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继少年 公元1405年开始,明三宝太监郑和七次远下西洋,在南半球大西洲建立了汉家第一片海外殖民地——未央城。之后,大明神医李时珍为撰写《本草纲目》西渡重洋,采药途中,在海外孤岛寻得遗失数千年之久的【神农圣葫】,遂于未央创立悬葫阁,意在悬葫济世。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600多年过去,未央从一座蛮荒城池发展为如今的未央之国,并与同根同源的华国组成世界三大经济体之一:大汉同盟。而悬葫阁已成未央皇家直属太医院,历任未央皇帝平均寿命85岁。 ………… 2008年,未央城郊外桃花坞,一家牌匾都没有的医堂面朝清澈小河,偏安一隅。 2月,正值南半球璀璨盛夏,中午阳光炙人,河边绿意盎然的柳树上,夏蝉“知了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阴凉医堂内,看起来年近七旬的纪珉不时拿起手机扫向屏幕。 今天是他和一位少年约好的十年之期,十年前,纪珉在华国申城“流窜”行医期间,意外得知有个孩子从小能看到“脏东西”,随后几经验证,确认那孩子就是传说中的血继天望,天生觉醒圣品诊术,纪珉欣喜若狂。在华逗留数月,将整套秘传按跷术【九九八十一格推背图】教授给孩子,签证即将到期,纪珉和孩子相约十年后,悬葫阁神农葫挂果之期在未央相见。 “也不知道推背图他记住了多少……”纪珉嘀咕一句,再次拿起手机。 医堂破旧电视机正在播放午间新闻:“近日,我国极地科考团从南极冰川深处挖掘出的远古海洋冻块已运回未央格物院进行研究分析,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见手机里还是没有来电显示,纪珉皱眉,额头抬头纹深刻:“算时间邮轮应该已经停靠港口了,易歌那小子怎么还没来电话?”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快讯,本台消息,从华国申城驶往未央国际港口,载有1200名旅客的大禹号邮轮上发现疑似埃博拉出血热患者。 目前疾病控制中心已封锁港口,派出医疗舰,大禹号邮轮暂时停泊在近海30海里处等待隔离处理……” “坏了!”纪珉脸色骤紧,急忙脱去身上单褂,拿起钥匙往外奔去。对老头来说,易歌是外院重掌悬葫阁的关键,他一定不能有事! 纪珉跑出医堂,正要锁门,电视里:“据本台记者从港口现场传回来的消息,疾病控制中心已联系悬葫阁,两名太医医师正在赶往码头途中,另同仁堂、养和堂、圣爱堂、明济堂的多位坐堂医师也前往协助疫病治疗。” 听到新闻,纪珉停下动作,想了想,沉吟道:“内院那些个老东西别的不行,但对付疫疠是他们的老本行,应该不会有事,嗯……应该不会有事……”便走入医堂重新坐下。 ………… “埃博拉”原是塞伦盖蒂北部一条河流的名字,1976年,一种不知名的病毒光顾这里,疯狂地虐杀“埃博拉”河沿岸55个村庄的百姓,致使数万村民生灵涂炭,有的家庭甚至无一幸免,“埃博拉病毒”也因此而得名。事隔3年(1979年),“埃博拉”病毒再次肆虐,一时尸横遍野。经过两次“暴行”后,“埃博拉”病毒离奇销声匿迹,变得无影无踪,直到最近又有卷土重来的迹象。 现代医学对“埃博拉”作过诸多探索,但其真实“身份”至今仍是不解之谜。没有人知道埃博拉病毒在每次大爆发后潜伏在何处,也没有人知道每一次埃博拉疫情大规模爆发时,第一个受害者是从哪里感染到这种病毒的。“埃博拉”病毒是人类有史以来所知道的最可怕的病毒之一,病人一旦感染这种病毒,没有疫苗注射,也没有其他治疗方法,实际上几近等于判了死刑。用一位医生的话来说,感染上“埃博拉”的人会在你面前“融化”掉。目前唯一阻止病毒蔓延的方法就是把已经感染的病人完全隔离开来。 然而对这种说法,1979年埃博拉第二次肆虐过的某个村庄中,许多位幸存下来的老人有不同看法。他们当初曾亲眼见证,一位穿着奇怪服饰的东方人以近乎巫术的神奇手法,将一名名七窍流血濒临死亡的患者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甚至最后彻底“铲除”祸根,直接导致埃博拉销声匿迹二十多年之久。 ………… 距离未央港口30海里外,大禹号巨型邮轮飘浮平静海面,不远处,停着一艘纯白色,印有红色十字的医疗舰。 邮轮船舱二层一间客房内,易歌一手捂住口鼻,行为怪异,似是在躲闪什么可怕的东西,匍匐下趴,紧贴地板爬到窗口,抬起另一只手推开窗户。 房间里除了易歌别无他人,可不知怎么回事,少年生生一个鱼跃翻滚至房间另一侧,磕得膝盖生疼。站起后,他屏住呼吸,抽出床上床单用力抖动,将视野里的“灰色雾气”扇出窗外,赶紧关闭窗户,接着用胶带把门窗缝隙全部封死,这才像溺水过后,张嘴大口喘息。 靠墙瘫坐喘了好一会,易歌苦脸道:“怎么坐个船都能碰上埃博拉?早知道就拼死坐一回飞机了。 都怪老头,非得要我来未央,这下乐子大了……” 易歌口中的老头就是纪珉,一个怎么看都不靠谱的老中医。 缘分这种事情非常奇妙,易歌从小就能看见“脏东西”,为了给他治“病”,爸妈带着他跑遍大大小小的医院、道观、寺庙以及中医门诊,都不见效。直到十年前…… 1998年春节前夕,在报社工作的老爸和同事骑摩托车下乡采访,半路跟一头突然冲出的野猪怼了,老爸没事,但坐在后座的同事摔成了气胸,右侧肋骨塌陷,当场出气多进气少。 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最近的卫生所也要骑摩托车跑1个多小时,眼看同事脸色憋得青紫,抽抽着翻起了白眼,田埂间走来一个背着药箱,年近七旬的老头。 老头弯腰检查同事,搭脉过后,从药箱里拿出一柄墨色圆润石刀,在同事身上划来划去,每次划完都在右侧肋骨塌陷位置为终结。 见老头神神叨叨不紧不慢的样子,易歌他爸急得上火,抬腿就要把误人性命的赤脚医生踹开,可这时,老头左手拇指顶住同事气管,右手重重一拳砸在同事完好的左胸,一阵密集骨节脆响,原本塌陷的右侧肋骨居然鼓了起来,同事深吸一口回魂气,剧烈咳嗽。 易歌他爸怔怔看着同事脸上青紫逐渐消退,一时对老头惊为天人。 双方互通姓名聊了两句,纪珉整理好药箱打算离开,易爸想起家里儿子的怪病,询问有没有办法治,之前一直沉稳温和的纪珉突然须发皆张,双手钳住易爸肩膀疯了一样质问“人在哪里?!” 后来易爸领纪珉回家,易妈不满道:“你哪找来的骗子?”,易爸什么也没说,脱下衣服给老婆看他两侧肩膀上的十指淤青印子,每根手指三个指节清晰可见。再之后,易妈也没话说了,反正她在老公身上往死了掐也掐不出这样的淤青指印。 纪珉和易歌相处了三个多月,期间易歌的病没治好,倒是把易家一家老小医了个遍。易爸经过这段时间发现,纪珉对治疗跌打损伤、关节炎之类的筋骨外疾堪称神乎其技,手中一柄名为“疥痨宾”的墨色【砭石】石刀无往不利。尤其是将易歌奶奶的腰椎间盘突出用墨色石刀一点点“刮”去,要不是被老婆一把拉住,易爸差点跪下喊神仙。 腰椎间盘突出在现代医学里面和白血病、艾滋一样,都属于不治之症,无药可医! 于是乎,当纪珉告诉易爸,易歌看见“脏东西”并不是一种病的时候,易爸信了。 而后,纪珉说担保十年后能送易歌进悬葫阁,易爸一脸蒙圈干眨眼道:“悬葫阁?”,但出生未央国官宦人家的易妈大喜过望。 说是十年之约,其实易爸一直和纪珉保持联络,逢年过节没少寄去礼物。毕竟认识了牛掰的医生一定要巴结好,谁能保证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 由于网络逐渐普及,最近几年,易爸才知道未央国有个炒鸡牛掰的皇家太医院,08年春节前夕,纪珉电话通知尽快让易歌来未央,易爸二话不说就把儿子给卖了,易妈更是欢天喜地在家里放了一万响鞭炮,只要有了悬葫阁医生的超然身份,不信未央的顽固父亲还能不认易歌这个外孙! 可是,谁也没有问过易歌愿不愿意。 语文课本上,鲁迅在《朝花夕拾》里写道,为了给父亲治病,要找一对蟋蟀须子做药引,还非得是原配。当时易歌就呵呵了,他很想知道怎么证明两只蟋蟀是原配,还是非法同居。 更何况,易歌已经高三,还有半年就要高考,喜欢的姑娘还没追到,向往的大学还没考上,在家里安逸少爷不当,跑去未央国老中医门诊给人推背按摩,他乐意才怪! 所以过完年后,易爸拿出为儿子买好的机票,易歌借口恐高,打死不坐飞机。华国和未央中间隔了一整片大海,易歌天真的以为,恐高坐不了飞机是一招无解必杀。 可老子到底是老子,易爸退了机票,转手买了张船票扔儿子脸上:“听说你恐高?我不信你还恐水!” 就这样,易歌不情不愿,被逼上了远走他乡的大禹号邮轮。 登上邮轮向前来送行的爸妈挥别,对纪珉炒鸡崇拜的老爸在嘿嘿傻笑,期待可以重回家门的老妈在哈哈大笑,难过的只有易歌自己…… 无语凝望苍天,易歌在邮轮“呜呜”起航声中寞落走进船舱。 大禹号此次航程七天,从申城港口出发,远跨大洋,途径塞伦盖蒂停靠半天后,最后驶向大西洲未央港口。 前三天都没事,可第四天,邮轮停靠好望角,走上俩黑哥们,易歌立刻知道事情要糟。 那两黑哥们背上各自趴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疠魔,虚影中飘散出的“灰色雾气”只要有人沾上,很快就会在那人背上生出一只新的疠魔,抽取人体“养分”逐渐长大,同时感染下一坨肥料。 十年前老头教易歌推背图的时候说过,易歌看到的脏东西并非什么鬼怪,而是疫邪和疠魔,用现代医学术语来讲就是细菌和病毒。 这么多年下来,看得多了,易歌对脏东西总结出了一定经验。疫邪和疠魔区别很大,疫邪有实质,且有各自特定外形,可以通过药物杀死。疠魔由雾气组成的虚影,外形千变万化,加之没有实质,无法杀死,所以对付它们,只有靠人体内的特殊白光将“雾气”排出体外。 这样的特殊白光,老头称它们为免疫力。 而两者寄宿人体的方式也不一样,疫邪先是自己汲取“养分”长大,成长到一定程度,便一分为二,分裂出的疫邪再去寄宿另一个人。 疠魔不需要分裂,虚影散发出的灰色雾气则无时无刻不在飘散,只要沾上或者吸入就等于感染。 因此,为避免自己也中招,那两个背上趴着疠魔的黑哥们上船后,易歌能不出房间就尽量不出房间,肚子饿了直接用泡面解决。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疠魔的感染强度。世界卫生组织将埃博拉定级为:生物安全等级4级(艾滋病为3级,SARS为3级,级数越大防护越严格),其烈性感染能力,使得埃博拉无需进行基因编辑就达到了武器级别。 两黑哥们上船当天下午,所到之处旅客无一幸免,而受感染的旅客在船上走动又会再次感染其他人,仅仅一天后,全船1200名旅客已经有一半人的背后都趴上了疠魔。 航程第五天,船上许多旅客出现咳嗽症状,随之而来的就是恶心、呕吐、腹泻、高烧、体内出血、体外出血。 第六天下午,当一位旅客七窍流血痛苦死去,船长知道不能再拖了,必须上报疾病控制中心,否则这一船人将无一幸免,成为一艘飘在大洋上的幽灵船。 第七天,距离未央港口30海里处,疾病控制中心的医疗舰截停大禹号,对船上最先出现的三具尸体检查化验后确认就是臭名昭著的埃博拉病毒。 ………… 2月8日中午12点20,穿着全套防护装备的疾病中心医护人员逐一敲开房门检查旅客状况。 易歌从医护人员口中得知是埃博拉病毒,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病他听说过,一旦染上等于一只脚踏进鬼门关。 医护人员见易歌并未出现症状,离开走向下一个房间。之后易歌磕得膝盖生疼,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带进来的“灰色雾气”扇出窗外,颓丧瘫坐。 心里对把他叫来未央的老头一顿抱怨,易歌抓着头发开始发愁接下来要怎么办,就算能看到灰雾,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在这艘充斥着致命病毒的船上安然无恙。 抱着脑袋愁了好一会,易珉忽然道:“对了,老头说过推背图天字决里有一套激发人体免疫力的口诀,几个穴位是什么来着?” 尽管一对“非法同居的蟋蟀”大概就能说明易歌对中医的态度,可这时候他已走投无路,只有把死马当活马医,皱眉仔细回想差不多忘光的推背图口诀。 “大椎、灵台、脊中、命门、阳关,嗯……好像还有前面的天枢和玉堂……” 稍久,易歌在身上一顿乱按,有没有用他也不知道,反倒把自己整出了一身汗,后心暖融融地发热。 中午12点50,船上广播突然响起:“各位旅客请注意,请所有人离开房间,到邮轮一层宴厅集合,接受治疗。” 广播还没放完,易歌道:“开什么玩笑,所有人到宴厅集合?这没病的也得染病啊!” 可事实上由不得他不去,十分钟后,医护人员过来敲门:“请里面的人开门,到邮轮一层集合配合治疗。” 易歌在门口回道:“不用了,我很好,没生病,你们去找别人吧。” “砰砰砰”医护人员喊道:“快开门,不要耽误治疗。” 易歌:“都说了我没病,走开!别来烦我!” 他说的是事实,可医护人员不知道,不一会,房门被钥匙从外面打开,易歌退到墙角,捂住口鼻:“你们干什么?出去! 靠!快关门,病毒都进来了!” 两名医护人员走上前架住易歌:“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也是为你好。” 易歌挣扎:“好什么好,没病的也得被你们整成有病了,放开我!” 医护人员隔着面罩瓮声瓮气道:“放心,不会有事,悬葫阁的太医马上到了。” “悬葫阁?”易歌愣住。 这悬葫阁易歌最近有在网上看到过,传得挺玄乎,听说死人都救得回来,好像癌症也有办法治。 愣神间,易歌被两名医护人员架出门外。挣扎不过,他只好尽可能屏住呼吸,避免吸入灰雾,被“友好”送往一层宴厅。 下午1点20,一架军用直升机在邮轮停机坪降落,下来一位身穿白色直裰,头戴方巾,仿佛从画中走出的清丽书生。 第二章 济世行走 下午1点20,穿着防护服的疾病控制中心负责人王全和李辉在邮轮甲板上等待直升机降落。 很快直升机停稳,机门打开,看到从里面走出的清丽书生,王全和李辉心里皆自出现相同疑问:“不说是两名太医医师吗?怎么才来了一个?而且年纪也太轻了吧?” 见书生走下停机坪,王全和李辉迎上前去。 “人呢?”身着白色直裰的书生清冷道。 王全:“已经按你刚才的要求把所有旅客都集中到了一层宴厅。” 书生:“好,带我过去。” 李辉:“你……不穿防护服?” 书生:“不用,带我过去就好。” 两位疾病控制中心的负责人皱眉对视,王全看了一眼书生腰间的白葫芦,率先伸手,恭敬道:“这边请。” ………… 二十分钟前,易歌被医护人员“友好”送往一层宴厅,打开大门,见里面密密麻麻趴在旅客背上的狰狞疠魔,浓密灰**气四处弥漫,耳边到处都是咳嗽、呕吐、痛苦病吟声,恍如置身人间地狱,易歌只觉手脚冰凉,不想进去。 被医护人员无情推入,大门砰地一声关闭。 易歌捂住口鼻,紧贴着墙壁,咬了咬牙,往魔气相对稀薄的角落小心挪去。 此刻宴厅就像大话西游里的五指山,群妖云集,魔气四溢,即便易歌捂住口鼻,还是难免吸入一些灰雾。 眼见自己身上的白光被魔气侵染,逐渐暗淡,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易歌情急思讨出路。 十多位“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正在给情况危急的患者做紧急治疗。易歌看到一缕白烟从天而降,在其中一位医生周身环绕,“推开”飘荡灰雾,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从小到大,除了看见脏东西,易歌发现每当自己做出某种特定行为时,身边也会有白烟缭绕。老头曾经说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行医治病、救死扶伤,天地之间自有一缕医德降下。一小部分拥有远古巫祝血脉后人能够引德入葫,炼化成自身医元。 医德、医元易歌不懂,但他看见白烟能有效隔绝灰雾,立刻就近找了一位躺地上剧烈咳嗽的中年人,将他扶坐起来。 “咳嗽,那就应该是地字诀肺经,天府、侠白、尺泽、太渊……”努力回想《推背图》,易歌伸手按向中年人背部。 咳得要死要活的中年人被人从地上拉起,心下烦躁正要发作,但随后,一只手覆到他背上,按了没两下,肺里瘙痒很快缓解,中年人惊异回头。 几分钟后,易歌照着老头教他的手法,一顿残缺不全的地字诀肺经按完,中年人从剧烈咳嗽转为轻咳,一缕白烟降下,将易歌身边浓稠灰雾稍许推开。 见状,易歌喜道:“果然有效!” “咳……小兄弟,求你帮看看我老婆,她吐得快不行了。咳……”咳嗽缓解,中年人对易歌乞求道。 没多说什么,易歌走向躺在旁边的妇女。这时候他愿不愿意救人已经不重要,他帮别人就等于在救自己。 妇女的症状比中年人严重得多,嘴角沾着绿色反刍物,酸臭味浓重,虚弱昏迷。易歌咧了咧嘴,忍着恶心扶起妇女,一边嘀咕着:“地字诀胃经、大肠经……”,一边伸手按向妇人背上。 十多分钟过去,易歌又在四五个人背上按过,周身一缕缕白烟慢慢聚成气罩,顽强将灰雾隔绝在外,而体内的白光也停止黯淡,逐渐稳定下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旅客大片大片倒在地上,疠魔愈发狰狞,散发出的灰雾开始在宴厅中央凝聚成团,颜色一点点变深、发黑,令人心悸。看向眼前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易歌皱眉道:“悬葫阁的人在想什么?好好的不做隔离治疗,非得把人都聚到一起,这么多人要怎么救?” 这时,宴厅大门打开,穿着白色直裰的书生负手走入。 易歌第一时间看去,书生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仿佛能让人忽略他的美丑,看清书生面容,易歌心里只蹦出两个字:“干净” 紧接着,易歌忽然瞪大眼睛:“这……” 在他的视野中,只见书生一步“跨”出自己身体,手中多了一柄古朴长剑。 “六位地皇阵。”书生空出的左手一抖,六根银针洒出,分别停留在宴厅的前后左右上下六个方位,扩散出的淡蓝色隔离罩将宴厅全部笼罩。 之后,跨出自己身体的书生一步步往上“走”去,悬浮半空。两具身体之间由腰间葫芦溢出的“白练”联接。 “大青龙术。” 空中,书生右手古剑下挥,“昂~~~~~”一条全身覆盖鳞甲的苍莽青龙发出高亢龙吟朝地上旅客游去,所到之处,之前张牙舞爪的疠魔纷纷四散逃遁。 易歌大脑宕机,发怔看着天上书生半天回不来神。 青龙威猛,疠魔逃离旅客背上,往中央黑**团投去,只不过,灰雾依旧留在旅客身体内,好似一条条灰线将千多名旅客与黑**团联结到一起。 黑**团开始剧烈抖动,灰线变粗,就像在抽取旅客们的生命力,病吟声霎时变大,转为哀嚎,听得易歌头皮发麻。 “妈妈~我好难受!”易歌身边,一位小女孩哭喊道,然而没有人回应她。 片刻,剧烈抖动的魔团急速变大,一只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漆黑恶魔逐渐成形。 空中书生皱眉道:“已经二十多年了,怎么还有魔头?”,手上没停,一边控制青龙冲向漆黑恶魔,一边左手结印:“无极白凤术。” 一头雪色凤凰顺着书生古剑指向朝旅客俯冲滑翔,犹如利刃般的双翼一根根切断灰线。 然而,灰线是切断了,可由于无极白凤术本身有活血效用,原先多名出现体内、体外出血症状的旅客哀嚎声愈加凄厉。 “圣葫秘术:九花玉露!”书生左手洒出一片华彩,散发勃勃生机的七彩光华撒落到旅客身上,凄惨嚎叫这才安静下来。 转过头,书生向正在与青龙缠斗的漆黑魔头“飞”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目睹异象,易歌愣神道,怀着好奇,他往书生停留在地上的身体靠近。 半空,泛出浓郁白芒的古剑每次挥击,魔头虚影便散乱一分。不多时,书生在青龙、白凤不停冲击协助下,将魔头斩得七零八落,几近崩散。 眼看魔头即将神形惧灭,没有实质七零八落的虚影忽然向上逃窜。早先布下的六位地皇阵发挥作用,蓝色光罩把魔头阻隔在阵内。 逃离不成,魔头凶性大发,咆哮着冲向书生本体。 半空书生没有着急,沉静看着魔头接近自生本体,可是,书生本体旁的易歌并不知道怎么回事,见魔爪直指书生,他一下慌了神。 这时候易歌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书生不能死!书生一死,这一船1200多人一个也活不了,包括易歌自己! 下意识走到书生本体背后,抬起手,易歌意外发现书生背上有数个浓郁白色光点,排列形状与推背图天字决中能够激发自身免疫力的紫薇天罡如出一辙,不待多想,他照着口诀依次按向光点:“大椎、身柱、至阳……” “怎么回事,他能看见?”看到易歌突兀举动,空中书生目现疑惑,一龙一凤各自停在左右。 而易歌按着按着,明显感觉到书生本体内,比常人浓郁无数倍的白光在往后心灵台穴汇集。 魔头已近在眼前,易歌加快手速:“神道、脊中、悬枢、命门、阳关! 我去你妈的疠魔!” 最后一掌击在白光汇集的灵台穴,书生本体一震,“轰~~~~~~~”一道无匹刚猛的白色光柱透过胸口檀中激射而出,将已然伸出魔爪的魔头轰成粉碎,灰雾四散开来。 “外门真传,按跷秘术?!”半空一直古井不波的书生终于失态,张口惊呼。 一粗一细两道浓重白烟从天而降,细的那道环绕易歌周身,而粗的那道投向书生本体腰间葫芦。接着,弥漫整间宴厅的灰雾形成气旋,也被葫芦吸了进去。 灰雾还在不断往葫芦里钻,书生回归本体,看向易歌,开口道:“跪下磕头,我送你一场大造化。” 易歌:“……” 第三章 未央城 书生回归本体,转向易歌,清冷道:“跪下磕头,我送你一场大造化。” 易歌:“……” 跪天跪地跪父母跪老婆,易歌从没想过给别人献出膝盖,更别说眼前这个年纪看起来还没他大的小姑娘。 即便这小姑娘貌似很牛掰的样子。 易歌犹豫间,书生手机响起,看过之后,她眉宇微皱:“也罢,机缘未到,强求无益。” 接着,她从衣袖里取出一枚密封蜡丸抛给易歌:“里面有一颗长生种,不久后圣葫挂果之期,你到悬葫阁领取医葫,把长生种种入药方田,每日以德云浇灌,按照紫薇天罡的穴位顺序,引导药力洗练经脉。” 书生理所当然的口气导致易歌产生了一个误会,让他以为悬葫阁的葫芦是地摊货,白菜价不值钱,只要是个人都能得到。 “长生种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告诫过后,书生留下一句“日后有缘再见”,推门离开。 易歌看着手里黑乎乎的密封蜡丸,一脸蒙圈。 ………… 与此同时,一艘从未央港口出发,即将抵达大禹号的快艇上,一群未央国的镇国之宝挤在狭小船舱内争执不休。 此次为应对疫情,悬葫阁派出了两名太医医师,六名医馆坐堂医师,以及十二名实习医师,这已经是未央城范围内能动用的所有医疗力量。其余太医都有各自任务,而周边地区医馆的坐堂医师则因为太远,一时无法赶到。 至于医生,这样的场合医生来了也起不到作用,说不定还会遭到疠魔反噬。 “埃博拉出自塞伦盖蒂,当属热症,应该用《伤寒杂病论》中的小柴胡术疏热却邪,再配以藿香正气术扶正。”圆滚矮胖的太医魏达通说道。 旁边竹竿一样高高瘦瘦,一把山羊胡的赵太医反驳道:“我不同意,恰恰相反,我认为正是因为出自酷热之地,所以埃博拉应属寒症,当用药性刚猛的大青龙术才是。” 闻言,矮胖魏太医怒怼:“口胡!简直一派胡言。” 赵太医毫不示弱:“你才口胡!我看你是贪图头柱医德,所以巧舌如簧鼓动大家用你的小柴胡方。” “放你个屁!大竹竿你再泼我脏水试试?”魏达通撩起衣袖,瞪眼怒斥。 见状,赵太医同样撩起衣袖:“怎么着?矮胖子你还想动武不成?” “动武就动武,来啊!我看谁怕谁!” 两名太医吵得不可开交,下面众位医师噤若寒蝉不敢出声。看到两人即将大打出手,同仁堂的坐堂医师齐开阳苦笑劝道:“二位师叔师伯,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快艇马上抵达大禹号,不如等我们上船之后,诊过病人脉象,再确定对症方术?” 高瘦竹竿和矮胖圆球之间再不对付,却也知道当务之急治疗疫情要紧,各自傲娇冷哼,闭口不言。 快艇上通讯电话响起,魏达通拿起电话,听了没一会,咋呼道:“你说什么?你们要解除隔离?” 片刻,魏胖子放下电话,赵竹竿急问:“怎么回事?” 魏达通眨了眨圆眼睛:“疾病控制中心的人说,疫情已经得到控制,不用我们去了。” “这……” 不多时,快艇在距离大禹号100米处停下,魏赵两名太医走上快艇甲板。 魏胖子拿出一块罗盘,闭眼念道:“诊术:天问。” 赵竹竿凑上前,见罗盘指针不停旋转,始终没有停下,他从白色直裰内取出听诊器,夹在耳朵上,听筒对准大禹号:“诊术:天闻。” 魏胖子收好罗盘,问:“怎么样,有听到什么吗?” 赵竹竿摇头,一头雾水道:“疠魔好像确实已经被清除了,魔气全部被吞噬,一点没留。” 想了想,魏胖子:“难道是几位久未露面的济世行走出手了?” 随后,他拍了下胖手,喜道:“不知道是哪位行走回到未央。如果是小师叔就好了,她出去这么多年,一定寻到了长生种。” 魏胖子拍了拍赵竹竿肩膀,嘚瑟道:“你很快也要叫我师叔了。” 赵太医不爽道:“滚!有长生种也该给我,哪轮的到你?” ………… 下午4点30,大禹号停靠未央港口码头,300多位症状较轻的旅客接受体温检查后,一个个走下船去,其余旅客被安排到附近各大医院住院观察。 而隔离措施已经全部解除。 传闻中染上就等于没救的埃博拉病毒,似乎没在未央掀起多大风浪就已烟消云散…… 世界卫生组织(英文缩写:WHO)电话询问疾病中心疫情情况,被告知已经得到控制,WHO严正警告:“请如实上报疫情,否则将取消未央国在世卫组织内的席位。” 疾病控制中心的王主任二话不说挂断电话,嘲讽道:“一个小小的伤寒症就要死要活,悬葫阁那位脸嫩医师进去不到5分钟就出来了。 世界卫生组织?嘁~ 取消席位就取消席位,咱有皇家太医院!” 负责人王全随即通知未央媒体,率先对下船旅客进行现场采访。 (十疫七热,伤寒杂病论中“伤寒”二字大体上就能代表传染病。) ………… “就这样我就可以走了?”易歌被医护人员在耳朵里量过体温后,问道。 已经脱去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没好气道:“不然呢?你还想在船上过夜? 别挡路,快下去,救护车在等后面的重病旅客呢。” 被赶下船,易歌扫视一眼被亲友们接走的众多旅客,如他所料,不靠谱的纪珉果然没来。 摇了摇头,他走到街上,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桃花坞。” 老司机透过后视镜朝易歌挤眼:“小伙子天还没黑就去桃花坞?” 易歌不明所以点头。 老司机一副了然神情,点开计价器,往未央城郊外大学城方向驶去。 许是上午刚下过雨,路面一些地方还有积水。易歌透过车窗打量街景,发觉未央确实和华国不太一样。 由于地理优势,远在南半球大西洲的未央国避开了一战二战,几乎完整保留了600多年传承下来的汉家传统文化,途经市中心,高楼大厦中间夹杂着不少亭台楼阁。城区之外,则一应古色古香的白墙黛瓦,路上甚至看到不少马匹在街面特别开辟的通道上“咯嘚、咯嘚”行走。 最让易歌好奇的是街上巡逻的治安人员,穿着一身红底黑帽的衙役服,脚踩快靴,黑色腰带上挂着胡/椒/喷/雾,手铐和枪支,说不出的飒爽拉风。 傍晚5点左右,易歌下车,照着街牌指使往胡同里走去。 刚拐弯,一位小酒窝、长睫毛,红格子学生裙,上身黑色小西装里雪白衬衫的少女双手环抱胸前,抬起一只脚抵在背后白墙,嚼着口香糖说道:“小子,天还没黑就来桃花坞?身上带了多少钱,都交出来。” 第四章 桃花坞 “小酒窝长睫毛,迷人的无可救药……” 转角初见女生,易歌呆了一下,自动脑补歌词,但当女生开口说话,易歌笑了。 话说还有4个月就要高考,易歌偏偏在这时候被老爸老妈送来未央,自然有其原因。在邮轮上,面对疠魔他无能为力,可同龄人之间的“调皮捣蛋”,这家伙门清。 从兜里掏出钱包,伸向女生,易歌:“里面没多少钱。” 没想到碰到一只羊估,女生眼睛一亮:“没多少钱也是钱!快拿来。” 易歌站在原地不动,一脸无害道:“你自己过来拿。” 女生嚼着口香糖,说了一句:“算你识相。”向易歌走去。 夏天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地面积水未干,胡同里青砖铺设的路面上有不少地方坑坑洼洼。见女生走近,易歌咧开一口白牙,一脚踏进水洼,污水四溅…… “啊~~~”红格学生裙沾上泥点,女生尖叫退后,骂道:“你有病啊!” 易歌摇头:“我没病,我专给人治病。” 说完,他收好钱包,跳进前面另一个水洼,再次污水四溅。 有了防备的女生躲开泥点,意识到面前这家伙就是个披着羊皮的坏渣,愤恨怒视他一眼,留下狠话:“次奥,你给我等着!”转头跑开。 后面易歌嘿嘿坏笑。 如果有人问他“这么做有意思么?”,易歌会很肯定的答复:“很有意思!” ………… “小酒窝长睫毛,迷人的无可救药。 我每天睡不着,想念你的微笑……”哼着歌,易歌朝胡同里走去,寻找老头给他的地址“桃花坞69号”。 未央城郊外的胡同九曲十八弯,在里面弯弯绕绕,地方没找到,易歌反倒把自己给绕晕了。 停下拿出手机,在由于要不要给老头打电话,旁边电线杆上,一张小广告引起他注意:“老中医门诊,专治各类男科、妇科疾病,不孕不育,头疼脑热,腰酸背痛…… 祖传秘方,包治包好,无效不退款。” 下嘴唇包住上嘴唇,易歌吹了下额头清爽刘海,顺着小广告指引走去。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老中医门诊绝对是纪珉开的。 不久后,一条小河边,易歌顺利找到了桃花坞。只不过,他在路口徘徊许久没敢进去,这次才明白出租车上,老司机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进来啊,客人。”路口,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凑进热情招呼道。 易歌后退一步,摇了摇头,问:“这附近哪有老中医门诊?” 听易歌说在找中医门诊,中年妇女热情丝毫没有减退:“你找老纪?”,而后指向小河对岸:“喏,过了石桥,那边就是。 小伙子你也中招了?没关系,老纪医术高明,包治包好,快去吧。” 易歌一脑门子黑线,有心解释,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撇撇嘴,他朝中年妇女点头示意,走向石桥。 对岸,寻着中药味,易歌停在一栋二层式的水乡风格建筑门口。 粗粗打量一眼牌匾都没有的医堂,易歌叹气,走入。 里面老头正在给另一位中年妇女把脉,见易歌到来,示意他在旁边坐下,继续专心诊脉。 不一会,纪珉对妇女道:“你先停工一个星期,上次大病体内的燥火没有泄干净,照着我给你的方子每天按时服药,好好调养,一星期后我再给你检查一次。” 闻言,妇女皱眉:“要停一个星期?老纪,我老家弟弟快要结婚了,急等钱用,你看能不能……” “不行!”纪珉坚决摇头:“必须停工,你这身体再这样去迟早出大问题。”停了一下,老头接道:“这样,一会我给王姐去电话,这星期让她给你算病假。” 见没有办法,妇女郁郁道:“好吧,那就先停工一个星期。 谢谢你了老纪。” 纪珉:“不用,自己的身体自己照顾好,记得按时服药。” 妇女起身离开诊台,回头看见易歌,笑道:“小伙子,你也来找老纪看病啊? 老纪医术高明,包治包好……” 易歌悄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妇女离去,纪珉看了眼时间,脱下身上青色单褂,这才换上一副易歌熟悉的猥琐表情:“来了?走,跟我上楼,我带你去你房间。” 易歌没动,放下书包,怒视老头:“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差点把小命交代在邮轮上?” 纪珉:“知道啊,不就是埃博拉吗?” 易歌大怒站起:“那你不来码头接我?” 老头理直气壮道:“接你干什么?” “万一我出事呢?” 纪珉:“怎么可能出事?我不是早就教过你《推背图》了吗?”之后,他贱笑道:“怎么?见识过悬葫阁的手段,你还觉得我教你的东西不靠谱?” 易歌咬了咬牙,道:“好,先不纠结这个问题。”他指向河对岸:“我说你开门诊就不能找个清静点的地方?” “这地方怎么了?不是挺好吗?” 易歌:“好什么好!你看对面那莺歌燕舞的……” 纪珉忽然正起脸色:“既然你来了未央,那照十年前我们约定的,我会把我一身医术毫无保留全教给你。 现在就给你上第一课:作为一名医生,治病救人是我们的天职,不论职业、种族、性别,只要病人向你求助,你就必须出手医治。” 听老头讲的义正言辞,易歌撇撇嘴,不说话。 而老头说完后,脸色一变,猥琐挑眉道:“再说,你一小屁孩懂什么?对岸那条街上的姐儿,她们的身体状况我一清二楚。 把她们都治好了,晚上我一个电话,想翻谁牌子就翻谁牌子,这跟皇帝老儿的三宫六院有什么分别?” “我靠……”老头胡言乱语地好有道理,易歌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一时哑口无言。 “没话说了?”纪珉嘚瑟,道:“没话说就跟我上来,我带你去楼上房间。” ………… 十分钟后,两人下楼,易歌仔细打量医堂,皱眉道:“行医执照呢?你不会开医馆连行医执照都没有吧?” 纪珉坐下:“这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这里的里正招呼好了。用官面上的话来说,我是桃花坞的健康顾问,不涉及无证行医。” 易歌叹气:“就知道会这样……”想了想,他又道:“刚见你没跟人收钱” 纪珉:“也不是一分钱不收,药钱她们自己出。诊费么……我是健康顾问,跟人收诊费有点说不过去。” “不收诊费?那以后我吃饭怎么办?房租怎么办?” 纪珉:“我说你一个小屁孩哪来这么多顾虑?放心,饿不着你。 而且暂时没人收房租,包租婆进去了。” “进去了?进哪去了?” 老头挤眼道:“还能是哪?就是你想的地方。 嗯……算时间也就这两天该出来了,明天晌午你和我一起去衙门大牢接她,这马屁一定得拍好,不然我俩真没地方住了。” 易歌无语凝望苍天。 “至于吃饭问题……谁说吃饭得花钱了?” 听老头说完,易歌不解眨眼,门外洪亮大嗓门响起:“老纪,我下班路上打了两斤黄酒,晚上咱们一起喝两盅。” 一位穿着捕快服,50来岁的中年人走入医堂。 “哎哟?老纪,这小伙子谁啊?” 纪珉拍了拍易歌肩膀,道:“就是上个月我跟说过新收的徒弟,刚从华国过来。” 转向易歌:“这是邢捕头,快叫人。以后你少不了得麻烦人家。” “华国来的?还没成年吧?你有居留证吗?”职业本能发作,邢姓中年人朝易歌问道。 纪珉:“他不用居留证,他外公是未央人,所以也有未央国籍。” 老邢:“有国籍就好,小伙子,在桃花坞,只要你别干作奸犯科事情,遇上麻烦只管报我名字,我叫邢立伟,跟你师父老纪是铁哥们,我的命都是他救的。” 易歌没来及开口,纪珉再次抢道:“叫他小易,以后有事直接招呼他,不用客气。” “好嘞,小易,晚上我们一起走一个,庆祝我们桃花坞在不远将来又要出一名神医~!”说完,老邢跑出医堂,扯开嗓子吼道:“掌柜的,饭菜还没好?想饿死我们啊!” 片刻,同一条街上,不远处传来更加洪亮的大嗓门:“吃吃吃,就知道吃!一天到晚店里啥事不干,下班回来就知道问老娘要吃的。吃不死你!我早晚把你推河里去!” 老邢悻悻走回医堂,嘀咕道:“这败家婆娘,脾气越来越大了,老纪,给我开副药,看我晚上整不服她!” 纪珉和稀泥道:“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别吃,咱们晚上就喝酒。来,易歌,给你邢叔放杯倒酒。” 七八分钟后,一姑娘提着香气四溢的食盒走来:“爸,饭馆下水道又堵了,妈让你明天找人来修。 咦?怎么是你?” 第五章 决心 “纪爷爷,晚饭好了。”小酒窝长睫毛,穿着一身运动服的女生提着一只香气四溢的食盒走入。 看到再度扬起无害笑容的易歌,她怯生点头道:“你好。” 见状,易歌一头雾水。 “甄惜,你奶奶明天就要出来了,下午我们一起去接她。”纪珉道。 名叫甄惜的女生一边把食盒里饭菜摆放桌上,一边乖巧答应道:“好的,纪爷爷。回家我告诉我妈一声,明天一起出发。” 甄希离开,易歌朝老头道:“刚那女生……” 纪珉道:“她叫甄惜,包租婆的孙女,很乖巧的丫头。” 易歌眨眼道:“她乖巧?” 纪珉挑眉:“怎么?看上了? 不过你最近怕是没什么时间。” “什么意思?” 老头笑笑,不说话,低头吃饭。 ………… 饭后,甄惜过来收走餐盘碗筷,礼貌道了声“纪爷爷晚安”,提着食盒走出。 医堂落锁,楼上房间里,书桌、椅子、床等家具都是从宜家新买的,易歌将自己行李安顿好后,给笔记本插上网线,跟华国的同学亲友留言报平安。 晚上九点左右,纪珉抱着两大本巨厚的线装古书走进房间:“从明天开始你就算正式学徒了,一部《黄帝内经》是中医总纲,另一部《本草纲目》……” 纪珉忽然住口。 床上,连日旅途劳顿,加上下午埃博拉病毒这么一闹,即便精力充沛的少年也顶不住,易歌已然睡去,呼吸深沉。 看着床上沉睡少年,纪珉不禁回想起他当初跟着师父学医时的学徒时光。 纪珉的师父叫叶天士,曾是悬葫阁外院首座,皇家太医院首席太医,执掌悬葫令,距离“济世行走”只差半步。可惜因违抗皇命,拒绝见死不救,最后死在了现任未央国皇帝的刀下。 行刑前夜,当时外院真传纪珉和另一位太医医师分别带走了九术中的砭术、按跷、跌打损伤止血药术,以及毒蛊之术,与其他外院弟子一起脱离悬葫阁,各自散落江湖。 外院与内院行医理念不合,矛盾已久,纪珉担心内院发现他踪迹后,觊觎外院秘术,借皇帝之手落井下石,六十多年来,他一直东躲XC从不敢在人前显露医葫,使得治疗外伤有奇效的金创生肌、秘传白药等药方就此绝迹。 好在纪珉带走的砭术、按跷术不需要动用医葫,加之他外院真传对医理的深刻理解,混迹江湖当个游方郎中不成问题。 多年过去,看到因外院秘术失传,许多内院弟子开始学起了西医外科,说实话,纪珉心里并没有多高兴。 他知道,这绝对不是师父叶天士希望看到的。 即不想外院秘术在他手上失传,又不愿白白便宜内院那几个当初落井下石的老王八蛋,正当纪珉纠结时,他遇到了传说中血继天望之术的少年。 天生觉醒圣品诊术,易歌将来势必成长为“见帝不跪”的济世行走,外院秘术教给这小子继承,妥妥不会被埋没。 纪珉知道自己也许看不到易歌成为济世行走的那一天,但他确定外院秘术会在易歌手上重放异彩,这就足够了。 至少下去之后,他有脸面对自己的师父了。 房间里,纪珉给易歌盖上薄被,轻声道:“小子,等你拿到属于你的医葫,我就会把秘术药方一一传授给你。 我不奢求你什么,只希望将来内院那几个老家伙求你的时候,给我狠狠抽他们的大耳刮子!” …………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在惦记易歌。 广阔无垠的太平洋海面上,一架军用直升机追着夕阳平稳飞行。 机舱里,白衣书生戴着头盔,看向蔚蓝海面暗自出神。 她也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头一次返回未央,居然撞到了开始她心中构思已久计划的契机。 纪珉想让外院秘术继续承传下去,而白衣书生的想法更为深远,她要一个遗世独立的悬葫阁,而不是现在仅仅只局限在未央,被皇家束缚掣肘的悬葫阁。 易歌正是她一直在等待的契机。 想要悬葫阁走出未央,第一步就是要找回可以碾压西医外科的外院秘术。没有外院秘术的悬葫阁等于缺了一条腿,面对许多筋骨外疾、跌打损伤之类的病症无能为力。 “按跷秘术……纪珉那孩子东躲XC这么多年,害我好找。 不过,一颗长生种应该能补偿他了吧。”书生看向机舱外,低声说道。 而寻回外院秘术之后,下一步就是让世界了解并接受悬葫阁。 这担子还是得落到易歌肩上。 网络逐渐普及,世界文化正在趋于融汇,这是让全世界了解悬葫阁的最佳方式。 这方面的事情不适合书生去做,她担心自己一出手会吓到别人,把悬葫阁误会成邪/教就不好了。 但注定成为济世行走的易歌合适,他逐渐成长的过程,就是悬葫阁被世界接受的过程。 “钱大夫,我们到了。”思虑间,书生头盔耳机里响起直升机驾驶员的声音。 书生点头,起身拉开机门,外面一片火海废墟。 ………… 2月9日早上7点,纪珉叫醒易歌,抱来一件青色单褂让他穿上,易歌在老中医门诊的学徒生涯正式开启。 吃过早饭,纪珉将两大本巨厚的线装古书放到易歌面前:“一部《黄帝内经》,一部《本草纲目》,距离悬葫阁甄选只有两个月时间,你要尽快读完。” “怎么又是悬葫阁?”易歌嘀咕一句,随后掂量一下两本书的重量,皱眉道:“这么厚的书,两个月怎么可能读得完?” 纪珉:“《黄帝内经》你只要了解阴阳五行六气,粗通就好,但《本草纲目》里1892种药材的药性你必须熟记。甄选那天,你得过了现场诊断这一关,才能进去挑选医葫。” “1892种?你杀了我吧! 十年前你只说让我跟你学医,没说一定要进悬葫阁啊。”易歌叫苦道。 猜到易歌会这样,治他的法子纪珉早已想好。拿出手彩屏手机,翻开手机盖,纪珉道:“你看下照片。” 易歌接过,看向手机。 照片是易家去年刚拍的全家福,老爸一头地中海发型分外显眼。半天看不出所以然,易歌问:“照片怎么了?” 纪珉道:“我记得十年前你爸的头发就秃了吧?” 易歌想了想,点头。 纪珉:“你爸得的是溢脂性脱发,这病无药可医,而且父传子、子传孙,会一代一代遗传下去。” 瞥了眼易歌,老头声音飘忽道:“照你的体质,最多二十八岁,你就会跟你老爸一样变成地中海。” “我靠!你不要吓我!”易歌大惊失色。 老头得意轻笑:“普通医疗手段治不好溢脂性脱发,但是呢,等你进入悬葫阁,从见习医生、实习医生、驻堂医生,一步步成长为见习医师后,悬葫阁有一套枯木逢春术,专治各种类型脱发。” 闻言,易歌摸向脑袋上的漆黑秀发,依稀看见二十八岁,英俊潇洒的自己却顶着一头光秃秃的地中海,他一个哆嗦,用力摇头:“不行,绝对不行!二十八岁就秃了,让我怎么找老婆?” 易歌在诊台一屁股坐下,抱着一往无前的坚定信念翻开《黄帝内经》,认真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进悬葫阁! 我不可以在28岁就变成秃头!” 旁边纪珉窃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