一场错爱而消磨了斗志,更因此而耽误了前程,如今,他已经娶了宇文清露为妻,绝不能停滞不前断送了前程。 他永远都不能忘记自己的目标,成为天宇朝第一名医是他的终极目标,他自认有这个能力。 他是罗根基,他能配出连俞栾都找不出来的荼毒花解药,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成为天宇朝人人皆知的名医。 他阔步往前走,突觉斗志昂扬。 同时,他在心底不断的告诉自己,他一定要做驯服她的那个男人。 纵然经历了最痛苦的事,纵然过的极其不顺心,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宇文清露懒懒的躺在紫檀木椅上,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柳树,一抹阳光照在上头,那嫩绿愈发的逼人眼。 她低低的叹口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呢? 想到这里,她眸子里迸射出两道恨意来,咬着牙喊道,“幻蓝。” 幻蓝应声而入,面色忐忑,郡主这几日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宇文清露斜斜的看她一眼,“有没有派人去晋王府打听过?那幅画世子妃看的怎么样了?” 幻蓝心里一紧,“郡主,画刚送过去没几日,这个时候派人去打听,有些太急了。” 宇文清露陡的瞪她一眼,狠声道,“你不知道我很急吗?我恨不得那个贱女人马上就死了,连着她肚子里的野种一起死了。” 幻蓝吓得一抖,颤声道,“郡主,奴婢马上派人去打听。” 宇文清露哼了一声,“那幅画只要在她屋里头放上三日,便会让她独自里的野种出事,这都过了几天?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幻蓝只知那幅画有问题,却不知竟是这样的强悍,捏着手心道,“郡主,奴婢马上去打听。” 宇文清露缓缓闭了眼,不愿再看窗外的****。 许久,她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眉角轻皱,“派人去了?” 却无人回答她,脚步声已到跟前。 她觉得奇怪,睁开眼转过头来,但见罗根基正立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发起怒来,“滚出去,谁准许你进来的?” 罗根基一改往日怯懦模样,冷冷的道,“这是在罗府里头,我才是这里的爷,而你是我的妻子,是明媒正娶的罗夫人。” 宇文清露嘴角撇了撇,颇为讥讽的道,“没人说你不是这里的爷,出去这个屋,他们全都称你爷。” 罗根基冷冷的盯着她,“你也要称我爷。” 宇文清露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捏着帕子捂住鼻子,扬声喊道,“外头的人呢?都死了吗?怎么不拦着点爷?还不快进来?” 她厌恶的看了看罗根基,“你看你这副死样子,除了喝酒就是喝酒,你怎么不喝死在外头?也省的我看见你心烦,快给我滚出去。” 罗根基直直的盯着她,动也不动,醉意朦胧的眸子里闪过奇异的亮光。 宇文清露见没人进来,直气的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向房门口走去。 罗根基胳膊一伸,扯出她的袖子把她拉到跟前来,双臂一挥,便将她抱在怀里。 宇文清露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措不及防的被他一扯,身子一歪,正好倒在他怀里,倒像是自个儿投怀送抱的。 浓浓的酒味充斥在鼻间,宇文清露暴怒,抬起手朝罗根基的脸上抓去,尖利的指甲划过他光滑的脸,顿时便留下几道长长的血印子。 她在他怀里挣扎着,却被钳制的更紧,她低声沉喝,“大胆罗根基,快把我放开。”  酒至半酣,罗根基神情愈发落寞,真是要靠着酒一醉解千愁,头搭在桌上,面色憔悴亦颓废不堪。 赵讯实在看不下去了,劈手夺下他手里的酒杯,厉声道,“罗兄,你这是什么样子?往日那个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罗根基到哪里去了?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罗根基突地哈哈大笑起来,稍带醉意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意气风发?潮气蓬勃?是我吗?赵迅,那是我吗?” 赵讯已有些醉了,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硬生生的把他拉起来,“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看着我,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根基猛的摆手将他推开,哼笑道,“我过得很好,我过得很好,不用你们管我。” 赵讯一个趔趄跌坐在椅子上,探过头来,冷笑道,“罗兄,是不是那宛平郡主嚣张跋扈,对你不好?” 罗根基面色阴冷,又把桌上的酒坛子抓过来,“与她何干,喝酒。” 赵讯又站起来抢他的酒,“罗兄何必替她说话,我就早听说她高傲自负,性子又不好,她再贵为郡主,可毕竟已嫁给你,夫大于天,难道她还要压过你去不成?” 罗根基暴怒道,“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你给我住嘴。” 浓烈的酒入口,火辣辣的烧进心里头,他只觉得一颗心都被烧醉了,没有悲伤没有烦闷更没有羞辱与嘲讽。 他仰头又喝下去一碗,一口气没喘上来,呛得大声咳嗽起来,低下头,眼中落下一滴泪来。 羞辱,他的生活里似乎只剩下酒与羞辱,若不想羞辱,就只能靠酒的麻醉。 见他竟落下泪来,赵讯惊呆了,他实在想不出到底是怎样的事,居然让处处维护颜面的罗根基在他面前落下泪来。 他不再抢夺罗根基手里的酒,亦不再多话,只默默的看着他一碗接着一碗的狂喝,最后终于醉的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赵讯推推他,“罗兄,罗兄……” 罗根基纹丝不动,竟是真的醉倒了。 赵讯摇摇头,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许多,看着一脸死灰的罗根基,心中浮上一层异样的情绪。 突然罗根基动了动,蓦地睁开眼盯着他,双目如死鱼般瞪着,“你说我是新婚燕尔?你是不是很羡慕我?是不是?” 赵讯原以为他已经醉的睡着了,谁知竟又醒过来,惊讶之余又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遂道,“罗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根基呵呵的低笑起来,目光涣散,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我连她的房门都没进去过,哈哈,这也叫新婚燕尔吗?你还会羡慕我吗?” 赵讯惊得半张着嘴,不可置信的盯视着罗根基,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不让夫婿进门的女人到底是怎样泼辣的女人?暗暗庆幸亏得娶她的人不是自己。 “你也很看不起我吧?我也看不起我自己,可即使她这么对我,我仍是喜欢她,你说,我是不是很贱?”罗根基脸上挂着凄惨的笑,令赵讯忍不住有些同情他。 赵讯拍了拍他的肩膀,“罗兄,听我一言,女人再泼辣,只要碰到个能驯服她的男人,一样乖乖的听话,而你就是那个能驯服她的男人,你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你们的日子还很长,如此下去,对你甚为不公。” 罗根基冷笑一声,浓烈的酒味从嘴里喷出来,“我驯服她?” 赵讯掰住他两条胳膊,狠狠的摇晃几下,将他从椅子上揪起来,“罗兄,好男儿志在朝堂,而不应蜗居在内室之中,纵然她是郡主,也不能磨灭你的斗志,她若服你便罢,她若不服你,你只管冷置于她,再娶良人便是,天下的好女子多的是,你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罗根基陡的厉声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一心一意只为她着想,可她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日日的羞辱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了她,我可以去死。” 赵讯听得有些恼火,抬起手甩在他脸上,响亮的巴掌声把两人都震了一跳。 罗根基有些呆愣的望着赵讯,赵讯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罗根基,我告诉你,你就是个懦夫,懦夫你明白吗?你不甘心又能怎样?像你这样,若我是个女人也看不起你,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你若不能将她征服,这一辈子就等着醉死吧。” 他说的愤怒,抬起手又扇过去一巴掌,狠声道,“想一想你来到京城的初衷,想一想你吃过的那些苦头,想一想你们罗家,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糟蹋自己,我看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罗根基的心上,罗根基身子晃了晃,跌坐在椅子里,茫然的看着赵讯。 赵讯冷声问道,“你还没清醒过来吗?” 罗根基望着他默不作声。 赵讯拿起桌上的酒坛子,对着罗根基的脸浇过去。 罗根基打个寒噤,愣愣的看着他。 良久,目中终于射出两道亮光来,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赵讯,谢谢你今日之言。” 说着朝门外走去。 赵讯沉声道,“你醉了,要去哪里?” 罗根基头也不回的道,“回府,如你所说,我就是能驯服她的那个男人。” 赵讯眼中露出一抹满意来,朗声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罗根基却摇摇手道,“不必了,回家的路我还是认得的。” 走出酒楼,轻风吹在脸上,他身子晃了晃,脑子清醒了许多。 他已经因这一场错爱而消磨了斗志,更因此而耽误了前程,如今,他已经娶了宇文清露为妻,绝不能停滞不前断送了前程。 他永远都不能忘记自己的目标,成为天宇朝第一名医是他的终极目标,他自认有这个能力。 他是罗根基,他能配出连俞栾都找不出来的荼毒花解药,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成为天宇朝人人皆知的名医。 他阔步往前走,突觉斗志昂扬。 同时,他在心底不断的告诉自己,他一定要做驯服她的那个男人。 纵然经历了最痛苦的事,纵然过的极其不顺心,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宇文清露懒懒的躺在紫檀木椅上,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柳树,一抹阳光照在上头,那嫩绿愈发的逼人眼。 她低低的叹口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呢? 想到这里,她眸子里迸射出两道恨意来,咬着牙喊道,“幻蓝。” 幻蓝应声而入,面色忐忑,郡主这几日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宇文清露斜斜的看她一眼,“有没有派人去晋王府打听过?那幅画世子妃看的怎么样了?” 幻蓝心里一紧,“郡主,画刚送过去没几日,这个时候派人去打听,有些太急了。” 宇文清露陡的瞪她一眼,狠声道,“你不知道我很急吗?我恨不得那个贱女人马上就死了,连着她肚子里的野种一起死了。” 幻蓝吓得一抖,颤声道,“郡主,奴婢马上派人去打听。” 宇文清露哼了一声,“那幅画只要在她屋里头放上三日,便会让她独自里的野种出事,这都过了几天?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幻蓝只知那幅画有问题,却不知竟是这样的强悍,捏着手心道,“郡主,奴婢马上去打听。” 宇文清露缓缓闭了眼,不愿再看窗外的****。 许久,她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眉角轻皱,“派人去了?” 却无人回答她,脚步声已到跟前。 她觉得奇怪,睁开眼转过头来,但见罗根基正立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发起怒来,“滚出去,谁准许你进来的?” 罗根基一改往日怯懦模样,冷冷的道,“这是在罗府里头,我才是这里的爷,而你是我的妻子,是明媒正娶的罗夫人。” 宇文清露嘴角撇了撇,颇为讥讽的道,“没人说你不是这里的爷,出去这个屋,他们全都称你爷。” 罗根基冷冷的盯着她,“你也要称我爷。” 宇文清露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捏着帕子捂住鼻子,扬声喊道,“外头的人呢?都死了吗?怎么不拦着点爷?还不快进来?” 她厌恶的看了看罗根基,“你看你这副死样子,除了喝酒就是喝酒,你怎么不喝死在外头?也省的我看见你心烦,快给我滚出去。” 罗根基直直的盯着她,动也不动,醉意朦胧的眸子里闪过奇异的亮光。 宇文清露见没人进来,直气的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向房门口走去。 罗根基胳膊一伸,扯出她的袖子把她拉到跟前来,双臂一挥,便将她抱在怀里。 宇文清露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措不及防的被他一扯,身子一歪,正好倒在他怀里,倒像是自个儿投怀送抱的。 浓浓的酒味充斥在鼻间,宇文清露暴怒,抬起手朝罗根基的脸上抓去,尖利的指甲划过他光滑的脸,顿时便留下几道长长的血印子。 她在他怀里挣扎着,却被钳制的更紧,她低声沉喝,“大胆罗根基,快把我放开。” 309.第309章 她成为他的女人 罗根基低头凑近她的脸,沉笑着道,“我说过,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 说着他吸了吸鼻子,嗅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顿觉心神舒畅,全身都火辣辣的热起来。 宇文清露死死的瞪视着他,突然察觉到他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以往他是绝不敢如此大胆的,难道今天喝的酒太多了吗? 她扭头躲过他的亲昵,再一次朝门外喊道,“你们都死到哪里去了?幻蓝,快让她们都进来。” 罗根基突然伸出舌尖在她脸上舔了舔,滑腻温软,他又要再亲下去。 宇文清露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滚开,你只会让我恶心,你胆敢碰我,我杀了你。” 有些味道没尝过也就罢了,一旦尝了,会上瘾的。 罗根基一亲芳泽之后,心神难耐,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头上来,朦胧的眼里闪现着急切的渴求。 他在她耳边吐气,“就是杀了我,我也要驯服你。” 顿了顿他又道,“不要再喊了,她们正睡得香呢,要一直睡到天黑才能醒过来呢。” 宇文清露终于觉出事情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罗根基紧紧的贴在她身上,从他身上传来的热度惊得她心慌不安。 她急切的又去推他,“罗根基,混蛋,你对她们下药。” 罗根基突然冷笑起来,面色诡异,“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为你准备些,只是比她们睡的更舒服些。” 说到最后一句,已含了邪意,丝毫不掩饰他对宇文清露的渴望。 宇文清露吓得呆了,她从来没想到罗根基还会来这一手。 她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温声道,“罗根基,你喝醉了,回去吧,等你清醒咱们再好好谈一谈,好不好?” 她声音温软,像是在哀求他。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头,“如果你能早点对我说这样的话,如果你对我稍微的好那么一点点,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宇文清露见他软硬不吃,冷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哈哈,你说我想怎么样呢?我是你的夫婿你的男人,我要求你尽一尽妻子应尽的义务,过分吗?”罗根基一只手已迫不及待的在她后背上抚摸起来。 她身上一阵冰凉,心底里亦涌上一股子恶心来,她狠狠的盯着罗根基,“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若是个男人,就要我心甘情愿的伺候你,强迫一个弱女子,你算什么本事,卑鄙的男人,懦夫,我瞧不起你。” 情急之下,宇文清露狠狠的刺激着他,希望能激的他放过她。 岂料,罗根基已经受了一番刺激,他已不再是昨日的罗根基,今天的他完全不再受任何刺激的影响,反而因为她这番不知深浅的话,他陡的生出一丝邪意来。 只是那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望着宇文清露洁白光滑的面颊,美的不可方物,他实在有些不忍。 他终是爱她的。 想到这里,他低头狠狠的吻住她的双唇,轻柔的吸吮起来。 宇文清露哪里肯,张嘴便在他嘴上咬了一口,气的直跺脚,“你快放开我,你若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罗根基笑的无情又冰冷,“即使死,我也要你成为我真正的女人。” 他说着一把将她抱起来向里间走去,将她重重的扔在床上,欺身压上去。 纵然宇文清露拼命的反抗着,终究抵不过他一个大男人的力气,不一会便被她脱了个精光。 他趴在她身上,完全不顾及她的抵抗,只一味的埋头进攻。 她抬起腿踢他,拿手抓他。 他正在兴头上,迫不及待的想要释放身上的火热,被她时不时的抵挡着,实在无趣。 他眸光一转,索性抓起她的长衫,将她的手脚都绑在床上,让她整个身子都舒张开来,最后把她的嘴也堵上了。 宇文清露气的双眼圆瞪,直想一死了之,却是动弹不得。 房内终于安静下来,罗根基贪恋的望着她洁白如玉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抚过每一处,看着它们在他手底下渐渐变红,又在他唇下生出一层细细的红斑来。 他再也等不及,俯身上去,挺身而入,放纵的驰骋在一览无遗的原野上。 品尝过一次美好,终是欲罢不能,他一次又一次的放纵自己,甚至不知疲倦。 整整一下午,他不曾停歇,直到累的再也没了力气,软绵绵的趴在她身上,沉沉的睡去。 宇文清露眼里的泪一波连着一波不断的涌出来,手脚被捆绑的地方钻心的疼,但她丝毫未觉,心里浓浓的悲哀浮上来将她淹没。 她只想一头撞死,可她不甘心,不甘心被罗根基这样的懦夫糟蹋,更不甘心让害她到如斯地步的黎言裳逍遥快活。 她满心的仇恨都被点燃起来,如一把烈火汹汹燃烧着,把她双目染得通红。 她被捆着的双手紧紧的攥起来,她要报仇,不但要报仇,还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罗根基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昏暗,安静的很。 他有瞬间的呆怔,身边温热的身体轻微的呼吸,都提醒着他今日发生的一切不是梦,躺在身边的这个女人已真真切切的成为他的女人。 他心里一阵激荡,挺身坐起,俯下身,在离宇文清露的脸两指远的地方停下,柔声道,“你,还好么?” 酒虽醒了,可酒气还在,宇文清露恶心的转过头去。 他突然注意到她嘴里还塞着锦帕,手脚仍旧捆绑在床上,莫名的心里一痛,浓浓的失落涌上来。 这一切,终究不是她心甘情愿的。 他伸手将她嘴里的锦帕扯出来,直起身将她捆着的手脚都解开,嘴里低低的道,“对不起。” 手腕脚腕火辣辣的疼,身下更是撕心裂肺的疼,眼里的泪再度滑落,宇文清露沉沉的喝道,“滚,滚出去。” 罗根基愣了愣,叹口气,“你是我的妻,我会守你一辈子的。” 宇文清露恨不能拿一把尖刀插在他心窝上,可她的手腕疼的厉害,刚抬起来就软绵绵的又落下去了,她只好再次厉喝道,“滚出去。” 罗根基沉默片刻,直直的看着她,昏暗里看不清她面上神情,却也知她定恨透了自己。 他抬起腿越过身下柔软的身子,触及到那一片细腻光滑的肌肤,心里一阵燥热,一股无名的火气窜上来,汇集在身下某处,烧的他浑身发热。 他喉结滚动,终是忍下翻涌而上的激动,擦着她的身子下床。 穿衣整发,他立在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对不起,但我不后悔。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吧。” 宇文清露别过头去对着床里头,仍旧冷声道,“滚出去,别让我看到你。” 罗根基仿佛没听到这话一般,兀自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会帮你。” 宇文清露愣了愣,终于转过头来,“你怎么帮我?” 事已至此,她无法改变,可如果他能帮她达到目的报了仇,到时候再来惩治他也是一样的。 罗根基淡淡的道,“我自有办法,以后你不要再管这些事,也不要再派人去晋王府了。” 宇文清露一惊,他原来什么都知道,连她派人去晋王府的事也知道。 罗根基不再多说,转身出门。 幻蓝揉着眼从耳房里出来,打了个哈欠,望着渐渐发暗的天,心下一阵惊慌,陡然清醒起来。 她奉了郡主的命正要找人去晋王府打探消息,突然觉得很困,再然后似乎就睡着了,她怎会一下子睡到了天黑? 不知道郡主有没有叫过她? 她急急的向正房奔去,远远的瞧见罗根基正从郡主房里走出来,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老天,姑爷什么时候跑进去了? 罗根基迈步上前,瞟了她一眼,“跟我去一趟炼药房。” 幻蓝慌张的朝正房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看着罗根基。 罗根基沉声道,“郡主身上不舒服,我已经替她把过脉了,你跟我去拿药。” 幻蓝更觉慌张,结结巴巴的道,“郡……主,郡主,怎……怎么了?” 罗根基走在前头,“感了风寒,无碍,吃些药就好了。” 幻蓝低着头跟在后头,去了炼药房。 罗根基拿出两个瓷瓶子,一个白色的一个红色的,“红色的让郡主喝一口,白的让郡主自己涂抹在疼的地方。” “是。”幻蓝屈屈膝,伸手将两个瓶子接在手里,却纳闷的很,不是感了风寒吗?怎么还用涂抹的药?头疼吗? 她拿了药,急忙赶回去,耷拉着脑袋走进正房,心下惊惧不安。 宇文清露已穿戴整齐,床上也整理的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异样,端坐在椅上,面色平静,却异常的苍白。 幻蓝屈屈膝,小心翼翼的道,“郡主,爷让奴婢给您拿来的药,红的喝一口,白色的涂抹在疼的地方。” 宇文清露陡然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狠狠的刺在幻蓝身上,“你说什么?” 幻蓝手一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呐呐的不敢再出声。 宇文清露冷声道,“不用再派人去晋王府打听消息了。” 幻蓝有些吃惊,又不敢多问,“是,郡主。” 宇文清露又吩咐道,“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幻蓝更觉得奇怪,怎么这个时候要沐浴?但她不敢多言,缓步上前,将手里的瓷瓶放在靠近宇文清露的桌上,“郡主快些吃了吧。” 宇文清露面色发青,蓦地抓起那瓷瓶子,朝地上狠狠的甩去,尖声道,“滚,滚出去,滚出去。” 幻蓝大惊失色,慌忙转身疾步奔出房门,外头的天黑沉沉的,一如她此时沉在谷底的心,郡主今日与往日不同,这是怎么了? 她不敢耽搁,顶着夜幕去准备热水。  罗根基低头凑近她的脸,沉笑着道,“我说过,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 说着他吸了吸鼻子,嗅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顿觉心神舒畅,全身都火辣辣的热起来。 宇文清露死死的瞪视着他,突然察觉到他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以往他是绝不敢如此大胆的,难道今天喝的酒太多了吗? 她扭头躲过他的亲昵,再一次朝门外喊道,“你们都死到哪里去了?幻蓝,快让她们都进来。” 罗根基突然伸出舌尖在她脸上舔了舔,滑腻温软,他又要再亲下去。 宇文清露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滚开,你只会让我恶心,你胆敢碰我,我杀了你。” 有些味道没尝过也就罢了,一旦尝了,会上瘾的。 罗根基一亲芳泽之后,心神难耐,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头上来,朦胧的眼里闪现着急切的渴求。 他在她耳边吐气,“就是杀了我,我也要驯服你。” 顿了顿他又道,“不要再喊了,她们正睡得香呢,要一直睡到天黑才能醒过来呢。” 宇文清露终于觉出事情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罗根基紧紧的贴在她身上,从他身上传来的热度惊得她心慌不安。 她急切的又去推他,“罗根基,混蛋,你对她们下药。” 罗根基突然冷笑起来,面色诡异,“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为你准备些,只是比她们睡的更舒服些。” 说到最后一句,已含了邪意,丝毫不掩饰他对宇文清露的渴望。 宇文清露吓得呆了,她从来没想到罗根基还会来这一手。 她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温声道,“罗根基,你喝醉了,回去吧,等你清醒咱们再好好谈一谈,好不好?” 她声音温软,像是在哀求他。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头,“如果你能早点对我说这样的话,如果你对我稍微的好那么一点点,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宇文清露见他软硬不吃,冷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哈哈,你说我想怎么样呢?我是你的夫婿你的男人,我要求你尽一尽妻子应尽的义务,过分吗?”罗根基一只手已迫不及待的在她后背上抚摸起来。 她身上一阵冰凉,心底里亦涌上一股子恶心来,她狠狠的盯着罗根基,“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若是个男人,就要我心甘情愿的伺候你,强迫一个弱女子,你算什么本事,卑鄙的男人,懦夫,我瞧不起你。” 情急之下,宇文清露狠狠的刺激着他,希望能激的他放过她。 岂料,罗根基已经受了一番刺激,他已不再是昨日的罗根基,今天的他完全不再受任何刺激的影响,反而因为她这番不知深浅的话,他陡的生出一丝邪意来。 只是那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望着宇文清露洁白光滑的面颊,美的不可方物,他实在有些不忍。 他终是爱她的。 想到这里,他低头狠狠的吻住她的双唇,轻柔的吸吮起来。 宇文清露哪里肯,张嘴便在他嘴上咬了一口,气的直跺脚,“你快放开我,你若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罗根基笑的无情又冰冷,“即使死,我也要你成为我真正的女人。” 他说着一把将她抱起来向里间走去,将她重重的扔在床上,欺身压上去。 纵然宇文清露拼命的反抗着,终究抵不过他一个大男人的力气,不一会便被她脱了个精光。 他趴在她身上,完全不顾及她的抵抗,只一味的埋头进攻。 她抬起腿踢他,拿手抓他。 他正在兴头上,迫不及待的想要释放身上的火热,被她时不时的抵挡着,实在无趣。 他眸光一转,索性抓起她的长衫,将她的手脚都绑在床上,让她整个身子都舒张开来,最后把她的嘴也堵上了。 宇文清露气的双眼圆瞪,直想一死了之,却是动弹不得。 房内终于安静下来,罗根基贪恋的望着她洁白如玉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抚过每一处,看着它们在他手底下渐渐变红,又在他唇下生出一层细细的红斑来。 他再也等不及,俯身上去,挺身而入,放纵的驰骋在一览无遗的原野上。 品尝过一次美好,终是欲罢不能,他一次又一次的放纵自己,甚至不知疲倦。 整整一下午,他不曾停歇,直到累的再也没了力气,软绵绵的趴在她身上,沉沉的睡去。 宇文清露眼里的泪一波连着一波不断的涌出来,手脚被捆绑的地方钻心的疼,但她丝毫未觉,心里浓浓的悲哀浮上来将她淹没。 她只想一头撞死,可她不甘心,不甘心被罗根基这样的懦夫糟蹋,更不甘心让害她到如斯地步的黎言裳逍遥快活。 她满心的仇恨都被点燃起来,如一把烈火汹汹燃烧着,把她双目染得通红。 她被捆着的双手紧紧的攥起来,她要报仇,不但要报仇,还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罗根基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昏暗,安静的很。 他有瞬间的呆怔,身边温热的身体轻微的呼吸,都提醒着他今日发生的一切不是梦,躺在身边的这个女人已真真切切的成为他的女人。 他心里一阵激荡,挺身坐起,俯下身,在离宇文清露的脸两指远的地方停下,柔声道,“你,还好么?” 酒虽醒了,可酒气还在,宇文清露恶心的转过头去。 他突然注意到她嘴里还塞着锦帕,手脚仍旧捆绑在床上,莫名的心里一痛,浓浓的失落涌上来。 这一切,终究不是她心甘情愿的。 他伸手将她嘴里的锦帕扯出来,直起身将她捆着的手脚都解开,嘴里低低的道,“对不起。” 手腕脚腕火辣辣的疼,身下更是撕心裂肺的疼,眼里的泪再度滑落,宇文清露沉沉的喝道,“滚,滚出去。” 罗根基愣了愣,叹口气,“你是我的妻,我会守你一辈子的。” 宇文清露恨不能拿一把尖刀插在他心窝上,可她的手腕疼的厉害,刚抬起来就软绵绵的又落下去了,她只好再次厉喝道,“滚出去。” 罗根基沉默片刻,直直的看着她,昏暗里看不清她面上神情,却也知她定恨透了自己。 他抬起腿越过身下柔软的身子,触及到那一片细腻光滑的肌肤,心里一阵燥热,一股无名的火气窜上来,汇集在身下某处,烧的他浑身发热。 他喉结滚动,终是忍下翻涌而上的激动,擦着她的身子下床。 穿衣整发,他立在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对不起,但我不后悔。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吧。” 宇文清露别过头去对着床里头,仍旧冷声道,“滚出去,别让我看到你。” 罗根基仿佛没听到这话一般,兀自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会帮你。” 宇文清露愣了愣,终于转过头来,“你怎么帮我?” 事已至此,她无法改变,可如果他能帮她达到目的报了仇,到时候再来惩治他也是一样的。 罗根基淡淡的道,“我自有办法,以后你不要再管这些事,也不要再派人去晋王府了。” 宇文清露一惊,他原来什么都知道,连她派人去晋王府的事也知道。 罗根基不再多说,转身出门。 幻蓝揉着眼从耳房里出来,打了个哈欠,望着渐渐发暗的天,心下一阵惊慌,陡然清醒起来。 她奉了郡主的命正要找人去晋王府打探消息,突然觉得很困,再然后似乎就睡着了,她怎会一下子睡到了天黑? 不知道郡主有没有叫过她? 她急急的向正房奔去,远远的瞧见罗根基正从郡主房里走出来,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老天,姑爷什么时候跑进去了? 罗根基迈步上前,瞟了她一眼,“跟我去一趟炼药房。” 幻蓝慌张的朝正房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看着罗根基。 罗根基沉声道,“郡主身上不舒服,我已经替她把过脉了,你跟我去拿药。” 幻蓝更觉慌张,结结巴巴的道,“郡……主,郡主,怎……怎么了?” 罗根基走在前头,“感了风寒,无碍,吃些药就好了。” 幻蓝低着头跟在后头,去了炼药房。 罗根基拿出两个瓷瓶子,一个白色的一个红色的,“红色的让郡主喝一口,白的让郡主自己涂抹在疼的地方。” “是。”幻蓝屈屈膝,伸手将两个瓶子接在手里,却纳闷的很,不是感了风寒吗?怎么还用涂抹的药?头疼吗? 她拿了药,急忙赶回去,耷拉着脑袋走进正房,心下惊惧不安。 宇文清露已穿戴整齐,床上也整理的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异样,端坐在椅上,面色平静,却异常的苍白。 幻蓝屈屈膝,小心翼翼的道,“郡主,爷让奴婢给您拿来的药,红的喝一口,白色的涂抹在疼的地方。” 宇文清露陡然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狠狠的刺在幻蓝身上,“你说什么?” 幻蓝手一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呐呐的不敢再出声。 宇文清露冷声道,“不用再派人去晋王府打听消息了。” 幻蓝有些吃惊,又不敢多问,“是,郡主。” 宇文清露又吩咐道,“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幻蓝更觉得奇怪,怎么这个时候要沐浴?但她不敢多言,缓步上前,将手里的瓷瓶放在靠近宇文清露的桌上,“郡主快些吃了吧。” 宇文清露面色发青,蓦地抓起那瓷瓶子,朝地上狠狠的甩去,尖声道,“滚,滚出去,滚出去。” 幻蓝大惊失色,慌忙转身疾步奔出房门,外头的天黑沉沉的,一如她此时沉在谷底的心,郡主今日与往日不同,这是怎么了? 她不敢耽搁,顶着夜幕去准备热水。 310.第310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黎言裳两手叉在腰后,低头看看已经明显隆起来的肚子,眉目间闪着喜悦的光芒。 “世子妃,马掌柜来了。”宝瓶见她面带微笑,知她心情甚好,遂道,“世子妃,马掌柜可是咱们京城最有名的裁缝,他裁制的每一件新衣裳挂在店里,不出三日便会成为京城最流行的样式。” 黎言裳笑着点点头,“请马掌柜进来吧。” 本来她只是想简单的做几件合身的衣服,听宝瓶夸得神乎其微的,她反而多了几分心思,女人总是爱美,有漂亮的自是不穿那普通的。 马有新规规矩矩的跟在宝瓶身后,躬着身子低垂着头亦步亦趋的走进来,行至黎言裳跟前,跪地行礼,“叩见世子妃。” 黎言裳微微一笑,摆摆手,“马掌柜不必多礼,快请起来吧。” 马有新依言起身,恭敬的道,“不知世子妃要做什么样式的衣服?” 黎言裳笑道,“马掌柜,听说你是全京城最有名气的做衣师傅。” 马有新弯腰躬身,“小民不敢当,世子妃谬赞了。” 黎言裳便道,“马掌柜不必客气,如今我身子臃肿,以前的衣服大多不能再穿了,如今也不知应穿什么衣服好,我的要求呢,一,要舒服;二,要独一无二。旁的都无所谓了。” 马有新眉角微挑,双目转了转,这两个要求听似简单,却又大有学问,只第一个便不好把握,同一件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有的人觉得很舒服有的人则认为极其难受,想要把握好这个度,不容易。 但这对于他来说却并不难,所以他并不放在心上,淡淡的笑了笑,微微抬头,目光在黎言裳身上一扫而过,既不唐突又不显得轻视,只一眼他便已心中有数,“世子妃这身子有七八个个月了吧?” 黎言裳淡淡笑了笑,“马掌柜这会看错了,我这才刚六个月。” 马有新稍感惊讶,眼角余光又在黎言裳的肚子上瞟了瞟,恭声道,“小民看错了,不过世子妃这肚子确实比别的妇人六个月的肚子要大一些。不知世子妃要做几套?” 黎言裳回道,“再过三个多月就要临盆了,亦不需要太多的衣服,你看着做吧。” 马有新躬身道,“小民已心中有数,七日后,小民会派人把世子妃的衣衫送到府上来,小民告退。” 黎言裳顿感惊诧,“马掌柜,你不需要给我量一量么?” 马有新面上露出些自豪来,“小民已知世子妃身量,不许再量,请世子妃放心。” 黎言裳暗暗纳罕,赞叹道,“都说马掌柜技艺高超,没想到竟是到了这样的地步,实在令人敬佩。” 没有质疑没有盛气凌人,马有新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态度愈发恭敬,“世子妃此话说的尚早,还是等世子妃试过衣服后再做评价吧。” 黎言裳微微一笑,“好,马掌柜,咱们就等着你的衣服了。宝瓶,送掌柜出去吧。” 宝瓶因着方才夸了马掌柜,现下见马掌柜确如其说,顿时便如得了一件宝贝献给了主子得到了奖赏一般,欢喜的应着带马掌柜出门去了。 宝瓶出去片刻,返转回来,身后跟着个小丫头,手上捧着清一色的大红衣料,不知做的什么。 宝瓶道,“世子妃,这是文姨娘跟前的春儿。” 春儿屈膝行礼,“世子妃,文姨娘做了一身小衣裳和小鞋子,让奴婢送过来。” 黎言裳略一点头,笑道,“文姨娘有心了,宝瓶,收起来吧。” 春儿马上把衣物递到宝瓶手上,屈膝行礼,“奴婢告退。” 黎言裳便道,“替我谢谢文姨娘的心意。” 春儿躬着身子退出去,竟是再无旁的话。 黎言裳目光落在宝瓶捧着的衣物上,略一沉吟,道,“你先放到外头去吧,去打听下,文姨娘都做了哪些东西,分别送去了哪里。” 宝瓶捧着衣物,微微蹙眉,“世子妃,您是怀疑文姨娘吗?” 黎言裳缓缓摇头,“说不上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些总是好的。” “世子妃,奴婢马上去打听。”宝瓶不再多问,转身出门。 须臾便回来了,轻声道,“世子妃,刚才春儿也去了幽然居,文姨娘也给英烈郡王爷做了衣服和鞋子,华月说,郡王妃那里也有。” 黎言裳点了点头,心思瞬间转了几转,府里三个小孩儿每个都有,既不厚此薄彼,又不显得张狂。 她吩咐个小丫鬟出来送东西,自己并不露面,又不多说旁的话,要么她是真的敦厚怕惹是非,要么就是深藏不露。 如果是后一种,只怕是个心计颇深的主儿,万氏可就麻烦了。 黎言裳心下一动,万氏离生产不到两个月了,幽然的悲剧绝不能再发生在她的身上,遂抬头对宝瓶吩咐道,“落西院的动静你多注意着点,若有什么异常,马上来告诉我。” 转眼间到了宇文谦与沈郁大婚的日子,黎言裳自是借了身子不方便的缘故躲了过去,宇文晔则备了份厚礼赶去贺喜。 梁王府门前车水马龙,府内更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虽然梁王娶得是侧妃,但也没人敢轻视,毕竟那是卫国公的嫡长女,况且太子已是名存实亡,梁王之势如日中天,所以个个都想着来巴结一番。 辰时是吉时,接沈郁的轿子准时在辰时进王府的门。 女人们纷纷奔进洞房看新娘,而男人们则在外院的正厅里喝茶闲聊。 看完新娘子的女人们回到花厅里,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喝茶或闲聊,更有那多事者背地里说旁人家的一些风凉话。 宇文清霜远远的瞧见宇文清露坐在一群贵妇的后头,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缓步走过去,轻声叫道,“清露。” 宇文清露抬起头,淡淡的叫了声,“姐姐。” 宇文清霜见她面色苍白,眉目间带着浓浓的忧愁,两颊稍稍耸着,惊诧道,“清露,你身子不舒服吗?怎么如此憔悴?” 宇文清露咧咧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什么,许是昨日没睡好的缘故。姐姐,最近还好么?” 宇文清霜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关心之色溢于言表,“我没什么事,清露,你当真没什么事吗?” 宇文清露淡淡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姐姐多虑了。睿哥儿怎么样?” 宇文清霜却仍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她心里有话却不肯说出来,“他还好,只是前几日受了些凉,倒也无碍。” 她又想再多追问几句,而宇文清露却已转了话题,“姐姐,你去看望母亲了么?” 宇文清霜面色马上黯淡下来,“去过两次,母亲似是老了很多,也不喜欢说话了。” 宇文清露低声道,“母亲心里悲苦,又住在那样的地方,自是不习惯的。” 宇文清霜叹口气,“母亲一心向佛,怎么都不肯再下山,若父亲能亲自上山把母亲接回来就好了。” 她知道这比登天还要难,所以心底里亦是苦涩难当。 宇文清露眸中射出两道利光来,“姐姐,你真以为那是母亲的意愿么?母亲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母亲怎可屈身住到那种简陋的地方去?” 宇文清霜万分惊讶的抬头看她,“清露,你这是什么意思?母亲若不愿入庵,还有谁能逼她不成?父亲虽心狠,倒也不至于让母亲落得如此田地。” 宇文清露冷声哼了哼,“姐姐,你这未来的侯爷夫人做的可真顺心,那些暗地里的勾当你一点都瞧不出来么?母亲定是受了什么威胁,出于无奈才自愿入庵的,父亲又受了那狐媚子的欺骗,早已是铁石心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清露……”宇文清霜语气严厉了些,“不许你如此说父亲,父亲自有父亲的难处。你是想说大嫂逼迫的母亲吧?或许这其中也有大嫂的缘故,但是母亲是怎么对她的,你不是比我瞧的还清楚吗?若母亲无害人之心,又怎会被人害?” 宇文清露蓦地打断她的话,“姐姐,你的意思是说母亲咎由自取吗?”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些,引得周围几位夫人频频朝这边望过来。 宇文清霜忙低声喝斥道,“清露,这是在梁王府,小心祸从口出。” 宇文清露冷冷的哼了哼,低了头不再说话。 宇文清霜亦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子,再没人朝这边望过来,她才又接着说下去,“清露,如今你已是嫁为人妇,日后还要为人母,当收敛些性子,不要再记恨父亲母亲了,他们都各有苦衷。” 提到这些,宇文清露心下窜出一股火来,“姐姐也只当我是记恨父亲母亲吗?也只当我是没心没肺的吗?姐姐的眼睛跟耳朵真的都被塞起来了吗?” 她眼里充满了仇恨,面上也因为激动而浮起一层红潮,宇文清霜吓了一惊,低低的唤道,“清露……” “姐姐不要再多说了。”宇文清露霍的站起身,穿过人群走出花厅。 宇文清霜呆了呆,终是不放心,也紧跟着起身追了出去。  黎言裳两手叉在腰后,低头看看已经明显隆起来的肚子,眉目间闪着喜悦的光芒。 “世子妃,马掌柜来了。”宝瓶见她面带微笑,知她心情甚好,遂道,“世子妃,马掌柜可是咱们京城最有名的裁缝,他裁制的每一件新衣裳挂在店里,不出三日便会成为京城最流行的样式。” 黎言裳笑着点点头,“请马掌柜进来吧。” 本来她只是想简单的做几件合身的衣服,听宝瓶夸得神乎其微的,她反而多了几分心思,女人总是爱美,有漂亮的自是不穿那普通的。 马有新规规矩矩的跟在宝瓶身后,躬着身子低垂着头亦步亦趋的走进来,行至黎言裳跟前,跪地行礼,“叩见世子妃。” 黎言裳微微一笑,摆摆手,“马掌柜不必多礼,快请起来吧。” 马有新依言起身,恭敬的道,“不知世子妃要做什么样式的衣服?” 黎言裳笑道,“马掌柜,听说你是全京城最有名气的做衣师傅。” 马有新弯腰躬身,“小民不敢当,世子妃谬赞了。” 黎言裳便道,“马掌柜不必客气,如今我身子臃肿,以前的衣服大多不能再穿了,如今也不知应穿什么衣服好,我的要求呢,一,要舒服;二,要独一无二。旁的都无所谓了。” 马有新眉角微挑,双目转了转,这两个要求听似简单,却又大有学问,只第一个便不好把握,同一件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有的人觉得很舒服有的人则认为极其难受,想要把握好这个度,不容易。 但这对于他来说却并不难,所以他并不放在心上,淡淡的笑了笑,微微抬头,目光在黎言裳身上一扫而过,既不唐突又不显得轻视,只一眼他便已心中有数,“世子妃这身子有七八个个月了吧?” 黎言裳淡淡笑了笑,“马掌柜这会看错了,我这才刚六个月。” 马有新稍感惊讶,眼角余光又在黎言裳的肚子上瞟了瞟,恭声道,“小民看错了,不过世子妃这肚子确实比别的妇人六个月的肚子要大一些。不知世子妃要做几套?” 黎言裳回道,“再过三个多月就要临盆了,亦不需要太多的衣服,你看着做吧。” 马有新躬身道,“小民已心中有数,七日后,小民会派人把世子妃的衣衫送到府上来,小民告退。” 黎言裳顿感惊诧,“马掌柜,你不需要给我量一量么?” 马有新面上露出些自豪来,“小民已知世子妃身量,不许再量,请世子妃放心。” 黎言裳暗暗纳罕,赞叹道,“都说马掌柜技艺高超,没想到竟是到了这样的地步,实在令人敬佩。” 没有质疑没有盛气凌人,马有新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态度愈发恭敬,“世子妃此话说的尚早,还是等世子妃试过衣服后再做评价吧。” 黎言裳微微一笑,“好,马掌柜,咱们就等着你的衣服了。宝瓶,送掌柜出去吧。” 宝瓶因着方才夸了马掌柜,现下见马掌柜确如其说,顿时便如得了一件宝贝献给了主子得到了奖赏一般,欢喜的应着带马掌柜出门去了。 宝瓶出去片刻,返转回来,身后跟着个小丫头,手上捧着清一色的大红衣料,不知做的什么。 宝瓶道,“世子妃,这是文姨娘跟前的春儿。” 春儿屈膝行礼,“世子妃,文姨娘做了一身小衣裳和小鞋子,让奴婢送过来。” 黎言裳略一点头,笑道,“文姨娘有心了,宝瓶,收起来吧。” 春儿马上把衣物递到宝瓶手上,屈膝行礼,“奴婢告退。” 黎言裳便道,“替我谢谢文姨娘的心意。” 春儿躬着身子退出去,竟是再无旁的话。 黎言裳目光落在宝瓶捧着的衣物上,略一沉吟,道,“你先放到外头去吧,去打听下,文姨娘都做了哪些东西,分别送去了哪里。” 宝瓶捧着衣物,微微蹙眉,“世子妃,您是怀疑文姨娘吗?” 黎言裳缓缓摇头,“说不上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些总是好的。” “世子妃,奴婢马上去打听。”宝瓶不再多问,转身出门。 须臾便回来了,轻声道,“世子妃,刚才春儿也去了幽然居,文姨娘也给英烈郡王爷做了衣服和鞋子,华月说,郡王妃那里也有。” 黎言裳点了点头,心思瞬间转了几转,府里三个小孩儿每个都有,既不厚此薄彼,又不显得张狂。 她吩咐个小丫鬟出来送东西,自己并不露面,又不多说旁的话,要么她是真的敦厚怕惹是非,要么就是深藏不露。 如果是后一种,只怕是个心计颇深的主儿,万氏可就麻烦了。 黎言裳心下一动,万氏离生产不到两个月了,幽然的悲剧绝不能再发生在她的身上,遂抬头对宝瓶吩咐道,“落西院的动静你多注意着点,若有什么异常,马上来告诉我。” 转眼间到了宇文谦与沈郁大婚的日子,黎言裳自是借了身子不方便的缘故躲了过去,宇文晔则备了份厚礼赶去贺喜。 梁王府门前车水马龙,府内更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虽然梁王娶得是侧妃,但也没人敢轻视,毕竟那是卫国公的嫡长女,况且太子已是名存实亡,梁王之势如日中天,所以个个都想着来巴结一番。 辰时是吉时,接沈郁的轿子准时在辰时进王府的门。 女人们纷纷奔进洞房看新娘,而男人们则在外院的正厅里喝茶闲聊。 看完新娘子的女人们回到花厅里,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喝茶或闲聊,更有那多事者背地里说旁人家的一些风凉话。 宇文清霜远远的瞧见宇文清露坐在一群贵妇的后头,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缓步走过去,轻声叫道,“清露。” 宇文清露抬起头,淡淡的叫了声,“姐姐。” 宇文清霜见她面色苍白,眉目间带着浓浓的忧愁,两颊稍稍耸着,惊诧道,“清露,你身子不舒服吗?怎么如此憔悴?” 宇文清露咧咧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什么,许是昨日没睡好的缘故。姐姐,最近还好么?” 宇文清霜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关心之色溢于言表,“我没什么事,清露,你当真没什么事吗?” 宇文清露淡淡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姐姐多虑了。睿哥儿怎么样?” 宇文清霜却仍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她心里有话却不肯说出来,“他还好,只是前几日受了些凉,倒也无碍。” 她又想再多追问几句,而宇文清露却已转了话题,“姐姐,你去看望母亲了么?” 宇文清霜面色马上黯淡下来,“去过两次,母亲似是老了很多,也不喜欢说话了。” 宇文清露低声道,“母亲心里悲苦,又住在那样的地方,自是不习惯的。” 宇文清霜叹口气,“母亲一心向佛,怎么都不肯再下山,若父亲能亲自上山把母亲接回来就好了。” 她知道这比登天还要难,所以心底里亦是苦涩难当。 宇文清露眸中射出两道利光来,“姐姐,你真以为那是母亲的意愿么?母亲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母亲怎可屈身住到那种简陋的地方去?” 宇文清霜万分惊讶的抬头看她,“清露,你这是什么意思?母亲若不愿入庵,还有谁能逼她不成?父亲虽心狠,倒也不至于让母亲落得如此田地。” 宇文清露冷声哼了哼,“姐姐,你这未来的侯爷夫人做的可真顺心,那些暗地里的勾当你一点都瞧不出来么?母亲定是受了什么威胁,出于无奈才自愿入庵的,父亲又受了那狐媚子的欺骗,早已是铁石心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清露……”宇文清霜语气严厉了些,“不许你如此说父亲,父亲自有父亲的难处。你是想说大嫂逼迫的母亲吧?或许这其中也有大嫂的缘故,但是母亲是怎么对她的,你不是比我瞧的还清楚吗?若母亲无害人之心,又怎会被人害?” 宇文清露蓦地打断她的话,“姐姐,你的意思是说母亲咎由自取吗?”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些,引得周围几位夫人频频朝这边望过来。 宇文清霜忙低声喝斥道,“清露,这是在梁王府,小心祸从口出。” 宇文清露冷冷的哼了哼,低了头不再说话。 宇文清霜亦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子,再没人朝这边望过来,她才又接着说下去,“清露,如今你已是嫁为人妇,日后还要为人母,当收敛些性子,不要再记恨父亲母亲了,他们都各有苦衷。” 提到这些,宇文清露心下窜出一股火来,“姐姐也只当我是记恨父亲母亲吗?也只当我是没心没肺的吗?姐姐的眼睛跟耳朵真的都被塞起来了吗?” 她眼里充满了仇恨,面上也因为激动而浮起一层红潮,宇文清霜吓了一惊,低低的唤道,“清露……” “姐姐不要再多说了。”宇文清露霍的站起身,穿过人群走出花厅。 宇文清霜呆了呆,终是不放心,也紧跟着起身追了出去。 311.第311章 前后有别太异常 宇文清露正站在拐角的回廊上兀自发呆,宇文清霜缓步上前,抬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清露,告诉姐姐,你跟罗根基过的怎么样?他对你好么?” 宇文清露动了动身子,躲开宇文清霜的轻抚,声音稍显冷淡,“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不还是得继续过么?” 她愈是这么说,宇文清霜愈是担忧不已,一双美目里闪着焦灼,“清露,他若敢对你不好,你只管说,我虽不能当面说他,但你姐夫、哥哥还是可以去跟他提一提的,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宇文清露不耐烦的摆摆手,“姐姐,不要再说了,你只等着做好你的侯爷夫人便是了。” “清露……”宇文清露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姐姐有什么话,只管对根基说便是,不必劳烦姐夫哥哥们。”罗根基突然从拐角处走出来,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目光落在宇文清露脸上,含了点点柔情。 宇文清霜稍感惊讶,接着便有些不悦,非礼勿听,正人君子哪里有听人墙根的?可见这罗根基并不是那稳重知礼的,到底是小门小户,终是差了些。 她沉了脸色,低声道,“你既然听到了,我正是有话要与你说呢,清露瘦了一大圈,脸色又是这么差,你是怎么对她的?你们新婚不过数月,怎会如此憔悴?” 罗根基躬躬身子,态度极其恭敬的道,“姐姐教训的是,等回去后,根基定会给清露多补一补,多养一养身子。” 原以为他要辩解一二,谁知他竟是坦然接受了,宇文清霜反而有些说不下去了,又见罗根基看宇文清露的眼神里满是柔情蜜意,她是过来人,那种眼神装是装不出来的,看来问题不是出在罗根基身上,而是出在自己妹妹身上。 于是她冷声道,“你自去前院吃酒去吧,我与清露在这里说说话。” 罗根基却伸手拦住宇文清露的肩膀,温声道,“姐姐,清露许是累了,有话改日再说吧。”低了头看着宇文清露,柔声道,“我带你去那边亭子里坐一坐吧,莫要累坏了身子。” 宇文清露肩膀微动,不着痕迹的躲开他揽在肩膀上的手,抬头道,“姐姐,你想说什么我心里都清楚,但你不是我,无法理解我心中感受,所以您还是不要替我操心了,我过得很好。” 说着她转过身,面色冷沉下来,目中也闪过一丝阴狠,如今她唯一想做的便是要报仇,让那个还在晋王府作威作福的女人生不如死。 都是那个恶毒的女人毁掉了她终生幸福,将母亲逼得入庵有家不能回,又将哥哥逼得远走他乡,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必须讨回来。 她握紧了拳头,纵然刺目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依然觉得全身冰冷。 正放在窗前看书的黎言裳忽的打了两个喷嚏,她放下书揉揉发酸的鼻子。 宝瓶忙道,“世子妃,莫不是晚上睡觉冻着了?” 黎言裳轻笑,“这样的天气怎会冻着?热着还差不多。” 宝瓶便道,“世子妃,正是这样热的天气,才容易受凉,晚上睡觉容易踢开被子。” 黎言裳笑了笑,“放心吧,没事儿,不过是打个喷嚏,有什么要紧的。” 倚翠缓步而入,走到跟前禀道,“世子妃,马掌柜来了。” “自是来送衣服的了,他倒是准时的很正好七日吧?”黎言裳摆摆手,“请进来吧。” 宝瓶禁不住有些雀跃,很想看一看那独一无二的新样式。 黎言裳侧目见她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门口,不禁有些好笑,这丫头什么时候对衣衫如此上心了? 马有新一如前次,亦步亦趋的进来,躬身上前,跪地行礼。 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厮,手上捧着个大布包,似是有些惊慌,跟着马有新一起行了礼。 黎言裳道一声免礼,马有新起身,指了指小厮手里的布包,“世子妃,衣服全都在布包里头了,还请您验看,瞧瞧是否满意。” 宝瓶上前接过来,摆在桌子上打开布包,映入眼帘的是红绿相间的布料。 黎言裳拿起其中一件来,样式很简单,水红绣竹叶领夹衫,自责绸缎暗花攒心牡丹裙,却独独在腰间加了一层细碎的小梅花,恰掩住了臃肿的腰身,却又让人眼前一亮。 柔软的料子握在手里像是细水划过一般,针线精细娴熟。 她再拿起其余的几件,每件上头都极其用心的添加了些小东西,样式上也是各不相同,五套衣服颜色不同,样式不同,各有各的风格,又各有各的独特之处。 她满意的点点头,“马掌柜费心了,很好。” 见世子妃满意,宝瓶亦是满脸带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子走到马有新跟前递过去。 马有新接在手里,略一掂,便道,“世子妃,多了。这些衣服并不需要这么多。” 黎言裳呵呵一笑,“马掌柜实在过谦,这些衣服值这些银子。” “多谢世子妃赏赐。”马有新又道,“世子妃,您只是看一看,看的不过是样式,还请世子妃穿上试一试,看一看是否合身,是否舒服,这才是最要紧的。” 黎言裳的目光从那堆衣服上抬起来,凝重淡淡笑意,“不必试了,我瞧着定是十分合身的。” 马有新却很坚持,“世子妃还是试一试吧。” 黎言裳眉角微挑,“怎么?马掌柜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马有新暗暗一惊,马上改口道,“世子妃此言差矣,百人百身,纵然我看的再准,也有失误的时候,还是谨慎些的好。” 黎言裳细细的看着他,目光一转,再次道,“不必试了,若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命人与你说便是。” 马有新却仍是坚持,“世子妃,您还是试一试吧,小民还可根据上身的衣服再做改善。” 他低垂着头,瞧不出脸上神情。 黎言裳微微一笑,“马掌柜如此认真,令人佩服,不过,今日我不想试穿了。” 马有新似是有些失望,却不再坚持了,低声道,“世子妃谬赞了,小民告退。” “宝瓶,送马掌柜。”黎言裳和缓的声音已多了些低沉。 而宝瓶却丝毫未察觉,仍旧欢欢喜喜的将马有新送了出去。 他们刚出门,黎言裳便沉声道,“倚翠,去把江妈妈请来。” 倚翠出门,江妈妈很快就进来了,“姐儿,怎么了?” 黎言裳望向那堆衣服,“妈妈,这些是新做好的,你验一验有没有问题,夹缝里针线里头领子里,每一处都细细查一番。” 倚翠忙上前将衣服又包起来,随着江妈妈出门。 宝瓶送了马有新回来,正好碰见倚翠抱着衣服出去,当即便笑道,“妈妈可要仔细检查了。” 江妈妈瞪她一眼,“还用你说。” 宝瓶笑着进屋,给黎言裳到了杯温茶,“世子妃,那马掌柜当真好笑,奴婢送他出门的时候,又嘱咐奴婢让您早早的试穿,若有不合适的地方他好马上修改。” 黎言裳眉头微蹙,目中带了几分疑色,这马掌柜似乎有些问题,上一次来的时候信心满满甚至自负,而这一次的表现却完全不同,而她发现他今日似是有些紧张,两鬓出了汗,而上一次他应对自如镇定自若。 这样的差异绝非偶然。 她接过宝瓶手里的茶,轻抿了一口,顿觉清凉入脾,十分的清爽。 过了一阵子,江妈妈进来,“姐儿,那些衣服没有问题,里里外外都检查过好几遍了,针锋里我也挑开看了。我让倚翠抱到浆洗房去了,洗一洗姐儿再穿吧。” 黎言裳却总觉得心下不安,“宝瓶,你去把衣服再抱回来,先放在外头。” 江妈妈一惊,“姐儿,你觉得哪里不对劲么?”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些不安。” 江妈妈便道,“小心些总是好的。”顿了顿,蹙眉道,“姐儿,这马掌柜不过第一次来府里,咱们又是临时起意请他来做衣服的,哪个能在他身上做手脚不成?” 黎言裳淡淡的道,“妈妈,七日可以发生很多事,越是觉得不可能的事,就越有可能发生。” 她转头望向窗外,目光显得幽远。 宝瓶心头发紧,略带迟疑的出了门,追上倚翠将衣服抱回来放在西次间里。 傍晚,宇文晔从梁王府参加婚宴回来,面色微红,似是喝了不少酒。 黎言裳吩咐煮了醒酒汤端进来,亲自喂了他喝下,又让宝瓶扶着****休息。 他躺在床上亦不老实,望着黎言裳发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黎言裳知他让自己躺下,遂瞪他一眼,“睡你的觉吧,真多事。” 宇文晔却笑得一脸无害的****不已,语气又是极其的耍赖,“你躺过来我便睡。” 黎言裳觉得好笑,嗔笑道,“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日后若给孩子瞧见你这样,哪里还有个做父亲的样子?” 说着缓步走到床前,侧身躺上去。 宇文晔干脆像个小孩儿般的靠在黎言裳的胳膊上闭目养神,“他敢笑话我,我就揍他小屁股。” “更没个父亲的模样了,动不动就揍啊打啊的。”黎言裳转动下身子,让他更舒服的靠在身上。 宇文晔使劲吸了吸鼻子,“真香。” 黎言裳索性抬手轻拍在他身上,“调皮。”  宇文清露正站在拐角的回廊上兀自发呆,宇文清霜缓步上前,抬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清露,告诉姐姐,你跟罗根基过的怎么样?他对你好么?” 宇文清露动了动身子,躲开宇文清霜的轻抚,声音稍显冷淡,“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不还是得继续过么?” 她愈是这么说,宇文清霜愈是担忧不已,一双美目里闪着焦灼,“清露,他若敢对你不好,你只管说,我虽不能当面说他,但你姐夫、哥哥还是可以去跟他提一提的,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宇文清露不耐烦的摆摆手,“姐姐,不要再说了,你只等着做好你的侯爷夫人便是了。” “清露……”宇文清露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姐姐有什么话,只管对根基说便是,不必劳烦姐夫哥哥们。”罗根基突然从拐角处走出来,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目光落在宇文清露脸上,含了点点柔情。 宇文清霜稍感惊讶,接着便有些不悦,非礼勿听,正人君子哪里有听人墙根的?可见这罗根基并不是那稳重知礼的,到底是小门小户,终是差了些。 她沉了脸色,低声道,“你既然听到了,我正是有话要与你说呢,清露瘦了一大圈,脸色又是这么差,你是怎么对她的?你们新婚不过数月,怎会如此憔悴?” 罗根基躬躬身子,态度极其恭敬的道,“姐姐教训的是,等回去后,根基定会给清露多补一补,多养一养身子。” 原以为他要辩解一二,谁知他竟是坦然接受了,宇文清霜反而有些说不下去了,又见罗根基看宇文清露的眼神里满是柔情蜜意,她是过来人,那种眼神装是装不出来的,看来问题不是出在罗根基身上,而是出在自己妹妹身上。 于是她冷声道,“你自去前院吃酒去吧,我与清露在这里说说话。” 罗根基却伸手拦住宇文清露的肩膀,温声道,“姐姐,清露许是累了,有话改日再说吧。”低了头看着宇文清露,柔声道,“我带你去那边亭子里坐一坐吧,莫要累坏了身子。” 宇文清露肩膀微动,不着痕迹的躲开他揽在肩膀上的手,抬头道,“姐姐,你想说什么我心里都清楚,但你不是我,无法理解我心中感受,所以您还是不要替我操心了,我过得很好。” 说着她转过身,面色冷沉下来,目中也闪过一丝阴狠,如今她唯一想做的便是要报仇,让那个还在晋王府作威作福的女人生不如死。 都是那个恶毒的女人毁掉了她终生幸福,将母亲逼得入庵有家不能回,又将哥哥逼得远走他乡,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必须讨回来。 她握紧了拳头,纵然刺目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依然觉得全身冰冷。 正放在窗前看书的黎言裳忽的打了两个喷嚏,她放下书揉揉发酸的鼻子。 宝瓶忙道,“世子妃,莫不是晚上睡觉冻着了?” 黎言裳轻笑,“这样的天气怎会冻着?热着还差不多。” 宝瓶便道,“世子妃,正是这样热的天气,才容易受凉,晚上睡觉容易踢开被子。” 黎言裳笑了笑,“放心吧,没事儿,不过是打个喷嚏,有什么要紧的。” 倚翠缓步而入,走到跟前禀道,“世子妃,马掌柜来了。” “自是来送衣服的了,他倒是准时的很正好七日吧?”黎言裳摆摆手,“请进来吧。” 宝瓶禁不住有些雀跃,很想看一看那独一无二的新样式。 黎言裳侧目见她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门口,不禁有些好笑,这丫头什么时候对衣衫如此上心了? 马有新一如前次,亦步亦趋的进来,躬身上前,跪地行礼。 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厮,手上捧着个大布包,似是有些惊慌,跟着马有新一起行了礼。 黎言裳道一声免礼,马有新起身,指了指小厮手里的布包,“世子妃,衣服全都在布包里头了,还请您验看,瞧瞧是否满意。” 宝瓶上前接过来,摆在桌子上打开布包,映入眼帘的是红绿相间的布料。 黎言裳拿起其中一件来,样式很简单,水红绣竹叶领夹衫,自责绸缎暗花攒心牡丹裙,却独独在腰间加了一层细碎的小梅花,恰掩住了臃肿的腰身,却又让人眼前一亮。 柔软的料子握在手里像是细水划过一般,针线精细娴熟。 她再拿起其余的几件,每件上头都极其用心的添加了些小东西,样式上也是各不相同,五套衣服颜色不同,样式不同,各有各的风格,又各有各的独特之处。 她满意的点点头,“马掌柜费心了,很好。” 见世子妃满意,宝瓶亦是满脸带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子走到马有新跟前递过去。 马有新接在手里,略一掂,便道,“世子妃,多了。这些衣服并不需要这么多。” 黎言裳呵呵一笑,“马掌柜实在过谦,这些衣服值这些银子。” “多谢世子妃赏赐。”马有新又道,“世子妃,您只是看一看,看的不过是样式,还请世子妃穿上试一试,看一看是否合身,是否舒服,这才是最要紧的。” 黎言裳的目光从那堆衣服上抬起来,凝重淡淡笑意,“不必试了,我瞧着定是十分合身的。” 马有新却很坚持,“世子妃还是试一试吧。” 黎言裳眉角微挑,“怎么?马掌柜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马有新暗暗一惊,马上改口道,“世子妃此言差矣,百人百身,纵然我看的再准,也有失误的时候,还是谨慎些的好。” 黎言裳细细的看着他,目光一转,再次道,“不必试了,若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命人与你说便是。” 马有新却仍是坚持,“世子妃,您还是试一试吧,小民还可根据上身的衣服再做改善。” 他低垂着头,瞧不出脸上神情。 黎言裳微微一笑,“马掌柜如此认真,令人佩服,不过,今日我不想试穿了。” 马有新似是有些失望,却不再坚持了,低声道,“世子妃谬赞了,小民告退。” “宝瓶,送马掌柜。”黎言裳和缓的声音已多了些低沉。 而宝瓶却丝毫未察觉,仍旧欢欢喜喜的将马有新送了出去。 他们刚出门,黎言裳便沉声道,“倚翠,去把江妈妈请来。” 倚翠出门,江妈妈很快就进来了,“姐儿,怎么了?” 黎言裳望向那堆衣服,“妈妈,这些是新做好的,你验一验有没有问题,夹缝里针线里头领子里,每一处都细细查一番。” 倚翠忙上前将衣服又包起来,随着江妈妈出门。 宝瓶送了马有新回来,正好碰见倚翠抱着衣服出去,当即便笑道,“妈妈可要仔细检查了。” 江妈妈瞪她一眼,“还用你说。” 宝瓶笑着进屋,给黎言裳到了杯温茶,“世子妃,那马掌柜当真好笑,奴婢送他出门的时候,又嘱咐奴婢让您早早的试穿,若有不合适的地方他好马上修改。” 黎言裳眉头微蹙,目中带了几分疑色,这马掌柜似乎有些问题,上一次来的时候信心满满甚至自负,而这一次的表现却完全不同,而她发现他今日似是有些紧张,两鬓出了汗,而上一次他应对自如镇定自若。 这样的差异绝非偶然。 她接过宝瓶手里的茶,轻抿了一口,顿觉清凉入脾,十分的清爽。 过了一阵子,江妈妈进来,“姐儿,那些衣服没有问题,里里外外都检查过好几遍了,针锋里我也挑开看了。我让倚翠抱到浆洗房去了,洗一洗姐儿再穿吧。” 黎言裳却总觉得心下不安,“宝瓶,你去把衣服再抱回来,先放在外头。” 江妈妈一惊,“姐儿,你觉得哪里不对劲么?”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些不安。” 江妈妈便道,“小心些总是好的。”顿了顿,蹙眉道,“姐儿,这马掌柜不过第一次来府里,咱们又是临时起意请他来做衣服的,哪个能在他身上做手脚不成?” 黎言裳淡淡的道,“妈妈,七日可以发生很多事,越是觉得不可能的事,就越有可能发生。” 她转头望向窗外,目光显得幽远。 宝瓶心头发紧,略带迟疑的出了门,追上倚翠将衣服抱回来放在西次间里。 傍晚,宇文晔从梁王府参加婚宴回来,面色微红,似是喝了不少酒。 黎言裳吩咐煮了醒酒汤端进来,亲自喂了他喝下,又让宝瓶扶着****休息。 他躺在床上亦不老实,望着黎言裳发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黎言裳知他让自己躺下,遂瞪他一眼,“睡你的觉吧,真多事。” 宇文晔却笑得一脸无害的****不已,语气又是极其的耍赖,“你躺过来我便睡。” 黎言裳觉得好笑,嗔笑道,“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日后若给孩子瞧见你这样,哪里还有个做父亲的样子?” 说着缓步走到床前,侧身躺上去。 宇文晔干脆像个小孩儿般的靠在黎言裳的胳膊上闭目养神,“他敢笑话我,我就揍他小屁股。” “更没个父亲的模样了,动不动就揍啊打啊的。”黎言裳转动下身子,让他更舒服的靠在身上。 宇文晔使劲吸了吸鼻子,“真香。” 黎言裳索性抬手轻拍在他身上,“调皮。” 312.第312章 洞房花烛夜交易 宇文晔微醺,脑子却是清醒的,禁不住嘴角微抽,真把他当小孩儿看了,“睿哥儿生病了。” 他突然转了话题,黎言裳一时竟未反应过来,怔了怔才想起睿哥儿是宇文清霜的儿子,遂道,“生了什么病?要紧吗?” 宇文晔缓声道,“偶感风寒而已,不甚要紧。今日婚宴上碰到书远,听他提起的。” 黎言裳便道,“那我明日让人送些补品过去。” 宇文晔嗯了一声,稍顿片刻又道,“霜姐儿自小便心地善良又单纯,每次父亲出征,她都要斋戒为父亲祈福,父亲凯旋归来时又要亲自到城门口迎着,所以父亲最喜欢她。把她许给樊书远,亦是因为威远侯府素净,威远侯夫人也是个好相处无心计的。” 黎言裳颇感惊讶,这是宇文晔第一次主动跟她提起这些家事,宇文清霜的为人她亦是清楚的,只仝氏这件事上她并未怨恨自己,便可看出她是个明辨是非又心存善意的人。 她低低的嗯了声,“霜姐儿如今过的还不错。” 宇文晔又接着说下去,“后来威远侯受了仝贵妃的蛊惑,差点卷入漩涡之中,亦是父亲暗地里帮他解决了。” 黎言裳暗暗心惊,想起宇文晔与宇文恒渊遭人诬陷被皇上扣押在宫里的事,威远侯长跪宫中要求惩治两人,宇文晔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宇文晔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就是那次的事,若不是你去威远侯府闹腾,只怕霜姐儿都会受到牵连。” 黎言裳稍稍有些发懵,这些事她自是不知的,“那时候我不过是没有法子了,瞎猫撞上死耗子误打误撞而已。” 宇文晔微微一笑,并不在此事上多说,又道“裳姐儿对我并无敌意,我知道她一直敬我为大哥,只是我对她向来冷淡,她便与我疏远了。” 黎言裳的胳膊动了动,将他半揽在怀里,“其实霜姐儿心里明白的,所以她从来未怨恨过你。” 他的心情她亦是可以理解的,就像以前的黎言裳与黎言梦,若不是她与黎言梦并无以前的纠葛,定也是无法坦然接受黎言梦的吧? 宇文晔声音沉了沉,“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对她不公。” 黎言裳忽然明白了宇文晔说这些话的意用意,遂轻声道,“你放心吧,霜姐儿是你的妹妹,亦是我的妹妹,晋王府的大门到了什么时候都会为她敞开着。” 宇文晔挺了挺身子,稍稍离开她一些,抓了她的胳膊轻轻的揉着,“我不要求你做什么,只是希望你能明白。” 黎言裳微微一笑,任由他握着胳膊,“我自是明白的。” 宇文晔突地想起件事来,抬起头看着黎言裳,“我听白吴说你请了外头的人进来做衣服,做了吗?” 黎言裳正想与他说这件事,遂道,“已经做好送来了,但是我有些不放心。” 宇文晔眉角挑的高高的,“哪里不对劲吗?我让白吴去查查。” 黎言裳按住他,“我思来想去,也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对劲,那些衣服我已经放起来了,明日你看一看,拿去让易生他们瞧一瞧,毕竟他们行走江湖多年,用毒用药之类的小伎俩定是瞒不过他们。” 宇文晔略一点头,马上直起身子,面色稍显紧张,“此事不宜耽搁,我马上让白吴拿去给易生他们。任何对你不利的事都必须提早的扼杀掉。” “你先歇一歇。”黎言裳急道,但他已经坐起身穿鞋下床。 黎言裳只好也跟着下床,叫了宝瓶拿了衣服交给白吴。 白吴走后,宇文晔反而没了睡意,径直去了安书院。 黎言裳忙又吩咐人去做了醒酒汤和八宝粥送到安书院去。 脱了新嫁衣,洗去脸上浓厚的脂粉,望着镜中素颜朝天却仍旧美丽动人的脸,沈郁的心一阵紧抽。 曾经无数次梦想过成亲的情形,曾经无数次梦想过洞房花烛夜该是怎样的情形,也曾经无数次梦想过如意郎君的俊俏模样,更无数次梦想过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夫妻恩爱,可如今全都化为泡影,纵然她倾城容貌,纵然她才华横溢,也纵然她一颗痴情的心,都被淹没在无尽羞辱里。 她的清高她的骄傲她的梦想如今都已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过了今日,她便不再是以前那个沈郁,而成为梁王府的侧妃。 模糊的铜镜映出她满脸伤痛,狭长的眉毛微微的挑着,高洁的额头轻皱成结,钻心的疼浮上来,她情不自禁咬紧了嘴唇,默默的忍受着。 须臾,她目闪利光,直直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终有一日,她要寻回今日之辱,坐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宇文谦满身酒气的走进来,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斜睨沈郁,大红烛光下,她素净的脸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红晕,小巧的红唇娇艳欲滴,他竟是莫名的心下一动。 沈郁从镜中看到他正在看自己,心下微微发紧,一想起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便有些胆怯。 她回过头看他,宇文谦却别过头去,低垂脑袋着默不作声。 沈郁起身走到门口将房门关上,屋内一片安静,她亦不作声,转身仍是走到镜前坐着,发起呆来。 良久,她见宇文谦仍是不说话,以为他睡着了,遂走到床前拿起薄被替他盖上。 他却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的盯视着她。 她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退了两步,呐呐道,“我以为你睡着了。” 宇文谦乌黑深邃的眸底射出一道冰冷的利光,“你心里想的明明是宇文晔,为什么又假惺惺的来关心本王?” 沈郁一震,想不到他竟是如此的直截了当,亦不再掩饰心底的悲伤,冷笑道,“王爷不也一样么?王爷的心里不同样装着另外一个人吗?” 宇文谦脸上因为喝了酒而泛着红光,他毫无征兆突然站起身,一手掐在沈郁的脖子上,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他稍一用力,沈郁顿觉气短,上气不接下气,但她仍是倔强的咬着牙道,“你我心知肚明……我只问……一句,王爷,你,你甘心吗?” 宇文谦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手心里白皙的肌肤已渐渐变红,沈郁面上泛着的红晕慢慢多了一层紫青。 他似是疯了,狠狠的道,“以本王看,是你甘心吗?是你还想着宇文晔吧?” 沈郁一阵窒息,两眼向上翻了翻,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 眼看着她一张脸憋的发紫,只有出的气了,宇文谦蓦地松了手。 沈郁身子一歪,向后退了两步,撞在身后的桌子上,忙用手撑在桌面上,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不住的咳嗽着。 宇文谦冷声哼道,“我身边不需要还想着别的男人的女人。” 说着转身就要出门,身后却传来沈郁气若游丝却如地狱中传来的冰冷声音,“我不忘记他,是因为我要铭记他给我的羞辱,终有一日,我要双倍索回来。” 宇文谦蓦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缓缓的转过身来,毫无意外的从沈郁紫红的脸上看到浓烈的仇恨,他淡淡的笑了,“你,恨他?” 稍稍缓过劲来的沈郁回过头看他,“难道王爷不恨吗?原本站在这里与你说话的应是你心爱的女人,与你洞房花烛的也应是她,可现在却偏偏是我。” 宇文谦冷笑,“别忘了,我仅有的一次拜堂,还给我心爱的女人留着。” 沈郁呵呵低笑起来,笑声里含满了讽刺,“王爷,如果她真的愿意,只怕你也不需用那样的手段去算计她吧?” 宇文谦笑意僵在嘴边,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闪耀着嗜血的凶狠目光,“你,找死。” 沈郁却是丝毫不怕,径自道,“王爷,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呢?” 她如此坦然又如此坚决,宇文谦不禁有些心动,他缓缓踱步回来,又坐在方才的椅子上,叹口气,“说的好,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再彼此笑话。” 沈郁暗暗松了口气,她自知宇文谦不敢在洞房之夜便将她掐死,却没把握能说服他。 她又长长的吸了口气吐出来,觉得胸口舒服了些,才有接着说下去,“王爷,您难道还不明白吗?您只有登上那个高位,才能得到您想要的,您心爱的女人才会主动来找您。” 宇文谦微微一愣,这话竟是与母妃说的一模一样,难道是真的吗? 女人心海底针,她们的心思是如此的难以猜测,等他做了帝王,雷馨予真会就范吗? 沈郁见他面色犹豫,遂道,“王爷,虽然我不知道您心里那个女子是谁,但我知道一定是位才貌双全的好女子,越是这样,她才越容易折服于权势,纵然她不愿意,却也会主动来找您。” 宇文谦慢悠悠的道,“你知不知道你这番话无异于谋逆造反,当斩九族。” 语气里却没了方才的严厉,而是多了一份试探。  宇文晔微醺,脑子却是清醒的,禁不住嘴角微抽,真把他当小孩儿看了,“睿哥儿生病了。” 他突然转了话题,黎言裳一时竟未反应过来,怔了怔才想起睿哥儿是宇文清霜的儿子,遂道,“生了什么病?要紧吗?” 宇文晔缓声道,“偶感风寒而已,不甚要紧。今日婚宴上碰到书远,听他提起的。” 黎言裳便道,“那我明日让人送些补品过去。” 宇文晔嗯了一声,稍顿片刻又道,“霜姐儿自小便心地善良又单纯,每次父亲出征,她都要斋戒为父亲祈福,父亲凯旋归来时又要亲自到城门口迎着,所以父亲最喜欢她。把她许给樊书远,亦是因为威远侯府素净,威远侯夫人也是个好相处无心计的。” 黎言裳颇感惊讶,这是宇文晔第一次主动跟她提起这些家事,宇文清霜的为人她亦是清楚的,只仝氏这件事上她并未怨恨自己,便可看出她是个明辨是非又心存善意的人。 她低低的嗯了声,“霜姐儿如今过的还不错。” 宇文晔又接着说下去,“后来威远侯受了仝贵妃的蛊惑,差点卷入漩涡之中,亦是父亲暗地里帮他解决了。” 黎言裳暗暗心惊,想起宇文晔与宇文恒渊遭人诬陷被皇上扣押在宫里的事,威远侯长跪宫中要求惩治两人,宇文晔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宇文晔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就是那次的事,若不是你去威远侯府闹腾,只怕霜姐儿都会受到牵连。” 黎言裳稍稍有些发懵,这些事她自是不知的,“那时候我不过是没有法子了,瞎猫撞上死耗子误打误撞而已。” 宇文晔微微一笑,并不在此事上多说,又道“裳姐儿对我并无敌意,我知道她一直敬我为大哥,只是我对她向来冷淡,她便与我疏远了。” 黎言裳的胳膊动了动,将他半揽在怀里,“其实霜姐儿心里明白的,所以她从来未怨恨过你。” 他的心情她亦是可以理解的,就像以前的黎言裳与黎言梦,若不是她与黎言梦并无以前的纠葛,定也是无法坦然接受黎言梦的吧? 宇文晔声音沉了沉,“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对她不公。” 黎言裳忽然明白了宇文晔说这些话的意用意,遂轻声道,“你放心吧,霜姐儿是你的妹妹,亦是我的妹妹,晋王府的大门到了什么时候都会为她敞开着。” 宇文晔挺了挺身子,稍稍离开她一些,抓了她的胳膊轻轻的揉着,“我不要求你做什么,只是希望你能明白。” 黎言裳微微一笑,任由他握着胳膊,“我自是明白的。” 宇文晔突地想起件事来,抬起头看着黎言裳,“我听白吴说你请了外头的人进来做衣服,做了吗?” 黎言裳正想与他说这件事,遂道,“已经做好送来了,但是我有些不放心。” 宇文晔眉角挑的高高的,“哪里不对劲吗?我让白吴去查查。” 黎言裳按住他,“我思来想去,也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对劲,那些衣服我已经放起来了,明日你看一看,拿去让易生他们瞧一瞧,毕竟他们行走江湖多年,用毒用药之类的小伎俩定是瞒不过他们。” 宇文晔略一点头,马上直起身子,面色稍显紧张,“此事不宜耽搁,我马上让白吴拿去给易生他们。任何对你不利的事都必须提早的扼杀掉。” “你先歇一歇。”黎言裳急道,但他已经坐起身穿鞋下床。 黎言裳只好也跟着下床,叫了宝瓶拿了衣服交给白吴。 白吴走后,宇文晔反而没了睡意,径直去了安书院。 黎言裳忙又吩咐人去做了醒酒汤和八宝粥送到安书院去。 脱了新嫁衣,洗去脸上浓厚的脂粉,望着镜中素颜朝天却仍旧美丽动人的脸,沈郁的心一阵紧抽。 曾经无数次梦想过成亲的情形,曾经无数次梦想过洞房花烛夜该是怎样的情形,也曾经无数次梦想过如意郎君的俊俏模样,更无数次梦想过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夫妻恩爱,可如今全都化为泡影,纵然她倾城容貌,纵然她才华横溢,也纵然她一颗痴情的心,都被淹没在无尽羞辱里。 她的清高她的骄傲她的梦想如今都已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过了今日,她便不再是以前那个沈郁,而成为梁王府的侧妃。 模糊的铜镜映出她满脸伤痛,狭长的眉毛微微的挑着,高洁的额头轻皱成结,钻心的疼浮上来,她情不自禁咬紧了嘴唇,默默的忍受着。 须臾,她目闪利光,直直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终有一日,她要寻回今日之辱,坐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宇文谦满身酒气的走进来,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斜睨沈郁,大红烛光下,她素净的脸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红晕,小巧的红唇娇艳欲滴,他竟是莫名的心下一动。 沈郁从镜中看到他正在看自己,心下微微发紧,一想起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便有些胆怯。 她回过头看他,宇文谦却别过头去,低垂脑袋着默不作声。 沈郁起身走到门口将房门关上,屋内一片安静,她亦不作声,转身仍是走到镜前坐着,发起呆来。 良久,她见宇文谦仍是不说话,以为他睡着了,遂走到床前拿起薄被替他盖上。 他却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的盯视着她。 她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退了两步,呐呐道,“我以为你睡着了。” 宇文谦乌黑深邃的眸底射出一道冰冷的利光,“你心里想的明明是宇文晔,为什么又假惺惺的来关心本王?” 沈郁一震,想不到他竟是如此的直截了当,亦不再掩饰心底的悲伤,冷笑道,“王爷不也一样么?王爷的心里不同样装着另外一个人吗?” 宇文谦脸上因为喝了酒而泛着红光,他毫无征兆突然站起身,一手掐在沈郁的脖子上,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他稍一用力,沈郁顿觉气短,上气不接下气,但她仍是倔强的咬着牙道,“你我心知肚明……我只问……一句,王爷,你,你甘心吗?” 宇文谦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手心里白皙的肌肤已渐渐变红,沈郁面上泛着的红晕慢慢多了一层紫青。 他似是疯了,狠狠的道,“以本王看,是你甘心吗?是你还想着宇文晔吧?” 沈郁一阵窒息,两眼向上翻了翻,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 眼看着她一张脸憋的发紫,只有出的气了,宇文谦蓦地松了手。 沈郁身子一歪,向后退了两步,撞在身后的桌子上,忙用手撑在桌面上,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不住的咳嗽着。 宇文谦冷声哼道,“我身边不需要还想着别的男人的女人。” 说着转身就要出门,身后却传来沈郁气若游丝却如地狱中传来的冰冷声音,“我不忘记他,是因为我要铭记他给我的羞辱,终有一日,我要双倍索回来。” 宇文谦蓦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缓缓的转过身来,毫无意外的从沈郁紫红的脸上看到浓烈的仇恨,他淡淡的笑了,“你,恨他?” 稍稍缓过劲来的沈郁回过头看他,“难道王爷不恨吗?原本站在这里与你说话的应是你心爱的女人,与你洞房花烛的也应是她,可现在却偏偏是我。” 宇文谦冷笑,“别忘了,我仅有的一次拜堂,还给我心爱的女人留着。” 沈郁呵呵低笑起来,笑声里含满了讽刺,“王爷,如果她真的愿意,只怕你也不需用那样的手段去算计她吧?” 宇文谦笑意僵在嘴边,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闪耀着嗜血的凶狠目光,“你,找死。” 沈郁却是丝毫不怕,径自道,“王爷,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呢?” 她如此坦然又如此坚决,宇文谦不禁有些心动,他缓缓踱步回来,又坐在方才的椅子上,叹口气,“说的好,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再彼此笑话。” 沈郁暗暗松了口气,她自知宇文谦不敢在洞房之夜便将她掐死,却没把握能说服他。 她又长长的吸了口气吐出来,觉得胸口舒服了些,才有接着说下去,“王爷,您难道还不明白吗?您只有登上那个高位,才能得到您想要的,您心爱的女人才会主动来找您。” 宇文谦微微一愣,这话竟是与母妃说的一模一样,难道是真的吗? 女人心海底针,她们的心思是如此的难以猜测,等他做了帝王,雷馨予真会就范吗? 沈郁见他面色犹豫,遂道,“王爷,虽然我不知道您心里那个女子是谁,但我知道一定是位才貌双全的好女子,越是这样,她才越容易折服于权势,纵然她不愿意,却也会主动来找您。” 宇文谦慢悠悠的道,“你知不知道你这番话无异于谋逆造反,当斩九族。” 语气里却没了方才的严厉,而是多了一份试探。 313.第313章 不成王,便成仁 沈郁沉声道,“不成王,便成仁。难道王爷不是这么想的吗?王爷甘心居于人之下只做个一辈子逍遥自在的王爷吗?” 宇文谦哼笑,“我自是不甘心。” 见他终于肯承认了,沈郁甚是满意,“既如此,王爷便要争便要抢,不争不抢机会自不会跑到跟前来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宇文谦打断她的话,径自问道。 沈郁也不再废话,“王爷,我助您登上皇位,您许我帝后之位,如何?” 宇文谦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笑话,“你助我?你能帮我做什么?” 沈郁却并不着恼,“王爷没听过一句话么?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女子自有其过人之处,王爷且不可小瞧女人的能力,像仝贵妃,不就是女中豪杰吗?” 宇文谦面露不屑,“母妃自是天下无双的,而你……” 他很怀疑,不过娇柔的贵小姐而已,又得了才貌双全的称号,自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哪里能有什么真本事?只怕连皇宫凶险都不知道吧? 沈郁却沉声道,“王爷,您是不是在打太子爷的主意?” 宇文谦吃了一惊,紧紧的盯着沈郁。 沈郁嫣然一笑,“王爷,太子虽远离朝堂,却并未成为瞎子,别忘了顺和宫还有一位极其聪明的皇后娘娘。” 宇文谦当真吃了一惊,旋即对沈郁刮目相看,外头都猜测父皇宠爱母妃,真心要把皇位留给自己,而那位沉默的皇后不过是软柿子,殊不知皇后乃是深藏不露,不然这么多年母妃一直未能把皇后绊下去。 而沈郁竟有这样的见识,让他感到十分惊讶。 沈郁又道,“王爷也知道我父亲卫国公这个封号是怎么来的吧?” 宇文谦怎会不知?卫国公沈虢在当年的九龙夺嫡中,忠贞的站在父皇一派,在****时誓死保卫皇宫,这才被封了卫国公。 沈郁淡淡的道,“我父亲当年能护住皇宫,如今一样可以,只是父亲怕招惹是非,素日里都隐藏起来而已。” 这真让宇文谦大大的吃了一惊,他派人调查过卫国公府,并未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竟没想到卫国公藏的这样深。 而沈郁这番话无疑在向他表露诚心,他的心再次动了动,直直的望着沈郁,愈发觉得她美艳动人。 沈郁却不往下说了,只道,“言尽于此,应该怎么做,还请王爷定夺。” 宇文谦低笑起来,“成交。但有一条。” 见他答应了,沈郁面上已是掩不住的欢喜,“哪一条?” 宇文谦面带微笑,声音却冰冷的很,“我给你的只是皇后的位子,而不是我的心。” 沈郁倏然一笑,态度恭敬起来,“王爷,您放心,什么是该得的,什么是不该奢求的,妾身明白。” 宇文谦颇为满意,“很好,郁儿,既然说好了,那咱们便就寝吧?” 沈郁身子一颤,吓得两只手紧紧的攥起来,“我……妾身……” 方才还振振有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凶悍样子,此时却吓得花容失色面色苍白,宇文谦不觉好笑,遂起了逗她的心,长臂一挥便将她揽在怀里,抱起来便朝里间的大床走去。 沈郁低低的轻呼出声,心乱如麻,实在不知应该如何拒绝宇文谦的亲近。 走到床前,宇文谦将她轻放在床上,随之压上去,对着她的脸吹气,声音温柔低沉,“郁儿……” 沈郁心底一阵恶寒,直觉要把他推开,但一想到刚谈成的事,遂勉强忍下来。 宇文谦见她忍辱负重的委屈样,阴霾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禁不住哈哈笑起来,倏的直起身子来在她身边躺下。 沈郁不知何意,紧张的手心里出了汗。 宇文谦却转过身来,“睡吧,本王不会强迫你的。” 沈郁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一阵阵的燥热自脚底冒上来,如蒸笼般将整个身子都笼罩在热气来,令人烦躁不安。 黎言裳躺在光滑亮洁的玫瑰椅上,后背紧贴在微凉的椅面上,胸前却热的厉害。 这把可坐可躺的玫瑰椅是宇文晔专门找人为她特制的,赤色的花榈木泛着淡淡的凉意,躺在上头倒也温凉。 她把两只手张开也覆在椅面上,手心里透上来一股凉意,她心底微微松了松,到底凉快了些。 “大嫂,可真叫人羡慕,莫说这椅子凉快多少,只大哥这片心意便真叫人舒爽。”万氏挺着圆圆的大肚子扶着华月的手一步一顿的走进来,整个脸胖了一大圈。 黎言裳扭过头,缓缓站起身来,斥道,“大热的天,你跑出来做什么?快坐下。” 宝瓶已搬了凉椅来,与华月一起扶着万氏坐下。 万氏半躺在椅子上,,两手叉在腰后,挺了挺身子,宝瓶拿了大引枕塞下去,她抽出手来,微微一笑,说话有些气短,“俞明和嘱咐要多走一走,到时候好生。日日在屋子里走,实在闷得很,过来与大嫂说说话。” 黎言裳便笑道,“既是让你走一走,那每日早晨凉快时候出来走一走便是,这会子热的很,万一热着了怎么好?” 万氏笑道,“大嫂放心,我小心着呢,这不是很久都没到你这里来了。” 黎言裳瞪她一眼,又在贵妃椅上坐下,“明明是你性子野想出来,偏还要把话说的这么好听,我这里有什么让你惦记的?” 万氏回过头看看立在后头伺候的宝瓶和华月,温声道,“你们两个小丫头出去凉快凉快吧,我与世子妃说一会话。” 华月应道,“是,郡王妃。不过郡王爷嘱咐过等会子就要回去,且不可累着。” 万氏摆手道,“我知道了,过来时候呢都说过几遍了,真是的。” 华月屈屈膝与宝瓶一起出门了。 黎言裳见她神神秘秘的把身边伺候的都撵出去了,有些奇怪,等着她到底说什么事。 万氏直起身子,脑袋探过来,“大嫂,我就是想问一问你肚皮上有没有长那些个跟蜈蚣一样吓死人的长纹纹?” 黎言裳失笑,“你就是为了要说这个啊?” 万氏点头,“大嫂,你不知道,这几日我只要一看到肚皮上的那些竖纹子,心里头就不舒服,伸手一摸,都是一道道的,高低不平,比蜈蚣还要难看,吓死了。” 黎言裳瞟她一眼,她挺起来的大肚子已经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视线,遂笑道,“你这样还能看到肚子上的纹纹?” 万氏皱紧眉头,“我从镜子里头看见的,刚开始还是一两条,可是越往后越多,而且这几日晚上痒得厉害,真真难受死我了。大嫂,您身上长了没有?” 黎言裳笑她,“我看你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看那个做什么?你都快生了,长纹纹也是正常的,你看我,不过刚六个月,肚皮上早就长了很多了,不过倒是不痒痒,你让俞明和给你配几副药抹抹,或许好一些。” 万氏在黎言裳的肚皮上扫了一圈,“早就配了,涂上也没多大用处,该痒的还是痒,俞明和只能忍着,等生了就好了。大嫂,我瞧着你这肚子真是大,我六个月时候还很小呢。” 黎言裳呵呵一笑,“我这成日的吃了睡睡了吃的,肚子上肉多。” 万氏捂嘴轻笑,“我不也是一样么?”她又低声道,“大嫂,你说那些竖纹子咱们自己看着都觉得害怕,爷们看着岂不更觉得丑陋?” 黎言裳促狭的扫了她一眼,呵呵笑起来,“灵倩,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是不是怕日后二弟厌弃?” 万氏顿时红了脸,嗔怒道,“难道大嫂就不担心?” 黎言裳哼道,“她若嫌弃,我就不让孩子认他了。咱们身上为什么落下这些难看的蜈蚣印子?还不是为了给他们生孩子?他们只顾着逗孩子了,却反过来嫌弃咱们,没有那样的事。” 万氏目瞪口呆,吃惊的道,“话虽如此,可……” 黎言裳打断她的话,“可什么可,你从现在就开始让三弟习惯你肚皮上这些东西,现在正趁着他欢喜肚里的孩子,比较容易接受,而且生完孩子这些纹纹也会变淡一些的。” 万氏眉头紧锁,低低的啊了一声,“还专门给他看?我生怕他看见,已经很久都不让他进我的房了。” 黎言裳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你怎地如此糊涂?越是这种时候你就越要把男人的心牢牢的攥在手心里,就要他日日都在跟前守着你,撒娇也好柔情也要甜言蜜语也好,只要能把男人留在身边,这会子全都用上,你这倒好,还可着劲的往外推,我看日后若二弟真厌弃你了,也是你自个儿的原因。” 万氏本就担心,现下听她一说,立时变了脸色,“大嫂,他刚纳了文玉进来,我若日日霸着他,岂不拂了他的心意?” 黎言裳狠狠的瞪她一眼,“你既然这么想,那便让二弟日日的在文姨娘那里好了,等文姨娘也有了身孕,你看她会不会把二弟赶到你房里去。” 万氏呐呐的说不出来,许久才道,“她有了身孕不能伺候爷,自然让爷到我房里头去。”  沈郁沉声道,“不成王,便成仁。难道王爷不是这么想的吗?王爷甘心居于人之下只做个一辈子逍遥自在的王爷吗?” 宇文谦哼笑,“我自是不甘心。” 见他终于肯承认了,沈郁甚是满意,“既如此,王爷便要争便要抢,不争不抢机会自不会跑到跟前来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宇文谦打断她的话,径自问道。 沈郁也不再废话,“王爷,我助您登上皇位,您许我帝后之位,如何?” 宇文谦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笑话,“你助我?你能帮我做什么?” 沈郁却并不着恼,“王爷没听过一句话么?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女子自有其过人之处,王爷且不可小瞧女人的能力,像仝贵妃,不就是女中豪杰吗?” 宇文谦面露不屑,“母妃自是天下无双的,而你……” 他很怀疑,不过娇柔的贵小姐而已,又得了才貌双全的称号,自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哪里能有什么真本事?只怕连皇宫凶险都不知道吧? 沈郁却沉声道,“王爷,您是不是在打太子爷的主意?” 宇文谦吃了一惊,紧紧的盯着沈郁。 沈郁嫣然一笑,“王爷,太子虽远离朝堂,却并未成为瞎子,别忘了顺和宫还有一位极其聪明的皇后娘娘。” 宇文谦当真吃了一惊,旋即对沈郁刮目相看,外头都猜测父皇宠爱母妃,真心要把皇位留给自己,而那位沉默的皇后不过是软柿子,殊不知皇后乃是深藏不露,不然这么多年母妃一直未能把皇后绊下去。 而沈郁竟有这样的见识,让他感到十分惊讶。 沈郁又道,“王爷也知道我父亲卫国公这个封号是怎么来的吧?” 宇文谦怎会不知?卫国公沈虢在当年的九龙夺嫡中,忠贞的站在父皇一派,在****时誓死保卫皇宫,这才被封了卫国公。 沈郁淡淡的道,“我父亲当年能护住皇宫,如今一样可以,只是父亲怕招惹是非,素日里都隐藏起来而已。” 这真让宇文谦大大的吃了一惊,他派人调查过卫国公府,并未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竟没想到卫国公藏的这样深。 而沈郁这番话无疑在向他表露诚心,他的心再次动了动,直直的望着沈郁,愈发觉得她美艳动人。 沈郁却不往下说了,只道,“言尽于此,应该怎么做,还请王爷定夺。” 宇文谦低笑起来,“成交。但有一条。” 见他答应了,沈郁面上已是掩不住的欢喜,“哪一条?” 宇文谦面带微笑,声音却冰冷的很,“我给你的只是皇后的位子,而不是我的心。” 沈郁倏然一笑,态度恭敬起来,“王爷,您放心,什么是该得的,什么是不该奢求的,妾身明白。” 宇文谦颇为满意,“很好,郁儿,既然说好了,那咱们便就寝吧?” 沈郁身子一颤,吓得两只手紧紧的攥起来,“我……妾身……” 方才还振振有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凶悍样子,此时却吓得花容失色面色苍白,宇文谦不觉好笑,遂起了逗她的心,长臂一挥便将她揽在怀里,抱起来便朝里间的大床走去。 沈郁低低的轻呼出声,心乱如麻,实在不知应该如何拒绝宇文谦的亲近。 走到床前,宇文谦将她轻放在床上,随之压上去,对着她的脸吹气,声音温柔低沉,“郁儿……” 沈郁心底一阵恶寒,直觉要把他推开,但一想到刚谈成的事,遂勉强忍下来。 宇文谦见她忍辱负重的委屈样,阴霾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禁不住哈哈笑起来,倏的直起身子来在她身边躺下。 沈郁不知何意,紧张的手心里出了汗。 宇文谦却转过身来,“睡吧,本王不会强迫你的。” 沈郁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一阵阵的燥热自脚底冒上来,如蒸笼般将整个身子都笼罩在热气来,令人烦躁不安。 黎言裳躺在光滑亮洁的玫瑰椅上,后背紧贴在微凉的椅面上,胸前却热的厉害。 这把可坐可躺的玫瑰椅是宇文晔专门找人为她特制的,赤色的花榈木泛着淡淡的凉意,躺在上头倒也温凉。 她把两只手张开也覆在椅面上,手心里透上来一股凉意,她心底微微松了松,到底凉快了些。 “大嫂,可真叫人羡慕,莫说这椅子凉快多少,只大哥这片心意便真叫人舒爽。”万氏挺着圆圆的大肚子扶着华月的手一步一顿的走进来,整个脸胖了一大圈。 黎言裳扭过头,缓缓站起身来,斥道,“大热的天,你跑出来做什么?快坐下。” 宝瓶已搬了凉椅来,与华月一起扶着万氏坐下。 万氏半躺在椅子上,,两手叉在腰后,挺了挺身子,宝瓶拿了大引枕塞下去,她抽出手来,微微一笑,说话有些气短,“俞明和嘱咐要多走一走,到时候好生。日日在屋子里走,实在闷得很,过来与大嫂说说话。” 黎言裳便笑道,“既是让你走一走,那每日早晨凉快时候出来走一走便是,这会子热的很,万一热着了怎么好?” 万氏笑道,“大嫂放心,我小心着呢,这不是很久都没到你这里来了。” 黎言裳瞪她一眼,又在贵妃椅上坐下,“明明是你性子野想出来,偏还要把话说的这么好听,我这里有什么让你惦记的?” 万氏回过头看看立在后头伺候的宝瓶和华月,温声道,“你们两个小丫头出去凉快凉快吧,我与世子妃说一会话。” 华月应道,“是,郡王妃。不过郡王爷嘱咐过等会子就要回去,且不可累着。” 万氏摆手道,“我知道了,过来时候呢都说过几遍了,真是的。” 华月屈屈膝与宝瓶一起出门了。 黎言裳见她神神秘秘的把身边伺候的都撵出去了,有些奇怪,等着她到底说什么事。 万氏直起身子,脑袋探过来,“大嫂,我就是想问一问你肚皮上有没有长那些个跟蜈蚣一样吓死人的长纹纹?” 黎言裳失笑,“你就是为了要说这个啊?” 万氏点头,“大嫂,你不知道,这几日我只要一看到肚皮上的那些竖纹子,心里头就不舒服,伸手一摸,都是一道道的,高低不平,比蜈蚣还要难看,吓死了。” 黎言裳瞟她一眼,她挺起来的大肚子已经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视线,遂笑道,“你这样还能看到肚子上的纹纹?” 万氏皱紧眉头,“我从镜子里头看见的,刚开始还是一两条,可是越往后越多,而且这几日晚上痒得厉害,真真难受死我了。大嫂,您身上长了没有?” 黎言裳笑她,“我看你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看那个做什么?你都快生了,长纹纹也是正常的,你看我,不过刚六个月,肚皮上早就长了很多了,不过倒是不痒痒,你让俞明和给你配几副药抹抹,或许好一些。” 万氏在黎言裳的肚皮上扫了一圈,“早就配了,涂上也没多大用处,该痒的还是痒,俞明和只能忍着,等生了就好了。大嫂,我瞧着你这肚子真是大,我六个月时候还很小呢。” 黎言裳呵呵一笑,“我这成日的吃了睡睡了吃的,肚子上肉多。” 万氏捂嘴轻笑,“我不也是一样么?”她又低声道,“大嫂,你说那些竖纹子咱们自己看着都觉得害怕,爷们看着岂不更觉得丑陋?” 黎言裳促狭的扫了她一眼,呵呵笑起来,“灵倩,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是不是怕日后二弟厌弃?” 万氏顿时红了脸,嗔怒道,“难道大嫂就不担心?” 黎言裳哼道,“她若嫌弃,我就不让孩子认他了。咱们身上为什么落下这些难看的蜈蚣印子?还不是为了给他们生孩子?他们只顾着逗孩子了,却反过来嫌弃咱们,没有那样的事。” 万氏目瞪口呆,吃惊的道,“话虽如此,可……” 黎言裳打断她的话,“可什么可,你从现在就开始让三弟习惯你肚皮上这些东西,现在正趁着他欢喜肚里的孩子,比较容易接受,而且生完孩子这些纹纹也会变淡一些的。” 万氏眉头紧锁,低低的啊了一声,“还专门给他看?我生怕他看见,已经很久都不让他进我的房了。” 黎言裳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你怎地如此糊涂?越是这种时候你就越要把男人的心牢牢的攥在手心里,就要他日日都在跟前守着你,撒娇也好柔情也要甜言蜜语也好,只要能把男人留在身边,这会子全都用上,你这倒好,还可着劲的往外推,我看日后若二弟真厌弃你了,也是你自个儿的原因。” 万氏本就担心,现下听她一说,立时变了脸色,“大嫂,他刚纳了文玉进来,我若日日霸着他,岂不拂了他的心意?” 黎言裳狠狠的瞪她一眼,“你既然这么想,那便让二弟日日的在文姨娘那里好了,等文姨娘也有了身孕,你看她会不会把二弟赶到你房里去。” 万氏呐呐的说不出来,许久才道,“她有了身孕不能伺候爷,自然让爷到我房里头去。” 314.第314章 内奸就藏在身边 黎言裳直起身子,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榆木疙瘩,别管什么原因了,听我的,今晚上就把二弟叫到你房里头去。” 万氏还在犹豫,目光落在隆起的肚子上,“万一……” 黎言裳知她担心什么,笑了笑,带了几分狡诈,“他若对你肚子上的纹纹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厌弃之意,你便假装委屈,把你心里头的担忧告诉他,他自会安慰你的。” 万氏半信半疑,“真的吗?他会不会更加厌恶?” 黎言裳又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有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你看世子爷,我怀孕这么长时间来,他有没有夜不归宿,有没有去外头找人?” 万氏这才释然,点头道,“亏得我来找大嫂说说话,不然日后真与郡王爷疏离了,我自个儿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黎言裳见她想通了,随即一笑,“快些回去吧,莫要累着。”扬声喊道,“宝瓶,华月。” “怎么都没在屋里头伺候么?”率先进来的却是宇文晔。 黎言裳微微一愣,这么巧?她一叫人他就回来了? 万氏忙起身,正要行礼。宇文晔摆手道,“不必多礼,你身子不方便。” 宝瓶与华月并肩而入,见世子爷也站在房里头,稍感吃惊,她们在西次间里说话,竟是没注意世子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万氏直起身子,“大嫂,我先回去了。” 黎言裳略一点头,万氏便扶着华月的手走出门去了。 黎言裳斜睨宇文晔一眼,“大太阳底下,晒得身上都出油了吧?” 宝瓶听得莫名其妙,上前倒了两杯茶,躬着身子悄悄的退出去。 宇文晔撇撇嘴,“你就是用那样的法子让我心软逼我就范的么?” 黎言裳故意装作听不懂,“什么法子?” 宇文晔挑眉看她,“就是假装可怜的法子。” 黎言裳状似恍然大悟,“我怎么会用这样的法子?您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头还不知道么?您是心疼我,不管我装不装委屈,您都会照着我的心意做,爷的心,妾身明白。爷是真心对我,我怎能再用什么手段?二弟却不同,她都把别的女人领回床上了,灵倩自是不能再什么都不做的,您说是不是呢?” 态度异常的恭敬,说出的话也是异常的甜蜜,宇文晔明知道她惯会用甜言蜜语转移话题,可他还是很愿意听,并且听完后会不自觉的飘飘然起来,在她眼里,他是天下第一的好男人。 这样的认知让他暗地里心花怒放,面上却不露半分,他突然走到门边凝神细听,返身回来才沉声道,“那些衣服果然如你所料,都是用毒水浸泡过的。” 黎言裳吓得一颤,“什么毒?” 宇文晔面色阴沉,“是一种很奇怪的毒,应是一种慢性毒药,易生把衣服泡在水里让猫喝下去,连着喝了三天都没出现什么事,又用把药水擦在狗身上,连着擦了三天也没出现任何异样。” 黎言裳有些奇怪,“既然没出现任何问题,怎么确定里头有毒呢?” 一想到易生所说的话,宇文晔便禁不住打个寒噤,“七毒门以毒行走于天下,虽不知那是什么毒,却能用独特的法子验出那里头有毒。亏得你谨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黎言裳只觉得后背窜上一股凉意,放在玫瑰椅上的两只手亦是冰凉,对方好歹毒的心计,端的好计谋,她不过临时起意请来的马有新做衣服,没想到对方马上就能知晓她这边的动静,七日用毒水浸泡衣服足够了。 她黑眸紧缩,陡射利光,“晔,晋王府里一定有内奸,或许就在咱们身边。” 宇文晔沉着脸点点头,他亦是想到了这一点,“那人可能就在咱们身边。” 黎言裳的心阵阵收缩,仿若压上了一块重石,会是她身边的人吗? 不,她不相信她们会做出出卖她的事来。 她不敢乱猜亦不愿瞎想,却也知道必须尽快揪出这个内奸,否则那人便如一颗毒瘤般养在身边,随时都有可能出来害她。 宇文晔低声道,“晚上我会让白吴把衣服送回来,那是马有新重新做的一套,你且穿上,我想那人看到的话,应会传话出去。” 黎言裳拧了拧眉头,“那马有新有没有说是谁在背后指使他这么做的?” 宇文晔缓缓摇头道,“他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布匹已经被掉包了。” 黎言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马有新第二次来的时候明明紧张不安,而且还一直催促她试穿那些衣服,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她压下心底疑惑,问道,“晔,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呢?” 还会是宇文清露吗?黎言裳在心底暗暗否决,这不像宇文清露做事的风格,况且她也不可能做到这般滴水不漏。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不是清露。” 黎言裳稍感诧异,“你都知道了?” “我见过何淑仁了,他告诉我的。”宇文晔定定的看着她,“这种事,你第一个便该告诉我。” 黎言裳淡淡笑了笑,“她毕竟是你妹妹,我不想你插手这件事,这些事我可以自己做到,再说了,我曾经说过,祖母的仇我一定要自己报,新仇旧怨算在一起,正好了结。” 宇文晔抬手拖住她下巴,温柔的望进她眼里,“裳,如今你还要分你我吗?我帮你报仇不是一样吗?” 黎言裳直直的望着他的眼,坚持道,“晔,清露的事让我自己处理吧,我真的不想你插手这件事。” 不管宇文晔对宇文清露是否有兄妹亲情,她都不想宇文晔亲自出手毁掉宇文清露。 或许在她心底还是有所顾忌的,她不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宇文晔会不会因此而疏离了她。 宇文晔见她坚持,知道多说无益,遂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告诉我。” 黎言裳上前搂住了他的脖子,“这个你放心,用得着你的地方,我是不会客气的。” 宇文晔在心底叹口气,她总是这样,坚持己见,又怕他不高兴,事后再反过来哄他,其实她的一片苦心,他自是明白的,只是有些话他不喜欢总是挂在嘴边,而是默默的放在了心底。 傍晚,白吴果然捧着那些衣服回来了,交给宝瓶,并告诉她们衣服没问题,可以让世子妃穿在身上。 到了晚上,宝瓶和倚翠伺候着黎言裳试穿了两身,尺寸果然把握的很好,肩膀腰身都收的恰到好处。 黎言裳很是喜欢,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头却沉重的很,淡笑的目光时不时的在宝瓶和倚翠面上扫过。 深夜躺在床上,她亦是辗转难眠,满心里都在想内奸的事。 最后宇文晔抱着她,陪她说了一阵子话,她才沉沉睡去。 自那日下午与宇文清露有了夫妻之实后,罗根基顿觉信心大增,尤其是在梁王府站宇文清露身边为她说了话之后,他更觉得两人终于有了些普通夫妻的模样了,心情自是与往日不一样了,再想到宇文清露时,亦是心怀柔情。 他暗暗告诫自己绝不可再借酒消愁颓废下去了,一定要做出个样子,让宇文清露成为别人眼中的骄傲。 他每次出门都会先去和宇文清露说一声,每天回来也会先去见一见宇文清露。 宇文清露不怒不吵,似是默认了他这种做法,他心下更是欣喜不已,一时间,竟产生了宇文清露最终也会爱上他的错觉。 一日,他去赴宴,竟意外的遇到了樊书远,樊书远极认真的问了他几个问题,又说了几句亲近的话,他当下便觉得自己已真正成为晋王府承认的女婿了,或许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晋王府拜见晋王了。 他欣喜若狂的回到家中,自是先去看宇文清露,面上掩不住的惊喜,“清露,今日我见到姐夫了,与姐夫说了一阵子话。” 清露轻皱眉角,却始终不语。 罗根基又接着说下去,“清露,找个日子,咱们回晋王府看看王爷去吧?” 宇文清露蓦地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直直的刺进罗根基目里,狠狠的瞪视着他。 罗根基吓了一跳,“我,我说错话了吗?” 宇文清露却低低的冷笑一声,低下头去,仍是只字未说。 罗根基心头突突的跳,不死心的问道,“清露,你有什么话只管对我说,你若想回去,我马上让人去准备。” 宇文清露冷冷的转过身去,理也不理他。 他禁不住低声央求道,“清露,你说句话好不好?” 背对着他的宇文清露早已咬紧了嘴唇,恨不能他马上从屋里消失,目光更是锐利无比。 而他却丝毫未觉,反而更进一步,缓步上前揽住她的肩膀,柔声道,“清露,我想你了。” 宇文清露的身子抖了抖,蓦地转过身来,甩开他两只手,直直的盯视着他。 “清露……” 他抬起胳膊又要上前。 宇文清露却蓦地后退一步,倏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刀来,竟是毫不犹豫的便朝他刺来。  黎言裳直起身子,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榆木疙瘩,别管什么原因了,听我的,今晚上就把二弟叫到你房里头去。” 万氏还在犹豫,目光落在隆起的肚子上,“万一……” 黎言裳知她担心什么,笑了笑,带了几分狡诈,“他若对你肚子上的纹纹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厌弃之意,你便假装委屈,把你心里头的担忧告诉他,他自会安慰你的。” 万氏半信半疑,“真的吗?他会不会更加厌恶?” 黎言裳又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有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你看世子爷,我怀孕这么长时间来,他有没有夜不归宿,有没有去外头找人?” 万氏这才释然,点头道,“亏得我来找大嫂说说话,不然日后真与郡王爷疏离了,我自个儿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黎言裳见她想通了,随即一笑,“快些回去吧,莫要累着。”扬声喊道,“宝瓶,华月。” “怎么都没在屋里头伺候么?”率先进来的却是宇文晔。 黎言裳微微一愣,这么巧?她一叫人他就回来了? 万氏忙起身,正要行礼。宇文晔摆手道,“不必多礼,你身子不方便。” 宝瓶与华月并肩而入,见世子爷也站在房里头,稍感吃惊,她们在西次间里说话,竟是没注意世子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万氏直起身子,“大嫂,我先回去了。” 黎言裳略一点头,万氏便扶着华月的手走出门去了。 黎言裳斜睨宇文晔一眼,“大太阳底下,晒得身上都出油了吧?” 宝瓶听得莫名其妙,上前倒了两杯茶,躬着身子悄悄的退出去。 宇文晔撇撇嘴,“你就是用那样的法子让我心软逼我就范的么?” 黎言裳故意装作听不懂,“什么法子?” 宇文晔挑眉看她,“就是假装可怜的法子。” 黎言裳状似恍然大悟,“我怎么会用这样的法子?您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头还不知道么?您是心疼我,不管我装不装委屈,您都会照着我的心意做,爷的心,妾身明白。爷是真心对我,我怎能再用什么手段?二弟却不同,她都把别的女人领回床上了,灵倩自是不能再什么都不做的,您说是不是呢?” 态度异常的恭敬,说出的话也是异常的甜蜜,宇文晔明知道她惯会用甜言蜜语转移话题,可他还是很愿意听,并且听完后会不自觉的飘飘然起来,在她眼里,他是天下第一的好男人。 这样的认知让他暗地里心花怒放,面上却不露半分,他突然走到门边凝神细听,返身回来才沉声道,“那些衣服果然如你所料,都是用毒水浸泡过的。” 黎言裳吓得一颤,“什么毒?” 宇文晔面色阴沉,“是一种很奇怪的毒,应是一种慢性毒药,易生把衣服泡在水里让猫喝下去,连着喝了三天都没出现什么事,又用把药水擦在狗身上,连着擦了三天也没出现任何异样。” 黎言裳有些奇怪,“既然没出现任何问题,怎么确定里头有毒呢?” 一想到易生所说的话,宇文晔便禁不住打个寒噤,“七毒门以毒行走于天下,虽不知那是什么毒,却能用独特的法子验出那里头有毒。亏得你谨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黎言裳只觉得后背窜上一股凉意,放在玫瑰椅上的两只手亦是冰凉,对方好歹毒的心计,端的好计谋,她不过临时起意请来的马有新做衣服,没想到对方马上就能知晓她这边的动静,七日用毒水浸泡衣服足够了。 她黑眸紧缩,陡射利光,“晔,晋王府里一定有内奸,或许就在咱们身边。” 宇文晔沉着脸点点头,他亦是想到了这一点,“那人可能就在咱们身边。” 黎言裳的心阵阵收缩,仿若压上了一块重石,会是她身边的人吗? 不,她不相信她们会做出出卖她的事来。 她不敢乱猜亦不愿瞎想,却也知道必须尽快揪出这个内奸,否则那人便如一颗毒瘤般养在身边,随时都有可能出来害她。 宇文晔低声道,“晚上我会让白吴把衣服送回来,那是马有新重新做的一套,你且穿上,我想那人看到的话,应会传话出去。” 黎言裳拧了拧眉头,“那马有新有没有说是谁在背后指使他这么做的?” 宇文晔缓缓摇头道,“他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布匹已经被掉包了。” 黎言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马有新第二次来的时候明明紧张不安,而且还一直催促她试穿那些衣服,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她压下心底疑惑,问道,“晔,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呢?” 还会是宇文清露吗?黎言裳在心底暗暗否决,这不像宇文清露做事的风格,况且她也不可能做到这般滴水不漏。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不是清露。” 黎言裳稍感诧异,“你都知道了?” “我见过何淑仁了,他告诉我的。”宇文晔定定的看着她,“这种事,你第一个便该告诉我。” 黎言裳淡淡笑了笑,“她毕竟是你妹妹,我不想你插手这件事,这些事我可以自己做到,再说了,我曾经说过,祖母的仇我一定要自己报,新仇旧怨算在一起,正好了结。” 宇文晔抬手拖住她下巴,温柔的望进她眼里,“裳,如今你还要分你我吗?我帮你报仇不是一样吗?” 黎言裳直直的望着他的眼,坚持道,“晔,清露的事让我自己处理吧,我真的不想你插手这件事。” 不管宇文晔对宇文清露是否有兄妹亲情,她都不想宇文晔亲自出手毁掉宇文清露。 或许在她心底还是有所顾忌的,她不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宇文晔会不会因此而疏离了她。 宇文晔见她坚持,知道多说无益,遂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告诉我。” 黎言裳上前搂住了他的脖子,“这个你放心,用得着你的地方,我是不会客气的。” 宇文晔在心底叹口气,她总是这样,坚持己见,又怕他不高兴,事后再反过来哄他,其实她的一片苦心,他自是明白的,只是有些话他不喜欢总是挂在嘴边,而是默默的放在了心底。 傍晚,白吴果然捧着那些衣服回来了,交给宝瓶,并告诉她们衣服没问题,可以让世子妃穿在身上。 到了晚上,宝瓶和倚翠伺候着黎言裳试穿了两身,尺寸果然把握的很好,肩膀腰身都收的恰到好处。 黎言裳很是喜欢,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头却沉重的很,淡笑的目光时不时的在宝瓶和倚翠面上扫过。 深夜躺在床上,她亦是辗转难眠,满心里都在想内奸的事。 最后宇文晔抱着她,陪她说了一阵子话,她才沉沉睡去。 自那日下午与宇文清露有了夫妻之实后,罗根基顿觉信心大增,尤其是在梁王府站宇文清露身边为她说了话之后,他更觉得两人终于有了些普通夫妻的模样了,心情自是与往日不一样了,再想到宇文清露时,亦是心怀柔情。 他暗暗告诫自己绝不可再借酒消愁颓废下去了,一定要做出个样子,让宇文清露成为别人眼中的骄傲。 他每次出门都会先去和宇文清露说一声,每天回来也会先去见一见宇文清露。 宇文清露不怒不吵,似是默认了他这种做法,他心下更是欣喜不已,一时间,竟产生了宇文清露最终也会爱上他的错觉。 一日,他去赴宴,竟意外的遇到了樊书远,樊书远极认真的问了他几个问题,又说了几句亲近的话,他当下便觉得自己已真正成为晋王府承认的女婿了,或许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晋王府拜见晋王了。 他欣喜若狂的回到家中,自是先去看宇文清露,面上掩不住的惊喜,“清露,今日我见到姐夫了,与姐夫说了一阵子话。” 清露轻皱眉角,却始终不语。 罗根基又接着说下去,“清露,找个日子,咱们回晋王府看看王爷去吧?” 宇文清露蓦地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直直的刺进罗根基目里,狠狠的瞪视着他。 罗根基吓了一跳,“我,我说错话了吗?” 宇文清露却低低的冷笑一声,低下头去,仍是只字未说。 罗根基心头突突的跳,不死心的问道,“清露,你有什么话只管对我说,你若想回去,我马上让人去准备。” 宇文清露冷冷的转过身去,理也不理他。 他禁不住低声央求道,“清露,你说句话好不好?” 背对着他的宇文清露早已咬紧了嘴唇,恨不能他马上从屋里消失,目光更是锐利无比。 而他却丝毫未觉,反而更进一步,缓步上前揽住她的肩膀,柔声道,“清露,我想你了。” 宇文清露的身子抖了抖,蓦地转过身来,甩开他两只手,直直的盯视着他。 “清露……” 他抬起胳膊又要上前。 宇文清露却蓦地后退一步,倏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刀来,竟是毫不犹豫的便朝他刺来。 315.第315章 心如死灰更颓废 罗根基自是想也想不到宇文清露身上竟藏了刀子,更没想到她竟是这样毫不犹豫的便朝他插了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明晃晃的小刀子已经插在了他胸前,那个位置离心口只插两指。 鲜红的血液顺着闪着亮光的刀刃滑落下来,他丝毫未决疼痛,反而是心一阵紧似一阵。 他死死的盯着宇文清露,低声嘶吼,“为什么?为什么?” 宇文清露被他面上的狰狞之色吓得倒退两步,骇然道,“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来烦我,你为什么总是不听?为什么不能让我清净的过日子?” 罗根基身子摇晃了几下,伸手捂在胸口上,鲜血不断的顺着手指流下来,染红了他的衣服。 他声音凄凉的低声吼道,“宇文清露,你是我的妻,你是我罗根基的妻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望着他几近发疯的模样,又见他胸口的血不住的往外翻涌,遂厉声道,“你若不想死,就快滚出去,滚出去。” 守在门口的幻蓝听到屋里头的动静,慌忙进来,一看罗根基身上插着的刀子,登时吓得两腿发软,差点晕死过去。 她忙转身出去,叫了那四个婆子来,不由分说便把罗根基抬了出去,又派人出去寻了大夫。 她不跟跟过去,急忙返回屋里来,恰见宇文清露正趴在桌上全身颤抖着失声痛哭。 她缓步上前,低声轻唤,“郡主。” 宇文清露蓦地抬起头来,狠狠的盯着她,疯了一样的问道,“幻蓝,你说,为什么命运对我如此不公?为什么?我嫁了这样的人受了这样的罪,却什么都得不到,如今,母亲失了权势,就连唯一可以依仗的哥哥都到边塞去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把我所有的路都堵死?为什么不给我一条活路?” 幻蓝心里发抖,又微微的发酸,郡主何时这样过?自从嫁到罗府了,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是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待郡主呢? 她禁不住又上前走了一步,蹲下身半跪在宇文清露身边,颤声道,“郡主,您还有奴婢,就算您身边的人都走了,奴婢也不会走,奴婢会一直陪着您,不管您去哪里,不管您过什么样的日子,奴婢都会陪着您。” 宇文清露犹如钢铁一般的心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软了软,她面色缓了缓,眼泪不住的落下来,她颤抖着扶住幻蓝的肩膀,温和的看着她,低声道,“幻蓝,我真的只有你了。” 幻蓝耸然动容,禁不住扑到宇文清露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宇文清露亦是痛苦不已,抱住她放声痛哭。 罗根基终因承受不住身体上和心理上的痛楚而晕死过去,当他再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缠了厚厚的布。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宇文清露拿的不过是一把小刀,即使全扎进去也不会要了他的性命,更何况她惊吓之下并未用尽全力,那刀子不过刚入肉里,连骨头都没碰到。 但他却心如死灰,万想不到宇文清露竟是这样的恨他,甚至不惜背上谋杀亲夫的罪名。 立在一旁的小厮见他醒来,忙上前道,“爷,您想要什么?” 罗根基嘴唇微启,“水。” 小厮马上端水过来,拿着勺子小心的喂到他嘴里。 他又吩咐道,“去炼药房把那个红色的小瓶子拿来。” 小厮转身而去,只片刻便又回来了,手上多了个红色的小瓷瓶子,“爷,是这个吗?” 罗根基点点头,“你帮我把这些布剪开,然后把这药涂上。” 那小厮微惊,“爷,大夫刚为您包上,还是明日再拆开吧。” 罗根基却冷声道,“撕开。” 那些算什么大夫,不过江湖术士,胡乱的弄些药来糊弄他,这红瓷瓶里装的可是他研制多年才调制出来的药,对刀伤箭伤尤为有效。 那小厮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出去拿了把剪刀,小心翼翼的将罗根基身上的布一层层的剪开。 虽然他极其的小心,但罗根基仍是疼的咬着牙,面色发白。 等又上完了药重新包扎之后,罗根基疼的差点又晕死过去,狠狠的咬着嘴唇才算勉强清醒着。 那小厮却已吓得双手发颤,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那些剪下来的带着鲜血的布。 罗根基咬着牙吩咐道,“你去告诉郡主,就说我没事,郡主不必担心。” 那小厮甚为疑惑,心中亦是愤愤不平,爷身上的便是郡主刺的,爷不怪郡主,反而还去安慰郡主,爷这是怎么了?事事忍让郡主,连他这个做奴才的都看不下去了,遂有些不情愿的道,“爷……” 罗根基却狠狠的打断他的话,“快去。” 那小厮实在无奈,只好怏怏的转身出门。 罗根基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突起的青筋滑落下来,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缓缓的闭上眼。 罗根基自己配制的药果然管用,只在床上躺了几日,便好的差不多了,但当他十分用力的时候,仍会疼的厉害。 他心下一片冰冷,不再像往日那般去宇文清露的房里,他会隔着好几道墙望着某个方向发呆。 不过才鼓起来几日的雄心壮志被这无情的一刀瞬间给湮灭了,他混混沌沌,似乎又回到了往日那般的消沉,只是因着胸上的伤口酒喝得少了。 每当他在家中沉闷压抑的感到窒息的时候,他都会跑到盛华茶楼去,找个僻静的包厢,一壶接着一壶的喝茶,直到喝得肚子里再也灌不进去为止。 正午的阳光毒辣的很,街上偶有小贩叫卖,亦是有一搭没一搭有气无力的模样。 罗根基盯着烈日缓步走在街中央,脸上的汗珠子如倒了水一般往下滚落,而他却浑然不觉,只慢条斯理的缓缓而行,惹得路边半开着门的店铺里几个小伙计频频侧目。 他已经从家里出了大半个时辰,一直晃晃悠悠的在大街上游荡,全身的衣衫都湿透了,一股子热风吹过,倒也能有一阵的凉爽。 晃了一阵子,终有些受不住了,他索性又去了盛华茶楼,谁知前脚才刚踏进去,脑门便一阵眩晕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盛华茶楼的小厮们早已认识了他,齐齐上前呼唤,“罗爷,罗爷。” 掌柜的招呼着小厮把他抬起来,“快放到后头去,定是中了暑气,这大热的天,瞧他全身都湿透了。” 小伙计们正要把他带到后堂去,突然听到一人叫道,“抬到我那里去吧,我与罗爷是好友。” 掌柜转头,待看清来人,忙笑道,“原来是赵爷,抬到赵爷包厢里去吧。” 几个小伙计纷纷七手八脚的把罗根基抬到赵讯的包厢里头,又端了盆子冷水来,替他洗了脸洗了手。 赵讯狠狠的掐他人中,过了好半天,罗根基才缓缓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看到赵讯,又见自己躺在茶楼的包厢里,微微一惊,“我晕倒了?” 赵讯拉过椅子在他旁边坐下,“罗兄,这么热的天,你在外头晃悠什么?亏得你进了茶楼,万一晕倒在外头,岂不坏了?” 罗根基淡淡的笑了笑,“赵讯,谢谢你,我没事。” 说着就要坐起身来,刚半坐起来,头上又是一阵眩晕,忙又躺回去。 赵讯端了杯茶递给他,“罗兄还是歇一歇吧,喝口茶缓缓神,切莫再动了。” 罗根基淡淡的点了点头,缓缓闭了眼。 赵讯又道,“我瞧你脸色这么差,又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吗?” 罗根基缓缓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哪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赵讯叹口气,“罗兄,我原以为你已经想通了,谁知你竟是这般的糊涂,我方才已经听掌柜的说了,你日日来这里喝茶,非喝到喝不下去为止,你若不是心里烦闷,何须如此?” 罗根基便哼道,“天这样热,横竖无事,喝茶乃悠闲之举。” 赵讯冷声哼道,“那你怎么不在家里喝茶?偏偏要顶着烈日跑出来喝茶?还弄得中暑晕倒。” 罗根基又要坐起身来,“我已经没事了。” 许是太过用力,他胸口蓦地一疼,接着便一阵恶心,一股子黏糊糊的东西翻涌上来,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幸好赵讯躲得及时,不然正好吐在他身上。 他出门唤来小伙计,将地上污秽之物清扫干净,仍旧搬了椅子坐在罗根基身边。 罗根基见他丝毫不嫌弃他吐出的污秽物,稍稍有些感动,警惕的心也缓缓放松下来,更何况他与宇文清露的事早就曾对赵讯说过了,遂低声叹道,“真是一言难尽。” 赵讯又给他倒了两杯茶,看着他慢慢喝了,这才伸手将他缓缓的扶起来,“罗兄,你若信得过我,便与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这样的人才如此的意志消沉乃至影响了大好前程。” 罗根基却并不想多说,闷着头道,“喝茶吧。” 赵讯见他不肯说,遂冷笑一声,“罗兄何必隐瞒,我只当你是懦夫,没想到竟是女人跟前的一条狗,日日便想着摇尾乞怜,得不到可怜便寻死觅活,我赵讯,自不愿与女人跟前的一条狗为伍,告辞。” 他说着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了。  罗根基自是想也想不到宇文清露身上竟藏了刀子,更没想到她竟是这样毫不犹豫的便朝他插了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明晃晃的小刀子已经插在了他胸前,那个位置离心口只插两指。 鲜红的血液顺着闪着亮光的刀刃滑落下来,他丝毫未决疼痛,反而是心一阵紧似一阵。 他死死的盯着宇文清露,低声嘶吼,“为什么?为什么?” 宇文清露被他面上的狰狞之色吓得倒退两步,骇然道,“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来烦我,你为什么总是不听?为什么不能让我清净的过日子?” 罗根基身子摇晃了几下,伸手捂在胸口上,鲜血不断的顺着手指流下来,染红了他的衣服。 他声音凄凉的低声吼道,“宇文清露,你是我的妻,你是我罗根基的妻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望着他几近发疯的模样,又见他胸口的血不住的往外翻涌,遂厉声道,“你若不想死,就快滚出去,滚出去。” 守在门口的幻蓝听到屋里头的动静,慌忙进来,一看罗根基身上插着的刀子,登时吓得两腿发软,差点晕死过去。 她忙转身出去,叫了那四个婆子来,不由分说便把罗根基抬了出去,又派人出去寻了大夫。 她不跟跟过去,急忙返回屋里来,恰见宇文清露正趴在桌上全身颤抖着失声痛哭。 她缓步上前,低声轻唤,“郡主。” 宇文清露蓦地抬起头来,狠狠的盯着她,疯了一样的问道,“幻蓝,你说,为什么命运对我如此不公?为什么?我嫁了这样的人受了这样的罪,却什么都得不到,如今,母亲失了权势,就连唯一可以依仗的哥哥都到边塞去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把我所有的路都堵死?为什么不给我一条活路?” 幻蓝心里发抖,又微微的发酸,郡主何时这样过?自从嫁到罗府了,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是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待郡主呢? 她禁不住又上前走了一步,蹲下身半跪在宇文清露身边,颤声道,“郡主,您还有奴婢,就算您身边的人都走了,奴婢也不会走,奴婢会一直陪着您,不管您去哪里,不管您过什么样的日子,奴婢都会陪着您。” 宇文清露犹如钢铁一般的心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软了软,她面色缓了缓,眼泪不住的落下来,她颤抖着扶住幻蓝的肩膀,温和的看着她,低声道,“幻蓝,我真的只有你了。” 幻蓝耸然动容,禁不住扑到宇文清露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宇文清露亦是痛苦不已,抱住她放声痛哭。 罗根基终因承受不住身体上和心理上的痛楚而晕死过去,当他再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缠了厚厚的布。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宇文清露拿的不过是一把小刀,即使全扎进去也不会要了他的性命,更何况她惊吓之下并未用尽全力,那刀子不过刚入肉里,连骨头都没碰到。 但他却心如死灰,万想不到宇文清露竟是这样的恨他,甚至不惜背上谋杀亲夫的罪名。 立在一旁的小厮见他醒来,忙上前道,“爷,您想要什么?” 罗根基嘴唇微启,“水。” 小厮马上端水过来,拿着勺子小心的喂到他嘴里。 他又吩咐道,“去炼药房把那个红色的小瓶子拿来。” 小厮转身而去,只片刻便又回来了,手上多了个红色的小瓷瓶子,“爷,是这个吗?” 罗根基点点头,“你帮我把这些布剪开,然后把这药涂上。” 那小厮微惊,“爷,大夫刚为您包上,还是明日再拆开吧。” 罗根基却冷声道,“撕开。” 那些算什么大夫,不过江湖术士,胡乱的弄些药来糊弄他,这红瓷瓶里装的可是他研制多年才调制出来的药,对刀伤箭伤尤为有效。 那小厮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出去拿了把剪刀,小心翼翼的将罗根基身上的布一层层的剪开。 虽然他极其的小心,但罗根基仍是疼的咬着牙,面色发白。 等又上完了药重新包扎之后,罗根基疼的差点又晕死过去,狠狠的咬着嘴唇才算勉强清醒着。 那小厮却已吓得双手发颤,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那些剪下来的带着鲜血的布。 罗根基咬着牙吩咐道,“你去告诉郡主,就说我没事,郡主不必担心。” 那小厮甚为疑惑,心中亦是愤愤不平,爷身上的便是郡主刺的,爷不怪郡主,反而还去安慰郡主,爷这是怎么了?事事忍让郡主,连他这个做奴才的都看不下去了,遂有些不情愿的道,“爷……” 罗根基却狠狠的打断他的话,“快去。” 那小厮实在无奈,只好怏怏的转身出门。 罗根基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突起的青筋滑落下来,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缓缓的闭上眼。 罗根基自己配制的药果然管用,只在床上躺了几日,便好的差不多了,但当他十分用力的时候,仍会疼的厉害。 他心下一片冰冷,不再像往日那般去宇文清露的房里,他会隔着好几道墙望着某个方向发呆。 不过才鼓起来几日的雄心壮志被这无情的一刀瞬间给湮灭了,他混混沌沌,似乎又回到了往日那般的消沉,只是因着胸上的伤口酒喝得少了。 每当他在家中沉闷压抑的感到窒息的时候,他都会跑到盛华茶楼去,找个僻静的包厢,一壶接着一壶的喝茶,直到喝得肚子里再也灌不进去为止。 正午的阳光毒辣的很,街上偶有小贩叫卖,亦是有一搭没一搭有气无力的模样。 罗根基盯着烈日缓步走在街中央,脸上的汗珠子如倒了水一般往下滚落,而他却浑然不觉,只慢条斯理的缓缓而行,惹得路边半开着门的店铺里几个小伙计频频侧目。 他已经从家里出了大半个时辰,一直晃晃悠悠的在大街上游荡,全身的衣衫都湿透了,一股子热风吹过,倒也能有一阵的凉爽。 晃了一阵子,终有些受不住了,他索性又去了盛华茶楼,谁知前脚才刚踏进去,脑门便一阵眩晕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盛华茶楼的小厮们早已认识了他,齐齐上前呼唤,“罗爷,罗爷。” 掌柜的招呼着小厮把他抬起来,“快放到后头去,定是中了暑气,这大热的天,瞧他全身都湿透了。” 小伙计们正要把他带到后堂去,突然听到一人叫道,“抬到我那里去吧,我与罗爷是好友。” 掌柜转头,待看清来人,忙笑道,“原来是赵爷,抬到赵爷包厢里去吧。” 几个小伙计纷纷七手八脚的把罗根基抬到赵讯的包厢里头,又端了盆子冷水来,替他洗了脸洗了手。 赵讯狠狠的掐他人中,过了好半天,罗根基才缓缓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看到赵讯,又见自己躺在茶楼的包厢里,微微一惊,“我晕倒了?” 赵讯拉过椅子在他旁边坐下,“罗兄,这么热的天,你在外头晃悠什么?亏得你进了茶楼,万一晕倒在外头,岂不坏了?” 罗根基淡淡的笑了笑,“赵讯,谢谢你,我没事。” 说着就要坐起身来,刚半坐起来,头上又是一阵眩晕,忙又躺回去。 赵讯端了杯茶递给他,“罗兄还是歇一歇吧,喝口茶缓缓神,切莫再动了。” 罗根基淡淡的点了点头,缓缓闭了眼。 赵讯又道,“我瞧你脸色这么差,又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吗?” 罗根基缓缓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哪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赵讯叹口气,“罗兄,我原以为你已经想通了,谁知你竟是这般的糊涂,我方才已经听掌柜的说了,你日日来这里喝茶,非喝到喝不下去为止,你若不是心里烦闷,何须如此?” 罗根基便哼道,“天这样热,横竖无事,喝茶乃悠闲之举。” 赵讯冷声哼道,“那你怎么不在家里喝茶?偏偏要顶着烈日跑出来喝茶?还弄得中暑晕倒。” 罗根基又要坐起身来,“我已经没事了。” 许是太过用力,他胸口蓦地一疼,接着便一阵恶心,一股子黏糊糊的东西翻涌上来,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幸好赵讯躲得及时,不然正好吐在他身上。 他出门唤来小伙计,将地上污秽之物清扫干净,仍旧搬了椅子坐在罗根基身边。 罗根基见他丝毫不嫌弃他吐出的污秽物,稍稍有些感动,警惕的心也缓缓放松下来,更何况他与宇文清露的事早就曾对赵讯说过了,遂低声叹道,“真是一言难尽。” 赵讯又给他倒了两杯茶,看着他慢慢喝了,这才伸手将他缓缓的扶起来,“罗兄,你若信得过我,便与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这样的人才如此的意志消沉乃至影响了大好前程。” 罗根基却并不想多说,闷着头道,“喝茶吧。” 赵讯见他不肯说,遂冷笑一声,“罗兄何必隐瞒,我只当你是懦夫,没想到竟是女人跟前的一条狗,日日便想着摇尾乞怜,得不到可怜便寻死觅活,我赵讯,自不愿与女人跟前的一条狗为伍,告辞。” 他说着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了。 316.第316章 断魂香醉逍遥夜 罗根基呆愣愣的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胸口的疼越来越炽烈,他竟被人称作女人跟前的一条狗。 他不过是在女人跟前摇尾乞怜的一条狗,他陡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从包厢内传出去,惊得茶楼的人频频相望。 他大笑着从茶楼里冲出去,头疼欲裂,跌跌撞撞的闯进了旁边一家酒楼,高声喊道,“上酒上酒,上酒……” 他要一醉方休,他要忘记那些令人痛苦的事,他要喝酒喝酒喝酒。 宇文清露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大片大片的水将她包围起来,浸淹到她的脖子,令她感到窒息。 她张大嘴用力呼吸,那些水顿时漫过脖颈灌倒她嘴里,她吓得尖叫一声霍的坐起身来,双眼蓦地睁开,茫然的看着床前落下来的红帐,原来竟是一场梦。 她全身已被汗水湿透,就连手心里都是黏糊糊的汗,她低着头转身去撩红帐子,帐外人影一闪已到了跟前。 她惊骇的松了红帐子,吓得瑟缩到床角里,只是并未惊叫出声。 “清露,别害怕,是我。”罗根基沙哑的声音传进来。 宇文清露惊惧的心松了松,随即又提了起来,厉声道,“深更半夜,你来我房里做什么?” 罗根基身子晃了晃,“我,想你了。” 宇文清露不自觉的身子颤了颤,隔着红帐,她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她忽的想起那日下午的事,他也是喝了酒。 她抖的更厉害,两手紧紧的抱住双膝,死死的盯着帐外那个高大的身影,颤声道,“罗根基,你若敢进来,我就马上自杀,你知道我身上藏着刀子的。” 罗根基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道,“你那把刀子插在我身上被我带回去了。” 宇文清露愣了愣,她身上确实没刀子了,不过她还是冷笑道,“哼,你知道我到底准备了多少把刀子?你想都想不到,你若不想死,就快滚出去。” 罗根基觉得嗓子如火烧一般,声音亦是低哑,“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宇文清露冷声道,“如果你不来打扰我,我不会讨厌你的。我们可以相安无事。” 罗根基哼了哼,“像两个陌生人一样相安无事吗?” 宇文清露点点头,“能像陌生人更好了。” 罗根基突然愤怒了,声音里带了几丝尖利,“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哪里不好?我哪里不好?” 宇文清露不想再多说,他哪里好呢?她看不到他半点好处,她这么想着竟轻蔑的哼了哼。 罗根基听到这低低的哼声,内心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他倏地掀开红帐子,一下窜到宇文清露跟前,又一把扭住她两条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他布满血丝的眼里闪着愤怒的光芒,一张脸亦是稍显扭曲。 无尽的惊恐瞬间流遍全身,宇文清露觉得害怕极了,她瞪视着罗根基,“你杀了我吧。” “你宁死都不愿让我碰一碰,宇文清露,宇文清露,好好好。”罗根基似是疯了,拧结了许久的心里压抑终于在瞬间爆发了,他怒喝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一个男人?你认为自己很高贵吗?你认为自己神圣不可侵犯吗?” 他哈哈大笑起来,涨红的脸上泛着青色,在烛光映射下,愈发的狰狞,“宇文清露,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你是如何高贵如何圣洁的。” 他陡的拉着宇文清露的双手把她推到在床上,三两下便把她身上的衣服撕烂,又像上次一样堵住她的嘴,把她捆绑在床上。 宇文清露挣扎着几乎绝望了,这一刻,她愿意放下所有的仇恨,只求能速死。 罗根基冷冷的看着她,伸手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捏住宇文清露的下巴扯出她嘴里塞着的东西,然后把药丸塞进去,又合上她的嘴巴强迫她咽下去。 宇文清露呛得一阵咳嗽,憋得满脸通红,惊恐的叫道,“你,你给我吃的什么?” 罗根基反而平静了,安静的坐在她身边,低着头看她,面上似乎浮出了淡淡的柔情,“你别怕,我给你吃的是好东西,一会你就知道了,它会让你觉得很舒服,让你上天堂的。” 他给她吃的药丸叫做断魂香,吃下去马上就会发生效用,它会令男女情不自禁,只想与之交好。而它又不同于一般的药,它会让人完全折服于身体上的感受,彻底的丧失理智。 他慢悠悠的拿起卷成团的锦帕又慢条斯理的塞进她嘴里,然后仔细的审视着她那张完美无瑕却已吓得苍白的脸。 他伸手在她脸上抚摸一下,“露儿,我爱你,没人比我更爱你了,我会让你尝到世界上最美的滋味。” 他嘴角带着笑,可乌黑的眸子里却闪着妖异的红光,她的心犹如落入地狱,完全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须臾,她脸上的苍白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泛着潮意的红晕。 罗根基淡淡的笑了,一根手指落在她鼻尖上,缓缓往下,擦过红唇又滑过脖颈最后落在两胸之前,轻轻的打着转。 她身上窜起一阵阵莫名而又陌生的燥热,随着罗根基手指的移动愈发的炽烈起来,似乎要把她融化一般。 她目中泛起一层水雾,婆娑迷离,似是含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渴求,又带着些无法遏制的压抑。 她陡然明白了罗根基给她用的什么东西,她一双眼瞪得老大,死死的盯着罗根基,却再也射不出锐利的光芒,而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罗根基,似是在央求他什么。 罗根基另一只手也抚上来了,满意的看着她身上的每一处颤栗每一处激动每一处潮红。 他的女人终会在他手底下折服。 纵然宇文清露心中含恨,纵然她拼命压制,可终究抵不过药的作用,渐渐的,她感觉全身都融化了,像一滩水又像跌落在无底深渊的一团棉花,她渴望有人捧起这滩水接住这团棉花。 她目中带着无尽的渴求望着跪坐在身边的男人,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想让这个男人帮她释放把她带到极乐世界去。 她手脚终于获得自由,可她却迫不及待的攀上男人的身体,恨不得全身都揉进他身体里,玉臂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光滑洁白的双腿紧紧的缠绕在他腰间,轻轻的揉搓着,狠狠的压抑着。 而男人则半躺在床上,任由她肆意抚摸,安静的享受着这无边的快乐,直到她半跪在他身上低低哀求,他才翻身而起,将她一次又一次的送上云端。 夜色朦胧,撩人心脾。 如此短暂又是如此的令人销魂,只愿这夜蔓延下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连着几日,黎言裳将新作的衣服换穿了一遍,每天早晨都会穿着在院子里走上一圈,脱下来后再让倚翠端着送去浆洗房。 宇文晔暗地里吩咐派人盯着,所有出入府的丫头婆子都要跟着,一定要揪出那个内奸。 旁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黎言裳的心里却紧张的很,总觉得自己开始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姐儿。”江妈妈从外头进来,“等会子我出门一趟,姐儿有没有需要捎带的?” 黎言裳微微一愣,“妈妈,这个时候出去做什么?” 江妈妈笑了笑,“这个时候才好啊,到了中午就热的不能出门了。你这个月份上吃些鹅蛋最好,我出去买一些好的回来。” 黎言裳蹙蹙眉,“交代下去,让他们买去便是,妈妈何须走这一趟?外头到底还是热的。” 江妈妈知她是心疼自己,心下尤为欣慰,“她们买回来的我不放心,我知道哪里有最好的鹅蛋。” 黎言裳淡淡的哦了一声。 江妈妈又道,“倚翠也要跟着去,她想去买些女孩子家的小玩意,让我帮着问问能不能跟着去。” 黎言裳心下顿了顿,却笑道,“院子里横竖无事,有宝瓶就行了,你们去吧。” 江妈妈高兴的嗯了一声,“那我们快去快回。” 黎言裳望着她出门,心思转了又转,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出门呢?会是她们其中的一个吗? 江妈妈绝不可能,难道是倚翠? 她心里沉了沉,亦不相信倚翠会是背叛她的人。 宝瓶缓步走进来,手上端着个盘子,“世子妃,这是江妈妈吩咐给您做的莲子百合粥,不凉不热刚刚好,您喝了吧。” 黎言裳微微挑眉看她,目光闪烁。 宝瓶却并未察觉,端了青花瓷碗递到她跟前,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吓了一跳,“世子妃,奴婢脸上不干净吗?” 黎言裳回过神来,接过碗,勺子也不用,放到嘴边几乎一口气喝光了。 宝瓶稍稍有些吃惊,“世子妃,您慢着点,别噎着。” 喝完粥,黎言裳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宝瓶这才觉得世子妃的异样,忙问道,“世子妃,您是不是感觉哪里不舒服?” 黎言裳猛然惊觉,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热,你去忙吧。” 她太过紧张了,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汗。 宝瓶见她脸色不大好看,终是不放心,出了房门便直奔安书院而去了。  罗根基呆愣愣的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胸口的疼越来越炽烈,他竟被人称作女人跟前的一条狗。 他不过是在女人跟前摇尾乞怜的一条狗,他陡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从包厢内传出去,惊得茶楼的人频频相望。 他大笑着从茶楼里冲出去,头疼欲裂,跌跌撞撞的闯进了旁边一家酒楼,高声喊道,“上酒上酒,上酒……” 他要一醉方休,他要忘记那些令人痛苦的事,他要喝酒喝酒喝酒。 宇文清露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大片大片的水将她包围起来,浸淹到她的脖子,令她感到窒息。 她张大嘴用力呼吸,那些水顿时漫过脖颈灌倒她嘴里,她吓得尖叫一声霍的坐起身来,双眼蓦地睁开,茫然的看着床前落下来的红帐,原来竟是一场梦。 她全身已被汗水湿透,就连手心里都是黏糊糊的汗,她低着头转身去撩红帐子,帐外人影一闪已到了跟前。 她惊骇的松了红帐子,吓得瑟缩到床角里,只是并未惊叫出声。 “清露,别害怕,是我。”罗根基沙哑的声音传进来。 宇文清露惊惧的心松了松,随即又提了起来,厉声道,“深更半夜,你来我房里做什么?” 罗根基身子晃了晃,“我,想你了。” 宇文清露不自觉的身子颤了颤,隔着红帐,她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她忽的想起那日下午的事,他也是喝了酒。 她抖的更厉害,两手紧紧的抱住双膝,死死的盯着帐外那个高大的身影,颤声道,“罗根基,你若敢进来,我就马上自杀,你知道我身上藏着刀子的。” 罗根基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道,“你那把刀子插在我身上被我带回去了。” 宇文清露愣了愣,她身上确实没刀子了,不过她还是冷笑道,“哼,你知道我到底准备了多少把刀子?你想都想不到,你若不想死,就快滚出去。” 罗根基觉得嗓子如火烧一般,声音亦是低哑,“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宇文清露冷声道,“如果你不来打扰我,我不会讨厌你的。我们可以相安无事。” 罗根基哼了哼,“像两个陌生人一样相安无事吗?” 宇文清露点点头,“能像陌生人更好了。” 罗根基突然愤怒了,声音里带了几丝尖利,“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哪里不好?我哪里不好?” 宇文清露不想再多说,他哪里好呢?她看不到他半点好处,她这么想着竟轻蔑的哼了哼。 罗根基听到这低低的哼声,内心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他倏地掀开红帐子,一下窜到宇文清露跟前,又一把扭住她两条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他布满血丝的眼里闪着愤怒的光芒,一张脸亦是稍显扭曲。 无尽的惊恐瞬间流遍全身,宇文清露觉得害怕极了,她瞪视着罗根基,“你杀了我吧。” “你宁死都不愿让我碰一碰,宇文清露,宇文清露,好好好。”罗根基似是疯了,拧结了许久的心里压抑终于在瞬间爆发了,他怒喝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一个男人?你认为自己很高贵吗?你认为自己神圣不可侵犯吗?” 他哈哈大笑起来,涨红的脸上泛着青色,在烛光映射下,愈发的狰狞,“宇文清露,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你是如何高贵如何圣洁的。” 他陡的拉着宇文清露的双手把她推到在床上,三两下便把她身上的衣服撕烂,又像上次一样堵住她的嘴,把她捆绑在床上。 宇文清露挣扎着几乎绝望了,这一刻,她愿意放下所有的仇恨,只求能速死。 罗根基冷冷的看着她,伸手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捏住宇文清露的下巴扯出她嘴里塞着的东西,然后把药丸塞进去,又合上她的嘴巴强迫她咽下去。 宇文清露呛得一阵咳嗽,憋得满脸通红,惊恐的叫道,“你,你给我吃的什么?” 罗根基反而平静了,安静的坐在她身边,低着头看她,面上似乎浮出了淡淡的柔情,“你别怕,我给你吃的是好东西,一会你就知道了,它会让你觉得很舒服,让你上天堂的。” 他给她吃的药丸叫做断魂香,吃下去马上就会发生效用,它会令男女情不自禁,只想与之交好。而它又不同于一般的药,它会让人完全折服于身体上的感受,彻底的丧失理智。 他慢悠悠的拿起卷成团的锦帕又慢条斯理的塞进她嘴里,然后仔细的审视着她那张完美无瑕却已吓得苍白的脸。 他伸手在她脸上抚摸一下,“露儿,我爱你,没人比我更爱你了,我会让你尝到世界上最美的滋味。” 他嘴角带着笑,可乌黑的眸子里却闪着妖异的红光,她的心犹如落入地狱,完全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须臾,她脸上的苍白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泛着潮意的红晕。 罗根基淡淡的笑了,一根手指落在她鼻尖上,缓缓往下,擦过红唇又滑过脖颈最后落在两胸之前,轻轻的打着转。 她身上窜起一阵阵莫名而又陌生的燥热,随着罗根基手指的移动愈发的炽烈起来,似乎要把她融化一般。 她目中泛起一层水雾,婆娑迷离,似是含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渴求,又带着些无法遏制的压抑。 她陡然明白了罗根基给她用的什么东西,她一双眼瞪得老大,死死的盯着罗根基,却再也射不出锐利的光芒,而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罗根基,似是在央求他什么。 罗根基另一只手也抚上来了,满意的看着她身上的每一处颤栗每一处激动每一处潮红。 他的女人终会在他手底下折服。 纵然宇文清露心中含恨,纵然她拼命压制,可终究抵不过药的作用,渐渐的,她感觉全身都融化了,像一滩水又像跌落在无底深渊的一团棉花,她渴望有人捧起这滩水接住这团棉花。 她目中带着无尽的渴求望着跪坐在身边的男人,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想让这个男人帮她释放把她带到极乐世界去。 她手脚终于获得自由,可她却迫不及待的攀上男人的身体,恨不得全身都揉进他身体里,玉臂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光滑洁白的双腿紧紧的缠绕在他腰间,轻轻的揉搓着,狠狠的压抑着。 而男人则半躺在床上,任由她肆意抚摸,安静的享受着这无边的快乐,直到她半跪在他身上低低哀求,他才翻身而起,将她一次又一次的送上云端。 夜色朦胧,撩人心脾。 如此短暂又是如此的令人销魂,只愿这夜蔓延下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连着几日,黎言裳将新作的衣服换穿了一遍,每天早晨都会穿着在院子里走上一圈,脱下来后再让倚翠端着送去浆洗房。 宇文晔暗地里吩咐派人盯着,所有出入府的丫头婆子都要跟着,一定要揪出那个内奸。 旁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黎言裳的心里却紧张的很,总觉得自己开始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姐儿。”江妈妈从外头进来,“等会子我出门一趟,姐儿有没有需要捎带的?” 黎言裳微微一愣,“妈妈,这个时候出去做什么?” 江妈妈笑了笑,“这个时候才好啊,到了中午就热的不能出门了。你这个月份上吃些鹅蛋最好,我出去买一些好的回来。” 黎言裳蹙蹙眉,“交代下去,让他们买去便是,妈妈何须走这一趟?外头到底还是热的。” 江妈妈知她是心疼自己,心下尤为欣慰,“她们买回来的我不放心,我知道哪里有最好的鹅蛋。” 黎言裳淡淡的哦了一声。 江妈妈又道,“倚翠也要跟着去,她想去买些女孩子家的小玩意,让我帮着问问能不能跟着去。” 黎言裳心下顿了顿,却笑道,“院子里横竖无事,有宝瓶就行了,你们去吧。” 江妈妈高兴的嗯了一声,“那我们快去快回。” 黎言裳望着她出门,心思转了又转,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出门呢?会是她们其中的一个吗? 江妈妈绝不可能,难道是倚翠? 她心里沉了沉,亦不相信倚翠会是背叛她的人。 宝瓶缓步走进来,手上端着个盘子,“世子妃,这是江妈妈吩咐给您做的莲子百合粥,不凉不热刚刚好,您喝了吧。” 黎言裳微微挑眉看她,目光闪烁。 宝瓶却并未察觉,端了青花瓷碗递到她跟前,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吓了一跳,“世子妃,奴婢脸上不干净吗?” 黎言裳回过神来,接过碗,勺子也不用,放到嘴边几乎一口气喝光了。 宝瓶稍稍有些吃惊,“世子妃,您慢着点,别噎着。” 喝完粥,黎言裳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宝瓶这才觉得世子妃的异样,忙问道,“世子妃,您是不是感觉哪里不舒服?” 黎言裳猛然惊觉,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热,你去忙吧。” 她太过紧张了,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汗。 宝瓶见她脸色不大好看,终是不放心,出了房门便直奔安书院而去了。 317.第317章 官途无量信倍增 黎言裳则长长的舒了口气,又长长的吸口气,反复几次,心里的紧张才缓缓的消下去,恢复了平静。 她实在过于紧张了,又疑神疑鬼的,唯恐内奸便出在身边这些人中间,其实不然,那个人没揪出来之前,不能冤枉任何一个人。 更何况,她们都是与她共渡过患难的,没有百分百的证据,她绝不相信她们会背叛自己。 晋王府里紧锣密鼓的捉内奸,京城里亦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 京兆尹陈志科失手打死了驸马爷谭帅正,长平公主悲愤之下闯上金銮殿要求皇上主持公道,陈志科立被斩首抄家。 黎言裳听的惊疑不定,驸马爷与京兆尹,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怎么就打起架来还打死人了呢? 她隐隐觉得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她忽然想起这段时间宇文晔的频频外出与那日长平将他叫出去说话的神秘,竟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来,这件事肯定与宇文晔有关。 她记得宇文晔说过,若不是公主拦着,他早就要了谭帅正的命。 等宇文晔回来了,她试探着问他,“驸马爷死了?” 宇文晔很是平静,手上摇着一把锦绣山河画面的扇子,“死了。” 黎言裳挑挑眉,“不会跟你有关吧?” 宇文晔咧咧嘴,“正是你日日夸赞聪明能干的好夫婿安排的。”他说着探过头来,“怎么样?干的很漂亮吧?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好计策。”又摇晃着头啧啧不已。 黎言裳惊得半张着嘴,伸手戳戳他的头,“杀了人还这么猖狂,你就不怕被皇上查出来?” 宇文晔哼笑一声,“皇上巴不得谭帅正早死呢,简直给皇室丢脸,早死早肃静。” “那陈志科又是怎么回事?” 宇文晔正色道,“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竟然根据蛛丝马迹查出来仝义安的事,又发现了七毒门的一些事,所以不能再留了。” 黎言裳眼珠子转了转,心下已了然,心思一转,又道,“这两人似乎只有一个共同点,都喜欢男人,你不是……” 宇文晔呵呵一笑,“知我者,裳也。正是如此,陈志科不是有个相好风烟么?我略施小计让谭帅正也喜欢上了他,接下来的事就可想而知了。” 黎言裳摇头微笑,“你这招倒是好,一石二鸟又查不到你头上来,果然好计,那个风烟呢?” 宇文晔摇着扇子朝她轻轻扇过来,“两个喜欢他的人都死了,他自是不能独活,也跟着陪他们去了,到了地下,仍是让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去。” 黎言裳哑然道,“谁说最毒妇人心?我看最毒的是暗藏心计的男人才是。” 宇文晔把头凑得更近,几乎贴在她脸上,笑的一脸邪意,“毒夫毒妇,天生一对。” 黎言裳眉头紧紧的皱起来,正色道,“那岂不是也要生个毒娃?” 宇文晔伸手摸着她高高隆起的肚皮,哈哈大笑起来。 黎言裳面色沉了沉,“公主怎么样?” 宇文晔面上也显出一抹沉重来,低声道,“若不是谭帅正做的实在过分,公主亦不会下定决心,她心里亦是不好受的,毕竟公主对他还是有一份情的。” 长平人很好,却落得这样。黎言裳替她不值,好在她总算想明白快刀斩了这乱麻。 “公主日后还能再嫁的吧?” 宇文晔目光深邃犀利,“只怕公主已是无心再嫁。” 黎言裳心下微动,亦能体会长平此时的心情,一心爱着的男人,爱的却是男人,任何女人都不能平静的接受这样的现实。 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曾经跟朋友开玩笑,当你和你的男人爱上同一个男人的时候,你会怎么办? 那时候总觉得这话问的无聊,如今想来,却是世事难料。 “滚开,都滚出去。”尖锐的怒吼声伴随着茶盏摔碎的声音从屋里头传出来,走到院中的罗根基禁不住微微的皱了皱眉角,遂疾步奔向房内。 幻蓝正半跪在地上收拾着地上的碎片,而宇文清露则面色阴沉的坐在椅上,看见罗根基走进来,她激动的站起身,又蓦地蹲下去,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抬起胳膊在手腕上狠狠的划了一道,顿时渗出一股血水来。 幻蓝吓了一跳,尖叫出声,“郡主……” 宇文清露却丝毫感觉不出疼痛,目中充满了仇恨,死死的盯视着罗根基,尖声道,“滚出去,滚出去,你若不出去,我马上隔断喉咙。” 她拿着尖利的碎片对准脖颈,微微颤抖着,眼看着就要扎下去。 罗根基抬头看她一眼,只字未提,转身走出门去。 站在门口,他低声喝道,“来人。” 原本为宇文清露效命的四个婆子应声而出,齐齐躬身道,“爷。” 罗根基沉了沉嗓子低声道,“郡主最近情绪不稳定,你们随时跟在郡主身边,不得离开郡主半步,若郡主有任何闪失,你们的命就保不住了。” 四人心下忐忑不安,低头互望几眼。 罗根基又加了一句,“等会子去账房上各领十两银子。” 四个婆子立马齐声回道,“是。” 罗根基转过头朝屋里头望了一眼,才走出院子去。 四个老婆子急忙进屋,亦步亦趋的跟着宇文清露,任凭宇文清露如何打骂叫嚣,她们都紧紧的跟在她后头。 宇文清露几近崩溃,每当夜深人静想起那日自己的丑态,她就拼命的往墙上撞头,若不是四个婆子 幻蓝为了防止宇文清露自杀,索性把屋里头所有尖锐的东西都弄出去,就连吃饭都用木头的盘子和碗。 四个婆子更是如影随形寸步不离。 看到宇文清露苍白憔悴的模样,罗根基阵阵心疼,但一触及到她充满仇恨的目光,他就忍不住内心的冲动,一次又一次的逼她服下断魂香。 他觉得自己爱上了这种生活,每次看到宇文清露经受不住药效而对他媚笑如丝的时候,他内心里都能升腾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欢愉,甚至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夜里,他放纵自己;白日,他愧疚自责。 他想抛开这种畸形的日子,却又每每享乐其中,他觉得自己也快要发疯了。 这种矛盾的心理逼得他不敢踏进宇文清露的房门,却抑制不住他夜深人静时疯狂渴望的心。 然而他在太医院却得到了赏识,正是因了他自制的伤药,皇上命其带人大量配制,送往军中,用以行军打仗必备之物,另外他亦得了丰厚的赏赐。 官场的风光让他信心大增,他开始周旋于各种交际场合,揣摩人心,他不但要做天下第一名医,还要做殿前最大的功臣。 他不再流连于盛华茶楼和盛京酒楼,而是喜欢上了柳次胡同的柳次酒楼,在这里,他经常会与一些素日里不常见的人偶遇。 比如今日,他竟然见到了梁王宇文谦。 宇文谦本不进这种场合,但他今日有十分重要的事,遂低调前来,没想到一来便被罗根基缠上了。 而罗根基正苦于无法再进宫面见仝贵妃,偶遇梁王,正合了他的心意,暗暗感激老天爷给他送来的这次良机。 宇文谦为了摆脱他,又不想隐忍怀疑,遂不着痕迹的将他灌醉,命人将他送进另一间房里。 而当罗根基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躺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那女人长眸微闭双唇微抿,肤若凝脂面若桃花,似是察觉到他醒了,微微的张开双眸,红唇亲启,“爷,您醒了?” 声音清脆入耳,又带着些丝丝缕缕的柔情,像是一把羽毛自他心间滑过,他不由得愣住了。 女子噗嗤一笑,媚眼如丝的瞪他一眼,含情带俏,“爷,您看够了没?” 罗根基蓦地回过神来,满面通红,“你是谁?这是在哪里?” “奴家叫水桃,爷,您在柳次胡同里喝酒,难道忘了么?是王爷让水桃来陪您的。”水桃娇羞不已,长衫滑落肩头,露出里头一片****。 罗根基眼神一顿,落在上头,再也移不开。 水桃抬手在他胸前轻轻拍打一下,“爷,您都看了一夜了,还没看够么?” 罗根基一惊,他记得中午在此喝酒,后来似乎喝醉了,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第二日了? 他吃惊的问道,“王爷呢?” 水桃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胸前来回的转圈圈,“王爷自是回王府了,王爷临走的时候特地嘱咐水桃要好好的伺候爷,王爷很器重爷呢。” 罗根基大喜,“真的吗?王爷真嘱咐你了吗?” 水桃嘟嘟嘴,抬手在他胸前拍了一下,撒娇道,“爷不相信水桃吗?亏得人家还一心一意的为爷想,还以为爷与那些男人不同,是水桃见过的最厉害的男人。” 罗根基顿时便有些陶陶然发懵,梁王真的赏识他吗?还有眼前的这个女人也是王爷特地为他安排的,他喜不自禁,伸手在水桃的脸上摸了一把,“水桃,爷信你。” 水桃很是开心,雪白的胳膊伸过来揽住他的脖子,洁白的****悄悄的贴在他身上,缓缓的动了动,“爷,水桃喜欢你。”  黎言裳则长长的舒了口气,又长长的吸口气,反复几次,心里的紧张才缓缓的消下去,恢复了平静。 她实在过于紧张了,又疑神疑鬼的,唯恐内奸便出在身边这些人中间,其实不然,那个人没揪出来之前,不能冤枉任何一个人。 更何况,她们都是与她共渡过患难的,没有百分百的证据,她绝不相信她们会背叛自己。 晋王府里紧锣密鼓的捉内奸,京城里亦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 京兆尹陈志科失手打死了驸马爷谭帅正,长平公主悲愤之下闯上金銮殿要求皇上主持公道,陈志科立被斩首抄家。 黎言裳听的惊疑不定,驸马爷与京兆尹,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怎么就打起架来还打死人了呢? 她隐隐觉得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她忽然想起这段时间宇文晔的频频外出与那日长平将他叫出去说话的神秘,竟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来,这件事肯定与宇文晔有关。 她记得宇文晔说过,若不是公主拦着,他早就要了谭帅正的命。 等宇文晔回来了,她试探着问他,“驸马爷死了?” 宇文晔很是平静,手上摇着一把锦绣山河画面的扇子,“死了。” 黎言裳挑挑眉,“不会跟你有关吧?” 宇文晔咧咧嘴,“正是你日日夸赞聪明能干的好夫婿安排的。”他说着探过头来,“怎么样?干的很漂亮吧?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好计策。”又摇晃着头啧啧不已。 黎言裳惊得半张着嘴,伸手戳戳他的头,“杀了人还这么猖狂,你就不怕被皇上查出来?” 宇文晔哼笑一声,“皇上巴不得谭帅正早死呢,简直给皇室丢脸,早死早肃静。” “那陈志科又是怎么回事?” 宇文晔正色道,“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竟然根据蛛丝马迹查出来仝义安的事,又发现了七毒门的一些事,所以不能再留了。” 黎言裳眼珠子转了转,心下已了然,心思一转,又道,“这两人似乎只有一个共同点,都喜欢男人,你不是……” 宇文晔呵呵一笑,“知我者,裳也。正是如此,陈志科不是有个相好风烟么?我略施小计让谭帅正也喜欢上了他,接下来的事就可想而知了。” 黎言裳摇头微笑,“你这招倒是好,一石二鸟又查不到你头上来,果然好计,那个风烟呢?” 宇文晔摇着扇子朝她轻轻扇过来,“两个喜欢他的人都死了,他自是不能独活,也跟着陪他们去了,到了地下,仍是让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去。” 黎言裳哑然道,“谁说最毒妇人心?我看最毒的是暗藏心计的男人才是。” 宇文晔把头凑得更近,几乎贴在她脸上,笑的一脸邪意,“毒夫毒妇,天生一对。” 黎言裳眉头紧紧的皱起来,正色道,“那岂不是也要生个毒娃?” 宇文晔伸手摸着她高高隆起的肚皮,哈哈大笑起来。 黎言裳面色沉了沉,“公主怎么样?” 宇文晔面上也显出一抹沉重来,低声道,“若不是谭帅正做的实在过分,公主亦不会下定决心,她心里亦是不好受的,毕竟公主对他还是有一份情的。” 长平人很好,却落得这样。黎言裳替她不值,好在她总算想明白快刀斩了这乱麻。 “公主日后还能再嫁的吧?” 宇文晔目光深邃犀利,“只怕公主已是无心再嫁。” 黎言裳心下微动,亦能体会长平此时的心情,一心爱着的男人,爱的却是男人,任何女人都不能平静的接受这样的现实。 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曾经跟朋友开玩笑,当你和你的男人爱上同一个男人的时候,你会怎么办? 那时候总觉得这话问的无聊,如今想来,却是世事难料。 “滚开,都滚出去。”尖锐的怒吼声伴随着茶盏摔碎的声音从屋里头传出来,走到院中的罗根基禁不住微微的皱了皱眉角,遂疾步奔向房内。 幻蓝正半跪在地上收拾着地上的碎片,而宇文清露则面色阴沉的坐在椅上,看见罗根基走进来,她激动的站起身,又蓦地蹲下去,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抬起胳膊在手腕上狠狠的划了一道,顿时渗出一股血水来。 幻蓝吓了一跳,尖叫出声,“郡主……” 宇文清露却丝毫感觉不出疼痛,目中充满了仇恨,死死的盯视着罗根基,尖声道,“滚出去,滚出去,你若不出去,我马上隔断喉咙。” 她拿着尖利的碎片对准脖颈,微微颤抖着,眼看着就要扎下去。 罗根基抬头看她一眼,只字未提,转身走出门去。 站在门口,他低声喝道,“来人。” 原本为宇文清露效命的四个婆子应声而出,齐齐躬身道,“爷。” 罗根基沉了沉嗓子低声道,“郡主最近情绪不稳定,你们随时跟在郡主身边,不得离开郡主半步,若郡主有任何闪失,你们的命就保不住了。” 四人心下忐忑不安,低头互望几眼。 罗根基又加了一句,“等会子去账房上各领十两银子。” 四个婆子立马齐声回道,“是。” 罗根基转过头朝屋里头望了一眼,才走出院子去。 四个老婆子急忙进屋,亦步亦趋的跟着宇文清露,任凭宇文清露如何打骂叫嚣,她们都紧紧的跟在她后头。 宇文清露几近崩溃,每当夜深人静想起那日自己的丑态,她就拼命的往墙上撞头,若不是四个婆子 幻蓝为了防止宇文清露自杀,索性把屋里头所有尖锐的东西都弄出去,就连吃饭都用木头的盘子和碗。 四个婆子更是如影随形寸步不离。 看到宇文清露苍白憔悴的模样,罗根基阵阵心疼,但一触及到她充满仇恨的目光,他就忍不住内心的冲动,一次又一次的逼她服下断魂香。 他觉得自己爱上了这种生活,每次看到宇文清露经受不住药效而对他媚笑如丝的时候,他内心里都能升腾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欢愉,甚至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夜里,他放纵自己;白日,他愧疚自责。 他想抛开这种畸形的日子,却又每每享乐其中,他觉得自己也快要发疯了。 这种矛盾的心理逼得他不敢踏进宇文清露的房门,却抑制不住他夜深人静时疯狂渴望的心。 然而他在太医院却得到了赏识,正是因了他自制的伤药,皇上命其带人大量配制,送往军中,用以行军打仗必备之物,另外他亦得了丰厚的赏赐。 官场的风光让他信心大增,他开始周旋于各种交际场合,揣摩人心,他不但要做天下第一名医,还要做殿前最大的功臣。 他不再流连于盛华茶楼和盛京酒楼,而是喜欢上了柳次胡同的柳次酒楼,在这里,他经常会与一些素日里不常见的人偶遇。 比如今日,他竟然见到了梁王宇文谦。 宇文谦本不进这种场合,但他今日有十分重要的事,遂低调前来,没想到一来便被罗根基缠上了。 而罗根基正苦于无法再进宫面见仝贵妃,偶遇梁王,正合了他的心意,暗暗感激老天爷给他送来的这次良机。 宇文谦为了摆脱他,又不想隐忍怀疑,遂不着痕迹的将他灌醉,命人将他送进另一间房里。 而当罗根基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躺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那女人长眸微闭双唇微抿,肤若凝脂面若桃花,似是察觉到他醒了,微微的张开双眸,红唇亲启,“爷,您醒了?” 声音清脆入耳,又带着些丝丝缕缕的柔情,像是一把羽毛自他心间滑过,他不由得愣住了。 女子噗嗤一笑,媚眼如丝的瞪他一眼,含情带俏,“爷,您看够了没?” 罗根基蓦地回过神来,满面通红,“你是谁?这是在哪里?” “奴家叫水桃,爷,您在柳次胡同里喝酒,难道忘了么?是王爷让水桃来陪您的。”水桃娇羞不已,长衫滑落肩头,露出里头一片****。 罗根基眼神一顿,落在上头,再也移不开。 水桃抬手在他胸前轻轻拍打一下,“爷,您都看了一夜了,还没看够么?” 罗根基一惊,他记得中午在此喝酒,后来似乎喝醉了,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第二日了? 他吃惊的问道,“王爷呢?” 水桃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胸前来回的转圈圈,“王爷自是回王府了,王爷临走的时候特地嘱咐水桃要好好的伺候爷,王爷很器重爷呢。” 罗根基大喜,“真的吗?王爷真嘱咐你了吗?” 水桃嘟嘟嘴,抬手在他胸前拍了一下,撒娇道,“爷不相信水桃吗?亏得人家还一心一意的为爷想,还以为爷与那些男人不同,是水桃见过的最厉害的男人。” 罗根基顿时便有些陶陶然发懵,梁王真的赏识他吗?还有眼前的这个女人也是王爷特地为他安排的,他喜不自禁,伸手在水桃的脸上摸了一把,“水桃,爷信你。” 水桃很是开心,雪白的胳膊伸过来揽住他的脖子,洁白的****悄悄的贴在他身上,缓缓的动了动,“爷,水桃喜欢你。” 318.第318章 庶子长孙颇尴尬 罗根基哪里听过如此纯粹的表白?顿时心头微动,但一想到水桃的身份,便又觉得她是逢场作戏,遂又淡了几分。 他的神情变化全被水桃看在眼里,她缓缓的松了他的脖子,娇媚的脸色黯淡下来,“爷把水桃想成什么人了?” 她方才还灿若桃花的笑容顿时冷若冰霜,白皙的肌肤因生气而泛着一层红潮,她慢慢的坐起身来,目中蕴着一层水雾,“爷,您走吧。” 此时的她像是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神圣不可侵犯。 罗根基一下发晕起来,心底涌上一股深深的自责,语气也多了几分尊重,“水桃姑娘,我,没有那个意思。” 水桃站起身走下床,她曼妙玲珑的身材在轻薄的红纱里若隐若现,勾住了罗根基的眼。 若说宇文清露的身材也是完美无瑕的,但与水桃比起来,却少了一份妩媚成熟。 他禁不住伸手拉住水桃,喉头干涩,“水桃……” 水桃紧紧的咬着下唇,目中委屈万分,“水桃只当爷是怜香惜玉之人,定是值得托付的可靠人,岂知也是这样的肤浅,罢了,怪我水桃无福。” 握在手心里的小手柔软光滑,仿若无骨,罗根基心头一荡,猛的一拉便将她拉倒在怀里,欺身压上去,“水桃,爷信你。” 水桃捧了他的脸,“爷,你可不要负我。” 罗根基郑重的点点头,“爷自会护着你。” 他从未得到过女人真心喜爱,一旦听到这样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把他当做依靠又说喜欢他,他心里竟然生出一种从来都不曾体会过的温情,撩拨的他身不由己情不自禁。 水桃冰冷的脸马上荡起一层柔柔的浓情,紧紧的环住他的腰,微微抬头,锁住他双唇,递上她全部的热情。 万氏的预产期在六月上旬,可到了六月中旬还没有生的动静,万氏焦急不安,日日惶恐不已,生怕又出了什么问题。 又过了两日,她实在等不及了,让俞明和熬了两幅催生的药,终于有了些动静,躺在床上等着生产。 黎言裳急匆匆的赶过去,万氏正扶着宇文健的手在地上来回溜达,宇文健小心翼翼一脸的紧张。 “怎么样?感觉疼了没有?”黎言裳进屋问道。 万氏一只手撑在腰后,吸了口气,“说不上来,隐隐约约像是疼了,又像是没疼。” 说着心下又着急起来,“大嫂,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 宇文健马上朝地上呸呸呸了几声,“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好端端的出什么事。大嫂,你快坐下。” 黎言裳在凉椅上坐下,亦长长的吐了口气,她走了这一段路,亦是觉得气喘吁吁。 顺过气来,她才对万氏道,“做娘的便是这样,处处都要紧张,你放心吧,一定没事的,你可别紧张,他这会子都听着呢,见你紧张他也会跟着紧张起来了。” 万氏叹口气,“他要真能听到我说话,那我叫他赶紧出来,他怎么不听话?” 她说着抬手在肚皮上拍了拍,手还没从肚皮上挪开,突然低低的叫了声,“哎哟,疼,疼。” 黎言裳呵呵笑道,“你瞧瞧,真听到了吧?” 宇文健喜的咧着嘴,“听话者呢。”竟是不顾黎言裳还在场,弯了腰把头贴在万氏肚子上,“儿子,快出来,别折腾你娘了,等你出来,父亲陪你玩。” 万氏疼了一下又松下来,紧张的额头上冒出汗来,又被宇文健逗得呵呵一笑。 过了一会子,又疼起来,她仍是坚持在地上来回走着。 宇文健派人去叫了俞明和,而黎言裳则去东次间里等着。 万氏疼的厉害,却咬牙坚持着,不愿大喊大叫,只牢牢的紧攥着宇文健的手。 宇文健亦不吭声,任由她尖细的指甲扎进手心里。 黎言裳坐在东次间里,听到外头一个温和的声音轻轻道,“郡王妃怎么样了?要生了吗?” 有丫头回道,“俞太医和产婆奶娘都在里头等着了,许是快了。文姨娘,您去东次间里头等着吧,世子妃也在东次间呢。” 片刻,门帘响动,文玉缓步走进来,她穿了一件猩红色的夹衫和碧玉翠绿的百褶裙,面上施了淡淡的脂粉,笑盈盈的走到黎言裳跟前,屈膝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摆摆手,“文姨娘不必多礼。” “谢世子妃。”文玉直起身子,笑着看了一眼黎言裳的肚子,“世子妃这身子赶在几月里生?” 黎言裳微微一笑,“算着应是到八月里,还不知准不准呢,你家郡王妃这不就拖了好几日还不见动静。” 文玉笑了笑,“奴婢瞧着您这倒像是八九个月的肚子了。” 不经意间黎言裳望向她身后站着伺候的小丫头,感觉有些面生,遂道,“你做的那些小衣服我都看了,针线做的不错,文姨娘有心了。” 文玉羞涩的笑了笑,“世子妃见笑了。” 黎言裳又道,“那日只顾着看小衣服了,竟忘了赏你那个小丫头,好像是叫春儿的,今天怎么没见着她?” 文玉笑着回道,“她家里有事回去了。” 黎言裳状似无意的问道,“她家离王府很近么?” 文玉如实回道,“不近也不远,她家里有个生病的老娘,隔几日便要回去看看,不然她也不会卖身为婢了。” 黎言裳面上显出一抹同情来,“真是个可怜的丫头,郡王妃最是心善,素日里多赏一些便是。” 文玉附声道,“嗯,郡王爷和郡王妃都赏赐了不少,也亏得她机灵,干活也手脚麻利,不枉主子们心疼她。” 黎言裳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对宝瓶道,“你去瞧瞧郡王妃怎么样了。” 文玉垂首立在一旁,见桌上黎言裳的杯子空了,遂缓步上前,又续上一杯热茶,然后便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黎言裳见文玉态度恭谦又极知礼,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心下亦是松了松,但却始终未再碰那杯热茶。 无论如何她都不敢忘记防人之心不可无。 用过午饭,万氏疼的愈发厉害了,虽竭力抑制,却也不得不时不时的哀嚎两声。 黎言裳实在等不下去了,坐着累的身子发酸,遂先回了霓裳院等消息。 直等到了晚上,华月才终于欢欢喜喜的来报信,“世子妃,郡王妃生了位小少爷,胖嘟嘟的很是可爱。” 黎言裳提着的心才算松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直着身子就要去落西院看望万氏。 华月忙道,“世子妃,郡王妃说了,大晚上的路上不好走,您可千万不要出门了,横竖已经生下来了,早看晚看都是一样,不急于这一时。” 黎言裳笑道,“她倒是看得开了,我这急着看长的什么样子呢。” 华月便笑了笑,“世子妃,他们都说长的像郡王爷,只有一双眼像极了郡王妃。” 黎言裳呵呵笑起来,“你家郡王妃的眼甚是漂亮,可见你家小少爷定也是个小美男了。”摆摆手道,“罢了,我明日再去看他吧,省的你们大惊小怪的都跟在我后头。”又道,“郡王妃大喜,全府上下都有赏。” 宝瓶笑得合不拢嘴,“多谢世子妃,奴婢们都等着您这一句话呢。” 黎言裳哈哈笑道,“亏得我说了,若我不说这话,你们还不都记恨上我了?” 宝瓶笑嘻嘻道,“奴婢们哪里敢,只会暗地里可怜巴巴的望着您而已。” 宇文晔从外面回来了,见华月站在屋里头,便问道,“你们郡王妃生了?” 华月屈膝行礼,“禀世子爷,郡王妃生了位小少爷,奴婢是来给世子妃报喜的。” 宇文晔面上带了一抹喜色,却只说了一个字,“好。” 黎言裳斜着身子靠在躺椅上,“你们男人一个好字便了事,可不知道咱们女人受了怎样的苦。” 宝瓶与华月对视一眼,默默的退出门去。 宇文晔咦了一声,走过来,“那你说,我不说好,我说什么?难不成我还要说,我这就过去看看?” 天底下哪有哥哥窜到弟媳妇屋里看看的道理? 黎言裳噗嗤笑起来,“我的世子爷,如果你愿意去,现在就可以去,可没人拦着你。” 宇文晔抬手在她额头上点了点,“调皮。” 黎言裳目中流光微转,“晔,这府里头的每个人都细细查过了吗?” 宇文晔脸上轻笑顿失,一想起黎言裳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危险之中,他的心就紧紧的揪扯在一起,“全部查过了,经常出入府的也都查过了,没发现任何异样。你发现什么了吗?” 黎言裳皱了皱眉,“二弟屋里头的文姨娘你查过了吗?还有她带进来的那个叫春儿的丫头。” 宇文晔点头,“最先查的便是她们,文姨娘没有任何问题,每日就是呆在落西院,连院门都没出过,而那个春儿偶尔出府回家看她娘,却也并未发现异样,包括她的家人都派人跟踪过,什么都没发现。” 黎言裳不禁有些奇怪,“难道是咱们判断错误了么?” 宇文晔坚定的摇摇头,“不会,问题一定出在府里。你别急,一定会查出来的。” 黎言裳点点头,趁着宇文晔进里间的功夫,她把大金叫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大金微微点头,转身出门,三两下便消失在院子里。  罗根基哪里听过如此纯粹的表白?顿时心头微动,但一想到水桃的身份,便又觉得她是逢场作戏,遂又淡了几分。 他的神情变化全被水桃看在眼里,她缓缓的松了他的脖子,娇媚的脸色黯淡下来,“爷把水桃想成什么人了?” 她方才还灿若桃花的笑容顿时冷若冰霜,白皙的肌肤因生气而泛着一层红潮,她慢慢的坐起身来,目中蕴着一层水雾,“爷,您走吧。” 此时的她像是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神圣不可侵犯。 罗根基一下发晕起来,心底涌上一股深深的自责,语气也多了几分尊重,“水桃姑娘,我,没有那个意思。” 水桃站起身走下床,她曼妙玲珑的身材在轻薄的红纱里若隐若现,勾住了罗根基的眼。 若说宇文清露的身材也是完美无瑕的,但与水桃比起来,却少了一份妩媚成熟。 他禁不住伸手拉住水桃,喉头干涩,“水桃……” 水桃紧紧的咬着下唇,目中委屈万分,“水桃只当爷是怜香惜玉之人,定是值得托付的可靠人,岂知也是这样的肤浅,罢了,怪我水桃无福。” 握在手心里的小手柔软光滑,仿若无骨,罗根基心头一荡,猛的一拉便将她拉倒在怀里,欺身压上去,“水桃,爷信你。” 水桃捧了他的脸,“爷,你可不要负我。” 罗根基郑重的点点头,“爷自会护着你。” 他从未得到过女人真心喜爱,一旦听到这样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把他当做依靠又说喜欢他,他心里竟然生出一种从来都不曾体会过的温情,撩拨的他身不由己情不自禁。 水桃冰冷的脸马上荡起一层柔柔的浓情,紧紧的环住他的腰,微微抬头,锁住他双唇,递上她全部的热情。 万氏的预产期在六月上旬,可到了六月中旬还没有生的动静,万氏焦急不安,日日惶恐不已,生怕又出了什么问题。 又过了两日,她实在等不及了,让俞明和熬了两幅催生的药,终于有了些动静,躺在床上等着生产。 黎言裳急匆匆的赶过去,万氏正扶着宇文健的手在地上来回溜达,宇文健小心翼翼一脸的紧张。 “怎么样?感觉疼了没有?”黎言裳进屋问道。 万氏一只手撑在腰后,吸了口气,“说不上来,隐隐约约像是疼了,又像是没疼。” 说着心下又着急起来,“大嫂,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 宇文健马上朝地上呸呸呸了几声,“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好端端的出什么事。大嫂,你快坐下。” 黎言裳在凉椅上坐下,亦长长的吐了口气,她走了这一段路,亦是觉得气喘吁吁。 顺过气来,她才对万氏道,“做娘的便是这样,处处都要紧张,你放心吧,一定没事的,你可别紧张,他这会子都听着呢,见你紧张他也会跟着紧张起来了。” 万氏叹口气,“他要真能听到我说话,那我叫他赶紧出来,他怎么不听话?” 她说着抬手在肚皮上拍了拍,手还没从肚皮上挪开,突然低低的叫了声,“哎哟,疼,疼。” 黎言裳呵呵笑道,“你瞧瞧,真听到了吧?” 宇文健喜的咧着嘴,“听话者呢。”竟是不顾黎言裳还在场,弯了腰把头贴在万氏肚子上,“儿子,快出来,别折腾你娘了,等你出来,父亲陪你玩。” 万氏疼了一下又松下来,紧张的额头上冒出汗来,又被宇文健逗得呵呵一笑。 过了一会子,又疼起来,她仍是坚持在地上来回走着。 宇文健派人去叫了俞明和,而黎言裳则去东次间里等着。 万氏疼的厉害,却咬牙坚持着,不愿大喊大叫,只牢牢的紧攥着宇文健的手。 宇文健亦不吭声,任由她尖细的指甲扎进手心里。 黎言裳坐在东次间里,听到外头一个温和的声音轻轻道,“郡王妃怎么样了?要生了吗?” 有丫头回道,“俞太医和产婆奶娘都在里头等着了,许是快了。文姨娘,您去东次间里头等着吧,世子妃也在东次间呢。” 片刻,门帘响动,文玉缓步走进来,她穿了一件猩红色的夹衫和碧玉翠绿的百褶裙,面上施了淡淡的脂粉,笑盈盈的走到黎言裳跟前,屈膝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摆摆手,“文姨娘不必多礼。” “谢世子妃。”文玉直起身子,笑着看了一眼黎言裳的肚子,“世子妃这身子赶在几月里生?” 黎言裳微微一笑,“算着应是到八月里,还不知准不准呢,你家郡王妃这不就拖了好几日还不见动静。” 文玉笑了笑,“奴婢瞧着您这倒像是八九个月的肚子了。” 不经意间黎言裳望向她身后站着伺候的小丫头,感觉有些面生,遂道,“你做的那些小衣服我都看了,针线做的不错,文姨娘有心了。” 文玉羞涩的笑了笑,“世子妃见笑了。” 黎言裳又道,“那日只顾着看小衣服了,竟忘了赏你那个小丫头,好像是叫春儿的,今天怎么没见着她?” 文玉笑着回道,“她家里有事回去了。” 黎言裳状似无意的问道,“她家离王府很近么?” 文玉如实回道,“不近也不远,她家里有个生病的老娘,隔几日便要回去看看,不然她也不会卖身为婢了。” 黎言裳面上显出一抹同情来,“真是个可怜的丫头,郡王妃最是心善,素日里多赏一些便是。” 文玉附声道,“嗯,郡王爷和郡王妃都赏赐了不少,也亏得她机灵,干活也手脚麻利,不枉主子们心疼她。” 黎言裳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对宝瓶道,“你去瞧瞧郡王妃怎么样了。” 文玉垂首立在一旁,见桌上黎言裳的杯子空了,遂缓步上前,又续上一杯热茶,然后便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黎言裳见文玉态度恭谦又极知礼,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心下亦是松了松,但却始终未再碰那杯热茶。 无论如何她都不敢忘记防人之心不可无。 用过午饭,万氏疼的愈发厉害了,虽竭力抑制,却也不得不时不时的哀嚎两声。 黎言裳实在等不下去了,坐着累的身子发酸,遂先回了霓裳院等消息。 直等到了晚上,华月才终于欢欢喜喜的来报信,“世子妃,郡王妃生了位小少爷,胖嘟嘟的很是可爱。” 黎言裳提着的心才算松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直着身子就要去落西院看望万氏。 华月忙道,“世子妃,郡王妃说了,大晚上的路上不好走,您可千万不要出门了,横竖已经生下来了,早看晚看都是一样,不急于这一时。” 黎言裳笑道,“她倒是看得开了,我这急着看长的什么样子呢。” 华月便笑了笑,“世子妃,他们都说长的像郡王爷,只有一双眼像极了郡王妃。” 黎言裳呵呵笑起来,“你家郡王妃的眼甚是漂亮,可见你家小少爷定也是个小美男了。”摆摆手道,“罢了,我明日再去看他吧,省的你们大惊小怪的都跟在我后头。”又道,“郡王妃大喜,全府上下都有赏。” 宝瓶笑得合不拢嘴,“多谢世子妃,奴婢们都等着您这一句话呢。” 黎言裳哈哈笑道,“亏得我说了,若我不说这话,你们还不都记恨上我了?” 宝瓶笑嘻嘻道,“奴婢们哪里敢,只会暗地里可怜巴巴的望着您而已。” 宇文晔从外面回来了,见华月站在屋里头,便问道,“你们郡王妃生了?” 华月屈膝行礼,“禀世子爷,郡王妃生了位小少爷,奴婢是来给世子妃报喜的。” 宇文晔面上带了一抹喜色,却只说了一个字,“好。” 黎言裳斜着身子靠在躺椅上,“你们男人一个好字便了事,可不知道咱们女人受了怎样的苦。” 宝瓶与华月对视一眼,默默的退出门去。 宇文晔咦了一声,走过来,“那你说,我不说好,我说什么?难不成我还要说,我这就过去看看?” 天底下哪有哥哥窜到弟媳妇屋里看看的道理? 黎言裳噗嗤笑起来,“我的世子爷,如果你愿意去,现在就可以去,可没人拦着你。” 宇文晔抬手在她额头上点了点,“调皮。” 黎言裳目中流光微转,“晔,这府里头的每个人都细细查过了吗?” 宇文晔脸上轻笑顿失,一想起黎言裳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危险之中,他的心就紧紧的揪扯在一起,“全部查过了,经常出入府的也都查过了,没发现任何异样。你发现什么了吗?” 黎言裳皱了皱眉,“二弟屋里头的文姨娘你查过了吗?还有她带进来的那个叫春儿的丫头。” 宇文晔点头,“最先查的便是她们,文姨娘没有任何问题,每日就是呆在落西院,连院门都没出过,而那个春儿偶尔出府回家看她娘,却也并未发现异样,包括她的家人都派人跟踪过,什么都没发现。” 黎言裳不禁有些奇怪,“难道是咱们判断错误了么?” 宇文晔坚定的摇摇头,“不会,问题一定出在府里。你别急,一定会查出来的。” 黎言裳点点头,趁着宇文晔进里间的功夫,她把大金叫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大金微微点头,转身出门,三两下便消失在院子里。 319.第319章 美人相伴两极端 次日清晨,黎言裳早早的起来用过早饭便去了落西院,万氏虚弱的躺在床上,面上却泛着淡淡红光,一脸的幸福安详。 奶娘把小婴儿抱过来,胖嘟嘟的小脸蛋儿,狭长的眼角,粉红的嘴唇,可爱极了。 黎言裳禁不住赞道,“好漂亮的小萝卜头,果然像极了二弟,起了名字了没?” 万氏目中洋溢着掩不住的笑容,“还没有呢,等着父亲起名字呢,父亲却说这是他第一个孙子,要到宫里求皇上赐名。” 她说了这句,忽然变了变脸色,稍显尴尬的看了看黎言裳,“大嫂,我没有别的意思。” 黎言裳倒是愣了愣,不知她何意,深一想,才明白,万氏定是觉得方才的话说的太猖狂,宇文健乃庶子,而她却生下了晋王府的长孙,是怕自己多想。 黎言裳笑道,“我看你生孩子还是太轻松了,还有心思琢磨这些个,父亲喜欢,咱们大家都喜欢,这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万氏顿时释然,笑的愈发开心,奶娘将孩子放在她身边,她温柔的看着儿子的脸,醉到了心里头。 黎言裳看着她,暗暗想着自己与孩子相见的那一刻,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回了霓裳院,大金恰从外头回来,与宝瓶一起扶她进了屋。 宝瓶出去沏茶,大金便上前道,“世子妃,奴婢一路跟着春儿,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她从家里出来上街买药,然后回家,伺候她娘喝完药便回府了。” 她略一沉思,道,“世子妃,有一点奴婢倒是奇怪。她去拿药的时候根本没花钱就把药拿回来了,不知她是早就付了钱还是日后再一起还。” 这倒也稀奇,有些人家里没钱看病,就去药铺赊账,等有钱了再还回去。 许是谨慎惯了也许是最近太过紧张了,黎言裳沉声道,“你再去那间药铺细细打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想错了么?如果春儿真是内奸的话,她理应趁出府的机会去回禀府里的情形,怎会毫无异常呢? 到了下午,大金急匆匆的从外头回来,忙进了正房,向黎言裳禀告,“世子妃,奴婢塞给一个伙计一锭银子,他才说了实话,原来是他们掌柜吩咐过,春儿拿药不用花钱。” 黎言裳细眉微挑,这就奇怪了,既然有这样的人暗中帮助春儿,她又何须卖身为婢呢?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大金,这几****什么都不要做了,专门盯着这个春儿还有文姨娘。” “是,世子妃。” 自从有了水桃,罗根基便在柳次酒楼里专门包了个房间,隔三差五便去找水桃聚一聚。 水桃的热情似火与宇文清露的冷若冰霜,像极端的两重世界让他体会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他一边沉醉于水桃精心编织的浓情蜜意里,一边又迷恋着宇文清露身不由己的哀求,他像是吸了毒的瘾君子,欲罢不能。 水桃蛇一样柔软的身子紧紧的缠绕在他身上,吐气如兰,“爷,你是水桃心里最好的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 罗根基心底自是一阵激荡,揽了她光洁的肩膀,“你这个小妖精,是不是想把爷榨干呢?” 水桃咯咯笑起来,“爷是无底深洞,什么时候才会被榨干呢?” 罗根基邪笑起来,“那你来试一试。” 顷刻间,云雨陡起,翻天覆地,腾云驾雾。 事毕,罗根基悠闲的半靠在床上,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衣,看着身姿窈窕的水桃扭着水蛇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水桃捏了一颗葡萄塞进他嘴里,娇声道,“甜不甜?” 罗根基趁机咬住她一根手指,伸出舌尖舔了舔,语带双关的道,“甜,很甜。” 水桃伸手点在他眉间,涟漪着水光的眸中飘出一抹柔媚,“讨厌。” 罗根基很享受的哈哈大笑起来,慢条斯理的吃着葡萄,他突然觉得身下有些发痒,他动动身子在床面上微微磨了磨,刚刚舒服了些却随即又生出一股子更厉害的奇痒。 他禁不住拿手探进去抓了抓,急急的抓了几把,才算压下去,长长的舒了口气。 水桃眼角余光落在他身上,回眸一笑,“爷,天色不早了,您该回去了。” 罗根基微微点头,坐起身子等着水桃上前伺候穿衣,他最满意水桃的便是这一点,从来不缠着他不放,到他离开的时候,总是笑意盈盈的送他走,亦从未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 水桃拿着衣服上前,温柔而又细心的为他披上衣服,又仔细的整理一番,最后才踮起脚尖在罗根基的下巴上亲一下,柔声道,“爷,水桃等着您。” 罗根基一如既往的揽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狠狠的在她红唇上亲一下,许诺道,“爷过两日定会来。” 看着他转身离开,水桃低下头坐在床边,面上露出一抹深沉的若有所思,已没了刚刚的笑意。 罗根基心情舒畅的回到府里,自是先去看宇文清露,远远的瞧见幻蓝低着头正站在门口,似是有些焦急,他心下一顿,莫非是宇文清露出事了? 他疾步奔过去,“幻蓝,郡主怎么了?” 幻蓝果然正在等他,急声道,“爷,您快去瞧瞧吧,郡主也不知怎么了,今日已经吐了好几回了,您不在,奴婢也不敢贸然去请别的大夫。” 罗根基不等她说完,已迈着大步奔向房内,宇文清露正好弯着腰往地上吐,一张脸异常苍白。 罗根基上前抓住她的胳膊,两手手指搭在她手腕上,宇文清露却蓦地抬手甩开了,冷声道,“滚开。” 她面颊苍白,眼窝深山的陷下去,下巴变得尖细,几乎能摸出骨头来。 罗根基心下一疼,她已完全没了往日如花的俊俏模样。 不用他吩咐,四个婆子上前按住宇文清露,让她稳稳的坐在椅子里动弹不得。 他再次搭上她的右手,只片刻,面上便露出惊喜来,激动的一把抓住宇文清露的手,“清露,清露,你有了,你有了,我要做父亲了,我要做父亲了。” 他开心的大声喊着,他终于不再孤单了,这个世上终于有个与他血脉相通的人了。 他欣喜若狂,拉着宇文清露的手便把她拉进怀里,柔声道,“我们有孩子了。” 宇文清露却呆住了,半天回不过神来,愣愣的任由他抱着忘记了挣扎。 幻蓝自是开心不已,忙屈膝道,“恭喜姑爷恭喜郡主。” 四个婆子亦是齐声祝贺。 发呆的宇文清露突然开口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跟爷说。” 幻蓝她们应声出去。 宇文清露直直的看着罗根基,面无表情的道,“你希望我把孩子生下来吗?” 罗根基微微一愣,心里头的喜悦终于淡了淡,忙点了点头,双手紧紧的握着她的肩膀,“清露,求求你,一定要生下来,你不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 宇文清露面色淡淡的,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发怒,而是淡淡的道,“好,但是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罗根基连连点头,“只要你答应把孩子生下来,你说什么我都同意,你说,你说。” 宇文清露瞟了他一眼,“第一,以后不许再到我房里头来。” 罗根基怔了怔,“可是,我想来看看你,尤其你现在有了身孕,万一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 宇文清露冷冷的打断他的话,“如果我身体不舒服,我会派人叫你。” 见他还在犹豫,她淡淡的道,“你不答应就算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平静的谈话,罗根基不想打破这难得的安静,遂点头道,“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养好身子。” 宇文清露点点头,“我自会注意,第二,你说过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要你半月之内必须办到。” 罗根基却道,“我没有完全的把握,但我会尽力的,你知道吗?我配制的伤药得到了皇上的赏识,我……” 宇文清露又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如此,那你就更有把握了,半月之内,我必须看到我想要的结果。” 罗根基微微的点了点头,“好。” 宇文清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这些。”她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平坦的小腹上,一扫而过。 罗根基的目光亦落在她肚子上,神情又稍稍激动起来,“清露……” 宇文清露低着头沉声道,“我想静一静,你先出去好么?” 她声音冰冰的,却也带了丝丝缓和,似乎与以往不同。 罗根基心弦动了动,“好,有什么事你让人去找我。” “好。” 罗根基依依不舍的走到门口,转过头来看看宇文清露,纵然有万般不舍,但仍是狠着心走出门去,他实在不敢拿着自己的孩子开玩笑。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低垂着头的宇文清露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目中锐光陡现,落在肚子上,冰冷的道,“你是我一辈子的屈辱,我死都不会留下你的。” 她慢慢的抬起头来,消瘦的脸上笑意盈盈,却透着无比妖冶的诡异。 罗根基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抹灭的噩梦,如果有可能,她将亲手把他杀死,她很后悔当初那一刀没能插在他心口上。 但从这一天开始,她不再哭闹不再发脾气,而是安安静静的,吃喝都开始正常起来,也不再时不时的想着寻死。  次日清晨,黎言裳早早的起来用过早饭便去了落西院,万氏虚弱的躺在床上,面上却泛着淡淡红光,一脸的幸福安详。 奶娘把小婴儿抱过来,胖嘟嘟的小脸蛋儿,狭长的眼角,粉红的嘴唇,可爱极了。 黎言裳禁不住赞道,“好漂亮的小萝卜头,果然像极了二弟,起了名字了没?” 万氏目中洋溢着掩不住的笑容,“还没有呢,等着父亲起名字呢,父亲却说这是他第一个孙子,要到宫里求皇上赐名。” 她说了这句,忽然变了变脸色,稍显尴尬的看了看黎言裳,“大嫂,我没有别的意思。” 黎言裳倒是愣了愣,不知她何意,深一想,才明白,万氏定是觉得方才的话说的太猖狂,宇文健乃庶子,而她却生下了晋王府的长孙,是怕自己多想。 黎言裳笑道,“我看你生孩子还是太轻松了,还有心思琢磨这些个,父亲喜欢,咱们大家都喜欢,这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万氏顿时释然,笑的愈发开心,奶娘将孩子放在她身边,她温柔的看着儿子的脸,醉到了心里头。 黎言裳看着她,暗暗想着自己与孩子相见的那一刻,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回了霓裳院,大金恰从外头回来,与宝瓶一起扶她进了屋。 宝瓶出去沏茶,大金便上前道,“世子妃,奴婢一路跟着春儿,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她从家里出来上街买药,然后回家,伺候她娘喝完药便回府了。” 她略一沉思,道,“世子妃,有一点奴婢倒是奇怪。她去拿药的时候根本没花钱就把药拿回来了,不知她是早就付了钱还是日后再一起还。” 这倒也稀奇,有些人家里没钱看病,就去药铺赊账,等有钱了再还回去。 许是谨慎惯了也许是最近太过紧张了,黎言裳沉声道,“你再去那间药铺细细打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想错了么?如果春儿真是内奸的话,她理应趁出府的机会去回禀府里的情形,怎会毫无异常呢? 到了下午,大金急匆匆的从外头回来,忙进了正房,向黎言裳禀告,“世子妃,奴婢塞给一个伙计一锭银子,他才说了实话,原来是他们掌柜吩咐过,春儿拿药不用花钱。” 黎言裳细眉微挑,这就奇怪了,既然有这样的人暗中帮助春儿,她又何须卖身为婢呢?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大金,这几****什么都不要做了,专门盯着这个春儿还有文姨娘。” “是,世子妃。” 自从有了水桃,罗根基便在柳次酒楼里专门包了个房间,隔三差五便去找水桃聚一聚。 水桃的热情似火与宇文清露的冷若冰霜,像极端的两重世界让他体会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他一边沉醉于水桃精心编织的浓情蜜意里,一边又迷恋着宇文清露身不由己的哀求,他像是吸了毒的瘾君子,欲罢不能。 水桃蛇一样柔软的身子紧紧的缠绕在他身上,吐气如兰,“爷,你是水桃心里最好的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 罗根基心底自是一阵激荡,揽了她光洁的肩膀,“你这个小妖精,是不是想把爷榨干呢?” 水桃咯咯笑起来,“爷是无底深洞,什么时候才会被榨干呢?” 罗根基邪笑起来,“那你来试一试。” 顷刻间,云雨陡起,翻天覆地,腾云驾雾。 事毕,罗根基悠闲的半靠在床上,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衣,看着身姿窈窕的水桃扭着水蛇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水桃捏了一颗葡萄塞进他嘴里,娇声道,“甜不甜?” 罗根基趁机咬住她一根手指,伸出舌尖舔了舔,语带双关的道,“甜,很甜。” 水桃伸手点在他眉间,涟漪着水光的眸中飘出一抹柔媚,“讨厌。” 罗根基很享受的哈哈大笑起来,慢条斯理的吃着葡萄,他突然觉得身下有些发痒,他动动身子在床面上微微磨了磨,刚刚舒服了些却随即又生出一股子更厉害的奇痒。 他禁不住拿手探进去抓了抓,急急的抓了几把,才算压下去,长长的舒了口气。 水桃眼角余光落在他身上,回眸一笑,“爷,天色不早了,您该回去了。” 罗根基微微点头,坐起身子等着水桃上前伺候穿衣,他最满意水桃的便是这一点,从来不缠着他不放,到他离开的时候,总是笑意盈盈的送他走,亦从未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 水桃拿着衣服上前,温柔而又细心的为他披上衣服,又仔细的整理一番,最后才踮起脚尖在罗根基的下巴上亲一下,柔声道,“爷,水桃等着您。” 罗根基一如既往的揽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狠狠的在她红唇上亲一下,许诺道,“爷过两日定会来。” 看着他转身离开,水桃低下头坐在床边,面上露出一抹深沉的若有所思,已没了刚刚的笑意。 罗根基心情舒畅的回到府里,自是先去看宇文清露,远远的瞧见幻蓝低着头正站在门口,似是有些焦急,他心下一顿,莫非是宇文清露出事了? 他疾步奔过去,“幻蓝,郡主怎么了?” 幻蓝果然正在等他,急声道,“爷,您快去瞧瞧吧,郡主也不知怎么了,今日已经吐了好几回了,您不在,奴婢也不敢贸然去请别的大夫。” 罗根基不等她说完,已迈着大步奔向房内,宇文清露正好弯着腰往地上吐,一张脸异常苍白。 罗根基上前抓住她的胳膊,两手手指搭在她手腕上,宇文清露却蓦地抬手甩开了,冷声道,“滚开。” 她面颊苍白,眼窝深山的陷下去,下巴变得尖细,几乎能摸出骨头来。 罗根基心下一疼,她已完全没了往日如花的俊俏模样。 不用他吩咐,四个婆子上前按住宇文清露,让她稳稳的坐在椅子里动弹不得。 他再次搭上她的右手,只片刻,面上便露出惊喜来,激动的一把抓住宇文清露的手,“清露,清露,你有了,你有了,我要做父亲了,我要做父亲了。” 他开心的大声喊着,他终于不再孤单了,这个世上终于有个与他血脉相通的人了。 他欣喜若狂,拉着宇文清露的手便把她拉进怀里,柔声道,“我们有孩子了。” 宇文清露却呆住了,半天回不过神来,愣愣的任由他抱着忘记了挣扎。 幻蓝自是开心不已,忙屈膝道,“恭喜姑爷恭喜郡主。” 四个婆子亦是齐声祝贺。 发呆的宇文清露突然开口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跟爷说。” 幻蓝她们应声出去。 宇文清露直直的看着罗根基,面无表情的道,“你希望我把孩子生下来吗?” 罗根基微微一愣,心里头的喜悦终于淡了淡,忙点了点头,双手紧紧的握着她的肩膀,“清露,求求你,一定要生下来,你不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 宇文清露面色淡淡的,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发怒,而是淡淡的道,“好,但是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罗根基连连点头,“只要你答应把孩子生下来,你说什么我都同意,你说,你说。” 宇文清露瞟了他一眼,“第一,以后不许再到我房里头来。” 罗根基怔了怔,“可是,我想来看看你,尤其你现在有了身孕,万一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 宇文清露冷冷的打断他的话,“如果我身体不舒服,我会派人叫你。” 见他还在犹豫,她淡淡的道,“你不答应就算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平静的谈话,罗根基不想打破这难得的安静,遂点头道,“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养好身子。” 宇文清露点点头,“我自会注意,第二,你说过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要你半月之内必须办到。” 罗根基却道,“我没有完全的把握,但我会尽力的,你知道吗?我配制的伤药得到了皇上的赏识,我……” 宇文清露又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如此,那你就更有把握了,半月之内,我必须看到我想要的结果。” 罗根基微微的点了点头,“好。” 宇文清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这些。”她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平坦的小腹上,一扫而过。 罗根基的目光亦落在她肚子上,神情又稍稍激动起来,“清露……” 宇文清露低着头沉声道,“我想静一静,你先出去好么?” 她声音冰冰的,却也带了丝丝缓和,似乎与以往不同。 罗根基心弦动了动,“好,有什么事你让人去找我。” “好。” 罗根基依依不舍的走到门口,转过头来看看宇文清露,纵然有万般不舍,但仍是狠着心走出门去,他实在不敢拿着自己的孩子开玩笑。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低垂着头的宇文清露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目中锐光陡现,落在肚子上,冰冷的道,“你是我一辈子的屈辱,我死都不会留下你的。” 她慢慢的抬起头来,消瘦的脸上笑意盈盈,却透着无比妖冶的诡异。 罗根基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抹灭的噩梦,如果有可能,她将亲手把他杀死,她很后悔当初那一刀没能插在他心口上。 但从这一天开始,她不再哭闹不再发脾气,而是安安静静的,吃喝都开始正常起来,也不再时不时的想着寻死。 320.第320章 身患病生不如死 罗根基很开心,还以为宇文清露因为怀了孩子而慢慢改变了,他相信总有一天她的心会慢慢融化,会彻底的接受他。 他慢慢的放下心来,幻蓝与四个婆子也松了口气,对宇文清露渐渐放松了警惕。 而罗根基一心只扑在宇文清露身上,反倒忘了水桃的事,连着几日都没再去柳次胡同。 只是让他惊疑的是他身下的瘙痒似乎越来越厉害了,刚开始抓一抓还能止痒,慢慢的越是抓挠就越厉害,甚至痒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了,起初只是两腿间,后来蔓延到大腿上屁股上,直到有一天他发现那个上头一片红斑,细细摸去有极其细小的红疙瘩,再后来那些红疙瘩开始渗出脓水来。 他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拿过铜镜细细的一照,只看了一眼便吓得把镜子扔的老远,顿觉如坠冰窖,怎么会这样? 他呆呆的半躺在床上,神思恍惚,他一次又一次的否决心底里那个细小的声音,他怎么可能得花柳呢?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一向洁身自好,从来不出去放纵自己,他自认是个干净的好男人。 可花柳二字刚冒头便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顷刻疯狂的长成了森天大树。 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虽然他竭力压制,虽然他全身发着抖,虽然他打死都不肯相信。 可事实终究是事实,他真的患上了花柳。 他惊慌失措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床上站起身来,疯了似的在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手脚忙乱的穿上了衣服,风一样的狂奔出门。 骄阳炙烤了一天的大地升腾着阵阵热气,似是要把人溺毙在这种犹如蒸笼一般的沉闷里。 罗根基却只觉得全身冰凉,跌跌撞撞的冲进柳次酒楼,无比愤怒的冲上二楼他已经长期包下来的房间。 花柳这种病最大的可能就是传染而得,而他唯一被传染的机会就是水桃,只有水桃才有这个机会。 此时他双眼布满了血丝,脸上表情狰狞,一脚踹开房门,厉喝一声,“水桃。” 他疯了似的冲进去,想要一抓住水桃就把她撕了,这个恶毒的女人,得了这种病还来****他,他一定要杀了她,要把她碎尸万段。 “你是谁?为什么闯到我的房里来?”一个俊秀的年轻男子撑着身子半躺在床上惊慌的看着他。 罗根基微微一愣,随即冷笑一声,“你也是她接的客?” 男子莫名其妙的瞪视着他,自是看到他眼中如火烧一般的愤怒,不想与他多说,扯着嗓子高声喊道,“来人啊,掌柜的,掌柜的。” 罗根基举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凶狠的道,“快告诉我,水桃在哪里?她在哪里?” 男子吓得面色苍白,结结巴巴的道,“谁……?水……桃,水桃是……谁?” 罗根基气的心底冒烟,手上一使劲把他推到在床上。 男子立马像杀猪一样的哀嚎起来,“快来人啊,杀人啦,杀人啦。” 男子尖锐的声音顿时惊了整座酒楼,酒楼掌柜徐崴匆忙上了二楼冲进来,一把拽住几乎疯了的罗根基,沉声道,“罗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即使是您的仇人,您也要等他出了酒楼到外头杀人去。” 罗根基红着眼转过身来瞪着徐崴,愤怒的想把所有人都杀了,“徐掌柜,这间房明明是我包下来的,为什么还让别的男人进来?水桃呢?水桃呢?” 徐崴惊异的看着他,向身后跟来的两个伙计使个眼色,松了罗根基。 罗根基又要去抓缩在床里头的男子,那两个伙计齐步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摁住。 徐崴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冷声道,“罗爷,您好歹也是来过几次柳次胡同的,虽不是常客,这里的规矩您也是明白的,您这么胡闹,恐怕不好吧?” “什么?”罗根基蓦地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徐崴,“前几****还点头哈腰的感谢我来捧了你的生意,在你这里包了房间,今天你就说我不是这里的常客了,徐掌柜,这人给了你多少好处?竟让你是非不分了。” 徐崴的脸色拉下来,难看的很,“罗爷说话最好小心点,我只当您是喝醉了酒在说胡话,如今看来倒像是故意来寻事的了,这间房这位小爷已经连着包了三个月,日日都住在这里,包给别人的房间我是不会再另行包出去的。你却硬说这是您包的房,我看咱们还是到京兆尹府去说一说理吧!” 罗根基呵呵讥笑,“徐掌柜真是贵人多忘事。”他瞪着按着他的两个伙计道,“难道你们也忘记了么?你还曾经上楼给我送过饭菜。” 那伙计低声道,“爷,您记错了吧?小的从来不送菜。” 罗根基回过头又去瞪那年轻男子,“水桃呢?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男子吓得一哆嗦,望向徐崴,“徐掌柜,若知道你这里这样的不太平,我就不住在你这里了,我原包了三个月的,如今也只剩下半个月了,我不住了,再住下去,只怕我的命都没了。” 徐崴忙迎上去,“廖爷,您消消气,我自会处理的,我向您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他回过头扫了罗根基一眼,向两个伙计沉声喝道,“还不给我赶出去?也不知道从哪里窜来的醉汉子,还水桃,八成是哪个****里的相好,跑错了地方。” 罗根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皱着眉大声喊道,“徐掌柜,先等等,我有话要说。” 他挣扎着,“放开我,我保证不再胡来。” 徐崴使个眼色,两个伙计马上松开他,却立在他身侧,只等他一个不老实立马再摁住。 罗根基面色低沉,目中充满了疑惑,“徐掌柜,你不认识水桃吗?” 徐崴不屑的哼了一声,“什么水桃?罗爷走错地方了吧?” 罗根基几乎喘不过气来,“徐掌柜,能否借一步说话?” 徐崴很不情愿,但仍是随他走到里间的帐子后。 罗根基压低声音说,“前些日子,梁王爷在这里喝酒,我喝醉了,他让水桃来伺候我的。” 徐崴诧异的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怪物一般,“罗爷,您脑子没事吧?王爷给您找女人?” 他冷哼一声,甩袖出门,仍旧吩咐那两个伙计,“架着扔出去,不许他再踏进一步。” 两个伙计走进来,不由分说,架起罗根基一路拉着就给扔出了酒楼。 罗根基失魂落魄的呆坐在酒楼门口,完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短短几天的时间,忽然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呢? 水桃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吗? 难道是做了一场春梦吗? 不可能,他慌乱的摇着头,****会让他染上一身病吗? 他身下陡的传上一阵奇痒,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他只好爬起来躲到一个角落里,伸手使劲的抓了一阵子。 猛然间,他想起一件事来,宇文清露怀孕了。 她在这个时候竟然怀孕了,他得了花柳,她自是躲不掉的。 他的心剧烈的颤抖起来,犹如无数根火辣辣的鞭子抽打在他心上,孩子,孩子,孩子…… 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孩子。 他疯了一样的狂奔在大路上,夜幕很快将他吞噬在黑暗里。 宇文治果然进宫求了皇上赐名,皇上十分愉悦,当下赐字修,希望孩子将来修身养性品质高洁。 宇文修,黎言裳觉得这名字实在太老气了,给万氏提议再起个小名,万氏却觉得修乃皇上所赐,无上的荣耀,便一心只叫这个名。 “修哥儿……”黎言裳起初叫的时候,觉得很别扭,但叫过几次之后便也觉得顺口了,如看人一般,瞧着再丑的人,看的时间长了,便也觉得不是那么难看了。 烈日炎炎,似是要把人烧焦了一般,宇文晔顶着大大的太阳进了霓裳院,丰神俊朗的脸上一片阴郁。 撩开珠花碎帘,一阵清脆的叮当声,他抬脚进门,见黎言裳正躺在玫瑰椅上兀自发呆,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竟是未发现他进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黎言裳偏过头来,看他一眼,“咱们的孩子是不是也要等着皇上赐名呢?” 宇文晔一愣,“怎么想起来这个了?” 黎言裳撇撇嘴,“这个时候就应该想这个了,提早起好名字,一生下来就可以叫了,其实应该一怀孕的时候就起好名字,这样我可以每天都叫着他的名字,等他出来跟咱们见面的时候,我一叫名字,他就知道是在叫他了。” 宇文晔挑挑眉,“你不是叫他宝宝?等他生下来,小名叫宝宝也是一样的。” 黎言裳皱着眉道,“宝宝好是好,感觉没有新意。” 宝瓶端了两碗绿豆汤进来,分别捧给两人。 黎言裳喝了绿豆汤,把碗递给宝瓶,拿了帕子在嘴角上擦了擦,抬眸望向宇文晔,“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 宇文晔一口喝完绿豆汤,点点头。 宝瓶端着空碗退出去。 “你让大金去查的那家药铺,你知道是谁的吗?” 黎言裳摇摇头,“我若知道就不用让人查去了。” 宇文晔认真的看着她,目中愈发低沉,“罗根基。”  罗根基很开心,还以为宇文清露因为怀了孩子而慢慢改变了,他相信总有一天她的心会慢慢融化,会彻底的接受他。 他慢慢的放下心来,幻蓝与四个婆子也松了口气,对宇文清露渐渐放松了警惕。 而罗根基一心只扑在宇文清露身上,反倒忘了水桃的事,连着几日都没再去柳次胡同。 只是让他惊疑的是他身下的瘙痒似乎越来越厉害了,刚开始抓一抓还能止痒,慢慢的越是抓挠就越厉害,甚至痒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了,起初只是两腿间,后来蔓延到大腿上屁股上,直到有一天他发现那个上头一片红斑,细细摸去有极其细小的红疙瘩,再后来那些红疙瘩开始渗出脓水来。 他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拿过铜镜细细的一照,只看了一眼便吓得把镜子扔的老远,顿觉如坠冰窖,怎么会这样? 他呆呆的半躺在床上,神思恍惚,他一次又一次的否决心底里那个细小的声音,他怎么可能得花柳呢?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一向洁身自好,从来不出去放纵自己,他自认是个干净的好男人。 可花柳二字刚冒头便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顷刻疯狂的长成了森天大树。 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虽然他竭力压制,虽然他全身发着抖,虽然他打死都不肯相信。 可事实终究是事实,他真的患上了花柳。 他惊慌失措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床上站起身来,疯了似的在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手脚忙乱的穿上了衣服,风一样的狂奔出门。 骄阳炙烤了一天的大地升腾着阵阵热气,似是要把人溺毙在这种犹如蒸笼一般的沉闷里。 罗根基却只觉得全身冰凉,跌跌撞撞的冲进柳次酒楼,无比愤怒的冲上二楼他已经长期包下来的房间。 花柳这种病最大的可能就是传染而得,而他唯一被传染的机会就是水桃,只有水桃才有这个机会。 此时他双眼布满了血丝,脸上表情狰狞,一脚踹开房门,厉喝一声,“水桃。” 他疯了似的冲进去,想要一抓住水桃就把她撕了,这个恶毒的女人,得了这种病还来****他,他一定要杀了她,要把她碎尸万段。 “你是谁?为什么闯到我的房里来?”一个俊秀的年轻男子撑着身子半躺在床上惊慌的看着他。 罗根基微微一愣,随即冷笑一声,“你也是她接的客?” 男子莫名其妙的瞪视着他,自是看到他眼中如火烧一般的愤怒,不想与他多说,扯着嗓子高声喊道,“来人啊,掌柜的,掌柜的。” 罗根基举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凶狠的道,“快告诉我,水桃在哪里?她在哪里?” 男子吓得面色苍白,结结巴巴的道,“谁……?水……桃,水桃是……谁?” 罗根基气的心底冒烟,手上一使劲把他推到在床上。 男子立马像杀猪一样的哀嚎起来,“快来人啊,杀人啦,杀人啦。” 男子尖锐的声音顿时惊了整座酒楼,酒楼掌柜徐崴匆忙上了二楼冲进来,一把拽住几乎疯了的罗根基,沉声道,“罗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即使是您的仇人,您也要等他出了酒楼到外头杀人去。” 罗根基红着眼转过身来瞪着徐崴,愤怒的想把所有人都杀了,“徐掌柜,这间房明明是我包下来的,为什么还让别的男人进来?水桃呢?水桃呢?” 徐崴惊异的看着他,向身后跟来的两个伙计使个眼色,松了罗根基。 罗根基又要去抓缩在床里头的男子,那两个伙计齐步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摁住。 徐崴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冷声道,“罗爷,您好歹也是来过几次柳次胡同的,虽不是常客,这里的规矩您也是明白的,您这么胡闹,恐怕不好吧?” “什么?”罗根基蓦地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徐崴,“前几****还点头哈腰的感谢我来捧了你的生意,在你这里包了房间,今天你就说我不是这里的常客了,徐掌柜,这人给了你多少好处?竟让你是非不分了。” 徐崴的脸色拉下来,难看的很,“罗爷说话最好小心点,我只当您是喝醉了酒在说胡话,如今看来倒像是故意来寻事的了,这间房这位小爷已经连着包了三个月,日日都住在这里,包给别人的房间我是不会再另行包出去的。你却硬说这是您包的房,我看咱们还是到京兆尹府去说一说理吧!” 罗根基呵呵讥笑,“徐掌柜真是贵人多忘事。”他瞪着按着他的两个伙计道,“难道你们也忘记了么?你还曾经上楼给我送过饭菜。” 那伙计低声道,“爷,您记错了吧?小的从来不送菜。” 罗根基回过头又去瞪那年轻男子,“水桃呢?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男子吓得一哆嗦,望向徐崴,“徐掌柜,若知道你这里这样的不太平,我就不住在你这里了,我原包了三个月的,如今也只剩下半个月了,我不住了,再住下去,只怕我的命都没了。” 徐崴忙迎上去,“廖爷,您消消气,我自会处理的,我向您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他回过头扫了罗根基一眼,向两个伙计沉声喝道,“还不给我赶出去?也不知道从哪里窜来的醉汉子,还水桃,八成是哪个****里的相好,跑错了地方。” 罗根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皱着眉大声喊道,“徐掌柜,先等等,我有话要说。” 他挣扎着,“放开我,我保证不再胡来。” 徐崴使个眼色,两个伙计马上松开他,却立在他身侧,只等他一个不老实立马再摁住。 罗根基面色低沉,目中充满了疑惑,“徐掌柜,你不认识水桃吗?” 徐崴不屑的哼了一声,“什么水桃?罗爷走错地方了吧?” 罗根基几乎喘不过气来,“徐掌柜,能否借一步说话?” 徐崴很不情愿,但仍是随他走到里间的帐子后。 罗根基压低声音说,“前些日子,梁王爷在这里喝酒,我喝醉了,他让水桃来伺候我的。” 徐崴诧异的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怪物一般,“罗爷,您脑子没事吧?王爷给您找女人?” 他冷哼一声,甩袖出门,仍旧吩咐那两个伙计,“架着扔出去,不许他再踏进一步。” 两个伙计走进来,不由分说,架起罗根基一路拉着就给扔出了酒楼。 罗根基失魂落魄的呆坐在酒楼门口,完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短短几天的时间,忽然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呢? 水桃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吗? 难道是做了一场春梦吗? 不可能,他慌乱的摇着头,****会让他染上一身病吗? 他身下陡的传上一阵奇痒,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他只好爬起来躲到一个角落里,伸手使劲的抓了一阵子。 猛然间,他想起一件事来,宇文清露怀孕了。 她在这个时候竟然怀孕了,他得了花柳,她自是躲不掉的。 他的心剧烈的颤抖起来,犹如无数根火辣辣的鞭子抽打在他心上,孩子,孩子,孩子…… 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孩子。 他疯了一样的狂奔在大路上,夜幕很快将他吞噬在黑暗里。 宇文治果然进宫求了皇上赐名,皇上十分愉悦,当下赐字修,希望孩子将来修身养性品质高洁。 宇文修,黎言裳觉得这名字实在太老气了,给万氏提议再起个小名,万氏却觉得修乃皇上所赐,无上的荣耀,便一心只叫这个名。 “修哥儿……”黎言裳起初叫的时候,觉得很别扭,但叫过几次之后便也觉得顺口了,如看人一般,瞧着再丑的人,看的时间长了,便也觉得不是那么难看了。 烈日炎炎,似是要把人烧焦了一般,宇文晔顶着大大的太阳进了霓裳院,丰神俊朗的脸上一片阴郁。 撩开珠花碎帘,一阵清脆的叮当声,他抬脚进门,见黎言裳正躺在玫瑰椅上兀自发呆,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竟是未发现他进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黎言裳偏过头来,看他一眼,“咱们的孩子是不是也要等着皇上赐名呢?” 宇文晔一愣,“怎么想起来这个了?” 黎言裳撇撇嘴,“这个时候就应该想这个了,提早起好名字,一生下来就可以叫了,其实应该一怀孕的时候就起好名字,这样我可以每天都叫着他的名字,等他出来跟咱们见面的时候,我一叫名字,他就知道是在叫他了。” 宇文晔挑挑眉,“你不是叫他宝宝?等他生下来,小名叫宝宝也是一样的。” 黎言裳皱着眉道,“宝宝好是好,感觉没有新意。” 宝瓶端了两碗绿豆汤进来,分别捧给两人。 黎言裳喝了绿豆汤,把碗递给宝瓶,拿了帕子在嘴角上擦了擦,抬眸望向宇文晔,“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 宇文晔一口喝完绿豆汤,点点头。 宝瓶端着空碗退出去。 “你让大金去查的那家药铺,你知道是谁的吗?” 黎言裳摇摇头,“我若知道就不用让人查去了。” 宇文晔认真的看着她,目中愈发低沉,“罗根基。” 321.第321章 孩子最是无辜人 黎言裳的眉头一点点的皱起来,眸中微光闪烁,春儿去罗根基的药铺拿药不要钱,这么说,那个内奸便是春儿了,而那件事就是罗根基做的了? 她真是没想到,罗根基与宇文清露这一对夫妇竟是无孔不入,宇文健不过刚纳个小妾进来,他们就顺着把人安插进来了,端的好心思。若不是那日她有心问一问,只怕还想不到春儿身上去。 过了良久,她终是叹了叹,“应该说他是情种还是应该说他本就劣根呢?” 宇文晔冷声道,“这样的人不值得可怜。” 黎言裳笑了笑,舒口气,“只怕他也并不需要别人的可怜。”抬起头看着他,“春儿你已经处理了?” 宇文晔便道,“她本性不坏,我只是把她赶出府去了。” “灵倩知道吗?” 宇文晔摇头,“我只说有人帮她赎了身。” 黎言裳点点头,若万氏知道她院子里的人害的她差点一尸两命,心里头一定愧疚不安,她正在月子里,这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黎言裳叹道,“那春儿被赶出去,只怕也落不了好下场。” 宇文晔冷哼一声,“她答应做这些事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些什么。” 他深深的看了看黎言裳,“罗根基和清露的事,让我去处理吧,你莫要管了。” 他本不想与她商量,但一想到她几次提起要亲自为祖母报仇,他便觉得理应让她知道。 黎言裳微微一笑,笑容显得有些惨淡,“不必了,他们已经得到报应了。” 宇文晔稍感惊诧,正要开口问一问,宝瓶又从外头进来了,站在门口禀道,“世子爷,世子妃,何掌柜来了。” 黎言裳看一眼宇文晔,扬声道,“请何掌柜进来吧。” 何淑仁进来,见宇文晔也在,眉角几不可见的挑了挑。 宇文晔索性在一旁的椅上坐下,静等着听他要说什么事。 黎言裳摆摆手,“坐吧。” 何淑仁竟是毫不客气的便在宇文晔的对面坐下了。 宇文晔瞟他一眼,默不作声。 黎言裳又道,“说吧。” 何淑仁这才道,“水桃已经送走了,她家里人已经妥善安置,罗根基重病在身,已是回天乏术,至于宇文清露……” 他的目光在宇文晔身上扫了一圈,“她已经怀了身孕。” 黎言裳微微吃惊,很是意外,细细一想却又觉得也是意料之中,罗根基那样的折腾她,怀孕是早晚的事,只是这孩子…… 她目光落在圆鼓鼓的肚皮上,起了一丝怜悯,孩子终是无辜的。 何淑仁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遂道,“怪只能怪他们害人终害己,孩子生下来也是受罪。” 黎言裳淡淡的嗯了一声,“其余的事就不要管了,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何淑仁笑了笑,十分自信的道,“怕是折腾不了多久。” 黎言裳本应很开心,可因为孩子的事她总觉得有些失落,许是做了母亲的缘故,心总是在不自觉中发软了。 宇文晔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并未多问什么,等何淑仁走了,他才把探询的目光转向黎言裳。 黎言裳淡淡的说,“罗根基看上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早就得了花柳,这个女人是我故意安排过去的,她身上的病看不好了,但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 宇文晔眉头紧了紧,觉得很奇怪,“那女人身上得了那种病,罗根基怎么没发现?他的医术可不是招摇撞骗得来的。” 黎言裳笑了笑,“我既是安排了这样的人,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女人不过是刚发现得了那种病,我让何淑仁给她配了几幅药,身上时看不出来什么痕迹的,而罗根基染上的除了花柳,还多了一种毒,那种毒会加快他身上花柳的发作速度,亦会加重百倍。” 或许普通的花柳还有可能治愈,但罗根基染上的,除非神仙下凡,否则回天乏术。 他或许到死都不会知道,水桃每次事后给他吃的那些水灵灵红得发紫的葡萄竟是一颗颗毒瘤。 她说的云淡风轻,甚至连眉头都没眨一下,宇文晔却已觉得毛骨悚然,据说花柳病到了最后整个身子都会溃烂,大多数得了这种病的人都是忍受不了其中的痛苦而自杀,那样恐怖的活着的确不如死了的好。 黎言裳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说最毒妇人心?” 宇文晔嘴角上扬,扯出一个弯弯的极其好看的弧度,灿若星辰的眸子闪着亮光,“我早就说过了,毒夫毒妇,天生一对。” “清露……”她直直的望着他,看他的反应。 宇文晔心下一动,面色低沉,叹了口气,“随她去吧,她自小便如此,偏执又狠毒,达不到她的目的,誓不罢休。” 说到底,她终究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纵然他再心狠,也是想给她一条活路,否则在他知道宇文清露买通杀手毒害黎言裳的时候,他就不会放过她,只是没想到她非但不知悔改,竟还变本加厉,害了黎老夫人害了幽然又一次次的来害黎言裳。 黎言裳知他心中所想,更加庆幸这件事没让他插手,否则对他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她缓声道,“我派人给睿哥儿送去的补品又都送回来了。” 宇文晔声音低沉,已带了几分感伤,“霜姐儿终是在意的。” 黎言裳遂劝道,“她早晚会想明白的,只是现在还放不下罢了,毕竟那一位是她嫡亲的母亲,即使她心里再不满意母亲的做法,却也无奈。” 宇文晔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黎言裳望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他身上笼了一层落寞,遂缓缓挺起身子扶着椅子艰难的想要站起来。 她才刚一动,宇文晔强劲有力的胳膊已伸了上来,揽在她腰上扶着她站起身,温柔的道,“要去做什么?” 黎言裳本就想着过去抱他一下,索性头一歪靠在他身上,轻声道,“想让你抱抱了。” 丝丝缕缕的甜蜜从心口蔓延开来,宇文晔低头在她秀发上轻吻了下,两手小心的揽着她肩膀,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身上,“裳,你愿意跟我离开京城么?” “当然愿意,求之不得,你想去哪里?”黎言裳脸上带着幸福而又满足的笑。 “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带着咱们的孩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再也不用理这些纷繁复杂的事。” 想到那副场景,黎言裳咧嘴嘿嘿笑起来,“那岂不是要大眼瞪小眼了?孩子们都要腻烦了。” 宇文晔瞪瞪眼,“他们觉得腻烦,那就留在王府了,咱们两个逍遥快活去。” 黎言裳瞪他一眼,“我可不舍得,我绑也要把他绑走。” 宇文晔马上抬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声音愈发柔和,“听到没有?你母亲比我要狠心多了。” 黎言裳咯咯的笑起来,顿觉肚子里一阵乱动。 宇文晔马上叫起来,“哎呀,动了,准是听到我说的话了。” 黎言裳笑的更欢,清脆的笑声从房里传出来,给这燥热的烈日带来一份清凉。 这一年的游灯会比去年的还要晚,定在了七月初七,正好是牛郎织女会面的时间。 黎言裳不禁有些感叹时光荏苒,只一眨眼的功夫,一年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而她也经历了许多的事,一件件如刚发生过一般清晰的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自是进不了皇宫,宇文晔索性也呆在家里头没出门,两人便窝在霓裳院里一起渡过了这个与浪漫半丝都沾不上边的情人节。 静寂了一年的雍安巷又迎来了如锦繁华欢声笑语,墙壁上挂满了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灯盏,种类似是比往年更加繁多。 端坐在高台子上的皇上面带轻笑,远远的望着这一溜儿摆放整齐的彩灯,目中却无半分笑意。 皇后与仝贵妃一左一右坐在皇上两侧,皇上面色稍显凝重,而仝贵妃则抬眉轻笑,目中流光顾盼。 文武百官与夫人小姐们照旧分隔在雍安巷的两端,像极了一道银河将彼此分裂开来。 到了自由参观的时候,文武百官大多都去了元符宫,而夫人小姐们则沿着雍安巷子看那些彩灯。 雷馨予一直端坐在席上,表情淡淡的,她本不想来,但母亲却执意带她进宫,无奈之下,她只好跟来,心下却又有惴惴不安,总担心宇文谦又从哪里冒出来扰乱他。 自从在公主府发生了那件事后,宇文谦却像是想通了一般,再也没去找过她,她反而担心起来,宇文谦不是说放便能放下的人,她真怕他又做出更出格的事来。 她方才见到了梁王侧妃沈郁,但见她华服丽裳气质高雅,眉目间都带了几分新嫁娘的笑意与幸福,两人应是十分恩爱吧? 她心里忽然酸了酸,想起他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一阵苦涩,若他没有争夺帝位的心,或许他们还有可能,可他偏偏把帝位看的那样重。  黎言裳的眉头一点点的皱起来,眸中微光闪烁,春儿去罗根基的药铺拿药不要钱,这么说,那个内奸便是春儿了,而那件事就是罗根基做的了? 她真是没想到,罗根基与宇文清露这一对夫妇竟是无孔不入,宇文健不过刚纳个小妾进来,他们就顺着把人安插进来了,端的好心思。若不是那日她有心问一问,只怕还想不到春儿身上去。 过了良久,她终是叹了叹,“应该说他是情种还是应该说他本就劣根呢?” 宇文晔冷声道,“这样的人不值得可怜。” 黎言裳笑了笑,舒口气,“只怕他也并不需要别人的可怜。”抬起头看着他,“春儿你已经处理了?” 宇文晔便道,“她本性不坏,我只是把她赶出府去了。” “灵倩知道吗?” 宇文晔摇头,“我只说有人帮她赎了身。” 黎言裳点点头,若万氏知道她院子里的人害的她差点一尸两命,心里头一定愧疚不安,她正在月子里,这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黎言裳叹道,“那春儿被赶出去,只怕也落不了好下场。” 宇文晔冷哼一声,“她答应做这些事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些什么。” 他深深的看了看黎言裳,“罗根基和清露的事,让我去处理吧,你莫要管了。” 他本不想与她商量,但一想到她几次提起要亲自为祖母报仇,他便觉得理应让她知道。 黎言裳微微一笑,笑容显得有些惨淡,“不必了,他们已经得到报应了。” 宇文晔稍感惊诧,正要开口问一问,宝瓶又从外头进来了,站在门口禀道,“世子爷,世子妃,何掌柜来了。” 黎言裳看一眼宇文晔,扬声道,“请何掌柜进来吧。” 何淑仁进来,见宇文晔也在,眉角几不可见的挑了挑。 宇文晔索性在一旁的椅上坐下,静等着听他要说什么事。 黎言裳摆摆手,“坐吧。” 何淑仁竟是毫不客气的便在宇文晔的对面坐下了。 宇文晔瞟他一眼,默不作声。 黎言裳又道,“说吧。” 何淑仁这才道,“水桃已经送走了,她家里人已经妥善安置,罗根基重病在身,已是回天乏术,至于宇文清露……” 他的目光在宇文晔身上扫了一圈,“她已经怀了身孕。” 黎言裳微微吃惊,很是意外,细细一想却又觉得也是意料之中,罗根基那样的折腾她,怀孕是早晚的事,只是这孩子…… 她目光落在圆鼓鼓的肚皮上,起了一丝怜悯,孩子终是无辜的。 何淑仁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遂道,“怪只能怪他们害人终害己,孩子生下来也是受罪。” 黎言裳淡淡的嗯了一声,“其余的事就不要管了,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何淑仁笑了笑,十分自信的道,“怕是折腾不了多久。” 黎言裳本应很开心,可因为孩子的事她总觉得有些失落,许是做了母亲的缘故,心总是在不自觉中发软了。 宇文晔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并未多问什么,等何淑仁走了,他才把探询的目光转向黎言裳。 黎言裳淡淡的说,“罗根基看上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早就得了花柳,这个女人是我故意安排过去的,她身上的病看不好了,但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 宇文晔眉头紧了紧,觉得很奇怪,“那女人身上得了那种病,罗根基怎么没发现?他的医术可不是招摇撞骗得来的。” 黎言裳笑了笑,“我既是安排了这样的人,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女人不过是刚发现得了那种病,我让何淑仁给她配了几幅药,身上时看不出来什么痕迹的,而罗根基染上的除了花柳,还多了一种毒,那种毒会加快他身上花柳的发作速度,亦会加重百倍。” 或许普通的花柳还有可能治愈,但罗根基染上的,除非神仙下凡,否则回天乏术。 他或许到死都不会知道,水桃每次事后给他吃的那些水灵灵红得发紫的葡萄竟是一颗颗毒瘤。 她说的云淡风轻,甚至连眉头都没眨一下,宇文晔却已觉得毛骨悚然,据说花柳病到了最后整个身子都会溃烂,大多数得了这种病的人都是忍受不了其中的痛苦而自杀,那样恐怖的活着的确不如死了的好。 黎言裳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说最毒妇人心?” 宇文晔嘴角上扬,扯出一个弯弯的极其好看的弧度,灿若星辰的眸子闪着亮光,“我早就说过了,毒夫毒妇,天生一对。” “清露……”她直直的望着他,看他的反应。 宇文晔心下一动,面色低沉,叹了口气,“随她去吧,她自小便如此,偏执又狠毒,达不到她的目的,誓不罢休。” 说到底,她终究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纵然他再心狠,也是想给她一条活路,否则在他知道宇文清露买通杀手毒害黎言裳的时候,他就不会放过她,只是没想到她非但不知悔改,竟还变本加厉,害了黎老夫人害了幽然又一次次的来害黎言裳。 黎言裳知他心中所想,更加庆幸这件事没让他插手,否则对他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她缓声道,“我派人给睿哥儿送去的补品又都送回来了。” 宇文晔声音低沉,已带了几分感伤,“霜姐儿终是在意的。” 黎言裳遂劝道,“她早晚会想明白的,只是现在还放不下罢了,毕竟那一位是她嫡亲的母亲,即使她心里再不满意母亲的做法,却也无奈。” 宇文晔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黎言裳望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他身上笼了一层落寞,遂缓缓挺起身子扶着椅子艰难的想要站起来。 她才刚一动,宇文晔强劲有力的胳膊已伸了上来,揽在她腰上扶着她站起身,温柔的道,“要去做什么?” 黎言裳本就想着过去抱他一下,索性头一歪靠在他身上,轻声道,“想让你抱抱了。” 丝丝缕缕的甜蜜从心口蔓延开来,宇文晔低头在她秀发上轻吻了下,两手小心的揽着她肩膀,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身上,“裳,你愿意跟我离开京城么?” “当然愿意,求之不得,你想去哪里?”黎言裳脸上带着幸福而又满足的笑。 “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带着咱们的孩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再也不用理这些纷繁复杂的事。” 想到那副场景,黎言裳咧嘴嘿嘿笑起来,“那岂不是要大眼瞪小眼了?孩子们都要腻烦了。” 宇文晔瞪瞪眼,“他们觉得腻烦,那就留在王府了,咱们两个逍遥快活去。” 黎言裳瞪他一眼,“我可不舍得,我绑也要把他绑走。” 宇文晔马上抬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声音愈发柔和,“听到没有?你母亲比我要狠心多了。” 黎言裳咯咯的笑起来,顿觉肚子里一阵乱动。 宇文晔马上叫起来,“哎呀,动了,准是听到我说的话了。” 黎言裳笑的更欢,清脆的笑声从房里传出来,给这燥热的烈日带来一份清凉。 这一年的游灯会比去年的还要晚,定在了七月初七,正好是牛郎织女会面的时间。 黎言裳不禁有些感叹时光荏苒,只一眨眼的功夫,一年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而她也经历了许多的事,一件件如刚发生过一般清晰的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自是进不了皇宫,宇文晔索性也呆在家里头没出门,两人便窝在霓裳院里一起渡过了这个与浪漫半丝都沾不上边的情人节。 静寂了一年的雍安巷又迎来了如锦繁华欢声笑语,墙壁上挂满了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灯盏,种类似是比往年更加繁多。 端坐在高台子上的皇上面带轻笑,远远的望着这一溜儿摆放整齐的彩灯,目中却无半分笑意。 皇后与仝贵妃一左一右坐在皇上两侧,皇上面色稍显凝重,而仝贵妃则抬眉轻笑,目中流光顾盼。 文武百官与夫人小姐们照旧分隔在雍安巷的两端,像极了一道银河将彼此分裂开来。 到了自由参观的时候,文武百官大多都去了元符宫,而夫人小姐们则沿着雍安巷子看那些彩灯。 雷馨予一直端坐在席上,表情淡淡的,她本不想来,但母亲却执意带她进宫,无奈之下,她只好跟来,心下却又有惴惴不安,总担心宇文谦又从哪里冒出来扰乱他。 自从在公主府发生了那件事后,宇文谦却像是想通了一般,再也没去找过她,她反而担心起来,宇文谦不是说放便能放下的人,她真怕他又做出更出格的事来。 她方才见到了梁王侧妃沈郁,但见她华服丽裳气质高雅,眉目间都带了几分新嫁娘的笑意与幸福,两人应是十分恩爱吧? 她心里忽然酸了酸,想起他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一阵苦涩,若他没有争夺帝位的心,或许他们还有可能,可他偏偏把帝位看的那样重。 322.第322章 万人之上帝后位 “咱们也去看看那些灯吧。”仝润雪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 她正在出神,本想拒绝,仝润雪却已拉了她的手,面上带着热情的笑。 身后不打笑脸人,她倒是不好拒绝了,只好站起身来,轻轻的点了点头。 但她心里终是淡淡的,提不起精神来,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巷子里很多人,三三两两的挤在一起,说说笑笑,甚是热闹。 雷馨予跟着仝润雪看了一阵子,一转头却发现仝润雪不见了,她正觉得松口气,转过身准备原路返回,走到拐角处,身子一歪,陡的被人拉住。 她心下一惊,侧过头,宇文谦正一脸阴沉的看着她,沉声道,“过来。” 她冷声道,“快放开我,莫要被人看见了。” 宇文谦冷笑一声,“你若不过来,本王就让所有人都看见。” 她气的满面通红,眸子里泪光闪闪,“你,你竟是这样的人。” 宇文谦又使了使劲,将她拉到一个小角落里,面色终是缓了缓,似是带了一丝哀求,“你真是狠心,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答应我?” 雷馨予心惊胆颤,唯恐他更进一步,急于从他跟前摆脱,遂轻声道,“我要你放弃帝位,你能做到吗?我不屑于妻妾之争,我只想做独一无二,你能做到吗?” 宇文谦呆了呆,狠声道,“多少女人想要登上帝后之位,帝位有什么不好?你为何非要执意如此?” 雷馨予道,“旁人稀罕,我却不稀罕。” “你撒谎。”宇文谦怒吼道,“天下哪有女人不喜欢那个位子的?” 他的母妃为了登上皇后之位,费尽心思,却终究不能得偿所愿,他不相信天底下还有比他的母妃更聪明的女人,连母妃如此聪明的女人都向往皇后之位,雷馨予不过一介平民,怎会不稀罕? 借口,一切都是借口!他想起沈郁的交换条件,更觉得雷馨予是欲擒故纵。 他忽然低笑出声,抬手捏住雷馨予的下巴,“我希望你不是故意用这些话来激起我的斗志,让我勇往直前拿下帝位。 雷馨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对宇文谦仅存的那一丝丝希望彻底湮灭了,站在她跟前的这个男人自负的可怜,甚至愚蠢,他竟然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她转了转身子,沉声道,“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心里舒服的话,那你就这么想吧。” 她声音里已带了几分疏离,“请问,梁王爷,我可以走了吗?” 宇文谦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另一头有人似乎正要走过来,遂沉声道,“随便。” 他闪身隐在角落旁边的柱子后头,雷馨予则转身从角落里走出来,面如死灰,他心里想的念的不过是他自己而已,到了这种时候,他顾忌的仍是他自己的安危。 她低低的舒口气,犹如叹息,这样也好,终于可以完全放下了。 当她从雍安巷又回到席上坐下,才暗暗的松了口气,幸亏没人关注她的行踪。 “馨予,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雷馨予吓了一跳,回过头见是沈郁,往日两人经常在这样的场合里见面,又同被称为才女,自是有些交往的,但如今沈郁贵为梁王侧妃,已不同往日。 她慌忙站起身,规规矩矩的行礼,“沈侧妃。” 沈郁嫣然一笑,美的令人炫目,亲热的握了她的手,“这么客气做什么?怎么不去看彩灯?” 雷馨予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来,回道,“方才已经看过了,有些累,便回来了。” 沈郁脸上的笑意越发深浓,“馨予,你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不知哪家的男人有福气娶到你这位才貌双全的大美人。” 雷馨予暗暗心惊,难道沈郁发现什么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低了头低声道,“沈侧妃过奖了,您才是真正的才貌双全,满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沈郁呵呵的低笑起来,一个小宫女疾步奔过来,屈膝行礼,“沈侧妃,王爷请您过去。” 沈郁扬扬手,白嫩的脸上泛着一圈淡淡的红晕,扬手道,“我马上就过去。” 她深深的看了看雷馨予,娇笑道,“馨予,王爷叫我了,我该回去了。” 雷馨予屈屈膝,“送沈侧妃。” 望着沈郁远去的背影,雷馨予总觉得她此来定有深意,却又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王爷找妾身有事?”沈郁缓缓的走近宇文谦,在他一旁的位子上坐下。 宇文谦手上端着杯酒,目光阴冷,仰头,一饮而尽,“你找她做什么?” 沈郁咯咯笑了笑,拿过桌上的玉壶,又为他斟满了酒杯,“妾身不知王爷说的谁?” 宇文谦冷冷的瞟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沈郁却并不怕,依旧咯咯的笑了两声,“王爷可真是怜香惜玉之人,只怕人家雷小姐不稀罕呢。” 宇文谦面色一沉,“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话,不要随便吐出来,否则……” 沈郁收起面上的嬉笑,正色道,“王爷,您知道妾身并没有别的意思,您还记得妾身曾经说过的话么?只要您登上了最高位,征服了天下,哪里还有您得不到的?” 宇文谦端起桌上的酒,紧紧的捏在手心里,双目微抬,望向高台子上正襟危坐的皇上,眸底一片黑色。 沈郁又低声道,“王爷,是时候动手了,我父亲说太子近日并不安稳,前几日还下山去了南山。” 宇文谦脸色愈发低沉,这件事他也听说了,真没想到太子还有这样的心计。 南山住的多是逃难而来的异乡人,生活颇为贫苦,朝廷每年都要拨出一些银子救济,太子去那里的目的可想而知了。 沈郁又接着说下去,“太子之意您应该明白吧?若这个时候您再接着等下去,只怕到时候就晚了,人心可是最难得也是最宝贵的,万一皇上改变主意……” 她顿了顿,没再接着往下说,只用那双波光粼粼的眸子深深的望着宇文谦。 宇文谦心思转了转,对上她乌黑闪亮的眸子,“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做呢?” 沈郁冷冷的笑了笑,“斩草要除根,太子留不得。没了太子,皇上即使怀疑到王爷身上来,也不会声张,反而还要替您压下去。” 宇文谦蓦然醒悟,嘴角微挑,“你倒是对父皇了解的很。” 他若是被人怀疑弑兄,如此凶残之人自然不能做储君,若连他继承皇位的机会都没了,那有这个资格的天宇朝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而父皇是绝不会让皇位落在他人手里的。 他嘴角挂着一丝极其张狂的笑意,眉角微挑,望向雷馨予坐着的方向,但见座上已空佳人已去,但他却丝毫不觉得失望,反而斗志昂扬。 他收回目光复又看着沈郁,“那这件事应该交给谁去办呢?” 沈郁微低了头,声音压得更低,“只要您一句话,父亲自会去安排,万一事情败露,也查不到您身上来。” 宇文谦神色微动,竟多了一丝丝感动,如此危险的事,沈郁还能想到让他置身事外,或许,她真能助他登上帝位。 他低低的说了声,“替我谢谢卫国公。” 沈郁满意的笑了笑,“妾身亦替父亲谢过王爷的信任。” 两人交头接耳,却未注意此时正有两道含满笑意的目光望着他们。 仝贵妃远远的望着他们,面上甚是满意,看来儿子已经想通了,天下美人多的是,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在她身后,袁嬷嬷安静的立在不远处,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老嬷嬷行色匆匆的走过来,凑近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脸色变了变,朝那嬷嬷扬扬手,那老嬷嬷便又急匆匆的走开。 袁嬷嬷四下里望望,见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遂缓步上前,走到仝贵妃身侧,躬身道,“娘娘,御膳房派人来说您要的玉盏露少了一味蜜,请您过去瞧瞧。” 仝贵妃稍稍侧了侧头,回过头对皇上道,“皇上,臣妾过去看一看。” 皇上微微点头,并未多想。 仝贵妃站起身,屈膝行礼,“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告退。” 袁嬷嬷忙上前扶住仝贵妃的手,两人并肩走出很远,离着雍安巷也很远了,仝贵妃才停下脚步,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袁嬷嬷一脸惶恐,“娘娘,金陵那个小蹄子跑了,到现在还没搜着人。” 仝贵妃冷眉横挑,狠狠的瞪了一眼袁嬷嬷,“一群废物。她准是听到了什么风声逃走了,越是这样越要赶紧把她抓住,只怕现在她已存了要揭发本宫的心,你马上派人堵住去御书房和顺和宫的路,每个地方都派人盯着,只要金陵一出现,立马逮了堵住嘴带到雍华宫去。” 她狠声道,“总之,本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袁嬷嬷躬身道,“奴婢明白。” 仝贵妃双眼微微一眯,眼珠子转了几转,“皇宫虽大,能让她容身的却没有几处,你派人仔细搜查梦华宫和冷宫,说不定她就藏在这两个地方。”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袁嬷嬷说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仝贵妃则扶了一个宫女的手去了御膳房。 “咱们也去看看那些灯吧。”仝润雪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 她正在出神,本想拒绝,仝润雪却已拉了她的手,面上带着热情的笑。 身后不打笑脸人,她倒是不好拒绝了,只好站起身来,轻轻的点了点头。 但她心里终是淡淡的,提不起精神来,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巷子里很多人,三三两两的挤在一起,说说笑笑,甚是热闹。 雷馨予跟着仝润雪看了一阵子,一转头却发现仝润雪不见了,她正觉得松口气,转过身准备原路返回,走到拐角处,身子一歪,陡的被人拉住。 她心下一惊,侧过头,宇文谦正一脸阴沉的看着她,沉声道,“过来。” 她冷声道,“快放开我,莫要被人看见了。” 宇文谦冷笑一声,“你若不过来,本王就让所有人都看见。” 她气的满面通红,眸子里泪光闪闪,“你,你竟是这样的人。” 宇文谦又使了使劲,将她拉到一个小角落里,面色终是缓了缓,似是带了一丝哀求,“你真是狠心,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答应我?” 雷馨予心惊胆颤,唯恐他更进一步,急于从他跟前摆脱,遂轻声道,“我要你放弃帝位,你能做到吗?我不屑于妻妾之争,我只想做独一无二,你能做到吗?” 宇文谦呆了呆,狠声道,“多少女人想要登上帝后之位,帝位有什么不好?你为何非要执意如此?” 雷馨予道,“旁人稀罕,我却不稀罕。” “你撒谎。”宇文谦怒吼道,“天下哪有女人不喜欢那个位子的?” 他的母妃为了登上皇后之位,费尽心思,却终究不能得偿所愿,他不相信天底下还有比他的母妃更聪明的女人,连母妃如此聪明的女人都向往皇后之位,雷馨予不过一介平民,怎会不稀罕? 借口,一切都是借口!他想起沈郁的交换条件,更觉得雷馨予是欲擒故纵。 他忽然低笑出声,抬手捏住雷馨予的下巴,“我希望你不是故意用这些话来激起我的斗志,让我勇往直前拿下帝位。 雷馨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对宇文谦仅存的那一丝丝希望彻底湮灭了,站在她跟前的这个男人自负的可怜,甚至愚蠢,他竟然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她转了转身子,沉声道,“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心里舒服的话,那你就这么想吧。” 她声音里已带了几分疏离,“请问,梁王爷,我可以走了吗?” 宇文谦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另一头有人似乎正要走过来,遂沉声道,“随便。” 他闪身隐在角落旁边的柱子后头,雷馨予则转身从角落里走出来,面如死灰,他心里想的念的不过是他自己而已,到了这种时候,他顾忌的仍是他自己的安危。 她低低的舒口气,犹如叹息,这样也好,终于可以完全放下了。 当她从雍安巷又回到席上坐下,才暗暗的松了口气,幸亏没人关注她的行踪。 “馨予,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雷馨予吓了一跳,回过头见是沈郁,往日两人经常在这样的场合里见面,又同被称为才女,自是有些交往的,但如今沈郁贵为梁王侧妃,已不同往日。 她慌忙站起身,规规矩矩的行礼,“沈侧妃。” 沈郁嫣然一笑,美的令人炫目,亲热的握了她的手,“这么客气做什么?怎么不去看彩灯?” 雷馨予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来,回道,“方才已经看过了,有些累,便回来了。” 沈郁脸上的笑意越发深浓,“馨予,你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不知哪家的男人有福气娶到你这位才貌双全的大美人。” 雷馨予暗暗心惊,难道沈郁发现什么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低了头低声道,“沈侧妃过奖了,您才是真正的才貌双全,满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沈郁呵呵的低笑起来,一个小宫女疾步奔过来,屈膝行礼,“沈侧妃,王爷请您过去。” 沈郁扬扬手,白嫩的脸上泛着一圈淡淡的红晕,扬手道,“我马上就过去。” 她深深的看了看雷馨予,娇笑道,“馨予,王爷叫我了,我该回去了。” 雷馨予屈屈膝,“送沈侧妃。” 望着沈郁远去的背影,雷馨予总觉得她此来定有深意,却又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王爷找妾身有事?”沈郁缓缓的走近宇文谦,在他一旁的位子上坐下。 宇文谦手上端着杯酒,目光阴冷,仰头,一饮而尽,“你找她做什么?” 沈郁咯咯笑了笑,拿过桌上的玉壶,又为他斟满了酒杯,“妾身不知王爷说的谁?” 宇文谦冷冷的瞟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沈郁却并不怕,依旧咯咯的笑了两声,“王爷可真是怜香惜玉之人,只怕人家雷小姐不稀罕呢。” 宇文谦面色一沉,“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话,不要随便吐出来,否则……” 沈郁收起面上的嬉笑,正色道,“王爷,您知道妾身并没有别的意思,您还记得妾身曾经说过的话么?只要您登上了最高位,征服了天下,哪里还有您得不到的?” 宇文谦端起桌上的酒,紧紧的捏在手心里,双目微抬,望向高台子上正襟危坐的皇上,眸底一片黑色。 沈郁又低声道,“王爷,是时候动手了,我父亲说太子近日并不安稳,前几日还下山去了南山。” 宇文谦脸色愈发低沉,这件事他也听说了,真没想到太子还有这样的心计。 南山住的多是逃难而来的异乡人,生活颇为贫苦,朝廷每年都要拨出一些银子救济,太子去那里的目的可想而知了。 沈郁又接着说下去,“太子之意您应该明白吧?若这个时候您再接着等下去,只怕到时候就晚了,人心可是最难得也是最宝贵的,万一皇上改变主意……” 她顿了顿,没再接着往下说,只用那双波光粼粼的眸子深深的望着宇文谦。 宇文谦心思转了转,对上她乌黑闪亮的眸子,“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做呢?” 沈郁冷冷的笑了笑,“斩草要除根,太子留不得。没了太子,皇上即使怀疑到王爷身上来,也不会声张,反而还要替您压下去。” 宇文谦蓦然醒悟,嘴角微挑,“你倒是对父皇了解的很。” 他若是被人怀疑弑兄,如此凶残之人自然不能做储君,若连他继承皇位的机会都没了,那有这个资格的天宇朝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而父皇是绝不会让皇位落在他人手里的。 他嘴角挂着一丝极其张狂的笑意,眉角微挑,望向雷馨予坐着的方向,但见座上已空佳人已去,但他却丝毫不觉得失望,反而斗志昂扬。 他收回目光复又看着沈郁,“那这件事应该交给谁去办呢?” 沈郁微低了头,声音压得更低,“只要您一句话,父亲自会去安排,万一事情败露,也查不到您身上来。” 宇文谦神色微动,竟多了一丝丝感动,如此危险的事,沈郁还能想到让他置身事外,或许,她真能助他登上帝位。 他低低的说了声,“替我谢谢卫国公。” 沈郁满意的笑了笑,“妾身亦替父亲谢过王爷的信任。” 两人交头接耳,却未注意此时正有两道含满笑意的目光望着他们。 仝贵妃远远的望着他们,面上甚是满意,看来儿子已经想通了,天下美人多的是,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在她身后,袁嬷嬷安静的立在不远处,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老嬷嬷行色匆匆的走过来,凑近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脸色变了变,朝那嬷嬷扬扬手,那老嬷嬷便又急匆匆的走开。 袁嬷嬷四下里望望,见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遂缓步上前,走到仝贵妃身侧,躬身道,“娘娘,御膳房派人来说您要的玉盏露少了一味蜜,请您过去瞧瞧。” 仝贵妃稍稍侧了侧头,回过头对皇上道,“皇上,臣妾过去看一看。” 皇上微微点头,并未多想。 仝贵妃站起身,屈膝行礼,“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告退。” 袁嬷嬷忙上前扶住仝贵妃的手,两人并肩走出很远,离着雍安巷也很远了,仝贵妃才停下脚步,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袁嬷嬷一脸惶恐,“娘娘,金陵那个小蹄子跑了,到现在还没搜着人。” 仝贵妃冷眉横挑,狠狠的瞪了一眼袁嬷嬷,“一群废物。她准是听到了什么风声逃走了,越是这样越要赶紧把她抓住,只怕现在她已存了要揭发本宫的心,你马上派人堵住去御书房和顺和宫的路,每个地方都派人盯着,只要金陵一出现,立马逮了堵住嘴带到雍华宫去。” 她狠声道,“总之,本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袁嬷嬷躬身道,“奴婢明白。” 仝贵妃双眼微微一眯,眼珠子转了几转,“皇宫虽大,能让她容身的却没有几处,你派人仔细搜查梦华宫和冷宫,说不定她就藏在这两个地方。”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袁嬷嬷说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仝贵妃则扶了一个宫女的手去了御膳房。 323.第323章 暴风雨就要来了 夜幕沉沉,弯月缓缓的推移着藏在乌云里,又缓缓的露出半张脸,黯淡的月光时隐时现,。 陡然一道明亮的闪电利落的撕开这夜幕,在半空中划下一道闪亮的口子,像是刀剑的利光一闪而过。 闪电过后,惊雷乍现,劈向高大的宫墙,惊得墙内的人心神俱颤。 “早就该下场雨了,下下雨也能凉快些。”皇后挺身立在窗前,身上只披了一件暖红色轻纱。 乐嬷嬷躬身站在一旁,轻声回道,“娘娘说的是。”又回过头对站在不远处的宫女道,“把窗子都关上些,不要让雨打进来湿了东西。” 皇后叹了口气,平静的脸上起了一丝忧愁,“不知道博儿怎么样了,身边带的东西够不够用。” 乐嬷嬷在心里叹口气,天底下做母亲的总是会担忧不在身边的儿女,这样的话皇后几乎隔上几天就要说一次。 她照旧温声回道,“娘娘放心吧,伺候太子的还都是他身边伺候惯了的那几个,该带什么他们心中自是有数,娘娘不必担心。” 皇后缓缓的转过头来,幽幽的叹了口气,“本宫已经很久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如今如何了。” 乐嬷嬷安慰道,“娘娘请放心,太子一切都好,您要实在不放心,奴婢明日过去瞧瞧便是。” 皇后蓦地冷声道,“这个时候你怎能出宫去看他?本宫虽然想他,却也知道急不得一时,欲速则不达,本宫若沉不住气,只会让别人钻了空子。” 乐嬷嬷忙道,“娘娘明智,是奴婢糊涂了。” 皇后摆摆手,“你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是,娘娘。”乐嬷嬷朝身后立着的几个宫女使个眼色,她们随即会意,一溜儿跟着乐嬷嬷走出去,又将房门轻轻关上。 出了房门,乐嬷嬷顿觉一阵热气扑上来,索性站到院子里去,外头电闪雷鸣,一阵狂风刮过,顿时带来阵阵凉气。 她走过院子,站在一处回廊上,侧身依靠着柱子,向外望着。 一道闪电划过,院中小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五颜六色亮的有些刺眼。 狂风已至,暴雨也将来了。 乐嬷嬷的心沉的如这无边的黑幕,只不知这皇宫里的暴风雨什么时候就要来了。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打个寒颤,顺和宫与雍华宫,不管哪一方得势,另一方都将毁灭,她自是希望太子登上帝位,但隐隐的她又觉得梁王胜算似乎更大,仝贵妃的心计颇深,处处深谋远虑。 皇后虽不输于仝贵妃,但太子到底气势短了些,比不得梁王杀伐果断。 她正想的出神,倾盆大雨瞬时而至,哗啦啦犹如往下倒一般。 豆大的雨珠落在地上溅起水花飞到她裙角上,她忙朝后退了两步,静静的望向天空。 雨声风声夹杂在一起,几乎听不到旁的声音,她又怕皇后唤她听不到,遂转身沿着回廊往寝宫里头走,刚走到拐角处,蓦地听到宫门口似是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她吓了一跳,立马停下脚步,竖起耳朵细听,果然听到一阵砰砰的敲门声。 她忙疾走了几步,叫住几个小宫女,挑着一盏灯笼到了宫门口,砰砰的声音响的愈发沉重了。 她命宫女打开宫门,门才刚一打开,就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宫女一头栽了进来。 乐嬷嬷吃了一惊,蹲下身把她的头掰过来,见她披头散发脸上更是脏污不堪,遂低声沉问,“你是哪个宫里的?跑到皇后宫里来做什么?” 那宫女并未晕死过去,只是太累太虚弱了,听到唤声,轻轻的摇了摇头,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我……是伺候……梦妃娘娘……的,我叫……金陵。” 乐嬷嬷心头微震,抬起头道,“快把宫门关上,快。” 宫女们不敢怠慢,急忙将宫门关上。 乐嬷嬷又命人将金陵抬起来,一直送到了皇后的寝宫门前。 她稍显激动,声音亦是有些发颤,躬身道,“皇后娘娘,奴婢有事要禀。” 顿了片刻,里头才传来皇后慢悠悠的声音,“进来吧。” 乐嬷嬷推门而入,沉声道,“娘娘,金陵来了。” 皇后愣了愣,霎时双眸亮起来,蓦地站起身,她以为这个小宫女已经死了,没想到竟是自己跑上门来了,“在哪里?快带本宫去见她。” “娘娘,就在外头呢。”乐嬷嬷拍拍手,“带进来吧。” 两个宫女架着金陵进来,将金陵扔在地上便转身出去了。 金陵一身的狼狈不堪,衣服上裂开了几道口子,隐约带着血迹。 皇后疾步上前,半蹲下身子,掩不住的激动,“金陵,你怎么样?” 金陵趴在地上,身子一动不动,脑袋缓缓移了移,“水……水……吃饭……” 不等吩咐,乐嬷嬷急忙转身出门,亲自端了水和稀饭进来,“先喝些稀饭,瞧着应是几日没吃饭了。慢慢来,不能一下子吃太多。” 闻到稀饭的香味,金陵立马来了精神,撑着头抬起来,趴到碗上咕咚咕咚的喝起来,一碗稀饭很快见底,她又把一碗水也喝光了,这才满意的又趴在了地上,抬头道,“谢谢嬷嬷,谢谢皇后娘娘。” “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皇后吩咐道。 金陵却蜷缩着身子跪在了地上,哭道,“皇后娘娘,求求您救奴婢一命,仝贵妃,仝贵妃派人杀奴婢,奴婢若再晚来一步,此时已是死尸了。” 皇后沉静如水的面上禁不住浮出一层淡淡的喜悦,低声道,“仝贵妃为什么要杀你?是跟梦妃娘娘有关吗?” 金陵急切的点了点头,“娘娘,奴婢把一切实情都告诉您,梦妃娘娘是被冤枉的,太子殿下也是被冤枉的,这一切都是仝贵妃安排好的,贵妃娘娘就是要陷害太子殿下。” 皇后手心里渗出汗珠来,手指情不自禁的颤了颤,除掉仝妃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一颗心激动的几乎快要跳出来,但面上却竭力保持着镇静,沉声道,“金陵,你知道你这些话若传到皇上耳朵里会怎么样?如果你敢说半句假话,别说是贵妃要杀你,就是贵妃当着皇上的面把你撕烂生吃了,皇上也不会阻拦半分。” 金陵吓得颤了颤,但却极其坚定的道,“娘娘,奴婢知道其中利害,更不敢说一句假话,梦妃娘娘死的实在冤又死的实在太惨了。娘娘,奴婢能撑着活到今天已是侥幸。梦妃娘娘死后,仝贵妃让奴婢先回浆洗房,那天奴婢听到袁嬷嬷跟浆洗房的嬷嬷说趁着游灯会要把我做掉,奴婢赶紧逃到冷宫里,在一间房里的梁上栓了根绳子,顺着绳子爬到梁上,又把绳子收了,那根梁极粗,下头正好堆放着一些杂物,奴婢便一直躲在梁上,到了游灯会那日,袁嬷嬷果然带人四处搜查奴婢,只是没搜到,奴婢知道若我一直躲着,早晚会被饿死,不如趁机逃出来,今日听见外头刮风打雷似是要下雨,想着宫里定然松懈,便偷着跑出来,谁知快到顺和宫的时候,还是被人发现了,奴婢不顾一切的奔到顺和宫门口,亏得嬷嬷开门及时,否则奴婢只怕已被人杀了灭口了。” 皇后大惊,“你说方才有人发现你了?你身上的伤便是他们所为?” 金陵点点头,恢复的一些力气因为激动说了这些话又显得有些虚弱了,“她们抓了奴婢,然后往死里打奴婢,奴婢索性撞死,她们一时不察奴婢便跑了出来,藏在枯井里,等她们走了,奴婢才敢爬上来。” 皇后看一眼乐嬷嬷,沉声道,“锁上宫门,不管谁来叫门,都不要打开。” 乐嬷嬷自知情势危急,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宫门刚上了锁,乐嬷嬷还没来得及转身走开,就听到外头一阵砰砰的脚步声。 她吓得心头微颤,两手紧紧的捂在胸口上。 只片刻,宫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喊叫声,“贵妃娘娘求见皇后娘娘。” 接着便传来一阵砰砰的敲门声。 乐嬷嬷不敢多停留,顶着大雨冲进院子里抄近路进了寝宫,“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来了。” 金陵顿时吓得哇哇大叫,“皇后娘娘,求求您救救奴婢,贵妃一定知道奴婢来了您这里,是来杀奴婢的。” 皇后却不慌不忙,徐徐的看了看金陵,沉声道,“本宫问你,若皇上来了,你敢不敢当场与仝贵妃对峙?为本宫做证人呢?” 金陵已是走投无路,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当下点头道,“奴婢听娘娘的吩咐,奴婢愿意给娘娘做证人。” 皇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不管你见了谁都不要惊慌,只要本宫不把你指出来,你就不要出来说话。乐嬷嬷,带她下去收拾收拾。” 乐嬷嬷见皇后胸有成竹镇定自若,心里的慌乱也减了不少,“娘娘,那贵妃娘娘……” 皇后摆了摆手,冷笑道,“不用管她,她愿意在外头淋雨就在外头淋雨,告诉所有人,不管谁问起,都说雨声太大,咱们什么都没听到,本宫就不信,她还敢砸门闯进来。呵呵,本宫还真怕她闹不大呢。” 乐嬷嬷不再多说,带着金陵下去。  夜幕沉沉,弯月缓缓的推移着藏在乌云里,又缓缓的露出半张脸,黯淡的月光时隐时现,。 陡然一道明亮的闪电利落的撕开这夜幕,在半空中划下一道闪亮的口子,像是刀剑的利光一闪而过。 闪电过后,惊雷乍现,劈向高大的宫墙,惊得墙内的人心神俱颤。 “早就该下场雨了,下下雨也能凉快些。”皇后挺身立在窗前,身上只披了一件暖红色轻纱。 乐嬷嬷躬身站在一旁,轻声回道,“娘娘说的是。”又回过头对站在不远处的宫女道,“把窗子都关上些,不要让雨打进来湿了东西。” 皇后叹了口气,平静的脸上起了一丝忧愁,“不知道博儿怎么样了,身边带的东西够不够用。” 乐嬷嬷在心里叹口气,天底下做母亲的总是会担忧不在身边的儿女,这样的话皇后几乎隔上几天就要说一次。 她照旧温声回道,“娘娘放心吧,伺候太子的还都是他身边伺候惯了的那几个,该带什么他们心中自是有数,娘娘不必担心。” 皇后缓缓的转过头来,幽幽的叹了口气,“本宫已经很久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如今如何了。” 乐嬷嬷安慰道,“娘娘请放心,太子一切都好,您要实在不放心,奴婢明日过去瞧瞧便是。” 皇后蓦地冷声道,“这个时候你怎能出宫去看他?本宫虽然想他,却也知道急不得一时,欲速则不达,本宫若沉不住气,只会让别人钻了空子。” 乐嬷嬷忙道,“娘娘明智,是奴婢糊涂了。” 皇后摆摆手,“你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是,娘娘。”乐嬷嬷朝身后立着的几个宫女使个眼色,她们随即会意,一溜儿跟着乐嬷嬷走出去,又将房门轻轻关上。 出了房门,乐嬷嬷顿觉一阵热气扑上来,索性站到院子里去,外头电闪雷鸣,一阵狂风刮过,顿时带来阵阵凉气。 她走过院子,站在一处回廊上,侧身依靠着柱子,向外望着。 一道闪电划过,院中小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五颜六色亮的有些刺眼。 狂风已至,暴雨也将来了。 乐嬷嬷的心沉的如这无边的黑幕,只不知这皇宫里的暴风雨什么时候就要来了。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打个寒颤,顺和宫与雍华宫,不管哪一方得势,另一方都将毁灭,她自是希望太子登上帝位,但隐隐的她又觉得梁王胜算似乎更大,仝贵妃的心计颇深,处处深谋远虑。 皇后虽不输于仝贵妃,但太子到底气势短了些,比不得梁王杀伐果断。 她正想的出神,倾盆大雨瞬时而至,哗啦啦犹如往下倒一般。 豆大的雨珠落在地上溅起水花飞到她裙角上,她忙朝后退了两步,静静的望向天空。 雨声风声夹杂在一起,几乎听不到旁的声音,她又怕皇后唤她听不到,遂转身沿着回廊往寝宫里头走,刚走到拐角处,蓦地听到宫门口似是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她吓了一跳,立马停下脚步,竖起耳朵细听,果然听到一阵砰砰的敲门声。 她忙疾走了几步,叫住几个小宫女,挑着一盏灯笼到了宫门口,砰砰的声音响的愈发沉重了。 她命宫女打开宫门,门才刚一打开,就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宫女一头栽了进来。 乐嬷嬷吃了一惊,蹲下身把她的头掰过来,见她披头散发脸上更是脏污不堪,遂低声沉问,“你是哪个宫里的?跑到皇后宫里来做什么?” 那宫女并未晕死过去,只是太累太虚弱了,听到唤声,轻轻的摇了摇头,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我……是伺候……梦妃娘娘……的,我叫……金陵。” 乐嬷嬷心头微震,抬起头道,“快把宫门关上,快。” 宫女们不敢怠慢,急忙将宫门关上。 乐嬷嬷又命人将金陵抬起来,一直送到了皇后的寝宫门前。 她稍显激动,声音亦是有些发颤,躬身道,“皇后娘娘,奴婢有事要禀。” 顿了片刻,里头才传来皇后慢悠悠的声音,“进来吧。” 乐嬷嬷推门而入,沉声道,“娘娘,金陵来了。” 皇后愣了愣,霎时双眸亮起来,蓦地站起身,她以为这个小宫女已经死了,没想到竟是自己跑上门来了,“在哪里?快带本宫去见她。” “娘娘,就在外头呢。”乐嬷嬷拍拍手,“带进来吧。” 两个宫女架着金陵进来,将金陵扔在地上便转身出去了。 金陵一身的狼狈不堪,衣服上裂开了几道口子,隐约带着血迹。 皇后疾步上前,半蹲下身子,掩不住的激动,“金陵,你怎么样?” 金陵趴在地上,身子一动不动,脑袋缓缓移了移,“水……水……吃饭……” 不等吩咐,乐嬷嬷急忙转身出门,亲自端了水和稀饭进来,“先喝些稀饭,瞧着应是几日没吃饭了。慢慢来,不能一下子吃太多。” 闻到稀饭的香味,金陵立马来了精神,撑着头抬起来,趴到碗上咕咚咕咚的喝起来,一碗稀饭很快见底,她又把一碗水也喝光了,这才满意的又趴在了地上,抬头道,“谢谢嬷嬷,谢谢皇后娘娘。” “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皇后吩咐道。 金陵却蜷缩着身子跪在了地上,哭道,“皇后娘娘,求求您救奴婢一命,仝贵妃,仝贵妃派人杀奴婢,奴婢若再晚来一步,此时已是死尸了。” 皇后沉静如水的面上禁不住浮出一层淡淡的喜悦,低声道,“仝贵妃为什么要杀你?是跟梦妃娘娘有关吗?” 金陵急切的点了点头,“娘娘,奴婢把一切实情都告诉您,梦妃娘娘是被冤枉的,太子殿下也是被冤枉的,这一切都是仝贵妃安排好的,贵妃娘娘就是要陷害太子殿下。” 皇后手心里渗出汗珠来,手指情不自禁的颤了颤,除掉仝妃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一颗心激动的几乎快要跳出来,但面上却竭力保持着镇静,沉声道,“金陵,你知道你这些话若传到皇上耳朵里会怎么样?如果你敢说半句假话,别说是贵妃要杀你,就是贵妃当着皇上的面把你撕烂生吃了,皇上也不会阻拦半分。” 金陵吓得颤了颤,但却极其坚定的道,“娘娘,奴婢知道其中利害,更不敢说一句假话,梦妃娘娘死的实在冤又死的实在太惨了。娘娘,奴婢能撑着活到今天已是侥幸。梦妃娘娘死后,仝贵妃让奴婢先回浆洗房,那天奴婢听到袁嬷嬷跟浆洗房的嬷嬷说趁着游灯会要把我做掉,奴婢赶紧逃到冷宫里,在一间房里的梁上栓了根绳子,顺着绳子爬到梁上,又把绳子收了,那根梁极粗,下头正好堆放着一些杂物,奴婢便一直躲在梁上,到了游灯会那日,袁嬷嬷果然带人四处搜查奴婢,只是没搜到,奴婢知道若我一直躲着,早晚会被饿死,不如趁机逃出来,今日听见外头刮风打雷似是要下雨,想着宫里定然松懈,便偷着跑出来,谁知快到顺和宫的时候,还是被人发现了,奴婢不顾一切的奔到顺和宫门口,亏得嬷嬷开门及时,否则奴婢只怕已被人杀了灭口了。” 皇后大惊,“你说方才有人发现你了?你身上的伤便是他们所为?” 金陵点点头,恢复的一些力气因为激动说了这些话又显得有些虚弱了,“她们抓了奴婢,然后往死里打奴婢,奴婢索性撞死,她们一时不察奴婢便跑了出来,藏在枯井里,等她们走了,奴婢才敢爬上来。” 皇后看一眼乐嬷嬷,沉声道,“锁上宫门,不管谁来叫门,都不要打开。” 乐嬷嬷自知情势危急,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宫门刚上了锁,乐嬷嬷还没来得及转身走开,就听到外头一阵砰砰的脚步声。 她吓得心头微颤,两手紧紧的捂在胸口上。 只片刻,宫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喊叫声,“贵妃娘娘求见皇后娘娘。” 接着便传来一阵砰砰的敲门声。 乐嬷嬷不敢多停留,顶着大雨冲进院子里抄近路进了寝宫,“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来了。” 金陵顿时吓得哇哇大叫,“皇后娘娘,求求您救救奴婢,贵妃一定知道奴婢来了您这里,是来杀奴婢的。” 皇后却不慌不忙,徐徐的看了看金陵,沉声道,“本宫问你,若皇上来了,你敢不敢当场与仝贵妃对峙?为本宫做证人呢?” 金陵已是走投无路,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当下点头道,“奴婢听娘娘的吩咐,奴婢愿意给娘娘做证人。” 皇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不管你见了谁都不要惊慌,只要本宫不把你指出来,你就不要出来说话。乐嬷嬷,带她下去收拾收拾。” 乐嬷嬷见皇后胸有成竹镇定自若,心里的慌乱也减了不少,“娘娘,那贵妃娘娘……” 皇后摆了摆手,冷笑道,“不用管她,她愿意在外头淋雨就在外头淋雨,告诉所有人,不管谁问起,都说雨声太大,咱们什么都没听到,本宫就不信,她还敢砸门闯进来。呵呵,本宫还真怕她闹不大呢。” 乐嬷嬷不再多说,带着金陵下去。 324.第324章 雨夜搜宫为哪般? 仝贵妃站在雨里,头顶上的雨伞劈啪作响,静静的等了一阵子,见里头半点动静都没有,当下气的暴跳如雷,狠狠的瞪着袁嬷嬷,“这么多人守着就让个小丫头给跑出来,不但跑出来还跑到顺和宫里来,本宫看你们就是故意的,故意想害死本宫是不是?”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袁嬷嬷吓得一颤,跪在流着雨水的地面上,冷水隔着衣衫浸上来,冰着她两条老寒腿。 事已至此,发怒也无济于事。仝贵妃缓缓心神,吩咐道,“给我盯牢了,这宫里头的一个都不许放出来。” 小欢子颤声问道,“娘娘,万一皇上来了,或者皇后娘娘要出去怎么办?” 仝贵妃冷哼一声,“皇后那里你不用操心,至于皇后娘娘,她若出宫,你们便进顺和宫把金陵那丫头给我做了,我就不信皇后没了证人还能信口雌黄。”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她低头瞟一眼仍跪在雨水里的袁嬷嬷,冷声道,“起来吧。” “谢娘娘。”袁嬷嬷站起身,紧跟在仝贵妃身后离开顺和宫。 走到半路上,仝贵妃吩咐道,“袁嬷嬷,你去告诉何田,皇上最心爱的禅心佛珠不见了,请求皇上在宫里搜查。” “是,娘娘。”袁嬷嬷躬身退去。 金陵清洗干净换了衣衫,跟着乐嬷嬷又进了皇后的寝宫。 皇后正襟危坐,手上端着杯子喝茶,“门外头的人都走了吗?” 乐嬷嬷如实回道,“已经没了动静。” “嗯。”皇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金陵心里头也松了松,慌忙跪在地上,“奴婢谢皇后娘娘的救命之恩,奴婢这条命虽不值钱,却也能让娘娘用得一二,奴婢拼死也要保住太子的清誉。” 皇后放下手里的杯盏,“金陵,你知道梦妃为什么那么害怕仝妃吗?为什么事事都听命于仝妃?” 金陵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许是梦妃胆小怕事,而仝妃又是一手遮天,梦妃自从进了皇宫,一言一行皆在仝妃的掌握之中,仝妃命奴婢在梦妃喝的茶里下了药,又让奴婢骗太子皇上在梦华宫里,太子不知实情,进了梦华宫便被迷倒了,奴婢便把太子与梦妃放在一起,然后又把皇上引来。” 皇后早就知道其中定是仝妃做了手脚,却一直苦于证据,如今金陵一说,她才算是恍然大悟,遂又问道,“那梦妃究竟是怎么死的?” 金陵陡的睁大眼,乌黑的眸子里竟浮现了一层泪意,“皇后娘娘,梦妃娘娘,实在太可怜了。” 想到梦妃临死时悲惨的样子,她心下一阵悲痛,却未曾想到当初她自己也是其中的帮凶之一。 她抽抽鼻子接着说下去,“梦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之后,仝贵妃娘娘经常把梦妃偷偷带走,让她去梦华宫中伺候,做的那些事比奴婢们还不如,有时候贵妃娘娘让梦妃娘娘跪在地上当她的餐桌,跪着爬着替她运送东西,雍华宫里的每个人都能打骂梦妃娘娘……”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梦妃娘娘身体和心里都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皇后听得心头冒出火来,抬起手砰地一声砸在桌面上,“好个仝妃,竟然做出这样灭绝人寰的事来,梦妃好歹也是皇上的女人,竟然任由奴婢们践踏,本宫看她实在不把皇室尊严和皇上的尊严放在心上。唉,真是苦了梦妃,竟受了这么些非人的折磨。”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金陵,“你若能早些醒悟,及早把这些事说出来,何至于累的梦妃死于非命?” 金陵哭的满脸泪水,心中确实带了几分愧疚,“贵妃娘娘许给奴婢,若奴婢帮她做好了事,来年便放奴婢出宫回家去,奴婢这才处处听娘娘的吩咐,谁知道……” 她眼里的泪又滚滚的滑落下来。 皇后又问道,“那你还知道仝妃的什么事?” 金陵摇摇头,“其余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贵妃娘娘的事都是袁嬷嬷亲自去做的。” 皇后淡淡的嗯了声,吩咐乐嬷嬷,“带她下去吧。” 一个小宫女奔进来,“皇后娘娘,何公公在宫门外求见,说皇上的禅心佛珠不见了,命人在各个宫里搜查。” 皇后凤眉冷挑,“何田?本宫这边锁了宫门,他就来搜佛珠?当真是仝妃的一条走狗。” 她怎会不知何田安的什么心思?不过是来搜查金陵的,而佛珠只是个幌子而已。 她冷声道,“他敢明目张胆的来,定是奉了皇上旨意,若本宫不开宫门,他定会去皇上跟前大做文章。” 她略一沉思,遂道,“乐嬷嬷,把金陵带进来。” 乐嬷嬷才刚走出门去,马上又带着金陵返回来。 皇后看了一眼金陵,“乐嬷嬷,把她藏到本宫床底下去。” 金陵一颤,“娘娘,奴婢不敢。” 皇后娘娘的床,她哪里敢靠近? 皇后厉声道,“难道你想让何田把你搜出去?还是想让他把你弄死?” 金陵打个寒颤,“奴婢遵命。” 不等乐嬷嬷上前,她便自己乖乖的爬到床底下去了,爬到最里头的角落里,蜷缩起来,屏息静气不敢动弹。 皇后扬扬手,“让何田进来吧。”又吩咐道,“来人,被本宫拿一件外衣来。” 宫女伺候着穿了外衣,她仍旧端坐在门旁的椅子上。 何田躬着身子进来,弯着腰行礼,尖着嗓子细声细气的道,“奴才叨扰娘娘歇息,实在该死,但皇上有旨,奴才又不得不办,还请娘娘息怒。” 皇后面色平静,温声道,“何公公何必客气,既然带了你的人来,那就搜吧,看看那佛珠有没有藏在本宫的宫里头。” 何田急忙道,“娘娘说的哪里话,怎么会在娘娘的宫里头,奴才不过是例行公事,也为了给别的宫里找个由头,免得日后说闲话。” 皇后淡淡的道,“大雨天的,倒是难为公公了,那就快搜吧。” “多谢娘娘体谅。”何田躬着身子,低着头,目光往里屋扫了一圈。 皇后看在眼里,端起桌上的茶,掀开上头的杯盖,喝了一口茶又将杯盖盖上,清脆的碰撞声显得有些刺耳。 何田马上收回目光,恭敬的退了出去,皇后娘娘的内室,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搜一搜。 七八个嬷嬷宫女端的将顺和宫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自是一无所获,其实早在何田意料之中,皇后敢让他进来搜,便是有把握让他搜不到。 无论怎样,他回去总好交差吧? 他走到皇后跟前躬身行礼,“打扰娘娘了,奴才们告退,娘娘好好休息吧。” 皇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公公可要走好了。” 何田听得心下一颤,亦知道今日之事算是把皇后给彻底得罪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既已选择站在贵妃这一头,断然不能再挂着皇后了,否则只会死的更快。 他躬着身子退出去,又例行公事的到另外几个嫔妃的宫里头搜了搜,一圈搜下来,他们一行人已是个个如落汤鸡一般。 他来不及回去换一换衣服便急匆匆的赶往雍华宫。 仝贵妃正坐在宫里头等消息,见他空着手回来,倒也并未惊异,她早料到皇后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何田,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 何田躬身行礼,“娘娘,奴才仔细搜查了顺和宫,可是什么都没发现,根本没见到金陵的影子。” 仝贵妃冷哼一声,“本宫的人亲眼看到金陵进了顺和宫,一定是皇后将她藏起来了,真是本宫进不去,本宫若能进去,一定将她揪出来。” 何田犹豫着道,“娘娘,顺和宫里倒是有一处没搜到,奴才们不敢贸然动手。” 仝贵妃挑挑眉,“皇后的内室吗?” 何田点头,“不过奴才想皇后不会让个奴才上床吧?” 仝贵妃冷冷的笑了笑,“何田,你太不了解皇后了,她能在皇后的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靠的并不是运气,只要对太子有利,她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 何田不敢再接话,心下腹诽,您不是也一样吗?为了梁王爷,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仝贵妃摆摆手,“退下吧,近日可能还有需要你的时候,时刻做好准备吧。” “是,娘娘,奴才一切都听娘娘的吩咐。”何田躬身而出,两鬓已是渗出汗来。 仝贵妃缓缓站起身,轻移莲步,长长的裙角摇曳在身后抚在地面上。 她走到窗前,伸手将窗子推开,一阵斜风将大颗的雨珠子吹进来,砸在她脸上,带着阵阵凉意。 她宽大的衣袖灌了风在半空中飘飞着,她深深的吸口气,雨丝飞进嘴里,打湿了她鲜红的双唇。 窗子外头,一颗粗大的树枝上挂着的八角宫灯在暴风雨里摇摇欲坠,里头的烛光忽明忽暗,却始终未能被风吹灭。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暴雨下的更大了。 她喃喃的低声道,“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暴风雨了。” 立在一侧的袁嬷嬷马上点了点头,却不敢随意接话。 325.第325章 时机已到先下手 仝贵妃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妩媚娇柔的笑意来,“暴风雨来得好,但愿来的更猛烈些吧。” 她面上明明带着笑意,却偏偏让人觉得心下一阵冰寒。 袁嬷嬷垂手静立,知道此刻娘娘的心里应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保持沉默是她唯一能做的。 果然仝贵妃蓦地转过身来,挥了挥手肥大的蝴蝶袖,“袁嬷嬷,明日一早你便出宫,去一趟御国公府,看看御国公的病情如何了,顺便替我捎个口信。” 她示意袁嬷嬷上前,俯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袁嬷嬷面色变得苍白,却又隐隐带着些激动与兴奋。 吩咐完这些,仝贵妃让人准备好纸笔,照旧依惯例用一种特质的药水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小心的卷成一团,让人抱来她的小白鸽,将纸团拴在白鸽的腿上。 她抱着白鸽走到窗边,一伸手将白鸽放飞,外头风雨正大,白鸽似是受了惊吓,扑棱棱的扇着翅膀朝对面的大树上飞去,躲在树枝上不敢动弹。 仝贵妃咯咯的笑起来,“真是胆小鬼。” 不过愈是这样的天气,愈不会被人发现她放了信鸽出去,谁能相信这样的暴风雨之夜,娇小柔弱的信鸽还能带着信飞去千里之外呢? 她望着窗外,一动不动的静静站立着。 也许,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次日清晨,暴风雨终于停了,经过雨水洗礼的早晨空气尤为清新,飘着淡淡的花香,令人感到一阵清爽。 皇后立在廊檐下,目光炯炯有神,望着一夜间几乎全被风雨吹的调落的花草,心下禁不住感叹,纵然再美好也有凋零的时候,只有保住那根茎才是最要紧的,即使今年败了落了,来年一样会开出娇艳的花朵来。 乐嬷嬷从回廊那头走过来,立在皇后身侧,躬身道,“娘娘,金陵已经安顿好了,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皇后略一点头,“派人看好那丫头,千万不要让她钻了空子耍了心机,临到头再倒戈本宫一把。” 乐嬷嬷皱下眉头,“娘娘,奴婢料她不敢,在这皇宫里,被仝贵妃追杀,恐怕也只有娘娘敢收留她了,她只要出了顺和宫的宫门,定然死无全尸。” “话是这么说,但小心点总是没错的。”皇后稍一沉思,沉声道,“吩咐下去,今日宫里的人谁也不许踏出宫门半步,不管有什么要紧的事都暂且搁置下来,谁敢偷偷出宫,本宫砍了她的手脚。” 乐嬷嬷有些不明白,“娘娘,何不趁此时向皇上高密呢?只怕夜长梦多。” 皇后淡淡一笑,面上带了几分高深莫测的神情,“本宫自有计较,你只管吩咐下去,派几个得力的守着宫门,一旦发现要偷出宫门的,格杀勿论。” 乐嬷嬷心下微跳,慌忙应下,便躬身退下急急的嘱咐下去了。 皇后从廊下缓步走出来,脚下堆积的雨水湿了鞋面,可她却丝毫不觉,只仰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她要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顺利除掉仝妃又能一并铲除梁王,还能顺利为太子洗刷冤屈的时机,她必须耐心的等下去,欲速则不达。 她已经等了很多年,不在乎再多等几日。 暴风雨过后,天气果然凉快了,黎言裳顿觉一阵欢欣,她的预产期赶在八月底,到时候正好不冷不热,恰适合坐月子,大夏天的坐月子总会落下毛病的。 趁着天气好,她索性让宝瓶倚翠扶着去了落西院,找万氏说一说话。 万氏正抱着小家伙在床上坐着,见她进来,忙将手上的孩子递给奶娘,掀开薄被就要下床。 黎言裳笑道,“你快省省吧,坐月子也拦不住你的腿,小心落下毛病。” 她说着走到奶娘跟前,低头去看包被里的宇文修,只见他粉嘟嘟的脸蛋上一双乌黑的大眼正滴溜溜的转着,似是看到她了,盯在她身上不动弹。 黎言裳不禁笑道,“灵倩,修哥儿看着我笑呢,你看他正看我呢。” 万氏惊喜万分,终是从床上走下来,“是吗?俞明和说要等到出了满月才能看到人呢,真的能看到了吗?” 黎言裳挪动下身子,站在另一个位置对着宇文修,宇文修的黑眼珠也随着动了动,仍是对在她身上。 奶娘看了欣喜不已,“世子妃,哥儿这是喜欢您呢。” 万氏也跟着笑道,“大嫂,他真是盯着你看呢。” 黎言裳呵呵笑起来,“灵倩,瞧瞧你家修哥儿这么大一点就会看人了,心眼子多着呢。” 儿子得了夸奖,做母亲的自是开心的,万氏笑的合不拢嘴,“大嫂,承您吉言,但愿有朝一日,他能给我挣个诰命回来。” 黎言裳微微笑了笑,“放心吧,一定会的。” 万氏看一眼她的肚子,扶着黎言裳在躺椅上坐下,“大嫂,我瞧着你马上就要生了似的,还是早作准吧吧。” 黎言裳不以为然,“我这差不多还有两个月呢,现在准备有些早了,再说了,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小衣服小鞋子小被子什么的,江妈妈早就做好了,府里头又有产婆奶娘。” 万氏点头,“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有些紧张的,我现在想起生孩子那会还有些后怕呢,一心想着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黎言裳啐了一口,“休要胡说,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不吉利,亏得这几日凉快了,不然你这月子可真是难熬。” 她又接着道,“这坐月子也是头等大事,女人生孩子消耗元气最大,月子做不好,只怕日后会落下病根子,什么灵丹妙药都没管用,凡事能不动手的就不要动,平日里下来走一走,其余的时间就躺在床上睡觉,切不可大意。” 万氏点点头,眸中已带了几分感动,低声道,“大嫂,还是你对我好。” 黎言裳瞪她一眼,“说的什么话,难道二弟对你不好吗?” 万氏马上脸色黯了黯,只一刻便消失了,连声道,“好好,都好。” 黎言裳觉得怪异,眼角余光落在一旁伺候的华月身上,只见她正低了头,脸上似是也有些沮丧。 她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莫非宇文健做了什么让万氏伤心的事吗? 她见万氏并不想多说,遂装作不知道,又让奶娘把宇文修抱过来逗弄了一会子。 又坐了一会子,她觉得身上有些累,起身回了霓裳院,对宝瓶吩咐道,“你去落西院里偷偷问问华月,郡王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氏一向明事理,若非宇文健做的很不对,她断不会在人前露出那样的神色来。 宝瓶很快就回来了,一脸的愤愤不平,一进门便道,“世子妃,那个文姨娘瞧着是个知书达理省事的,没想到心里头阴着呢。” 黎言裳心里头咯噔一下,果然是个不省事的,遂问道,“怎么回事?” 宝瓶走进来,立在黎言裳身侧,“世子妃,您还记得曾经替文姨娘来送过东西的那个春儿吗?原先在文姨娘跟前伺候的。” 当然知道了,差点害了她母子的性命,黎言裳点了点头。 “就是因为她,文姨娘说是郡王妃把她赶出去了,还说郡王妃逼得春儿走投无路,又说什么春儿卖身为的是救母,被赶出王府后就没得活了。”宝瓶说着脸上的怒意又带了几分怪异,“世子妃,可巧的是郡王爷禁不住文姨娘纠缠,便去了春儿家里,却发现春儿母女两人都已经死了,像是自杀。您说奇怪不奇怪?郡王爷自是认为文姨娘所说属实,便把这些事都怪在郡王妃身上,这几日与郡王妃生分了许多,日日都呆在文姨娘房里头。” 春儿果然死了?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黎言裳想不到的是这件事竟然给万氏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她原本只想着万氏会因为春儿的事而感到自责,却没想到凭空又生出这些事来。 她更没想到的是宇文健瞧着疼爱万氏,两人又是多年的夫妻,他对万氏竟是半点信任也没有,任凭文姨娘胡说。单凭这一点,他便辜负了万氏对他的一片真心。 宝瓶仍在嘀咕着,“世子妃,您说那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奴婢不相信郡王妃会把她赶出去,还害的春儿母女没了性命。” 黎言裳扫了她一眼,愈发替万氏不值,就连宝瓶都不相信万氏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宇文健反而不信发妻,实在令人生气。 她朝宝瓶道,“这件事到此为止,跟谁都不要再说了,尤其是春儿的事,且不可在府里浑说。” 宝瓶低低的嗯了一声,压下心底疑惑,不再多说。 晚上宇文晔回来,黎言裳将这件事说给他听,他亦是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当下便表示他一定会去找宇文健说清楚。 黎言裳叹口气,“说清楚又怎样?若他信任灵倩,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经此一遭,灵倩怕是心凉半截了。” 宇文晔面色沉了沉,“都怪我事前未与二弟说声。” 326.第326章 郎情妾意腹蜜剑 当宇文博终于安静下来似是沉睡过去后,皇上缓缓的松开了他的手,踱步走出内室。 御书房里,贴身侍卫雷千城正垂首立在房中央,腰上挂着一把刻着金龙飞舞的长剑,这把剑是当年皇上用过的,后来因在平定乱党时立了大功而赐给了他,所以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带着这把御赐金龙剑。 皇上在书案后坐下,目光恢复了清冷,“雷千城,榴莲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雷千城躬身抱拳道,“启禀皇上,属下赶到榴莲寺的时候,正巧有一群黑衣人在围攻太子,太子带去的人大部分都被杀死了,而太子殿下也已经受了伤,若不是小陈子誓死护着,太子殿下只怕更加凶险。” 皇上脸色黑了黑,沉声道,“黑衣人抓到了没有?” “启禀皇上,属下幸不负皇恩,已将黑衣人全部抓获。”雷千城的思绪一瞬间的飘了飘,他虽然抓住了所有黑衣人,但又有一事想不明白,那些黑衣人的表现似乎都有些怪异,但到底何处怪异,他又说不上来,他们似是刚刚睡醒又似是极其慌乱,在看到太子时,似乎又带着些震惊。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黑衣人之间似乎也有矛盾。 雷千城收起飘远的思绪,又接着道,“属下已将黑衣人带回地牢,皇上,现在把他们带过来吗?” “多少人?”皇上神思一转,太子遇刺只怕满朝文武都已经知道了,会不会再出什么事呢? 雷千城回道,“一共十八人。” 皇上心下骇然,“十八人?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吗?” 雷千城有些心虚,却又点了点头,“正是。” 皇上挑眉看他,声音平缓,却莫名的令人心底发寒,“十八个身怀绝技的高手去刺杀太子,却只是伤到了太子的肩膀上,雷千城,那你告诉朕,太子的身边到底藏了多少高手?” 雷千城吓得一颤,他亦是想不明白的,可事实确实如此,而他也并未见到太子身边有高手。 他略一思索,回道,“皇上,属下赶到时似乎还看到黑衣人与黑衣人对打了几下,所以属下大胆推测他们可能并不是同一伙人,正因如此,太子殿下才侥幸逃过此劫。” 皇上微微一愣,原本起了疑的心又稍稍的松了下来,“你是说去了两伙人?” 雷千城点点头,“好像是的。” 皇上倏然起身,朝门外走去,“去地牢。” “是,皇上。”雷千城紧紧的跟在皇上身后,去了地牢。 地牢内,黑衣人全被灌了药躺在地上,个个双眼瞪的大大的,惊恐的望着四周,除了一双眼还能动弹,全身都如僵直了一般。 雷千城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怕他们咬舌自尽所以提前灌了药,就等着皇上亲自来审问。 皇上大踏步走进地牢,往地上冷冷的扫了一眼,冰冷的声音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令人心底生寒,“朕只想听到实话。” 只说了这一句,皇上便转过头来,对雷千城道,“让他们一个一个的说话。” “是。”雷千城转身走到其中一人身旁,半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子,捏着他的下巴,往他嘴里倒进一些粉末。 稍过片刻,皇上问道,“是谁派你们去刺杀太子的?” 黑衣人手指微动,脑袋歪了歪,嘴巴张了张,又合了合,一股黑血顺着嘴角流出来。 他竟是一句话没说便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药,他浑身打着颤,嘴唇哆嗦,翻着白眼。 皇上冷笑一声,“雷千城,给他喂药,保住他一丝气,扔到老鼠屋里去,那一百只老鼠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正饿的厉害。” 雷千城稍稍迟疑,“皇上,那边的二十条蛇已经饿了一个月了,是否……?” “老鼠屋。”皇上打断他的话。 雷千城不再多言,迅速的摸出药倒进那人嘴里,那人抽搐的更厉害了,却迟迟不能断气。 雷千城扬扬手,紧跟其后的两个侍卫走进来,将那人拖了出去。 其余几人只吓得面色发白,心底微颤,他们敢去刺杀太子,便是豁出了性命不要的,可是如今他们竟是连死都是一种奢侈。 皇上眼皮眨都没眨一下,“下一个。” 雷千城挪步到下一个人身旁,同样往他嘴里倒了粉末,然后双目落在他面上,等着他做出下一步反应。 寂静的地牢里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嘶喊声,仿若被人生撕了一般,凄厉而又痛苦。 刚刚恢复动作的黑衣人一顿时打个寒噤,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蓦地坐起身跪在地上,“皇上,我什么都说,只求您让我死个痛快。” 皇上冷冷的瞟他一眼,“朕刚才说了,朕只想听真话。” 黑衣人颤了颤,稍稍犹豫片刻,“我说。” 这样的话谁都会说,皇上很不耐烦,他只想知道真相,“若你说错一句话被他们指出来,你死,他们接着说。” 那人骇然的抬起头来,面上惊恐万分,他们虽是一起执行任务,可彼此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却不得而知,若他忠心护主说了谎话,而下头的人为了活命说了真话,那他不是死的很惨?一百只老鼠,二十条蛇,他浑身哆嗦起来,面色惨白如纸。 半蹲着的雷千城霍然站起身,沉喝一声,“磨磨蹭蹭的做什么?饿极了的家伙们都还等着呢。” 那人吓得差点晕死过去,终于颤声道,“皇上,我们一共六人,是卫国公沈虢派我们去的。可是,我们根本没有伤到太子殿下,我们才刚进屋就被迷晕了。” 他伸手指了指躺在外面的人,“是他们,是他们伤的太子。” “你们总共六个人?”皇上微微蹙眉,低沉的目光扫过一行十七人,“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吗?” 那人摇摇头,“当我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们都拿着大刀要砍我们,若不是我们躲的及时,早就死了。” 皇上利目扫过,明显的发现躺在另一头的几个黑衣人目中露出急切的神色,遂道,“雷千城,让那边的人说话。” 雷千城疾步奔过去,依照前例给其中一人喂了药,那人一能说话便张嘴道,“皇上,他撒谎,他们分明是看到太子殿下受了伤,急着去抢头功,所以才与我们打起来。” 听到这里皇上算是明白了,他们真是两伙人,而且互不认识,可笑的是竟然为抢头功而互相对打起来。 沈虢派人刺杀太子,目的自是昭然若揭,他的女儿沈郁刚做了梁王侧妃,就已经这么迫不及待的帮梁王做事了。 真的是他。皇上身子几不可见的颤了颤,低声道,“你们又是谁派来的?” 那人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几个头,扬声道,“贵妃娘娘,对不起了。” 皇上蓦地转过身来,狠狠的盯住那人,乌黑深邃的眸子里利光乍现,“哪一位贵妃娘娘?” 那人还没回答,地牢外就传来一阵清脆犹如银铃般的咯咯笑声,“你要说的是本宫么?” 话音未落,人已到了地牢跟前,身穿曳地长裙的仝贵妃缓步走进来,她修长的脖颈高高的昂着,华美而又高贵。 她美目流光顾盼,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雷千城微微一愣,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从来没有妃嫔进入到地牢里来,而仝贵妃未经允许竟然闯进来了,甚至未经通报。 方才他听到黑衣人的话,就已经联想到雍华宫的用意了,只是没想到仝贵妃来的如此之快。 皇上面色平和,刚刚还锐利无比的眼中已恢复了沉静,“爱妃也来凑凑热闹么?” 仝贵妃呵呵一笑,“皇上真是英明,臣妾自己住在雍华宫里头实在太寂寞太无聊了,听说皇上在地牢里审人,臣妾便急忙赶来了。皇上,好玩吗?” 皇上笑了笑,上前拥住她的肩膀,“好玩极了,爱妃,他们都是昨夜去榴莲寺刺杀太子的人,刚才有个人说是你派去的呢,爱妃说好玩不好玩?” 仝贵妃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给阴暗的地牢增添了几分春色,“果然好玩呀皇上,这是臣妾听说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皇上揽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突然伸向她下巴,蓦地将她的下巴抬起来,双目紧紧的盯在她的眼,缓缓的一字一顿的道,“爱妃今天真是美。” 仝贵妃似是心情很好,再次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抬手在头上轻抚了抚,柔软的下巴在皇上稍显粗粝的手掌心里蹭了蹭,小鸟依人状的惊喜道,“真的吗?皇上?臣妾是特意打扮好才出门的。亏得皇上觉得臣妾好看,不然臣妾可要伤心了。” 她依在皇上怀里软声细语撒着娇,皇上则一脸柔情的望着她。 雷千城与一众黑衣人全都惊呆了,两位主子似乎把地牢当成了雍华宫。 可他们心里都明白,郎情妾意的背后深藏着暗潮汹涌,他们谁都不敢再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仝贵妃柳眉横瞪,目光流转,望向直挺挺跪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媚笑如丝,纤纤玉指在半空中点了点,“你们两个是谁指认的本宫?” 327.第327章 病急癫狂表错情 黎言裳哼了哼,“怪你做什么?你不过是为他们好,若真让他知道的话,他那样敏感的人,还不知道又会想到哪里去呢。” 她郁闷的躺在床上,艰难的翻了翻身子,背对着宇文晔,“原瞧着是个稳重的,却也是这样的不找边际,唉。” 宇文晔靠上去,抬手在她肩膀上轻轻的揉捏着,温声道,“好了,你就不要多想这些事了,明日我自会说他的。” 他手上的力道拿捏的很好,黎言裳顿觉全身舒服了许多,歪着脑袋指挥着,“捏捏这里,对,就是这里,再往下一点,嗯,对对对,呃……实在太舒服了,好好好,一直捏。” 宇文晔觉得好笑,还真把他当成伺候人的了,看她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心里又觉得暖暖的。 到了第二日下午,华月自个儿跑来了,“世子妃,您不必担心了,郡王爷查明了真相,这件事与郡王妃无关,已经向郡王妃道过谦了。” 黎言裳点了点头,“那郡王妃心情如何?” 华月缓缓摇了下头,“奴婢瞧着也不是很好,许是被郡王爷伤了心,还有文姨娘,郡王妃是一心一意对她,而她……”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 黎言裳轻皱眉角,“我不是早就嘱咐过你么?多注意文姨娘的动静,你家郡王妃是当局者迷,许多事看不透,难道你也瞧不出来么?” 华月马上惶恐道,“世子妃,奴婢愚钝。” 黎言裳声音缓了缓,“好在有惊无险,以后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了?” 华月屈膝道,“奴婢知道了。” 黎言裳淡淡的嗯了一声,“快去伺候郡王妃吧,看好修哥儿。” 提到修哥儿,华月的心动了动,修哥儿是郡王妃的命根子,什么地方都可以出差错,唯独哥儿的事上不能出错,她的心不禁又沉了几分。 华月走后,宝瓶笑嘻嘻的走上来,“世子妃,您昨儿个才知道发生了这事,今儿个郡王爷就查明真相了,是不是世子爷教训郡王爷了?奴婢上午瞧见郡王爷去安书院了。” 黎言裳轻轻的瞪她一眼,“就你多嘴,这些话可不许让郡王妃知道。” 宝瓶嘻嘻笑道,“奴婢知道,世子妃,您对郡王妃真好,旁人府里头妯娌都是你害我我坑你,只有您与郡王妃是真心对彼此的,奴婢和华月瞧着都很高兴。” 黎言裳笑道,“你要记得,家和万事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与家人为敌,但家贼难防,该防的还是要防着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你真心。” 宝瓶面色凝重,仔细的听着,极其认真的应道,“世子妃,奴婢明白了。” 高大的宫墙将雍华宫里繁荣的景象遮住,夕阳斜射进来,映在地上的宫墙稍显阴暗。 仝贵妃坐在这一大片宫墙暗影里,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斜阳上,残阳血红一片,映在她乌黑的眸子里,带着些妖异。 沉重的宫门陡然发出一声响动,身穿官服的仝峪缓步走进来,走到她跟前,躬身行礼,“贵妃娘娘。” 仝贵妃收起远望的目光,转向仝峪,声音温和,“二哥,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仝峪摇摇头,“很不好,怕是撑不多久了。” 仝贵妃心下紧了紧,目中泪光闪闪,叹道,“真是病来如山倒,父亲身体一向强健,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那义安怎么样了?” 仝峪面色愈发凝重,又夹着一丝诡异,“若不是娘娘送去的良药,只怕早就撑不住了,如今连吃都不会了,连叫喊的力气都没了。” 鲜活的一条性命竟这样就陨落了,仝贵妃目中落下泪来,仝义安是他们仝家未来的希望,却落得如此悲惨,怎叫人不伤心?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让他活着,至少也得撑到大哥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仝峪点了点头,“娘娘,您莫要伤心累了身子,父亲说一切皆有定数,命中注定如此,躲是躲不掉的。” 仝贵妃抬起眼角,“二哥今日来可是父亲有什么话要吩咐吗?” 仝峪蹙了蹙眉头,下巴一缕小胡子翘了翘,“娘娘,以现在的情势,王爷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便可,何须先动手呢?太子不在宫中,不正好行事吗?只要皇上对太子彻底失去希望,那梁王便是成功了。您为何要这么着急呢?” 仝贵妃声音低沉,“二哥心里应该比本宫更加明白吧?皇上虽然把太子贬到宫外头去,但不见得是真心要废了他,若一直耽搁下去,只怕会对梁王不利。” 仝峪便道,“父亲说,此时一动不如一静,毕竟来的太突然了,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仝贵妃陡的变了脸色,声音亦是变了变,“本宫等不及了,太子在外头并不老实,本宫怕他再整出些别的事来,反而坏了本宫的好事。” 仝峪还有些犹豫。 仝贵妃索性挑明了,“本宫不妨实话告诉二哥,皇后掌握了我一些事,所以逼得本宫不得不提前行事,若皇后到皇上跟前揭发本宫,只怕咱们都要遭殃了。” 仝峪马上变了脸色,“娘娘行事一向谨慎,怎会被皇后握住把柄?只不知是什么样的事?” 仝贵妃眸子里锐光陡现,“伺候过黎言梦的一个小宫女逃跑了,那件事是她去做的。” 仝峪倒抽一口冷气,那件事非但涉及到太子清誉,还有关皇室子嗣的大事,万一被皇上发现了,仝氏就完了。 他忙道,“娘娘,微臣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告诉父亲,此时不宜再拖了,娘娘既已下定决心,那就早些知会王爷,让王爷也提早做好准备吧。” 仝贵妃点点头,“那件事就有劳二哥了,但愿诸事顺利,咱们仝家也能光耀天下了。” 仝峪原本沉寂的心瞬间便被点燃了,他双目里放出崭亮的光芒,仿佛成功正在向他们招手。 当夕阳最后一缕红光照在梁王府漆黑的府门上时,罗根基正站在门口拽着铜铃使劲的敲打。 小厮在门里头喊道,“什么人?” 罗根基停下手,放低了声音道,“我不是醉鬼,我是和硕郡主的夫婿,请问王爷在府里吗?” 晋王爷府上的和硕郡主那小厮自是知道的,不管真假,他都不敢怠慢,急忙进去禀告。 宇文谦正陪沈郁下棋,听说罗根基来了,稍稍有些惊讶,“让他进来吧。” 那小厮马上出门把罗根基带到宇文谦跟前,沈郁自是避到里间去了。 罗根基一看见宇文谦便挺身跪在地上,目中带了几分热切,“王爷,臣有事禀告。” 宇文谦沉声道,“不必多礼,起来吧。有什么事说吧。” “多谢王爷。”罗根基应声而起,接着道,“王爷,前段日子您在柳次酒楼碰见过微臣,您还记得吗?” 宇文谦眉角几不可闻的挑了挑,却并未多说,静等着罗根基说下去。 罗根基自是不敢抬头看他,说话时也是小心谨慎,“后来微臣喝醉了,醒来后就在一间包房里了,而且还有个女人,那女人自称是王爷让她来陪我的,王爷,可有此事吗?” 宇文谦眉目间隐着丝丝沉怒,“罗根基,你到底想说什么?” 罗根基既然壮着胆子来了,便没害怕梁王会因此事而怪他,遂接着说下去,“王爷,微臣想说的是柳次酒楼的徐掌柜心怀不轨,企图对您的名声诋毁,找了个烟花女子来欺骗微臣,又把这样的事栽倒您的头上,王爷,此心实在可恶,这不过小事一桩,可谁又知道他们在暗地会做些什么呢?” 宇文谦定定的看着他,“你专门找本王,就是来说这件事的吗?” 罗根基略一点头,“此时可大可小,王爷不可不防,还请王爷三思。” 宇文谦朝后靠了靠身子,斜着眼看他,“罗根基,依你之见,本王应该怎么对付柳次酒楼呢?” 罗根基被徐崴赶出酒楼后,想了很久才想通他一定是被人设计了,而梁王不过是被人拿来当做借口一用而已,他怀疑徐崴一定也知道内情,当即便跑来梁王府。 即便是死,他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他低垂着头,沉声道,“王爷,依微臣所见,理应派人去摸一摸柳次酒楼的底,然后再把掌柜徐崴抓起来,或许能问出些什么来。” 宇文谦直起身子来,很是认真的审视着罗根基,顿了顿才问道,“罗根基,你知道柳次酒楼的主子是谁吗?” 罗根基摇头道,“微臣不知。” 宇文谦一字一句的道,“是本王。” 罗根基蓦地抬起头来,直直的望进宇文谦的目中,显然很不能接受这样的信息,惊慌的道,“怎么可能?怎么会是王爷您呢?” 他摇了摇头,拒绝相信,“不是王爷,绝对不是王爷。” 宇文谦已经很不耐烦了,他觉得罗根基像个大街上玩戏耍的小丑一般,简直自取其辱,遂陡的厉声道,“罗根基,本王看你是喝酒喝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你是想说本王弄来个女人要害你吗?那你也应该告到金銮殿上去,而不是跑到本王跟前来乱表什么忠心。” 328.第328章 迫在眉睫危险到 罗根基已经完全乱了方寸,他是听说过柳次酒楼没人敢动,可却万万没想到梁王才是真正的主子,那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惊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王爷,微臣,微臣实在不知道您与柳次酒楼的关系,而微臣又确实被一个叫水桃的女人骗了,还请王爷明察。” 宇文谦冷声道,“来人,把他撵出去,简直一派胡言,若不是看在清露的面子上,本王早就把你扔到大牢里去了。” 罗根基瘫在地上,任由两个侍卫架着他出了王府的门,又重重的扔在地上。 他耷拉着脑袋呆坐了一会子,倏然站起身,仰天长啸,大叫一声,“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身下传来阵阵奇痒,他不敢伸手去抓,那需要用药水才能抑制住的恶臭令他呕吐不止,他疯狂而又漫无目的的奔跑着,只求这条路永远都不要走到尽头。 沈郁从里间缓步走出来,摇着头笑了笑,“和硕郡主那样的性子,竟是嫁了个这样的人,真是可惜了。” 宇文谦冷笑道,“原本母妃还说要提拔他,如此看来实在没那必要了,疯疯癫癫的难当大任。” 沈郁复又坐在他对面,宇文谦却站起身来,“扫兴,不下了,扰乱本王的好心情。” 沈郁柔声道,“王爷何必因个疯人心情不好,这盘棋废了多可惜。” 她温婉的声音听在宇文谦的耳朵里尤为动听,他转身又坐下,“好,那本王便陪你下完这盘棋。” 沈郁微微一笑,低声道,“王爷,父亲已经安排好,明日子时动手。” 宇文谦心头微动,略一点头。 两人不再多说,只专心的下棋。 太子宇文博在榴莲山上修行,山上有一座榴莲寺,原是皇室为祭祀而建,后来因为路途遥远而作罢。 七月的风在山脚下和煦温暖,可到了山上则变得凌烈清冷。 宇文博穿了夹衫立在清冷的月光下,修长的身形映在地上,愈发瘦长。 太监小陈子手上拿着件黑色披风走上来,“太子,夜深露重,您还是回屋歇着吧。” 说着将披风披在宇文博肩上。 宇文博却纹丝未动,目光望着散发着淡淡亮光的圆月,久久的出神。 月光下又走来一人,缓步上前,躬身行礼,低声道,“太子,今晚或许有所动,还请太子谨慎些。” 宇文博蓦地转过头来,盯着来人,“魏大人,此话当真?” 他微微的激动起来,只有有所动,他才能抓住机会,才能光明正大的走出这榴莲山。 魏廷建稍稍抬头,露出那张深沉而又坚毅的面颊,一月前,世子爷宇文晔派人给他送了封书信,要他秘密前往榴莲山保护太子,他虽人不在朝,但朝中风向却是一清二楚的。 世子爷代表的是晋王爷,晋王爷若护着太子,谁还能伤到太子? 这是一个绝佳的立功好机会,他甚至感谢这种时候宇文晔还能想到他,感谢晋王爷对自己的信任。 他略一思索,沉声回道,“太子,今晚必有异动,还请您做好准备。” 宇文博按捺住心头兴奋,回过身低声道,“好。” 他快步走进房内,魏廷建与小陈子照例停在门口躬身行礼后离开。 出了院门,魏廷建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去了院后的一间小屋,推门而入,宇文晔正坐在椅上悠闲的喝着茶。 魏廷建将房门紧紧关上,大步走进来,“世子爷,都安排好了,今晚真的会发生什么事吗?” 宇文晔捏了捏手里的杯子,沉声道,“再等等就知道了。” 魏廷建面色凝重,心下竟有些微的慌张,好像做贼害人的那个是他自己。 宇文晔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目中闪过一丝亮光,“魏城主不必担心,就等着您的锦绣前程吧。” 魏廷建稍显尴尬,抱拳道,“多谢世子爷的提携与信任。” 宇文晔扬扬手,将桌上放着的杯子斟满茶,“魏城主请坐,不如喝杯茶吧。” 魏廷建依言而坐,心里头终究想着外头的事,忐忑不安。 子时,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将整个榴莲寺都笼罩在一片白光里,一片静寂。 月色下,几道黑影翻过寺院的高墙,轻车熟路的摸向后院,藏匿在树木之后的阴影里。 暗夜里,传出一个极低极低的声音,“太子歇在这间房里,门外没有守卫,定然守在暗处,咱们分头行事,房顶上院子里,不准落下一个,完事后在此等候。” 几道黑影马上飞身而出,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一盏茶的功夫,全都返回来,又隐匿在暗影之中。 “一共十八人,全部放倒。” “好,你们两个从正门进,你们两个从后窗进,我们从前窗进,目标乃房中所有人,一个不剩,动作要干脆利落。” “是。” 黑影再次飞出去,直直奔向太子的房间,他们从不同的方向摸进去,片刻后便恢复了宁静。 与此同时,另一批黑衣人翻墙而入也进了榴莲寺,动作迅疾的奔向太子所住的小院,他们照旧放倒了隐匿在周围的暗卫,然后闯进太子之屋。 他们却比先一批聪明得多,除去进屋刺杀的六人外,还留了六人守在院子里。 当守在院子里的六人久久听不到屋里头的动静时,瞬间便察觉到了不妙,他们忙飞身而起,准备跑路,却被一张巨大的网拦截下来,所有人都落在大网之中。 他们拼命挣扎,动了没几下便齐齐晕倒了。 小院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皎洁的月光变得朦胧,懒懒的望着安静的世界,懒洋洋的想要闭上眼睡觉。 雍华宫中,仝贵妃一夜未睡,眼圈下漾着清淡的黑印子,面上却毫无疲惫之色,双目亦是炯炯有神。 已经过了寅时,还没消息传进来,难道刺杀失败了? 她心里越来越不安,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贵妃娘娘。”袁嬷嬷低声禀道,“顺和宫里有动静了。” 仝贵妃正在深思,猛然被吓了一跳,狠狠的瞪了一眼袁嬷嬷,紧声问道,“什么动静?” “皇后娘娘要出宫。” 仝贵妃右眼皮情不自禁的跳了跳,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遂沉声道,“拦住她,不准她出宫。” 袁嬷嬷面上有些为难,“娘娘……” 仝贵妃冷哼一声,“不管用什么法子,就是捆,也要把她给我拦下。” “小欢子。” 小欢子弯着腰进来,“娘娘。” 仝贵妃厉声道,“马上去打听皇上有没有下朝,现在在哪里,然后把皇上请到宫里头来,就说我生了很重的病。” “是,娘娘。”小欢子应声而去。 看着他们一一离开大殿,仝贵妃的心跳的很厉害,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她紧紧的攥着衣角,尖细的指甲上画着点点红梅,像是几欲滑落的血滴。 御书房的门紧紧的关着,内室的床上,宇文博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胸前缠了厚厚的白布。 皇上阴沉着脸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心底说不出的滋味,下此毒手的人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了太子的命,而想要太子命的人,会是谁呢? 会是他吗? 皇上面色微动,却更加低沉了,皇室兄弟之争向来残忍,他不也是靠着杀戮才登上了皇位吗?这样的悲剧终究要在他的儿子们身上上演了吗? 纵然早就做好了准备,纵然早就在心里设想过千百次,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的时候,他心里还是那么的愤怒那么的难过。 皇家真的没有亲情可言吗? 躺在床上的宇文博突然大喊一声,“父皇,父皇……” 皇上心底的某根弦顿时紧绷了起来,急忙上前握了宇文博的手,严厉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柔和,“博,儿,父皇在,父皇在这里。” 全身颤抖的宇文博陡然安静下来,一只手紧紧的握住皇上宽厚的手掌,脸上甚至带了一丝笑意。 皇上的心再次动了动,此时他只是一个父亲,而躺在面前的也仅仅只是他的儿子,无关乎社稷无关乎杀戮无关乎皇位继承,他们只是父子。 他的儿子极其的需要他,需要他的安慰和陪伴。 多年未曾体会到的亲情似乎瞬间便回到了心里,他紧紧的握着儿子的手,半弯着身子低声道,“博儿,父亲在这里,别怕,父亲陪着你。” 半跪在床边正在给宇文博诊脉的俞栾微微吃惊,目光却不敢斜视,心里却已明白皇上已经原谅了太子所为。 皇上转过头看他一眼,声音低沉,“俞栾,太子怎么样?” 俞栾躬身道,“皇上请放心,太子的伤在肩上,虽凶险却不足致命,若伤口再靠下一些就不好说了。” “父皇,父皇……”宇文博又低低的叫了几声,眉头紧锁,声音焦灼不安。 皇上俯下身子凑近宇文博的脸,声音愈发的缓和,“博儿,博儿……” 宇文博再次安静下来,一只手死死的攥着皇上的手掌不肯松开。 久违的父子情让皇上原本封闭的心缓缓的打开一条缝隙,他直起身子,安静而又认真的看着双目紧闭却仍旧紧锁眉头的儿子,心底的坚硬冰冷渐渐的软了又软。 329.第329章 改朝换代下诏书 两人均冷汗直流,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皇上指了指其中一个,“喏,就是他。” “你啊?”仝贵妃咯咯笑着,身子一转,倏地伸手从雷千城腰间拔出那把金龙剑,直直的对准那黑衣人的心口便刺了下去。 那黑衣人发出一声沉闷的冷哼声,胸前渗出血水来,但他的身子仍直直的立着,这一剑的力道极小,不过破了层皮而已。 明亮的剑尖上滴着鲜红的血,仝贵妃似是被吓着了,蓦地扔了手上的剑,转身趴在皇上怀里,“皇上,臣妾好怕。” 皇上陡的爆发出一声大笑,那笑声似是要把地牢震翻一般。 仝贵妃抡起粉拳,轻轻的砸在皇上胸前,“皇上,您还笑,吓死臣妾了。” 皇上脸上的笑意更深,目光亦是愈发深沉,直直的落进仝贵妃仿似无害的媚眼里,低低的问道,“爱妃就这么等不及,这么的迫不及待了么?” 仝贵妃半仰着头嘴角咧了咧,扯出一丝娇媚的笑,“皇上,臣妾真的等不及了呢!” 皇上蹙蹙眉角,“爱妃是不是觉得朕老了呢?” 仝贵妃娇笑如花,“皇上是老当益壮,哪里就老了呢?” 略一顿,她接着说下去,“只是臣妾觉得您太累了,臣妾心疼您。” 皇上笑的更欢,“还是爱妃知道疼朕,还是爱妃好啊……” 啊字未落,皇上已低了头凑在仝贵妃耳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问道,“爱妃都安排好了吗?仝印是不是也已经回来了?” 仝贵妃面上的笑容淡了淡,低低的叹了口气,“不好玩,什么事都逃不过皇上的法眼。” 皇上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尽然,这么多年来,朕却没看透枕边人与亲生儿子的心。爱妃,你说朕是不是应该庆幸你们要铲除的只是太子,而不是朕呢?” 仝贵妃眉毛挑了挑,拧结在一起,绝美的脸上浮出一层薄薄的凉意,“皇上,臣妾原本不想让您受到伤害。” “现在呢?”皇上目光如炬。 仝贵妃又低低的叹了叹,“皇上太过不公,始终不肯给谦儿一个机会,谦儿甚是苦恼,皇上,您和谦儿,您说我应该怎么办呢?要怪的话就怪不该生在皇家。” 两人的声音都很低,低的几乎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可地牢中的人都是练过功夫的高手,他们虽不能动弹,但耳朵却是听得很清楚,越是往下听,他们越觉得小命难保。 雷千城转身向地牢门口走去,刚到门口便被一把闪着刺眼亮光的大刀逼了回来。 他一凛,沉声道,“大胆。” 话一出口,他马上安静下来,回过身看着皇上。 皇上冷冷的扫了一眼门口,望向仝贵妃的目中仍是带了笑意,“爱妃果然好手段,朕甘拜下风。只是朕有一事不明白。” 仝贵妃笑意盈盈,“请皇上明示,臣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这么多年都等了,为什么忽然就等不及了呢?还是爱妃认为太子不在宫中,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呢?” “皇上,只能说计划不如变化快吧,有些事一辈子都做不了决定,可有些事也许在一瞬间就做了决定,即使粉身碎骨也要试一试。”仝贵妃缓缓的从皇上身边退开,一步一步走的极慢,目中泪光点点,又含了几分情意,深深的看着皇上,“皇上,这些年您待臣妾不薄,臣妾不想让您伤心,既然事已至此,臣妾恳请您下诏让谦儿马上登基。” “如果朕不愿意呢?”皇上目中仍是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惊慌。 他倒想看看她有什么办法拿到玉玺。 仝贵妃平静的面上起了一丝急切,“皇上,何必呢?谦儿也是您的儿子,他登上皇位不是一样吗?所谓胜者为王败者寇,谦儿能走到今天也说明他有能力征服天下,不是吗?” 皇上冷冷的笑了笑,“弑父杀兄也算是能力吗?” 仝贵妃目带讥诮,“皇上,这话别人可以说,您……难道还不明了么?” 皇上陡的变了脸色,额上青筋暴出,两眼直直的盯着仝贵妃,似是想要把她吃了一般。 良久,他终是缓和下来,淡淡的道,“你去把谦儿叫来吧。” “父皇,儿臣来了。”宇文谦其实早就到了。 他与仝贵妃一样,未接到卫国公成功的消息却等来了太子负伤进宫的消息,顿觉大事不妙,马上进了雍华宫,随即便跟来这里。 他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两人的对话,心下惊疑不定,他亦是没想到两拨刺杀太子的人竟然碰到了一起,这才坏了大事。 方才听到下诏登基的事,他心里激动不已,更觉得母妃所作乃是真理。 他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强自镇定,缓步走进来,扑通跪在皇上跟前,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父皇,儿臣不孝,儿臣实在不知道沈氏竟然自作主张去刺杀皇兄,亏得皇兄没事,否则儿臣真要愧疚死了,请父皇降罪。” 事到如今还说这样的话,皇上只觉得可笑,反而不如一个妇人,做了便敢当。 但他却顺着宇文谦的话,哼声道,“既如此,那便贬为庶民吧。” 宇文谦吃惊的抬起头,他不过是说两句面子话让父皇心里不至于那么难过而已,谁知道父皇竟是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有些恼怒起来。 过了片刻,他气急反笑,“父皇要儿臣接旨吗?” “君无戏言。” 宇文谦索性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膝上的泥土,笑道,“父皇,儿臣登基后,您便可与母妃一起颐养天年了,儿臣一定帮您治理好天下,还请父皇放心。” 皇上淡淡的笑起来,这才是他的儿子,自小便藏着心思,一旦被人戳破又会沉不住气,所以他永远都不可能坐上那把龙椅。 他曾经给过他们相同的机会,甚至偏向于这个小儿子,可到了现在才明白,不管他怎么做,皇位都只有一个,到了最后,他们仍会争得头破血流,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给他们争夺的机会。 他撇着眼角看向宇文谦,“你已经确定要做皇帝了吗?” 宇文谦面上现出一抹神圣来,朗声道,“身为皇子,治理天下儿臣在所不辞,请父皇下旨吧。” 皇上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那些黑衣人,“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 宇文谦想也不想的回道,“父皇不是说了么?一百只老鼠和二十条蛇都饿着呢,这些足够它们吃饱了吧?” 皇上点头,“很好。”稍稍一顿,“爱妃,谦儿,你们先在外头等一等,朕让人送笔墨进来。” 仝贵妃以为皇上真的想通了,惊喜的叫了声,“皇上,笔墨已经准备好了,您快些写了吧。” 立在门外的侍卫端着笔墨进来,双手举着送到皇上跟前。 皇上瞟了一眼,“你们都出去吧,朕要好好的想一想应该怎么写。” 宇文谦犹豫的看了看皇上,又望向仝贵妃,仝贵妃有些犹豫。 皇上冷笑道,“朕的整个皇宫都被你们控制了,难道你们还怕朕跑了吗?谦儿,要做皇帝的人可不能如此胆小如鼠。” 宇文谦果然面色一变,沉声道,“母妃,咱们去门外等着吧。” 仝贵妃略一沉吟,跟着宇文谦出了地牢的门,却又有些不放心,遂命侍卫站在牢门口往里头看着。 皇上冰冷的目光朝门口看了看,那侍卫心头一颤,马上低下头去。 皇上踱步走到离牢门口近些的地方,望着笔墨发呆。 那侍卫紧紧的盯着皇上,一刻也不敢松懈。 不知何时,雷千城已躲到了门后头,他沿着墙根走近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低声在他们耳边说了几句,他们顿时眼珠子转了几转。 跪着的那两人精神蓦地一震,连连点头。 雷千城迅速的拿出那个小瓷瓶子倒在躺在最外面的黑衣人嘴里,然后将瓷瓶塞在他靠里的手心里。 做完这些,他又悄悄的返回到门后头,安静的立在暗影里,似乎动也未动。 过了一阵子,守在门口的侍卫见皇上仍在来回踱步,似乎并没有要写诏书的意思,遂低声禀告了仝贵妃。 仝贵妃拂袖而入,秀眉微挑,“皇上,您……” 皇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道,“爱妃,朕觉得,此事,还需再议。” 许是抱的希望太大,当失望袭来的时候才会特别的难受,宇文谦稍稍显得有些不耐烦,气急败坏的道,“父皇,对于眼下情形,您难道还抱有什么希望吗?” 皇上冷眉耸了耸,像是故意又像是真的不知一般,诧异的道,“眼下情形?是什么情形?” 仝贵妃冷哼了一声,“皇上,您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吧?实话告诉您,臣妾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臣妾能轻易的进这地牢,就说明这皇宫之内没有臣妾不能去的地方,如今这皇宫里守着的都是臣妾的人,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您执意不写诏书,也无妨,臣妾有的是法子,只是要委屈您在这地牢里多住些日子了。” 皇上又问道,“你们把皇后和太子怎么样了?” 330.第330章 螳螂捕蝉雀在后 仝贵妃目中陡的冒出一股火来,狠声道,“皇上,您都自身难保了,还要替别人着想吗?皇后在您心里的位置就那么重要吗?这么多年来,臣妾对您的真心实意,您就看不进眼里吗?” 愚蠢的妇人之见,到了这种时候还来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皇上冰冷的脸上带了淡淡的不屑,“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至少皇后和太子并未背叛朕。” 仝贵妃目露阴狠,又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狠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皇上,请您快下旨吧。” 皇上淡淡的目光从她面上一扫而过,落在宇文谦脸上,“稳操胜券了吗?” 宇文谦稍显自负的道,“父皇,再说下去只是浪费时间,何必呢?您现在只有我一个儿子了,您的江山社稷还需要儿臣来替您掌管。” “嗯。”皇上低了低头,平静的面上稍显疲惫,淡淡的吐了口气,“是该结束了。” 他目光一转,朝站在门后的雷千城望了望。 雷千城身形微动,瞬时奔向宇文谦,双手伸出,一只手掐在他脖子上。 而与此同时,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衣人也飞身而起,齐齐的聚在皇上跟前,拔剑相护。 仝贵妃吓得尖叫一声,“来人,快来人。” 宇文谦几乎还没反应过来,脖子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他看着黑衣人,惊讶而又愤怒的低声嘶吼道,“你们疯了?你们难道不记得是拿了谁的钱替谁办事了吗?你们刺杀太子,难道还想活命吗?” 为首的黑衣人冷哼着笑了笑,“原本我们都已经没命了,这还要感谢梁王爷,若您不是企图造反的话,皇上也不会给我们这个活着的机会,怪只怪您心太狠,明明咱们是帮您做了事,可您半分活的机会都不给我们留,所以我们也就只能临阵倒戈了。恕小人直言,王爷,您是斗不过皇上的。” 这一场叛变,他们自始至终都听得明明白白,看的也是清楚,不过他们都想搏一搏,或许还有活的机会。 外头的人一拥而进,手里握着长剑将仝贵妃围在中间。 仝贵妃一扬手,侍卫们手里的长剑纷纷指向黑衣人。 她厉声喊道,“皇上,这宫里头都是我的人,您若还想活命的话,快把谦儿放开,闹得僵了,对谁都不好,让谦儿继承皇位有什么不好的呢?” 皇上自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如果我杀了谦儿呢?朕倒要看看你还能让谁登基。” 话音刚落,宇文谦爆发出一声极其凄惨的哀叫,雷千城掐着他脖子的手已用了七八分的力气,两根手指似是要把他脖子掐断一般。 仝贵妃心疼不已,目射锐光,“谦儿……你们快把梁王爷给我抢过来。” 她愤怒的目光直勾勾的瞪视着皇上,冷笑几声,“虎毒不食子,真想不到啊,你竟然要杀死自己的儿子。” “真是个妇人,他都要弑父了,我为什么还要给他留情面?朕原本还以为你是个有脑子的,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蠢货而已。” 地牢外突然传来一阵嚣张的大笑声,“你们不必争吵了,今日地牢之中的人,谁都休想再出来,天宇朝的江山也该易主了。” 仝贵妃面色苍白,尖锐的声音慌乱不已,“大哥,你疯了?谦儿还在他们手里。” 皇上却淡淡的笑道,“仝印,你终于现身了。” 原本围在仝贵妃身边的侍卫突然退到地牢边,涌了出去,将铁门紧紧的关上。 铁门之外,一身戎装的仝印缓缓走至铁门,幽黑的面上一双眼闪着精锐的亮光。 仝贵妃惊恐的转过身去,扑在紧闭着的铁门上,颤声道,“大哥,大哥,你关门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仝印冷冷的看着她,“妹妹,你还看不出来我想做什么吗?宇文谦到底还是宇文家的人,不如咱们仝家的人来坐江山,你说不好吗?” 仝贵妃一张脸倏地苍白的毫无血色,吃惊的望着仝印,似是要发疯一般,凄厉的喊道,“为什么?为什么?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多年来,本宫帮助仝家的少吗?” 仝印闪着亮光的眸子黯了黯,“妹妹,休怪哥哥无情,实在是哥哥伤透了心,我镇守边关多年,任劳任怨从无怨言,可我的爱子却被人害成那样,皇上竟是半句话都没有,而妹妹你,呵呵,心里只有你的儿子,那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又该怎么办?我已经绝望了,与其可怜巴巴的乞求你们的垂怜,还不如我自己来坐这个江山,还有什么样的仇报不了?还有什么样的事做不到?妹妹,你说对不对?” 仝贵妃顿觉身子发颤,两腿发软,软绵绵的滑落在地上,已是泪流满面,兀自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连我的家族都要背叛我?父亲也是这么想的吗?” 仝印粗犷的笑声在地牢里来回回荡,尤为刺耳,“妹妹傻了么?父亲最是心疼义安,父亲卧病在床全都是因为义安,仝家与宇文家相比,你说父亲会帮谁呢?” 皇上怜悯的看着原本还嚣张至极的仝贵妃,缓缓的摇了摇头,“爱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没想到吧?” “仝印,你好大的胆子,宇文家的天下是不会让给你的,即使死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宇文谦气红了眼,大声喊叫着。 皇上低声道,“总算还有些皇家尊严,不枉为宇文家的骨血。” 仝印收起脸上的笑,面色冰冷,“皇上真不愧九五之尊天子尊严,始终都这么镇定,微臣会给您保留一份皇家尊严的,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隔着厚厚的铁门,透过铁门之上的小洞,皇上瞟了一眼仝印露着的半边脸,“朕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这件事的?” 沉默片刻,仝印才缓声道,“边塞原本就是我的天下,只要我振臂一挥,将士们随时都准备着浴血奋战,只不过我念着皇恩浩荡,一心保宇文谦继承皇位,发生了义安的事之后微臣才开始着手准备此事,只是苦无良机,直到现在才等到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这么多年,朕唯一做错的便是一直没把你调回来,让你坐山成王,把边塞变成了你的天下,这是朕的失误,朕早就该想到的。” “只可惜太晚了,皇上毕竟老了,有些事想不周全了,皇上放心,天下还是原来的天下,百姓还是原来的百姓,微臣一定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让天宇朝更加富裕稳定。” “你以为治理天下就是这么的容易么?单单说你今日的谋逆造反,天下百姓会接受你这个新皇吗?你又如何对天下人交待?” 仝印陡的哈哈大笑起来,“皇上多年未出皇宫,真真养尊处优不知民间疾苦,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百姓们压根不在意谁来坐天宇朝的江山,那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换了个人而已,丝毫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所以皇上,您多虑了,完全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皇上冷笑道,“那满朝的文武也不会过问吗?” “唔……”仝印似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皇上不知道么?朝堂之上,一多半的人都是站在仝家一列的,而另一半的人,微臣已经派人去了他们府里,逆我者亡。” “还快的动作,杀伐果断,当真有帝王之势。”皇上缓声道,似是并且把仝印的话放在心上。 从狭小的小洞里,仝印看到一脸镇定的皇上,心底禁不住冷笑,死到临头还在装天子威严,实在可笑至极,他不想再多说废话,遂道,“妹妹,你若顺我,我便马上放你出来。” 仝贵妃颤声道,“那谦儿呢?” “他是宇文家的人,自是不能出来。” 仝贵妃冷声道,“大哥,你好狠的心,那你就把你嫡亲的妹妹弄死吧,妹妹做鬼也会去找你的。” “好。”仝印一个好字刚落,铁门外便燃起了熊熊烈火,浓烈的白烟从铁门小洞里缝隙里钻进地牢之内。 雷千城急忙松开宇文谦的手,奔到皇上跟前,低声道,“皇上。” 宇文谦大吃一惊,惊恐的叫道,“母妃,母妃……” 仝贵妃转过身来绝望的看了宇文谦一眼,颤声道,“如今,咱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哀戚的目光转向皇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皇上,臣妾是真心待你,如果一开始您便立了谦儿,如今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您,后悔吗?” 皇上目光冰冷,“事到如今,你还不思悔改,自以为是朕的错,真是可怜至极。” 地牢内浓烟渐起,皇上突然转了身,直奔向地牢最里头,抬手在地牢上摸了摸,原本平坦的墙壁上陡然闪开一条缝。 雷千城从地上捡起金龙剑,扶了皇上进去,十七个黑衣人也迅速的钻进去。 宇文谦急忙扶起仝贵妃,紧跟着进去。 331.第331章 该死的人就该死 他们刚进去,石门便在他们身后重重的关上了。 仝贵妃知道是皇上故意放他们进来了,心下微动,皇上终究狠不下心让他们送死。 她心里怨念更深,既然对他们还有亲情既然还不忍心让他们死,可为什么就不能让她的儿子继承皇位呢? 她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皇后的儿子明明比不上她的儿子,为什么皇后的儿子就是太子? 她紧紧的攥着宇文谦的手,跟在黑衣人后头沿着一条乌黑的小道跌跌撞撞往前走,走了不知多久,前头突然射入一道亮光来。 她抬头往前看,见上头又开了一道门,雷千城正扶着皇上踩着一小溜台阶往上走。 她急忙忙的加快脚步,唯恐皇上在上去后变了主意将他们关在这乌黑的洞里。 宇文谦亦是同样的想法,所以他们疾步而行,推搡着黑衣人想挤到前头去。 黑衣人比他们更加急切的想要逃出去,哪里肯让路,只三两下便把他们扔到了后头。 他们总算踏着最后一丝亮光爬了出去,当仝贵妃抬头四处看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竟然是颜清宫。 她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皇上经常来颜清宫,谁能想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地牢竟是与颜清宫想通着的? 两者离得甚远,恐怕没人能把这两处联系在一起,而仝印怎么也不会想到毫无权势又无外援帮衬的清妃会是皇上绝处逢生的机会。 皇上端的好心思。 仝贵妃自以为很了解皇上,对皇宫又是了如指掌,到了此刻,只觉得皇上身上的谜团远远不是她能想象的,就像颜清,她就始终查不出到底是什么人。 “皇上。”颜清正端了茶双手递到皇上跟前,面色淡定,毫无惧意。 皇上清淡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柔情,“辛苦你了。” 颜清微微一笑,“皇上没事吧?” 皇上接过她手上的茶,一饮而尽,点点头,“朕无碍。” 颜清便不再多话,安静的立在他身侧。 皇上转过头来,沉声吩咐道,“抓住仝印,赐黄金万两,赐四品官职。” 黑衣人自是明白皇上这些话是对他们说的,顿时群情踊跃,纷纷跪地,齐声道,“谢皇上隆恩。” 经历过生死又听说过那样恐怖事情的他们,如今听到这样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哪里还能不拼尽全力? 皇上手上执着一个令牌,“你们拿着这块令牌,可在宫中畅通无阻,去吧。” 为首的黑衣人小心翼翼的接过令牌,揣在怀里,再次叩头,“谢皇上隆恩。” 眼见着他们出了门,雷千城稍稍有些担忧,“皇上,他们……” 皇上摆摆手,“不必担心,此时的他们并不比朕的禁卫军差。” 既然皇上放心,雷千城自是也放心的,遂一动不动紧紧的立在皇上身侧。 宇文谦见大势已去,又见仝印都背叛了自己,更觉没了希望,挺身跪在地上,“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不该受人蛊惑听信谗言,做出那样让父皇伤心的事,父皇,求求您给儿臣一个机会吧,儿臣定当痛改前非,再不提继承皇位的事。” 太子已经被杀死了,他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了,即便父皇再生气,却也不会杀了他,沈郁说得对,宇文家的江山,父皇是绝不允许落到旁人手里的。 仝贵妃也想到了这一点,跟着跪下去,捏着衣袖擦拭眼角,抽泣道,“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千不该万不该受了哥哥的蒙蔽,这一切都跟谦儿无关,请您饶过谦儿吧,臣妾愿一死了之。” 她华丽的衣衫此时已皱巴巴的紧贴在她身上,光滑乌黑的秀发上也带了灰尘,哪里还有高贵的模样? “你早就该死了。”话音未落,皇后缓步走进来,面色清冷。 仝贵妃吓了一跳,瘫坐在地上,伸手指着皇后,“你,你不是死了吗?” 皇后高贵无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眸子里多了一层嘲讽,“仝妃没想到吧?是不是很失望呢?不光我没死,就连博儿都还活着呢。” 宇文谦大叫一声,“怎么可能?我亲眼看着……” 他惊觉失言,猛然顿住,惶恐不安。 皇后冰冷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替他说下去,“你亲眼看到有人把刀子****你哥哥的胸口上对不对?你是要亲眼看着你哥哥死了吗?是吗?” 宇文谦吓得颤了颤,慌忙摇了摇头,“父皇,父皇,儿臣不是,儿臣不是。” 皇上眼皮微动,看都不不曾看他一眼,目光落在脚下,低声道,“仝妃,你还有话要说吗?” 仝贵妃犹如被人踩到了尾巴一般,惊叫道,“皇上,请您听臣妾说,臣妾有话要说。” “贵妃娘娘,还是让奴婢替您说吧。”金陵陡然从内室里走出来,神情稍显激动。 仝贵妃蓦地睁大眼,死死的盯着金陵,厉声道,“你个贱婢,你不是死了吗?又出来做什么?” 是了,皇后太子都没死,金陵这个重要的证人怎么会死呢? 她颤抖着,回过头绝望的看着皇上。 金陵却稳步走了过来,跪在皇上跟前,“奴婢金陵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扫了她一眼,挑眉道,“金陵?” 她是梦妃跟前伺候,他似是见过。 金陵俯身跪在地上,“奴婢原是伺候梦妃娘娘的,梦妃娘娘死后,贵妃娘娘要杀奴婢,奴婢九死一生才被皇后救下,皇上,奴婢要替梦妃娘娘伸冤,梦妃娘娘是被冤枉的。” 皇上耸然动容,“梦妃是被冤枉的?实话说来,否则,朕杀了你。” “是。”金陵磕个头,“梦妃娘娘自进了宫,没过过一天的安稳日子,仝贵妃命奴婢日夜监视娘娘,不准娘娘随便说话更不许娘娘随意走动,娘娘如同坐监一般,娘娘的一言一行,仝贵妃都了如指掌。后来贵妃娘娘又让奴婢设计陷害梦妃娘娘和太子,计成后,贵妃娘娘又派人杀了奴婢灭口。” 皇上心下微震,身体微微的颤了颤,“梦妃是被冤枉的,那梦妃肚里的孩子……” 金陵急着说道,“皇上,梦妃娘娘肚里怀的是您的孩子,是真真正正的龙种。” 皇上身子晃了晃,只觉得头上一阵发晕,梦妃肚里的孩子,竟是他亲生的孩儿,而那个孩子又是他亲手杀死的,是他逼着她喝了坠胎药。 立在一旁的颜清见他面色大变,忙上前斟了一杯茶,端到他跟前,柔声道,“皇上请息怒,请皇上保重龙体。” 皇上推了推她的手,目光狠厉的望着仝贵妃,“仝妃,你竟然逼得朕亲手杀死了朕的孩子,你……” 仝贵妃身子一颤,声色俱厉的道,“皇上,这个贱婢是胡说。” 金陵又继续道,“皇上,奴婢还有话要说,梦妃娘娘死的冤啊。” 皇上蓦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盯着金陵,“难道梦妃的死也与仝妃有关?” 金陵泪流满面,几乎泣不成声,“皇上,梦妃娘娘所受的罪,只怕您想都想不到。” 她几乎咬着牙说道,“梦妃娘娘自进了冷宫便日日受仝贵妃的折磨,仝贵妃让梦妃娘娘爬着跪着伺候她,让宫女们欺辱羞辱梦妃娘娘,梦妃娘娘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处处带着伤,最后又被仝贵妃毒死了,皇上,梦妃娘娘死的真是太惨了。” 皇上面色铁青,心头无比的震撼,万万没想到就在自己身边竟然发生过这种事,跪着爬着打着骂着,令宫女百般羞辱,他简直无法想象娇小柔弱的梦妃是如何承受这些煎熬痛苦的。 而他竟是连半句说话的机会都没留给她,他对她是何等的残忍,她死的时候一定是身心绝望疲惫至极,一定是怨恨冲天。 仝贵妃一张脸惨白如纸,一双美目瞪得大大的,乌黑的眼珠子似是要凸出来一般,恶狠狠的直盯着金陵。 皇上倏然起身,猛的从雷千城腰间抽出金龙剑,迅疾的劈向仝贵妃。 仝贵妃吓得呆了,哪里还有闪躲的心思,呆愣愣的看着亮光闪闪的长剑劈过来。 宇文谦却率先反应了过来,猛的扑上去,抱着仝贵妃的身子在地上滚了滚,躲过皇上那一剑。 皇上又举着剑砍过去,宇文谦却飞身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父皇,父皇,求求您饶了母妃的命,求求您了。” 他亦是没想到母妃居然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可不管她做了什么事,她仍是生他养他的母妃,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砍死。 皇上龙颜大怒,伸腿将他踢开,厉声喝道,“如果你再拦着朕,朕连你一起砍了。” 仝贵妃还在尖声大叫,“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臣妾是被冤枉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后沉声道,“仝妃,你是说本宫污蔑陷害你吗?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把袁嬷嬷带上来。” 袁嬷嬷披头散发被人带上来,呆愣愣的跪在皇上跟前,“皇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实是无奈,奴婢如果不按照贵妃娘娘说的做,奴婢会生不如死,娘娘,娘娘的手段……” 她说着竟是吓得打了个寒噤,身子发着抖再也说不下去了。 332.第332章 配合的天衣无缝 皇上陡喝一声,“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来人,把她给我扔到蛇窟里去,不要让她死。” 仝贵妃哇的一声大叫起来,瑟瑟发抖,“不要不要啊,杀了我吧,皇上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皇上爆喝一声,“来人,拉下去。” 门外走进来几个侍卫,齐齐奔向仝贵妃。 原本滚在地上的宇文谦蓦地腾身而起,飞身窜到皇上跟前,劈手夺下他手里的长剑,身子一转,剑尖直指皇上喉咙。 他速度极快,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皇上已被他挟制在手里。 几乎在同时,所有人惊呼道,“皇上。” 宇文谦低声沉喝,“你们都退出去,否则……放开贵妃娘娘。” 那几个刚把仝贵妃架起来侍卫吓得忙松手,仝贵妃重重的跌坐地上,但她已经顾不得疼了,连滚带爬的行至宇文谦身后,恶声恶气的道,“都滚出去,否则,本宫杀了皇上。” 剑尖抵在喉上,皇上却依旧镇定自如,眸中愤怒的火焰烧的更旺,“朕不杀你,你便要杀了朕,对吗?” 宇文谦狠声道,“父皇,是你逼我的,儿臣本不想杀你。可你为何不给儿臣和母妃一条生路?” “你现在又来质问朕,那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好母妃当初怎么就不给梦妃一条生路?不给那些枉死的魂灵一条生路?你问问你母妃的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 宇文谦疯狂的摇了摇头,声声逼问,“那你现在杀了母妃,他们就能活过来了吗?梦妃的事上难道父皇没有责任吗?如果您是真的信任梦妃,母妃再怎么挑拨都没用,说到底还是您害了梦妃,是你杀了她。” 皇上冷眸凝霜,深入黑潭的眼里迸发出一丝锐利的光芒,“你说的对,的确是朕害了梦妃。” 仝贵妃忽然冲到皇上跟前,死死的拽着皇上的衣襟,“皇上,既然你能从地牢里逃出来,又让那些黑衣人去抓仝印,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事?您是不是故意放臣妾去地牢的?为的就是引出仝印?” 皇上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终于开窍了。” “那好。”仝贵妃拽了拽他的衣衫,“既如此,那您也肯定能把仝印铲除了,皇上,您现在马上下令把皇后和太子赐死,然后下诏传位于谦儿,否则……” “否则,朕就横死当场对吗?”皇上冷冷的扫过仝贵妃,目带怜悯,又带着些嘲弄,“仝妃,朕当真高看你了,原以为你是个聪慧有心计的,却没想到竟是蠢笨至此,你若杀了朕岂不是更好?恰好成全了你的对手,还不给对手留下隐患。朕死了,而谦儿因为弑君必被斩首,这天下岂不顺理成章的落在太子的手里了么?仝妃,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仝贵妃蓦地一愣,她一心想着逼皇上写下传位诏书,不管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都抵不过一纸诏书,她哪里会想到此时她正在做的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她凌乱的头发披在肩上,衣衫凌乱,目眦欲裂的狠狠盯住皇后,“你,敢吗?” 皇后的目光自皇上面上一扫而过,短暂的交集过后,心思早在一瞬间转了几转,冷冷的笑了笑,“仝妃,本宫当真要谢谢你了。”突然话锋一转,“来人,梁王与仝贵妃弑杀皇上,罪该万死,立地斩首,不得有误。” 门外顿时涌进来大批侍卫,将宇文谦与仝贵妃团团围住,宇文谦气急败坏的狂怒一声,“大胆,你们连皇上都不顾了吗?” 仝贵妃也慌了,她紧紧的攥着皇上的衣襟声嘶力竭,“皇上,快让他们都退出去,快点,快点。” 皇上心底冷笑,摇头道,“朕方才提醒过你们了,眼下的情势你们还看不清楚吗?朕说了已经不算了,你们可真是好心人,一次又一次的为他人做嫁衣裳。” 仝贵妃转过身来狠狠的瞪视着皇上,尖声惊叫,“住嘴,你快住嘴,我不相信你没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 皇后蓦地沉喝一声,“你们还站着做什么?没看到梁王要杀皇上吗?还不快拿下。” 宇文谦突然举起长剑把剑尖指向皇后,“要杀皇上的不是本王,是她,是这个用心险恶的女人,是她,是她想让太子登基。” 他话音未落,立在一侧的雷千城身形一动,他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他手腕一阵酸麻,手上长剑滚落在地上。 而皇上趁机已旋身脱离了他的钳制,等他反应过来时,几个侍卫早已把他死死的摁住。 颜清与皇后几乎同时奔到皇上身侧,焦急的问道,“皇上,您没事吧?” “朕没事。”皇上看一眼皇后,目中多了些柔和,方才他只是给她递了个眼神,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与他配合的天衣无缝。 皇上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来,最了解他的还是发妻皇后。 颜清看到两人对在一起的眼神,面色淡淡的,轻轻的别过头去。 仝贵妃却气的发了疯,尖细的手指指向皇后,“贼女人,你竟敢骗我,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她破口大骂,言语狠毒,哪里还有往日半点的高贵典雅。 皇上失望的摇了摇头,沉声道,“拉出去,扔到蛇窟里去吧。” 几个侍卫一拥而上,架住仝贵妃就要拉出去,仝贵妃却大声喊道,“皇上,臣妾有话要说,是关于梦妃和她肚子里孩子的事,这件事只有臣妾知道。” 皇上扬了扬手,侍卫们松开仝贵妃,仝贵妃从地上歪歪斜斜的爬起来,趔趄一下才站稳身子,缓缓朝皇上走了几步,立在皇上跟前,低声道,“皇上,您知道梦妃是怎么进的宫吗?您知道她是怎么怀上孩子的吗?” 皇上眉毛微挑,利目闪了闪。 仝贵妃陡然大叫一声,“去死吧!” 她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亮光闪闪的刀子,拼出全劲狠狠的向皇上身上刺去。 许是太过愤怒许是绝望至极也许是抱了同归于尽的心,原本下娇小柔弱的女子此时像是一头愤怒的狂狮一般,气势汹汹直奔皇上。 皇上正等着她往下说梦妃的事,压根未注意她的动作,直到她的刀尖伸过来,才想起闪躲。 眼看着刀尖直直的刺过来,立在皇上身侧的颜清突然扑了上来紧紧的抱住他的身子,他身形踉跄,一把抱住颜清,但仝贵妃的长剑却狠狠的刺进了颜清的后背上,顿时流出一股血来。 皇上大怒,抬起脚狠狠的踹在仝贵妃身上,仝贵妃的身子摔倒在地上顺着光滑的地面滑出去很远,哇的一声喷出一股浓稠的鲜血来,但她手上却紧紧的握着那把刀子,她冷冷的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宇文谦的脸上,“谦儿,母妃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她手起刀落,纤细光滑的脖子上多了一条深深的刀口,顿时血流如注。 宇文谦大声哭喊道,“母妃。”几欲挣脱,却被侍卫们按的更紧了。 颜清后背上的血一股接一股的流出来,染红的衣衫,沾满了皇上的手。 皇上心痛的看着面色苍白的颜清,一手紧紧的捂着颜清的伤口,指缝里温热一片,他大声疾呼,“快叫俞栾,快快快。” 雷千城疾步上前,拿出一颗药丸,“皇上,先给娘娘服下吧,娘娘需要马上止血。” 皇上微微点头,另一只手接过药丸放进颜清嘴里,柔声道,“清妃,快吃下去。” 颜清喉结滚动,微闭的双眸缓缓的睁了睁,苍白的面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气若游丝,“皇上,臣妾的命是您救回来的,现在臣妾终于能为您做点什么了。” “清妃,你真傻,你不必为朕挡这一刀,她伤不到朕的。”皇上面容凄苦,悲痛不已。 颜清嘴角动了动,“皇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臣妾不能看着您陷入危险之中。” 皇上紧紧的揽着她,恨不能用嘴堵住仍在往外流着的血水,他急的两眼发红,“俞栾呢?俞栾呢?太医院的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面色堪忧的皇后耸然动容,轻声道,“皇上,您忘了么?朝中大臣都被您控制在各自府里了,俞栾方才为博儿疗完伤就出宫了,赶过来只怕还需要些时间。” 皇上如鲠在喉,一颗心紧紧的揪扯在一起,他低下头,仿佛瞬间便老了许多,稍显疲惫的眸子里充满柔情与心痛,“清妃,你一定要坚持住,朕会一直陪着你,朕不会离开你的。” 颜清微微一笑,笑容凄惨却并无遗憾,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姐姐的孩子还能得知何淑仁还好好的活在世上,此生足矣,呆在皇宫里,她亦如同行尸走肉,不如将这条命还给皇上。 她微眯着双眼,乌黑狭长的睫毛忽闪着,“皇上,为您而死,臣妾心甘情愿,请您不要伤心。” 皇上怒声低吼,“不准你说死,朕命你好好的活着。” 颜清苦涩的笑了笑,“皇上,臣妾只怕时间不长了,臣妾有个恳求,还望皇上成全。” 333.第333章 天下太平民心稳 皇上目中泪光点点,心底的痛一点点浮上来,眼看着颜清的脸色愈发苍白,恨不得能替她挨了这一刀。 他急切的点着头,“你说,什么要求?你说,不管什么事朕都答应你,你说你说。” 颜清双眸微微睁了睁,黑眸闪过一丝亮光,声音却越来越低,“皇上,等臣妾死了,请您让人送我回去吧。” 皇上大恸,紧紧的抱住她,“清妃,朕答应你,朕答应你。” 颜清嘴角微微的上扬,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双眸缓慢而又沉重的合上了。 “清妃,清妃。”皇上沉呼之声从颜清宫里传出来,沉痛而又悲怆。 颜清宫门外,俞栾正跟在雷千城身后急速行来,远远的听到皇上的哭声,心头微震。 五个黑衣人提着大刀从另一头疾奔而来,为首之人手上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仝印首级。 他们听到颜清宫里头悲怆的痛哭声,亦顿住脚步,站在宫墙外,久久不能动弹。 榴莲寺,魏廷建面色稍显焦灼,望了望坐在对面面色始终沉静如水的宇文晔,低声道,“世子爷,皇宫里……” 宇文晔缓声道,“魏城主不必着急,皇上自有定夺,你我都无需着急。” 他抬头朝窗外望了望,“差不多该结束了,魏城主静等着升官发财吧。” 魏廷建面色红了红,似是有些尴尬,讪讪的笑了笑,“世子爷说笑了。” 他仍是有些不放心,“仝印独霸边塞多年,已成大气候,此番回京,只怕早就做好了准备。” 宇文晔挑挑眉,淡淡笑了笑,“即便他在边塞称王称帝,还能大过天宇朝吗?皇上既然能稳坐江山多年,就不会惧怕一个小小的仝印。再说了,你我都能想到的事,皇上会想不到吗?皇上怕是早就提防着他了。” 远远的传来一阵刺耳的鞭炮声,宇文晔面上浮起一层细细的微笑,端起桌上的茶壶将放在魏廷建跟前的被子斟满,温声道,“魏城主,喝杯茶吧。” 世子爷亲自斟茶,魏廷建有些受宠若惊,忙躬了身子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光。 宇文晔缓缓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府看看了,这个时候宫里应该传出消息来了。” 魏廷建起身相送,“世子爷慢走。” 宇文晔略一点头,“魏城主不必着慌,太子会派人来请你进宫的。” 宇文晔刚出门没多久,果然有人进来,“魏大人,皇上召您进宫。” 魏廷建自是大喜,急忙跟着来人进宫,恰逢宫内侍卫正与仝印带来的兵将混战,他忙上前帮忙,几个回合下来,竟被乱刀砍死。 带他进宫的人却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天宇十五年七月十五日,皇上昭告天下,梁王与仝贵妃仝印意图造反,梁王赐死,御国公府满门抄斩,仝氏诛九族。梁王侧妃沈郁串通卫国公杀害太子意图造反,诛九族。仝氏一党皆满门抄斩家财充公。 梦妃造其迫害,追封贵妃娘娘,黎老夫人因此而亡,追封三品诰命夫人,黎允官升三级。魏廷建护驾有功,追封护国公,其妻封三品诰命夫人,其子嗣世代袭爵。 清妃救驾而亡,以皇后之礼仪厚葬。 一场浩浩荡荡的皇位之争终于落幕了,重新坐在龙椅上,望着三呼万岁的三叩九拜的文武百官,皇上的心愈发沉重,他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再发生宫变的事,亦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如这次一样提前做好准备,但他却深深的明白,若宫中大变朝中大变,百姓必将大变,而天下也将大变。 唯一令皇上庆幸的是太子经过此事,愈发谦恭好学,事事勤力而为,处事亦更加小心谨慎,事事皆与诸臣商议,丝毫没有张狂之意。 清妃身亡的消息传到霓裳院,黎言裳良久不能回神,心痛的无以复加,她们不过才刚刚相认,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贴心的话,她竟是这样的去了。 眼中的泪不断的涌出来,一滴一滴落在隆起的肚子上,湿了衣襟,黎言裳缓缓抬头望着宇文晔,“皇上命臣妇进宫参加葬仪吗?” 宇文晔面色低沉,不等她说完,马上堵住她还未出口的话,“这个时候你不能进宫,一来你身子笨重,二来万一你太过悲伤被人瞧出端倪,反而不好。逝者已矣,让清妃安息吧?” “可是……”黎言裳哽咽难安,“我很想再见一见姨母。” 宇文晔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你进了宫亦是见不到面的,清妃亦不愿看到你出事的,你有这个心便是了。” 黎言裳如鲠在喉,久久说不出话来,她亦知道此番进宫不合时宜,可心里又实在难受的很。 宇文晔低眉看她,目中充满了疼惜,将她轻轻的揽在怀里,柔声道,“何淑仁大概也知道这件事了。” 黎言裳从他怀里抬起头,紧紧的拽着宇文晔的衣角,声音稍显沙哑,“他,不会想不开吧?” 稍顿了顿,宇文晔才答道,“放心吧,他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黎言裳抽抽鼻子,眼圈红肿,狠声道,“只可惜仝贵妃自杀而亡了,否则让她尝一尝百蛇嗜身的滋味才是痛快。” 宇文晔见她沉浸在痛苦之中,双眼哭的通红,遂缓声道,“听说魏夫人怀孕了。” 黎言裳面上果然越过一丝惊喜,抬起头看他,“这倒是一桩好事,魏廷建死了,得了那样的封赏,魏夫人又有了封号,再能给魏廷建生个一男半女,魏廷建也算死而无憾了。” 她眼角带着泪,嘴角微微一笑,又道,“只怕他到死也不知道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的。你也不嫌费事,直接灌了毒药毒死不就算了?还费劲弄到宫里头去。” 她目光一转,指了指宇文晔,“你不会是知道魏夫人怀孕的事,所以才这么做的吧?” 宇文晔做出一副知我者妻也的表情,笑的很是得意,“为夫我还算有心吧?我记得你说过魏夫人不错,又与你共过患难,好歹也算给七毒门做过贡献的,总不能让她也跟着魏廷建受罪,如此一来,魏夫人名声钱财全都有了,还给孩子挣个前途,魏廷建死的很值,九泉之下,他也应该感激我才是。” 黎言裳低低的笑了笑,“此言甚对。” 淡淡的笑容一闪而过,她依旧恢复了方才的愁容满面,拿着丝帕擦着眼角,一心又转到清妃的事上去了。 宇文晔禁不住低叹,本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没想到才一会功夫又转回去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抱着她放在玫瑰椅上,拿了把扇子轻轻扇着,任由她低声哭泣。 她正哀痛着,忽然一抹疑惑僵在脸上,眉头紧皱,两只手也紧紧的攥了起来。 宇文晔察觉到她的异样,忙扔下扇子,焦急不安,“怎么了?” 黎言裳摇了摇头,咬了咬牙,小腹上传来的疼让她咧着嘴艰难的道,“我,我怕是要生了。” “肯定是你太过伤心动了胎气。”宇文晔顿觉手忙脚乱手足无措,忙将她从玫瑰椅上抱起来,朝门外大声喊道,“宝瓶,江妈妈,世子妃要生了,快去叫太医。” 宝瓶与江妈妈几乎同时冲进门来,江妈妈急匆匆的奔到床边,“姐儿,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疼了?” 黎言裳额头上已渗出汗来,她缓缓的点点头,几乎快说不出话来了,“很疼。” 江妈妈心里咯噔一下,妇人生产起初都是一阵阵的疼,姐儿怎会开始就疼的这样厉害?与算好的生产日子还差了一个月,难道情况不好么? 黎言裳见她面色一沉,心里头亦是沉甸甸的,幽然早产也是在这个月份上,难道自己也是难产么? 宇文晔见她面色苍白,俯身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裳,不准你胡思乱想,一定没事一定没事的,你什么都不要想,只管生孩子。” 江妈妈回过神来,也随声道,“姐儿,世子爷说得对,你什么都不要想,只管用力就好。” 倚翠从外头进来,急着道,“世子爷,接生婆奶娘都在外头等着了,现在就让她们进来吗?” 黎言裳摆摆手道,“先让接生婆进来,让她看看是个什么情形。” 倚翠领进来两个四五十的老婆子,宇文晔径自摆手道,“不必行礼了,快进来看看世子妃怎么样。” 黎言裳疼的咬着牙,只觉得下身就要给撕裂了,那种钻心的疼让她觉得马上就要死了一般,她甚至想大声喊叫。 两个老婆子掀开她身下的衣服,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马上就要生了,吩咐宝瓶倚翠快去烧热水。 江妈妈端了些蜜饯进来,拿起来塞进黎言裳嘴里,温声道,“姐儿,你好歹的吃一些,不然等会子就没力气生了。” 黎言裳疼的汗如雨下,强忍着点了点头,蜜饯在嘴里竟是完全没了味道。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大声的叫出来。 两个老婆子吓了一跳,她们也并未见过如此迅疾的阵痛,似乎马上就要生了。 宇文晔紧紧的抓着黎言裳的手,急的亦是满头大汗,他虽听说过女人生孩子,可真见到这样的情形,才知原来女人生孩子竟是这样的疼,他记得黎言裳中毒那次疼的死去活来都没大声喊叫。 他拿起锦帕在她脸上擦了擦汗,柔声道,“裳,你使劲抓着我的手,想喊就大声喊,想叫就大声叫。” 两个接生婆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宇文晔,又看了看江妈妈。 江妈妈马上会意,缓步上前,“世子爷,您还是到外头等着吧,也好让两位妈妈察看情况,您在这儿反而不方便了。” 宇文晔侧了侧身子,坐到床头上,闪出一大片地方,闷声道,“你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我只在这里陪着世子妃。” 江妈妈很是无奈,她知道世子爷向来心疼姐儿,这会子不愿意出去,即使说什么都无用,只好对两个接生婆使个眼色,“你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两人相视一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女人生孩子男人甚是忌讳,哪里有在屋里头陪着生孩子的? 334.第334章 双喜临门惊又喜 黎言裳又尖利的大叫了一声,疼的眼泪都落下来了,“晔,我不想生了,我,不想生了。” 宇文晔紧紧的攥着她的手,深邃的眸底闪着亮光,“裳,我相信你一定能行,一定能行的,你不记得跟小宝贝说过的话了么?你说希望他们早点出来跟咱们见面,他们一定是听到你说的话了,你看他们多乖多听话,你再坚持一会就能看到他们了。” 黎言裳拼命的挤着眼里的泪,哽咽道,“真的吗?” 宇文晔狠命的点着头,“真的,真的。” 俞明和来了,宝瓶直接带了进来,“世子爷,俞太医来了。” 宇文晔转过头道,“快看世子妃怎么样了。” 俞明和急忙上前把脉,心头沉了沉,世子妃的脉象似乎有些不对,略一斟酌,他沉声问道,“世子妃,您这会觉得怎么样?” 黎言裳脸上仍是汗如雨下,她咬了咬嘴唇,字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除了疼,什么感觉都没有,疼的快要死了似的。” 宇文晔斥道,“不准说死。” 黎言裳想挤出个笑来,却让人觉得比哭还难看。 俞明和面上很是平静,“世子妃不必害怕,疼过去生完就好了。” 他起步出门,在外间的桌子上打开随身携带的木盒子,从里头拿出一副早就配好的药来,递给宝瓶,“马上去熬好端给世子妃喝下去。” 宝瓶急忙转身而去。 宇文晔想跟出来问问情形,又怕黎言裳多想,遂硬撑着坐在黎言裳床边,一直不住的与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减轻她的痛苦。 宝瓶煎好药让黎言裳喝了下去,疼痛果然缓解了不少,黎言裳还想再多喝些,俞明和却说这种药只能喝一碗,多喝无益,黎言裳只好作罢,又拼命的忍着一阵连着一阵不断涌上来的剧痛。 两个时辰过去了,黎言裳疼的死去活来,依旧没有要生的动静。 万氏还在月子里,实在不放心,穿着厚厚的衣服包的像个粽子似的过来看她,被她两句话给骂了出去。 万氏只好回去,留下华月在屋里头伺候着。 宇文治也从幽然居赶过来,在东次间里与俞明和说话,俞明和如实相告。 宇文治的心沉了又沉,想起幽然生产时的情形,直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恨不能揪住俞明和揍一顿,可这事又怨不得俞明和,他又命人去把俞栾请来。 俞栾把了脉又开了一副药,黎言裳喝下药后,疼痛稍稍缓解,但仍是疼的咬破了嘴唇。 剧痛之下,黎言裳忽然想起一首歌,禁不住低喃出声,“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她眼里的泪源源不断的滚落下来,与汗水混在一起,湿了她的头发衣衫。 她一边唱着,一边哭着,心底里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欲望,她必须强大起来,她的孩子绝不能没有母亲,她无法想象若没有她,她的孩子将如何生活。 无端端涌上来的痛楚烧灼了她的心,令她在几近崩溃的边缘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她啊的大叫一声,双拳紧握,全身的力气都聚集在身下,仿佛把全身的血液都推了出来,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之后,听到有人大声叫道,“出来了,出来了,是位小姐。” 紧接着,她觉得全身都像散了架一般,疲累却轻松了很多,模糊的意识里听到一阵嘹亮的婴孩哭声,听到宇文晔关心的询问声,屋里人的恭喜声,她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她刚想松口气,小腹又传来一阵剧痛,翻天覆地的疼痛再次袭上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又涌到了身下,几欲要奔出来。 她吓坏了,紧紧的握住宇文晔的手,脱口而出,“我是不是活不成了?我是不是活不成了?” 屋里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齐齐转过头来看她,见她面容狰狞,痛苦的纠结在一起,也都跟着吓坏了。 黎言裳伸手在肚子上摸了摸,真真实实的摸到一阵动弹,她呆了呆,就连剧痛似乎都减轻了,久久久久才哭喊道,“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没出来。” 被吓坏了的众人顿时惊喜满面,尤其是宇文晔惊得大张着嘴巴,愣愣的盯着她的肚子。 正在给婴孩包被子的接生婆吓得颤了颤,随即欢喜不已,“恭喜世子妃恭喜世子爷,双喜临门。” 黎言裳又是大叫一声,这一次倒是顺利的多,只疼了一小会便生出来了。 接生婆高声喊道,“是位小公子,世子妃生了龙凤胎,真是喜上加喜。” 黎言裳终于累坏了,虚脱了一般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她很想看一看孩子,可实在没有力气了。 宇文晔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东次间里,宇文治得了消息,喜的差点蹦起来,一把按住俞栾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老家伙,还是你厉害,还是你厉害啊。你那儿子还要再学一阵子。” 俞栾小胡子翘了翘,世子妃生了龙凤胎跟他似乎没多大关系吧? 他粗黑的眉毛紧紧皱了皱,双生子他竟然没把出脉来,实是奇怪的很。 立在一旁的俞明和亦是很郁闷,原来世子妃的脉象异常是双生子所致吗? 宇文治才不管这对父子心里头想的什么,忙命人将两个孩子抱到东次间来让他瞧瞧,一手抱着一个,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越看越是喜欢,直到奶娘催了几次该吃奶了,他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来,又急匆匆的进宫请皇上赐名去了。 正房里,黎言裳闭了闭眼,稍顿片刻恢复了些精神,低声道,“快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瞧瞧。” 奶娘刚把孩子从东次间里抱过来递给宇文晔,宇文晔一手抱着一个,一双眼左转右晃,不知到底应该看哪个,眉目间皆是欢喜之色。 听到黎言裳醒过来,他忙抱着孩子走到床边,“你快看看,这个是姐姐,这个是弟弟。” 黎言裳的目光落在他们脸上,顿时便移不开了,这两个粉嘟嘟胖乎乎的小家伙就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吗? 狭长的眼缝紧闭着,小嘴儿微微上翘着,皮肤红彤彤的,眉间还带着些褶皱,最吸引人的是那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柔顺的蜷缩在头上。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黎言裳深深的望着他们,舍不得移开眼,挣扎着要坐起身,“让我抱抱。” 宇文晔马上把孩子递给奶娘,坐到床边按住她,霸道的道,“不准动,乖乖躺着,等养好身子再抱。” 江妈妈端了红糖水进来,递到她跟前,“姐儿快喝一碗,养养精神。” 宇文晔伸手接了,换个姿势,一手端着碗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亲自喂她喝了,又把她轻放在床上,声音稍显柔和,“听话,乖乖的睡一觉,抱孩子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会。” 黎言裳稍稍一动,感觉身下仍有温热的液体不断的涌出来,身上也确实疲累不堪,遂乖顺的点了点头,又道,“我还想看看他们。” 宇文晔又将孩子从奶娘手里抱过来,放在她身边,“让你看着他们睡觉,这样可以了吧?” 黎言裳喜不自禁,微微的点了点头,歪了歪脑袋,看看他们,又看看面带柔情的宇文晔,心满意足的合上眼睡着了。 等她睡得熟了,宇文晔让奶娘将两个孩子悄悄抱走,唯恐孩子睡醒后哭闹惊醒了她。 黎言裳直睡到傍晚时分才醒转过来,宇文晔依旧坐在床边看着她,目中尽是柔情蜜意。 她睁开眼张嘴便问道,“孩子呢?” 宇文晔嘴角抽了抽,脸往下一拉,愤愤不平,“我坐在这里你看都不看一眼,只顾着那两个小家伙。” 黎言裳转头看他,笑道,“谁说我没看你一眼的?我刚刚看了一眼的,孩子们不是在我旁边睡觉的么?怎么都抱走了?” 宇文晔皱皱眉,醋溜溜的道,“看我一眼就行了吗?幸亏我让人把他们抱走了,不然你连这一眼都不会施舍给我了。” 黎言裳感觉身上力气恢复了许多,精神也大好,听他这么说,索性两手撑着坐起身来,“我竟是不知道你这么小心眼的,那俩小家伙不是你的吗?” 宇文晔扶住她的身子,在她身后塞了个引枕,嘟囔一声,“不是我的我早就扔出去了。” 江妈妈从外头进来,端了一碗八宝稀粥,“姐儿先喝点,等会子鸡汤就熬好了,再喝一些。” 黎言裳稍稍一愣,接过八宝粥喝了几口,“妈妈,现在喝鸡汤会影响下奶,等奶水下来了我再喝鸡汤。” 江妈妈愣了愣,面带疑惑,“姐儿真要自己奶他们吗?那可是两个,姐儿自己……” 黎言裳扬扬手,“不是还有奶娘吗?我自己奶水不够了,再吃她们的。” 宇文晔低下脸来,沉声道,“又不是没有奶娘,干嘛要自己喂奶?太辛苦了,累坏了身子。” 黎言裳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争执,遂道,“先让我试一试,若不行的话还是交给奶娘,好不好?” 335.第335章 再相见恍如隔世 江妈妈原以为她早先是说着玩的,没想到竟是动起真格来了,她虽不是很同意,却也不想当着宇文晔的面拂她的意,遂道,“那我让人给姐儿弄些下奶的汤喝喝。” 黎言裳欣喜的点点头,碗里的稀粥已喝了个精光。 宇文晔面上蔫蔫的,似乎很不高兴,却又不多说。 倚翠进来禀告,“世子爷,王爷请您去东次间。” 宇文晔忙站起身,“父亲进宫请皇上赐名去了,应该是带回名字来了。” 黎言裳点着头道,“但愿不是什么儒啊德娴啊的名字。” 宇文晔顾不上再多说,转身出了门。 黎言裳吩咐倚翠让奶娘把孩子抱进来,两个孩子刚吃了奶正睡得香,红彤彤的小脸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煞是可爱。 她身边的床面上拍了拍,轻声道,“把他们放在这里吧。” 奶娘笑嘻嘻的点点头,轻声回道,“是,世子妃。” 江妈妈轻步走过来,低声道,“姐儿看着他们像谁?” 黎言裳细细的看了,缓缓摇了摇头,“我瞧不出来像谁呢,瞧着都是一样儿的。” 江妈妈微微一笑,“姐姐像世子爷多一些,弟弟像姐儿多一些。” 黎言裳抿着嘴笑,又细细的瞧了半天,许是看得多久了,反而觉得两个孩子长得更像了。 她正低着头,宇文晔回来了。 她抬头看他,见他脸上表情有些怪异,心下一顿,紧张的问道,“皇上赐的什么名字?” 宇文晔眉角挑了挑,嘴角微微抽搐,“皇上说平安诞下一女,谓之喜,后又诞下一子,先惊而后喜,所以……” 他突然顿住不往下说了。 黎言裳蹙眉看着他,知道重点在后头,“所以什么?” 乌黑的眼珠滚了滚,她咽口唾沫,忐忑的问道,“不会就叫喜和惊吧?” 宇文晔眸底闪着亮光,“姐姐叫宇文喜,弟弟叫宇文惊。” 黎言裳只觉得心里扑通一声跳,犹如重石砸在心窝里,止不住的翻白眼,“宇文喜?宇文惊?能换同音字吗?还能改吗?” 宇文晔摇头,“不能。” 黎言裳沮丧的呆坐在床上,就知道皇上赐名不会合她的心意,可也不能如此草率吧?宇文喜,宇文惊,越听越别扭,还不如宇文修听着舒服呢。 江妈妈与宝瓶却在一起贺道,“恭喜世子爷恭喜世子妃。” “喜姐儿?惊哥儿?”黎言裳皱了眉头。 宇文晔坐在床边上,目光落在熟睡的孩子身上,一脸的宠溺,“你若不喜欢,咱们自己偷偷换了便是。” 黎言裳愕然的看着他,瞪他一眼,“你敢偷换,欺君的大罪我可担不起。” 好在是御赐的名字,哪个也不敢笑话,说出去也荣耀的很,惊喜就惊喜吧。 她只能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转眼间出了满月,因着宇文烈没办满月酒,到了宇文修满月时,亦未办酒,所以等到了宇文喜姐弟满月时,宇文治决定大办一场宴席。 晋王府内一年添了四个小孩,又生了一对模样俊俏的双生子,令全京城的人都艳羡不已,请帖还未完全送出去,送礼的就络绎不绝了。 万氏撩开帘子进了正房,黎言裳正抱着宇文惊喂奶,小家伙窝在她怀里,一只小手捧在奶上,小嘴一动一动的吸吮着,双眼微微闭着。 她忙朝万氏做个嘘的手势,朝宇文惊努了努嘴,万氏随即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在一旁的椅上坐下。 黎言裳见宇文惊闭紧了眼,以为他睡熟了,遂慢慢的将奶头从宇文惊嘴里抽出来,才刚一动,他便仰起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黎言裳马上又把奶头塞进去,嘴里哼唱道,“小宝宝快睡觉……” 宇文惊顿时安静下来,含住奶头又闭上了眼。 万氏不禁暗暗咂舌,悄声问道,“大嫂,你一直都这么哄他的吗?” 黎言裳很是无奈,低低的叹道,“他总是这样缠着我,睡着了也要含着,喜姐儿就没事,吃完就睡。” 万氏笑着摇摇头,“大嫂,你这样可会累坏身子的,你是太宠他了。” 黎言裳苦着一张脸,“可我就是不忍心听他哭,他一哭,我整个人都揪起来了,人都说慈母多败儿,大抵就是我这样的了。” 万氏捂嘴笑道,“哪里有你说的这样严重?只是这样会把你累坏,不如交给奶娘的好。” 黎言裳断然拒绝,“我还是坚持自己喂。” 不做母亲永远都不会理解做母亲的心,虽然累,但她爱极了这种被孩子粘着的感觉,爱极了小嘴巴含着奶头咂巴咂巴的感觉,这让她心里充满了十足的幸福感。 一想到她的孩子粘着奶娘而对她不理不睬,她心里便如插了一根刺,难受的很,所以不管多苦多累,她都要亲自喂养孩子。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这种初为人母的欣喜感极容易宠坏了孩子,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可一听到孩子哭,马上就忍不住了。 她又叹道,“我拿我自己没办法了。” 万氏笑道,“大嫂的心情我特别能理解,只是我没有你这样的决心罢了。大嫂,您可真是有福气,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瞧这小模样长的,真让人心疼。” 黎言裳亦觉得很满足,连连点头,只是偶尔想起生产那日的剧痛时,仍是心有余悸。 倚翠走进来禀道,“世子妃,外头有一位嬷嬷来送东西。” 黎言裳问道,“哪个宫里的?” 自从宇文博稳坐太子之位后,皇后对宇文晔夫妇的态度又恢复如初,甚至比起初更加上心,经常派人送东西过来。晋王府的人都习以为常了。 连带着其他宫里的娘娘们也都频频向黎言裳示好,尤其这次满月酒,几乎每个宫里头都送了东西来。 倚翠摇头道,“嬷嬷没说。” 黎言裳招招手,“请进来吧。” 她抬手将终于睡熟了的宇文惊递给奶娘,吩咐带到东次间里睡觉去。 万氏站起身,“大嫂,那我先走了。” 黎言裳看她一眼,“不必走的这么急,你过来可有什么事?” 万氏笑道,“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瞧瞧他们两个,明日摆酒宴,看看您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没事儿。” “那就好。”万氏笑着告辞,与倚翠领进来的嬷嬷打了个照面,亦微微的点了点头。 那嬷嬷穿着极高的高领斜襟长衫,头上带着富贵牡丹的头面,几乎将整个额头都遮住了,她低垂着头缓步走到黎言裳跟前,却不行礼也不说话。 黎言裳瞟了她一眼,觉得有些奇怪,遂问道,“请问嬷嬷是哪个宫里的?是哪位娘娘派你来的?” 那嬷嬷依旧低垂着头,过了片刻,才缓缓的抬起头来,沉声道,“是我。” 黎言裳定定的望着那张脸,嘴唇微微蠕动,鼻间微微发酸,她使劲咬了咬下嘴唇,喃喃道,“我在做梦吗?” 她蓦地闭了眼,使劲摇摇头,再度睁开,站在面前的人并未改变。 是真的,来人真的是颜清。 她眼里的泪如水珠子一般滑落下来,疾步奔上去,扑进那人怀里,哽咽着喊道,“姨母。” 颜清眼里溢满了泪,嘴角却带着一丝笑,紧紧的抱住她,“裳姐儿,是我,我没死。” “姨母。”黎言裳再也控制不住了,哇的一声低低哭起来,生了孩子虽让她欢喜不已,但每每想到颜清的事,她都难受的偷偷掉泪,又听说何淑仁把自己关在屋里几天几夜都不出门,心里愈发难受,此刻乍见到颜清死而复生又站在跟前,顿觉五味杂陈。 颜清眼里的泪亦如泉涌,轻轻的拍着黎言裳的背,哽咽难言。 江妈妈在门外头听到动静,颇为疑惑,撩着帘子走进来,焦急的道,“姐儿,你这才刚出月子,会哭坏眼的。” 颜清马上松开黎言裳,替她擦了擦泪,柔声道,“莫要哭坏了眼。” 江妈妈看一眼颜清,心下暗暗惊异,禁不住张口问道,“这位是?” 黎言裳擦了擦眼角的泪,亲昵的牵了颜清的手,“妈妈,这是我嫡亲的姨母,前些日子我们才相认的。” 江妈妈吓了一跳,随即又释然了,“怪不得我瞧着有几分面熟,竟是与夫人有些像的。” 黎言裳笑道,“妈妈先去忙吧,我还有话要与姨母说,让倚翠守在外头就好。” 江妈妈当即明白她们是有私密的话要说,且不能让旁人听了去,遂转身出门,特地吩咐了倚翠在门口守着不准人进来。 黎言裳拉着颜清在床上坐下,目中依旧泪光闪闪,“姨母,宫里传出的消息说你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清白皙的面上挂着微笑,眼角带着泪痕,“宫里的清妃娘娘已经死了,现在我只是颜清了。” 黎言裳心下微动,“姨母,你是说……皇上放你出宫的吗?” 颜清点点头,“原本我以为死定了,我也被打算再活下去,又正好能救了皇上,我死的心甘情愿,谁知又被俞栾救过来了,皇上原答应我死后送我回故乡,但见我醒来,又要赏赐我,我仍是恳求放我回故乡,没想到皇上竟然同意了,并且昭告天下我的死讯,这样就再也没人追究我的事了。” 她鼻子微微发酸,“这么多年来,皇上是真心待我的,他还给了我几千两银票和出入关文牒。” 她的声音缓缓的低了下去,“如果不是知道他还活着,想再见他一面,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离开皇宫了。” 336.第336章 真相深处皆残忍 黎言裳惊诧之余,终于给了皇上一个好评,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总归是做了一件在她看来十分之好的好事。 黎言裳激动的握住颜清的手,“姨母,这么说,从今后你就是自由的了?不管你做什么皇上都不会再管你了,对不对?” 颜清略一点头,面色却又低了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现在还不行,我还不能十分确定皇上是否真的对我放行,若皇上知道我出宫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我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放她走,因为她不顾自己的生命去救他,所以他甘愿放弃她而成全她回家的愿望,但若知道还有个男人在等她,他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一点黎言裳自然十分理解,遂点头道,“那好歹的先让他知道你的消息吧,听说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几天几夜了,再这么下去,只怕他要出事了。” 颜清稍一沉吟道,“嗯,我不方便去见他,你派个人去跟他说一说吧。告诉他,我在荼毒花旁等着他。” 黎言裳一愣,“姨母,您要回曼月吗?” 颜清点头,“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如果姐姐还活着,她一定也会回去的,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可是,姨母,曼月已不同往日,您现在回去,太危险了。”黎言裳十分担心。 颜清舒口气,“圆月与颜清公主都已经死了,没人会怀疑我的,我只是回去看看,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再说了,我恳求皇上放我回去,如果我还留在这里,岂不是犯了欺君的大罪?” 黎言裳还想劝一劝,但见她去意已定,只好改口道,“姨母,此行路途遥远,您一个弱女子回去,我实在不放心,让世子爷为您找几个人送您回去吧!” 颜清并未拒绝,点头道,“如果能找到可靠的人就更好了,这样也能把我在那边的消息给你捎带回来。” 黎言裳依依不舍,却仍是笑道,“姨母,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去曼月国看看的。” 颜清惊喜不已,“真的吗?那我等着你们。我想看一看喜姐儿和惊哥儿。” 黎言裳忙点头,朝外喊道,“倚翠,把喜姐儿和惊哥儿抱过来。”又问道,“姨母,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客栈里头,裳姐儿,你哥哥知道你母亲的事,知道我吗?”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关于母亲的事我一点没告诉过哥哥,我想那些事已经过去了,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了,姨母,你说呢?” 颜清点头道,“你做得对,往事已去,何必再纠缠在过去里?既然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就索性别告诉她这些事了,不过我想去看一看他,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们两个亲人了。” 她面上带了浓浓的哀伤。 黎言裳心底亦是涌上一层痛色,却又带着些喜悦,“姨母,好在您平安无事,否则,我……” 说着眼里的泪又落下来,只片刻她便擦干了,笑道,“姨母,哥哥原本在我庄子上住着,刚得了皇上赏赐,搬去新府邸了,等会子我把地址给您写下来。” 正说着倚翠已抱了孩子进来,颜清忙迎上去,瞧着两孩子,眉目间皆是掩不住的笑意,她从袖子里拿出两个黄金锁分别塞进两个襁褓里,笑着对黎言裳道,“明日他们满月酒我是喝不上了,这两个小玩意给他们戴着吧。” 黎言裳笑道,“那我就替他们谢谢姨母的礼物了。” 又细细的看了一阵子,颜清才恋恋不舍的道,“我该走了,不宜在你这里逗留太久,离开京城之前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黎言裳亦是不舍,但她知道颜清平安无事已是心满意足,遂点头道,“姨母自己要多加小心。” 她亲自送颜清出了霓裳院,还要往外送,颜清让人把她硬扶回屋才算作罢。 到了晚上,黎言裳将颜清的事告诉宇文晔,宇文晔唏嘘不已,当时便答应从七毒门里找几个功夫好又老实可靠的人送颜清回曼月国。 黎言裳这才放心的去哄孩子,宇文晔见她一心只扑在两个孩子身上,完全把他忽略了,心底里酸溜溜的,只恨不得把两个小家伙扔出去,但一触及到他们乌溜溜的黑眼珠,他便马上心软下来,同黎言裳一起哄孩子入睡。 满月酒宴空前的热闹,皇上皇后亲派了人送来东西,太子则直接带了礼物亲自上门恭贺,一时间满朝文武京城权贵齐聚一堂,他们送来的东西几乎把晋王府的各个库房都塞满了,真真喜获大丰收。 长平抱着宇文喜,横看竖看,喜欢的不得了,末了对黎言裳道,“你若觉得两个多,照顾不过来,那就让我抱走一个,喜姐儿很好,送给我吧。” 黎言裳吓得心头一颤,脸色白了白,谭帅正死后,长平一直郁郁寡欢,此言当真吗?惊惧的目光投向宇文晔,却见他已举步上前,伸手去接长平怀里的宇文喜,“姑姑,那可不行,她会把您缠坏的,哭上几天就把您哭的憔悴了。” 长平见他们夫妇紧张兮兮的模样,噗嗤笑出声来,“真是小气鬼,我不过说说而已,看把你们吓得,还真当我要抱走一个呢?我若真想要,还不如自己生一个呢。” 黎言裳惊喜的抬头看她,长平真的想通愿意再嫁了吗? 长平淡淡的笑了笑,“如果有合适的人,我会再考虑的。” 宇文晔也很开心,又把宇文喜塞进她怀里,乐呵呵的道,“姑姑,还是您抱着吧,只要您不嫌吵,想抱多久就抱多久,省的她缠着她娘,害的我都没机会跟她娘说句话。” 长平哈哈大笑,“我看是妨碍你跟她娘亲热了吧?” 黎言裳微蹙眉,羞得面色通红,狠狠的瞪了宇文晔一眼,心里却很高兴,长平似乎真的比以前更爽朗了,或许真的已经想开了。 屋里正笑作一团,外头有人道,“王妃。” 黎言裳目光一转,望向门口,门帘子撩开,仝氏缓步而入。 她只穿了一件灰色长衫,头上挽着道姑一样的发髻,面颊消瘦却带着些红晕,步态稳健,身上的伤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 长平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仝氏淡淡的瞟了瞟她,冷笑道,“这是我的家,我不应该来么?” 长平冷笑,笑声里含了嘲弄,“你的家?你的家在御国公府,哦,我倒是忘了,御国公府早已没了。” 仝氏面上一白,定定的望着黎言裳,“我有话与你说。” 宇文晔轻皱眉头,“有什么话还是与父亲说去吧。” 黎言裳知道她此来何意,仝氏一族已经全部斩首,她不过是沾了晋王府的光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说话,御国公府不是她最担心,她最牵挂的是她的儿子宇文恒渊。 她挑眉看一眼仝氏,又转头看看长平和宇文晔,“那我们去西次间里说说话,姑姑在这里逗喜姐儿和惊哥儿玩吧。” 宇文晔有些不愿,欲跟着出门。 黎言裳却把他拦下,“放心吧,无碍的。” 出了门,黎言裳看到金枝与桃菊齐齐立在院子里,见她们出来,齐齐屈膝行礼。 她们倒真是忠心护主的,黎言裳淡淡一笑,进了西次间,仝氏亦跟着进去。 黎言裳在里头的椅上坐下,朝仝氏道,“坐吧。” 仝氏亦在椅上坐下,目中再无方才的平和,而是多了一层怒意,“恒渊呢?还活着吗?恒渊与幽然那个小贱人的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幽然所为是不是你授意的?” 黎言裳低低的叹了口气,“幽然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再来追究这些?事到如今,你还口口声声骂她小贱人,可见你这些日子念佛亦是无用的,并未把你心中的怨恨化掉。” 仝氏狠声道,“我为什么入庵,你还不清楚吗?我问你,恒渊到底怎么样了?” 黎言裳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他是你送走的,他怎么样你心里自是清楚的,怎么反倒来问我了?” 稍顿片刻,她挑眉望着仝氏,“若没了恒渊,你是不是认为就没念佛的必要了?是不是想着再回到晋王府呢?” 仝氏咬了咬牙,眼里已射出锐利的光芒,“那是自然,我即使死,也要死在晋王府里,这里才是我的家。” 真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黎言裳静静的看了她片刻,徐徐说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不妨全都告诉你,你我之间的恩怨也算做个了结,你曾经对我做过什么事,你心里最清楚。可有些事你未必知道。” 仝氏瞪瞪眼,“什么事?” 黎言裳抬手拂了拂长衫,轻声道,“比如仝义安的事比如幽然的事,对了,清露的事你知道吗?听说她最近身上很不舒服,你不妨去看看她。” 仝氏目露狰狞,“清露?你把她怎么样了?她怎么了?义安的事是你做的?你你你……” 黎言裳淡淡笑了笑,“如果不是仝氏满门抄斩,他如今还活的好好的呢,做个傻子有什么不好?没有烦恼没有痛苦。” 仝氏厉声道,“挑断他脚筋手筋的盗匪也是你派去的人?” 337.第337章 妇人心计比海深 “是他派人害了我祖母,我怎能让他平安活下去?我祖母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黎言裳原本平淡的目中起了一层波澜,锐光陡闪。 仝氏身子晃了晃,面色发青,恨得牙根痒痒,“黎言裳,我真是小瞧你了,论心计谁都比不上你。” 她真是没想到,偌大的仝家竟然败在一个妇人手上,早知如今,当初又何必招惹她?想起过往种种,她只觉得气血往上翻涌,全身发颤。 都怪她当初没听父亲的话,都怪她只顾眼前利益,如果梁王做了皇帝,哪里还有黎言裳说话的份?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都已经来不及了。 黎言裳蓦地站起身,“梦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仝妃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 仝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滑落下来,“你以为是旁人害了她吗?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处处与我为敌,又破坏了贵妃的好计划,贵妃娘娘怎会把主意打到黎言梦的身上?你知道她是怎么进宫的吗?你不知道她是怎么怀上龙种的吗?哈哈哈……” 她的笑声尖利而又诡异,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幽灵之音,她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目中含着瘆人的嘲弄,“你不知道吧?我找了十来个壮男,让他们日夜轮番的伺候黎言梦,这才怀上了龙种,皇上还真以为那是他的孩子呢,哈哈……” 她话锋一转,变得更加阴狠,“她应该死,她早就该死了,只是她死的太没价值了,应该让你们黎家全部都陪葬。” 黎言裳的心仿佛被利刃凌迟,她无法想象黎言梦到底经历了什么,更无法想象黎言梦如何承受的住那些非人的折磨,怪不得她害怕仝妃,怪不得她什么都不敢说,她定是真的怕了,既怕皇上知道真相灭了黎府满门,又怕仝妃加诸在她身上的折磨虐待。 那样如花似水的女孩儿,竟被仝氏姐妹折磨至死,死的那样凄惨又是那样的悲哀绝望。 黎言裳的心在滴血,一滴一滴砸在心窝里,痛的令她不能呼吸。 她颤抖不已,心头跳了又跳,蓦地举步上前,愤怒抬手照着仝氏的脸狠狠的扇下去,仝氏的身体晃了晃,稍一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黎言裳这才看过她不过外强中空,恐怕早就是虚壳子了。 她死死的盯着仝氏,一字一句的道,“宇文清露怀孕了,可她患上了花柳,终有一日全身都会溃烂。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仝氏啊的一声尖叫,直挺着身子就要扑过来,“黎言裳,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你你你……” 人还未扑过来,整个人已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全身微微抽动着,眼皮微微外翻着。 黎言裳并不作罢,缓缓蹲下身,低声道,“你不是很想知道宇文恒渊的下落吗?我告诉你,他被皇上抓住了,你知道皇宫的地牢里都有什么吗?几十只饿了几个月的老鼠和长蛇,还有很多无处可藏的蚂蚁,是皇上专门用来惩罚逆贼的。我想他现在应该正在蛇窟里吧,皇上下旨不准他死。你想一想他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仝氏气的哇哇叫,半仰着头,目眦欲裂,“你你你……” 她双眼圆瞪,嘴角流出白沫来,脑袋一上一下的点着,却始终不肯落在地面上,又说不出话来。 黎言裳狠狠的一字一顿的道,“老鼠咬毒蛇啃蚂蚁钻心,你说他是不是很想死?可是他却怎么都死不了,皇上不让他死,他无论怎么样都死不了,你说他会不会活很久?” 仝氏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面色惨白如纸。 黎言裳缓缓的站起身,冷冷的道,“你想这么容易就死了吗?你还没见一见你举世无双的好女儿呢,你应该去看一看她,她可是很想念你呢。” 她抬起脚步从仝氏的身上越过去,猛的掀开门帘子,厉声道,“金枝桃菊,王妃犯病晕倒了,你们还不快进来。” 金枝与桃菊相视一对,不敢多言,急忙进屋,见王妃口吐白沫喘着粗气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顿时吓得将她扶起来扶到椅上坐下。 金枝慌忙奔出门,走到黎言裳跟前扑通跪下,“世子妃,求求您救救王妃,奴婢求求您了,王妃现在已经都没有了,求求您放过王妃吧。” 黎言裳冷声道,“放心吧,我不会让她死的。宝瓶,去把俞明和请来,顺便去禀告王爷,就说王妃发病了。” 她低了低头看一眼金枝,“金枝,王妃这些年所作所为你心里最清楚,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妃既然已经离开了王府,就不该再回来,王妃在山上时是不是就经常犯病?” 金枝心里一梗,顿时明白了世子妃的意思,她只有按照世子妃所说才能救王妃的命,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妃死了。 她猛的点点头,“世子妃说的是,王妃经常犯病,同这一次一模一样。” 黎言裳满意的笑了笑,淡淡的道,“你们真是辛苦了,日后若你们想回王府里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金枝点点头,“多谢世子妃。”旁的再也不敢多说。 宇文治与俞明和一前一后而来,俞明和为仝氏把脉,诊为旧伤落下的病根,再加上下山劳累的缘故,有中风的迹象。 本是大喜的日子,却被仝氏冲撞了,宇文治觉得很不吉利,明显的很不高兴,冷冷的瞟了她一眼,对金枝桃菊怒道,“王妃身子不好,你们也不拦着点,还不快把王妃送回去?” 金枝面上带着泪痕,轻声道,“王爷,都是奴婢们的错,王妃日常也犯过这样的病,奴婢们都劝过,可王妃不听,还请俞太医为王妃开几服药。” 黎言裳缓步走上来,面上带着丝丝关心,“父亲,府里喜事连连,母亲也是高兴,今日就让母亲留下吧,山上风寒露重,对身子也不好。” 金枝却道,“多谢世子妃的好意,王妃曾经对奴婢说最喜欢呆在山上,还是送王妃回去吧。” 宇文治不想再多看仝氏,扬手道,“俞明和,你给王妃开几服药,金枝桃菊,你们把王妃伺候好。” 金枝与桃菊齐声应是。 俞明和开了方子递给金枝,宇文治命人赶着马车将仝氏送回去。 回到正房里,长平已去了前厅宴席上,黎言裳目中还带着些隐怒,只对宇文晔说了仝氏发病,却隐下黎言梦的事。 黎允与庞氏进来看孩子,黎言裳马上收起面上的怒色,嬉笑着将两人迎进来。 黎允官升三级,也算是官途无量了,精神瞧着也比往日好了许多。 庞氏面色红润,两颊稍显丰满,亦是心情愉悦。 趁着黎允与宇文晔说话的机会,她低低的对黎言裳道,“你哥哥不愿再入朝为官,过惯了庄子上的日子,听说你生了孩子,马上又变了主意,说要好好做官,日后也让两个孩子有个靠得住的舅舅,免得外人欺负他们外祖家没人。” 黎言裳鼻子微酸,轻声道,“哥哥就是这样的性子,只知道为别人,嫂子,苦了你了。” 庞氏笑道,“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他开心,他做什么我都开心,过日子最要紧的不就是开心么?都开开心心还有什么苦的?” 黎言裳笑着点头,温声道,“嫂子,你们也该要个孩子了。” 庞氏面上红了红,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知道的。” 里间传来一阵哇哇的急哭声,黎言裳忙转身奔向里间,“惊哥儿醒了。” 果然躺在床上的宇文惊正两手紧握着拼命的大声哭着,黎言裳疾步走到床前,一把把他抱在怀里,柔声道,“不哭不哭,母亲来了,母亲来了。” 宇文惊马上安静下来,乌黑的眼珠定定的看着黎言裳,嘴角一扯,露出一抹笑来。 跟着进来的庞氏喜道,“惊哥儿笑起来与世子爷真像,喜姐儿倒有几分你的样子,这两个孩子都是美人胚子。” 宇文惊突地撇撇嘴,似是又要哭起来。 黎言裳忙将他竖着抱起来,柔声安慰道,“惊哥儿不是美人胚子,是帅哥胚子,以后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男。” 宇文惊顿时不哭了,还咯咯的笑了起来。 庞氏不禁愕然,这么丁点儿就知道听好话了吗? 她望着宇文惊晶莹剔透粉雕玉琢般的小脸蛋儿,羡慕不已,暗暗下决心也要生个如此可爱漂亮的小宝宝。 满月酒后,又过了几日,颜清来与黎言裳告别,黎言裳万般不舍,却也知道只有离开京城颜清才能真正获得重生。 宇文晔找了八个身怀绝技的七毒门人一路护送,为了不让皇上生疑,他们分别做了乔装暗中保护。 黎言裳这才算放心,又让宝瓶把何淑仁请来,偷偷告诉他颜清的消息。 何淑仁激动的不能自已,当下便把玉器行交给黎言裳,而他日夜兼程的追赶颜清去了。 338.第338章 一家人不说两话 八月底,俞栾突然来晋王府为其子俞明和求娶清铄郡主宇文清露,俞明和乃俞栾嫡长子,又在太医院得了皇上的赏识,人品也还算不错,宇文治欣然应允,将两人婚期定在年底。 又过了几日,宇文治突然接到消息,罗根基与宇文清露双双自杀在房中。 震惊之余,他愤怒不已,派鹤武调查到底怎么回事。 鹤武回禀罗根基恋上窑子里的姐儿,染了花柳后又得了失心疯,日日的去柳次胡同找什么人,最后实在忍受不了痛苦选择了自杀。而宇文清露亦是染了花柳,自杀身亡。 宇文治暴怒,大骂罗根基丧心病狂,又心疼女儿的惨死,派人去罗府接宇文清露的尸首,却发现罗府已陷入一片火海,真应了皇上当初所说,死也做了罗家的鬼。 他派人将宇文清露的死讯告诉仝氏,本就病未痊愈的仝氏又气的狂吐几口鲜血,几欲张口说话,却都是徒劳,几经折腾,最后只剩下一口气吊着而已。 等到宇文恒渊从边塞赶回来看她,她已病的什么人都不认识了。 宇文恒渊回晋王府央求宇文治接仝氏回府,宇文治想起惨死的女儿,最终点头同意。 仝氏回府的那一天,宇文清霜闻讯而来,见到宇文恒渊,顿觉悲从心来,泪如雨下,“姐姐以为你……那日舅舅带进宫的人大多都死了。” 宇文恒渊稍感诧异,“大哥与父亲没跟你说么?大哥一早便派人去边塞找我了,要我安稳呆在边塞,不准跟着舅舅回京城,我原不同意的,后来大哥直接让人把我关了起来,不然……” 宇文清霜惊疑不定,“是大哥派人去救你的?” 宇文恒渊点点头,“多亏了大哥,否则我只怕成为冤魂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竟不知道外祖与舅舅存了那样的心思。” 说到底他也是宇文家的人,怎能眼睁睁看着宇文家的江山落在外姓人手里? 宇文清霜呆了呆,看一眼躺在床上的仝氏,沉痛的道,“若母亲能想开些,对大哥大嫂好一些……” 宇文恒渊面上也露出一抹悲伤来,“经过了这么多事,我才算明白,其实大哥对咱们终是心软的,到底咱们是嫡亲的兄弟姐妹。” “三弟说得对,偌大的世界上,有血缘关系的能有多少人?兄弟姐妹不过几人,若再不相亲相爱,岂不可惜?”黎言裳缓步走进来,淡青色的高领襦裙将她修长的脖颈紧紧包住,愈发显得她成熟高贵。 宇文清霜目中泪光微闪,低低的叫了声,“大嫂。” 宇文恒渊脸上露出一抹愧疚,轻声道,“大嫂,母亲……” 黎言裳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咱们兄弟姐妹不是又聚在一起了么?再过些日子三妹妹也要成亲了,咱们晋王府又多了一桩喜事,接下来就是三弟你了,以后的喜事还多得是,只要咱们一家人同心其力,晋王府只会越来越好,你们说是不是呢?” 宇文清霜姐弟耸然动容,齐齐点头,心中都多了一份感激。 过去的恩恩怨怨都在相对一笑中泯灭,最重要的是他们仍旧是一家人。 天宇十六年十二月初十,皇上因身体欠佳将皇位传于太子宇文博。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举国欢腾。 晋王府后花园,一个小孩儿稚嫩的声音响起,“谁叫的叔父响亮,叔父就赏给谁糖吃。” “叔父……” “叔……父” “叔父,叔父。” 接二连三的叫声响起,小孩儿高兴地合不拢嘴,伸手从怀里摸出几颗糖来,“叫的好,你们一人一颗。” 分到最后,他忽然发现手里只剩下最后一颗了,顿时缩回手来,一双眼滴溜溜的转了转,朝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道,“吃糖对牙不好,你不要吃了。” 那小女粉嘟嘟的小脸上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眼瞅着三人都津津有味的吃着糖,小嘴儿撇了撇,一双大眼里蓄满了泪,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父亲,母亲,叔父和哥哥欺负喜儿。” 嘹亮的哭声顿时引得周围一群婆子丫头围上来,绿衣奔上来,一把抱住站着小孩儿,“我的爷,您又把小姐弄哭了。” 华月上前抱起其中一个小男孩儿,笑道,“大爷,您是哥哥,怎么又欺负妹妹了?” 宝瓶与倚翠一人一个将另外两个抱起来,一口一个爷一口一个小姐的叫着,哄劝了半天才把宇文喜哄好。 不远处的亭子里,黎言裳与万氏禁不住掩嘴轻笑,这样的戏码每天都要上演几次,不是这个哭就是那个叫的。 宇文烈早生了两个月,说话走路都利索的多,小小的年纪便知道仗辈欺人,总端着叔父的架子教训宇文修宇文喜宇文惊三个小不点,颇有大人的模样,每每逗得一群婆子丫头哈哈笑。 宇文修自小便文质彬彬,十分的乖巧听话。 宇文惊却恰好相反,片刻不肯安稳,走的还不牢靠,时不时的爬着上跳下窜,又因着长的比人家女孩儿还要漂亮,偏偏就得到众丫头婆子们的偏袒,每每都能躲过惩罚。 好在宇文喜有个淑女的样,只是太爱哭,宛若水做的琉璃娃娃,动不动就哇哇大哭,哭的时候一双大眼还使劲的瞅着人,让人心发酸。 这四个小家伙凑在一起,就成了晋王府的天下,引着一群人忙得团团转。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笑道,“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长的这么大了。”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在这一年里,宇文清露与宇文恒渊先后成亲,仝氏在半年前猝死。 万氏笑着叹了叹,“可不是嘛,好像做了一场梦,幸好梦醒了,他们都还在。” 两人正说着,见宇文治朝几个孩子走过去,顿时都有些紧张起来,不住的朝几个孩子张望着。 宇文喜眼最尖,一咕噜从宝瓶怀里挣下来,踉踉跄跄的直奔宇文治,嘴里喊着,“祖父,祖父……” 宇文烈第一个反应过来,两条小腿跑的飞快,一头扎进宇文治怀里,撒娇的喊着,“父亲,父亲抱抱。” 宇文喜刚走到半路,见宇文烈抢了先,顿时停下脚步,两眼含泪的望着宇文治,双唇紧紧的抿着,眼看着就要大哭起来。 宇文治急忙抱起宇文烈朝宇文喜走过来,另一只胳膊一伸便将她抱在怀里,哄道,“喜姐儿乖,祖父最喜欢了,来,亲一个。” 宇文喜顿时喜笑颜开,抱住他的头趴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宇文烈却转过头去,不屑的道,“只有女人才亲来亲去的。” 宇文治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大男人怎么还让父亲抱着?还与侄女儿争宠。” 他微微低头,见宇文修与宇文惊也到了跟前,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他心里一软,弯腰放下宇文烈与宇文喜,将宇文修与宇文惊也抱起来。 才刚刚抱起来,宇文烈就喊道,“父亲,练兵的时间到了。” 此招果然管用,宇文治马上将两人放下来,一本正经的道,“站队,练兵。” 宇文烈自是站在最前头,宇文修排在第二,宇文惊排在第三,宇文喜则乖乖的站在最后头。 宇文治沉声道,“谁把昨天学的拳练一练?” “祖父,我。”宇文喜后来居上,第一个开口。 宇文治很是开心,朗声道,“宇文喜出练。” 宇文喜一步一顿的缓步走到宇文治跟前,伸胳膊踢腿,歪歪扭扭的练了一通不知道是什么招式的动作,再加上身上衣服穿的厚重,像极了大笨熊在跳舞。 宇文治看的嘴角直抽,却又不忍心打击宇文喜的积极性,遂拍手道,“还要继续努力。” 宇文烈很不屑的道,“花拳绣腿。” 宇文治狠狠的瞪他一眼,“你小子练得好,出来练练。” 宇文烈走出列,奶声奶气的道,“那些个花拳绣腿我不想练,今日给父亲看看我自创的醉酒拳。” 他真如喝酒一般抬手放在嘴边,身子摇摇晃晃,确有几分醉酒的模样,拳没练好,倒是把一群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宇文治黑着脸训斥几句,又让宇文修宇文惊分别练了,其中当属宇文惊练得最好。 一圈下来,宇文治开始将带兵之道。 听着那一阵威严响亮的沉喝声,黎言裳禁不住摇头道,“父亲真把咱们王府当做战场了,真不知道这么下去,这几个孩子会不会只知武不知文了,日后成了暴力狂可就麻烦了。” 万氏也道,“可不是嘛,小小的年纪成日里打打杀杀的,听得我都一惊一惊的。” 黎言裳微微蹙眉,“谁敢违背父亲的意思?他说要带兵自然就要带下去。” 她远远的瞧见宇文晔走过来,遂对万氏道,“咱们回去吧,再看下去,心都要跳出来了。” 万氏摇头,刚要跟她一起走,转头看见宇文晔,便道,“大嫂先走吧,我再呆一会子。” 339.第339章 逍遥王逍遥自在【大结局】 黎言裳转身出了亭子,迎着宇文晔走过去,见他面上带着淡淡笑意,遂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宇文晔却大大咧咧的上前揽住她的腰,低声道,“你猜……” 黎言裳扭了扭身子,与他拉开一些距离,“无头无脑的,我怎么猜?” 宇文晔微微一笑,“我已经向皇上请旨辞去世子爷之位,带着你和孩子离开京城。” 黎言裳一愣,“皇上答应了?” 宇文晔点点头,低头看她,“你想去哪里?” 黎言裳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想了想才道,“我曾经答应过姨母要去曼月国看一看,何淑仁也走了这么久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在一起,不如咱们先去曼月国看看吧?” 宇文晔一口答应下来,“好。” 黎言裳突然想起一事来,“父亲知道这件事吗?两个孩子估计他不会放手,不舍得让咱们带走。” 一提到这个宇文晔就气的牙痒痒,每当他想管教孩子的时候,宇文治总会横过来插上一腿,狠声道,“他也有儿子,偏偏还要跟我抢,害的我半点做父亲的骄傲都没有。” 黎言裳瞪他一眼,“你不怪你自己,明明是你对惊哥儿太严厉了,又对喜姐儿宠的太过。” 宇文晔伸伸脖子,“严厉也好宠也罢,说到底也是我的孩子,与他何干。” 黎言裳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就走,“那你与父亲说去好了。” 宇文晔却紧紧的跟了上来,凑近她的身子,“既然父亲不舍得,那就让他带着好了,趁着他们都忙着,咱们再去造两个出来,坚决不给他带了,你说好不好?” 黎言裳气的直瞪眼,真当她是猪啊?动不动就造两个出来。 她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径自进了霓裳院,才进了屋门,整个人就被腾空抱起来。 她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宇文晔呵呵笑道,“这下都知道咱们在干什么了,正好没人进来打扰了。” 黎言裳囧的满面通红,伸手捶打,却被她摁住小手直接压倒在床上,三下五除二便被脱了个精光。 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棱子射进来,映出一片春光。 外书房,宇文治黑着一张脸,默不作声。 鹤武弓着身子,终是开口道,“王爷,世子爷所作正是为了晋王府的长久,太子登基,定会巩固自己的势力,往日反对他的定会扫除,而往日见证过他落魄与私密的则会被忌惮甚至消除,世子爷远离京城正是最安全之举。” 这样的道理宇文治自然明白,可他就是很生气,气这个儿子什么事都不肯与他商量,就连辞爵这样的大事也不让他知道,若不是皇上亲口告诉他,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可他又不能否认儿子此举确实长久之计,想来想去,他粗声粗气的道,“总之我不许他们带走喜姐儿和惊哥儿,这些日子你什么都不要做了,只看着他们,绝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 鹤武眉头紧皱,“王爷,这不合适吧?” 宇文治怒吼一声,“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们是我晋王府嫡亲的孙子孙女,我是他们嫡亲的祖父,晋王府才是他们的家,我看看谁敢带走他们。” 一想到小嘴巴甜的抹了蜜一样的喜姐儿和机灵调皮的惊哥儿被带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心里就冒出阵阵火气来,他绝不容许他们把他的宝贝带走。 鹤武不再多言,心里却没底的很,只盼着晋王爷的这把火不要烧到自己头上来。 没过几日,皇上下旨,封宇文晔为逍遥王,黄金万两,永享皇家恩宠。 如此一来,宇文晔仍为王爷,而晋王府还可以再立一位世子爷,一举两得。 黎言裳大喜,一万两黄金,足够他们一家人吃上几辈子的了,这样他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游山玩水去了。 宇文晔却不以为然,哼道,“一万两黄金,九牛一毛而已,本王不稀罕。” 黎言裳趴在他怀里笑道,“封号倒是先用上了,黄金你不稀罕,那送给我好了。” 宇文晔蹙眉,“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还说什么送不送?” 黎言裳咯咯的笑起来,“你说的不对,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所以你还是送给我好了。” 宇文晔瞪瞪眼,这个女人真是霸道,他的都是她的,而她的却还是她自己的,太不公平了。 可为什么,他偏偏心甘情愿的臣服在她裙下呢? “你真是个小妖精。”他说着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黎言裳却还在叫着,“我的黄金,我的黄金。” 宇文晔上下其手,瓮声瓮气的道,“你的黄金,你的黄金,都是你的黄金。” 长夜漫漫,数不尽的柔情蜜意。 万氏得知黎言裳要离开的消息,呆呆的半天回不过神来,目中泪光闪闪,当即去了霓裳院,一把握住黎言裳的手,“大嫂,不能不走吗?” 黎言裳微微一笑,回过身反握住她的手,“我们不过出去走走,玩够就回来了,瞧瞧你,好像我们回不来了似的。” 听她这么说,万氏心里更加难受,她心里明白的很,他们这一走,再回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万氏哽咽难言,“大嫂,莫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只盼着你们出去一日便回来,恨不能跟着你们一起走。” 黎言裳抽出锦帕在她脸上擦了擦,“不要说傻话,咱们都走了,谁留下来伺候父亲呢?父亲终是老了。” 万氏抽抽鼻子,“不是还有三弟媳妇么?再说了,父亲……还有四弟。” 黎言裳叹了叹,“灵倩,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或许往日父亲对二弟并不放在心上,但自从有了修哥儿,你还没看出来么?父亲欢喜的很,不管三弟四弟有多好,都无法取代二弟,在父母的心里,儿女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万氏点着头,眼圈愈发红了,“大嫂,若不是你,我……我也没有现在的好日子,这些都是你给我带来的。” 黎言裳瞪她一眼,“你又说这样的话,你得到的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与我何干?若说帮助,你又何尝没帮我?咱们一家人,原就该互帮互助的,我亦不舍得你,我们会回来看你们的。” 万氏擦了擦泪,“大嫂,你一定要回来看我们,不然修哥儿都不认识你了。” 黎言裳蹙蹙眉,“他敢不认我,我就打他的小屁股,就是他娶了媳妇我也要打。” 万氏呵呵笑起来,心里终究沉重不已。 黎言裳转了话题,“文姨娘最近怎么样?让你省心吗?” 万氏面色黯了黯,“横竖不过如此,亏得我当初对她真心真意的,没想到她亦是个有心计的,好在郡王爷并不完全信她的话,又加上修哥儿,她说的多了,郡王爷反而心烦,这几日都不去她房里了。” 黎言裳点了点头,“你心中有数便好,你记住,对付人最好的法子就是逼得对方自露马脚,她露了短处,你才能拿得住,切不可心急妄动。” “大嫂,我知道了,如今,我只一心一意守着郡王爷与修哥儿,外头的那些我都不放在心上,我是堂堂正正的郡王妃,还能比那个矮了去不成?”万氏面上露出一抹笑意来,“这若换了现在,我一定不去父亲跟前求着给郡王爷纳妾。” 黎言裳见她想通了,稍稍放心了些,“不光是修哥儿,日后你们还会再有几个小孩儿,到时候二弟就没心思再找别的女人了。” 万氏面色微红,心底里却是欢喜的。 两人又说了些体己知心话,万氏一再叮嘱黎言裳确定好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 黎言裳亦欣然应允。 刚过完新年,天依旧冷的很,尤其到了夜里,冷风如刀,吹在面上,阵阵疼。 黎明,一辆马车飞驰在官道上,与车同行的还有几匹高大壮实的马,马背上的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包裹的严严实实。 厚重的车帘后,伸出一只素白的玉手,伴着如水般的柔声,“到哪里了?” 话音刚落,手便被拉了回去,“外头冷,乖乖的坐好,到了哪里便是哪里。” 窝在温暖的怀抱里,黎言裳望着熟睡中的一双儿女,心头微跳,“晔,等父亲醒来发现咱们都不见了,尤其是这俩宝贝不见了,你说会怎么样?” 宇文晔一脸的坏笑,“吹胡子瞪眼?暴跳如雷?拿刀砍人?” 想到那副场景,黎言裳颇觉好笑,“只可惜父亲的队伍里少了两个好将士。” 宇文晔嘴角猛抽,瞪着眼道,“我宝贝女儿是窈窕淑女,成日打打杀杀的做什么?那个臭小子锻炼锻炼倒是挺好的,要不把他再送回去?” 黎言裳瞪瞪眼,“你敢……” 宇文晔突然大声笑起来,豪放的笑声传出很远。 车外随行的易生等人也跟着呵呵笑起来,仰头望天,顿觉天空深远,他们七毒门的人也会随着逍遥王一直走下去。 340.第340章 番外之圆月【一】 风轻云淡,乡间的小路上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骑在马背上徐徐而行,乌黑发亮如瀑布般的长发披在肩上,灿若晨星的眸子清澈见底,盈着丝丝笑意。 她面上蒙着一层红纱,只露出一双美丽的大眼来,轻风吹过,红纱飘起,露出一张精致到近乎完美的脸,令人心头发颤。 “姐姐。”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她缓缓回过头去,小路上一个身穿绿衣的少女骑着一匹白马奔过来,面上荡漾着欢快的笑。 见少女马骑得太快,她笑着喊道,“颜清,小心点。” 轻纱下,她的笑容还未完全绽开,天上陡然落下一把亮光闪闪的大刀,直直的劈向绿衣少女,转眼间少女尖叫一声身子已被劈为两半分别从马上落下来,鲜红的血水顺着马背流下来。 她啊的大叫一声,飞身扑过去,“颜清,颜清,妹妹……” “姑娘,姑娘……”她耳边突然想起一阵轻唤声,她痛苦的摇着头,亲眼看到妹妹被人劈成两半,她心如刀割,犹如万蚁钻心,疼的无法自已。 或许她已经死了,一切都不过是梦境。 她默默的安慰自己,一阵阵钻心的疼涌上来,击打着她的心,让她不能顺畅呼吸又不能停止呼吸,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终于在一阵急促的低唤中清醒过来。 她蓦地睁开眼,守在床边的黎夫人吓了一跳,却也惊喜的道,“姑娘,你醒了?” 她惊恐的望着黎夫人,但见她面慈目善,又是个陌生的,紧张的心才算缓了缓,颤声问道,“请问这是哪里?您是谁?” 黎夫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姑娘,这是在我家里黎府,我今日上山烧香,回来时见姑娘昏倒在路边,便把你带回来了。姑娘家在哪里?等你身体恢复了,我派人把你送回去。” 她不自主的颤了颤,闭了眼狠狠的摇了摇头,难道方才看到妹妹被劈死的情形是在做梦么?她不敢确定,遂问道,“黎夫人,您方才听到我喊的什么吗?” 黎夫人回道,“姑娘一直在说梦话,好像是在叫颜清,还有妹妹,颜清是你妹妹的名字吗?” 她欣喜若狂,真的是在做梦,如此说来,颜清可能还活着。 她激动的一把抓住黎夫人的手,“夫人,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 不是她怕死也不是她苟且偷生,她的命还很珍贵,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她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黎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亲自端了桌上的粥递过来,“姑娘身子虚得很,快吃些东西垫一垫吧。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她心下一动,脱口道,“我叫越曼。” 黎夫人微微一笑,“越曼,好名字。” 越曼跟着笑了笑,倾城之姿愈发令人炫目,黎夫人竟看的有些呆了,暗暗揣测此女定然不凡。 越曼喝了一碗粥,火辣辣的疼又传上来,她动了动腿,疼的更厉害了。 黎夫人忙按住她的身体,“越小姐暂时还不能动,你腿上的伤很严重,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越曼才记起她逃到一座山上,为了躲避追杀,不得已从山上跳下来,原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只是摔断了腿,追她的那些人或许也已经认为她死了吧? 她按下心头思绪,缓声道,“黎夫人叫我越曼吧,您是我的救命恩人。” 黎夫人很是亲昵的替她盖了盖被子,温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些事,我碰到你便是缘分,你好好的养伤,等养好伤,我再让人送你回去。” 越曼点点头,仍是说道,“多谢夫人。” 黎府位于城郊,素日鲜少有人来往,黎夫人寡居多年,只有一个儿子,名唤黎年信,刚满二十,相貌俊美风度翩翩,因一心想着考取功名而迟迟未娶。 越曼在黎府养了一个多月,终于能下床走路了。 正值春暖花开,鸟语花香,越曼扶着丫鬟的手漫步在黎府唯一的小花园里,望着满院子正在盛开的鲜花,眸中却稍显沉重。 她窝在黎府一个多月不能出门,自然不能打听妹妹的下落,只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安全达到京城,她们姐妹又将如何见面,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她立在花丛中间,面上带着点点哀愁,绝美的容颜将四周娇艳的花朵都比了下去,仿若繁花当中一朵傲然挺立的牡丹花,气质高华。 不远处的亭子里,黎年信正在读书,无意间抬头瞧见这一幕,顿时呆住了,痴痴的望着佳人的身影发愣,亦不知黎夫人何时已站在了他身后。 黎夫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静立片刻,温声道,“她绝非一般女子,不是你能企及的。” 黎年信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面色囧红,低声道,“母亲,我没有非分之想。” 他越是急急的辩解,黎夫人越觉得他欲盖弥彰,低低的叹口气,“你好好读书吧,母亲盼着你早日考取功名。” 黎年信讪讪的回道,“母亲,我知道了。” 黎夫人转身出了亭子,直奔越曼而去。 黎年信不敢再看,可落在书上的目光却飘了又飘,满脑子里都是越曼曼妙的身姿与绝美的容颜。 黎夫人笑意盈盈的看着越曼,“越曼,我看你恢复的也差不多了,择日让人送你回家吧?” 越曼面色沉了沉,低声道,“夫人,我已无家可归,亦不知应该回到哪里去。” 黎夫人心下微惊,试探着问道,“你家中无亲人了吗?” 越曼点点头,“不瞒夫人,我是遭到仇人追杀才落下山的,如今家中已无亲人,若不是夫人救我,只怕我这条命也没了。” 黎夫人面色微怔,眉角微挑,轻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越曼玲珑心肝,只一眼便瞧出黎夫人心中所想,遂低声道,“等我腿上的伤再好一些我就离开这里,夫人请放心,我断不会连累你们的。” 被人说中心事,黎夫人稍显尴尬,微微一笑,“你多想了,我既是将你救回来便不惧怕麻烦,你安心在这里住着吧。” 越曼却去意已决,笑道,“多谢夫人,我还有事要做,一定要离开的。” 黎夫人不再勉强,温和的笑了笑,“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越曼亦不再多言,目光落在盛开的繁花上,多了丝丝忧虑。 又过了一个月,越曼腿上的伤完全好了,毅然辞别黎夫人,独自一人离开了黎府。 临行前,她没有拒绝黎夫人的帮助,欣然接受了黎夫人赠予的银子。 她雇了一辆马车,疾驰而行,进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下了马车,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行走,身边人来人往欢声笑语,而她心中却充满了凄苦,异国他乡独自一人,国仇家恨涌上心头,不断的折磨着她。 她面上蒙着一层红纱,只露出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行走于人群之中,却也引得周围的人对她频频相望。 “圆月。”喧闹的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低呼,却如一颗响雷在她心中炸响,她蓦地回头寻找那个声音,瞬间心思陡转,在天宇朝谁会认识她呢?知道她名字的人定是曼月国的人,而那些人,许是追杀她跟随至此的人。 对方并未直接冲上来抓她,许是并不确定她就是圆月,方才叫她不过是想试探下她到底是不是圆月,而她这一回头恰恰暴漏了自己的身份。 她万分悔恨却无法再将头转回去,目光流转,她突地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那是黎夫人的儿子黎年信,虽未说过话,但她却见过他几次的。 脑中灵光乍现,她毫不犹豫的朝黎年信冲过去,结结实实的投进他的怀抱里,柔柔的叫了声,“黎公子。” 怀中软香温玉,黎年信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原来他见越曼与母亲辞别离开黎府,心中悲痛,却又不敢出言相留,便一直跟随在越曼身后,痴痴的望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窈窕身影。 他亦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漫无目的的跟随越曼一直往前走,只觉得能这么远远望着她亦是心满意足,却没想到她突然扑进自己的怀抱里,他一颗凌乱的心瞬间破碎了,软的化作一滩水。 埋头在黎年信怀里的越曼不敢抬头四下张望,却能感觉到几道锐光盯在她身上,她不敢动弹,窝在黎年信的怀里柔声道,“黎公子,你不喜欢我吗?” 黎年信终于回过神来,频频点头,激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越曼抬起头深深的看着他,“既然你喜欢我,那你娶了我好不好?” 黎年信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盯着越曼,脑中所有思绪都中断了,顿觉整个人都坐在一团棉花上,软绵绵的好不着力,他实在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好事。 越曼不等他回答,踮起脚尖,隔着红纱亲吻在他双唇上。 黎年信顿时一阵眩晕,差点站立不稳。 而不远处的人群里一道人影闪了闪,终是隐去,失望的摇了摇头,他以为终于又找到圆月公主了,却不想只是身形相像的人,他们高贵典雅的圆月公主,怎会与那样平凡的男子在大街上相拥而吻呢?定是他认错人了。 黎年信还在发呆,越曼已拉了他的手,缓缓的低下头来,故作生气的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走了。” 黎年信哪里容她再走,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声道,“越小姐,我娶你,我娶你。” 越曼窃喜,再回头扑到他怀里,任凭他拥着走出很远。 341.第341章 圆月【二】 越曼去而复返令黎夫人大吃一惊,而黎年信扬言两人即日将成亲更让她疑惑不解。 越曼知她心中所想,也只能做戏到底,京城对她来说已成危险之地,她必须保全了自己这条命才能伺机而动,否则只会白白送上一条命而已。 她挺身跪在黎夫人身前,声泪俱下,“夫人,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今生今世或许都无法报答,黎公子对我情深意重,我情愿留下来嫁给他为妻,请您放心,我一定恪守妇道,踏踏实实的做您黎家的媳妇,为黎公子生儿育女,绝不会给黎府带来灾难。” 黎夫人心中微动,亦是惊喜不已,“越曼,你真的肯嫁给年信?永不反悔吗?” 越曼重重的点点头,“黎夫人,我愿意。越曼孤身一身远在他乡,心中早已了无牵挂,如今得了夫人相救,夫人又待我如同亲女,越曼实是有幸,如今又得黎公子爱惜,实乃上天垂怜,我亦不愿再流落外乡了。” 黎年信挨着越曼的身子跪在地上,无比坚定的道,“母亲,请您成全我和越曼吧。” 能得越曼如此媳妇,黎夫人自是喜欢的,往日里忌讳的不过是越曼的身世,但如今见她心甘情愿嫁给儿子,又发誓安心为黎家生儿育女,她心中自是欢喜的,遂连声应道,“好好好,母亲马上为你们操办婚事。” 越曼微微的低了低头,落下一滴泪来,她对黎年信并无男女之情,但为了安身立命,也只能如此了,她身上背负着曼月国的希望,她绝不能让自己出事。 洞房花烛,烛光摇曳。 黎年信软声细语小心翼翼,越曼心怀异念虚与委蛇,但在黎夫人跟前却始终态度恭谦恪守己则。 黎夫人提着的一颗心终是缓缓放下来,只一心盼着早些抱上孙子,儿子能功成名就。 越曼极喜欢坐在花园里对着满院子盛开的花发呆,面上带着点点哀愁,似是心中千言万语却无处诉说。 黎年信依旧坐在亭子里,手上拿着一本书,心绪却全在越曼身上。 他远远的望着她,繁花丛中,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却带着令人无法解开的神秘,她似乎总是带着忧愁,却又在面对他时盈盈含笑。 她愈是这样,他心里就愈是难受。 她身上总是蒙着一层光环,将他隔离在外。 他们日日同床共枕,他仍是觉得她离他很远,留下的不过一张空壳而已,他想走进她心里想探知藏在她心底的秘密,却每每都被她拒之门外。 他眸中带了点点愤怒,扔下书起步上前,到了越曼跟前,对上她清澈的双眸,心中的怒意顿时消了大半,心底里又软的化作了一滩水。 他轻轻的牵起她的手来,“曼儿,你有心事吗?告诉我好不好?” 越曼嫣然一笑,“你怎么了?我没有心事,只是坐在这里看花而已。” 黎年信眸光低沉,紧紧的攥了攥她的手,“曼儿,你明明不开心,可是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你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 越曼缓缓的摇了摇头,“你不必担心我,我好好的呢,你只管专心念你的书便是,马上快到秋考了,你当考个好成绩,母亲才会开心。” 黎年信突然又有些愤怒了,沉声道,“母亲这么说,你也这么说,在你们心里只有功名,从没问过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宁愿与你呆在府中过我们的日子,这样不好么?” 越曼有些茫然,天宇朝的男人不是都喜欢入朝做官吗?黎夫人也曾经说过男人就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贤妻当鞭策夫婿专心念书才是。 难道她做的不对吗?她微蹙眉角,疑惑的望着黎年信,目色惊疑。 她无辜而又迷茫的眼神灼烧的黎年信的心,他愤怒的抛开她的手,冷声道,“你与那些女人都是一样的,只想着荣华富贵,却不及你我夫妻之情。” 荣华富贵?越曼嘴角微微轻扯,她身为曼月国的储君,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没见过?她会稀罕一个五品四品的小官职吗?她只不过尽一个媳妇的本分而已,她不能把心给黎家,却可以做一个好媳妇。 她低低的叹了口气,沉声道,“你不要再闹了,快回去念书吧。” 她缓缓站起身,“我去陪母亲说说话。” 黎年信呆呆的望着她纤细的背影,一颗心如坠谷底,她那样美好的人儿如天仙一样的人儿,终抵不过世俗的杂念,心中所想不过功名荣华而已。 或许全天下的女人都是如此吧。 他颓败的低下头,握在手里的书已被他揉作一团。 越曼惊觉自己怀孕了,心头微颤,她虽嫁给黎年信,却从未想过呆在这里一辈子,她是属于曼月国的,终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回到曼月国,完成父王的遗愿。 她不想留下任何牵挂,亦不能在此留下任何牵挂。 而肚里的孩子或许会成为她一生的牵绊,她绝不能如此,她想打掉这个孩子,但转念又想到黎夫人,黎夫人待她亲如己出,早就盼着抱上孙子,她岂能恩将仇报?更何况她曾经在黎夫人跟前发过誓安心为黎家生儿育女,她岂可反悔? 她纠结不已,矛盾重重如山一样压在她心头上。 眼看着她迅速的消瘦下去,黎夫人担心不已,“越曼,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怎么瘦的这么厉害?让灶上多给你做些喜欢吃的补一补。” 越曼忙道,“母亲不必担心,我没事。” 她抬手抚在脸上,瘦如骨柴的手指骨节分明,她顿时吓了一跳,手指在半空中颤了颤,这还是原本那个圆润丰盈的她吗? 黎年信亦担心不已,每每与她说话,都被她挡了回去。 黎夫人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请大夫来为她把脉,才得知她早有了身孕,自是惊喜万分。 越曼故作不知,任由黎夫人不断的给她添加各种补品。 黎年信的心越来越沉,他知道越曼定是早就知道怀有身孕,但她却一直不肯告诉他,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越曼。 越曼依旧温柔的笑笑,但笑容却再也不似从前那般绚烂,她两颊微微的耸上来,眼窝已有些陷了下去。 她淡淡的笑着,“你怎么了?有了孩子不开心吗?” 黎年信两手紧紧的捏住她的肩膀,“曼儿,你知道我很开心的,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你是不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呢?” 越曼轻轻的挣开他的钳制,缓缓的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母亲这么喜欢孩子,我不会不要的。” 黎年信更加愤怒,“你只是为了母亲吗?如果没有母亲,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了?” 越曼低了头,“怎么会没有母亲?你不要说那些如果的话,如果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她心底隐怒,如果如果,如果曼月国不发生政变,如果她的父王没有生病,如果她还是曼月国未来的储君,她还会留在这里吗?她还会经受那些非人的折磨吗? 可是如果永远都只是如果,不会成为现实,她想起逃出曼月国时,她躲在人家猪圈里逃避追杀,那熏天的恶臭让她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再吃猪肉。 从曼月国到天宇朝,这一路上,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又经受了怎样的煎熬?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她再也不要听那些如果的话。 她心里难受极了,狠狠的甩了他的手,厉声道,“你好好的读书,我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只要母亲开心就好。” 黎年信身形踉跄,一把将桌上所有的书都拂落在地上,怒声道,“母亲,母亲,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嫁给我?你这样的折磨我,你心里好受吗?” 越曼不想再听,转身出门。 外头正下着小雨,她冲进雨里躲进小花园的亭子里,丫鬟找到她的时候,她已冻得浑身发抖。 黎夫人知道了此事,严厉的斥责了黎年信,并让其搬出越曼的院子去另外的院子专心读书。 而越曼却发起高烧来,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嘴里不住的胡乱叫着,没人听清她到底说的什么。 混沌的睡梦里,她梦到自己又回了曼月国,见到了叔父寅斯,她拿了把明晃晃的小刀子狠狠的****了他胸上,她看着鲜红的血不断的从他身上流出来,看着他跪在地上求饶。 她心里一阵痛快,哈哈大笑着喊道,“杀,杀,杀,还我河山,还我河山。” 她梦到妹妹颜清靠在她怀里柔声叫着,“姐姐,姐姐,姐姐……” 她揽着妹妹,低低的唤着,“颜清,姐姐会护你一生一世,颜清,颜清……” 她梦到父王把她拥在怀里叫她读书识字,她梦到母后抱着她叫她唱歌跳舞…… 她又梦到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孩儿唤她母亲…… 她梦到自己躺在一片水里快要死了。 她胡乱的叫喊着,“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她躺在床上三天三夜,黎夫人衣不解带亲自在床前伺候着,听她哇哇乱叫听她大声哭喊听她声嘶力竭。 黎夫人终于明白加诸在越曼身上的除了仇恨,更多的是心魔。 她将所有的事都埋藏在心里,甚至不让越曼知道她到底听到了什么。 她一心一意的守着越曼,当越曼终于睁开眼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却累的倒在地上。 越曼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没了,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听丫头们讲述黎夫人这几日对她的照顾。 她终于抛开了那些杂念,安心养胎,一心一意将孩子生下来。 但她却始终不会忘记她身上背负的使命,每每夜间,心痛的无以复加,咬牙切齿却也只能隐忍不发。 342.第342章 圆月【三】 日子慢慢的往前推着,原本应该参加秋考的黎年信却突然不见了,黎夫人派人找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找到他,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黎夫人很害怕,报了官,过了几个月终于找到了黎年信。 原来他躲在勾栏院里不肯参加秋考。 黎夫人很生气,动用家法将他打的死去活来。 黎夫人不能容忍他自暴自弃流连烟花之地,更不能容忍他不求上进自甘堕落。 那时,越曼马上就要生了,为了黎夫人,她挺着大肚子亲自去伺候受伤的黎年信,希望他能为了自己的母亲而振作起来。 黎年信身上的伤养好之后,似乎振作了不少,每日陪着越曼散步读书,郎情妾意却也带着些甜蜜。 腊月里,越曼分娩生下一个男孩,取名黎允。 黎年信望着粉嘟嘟胖乎乎的小家伙,心跳如鼓,万没想到自己也后继有人了,可他想到家中并无什么东西可让儿子继承的,不觉有些灰心,后又发奋起来,扬言一定要为儿子挣得一个好功名。 黎夫人自是高兴,日日抱着黎允不舍得放手。 每每看到儿子,越曼亦是心底柔软,她无数次的想象着这个小孩儿张口叫她娘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她甚至开始为自己有了儿子而感到骄傲,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似乎忘记了曼月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所有的是是非非,只一心一意做起了母亲。 又过了两年,黎年信果然得了功名,得了个五品的闲职,总算前进了一大步。 黎夫人很高兴,有了孙子儿子又得了功名,觉得心满意足。 越曼发现自己又怀孕了,望着儿子天真无邪的脸庞,她决定再生下这个孩子,好让他们有个伴,即使日后她走了,他们也不会孤单。 越曼带着黎允与黎言裳跟黎年信一起上街。 “母亲。”黎允小声的叫着。 越曼一把抱起黎允,在他白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亲昵的道,“允哥儿想要什么?母亲买给你好不好?” 黎允很开心,“母亲,我想吃栗子糖糕。” 越曼笑了笑,一脸的宠溺,“好,母亲这就去给你买。” 将黎允递到黎年信手上,黎年信一手抱着黎允一手抱着黎言裳,嘱咐道,“人多,小心些。” 越曼微微一笑,转身去买栗子糖糕。 她站在卖栗子糖糕的摊子前,等着糖糕出锅,目光望向黎年信父子俩,面色温柔。 “圆月公主。”一个极低极低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她呆了呆,甚至没反应过来谁是圆月,可她面上的笑容已僵祝 她看到站在面前的是寅斯跟前的人,这人她见过很多次,叫高路。 她想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高路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轻声道,“那是你的家人吗?” 越曼震惊的转过头看他,沉声道,“高路,你到底想做什么?” 高路冷冷的笑了笑,“公主不知吗?王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王以为公主已经死了,所以派臣来找颜清公主,没想到却碰到了圆月公主。” 越曼冷声道,“高路,你助纣为虐,总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高路嘴角微扯,目光落在她挺着的大肚子上,“公主不必多言,高路自知己路,还是请您为自己想一想吧,没想到公主竟嫁了天宇朝的男人,还生了孩子。” 他面上露出一抹嘲弄。 越曼面色焦灼,“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伤害他们。” 高路呵呵的笑起来,“只要公主肯合作,什么都好说。” “你想要什么?” 越曼厉声道,“你想要什么?” 高路冷笑一声,“公主心里最清楚,王印一定在公主手里。” 越曼目中露出一抹冷笑,灿若晨星的眸子亮光闪了闪,“寅斯做国王也有几年了,原来还没有王印么?” 高路狠声道,“王不要不要王印都无所谓,但如果我能将王印带回去,王一定高兴。” 越曼不屑的瞟了他一眼,“高路,寅斯给了你什么官职?如果我许给你让你日后做国王,你会不会替我杀了寅斯?” 高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沉声道,“公主若不识相,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越曼面色一变,转眼瞧见黎年信已抱着黎允走了过来,忙低声道,“明日午时,盛华茶楼,否则你永远都得不到王樱” 高路冷冷的笑了笑,“好。”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越曼松了口气,满面笑容的看着黎年信父子走过来,扬声道,“糖糕马上就好了。” 黎年信朝四周看了看,问道,“方才我看到你在与人讲话,是谁呢?” 越曼微微一笑,“一个问路的人,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就走了。” 黎年信深深的看了越曼一眼,没再说话。 方才他明明看到越曼变了脸色,绝不像与过路人在说话,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呢?那个高个子男人到底是谁呢? 他心里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质疑的目光落在越曼侧影上,愈发觉得越曼离他很遥远。 自街上回去,黎年信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寸步不离的紧跟着越曼,越曼有心将他支走,可他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紧紧相随。 到了次日,越曼没办法,只好在黎年信的茶里下了些药,等他睡熟了才偷偷出门。 高路果然早早的就到了盛华茶楼,一见越曼,他淡淡笑了笑,“公主真是一言九鼎。” 越曼目光冰冷,寒声道,“废话少说,你不是想要王印吗?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高路心下暗喜,只要能拿到王印,此时不论什么条件他都会欣然应允,“公主请说,王早以为公主不在人世了,只要我不说,王便不会知道。” 越曼略一点头,“好,你拿到王印马上走人,绝不能再骚扰我的家人。” 高路呵呵一笑,目中带了丝丝不屑,“看来公主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也不会再回去夺王位了,既然如此,公主就放心的在这里好好过日子吧。” “王印没在我身上,当日我怕被人发现了,便藏在一个树林里了,你跟我去取吧。” “好,公主带路吧。” 越曼转身走出茶楼,一路行至城西郊一个树林里,走到一棵最粗的大树下停下,蹲下身在树底下摸了摸,摸出一块红玉。 高路眼前一亮,果然是王印,神情顿时激动起来,伸手去拿。 越曼却缩缩手,冷声道,“你必须发誓,远离我的家人。” 高路单膝跪地,朗声道,“我,高路,以我父母妻儿的名义起誓,若我再为难公主,天打五雷轰全家不得好死。” 他抬头看看越曼,“公主,这样可以吗?” 越曼点点头,“好。” 说着将王印递到他手上。 高路双手捧着王印,目露贪婪,微微低头,映在红玉中的目光闪耀着丝丝邪意。 他抬手在王印上抚了抚,将王印小心翼翼的藏在怀里,缓缓的站起身,直盯着越曼的目光陡然射出一道利光,邪笑道,“曼月国的公主很多,并不是只有圆月公主一人,王印虽好,若我能将公主的头颅带回去,岂不更好?” 越曼这才发觉高路的起誓有漏洞,他只发誓不再为难公主,却并未说是哪一位公主,“高路,你当真阴险,你以为拿了王印和我的人头回去就能高官厚禄吗?总有一天,寅斯会把你弄死的。” 高路冷哼一声,“王的心思谁都猜不透,但现在如此良机我绝不能放过。” 他拔出腰间软剑,倏地指向越曼,略一发力,顿觉不妙,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顶上。 他又一用力,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长剑亦从手中滑落,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越曼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他,“幸亏我早就防着你,哼,你以为王印这么容易就能拿到手吗?寅斯的千军万马都没能拿到,你一个小小的侍卫能奈我何?” 高路趴在地上,抬手指着越曼,“你你……你在王印上下了毒?可我明明看到你也拿了王樱” 越曼笑了笑,“我在王印上抹了毒,当然不会毒害我自己了,我自是先吃了解药的,这树林幽静的很,你死在这里,也算安息了。” “我……”高路只说了一个字又狂喷了一大口鲜血,身子软软的瘫在地上,一双眼睁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越曼。 越曼弯下腰从他怀里拿出那块王印,转身走出小树林,长长的舒了口气,她是绝不会放高路走的,绝不能让寅斯知道她在天宇朝成家还生了孩子。 想到黎允,她抬手在肚皮上摸了摸,无论怎样,她都会尽全力保护她的孩子。 回到家中,黎年信已经醒了,面色阴沉的坐在椅上,见越曼进来,他稍显激动,霍的站起身,一把抓住越曼的肩膀,“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越曼愕然,惊疑不定的瞪视着黎年信,难道他发现什么了吗? 她沉静如水的望着他,柔声道,“我不过出去走走,你怎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343.第343章 圆月【四】 黎年信摇摇头,面上又露出沉痛不已的神色,“我明明看到你与那个男人说话,可你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要骗我?” 他手上的力道有些大,捏的她肩膀生疼,越曼略一用力,想从他手里挣脱,却被他死死的按住了,他情绪更加激动,“我们马上就有两个孩子了,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还要骗我?那个男人是谁?是谁?” “你弄疼我了。”越曼沉声道,“你快放开我。” “我不放开,你是我的女人,我为什么要放开?”他双眼通红,充满了愤怒。 越曼也生气了,又用力挣脱,“你快放开我。” 黎年信似乎疯了,捏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起来,“你说,你快说埃” 越曼被他晃的头发晕,小腹传来一阵疼痛,她怒吼道,“你快放开我,我肚子疼。” 黎年信却不管不顾,依旧用力的摇晃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家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找那些女人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夫婿?” 越曼有些站不住了,颤抖着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面色发白,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微微低头,裙下流出一片血来,她惊恐的大叫,“我,我,我……” 黎年信这才意识到她身下流出了血,急忙松开她,将她抱到床上。 黎夫人闻讯而来,气得当场扇了黎年信一巴掌,扬言若越曼出事,定不饶他。 黎年信自责不已,眼看着越曼面上血色全无,心里头烦闷不堪,呆呆的盯着越曼依旧如花的容颜,无边的绝望一点一点漫上来。 越曼晕了七天七夜,终于保住肚里的孩子,又过了一个月,十月十二,终于生下一个女孩儿,取名言裳。 经过一个冬日,越曼的身体越来越差,索性与黎年信分房而睡,又将女儿养在房里,日日亲自照看着小女儿。 又是一年春红柳绿,黎言裳也会下地走路了,跟在越曼身后咿呀学语。 越曼面色憔悴,已无往日神采,懒洋洋的靠在躺椅上,看着一双儿女在花园里嬉戏。 春日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意融融,她微微的闭了眼。 丫头们以为她睡着了,遂将两兄妹带走。 四下里一片安静,她肆意的享受着阳光的抚摸,心头亦是沉静。 “圆月,真的是你吗?”低沉沙哑的声音陡的在耳边响起,她蓦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蓦地挺起身子,“何淑仁,怎么是你?” 何淑仁面色微动,激动不已,“圆月,真的是你?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 越曼心底亦是一阵激荡,她左右张望一下,低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说话不方便。” 何淑仁心下了然,沉声道,“我是偷着进来的,没人发现我,晚上我在宅后等你。” 越曼点头,“好。” 是夜,夜凉如水,朦胧月光照在高高的墙上,映在地上一片黑影。 何淑仁立在墙边,望见那个单薄的身影缓缓行来,想起白日见到圆月的情形,不由得一阵心疼,她身上已再无当年的影子,他几乎认不出她来。 越曼走到他跟前,颤声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何淑仁收起纷乱的思绪,“高路被人杀死在天宇朝,王派人来查,有人说见到你与颜清,我便跟着追来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越曼骇然道,“王知道我在天宇朝还活着吗?有没有再派人来?” 何淑仁点头道,“据我所知,派了他的亲卫兵来了天宇朝。圆月,颜清呢?” 越曼缓缓的摇摇头,“我们在路上分开,从你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我亦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何淑仁心里沉了沉,“圆月,这些年你过的好么?我听说你有孩子了。” 越曼颤了颤,“淑仁,曼月国怎么样了?” “寅斯大肆捕杀,死了很多人,以前维护王的基本都没杀了。我父亲……”他没再往下说。 越曼心下已了然,轻声道,“我知道了,我们准备来天宇朝借兵,可是到现在我连皇帝的影子都没见到。” “你幸亏没直接去皇宫,寅斯早就派了人在宫外等着,你是见不了天宇朝皇帝的。”何淑仁微微一颤,“颜清……” 越曼打断他的话,“不会的,如果她去了皇宫,恐怕早被寅斯抓住了。她,我不知道到底在哪里,不过当时我们相约来天宇朝,如果她还活着,总有一日会来到这里。” 何淑仁耸然动容,低声道,“我在京城里等她,不回去了。” 越曼心里微动了动,“你……” 何淑仁道,“你不必劝我,我已经决定不再回去了。” 越曼略一沉吟,“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除非你找到颜清。” 何淑仁已明白她的意思,寅斯的人或许会顺着他找到越曼,他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我会在城西开一间玉器行,这只玉如意你拿着,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去找我,见此物如见人。” 越曼并未拒绝,伸手接过来放在怀里,“淑仁,谢谢你。” 略一顿,她又道,“曼月国,我怕是回不去了。” 清凉的月光下,两人相立而对,默默无言,却未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一个长长的影子。 次日,黎府来了一位师太,黎夫人请其看祖宅,师太当场指出此宅大凶,需换宅而祝 黎夫人大惊,当日便派人在城内寻了一处两进两出的宅子,以最快的速度搬了家。 越曼的身子越来越虚弱,每天都要喝不同的药汁,好不容易熬到年底,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 她把玉如意交给伺候黎言裳的江妈妈,嘱咐她在黎言裳遇到绝境时再交给她,她又把黎允的诸事一件件安排妥当。 一日,她请求上山烧香,黎夫人虽不愿意,但见她态度异常坚决,遂同意了。 她仍去了当年掉落下来的那座山,让人把她放在山上,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细小的针筒,向天放出去,橘红色的烟雾冲向天空,一燃而荆 她静静的坐在山顶上,冷冽的风吹在她身上,她瑟瑟发抖,却仍是紧紧的闭了眼,往日一幕幕浮上心头,痛苦的回忆不断的折磨着她。 这一生最失败的就是被赶出曼月国,而她却无能无力再回去挽救曼月国。 而这一生最成功的是生了黎允兄妹,唯一让她割舍不下的亦是他们兄妹,如果生命可以再来一次,她宁愿做个平凡的人,简简单单过平淡的日子,生一对可爱的小宝贝。 可是这世间最不可能发生的便是如果。 “圆月,你果然在这里。” 立在她面前的是两个彪形大汉,他们手上提着明晃晃的大刀。 越曼缓缓的睁开眼,目中带着轻笑,“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你们来的这么慢。” 其中一人沉喝道,“圆月,高路是不是你杀的?” 越曼微微一笑,“你们觉得我能杀他吗?我病的只剩下一口气了,即使当年,我也没有那样的勇气,他从我手里拿走了王印,我想定是有人觊觎王印,所以把他杀了。” 那人惊诧道,“王印被偷走了?” 越曼点点头,“如果我手里还有王印,我早就带人打回去了,怎么还会呆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杀我?” “哼,逃窜了这么久,你为什么突然把我们招来?”他们警惕的望着越曼,唯恐她再使毒计,能从王的千军万马里逃出来,绝不是一般的女人。 曼月国的圆月公主,又怎会是一般的女人? 越曼淡淡的笑了笑,“我呆在外面太久了,累了,我想回去了,只有你们能把我带回去。” 他们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越曼,亦猜出她身患重病,只怕命不久矣,遂道,“既如此,纳命来吧。” 越曼双眸微微一瞥,仰首道,“来吧,带我回去吧。” 洁白的天空上,朵朵白云飘过,倒影在她目中,依旧清澈如水。 刀起头落,鲜艳的血水落在地面上,似是要把天上的白云染红。 她终于要回家了,她死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有一双儿女,更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黎府正厅里,黎夫人手上拿着一封信,滴滴泪落在纸页上,浸染了上头的黑字。 “母亲,前尘往事,过往种种,都已过去。曼感激您多年来的照顾,我身患重病命不久矣,不如换来儿女一世安稳。母亲不必追究我到底何人,亦不必追究我的死因,只有我死了才能保住黎府永久的平安,母亲,请您善待允哥儿和裳姐儿。您可以告诉他们,天上的一轮圆月将始终陪伴在他们身边,伴他们成长。” 黎夫人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着,泪水不断的涌出来,心如刀割。 越曼,如花一样的女子,压抑了心中所有的悲痛,用生命换来儿女一生的安危,她不知越曼到底为何人,甚至不知她来自何处,但在她心里,越曼永远如她亲生女儿一般。 如果有来生,她仍会义无反顾的将她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