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开门!缩头乌龟 她病了,病得形销骨立。一眼不错地盯着门外,盼着亲娘来看她。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心里一喜,可来人的声音却尖酸刻薄。 “这小贱蹄子,赶紧让人用席子裹出去吧!咱们虽是医药世家,但这个病,是大罗神仙都救不起的,万一传染开了,让官府封了宅子,对我们生意也有影响。” “蓁蓁,他们怕你的病会传染别人,所以你必须搬出去。不过,你别怕,娘以后会常常去看你,还会给你钱……” “不!”陈蓁蓁内心大悲,试图请求,她双眼含泪,悲伤地看着自己的娘,她却别开脸去,她叫不出声音,内心的悲愤,让她拼着仅有的力气挣扎起来。 可一个小姑娘,哪里挣得过几个男人,她就被这样扔了出去,自生自灭。 数年后。 中俄边境,买卖城。 “这买卖城可是男人的天下,你一个女人凭什么爬到我们这群爷们头上撒野?你的“十三庄”也不过这十几年才闯出些名号!我们陈家却是百年药材世家,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斗? “叫你们当家出来说话!别没种缩在里头当乌龟。” “陈蓁蓁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有能耐的就出来比试一番!不是到处吹嘘,买卖城是你‘十三庄’的天下吗?把我们这群大男人放在何种地位?” 一群人本来还七嘴八舌地乱叫大骂着,后来在领首的陈九分的暗示下,齐齐摇晃着手臂,同声大喊。 “出来!出来!出来!” “爷,这群人都叫了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人出来应战啊!” 赵靖主仆二人夹在人群中看热闹。 身为朝廷派来的新任商官,赵靖有意微服出巡,考察这城里的各方势力。 “她是在消磨这群人的耐力。”赵靖轻笑,往城楼上瞟去,看见一个家丁探头看了外面一眼,又迅速缩回头去。 那群人采取车轮战术,一个叫阵完后,另一个紧接着上来骂。 陈九分是山西药商首富陈家派来的大掌柜,铁了心要跟门里的人比试一番,索性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悠哉地喝起茶来。 赵靖对银珠儿说。“别急,好戏马上开锣!” 果然,没过多久,那朱红色的大门前便有了动静。 “吱呀!”一声响,厚重的红门被分开,两排身着仆服的家丁跑了出来,各个身壮体健,面貌威武,一看就是有点功底的人,每人手上还拿着一根粗粗的红棒子。 叫骂的人都住了嘴,陈九分肃整脸色,视线紧紧盯住那洞开的大门。 “刷!”一匹厚厚的大红色织锦毯,被抛到半空中,像一团火红的繁花,舒展开花瓣,跌落到地上,一路翻滚,所到之处,带着劲力,让人群自动分开,这红毯正巧打到了赵靖的脚前,停了下来。 第2章呸!私生女 “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难得各位掌柜赏光,莅临寒舍,真是让我们‘十三庄’蓬荜生辉呀!” 来人的声音脆爽中透着几分慵懒的娇媚,人未到声先到,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向了来人。 赵靖亦随声望去,看到来人,眸子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一个女人步履优雅缓慢地走出来,一身红绡长裙,雪白的脸蛋上画着桃花妆,丹凤眼轻挑,涂着红红胭脂的小嘴,像一颗鲜嫩欲滴的红樱桃,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点娇红上。 她媚眼一瞪,娇媚中藏着几分英气的眼刀扫过众人。 大家已经被这女人夺人魂魄的美貌给震慑住了,半晌都没人反应过来。 赵靖也不例外。 原来,她就是绥靖王口中那个很难搞定的女人? 他以为是粗俗野蛮之妇,却不想是如此千娇百媚,美貌无双。 对于两人未来必定有所交集的日子,赵靖有些期待了。 陈蓁蓁优雅地探手,慵懒拨扶着鬓发,视线却不动声色地缓缓滑过人群。 赵靖长身玉立,姿容清颀,一眼即被陈蓁蓁瞧见。 好俊的男人! 内心中不由得暗暗叫好,但也觉得这人面生得紧。 她的视线扫过赵靖,本来已经移开,却又再次调回,毫不避讳地将赵靖上上下下瞧了个仔细。 狭长细眸,眼神深邃沉稳,一身风流气骨,被她如此打量,依旧的气定神闲。 这人不但俊而且浑身上下透着股儒雅温文的气息,此时他正似笑非笑地回视她,瞧那肤白皮嫩,一脸红润好气色,怕是比个普通的女人都讲究几分。 买卖城的人,她大多都是识得的,偏这个人,竟在记忆中没一点印象。看他那身上好的古香缎长衫,身边还跟着个随从,应该不是平凡人家出身的。 陈蓁蓁蹙起眉,正要好好想一想,陈九分的身形却突然遮挡住她打探的视线。 “陈蓁蓁,你的药铺子,资历浅的很,却敢称‘天下第一药庄’,置我关内百年老字号于何处?你在买卖城中一家独大,吞吃其他药材商的门路,垄断独占,根本不给别人活路,你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了!” “你应该知道,这是谁教给我的。”陈蓁蓁挑唇冷笑一声。“我身上可是流着你们陈家的血,陈家对我就有情有义了?九舅舅?” “谁是你九舅舅?不要到处乱认亲!”陈九分一脸嫌恶。 陈蓁蓁垂眸,眸光黯淡几分,但很快便恢复自若,抬脸笑得灿然。 “那陈大掌柜可要看清楚现如今的形式。陈家虽然在关内吃得开,药材生意做得好,但在这买卖城,我的药庄才是恰克图那些俄商的心头爱,你才来买卖城设分店没多久,就来我门前踢馆,纠结一帮子乌合之众,何不如你我连手……” 陈蓁蓁的话尚未说完,陈九分身旁就跳出一个人来,一脸鄙夷。 第3章退一步,粉身碎骨 “呸!买卖城谁不知道你今天的地位,都是靠卖弄风骚得来的?女人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身份下作低贱,还有脸要求跟陈九爷连手,你算什么东西?” 面对这样的辱骂,她没有觉得羞耻,没有发怒,甚至一直笑盈盈。 “那自己不敢强出头,躲在人背后放冷枪,就是大丈夫的行为?”陈蓁蓁一点不怒,反而笑吟吟反问:“若你有本事,就与我生意场上,一对一地见真章,如何?” 本念着陈家到底与自己血脉相连,一起联手做生意,可人家根本就不屑! 那群人自然不敢答应,看了看陈九分的脸色,乖乖退下。 陈九分冷骂道:“你不要放肆!” 陈蓁蓁心道:这人是定要与自己撕破脸皮了,内心不免觉得悲哀。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被击垮,她虽然将他们当做亲人,但对方却未必如此想,他们不会怜悯她,她若退一步,陈家便会近一步,她最终会连骨头渣都不剩地被拆吃入腹。 “我放肆?”这世道真是反了,他们上门踢馆,她不过是反击,这倒成了她放肆了? “你们在我年轻女人门前聚众挑衅,就是高尚之举?就因为我这个女人能力比你们强,做得比你们好,你们不服气,不甘心?难道我是女人也错了吗?” 她没有错,只有靠自己她才能活下去! 刚才种种,赵靖全部看在眼中,也很快弄清楚了这场争端的原因。 这是个极其美丽的女人,骄傲、聪明。 在买卖城这个男人居多数的天下,一个女人这样强出头,可想而知,引来的会是怎样的猜忌和排挤了。 就算她再低头,再柔和,偏见和嫉妒还是蒙了这群人的眼。虽然现在她的势力很强大,但硬碰硬的结果是,就算杀敌一千,也必然自伤八百。 赵靖不免起了怜悯之心。 虽说他来买卖城之前,已经答应会帮助陈家,也决定给陈蓁蓁一个下马威,但也并不是用这种方式。 “我帮陈家跟俄罗斯商人牵头的生意,什么时候能出来结果?”赵靖转头问道。 “也就这两天会回信了吧。大人是担心这生意做不成吗?”银珠儿板了扮手指头。 赵靖摇头,“这生意肯定能做成。有我的信誉做担保,而且也说服了陈九分压低了价格,但……” 但他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希望这桩生意做不成了! 正寻思之间,忽听到陈蓁蓁清脆的声音传来: “你们纠结成伙,来到这里,是想跟我比吗?”陈蓁蓁不见怯意,她有这个实力,也不怕跟别人比。 “一个私生女,你不配!”陈九分轻蔑地说:“你要为你娘多想想,你跟陈家争,她在陈家会有多难做?!” 这话,正点在陈蓁蓁的软肋上。 第4章软肋 她的娘和妹妹,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软肋。 赵靖看得出她脸色在瞬间苍白了些,表情甚至有些僵硬,但她很快掩饰过去,反而笑得更魅惑,扬声道: “陈九分,我敬你,是因为还念你是长辈,但你对我丝毫不留余地,我也不是善主,人家欺我,我还需忍着。” “你若真敬我为长辈,还念着你的娘和妹妹,就让‘十三庄’归于陈家,你回去陈家的祠堂,跪上几夜,老太爷会念你毕竟是陈家的血脉,收容你,以后为你找个好婆家,生儿育女才是你应该做的事。”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陈蓁蓁笑出声,指尖捻着眼尾,她竟笑得流出泪来。 “然后让我像娘那样,在陈家屈辱地生活下去吗?” 她敛容,眉目间的笑意一扫而空,沉声道: “姓陈的,我说你凭什么?你既不认我,凭什么让我的‘十三庄’归入陈家?又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认为我很想回到陈家?” 陈九分怔了一下,但很快道: “你的识药辨药能力都是偷师自陈家,当初的本金也是你娘偷偷塞给你的。我这要求,哪里过分?!” “饮水思源,知恩图报,早知道女人就是女人,哪里懂得君子大丈夫的作为?” 那拨帮凶又开始不失时机地火上浇油。 陈九分摆出一幅居高临下的面孔。“这样吧,你毕竟是个年纪轻的女子,只要你将‘十三庄’中的‘药庄’给我,那剩下‘十二庄’你还可保留,留在买卖城也不成问题。” 陈蓁蓁冷笑不语。 这就是最终目的吧,将她排挤出买卖城的药材市场! 她转身吩咐道:“来人,看座!” 话音刚落,几名手下就抬来一张金丝檀木贵妃塌,陈蓁蓁身手不错,只见她几个起落,便稳稳坐到了塌上,闲适地仿若这偌大的地方,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存在,动作不见半分扭捏。 “九舅舅,你真是太爱开玩笑了。” 陈九分见她面有缓色,以为她真得动了心思,也不在意她叫他什么了,急急道:“怎样?你不是一直想接你娘出来过活吗?如果你依我行事,我必帮你劝服你娘。” “九舅舅真是好心肠。”陈蓁蓁脸上笑着,藏在袖中的双手却紧紧握成拳头,指尖陷进掌心。 看着陈九分那急迫垂涎的样子,她心生厌恶,毫不留情地揭了陈九分的老底,道: “九舅舅想要我的药庄是假,要我的药材供应才是真吧!” 陈九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陈蓁蓁继续道:“做医药这行当的都知道,药材的产地最重要,同为黄连,也许好多地方都能种出来,但产在四川的药性却是最强,入药的话,也是事半功倍。药材地道不地道,关键看产地。” 她起身,负手在众人面前踱步。 “我的药庄之所以被称为‘天下第一’,正因为我的药材是最地道的,我在产地设有分号,药材从选种、种植、采摘、筛选、炒制,甚至是运输,没有拉下的环节!” 她停在陈九分身前,一双凤眼直直看着他。 “这些陈家做不到吧?我在陈家学的都是最肤浅的皮毛,后面的东西都是我师父她老人家教的,我承认,陈家于我有生养之恩,可当年你们已经抛弃了我,这么多年,你们早就忘了陈家有我这个人。现在见我在买卖城生意做的大,就又要承认我是陈家人,这道理到哪里去说,都是你们过分!” 陈九分只能干巴巴反驳道:“那也是你娘不要你啊!” 陈蓁蓁直接不理会,又说道: “我也很好奇,你明知我背后靠山是绥远王,乌里雅苏台的‘驼王’金劲苍是我的盟友,而陈家不管在山西的势力有多大,但到买卖城设分号还是第一次,无论怎么比,你现在都欠火候,与我作对,无异以卵击石,你怎敢就这样上门来找我挑衅?” 她笑看陈九分,表情很诚恳。 “如果你能把我的疑问解释清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将药庄给你,你觉得这个交易怎么样?” 陈蓁蓁一语毕,众人哗然。 而她能很快抽丝剥见,看透其中利害关系,也引得赵靖内心中激赏不已。 她颇“好心”地点醒跟着陈九分起哄的人。“你们从中能得到什么利益?我倒了以后,他给你们的许诺就一定会实现吗?” “让我猜猜看。”陈蓁蓁翘着指尖,嫣然而笑。“他一定跟你们说,陈家还只是买卖城的新客,无法出人力物力,但他可出面公然挑衅我,将我的怒火集中到他的身上,你们多家联合,在背后给我重击,你们双方夹击,我必无活路,是吗?” 此话一出,她已经看到有十几家药材商表情讪然,她知道自己说的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哼笑一声。 “你们可想过,若然失败,他陈家势大,又不出分毫,退可回山西老家,你们呢?一家老小都要靠着药材铺子过活,而买卖城就是你们的根基,还能有什么后路可退?”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就连一直在默默看着的赵靖,都忍不住对这个女人缜密的心思,起了惜才之意。 但―― 赵靖看着妖娆美艳的陈蓁蓁,虽然看起来娇弱,但那双黑亮的双眸写满了不逊。 “虽然美丽,却是个小刺猬呢!”怕是很难驯服的。赵靖摸着下巴低喃,眸中趣光大盛。 陈蓁蓁只觉得有一道视线,如影随形,像是要把她看穿,她瞪回去,对方就温文地笑,竟也不知回避。 若是平时,她早要给这人一顿好打,但此时她忙着正事,不能分心。 只那视线,甚是恼人,她心里暗骂,不知道哪里来的色书生,先生没教过色字头上一把刀吗? 两人这边眼神较量时,陈九分那边也起了骚动。 陈九分看着本与自己同仇敌忾的人,竟被陈蓁蓁说动了心思,脸上都露出迟疑的表情,他忍不住看向赵靖。 赵靖正巧也在看他,脸色严肃。 陈九分是知道这两日,赵大人就要走马上任的,也明白他想要给陈蓁蓁下马威的想法,这几天,一直派人在城门口盯着,几乎赵靖一来到,他就知道消息了,掐着点,到陈蓁蓁这里闹事,一则想要陈蓁蓁的药庄,二则也想讨个好。 不过,看赵大人的面色,似乎不太高兴? 陈九分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他们眼神交汇得很快,瞬间便传递了一种谁都不知道的信息,又很快装成没事人似的,交错开,几乎没人发现。 是的,几乎。 除了敏锐的陈蓁蓁。 她的视线再次兜回到赵靖身上。 对方似笑非笑,她琢磨不出来个所以然,但她很确定,陈九分和这个陌生人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 就在事情胶着之际,陈家的小厮,从大远处急匆匆地跑来,连帽子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 “九爷……”人多嘴杂,小厮警惕得看看四周,然后附耳到陈九分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果真如此?”小厮退下后,陈九分脸上有压不住的狂喜,再难压抑情绪,目光向赵靖望去,一脸感激之情。 赵靖脸色冷淡,但心中知道,十有八九,是俄罗斯那边的出结果了。 陈九分和这个异乡人认识!陈蓁蓁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陈九分清了清喉咙。“陈蓁蓁,你记得,今天可不是我争不过你,是我家里的生意耽误不得,这可是与俄商签订的大宗买卖,不能因为跟你的意气之争,坏了我的生意。我们走!” 陈九分匆匆忙忙地走了,剩下的乌合之众,自然跟着散去。 俄商?大宗生意? 陈蓁蓁凭着经验,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陈家才来买卖城没几天,就有大宗生意可做? 陈蓁蓁疑虑,眼珠一转,看到那个异乡人没走,上前就拦住他。 第5章大胆! 银珠儿正闷头跟着主子往前走,却一下子撞到了主子身上,这伸头一看,主子被一截红袖挡住了去路。 赵靖循着红袖而上,不意外看到那张艳冠群芳的脸蛋,此时正眯着眼睛,笑向他道:“这位公子,有个冒昧的请求,不知能不能说?” 她很美,这么近看,更是艳光四射,眸色黑深而波光潋滟,眉梢唇畔,无不是风情。 赵靖挑眉。“依陈当家在买卖城的身份地位,在下不敢拒绝。” 这人很会说话,不直接应允或拒绝,颇会打太极。 陈蓁蓁娇媚一笑。“公子既已这么说,我就当是允了。” 陈蓁蓁向下人勾了勾手。“来呀,将这位公子和他的小厮儿请回府。” “是!”几名身形壮硕的家丁迅速围拢上来。 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银珠儿吓得龟缩到主子的背后。 这……哪里是客客气气地请人啊?明着请暗着胁迫好吧?! 赵靖安之若素。 “银珠儿,稍安勿躁,既然人家有请,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陈当家,就请带路吧!” 这人倒是个爽快人,她喜欢。 主仆二人被延请进庄后,女主人便以“更便衣”为由,消失了快两个时辰。 这是赵靖喝下的第十杯水。 银珠儿无精打采地站在角落里,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响,陈家的下人捧过来的点心,虽然花样多,也好吃,可毕竟不是正食,吃再多,也感觉不饱。 偷眼看看主子,依旧稳如泰山的表情,放下手中的极品大红袍,优雅地踱步至墙壁前,仰首看悬挂在墙上的字画。 “猛虎别在当道卧,困龙也有上天时。”落款是天下萧萧一秦生。可不就是陈蓁蓁本人?作为女子,有如此手笔和志气,不得不让人心中暗升佩服之情。 那字法也深得赵靖的喜欢,让他不由对字的女主人心生好感。 银珠儿见主子对墙上的字画甚是感兴趣,他却觉得无聊,手摸搓着肚子,耷拉着脑袋。 这时,一个清秀的丫头,走了进来,麻利地作了个揖。 “这位爷,让您久等了,实在是我们当家体质特殊,沾不得外面一点灰尘,每次出门,回来必定要焚香沐浴,当家让我给爷致歉,她稍后就到。” 背对着丫头的赵靖,嘴角扯起一抹淡笑,他并不在意这样的借口,也知是她在试探他的耐性。 所以他仍是欣赏着墙上的字画,只随性地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 咦?这位爷容量好! 春桃是陈蓁蓁的左膀右臂,平时所学尽得她的真传,跟着主子,所见都是非富即贵,当家这种爱怠慢人的性子,是一向就有的,再好性的人就算不敢发火,也是频频传人问询,只有这位,不但不恼半分,见她来解释,也不趁机对她这个下人抱怨发泄,反倒自己像个主人似的闲适自在。 那周身的气度也不与别人一般呢,就是不知道样貌如何? 春桃起了好奇之心。 “爷,您先请坐,当家吩咐,前些日子绥远王爷打赏的贡酥,先拿来给爷尝个新鲜!” 赵靖转身,好脾气地笑笑。 “姑娘不必忙了,在下并不感到饥饿,你们当家的收藏颇多,在下很是喜欢,看看玩玩,并不觉得时辰难捱!” 声音也是那种清清爽爽的中低音,带点特殊的尾音,像是在人的耳尖上弹琴,每个音符都沁人胸臆。 好个春风拂面,温润如玉的男子,春桃止不住内心中女儿家的小鹿乱撞。在这种荒蛮之地,巨贾大商多是不懂怜香惜玉之流,稍有长相不错的,也只能归为健硕俊美一类,这样的清雅书生,实在是太、太、太…… “春桃,可别让人家看了笑话!”一句娇声笑喝,当空唤醒了春桃,羞得她粉面通红。 春桃低下头,小退半步,微微屈膝,恭敬道:“当家。” “嗯。”陈蓁蓁挥挥手。 春桃退下,正要关门之际,发现银珠儿那个不会看眼色的傻子,还呆呆站在原地,她招招手,让他过去。 “走吧,我带你去用些点心蜜茶!” 点心?蜜茶?好吃的银珠儿顿时双眼放光,很想走,但还是不敢,只能拿一双渴望的眼睛看向主子。 赵靖忍不住笑出声,“让你去便去,看我做什么?” 银珠儿挠挠脑袋,“谢谢主子!”,喜滋滋地跑出去了。 陈蓁蓁眼珠子在眸子中转了转。“你这奴才可不是一般的笨呀!” 一般人挑奴才,大多挑机灵、懂事理的,这人怎么找了个这么不懂看眼色的在身边? “有些老话,陈当家不知吗?”听出她口中的嘲讽,赵靖不以为意。 “噢?” “大智若愚,难得胡涂,傻人有傻福。”他清俊的眉眼舒展,明明没有笑,为何眉眼仿似都含笑,又笑得这么让人心慌慌,颤动得不受自个儿的控制? 陈蓁蓁纤手握拳,放在胸口,好像这么做,就能止住胸腔的异动。 她不知,在她定神的当口,他也在细细地端详她。 她穿起男装来,竟是丝毫不逊女装,一身宝蓝色的长衫,细腰用黑金色的缎缂扎束,乌发微湿,她只松松用丝带扎束。 女装是艳冠群芳,男装亦是貌压潘安,妖妖娆娆的软艳小相公,别有一番风情。 他的眼睛变深了。 陈蓁蓁调动了全身的意志力,将他对自己的影响摒除在外,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深呼吸,祛除杂念,在自己和对方之间竖立起一道无形的墙,很快,她就感觉好多了,理智回笼。 “你倒是能想得开!请坐吧!”主客归座。 赵靖收回眼神。 陈蓁蓁勾着兰花指,捻起一块甜糕入粉嫩小嘴,那媚眼斜睨着他,就像个娇俏的小公子。 任他的心再稳如泰山,也不免心动不已,却并不表现出来。 他们隔着一个茶几相对而坐,她吃完甜糕,突然向他靠近,微眯眸,眸光有几分迷离。 一般男人见了她这媚态,就算能坐怀不乱,也是有几分局促的,他却是一脸平静地回视。 他并非力持镇定,而是老成内敛。 “公子在我面前,随性便是,不必拘礼。”她见过狼的眼神,那是沉寂内敛,他就是。 “我做生意,什么样的人都交涉过一些,按公子的面相气度,看似不是普通人。” “陈当家过奖了。”赵靖举起茶,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道,“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那公子出身哪里,为何来到买卖城呀?”看这人很会兜圈子,她却没那功夫奉陪。 “我叫赵靖,是山西平遥人士,父亲遣我到买卖城来做点生意,好养家糊口。” “砰!”陈蓁蓁猛地一拍桌子,本来和煦的神色瞬间变色,厉声道:“赵靖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靖手中端着的杯子,依然平稳。他甚至动作优雅地将杯子轻轻放回茶几上,语气和缓地开口:“来买卖城做生意的,自然身上抄了‘生意经’,这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买卖城生意做最大的陈当家,‘十三庄’的女主人!” 这句话很受用,陈蓁蓁的面色和缓下来。 “既然知我身份,还这么大的狗胆子来诓我?不怕我以后给你好果子吃?” “赵某这等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还能得陈当家的关注,不胜荣幸。但赵某所言都是事实,陈当家大概是多想了。” 她就不相信套不出来。 “我‘十三庄’什么生意都做,这信息也是四通八达,我早已派人查了你的底细!你若此时老实地坦白,我便对你既往不咎,你要是再撒谎骗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6章登徒子 虽然她对他有所怀疑,但这么短的时间,要查出他的底细,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这招就叫做“引蛇出洞”,故意装作好像知道他的底细,对方往往会被她突然改变的态度惊吓到,老实说出真话。 “陈当家尽管去查,赵某没有一字为假。”确实不假,但只是说得太过于谦虚而已。 他瘁然临之而不惊的态度,更加深了陈蓁蓁对他的怀疑。 她一贯使用的手段,在这个男人身上竟然不管用,看他一副稳如泰山、宠辱不惊的样子,她如鲠在喉,但面上却不动半分,只余娇媚亲切的笑容。 “赵公子既然说是就是吧,但我可是有几点疑问放在这里。” “噢?”他挑眉。“愿闻其详。” “此时并不是交易旺季,你若是说来买卖城走走亲戚,我还相信,你说你是来做生意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呵呵。陈当家可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做事情,喜欢十拿九稳,这前期的准备工作做足了,生意才好铺展。” “那我再问你,本来我与陈九分相安无事,为何你一来,陈九分就闹上我的门,陈九分刚才离开的时候,你们互相看了一眼,是不是认识?” 他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既不打算骗她,也隐瞒了部分实情。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去的地方多,说不定路上就曾遇到过,我看着他有些眼熟,不免多看了两眼也很正常。至于是不是熟人,也许以后再碰到那位爷就会知道了。至于为什么这么巧,真不是在下有心安排。” 说完,就含笑看着她,见她双眸晶亮,两靥漾着粉红,是那种想要拆穿他身份的兴奋感,虽力图表现出精明的样子来,却不自觉带着娇态。 粉面儿红红,心思玲珑,聪明剔透,此等娇娃佳人,美丽聪明,他很是欣赏喜欢。 他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那眼神说是觊觎,却并不下流,带着隐晦的火热专注,让她竟不敢直接回视他的目光。 还从来没有男人让她有过这种感觉呢,她不禁有点娇怒。 “回答得可真是滴水不漏,狡猾!”她抬起小脸,娇瞪回去:“干吗这样看人,我可不怕你看我!” “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他笑呵呵的,带着些调笑的口气。 陈蓁蓁粉脸透红,她是个女当家,做生意也没办法拘小节,与男人商场上过招,她是巾帼不让须眉,何曾被一个男人随便调笑几句,就害羞了? 她咬着唇,羞恼成怒。 “你别跟我绕这些歪理,你越绕得远,越让人怀疑!” “别生气,慢慢说。”他轻轻抚着她的手,似乎想要安抚她的怒意。 “啊?你干么摸我的手!”她立刻甩开他的手,在衣服上使劲擦手,一边凶巴巴地瞪他。“登徒子!” “别怕,别怕,我只是想安慰你。”说是这么说,他的眼睛深处却有笑意。 他碰触到的地方,像被烧红的铁块烫过一样,她另一只手紧紧捂着那个地方。 “谁在怕了?!”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赵靖摊摊手,“我真的没有恶意,还有你太性急了。”也对人太过防备了。 对别人,她不是这样的,虽然性子有点急,但在师傅的教导下,她都能好好地调节自己。 可唯独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就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你刚才跟陈九分的纷争,我从头看到尾,放心吧,就算我以前认识他,以后也会向着你的。”他开玩笑地说,半真半假。 陈蓁蓁的小脸更红,敏感地知道,他是在打趣自己呢,怒道:“我堂堂一个大当家,何须你这个小喽啰支持?!” 赵靖叹了口气,“哎!你可真像我以前养的一只刺猬,骄傲,在别人面前强装凶悍,总是竖起全身的刺,不允许主人的靠近,以为别人的靠近,就是带着目的要伤害它。” “你了解我多少?只不过才第一次见,就知道我的性子如何了?少在那里乱猜测了!”她嘴硬,但心口微微的颤动是哪般? 他轻笑,“有的时候,有的人,值得你收起满身的刺。” 被母亲抛弃过后的孩子,虽然得到了师傅的疼爱,可幼年时受到的伤害,再也不能轻易去信任和喜欢一个人了。 她没接话,沉吟半晌,才小声问:“那只刺猬后来怎么样了?” 他缓声说道:“被我放养了,太多刺,留在身边久了,它没有安全感,我也会被刺伤。” 她胸口顿时漫上一股伤感的气息。“也许,那是你们俩个最好的选择吧。” “嗯,也许吧。” 不对,她到底在跟这个书生说什么呢?怎么什么都没套出来,自己还被他弄得心情有点低沉?她并不是一个轻易就能受到别人影响的人啊! 想到这里,陈蓁蓁精神一振,对赵靖说道: “就不要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今天你说的话,我都不是太相信。不过,我自有办法查。若你说谎,到时候就不是好茶好水伺候了。”她可是很爱记仇的。 赵靖看她那严肃的小模样,内心想笑,却也只能板正一张脸道: “陈当家放心,在下句句属实。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我若骗你,你直接罚我便是了。”他话中似是暗有所指,聪明的她,怎会听不出? 他的意思是,他们以后会经常见面? 为什么? 陈蓁蓁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看他,她定要将他查个水落石出! 陈蓁蓁快步走进自家的大门,一脸的不痛快。 她身着骑装,肩上的黑色披风,因她的急速行走,在身后甩出大大的卷,那乌黑的大辫子左右摇摆,可见主人是多么的生气。 春桃迎上来,看她那脸色,知道当家心情不好,又怕她生闷气,只得赶紧报个好信,“当家,青莲居士来信了。” 陈蓁蓁脚步一顿,刚才还不算开心,一下子就笑起来了。 “是师傅来信了?她出去云游好几年了,信也来得少,怕是这次又找到什么好药了,写信回来跟我炫耀呢!” 春桃呼了口气,赶紧把信递上去,暗幸自己知道当家的性子,随身把信给带着了。 陈蓁蓁展开信来,信只有一张,只扫了一眼,陈蓁蓁就喜道:“师傅说两个月后要经过乌里雅苏台,让我去见她呢!正好,我写封信给金爷和宝儿,让他们好好招待我师傅。” 春桃使劲点头,求老天保佑,当家别再想起刚才让她发怒的事儿了。 可惜不成功! 当家信一收起来,脸色就全变了,冷哼了一声,转过身来,继续往前走,春桃只能苦着脸跟着。 庄子里的下人们,迎面见当家来了,立刻动作迅速地贴到墙壁上,努力把自己伪装成背景,就算被当做是墙上的一尾壁虎也是好的。 老管家躲不过,眼睛望望天,硬着头皮,低头哈腰地站到一边。 陈蓁蓁当没看见他,一径往大厅里走。 春桃急巴巴地跟在后面,被老管家一把抓住手臂。 “这又是怎么了?”老管家很小声很小声地问,他大概自觉自个儿已经用气音了吧。 春桃竖起指头放在唇上,意思让他闭声。 老管家赶紧把嘴闭上,可惜晚了。 只听到当家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在那边嘀咕什么?都过来!” 管家一脸死灰,春桃对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欲哭无泪,咬咬牙,一狠心,猛地转身。 “呜呜呜呜,当家的,老奴一片忠心可表日月,老奴打小就跟着你,不不不,自当家大恩大德将老奴收在身边,老奴就在心中暗暗发过誓,生是十三庄的人,死是十三庄的鬼,当家让老奴生就生,当家让老奴死就死,当家说什么,老奴就做什么……” 第7章官商魁首 老管家夸张地一下子跪在地上,膝行到陈蓁蓁的面前,那泪还真不是流假的,好像有多大冤情似的,胡子还一翘一翘的,甭提有多可笑了! 陈蓁蓁硬憋着笑,脸色已经明显由阴转晴了。 管家那就是陈蓁蓁肚子里的一尾虫,她眉间一挑,他就知道她是怒是喜。赶紧低眉顺目,可怜兮兮地问陈蓁蓁:“当家的,你让老奴现在就去后院跳井吗?” 他一定会万死不辞的!当然,前提是他了解自个儿主子面恶心慈的个性,才敢夸下这种海口的。 老管家一张本来就皱纹横生的老脸,因为装可怜,涕泪横流,可真是滑稽透顶。 陈蓁蓁看着看着,莫名心里的火气就消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行了,你别在那边卖乖了,赶紧起来吧,小心晚上腿病又犯了,到时候还要浪费我的上好药材!” “哎!主子的话,老奴就听了!”麻利地就起身了。 “当家的,到底什么事惹得你这么生气啊?” 不提还好,一提陈蓁蓁的心火又要发起来。 重重冷哼一声,她一屁股坐在主座上,“还不是绥远王闹出来的事?” 春桃一听,就知道主子在说什么了,她替主子抱不平:“都怪那个绥远王!早些时候为了把辖管西北的封疆大吏拉下位子,找我们当家帮忙和乌里雅苏台的金爷联手。当初说好,买卖城从此就是我们十三庄的天下,朝廷是要照顾我们的,结果咧?这才多久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人,说是朝廷派驻买卖城专门管理商人的官!那买卖城还有我们当家的容身之地了?” “简直岂有此理!”老管家跟着帮腔。 春桃撇撇嘴,“更可气的是,那个陈家九爷,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阿胶的货源,进得了一大批上等阿胶,我们的一个俄商大客户,被他给抢走了!” “铿!”半晌没说话的陈蓁蓁,素手一拍桌子。 “近两年,十三庄可是买卖城一家独大,我的药材都是师傅她老人家亲自到当地去找的,找的最好的药农和最好的药材,他陈家也太张狂,一来到就跟我抢生意!” “就是,太张狂!”老管家点头,跟着主子同声讨伐。 “我说老管家,你能不能不要再鹦鹉学舌啦!”春桃没好气。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说老人家?我是在给主子帮腔呀!”老管家气得吹胡子瞪眼。 “那你也说点实质性的建议呀!” “我正准备要说啊,都被你这丫头打岔了!” “好了好了,你们成天就知道吵吵吵,吵得我头疼,要吵就去院子里吵去!简直一天都不让人省心!” 陈蓁蓁抚着额头,被这两个成天耍宝的人吵昏了头。 “哼!”春桃和老管家互瞪一眼,撇开头去。 “对了,去查赵靖的信狗还没回来吗?”她的诸多无论是商业还是朝廷的消息,可都仰赖自己训练有素的信狗们。 “还没。”老管家答话。 “好不寻常,这都多久了?从前可没有过这种事!”春桃疑惑。 “这只能证明赵靖这个人身上藏着什么我们必须知道的东西!” 而且难挖的很。山西那边她的网铺得还是蛮广的,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查不出来一丝半点的消息呢? 陈蓁蓁敛眸,将所有疑点一一梳理。 她这几日都派人盯着赵靖,发现此人,经常出入买卖城最繁华的地段,白日里,就是带着几个随从,四处走走玩玩,晚上便宿在最大最繁华的花楼如意坞里。 哼,男人嘛,她见多了,没一个好东西,他自然也不例外了,也不必对他失望什么。 没有见过他特别接触过谁,但花楼这个地方,本就是三教九流的聚集之地,他既然是来做生意,选择先在此安身,本来无可厚非,可私下里,他在花娘的闺房里做了些啥,她可就不知晓了。 单纯只是找女人睡觉吗? 脑中不期然想到一双雪白手臂将他侧抱在胸口的画面,他眼神幽深,有几分神秘,有几分勾情…… 停! 她这记忆力实在是太好了,怎么把那男人的面貌神态记得这么清楚?且这几日也总是不期然想起他,扰得人心乱,好烦! “春桃,去给我调些薄荷茶来!”败败火。 “是!”春桃答应着出去了。 可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进来了,面色不善,手里还拿着个大红色的缎帖。 “谁家下的帖子?”老管家问。 陈蓁蓁没有发话,眼睛盯着她手里的帖子,看见春桃的脸色,她便知,好事不登门,坏事顺风来。 “怎么了?” “当家,是新任的那个专门管我们的大人发来的拜帖!” 陈蓁蓁凝神。“看来是下战帖来了,还不快拿过来!”她把帖子拿来一看,原来是新官上任要显威的。 老管家探着脑袋只看到几个字,嘴里嘟囔道:“赵平安,这位大人的名字还真普通。当家,他写信来干吗?” 陈蓁蓁没好气地回答:“让买卖城所有的商人都去跪拜他呗,想的美!”她可不会让他抢了她在买卖城的地位! 陈蓁蓁是买卖城最会做生意的商人,恰克图俄商最大的贸易伙伴,举凡中药、粮食、茶叶、丝绸、香料、马匹、骆驼、皮毛等等,俄商缺的货,她做,中原缺的货,她也做。 她做的好,别人的生意自然会垮,一群男人敌不过一个女人,又不敢跟人家拼生意,就只能在背后造谣说坏话,因此,陈蓁蓁在买卖城的名声并不好听。 但如今可不一样了,听说陈蓁蓁的靠山,绥远王有了新宠? 买卖城这么多年来,除了地方官员,商界真的没有什么官宦代表。 本来这里的生意只是小打小闹,但随着俄国势力的发展,中俄贸易给朝廷带来大量的白银,充盈国库,朝廷才对买卖城重视起来。 所以,在买卖城设置商业监督官员势在必行,这个监督官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官商魁首。 一来保证朝廷在此地的既得利益,二来监督地方官员与商人勾结贪污,三来也是联合中国商人的势力,对抗俄商。 陈蓁蓁本以为与绥远王建立的良好关系,官商魁首的位置之于她,铁板钉钉的事,就这样,还是出了差! 她写信去质问,绥远王回信道:“官商魁首不能在买卖城做生意,只是个官员代表,如果你愿意不再经营十三庄,这位子自然是你的。” 她没办法放弃十三庄,所以也只能认了,可她哪里死心? 你不是非要找个人来管她吗?她就跟他作对好了。 这下子,陈蓁蓁有了对手,大家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至于态度嘛,自然是靠向那位新任的魁首了! 魁首广发拜帖,邀请众商家进府一宴。 可拜帖才发了不到半个时辰,陈蓁蓁的拜帖随后即至,言明魁首首次来到买卖城,作为贵客,她要为魁首接风洗尘,到时,十三庄将大开府门,迎接诸位贵宾莅临! 选的还是同一天同一个时辰开宴。 大家犯难,两个都不好得罪,究竟要去哪一家啊? 到得宴客那日,“十三庄”大门前,门可罗雀,竟不见半个人上门。 陈蓁蓁不甘,带着一大堆人找上门来。 “就是这里?”陈蓁蓁左看右看,这里算是买卖城比较偏僻的地方,但占地还算可以,一式的青砖建筑,黑色大门前,蹲着两只石狮,显得古朴严肃。宅子像是还在修建的样子,所以宅额上空着,还没挂上匾,所以也不能知晓这位爷究竟姓啥。 提到这个,陈蓁蓁又暗地里使劲咬牙。 这次,她真是被绥远王狠狠耍了一把,而且他竟然将整个消息封锁保密,她到现在都查不出一星半点的信息,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干著急也没有方向。 第8章亲了一只猪 “当家,这大门关着,也不见开门迎客,不像是要宴宾的样子呀!”春桃低语。 管家看看周围,说道:“当家,四处也没马车和轿子。” 这就说明,接到请帖的人两边都不愿得罪,所以两边都没来? 正想着,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个门童作揖道:“贵客应该是十三庄的陈当家吧?” “你知道我?”陈蓁蓁有点意外。 “大人吩咐小的在这里候着,说陈当家必定会带人登门造访。” 这都能猜得出来?可见早料到了此时的情况。 她更加好奇要见人了,又问道:“你主子呢?” “这……”门童面有难色,“带陈当家去见主子是必然的,但容小的提醒一句,我家主子刚来买卖城,有点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染了皮疾,不能与空气接触,否则全身就要长疹子……” “那就让他把全身都包好了,我在客厅等他,你带路。” 陈蓁蓁刚想抬脚迈大步,才记起今天穿的是行动极不便的女装,她伸出两手,矜贵道:“还不扶我进去!” “是!”春桃和老管家忙不迭地上前,一边一个扶着她的手。 陈蓁蓁在客厅中没坐多久,正主子就到了,脸上罩着黑纱,身上传来一股子药味。 她一闻,果然是治疗皮疾的草药。 但也不能就此判定,这人不是在撒谎,陈蓁蓁如此想着,起身轻轻一揖。“十三庄陈蓁蓁,拜见大人。” “咳咳!”赵靖摆摆手,刻意压低嗓音。“陈当家不必多礼,应该在下去府上拜见才是。” “听伙计说,你染上皮疾,我医术虽然拿不出手,但应该也可略看一二,你就请揭开面纱吧。” 陈蓁蓁言毕,逼近一步,手就要伸向黑纱。 他身子略退几步。 “有劳了,但在下已经看过大夫,药也吃了好几副,已经见好,就怕吓到了当家。” 她再近一步,嘴角掩着得意。 “大人哪里话,医者父母心,我见过的病人,形容恐怖的,太多了,我怕别家的大夫不尽心,而且我药庄有治疗皮疾的圣品,大人还是给我看一眼吧!” 料想他是骗人的,所以她就是要揭穿他。他若再退一步,她就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了! 赵靖再退,看这小女人更加坐实了对自己的怀疑,没有了平日万种风情的作态,像个一心想揭穿他阴谋的急躁小女娃,美丽小脸上的得色藏也藏不住。 他眸中隐有笑意,忍不住再要逗逗她。 “在下形容实在是不堪,怕吓到了当家。” 陈蓁蓁才不管,伸手要摘他头上的黑帽,却压根忘了自己身上穿的是虽好看却行动不便的曳地长裙。 一个不留神,她踩到了裙袂,纵是身手再利落,可心思都在对方身上,她结结实实地摔了下来。 帽子是拿下来了,一张长满了麻子的可怖猪头脸也看到了。 她为了稳住身子,拉住了赵靖。可对方竟然顺势倒在了她的身下,两人的嘴巴撞到了一起。 她居然和一只猪亲嘴了! 陈蓁蓁起身后,就要上去捶人家的胸口。 可对方却抓住了两只挥舞的小手,关切地问:“陈当家,你没事吧?刚才你也太不小心了,幸好有我给你当垫背啊! 她气得俏脸通红,一口气喘不上来,只能拿一双美目,狠狠剜着他。 赵靖要狠狠压抑自己,才能不笑出声来。 他不着痕迹地舔了舔唇角,刚才柔软的触感,让他心神荡漾,回味无比。 陈蓁蓁再狠瞪他一眼,自己用手摸遍全身,确定骨头都安分地呆在它们该在的地方。她抓起茶几上的水杯,灌了两大口,又用手绢狠狠擦了嘴巴几下。 幸好下人们都不在,要不然那她丢脸丢大发了。 突然敏感地发现,她本来是坐在主座的,现在竟然是坐在客座上了。 他是故意的吗? 她看着他慢条斯理地重新戴上黑纱帽,缓了缓气,说道: “我此次前来,是想请大人去我府上做客,我开了宴席,想为大人接风洗尘。” 也不等赵靖拒绝,陈蓁蓁就急性道: “大人是绥远王的人,又接下这魁首的位子,我是哪样人,大人必定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我也不想废话,今日十三庄的迎宾宴,大人去便去,不去也得去!来人,把大人扶上轿子。” 赵靖笑道:“陈当家这样,看来我是没办法拒绝了。” 陈蓁蓁笑的满面春风,回道:“大人可是我的座上宾,去了十三庄,大人的病,我保准让你药到病除,还不收你半点诊费,当然了,我的药可金贵着呢,这个成本费,你可得给我,不能让我亏。” 赵靖觉得这小女人急巴巴的样子,实在是可笑,只能由着她的性子,跟着她去一趟。 看她得意的样子,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她可知,就算她不像个小土匪一样的来劫他,他也是会去的呢? 到了十三庄,刚下轿,两人就被包围了。 “赵大人,陈当家,你们终于来了!” 刚才还两边都不敢得罪的人,消息快的很,全跑过来献媚了。 “小的们已经等候多时了,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宴啊!” “是啊,买卖城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了?大家平时各忙各的,很少聚在一齐,估计这下子,全买卖城的商户都到齐了!” “是啊!赵大人还未正式上任,就如此体己我们,陈当家亦是我们这群商人的代表,以后只要有两位在,我们也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赶紧都停了吧!”陈蓁蓁一个娇蛮的媚眼丢来,众人闭声,她继续道:“既然我和赵大人都来了,大家都赶紧入座吧。” 众人坐定。 厅中摆设极其奢华,脚下那雪白的长毛波斯地毯,踩上去就像是踩在柔软的棉花上,没有被厚厚地毯铺盖的地方,是白脂玉般光华耀眼的大理石地板,金丝檀木可是皇家的御用之木,这陈蓁蓁愣是敢用来做桌几,做椅子,再看看这杯中酒,盘中佳肴,莫不是买卖城根本见都见不着的稀奇样式。 陈蓁蓁听着身后此起彼落的低低赞叹声,内心中甭提有多骄傲了! 她和赵靖坐在主位。此时,她站起身,对众人说道:“赵大人初来乍到,有点水土不服,生了皮肤病,大家不必担心,我药庄里有专治这皮肤病的丹药,明日大家看到大人的时候,他必定全部好了。” 又吩咐春桃,道:“将丹药拿给大人。” “是!”春桃立刻就捧着一个精致的药匣子送上来。“赵大人,请!” 赵靖就从药匣子里拿出一粒丹药,背过身去,掀起了帽纱,吃下了药。 她就是试他是真病还是假病,另外,这药也有特效。 赵靖知这小女人疑心重,所以一点都拒绝。 他吃下后,暗自在腹中运气,也约莫知道些药理,觉得这药没什么问题,稍稍放松了警惕。 陈蓁蓁见他面色一松,知道他是对她放下防心了,一双凤眸斜挑着看他,真是媚眼如丝,小手轻轻放在他手臂上,语气娇柔,“大人,你吃了药不能喝酒,还是喝点茶吧,不介意与我共饮一壶吧? 赵靖一拱手,“陈当家愿与在下共饮,是在下的荣幸,怎会介意?” 她的笑意更深。 底下的众人虽然吃吃喝喝不耽误,还彼此斗酒聊天,闲话家常,但耳朵可都是竖得尖尖的,一刻也没离了这主座上的两位。 这岂能辜负了各位观众的意愿?陈蓁蓁心底冷笑,赵大人,你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大人,在她这里吃瘪后,最好哪里来的滚哪里去! 半个时辰过去,陈蓁蓁一直看着赵靖。按理说,现在下在他身上的药已经该有效了,怎么他还是没什么动静? 她有点疑惑,但也早已有安排。 第9章要了她!就现在 “众位,喝酒岂能没有歌舞助兴?我特意请来了如意坞的姑娘们,来给各位爷儿助兴!” 大家一片叫好声,只有赵靖如坐针毡,他着了这小女人的道! 他很确定,那丹药无碍,筷子未曾动过,菜肴没有尝过一口,问题就是在―― 他的视线落在他们共饮的那壶茶水上。 一双涂着鲜红蔻丹的尖俏纤指,擎着茶壶,给他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饮完后,还意犹未尽地抽了抽小巧的鼻翼,似是在回味茶水的甘醇。 “大人,你怎么不喝?这可是百年的贡茶,前朝皇帝喝的茶叶,哟,看我这张嘴。”她娇滴滴捂着檀口,脸上隐着似真似假的忌讳。“大人要是将我的话传给绥远王听,我就是大逆不道了!”此时,前朝之事是最禁被提起的。 他的额头上滑下汗水,身体的某个部位,有着惊人的硬度和热度,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里,他试图激发出自己所有的意志力,来对抗内心中想要吞噬一切的激狂欲望,可是,她离得是那么近,她本来就很香,一种与众不同的沉郁香味,此时,感官刺激更加巨化了她身上的香气,浓馥而诱人。 他隔着黑纱,双眼中的血红染了他的视线,只能盯着她,她雪白的肤肉,红红的嘴唇,如云的鬓发,妖娆丰腴的美丽身体。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凝注在她的眼睛上,一直一直,紧紧的,怕自己稍微转移了视线,就会控制不住内心中的欲龙。 这小女人,这次害得他不轻。 居心何在? 无非就是想让他丢脸出丑,让他颜面扫地,从此之后,在买卖城就是一个大大的笑柄。 跳舞的姑娘们身上都熏着浓浓的香,受到陈蓁蓁的示意,全部围拢到赵靖身前。 赵靖手紧紧握成拳头,指尖深深陷进掌心的。 他的好定力,让陈蓁蓁暗暗佩服。 她亲手调制的迷魂药,可不是普通的媚药能抵,能否交合倒在其次,但迷乱人的定力,绝对是天下无敌,他能忍到现在,已是绝无仅有,更何况,若不仔细看,别人是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的。 “走开!”赵靖推开身边围着的女人,一手抓住陈蓁蓁,“带我离开,要不然我就在这里动你!” 他的手臂环上她的纤腰,身体向她靠近,有一块很硬的地方,撞了她一下。 她几乎失声尖叫! 不能将场面闹得太难看,但她还是用了最大的力气,想要挣脱他。 “你知道饥饿的豹子是怎么对待自己的猎物吗?直接撕裂,然后吞食入腹!”他继续贴近她,她甚至感觉到隔着黑纱,他的呼吸是那么火热,也许能将她灼伤?“我现在好饿,好饿……” 他低浓的声音,在尾音处几乎夹杂着沉而暧昧含糊的呻吟。 “好!”她点头。“我带你离开!” 当然,走之前,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陈蓁蓁面向众人,一脸歉意。“众位,魁首大人长途奔波,来到买卖城,身体又水土不服,再加上为民忧烦,体力不济,我现在就带大人去后房,为他把脉诊治,各位自便!” 大家也是吃得面红耳热,又有美人歌舞,自是不怎么在意。 陈蓁蓁被他紧抓着,俩人还算正常地离场。 她带他来到了一间奢华的客房,一进门,她便将他推到墙边,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掀去黑纱,手抓上他脸皮。 “嘶!”她的指甲养得很尖利,将他猪头似的痘疤脸,从中剖开,有些黏液从裂痕处掉下,她想要再接再厉,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放开!”她鼻翼阔张,语气有点疯狂。“你究竟是谁?” “你很聪明!” “当然!这个药是我秘制的,它会让你发汗,汗水中带着特殊的药效,会化解你脸上的皮,还有那茶水里,下的是买卖城最好的媚药,你好好享受吧!” 她凶巴巴地瞪着他,极力挣扎,她真得不算矮小,力气也是女人中少有的大,对方看起来最多只能称得上颀长,身上还被药力所迷,为何她就是挣脱不开? “要命!”他低哼。两人如此摩擦,他怎么能控制住自己?她又如此疯狂地在他的怀中扭打,他身体里想要一逞兽欲的恶念,就要完全吞噬他的理智了! 她的头发在挣扎中脱散,凌乱地贴在她红润的雪颊边,大红纱衣的胸襟也被拉开,露出大片的雪白肌肤。 他低吼一声,双掌强制地掌住她美丽的脸蛋,他的额头抵向她,呼吸急促而危险。“我要你停!你再这样乱动,我立刻在这里要了你!” “我才不怕!你少吓唬我!”不知哪来的神力,她推开了他,他倒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架子上有个水盆,她端过来,“哗”的一声浇在他身上,人皮面具和粘液被冲掉,她用毛巾把他的脸擦干净,然后一口银白玉牙咬起来。 是那个刚来买卖城的异乡人,赵靖! 原来他一直在耍她! 是啊,赵平安,平安不就是靖的意思?枉她自认聪明,竟一点儿都没将俊书生和官商魁首联系在一起! “你这个混蛋!”她上前,纤纤小脚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在他胸口。 赵靖闷哼一声,许是被踹痛了,手抓住她未来得及收回的脚踝。 “啊!”她尖叫,再次不察,被这坏蛋拉倒,拖到了怀里,紧紧压在身下,这次,无论她再如何挣扎,都脱不开身。 春桃赶来的时候,看到这光景,只能憋着笑,花了好大力气,才帮陈蓁蓁从赵靖怀里逃出来。 “去把花娘都弄进来。”陈蓁蓁气呼呼地加重了语气,“十个八个都没问题!我要让大家都来看看这新任魁首大人的放浪形骸!” 春桃知道她想整人,再看看地上躺着的人,惊呼道:“他,他不是那个……” 陈蓁蓁嘲讽接道:“就是那个说过‘如若骗我,就任我惩罚’的那个赵靖!”当时就知道这家伙有古怪,她的直觉果然没错! 哼!她不好好惩罚他,就是对不起自己! 陈蓁蓁眼中的冷光嗖嗖。 陈蓁蓁让春桃帮她整发补妆,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回到了宴席上。 告知大家魁首大人需要休息片刻后,如常地与众人对饮、聊天。 她估摸时辰差不多了,果然没多久,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衣裳凌乱,香肩毕露,大声尖叫着,没头没脑地冲到了大堂上。 “啊,啊,救命啊!那位大人发疯了!救命啊!”叫得嗓子都快哑了。 陈蓁蓁提醒自己,得好好给这个花娘打赏,装的跟真的一样,很有效果! 然后,她装得一脸吃惊的样子:“这花娘,不是在魁首大人跟前伺候的吗?出了什么事?” 她就是要引得大家好奇,然后一起去看那人出丑。 看到这情况,大家都是男人,自然就想到了,也不知是谁插了一句嘴,“大家还是同去看看吧,如果大人出了事,绥远王那里也不好交代!” 陈蓁蓁带着大伙,一路往后院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路上又跑过去两三个花娘,都是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陈蓁蓁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了!敏感得觉得,如果真让人看到里面的情况,说不准到时候出丑的是自己! 跟在她身后,一起来看热闹的众人,也不敢上前了。 “还是陈当家先去看看吧。”陈蓁蓁身后的一位米店商人说道。 “哄咣!”大门在陈蓁蓁的身后,沉重地合上。 屋里乱七八糟,触目所及,一片狼藉。 陈蓁蓁没有看见赵靖在哪里,但只不过一个转身,他不知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用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将她圈在怀里,抵在墙上。 “你……”她自头晕目眩中回神,看清他的脸,大惊。 第10章老天,又来了! 他的脸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世间少见的俊俏,但此时他目中暴满血丝,嘴唇也被咬得青紫,他阴鸷而惊狠地深深盯着她。 “你干什么?”她从来心底没这么慌过! 他说不出话来,身体中的欲望像几欲将他灭顶的狂涛般,一波波兜头袭来。即使是在神经最错乱的时候,他还是无法忍受其他女人身上恶俗的香味,不愿意别人沾他分毫。 “啊,你的腿在流血?”她再往上看,看到他手指尖的血迹。“你自残保持清醒?” 这个人的意志力也太恐怖了! 陈蓁蓁的心中,既佩服,又升起一股敬畏之心!自己调制的药自己知道,这世间不能说没有更厉害,但自己的药也是屈指可数,他能抵挡到如此地步,确实可敬可佩! 看他大腿上的血,咕咕向下流的样子,她的心也不知道为什么,抽痛了一下。 内疚起来,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盯着她,目光沉凝,将头靠在她肩膀,她感觉到他的呼吸竟然由最先的粗暴热烈,渐渐平静。 “你心痛了?”他极力控制自己,吐纳平复。 被人揭穿了心思,陈蓁蓁一僵。“你我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心痛你?” “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拜你所赐?”赵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还是闻名天下的十三庄老板娘,也只会耍这些不入流的把戏?” 赵靖的话,让陈蓁蓁那一点点愧疚,在瞬间烟消云散。 “要比耍把戏,谁能比得上大人你?” “我不禀明身份入城,只是想最大程度地了解买卖城的状况,我料想你会对我有所抵触,所以才会避而不见,未用真名示人,仅以官衔邀请大家。” “你也料想我会先下手为强是吧?”她本就聪明,自知道了他的真实面目,融会贯通,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此时,就是亲耳从他口中听到证实。 他承认,开始隐瞒身份是为了调查买卖城的商户,后来装病,就是自己对她的恶作剧了,很想看到这小女人知道自己被耍了后,气急败坏的样子,那小女王的姿态是不是还能端得那么高! 只是他没想到,这小女人从来就不是吃素的,也不是被他耍了,就乖顺听话,任他消遣的小白兔,她是只会咬人的小狐狸,狐狸是最喂不熟的小宠物! 所以他第一次栽了,栽得还不是那么美妙。 “你强请我到你这里来,不就是为了巩固自己在买卖城的地位,让外人认为就算是我这样一个背景深厚的人,也是任你呼之即来的人,我来了,你面子里子都赚到,这样,他们也不敢小瞧你!”赵靖道。 他深谙她意,她想的正是这般。 “要不要我给你拍拍手?”她嘲讽。 “陈蓁蓁,你记住!”他突然凑到她耳边,气息浑厚火热,舌尖似乎擦着她的耳垂,她只觉得那里一麻,急速伸出手臂格开他半臂远的距离。 他眼里充满血丝,额上汗水密布,但神情又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 就连向来自信的她,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次配的药,真的没有任何效果? “立刻把解药给我,叫银珠儿来,然后我们回去把戏演完。”不回去演戏,于他于她,对那些准备看好戏的人,都不好交代。 “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那我还算什么当家啊?”媚眼斜他一眼。 虽然知道最后她肯定需要这么做,但是莫名就是想能拖一下是一下,让他难受,她欢心。 他眼睛危险得眯起来。“你觉得肥肉对着饿兽,这种情况下,谁比较危险?” “噗嗤!”陈蓁蓁笑出声。 他在她面前自比凶兽,与他那清俊的长相实在不搭,她觉得好笑,也不喜欢他在她头上撒野。“你少唬我,你知道,此计不成,我还有别法,你不会傻得以为你随便唬烂两句,我就会痛哭流涕,乖乖任你摆布吧!” “是不会,但最终你会这么做。”他很肯定,也万分明晰,她此时内心中的恶趣味。不过,“你有你的乐趣,我也有我的乐趣。” 她正在想他的乐趣是什么,他就行动起来。 手用力抓住她的双腕,压在她头顶,单腿插进她双腿间。这个姿势让她完全处于弱势,把身上最柔软的弱点都呈现在他面前,而他则不用费多少力气。 自己制造的伤口,那痛楚能让他保持多久清醒,他不知道,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完全丧失理智,而如果他的可口美味就是这个小女人的话,他并不会像以往那样惯有的挑剔,他会很乐意一口将她吞下肚。 因为,她很对他的味。 再瘦弱的男人,不讲章法地横起来,再强悍的女人也不是对手,她这次是深刻体会出,男人与女人体力上的差距了。 看这俊秀书生文弱清瘦,没想到力道却大得有些可怕。 她打第一眼见他,就知道这男人是个标准的两面派。这么些年,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亦是见惯,她买卖不敢说十拿九稳,个个都能做成,但识人的能力却已是炉火纯青。 “你敢?”她倔强着,骄傲的下巴昂得高高的。 他低笑,眉眼晏晏,化消脸上几分被情欲笼盖的迷离。“我想你是被那些不如你的人惯坏了。” 她习惯了男人的承迎,示弱,即使知道未必都是甘心的俯首,她也乐此不疲。 他有点坏心地想,她的壳那么厚,一层又一层,比岩石还厚,但他已经预备开始撬壳了。 他对她已经是上了心,她亦不能置身事外! “我命令你,立刻放开我!”她倨傲地不可一世,美丽的脸蛋看起来是那么高傲不容侵犯。 他胸口泛起一阵渐熟悉的强烈欲潮。 老天,又来了! “我给过你机会的,现在我放不开了。”他低唁一声,嘴唇急切地找到她的唇。 她彻底呆住了。 真的,他竟然真的敢? 随后,便是疯了地挣扎,可是无论她怎样地闪躲,他都有办法寻到她的唇,而且他越来越兴奋,她隔着单薄衣物与他相贴的肌肤,感觉到他身体上的火热。 那热度,烫得她心尖儿直颤。 从胸到小腹,到紧紧贴着她软腻的坚硬,还有她被他强圈住的手腕。无一处不是火热,无一处不撩人神魂。 这是她从来未遇到过的事情! 这一片混乱,她根本无法静下来想一想,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她没回神的当口,他竟然钳制着她,逼迫她转过身去,他随即整个几要冒火的身躯死贴上来,那硬如铁石的地方,在她的臀窝处危险地滑动。 从他干净利落,借力使力的动作,她就知道,他是有些功夫底子的,怪不得人虽瘦,力气却大得惊人。 她此时根本看不见他,心里免不了有几分慌张。 “该死的,你放开我!”她想大声尖叫,又害怕外面有人。这个臭男人,竟敢这么对她! 他身上的热力传到她身上,他的动作霸道蛮横得吓人,她不该招惹他的,他真得是一头不折不扣的饿兽。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该死的混蛋!呜呜……”他扭着她的小脖子,薄唇凑上去,搅弄她甜蜜的口腔。 一双大手也没嫌着,滑至她丰腴前。 她大声尖叫,崩溃了!“我给你解药,我马上给你解药。” 赵靖用了巨大的意志力才逼迫自己离开她,充满欲望的双眼像狼一样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颤抖,陈蓁蓁极快地从怀里掏出解药。 赵靖一把抢过来,倒进嘴里。 陈蓁蓁双腿一软,坐到地上。 第11章野兽般的男人 两人回来后,她冷着脸,陪在他身侧。他换了新衣,儒雅清俊,微微笑着,解释道:“陈当家的药,好是好,就是在下脸上的东西太吓人,把来伺候的姑娘吓坏了。” 那些商人们就算再有疑问,也不敢再问什么了,一位小药铺的老板,看煞有介事地说道:““陈当家的药,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这才多久的功夫?大人小睡片刻便好了。” 装,真能装! 陈蓁蓁心底腹诽,可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刚才的激情画面,那个被欲望熏染得像野兽一样的男人,与此时的谦谦君子完全背道而驰。 暗恼,自己干么一直想这个? 强迫命令,却根本管不住自己,心也“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你在想什么?”他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凑到她耳前问道。 她的耳朵一红,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看到自己对她的影响,赵靖心里暗喜,这小美人儿对自己也不是全无感觉的。 “你、你离我远一点!”陈蓁蓁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以前酒量不错,怎么这会子突然觉得好热好热,像是要醉了? 看着她小脸红红,就突然像逗她。他拿了那只茶壶,“别喝酒了,看,你脸都红了,怕是要醉了,喝点茶水吧!” 她眼一瞪,知道他是知道这壶的秘密了。 他打开壶的盖子,闻了闻茶香。“茶是好茶,虽有些凉,香味还是怡人,壶更是好壶,前朝的八卦阴阳壶,一壶里可以放两种水,我想陈当家的水是正常的水,我的就……” 他执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陈当家,你猜猜这杯水是什么水?” 他故意挑衅?! 陈蓁蓁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接过来。 “怎么?陈当家还看不上在下亲手给你倒的茶?” 喝?不喝? 大庭广众之下,不喝就是不给他的面子,那就是她陈蓁蓁不识好歹,生意场上的规矩都不懂,那些爷们会更加瞧不起她这个女当家。 要喝的话,她来得及吃解药吗?在这个一肚子坏水的男人面前? 他端着茶,看起来是那么彬彬有礼,她真想将那茶水抢过来,倒在他脸上。 就在她想要不顾一切,实现这个诱人的想法时,他却带着杯子一转,“刚才是我的错,这一杯,我以茶代酒,自罚!” 又被耍了! 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气呼呼地看着他。 喝完茶,他便换上了酒,举杯和大家干了这杯酒后,语气凝重地说: “我有幸得到朝廷的信重,被派驻到买卖城,深觉责任重大。怕自己浅薄,对买卖城了解不足,这些天便服在许多商户进行暗访,对比俄商,却发现我们商人有个致命伤。” “什么致命伤?”陈蓁蓁在这里多少年了,只觉得他说这些是哗众取宠罢了。 知道这小女人就是要挑他的刺,他也不怪她,继续道: “我们起早贪黑,认真勤快,但对面的恰克图,懒惰的俄商确实比不上我们。但我们的商人,是不是像一盘散沙,只知欺压争权,最想一家独大,我们关起门来,内讧争斗,最后谁会得利?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 这群商人,能在如此艰苦的偏远之地,挣得自己一片天地,绝对都是商人中的佼佼者。他就算挟持着绥远王的势力,对他们采取强制手段,只会适得其反,循循善诱,方是良策,更何况,他身边这个女人,更是固执中的固执,倔强中的倔强。 但,她无疑也是最出色的!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有些深思。 “是呀。”一个杂货店的掌柜缓缓道来。“俄商总是压制我们这边货物的价格,因为会有相同的几家供货商进行恶性竞争,不计成本压价,我们是多方俱伤,只有俄商坐食渔翁之利。” 陈蓁蓁早已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无奈,她在买卖城是处于风口浪尖,暗地里恨她的人太多,那些大男人们对她也有偏见,不愿与她连手。 此时他说出来,她内心中对他立马刮目相看,暗想,不是几天的时间,他便将这些摸透了,果然朝廷和绥远王还是有眼光的,这男人确实不能小觑。 他看出她眼中的激赏。 陈蓁蓁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他笑一笑。“大家消除心墙,同行业的结成行会,比如做茶叶的,就是茶行,统一价格,低于这个价格卖货给俄商的,买卖城容不下他,赶他出去就是。” 她也知道,抱团是最好的方法,无奈多年来的隔阂,明争暗斗,并不是说握手言和就能轻易和解的。 他一番话,让在座商人无不露出沉思之色。 陈蓁蓁胆子大,别人不敢说什么,她却敢。 “那赵大人可知,就算我们这些商人如你一般行事,却家有内贼,无力行事啊?” 这小女人真是什么都敢说,这不怕得罪人又目中无人的个性,到底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不过,他亦是很欣赏,心直口快,美丽聪明,他再不能想到有哪个女人,如同她这般,强烈地吸引着他。 “赵大人只看着我笑做什么?你既是是我们这一边的,又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大人,那能帮助我们吗?”她说话时,自然散发的妖娆娇媚模样,让他的视线忍不住一直胶着在她身上。 她似也是知道自己对他的吸引力,故意挨得他近了些,吐气如兰,“买卖城的城守何近,你可斗得过他?” 赵靖低头看她,盯着她红润的朱唇,缓缓说道,“你拿下了你,就一定斗得了他。” 陈蓁蓁大怒,坐正身子,丢了一个白眼给他,“自以为是,你要拿下我,还早的很呢!哼!” 哈哈,赵靖在心里笑,美人恼了,刚才一副妖娆魅惑姿态,不过一句话,就将她的本性逗弄了出来,就这个直性子,是想骗谁呢? 他要拿下她,有的是耐心,也势在必得! 陈蓁蓁知道,自己遇到劲敌,知道他也不是简单人物,可也不愿意认输。 灵机一动,她想到了自己手中还有筹码。 “各位,听我说。”等大家都表示出倾听的样子后,陈蓁蓁继续道:“我与俄商客户关系很好,他透露给我知道,城守何近大人,一旬后,会在他的官邸,约谈恰克图的俄商代表,听说,这些俄商跟我们这位赵大人一般,是俄国朝廷派来的。” 赵靖知道她的话没有完,问道,“陈当家的意思是?” 她却不急着答话,捻来一瓣桔子,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勾进嘴巴里,汁水有一点沾到红红的唇上,她又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然后拿着一双丹凤眼,无辜又诱惑地看着他。 他眸色浓深,嘴角噙着笑意,等着她淘气完了,她性子急,憋不住的。 果然,她看他气定神闲,自己先交了底。 “这次商谈,只有俄商,我们这边没有一个人被邀请参加。不过,我可以靠着朋友的关系得到何近的邀请。我在想,刚才赵大人的话说的对,我们就是要团结起来,才能对抗俄商。我这次去参加商谈,会上的内容,回来便跟大家分享,如何?” 赵靖有些意外,她竟然肯卖这个乖? 商人成功,占的就是商机,谁先掌握第一信息,谁就跑在别人的前面。有了俄商的一手资料,陈蓁蓁的生意只会做得更大。 陈蓁蓁也知道,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在买卖城人缘很差,如果是以前还没有什么,她一家独大,别人也只能在暗地里发发牢骚,但赵靖这厮来了,既有背景又有脑袋,绝对是个狠角色。 她不得不损失一些自己的利益,安抚一下以往被她踩在脚底下的人。 第12章戳瞎他的眼 “陈当家如果能与我们分享情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如此,更要敬陈当家一杯水酒。”一位皮毛店的大掌柜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以前咱们总被那些俄商欺压,以后但愿大家能同心协力,让那些俄商再不敢在我们的地盘上作威作福!” “对!大家把手里的酒干了!” 就在大家彼此敬酒的时候,赵靖靠过来,“看来你这小脑袋瓜倒是转的快,现在就开始收拢人心了?”热气喷到了陈蓁蓁的粉颊上,热烘烘的,又痒又刺。 陈蓁蓁乜斜他一眼,也不躲开,反娇笑着嘲讽他,道:“那也比不得赵大人呀,一来就把大家拧成了一股绳。” “彼此彼此。” 她媚态横生,因为喝了酒,脸颊透着粉意,他抓过酒来,一扬而近,可不管再喝多少杯,也浇不息胸口因她而起的灼意。 信狗终于传回了赵靖的信息,说来真是讽刺,就在她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当晚! 她这才知道此人的厉害! 山西商人辈出,大家大业者,很多,但可称之为世家,屹立几世不倒,翻开族谱,每代皆有可载入史册者,除了山西赵家,再无可比肩。 赵靖又是探花出身,能文善武,精于商务。而且信狗报来的资料中有一条,让她颇为关注,那就是他离开平遥赴任时,将自家一个生意极好的茶铺关闭,这事情太怪,她有点不理解。 如果是她,将自己十三庄中最赚钱的药庄关掉,她会想做些什么? 她想不出来! 就因为这个,她对那个男人的嫉恨更深一层。 等她容光焕发出现在城守的贵宾席上时,她惊讶地看见赵靖也正好好地坐在那儿,对着她笑,她的俏脸立时垮得很难看。 她走到他身边,压着声音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是怎么来的?”他不答反问。 “何大人邀请的啊。” “我自然也是。”他淡笑,似乎她问了一个傻问题。 “你!”陈蓁蓁真得很想,用自己养的尖尖的指甲,戳瞎他亮闪闪的眼! 她气呼呼地背过身去,正巧看见一个矮胖的男人领着一堆人,大嗓门地“哈哈”笑着,腆着肥硕无比的肚皮,一路说着“抱歉,我来晚了”,一路往主位这边走来。 陈蓁蓁面色一换,转身就要迎人,身边的男人却一把拉住她,钳着她纤细的柳腰,用了不少力道,将她拉坐到他身旁。 这样,她本来是与他隔着主位而坐,现在,是她与主位之间隔着他。 “你什么意思?”这是明晃晃的争宠吗? 争那个大肚皮永远比人先到的何近的宠? “你老实坐着。”他语气很强硬。 “偏不!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不对,这语气怎么听着像是在撒娇啊!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怪怪的,脸上不免有点尴尬。 “你以为你有大靠山,就能随便对我发号施令吗?你个表里不一的小人!”她恨恨的表情,指望他忘掉她刚才一时的口误。 对,她是口误! 扭腰就要躲开他的势力范围,他却一脚踩住她的裙子上。 她脸上是更加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耍赖?” 这不是黄毛小孩才会玩的幼稚把戏吗? 他挑挑眉,无所谓。“我想你为了好看,里面穿得是很薄的纱裙吧?或许全身只有脖子上的系带在起作用?你要是执意走开,会不会整条裙子都掉下来?” 她大脑彻底蒙了,自己关于对付男人的手段,这一刻全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坐下!”他趁她还傻乎乎的样子,单手按着她的肩,将她压坐在位子上,手在她薄肩上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却没有坐下。 转脸立刻就迎上何近。“何叔,多年未见,二伯父让小侄代他向你问好。” 何近一见是熟人,嗓门更大,肥厚的双掌重重拍在赵靖的身上。 “哪里哪里,我与你二伯父是同期的考生,如今我不能比啦,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官,你二伯父现在可是皇上身前的大红人呀!” “何叔自谦了,这买卖城互市,光税银就占了国库的四分之一,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被派驻买卖城的!” “赵靖,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聪明会说话,何叔就喜欢你这样的!你被派驻为朝廷官商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以后就跟着何叔,何叔不会委屈你的。” “多谢何叔!”赵靖抱拳躬身。 一旁的陈蓁蓁缓过气来了,看着他这副狗腿样,不屑一顾,可是裙子还在他脚上踩着呢,她不敢乱动,但以为她这样就老实乖巧了?那他就是大错特错! “何大人!”娇滴滴的,妩媚媚的,陈蓁蓁款款站起身。 何近听了一声酥骨的娇唤,身子一偏,这才看到被赵靖挡在身后的陈蓁蓁,一双芝麻眼立刻放出绿光,紧黏在美人的身上,若不是还碍着赵靖的面子,他肯定当场就挨过去了。 他清清喉咙,一双小眼一直围着陈蓁蓁滴溜溜打转。 “陈当家,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你的到来,蓬荜生辉啊。” “大人!”陈蓁蓁不依何近开玩笑,“大人就会说笑,我一个小女子能来到这种场合,还不是靠大人的照顾!” “你这张小嘴呀!比喝上百年老酒都醉人。”何近乐得肥肚子一颠一颠的。 陈蓁蓁甜笑,“看大人说的,蓁蓁家的酒庄里老酒比百年的多了去了,大人要是喜欢送个百坛来,也送些给俄商们尝尝,我的酒酿可不比他们洋酒差!” 赵靖心里不叹服不行,这小女人,无时无刻不在做生意,宣扬自己。 何近也是美得不行,“哎,这姑娘就是讨人喜欢,做什么事情都往人心眼里撞,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呀!”说着,肥猪爪就握住陈蓁蓁细白的小手,揉在手里,捏呀捏。 陈蓁蓁强忍着要把那肥猪爪甩开的冲动,脸上却笑意盈盈。 “何叔,俄商的首领列夫已经来了。”赵靖不动声色地扶住何近的手臂,将他的注意力引向数十位金发碧眼的俄国商人。 “小侄也是匆忙上任,许多友商还不熟悉,烦请何叔介绍。” “这就来,这就来。” 何近有点不舍手中握着的滑腻小手,但客人来了,小辈也在旁边看着,他不能任着自己的性子,他又用力在陈蓁蓁的手上捏了捏,这才嘴巴上喷着热气,在陈蓁蓁的耳旁道: “我们总是没机会好好聚聚,这次我可不饶你,商会散了千万等我。” 陈蓁蓁早被他嘴巴中呼出的臭气,熏得闭住呼吸。心里想着聚你个大头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面上不能拂他,只得胡乱点点头,逼着自己用甜腻的语调道: “大人放心,你尽管去忙。” 这终于哄走了何近,赵靖跟在他后面走,却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不认同。 她毫不在乎地回瞪他,忽视心底有点紧的发疼。 瞧不起她是吗?对,她就是这样做生意的! 他又是好人了?一出现就欺骗她,耍她,现在他有什么资格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与他,他不会一直赢,她就一定不会总是输。 此次商会,是在何家宅邸的前院,何家官邸本来不算大,但后来何近不知用什么方法,将附近的住民迁走,圈了好大一块地,在里面盖起了跑马场。 无论是买卖城还是恰克图,爷儿们都很爱一项男人间的竞赛――走马。 商会也无非就是那些台面上的东西,也可能是赵靖和陈蓁蓁在,何近和俄商们的会谈并没有很值得让人怀疑的地方。 但商会完后,就是何近的家宴时间,大家自然也会寻点开心。 何近领着大家去跑马场,好酒好茶好菜伺候着。 第13章火辣辣的疼 他也来了兴致,肥脸溢满了笑容,嘴巴往外喷着涂抹星子,吆喝着:“吩咐人牵马来,今儿个我要亲自下场,谁也别挡我的兴致。” 陈蓁蓁看了赵靖一眼,心里突然来了法子整他。 赵靖就看她一双凤眸,闪着慧黠的光芒,不知道她小肚子里又要冒出什么坏水来。 何近虽吆喝要亲自上场,但也只是说说,因为他那体型,别说是走马了,上马都很有问题。 众人是一阵劝。 俄商的那个代表列夫,汉文说的很流利。 目前两国交易逆差很大,俄商是进货多,出货少,顶上早有人不满意这种情况,他是恰克图这边的头,虽然内心里很瞧不起这群种族,但为了前途,他也只能纡尊降贵,对何近多有逢迎。 “何大人,我早已耳闻你是走马的行家,但大人身份高贵,不能在这种场合,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陈蓁蓁也趁机起身。“是呀,何大人,我知道你会对走马有兴趣,可巧,我的马庄前几日才从马王那得了几匹纯种的野马,这几匹畜生脾气暴的很,训起来一定很好看,不如,就让人现场将野马训了,若是名驹,我看着大家聚在一起开心,就当礼物送给何大人和列夫大人,你说可好?” 何近哪能不好?眼睛都笑得陷进脸肉里,一连声地说好。 “我这不能亲自下场,我府上的师傅火候不到呀!” 陈蓁蓁甜甜一笑。“何大人你忘了,咱们这有现成的好师傅呀!” 何近跟着她的视线,落在了一脸平静的赵靖身上,恍惚一下,这才想起,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腿上。 “真是!瞧我这脑子,忘记赵贤侄自小就爱马,我听你二伯父说,你对训走马也很有一手?” 赵靖自谦。“那是二伯父谬夸了。” “赵大人不必这么谦虚啊,也让我见识见识允文允武的大才子的实力呀!”陈蓁蓁笑得越来越甜。 他抬眼望她。 她不怕,她将他底细查的清楚,存心挑衅他。而且马王的野马可不比其他,她弄到手后,自己都不敢随便驯骑,其实她也很爱马,驯马也算是个好手。 “那好,我可以训马,但――”赵靖眸里隐着笑意,不会让陈蓁蓁真得站在旁边看好戏的。他伸手拉过她的手臂,话是对着何近说的,但眼睛却看着她。“我要她当我的助手,既然大家聚在一起就是为了高兴,陈当家何不助我一把,锦上添花?” 他是在为她提供一个近距离看好戏的机会吗?她岂有不答应的? “好!”她一口答应。 “那就走吧!“他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就往马场走去。 “咦?你们别……”何近傻眼,眼看着两人走远,哪里还来得及阻止?只是心中叹,若小美人摔断了脖子,岂不可惜? 两人换了骑服,下到被木栅栏圈起的马场里。 待驯的野马皮毛光滑,身形矫健彪悍,不时扬头踢蹄,打着响鼻,等闲不让人近身。 陈蓁蓁说是在旁边辅佐赵靖,其实不过就是等着看笑话而已。 但没想到的是,他看起来文质彬彬,换了笔挺的骑装,竟很有些庄重霸道的男人味,好看得有些刺眼,她的一双眸子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一径黏在他身上,跟着他的身影移动。 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是不是担心我出事?”他知道她在看他,眼睛紧紧盯着那匹踢踏着蹄子,鼻孔中喷着热气的高大野马,嘴里却仿似随意般地问她。 “你还是顾着你的小命吧。”都这种时候了,还要在口头上占她的便宜。 “心疼我了?” 她心口一窒,兵荒马乱,明艳的脸,有点失色,声调变了。“谁心疼你?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轻笑几声,眼睛沉下来,紧紧锁住那狂躁不安的美丽野生动物,口气也冷。 “我不喜欢你那样,你有能力做到的,不需要利用自己的美貌。”当他看到何近捏着她的肥手,他只想砍断那双爪子。 “你喜欢不喜欢,是你的事。这就是我的处事方式。”她倔强道。 说话间,那匹马发了狂。四蹄急蹈如梭,向两人的方向没命地奔来。 陈蓁蓁从来没这么紧张过,手中捏着赶马枪,预备万一出事,她就要尽全力刺下去。 “站远点!”他突然朝她大吼,她被他吼得神经一绷,不但没退,反而上前一步,纤手紧了紧枪杆。 他没有时间再多说一个字,他在内心中计算着,趴低了身体,背部拱起,双臂张开。 野马的鬃毛非常浓密,随着它起伏的脚步,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在空中狂舞。 “就是现在!”陈蓁蓁大声地提醒他,握着赶马枪,与他一起往前跑。 “不准过来!”他对她吼了一声,再一个侧身,躲过冲撞急躁的马头时,他双手揪住了马鬃,动作漂亮利落地上马。 她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她觉得自己汗湿的手黏糊糊的,握着枪杆有点滑,她只能更加用力,那只杆子几乎像要嵌进她的手中。 那只马上上下下不停地颠簸,速度让看的人都有些眼花头晕了,更遑论是骑在马上的人! 赵靖好几次都险些掉马。 但没有多久,马儿就在他手中安静下来,有规律地踢踏着蹄子,在跑马场上遛弯。 野马的步子还是有些急躁,赵靖就俯低身子,趴在它耳边,一边用手拍抚它的耳背,一边在它耳边低语。 “呼……”陈蓁蓁大大吐出一口气,可眼神一转,整张脸还未从紧张完全松懈下来的脸蛋,立马一整,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 由于牵马人的疏忽,栅栏里的另外一头野马冲了出来,像被急速发出的火炮头,一冲进跑马场,就撒开了四蹄,横冲直撞。 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情况,就算马王亲自到场,都未必能应付得了,赵靖也没有通天的本事,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陈蓁蓁的大脑很冷静,她立刻扔掉手中的赶马枪,奔向那匹狂躁的野马。 赵靖也看到她了,但他不能动,他胯下坐骑还未得到安抚,若是失去控制,后果不堪设想,他只能夹紧马肚,极力控制,再想方设法救她。 他嘴巴抿成了一条严厉的直线,这女人太乱来了。 心惊胆战地看她,与他先前同样的动作,她力量虽然不大,但身手灵巧,很活络,他惊魂不定,但也只能强自压抑,在旁边指导着,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她很冷静,脑袋里只有眼前必定要被她驯服的野畜,耳朵直接接受了他的话,脑子几乎没有做什么细想,动作就跟着他的口令行动。 她不停回想着他刚才的动作,姿势,力道。 丹凤眼狠戾一眯,脚尖踩准点,她用力揪住那一丛长长的鬃毛,只觉粗粝扎手,刺伤了她细嫩的手部肌肤。腿部借力使力,一个巧力翻身,她坐上马的背部。 接下来就是天翻地覆的颠簸,她闭上眼睛,忍住胃部的翻腾,她觉得自己紧抓住马鬃的手一定流血了,火辣辣地疼,但她还是咬着牙不放手。 就快过去了,就快过去了,就快过去了。 她暗暗鼓足勇气,睁开双眸,稳住情绪,将驯马的技巧熟练地施展出来。 “压低脖子,胸部紧紧贴着马背,不要放手!该死的,我说过,不要放手!” 这男人吵死了,是那么凶做什么? 她想说“知道啦,你闭嘴!”但她根本没有余力说话,胸口憋着一股气不可泄,忍得胸痛,他似乎看出她小脸上的倔强之色,语气稍微和缓。 “笨蛋,不要说话,注意精力,双腿夹紧,技巧地安抚它,抓住它跳跃的规律,跟上那个规律,不要抗拒,要适应。” 第14章狠狠撞击 在两人的协力下,渐渐的,那马儿不再暴躁,虽然还是甩头摇尾地从鼻孔里喷出嘶鸣,但比先前的狂暴好上太多了。 “你看,我成功了!”她忍不住昂起下巴,内心中的骄傲无法言喻,她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他眯眼回视,只觉得她身后的日光有些耀眼,为她绝美的脸蛋镶上一层金粉色,在那一刻,他的心,扎扎实实,狠狠地撞击了胸腔一下。 他的目光蓦地变深,脸色在下一刻剧变扭曲。 “小心――” 陈蓁蓁还未意会过来,只觉得整个身子被抛向了天空,一阵响亮的抽气声,在身后此起彼伏地响起。 “喝!” 她算反应快的,立刻伸手,堪堪抓住几缕鬃毛,他的感应更快,驱马而来,用凶厉的气势压制她的马儿,套马绳扔出来,圈住了马儿的颈项。 一只长臂疾风迅雷般地扣住她细腰,略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挟制到自己的怀中。 她落坐的势道有些猛,屁股被坚硬的马背撞得痛死了,但毕竟没死没伤,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好险,好险。”她拍拍胸脯,稳定下来后,这才缓缓仰头看他阴晴不定的俊脸。 这一眼,她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他的视线,灼热似火阳,像是带着温度,将她全身笼罩,肌肤都被烫得热热的,麻麻的。 双马并头交颈,原来,它们是一双小情侣呢。而马上的人儿,互视的眸,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那一刻,他们彼此都听到心房激烈撞击着胸腔的响音,震如擂鼓,声声不熄。 两人稍事休整,换回了衣物,继续回去做座上宾。 何近明显喝高了,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眼睛一个劲儿地隔着赵靖,往陈蓁蓁身上瞟。 他总是话里有话,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来调戏陈蓁蓁,陈蓁蓁虚应着,巧舌如簧,把何近哄得服服帖帖,连连大笑不止。 列夫也时不时地加进来。 不知怎么的,话题就又绕回走马上面。 “两位都是驯马的好手,让列夫大开眼界啊!” “哪里。”赵靖谦虚。“只是何大人还没有出手而已,我们是小辈,为了让贵客开心,必要舍命陪君子的!” 何近被捧得又是一阵雷天动地的大笑。 列夫立刻表现出一幅惶恐的模样。“赵大人这么说,就是折煞我们了――” 听着一个洋人,说这么文雅的词,陈蓁蓁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说众位,大家都是朋友,何必这么拘礼呢?我就不爱这样,爽快点,猜酒划拳不是更能增进感情,是吧,何大人?” 最后一个“何大人”像是含在舌尖腻出去的,特别挠人心,再衬着她那双媚眼儿,无不把在座的男人都掏去了心魂。 “是是,绝对是!我们陈美人儿的话,就没有不对的!”这陈当家也不叫了,直接跳级到陈美人。 陈蓁蓁嘻嘻笑着,施施起身,双手捧起一小坛桂花酿。 “要我说呀,男人就是酒水里泡出的兄弟,是越喝感情越好。咱们买卖城和恰克图是什么关系呀?互市之下,商人彼此往来都是大宗买卖,那就跟亲家串门一样,感情好了,自然什么都好了。” 陈蓁蓁心里打着主意,把何近和列夫灌醉了,她再在旁边煽风点火,猛灌迷魂汤,让他们说出些机密出来,这算是不虚此行了。 可惜她用心良苦,某个小心眼男人却是看不惯的。 这女子的主意,他一眼看透,但他越看她那张笑得比太阳还耀眼的小脸,越不顺眼。 “慢!”他伸出手臂,阻止她。“陈当家,你说的有理,但我们男人正事还没谈完,这酒水再等等如何?” 他故意拿性别来刺激她? 哼!她也不怒,上次他俩斗法的旧恨,她还记着呢。刚才本来自己是要看他的笑话的,却忍不住出手救了他,她当自己在那个情况下,喜欢挑战危机的恶劣性子又发了,也就算了。 但他是怎么回事? 不知恩图报,而且明知她此次来的目的,竟要阻挠她? 看来,她要使出杀手锏了! “哎呀,赵大人,瞧你说的什么话。你们男人说事,这不是明摆着要我这个不相干的女人离场吗?” “那不成!”何近赶忙摆手,怎可能让人勾死人的小娇娘跑掉?“咱们边吃边说就是了。你也别在意赵贤侄的话,他刚来买卖城,很多规矩不懂。” 他毕竟也要照顾赵靖的面子,又转头对他解释道:“你不知道这位陈当家,虽然是个女人,但巾帼不让须眉,说话的分量在买卖城可是极重的。” 列夫也不敢得罪陈蓁蓁,他们买卖上也是多有往来的。 “是啊,赵大人。喝酒就是尽兴,其他不必当真。” 陈蓁蓁一拍手。“这话说的好。大家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尽兴,要不这么着,看着大人们都这么高兴,我想跟赵大人打个无伤大雅的小赌,若是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怎样,赵大人,小赌怡情,当我给你赔罪了。” 这姿态放得低,好像多委屈。他看着她,美艳不可方物,气势咄咄,骄傲得像一只展翅的五彩凤凰,心底不知道为什么,就想退步了。 暗暗叹口气,他松口。“好,你说来听听。” 一得到他的允许,她的眉眼都在跳跃着光,拍拍手,她的下人牵来一匹不打眼的马来。 “我就跟赵大人赌这个。” 赵靖仔细看了看这匹马,全身的毛灰溜溜,还掉毛,很瘦弱,无精打采的,马的双眼一直在流泪,最主要的是,它的四个蹄子特别大,又胖又肿,一看就不是匹好马。 “想怎么赌?” “都说世上有千里马,但难得有伯乐,我们谁来做这个伯乐?” 赵靖又看了那匹马一眼,根据他一贯经验,这匹马实在是不出色,他凝视她,心里暗想,她弄这么一只弱马来,心里又开始打什么鬼主意? “这匹马不值得有伯乐。” “噢?赵大人的意思就是,此马就是平常的马喽?” 他只停顿了一下,但很快点了点头。 “好!”上钩了!陈蓁蓁心里暗笑。“我就跟赵大人赌这个!一月后,我必定将这匹马变为世上难寻的宝马,我若输了,赵大人提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赵靖眼睛一闪。 大约他认为自己会赢,而那个让她毫无条件任他摆布一次的赌约很吸引人。 “不过,若是赵大人输了,同样的,赵大人也必须满足我一个要求!” “可以。”赵靖点头。 何近和列夫等人跟着看笑话,在一旁煽风点火,逼着两人当面把契约签了,陈蓁蓁正求之不得呢! 拿了纸笔,二人签字画押。 赵靖会时不时抬头,看陈蓁蓁那张志得意满的小脸,眸底有抹淡淡的纵容。 一切完毕,下人把契约捧走了。 被这事一打岔,刚才两人的紧张气氛也消失了,陈蓁蓁长袖善舞,说着场面话,满场的飞转,敬酒交杯,不一会儿,全部俄商都被她收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笑得更加得意。 从头至尾,赵靖没有说过一句话,只低头喝着酒,一杯又一杯。 何近看陈蓁蓁像个花蝴蝶似的,心头瘙痒难耐,可没有下手的机会,一颗心都挂在陈蓁蓁身上,应该说,全场的人,除了赵靖,那一双双的贼眼都冒着红光,跟着陈蓁蓁满场地乱转。 酒肉都是穿肠毒物,而且特别迷惑人脑子,这些俄商早被陈蓁蓁哄得服服帖帖,喝得大舌头。 一个俄国佬大着舌头说,“陈、陈当家,你这么美、美丽的女人,不该来买卖城,能走的时候赶、赶紧走吧。” 什么叫能走的时候赶紧走? 赵靖举至唇前的酒杯一滞。 陈蓁蓁也停下了倒酒的动作,她娇嗔说道,“看你说的,我的生意都在买卖城,我能去哪里,还有跟你们做生意的。” 第15章那个地方…… 那俄商挥了挥手手,“以、以后没生意啦,上面有话下来,以后我们要组织商队,直接进乌城……” “砰!”列夫用很重的力道,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本来喝得通红,晕乎乎的脸,突然变得严肃,他用番语呵斥这个大舌头的俄商。“你喝醉了,不要乱说!” 陈蓁蓁耳朵尖,番语她也懂,早听到了,却故意装作没事人,她缓和场面。 “哎呀,你们怎么了?可别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呀,这么高兴的时候,大家都别找不痛快,喝酒喝酒,列夫大人,我们来猜拳。” 陈蓁蓁左右缓颊,笑闹的氛围很快回归,她偷空瞥了赵靖一眼,他也正望向她。 她相信,他也一定听到了那句话。 余下,大家也没再多说什么。 日头刚有点抹黑,俄商就要离去,何近等人遂起身相送。 从何近的府邸出来的时候,赵靖微醺,陈蓁蓁却很清醒。 何近送客,所有人都被送走了,却唯独一直拉着陈蓁蓁的手,赵靖也没走,一声不吭地跟在陈蓁蓁的身边。 他醉了。 陈蓁蓁看他面色虽如常,但眼睛里却是血丝遍布。但她走到哪儿,他就默默跟到哪儿,让她很是诧异。 “贤侄,我看你也喝得不少了,咱们稍后找个时间叙叙旧,此时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家歇着吧。” 何近只想快快送走人,一个下午晚上的,就看这小美人轮场转,他早馋得坐不住了,现在只想搂着佳人,早些尝尝她的滋味,也不枉费自己等了这么久。 可赵靖就是不动。他深深作了揖,也不用官场上的敬语,语气却很认真。 “何叔,小侄初上任,还有许多未懂的地方,需要叔叔指教,而且当日小侄离家赴任的时候,二叔正巧回家省亲,交代了许多事于小侄,让小侄转告大人……” 这一听就是托词,他是在帮她。 陈蓁蓁觉得心底有一处地方,不知为什么,就这么柔软下来。 在陈蓁蓁思索的当口,何近找了好几个借口,都被赵靖像打太极拳似的,挡了回去,眼看着满脸涨成猪肝色,就要发作的何近,陈蓁蓁巧笑倩兮。 “哎呀,何大人,赵大人!”她一手拉一个,嘻嘻笑着来回看。“我来时带了上好的老坑翡翠送给大夫人,大夫人当时就让下人托话给我,等大家都散了,她要找我说说话,两位大人也是要叙旧的,不如我与赵大人同进府,你们男人说男人的,我们女人说女人的?” 此话一说,赵靖含蓄而赞赏的目光立刻投向陈蓁蓁。 这是个很会做人和办事的女子,聪明而懂得趋利避害,却不会轻易得罪一个人。 赵靖点头称是。“如此甚好。” 这认识何近的人,谁不知道,他虽然风流好色,但是个极度怕妻的主,典型的在外面大老爷们,在室内跪搓衣板低眉顺目的老婆奴。 何近脸色讪讪,刚听到“大夫人”三个字时,手已经反射性地从陈蓁蓁的身上放下了。 于是,三人再进何府。 陈蓁蓁从何府出来,满身疲惫,春桃拿着裘衣迎上,“当家,这天气冷的很,你先披着。” “嗯。”陈蓁蓁将领子系上。“赶紧回去吧,我累死了,只想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春桃点头,正要扶着她家主子上马车,手却一空,转头一看,只看到她家主子被个男人拽到了角落里。 “当家!” “不用跟过来。”陈蓁蓁的声音从看不见的拐角墙后穿来,“你先去马车里等着,我随后就过来。” 春桃虽然有点不安,但习惯服从主子的命令了,离开上了马车了。 黑暗的巷子里,陈蓁蓁被赵靖压在墙上,这被压的不见一丝慌张,美丽的眼里闪着亮光,带着媚气,打量眼前的男人。 赵靖也回视着这胆子极大的小女人,笑道:“陈当家胆色真强,这深更半夜,被男人拉住压在墙上,竟然还叫贴身的侍女离开,你不怕我……” “怕你?”陈蓁蓁纤纤指尖划过他的面颊,吐气如兰:“如果大人真得想动我,也不会等到现在,再说,大人的命令,我一届草民又怎敢违抗?” 他笑了。“你这是有恃无恐了,料定我不能在何近的府前动你分毫?” 她不答话,只是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片。 她很满意听到赵靖吞咽口水的声音,他并不如表面的那样不受女色影响,上次被下药后,为了保持清醒都能自伤,这次她不过做了些暧昧的小动作,他的眼睛就盯住她不放了。 他低下头,热热的气息喷在她唇上。 她没了刚才放松的心情,紧张得等着。 就在他的唇几乎要碰到她的时候,他“噗嗤”笑出声。 “你在等我亲你?” 陈蓁蓁立刻恼了,使劲推开他。“大人戏耍小女子,是大丈夫的行为吗?” “你这个不服管教的小女子,不用一般的手段待你,又野又不顾后果,当着那么多男人笑靥如花,还敢勾搭何近,幸亏你不是真心,懂得讨好他老婆自保,要是真得落他手里,再被何近老婆知道了,买卖城就真得没你的容身地了。” “我什么身份,自己清楚得很,既不敢高攀何大人,更不敢高攀赵大人。” “你知道就好。”赵靖面容一整,“不要让我再看到你用美色来拉拢人心,想做生意,行,给我靠自己的能力,你精通药理,药材生意是买卖城第一,那就做好做大。拉拢人心,有的是别的方法,你用的是最低级最愚蠢的方法。” 陈蓁蓁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要是别人,她早快言快语地骂回去了。 但她竟然失去理智,一脚狠狠踢到他身上,气愤大声道:“用你管!” 第一脚不防,赵靖挨个正着。 陈蓁蓁不解恨,还要踢第二脚,他一把抓住那细细的小腿,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温热的大掌还在她腿上捏柔了几下,她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咬着红唇,她眸色中闪着怒火,要不是天色太暗,赵靖一定能看到那盛怒眸光后还藏着脑仁的羞意。 “你自视甚高,身上有点功夫底子,但你到底是个弱女子,若这样近身将你制住,就算何近那样看起来没多少蛮力的能人都能制服你,你信不信?” 她梗着脖子不答话。 他就示范给她看。 有力的大腿夹住她不停踢腾的小腿,身体的每个地方都紧紧贴在一起,腿贴着腿,胸贴着胸,最要命的是,男女那个地方,那个地方…… 她越急要挣脱,他搂抱她用的力气越大,她感觉他那个地方起了变化,心底才真正慌起来。 “你放开我,我知道了,以后再不会如此行事便是。” “真得记住了?”他几乎是贴着她滚烫的耳朵在说话。薄唇在她颈侧来回滑动着,有点凉,让她敏感得几乎要颤抖起来。 他从脖子滑到她饱满红润的唇瓣上,轻轻地舔舐几下。 莫看陈蓁蓁做生意胆子大,可感情上她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胆小鬼,她也知道他对自己有兴趣,自己心里也不是没有这个人,可小时被亲人背叛的伤害还在,让她踯躅不前,不敢像平时做生意那样,看上什么就要得到什么。 这男人,她要不起。 见她半天不答,魂儿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赵靖咬了她唇瓣一口,觉得她可怜地抖了抖,平时张牙舞爪的小狐狸,现在竟像只小猫一样乖巧。 忍不住心底的怜惜,又低声温柔问道:“到底记住没?” “嗯嗯,快放来我!”陈蓁蓁急得拼命推赵靖,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心跳得都要出了喉咙口,深怕他听到。 她还在拼命挣扎,他却是大冷的天额头上还冒汗。 第16章羞死人 真要命,自己开始不过是警告吓唬她,现在身体上的反应却激烈到,想现在就把她就地正法。 无奈这小女人现在肯定不从,只能日后慢慢消磨她的戒心。 看她还不知轻重地屡屡挣扎,他故意胡着声音呵斥她:“别乱动,让我抱一回,要是再乱动,后果自负。” 陈蓁蓁僵住了,只能被动地被他裹在怀里,虽然冷风习习的凉夜,她却觉得好热好热。 终于等他冷静下来,他一放开她,她就立刻躲离他远远的。 “跑这么快做什么?上一次比这次还严重呢。” 陈蓁蓁就狠狠瞪他。 “记住你的保证!记住今天。”他捡起她落在地上的裘衣,走过来,不容她抗拒,披到她身上。“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勉强忍着让他送,陈蓁蓁一回到庄子里,就立刻撵赵靖走了,此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一晚上都在心里咒骂赵靖。 但躺在床上,又忍不住要回想。 “羞死人了。天呐,我到底是怎么了?”自从这个赵靖来到买卖城,她就成天绕着他转心思。 陈蓁蓁猛捶头。“睡觉睡觉,不准再想了。” 如此折腾了好久,才在天大泛白的时候,昏沉睡去。 睡去之前,她还想着:赵靖既然说可用别的方法拉拢人心,用什么办法好呢?既然他点醒她,就应该直接告诉她拉拢人心的好方法嘛,干嘛要这样啊…… 然后,睡着了…… 十月下旬,商人正当忙的时候,气温很低,阳光还是好,天还是很蓝。 赵靖忙着探访各家商号,熟悉环境,结交三教九流,而陈蓁蓁也忙着谈生意,陈九分抢了她的阿胶生意,她就抢对方的人参,跟乌里雅苏台的驼王金劲苍书信来往不断,看来是有野心,要开拓驮运这条线。 两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只有几次商号中固定的聚会见了面,点点头了事。 赵靖是真得忙。 每次一看到这小女人,就想找个机会说说话,她总是一转眼,就逃得不见踪影。只有实在躲不过时,才僵硬地扭着她漂亮的小脖子,敷衍地点几下。待他把注意力转移,就会感觉到她的视线向他射来,等他向她看时,她又立刻移开。 他笑笑,一切都由着她。等他忙过这段时间,再来搞定这小女人,势必要让她乖乖对自己投降,成为他的女人。 是的!他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现在,他正忙着熟悉和统计买卖城的所有商号,包括商号规模、所做的生意、是否在关内也有分号,分号都在何地,与俄商交易时的困难。对同行业的小型作坊,他规劝商户进行整合,否则太小的铺子,在买卖城根本不能生存下去。 他忙的几乎忘了日子,也压根忘了跟她打的那个赌。 可就在某一天的早上,他因为整夜彻查几家商号的账目而双眼发涩,刚想躺下来小睡片刻的时候,银珠儿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还一边扯开嗓门大声嚷嚷。 “爷,爷,那……那个妖、妖女来了,奴才拦不住她,你赶紧起身吧!” 赵靖一掀被子,本来就是小睡,身上衣物未除,这倒省了麻烦,他皱起眉毛,看向气喘呼呼地跑进来的银珠儿。 银珠儿拉着主子的手臂,急声直跺脚。 “爷,咱们是不是跟那个陈妖女结下梁子啦?她怎么成天地到家里来找事呢?” 赵靖面容不惊,只睨了银珠儿一眼,淡然道:“她这次又是为什么来?” “奴才看到她牵着好漂亮一匹大白马,趾高气昂地就来了,还带了好多人呢!这妖女就是虚荣,走哪都带着一大群人,哼,有真本事,倒是自己独来独往啊,找人壮胆算啥?” 银珠儿气哼哼的。 赵靖笑了笑,就随银珠儿拉着他走出门去,他也大约猜到了陈蓁蓁此番的来意,心下按兵不动,看这小女人又要整出什么事情来。 “姓赵的,快,快睁大你的……眼睛。”本来想说狗眼的,陈蓁蓁还是压下了心中那股强烈的渴望。 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冲,陈蓁蓁就刻意把那段暗夜暧昧给忘了,虽然乍看到赵靖那似笑非笑的脸,有些不自在,但赌约要紧,其他事先放一边。 见赵靖缓行而来,陈蓁蓁把将银珠儿一把推开。 不顾银珠儿歪鼻子斜眼睛头顶直冒青烟地愤愤退下,她拉起赵靖的手,把他带到一匹通体雪白,美丽矫健的高大骏马前。 “你看,看呀!我赢了,这就是那匹马,看看!”陈蓁蓁拍拍矫健的马背,马儿仰头嘶鸣,它的皮毛美丽光滑,鬃毛又长又顺,随着它的抖动,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一层一层的雪浪,顺着身体向下滑动。 赵靖只看了这畜生一眼,瞄到它那双原本笨重的蹄子,现在蹄形轻巧坚实,一看就是双能跑万里的蹄子。 “你赢了。”他没有辩解,只是将眼光停驻在陈蓁蓁的小脸上。 她今日又穿起了男装,是很鲜艳却又不张狂的孔雀蓝,柔发高高束起在头顶,打成一个书生的髻,她很喜欢围皮毛领,这次是黑色的狐狸毛,将她一张明艳的脸蛋衬得越发娇艳雪白。 她的鼻子红彤彤的,脸上有着骄纵又单纯的快乐,即使那快乐是因为他输了才得来的,他还是觉得她笑起来真得很美,美到了他的心坎里,让他也不自觉地从内心中透出温暖来。 “你认输了?”本来准备了好多的话要来跟他对辩,以以往两人交往时他的劣迹斑斑,她料想他不会轻易认输,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认了,她倒是先一愣。 “你不怕这匹马是我偷换的?” “你是吗?”他唇角微翘,玩味的话语有些亲昵。 他的眼珠好深好黑啊,像漩涡一样,好像看着看着就会被吸进去一样。 她脸有些发热,恼道:“我才不屑做那样的事!” “这就是了。”他学着她,用手抚摸马儿。 “你不问问它怎么变成这样的?”她指着马儿,内心有点气愤,她可是准备了好久要全力对抗他的,他现在这个样子,让她赢得一点也没成就感。 “好,你告诉我,它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赵靖眉眼含着笑,阳光在他嘴角晃荡,让她的心,莫名有点刺痛。 他就是吃定她了是吧? 让她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做的那种幼稚无理取闹。 她咬唇,一向好强好胜,却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 “姓赵的,你什么意思?”她恼,像个爱发脾气的小女孩,哪里还有成熟世故、从善如流的那一套? 赵靖笑出声来,嗓音极其温柔,几乎带着点别人不易察觉的宠溺。 “我顺着你的意思,你倒发起脾气来?你要我问什么,我就问什么,你说我输了,我也确实输了,所以我欠着你的一个条件呀!” 怎么像拼尽了吃奶的力气揍人,却拳拳打在了豆腐上?恼人透了! “那好,你既然这么听话,我把赌注改了,你不是欠着我一个条件,我是欠我一辈子,以后我说什么,你都要听我的,我叫你往东,你就不准往西,我叫你走阳关道,你就不准过独木桥!这样你也答应?” 他没有迟疑,点头。“也成。” “你――”她确定他是在逗他了,身体里的好战情绪瞬时被激起来。“姓赵的,我可是会当真的,你今日答应了我,证人――” 她指指银珠儿。“你的奴才可是听到的!” 这会子也糊涂了,银珠儿毕竟是赵靖的奴才,还不是什么都得听主子的。 赵靖在心底暗暗笑这姑娘的傻气,嘴巴里温柔应道:“好的,我知道了。” 银珠儿瘪瘪嘴巴,人家在这打情骂俏,他还是识趣点,赶紧退下吧。 第17章赵大人自重! 一边也在心里想,看主子自来到买卖城对这当家的表现,也知道主子看上人家了。主子真是没眼光,在京城,在山西,多少名门闺秀、望族小姐求嫁,他都不理会,竟然看上一个边远小城里的母老虎! 她是够美啦,可脾气也不好哇! 不管银珠儿怎么想,赵靖却是对着自己心爱的佳人,什么不平等契约都能签订的,他道:“誓约其实是这样的,就算白纸黑字,立约人不愿意遵守,他就是去把牢底坐穿,付出生命,他不履行就是不履行。而愿意遵守的,你不必过多绑缚,他心底里愿意去履行,你就是打都打不跑。” 他的意思是,她与他的誓约,他真心实意地愿意去履行? “听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要是这么个正人君子,当初干吗隐瞒身份骗我?”她心里还计较着当初他的“微服私访”呢! “你不是也惩罚我了吗?”他眼神幽幽的,深处有一簇小火苗在燃烧。 她的脑海中,瞬时划过两人身体相贴时的火热场面,包括那个暗夜他给的教训,那些刻意被遗忘的脱轨火热,他竟然还好意思说出来? 她明媚的大眼儿瞪他,想了想,脸上神情一变,故意用一种轻佻的口气说道: “哼,那是惩罚吗?不过是身体上的享乐吧!在我眼中,那根本不算什么。” 他的眼神倏地变冷。 “陈当家,咱们的赌约是立了白纸黑字的,你这匹马与我上次看到的那匹相差太大,我仔细想了想,为了赌约的合理公正,你详细地解释一下吧。” “小人!”陈蓁蓁咕哝一句,反复无常的男人。莫名其妙生什么气呀? 不过,她还真怕他毁约。 形势比人强,她向来是能屈能伸的,只得挨靠到赵靖身前,娇笑着,“行了,我只是一时嘴快,开玩笑的,我的赵大人,你可千万别再气了。” 他退开一步,故意板着脸,道:“这招对我没用。” 他一退避,她倒有些不服气了。 故意上前一步,将手搭到他双肩上,做出妖惑姿态。 “我怎么记得赵大人可是两次都在我面前失了身份,同惯常的好色男子没有什么两样呀。” “小女人。”赵靖见她压根就没记住上次的“教训”,捏住她小巧的下巴,逼着她昂起头来,对住他深冷的眸。 “上次答应我什么?这么快就忘了?要不要我再好好让你长长记性?” 陈蓁蓁身子一抖,不敢再让媚眼乱飞了,收敛了眼神,不耐地挥手打开他的手掌,冷冷道:“赵大人自重!” “记住,想要别人的尊重,你就要先自重。” 这话说重了,陈蓁蓁气哼哼道:“是,我是跟赵大人没的比,但我陈蓁蓁的火眼金精那是谁都比不上的!说来,这识马跟识人其实没什么差别,我对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没事就把鼻孔对着人的,那就是太傲,娇贵,我伺候不起,姑娘我懒得伺候!” 这可字字句句都是针对他。 赵靖心里暗笑,这是小猫伸爪子了。也有心服个软,就转移话题道:“对,陈当家说的都是对的,那能不能告诉我,原先那匹不起眼的马怎如今成了匹‘千里马’了?” 说到这个,陈蓁蓁就不由得意。 “这匹马虽然乍看不起眼,但根骨奇伟,眼睛有点小毛病,没关系,我药庄里多的是药。用好料的喂着养着,最难的就是它这双如钵的大蹄子,我用药水灌在土坑中,将它的四蹄埋在其中,过了几天,它的外蹄就被药水沤下来。不过一个月,它就是我的马庄里最好的一匹马!” 他点头赞叹。“你是个好伯乐。” “所以你输得心服口服?” 陈蓁蓁小脸昂得更高了,赵靖想,她如果身后有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他愉悦认输:“是的,我是输了。” 那趁热打铁,得让这家伙亲口允诺才行,她追问:“所以赌约如前,而且刚才你亲口允下的那些都算在内。” 这个…… 赵靖摸摸下巴,实在不甘心原先的一件事变成以后无穷无尽的麻烦事。 他毫不怀疑,这小女人惹麻烦的能力是一等一,但内心中又不是真得很排斥她的提议,甚至是很愿意与她有机会亲近。 但嘴上仍道:“商家最重信用,没有签字画押算不得准,如果断案的官爷只听别人一面之词,那世间岂不是冤案累累。” 陈蓁蓁也感觉到他态度不是那么强硬,打蛇随棍上,人要懂得抓住时机。 因此眉眼笑开,笑嘻嘻道:“大人就不要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了,小女子跟一群大男人做生意,本身就处于弱势,大人可是官商代表,岂不是应该代表弱势的一方,更加保佑小女子一二?” 赵靖算是开眼界了,这娇霸的小女子真是能说会道,扮猪吃老虎,伪装弱流女子讨好。 但看着她粉唇轻展,笑靥如花,如清晨在阳光下带着晨露绽放的花朵儿,什么拒绝的话都再也说不出口了。 不过,他也不吃亏,“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嘎? 陈蓁蓁一僵,“还有好处?”傻愣愣地反应不过来了,只能看着他向她包围过来,看他低下头,嘴唇靠过来。 他的呼吸,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热热又细细地打在她的脸上,“我好像还没尝过你这儿呢。” 手指点着她的唇,她的心脏狂跳不止。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口含住她的嘴巴。 这、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她不过是过来耀武扬威自己赌赢了,怎么又被这个人轻薄了? 她想挣扎,却被他温柔的吻诱惑,他挑开她无力的唇瓣,湿滑的舌头探入,四处侵略,最后咬住她的小舌头,把那截丁香吸入口中,用力吮吸。 她觉得那个地方要化了,自己的心也要化了。 被他亲得嘴巴都麻了,他才放开她,然后,她竟然丢脸的落荒而逃了! 虽然那个吻,让陈蓁蓁躲了几天,但她可是个天生逐利的商人,自觉尴尬期过去了,就又去骚扰人家了。 他是官家的人,不用白不用。 有什么事情,只要想到能用上赵靖,她必定亲自登门去麻烦他。 这不,没多久,陈蓁蓁就不请自来。 银珠儿正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打哈欠,小门房巴结他,跟他提壶倒水:“银爷爷,这门房由小的看管,您只管往后面寻间屋子歇息便是。” 银珠儿享受了小门房的孝敬,一杯水喝完,抹抹嘴巴,煞有介事道: “只看管门房,主子当然用不到我,可我得防着那个妖……” 眼珠一转,想到主子严厉骂过不需再叫那个妖女作妖女,银珠儿忙得闭嘴。 说曹操曹操到,一身戎装的陈蓁蓁骑着马,正慢行过来。 银珠儿脸色一黑,嘴角耷拉下来。“竟然又来我家欺负我们主子了。” 他把空碗往小门房手里一放,“你你你,快进去,不管谁来敲门,你都别应,看我银珠儿不把这妖……祖宗拦在外面!” 门房被催着赶鸭子上架跑进去栓上门。 银珠儿摆出自以为威武雄壮的姿势,双脚大张,双手叉在腰上,瞪着陈蓁蓁下马来。 陈蓁蓁眼睛里压根就没看到有这么个人。 她把马鞭折在手里,用柄头使劲敲门:“开门,跟赵大人说,‘十三庄’的陈当家有要事求见。” 银珠儿往陈蓁蓁跟前凑,陈蓁蓁一个马鞭甩过来,就把他帽子甩飞了! “你你你!气煞我了!天天来欺负我家主子,你有没有良心啊!” 第18章两全其美 “良心?我的‘良心’被你家主子吃了,问他要我的‘良心’去吧。”陈蓁蓁讥笑这个不识时务的小奴才:“你家主子都不敢惹我,你倒是次次都不自量力上来要拦着我,还每次都被你家主子骂,我好生奇怪,你这奴才怎么这么喜欢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银珠儿胸脯一挺,“我家主子那是让着你是个女人,不好意思拒绝你,我说你这个妖……妖……” 陈蓁蓁细眉一挑,扬起手中的鞭子吓唬银珠儿,“你主子输了就要愿赌服输,他不愿意听我的也成,我就告诉整个买卖城,他不守信用!” 商人不守信,那在商场上可是极损信誉的。 银珠儿双腿一软,跪在陈蓁蓁面前,抱着陈蓁蓁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呜,陈奶奶,陈祖宗,我、我错了,这都是我自个儿的主意,跟我家主子一点关系没有,你可不要出去散播谣言――啊!啊!疼死了,杀人了,杀人了!” 陈蓁蓁扬着鞭子给了银珠儿几下,银珠儿抱着脑袋吓跑了。 躲在门后的小门房麻溜地开了门,弯着腰恭请陈蓁蓁进府,还顺道出卖了自己主子的信息:“陈当家,主子爷现下正在书房里呢。” 陈蓁蓁满意地点头,脚步不停地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下人们早就见惯了她这段时间出入自由,心知是主子的贵宾,并不敢阻拦。 陈蓁蓁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书房,直接推开门。 赵靖四平八稳地坐在书案后,正拿着本书看着,抬头见是她,也没放下书,只语气平淡道:“又来了?” “嗯,是来了。”陈蓁蓁坐到了客椅上。 “这次又是什么?” “教我笼络人心的办法。” 赵靖放下书,看着她雪嫩精神的小脸,戏谑道:“陈当家如此聪慧过人,笼络人心向来是你的好手段,怎么会跑过来问我呢?” 她娇瞪他一眼。“你帮是不帮?” 赵靖无奈笑:“我能不帮吗?” 陈蓁蓁理所当然地摇头:“不能!在赵大人这来说,不过一句话的功夫,你想呀,我若是心情舒畅了,自然不会再来找赵大人的麻烦,这是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真能掰! 赵靖看着陈蓁蓁那张得意的小脸,笑着虚点了她一下,“你呀!就会说些歪理由。” 他纵宠的态度,不免让她松懈几分妨心,趴到他案桌上,勾着头看了眼他手中的书,一双媚眼真个是天生勾人。 “你竟然在看药书?”陈蓁蓁内心立刻警惕起来:“是不是又动坏脑筋立刻,要抢我药庄的生意!” 赵靖把书卷起来,轻轻敲了下她额头:“没出息!想跟你做同样生意的人多的是,你怕是怕不来的,告诉你要贿赂人心,你做药材生意,那更是占尽了优势。” 她捂着脑袋,不忿,但这些日子与他也随意惯了,并不拘着自己的本性,在他面前倒多了些小女儿娇态,嘟着嘴巴道: “我倒是不怕人家光明正大地与我争,就怕在身后做鬼,抢我的生意!” 斜着眼睛,若有所指地瞪他。 赵靖朗声笑,站起身,弯下腰,与她近距离相对,声音嘶哑,不若平常清朗地对她说:“想要我帮你?” 陈蓁蓁脸蛋立时就红了,胸腔鼓动个不停,“咕咚咕咚”得像滚热的水不停翻着泡泡,但还是捺着心中的羞涩点点头。 “那你可是愿意吃点小亏?” 陈蓁蓁眉头一皱,娇艳的小脸显出不舍的神情。 他忍不住,亲昵地捏了她小鼻头一下。“你呀,就是个吝啬鬼小财迷,放心吧,前面让你亏些,后面你赚的更多!” 小财迷眼睛一亮,“真的?” “嗯。”赵靖笑着点头。 “那击掌为誓!”陈蓁蓁跃跃欲试地扬起小手,她知道赵靖这个人虽然跟她不对付,但很是重信誉。 “好!”赵靖点头应允。 两只手掌在半空中碰到了一起,互相看着彼此,内心中都充盈了说不出的喜悦,赵靖眼睛深处更是藏也藏不住的款款情意,希望这娇蛮的小娘子能快些知道他的心意。 但又怕自己表露情意过快,惊着这个小女人,让她跑了就得不偿失了,只能慢慢划算。 一门心思只沉浸在“赵靖会帮她”的喜悦中,陈蓁蓁可没想到身边这男人早对她存了不同的心思,一径傻呵呵笑个不停,哪还有以前的精明磊落摸样。 可见,情爱这种东西,在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先一步会让自己迷失了心意啊! 赵靖答应了陈蓁蓁的第二日,就只身来到“十三庄”。 陈蓁蓁一早起来,就听见春桃在门外禀告:“当家,赵大人来了。” “他是来帮我的,先好茶好水伺候着。”陈蓁蓁加快了手中梳妆的速度。 春桃应了“是”,就要提腿走,又被自己的主子叫住。 “慢着,先给赵大人上些早膳,昨儿个不是取了新鲜的羊奶吗?热些给赵大人,还有那上好的金丝燕窝也叫膳房的炖上,你看着有些什么好的,尽管给赵大人进上就是。” 春桃傻眼了,“主子你怎么了?那是赵大人呀,赵靖大人啊,咱们买卖城新来的官商魁首啊!” 陈蓁蓁正不满意昨日挑好的衣服,又重新扒了衣柜里的漂亮衣服,捡了最新的还没上身的那件在换,听了春桃的话,生气道:“要你去你就去,哪这么多话!不知道让马跑要上好草料吗?” 春桃这才点头,这才像是她家主子会做的事。 “是,当家,我这就去。” 闺阁里,陈蓁蓁也在安慰自己:“对,我对他好,就是为了自己,奉承他能得到我想要的,并不是因为其他,嗯,就是这样!” 最后一次看看镜中的自己,眉眼妆容精致,唇色是最时兴的粉胭脂,像初开的第一瓣桃花,眼睛亮晶晶的,双颊透着兴奋的红。 满意自己的样子,陈蓁蓁起身离去,刚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 从匣子里挑出一个孔雀翎鬓花,斜压在鬓侧,本来就美丽的脸蛋此时更是艳光四射,这才觉得妥当,快步去找赵靖。 赵靖正盯着自己眼前的一桌子珍品美味,对还殷勤往桌上搬膳食的春桃道:“春桃,多谢你家主子了,我早上已经吃过了。” “你就享用吧,这是我孝敬你的。”陈蓁蓁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你家是你家的,来了我家,我自然要用好的来款待你。” 赵靖抬头,一阵香风袭来,他惊艳于陈蓁蓁的美,恍了恍神,一双眼睛欣赏地将陈蓁蓁上下打量了一番。 陈蓁蓁觉得有些羞,啐道:“看什么看?还不快用膳。” 这眼睛往膳桌上一溜,顿时肉痛。 这死春桃,让她上好的,竟然像不要钱似的,什么好的都拿出来了。 瞪了眼那犹不知自己犯了错的小丫头一眼,心待背后再好好骂骂这小丫头,却不知赵靖早看到她这‘犯小气’的娇态,内心暗笑不止。 赵靖故意逗她:“都说陈当家待客大方,今日一见,果真不假,我早上吃了,可能吃不了多少,能不能到时再带些回去。”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没见过世面! 陈蓁蓁内心鄙视,但面上还是僵硬地笑着:“赵大人看上什么尽管吩咐就是,这金丝燕窝、鲍鱼海参我‘十三庄’多的是,就这顶级的珍品药材鹿茸、灵芝,在我药庄里那也是不在少数。” “那如此说来,就真得谢谢陈当家了!”赵靖抚着胸口,叹道:“我初来乍到,水土不服,还真得需要些上好的珍品药材补身体呢!” 陈蓁蓁怒视他,补,补,补得你身内虚火,天天流鼻血才好呢。 第19章如坐针毡 看着她明明气得小脸蛋白青,还要装大方的模样,赵靖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开你的玩笑呢。快些吃了这些膳食吧,不用你的燕窝鲍鱼,也不用你的鹿茸灵芝,尽多取些普通的药材就是。” “怎么说?”陈蓁蓁听他话里有话,问道。 “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因为急着知道下文,陈蓁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吃完了饭。 饭碗一搁,嘴巴还没擦,就双手端正地放到膝上,“我吃好了,你快说,用我的普通药材做什么?” “看你,这么急做什么?嘴上的奶汁还没擦干净呢。” 陈蓁蓁刚喝了羊奶,闻言,小舌头伸出嘴巴来一舔。 赵靖眸色瞬间变深,粗糙的纸头擦过她唇角:“这边还有一点。” 陈蓁蓁脸蛋一红,脖子一缩,想要退出他的势力范围,却被他制止:“别动,脸上沾东西出去可有损你当家的形象。” 陈蓁蓁只得僵直着身子,坐在原处,任他“轻薄”。 那一刻,陈蓁蓁真是如坐针毡啊,凳子像长了牙似的,咬得她身子频频乱动。 赵靖暗笑,这丫头是害羞了,此时女强人的风范早跑了个干净,傻呆呆得说不出的可爱可怜。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定要好好尝尝她红唇的味道。 陈蓁蓁见他只微笑深看着她不说话,更是羞窘。 他终于觉得自己擦够了,放手了,她才稍稍好些,只是觉得他手擦过的唇,火辣辣得疼。 也不知道是不是唇真被他擦破了? 他一径盯着她唇瓣深看的样子实在让她有些扛不住,陈蓁蓁急匆匆起身,为了掩饰自己尴尬,只能没话找话说:“赵大人,现在正是买卖城最冷的时候,这里可不是你们山西,冬天穿太少,会被冻坏的,你衣服穿少了些。” 说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才不是在关心他呢! 赵靖觉得自己逗人也逗够了,不忍再见她在他面前出糗,正脸色道:“劳烦陈当家关心了。等下带你去的地方,屋子里可没有烧火盆,还要陈当家借我条厚些的大氅才是。” 陈蓁蓁疑惑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来这不是为了教她怎么拉拢人心吗?拉拢人心的话,自然要带她去见一些官场、商场来往的熟人,这些人定是非富即贵,这种天气烧火盆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跟我走便是。” 两人共乘一辆马车,颠簸了很久,陈蓁蓁昏昏欲睡之际,马车停了。 今日的天气也不够好,冷风阵阵,吹得人骨头都疼,落雪未化,道路也泥泞不堪。 陈蓁蓁扶着赵靖的手下马车,脚下就算再如何小心,雪靴上还是沾了不少的泥土。 下得车来,陈蓁蓁举目四望,认识是认识这个地方,但从来没接近过。 这是买卖城最穷的地方,叫眷村,听说是以前战死的守关兵卒家属居住的地方,居住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时日长久了,穷人、生病的人、流离失所的乞丐都聚集到这里来。 这地方离买卖城也很远,陈蓁蓁从来没关注过。 她望向身旁的赵靖,他脸上沉凝,目色有些凄悲之意。 “我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在街上就被一个小孩子偷了银子,银珠儿逮住了他,问询了他的身世,跟着他来到这个地方,我才知道原来这世间,真得有地狱。” 陈蓁蓁咬咬唇,想起自己曾在安济房等待苦苦等待母亲的日子,心下也不禁动容。 她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一个女人做生意,在买卖城的名声确实被传得不好,她就算不屑这些,但她想要当上买卖城的魁首,让买卖城的商人们再不受俄国商人的欺负。 但她笼络不住买卖城的商人们。 她就想用自己的绝对势力来威吓这些商人,但人心所向,她输了,这也是绥远王最终没有选择她做官商魁首的根本原因。 这村子就毗邻着买卖城的乱葬岗,很大一片地方,几乎就没有一间砖瓦房子,都是草棚子临时搭的简易住所,老人们衣不蔽体,双眼浑浊地坐在地上,瘦得皮包骨头。 孩子们蜡黄的小脸,稀疏的头发,眼睛里都是死沉的光,没有希望,没有明天。 她看到一个妇女,正在哺乳自己怀中瘦弱的婴儿,坦胸露乳,面无表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并不是为了拉拢人心才愿意帮助他们的,我是真觉得他们可怜。” “我明白。”赵靖欣慰地看着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所以说,你决定帮助他们了?” 陈蓁蓁坚定地点点头:“嗯,我的‘十三庄’什么生意都做,让他们吃饱饭,给他们看病诊治,我能做到。” “这村子少说也有三、四百号人,你会坐吃山空的,再说,你能养的了他们一时,能养的了他们一辈子吗?” 陈蓁蓁哑然,但随后她道:“我现在只能尽自己所能了,以后的事情慢慢再商讨便是。” 赵靖接着说:“我会以你的名义发起倡议,让整个买卖城的商人们都捐钱出来,大家合力,方能成事。” 陈蓁蓁不得不以一种全新的眼光来看他。“你不怕我以后名声比你好了,抢了你官商魁首的位置?” “哈哈。”赵靖很自信地笑:“小丫头,你要追上我,还差得远呢!” 陈蓁蓁听了就生气了,鼓着腮帮子,小女儿娇态必露:“那你可要坐稳喽,我一定会追上你的!你的位置早晚是我的!” 赵靖只大笑,却不说话,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头发都被弄乱了!”拍开赵靖的手,陈蓁蓁逃离他远远的。 引得赵靖大笑声不止。 陈蓁蓁的行动力很迅速,自己亲自出马,每旬有一天专门到眷村来义诊。 这一日,正是她义诊的日子,一大早,临时搭起的医棚外就排满了人。 赵靖安排的第一批粮食和衣物也发放了下来,村民们有了吃穿,还有人看病,正是感激涕零的时候,一见到天仙般的陈蓁蓁,就差没把她当观音菩萨一般供起来了。 一时,陈蓁蓁在买卖城名声大噪,街头巷尾都有赞唱她的儿歌出现。 “大爷,你这口疮不难治,用上甘草2寸,米粒大小的明矾1块,一起放到嘴巴里嚼咽,不几日便好了,这几日千万不要吃辛辣的东西。” 陈蓁蓁开了药单子,让春桃立刻给老人家开药。 “菩萨,我这眼睛几日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肿又痛,可能治?” “老奶奶不要叫我菩萨,我姓陈,就叫我蓁蓁好了。”陈蓁蓁亲切笑道,看了看老奶奶的眼睛,对春桃道:“去把决明子炒后研细,加茶调匀,给这老奶奶敷在太阳穴上。” 春桃领命下去。 这老奶奶就对陈蓁蓁千谢万谢,“陈菩萨,你真是善心人啊,怪不得我家小子都说你是‘药圣’,大圣人啊!” 陈蓁蓁窘了,帮人是快乐,虽然如赵靖所说,自己是吃了亏,但看着大家在自己的帮助下生活有了好转,那种快乐值了。 但真得很怕别人把自己当神一样,她担当不起。 “老奶奶快别说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陈蓁蓁正诊治间,远方有几辆装满援物的马车跑来,见到马车上的徽志,便知是赵靖的车子。 她正要起身去迎,可没走几步,旁边的人群突然哄闹起来,有个女人尖声惊叫:“大成,大成,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陈蓁蓁的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迅速跑过去。 赵靖正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陈蓁蓁刚才还一脸笑意地迎接自己,唇上的笑意未减,就看到陈蓁蓁立刻变了脸色,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随后人群哄乱,他立刻把袍子一撩,追过去看个究竟。 “让开,大家请让开,我是大夫,让我过去。” 陈蓁蓁和赵靖挤到了最前面。 第20章可怜又可爱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男人,瘦的皮包骨头,此时全身抽搐个不停,口吐白沫,还不停翻着白眼。 有个年老妇人觉得跟以前的什么病很像,想了半天,惊声呼唤起来:“这是瘟疫啊,会传染的瘟疫,所有人都会死的!” 大家都惊恐起来,有人记起几十年前的那场瘟疫,买卖城死伤大半,眷村的尸体更是堆得比山还高,官兵们说眷村就是来源,把眷村围了个水泄不通,谁家只要发个热咳嗽一声就被圈禁起来,后来就再没见过。 听说,最后不管死的还是没死的,都被集中到一处烧死了! 赵靖一听,立刻拦住陈蓁蓁,就要把她往人群外拖去。“你不能过去!” 有的人吓得跑远了,有的人胆子大一些,找个破布或者从身上撕下些衣服来,把鼻子和嘴巴挡住。 “赶快把他烧死吧!”早有几个年轻人,从家里拿来火把,围着那将要死的人。 此时,害怕被传染上瘟疫的恐惧,让人们已经看不清地上躺着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大成的妻子,凄厉地哀嚎起来,“你们不要过来!我家大成不是瘟疫,他刚才还好好的,他不是瘟疫!不准你们碰他!” 她小时候就曾被人这样对待过!将心比心,陈蓁蓁不愿意放弃这条生命! 她恳求地看着赵靖,“他还没死!我还能救他!” “那可能是瘟疫!”就算善心救人,也是有底线的,他紧紧抓住她的手,“我不能让你有危险,赶快跟我走!” 她深深看着他,知道他是在担心,她深深动容,但作为一个大夫的天性,让她不能在还没诊治的情况下,就放弃一个病人的生命! “你放开我,我看看就好,如果真是瘟疫,我保证立刻放手!” 赵靖坚定地摇头,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放下情爱,对人命负责。可是,他做不到,他不能放手。如果真的是瘟疫呢? 也许她给那病人看病的情况下就传染上了呢? 他不能也不敢放手! 男人的手是那么有力,像铁铸的一般,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陈蓁蓁恼怒地想咬他,她生气的小脸,惊人的美丽,让赵靖不合时宜地胸口又泛起涟漪,只想把她好好保护在怀里。 “医者父母心,你放开,我不能见死不救!”陈蓁蓁大声对他喊。 “我不放,若真是瘟疫,你也治不好的,说不定还会传染给你。” “你怎么知道我治不好?”也太小看她了! “不要胡闹!”赵靖把她揽到身前,“先疏散人群,咱们再想办法治疗那个人。” 陈蓁蓁瞪着他:“等你想到办法他早就死了,再说,是不是瘟疫我得近前看看症状才知道,人都还没诊治,就随便下定论,放他自己自求生死,赵大人好狠的心!看来,我还是错看赵大人了,赵大人还是早点回去,惜好自己的命吧!” 赵靖没想到她是以为自己怕死,一怔愣间,被那女人灵巧地甩脱了双手,眼睁睁见她跑到那病人身边去。 “陈蓁蓁你这个不识好歹的!” 赵靖骂了一句,也不知道那女人听没听到,就见她头也不抬,手不停地查看病人的状况。 赵靖跟上去,到她身旁,知道自己现在想阻止也晚了,只能紧紧跟在她身边。 陈蓁蓁皱了眉头,实在忍不得这种撕扯嗓门的哭法,但也不知道怎么去制止。 赵靖见她一脸严肃,先是手指按在脉搏上,认真地扒开了病人的嘴巴,看了半晌,又掀开病人的胸口、背后的衣物,雪嫩干净的小手被染脏了也丝毫不在乎。 此时的她,美得让他心动不止,但事情危急,他也无心儿女情长,只问道:“怎么样?是瘟疫症状吗?” “跟瘟疫很像,但不是。”陈蓁蓁转头问大成的妻子:“他是不是以前就出现过这种症状?” 那女人想了想,摇头又点头。 这次连赵靖都冷脸了:“到底有没有,好好仔细想想!” 女人很是怕当官的,也知道赵靖是个人物,身子一抖索,什么都说了:“他前段日子总是咳嗽,说是想吐又吐不出来,整天昏昏沉沉的,有时候还精神错乱一样,疯疯癫癫的,这样的倒是头一次,大人,大人,我家男人是不是没救了!菩萨,药圣大人,求你治好我家男人吧,我在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了……呜呜呜呜……” 陈蓁蓁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 “幸亏如此,没事的没事!” 赵靖也是读过些医书的,这些症状及这男子此时的样子,跟瘟疫几乎无异,怎么陈蓁蓁竟然说没事了呢? 他迟疑地问:“你确定?” “我确定!”陈蓁蓁坚定点头,“这病人昏迷不醒人事,喉中有痰声噜噜,苔白腻,脉象滑数、弦滑。痰蒙清窍心脑,产生神智障碍,因此才会如此,又伴着脑中血管崩发,才会抽搐不止。” “这可不是小事,买卖城是边关,除了买卖的商人百姓,可还有附近驻扎的部队官兵呢!”赵靖提醒她。 陈蓁蓁笑得自信,“你尽管信我就是,我绝对不会错看!” 赵靖沉默一会,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会很谨慎,再找几个圣手过来瞧瞧,但这一次,他愿意相信这个女人,她陈蓁蓁值得他赌一次。“那好,我相信你。” 赵靖的信任,让陈蓁蓁莫名的高兴,与别的患者对她的信任不同,就像他的信任,能让她顿生百倍的自信般。 她站起身,声音愉悦地吩咐道:“春桃,去捡皮厚条粗的远志10钱,配以菖蒲、郁金和天竺黄煮药水,要快些!” “是!”春桃立刻就去称药煎药。 陈蓁蓁这才跟赵靖解释:“他这不是瘟疫,是心窍被迷才引起来的。他身上也长期营养不良,还有各种疾病交叉感染,服了这药,他就好了。然后再开些补养的药,文火煎熬,每日定时进药,自然就好了。” 果然如陈蓁蓁所料,待春桃煎好了药,给这人灌下,催化了他的痰,他便渐渐清明起来,虽然没一下子就站起来活蹦乱跳,到底不像刚才那样。 “一定要急需服用。”陈蓁蓁叮嘱。 免除了一场可能到来的灭顶之灾,眷村的人更是对陈蓁蓁千恩万谢,甚至都到了扣头谢恩的地步。 直到陈蓁蓁坐着赵靖的马车走了老远,眷村的男女老少们还在身后磕头,不愿意起来。 陈蓁蓁最后对他们挥了挥手手:“回去吧,赶紧回去吧。” 转回头来,眼睛里的泪就突然掉了下来。 坐在对面的赵靖,默不作声,递给她一条干净帕子:“别哭了,擦擦吧。” 陈蓁蓁嘴硬:“我才没哭呢,我这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好,我们陈大当家当然是不会哭的,宁愿流血也不会流泪的,你没在哭,只是被沙子迷了眼睛。” “我说的是真的!”陈蓁蓁就觉得他说的话不是味儿,狠狠扯了他手中的帕子,按在眼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不在话上占我些便宜,你不舒服是不?你男子汉大丈夫,天天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嘎……” 她念叨的欢,帕子虽正擦着眼睛,皮肤却敏感得感觉到他侵占了她的势力范围,她立刻闭上嘴巴,身体像绷紧的弦。 他热热的鼻息喷到她的脸上,她抓着帕子的小手在微微颤抖。 赵靖怜悯盯着那抖个不停的小爪子,表面厉害内里善良软弱的小东西。 真是可怜又可爱! “帕子拿下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就这样说吧,我听着呢。” “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动手?” 赵靖上前就要扯了她帕子,她侧身一躲,他顺势坐到她那一边去。 “你、你过来干什么?”她扔掉那闯祸的帕子,瞪圆了眼睛,警戒地盯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第21章人见人夸 “我能做什么?陈当家,你是在怕我吗?我不过想跟你说说事情,你竟怕的躲着我,山不就我,我只好去就山了。” 赵靖薄唇微抿,和善真诚的样子,一边说着,还一边往她这边靠过来。 终于,她背脊顶到了车壁上,双手抵挡在他的胸口,不让他过来:“有话就这样说,就这样说,你有什么话,我听着。” “怎么,我是得了瘟疫吗?陈当家这么怕我!” “没有,你没有。”陈蓁蓁拼命摇头,小声嘟囔着:“不过靠近你,我会没命的。” 以前,她可是打死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现下这空间实在狭小,形势比人强,她只能略略服软,等以后再找这人算账便是。 “靠近我会没命?刚才那个真有可能染瘟疫的,陈当家却是一点都不惜命,那药手圣衣的阵势,就算是牺牲了也是件光荣的美事,是吗?” 见他越靠越近,陈蓁蓁干笑两声,心跳得出奇地快。 她不得不怕啊,两人又不是没擦枪走火过,甚是怕他又用什么手段迷惑她,她硬了心肠,使出吃奶的力气推他:“你、你离我远点!登徒子!” 赵靖气笑了,没忍住伸出手指使劲点她的额头:“登徒子?我要是登徒子,你早就被啃得骨渣都不剩了,对着别人倒是无畏地奉献,见我像见了鬼是的!” 她惊了,捂着脑门,怒道:“你阴阳怪气地闹什么?莫名其妙!” 他真是白担心她了!算他多事! “你以后再不听我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使你的匹夫之勇,就不要再来见我,我这段时日也帮了你许多,与你的赌约也履行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 陈蓁蓁惊怒:“你出尔反尔!” 赵靖冷笑道:“对,我就是出尔反尔,陈蓁蓁,我是相信你,这次也确实是你赌对了,但若有个万一呢?你身为十三庄的当家,就要对自己的手下负责人,你若有个万一,靠着你的这些人要怎么办?若这次真是瘟疫的话,就不仅仅是眷村那些百姓要受难,边境城市有瘟疫,无异于给俄国好大一个便宜,你以后再不可一意孤行!” 陈蓁蓁冷哼一声,还当他是担心她出什么问题呢。 “怪我愚钝,原来赵大人是怕买卖城出了事,自己的官位不保?你放心,这次算是我的错,下次我定然不会鲁莽行事!” 赵靖真是被这惯会曲解人好意的丫头磨得牙疼,胸口憋得竟然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又想抓她过来好好打一顿,看能不能打醒了她,也知道自己是痴人说梦,这丫头要是那么容易就被人说服了、打服了,绥远王也不会千托万托地请他来买卖城了。 陈蓁蓁不服气得瞪着赵靖,见他也是一脸郁闷的表情,就是要再气他一气。 “赵大人,我够配合吧?大人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赌约一事可是要贯彻始终的……” 就算这样,她还是心心念念着什么赌约,喋喋不休地要跟他争论个高低,心里来气,赵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只先堵她那在他眼前不停晃动的水润唇瓣。 陈蓁蓁被偷袭得全然忘了反抗一事,他的唇热情似火,又温柔似水,轻轻地吮咬着她的唇瓣,诱哄着她张开唇,让他钻进她的檀口中,肆意搅弄。 就在她被迷地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时候,他陡然放开了她,偏头对她笑又带着点狡猾的恶意,恨恨道:“陈当家,这才是登徒子的行为,我看你也很乐在其中嘛!” 陈蓁蓁也只能红着一张脸,气呼呼地瞪着他,讨人厌的家伙! 被戏弄一次以后,陈蓁蓁一点儿也不想见赵靖了。 正好,师傅青莲居士正往乌里雅苏台去,准备去驼王金劲苍家做客,她因曾救过金劲苍爱妻金宝儿的命,跟金劲苍生意往来密切,金劲苍就写信,让她来游玩的同时,顺便见师傅。 陈蓁蓁喜滋滋地准备了好多好东西,师傅长期在外,四处游玩的同时,也在找好药和失传的药书,那些自然都会被她纳入囊中,而她需要给师傅准备的就是一些吃穿住用行的好东西了。 至于金家的,自然是好药材、漂亮的衣服奉上。 把十三庄安排给老管家看管以后,陈蓁蓁就带着春桃和车队出发了。 只没想到的是,刚出了城门口,车队就被人拦住了。 因为起得太早,陈蓁蓁正坐在自己的豪华马车里打盹呢,突然车身一停,她差点跌到前面去,幸亏是春桃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当家,我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春桃还没出去呢,马车的帘子就被掀了。 陈蓁蓁一见来人,娇俏的鼻子抽了抽,冷哼一声,“哼,是你拦的我车队?有什么话要说吗?赶紧说完,我要去乌里雅苏台。” 赵靖对着春桃吩咐:“你先下去。” 陈蓁蓁奇了,“我的丫头,何时容你来发挥号令?有事当着她面说就是。” 赵靖也不说什么,直接把春桃拽下马车,自己一个猫身,很灵巧就进入了车子里面。 本来还很宽敞的马车,此时变得狭小了很多,外面天冷,里面放了炭炉,赵靖把外面的狐皮大氅脱了下来,坐到陈蓁蓁身边,把她搂到怀里。 她气得捶了他几下,“你发什么神经?让春桃下去做什么?我要去乌里雅苏台,你跑进来干吗?” 赵靖用手敲敲马车壁,车子就动起来了。 “这还反了啊?”她的车队,竟然听他的指挥? 陈蓁蓁媚眼瞪他,他温声道:“还在生气?上次是我说错了,给你道歉,你别再气了。” 她在他怀里扭了扭,就是撇开小脸去不理会他。 赵靖看着温和,其实底子里却是个霸道的男人,他不在意的人,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是他看重的,比如怀里的这个小女人,他就不能容忍她忽视他一分一毫。 赵靖捏着她下巴,强迫她转回头来看他。 “再气,我就在这里亲你,亲到你不气为止。” 陈蓁蓁脸瞬时红了,以往泼辣爽利的性格,在她面前就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小女人,像小猫儿一样可爱,可毕竟是个长了爪子的小猫。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脸红,然后口气不好地说,“你是赵大人嘛,买卖城商人们都要跪拜的官爷嘛,我是谁啊?才不敢生你的气呢!” “真别气了。若不是有我帮着你,你现在能在买卖城里人见人夸吗?老百姓都把你捧得比那庙里的观音娘娘还高了。” 这倒是,她有点自得,忍不住昂起小脸,“那也是我医术高,有医德。” “你呀!”赵靖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她却皱着鼻子,一爪子把他的手拍掉。 “好了,你也道完歉了,还不快点走?这说话间也有好长一段路了,城里商会的事,你不要去管吗?” 赵靖往后面一靠,双手叠压在脑袋后面,一副很惬意的样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不回去,我也要去趟乌里雅苏台,正好蹭陈当家的马车,天下还有我这么简朴的官员吗?” 陈蓁蓁奇了,凑到他身前,问道:“你去乌里雅苏台干什么?” 他伸展开手臂,要把她圈到怀里,却被她躲了。 小女人,到现在还不想乖乖在他怀里呆着,能逃到哪里去? 稍微抬起了身子,有力的手臂一抓,扭着她手臂抓到怀里来,她当然是能挣开的,毕竟也跟师傅学了点防身的功夫,可车子就那么大,打打闹闹,凭白让车子外面的奴才们看笑话。 而且,她也不是真心想反抗他,他对她,总是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吸引力,明明内心中总是警戒自己,不可以靠近,不要靠近,如果自己的心沦陷了,他却会像娘亲一样抛弃她,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第22章居士真是好眼力 可就算如此担心,她还是会被他织出的绵密情网虏获。 只得乖乖窝在他怀里,欢喜又有些害怕。 把人抱到怀里的感觉真好,赵靖看着车顶华丽的织绣装饰,对她道:“何近和俄商的那次商会,那个俄商喝醉酒后说的话,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查。这次事件不简单,我推测,俄国朝廷似乎是真的想让俄商越过买卖城,直接进乌里雅苏台,而且他们可能还有更严重的野心!” 陈蓁蓁震惊! 如果是真的,那买卖城等同于废城! 城里的商号活不下去,周边依靠这些商号存活的百姓也将丢了饭碗,流离失所。 “他们怎么敢?朝廷不是跟俄国签订了合约吗?”到时候合约一撕扯,那可不是做买卖的事了,是两国要交兵了! “所以我也只是说推测。”赵靖侧过脸来,亲了亲她的头发,她也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而已。 他眼神沉凝,语气坚定:“你放心,不管他们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不会让他们越过买卖城那条线!” 她仰着小脸望着他,表情动容。 “你暂时不要说出去,我怕整个边界都会出大乱子。” 她点头,“嗯。”不过这说不说出去的标准在她心里,万一她觉得他也支撑不住,还是要把消息透露给大家,省得到时候,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重重打了一拳。 未来,就看他有多少魄力和能力了。 “那你这次去乌里雅苏台是为什么?” 他笑了笑,淡淡说道:“新官上任,总要去拜见辖管地区的办事大臣,还有金劲苍,这些消息也该透一透给他知道,一是让他做好准备,二是毕竟整个西北的驼队都是他的,俄商和中商都用他的驼队,消息也多。” 他的考虑倒是挺缜密,陈蓁蓁点头同意,觉得窝在他怀里,感觉很好,车子里也暖暖,熏得她想睡觉。 “睡吧,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看着整个车队的。” 他说是来蹭车,还真不是开玩笑。毕竟他是朝廷派驻到这里管理商人的官员代表,俄商也是在暗处看着他一举一动的,所以他这次秘密出行,只带了银珠儿。 歪头看偎在她怀里,难得乖巧的小女人,睡着的她,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他眼中充满了怜爱,大手抚了抚她鬓边的碎发,又凑上去,亲了她的小嘴一口。 车夫轮换休息,日夜兼程之下,赵靖一行十来日便到了乌里雅苏台。 刚到城门口的时候,金劲苍就带着下人来迎接了。 陈蓁蓁深怕人家知道她和赵靖的奸情,昨日就将赵靖撵出车队,因此,赵靖和银珠儿是先到乌里雅苏台的,他也投住在金家。 所以陈蓁蓁下了马车,一见他也跟着金劲苍在马上坐着,一点也不意外。 没好气偷偷对他翻了个白眼,只当不认识他。 金劲苍何当精明的人,早察觉出来两人之间的暧昧了。这前后脚来到乌里雅苏台,赵大人直接找上门来,还主动要求一起来接陈蓁蓁这个蛮女。 也只有自己的小妻子金宝儿傻乎乎的什么都想不到。 “你带的东西和人可不少,车队行起来虽然舒服可很慢,你就是喜欢讲究排场。”金劲苍嗤鼻笑话陈蓁蓁爱享受。 两个人平时很比较喜欢用斗嘴来表达友情的朋友。 陈蓁蓁立刻反唇相讥,“也不知道是谁,不过带老婆去城外的寺庙里上香,就派了一千人的壮丁开路,你老婆是自己骑马上的山吗?你家娃娃没少嘲笑他们娘亲那么大了,连马都不会骑!” “是,我说一句,陈大当家永远有十句等着我呢。行了,你赶紧上马来,你师傅和宝儿在家里等着你呢,你的车队晚点来没什么。” 金劲苍安排的马,高大壮实,一看就是匹好马,可她还没上去呢,就被人劫走了。 一直没说话的赵靖,本来就离她近,一探手就把她抱到马上去,还笑出一口白牙对金劲苍道:“我和陈当家两人共乘一匹就好,不用劳烦金爷。” 金劲苍可是难得看到陈蓁蓁这个女人吃瘪,也抱着看好戏的姿态,“赵大人既然这么说,那金某自然要遵从。” 陈蓁蓁大张着嘴巴,就这么被卖了,因为实在太惊讶,她连挣扎都懒了,当着那么多金家人和乌里雅苏台老百姓的面,她陈蓁蓁丢不起这个脸啊! 可她不甘心,小手就扭着赵靖的胳膊使劲掐,可人家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赵靖跟金劲苍谈笑风生,“以前我做生意时,也来过乌里雅苏台,当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凉,多亏金爷,这个城才有今天啊!” “赵大人太过奖了!”金劲苍抱拳谢礼。 赵靖实被掐得痛了,就低下头来,满脸无奈宠溺地对陈蓁蓁说,“又淘气!你若生气,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任你掐个够可好?” 金劲苍毫不留情地“噗嗤”笑出声来,实在看不得这两个人肉麻,“还有一条街就到了,我先行一步。”找个借口先溜了。 知道她还要反抗,他就用力抱紧她,“别闹,马上就到了,不想见你师傅了?” 真想咬他一口! 陈蓁蓁也无奈地投降,“那你松开手,我不闹便是。” 这才安稳下来,等拐过了路口,陈蓁蓁就看到迎接她的师傅和金劲苍夫妻俩。 赵靖先下马,然后把陈蓁蓁抱了下来。 “师傅!”陈蓁蓁眼里含泪,跑到青莲居士面前,一下子就抱住了青莲居士。 赵靖也在观察着这个女道士,看起来是四五十岁的样子,慈眉善目,表情柔和地看着陈蓁蓁,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看你,都多大了,还哭,莫哭了。” 陈蓁蓁撒娇,“师傅都快把徒儿忘了!都多少年没见徒儿了?!徒儿知道师傅是云外高人,不喜俗世,可这么远的路都跑到乌里雅苏台来了,就不愿意再多行点路,去买卖城?” 青莲居士慈爱地点点她,“你这次如果不来,师傅自然会去找你!” 金宝儿就在旁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蓁蓁,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蓁蓁姐这样呢! “蓁蓁姐,你比我家那几个小宝还爱撒娇,羞羞脸啦!” 陈蓁蓁就娇瞪她一眼,“小丫头,谁准你打趣我?”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蓁蓁姐,赵大人也是来我们这里做客的,到的比你早,今天金爷要去接你,赵大人也说要去,看看,把你接来了,你就把人家晾在那里了。” “还说!”陈蓁蓁就跑过去作势要掐金宝儿的嘴,就往金劲苍的怀里躲。 她自然打不赢两个人。 赵靖早些时候就与金宝儿和青莲居士见过了,但当时没想到他会和陈蓁蓁有什么关联,可再看两人刚才同骑一匹马过来,青莲居士也不由多打量了赵靖几眼。 赵靖抱拳向青莲居士行礼,对方回以微笑。 “好了,你们就别在这里让大家看笑话了,还是进去吧。” 青莲居士一声令下,陈蓁蓁也不敢反抗,几个人这才收起再见的兴奋,进了屋去。 “想我不?”陈蓁蓁与金宝儿走在一起,说着女生之间的悄悄话,金劲苍就在后面跟着,深怕陈蓁蓁那个女人,又要给自己乖巧可爱的小女人,输灌什么让人头疼的思想。 青莲居士和赵靖就自然落后了几步。 赵靖的视线,不自觉就落在了陈蓁蓁的纤背上。 她见到了比亲人还亲的师傅,还有好朋友时,完全就像换了一个人,再也没有了以往高高在上、故作强势的姿态,此时的她,全身心都放松下来,显得活泼而娇俏,感觉更鲜活而柔和。 “是不是喜欢上我那个傻徒弟了?” 耳边响起了青莲居士的声音,赵靖也不想遮掩,点点头,“居士真是好眼力,我确实是喜欢蓁蓁。” 第23章一命换一命 “喜欢上她,不容易吧?”青莲居士的眼神也落在徒弟的身上。 赵靖点头,“是,这丫头有点固执。” 青莲居士呵呵笑出声,“她可不是有点固执,是很固执!”她停顿一下,继续道,“如果你真得喜欢她,就多点耐心。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抛弃了她和她娘亲,她娘亲低声下气地回去陈家,又嫁给了家里的下人,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们,她生了病,她娘亲竟然就任人把她送去了安济坊。” 听了这些,赵靖的脸色有些阴沉。 “她病得太重,被安济坊的人扔在破屋子里自生自灭。我那年正巧云游到那里,在安济坊借宿,把她治好后,见她天资聪颖,不但能识文读字,药理基础也非常扎实。后来,我去采药,就带着她一同去。她总是能很快就找到我要的药材,我才知道她是个可造之材,就收她为徒,带着她离开了山西。” “她向来灵巧聪明,师傅是真的很有眼光。”赵靖想起陈九分那次上门挑衅的话,再听到青莲居士的话,心里就像刀割一样难受。 “几年后,她长大了,随我走过许多地方后,却突然提出要去中俄边界的买卖城去开药店。她娘亲到底还算有点亲情在,给了她一些银两,我也把继续交给她,没想到,她真得做到了!” 青莲居士的眼里有骄傲的申请,他也是,那是他看重的女人,他的女人如此出类拔萃,比他自己取得成就更感自豪。 “赵大人,若爱她,就多包容她。”她从这年轻人眼里看到的已不是简单的喜欢了,那是爱情的火焰,从眼睛的最深处透出来的热情,而她的那个傻徒弟,她最了解,若不是心里有这个年轻人,是不可能跟他如此纠缠不清,还闹到她面前来的。 赵靖苦笑,“居士,这丫头没记性,不记得别人对她的好,再包容她,她也是个浑身长满刺的小刺猬。” 说的还真是! 青莲居士轻笑两声,然后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蓁蓁别看表面上性子坚强,其实遇到感情方面,就是个胆小鬼。她父母、家族抛弃她,尤其是她娘亲的作为太让她寒心了。她不会轻易去相信一个人的,所以我才说,你要多包容。” 是这样吗? 看来他的征途还很漫长呀! 赵靖站在原地半天,直到众人都进了屋子,不见他来,陈蓁蓁回来找他,看他一脸莫测高深地看着,也不动,看得她毛骨悚然。 “怎么不进去,愣在这做什么?” 他却牵了她的手,她甩也甩不开,她也早放弃挣扎了,因为无数次的经验告诉她,她挣扎也没用! 就这么被他拖着往前走。 他好像还有些生气,谁又惹到他了? 莫名其妙嘛! 这半个月,是陈蓁蓁过得最美好的日子,有师傅陪着,跟金宝儿和她家几个小的玩耍嬉闹,甭提多快活! 师傅这几年收集的珍稀药材都被她揣到了怀里,看到她那贪婪样子,赵靖和师傅都笑得不行。 “师傅,这次要采的药,还是我去吧!你说的草原落雪后,埋在地里的‘雪还丹’药引,徒弟也想见识见识呢。” 青莲居士想了想,再看看赵靖,迟疑道:“你自己一个去,我担心不安全。” 赵靖觉得青莲居士在好心帮他,立刻道,“居士不用担心,我可以陪蓁蓁去。” 陈蓁蓁心一暖,却嘴硬地对青莲居士道,“是啊,这个人想当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 青莲居士道,“那怎么行?赵大人毕竟还有要务在身。” 赵靖赶紧摇摇手,“居士不必担心,我要跟金爷谈的正事已经谈完了,前几日,金爷也带我去拜访了辖区办事大臣。我把买卖城的情况跟金爷和乌里雅苏台的商会分享了,也得到了乌里雅苏台这边的情况。事情大体都完成了,在回去之前,正好有几日休息的时间。” “是呀,师傅!”陈蓁蓁求道,“最冷的雪已经落下了,我想要得到那‘苍金花’这几天正是好时候,让徒弟去试试,若是不成,师傅再去便是。” 青莲居士有点被说动了,但她还是有点犹豫。“‘苍金花’难寻,但却是做出‘雪还丹’的最重要的药引,这‘雪还丹’若是做出来,‘同心’都比不上!” 赵靖脸色一肃,他听金劲苍说过“同心”这个药,当初,金宝儿病危,金劲苍为了救回她,吃下了陈蓁蓁给他的“同心”。 “同心”是一种很神奇的药物,金劲苍说那药吃过后,金宝儿身上的病痛便会转到自己身上,金宝儿有多痛,他就会尝到同样的痛苦,愈到病除之时,痛苦会翻倍增加,到金宝儿大愈,他的命也快丢了。 是个相当毒辣的药物,其实就是一命换一命! 陈蓁蓁觉得“同心”不是来救人的,不愿意轻易使用,可有人求到她这里来,她挨不过面子给了人家,是要担受风险的。所以,一直想做出药性比较缓和一点,但药效更好的“雪还丹”,她师傅在雪山和北边极寒之地找了几年,都没有找到。 只是听人说,这乌里雅苏台的雪地里能挖出的一种植物,听起来很像“雪还丹”的药引“苍金花”,这才到乌里雅苏台一试。 赵靖想了想,就对青莲居士说:“居士不必担心,这里离那草原雪地并不远,来回也就一两天的路程,我快马带蓁蓁去,只寻两日,若是找不到,我一定把蓁蓁完好无缺地带回来。” 青莲居士沉吟半晌,方才缓缓点头,又叮嘱赵靖道:“她是个药狂,想要的珍稀药材,就算舍了命都要得到,小时候就为了摘悬崖峭壁上的石斛,差点摔断了腿,找不到就算了,千万别让她犯倔劲。” “师傅,放心!”陈蓁蓁摇着她师傅的手臂,笑嘻嘻地撒娇,“就算找到了‘苍金花’,制成‘雪还丹’还是要些时间的,徒弟惜命,一定等着师傅成功制成‘雪还丹’!” 如此,这去采取“苍金花”的行程便算定下来了。 第二日清晨,城门刚开,赵靖就和陈蓁蓁出发了。两人都选择骑马,陈蓁蓁当然不会穿女装,而且天太冷,她把自己包得像一个熊。 在赵靖的坚持下,她把脸也全部包起来,就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男人这样穿怪怪,只有女人才会从头包到脚,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可实在是拗不过他。 急速骑行一天后,陈蓁蓁的身子骨就完了,晚上他们把自己带的小蒙古包搭起来,生火后勉强吃了点东西后,陈蓁蓁就累瘫在用简易睡塌上,火堆暖烘烘的,她很快就睡着了。 赵靖也很累,但还是借着火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睡得通红的小脸,看了一个时辰还不舍不得闭上眼睛睡觉,最后躺下去,还要想着她的方向,躺了没一会儿,就爬起来,把自己身上搭的一件皮裘,又盖在陈蓁蓁的身上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盖着薄薄的棉衣睡去。 两人早上很早就起来,茫茫一片草原,不要说是人,连根枯树木都难见。 陈蓁蓁手里拿着金劲苍给的地图,师傅已经在上面画出了“苍金花”可能出现的区域,地图看起来是小,可真到实际的地方,区域还是很大的。 赵靖把地图拿过来,看了一下,对她说,“你先回去吧,我来找,这外面实在太冷了,会冻坏你的。” “不,让你一个人在这太危险了,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叫天天不应的。我不冷,太阳也快出来了!我们分开来找,能快一点,说不定不到中午就找大了!” 第24章大片沼泽 他把厚厚的皮毛手套子拿下来,伸手去摸摸她冻得红彤彤的小脸,觉得实在太冰了,又把脖子上的皮围领拿下来,给她在脖子上又缠了一道。 她心里一甜蜜,小手也握住他冰冷的大手,“我不冷,我常年跟着师傅采草药,比你更熟悉这些,说不准我比你先找到呢。” 赵靖反把她的手抱握在双手里,亲了亲,道,“嗯,就听你的,但你不能走远,必须在我看见的范围之内。” “嗯。”陈蓁蓁认真地点头,“我们肯定会找到的,放心吧!” 两个人于是分开寻找。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太阳升了起来,虽然稍稍暖和了些,但陈蓁蓁觉得自己的脚都快冻僵了。 刚才翻了无数个坑,这“苍金花”虽然难找,但只要能在合适的季节,找到生长的地方,不需要太往土下挖的,之所以一定要这个时候找,是这几天就是它藏在土里的萌芽期,那个根芽才是主要的东西,等过几天,雪融春暖,花长出来以后,就没用了,所以说要找“苍金花”,其实不过是在找一颗在冻土薄层下沉睡的种子而已。 陈蓁蓁转回头看看赵靖的身影,他也正好在看她,在她专心致志翻找的同时,他无数次担心地转回头来寻找她的身影。 让陈蓁蓁虽然觉得寒冷,但心里还是暖融融的。 陈蓁蓁笑着转回头,心里还在想着赵靖,眼角却看到雪地上露出来的一根枯木,那个东西好眼熟! 陈蓁蓁开始在脑海里搜寻自己曾看过的药书,师傅描述过的一些神奇植物的样子,有了! 那东西似乎是“云银花”! 植物都是相克相生,有毒药就有解药,有这种功效,就一定有克制这种功效的,而且经常是两种植物相傍而生,找到了跟“苍金花”相克的“云银花”,离成功还会远吗? 陈蓁蓁惊喜大叫一声,拼了命地往那个地方跑,赵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转身,却在仔细看出陈蓁蓁所奔跑的方向后,目呲欲裂! 他拔腿就追了上去,并狂喊着,“危险!陈蓁蓁,你给我停下!” 陈蓁蓁整个人被狂喜侵占了,奔跑得又快,血液流动得太快,让她鼓膜阵阵,哪里还听得到赵靖的警告声? 就在她扒开了“云银花”枯枝后,发现自己所猜没错,旁边黑色的地里,冰渣之下,那白色的小豆豆一样的东西,可不就是珍贵的“苍金花”? 她高兴地把那颗小小的种子捧到手里,扬起来给赵靖看,“你看,我找到了!” 却发现赵靖脸色苍白又恐怖,呼喊着跑过来,等她发现不对时候,身子已经开始往下滑了。 糟糕! 原来这里靠近一大片沼泽,只不过因为天气寒冷,被冰冻起来,她刚才一脚踩了进去,现在靠近土地这块的冰层很薄,还不等她呼喊,她已经整个人陷了下去! “你不要动!千万不要动!”赵靖着急地大喊,“慢慢来,等下我伸出手给你,你就抓住我的手,你一下都不要动,我会把你拉出来。” 赵靖说着,已经在离开她十米的地方,四肢着地,趴了下来,动作稳健而轻巧地爬过来。 陈蓁蓁觉得自己的衣服湿透了,冰寒刺骨,但她的手一直紧紧地抓着那颗种子,即使她冷得已经牙齿磕磕作响了,她还是紧紧地握着。 “陈蓁蓁,你给我振作点!”赵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裂了,但还是力持镇定。 他努力让自己更接近一点,他的衣服也湿透了,里面是被自己惊吓的汗水湿透的,外面是被雪和沼泽冰化开的水湿透的。 终于觉得可以,他伸出手,“抓住我的手,快点!” 陈蓁蓁努力想把手抬起来,可是在太冷了,她几乎没有力气了。 “陈蓁蓁,你难道想就这样死在这里吗?你不是还要跟我争买卖城的官商魁首位置吗?你要是在这里回不去了,你的十三庄就被陈家人抢去了,你甘心吗?” 她才不甘心呢! 她咬着牙使劲,可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在下陷,不行了,她的身子冻僵了,完全不行了! 赵靖怒吼一声,又开始刺激她,“我告诉你,刚到买卖城的时候,我就帮陈九分抢了你的生意,他跟俄商的那单生意,是我帮他牵线的,他之所以找你的麻烦,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你,也是想奉承我,我全告诉你了,你一点也不生气吗?” 生气! 她要气死了! 这气愤实在强烈了,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手,赵靖毕竟习了武术,抓住她的手后,只用单只手臂的力量,便将两人从那个沼泽里拉出来了。 “你怎么样了?没事吗?”赵靖把身上厚重的外套全部脱下来,把她包住。 她的嘴唇毫无血色,就这样还抖着嗓音说,“我、我手冻、冻僵了,种子……” “我知道了,我这就拿来收好它,为了它你连命都不要了!”赵靖把种子从她拿出来,放在贴身的内袋藏好。 她死死瞪着他,“算、算账!” 他苦笑,“知道了,等你好了,你怎么罚我都行!” 将陈蓁蓁带回蒙古包后,赵靖她身上湿透的衣服全部扒下来,她已经有昏迷的迹象了,就是这样,还记得自己不能这样,小手还无力地阻挡在胸口,没有力气,说不出话,却是满脸不愿的表情。 赵靖不禁皱起浓眉,口气有点凶恶,“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顾忌这些?我只想把你救回来!” 陈蓁蓁便不在拦他,面对着他,却终究不好意思,便指了指药袋,意思里面有药。 赵靖把她用厚被包起来后,快速去生火。 翻找了她带来的药,每个小瓷瓶上都明白写着这些药的用途,他懂得一些,就拿了好多伤风药丸过去,她却皱了皱眉鼻子。 “你把药袋子拿来!” 她只看了一眼,便将一个名叫“万寒祛”的瓶子拿来,倒了一半在自己的嘴里,不用水,就这么嚼一下就咽下去,又逼着他把另一半吃了。 “我没事!”他要拒绝,却看到她坚决的眼神,他还是摸摸鼻子拿来吃了。 两人的衣服被架在火上烤,赵靖只围了个很单薄的长衫在外面,即使身体再强健,还是抵不住这股寒冷。 陈蓁蓁也冷,药只能防止两个人伤风,引发严重的炎症,保护内脏不被恶寒侵蚀,却不能让人发热。 实际上,她无论把自己裹得多严实,都冻得止不住地发抖。她的整个身子还是像刚才从冰水中捞出来的一样,没有一处地方是暖和的。 她看看他靠在旁边,那样单薄,摇曳的火光,将他的轮廓剪得很温柔。 现在还要拘什么礼数吗?她向来也不是那爱遵守规矩的人,而且亲也被亲过了,摸也被摸过了。 陈蓁蓁掀起被子,“进来吧。” 如此好机会,放过的就是傻瓜。赵靖聪明得很,自然不会退让,进了冰冷的被窝,就得寸进尺地把陈蓁蓁全部抱进自己的怀中。 两个人穿的都单薄,她的身体曲线,完全嵌进了他的怀抱中,他把她夹在两条腿之间,她有些开始后悔让这头狼进来了,因为腰部那明显的坚挺感觉可不会骗人!这头狼,现在对她没存什么好心思! 可是她现在冻得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他要真是图谋不轨,也只能任由他! “你真得好冷啊,要不要我给你写热气?” 她就瞪他一眼,没办法阻止他将有些冰冷的唇,滑到她同样冰冷的颈项。 “小可怜,你都冻僵了,让我来给你好好搓搓手脚!” 嘴上吃她的豆腐,手还不老实,一双冰凉凉的大手,抓住她赤裸的小脚,这会子,她可不老实,使出了力气挣扎。 第25章过电般酥麻 “行了!看你怕的!你都这样了,难道我会对你怎么样吗?”赵靖手上使了些力气,让她的脚无法逃出掌控。 然后,满意地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上渐渐有了些粉色。 两个时辰里,他一直用手搓着她的手脚和小腿,用自己的并不算高的体温,温暖着她,她就一直痴痴地看着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已经抗拒不了对于爱情的害怕,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两个人的心就像那耀眼的火焰,热情得在最高处迸发出火星来。 找到了“苍金花”后,这么一颗的分量,足以做出十几颗的“雪还丹”来,但还有些辅药,却需要去南方寻找。 青莲居士看着陈蓁蓁和赵靖的身体完全无恙之后,这才放心地离开。其实,她能这么放心,也是因为看出了这次采药之行后,她的傻徒弟,已经真得爱上那个年轻人了。 人家一出现,一双眼睛就黏上去,两个人经常不自觉地在外人面前,就情意绵绵地开始眉目传情了。 金劲苍和金宝儿这对夫妻私底下还常常拿两人那含情脉脉的样子说笑,青莲居士却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她很了解徒儿陈蓁蓁的性格,那个被父母抛弃,不敢完全放心去爱的心魔不祛除的话,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还会出现波折的。 只是看那赵靖,端庄稳重,在她面前的表现,都是可圈可点,她相信他是徒儿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青莲居士放心走后,陈蓁蓁和赵靖也很快离开了。 但因为回程时,赵靖要先去一趟库伦,拜见库伦的办事大臣,同时还要去见在库伦的商人们,去那里商讨俄商的问题,赵靖先一步离开。 回程没了赵靖的陪伴,陈蓁蓁竟觉得很寂寞。 半个月后,回到买卖城,派老管家去赵靖的官邸问消息,回音是赵大人还没回来。 陈蓁蓁可不承认自己想这个人! 当时,在乌里雅苏台,她先是掉冰沼泽,又在师傅的监督下养身体,根本没机会找赵靖清算陈九分的事情! 这就是陈蓁蓁给自己思念赵靖找的借口,可是谁又看不出来呢? 春桃发现自家当家,竟能在披阅账册时,两个时辰都盯着同一页纸,傻傻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拿还会莫名其妙地小声笑出声来。 这个问题老管家也发现了,每天都让他去赵家问赵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还一天三餐地连续跑,等到终于在十天后的清晨得到了赵大人已经回来的消息后,老管家和春桃才松了一口气。 可让他们更意外的是,主子当下听了这个消息,换了身最漂亮的衣服,就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她陈蓁蓁可是很记仇的。 陈九分的事情,她一定要当面向这个男人问清楚!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让他蒙混过去了。 因此,当赵靖正端着早膳要吃的时候,看到陈蓁蓁时,一点也不意外,反而扬着脸对她笑,让她坐下。 “是不是想我了,才来的这么快?我就是因为想你了,才日夜赶路,今早才回来的,刚坐下来吃饭。坐下来,陪我吃完饭吧。 本来是来问罪的,可有点于心不忍。 她看着他,一点疲累的样子没有,不过头发有些湿,向来是刚回来就洗沐了吧,看起来看起来清清爽爽的,一张白皙俊秀的脸蛋,在一身月牙衫,白色貉子毛大氅的衬托下,愈见温文儒雅的书生气。 “怎么不坐?”他温柔地问她。 她刚要顺从他的话,坐下去,却又想起陈九分的事情,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我有事要问你!” “有什么重要的事还要亲自跑这里一趟,让你的下人叫我去你那里就成。” “不用装好人!”陈蓁蓁努力坚定自己的心,绷着一张小脸,质问他:“你在沼泽时候,跟我说的陈九分的事还记得吗?” 赵靖也知道她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好笑地看着揪着自己衣领的玉白小手,因为气愤而紧捏着布料,涂着鲜红丹蔻的指尖扭绞在一起,指肉泛白,却恁是妖艳好看,让他想抓住那两只小手,好好放到嘴中含吮一番。 很爽快地承认,“记得。”脸上的笑容大得让人刺眼。 陈蓁蓁真得是生气了,怒道:““你竟然还跟我嬉皮笑脸?” 他还是睨着她,笑得好似多无辜,多无奈。 “不准笑!“她怒极,恶狠狠地命令他。 他干嘛总是这样笑?和善、温柔,甚至带着点宠溺,眼睛亮亮的,嘴唇弯起的角度,有点俏皮,又是那么优雅,她一看到他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就有点辣辣的,心头如小鹿乱撞,就算是天大的脾气,也要被他笑没了! “你知不知道?这样才是毫无遮掩的,真实的你?”他轻轻地靠近她,执起她的手。“在我面前,不需要披上那些无谓的盔甲,你不需要竖起刺,我不会伤害你。” 陈蓁蓁一愣,有片刻的迷惑,但她很快回神,甩开他的手。 “我竖起刺行吗?你在还没来买卖城之前,就跟陈九分勾结在一起,要抢我的生意,还弄张假脸作弄我!”陈蓁蓁嘲讽一笑,“赵大人是聪明,我一个小女子哪里比的上?还不是乖乖任耍的份?!” “哎!”赵靖轻叹一口气。对她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平衡。” “平衡?” “我刚到买卖城,资历不够,而你是买卖城最有实力的当家,况且,这个朝廷派驻的官职,你是比我更想得到吧?” “所以,你就故意将陈九分扶植起来,打压我?”陈蓁蓁瞪大一双美眸,几乎要向他无辜的脸上喷出火焰来! 她揪住他领子,发现他高她太多,她用力,让他弯腰,他们鼻尖相贴。 她气疯了,根本没注意此时两人太过接近的距离。 “好,赵靖,赵大人,你好样的,你三番两次的挑衅,三番两次的欺骗,你觉得我是个女人,戏弄起来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你若是个大男人,我戏弄你才没意思呢!”他笑得很坏。 “你――”她感觉到血一股一股往脑袋上冲,她是医者,知道这叫气急攻心,自己是个急脾气,以前都是瞧着分寸,自己好好控制,可是这次,那些让自己清心定心的暗示话语,早被忘到了脑后。 他偏还要做那最后一棵压倒骆驼的稻草。 “其实,如果你是我,你初来乍到,大约所使的手段会比我更多吧!” 如果下一秒被气昏倒地,陈蓁蓁也不觉得是意外,跟这个臭男人,她没法好好思考,没法好好说话。刚才竟然还会有些同情他?! 而且最可耻的是,她、她、她在这段时间里,是真的在思念她! 爱情,果然会让人变得不像是自己呢! 眼看她气得小脸通红,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抓狂的小模样实在是美得惊人。 赵靖隐住嘴角的笑,上前搂住她纤腰,本来是怕她会气得昏倒,可搂上以后,那柔软温暖的触感,立刻勾出他们曾经共有的香艳回忆。 他下意识地用了些力气。 “好了,别气了。”他用一种在引诱小动物进陷阱的口气,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其实,我有个很好的方法能让你消气,你想听吗?” 他热热的呼吸,喷在耳侧,让那个地方麻了一下,一种像是猫抓的感觉,霎时像闪电般穿透心尖,急速射向小腹,她立刻反射性地翘起肩膀,与耳朵贴在一起,任是这样,她的身体还是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你离我远点!”她伸出手,要推开他。 “别动!你刚才都快昏倒了。”他讲得正经,身体却更加紧紧贴上来。 “你、你干什么?”她脸颊艳艳的,像覆上一层胭脂,勾魂丹凤眼像猫儿般警惕得瞪大,又想象前几次一样,对她动手动脚? 第26章票号 她机警的猫儿样,实在让他欢喜到心口,只想更靠她近些,又怕吓怕了这胆子小的猫儿,只得略略拉开一个让她感觉安全的距离。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商量事情。” “什么事情?”她的一双眼珠子,死死瞪着那双搭在她腰上的毛手,一点都不敢偏移。 “为了赔罪,补偿你,我同你做个全天下绝无仅有的生意,可好?”他的口吻,怎么听起来近乎是讨好了? 她耳朵没出问题吧? “咱们帮助眷村的事,现在买卖城的人都知道,连绥远王都知道了你的义气,写信嘱咐我,要好好奖励你。” 奖励? 她耳朵一动,双眸瞬亮,直直地望着他。 这下子也不怕了,收起了尖利的爪子,一个劲儿地问他:“什么奖励,你要与我做什么天下绝无仅有的生意?” 样子甚是少见的可爱,赵靖胸口柔软,忍不住摸摸她的发,手卷着她的发尾玩儿。 她的全副注意力都被“奖励”、“生意”吸引,哪儿还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急着跺脚催促他:“你倒是快点说呀!” 赵靖终于觉得逗弄够了,这才缓声公布答案:“票号。” 他脸上胸有成竹的表情,让她更加好奇。 “票号是什么东西?”经商多年,各方巨贾也是多有交往,什么稀奇古怪的生意没听说过?单单这票号―― 陈蓁蓁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 “跟你离开平遥时,结束掉赵家那个老字号的茶叶铺子有何关系?” 他对她投以赞许的目光。 “两者确实有关联。我们山西商人出外经商,就像是书香门第专门出才子一样,成了个惯例,全天下,没有我们做不了的生意,也没有生意做不到的地方。但山西人念旧,在外面赚了万贯家财,要雇镖局将成车的现银送回老家,路途周转不说,也极不安全――” “所以,你想做的正是这门周转的生意?” “嗯,先以买卖城和平遥为例,我在平遥设置总票号,买卖城设置分号,买卖城的商人将现银存入,开具票据,而平遥那边就可以凭借票据提出现银。你觉得这门生意当做不当做?” “当做,当做!绝对当做!” 陈蓁蓁不禁拍掌叫好,这会子也把要兴师问罪的事情,全忘光到脑后去。此时的她用一种新奇的眼光看着赵靖,打心眼里真正佩服起他来。 她家下人办了件聪明事,她只要高兴,就会拍人家脑门,表示“此事做得极大的好,主人我极高兴,你未来的前途大大的有”,这次又是习惯使然,想也不想,一巴掌要拍到他的脑袋,却怪他太高,只拍到了肩膀。 “咳!咳!你这女人!”赵靖不防,居然一下子被她拍得有些岔气。 陈蓁蓁笑眯眯的,对他勾了勾手指。 “嗯,你这个点子,我很是欣赏,你家平遥的茶铺自然就是总号,这分号?” “先别急啊,虽说是奖励你,但我们也要好好说道说道。”赵靖拿足了姿态:“如果与你做买卖,我怎么算都是个亏本的买卖。” “亏本?”陈蓁蓁细细的眉挑得更高。“我在本地的实力可别你强太多了,而且这水很深,以你尚浅的资历,你扎不进来的。” “但两地汇水可有差异,金银分量也是问题。”赵靖提点她。 这个她倒是真没想到,而且票号这种生意她真是一窍不通。 陈蓁蓁凝着他的双眸,他一脸十拿九稳的表情,很是精明沉稳,所有的问题,他都先她一步想到了。 “确实,两地汇水,还有中间分号和总号对账,运钱,两地的金银铸造也有差异,但只要我们合作,发挥各自所长,拧成一股绳,有心要做这事,就不可能不成功!”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赵靖拍掌,然后不说话,只抿住唇,眉眼含笑地看她。 “你看什么?”她的脸渐渐热起来,竟然觉得有几分羞意。她只要面对他,就会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陈蓁蓁不禁在心底暗骂自己没用,为了缓和那种尴尬的感觉,她故作不在意地说:“只要你与我合作,我们以前的一切恩怨都一笔勾销!” “不!”他轻轻吐出拒绝。 “不?”陈蓁蓁好笑。“难道你还要任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明明是你对我如此吧?”然后他好认真地看着她,“能不能放下以前对我的成见,做我的女人?” 陈蓁蓁的呼吸都停止了,怔愣了半晌,她呆呆地说:“如果我不愿意呢,你又能怎样?” 她对他,内心里就是有一种有恃无恐的底气,总觉得怎么欺负他,怎么为难他,他都不会生她的气、恼她怒她,因为她知道,他喜欢她,会让着她,宠着她。 她难得一见的呆愣愣的表情,瘦削莹润的下巴,柔和了她的有些英气的外表,小脸绝艳,他的目光温柔地拂过她的眼睛、鼻子,落到红嫩润唇上。 他眸色变深,咕哝低喃一句:“我要这样。” 他低下身,准确地擒住她柔嫩的红唇,亲了下去。 陈蓁蓁彻底傻了,他俯下的时候,她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的俊颜在眼前慢慢放大,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颊上,有些痒,让她原先已经够热的脸蛋,更热更红,然后,她就感觉到唇上一热,接触到一个凉凉的东西,软软的,滑滑的。 她畏缩,想要缩回脑袋,他却追过来不放,并且趁着她要尖叫的同时,他的舌头滑到了她的嘴巴里,他勾住了她的舌尖,有些霸道地拖到自己的嘴巴里,深含着,吮吸。 这一次,不像以前他还有些克制,此时的他简直就是侵略性十足,陈蓁蓁就是知道,自己这次难逃他的手掌心。 他的吻是那么缠绵,她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就一次,就一次好吗? 就这一次,让她彻底地沉沦,她早已喜欢上他,心里牵挂着他,她为什么不能拥有他呢?娘亲虽然丢弃了她,那么她不要太深爱就好了嘛。 欢喜时与他在一起,如果一旦感觉危险,就立刻甩了他,自己不去深爱,就不会受伤了! 如此想着,她的身体也开始臣服于那火热的纠缠之中。 陈蓁蓁开始脑袋还算清醒,没多久,就混沌成一团浆糊。 到最后,她只觉得好热,到处都热,内心中更是有一团热火,想要冲出胸腔,使她的理智完全覆灭,她由开始的生硬,到最后随着他灵活的舌尖舞蹈,他的手悄悄将她拥紧,力气越来越大,甚至有些弄疼她。 她媚眼朦胧,眉头微皱,想要喊痛,他似乎已经看出她欲渐清醒,舌尖更加热情地吸卷她。 脑袋中什么都没有,只能用身体去感觉,感觉他大手所经的地方带起的战栗,感觉他与她相贴挤压的销魂,还有他们紧紧胶着在一起的唇,像是要将对方吞噬般,谁也不愿意留情地较着劲。 从他们第一次相遇开始,吸引力就出现了。 彼此虽然一直都不说,但两人间的那种暧昧,心里都有数。 房内的两人缠绵得天昏地暗,衣服也被揪扯地乱七八糟,赵靖这会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平时的温文儒雅全不见,浑身充斥被情欲冲击的诱惑侵略气息。 他眼色愈见迷离阒沉,忍不住低下头,在她雪白的胸前咬了一口。 她一惊一痛,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巴掌挥出去。 他躲得也快,只堪堪擦到他的脸颊。 第27章吃了不认账 两人气喘吁吁,像是角斗场中仅剩下的两只斗兽,凶猛地逼视着彼此,都是腮颊遍布红晕,她发钗凌乱,他衣冠不整。 她低头看着胸口被他咬出来的印记,又小又红,边缘是朱砂状的淤血。 “你怎么会吃嘴咬人的!像个野兽一样!”她娇嗔。 他却吃吃地笑,眉眼是迥异于平常的放荡不羁。 “也只有你有幸看到我的这一面。” 她嘟了嘴巴,好胜心上来了,攀着他的肩,踮起脚,像只小野兽,咬住他肩部,她觉得自己是用了全力的,他却眉头都没见皱一下,只拿一双宠溺的双眸睨着她。 他专注的目光,让她的胸口有点疼,松口,却更快地亲上他的嘴巴。 这次,是她更主动。 她满脑子都有声音在叫嚣:要得到这个男人,将他完全变成自己的,把他吃掉,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看他还那样笑,笑得人心发慌。 她疯狂地亲着他,边亲边咬,并带着他往内室去,她脚步凌乱虚浮,双腿打颤,几乎快撑不。 这热情怎么爆发起来的,谁也不知道,她也控制不了,天性是好战又爱赢,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想得到他,其他一切都不管。 风卷残云,云收雨歇。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潮湿的肌肤相贴,有些黏,想动一下离开,但她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忍不住恼怒地抬眼瞪他。 “你……你出来!” 话一出口,她就吓了一跳。 这沙哑似撒娇的声音是她吗?两人不由自主想起刚才的放肆。 赵靖哑声低笑,她的脸全部红了。 又羞又恼,但他圈住她的力道太大,她挣不脱,只能像只虫子一样,挪来挪去。 “啪!”臀上又挨了一记。 她彻底怒了,拿头拱他,对他又掐又捏。 “你这坏蛋,干吗打我?坏死了,坏死了!”捶他胸口,像小猫一样有气无力地叫着:“出去,你出去!” 他腻在里面,难受极了,而且两人都没做什么避护措施,她是大夫,知道男人那玩意儿占在里面,更容易受孕。 “你想吃了不认账吗?”他捏住她下巴,凑上去,狠狠亲了一口。 她气呼呼瞪着他,不甘,莫名其妙,还有着为自己此时此刻,竟然一点都施放不出自己的女王气势、强硬手段而愤懑。 憋屈! 他笑眯眯的,一脸舒爽慵懒的表情,像头刚吃饱喝足的狮子,伸出舌头,懒洋洋地舔自己的大肉爪子了! 不禁想起早先,她派人跟踪他,打听到他住宿在如意坊的事情。 心底立时就酸酸的,她张开嘴巴,想也不想,就咬他的手。 看你还得意不? “你这小女人,性子躁,脾气坏,爱逞强,要面子,要比男人强,别的男人都对你退避三舍,也只有我,愿意收了你。” 这就是所谓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陈蓁蓁也不怒了,柔若无骨的纤手,红红的指甲在他赤裸的胸口上划过来划过去。 “那可别委屈了赵大人呀,这可都是蓁蓁的错,蓁蓁自不量力,伺候不了赵大人,我们十三庄的庙小,搁不下赵大人这尊大金佛,如意坊里的花姐儿‘一双玉臂千人枕’,那最是衬合赵大人的身份,所以――” 陈蓁蓁绵里藏针的要一脚踹过去,气哼哼的。 那一脚,哪有什么力气?赵靖早防着,大笑着避开。 正气头上的小女人眼见自己失了脚,另一脚跟着又踢过去,这次因为是补脚,自然没有第一次的力道,软乎乎的,男人也就随了她的心愿,让她踹到心窝解气。 不过,聪明的男人,两手早圈住了细细的小脚脖子,拉开,用了点力气,把小女人拥拽到怀中,期间,那双又亮又黑又坏的瞳眸,紧紧盯着她毫无遮掩的娇粉腿芯。 嘴角翘起的弧度,甭提多放荡。 陈蓁蓁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我们的陈当家吃醋了!”说着,他的手就探进那片湿黏软腻中。 陈蓁蓁腰一缩,蹙着柳眉,轻咬唇,“别,疼。” 他的脸瞬间温柔下来,手放轻,安慰似的轻舔她的耳垂,她敏感得在他怀中缩成一团。 像是还有些不甘,她在他怀中挣了挣,估摸着也是看出了自己此时的情势,被人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再作态就是矫情,她也就不动了。 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中,嘟着丰润艳唇,逞强反驳:“呸!脸皮厚,谁要吃你的醋!” “真的?”他拥着她,眼睛亮闪闪的。“真的没吃醋?” “没!”她觉得痒,嫌他烦,一个劲儿地躲。 他哼哼笑着,如影随形地缠着、腻着。 她甩也甩不脱,身子也因他刚才激烈的求爱,泛着酸疼,又睨着男人近在眼前细皮嫩肉的好面相,心儿莫名有些软,有些酸甜,没好气地娇哼一声,纤细长指就揉上他的脸,揉来捏去,牙根咬得恨恨的。 “以前我不管,管不着也懒得管了,从此以后,你可是我的人,敢给我惹事,敢用这双手去碰别的女人,我就把你的狗腿打断,爪子折了!” “哎,好酸的醋味!”赵靖抽抽鼻子,用肩膀去顶她。“陈当家如此器重我,我可真不敢当啊!” 她乜斜他一眼,知这狐狸只在她面前才有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赵大人可别说荤话呀,小女子虽说出身卑微,但到底也算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被赵大人瞧上,是小女子的福分,小女子不敢反抗、心中惶恐,可与其被赵大人用强,还不如自己调整心态,顺服接承,这样两下欢喜,也算是美事一桩,不是?” 他捏她的小脸,不由笑叹:“你这张利嘴呀!真拿你没办法!” 他溺爱的目光毫无遮掩,她眸中有什么闪了闪,就是这个瞬间,他们赤裸着身子相拥相贴,仍是一样的斗嘴,她也没有因为失身于他,可就是他那样饱含感情的一瞥,让她没来由突然酸了眼眶,泪珠立时就滴了下来。 “这……”他一愣,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这小女人在他的眼前,一直是逞勇好胜,泼辣犀利,何时真正将自己软弱的一面呈现在自己面前? 他一时有些慌了手脚,心中一恸,将她更紧地揽在身前。“不哭了,嗯?” 胸口顿觉一痛,是怀中的小女人咬的,声音有点愤愤。 “谁哭了?你说谁哭了?” “好,眼睛别流水了,把我胸前都弄湿了,浸得难受。” 他不说还好,她更加把脸上的泪水往他胸口上蹭。 “哎!”他叹气,无可奈何。 “你烦我,恼我,对吗?”她口气不好,“我性子不好,从小到大,都没多少人受得了,可这能怪我吗?我父母都不要我,陈家觉得我是私生子很羞耻,娘甚至帮着他们撵走我,把我扔到安济坊自生自灭。若不是师傅,也没有现在的我。我是多么辛苦努力,才拥有今天的一切?如果我不这么要强的话,我早就不知道沦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赵靖拥紧她,想要给她多一份力量,让怀中颤抖的小身子,感觉到他给她的温暖。 第28章外强中干 “蓁蓁。”他第一次这样叫她,惹得她心窝一热。“你真得像只小刺猬,过去受到的伤害,就留在过去吧,如果你抓着不放,会错过以后的幸福的,只有敞开心去接受别人对你的好,这样你才不会很累。” “我也想。”陈蓁蓁眸中湿润,轻叹:“可是心不由己,就是放不开。” 她想起他曾说过的小刺猬,他后来丢弃的小刺猬。 “别人对我好,哪里会没有条件,没有代价?”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所以,你认为我对你好,就是想在你身上得到些什么?”他敛眸,下巴略抽紧。 相贴的身子,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他绷起来的肌肉。 她心一缩,避重就轻。“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吗?” 她不答反问,抬眼,深深地望进他的眸子,似乎想在他眸中找到些什么。 他的眸色无波,刚才的温柔一扫而空,只余深深的灰沉和一丝让她无法品出的……心痛? 点点苦涩漫上心头。莫非,她还在奢望,他会跟那些丢下她的人不一样? 她从小就知道,没有什么人或东西能让自己毫无顾虑地依靠一辈子,如果她想要什么,她就必须自己付出努力去得到,靠别人远不如靠自己来得可靠! 看着她探询的眸光,由开始的希冀,到黯淡,他的心底也不知道为什么,很是心痛。 他抬起手掌,指尖眷恋着她柔唇的温暖,他的声音低低的。 “我是有东西,想从你身上得到,你愿意给我吗?” 想要你的心,你给吗? 就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赵靖却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害怕,怎样都问不出口,怕这小女人给的是否定的答案。 “你想要得到什么?”她在他的指下,身子有点微微的颤抖。 他却久久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大手从她的脸颊滑过优美的颈项。 那一刻,她停止了呼吸。 他问不出口,只能用欢愉来笼络她,暗暗告诉自己,以后会对她好,她要什么都给她,直到她把他的爱当做呼吸,直到她再也离不开他。 早晚,她的心都会是他的! 现在,先征服她高傲美丽的身体。 陈蓁蓁眼睁睁看着赵靖带着狂野情欲的英俊脸庞,向她压下来,她由原来小幅度的颤抖,变为筛糠一样,皮肤上立刻爬满了鸡皮疙瘩,她闭上眸,臣服于身体的欲望。 心底却不免暗暗失望,也许,他确实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喜欢她,但他更爱她的身体吧? 不过,那也没什么不好。古时圣贤都说了,食色性也。 他是普通的男人,她是普通女人,与大多数人没什么不同。 她其实也是深深地被他的外貌吸引,她也极喜爱两个人身体上的激情和契合,能遇到他这样聪明,让自己心折的男子,做一些大家都喜欢的快乐事,没有负担,没有压力,何乐而不为呢? 赵靖乐得几日清闲,手头虽还有些繁务,倒也不急于一时,于是,他只要得空,便往陈蓁蓁的十三庄跑,后来跑着跑着,他又闲麻烦了,索性就赖在了陈大当家的闺房,平日自己习惯用的,就着银珠儿去自己的府邸拿,于是,也不几日,陈蓁蓁的闺房内,某人的痕迹四处可见。 “别走!” 陈蓁蓁全身泡得酥红,脑袋已经被这地热泉水蒸得有些晕了,拼不过大男人的持久力,捡起丢在浴池边的轻纱,浑身赤裸的出水,便要到画屏后歇一歇。 这脚还没离水呢,娇若扶柳的腰肢,便被一只铁臂从身后横来,一个使力,她便又软绵绵地跌回身后冒着热气的胸膛里。 她有些气,再加上刚才就被他狠折腾了几回,又被蒸得头晕目眩,心内烦得很,胳膊肘就毫不留情地撞上男人的胸口。 她很满意地听到了一声闷哼声。 “活该!”她啐,用了力气挣扎,对男人来说,却像是棉花锤,一拳一拳像挠痒,甭提多舒服。 她不挣扎几下,就没力气了,浸着红晕的美艳脸蛋,像熟透了的多汁樱桃,没好气地睨着她,眼波顾盼流转间,若是普通男子,怕是神魂早被勾去了九霄云外。 偏这男人可不是普通人,他是精明过陈蓁蓁,端着一张文弱书生外表,实则内心强硬,好色蛮横,一旦被缠上,便是再也别想被甩掉的泼皮大无赖! 她后悔招惹了他! 本是想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正巧对她的味,来这么一段风流韵事也未尝不可,不想这大牛皮糖,一旦巴到了身上,便得意忘形,耍尽手段地强黏在她身上。 说来笑话,她陈蓁蓁想甩人,还有甩不掉的? 想到这里,陈蓁蓁红透的脸蛋几是要被蒸熟了,这人,那方面的手段实在了得,每每把她弄得神魂颠倒,死去活来,意识朦昏之际,就让他小人得了逞。 陈蓁蓁牙咬得要酸掉。 作为医者,闺房养生之道,人间至乐敦伦,自是没有不晓得的,她手中也藏着从宫内流出的珍贵春宫图,有许多匪夷所思的姿势,让她这种见惯了世面的,都大叹惊呼,偏偏这男人…… 感觉到他滑溜的手指,又闯入了酸麻的禁区,她一惊一夹,咬牙羞恨道:“你、你、你,那、那个姿势做不来,我不要做!” 他大笑,笑声浪荡,俊秀白皙的脸上,狭长的眸子似有暗火在烧,热热的水汽笼在他周身,让他世间难得的好相貌更显得飘逸若仙,额上,颊侧有小小的细微水珠,他潮湿乌黑的发,丝丝缕缕,诱惑得黏在他线条优美润洁的肌肤上。 她看得张大了小嘴,觉得口干难抑。 他的大手抚上她的后颈,她立刻敏感得一缩,像只小猫般,便动也不动了。 他眸底更暗,这几日如痴如狂地交融,他比她自己还了解这副曼妙丰润的躯体。 他自得了她的人,这些时日,便趁热打铁,无时不刻不黏着她,引诱她耽溺于欢爱,是立志要把这精明的小女人弄昏弄傻。 因为了解她,一旦让她那聪明的小脑瓜恢复片刻清醒,她便又要龟缩进她的壳内,到时再去撬开,便是难上加难,这女人,要想得到她那颗高傲又习于自我保护的芳心,定要势如破竹,快攻急打。 “怕什么?”他箍紧她,将她抱坐在他身前,他让她浮于水上。 她只觉身后火热一片,他像是要将她吞食入腹,捏着揉着她无力绵软的身子,摆弄成他喜爱的姿势。 “不要……啊!”拔尖的惊叫声中,交杂着羞人的恼意和有气无力的娇嗔,不时,男人低嘎的闷哼声加入,引得被折腾的小女人一个劲儿地骂: “你这个混蛋,混球!啊……你这个表里不一的色胚,滚……滚开……” 越骂声音越小,最后只余急促的喘息和不甘的哼呜。 她真得不行了,整个身子像是在热水中饱涨的面团,软绵绵的,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陈蓁蓁勉力睁开眼睛,见赵靖却是神采奕奕,肤润颜丰,她咬着牙恨声道:“你是几辈子的色鬼投胎的吗?哪里学的这么多花样?我先跟你郑重言明,今儿个可是最后一次,以后去烦别人去!我这里庙小,供不起赵大人这尊大佛!” 他显然不将她的话当一回事,抱着她软绵绵的身子,替她清洗。 “好了,我知你心底羞的很,故意装出凶悍的样子。”他的声音柔腻,毫不掩饰对她的宠爱。 手指留恋怀中如雪凝脂,他笑道:“你呀,表面看起来是个惯于风月的,其实是典型的外强中干。” 他竟如此说她?让她当家的颜面何在? 他的手正好放在她肩头,她想也未想,一张嘴,用力咬住不放。 第29章男人不可靠 他微皱眉,虽然痛,却并没有甩手要脱开她,反倒一脸的无奈:“又说中你的心事?每次都是这样,一被我看穿了,就只会用这种消极的方式回避,打算激怒我?” 她湿汪汪的水眸中卒闪过一道惊慌之色,心儿也惶跳了两下。 为着他一击便中的话,更因他竟如此了解她。 她嘴巴便松了些力气,面上有些僵。 他顺势拿出自己的手,抚上她芙蓉般红润娇媚的脸蛋,神色变得似有些认真。 “如若我真得顺了你的心愿,不再纠缠你,去跟别的女人,如与你一般,你真得乐意?” 她都没感觉到自己在那瞬间,脸色变得灰败,他却看得清晰。 “我们俩个,男欢女爱,你贪我的容貌身体,我亦把你当做玩伴,此事只是风月,无关其他。”她木着脸说完,抬眸看他。“怎么?难道赵大人是此等提不起放不下的人?” 虽然知道她是嘴巴上逞强,赵靖还是冷了脸。 他圈着她的手臂,紧得过分。 “陈蓁蓁。” 他的口气竟然有些悲凉,她不明所以,抬眸,他又叫一声:“陈蓁蓁,在你眼里,我们的关系就仅止于此?你难道没想过要跟我成亲,为我穿上大红嫁衣吗?” 她立刻回道:“我不想要!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不去想那些好吗?”她妖娆的身体,蛇腰不自觉诱惑地扭动着。 关心则乱,若他不对这女人牵肠挂肚,以他一向的识人能力,哪会如现在这般,像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他气极她一脸坦荡,气她的无所谓,更对这小女人的爱逞强无可奈何,恨得牙痒痒,只能勾起她的柳腰,让她抵着他。 她娇喘,一脸润红,湿湿长长的黑发,在她身后拂荡,落在氤氲的热泉水上。 她此时这般又娇又媚,偏偏那颗心,飘忽闪躲,让他想抓都抓不到。 “陈蓁蓁,陈蓁蓁。”他又连唤两声,“你有胆子招惹我,就不准甩开我!” 她只怕自己是被先甩开的那个! 她在心底叹息,所有感觉都聚集在他向她压下的火热薄唇上。 以后不管怎么样,他们至少现在是很快乐的吧! 快乐不就好了吗? 那次后,两人都不再提,他对她愈加温柔。 每旬一次的眷村义诊,他悉心陪伴前后。每次买卖城的商会,他都亲携她参加,让她参与商会中的重大议程。 说好的票号生意,正在做前期的部署,他也让她全程参与,不瞒她分毫。 夜晚,更是对她热情似火,让她深陷在爱欲中不可自拔。 她感觉到心在沉落,每多被他感动一分,多喜爱他一份,她的内心虽然喜悦却充满了不安。而且他现在对她步步紧逼,总是不时提出以后要成婚的事情来,她却不想让婚姻束缚住。 他太认真想要娶她,她却不是那么确定,不想这么赶鸭子上架地就嫁了。 陈蓁蓁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皮肤丰泽,眉目如画,眼睛亮得像闪着光。 这全部都是赵靖给她的。 她的灵魂都因为他在发光发热! 可是,她由她娘再想到自己。 红颜未老恩先断,父母当年如何爱得死去活来,后来娘的生活又如何,没有人比她再清楚,男人,从来都不是可靠的。 只有自己才最可靠! “陈蓁蓁你清醒些!”她拍拍脸颊,“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管是在一起还是放手,你都要很洒脱!” 说的容易吧!感情的事情如果说说就能解决,那世上也不会有人得情伤了。 可是,一想到要离开他,心就像缺了个洞。 陈蓁蓁捏紧了拳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苦地笑。 “陈蓁蓁你真可怜,不敢完全放下心地去爱,又不愿意放手的可怜虫!” 她恼恨自己,索性趴在桌子上,脸上的表情空空的,像少了灵魂的木偶。 而此时在门外的赵靖,脸板得吓人。 春桃也是跟在旁边的,本来赵大人是正来找当家,她又因为当家的妹妹来了,过来通报,正巧被她遇上。 刚才主子的话她是全听到了。 春桃都不敢看赵大人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敲陈蓁蓁的门。 “当家,陈家的马车来了。” 门内,陈蓁蓁的叹气声立刻止了,没多长时间,她就推开门,一眼先看到赵靖,她有些慌乱,但很快镇静下来。 赵靖脸色未变,对她柔声道:“我想来问问你,要不要出去逛逛,刚巧遇到了春桃。” 春桃疑惑地看了赵大人一眼,真是佩服赵大人的忍功,这要是别的男人,早要抓着当家好好逼问一番了吧。 但她可不敢说出口,只能点头道:“是的,当家。” 陈蓁蓁仔细看赵靖的脸色,看不出有生气的迹象,她才松了口气。 “是我娘和妹妹来了吗?半月前才来的信说要过来看我,这来得还真是快!”陈蓁蓁内心中涌上喜悦之情,快步先行,“我们真是好久没见了,春桃,你让人快些去烧些好茶来,叫小丫头赶紧把客房里的地龙烧起来。” 春桃应是,与赵靖相视一眼,知道赵大人和她一样,内心充满了担忧。 两人故意慢走几步。 春桃压低声音告密:“信是半个月前才送到的,就算快赶,也得要两旬的时间。” 意思是还没写信呢,人就出发了,笃定了要赖上陈蓁蓁就是。 “我刚才隔着马车问了,好像当家的娘没跟着过来。而且,为什么‘二小姐’要住到我们家来?陈家的舅舅不是在买卖城吗?” 春桃在说“二小姐”三个字时,字咬得特别重,一脸不甘愿的表情。 赵靖马上想到,前段时间与几个商贾应酬,陈九分也在列,说是自家的俊姑娘多,觉得他一个人在买卖城没人伺候,想要进个姑娘给他,伺候他。 当时赵靖严词拒绝,时间不巧就是正好在大约两旬前,陈家什么意思? 他并不避讳自己跟陈蓁蓁的事情,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知道两人事情的人却也不少,陈九分成天盯着陈蓁蓁的药庄,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 陈家真得就对陈蓁蓁如此绝情? 而打先头的还是她的娘和妹妹?! 赵靖说不出自己现在内心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鼻腔酸涩,看着前面陈蓁蓁高兴欢快的背影,他捏紧了拳头。 “赵大人!”春桃叫住了赵靖。 “说。”赵靖顿足。 春桃恭敬地作揖:“我们当家就拜托赵大人了,这么多年来,当家吃了许多苦,她该得到最好的。” 赵靖点头:“你放心,这辈子我会护着她。” 春桃心喜,只要有赵大人的这句话,她就放心了。 看着春桃离去,赵靖几步赶上陈蓁蓁。 她小脸上是雀跃的表情,若不是他刚才亲耳听到她的自语和闷哭,几乎以为她跟他一起,真得是很快乐。 难道还是不行吗? 赵靖请叹气,握住她的手。“急什么?你娘和妹妹又不会跑!” 陈蓁蓁只恨自己的院子建得太大,不能早些见到娘和妹妹,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娘和妹妹,心情甚好地向他笑。 “赵靖,我娘和妹妹来看我了,我们好多年没见了,不知道娘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漂亮?妹妹是个大姑娘了,一定也很好看!” 他却只觉得她见到亲人的开心样子,很可怜很可怜。 他没忍住,一把抱住她。 “蓁蓁,你还有我,记得,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陈蓁蓁的身子抖了一下,她知道,他一定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了,他此时的深情,不会让她放开心胸,反而更是害怕自己沉溺。 她急忙推开他的怀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怎么了?你是在我身边啊,我娘和妹妹来了,别闹了,跟我去见见她们吧。” 她的拒绝,让赵靖心一凉,但还是强压下冷意,与她一同去见人。 第30章分家产 两人到门口的时候,陈家的马车正停在偏门。 车夫一见到陈蓁蓁的身影,就跳下车来,抱手向陈蓁蓁行礼。“大姑娘。” 车后还跟着几名随扈,也下马跟着躬身行礼。 “嗯。”陈蓁蓁敷衍地点点头,“你带着随从跟着小厮去吧,一路跋涉,你们也很累了,好好休息休息。” 有个丫头机灵,快手将脚凳放到马车前,她掀起帘子,朝里面道:“夫人、二姑娘,请下吧。” 陈蓁蓁的手紧紧抓着赵靖,赵靖反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安抚着她见到亲人的激动情绪。 “哎,终于到了。一路上颠死我了,若不是娘求着我来,我真是懒得跑这一趟。” 说话间,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弯身走了出来,她赌气地推开丫头的手腕,自己踩着脚凳下来,气嘟嘟地继续说道:“住九舅舅家不就好了嘛,也不知娘干嘛偏要我往你这来!” 陈蓁蓁对她的抱怨充耳不闻,目光只紧紧盯着少女的身后。 “别看了,三表嫂生了个儿子,娘正帮忙伺候着月子呢,根本没空来。” 赵靖只觉得掌间的小手用力扣紧了自己,知道她现在难过,他正要安抚她,春桃却赶了过来,对陈蓁蓁道: “当家,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只等着贵客进门了。” 陈蓁蓁的妹妹叫刘娇,长得与她有三四分的相似,因为受到母亲的宠爱,性子有点自私,小姑娘也因为年纪小,常常出口不逊。 陈蓁蓁幼时生病,她送小花安慰,陈蓁蓁又是个在亲情面前一直缺少却又渴望的性子,所以对妹妹的容忍很高。 她有些震惊姐姐府邸的庄伟,内心不免嫉妒,酸唧唧地开口讽刺: “大姐现在好本事呀,你在买卖城翻云覆雨,却让我们一家三口,在陈家备受白眼,我娘因为你,平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你说你现在偌大的家业,分给我们一半又怎么了?你可是娘养大的,当初若不是娘偷偷将私房钱给你做本,你能有现在的风光?” 什么?这位二姑娘可真敢说?! 春桃怒了,哪儿有上来人都不叫,就要分家产的? 赵靖也是眉头一皱。 陈蓁蓁却是赔笑:“你不要生气,姐姐不是把你接来了,只要娘也来了,我的也是你们的!” 刘娇生气了:“那我爹呢?我爹可没抛弃我和娘,不像你爹!” 陈蓁蓁脸色一凝,这丫头本来是乖巧的,可是被娘给宠坏了,但自己到底是姐姐,还是要包容些才好。 陈蓁蓁能忍,春桃却不能忍,“二小姐,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夫人最疼爱的是你,确实也是给了我们当家一些私房钱,但当家当年赚到第一笔钱的时候,就打算把你们接出来了,是夫人不愿意来的。” “春桃不许胡说!”陈蓁蓁呵斥道。 “我和姐姐说话,有你这个下人插嘴的份吗?”刘娇气得上前要教训春桃,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扣住手腕。 她眼睛看向阻挡自己的男人,顿时愣神。 好俊的男人啊! 赵靖对这位小姐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但又念着是陈蓁蓁的妹妹,强忍着怒气,沉声道:“二小姐一路上舟车劳顿,蓬头垢面不好见人,春桃,先吩咐小丫头带二小姐去梳洗梳洗。” 赵靖对着刘娇时,脸上的厌恶表情可是一分都没有收敛。 偏这位小姐压根就没看见,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赵靖,还痴笑着问赵靖:“你是谁啊?是我姐夫吗?应该不是吧,我姐姐可还没成亲呢,你长得可真俊啊!” 赵靖回头看陈蓁蓁,她竟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和刘娇,动都没动一下。 什么意思?管都不管一下?也不给自己正个名? 陈蓁蓁沉默半天,才说道:“这位是买卖城的官商魁首,赵靖赵大人,是我们十三庄的贵客,你年幼,不可冲撞了大人。” 赵靖失望了,一把挥开了刘娇的手臂。 “既然陈当家都这么说了,你亲妹又来了,想来‘招待’我也不甚方便,我商会还有些事,先行一步!” 甩袖就走。 这俊男人怎么就走了?刘娇眼睛跟着人走,就跟陈蓁蓁抱怨道:“姐姐应该好好介绍我们认识的,能遇到这样出类拔萃的男人,很是不易呢!” 陈蓁蓁一径的沉默。 春桃见状,上去就拦住刘娇,私下里用了些力气,抓住刘娇的胳膊,又用眼神示意小丫头,两人一边一个把刘娇架住。 “二小姐,热水准备好了,地龙也烧起来了,你一定很疲惫了,赶紧洗洗休息休息吧!” 刘娇还在闹。“我听娘说,姐姐房内有张金丝檀木的月洞大架子床,我要睡那张床!” “二姑娘,你……”这不是得寸进尺嘛!春桃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敢怒不敢言,拿眼睛瞪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刘娇。 陈蓁蓁内心早已烦得应付,摆摆手。“随你吧。” “当家!”又让给二姑娘?当家真是的,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只有她占别人便宜的份,可事情一旦牵扯到夫人和二小姐,她就是毫无原则地退让。 “二姑娘在的这段时间,你只要照顾好她就成了。”陈蓁蓁的声音很是冷淡。 春桃也只能低下头,拖着声音应下。“春桃知道了。” 看着妹妹满意后娇笑的小脸,和春桃不甘不愿,拖着脚步跟在后面,不时哀怨回头的模样,陈蓁蓁只能在心底暗暗叹气。 刘娇自去了趟陈九分的府上回来后,话里话外都离不开赵靖。 她此时正缠着陈蓁蓁。“姐姐,你去请赵大人来我们府上玩啊。” 陈蓁蓁放下手中的账册,不声不响地看了刘娇半天。 刘娇虽然有点怕她这样看她,但想到舅舅说,要把她送于赵靖为妻,她就耐不住内心少女情怀的萌动,娇横地问陈蓁蓁:“姐姐莫非不想答应我?九舅舅说了,赵大人是平遥赵家未来的掌家人,咱们陈家要是和他联姻,以后会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九舅舅想让你和赵靖联姻?”原来娘写信让妹妹来的原因是这个啊,陈蓁蓁心冷得几乎都说不出话来。 刘娇说:“是啊,我本来还不答应呢,不过昨天见赵大人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俊儿郎,我愿意!姐姐你要帮我!” 陈蓁蓁没应。 刘娇推了她几下,“姐姐,你也说了他不是姐夫,如果你不要他,就让给我吧,我喜欢他,我要得到他!” “才见一面,你就定下自己的终身了?”陈蓁蓁不知道自己思念这么久的妹妹,竟然与自己的眼光如此像,都被同一个男人勾了心魂。 妹妹和自己的男人? 她突然就心痛如刀绞。 刘娇却不管她姐姐在想什么,只天真烂漫道:“为什么不?我一眼见他,就心喜他,我在家里因为娘低嫁给爹总是被人看不起,只要我嫁给了赵大人,陈家人就会高看我一等,我再不用受他们的气,更何况,赵大人还是如此的俊,我愿意嫁他!” 然后她又撒娇来摇陈蓁蓁的手臂:“姐,你就帮帮我吧,好吗?” 陈蓁蓁低下头,眼泪再也掩饰不住,滴落到地上。 这莫非就是天意? 既然已经决定下决心离开他,就成全了妹妹和陈家吧。 “好!”她颤抖着音,答应了刘娇。 “谢谢姐姐!”刘娇欣喜若狂,抱着陈蓁蓁亲了一口,却没注意陈蓁蓁像个木头人一样,动都不动一下。 自那日在十三庄接刘娇闹了脾气,赵靖气得好几日都未去找陈蓁蓁。 哪儿想这狠心丫头,竟然真是有了妹妹,男人都不要了。 明明是她错,他却等不来她的道歉,本来还绷着死也不去迁就她,没多少时候,自己在家就坐不住了。 不停问银珠儿:“没有十三庄的帖子?” 银珠儿不停地摇头。 第31章洗浴 银珠儿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被摇掉了,被主子第一百次问相同的话后,银珠儿哭丧着脸脸说:“主子,你若是想陈当家,还是赶紧去吧,再这么问奴才,我的脑袋都摇断了,十三庄也未必会来什么帖子啊,主子,咱们是男人,男人就得能低头!” 赵靖敲了他脑门一下,笑道:“少在这耍宝!” 想想,银珠儿的话是对的,本来那小女人就没安全感,正烦恼着要不要离开他呢,如此关键时刻,他竟然跟她斗气。 这么一想,赵靖心里沉不住气了,就要去找陈蓁蓁。 刚走出厅堂,下人就递上十三庄的邀请帖。 “看来她也想我了。”赵靖笑容满面,看着邀请帖上,陈蓁蓁龙飞凤舞的字,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她。 “银珠儿,备马!” 赵靖飞马赶往十三庄,被下人指点,陈蓁蓁正在亭子里备了好酒好菜等着自己,他脚步如飞,三两步登上亭子,对着背对着自己的美人儿抱上去。 “我的心肝,想我了没?” 一抱上,他就觉得手感不对,大骇之下,赶紧退开。 女人慢慢回身,笑得美滋滋的:“赵大人,你怎么知道我想你了?” 是刘娇! 赵靖看看亭子里桌子上的菜,五花八门,品种齐全,他声音渐冷:“你怎么在这里?这些酒菜都是谁准备的?” 刘娇天真道:“是我姐姐啊,她专门为我们准备的!” 陈蓁蓁正面对着镜子梳头,房门被一脚踢开。 她放下手中的梳子,转身站了起来。 “陈蓁蓁,我问你,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屋子里很热,地龙烧得暖外,她还燃了炉子,身上―― 赵靖的眼睛往她身上扫过后,就再也拉不回目光了。 她身上穿着薄如蝉翼的红色轻纱,乌发若流泉,披在身后,雪雪腻腻地招他的魂。 他不自觉走到她面前,失了魂,只能盯着她呆瞧。 她温柔地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屋后隔开的浴间牵。 “现在我们什么都不问好吗?让我好好伺候伺候你。” 他疑惑地看她,但着实抵挡不住她的风情,只能暂时压下刚才的怒气,任随她摆布。 “累了吧?”她第一次如此主动地服侍他除衣、饮茶。“我服侍你泡泡泉水吧,然后我再给你松松筋骨。” 她究竟要做什么? 难道刚才是他误会了?有可能是刘娇那丫头自己在那挑拨离间呢,如此一想,他的心松了下来。 大手一抄,把她抱坐在膝上。 “大人,让我伺候你洗浴吧!”她却娇媚地款摆着柳腰,从他膝下爬下,他再也忍不住,把她压到水桶里,狠狠在她身上发泄这几日的思念。 她婉转啼叫,美得让他几乎甘愿就此在她怀中死去。 他知道有哪里不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轻易被她迷惑。 说是如此说,但美人怀向来是英雄冢,赵靖再自诩聪明,可一遇到心爱的人儿,在这软玉温香在怀,轻声细语,百般求好,又被使出了杀手锏,在他最爱的热泉水里颠龙倒凤了一场,这精明的赵大爷晕乎乎靠在美人怀里,舒服得直哼哼…… 陈蓁蓁在他背后,为他按摩穴位,白又纤细的指尖,在他背上有技巧地磨动,她的动作温柔。 “舒服吗?你可是全天下第二个能让我亲自动手松骨筋的人。” 她是医界的高手,诊病断药自是天才,松筋骨虽是大材小用,但因她医术通鬼神,皮下穴位其实是因人而异,她眼光精准,手力独道,筋骨一通,全身却有一种奇妙似飞仙的感觉,这可不是任何一个推拿师傅都能比的。 此时,他正侧躺在她柔软的胸前喉咙吞咽一下,沙哑着嗓音道:“舒服。” 她知这不知疲累的男人又动了情,没有避开,娇软身子却更向他偎去。 他钳着她的细腰,又要将她抓到身前一逞兽欲,却被她娇笑着躲开。 “你别闹,这筋骨开了,可不是小事,一定要做完的。” 她习一手天下绝无的开筋动骨大法,对习武的人,可助其通脉增功,对于普通人,就是强筋健骨,比那些补药都有用,因开了筋,松完筋骨,必须将脉络再理顺,否则容易留下病根。 他恋恋不舍,一双手,逮到哪儿便揉哪儿,一双黑眼珠子早惹了熊熊火苗,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那眼里的狂劲,直恨不得一口吞吃了她。 她被他这般盯着,脸蛋早已红透,身上更是在隐隐颤抖。 自己内心里是千折百转,面上却一径的温柔娇媚。 赵靖被她难见的柔顺妩媚彻底迷惑住了。 “你忍忍嘛,我现在身上还酸呢!” 他心里有丝不舍,狠捏了两把,终于老实了,他憋口气,狠狠吐出来,稍微觉得好一点。 她柔滑的发,长长的,湿湿的,从她的身上拖曳到他的身上,他缠在手指上玩,享受着她的优待,一边找她说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谁是第一个让你亲手松筋骨的人?”仿似她回答的答案让他生气,他便要惩罚她似的。 陈蓁蓁娇笑,刮他鼻子。“大男人吃醋真难看!” 怎么说都好,他确实醋着了,被她说破,只恼怒道:“赶快说,小心我惩罚你!” 她沉默一下,才低声道。“第一个是我娘。” “你娘?”他的眸光微沉了沉,心下觉得扯到这个话题不是太好,想要换个话题,她却自发说了下去。 “我跟娘颠沛流离时,我娘养我很辛苦,陈家是医药世家,她其实也算个好手,无奈当时我们落魄在外,谁会让个女人去医病?娘只能做些苦活,这手法是她教我的,我心疼她劳苦,每日晚上都为她按摩……” 她没有再说,长睫敛下,脸上有些黯淡。 他捏着她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的手拿到嘴巴里轻轻啃咬着,咬着咬着,她便急了,抬起眼,狠狠剜他一眼,想要抽回手,他却不放。 “跟我说这些,你不习惯?害羞了?”她是那种极度保护自己的女子,向别人剖白自己的过往,应是很难的事情。 被他说中心事,她的脸红了红,又有几分恼。 他有点心疼她,把她揽到怀里。“傻子,我们是在一处的,你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 她今天特别柔顺,他说什么都依他。 为他松好了骨,任他抱着自己在泉水中泡着,靠在一起,温暖彼此的身体。 “蓁蓁。”他低吟她的名字。 她浑身不自觉颤了颤,离开他以后,自己还能再听到他如此呼唤她的名字吗? 再也不会了。 眼中的泪差点流了出来,陈蓁蓁赶紧扬起头,让泪水倒回去。 傻丫头,他怎会不知道她呢。 “我不是你的爹娘。”赵靖在她耳边轻道。 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柔软下来,但响应得却很恍惚。“你当然不是他们。” 因为她一直好好地看着自个儿的心呢,就算是要离开,要放手,要断了他俩的爱欲情缠,也是她来做第一步,她发过誓,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一个自己珍爱的人,先转身离开。 她看够了爱的人,诀别时,头也不回的背影,她不会再让自己的人生变得如此凄惨。 她的眼眶有些湿了,低头看着身前的男人,他闭着眼眸,躺在她双腿之间,像个孩子一样,舒服得靠在他怀中,他是她珍爱的人? 陈蓁蓁,你刚才是在心上说了,他是你珍爱的人呵…… 第32章该放手了 “蓁蓁,两个人在一处是最真实的,而誓言却不过是一些镜花水月、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不会对你说,我只会用行动让你知道。”他喟叹。 她的心中顿时泛上一层苦涩。是呀,他们只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一时欢情,还偶尔因着这层关系,互惠互利的帮衬彼此,这种对彼此都有益处的好事,他们都是精敏的人,自己又何必较真呢? 她频频眨动眼睫。陈蓁蓁,别没出息了,既然决定离开他,就干脆利落些。 你的人生,不是在这个男人身上,你的未来,也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想什么?”他板正她的脸,“我不喜欢你当着我的面神游太虚。”口气里竟带着不甘和撒娇的意味。 她神奇地看着他,这又是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吗?他还会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管不住自己的手指,也幼稚地往他额头上一戳。“你不喜欢我喜欢,而且你的喜欢不如我的喜欢!”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乱七八糟的,绕舌得厉害,你给我过来!”他就要抓她过来,按在身底,强要将按压多时的兽欲一逞到底。 她却嬉笑着,灵活得身子一滑,扭腰躲过,顺手将他推到一边。 他皱着好看的眉头,恼火了,却又觉得很怪异,虽然这女人身手不错,可也不可能就这么容易让她逃出自己的怀抱,还被她这么轻易一推,就推到一边上。 眼看她摇摆着细腰丰臀,妖娆地要起身,他炽热的眼光只紧紧、定定地黏着她双腿间的那点销魂暗影,手臂一伸,就要将她拦腰截下―― 她早有察觉,回身,笑得如妖精般。 他也傻傻得跟着笑,以为她乖她老实要从了自己,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迎面一只,光滑白嫩软绵绵的玉足,他眼睛才刚看到她腿间一点勾魂摄魄美景,火气更是翻涌之际,就被她一脚踩在脸上,他竟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哗啦”好大一声水响,他一下子坐倒。 “陈蓁蓁,你做什么?”他此时姿势不雅,一身狼狈,以往的清和高贵丝毫不见。 她浑身赤裸地站着,高高在上,虽然没有衣物遮掩,她却不羞,身体润着水光,美丽地几乎让人不敢逼视。 她将他从上到下冷冷地大量一遍,眼光在他怒嚣的胯间故意来回晃荡多时,他觉得那个地方,顿时像被刺扎一般,更形涨大却夹着说不出来的疼痛。 他想要她,立刻,马上,往死里纠缠,定要折腾得她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过来!”他伸出手,气喘吁吁,知道自己现下狼狈得不成样子,可他没办法,眼睛一径盯着她,真想将她生吞了,一辈子融在身体里。 她看着他,目光蓦然变得冰冷。 不该再留恋了!她该放手了! 陈蓁蓁下定了决心,遂冷哼道:“哼!贵公子,高傲的大老爷,看看你现在这副不堪的样子!” “我浑身动不了了。” 赵靖一看到她此时的表情,就知道刚才她对他,全部都是假的,他心慌的厉害,想要追上她,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回心转意,但身子却怎么动都动不了。 “陈蓁蓁,你又给我下药了?”赵靖气愤大吼:“果然是你帮着刘娇把我骗到十三庄的,你什么意思?要把我拱手送给你妹妹?” 她摇头。“这次可没下药,不过松筋骨的时候,动了点手法。” 她揉揉手腕。“多年不用,大概生疏了。” “你回答我!”赵靖不想听她那些无所谓的话,只阴冷着脸逼问她。 她笑吟吟地捂着小嘴,红红的丹蔻,惹得他眼睛又红了几分。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赵大人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好聚好散吧?” “你要跟我分开!”赵靖怒吼,挣扎想挪动自己的身体,却更是狼狈地跌回水里。 陈蓁蓁笑得更加肆意,眼泪都流了出来:“赵大人就别白费力气了,你动得越厉害,好得越慢,这就叫银珠儿来伺候你擦身穿衣,我俩之间的私情一刀两断,以后,你我只有商场上的情谊。” “好、好、好!”赵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我真是小看了你,女中豪杰,真是提得起放得下,这么长时间,我赵靖在你眼里算什么?” 赵靖也很伤心失意,他从小一路平顺,做什么都不落人后,偏偏情场上栽在了她陈蓁蓁的手上,这是天意吗? 陈蓁蓁觉得自己分成了两半,一半只剩下尖刻绝望,明知这份感情自己陷得太深,又觉得两人能相守到终老无望,那份矛盾让她有了破坏一切的欲望;而另一半抽离了身体,看着为爱发狂的自己,感到悲哀。 “你在我内心中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算,你就好好做回你买卖城官商魁首大老爷就可以了,不要再缠着我。至于你跟刘娇,赵家和陈家联姻,没有什么不好,在商言商,这不是对你很有益的事情吗?” 陈蓁蓁狠着心说完,穿上衣服,快步离开。 一到觉得自己离得够远了,才放声大哭起来。 银珠儿在门外面踌躇半天,也不敢把脚跨进去。 主子自与那个妖女闹翻后,整个人都变了,以前做错事,主子会骂他,现在就是冷冷盯着他看,那眼神实在吓人的很。 所以,这段时间,他都是尽量减少自己在主子面前出现的机会,可这次实在是没办法啊,绥远王派来的人,他必须得进去通报啊。 “进来吧,在门口磨蹭什么?”冷冷的声音,冻得银珠儿原地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缩着脑袋进去,银珠儿赶紧禀:“主子,是绥远王派人来了。” “去请!” 银珠儿火烧屁股赶紧跑了,把人送到后,又准备脚底抹油溜,被赵靖阴鸷一眼,钉在了原地。 “还要我重新教你规矩吗?” 银珠儿哭着脸,从前也没见主子强调自己要学什么规矩。“奴才这就去端茶来。” 赵靖知道自己最近确实太不近人情了些,但一桩桩事情都压在了他身上。 除去陈蓁蓁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更棘手的事,就是恰克图俄商的异动。 俄商在生意场上越来越霸道,完全是俄国在背后给他们撑腰。 赵靖知道自己当初对俄商的推测是正确的! 他去乌里雅苏台和库伦时,将这个异动告诉了当地的商会和办事大臣,也将消息传递给了绥远王和朝廷,这是绥远王派人来送信了。 银珠儿引着一个清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摆好茶后,他脚步不停地赶紧离开。 赵靖对着来人拱手:“夏先生。”夏先生是绥远王的策士心腹。 “因为消息机密,所以只能我亲自来跑一趟。”夏先生道:“我在买卖城不能停留太久,但打眼了,将王爷的消息带到,我立刻就走。” 赵靖倾耳细听。 “我们插在俄国的奸细报说,他们的皇帝大概要对买卖城动手了,但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王爷也不能去报于皇上知道,更不能私自散播这个消息,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引起买卖城大乱是小,被诬告成挑拨两国关系,罪就大了。” 赵靖敛眉,“所以要装着跟平常一样,在私底下准备对付他们?” 夏先生点头:“只能如此了。” 直到夏先生走了有半个时辰,赵靖还背着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买卖城现在太危险了。 赵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蓁蓁,必须让她先离开这里。 他苦笑一声,那么目前就不能去哄她,与她合好了,若被他知道买卖城有难,他又准备与买卖城共生死,依她的性子,肯定不会离开的。 只能激她离开了。 他低头看着不离手的素钗,是他自己做的,想着她的时候做的,因为做得不好,从来不敢拿出来给她。 第33章公私分明 “等以后我们再相聚,一定让你带着这钗,嫁我为妻。” 买卖城的商会做了个大决定,俄商要购入大量的药材。 有能力供应的第一个药商就该是陈蓁蓁,没想到,这个大生意被赵靖给了陈九分代表的陈家不说,他竟然代表朝廷,要征收陈蓁蓁的药材为军用。 虽然这些药材不会收回现银,但可兑换成盐引,要知道盐可是朝廷控制的,不准商人私贩,利润极大,拿着盐引,陈蓁蓁肯定是大赚一笔。 这是让人多眼红的事,要是一般人早开心得不知东南西北了,但陈蓁蓁却不然。 她在商会还未解散的时候,在众人面前拦住了赵靖的去路。 她今日身着艳色男装,乌发全部管束在头顶,用蓝金环束起,虽然是男子装束,不能施粉画眉,但她小脸一团雪白,英挺之下,却很是清雅秀美,美得实在是惹眼。 虽已到春日,但温度还是有点低,就算是在屋内,陈蓁蓁的鼻尖还是微透着红,她面上是连日来一径的冷漠。 看到她清瘦了些,赵靖内心如被针尖扎了般的痛,明明关心,却要装着刻意冷漠。 “陈当家,有什么事?” 陈蓁蓁冷淡地看着他,道:“我的药庄是买卖城最好的药庄,眷村的人是因为吃了我的药才会减少病痛,为什么让陈九分做俄商的生意?这是我的生意!” “你把药供应给朝廷,朝廷会记着你的,而且,你会拿到盐引,那比俄国人的钱更好赚。” 她还是那么排斥他,让他有深深的无力感。 你知道吗?这是我为你所做的最好的筹算了。 她将心门紧闭,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连日的忙累,让赵靖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脸上的表情是厌恶吗? 陈蓁蓁心中漫上苦涩,就这么几日,他就厌烦她了吧? 刻意压下情绪,陈蓁蓁正色道: “药材征做军用,朝廷说是要用盐引来换,但我是平民,若到时朝廷不认账,我便只能吃哑巴亏,可这对于商人来说,又是无上荣誉的好事,朝廷自然会送皇匾,加虚爵,可我是个生意人,我要这些何用?实实在在的钱才是我的最大利益所在!” “朝廷已经下了征缴檄文,难道你要反抗?” “自然不敢。”她不甘心而已。 “十三庄今年在各地征收到的药材有数十万担,我知道你与乌里雅苏台的驼王金劲苍相熟,你要亲自负责押运这批药材!” 这样,在她回到买卖城的时候,不管怎样,事情已经解决完了。 陈蓁蓁冷哼一声,“你不但征收我的药,还要把我排挤出买卖城?” 天下谁人不知,盐道自前朝起,就一直被山西榆次的雷家掌控,虽然经历改朝换代,但因为雷家在此行业的势力太大,天下初定,朝廷经不起换血的代价,反而对雷家很是礼遇,朝廷此举,一是为了就近征药,二是借用她的力量削弱雷家在盐道的影响力。 “这样好的一箭双雕计划,是你制定的吗?”陈蓁蓁逼问赵靖,刚才的冷漠淡然已经退去,她怒笑道:“不,或许是一箭三雕吧,正好也把我排挤出了你的票号生意了。” “陈蓁蓁,用你聪明的脑袋好好想想,我是这样的人吗?”赵靖问她:“如果我要如此费尽心思地对付你,何必浪费精力?” “把我养肥了再杀,你得到的利益更大!” 赵靖真是快被眼前这固执的小女人气死了,辩不过她,又不能将他为何要这么做的原因告诉她,只能道:“随你怎么说!” “你这是承认了?”陈蓁蓁此时心中蓦然产生一股恨意。“我们虽然分开了,但我以为赵大人能公私分明的!” 赵靖知道多说无益,一切就只待以后,她明白了他的真心后,自然就会谅解了。 商会结束后,大家相约去酒楼。 这是习惯,每次相聚后,赵靖都会请各位当家去酒楼共欢,陈蓁蓁觉得没趣,也不想跟那个讨厌的人多说一句,自去寻十三庄的马车。 没想到还没出门,就碰到了妹妹刘娇。 刘娇显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此时一张小脸透着微微的粉红,眼睛亮亮的,正左顾右盼,不知道在寻什么人。 “在这做什么?我要回去了,要跟吗?”想她也不是来看自己的,她也没有要管她的意思。 “噢,你先回去吧,九舅舅说赵大人在这,我来看看他。” 刘娇随口说完,突然身子一紧,兴奋地直摇手臂,身子已如出笼的小鸟,欢快地飞扑向前。“赵大哥,赵大哥。” 陈蓁蓁本待要走,此时却整个身子僵住,过了好久,她才慢慢转身。 只见娇小的刘娇双手合抱住赵靖的手臂,撒娇地摇晃。 “你这丫头,眼睛只看到赵大哥了?”陈九分不知打哪儿凑过来的,对刘娇的态度是异常的亲热。 刘娇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甜笑着对陈九分说:“九舅舅,我们是自家人,早就不要这些虚礼了,但赵大哥就不一样了,舅舅以前不是一直对娇儿说,‘赵大人是我们陈家的大贵人’,咱们可要知恩图报呀!” 赵靖清疏有礼地看着刘娇,任着她攀着他的手臂,只微微笑着。 果然是那位嘴尖牙利的陈大当家的妹妹,不需教,卖乖奉承的话都是成套的。 他视线飘向前面那僵滞的人影,然后低声温柔地问刘娇:“既然刘姑娘来了,就随我们一起去酒楼吧。” 刘娇笑眯眯的。“那是当然,就算你今儿个不让我去,我也是做定了赵大哥的小尾巴啦。” “刘姑娘可真爱说笑。”赵靖温温地笑着。 刘娇看着他好看的侧面,眼睛都直了。 “我不管,我肚子好饿呢,姐姐家厨子做的东西我都吃不惯,我们快点走吧。” 三人行至陈蓁蓁的身边,赵靖停下了脚步。“陈当家若有急事,可先行一步,不留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陈蓁蓁想,她不能丢下妹妹,她用这个借口让自己安心留下。 陈蓁蓁拉下刘娇缠住赵靖的胳膊。“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要多注意点。” 刘娇不满意地又想缠回去,陈蓁蓁有先见之明地赶紧拉她先走了。 赵靖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有抹笑意。 看来,这丫头还是在意他的嘛! 宴上,刘娇一点也不掩饰对赵靖的好感,小姑娘倒是有几分小聪明,分寸拿捏得也是恰到好处,再看着陈九分在一旁点头哈腰得配合搭话。 陈蓁蓁开始还能坐得住,后来就是咬着牙忍。 再见赵靖与刘娇两个,你来我往,如唱戏般演着才子佳人的戏码,陈蓁蓁越捏越紧的指尖,几乎要将手中的筷子折断。 “赵大哥,你真该去我家尝尝我娘的手艺,这买卖城是太粗糙了,根本没有什么吃食可入口的。” 陈蓁蓁眉一挑,额角的筋在隐隐抖动。 哼,刘娇你也太明显了,还没怎么样呢,就急着带女婿上门了?姑娘家这么主动,会显得很掉价! “来,赵大哥,你尝尝这个,虽说算不得什么极品美味,但这堆菜里也只有这个可勉强入口了。” 陈蓁蓁冷眼看着推拒无力的赵靖,张嘴含下美人送到嘴前的菜。 “啪。”在筷子断的同时,陈蓁蓁起身。“我想起药庄还有要事处理,就先行一步了。” 她不能在那里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和妹妹亲热调笑,实际上,她很难过。 陈蓁蓁像个逃兵,走得飞快,遮掩不住失态,忽视不了心底那阵阵针扎般的刺痛,要不了人命,隐痛却如影随形,渐渐会呼吸困难,有很热的液体竟然控制不住,就要从眼睛中喷涌而出―― 她一摸脸颊,湿湿的。 为了那个男人,她流泪了…… 这个为男人掉眼泪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她! 第34章色狼,放开我 她飞也似走得更快,却没注意自己在情绪不稳的时候,走错了路,就在她意识到的时候,浑浑噩噩看了半晌,方才知道走了岔道,刚要回身,身侧的一个房间门突然被打开,一只手将她掳了进去。 门被重重关上,室内很暗,但那熟悉的味道,清颀的轮廓,饥渴吞吮她唇瓣的强势姿态,除了那男人,不会再是别人。 她握起拳头,捶他,开始很用力。接着,眉头微蹙,呼吸沉重起来。 她不甘心就这样投降,抖着唇。 “陈家想要利用我妹妹刘娇跟你搭上关系。” “唔。”他声音含糊,答得似是而非。 她急喘一声,嫣颊似瞬间盛开的牡丹,乍现惊人的美丽。 “他们真聪明,知道我拒绝不了娘和妹妹的请求。”她几乎要哭了。 “抬起来,让我进去。” 她抬腿想踢他,却被他一双大掌狠狠钳制住,他抬起眸子,亮的吓人。“你老实点,这段时间折腾得还不够吗?信不信我收拾得你明天下不了床?” 他再忍受不住离她那么远了。 去他的买卖城,他现在只想紧紧拥着怀中朝思暮想的女人,在这一刻,让两个人融为一体。 “你滚开!”陈蓁蓁羞恼成怒,骂道:“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色狼,放开我,放开我!” 她拼命挣动身子,却只加剧了两具身体的摩擦,她不能否认,早已熟悉了他的身子,已然动情,她内心中也想亲近他,可理智上,她做不到。 他太聪明太善于伪装,若是爱上他这样的男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娘错爱了一个男人,换来后半生的人格丧失,她不会也不能重蹈覆辙! 她辛苦得挣扎,他却轻松便突破界限,霸道得顶入她的身体。 “啊!”她呜咽尖叫,死死咬住嘴角,纤细的脖颈高抬,发丝凌乱散落。 “你不知道你这样有多美。” “混、混……”她哆哆嗦嗦说不出完整一句话。“混……蛋!” “蓁蓁,蓁蓁……”他钳住她纤腰,汗水滴到了她微敞的酥胸上。“你明知道的……蓁蓁,别逃避……这是最后一次……明天,明天你必须离开买卖城。” 蓦地,她身体一僵,瞬间从热烈的激情中清醒过来。 她脸上的媚色褪得干净,怔愣地说道:“为什么我必须离开买卖城?买卖城要出什么事了吗?” 他喜欢她的聪敏伶俐,可有时又恨她这点,知道瞒不了她,只得解释清楚,深怕她胡思乱想,反而会害了她。 “俄商果然如我们所料,要绕过买卖城直接去乌里雅苏台!而朝廷的药你也必须按时送过去,你不得不走!”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有本事,一边折腾她,一边还能将这些话说得清楚。 “原来真如我们当初所料!” “那些药你必须亲自押到军中。” 他又顶弄上来,她被他顶得差点岔气,她小手猛推他的胸膛,脸上却禁不住染上点点艳红。 “我讨厌你,我一定会去告诉大家的!” “我会阻止你!” “你若是真阻止我说出这个,必然能阻止我。但你也是想通过我的口透露给一些人知道吧?” “是!”他不能亲自将这话说出去警告大家,只能用这个方法提醒那些聪明人。 他本想顺着自己的性子,将她迷得天昏地暗,可她瞠着一双凤目,一脸倔强的表情,只能草草结束,他没尽兴,她更是毫无所觉,简直气得他牙疼。 他将她箍在怀中,不愿意离开她温暖潮润的体内。 她只略略不舒服得挣扎了一下,见敌不过他,也只得作罢。 “不让你说,是为了安稳民心,若是他们将这个消息当了真,全面撤出买卖城,到时候不但买卖城这边的商人受影响,这西北沿路都要受到影响,惊动了俄商,我们就会陷入被动一方;而让你透露出去,又是借着你的口,给他们提个醒,让他们有些心理准备,在这种拿捏不定的情况下,他们至少懂得自保,将部分产业保护起来。” 赵靖暗思,还不能告诉她俄国在给这群俄商撑腰,否则依她那么聪明,一定能猜出买卖城可能就要大难临头。 不知道这些的陈蓁蓁丝毫都不领他的情。 “既然如此,我离不离开买卖城,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与你毫无关系。”她又推他。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在推开我,逃避我,陈蓁蓁,你真得只要在一起快活就好,真得不想做我的妻子吗?你好好问问自己!” 她推他的手一顿,不愿意回答问题。 “我们现在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还这样纠缠我,不推开你,难道要我欢天喜地地接受吗?” “不要嘴硬。你的身体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我。” 他又开始不停地亲吻她柔嫩的唇,而且身体里的他渐渐涨起来,她咬着唇,觉得被他占着的地方,既酸又麻,双腿开始打颤。 “食色是人的本性,女人同样有这样的要求,换成别人,我也是一样――啊!你、赵……啊!疼……你干什么?” 他突然对她大开大合地进攻,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清俊的脸孔竟然有些扭曲狰狞,他恶狠狠地说:“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没有良心,这身子只记得我,除了我,你还会要别的人吗?” 这女人,竟然敢! “啊!好疼好疼!”她尖叫,这次是货真价实地想要脱离他的怀抱,他的动作凶猛异常,与以前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她知道他生气了。她也好生气,为自己的明知故犯,为自己的左右为难。 她也想真如自己表现得那般洒脱,保持着纯粹的肉体欢愉,就这样欢快地生活下去,不管未来,只看当下,享乐,陪伴,两人能到哪里就到哪里。 如果不能在一起,痛快分开就好! 妹妹说喜欢她,她觉得正是分开的好时机,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是,她做不到! 她想念他,太想念他。 “呜呜呜……”她哭,哭得好凶,越来越凶。 “你还知道哭?”他将她推向冰冷的墙壁,让她背对着他,整个身体都贴在墙上,只有屁股向后高高拱起。“你有什么好哭的?该哭的人是我!” “呜呜……”他如此凶猛,像是迎头暴泻下的海浪,让她只能像一叶小小的扁舟,在狂风暴雨中载沉载浮,最后被他吞噬。 “一样吗?是和别人一样的吗?” 她哭得惨兮兮的,手指陷进他手臂中,好多泪水呀,把他手臂都沾湿了,他心疼了,扭过她泪光闪闪的小脸,从她的眼睛亲到鼻梁,再到哭喊着“疼”的红肿小嘴。 他没玩没了地亲,亲个不停,身下的动作也渐渐趋缓,温柔得又似水。 她却还是一直哭,一直哭,哭得他心都快化了。 他含着她的耳垂,心疼低喃:“煞星,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如意?” 呜呜,她还想问他,他到底要她怎么样,才能满意不再折腾她,纠缠她? 她哪时为过哪个人哭过这么惨烈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你心里对你娘的那份愚孝和对你妹妹的心思,你想把我让给她?嗯?”他又开始咬牙切齿,动作也跟着凶起来。 真是对这女人又爱又狠,不刺刺她,他心里不甘。 “我就如你愿,你这个煞星,你可别后悔!” 第35章风云将变 肚子又热又疼,汗水将身上的衣服浸湿了一层又一层,裸在外面的皮肤逃不过他大手的蹂躏,被他搓捏着,又红又肿,露在空气中,刺刺的,麻麻的,被他身上的衣服不小心擦到,就好难过好难过。 她都这么难过了,他为什么对她还这么坏? 她恨死他了啦! “乖,听我的话,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了,你不能反抗朝廷的意愿,把这批药好好送到,我保证你一定拿到盐引。” “呜呜。”他的话就在耳边,似是清楚又很模糊。 “你听话好吗?嗯?” 他温柔的声音,缱绻的吻,让她火热的混乱中,胡乱地点头答应。 第二日,她就卷起大部分家当,假借押运军药的名目,往驻军地出发。 赵靖没有来送她。 她却一直在马上回首,走出了很远,才看到高高的城门上,一个男人站在那里,眺目远望。 她的心砰砰跳,知道一定是他在看着她。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才转回脖子,咬着唇静静思索。 他将她的势力排出买卖城之外,是保护她。 俄商现在蠢蠢欲动,听闻他们的皇帝也是穷兵黩武之人,朝廷连日征军需,大规模地调兵遣将,大有风云将变之势。她留在买卖城,无论是人还是她的家产,都有危险。 而买卖城又是两国交易商端口,动一发而牵全身,此时,我方必须稍安勿躁,一点马虎不得。虽然未必到最差一步,但提前准备着总是对的。 陈蓁蓁心下思定,打发得力部下带领驼队、监运药物往驻军防地而去,自己则带着十来个会功夫的下人,向乌里雅苏台行去。 到金家后,却被金宝儿怀孕的消息炸晕了。 陈蓁蓁当然是那个任苦任劳的大夫,给金宝儿检查完身体后,她调侃这对小题大做的夫妻: “行了,别腻了,外人看了还以为你们这胎是盼了多少年才来的宝贝蛋呢。”陈蓁蓁收回看诊工具。 “是有些见红,但吃了我的保胎药,好好在床上养着,不会有大碍的。这都第三胎了,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 金宝儿缩缩脖子,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亲亲夫君,一张小脸红透了。 金劲苍却皱着眉头,大手抚着小妻子柔顺的长发。“怪我,没察觉她怀孕了,还贪缠……” “你闭嘴啦!”金宝儿羞得桃颊飞红,一把捣住夫君的嘴巴。 “我知道你们恩爱,但有必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老牛吃嫩草,还肉麻当有趣了。”陈蓁蓁是一贯的毒舌。“女人的身体能让男人享乐,但她会怀孕,别只贪图享乐,享乐后的责任可都是她在担着。” “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金劲苍一脸深情款款地看着金宝儿。“我没想再让你受生育之苦的。” 不错,这位金夫人,前两胎都是双胞胎,还都是龙凤胎。 “别这么说,宝宝们很可爱呀,我很喜欢,我想为你生好多好多宝贝。” “宝儿……”金劲苍感动得不行。 在陈蓁蓁看来,这位大男人感动得都快掉眼泪了,泪珠子挂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太折损男人体面。 “呃……呕……”她扶着肚子,大呼受不了。“我拜托了,我中午饭可是吃撑了,你们饶了我吧,粮食可是宝贵的,为了这个吐出来,太不值得了。” “你吐到死也没人理会,不过麻烦别在我这吐,脏了我的地方。”金劲苍矜冷地乜斜陈蓁蓁一眼,他就是跟她不对盘,口也半毫情面。 “喂,金劲苍,你过河拆桥的本事还是一贯嘛!”别人怕他这位金爷,她陈蓁蓁可不怕! “好了好了,你们少说两句吧,蓁蓁姐,你不是有事要跟金爷说吗?”金宝儿偷偷给陈蓁蓁挤眼睛。 别再得罪我家大老爷了,蓁蓁姐这是来求人办事的态度吗?简直就是女王来巡视国土的派头嘛! “对,咱们可别在这斗嘴了,自家里内讧,却不知道外面的土匪,早就预谋着要闯进来抢劫了。” 金劲苍面色一整。“俄国人开始动了?” “嗯。我想绥远王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上次赵大人来,就告诉我多注意俄商那边的情况了。俄商早就开始行动了,他们派些什么布道的传教士,跟各地长官都打好了关系,其实,这半年来,俄商也尝试着在西北各地设立商号,直接跟当地的商人做生意。” 陈蓁蓁也正色接道:“朝廷初定,听说跟俄国边界也多有纠纷,这次他们又长了狼心豹子胆,想要将势力通过商业行为渗透入内地,朝廷一方面不好明里反驳,买卖城的商人们多有暗中通些消息的,又碍着赵靖的掌控,不敢有大动作。” 金劲苍道:“不是不能动,而是动不得。” “是的。”陈蓁蓁点头。“中俄互市,往来贸易巨大,这中间货款购销,银两尚未了账的生意不知凡几,牵扯的实在太大了,时局又是不稳,这事情难办得很。” “别急。近日,我就先去库伦、河北、山西,我认识不少势力强大的世家,全家,雷家,池家,这些都是响当当、背景又雄厚的,遇到这种危机,我们就必须整体抱成一团。” 这时,金宝儿却用小手拉拉金劲苍的衣襟。 金劲苍的表情瞬间软化,他低下头,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妻子。 “怎么了?” “你忘记还有金家了?”金宝儿习惯性地扁扁嘴巴。“前段时日,爷爷可是亲自来咱们这里看大宝他们四个,你就服个软,回金家看看吧。”这位金爷年轻气盛的时候,可是跟自己庞大的家族闹翻,脱离了关系,独自一人闯荡天下的。 金劲苍重哼一声,但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陈蓁蓁顺势劝诫:“这种关头,多一点支持就是多一份力量。” “然后你想怎么做?”金劲苍问道。 陈蓁蓁答道:“我要他们每一家都能出一个举足轻重的代表,如果时间还能赶得上,就利用彼此的关系网,尽可能得联合上其他省道的大商,共同向朝廷上书,力阻俄商的势力进入内地,给皇上和绥远王一个正当的理由拒绝俄国。就算万一破裂,我们这么多家联合,掌握了全国大半的财政命脉,朝廷也无法更不敢怪罪。” “倒是可行的法子。我立刻就动身,你这一路上劳顿了,待在这里等待便成。” “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不就是让我这个大药圣看着你这宝贝蛋嘛!”陈蓁蓁嗤之以鼻,直接揭穿金劲苍的意图。 金劲苍早就习惯了陈蓁蓁时不时的揶揄,摸摸小妻子的头,也不争辩。 “蓁蓁姐,那你打算做什么?”金宝儿睁着圆亮的大眼,问陈蓁蓁。 “我不知为什么,”陈蓁蓁的视线落到不知名的地方,低喃:“就是很牵挂买卖城,我担心留在十三庄的春桃和老管家,很是不放心。” 自打陈蓁蓁进到金宝儿的家门,她就觉得这位当家与以往是有些很大的不同了,此时,见她眉眼含愁,整个人就是透出股哀怨的感觉,并不如以前飒爽。 “蓁蓁姐,你……真得只是在担心春桃和老管家吗?”金宝儿小声试探:“这段时间,你跟赵大人……” “去你的?说他做什么?金宝儿,你以为你离了你男人活不得,全天下的女人没有了男人,就都活不下去了?” 陈蓁蓁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倏地跳起来,白嫩的脸上红霞遍布,眼神有鬼,四处躲闪。 金氏夫妻对看一眼,她这明显就是心虚的表现。 “这么操心买卖城的事,还不是因为赵大人?”金宝儿笑着说。 “金宝儿!陈蓁蓁跺脚,不跟你们说了,我现在就走!” 第36章乱成一团 看着陈蓁蓁急惊风似的刮出去,金宝儿吐吐舌头。“有必要反应这么强烈吗?” “赵大人实在是太有勇气了!”金劲苍抚着下巴,也开起了玩笑。 陈蓁蓁一边照顾金宝儿,一边等着金劲苍的消息,同时密切关注着买卖城的形势。 等拿到了金劲苍快马传回的消息,又喜又忧。 喜的是,通过商人们的联名上书,朝廷自然是力抗俄方,据说俄方使者在朝廷上听到这个消息就勃然大怒,根本不将天子看在脚下,转身便走,当下就离开京城。 忧虑便是由此而起,与此同时,俄方在买卖城频频与中方产生摩擦,两国交界的屯兵军营,也时有龌龊,大有风云欲变之势。 她的焦虑在晚上来得特别明显,辗转反侧,无法安眠,第二日也不觉得困乏,坐在厅堂上,一发呆就是半日,她等不到金劲苍回来了,匆匆别过金宝儿,带着自己的原班人马,往回赶。 “蓁蓁姐,你还记得当日劝我的话吗?你说,既然爱金爷,就不能当个缩头乌龟,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告诉他,我爱他,因为不说的话,他永远不会知道我爱他,说了才有成功的机会。” 她记得自己当时警惕地回了一句:“是,我记得,你想说什么?” 金宝儿难得严肃地板着一张小脸,手安抚性地放在她肩头。 “我要说的是一样的话。我知道你一直怕受伤害,这么多年,都好好守着自己的心。但不敢去爱的话,你这辈子都遇不到可共白首的男人。” 她亦记得,宝儿在说完这句话后,语重心长道:“你不要只看到男女之爱中坏的一面,你若真得断绝了自己的情缘,岂不是连那美好的东西都一同摒弃了?别到时后悔。” 别到时后悔! 正是这句话,点醒了她。 当年宝儿生死未卜之时,金劲苍也有过类似的悔悟,失去后方知失去的会是什么。 失去的是什么? 她骑在一路狂奔的马上,脑海中不知为何,闪现的全部是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想到的全是他的好,他对她的温柔,对她的疼宠,他不动声色的保护,让她避开买卖城这个暴风圈…… 如此紧张的局势下,她不愿躲在他为她打造的保护圈里,她要与他并肩而战! 一想到这里,陈蓁蓁心下更急。 “驾!”她甩着长鞭,驱动胯下骏马,一路急奔,从晨至昏,她似乎不知疲倦。 而买卖城就在眼前了…… 她的心,突然莫名绞痛,呼吸一窒,她停下马,右侧十步开外有个废弃的瞭望台,她飞步跨上台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台顶,极目所望,只见买卖城里火光冲天,一片缭乱之势。 “不好!”她知道大事不妙,眦目欲裂,手紧抓缰绳,飞快回到马上。 “阿飞,你脚程快,快去附近官府寻救兵,就说买卖城十万火急,来晚一步,何大人、赵大人并千万货物商铺将付之一炬。” “是!”属下领命即去。 陈蓁蓁敛眸,视线冰冷。“剩下的人都跟我来!” 十几人胯下都是好马,也是些拳脚功夫不错的人,不用多久,就到了买卖城的地界。 一路上遇到跌跌撞撞逃难的人,从他们口中陆续得知,买卖城的俄商造反,更有一批驻扎在恰克图的军人,跨过边界,在城中烧杀抢掠。 陈蓁蓁带着人,先来到赵靖的府邸,只见满目疮痍,大门被砸得稀烂,府中已经不剩任何生物了,赤条条的人命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陈蓁蓁一个个翻开尸体,手抖得不成样子。 “当家,那边没有赵大人。” 陈蓁蓁站起身。“我要亲自看过。”她身形摇晃,差点跌倒在地。 “当家!”属下伸手欲扶。 “不碍事。”她摇手,定要用自己的眼睛,将每一具尸体上狰狞惊恐的面容看过。 “都不是,幸好,幸好……”放下心来,心口却蹿上一阵空虚,她一屁股坐到地上,脖颈后的冷汗浸湿了背襟。 “你们……扶我起来。去、去十三庄。” 一路上,她脚步虚浮,还要注意不能暴露,街上到处都是燃烧未烬的火堆,尸体被堆栈起来,不过几十步便有一堆,死状凄惨。 突地,五六名凶悍高大的俄国军人,将一个掌柜从铺子里拎出来,一路拖在地上,不顾对方嚎哭大叫,几个人冲上来,就拳打脚踢,往死里揍。 陈蓁蓁咬住唇,她左右探看,见没有更多的俄国军人过来,她对手下做手势,众人点头。 陈蓁蓁从怀中掏出一个竹子做的长管子,其他人同她一样的做法,将细针推进管筒中,对准那那些俄国人,很轻的“簌”声之后,那几个俄国人突然倒地。 这时,两个人从他们的藏身之处掠出去,捂住掌柜的嘴巴,迅速拖回,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转瞬就完成。 “先回十三庄。” 一行人艰险行路,来到十三庄门前,大门深扣,门上用黄色布帛贴着大大的“封”字,陈蓁蓁看到这个,知道必定是赵靖为保她的家业和属下,故意为之。 “进庄。” 春桃和老管家若想自保,就必定会藏在“十三庄”的地下密室里,她只求上天保佑,那个男人也在那里。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庄子有那么大过,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似的,她以前觉得庄子好小,总想它再大些再大些,最好大过皇帝的宫殿,可她现在却恨不得背插双翅,一脚可跨出千步。 终于在密室中看到一脸惊悸却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春桃和老管家时,她并没有看到赵靖的脸。 “赵靖在哪里?”她拉住春桃的衣襟,声音抖得厉害。 “赵大人带人来封了庄子,嘱咐我们躲起来之后,就领着银珠儿和随从离开了。”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刚被救起的掌柜推开挡在前面的人。“赵大人本来是保护我们的,后来他怕何近大人叛变,领着人去了何大人的府上。” “当家,赵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春桃劝慰陈蓁蓁。 陈蓁蓁一脸惨白。“对,他比我聪明,功夫也比我强,他不会有事,他不能有事。” 她紧紧握住春桃的手,并不知道自己几乎是使尽了力气捏握,春桃痛得脸色刷白,却不喊一声。 陈蓁蓁凝神,强自镇定。“你们中会拳脚的,拿着“竹针”跟我来。” 她又转头对老管家吩咐:“将银针全部用‘丹摩罗’浸透,全部分与大家。” 老管家骇然,那“丹摩罗”号称开天辟地第一霸道毒物,西域有丹摩罗树,百年方开一花,百年方结一果,果核剧毒,遇仙毒仙,见佛杀佛。 将这“丹摩罗”果核磨制成粉,然后加入七种剧毒植物的汁液,兑成毒液,将银针泡于其中,然后用特制的吹管将银针吹到人身上,银针一扎入皮肤,眨眼功夫,人就立刻死了。 那是十三庄的镇庄宝之一。 但老管家没有多言,速去取来,将银针泡于毒液中,分给了大家。 他们赶到何府,没想到那里正战得一团乱。 陈蓁蓁紧紧攥着手中的吹管,极其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她被属下护着,属下渐渐被缠斗住,她却还是没找到赵靖的身影。 几次险被不长眼的刀剑击中,她立刻用吹管吹出剧毒银针,果然是见血封喉的神物,一路下来,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她心慌慌,脚下碰到的不是尸体便是丢弃的武器,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膝盖火辣辣地疼,还要在刀光剑影之下,翻开一具具尸体。 第37章救活他! 眼泪止不住,模糊了视线,在翻了几十具尸体后,她崩溃了。 她站起身,大声喊:“赵靖,你出来,赵靖,你在哪里?” “你快点出来!若是死,就让我见到尸体,要是活着,就让我看看你,赵靖!”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顾颜面地大哭大喊,胸口像开了一个洞,看不到的鲜血在汩汩流淌。 “咻!”一柄铁剑向她射来,她实在没有意志力强撑下去,眼睁睁地看着那剑迎面而来,她竟是一丝力气都没有。 “陈当家!”一个黑影从旁蹿来,将她拦腰一扑,两人重重倒在地上。 陈蓁蓁被摔得七荤八素,但她立即紧紧抓住来人的手臂。“银珠儿,是银珠儿吗?你主子呢?” “陈当家,正是我,主子在里面与人缠斗,小人不会功夫,主子让小人找个地方藏起来,主子就躲在当家身后的假山洞里。” “你这个混账!没良心的,你主子遇难,你不忠心护主,倒自己躲起来了!”陈蓁蓁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咬牙切齿。“就说你笨得不行,赵靖那等人怎么会用你这蠢奴?” “哎哟喂,求陈当家别打了,先救主子要紧!” “快走!” 外面嘈嘈杂杂的,陈蓁蓁没听得确切,只听得好像是又有一大帮子人来了。 “银珠儿,是敌是友?”如果是俄国人来了,那么一切都完了。 银珠儿跑出去很快跑回来,一脸喜气,“陈当家,是眷村的人来了!他们来帮我们了!” 陈蓁蓁只想感谢老天。 “我们快去找你家主子!”陈蓁蓁催促银珠儿。 “是是,这边走。”银珠儿在前面跑得飞快。 两人穿过一道别院,陈蓁蓁抬头一看,脸色瞬时大变,她的思绪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先行。 赵靖一身白衣,身上染着鲜血,长发披散,却被十几个人围住,而何近早已死在了他的身边,尸体被开膛破肚。 “赵靖,有箭!” 她拼命向他跑去,视线不停在那偷袭者的弓箭和赵靖间游移,她看到箭离弦,肝胆俱裂。 “不,不要――” 那一刻,她什么都听不见,所有声音仿佛在一瞬间被隔绝,只有剧烈的喘气声,像是闷雷打在鼓膜上,她努力伸出手,要碰到他,她已是睁眼瞎,泪水完全遮挡了视线。 好吧,要死就一起死吧。 这生未了断得干净,下一生他们继续纠缠。 她闭上了眼睛,泪水滚落。感觉自己被紧箍进熟悉的怀抱,然后一双铁臂环住她的腰,将她使命嵌进怀中,然后他带着她转身。 一道重力穿来,她只觉他身子狠狠震了一下,她惊得瞠大双目,看到此生最爱的那张脸。 然后,视线下移,箭穿胸而过,箭头血红,血水汇聚,串串喷洒下来,溅到她脸上、衣上,他的白衫已然成了血衫。 她的眼睛越瞪越大,唇长得好大,却叫不出声音。 “你……”她喘不过气来,“你――你不、不要这样……” “别哭。”他苍白着脸,“在我面前,不要哭……” 他的手指,带着血,抚过她的面颊,拂去不停滚落的泪珠。 她哭得喘不过起来。“咳咳咳……你不能这样……” “你不该回来。”他的嘴角也流下了血。 “我怎么能不来?”她拼命要按住他的伤口,甚至不顾那锋利的箭头,他抓住她的手。 “真得不该来。”他的眼神好温柔。“我怕有些话,我再不说也许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她捂住他的嘴巴。“现在别说,等你伤好了,再告诉我。” 他摇头。“蓁蓁,我爱你。” 她倒抽口气,泪落得更多。 “蓁蓁,我一直不说,是因为我知道说了你也并不会相信,我爱你,只有我用余生身体力行地向你证明,让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不会像你父母一样,我绝对不会抛弃你。” “求你别说了,别说了……”她哭出声来。 “我没给你承诺,承诺这种东西,说一百句都可说,却不能履行的话,承诺又有何用?” 她只是哭,哭得像个孩子。 “别哭。”他擦着她的泪。“幸好我没说,否则我现在岂不是对你实现我的诺言?”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她似是已听不进他的话,喃喃低语。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双手抓住他的衣领。“不,你承诺过的,你我当日赌马,有过约定,若我赢,你这辈子便要听我的,这是你欠我的!我命令你不要死,不准死,马上好起来,我要嫁给你,为你生孩子,同你一起白头到老……” 他流血过多,神思已经开始昏黑。 “你听到没有?我们有契约的,你答应过我的……”他的身子渐渐向她沉来,她抱着他,支撑不住也咬着牙根坚持,他们不可以倒下,如果站着,两个人就一起活下去,如果倒下,两个人就都是死了。 他的脑袋耷拉在她颈侧,手垂了下来。 她心中哀恸,大声喊道:“赵靖,你怎么可以招惹了我又抛弃我?如果你敢死,我发誓这辈子我恨尽天下苍生,终生不嫁,看到幸福美满便要破坏,尽我自己所能,祸害天下,死后便堕入阿鼻地狱,受尽狱火焚烧……” “咳咳咳……”他气息虽弱,却终于没如她想的那般,她听到他轻轻的一声叹息。“蓁蓁,你怎么能就这样跟我分开?你明明就是离不开我,爱惨了我。” “是!我就是!所以你不准死,知道吗?” 在她哭得泪眼昏花的时候,仿佛看到了金劲苍和师傅的身影。 金劲苍和青莲居士带着援兵,会同眷村的人们,在危急的时刻赶到了! 师傅温柔的手指给她擦掉眼泪,叹气:“你这孩子,爱上一个人就变笨了,你自己可是买卖城最大的药材铺老板,医术也了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死吗?师傅白教你了!是不是他死了,你也要跟去了?” 那一瞬间,她真得有这样的冲动! 她太伤心了,被他快要死了的事情刺激得大脑一片空白,抽泣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我的‘雪还丹’已经配置好了,但因为药效更好,可能你受到的痛苦比‘同心’还大,但绝对不会像‘同心’那样会要你的命!” “师傅,我不怕,求你救救他吧!” 青莲居士不再多言,立刻探手衣中,取出两瓶药丸,一瓶取出一颗,给赵靖和陈蓁蓁分别灌了一颗。 当年,她曾给金劲苍吃过“同心”,当日看他为了救自己的妻子,大把地往嘴巴里塞。当日,她笑金劲苍为爱痴傻,哪里想到,冥冥之中,她也会有这么一天,为了心爱的男人甘心吞下让人痛苦到生不如死的药。 刚吞下药,她便觉得剧痛袭来。 见两人意识都有些模糊了,青莲居士指挥春桃他们,“赶快把他们带进去,然后都脱光,泡在同一个木桶中,我会把‘雪还丹’的药粉化成药液,这样药效才能得到最好挥发。” “是!” 其实这不过就是用一个好人的精魂气,消散在两人共泡的药液中,通过药液的传导,再进入他的体内,养他破损的精魂气。 也就是用一个人身上的精魄,去养活两个人。 青莲居士凝神,操着手中的银针,护两个人的心脉。 可不管再怎么护,陈蓁蓁身上一波一波的剧痛,几乎让她恨不得自己立时就死去!可她不能死! 她还要好好地活着,勇敢大胆地去爱人,所以无论再如何痛,她都一声不吭,生生受了三天后,赵靖活过来了! 尾声。 山西平遥。 第38章大结局 来往繁华的大街,人潮如梭,集市自是热闹,但这有更热闹的一个去处,就在地价最贵的城东口上,一家宽宏的店铺,门楣上悬“汇通天下”四个金字的黑色木匾,这乃是当今权倾朝野的绥远王亲笔赐书,代表着皇商的无尚荣耀。 此铺子是平遥赵家开有年余,设立于山西的“总票号”,因有赵家小主子和小夫人的名声在外,晋商大户巨额银钱不方便来往的,俱存于赵家的票号,更因赵家的票号遍布天下,只要有银票,到各地的票号都可随意支领,这门生意可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回,使得赵家获利甚巨。 加之赵家小夫人因年前支持军队,将药货尽捐军用,深得朝廷重爱,被皇上钦点为“天下第一药圣”,皇赐金盘便贡于赵家的祠堂里,这赵小夫人事业更加做大,那寻上门求师拜学的,都快把赵家的门坎踏破了。 据闻,赵家的当家赵老太爷,对这孙媳是爱若掌上明珠,迎娶当日,十六抬的红鸾锦绣大轿子,吹拉弹唱的迎亲队伍足足有十几里长,赶超过当年众人夸羡的,全家嫁小女儿时的“十里红妆”,一时传为美谈。 两人成亲后,夫妻同心协力,创办票号,汇聚了天下之财,来往皆是权豪富贵,今年听说他家首办聚宴,请的都是巨贾大商,一时赵家在平遥风头无两。 这闲磕牙的莫不是锦上添花,但小两口过的可是实实在在又平平凡凡的小日子,乏善可陈不说,有的时候,还不是那么美好。 “赵靖,你又压我?你这臭毛病能不能改改?”陈蓁蓁咬牙切齿,自打俩人成亲以来,他就养了个坏毛病,睡觉喜欢压在她身上,她每次厉色拒绝,半夜他又会趁她睡得天昏地暗,再压回去,结果一早醒来,她就会全身酸痛,胸口憋闷。 “滚开!”她也是无奈地被训练成动作熟练,一把将他推离,好不容易坐起身,活动活动快被压扁、已经失去知觉的手臂,瞪他一眼,啐道:“自私鬼,就贪自己舒服,若是被你这常年压下来,得了心病,我看你要怎么哭去!” 他闭着眼,伸出手,胡乱将正在盛怒中的老婆抱进怀中,嘴角挂着笑,哄道:“别的我不敢说,只是我娘子这医术,那可是连皇帝都称叹的。没事没事!” 她扭他耳朵,“早知道你坏毛病这么多,我才懒得嫁你。” 他睁开一只眼睛。“你不嫁我,想嫁谁?说,你想嫁谁?反了你啊!” 说着,将她身子拉到身下压着,猛往她痒痒处挠去,立时换来陈蓁蓁惊天动地的尖笑声。 “啊,别……别弄我……好痒好痒呀……哇哈哈哈……”她像只虫子似的,在他身下七扭八扭,不时,就惹得他血气旺盛,当下就要脱她衣服,要亲热。 “去,今天可是贵客来的日子,不准乱来。”她娇喘着,被他抱在怀中,小脸艳红,眸中光彩流转,肤色润泽,一看就是被疼宠至极致的幸福小女人。 “你就是闲不住的穷忙命!”他点她脑袋瓜。“这身子才好多久呢?都还没养好呢!” 去年,她为救他,食下“雪还丹”,他好了,她倒是被折腾得不行。 虽留了命下来,但到底还是初次研制好,还没怎么试过,第一次就拿来给她吃,多少还是留了病根。当时,他看着她面色苍白,骨瘦如柴,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蓁蓁好转后,不服气,自己又试了还几种种办法,添加了无数的药辅材,才成功研制出疗效最好的“雪还丹”,师傅都称赞她是青出于蓝。 “这还没养好呀?你是想将我养成神猪吗?”被子里,她踢他一脚,气盛的很。“我先说好,别看我这段日子主要在养病,这票号大半的参成可是我的,那票号姓陈不姓赵,你可给我记清了。” 反正一说到钱,她绝对是把他这夫君放一边的。 “你呀!”他捏她鼻子。“买卖城闭市,我倒是想你好好清闲下来,就专心在家里做个少奶奶,怎么就是压不住本性,要强出头呢?” 她追着他的手,要咬他。 他胳膊圈起,将她脖子扣住,压到自己肩上,将她亲得神魂颠倒,小手紧掐住他手臂,指尖深深陷入臂肉中。 “哼,你养的那个笨奴才!蠢不说,胆子还小,哪里能帮你?春桃又嫁人了,老管家那人精,偷着享清闲,成天串东门走西门,狐假虎威地倚老卖老,这家里可没一个我信得过的人帮你。” 她不出来能成吗? 他这种奸人,是一贯喜欢扮白脸的,没她这个黑脸,他怎么好唱戏骗人呀? “我倒是觉得银珠儿挺好的。” 她斜睨他一眼。“是好,你故意放个笨的在身边,不用费心思防他,你不能说的话,还能暗里摆弄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去闹去说,反正也没人会怪到你头上。” 这人就是心思深,奸诈得很。 那何近怕也是被他不知怎么弄死的,只有何近死,朝廷才有出师之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激起群愤,举国上下,对俄国人同仇敌忾,皇帝亲领三军,与俄国大战半年,最终逼得他们签署投降和约,关闭买卖城,赔偿巨额损失。 他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量,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紧张了一下,不明所以:“怎么?” 他扯开唇,嘻嘻笑着。“所以我说,我们就是天生的一对,这世上也只有小娘子懂我,在小娘子面前,小生可是半点都没得隐瞒。” “你倒是敢瞒?!”她冷哼。“还有,我严重警告你,这次陈家来人,我来招应就是,我严禁你接触陈家人。” “娘子说的可是陈家的刘娇?” “哼。”陈蓁蓁冷嗤一声。 哎呀,有人醋得形象都不顾了,瞅那歪嘴巴瞪眼珠的小模样,是要多丑有多丑,丑得他心里乐不可支。 “娘子这是何理?一来,陈家好歹也是你的娘家,二来,我对陈家也多有照顾,你那舅舅和妹妹若不是我安排,当日俄军血洗买卖城,他俩早就尸骨无存了……” “要你多事?”她面子挂不住了。“我自家的事我自己处理,反正你与陈家少来往就是。” 她凶巴巴睨他。“别说我没警告你,若让我发现,搓衣板子可会好好伺候你!” “你个醋缸!学泼了?”他笑容可掬。 她恨他笑成这样,明知自己是无理取闹,可就是……控制不住呵…… 就是爱他,就是要全部占有,心心念念,让他从此后,心中只得一个她,眼中只看一个她,想的是她,念的是她,生死相许的也是她。 他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嘘,我说过,不要你再在我面前哭。”他怎能不知她?“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他亲她眼角的泪珠,吻着她软软的唇,将那滴苦涩也化为甘甜。 “风雨消磨生死,情今生不能醒。” 以吻封缄。 这世上,他们也只是普通一双人,唯求相守到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