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重生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血腥味混着雨气在阴暗的柴房内翻涌。 破旧的屋顶,雨水不断滴落。 沈凌瑶蜷缩在角落,浑身冰冷、瑟瑟发抖。 那十个血肉模糊的手指,紧紧抱着瘦弱不堪的身子。 一个月前,她还是盛京尚书府嫡长女,与定国公世子自幼定亲。 可如今,她的未婚夫成了庶妹沈月薇的夫君,而她被扣上“谋害嫡母、yin乱后宅”的罪名,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姐姐,我来给你送礼了。” 柴门被推开,沈月薇一袭正红蹙金牡丹嫁衣,发间北珠步摇轻晃,腕上挂着本该属于沈凌瑶的羊脂玉定亲镯。 “天一亮我就要嫁入定国公府了。” 她笑吟吟地将一件破旧的素麻衣扔在沈凌瑶脚边,居高临下,眸底难掩讥讽。 “这是你为嫡母守孝穿的,今夜就穿着它上路吧。” 沈凌瑶看着那件孝衣,浑身气血翻涌。 仇恨犹如洪水漫过眼眸,她猛地起身扑上去,却被沈月薇身旁的婆子死死按住。 她被压着挣扎不开,只能奋力嘶吼。 “是你们下毒害死母亲!是你们伪造我与马夫私通!父亲明明答应要彻查到底还我清白……” “嘘...…” 沈月薇食指轻放在红唇边,而后走上前,冰凉的指尖滑过她溃烂的脸颊。 “姐姐当真以为父亲不知道?” 她勾唇冷笑,目光狠毒地俯身凑近。 “你娘那个蠢货,发现我们在饭菜里动手脚,竟想去找大理寺告发......却不知官官相护的道理,呵呵~” 沈凌瑶浑身血液凝固。 “原本父亲想让她没有痛苦地慢慢死去,可她却不知好歹,逼得父亲只能将那碗剧毒的药汤给她灌了下去!” 沈月薇红唇扬起肆意狂妄地笑。 沈凌瑶一脸震惊:“不!不可能!父亲不可能这么做……” 当年父亲在官场受人排挤,是母亲为他奔走相求,送尽了嫁妆里的奇珍异宝才助他风生水起。 沈凌瑶认为,就算父亲不曾感恩,也断然不能毒害母亲! 沈月薇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嘲讽与同情。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们母女二人一样蠢,实话告诉你,不仅是父亲,连你舅舅都是同谋!哈哈哈……” 沈凌瑶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舅舅?不……母亲待他那么好,他为什么要这样……” 凌月薇勾起唇角:“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想和父亲分你母亲的遗产!” “你知不知道父亲最重面子和名声?当年他被迫娶了低贱的商户女,已经是受了奇耻大辱!” “你母亲竟还想家丑外扬,要将父亲绳之以法,哈哈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要不是看上你母亲的嫁妆,你以为父亲会娶一个贱民为妻?可笑!” 她猛地掐住沈凌瑶下巴,同时将一颗毒药塞了进去。 “好妹妹,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大周律法规定,母亲死后嫁妆由其亲生子女继承,夫家不得擅动,只有你死了,那些金银财宝、商铺田产,才能归我们所有!” 毒药发作,沈凌瑶嘴角涌出鲜血。 她一双眼猩红,恨不得将沈月薇剥皮抽筋! “你们不得好死!” 闻言,沈月薇将她踹倒在地,猖狂地笑了起来。 “只可惜,现在是你不得好死,哈哈哈哈……” 剧痛从沈凌瑶的五脏六腑炸开时,天边泛起鱼肚白。 她耳边仿佛飘荡着那遥远的喜乐声。 定国公府的接亲队,已经出发。 原本属于她的人生,却被视若亲妹的沈月薇抢走…… 沈凌瑶腹中翻滚剧痛,她倒在地上不断挣扎。 沈月薇和仆人离去,那泼了火油的梁柱轰然倒塌。 一个亮着火星的折子被丢在了干草上,瞬间,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沈凌瑶在灼烧筋骨的剧痛中,她看见沈月薇站在火光外,将外祖母传给母亲的金玉凤冠戴在头上。 下一秒,大火将一切吞噬,她含着怨恨与不甘,沦为灰烬…… ————— “咚!“ 沈凌瑶一歪头,磕在乌木棺椁上,轻微的痛感让她瞬间清醒。 环顾四周,她瞳孔紧缩,满是难以置信。 凛冽的寒风将灵幡吹得猎猎作响,满堂白烛映着“沈楚氏”的牌位。 这是母亲停灵第七日! 沈凌瑶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肚子,没有疼痛,更没有烧灼! 低头看去,腕间羊脂玉镯温润如初。 而那双纤纤玉手,也没有被拔光指甲,血肉模糊。 她重生了! 明日母亲下葬,沈家这群饿狼便会对她露出獠牙! 还会以为母守孝为由,逼她将定国公府的婚约让给沈月薇。 最后,会将她迷晕扔给马夫凌辱,再带人当众捉奸,把她钉在耻辱柱上。 算下来,不到一个月,她就会葬身火海! 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大小姐节哀。” 林姨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唤回了沈凌瑶的思绪。 当着来吊唁的亲友面,林宛装得痛心疾首,对她这个嫡女更是无微不至。 “你庶妹月薇舍不得夫人,伤心欲绝之下哭了七日,一下就病倒了,大小姐可千万不能再倒下......” 沈凌瑶冷冷看着她,眼底满是森寒。 什么哭了七日,分明是躲懒罢了。 可惜,上一世她竟然没能看穿这对母女拙劣的演技,还当她们是真情实意,心中备受感动。 沈凌瑶目光下移,盯着林宛手腕上的伤口,眉头皱起。 母亲毒发时,痛不欲生,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惨叫。 林宛曾上前搀扶被母亲,却被她狠狠咬在了手腕上。 父亲责怪母亲,连她也愚钝劝母亲不要伤害姨娘。 现在想来,当时的母亲该多么痛苦,多么绝望! 为什么…… 她为什么没能早一点看穿沈家人的冷血薄情、心狠手辣? 为什么没有重生到母亲还未中毒之前? 沈凌瑶推开林宛,跪在母亲的棺材前重重地磕头。 母亲在上。 原谅女儿愚蠢至极,没能挽救您的性命!让您受尽痛苦而终。 重活一次,我绝不会让母亲死的不明不白!更要让您的亡灵彻底脱离沈家! 母亲在天之灵保佑女儿,一定要让沈家人血债血偿,死无全尸! …… 三更梆子响过。 吊唁的宾客纷纷离去。 灵堂空空荡荡,只剩几支蜡烛闪烁着微暗的光。 棺材摆在中央,死气沉沉。 沈家那群人做了亏心事,夜里自然不敢靠近,更别提守灵。 沈凌瑶躲在暗处等了好一会儿,确定无人,这才走进灵堂。 她撬开了母亲棺木。 掀开寿衣,瞬间,她浑身发抖—— 母亲心口处赫然呈现蛛网状青斑,指甲缝里残留着褐色药渣。 沈凌瑶凑近闻了闻,果然是“断魂散“的味道! “娘,您放心...…” 她将母亲紧攥的拳头掰开,取出一枚染血的玉佩残片。 “女儿绝不会饶了他们!” “姐姐,你在做什么?” 沈月薇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突然从身后刺来。 绝处逢生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沈凌瑶的后背瞬间绷紧,电光火石间,她赶忙藏起玉佩残片。 一转身,看到庶妹一身缟素,正惊恐地望着打开的棺木。 而她身旁,闻声赶来的沈业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姐姐,嫡母已逝,你怎么忍心打扰她?” 沈月薇语气带着责怪,白嫩的面庞尽显柔弱。 若非知晓她的真面目,沈凌瑶又怎能看穿,这样关心自己母亲的神态,竟然也能演的如此逼真。 只是眼下危机重重,又无外人在,沈家人随时会翻脸。 她势单力薄,还不能与他们正面交锋。 想到这里,沈凌瑶伤心落泪,哽咽道:“妹妹,我舍不得母亲……明日就下葬了,我想再看她一眼……” “胡闹!“ 沈业的表情心虚而恼怒,他上前一步,命令道:“来人,送大小姐回房休息。“ 外面,几个下人立刻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前世用浸盐鞭子抽沈凌瑶的王嬷嬷。 她是林宛的人,对她自然心狠手毒。 沈凌瑶浑身血液凝固,她知道,一旦被关进闺房,又回如同前世那般被囚禁。 等到母亲下葬,他们就会对她露出獠牙,开始无休止的折磨她,凌虐她。 不行! 她不能乖乖等死! 想到这里,沈凌瑶突然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哀求起来:“母亲突然病逝,女儿实在无法释怀,求父亲让女儿在给母亲守最后一夜吧……” 她一边说一边重重磕头,额角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明日就封棺下葬了……女儿再也不能尽孝了……求求父亲了呜呜呜……” 沈业皱紧眉头,这番哭求倒也合情合理。 他瞥了眼棺木,心中盘算起来。 许多亲友都暂住在府上,若是被这小贱人惊扰到,难免惹人非议。 反正楚氏已死,那丰厚的嫁妆,迟早落在他的手里。 倒也不必急着弄死这个小贱人。 沈业阴沉着脸点头:“王嬷嬷留下守着。” “是!” 王嬷嬷欠身行礼,然后走到沈凌瑶跟前站着。 明明是下人,却撇着嘴,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沈凌瑶悄然松了口气,感激地看向沈业:“多谢父亲,这么晚了,您和妹妹快回去休息吧。” 沈业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沈月薇却冲着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姐姐,你可要珍惜这最后一夜。” 若无前世,沈凌瑶必然以为她是让自己珍惜与母亲相守的最后一夜。 可重生一世,她很清楚。 过了今晚,她便再无宁日。 …… 沈凌瑶跪在母亲灵前,王嬷嬷便在后面的椅子上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老虔婆眼皮打架,然后歪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听着她鼾声如雷,沈凌瑶轻手轻脚地起身,迅速离开了灵堂,朝着后院跑去。 那里有一个狗洞,还是母亲在世时陪她一起挖的。 因为沈业严厉,从小就不准她出门。 要求她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可她哪里憋得住。 求了母亲许久,她才宠溺又无奈地答应。 还趁着夜里无人,帮沈凌瑶一起在后墙挖了个洞。 每次父亲不在家,她都会偷偷溜出去玩,有母亲打掩护,还从未被发现过。 想起母亲温暖的怀抱,沈凌瑶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涌出发热的眼眶。 她趴在地上,咬着牙钻过狗洞,发誓一定要让沈家人付出代价! …… 暴雨如注,天幕似被撕开一道口子,冰冷的雨水倾泻而下,将整座京城浇得透湿。 沈凌瑶浑身湿透,单薄的素白孝服早已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脊骨。 她的布鞋早不知丢在了何处,赤着的双足踩在青石板上,被碎石和碎瓷割得鲜血淋漓。 每跑一步,都在泥泞中拖出一道蜿蜒的血痕。 “抓住她!老爷有令,生死不论!” 身后,沈府管家的厉喝声穿透雨幕,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刀鞘碰撞的金属声。 火把的光在雨水中摇曳,像是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咬住她的背影。 沈凌瑶咬紧牙关,喉咙里满是血腥气,肺里像是被火灼烧一般疼痛。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滑落,混着冷汗和血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却只蹭得满手泥污。 “往那边跑了!快追!” 沈凌瑶猛地拐进一条狭窄的暗巷,后背紧贴着湿冷的墙壁,胸口剧烈起伏,却死死咬住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巷子里弥漫着腐烂的菜叶和污水的气味,几只野猫被惊动,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随即“喵”的一声窜上墙头,消失在雨夜里。 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他们就会搜过来…… 沈凌瑶的指尖深深抠进墙缝,指甲断裂的疼痛让她清醒。 她想起母亲尸体的模样——那张总是温柔含笑的脸变得青紫可怖,七窍渗血。 如果她被抓住,只会比母亲死的更惨。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沈凌瑶无助地看着头顶漆黑的苍穹,任由大雨打在她苍白的脸上。 巷口,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脚步声杂乱而沉重。 “搜!她跑不远!” 沈凌瑶浑身发抖,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她无路可逃,也无处可去。 舅舅与父亲勾结,官府与沈家沆瀣一气,偌大的京城,竟无她容身之处! 她一个弱女子,没有银钱,没有靠山,甚至连一件干净的衣服都没有,能逃到哪里去? 就在她绝望之际。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混着雨声逼近。 一辆玄色马车缓缓驶过街道,车帘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端坐的男子轮廓。 他一身墨色锦袍,银线暗绣的云纹在闪电映照下泛着冷光。 腰间悬着一枚血色玉佩,玉上刻着狰狞的睚眦,象征着他贵不可言的身份。 男子面容极俊,却冷得慑人。 眉如寒刃,眼若深潭,鼻梁高挺如峰,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 修长的手指搭在膝上,骨节分明,虎口处有一道陈年箭伤,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沈凌瑶瞳孔骤缩。 定国公府世子,裴临渊! 她原本要嫁的,正是他的庶弟,定国公府排行第六的裴景瑜。 前世,她也曾想过向裴家求助。 可是裴景瑜竟然亲自上门要求改娶沈月薇。 想必两人私下早有苟且。 沈凌瑶看着手腕上的羊脂玉订婚镯,目光变得坚定。 反正无路可走,倒不如赌一把! 她深吸一口气,撑起身子,猛地冲了出去,直接跪在了马车前! “吁——!” 车夫大惊失色,猛地勒紧缰绳。 骏马嘶鸣着扬起前蹄又重重落地,只差分毫就踏在沈凌瑶身上! 马车内传来一道冷冽的嗓音—— “何事?” 车帘微掀,露出一截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透着上位者的威压。 沈凌瑶抬头,雨水顺着她的睫毛坠落,视线模糊间,她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来不及犹豫,她重重磕在泥水里,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声音嘶哑:“求世子……救救我。” 说完,又抬起头直直看着他,仿佛在等他的反应。 男人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少女。 她被雨水浇得发丝凌乱黏在苍白的脸颊边,浑身湿透,单薄的素衣紧贴在身上,唇色也冻得发青。 可唯独那双眼,又黑又亮,在这深夜中格外摄人。 裴临渊指尖捻着玉佩,只觉得这副神态极为熟悉。 尤其是那双眼,像淬了火的刀,藏着滔天的恨意,却又死死压着,只露出最卑微的哀求。 裴临渊眸色微动。 他自然认得她,沈家嫡女,他那个废物弟弟的未婚妻。 这女人,哪里像官家贵女,分明是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兽,满眼都是濒死也要咬下仇人一块肉的狠绝。 有意思! 与虎谋皮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沈姑娘。” 裴临渊开口,嗓音低沉冷冽。 “我为何要救你?” 沈凌瑶指尖掐进掌心,血混着雨水滴落。 他在试探她。 若她哭诉冤屈,博取同情,他必定不屑一顾。 若她以婚约为挟,他更会直接让她滚远些。 电光火石间,她记起意见书。 裴临渊的母亲,也是中毒身亡,与她母亲的死极为相似! 想到这里,她猛地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我知道断魂散的来历!” 裴临渊眸色骤冷。 雨声滂沱,马车内外却仿佛凝固。 “你知道什么?”他语气森然。 沈凌瑶咽下喉间血腥,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帕子,颤抖着举起:“母亲临死前……攥在手里的。” 帕角露出一截褐色粉末,雨水冲刷下,泛出诡异的青蓝色。 裴临渊瞳孔微缩。 帕子染上的正是军中毒药“七日断魂”,专用于处置叛将,民间根本不可能有。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沈凌瑶面前,一把扣住她手腕。 “谁告诉你的?” 沈凌瑶惨笑:“世子若想知道,就让我活到明日。” 裴临渊的手越发用力,目光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你还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沈凌瑶只觉得手腕快要碎了,痛苦地挣扎起来,却不慎将怀中染血的半块碎玉掉在了地上。 裴临渊一怔,甩开她弯腰捡起那块玉拿在手中端详。 “呃……” 沈凌瑶跌倒在雨水中,抬眼便看到自己的碎玉被他拿走。 “还给我!” 她扑上去,却被轻易避开。 双膝一软,整个人栽进对方怀中。 冷松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沈凌瑶这才注意到,他玄色衣袖上沾着新鲜血迹。 “世子受伤了?”她下意识问道。 裴临渊眸光微动,突然掐住她下巴:“沈姑娘不妨先解释,通宝钱庄的密钥为何会在你手里?” “我不知道什么密钥……”她话音戛然而止。 残玉在他掌心翻转,露出底部精巧的机关。 这根本不是残玉,而是伪装成饰物的密钥! “你母亲用命护着的,就是这东西?” 他声音带着几分讥诮。 “值得么?” 沈凌瑶趁其不备,猛地咬向他虎口。 裴临渊吃痛松手,她趁机抢回密钥,正要转身逃离,却被他攥住纤细的皓腕。 “你以为能逃到哪儿?沈府的人正在全城搜捕,楚家更是在黑市悬赏百两要你的命。” 沈凌瑶蹙眉,试探道:“那世子为何不把我交出去?” “因为...…” 他高大的身躯犹如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她困在阴影之下。 那带着血腥气的呼吸拂过她耳畔。 “你父亲书房里,也有一模一样的龙纹密钥。” 沈凌瑶当然知道,可她好奇,裴临渊是如何知道的? 难不成沈家早有他安插的眼线? 上辈子沈家人那般折磨她,为的就是让她交出另一半玉佩。 因为这密钥关系母亲留下的巨额资产,能够打开钱庄的金库大门。 可惜,前世她并不知道另外半块玉佩藏在哪里。 重生后,想起母亲临死前充满深意的眼神,她才恍然大悟。 这才找到了另一半玉佩。 这一世,只要她还活着,沈家休想得到母亲的遗产! “沈姑娘如今自身难保,一旦遇难,这半块玉佩就会落入沈业手里……” 裴临渊欲言又止,目光幽深冷然地盯着她。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眼下,沈凌瑶连命都保不住,更何况半块玉佩。 倒不如将它作为筹码,交给一个沈业永远都无法抗衡的人。 那就是裴临渊。 相对而言,他也未必能得到沈业手里的另外半块。 如此形成双方抗衡,倒给了沈凌瑶喘息的机会。 两块玉佩无法凑齐,就不能打开金库大门。 那么母亲留下的遗产,谁也别想收入囊中。 想到这里,沈凌瑶果断将玉佩双手奉上。 “世子爷救我性命,我愿献上诚意,报答世子爷的恩情。” 裴临渊忽然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却比刀光更冷。 “你以为我对金子感兴趣?” 沈凌瑶蹙眉,满眼疑惑。 裴临渊接过玉佩,漫不经心道:“我只是想看你这条丧家之犬,能咬下仇人多少血肉。” 话音落下,他甩开她的手,冷声道:“回府。” 马车驶离,溅起的泥水泼了沈凌瑶满身。 她知道,裴临渊默许她跟着,可庇护却是想都别想。 给了她生路,又撇清了干系。 这裴世子,还真是如传闻那般城府颇深、片叶不沾。 无妨,只要能活下去,她愿意抓住一切机会。 沈凌瑶咬紧牙关,踉跄着爬起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跟在马车后面。 雨越下越大,她的脚早已磨破,脚底被碎石割出血痕,每走一步,都在泥泞中留下一个血脚印。 可她不敢停下。 …… 定国公府的后门近在眼前。 马车径直驶入,无人阻拦。 沈凌瑶站在门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守门的小厮看了她一眼,竟也没赶她,只是装作没看见,转身走了。 她怔了怔,随即明白。 这是裴临渊默许的。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悄悄进了后院。 最终,蜷缩在马厩的干草堆里瑟瑟发抖,打算这般熬过一夜。 与此同时,书房内。 裴临渊负手而立,窗外雨声淅沥。 侍卫低声禀报:“世子,沈家大小姐藏在马厩里,要不要安排间厢房派人照料?” “不必。”裴临渊语气冷淡。 “可沈家若是找上门……” “沈业还没那个胆子。” 侍卫迟疑:“世子为何不将她留在身边?” 裴临渊唇角微勾,眼底却无笑意。 “麻烦。” 他不是多管闲事之人,能放沈凌瑶入府,已是格外开恩。 之所以不想管她死活。 一来他不知内情,更不知沈凌瑶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二来庶弟的未婚妻,他嫌脏。 若之后,她没有任何价值。 他会毫不犹豫将她捆起来送给沈业,还能卖尚书府一个人情。 定国公世子,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 雨势渐歇。 月光被云层割裂,斑驳地洒在青石板上,映出几道蜿蜒的水痕。 檐角滴落的水珠敲出断续的声响,马厩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腥气。 沈凌瑶蜷缩在干草堆后,湿透的素白中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肩骨。 此刻,她无比怀念母亲身上那温暖安宁的气息。 可如今只剩冰冷的回忆。 突然,一阵刻意压低的啜泣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景瑜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这声音娇柔哀戚,带着刻意的哽咽,像一把钝刀狠狠剐过沈凌瑶的耳膜。 她浑身一僵,屏住呼吸,从草垛缝隙间向外望去。 月光如水,洒在后门的小径上。 沈月薇一袭黑色斗篷,摘下帽子,露出半挽的乌发,头上那支银丝缠珍珠的步摇晃来晃去,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她眼角泛红,长睫沾泪,那双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男人的衣襟,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裴景瑜穿着天青色的锦袍,腰间悬着鎏金香囊,俊秀的面容满是心疼。 “月薇,别哭……” 裴景瑜用拇指轻轻擦过她的泪痕,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放心,我明日就跟父亲说改娶你为妻,至于沈凌瑶,定国公府自然不会让一个弑母的毒妇进门!” 颠倒黑白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躲在暗处的沈凌瑶浑身一僵,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果然,裴景瑜早已跟沈月薇勾搭在一起。 这对狗男女,真是令人作呕! 而且,母亲还未下葬,沈家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把黑锅扣在她头上。 这群颠倒黑白的畜生! 沈凌瑶胸口剧烈起伏,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沈月薇抬起泪眼,长睫轻颤:“可是……姐姐畏罪潜逃,还带走了嫡母留下的钱庄密钥,那是嫡母留给我的嫁妆……若是找不回来……” 她声音渐低,像是难以启齿。 “没有嫁妆托举,我、我怎么配得上景瑜哥哥……” 嫁妆? 沈凌瑶气得握紧拳头,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她母亲留下的遗产,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庶女的嫁妆? 裴景瑜眼底闪过一丝怜惜,柔声安慰:“月薇别怕,我喜欢的是你温柔善良,又不是那些身外之物,否则我也不会放弃沈凌瑶这个嫡女,反而对你情有独钟。” “景瑜哥哥……你真好……” 沈月薇低头靠在他怀里,两人含情脉脉,十分亲密。 沈凌瑶冷冷看着一幕。 前世,她到死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未婚夫和最近亲的妹妹早就暗通款曲。 如今亲眼所见,真是无比愤恨。 黑暗中,沈月薇眸光微动,闪过一抹狡黠。 她故作委屈地说道:“景瑜哥哥,姐姐从小就嫉妒我更讨嫡母喜欢,一时糊涂便毒死了嫡母,说到底,都怪我不好……” 裴景瑜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 “月薇,你就是太善良了,那个毒妇连亲生母亲都敢杀,可见是天生坏种,你又何苦替她找补?” “虽然她从小经常欺负我,可她毕竟是我姐姐……” 沈月薇低头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故作哽咽。 “景瑜哥哥,姐姐她畏罪潜逃无处可去,我想了许久,或许她会来求你,若你见到她,可一定要帮我劝劝她……” 裴景瑜愤愤不平:“这个毒妇若真敢来,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沈月薇垂眸,掩去眼底的恶毒与算计。 沈凌瑶那个贱人逃走时身无分文,更没有身份凭证,所以绝不可能离开京城。 既然没有投奔楚家,那么,她就只能来求未婚夫收留。 只要她敢出现在裴景瑜的面前,就一定会被抓获。 想到这里,她微微勾唇,笑容得意。 突然,一道冷冽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景瑜。” 月光下,定国公府林姨娘缓步走来。 她穿着深青色锦缎褙子,衣摆绣着繁复的缠枝纹,发间金步摇纹丝不动,显是精心装扮过。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可眼底却冷得像淬了冰。 裴景瑜立刻松开沈月薇,慌乱道:“姨娘……我……” 林姨娘淡淡扫了沈月薇一眼,唇角微勾:“沈二姑娘深夜来找自己未来的姐夫,看来是有急事啊。” 她语气轻柔,目光却无比阴寒,让沈月薇瞬间白了脸。 “林、林姨娘……” 沈月薇欠身行礼,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对方虽不是定国公夫人,却是裴景瑜的生母,更是定国公最宠爱的妾。 林姨娘没再理会,而是转向裴景瑜,语气陡然转冷:“景瑜,夜深了,孤男寡女相会若被人发现,可要毁了沈二姑娘的名节,还不快送客?” 裴景瑜不敢反驳,只好低头:“是。” 沈月薇有些不甘心,但眼下也不好厚着脸皮继续站在这里,只能再次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林姨娘才冷笑一声:“真是上不得台面,景瑜,你放着嫡女不要,竟看上一个庶女?你知不知道她娘从前就是勾栏瓦舍里卖唱的!” 裴景瑜脸色难看:“姨娘,月薇她善良单纯不是你想的那样……” “闭嘴!” 林姨娘语气强硬地打断,并且从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月光下隐约可见“通宝钱庄”的字样。 她神情严肃地说道:“当年沈夫人亲口承诺,她的产业都会作为沈凌瑶的嫁妆带入裴家,那沈月薇分明就是在撒谎!” 裴景瑜蹙眉:“姨娘你怎么能偷听……” “你这个蠢货!”她打断他,语气愤怒,“如今密钥在沈凌瑶手里,若是把这些产业拿到手,你在府中的地位,就算是裴临渊也无法撼动。” “可是沈凌瑶弑母潜逃,那些产业自该由沈家继承,以后肯定也会作为月薇的嫁妆带进来的。” 林姨娘真是要被他气死,扶额说道:“我怎么生出你这么蠢笨的儿子?你用脑袋好好想想,沈夫人本就要把产业留给沈凌瑶,她身为嫡女,有何动机弑母?分明就是沈家人联合起来谋夺财产!” 裴景瑜立即摇头:“不可能!月薇才不会骗我,姨娘你肯定是误会了!” “算了,我跟你说不清楚,明日一早你赶紧派人去寻找沈凌瑶的下落,务必在沈家人找到她之前,将人抓回来,绝不能让密钥落在其他人手中!” 听着他们对话的沈凌瑶本人忍不住心中骇然。 看来把密钥暂时交给裴临渊是对的。 眼下,她真是被所有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一个月后沈月薇就会嫁入定国公府,她若继续留在这里,只怕迟早会被发现。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过河拆桥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寅时的更声刚敲过,马厩外仍沉在浓墨般的夜色里。 霜气凝成细密的冰晶,攀附在干草堆的缝隙间,随沈凌瑶急促的呼吸簌簌坠落。 她蜷缩在角落,潮湿的素白中衣紧贴在嶙峋的肩胛骨上,像一层将化未化的冰壳。 天一亮,就会有人来喂马。 一旦暴露,便是死期。 沈凌瑶盯着天边那线青灰色的微光,喉间涌起铁锈味。 沈府的追兵、舅舅的暗桩、裴景瑜的背叛——这偌大京城,竟连一寸藏身之地都不给她留! “咣当”一声,马厩的栅栏被人一脚踹开。 月光斜照进来,勾勒出一个魁梧的身影。 来人着灰褐短打,腰间悬着定国公府的铜牌,左眉骨上一道疤横贯至嘴角,正是裴临渊的贴身侍卫严青。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沈凌瑶,眼神冰冷地甩手掷出一个粗布包袱。 “世子命你换上衣服拿着银子,即刻离开定国公府。” “什么!” 沈凌瑶眼底闪过慌张,她低头看去。 那包袱散开,露出一件粗使丫鬟的褐布衣裙,上面还有一袋碎银。 她咬牙切齿,犹如被羞辱一般愤怒。 裴临渊拿了她的碎玉,就用这点儿银子打发她,这是拿她当乞丐? 沈凌瑶站起身,冻得青白的唇瓣轻颤:“我已经向世子投诚,那半块碎玉……” “世子说了……” 严青冷声打断,与此同时拇指顶开刀鞘,寒光映出他讥诮的嘴角。 “那半块玉佩就当收留你一夜的回报。” 回报? 可笑至极! 沈凌瑶瞳孔骤缩。 昨夜她躲在马厩,还以为自己得到了救赎。 那些似有若无的庇护,不过都是裴临渊的一时兴起! 若是从前,骄傲的尚书府嫡女,绝不会放下尊严死缠烂打。 可现在,她绝不能离开定国公府! 只要能活下去,尊严算个屁! “严侍卫……” 沈凌瑶目光哀戚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攥住严青的刀鞘,冻疮溃烂的指节迸出血珠。 “烦您转告世子爷,我知道断魂散的秘密,能帮他查到此毒的出处!” 刀鞘“铮“地回弹,在她虎口割开一道血痕。 严青眯起眼:“你可知诓骗世子的下场?” “西南密林产的断肠草,辅以东海砒霜,再以大理寺地牢特制的腐心水做引……” 她咽下喉间血腥,一字一顿。 严青脸色陡变。 她说的,难道真是断魂散的配方? 或许她真能帮世子爷查出杀母真凶! “等着。” 严青转身离去,脚步声渐远。 沈凌瑶攥紧衣袖,冷汗浸透后背。 什么断魂散配方,不过是她胡说八道。 但是用来糊弄一个侍卫,绰绰有余。 她母亲操持沈府,上上下下无不亲力亲为,还要管理外面的商铺,所以积劳成疾,总是身体不适。 沈凌瑶自幼体恤母亲艰辛,便总是跟沈家的府医学习医术。 断魂散的方子她虽然破不出,但闻一闻也能猜中几味。 希望能瞒过裴临渊。 忐忑不安的等了半刻钟后,严青终于阴沉着脸回来。 “沈姑娘,跟我来。” 沈凌瑶悬着的心悄然放下,可随即又提起来。 严青这关好过,但裴临渊,可不好糊弄。 …… 穿过曲折的回廊,沈凌瑶被带到一处偏僻的院落。 推开门,屋内烛火幽微,裴临渊正立于窗前,玄色锦袍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身,那双如寒潭般的眸子落在沈凌瑶身上,无喜无怒,却让她浑身紧绷。 房门被关上,只有他们二人四目相对,却是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卑微垂首。 “听严青说......”他声音低沉,“你知道'七日断魂散'的来处?” 沈凌瑶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的眼睛:“世子生母,当年中的就是此毒吧?” 屋内陡然一静。 裴临渊眸色骤冷,身影如疾风般闪到了她面前。 还不等反应,他一把掐住她脖颈,将她狠狠按在墙上! “谁告诉你的?”他声音轻得危险,“说错半个字,我让你比死还痛苦。” 窒息感汹涌而来,沈凌瑶却强压着心底惊恐,撑起一抹笑。 “咳......世子若杀了我......就永远不知道......下毒之人是谁了......” 她艰难地抬手,指向他腰间那枚血色玉佩—— “这毒......肯定与沈家......有关......” 裴临渊手指微松,眼中杀意翻涌。 沈凌瑶趁机挣脱,躲到一旁大口喘气。 她心中狂跳,暗自庆幸。 赌赢了! 缓过来后,她直起身毫不畏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世子爷,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应该结盟。” 裴临渊眯了眯眼:“你也配?” “我自然不配,不过,我愿意为世子效力,只要您保我一条贱命,将来必然大有用处!” 沈凌瑶丝毫不在乎尊严,目光诚恳,带着想要活下去的坚决。 如此直白而又能屈能伸,倒让裴临渊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这个女人,还真是与众不同。 “你想要什么?” “我要留在京城,洗清冤屈,为母亲报仇。” 裴临渊眸光微动,开口试探。 “这条路可不好走,不如我帮你办理新的户籍,送你远离京城,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沈凌瑶这个人,你可以改名换姓安稳度过下半生,如何?” 沈凌瑶蹙眉,双拳紧握。 “我相信世子有这个能力,但是母亲被人害死,我蒙受不白之冤,反倒让仇人逍遥法外,如此苟且偷生,不仅对不起母亲,更妄为人!” 闻言,裴临渊眼底生出一丝欣赏,但很快被冷冽掩没。 “你要我如何帮你?” “我想留在世子身边,助您查清当年真相,只是裴景瑜迟早会娶林月薇进门,到时一定会发现我……” “这个简单。” 裴临渊轻笑,上前几步捏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那张标准又精致的美人脸。 “世、世子爷……” 沈凌瑶被他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不自在地想要闪躲。 “你信我吗?”他轻声问。 “……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这个危急关头,无论她信不信,都没有第二个选择。 “来人!” 裴临渊冷声命令。 门外,严青走了进来。 “爷,您吩咐。” “带她过去。” “是!” 沈凌瑶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严青拽着胳膊强行拖了出去。 她满脸疑惑,追问着到底要将她带去哪。 可惜,没有任何回应,只能听天由命地跟着往院子深处走去。 卖入青楼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沈凌瑶梳洗干净后,任由严青在她脸上折腾。 过了一个时辰。 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脸,她眼底闪过惊讶,有些难以置信地抬手抚摸。 严青冷声道:“还没干透,最好不要碰。” 沈凌瑶的手僵在半空,又悻悻地放下,正要开口询问。 突然,一阵剧痛从后颈蔓延至四肢百骸,接着,她眼前一片黑暗,彻底失去了知觉。 …… 再次醒来,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 沈凌瑶环顾四周,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清醒。 只见头顶是茜红纱帐,上面绣着的交颈鸳鸯,香艳而露骨。 她试图抬手,却发现手腕被柔软的绸带紧紧缚在床柱上。 素白的中衣早已被人换下,此刻身上只裹着一层轻薄的绯色纱衣,领口大敞,露出大片嫩白的肌肤。 “醒了?” 浓重的脂粉气扑面而来。 沈凌瑶抬眼,对上一张涂着厚厚铅粉的脸,那妇人约莫四十出头,眉梢描得细长,唇脂艳得刺目。 金灿灿的步摇随着她俯身的动作晃动,在沈凌瑶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模样倒是不错。” 妇人用长指甲刮过她的脸颊,语气轻蔑。 “就是眼神太凶,得好好磨一磨。” 沈凌瑶瞬间浑身发冷。 她颤声开口:“这是哪?” 妇人用帕子掩着大红唇露出一抹得意地笑,为她解惑:“还能是哪?自然是闻名京城的第一青楼,醉仙阁。” 沈凌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瞳孔紧缩,心瞬间坠入谷底! 裴临渊那个畜生,竟将她卖到了青楼! “不……放开我!放开我……” 她彻底失去理智,疯狂挣扎,犹如被抛在岸上的鱼,绝望而无助。 老鸨花娘俯身想要将她按住。 沈凌瑶却挣开一条腿,猛地踹在了花娘的心窝。 “哎呦喂!” 花娘惨叫一声,踉跄着撞翻了妆台。 “砰——” 胭脂水粉撒了一地,殷红的粉末像血般溅在沈凌瑶雪白的足尖上。 “好你个小贱人!” 花娘捂着胸口站稳,大声喝道:“来人!给我好好教训她!” 门外,两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 沈凌瑶还没来得及挣脱手上的束缚,就被其中一人揪着头发按在床上。 “呃……” 她痛得眼前发黑,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 “啪!” 藤条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 纱衣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迅速红肿的肌肤。 “踹啊!怎么不踹了?刚才不是很能耐吗!” 花娘双手抱臂,满眼的狠毒。 大汉狞笑着,抡起藤条又是一下。 沈凌瑶像是发了疯,竟然真的用力挣开了手脚。 她滚下床手脚并用地往外逃。 花娘见状,立刻大喊:“按住她!” 粗糙的大手钳住沈凌瑶的手腕,另一人扯开她的衣领。 冰冷的空气贴上裸露的肩头,她崩溃怒骂,剧烈挣扎。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话音戛然而止,她反应过来,眼底生出绝望与不甘。 “你是谁?不就是个逃奴吗?” 花娘嗤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人伢子将你卖进来的时候可告诉我了,你这个小贱蹄子不好好伺候主子,只想着逃跑,我看就是欠打!” “你们两个,给我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进了这醉仙阁就别想再逃,除非变成尸体被抬出去!” 两个大汉一个按着沈凌瑶,另一个则挥舞着藤条,如雨点般落下。 沈凌瑶蜷缩在地上,护住头脸,死死咬着唇任由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她感受不到痛,只有彻骨的恨意。 裴临渊......裴临渊! 她在心里嘶吼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其嚼碎吞下。 那高高在上的世子,从始至终都是在耍她! 假意与她合作,扭头竟将她像货物一样丢进了这腌臜之地! 裴临渊和沈业一样,都是衣冠禽兽! 他最好祈祷她这辈子都出不去,否则,她一定会亲手杀了他们! …… 三日后,花娘再次出现时,沈凌瑶安静地坐在床边。 散乱的青丝已被梳顺,乖顺地垂在胸前。 她低眉顺目,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的锋芒。 “想通了?”花娘狐疑地打量她。 沈凌瑶缓缓抬头,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奴婢......知错了。”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像是被彻底磨平了棱角。 只有她自己知道,藏在袖中的左手正死死攥着一根磨尖的簪子——那是昨夜从送饭丫鬟头上偷来的。 …… 醉仙阁内,灯火煌煌,金丝楠木的栏杆上缠绕着艳丽的红绸,珠帘垂落,映着烛火摇曳的光影。 二楼雅间内,达官贵人们推杯换盏,目光却都紧紧盯着中央的朱漆高台。 台上,沈凌瑶被迫跪坐在绣墩上,一袭轻透的绯色纱衣裹着纤弱的身躯,雪白的肌肤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鸨母亲自为她梳了惊鹄髻,簪上金丝步摇,又在眉心点了朱砂花钿,衬得她容颜如画,却又带着几分凄艳。 虽然易容后的模样不足她原本美貌的五分,但在这醉仙楼,也称得上是绝色佳人。 “啧啧,这身段,这脸蛋,不愧是醉仙阁新到的清倌人!” “听说还是个雏儿呢,今晚怕是要拍出天价!” “嘿嘿,待会儿谁拍下她,可有福享了......” …… 那些露骨的目光像毒蛇般缠绕着她,有人甚至故意凑近,伸手想摸她的脚踝。 沈凌瑶浑身发抖,却不得不强忍恶心,低垂着头,摆出柔顺的姿态。 裴临渊......你毁我到如此地步,我一定要杀了你! 她死死掐着掌心,指甲深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 耳边是男人们粗鄙的笑声,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脂粉香,混着酒气,让她胃里翻涌,几乎要吐出来。 花娘扯开嗓子喊道:“诸位贵客,今夜拍卖的可是我们醉仙阁新到的清倌人,名唤'阿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起价——五百两!” “六百两!” “八百两!” “一千两!” 叫价声此起彼伏,沈凌瑶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可眼神却变得更加阴森决绝。 她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谁敢买下她,今晚就让谁做鬼! “两千两!” 一个满脸横肉的富商高声喊道,眼中满是yin邪的光。 “两千五百两!” 另一人紧随其后。 沈凌瑶指尖冰凉,胸口剧烈起伏。 她不敢抬头,怕看到那些令人作呕的目光,更怕自己的眼泪会不受控制地落下。 就在价格飙升至三千两时,一道冷硬的声音突然从二楼雅间传来—— “五千两。” 全场瞬间寂静。 让你后悔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所有人抬头望去,只见严青一身灰褐短打,腰间悬着定国公府的铜牌,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五、五千两?!”花娘惊得手中的团扇都掉了,“这位客官,您不是开玩笑吧?” 严青冷冷扫了她一眼:“我家世子爷,会跟你这种人开玩笑吗?” “世子爷?” “那位好像是定国公世子的贴身侍从!” “什么?裴临渊那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天哪,他竟为了一个花魁豪掷千金......” 沈凌瑶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二楼雅间—— 珠帘后,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站起。 裴临渊一袭玄色锦袍,玉冠束发,俊美的面容在烛光下如冰雕般冷峻。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台下众人,目光最后落在沈凌瑶身上,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四目相对,沈凌瑶浑身发冷,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裴临渊的计划! 从始至终,他都在暗处看着她的窘迫,看着她的屈辱,直到最后一刻才出手。 严青冷声道:“将人换好衣服送过来,世子爷要带走。” 花娘连忙赔笑:“这、这不合规矩,咱们向来只卖初夜……” 严青拍了拍手,身后几个随从抬出来一个沉甸甸的木箱。 箱盖打开,白花花的银锭晃花了众人的眼。 裴临渊冷笑一声:“现在,合规矩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青楼瞬间噤若寒蝉。 …… 马车内,沈凌瑶裹着裴临渊扔给她的斗篷,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怎么?”裴临渊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语调轻浮,“不谢谢本世子救你出火坑?” 沈凌瑶的脸阴沉的可怕,她微微抬眼看向他,目光燃起怒火。 “救我?世子爷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咬牙切齿,胸膛起伏:“把我扔进那种地方,又突然出现将我买走,你以为我就该对你感激涕零吗?” 裴临渊眸光一沉:“若非如此,如何能让你名正言顺……”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 沈凌瑶的手火辣辣地疼,这一巴掌她用尽了全力。 裴临渊俊美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的指痕,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马车内死一般寂静。 沈凌瑶浑身发抖,凶狠地瞪着他,可屈辱的眼泪却如决堤般落下。 “裴临渊,你和沈家那些人一样让我恶心!” 裴临渊静静看着她崩溃的模样,舌尖顶了顶被她打过的脸颊,勾唇冷笑。 “解气了?” 他抬手,拇指擦过她脸上的泪痕,嗓音低沉暗哑。 “从今晚起,你不再是尚书府千金沈凌瑶,而是定国公世子重金买回的去的暖床婢,默瑶,记住了吗?” 沈凌瑶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屈辱、愤怒、恨意......所有情绪堆积在胸口。 她再次抬手打去,却被裴临渊轻松扣住手腕。 他低笑:“看来这三天的苦头,还是没让你学乖。” 沈凌瑶气得不轻,用力挣开手,狠狠瞪着他。 眼前的男人,俊美不凡、温润如玉,可骨子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从始至终,她都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一旦她失去价值,结局可想而知。 沈凌瑶突然笑了,笑得眼泪止不住。 “裴临渊,”她一字一顿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 男人眸光微动,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等着。” …… 定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前,裴临渊翻身下马,玄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回身,朝马车伸出手—— 一只纤纤玉手从车帘中探出扶上车框,指尖微颤却仍倔强不肯搭男人的手。 裴临渊唇角微勾,直接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半拽半抱地带下马车。 “放开我……” 沈凌瑶欲挣扎,定国公府的管家声音却恰巧此时传来。 “世子爷,您这是……” 管家眼底满是错愕,仿佛见了鬼。 他家世子爷冷心冷性,平日里连只母蚊子都不准近身。 今日倒是奇怪,竟从车里抱了个女子下来! 裴临渊冷眼一扫,抱着沈凌瑶大步流星地朝着裴府朱红色的大门走去。 身后,严青提高音量,让周围所有仆役都听得清清楚楚。 “默瑶是世子爷花五千两买回来的花魁,从今日起,住在秋澜苑偏房,贴身伺候。” 众人满眼惊愕,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 沈凌瑶被关进一间精致的厢房,隔壁连着裴临渊的寝室。 大户人家都会给少爷准备这样的通房,以方便夜里丫鬟伺候。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沦为通房的一日。 这几日,她被折磨得憔悴不堪,心中虽怀着愤恨,可一沾枕头便昏沉入睡,一觉到了天亮。 说来也奇怪。 她明明也恨透了裴临渊,可在这间房里,她反而得到了片刻安心。 刚坐起身,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沈凌瑶紧张地攥紧被子,满眼警惕地看着来人。 “默瑶是吧?” 为首的女子手持戒尺走来,眼底满是轻蔑。 “听说你是醉仙楼的花魁,不过,既入了定国公府,就得学府里的规矩。” “你是谁?”沈凌瑶打量着她。 “我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翡翠,夫人听说世子爷买了个通房回来,特意命我来教教你规矩,以防以后你伺候世子有不周到之处。” 说完,翡翠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走到她面前。 见对方来者不善,沈凌瑶下床站定,心中盘算着如何应对。 看来,这定国公府也是龙潭虎穴,不是那么好待的。 “听好了,每日寅时起床,打扫世子院落;世子用膳时需跪着布菜;还有......” 翡翠用戒尺挑起沈凌瑶下巴,眼神轻蔑。 “别以为生了一副狐媚子脸就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夫人让我警告你,不准勾引世子爷!” 沈凌瑶抬手推开戒尺,冷声反问:“我看不是夫人警告我,是你吧?” 翡翠嘲笑:“是我又怎么样?我这是替夫人警告你!” “呵~你放心,我对你们世子,没有半点兴趣!” 就是全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她也绝不会勾引裴临渊这种冷血冷心的狗男人! 收买猫咪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翡翠不信,生气地说道:“你装什么装?若非你存心勾引,世子爷怎么可能花五千两把你买回来?别当了**在这儿给我立牌坊!” 沈凌瑶不屑一笑,反唇相讥:“这么怕我勾引他,莫不是翡翠姐姐喜欢世子爷?” 这话像是戳到了翡翠的心思,她恼羞成怒举着戒尺打下来,嘴里还带着不干不净地词汇。 “你这个妓院里被人玩烂的贱货,敢这么跟我说话,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眼看着那戒尺要落下。 沈凌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戒尺,反手一个耳光打在了翡翠的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嗔目结舌愣在原地。 翡翠更是一脸震惊。 “你、你敢打我?” 她反应过来,顿时怒火中烧。 “贱人,我跟你拼了!” 翡翠冲上去与沈凌瑶扭打成一团,两人互相扯着头发,谁也不肯罢休。 房门被人推开。 裴临渊一进门便看到眼前这幅场景,不由蹙眉。 身边的严青呵斥道:“世子在此,还不快住手!” 丫鬟婆子们回头一看,面露惶恐立即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翡翠更是松开手,想要起身行礼。 可偏偏沈凌瑶像个狗皮膏药,扯着她的头发怎么也不肯放开。 “世子爷……奴婢……啊……” 趁着翡翠慌张,沈凌瑶狠狠给了她几个耳光,这才解气般撒了手退到旁边。 蓬头垢面坐在地上的翡翠一时间泪如雨下,忙跪行过去拽住了裴临渊的衣角。 “救命啊世子爷,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看着眼前这一幕,再看看沈凌瑶梗着脖子满脸不服地站在远处。 裴临渊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个四面楚歌的女人,不可能主动找麻烦。 “谁允许你们踏进本世子的院子?” 他冷声质问,让翡翠彻底哑了音,张着嘴半天说不上话来。 眼底露出一抹恐惧,紧张到浑身颤抖。 裴临渊眸光冷得骇人:“带了这么多人,将本世子的婢女打成这样,还要我为你做主?翡翠,你仗得,可是大夫人的势?” 翡翠意识到不妙,连忙磕头求饶:“是奴婢的错,世子饶命啊……” 裴临渊慢条斯理走到椅子旁坐下,玄色寝衣垂落:“来人,全部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是!” 一声令下,很快,院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沈凌瑶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虽然裴临渊为她撑腰出气,可这件事,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果然,第二天,全府上下都在议论沈凌瑶。 她像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本该低调隐秘的人,如今更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生怕被人发现真实身份。 …… “听说了吗?世子爷为了个青楼女子,打了翡翠姐姐!” “何止!今早还让人往她房里送了好几套头面!宠得没边儿了!” “这哪是通房丫鬟分明是当姨娘养着呢,若是传到永宁侯府……” …… 流言很快传到松鹤堂。 “啪!” 老夫人重重搁下茶盏,腕间佛珠撞出清脆声响:“去,把那个狐媚子给我带来!” …… 松鹤堂的庭院里,秋风卷着枯黄的银杏叶,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廊下悬着的青铜风铃被吹得叮当作响,衬得这深宅大院愈发肃穆冷清。 沈凌瑶跪在冰凉的青石地上,膝盖早已被硌得生疼。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青色的丫鬟衣裙,发髻简单挽起,只簪了一支木钗。 可即便如此,那张易容后仍掩不住艳色的脸,还是让来往的丫鬟们频频侧目。 她在这院子里已经跪了小半个时辰。 老夫人传唤她来,却又故意不见,明显是存心要磋磨一番。 还好,沈凌瑶早有准备。 她自幼与裴景瑜订下婚约,为了以后嫁入裴家能与长辈们相处愉快。 所以,裴家每位长辈的喜好,她都摸得一清二楚。 老夫人是裴府辈分最高的,但其实也是最好相处的。 因为她无需争抢什么,只要哄着捧着敬着,她老人家很好糊弄。 尤其是老夫人爱养小动物,最喜欢的是那只白色的狮子猫。 沈凌瑶垂着眼睫,余光却扫向廊角,那里蜷着一团雪白的影子。 就是那只猫,名唤“雪团儿”。 通体纯白,唯有耳尖一点灰,碧蓝的猫眼像两颗琉璃珠子,平日里高傲得连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面子都不给。 老夫人对它几乎是爱不释手,也不知今天怎么回事儿,猫咪却躲在廊柱后面,还有些炸毛。 负责照顾猫咪的丫鬟红秀走过来想抱猫进屋,却被哈了一顿。 若非红秀反应快,及时闪躲,只怕要被那锋利的爪子给挠破了相。 沈凌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眯了眯眼,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从袖中摸出一小块油纸包着的猪肝。 若没记错,老夫人的猫最爱吃猪肝,所以来之前,她提前备了一块。 她将猪肝碾碎在掌心,借着整理裙摆的动作,轻轻撒在身侧。 风将猪肝的香气送了过去。 雪团儿的耳朵动了动,警惕地朝这边望来。 沈凌瑶不动声色,甚至故意别开脸,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她知道,猫咪戒心重,越追它越跑,反倒是不理会,它才敢靠近。 果然,不过片刻,那团雪白的影子便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 先是谨慎地嗅了嗅,随后忍不住凑到她裙边,小口小口地舔食起来。 沈凌瑶不敢直接抓它,而是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顺滑的毛发。 似乎察觉到她没有恶意,猫咪并未反感。 她这才放心,胆子也越来越大。 猫咪刚才蹲着的姿势很奇怪,想必是爪子的问题。 她伸手假装抚摸,实则快速检查猫咪的爪垫。 果然,右前爪的肉垫里,赫然扎着一根细小的木刺! “喵嗷~” 猫咪不爽地叫了一声。 “嘘......别怕……” 沈凌瑶轻声哄着,指尖灵巧地一挑,那根木刺便被拔了出来。 雪团儿“喵“地叫了一声,却没有跑开,反而蹭了蹭她的手心。 随后舒服地窝在她膝头,甚至翻出肚皮让她挠。 从屋内出来的红秀看到这一幕直接愣在原地。 她满是震惊:“你……你怎么做到的?” 不等沈凌瑶回话,她又转身急匆匆跑回了房间。 “老、老夫人!雪团儿它......” 进门奉茶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不一会儿,雕花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裴老夫人拄着沉香木拐杖走出来。 老人家约莫六十出头,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对翡翠寿字簪。 深紫色的万寿纹褙子衬得她威严十足,眉心深深的悬针纹透着不悦。 “我的雪团儿……” 话未说完,老夫人就愣住了。 她那只对谁都爱答不理的猫,此刻正亲昵地趴在沈凌瑶膝头,眯着眼发出呼噜声,甚至任由那“贱婢“挠下巴! 贴身伺候的宋嬷嬷也是难以置信,不由发出惊叹。 “雪团儿还从未这般亲近过老夫人以外的人呢,看来这丫头有些本事。” 老夫人眯起眼,站在台阶上,一副居高临下地模样,冷声质问:“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沈凌瑶并不慌张,而是跪直身子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奴婢不敢耍手段,只是从前养过猫,了解它们的习性而已。” 老夫人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笑得不达眼底:“倒是伶俐。” 她拐杖重重一敲青石板,语气带着命令。 “进来奉茶!” “是。” 沈凌瑶抱着雪团儿起身,跟在老夫人身后走进了房门。 不远处,廊檐阴影里,裴临渊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 …… 松鹤堂内,沉香袅袅。 紫檀木的茶案上摆着一套天青釉茶具,窗外的日光透过茜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凌瑶跪在蒲团上,双手捧着一盏滚烫的建窑黑釉茶盏。 纵然指尖被烫得发红,她却不敢松手。 红秀方才递茶时,故意将沸水溅在她虎口,此刻已经鼓起一片水泡。 沈凌瑶心中明白。 老夫人存心刁难她,所以今日她若不受些苦,只怕以后也逃不过。 左右老夫人出出气立立威,给她个教训就能结束。 所以,她选择忍下。 她垂着眼睫,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茶盏越来越烫,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炭。 可她咬紧牙关硬挺着。 裴老夫人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腕间佛珠,故意不接茶,余光悄悄打量着沈凌瑶。 这丫头长得倒是不错。 可惜,出身太差。 裴临渊是有婚约在身的,如今正妻还未进门,先从青楼买了一个暖床的。 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 若是让侯府知道了,肯定要上门质问一番。 她如今磋磨一下这丫头,也是在变相的给侯府那边交代。 裴临渊这么多年未曾近过女色,身边两个伺候的丫鬟都少得可怜。 她甚至担心这个大孙子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如今有个暖床的丫鬟,她身为祖母,也是支持的。 毕竟,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老夫人冷冷瞥着沈凌瑶,心里盘算着,若这丫头知进退识礼数,留着也无妨。 于是她开口试探:“听说……你曾在醉仙阁待过?” 茶盏猛地一晃,热水溅在沈凌瑶手背上。 她咬紧牙关:“奴婢......” “砰!” 茶盏终究还是摔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汤泼洒开来,在青砖地上腾起一片白雾。 “放肆!” 老夫人猛地拍案而起,眉心悬针纹深得骇人:“连盏茶都端不稳,也配伺候世子?!” 她朝红秀使了个眼色:“拖下去,打二十手板!” “是!” 沈凌瑶实在是抓不住了,指尖已经快要烫熟,这才松开。 比起被烫,打手板就打吧。 想到这里,她也没有反抗,更没有辩驳,任由红秀将她拽着往一旁拖。 “祖母何必动怒?”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裴临渊一袭墨蓝色锦袍,腰间玉佩轻晃,不紧不慢地踱步进来。 他的目光扫过沈凌瑶红肿的手指,眸色一沉。 “默瑶笨手笨脚,不适合伺候祖母,还是将她交给孙儿带回去好好教训。” 老夫人眯起眼:“渊儿,祖母竟不知你何时这般体恤下人了?” 表面上说沈凌瑶笨手笨脚,实则是护着,想要将人毫发无损地带走。 老夫人岂能看不出他的私信。 裴临渊轻笑,并未解释什么,而是转移话题。 “祖母的猫儿好像挺喜欢默瑶。”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蜷在罗汉床上的雪团儿,“畜生最通人性,说明这丫鬟,总是比旁人灵性,才能讨猫儿的喜欢。” 这话意有所指。 什么猫儿喜欢,说白了,不就是世子喜欢吗? 老夫人听着,心里不痛快。 还是有一次听见自己这孙子说什么喜欢谁。 她不由重新打量着沈凌瑶的模样。 乖巧顺从,没什么大错处,许是真有什么入了裴临渊的眼。 教训也给了,若今日继续重罚,只怕要被孙子埋怨了。 “行了行了。”老夫人语气不耐烦,“既然你开口,便带回去吧。” 说完,又盯着沈凌瑶冷笑:“下次再毛手毛脚,可没人护着你!” “是!奴婢谨遵老夫人教诲。” 沈凌瑶跪在地上谢罪,然后跟着裴临渊一起离开了松鹤堂。 …… 回廊转角处,裴临渊突然扣住沈凌瑶的手腕。 “猪肝藏得不错。”他指尖抚过她虎口的水泡,声音危险,“下次再擅作主张......” 沈凌瑶猛地抽回被烫红的手,生气道:“世子既早知老夫人会刁难,为何不早点出来?” 裴临渊盯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笑了:“不过是吃了一点儿苦头,这就受不了了?”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这以后,可有的是苦头吃,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沈凌瑶只觉得被他轻视,心中不满。 “谁说我吃不了苦?世子爷别太小瞧人!” “是吗?那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伺候本世子?” “有何不能。” 裴临渊见她倔强,于是笑着点头。 “好,正巧有几篇文章要写,那你便伺候我研墨吧。” 沈凌瑶跟着裴临渊来到书房。 …… 书房内,烛火轻晃,映着紫檀木案几上铺开的雪浪笺。 窗外秋雨淅沥,雨丝顺着半开的雕花窗棂飘进来,沾湿了案角一盆兰草的叶片。 沈凌瑶跪坐在案边,低垂着眼睫,手执墨条在砚台上缓缓研磨。 墨香混着雨后的潮湿气息,在室内幽幽浮动。 她一袭素青色的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木钗。 易容后的面容虽不及原本明艳,却仍掩不住眉眼间的清丽。 烫伤的手指微微泛红,指尖因疼痛而轻颤,却仍固执地继续研墨的动作。 二位小姐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裴临渊执笔批阅公文,目光却时不时掠过她的手指。 他忍不住勾唇。 这女人......倒是能忍。 他看着她虎口处鼓起的水泡,以及被烫得发红的指节,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沈凌瑶察觉到他的视线,却故意装作不知。 心中暗骂:看什么看,都是你祖母欺负的,还有脸看! 她想起方才在松鹤堂,他冷眼旁观老夫人刁难她的模样,心头那股郁气又涌了上来。 但凡早些进来,也不至于让她烫满手的泡。 如同将她卖入青楼那次,总要看到她受尽苦楚,他才肯出现。 还以为自己是英雄救美,殊不知,那些伤痛没有一样不是他带来的! 想到这里,她手下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墨条在砚台上磨出刺耳的声响。 “好了。” 裴临渊突然搁下笔,起身走向多宝阁。 他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罐,回到案前。 “手。” 沈凌瑶一愣:“什么?” “别让本世子说第二遍。” 她迟疑地伸出手,指尖还沾着墨渍。 裴临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挣脱不得。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指腹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摩挲在她细嫩的腕间,带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嘶——” 药膏清凉,触到伤处的瞬间却激起一阵刺痛。沈凌瑶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现在知道疼了?”裴临渊语气嘲讽,手上动作却放轻,“在老夫人面前不是挺能忍?” 烛光下,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鼻梁高挺的线条如刀削般凌厉。 沈凌瑶能闻到他身上沉水香混着墨香的气息,莫名让人心头发慌。 药膏化开,他的拇指在她虎口处缓缓打圈,力道恰到好处。 那处皮肤敏感,被他这般揉按,竟泛起一片酥麻。 打一巴掌又给颗甜枣,他到底想干什么? 沈凌瑶耳尖发烫,别开脸不去看他。 “世子若真好心,下次能不能别利用我?”她强自镇定,“虽然我只是您的棋子,可我还不想死。” 裴临渊闻言,手上力道蓦地加重。 “你觉得,本世子利用你?” 沈凌瑶冷笑:“您真的以为我看不出,这一切都是您故意将我推到风口浪尖的,虽然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您得给我留点活路。” 他冷笑,突然俯身逼近:“既然是棋子,就该有棋子的觉悟,你不妨猜猜,本世子下一步要下在哪里?” 呼吸交错,他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激起一阵颤栗。 “世子爷!” 严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裴临渊直起身,神色恢复淡漠。 他将药罐塞进她手中:“自己涂。” …… 第二日,世子亲自跑去老夫人院子里救沈凌瑶的事传遍了定国公府。 “听说了吗?世子爷亲自去松鹤堂要人!那婢女什么来头?竟能让世子这般维护?” “不过是个青楼出来的贱婢,仗着有几分姿色罢了!肯定是个狐媚子!” “咱们世子爷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如今能让他这般呵护,想必样貌不俗。” …… 晨光熹微,定国公府西侧的小院笼罩在暖黄色的朝霞中。 廊檐下悬着的铜铃被秋风拂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院角的桂花树飘落细碎的金黄花瓣,在青石板上铺了薄薄一层。 沈凌瑶坐在廊下的绣墩上,膝头搁着一个绣绷。 她指尖翻飞,银针在素白的绢帕上穿梭,绣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就是大哥带回来的那个婢女?“ 一道娇脆的声音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沈凌瑶抬头,看见两位锦衣华服的少女站在院门口。 三小姐裴玉嫣,约莫十六七岁,穿着杏色绣蝶纹的襦裙,外罩一件浅金色半臂。 她生得明艳动人,柳叶眉下是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发间的金丝蝴蝶簪随着她走动的步伐轻轻颤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走。 另一位则是五小姐裴玉蓉,年纪稍小,约莫十四五岁,穿着淡粉色绣缠枝芙蓉的襦裙。 她脸蛋圆润,杏眼灵动,腰间挂着一串银铃,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一旁干活的小厮低声在沈凌瑶耳边说道:“这二位是三小姐和五小姐。” 沈凌瑶闻言放下绣绷,起身行礼。 “奴婢给二位姑娘请安。” 裴玉嫣用团扇半掩着唇,上下打量她:“听说你是大哥从醉仙阁带回来的?” 她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果然生得一副狐媚相。” 沈凌瑶不卑不亢:“三小姐谬赞了。” “你!”裴玉嫣被她这态度激得柳眉倒竖。 一旁的裴玉蓉好奇地凑过来:“你在绣什么?” “回五小姐,是芙蓉花。”沈凌瑶将绣绷递过去,“只是奴婢手艺粗陋,不及府上绣娘的万分之一。” 裴玉蓉接过绣绷,惊讶地睁大眼睛:“这针脚好细密!三姐你看,这花瓣的渐变多自然。” 裴玉嫣瞥了一眼,冷哼一声:“不过是些寻常花样。” 沈凌瑶微微一笑:“三小姐发间的金丝蝴蝶簪才是真精巧。这蝶翼薄如蝉翼,振翅欲飞,想必是金玉阁大师傅的手笔?” 裴玉嫣一愣,下意识摸了摸发簪:“你怎知道?” “奴婢曾见过金玉阁的作品,但像三小姐戴的这般灵动的却是头一回见。”沈凌瑶语气真诚,“这支簪子配您的气质,当真是相得益彰。” 裴玉嫣被她夸得耳根微红,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几分:“你...…你倒是有些眼光。” 沈凌瑶又转向裴玉蓉:“五小姐这身襦裙的绣纹真是别致,这缠枝芙蓉用的是苏绣的套针法吧?” 裴玉蓉惊喜地点头:“你也懂刺绣?” “略知一二。”沈凌瑶谦虚道,“五小姐这身衣裳,衬得您肌肤如雪,娇俏可人。” ……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三人已经坐在廊下热络地聊了起来。 “阿瑶,你帮我看看这帕子怎么绣才好?”裴玉蓉亲热地凑过来。 沈凌瑶接过她递来的绣品,仔细端详:“五小姐若是想绣猫儿,不妨试试长短针。您看,这样绣出来的毛发会更蓬松。” 她说着,在帕子上示范了几针。 一位故人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裴玉蓉看得目不转睛:“真厉害!” 裴玉嫣摇着团扇,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 “三小姐可要尝尝这桂花糕?”沈凌瑶将一碟点心推到她面前,“是奴婢按江南的方子做的,甜而不腻。” 裴玉嫣矜持地尝了一小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确实不错。” 院门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裴临渊大步走进院子,眉头紧锁。 他刚回府就听说两个妹妹去了秋澜苑,生怕沈凌瑶吃亏,连外服都没换就赶了过来。 墨蓝色的长袍衬得他身形修长,腰间玉佩随着急促的步伐叮咚作响。 他的目光在院中扫视,最后定格在廊下的三人身上。 沈凌瑶坐在中间,正手把手教裴玉蓉绣花。 裴玉嫣则在一旁品茶吃点心,三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得仿佛多年好友。 “大哥?”裴玉嫣最先发现他,笑着招手,“你快来,阿瑶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 裴临渊:“......” 他盯着沈凌瑶,后者冲他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这女人...…竟然能让三妹妹和五妹妹这般亲切,她到底用了什么妖术? 沈凌瑶看着裴临渊难得呆愣的模样,心中暗笑:没想到吧,世子爷?您这两个妹妹,可比您好哄多了。 裴临渊则盯着她灵动的眸子,心中泛起一丝异样。 她笑起来...…倒是比平日里顺眼多了。 待两位小姐依依不舍地离开后,裴临渊一把扣住沈凌瑶的手腕:“你给她们下蛊了?” 沈凌瑶轻笑:“世子爷高看奴婢了。” 她晃了晃手中的绣绷。 “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绷面上,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正追着绣球玩,与老夫人最疼爱的雪团儿一模一样。 裴临渊眯起眼睛:“你倒是会揣摩人心。” “不及世子万一。”沈凌瑶抬眼看他,“奴婢只是...…很擅长活下去。” 秋风拂过,带落一树桂花。 金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袖上。 …… 定国公府后花园,金菊怒放。 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微凉的晨风中摇曳,映着朝阳,仿佛镀了一层金箔。 假山旁的凉亭四周垂着月白色轻纱,随风轻荡。 石桌上摆着青瓷茶盏,袅袅茶香混着菊花的清苦气息,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沈凌瑶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指尖捏着一根银针,针尖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低垂着眼睫,正在一方素白绢帕上绣一朵半开的芙蓉。 裴玉嫣倚在栏杆边,手里把玩着一枝金丝菊,裴玉蓉则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灵巧的手指。 “下个月便是祖母寿辰,默瑶,你可要帮我们。” “若是我们能送祖母一身贺寿袍,她老人家定能欢心!” 两人正说着。 “三妹、五妹,今日倒是雅致。”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忽然从假山后传来。 沈凌瑶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针尖在绢帕上留下一道几不可见的皱痕。 裴景瑜穿着一袭月白色云纹锦袍,腰间悬着一枚羊脂玉佩,玉佩上雕着精细的兰草纹。 那是去年生辰时,沈凌瑶托人送他的贺礼。 他面容俊朗,眉眼含笑,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公子的矜贵。 沈凌瑶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六哥!”裴玉蓉欢喜地站起身,“快来看阿瑶绣的花,比绣坊的娘子们绣的还好看呢!” “阿瑶?” 听到这个名字,裴景瑜愣了一下。 他先是打量了沈凌瑶一眼,发觉并不认识,才将视线落在石桌上的绣帕上,唇边的笑意忽然凝了一瞬。 “这芙蓉花的针法......” 他伸手拾起绣帕,指腹轻轻摩挲着花瓣边缘的金线 “倒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沈凌瑶低着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 “哦?”她故作茫然地抬头,“公子说的故人是......” 裴景瑜没有立即回答。 他盯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极美的眸子,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漆黑如墨,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他见过沈凌瑶的画像,与眼前之人,说不出有何相似之处,但莫名人觉得熟悉。 他忽然轻笑:“一年前,沈家大小姐曾托人我一个荷包,上面的芙蓉花,花蕊处也是用金线勾边……” 他指尖点了点绣帕。 “与姑娘这朵,几乎一模一样。” 凉亭内忽然安静下来。 裴玉嫣疑惑地看向沈凌瑶:“阿瑶,你认识沈家大小姐?” 沈凌瑶的背脊绷得笔直,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奴婢出身卑微,哪有这样的福能认识京城贵女,不过是这金线勾边的绣法,许多绣娘都会。” 裴景瑜的目光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停留。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可疑,忍不住将绣帕翻过来,对着阳光细看。 沈凌瑶的呼吸几乎停滞。 应该不会发现什么吧? 正当气氛紧张之际,身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六弟好兴致。” 裴临渊不知何时站在了凉亭外,玄色锦袍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面容冷峻,眉宇间凝着一层寒霜,腰间悬着的螭纹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大哥。”裴景瑜收回手,笑意不减,“我正欣赏这位姑娘的绣工呢。” “是吗?我的婢女,在六弟面前献丑了。” 裴临渊大步走入凉亭,一把扣住沈凌瑶的手腕。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指腹有一层薄茧,摩挲着她纤细的腕骨,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世子……”沈凌瑶站起身来。 “就不打扰六弟和二位妹妹闲叙了,告辞。” 裴临渊说罢,带着沈凌瑶离开凉亭。 看着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裴景瑜眯了眯眼,将帕子收进袖子里。 …… 假山后的僻静处,裴临渊松开手,眸光冷厉:“若是被发现,你知道后果!” 沈凌瑶揉着发红的手腕,抬眸与他对视:“我也没想到他会出现……” “这里是定国公府,他是六少爷!” 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你如此大胆,迟早会坏了我的事!” 秋风拂过,吹落一地桂花,细碎的花瓣落在他肩头。 沈凌瑶忽然笑了抬手为他拂去。 将计就计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世子在怕什么?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裴临渊盯着她含笑的眸子,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别玩火。” “奴婢不敢。”她温顺地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只是……” 她忽然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锋芒:“世子爷到底想做什么事?” 裴临渊盯着她,目光幽暗:“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想活下去就闭嘴。” 说罢,甩开她的脸大步流星朝着秋澜苑而去。 沈凌瑶摸了摸被他捏痛的下巴,生气地冲他背影啐了一口。 “有病!” …… 晨光微熹时,沈凌瑶就被两个粗使婆子从耳房里拖了出来。 她昨晚为裴临渊研墨到三更天,此刻睡意未消,却不敢有半分挣扎。 毕竟,身处狼窝,她现在夹着尾巴做人,谁也不敢得罪。 “走快点!二小姐等着呢!” 李婆子掐着沈凌瑶胳膊内侧的软肉,疼得她眼眶发红。 二小姐? 就是定国公继室所出的那位嫡女。 印象中,她好像没有得罪这位二小姐,为什么突然派人抓她? 难道是…… 沈凌瑶一路上忐忑不安地穿过三道月亮门,来到二小姐裴清婉的锦绣苑。 院中花木扶疏,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她被推进正堂,膝盖重重磕在青石地上,疼得她轻吸一口冷气。 “抬起头来。”一道娇脆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沈凌瑶缓缓抬头,看见裴清婉端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一袭杏红撒花裙,发间金步摇微微晃动。 “听说你会失传已久的'千丝绣'?” 裴清婉把玩着一把银剪,锋利的刃口在晨光中闪着寒光。 沈凌瑶心头一跳。 她先前为了糊弄三小姐和五小姐,无意间在帕子上使了千丝绣,但她以为不会被看出来。 等等…… 那条帕子落到了裴景瑜手里,难道被二小姐看到了? 她垂下眼帘,声音细若蚊蝇:“奴婢只会些粗浅针法,并不知道什么是千丝绣。” “装什么糊涂?”裴清婉尖声道,“我亲眼看见六弟弟拿着你绣的帕子,那针脚别人或许看不懂,但你别想瞒我!” 沈凌瑶攥紧了衣袖。 这针法是母亲教给她的,若此事传到沈家人耳中,她的身份,只怕要瞒不下去了。 眼下,只能继续装到底。 “奴婢真的不知什么千丝绣针法,只是胡乱绣的……” “啪!” 一个茶盏在她身边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在她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 裴清婉冷笑道:“好个嘴硬的贱婢!大哥留你在身边是伺候,你倒好,整日卖弄绣技勾引主子。” 她起身走到沈凌瑶面前,银剪挑起她的下巴。 “听说三妹妹和五妹妹要你帮她们给祖母绣万寿袍?” 沈凌瑶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今日这场灾祸的缘由。 前日确实听闻三小姐和五小姐商议,要她暗中绣制万寿袍在寿宴上献礼。 这本是桩要命的差事,若她用母亲的绣法做了万寿袍,前来赴宴的沈家人必定会认出她的身份。 但是二位小姐要求,她不敢不从。 或许……裴清婉能帮她这个忙! 想到这里,沈凌瑶眼中蓄满眼泪。 “二小姐明鉴,奴婢哪有资格为老夫人准备寿礼?不过是三小姐和五小姐命令……” “闭嘴!”裴清婉一脚踹在她肩上,“一个贱婢也想帮那两个庶女抢我的风头?我的万寿图准备了三个月,若被你这贱人比下去...…” 她忽然阴森一笑:“不如废了你这双手,看你还怎么绣?” 沈凌瑶佯装惊恐地求饶:“二小姐饶命!奴婢也是身不由己...…” “别以为你是大哥买回来的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裴清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今天就让你知道,在裴府,一个丫鬟该守什么规矩!” 沈凌瑶看准时机,在裴清婉举起银剪时猛地一挣。 “啊!“一声尖叫响彻院落。 鲜血顺着沈凌瑶白皙的手臂蜿蜒而下,染红了素色衣袖。伤口不深,却足够触目惊心。 “二小姐!” 丫鬟们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 确认裴清婉安然无恙后,才看向沈凌瑶,眼底露出担忧。 “二小姐,她受了伤,世子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裴清婉也愣住了,她本只想吓唬沈凌瑶没想到真的见了血。 正慌乱间,院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默瑶!” 裴临渊的身影如疾风般冲入院中,身后跟着严青。 他一眼就看到沈凌瑶手臂上的鲜血,眼中瞬间结冰。 “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怒喝一声,大步上前蹲下身检查沈凌瑶的伤口,眼神冷得吓人。 裴清婉强撑着气势:“大哥,我不过教训一个不守规矩的丫鬟,你何必动怒?” “不守规矩?”裴临渊冷笑,“默瑶是我的人,要教训也轮不到你。” 沈凌瑶垂眸,虚弱地靠在他臂弯里,轻声道:“世子爷……奴婢没事,只要不能为老夫人绣万寿袍了,想必二小姐也满意了……” 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裴清婉气得浑身发抖:“你这贱人……” “够了!” 裴临渊将沈凌瑶打横抱起,转而看着裴清婉警告道:“以后若再敢找她的麻烦,就别怪我不顾大夫人面子。” 说完,转身离开,任由裴清婉在背后气得跺脚。 两人出了院子。 裴临渊一边走一边低声道:“这出苦肉计演给谁看的?” 沈凌瑶将脸埋在他胸前,掩去眼中的得色,轻声道:“世子爷英明...…奴婢若不这样,如何在寿宴上避开沈家人耳目?” 裴临渊冷笑:“你连裴清婉都敢利用,要不是我,只怕你早没命了。” “世子爷舍不得我死。” 她抬起带血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眼角眉梢带着笑。 裴临渊身形僵了一下,脸色更冷。 “越发放肆了。” “那还不是世子爷纵的。” 沈凌瑶娇笑一声用额头蹭了蹭男人分明的下颚,明显看到他喉结滚了滚。 “回房再跟你算账。” 他沉声道,大步流星地抱着她朝秋澜苑而去。 玉石俱焚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第十三章玉石俱焚 裴临渊踹开秋澜苑的朱漆门时,怀中的沈凌瑶已经不再流血。 那些暗红的血渍干涸在她素白的手臂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那抹鲜红蹭在他玉白的脖颈,蜿蜒进松开的衣领深处。 “世子爷,演了一路,也该放我下来了。” 沈凌瑶开口,却被裴临渊无视。 他大步流星走进浴房,不等怀里的女人反应,便直接扔了出去。 沈凌瑶毫无防备,突然间整个人就腾空而起。 “哗啦——” 温热的池水瞬间吞没了她的身体,连呼吸都被堵住,难受至极。 绣着缠枝纹的藕荷色衫子在水面绽开,沈凌瑶挣扎着浮出水面,湿透的发丝粘在脸上。 还未喘匀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钳住她后颈,将她狠狠按在汉白玉池壁上。 “装可怜给谁看?” 裴临渊俯身逼近,玄色锦袍在水中晕开墨色。 他指尖抚过她手臂,沾了血在指腹揉开:“你的命是我救的,谁允许你一次次擅作主张破坏这具身体?” 沈凌瑶回头看他,只见水珠从男人锋利的下颌滴落,滑过凸起的喉结。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没有往日的冷淡,却增加了不少阴郁。 那双凤眼里淬着寒光,像是要将她全部刨开! “我不明白世子爷的意思。” 她挣开他的手,一转身,背脊贴上冰凉的玉壁上。 裴临渊低笑,突然攥住她受伤的手举过头顶。 伤口本就浸了水,如今扯着,刺疼让她倒抽冷气。 他趁机逼近,膝盖顶在她腿间,湿透的衣料根本阻隔不了体温。 “莫非你忘记了,自己已经不是沈家大小姐,而是我花五千两买回来的暖床婢。”他拇指摩挲她腕间跳动的血脉,“本世子还没享用,就变得残破不堪,岂不是太可惜了?” 水雾氤氲中,沈凌瑶视线也逐渐模糊,仿佛看不清男人的神色,亦或是不敢去看。 她心虚地垂眸瞥向别处,却看到他衣襟处被自己蹭上的血痕。 那抹暗红像条小蛇,钻进他松开的领口。 她突然伸手,染血的指尖点在他锁骨,试图转移话题:“世子爷,您脖颈沾了血,奴婢帮您洗洗可好?” 裴临渊眸色骤深,他猛地拽开她腰间系带,外衫散开,露出雪白中衣。 沈凌瑶慌忙去挡,却被他扣住另一只手按在池边。 两人胸膛相贴,她清晰感受到他加速的心跳。 “既然要做戏...…”他咬住她耳垂,声音混着热气往耳蜗里钻,“不如做全套。” 沈凌瑶浑身一颤,水面晃动的影子碎开,她看见他瞳孔里自己窘迫的倒影。 男人的手掌宽厚炙热,已经探入中衣,抚上她腰间肌肤,滚烫的指尖在游走处激起战栗。 沈凌瑶瞳孔紧缩,她可没想过出卖身体。 趁着男人将头埋入她的脖颈,她猛地屈膝顶向他腹部。 裴临渊毫无防备,闷哼一声,怀中的女人便挣脱桎梏,反手拔下发间银簪抵住他咽喉。 “世子爷,请自重!”她喘息着将簪尖压进他皮肤,“你我之间只是交易,别得寸进尺,否则我不介意玉石俱焚。” 水珠从她睫毛滚落,像滴未掉的泪。 裴临渊不躲不闪,反而迎着她力道前倾。 银簪刺破表皮,血珠顺着修长脖颈滑下,与她先前蹭上的血渍融为一体。 “是吗?” 他勾唇冷笑,搂住她后腰往怀里带,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你不过蝼蚁,凭什么认为,能与我玉石俱焚?” 沈凌瑶手一抖,银簪当扑通进池水中,渐渐沉底。 裴临渊趁机扣住她后脑,鼻尖相抵:“沈凌瑶,你从一开始就应该明白,自己在与谁打交道。” 沈凌瑶脑海中浮现“魔鬼”两个字,下意识地浑身一紧,猛地推开他。 水面突然剧烈晃动,水花四溅,氤氲的雾气中,两人呼吸交错。 “裴临渊……”她声音冷下来,“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凌瑶突然醒悟,这么多天以来,她一直认为自己能与裴临渊达成交易。 可是却一直没有看透对方,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想利用裴临渊,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从头到尾,她的目的很明确,而裴临渊的目的她却一无所知。 她甚至没想过,这样下去的结果会如何。 裴临渊会不会让她死? 现在她的命,都被他捏在手里,这让她,彻底失去了安全感! 晨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照见她苍白的唇。 裴临渊慢慢直起身,水珠顺着肌肉纹理往下淌。 他忽然轻笑,从池底捞起那支银簪,插回她散乱的发髻。 “我想要的很简单……”他指尖流连在她耳际,“我要你。”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沈凌瑶还未反应,就被裴临渊用浴袍裹住打横抱起。 他绕开屏风转入内室,将她扔在锦被上时,在她耳边留下警告。 “寿宴那日,你若暴露身份,就会成为弃子。” 他手指划过她脖颈,目光阴冷。 “希望你别太无趣。” 裴临渊甩袖离去的刹那,窗外竹影剧烈晃动。 沈凌瑶知道,那是隐藏在暗处的影卫随主子离开时带起的风声。 她赤足踩在冰冷的青砖地上,湿透的中衣紧贴着肌肤,勾勒出单薄身形。 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且陌生的脸。 哪怕看了多日,也依旧难以习惯。 原本精致的五官,被刻意画得扁平,唯有那双凤眸神采依然,只是此刻仅剩阴郁。 “还不够深……”她盯着掌心的伤口喃喃自语。 妆台上的银剪在晨光下泛着寒光。 沈凌瑶一把抓起,锋利的刃口抵在已经清理过的伤痕上。 镜中人眼神一狠,剪刀毫不犹豫地划下。 “呃……”她咬紧下唇,疼得闷疼一声。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溅在铜镜上,像一串猩红的珊瑚珠子。 她咬住一缕散落的发丝,硬生生将痛呼咽回肚子里。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与未干的水珠混在一起。 “这下……才是真的不能绣寿袍了……” 她颤抖着扯下一段素绢包扎,鲜血很快浸透布料,在藕荷色衣袖上洇开大片暗红。 生杀予夺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翌日清晨,秋澜苑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沈凌瑶坐在窗边给掌心上药,她刻意将纱布多包了几层,会让手掌看起来更加肿胀。 “墨瑶!快看我们设计的寿袍纹样!” 裴玉蓉风风火火闯进来,鹅黄色襦裙上金线绣的蝴蝶随着动作振翅欲飞。 身后跟着的裴玉嫣一袭月白罗衫衬得气质清冷,手里捧着卷素绢放在桌上。 “你的手怎么了?”裴玉蓉眼尖地发现异常。 沈凌瑶慌忙起身,故意让茶盏碰翻,水渍晕开在素绢边缘:“奴婢该死...…” “天呐!”裴玉蓉抓过她手腕,纱布散开露出狰狞伤口,“谁干的?” 她欲言又止,不敢言说。 “快说啊!” 裴玉蓉不耐烦地催促。 沈凌瑶吞吞吐吐道:“二小姐听说我要帮三小姐和五小姐绣寿袍……担心会抢了她的风头……所以……” 闻言,裴玉嫣重新拿起被染湿的素绢,脸色不悦。 “这万寿纹必须用千丝绣才能显出层次...…伤成这样,就算能绣,只怕也绣不好了。” 裴玉蓉愤恨不已:“二姐竟下这般狠手!分明是要毁了我和三姐的寿礼,还让我们丢人现眼!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必须要找二姐算账!” 说罢,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秋澜苑,裴玉嫣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凌瑶一眼,转身追了出去。 看着两人消失在大门外。 沈凌瑶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闹吧,这趟水,越浑越好。” …… 午时,沈凌瑶等候已久。 不过,她等的不是外出的裴临渊,而是另有其人。 终于,两个粗使婆子闯了进来,将她押往松鹤堂。 沿途丫鬟们指指点点,她垂着头,却能感受到四面八方刺来的目光。 松鹤堂内檀香浓郁。 大夫人王氏端坐在紫檀木雕灵芝纹宝座上,一袭绛紫色团花褙子,发间的金凤步摇纹丝不动。 三位小姐跪在下方,裴玉蓉气愤不已,裴清婉哭得梨花带雨。 只有裴玉嫣满脸淡漠,仿佛事不关己。 “母亲,你可要为我和三姐姐做主啊!二姐她明知道默瑶得帮我们做祖母的寿礼,还故意将她的手废了,明摆着是要坑我们!” “母亲明鉴!女儿什么都没做...…”裴清婉委屈地辩解,抬起精心修饰过的泪眼,“定是那贱婢绣技不好,故意栽赃给女儿……呜呜呜……” 裴玉蓉更加气愤,怒吼道:“你胡说!默瑶绣技高超,更何况,她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自废手掌……” “好了!”大夫人茶盏重重一放,“为个丫鬟闹得满府不宁!”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裴玉蓉也不敢再开口,只能愤恨地瞪着裴清婉。 正巧此时,沈凌瑶被拖进来。 她跪在冰凉的青石地上,感觉大夫人的目光像刀子般刮过全身。 “抬起头来。” 沈凌瑶缓缓抬起头,不卑不亢地直视大夫人锐利的眼睛。 “你就是临渊买回来的花魁?” “回夫人,奴婢默瑶,的确是世子爷从醉仙楼买回来的。” “听说,你身价有五千两。” 王氏眯了眯眼,命令道:“过来些。” “是。” 沈凌瑶膝行向前。 “再过来些。” “……是。” 她跪行到了王氏跟前,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乖顺模样。 “呵~放着侯府郡主不稀罕,竟看上你这种野鸡货色,我有时是真看不透裴临渊。” 沈凌瑶垂首不语,此刻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 她不再是尚书府嫡女。 而是一个任人欺凌,谁都能踩上一觉且命不由己的奴才。 “哪只手受伤了?” 王氏冷声发问。 沈凌瑶抬起右手,掌心还缠着纱布。 王氏眸光一冽,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尖狠狠陷入她受伤的地方。 “呃……” 沈凌瑶险些痛呼出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她隐忍着,咬牙坚持。 “母亲!“裴玉蓉忍不住开口,“默瑶的手伤的很严重……” 裴玉嫣一把按住她的胳膊,冲着她微微摇头。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凌瑶不过是一个丫鬟。 大夫人有意偏袒自己的女儿,她们两个庶女本就自身难保,又何必阻拦。 裴玉蓉来闹的时候,裴玉嫣就不赞同。 不过,她倒是想看看裴清婉被责骂,哪怕是口头上的几句也好,所以这才没有阻拦。 大夫人一把扯开沈凌瑶受伤的纱布,看着蜿蜒的伤口,冷笑不止。 “就算你身价五千两,在裴家也只是贱命一条的奴婢,不过是受了点儿小伤,就敢挑拨小姐们的关系,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沈凌瑶疼得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她强忍着说道:“夫人,奴婢冤枉啊……奴婢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不想被三小姐和五小姐欺负,这才以绣花讨好。 但没想到,却得罪了嫡女。 如今自残手掌想要保护自己。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王氏冷哼一声,毫不留情:“来人,给我把这个贱婢拖出去,仗毙!世子那边我自会赔他五千两!” “是!” 两个粗使婆子上前将要沈凌瑶拖出去,她没有挣扎。 反正,某个人不会让她死。 这也是她敢算计到这一步的底气。 就在两个婆子架着她往外拖时,一道玄色身影破门而入。 “夫人生杀予夺,好大的威风!” 裴临渊的声音像淬了冰,腰间玉佩在疾行中发出清脆撞击声。 他一把将婆子手中的沈凌瑶抢进怀里,胸膛又硬又宽,将她瘦弱的身子包裹在臂弯之中。 堂内死一般寂静。 大夫人瞪着裴临渊那副高高在上的气势,手指抓紧椅子扶手,凤钗轻晃,气得不轻。 “裴临渊,我好歹也是你的继母,谁允许你用这种态度与我说话?” 裴临渊冷笑,玄色锦袍下摆沾着新鲜血迹。 他大手托起沈凌瑶受伤的小手,掌心伤口裂开,鲜血顺着指缝流淌,滴在地上,犹如绽放的彼岸花。 看着那抹鲜红,裴临渊眼神越发阴鸷。 一旁的裴清婉已经走到王氏身后,阴阳怪气道:“大哥,你为了一个妓女,这般对待母亲,实在是太过分了。” 互相利用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王氏点头:“这些日子,你为了这个贱婢将府里搞得乌烟瘴气我都忍了,可如今,你竟然还敢跑到我面前护着她!” “哼,怕是世子爷沉迷女色,已然忘记了国公爷的教诲,我今日杖毙这狐媚子,可全都是为了世子着想!” 裴临渊反手拔剑,寒光乍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张百年紫檀木案已轰然断成两截。 茶具噼里啪啦摔得粉碎,散落在青砖地上。 “下次再碰她……”他剑指大夫人的鼻尖,“断的就是你们的脖子。” 满堂死寂。 裴玉蓉吓得双腿发软,裴玉嫣则死死捂住嘴。 大夫人保养得宜的脸第一次出现裂痕,唇上口脂被咬出齿痕。 裴临渊还剑入鞘,弯腰将沈凌瑶打横抱起。 她轻得惊人,素色衣裙下露出的一截脚踝苍白纤细。 “裴临渊!”大夫人终于找回声音,“为了个贱婢……” “她若是贱婢……” 裴临渊头也不回。 “你们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跨出门槛时,怀里的沈凌瑶突然轻颤。 裴临渊低头,看见她长睫上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这个在剪刀划破手臂时都没哼一声的女人,此刻竟在装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别装了。”他压低声音收紧手臂。 沈凌瑶沾血的指尖无意识揪住他衣襟。 晨光透过树影斑驳落在她脸上,那道精心修饰的易容边缘有些明显。 裴临渊眸色转深,忽然低头在她耳边道:“沈大小姐的演技,还得练。” 怀中的女人悄悄掐了他胳膊一下。 他不怒,反而低笑着大步穿过回廊。 假山后,几个探头探脑的丫鬟吓得缩回脑袋。 裴临渊踹开秋澜苑的雕花门,将人放在榻上时,指尖划过她掌心的伤口。 “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他说的冷淡,可是这语气里,仿佛带着一丝心疼。 沈凌瑶只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心疼她? 他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我不对自己狠,别人就会对我狠。” 她说的是实话。 这一次,看似得罪了所有人,实则侥幸逃过一劫。 她帮忙绣,会受二小姐记恨,不帮忙绣,会受三小姐和五小姐的埋怨。 无论怎么做,都是要让人挑出错来。 敌人多了,以后在这府里,更加举步维艰。 但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完全避祸。 二小姐要怪,只能怪在三小姐和五小姐的头上。 原本也就是她们姐妹之间明争暗斗。 她只是一个小丫头罢了。 …… 入夜,秋澜苑外。 两个丫鬟守在寝室外。 屋内,烛火摇曳。 沈凌瑶刚解开外衫系带,就被突然出现的裴临渊一把按在雕花柱上。 他薄唇几乎贴住她耳廓:“院子里,多了两个丫鬟?” “下午世子不在,大夫人送来的。” “做什么?” “说是上午的事是她这个夫人顾及不周,特意送来两个丫鬟,帮衬着我一起服侍世子爷。” “呵~帮衬?” 沈凌瑶转身看着他,此刻房里没有外人,她卸了妆,露出原本的模样。 烛火噼啪炸响。 她单薄的后背紧贴床柱,身前是裴临渊滚烫的胸膛。 他单手撑在她耳侧,玄色寝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上一道新鲜血痕。 “叫。”他突然命令。 沈凌瑶迷茫地瞪大眼睛。 “不会?” 裴临渊俯身,呼吸喷在她颈侧。 “我教你。” “啊!” 沈凌瑶真叫出声,只因他竟用力咬她耳朵! 门外立刻传来脚步声,那两个丫鬟果然在偷听屋内的动静。 裴临渊低笑,温热掌心突然贴上她腰际。 沈凌瑶浑身绷紧,一点点挪到旁边,想要逃离却被他一下按进床上。 她退到逼仄的床角,男人俯身压近,两人维持着暧昧姿势。 虽然裴临渊面容清隽冷淡,可他耳根红得滴血。 似乎,他也没有表面那么冷静自持。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世子爷并不是会对陌生人伸出援手的人,为何那晚会救下我?” 沈凌瑶压低声音,问出心中困惑。 裴临渊指尖卷起她一缕散发:“我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奈何,你太聪明了,我就喜欢聪明的女人。” 她脸色瞬间涨红,紧张地反问:“仅此而已?” 他垂眸看着她手上的纱布,淡淡道:“还因为你够狠,我最讨厌优柔寡断的蠢货。” 沈凌瑶勾唇,突然伸手拽住裴临渊衣领,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中翻身将他压在锦被上。 “世子爷若是答应我一个条件,今晚,我自然会完成世子爷的要求。” 她长发垂落,扫过他喉结,目光幽深透着一抹志在必得。 裴临渊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喉结滚动,一把按住她纤细的腰身。 “你真是……在试探我的底线……”他嗓音低沉沙哑,耳根越来越红,呼吸也越来越重。 沈凌瑶按着他的手,低头靠近,呵气如兰。 “世子爷,答应吗?” “先说清楚。”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带我去黑市。” 裴临渊瞳孔骤缩。 黑市是京城最鱼龙混杂之地,每天都有人暴毙在街头。 “去黑市做什么?” “查毒药的源头。” 纱帐外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 裴临渊翻身将她反制,指腹摩挲她白嫩的手臂。 “我查过,黑市并没有什么线索。” “那是因为,你没查到,不能亲自去一趟,我始终不死心。” “既然如此,我带你去就是。” “那就多谢世子爷了。” “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刚才不是说,要叫到我满意吗?” 沈凌瑶脸色一红,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窗外,听墙角的丫鬟们红着脸跑开。 …… 三更梆子敲过第三声时,沈凌瑶跟着易容后的裴临渊悄悄溜出城,直奔黑市。 长街两侧悬着猩红灯笼,照得青石板路像浸了血。 摊贩们戴着各式面具,有青面獠牙的夜叉,也有拈花微笑的菩萨。 一个卖药的驼背老头正吆喝:“鹤顶红三钱,断肠散五钱,包您死得舒舒服服!” “断肠散?” 沈凌瑶被吸引,刚要过去,裴临渊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紧。 “跟好了,别乱跑。” 心急如焚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是断肠散……” “劣质毒药,毒不死人,继续跟我走。” “真是奸商!” …… 魔窟楼。 两丈高的朱漆牌匾上,“魔窟楼”三字金漆剥落。 门口蹲着个独眼老汉,正用匕首剔牙:“生面孔啊...…” 裴临渊弹过去一枚金瓜子。 老汉牙齿一合,金瓜子瞬间消失:“玄字三号桌,有人候着呢。” 楼内喧嚣扑面而来。 二楼栏杆边,穿波斯纱裙的舞娘正将酒杯夹在足尖递到客人嘴边。 角落里几个镖师打扮的汉子在比试腕力,桌上插着七把明晃晃的短刀。 “别看。” 裴临渊突然挡在她右侧。 沈凌瑶还是瞥见了。 那边阴影里,有个戴镣铐的少年正被喂食某种血色药丸。 难怪叫黑市……还真是可怕。 “掌柜在哪?”她嗓子发紧。 “那不就是。”裴临渊抬了抬下巴。 柜台后站着个穿褐色团花袍的胖子,面团似的脸上嵌着双黄豆眼,正用金算盘拨弄一堆人牙。 似是察觉到视线,他突然抬头,目光如毒蛇信子舔过沈凌瑶脖颈。 “薛蟾蜍。”裴临渊在她耳边低语,“年轻时生剥了仇家全家脸皮,现在专做情报买卖。” 话音刚落,那胖子已经晃到跟前,腰间挂的银铃竟不响。 “好英俊的公子,真是咱们这儿的稀客啊!还有这位小兄弟...……”突然抽动鼻子,“好香的女儿气。” 沈凌瑶后背沁出冷汗。 裴临渊却笑着揽过她肩膀:“我家书童脸皮薄,薛老板别吓着他。” 说着往桌上排开三枚金铤。 薛蟾蜍的黄豆眼突然闪过一丝绿光,肥短手指摩挲着金铤。 “公子打听什么,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关于沈家的事,你知道多少?”裴临渊问道。 薛蟾蜍眼底闪烁着精光,视线落在沈凌瑶身上转了转,似乎有所察觉。 “沈家夫人本是商贾巨富之女,奈何楚老爷子死后,楚家就被他那废物儿子给败了。幸好沈夫人是经商奇才,就算她去世了,应该也留下了一笔不菲的财富。” “这个不用你废话。”裴临渊语气冰冷。 薛蟾蜍笑得见牙不见眼。 “公子别急呀!外头都说,是沈夫人的女儿杀母,可我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而且我也听说了一些端倪。” “什么端倪!”沈凌瑶激动地询问。 薛蟾蜍眼珠子转了转,笑而不语。 裴临渊又放下两块银锭,他这才收下来继续开口往下说。 “嘿嘿……昨日也有人来问沈家的事。”他拍拍手,小二端来盏碧色酒液,“喝了这'真言露',小的保证知无不尽。” 沈凌瑶看着那酒,眼底满是警惕:“我们给了银子,你到底说不说?” 薛蟾蜍脸上的笑意消失,整个面相看起来非常狰狞可怖。 他声音沙哑冰冷:“魔窟楼的规矩,这位姑娘怕是不知道吧?” “你……” 裴临渊拦住沈凌瑶,不想让她继续说。 “不必激动,我来。” 他刚要伸手去拿,身后的女人已经先一步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如火,她擦了擦嘴角。 裴临渊蹙眉:“你何必逞强?” “我的事,我自己负责。” “……” 沈凌瑶脸色发红,抬眼看向掌柜。 “现在可以了吗?”她哑着嗓子问。 薛蟾蜍脸色越发阴沉。 “其实你喝的...…不是真言露!而是认亲用的血脉酒!其中有沈老爷的鲜血,一旦亲人饮下,便会脸色发红,浑身发软。” 话音落下,沈凌瑶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而薛蟾蜍怀玉眼底迸发出杀意,周围更是冒出一群手持利刃的黑衣人。 裴临渊剑已出鞘,单手护着沈凌瑶往后退。 “抓住他们!”薛蟾蜍的声音像碎瓷片刮过耳膜。 沈凌瑶还未反应过来,裴临渊已经一脚踹翻八仙桌。 沉重的红木桌面轰然砸向扑来的打手,桌上的汤煲碎裂,骨碌碌滚出几颗腌过的眼球,看起来血腥又恐怖。 “走!” 裴临渊拽着她手腕冲向楼梯,却见楼下涌上十余名黑衣刀客。 刀刃映着猩红灯笼,宛如一道血色瀑布逆流而上。 “不敢看就闭上眼!” 裴临渊说完,将沈凌瑶往角落一推,直接迎上那群刺客。 接着,利刃破空,不断有人坠下楼梯。 沈凌瑶蹲在地上,捂着眼却还是从指缝往外看。 裴临渊手持一柄软剑,剑光如银蛇狂舞,一个又一个刺客在他的招式下,喉间绽开血花。 沈凌瑶正满眼担心时,最让她恐惧的一幕发生了。 一个黑衣刺客,注意到了她,并且提着刀冲了过来。 她顿时吓得愣在那里,反应过来后,起身想跑已经来不及。 眼看着刀刃劈下来,她闭着眼绝望无助地捂住了脑袋。 可下一秒,裴临渊旋身挡在她面前。 利刃划过他后背,靛蓝衣袍瞬间洇开暗红。 “世子爷!” 沈凌瑶眼底透着恐惧,忙起身想要护着他,却被他按进怀里。 “怕什么,死不了!” 看他嘴角挂着笑,她心急如焚。 都什么时候了,还笑个屁! 下一瞬,裴临渊反手一剑刺穿杀手的眼眶,鲜血飞溅。 沈凌瑶刚松了一口气,二楼栏杆突然断裂。 只见舞台上的波斯舞姬甩出腰间彩绸,毒针如雨点袭来。 裴临渊揽住沈凌瑶的腰肢纵身跃下楼,彩绸缠住他左臂,瞬间勒出数道血痕,将他们缠在半空。 沈凌瑶心头一紧,迅速拔下发簪,那是她打磨过的,针尖锋利无比,是她用来防身的武器。 她狠狠朝着彩绸扎去,再用力一划。 “呲啦”一声,绸子断开,两人成功落地。 趁着那群人混乱之际,裴临渊抱着沈凌瑶冲出了魔窟楼。 两人在漆黑中跌撞前行,身后杀手的吼叫声越来越近。 裴临渊的脚步逐渐沉重,温热血迹不断滴在沈凌瑶手背上。 “左边!” 他沉声提醒。 沈凌瑶不敢犹豫,撑着他推开左边锈蚀铁栅栏。 月光如银瀑倾泻而下,照出一条仅容侧身而过的窄巷。 两人挤进缝隙的刹那,追兵的火把光芒紧随其后扫过巷口。 别丢下我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别动...…”裴临渊将她按在潮湿的砖墙上。 逼仄空间里,两人几乎胸贴着胸。 沈凌瑶能清晰数出他睫毛上沾的血珠,能闻到他呼吸里铁锈般的血腥气。 裴临渊的左手撑在她耳侧,右臂伤口正往下滴血,落在她的袖子上,晕染开来。 “你怎么样……” 她满是担心,还没问完,却被他沾血的手指按住了唇瓣。 杀手们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火把光芒透过砖缝,在裴临渊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他额角有道细长伤口,血线蜿蜒至下颌,像给这张俊美的脸添了道朱砂绘纹。 两人屏着呼吸,耳边只有彼此的心跳声。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裴临渊才泄了力道,额头抵在她肩上。 温热血迹渗透她前襟,与呼吸同频的震颤从相贴的身体传递。 沈凌瑶声音发颤:“世子爷,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裴临渊呼吸沉重,声音也透着虚弱。 “刀上……有毒……” 说话间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沈凌瑶急忙蹲下搀扶。 “我背你去找医馆……” 她用力将人扛在肩上,可奈何,裴临渊又高又壮,远不是她这般瘦弱的人能抗动的。 黑市本就远离京城,这附近的医馆保不齐又是什么杀人黑店,她不敢赌。 思来想去,她低声道:“你坚持一下,我去外面看看能不能找辆马车。” 她起身正要走,却被裴临渊一把抓住手腕。 “别去,你现在很危险。” “危险也要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黑暗中,沈凌瑶的眼睛很亮,透着坚决。 若是寻常女子,只怕要慌乱无措,哭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她明明也害怕的要死,却没有退缩,更没有坐以待毙。 她不仅想自己活,还想要带着他一起活。 裴凌渊从来没想过,活了二十多年,第一个不肯放弃他的人,竟然是一个自身难保的小丫头。 裴临渊低笑时带动伤口,闷哼一声:“沈业定是发觉你会追查断肠散的下落,才提前买通了魔窟楼,搞不好,他还买通了不少人,你这个时候出去,是死路一条。” 沈凌瑶没有丝毫犹豫:“那我也要去!你是为了我才来的,我不能放任你不管,世子爷,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回来……” 她起身要走,突然,被男人大力拽进一个硬朗而结实的怀抱。 月光被乌云遮蔽,黑暗更浓。 沈凌瑶感觉有温软之物擦过自己唇角……像是是裴临渊失去意识前无意的触碰…… 未及深思,巷口突然传来金属刮擦声。 沈凌瑶屏住呼吸,摸到裴临渊腰间那柄染血的软剑。 暗处,一双幽绿的眼睛缓缓亮起。 “谁!” 沈凌瑶双手握着剑举在胸前,眼底满是警惕。 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可还是将裴临渊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幽绿眼眸逼近的刹那,裴临渊染血的手指突然扣住腰间玉扣。 “咔嗒”一声轻响,一枚赤色烟花窜上夜空,在乌云间炸开一朵血色红莲,转瞬即灭。 不多会儿,巷口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沈凌瑶透过砖缝看见黑衣暗卫如鬼魅般闪现,刀光过处,魔窟楼的杀手像麦秆般倒下。 一个铁面人单膝跪在巷子外:“属下来迟。” “回府...…” 裴临渊刚吐出两个字,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知觉一头栽进沈凌瑶怀里。 他后背的钩镰伤深可见骨,鲜血浸透的衣料贴在沈凌瑶掌心,温热粘稠得像融化的朱砂。 “裴临渊……你一定要坚持住……” 玄铁打造的马车内,夜明珠嵌在鎏金蟠龙灯座里。 沈凌瑶用银剪小心剪开裴临渊的衣衫,每揭开一处布料,心尖就颤一下。 钩镰刀造成的伤口像张咧开的嘴,琵琶骨附近还有道陈年箭伤,位置凶险得让她屏住呼吸。 她蘸着金疮药的手在发抖:“谁要你挡了……” 看起来那么狡猾的男人,为何会突然对她这般呵护。 甚至为了她,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 难道,她这枚棋子对他而言,就这么那么重要吗? 药粉触到伤口的瞬间,昏迷中的裴临渊肌肉绷紧。 沈凌瑶下意识俯身吹气,就像幼时娘亲为她吹伤口那样。 温软气息拂过狰狞伤痕时,一滴泪不受控制地砸在他脊背上。 “你要是死了……”她慌忙用袖口去擦那滴泪,却越擦越多,“谁还能帮我……求求你,别丢下我……” 哽咽堵住了喉咙,眼泪一滴滴落下。 月光透过鲛绡车帘,照见裴临渊苍白虚弱的脸。 马车突然颠簸,他无意识地闷哼。 沈凌瑶连忙托住他后颈,却见他剑眉紧蹙,薄唇微动似在说什么。 她凑近去听,温热的呼吸交错间,听见一声极轻的“阿瑶”。 “我在。”她鬼使神差地应声,指尖拂开他额前沾血的黑发。 裴临渊的睫毛突然剧烈颤动,像是被困在梦魇中。 沈凌瑶犹豫片刻,轻轻哼起娘亲教的江南小调。 歌声里,男人紧绷的肩颈线条渐渐放松,无意识地往她掌心蹭了蹭,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车外突然传来暗卫的轻叩。 沈凌瑶慌忙缩回手,却见帘缝里递进个青瓷瓶,瓶身还沾着新鲜的血迹,是从薛蟾蜍身上搜出来的解药。 “主子早有吩咐。”铁面人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若他出事,一切听姑娘调遣。“ 沈凌瑶捏着瓷瓶的手猛地收紧。 原来他早料到黑市的危险…… 可是为什么还要冒险带她去呢? 夜明珠的光晕里,裴临渊的睡颜褪去凌厉,露出几分难得的脆弱。 她忽然想起浴池那夜,这个男人红着耳根命令她“叫”的模样,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挠过。 “裴临渊...…”指尖悬在他唇上一寸处,终究没敢触碰,“你究竟...…想要什么……” 马车突然驶过水洼,剧烈颠簸中,裴临渊的头滑落到她膝上。 沈凌瑶僵着身子不敢动,直到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才慢慢放松下来。 月光悄悄爬上他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投下细小阴影。 沈凌瑶轻轻将解药收进袖子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哭了一夜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裴临渊是被一缕阳光刺醒的。 寅时的晨光透过茜纱窗,在床榻前投下菱花格纹。 他睁开眼的瞬间,后背火辣的疼痛立刻唤醒了昨夜记忆。 魔窟楼的钩镰刀、幽暗窄巷里沈凌瑶颤抖的手指、马车里那滴落在他伤处的滚烫泪水。 “爷!”站在床边的严青立即单膝跪地,一双眼睛熬得满是血丝。 “沈姑娘已经喂您服下解药,身上的伤也包扎……” 裴临渊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严青这才闭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趴在床沿睡着的沈凌瑶。 她半边脸枕着自己手臂,发间木簪歪斜,一缕青丝垂落在裴临渊手背上,随着呼吸轻轻拂动。 阳光覆在她沉睡的轮廓上,未施脂粉的面容白嫩无暇,犹如纯洁的白瓷。 只是眼下淡青阴影,增添了许多疲惫。 裴临渊目光落在她交叠的双手上,十指都缠着细布,指尖还沾着干涸的药渍。 严青无声地递上一杯热茶,他忍着痛缓缓坐起身,不想惊动沈凌瑶。 喝了口茶,他才轻声询问:“她上的药?” 严青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姑娘哭了一夜。” 裴临渊眸光转深,他极轻地抬起手,指尖悬在她脸颊上方。 犹豫片刻,终究只是将她肩头滑落的绒毯往上拉了拉。 阳光悄悄移动,照亮了沈凌瑶袖口露出的一角素笺。 裴临渊小心抽出来,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药方和时辰。 丑时三刻换金疮药,寅时喂解毒汤...…字迹从工整到歪斜,最后几个墨团显示书写人已困极。 “爷,卑职已经向宫中告假,对外宣称您染了风寒。”严青低声禀报。 裴临渊点头,挥手示意让他离开。 严青拱手行礼,然后退出房间关起了门。 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 裴临渊小心翼翼地下床,然后忍着痛,将沈凌瑶轻轻抱起,想要将她放进床榻。 娇小瘦弱的人无意识地在他臂弯蹭了蹭,正好碰到他的伤口。 裴临渊身子一歪,碰到了边柜上的药碗。 幸好他眼疾手快,迅速半蹲下身,用小臂撑着沈凌瑶,伸出手去扶住碗。 虽然没有把碗碰掉,可因此牵动后背伤口,疼痛袭来,让他脸色越发惨败,想要吃痛,却只能紧咬住了唇。 不过,这些小动作,还是让沈凌瑶倏然惊醒。 她迷蒙的凤眼还泛着水汽,却在看清裴临渊后瞬间亮起来:“世子爷你醒了!” 明明声音哑得不成调,却又急忙清清嗓子。 “你感觉如何?伤口疼不疼?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满眼关心,真真切切。 随后,突然发现自己被他抱着,立刻轻手轻脚地迅速挣脱,跳到了地上。 “世子爷你伤得这么重,抱我做什么?快躺下!” 裴临渊顺势坐在床边,看到她右颊压出的红印,不由问道:“有严青在,你不回去休息,守在这里做什么?” “你是因为我受的伤,我怎么睡得着?” 沈凌瑶说着拿起旁边的药碗,然后走到角落的小炉上倒了一碗温热的药。 “一直温着等你醒来呢,快喝了吧。” 裴临渊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让他不由皱眉。 沈凌瑶下意识摸向袖袋:“我备了蜜饯...…” 她递过去一枚,手腕却他被扣住。 裴临渊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肌肤,声音比平时低哑三分:“为什么哭?” 沈凌瑶耳尖瞬间红了,她试图抽手,却被握得更紧。 昨夜马车里的私语突然在脑海中回响,连带那些越界的触碰和哽咽的剖白...… “我……我是怕世子爷死了没人再帮我。” 她别过脸,却露出更红的耳垂。 裴临渊低笑,忽然拽着她往前一带。 沈凌瑶失去平衡扑在床沿,鼻尖险些撞上他下巴。 清苦药香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她慌乱中撑住床板的手,正按在他敞开的衣襟两侧。 “撒谎。”裴临渊呼吸喷在她眉心,“昨晚谁抱着我说'不要死'?嗯?” 沈凌瑶瞪大眼睛,他分明昏迷着...…难道...…他都听到了?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严青隔着门板低报:“爷,永嘉郡主的马车到府外了!” 旖旎气氛瞬间破碎。 永嘉郡主……裴临渊的未婚妻! 沈凌瑶慌忙直起身,却见裴临渊仍攥着她手腕不放,眼底闪着一抹戾色。 “跑什么?怕了?” 晨光中,他苍白的唇勾起一抹笑,分明虚弱得厉害,却依然像只盯上猎物的豹。 “谁、谁说我怕了……” 沈凌瑶眼底明显有心虚。 毕竟,她是裴临渊买回来的“暖床丫鬟”,这个身份实在是太尴尬了。 正宫找上门来,她哪里还敢理直气壮地待在裴临渊身边。 “永嘉郡主到——” 院子外,响起尖细的传报声。 沈凌瑶深呼吸,最好了拜见郡主得准备。 裴临渊却突然开口:“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沈凌瑶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他。 “严青,带她回房。” “是!” 严青推门而入,直接将沈凌瑶拽着从旁边的小门回了通房。 院外环佩叮当声已近在咫尺。 沈凌瑶回头最后瞥了一眼,晨光中的裴临渊半倚床头,苍白面色掩不住眉宇间的凌厉,哪还有方才调笑时的惫懒模样。 小门合拢的瞬间,正厅的雕花门被侍女推开 沈凌瑶透过缝隙看见一袭胭脂红蹙金长裙跨入门槛,裙摆缀着的珍珠在青砖地上滚出泠泠声响。 “临渊哥哥!” 永嘉郡主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精致的芙蓉面。 眉间一点朱砂衬得肌肤胜雪,金丝八宝攒珠髻上凤钗衔着的东珠,正随着她急促的脚步摇晃。 “听说你染了风寒,我便立刻……” “郡主莫要靠近。” 她关心的话还未说完,裴临渊冷淡的眼神便像盆冰水浇下来,僵得她站在房间中央,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话过于疏远,裴临渊垂眸解释:“我怕过了病气给你。” 永嘉郡主名叫萧玉璃,是长公主和侯爷最宠爱的嫡女,身份尊贵,背后更是权势滔天。 即便是战功赫赫的定国公府,也无法比拟。 郡主身后的老嬷嬷立刻打圆场:“郡主特意带了御赐的雪参膏...…” “放那儿吧。”裴临渊连眼皮都没抬。 萧玉璃咬了咬唇,犹豫着想要再靠近些,绣鞋突然踢到什么东西。 她低头看去,一枚蜜饯滚到了桌脚下。 “这是什么?” 她弯腰拾起,指尖捻了捻糖霜,眸光闪过一抹晦暗。 “临渊哥哥何时爱吃甜食了?” 她抬眼看向裴临渊,语气中透着冷厉。 千挑万选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裴临渊终于抬眼。阳光透过窗棂,将他眸中的厌恶照得清清楚楚:“与你何干?” 萧玉璃捏着蜜饯的指甲泛出青白色。 她忽然展颜一笑,语气冰冷:“听闻临渊哥哥买了位花魁...…不如请出来见见?本郡主总要认认将来府里的姐妹。” 耳房内,沈凌瑶紧张不已,严青急忙按住她肩膀。 “不必。”裴临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通房丫鬟而已,当不起郡主挂念。” “临渊哥哥这话伤人心呢。”萧玉璃忽然在床沿坐下,染着蔻丹的手抚向裴临渊衣襟。 “先不论你花了五千两为她赎身,光是这些日子为了她闹得定国公府上下不得安宁,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无足轻重的通房丫鬟。” 裴临渊猛地攥住她手腕。 萧玉璃吃痛松手,眼底闪过一抹愤恨。 “临渊哥哥捏疼我了...…” 她娇嗔着抽手,继续说道:“看来是不想让我见了,想必临渊哥哥很看重这丫头呢,她真是有福气。” “既然如此,就算了,反正老夫人寿宴,我总会见到她的。” 话音落下,门板后发出轻响,萧玉璃敏锐地转头:“什么声音?” 裴临渊突然咳嗽起来,手臂被包扎过的伤口,渗出丝丝血迹。 她慌忙去扶,却被他推开:“别碰我!” 踉跄退开的萧玉璃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眼底浮出淬毒般的恨意。 “裴临渊,你是不是忘了……” 警告的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郡主请回。”严青不知何时走了出去,眼底闪着寒光,“世子爷该换药了。” 萧玉璃深吸一口气,眼底满是不甘,但想了想,好事深深看了眼裴临渊,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沈凌瑶才走出通房。 裴临渊正盯着手臂上的血迹发呆,见她来了,才慌忙用被子遮挡。 “听见了?”他笑得森冷,“祖母的寿宴对你而言,可是催命符。” 不光沈家会来,现在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郡主萧玉璃。 沈凌瑶沉默不语,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将他的胳膊捧在怀里。 “别动,得重新上药了。” 她认真拆纱布,却被裴临渊按住手腕。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可以让严青将你送走……” “世子爷,我决定的事,绝不反悔。”沈凌瑶打断他。 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全是坚定与不屈。 “从沈家逃出来的那一刻,沈凌瑶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默瑶!” 她现在活得每一刻,都是从老天那里抢来的。 所以,她不能苟且偷生! 她要为母亲报仇,要让那些恶毒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也算对得起,老天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 定国公府正门前的青石板上,车辙印叠了一层又一层。 朱漆大门两侧,八对鎏金寿字灯笼在晨风中轻晃,将“福如东海“的烫金匾额照得熠熠生辉。 府内更是花团锦簇,太湖石假山上缠着红绸,连池中锦鲤的尾鳍都染了朱砂色。 “礼部侍郎府贺礼到——” “靖远侯府老夫人到——” “户部尚书沈大人携家眷到——” 唱名声此起彼伏,沈凌瑶躲在秋澜苑都能听见前院传来的喧闹。 她双手紧攥成拳,一想到仇人就在外面,恨不得现在就提着刀出去,把他们都砍死! 母亲躺在冰冷的棺椁中永眠,而杀死她的恶人,却依旧风光无限地参加寿宴,把酒言欢! 凭什么! “姑娘你没事吧?” 严青递来一盏热茶,眼底有些担心。 “世子爷安排您待在这里,可千万不能出去,以免暴露……” “我知道,放心吧,我不会出去的。” 严青想了想,有些不放心。 “我出去看看,很快回来,您千万别乱跑。” “嗯。” 见沈凌瑶点头应下,严青这才起身离开。 …… 此时,定国公府花园。 “听说定国公世子一掷千金买了个花魁回来,我们可真是好奇呢!” “什么一掷千金,那可是五千两呢!够买半座嫁妆了!” “按理说花魁都是才貌双全,能让不近女色的世子爷动心,肯定是仙女下凡吧?” …… 众人议论纷纷,都很好奇这位“花魁”。 裴清婉轻笑:“既然大家都这么想一睹真容,作为主人,怎么好扫了各位的兴致。” 她转头命令:“来人,将默瑶带来。” “是。” …… 秋澜苑。 沈凌瑶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果树发呆。 突然,院门被人推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姑娘,得罪了!” 四个粗使婆子不由分说地将沈凌瑶按住,不顾她挣扎反抗,硬生生拖去了后花园。 …… 九曲回廊挂满琉璃宫灯,每盏灯下垂着檀木雕的寿牌。 穿湖蓝比甲的丫鬟们手捧鎏金果盘穿梭其间。 盘中西域葡萄堆成小山,在阳光下泛着紫晶般的光泽。 而最扎眼的,是牡丹亭里那群锦衣华服的公子贵女。 沈凌瑶被推到众人面前,一个踉跄,直接趴着跪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 “这就是五千两的花魁?” 着杏红云纹襦裙的少女用团扇掩唇。 她发间金累丝蝴蝶簪轻颤,像在嘲笑沈凌瑶素净的木簪。 “果然是狐媚子,腰还没我腿粗呢!定是自幼培养出来专门勾引男人的。” “柳姐姐有所不知。”旁边鹅黄衫子的姑娘接话,腕间翡翠镯子晃得人眼花,“听说这叫做瘦马,都是千挑万选的好苗子呢,生下来就要学那个...…” “学什么?”有人故意问。 满亭哄笑中,沈凌瑶深深低着头,不敢去看他们。 生怕对上不该见的人。 裴清婉倚着汉白玉栏杆,正把鱼食一粒粒往她脚下丢。 一旁的裴玉蓉正在剥金橘,指甲染得比橘皮还艳,而裴玉嫣则独自坐在角落,月白衫子像片雪落在锦绣堆里。 “默瑶,抬起头来让大家看看。” 裴清婉伸手,护甲上的珍珠刮过沈凌瑶下巴,“还不给各位贵女和公子们见礼。” 沈凌瑶被迫抬头。 石桌旁三个华服公子用毫不遮掩的眼神黏在她身上,像在看一件货品,嘴角勾起邪笑。 “听说姑娘擅绣?” 一个身穿靛蓝织金袍的男子倾身,酒气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能否帮我绣个鸳鸯戏水...…” 不准反抗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李公子慎言。”裴景瑜突然开口,手中茶盏“咔“地搁在石桌上,“这是定国公府,不是教坊司。” 亭中霎时一静。 沈凌瑶有些惊讶,但还是极力低头,生怕被看出端倪。 “六弟好大的脾气。”裴清婉摔了鱼食罐,“莫非你也...…” “二姐,你看。”裴玉蓉突然拽她袖子,“沈家千金沈月薇往这边来了!他可是六弟心悦之人呢。” 听到这个名字,沈凌瑶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透过人群缝隙,她看见沈月薇一袭缕金百蝶裙迤逦而来,胸前赤金璎珞圈正是她母亲当年的陪嫁之一。 “这里好生热闹呀……景瑜哥哥,好久不见。” 沈月薇走上前来,温婉有礼。 裴景瑜看到她,眼底的冷漠变得温柔。 “月薇,你终于来了,沈伯伯呢?” “在前面与国公爷说话呢。” 两人有来有往的寒暄,眼神中的暧昧与情意,都要拉丝了。 众人忍不住调侃。 “这沈家大小姐生死未知,景瑜兄就急着换了订亲的人选,看来和月薇小姐才是两情相悦呢。” “我早看出来了,你们二人才是郎才女貌呢,那沈家大小姐自然配不上。” “一个连亲生母亲都能杀害的毒妇,幸好景瑜兄换了订亲的人选,否则真娶了沈凌瑶,肠子都要毁青了!” …… 众人哄笑间,沈月薇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沈凌瑶,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 这个身形这个气质…… “这位姑娘,好生面善啊。” 金线绣的牡丹鞋停在沈凌瑶眼前,她顿时紧张到难以呼吸。 虽然易容了,可她还是担心,自己会暴露。 于是低着头压低声音:“姑娘说笑了,奴婢只是世子爷房中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 “沈姐姐认识这丫头?”裴清婉好奇地问。 沈月薇浅浅一笑,故意弯腰去拉沈凌瑶的手,发觉她腕上空无一物,这才松了口气。 她那个嫡姐,可是从来不会脱下定国公府的订婚镯。 一个花魁,应该不是沈凌瑶。 不过身材气质如此相似,也算是少见了。 “不认识……只是她与……” 话没说完,园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跪拜声。 一道玄色身影踏碎满园浮华而来,腰间羊脂玉佩在疾行中撞出清越声响。 沈凌瑶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打横抱起。 裴临渊将她护在怀里,目光阴沉冷冷扫过在场所有人,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众人愣住,等到他们不见了人影,才反应过来。 “方才……世子爷把人抱走了?” “对啊,就这么水灵灵地给抱走了?” “我都没看清楚那丫头长什么模样呢!” “果然是当宝贝似的护着,生怕我们看了去。” “看来传闻不假,这不近女色的世子爷,也栽在女人身上了!” “这要是让永嘉郡主看见……啧啧啧,只怕是郡主要大发雷霆了!” …… 沈凌瑶蜷缩在裴临渊怀里,悄悄往后看了一眼。 确认看不到刚才的人,她才松了口气。 “谢谢世子解围……” 她低声感激,可男人却并未理会,反而阴沉着脸,继续往秋澜苑的方向走。 从刚才,他就一脸严肃,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生气了? “我不是故意出来的,是被人强行拖到这里……” 她试图解释。 可惜,裴临渊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 终于,回到了秋澜苑。 裴临渊踹开内室雕花门的力道让整个博古架都在震颤。 沈凌瑶被他扔在床榻上时,后背撞到床板,疼得眼前发黑。 窗外阳光将男人紧绷的侧脸镀上一层锋利的金边。 “脱衣服。” 这三个字像冰锥刺进沈凌瑶耳膜。 “什么?”她眼底闪过错愕,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别让我说第二遍!” 裴临渊语气低沉,浑身透着居高临下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 沈凌瑶蜷着身子往床角缩,却被男人一把攥住脚踝拖回来。 “放开我!” 她挣扎大喊,却如同蚍蜉撼树,根本奈何不了眼前的男人。 裴临渊单膝压上床沿,玄色锦袍下摆还沾着花园里蹭到的泥点。 “听不懂话?”他扯开自己领口,露出锁骨上未愈的伤痕,“萧玉璃很快就会过来,你最好乖乖配合。” 沈凌瑶这才反应过来,望着他不由问道:“世子爷想要让郡主来捉奸吗?” “当然!不让她亲眼目睹,怎么退婚?” 她恍然大悟,这么久以来一直让她疑惑的问题,豁然开朗。 原来……是为了这个。 沈凌瑶冷静下来,盯着男人的眼睛,语气淡淡地问道:“你早算好了……从救我那日起,就等着今天?” 裴临渊解腰带的动作一顿,嘴角勾起嗤笑。 “不然呢,真当我看上你?” 这句话比任何刀刃都利,沈凌瑶喉间泛起腥甜。 原来马车里的温存……浴池中的暧昧……全是演给外人看的戏码。 一瞬间,她仿佛失去所以力气。 “需要本世子帮你脱吗?” 他的手伸过来,被沈凌瑶一巴掌打开。 “我自己脱。” 她机械地去解衣带,眼底的泪一滴滴落下。 虽然明知道自己只是一枚棋子……可为什么……心脏好像被针扎一般,隐隐作痛。 她正要解开最后一条带子,突然被裴临渊按住手腕。 “记住……”他俯身时龙涎香笼罩下来,“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不准反抗!” 男人温热的吻落在她冰凉的脖颈处。 沈凌瑶认命似的闭上了眼,任由泪水滑落在发鬓。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裴临渊眼神一凛,猛地扯开她前襟,雪白中衣下露出大片肌肤。 沈凌瑶下意识要挡,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枕上。 “临渊哥哥!我带了江御医……” 萧玉璃的声音屏风外戛然而止。 沈凌瑶从裴临渊肩头望出去,看见胭脂红裙裾停在内室入口,后面还跟着三四个探头探脑的丫鬟。 “出去!”裴临渊头也不回,声音凌厉,带着欲求不满的怒火,连呼吸都粗重不已。 他的手悄悄捏了一下沈凌瑶身上的软肉,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娇媚的让人浑身酥软! 抢我男人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这声音半真半假,带着她方才知晓真相的痛楚,反倒比任何表演都动人。 “你...…你们...…”萧玉璃的团扇掉在地上。 沈凌瑶看见她精心保养的指甲正深深掐进掌心。 “今日是裴老夫人的寿宴……你们就这么等不急吗...…” 裴临渊突然掀开半边锦被。 沈凌瑶雪肤上的红痕暴露在众人视线中,那是他刚才故意掐出来的指印。 萧玉璃倒退两步,妆容精致的脸瞬间扭曲。 “看够了?”裴临渊慢条斯理地拉好沈凌瑶的衣领,“郡主擅闯男子内室,于理不合。” 萧玉璃再也无法忍受,她突然抓起案上茶盏砸去。 裴临渊偏头避开,瓷器在床柱上炸开,碎片划过沈凌瑶脸颊,留下一道血线。 “贱人!”萧玉璃的嗓音尖得刺耳,“敢抢我的男人……” “郡主慎言。”裴临渊用拇指擦去沈凌瑶脸上的血,“阿瑶虽出身低微,却是我过了明路的人。” 他抬眼时眸光如刀。 “至于我们的婚约...…今日这么多人撞见我与丫鬟之事,是我愧对郡主,你若想退婚,裴某绝无怨言。” 沈凌瑶这才注意到,门外不知何时已围满了宾客。 二小姐裴清婉正捂着嘴偷笑,而刚才嘲笑戏弄她的那群公子小姐包括沈月薇,也在后面。 萧玉璃迅速冷静下来,她嘴唇颤抖着,强压着心底的愤恨,弯腰拾起团扇。 而后,唇边浮起诡异的笑:“临渊哥哥好手段。” 扇面轻摇,似乎在扇去她的怒火。 “不过是个通房丫鬟,我身为郡主,若是连这等小事都无法容忍,只怕要让人背后笑我善妒。” 一旁的丫鬟附和道:“郡主身份高贵,大婚前能让这贱婢伺候世子爷,也是为郡主分忧。” 萧玉璃目光幽深地盯着沈凌瑶,那眼神犹如一条毒蛇盯上了猎物。 “临渊哥哥,你身上还有伤,玉璃就不打扰了,告辞!” 萧玉璃冷声说完,转身拂袖而去,一众丫鬟仆从也都紧随其后离开。 正好,定国公夫人赶到,将宾客引去了前院,秋澜苑才彻底恢复平静。 沈凌瑶推开脸色阴沉的裴临渊,拽着残破的衣袍,默默下了床,躲回了隔壁通房,紧紧关上房门。 …… 暮色四合。 定国公府的祠堂像座黑铁铸成的牢笼。 十八盏长明灯在穿堂风中摇曳,将列祖列宗的牌位照得忽明忽暗。 沈凌瑶跪在冰凉的青砖地上,看着裴临渊后背的鞭伤。 玄色锦袍早已被抽烂,露出下面皮开肉绽的血痕,像几条狰狞的蜈蚣趴在他脊梁上。 “逆子!“ 定国公裴铮的咆哮震得供桌微颤。 这位戎马半生的老将须发皆白,眉间一道刀疤在盛怒下泛着紫红。 他手中蟒鞭还滴着血,在青砖地上积成一小洼暗红。 “为了个妓子如此怠慢郡主,裴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裴临渊腰背挺得笔直,血迹顺着指尖滴在蒲团上:“父亲明鉴,孩儿不愿娶郡主……” “闭嘴!”蟒鞭抽在供桌上,震倒了一块祖宗牌位。 裴铮指着沈凌瑶:“我看你是被女色冲昏了头!来人,把这贱婢发卖出去!” “唰”的一声,裴临渊突然拔出祠堂供奉的宝剑横在颈间。 这一切发生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就连沈凌瑶都目瞪口呆。 眼看着剑刃压进皮肉,渗出血珠,裴临渊眼底满是决然。 “父亲若动她,孩儿今日就血溅祠堂。” 长明灯“啪“地爆了个灯花。 沈凌瑶看见国公爷裴铮握着鞭子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 那把剑是太祖皇帝赐给裴家的尚方宝剑,出鞘必见血。 “你...…”裴铮的咆哮突然哑了,“为了个女人,值得吗?” “值得。” 裴临渊声音很轻,却在祠堂里荡出回音。 沈凌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分不清此刻的裴临渊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心实意。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将他侧脸镀上一层银边。 他睫毛上还凝着冷汗,眼神却锋利得像那把抵在喉间的剑。 僵持间,裴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匆匆赶来。 她头上金凤步摇乱晃,胭脂裙扫过门槛时带进一缕血腥气。 她瞥见剑光,声音陡然尖利:“渊哥儿糊涂了,快放下……” “母亲,您别进来!” 裴铮怒不可遏:“今日,我绝不会再纵容他!” 裴老夫人仍是快步走进祠堂,不慎撞翻了香案上的鎏金炉。 香灰泼洒,迷蒙中沈凌瑶看见裴临渊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她心中骇然。 他在笑!这个疯子竟在笑! 裴老夫人看着裴临渊身上的鞭痕,心疼不已。 “哎呀,这是何苦啊,谁家哥儿身边没几个通房丫鬟?咱们临渊都是二十多了,怎么就不能有女子在身边伺候?” 裴铮握拳:“即便如此,也不能再将这个贱婢留在他身边……” 老夫人打断他:“好了好了,这丫头也算是个懂规矩的,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更何况她伺候临渊有什么错?” “母亲,您……”裴铮一脸无奈。 “气大伤身,你若是病了,才真叫渊儿背了个不孝的骂名。” “……哼!” 裴铮冷哼一声,扔掉手里的鞭子,冲着裴临渊恨声道:“看在你祖母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你们两个都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送水送饭!” 说完,他转身拂袖而去,背影看上去气鼓鼓的,很是无可奈何。 老夫人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心疼地摸了摸裴临渊的脸。 “渊儿,别怪你爹,他总要给侯府一个交代。” 裴临渊点头不语,额角的青筋也浅了许多。 老夫人起身凝重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祠堂大门被关上,彻底归于死寂。 裴临渊终于支撑不住,剑“当啷“落地,整个人向前栽去。 沈凌瑶慌忙去接,被他沉重的身躯压得仰倒在蒲团上。 “世子爷……疼吗?” 她声音发颤,指尖虚悬在他伤口上。 这下扯平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裴临渊闷笑,温热的血透过她单薄的前襟:“你试试?” 沈凌瑶不解地看着他:“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世子爷为何不让国公爷把我卖了?” 他没有回答,湿漉漉的眸子死死盯着她,仿佛透过她在看什么虚无缥缈无法触及的东西。 “我……” 沈凌瑶想要追问,却被他的手指抵住了唇瓣。 “嘘……有人。” 她仔细去听,窗外并没有任何声响,心中不免起疑。 “哪有……” 正要仔细询问,裴临渊突然将她压在身下,滚烫的胸膛紧紧贴着她。 然后,在她耳边低语:“叫。” “什么?”沈凌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里可是裴家祠堂!” “那又怎么了?”他恶劣地咬她耳垂,“我爹派人在外面偷听,我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那你还敢胡来,刚才鞭子没挨够吗?” “有本事让他打死我。” “你死了我怎么办?”她语气透着急切。 裴临渊勾唇,调笑着看她:“怎么,心疼我了?” “你……” 沈凌瑶突然反应过来,气愤地瞪着他。 “外面根本没人,你耍我呢?” 裴临渊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得扯痛了伤口,起身坐在旁边的蒲团上。 沈凌瑶恼火不已,伸手掐他后腰,听到他闷哼才解气。 “真不正经!”她盘腿而坐,没好气地丢给他一记白眼。 而后,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噜”声。 气氛变得尴尬,沈凌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临渊并未继续笑话她,而是伸长胳膊把台面上的贡品端下来塞进她手里。 “吃。” “这怎么能吃?不行不行……” “让你吃就吃,怕什么?天塌了我顶着,明日问起来尽管说是我吃的。” “……真的?” 沈凌瑶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嗯。” 见裴临渊点头,她这才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谁知,下一刻他突然变脸。 “好啊,你敢吃祠堂的贡品,明日告诉爹爹,也让你挨一顿鞭子!” 沈凌瑶目瞪口呆,她满嘴点心,咽也不是,吐也不是,鼓着腮帮子一脸慌乱无措。 裴临渊看她像只松鼠,捂着肚子笑起来,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比平日里那副阴沉模样,英俊多了。 她察觉自己又被耍了,生气地将一块点心直接塞进他大笑的嘴巴里。 “唔……” 见他愣住,她这才抬起下巴一脸挑衅。 “你也吃了,这下扯平了,要死一起死!” 裴临渊被她气笑,到嘴的点心,也只好嚼碎了咽下去。 两人光吃贡品噎得慌,又把酒水也喝了。 然后醉醺醺地躺在蒲团上,就这么睡了一夜。 第二日,国公爷上朝后,老夫人便将他们二人放了出来。 还好心地命人将缺失的贡品酒水重新补上。 …… 两人在秋澜苑稍作休息后,到了午膳时辰。 “走吧,该去陪祖母用膳了。” 裴临渊穿戴整齐,又是一副气宇轩昂、宽肩窄腰的挺拔模样,完全看不出身上还有多处伤。 沈凌瑶换了件素色衣裙,便跟在他身后,一同前往膳堂。 今天国公爷不在家,大夫人和各位小姐少爷也都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 老夫人这里,显得很是冷清。 裴临渊带着沈凌瑶走进去时,老夫人正倚在罗汉榻上,闭目养神。 她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依旧是雍容且慈祥的模样。 旁边的李嬷嬷正在修剪一盆兰草,见两人进来,低声提醒。 “老夫人,世子爷来了。” 裴老夫人并未睁眼,只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若非那睫毛轻轻颤动,还真以为她老人家是睡着了。 裴临渊自顾自地跪在地上,沈凌瑶见状也跟着跪下行礼。 李嬷嬷笑着禀报:“老夫人,世子爷跪着呢。” 老夫人依旧闭着眼,只是缓缓开口:“跪着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凌瑶膝盖都麻了。 终于,老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知道为什么跪吗?” 裴临渊低头:“孙儿知错了。” “错哪了?” “孙儿不该胡闹,扰了祖母的寿宴……” “蠢货!” 老夫人睁开眼,坐起身气呼呼地瞪着他。 “我是气你算计得不够周全!” 老夫人突然指向沈凌瑶:“你这么做,可想过这丫头的下场?” 被点到的沈凌瑶愣了一下,不由动容。 老夫人这是在关心她。 裴临渊理直气壮:“这一次,孙儿能护她周全。” “当年瑶丫头你也是如此……” 老夫人话说到一半,裴临渊突然打断。 “祖母!” 他攥紧拳头,骨节发出“咔“的轻响。 沈凌瑶敏锐地察觉到他呼吸都变重了。 老夫人刚才说……瑶丫头? 是谁? 反正不是她! “罢了。”老夫人摆摆手,突然朝沈凌瑶招了招,“你过来。” “是。” 她跪行上前,低着头谨慎小心。 老夫人语气柔和:“抬起头来。” 沈凌瑶听话地抬头,对上老夫人慈祥的脸。 她感受到一只枯瘦的手指抚上她面颊,呼吸间闻到老人袖中淡淡的药香。 “好丫头……临渊性子烈,你多担待。” 这些日子沈凌瑶受了太多磨难,所有人都对她虎视眈眈,充满恶意。 就算是三小姐和五小姐,对她也是利用。 像这样被一个长辈温柔对待,还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头一次。 沈凌瑶鼻子一酸,有些控制不住红了眼眶。 “老夫人……奴婢……奴婢一定好好服侍世子爷。” 听到她如此乖巧地回答,老夫人会心一笑,将手腕上的镯子脱下来戴在她腕上。 沈凌瑶本想推辞,奈何老夫人动作强硬,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这镯子原本有两个,只可惜,那个丫头没福气……我只盼着,你能陪着渊儿,将来再给他生个一儿半女……” 沈凌瑶愣在原地,瞬间面红耳赤。 怎么说着说着,扯上怀孕生子了? 她才十六岁! “老、老夫人……奴婢……” “咳咳……” 裴临渊突然干咳两声,打断了对话。 “祖母若无他事,孙儿告退。” 老夫人摇头轻叹,很是无奈:“你小子……真是的!” 然后她轻轻拍了拍沈凌瑶的手。 “去吧,他后背的伤一定要勤换药。” “是。” 沈凌瑶点头应下,然后捂着手腕上的镯子慌忙起身,跟着裴临渊往外走。 跨出门槛时,沈凌瑶听见老人幽幽的叹息:“真像啊...…” …… 长廊下,裴临渊大步流星在前面走着,背影像裹着严霜,透着生人勿近的冷冽。 沈凌瑶跟在后面,心里满是老夫人刚才的话。 看来,那个所谓的瑶丫头对裴临渊而言,一定很重要。 “发什么呆?” 裴临渊回头,逆光中神色莫辨。 “回去上药。” 沈凌瑶反应过来,快步跟上。 “是。” 细碎情意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寅时。 定国公府还浸在墨色里,街边的树枝北风刮得乱颤。 沈凌瑶站在门口,看裴临渊训斥跪了一地的暗卫。 他今日着了玄色骑装,腰间蹀躞带收得极紧,勒出劲瘦腰身,肩头墨狐大氅在风中翻卷如鹰翼。 “若我不在这段时日,秋澜苑少了一砖一瓦……你们知道后果。” 他居高临下,语气低沉暗哑,尽是威压。 秋雨落下,青砖上溅起细小露珠,黑衣暗卫们齐齐颔首,如同一群忠犬,誓死服从。 沈凌瑶数了数,足足十二人,都戴着面具,看不见真实样貌。 她低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刚绣好的荷包,里面放着一枚她花钱买来的平安符。 正犹豫要不要送出去,却见一双乌皮六合靴停在眼前。 裴临渊身上还带着马厩的干草香,指尖却冰凉。 “你身子虚,补药按时喝,黑市不准去,离裴景瑜远点。” 沈凌瑶仰头看他。 晨雾笼着男人锋利的轮廓,长睫上凝着细碎霜花,倒比平日少了几分戾气。 她忽然想起昨夜为他后背擦药时,两人之间那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气氛。 “世子爷放心。” 她露出一抹笑:“奴婢定会听话,也会保证将秋澜苑打扫干净,把院子护的好好的。” 裴临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他嘴上那么说,可真正要保护的怎么会是一座院子。 暗卫们真正要护的,是沈凌瑶。 他不在这些日子,这个女人少了一根头发丝,他都会生气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裴临渊突然俯身,龙涎香混着铁锈气扑面而来。 “你眼珠一转就在打鬼主意。” 他扯开自己的大氅系带,粗鲁地裹住她单薄肩膀。 “世子……” 她想推辞,却被他强行按住。 “披着,敢摘下来试试。” 男人的语气不容置喙,沈凌瑶只能作罢。 她抬手轻轻摸过大氅的毛领,还带着男人的温度和气息。 正犹豫着要说些什么送别的话,手中突然多了个鎏金小手炉。 是裴临渊塞给她的。 “我看二妹她们都有这种东西,便给你寻了一个,别总是绣这些,伤眼睛。” “闲着也是无聊。”她说着将荷包挂在他腰上,“送给世子了。” 裴临渊看了眼腰上的精致荷包,嘴角微微勾起,可面上仍是冷淡。 “多看书,尤其是医书。” 他知道,她在医术上有些天赋,而且还略懂药理。 若是能熟读各种医书,关键时刻,也是一种生存的本领。 裴临渊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大步流星走下台阶。 “严青。”他头也不回地唤道,“送她去慈晖堂。” 铁塔般的侍卫默默出现,手里竟捧着个食盒。 沈凌瑶掀开一角,桂花酥的甜香立刻溢出来,是她前天随口提过的城南老字号。 “顺路买的。”裴临渊已经翻身上马,逆光中看不清表情,“不吃喂狗。” 马蹄声渐远时,沈凌瑶才发现大氅内袋里还藏着东西。 掏出来一看,是柄三寸长的乌木鞘匕首,刀身刻着细小的“瑶“字。 “主子亲手做的。“严青突然出声,“点心也是一早出去买的。” 沈凌瑶心蓦然一软,不由红了眼眶。 她攥紧匕首贴在怀中,抬眼望着那道玄色身影已化作黑点,却仍在每个转弯处勒马回望。 晨曦终于刺破云层,将裴临渊最后一次回首的身影镀成金色,像幅定格的水墨画。 “走吧。”严青轻咳一声,“爷说,要我送您进慈晖堂才成。” 穿过三重月洞门,沈凌瑶敏锐地察觉到沿途暗处总有银光一闪。 那是暗卫的铁面具反光。 假山后、古井边、甚至老夫人院外的老槐树上,都藏着裴临渊留下的眼睛。 慈晖堂的鎏金匾额下,老夫人早已候在廊下。 老人家摸了摸沈凌瑶肩头的大氅,笑得意味深长:“临渊那小子,倒是把他爹年轻时的那股劲儿学了个十成十。” 沈凌瑶低头假装整理衣领,实则为了掩盖面上的绯红。 不知不觉间,她和裴临渊的关系,发生了一种无法自控的改变。 “傻丫头。”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顶,“他对你是真上了心的,若是以后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要忘了这些细碎的心意。” 沈凌瑶似懂非懂地看着老夫人,默默将那枚匕首贴在心口。 檐角铁马被风吹响,犹如她此刻的心跳,越发难以自控。 …… 慈晖堂的佛香终日不散。 沈凌瑶正为老夫人梳头时,忽听窗外传来熟悉的嗓音: “岳父大人这边请。” 木梳“当啷“落地。 透过雕花窗棂,她看见父亲沈业一身靛蓝直缀,腰间玉佩正是从她母亲生前送的那块。 而他身侧的柳姨娘,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沈夫人。 老夫人垂眸看了眼地上的梳子,又抬眼看向沈凌瑶,眼中带着一抹探究之色。 “老夫人,奴婢……有些不舒服……” “先退下吧。” “是。” 沈凌瑶努力保持镇定,但脚下步子却越发快。 “老夫人万福。” 沈业行礼时,从袖中拿出一卷婚书:“下官今日来,是为商议...…” “老身知道。”老夫人转动佛珠,“凌瑶那丫头既已'畏罪潜逃',这婚事自然该换人。” 沈凌瑶从后门离开便躲在窗外,听到里面的对话,顿时指甲掐进掌心。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卷褪色婚书上还沾着她之前按下的指印。 那是她与裴景瑜的定亲凭证。 “老夫人明鉴。”沈业叹气,“那孽女谋害主母后潜逃,实在不堪为裴家妇,好在沈家还有月薇,她温婉贤淑,远比沈凌瑶更适合景瑜。” “是呢。”柳姨娘突然插嘴,“月薇从前虽是庶女,可她现在……” “啪!”老夫人不耐烦地拍在桌上,“沈大人,老身记得你发妻刚刚去世还不足一个月,怎么就把妾室抬为正妻了?” 沈业脸色霎时惨白,沈凌瑶看着杀害母亲,还要杀了她的父亲,心中满是恨意。 那一夜,他目露凶光,与此刻低眉顺眼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在定国公府,他真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我见犹怜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老夫人,家中不可一日无人管理,而且也不能因为孽女犯下大错,就毁了咱们两家的姻亲……何况景瑜也是喜欢月薇的。” “换婚书可以。”老夫人突然朝碧纱橱瞥了一眼,“但聘礼得少三成,毕竟我们一开始要娶的,可是沈家正儿八经的嫡女。” “这……” 沈业和柳氏顿时面露为难。 但是老夫人在上,他们也不敢反驳。 最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议事结束已近黄昏。 沈凌瑶端着茶盘往后院去,却在拐角处听见熟悉的娇笑声: “景瑜哥哥,这鸳鸯佩可真衬我~” 海棠树下,沈月薇正倚在裴景瑜怀中,今日特意穿了沈凌瑶前几个月新做的天水碧长裙,连发间玉簪都是从她妆奁里拿的。 “等婚书一定,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 裴景瑜说话时眼神落在沈月薇腰间玉佩,不由蹙眉。 那枚玉佩,是当年他派人送去沈家给沈凌瑶的。 他们二人一直没见过面,可也互通过书信和物件。 后来在一次宴席上,他意外见到了沈月薇,便一见钟情,彻底移恋。 看到他们两个,沈凌瑶只觉得晦气,转身欲走。 “那不是世子爷买的花魁姑娘吗?” 沈月薇偏偏不肯放过她,在身后唤了一声。 裴景瑜转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见廊下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 正是沈凌瑶。 裴景瑜蹙眉,有些生气:“没规矩的丫头,敢偷听主子说话?” “奴婢只是路过,无意偷听。”沈凌瑶低着头,刻意压着嗓音。 裴景瑜闻言,上下打量着她。 “你不在秋澜苑,在这做什么?还说不是偷听。” “世子爷外出公干,特意吩咐奴婢前来伺候老夫人。” 沈月薇上前说道:“看来这位姐姐伺候人一定有些手段,不然,世子爷也不会放心让你来伺候老夫人。” 她这话冷嘲热讽,沈凌瑶却没有丝毫恼火。 她微微勾唇:“奴婢粗鄙,当不起沈小姐夸赞。” 沈月薇突然亲热地说:“姐姐何必自谦?听说妓院的姑娘都学过烹茶的特殊手法呢,想来你做的茶汤,一定清甜可口,让人难以抗拒呢。” 回廊顿时一静。 沈凌瑶端着茶盘的手蓦然收紧。 这是在讽刺她给世子爷下了药? 真是可笑! 裴景瑜轻咳一声,目光却忍不住在沈凌瑶纤细的指节上多停留了片刻。 “沈小姐见识真广。”沈凌瑶抬头,笑得纯良,“连妓院姑娘有什么技艺都清楚,这若是寻常姑娘家,可是万万不知道的呢。” “你……”沈月薇脸色顿时难看。 裴景瑜愣了一下,不由勾了勾嘴角。 好大胆的丫头,三言两语就成功反击,让对方吃瘪。 沈月薇强撑着笑脸转移话题:“景瑜哥哥你看,这丫头伶牙俐齿的,难怪世子爷喜欢,平日里定是温言软语,会哄人呢。” 沈凌瑶截过话头,笑盈盈地说:“沈小姐说的太对了,男人远比女人更爱听甜言蜜语,毕竟,谁不喜欢收获女子的崇拜。” 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裴景瑜,眼底的笑容更深邃:“六少爷样貌英俊,气质温文尔雅,想必一定是饱读诗书之人,奴婢心里最佩服的便是有才学的男子。” 裴景瑜明知道她是为了气沈月薇,但还是忍不住轻笑。 “你倒是有眼光。” 听到这话,沈月薇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你不是要伺候老夫人吗?还不赶紧去忙!” 这是慌了,想要将她赶紧支开。 沈凌瑶却不急着脱身,反倒是露出一个温婉动人的笑容,眼神直勾勾看着裴景瑜。 “老夫人身边有嬷嬷们照顾着,奴婢倒是不急着去,不知六少爷可喜欢喝茶?若是不嫌弃,奴婢这壶茶可以请少爷品……” 她话没说完,沈月薇再也绷不住了,故意往前一撞,直接打翻了茶托。 “噼里啪啦”一顿响,茶壶茶杯四分五裂。 沈凌瑶一脸慌乱地蹲下身,看着满地狼藉,又无措地仰头。 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很是楚楚可怜。 “沈姑娘这是做什么?这茶壶碎了,奴婢可是要挨罚的……” 她的模样十分脆弱,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 沈月薇蹙眉说道:“哎呀,明明是你自己没拿稳……” 裴景瑜眼中却闪过兴味,语气也比刚才柔软了几分。 “你先起来,别碰伤了手指,放心吧,回头祖母怪罪下来,你就说是我碰的。” 沈凌瑶低头掩去冷笑。 “奴婢卑贱,不足挂齿,倒是吓到了沈姑娘和六少爷就不好了。” 看着她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脸,以及裴景瑜眼底的笑意,沈月薇再也无法忍受。 “景瑜哥哥!”她娇嗔着打断,“老夫人该等急了~” 裴景瑜这才回过神来,他们还要去见祖母。 “那我们走吧。”擦肩而过时,他忍不住说道,“这些东西你无需管,我回头让其他下人来收拾。” 沈凌瑶笑着欠身:“多谢少爷。” “快走吧景瑜哥哥……” 沈月薇狠狠瞪了她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裴景瑜拽走了。 沈凌瑶直起身子,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裴景瑜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而她也转瞬换上温婉的笑容,冲着他微微点头。 两人越走越远,不见了踪影。 沈凌瑶踢开脚下的碎瓷片,眼底是无尽的嘲讽。 “可惜了这上好的釉。” 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行! 说什么对沈月薇一见钟情,只怕是见色起意吧。 上辈子她也是被关起来才知道,当年定婚期的前两个月。 柳姨娘曾弄了一副假画像送给裴景瑜,谎称画像上样貌平平,甚至有些丑的女子是她沈凌瑶。 这个时候,沈月薇一出现,自然让人眼前一亮。 裴景瑜本性虚荣,怎么可能受得了未婚妻姿色平庸呢? 所以,转头将主意打到了沈月薇的头上。 只是碍于裴家长辈,他不敢提出更换婚约。 但私下里偷情,实在是让人刺激。 于是两人便背着她暗通款曲,直到她被烧死,而沈月薇名正言顺地嫁给了裴景瑜! 毫无底线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入夜。 沈家人要留下用晚膳。 为了避免与他们碰面,沈凌瑶一早就说自己不舒服,回秋澜苑躲着了。 她坐在妆案前卸下钗环,铜镜里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 今日与沈月薇那番交锋,到底还是耗神了些。 愣神时,屋门外传来清脆的嗓音。 “默瑶姑娘,老夫人让您去膳堂伺候呢。” 沈凌瑶指尖一顿。 夫人明明准了她今晚不必当值,怎么会又让丫鬟来叫她? 而且这声音听着像极了裴清婉身边的丫鬟小桃。 沈凌瑶犹豫了一下,然后将裴临渊送的匕首藏入袖中,这才起身去开门。 推开门的刹那,果然看见小桃那张圆脸上堆着假笑。 “老夫人说今日有贵客...…”小桃眼神飘忽,“特意点名要姑娘去布菜。” 沈凌瑶盯着小桃看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抹微笑。 “这就去。”她拢了拢衣襟,跟着小桃离开秋澜苑。 反正身边有不少裴临渊留下的暗卫,她倒是没什么好怕的。 小桃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光影在青石板上晃出扭曲的波纹。 转过第三道月洞门时,沈凌瑶忽然停住脚步。 右侧那株歪脖子老槐树她认得,再往前就该是马厩了。 “小桃姑娘是不是走错了?”沈凌瑶声音轻柔,“膳堂该往东边去。” 小桃背影一僵,支支吾吾地不敢回头看她:“这...…这是近道...…” 夜风突然变得阴冷。 沈凌瑶瞥见远处黑暗中,有人影一闪而过。 她微微勾唇,佯装不知,继续跟着小桃深入。 马厩的轮廓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狰狞,拴马桩上还留着几道新鲜的鞭痕。 “对了默瑶姑娘……” 小桃突然回头,话未说完就挨了沈凌瑶一记手刀。 裴临渊教过她,人脖子侧面有个穴位非常脆弱,击打后,轻则昏迷,重则导致死亡。 小桃愣了一下,接着双眼一闭,身子柔软无骨地往地上倒去。 沈凌瑶利落地接住滑落的灯笼,居高临下的看着小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种手段也好意思耍,真是蠢。” 她迅速扒下小桃的外衫套在自己身上,又将昏迷的丫鬟拖到草丛中。 做完这些,沈凌瑶才闪身躲进旁边的草垛,潮湿的稻草立刻沾了满身。 没一会儿,沉重的脚步声逼近。 一个满脸横肉的马夫提着酒壶晃过来,满身酒气熏得人作呕。 “小美人儿...…”他淫笑着扑向地上的人影,“二小姐说今晚随便老子怎么玩...…嘿嘿,这可是花魁呀……” 躲在暗处的沈凌瑶死死咬住嘴唇。 看着那肮脏的身躯压在小桃身上,不由觉得恶心。 这个裴清婉,明明也是世家贵女,看起来高高在上,背地里却用这么肮脏下作的毒计。 真是毫无底线! “畜生。” 她无声地骂着,从草垛旁摸起一根抵门棍。 马夫正扯自己裤带时,后脑勺突然挨了记闷棍。 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像座肉山般压在小桃身上。 沈凌瑶喘着气退后两步,正盘算着要怎么处理。 突然,又听到了脚步声。 今晚还真是热闹! 她赶紧踩灭了灯笼,跑到一旁的大树后面躲了起来。 借着月光,沈凌瑶看清了来人,正是二小姐裴清婉身边的赵嬷嬷。 她怀里还抱着一个白色的东西。 “造孽啊...赵嬷嬷嘟囔着,将那团白色往草丛里一抛,“都说这玩意儿有九条命……应该不会死吧……反正死了也别怨我...…” 她扔完后,转身便逃走了。 待那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沈凌瑶立刻从大树后走出来,蹲在草丛里查看。 月光下,老夫人最疼爱的临清狮子猫“雪团儿“正蜷缩成一团。 那雪白的皮毛上沾满暗红血迹,粉色的鼻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 “雪团儿!” 沈凌瑶急忙将猫咪抱起,小家伙的体温低得吓人,微弱的心跳像即将停摆的更漏。 她掰开猫嘴查看,齿龈上布满黑色血丝,是剧毒“鹤顶红”的症状! 雪团儿突然在她掌心剧烈抽搐,喷出一口黑血,染脏了她的前襟。 沈凌瑶不假思索地将猫咪裹在怀里,脑中飞速盘算。 从马厩到老夫人的慈晖堂太远,去别的地方肯定必定会惊动二小姐的人…… “还是回秋澜苑...…” 咬紧牙关,抱着雪团儿冲向秋澜苑。 夜风刮得脸颊生疼,怀中的小生命正在一点点变冷。 秋澜苑的海棠树在风中沙沙作响,夜色越发寒凉。 可是沈凌瑶却急得满头大汗。 她踹开西厢房的大门,将只剩下一口气的雪团儿放在软榻上,便立刻跑到药柜前翻找裴临渊留下的那些瓶瓶罐罐。 “在哪...…到底在哪...…” 她抖着手翻找,终于在最底层的玄铁匣里摸到个青玉瓶。 这是裴临渊临行前特意指给她看的“九转还魂丹”。 此刻,雪团儿已经不动了。 沈凌瑶碾碎药丸,混着茶水掰开猫嘴灌进去。 “咽下去...…”她颤抖着抚摸雪团儿的喉咙,“求你了……老夫人那么看重你……你可不能死……” 虽然只是一会儿,可沈凌瑶觉得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雪团儿突然剧烈痉挛,“嗷呜”一下,吐出一滩黑血。 紧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最后那滩血终于变成了鲜红色。 “喵...…” 微弱的叫声让沈凌瑶瞬间红了眼眶。 小猫虚弱地舔了舔她手指,粉色的舌头已经恢复了本色。 “太好了……走吧,姐姐抱你回去。” 沈凌瑶找来斗篷将雪团儿包裹起来,然后朝着大门外走去。 …… 膳堂内八宝琉璃灯高悬,将满桌珍馐照得流光溢彩。 老夫人坐在主位,鎏金筷子尖正点着一碟清蒸鲥鱼,鱼鳃部位最嫩的肉已被丫鬟剔在青玉碟里。 “这鲥鱼腩啊...…”老夫人满眼慈爱,银发间的翡翠抹额在烛光下泛着柔光,“雪团儿最爱吃了。” 王氏立刻堆起笑脸:“可不是嘛,那猫儿通体雪白,跟老夫人您一样有福相。” 沈清婉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然后说道:“快去,把祖母的雪团儿抱来。” “是!”丫鬟欠身,往外走去。 只是那丫鬟再回来时,却是一副慌张的模样。 “不好了……老夫人!雪团儿它...…它不见了!” 见色起意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老夫人手中的象牙筷便重重搁在了青玉碟上,眼底带着少见的怒色。 “你说什么?雪团儿平日里最乖了,绝不会到处乱跑,怎么会不见呢?” 一旁伺候的李嬷嬷急忙大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啊!” “是!” 一群仆人慌乱地在府里寻找雪团儿的踪迹。 可找了一柱香,仍是一无所获。 “雪团儿呢?” 老夫人双眼变得浑浊,整个人也不似平日里那般和蔼可亲。 府里没人不知道,老夫人有多看重那只猫。 从前一个丫鬟给雪团儿剪指甲的时候不小心剪出了血。 老夫人大发雷霆,直接让人把丫鬟打了一顿发卖掉了。 今晚若是抓到是谁碰了她的雪团儿,可想而知那人的下场有多惨。 仆人们一个个都战战兢兢。 府里上下人心惶惶。 就连那满桌珍馐,霎时都失了颜色。 裴清婉的指间微微发颤,但并非是害怕,但是兴奋。 如果赵嬷嬷没有出错,那猫儿此刻该是具冰凉尸体。 “回老夫人...…”大丫鬟春杏扑通跪下,满眼通红,“奴婢找遍了海棠苑、锦鲤池...…都没找到……” “找!” 老夫人一声怒吼,龙头拐杖将青砖地杵出个白印。 “把府里翻过来也要找到!” “是……” 就在众人浑身颤抖,不知该如何是好时。 二小姐裴清婉抿了口杏仁茶,丹蔻在瓷盏边缘敲出轻响。 “祖母莫急,我看赵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说话间她斜睨着一旁的赵嬷嬷,使了个眼色。 赵嬷嬷立刻跪地磕头:“老奴该死!方才来膳堂的路上……老奴瞧见默瑶姑娘像是抱着团白乎乎的东西,往马厩那边去了……不过天太黑了,老奴也没看清楚……许是看错了……” “默瑶?”老夫人蹙眉,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但此刻,她也顾不得想太多。 “快,去马厩找……算了,还是我亲自去!” 老夫人急忙拄着拐杖往外走去,其他人见状也都赶紧跟着。 …… 二十余盏灯笼将马厩照得亮如白昼。 老夫人扶着赵嬷嬷的手走在最前头。 “就是这儿!”赵嬷嬷指着最里间的草料房,“老奴亲眼见默瑶那丫头...…” 裴清婉突然惊呼:“什么味儿?“ 众人顺着她指尖望去,只见草垛旁躺着两个衣衫不整的人影。 竟然是一个男人,正压在一个女子身上。 由于被压着,众人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但是她身上的衣服,分明就是默瑶的。 王氏怒声命令道:“天呐,这可真是伤风败俗!究竟是谁敢在裴府做出这种龌龊之事!你们还不快上去把人分开!” 下人们立刻冲上去将两人分开。 这才发现,他们都没有反应,明显处于昏迷状态。 “这个看起来像是马夫……另一个……”裴景瑜一脸疑惑地看着地上的两个人。 不等他说完,裴清婉便开口说道:“看衣服肯定是大哥买回来的那个丫鬟,要不说是妓院里买回来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到哪里都不忘偷男人……” 只可惜,她自以为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夫人打断了。 “住口!你仔细看看,那女子是谁?如果我没记错,她分明是你身边的小桃!” 闻言,裴清婉脸色煞白。 她立刻上前仔细查看,果然是小桃。 “不、不可能!本来应该是默瑶啊,怎么会是小桃!祖母,这都是误会,肯定是默瑶那贱婢设计陷害小桃……” “默瑶根本不在这里,你凭什么说是她陷害?”老夫人怒不可遏,生气地质问。 裴清婉慌乱间回头看到地上一滩血还有许多白色的猫毛。 于是立刻说道:“祖母你快看!这里有猫毛和血,肯定是雪团儿的!这府里上下,除了您身边的丫鬟,雪团儿便不让旁人抱。” “但是,您别忘了,默瑶也能接近雪团儿,搞不好,就是她把雪团儿给害了,然后怕您生气惩治她,故意把小桃打晕在这里,想要栽赃嫁祸!” 这么一说,倒也算勉强是个理由。 只是老夫人并没有那么好糊弄。 平日里,她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真正关系到雪团儿,她可不会让人忽悠利用。 老夫人眯了眯眼,然后命令道:“给我把这两个不要脸的货泼醒了!” “是!” 很快,仆人端着两盆冷水走过来,直接泼在了马夫和小桃的脸上。 两人在冰冷中激醒,尖叫着坐起身来,看到眼前这么多人,顿时傻了眼。 裴清婉一把拽住小桃的胳膊,忙说道:“小桃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默瑶把你打晕了扔在这里的!” 她说着还一个劲儿使眼色,小桃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是!是默瑶害奴婢!” 那马夫也点头附和。 “是……是的,我也是被你要打晕的……” 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凌厉,盯着那马夫问道:“你说默瑶把你打晕,那我问你,她为何要这么做?” 马夫满脸心虚,有些口不择言地想到什么借口就随便说了出来。 “她……她看上奴才了,奴才不愿意,这才……” 闻言,裴清婉蹙眉,露出愤怒的神情,更是握紧了拳头。 心里暗骂道:这个蠢货! 老夫人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说默瑶看上你?你可知道默瑶是世子的人,你如果坚持这个说法,那么就是在羞辱世子,你可担得起这个罪名?” 那马夫顿时吓得六神无主,眼底满是慌乱,下意识看向裴清婉,想要求助。 王氏见状,立刻冲上去挡在前面。 “你这个黑心烂肺的东西,我看八成是你见色起意,想要轻薄默瑶,这下被打晕!” “没有!夫人明查啊,小人哪敢啊,都是……” 他正要指裴清婉,却被王氏一巴掌甩地趴在地上。 不等他开口,王氏连忙怒吼:“来人,给我把这个恶心的东西拖下去乱棍打死!” “是!” 马夫还想要辩解,却被人堵住了嘴巴,强行拖拽消失在众人视线。 老夫人也是饱经沧桑的人,哪里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只是她没功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腌臢事儿,她现在满心都是雪团儿。 家法伺候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行了,这件事先不说,你们赶快帮我找雪团儿!” “是!” 一群人再次手忙脚乱地开始寻找那只猫咪的下落。 夜色沉沉,裴府上下灯火通明。 丫鬟、婆子、小厮们提着灯笼四处奔走,呼喊声此起彼伏。 “雪团儿——雪团儿——” 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脚步急促地走在最前头,平日里端庄沉稳的面容此刻满是焦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再去找!把府里每一处都翻遍!”她声音发颤,指尖紧紧攥着拐杖,指节泛白,“雪团儿最怕黑,若是躲在哪里受了惊……” 话音未落,老夫人房里的李嬷嬷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带着喜色:“老夫人!找到了!雪团儿找到了!” 老夫人猛地顿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在哪?” 李嬷嬷连忙道:“是默瑶姑娘抱回来的,正在您房里等着呢!” “默瑶?” 老夫人眉头微蹙,随即顾不得多问,立刻转身往慈晖堂赶去,众人连忙跟上。 二小姐裴清婉和赵嬷嬷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快步跟上。 沈月薇则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 一进门,老夫人便看见沈凌瑶站在厅中央,怀里抱着雪团儿,猫儿蔫蔫地蜷缩着,嘴角的毛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雪团儿!” 老夫人心疼地快步上前,伸手接过猫咪,指尖轻轻抚过猫儿的脑袋,却触到一片湿冷。 她脸色骤变,声音陡然严厉:“这是怎么回事?!” 沈凌瑶还未开口,赵嬷嬷便抢先一步,指着她厉声道:“老夫人,定是这贱婢毒害了雪团儿!您看她身上还沾着血,分明是心虚!” 王氏也立刻附和:“是啊,母亲,这丫头来历不明,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二小姐裴清婉故作痛心:“祖母,雪团儿一向乖巧,怎会无缘无故受伤?必定是有人下毒手!” 老夫人眼神锐利地看向沈凌瑶,语气森冷:“默瑶,你解释清楚。” 沈凌瑶不慌不忙,福身一礼:“回老夫人,奴婢方才路过花园时,发现雪团儿倒在草丛里,口吐黑血,奄奄一息。奴婢曾看过一些医书,也知道世子房中有不少灵药,便立刻将它抱回,用世子留下的药丸救回了它。” 她顿了顿,抬眸直视老夫人:“雪团儿中的是一种剧毒,发作极快,若非奴婢恰好遇见,恐怕……” 老夫人脸色阴沉,低头查看雪团儿的状况,果然见它虽虚弱,但呼吸已平稳许多,显然是被及时救治过。 “你说它中毒了?“老夫人声音冰冷,“可知道是谁干的?” 沈凌瑶点头:“此毒名为'绝气丸',气味特殊,且中毒者口鼻会渗黑血。若下毒之人尚未处理剩余的毒药,只需搜身便能查出。” 她话音刚落,赵嬷嬷脸色骤然惨白,下意识捂住了腰间的荷包。 老夫人目光如刀,直直刺向她:“赵嬷嬷,把你的荷包解下来。” 赵嬷嬷浑身一颤,额头渗出冷汗:“老奴……老奴荷包里不过是些寻常香料……” “解下来!”老夫人厉喝。 赵嬷嬷抖着手去解荷包,却在慌乱中失手掉落。 “啪!” 荷包摔在地上,几颗蜡封的药丸和一小包粉末滚了出来。 沈凌瑶眼疾手快,拔下发间的银簪往粉末上一探,簪尖瞬间变黑。 “果然是毒药!”她冷笑。 老夫人勃然大怒,龙头拐杖重重砸地:“赵嬷嬷!你好大的胆子!” 赵嬷嬷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哆嗦着指向裴清婉:“老奴冤枉啊,是、是二小姐指使老奴的!她说只要毒死雪团儿,就能嫁祸给阿瑶……” “什么?你……你住口!”裴清婉没想到赵嬷嬷会这么快就把她卖了,连忙厉声打断。 似乎还不解气,直接抓起茶盏狠狠砸向赵嬷嬷:“你这刁奴竟敢污蔑主子!” 茶盏在赵嬷嬷额角砸出血痕,她哀嚎一声,瘫软在地。 老夫人面色铁青,目光缓缓扫过裴清婉、王氏,最后落在沈凌瑶身上,眼中情绪复杂。 而沈凌瑶只是静静站着,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 “雪团儿是我精心呵护养大的,在我看来,如同亲人一般,你这个贱努,怎么敢对它下手?来人,把这个毒妇拖出去杖毙!” “是!” 护院冲进来,架着赵嬷嬷往外拖。 “不要啊!老夫人饶命啊,都是二小姐让老奴干的,都是二小姐啊……” 赵嬷嬷的声音消失在门外,裴清婉只觉得浑身发抖,额头冒出冷汗。 她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吓得脸都白了。 “祖母,不是的,赵嬷嬷血口喷人,我是冤枉的!” 老夫人冷笑一声:“是吗?正巧你的奴婢在马厩和马夫苟且,正好赵嬷嬷路过瞧见默瑶抱着雪团儿,这么多巧合,都是你身边的人,你尽然还敢狡辩,真当我老糊涂了不成?” “我……我……” “来人,家法伺候!” 老夫人一声令下,在场所有人都惊在原地。 王氏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跪下求情。 “母亲!不可啊!清婉是冤枉的啊!她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夫人冷冷打断:“她有今天,都是你这个做母亲的管教不严,你还有脸求情!今天我这个做祖母的,就替你好好管教管教女儿!来人,给我拖进后面的小房里狠狠教训!” “是!” “不要啊……祖母饶命……” 裴清婉终于意识到后果严重,趴在地上大声哭喊着求饶。 可是老夫人无动于衷,眼底对她只有厌恶。 王氏眼看无法阻拦,赶紧退了身边的嬷嬷一把,让她悄悄去找国公爷过来。 …… 慈晖堂后面的小黑屋里。朱漆雕花门紧闭。 阴暗的房间,仙鹤香炉吐出的青烟在烛光中扭曲如鬼影。 博古架上的鎏金送子观音像蒙着蛛网,慈悲的眉眼被阴影割裂,脚下散落着裴清婉挣扎时掉的发簪。 青砖地上蜿蜒着未干的血渍,是赵嬷嬷在此处被杖毙后留下的,正在烛火下泛着暗红的光。 意义非凡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老夫人一袭深紫色缂丝鹤纹大袖衫,领口缀着九颗明珠,头戴赤金嵌翡翠的抹额,额间褶皱里渗着冷汗。 她站在小屋外,枯瘦的手死死攥着龙头拐杖,指节泛白如骨瓷,另一只手则环抱着雪团儿。 下人送来紫檀雕花椅,她便缓缓坐下,怀里的猫,雪白的皮毛与她银白的发丝相映,犹如一体。 雪团儿琉璃似的蓝眼睛倒映着朱红色的房门,像是真能看到屋内的一切。 老夫人的手指不停地抚摸着雪团儿的毛发,失而复得的欣喜与后怕在眼底交织。 三十年前,她也是这般抱着嫡子的尸骨归家,那夜屋内的烛火也如今日般飘摇。 屋内传出惨叫声。 王氏吓得脸色惨白,急忙跪在地上。 她茜色的金马面裙,裙摆绣着百子千孙纹,此刻却沾满地上的灰尘。 扑跪时金镶玉步摇勾断了衣襟盘扣,露出脖颈上的一处疤痕。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主母,此刻也顾不得体面,狼狈的像个罪人。 “母亲开恩!清婉定是被人蛊惑!” 她嗓音尖利如刀刮瓷,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您忍心让裴家女儿背上这等污名吗?那不过是只畜生啊,哪里比得上清婉……” 老夫人厉声道:“住口!” 王氏这番话彻底惹恼了她。 盯着雪团儿嘴角的黑血,老夫人想起自己当年流产时染血的襁褓,喉间泛起熟悉的腥甜。 屋门被人一把推开,裴清婉想要逃跑,却被按在地上。 她石榴红的花褙子被粗使婆子扯得凌乱,发髻上金累丝凤钗斜插,钗尾的珍珠发出声响,不断撞在眼角。 那怨毒的目光似淬毒的针,死死盯老夫人身边的沈凌瑶。 “二小姐,家法还没用完呢!” 李嬷嬷一把将她拖回去,另一个下人的去关门。 裴清婉破舌尖,一口血沫啐向门外,发出尖利地怒吼:“默瑶你这个贱人,待我出来,定将你剥皮抽筋!” “不知悔改的东西!给我狠狠打!” 老夫人龙头拐杖重重杵地,震得青石砖上的灰尘都飞了起来。 屋内,滚烫的蜡油滴在裴清婉手背,她凄厉的惨叫和杖刑的闷响混作一团。 王氏心疼不已,眼底生出一抹狠戾。 她突然疯扑向沈凌瑶,镶宝石的护甲直剜她眼睛:“定是你这狐媚子设局陷害我儿!” 沈凌瑶反应迅速闪身避开,腰间却传来剧痛。 回头看去,竟是沈月薇趁着搀扶她的机会狠狠掐了一把她后腰软肉! 可她面上挂着担忧,笑容温婉:“阿瑶姑娘受惊了。” 沈凌瑶冷冷看着她,直接反手挽住她的胳膊,毫不客气地也掐了她一把。 沈月薇脸上的笑险些绷不住,急忙推开了沈凌瑶。 谁知,这一推,对方竟然顺势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你……你这是做什么?” 沈月薇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沈凌瑶红了眼眶,委屈地质问:“沈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奴婢自问并没有哪里对不住您,可是您不能因为与二姑娘交好,就冲上来打我吧,呜呜呜……” 沈月薇顿时满脸慌乱,急忙解释:“不是这样的,老夫人,我绝对没有……” 老夫人厌恶的看着她,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开口下了逐客令。 “今日家中不便,还请沈大人带着自己的女儿早些回去了,来人,送客!” 沈业脸色难看地瞪了沈月薇一眼,忙鞠躬解释:“老夫人见谅,都是误会,月薇与二小姐并未有深交。” 这裴家现在还是老夫人说了算,若是得罪了这位老祖宗,沈月薇能不能嫁进来,可就不一定了。 柳姨娘还想要为自己的女儿狡辩什么,却被沈业拽着,赶紧离开了裴家。 沈月薇不甘心地瞪了沈凌瑶一眼,然后依依不舍地看向裴景瑜。 却发现,裴景瑜竟然没有看她,而是饶有兴趣地盯着沈凌瑶! 不!不可能! 景瑜哥哥的眼睛,怎么能看别的女人! 她绝对不会放过沈凌瑶的! …… 裴清婉被打晕了老夫人才作罢。 王氏赶紧派人将女儿抬走。 待众人散去,沈凌瑶搀扶着老夫人回了房间。 “老夫人,您放心,雪团儿已经没事了,休息一晚明日定能活蹦乱跳。” 老夫人拉着她坐在软榻上。 “你救了雪团儿,就是救了我这条老命,以后,不必喊老夫人,跟着临渊一起唤我祖母吧。” 沈凌瑶受宠若惊:“这……这怎么行……” “听我的。” 见老夫人如此坚持,她只能红着脸点头:“是,祖母。” 老夫人褪下腕间佛珠,灯光下,照出十八颗沉香木珠上刻满的《往生咒》。 她将珠子按在沈凌瑶掌心,语气哽咽沉重。 “四十年前漠北雪夜...…我抱着高烧的孩儿躲进破庙……” 雪团儿忽然从老夫人怀里跳出去,跃上佛龛,尾巴扫落一块褪色红绸。 沈凌瑶顺势看去,顿时瞳孔骤缩。 只见红绸下露出一块鎏金长命,上面锁刻着“裴昱”二字,锁链的另一端,竟缠绕着半截发黑的银针。 “昱儿临终前...…” 老夫人提及心中剧痛,突然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沈凌瑶袖口。 “祖母!您没事吧!我去请大夫……” 沈凌瑶眼底满是急切,起身要往外走,却被老夫人一把按住。 “我没事……老毛病了,只要想起当年的事情,就忍不住会如此……” “昱儿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他临死前曾说,将来会变成猫儿回来...…” 话音未落,雪团儿突然又跑回来夫人的怀里,乖巧地蹭着她的手。 “好团子……我呀,最是离不开你了……” 老夫人抱着雪团儿,不由湿了眼眶。 沈凌瑶沉默了,看着这一幕,心中隐隐作痛。 她能想象,一个母亲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在自己怀中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也能想象,这只猫儿并不是王氏口中的畜生。 它对与老夫人,意义非凡。 沈凌瑶突然感到后怕。 万一自己今晚没有救回雪团儿,那么老夫人会如何…… 幸好,老天爷眷顾,幸好裴临渊给她留了生机。 必死无疑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翡月阁。 裴清婉趴在软榻上,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素纱寝衣,布料黏在伤口上,每一下呼吸都像是被刀刮过。 她的后背血肉模糊,几十道紫黑鞭痕纵横交错,皮开肉绽处渗着血珠,有几道深的甚至能看见泛白的筋膜。 丫鬟刚撒上金疮药,粉末沾到伤口便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疼得她十指死死抠进锦褥,指甲缝里全是血丝。 “娘……”裴清婉声音嘶哑,眼泪混着冷汗滚落,“我要沈凌瑶死……我要她比我痛十倍!” 王氏坐在榻边,指尖颤抖地抚过女儿散乱的鬓发,眼底翻涌着阴毒的恨意。 “婉儿放心。”她压低声音,唇角的法令纹因愤怒而深刻,“娘绝不会让她好过。” …… 当夜,王氏换上一身素净的藕荷色褙子,刻意扮作低调模样,乘着小轿悄悄去了永嘉郡主府。 郡主府朱漆大门上的铜兽衔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两侧石狮子的眼睛嵌着夜明珠,幽幽如鬼火。 王氏被引入内院,穿过九曲回廊,廊下悬挂的鎏金铃铛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毒蛇吐信。 永嘉郡主正在暖阁里品茶,一袭胭脂红缕金裙,发间金凤步摇垂下的东珠随着她抬眸的动作轻晃,映得她眼底寒光凛冽。 “裴夫人深夜来访,倒是稀客。”郡主红唇微勾,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是为了令嫒的事?” 王氏直接跪下,额头抵地:“求郡主为我儿做主!那沈凌瑶不过是个贱婢,却害得婉儿险些丢了半条命!” 郡主轻笑一声,从案几抽屉里取出一张烫金请柬,慢条斯理地推到王氏面前。 “三日后罗云湖宴,本郡主会请京城各家贵女,当然,也给临渊哥哥的小丫鬟留了张帖子。” 她指尖在请柬上轻轻一点,语气意味深。 “湖心亭的栏杆年久失修,若有人不慎落水……” 王氏眼睛一亮,连忙叩首:“郡主英明,妾身一定将人带去!” …… 翌日清晨,裴府各院都收到了永嘉郡主的请柬。 沈凌瑶接过那张洒金芙蓉笺,眼底闪过一丝警觉。 而后,春桃又将怀里的锦盒塞给她。 打开后,里面竟然是一件颜色娇嫩的广袖流仙裙,内衬是绫罗外罩着薄烟纱,十分精美。 只是,她指尖轻轻抚过衣服表面,察觉到内衬散落着一些细微的粉末。 闻味道,像是西域曼陀罗,沾肤即麻,若入水则浑身僵直,必死无疑。 她抬眸看向春桃,笑着说道:“多谢。” 春桃还记恨着沈凌瑶把自己打晕的事,害得她名声尽毁。 要不是赵嬷嬷死了二姑娘身边缺人手,只怕她真的要被罚卖出去。 于是冷哼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见她走了,沈凌瑶这才回了房间。 “郡主倒是心急。” 她轻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场鸿门宴,她若是去了,必定惹祸上身。 对方是郡主,而她处境危险,能不在外面抛头露面最好。 万一被沈家人察觉了什么,就不好了。 沈凌瑶倚在窗边,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张烫金请柬,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看来,只能装病了。” 她轻叹一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故意让嗓音变得虚弱。 “来人,去告诉夫人,我染了风寒,浑身乏力,怕是去不了郡主的宴会了。” 丫鬟走了一会儿,再回来时,竟然是裴清婉。 她昨晚受了伤,今天便强撑着也要过来。 “我身负鞭伤都不敢拒绝郡主的宴请,你一个贱婢,区区风寒便推辞,未免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裴清婉穿着一身茜色织金裙,发髻上的金凤步摇随着她急促的步伐晃动,映得她眼底的恨意愈发狰狞。 她身后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老郎中,满脸恭敬,却眼神闪烁。 沈凌瑶站起身,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说道:“二小姐说的对,我一个贱婢,怎么敢参加郡主的宴会,万一出了什么岔子,给裴府抹黑就不好了。” 裴清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无妨,还有三日,正好请嬷嬷来教教你规矩和礼仪。” “可我真身子不适,还是不要……” “不打紧!” 裴清婉打断沈凌瑶,将身后的老先生推上前来。 “听说你身子不适,本小姐特意请了府里最好的郎中来给你瞧瞧。” 沈凌瑶不由指尖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轻咳两声,故作虚弱道:“多谢二小姐关心,只是小风寒,歇息几日便好,不敢劳烦郎中。” 裴清婉哪肯放过她? 直接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探她额头:“那可不行!郡主特意嘱咐,明日宴会务必人人到场,你若病了,岂不是扫了郡主的兴?” 她转头对郎中使了个眼色:“还不快给默瑶姑娘诊脉?” 那郎中连忙上前,装模作样地搭上沈凌瑶的腕脉。 事已至此,沈凌瑶再怎么推辞,也都是无济于事,只好静下心来,看对方还想做什么。 半晌后,郎中皱眉道:“姑娘脉象平稳,并无风寒之症啊?” 裴清婉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哦?那默瑶姑娘为何推脱不去?莫非……是瞧不起郡主的邀约?” 沈凌瑶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她暗自咬牙,面上却露出一抹歉意的笑:“二小姐误会了,奴婢只是怕过了病气给贵人。既然郎中都说无碍,那奴婢一定准时赴宴。” 裴清婉满意地笑了,眼底却淬着毒:“那便好。” 她转身离去时,裙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冷风。 沈凌瑶盯着她的背影,悄然攥紧手心。 她明白,自己和裴清婉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只怕是不死不休。 既然对方不肯放过她,那么,她势必要将其彻底除掉。 否则,一路上总有这么恶心的东西的跳出来给她使绊子。 万一哪天疏忽,搞不好真会栽跟头。 只能狠下心了。 “既然你非要我去……”她眸中寒芒一闪,“那便看看,到底是谁的局更狠。” 窗外,一只黑鸦掠过屋檐,发出刺耳的啼叫。 三日后的罗云湖宴,注定不会太平。 难辞其咎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夜色如墨,沈凌瑶披着一件素色斗篷,悄然穿过回廊。 慈晖堂的灯火仍亮着,老夫人独自坐在内室,指尖轻抚着雪团儿的皮毛,眉头紧锁。 烛火摇曳,映得老夫人银白的发丝泛着微光。 博古架上的鎏金香炉吐着袅袅青烟,却驱不散满室的凝重。 雪团儿蜷在老夫人膝上,琉璃般的蓝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发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沈凌瑶轻轻叩门,低声道:“祖母……我是默瑶。” 李嬷嬷打开门,让她进来。 老夫人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么晚了,何事?” 沈凌瑶解开斗篷,从怀中取出一件华美的藕荷色罗裙,裙摆绣着精致的缠枝牡丹。 她将衣裙轻轻展开,低声道:“这是二小姐今日送来的,说是罗云湖宴要我穿的衣服。” 老夫人接过衣裙,指尖刚触到衣料便察觉异样。 丝绸表面泛着不自然的滑腻感,凑近一闻,有股极淡的甜腥味。 “这是……”老夫人瞳孔骤缩。 沈凌瑶点头:“是曼陀罗花粉,穿上后会使人精神恍惚,若遇水则激发毒性导致浑身麻痹无法自救,顷刻便会毙命。” 老夫人猛地攥紧衣裙,指节泛白:“二丫头竟有如此歹毒的心肠!” 李嬷嬷叹气道:“只怕没有人出谋划策,她一个丫头未必能算计这么周全。” 老夫人霍然起身,龙头拐杖重重杵地:“李嬷嬷!” “老奴在。” “找些信得过的绣娘,宴会开始前赶制一件一模一样的罗裙!” 李嬷嬷不解道:“为何不将这件衣服清洗干净?” “府中人多眼杂,洗了难免被人看到,容易打草惊蛇,更何况,谁知道这件衣服里还有没有别的名堂,还是换一件更放心。” “老夫人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 李嬷嬷捧着衣服离开。 沈凌瑶看着老夫人震怒又紧张的模样,心中微暖。 这位历经风霜的老人,此刻为她这个小丫鬟倾尽全力。 那种来自于长辈的关心,让她不由怀念自己的母亲。 更害怕像失去母亲一样,失去老夫人。 她担忧地轻声道:“祖母,此番宴会只邀年轻一辈,您无法同去,我怕……”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枯瘦的掌心却异常温暖:“你是在担心我?” “嗯。” 沈凌瑶点点头,然后从腰间取出一枚玄铁令牌,令牌上刻着“字,背面是一朵小小的火焰纹。 “世子留下了暗卫。”她低声道,“我数过、共十二人,日夜轮守,我想留一部分在您身边。” “你有心了。” 老夫人神色稍霁,却仍不放心。 “永嘉郡主心狠手辣,王氏母女又虎视眈眈,你要务必小心。” “嗯,祖母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沈凌瑶眸中闪过一丝锋芒。 “她们想让我死,可我偏要活着回来!” 雪团儿突然从老夫人膝头跃下,叼来一块绣着符咒的红布,放在沈凌瑶脚边。 老夫人拾起红布,脸色骤变:“这是……临渊的护身符!” 红布上绣着古怪的符文,中央缀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触手生温。 “戴着它。”老夫人将红布系在沈凌瑶腕间,“这是临渊母亲的遗物,是她临死前为临渊求的,能辟百毒。” 沈凌瑶点头,放下袖子盖住腕上的红色布条。 窗外,树影婆娑。 一个黑影悄然掠过屋檐,铁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严青无声地颔首,十二名暗卫已各就各位。 世子临走前交代,若是敢让沈凌瑶少一根头发丝,他们都难辞其咎。 …… 裴府大门前 晨曦微露,朱漆大门缓缓打开,府前停着数辆华贵的马车,仆从们正忙着安置行装。 二小姐裴清婉一袭茜色织金牡丹纹马面裙,外罩杏红云纹纱衣。 发髻高挽,簪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凤钗,耳坠明珠,腕间一对翡翠镯子,衬得肌肤如雪。 她唇角噙着冷笑,目光阴毒地盯着沈凌瑶身上的藕荷色罗裙。 见那衣裙在阳光下泛着柔光,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 心中暗道:贱婢,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王氏一身深紫色团花褙子,领口绣着暗纹,发间只一支金镶玉步摇,端庄中透着威严。 她亲自送裴清婉出门,指尖轻轻抚过女儿的手背,眼神却如毒蛇般黏在沈凌瑶身上。 “此番前去,要小心身上的伤。” “母亲放心,女儿的伤迟早会好,但是某些人……” 说着,她嘴角勾起恶毒的笑,心里满是期待。 只盼着今天,能在那湖水里看到沈凌瑶的浮尸。 五小姐裴玉蓉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绣银丝昙花纹襦裙,外罩淡青色薄纱披风,发间只一支白玉兰花簪,清丽脱俗。 她眉眼如画,唇角含笑,步履轻盈地走到沈凌瑶身旁,嗓音温软:“默瑶姑娘,我们乘一辆车吧!” 沈凌瑶看着她满是友好的眸子,笑着点了点头。 整个裴府,除了老夫人,便是五小姐对她释放了善意。 虽然,她并不清楚这其中有几分真假。 但至少现在为止,五小姐没有针对她,更没有害过她,甚至曾经还为了她说话。 两人说话间,三小姐裴玉嫣走了过来。 她一袭藕荷色绣蝶恋花纹褙子,发髻低挽,簪着几支珍珠钗,腕间一对银镯,端庄娴静。 虽然一如往常神色淡漠,却对沈凌瑶微微颔首,也算没有任何敌意。 也对,现如今在外人眼里,她是裴临渊心尖儿上的人,正得宠。 若是得罪了世子爷的女人,不管是正妻还是通房丫鬟,都是自找麻烦。 更何况,她虽不喜多管闲事,但也不愿看裴清婉太过嚣张得意。 沈凌瑶本着低调的原则,今日的妆容极为素雅。 身上的衣裙,是老夫人找人为她秘密赶制的藕荷色罗裙,裙摆绣着缠枝牡丹,乍看与二小姐送的那件一模一样,但细看却能发现花纹走向略有不同。 她唇角含笑,眸光清澈。 怎么看,都是心无城府的天真模样,仿佛真的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如此,倒也让王氏和裴清婉放下心来。 只是她心中却在暗道:既然你们想看戏,我便陪你们演一场。 乘船游湖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她缓缓向五小姐福身一礼:“多谢五小姐美意,奴婢恭敬不如从命。” 裴玉蓉笑意更深,拉着她上了马车。 车厢内熏着淡淡的兰香,裴玉嫣亲自斟了杯茶递给沈凌瑶。 “这是庐山云雾,清火明目。” 她像是意有所指,目光深邃。 “默瑶姑娘想必不会辜负这杯茶。” 沈凌瑶接过茶盏,轻轻闻了闻,一脸称赞:“果然是好茶。” 这么做,不只是嗅茶的好坏,最重要的是确认茶水无毒。 她浅啜一口:“二位小姐这般宽容,奴婢实在是受宠若惊。” 裴玉嫣笑着提醒道:“罗云湖风大,姑娘记得系紧披风。” 沈凌瑶眸光微动,轻声道:“多谢三小姐提点。” 她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个三小姐,知道些什么? 车外,马蹄声哒哒,朝着罗云湖的方向驶去。 罗云湖畔,彩幔如云。 金丝绣制的纱帐随风轻舞,在朝阳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数十盏鎏金宫灯高悬于朱漆回廊之下,即便是白天,依旧燃着烛火,将薄如蝉翼的灯纱照亮。 就连整个湖面都被映照得如同洒落了一层碎金。 岸边铺着猩红织金地毡,绣着繁复的缠枝牡丹纹。 贵女们罗裙翩跹,绣鞋踏过时,金线在光影中流转,宛如踩在云霞之上。 湖心亭四周垂着月白色的轻纱,随风荡漾,如烟似雾。 亭中紫檀雕花案几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琉璃酒器、金丝蜜饯、西域葡萄堆成的果塔,晶莹剔透的果肉泛着诱人的光泽。 乐师隐在竹帘后,指尖拨动箜篌,清音袅袅,似仙乐临凡,却又隐隐透着一丝诡谲。 永嘉郡主端坐主位,一袭胭脂红缕金裙,裙摆上金线绣制的凤凰展翅欲飞,在朝霞的映照下栩栩如生。 她发间的九凤衔珠步摇垂落东珠,随着她微微抬眸的动作轻轻晃动,映得她眉目如画,却眸含霜雪,冷冽得令人不敢直视。 沈凌瑶随裴家三位小姐上前行礼后,便各自入席。 她今日刻意保持着低眉顺目的恭敬姿态。 即便只看着脚尖,依旧能敏锐地察觉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郡主盯着沈凌瑶的藕荷色罗裙上看了许久,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而后边看向裴清婉。 接收到郡主的眼神,裴清婉眸光闪过一丝狠毒,却很快掩去。 她换上一副亲热的笑容,走过去挽住沈凌瑶的手臂。 “默瑶,我们之前的确有些误会,是我对不住,今日我给你道歉。” 沈凌瑶故意装出惊讶的模样,受宠若惊地退后一步,急忙低着头说道:“二姑娘折煞奴婢了。” “别这么说,你能原谅我吗?” “奴婢从来没有怨恨过二姑娘。” “那就好!” 裴清婉抓住沈凌瑶的胳膊便往湖边走,嘴里还不忘闲聊。 “默瑶,我送你的这身衣裳,当真衬你呢,这颜色显得你比平日更娇嫩。” 沈凌瑶垂眸,温顺道:“二姑娘能送这么好的衣服给奴婢,那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气,姑娘的好意,奴婢没齿难忘。” 裴清婉笑意更深,低声道:“咱们今天可要好好赏景,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沈凌瑶抬眸,与她四目相对,唇角微扬:“二姑娘盛情,奴婢自当领受。” 酒过三巡,湖上画舫轻摇,歌姬柔婉的嗓音随风飘来,似远似近,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 裴清婉笑盈盈地提议:“默瑶,你看湖上风光正好,不如一同泛舟?” 沈凌瑶微微摇头,嗓音轻柔:“奴婢不善水性,恐扫了二小姐雅兴。” 裴清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却仍旧笑着,手上力道却加重,硬是拽住她的手腕:“怎么,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你就陪我去嘛,反正是坐船而已,又不需要你会水性。” 沈凌瑶被她拽得踉跄一步,满是无奈地说道:“那好吧,既然二姑娘想游湖,奴婢陪您便是。” 裴清婉得意冷笑,拽着她朝画舫走去,嗓音甜腻却透着寒意:“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 小船离岸,渐入湖心。 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蔚蓝的天空。 裴清婉坐在里面,沈凌瑶则坐在外侧。 她在心里默默算计着,直到船漂到了湖中央,才忽然凑近沈凌瑶的耳畔。 那嗓音,甜腻如毒蜜:“默瑶,你可知这罗云湖底,沉过多少人?” 沈凌瑶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仍旧笑得温婉:“二小姐是想让我成为其中一个?” 裴清婉脸色骤变,还未来得及反应,沈凌瑶已经用一块帕子捂住了她的嘴。 正是从那件毒衣上撕下来的一块内衬。 沈凌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嗓音轻柔却字字如刀:“二小姐,您送的礼,奴婢怎敢独享?” 裴清婉惊恐挣扎,可是已经吸入大量的毒粉,一时间浑身瘫软,踉跄间一脚踩空。 只听“扑通!”一声,她掉进湖面,沈凌瑶见状,也跟着“摔了进去。 一时间,湖面荡开涟漪……两个人影在湖水中挣扎。 永嘉郡主萧玉璃在亭中往湖面看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个贱人终于要死了! 只是下一秒,却看见沈凌瑶竟然抓住了小船,直接爬了上去。 而湖水中只剩下裴清婉一人。 这个废物! 萧玉璃顿时捏碎了手中的琉璃杯,酒液混着鲜血从指缝滴落。 她死死盯着湖心,那眼神中的凶光,几乎要吃人。 她指尖发颤,第一次感到不受掌控的慌乱。 “我真是小瞧了这个贱人!” 只听小桃尖叫一声,踉跄扑向湖边:“二小姐——!” 三小姐裴玉嫣站在一处角落,看着湖心里挣扎的裴清婉,唇角微扬。 “自作孽,不可活。” 五小姐裴玉蓉听到了呼救声,顿时急切地开始寻找人帮忙。 船上,沈凌瑶冷眼看着裴清婉浑身麻痹难以挣扎地一点点沉入湖中,心中毫无怜悯。 她眸光阴暗,心中冷道:别怪我狠心,谁让你想要我的命,那我只能让你作茧自缚了。 寒风骤起,湖面波纹激荡,裴清婉的呼救声浅浅消失,人影也淹没于冰冷的湖水中。 必死无疑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翡月阁。 裴清婉趴在软榻上,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素纱寝衣,布料黏在伤口上,每一下呼吸都像是被刀刮过。 她的后背血肉模糊,几十道紫黑鞭痕纵横交错,皮开肉绽处渗着血珠,有几道深的甚至能看见泛白的筋膜。 丫鬟刚撒上金疮药,粉末沾到伤口便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疼得她十指死死抠进锦褥,指甲缝里全是血丝。 “娘……”裴清婉声音嘶哑,眼泪混着冷汗滚落,“我要沈凌瑶死……我要她比我痛十倍!” 王氏坐在榻边,指尖颤抖地抚过女儿散乱的鬓发,眼底翻涌着阴毒的恨意。 “婉儿放心。”她压低声音,唇角的法令纹因愤怒而深刻,“娘绝不会让她好过。” …… 当夜,王氏换上一身素净的藕荷色褙子,刻意扮作低调模样,乘着小轿悄悄去了永嘉郡主府。 郡主府朱漆大门上的铜兽衔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两侧石狮子的眼睛嵌着夜明珠,幽幽如鬼火。 王氏被引入内院,穿过九曲回廊,廊下悬挂的鎏金铃铛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毒蛇吐信。 永嘉郡主正在暖阁里品茶,一袭胭脂红缕金裙,发间金凤步摇垂下的东珠随着她抬眸的动作轻晃,映得她眼底寒光凛冽。 “裴夫人深夜来访,倒是稀客。”郡主红唇微勾,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是为了令嫒的事?” 王氏直接跪下,额头抵地:“求郡主为我儿做主!那沈凌瑶不过是个贱婢,却害得婉儿险些丢了半条命!” 郡主轻笑一声,从案几抽屉里取出一张烫金请柬,慢条斯理地推到王氏面前。 “三日后罗云湖宴,本郡主会请京城各家贵女,当然,也给临渊哥哥的小丫鬟留了张帖子。” 她指尖在请柬上轻轻一点,语气意味深。 “湖心亭的栏杆年久失修,若有人不慎落水……” 王氏眼睛一亮,连忙叩首:“郡主英明,妾身一定将人带去!” …… 翌日清晨,裴府各院都收到了永嘉郡主的请柬。 沈凌瑶接过那张洒金芙蓉笺,眼底闪过一丝警觉。 而后,春桃又将怀里的锦盒塞给她。 打开后,里面竟然是一件颜色娇嫩的广袖流仙裙,内衬是绫罗外罩着薄烟纱,十分精美。 只是,她指尖轻轻抚过衣服表面,察觉到内衬散落着一些细微的粉末。 闻味道,像是西域曼陀罗,沾肤即麻,若入水则浑身僵直,必死无疑。 她抬眸看向春桃,笑着说道:“多谢。” 春桃还记恨着沈凌瑶把自己打晕的事,害得她名声尽毁。 要不是赵嬷嬷死了二姑娘身边缺人手,只怕她真的要被罚卖出去。 于是冷哼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见她走了,沈凌瑶这才回了房间。 “郡主倒是心急。” 她轻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场鸿门宴,她若是去了,必定惹祸上身。 对方是郡主,而她处境危险,能不在外面抛头露面最好。 万一被沈家人察觉了什么,就不好了。 沈凌瑶倚在窗边,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张烫金请柬,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看来,只能装病了。” 她轻叹一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故意让嗓音变得虚弱。 “来人,去告诉夫人,我染了风寒,浑身乏力,怕是去不了郡主的宴会了。” 丫鬟走了一会儿,再回来时,竟然是裴清婉。 她昨晚受了伤,今天便强撑着也要过来。 “我身负鞭伤都不敢拒绝郡主的宴请,你一个贱婢,区区风寒便推辞,未免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裴清婉穿着一身茜色织金裙,发髻上的金凤步摇随着她急促的步伐晃动,映得她眼底的恨意愈发狰狞。 她身后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老郎中,满脸恭敬,却眼神闪烁。 沈凌瑶站起身,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说道:“二小姐说的对,我一个贱婢,怎么敢参加郡主的宴会,万一出了什么岔子,给裴府抹黑就不好了。” 裴清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无妨,还有三日,正好请嬷嬷来教教你规矩和礼仪。” “可我真身子不适,还是不要……” “不打紧!” 裴清婉打断沈凌瑶,将身后的老先生推上前来。 “听说你身子不适,本小姐特意请了府里最好的郎中来给你瞧瞧。” 沈凌瑶不由指尖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轻咳两声,故作虚弱道:“多谢二小姐关心,只是小风寒,歇息几日便好,不敢劳烦郎中。” 裴清婉哪肯放过她? 直接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探她额头:“那可不行!郡主特意嘱咐,明日宴会务必人人到场,你若病了,岂不是扫了郡主的兴?” 她转头对郎中使了个眼色:“还不快给默瑶姑娘诊脉?” 那郎中连忙上前,装模作样地搭上沈凌瑶的腕脉。 事已至此,沈凌瑶再怎么推辞,也都是无济于事,只好静下心来,看对方还想做什么。 半晌后,郎中皱眉道:“姑娘脉象平稳,并无风寒之症啊?” 裴清婉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哦?那默瑶姑娘为何推脱不去?莫非……是瞧不起郡主的邀约?” 沈凌瑶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她暗自咬牙,面上却露出一抹歉意的笑:“二小姐误会了,奴婢只是怕过了病气给贵人。既然郎中都说无碍,那奴婢一定准时赴宴。” 裴清婉满意地笑了,眼底却淬着毒:“那便好。” 她转身离去时,裙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冷风。 沈凌瑶盯着她的背影,悄然攥紧手心。 她明白,自己和裴清婉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只怕是不死不休。 既然对方不肯放过她,那么,她势必要将其彻底除掉。 否则,一路上总有这么恶心的东西的跳出来给她使绊子。 万一哪天疏忽,搞不好真会栽跟头。 只能狠下心了。 “既然你非要我去……”她眸中寒芒一闪,“那便看看,到底是谁的局更狠。” 窗外,一只黑鸦掠过屋檐,发出刺耳的啼叫。 三日后的罗云湖宴,注定不会太平。 深夜毒杀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冷眼旁观的郡主萧玉璃突然开口:“老夫人。” 她缓步上前,胭脂红裙摆扫过青砖,东珠步摇映得她面容明艳却冰冷。 她唇角微勾,嗓音轻柔却字字带刺:“清婉不可能无缘无故落入水中……” 她眸光一转,落在沈凌瑶身上。 老夫人眯起眼:“郡主此言,可有证据?” 郡主轻笑:“证据?等清婉醒了,自然真相大白。” 她抬眸,眼底寒光凛冽。 “若她指认是这贱婢推她落水,那便是谋害主子的大罪,按律……当诛。” 话音刚落,房门从里面打开,太医走了出来。 王氏见状立刻冲过去,满脸急切地询问:“清婉怎么样了?我女儿怎么样了?” 张太医擦着额头的汗,躬身道:“夫人切勿急躁,二小姐溺水时间过长,因此陷入昏迷,老夫尽全力,也只能暂时保住二小姐的命,但结果只能等。” “什么意思?等什么?” “等二小姐自己醒来,若明日一早她能苏醒,便不会有任何危险,可若是还醒不过来……那……那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王氏闻言,直接眼前一黑往后倒去,幸好小桃急忙搀扶。 “夫人!夫人您可不能垮啊,小姐还生死未卜呢!” 王氏一下子挺了过来,靠在小桃身上,紧张地攥着手指。 “清婉一定会醒来的……一定会的……” 张太医无奈抬头,抬脚离去。 王氏回头,狠狠瞪着沈凌瑶,眼底满是怨毒。 “那就等婉儿醒来,若她说是你推她下水,我定要让你死无全尸!” 沈凌瑶低垂着头,看似柔弱,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袖中的护身符。 此刻,她心中犹如悬着一颗石头。 若是裴清婉醒过来,肯定会一口咬定她是罪魁祸首。 到时候,就算老夫人有心庇护,自己也难逃一死。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老夫人上前一步,将沈凌瑶护在身后。 她冷笑一声,龙头拐杖横在身前:“既如此,那便等婉儿醒了再说。” 老夫人沉声下令。 “来人,把默瑶带去我院中,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她!” 王氏还想再争,却被老夫人一个眼神慑住。 郡主冷笑:“好,那便等明日,看看这贱婢,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沈凌瑶被老夫人的人带走,而雪团儿蹲在墙头,蓝眸幽幽地盯着郡主的背影,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 夜风骤起,暗流涌动。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 沈凌瑶一身玄色夜行衣,身形如鬼魅般轻盈,足尖一点便翻上了屋顶。 瓦片在她脚下未发出半点声响,仿佛她本就是这黑夜的一部分。 其实,沈凌瑶自幼便跟随母亲习武。 这么多年,母亲逼她藏锋敛锐,不准让人知道她会武功的事。 因为,京城贵女要的是温婉娴静,而不是粗鲁武力。 前世她一直对家人抱有希望,幡然醒悟时,已经被火海包围。 可如今……她再也不要装什么贵女,她要活下去! 她伏低身子,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裴府各处。 严青等暗卫的布防她早已烂熟于心,毕竟裴临渊离京前,曾亲自带她走过每一个暗哨的位置。 夜风拂过她的面颊,吹起几缕未束起的发丝。 她指尖轻抚过袖中的护身符,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犹如卸下伪装的野兽,再没有半点柔弱,眼底全是对鲜血与猎物的渴望。 东侧回廊的阴影里,一名暗卫正抱刀假寐。 沈凌瑶指尖弹出一粒石子。 “嗒”地一声轻响落在远处的草丛中。 暗卫警觉抬头,却只看到一片寂静的黑暗。 而沈凌瑶抓紧时机。 身形一闪,如一片落叶般飘过院墙,轻盈地落在绯月阁的屋檐上。 …… 今日的绯月阁守卫森严,可即便如此,也难不倒沈凌瑶。 她伏在屋顶上,轻轻掀开一片瓦,借着微弱的烛光向下望去。 屋内。 裴清婉仍昏迷不醒地躺在锦绣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都比常人轻几分。 王氏坐在床边,握着女儿的手低声啜泣,妆容早已哭花,显得狼狈不堪。 一个丫鬟正小心翼翼地替裴清婉擦拭额头的冷汗,动作轻柔,生怕碰疼了她。 沈凌瑶眼底闪过不屑。 这王氏倒是真心疼女儿,可惜……她却想要别人女儿的命。 此时,小桃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熬好的药。 “夫人,姑娘该用药了。” “拿来吧。” 小桃正要将药递过去。 屋顶上的沈凌瑶眸光一冷,指尖轻轻一弹。 只见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向烛火。 “噗”地一声轻响,烛火熄灭,房内顿时陷入黑暗。 “怎么回事?!”王氏惊怒交加,“快把灯点上!”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去摸火折子,而沈凌瑶已如鬼魅般从窗口翻入,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小桃面前。 趁着所有人还处于视线盲点,她摸出一包毒药洒进了裴清婉的药汤中。 此毒入药即化,无色无味,任何人都察觉不出。 并且,诊脉是探不出毒性的,只能开膛破肚,才会发现腹中发黑。 反正太医说了,明日一早醒不过来,就会死。 只要裴清婉死了,王氏绝舍不得让仵作验尸,沈凌瑶赌的就是这一点。 再退一步来讲。 就算真的验尸,那药是小桃经手,跟她可没有半文钱关系。 再怎么查,都查不到她的头上。 此法子,万无一失。 沈凌瑶笑着看向床上的裴清婉。 怪只怪,你惹了一个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早已将良知出卖,更不会惧怕杀人。 这一世,她一定要心狠手辣。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沈凌瑶身形一闪,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 回到老夫人院中,沈凌瑶轻巧地翻窗而入,刚落地,就对上了一双幽蓝的眼睛。 雪团儿蹲在窗棂上,歪着头看她,仿佛早就知道她会夜出。 沈凌瑶心跳漏了一拍,有些惊讶的看着猫。 不由暗道:这猫……当真成精了不成?好像什么都瞒不过它的眼睛。 她轻轻揉了揉雪团儿的脑袋,低声道:“明日,可有好戏看了。” 雪团儿“喵”了一声,跳上她的肩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好像在夸奖她,干得漂亮。 退婚失败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天刚蒙蒙亮,绯月阁内便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小姐!二小姐!” 守夜的丫鬟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脸色煞白如纸,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 “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没气了!” 王氏守到凌晨,回自己院子换身衣服的功夫回来,竟然听到这样的消息。 她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冲进房间查看。 只看到裴清婉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容惨白如霜,唇瓣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再无声息。 “婉儿?婉儿!”她颤抖着去探女儿的鼻息,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不可能……我女儿昨日还好端端的……出门前还对我笑……怎么会……怎么会…… “啊——!!!” 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裴府。 王氏疯了一般扑在女儿身上,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锦被,泪水混着脂粉在脸上冲刷出狰狞的沟壑。 “我的婉儿啊!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娘啊!” 她拼命摇晃着裴清婉的肩膀,可那具躯体早已冰冷僵硬,白如纸一样的脸在晨光中显得愈发骇人。 裴清婉的发间仍簪着那支珍珠步摇,珠子早已不见,只剩空荡荡的金钩,像在嘲弄这场荒诞的悲剧。 王氏突然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即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 …… 消息传到慈晖堂时,老夫人正握着佛珠诵经。 雪团儿突然从她膝头跳下,冲着绯月阁的方向发出低沉的呜咽。 “真的死了……唉……” 老夫人闭了闭眼,拄着龙头拐杖站起身来。 “李嬷嬷,去准备丧仪。” …… 老夫人缓步走向绯月阁,途经回廊时,恰与沈凌瑶四目相对。 沈凌瑶低眉顺目地福身:“祖母节哀。“ 老夫人叹气:“那孩子……命不好。” “我扶您过去。” “嗯。” 她上前一步挽住老夫人的胳膊,搀扶着她朝着绯月阁而去。 沈凌瑶内心是有些愧疚的。 但不是对裴清婉,而是对老夫人。 毕竟,是她老人家的亲孙女。 可没办法,她若不狠,今天死的就是自己! …… 永嘉郡主闻讯赶来时,裴府已挂起白幡。 她死死盯着裴清婉的尸身,护甲掐进掌心。 “好……很好。”她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目光如刀剜向沈凌瑶,“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老夫人目光冰冷:“郡主,裴家刚刚有人去世,还请您尊重死者。” 萧玉璃冷笑一声:“老夫人,你可真是糊涂,竟然护着一个杀害你孙女的凶手!” “没有证据,郡主慎言。” “哼,本郡主自然会证明给你看!” 说完,萧玉璃转身而去,背影透着不甘与愤怒。 沈凌瑶看着她渐渐消失在拐角处,冰冷的眸底闪过一抹嗜血的杀气,转瞬即逝。 裴府的铜钟沉沉敲响,惊起满庭鸦雀。 沈凌瑶站在阴影处,望着纷乱的人群,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 裴清婉,黄泉路上慢些走……很快,就有人去陪你了。 雪团儿跃上屋檐,蓝眸如鬼火幽幽。 这场杀戮,才刚刚开始! …… 三日后,大周皇城,御书房。 裴临渊一身玄铁轻甲未卸,单膝跪在地上。 他肩头还带着未愈的箭伤,血渍在墨色披风上凝成暗红的花。 皇帝高坐龙椅,指尖摩挲着军报上“剿匪大捷”四字,眼底晦暗不明。 “爱卿此番平定南岭匪患,当记首功。” 皇帝缓缓开口,九龙冠冕下的珠帘轻晃。 “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殿角铜鹤香炉吐出龙涎香,青烟缭绕中,裴临渊的轮廓如刀削般锋利。 他缓缓抬眸,声音沉冷如铁:“臣求陛下收回成命,废除臣与永嘉郡主婚约。” “啪!” 皇帝手中的茶盏砸碎在裴临渊脚边,滚烫的茶水溅上他染血的战靴。 “放肆!” 皇帝拍案而起,冕旒剧烈晃动。 “朕金口玉言赐的婚,你也敢退?!” 萧家世代功勋,他怎么能因为裴临渊立下一个小小的剿匪之功,就将婚事作罢。 如此一来,不仅定国公府得罪了萧家。 就连他这个皇帝,一时间也将无法制衡局面。 裴临渊脊背笔直,眼底暗潮汹涌。 他不肯罢休,继续冒死开口:“臣愿以军功相抵。” “好一个裴临渊!” 皇帝怒极反笑。 “你当朕的圣旨是儿戏?还是说,你早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信不信,朕现在就能下旨杀了你买的那个花魁?” 裴临渊心头一震。 果然,这件事瞒不过皇帝。 想必是萧家的人早就告到了圣上耳边。 “朕给你三日思过,若仍执迷不悟,便替那女子收尸吧,滚出去!” 皇帝一声怒吼,裴临渊灰溜溜地从御书房退出去。 禁军长戟交叉,寒光乍现。 裴临渊站在御书房门外,眼底尽是不甘。 他转身时,余光恰好瞥见屏风后一抹胭脂色裙角。 而那永嘉郡主正放在后面。 她抚着发间金凤钗,嘴角勾起毒蛇般的笑。 裴临渊,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刚出宫门,严青便从阴影中闪出:“主子,府里这些天可出了大事。” 裴临渊眼底血色翻涌:“备马,回府。” …… 裴府大门开着,惨白的丧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裴临渊大步穿过前院,玄铁战靴碾碎一地纸钱灰烬,铠甲未卸的肃杀之气惊得守灵仆役纷纷退避。 灵堂内,檀香混着尸蜡的气味扑面而来。 裴清婉的棺椁停在正中,茜色寿衣裹着青白的尸身,毫无血色的脸庞在烛火下泛着诡光。 裴临渊垂眸,看到供桌上摆着他这个二妹妹生前最爱的金丝蜜饯。 老夫人看到孙子回来,垂泪无言,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祖母,我回来了。” “好孩子……你平安就好……” 她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抚过裴临渊冰冷的面颊,浑浊的眼里映出他染血的身影。 她嗓音沙哑,继续道:“婉儿她……她不在了……” 裴临渊稳稳托住老夫人颤抖的手:“是孙儿回来迟了。” 说话间他抬眸扫过,看到沈凌瑶正跪在排位前烧着纸钱,嘴里还在默默诵经。 老夫人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唉声道:“阿瑶那孩子……这两日一直跪在祠堂为婉儿诵经。” 雪团儿不知何时蹲在棺头,蓝眼睛直勾勾盯着裴临渊。 “祖母保重身子。”裴临渊解下染血的披风覆在老夫人肩头,“孙儿扶您歇息。” 他扶着老夫人转身,眼神却一直黏在沈凌瑶的身上,这才发现,她苍白的面颊上还留着掌痕。 想来,应该是王氏打的。 绝不放过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裴临渊收回视线,扶着老夫人往外走去。 沈凌瑶回眸望着他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心中总觉得不安。 …… 入夜。 灵堂内白幡飘摇,烛火被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 王氏扶着门框踉跄而出,素日精致的盘发散作乱麻,胭脂糊在凹陷的脸颊上,衬得她如索命厉鬼。 今天她一怒之下打了沈凌瑶,可是却被老夫人阻拦。 她被气得不轻,直接当场昏厥。 现下醒过来,知道这个时辰老夫人定然会休息,于是带着几个婆子便来了灵堂。 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门框,充血的眼珠死死盯着跪在棺前的沈凌瑶。 “贱人……你竟敢在婉儿灵前装模作样!” 她嗓音嘶哑如裂帛,冲上去抓起供桌上的香炉狠狠砸去。 沈凌瑶急忙闪躲,可铜炉仍是擦着她鬓角飞过,香灰泼了她半身,火星在孝服上灼出焦痕。 “给我把她按住!” 王氏一声令下,四个粗使婆子从帷幔后窜出,铁钳般的手扣住沈凌瑶肩膀。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 沈凌瑶想要挣扎,可终究敌不过对面人多。 而且,她会武功这件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婆子们将她拖到棺椁旁,雪白的脖颈被迫仰起,正对着裴清婉恐怖的尸首。 “今天,我要你血祭婉儿!”王氏染着蔻丹的指甲掐进她皮肉,癫狂大笑,”就用你心口的热血,给我的婉儿引路——” 沈凌瑶痛苦地闭上眼,心中默默倒数。 “三……二……一!” 下一瞬,剑光破空。 “铮!” 寒光闪过,婆子们惨叫着松手。 裴临渊玄色大氅挟着夜风卷入灵堂,剑尖滴落的血珠在青砖上绽开红梅。 他眼底凝着寒霜,剑柄反手击在王氏腕间,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夫人,你可闹够了?” 王氏手上吃痛,被迫放开沈凌瑶。 她趁机起身,满是柔弱无助地扑进了裴临渊的怀中。 “世子爷……奴婢……奴婢冤枉……” 她哭得梨花带雨,白嫩的脸颊全是泪痕,真叫人怜惜。 王氏看到这一幕,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她知道,自己虽然是定国公府的夫人。 可她没有儿子,世子才是这个家里,仅次于国公爷的人。 只要有裴临渊在,她奈何不了沈凌瑶。 她绝望地瘫坐在地,指着棺木嘶吼:“裴临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护着的这个贱人,是害死你妹妹的罪魁祸首啊!” 裴临渊将沈凌瑶护在身后,收起长剑,居高临下的看着王氏。 他冷声道:“究竟谁是害死裴清婉的罪魁祸首,我想夫人应该心里有数。” 说罢,他从袖中拿出一块碎布扔在了王氏脚边。 她伸手拿起那块布,看清楚后,手指都不停地颤抖。 这块布料,正是她送给沈凌瑶的那件衣服里面的内衬,上面还散发着曼陀罗的香气。 她仰头看向沈凌瑶,激动地质问:“你做了什么?” 此刻,事情已经被摆到明面上,沈凌瑶也不用继续装傻。 她靠在裴临渊的怀里,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干,眼底是无尽的森寒。 “我只是让二小姐闻了闻这块料子。” 王氏如遭雷击……果然……她女儿的死,是沈凌瑶造成的! “你这个贱人,你竟敢……” 她刚要破口大骂,却被沈凌瑶打断。 “大夫人,不是我敢,是你敢!你这就叫作茧自缚,若果你们母女不曾想过害我,也就不会有今天!” 王氏整个人愣在那里,眼底像是裂开一般,久久难以回神。 像是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 可是沈凌瑶不肯放过她,继续说道:“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奴婢,无论如何都不会妨碍到二小姐。” “可是,你们却对我这种人耿耿于怀,以至于,做出许多不值得的举动,最终作茧自缚,这能怪我吗?” 王氏浑身颤抖不止,双目通红,逐渐失去理智。 她站起身想要冲过去撕了沈凌瑶,却被身旁的嬷嬷阻拦。 毕竟世子爷在,王氏若真的做出什么,定是要受国公爷的训斥和责罚。 “贱人……你这个贱人……明明只是一只蝼蚁,就该任由我们一脚踩死,凭什么你竟然能活到今天……” 她崩溃怒吼,眼泪不断地落下。 心中是万分的悔恨! 要是当初,她没有帮女儿一起算计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也就不会丢了性命! 是啊! 默瑶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奴婢。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碍到定国公府的嫡女。 裴清婉为何这么傻,要跟一个贱婢死磕到底…… 早知今日,她绝不会让女儿走这一步! 可是……人怎么会承认自己错了呢? 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里闪过一瞬,便消失了。 错的人是默瑶! 她没有错! 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定国公夫人,她的女儿是嫡女! 不过是一个贱婢,她们要她死,她就的死! 要是沈凌瑶死了,裴清婉就不会死! 所以这一切,都是这个贱婢的错! 眼看着王氏已经癫狂,也不会真的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沈凌瑶也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 裴临渊冷眼看着,只留下一句警告。 “大夫人,我最后再说一遍,默瑶是我的人,谁也不能碰,你若再敢多生事端,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完,便带着沈凌瑶转身离开。 看着两人的背影,王氏心中恨火滔天。 “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绝不!” …… 秋澜苑内,烛光在雕花窗棂上投下斑驳暗影。 裴临渊将沈凌瑶轻放在榻上,转身进入药阁。 玄铁护腕与檀木架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凌瑶坐在外面,心中忐忑不安,双手悄然紧握。 她只告诉裴临渊自己看过医书略懂医术,却没有告诉她,自己非常有天赋,而且最擅长调毒。 害死裴清婉的毒药,是她用药阁里的各种药配出来的。 她担心……裴临渊会发现什么异常。 正当她紧张时,脚步声从隔壁药方传来,并且越来越近。 房门被推开,裴临渊走了出来,修长的指尖拿着一个圆形的瓷瓶,上面贴着“金创药”的标签。 心如蛇蝎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他走到床边的凳子坐下,目光幽深地看着沈凌瑶。 “忍着点儿。” 裴临渊沾了药膏的指尖抚上沈凌瑶脸颊的红肿,然后一点点向下,从下颌滑到脖颈上的淤痕。 一股沁人的龙涎香混着药香缠绕鼻尖。 “这药会有些疼。” 男人轻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让人心跳都空了一拍。 沈凌瑶轻颤,咽了咽口水,一滴泪珠悬在睫上要落不落。 “世子……谢谢您……” 话音刚落,药膏沁凉的触感突然转为灼痛。 而裴临渊的指尖也加重力道。 沈凌瑶微微蹙眉,想要闪躲却又不敢,硬生生挺着,更加紧张。 “裴清婉死的蹊跷,我问过张太医,她大概率会醒过来,就算醒不过来,也不会当即死掉,少说也能挨个三日。” 话音至此,他抬眸,目光如刃。 “你说奇不奇怪……方才我去药阁找金创药,发现有些瓷瓶被人动过。” 他指尖滑至她颈间的动脉,似乎在探那跳动的频率有没有加快。 沈凌瑶睫毛轻颤,呼吸都不敢加速,尽全力绷着内心的防线,就连脉搏几乎都在控制。 她抬眼目光柔弱懵懂,清纯的如同一朵白莲花。 “世子爷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奴婢有些……不太明白。” 裴临渊突然扣住她手腕,将人扯近。 榻边烛台被撞得摇晃,在他脸上割裂出明暗交错的阴影。 “是不是你动了手脚,杀了裴清婉?” 沈凌瑶呼吸微滞,却忽而仰起脖颈,任青丝垂落,浑身都透着柔软脆弱。 “世子爷怀疑我杀了二小姐?” 裴临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要将人看穿,浑身都透着上位者的威压。 “回答我。” 沈凌瑶蹙眉,委屈地泪水涌出眼眶,嘴角向下撇着,却倔强地扬起下巴。 “请问世子爷,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身边又有那么多暗卫盯着,如何在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绯月阁杀了裴清婉?” 裴临渊无法回答。 他怀疑沈凌瑶,可是没有证据,更想不通她是如何做到的。 所以,只能试探。 想到这里,他勾唇轻笑,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用指腹温柔地擦拭她的泪水。 “阿瑶,你我之间,没必要隐瞒什么,我母亲的死与王氏脱不开关系,所以裴清婉的死,我非但不会追究,还会庇护你,但是我只想要与你坦诚相对。” 裴临渊英俊,几乎是这世上少见的美男子。 谪仙般的面容,搭配着这般温柔的言语,还有一双深情的眼睛。 无论是谁,都会毫无抵抗地沉溺于他设下的陷阱。 就算是上一世的沈凌瑶,只怕早就爱上他无法自拔。 可偏偏,她经历过欲火焚身的炼狱。 明白了人性凉薄,自私可怕。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裴临渊护着她,不过是因为利用。 他们之间,哪有什么男女之情,哪有什么温情脉脉。 不过都是虚伪。 沈凌瑶心中嗤笑不屑,可面上依旧泪水涟涟。 那双眸子,犹如藏着晶莹的翠玉,扑闪扑闪地泛着泪光,让人难以抗拒。 裴临渊想要用男色,殊不知,真正的狐媚子,本就是为女子发明的词语。 沈凌瑶咬着下唇,一滴泪滑落眼角,声音也变得哽咽。 “世子爷……我承认……我利用那件有毒的衣服反击二小姐。可我只是想要自保……我没想过害死她……我如果敢杀人……也不会沦落至此呜呜呜……” 重回回来,她有无数次想要直截了当地杀了沈家所有人。 可是,这也意味着,她要再次赔上自己的性命。 这不值当。 她要沈家人死,更要好好活着。 一切都应该从长计议,慢慢谋划。 裴临渊看着她这副模样,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但更多的是在判断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沈凌瑶知道,一旦他想清楚,自己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于是,她从凌乱的发间摘下一根银簪。 然后拖去裴临渊的手,将簪子放在他手心。 “你……” 裴凌渊疑惑,却看到沈凌瑶扯开胸前的衣襟,露出浅粉色的心衣。 然后握住他的手,将簪子尖锐的银针抵在她心口的位置。 白嫩的肌肤被银簪扎的陷进去微微发红,再用力就会刺破皮肉涌出鲜血。 裴临渊暗暗用力往外,生怕她突然刺进去。 沈凌瑶泪水无声落下,嘴角却微微扬起,笑容苍白无力,让人心疼。 她哑着嗓音,哽咽道:“世子爷不信我,那便用银簪从这里刺进去,看看流出的血......是不是黑色的……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心如蛇蝎的毒妇……” 那凝脂般的肌肤无比刺眼,裴临渊呼吸一滞,赶紧抽出手来。 银簪落在地上,他转身背对着她,不敢再去看她那让人耳尖发红、心跳加速的身体。 窗外忽起惊雷,照着屋内两人的脸。 一个在明,一个却满是阴影。 裴临渊呼吸凝重:“如果你没有杀裴清婉,那么药阁里的药瓶,为何会有被碰过的痕迹?” 沈凌瑶站起身,幽怨地看着他的背影。 “世子爷不如去问问祖母。” “祖母?” 裴临渊忍不住回头看她,却发现她仍然敞开着衣襟。 胸前的心衣几乎要遮不住她的身体。 他从不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竟然也能把衣服撑成这样。 “穿上。” 他冷着脸命令。 “是。” 沈凌瑶乖巧地将衣襟一点点系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手指有些笨拙,好几次都系错了。 “你让我去问祖母,这个时辰,她老人家已经睡下了。” 裴临渊不悦道。 沈凌瑶难过的低下头,发丝垂落挡住视线,她抬手捋到耳后,显得整个人更加温柔。 “世子爷刚走,二小姐便坐不住了,急着要杀了我,她让小桃将我引到马厩,想要让马夫毁了我的清白。” “不仅如此,她还命赵嬷嬷毒害了雪团儿,扔在马厩想要对我栽赃陷害,这么一来,老夫人恨毒了我,自然也就不会再护着我。” “幸好,我跟着世子爷来府里那晚就藏在马厩,小桃将我带过去时,我便起了疑心,悄悄从背后将她打晕了。” 杀戮开始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事后我怕被二小姐责罚,便打算如实向祖母禀告,正当我要离开时,赵嬷嬷突然抱着雪团儿鬼鬼祟祟的过来。” “我见状只能赶紧躲藏起来,结果就看到赵嬷嬷把雪团儿仍在旁边的草丛里就跑开了,我见没人就过去查看。” “谁知这一看吓了一跳,雪团儿吐了很多血,嘴角发黑浑身抽搐,一看便知是中了毒,我心想现在跑去找老夫人肯定来不及,于是急忙抱着它回了秋澜苑。” “那柜子上的药确实是我动的,当时着急帮雪团儿找解毒的药,所以不小心翻乱了,后来救活了雪团儿,才又重新整理了药柜。” “世子爷若是不相信奴婢的话,大可以去问老夫人,或者去问当时守在附近的暗卫,他们都可以作证。” 她一口气解释了这么多,难过地低下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裴临渊听完后,眸色深沉,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两下,终究未再多言。 他起身时,玄色衣袍掠过烛火,投下的阴影将沈凌瑶整个笼罩,压迫感如潮水般袭来。 “最好如你所言。”他嗓音低沉,字字如冰,“若让我查出半点虚假……你知道后果。” 他的声音化作一道冷冽的寒光,如刀锋般剜过她的咽喉。 沈凌瑶知道,这个男人不会轻易相信她,但好在,她懂得藏拙,没有暴露武功和真正的医术,这才让他找不到头绪,更没有证据。 房门“咔嗒”一声轻响,裴临渊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沈凌瑶浑身一软,跌坐在床榻上,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直到痛意驱散脊背的寒意。 她盯着摇曳的烛火,胸口剧烈起伏,方才的镇定寸寸瓦解。 冷汗浸透素白中衣,黏在背上,冰凉如蛇。 “差一点……” 她无声呢喃,喉间干涩得发疼。 如果被拆穿,裴临渊会不会杀了她? 再怎么说裴清婉也是他的妹妹。 她不敢赌! 而且,没有男人喜欢将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留在身边,始终都是隐患。 裴临渊太敏锐了……在他面前,她连呼吸都得算计。 真是身心俱疲。 不过,这场杀戮才刚刚开始。 下一个会是谁呢? 沈月薇、沈业、柳姨娘……还是永嘉郡主? 沈凌瑶冷笑一声,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窗外雨势渐猛,雷光撕破夜幕。 沈凌瑶吹熄烛火,将自己彻底浸入黑暗。 …… 二小姐的丧幡刚撤下,裴府各处便挂起了刺目的红绸。 仆役们踩着梯子将“囍“字灯笼高悬于廊下,那艳丽的朱红色映在未干的雨渍上,宛如鲜艳的红花。 库房里搬出的鎏金喜烛还沾着灰,分明是当年为沈凌瑶备下的聘礼。 永嘉郡主近日频频出入裴府,一袭缕金百蝶裙招摇过市,发间新打的并蒂莲金步摇叮当作响。 说是来陪王氏,实则是想打探裴临渊。 只可惜,最近世子爷忙于公务早出晚归,她每次来都没能碰上面。 至于沈凌瑶,白天守在老夫人身边,旁人没机会再刁难她。 …… 裴府西园的海棠开得正盛,沈凌瑶挎着竹篮穿行在花树下,指尖轻捻,将那些刚绽放的嫩瓣采入篮中。 老夫人近日睡不安稳,需用新鲜海棠花配安神茶。 “六弟明日大婚,三姐姐备了什么礼?” 清脆的女声从不远处凉亭传来,沈凌瑶脚步一顿。 透过花枝缝隙,她看见六公子裴景瑜正与三小姐裴玉嫣、五小姐裴玉蓉坐在亭中吃茶。 裴景瑜一身月白锦袍,俊朗面容上带着即将成婚的喜气,手中折扇轻摇,正是当年与她定亲时的那把。 沈凌瑶攥紧竹篮,转身欲走。 “咦,那不是大哥身边的丫鬟吗?”裴玉蓉眼尖,提着裙摆跑下亭子,“默瑶,等等!” 沈凌瑶只得转身行礼:“五小姐。” 裴玉蓉圆脸杏眼,活泼得像只小雀儿。 她一把拉住沈凌瑶的手腕:“躲什么?过来帮我们参详参详!” 不由分说,沈凌瑶被拽进亭中。 裴景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忽然笑道:“大哥这阵子对你颇为宠爱啊,连我院子的喜宴都不让你来帮忙。” 沈凌瑶低头:“奴婢粗手笨脚,怕出了差错。” “少来这套。”三小姐裴玉嫣冷笑,眉目如画却透着刻薄,“听说你连大哥的书房都能随意进出,怎么,看不起我们其他主子?” 自从和二小姐裴清婉死后,她便成了这裴家最尊贵的小姐。 毕竟,没了嫡女当道,那些好的婚事怎么也该轮到她挑选。 听说,原本属于裴清婉的婚事,落在了她头上。 眼看着要做将军夫人,这派头也是越发嚣张,再也没有从前伪装出来的清冷温柔。 竹篮里的海棠花瓣被沈凌瑶捏碎了几片,汁液染红指尖。 她强自镇定:“三小姐明鉴,小的只是奉命打扫。” “好啦三姐!”裴玉蓉打断道,从石桌上拿起一块绣了一半的枕套,“默瑶你绣活极好,这鸳鸯眼睛我总绣不好,你教教我嘛!” 沈凌瑶暗暗叫苦。 这枕套分明是女子嫁妆,若她真碰了,传出去不知会惹什么闲话。 可裴玉蓉天真烂漫,倒不像有意为难。 “这等精细活计……奴婢怕绣不好,何况这是吉祥之物,奴婢卑贱,岂敢沾染。” “装什么傻?”裴玉嫣突然将绣绷拍在桌上,“上次不肯为我们绣祖母的寿袍就算了,这次还想推脱?” 沈凌瑶急忙低下头:“三小姐误会了,上次因为受伤,并非故意。” 裴景瑜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沈凌瑶窘迫的样子,忽然合拢折扇。 “既然你不想绣也罢,那就帮个别的忙如何?” “什么?”沈凌瑶一脸疑惑。 裴景瑜说道:“我想在这儿枕上题首诗,你可会作?” 亭中骤然安静,沈凌瑶背后沁出冷汗。 她若展露才学,必引人怀疑,可若是接连拒绝,只怕要惹恼他们。 此刻花园里没有旁人,老夫人也不在,世子爷也不在,没人为她撑腰。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唯唯诺诺道:“奴婢确实略识几个字,可哪里懂什么诗词……” 碎尸万段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不懂?”裴景瑜笑容渐冷,抬脚走近她,一把勾起她的下巴,目光幽深。“做不出,今日你就别出这亭子了。” 春风吹落几片海棠,飘在石桌上。 沈凌瑶盯着那些花瓣,忽然想起母亲生前教她作诗的情景。 她闭了闭眼,硬着头皮道:“既如此...…奴婢胡背两句,公子小姐莫笑。” 她故作笨拙地掰着手指:“什么...…鸳鸯...…鸳鸯交颈睡,花开...…并蒂枝...…” 裴玉蓉拍手:“真好听!后面呢?” 沈凌瑶佯装苦恼地摇头:“奴婢真的...想不出了。” 裴景瑜却眯起眼,折扇轻敲掌心:“'交颈''并蒂'...…这用词倒雅致。”他突然倾身向前,“默瑶你当真不会作诗?” 沈凌瑶心跳如鼓,正欲辩解,忽听亭外一声轻咳。 众人回头,只见裴临渊不知何时立在花树下,玄色衣袍上落满海棠花瓣,目光冷峻地扫过亭中众人。 “大、大哥...…”裴玉嫣慌忙起身。 裴临渊淡淡道:“老夫人找默瑶半天了,你们倒会抓人差使。” 沈凌瑶如蒙大赦,拎起竹篮快步走到裴临渊身后。 临走时,她余光瞥见裴景瑜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背影,手中折扇开合不定。 转过假山,确认无人跟随,裴临渊突然开口:“'鸳鸯交颈睡,花开并蒂枝'...…”他冷笑一声,“沈家嫡女的'胡诌',倒是情深意切啊。” 沈凌瑶浑身一僵。 “怎么?”裴临渊侧目看她,“舍不得旧未婚夫?” 裴临渊的话像一把冰刀抵在沈凌瑶喉间。 她手中的竹篮微微倾斜,几片海棠花瓣飘落在地。 “世子说笑了,”她稳住声音,“不过是市井听来的俚语。” 裴临渊忽然伸手,指尖拂过她发间不知何时沾上的花瓣。 这个看似亲昵的动作却让沈凌瑶浑身紧绷。 他的手指离她颈动脉只有寸许,随时能拧断她的脖子。 “是吗?”他捻碎花瓣,汁液染红指尖,“那沈大小姐可知道,裴景瑜的定亲折扇上,题的是什么诗?” 沈凌瑶呼吸一滞。 她当然记得。 那是她十四岁时亲手题在扇面上的《长命女》。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然后托人送给了裴景瑜。 两人之间未见过面,却一直有信物往来。 若说毫无感情……也不尽然。 “看来记得。” 裴临渊从她瞬间变化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冷笑更甚。 “真巧,你'胡诌'的这两句,格律竟与那首诗一模一样。” 一阵风吹过,满树海棠纷纷扬扬。 沈凌瑶在这花雨中抬头,直视裴临渊的眼睛:“世子爷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你的命是我的。” 裴临渊突然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别让我再看到你跟他走得近,否则……后果自负。” 沈凌瑶吃痛,却倔强地不肯出声。 直到裴临渊松开手,她白皙的腕上已浮现青紫指痕。 .明日裴景瑜大婚。”他转身离去,声音冰冷,“你随我一同出席。” …… 次日,定国公府张灯结彩。 沈凌瑶穿着裴临渊命人送来的靛青色侍从服,跟在主子身后步入喜堂。 这是她第一次站在众人面前,虽然是易容后的男装打扮,但面容白净轮廓清丽,惹了不少人关注。 “紧张?”裴临渊侧目看她紧攥的拳头。 沈凌瑶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一身大红喜服的裴景瑜。 他正与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行交拜礼,腰间悬着的正是那把她送的折扇。 想来,那是他们刚定亲时她送的。 如今看来,真是讽刺。 “别看了。” 裴临渊冷嗤。 “再看也变不回你的夫君。” 沈凌瑶蹙眉,眼底闪过不悦。 心里想着,好像有什么坛子翻了,味道有些酸。 喜宴上,沈凌瑶被迫站在裴临渊身后侍酒。 三皇子一派的大臣们频频向裴临渊敬酒,眼神却不断往她身上瞟。 “临渊啊,你这小厮生得倒是俊俏。”兵部侍郎赵志敬眯着醉眼,“不如转赠给我?” 裴临渊手中酒杯重重一顿:“赵大人喝醉了。” “哎呀,开个玩笑罢了!”赵志敬讪笑,却仍不死心地盯着沈凌瑶,“听说这小厮是你花重金买的,应当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吧?不如当场赋诗一首,为新人助兴?” 席间顿时一片附和。 沈凌瑶感到无数视线如针扎般刺来,其中最锋利的一道来自前方的裴景瑜。 此刻,他正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既然诸位大人有雅兴...…”裴临渊突然揽过沈凌瑶的肩膀,这个占有欲十足的动作让在场众人都愣了愣,“不如我代她作一首?” 气氛骤然凝滞。 正当此时,一阵骚动从新房方向传来。 “不好了!新娘子晕倒了!” 众人哗然。 裴景瑜箭步冲向内院,裴临渊也起身前往,却暗中扣住沈凌瑶手腕将她一同带去。 新房里,沈月薇面色惨白地倒在喜床上,嘴角溢出黑血。 裴景瑜颤抖着从她紧握的手中取出一张字条。 “这是……”他展开字条,脸色突变,猛地抬头看向沈凌瑶,“你写的?” 裴临渊一把夺过字条,上面赫然是沈凌瑶昨日在亭中“胡诌“的那两句诗。 只是后面补上了完整的下阕: 「鸳鸯交颈睡,花开并蒂枝。 宁同万死碎,不忍两分离。」 字迹凌乱,与沈凌瑶刻意伪装过的字体一摸一样。 “这不是我...…”沈凌瑶话音未落,裴景瑜已抽出墙上佩剑直指她咽喉。 “你这个贱婢!”他双目赤红,“你害死二姐还不够,竟然还想要害死月薇?” 满室哗然。 沈凌瑶这才惊觉自己落入了某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有人模仿她的笔迹,用她随口念的诗句作为“罪证”! 昨日在场的,除了裴景瑜,便是三小姐裴玉嫣和五小姐裴玉蓉! “六弟且慢。”裴临渊突然挡在她身前,“此事蹊跷!默瑶若真要下毒,何必留下自己笔迹?” “大哥,你怎么还要护着她?”裴景瑜剑尖微颤,“你难道不清楚,清婉的死跟她脱不了关系吗?” “没有证据不准胡言乱语!”裴临渊怒斥,然后命令道,“来人快去请大夫为六弟妹诊治!” “是!” 裴景瑜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他用剑指着沈凌瑶,双目嗜血。 “要是月薇有事,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自投罗网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入夜。 沈凌瑶有重大嫌疑,就算裴临渊想要护她,可是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也不好堂而皇之地为她开脱。 因此她仍然被关进了地牢。 阴冷潮湿的牢房内,她被铁链锁在石墙上,面前的火把将裴临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说说吧,你的解释。” 沈凌瑶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丝苦笑:“我说不是我,世子信吗?” “可是证据确凿。” “一首诗就断定是我干的?难道世子不懂,证据可以伪造吗?” 她抬头直视他。 “就像裴清婉的死,所有人都认定是我杀的,可世子爷有证据吗?” 裴临渊突然掐住她下巴,紧紧盯着她。 “那你告诉我,为何这所有一切,都与你有关?” 沈凌瑶眼底闪过无奈:“我也不想牵扯其中,可世子爷真的不知道吗?我是被你所累啊!” “你这是在怪我?”裴凌渊蹙眉,眸光幽深,让人琢磨不透。 “世子爷救命之恩,奴婢没齿难忘,若没有您的收留,只怕我早被沈家灭口。” “你知道就好。” “可是……我所面临的困境,也因世子而变得更加凶险艰巨。裴清婉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世子爷当真不知吗?” 裴临渊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沈凌瑶浑身的皮肤都忍不住颤栗一下,而后壮着胆子继续说道:“真正的幕后主使,可是永嘉郡主!她身份高贵,为何要针对我这样一个卑贱的奴婢呢?” 裴临渊神色一顿,扼住了她的脖子。 “现在是我在问你!” 她心跳漏了一瞬,很快稳住心神。 “世子,谁会这么蠢,杀了人还专门留下证据?如此明显的栽赃陷害,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我看得出来,别人也看得出来,可是,若你无法自证清白,便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沈凌瑶突然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我被锁在这里如何自证清白?世子爷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沈凌瑶如坠冰窟。 她终于明白,自己早已落入一个天罗地网,有人精心布置了一切,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杀了你对我没好处,你是我的人,这件事若真是你犯下的,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你到底想不想帮我?” “别会错意,我不是在帮你,而是来警告你,若真的没有能力洗白,连累到我,那么你将会失去所有利用价值,你知道后果的。” “我也想洗白,可是我现在这样如何洗白?” “你可以求我帮你。” 裴临渊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沈凌瑶蹙眉,一时间摸不清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她一字一句道:“我的确恨沈月薇入骨,可是,真正杀害我母亲的是沈业,我没理由为了杀沈月薇赔上自己的命,让真正的仇人活着。” 裴临渊眯起眼:“继续说。“ “至于那些信……”她咬牙,“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我……当时在场的只有裴景瑜、裴玉蓉和裴玉嫣,只要从他们三个下手,真相很容易查出来,就看世子爷想不想查了。” 闻言,裴临渊从袖中拿出那封信,上面的字迹确实像是旁人模仿的。 可是……这也不足以证明沈凌瑶是无辜的。 他得找到更有力的证据。 就在这时,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个侍卫慌张跑来。 “世子,沈月薇醒了!” 裴临渊与沈凌瑶同时变色。 “还有……”侍卫咽了口唾沫,“郡主方才带人闯入了您的书房,现在正往地牢来!说是要……要亲手处决谋害裴家小姐的凶手!” 火把的光映在裴临渊眼中,像两簇跳动的鬼火。 他突然解开沈凌瑶的锁链,将她推向暗处一条狭窄通道:“你先走。” 沈凌瑶踉跄两步,难以置信地回头。 “别让我说第二遍。”裴临渊拔出佩剑,背对着她挡在通道口。 “记住,你的命是我的。在那之前,别死在别人手里。” …… 暗道的霉味呛得沈凌瑶喉咙发痒。 她扶着湿滑的石壁前行,每走一步,脚踝上的铁链刮擦声都在幽闭的通道里回荡。 裴临渊最后那句话像烙铁般烫在她心上。 “你的命是我的”。 拐角处透出一线微光,沈凌瑶眯起眼,发现那是通往秋澜苑后厨的暗门。 推开门的一瞬,冷月清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 远处传来嘈杂人声,火把的光亮在国公府各处游动。 “搜!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永嘉郡主尖利的声音刺破夜空。 沈凌瑶蜷缩在柴堆后,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本该趁机逃出府去,可双腿却像生了根。 裴临渊还在那地牢里……永嘉郡主若是找不到她,会不会为难他? 而且,就算她逃出定国公府也是戴罪之身。 总不能背负着母亲的命案,又被一个谋害沈月薇的罪名。 “不行……”她咬破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我得回去。” …… 地牢内,火把噼啪作响。 裴临渊的剑横在通道入口,剑刃映着永嘉郡主萧玉璃扭曲的俏脸。 “让开!” 她朱红裙裾扫过肮脏的地面,金线绣凤的袖口沾上了牢墙青苔。 “那贱婢害死清婉,又毒害沈二小姐,临渊哥哥还要护着她?” 裴临渊肩背笔直如松,丝毫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 “郡主深夜带兵擅闯国公府地牢,可有圣谕?” 萧玉璃精致的面容闪过一丝狰狞:“我乃皇上亲封的永嘉郡主,抓一个逃犯还需要圣谕?” 她突然上前一步,涂着蔻丹的指甲几乎戳到裴临渊鼻尖:“还是说……临渊哥哥与那贱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莫不是你指数她干的?” 萧玉璃这么说,无非是想逼裴临渊低头。 可她却根本不了这个男人。 “郡主慎言。”裴临渊声音冷得像冰,“若无实证,便是污蔑朝廷命官。” “证据?” 萧玉璃尖笑一声,从袖中甩出一封信笺。 “这是从沈凌瑶房中搜出的密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要窃取你书房中的北疆布防图!” 她凑近裴临渊,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 我要真相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通敌叛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临渊哥哥若执意护她,连国公府都要受牵连呢。” 裴临渊扫了眼信纸,忽然笑了。 这些人,还真是喜欢用同一个手段,毫无新意。 “这字迹模仿得倒像,可惜……” 他两指一搓,信纸边缘露出一点朱砂印记。 “郡主不知道吧?我习字有个习惯,每页右下角必点一粒朱砂,取'丹心不渝'之意,而这个习惯,我教给了默瑶,若郡主不信,我可以将平日里我们一起练的字拿给你看。” 萧玉璃脸色骤变,猛地后退两步:“你……你还教她练字?” 她几乎快要气疯了! 裴临渊剑尖微抬:“她是我的女人,我教她练字,有什么不妥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捅进萧玉璃心窝。 她娇躯剧颤,精心描画的眉眼扭曲得可怕:“她是你的女人,那我呢?”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 “哈哈哈……我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为什么你却要喜欢这样一个贱人?” 她一把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一道狰狞疤痕:“那年秋猎,刺客的箭本该射中你!是我挡下的!” 裴临渊瞳孔微缩,但剑势未减:“郡主救命之恩,裴某铭记于心。但默瑶,你不能动。” “我偏要动!”萧玉璃厉喝,“来人!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身后的侍卫刚要动作,裴临渊的剑已划出一道寒光,最前面两人手腕顿时见血。 “我看谁敢!” 萧玉璃气得浑身发抖,突然拔出腰间软剑。 “裴临渊!你别逼我!” 她尖叫着,如同发了疯似的用剑尖直指他心口。 “最后问一次,让不让开?” 裴临渊的回答是横剑挡在胸前。 “好……好得很!” 萧玉璃眼中泪光与杀意交织。 “既然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她失去理智,软剑如毒蛇吐信,猛地刺入裴临渊左肩! 鲜血瞬间浸透墨蓝衣袍。 裴临渊闷哼一声,却仍寸步不退,反手一剑挑飞萧玉璃的发冠。 珠翠散落一地,她披头散发地踉跄后退,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染血的剑。 “临渊哥哥……我……你为何不躲啊……” 萧玉璃满眼错愕,眼底满是心疼与懊恼。 裴临渊脸色惨白,肩头血流如注,声音却稳如磐石。 “这一剑,还了郡主挡箭之恩。从今往后,两不相欠。” 萧玉璃如遭雷击,手中软剑“当啷“落地。 就在这时,地牢深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谁?!”她猛地转头。 阴影中,沈凌瑶死死捂住嘴。 她本想回来偷听情况,却不慎碰倒了水罐。 此刻透过栅栏缝隙,她看见裴临渊肩头的血已在地上积成一滩,而他背在身后的手正悄悄对她做手势。 快走! 萧玉璃狐疑地向声源处迈步,裴临渊突然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临渊哥哥!”萧玉璃慌忙回身,也顾不得查探异响了,“快传太医!” 趁着这阵混乱,沈凌瑶含泪退入黑暗。 她没看见的是,裴临渊望向她消失的方向时,嘴角那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 秋澜苑后面有一间小屋,久无人住,积了薄薄一层灰。 沈凌瑶缩在床榻与墙壁的夹缝里,抱着双膝出神。 裴临渊流血的样子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吱呀——” 门轴转动声吓得她一颤。 “是我。”低沉的男声伴着浓重的血腥味靠近。 沈凌瑶猛地钻出来,只见裴临渊单手撑着门框,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了。 她慌忙扶他坐下,扯开衣襟查看伤势——剑伤虽未及骨,但再深半寸就会伤及肺叶。 “你不是走了吗?” 裴临渊任她处理伤口,声音沙哑。 沈凌瑶将他的衣服,层层剥开,手上动作又急又轻:“世子伤成这样,我若一走了之,与畜生何异?” “愚蠢。”他冷嗤,却在她指尖不经意擦过锁骨时呼吸一滞,“现在全府都在搜你,秋澜苑也不安全。”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沈凌瑶抬头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映得他眸若深潭。 两人呼吸交错,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直到远处又传来搜府的呼喝声,沈凌瑶才如梦初醒:“我去打盆水……” 手腕突然被攥住。 裴临渊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她拉到身前:“沈凌瑶,你想要什么?”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 “为母报仇?洗刷冤屈?还是.……” 他拇指擦过她腕上被铁链磨出的伤痕:“裴景瑜?” 沈凌瑶心脏狂跳。 这个距离,她能数清他睫毛上凝结的血珠,能闻到他呼吸里的铁锈味。 初遇那晚,他也是这样盯着她,只是那时眼里满是戒备,而现在…… “我要真相。”她终于开口,“母亲的,我的,还有……” 她指尖轻触他染血的肩头,眼眸如水。 “世子爷想要的真相。” 裴临渊眸色骤深,心底某处冰封许久的地方,出现一丝裂痕。 四目相对,有种难自控的冲动在彼此体内沸腾。 昏暗中,少女温热的体香,犹如勾人的倒刺,在他心口摩挲。 “默瑶……” 沈凌瑶的视线闪躲开,低着头小声道:“伤口发黑,想必是郡主的剑有毒,必须先用水清洗才行……我去打盆水……” “不必了。” 裴临渊说着便起身,用未受伤的手臂将她揽入怀中,一起往外面走去。 “去浴池。” …… 秋澜苑的浴房隐在竹林深处,檐角悬着的铜铃在夜风中叮当作响。 沈凌瑶搀着裴临渊推开雕花木门,温热的水汽混着檀香扑面而来,瞬间在睫毛上凝成细珠。 “小心门槛。” 她低声提醒,感觉到身边男人的肌肉陡然绷紧,他流了很多血,连迈过三寸高的门槛都需借力。 一定很痛吧? 八角浴池中热水氤氲,水面浮着几片安神的柏叶。 沈凌瑶让裴临渊坐在池边玉凳上,转身去取药匣,丝履踩在青砖地上,一步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把外袍脱了。”她背对着他说,声音在水汽中有些发颤,“伤口先不要沾水。” 以身相许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然后是压抑的闷哼。 沈凌瑶回头时,呼吸一滞。 只见裴临渊半裸着上身,坐进水池中,烛光为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水珠顺着锁骨滑过结实的胸膛,最后消失在腰腹间一道旧伤疤上。 “看够了?”裴临渊哑声道,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弧度。 沈凌瑶耳根发烫,捧着药匣跪坐在他身边的池边。 离得这样近,她能闻到他身上铁锈般的血腥气,混着常年佩戴的冷松香。 沾了水的棉布轻轻擦过伤口边缘,他浑身肌肉骤然收缩,水珠滚落在她手背上,炙热滚烫。 “忍着点。”她将金疮药撒在狰狞的剑伤上,“永嘉郡主剑上的毒不似寻常,这伤口都泛青了,得先解毒。” 裴临渊转身看着她,伸手拂开她额前散落的发丝,指尖有意无意擦过耳垂。 “沈大小姐伺候人的手法,倒比刚来时娴熟许多。” 水雾朦胧中,他眉眼褪去了平日的凌厉,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衬得肤色如玉。 沈凌瑶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他唇上,那总是紧抿的薄唇此刻因失血而略显苍白,却依然形状优美。 “世子说笑了。”她别过脸去拿干净绷带,“此前我是尚书府千金,双手不沾阳春水,自然不会伺候人,可如今大不相同,我只是一个奴婢。” “是吗?”他忽然倾身,距离近得能数清她颤抖的睫毛,“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我的暖床婢?” 沈凌瑶手一抖,绷带掉进水里。她慌忙去捞,却被裴临渊扣住手腕。 水面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她的衣襟不知何时已经松脱,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上面那枚花瓣状朱砂痣红得刺目。 “我...…” 窗外突然传来竹枝折断的脆响。 裴临渊眼神一凛,瞬间将她拽到身后,另一手已按在池边的剑柄上。 “是风。”片刻后他松开紧绷的肌肉,却发现自己仍握着沈凌瑶的手腕。 那里有一圈淡青指痕,是地牢铁链留下的。 热水咕咚一声冒出个气泡。 沈凌瑶看着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那处伤痕,喉头发紧。 浴房太热了,热得她里衣都贴在背上,呼吸间全是柏叶苦涩的香气和他身上蒸腾出的热气。 “坐好。”她突然说,“得快点上解毒的药。” 裴临渊挑眉,却依言转身。 水雾笼罩着他宽阔的背肌,新旧伤痕交错如一幅残酷的舆图。 沈凌瑶指尖沾了药膏,轻轻抚过伤痕。 “为什么回来?”裴临渊突然问,“你明明可以一走了之,有暗卫在,他们会保护你的。” 药香在两人之间弥漫。 沈凌瑶的指尖停在他肩胛骨上,淡淡开口:“我母亲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声音轻得像叹息。 “何况……世子是因为我才会如此……” 裴临渊肩背肌肉骤然绷紧,水珠顺着脊线滚落。 他侧过头,鼻梁在烛光中投下峻峭的影:“所以,你很担心我?” 她犹豫地看着他,而后红着脸点头。 “是。” 一边说一边蘸了温水擦洗他背上血迹。 “不论世子爷是否将我当作棋子,您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话音戛然而止。 裴临渊突然起身,溅起的水花打湿她前襟。 轻薄的衣衫顿时变得透明,隐约透出里面藕荷色心衣的轮廓。 沈凌瑶慌忙环臂遮挡,却被他握住手腕拉开。 “救命之恩,似乎应当以身相许。”他目光灼灼似火。 浴池的水不知何时漫到了脚边,打湿她的丝履。 沈凌瑶仰头看他,水汽在唇上凝成晶莹的露珠:“世子……” 裴临渊低笑一声,忽然伸手摘去她发间不知何时沾上的落叶。 这个动作让他胸膛几乎贴上她的鼻尖,那道伤口近在咫尺,随着呼吸起伏。 “你不愿意?” “现在吗?”她鬼使神差地望着他,没有抗拒,“传闻说世子不近女色,为何突然这样试探我?” 水雾缭绕中,裴临渊的眼神变了。 他缓缓俯身,高挺的鼻梁几乎贴上她的:“沈凌瑶,你知不知道在男人沐浴时说这种话...…” “那种话?” “不近女色……” “难道不是真的?” “若是现在这个情形,我还不近女色,未免有些不算男人了……” 两人呼吸变得急促,彼此之间相贴的肌肤也越发炙热撩人。 “世子!”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永嘉郡主带人往这边来了!” 旖旎的气氛瞬间破碎。 裴临渊啧了一声,扯过屏风上的外袍裹住沈凌瑶:“从后窗出去,严青会安排一切。” 沈凌瑶被他推着往外走,却在窗边回头:“那你呢?”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裴临渊站在水雾中,半身浴血却依旧挺拔如松:“我?” 他勾起嘴角:“当然是继续敷衍我那谋杀亲夫的未婚妻。” 永嘉郡主萧玉璃踏入浴房,鎏金步摇在鬓边轻颤,手中宝贝似的捧着个紫檀药匣。 烛光透过雕花窗棂,将她的影子拉得纤细脆弱,与方才持剑伤人的疯狂判若两人。 “临渊哥哥……”她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我刚才急忙回去取了这御赐的金创药,对剑伤最是有效。” 裴临渊靠坐在水池中,墨色锦袍在水下飘动,衬得面色如霜。 肩头的伤痕虽然止了血,可看起来依旧是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听到萧玉璃进来,他眼皮都未抬一下。 “刚才是我冲动……我真的是一时糊涂……” 萧玉璃咬唇上前,将药匣轻轻放在岸边。 她葱白指尖试探性地触碰裴临渊的肩膀:“你走后我万分悔恨……” 裴临渊往旁边一挪,躲开了她的手。 “郡主。”裴临渊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私闯朝廷命官府邸,持械伤人,该当何罪?” 萧玉璃脸色唰地白了。 她没想到裴临渊竟直接拿律法压她,连表面情分都不顾了。 “我、我们是有婚约的……” “很快就没了,今晚我会拟好退婚奏本,明日便呈送御前。” “不!” 玉璃猛地扑上去想要抓住他,却扑了个空,手臂装在池边,腕上的金镯在石头上划出刺耳声响。 不要退婚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你不能!我为你挡过箭,为你……” 裴临渊冷笑:“昨夜那一剑,已经还清了。” 萧玉璃浑身发抖,精心描绘的妆容掩不住眼底狰狞:“是为了那个贱婢对不对?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青楼里人尽可夫的贱人……” “啪!” 裴临渊一掌拍在岸边,震得水花四溅。 萧玉璃吓得后退,印象中除了那件事,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 “沈凌瑶是被冤枉的。” 他一字一顿道。 “而设计陷害她的人……”他锐利的目光直刺萧玉璃眼底,“就是你和沈月薇、裴景瑜!” 萧玉璃瞳孔骤缩,涂着蔻丹的指甲掐入掌心:“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需要证据吗?” 裴临渊忽然勾起嘴角:“我的人已经控制住了沈月薇身边的所有下人,包括那个给她送药的丫鬟,你是知道我审讯犯人的手段,没有我撬不开的嘴。” 萧玉璃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尽。 “你……你想怎样?”她声音开始发抖。 “两个选择。一,我将证词与退婚奏本一并呈交圣上……” “第二个呢?” 萧玉璃急声打断,步摇珠串凌乱作响。 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 裴临渊的面容在光影中半明半暗:“还默瑶清白。让沈月薇亲口承认是她自己误食药物。” “这不可能!”萧玉璃失声叫道,“所有宾客都看到那封信,都知道是默瑶那个贱人下毒……” “那就选第一条。”裴临渊作势起身。 “等等!” 萧玉璃慌忙按住他的手,触到他冰冷的眼神又像被烫到般缩回。 “我……我可以让沈月薇改口。但你不可以退婚……” 她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裴临渊沉默片刻,忽然勾唇轻笑:“你明知道我不爱你,甚至厌恶你……” 他转身望向窗外一株开败的海棠。 “三个月后,若你还坚持,我们再议。” 萧玉璃紧紧攥着裙摆,指甲穿透薄纱,她明白这是缓兵之计,但此刻已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好。”她强忍泪意昂起头,“但你要答应我,这期间不得公开与那贱……与默瑶再有那样的关系……” 裴临渊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萧玉璃知道这是他能给的最大让步,只得咬牙转身。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临渊哥哥,你会后悔的。” 她笑得凄艳。 “一个身份卑微的贱婢,只会连累你的前途……” “不劳郡主担心,这是我的事。” 萧玉璃不甘心地攥紧拳头,看向一旁的药匣子。 “临渊哥哥,我能不能为你上药……” 一枚暗器唰地一声嵌入她旁边的门框,萧玉璃吓得噤声,对上裴临渊杀气凛然的眼睛。 “滚。” …… 严青本想带着沈凌瑶离开裴家避避风头。 可是她依旧不肯走,她知道裴临渊会帮她洗清嫌疑。 所以从刚才就一直拽着严青躲在窗外,将浴房内的这场交锋听得一清二楚。 直到萧玉璃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推开窗户翻了进来。 “世子,您这次可是彻底得罪永嘉郡主了。” 她轻声道,满是担忧:“她背后毕竟是侯府……” 裴临渊正用帕子擦拭手上水渍,闻言抬头看她。 烛光中,她面容憔悴却透着一丝惹人怜惜的柔弱,发梢还带着浴房里的潮湿。 “过来。”他突然说。 沈凌瑶迟疑地走近,却在三步之外被裴临渊一把拽到身前。 他指尖挑起她下巴,目光灼灼:“我可是为了你才得罪她的。” “怎么会是为了我?” 她装傻,却被他拇指擦过唇瓣的触感惹得心跳如鼓。 “明明是你想退婚……” “不说这个。” “那说什么?” “说说刚才没说完的话。” 说完,裴临渊抬手一阵风,窗户被关上,外面的严青识相地走开。 屋内,沈凌瑶脸色涨红。 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可还记得。 裴临渊声音低了几分。 “你刚才说我不近女色……” 沈凌瑶耳尖发烫。 她没想到裴临渊会在谈完正事后突然追问这个,昨夜被水雾掩盖的勇气此刻荡然无存。 “不、不是……世子和传闻中……不一样……行了吗?” 她视线飘向他肩头伤处,脸颊更红。 裴临渊没有立即回答她。 窗外一阵风过,吹落残存的海棠花瓣,有几片飘进来,沾在她发间。 他伸手拂去,指尖落下时,正好停在她那手臂上那枚守宫砂的位置。 “沈凌瑶……”他声音低沉,凑近她耳边,“你的命是我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你这个人……也是我的……” 沈凌瑶顿时觉得心跳加速,浑身都紧绷起来。 此刻,浴房里的蜡烛不知为何熄灭,只余一盏琉璃灯幽幽亮着。 沈凌瑶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接话,她眼睛落在萧玉璃抱进来的药匣子上,立刻推开裴临渊快步走过去。 “世子爷,我们还没有上完药……” 她拿出药膏坐在水池边,指尖挖出一小块碧色膏体。 药香清冽中带着一丝甜腻,在闷热的雾气中弥漫开。 “郡主虽行事偏激,这药倒是上品。” 沈凌瑶将药膏轻轻抹在裴临渊肩头伤处,指腹小心避开翻卷的皮肉。 “闻这味道,应当是含有最名贵的天山雪莲和南海珍珠粉……” 裴临渊半倚在矮榻上,闻言皱了皱眉。 药膏触及伤口的瞬间,一丝异常的灼热顺着血脉窜向四肢百骸。 他下意识抓住沈凌瑶的手腕:“等等...…” “弄疼了?” 沈凌瑶忙缩手,却不慎掉落手中的药罐。 碧色膏体落在水中,很快融化在裴临渊的身体周围,还有些直接溅到了他裸露的肌肤上,顺着肌理缓缓下滑。 一股异香骤然浓烈起来。 裴临渊瞳孔微缩,突然意识到那甜腻气息是什么。 西域***! 萧玉璃竟在药里掺了这个! 沈凌瑶伸手想要去水中捞药罐,他急忙厉声喝止。 “别碰!” 他声音染上沙哑。 “这药……有问题……” 话未说完,一股燥热自丹田炸开。 眼前沈凌瑶的面容突然变得模糊又清晰,她微张的唇瓣像是沾露的樱桃,颈间那枚朱砂痣红得刺目。 利用价值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裴临渊猛地起身,带翻池边的小几,茶具哗啦碎了一地。 “世子?”沈凌瑶惊慌后退,后背抵上屏风,眼底满是疑惑,“您脸色好红……” 裴临渊呼吸粗重如困兽,额角青筋暴起。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跳进寒冬的池塘,可身体却违背意志向前逼近。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映得愈发娇艳。 “走……”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快出去……” 沈凌瑶终于察觉异常,眼底闪过犹豫。 就这么走了……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要不去找严青来帮忙! 想到这里,她转身要逃,刚到门口却一股大力拽回。 天旋地转间,她后背撞开屏风,整个人跌进书温泉池中! 温热的水瞬间浸透衣衫。 沈凌瑶挣扎着浮出水面,抹开眼前湿发时,正对上裴临渊猩红的双眼。 他立在池边,外袍已然散开,水珠顺着紧绷的腹肌滚落,整个人像张拉满的弓。 “为什么……”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还不走……” 沈凌瑶慌忙往池边挪,却在即将触到台阶时,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拦腰拖回! 裴临渊的胸膛贴上来,滚烫得吓人。 他埋首在她颈间深深吸气,鼻尖蹭过那枚朱砂痣,激得她浑身战栗。 “沈凌瑶……我对你……总是忍不住……” 他忽然低笑,犬齿轻轻磨蹭她耳垂。 水波荡漾,沈凌瑶的纱衣完全透明,藕荷色心衣若隐若现。 裴临渊的手掌顺着她腰线游走,却在触及肚兜系带时猛然僵住。 “不行……”他痛苦地闭上眼,额头抵在她肩上,“不能这样……” 沈凌瑶被他禁锢在池壁与胸膛之间,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的炙热滚烫。 恐惧与某种陌生的悸动在胸腔冲撞,她颤抖着抬手,抚上他紧绷的脸:“我……帮您找大夫……” “晚了。” 裴临渊突然擒住她手腕按在池壁上,鼻息灼热地喷在她唇间。 “现在只有一个解法……” 水面突然剧烈波动。 沈凌瑶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抵在汉白玉池壁上。 裴临渊的唇压下来的瞬间,她尝到了血腥味。 是他把自己嘴唇咬破了维持清醒。 这个吻粗暴又克制,像是猛兽在撕咬猎物前的最后隐忍。 沈凌瑶在他怀里软成一汪春水,却在衣带被扯开的瞬间清醒过来。 “世子!您清醒些!”她扬手一记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浴室回荡。 裴临渊偏着头,脸颊迅速浮现红痕。 这一下似乎打散了些药性,他踉跄后退几步,突然抓起池边的青瓷花瓶,狠狠砸在自己头上! “砰!” 鲜血混着温水顺着他俊美的轮廓流下。 沈凌瑶惊叫一声扑过去,却被他推开。 “别过来……”裴临渊靠着池壁缓缓滑坐水中,血丝在池中晕开,“这药性……太烈……我会伤了你……” 沈凌瑶望着他痛苦挣扎的模样,忽然咬了咬唇,开始解自己衣带。 “你做什么?” 裴临渊厉喝,声音却因欲望而破碎。 “帮你。”她褪下湿透的外衫,只余一件绣着并蒂莲的肚兜,“我……我愿意……” “蠢货!”裴临渊猛地别过脸,“我中的是'鸳鸯散'……真要碰了你……可要丢半条命!” 话未说完,沈凌瑶已经贴上来,柔软的唇瓣生涩地碰了碰他渗血的嘴角。 “世子不是说……我的命是你的吗?” 沈凌瑶的声音,柔软细腻,在他耳边回响。 最后一根理智的弦砰然断裂。 裴临渊低吼一声,将人打横抱起朝着隔间走去。 然后,将沈凌瑶狠狠压进软榻中。 …… 晨光透过茜纱窗照在眼皮上时,沈凌瑶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她下意识往身旁温暖处靠去,却只摸到一片冰凉锦褥。 猛然睁眼,榻上唯有凌乱被衾,和几点已经发暗的血迹。 “嘶——” 她刚撑起身子就倒抽一口冷气,腰间酸软得像被车轮碾过,腿根处火辣辣的疼。 “好痛……” 沈凌瑶强撑着走到妆案前坐下。 铜镜中映出她披散长发的模样,雪白肩颈上红梅点点,唇瓣微肿,连腕骨都留着几道泛红的指痕。 昨夜记忆如潮水涌来。 裴临渊面色潮红,呼吸粗重,显然是难以自持, 她本可以用银针为他疏导,却在瞬间改了主意。 就这么走了,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她和裴临渊中间,只有互相利用的关系是远远不够的。 毕竟,她处于弱势,总要哀求才能依附于他。 若是哪日她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大概也会将她抛弃。 萧玉璃本想为自己下药,却不料便宜了她。 “姑娘醒了?” 小丫鬟青杏捧着铜盆进来,见状慌忙低头。 “世子爷寅时就进宫了,特意吩咐别吵醒您。” 沈凌瑶扯过外袍遮住身上痕迹,声音沙哑得自己都陌生:“备浴汤,要温凉的。” 浸在池水里时,她盯着水中晃动的倒影出神。 昨夜种种虽然疲惫痛苦,却并非全无快感。 当裴临渊情动时咬住她肩上的朱砂痣,当他在她耳边沙哑地唤“瑶瑶”,甚至当他失控弄疼她时…… 她都能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强大莫测的男人正在她掌中失控。 但更让她战栗的是今晨这份清醒的算计。 手指无意识抚过小腹,这里或许已经埋下裴家的血脉,那是比任何誓言都牢固的枷锁。 “姑娘,要加些热水吗?”青杏小声询问。 “不必。”沈凌瑶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 如此她便能更加清醒。 她和裴临渊之间可以有男女之情,但绝不能全凭感情用事。 爱情不是永恒的,可身份地位权力是永恒的! 她要抓住一切机会站稳脚跟,然后为母亲报仇雪恨! “去告诉厨房,午膳加一道当归羊肉汤。” 她跨出浴池,水珠顺着腿内侧的咬痕滑落。 “再把我那件胭脂红绣金蝶的襦裙找出来。” 青杏瞪大眼睛,心想着,那衣裳艳得不像良家女子穿的。 真不愧是青楼花魁。 “姑娘要去哪?” 沈凌瑶对镜绾发,指尖在颈侧红痕上停留片刻,故意没抹脂粉遮盖。 各取所需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就在这院里走走。”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这些痕迹,让流言像春风一样吹遍国公府每个角落。 从今日起,她不再是寄人篱下的逃犯,而是裴临渊真正的枕边人。 裴临渊回府时已是日暮。 朝堂上为北疆战事吵得不可开交,三皇子一党坚持要他即刻出征,而皇帝却犹豫不决。 “世子。”老管家在廊下低声禀报,“默瑶姑娘今日……” “我知道。” 裴临渊打断他,目光扫过远处三三两两偷瞄的丫鬟。 他今早离府时就料到会如此,那丫头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推开书房门,烛火早已点亮。 沈凌瑶正伏案翻阅他昨夜未批完的军报,听到声响抬头一笑,胭脂红的衣领半敞着,露出大片暧昧痕迹。 “谁准你动这些?”裴临渊反手锁门,声音冷硬。 沈凌瑶不慌不忙地斟了杯茶推过去:“北疆军报第三卷第七页记载,戎族可汗最宠爱的王妃是汉人。” 她指尖点在一行小字上。 “巧的是,这位王妃的画像,与我母亲有七分相似。” 裴临渊眯起眼。 他早知沈凌瑶聪明,却没想到她能从浩如烟海的军报中捕捉到这蛛丝马迹。 “所以?” “所以我猜……” 她起身走近,带着淡淡的药香。 “三皇子急着支开您,不止是为了兵权,还怕您查出他与我父亲贩卖军械给戎族的勾当。” 裴临渊一把扣住她手腕:“你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她顺势跌进他怀里,仰头时发丝扫过他喉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了,夫君。” 这个称呼让裴临渊瞳孔微缩。 “你怎么敢?”他掐着她下巴逼她直视自己:“是早就算计好的,还是昨夜?” “算计?”沈凌瑶笑得妩媚。 这个裴临渊还真是狡猾的狐狸,任何事都瞒不过他。 没错,她早在打开那罐药膏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了。 若是不装的像一点儿,怎么能顺利爬上世子爷的床呢? “世子爷希望我是算计吗?” 她模凌两可,甚至带着几分挑衅。 “我的确需要世子帮我查案,可您又何尝不是需要一个了解沈家与三皇子内幕的帮手呢?” 她指尖划过他腰间玉佩,整个人柔软娇艳。 “你我依旧是各取所需,不是吗?”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裴临渊突然低笑出声,拦腰将她抱上书案,公文哗啦啦扫落在地。 “好一个各取所需。” 他咬住她耳垂,感觉怀中人轻轻一颤,眼底的意味更加兴奋。 “那现在,让为夫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沈凌瑶迎合着吻上他的唇。 男人身上的味道,让她片刻沉沦。 可头脑仍是努力保持清醒。 她不能沉浸在这种欢情的欲望中忘记自己的本心。 终于在亲吻间隙获得一丝喘息,沈凌瑶伸手推在男人的肩膀处。 “书房……不合适……” “昨夜那股勾魂夺魄的劲儿呢?不是很缠人吗?不是哭着喊我名字吗?现在说不合适,晚了吧?” 他恶劣地顶胯,将身体更加靠近她。 两人紧紧抱着,他有些恶趣味地看着她羞红了脸,眼底尽是满足。 “外人知道风光霁月的世子爷,也能说出这么下流的话吗?” 沈凌瑶有些羞恼,将脸扭到一旁不想看他,可是却被他抓着下巴掰正。 “叫我的名字……阿瑶……” 男人眼底尽是情动,连呼吸都炙热起来。 沈凌瑶双手缓缓攀上他的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仙子柔软的身体,犹如灵巧的蛇,在他怀抱中扭捏着。 “裴临渊……” 男人再也无法克制,将她狠狠压在冰冷的红木桌案上,动作越发本能狂野。 仿佛迫不及待要将身下的人拆开吞进肚子里。 就在衣衫半解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世子!永嘉郡主闯进府了,正往这边来!” 裴临渊蹙眉,眼底的情欲瞬间熄灭。 他低声咒骂一句,沈凌瑶没听清,却赶紧从他怀中溜出,理好衣襟才抬头冲着他嫣然一笑。 “夫君先去应付郡主,妾身……去看看晚膳。” 她翩然离去的身影像一尾红鲤,转眼消失在偏门外。 裴临渊摩挲着指腹残留的温软触感,忽然觉得,这场博弈似乎比他预想的更有趣了。 …… 永嘉郡主萧玉璃闯进书房时,金丝雀翎的披风在身后翻卷如浪。 两个侍卫追着她到门口,被裴临渊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滚出去。” 他声音不大,却让侍卫们如蒙大赦般退下,还带上了门。 萧玉璃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描画的眉眼间尽是焦灼。 她目光如钩,急切地四处寻找,像是在找什么人。 “那个小贱人不在?” “你找她?” “我……我找你临渊哥哥。” 萧玉璃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郡主有事吗?”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让沈月薇给默瑶洗清冤屈了。” “哦。” “你……你答应我不退婚的……” “郡主如果没有其他事,可以走了,我还要处理公务。” 萧玉璃被下了逐客令却不恼火,反而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事?” “那个……昨晚我拿来的药膏,你没用吧?我想拿回去……” 昨晚她想帮裴临渊用的,结果他让她滚。 所以她一时紧张赶紧离开了,生怕他继续提退婚的事。 以至于她没有拿走那罐加了催情散的药膏。 裴临渊坐在桌案后低头看着手里的军务,眼皮都未抬一下。 “药膏很好用。” 萧玉璃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满是惊愕。 “你……用了?” 她声音发颤,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裴临渊慢条斯理地合上军报,从抽屉里取出个空了大半的瓷罐,随手抛到她脚下。 “啪!” 瓷罐在青砖地上摔得盖子迸飞,残余的淡粉色药膏溅上萧玉璃的珍珠绣鞋。 她盯着那明显少了一半的膏体,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你……你真的用了?”她猛地抬头,眼中水光晃动,“是那个贱婢帮你涂的?” 早已垂涎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裴临渊靠在太师椅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郡主亲手调制的香膏,效果确实不错。” 他意有所指地抚过自己肩伤。 “就是太烈了些,昨夜折腾到天亮才消停。” 这句话像刀子般捅进萧玉璃心窝。 她突然扑到案前,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几乎戳到裴临渊鼻尖。 “你昨晚答应我不会碰她了……那药里加了……” “南海催情花,西域烈焰粉,还有三钱相思子。” 裴临渊冷冷接话。 “郡主大方,每样都足量。” 萧玉璃踉跄后退两步,金步摇叮当乱响。 她精心设计的局,本该是裴临渊情动难耐时她顺理成章成就好事的局。 结果竟为默瑶那个贱人截胡! “为什么?”她声音嘶哑得像钝刀刮过瓷面,“我到底哪点不如那个贱婢?就因为她会勾引男人?” 裴临渊眼神骤冷:“注意你的言辞。” 不过,她确实会勾引。 “我偏要说!” 萧玉璃像是疯了般突然抓起地上残留的药膏,不管不顾地抠出一把抹在自己雪白的胸口。 “她不就是用这种下作手段勾引你的吗?我也可以!” 金线牡丹肚兜被扯开的瞬间,裴临渊箭步上前扣住她手腕。 可已经晚了,***沾肤即化,萧玉璃雪白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潮红。 “唔……”她眼神逐渐涣散,整个人如蛇般缠上来,“临渊哥哥……我好热……” 裴临渊额角青筋暴起,一把扯过屏风上的外袍裹住她:“来人!传太医!” “不要太医……要你……” 萧玉璃滚烫的手探入他衣领,红唇胡乱印在他颈侧。 “你知道我从小就……啊!” 裴临渊一个手刀劈在她颈后,将人打横抱起。 正要唤丫鬟进来,书房门却在这时被推开。 沈凌瑶端着茶盏站在门口,目光落在萧玉璃半裸的肩头和裴临渊凌乱的衣领上。 “看来……妾身来得不是时候。” 她平静得可怕,连茶盘都没晃一下。 裴临渊眉头紧锁:“她中了***。” “真巧。”沈凌瑶放下茶盘,从袖中取出银针,“妾身恰好会解。” 三根银针精准刺入萧玉璃后颈要穴,她浑身痉挛般一颤,随即瘫软下来。 沈凌瑶拔针时,指尖在某个穴位多按了一瞬,这会让郡主醒来后头痛三日,算是小小报复。 “让人送郡主回府。” 永嘉郡主的马车刚驶离,裴临渊便返回书房,并且反手锁了门。 沈凌瑶正收拾着桌案上散落的军务,忽觉背后气息迫近,还未来得及转身,整个人就被按在了桌上。 “你会解***?” 裴临渊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大掌紧扣她纤细的手腕。 “那昨夜为何不替我解?” 桌子上的瓷瓶随着他们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脆响。 沈凌瑶能感觉到身后男人胸膛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与她后背相贴的地方几乎要烧起来。 “世子说笑了,”她故意放软了声音,“昨夜您那般情状,哪容得奴婢去找银针?” “撒谎。” 裴临渊扳过她的身子,拇指重重擦过她唇角。 “你明明可以走的,却又故意站在门口诱我,说,是不是居心不良?” 沈凌瑶瞳孔微缩,他竟连这个都清楚。 桌子棱角抵在她腰后,隐隐作痛,她却扬起一抹浅笑。 “原来世子是这般想奴婢的?” 她指尖轻佻地划过他胸前衣襟。 “那您想怎么样?” 裴临渊眯起眼,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本医书拍在案上。 书页哗啦啦翻动,停在“解情毒七十二穴”那章,空白处密密麻麻全是批注。 “《金针要术》!” 他冷嗤:“看来我的暖床丫头野心不小,连这种书都要看。” 沈凌瑶表面慌张,内心却没有丝毫波澜。 这本书可是她故意藏在枕头底下让他发现的。 否则怎么解释懂医术的事情? 以后要用医术的地方有很多,她一直隐藏也不是办法,迟早露出破绽。 倒不如,先给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 她笑得愈发娇媚:“世子既知道奴婢通些医理,就该明白……” 她突然抽出手,指尖精准点在他肘间麻痹穴位。 “学这个,一点儿都不难。” 裴临渊手臂一麻,被她趁机挣脱。 沈凌瑶退到窗边,晨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胭脂红的裙摆像朵盛放的花。 “奴婢这些日子苦读医书,就是为了……”她眼波流转,“不给世子丢脸呀。” “是么?” 裴临渊活动着恢复知觉的手臂,一步步逼近。 “那为何偏偏先学解情毒的针法?” 他突然将她困在窗棂与自己胸膛之间。 “瑶瑶莫非……早就垂涎为夫?” 沈凌瑶面上适时飞起红霞,心中却冷静如冰。 她今日被就要找机会让他知晓自己会医术的事,而且她故意将解情毒那个标记。 也是想要向裴临渊献媚。 让他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是爱慕于他。 只有这样,男人的防备才会一点点降低。 这世间女儿,若想自信必须有依仗的长处,或者貌美如花,或者才情俱佳,甚至还要能说会道、琴棋书画,搞不好也要懂情趣,会持家…… 总之,女人需要太多东西,才能抬起头。 但是男人无需这些。 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是胸有成竹,他可以轻视女子,可以耀武扬威,可以桀骜不驯。 无论他做什么,都有借口美化。 所以,他们内心往往自大。 裴临渊这般小心谨慎的人,再如何防备,不容易靠近,可他本性是男子。 只要沈凌瑶懂得示弱,懂得讨好,懂得谄媚,他总会对她放松警惕。 不过,对付这种不一般的男人,却不能用太过寻常的招数。 需要让他在蛛丝马迹中找到他想要的答案,而不是亲口告诉他。 那太直白了,他会不屑。 就比如他发现了她的医书,知道她会解情毒。 那她为何不解? 还不是为了顺水推舟,爬上他的床。 这不仅满足了裴临渊的征服欲,还让他有种惊喜。 如此一来,寻常男子已经足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不过裴临渊,还需要她再用功一点。 沈凌瑶佯装羞恼地推他:“世子莫要自作多情!奴婢那是……啊!” 天旋地转间,她已被打横抱起。 物尽其用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裴临渊大步走向里间软榻,将她扔在锦绣堆里,随即覆身而上。 “既然学得这般用心。”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她腰间系带。 “不如让为夫考校一番?” 沈凌瑶挣扎着要起,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枕上。 裴临渊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昨夜那香膏还剩半罐,阿瑶想不想……物尽其用?” 窗外传来丫鬟们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沈凌瑶知道明日府中又该流传新的风流韵事。 她半推半就地任他解开衣带,却在裴临渊情动时忽然咬住他肩膀。 “呃……” 男人吃痛抬头,对上她狡黠的眼睛。 “世子轻些。”她抚着他肩上渗血的牙印,“昨日的到现在还疼着呢……” 这句话像火苗落入干柴。 裴临渊眸色骤深,掐着她腰的手却当真放轻了力道。 沈凌瑶在沉沦前的清醒刹那想。 这场戏,她演得愈发得心应手了。 …… 翌日。 松鹤堂内,青瓷茶盏碎了一地。 沈凌瑶刚踏进门槛,一片碎瓷就擦着绣鞋尖飞过,在裙摆上溅开几滴茶渍。 “我虽然不熟裴家嫡女,可我到底是定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到底有哪里配不上他一个莽夫?” 裴玉嫣一改往日温婉清冷的模样,正气得涨红了脸。 “那谢沉戟竟然敢对我挑三拣四?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老夫人王氏端坐主位,手中佛珠捻得飞快。 沈凌瑶不动声色地扫过屋内。 五小姐裴玉蓉缩在角落,手里绞着条水红色帕子,腕间珊瑚手串随动作若隐若现。 “三小姐慎言!” 林姨娘嘴上呵斥女儿,眼睛却直往老夫人脸上瞟。 “谢将军掌北疆三万铁骑,你二姐姐没福气,这婚事本就该轮到你,如今也由不得他挑,你莫要生气,咱们再好好商量……” “商量什么?人家都明说了没看上我!” 裴玉嫣愤怒不已,突然指向裴玉蓉:“五妹妹整日念叨想嫁个英雄,如今终于轮到你了,想必你此刻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被点名的裴玉蓉浑身一颤,珊瑚珠子哗啦作响。 沈凌瑶注意到她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 心中猜测,这位五小姐恐怕早就见过那位谢将军。 “胡闹!” 老夫人龙头拐杖重重杵地。 “谢家与裴家联姻那是你们祖父定下的,可他们要娶本就应该是嫡女,如今嫡女死了,我们也不愿放弃联姻将军府,可用庶女搪塞,本是我们理亏,若强行逼他,岂不是……” 老夫人心里也很为难。 沈凌瑶正欲悄声退至一旁,老夫人却突然抬眼:“瑶丫头,过来。” 满屋目光顿时如箭矢射来。 沈凌瑶垂首上前,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 那是昨夜裴临渊亲手系上的,裴家儿媳才有资格佩戴的青鸾佩。 王氏瞥见后,眼底闪过一抹怨毒,不由攥紧了拳头。 老夫人摩挲着茶盖。 “阿瑶,你来说说,谢将军为何挑剔玉嫣?” 沈凌瑶指尖微紧。 老夫人怎么突然刁难她? 这可是道送命题! 不管回答什么,都要得罪人的。 沈凌瑶咽了咽口水,余光瞥见裴玉嫣愤恨的眼神。 然后深思熟虑后回答:“回老夫人,我听闻北疆部族最重血脉……” 她声音清凌凌的。 “谢将军母亲是戎族贵女,按他们规矩,非嫡女所出子女不能继承部族……如今裴家已无嫡女,怕是他们……为了解除婚约,故意刁难,而不是嫌弃三小姐。” 这话是把所有的错推到了谢家人身上。 倒也不算得罪裴玉嫣,甚至还帮她找了点儿面子回来。 林姨娘立刻揪住话头:“对对对!这默瑶说的对!他们就是故意的。” “可谢将军分明是见过三姐姐后才说要退婚……” 裴玉蓉突然抬头,声音细弱却清晰。 “那日……那日他说'裴家女儿实在无趣'……” 裴玉嫣瞬间炸了:“裴玉蓉你这个贱人!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话?还有,你什么时候见过谢沉戟?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眼看又要闹起来,沈凌瑶忽然轻咳一声:“奴婢斗胆,倒有个两全之法。” 老夫人眯起眼:“说。” 沈凌瑶斟了杯新茶奉上。 “不妨让二位小姐抓阄。” “抓阄?”老夫人愣了一下,其他人也是一脸茫然。 “是啊,虽然简单,可好在公平。” 老夫人点头:“好!就抓阄!” 很快,李嬷嬷弄了两张纸条叠好,然后在手心来回换了几次,这才摆到裴家二位小姐面前。 “抽中红字的嫁将军府,未抽中的,婚事另说。” 裴玉嫣和裴玉蓉互相瞪了彼此一眼,然后立刻伸手各拿了一张。 打开后,裴玉嫣顿时兴奋起来:“是红字!” 而裴玉蓉则一脸懊恼,气得红了眼眶。 “五妹妹,真是不好意思了,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即便争抢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裴玉嫣冷嘲热讽,眼底满是得意。 “哼……只怕有些人想嫁,人家还嫌弃呢!” 裴玉蓉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然后转身气冲冲地跑出了房门。 老夫人又有些发愁:“可是这姓谢的之前说过,不愿意娶玉嫣。” 沈凌瑶问道:“什么借口?” “还是那套说辞,要什么嫡女。”林姨娘说到。 “嫡女只是一个身份,且由我们裴家说了算,为了能与将军府强强联合,不妨就让二小姐记在大夫人名下。”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王氏。 她抬眼错愕地看着众人,最后狠狠瞪了沈凌瑶一眼。 这个贱人,害死她女儿,帮着裴玉嫣抢走了她女儿的婚事,如今连嫡女这个身份都要抢! 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王氏突然冷静下来。 如今她在府里孤立无援,若是能多一个女儿,也就多一个筹码。 至于林姨娘……不足为患。 想到这里,她笑着点头:“默瑶说的对,谢家要的是尊重,是将来谢家主母的身份,既然如此,我们给足了就是。” 老夫人点点头:“那下午便将那谢将军请过来,咱们好好商议一番。” “等等!”裴玉嫣眼底闪过焦急,“下午就来,是不是太快了?我还没有准备好……” 不能心动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上次见面太过匆忙,甚至可以说是偶然撞见的,她没好好打扮。 这次,她要重新做套衣服,然后买些新首饰,最好再瘦几斤。 如此才能完美无瑕,一举拿下这莽夫的心! 她堂堂京城贵女,凭什么被一个男人嫌弃? 沈凌瑶低头掩去唇角弧度。 她早从裴临渊那得知,谢沉戟退婚真正原因。 其实,他根本不喜欢温柔贤惠的女子,他想要像裴清婉那样高傲又蛮横的。 如此一来,才配得起他这个粗人。 裴清婉虽然名字清丽温婉,可本人性格却嚣张跋扈,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 谢沉戟就是听说了她这个名声,当年才同意应了父母说的这门亲事。 否则,以他的脾气,根本不会在京城找夫人。 很快,裴家送了请帖,邀请谢沉戟七日后来裴家敷衍。 而裴玉嫣也开始准备起来,整个人都变得十分忙碌。 …… 暮色渐沉,裴临渊的书房里烛火摇曳。 沈凌瑶端着刚熬好的药膳推门而入,正撞见裴临渊匆忙将什么东西塞进袖中。 “夫君藏什么呢?” 她放下瓷碗,故意凑近。 “莫不是永嘉郡主又送情诗来了?” 裴临渊冷着脸将公文翻得哗啦响:“多事。” 沈凌瑶也不恼,自顾自舀了勺药膳吹凉:“趁热喝,加了雪莲的,专治某些人嘴硬心软的毛病。” “呵。”裴临渊终于抬头,烛光在那双凤眼里跳动着危险的火苗。 “比起雪莲,夫人不如解释解释……”他忽然从案几下抽出一本册子。 “《百毒解》里为何夹着北疆解毒方?” 沈凌瑶手一抖,汤勺撞在碗沿发出清脆声响。 她强自镇定地拢了拢鬓发:“世子翻我东西?” “你我如今一体,何分彼此。” 裴临渊将那方子凑近烛火,照出纸上密密麻麻的批注。 “夫人何时对北疆'醉梦散'这么上心了?” “随便研究……”沈凌瑶劈手去夺,却被他顺势拽入怀中,“万一哪天用得上……” 话音未落,裴临渊突然按住她后腰往怀里一带。 沈凌瑶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腿上,鼻尖撞上坚硬的胸膛,顿时嗅到一缕极淡的血腥气。 “受伤了?”她猛地扒开他衣领,果然看见肩头渗血的绷带,“不是说剑伤已经结痂了吗!” 裴临渊任由她折腾,唇角微扬:“阿瑶这是心疼了?” “谁心疼你!” 沈凌瑶轻捶他一下,然后趁机挣脱去旁边的架子上翻出备用药匣。 明明眼底关心,可嘴上仍是冷硬。 “我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撑腰查案。” 她拿着药坐在他身边,然后手法娴熟地拆开他肩头染血的绷带,却在看见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指尖一颤。 这分明是新伤,看形状还是为护住什么人才会受的贯穿伤。 “今日去校场,不小心……”他试图解释。 “撒谎。”沈凌瑶沾了药膏狠狠按在伤口上,“这是短剑伤,校场哪来的短剑?” 裴临渊肌肉绷紧,却一声不吭。 直到她包扎完毕,才突然从袖中取出个锦囊:“给你。” 沈凌瑶解开一看,竟是支做工精巧的银簪,簪头暗藏机关,轻轻一旋便弹出三根细如牛毛的毒针。 “今日路过珍宝阁……”他别过脸,烛光映得耳廓微红,“顺手买的。” 沈凌瑶攥着银簪,胸口泛起陌生的暖意。 “世子倒是体贴。”她故意板着脸,“不过这种花哨玩意,总是有人教出来的吧?” 话未说完,裴临渊突然扣住她后颈,额头相抵:“沈凌瑶。” 他罕见地唤她全名。 “你的命是我的,所以……”呼吸交错间,他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给我好好活着。” 沈凌瑶心脏漏跳一拍。 这样近的距离,她能看清他眼底的血丝,能数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 甚至能感受到那看似冷硬的怀抱里,藏着怎样炙热的温度。 “知道啦。” 她故作轻松地推开他,却将银簪郑重插入发髻。 “下次遇袭,我一定先拿刺客试试这簪子锋不锋利。” 裴临渊轻嗤一声,重新埋首公文。 沈凌瑶走到门口时,却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句: “药膳……不错。” 她背对着他抿唇一笑,却在踏出门槛的瞬间,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不能心动。 沈凌瑶,你不能心动! 可发间的银簪,却像团火,灼得她整颗心都在发烫。 …… 七日后,裴家晚宴。 谢沉戟跟着引路小厮穿过回廊时,正巧瞥见园中一抹胭脂红身影。 “将军,宴厅在前方......”小厮躬身提醒。 谢沉戟抬手示意他噤声,斜倚在廊柱旁,饶有兴致地望向池塘方向。 夜晚的裴府依旧是灯火通明。 沈凌瑶正背对着他站在池边,水红罗裙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像朵盛放的芍药。 而她对面的沈月薇一袭鹅黄纱裙,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丫鬟,气势汹汹地堵住了去路。 “默瑶姑娘好雅兴啊。” 沈月薇的声音尖细刺耳:“一个青楼妓女能攀上裴家高枝,一定很得意吧?” 沈凌瑶慢条斯理地折下一枝垂柳:“六少夫人说笑了,您不也是庶女攀上了高枝儿吗?而且我听说你这门亲事,可是从嫡女身上抢走的,想必你比我的得意。” 沈月薇脸色瞬间铁青:“贱人!别以为有世子撑腰就......” “就怎样?”沈凌瑶突然转身,眼底寒光乍现,“我可不像你,为了陷害别人能给自己下毒,也不怕遭报应!” “你……我撕烂你的嘴!” 沈月薇恼羞成怒,尖叫着朝沈凌瑶扑过去。 很明显,她想要将对方推下池塘。 远处,谢沉戟眯起眼,却在下一刻,变得吃惊。 ”啊!” 一声惨叫后接着便是扑通落水的声音。 方才电光火石间,沈凌瑶看似惊慌地后退半步,绣鞋却精准地勾住了沈月薇的脚踝。 扑过来的人落了空,整个人向前扑去,原本能站稳,脚下却又被绊了一下。 在沈月薇即将坠入池中的刹那,沈凌瑶还“好心”地伸手去拉。 婚事作罢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六少夫人小心!” “噗通!” 水花四溅。 沈月薇狼狈地在池中扑腾,发髻散乱,鹅黄纱裙湿透后紧紧贴在身上,活像只落汤鸡。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沈凌瑶蹲在池边,声音里满是担忧,可谢沉戟分明看见她唇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弧度。 “默瑶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没完!” 沈月薇尖叫着被丫鬟拉上来,浑身滴着水,妆容糊了一脸。 沈凌瑶掏出手帕递过去,却被沈月薇一把打落。 “六少夫人别生气,我这就去叫人来帮你......” “滚开!这件事咱们没完,随后再跟你算账!” 骂完,沈月薇便在丫鬟的搀扶下急忙回六少爷的院子换衣服了。 毕竟今日有宴席,她这个样子若是被外人撞上,可就丢人现眼了。 沈凌瑶转身时裙摆轻旋,望着沈月薇的背影,笑着挥挥手。 “六少夫人慢走。” 她说的倒是礼貌得体,可眼底的狡黠的光正好让谢沉戟看清。 待沈月薇被丫鬟搀扶着骂骂咧咧走远,沈凌瑶才弯腰捡起那方被弄脏的帕子,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了,上好的苏绣......” “好一招借力打力。” 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沈凌瑶浑身一僵,缓缓转身。 谢沉戟抱臂倚在不远处的假山旁,玄色锦袍衬得身形挺拔如松。 他唇角噙着玩味的笑,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 “谢将军?”沈凌瑶打量着他。 虽然没见过谢沉戟,可眼前这男人气宇轩昂、身材高大魁梧,一看便有种武将风范。 今日宴请的主要客人就是谢沉戟。 那么保准是他没错了。 沈凌瑶福了福身,面色如常:“您不去前厅怎么在这儿?难道迷路了?宴厅在......” “遇到了有趣的事,便停下来看看。” 谢沉戟打断她,然后直起身缓步逼近。 “默瑶姑娘身手不错。” 沈凌瑶心跳微乱,却仍维持着无辜表情:“将军说笑了,小女子哪有什么身手,方才只是意外......” “是么?”谢沉戟突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那绊人的一脚,很漂亮。”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沈凌瑶袖中的手微微攥紧。 正欲辩解,远处忽然传来裴临渊冷冽的声音:“谢兄对拙荆有何指教?” 谢沉戟直起身,看着大步走来的裴临渊,笑意更深。 “裴兄好福气,养了只......”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凌瑶,“会挠人的猫。” 裴临渊不动声色地将沈凌瑶护在身后:“谢兄说笑了,默瑶温婉贤淑,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敢挠人?” 沈凌瑶适时地低下头,做出一副娇弱模样。 谢沉戟大笑:“是极是极!方才沈二小姐失足落水,默瑶姑娘还急着去叫人呢!” 裴临渊不再多说,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祖母和父亲还等着你呢。” “那就有劳世子爷带路了。” “将军请。” 三人各怀心思地往宴厅走去。 经过回廊转角时,裴临渊突然捏了捏沈凌瑶的手心,低声道:“下次记得看准了再踹。” 沈凌瑶耳根一热,正想反驳,却见他唇角微扬:“水太浅。” …… 前厅灯火通明,八宝琉璃灯将宴席照得如同白昼。 沈凌瑶跟在裴临渊身侧步入厅内,余光瞥见三小姐裴玉嫣正端坐在老夫人下首。 她一改往日的素雅装扮,今日竟穿了件金线绣牡丹的绯红襦裙,发间十二支金钗随着转头叮当作响,连指甲都染成了艳丽的蔻丹色。 “三妹妹今日倒是隆重。” 裴临渊落座时淡淡点评了一句。 裴玉嫣脸上飞起红晕,眼睛不住地往谢沉戟那边瞟:“谢将军远道而来,自然要郑重些......” 谢沉戟正与五小姐裴玉蓉低声交谈,闻言连头都没抬,随手将一碟蜜饯推到裴玉蓉面前 “蓉妹妹尝尝,北疆特产的雪枣。” 裴玉蓉抿嘴一笑,颊边现出两个小酒窝:“多谢戟哥哥,上次你送来的蜜饯我还没吃完呢。” 裴玉嫣看着两人的模样,气得脸色发青,手中的帕子几乎要绞烂了。 “谢将军与五丫头倒是投缘。”王氏笑着打破尴尬,“说起来,咱们两家的婚约......” “夫人。” 谢沉戟突然打断,鹰眸扫过席间众人,然后站起身来一脸严肃郑重。 “谢某今日前来,正是要当面说明婚约一事,既然裴二小姐已经不在,那这婚事就此作罢。” 银箸跌落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裴玉嫣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在发抖:“为、为什么?是我哪里......” “与三小姐无关。”谢沉戟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谢某常年驻守北疆,实在不忍耽误贵府千金。” 老夫人眉头紧皱:“可当初说好的是两家联姻......” “谢某心意已决。”谢沉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沈凌瑶,“倒是裴世子身边的丫鬟......” 裴临渊手中的酒杯“咚”地搁在桌上。 “抱歉,默瑶不善饮酒。” 他冷冷道,手臂状似无意地搭在沈凌瑶椅背上,是个充满占有欲的姿态。 谢沉戟低笑一声,转而看向裴玉蓉:“五小姐可愿为谢某抚琴一曲?听闻你《广陵散》弹得极好。” 裴玉蓉惊喜地睁大眼睛,正要答应,裴玉嫣却猛地站起来: “我也会弹!我、我还能跳胡旋舞!”她声音尖得变了调,“谢将军不妨......” “三妹。”裴临渊一个眼神扫过去,“坐下。” 那声音不大,却让裴玉嫣瞬间噤声,红着眼眶跌坐回椅子上。 沈凌瑶注意到她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鲜血染红了帕子。 宴席后半程,裴玉嫣一直强撑着笑脸,可谁都能看出她眼中的泪光。 每当谢沉戟与裴玉蓉说话,她身子就微微前倾,像是随时准备插话。 可谢沉戟连余光都没给过她一次。 …… “三小姐真可怜。” “是啊,谢将军实在是欺人太甚。” “明摆着没看上三小姐呗。” “那是不是看上五小姐了?” …… 离席时,下人们悄声议论。 沈凌瑶拢了拢披风,没有过去打扰他们。 转过回廊拐角,她突然被一股大力拽进假山暗处。 发什么疯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一只铁钳般的手从假山缝隙中伸出,猛地将沈凌瑶拽入阴影处。 “唔——” 带着薄茧的大手捂住她的唇,后背撞上坚硬的胸膛。 沈凌瑶手肘立刻向后击去,却在闻到那股混合着铁锈与冷松的气息时骤然停住。 “别出声。” 谢沉戟低沉的嗓音擦过耳畔,温热呼吸喷在她颈侧。 沈凌瑶恼怒地去掰他的手,却听见假山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三小姐裴玉嫣压抑的啜泣。 “小姐别哭了……”丫鬟小声劝道,“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还能有什么法子!”裴玉嫣的声音里淬着毒,“那个贱丫头不过就是个庶女,也配跟我争?我现在可是记在大夫人名下的!” 沈凌瑶感觉到谢沉戟的手臂肌肉绷紧了。 她微微偏头,从石缝中看到裴玉嫣正将一个小瓷瓶塞给丫鬟。 “裴玉蓉那个小贱人只要沾了虾就会浑身长满红疹。”裴玉嫣冷笑,“明早她的杏仁茶里加些熬过虾肉的汤,不用多,够她犯病就行了。” 丫鬟吓得手一抖:“小姐,这……这会出人命的……” “怕什么!最多躺半个月!”裴玉嫣厉声道,“等谢将军看到她那张烂脸,看她还怎么勾引人!” 沈凌瑶眯起眼睛,袖子里的双拳握紧。 初入裴府时,这位三小姐和五小姐,可是同进同出、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怎么一转眼,便因为婚事成了这般模样。 “还有……”裴玉嫣突然压低声音,“这件事栽赃给默瑶,那个贱人最近太得意,也该吃点苦头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凌瑶立刻挣开谢沉戟的桎梏,转身怒视:“将军好大的胆子!” 月光从假山缝隙漏进来,照在谢沉戟轮廓分明的脸上。 他玄色锦袍几乎与暗处融为一体,唯有那双鹰眸亮得惊人:“你打算如何应对?” “我怎么应对,与将军何干?”沈凌瑶冷声道,藏在修中的指尖夹着一枚银针,以防万一。 谢沉戟突然逼近一步,将她困在假山与自己胸膛之间:“若我说...…” 他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我愿意帮你呢?” 沈凌瑶眼底闪过不悦,抗拒地伸手将他推远了一些。 “不必,若连这种招数都不能独自应对,那未免也蠢笨了。” “你身上……”谢沉戟轻嗅空气,“这个味道我闻过,是西域早已失传的一种香料。” 沈凌瑶暗暗心惊。 这种戎族皇室秘药,中原人根本无从知晓…… “将军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身上的香味不过是女儿家寻常用的脂粉罢了。” 谢沉戟的指尖突然抚过她发间银簪:“是吗?可我怎么闻着……像是某种毒药里的东西。” 他后退半步,月光照亮半边脸庞,那轮廓棱角分明,为他增添了一抹神秘。 “明日辰时,东市药铺。” 话音未落,人已如鬼魅般消失在阴影中。 沈凌瑶握紧银针,心跳如擂。 她早该想到的。 谢沉戟对戎族秘药如此了解,她应该换身衣服再来赴宴。 因为最近一直在研制断魂散的配方,她找了不少市面上禁用的秘药。 其中有一味,便是谢沉戟口中失传多年的西域迷香。 其味道香气沁人,可服用后却有剧毒。 沈凌瑶看着谢沉戟离开的方向发呆,心里盘算着明日到底要不要去见他。 “看够了?” 裴临渊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沈凌瑶指尖银针差点脱手。 他不知何时站在回廊拐角,月光在玄色锦袍上流淌,眼神晦暗难明。 “世子……” “过来。”他伸出手,语气平静得可怕。 沈凌瑶刚走近,就被裴临渊一把扣住手腕。 他拇指摩挲着她腕上被谢沉戟捏出的红痕,声音轻柔:“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不等她回答,裴临渊已拦腰将她抱起,大步走向寝院。 沿途丫鬟小厮纷纷低头避让,沈凌瑶羞恼交加:“放我下来!” “省省力气。”裴临渊踹开房门,将她扔在床榻上,“待会有的是你喊的时候。” 他抽下腰带捆住她双手时,沈凌瑶才真正慌了:“裴临渊!你发什么疯!” “疯?”裴临渊慢条斯理地解下佩剑,“你与谢沉戟假山私会时,怎么不想想我会不会疯?” 沈凌瑶突然意识到,他早看到了全部。 正要解释,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是裴临渊亲卫的紧急信号。 “啧。”裴临渊松开她,走到窗边。片刻后回来,面色凝重:“裴玉嫣的丫鬟死了。” 沈凌瑶猛地坐起:“什么?” “七窍流血,死在花园角门。”裴临渊解开她腕上束缚,“手里还攥着个瓷瓶。” 沈凌瑶心头一凛。 该不会是谢沉戟杀的吧? 她突然拽住裴临渊衣袖:“方才裴玉嫣和这个丫鬟密谋加害玉蓉,还说要嫁祸给我,这些事谢沉戟也听到了……” “我知道。”裴临渊打断她,眼神复杂,“你在这儿乖乖等我回来。” 说完,他匆匆离开前去查看状况。 沈凌瑶赶紧挣开双手的束缚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并且牢牢锁上了门。 这个裴临渊,平日里一副高不可攀的冷淡模样,私底下就像变了个人。 她不过是与谢沉戟说了两句话,至于那副模样吗? 她坐在床边,满脑子都是谢沉戟的话。 “明日辰时,东市药铺。” 他为什么要约自己去东市? 如果她这些天翻阅古籍查到的资料没错的话,那么断魂散就是来自于戎族的禁药。 据说这谢沉戟的母亲,就是戎族。 或许他知道断魂散的来历! 只要抓到那个卖断魂散的人,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买家。 如果能证实,沈业牵涉其中,那么不仅能为母亲报仇,还能洗白自己身上的冤屈。 想到这里,她决定明天冒险去一趟! …… 东市药铺内,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沈凌瑶指尖抚过药柜上陈列的瓷瓶,鼻尖萦绕着当归与黄芪的苦涩香气。 “默瑶姑娘似乎对戎族的药材很感兴趣。” 有何居心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后响起,沈凌瑶手一抖,碰倒了盛着朱砂的瓷碟。 她迅速旋身,后背抵上药柜,谢沉戟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玄色锦袍上银线刺绣的鹰隼在晨光中栩栩如生。 “将军走路都没声音的么?” 她冷声道,袖中银针已滑至指尖。 谢沉戟单手撑在她耳侧的柜门上,另一手拾起洒落的朱砂粒:“谢某没想到,默瑶姑娘竟然真的会来赴约。” 他指尖沾着朱砂,突然抹过她唇瓣。 沈凌瑶偏头躲开,那抹红便蹭在了颊边,像滴血泪。 “因为我很好奇。”她抬眸直视那双鹰目,“将军到底有何居心。” 谢沉戟低笑,忽然俯身逼近:“我是个男人,约一个女人在这里私会,你说……我有何居心?” 沈凌瑶屈膝顶向他腹部,被他侧身避开。 药柜被撞得哐当作响,几个药罐滚落在地。 “将军自重。”她趁机闪出桎梏,“我可是世子爷的人!” “是么?”谢沉戟把玩着从她袖中顺走的银针,“他可给你什么名份了?我想应该是没有吧?” 沈凌瑶眼底闪过不悦:“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还给我。”她伸手去夺。 谢沉戟将银针举高,玄袖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道陈年箭疤:“姑娘不想知道,我究竟为何约你来此吗?” 阳光突然照进药铺,沈凌瑶白嫩的脸上带着愠怒。 她呼吸微滞,握紧拳头,愤愤瞪着他。 “谢将军有话直说,这么耍我很好玩吗?” “我如果想耍你,就不会来等你。” 谢沉戟笑着将银针还给她,神色也比之前严肃几分。 他盯着她,目光深邃凝重。 “我知道你是谁。” 沈凌瑶心头一紧,警惕地瞪着他。 “谢将军在说什么废话?你当然知道我是谁,我是世子爷的丫鬟,定国公府的婢女,默瑶。” “不对。” 谢沉戟目光冷郁地看着她,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真的能看穿一切。 沈凌瑶紧张起来,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地垂眸不去看他。 她心想着,难道这个人,真的看出端倪了? 不可能……她隐藏的这么好,不应该被发现的…… 正当她有些心慌时,谢沉戟突然俯身凑近,在她耳边低声开口。 “你是沈家嫡女,沈凌瑶。” 话音落下,沈凌瑶痛经骤缩,这一刻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凝固,心跳更是如擂鼓般在耳朵里发出响声。 “看来本世子打扰到你们了。” 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沈凌瑶和谢沉戟同时看去。 冷风卷着寒意灌入,裴临渊一袭墨色大氅立于门口,眉眼如霜,目光沉沉地落在两人之间。 “世子?” 沈凌瑶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裴临渊未应声,缓步走近,靴底踏在青砖上的声响清晰可闻。 他站定在沈凌瑶身侧,修长的手指搭上她的腰,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谢将军。”他嗓音冷冽,如冰刃划过,“好巧。” 谢沉戟唇角微勾,视线在裴临渊扣在沈凌瑶腰间的手上停留一瞬,笑意更深。 “裴兄来得正好,我正与尊夫人探讨药理。” “是么?” 裴临渊指尖微微收紧,沈凌瑶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灼得她肌肤发烫。 她抬眸看他,却见他神色冷淡,下颌线条绷紧,眸中似淬了寒冰。 他在生气。 沈凌瑶心下了然,指尖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低声道:“世子,我只是来寻些药材。” 裴临渊垂眸看她,眼底情绪晦暗不明:“什么药材,需要你亲自来寻?” “祖母最近头疼发作,我想着来抓个方子……” 她声音轻软,带着几分示弱。 “我不放心其他人,所以才亲自来。” 谢沉戟似笑非笑地插话:“裴兄不信吗?” 裴临渊眸色一沉,周身气压骤低。 沈凌瑶见状,指尖悄悄滑入他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世子,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她仰着脸看他,眼睫微颤,像只乖顺的猫儿。 裴临渊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重重擦过她的唇瓣,像是在验证什么痕迹。 “回去再跟你算账。” 他嗓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沈凌瑶乖顺地点头,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谢沉戟抱臂倚在药柜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裴兄对自己的丫鬟,倒是管教甚严。” 裴临渊冷冷扫他一眼:“我的东西,自然要看紧些,以免招来什么苍蝇。” “苍蝇?”谢沉戟挑眉,意味深长地看向沈凌瑶,“默瑶姑娘真是好福气,能得裴世子这般在意。” 不等沈凌瑶回应,裴临渊已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往外走。 “恕不奉陪,告辞。” 踏出药铺时,冷风扑面而来,沈凌瑶被拽得踉跄了一下,裴临渊却并未放缓脚步。 她小跑两步跟上,指尖勾紧他的手指,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世子,你生气了?” 裴临渊身形一顿,侧眸看她,眼底暗潮翻涌:“你说呢?” 沈凌瑶眨了眨眼,忽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说你一定不会生气,世子不是小心眼的人。” 裴临渊眸光一暗,捏着她的手腕,声音低哑:“沈凌瑶,你少来这套!” 见他不依不饶,她只能服软,陪着笑脸:“那我赔罪还不行吗?” “你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 她仰着脸笑,指尖点了点他的心口:“那世子想怎样?” 裴临渊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低头,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你是我的人,以后不准再见谢沉戟。” “可他似乎看出了我的身份。” “他认出你了?” 裴临渊眼底闪过诧异。 沈凌瑶点头:“他方才说,我是沈家嫡女沈凌瑶。” 裴临渊面容隐在阴影里,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他似乎在思考什么。 “继续说。” “他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当初我求助于你的事,应该无人知晓。” “还有一点,谢沉戟的母亲是戎族贵女,古籍上记载,断魂散是出自戎族皇室的一种秘药,或许他真的知道……” 果然高明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这件事我会帮你调查清楚。” 裴临渊打断她的话,神色比方才更加阴郁。 身上的那股威压让人透不过气。 沈凌瑶心头一紧,难道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总觉得裴临渊和谢沉戟之间应该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好。”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点点头,选择了沉默。 …… 入夜。 烛火摇曳,映得沈凌瑶面容半明半暗。 她攥紧了手中的密信。 方才有人从窗缝里掷进来一枚石子,上面卷着一张字条。 她打开一看,只写了寥寥数字: 【断魂散,三日后,城南废寺。】 她指尖微微发颤,正欲将信纸凑近烛火焚毁,房门却猛地被推开。 裴临渊一身玄色劲装立于门口,肩头还沾着夜露的湿气,眉眼冷峻如霜。 他目光扫过她手中的信,眸色骤然一沉。 “拿来。” 沈凌瑶下意识将信藏于身后,强自镇定地抬眸:“世子怎么这时候来了?” 裴临渊不答,大步走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吃痛。 信纸被他轻易夺走,烛光下,他冷峻的侧脸线条紧绷,眼底似有风暴翻涌。 “我说过,不准你再与谢沉戟见面,看来,你是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了。” 他嗓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沈凌瑶仰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倔强:“为什么?他或许知道断魂散的下落,那是我母亲……” “闭嘴!” 裴临渊冷声打断,指尖一捻,信纸瞬间化为灰烬。 “谢沉戟此人深不可测,你根本不知道他背后牵扯的是什么。” “那你告诉我!”沈凌瑶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不帮我查,却又不让我自己去查,那我身上的罪名,母亲的仇恨,什么时候才能柳暗花明?” 裴临渊眸色一暗,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逼她直视自己:“从你跪在我面前的那一刻……” 他嗓音低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你的命,你的仇,都该由我来决定。” 沈凌瑶心头一震,却仍不肯退让:“我是求了你,可我是人,不是你的东西!” 裴临渊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冷笑一声:“看来,是我太纵着你了。” 他松开她,转身走向门外,对守在外面的侍卫冷声下令:“看好她,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秋澜苑一步。” “裴临渊!” 沈凌瑶追到门口,却被侍卫拦住。 她眼睁睁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 很快,谢家送来了聘礼。 只是聘书上写着谢沉戟要迎娶的人,是裴玉蓉,而不是裴玉嫣。 知道这件事后,全府上下一片哗然。 “砰——!” 瓷盏砸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裴玉嫣披头散发,双目赤红,一把掀翻了梳妆台。 胭脂水粉洒了一地,金钗珠翠滚落,脸上的表情扭曲不已。 “凭什么!”她尖声嘶吼,“那个蠢笨的贱人凭什么嫁给谢沉戟?!” 丫鬟们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无人敢应声。 裴玉嫣抓起铜镜狠狠砸向墙壁,镜面碎裂,照出她狰狞的脸。 “我要去找她!我要撕烂她那副装模作样的脸!” 她抬脚就要往外冲,房门却突然被推开。 王氏一身绛紫色锦袍立于门口,眉眼凌厉,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 “闹够了没有?”王氏冷声呵斥。 裴玉嫣脚步一顿,眼中泪光闪烁:“大夫人!您怎么能答应让那个庶出的贱人嫁给谢沉戟?!” 王氏缓步走近,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回荡。裴玉嫣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蠢货!”王氏压低声音,眼中寒光毕现,“你以为自己成了养在我名下的嫡女,就可以抓住男人的心?” 裴玉嫣愣住。 王氏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连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都搞不清楚,只会像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 “我本以为你有些城府,才将你记在名下,没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竟然想去找裴玉蓉的麻烦!” “那我该怎么办……”裴玉嫣颤抖捂住脸,眼泪不断落下。 王氏那双精明的眼睛无比深邃,她走进屋内看着满地狼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而后,她指尖轻敲桌案,看向眼前仍愤懑不平的裴玉嫣。 “你当真想嫁给谢沉戟?” 裴玉嫣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发白,眼底翻涌着妒恨。 “夫人何必明知故问?这婚事本该是二姐姐的,如今二姐姐不在,也该由我来继承,凭什么让给那个裴玉蓉?” “哼!” 王氏冷冷看她一眼,然后袖中缓缓取出一个精致的青瓷小瓶,瓶身釉色莹润,在烛光下泛着诡谲的光泽。 裴玉嫣的视线立刻被吸引过去:“这是……” “永嘉郡主给的。”王氏轻笑,指腹摩挲着瓶身,“只需一滴。便能让人……情难自禁。” 裴玉嫣呼吸一滞,眼底的迷茫逐渐变成兴奋的光,伸手就要去拿:“给我!” 王氏却蓦地收回手,眼神陡然凌厉:“急什么?” 她倾身向前,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想要这药,可以。但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裴玉嫣蹙眉:“什么事?” 王氏眯起眼,声音轻得几不可闻:“除掉沈凌瑶。” 裴玉嫣瞳孔微缩,随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母亲想让她怎么死?” 王氏低笑,指尖点了点她的眉心:“傻孩子,杀人何须自己动手?” 她附耳过去,唇齿间吐出毒蛇般的低语…… 裴玉嫣听完,眼底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她娇笑着挽住王氏的手臂:“母亲果然高明!” 王氏将药瓶递给她,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划:“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只要生米煮成熟饭,谢沉戟便只能娶你。” 裴玉嫣握紧药瓶,笑容甜美如淬了毒的蜜:“女儿明白。” 随即她又面露担忧。 “父亲若是知晓了,会不会……” “放心,只要计划顺利,我们都可以全身而退。” 窗外,乌云遮月,风声呜咽,仿佛连夜色都染上了阴谋的气息。 上山祈福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几日后。 松鹤堂·正厅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檀香袅袅。 老夫人端坐主位,手中捻着一串佛珠,眉眼间带着几分倦色。 大夫人王氏手捧茶盏,恭敬地奉上,温声道:“母亲,这几日府中事多,您气色瞧着不如从前,可是夜里没歇好?” 老夫人叹了口气,指尖揉了揉眉心:“自清婉去后,府里就没消停过。如今玉蓉的婚事虽定下了,可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王氏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垂眸掩去,轻声道:“儿媳也是这般想。近来府中接连出事,二丫头刚走,本想让三丫头嫁入谢家,可那谢家大朗偏看上了三丫头,唉,也不知是好是坏。”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 “不如……咱们去福佑寺祈福一趟?一来求佛祖保佑家宅安宁,二来,也可请方丈大师为玉蓉和谢将军择个吉利婚期。” 老夫人手中佛珠一顿,抬眼看向她:“福佑寺?” “正是。”王氏微笑,“听闻寺中慧明大师佛法精深,最擅合婚卜吉。若能得他批个上上签,这门婚事定然顺遂。” 老夫人沉吟片刻,缓缓点头:“你说得有理。近来家中确实不太平,去拜拜也好。” 王氏面露喜色:“那儿媳这就去安排?明日一早便启程,多带些护卫,定不让母亲劳累。” 老夫人“嗯”了一声,忽又想起什么:“对了,这几日没看到默瑶,临渊说这丫头病了,明日也将她带去吧。” 王氏笑意加深,就算老夫人不提,她也是要提的。 “自然要带她,她如今是世子房里的人,为家族祈福岂能缺席?” 老夫人闭目捻珠,不再多言。 王氏见状,福了福身退下。 踏出松鹤堂,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对候在廊下的心腹嬷嬷低声道:“去告诉三小姐,一切按计划行事。” …… 夕阳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洒落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凌瑶垂眸整理着包袱,指尖抚过一件素色披风,神情冷淡。 房门被推开,裴临渊高大的身影踏入,带进一缕微凉的秋风。 他站在她身后,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纤细的背影,半晌才开口: “明日去福佑寺,不要离开队伍。” 沈凌瑶手上动作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裴临渊眸色一暗,上前一步,直接按住了她正在叠衣的手。 他掌心温热,力道不轻不重,却不容抗拒。 “看着我说话。” 沈凌瑶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抬眸,对上他冷峻的眉眼。 他今日穿了件墨色锦袍,腰间玉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内敛却危险至极。 “世子还有什么吩咐?”她语气平静,眼底却带着一丝倔强的冷意。 裴临渊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冷笑一声:“还在为禁足的事生气?” 沈凌瑶别过脸:“不敢。”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回来:“沈凌瑶,你知不知道谢沉戟是什么人?” “知道又如何?”她抬眸直视他,“不知道又如何?反正世子也不会告诉我。” 裴临渊眸中闪过一丝怒意,指腹在她唇上重重一碾:“你……” 话到嘴边,却又生生止住。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情绪已收敛得干干净净。 “这一路,保护好自己和祖母。”他松开她,声音低沉,“若让我发现你擅自离队……” “怎样?”沈凌瑶挑眉,“再关我一次?” 裴临渊忽然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我会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沈凌瑶耳根一热,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直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裴临渊!”她忍不住喊住他。 他脚步一顿,侧眸看她。 沈凌瑶抿了抿唇,终究还是问出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裴临渊沉默片刻,只留下一句:“记住我的话。” 门被关上,屋内重归寂静。 沈凌瑶攥紧了手中的披风,布料上还残留着他方才触碰时的温度。 窗外,日光渐沉被云层覆盖,一场暗流涌动的祈福之行,即将开始。 …… 山路蜿蜒,马车碾过碎石,微微颠簸。 沈凌瑶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山间清风拂过,带着松木与野花的清香。 远处层峦叠嶂,云雾缭绕,福佑寺的金顶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祖母,您慢些。” 沈凌瑶轻声说着,指尖稳稳托住老夫人的手臂,另一只手替她挡开低垂的树枝。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眉眼间难得露出一丝慈色:“你这孩子,倒是细心。” 沈凌瑶微微一笑,正欲回应,忽觉背后一凉,仿佛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她猛然回头,却只见丫鬟仆妇们三三两两歇息,并无异样。 是错觉吗? 她蹙了蹙眉,压下心中疑虑,扶着老夫人到一棵古松下的石凳上坐下。 树影婆娑,斑驳的光点洒在老夫人绛紫色的锦袍上,衬得她愈发威严。 “默瑶!祖母!”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裴玉蓉提着裙摆小跑过来,手里捧着一包油纸裹着的点心,脸颊因爬山而微微泛红。 她今日穿了件浅粉色的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清丽可人。 “我带了桂花糕,还热着呢!”她笑吟吟地打开油纸,甜香顿时弥漫开来,“山脚下买的,听说用的是今年新摘的桂花。” 老夫人难得露出笑意:“五丫头有心了。” 沈凌瑶接过一块,指尖触到糕点时微微一滞——这香气似乎过于甜腻了。 她不着痕迹地嗅了嗅,确认无异样后才轻咬一口。 “默瑶觉得如何?好吃吗?” 裴玉蓉眨着眼看她,眸光清澈,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很香甜。”沈凌瑶浅笑,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道窈窕身影正缓步而来。 裴玉嫣今日竟穿了件素雅的月白色罗裙,发间只点缀几枚珍珠。 与得势成为嫡女后艳丽张扬的装扮截然不同,仿佛又回到了还是庶女时。 她唇角含笑,莲步轻移,乍一看有几分从前的温婉气质。 “祖母,五妹妹,默瑶。” 她柔声唤道,甚至在沈凌瑶身旁坐下。 雨中遇险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走了这许久的路,可累着了?” 沈凌瑶指尖微微收紧。 不对劲。 裴玉嫣向来对她冷言冷语,何曾这般亲热过? 她抬眸细细打量对方,却见裴玉嫣笑容温婉,连眼神都透着关切,仿佛先前的敌意从未存在过。 “三姐姐也尝尝。”裴玉蓉递过一块糕点。 裴玉嫣接过,小口咬了下,笑道:“果然香甜。” 她转向沈凌瑶:“默瑶这一路照顾祖母辛苦了,待会儿上山,不如我来搀扶吧?” 沈凌瑶眸光微闪,唇角却扬起一抹浅笑:“三妹妹有心了,不过这是我分内之事。” 裴玉嫣也不勉强,只是笑意更深:“默瑶真是孝顺,不知道还以为你才是祖母的孙女。” “哪里,虽然我不是祖母亲孙女,可祖母待我好,我自然要将她当成亲祖母照顾。” 沈凌瑶说完,老夫人慈祥一笑,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裴玉嫣见状眼底闪过冷意,也不再多言。 稍作休息,一行人准备继续上山。 突然,一阵狂风四起,原本澄澈的蓝天被翻滚的乌云吞噬。 山风裹挟着枯叶和沙尘呼啸而过,刮得人脸生疼。 沈凌瑶下意识眯起眼,耳边忽然传来“嗖”的一声破空锐响—— “小心!” 一支泛着寒光的箭矢擦着她的鬓角飞过,“铮”地钉入身后树干,箭尾犹自震颤不止。 沈凌瑶瞳孔骤缩,死死护着身后的老夫人! “有埋伏!护主!” 裴家护卫首领王猛暴喝一声,腰间长刀已然出鞘。 他满脸横肉的脸上青筋暴起,魁梧的身躯如铁塔般挡在众人前方。 然而还未等他摆开架势,密林中已窜出数十道黑影。 “把值钱的都交出来!” 为首的蒙面人嗓音嘶哑,手中九环大刀在晦暗天光下泛着血色。 他裸露在外的左眼上横贯一道狰狞刀疤,随着狞笑扭曲如蜈蚣。 沈凌瑶指尖已摸到袖中银针。 她脊背紧绷,能清晰感受到老夫人枯瘦的手腕在微微发抖。 余光扫过四周——这些“土匪”站位极有章法,呈扇形将退路尽数封死。 更诡异的是,他们虽叫嚣着抢劫,眼神却始终锁定在女眷身上。 “啊!” 一声凄厉尖叫划破天际。 只见裴玉蓉瘫坐在地,杏色裙裾沾满泥土,一张小脸惨白如纸。 而裴玉嫣早已提着裙摆冲出数丈,发间金钗摇晃欲坠,哪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体统? “保护小姐!” 两名护卫刚扑向裴玉蓉,斜刺里突然寒光一闪。 沈凌瑶看得真切,那蒙面刀客的刀锋在触及护卫咽喉时诡异地偏了三分,只划破一层油皮。 这不是杀人,是演戏! “祖母,抓紧我。” 沈凌瑶压低声音,一边搀着老夫人往马车退去,一边死死盯着战局。 王猛正与三名匪徒缠斗,他虎口已然迸裂,鲜血顺着刀柄滴落,却仍怒吼着劈开一人肩膀。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砰!” 一声闷响,沈凌瑶猛地回头。 只见那刀疤首领不知何时已突破防线,九环大刀朝着她面门劈来! 电光火石间,她本能地侧身一闪,刀锋擦着鼻尖划过,削断几缕飞扬的青丝。 “小娘子好身手。”刀疤脸怪笑一声,眼中却无半分杀意。 他第二刀来得又急又狠,却在即将触及她咽喉时硬生生转向,只割裂了衣领。 他在留手! 这个认知让沈凌瑶浑身发冷。 难道这些人是在试探她的武功? 这个时候一但暴露,只怕裴清婉的死又会扣在她头顶。 可若是她猜错了,让老夫人遇害,该怎么办? 不待细想,身后突然传来老夫人嘶哑的低喝:“蹲下!” 她不及思索便俯身,一道银光擦着头顶飞过,“噗”地没入刀疤脸肩头。 那人闷哼一声,不可置信地望向老夫人枯枝般的手中那柄还在冒烟的袖箭。 就连沈凌瑶也是满眼震惊。 “祖母?” “快走!” 老夫人来不及解释,拽着她就往密林冲去。 山雨终于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血色在泥水中蜿蜒成溪。 沈凌瑶喘着粗气,感到老夫人的手越来越沉。 天色越来越沉,突然间暴雨如瀑,天地间一片混沌。 沈凌瑶搀扶着老夫人跌跌撞撞地奔逃,泥水溅湿裙摆,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浸透了衣衫。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刀锋破空的锐响刺破雨声—— “受死吧!” 沈凌瑶猛地回头,只见一名蒙面土匪高举长刀,刀锋映着惨白的闪电,直朝她天灵盖劈下! 她瞳孔骤缩,指尖银针已滑至指缝…… 若出手,武功必暴露;若不出手,必死无疑! 电光火石间,她余光扫过身旁气喘吁吁的老夫人,心中一横。 豁出去了! “铮——!” 一杆玄铁长枪如黑龙破空,自斜刺里横扫而来,枪尖精准挑中土匪手腕! “啊!”土匪惨嚎一声,长刀脱手飞出,“夺”地钉入树干。 暴雨中,一道高大身影凌空落下,战靴踏碎泥水,溅起三尺血浪。 谢沉戟一身玄铁轻甲,肩披墨色大氅,雨水顺着他的轮廓滑落,勾勒出凌厉的下颌线。 他单手持枪,枪尖犹自滴血,另一手背在身后,姿态从容,仿佛方才那一击不过随手为之。 “谢将军?!”老夫人惊魂未定,声音微颤。 谢沉戟未答,只冷冷扫了眼踉跄后退的土匪,薄唇轻启:“滚。” 那土匪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入密林。 沈凌瑶指尖银针悄然收回袖中,心跳如擂。 她抬眸看向谢沉戟,却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在雨幕中亮得惊人,仿佛早已看穿她的伪装。 “默瑶姑娘可无恙?” 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玩味。 沈凌瑶抿唇,强自镇定:“多谢将军相救。” 谢沉戟轻笑一声,长枪一转,收在身后。 “看来,裴家得罪了什么人。”他意味深长道。 远处,厮杀声渐近。 裴家护卫正突破重围往这边赶来,而更深的林间,隐约还有黑影闪动。 谢沉戟忽然抬手,大氅一展,将沈凌瑶与老夫人护在身后。 他侧首,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你们若想活命,最好跟紧我。” 夜探厢房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福佑寺·山门前 暴雨渐歇,暮色四合。 福佑寺的朱红山门在雨后的雾气中若隐若现,檐角铜铃随风轻响,梵音袅袅,衬得这深山古刹愈发肃穆庄严。 沈凌瑶搀扶着老夫人踏上石阶,身后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谢沉戟的亲卫列队护送着裴家众人而至,他们个个玄甲染血,却仍军容肃整。 “多谢谢将军出手相救。” 老夫人转身,苍老的面容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若非将军及时赶到,老身这把老骨头怕是要交代在山道上了。” 谢沉戟上前一步,雨水顺着他的玄铁轻甲滑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水花。 他唇角微扬,目光却越过老夫人,落在沈凌瑶身上:“老夫人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 沈凌瑶低垂着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针囊,还有谢沉戟刚才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将军今晚不如也宿在寺中?”老夫人温声道,“山路湿滑,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启程。” 谢沉戟轻笑一声,视线仍锁着沈凌瑶:“那就叨扰了。” …… 寺内钟声悠扬,僧侣们已备好厢房。 裴家女眷各自安置,沈凌瑶刚踏入客房,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裴玉嫣倚在门边,妆容精致,哪还有半分山道逃命时的狼狈? 她红唇微勾,眼中却淬着毒:“默瑶真是好本事,连谢将军都对你另眼相待呢,不愧是青楼出身。” 沈凌瑶指尖微紧,面上却不显:“三小姐说笑了,谢将军不过是路见不平。” “是么?”裴玉嫣轻笑,指尖把玩着一枚银扣,“那你可要小心了,这深山古寺......”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夜里常有豺狼出没呢。” 说完,阴狠地剜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 入夜,山风呜咽。 沈凌瑶独坐窗前,听着檐角雨滴敲打青石的声音。烛火摇曳,映得她眉眼明灭不定。 那群土匪为何专盯着她? 谢沉戟为何恰好出现? 裴玉嫣到底在谋划什么? 她正沉思,忽听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嗒”声,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沈凌瑶眸光一凛,指尖已捏住银针。 夜雨声中,一道黑影悄然贴近窗棂...... 她屏息凝神,隐在门后阴影处,指尖银针寒光闪烁。 来了! 窗棂轻响,一道黑影无声翻入。 那人身法极快,落地时连烛火都未惊动半分,唯有玄色衣袍掠过时带起一缕冷松香。 沈凌瑶眸光一冷,骤然出手! 银针破空,直取来人咽喉! “叮——” 谢沉戟头都未回,反手一弹,银针竟被震飞,钉入梁柱。 他转身,唇角噙着玩味的笑:“姑娘就这般待客?” 沈凌瑶不答,袖中暗器连发三枚,身形如燕,直逼他命门! 谢沉戟轻笑一声,大袖一卷,暗器尽数落入掌中。 他步伐诡谲,瞬息间已至她身后,铁臂一揽,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放开!” 沈凌瑶肘击他肋下,却被他轻易化解。 “省省力气。”他低笑,气息拂过她耳畔,“你这点功夫,对付裴玉嫣还行,对付我?” 沈凌瑶挣了几下,纹丝不动,索性冷笑:“谢将军再不松手,我可要喊救命了。” 她抬眸,眼中锋芒毕露。 “深更半夜潜入女眷厢房,传出去,将军怕是要落个调戏民女的罪名。” 谢沉戟闻言,非但不恼,反而低笑出声。 他忽然松手,后退半步,烛光映亮他俊挺的轮廓:“民女?” 他玩味地重复。 “沈大小姐,你可是朝廷通缉的逃犯。” 沈凌瑶脊背一僵。 谢沉戟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展开——赫然是她的海捕文书! 画像上的女子眉目如画,与她现在的容貌虽不是一模一样,却也有几分神似。 “你说,若我现在喊人来......”他似笑非笑,“裴临渊保不保得住你?” 窗外惊雷炸响,电光映得二人面容忽明忽暗。 沈凌瑶指尖掐入掌心,面上却扬起一抹笑:“将军若想揭发我,何必等到现在?” 她缓步逼近。 “你救我,留我,夜探我......就连今日的土匪恐怕也是你安排的!”她抬眸,眼中锋芒毕露,“你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所求为何?” 谢沉戟凝视她片刻,忽然抬手—— “啪!” 一枚玉佩落在案几上。玉佩残缺,却清晰可见半只凤凰纹路。 沈凌瑶瞳孔骤缩——这玉佩,与她母亲临终交给她的那半块,分明一样! 可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同一块! 因为另一半在沈业书房里,绝不可能被谢沉戟拿到。 “现在……”谢沉戟嗓音低沉,“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烛火摇曳,映照着案几上那枚残缺的玉佩。 凤凰纹路在昏黄的光线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起。 沈凌瑶死死盯着玉佩,指尖微微发颤。 “这玉佩上的花纹,是戎族皇室的族徽。” 谢沉戟嗓音低沉,修长的手指轻点玉佩。 “而你母亲,与戎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沈凌瑶猛地抬眸,眼中惊涛骇浪:“你胡说!我母亲是京城人,怎么可能与戎族有关系?” 谢沉戟不疾不徐,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缓缓展开。 纸上绘着一幅画像。 一名身着戎族华服的女子立于雪峰之巅,眉目如画,颈间赫然佩戴着这枚凤凰玉佩。 “她是戎族圣女,也是我的母亲,你看她胸前的玉佩,眼熟吗?”他轻声问。 沈凌瑶呼吸一滞,眼底带着震撼和疑惑,指尖忍不住轻触那画像上的玉佩。 果然和母亲给她的一模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强自镇定,袖中银针却已蓄势待发。 谢沉戟忽然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他垂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只需要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砰!” 房门突然被撞开,裴临渊手持长剑立于雨中,剑尖滴水,眼中杀意凛然:“谢沉戟,我警告过你,离她远一点!” 谢沉戟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将玉佩收回袖中:“裴兄来得真快啊,怎么?这么怕我给你戴绿帽子?” 人命关天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窗外,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将整个寺院映照得惨白一片。 顷刻间,再次暴雨如注,雷声轰鸣。 裴临渊眸色阴沉如墨,死死盯着谢沉戟,嗓音冷得渗人:“谢沉戟,你找死?” 说话间,他长剑出鞘,剑锋寒光在夜色中凛冽。 谢沉戟唇角微勾,眼底带着挑衅的笑意:“裴世子,火气这么大?” 他侧眸瞥向沈凌瑶,嗓音低沉暧昧,“怎么,怕我抢走你的人?” 裴临渊指节攥得发白,剑尖直指谢沉戟咽喉:“你也配?” 谢沉戟低笑一声,突然伸手,一把扣住沈凌瑶的手腕,将她拽至身前。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声音却故意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沈姑娘,不如跟我走?做我的妾,总比当个逃犯强。” 沈凌瑶瞳孔骤缩,猛地挣开他的桎梏,却被谢沉戟反手扣住腰肢,强行带入怀中。 她抬眸怒视,却见他眼底暗芒闪烁,似笑非笑。 “谢沉戟!”裴临渊暴怒,剑势骤起,寒光如虹,直劈而下! 谢沉戟一把推开沈凌瑶,反手抽刀。 “铮——”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火星迸溅。 接着,两人从屋内迅速移到院中。 夜色下,刀剑相撞的余劲震得雨水四散飞溅。 两人身影在雨幕中交错,刀光剑影间,古柏粗壮的枝干被剑气斩断,轰然砸落在地,溅起一片泥水。 沈凌瑶追出去,看到两人打得不可开交,顿时心乱如麻。 这两个人还真是会给他找麻烦! “住手!你们两个是小孩子吗?这里可是寺院,停下……” 沈凌瑶急切地想要上前劝阻,还没靠近就被两人的杀气震开。 她正发愁之间,裴家众人闻声而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 老夫人拄着拐杖踉跄赶来,苍老的声音被雷声淹没。 裴玉嫣看到这种情形,唇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 可面上却仍是一脸担忧,故意说道:“大哥,你和谢将军有什么不睦可以坐下来慢慢谈,怎么能闹成这个模样!” 裴玉蓉更是急得直哭,一个是她的大哥,一个是她未来的夫君。 闹成这样,她在中间难免尴尬。 “大哥!沉戟哥哥!你们不要打了好不好呜呜呜……” 她无助地像个孩子,沈凌瑶只好过去安慰。 “五小姐别伤心,他们就是……寻常比武,点到为止的……” 裴玉嫣站在一旁,突然眼底升出一丝恶毒。 若是能让沈凌瑶死在裴临渊或者谢沉戟的手下,那这事儿就有趣多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假意惊呼:“哎呀,小心!” 话音未落,她猛地伸手,狠狠推在沈凌瑶后背! “啊!” 沈凌瑶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扑去,正撞向裴临渊刺向谢沉戟心口的那一剑! 电光火石间,谢沉戟瞳孔骤缩。 他本可侧身避开,却在最后一刻猛地张开双臂,将沈凌瑶牢牢护在怀中,硬生生转身。 “噗嗤!” 长剑贯穿肩胛,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在沈凌瑶苍白的脸上。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裴临渊握剑的手微微发抖,看着被谢沉戟紧抱在怀的人,眼中的怒火化作一片血红:“默瑶......” 谢沉戟闷哼一声,染血的手指却轻轻抚过沈凌瑶的脸颊,嗓音低沉而温柔:“......没事了。” 暴雨冲刷着三人身上的血迹,在青石板上汇成蜿蜒的溪流,仿佛命运的纠葛,再也无法洗清。 谢沉戟的后背已被鲜血浸透。 沈凌瑶顾不得满地泥泞,跪在他身边,手指颤抖着按住他肩胛的伤口:“你疯了吗?这一剑会要了你的命!” 谢沉戟苍白的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担心我?” 他抬手抹去她脸上混着雨水的血迹,“这点伤……咳……死不了。” “别说话!” 沈凌瑶撕下裙摆布料死死压住伤口,转头对呆立的老夫人急道:“祖母,快叫人准备干净厢房!” 老夫人这才如梦初醒,拄着拐杖的手都在发抖:“快!扶谢将军去东厢房!” 她狠狠瞪向裴临渊:“你这孽障!若是谢将军有个好歹……” 裴临渊站在雨中,长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死死盯着沈凌瑶扶着谢沉戟的手,那双总是写满凌厉的眼底,此刻赤红如血。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滚落,却洗不去他眼中翻涌的杀意。 “默瑶。”他的声音哑得可怕,“过来!” 沈凌瑶抬眸,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清晰看到裴临渊攥紧的拳头在滴血。 不知是雨水还是他自己掐破的掌心。 “他的伤……” “我让你过来!” 裴临渊突然暴喝,惊得周围仆妇齐齐后退。 就连老夫人脸上都露出惊愕。 这还是她那个冷血冷情,泰山崩于眼前依旧面色不改的长孙吗? 谢沉戟却在这时闷哼一声,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整个人压在沈凌瑶肩上。 她不得不环住他的腰,触手一片湿热,全是血。 “撑住!”她顾不得裴临渊杀人的目光,转头对吓呆的小厮喊道,“还愣着做什么!抬担架来!” 裴临渊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为了他,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沈凌瑶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却仍固执地扶着谢沉戟:“裴临渊,他现在流血不止!” “让他流!” 裴临渊猛地将她扯到身前,谢沉戟失去依靠又支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 沈凌瑶气急败坏:“你能不能别闹了?人命关天他会死的!” “敢碰我的女人,就该死!”裴临渊怒吼。 “闭嘴!”老夫人一拐杖打在裴临渊背上,“你非要闹出人命才甘心吗!” 趁着这个间隙,沈凌瑶挣脱桎梏,和小厮一起架起谢沉戟往厢房跑去。 身后传来裴临渊长剑劈碎山石的巨响,但她不敢回头。 谢沉戟的气息越来越弱,滚烫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袖。 “坚持住……”她声音发颤,“马上就到了。” 谢沉戟垂眸看她,染血的手指突然抚过她苍白的唇:“这伤……倒也值得。” 裴临渊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滴在染血的长剑上,晕开一片暗红。 总要灭火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厢房的方向,沈凌瑶扶着谢沉戟进屋的背影,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他的眼底。 “临渊!”老夫人拄着拐杖,声音严厉,“你这是做什么?谢将军是客,今日更救了我和默瑶的命,你怎能如此没轻没重!” 裴临渊指节攥得发白,嗓音冷得渗人:“祖母,是他先挑衅。” “胡闹!”老夫人重重敲了下拐杖,“谢家与裴家还有婚约在,若真因此闹僵了,日后如何收场?” 裴临渊冷笑一声,眼底戾气翻涌,却终究没再言语。 他转身,长剑归鞘,玄色衣袍在雨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大步离去。 烛火摇曳,映照着谢沉戟脱下外袍赤裸的上半身。 沈凌瑶站在屏风外将随身带的金创药交给一个小师傅。 “男女有别,麻烦小师傅帮谢将军上药了……” 话音还没落,屏风内谢沉戟幽怨的声音传了出来。 “行医者无分性别,默瑶姑娘擅长医术,却要对救命恩人不管不顾吗?” 沈凌瑶蹙眉:“我这不是给药了吗?” “如此,便打算报了救命之恩?” “你……”她顿时气结。 这个男人,能把一向冷清克制的裴临渊都气得拔剑相向,可见确实欠揍! 今晚这伤,他不冤。 可是,裴家与谢家也算世交,这件事若传出去,只怕有心人会大做文章。 谢沉戟若想要追究,对裴临渊也是大麻烦。 刺杀朝廷武将,皇上怪罪下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欠了谢沉戟的人情,以后免不了被他以此要挟。 想到这里,她拿回小和尚手里的药,使了个眼色,让人出去。 房门被关上,沈凌瑶拿着药瓶绕过屏风走进去。 谢沉戟背对着她坐在床榻边,肩胛处的剑伤狰狞可怖,鲜血仍不断渗出。 沈凌瑶走过去坐下,指尖微颤,蘸了药粉的棉帕轻轻按在伤口上:“疼吗?” 谢沉戟低笑,嗓音因疼痛而略显沙哑:“这点小伤算什么?在战场上,比这重的伤多了去了。” 沈凌瑶抿唇,手上动作却未停:“为什么要救我?” 他明明可以闪开,却为了她,用身体接了那一剑。 若非最后关头裴临渊收了一下,只怕已经穿透他的心脏了。 谢沉戟侧眸,眼底暗芒闪烁:“你说呢?” 她没答,只是沉默地替他缠上纱布。 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后背的肌肤,灼热的温度让她心头一跳。 “好了。”她起身,将药瓶搁在桌上,“伤口不要碰水。” 谢沉戟慢条斯理地披上外袍,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你就这么走了?” 沈凌瑶抬眸,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不然呢?” “你是急着去找裴临渊解释?” 他指尖摩挲着她的腕骨,嗓音低沉。 沈凌瑶挣开他的手,冷声道:“不劳将军费心。” 谢沉戟低笑一声,起身时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沈凌瑶,你迟早会来找我的。” …… 禅房内,裴临渊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血丝。 他眸色阴沉如墨,脑海中全是沈凌瑶扶着谢沉戟的画面—— 她竟然当着他的面,去关心另一个男人! “世子......”门外,亲卫低声禀报,“查到了,那群土匪是......” “滚!” 裴临渊暴怒,桌上的茶盏被他一把扫落,碎瓷四溅。 亲卫噤若寒蝉,慌忙退下。 窗外,裴玉嫣倚在廊柱旁,听着屋内的动静,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 主厢房。 “祖母,谢将军的伤......”裴玉蓉绞着帕子,眼中满是担忧。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死不了。” 她眯了眯眼,声音带着警告:“我知道你担心,可总要守规矩,大婚之前不许单独与他见面。” 裴玉蓉咬了咬唇,终究没再说话,只是回头望了眼窗外,那是谢沉戟所在的厢房。 …… 夜雨初歇,檐角滴水声不绝,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 沈凌瑶从谢沉戟的厢房出来,指尖还残留着止血药粉的苦涩气味。 她站在廊下,深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试图平复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解决了谢沉戟,还剩下一个令人头痛的裴临渊。 她有些疲累地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他雨中赤红的双眸,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剜得她心口发疼。 她必须去解释清楚。 不是为谢沉戟开脱,也不是为自己辩解……而是不能让这个误会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刺。 她还需要裴临渊的信任,需要他的势力,需要借他的手查清母亲的死因…… 可是…… 她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袖口,指尖不自觉地蜷缩。 谢沉戟那句“你迟早会来找我”像毒蛇般缠绕在心头,让她浑身发冷。 夜风掠过回廊,吹得灯笼摇晃,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远处禅院的钟声幽幽传来,却驱不散这满院的肃杀之气。 她转身朝膳房走去,碰到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帮她舀水净手,又一起细细熬煮了姜汤。 热气氤氲中,她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面色苍白,眼下泛青,唇上还有被自己咬出的血痕。 “姑娘……”李嬷嬷欲言又止,“世子那边……” “我知道,告诉祖母,不必担心。” 她打断对方,将姜汤倒入青瓷碗中,又取了几块蜜饯放在碟子里。 穿过回廊时,她听见远处传来剑锋劈砍树木的声响,伴随着裴临渊暴怒的低吼。 每一声都让她脚步微顿,但最终,她还是站在了他的房门前。 严青像尊石像般守在廊下,见她走近,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姑娘,世子正在发火,您还是……” “无妨。” 她冲严青笑了笑,那笑容勉强得连自己都觉得虚假。 “总要有人灭火。” 她抬手,指节还未叩上门扉,房门就猛地被拉开—— 裴临渊立在门内,墨发未束,凌乱地披在肩头。 他身上的单衣半敞,露出紧绷的胸膛,上面还有未干的水痕——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 最让她心惊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深邃冷厉的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暴戾。 他就这么死死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 “世子……” 她刚开口,就被他一把拽了进去! 后果自负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房门在沈凌瑶身后合上。 屋内灯火昏暗。 只见裴临渊一身墨色单衣立在她面前,衣襟微敞,露出紧绷的锁骨。 他眼底翻涌着未散的戾气,下颌线条绷得极紧,目光如刀般钉在她脸上。 “你还知道回来?” 他嗓音低哑,带着压抑的怒意。 不等她回答,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狠狠将人拽进了怀里。 沈凌瑶踉跄一步,手中的食盒掉在地上,盖子被摔开,里面的姜汤撒了一地。 “世子……” 她话还没说完,后背已抵上坚硬的门板。 裴临渊高大的身躯压上来,一只手撑在她耳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解释。”他盯着她,呼吸灼热,“一个字都不准漏。” 沈凌瑶抬眸,见他眼中血丝未褪,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显然怒极。 她轻叹一声,眼神带着惋惜看向地上的瓷碗,无奈道:“你淋了雨,我担心你染上风寒,才熬了姜汤送过来……可惜都撒了……” 裴临渊冷笑,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现在知道关心我了?方才在谢沉戟房里,不是殷勤得很?” “他替我挡了一剑。”她直视他的眼睛,“于情于理,我都该救他。” “救他?”裴临渊指腹重重碾过她的唇瓣,嗓音危险,“还是舍不得他死?” 沈凌瑶心头一刺,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领,迫使他低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 “裴临渊!你当我是什么人?若我真对他有半分心思,何必半夜来敲你的门?” 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 裴临渊眸色骤深,忽然俯身咬住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惩罚的意味,又凶又狠,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记住你是谁的人。”他抵着她的额头,呼吸凌乱,“下次再敢碰他,我就剁了他的手。” 沈凌瑶喘息着,却忽然轻笑出声:“世子这是……吃醋了?” 裴临渊眯起眼,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看来我最近太纵着你了。” 地上洒落的姜汤早已干透,而窗外,雨声渐歇。 云雨方歇。 沈凌瑶已经被折腾得腰酸背痛,好不容易才从裴临渊地桎梏下逃离。 她披着一件薄纱坐在桌边喝茶,白嫩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窗户被吹开一条缝隙,烛火摇曳间,吹动了裴临渊挂在屏风上墨色衣袍。 床上,他单手撑着脑袋,冷睨着沈凌瑶,眉峰蹙成凌厉的弧度,眼底翻涌的怒意几乎要将人灼伤。 “谁允许你下床的?怎么,急着离开去找谢沉戟再温存一番?” 这话无疑是在羞辱沈凌瑶。 他欲求不满,自然一肚子火。 可她若是生气,只怕待会儿命都要被他要没了。 想到这里,沈凌瑶压着心底的委屈与愤怒,转头看向他。 “公子可知谢沉戟的身份?镇北大将军手握十万玄甲军,陛下视他为北疆柱石。” “若因私人恩怨起了冲突,朝堂之上弹劾你的奏折怕要堆成山。” 裴临渊神色微动,翻身下床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我裴临渊还怕这些?” “你不怕,裴家却怕。” 月光落在沈凌瑶易容后的眉眼,透着几分倔强。 “谢将军与五小姐有婚约在身,今日之事若传出去,难免被人诟病裴家容不下未来女婿。” “五小姐生性纯善,届时只怕要被夫家刁难......” 话音未落,裴临渊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掌心烫得她一颤。 他俯身逼近,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你倒是事事周全,怎么就不为我想……” 尾音消散在喉间,他松开手猛地转身,背对着她的身影裹着压抑的怒气。 沈凌瑶望着他僵直的脊背,突然想起方才床笫间男人泄愤式的折腾,顿时觉得委屈。 若不是为了他,为了调查母亲的事,她何苦要看谢沉戟的脸色。 她低声道:“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若世子执意冲动,后果自负……” “够了!” 裴临渊猛地挥袖,案上茶壶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他垂眸盯着沈凌瑶葱白般的指尖,仿佛上面还染着药香。 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她坐在谢沉戟身后,用手指轻轻抚过他赤裸的背脊。 顿时,他的心脏犹如被一只大手攥紧。 “出去!” “世子……” 沈凌瑶还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她福了福身,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闷哼。 回头望去,只见裴临渊攥着她刚刚用过的茶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顷刻间“咔嚓一声”,茶杯在他手中碎裂。 她心头一跳,有些不放心,于是轻声道:“世子若气不过,明日我便与谢将军保持距离。只是断魂散的来源……” “无需你操心。” 裴临渊打断她的话,声音闷得像是含着冰,却始终不肯回头看她。 “滚出去!” “是。” 沈凌瑶深呼吸,忍着屈辱退出书房,门扉合上的瞬间,屋内传来更多瓷器碎裂的声响。 她靠着冰凉的门框,望着天上残月,忽然觉得眼角发烫。 裴临渊之所以这么生气,无非是他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与吃醋无关,更与爱情无关。 男人的占有欲,从来都是自私的。 哪怕自己不喜欢,也决不允许旁人染指。 无论他们在床上时有多竭尽全力地拥有彼此,可冷静下来,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从始至终,沈凌瑶对于裴临渊而言,都只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 卯时三刻,晨钟穿透薄雾。 福佑寺大雄宝殿檐角悬着的铜铃被山风撩拨,叮咚声混着木鱼敲击声,在缭绕的檀香中悠悠回荡。 鎏金观音像垂眸俯瞰众生,烛火明灭间,裴老夫人拄着沉香木拐杖缓步踏入。 沈凌瑶半屈着膝盖搀扶,素色襦裙下的鞋尖堪堪擦过青砖缝里新冒的苔藓。 三小姐裴玉嫣斜倚在蒲团旁的朱漆长榻上,月白绡纱裙绣着金线缠枝莲,动作时裙摆上的珍珠流苏簌簌轻响。 她指尖转动着掐丝珐琅护甲,丹凤眼尾那颗朱砂痣随着挑眉的动作,像滴将落未落的血。 五小姐裴玉蓉则端坐在莲花纹软垫上,鹅黄披帛松松搭在臂弯。 她怀里抱着烫金佛经,芙蓉面被烛火映得绯红,见老夫人进来,慌忙起身时发间的珍珠步摇跟着晃出细碎银光。 无关紧要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瞧瞧这几个贴心的。” 老夫人笑着拍了拍沈凌瑶的手,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越声响。 “默瑶为我抄的《心经》,连住持都夸笔锋有灵气。” 裴玉嫣掩着茜色团扇轻笑,眼波却毒蛇般扫过沈凌瑶的脸。 “到底是外头买来的,倒比咱们这些千金还懂讨巧。” 沈凌瑶不语,只垂眸替老夫人整理披风,绣着竹叶的衣摆扫过裴玉嫣散落在地的裙角,换来对方嫌恶的皱眉。 不过,其他人也没有接话。 一时间整个大殿安静的诡异,让话落在地上的裴玉嫣尴尬无比。 沈凌瑶知道,对付这种人,没必要逞口舌之快。 尤其是在佛门清净地。 若是跟她一样污言秽语争吵不休,反而让人笑话。 众人这么看着,自然也知道了,裴家三小姐的教养,还不如她这个买来的丫头。 …… 卯时五刻,早膳的热气氤氲在雕花檀木长案上。 沈凌瑶正用银匙搅着燕窝粥,忽听檐下传来玄铁软甲的轻响。 谢沉戟跨进门槛时,腰间系着的狼牙还沾着晨露,左肩新换的绷带在玄色劲装下透出淡淡药香。 裴玉蓉握着青瓷碗的手指骤然收紧,胭脂色的茶汤晃出涟漪:“沉戟哥哥,你的伤可好些了?” 她尾音被羞怯扯得发颤,她慌忙低头,鬓边绢花扫过碗沿,在粥面印下浅粉花瓣。 “有劳五小姐挂怀。” 谢沉戟屈身行礼,目光却似不经意掠过沈凌瑶苍白的指尖。 “昨夜若不是默瑶姑娘医术精湛帮我处理伤口,只怕这剑伤会更加严重,好在上了药以后,已经不疼了。”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裴玉蓉骤然煞白的脸色。 “默瑶姑娘的医术,连军中军医都要甘拜下风。” 裴玉嫣“啪”地放下手中银筷,冷声道:“哟,什么时候府里的丫鬟比正经大夫还厉害?莫不是想借着救人攀高枝?” 她转动着护甲上镶嵌的红珊瑚珠,丹凤眼眯成危险的弧度。 “将军可要小心,别被有心人算计了去,毕竟风尘女子最拿手的就是狐媚惑人。” 沈凌瑶将盛好的粥碗推到老夫人面前,青瓷边缘泛着光泽。 “三小姐说笑了。” 她声音轻得像晨雾。 “不过是幼时在庄子上见过郎中正骨,哪里敢称医术?昨儿也是实在不忍见将军失血过多,才斗胆一试。” 裴玉蓉攥着帕子的指节泛白,绣着并蒂莲的丝绢被揉出褶皱:“原是我不好……” 她声音带着哭腔。 “若不是内宅规矩森严,婚前不能私见未婚夫……沉戟哥哥也不必……” “五小姐言重了。” 谢沉戟端起茶盏,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玩味。 “倒是默瑶姑娘,深夜守着陌生男子换药,这份胆识,倒是让在下想起北疆那些骑射无双的女勇士。” 沈凌瑶感觉后颈渗出冷汗,余光瞥见裴玉嫣盯着自己的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 殿外忽然掠过一声鸟鸣,惊得裴老夫人手中佛珠散落。 沈凌瑶弯腰去捡时,听见头顶传来裴玉嫣阴冷的嗤笑:“将军这番话,莫不是在教我们这些闺阁女子不守本分?” 谢沉戟冷笑一声:“三小姐多虑了,谢某根本不在乎无关紧要之人守不守本分。” 这话,无疑是在说裴玉嫣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这跟当众打她的脸有什么区别? 裴玉嫣气得脸都快绿了,硬是撑着最后一丝体面,没有愤然离桌。 谢沉戟的目光又挪过去,晨光穿过雕花窗棂,在沈凌瑶发间投下细碎金斑。 只见她将重新串好的佛珠递到老夫人手中,触到对方掌心的温度时,察觉到什么,回头一看正好对上谢沉戟略带趣味的眼神。 沈凌瑶攥紧双全,压着心底的怒火。 这个男人故意前来在饭桌上搞出这番刻意挑衅,分明是要将她彻底卷入这场婚约之争的暗流。 原本是裴玉嫣的婚约,因为谢沉戟的缘故,现在落在了裴玉蓉的头上。 致使原本亲密无间的两姐妹,瞬间反目成仇。 现在,他还嫌水不够浑,浪不够大,非要将她也拖下去。 真是可恶! 正想到这里,雕花木门突然被推开。 穿堂风卷着晨露寒意扑进膳堂。 裴临渊一袭玄色锦袍,上面绣着暗蟒纹,玉带扣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立在门槛处,墨玉般的眸子扫过席间,最后定在沈凌瑶苍白的脸上。 “渊儿来了!”老夫人笑得眼角堆起皱纹,拍了拍身侧空位,“快些坐下用膳。” 裴临渊却恍若未闻,负手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像踏在沈凌瑶心口。 他经过谢沉戟身侧时,两人目光相撞,空气里仿佛擦出火花。 谢沉戟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中茶盏,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 而裴临渊下颌绷成冷硬的直线,终于在老夫人身边落座。 “默瑶,还不过来?” 他修长的手指叩击着案几,声音凉得能结霜。 “怎么,给别人上药时手脚麻利,到了我这儿倒成了木头人?” 沈凌瑶攥紧裙摆起身,昨夜折腾得太狠,此刻她双腿仍有些发软。 她无奈地朝着裴临渊走去,余光瞥见裴玉嫣掩着帕子窃笑,裴玉蓉则满眼担忧。 她垂眸站在裴临渊身侧,却被对方一把拽住手腕,踉跄着跌坐在旁边凳子上。 他这番举动,让众人看过去。 老夫人有些不悦:“临渊,当着谢将军的面,不可失礼。 “祖母有所不知……” 裴临渊忽然勾起唇角,眼底却毫无笑意。 “昨夜默瑶怕我着凉,硬是守着添了三次炭。” 他把玩着沈凌瑶发间的步摇,声音暧昧至极。 “伺候得这般尽心,倒让本公子......操劳到寅时三刻。” 沈凌瑶如坠冰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抬眼看向他,目光中带着一丝祈求,只希望他不要再说下去,给她留点儿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可惜……裴临渊根本不在乎。 “是我的不是,也该心疼阿瑶累不累。” 裴临渊笑着拨弄她的耳坠,眼底带着冷意。 沈凌瑶苍白着一张脸躲开他,眼底的怒火已然快要压制不住。 突然,裴临渊端起桌上的热粥塞进她手里。 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地命令。 “喂我!” 胃口大开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沈凌瑶看着手里的粥,眼底闪过怒意却强忍着。 最后,她看了眼在座的人,默默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拿起勺子。 瓷勺碰到裴临渊齿间的瞬间,沈凌瑶听见他极轻地嗤笑。 她强压下颤抖,又舀起一个小蟹黄汤包,却被对方偏头躲开:“太烫。” 他眼角余光瞥向谢沉戟铁青的脸,故意挑起唇角。 “你是不知道要吹凉?” 沈凌瑶一忍再忍:“那换一道菜……” “就吃这个,帮我吹。” 裴临渊毫不客气地命令。 “……”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实在是不方便把蟹黄包扔在他脸上。 强制冷静后,沈凌瑶将勺子放在唇边轻轻吹着。 看到这一幕,谢沉戟有些不悦,放在桌上的手逐渐握紧。 就在他要开口时,裴玉蓉突然站起,不慎打翻的羹汤在席面上蜿蜒成河。 可即便如此她也顾不得管,只是急忙说道:“沉戟哥哥尝尝这个!” 她将一整盘水晶肴肉推到谢沉戟面前,耳垂上的珍珠坠子晃得厉害。 “这是膳房新做的,你最爱吃的......” 谢沉戟脸色阴沉地看了看其他人,似乎是碍于老夫人在,也没有发作什么。 “五小姐好记性。” 只是这声音像是淬了冰的刀。 “不过我没什么胃口,不像世子爷,胃口大开。”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沈凌瑶。 裴临渊突然握住沈凌瑶的手,将她拉到椅子上坐下。 然后拿起碗亲手强喂她喝了一口温热的莲子羹。 作罢,这才抬眼目光似毒蛇般扫过谢沉戟。 “谢将军若是缺人伺候,改日我送两个丫鬟到将军府上?” 他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不过论起体贴入微......” 话尾拖得极长,在寂静的膳堂里回荡。 沈凌瑶望着谢沉戟骤然握紧的拳头,又感受到裴临渊箍在腰间的力道。 终于明白这场早膳,早已成了两个男人用她做棋子的战场。 她强撑着保持平静,却不知这场暗流,何时才能真正平息。 不能再继续了,她累了,也忍到了极点。 瓷勺重重磕在缠枝莲纹的白瓷碗沿,清脆声响如裂帛般撕开席间暗流,莲子羹洒了出来。 沈凌瑶垂眸盯着碗中翻涌的莲子羹,指节泛白地攥着勺柄,任由琥珀色汤汁顺着腕骨蜿蜒而下,浸透月白色中衣袖口。 藕荷色襦裙前襟瞬间洇开大片暗黄,宛如晕染的水墨。 “对不住老夫人,是默瑶失手......” 她睫毛剧烈颤动,踉跄着扶住案几起身,发间簪子歪斜滑落,显得有些仓皇狼狈。 “当着客人的面衣裳污了实在是有失礼数,还请诸位容我回房更衣……” 话音未落,腰间突然传来铁钳般的力道。 裴临渊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扣住她软肉,锦袍下的蟒纹随着动作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沈凌瑶喉头发紧,借着被拽的力道猛然向后退去拉开距离。 盛放莲子羹的瓷碗应声坠地,在青砖上炸成蛛网般的冰裂纹,浓稠汤汁顺着砖缝蜿蜒成河。 这一幕,众人看着,只觉得耐人寻味。 老夫人更是看破了沈凌瑶和裴临渊之间的暗中纠缠。 她眸色微动,正要开口,反被裴临渊抢先。 “慢着。” 男人的声音冷得能淬出霜,骨节分明的手指闪电般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扯得踉跄。 沈凌瑶却强撑着不肯近他跟前,这番较劲下,谁知裴临渊突然松手。 她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后倒去。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裴临渊略带惩罚意味的眼神。 他是故意的! 就在即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时候,谢沉戟本能地探臂相扶。 就这样,将沈凌瑶接进了他怀里。 四目相对,饭桌上的气氛霎时间凝固。 谢沉戟手掌堪堪贴在女人柔软单薄后背,那触感让他心头发颤,面上却是看不出丝毫。 席间骤然炸开玉带扣撞击案几的闷响,是裴临渊猛地起身。 他周身气势如暴雨前的乌云压下,墨玉般的瞳孔缩成危险的竖线。 “放手!”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抱歉,是奴婢失礼。” 沈凌瑶借力站稳,朝谢沉戟深深福身,眼底带着一抹慌乱。 说完就赶忙冲着老夫人说道:“奴婢这就去退下。” 然后转身匆匆离去,再也不给任何人借题发挥的机会。 裴临渊想要去追,却听到老夫人重重地咳嗽。 “咳……临渊,坐下用膳!” 裴临渊不甘地看向沈凌瑶离开的方向,又瞪了谢沉戟一眼,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至少要陪祖母用完早膳。 …… 沈凌瑶回到房间本想换身衣服,可是莲子羹太过黏腻。 若是不洗干净,只怕浑身难受。 她出门询问洒扫的僧人,得知后山有一处温泉可以洗漱。 小和尚告诉她,那地方白天里没有人去,她可以放心去洗。 道谢后,沈凌瑶便拿了件干净的衣服前往后山。 …… 果然,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沈凌瑶发现了那个温泉。 不是很大,正好能容下三五人。 她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人,这才脱掉衣服走进温泉里。 本想着赶紧洗一洗,不粘腻了就换好衣服离开, 前后应该不会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可她刚下去,便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顿时,沈凌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赶紧从岸边扯下脏的外袍挡在身前。 而那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蒸腾的热气在沈凌瑶眼前凝成白雾,她攥着湿漉漉的外袍紧贴温泉石壁。 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前面的树丛。 直到,裴临渊的走了出来,她才松了口气。 男人墨色锦靴碾碎满地松针,蟒纹银线在朦胧水雾中泛着冷光。 他倚着遒劲的松枝垂眸俯视,睫毛在眼下投出锋利的阴影,像即将收拢的罗网。 “你倒是会挑地方。” 沈凌瑶仰视着他,语气不悦:“世子来这里做什么?” “怎么,刚才不是很紧张吗?有我在,你可以放心洗。”他语气带着调侃。 “不劳……” 她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他慢条斯理解开腰间玉带,玄色锦袍轰然坠地,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 “你干什么?”沈凌瑶下意识抱紧衣服,警惕地瞪着他。 “我听说了,这儿没人来……” 执棋之人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话音未落,沈凌瑶抓起半块鹅卵石狠狠掷向他,却因力道不足掉在水里。 激荡的水花溅在裴临渊肩头,水珠顺着他冷白的皮肤滑进腹肌沟壑。 “你别过来!” 她愤怒地像只不受驯服的野猫。 此刻的模样,简直如同炸了毛儿。 沈凌瑶踩着池底滑腻的青苔后退,沾着水珠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脸颊。 “光天化日,你要是敢逼我……我就……” 后半句威胁,她怎么也想不出来。 甚至,她开始后悔一个人跑来这里洗漱。 早知还不如费劲烧些热水在房里简单洗一洗。 裴临渊根本不把她的抗拒放在眼里,一步步走下温泉。 沈凌瑶被男人身上那股逼近的热浪灼得破碎,转身向爬上去,却被他长臂阻拦。 他的手,撑在她两侧的岩石上,将她困在里面。 “你别碰我……” 沈凌瑶只能捂紧外袍,红着眼瞪她。 裴临渊俯身凑近,雪松混着铁锈味的气息裹着滚烫呼吸,喷在她泛红的耳垂上。 “紧张什么?你身上哪一处我没见过?” 沈凌瑶恼怒极了,腾出一只手想要推开他,竟被他抓住手腕按在岩石上,那坚硬不平的棱角,磕得她细嫩的肌肤都泛起红痕。 “放开我……” 沈凌瑶想要挣脱,可另一只手还要护着衣服。 这算是她最后的尊严,不能放开。 裴临渊的另一只手,指尖突然掐住她后颈,带着薄茧的指腹碾过她剧烈跳动的脉搏,冰凉的玉扳指贴着她肌肤下滑。 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他按进怀里,跟着他一起往下沉去。 温热得泉水掠走她的呼吸,慌乱间,她也顾不得什么衣服,挣开男人的手,一下子站了起来。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裴临渊侧过头,五个指印赫然出现在他那半张俊脸上。 沈凌瑶却压根儿不理会,低头想找自己刚才丢掉的衣服。 “你好大的胆子,敢打我?” 裴临渊攥紧她纤细的皓腕,眼底带着血丝,目光狠戾。 刚才她还有所顾忌,可现在,她怒火中烧。 “有意思吗?裴临渊!” 不是世子,而是他的名字。 她很少这么冲动,在他面前露出真实模样。 不过,他似乎并不讨厌,反而觉得有趣。 “有意思。”他眼底带着一抹邪恶,但心里也挤压着一股怒火。 尤其是看到谢沉戟碰她,那股火气就仿佛直接冲上头顶。 怎么也压不住! 他昨天真该一剑杀了谢沉戟。 若非祖母拦着,他今天还想动手,直到解气为止! 沈凌瑶气得不轻,直视着他,目光沉沉。 “我解释过了,我是为了你,为了裴家,也是为了寻找沈家毒害我母亲的证据!对我谢沉戟,没有丝毫男女之情!” “那又如何?你是我的人,谁允许你擅自靠近别的男人?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来考虑!” “已经过去多久了?你给过我线索吗?我不能这样在你身边隐姓埋名一辈子,我要洗清自己的罪名!让杀害我母亲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在帮你,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我不管你在做什么,我只知道,我等不了了!” “所以,你为了目的,可以接近任何男人?” “对!否则我当初也不会跪在地上求你!” 裴临渊愣住了,眼神里的情绪变幻莫测。 “你是说……那晚无论你遇到谁……你都会跪下来求他?” 沈凌瑶没有仔细想过,可当时的情况,她不得不那么做。 或许是旁人的话,她会掂量。 但是她多少了解裴临渊一些,所以才会那么冲动,不计后果。 见她不说话,他一把掐起她的脸,眸底燃起怒火。 “回答我!如果那晚是谢沉戟路过,你也会跪在他身下……也会帮他解媚药是不是?” 男人此刻凶狠的像一头暴躁的狼。 沈凌瑶知道,再激怒他,自己就完了! 想到这里,她拼命挤出两滴眼泪,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即便一言不发,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也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的住。 果然,裴临渊掐着她脸的力道松了一些,可还是没有打算放过她。 “你不说话,是要默认吗?” 沈凌瑶哽咽着,终于开口:“我只是很难过……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男人眼底的浓雾散了一些,目光也变得没有那么凌厉。 他松开手,反而抓住她的肩膀,轻轻扶着她站在自己面前。 沈凌瑶哭得更伤心,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裴临渊有些心烦意乱,急忙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可还是没办法阻止她哭。 “你别哭了行不行?” “你……你昨晚欺负我……今天又欺负我……呜呜呜……” 她哽咽着说完,直接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 像是要宣泄所有的委屈。 裴临渊一时间竟然慌了神。 原本他是来兴师问罪,结果反倒有些手足无措。 就好像……他才是有罪的那一个。 “好好好……我错了行吗?别哭了……” 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低头道歉,可就是受不了她哭得这么伤心。 像一只受伤的小猫,蜷缩在他怀里,一抖一抖的。 怎么能不让人心动。 裴临渊轻轻捧起她哭花的小脸儿,全然没了刚才的气焰,连声音都放低了不少,语气也变得温柔。 “别哭了,好吗?” 沈凌瑶哭得鼻尖发红,抽抽嗒嗒的,白嫩的脸颊看起来娇嫩的像个糯米团子,让人想咬一口。 他忍不住凑近想要亲吻她泛红的唇,却被她往后躲了一下。 “你又想欺负我了……”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轻轻的,就一下。”他含糊不清地呢喃着,直接覆唇而上。 说好了就一下,可他根本控制不住。 沈凌瑶挣扎着掐了他一下。 “你骗人!”她气急败坏地瞪着他。 “我这是在道歉。” 他说完,唇瓣落在她的脸颊,然后一点点延着脖颈往下…… 沈凌瑶靠坐在岸边,仰头望着茂密的树影,嘴角微微勾起。 男人这种动物……她还真是不用费太多心思。 只让他产生雄竞的念头,那么她就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裴临渊不会发现,执棋之人,早就变了! 不管是他还是谢沉戟……只要能利用,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放在自己的棋盘上。 深夜密谋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子时的福佑寺后山,一轮惨白的月亮悬在枯枝之间。 裴玉嫣拢了拢孔雀纹斗篷的兜帽,踩着落叶向那座荒废的佛堂走去。 夜风掠过树梢,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咽声。 佛堂残破的木门虚掩着,裴玉嫣轻轻推开,年久失修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月光从坍塌的屋顶缺口倾泻而下,照亮了佛堂中央那个背对她而立的黑色身影。 “你迟了。” 黑衣人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明显是刻意伪装过的声线。 裴玉嫣反手关上门,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郡主回信了,事情已办妥。皇上今早已经下旨召他们回京。” 黑衣人接过信函,就着月光快速浏览:“永嘉郡主果然手段通天。” 他将信函凑近佛前残存的蜡烛,火焰瞬间吞噬了纸张。 “不过裴临渊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离寺前必定有所安排。” “兄长再精明,也防不住家贼。” 裴玉嫣红唇微勾,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我已经在默瑶那贱婢身边安插了眼线,只要她稍有异动……” 黑衣人突然转身,面上黑纱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默瑶……这个名字倒是有趣,你觉得,她真的只是青楼出身的普通女子?” “我当然确定,毕竟兄长豪掷五千两买下她可是当这所有人的面。” 裴玉嫣不屑地撇嘴。 “兄长不知着了什么魔,竟对她格外优待。不过现在他们分开,正好方便我们行事。” 黑衣人沉默片刻,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裴玉嫣。 “找机会把这个下在默瑶的饮食中,不会致命,但足以让她……安静一段时间。” 裴玉嫣接过瓷瓶,指腹摩挲着瓶身上古怪的纹路。 “这花纹,倒像是西域的,大人准备得倒是周全。” 她将瓷瓶收入袖中,忽然压低声音。 “对了,另一件事安排的如何?” 黑衣人冷笑一声:“呵~裴玉蓉可是正儿八经与谢家订的亲,你想取而代之,恐怕没那么容易。” 裴玉嫣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所以才需要大人的帮助。” 她向前一步,月光照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却衬得那笑容格外森冷。 “明日卯时,我会邀裴玉蓉和默瑶一起去后山为祖母采晨露。断崖那边石栏年久失修,若有人不慎失足……” “你想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黑衣人声音里第一次透出讶异。 “谁说一定要死?”裴玉嫣轻抚鬓角。 “摔断条腿,或者毁了容貌……谢家那样的门第,总不会要个残废做媳妇吧?” “到时候母亲再向父亲进言,这婚约自然就落到我这个三小姐身上。” 佛堂外突然传来猫头鹰的啼叫,两人同时噤声。 待声音远去,黑衣人才低声道:“你比王氏还要狠毒三分。” “大人过奖了。”裴玉嫣福了福身,仿佛对方真的在称赞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得到谢沉戟,这点代价算什么?” 黑衣人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明日我会派人引开她的丫鬟,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记住,不要留下把柄。” “放心。”裴玉嫣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会让默瑶成为替罪羊……哈哈哈哈……” 离开荒废佛堂,裴玉嫣沿着山间小径往回走。 夜风渐起,吹得斗篷猎猎作响。 她盘算着明日的计划,心跳加速。 只要除掉裴玉蓉这个绊脚石,她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谢夫人之位。 谢沉戟年纪轻轻就官居枢密院副使,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样的夫婿,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个。 转过一个弯,前方突然出现一点摇晃的灯光。 裴玉嫣迅速闪到树后,只见一个披着粉色斗篷的纤细身影正提着灯笼向这边走来,正是她的妹妹裴玉蓉! “这么晚了,她来这里做什么?” 裴玉嫣眯起眼睛,悄悄尾随。 裴玉蓉脚步轻盈,不时回头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她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台,放下灯笼,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系在旁边的树梢上。 “难道是在私会什么人?”裴玉嫣心中揣测。 她正盘算着,树林中突然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快步走向裴玉蓉,借着月光,裴玉嫣看清了他的脸,谢沉戟! “沉戟哥哥!”裴玉蓉欣喜地迎上去,”你不是明日要随圣旨回京吗?怎么……” 谢沉戟握住裴玉蓉的手:“特意来向你道别。”他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簪插在裴玉蓉发间,“等我回来,就去裴府提亲。” 树后的裴玉嫣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她看着妹妹娇羞地依偎在谢沉戟怀中,嫉妒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脏。 那本该是她的位置!她的夫婿! “明日卯时……”裴玉嫣无声地呢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妹妹,别怪姐姐心狠。” 她悄然退入黑暗中,没有看到谢沉戟突然抬头,锐利的目光直射她藏身之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回到厢房,裴玉嫣辗转难眠。 窗外月光如水,她起身走到铜镜前,解下斗篷,只着中衣。 镜中的女子杏眼桃腮,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她缓缓抚摸自己的脸颊,想象着白玉簪戴在自己发间的样子。 “谢沉戟……你迟早是我的。” 裴玉嫣对着镜子练习惊慌失措的表情:“救命啊!玉蓉被默瑶推下了断崖!快来人啊!” 她的声音颤抖着,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随后癫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房间陷入黑暗。 裴玉嫣回到床榻上,在脑海中一遍遍演练明日的计划,直到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窗外,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离去,很快融入夜色之中。 更远处,沈凌瑶站在自己厢房的窗前,望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手中紧握着裴临渊留给她的铜哨,眉头紧锁。 山雨欲来风满楼。 晨雾未散,山间小径上露水打湿了裙角。 沈凌瑶提着青瓷瓶跟在裴家姐妹身后,指尖因清晨的寒意而微微发麻。 她刻意落后两步,目光不时扫过前方言笑晏晏的裴玉嫣。 这位三小姐今日太过反常。 坠入悬崖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妹妹你看,那边的金雀花开得正好!” 裴玉嫣亲热地挽着裴玉蓉的手臂,指着不远处一片金黄。 “想必晨露定是极多的。” 裴玉蓉眉眼弯弯,粉色的裙裾在晨风中轻扬:“姐姐今日怎么有兴致陪我采露?前日还说我……” 她话到一半突然停住,脸颊微红。 “前日是我糊涂。” 裴玉嫣轻拍妹妹的手背,声音甜得发腻。 “咱们亲姐妹,哪有隔夜仇?谢将军的事……是姐姐不对。” 她边说边引着裴玉蓉往那片花丛走去,方向却微妙地偏向右侧的断崖。 沈凌瑶眯起眼睛。 昨日她分明看见裴玉蓉与谢沉戟月下相会,而裴玉嫣眼中闪过的怨毒绝非作假。 今日这般姐妹情深,实在蹊跷。 她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缩短了与姐妹俩的距离。 断崖边的金雀花确实开得烂漫,晶莹的露珠在花瓣上颤动,仿佛一粒粒碎钻。 但沈凌瑶的注意力全在那道围着断崖的木栏上。 原本该牢固的栏杆已经腐朽,有几处甚至出现了明显的断裂。 “三小姐,五小姐,”沈凌瑶出声提醒,“这边栏杆不牢,还是小心些为好。” 裴玉嫣身形一顿,转头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又换上笑容:“默瑶倒是细心。不过我们裴家小姐不像你这个丫鬟胆小如鼠,还不至于站不稳。” 她故意加重了“丫鬟”二字,又亲昵地捏了捏裴玉蓉的脸颊,“是吧,妹妹?” 裴玉蓉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沈凌瑶笑笑:“多谢关心。姐姐说得对,我们不会靠太近的。” 沈凌瑶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站到了一个既能看清姐妹俩动作,又便于随时上前的位置。 她注意到裴玉嫣的目光频频扫向那处最脆弱的栏杆,右手始终虚扶着妹妹的后腰,仿佛在……丈量距离。 “哎呀!”裴玉嫣突然轻呼一声,指着裴玉蓉脚边,“妹妹,你裙角沾上泥了。” 裴玉蓉低头查看,粉色裙裾上确实有一小块泥渍。 就在她弯腰的瞬间,裴玉嫣的手微妙地向她后背移去,同时右脚向前半步,卡在了裴玉蓉的脚后。 沈凌瑶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是本能地跨前一步:“三小姐!小心脚下有蛇!” “什么?” 裴玉蓉惊慌抬头,本能地向后退去,恰好避开了裴玉嫣暗中伸出的脚。 裴玉嫣脸色一沉,迅速收回手,强笑道:“哪有什么蛇?默瑶你是不是眼花了?” 沈凌瑶故作惶恐地低头:“许是我看错了。只是方才见三小姐脚边草叶晃动,担心……” “一个丫鬟,也敢在我们面前大呼小叫?l裴玉嫣声音陡然尖利,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惊扰了主子采露,你担待得起吗 裴玉蓉连忙打圆场:“姐姐别生气,默瑶姑娘也是好意。” 她转向沈凌瑶,温声道:“你去那边帮我们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花丛吧。” 裴玉嫣哪里肯允许沈凌瑶离开,于是立刻换了副嘴脸。 她回头对沈凌瑶露出甜腻的笑容:“默瑶,你看这边花开得好,要不你也一起过来帮忙吧?” 沈凌瑶提着采露的瓷瓶,脚步微滞。 裴玉嫣今日热情得反常,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里似有寒光闪烁。 她刻意落后两步,目光扫过前方断崖边摇摇欲坠的木栏杆,那里有几处断裂痕迹太过整齐,分明是被人动过手脚。 “姐姐,我们别靠太近……” 裴玉蓉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声音发颤。 裴玉嫣却拽着她继续往前:“怕什么?有栏杆挡着呢。” 她突然回头,“默瑶你站那么远怎么采露?快来帮我拿着瓶子。” 沈凌瑶缓步上前,刚伸手去接瓷瓶,裴玉嫣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裴玉蓉撞去。 电光火石间,沈凌瑶看清了裴玉嫣眼中闪过的狠厉。 这不是意外! 她本能地侧身一让,同时抓住裴玉蓉的手臂向后一拽。 “啊!” 裴玉嫣扑了个空,身体因惯性继续前冲。她慌乱中抓住栏杆,腐朽的木头应声断裂! 千钧一发之际,沈凌瑶一个箭步上前,右手死死扣住裴玉嫣的手腕。 裴玉嫣大半个身子已经悬在崖外,全靠沈凌瑶单臂支撑。 “救……救我!” 裴玉嫣面无人色,指甲深深掐入沈凌瑶的皮肉。 沈凌瑶闷哼一声,左臂因用力而颤抖。 她咬牙将裴玉嫣往上拉,碎石却不断从崖边滚落,增加着拖拽的难度。 “三姐姐!” 裴玉蓉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上前帮忙。 两人合力之下,裴玉嫣终于被拉回安全地带。 她瘫坐在地上,华美的衣裙沾满泥土,发髻散乱,哪还有半点贵女风范? 沈凌瑶揉着被掐出血痕的手腕,气息未平:“三小姐你没事吧?” 裴玉嫣猛地抬头,眼中怨毒几乎化为实质:“贱人!你竟敢推我!” 沈凌瑶瞳孔微缩:“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脚滑,怎么说是我推你?” “妹妹!你都看见了吧?” 裴玉嫣突然抓住裴玉蓉的衣袖,声泪俱下。 “这贱婢想害我性命!方才若不是我运气好,早就……” 裴玉蓉看看她又看看沈凌瑶,小脸煞白:“事发突然,我……我也没看清……” “她当然看不清。” 沈凌瑶冷静道。 “因为三小姐是假装滑倒,实则是想将五小姐推下悬崖,再嫁祸于我,没错吧?” “胡说八道!”裴玉嫣厉声尖叫,“你一个低贱丫鬟,也敢污蔑主子?回府后我定要禀明父亲,将你乱棍打死!” 沈凌瑶不再争辩,只是弯腰拾起地上一个精巧的香囊。 那是裴玉嫣刚才挣扎时掉落的。 她轻轻一抖,几粒鲜红的药丸滚落掌心。 裴玉蓉疑惑:“这是什么?” 沈凌瑶冷笑:“这个味道应该是西域特产的凝血丸,服下后半个时辰内血液凝固,状若猝死。” “三小姐原计划应该是推五小姐坠崖,然后自己服下此药假装遇袭,如此一来,只有我还醒着,那么自然就是凶手了。” 裴玉嫣脸色由白转青,突然扑上来要抢香囊:“还给我!” 死路一条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沈凌瑶轻松避开,将香囊收入袖中:“证据我留着,你若再打我们的主意,我不介意将它呈给国公爷。” “你!” 裴玉嫣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动作。 裴玉蓉眼底满是震惊,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姐姐,委屈伤心的眼泪涌了出来。 “三姐姐,我没想到为了谢家的婚约,你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呜呜呜……” “你闭嘴!我才没有!你们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裴玉嫣狠狠瞪着她们,一副绝不认账的模样。 见她如此执迷不悟、不知悔改,沈凌瑶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拽起还在哭泣的裴玉蓉就往回走。 “我们走!离这个毒妇远点!” 看着两人的背影,裴玉嫣气得发抖。 “默瑶你这个贱人,屡次三番坏我的好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待拉着裴玉蓉走远,沈凌瑶才长舒一口气,双腿一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方才的惊险搏斗耗尽了她的力气。 她望向深不见底的悬崖,心头一阵后怕——若她反应稍慢半拍,现在粉身碎骨的就是裴玉蓉,而背上杀人罪名的就是她自己了。 山风掠过汗湿的背脊,带来刺骨寒意。 沈凌瑶知道,今日之事看似平息,实则是与裴玉嫣彻底撕破了脸。 这位三小姐可比裴清婉更加阴毒狠辣,接下来必定会变本加厉地报复。 留着裴玉嫣,也不知是好是坏。 她眼底升起一丝杀意,可脑海中却浮现出老夫人慈祥的笑脸。 算了,就算是为了祖母,也不能在伤她的孙女。 更何况,裴玉嫣一个闺中小姐,去哪里弄西域的禁药? 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萧玉璃……一定是她。 与其一次又一次地清除绊脚石,不如一劳永逸,杀了幕后的始作俑者。 远处传来钟声,沈凌瑶勉强站起身,拍去裙上尘土。 这场看似后宅女子争斗的背后,恐怕藏着更深的漩涡。 而她,已然深陷其中。 …… 沈凌瑶对于裴玉嫣想要谋害裴玉蓉嫁祸于她的事情没有继续追究。 而是悄悄将证据交给了老夫人,让她做打算。 毕竟这种事若传出去,只会损害裴家的声誉。 老夫人看着手中的西域禁药,面色变得凝重,似乎也暗中下了某种决心。 …… 很快,到了折返回京这日。 福佑寺的山道上,裴家马车缓缓前行。 沈凌瑶坐在最外侧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藏着的铜哨。 裴临渊临走时将此物交给她,说是可以随时调令暗卫。 自从上次裴玉嫣诡计失败,这几日她虽没再出手,但那怨毒的眼神总如影随形。 沈凌瑶心里忐忑,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官道了。”老夫人闭目捻着佛珠,“这次祈福总算平安结束……”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直钉入马车门框,箭尾震颤发出嗡嗡声响。 “有劫匪!”车夫尖叫一声,随即被另一支箭射中肩膀,滚下马车。 沈凌瑶瞬间绷紧身体。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劫匪袭击。 上次谢沉戟安排的假土匪先喊话要钱,而这次对方一言不发直接动手! 明显是为了要他们的命! “保护老夫人!”随行的四名护卫拔刀出鞘,将马车团团围住。 密林中窜出十余个黑衣蒙面人,动作迅捷如鬼魅。 沈凌瑶透过车帘缝隙看出去,瞳孔骤缩。 这些人的步伐、握刀姿势,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厮杀声骤起。 沈凌瑶紧张地观察战况,心跳越来越快。 这些黑衣人不抢财物,甚至刻意避开裴家女眷,他们的刀锋只对准护卫和……她与老夫人的马车! 裴老夫人一生与人为善,绝不会有仇家为了杀她如此大费周章。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这人是冲着她来的! “啊!”一名护卫被砍中后背倒地,黑衣人却越过他直扑马车。 沈凌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因自己而连累老夫人遇险! “祖母!” 她急转身,声音压得极低。 “这些不是普通土匪,他们八成是冲我来的,现在我引开他们,您和三小姐、五小姐趁机逃走!” 裴老夫人眼底闪过紧张与担忧,握住她的手急忙说道:“你一个小丫头,如何引开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别怕,祖母会保护你……” 这话让沈凌瑶眼眶一红,鼻子发酸。 母亲也曾说过,会保护她……可最后……不行!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再次发生! “没时间了!”沈凌瑶看到又一名护卫倒下,满眼坚定地看着老夫人,“祖母,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不等老夫人回应,她猛地推开车门纵身跃出。 然后故意提高声音喊道:“你们这群废物来抓我啊!姑奶奶就在这儿呢!” 顿时,所有黑衣人齐刷刷转向她。 沈凌瑶头也不回地朝密林深处奔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群黑衣人果然全部追了过来! 沈凌瑶虽然陷入危机,可她知道,祖母安全了。 她疯狂地逃窜,任由树枝抽打在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痕,眼底全是对于活下去的渴望与坚决。 她身型灵活地在林间穿梭,却不敢用轻功。 她只是一个普通丫鬟,面对萧玉璃的人,绝不能暴露武功,万一留下个活口,她的身份必将引起怀疑。 所以,她尽量控制速度,既要让杀手追不上,又不能甩脱他们。 “分头包抄!”身后传来低沉的命令声。 沈凌瑶心头一紧。 若被包围,要么暴露武功,要么死路一条。 她突然转向,朝一处陡坡滑下,落地时顺势滚入灌木丛。 黑衣人们呼啸而过,没发现她已改变方向。 喘息未定,沈凌瑶突然感到颈后汗毛倒竖…… 有人! 她本能地想要侧身闪避,又硬生生止住动作。一柄冰冷的刀锋已抵上她的后颈。 “看来,你就是那个青楼出来的野丫头。”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永嘉郡主,可是对你惦记得很呢。” 沈凌瑶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僵硬地转过身去,对上那人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神。 易容掉落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他蒙着脸,看不清样貌。 但从悄无声息地近身,以及握刀的力度来看,应该是个高手。 “你认错人了。”她强自镇定,“我只是裴府一个普通丫鬟,并不是你说的那位默瑶姑娘。” “装傻?” 男人刀锋下压,划破她娇嫩的肌肤。 一丝鲜血顺着沈凌瑶脖颈流下。 “管你是谁,落到我手里,就只有死路一条!” 沈凌瑶如坠冰窟。 看来这个男人并不好糊弄。 她忽然冷笑,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 “要杀就杀,废话什么。” 她这般有骨气,反倒让黑衣人眼前一亮。 “不急。” 男人眼神带着黏腻的光上下打量着她。 “听说你能把不近女色的定国公世子都迷的神魂颠倒,想必身上有些功夫……”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扯掉了沈凌瑶的发簪。 见她青丝如瀑布般散落,嘴角勾起一丝邪笑。 “你若能伺候好我,兴许我能给你留个全尸……” 趁他说话分神,沈凌瑶一歪头避开刀锋,然后一脚踹在黑衣人双腿之间。 “啊!” 男人吃痛大喊,手里的刀落在地上。 沈凌瑶刚要逃走,却被另一个赶来的杀手一脚踢中腹部。 “啊!” 沈凌瑶蜷缩在地,五脏六腑仿佛移位。 这次她再也忍不住,本能地使出格挡技巧,架开劈来的刀刃。 “果然会武功!”黑衣人狞笑,“兄弟们,别留情了!” 五把钢刀同时袭来,沈凌瑶避无可避,掏出袖中的铜哨吹响。 哨声响彻山林。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正中为首黑衣人的咽喉! “什么人?!”其余杀手大惊。 密林中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至少二十名身着轻甲的士兵包围过来。 为首的将领张弓搭箭,冷声道:“枢密院缉拿要犯,反抗者格杀勿论!” 黑衣人互相对视,突然同时掷出***。 白烟弥漫间,沈凌瑶感到有人抓住她的手臂。 “别出声,跟我走。”是谢沉戟的声音! 沈凌瑶来不及思考,已被他拉着狂奔数十步,塞进一辆隐蔽在树丛中的马车。 车厢内,谢沉戟面色阴沉如水:“沈大小姐,你可真会惹麻烦。” 沈凌瑶喘着粗气,警惕地后退:“谢将军为何在此?” “别装了。”谢沉戟扔来一面铜镜,“你的易容已经开始脱落。” 沈凌瑶看向镜中,左脸的面具边缘确实因汗水和打斗而翻卷。 她沉默片刻,索性将整张假面撕下,露出原本清丽绝伦的容颜。 谢沉戟看到她阵容的瞬间,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如常。 “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需要你帮忙。” “我能帮你什么?”沈凌瑶不解。 “我一直在调查五年前那场军饷案的真相,但幕后之人想方设法阻止我继续查,甚至毒杀了我的副将……” 谢沉戟没说完,她便已经猜到了什么。 “该不会也是断魂散吧?” “没错,当然调查断魂散我已经有了线索,我找你还有更关键的事情。” “什么事,将军直说吧,你救了我,且知道我的秘密,我们之间应该坦诚一些,省得猜来猜去。” “我就喜欢你这个脾气。”谢沉戟笑着从怀里拿出那那块玉佩。 “你母亲的玉佩可以开启她留下的钱库,里面应该有我要的东西,你放心,我不缺钱,我只要一个证据。” “证据?你是说,军饷案与我母亲有关?” 马车突然加速,远处传来追兵的呼喝声。 谢沉戟掀开车帘一角,脸色骤变:“不好,是黑羽卫!萧玉璃这是调动了暗卫。” “听着!” 谢沉戟迅速脱下外袍裹住她。 “前面三里处有个猎人小屋,屋后有匹马。骑它去京城找裴临渊,只有他能护你周全!” “那你……” “我引开他们。”谢沉戟突然靠近,在她耳边低语,“小心永嘉郡主,你母亲的死或许她与脱不了干系。” 说完,他猛地推开车门,将沈凌瑶轻轻一送:“跳!” 沈凌瑶来不及细想,纵身跃出,落地后顺势滚入草丛。 身后马车加速离去,很快,一队黑衣骑士呼啸追去。 她咬紧牙关,朝着谢沉戟指的方向拼命奔跑。 生母之死、军饷案、永嘉郡主…… 一切线索如乱麻般在脑中纠缠。 但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活着见到裴临渊! …… 沈凌瑶策马狂奔,耳畔风声呼啸。 她撕下一截裙摆蒙在脸上,细布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起伏。 京城城墙已近在眼前,但身后的追兵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再快些……” 她夹紧马腹,马儿吃痛加速,冲过城门时险些撞翻一个货郎。 守城士兵的喝骂声被她抛在身后,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回到定国公府! 绕过正阳大街,沈凌瑶从一条窄巷钻出,终于来到定国公府后门。 她翻身下马时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连续半日的逃亡让她筋疲力尽,腹部的伤处也隐隐作痛。 “什么人!”后门守卫厉声喝道。 沈凌瑶强撑着站直身体,从腰间摸出裴临渊给她的腰牌:“世子院里的……有急事禀报。” 守卫接过腰牌仔细查验,又狐疑地打量她蒙面的模样。 正当气氛凝固时,另一个年长些的守卫探头道:“是默瑶姑娘吧?世子吩咐过,持此腰牌者速速放行。” 沈凌瑶心头一暖,原来裴临渊早有安排。 她收回腰牌快步穿过小门,刚松了口气,却听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说笑声,顿时浑身血液凝固。 “景瑜哥哥,说好了今日带我去西郊赏梅的,可不许反悔!”沈月薇娇嗔的声音由远及近。 “自然自然,马厩里新来了几匹好马,任你挑选。”裴景瑜温和回应。 沈凌瑶慌忙低头,加快脚步想避开二人。 然而天不遂人愿—— “站住!”沈月薇突然喝道,“你是哪个院的?为何蒙着脸鬼鬼祟祟的?” 沈凌瑶脚步一顿,背对着二人,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 她刻意压低声音:“我……是世子身边的……” 一群废物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转过来回话。” 沈月薇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傲慢。 沈凌瑶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却仍低着头。 她能感觉到沈月薇审视的目光如刀子般刮过她凌乱的衣衫和蒙面的布巾。 “世子身边的?” 沈月薇冷笑一声。 “我上个月才查过府中名册,世子身边好像没有什么丫鬟吧?再说……” 她突然上前一步,扯着沈凌瑶的衣服,眼底带着笑意:“你这衣裳料子,可不像是下人穿的……哎哟,你该不会是默瑶姑娘吧?” 沈凌瑶心头狂跳。 她穿的还是福佑寺时的衣裙,虽已破损脏污,但确实是上好的云锦。 “是……奴婢正是默瑶。”她不得不承认,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这大白天的为什么遮着脸?把面巾摘下来。” 沈月薇说完见她不动,立刻不容置疑地命令。 “立刻摘下来!” 一旁的裴景瑜也皱起眉头:“这位姑娘,若你真是府中下人,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沈凌瑶后退半步,眼角余光搜寻着逃生之路。 沈月薇却已失去耐心,直接伸手来扯她的面巾:“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沈凌瑶侧身避开,却不料裴景瑜突然出手如电,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姑娘何必躲闪?” “放开!” 她本能地挣扎,却因体力不支而踉跄了一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裴景瑜另一只手猛地扯下了她的面巾! “啊!” 沈凌瑶慌忙抬手遮脸,裴景瑜的瞳孔紧缩,虽然没看清她的面容,但隐约觉得蹊跷。 “你真是默瑶?”他喃喃道,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沈凌瑶绝望地闭了闭眼。 完了…… “六弟好雅兴。“ 一个冷冽如冰的声音突然插入。 沈凌瑶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一股大力拉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墨色斗篷从天而降,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露出小半张侧脸。 “兄长?”裴景瑜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裴临渊,“这位姑娘……” “自然是我院子里的默瑶,真是劳六弟费心了。” 裴临渊声音平静,手臂却将沈凌瑶箍得更紧。 “不过,你擅自拉扯我院中丫鬟,是何道理?” 沈月薇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世子误会了,我们只是见这丫头形迹可疑……” “沈二小姐。”裴临渊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这里是定国公府,不是尚书府,还轮不到你来管教下人。” 沈月薇被噎得脸色发白,裴景瑜连忙打圆场:“兄长息怒,是我们唐突了,这就告辞。” 裴临渊冷哼一声,揽着沈凌瑶转身便走。 直到拐过两道回廊,确认四下无人,他才稍稍松开手臂。 “谢谢你……”沈凌瑶仰头看他,却见裴临渊面色阴沉得可怕。 “不要说话。” 他低声道,手指在她腰间轻轻一按,示意有人监视。 沈凌瑶会意,继续装作虚弱地靠在他怀中。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言地回到裴临渊的别院。 刚一进门,裴临渊立刻反手落锁,将沈凌瑶按坐在软榻上,自己则半跪在她面前,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形成一个禁锢的姿势。 “沈、凌、瑶!”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她的真名,眼中风暴聚集。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若我再晚到一步……” 沈凌瑶有些惭愧,是她太心急,失了冷静。 裴临渊似乎看出她的不安,冷笑一声:“你若是暴露,本世子收留罪犯也会受牵连!” “对不起……” “为何道歉?” 裴临渊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她眼下的一处擦伤。 “这次是我太鲁莽,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沈凌瑶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去看裴临渊的近在咫尺的脸。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气,一抬眼便能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让她心跳失控。 裴临渊的声音低沉下来,“为什么单独逃了回来?” “遇到了郡主派的刺客,我担心会伤害到祖母,便引开了他们。” “我给的铜哨呢?怎么不早些吹响?” “毕竟是郡主的暗卫,你的人若与他们厮杀,我怕连累你……” 其实她是怕暴露武功,不敢传暗卫来。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急匆匆吹响。 但好在谢沉戟及时赶到,没有暗卫也让她逃过一劫。 裴临渊张了张嘴,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世子!”是管家的声音,“老夫人回来了!” 裴临渊眼神一凛,迅速起身从柜中取出一套衣物扔给沈凌瑶:“去易容。” “是!” …… 定国公府正厅内,老夫人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手中佛珠转得飞快。 府中管事们大气不敢出,垂首立在两侧。 厅中央跪着刚从衙门回来的大管家,额上冷汗涔涔。 “默瑶找到了吗?京兆尹怎么说?” 老夫人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老夫人,尹大人已派了捕快去山道查探,但……”大管家咽了口唾沫,“但那些土匪没留下任何踪迹,默瑶姑娘怕是……” “一群废物!”老夫人猛地一拍案几,茶盏震得叮当作响,“光天化日之下劫杀官眷,竟查不出半点线索?再去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国公府必须要个交代!” 大管家连声应是,倒退着出了厅门。 刚转身,却见裴临渊带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大管家刚要行礼,待看清那女子面容,顿时瞪大眼睛:“默瑶姑娘?” 这一声惊呼传进厅内,老夫人手中佛珠啪嗒落地。 她颤巍巍站起身,就见裴临渊领着沈凌瑶快步走入。 少女虽脸色苍白,却安然无恙。 “祖母!” 沈凌瑶刚要行礼,就被一把搂入怀中。 “好孩子!好孩子!”老夫人声音发颤,枯瘦的手轻拍她后背,“你可算平安回来了!老身派人怎么都寻不到你……可把我担心坏了!” 沈凌瑶鼻尖一酸。 老夫人的怀抱温暖干燥,带着淡淡的檀香味,让她想起过世的母亲。 捷足先登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她轻声道:“都怪奴婢不好,让祖母担心了……” “什么奴婢不奴婢的!”老夫人松开她,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若非你引开那些歹人,老身和两个丫头怕是凶多吉少。这份恩情,裴家记下了!” 裴临渊站在一旁,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沈凌瑶偷瞄他一眼,见他眼中似有赞许之色,心头莫名一暖。 老夫人拉着沈凌瑶坐下,又命人端来参汤:“快喝了,瞧你瘦的。” 待沈凌瑶小口啜饮时,老夫人突然道:“渊儿,老身思量着,该给阿瑶个名分了。” 裴临渊手中茶盏一顿:“祖母的意思是……”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老夫人拍拍沈凌瑶的手,“阿瑶虽出身不高,但心地纯善,胆识过人。老身做主,择个吉日,正式抬她做你的姨娘,如何?” 厅内霎时安静。 沈凌瑶手指一颤,参汤险些洒出。 姨娘虽仍是妾室,却是有名分的半个主子,再不是任人打骂的通房丫鬟了。 她不敢看裴临渊,只觉脸颊发烫。 裴临渊沉默片刻,放下茶盏:“全凭祖母做主。” 这简单的五个字,却在沈凌瑶心头激起千层浪。 他……同意了? 老夫人眉开眼笑:“好!三日后就是吉日,正好你父亲也刚从临县回来,咱们赶紧办了。” 她转头对身旁嬷嬷道:“去开我那个紫檀箱子,取那对翡翠镯子来,给阿瑶做礼物。” 沈凌瑶慌忙起身:“祖母,这太贵重了……” “还自称奴婢?”老夫人佯怒。 “以后要改口了,来,试试这镯子。” 她亲手将碧绿欲滴的翡翠镯子套上沈凌瑶纤细的手腕,然后满脸笑意。 “正合适!这是老身当年嫁入定国公府时婆母送的,现在给你正好。” “如此意义非凡,应当留给世子妃才是……” “甭管什么世子妃不世子妃的,我只认可你这个孙媳妇儿!” 沈凌瑶心中幸福欢喜,抱着老夫人湿了眼眶。 裴临渊目光落在那截皓腕与翠玉交相辉映的画面上,眸色深了几分。 …… 永嘉郡主府内,一只粉彩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姨娘?!”萧玉璃美艳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那个贱婢也配?!” 跪在地上的探子头垂得更低:“千真万确,定国公府已经在筹备仪式了,听说……听说还是老夫人亲自做的主。” 萧玉璃猛地扯下腰间玉佩砸向墙壁。 她为了接近裴临渊,苦心经营多年,甚至不惜与那个老狐狸合作。 如今竟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丫鬟捷足先登? “我绝对不能放过那个贱人!既然现在杀不了她,那就去给我查她的底细!” 萧玉璃眯了眯眼,满是狐疑:“裴临渊这种不近女色的男人,怎么可能莫名其妙跑到青楼里买一个花魁回去,这其中定有蹊跷!” …… 三日后。 晨曦透过雕花窗棂洒入厢房,将梳妆台前的沈凌瑶笼罩在一片金红交织的光晕中。 铜镜里,凤冠上的珍珠流苏微微晃动,霞帔上金线绣的百鸟朝凤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般排场,哪像是纳姨娘,分明是迎正妻的规格。 “姑娘真真是好福气。”身后梳头的丫鬟巧儿满眼艳羡,“老夫人特意开了库房,连当年世子生母的嫁衣都取出来给您穿了。” 沈凌瑶指尖轻抚过袖口精致的刺绣,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这场婚礼越是隆重,她心中便越是酸楚,这一切都是给“默瑶”的,而非她沈凌瑶。 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脸,她叹了口气。 “姑娘怎么眼眶红了?可是奴婢扯疼了头发?”巧儿慌张道。 “不是。”沈凌瑶轻轻摇头,“只是……有些不真实。”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娇笑声:“新姨娘可装扮好了?我来送贺礼呢。” 沈凌瑶背脊一僵,这个声音是沈月薇! 巧儿连忙去开门,只见沈月薇欢喜地走了进来。 她一袭胭脂红金线绣牡丹裙裾,云鬓上簪着累丝金凤步摇,耳垂明月珰,腕套翡翠镯,通身气派比新娘子还要贵气三分。 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人捧着锦盒,一人提着食篮。 “六少夫人。” 沈凌瑶起身行礼,沈月薇亲热地拉住她的手。 “快别多礼,今儿个你可是主角呢。” 她上下打量着沈凌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祖母竟让你穿这么好的嫁衣,看来是真疼你。” 沈凌瑶低头作羞涩状:“这般厚爱,实在是无以为报。” “哎哟,这新娘子美得很,快抬起头来我瞧瞧。” 沈月薇突然伸手抬起沈凌瑶的下巴,目光如刀般刮过她的面容。 “如此花容月貌,怎么上次在马厩不肯抬头见人呢?” 沈凌瑶心跳加速,却不敢挣脱:“当时满身狼藉,脸上更是被污泥染着,怕让人见笑,这才不敢抬头。” 沈月薇的手指在她左颊流连,指甲几乎要刮到易容的边缘。 沈凌瑶急忙握住她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六少夫人这是来做什么?” 沈月薇眼中精光一闪,换上一脸笑容。 “自然是来给你送礼,我今日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亲手做了杏仁酥呢,你快尝尝!” 杏仁酥? 沈凌瑶心头警铃大作! 她自小对杏仁过敏,沾唇即会起疹,这是只有亲近之人才知的秘密。 沈月薇此举,分明是试探! “六少夫人太客气了。“ 沈凌瑶强自镇定,引她到桌旁坐下。 “巧儿,上茶。“ 沈月薇打开食盒,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几块金黄酥脆的点心,杏仁片点缀其上,香气扑鼻。 “这可是按我们沈家秘方做的,我特意多放了杏仁。”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凌瑶一眼,看似无意实则满是刻意。 “唉,你有所不知,我姐姐沈凌瑶最爱吃这个了,可惜啊,她杀了自己母亲畏罪潜逃,现在都下落不明呢。” 沈凌瑶指尖微颤。 难道沈月薇发现了什么?这才怀疑上了她? 若她拒绝,必会引起更大怀疑;若吃下,过敏反应立刻会暴露身份。 后患无穷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默瑶姑娘怎么不吃呢?该不会是……瞧不上我这点心吧?”沈月薇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眼底的精明快要溢出来。 沈凌瑶心念转动,她知道,对方已经起了疑心,若是不吃,必定后患无穷。 无论如何,今日必须要将她的疑心彻底掐灭。 想到这里,她伸手拿起杏仁酥。 “怎么会瞧不上呢,我还要谢谢你,按规矩来说新婚当天我都不能进食,不过有了这杏仁酥垫垫肚子,想必也不会饿得太难受。” 她笑着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杏仁酥的甜香在沈凌瑶舌尖化开,随之而来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 她的喉咙几乎立刻开始发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扼住。 沈月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目光如刀,似乎要剜开她每一寸皮肤。 “味道如何?” 沈月薇唇角含笑,双手却不自觉攥紧帕子,死死盯着她的脸,生怕错过任何变化。 沈凌瑶缓慢地咀嚼着,强迫自己咽下那口足以致命的点心。 脸颊内侧开始发痒,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爬。 她知道,不出半刻,红疹就会从她真实的皮肤上爆出来。 “香甜可口,二小姐好手艺。”她甚至微笑着又拿起一块,“这杏仁烤得恰到好处。” 沈月薇的眉毛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沈凌瑶的镇定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巧儿奉上茶水,沈凌瑶借饮茶之机让温水缓解喉间的灼热感,但胸口的闷痛仍在加剧。 “说起来……” 沈月薇突然倾身向前:“我嫡姐沈凌瑶若还在就好了,从前她也爱吃这点心呢,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 这话是还没有完全放下试探的心思。 可沈凌瑶已经顾不得太多,她感到一阵眩晕,强撑着不让手指颤抖,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六少夫人放心,你嫡姐若知道你这么惦记她,一定很高兴。” “是吗?”沈月薇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默瑶姑娘你知道吗?我总觉得你有些眼熟,尤其是低头时的轮廓……” 一块杏仁酥下肚,沈凌瑶的耳后已经火烧般疼痛。 她必须尽快结束这场危险的会面。 “六少夫人抬爱了,奴婢这副尊容,怕是太过普通。” 她故意露出自嘲的笑容,转移话题:“对了,老夫人那边你可去过了?还是要先请安吧?” 这是委婉的逐客令。 沈月薇眯了眯眼,终于直起身子:“也是,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她起身抚平裙摆,看了眼桌上的杏仁酥:“这点心留给默瑶姑娘慢慢享用。” 沈凌瑶起身相送,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她看着沈月薇袅娜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立刻转身回屋。 “巧儿,我歇会儿,别让人打扰。”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房门一关,沈凌瑶的双腿顿时一软,跪倒在地。 她颤抖着爬到床边,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小木匣,里面整齐排列着七八个瓷瓶。 手指已经有些肿胀,她费劲地拔开标着“荽草”的瓶塞,倒出两粒碧绿色药丸吞下。 药效不会那么快发作。 沈凌瑶跌跌撞撞走到铜镜前,小心翼翼地揭开左脸的易容面具。 镜中映出的真实面容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从额头到脖颈,密密麻麻布满了赤红的疹子,有些已经连成片,肿得发亮。 “果然……”她苦笑着触碰脸颊,立刻疼得一哆嗦。 面具内侧已经沾上了少许组织液,必须立刻清洁。 沈凌瑶强忍不适,取来特制药水清洗假面和自己真实皮肤上的疹子。 每一下擦拭都像刀割般疼痛,但她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过敏反应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 沈凌瑶知道,若不及时处理,喉咙很快就会肿到无法呼吸。 她颤抖着打开另一个瓷瓶,将里面粘稠的绿色药膏厚厚敷在疹子上。 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缓解了灼烧感,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姨娘,老夫人派人来问,准备好了吗?别耽误了吉时。”巧儿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沈凌瑶一惊,手忙脚乱地将面具重新贴好:“快了……我马上好……” 似乎听到她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巧儿有些担心。 可幸好巧儿是裴临渊的人,不会对外透露。 “姑娘的声音……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 “不要!”沈凌瑶急忙道,又放软语气,“只是刚才吃了点心,有些口干。你去给我熬碗梨汤来。” “是!” 待脚步声再次远去,沈凌瑶才长舒一口气。 镜中,那张脸戴着假面完好如初,谁也看不出下面隐藏着怎样可怕的过敏反应。 她轻抚假面边缘,确保没有翘起的部分,忽然觉得这场景荒谬至极。 她沈凌瑶,尚书府嫡女,如今竟要靠着假面才能在自己保全性命。 喉间的肿胀感稍缓,但胸口的闷痛仍在。 沈凌瑶知道,最危险的时刻还未过去。 她摸索着从木匣最底层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对着烛火消毒后,深吸一口气,将针尖刺入喉间特定穴位。 这是母亲教她的急救之法,能在气道闭塞时争取宝贵时间。 银针入肉的瞬间,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她强忍着咽下血沫,感受着呼吸一点点变得顺畅。 窗外,日头已经完全升起。 沈凌瑶瘫坐在脚踏上,汗水浸透了里衣。 这场与沈月薇的较量,她险胜一局。 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只要她还戴着这张假面活在定国公府,危机就如影随形。 她望向镜中那张陌生的脸,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这出戏,还要演到何时? 一枝香的时辰后,巧儿端来梨汤。 沈凌瑶将最后一粒药丸含在舌下,顺着梨汤咽了下去。 苦涩的药味被甜蜜的梨汤中和,在口中蔓延,喉间的灼热感瞬间缓解。 铜镜中,凤冠上的珍珠流苏微微晃动,霞帔上金线绣的鸾鸟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姨娘,吉时到了。”巧儿轻声提醒。 沈凌瑶深吸一口气,指尖按在左颊,易容面具下的红疹依然肿胀发烫,但至少表面看不出异样。 大操大办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她站起身,凤冠的重量让她不得不挺直背脊,沉重的嫁衣逶迤在地,每走一步都像拖着千斤重量。 房门打开的瞬间,院中候着的丫鬟婆子们齐齐屏息。 虽然是姨娘,不是世子妃,但盛装之下的沈凌瑶通身气度,竟比许多萧玉璃那样的郡主还要雍容。 “走吧。” 沈凌瑶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从偏院到正堂的路铺着红毯,两侧站满了府中下人。 他们窃窃私语,眼中满是惊诧。 谁见过纳姨娘有这般排场? 八人抬的鎏金花轿停在院外,轿帘上绣的竟是正妻才能用的鸾凤和鸣图。 “听说老夫人把先夫人的嫁衣都赐给她了……” “世子爷亲自选的聘礼,足足一百二十八抬!” “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竟然有这等造化,真是好手段!” “嘘,小声点,永嘉郡主府上的人就在外面看着呢……” 议论声飘入耳中,沈凌瑶面不改色,只在宽袖中攥紧了拳头。 止痛药的效力正在消退,希望赶在过敏反应加剧前完成仪式。 府门外,围观百姓挤满了街道。 定国公世子以正妻之礼纳姨娘的消息早已传遍京城,不少人特意赶来一探究竟。 人群中,几个衣着华贵的女子面色阴沉——正是永嘉郡主的贴身侍女。 “起轿——” 随着喜娘一声高喝,花轿稳稳抬起。 乐队奏响《百鸟朝凤》,这本是迎娶正室时才用的曲目。 轿内,沈凌瑶借着晃动的轿帘缝隙,看到裴临渊一袭大红喜袍骑在马上,背影挺拔如松。 他竟亲自前来迎亲,这完全不合纳妾的规矩。 花轿绕着主要街道缓缓行进,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又转回到定国公府。 府门前,鞭炮齐鸣,喜乐震天。 沈凌瑶被搀下花轿时,腿已经有些发软。 一块红绸塞入她手中,另一端握在裴临渊手里。 “小心门槛。”擦肩而过时,裴临渊低声道。 他的手指在红绸下轻轻一勾,稳住了她微颤的手腕。 正堂内,老夫人端坐上首,满面笑容。 两侧坐满了裴家族亲和京城有头有脸的宾客——这又是一项破格之举。 姨娘进门,本不需要大宴宾客。 “一拜天地!” 沈凌瑶忍着眩晕缓缓跪拜,凤冠上的珠翠叮当作响。 “二拜高堂!” 老夫人亲手扶起她,将一枚祖传玉佩系在她腰间。 “夫妻对拜!” 裴临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弯腰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再坚持一会儿。” 礼成后,喜娘高喊:“送入洞房——” 宾客们发出善意的哄笑。 按规矩,接下来裴临渊该出去敬酒,新“姨娘”则独自在新房等候。 但世子却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举动——他直接打横抱起沈凌瑶,在一片哗然中大步走向内院。 “世子!这于礼不合……”一位族老急忙劝阻。 裴临渊头也不回:“我的姨娘,我说了算。” 沈凌瑶靠在他怀中,能清晰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裴临渊的胸膛宽厚温暖,淡淡的沉香气萦绕在鼻尖,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是演戏,还是…… 新房内,裴临渊轻轻将她放在床沿,转身对跟进来的喜娘丫鬟们道:“都出去。” 待众人退下,他立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孙神医配的药,快服下。” 沈凌瑶接过瓷瓶,指尖相触时,她感受到裴临渊手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药液入喉,清凉瞬间压下了火辣辣的痛感。 “世子怎么知道?” 裴临渊面容淡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你说呢?” 沈凌瑶更加疑惑:“可是我对杏仁酥过敏的事从未对你提起啊。” “我要把你留在身边,必定是将你查得透彻。”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不过,这场婚礼,有必要这样大操大办吗?” 裴临渊走到窗前,逆光中他的轮廓格外分明:“做戏要做全套。” 他转身,眼中情绪难辨。 “既然要给你姨娘的名分,就要让全京城都知道,你是我裴临渊的人。” “你是想激怒永嘉郡主?这样大张旗鼓地迎娶姨娘,明白是在打她的脸……可是你不怕得罪她背后的侯府吗?” “我得罪的人还少么?”裴临渊突然走近,抬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又在半空停住,“边缘有些翘起。” 沈凌瑶心头一跳,急忙按住左脸。 过敏反应让易容面具的粘性减弱了。 “我去前厅应付宾客。”裴临渊走向门口,停顿了一下,“今晚不会有人来打扰你。院外有陈默守着,很安全。” 房门关上后,沈凌瑶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床。 她小心翼翼揭下面具,皮肤已经红肿溃烂,惨不忍睹。 孙神医的药虽然缓解了症状,但要完全康复还需时日。 窗外传来阵阵欢笑声,酒宴正酣。 沈凌瑶望向梳妆台上的铜镜——镜中新娘凤冠霞帔,本该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却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假象。 她轻抚红肿的脸颊,突然想起裴临渊那句“你是我裴临渊的人”,顿时心头涌起一丝难以名状的酸涩。 这场戏,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而此刻的定国公府外,一顶华贵的轿子静静停在暗处。 轿中,永嘉郡主萧玉璃捏碎了手中的茶杯,鲜红的蔻丹陷入掌心。 …… 前院觥筹交错,裴临渊手持金樽,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一一应对宾客的敬酒。 大红喜袍衬得他眉目如画,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响,一派风流倜傥的世子气度。 唯有近身侍卫陈默能看出,主子眼底那抹心不在焉的焦灼——他在担心新房里的沈凌瑶。 “世子爷,下官敬您一杯!”兵部侍郎举杯上前,“这般排场纳姨娘,开我大周先河啊!” 裴临渊唇角微勾,正要回应,府门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瓷器碎裂声、宾客惊呼声与侍卫呵斥声混作一团。 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声源处。 一队玄甲护卫鱼贯而入,腰间佩剑出鞘三分,寒光逼人。 他们分列两侧,让出一条道来。 胡作非为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前院觥筹交错。 裴临渊手持金樽,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一一应对宾客的敬酒。 大红喜袍衬得他眉目如画,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响,一派尊贵气度。 唯有近身侍卫严青能看出,主子眼底那抹心不在焉的焦灼,似乎在担心什么。 “世子爷,下官敬您一杯!”兵部侍郎举杯上前,“这般排场纳姨娘,开我大周先河啊!” 裴临渊唇角微勾,正要回应,府门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瓷器碎裂声、宾客惊呼声与侍卫呵斥声混作一团。 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声源处。 一队玄甲护卫鱼贯而入,腰间佩剑出鞘三分,寒光逼人。 他们分列两侧,让出一条道来。 人群如潮水般退开,露出中央那个华贵身影。 永嘉郡主萧玉璃一袭绛紫宫装,金线绣的牡丹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却不及她眼中怒火耀眼。 “郡主这是何意?” 裴临渊面色沉了下来,手中酒樽轻轻放在案几上。 萧玉璃冷笑一声,镶宝石的护甲指向满堂喜帐:“本郡主倒要问问,世子纳一个卑贱丫鬟为妾,竟敢用正妻之礼,是何道理?” 她突然扬手,一剑劈向最近的酒席。 杯盘应声碎裂,汤汁四溅,宾客们惊呼躲避。 “郡主醉了。”裴临渊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前院瞬间安静,“严青,送郡主回府。“ “我未曾喝你的喜酒,何来的醉?” 萧玉璃厉声喝道,剑尖直指裴临渊。 “你被那个贱婢迷了心窍!一个来历不明的丑八怪,也配……” “郡主慎言。”裴临渊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我裴某人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萧玉璃气得浑身发抖,护甲在剑柄上刮出刺耳声响:“好啊,那我今日就以侯府之名,治你僭越之罪!” 她厉喝一声:“给我砸!” 玄甲护卫闻令而动,剑光闪烁间,喜帐被斩落,酒席被掀翻。 宾客四散奔逃,女眷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一位年迈的族老躲避不及,被飞溅的瓷片划伤额头,鲜血直流。 裴临渊眼中寒光暴涨。 他猛地将手中酒樽掷地,清脆的碎裂声如同信号。 数十名定国公府暗卫从屋檐、廊柱后闪现,瞬间将萧玉璃一行人团团围住。 “郡主……” 裴临渊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带着压迫感。 “在我定国公府动武,是想试试我裴家军的刀锋吗?” 萧玉璃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裴临渊在自家婚宴上也布置了这么多暗卫。 但她很快又昂起头:“裴临渊!你好大的胆子!” 裴临渊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山雨欲来的阴沉。 他将手中酒樽轻轻置于案上,那轻微的磕碰声却让离得近的宾客心头一跳。 他缓缓起身,挺拔的身姿在满堂狼藉中显得格外冷峻。 “郡主殿下。” 裴临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 “今日乃裴某纳妾之喜,殿下如此兴师动众,闯我府邸,毁我宴席,惊扰宾客,是何道理?” 他刻意强调了“纳妾”二字,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萧玉璃的怒火。 “道理?” 萧玉璃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尖锐的嗤笑。 她抬手直指裴临渊,又猛地指向四周悬挂的鸾凤和鸣喜帐、地上铺设的朱红锦毯…… “你跟我讲道理?裴临渊,睁开你的眼睛看看!”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凤冠霞帔!八抬大轿!《百鸟朝凤》!宴请百官!拜天地高堂!你告诉我这是纳妾?!” 她一步步逼近裴临渊,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妒火。 “我大周礼制何在?!皇室尊严何在?!你定国公府是想要翻天吗?!” 她猛地一挥手,厉声喝道:“一个下贱的婢子,青楼出来的烂玩意儿!你竟敢以正妻之礼待之!” “裴临渊,你这是藐视祖宗礼法!僭越犯上!是在打所有世家贵女的脸!更是对我皇室的羞辱!”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声音响彻整个前院。 “郡主慎言!” 裴临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铁马的凛冽寒意,瞬间盖过了萧玉璃的尖叫。 “我裴临渊纳什么人,以何礼纳之,是我定国公府的家事!轮不到外人置喙!更与藐视皇室无关!” 他刻意将“外人”二字咬得极重。 “家事?” 萧玉璃气得浑身发抖,精致的脸庞微微扭曲。 “你以国公世子之尊,行此荒谬绝伦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这早已不是家事!这是公然践踏礼制!败坏世风!本宫身为郡主,岂能容你这般胡作非为,乱了尊卑纲常!” 她搬出身份,试图在道义和权力上彻底压倒裴临渊。 “胡作非为?” 裴临渊冷笑一声,向前踏出一步,强大的气场让萧玉璃身后的侍卫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我裴家世代忠良,曾为大周戍守边关,抛头颅洒热血!” “我裴临渊行事光明磊落,纳一房妾室,给足她体面,一未触犯律法,二未伤天害理,何来胡作非为?” “倒是郡主殿下……” 他目光如电,扫过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宾客。 “无凭无据,无诏无旨,仅凭一己私愤,便持械闯我府邸,打砸我婚宴,伤我宾客,惊扰我祖母这位圣驾亲封的诰命夫人,敢问郡主,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藐视王法,僭越犯上?” “你……你强词夺理!” 萧玉璃被裴临渊一连串的质问逼得有些词穷,尤其是“伤及诰命”这一点让她心头一凛。 但她仗着身份,岂肯认输。 “本郡主今日就要替天行道,砸了你这不合礼数的荒唐婚宴!给我继续砸!” 她歇斯底里地对着侍卫下令。 侍卫们稍有迟疑,但郡主的命令不敢不从,正要再次动手。 “我看谁敢!” 裴临渊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他猛地将面前的桌案掀翻,杯盘碗盏轰然碎裂! 与此同时,早已按捺不住的严青猛地吹响一声尖锐的哨音。 “唰!唰!唰!”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屋顶、廊柱、假山后闪现。 失去价值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个个气息精悍,手持利刃,瞬间将萧玉璃及其侍卫反包围,冰冷的杀气弥漫开来。 定国公府的底蕴,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宾客们吓得面无人色,大气不敢出。 萧玉璃脸色煞白,她带来的宫中侍卫虽然精锐,但人数和气势上完全被裴家的铁血暗卫压制。 她这才真切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是尊贵的世子,更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边关统帅! 他那股煞气,绝非养尊处优的皇家子弟可比。 “裴临渊!你……你敢对本宫动武?!” 萧玉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色厉内荏。 “裴某不敢。” 裴临渊的声音冷得像冰。 “但保护我裴府安宁,护佑宾客周全,乃裴某分内之事!” “谁敢再动我府上一草一木,伤我宾客一人,休怪我裴家军刀锋不认人!” 他目光如刀,扫过那些侍卫。 “便是宫中禁卫,擅闯私宅行凶,按律,主家亦有防卫之权!格杀勿论,亦不为过!” 最后四个字,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那些侍卫握着刀柄的手,都沁出了冷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一个沉稳威严的声音响起: “永嘉郡主,好大的威风啊!” 定国公裴铮身着常服,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大步走入。 他虽未着甲胄,但久经沙场的威势丝毫不减,目光沉沉地落在萧玉璃身上。 “裴国公!” 萧玉璃看到裴肃,气势又弱了三分。 裴铮环视满院狼藉,脸色铁青。 “老夫为国厮杀、鞠躬尽瘁,可犬子纳一房妾室,竟劳烦郡主殿下亲自来主持公道,还闹得如此不堪!” “郡主口口声声礼法规矩,敢问擅闯一品国公府邸,打砸抢掠,惊吓诰命,这便是侯府的规矩?!” 他不等萧玉璃辩解,厉声道:“老夫已命人持我名帖入宫,请皇上、太后圣裁!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至于现在……” 他目光如炬,扫向萧玉璃的侍卫。 “请郡主,立刻!离开我定国公府!否则,休怪老夫不讲情面,亲自‘送’郡主回宫!” “送”字咬得极重,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胁。 萧玉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知道今日彻底栽了。 裴家父子联手,态度强硬如铁,她再闹下去,只会自取其辱,甚至真可能被“请”出去。 她狠狠地剜了裴临渊一眼,那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好!好一个定国公府!裴临渊,你给本宫记住!” 她咬牙切齿地丢下这句话,猛地一甩袖子。 “我们走!” 玄甲侍卫如蒙大赦,连忙护着她,在裴家暗卫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狼狈不堪地退出了定国公府。 满院死寂,只剩下破碎的瓷片、倾倒的桌椅、泼洒的酒菜,以及惊魂未定的宾客。 喜乐不再,红绸蒙尘,一场精心准备的盛大婚宴,被永嘉郡主因嫉妒而燃起的怒火,烧成了满地狼藉。 裴临渊站在废墟之中,大红喜袍在一片混乱中显得格外刺目。 他面无表情,但紧握的双拳指节已然发白。 萧玉璃最后那句充满恨意的威胁,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心头。 他知道,这场由嫉妒引发的风暴,绝不会就此平息。 而风暴的中心,是那个此刻正在新房中,可能也听到了前院喧嚣的女子。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父亲裴肃,父子俩交换了一个凝重而默契的眼神。 定国公府与永嘉郡主,乃至她背后的某些势力,这梁子,今日算是彻底结下了。 …… 红烛高烧,沈凌瑶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嫁衣下摆。 前院的喧哗早已停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巧儿第三次从外面跑回来,小脸煞白。 “姨娘,郡主已经走了,但是……” 巧儿咽了口唾沫。 “前院被砸得不成样子,老夫人气得手直发抖,国公爷已经派人进宫告御状去了。” 沈凌瑶站起身,凤冠上的珠翠随着动作轻响:“我去看看。” “不行啊姨娘!”巧儿慌忙拦住她,“嬷嬷们说了,新妇出门不吉利,更何况……” 小丫鬟欲言又止。 “更何况今日闹成这样,姨娘若出去,怕会沾染晦气……” 沈凌瑶咬住下唇。 晦气? 她一个“丫鬟”出身的姨娘,本就没什么地位可言,如今又因她惹来郡主大闹婚宴,在那些讲究礼制的嬷嬷眼中,恐怕早就是个灾星了。 窗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低声交谈,隐约能听到“西域”“刺客“”礼制”等字眼。 沈凌瑶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下人们全都忧心忡忡。 “世子呢?”她轻声问巧儿。 “世子爷送走宾客后,被国公爷叫去书房了。” 巧儿递上一杯热茶,笑着安抚:“姨娘别担心,世子爷可厉害了!您没看见,他一声令下,几十个暗卫就冒出来了,把郡主的侍卫吓得……” 房门突然被推开,裴临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已经换下喜袍,穿着一身靛青色常服,脸色略显疲惫。 “裴临渊……”沈凌瑶下意识上前两步,又硬生生停住,按规矩福了福身,“世子爷。” 裴临渊挥退巧儿,关上房门。 他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 沈凌瑶这才注意到,他的指节上有几处细小的伤口,可能是方才不慎划伤的。 “外面……”沈凌瑶刚开口,就被裴临渊抬手打断。 “无碍。”他声音低沉,“萧玉璃撒泼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沈凌瑶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 永嘉郡主何等身份? 今日受此大辱,怎会轻易罢休? 她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郡主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裴临渊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他转身看向沈凌瑶,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怎么,怕了?” 沈凌瑶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我只想知道,将来你若利用我成功与郡主退婚,那么失去价值的我,会是如何下场?” 早朝弹劾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裴临渊眸色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走到她面前,伸手取下她头上沉重的凤冠。 “今日辛苦了。”他的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发丝,带起一阵微妙的战栗,“早点歇息吧。” 沈凌瑶怔怔地看着他。 这个在外人面前强势冷硬的男人,此刻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凤冠被取下,她顿觉轻松许多,但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你的手……”她指了指他指节上的伤口。 裴临渊低头看了看,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小伤。” 沈凌瑶转身从妆奁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小伤也要抹药才行。” 她递过去,裴临渊看着她搭在半空的手,突然一把抓过瓷瓶,顺势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虎口处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茧,磨蹭着她细腻的皮肤。 “裴临渊……”沈凌瑶呼吸一滞。 “今晚本是洞房花烛……可我实在没心情。”裴临渊松开她,打开瓷瓶闻了闻,“我会用的。” 他随意地抹了点药粉在伤口上,然后将瓷瓶塞回沈凌瑶手中:“多谢。” 一阵沉默。 夜风从窗缝钻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沈凌瑶看着地上两人被拉长的影子,忽然觉得荒谬——他们明明是“新婚”,此刻却生疏得像陌生人。 “我还有事。”裴临渊突然道,“你好好休息。院外有严青守着,很安全。” 沈凌瑶点点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又福了福身:“世子也请早些安歇。” 裴临渊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明日……可能会有些闲言碎语。不必理会。”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沈凌瑶心上。 她缓缓坐回床沿,看着满室喜庆的装饰——鸳鸯锦被、百子帐、合卺杯……一切都按照正妻之礼布置,讽刺至极。 …… 裴临渊站在廊下,仰头望着那轮惨白的月亮。 手指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今晚发生的一切。 萧玉璃临走时那个怨毒的眼神,父亲书房中凝重的气氛,还有……新房中那个明明担忧却强作镇定的沈凌瑶。 “主子。”严青从暗处走出,“查清楚了,郡主带来的侍卫中,确实混入了两个西域人。已经派人盯住了。” 裴临渊眼神一冷:“果然。” 他握紧拳头,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却浑然不觉。 “萧玉璃什么时候和西域勾搭上的?” “这个有待查证,不过眼下,还有一事。” 陈默压低声音。 “宫里传来消息,太后震怒,命郡主闭门思过。但是……”他犹豫了一下,“但是皇上那边,似乎对您以正妻之礼纳妾一事,颇有微词。” 裴临渊冷笑一声:“皇上是怪我僭越,还是怪我迟迟不肯娶他指婚的永嘉郡主?” 严青不敢接话。 “继续盯着郡主府。”裴临渊转身走向书房,“另外,加派人手保护她,萧玉璃不会善罢甘休的。” 夜风渐起,卷起一地残红。 新房内,沈凌瑶和衣而卧,听着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毫无睡意。 书房中,裴临渊对着烛火研究边境布防图,却总有一双含忧带怯的眼睛浮现在羊皮纸上。 这一夜,定国公府各自无眠。 …… 五更鼓刚过,太极殿前已列满文武百官。 裴临渊身着绛紫朝服,腰间玉带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站在武官队列前端,面色如常,眼底却凝着一层寒霜。 昨夜萧玉璃大闹婚宴的余波未平,今早便收到宫中眼线的密报——有大臣准备联名弹劾。 “皇上驾到——” 尖锐的唱喏声中,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步入大殿,面色阴沉如水。 群臣跪拜,山呼万岁。 裴临渊俯身时,余光瞥见文官队列中几位大臣交换的眼神,心中了然。 “众爱卿平身。”皇帝的声音在大殿回荡,“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礼部尚书李肃便手持玉笏出列:“臣有本奏!” 裴临渊嘴角微不可察地绷紧。 李肃是永嘉郡主的舅父,向来与定国公府不和。 “讲。”皇帝淡淡道。 “臣弹劾定国公世子裴临渊僭越礼制,以正妻之仪纳卑贱婢女为妾,败坏纲常,藐视皇权!” 李肃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昨日婚宴,竟用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宴请百官,拜天地高堂,全然不顾尊卑有别!更甚者,永嘉郡主好意劝诫,反遭定国公府侍卫持刀相向!” 大殿内一片哗然。 裴临渊握紧玉笏,指节发白。 好一个颠倒黑白! “臣附议!”兵部侍郎赵德明出列,“世子此举,不仅乱了嫡庶之别,更是对皇上指婚的永嘉郡主大不敬!” “臣亦附议!”又一位大臣站出来,“听闻那婢女出身青楼,如此不堪之人竟受正妻之礼,置我大周礼法于何地?” 一个接一个,竟有七八位大臣相继出列弹劾。 裴临渊冷眼旁观,这些人不是与萧家有姻亲,就是曾与定国公府有过节。 而站在最前列的丞相却眼观鼻鼻观心,显然早已料到今日局面。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沉,终于一拍龙椅扶手:“裴爱卿,你有何话说?” 裴临渊出列,单膝跪地:“回陛下,臣纳妾一事,确有不妥之处,但绝非有意僭越。至于永嘉郡主……”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 “昨日郡主无诏擅闯臣府邸,打砸婚宴,伤及宾客,臣不得已才命侍卫护院。若论藐视礼法,恐怕……” “放肆!”皇帝厉声打断,“你是在指责郡主?”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裴临渊知道此时顶撞皇帝绝非明智之举,但有些话,他不得不说:“臣不敢。只是陈述事实。” “事实?”皇帝冷笑,“朕看你是被女子迷了心窍!” 这话说得极重,几位老臣都变了脸色。 “朕赐婚你与永嘉,你却百般不愿,如今转头却给一个丫鬟如此排场!是在打朕的脸吗?” 裴临渊重重叩首:“臣绝无此意!” “够了!”皇帝一挥手,“裴临渊僭越礼制,罚俸一年,以儆效尤!至于那个婢女……”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即日起禁足偏院,不得再以姨娘身份招摇!” 裴临渊猛地抬头:“陛下!” 月下跟踪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皇帝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继续道:“另,朕今日就做了这个主!永嘉郡主贤良淑德,与裴临渊乃天作之合。下月初十,朕亲自为你们主婚!退朝!” “陛下!”裴临渊急声喊道,“臣……” “裴爱卿还有异议?”皇帝眯起眼睛,语气危险。 满朝文武的目光如针般刺在背上。 裴临渊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 这一刻,他真切体会到了什么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臣……领旨谢恩。”他重重叩首,声音嘶哑。 皇帝满意地起身,龙袍翻卷间已转入后殿。 朝臣们窃窃私语着散去,不少人向裴临渊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李肃走过他身边时,甚至轻哼了一声:“世子好自为之。” 裴临渊跪在原地,久久未动。 直到殿中侍卫前来清场,他才缓缓起身。 朝服下摆已被他攥得满是褶皱,掌心四个深深的月牙形血痕。 “主子……”严青在殿外焦急等候,见他面色阴沉如水,不敢多问。 “回府。”裴临渊只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冷得吓人。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沿途百姓纷纷避让。 有人指指点点,显然昨日的闹剧和今早的圣旨已传遍京城。 裴临渊靠在车壁上,闭目不语。 皇帝这一手,不仅是要惩罚他的“僭越”,更是要彻底绝了他和沈凌瑶的可能。 下月初十……仅仅二十日后,他就要迎娶萧玉璃…… 本以为他将事情做绝,就会让侯府主动提出退婚。 毕竟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未婚夫还没有成亲之前就纳了贵妾。 可偏偏,他低估了侯府的容忍度,也低估了萧玉璃对他的执念。 再这么下去……只怕沈凌瑶真的会因为他而丧命。 还要继续将她牵扯进来吗…… 马车突然一顿,外面传来喧哗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裴临渊掀开车帘,只见一队郡主府的侍卫拦在路中,为首的抱拳。 “奉郡主之命,特来'恭贺'世子大喜!郡主说了,既已赐婚,还请世子洁身自好,莫要再与那青楼妓女纠缠!” 严青怒喝:“大胆!” 裴临渊抬手制止,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侍卫:“回去告诉郡主,裴某记下了。”他放下车帘,“走。” 马车继续前行,身后传来郡主府侍卫放肆的笑声。 裴临渊睁开眼,眸中寒光凛冽。 他轻轻摩挲腰间玉佩,心中已有决断。 皇命难违,但他裴临渊,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 定国公府内,沈凌瑶正在院中修剪花枝。 突然,巧儿慌慌张张跑来:“姨娘!不好了!外面都在传,皇上今早下旨,要将永嘉郡主许给世子爷!婚期就定在下月!” 剪刀“当啷”一声落地。 沈凌瑶弯腰去捡,却发现自己手指抖得厉害。 她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这样狠。 一旦萧玉璃进门,她会陷入被动。 到时候,别说依靠裴临渊查母亲的案子,只怕连她的身份都会被拆穿。 “姨娘……”巧儿眼眶发红。 沈凌瑶强自镇定:“世子回来了吗?” “刚进府就被国公爷叫去书房了。”巧儿低声道,“听说听说世子还被罚了一年俸禄,而且陛下命您禁足偏院……” “我知道了。”沈凌瑶打断她,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去准备些茶水吧,世子回来该渴了。” 巧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抹着眼泪去了。 沈凌瑶站在原地,看着满园春色,突然觉得阳光刺眼得厉害。 她抬手遮眼,却摸到脸颊上易容翘起的边缘。 要是能恢复真面目就好了,这样她也不必遮遮掩掩,时刻都提心吊胆的。 可即便恢复了身份,她现在也是定国公世子的一个妾室,怎配与金枝玉叶的郡主争锋? 裴临渊对她那点微末的特别,在皇权面前,不过螳臂当车。 她弯腰拾起剪刀,继续修剪花枝。 一下,又一下。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心头那股尖锐的疼痛。 …… 戌时的更鼓刚过,沈凌瑶便吹熄了房中的灯。 她静坐床沿,等到院外巡逻的侍卫换岗间隙,才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棂。 五日的禁足,足够她摸清守卫的规律。 夜风微凉,带着初夏特有的草木气息。 沈凌瑶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夜行衣,这是她偷偷用几件深色衣裙改制的。 脸上的假面在黑暗中不再显眼,她索性揭下易容面具,让皮肤透口气。 过敏引起的红疹已经消退,但紧绷感仍在。 “今晚一定要问个明白。” 她系紧腰间束带,将一把小匕首塞入靴筒。 窗台到地面的距离不高,沈凌瑶轻盈落地,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 偏院位置偏僻,正好方便她潜行。 借着月光,她沿着假山阴影向裴临渊的主院摸去。 穿过一道回廊时,远处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沈凌瑶迅速闪到一株老槐树后,屏住呼吸。 两个黑影从转角处走来,步履轻捷,显然也受过训练。 “后门已经安排好了,寅时三刻会有人接应。” 是严青的声音。 “嗯,东西都带齐了?” 这个低沉的嗓音让沈凌瑶心头一跳——裴临渊! 她悄悄探头,只见月光下,裴临渊也是一身夜行衣,腰间佩剑,背后还背着个长条形的包袱。 他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夜色中如狼般闪着幽光。 “都准备好了。只是……”严青犹豫了一下,“爷真要亲自去?太危险了。” 裴临渊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手势,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沈凌瑶心跳如鼓,这是什么情况? 裴临渊深夜乔装外出,要去做什么? 来不及多想,她决定跟上。 借着花木掩映,沈凌瑶保持着安全距离尾随二人。 他们专挑僻静小路走,很快接近府邸后门。 那里果然有两个侍卫值守,但见到裴临渊后,立刻无声地让开了路。 眼看他们就要离开府邸,沈凌瑶急了。 她必须跟上去! 环顾四周,东侧围墙边有棵高大的银杏树,枝丫伸展到墙外。 服毒自尽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她蹑手蹑脚地挪过去,攀着粗糙的树干向上爬。 树皮摩擦着手掌,传来细微的刺痛。 沈凌瑶顾不得这些,爬到足够高度后,她小心地踩上一根伸向墙外的树枝。 树枝微微颤动,她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 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去冲力,但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前方裴临渊和严青立刻停步,警觉地回头。 沈凌瑶赶紧趴伏在草丛中,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 半晌,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朝她这个方向来的! “谁?”裴临渊的声音近在咫尺。 沈凌瑶知道藏不住了,慢慢站起身:“是我。” 月光下,裴临渊瞳孔骤缩。 他一把扯下蒙面黑巾,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沈凌瑶?你怎么……”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哨声。 裴临渊反应极快,猛地将沈凌瑶拉入怀中,带着她滚入一旁的灌木丛。 严青也迅速隐蔽起来。 “别出声。”裴临渊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 一队巡逻的官兵从官道上走过,火把的光亮照得四周如同白昼。 沈凌瑶被裴临渊牢牢按在胸前,能清晰感受到他结实胸膛下的心跳,有力而急促。 “搜仔细点!郡主说了,近日有西域细作出没,一个可疑人物都不能放过!”领头的官兵厉声道。 沈凌瑶屏住呼吸。 西域细作? 这和裴临渊夜出有什么关系? 官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已经能照到他们藏身的灌木。 裴临渊的手无声地按在了剑柄上。 就在这时,一只野猫从草丛中蹿出,引得官兵们一阵呼喝,追着猫去了。 待脚步声远去,裴临渊才松开沈凌瑶,眼中怒火灼人:“你跟踪我?” 沈凌瑶咬了咬唇,解释道:“我只是想找世子问清楚赐婚的事。看到你夜行打扮,一时好奇……” “胡闹!”裴临渊罕见地动了怒,“你知道外面多危险吗?若是被官兵发现……” “那世子又为何冒险夜出?”沈凌瑶反问,“是要去见永嘉郡主吗?” 裴临渊脸色阴沉得可怕。 严青在一旁紧张地左顾右盼:“主子,时辰不早了……” 沉默片刻,裴临渊突然抓住沈凌瑶的手腕:“既然跟来了,就别拖后腿。”他转向严青,“计划不变,多带一个人。” 沈凌瑶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要带我一起去?” “现在送你回去更危险。”裴临渊从包袱里取出一块黑巾递给她,“蒙上脸,跟紧我。若遇危险,立刻撤退,明白吗?” 沈凌瑶点点头,系好黑巾。 她有很多疑问,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三人借着夜色掩护,穿行在街巷阴影中。 裴临渊对京城布局了如指掌,专挑无人小道走。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城西一处偏僻的宅院前。 宅院外表普通,但沈凌瑶敏锐地注意到,墙角暗处有反光——是铁丝! 这里设有机关陷阱。 裴临渊做了几个手势,严青会意,绕到宅院另一侧去了。 他拉着沈凌瑶躲在一棵老槐树后,低声道:“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沈凌瑶刚要点头,突然瞪大眼睛…… 借着月光,她看清宅院门楣上刻着一个不起眼的蛇形标记,与她母亲遗物上的纹饰一模一样! “这是……”她声音颤抖。 裴临渊锐利的目光投向她:“这个标记你一定很眼熟。” 沈凌瑶还未来得及回答,宅院大门突然打开,几个黑衣人押着一个蒙头缚手的男子走了出来。 那人衣着华贵,即使被绑着也掩不住一身贵气。 当黑衣人扯下那人头套时,沈凌瑶差点惊叫出声,是谢沉戟! 那位枢密院副使,此刻满脸血污,显然受过酷刑。 裴临渊的手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他在她耳边用气音道:“看下去。” 黑衣人中的首领环顾四周,突然用带着浓重西域口音的官话说道:“明日午时,按计划行动。郡主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谢沉戟冷笑一声:“萧玉璃勾结西域,谋害忠良,不会有好下场!” “闭嘴!”首领一拳打在谢沉戟腹部,“郡主会亲手了结你这条漏网之鱼。” 沈凌瑶困惑地看向裴临渊,发现他眼中寒光更甚。 就在黑衣人准备押走谢沉戟时,裴临渊突然松开沈凌瑶,闪电般冲了出去! 他身影如鬼魅,剑光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银弧。 为首的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咽喉已多了一条血线。 沈凌瑶紧张地蹲在角落往外看,心中疑惑越来越重。 失去支撑,谢沉戟踉跄倒地,其他黑衣人有反应过来。 “有埋伏!” 黑衣人迅速拔刀,但裴临渊的剑更快。 他每一招都直取要害,毫不拖泥带水。 就连严青也加入了战斗。 沈凌瑶不敢暴露武功,可眼看着对方人多势众,担心要是裴临渊打不过,自己今天也要交代在这里。 于是,她拔出匕首悄悄靠近。 正好一个黑衣人从背后偷袭裴临渊,沈凌瑶飞身上前,匕首精准刺入对方持刀的手腕。 黑衣人痛呼一声,钢刀落地。 她趁机一个扫腿将对方放倒,膝盖重重压在其胸口。 “留活口!”裴临渊喝道。 他似乎并没有对她会武功感到意外。 沈凌瑶也来不及多想,立刻用匕首抵住黑衣人咽喉:“别动!” 战斗很快结束。十几名黑衣人,遍地尸体,只剩沈凌瑶制住的这一个。 裴临渊迅速检查了谢沉戟的伤势,脸色越发阴沉:“中毒了,得立刻送医。” 严青急忙上前,扯下死去黑衣人的腰带,用力扎在谢沉戟上臂,阻止毒素蔓延。 “主子,接下来怎么办?” 裴临渊命令道:“即刻送谢将军回府,找孙神医看诊,就说是我请的。” 严青背起昏迷的谢沉戟,犹豫道:“那主子您……” “我随后就到。”裴临渊转向沈凌瑶制住的那个黑衣人,“先问清楚。” 严青匆匆离去后,裴临渊蹲下身,一把扯下黑衣人的面巾。 对方是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但高耸的颧骨和淡褐色眼珠明显带着西域特征。 婚期将至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谁派你们来的?”裴临渊冷声问,“为什么要抓谢沉戟?” 黑衣人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世子爷何必多问?您知道我不会说。” 裴临渊剑尖抵住他咽喉:“你的主子究竟是谁?”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狞笑:“您很快就会见到她了。” 说完,他突然用力一咬…… “不好!” 裴临渊急忙掐住他下巴,但为时已晚。 黑衣人口中溢出黑血,瞳孔迅速扩散,转眼间就没了气息。 沈凌瑶惊魂未定地松开手:“他嘴里藏了毒药?” 裴临渊站起身,面色阴沉如水:“死士。” 他快速搜查了几具尸体,除了统一的蛇形纹身外,一无所获。 “这个标记……”沈凌瑶指着黑衣人手腕内侧的蛇形图案,“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裴临渊动作一顿:“你确定?” “嗯!但是我想不起来……” 沈凌瑶努力去想,可脑子却一片空白。 远处传来犬吠声。 裴临渊果断道:“先离开这里。” 他拉起沈凌瑶,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 回府的路比来时紧张许多。 裴临渊带着沈凌瑶绕了好几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才从一处隐蔽的侧门回到定国公府。 东方已现鱼肚白,这一夜即将过去。 “去换身衣服,别让人看出端倪。”裴临渊低声嘱咐,“今日之事,对谁都不要提起。” 沈凌瑶抓住他的衣袖:“世子,你今晚为何去那里?谢将军又为何被抓?难道这些真的和郡主有关?” “沈凌瑶。”裴临渊打断她,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他抬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又在半空停住。 “相信我,时机一到,我会告诉你一切。” 沈凌瑶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有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想追问,想抗议,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 裴临渊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对了,你的武功……” 他顿了顿。 “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这句话让沈凌瑶心头一紧,尴尬地站起身。 她不知如何辩解,以裴临渊的精明,应该不难猜到裴清婉的死因。 可她还没想好怎么狡辩,裴临渊已大步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 沈凌瑶回到偏院,轻手轻脚地换下夜行衣,藏好匕首。 冷水净面时,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下已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依然清亮。 这一夜的经历,恍如梦境。 她躺在床上,试图入睡。 但一闭眼就是那些黑衣人濒死时狰狞的面容,是谢沉戟满脸血污的样子,是裴临渊剑光如虹的身影…… 还有那个蛇形标记,她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母亲……你的死,究竟是谁害的……”沈凌瑶喃喃自语。 窗外,天色渐亮。 府中开始有了人声。 沈凌瑶翻来覆去,思绪如麻。 裴临渊说的“时机”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与永嘉郡主的婚期日渐临近,难道要等到木已成舟吗? 想到裴临渊会与萧玉璃同床共枕,会温柔以待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沈凌瑶胸口就像压了块大石,呼吸都困难。 她猛地坐起身,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不,裴临渊绝非任人摆布之人。 他今夜的行动证明,他正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那个蛇形标记,西域刺客,谢沉戟,还有所谓的萧玉璃,这一切背后,必定藏着惊天秘密。 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与她有关。 沈凌瑶走到窗前,望着初升的朝阳。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如果裴临渊不肯说,她就自己查。 母亲的身世,父亲的背叛,裴临渊的计划……所有的谜团,她都要一一揭开。 …… 裴临渊站在书房窗前,同样一夜未眠。 桌上摊着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记了几处地点。 仔细看,连起来恰是一条从西域到京城的路线。 地图角落,赫然绘着那个蛇形标记。 “主子,谢将军醒了。”严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孙神医说毒素已清,但需要静养。” 裴临渊点点头:“他说了什么?” “只说要见您,越快越好。”严青压低声音,“他说……血月将至。” 裴临渊瞳孔骤缩。 他猛地合上地图:“备马,我去去就回。”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 “加派人手看着偏院,别让她乱跑。” “主子是担心……” “我担心的事情多了。”裴临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尤其是现在。” 他大步离去,留下严青困惑地站在原地。 窗外,朝阳如火,却驱不散笼罩在定国公府上空的阴霾。 …… 沈凌瑶坐在梳妆镜前,心里七上八下,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一夜辗转,裴临渊那句“时机未到”让她如坐针毡。 “不能再等了。” 她霍然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然后迅速从箱底翻出一套小厮的衣裳。 沈凌瑶褪下柔软的绫罗,换上一身粗布,仿佛也褪去了几分束缚。 她将长发紧紧束成男子发髻,用深色布巾包好,再戴上那顶压得低低的灰扑扑幞头。 对着模糊的铜镜,她仔细易容成了普通小厮的模样。 这次她不需要小心才行。 可不能再被沈月薇撞个正着! 出门前,沈凌瑶从暗格里取出两个小巧的白玉瓶,里面装着上好的金创药,这是探望谢沉戟最好的借口。 …… 沈凌瑶像一只灵巧的猫,避开洒扫的仆妇,专挑花木扶疏的僻静小径。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带来一丝凉意,却浇不灭她心头的急切。 眼看后门在望,她甚至能听到门外街市隐约传来的叫卖声,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 “站住!” 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挡在了通往后门的必经小路上,正是严青。 他抱着臂,面色沉肃,目光锐利地扫过沈凌瑶这身打扮。 沈凌瑶心头一紧,面上却强作镇定,微微弓着腰,模仿着小厮粗嘎的嗓音:“严统领早!小的……小的奉老夫人之命,去东市采买些新鲜果子。”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严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上下打量着沈凌瑶,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粗陋的伪装,直抵她慌乱的心底。 “采买果子?” 他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 “府中自有专司采买之人,何须老夫人特意指派?更何况……” 他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沈姨娘,您不该出现在这里。” 调虎离山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姨娘”二字被他刻意加重,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沈凌瑶伪装出来的镇定瞬间崩塌。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眼中流露出被戳穿的难堪和急切:“严青!你既知是我,就该明白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沈姨娘!”严青厉声打断,声音虽低却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威势,“请您慎言!” 他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注意这边,才继续道,语气转为沉重。 “属下知道您心忧世子,但您更该明白自己的处境,皇上下的禁足令还在!府外多少双眼睛盯着定国公府,等着抓世子的错处?” “您今日若踏出这个门,一旦被宫中侍卫或郡主的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沈凌瑶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严青的话像冰冷的铁链,将她牢牢锁在原地。 “皇上正愁没有由头发作,”严青苦口婆心,声音里带着恳求,“世子爷眼下本就处境艰难,朝堂上弹劾不断,郡主那边虎视眈眈。” “您这一出去,若是被扣上‘抗旨不遵’、‘私通外臣’的罪名,您自己身陷囹圄事小,可整个定国公府,上至老国公、老夫人,下至满府仆役,都要被您牵连!” “到那时,世子爷他所有的谋划都可能毁于一旦!您忍心吗?” “牵连……整个裴家……”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凌瑶心上。 她眼前闪过老夫人慈祥的面容,闪过裴临渊疲惫却坚定的眼神。 她可以不顾自己,但怎能将整个裴家拖入深渊? 裴家待她不薄,老夫人更是给了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满腔的急切、不甘和寻求真相的渴望,在“连累整个裴家”这沉甸甸的现实面前,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像一只鼓胀的气球被瞬间戳破,沈凌瑶挺直的肩背颓然垮了下来,眼中燃起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浓浓的无力感和灰心。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后门,那扇门后就是通往真相的可能,此刻却像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我……”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了。” 严青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中也有些不忍。 但还是硬着心肠道:“请您回房歇息吧。谢大人那边,世子爷自有安排,也绝不会亏待了他。您安心等待便是。” 沈凌瑶没有再争辩,也没有再看那扇门。 她默默地转过身,像一尊失了魂的木偶,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沿着来路往回走。 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透骨的冰凉。 怀中的白玉药瓶贴着肌肤,冰凉一片,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回到偏院,她挥退了欲言又止的巧儿,独自关上了房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缓缓滑坐在地。 精心准备的伪装显得如此可笑,怀中的药膏成了无用的累赘。 她将脸深深埋入双膝之间,肩膀微微颤抖。 禁足令是皇权冰冷的枷锁,裴临渊的命令是无声的保护亦是束缚,而严青那句“连累整个裴家”,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被困住了,被身份,被皇命,被责任,被对裴家的那一丝不忍,牢牢地困在了这方小小的天地里。 真相仿佛唾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 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和巨大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只能蜷缩在这无人看见的角落,独自吞咽这份不甘与苦涩,等待那个不知是福是祸的时机。 窗外,鸟儿在枝头欢快地鸣叫,更衬得屋内死寂一片。 …… 半个时辰前。 “姨娘,您真要这么做吗?”巧儿攥着沈凌瑶递来的衣裳,手指微微发抖,“要是被发现了……” 沈凌瑶按住巧儿的肩膀:“你只需在严青面前露个面,然后立刻回房装睡。他见我还在府中,自然不会起疑。” 她将一套与自己常服相似的衣裙塞给巧儿。 “时间紧迫,快换上。” 巧儿咬着嘴唇,眼中满是挣扎。 她不过是个二等丫鬟,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哪做过这等胆大包天的事? 可看着沈凌瑶恳切的眼神,她最终点了点头。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勇敢的巧儿。” 沈凌瑶迅速帮巧儿梳起与自己相似的发髻,又取出特制的药膏为她易容成自己的样子。 铜镜中,巧儿的轮廓在精心修饰下,竟与沈凌瑶易容后一模一样,再加上两人身材差不多,足以以假乱真。 沈凌瑶一边叮嘱,一边换上巧儿的衣裙。 “遇到严青就假装慌张,然后要与他拉扯几句再回来。” 巧儿深吸一口气,突然抓住沈凌瑶的手:“姨娘,您一定要小心……若您出事,我……” “我不会有事。”沈凌瑶回握她的手,声音坚定,“我答应你,无论查到什么,天黑前一定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 巧儿听到门外有声响,于是起身走到窗边,发现严青正带着人在外面巡逻。 她有些后悔,心里很是紧张不安。 要是被发现就完蛋了…… 早知道就不跟姨娘换了,呜呜呜…… …… 谢府朱红色的大门在眼前闭合,沈凌瑶站在街角阴影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药瓶。 裴临渊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后——他果然在这里。 若此时以“巧儿”的身份求见,必定会与他撞个正着。 “后门……”沈凌瑶目光转向谢府西侧的小巷。 她拉起粗布头巾遮住半张脸,快步绕向宅院后方。 谢府后墙比想象中要高,墙头还插着防止攀爬的碎瓷片。 沈凌瑶退后几步,借着一棵老槐树的凸起纵身一跃,手指堪堪够到墙沿。 瓷片割破掌心,她咬紧牙关忍住痛呼,腰腹发力翻上墙头。 院内是个僻静的小花园,假山后隐约传来对话声。 沈凌瑶轻盈落地,迅速隐入一丛灌木后。 两名丫鬟端着药碗从游廊走过,她屏住呼吸,等脚步声远去才继续行动。 这身粗布衣裳在裴府还能蒙混过关,在谢府却显得格格不入。 沈凌瑶正思索对策,忽见一个绿衣小丫鬟独自走向偏院,手里抱着一叠干净衣物。 天赐良机。 墙外偷听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她悄无声息地跟上,在转角处一个手刀精准击中丫鬟后颈。 小丫鬟软倒前,沈凌瑶及时扶住她,轻声道了句“得罪”,便将人拖到假山后。 脱下巧儿的粗布衣裳,换上谢府丫鬟的嫩绿襦裙。 沈凌瑶将昏迷的小丫鬟藏好,又取了些药粉撒在她鼻下:“半个时辰后自会醒来。” 整理好衣襟,她端起那叠衣物,学着谢府丫鬟低眉顺目的姿态走向主院。 路上遇到几个仆役,竟无人起疑。 “听说了吗?咱们将军伤得很重……” “嘘,小声点!孙神医在里面呢,还有那位世子爷……” 两个婆子的窃窃私语飘入耳中。 沈凌瑶脚步不停,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向东侧一座独立院落,那里必定是谢沉戟的居所。 院门前站着两名侍卫,神情警惕。 沈凌瑶深吸一口气,端着衣物径直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侍卫横刀拦住。 “奴婢奉管家之命,给大人送换洗衣物。”沈凌瑶低头,声音细若蚊蝇。 侍卫打量她片刻,挥手放行:“快些出来,孙神医正在施针。” 院内静得出奇,沈凌瑶放轻脚步靠近正房。 窗纸微透,隐约可见两个人影。 她屏息贴墙,听见裴临渊低沉的声音: “血月将至,到底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一个虚弱却清朗的男声答道,想必是谢沉戟,“下个月圆夜,就是他们行动之时。” 沈凌瑶小心地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 屋内,谢沉戟半倚在床,面色苍白如纸,而裴临渊背对窗户而立,肩线紧绷。 “萧家一定与戎族有着密切的联系,负责萧玉璃身边不可能有那么多武功高强的西域暗卫。” 谢沉戟咳嗽两声,继续说:“这些年萧家为了利益,暗中勾结戎族……” 裴临渊突然转身,沈凌瑶连忙缩头。 只听他沉声道:“为何沈家有戎族的禁药?难道沈业与萧家……” 沈凌瑶心头一跳。 如果沈业暗中投靠萧家,那么必然也和戎族有牵连…… 屋内一阵沉默,随后是谢沉戟的叹息。 “不仅如此,我怀疑沈凌瑶的母亲很可能是我母亲的婢女……当年她们二人走散,我母亲病重离世,她的婢女带着一枚圣女符消失无踪……” 沈凌瑶如遭雷击,双腿一软险些跪倒。 母亲……竟然是戎族人? 那她为何会嫁给沈业! 裴临渊身形一震:“当年戎族皇帝以你母亲的血炼药,妄图一统天下,是裴谢两家一起灭了戎族,你父亲救下你母亲,然后与她成亲……事情过去这么久,皇上心里难免忌惮你的身份……” 谢沉戟苦笑:“哪怕我谢家忠心耿耿,可我身上毕竟有戎族血脉……皇上不会信任我,可你不一样,灭了萧家这件事,必须由你来做,不能给戎族余孽翻身的机会!” 裴临渊说道:“皇上不想看到裴谢两家联合,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外人面前扮演不合,可这次算是彻底暴露了。” “无妨,裴谢两家还有婚约,只要裴玉嫣和裴玉蓉两人闹大,我便可以借机退婚。” “你好好养伤,剩下的事交给我。” “嗯……对了,沈凌瑶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真相?” “现在还不行,知道的太多,反而会有危险……” “你确定?以我所见,沈凌瑶可不是一般女子。” “你倒是很了解我的女人。” 谢沉戟虽然身体虚弱面色苍白,可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抹邪笑。 “我倒是欣赏你这份自信……” 听着里面越来越无聊的对话,沈凌瑶顿觉无趣,然后转身悄然离开。 …… 夜风掠过巷弄,吹起沈凌瑶额前散落的碎发。 她紧贴着墙壁,心跳如鼓,直到确认身后没有追兵,才敢稍稍放缓脚步。 谢府方向的喧嚣已经远去,但谢沉戟的话仍在耳边回荡。 “不仅如此,我怀疑沈凌瑶的母亲很可能是我母亲的婢女……当年她们二人走散,我母亲病重离世,她的婢女带着一枚圣女符消失无踪……” 母亲是戎族人……那外祖父呢? 他们不是亲生父女吗? 或许可以去问舅舅…… 还有,沈业到底知不知道母亲是戎族的事? 如果知道的话……那么他杀害母亲的真相,绝不会那么简单! 沈凌瑶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曾给她唱歌一首歌,当时她根本听不懂那是什么语言。 现在想来,或许真的是西域歌谣! 再回沈家拿到沈业书房里的另外半块玉佩之前,得想办法把裴临渊拿走的那半块玉佩要回来。 只是该怎么要才能不引起他的怀疑? 沈凌瑶现在觉得,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她只想靠自己走这条路! 裴临渊表面上说不想让她涉险,实际上还是不信任她。 无论是怀疑她的忠诚,还是看不上她的能力怕她拖后腿。 都是对她的一种轻视。 …… 回到裴府后,沈凌瑶赶紧回了房间。 “姨娘,您可算回来了!” 巧儿一见到她立刻扑上去,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奴婢……奴婢快吓死了,严统领来查了两次,奴婢只敢蒙着头装睡,生怕他掀被子……” 沈凌瑶拍拍巧儿发抖的手背:“做得很好。” 她迅速脱下谢府丫鬟的衣裳,然后帮巧儿也清除了易容。 “巧儿,我还需要你帮最后一个忙。” 巧儿满眼疑惑:“什……什么忙?” 沈凌瑶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巧儿瞪大眼睛:“啊?这么晚了……不方便吧?” “照我说的做。” 沈凌瑶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 巧儿咬着嘴唇,最终还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凌瑶迅速换上素日穿的藕荷色襦裙,对着铜镜仔细检查易容,确定无误后,这才放心。 不多时,门外传来巧儿的声音。 “六少夫人,姨娘就在里面等您。” 沈月薇娇脆的声音里满是讥诮:“这么晚了叫我过来,该不会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吧?我可管不了太多,不过倒是可以跟我说说……” 她走了进来了,一眼便看到沈凌瑶正坐在桌前摆弄着手里的茶具。 整个人从容优雅,哪里有什么遇到困难的窘迫感。 刻意讨好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六少夫人,请用茶。” 沈凌瑶低头倒茶,然后双手放在桌上往前推了下。 举手投足时,发间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的蝴蝶步摇随之轻晃,在烛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彩。 沈月薇接过茶盏,目光却黏在那支步摇上。 沈凌瑶看得真切,那双杏眼里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化为浓稠的嫉妒。 这支步摇是老夫人所赐,据说曾是宫中赏赐的贡品。 “这茶……”沈月薇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睛仍不时瞟向步摇,“倒是好茶。” 沈凌瑶故作羞涩地低头,腕上一对翡翠镯子顺势滑出衣袖,翠色欲滴,水头极好。 她白嫩的指尖轻轻抚摸玉镯,笑容温柔妩媚。 “这镯子是世子爷前日赏的,说是南诏进贡的珍品。唉,我倒是不懂这些,只觉得香气特别……” 她故意将“世子爷赏的”几个字咬得轻柔婉转,果然见沈月薇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白。 这对镯子其实是聘礼中的,她见成色极好这才拿出来。 若普通炫耀,倒没什么稀奇,只有借裴临渊之名,才更能刺激沈月薇。 “这些东西就是宫里的娘娘也不一定有……姨娘戴这些……呵呵,也不怕折寿。” 沈月薇冷笑,语气很轻,可眼底却掩不住眼中的渴望。 沈凌瑶佯装惶恐,急忙取下步摇:“我觉得六少夫人说得太对了!像我这种卑贱之躯,怎配戴这样好的东西……” 她双手奉上步摇,眼底带着诚恳:“不如……不如六少夫人收着?这步摇上的红宝石据说是西域贡品,整个大周不过三支。你是尚书府千金,又是六少爷的夫人,天姿国色,也只有你才能匹配这等好东西。” 沈月薇明显一怔,眼中闪过怀疑,但很快被贪婪淹没。 她接过步摇,指尖轻轻摩挲着宝石:“果真是是上好的鸽血红……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是是是……哦对了,还有这镯子。” 沈凌瑶趁热打铁,褪下腕上翡翠。 “听世子爷说,是当年西域使臣献给先帝的贺礼,后来赏给了定国公府。” “老夫人说这颜色衬我……可我倒是觉得,只有六少夫人这样冰肌玉骨的美人,才配得上这样的珍品。” 沈月薇被这一连串的奉承捧得飘飘然,接过镯子就往腕上套。 翠绿的镯子衬着她雪白的肌肤,确实相得益彰。 她在镜前左顾右盼,眼中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 “你……”沈月薇突然转身,眯起眼睛,“为何突然对我这般好?” 沈凌瑶早料到有此一问。 她垂下眼帘,声音带上几分哽咽:“六少夫人果然聪慧……其实这些天我被禁足在此,想了许多,在这世上我举目无亲,世子爷即将迎娶永嘉郡主,那我在的处境就更加孤立无援……我实在害怕呀……” 她抬起泪眼,恰到好处地让沈月薇看到其中的恐惧与无助:“我也算得上是老夫人的孙媳妇,与六少夫人勉强算个妯娌,在这深宅大院里,奴婢只想寻个伴儿……” 她故意将“孙媳妇“三个字说得含糊,既满足沈月薇的虚荣,又不点破自己姨娘的身份。 沈月薇果然被取悦了,很轻易地放下所有防备。 她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你倒是个明白人。” 她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 “永嘉郡主可不是好相与的,等她过门,你这种.……” 说到这里,她轻蔑地扫了沈凌瑶一眼,啧啧摇头。 “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沈凌瑶一脸愁容地叹息:“唉……所以以后还请六少夫人多多关照。” 说着又取下一对珍珠耳坠:“这是南海明珠,一年只得十颗。二小姐若是不嫌弃……” 沈月薇几乎是抢过耳坠,迫不及待地戴上。 镜中的她珠光宝气,确实比平日更加明艳动人。 沈凌瑶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想起小时候沈月薇也是这样,总是抢走她最喜欢的首饰和玩具。 “算你识相。”沈月薇心情大好,“以后在这府里,本夫人会照应你一二。” 沈凌瑶感恩戴德地福身,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多谢六少夫人,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 沈月薇正对着铜镜调整耳坠,漫不经心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禁足无聊,能否请六少夫人以后常来我这里走走,我也好给你多备些礼物。” “这都是小事儿~你看你送我这么多礼物,我也没个回礼,要不以后我们就姐妹相称如何?” 沈月薇被哄的高兴,为了以后的好处,自然也不会再给沈凌瑶脸色。 “那太好了,我比你年长几岁,那以后我就叫你妹妹了。” “好姐姐……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夫君该担心了。” “好,那我送你到门口。” 两人笑着走到门口,看上去仿佛真是亲如姐妹。 可一扭过脸去,沈月薇面露不屑地撇撇嘴,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里暗暗想着。 区区青楼里出来的烂货也配叫我妹妹……等我好处拿够了,谁还跟你姐妹相称,哼! 而沈凌瑶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慢慢消失,目光也变得无比深沉。 ……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凌瑶坐在软榻上,手中的银针穿梭如飞,一朵凌霄花渐渐在锦缎上成形。 这已经是连续第十二日,沈月薇准时在午时初刻踏进她的院门。 “妹妹今日来得早。”沈凌瑶头也不抬,唇角却勾起一抹浅笑。 多日的“姐妹情深”戏码,她已能将亲昵与算计完美融合在每一个表情里。 沈月薇一袭鹅黄纱裙,发间簪着昨日从沈凌瑶这里“得”来的金镶玉步摇,腕上翠镯随着她拂开珠帘的动作叮咚作响。 这些都是这些日子从沈凌瑶处搜刮的“战利品”。 “闲来无事,便早些过来。” 沈月薇的目光在屋内逡巡,最终落在沈凌瑶新换的珊瑚耳坠上。 “这耳坠倒是别致。” 沈凌瑶心中冷笑,手上却麻利地取下耳坠。 解开禁足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妹妹好眼光,这是南海珊瑚所制,据说十年才得这么一对。我戴着着实浪费,不如……” 她故意拉长声调,看着沈月薇眼中迸发的贪婪光芒。 “送给妹妹?” 沈月薇假意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嘴上这么说,可她的手却已经伸了过来。 “妹妹跟我还客气什么。”沈凌瑶将耳坠放在她掌心,指尖轻轻一点,“这颜色衬妹妹的肤色,比戴在我身上强多了。”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日都在重复。 起初沈月薇还会装模作样地怀疑沈凌瑶的动机。 如今却已理所当然地将这院子当成了自己的珠宝匣,想来便来,看中什么便拿。 沈凌瑶乐见其成——每一件首饰送出去,沈月薇的戒心就降低一分,透露的秘密就多一分。 “听说皇上解了你的禁足?”沈月薇对着铜镜戴上新得的耳坠,状似无意地问道。 沈凌瑶手上针线不停:“昨日刚传的口谕。”她抬起眼帘,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困惑,“也不知为何突然……” “自然是看在永嘉郡主的面子上。” 沈月薇得意地扬起下巴。 “七日后便是大婚,总不能还关着新郎的妾室,显得郡主不够大度。” 沈凌瑶指尖一颤,银针扎破指腹,渗出一粒血珠。 她佯装镇定地将手指含入口中,心中却掀起惊涛。 七日后! 裴临渊与萧玉璃的大婚竟定得如此之近! 而他这些日子音讯全无,是在谋划什么,还是已经认命? 当初他选择帮自己,就是为了解除婚约。 可现在,她的存在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这是不是意味着,裴临渊放弃她这枚棋子,所以这么久才不闻不问? 难道是打算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 这倒是像裴临渊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冷血冷情,沈凌瑶还不致于天真到以为裴临渊会爱上自己。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互相利用。 “妹妹脸色不太好?”沈月薇凑近,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莫非是惦记着世子爷?我可听说他好久没来看你了。” 沈凌瑶低头掩饰眼中情绪:“世子爷公务繁忙,又要为大婚做准备,自然没空来看我……只是……” 她欲言又止,面露为难。 “只是?”沈月薇好奇地询问。 沈凌瑶叹气:“只是我担心郡主过门后,会不会容不下我……” 沈月薇轻笑一声,安慰道:“放心吧,若你乖乖听郡主的话,或许能有条活路。” 沈凌瑶心头一跳。 这么说,萧玉璃已经打算让她死了? 沈月薇怎么知道? 而且,她在自己这里得了那么多好处,可话里话外还是向着郡主。 难道沈家真的是萧家的狗腿子? “妹妹说的是,多谢提点。” 沈凌瑶有些无力斜倚着引枕,放下手中的绣活儿。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禁足这些日子,她刻意减少饮食,原本就纤细的身形更显单薄,素白的衣裙松松挂在肩头,露出一截如玉的颈项。 “妹妹这身衣裳真是越发素净了。”沈月薇坐在对面,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茶几。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鲜艳的桃红,发间插满了从沈凌瑶这里搜刮来的金钗玉簪。 可是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装扮,都比不上眼前人那种病弱西子般的风韵。 沈凌瑶轻咳两声,唇角微扬:“妹妹说笑了,我这样的身份,哪配穿红着绿……”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六少爷安。”小丫鬟在门外行礼。 沈凌瑶眸光微闪,迅速垂下眼帘。 裴景瑜,她曾经的未婚夫,如今沈月薇的夫君,他怎么来了? 门帘掀起,裴景瑜一袭靛蓝锦袍踏入屋内。 他面容俊朗,眉目间与裴临渊有三分相似,却少了那份凌厉,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风流气度。 “月薇,原来你在这里。”他笑着走向沈月薇,目光却不自觉瞟向窗边,“大夫人让我来问问,送给兄长和郡主的新婚贺礼,可准备好了?” 话说到一半,他的视线落在沈凌瑶身上,突然顿住了。 只见软榻上的女子温婉优雅,阳光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如同一幅精心绘制的仕女图,柔弱又美好。 “六少爷安好。”沈凌瑶微微颔首,声音轻若蚊蝇。 她是裴临渊的姨娘,也算是裴景瑜的嫂子。 按礼数,她无需起身。 只是,她保持这种姿态,反而更显的柔弱,就连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也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如此姿色,实在是难以让人抗拒。 裴景瑜喉结滚动了一下。 先前见沈凌瑶他只觉得清秀,性格有趣。 可今日一见,倒有几分理解,为何裴临渊这种不近女色的冰山,能为她倾倒。 “夫君?” 沈月薇敏锐地察觉到裴景瑜的失神,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她猛地站起身,故意挡在他视线前。 “贺礼我早选好了,不如我带你去看看?” 裴景瑜这才回神,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啊?好……” 他点点头,可目光却仍忍不住越过沈月薇,看向沈凌瑶。 “听说默瑶姑娘的禁足解了?” 沈凌瑶心中冷笑。 当初在尚书府,裴景瑜对她这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避之不及,如今倒关心起她这个嫂子的禁足解了没。 真是可笑。 “多谢六少爷关心。”她低眉顺目,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郡主宽容,我这才重获自由。” 见两人说起话来,沈月薇一把挽住裴景瑜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 “夫君,我们该走了,还要去给祖母请安呢!” “哦,好……” 裴景瑜嘴上答应,可眼神盯着沈凌瑶,身体更是一动不动。 沈月薇拽了几下,有些生气。 “夫君!”她声音拔高,“你到底走不走?” 裴景瑜这才收回目光,勉强笑道:“走,这就走。” 只是临走前,他又深深看了沈凌瑶一眼,那目光实在是让人不适。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沈凌瑶勾起唇角。 如此不存粹也足够贪心的两个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亲如姐妹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巧儿端着红漆食盒进来时,沈凌瑶正对镜系着月白色衫子的最后一根衣带。 铜镜中映出她刻意描画的憔悴妆容,眼下用铅粉淡淡扫出青影,唇色也压得极淡。 “姨娘这是要去哪儿?”巧儿将食盒放在小几上。 沈凌瑶从妆匣取出一支素银簪子,缓缓插进挽起的发髻:“自然是去给老夫人请安。” 她指尖抚过特意选的凌霄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算起来,我已有小半个月未陪老夫人用膳了。” 巧儿急得去拦她手臂:“可方才六公子带着六少夫人刚过去……” “所以才更要去。” 沈凌瑶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 …… 万寿阁。 沈凌瑶进门时,沈月薇正捧着甜白瓷盏给老夫人斟茶,藕荷色裙裾在青砖地上铺开如花瓣。 裴景瑜在一旁说着边关趣事,努力哄着老夫人。 可惜,老夫人脸色沉冷,丝毫不给他们夫妻二人好脸色。 满室尴尬中,侍女突然通报:“默瑶姨娘来了。” 帘子一挑,沈凌瑶素衣素钗地走进来,在满堂锦绣间反倒格外扎眼。 她行礼时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像株被风雨摧折的凌霄花。 “快起来!”老夫人推开沈月薇递来的茶,伸手就去扶,“怎么瘦成这样?巧儿没好好伺候?” 沈凌瑶就势跪坐在老夫人脚边锦垫上:“是我自己没胃口。” 她眼角余光扫过沈月薇瞬间僵硬的指尖,莞尔一笑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茶盏。 然后端到老夫人面前。 “祖母,快尝尝。” 老夫人刚才一直懒得接,见到是沈凌瑶送来的,这才接过来喝了一口。 “好……” 老夫人放下茶盏,满眼慈爱地看着她。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沈凌瑶有些委屈地望着老夫人:“祖母,这几日我整天提心吊胆,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茶饭不思,快要愁死了……” 然后她话锋一转,挽住了沈月薇的胳膊。 “多亏了六少夫人,她时常来看望我,不仅送点心,还总是安慰开导我,这才让我挺过来呢。” 老夫人一听,这才将眼神分给沈月薇,目光也变得温和起来。 “不错,月薇是个心地善良的。” 听到老夫人夸奖自己,沈月薇愣了一下,激动地扬起嘴角。 “祖母……这都是孙媳应该做的。” “你们年龄相仿,又都是裴家的媳妇儿,以后要互帮互助,看到你们和睦,我也放心。” “是,孙媳一定听祖母的话。” 沈凌瑶也跟着点头:“祖母放心,我们好着呢。” 老祖宗露出欣慰的笑容,不经意发现她们二人头上的发簪都是凌霄花。 区别是一金一银。 不由好奇:“你们这簪子都是一对的?” 沈月薇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头发的金簪,又看向沈凌瑶头上的银簪,眼底闪过惊讶。 “这都被祖母发现了!” 沈凌瑶笑嘻嘻地搂紧了沈月薇的胳膊。 “我们姐妹二人,现在可好得很,有好几支簪子都是同款呢。” 沈月薇也忙点头:“是啊是啊……” 屋内气氛逐渐热络起来,老夫人不仅神色变得轻松,就连话也多了起来。 她原本是不愿理会沈月薇,毕竟,谁家好姑娘会抢走姐姐的婚约? 可是因为沈凌瑶,老夫人连带着对她有了好脸色。 沈月薇心中欢喜不已,对沈凌瑶也更加信任了几分。 几个人正说笑,突然,珠帘划拉作响。 “祖母这儿好热闹!” 裴玉蓉像只粉蝶般扑进来,身后跟着满脸阴郁的裴玉嫣和端庄微笑的二夫人王氏。 裴玉蓉亲热地挨着沈凌瑶坐下:“默瑶嫂嫂今日终于出来了,前些日子送去你房里的杏脯可还喜欢?” 沈凌瑶笑着捏捏她的脸,点头说道:“当然喜欢,甜得很,让我心情都好了不少。” 话音刚落,裴玉嫣甩着帕子坐在沈月薇身侧,故意扬声道:“裴家什么时候这般没有尊卑了?一个妾室,也配坐祖母跟前?” 说完还不忘补了一句:“等永嘉郡主过了门,某些爬床的玩意儿就该发卖了!” 满室骤然一静。 老夫人重重放下茶盏:“世子的婚事,轮得到你插嘴?” “孙女不敢。”裴玉嫣梗着脖子,“只是郡主金枝玉叶,眼里最容不得沙子,像沈凌瑶这种青楼出身的贱人,就该早点滚回……” “啪!” 谁也没想到沈凌瑶会突然出手。 就连挨了一巴掌的裴玉嫣也是愣在原地,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你……” 眼看她正要发怒,沈凌瑶却勾勾唇角,一脸云淡风轻地打断了她。 “三小姐恕罪。”她声音却清亮,笑意不达眼底。“刚才突然瞧见你脸上停了只毒蚊子,一时情急,这才打了上去,你可别见怪。” 裴玉嫣气得脸都绿了,也不顾体面,尖叫着要扑上去。 裴玉蓉见状,赶紧阻拦。 一时间,屋子里混乱不已。 “够了!都给我跪下!” 老夫人突然拍着桌子怒吼。 一群人这才安静下来,都低着头丧气地跪在地上。 “祖母,是我不好,我不该多管闲事……”沈凌瑶委屈地红了眼眶。 裴玉嫣却一脸气愤:“祖母,这贱人分明是故意……” “好了!”老夫人打断她,“都给我闭嘴,该用膳了。” 老夫人扶着拐杖起身。 “默瑶坐我身边伺候。” “是。” 沈凌瑶笑着起身,悄悄对着裴玉嫣挑眉,眼神极其挑衅。 裴玉嫣气得咬牙切齿,手中的绢帕都被她撕开了一条口子。 …… 午膳后,沈凌瑶故意放慢脚步走在回廊上。 秋阳透过紫藤花架斑驳地洒在青石板上,她数着自己的脚步声,果然在转过第三根廊柱时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默瑶姐姐留步!” 沈凌瑶转身时已换上惶恐神色,对着追来的沈月薇和裴景瑜福了福身。 “六少爷,六少夫人。” 沈月薇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腕间金镯硌得人生疼:“今日多亏姐姐在老夫人面前周旋。” 裴景瑜摇着折扇轻笑,目光却像毒蛇般在沈凌瑶颈项间游走:“薇儿说得是。祖母平日最厌生人近身,倒对你青眼有加。” 毒杀计划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沈凌瑶低头掩去眼中讥诮,这对豺狼夫妻倒是演得情深。 她故意让声音带上哽咽:“唉,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能得老夫人垂怜,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呀,原来姐姐身世这般可怜。”沈月薇假意拭泪,发间金步摇晃得刺眼,“我爹娘待我如珠似宝,明日恰是母亲生辰,我还想回府探望呢。” 沈凌瑶指尖猛地掐进自己掌心。 明日竟是那个毒妇的生辰! 母亲才去世不久……那女人就已经霸占了夫人的位置,如今,还有脸过生辰宴…… 想到这些,她强压下心底的恨意,面上撑起一抹微笑。 “妹妹真是好福气。”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对了,既然是你母亲的生辰,我怎么能不准备些厚礼,明日还请妹妹代为转交,聊表我的心意。” 裴景瑜突然合拢折扇:“何必麻烦?薇儿方才还说,想请你同去呢。” 沈月薇脸色一僵,显然没说过这话。 但当着裴景瑜的面,她很快娇笑起来:“瞧我这记性!姐姐不如随我回府住两日?母亲最爱听你这样的伶俐人说话。” 沈凌瑶心中冷笑,面上却点头答应。 “那我就厚颜叨扰了。”她福身时发间银簪闪过寒光,“正好我那里还有最后一套贵重的头面,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妹妹的母亲配得上了。” 沈月薇笑得更开心,眼底满是贪婪。 “那咱们明日角门见,姐姐可别穿的这么素净了,也打扮打扮。” “好。” ……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沈凌瑶白嫩的指尖捏着一个瓷瓶。 里面的红色毒液正滴在鎏金血玉头面的凤凰上。 赤色液体顺着宝石纹路蜿蜒而下,像一道血泪渗入那些肉眼难见的细孔。 “柳氏……你一定很得意吧?坐上了我母亲的位置……是不是夜里做梦都能笑醒?” 她轻声呢喃,用丝帕轻轻擦拭着已经看不出痕迹的宝石。 “既然你已经成了沈夫人……是不是也该像我母亲那样,七窍流血而亡呢?” 窗外秋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仿佛亡魂不安的呜咽。 沈凌瑶将头面放回宝匣,忽然听见院中传来侍卫行礼的声音。 她瞳孔骤缩——这个时辰,能直入她院落的只有…… 门扉轰然洞开,裴临渊披着夜露站在月光里,玄色大氅下露出半截绣着暗纹的箭袖。 大半个月不见,他下颌线条越发凌厉,冷戾的目光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阴沉。 “世子?” 沈凌瑶猛地合上宝匣,瓷瓶已经被她收入袖子里。 裴临渊的目光扫过她的小动作,突然反手扣上门闩。 “咔嗒”一声,沈凌瑶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听说你明日要去沈府。” 他踱步到案前,指尖抚过宝匣上精致的凌霄花纹,“要将这个送人? 沈凌瑶喉咙发紧。 毕竟,这套头面可是裴临渊送给她的嫁妆里最值钱的一套。 之前没有给沈月薇,就是为了明日用在柳氏的身上。 不能给裴临渊发现。 她突然莞尔娇笑,起身贴近,语气温温柔柔的,勾人心弦。 “世子深夜前来,就为查人家的妆奁?” 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他腰带,眉眼低垂妩媚尽显。 “还是说这大半个月不来看我……是去了其他姑娘房里?” 裴临渊擒住她手腕一拽,沈凌瑶踉跄跌进他怀里。 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耳畔,说出的却是最冰冷的话:“我知道是你傻了裴清婉。” 沈凌瑶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他知道了! 思绪百转千回,她手心摸出一根银针,却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你还真是个面若桃花心如蛇蝎的女人!” 她抬头,正撞进裴临渊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里没有预料中的震怒,反而闪烁着一种她看不清的情绪 “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杀了裴清婉?” 裴临渊并没有回答,只是眼神落在那匣子里,语气冷淡嘲讽:“你以为用这种方法,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柳氏?”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她继续装傻,因为根本摸不清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她不敢暴露自己的内心,更不敢把全部的心思告诉他。 万一……他根本不愿意帮忙,甚至还会拆穿她。 这种背叛是致命的,她不敢冒险。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是黑市少见的毒药鬼见愁,你知不知道这种毒药的根源是最好追溯的?” 裴临渊一把捏起她的下巴,眸色微动,语气深沉。 “不出半日,大理寺就会在黑市查到你****的消息……” 沈凌瑶惊愕地看着他,心中充满疑惑。 他这是在提醒?还是在阻拦? 无论如何,她现在谁也不信! “世子爷,您何必管我这些闲事?” 裴临渊的拇指抚过她眼下伪装出的憔悴青影,力道大得几乎擦破易容。 “你现在不能动沈家任何人。” “为什么?”沈凌瑶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质问。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因为沈家每个人的脑袋,都值黄金万两。” 窗外传来更鼓声,沈凌瑶突然清醒。 他在利用她! 什么黄金万两,分明是冲着沈家某样东西。 难怪,这么久也不见他帮忙查自己母亲的事。 “世子高看奴婢了。”她后退半步,宝匣在身后发出轻响,“这等危险的事,我可不敢做……” “沈凌瑶!”裴临渊突然连名带姓唤她,“想不想知道,你母亲在那所谓的宝藏里,藏了什么?” “你知道?”沈凌瑶蹙眉看着他。 裴临渊点头:“你母亲有半张西域叛党的名单,而另外半张,则在你父亲手里!” 裴临渊突然抽剑挑开宝匣,鎏金头面在月光下泛着血色的光。 “明日你毒杀柳氏。我的计划就会落空。” 说着,他用剑尖轻佻地挑起她下巴。 “你若敢这么做,我现在就把你捆去沈府,换朝廷通缉的赏银,如何呢?” 沈凌瑶盯着近在咫尺的剑锋,突然笑了。 她伸手握住剑刃,鲜血顺着雪白手腕淌进袖口:“世子爷,您漏算了一件事。” 她凑近他染血的剑尖,吐气如兰。 “收留逃犯,也是重罪,真要把我逼急了,我倒是愿意拉着整个裴家做垫背!” 裴临渊瞳孔猛地收缩。 你不信我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那祖母呢?” 裴临渊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像一把钝刀生生劈开满室风雨。 “你这一去,可想过会连累多少人?” 沈凌瑶呼吸一滞。 老夫人慈祥的面容浮现在眼前,那个会偷偷往她手里塞蜜饯的老人,那个在她被人欺负时,坚定护着她的老人…… 她不由想到自己的祖母,沈业的母亲。 那个重男轻女,对所有人都非常刻薄的老人。 就连沈业都受不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在她小时候,就把祖母送回乡下了。 从小到大,沈凌瑶只感受过外祖父和母亲的关爱。 老夫人,是唯一一个在母亲和外祖父死后,还对她有所庇护的长辈。 所以,她才用这种隐蔽的方式去复仇,才会隐姓埋名改变容貌躲在裴家。 “我……” 沈凌瑶唇瓣轻颤,她的手摸到袖中冰冷的瓷瓶。 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惨死在棺材里的画面。 七窍流血、面目青黑,就连指甲里都是血痕,她生前毒发时,一定很痛苦。 “我当然在乎!” 沈凌瑶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鬼火般的幽光。 “所以更要去!” 她手指攥紧毒瓶,瓷片硌得掌心发寒。 “老夫人待我如亲孙女,可我的母亲呢?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害她的那些人,依旧逍遥法外。” “你以为我不想光明正大地讨公道?可我没有办法!黑市已经遍布沈业的人,我几次避开你的眼线去黑市。” “每次一问到断魂散就会被人追杀!所以我没办法,只能选择别的方式!无论能不能自证清白,我都要沈家人血债血偿!” 暴雨拍打着窗棂,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裴临渊看着她,眸底的阴沉逐渐模糊,他将她抱进怀里。 “我会处理。”他声音暗哑,“再给我一些时间。” 沈凌瑶冷笑出声,笑声混着雷声格外瘆人。 “还要我等多久?等到郡主嫁入裴家,将我踩在脚下,让我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我会护着你!” “谁也护不住我!” 她一把推开裴临渊,转身走到门前。 “世子爷,我决定了,遵从您最开始给我的选择,离开裴家。” 她说着,抽出一把匕首,寒光映着脸上交错的泪痕。 “今夜之后,我沈凌瑶的仇……”刀尖划过两人之间的空气,“与您再无干系!” 裴临渊看着那道雪亮刀光,忽然想起边关的传说,若用仇人血淬刀,必成不死不休的凶刃。 此刻的沈凌瑶,就像那把出鞘的刀。 “你当真……”他喉结滚动,“不信我?” 沈凌瑶的回答是割断一缕青丝。 发丝飘落在裴临渊靴前,像一道斩断过往的符咒。 “信过。”她笑得凄艳,“在您收留我的那一夜,我信得把自己整个人都交给您。” 她将匕首突然转向自己心口。 “可结果呢?你对我的利用从未停止!” 裴临渊胸口如遭重击。 他们之前确实只把沈凌瑶当做解除婚约的工具,甚至不惜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以此,让萧玉璃将所有矛头对准她。 自从她来到裴家,所受到的伤害和危险,也都是他间接造成的。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沈凌瑶总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挥散不去。 起初,他只觉得不适。 自己怎么会对一个这样卑劣又有心机的女人动心? 她为达目的,不惜以身相许。 可她并没有多少真心。 如此女子,他曾有过不屑。 可后知后觉才发现,那不过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动心的假象罢了。 其实,他非常欣赏她。 哪怕她步步为营,以色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些,他统统欣赏。 京城贵女,不乏纯白善良,不缺温柔妩媚,亦有才华出众,还有像萧玉璃那样位高权重的女子。 他唯独,对沈凌瑶动了欲。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情? “阿瑶……我真的有苦衷。” “我也有苦衷。” 沈凌瑶讥诮地挑眉:“世子爷不会是把我当成那种任人哄骗的傻姑娘了吧?” 一道闪电劈亮半个夜空,刹那间照亮裴临渊苍白的脸。 他终于明白,为何现在的沈凌瑶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仇人。 自己在她心里,只怕已经不再是救世主,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会证明。”他拿出玉佩放在桌上,是当初沈凌瑶交给她的那一半。 “最多下个月,若沈业未死……”他深深望进她眼底,“你就用这把匕首,了结我。” 沈凌瑶瞳孔骤缩。 她没想到裴临渊会说这么重的话…… 可是,一个只会让她等的男人,有什么可信度? “算了吧,世子还是请回吧。” 门开合的声音混在雨声中几不可闻。 裴临渊眼底闪烁着不明的情绪,张了张嘴,却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他勾起一抹苦笑,低着头大不离开。 房门被关上,沈凌瑶缓缓滑坐在地,手中匕首也落在身旁。 而门外,临渊的身影久久立在雨中,直到她吹灭最后一盏灯,才真正离开。 晨光熹微中,沈凌瑶一袭藕荷色罗裙出现在角门,发间那支鎏金步摇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金光。 她怀中抱着精致的紫檀宝匣,指尖在匣盖的暗纹上无意识摩挲。 里面装的,正是昨夜淬过毒的鎏金血玉的凤凰头面。 “阿瑶姐姐总算来了!”沈月薇从马车窗探出头,蜜糖般的嗓音有些腻人,“还以为你舍不得世子爷呢,听说他昨晚去了你那里?” 裴景瑜闻言掀起车帘,目光冷淡,可又像是黏腻的浆糊,缓缓滑过沈凌瑶纤细的腰肢。 沈凌瑶福了福身,笑着回答:“让二位久等了,实在是准备贺礼耽误了时辰。” 说完,她一手夹着匣子,一手扒着门框上车。 裴景瑜就坐在入口的位置。 沈凌瑶一弯腰,发鬓边步摇垂下的珍珠流苏便轻轻扫过他的手背。 男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她却只当毫无察觉,眼角余光瞥见沈月薇瞬间绷紧的下颌,心中冷笑。 这就受不了了? 可你抢我婚约,放火烧死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日。 沈月薇,等着吧。 我们之间的仇恨,迟早也是要清算的! 梨花带雨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沈月薇突然亲热地拉住她的手,自己往中间一挪,让她坐在旁边。 明显是有意隔开了沈凌瑶和裴景瑜的距离。 “快坐下,我特意给你留了宽的位置呢。” 车厢内熏着浓烈的香气,沈凌瑶刚坐下就有些不适。 沈月薇与裴景瑜竟并肩靠坐着,两人甜甜蜜蜜,互相说着小话。 似乎完全没有把沈凌瑶当回事儿。 毕竟是新婚夫妻,如胶似漆倒也正常。 可是沈凌瑶却觉得可笑又可恨。 沈月薇为了嫁入裴家,抢走她的婚约,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早早就勾引起了裴景瑜,与他暗通款曲,只等着自己死后,接过婚约,两人光明正大在一起。 裴景瑜也是畜生! 明明有婚约在身,却跟未婚妻的妹妹勾搭在一起。 这种男人,亏得还伪装成了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 真真是个衣冠禽兽! 若裴临渊这个世子爷是薄情寡义,那么这个裴家的六少爷,就是真的狼心狗肺。 沈凌瑶垂眸,掩盖着快要溢出的鄙夷,双手紧紧抱着宝匣。 那红木贴在膝头微微发烫,好像在时刻提醒她,自己前世似的究竟有多惨。 那些炙热的火光,沸腾的热浪,将她的皮肤一寸寸烧成泥……那种剧痛。 这辈子一定要让沈月薇和裴景瑜二人也亲身体会,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姐姐这匣子真精致。”沈月薇突然倾身眼底满是好奇和贪婪,“里面装的什么好东西?” 沈凌瑶闻到她身上熟悉的甜腻香气——那是柳氏最爱的“醉仙桃”。 母亲去世那日,整个灵堂都弥漫着这种味道。 她胃里一阵翻涌,却笑得愈发柔媚:“自然是好东西,毕竟是为你母亲准备的。” “哎呀!”马车突然颠簸,沈月薇“不小心”撞在沈凌瑶的身上。 宝匣子掉在地上,她也惊呼着扑进裴景瑜怀中。 “好痛,我的手碰到匣子了……” 沈月薇委屈巴巴地看着裴景瑜,沈凌瑶则弯腰捡起匣子,第一时间打开缝隙看了看。 还好,头面完好无损。 裴景瑜冲着车夫怒斥了几句,然后又轻声安抚怀里的人。 沈月薇也不知打得什么主意,拿出水壶打开盖子递给沈凌瑶。 她笑着说道:“姐姐吓到了吧?都怪我没坐稳,你喝口水压压惊。” 沈凌瑶不明所以,但下意识伸手去接水壶。 就在手指快要碰到的时候,沈月薇突然松手。 水壶掉落下来,砸在了沈凌瑶的怀里,里面的热水泼湿了她的衣衫。 “哎呀!” 沈月薇急忙惊呼,身体却没有任何行动。 “姐姐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沈凌瑶面不改色,将水壶捡起来还给她,笑着摇头:“无碍,就是衣服湿了,只怕见了你父母要失礼。” 沈月薇勾唇,心想着让她在裴景瑜面前出出丑,这样她才能放心。 谁知下一秒,沈凌瑶突然解开腰间系带,说了一句:“失礼了。” 便直接将外衫整个脱下! 只余素白中衣裹着玲珑身段。 然后,她拧干了湿漉漉的衣摆,这才有穿上。 裴景瑜盯着她凹凸有致的胸口,眼底闪烁着一抹炽热的目光。 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一个前凸后翘、身姿婀娜的美人儿。 就连裴临渊那种冰山都能为她倾倒,更何况裴景瑜本就是个表面清高实则好色的小人。 沈月薇倒吸一口冷气。 有些生气地攥紧了拳头。 “姐姐,你这么做怕是不妥吧?”她冷声问道。 沈凌瑶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笑着说:“二位莫怪,实在是这么湿着下了车,会让人笑话,咱们坐的毕竟是裴家的马车。” 说着她不经意露出手腕上突前画好的疤痕。 然后装作惶恐解释:“抱歉,奴婢在青楼时,已经习惯了这些,忘了你们……” 她垂眸掩去眼中寒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裴景瑜喉结滚动,搂着沈月薇的手不自觉收紧。 沈月薇吃痛,突然抓起沈凌瑶的手腕:“姐姐这伤……” “都是旧伤了。”沈凌瑶任由她检查,声音轻得像羽毛,“之前刚入青楼抵死不从,被老鸨吊起来打了三日。” “后来呢?” “后来我被推上花魁榜拍卖,多亏世子爷出手相救,否则……唉……” 她难过地垂眸,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泪滴。 看起来更加可怜。 “那姐姐还真是……幸运呢。”沈月薇眸色微动,悄然攥紧拳头。 沈凌瑶心中冷笑。 男人自古对救风尘有着很强烈的兴趣。 尤其是看到这么一个梨花带雨的美人,被别的男人所救。 想必裴景瑜心里,也是充满了期待。 对付这种伪君子,可比对付裴临渊那种真冰块要容易多了。 …… 马车稳稳停在朱漆大门前。 沈凌瑶抱着宝匣的手指微微发颤,鎏金铜钉还是那样亮得刺眼,门槛上那道划痕依旧明显。 “到了。”沈月薇欢快地掀开车帘,阳光流水般泻入车厢。 沈凌瑶恍惚抬头,檐下那对青铜风铃正在秋风里叮当作响。 十年前母亲抱着她在这里挂铃铛。 她说“瑶儿听,这是家的声音”…… 如今,物是人非,大门没变,房屋没变,可又一切都变了! 一滴温热突然砸在手背。 沈凌瑶惊觉自己竟落了泪,慌忙用袖子去擦。 而记忆也像开了闸的洪水涌出。 母亲站在台阶上向她张开双臂的模样恍若在昨日。 “姐姐……”沈月薇眯起眼,蔻丹鲜红的指甲掐进沈凌瑶腕间,“你怎么突然伤感起来了?” 沈凌瑶猛地回神。 眼前哪还有母亲的影子? 只有门房谄媚的笑脸,和影壁上新绘的牡丹,盖住了母亲最爱的凌霄花图。 “是我失态了。”她低头掩饰泛红的眼眶,“只是我太羡慕二小姐能归家……” 她喉头哽咽着滚动。 “而我却连家在哪里……都不记得了。” 沈月薇嘴角抽了抽。 这贱婢装可怜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 她甩开沈凌瑶的手,故意高声笑道:“姐姐说笑了,世子爷的床榻不就是你的家么?” 送上贺礼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几个路过的丫鬟掩嘴窃笑。 沈凌瑶却恍若未闻,目光黏在东南角那扇雕花窗上。 那是母亲平日里绣花的地方,如今窗棂漆成了艳俗的朱红色,窗台上摆着柳氏最爱的牡丹盆景。 “薇儿。”裴景瑜突然揽住沈月薇的腰,目光却黏在沈凌瑶苍白的脸上,“别为难阿瑶姑娘了。” 他意有所指地摩挲沈月薇的腰佩。 “毕竟……她可是带了厚礼呢。” 沈凌瑶闻言收紧怀抱,宝匣边缘硌得胸口生疼。 那里面的鎏金血玉头面浸透了毒药,只等柳氏戴上半日,毒素就会从皮肤渗入五脏…… “呀!母亲来接我们了!”沈月薇突然雀跃起来。 沈凌瑶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她机械地转身,看见柳氏穿着绛紫色团花褙子站在垂花门下。 金镶玉的抹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是母亲生前最爱佩戴的首饰! “这位就是默瑶姑娘吧?”柳氏笑吟吟地走来,身上“醉仙桃”的香气熏得沈凌瑶几欲作呕,“听薇儿说,你特意给我备了礼?” 沈凌瑶死死咬住舌尖,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扯出笑容。 “妾身拙礼,恐难入夫人眼。”她递出宝匣的手稳得出奇,“愿夫人……福寿绵长。”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柳氏却浑然不觉,迫不及待地打开匣子,却在看到里面东西的时候眼睛瞬间明亮。 “天,这……这也太贵重了,这头面当真精巧!” 她捧着宝匣的手指都在发颤,凤凰眼睛上的血玉在阳光下流转着妖异的光泽。 一时间,柳氏眼角笑纹堆叠,连带着对沈凌瑶说话都柔了三分。 “阿瑶姑娘有心了,看来你对我们家月薇是真好。” 沈月薇见母亲欢喜,立刻亲昵地挽住沈凌瑶的手臂:“我就说阿瑶姐姐最懂母亲喜好。” 沈凌瑶怯生生地福身:“夫人不嫌弃就好。” 她低垂的睫毛掩去眸中寒光,那凤凰羽翼的鎏金纹路里,每一道凹槽都浸满了毒药。 等到毒发身亡时,希望柳氏也能如现在这般喜欢这件贺礼。 “快随我进去用茶。” 柳氏热情地引路,绛紫色裙摆扫过青石台阶。 “老爷见了这等好物件,定要夸你……”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垂花门下的阴影里立着个瘦高身影,靛蓝色官服衬得他面色青白。 沈凌瑶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时隔几个月,沈业眉目依旧,好好地站在那里,正看着他们。 “老爷怎么在这儿?”柳氏娇笑着迎上去,“正好瞧瞧阿瑶姑娘送的……” “不过是个玩意儿。”沈业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头面,目光却毒蛇般缠上沈凌瑶,“这就是世子收用的那个丫鬟?” 秋风突然变得刺骨。 沈凌瑶死死攥住袖口,指甲隔着衣料陷进掌心。 她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撕了沈业,将他的血肉搅碎了,扔进狗嘴里。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 或者说,她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 “妾身参见尚书大人。”她欠身行礼,垂着眼眸,以此掩盖眸底的恨意。 沈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有些熟悉。 忍不住开口问道:“默瑶?我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 此话一出,落在沈凌瑶的耳朵里是试探,是危险。 可是落在旁人耳朵里,便显得有些含糊暧昧。 “爹!”沈月薇突然插嘴,“默瑶姐姐胆小,您别吓着她。” 她故意踩住沈凌瑶的裙角,心想,青楼出身的女子就是麻烦,到处勾引男人,连他爹都要多看两眼。 要不是看在能从沈凌瑶身上压榨些油水,她才懒得跟这种贱婢交往。 “爹,您瞧默瑶抖得多厉害,毕竟是青楼出身,没见过什么台面,看到您这样的大官,难免害怕。” 沈业果然失了兴趣,这种懦弱货色,怎么可能入过他的眼? 于是,他冷冷说道:“既是给你的贺礼,那便留着戴吧。” “谢老爷!”柳氏喜滋滋地搂紧匣子,“我这就去更衣,月薇快带着客人去前厅。” “是!”沈月薇拉着沈凌瑶的手转身往里走去。 …… 好的,我将为您呈现这段暗藏玄机的宴会场景,展现沈凌瑶如何利用众人注意力分散之际实施真正的计划。以下是修改后的精彩内容: --- 前厅来了不少宾客,大多是沈业在官场上的一些好友和同僚。 沈凌瑶缩在最末席的绣墩上,捧着茶盏时不时轻抿一口。 “默瑶姑娘怎么坐这儿?” 柳氏的声音出来,沈凌瑶抬头看去,只见她头顶戴着那套鎏金血玉头面,正在招摇过市。 那凤凰眼睛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让她整个人增添了一你不小的珠光宝气,旁人甚至都投来羡慕的眼光。 “月薇真是的,还不快请你上座!” 满座女眷闻言侧目。 沈凌瑶慌忙起身,故意打翻半杯玫瑰露,淡红液体泼在月白裙裾上。 她手忙脚乱地擦拭,将懦弱无能演到极致。 “抱歉,是妾身的错……” 原本看她送的礼物还有些客气,可见到此人又蠢又笨,全是一股小家子气。 柳氏眼底忍不住闪过轻蔑。 “罢了,默瑶姑娘就在这儿坐着也好,清净些。” 说完,她便离开,转身时凤凰尾羽哗啦作响,毒液正顺着金丝纹路慢慢渗向她鬓角的肌肤。 沈凌瑶低头掩饰冷笑。 忽然察觉一道视线,裴景瑜隔着人群冲她举杯,唇形分明在说:“书房。” 她心头一跳。难道他知道什么了? 不,不可能! 这次来,就连裴临渊都不清楚她真正的目的,裴景瑜怎么会知道? 可他为什么要用唇语对她说书房? 是在暗示什么? 正想着,大厅外沈业领着几位兵部官员进来,腰间钥匙串随步伐叮咚作响。 沈凌瑶立即锁定了那枚挂在最显眼处的青铜钥匙。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枚钥匙能打开书房暗室的门! “……诸位尽兴!”沈业大声说了几句,然后拱手,“本官还有公务要处理……” 沈凌瑶知道,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急忙起身,瞅准时机,直接假装摔倒装在一个路过的侍女身上。 书房私会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那丫鬟手里端着托盘,上面的酒水,直接全部泼在了沈业的身上。 而沈凌瑶又假装没站稳,晃晃悠悠地又“不小心”撞翻果盘。 一时间,宾客仆人们乱作一团,瓜果蜜饯滚了满地。 沈凌瑶则又顺势扑进了沈业的怀里。 “哎呀……” 她慌乱地推开沈业,站稳后,一脸羞愧与窘迫。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起身去找约为妹妹……” 她害怕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到让人讨厌不起来。 柳氏之前刚见识了她的毛手毛脚,也没多想,只当她蠢病发作。 还念着头上的礼物,上前主动帮她解围。 可是,谁也不知道,沈凌瑶早就在深夜身上摸到那把钥匙。 此刻,就藏在她的袖子里。 趁着宾客们还在,沈业应该不会进书房,也不会发现钥匙不见了。 所以,她还有一些时间能潜入。 想到这里,她急忙装着羞愤的模样,捂着脸逃离了现场。 其他人见状,只是笑话了几句,便也没有多想。 沈凌瑶捂着脸泪奔向厅角侧门,刚要进去,却被人一把拽住。 “姐姐去哪?”沈月薇甜笑着,指甲却掐进她腕间的皮肤,“宴席才刚开始呢。” 沈凌瑶瞬间泪眼婆娑:“我……我闯了大祸……我没脸见人了呜呜呜……” 沈月薇眼底带着一抹厌蠢。 还以为这个女人有多聪明,没想到这么蠢笨。 难道裴临渊就喜欢这种笨蛋美人? 也对,自古以来,男人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妻子。 想到这里,她安抚道:“我知道姐姐不是故意的,放心吧,不会怪你的。” 沈凌瑶心想,没有时间继续耽误了,得想办法赶紧脱身。 于是她窘迫而尴尬地说:“月薇妹妹……我……我内急……” 沈月薇一听,眼底瞬间带着嫌弃。 “那我带你去吧,沈家的路,不好找。” “多谢!”沈凌瑶感激地看着她。 两人穿过游廊,前面就是假山。 沈凌瑶悄悄在手掌撒了些蒙汗药,全部蹭在了沈月薇的袖子上。 然后,她用嘴巴发出“放屁”的声音。 “呃……” 沈月薇蹙眉,下意识地用袖子捂住口鼻。 “姐姐你……” 话没说完,她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然后便倒在了地上。 沈凌瑶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赶紧把她拖到了假山后面藏了起来。 接着,她便赶紧前往沈业的书房。 …… 沈凌瑶推开书房门,屏住呼吸悄悄溜了进去。 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空气中飘散着熟悉的松烟墨香。 这是沈业最爱的墨锭味道。 她向博古架,正要寻找暗格,背后突然袭来一阵带着酒气的风。 紧接着,一双滚烫的手从后面死死箍住她的腰。 沈凌瑶大惊失色,急忙用手肘后击,却被对方轻松化解。 她正要抬腿后踢,耳畔却传来带着笑意的低喘:“默瑶姑娘好狠的心……” 裴景瑜的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 “约我来私会,却要动手?” 沈凌瑶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竟然是裴景瑜? 而且,她什么时候约过他? “六公子醉了。”她强压惊慌,故意放软身子,“妾身只是误入……” “装什么?” 裴景瑜猛地将她转过来压在书案上,案上砚台硌得她后背生疼。 “从马车上开始,你哪次不是欲拒还迎?” 他手指摩挲她白嫩光滑的手腕,眼底透着一抹情欲。 “你装的柔弱可怜,只怕也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吧!你知道我对娇滴滴的美人,一向是毫无抵抗力。” 沈凌瑶真的佩服他的想象力,她不过是想给沈月薇一些不痛快罢了。 要说勾引他发生点儿什么,那还真是没有! “您误会了……” 沈凌瑶刚想解释,可转念一想,自己若不是来跟裴景瑜私会,还能来干什么? 居然被发现了,一定会暴露,还不如顺势而为,如此一来,倒也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这个借口……难免让人不齿。 但眼下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误会?”裴景瑜蹙眉,“误会什么?你不是来与我私会,难道是来偷东西?” 沈凌瑶心虚地咽了咽口水,转瞬换上一副笑脸。 “六少爷……妾身……只是害羞……” 她低着头,故作娇羞模样。 裴景瑜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抱着沈凌瑶低头就要亲吻,却被她用食指抵住唇瓣。 “六少爷别急嘛……要不要玩点儿刺激的?” “刺激的?”裴景瑜蹙眉。 沈凌瑶摸出一颗药丸,笑容妩媚:“这颗药可以助兴。” “你这个小妖精,难怪裴临渊都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裴景瑜笑着接过药丸,没有丝毫犹豫地吞了下去。 毕竟,他相信沈凌瑶绝对不敢毒害她。 吃下药后,他很快进入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整个人柔软地倒在地上。 可他却没有完全昏迷,反而是陷入一场旖旎的梦境里,脸上挂着傻笑,一副陶醉的模样。 沈凌瑶顾不上理会他,急忙开始寻找暗格。 终于,在一本书后面摸到一个小小的凹痕。 使劲往下一暗,旁边的墙壁弹开一扇门,里面放着一个匣子。 拿出匣子打开,正是沈凌瑶要找的剩下半块玉佩。 她手指触碰到那半块冰凉的玉佩时,心跳几乎停滞了一瞬。 “终于……”她低声呢喃,迅速将玉佩收入袖中。 就在此时,门外廊道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沈业那熟悉的低沉嗓音和柳氏矫揉造作的轻笑。 “老爷,月薇那丫头和景瑜怎么都不见了,也不知这小两口儿跑去哪里玩了。” “刚才有下人说看到景瑜来了书房,咱们去看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凌瑶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怎么办……一旦暴露,别说拿走玉佩,只怕她今天要死在这里! 慌乱间,沈凌瑶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裴景瑜。 男子俊朗的面容因药效而泛着不自然的潮红,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薄唇微启,似乎正沉浸在某种不可言说的梦境中。 豁出去了! 逃出沈府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危急关头。 沈凌瑶揉乱长发,解开胸前系带,一整个衣衫不整地躺在了裴景瑜身旁。 然后用力一拉,将男人的身躯拽到了自己身上。 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她抓着裴景瑜的胳膊,做出了扭动挣扎的模样。 “孽障!你们在做什么?!” “救命、救命啊呜呜呜……” 沈凌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无比凄惨。 她故意让半边肩膀露在撕破的衣衫外,雪肤上还留着方才挣扎时蹭出的红痕。 柳氏手中的团扇“啪嗒“落地。 她慌忙反手闩上门,保养得宜的脸扭曲得可怕:“景瑜你疯了?!这是世子的女人!” “你们才疯了……哈哈哈哈……这才是我想要的女人……” 裴景瑜整个人醉醺醺的,已经神智不清。 他嘴巴里还在嘟囔着,酒气熏天的呼吸不断地想要往沈凌瑶颈间凑。 “别这样,放开我呜呜呜……” 沈凌瑶趁机狠狠拧自己大腿,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六少爷,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你的嫂子……” 她终于“挣脱”裴景瑜,蜷缩着往沈业脚边爬,故意做出一副被欺辱的可怜模样。 “求尚书大人为妾身做主!否则……否则妾身只能告诉世子和国公爷……” “你敢!” 沈业额角青筋暴起,右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沈凌瑶哭得更凶了,一副贞洁烈女的姿态。 “妾身虽然是青楼出来的,可也是清清白白伺候世子的,如今……如今险些被玷污……以后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哭了两声她突然昂起头,露出凄艳的笑。 “反正妾身活不成了,六少爷前途无量,若让人知道他强迫兄长房中人,那边与妾身一起去死吧!” 柳氏倒吸一口凉气。 她太清楚那些言官的厉害了,前年礼部侍郎之子强占民女,硬是被参到流放岭南。 “老爷!”柳氏死死按住沈业拔剑的手,转头对沈凌瑶挤出慈爱的笑,“好孩子,这事传出去对你名声也不好……” 沈凌瑶心中冷笑。 名声? 从被诬陷弑母那日起,她早就不在乎了。 但面上仍抽噎着:“妾身只是怕世子嫌弃……” “只要他不知道,不就没事了吗?” 柳氏掏出手帕蹲下身假意给她擦泪,实则低声威胁。 “只要你闭嘴,我保证不会有人知晓。” 裴景瑜这时又黏上来,滚烫的手掌往沈凌瑶裙底探:“阿瑶……阿瑶别走……我喜欢你……” 沈业看着他这副模样,气得脸色铁青,一掌劈在他后颈,裴景瑜顿时像滩烂泥般栽倒在地。 “立刻滚出沈家!”沈业剑尖指着沈凌瑶的喉咙,“今晚的事若传出去……” “妾身……保证什么都没发生……”沈凌瑶故作惊恐地拢着破碎的衣襟踉跄起身。 却在经过昏迷的裴景瑜时,“不小心”踩到他手指,听着那声脆响,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角却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弧度。 柳氏殷勤地替她拉开侧门:“好孩子,从花园西角门走,没人会看见。” 沈凌瑶装作惊魂未定地点头,然后仓皇而逃。 她低头快步穿过回廊,直到确认脱离沈家人的视线,立刻闪身躲进假山阴影。 夜风吹散她颊边碎发,露出那双淬了毒的眼睛。 “裴景瑜……”她摩挲着袖中钥匙,想起他方才的醉话。 “真是个畜生!上辈子就算嫁给他,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 沈凌瑶独自回到裴府。 将房门合上的瞬间,她如释重负。 看着漆黑的房间,她心里嘀咕,巧儿也不知道帮她留灯。 “嚓—” 火石擦出的火星还没碰到灯芯,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手就从黑暗中袭来。 沈凌瑶后背狠狠撞上桌沿,檀木桌角的雕花硌得她腰间生疼。 浓烈的酒气混着沉水香扑面而来,她立刻认出了这个气息。 裴临渊今日在在外应酬,竟醉成这样? “世子……唔!” 带着惩罚意味的吻碾下来,牙齿磕破她的唇瓣,血腥味顿时在口腔蔓延。 沈凌瑶奋力挣扎,手腕却被铁钳般的手扣在桌面上。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亮裴临渊猩红的眼角,那里凝着一滴将落未落的酒渍,像滴血泪。 “书房好玩吗?” 他滚烫的掌心贴着她腰侧裸露的肌肤,那里还留着裴景瑜掐出的淤青。 “衣衫不整地跑出来,看来我那六弟很卖力?” 沈凌瑶瞳孔骤缩。 他竟连这都知道了? 看来沈家还真有他的眼线。 “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偏头躲开他带着酒气的呼吸。 “我也是不得已……” 她想解释,可他根本不屑听。 “不得已?”裴临渊突然扯开她前襟,胸口是她为了做戏故意掐红的,现在还没消。 此刻,这些痕迹反倒成了某种“罪证”。 “用这些勾引他也是不得已?” 裴临渊的手指重重碾过那些红痕,声音陡然阴沉。 “怎么,没当成六少奶奶,你不甘心?” 沈凌瑶浑身发抖,一半是愤怒一半是委屈。 她为查母亲之死险些失身就算了,还差点儿丢了性命,换来的竟是这种羞辱? “对!我就是忘不了裴景瑜!” 她故意昂起头,让颈间红痕暴露在月光下。 “世子爷满意了?” 空气瞬间凝固。裴 临渊眼底最后一丝清明被这句话撕得粉碎。 他猛地掐住她下巴:“再说一遍。” “我说,我就是……” 后半句话被突然的打断。 裴临渊单手扯开自己的玉带,玄色外袍滑落在地。 沈凌瑶感到空气一凉,裙裾已被粗暴地扯开。 这下她真的慌了,指甲在他手臂上抓出血痕。 “裴临渊!你别这样……放开我……混蛋!” “我混蛋?”裴临渊嗤笑一声,酒气喷在她耳畔,“那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混蛋。” 桌案上的茶具哗啦落地。 沈凌瑶拼命扭动身体,却在某个瞬间突然僵住,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滴在她锁骨上。 抬头望去,裴临渊通红的眼眶里,竟噙着……泪? “你跟他……到底有没有……”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那个废物……凭什么碰你……” 妒火沸腾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在沈凌瑶头上。她突然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兴师问罪,而是嫉妒到发狂。 难道……裴临渊喝醉了会哭? 这反差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 “我没有和他……”她刚想解释,就被一股裹挟着酒气的力道狠狠按在床柱上。 “啊……裴临渊……” 她挣扎的话音未落,脖颈突然传来刺痛。 裴临渊竟然在咬她! 犬齿陷入细嫩的肌肤,力道像要撕下一块肉来。 小半个月没见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玄色锦袍沾满夜露,眼底布满血丝。 他掐着她下巴强迫抬头,拇指粗暴地擦过她锁骨处的红痕。 “裴景瑜碰你哪了?这?还是这?” 他宽大的手掌带着薄茧,顺着她纤细的腰线往下,狠狠掐在她腿上最柔软的地方。 沈凌瑶疼得倒抽冷气,却在这浓烈的酒气中嗅到一丝血腥味。 他受伤了?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掐断。 裴临渊撕开她前襟,盯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勾起唇角。 “这般衣衫不整地从沈府逃回来,路上被多少人看过?” “裴临渊你不要脸!” 沈凌瑶顿时恼怒,扬手要打,却被他轻易扣住手腕按在头顶。 挣扎间发钗脱落,青丝如瀑散满绣枕。 裴临渊呼吸明显粗重起来,可眼神却冷得吓人。 “不过是这几日没碰你,就忍不住去勾引别的男人了?沈凌瑶,你没有男人活不下去吗?” 沈凌瑶气得呼吸剧烈起伏,想要发怒,却突然想起母亲生前说过。 醉酒的男人就像疯狗,越反抗咬得越狠。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抚上裴临渊紧绷的面颊。 “世子爷……” 这一声唤得百转干回,裴临渊明显僵住了。 沈凌瑶趁机支起身子,吻了吻他滚动的喉结:“妾身……这辈子只想勾引您一个。” 她柔软的唇瓣顺着脖颈线条游走到耳垂,学着他往日撩拨自己的法子轻咬。 然后,趁男人愣神儿,反手牵住着他的手,慢慢抚向自己心口。 “世子爷听听,这里哪有别人的声音?” 裴临渊眸色更深,却仍绷着脸:“那书房里……” “他强迫我……我还没有来得及跟您诉委屈……” 沈凌瑶声音带上哽咽,指尖却解开了他腰间玉带。 “我拼命反抗……好不容易才挣脱……” 她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被掐青的腕间。 “您看……都是他掐的,疼死了……” 昏暗中,看不清她的模样,可那双水润的眸子里泛出的光泽,却一下晃进男人的心里。 “我离开这半个月……”他咬牙切齿地压下来,“就为了给你查这个。” 说话间,他已经忘她手里塞了一包东西。 沈凌瑶瞳孔骤缩。 这明显是一包药粉。 “断魂散?”她惊喜道。 “嗯,抓到人了,审出结果才敢让你知道,生怕你空欢喜一场。” “……所以,你才一直不告诉我?” “不说这个……”裴临渊咬住她耳垂。“现在,该收我的奖励了。” 沈凌瑶还想追问些细节,却被他以吻封缄。 这个吻带着血腥气和酒香,强势地撬开她牙关。 她有些别扭。 “等等……” 这么久没见,她总要缓缓,才能适应。 之前都是她有所图谋,所以是顾不得什么羞耻心。 可现在,她好像陷入完全被动的困境。 犹如裴临渊手里的一只提线木偶。 无论愿不愿意,今天是逃不过去了。 微凉的空气激得她战栗,心底也越发紧张。 “怕什么?”裴临渊低笑着咬她锁骨,“是今天裴景瑜吓到你了?” “呃……嗯,是他……” 沈凌瑶委屈极了,忙着给裴景瑜上眼药。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可恶,他说你娶了郡主就不要我了……所以他欺负我……” 说着还挤出两滴眼泪。 “裴临渊,你会不要我吗……” “当然不会。” 他回答得很轻,可她却在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肯定。 瞬间,心口处像是软了一下。 …… 三更鼓响时,裴临渊终于餍足地松开钳制。 沈凌瑶浑身像被碾过一般,连指尖都抬不起来。 她看着餍足后瞬间陷入沉睡的男人,气得想踹他,却连动动脚趾的力气都没了。 月光透过纱帐,勾勒出裴临渊肩背上交错的伤痕—有新有旧日,最深处还渗着血。 沈凌瑶鬼使神差地伸手,在即将触及时又缩回。 男人突然转身,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而沈凌瑶眼前,却满是他背上新增的伤痕。 她在心疼什么? 他们之间,难道真生出什么感情吗? 可是……这么久以来,他们一直都是互相猜忌,同床异梦…… 可为何,裴临渊在睡梦中将她搂得这样紧? 好像生怕她会消失一般。 …… 天光透过茜纱窗棂,在床榻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凌瑶猛地睁开眼,身侧锦褥早已凉透,唯有枕上几道褶皱证明昨夜有人曾在此停留。 “断魂散……” 她喃喃自语,手指急急探入枕下。 丝缎冰凉,直到触到那个油纸小包才稍稍安定。 小心展开,里面是暗红色的细粉,闻之有淡淡的铁锈味。 真正的断魂散,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姨娘醒了?” 巧儿捧着铜盆进来,热气氤氲间看不清神色。 “世子爷卯时就出门了,吩咐奴婢伺候姑娘用膳后,让您去后门槐树下等。” “还交代什么了?” “让您穿男装。” “哦……我知道了。” 沈凌瑶急忙转身又换上男装,吩咐巧儿去准备午膳。 房里只剩下她一人。 她便将药粉藏进特制的空心簪子里,动作时指尖微微发颤。 有了这个……就可以查出,谁才是杀害母亲的罪魁祸首了! 距离她洗清罪名,又近了一步! 不一会儿,巧儿端着午膳走进来。 沈凌瑶刚坐下,便看到巧儿今日穿了一件袖子很长的衣服,端菜都有些不方便。 往日里,巧儿都是为了方便把袖子挽起来挂上绳子的。 怎么今日如此反常? 她察觉异样,一把擒住巧儿手腕。 “姨娘……” 不等巧儿挣扎,她将袖口上翻,露出手臂内侧新鲜的鞭痕。 沈凌瑶蹙眉:“谁打的?” 借题发挥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奴婢……奴婢自己不小心……” “不小心?”沈凌瑶冷笑,手指挑起巧儿下巴,逼她直视自己,“裴家的藤鞭印子,我闭着眼都认得出来。” 巧儿眼眶倏地红了,嘴唇颤抖着:“昨日去领份例时……遇上三小姐……” 她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做错事的是她。 “三小姐说姑娘房里的份例超标,是……是奴婢偷奸耍滑……” 沈凌瑶眸中寒光骤现。 什么超标?分明是裴玉嫣借题发挥! 自从上次坏了她的好事,这位三小姐就把怨气全撒在她这里。 “走。”她拽过披风,“我要去问问她,凭什么打你!” “姑娘不可!”巧儿死死抱住她胳膊,眼泪砸在她手背上,“您今日不是有要紧事吗?世子爷还在等……” 沈凌瑶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是啊,今日还有关于母亲的事要办。 巧儿这笔账,她回来再算也不迟。 反正裴玉嫣也跑不掉! 想到这里,她突然转身走到柜子旁,然后从暗格取出一个青瓷小瓶。 “你先上药,等我回来。” 她把药递给巧儿,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 巧儿乖巧地点点头,然后目送沈凌瑶离开。 后门的槐树下,一辆灰篷马车静静停着。 车帘低垂,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个人影。 沈凌瑶刚靠近,严青就跳下来,沉默地行礼。 “迟了。” 她才掀开车帘,就听见裴临渊冷冽的声音。 他依旧闭目养神,玄色锦袍衬得面容如玉,唯有眉间泄露了不耐的神色。 “抱歉。” 沈凌瑶在他对面坐下,并未解释什么。 马车立刻缓缓启动。 裴临渊终于睁开眼,目光如刀刮过她周身。 “今天倒扮得像个男人。” “吃一堑长一智。” 自从上次在黑市被拆穿,她就可以将耳洞长好,穿男装时也加紧了裹胸。 就连脸上的妆,都刻意模仿男人的浓眉和胡渣。 若不是认识她,还真看不出她是个女子。 车厢陷入沉默。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清晰。 沈凌瑶却有些分心,她担忧巧儿的事,犹豫着要不要跟裴临渊讲。 “心软是大忌。” 谁知,他竟然突然开口。 “一个丫鬟而已。” 沈凌瑶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 看来这裴家的一举一动,没人瞒得过他。 “巧儿是我的人,欺负她和欺负我有什么区别?” 裴临渊勾唇:“你倒是护短。” “那肯定的。”沈凌瑶点头,一脸认真。 马车很快驶出城门。 然后在城郊的一处山林里停下。 沈凌瑶跟着裴临渊下了车走进一个隐蔽的山洞。 刚进去阴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沈凌瑶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银针。 山洞很黑,但墙壁上的火把噼啪作响,勉强也能照亮前路。 火光闪烁,将人影拉长成扭曲的鬼魅。 每隔几步就有一间铁栅牢房,里面关着的人不似人、鬼不似鬼。 “啊——!” 右前方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沈凌瑶余光瞥见一个犯人被铁钩贯穿肩胛,吊在半空。 行刑者慢条斯理地用烧红的铁钎,一点一点烫掉他脚底的皮。 “别看。” 裴临渊头也不回,玄色大氅在潮湿的地面上拖出暗色痕迹。 沈凌瑶强迫自己目视前方,指甲却已深深掐入掌心。 重活一次,她本身经历过生死。 可见到这样的酷刑,也难免觉得恐怖恶心。 就连空气中飘着的淡淡甜腥味,也让她觉得非常难以适应。 “闭气。”裴临渊突然递来一枚青色药丸,“墙上的苔藓有毒。” 沈凌瑶吞下药丸,舌根立刻泛起苦意。 越往里走,牢房越少,守卫却越多。 每个人都戴着浸过药汁的面巾,眼中透着警惕。 最深处是一间玄铁打造的囚室,门前十二名黑衣人如雕塑般伫立。 见裴临渊到来,齐刷刷单膝跪地:“主子。” 沈凌瑶注意到他们腰间都挂着五六个颜色各异的瓷瓶,应该是解毒剂。 究竟是什么样的犯人,需要这般防备? “怕了?”裴临渊接过下属递来的青铜面具戴上,声音透过金属传出,显得格外冰冷。 沈凌瑶摇头,上前一步透过铁窗望去。 囚室里,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正背对门口坐着。 他手脚都被特制的玄铁链锁住,每根铁链连接着墙上的机关,稍有异动就会触发弩箭。 原来就是这样一个人,让整个地牢如临大敌。 “他是……” “西域毒王阿史那罗。” 裴临渊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 “黑市上七成剧毒都出自他手,包括……”他顿了顿,“毒死你母亲的断魂散。” 沈凌瑶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母亲死时七窍流血的惨状浮现在眼前,她的恨意仿佛点燃体内压抑许久的怒火。 “让我进去。”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却稳如磐石地抽出腰间软剑。 裴临渊按住她肩膀:“他全身是毒。” 说着示意守卫开门。 “隔着铁栏问。” 沉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囚室内的人缓缓转身,沈凌瑶这才发现他脸上布满诡异的青色纹路。 那是常年试毒留下的痕迹。 “又来一个送死的?”阿史那罗咧嘴一笑,牙齿竟是诡异的黑色,“小姑娘,你身上的凌霄花香……很特别啊。” 沈凌瑶心头巨震。 她早就不用熏香了,这人怎么可能…… “少废话,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沈业有没有从你那里购买断魂散?” 毒王突然大笑,铁链哗啦作响:“沈业?他也配!”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闪过怨毒。 “只有王侯将相、皇亲国戚才有资格与我合作,沈业是什么东西,老子没听说过这个人。” 沈凌瑶蹙眉:“那你告诉我,都有谁向你买过断魂散?” “跟我买过的人多了,我怎么可能都记得?” “那你怎么那么清楚的知道沈业没有跟你买过?” 铁栏内的阿史那罗歪着头,黑色长舌舔过腐烂的牙龈。 “哦,我记错了,沈业是吧,他买过啊……还买了不少呢……” 他突然咧嘴一笑。 “昨儿还给你院子里的小丫鬟送了一包毒药,还有你娘,你哥,你全家都买过我的毒哈哈哈哈……” 击鼓鸣冤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沈凌瑶忍无可忍,一枚银针破空而出,钉在毒王耳侧的刑架上,针尾嗡嗡震颤。 “少跟我玩儿滚刀肉!”沈凌瑶冷笑,“别以为装疯卖傻,就能蒙混过去!” 毒王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小丫头挺厉害的嘛……” 他铁链哗啦一响。 “可惜啊,太蠢了哈哈哈……我告诉你,我研制出的毒药可多了,你想不想学?我可以教你啊哈哈哈……” “闭嘴!”裴临渊突然厉喝。 沈凌瑶却眯起眼。 这毒王东拉西扯,却总把话题往她身边人引。 就像刻意要证明什么。 谢沉戟先前告诉她的那些秘辛突然闪过脑海。 虽然关于母亲的身世只言片语,可她却从中慢慢拼凑了一些故事。 “阿史那罗。”她突然改了称呼,声音轻得像羽毛,“你认识戎族公主的贴身婢女吗?” 毒王佝偻的背脊瞬间绷直,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沈凌瑶步步紧逼:“就是那个……着公主宝藏钥匙逃到中原的婢女。” 她故意抚过腰间玉佩。 “可惜钥匙被分成两半,有些人到死都凑不齐……” “小贱人!”毒王突然暴起,腐烂的脸挤在铁栏间,青黑色皮肤渗出脓血,“把玉佩交出来!那是我戎族东西!” 整个地牢为之一震。 守卫们齐刷刷亮出兵刃,裴临渊的手也按上了剑柄。 唯有沈凌瑶站在原地,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果然。”她轻笑,“我母亲是公主心腹,你们追杀她十几年……” 说着,她指尖挑起半块鱼形玉佩。 “就为这个?” 玉佩在火光中流转着奇异的光泽,内侧隐约可见繁复的戎族纹路。 毒王像被摄了魂般盯着它,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咕噜声。 “沈业这个废物……”他嘶哑道,“睡了那女人十几年都没得手……” 沈凌瑶脑中“嗡”的一声。 难道沈业从一开始接近母亲……就是有预谋的! “所以沈业是你们的人?”她强忍恶心逼问, 毒王突然诡笑起来,黑牙间渗出毒液:“你以为沈业是谁?” 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的刺青,那是一种像狼又像狮子的头像。 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 看起来很是恐怖。 “实话告诉你,沈业就是我们戎族最忠诚的狗……呃……” 话音戛然而止,毒王突然瞪大眼睛。 一根漆黑的长针从他后颈刺入,针尾缀着戎族特有的红玛瑙。 裴临渊的剑比沈凌瑶的惊呼更快。 寒光闪过,混在暗卫中的一道身后的阴影里溅出鲜血。 然后,轰然倒地。 严青走过去查看,果然在此人心口发现了戎族的刺青。 可一切都已为时已晚。 阿史那罗的皮肤迅速溃烂,转眼就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 唯有那双凸出的眼珠还死死盯着沈凌瑶手中的玉佩,仿佛在说:你逃不掉的。 “走!”裴临渊拽起沈凌瑶就往外冲。 地牢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机关启动声…… 戎族死士不止一个。 奔跑中,沈凌瑶死死攥着玉佩。 母亲临终的画面越发清晰。 那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躯体,拼尽最后力气将染血的玉佩紧紧攥在手心里。 沈业怎么也想不到。 搜遍了整个沈家,都一无所获,可那没玉佩,竟然就藏在尸体的手里。 若是他知道真相,那么一定后悔不已。 “小心!” 裴临渊突然将她扑倒在地。 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发梢钉入墙壁,箭尾缀着同样的红玛瑙。 沈凌瑶在尘土飞扬中与裴临渊四目相对。 他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玉佩绝不能落在他们手里……那不仅是宝藏钥匙……” 爆炸声淹没了后半句话。 地牢开始坍塌,碎石如雨落下。 沈凌瑶被裴临渊护在身下,听见他在耳边嘶吼: “那是开启北疆三十六城防线的密匙!”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凌瑶睁开眼,发觉自己已经身在一处客栈的房间。 她坐起身,房门这时被人推开。 裴临渊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坐在床边看着她。 目光里满是担心,语气也温柔。 “你醒了,好些了吗?” 沈凌瑶摇头,一脸难过:“毒完死了,一切都死无对证,我该怎么办?” 裴临渊地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账册递给她。 “这是从毒王身上搜到的,里面记录了所有在他这里****的买家,沈业购买的时间和数量,都在上面。” “另外,我已经联系仵作为你母亲验尸,她死于断魂散之毒,也是记录在案,这些足以洗清你的罪名。” “对了,柳氏死了,昨天晚上就死了,沈业报了官,发现是吃食里的毒,应该是她摸了头面,又碰了什么过手的点心。” 沈凌瑶抱着账本翻看,对于柳氏的死没有丝毫意外。 毕竟,是她亲手下的毒。 “那套头面……” 这是她唯一担心的地方。 “我用了一模一样的替代,有毒的已经被销毁了。” 裴临渊地回答,倒是让她心安。 “谢谢。” “你我之间,谈什么谢?” “还是要谢谢你,之前误会你很多……” “无妨,休息好了就吃点东西,然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能让你洗清罪名、报仇雪恨的地方!” …… 京城,大理寺门前。 秋风肃杀,卷起枯叶盘旋于青石阶前。 沈凌瑶站在马车旁,指尖拂过脸颊,将最后一层易容缓缓揭下。 阳光下,女子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一双杏眸清冷如霜,唇色淡如樱瓣。 逃亡这么久,她终于以真容示人。 裴临渊站在她身后,玄色锦袍猎猎翻飞,棱角分明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凌厉。 他低声道:“沈凌瑶,你怕吗?” 沈凌瑶抬眸,眼底燃着决绝的火焰:“怕?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记住,默瑶已经死在地牢,从此以后,你还是沈凌瑶,尚书府嫡女。” 裴临渊的声音在她身后渐渐远去。 她没有回头,一步步踏上大理寺的台阶。 “咚——!咚——!咚——!” 鼓声震彻云霄,惊飞檐下栖鸟。 大理寺正堂,肃穆威严。 罗正卿高坐案后,年约五旬,鬓角微霜,眉目刚毅如铁,一身靛蓝官袍衬得他威严肃穆。 他目光如炬,沉声喝道:“何人击鼓鸣冤?” 罪不容诛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沈凌瑶一袭素白长裙,脊背挺直,立于堂下。 她缓缓抬眸,声音清冷而坚定—— “民女沈凌瑶。” 满堂哗然! “沈凌瑶?这不是尚书府嫡女吗?” “可我听说,她不是死了吗?!” “先前毒杀生母的逃犯,竟敢现身大理寺?!” 罗正卿眸光一凝,猛地一拍惊堂木:“肃静!” 他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她:“沈凌瑶,你可知自己仍是朝廷通缉之人?今日现身,所为何事?” 沈凌瑶深吸一口气,字字如刀—— “民女今日,状告当朝兵部尚书沈业!” “一告他勾结戎族,买毒杀人!” “二告他毒杀发妻,罪不容诛!” “三告他诬陷亲女,天理不容!” 话音一落,满堂死寂。 罗正卿面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沈凌瑶,你可有证据?!” 她冷笑,从袖中缓缓取出半块鱼形玉佩,高举于公堂之上—— “此物,乃戎族密信!沈业为夺此物,毒杀我母,栽赃于我!” 罗正卿死死盯着玉佩,沉声喝道:“来人!即刻传沈业上堂!” “沈业到——!” 一声高喝,堂外脚步声渐近。 沈凌瑶缓缓转身,眸光如冰。 沈业一身靛蓝官袍,面容儒雅,眉间却隐现阴鸷。 他踏入公堂,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沈凌瑶身上——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 沈业瞳孔骤缩,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颤。 “你……你竟然还敢出现!” 沈凌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眸中恨意滔天:“父亲见到女儿,很意外?” 沈业面色一沉,迅速恢复镇定,朝罗正卿拱手:“罗大人,此女先前毒杀生母,畏罪潜逃,如今竟敢污蔑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罗正卿皱眉:“沈大人,她指控你勾结戎族,你可有辩解?” 沈业冷笑:“荒谬!本官乃朝廷重臣,岂会与戎族勾结?此女疯癫成性,血口喷人!” 沈凌瑶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 “那父亲可敢解释,为何我母亲死后,你书房暗格里,藏有戎族密信?” “为何你心腹阿史那罗,临死前亲口承认,你为戎族卖命?” “又为何——” 她这些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可无论真假,只要说出来,便能引起争论。 只要给沈业扣上罪名,他想脱身,便要极力证明才行。 沈凌瑶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信笺,狠狠掷于案上! “这封你写给戎族大祭司的密信,会在我母亲棺木中找到?!” 沈业面色骤变,猛地伸手去抢! “放肆!”罗正卿厉喝,衙役立刻上前按住沈业。 沈凌瑶眼眶通红,声音却冷如寒冰—— “沈业,你为了戎族的许诺,娶我母亲,骗她半生,最后连她的命都要夺走……” “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没错,信当然是假的。 可她能模仿沈业的字迹,这件事,除了母亲没有任何人知道。 公堂之上,沈业面色铁青,猛地暴起:“简直一派胡言!大人,本官绝对没有写过这些信,这肯定是她造假!” 沈凌瑶不急不缓从袖中缓缓取出泛黄的账册,指尖轻抚过那斑驳的纸页,眸光冷冽如霜。 “罗大人,这是西域黑市‘醉仙楼’的账册,记录着三年来所有断魂散的买卖。” 她翻至其中一页,指尖重重一点—— “沈业,乾元十二年七月初三,购断魂散一剂。” 正是她母亲暴毙的前一日! 满堂哗然! 罗正卿猛地拍案:“沈业,你还有何话说?!” 沈业面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荒谬!此女伪造证据,陷害本官!” 沈凌瑶冷笑,眸光如刃:“伪造?” 她猛地将账册掷于案上,声音寒彻—— “那父亲可敢解释,为何你书房暗格里,还藏着一模一样的断魂散?!” 沈业瞳孔骤缩,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颤。 不可能! 他明明将那瓶毒药销毁了! 怎么可能还在?! 罗正卿厉喝:“来人!即刻搜查沈府!” 半个时辰后。 衙役疾步归来,双手呈上一只青瓷小瓶,瓶身烙印西域符文,赫然是断魂散的标志! “回大人!此物确从沈大人书房暗格中搜出!” 沈业如遭雷击,猛地踉跄后退:“不……这不可能!” 他明明记得,那瓶毒药早已被他亲手焚毁! 沈凌瑶静静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她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瓶毒药,是她放的。 她潜入沈业书房取玉佩时,顺手将裴临渊给她的断魂散塞进了暗格。 既然他要证据,她就给他“证据”! 沈业猛地转头,死死盯着沈凌瑶,眼中血丝狰狞:“是你……是你陷害我?!” 沈凌瑶眸色平静,声音轻得近乎温柔—— “父亲,这瓶毒药,和你毒死母亲的那瓶,可是一模一样呢。” “你——!” 沈业暴怒,猛地扑向她,却被衙役死死按住。 他挣扎嘶吼,形如疯兽:“贱人!你和你娘一样该死!当年我就该连你一起毒死!” 这一声怒吼,彻底撕破了他虚伪的面具! 满堂寂静,所有人震惊地看着这位素来儒雅的尚书大人,此刻竟如恶鬼般狰狞! 罗正卿面色阴沉,猛地拍下惊堂木—— “沈业!公堂之上亲口认罪,罪无可赦!” “来人!革去沈业官服,押入死牢,待秋后问斩!” 沈业被拖下去时,仍在嘶吼诅咒,可沈凌瑶已不再看他。 她缓缓转身,望向堂外渐沉的暮色,眸中泪光浮动。 母亲,您看见了吗? 女儿替您报仇了! …… 大理寺外,夕阳如血。 沈凌瑶站在石阶上,望着远处渐渐沉落的红日,终于泪如雨下。 裴临渊走到她身侧,低声道:“哭什么?大仇得报,该笑。” 她摇头,嗓音沙哑:“我只是……想母亲了。”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沈凌瑶。”他低唤她的名字,声音罕见地柔和,“从今往后,你不再是逃犯。” “接下来,什么打算?” 她摇头,掩着眸底的一丝涟漪。 “还没想好,我要先厚葬母亲的尸骸,替她从新选一处风水宝地。” 惊为天人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如果有需要我帮忙……” 裴临渊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凌瑶打断。 “不必了,这些日子多谢世子爷的救助,我如今恢复身份,便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继续做您的姨娘。” “毕竟我先前是逃犯,您收留我,是触犯律法的罪责,我不能连累您。” “我……我得回沈家收拾母亲的遗物了,不然等到抄家时,便什么都带不走了。” “民女……告辞。” 沈凌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裴临渊想要挽留,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他们虽然有了夫妻之实,可关系却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 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她? 看着沈凌瑶决然离去的背影,裴临渊只觉得胸口有一团郁气堵着。 仿佛自己是一个被利用完后,就可以一脚踢开的狗。 “沈凌瑶……你迟早会回来求我。” …… 沈府,秋意萧瑟。 沈凌瑶站在庭院中央,望着这座曾经囚禁她半生的牢笼。 朱漆斑驳,落叶满地,曾经繁华的府邸如今只剩一片死寂。 她缓步走向母亲的旧院,指尖拂过廊柱上依稀可见的划痕,那是她小时候量身高时刻下的。 如今物是人非,只剩满目苍凉。 推开尘封的房门,熟悉的药香仿佛还萦绕在空气中。 她轻轻抚过梳妆台,将母亲留下的玉簪、手帕一一收进锦囊。 最后,她从床榻暗格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医书,那是母亲毕生心血。 “你还有脸回来?!” 尖锐的女声刺破寂静。 沈凌瑶头也不回,继续整理着手中物品:“这是我的家,我为何不能回来?” 沈月薇冲进屋内,双目赤红:“你害死我爹娘,现在满意了?!” 沈凌瑶终于转身,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满意?” 她缓步逼近,“沈月薇,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她每走一步,沈月薇就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你和你娘当年是如何陷害我的,需要我一一提醒吗?”沈凌瑶眸光如冰,“在我药里下毒,污蔑我弑母,将我推入火海……” 沈月薇脸色煞白,手指死死攥着裙摆,眼底带着惊疑:“你、你在胡说什么?” 她怎么知道自己的打算? 这些虽然都没有发生过,可当时如果沈凌瑶不跑,他们是打算这样处理她的。 为什么……她全都知道? 沈月薇踉跄后退,撞上了身后的门框。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踏入院中。 “薇儿,怎么回事?” 裴景瑜皱眉走来,却在看到沈凌瑶的瞬间惊为天人彻底呆愣在原地。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那张不施粉黛却倾国倾城的脸上。 眉如远山,眸若秋水,唇似点朱。 一袭素衣更衬得她肤若凝脂,宛若谪仙。 沈月薇站在她身边,简直如同跳梁小丑般不起眼! “这位是……”裴景瑜声音发紧,眼底闪烁着光亮。 沈凌瑶冷冷看着他,红唇轻启:“沈凌瑶。” “不可能!”裴景瑜如遭雷击般失声叫道,“沈凌瑶明明是丑女……” 说到这里,他猛然明白什么,转头瞪向沈月薇,“你给我的画像……为什么不一样?” 沈月薇面如死灰,瑟瑟发抖。 沈凌瑶轻笑:“看来六公子终于想明白了?” 她一边说,一边缓步走向裴景瑜。 “你我还有婚约时,我这位好妹妹是不是给过你我的画像,左边脸颊,是否有一颗硕大的黑痣?” 裴景瑜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而实际上……”沈凌瑶抬手将一缕青丝别到耳后,露出完美无瑕的侧脸。 “沈月薇一心想要抢走我的婚事,她算准了,你是个表面君子,内心卑鄙的小人,一定会以貌取人,所以用了这个法子,果然奏效,呵呵……” “贱人!”裴景瑜恼羞成怒,他一把掐住沈月薇的脖子,“你竟敢骗我!” 沈月薇惊恐挣扎,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景瑜哥哥……我……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我不想把你让给姐姐……” “真心?”沈凌瑶冷眼旁观,“真心想要沈家嫡女的位置,真心想要我的未婚夫,真心……想害死我和我娘?” 她每说一句,裴景瑜的手就收紧一分。 “景瑜哥哥……你别被她……骗了……她……她身上有戎族血脉……” 裴景瑜如梦初醒,猛地松开手。 沈月薇瘫软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裴景瑜回头看着沈凌瑶,眼底闪过一抹纠结。 更多的是对她这张脸的痴迷。 他急切地上前。 “当年的事我完全不知情,若早知你这般模样,打死我也不可能娶沈月薇……” 沈凌瑶讥讽地看着他,只觉得可笑:“裴景瑜,你就是个人渣,见一个爱一个,说到底,你只爱你自己!” 裴景瑜脸色骤变:“不是的,我、我是爱你的,只是沈月薇勾引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为了你休了这个贱人……” 地上的沈月薇听到这话,犹如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她爬起来,愤恨地瞪着沈凌瑶。 “贱人!你害死我父母!现在还想抢我的男人,你怎么这么恶心!” 不等沈凌瑶开口,一旁的裴景瑜已经上去扇了她一巴掌。 这声音清脆,沈凌瑶着实爱听。 沈月薇捂着脸跌坐在地上,嘴角渗出鲜血,眼底满是泪水。 “景瑜哥哥……你怎么能为了她打我……我对你那么好……” “你闭嘴!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怎么会错过凌瑶?都怪你!都怪你!” “景瑜哥哥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是母亲逼我这么做的……她说,定国公府的婚事,理应是我的呜呜呜……” “一派胡言!你娘就是勾栏瓦舍出来的贱人,你一个庶女,凭什么嫁入定国公府?而且,这婚事是我爹和凌瑶她外祖父定下的,关你何事!” “都是你毁了我的好婚事,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裴景瑜骂着不足以解心头之恨,直接又上去对着沈月薇一顿拳打脚踢。 看到这一幕,沈凌瑶终于露出畅快的笑容,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秋风卷起她的衣袂,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身后,是沈月薇歇斯底里的哭喊和裴景瑜愤怒的咆哮。 大仇得报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七日后。 鲜血从断头台上流下来,在青石板的缝隙间蜿蜒成一道暗红色的小溪。 沈凌瑶站在刑场最前排,看着沈业那颗滚落在地的头颅。 她这位亲生父亲,直到最后一刻还在咒骂她,那双与她肖似的眼睛里燃烧着纯粹的恨意。 “小姐……”新买来的小丫鬟青露怯怯地在身后轻轻拽她的衣袖,害怕地说道,“咱们回去吧……好可怕……” 沈凌瑶没有动。 她看着刽子手将无头尸体拖走,看着衙役用铁钩勾起那颗头颅,高高悬挂在城门示众。 五月的阳光照在那张扭曲的脸上,曾经威严的沈大人,如今只是一具可怖的尸首。 那个雨夜,父亲派人追杀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若不是她幸运地碰上裴临渊,只怕…… “沈小姐。”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凌瑶脊背一僵,没有回头。 那声音太熟悉了。 过去三个月里,她曾无数次在那个声音的轻唤中醒来。 裴临渊。 她缓慢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世子爷。” 定国公世子裴临渊一袭墨蓝色锦袍,腰间玉带上悬着一枚青玉令牌,那是国公府继承人的象征。 他面容俊朗如刀削,眉宇间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寒意。 那双她曾无数次近距离凝视的眼睛,此刻看着她,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本世子奉皇命监刑。”裴临渊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沈小姐可还满意?” 沈凌瑶指尖微微发颤。 七日前,她还是他府上的“瑶姨娘”,每晚为他研墨、煮茶。 而现在,他们必须装作素不相识。 “国法昭昭,罪有应得。” 她垂眸答道,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 裴临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刑场:“沈业贪墨军饷、勾结盐枭,罪证确凿,如今已经伏法,你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多谢世子爷秉公执法,还民女一个公道。” 沈凌瑶默默攥紧衣袖,低着头又行了一礼。 “民女还有事,先告退了。” 她转身欲走。 “沈小姐。” 裴临渊忽然叫住她,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 “这是官府出具的证明,确认你母亲所有嫁妆归你所有。” 他递文书的动作标准而疏离,指尖没有碰到她分毫。 沈凌瑶接过文书,看到上面盖着鲜红的官印,一时间热泪盈眶。 “世子爷公正严明,民女感激不尽。” 她将文书收好,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裴临渊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颔首,转身走向监刑台。 阳光下,他的背影挺拔如松,锦袍上的暗纹熠熠生辉。 沈凌瑶望着那个背影,喉咙发紧。 脑海中浮现那晚,她跪在他的马车下,求他救自己的场景。 “小姐,我们回府吗?”青露小声问。 沈凌瑶收回目光:“不,去梧桐巷。”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一座宅子。 如今沈府被抄,她唯一能去的,只有那里了。 马车转过几个街角,驶入一条安静的巷子。 沈凌瑶下车时,看到宅院门口已经站着几个人。 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仆从,为首的是头发花白的周嬷嬷。 “小姐!”周嬷嬷红着眼眶迎上来,一把将她搂住,“老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自从母亲死后,他们这些人就被发卖了。 沈业被抓后,她第一时间找人牙子帮忙,把这些人全部赎了回来。 但可惜,从小服侍她的丫鬟木荷,被卖入青楼那晚,已经装枪自尽了。 可惜了她们的姐妹情分…… 不过沈凌瑶已经亲自去乱葬岗找到了木荷的尸体,并且厚葬。 沈凌瑶任由老嬷嬷抱着,闻到老人身上熟悉的沉香味。 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香料,也是她在国公府做姨娘时,最思念的味道。 “嬷嬷,我没事。”她轻轻挣脱,“宅子都收拾好了吗?” 周嬷嬷抹着眼泪:“都按小姐先前的吩咐收拾妥当了。夫人的嫁妆单子老奴也整理好了,就等小姐过目。” 沈凌瑶点点头,正要进门,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身着绛红色锦袍的男子策马而来,在宅门前漂亮地勒马停住。 “凌瑶!” 男子翻身下马,动作潇洒利落,正是定国公府六少爷裴景瑜。 与那天在沈家愤怒的模样不同,此刻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手里还捧着一束新鲜的芍药花。 沈凌瑶皱眉:“裴六公子有何贵干?” 裴景瑜上前一步,将花束递到她面前:“那日是我失态了。回去后仔细思量,你我之间都是因为沈月薇从中作梗才会如此……而且……凌瑶你大义灭亲,实在令人敬佩。这花……算是我赔罪的礼物。” 沈凌瑶没有接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在看到她画像丑陋时,毫不犹豫地与她的庶妹勾搭在一起,然后悔婚。 如今,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反而跳出来刷存在感。 真是恶心! “六公子言重了。”她后退半步,“若无要事,民女先行告退。” 裴景瑜却不依不饶地跟上:“默瑶别急着走啊!我听闻你要自立门户,我在城南有几处不错的铺面,位置极好,我可以送给你……” “六弟。”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打断了裴景瑜的纠缠。 “你在这里做什么?” 裴临渊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负手而立,面色冷峻。 沈凌瑶心头一跳,他怎么会在这儿? 难不成周围还有他的暗桩? 裴景瑜明显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挺直腰板:“大哥,凌瑶曾是我的未婚妻,如今她父母双亡,我总该帮帮她。” “是吗?”裴临渊缓步走近,目光在那束芍药上停留了一瞬,“父亲命你今日去兵部递文书,你忘了?” 裴景瑜脸色一变:“我这就去!”他匆匆将花束塞给一旁的青露,“凌瑶,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他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沈凌瑶向裴临渊福了一礼:“多谢世子爷解围。” 裴临渊看着她:“六弟近来行为反常,沈小姐不必理会。” 沈凌瑶敏锐地注意到,裴临渊说这话时,下颌线条绷紧了几分,这是他不悦的表现。 世子大婚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在过去三个月里,她早已学会读懂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民女明白。”她低声道。 裴临渊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若有麻烦,持此牌到国公府寻我。” 沈凌瑶接过玉牌,触手温润。 这玉牌比先前的铜牌贵重得多,上面刻着定国公府的徽记。 “世子爷,我们之间……理应避嫌,我不想……” “收着。“裴临渊打断她,声音低沉,“六弟性子执拗,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沈凌瑶想了想,只能将玉牌收好。 “多谢世子,民女先行告退。” 说完,她转身走进院中,小厮随手关上门,隔绝了裴临渊的视线。 此刻,他们之间,仿佛永远隔上了这一道难以逾越的大门。 …… 雨丝如银线般垂落,将整座京城笼罩在一片朦胧水雾中。 沈凌瑶站在望月楼二楼的露台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雕刻的牡丹花纹。 冰凉的雨水溅在她的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远处,一队鲜红的迎亲队伍正缓缓行来。 锣鼓喧天,喜乐悠扬,即使隔着雨幕也能感受到那份喜庆。 队伍最前方,裴临渊身着一袭大红喜袍,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身姿挺拔如松。 “小姐,您在看什么呢?雨都飘进来了。” 青露撑着纸伞走过来,小心翼翼地为她挡住风雨。 沈凌瑶这才回过神来,收回目光:“没什么,只是看看雨景。” 青露顺着她先前的视线望去,顿时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变:“那不是定国公府迎亲的队伍吗?听说今日世子爷要迎娶永嘉郡主……” “嗯。” 沈凌瑶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还记得当时裴临渊纳她为姨娘时,也曾有过这般阵仗。 而现在,一如当日般,国公府正门大开迎接新娘,全城同庆。 “小姐……”青露欲言又止。 沈凌瑶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团怒火。 她深呼吸,克制着内心的不甘,摇摇头,转身想要逃离,却猛地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一股混合着皮革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踉跄后退,被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扶住。 “沈小姐,别来无恙。” 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沈凌瑶抬头,对上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 男人一身墨蓝色劲装,腰间悬着一柄古朴的长剑。 雨水顺着他的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滴落,更添几分凌厉。 “谢将军?”沈凌瑶惊讶地睁大眼睛。 谢沉戟松开手,后退半步,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沈小姐在看世子和郡主的大婚吗?” 沈凌瑶福了一礼,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凑个热闹罢了。” 谢沉戟的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 “听闻沈家变故,本想今日去梧桐巷拜访,不想在此巧遇。” 沈凌瑶垂下眼帘:“多谢将军挂念。” 楼下的喜乐声愈发响亮,几乎要盖过雨声。 沈凌瑶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谢沉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那队鲜红的迎亲队伍越来越近,很快就会从望月楼下面经过。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体贴地没有点破。 “沈姑娘若有闲暇,不如一起用个午膳?” 沈凌瑶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将军盛情,凌瑶却之不恭。” 她抬脚就走,却没注意地上水渍,不慎脚滑,整个人趔趄着撞在了谢沉戟身上。 而对方也没有推开她,温柔且有力地将她扶起。 “多谢将军。”沈凌瑶抬头冲他一笑,可眼底却多是落寞。 滂沱大雨中,整条朱雀街被洗得发亮。 青石板路面上,迎亲队伍的红绸缎在雨水中拖出蜿蜒的胭脂色痕迹,宛如一道道未愈的血痕。 裴临渊端坐在雪白战马上,喜服上的金线蟒纹在雨中依然熠熠生辉。 雨滴顺着他的玉冠滚落,滑过棱角分明的下颌。 忽然,他似有所感,勒紧缰绳抬头。 望月楼雕花露台上,沈凌瑶正对着谢沉戟展颜一笑。 她今日穿着月白色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珍珠步摇,在灰蒙蒙的雨幕中宛如一弯新月。 谢沉戟微微俯身听她说话,玄色大氅将她半掩在怀中,像护着一件珍宝。 一道闪电劈开天际。 裴临渊的手指在缰绳上收紧,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淌下,却浇不灭眼底骤然腾起的暗火。 从前每次她有求于他,都会这样眼睛微弯地笑起来,左颊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世子爷?“喜官撑着伞焦急道,“吉时快过了……” 露台上,沈凌瑶似有所觉,转头望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嘴角的笑意尚未消散,眼中却已凝起寒霜。 雨丝在他们之间织成透明的帘幕,将记忆里那些耳鬓厮磨的夜晚割裂成碎片。 谢沉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右手不动声色地按上剑柄。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溅起无形的火星。 裴临渊忽然轻笑一声,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走。” 马蹄声重新响起,鲜红的队伍继续向前流动。 有片海棠花瓣从喜轿上飘落,黏在裴临渊的靴尖,又很快被雨水冲进污泥里。 望月楼檐角的风铃在雨中叮当作响,盖过了沈凌瑶手中茶盏轻微的颤抖声。 …… 雨夜。 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苍穹。 雷声轰然炸响的瞬间,沈凌瑶猛地从床上坐起。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手指死死攥住锦被,指节泛出青白色。 眼前仍晃动着梦中画面,母亲临死前七窍流血的模样,那些暗红的血线像毒蛇般从母亲的眼耳口鼻中爬出。 而父亲的头颅滚落在刑台上,沾满泥污的嘴唇一张一合,反复诅咒着“不孝女,不得好死”! 沈凌瑶终于吸入一口气,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冷汗浸透了素白中衣,湿漉漉地黏在脊背上。 窗外暴雨如注,被狂风吹开的窗棂啪啪作响。 冰凉的雨滴扫进来,打湿了床前小半片青砖地。 她摸索着去够床头的火折子,手腕却抖得厉害,铜制的火筒“当啷“一声滚落在地。 黑暗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刑场上父亲那颗头颅突然在记忆里转过来,腐烂的眼眶直勾勾对着她。 “不……不要……” 沈凌瑶猛地蜷缩起来,膝盖抵住心口,仿佛这样就能压住那里撕裂般的疼痛。 泪水无声地滚落,在下巴汇成细流,滴在交叠的手臂上。 你对他笑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雷声再次炸响时,沈凌瑶突然听见房门“吱呀”一声。 她下意识摸向枕下的匕首,却见青露端着烛台匆匆进来,暖黄的光晕驱散了角落的黑暗。 “小姐!”小丫鬟惊呼着放下烛台,手忙脚乱地去关窗。 “您怎么......” 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因为她看清了沈凌瑶脸上的泪痕。 青露咬了咬唇,转身从橱柜里取出干燥的寝衣,又端来铜盆兑了热水。 她跪在床边轻轻为沈凌瑶擦脸,什么都没问。 “奴婢去煮安神汤。”青露拧干帕子,声音放得极轻,“周嬷嬷新配的方子,加了些陈皮......” “不必了。” 沈凌瑶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她望向妆台上那个青瓷小瓶,那里装着从裴临渊药房中拿来的安神丸。 从前每个做噩梦的夜晚,他都会帮她倒水,亲手喂她服下,然后抱着她闻声软语地哄睡。 现在瓶里还剩三粒,她竟然有些舍不得吃了。 “去歇着吧,我没事了。” 沈凌瑶对青露摆摆手,看着小丫鬟端着烛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房门合上的轻响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她重新躺回床榻,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 窗外雷声渐远,只剩雨滴敲打瓦片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指尖在叩击。 咔嗒。 沈凌瑶猛地睁开眼。 那是门轴转动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得刺耳。 “青露?” 她撑起身子,素白的手指撩开床幔。 烛火早已熄灭,屋内只有偶尔闪过的电光照明。 房门好端端地关着,铜锁纹丝未动。 “是幻听吗?” 她自嘲地摇摇头,重新躺下。 或许是被那场噩梦搅得心神不宁,连耳朵都开始作祟。 睡意再度袭来时,沈凌瑶忽然感到衾被一沉。 一只温热的手掌隔着单薄的中衣贴上她的腰际,修长的手指正好扣住那道凹陷的曲线。 她浑身一僵,瞬间清醒。 低头看去,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戴着她再熟悉不过的翡翠扳指。 是裴临渊常年戴在左手拇指上的那枚。 “你……” 刚转身就被一股力道按回床榻。 沉重的身躯覆上来,带着雨水的气息和浓烈的酒香。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悬在她上方的脸。 裴临渊的喜袍还未换下,金线刺绣的红衣大敞着,露出里面被雨水打湿的白色中衣。 发冠不知何时摘了,黑发散落几缕,垂在她颈侧发痒。 最惊心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眸子此刻幽深如墨,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她锁骨上,冰凉,却烫得她浑身一颤。 “大婚之夜……”沈凌瑶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世子爷不该在这里。” 裴临渊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拇指重重擦过她微红的眼角,那里还残留着泪痕。 这个动作让他们同时想起从前,多少个噩梦惊醒的夜晚,他都是这样拭去她的泪水。 “我见到了。”他突然开口,嗓音低哑得不成样子,“在望月楼,你对他笑。” 沈凌瑶尚未反应过来,灼热的唇已经压下来。 这个吻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不容抗拒的霸道,像是压抑许久的洪流终于决堤。 他啃咬她的下唇,撬开齿关,近乎凶猛地攫取她的气息,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她的存在。 她推拒的手抵在他胸前,触到一片湿冷。 喜服外袍被雨水浸透了,可底下的身躯却滚烫如火。 掌心下传来剧烈的心跳,与她胸腔里的震动同样急促。 “放开我……”挣扎间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这刺痛让裴临渊动作一顿,随即吻得更深,一只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按在枕边。 沈凌瑶没了力气,也就不再反抗。 她闭上眼,手指深深攥住那件刺目的喜袍。 上等的云锦在掌心皱成一团,金线刺绣硌得生疼。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钝痛。 原来最痛的从来不是恨,而是明知该断掉,却忍不住贪恋这一点温度。 裴临渊的吻渐渐从唇上移开,沿着泪痕未干的颊侧一路向下,最后停在她剧烈起伏的颈间。 他深吸一口气,鼻尖蹭过她敏感的耳后,突然低声说了句什么。 雨声太大,沈凌瑶没听清。 …… 晨光透过窗纱洒进屋内时,沈凌瑶才从混沌的梦境中挣脱。 她下意识伸手摸向身侧,床榻另一侧空空如也,唯余几道褶皱证明昨夜并非她一人独眠。 铜镜中映出她颈侧暗红的吻痕,在雪肤上格外刺目。 沈凌瑶抓起妆台上的螺子黛狠狠掷向镜面,“啪”的一声,镜中容颜顿时裂成碎片。 “来无影去无踪……”她冷笑出声,声音却哑得厉害,“裴临渊,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青露端着铜盆进来时,正看见自家小姐用浸了冷水的帕子狠狠擦拭脖颈。 小丫鬟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取出件高领褙子放在床头。 “小姐,周嬷嬷说……”青露小心翼翼道,“林舅老爷来了,在前厅候着。” 沈凌瑶动作一顿,铜盆里的水纹荡开一圈涟漪。 林茂,母亲唯一的胞弟。 沈业毒害母亲这件事就算他没有参与,他也绝不会不知情! 伙同沈业瓜分母亲嫁妆,如今看到她平安无事继承家业,倒是来得快。 “备茶。”她放下帕子,眼中寒意骤起,“用最次等的陈茶。” “是!” …… 前厅里,林茂正背着手欣赏墙上挂的《雪梅图》。 听到脚步声,他堆起满脸笑容转身:“瑶儿!许久不见,你怎么也不来看望舅舅,还要我这个做长辈的亲自上门……” “舅舅大清早登门……”沈凌瑶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是为祭奠我母亲,还是来分她的遗产?” 林茂脸色一变,随即又挤出笑容:“瑶儿这是哪里话。你母亲去得早,如今你父亲也……舅舅是担心你一个姑娘家撑不住这些产业。” “不劳舅舅费心。”沈凌瑶端起茶盏,神态倨傲冷淡,“昨夜大理寺的大人们已经来清点过了,属于沈业的已经被查封,母亲的嫁妆,也按照律法通通归于我的名下。” 来分遗产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这钱你一个小丫头拿着,始终不稳妥,要不交舅舅打理,等日后你嫁人了……” “舅舅是想抢走我母亲留下的遗产吗?” 沈凌瑶打断他的话,目光冰冷的看着他,直白地质问。 林茂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两下,突然堆起假笑:“瑶儿,你这话说的,舅舅岂是那种贪图钱财的小人?” 他搓了搓手,眼珠子滴溜溜转着。 “只是你母亲生前最疼我,如今她走了,留下这些产业,你怎么好一人独吞呢?” “呵~原来舅舅还记得,母亲最疼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沈业毒杀母亲证据确凿,但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人的手笔,我以后会一点点清算。” 林茂有些恼羞成怒:“沈凌瑶,你直说吧,这钱你分不分?” “凭什么分?据我所知,当年外祖父病逝之前留下遗嘱,将家产一分为二,你占七成,母亲占三成。” “后来母亲经商有道,靠着这些嫁妆将资产翻了数倍,而你却吃喝嫖赌,将七成遗产挥霍一空,这些年,光是我母亲贴补你的银子,都高达上万两了吧?” “你……你一派胡言!” “我胡言?呵~” 沈凌瑶突然拍案而起,袖中甩出一叠发黄的纸页,哗啦啦散落一地。 林茂低头一看,顿时面如土色。 那全是他亲笔签下的借据,最早的一张甚至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 “周嬷嬷,念给舅老爷听听。”沈凌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老嬷嬷上前一步,抖开最上面一张借据:“永昌十二年六月初八,林茂向胞妹林氏借款白银五千两,十月初三林茂再次借款三千两……” “够了!” 林茂额角青筋暴起,一脚踢翻身前的茶几。 “沈凌瑶!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真以为守着这些产业能安生?” 他阴狠地眯起眼:“信不信我让你在京城寸步难行?” 沈凌瑶不慌不忙地翻阅着账本,笑着说道:“这一笔又一笔的借据,似乎都到了还款的日子呢。” 林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扑上来就要抢夺。 沈凌瑶早有防备,一个侧身避开,同时击掌三声。 门外立刻涌入四个持棍家丁,将林茂团团围住。 “看在外祖父的份上,这些债务我可以一笔勾销。”沈凌瑶将账本卷起来,“但从今日起,你林茂与我沈凌瑶恩断义绝。怒若再敢踏入我府门一步……” “你敢威胁我?” 林茂突然狞笑起来。 “小贱人,你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吗?” 他压低声音,恶毒地说。 “你母亲可是戎族人,她本就是我家养女,凭什么拿我爹的遗产……” “砰!” 大门突然被踹开,一队身着玄色公服的差役鱼贯而入。 为首的裴临渊一袭墨蓝官服,腰间玉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林茂。”他声音不大,却让林茂瞬间僵在原地,“有人告你私贩烟草,跟本官走一趟吧。” 林茂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冤枉啊大人!这、这一定是有人栽赃!” 他猛地指向沈凌瑶。 “是她!一定是她陷害我!” 裴临渊连看都没看沈凌瑶一眼,只是冷冷一挥手:“带走。” “是!” 一群侍卫冲上去将林茂五花大绑拖了出去。 眼前终于清净,沈凌瑶心中却没有半分快意。 她知道,林茂不死,迟早还会在找上门来。 这个麻烦不除,终究是隐患。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裴临渊,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 那双昨夜还盛满情欲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冷漠。 “沈小姐。”裴临渊拱手一礼,“打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沈凌瑶才发觉自己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四个月牙形的血痕。 …… 春雨阁。 二楼。 “郡主,这是今春新贡的云雾茶,您尝尝可还合口?” 鎏金茶盏被一双素手小心翼翼地捧到面前。 萧玉璃漫不经心地接过,指尖在盏沿轻轻摩挲,却没有立即饮用。 她目光穿过雕花窗棂,落在远处那座青砖灰瓦的宅院上。 方才裴临渊带着大理寺差役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那是谁的府邸?” 她突然开口,声音如清泉击玉。 身后的大丫鬟灵枢连忙上前半步:“回郡主,那是沈氏女的宅子。就是前些日子大义灭亲,告发亲生父亲的那个沈凌瑶。” 茶盏在萧玉璃手中微微一顿。 她记得这个名字。 大婚那日,裴临渊就是在望月楼前勒马驻足,盯着看了许久。 后来听她身边的丫鬟说,露台上站着的,正是这位沈小姐,还有谢沉戟将军。 “刚才世子爷抓的是什么人?” “听说是私贩烟草的,叫林茂。”灵枢压低声音,“不过说来也怪,这等小事哪需要世子爷亲自出马……” 萧玉璃垂眸看着茶汤中自己的倒影。 水面映出一张精致如画的脸。 柳叶眉,杏仁眼,唇若点朱。 这是全京城闺秀都羡慕的容貌,可大婚当夜,她的夫君却连合卺酒都没喝就匆匆离去。 “去查查这个沈凌瑶。”她突然将茶盏搁下,发出清脆的磕碰声,“特别是……她与世子爷的关系。” “对了,奴婢突然想起一件事。”灵枢急忙说道。 “什么事?” “这个林茂,是沈凌瑶的舅舅!” 窗外忽然刮进一阵风,吹乱了案几上的花瓣。 萧玉璃抬手拂去鬓边碎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灵枢,去备一份拜帖。本郡主突然想会会这位……沈小姐。” “是!” …… 乐善堂的金字招牌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沈凌瑶的马车还未停稳,就听见铺子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东家尸骨未寒,你们就敢胡来?”一个尖利的女声刺破喧嚣,“我看谁敢动刘掌柜的位置!” 沈凌瑶掀开车帘,看见药铺门口围满了人。 一个穿着绛紫色比甲的妇人正叉腰站在台阶上,身后躲着个鼠须男子。 正是沈业的心腹刘掌柜。 “那是刘掌柜的浑家。”周嬷嬷小声道,“泼辣得很,从前就常来铺子里指手画脚。” 沈凌瑶唇角微勾,从容地搭着青露的手下车。 仙女下凡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看到有人来,围观的百姓不自觉让开一条路。 “少、少东家……”刘掌柜脸色刷白,拽了拽妻子的袖子。 那妇人转身,三角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小姐。” 她故意把“大”字咬得极重,眼底全是轻蔑。 “这铺子里的事,恐怕您一个闺阁小姐不懂……” “啪!” 一叠账册摔在妇人脚前,扬起一片灰尘。 沈凌瑶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上个月你们私吞野山参十二两,而后以次充好,将陈年茯苓当新品售卖,上上个月更妙,竟把五两银子的川贝记成五十两……” 每说一句,刘掌柜的脸色就灰败一分。 那妇人还要争辩,沈凌瑶已经转向围观的百姓。 “今日起,乐善堂药价减三成。凡持有我父亲所开高价药方的,皆可来重新核价退银。” 人群顿时哗然。 几个苦力模样的汉子激动地跪下:“沈小姐菩萨心肠!上月我娘买的救命药,花了整整半年工钱啊!” 刘掌柜面如死灰,突然扑上来要抢账册。 沈凌瑶早有防备,一个侧身,那肥硕身躯直接栽进了门口晒药的竹匾里,当归、川芎撒了一身。 “送官。”沈凌瑶冷冷道,早有候着的差役上前拿人。 清理完沈业的爪牙,沈凌瑶步入药铺内堂。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百子柜上投下斑驳光影。 她伸手抚过那些小抽屉,熟稔地停在“龙脑”位置。 这是治疗心疾的主药,当年母亲最常配的方子。 “东家……”新聘的年轻掌柜恭敬候着,“这是近三年的总账。” 沈凌瑶没接账本,反而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把这些药材加到常备目录里。” 掌柜打开一看,顿时瞪大眼睛:“这、这不是《千金方》里才有的七叶一枝花吗?据说能解百毒,但已经绝迹多年……” “西南深山里还有。”沈凌瑶轻声道,“我母亲留下的采药图上有标注。” 她走向后堂的制药间,忽然驻足。 墙角摆着一盆不起眼的绿植,叶片呈诡异的紫红色。 沈凌瑶?”瞳孔骤缩,不由开口问道:“这草药哪来的 身后的小厮一脸茫然,想了想才回答:“这不是刘掌柜去年从南疆带回的观赏植物……” 一阵清脆的环佩声突然从店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湖绿色衫裙的丫鬟款款而入,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她身后跟着两名侍卫,腰间挂着永嘉郡主府的腰牌。 “沈小姐安好。”丫鬟福了一礼,声音清脆如黄鹂,“奴婢灵枢,奉我家郡主之命特来送帖。”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烫金请柬,双手呈上。 沈凌瑶接过,只见洒金笺纸上写着簪花小楷:「三日后西郊马球会,恭候沈小姐莅临。永嘉郡主萧玉璃谨上。」 青露在身后轻轻抽气。 谁不知道永嘉郡主举办的马球会,向来是京城贵女的争艳之地。 沈凌瑶如今虽掌家业,但毕竟顶着“逆臣之女“的名头。 郡主怎么会突然邀请她! “多谢郡主美意。”沈凌瑶合上请柬,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请转告郡主,凌瑶定当准时赴约。” 灵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她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且从容淡定。 若是其他女子,只怕是受宠若惊地谢恩了。 又行一礼后,丫鬟带着侍卫翩然离去,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缕淡淡的苏合香。 “小姐!”青露急得直拽主子衣袖,“那马球会只怕是……” “龙潭虎穴?”沈凌瑶轻轻摩挲着请柬边缘,目光落在那盆绿植上,“可有些答案,非得去龙潭虎穴里找。”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 请柬上苏合香的气息与这古怪绿植的药味交织在一起,隐隐预示着三日后那场表面光鲜的暗流汹涌。 …… 三日后清晨,梧桐巷沈宅内。 “小姐,这身可还合意?”青露捧着铜镜,眼睛亮晶晶的。 沈凌瑶缓缓转身,镜中映出一抹惊鸿倩影。 她今日梳了时兴的飞仙髻,鬓边簪一支累丝金凤步摇。 凤嘴里衔着的明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身上一袭藕荷色织金马面裙,外罩月白纱罗大袖衫。 腰间束着一条浅碧色丝绦,更显得纤腰不盈一握。 “母亲若在,定要说我太过招摇。”沈凌瑶轻抚鬓角,指尖在珍珠耳珰上停留片刻。 青露抿嘴一笑:“夫人若见小姐如今的模样,怕是骄傲还来不及呢。” 沈凌瑶望向镜中的自己,蛾眉淡扫,朱唇轻点,一双杏眼如秋水般澄澈。 她从前从不施粉黛,今日却让青露细细描了远山眉,点了口脂。 既然要站在人前,便要让人过目难忘。 马车驶入西郊马球场时,场边早已贵客云集。 沈凌瑶搭着青露的手缓步下车,阳光洒在她身上,纱罗大袖衫泛起珍珠般的光泽,顿时引来无数目光。 “那是谁家的小姐?真是天人之姿仙女下凡啊!” “好像是那个毒害妻子的沈尚书的女儿,没想到竟有这般绝色。” “竟是那个大义灭亲的沈凌瑶?她怎么会来参加郡主的马球会?” …… 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来。 沈凌瑶恍若未闻,步履从容地向看台走去。 她腰背挺直,脖颈修长如天鹅,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既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又透着几分不卑不亢的气度。 “沈姑娘。”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凌瑶转身,只见永嘉郡主萧玉璃一袭绯红骑装,在一众贵女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她容貌确实极美,柳叶眉,丹凤眼,肤若凝脂,只是眉宇间那股傲气让人望而生畏。 “郡主殿下。”沈凌瑶福身行礼,动作优雅得体。 萧玉璃上下打量她,眉头微蹙,总觉得她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目光在沈凌瑶发间的金凤步摇上停留片刻,唇角微微抽动:“沈姑娘……果然是姿色出众。” “郡主过奖。” 沈凌瑶不卑不亢地回应。 “希望待会儿的比赛,你能让本郡主眼前一亮。” “是。” 贱内无礼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萧玉璃意味深长的看了沈凌瑶一眼,转身离开。 而她前脚刚走,沈凌瑶眼角余光就瞥见不远处几位公子已经朝这边张望。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便有数位世家子弟前来搭讪。 青露尽职地挡在主子身前,却挡不住那些炽热的目光。 “沈小姐可有兴趣赌一局马球?在下愿为小姐解说规则。” 兵部尚书之子赵琰挤到最前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凌瑶。 “多谢赵公子美意,不必了。” “沈小姐别急着拒绝嘛。”赵琰竟伸手要去拉沈凌瑶的袖子,“听闻沈小姐精通药理,家父近日得了一株百年人参,不如……” “赵公子!” 一道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 谢沉戟不知何时出现在沈凌瑶身侧,一身墨蓝劲装,腰间长剑泛着冷光。 他虽只是平静地站着,却让赵琰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谢、谢将军……”赵琰干笑两声,“您也认识沈小姐?” 谢沉戟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赵琰顿时如芒在背,讪讪地退开了。 “多谢将军解围。” 沈凌瑶轻声道谢,却听见周围贵女们的窃窃私语愈发刺耳。 “装什么清高,打扮成这样来招蜂引蝶,一看就不安分。” “勾搭完各家公子又攀上了谢将军,还真是好手段呢!” “为了抛头露面连亲生父亲都能送上断头台,真是不知廉耻……” …… 听着那些言论,沈凌瑶面色不变,只是指尖微微收紧。 她知道,从今日起,她将正式踏入京城这个名利场。 而在这里,要么成为众人仰望的存在,要么被碾作尘埃。 谢沉戟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低声道:“沈姑娘若不适,谢某可与郡主说一声,护送姑娘回府。” “不必。”沈凌瑶抬眸,目光坚定如初升的朝阳,“既然来了,总要比完这场马球。” 她望向场边高台,那里,一袭墨色骑装的裴临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晦暗不明。 …… 沈凌瑶在观赛台最西侧的角落坐下,这里视野虽偏,却能避开大部分人的目光。 她刚接过青露递来的茶盏,就听见一阵熟悉的脂粉香气飘来。 “姐姐怎么独自坐在这等偏僻处?” 沈月薇带着两个丫鬟袅袅婷婷地走来,一袭桃红色百蝶穿花裙鲜艳夺目。 只是脸上脂粉厚重得几乎要掉渣。 “莫不是没人愿意与你同坐?” 沈凌瑶抬眼,目光在沈月薇淤青的手腕上一扫而过。 那抹青紫在雪肤上格外刺眼,像是被人狠狠攥出来的痕迹。 沈月薇察觉到她的视线,慌忙将手缩回袖中,却故意扬起下巴,露出颈间一枚红宝石坠子。 “瞧,这是景瑜特意从西域给我带的。”她声音拔高了几分,“他呀,就是太疼我,什么好东西都往我房里送,昨晚还……” “六少爷待妹妹真是体贴入微。”沈凌瑶轻啜一口茶,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她手腕,“只是妹妹这手腕上的疼爱,倒是别致得很。” 沈月薇脸色骤变,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 “你……哼,你就嫉妒我能嫁给景瑜哥哥,原本你是有机会加入定国公府的,可惜,被我捷足先登,你这辈子只怕都不会比我嫁的好!” 看着她得意地模样,沈凌瑶忍不住嗤笑。 她放下手中茶盏,缓缓起身,与沈月薇平视。 “我的好妹妹,你能从我这里抢走的男人,或许有一天……也能被别人抢走呢?” 沈月薇脸色大变,生气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抬高音量:“你是不是想勾引景瑜哥哥?你这个贱人,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景瑜哥哥只能是我的!” 这话不由引得附近几位贵女纷纷侧目。 沈凌瑶余光瞥见一抹身影,微微勾起嘴角,故意激怒她。 “若是我想勾引裴景瑜,上一次在沈家,他就已经把你休了!” “你胡说!” 沈月薇果然失去理智,扬手朝着沈凌瑶脸颊打去。 只是那只手在半空中被人狠狠截住。 裴景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死死攥着沈月薇的手腕,正好按在那片淤青上。 “啊!”沈月薇痛呼一声,转头见是自家夫君,顿时脸色煞白,“景、景瑜哥哥……” 裴景瑜甩开她的手,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冷得吓人:“沈月薇,你想对她做什么?” “我……我没有……是姐姐她先欺负我……” 沈月薇楚楚可怜的看着裴景瑜。 若是从前,或许这副模样有用。 可现在,只会让他厌恶。 沈凌瑶冷眼旁观,宛如看戏一半双手环胸。 “可我看到的,是你想要对她动手!”裴景瑜压低声音,眼底满是厌恶,“你用卑鄙手段破坏我与凌瑶的婚约,现在又挑衅她,还想动手打她,你怎么这么恶心?” 沈月薇脸色惨白,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我没有……景瑜哥哥你误会我了……” 裴景瑜没再看她,反而对沈凌瑶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 “凌瑶,是贱内无礼,没有吓到你吧?” 他目光在她身上流连,那眼神黏腻得令人作呕。 沈凌瑶微微颔首,不欲多言。 裴景瑜见她不想理会自己,也不气馁,继续说道:“我听说你精通马术,待会儿可要下场一试?” “六少爷说笑了。”沈凌瑶淡淡道,“我只想观赛,目前还没打算下场。” 裴景瑜还要再说什么,场边突然响起一阵欢呼。 一队黑衣骑士入场,为首的正是裴临渊。 他一身墨色骑装,身姿挺拔如松,在阳光下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即便身旁几位名门望族的子弟也同样英俊潇洒,可聚在一起,偏偏不如他耀眼。 男人目光望向这边,与沈凌瑶视线相撞。 隔着几百米的距离,依旧能清晰地感知到彼此眼神交汇时产生的奇妙变化。 沈凌瑶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团扇。 昨晚种种历历在目,谁能想到此刻端坐马上,一身桀骜冷厉的男人。 昨晚醉酒后脆弱又破碎地趴在她身上掉眼泪。 烈马难驯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场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三殿下驾到——” 随着侍卫一声高喝,整个马球场瞬间沸腾。 贵女们纷纷整理钗环,公子们迅速端正衣冠,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入口处。 连场中正在热身的骑手们都不约而同地勒住了缰绳。 沈凌瑶抬眸望去,只见一队仪仗缓缓入场。 为首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袭月白色绣金蟒纹锦袍,腰间悬着羊脂玉佩,行走间环佩叮咚。 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清贵绝伦的轮廓。 “那就是三皇子萧景琰?”青露小声惊叹,“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俊美……” 沈凌瑶微微点头。 三皇子的容貌确实出众。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唇边天然带着三分笑意。 尤其是那双眼睛,如秋水般澄澈温润,与裴临渊的冷峻截然不同。 “殿下万安!” 在场众人齐齐行礼。 萧景琰温和地抬手示意:“诸位不必多礼,今日孤只是来观赛,莫要因孤扫了兴致。” 他的声音清朗悦耳,如春风拂面。 一时间,贵女们眼中都泛起了倾慕的光芒,却又不敢贸然上前,只暗暗整理衣裙,盼能得到皇子一顾。 永嘉郡主萧玉璃第一个迎上去,亲昵地挽住萧景琰的手臂:“堂哥怎么才来?比赛都要开始了。” “路上遇到些事耽搁了。”萧景琰宠溺地拍拍萧玉璃的手。 萧老侯爷曾与先帝是过命的交情,两人出生入死多年,可谓是如亲兄弟一般。 当年先帝能击败其他几位王爷顺利继承王位,老侯爷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因此,被赐了国姓,封了侯爵。 所以萧玉璃就是皇亲国戚,称呼三皇子一声堂兄,并不为过。 …… 他们二人坐在上位,其他人也都纷纷坐下。 随着三声鼓响,第一场马球比试正式开始。 八位锦衣公子分作两队,策马入场。 裴临渊着一袭玄色骑装,领红队。 裴景瑜穿绛色劲装,率蓝队。 两兄弟在场上遥遥相对,目光相接处似有刀光剑影。 “咚!” 裁判将朱漆马球抛向空中,霎时间八匹骏马如离弦之箭冲出。 裴临渊的乌云驹一马当先,他俯身挥杆,球杖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砰!” 马球如流星般直射球门,守门员还未反应过来,红绸已经飘扬在记分牌上。 “好!”三皇子萧景琰抚掌轻笑,转头对身旁的萧玉璃道,“临渊的骑术又精进了。” 萧玉璃抿嘴一笑:“三哥是没见他平日练马的狠劲。” 她目光扫过场边观战的沈凌瑶,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场上交锋越发激烈。 裴景瑜几次试图拦截裴临渊,都被对方灵巧避开。 一次争球时,裴景瑜故意策马斜插,马身狠狠撞向裴临渊的坐骑。 “小心!”场边有人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裴临渊猛地勒缰,乌云驹人立而起,前蹄几乎擦着裴景瑜的面门掠过。 裴景瑜惊得向后仰倒,险些坠马,引得观众一片哗然。 “六弟,专心打球。”裴临渊冷声提醒,随即挥杆再进一球。 最终红队以五比二大胜。 裴景瑜下马时脸色铁青,狠狠将球杖掷在地上。 “接下来是闺秀们的比试。”萧玉璃忽然起身,声音清亮,“本郡主点几位小姐上场助兴。” 她一连点了四位将门虎女,最后目光落在沈凌瑶身上:“沈小姐也一起来吧?”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 沈凌瑶端坐席间,一袭藕荷色衣裙在姹紫嫣红中格外清雅。 她心知这是萧玉璃的刁难,那四位都是自幼习武的将门千金,自己若上场,必出洋相。 “郡主厚爱,只是民女不善马术……” 沈凌瑶起身婉拒。 “怎么?”萧玉璃挑眉,“沈小姐这是不给本郡主面子?” 场中气氛骤然凝滞。 沈凌瑶余光瞥见三皇子正饶有兴趣地观望,沈月薇则掩口偷笑。 若是今天驳了萧玉璃的面子,只怕日后人人都会将她视作仇敌。 这样下去,她还怎么在京中立足。 也罢。 就陪她们随意玩玩。 沈凌瑶深吸一口气:“民女遵命。” 萧玉璃眼中闪过得意,突然转向萧景琰:“堂哥,听闻你从西域带回的雪狮子至今无人能驯?不如借来一用?” 三皇子把玩着手中玉盏,似笑非笑:“那马性子烈,伤了人可不好。” “沈小姐敢大义灭亲,想必胆识过人。”萧玉璃意有所指,“不如就让她骑雪狮子上场吧。”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沈凌瑶指甲掐进掌心。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若拒赛,便是当众折辱郡主,若应赛,那匹烈马轻则让她出丑,重则要她性命。 看来,有些问题,她必须迎难而上了。 西域的马……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民女愿试。”沈凌瑶低头应下。 三皇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抚掌:“好胆色!来人,牵雪狮子来。” 当那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被牵入场时,全场一片惊呼。 它足有寻常马匹一倍半高,银鬃飞扬,四蹄踏地如雷。三个马夫死死拽着缰绳,仍被它拖得踉跄。 沈凌瑶也有些惊讶,但还是换好衣服硬着头皮往场内走去。 谢沉戟就站在路旁,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这马三个月踢伤了六个驯马师,你若不愿意,我可以替你回绝。” “多谢将军,不必了。” 沈凌瑶摇摇头,缓步走向场中。 阳光照在她身上,烈火般的骑射服张扬明媚,与方才那一身素雅装扮,完全判若两人。 发间钗环已经卸干净,取而代之的是红色的缎带,将头发高高竖起,马尾在身后摇晃。 远远看去,她竟有种赴难般的决绝之美。 三皇子眯了眯眼,一众贵女中,唯独沈凌瑶的身姿最抓人的视线。 他不由,一直盯着她。 沈凌瑶走入场内,来到那匹烈马三米外。 雪狮子见生人靠近,突然人立而起,发出震耳嘶鸣。 场边女眷惊叫躲避,沈凌瑶却纹丝不动。 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 待会儿,只怕要闹出人命了! 赢得马球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场外上位的萧玉璃靠在软垫上,手中捧着茶盏悠闲地品着茶,眼底满是得意。 这个女人,她看着就不顺眼。 今日若是能被雪狮子一脚踩死最好。 裴临渊退到场外,眼睁睁看着沈凌瑶站在那匹烈马跟前,骤然握紧双拳。 他做好了随时冲进去的准备。 只有那匹马动了伤人的心思,他袖子里的暗器,可不会管那是不是三皇子的马。 雪狮子嘶吼一声,前蹄落地,踏起烟尘。 弥漫间,沈凌瑶没有继续靠近,而是突然从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笛,笛尾系着褪色的红穗。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是一脸好奇。 她不驯马,拿根短笛出来做什么? 下一秒…… 沈凌瑶将玉笛贴近唇边,吹出一段奇特的旋律。 音调时而高亢如鹰唳,时而低沉如驼铃,竟似西域商队传唱的古老调子。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暴烈的雪狮子渐渐安静下来,银鬃不再炸立,铜铃大眼中凶光褪去。 当沈凌瑶试探性地伸手时,它甚至低头轻蹭她的掌心。 “怎么可能……”萧玉璃脸色煞白。 三皇子手中玉盏一顿,眼中精光乍现:“有趣……真是有趣。” 沈凌瑶趁机翻身上马。 雪狮子只是轻嘶一声,竟顺从地任她驾驭。 在场众人无不震惊! 三个月无人能近的烈马,竟在这支异域小调中臣服! 沈凌瑶勾唇一笑,看向其他几位千金。 “开始吧。” 她轻夹马腹,雪狮子扬蹄奔向场中,银鬃在阳光下如瀑布般闪耀。 萧玉璃死死攥紧帕子,眼睁睁看着沈凌瑶一骑绝尘。 那个本该出丑的孤女,此刻竟如西域传说中的女战神般耀眼夺目。 而高台上,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追随着那道倩影,各怀心思。 …… 随着铜锣声响,闺秀马球赛正式开始。 沈凌瑶轻夹马腹,雪狮子如离弦之箭冲出。 她左手控缰,右手执杆,发丝在风中飞扬如瀑。 “沈小姐接球!” 蓝队一位将门千金善意地将球传给她。 沈凌瑶正要接应,忽然三道身影从斜刺里冲出。 正是萧玉璃指使的那三位贵女。 为首的李家小姐一杆挥来,竟不是击球,而是直扫沈凌瑶手腕! “小心!”场边谢沉戟惊呼。 沈凌瑶猛地后仰,球杆擦着她鼻尖掠过。 不等她喘息,右侧的张家小姐已经策马逼近,马身狠狠撞向雪狮子。 “嘶——”雪狮子受惊扬蹄,险些将沈凌瑶掀下马背。 “哎呀,不好意思呢。” 张家小姐假意道歉,眼中却满是恶意。 沈凌瑶咬紧牙关,重新控稳马匹。 她瞥见场边裁判正与萧玉璃的贴身丫鬟谈笑,对场上险象视若无睹。 比赛继续。 每当沈凌瑶要接球,三人便如影随形地包抄而来。 王家小姐甚至故意将球杆往雪狮子眼前晃,试图惊马。 “砰!” 又一次,沈凌瑶的击球被李家小姐恶意拦截。 三人交换眼色,渐渐形成合围之势。 左右各一骑断她去路,后方一骑封死退路。 “沈小姐,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李家小姐压低声音讥讽,“就你这种孤女也配与我们同场竞技?” 沈凌瑶不答,只是突然勒紧缰绳。 雪狮子领会主人意图,前蹄猛地扬起,在空中划出半弧。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左右两骑受惊,马匹不由自主地分开。 就是现在! 沈凌瑶俯身挥杆,雪狮子如闪电般从缺口冲出。 身后三人慌忙追赶,却见她突然一个急转,马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堪堪避开张家小姐的拦截。 “拦住她!”萧玉璃在看台上失态大喊。 三人发狠,球杆不再伪装,直接朝沈凌瑶背上扫去。 场边观众倒吸凉气——这哪是打球,分明是要人命! 千钧一发之际,沈凌瑶突然从马背上侧身下滑,整个人悬于马腹一侧。 三根球杆全部落空,由于用力过猛,王家小姐甚至因惯性栽下马背。 “啊!” 惨叫声中,沈凌瑶已灵巧翻回马背。 她目光如电,锁定远处球门。 雪狮子似乎感受到主人战意,速度再提三分。 银鬃飞扬如旗,四蹄踏地如雷。 沈凌瑶双手执杆,在距球门三十步处猛然挥臂! “嗖!” 朱漆马球划出一道完美弧线,精准穿过球门中央的红绸。 寂静。 随即,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好!” “太精彩了!” “沈小姐威武!” 百姓们激动地鼓掌喝彩,就连一些世家子弟也忍不住叫好。 谢沉戟站在场边,向来冷峻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笑意。 “啪!” 萧玉璃手中的越窑茶盏摔得粉碎。 她脸色铁青,精心描绘的柳眉几乎倒竖:”废物!三个拦不住一个!“ 三皇子萧景琰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有意思……看来这沈凌瑶,不简单。” 场上,沈凌瑶翻身下马,雪狮子亲昵地蹭她肩膀。 那三位贵女灰头土脸地聚在一起,再不敢上前挑衅。 “沈小姐好身手。”李家小姐强撑颜面,“不过赢一场球而已,别太得意。” 沈凌瑶轻抚雪狮子银鬃,闻言抬眸一笑:“李小姐说得是。只是……”她声音突然转冷,“下次再使阴招,可就不是落马这么简单了。” 三人被她眼中寒意所慑,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此时萧玉璃已调整好表情,带着侍女款款走来:“沈小姐果然深藏不露。”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雪狮子,语气酸涩。 “连三哥的宝马都对你另眼相待呢。” 沈凌瑶福身行礼:“侥幸而已。郡主若无他事,民女先行告退。” 她转身欲走,却听萧玉璃突然提高声音:“且慢!这雪狮子既然与沈小姐有缘,不如三哥就割爱相赠如何 场边顿时哗然。 西域宝马价值连城,更何况是这等神骏。 三皇子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沈凌瑶:“沈小姐意下如何?” 沈凌瑶心知天上不会掉馅饼。 这或许又是萧玉璃的另一重算计。 若接受,便是僭越,若拒绝,又显得不识抬举。 收获骏马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民女不敢夺殿下所爱。”她恭敬道,“只是这马性子刚烈,恐怕……” 话音未落,雪狮子突然暴躁地扬蹄嘶鸣,差点踢到近前的萧玉璃。 “郡主小心!”沈凌瑶急忙拉住缰绳,玉笛再次凑到唇边。 熟悉的西域小调响起,雪狮子渐渐平静下来。 三皇子眼中精光一闪:“看来此马确实认主。既如此,孤便成人之美。”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萧玉璃铁青的脸色。 “沈小姐可要好好照料。” 这份厚赐引起轩然大波。 “多谢三皇子。” 沈凌瑶在无数或羡或妒的目光中行礼谢恩,余光瞥见裴临渊正大步朝席位走去,背影僵硬如铁。 而高台另一侧,裴景瑜盯着她的眼神,已然带上了令人不适的贪婪。 萧玉璃猛地站起身,华贵的裙裾扫翻了案几上的果盘。 水晶葡萄滚落一地,被她狠狠踩在脚下,汁液溅上绣金鞋面。 “来人!备马!” 她声音尖利,早已失了郡主应有的端庄。 侍女们慌忙牵来她的枣红骏马。 萧玉璃翻身上马的动作带着狠劲,缰绳勒得马儿不安地甩头。 她目光如刀,直刺向场中央的沈凌瑶。 “下一场,男女双人赛。” 她高声宣布,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六组对决,胜者可得南海明珠一对。” 三皇子萧景琰斜倚在软榻上,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玉璃这是动了真怒啊。” 场边,参赛者开始组队。 萧玉璃径直策马来到裴临渊身前,俯身说了什么。 裴临渊面无表情地点头,翻身跃上自己的乌云驹。 “世子爷和郡主一组,真是珠联璧合啊。”沈月薇娇笑着,一脸的谄媚。 说完,还不忘亲昵地挽住裴景瑜的手臂。 “夫君,我们也参加好不好?” 裴景瑜的目光却黏在沈凌瑶身上,直到沈月薇狠狠掐了他一把才回神:“……好。” 其他贵女公子也纷纷组队。 沈凌瑶站在场边,突然成了唯一落单的女子。 “沈小姐。”谢沉戟不知何时已牵马而来,墨蓝劲装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可愿与谢某组队?” 沈凌瑶抬眼,正对上将军深邃的目光。 她刚要开口,忽觉背后一寒。 裴临渊虽在远处,可那冰冷的视线如有实质般刺在她背上。 “多谢将军。”她福身行礼,故意提高声音,“荣幸之至。” 裴景瑜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甩开沈月薇的手,大步走来:“凌瑶,你一个姑娘家,与陌生男子同队不合礼数吧?不如……” “六弟。”裴临渊冷冽的声音突然插入,“注意你的身份。” 裴景瑜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沈月薇急忙上前挽住他,眼中满是怨毒地瞪了沈凌瑶一眼。 “各就各位!”裁判高声宣布。 六组选手策马入场。 沈凌瑶与谢沉戟共乘一骑,她坐在前面,将军的双臂从她身侧穿过控缰。 这个姿势本该暧昧,可谢沉戟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丝毫不显轻浮。 “沈小姐不必紧张。”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就当是随便玩玩。” 沈凌瑶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有劳将军了。” 对面,裴临渊与萧玉璃同乘。 郡主几乎整个人都贴在裴临渊胸前,眼神得意又幸福。 而裴临渊……他的眼神深不可测,只是握缰的手背青筋暴起。 铜锣声响,比赛开始! 十二匹骏马同时冲出,尘土飞扬。 萧玉璃一马当先,裴临渊的球技确实高超,第一球轻松得分。 “砰!” 沈凌瑶挥杆击球,却被裴景瑜恶意拦截。 他策马逼近,在错身而过时压低声音:“凌瑶,你与谢沉戟什么关系?他可是我五姐姐的未婚夫!” 沈凌瑶不理他,谢沉戟却突然调转马头,乌云驹与裴景瑜的坐骑狠狠相撞。 “六少爷。”将军声音冷如寒铁,“专心打球。” 裴景瑜脸色铁青,却不敢与这位战功赫赫的将军正面冲突。 比赛越发激烈。 萧玉璃屡屡示意裴临渊针对沈凌瑶,可世子爷却始终专注于比赛本身,对郡主的暗示置若罔闻。 “临渊!”萧玉璃终于忍不住低喝,“你在想什么?” 裴临渊不语,只是突然策马上前,一杆将裴景瑜的球截下,转而传给……沈凌瑶? 全场哗然。 萧玉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沈凌瑶也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接球疾驰。 “谢将军!”她轻呼。 谢沉戟会意,控马直冲球门。 萧玉璃发疯,一把抢过缰绳朝着沈凌瑶冲去,却在最后一刻被裴临渊夺了回来,改变了方向。 “嗖!” 朱漆马球应声入网。 “红队得分!” 一片欢呼声中,萧玉璃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她猛地转向裴临渊:“你什么意思?” 裴临渊面无表情:“我只是按规则打球。” “你!”萧玉璃气得浑身发抖,突然扬鞭抽向沈凌瑶的方向,“贱人!都是你——” 鞭影如蛇,眼看就要抽到沈凌瑶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两道身影同时动了。 谢沉戟侧身护住沈凌瑶,而裴临渊……竟一把抓住了鞭梢! “郡主。”他声音冷得吓人,“注意身份。” 萧玉璃呆住了。 三皇子不知何时已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沈凌瑶在谢沉戟怀中抬头,正对上裴临渊的目光。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他眼中压抑着某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比赛继续。”三皇子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玉璃,你还有机会,不要输不起。” 萧玉璃还想争辩,却在兄长冰冷的注视下噤声。 她恨恨地瞪了沈凌瑶一眼,却不再多言。 第二场改为男女分骑,但仍需两人配合。 萧玉璃重新换上骑装,眼神阴冷地扫过沈凌瑶,随即对身旁几位公子千金低语几句。 那些人交换了眼色,纷纷点头。 这一次没有裴临渊阻拦,也没有谢沉戟护着,看沈凌瑶那个贱人,还怎么躲得过去! 血光之灾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比赛开始的铜锣一响,十二匹骏马如离弦之箭冲出。 沈凌瑶策动雪狮子,谢沉戟的黑驹紧随其后。 可还未等她触球,左右两侧已有两骑包抄而来。 “沈小姐,小心了!” 李家公子假意提醒,手中球杆却猛地朝她马腿横扫! 沈凌瑶急拉缰绳,雪狮子灵巧跃起,堪堪避过。 可还未等她喘息,右侧的张家小姐已挥杆击球。 “嗖!” 马球破空而来,直袭她面门! 沈凌瑶侧身闪避,球风擦过耳际,带起一阵刺痛。 场边观众惊呼,可裁判却视若无睹。 “他们这是要杀人!”青露在场边急得直跺脚。 谢沉戟眸色一沉,策马逼近沈凌瑶:“跟紧我。” 可萧玉璃怎会让他们如愿? 她冷笑一声,冲裴临渊扬声道:“世子爷,愣着做什么?莫不是要放水?” 裴临渊握缰的手一紧,目光沉沉地看向沈凌瑶。 萧玉璃眯起眼:“还是说……世子爷与沈小姐有什么私交,才这般手下留情?” 此言一出,场边众人顿时窃窃私语。 裴临渊面色不变,声音却冷得彻骨:“郡主慎言,臣只是敬重谢将军,不愿胜之不武。” 萧玉璃轻哼一声,显然不信,却也没再追问。 比赛继续,可局势却越发凶险。 沈凌瑶和谢沉戟被四面包抄,每一次接球都险象环生。 裴临渊虽未直接参与围攻,却也因萧玉璃的紧盯无法相助。 “砰!” 又是一记狠击,马球如流星般朝沈凌瑶胸口砸来! 她勉强挥杆格挡,却被震得虎口发麻。 “沈小姐,认输吧!”李家公子狞笑,“再硬撑下去,可就不是出丑这么简单了!” 沈凌瑶咬紧牙关,不答。 就在这时,萧玉璃突然高喊:“围住她!” 瞬间,四骑同时逼近,将沈凌瑶和谢沉戟困在中央。 雪狮子不安地嘶鸣,可退路已被封死。 “嗖——” 不知是谁狠狠一击,马球如炮弹般直射沈凌瑶面门! 她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躲闪! 千钧一发之际…… “小心!” 谢沉戟猛地从马背上跃起,纵身扑向沈凌瑶! “砰!” 沉闷的撞击声中,马球重重砸在他后脑,鲜血瞬间顺着额角淌下,染红了他半边脸。 “谢将军!” 沈凌瑶惊呼,下意识伸手扶住他摇晃的身躯。 全场一片死寂。 萧玉璃愣在原地,显然没料到会闹出血光之灾。 裴临渊眸光骤冷,手中缰绳几乎要勒进掌心。 三皇子萧景琰缓缓站起身,脸上笑意尽褪:“太医!” 谢沉戟抬手抹了把额角的血,眼神依旧锐利如刀,只是脸色因失血略显苍白。 他稳住身形,低头看向怀中的沈凌瑶:“……你没事吧?” 沈凌瑶手指微颤,触及他脸上的血迹,嗓音发紧:“你都流血了,还管我有没有事?” 谢沉戟扯了扯嘴角:“小伤。” 可话音刚落,他身形一晃,竟直接栽下马背! “谢将军!” 沈凌瑶慌忙下马,跪在他身侧检查伤势。 鲜血已浸透他半边衣领,触目惊心。 太医匆匆赶来,却被萧玉璃抬手拦住。 “急什么?”她红唇微勾,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凌瑶,“比赛还没结束呢。” 沈凌瑶抬眸,眼中寒意骤起:“谢将军受伤,难道不该先医治?” 萧玉璃轻笑一声:“马球场上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他自己逞强护你,怪得了谁?” “那也要先让谢将军下去疗伤,若是他出了事,只怕谢家不会善罢甘休!” 这话倒是真的,毕竟谢将军府也不是吃素的。 萧玉璃看了一眼地上的谢沉戟,心中也有轻重,于是冷着脸挥了挥手。 侍卫们上前将谢沉戟抬下去诊治,沈凌瑶这才放心。 她拱手说道:“谢将军因我而受伤,还请郡主允许民女退出比赛,陪谢将军治疗。” “你想退出?”萧玉璃慢悠悠地抚了抚袖口,好啊,不过比赛规矩不能坏,沈小姐若想退出,认输便是,不过这输了可有惩罚。” 萧玉璃指向场边的一张长桌,上面整齐排列着十杯“仙人醉”。 “输了的人,喝下这里所有的仙人醉,还要当中跳一支舞。” 周围发出哄笑声。 此酒性烈,三杯便可醉倒壮汉,十杯下肚,怕是连站都站不稳,更遑论当众跳舞? 沈凌瑶蹙眉:“可若是继续比赛,我没有队友,难道要以一人之力,对抗你们五组?这对我而言,不公平。” 萧逸里大笑起来:“啊哈哈……这还不好办?周围这么多公子,你随便找个做队友不就好了?” 沈凌瑶指尖微蜷,目光扫过四周。 无人敢与她对视。 那些方才还为她喝彩的公子千金们,此刻纷纷低头,生怕被点名组队。 裴临渊站在不远处,眸色深沉如墨,却因身份所限,无法上前。 “看来沈小姐是找不到搭档了。”萧玉璃笑意更浓,“要么自己上,要么……认输。” 沈凌瑶垂眸,心中百转千回。 刚才有谢沉戟帮忙她都九死一生,若真要一个人单打独斗,只怕活不到比赛结束。 可要是认输,就要喝酒跳舞,这与羞辱有什么区别? 她若真的丢了脸,以后只怕无法在京中立足。 想到这里,沈凌瑶缓缓抬头看向场外。 现在只有一个人,能让她性命无忧,甚至可以让她稳操胜券! “三殿下!” 沈凌瑶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如霜,却字字清晰。 全场一静。 她抬眸,直直望向高台之上。 萧景琰正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闻言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 “民女斗胆,请殿下屈尊,与我组队。”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萧玉璃先是一愣,随即嗤笑出声:“沈凌瑶,你疯了吧?我堂哥何等身份,岂……” “好啊。” 萧景琰轻笑一声,随手丢下棋子,站了起来。 全场死寂。 萧玉璃表情瞬间凝固,不可置信地转头:“堂兄?!” 萧景琰却已缓步走下高台,玄色锦袍在风中轻扬,腰间玉佩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民女谢殿下!”沈凌瑶蹲下身行大礼。 大获全胜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他走到沈凌瑶面前,微微俯身将她扶起来。 “美人相邀,孤岂能拒绝?” 他的手指修长温热,握住她手腕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失礼,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沈凌瑶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萧景琰的眼中带着探究,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兴味。 萧玉璃脸色铁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死死盯着沈凌瑶,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裴临渊站在一旁,眸色晦暗不明。 比赛,即将重新开始—— 而这一次,沈凌瑶的搭档,是当朝三皇子。 …… 沈凌瑶翻身上马,雪狮子银鬃飞扬,昂首嘶鸣。 三皇子萧景琰策马立于她身侧,一袭墨金骑装,玉冠束发,唇角含笑,却眸光锐利如刃。 “沈小姐。”他微微倾身,嗓音低沉,“这一局,孤陪你玩个痛快。” 话音一落,铜锣声响,比赛再开! 萧景琰一夹马腹,胯下骏马如黑色闪电冲出,瞬间截下对方击出的马球。 他手腕一翻,球杆凌空划出一道凌厉弧线—— “砰!” 马球如流星般直射球门,守门公子尚未反应过来,红绸已高高扬起! “红队,得分!” 场边哗然!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贵女公子们,此刻面面相觑,脸色发白。 李家公子握杆的手微微发抖,张家小姐更是下意识勒马后退半步。 萧景琰勒马回转,唇角噙着淡笑,目光却冷冽如霜:“诸位,怎么不抢了?” 无人敢应。 沈凌瑶控球疾驰,雪狮子四蹄如飞。 方才还围攻她的王家小姐见状,咬牙冲来拦截,球杆高高扬起。 “沈凌瑶!你别以为……”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骤然逼近! 萧景琰纵马直冲而来,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横挡在沈凌瑶身前。 他手中球杆“铿”地一声格开王家小姐的袭击,力道之大,震得她惊叫一声,球杆脱手飞出! 萧景琰笑意不达眼底。 “马球而已,何必动粗?” 王家小姐面如土色,慌忙低头:“殿、殿下恕罪……” 萧景琰不再看她,转而冲沈凌瑶扬眉:“沈小姐,继续?” 沈凌瑶红唇微勾。 同时也明白一个道理!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任何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都是小把戏,根本不足为惧! 她扬手挥杆—— “嗖!” 马球精准入门,再得一分! 接下来的比赛,彻底成了沈凌瑶与萧景琰的碾压局! 那些曾帮着萧玉璃欺辱沈凌瑶的公子贵女们,此刻畏畏缩缩,别说使绊子,连球都不敢抢。 李家公子甚至故意漏球,赔着笑脸道:“沈小姐请!” 沈凌瑶冷笑,却毫不客气,一杆挥出—— “砰!” 最后一球,贯穿球门! “红队大获全胜!” 全场寂静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喝彩! 纷纷高呼:“沈小姐威武!殿下英明!” 萧玉璃站在场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中几乎喷火。 她死死盯着沈凌瑶,却不敢再出一言。 三皇子摆明了要给沈凌瑶撑腰,谁敢触霉头? 可是为什么? 难不成看上这个贱人了? 不应该啊……三皇子的未婚妻可不是沈凌瑶这种人能比的! 裴临渊立于阴影处,眸色幽深难测。 按照赌约,最后一名需饮“仙人醉”并当众跳舞。 沈月薇和裴景瑜脸色惨白,在众目睽睽之下灌下烈酒。 三杯下肚,裴景瑜已脚步虚浮,五杯过后,竟当众扯开衣襟,丑态毕露。 沈月薇更是醉得满脸通红,跳舞时踩到裙摆,重重摔在地上,珠钗散落,狼狈不堪。 “丢人现眼!”裴临渊冷声喝道,“来人,送六少爷和少夫人回府!” 定国公府的侍卫慌忙上前,架起烂醉如泥的二人匆匆离场。 围观众人指指点点,讥笑声不绝于耳。 …… 马球赛终了,夕阳西沉,余晖染红了半边天际。 沈凌瑶向三皇子萧景琰福身行礼,嗓音清柔。 “多谢殿下相助,今日若非殿下出手,民女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萧景琰唇角微勾,眸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笑非笑:“沈小姐客气了,孤不过是觉得有趣罢了。” 他抬手示意侍从退下,随即微微倾身,低声道:“不过,沈小姐方才的胆识,倒是让孤刮目相看。” 沈凌瑶睫毛轻颤,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殿下谬赞。” 萧景琰直起身,笑意不减:“天色已晚,沈小姐若不嫌弃,不如与孤一同去御龙阁用膳?” 此言一出,周围尚未散去的贵女公子们纷纷侧目,眼中满是惊诧与艳羡。 御龙阁可是京城皇亲国戚的专用酒楼,寻常人连门都进不去,更遑论与皇子同席? 沈凌瑶心知拒绝不得,便微微一笑,反客为主道:“殿下今日帮了民女大忙,理应由民女做东,请殿下赏脸。” 萧景琰挑眉,似是没料到她敢接话,随即低笑出声:“好,那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御龙阁。 雕花木窗半开,晚风裹挟着淡淡花香卷入室内。 桌上摆着精致菜肴,御龙阁招牌酒“玉壶春”温在银壶里,香气清冽。 萧景琰执壶斟酒,琥珀色的酒液落入白玉杯中,映着烛光,潋滟生辉。 “沈小姐今日的马术,不似寻常闺秀所学。”他语气随意,却字字试探。 沈凌瑶执起酒杯,轻抿一口,才道:“家母生前喜爱骑射,民女自幼耳濡目染,略懂皮毛。” “哦?”萧景琰眸光微闪,“林夫人竟精通此道?” “母亲年轻时曾随外祖父行商,走过西域诸国,学了些异域骑术。” 沈凌瑶轻声解释,看似随意地将自己会吹西域曲子的事掀了过去。 萧景琰若有所思地点头,忽而话锋一转:“孤很好奇,那匹雪狮子,为何独独听你的笛音?” 沈凌瑶指尖微微一紧,面上却不显:“或许是巧合。” “巧合?”萧景琰低笑,“西域宝马,桀骜难驯,却因一支曲子便对你俯首帖耳……沈小姐,这可不像是巧合。” 沈凌瑶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烛光下,萧景琰的眉眼俊逸如画,可那双含笑的眸子深处,却藏着令人心惊的锐利。 她忽而莞尔:“殿下既想知道,不如再饮一杯?” 萧景琰一怔,随即朗笑出声:“好!沈小姐爽快!” 谢府探望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酒过三巡,夜色渐深。 沈凌瑶虽酒量不错,但“玉壶春”后劲绵长,她双颊已染上淡淡绯色,眸光却依旧清明。 萧景琰单手支颐,似醉非醉地看着她:“沈小姐,你还没回答,孤刚才的问题。” “呵呵呵……殿下……我真的很好奇……您今日帮你,究竟是为何?” 她不答反问,面颊绯红,像是真的喝醉了。 “不如,你自己想想?”萧景琰盯着她,把问题投回去。 “嗯……民女不敢妄加揣测殿下的心思。” “是不敢,还是不想?” 沈凌瑶抬眸,烛光映在她眼底,如星子闪烁。 “殿下总不能是喜欢打马球吧?” 萧景琰眸光骤深。 半晌,他低笑一声,嗓音微哑:“沈姑娘很聪明。” 即便喝成这样,说话依旧滴水不漏。 这样的女人,相处起来很累,可若是同道中人,就另当别论了。 他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今日在场上,裴临渊多次对你放水,实在是太反常了,所以,孤是在试探他。” 沈凌瑶心跳微促,却依旧镇定:“裴世子?哦……您是说那位人物啊……说起来,我沈家若不遭遇变故,我现在可是他的弟媳妇儿呢。” 萧景琰盯着她,忽而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发间的金凤步摇,语气意味深长。 “除此之外……你与裴临渊……真的毫无瓜葛?” 沈凌瑶呼吸一滞。 就在此时,雅间的门忽而被叩响—— “殿下,定国公府世子求见。” 沈凌瑶指尖一颤,酒液险些洒出。 萧景琰收回手,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门扉轻启,裴临渊一袭墨色锦袍踏入雅间,周身寒意凛冽。 他目不斜视,径直向萧景琰行礼:“殿下。” 萧景琰轻笑:“裴世子怎么有空来此?” 裴临渊语气淡漠:“今日郡主在马球场上失仪,臣特来向殿下请罪。” “哦?”萧景琰把玩着酒杯,似笑非笑,“孤倒不知,郡主何时需要裴世子代为赔罪了?” 裴临渊面色不变:“郡主毕竟是臣的妻子,言行有失,臣自当负责。” 沈凌瑶指尖微微一颤,酒杯中的酒液轻轻晃了晃。 裴临渊自进门起,未曾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这雅间里的一件摆设。 可越是如此,越显得刻意。 萧景琰眸光在二人之间扫过,忽而笑道:“裴世子多虑了,孤岂会因这点小事怪罪自家妹妹?” 裴临渊颔首:“殿下宽宏。” 气氛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萧景琰忽然看向沈凌瑶,语气玩味:“沈姑娘,裴世子既来了,你可要再敬他一杯?” 沈凌瑶抬眸,醉眼迷离地望向裴临渊,红唇轻启:“裴……裴世子?” 裴临渊这才像是刚注意到她一般,冷淡地瞥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沈小姐既醉了,还是早些回府为好。” 沈凌瑶歪头,忽而轻笑出声:“裴世子……还真是爱管闲事呀。” 裴临渊眸色一沉。 萧景琰饶有兴味地看着二人,忽而起身:“罢了,天色已晚,孤也该回宫了。” 他看向沈凌瑶,笑意深深。 “沈小姐,下次再叙。” 沈凌瑶摇摇晃晃地起身行礼:“恭送……殿下。” 待萧景琰离去,雅间内只剩沈凌瑶与裴临渊二人。 空气凝滞,落针可闻。 裴临渊终于转身,眸光如刃,直直刺向她—— “沈凌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凌瑶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去,眸光清明如雪:“裴世子这话问得奇怪,我做什么了?” 裴临渊逼近一步,嗓音压得极低:“萧景琰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沈凌瑶轻笑:“那裴世子呢?我就能招惹了?” 裴临渊眸色骤冷。 她仰头与他对视,一字一句:“裴临渊,别再来管我的事。”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殿下忘了拿玉佩……” 萧景琰的侍卫推门而入,恰好看到裴临渊与沈凌瑶近在咫尺的对峙。 空气一滞。 裴临渊瞬间退开,面色恢复冷漠,仿佛方才的锋芒只是错觉。 侍卫低头:“打扰了。” 待脚步声远去,裴临渊最后看了沈凌瑶一眼,转身离去。 夜色沉沉,马车内。 沈凌瑶靠坐在软垫上,眸光清醒,哪有半分醉意? 青露小声道:“小姐,三皇子他究竟是何用意?” “他在试探。”沈凌瑶淡淡道,“试探我和裴临渊的关系,也试探我的价值。” “那裴世子……” 沈凌瑶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玉笛,轻声道:“他越是想撇清,萧景琰越会怀疑。” 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可没有忘记,沈业多买的西域毒药断魂散,跟萧玉璃背后的萧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说明,她母亲的仇,还没报完! …… 翌日清晨,沈凌瑶命周嬷嬷备了一份厚礼。 上好的血燕、西域灵芝,还有她珍藏的一瓶金疮药。 “小姐,谢将军府上规矩严,咱们贸然上门,会不会太唐突?” 青露有些担忧。 沈凌瑶抚了抚衣袖,淡淡道:“他因我受伤,我若不去,才是失礼。” …… 谢府门前。 朱漆大门庄严肃穆,门前两尊石狮威严肃立,檐下悬着“忠勇将军府”的匾额,笔力遒劲,据说是当今圣上亲笔所题。 沈凌瑶刚下马车,守门的小厮便眼睛一亮,快步迎上来:“可是沈小姐?” 沈凌瑶微怔:“你认得我?” 小厮咧嘴一笑:“将军吩咐过,若是沈小姐来访,不必通报,直接请进。” 沈凌瑶心头微动,跟着小厮踏入府中。 谢府内陈设简朴却大气,青石板路两侧栽着苍松翠柏,廊下悬挂着铁马。 风一吹,叮咚作响,颇有边关铁血之气。 这不像京城世家精致的园林,倒像是一座随时准备出征的军营。 沈凌瑶指尖轻轻拂过廊柱上的一道刀痕,心中暗想:谢沉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刚走到谢沉戟的院门外,迎面便碰上一名中年妇人。 她身着藏青襦裙,发髻一丝不苟,眉眼凌厉如刀,与谢沉戟有七分相似。 “民女沈凌瑶,见过谢夫人。”沈凌瑶福身行礼。 谢夫人冷冷打量她,目光如霜:”你就是害我儿受伤的那个沈凌瑶?” 沈凌瑶指尖微紧,却依旧恭敬:“是民女连累了谢将军,今日特来赔罪,并探望将军伤势。” “不必了。”谢夫人语气生硬,“我谢府不缺你这点礼,沉戟也不需要你探望。” 气氛骤然凝滞。 沈凌瑶抿唇,正欲留下谢礼告辞,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母亲!您又在这儿吓唬人了!” 一名红衣少女风风火火地跑来,约莫十五六岁年纪,杏眼灵动,腰间还别着一把未出鞘的短刀。 她亲昵地挽住谢夫人的胳膊,笑嘻嘻道:”哥哥醒了就说想见沈姐姐,您拦着做什么?” 谢夫人瞪她一眼:“胡闹!你哥哥的伤……” “哎呀,哥哥自己乐意英雄救美,您怪沈姐姐做什么?” 少女转头冲沈凌瑶眨眨眼:“沈姐姐别怕,我母亲就是嘴硬心软,其实她昨晚还偷偷给哥哥熬药到半夜呢!” 谢夫人气得拍她一下:“谢沉鸢!你再多嘴,今晚别想练刀!” 谢沉鸢吐了吐舌头,一把拉住沈凌瑶的手:“走!我带你去看哥哥!” 两人穿过一道月亮门,谢沉鸢忽然凑近沈凌瑶,小声道:“沈姐姐,你别介意我母亲的态度,她就是心疼哥哥。” 沈凌瑶摇头:“谢夫人爱子心切,是我不该连累谢将军。” “哪儿的话!”谢沉鸢豪爽地一摆手,“哥哥从小在军营长大,受伤是家常便饭,这点小伤算什么?” 她眨眨眼,忽然压低声音。 “不过……我哥哥还是第一次为个姑娘如此拼命呢。” 沈凌瑶脚步一顿。 谢沉鸢却已笑着跑向前方:“哥!沈姐姐来看你了!” 厢房内。 推开雕花木门,药香扑面而来。 谢沉戟半靠在榻上,额上缠着白纱,脸色略显苍白,却依旧脊背挺直如松。 见沈凌瑶进来,他眸光微亮,随即皱眉看向妹妹:“沉鸢,你吵什么?” 谢沉鸢撇嘴:“嫌我吵?那我走啦!” 她冲沈凌瑶挤挤眼,一溜烟跑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沈凌瑶福身行礼:“谢将军,昨日之恩,凌瑶没齿难忘。” 谢沉戟抬手虚扶:“你跟我就不用这般客气了。” 他顿了顿,语气难得温和。 “更何况,这点儿伤不碍事。” 窗外阳光透过纱帘,在他冷峻的轮廓上镀了一层柔和的暖色。 沈凌瑶忽然想起谢沉鸢的话。 “哥哥还是第一次为个姑娘如此拼命呢。” 她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那个……我带了金创药,你记得按时擦药,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谢沉戟半倚在榻上,额上缠着的白纱衬得他面色略显苍白,可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隼。 他见沈凌瑶起身欲走,忽然眉头一皱,抬手按住太阳穴,低低“嘶”了一声—— “谢沉戟你没事吧?”沈凌瑶脚步一顿,神色紧张的看着他。 “无妨。”谢沉戟闭了闭眼,语气虚弱了几分,“只是有些头晕……” 沈凌瑶狐疑地看他一眼,方才还精神奕奕的人,怎么突然就虚弱了? 谢沉戟抬眸,目光竟透出几分可怜:“沈凌瑶,我为你挡球,如今连陪我用顿午膳都不肯吗” “……” 沈凌瑶一时语塞。 谢沉戟乘胜追击:“留下来用午膳吧,我一个人吃太无趣了。” 沈凌瑶打量着他头上的纱布,无奈叹气,只得重新坐下:“那……叨扰了。” 谢沉戟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正要吩咐下人备膳,忽听院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喊声。 “沉戟哥哥,我来瞧你啦!” 沈凌瑶指尖一颤——这声音,是裴玉蓉! 沈凌瑶立刻起身:“谢将军,我还是先……” 谢沉戟却一把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抗拒:“坐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裴玉蓉提着裙摆兴冲冲跑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食盒:“谢大哥!我特意让人炖了人参鸡汤,你……” 话音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落在沈凌瑶身上,笑容瞬间凝固,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几分。 屋内空气骤然凝滞。 沈凌瑶指尖微微蜷缩,裴玉蓉虽天真,但毕竟是裴临渊的庶妹。 如今自己与谢沉戟独处一室,落在旁人眼里,不知会传出什么闲话…… “裴姑娘。”她起身行礼,语气平静。 裴玉蓉攥紧食盒,指节发白,却很快挤出一个笑容:“这位是?” “她是沈家大小姐沈凌瑶。”谢沉戟介绍。 “原来是沈姐姐呀。” 她快步走到榻边,将食盒往案几上一放,强作欢快道:“沉戟哥哥,你好些了吗?我他们听说你受了伤,可担心了!” 谢沉戟面不改色:“多谢裴小姐关心,小伤而已。” 裴玉蓉偷瞄沈凌瑶一眼,压低声音问道:“沉戟哥哥,沈姐姐来这里是……” 谢沉戟打断她,语气淡淡,“凌瑶是来向我道谢的。” 这么亲昵的称呼,让裴玉蓉脸色变了变。 她咬着唇忽然转身拉住沈凌瑶的手,笑容灿烂到有些刻意。 “沈姐姐,早听闻你花容月貌,得京城不少公子青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这身裙子真好看!” 沈凌瑶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怔,却也不动声色地微笑:“裴小姐谬赞了。” 她在裴家待了这么久,早就看出了裴家那些人的嘴脸。 这个裴玉蓉看似天真活泼,热情开朗,实则也不是个善茬儿。 否则,也不会抢裴玉嫣的婚约。 虽然谢沉戟的意思是主要,可裴玉蓉是实实在在又争又抢。 背后也是使了些小手段。 沈凌瑶倒不是讨厌她为自己争取,只是觉得跟这样的人相处,会比较累。 “哎呀,叫什么裴小姐,多生分!”裴玉蓉亲昵地晃了晃她的手,“姐姐叫我玉蓉就好!” 她越是这般热情,沈凌瑶心里就越警惕。 果然,下一瞬,裴玉蓉便状似无意地问道:“沈姐姐和谢大哥……很熟吗?” 怀有身孕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沈凌瑶还未回答,谢沉戟已冷声开口。 “裴小姐,食盒我收下了,多谢你的好意,我要休息了。” 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 裴玉蓉笑容一僵,眼圈微红,却倔强地扬起下巴:“那、那我先走啦!沈姐姐,改日来定国公府玩呀!” “好。”沈凌瑶点头。 比起裴玉嫣,其实年纪最小的裴玉蓉更有城府。 她并没有死缠烂打,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委屈巴巴地看了谢沉戟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整个人全程表现的都大方得体。 因为她明白,越是谢家这样的门楣,越是喜欢娶这样的女子。 更何况她只是个庶女,若婚前不能隐忍,只怕不能嫁进来。 屋内重归寂静。 沈凌瑶垂眸:“谢将军,我……” “不必多言。”谢沉戟目光深邃,“裴玉蓉年纪小,但她不傻。” 他忽然倾身,一字一句道:“沈凌瑶,你刚才是想躲裴玉蓉,还是想要躲其他人呢?” “我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你猜裴玉蓉会不会把你在这里的事告诉裴临渊呢?” 沈凌瑶脸色冷下来,她站起身:“我突然想起,还有些急事,就不打扰了。” 说罢,也不等他开口挽留,直接往外走去,带着等在门外的丫鬟离开谢府。 看着她不悦的背影,谢沉戟无奈勾唇。 “沈凌瑶,我这是踩到你尾巴了。” …… 一月后,京城西市。 初夏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蒸腾出淡淡的尘土气息。 沈凌瑶带着青露穿梭于熙攘的香料市场,指尖捻过一撮西域玫瑰香粉,轻轻嗅了嗅—— “呕——” 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心直冲喉头,她猛地捂住嘴,脸色瞬间煞白。 “小姐!”青露慌忙扶住她,“您怎么了?” 沈凌瑶强压下翻涌的酸水,摆摆手:“没事……可能是天热,有些中暑。” 她匆匆买下几样香料,便让青露搀着自己上了马车。 车帘一放下,她终于松开紧绷的脊背,指尖微微发颤地搭上自己的脉搏—— 滑脉如珠,往来流利。 果然……是喜脉! 沈凌瑶闭了闭眼,脑海中蓦地浮现那夜裴临渊醉酒闯入的模样。 他滚烫的掌心贴在她腰际,呼吸灼热地落在她耳畔…… “怎么会……” 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 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当初在裴府,她曾日日盼着能有个孩子傍身,可裴临渊始终谨慎,从未给她机会。 如今她已离了裴家,自立门户,偏偏在这节骨眼上…… 车外,青露担忧的声音传来:“小姐,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不必。”沈凌瑶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回府吧。” “是。” 梧桐巷,沈宅。 沈凌瑶独坐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梅出神。 若留下这孩子…… 裴家绝不会允许血脉流落在外,尤其是裴临渊如今已与萧玉璃成婚。 可若流掉这个孩子…… 她掌心轻轻覆在小腹上,心头忽地一刺。 这是她的骨肉。 也是这世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小姐。” 周嬷嬷端着安神茶进来,见她神色不对,心里满是担忧。 她小心翼翼道:“老奴瞧您脸色不好,可是遇到难处了?” 沈凌瑶回过神,勉强一笑:“嬷嬷,若有一件事,明知做了会惹来无穷麻烦,可若不做……又会后悔终生,该如何选?” 周嬷嬷怔了怔,忽然瞥见她无意识护着小腹的手,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 “小姐。”她放下茶盏,声音压得极低,“老奴在夫人身边伺候十几年,有些事……一眼就看得出来。” 沈凌瑶指尖一颤。 “您若决定留下,老奴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住小主子。” 周嬷嬷握住她的手,枯瘦的掌心温暖有力。 “可若是您不想留……老奴认识一位稳妥的医婆,保证守口如瓶,不会泄漏半个字。” 沈凌瑶眼眶微热。 正当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小姐!不好了!”青露慌慌张张跑进来,“定、定国公府来人了!说是……说是裴世子请您过府一叙!” 沈凌瑶瞳孔骤缩。 裴临渊……为何突然找她? 而且,还将她约到定国公府? 只怕又是萧玉璃在搞鬼。 上次在马球场上,她差点儿要了自己的命。 这次若真的去了定国公府,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位郡主,究竟跟她有什么仇什么怨,非要置她于死地? 想来想去,沈凌瑶立刻躺进了被子里。 “将人带进来。” “是。” 负责传话的丫鬟走了进来。 沈凌瑶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说道:“世子爷盛情邀约,本该立刻前往,可实在是身体不争气,这病来如山倒,真是起不来,也怕过了病气给贵人,就不能前去了,还望姑娘转告世子爷。” 说完,她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周嬷嬷连忙塞给那丫鬟一锭银子。 喜爱丫鬟见钱眼开,也确定她真的病得虚弱,这才离开。 …… 青露送走定国公府的丫鬟后,匆匆折返,压低声音道:“小姐,人走了。” 沈凌瑶缓缓睁开眼,眸中哪有半分病态? 她撑着手臂坐起身,指尖轻轻抚过平坦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想要在京城立足,就得除掉所有想害她的人。 可奈何萧玉璃和她之前遇到的那些仇人不一样。 背后的萧家,她可惹不起。 所以,要想对付萧玉璃,就得找个比她更有权势的靠山才行。 想到这里,沈凌瑶似乎下定某种决心。 “嬷嬷。”她抬眸看向周嬷嬷,“去备一份厚礼,要快。” 周嬷嬷疑惑:“小姐是想……” “萧玉璃既然敢假借裴临渊的名义试探我,就说明她已经起了疑心。”沈凌瑶冷笑一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 半个时辰后,三皇子府。 萧景琰正在书房批阅文书,听侍卫禀报沈凌瑶派人送礼,眉梢微挑:“哦?” 侍从捧上一个紫檀木匣,匣中整齐摆放着三样东西。 一盒西域龙涎香,一本古籍《西域药典》,还有一支……碧玉笛。 萧景琰眸光一凝,伸手拿起那支玉笛。 笛身温润,尾端系着褪色的红穗,正是马球场上沈凌瑶用来驯服雪狮子的那支。 “她这是什么意思?”萧景琰指尖摩挲笛身,似笑非笑。 侍从低头:“送礼的人说,沈小姐病中不便亲自登门,特以此物谢殿下当日马球场相助之恩。” “病中?”萧景琰轻笑一声,“时隔一个月想到送谢礼,也不知是真病,还是装病?” 他忽然起身,将玉笛收入袖中:“备马,孤亲自去瞧瞧这位病中的沈小姐。” 梧桐巷,沈宅门外。 萧景琰的马车刚停稳,巷口另一侧便传来一阵马蹄声。 裴临渊一袭墨色锦袍,策马而来,恰好与萧景琰打了个照面。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骤然凝滞。 “裴世子。”萧景琰笑意不达眼底,“真巧啊。” 裴临渊翻身下马,面无表情地行礼:“殿下。” “世子也是来探病的?”萧景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宅紧闭的大门,“看来沈小姐人缘不错。” 裴临渊眸光微冷:“臣之所以来,只为公务,先前来沈业之案,还未完全结案,需要沈凌瑶补充些证据。” “是吗?”萧景琰轻笑,“既然如此,那不如一起进去?” “殿下请。” 院内,沈凌瑶正对镜整理妆容。 她特意换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脸上薄施脂粉,既显病容,又不失清丽。 “小姐!”青露慌慌张张跑进来,“三、三皇子和裴世子一起来了!” 沈凌瑶指尖一顿,眼底闪过错愕。 “他怎么也来了……” 她抬手抚过小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不管了,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 沈宅,迎客厅。 紫檀木案几上茶香袅袅,沈凌瑶亲自执壶,素手纤纤,为二位客人斟茶。 她今日特意换了一袭月白襦裙,腰间丝带松松系着,更显得腰肢不盈一握。 苍白的面色在烛光下透着一丝脆弱,与马球场上那个飒爽的身影判若两人。 “殿下,世子,请用茶。” 她福身行礼,嗓音轻柔似水,却又恰到好处地带着几分病中的沙哑。 裴临渊端坐如松,面无表情地接过茶盏,指尖却在她即将抽离时微微一碰。 她的手竟然如此冰冷。 看来是真的病了。 他心中担忧,眸色微沉,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冷淡开口。 “沈小姐,我今日前来打扰,是为取沈业生前经手的沈家账册。” 沈凌瑶睫毛轻颤,似有些讶异:“世子爷要查沈家的账目?难道是怀疑……” “朝廷公务,不便多言。” 裴临渊语气疏离,仿佛二人素不相识。 沈凌瑶也不多问,转身对青露轻声道:“去书房,将沈家从前留下的那几本蓝皮账册取来。” 待青露退下,她才看向萧景琰,眼中适时流露出一丝感激:“殿下亲自前来,民女实在惶恐。” 萧景琰轻笑,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孤听闻沈小姐病了,特意带了太医来。” 他抬手示意,门外立刻走进一名提着药箱的老者。 裴临渊见状,指节蓦地收紧,茶盏在掌心发出细微的响声。 三皇子为何如此看重沈凌瑶? 甚至请了太医为她看诊? 难道…… 他不敢往下想,只盼着是自己的错觉。 “民女怎么敢劳烦太医,还是不必了。” 沈凌瑶连忙摆手,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 “只是寻常风寒,民女自己就略懂医术,已经命人开了方子熬了药。” 萧景琰却突然倾身,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腕:“沈小姐脸色这么差,还是看看为好。” 他指尖正好搭在她脉门上! 沈凌瑶心头剧震,却不敢挣脱。 幸好,萧景琰不懂医术。 否则她有孕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眼看着太医过来。 电光火石间,沈凌瑶突然“不小心”碰翻茶盏。 “哗啦!” 热茶泼洒,萧景琰下意识松手后退。 “民女该死!” 沈凌瑶慌忙起身,袖口掩唇咳嗽起来,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裴临渊突然站起,一把扶住她摇晃的身形:“小心!” 这一扶,他的掌心正好贴在她后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沈凌瑶抬眸,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里面翻涌着的,分明是压不住的怒意。 他在生气? 气什么? 气她险些暴露,还是气她……招惹三皇子? “世子爷。”她轻声道谢,借机退开半步,“民女无碍。” 恰在此时,青露捧着账册回来,打破了屋内诡异的气氛。 裴临渊接过账册,冲着三皇子行礼。 而后冷声道:“我便告辞了。” 他转身就走,却在门口顿住,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 “沈小姐既然病了,就别到处走动。” 萧景琰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凌瑶,那眼神晦暗不明,让人难以捉摸。 见裴临渊离开,沈凌瑶松了口气,转而神色淡然地看着萧景琰。 “殿下亲自到沈府来,民女受宠若惊,若是您不嫌弃,民女愿招待殿下用膳。” “好啊,只是你身体……” “无妨,殿下稍等,民女去厨房吩咐。” …… 烛影摇曳,满桌精致菜肴散发着诱人香气。 沈凌瑶亲自布菜,素手执壶,为萧景琰斟了一杯桂花酿。 “殿下尝尝这酒……”她唇角含笑,眸光温柔似水,“是用去岁摘的金桂酿的,加了少许蜂蜜,不烈却醇香。” 萧景琰接过酒盏,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手背:“沈小姐这般蕙质兰心,连酿酒都如此风雅。” 烛光下,他眉眼含笑,可那双深邃的眸却如幽潭般难以窥测。 沈凌瑶正要收回手,忽觉腕上一热。 萧景琰竟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殿下?” 她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萧景琰拇指在她腕骨上轻轻摩挲,语气意味深长:“沈小姐亲自招待孤用晚膳,究竟是何用意?” 他在试探! 沈凌瑶强自镇定,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殿下说笑了,民女只是见贵客临门,心中欢喜,精神好了些罢了。” 流言蜚语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她转身去盛汤,借着动作掩饰微微发颤的指尖。 萧景琰也不拆穿,慢条斯理地品着酒:“说起来,孤一直好奇,沈小姐那支碧玉笛……是从何处得来的?” 沈凌瑶盛汤的手微微一顿:“是家母的遗物。” “哦?”萧景琰眸光微闪,“林夫人竟精通西域音律?” “母亲……她年轻时曾游历西域,学过些异域小调。”她将汤碗轻轻放在萧景琰面前,“殿下似乎对这笛子很感兴趣?” 萧景琰轻笑一声,突然话锋一转:“沈小姐可知,西域有个传说,碧玉笛音能驯百兽,尤其是……雪狮子那样的烈马。” 沈凌瑶心头猛地一紧。 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这首曲子是儿时母亲教她的,却不知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传闻。 雪狮子是萧景琰的坐骑,却独独听她的笛音。如今他特意提起这个传说,难道…… “民女孤陋寡闻,倒是不知这些。” 她垂眸,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姿态谦逊而柔顺。 萧景琰忽然倾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那沈小姐可知道,雪狮子为何只听你的笛音?” 沈凌瑶指尖掐进掌心,面上却依旧平静:“或许是……巧合?” “巧合?”萧景琰低笑,忽然从袖中取出那支碧玉笛,在她眼前轻轻一晃,“这支笛尾刻的月牙纹,是西域驯兽族的标记。而驯兽族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灭族了。” 沈凌瑶瞳孔骤缩! 母亲……是驯兽族遗民? 可谢沉戟不是说,母亲是戎族人吗? 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母亲从未提起过这笛子的来历,想必,是她游历西域时,结下的一段缘分吧,至于究竟是何真相,怕是无人知晓了。” 沈凌瑶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任由他继续推进。 于是笑着转移。 “殿下,上次御龙阁没喝尽兴,今日不如继续?” “好啊。”萧景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点头应允。 沈凌瑶素手执壶,将琥珀色的酒液倾入白玉杯中,荡起一圈涟漪。 她指尖微微发颤,却强自镇定,面上依旧挂着温婉笑意。 烛影摇曳,酒香氤氲。 两人谈笑风生间推杯换盏,喝了一杯又一杯。 “殿下,再饮一杯?” 沈凌瑶轻声细语,将酒杯递至萧景琰面前。 男人眸光微醺,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他接过酒杯,修长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指尖,带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沈姑娘今夜……格外殷勤。” 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醉意的沙哑。 沈凌瑶眼睫低垂,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利:“殿下亲自登门探望,民女自当尽心侍奉。” 说罢,她端起自己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只不过,她的杯中盛的是清水。 而萧景琰的杯子里,是加了料的烈酒! 男人盯着她微微滚动的喉间,眸色渐深,随即也举杯饮尽。 酒过三巡,萧景琰醉意渐浓。 他的眸光不再清明,眼尾泛起薄红,原本优雅的姿态也松散了几分。 他单手支颐,墨发垂落肩头,衬得那张俊美的面容愈发慵懒迷人。 “沈凌瑶……”他低笑一声,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你这酒……似乎有些特别?” 沈凌瑶心头一跳,却故作茫然:“殿下醉了?这不过是寻常的桂花酿……” 萧景琰指尖微微用力,似要捏碎她的腕骨,可药效终究占了上风。 他的力道渐渐松懈,最终伏在案几上,沉沉睡去。 沈凌瑶长舒一口气,指尖轻轻拨开他额前散落的发丝,确认他已彻底昏睡,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起身,将男人驮着挪到床塌上。 萧景琰看着清瘦,可身上却沉得很,她扶着他时,手不小心摸到他身前,竟然是不输于裴临渊这种武将的紧实肌肉。 终于把人扔在床上,她顾不得喘气,赶忙又给他盖好被子。 毕竟,要是把三皇子给冻着了,她就死定了。 沈凌瑶忙完这一切,身上都被汗水浸湿了。 可她没有洗漱,而是在床边的垫子上盘腿而坐,就这么靠在床架上熬了一夜。 …… 烛尽天明。 沈凌瑶坐在床榻边,静静凝视着沉睡的萧景琰。 他睡得很沉,俊美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全然不似清醒时那般深不可测。 只盼着他明日不要怪罪才好。 …… 翌日清晨,市井喧嚣。 沈凌瑶算准时辰,轻轻推醒萧景琰:“殿下……殿下?” 萧景琰眉头微蹙,缓缓睁眼。 宿醉的眩晕让他眸光涣散了一瞬,随即聚焦在沈凌瑶苍白憔悴的脸上。 “沈凌瑶?” 他嗓音沙哑,带着几分初醒的慵懒。 沈凌瑶立刻跪伏在地,声音发颤:“民女有罪!昨夜不该让殿下饮那么多酒……殿下醉后,民女不敢擅动,只好让殿下在此歇息,自己守了一夜……” 她抬眸,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一副彻夜未眠的模样。 萧景琰眸光微闪,扫视四周,床榻整洁,沈凌瑶衣衫完好,确实不像发生过什么。 他低笑一声,伸手将她扶起:“沈小姐何罪之有?是孤贪杯了。” 沈凌瑶垂眸,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姿态谦卑而柔顺。 萧景琰用过简单的早膳后便离开了沈府,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沈小姐,改日再叙。” …… 萧景琰一走,沈凌瑶便找来了周嬷嬷。 “找人把消息散出去。”她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就说三皇子昨夜留宿沈府,与我共度春宵。” 周嬷嬷一惊:“小姐,这有损您的声誉……” “照做就是。”沈凌瑶指尖轻抚小腹,声音坚定。 …… 半个时辰后,流言如野火燎原。 “听说了吗?三皇子昨夜在沈家过夜!” “啧啧,那沈小姐果然手段了得,连皇子都能勾到手!” “手段了得又如何?三皇子妃可不是她这种人能当的!” “三皇子早有婚约,今早也并未给沈凌瑶任何名份,看来就是玩玩而已。” ……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无人不在议论这场“风流韵事”。 而此时的沈凌瑶,正静静站在窗前,望着熙攘的街道,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定国公府,锦绣院。 “郡主!大事不好了!” 丫鬟灵枢跌跌撞撞冲进来,眼底满是慌张。 “什么事这般急躁?也不怕惊到主子?”萧玉璃身边的嬷嬷严肃道。 小丫鬟缩了缩脖子,这才压低声音。 “外头传遍了,说三殿下昨夜……昨夜留宿沈府,与那沈凌瑶共度春宵!” 萧玉璃正对镜描眉,闻言手上一顿,螺子黛在眉尾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什么?” 她猛地转身,眼中寒光乍现。 灵枢继续说:“今早市井都在传,说三殿下醉酒后歇在沈家,沈凌瑶亲自照顾了一整夜,两人……” “呵。”萧玉璃忽然轻笑出声,“好啊,原来如此。” 她站起身,赤金裙摆逶迤及地,眸中闪烁着恶毒的快意。 “我还当这小贱人勾引了裴临渊,现在看来,她攀的是三皇子的高枝!” 铜镜映出她扭曲的笑容,眼底全是得意。 “去,备车,我要去镇国大将军府。” 灵枢一惊:“郡主,您要去见……林大小姐?” 萧玉璃红唇微勾:“林静姝不是自诩三皇子的准正妃吗?如今有人爬她未婚夫的床,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该去提醒一二!” …… 镇国大将军府,演武场。 烈日当空,一道绛红身影正在场中舞剑。 剑光如雪,招招狠辣,旁边跪着三个瑟瑟发抖的陪练侍卫,每人身上都带着血痕。 “大小姐!定国公府世子妃来访!” 林静姝收剑入鞘,随手将染血的帕子丢到一旁。 她生得明艳逼人,眉宇间却带着煞气,腰间缠着一条玄铁鞭,鞭柄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泛着血色的光。 “萧玉璃?”她嗤笑一声,“让她等着,本小姐练完这套剑法再说。” 半个时辰后,林静姝才慢悠悠走进花厅,手中还拎着滴血的长剑。 萧玉璃见状,立刻堆起笑容:“静姝姐姐的剑法越发精进了。” 林静姝随手将剑掷给侍女,溅起的血点落在萧玉璃裙摆上:“有话快说。” 萧玉璃压低声音:“姐姐可知,三哥昨夜留宿沈府,与那沈凌瑶……” “啪!” 林静姝一掌拍碎案几,红木应声而裂:“你胡说什么?三殿下怎么可能对那种女人有意?” “千真万确,京城都传遍了!” 萧玉璃神色严肃认真,林静姝这才不得不相信。 她猛地抽出腰间玄铁鞭,鞭风扫过萧玉璃耳畔,带落一缕发丝:“萧玉璃,你最好别是来消遣我的。” 萧玉璃强自镇定,忙保证:“我哪敢骗你,不信的话,你去大街上问问便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静姝眸中杀意暴涨:“好,很好!” 她突然扬鞭抽向廊柱,碗口粗的柱子轰然断裂:“来人!备马!” 萧玉璃勾起唇角。 这下怕是有好戏看了! …… 济世堂药铺,整顿一番后终于重新开张。 沈凌瑶一袭月白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钗,站在铺子门口迎客。 药铺经过整顿后焕然一新,柜台上的药材摆放得整整齐齐,淡淡的药香萦绕在空气中。 谢沉鸢带着两位闺中密友前来捧场,一进门就笑嘻嘻地挽住沈凌瑶的手臂。 “沈姐姐!我带人来给你撑场面啦!” 她身后跟着两位气质迥异的贵女。 “这位是兵部尚书家的千金,苏婉柔。” 谢沉鸢指了指身旁穿着淡粉色罗裙、眉眼温婉的少女。 苏婉柔微笑点头,声音轻柔似水:“沈姐姐。” 沈凌瑶回以微笑。 “这位嘛——”谢沉鸢又拉过另一位活泼灵动的黄衫少女,“是新任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柳如萱,这丫头性子跳脱得很,你可别被她闹着。” 柳如萱眨眨眼,俏皮道:“沈姐姐的药铺真香!比那些脂粉铺子好闻多啦!” “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咱们二楼说话,那里清净些。” 沈凌瑶带着她们三人一同上楼。 谈话间,她得知苏婉柔已经订了婚事,下个月便要成亲。 对方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如今在朝廷官居要职,前途不可限量。 看着对方一脸期待的温柔模样,沈凌瑶忽然想起自己从前。 那时,她也曾满心期待着出嫁,然后和裴景瑜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却不想,最后死在一场大火里。 重生后,那些情爱早已无法打动她,男人更是沦为她眼里可以利用的工具。 就算她对裴临渊有些难以言说的感情。 可那又如何? 真到了逼不得已,她会毫不犹豫放弃他。 反正裴临渊对她,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 对任何感情都想得这么消极。 这是真的被伤怕了。 四人正闲聊,忽听楼下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 “不会是有人闹事吧?” “我们下去看看!” …… 四人匆匆下楼,只见药铺内一片狼藉。 柜台被掀翻,药材散落一地,几名凶神恶煞的护卫正抡起棍棒继续打砸。 而正中央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名绛衣女子。 她眉目如画却煞气逼人,腰间缠着一条玄铁鞭,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谢沉鸢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是林静姝!” 沈凌瑶眸光一沉。 林静姝——镇国大将军嫡女,三皇子萧景琰的未婚妻,京城出了名的女罗刹。 谢沉戟的妹妹下意识要冲上去,却被沈凌瑶一把拉住。 自己的事,不该连累旁人。 她上前一步福身行礼,声音不卑不亢。 “林小姐,不知小店何处得罪了您?” 林静姝抬眸,目光如刀上下打量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你就是沈凌瑶?倒是有几分姿色。” 说话间她站起身,玄铁鞭“啪”地抽在地上,青石板顿时裂开一道缝。 “连我林静姝的未婚夫都敢勾引?你真是好胆量!” 一时间,药铺内瞬间鸦雀无声。 沈凌瑶深吸一口气,直视她的眼睛:“林小姐怕是误会了。昨夜三殿下醉酒,民女只是尽地主之谊,并无越矩之举。” 一刀两断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哦?”林静姝冷笑,“那满京城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我那未婚夫为何偏偏留宿在你家里?还是说,像你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都能随便睡在你闺房呢?” 这话,已经算是羞辱。 可沈凌瑶依旧语气诚恳:“流言止于智者,若林小姐不信,民女愿与和三殿下当面澄清。” 林静姝眯起眼,突然一把掐住沈凌瑶的下巴:“你以为我会信?像你这样敢勾引三皇子的女人我解决了不下十个,今天也不差你这一个!” “林静姝!”谢沉鸢忍无可忍,拔剑上前,“放开沈姐姐!” 林静姝轻蔑地扫她一眼:“谢家的丫头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沈凌瑶急忙按住谢沉鸢的手,对林静姝道:“林小姐,您若不信,民女愿以性命起誓,若与三殿下有半分私情便让我天打雷劈!” 她目光澄澈,毫无躲闪。 林静姝盯了她片刻,突然笑起来。 “发誓?呵~这种小把戏,你也敢耍到我面前?” 林静姝的玄铁鞭仍抵在沈凌瑶下巴上,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让她皮开肉绽。 周围的客人早已吓得退到门外,只剩下谢沉鸢和她的两个小姐妹紧张地站在一旁。 苏婉柔攥紧了帕子,柳如萱则悄悄摸向腰间的防身匕首。 她们虽然刚认识,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沈凌瑶死在林静姝的鞭子底下。 沈凌瑶却神色平静,甚至微微抬眸,直视林静姝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林小姐,”她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三殿下天之骄子,世上女子,谁不仰慕?” 这话一出口,谢沉鸢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静姝更是被气的冷笑,鞭梢微微用力:“所以你是承认勾引他了?” 沈凌瑶不躲不闪,反而轻轻叹了口气:“民女确实仰慕三殿下风姿,只可惜……” 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黯然。 “三殿下说,他心中,从来只有林小姐一人。” 林静姝手指微顿,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你什么意思?” “昨夜三殿下醉酒,口中喊的,可全是林小姐的名字。” 沈凌瑶语气真诚,带着几分艳羡。 “他说,与林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世上任何女子都比不上林小姐的飒爽英姿、耿直心性。” 林静姝的鞭子不自觉地松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他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 沈凌瑶低眉顺眼,语气越发诚恳。 “三殿下还说,林小姐虽性子烈了些,却是最懂他心意的人,旁人……” 她苦笑一声,“连入他眼的资格都没有。” 林静姝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翘了翘,但很快又绷紧:“那你为何不早说?” 沈凌瑶眼圈微红,声音哽咽:“民女无父无母,在这京城处处受人欺负,前些日子在马球场上险些丧命……” “昨日遇到麻烦,不过是存了私心,才想要借三殿下的名头,震慑一下那些欺辱我的人……” 她抬眸,泪光盈盈,一副柔弱模样。 “民女自知身份卑微,哪敢真的觊觎三殿下?只是求个活路罢了。” 林静姝盯着她看了半晌,心中百转千回。 不过,萧景琰能这么说,倒是令她感到意外,同时也很是欢喜。 她傲娇地冷哼一声,收回鞭子:“算你识相,今天就放过你,但是下不为例!” 说完,林静姝也不纠缠,干脆利落转身就带着人要离开。 “等一下……” 沈凌瑶却忽然叫住她。 “林小姐留步。” 林静姝不耐地回头:“还有事?” 沈凌瑶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青瓷小瓶,双手奉上。 “这是民女亲手调制的祛疤膏,见林小姐手背上有几道旧伤,涂抹三次便可淡去。” 林静姝一愣,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常年练武,虎口和指节处确实有几道浅浅的疤痕。 她虽不在意,但被沈凌瑶这样细心发现,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异样。 “……你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就能讨好我?” 她嘴上不屑,却还是接过了药瓶。 沈凌瑶温婉一笑:“民女不敢,只是敬重林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一点心意罢了,另外也是想要道歉。” 林静姝哼了一声,将药瓶随手塞进腰间,转身大步离去,临走前丢下一句。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再让我听到你与景琰哥哥的流言,绝不饶你!” 沈凌瑶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只希望那瓶药膏……真的有用。 待林静姝的身影消失,药铺内紧绷的气氛才骤然松懈。 柳如萱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沈姐姐,你胆子也太大了,那可是林静姝啊!” “上次某个二品官员家的公子多看了她一眼,就被她一鞭子抽断了腿!” 苏婉柔也心有余悸:“沈姐姐,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吗?三殿下真的……” 沈凌瑶微微一笑,解释道:“我若是不这么说,她怎么会相信呢?” 起先她也是慌了,所以陷入自证。 可很快便反应过来。 林静姝对她有很严重的戒备,怎么可能相信她是清白无辜的? 既然如此,那她就干脆说清楚,将林静姝以为的心思,摊开说。 这么一来,反而显得坦荡。 正对林静姝这样简单粗暴的性子。 谢沉鸢恍然大悟:“沈姐姐,你好厉害啊!你刚才那番话,连我都要信了。” 沈凌瑶蹲下身收拾药材,她垂眸,指尖轻轻抚过一株被踩碎的草药,低声道:“半真半假,才能让人信服。” …… 林静姝坐在马车里,脑海中浮现出沈凌瑶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忍不住从腰间摸出那瓶祛疤膏。 “真有那么神?” 她嘀咕一声,鬼使神差地拧开瓶盖,轻轻嗅了嗅。 淡淡的药香萦绕鼻尖,不刺鼻,反而有种清冽的舒适感。 她犹豫片刻,还是沾了一点,抹在手背的疤痕上。 凉丝丝的,很舒服。 就连被鞭子磨破的新伤口,也没那么刺痒了。 “哼,算她有点本事。” 林静姝收起药瓶,唇角却微微扬起,心情愉悦了不少。 …… 夜色沉沉,烛火摇曳。 沈凌瑶伏案执笔,墨迹在账册上蜿蜒成行。 窗外树影婆娑,一阵凉风倏地灌入,烛火猛地一晃,险些熄灭。 她笔尖微顿,头也不抬地轻哼一声:“裴世子还真是神出鬼没第一人。”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无声落在案前。 裴临渊一袭墨色锦袍,眸色沉沉,修长的手指直接按在她正在翻阅的账册上。 “为什么?”他嗓音低哑,带着压抑的怒意。 沈凌瑶抬眸,烛光映在她清冷的脸上:“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三皇子传出那样的绯闻?”他指节收紧,账册边缘被捏出几道褶皱。 沈凌瑶轻笑一声,眼底却无半分笑意:“世子爷怎么不去问问自家夫人萧玉璃?若不是她处处针对,我何必冒险攀附三皇子?” 裴临渊眸色一暗:“我已派人暗中护着你。” “暗中?” 她讥诮地勾起唇角。 “是啊,暗中护着,所以萧玉璃可以肆无忌惮地派人暗号我,林静姝夜可以大张旗鼓地砸我的铺子。” “裴临渊,你的保护,就是让我像个见不得光的外室一样,永远躲在阴影里?” 她猛地合上账册,纸张发出清脆的“啪”声。 裴临渊下颌绷紧:“萧家势大,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是啊,你惹不起萧家。” 沈凌瑶站起身,袖摆扫过案几,带起一阵凉风。 “所以只能委屈我,对吗?” 她转身朝里间走去,背影决绝。 裴临渊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沈凌瑶!” “放手。”她冷冷道,却没有回头。 两人僵持片刻,裴临渊终究松了手。 夜色如墨,烛火幽微。 沈凌瑶站在窗前,月光透过窗纱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清冷孤绝的轮廓。 她今日穿了一袭素白襦裙,发间未戴任何珠钗,苍白的面容在月色下更显疏离。 裴临渊站在她身后,眸色深沉如渊,指尖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 “阿瑶。”他嗓音低哑,似压抑着某种情绪,“你当真要如此?” 沈凌瑶没有回头,指尖轻轻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 “裴临渊,你我之间,本就该如此。” 她终于转过身来,眸光如霜,直视着他。 “在外人眼里,我们素不相识。从今往后,便该如此再无瓜葛,更何况你已经有了妻子,我不可能做你的外室。” 裴临渊下颌绷紧,眼底闪过一丝阴翳:“你明知道我和萧玉璃……” “我不知道!” 她打断他,随即轻笑一声,眼底却无半分情意。 “从此以后有,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牵扯,你要知道,你这个人,只会给我带来危险!” 她语气决绝,字字如刀,仿佛要将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一刀斩断。 裴临渊眸色骤冷,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沈凌瑶,你休想!” 沈凌瑶吃痛,却倔强地仰头与他对视,眼底没有丝毫退让:“裴临渊,你放手!” “我不放!你已经做了我的女人,这辈子你都是!” 他嗓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 “想一刀两断,也不该由你决定!” 沈凌瑶讥讽地勾起唇角。 “你连自己都护不住,却偏要拉我趟浑水,你对我何曾有过真心,不过是身体上的需求……” “身体……在你心里,我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 “难道不是?” 裴临渊狠狠盯着她,眼底怒意翻涌。 他突然一把将她拽入怀中,低头狠狠吻了下去。 这个吻带着掠夺般的强势,仿佛要将她所有的抗拒、所有的冷漠都碾碎在唇齿之间。 沈凌瑶挣扎着推他,却被他扣住后脑,吻得更深。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骤然打断了这个近乎暴虐的吻。 沈凌瑶掌心发麻,呼吸急促,眼底却是一片冷然:“裴临渊,你清醒了吗?” 裴临渊偏着头,脸颊上浮现一道淡淡的红痕。 他缓缓转回视线,眸中翻涌的情绪渐渐归于沉寂,最终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松开她,后退一步,嗓音低哑得近乎嘶哑:“沈凌瑶,你够狠。” 沈凌瑶指尖微微发颤,却强自镇定地整理凌乱的衣襟,声音冰冷:“世子请回吧。” 裴临渊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转身离去,背影孤绝如刀。 房门关上的一瞬,沈凌瑶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扶住桌沿。 她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指尖轻轻颤抖。 这个孩子…… 绝不能让他知道。 …… 半个月后。 傍晚,天边最后一抹霞光还未散尽,京城的花街已亮起万千灯火。 沈凌瑶站在药铺门口,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笼,微微出神。 她今日穿了一袭淡紫色的襦裙,衣襟袖口绣着银线缠枝纹,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步摇,清雅中透着几分矜贵。 “沈姐姐!” 谢沉鸢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掩不住的雀跃。 沈凌瑶回头,便见谢沉鸢带着苏婉柔和柳如萱朝她跑来。 谢沉鸢一身鹅黄色骑装,腰间还别着一把短剑,活泼灵动。 苏婉柔则穿着藕荷色罗裙,温婉秀丽。 柳如萱则是一身杏色衫裙,发间簪着几朵小巧的绢花,俏丽可人。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沈凌瑶笑着迎上去。 柳如萱笑嘻嘻地挽住她的手臂:“再晚些,花街的好位置都要被人占光了!” 苏婉柔递给她一只彩绘狐狸面具:“沈姐姐,这是给你的,我特意挑的,衬你的眼睛。” 沈凌瑶接过面具,指尖抚过上面精致的纹路,唇角微扬:“谢谢,那咱们走吧。” 几人说说笑笑地互相挽着手臂朝花街走去。 …… 花街上,人潮涌动,灯火如昼。 街道两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栩栩如生的鲤鱼灯,有精巧的八角宫灯,还有随风轻转的走马灯,映得整条街亮如白昼。 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笑闹声、丝竹管弦的乐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四人戴上面具,随着人流缓缓前行。 凭你处置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谢沉鸢兴奋地东张西望,时不时拉着她们猜灯谜。 “快看这个!”她指着一盏兔子灯下的谜面,“一边红,一边绿,一边喜雨,一边喜风,喜风的怕水,喜雨的怕虫。” 柳如萱歪着头想了想:“这么奇怪,会是什么呢?” “这也太难了……”谢沉鸢困惑地摇头。 沈凌瑶轻笑:“是秋。” “对了!”摊主笑眯眯地取下一盏小巧的莲花灯递给沈凌瑶,“姑娘好聪明,这盏灯送你了。” 沈凌瑶接过灯,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灯下的流苏,眼底映着暖融融的光。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只见几名华服公子缓步而来。 为首的男子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羊脂玉佩,脸上戴着半张银质面具,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 “好像是三殿下!”柳如萱小声惊呼。 萧景琰似有所觉,目光朝她们这边扫来,在沈凌瑶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含笑走近。 “几位姑娘,可愿猜一猜本公子的灯谜?” 谢沉鸢兴奋地点头:“殿下请说!” 萧景琰取下一盏精致的孔雀灯,念出谜面:“月落星沉天欲晓,孤灯未灭梦难成,打一物。” 苏婉柔蹙眉思索,柳如萱则一脸茫然。 沈凌瑶抬眸,轻声道:“可是更漏?” 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抬手摘下面具:“姑娘聪慧。”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低呼。 按花灯节的习俗,若出谜者主动摘下面具,便是对猜谜者极为满意,可邀约同游。 谢沉鸢悄悄捅了捅沈凌瑶的腰,眼里满是促狭。 沈凌瑶正欲婉拒,忽觉背后一寒。 不远处,一道修长的黑影立于灯火阑珊处,脸上戴着玄色狼首面具,眸光如刃,直直刺向这边。 若没看错,那人应是裴临渊。 有些人,即便是戴着半截面具,只要熟悉过彼此,就能轻易分辨。 沈凌瑶想起与他决裂时的话语,心中钝痛。 可下一秒,她冷着脸转过头继续与身旁几人说笑往前走。 不远处,花街中央,一处糖人摊前围满了人。 摊主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面前摆着熬糖的小铜锅。 琥珀色的糖浆在锅中咕嘟咕嘟冒着泡,甜香四溢。 摊架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糖人,展翅欲飞的凤凰、威风凛凛的麒麟、憨态可掬的兔子,在灯火映照下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哇!这个麒麟好威风!”谢沉鸢挤到最前面,指着最大的那个糖人,眼睛发亮,“老伯,这个多少钱?” 老者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这个不卖。” “那你摆着看啊?” “姑娘,猜中灯谜,糖人白送!” 谢沉鸢顿时兴奋起来,大喊着:“快说灯谜,我要猜!” 老人取下挂在麒麟糖人下方的红纸条,朗声念道: “有眼无珠,有翅无毛,有口无舌,能飞不能走——打一物!” 柳如萱咬着糖葫芦歪头:“是风筝?” “不对不对!”谢沉鸢急得跺脚,“风筝哪有眼?” 苏婉柔轻蹙秀眉:“难道是蝴蝶?” 老者摇头:“差远喽!” 沈凌瑶站在一旁,指尖轻抚袖口的银线缠枝纹。 她今日穿淡紫色交领襦裙,衣襟绣暗纹玉兰,发间珍珠步摇随动作轻晃。 “是……孔明灯。”她轻声道,“竹骨为翅,画目为眼,火口无舌,乘风而飞却不能自行。” “妙啊!”老者拍案叫绝,取下麒麟糖人递给她,“姑娘好见识!” 谢沉鸢欢呼一声,接过糖人爱不释手:“沈姐姐最厉害了!” 她兴高采烈地举着刚赢来的糖人。 一只威风凛凛的麒麟,糖浆在灯火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她得意地晃了晃:“灯谜我连题目都没听懂,沈姐姐居然一下子就猜中了!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沈凌瑶无奈一笑,刚要说话,突然。 “啪!” 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猛地打掉了谢沉鸢手中的糖人。 精致的麒麟摔在地上,瞬间碎裂,又被一只绣金线的靴子狠狠碾过,糖渣黏在青石板上,一片狼藉。 “谁——!” 谢沉鸢怒气冲冲地抬头,正对上一张明艳却嚣张的脸。 林静姝。 她今日穿了一身绛红色骑装,腰间玄铁鞭在灯火下泛着冷光。 脸上戴着半张金凤面具,露出的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谢家的丫头,见了本小姐不行礼,还敢大呼小叫?” 谢沉鸢气得脸颊通红:“你凭什么打掉我的糖人!” “凭什么?”林静姝冷笑,目光扫过一旁的沈凌瑶,“就凭你们这群人,不配吃这街上的糖!” 苏婉柔吓得往后缩了缩,柳如萱却忍不住反驳:“林小姐,我们好好的猜灯谜,又没招惹你!” “没招惹?”林静姝猛地抽出鞭子,“啪”地一声抽在地上,吓得周围百姓纷纷退散。 “沈凌瑶,你前几日怎么跟我保证的?说绝不靠近景琰哥哥,结果转头就勾着他陪你逛花灯?” 沈凌瑶上前一步,将谢沉鸢护在身后:“林小姐误会了,我们只是偶遇……” “偶遇?”林静姝一把扯下自己的面具,露出那双满是怒火的眼睛,“那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什么景琰哥哥会摘下面具邀你同游?” 她说着就要去抓沈凌瑶的手腕,谢沉鸢猛地拔剑挡在前面:“你敢动沈姐姐试试!” 场面顿时剑拔弩张。 沈凌瑶想去拉架,却被林静姝一把推开:“滚开!你这个两面三刀的贱人!”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摔倒,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 萧景琰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唇角含笑,眼底却是一片冷意:“静姝,闹够了没有?” 林静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景琰哥哥,你居然护着她?” 萧景琰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的孔雀灯:“花灯节本就是玩乐的时候,何必扫兴?”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分明是在纵容这场冲突。 沈凌瑶敏锐地察觉到,他看似劝架,实则是在享受两个女子为他争风吃醋的快感。 谢沉鸢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再骂,突然—— “咔嚓。” 一声轻响,林静姝的鞭子突然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不远处的人群自动分开,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而来。 玄色锦袍,狼首面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裴临渊。 他指尖把玩着一枚薄如蝉翼的刀片,方才就是这东西,悄无声息地割断了林静姝的鞭子。 “花灯节见血,不吉利。”他声音冷得像冰,“林小姐,适可而止。” 林静姝脸色铁青:“裴临渊!你竟敢——” “静姝。”萧景琰突然开口,笑意不达眼底,“裴世子说得对,别闹了。” 他说着,目光却落在裴临渊扶着沈凌瑶的那只手上,眸色渐深。 沈凌瑶猛地挣开裴临渊的手,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弯腰捡起了地上残缺的糖人碎片。 “沉鸢,”她轻声道,“我们走吧。” 谢沉鸢红着眼眶点头,几个姑娘互相搀扶着离开这是非之地。 …… 花街尽头,一座红绸高台矗立,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台上两名壮汉正拳脚相搏,肌肉虬结,汗珠飞溅。 其中一人猛地一记扫堂腿,将对手踹下擂台,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胜者——铁臂张彪!”擂主高声宣布,“还有哪位好汉敢来挑战?赢了可得天香楼三日免费招待!” 谢沉鸢眼睛一亮,拉着沈凌瑶挤到最前面:“沈姐姐,我要去试试!” 她兴冲冲跑到报名处,掏出三两银子拍在桌上:“我要报名!” 登记的瘦高男子抬眼瞥她,嗤笑一声:“姑娘,这是比武擂台,不是绣花比赛。女子不能参加。” “凭什么?”谢沉鸢柳眉倒竖,“你们告示上可没写不准女子参赛!” 台上刚获胜的张彪听见动静,大步走到擂台边。 他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敞开的衣襟露出浓密的胸毛。 那双贼兮兮的绿豆眼在谢沉鸢身上猥琐地扫视:“小娘子想玩?不用交银子,直接上来陪大爷玩玩!” 台下爆发出一阵哄笑。 谢沉鸢气得脸色通红,脚尖一点,竟直接跃上擂台:“本姑娘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尊重!” 张彪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懒洋洋地摆出架势:“小娘子,大爷让你三招——” 话音未落,谢沉鸢已如离弦之箭冲上前去! 她身形灵巧,一个侧身避开张彪蒲扇般的大手,右腿如鞭子般扫向对方膝盖。 “咔嚓”一声脆响,张彪惨叫跪地。 “第一招!”谢沉鸢冷笑。 张彪怒吼着爬起来,抡起醋钵大的拳头砸来。 谢沉鸢不躲不闪,纤纤玉手如穿花蝴蝶,扣住他手腕一拧。 “啊!”张彪手臂被反剪到背后,疼得龇牙咧嘴。 “第二招!” 台下观众目瞪口呆。 谁都没想到这个娇小的姑娘竟有如此身手! 张彪彻底被激怒,眼中凶光毕露。 他猛地从靴筒抽出一把匕首,朝谢沉鸢刺去! “小心!”沈凌瑶惊呼。 谢沉鸢早有防备,一个后空翻避开锋芒,同时飞起一脚正中张彪手腕。 匕首“当啷”落地,她顺势一个扫堂腿—— “砰!” 五大三粗的汉子如破麻袋般摔下擂台,溅起一片尘土。 “胜者——谢姑娘!” 台下爆发出比先前更热烈的欢呼。 张彪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恼羞成怒:“不算数!你们没交报名费!而且老子刚才让着你!” “你!”谢沉鸢气得要拔剑,“本姑娘今天非拆了你这破擂台不可!” 沈凌瑶急忙拦住她,上前一步温声道:“这位好汉,既然你觉得不公平,不如我们再比一次?” 张彪打量着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她穿着淡紫襦裙,腰肢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怎么看都不像会武功的样子。 “行啊!”他狞笑,“女子参赛,交双倍银子!而且……” 他指着沈凌瑶。 “得换你来!”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这不明摆着耍赖吗?” “就是啊!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女娃子,怎么禁得住你打?” “挺大的爷们儿,竟然当众想要欺负女子,真是不要脸!” …… 张彪气急败坏:“都给老子闭嘴!你们懂什么?她们几个女子跑来胡闹,就是想砸场子,老子让他们知难而退怎么了!” 谢沉鸢指着他鼻子骂道:“你有种继续跟姑奶奶我比啊,欺负我沈姐姐算什么本事!” “就是……”其他两人也跟着附和。 眼看着事态越发严肃,沈凌瑶走了出来。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语气不卑不亢地问道:“若是我赢了,你可愿当众对女子道歉?” 张彪根本不相信她能赢,于是不屑道:“道歉就道歉,那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沈凌瑶莞尔一笑:“凭你处置。” “此话当真!”张彪眼前一亮,表情都变得更加猥琐。 “这么多人看着,我不会言而无信。” “好!那边开始吧!” 沈凌瑶正要上前,谢沉鸢等人拦住了她。 “沈姐姐,你不要为了我……” “放心吧,打不过还有你救我。” 沈凌瑶拍拍她的手,然后笑着走上擂台。 擂台上,张彪狞笑着朝沈凌瑶扑来。 他身形魁梧,拳头如铁锤般砸下,带起的劲风甚至掀动了沈凌瑶鬓边的碎发。 台下观众屏住呼吸,谢沉鸢更是紧张得攥紧了剑柄—— 沈凌瑶却纹丝不动。 她眉眼温婉,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浅笑,仿佛眼前不是凶神恶煞的壮汉,而是一只扑扇的飞蛾。 就在拳头即将触及她面门的刹那—— “嗖!” 一粒石子破空而来,精准击中张彪右臂的麻筋! “啊!”张彪痛呼一声,拳头歪斜,擦着沈凌瑶的耳畔掠过。 台下观众只当是他自己失手,发出一阵嘘声。 张彪又惊又怒,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再次扑来。 这次他学聪明了,张开双臂如熊抱,想直接将这个弱女子扔下擂台。 沈凌瑶轻巧后退,直到脚跟触及擂台边缘。 她故作惊慌地踉跄一下,引得张彪大喜过望,猛冲上前。 就是现在! 她侧身一闪,同时指尖微弹。 琴棋书画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嗖!” 第二粒石子悄无声息地击中张彪膝盖。 那高大的身躯顿时腿一软,“扑通”跪地,而后因惯性作用下栽下擂台! 人群迅速退散出一块空地。 “砰”的一声,尘土飞扬,张彪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胜者——这位姑娘!” 台下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欢呼。 谢沉鸢第一个冲上擂台,激动地抱住沈凌瑶:“沈姐姐,你太厉害了!” 沈凌瑶轻抚胸口,作出一副后怕的样子:“哪里,是谢妹妹先前打伤了他,我不过是运气好。” “真的吗?”谢沉鸢眨眨眼,随即得意地扬起下巴,“那当然!我的分筋错骨手可不是白练的!” 苏婉柔递上绣帕给沈凌瑶擦汗,柔声道:“沈姐姐临危不乱,真是让人佩服。” 柳如萱则笑嘻嘻地晃了晃刚到手的烫金请柬:“走走走,去天香楼!听说今晚醉仙楼的花魁献舞,咱们可得占个好位置!” 四人说笑着离开擂台,谁也没注意到—— 茶楼二层,狼首面具下的眸光幽深。 裴临渊指尖摩挲着茶杯上的裂痕,方才沈凌瑶那两记暗器手法,别人看不出来,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而另一边,萧景琰倚在朱漆栏杆旁,折扇轻摇:“有意思……这沈凌瑶当真是深藏不露,连孤都差点儿被她骗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紫色身影,唇边笑意渐深。 天香楼前,灯火辉煌。 小二恭敬地引着四位姑娘入内,却没发现暗处有两道身影同时动了。 一玄一白,如影随形。 …… 天香楼内,金箔贴就的穹顶下悬着千百盏琉璃宫灯,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沈凌瑶四人一踏入,便被扑面而来的暖香熏得微微眯眼。 龙涎香、苏合香与酒香、脂粉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微醺的奢靡气息。 “几位小姐这边请。”小伙计躬身上前,目光在四人戴着精巧面具的脸上扫过,却在看到谢沉鸢腰间晃动的软鞭时识趣地垂下眼帘。 楼内宾客皆戴着各色面具,有狰狞的鬼面,有华丽的半面,也有只遮住眼周的羽饰面罩。 沈凌瑶选了一张靠前的红木圆桌坐下,她脸上是一副狐狸面具,只露出精巧的下巴和淡粉的唇。 谢沉鸢则选了个赤红鬼面,与她活泼的性格相得益彰。 “快看台上!”谢沉鸢兴奋地拽了拽沈凌瑶的袖子。 大厅中央的鎏金舞台上,八名身着薄纱的舞姬正随着琵琶声翩然起舞。 她们面上笼着轻纱,玉臂舒展时宛如月下柳枝,腰间金铃随着舞步叮咚作响。 台下宾客不时将鲜花掷向舞台,花瓣纷扬中,舞姬们的足尖在牡丹与芍药间轻盈点过,恍如踏花而来的仙子。 忽然,琵琶声戛然而止。 舞姬们如受惊的雀鸟般四散退下。 整个大厅的灯火同时暗了三分,只余几盏幽蓝的灯笼在梁间微微摇晃。 “要来了……”邻桌一位公子压低声音道,手中的折扇不自觉地收紧了。 沈凌瑶感到一阵莫名的期待。 就在这时,高处的帷幕突然分开,一条雪白的绸带如天河垂落。 一个窈窕身影顺着绸带翩然而下,宽大的袖袍在风中展开,宛如凤凰展翅。 花魁娘子稳稳落在舞台中央,面具上的金箔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那是一副西域风格的半面罩,左半边是怒放的牡丹纹样,右半边却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 未被遮掩的肌肤如羊脂玉般莹润,樱唇一点朱红,在面具下更显娇艳。 乐声再起,这次是带着异域风情的胡旋舞曲。 花魁娘子足尖轻点,腰间金链随着舞步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的舞姿与方才的柔美截然不同,时而如利剑出鞘般刚劲,时而又似弱柳扶风般柔媚。 旋转间,绯色裙裾如盛放的花朵,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小腿,引得台下阵阵抽气声。 “那是……赤足!”柳如萱掩口轻呼。 果然,花魁娘子竟未着鞋袜,一双玉足直接踏在散落的花瓣上。 每当她足尖点地,脚踝上的金铃便发出清越的声响,与乐声完美相和。 最令人惊叹的是她手中的两条绯色飘带。 随着舞姿变幻,那飘带时而如游龙绕柱,时而似惊鸿掠水,在她周身画出令人目眩的弧线。 一次高跃,飘带在空中展开,竟现出“河清海晏”四个金线绣成的大字,引得满堂喝彩。 “好!”谢沉鸢激动地拍案而起,差点打翻酒杯。 花魁娘子似乎听到了这声喝彩,舞步忽然转向他们这一桌。 在令人窒息的近距离,沈凌瑶看清了她面具下那双眼睛。 如墨玉般漆黑,眼尾微微上挑,眸中似有万千星辰流转。 当那双眼睛与她对视时,沈凌瑶竟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这位小姐……”花魁娘子突然开口,声音如清泉击石,“可否借您发间银簪一用?” 沈凌瑶一怔,下意识地取下蝶翼银簪递过去。 花魁娘子接过银簪,在众人惊呼声中,竟以簪为笔,在飘带上龙飞凤舞地写起字来。 随着最后一个旋转,飘带再次展开,上面赫然多了一行诗句:“蝶恋花间月,银簪画春风。” 字迹清隽飘逸,让沈凌瑶心头一震,还未及细想,花魁娘子已将那银簪轻轻插回她发间,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垂,留下一阵淡淡的梅香。 “谢小姐。” 花魁娘子微微欠身,绯色衣袖如流水般滑过桌面。 沈凌瑶注意到她腕间有一粒朱砂小痣,形如落梅,分外惹眼。 舞毕,满堂宾客如梦初醒,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金银锞子如雨点般掷向舞台,花魁娘子却只浅浅一笑,飘然退场。 经过沈凌瑶身边时,她以袖掩唇,极轻地说了句话:“海棠无香,梅自有骨。” 沈凌瑶浑身一僵。 这句暗语……母亲当年也曾说过! 她猛地起身想要追问,花魁娘子却已消失在帷幕之后,只余一缕梅香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荡。 沈凌瑶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就被一个瘦高个小厮拦住了去路。 “这位小姐,花魁娘子今日不见客。” “可是我……” 她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求见。 楼内喧嚣渐远,此处灯光昏暗,只余几盏描金灯笼在廊下轻轻摇晃。 沈凌瑶犹豫再三,想起刚才那句暗语,一定是特意说给她听。 于是,她继续恳求:“烦请通报一声,我真的有事要见她……” “哎哟,这位小姐。”小厮皮笑肉不笑地打断她,“今日想单独见花魁娘子的公子小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若人人都见,我家娘子岂不是要累坏了? 沈凌瑶正欲再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回头玩去,只见十余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围在大厅东侧的报名处,正争先恐后地往一个鎏金托盘里扔银锭子。 “那是做什么?”她不由问道。 小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嗤笑一声:“那些人啊,都是想参加今日的四艺比试。只有琴棋书画四场全胜者,才能得花魁娘子亲自奉茶一个时辰。” 他上下打量沈凌瑶,笑得有些不屑。 “小姐若想一试,也得按规矩来。” 沈凌瑶心头一动。 她必须问清花魁那句“海棠无香,梅自有骨”的深意。 这绝非巧合,很可能与母亲留下的秘密有关。 “沈姐姐!”谢沉鸢风风火火地追了过来,赤红鬼的面具歪在一边,露出半张涨红的小脸。 “你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 苏婉柔和柳如萱也跟了过来,一个抱着沈凌瑶落下的披风,一个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芙蓉糕。 “我要见花魁娘子。”沈凌瑶简短地说,从腰间荷包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厮,“报名费是多少?” 小厮眼睛一亮,连忙接过银子:“一人十两,四艺皆比。小姐这边请!” “什么?沈姐姐你要参加比试?”谢沉鸢瞪大眼睛,“跟那群酸秀才比琴棋书画?”她突然咧嘴一笑,“有意思!给我也报个名!” “沉鸢!”苏婉柔轻呼,“这……这不合规矩吧?我们毕竟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谢沉鸢满不在乎地摆手,“我们刚才还打了擂台呢,再说了,戴着面具谁认得谁啊?” “嘿嘿,那花魁娘子跳得这样好,我也想近些瞧瞧嘛!”她转头看向柳如萱,“如萱,你说是不是?” 柳如萱正望着二楼珠帘发呆,闻言猛地回神,鹅黄色面具下的脸颊泛起红晕:“我……我只是觉得她舞姿确实很美……” 沈凌瑶看着三个妹妹各怀心思的模样,不禁莞尔:“怎么,只许那些男子争奇斗艳,我们女子就不能凑个热闹?” 她故意压低声音。 “你们难道不想知道,那样的美人近看是什么模样?说话是什么声音?” 三个姑娘面面相觑,面具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谢沉鸢第一个掏银子:“给我也报上!” 苏婉柔犹豫片刻,也默默取出了绣花钱袋。 柳如萱咬了咬唇,怯生生地说:“我也想参与,可我没带银子。” “我出了。”沈凌瑶慷慨解囊,“这些够了吗?” 小厮一下收了四五十两,眉开眼笑地哪里还有刚才的傲慢。 “够!够!四位小姐这边登记!” 登记完毕,四人被引至西侧一处清雅小厅。 厅内已坐了好几十人,幸好空间大,否则都要站不下了。 不过,这里大多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见四个姑娘进来,都露出诧异神色。 有人不屑冷哼,也有人好奇打量。 “四位小姐当真要参加比试?” 负责登记的白须老者捋了捋胡须,目光在沈凌瑶等人脸上一一扫过。 “这四艺比试自开设以来,尚无女子参与的先例。” 谢沉鸢将手拍在案上,赤红鬼面具下的杏眼一瞪:“怎么?你们天香楼的规矩里写了不许女子参赛?” 老者被这气势震得往后一仰,连忙摆手:“不不不,只是提醒四位,参赛者多是国子监生徒、翰林清贵……” “老丈多虑了。”沈凌瑶轻抚谢沉鸢肩头让她稍安勿躁,白色狐狸面具下的唇角微扬,“我们姐妹不过是想与诸位才子切磋一二,输赢无妨。” 老者见劝不动,只得递上四块檀木号牌:“既如此,请四位抽签决定比试顺序与项目。” 四人各抽一支竹签。 沈凌瑶展开一看——“画·四”。 柳如萱抽到“琴·二”。 苏婉柔是“棋·三”。 谢沉鸢则抽中了“书·一”。 “第一场,书法比试!”厅东侧的小厮敲响铜锣,“请抽到书字的参赛者入席!” 谢沉鸢回头冲三人眨眨眼:“看我的!” 说罢大步流星走向中央摆放的书案。 她一身火红骑装在众多宽袍大袖的男子中格外醒目,腰间软鞭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引来一阵窃窃私语。 “女子也来比书法?” “看那打扮像个武夫……” “怕不是来哗众取宠的,哈哈哈……” …… 议论多是嘲笑,谢沉鸢却充耳不闻。 她径自走到标着“七”号的案前站定。 侍者奉上宣纸与笔墨,主判官高声宣布题目:“今日书法比试,请诸位以剑为题,自选诗词或原创皆可,限时一炷香。” 闻言谢沉鸢微微一笑。 这题目对她再合适不过。 谢家世代将门,谢沉鸢虽不喜文墨,却从小被兄长逼着临摹各种兵书字帖,尤其擅长写与武事相关的字体。 果然,她略一思索便提笔蘸墨。 那运笔如使剑,起落间锋芒毕露。 寻常女子写字讲究柔美婉转,她却将狼毫笔使得如枪似戟,每一笔都力透纸背。 写到酣处,甚至左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鞭柄上,整个人如临战阵。 “时间到!” 十幅作品被悬挂起来供众人品评。 谢沉鸢写的是祖传《剑诀》中的四句:“青光乍现雷霆怒,白虹贯日鬼神惊。三尺秋水尘不染,万丈豪情笔底生。” 用的是介于行楷与魏碑之间的字体,刚劲有力,字字如出鞘利剑。 花魁娘子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这……”主判官与几位评判面面相觑,“笔法虽不够圆熟,但气势磅礴,与剑之主题极为契合……” “我看不过尔尔。”一位蓝袍书生冷笑,“女子写字本该工整娟秀,这般张牙舞爪,成何体统?” 谢沉鸢正要发作,忽听一个清朗声音道:“不然。书为心画,这位小姐的字如将军临阵,正是将门虎女本色。” 众人回头,见一位戴青玉面具的公子摇扇而立。 他指向另一幅工整的楷书:“相较之下,这幅字虽端正,却如木偶衣冠,毫无生气。” 主判官沉吟片刻,终于点头:“七号谢小姐,胜出。” 谢沉鸢得意洋洋地领了通关木牌回来,冲三人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没给咱们丢脸吧?” “沉鸢姐姐的字真有气势!” 柳如萱小声赞叹,鹅黄面具下的眼睛亮晶晶的。 苏婉柔则紧张地绞着手中帕子:“接下来该我了……琴艺我可不擅长……” “第二场,琴艺比试!”铜锣再响。 柳如萱深吸一口气走向琴台。 她抽到的曲目是《阳春白雪》,恰是她最拿手的一支。 坐在焦尾琴前,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 谢沉鸢会意,悄悄做了个手势——这是她们幼时在闺学中的暗号,意为“放松”。 琴音响起,如冰泉叮咚。 柳如萱的技法算不得顶尖,但胜在情感真挚。 她将春日初融的欣喜、残雪消逝的怅惘都融入了指间,听得满座宾客渐渐静了下来。 尤其到了后半段,她大胆改编了几个音符,使曲调更加空灵清越,如见雪化春来的景象。 “柳小姐琴音清丽,别具一格。”评判的老琴师颔首,“老朽从未听过这样的《阳春白雪》,仿佛真见雪化春来之景。” 一位参赛的锦衣公子不服:“她改了原谱!这如何算得真本事?” “琴为心声,何必拘泥原谱?”老琴师不以为然,“柳小姐胜在情韵,当之无愧。” 柳如萱红着脸领了木牌回来,小声道:“我……我其实只是太紧张记错了一段,只好即兴……” 三人忍俊不禁。谢沉鸢拍她肩膀:“错得好!这叫歪打正着!” “第三场,棋艺比试!” 苏婉柔起身时腿都有些发软。她棋艺本就不精,抽到的对手又恰是京城有名的棋痴——国子监博士周先生。 “苏小姐请。”周博士执黑先行,落子如飞。 苏婉柔执白的手微微发抖,前十几手被逼得节节败退。 正当众人以为她要惨败时,她突然想起幼时父亲教过的一个残局…… “咦?”周博士突然皱眉,盯着棋盘陷入长考。 苏婉柔趁机擦了擦额角细汗。 她刚才那手“小飞挂角”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杀机,是《玄玄棋经》中记载的“隐雷势”。 周博士思考良久,终于落子。 苏婉柔几乎不假思索地又下一手。 这次是“大斜飞压”! 周博士脸色变了,手指悬在半空迟迟不落。 满厅鸦雀无声,只闻棋子轻叩枰声。 三十手后,周博士长叹一声投子认负:“苏小姐棋路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机锋。老夫轻敌了。” 苏婉柔领了木牌回来时,连耳根都红透了:“我……我就是照着爹爹的棋谱下的……” “这叫家学渊源!”谢沉鸢兴奋地搂住她,“现在三胜在手,最后一场看沈姐姐的了!” “第四场,画艺比试!” 沈凌瑶走到画案前,发现备好的颜料竟被人动了手脚。 朱砂干结,石青褪色,连宣纸都泛着可疑的黄渍。 周围几个参赛男子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赢呢。” 她轻声自语,嘴角勾起冷笑,却不慌不忙地从发间取下那支银簪,在砚台中轻轻一搅。 簪头暗藏的机关打开,流出几滴深色液体,与墨相融后竟化作七彩流光。 “题目是天香国色!”主判官宣布。 沈凌瑶执笔蘸墨,却不急着落笔。 她闭目回想方才花魁娘子从天而降的惊艳一幕,忽然手腕轻转,笔下如有神助。 她用的是母亲独创的“飞白点彩”技法,以银簪流出的彩墨打底,再以浓淡不同的墨色勾勒,最后点缀少许朱砂。 一炷香将尽时,她终于搁笔。 侍者将十幅画作悬挂起来,满座哗然。 其他作品多是牡丹富贵或美人倚栏,唯独沈凌瑶画的是戴着面具的花魁娘子凌空起舞的瞬间。 画中人身姿曼妙,虽只露出半张脸,但那飞扬的神采、流转的眼波,竟比真人还要灵动三分。 更妙的是,随着观看角度变化,画中飘带上的金粉会折射出不同光彩,当真称得上“天香国色”。 “这……这技法真是前所未见啊!”一位年长的评判突然站起,激动得胡须直颤,“难道这是传说中失传已久的飞白点彩之法?老朽今日竟有幸再见!” 沈凌瑶心头一震,不曾想过母亲竟然这般有才华,她还只当平常技法呢。 “沈小姐胜出!”主判官高声宣布。 沈凌瑶还未反应,忽听一阵清脆的掌声从二楼传来。 众人抬头,只见花魁娘子倚着雕栏,面具在珠帘后若隐若现。 “四位小姐才艺双绝,妾身佩服。”她的声音如清泉击玉,“按规矩本该四位再比一场决胜者,但今日破例,请四位一同上楼吃茶。” 满座哗然。那些落败的公子哥们更是愤愤不平:“凭什么她们可以一起上楼?” 花魁娘子轻笑一声:“就凭……” 她突然扬手,四根银针破空而出,精准地钉在四位姑娘面前的木柱上,每根针尾都系着一缕红线。 “妾身乐意。” 众人这才惊觉,这位看似柔弱的花魁,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沈凌瑶四人随小厮登上三楼,心跳如鼓。 推开花魁娘子所在的“听雪轩”门扉,一股清冽梅香扑面而来。 花魁娘子已摘下面具,正背对她们抚弄案上的一把古琴。 “四位小姐请坐。” 花魁娘子广袖轻拂,示意她们在紫檀圆桌旁落座。 案上早已备好四盏琉璃杯,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 谢沉鸢大大咧咧地就要去端酒杯,被苏婉柔悄悄拽了拽衣袖。 柳如萱则拘谨地坐在圆凳边缘,鹅黄色面具下的眼睛不住地在花魁娘子脸上打量。 “怎么?怕我下毒?”花魁娘子轻笑,自顾自执壶将四杯酒一一饮尽。 “这是妾身自酿的梅魂酿,取雪中初绽的绿萼梅,配以天山雪水,埋在地下整三年方成。” 她重新斟满四杯,指尖在杯沿轻轻一旋:“饮之可忘忧。” 沈凌瑶盯着那熟悉的指尖动作,不由蹙眉。 母亲斟茶时也总爱这样轻轻一旋,像是什么特定的规矩那般。 她终于按捺不住:“娘子方才说的诗句……” “哎呀,品酒时不谈这些。”花魁娘子突然用团扇轻掩朱唇,眼波流转间已换了副神情,“不如先听妾身抚琴一曲?“ 不等回应,她已移步至窗边的焦尾琴前。 指尖一勾,清越琴音流淌而出,正是江南流行的《采莲曲》。 沈凌瑶浑身一震——这是母亲当年最常弹的曲子! 琴声如诉,沈凌瑶恍惚又回到了儿时的沈府后院。 母亲总爱在雨后的黄昏抚琴,而她趴在石桌上,看蜻蜓点水,听琴音与雨滴从芭蕉叶上滑落的声音应和…… “沈姐姐?”谢沉鸢捅了捅她胳膊,“你怎么哭了?” 沈凌瑶这才惊觉脸颊冰凉。 她匆忙拭泪,却见花魁娘子正凝视着自己,眼神复杂难明。 “喝酒喝酒!”谢沉鸢已经灌下两杯,脸蛋红得像她戴的狐狸面具,“这酒真带劲!” 柳如萱小口啜饮,不一会儿眼神就迷离起来:“好甜……像小时候偷喝的桂花蜜……” 苏婉柔最为克制,却也抵不住花魁娘子再三劝酒,渐渐坐姿也不那么端正了。 沈凌瑶心事重重地抿了几口,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喉头滑入胸腔,随即化作万千细小的热流涌向四肢百骸。 琴声不知何时变了调子,从清雅的《采莲曲》转为缠绵的《霓裳怨》。 花魁娘子红唇微启,轻轻哼唱着: “……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 沈凌瑶的视线开始模糊。 她看见谢沉鸢已经趴在桌上打起小呼噜,柳如萱和苏婉柔头靠着头,正吃吃傻笑着互相往对方脸上画乌龟。 这不对劲——她们酒量再浅,也不至于三杯就醉成这样。 “你……” 沈凌瑶强撑着站起来,膝盖却一软险些跌倒。 她扶住琴案,与花魁娘子近在咫尺。 “酒里……有什么?” 花魁娘子停下抚琴的手,忽然伸指轻抚她脸上的面具。 “这面具很适合你。”指尖冰凉,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比你母亲当年那副更美。” 沈凌瑶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究竟是谁?!” 花魁娘子就势将她拉入怀中。 沈凌瑶想要挣扎,却发现四肢软得像棉花,只能任由对方揽着自己的腰肢,吐息如寒梅初绽。 “好久不见啊……这张脸……” 冷香扑面,沈凌瑶瞪大眼睛。 花魁娘子笑了笑,对着她轻轻一吹。 淡紫色的烟雾蛇一般钻入鼻腔,带着令人眩晕的甜腻。 最后的意识里,她看见花魁娘子摘下了她的面具,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 “真像啊……可惜……”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 不知过了多久,沈凌瑶在剧烈的头痛中苏醒。 她发现自己躺在天香楼后巷的草垛上,身旁横七竖八地躺着谢沉鸢三人。 四人面具完好,衣衫整齐,连发髻都没乱,仿佛只是醉倒在此。 “醒醒……”她艰难地推了推谢沉鸢。 “唔……别闹……” 谢沉鸢翻了个身,差点压到柳如萱的裙摆。 沈凌瑶揉着太阳穴坐起身,突然发现袖中多了一物,那是一枚精致的银制海棠花钗,花蕊处嵌着极小的蓝色宝石。 她认得这发钗,是母亲当年最心爱的首饰,下葬时本该随棺入土的! 更令人心惊的是,花钗背面刻着一行细如蚊足的小字: “梅园有鬼,勿近裴郎。” 沈凌瑶浑身发冷。 梅园是母亲在江南老家的居所,十年前毁于一场大火。 而“裴郎“难道是指裴临渊? “沈姐姐……” 苏婉柔虚弱地撑起身子,眼神迷茫地环顾四周。 “我们怎么在这儿……我记得明明在花魁娘子的雅间……” 柳如萱也醒了,正惊恐地检查自己的衣物:“我、我们是不是被……” “没有。”沈凌瑶迅速将海棠花钗藏入袖中,“我们只是喝醉了,被送了出来。” 谢沉鸢一骨碌爬起来,摸着腰间软鞭还在,松了口气:“怪事!我酒量没这么差啊!” 她突然压低声音。 “那个花魁有问题。我爹说过,有种叫千日醉的迷药,无色无味……” 沈凌瑶心头一跳。 母亲留下的医书里确实记载过这种迷药,源自西域,是宫廷密探常用的手段。 四人互相搀扶着离开后巷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沈凌瑶回头望了一眼天香楼高耸的飞檐,恍惚看见楼上窗口有一道白影闪过,如雪中惊鸿。 那枚海棠花钗在她袖中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炭。 回到沈府,沈凌瑶立刻命人备浴。 她将所有人都遣出寝房,独自坐在浴桶中,一遍遍回想着昨夜每一个细节。 热水氤氲中,她忽然注意到自己左手腕内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淡红色的印记。 那是一朵微型的五瓣梅花,与母亲腕间的朱砂痣位置完全相同。 她用丝瓜瓤拼命擦洗,那印记却越发鲜明。 突然,一阵微风袭来。 “哗啦——” 沈凌瑶猛地从浴桶中站起,热水顺着她光洁的脊背滚落,在木桶边缘溅起一片水花。 蒸腾的水雾模糊了视线,但她依然清晰地看到那个修长身影已经立在屏风旁,墨蓝色的官服在氤氲热气中显得格外深沉。 “裴临渊!” 她迅速退到浴桶另一侧,抓起挂在屏风上的亵衣挡在胸前,声音因惊怒而微微发颤。 “你怎么又来了!” 水珠顺着她湿漉漉的发梢滴落,在锁骨处汇成细小的溪流。 腕间那朵梅花印记在热气中显得愈发鲜红,如同刚刚烙上去一般。 大火吞噬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裴临渊站在原地没动,玉雕般的面容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他目光沉沉地落在沈凌瑶脸上,刻意避开了水下若隐若现的曲线,但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你昨夜去了天香楼。”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与你何干?”沈凌瑶将身体更深地浸入水中,只露出肩膀和头颅。 热水的温度正在迅速流失,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出去!” 裴临渊非但没退,反而向前一步。 官靴踏在潮湿的青砖上,发出令人心惊的闷响。 他忽然从袖中抽出一物,正是那枚海棠花钗。 “这个,你从哪得来的?” 沈凌瑶瞳孔骤缩。 她明明将花钗藏在了枕下暗格中! “你翻我闺房?”她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一把抓过浴桶边的香胰子朝他掷去,“滚出去!” 裴临渊偏头避开,香胰子砸在身后的雕花屏风上,碎成几瓣。 茉莉花香瞬间在室内炸开,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 “沈凌瑶。”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唤她,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天香楼的花魁娘子是谁?” 水雾中,沈凌瑶看到他右手按在了剑柄上。 这个动作让她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裴临渊的剑出鞘必见血,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 他竟然,要对她动手? “我不知道。”她咬紧牙关,右手悄悄摸向浴桶底部。 那里藏着一把袖箭,是她日常防身的暗器。 “一个舞姬罢了,世子竟如此在意?若真喜欢,怎么不自己去求见。” “舞姬?”裴临渊冷笑一声,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卷画轴抖开。 画中是一位与花魁娘子有七分相似的女子,只是装束更为华贵,眉间一点朱砂痣鲜艳如血。 “建安十二年,辰贵妃因巫蛊案被赐死,尸骨无存。而昨夜,有人看见她出现在天香楼。” 沈凌瑶的指尖已经触到了冰冷的金属,但听到这句话却猛地僵住:“辰……贵妃?” 沈业确实确实出过一位入宫的姑姑,但从未听人细说,只道是早逝。 若按年岁推算…… 水雾突然被一阵风搅动。 沈凌瑶甚至没看清裴临渊是如何移动的,他已经站在浴桶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那张总是冷静自持的脸此刻近在咫尺,她能看清他眼底细碎的血丝,和紧抿的唇线。 “最后问一次。”他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花魁娘子对你说了什么?” 沈凌瑶仰头与他对视,忽然注意到他颈侧有一道结痂的抓痕。 看样子,倒像是被女子抓的。 敢下这种手的女人,怕是只有永嘉郡主了。 沈凌瑶心底不由轻笑。 想来裴临渊的婚后生活,多姿多彩。 “回答我。” 男人逼近,眼底充满威压。 “她说……”沈凌瑶故意放慢语速,同时将袖箭悄悄扣在掌心,“让我离你远点。” 裴临渊眼神一凛。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沈凌瑶猛地从水中跃起! 水花四溅中,她裹着湿透的亵衣翻出浴桶,袖箭直指裴临渊咽喉。 “别动!” 水珠顺着她赤裸的双脚在地面汇成一片水洼。 单薄的丝绸亵衣被水浸透后几乎透明,紧贴在肌肤上,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裴临渊确实没动,只是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他的目光从袖箭移到沈凌瑶脸上,又缓缓下移突然定格在她裸露的左腕上。 那朵梅花印记红得刺目。 “果然……”他声音突然沙哑得不像话,“她给你下了相思烙。” 沈凌瑶还未来得及反应,忽见裴临渊剑光一闪! 她本能地闭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只听“铮”的一声,袖箭被削成两截落在地上,而她腕间一凉,裴临渊的剑尖正轻轻点在那朵梅花上。 “这是西域秘传的追踪印记。” 他的剑尖微微下压,一滴血珠顺着沈凌瑶手腕滑落。 “无论你走到哪,她都能找到你。” 沈凌瑶呼吸急促,水珠从她睫毛上滴落,分不清是浴水还是冷汗。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不信我,难道要相信一个给你下迷药的花魁?” “……那你如何知道这些?” “我……” 裴临渊还未说出口,外面传来脚步声。 是丫鬟来送换洗衣物。 房门被推开的瞬间,沈凌瑶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姑娘,奴婢拿了寝衣来……” “你退下吧,我自己换。” “是。” 丫鬟关起门退下。 沈凌瑶赶紧起身穿上衣服。 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不行……还是要去天香楼一趟! …… 戌时三刻,沈凌瑶换上了一身夜行衣。 丫鬟早已被她支开,房间里只余一盏孤灯。 她将袖箭绑在小臂上,又检查了腰间的匕首。 腕间的梅花印记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沈凌瑶用绸带缠住手腕,遮住那抹刺目的红。 窗外,一轮残月被乌云半掩,正是夜行的好时机。 “花魁……辰贵妃……” 她低声念着这两个称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半月玉佩。 若真如裴临渊所说,那位花魁可能与宫闱秘事有关,那么天香楼肯定能找到线索。 一阵冷风突然掀开窗缝,吹灭了油灯。 黑暗中,沈凌瑶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窗户。 一片死寂的天香楼静得可怕。 白日里的金碧辉煌在夜色中化作一片阴森的轮廓。 沈凌瑶借着后院假山的掩护,轻松翻过了围墙。 奇怪的是,本该戒备森严的楼宇竟无一人把守,连个打更的都没有。 “不对劲。” 她贴着墙壁前行,指尖触到的石砖冰凉刺骨。 按照记忆,花魁娘子的听雪轩应该在顶楼东侧。 她找到一处,灵活地攀援而上。 三楼窗口透出微弱的光亮。 沈凌瑶屏住呼吸,手指扣住窗棂边缘,缓缓探头。 “砰!” 一声突如其来的锣响惊得她差点松手。 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喊叫:“走水了!快来人啊!” 沈凌瑶猛地回头,只见一楼侧院窜起丈高的火舌,眨眼间就舔上了木质回廊。 更可怕的是,几乎在同一时刻,西侧、北侧也相继亮起火光,仿佛有人精心布置了多个起火点。 “不好!”她顾不得隐藏,一把推开窗户翻进室内。 这里正是听雪轩,可眼前景象却让她浑身发冷。 花魁娘子坐的那张琴案被劈成两半,茶具碎了一地。 更骇人的是,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穿桃红衫子的小丫鬟,七窍流血,已经气绝多时。 沈凌瑶强忍恐惧蹲下身检查。 死者嘴唇发紫,指甲呈现诡异的青黑色,显然是剧毒致死。 她迅速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用银簪挑了些死者唇边的血沫装入瓶中。 “轰!” 楼下传来梁柱倒塌的巨响,整个楼体都随之一震。 热浪已经从楼梯口涌上来,夹杂着呛人的黑烟。 沈凌瑶捂着口鼻冲出房间,挨个推开两侧的房门。 每间房里都是同样的景象:尸体、血迹、打翻的毒酒。 有锦衣公子,有华服妇人,甚至还有几个跑堂打扮的少年。 全都面色青紫地倒在桌边或床上,像是正在饮宴时突然毒发身亡。 “至少上百人……” 沈凌瑶手指发颤,又取了两个不同死者的血样。 火势已经蔓延到二楼,木质楼梯发出可怕的断裂声。 她必须立刻离开,但来时的窗户已被浓烟封锁。 “咳咳……” 她被呛得眼泪直流,跌跌撞撞地往顶层爬。 天香楼共有五层,如果能上到屋顶…… “啪!” 脚下的楼梯突然塌陷!沈凌瑶及时抓住扶手才没坠入火海,但裙角已经被火星点燃。 她拼命拍灭火苗,抬头看向通往四楼的楼梯,完全被火焰吞噬了。 “完了……” 绝望刚涌上心头,就在她以为自己今天要被烧死在这里时。 头顶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五楼的天窗被推开,一条麻绳垂了下来。 沈凌瑶下意识抓住绳子,抬头望去—— 裴临渊的脸出现在天窗口。 月光下,他眉宇紧锁,朝她伸出手:“上来!” 沈凌瑶没有犹豫,借着绳索的力量迅速攀爬。 就在她双脚离地的瞬间,刚才站立的楼梯轰然倒塌,火舌直窜上来,几乎舔到她的鞋底。 “抓紧!” 裴临渊一把将她拉进天窗口。 沈凌瑶跌进他怀里,闻到了淡淡的沉香味,混合着一丝血腥气。 “你怎么……” “别说话,先离开这里。” 裴临渊打断她的疑问,迅速收起绳索。 他今日没穿官服,而是一身玄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把短弩。 两人沿着屋顶疾行。 身后,天香楼已经完全被火海吞噬,炽热的火光将半边夜空染成血红色。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救火的铜锣声,但已经无济于事了。 裴临渊带着她跳到相邻建筑的屋顶,又穿过几条隐蔽的小巷,最终停在一处僻静的院落前。 这里离天香楼已有两条街远,但依然能闻到焦糊的气味。 “进来。”他推开斑驳的木门。 沈凌瑶警惕地站在原地:“这是哪里?” “我的私宅。” 裴临渊侧身让她看清院内景象。 简朴的三间瓦房,一棵老梅树,井台边晾着几件粗布衣裳。 “没人知道。” 沈凌瑶这才迈步进门。 刚踏入院子,她的双腿突然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直到此刻,死里逃生的后怕才如潮水般涌来,让她控制不住地发抖。 裴临渊扶住她的手臂,触到她腕间的梅花印记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中了相思烙还敢夜探天香楼?不要命了?” 沈凌瑶抽回手,从怀中取出那几个小瓷瓶。 “你可知道这些人中的是什么毒吗?” 裴临渊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脸色骤变。 “七星海棠。” 他猛地抓住沈凌瑶的肩膀,眼底满是紧张。 “你碰过这些血?” 沈凌瑶被他突如其来的紧张吓到,摇了摇头:“只用银簪取了样。” 裴临渊这才松开手,长出一口气:“去洗手。现在就去。” 井水冰凉刺骨,沈凌瑶搓洗着手腕和银簪,思绪却飘回天香楼里那些青紫的面孔。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灭口。” 裴临渊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 “天香楼是萧家的产业,辰贵妃假死后一直藏身于此。” 沈凌瑶手中的银簪当啷掉进井里:“什么?!” “这位辰贵妃就是你的姑母,当年她和你母亲,几乎是如亲姐妹一般,后来你出生没多久,她就入了宫。” 裴临渊递给她一块粗布擦手。 “十年前的巫蛊案,辰贵妃被赐死,但从此后,天香楼多了一位花魁娘子。” 沈凌瑶脑中嗡嗡作响。所以花魁娘子是皇帝被赐死的辰贵妃,也是她那位没见过面的姑母? “那今晚的大火……” “有人发现了她的身份。”裴临渊眼神阴鸷,“七星海棠是戎族宫廷秘毒,只有西域皇室的人才能拿到。” 沈凌瑶突然想起什么,从颈间扯出那枚半月玉佩:“那这个……” 裴临渊的指尖轻轻碰触玉佩上的金线符文:“七星海棠既是毒药,也是诅咒。你母亲留给你的,恐怕不仅是财富,更是一个未完成的使命。”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 夜风卷着天香楼的灰烬飘过院墙,像一场黑色的雪。 沈凌瑶望着那些飘落的灰烬,突然明白了母亲那句“海棠无香,梅自有骨”的深意。 海棠无香,因其有毒;梅自有骨,因其耐寒。 “裴临渊。”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你究竟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 “你只要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沈凌瑶倒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梅树。 老树簌簌抖落几片枯叶,像是在为她指路。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如何相信你?”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我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安安稳稳的过现在的生活。” 裴临渊看着她,眼底隐约透着一抹心疼之色。 沈凌瑶几乎可以肯定,他心里一定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不肯告诉她。 人间炼狱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五更三点,景阳钟响彻紫禁城。 太极殿内,鎏金铜鹤香炉吐出的龙涎香也压不住那股无形的肃杀之气。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连平日最敢直谏的御史大夫都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龙椅上那道明黄身影。 “啪!” 一份奏折被狠狠摔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 年轻的皇帝缓缓站起,十二旒冕冠前的玉珠剧烈晃动,遮不住他眼中雷霆。 “一百三十七条人命!就在朕的眼皮底下!” 皇帝的声音并不高,却震得殿柱都在轻颤。 “陆明德,你掌大理寺八年,就是这么给朕当差的?” 大理寺卿陆明德扑通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 他今日特意换上了洗得发白的旧官服,却更显得面色灰败。 “臣、臣万死……”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天香楼一案确有蹊跷,臣已命人……” “蹊跷?”皇帝冷笑一声,忽然抓起案上茶盏掷下。 青瓷在陆明德面前炸开,碎片划破了他的脸颊。 “满楼的百姓被焚尸灭迹!这是谋逆!是挑衅!” 殿角铜漏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催命符。 陆明德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中衣,额前的伤口渗出血珠,顺着鼻梁滑到唇边,咸腥刺喉。 皇帝走下御阶,明黄龙靴踏过那本奏折,留下清晰的脚印。 “朕给你一个月。” 他在陆明德面前站定,声音突然轻得像羽毛,却让满朝文武毛骨悚然。 这是承平帝发怒的前兆。 “查不出真凶,你这顶乌纱……就用脑袋来抵,还有你们这些人,此案不水落石出,你们都给朕紧着自己的脑袋!” 一时间满殿哗然。 几位老臣瞬间面如土色,户部尚书甚至踉跄了一下。 裴临渊站在刑部官员队列中,目光阴冷。 “退朝!” 随着太监尖利的唱喝,百官跪拜。 皇帝起身时,冕旒下的目光扫过定国公所在的位置,那位老狐狸今日异常安静,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裴临渊走在最后,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回头看见陆明德正用袖口擦拭嘴角,那抹刺目的鲜红在靛蓝官服上格外扎眼。 …… 五更天,京城笼罩在破晓前的晦暗中。 “咣——咣——” 铜锣声骤然撕裂夜的寂静,紧接着是纷乱的马蹄声与甲胄碰撞的金属声。 睡梦中的百姓被惊醒,胆大的推开窗缝窥视。 只见一队队身着皂衣的衙役举着火把穿街过巷,火光映着他们腰间明晃晃的钢刀。 “奉旨拿人!开门!” 粗鲁的砸门声在甜水巷响起。 一个穿着中衣的中年汉子刚拉开门闩,就被两个衙役按倒在地。 “官爷!小人是卖炊饼的王二啊!从未作奸犯科……” “少废话!”领头的班头一脚踹在他腰眼上,“上个月十五,你是不是往天香楼送过炊饼?” 王二疼得蜷缩成团:“那、那是楼里龟公订的……” “带走!”班头一挥手,“凡与天香楼有往来者,一律押回大理寺问话!” 同样的一幕在京城各处上演。 绸缎庄的伙计因为给天香楼舞姬裁过衣裳被锁走。 西城的老更夫只因每日路过天香楼后门就被按在墙上搜身。 甚至连天香楼隔壁茶肆的老板娘都被拖了出来,发髻散乱地被塞进囚车。 “造孽啊……”一个白发老者扶着门框颤抖,“这是要血流成河……” 最骇人的是国子监几位学生被抓的场景。 他们不过是在上元节后结伴去天香楼饮过一回酒,如今被铁链锁成一串,青衫上沾满衙役的鞋印。 其中一个书生试图辩解,立刻被水火棍打断了门牙,鲜血染红前襟。 “爹!娘!”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哭喊着,他的父亲是城南有名的郎中,此刻正被衙役反剪双手押上囚车 “我儿只是去送药啊!天香楼有人染了风寒……” “闭嘴!”衙役一棍子抽在郎中腿上,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再嚷连你一起抓!” 晨光渐亮时,大理寺门前已经排起长队。 哭嚎的妇孺被持刀侍卫拦在外围,囚犯们像牲口一样被驱赶进侧门。 有个穿锦袍的富商偷偷塞给班头一袋银子,立刻被摘了镣铐从后门放走。 “看见没?” 人群中有个挑担的货郎压低声音。 “东街李掌柜交了三百两,昨儿个半夜就回家了。西市卖胭脂的张寡妇没钱打点,今早被抬出来时……已经没人形了。” 他话未说完,大理寺偏门“吱呀”打开,两个杂役拖着一卷草席出来,席子缝隙间垂下一只青紫的手,腕上还戴着断了的玉镯。 “作孽啊……”一个老妇人跪倒在地,朝着皇宫方向连连磕头,“皇上开恩啊……” 她额头磕出血来,却被侍卫一脚踹开:“滚远点!妨碍公务,连你一起下狱!” 茶楼二楼,裴临渊临窗而坐,指节轻轻叩着檀木桌案。 他面前摊着本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今日被抓者的名单。 每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眉头就皱紧一分。 “大人。”扮作小厮的刑部密探凑过来低语,“陆明德这老狐狸,专挑没背景的下手。但凡家里有个一官半职的,都只是走个过场就放了。” 裴临渊目光落在名单某个被朱笔圈起的名字上——“周太医”。 这位太医院前任院判,正是二十年前负责查验辰贵妃尸首的人。 “继续盯着。”他合上册子,“特别是交了赎银放出来的,一个都别漏。” 密探领命而去。 裴临渊望向窗外,正看见一队新的囚犯被押来。 为首的是个穿粗布衣裳的姑娘,约莫十七八岁,怀里紧紧抱着个包袱。 “那是谁?” “回大人,天香楼浆洗房的丫头。”茶博士一边续茶一边叹气,“可怜见的,爹娘早没了,就靠给楼里洗衣养活弟妹……”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骚动起来。 那姑娘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撞开衙役,将包袱扔给人群里两个瘦小的孩子。 “照顾好小妹!” 说完转身就往大理寺门前的石狮子上撞去! 鲜血顿时喷溅在汉白玉基座上,她软绵绵地滑倒在地,眼睛还望着那两个哭喊的孩子。 “晦气!”班头骂咧咧地踢了踢尸体,“拖去乱葬岗!” 裴临渊手中的茶盏“咔”地裂了道缝。 他放下几枚铜钱起身,最后看了眼那滩尚未凝固的血迹。 拐进暗巷时,一个卖花女与他擦肩而过,飞快地塞了张字条在他袖中。 展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 “陆受贿逾万两,夜会定国公府。” 与此同时,沈凌瑶正站在沈府后院的阁楼上,透过窗棂望着远处大理寺方向升起的黑烟。 青杏慌慌张张跑上来:“小姐!不好了!常来送胭脂的薛婆婆也被抓了!她孙女在门外哭呢……” 沈凌瑶猛地转身:“薛婆婆?她不是早就离开天香楼了吗” “说是……说是二十年前在天香楼当过厨娘……”青杏抹着眼泪,“那孩子说,婆婆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都送去了,人也没放出来……” 小丫鬟的话还没说完,院门外便响起了砸门声。 “大理寺办案,赶紧开门!” 沈凌瑶脸色一冷,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姑娘,怎么办啊?”小丫鬟慌乱无措,脸上全是眼泪。 “别怕,拿我的披风来,若是一个时辰内我还没出来,就去库房取五百两到大理寺赎人。” “为何不直接交银子避祸?”小丫鬟不解。 沈凌瑶一边系披风一边看着外头,目光幽深。 “我想看看……人间炼狱是什么模样。” …… 大理寺公堂前,四顶青布小轿同时落地。 沈凌瑶掀开轿帘时,正看见谢沉鸢站在不远处怀玉。 后面轿子里,苏婉柔的淡绿罗裙和柳如萱的鹅黄褙子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 “沈姐姐……”谢沉鸢快步过来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别怕,我兄长已经去请父亲旧部说情了。” 沈凌瑶摇摇头,目光扫过公堂前持刀的衙役。 那些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素白的衣裙。 今日她特意穿了最简朴的衣裳,不施粉黛,只在腕间缠了条白纱遮住那朵梅花印记。 几人走进公堂,外头围观的人看到是四位姑娘,不由议论纷纷。 “肃静!” 惊堂木炸响,大理寺卿陆明德高坐堂上。 他今日换了身崭新的绛紫官服,胸前补子上的獬豸兽张牙舞爪,衬得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愈发阴沉。 “带人犯!” 水火棍敲击青石板的声响中,四人被带上公堂。 “你们四个见了本官为何不跪?”陆明德质问。 “陆大人好大的官威。”谢沉鸢冷笑,“我父亲是镇北将军谢锋,按律,三品以上官员亲眷可站立受审。” 陆明德眯起眼睛,目光转向苏婉柔:“这位是?” “家父太医院院使苏明远。”苏婉柔声音虽轻,却清晰可闻,“正四品。” “家父礼部侍郎柳世安。”柳如萱跟着补充,鹅黄衣袖微微发颤,“从三品。” 堂上一片死寂。 沈凌瑶孤零零地跪在冰凉的石板上,听着身后衙役的窃窃私语。 “就这个没靠山……” “听说她爹还是她亲手送上的断头台……” “啧啧,今日怕是要脱层皮……” …… 陆明德的目光像毒蛇般缠上沈凌瑶:“沈氏,你可知罪?” “民女不知。” 沈凌瑶抬头,正对上陆明德闪烁的眼神。 “那日去天香楼赏灯,满京城的公子小姐都有目共睹。若因此获罪,请大人明示所犯何条?” “啪!”惊堂木再次炸响。 “伶牙俐齿!”陆明德冷笑,“本官问你,那夜你可曾与花魁娘子密会?” “民女确实猜谜赢了花魁娘子的酒宴,但所谓密会。却是无稽之谈。” “大人!”谢沉鸢突然打断,“那日我们四人都在场,花魁娘子不过是为我们抚琴,算什么密会?” “就是!”柳如萱壮着胆子附和,“若说沈姐姐密会,那我们三人都喝了花魁娘子的酒呢!“ 陆明德脸色阴沉如水:“三位小姐,本官问的是沈氏。” “可我们说的就是沈姐姐的事啊。” 苏婉柔细声细气地补了一句。 “那日我们形影不离,大人若不信,大可传目击者前来来对质。” 堂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在衙役引领下匆匆进来,正是谢将军、苏太医和柳侍郎。 “陆大人。”谢锋抱拳一礼,铠甲铿锵作响,“小女顽劣,若有冒犯,还望海涵。” 陆明德面色变了变,勉强挤出一丝笑:“谢将军言重了。三位小姐只是协助调查,问完话便可回府。” 沈凌瑶跪在原地,看着三位长辈将各自的女儿护在身后。 谢沉鸢挣扎着想说什么,被她父亲一个眼神制止。 苏婉柔被苏太医拉着胳膊往外走,还不住回头张望。 柳如萱最是可怜,直接被柳侍郎拽出了公堂,鹅黄裙角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至于沈氏……” 陆明德的声音突然阴冷下来。 “涉嫌勾结逆犯,需留堂细审。来人!上拶指!” “且慢!” 裴临渊的声音如冷刃劈开公堂的压抑。 他一身墨蓝官服大步而入,腰间刑部令牌在晨光中泛着寒芒。 “陆大人好急的性子。”他站到沈凌瑶身侧,袖袍不经意地拂过她发抖的指尖,“皇上刚下的口谕,天香楼一案转交刑部审理。这人,本官带走了。” 陆明德猛地站起:“这不合规矩!本官还未……” “陆大人。”裴临渊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绫,“要看看圣旨吗?” 陆明德顿时脸色难看,一时间哑口无言。 “沈小姐。”裴临渊轻声提醒,“该走了。” 陆明德站在案后,脸色阴晴不定。 直到沈凌瑶被裴临渊护送出大堂,才听见身后传来惊堂木重重一拍。 “退堂!” 跨出大理寺门槛时,沈凌瑶回头望了一眼。 陆明德站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正用一方雪白帕子擦拭额头的冷汗。 阳光透过窗棂,将他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条垂死的老狗。 救人私心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刑部偏厅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窗纸上,一修长一纤细,时而交叠时而分离。 沈凌瑶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却紧锁着对面男人的侧脸:“世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声音很轻,却像把薄刃。 “皇上为何突然把案子交给你?“ 裴临渊正在翻阅案卷的手指微微一顿。 窗外雨声渐密,打在芭蕉叶上的声响衬得室内愈发寂静。 他今日未着官服,一袭靛青长衫更显得身形挺拔如松,只是眼下两片青黑暴露了连日的疲惫。 “沈小姐以为呢?” 他不答反问,目光仍落在案卷上。 “这个案子可是烫手的山芋,世子爷不会无缘无故揽到自己身上。” 沈凌瑶直截了当。 “天香楼牵涉甚广,查不出结果轻则丢官,重则掉脑袋,想必您比我更清楚。”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裴临渊终于抬头,眼底似有暗流涌动:“看来,你很关心我的安危?” “我只是关心真相。”沈凌瑶迎上他的目光,“天香楼有太多秘密,我必须知道!” 她下意识抚上左腕,那里缠着的白纱下,梅花印记正隐隐作痛。 裴临渊突然起身,走到窗前。 雨幕中,远处的皇城轮廓模糊不清,如同他们正在追查的谜团。 “三日前,我在大理寺监牢中见到一个卖花女。” 他背对着沈凌瑶,声音低沉。 “她才十四岁,因为给天香楼送过茉莉花,被拶断了八根手指。” 沈凌瑶呼吸一滞。 她想起今早那个撞石狮子而死的洗衣姑娘。 “陆明德这半月抓了四百余人。” 裴临渊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 “其中三百多人交了赎银,剩下的一百多人里,有二十七人死在狱中,四十三人落下终身残疾。”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紧绷的侧脸。 沈凌瑶这才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道新鲜的伤口,像是被什么锐物所伤。 “所以你……” “我看不得百姓疾苦。”裴临渊转身,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锐利。 “再这么下去,大理寺的冤魂怕是要漫过护城河了。” 沈凌瑶握紧茶盏,热茶溅在手背上却浑然不觉:“仅此而已?” 室内陷入沉默。 雨声忽然变大,如同万千冤魂在窗外呜咽。 裴临渊走回案前,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推给她:“我本打算再等三日,待拿到陆明德与萧家勾结的铁证……” 可他还没查清楚,沈凌瑶就被抓了。 所以他只把大理寺卿滥抓无辜、收受贿赂的证据交给了皇帝。 此举必定打草惊蛇,要想抓住幕后的萧家,只怕是不能了。 沈凌瑶展开信纸,上面详细记录了陆明德这半月收受的每一笔贿赂,甚至精确到几两几钱。 “昨日听闻你被传讯。”裴临渊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我即刻入宫请命,将这封信呈给了皇上。” 沈凌瑶猛地抬头。 他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难道幕后还有牵扯? “为何这么说?难道幕后还有别的利益关系?” 裴临渊没有直接回答。 他取过她手中的空茶盏,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在那梅花印记上停留了一瞬:“还疼吗?” 这看似无关的问题让沈凌瑶心头一颤。 她想起他冒险从火场救她时的眼神…… “比拶指轻多了。”她笑道,试图缓解突然微妙起来的气氛。 裴临渊却突然单膝跪地,与她平视。 这个动作让沈凌瑶猝不及防,呼吸都乱了半拍。 “沈凌瑶。”他罕见地直呼其名,手指轻轻拂过她包扎的指尖,“我接下这案子,确实是为救无辜百姓。但更重要的是……” 窗外惊雷炸响,淹没了他的后半句话。 但沈凌瑶分明看见他的口型说的是—— “不能让你涉险。” 雨声中,两人四目相对。 沈凌瑶腕间的梅花印记突然灼热起来,连带着胸口也泛起一阵陌生的悸动。 她慌乱地移开视线,却见裴临渊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旖旎从未存在。 沈凌瑶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那个卖花女……还活着吗?” 裴临渊眼神一暗,摇了摇头。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大人!”是刑部差役的声音,“刚接到密报,萧府连夜派人去了陆宅!” 裴临渊与沈凌瑶同时变色。 后者猛地站起,腕间白纱突然渗出一丝血迹——梅花印记似乎在预警什么。 “来不及了,萧家这是要……”沈凌瑶扯下白纱,露出那朵妖艳的红梅,此刻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深红,“杀人灭口!” 裴临渊迅速取下墙上佩剑:“走密道。” 推开书架后的暗门时,他忽然回头:“刚才的话,我没说完。” 沈凌瑶驻足。 “救百姓是臣子本分。”他站在暗影交界处,半边脸被烛火映得如同暖玉,“救你……是私心。” 说完便转身步入密道,没让沈凌瑶看见他泛红的耳尖。 而她站在原地,腕间的疼痛奇迹般地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从印记处流向四肢百骸。 雨声中,她快步跟上那道挺拔的背影,胸前的半月玉佩不知何时变得温热,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 陆府外墙,沈凌瑶紧趴在冰冷的屋顶,听着院内传来的惨叫声。 秋夜的露水打湿了她的鬓发,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滑落颈间。 “严青!” 身旁的裴临渊低喝一声,身后的刑部精锐立刻弓弩上弦。 月光下,二十张劲弩齐齐对准了陆府高墙。 “大人,刺客共十三人,全部蒙面。”严青耳贴墙壁,声音压得极低,“听动静,陆府护卫已经折了大半。” 裴临渊点头,正要挥手,衣袖却被拽住。 他回头,正对上沈凌瑶盈满担忧的眼睛。 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杏眸此刻映着月光,像是盛了一汪晃动的秋水。 “小心。”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手指却紧紧攥着他的袖角,骨节发白。 裴临渊目光瞬间柔软。 他迅速解下腰间软甲,不由分说系在她身上:“待在这里,别动。” 说完转身欲走,却又顿住。 严青等人已经离开,他趁着没人,突然回身捧住沈凌瑶的脸,在她额间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 “等我回来。” 沈凌瑶愣在原地,下意识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 心头一阵乱颤。 而裴临渊如离弦之箭冲向陆府侧门。 黑色劲装融入夜色,只有腰间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在月光下一闪而逝。 “放箭!” 随着严青一声令下,二十支弩箭呼啸着越过围墙。 墙内顿时传来几声闷哼,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响。 “进!” 沈凌瑶看着裴临渊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贴着墙壁缓缓挪到侧门边,从门缝中窥见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陆府庭院中横七竖八躺着护卫的尸体,鲜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 十三个黑衣人已经折了四个,剩下的正与刑部人马厮杀成一团。 裴临渊手持一柄狭长的陌刀,刀光如练,所过之处血花四溅。 一个刺客从背后偷袭,刀刃直取裴临渊后心! 沈凌瑶险些惊呼出声,却见他仿佛背后长眼般突然侧身。 陌刀反手一撩,那刺客的手臂便齐肩而断,血喷如泉。 “保护陆明德!”裴临渊厉喝,“留活口!” 话音未落,正厅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沈凌瑶瞳孔骤缩,那是陆明德的声音! 裴临渊显然也听到了,陌刀横扫逼退两名刺客,纵身向正厅扑去。 严青带着三人紧随其后,却被五个黑衣人拼死拦住。 刀剑相击的火星在夜色中格外刺目。 沈凌瑶的手不自觉地按在小腹上。 她应该冲进去帮忙,可腹中的孩子…… 这个念头刚起,正厅方向突然爆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瓦片碎裂的哗啦声! “临渊!”她失声喊出,顾不得隐藏,一把推开侧门。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围墙上飞跃而下,雪亮的刀光直劈她面门! 沈凌瑶本能地侧身闪避,袖箭同时激发。 “噗”的一声,箭矢没入刺客咽喉,那人重重栽倒在地,至死都瞪大着眼睛。 她惊魂未定,忽听正厅方向传来裴临渊的怒喝:“拦住他!”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抱着一个包袱从正厅破窗而出,几个起落就上了屋顶。 裴临渊紧随其后跃出,衣襟上满是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嗖嗖嗖!” 三支弩箭从不同角度射向那黑衣人,却见他身形诡异地一扭,竟全部避过。 就在他即将消失在屋脊后时,裴临渊突然掷出陌刀! 刀光如流星划破夜空,正中黑衣人左腿。 可还不等裴临渊上去抓人,另一个方向射来一枚暗器。 直接射穿了黑衣人的胸口。 只见屋顶上的人身体一僵,直挺挺地从屋顶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严青飞奔过去,掀开里面赫然是奄奄一息的陆明德! “爷……不好了……” 裴临渊顾不得去看地上的人,一跃而起,直追着黑衣人消失在夜色中。 沈凌瑶跌跌撞撞跑到院中,只见陆明德嘴角不断涌出血沫,手指死死抓着严青的衣襟。 “七……七星……”他每说一个字就有血泡从口中冒出,“萧……家……还有……太后……” 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完,他的手突然垂下,眼睛却还圆睁着,里面凝固着无尽的恐惧。 沈凌瑶蹲下身,注意到陆明德左手紧攥着什么。 她用力掰开那已经僵硬的手指,一枚青铜令牌露了出来。 上面刻着半朵海棠花,与她在天香楼火场找到的那块如出一辙。 “姑娘小心!” 严青突然扑过来将沈凌瑶护在身下。 一支淬毒的袖箭狠狠地钉在旁边的柱子上,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抬头望去,最后两个黑衣人已经倒在血泊中,但其中一人在咽气前还是发出了这致命一击。 “裴临渊呢?” 沈凌瑶环顾四周,心跳如鼓。 严青摇头:“追刺客去了。” 他看了眼沈凌瑶苍白的脸色。 “属下先送姑娘回去。” “不必。”她强撑着站起来,腕间的梅花印记突然灼痛难当。 “我……我自己走……” 她不能回沈家,这个时候,她去梅园反而更安全。 裴临渊将收集来的萧家的罪证全部藏在梅园里,她不放心,得亲自守着才行! 那些人今天追杀到陆家,一定不会放过其他的活口。 刚想到这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哨声。 像是某种鸟鸣,却又带着金属般的锐利。 沈凌瑶浑身一震,那夜在天香楼大火前,她仿佛就听到了这个声音! “不好!裴临渊一定有危险,你们快去!” 严青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迅速集结剩余人手:“留五人清理现场,其余人随我走!” 沈凌瑶正要跟上,腹中突然一阵绞痛。 她扶住墙壁,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严青见状大惊:“姑娘你怎么了?” “没事……”她深吸几口气,等那阵疼痛过去,“我没事,快走,裴临渊有危险!” 众人刚冲出陆府大门,远处突然亮起一道诡异的红光,直冲云霄。 沈凌瑶胸前的半月玉佩在这一刻变得滚烫,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而更可怕的是,她腕间的梅花印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墨黑色。 “呃……” 沈凌瑶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接着,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 再睁开眼,一阵清冽的梅香传入鼻息。 沈凌瑶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粗糙的棉布触感,不同于沈府精致的丝绸被褥。 接着是左腕持续的灼痛,像有一块烧红的炭烙在皮肤上。 她试图坐起来,可身子却似有千斤重。 “醒了。” 裴临渊的声音很近,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疲惫。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托起她的后颈,碗沿抵在唇边,清苦的药香钻入鼻腔。 “喝下去 药汁滑过喉咙,苦涩中带着一丝甘甜。 沈凌瑶终于坐起身,模糊的视线里,裴临渊的脸在油灯昏黄的光晕中显得格外苍白。 他额前的碎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皮肤上,官服外袍不知去向,只穿着染血的白色中衣。 “陆明德死了。”他放下药碗,声音沙哑,“刺客服毒自尽,没留下活口。” 记忆如潮水涌来。 沈凌瑶身形摇晃,险些摔下床塌。 裴临渊迅速扶住她,手掌的温度贴在她后背,透过单薄衣料,让她感受到片刻安心。 逼她嫁人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别急。”他的气息拂过她耳际,“你失血过多。” 沈凌瑶悄悄深呼吸,压下又一波恶心感。 她必须更加小心,若被他察觉怀孕的事,只怕这辈子都要被困在他身旁。 再也没有离开的可能。 而且,她还要查清楚母亲身上的所有秘密。 “我睡了多久?”她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裴临渊用布巾蘸了温水,轻轻擦拭她额头的冷汗。 “你昏迷了整整一天。” “昨晚的事情,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裴临渊摇头:“陆明德死了刺客服毒自尽,现在一个活口都没有。” 沈凌瑶撑着身子慢慢坐起,粗布被单从肩头滑落。 窗外的梅林在秋风中沙沙作响,几片枯叶飘进窗内。 “我就是人证。” 她直视裴临渊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亲眼看见花魁房中的尸体是她的贴身丫鬟,只要找到那具尸首,就能证明花魁还活着。” 裴临渊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这个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沈凌瑶呼吸一滞。 他的手指冰凉,带着淡淡的墨香。 “别管这些了,你脸色很差。”他眉头紧锁,“我让严青去请大夫。” “不必!”沈凌瑶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又立刻松开,“只是受了惊吓……回去熬些当归汤就好。” 她强撑着要下床,却觉得一阵晕眩,手不自觉便护在小腹。 裴临渊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肩膀,官服袖口掠过她颈侧,带来一阵若有似无的沉香气。 “你为何一直捂着腹部。”他目光如炬,“当真只是惊吓?还是说哪里不舒服?” 沈凌瑶心跳加速。 窗外的鸟鸣突然变得刺耳,她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裴临渊太敏锐了,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看穿这个可能永远不能说的秘密。 “之前被推搡时撞到了肚子,有些不舒服。”她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袖,“你若实在不放心,不如早些送我回府?” 一阵穿堂风突然掀起桌上的信纸。 裴临渊转身伸手去按,沈凌瑶瞥见纸上“安平侯”三个字。 他迅速将信纸收回袖中,起身时左腿微微一顿——昨夜追击刺客时受的伤,他竟一声未吭。 “好。” 这个简单的字眼像是耗尽了全部力气。 他取过挂在墙上的斗篷为她披上,指尖不经意擦过她颈后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屋外,晨雾笼罩着梅林。 本该挂果的季节,这些梅树却反常地枯萎了大半,枝干扭曲如垂死之人的手指。 沈凌瑶刚迈出门槛,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林间空地上,几处新翻的泥土格外刺眼,像是有人连夜挖掘过。 “别看。”裴临渊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昨夜来搜过,这里不安全了。” 他的手掌轻轻搭在她后背,体温透过衣料传来。 沈凌瑶腹中突然一阵抽痛,她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马车就停在林外。 扶她上车时,裴临渊忽然低声道:“花魁的事,我已有些眉目。” 沈凌瑶猛地抬头,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你好好养着身体,之后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嗯……” 车帘放下的瞬间,沈凌瑶终于能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 马车缓缓驶动,碾过铺满枯叶的小径。 她悄悄掀起车帘一角,看见裴临渊骑马的侧影。 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却化不开他眉宇间的阴郁。 腹中又是一阵隐痛。 沈凌瑶轻抚小腹,在心中默念:再等等,娘亲一定会查明真相,给你一个安稳的未来。 转过街角时,一队官兵押着几个戴枷锁的犯人迎面而来。 沈凌瑶拉紧窗帘,却仍听见路人的窃窃私语: “听说大理寺抓的人都被放了,可惜,好多都被打的不成人形了。” “作孽啊,他们连国子监的学生都不放过……可恶极了!” “嘘——小声点,当心被人听到,万一再抓一次,我们可怎么活?” …… “陆明德的死讯公布了。” 裴临渊不知何时骑马到了车窗旁,声音透过帘子传来。 “皇上命三司会审天香楼一案。” 沈凌瑶攥紧了袖中的手帕。 三司会审意味着定国公、大理寺和刑部都将卷入这场漩涡。 看来事态发展的严重性,远远超乎所有人的预期。 …… 春日的暖阳透过纱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凌瑶坐在梳妆台前,手指轻轻抚过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 四个月的身孕,在宽松的衣裙下尚能遮掩,但再过些时日就难说了。 “小姐,周嬷嬷已经到了。” 青杏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封信递给她。 “这是庄子上刚送来的,说是都安排妥当了。” 沈凌瑶拆开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庄子已备妥,产婆可靠,静候小姐。” 她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 “下月初三,就说我要去巡视南郊的绸缎庄。”她低声吩咐,“让马夫备好那辆不起眼的青篷车。” 青杏刚要应声,外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一个粗犷的男声嚷嚷着:“我是她亲舅舅!这沈家我还进不得了?” 沈凌瑶眼神一凛,迅速扯过一件宽大的褙子罩在身上。 刚系好衣带,房门就被猛地推开。 林茂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个穿金戴银的胖子,那人的目光一进屋就黏在沈凌瑶身上,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瑶儿啊,舅舅给你道喜来了!”林茂笑得满脸褶子,“这位是城南米行的赵大官人,家财万贯,正室去年病逝了,想讨个知书达理的续弦……” 赵大官人上前一步,肥厚的手掌就要来拉沈凌瑶:“久闻沈小姐才貌双全……” 沈凌瑶不动声色地退到梳妆台旁,手指摸到一根银簪:“舅舅这是想做什么?我何时说过我要嫁人?” “哎哟,我的好外甥女!”林茂拍着大腿,“你现在什么处境自己不清楚?沈家败落,你又背着大义灭亲的名声,正经人家谁敢娶你?赵大官人不嫌弃……” “舅舅倒是替我着想。”沈凌瑶冷笑,“不知收了赵大官人多少媒金?” 林茂脸色一变:“胡说什么!我是你娘唯一的兄弟,你的婚事自然……” “我母亲若在世,绝不会让我给人做填房。”沈凌瑶攥紧了银簪,“更何况,我的婚事还轮不到舅舅做主。” 赵大官人脸色阴沉下来:“沈小姐,别给脸不要脸。就你现在这样,能嫁给我是你……” “青杏,送客。”沈凌瑶抬高声音,“再去问问门房,什么时候阿猫阿狗都能放进府里了?” 林茂勃然大怒,竟扬起手要打人。 沈凌瑶挺直腰背,不躲不闪:“舅舅这一巴掌下来,明日全京城都会知道,林氏商行的东家为了霸占外甥女家产,逼嫁商户为妾。” 他的手僵在半空。 赵大官人见状,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林茂恶狠狠地指着沈凌瑶:“你给我等着!不出三日,我让你跪着求我!” 待两人离去,沈凌瑶才松开紧握的银簪,掌心已被硌出深深的红痕。 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轻轻踢了一下。 “小姐……”青杏忧心忡忡地扶她坐下,“舅老爷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凌瑶望向窗外初绽的海棠。 林茂确实不会罢休,而她必须在下月初三之前,解决这个麻烦。 “去备笔墨。“她突然道,“我要给谢小姐写封信。” …… 当夜,沈凌瑶正在灯下查看庄子的地契,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她警觉地抬头,只见一片海棠花瓣飘落在窗台上,花瓣上沾着新鲜的泥土。 “谁?” 无人应答。 但当她走近窗边时,发现窗棂上挂着一枚白玉令牌,定国公府的标记。 令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明日申时,醉仙楼雅间。” 沈凌瑶将令牌在手中翻转。 裴临渊为何突然找她? 是为了天香楼那桩荒唐的结案,还是……发现了她的秘密? 腹中的孩子又动了一下,像是在提醒她危险的存在。 沈凌瑶轻抚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无论如何,她必须保住这个孩子,哪怕要与虎谋皮。 …… 醉仙楼二楼雅间,沈凌瑶第三次抚平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申时已过一刻,裴临渊仍未现身,窗外的日晷影子越拉越长。 “小姐,要不要……” 青杏刚开口,雅间的雕花木门突然无声滑开。 进来的却不是预料中的玄色身影,而是一个身着白锦袍的年轻男子。 他腰间悬着的蟠龙玉佩在逆光中泛着冷芒,玉上“景琰”二字刺得沈凌瑶瞳孔微缩。 “沈姑娘久等了。” 萧景琰反手合上门扇,声音如清泉击石。 “临渊兄临时被父皇召见,托本王来向姑娘赔个不是。” 沈凌瑶起身行礼的瞬间,指尖掐入掌心。 裴临渊再如何强势也不过是定国公世子,而萧景琰是皇子! 怎么可能指使他替自己来见什么人? 所以,答案显而易见。 约她的人根本不是裴临渊,而是萧景琰!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试探,她和裴临渊的关系。 想到这里,沈凌瑶面上带着笑容,一副淡然模样。 “殿下折煞民女了。”她垂眸盯着地上青砖的裂纹,“本也只是好奇世子为何相邀,既是有要事,民女这便告退。” 萧景琰轻笑一声,自顾自斟了杯茶:“沈姑娘不好奇临渊约你所为何事?” 茶雾氤氲中,沈凌瑶看清了这位皇子的面容。 与裴临渊的凌厉不同,萧景琰生得温润如玉,可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里藏着淬毒的针。 “世子行事自有深意,民女不敢妄加揣测。” “是么?”萧景琰突然倾身向前,衣袖带翻了一碟杏仁酥,“既然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为何会前来呢?” 沈凌瑶心头微动,忍不住垂眸不去看他,捧起茶壶替他斟茶。 “民女愚钝。”她倒了杯茶后放下茶壶,瓷底与木桌相触,不闻半点声响,“不知殿下此言何意?” 萧景琰忽然起身,月白袍角掠过桌沿。 沈凌瑶还未来得及后退,他已逼近眼前,龙涎香混着某种辛辣气息扑面而来。 “沈姑娘。”他单手撑在她耳侧的雕花隔扇上,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你与临渊,当真只是泛泛之交?” 沈凌瑶后背紧贴墙壁,冰凉透过轻薄的夏衣刺入脊骨。 三皇子修长的手指如铁钳,迫使她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能清晰看见他瞳孔中自己苍白的倒影,还有……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 “殿下明鉴。” 她声音平稳得不像话。 “民女与世子是有过数面之缘,若说有何特别,无非是世子念在民女与他弟妹月薇是亲姐妹,所以略加照拂罢了。” 萧景琰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忽然轻笑:“好个伶牙俐齿的沈姑娘。” 他拇指摩挲过她下颌,留下一道红痕。 “那你说,为何临渊书房里,藏着你的画像?” 沈凌瑶心跳漏了半拍,腹中胎儿似乎也感受到危机,轻轻一颤。 他怎么知道裴临渊的书房里有什么? 这肯定又是试探! 她强自镇定:“民女惶恐,想是世子为查天香楼一案……” “嘘——”萧景琰突然以指封唇,温热呼吸喷在她耳畔,“窗外有人。” 沈凌瑶这才注意到,窗纸上不知何时映出一道修长剪影。 萧景琰退开半步,声音陡然提高:“既然沈姑娘与临渊并无私交,不如考虑入我王府?正妃之位虚席以待……” 话音未落,雅间门被猛地推开。 裴临渊一身玄色劲装立在门外,腰间长剑犹带血渍,俊美的脸上寒意森然。 “殿下。”他声音比剑锋还冷,“微臣听闻殿下在此,特来拜见。” 萧景琰抚掌大笑:“是吗?看来世子的消息,很灵通啊。” 裴临渊大步上前,不动声色地将沈凌瑶挡在身后:“殿下玩笑了。” “既然来了,就坐下饮茶吧。” 三皇子大方邀二人坐下,可沈凌瑶知道,再待下去,指不定被问什么。 于是她晃了晃身子,扶着墙壁说道:“殿下恕罪,民女突然头晕目眩,身体不适,能否先行告退?” 萧景琰眼底含着笑,微微点头:“既然沈姑娘身子不爽,孤强行留你,也是不妥,传出去怕有人说孤不懂得怜香惜玉了,你且下去吧。” 沈凌瑶连忙俯身行礼。 “多谢殿下,民女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快步走出了醉仙楼。 归隐乡田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沈凌瑶的马车刚拐进梧桐巷,就听见府邸方向传来熟悉的叫骂声。 那破锣般的嗓子,烧成灰她都认得——是舅舅林茂。 “小姐,是林舅爷又来了……” 车夫老赵话音未落,院里突然传来“噼里啪啦”一声脆响,应该是被砸了什么东西。 沈凌瑶的指甲掐进掌心。 自从外祖父分了家产死后,林茂就败光了林家所有家业。 如今母亲不在,这吸血虫看她是孤女,就几次三番找上门来挑衅。 说白了就是看她好欺负。 若是再不镇压一番,只怕以后麻烦不断。 从前她念着外祖父的好,想给他老人家留一个独苗,可现在看来,林茂这个德行,怕是祸害。 “您怀着身子,不如奴婢去叫巡捕……” “不必,一次两次能麻烦官差,以后若天天如此呢?谁来管?凡是总要靠自己,任何人都靠不住。” 沈凌瑶拿出一颗稳固胎儿的药吞下去,然后从座位下抽出那根缠着牛筋的枣木棍。 这是她用来防身的。 …… 沈府大门被踹开,院子里的吵闹声暂时停歇。 林茂靠坐在藤椅上,正用沈凌瑶妆奁里的金钗剔牙。 而他旁边站着一身绸缎的赵大官人。 沈凌瑶派人打听过,赵家是放印子钱起家的暴发户,专挑孤寡人家下手。 想是林茂赌输了,从他那里借了债,这才想着卖了自己还债,还能顺便霸占母亲留下的遗产。 院子里,六个地痞正在翻箱倒柜,她珍藏的医书被撕得满地都是。 “哎哟我的好外甥女!”林茂醉醺醺地晃过来,满嘴酒气喷在她脸上,“舅舅上次给你说的你还记得吗?这可是一门好亲事,赵大官人看上你了,愿意出五百两……” “啪!” 沈凌瑶扬手就是一耳光,打得林茂一个趔趄,险些跌在地上。 整个人也瞬间清醒了不少。 “我数到三,都给我跪下!”沈凌瑶反手锁死大门,棍尖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否则,还站着的,断腿。” 赵大官人捧腹大笑:“小娘子还挺……” “一。” 开口间,棍影如电。 最外侧打手的膝盖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那人倒地瞬间,沈凌瑶已经旋身跃上石桌,棍尾精准戳中第二人的喉结。 “二!” 有打手反应过来,抡起板凳砸来,她一脚踹烂,直接飞身下去,棍风扫过对方胯下。 趁着那人弯腰的刹那,她借力腾空,一棍子正中太阳穴,鲜血溅上廊柱的雕花。 剩下两个打手刚要跑,她甩手掷出三枚银针,两人顿时捂着眼睛惨叫起来。 整个打斗不过五个呼吸,却看得人头皮发麻、汗毛直立。 赵大官人的绸裤已经湿透,林茂抱着抢来的妆奁直哆嗦:“反、反了!老子是你亲舅舅!按律法……” “按《大周律》第二百四十三条。”沈凌瑶一脚踩在**的打手胸口,扛着棍子说道,“强占孤女家产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另外,擅闯民宅,罪不可恕,严重者当斩!” “你……你可是我的外甥女,你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长辈?娘家舅大你不懂吗你?” 沈凌瑶觉得可笑,她冷冷盯着他。 “林茂,我沈业要将我母亲毒杀的事,你可知晓?” “……”林茂顿时脸色发虚,不敢抬头看她。 很明显,他心知肚明。 以他这个泼皮无赖的性子,姐姐不明不白的死了,怎么可能不趁机去沈家大闹一场捞些好处? 只怕是早就被沈业用银子收买了!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母亲在世时,对他百般呵护,一次次帮他偿还赌债。 可是他……当真是良心喂了狗! “赵大官人。” 沈凌瑶转头时,暴发户正偷偷往大门爬。 “听说你在西郊有座油坊?” 她走过去,棍尖突然压住他肥厚的手背。 “你可还想娶我吗?” “不……不敢了……我……我也是被他骗,要知道你这……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上门啊……” 这么彪悍的婆娘,再好看娶回去也是要他的命啊! 林茂突然扑上来:“瑶儿!舅舅是被人逼……” “都给我滚!”沈凌瑶一棍扫在他脚边,青石板“咔”地裂开一道缝。 “若还有下次,我让你们出不去这扇门!” 听到他这么说,打手们也都赶紧一瘸一拐地互相搀扶往外逃。 赵大官人更是连滚带爬地离开。 林茂心里不甘,可面上也不敢再惹沈凌瑶,他只能灰溜溜地滚出了沈府。 …… 暮色四合,沈府内院的灯笼次第亮起。 沈凌瑶站在窗前,指尖轻轻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 “小姐,都准备好了。” 青鹭捧着一个包袱轻手轻脚地进来,眼圈微微发红。 沈凌瑶转身,看着眼下自己唯一能相信的贴身丫鬟。 青鹭聪慧稳重,是母亲当年亲自为她挑选的。 “过来。”她拉着青鹭在妆台前坐下,取出一串钥匙,“这是库房钥匙,这是账房钥匙,这是地契匣子的钥匙。” 钥匙沉甸甸地落在青鹭掌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小姐……”青鹭的嗓音有些哽咽。 “听我说完。”沈凌瑶按住她的手,“府里上下都以为我要去庄子上养病,我不在这段时间,你要替我处理好沈家的一切。” 说着她从妆匣最底层取出一本册子。 “这是府中所有人的身契,还有各处产业的详细账目。若有人来查问,就说大夫嘱咐我要静养,不便见客,也不便告知在哪里修养。” 青鹭重重点头,将册子贴身收好:“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把府里打理得妥妥当当,任谁都看不出破绽,更会对您的去处守口如瓶!” 沈凌瑶又取出一封信:“若遇紧急情况,便去求助谢家,谢将军和沉鸢妹妹,不会坐视不理。” “嗯!”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二更天。 “该走了。” 沈凌瑶起身,青鹭立刻取来准备好的粗布衣裙。 她褪去绫罗绸缎,摘下发间珠翠,转眼间金尊玉贵的沈大小姐就变成了一个面色蜡黄的粗使丫头。 青鹭红着眼眶为她系好衣带,突然跪下重重磕了个头:“小姐一定要保重,奴婢等着您回来。” 沈凌瑶扶起她,将一枚白玉佩塞进她手中:“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你收好。若是……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沈家的一切,靠你撑着。” “小姐!”青鹭顿时紧张起来。 “记住,每月初一要给母亲上香,库房里的云锦要防潮,西跨院的瓦片该修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作一声叹息,“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青鹭咬着唇拼命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沈凌瑶交代完毕,拎起准备好的竹篮。 篮子里装着针线布料,任谁看了都以为是个要去浆洗房干活的丫头。 “我走了。” 夜色如墨,她低着头快步穿过回廊。 青鹭站在廊下,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渐渐融入黑暗,直到再也看不见。 回到房中,青鹭换上小姐的衣裳,坐在窗前的绣架旁。 烛光将她的剪影投在窗纸上,远远望去,仿佛沈大小姐仍在挑灯夜绣。 而此时,一辆不起眼的驴车已经驶出城门,朝着南方官道缓缓行去。 车上的“丫鬟”掀开车帘,最后望了一眼京城巍峨的城墙。 终于,她能得到片刻喘息了。 …… 半个月后。 晨雾未散,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缓缓驶入青柳村。 早在离开京城后没多久,沈凌瑶就下了驴车,换成了不起眼的马车。 不过他没有让驴车回京,只给了车夫一笔钱,让他继续往北走。 这么一来,便没人知道,她真正的去处。 车轮碾过泥泞的乡间小路,惊起几只觅食的麻雀。 沈凌瑶掀开车帘一角,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稻田青翠,偶有农人扛着锄头经过,好奇地打量着这辆陌生的马车。 “小姐,到了。”车夫低声提醒。 沈凌瑶整了整素净的衣裙,戴好帷帽,这才扶着车辕缓缓下车。 “恭迎小姐!” 庄门前,周嬷嬷领着十几个仆役齐刷刷跪地行礼。 他们都是母亲当年的陪嫁,忠心耿耿,早半个月就被安排过来打点一切。 沈凌瑶微微颔首:“都起来吧。” “小姐随老奴来。” 周嬷嬷带着沈凌瑶进门往里走去,一众仆人自动散开一条路。 顺着蜿蜒的石子路往里走。 沈凌瑶只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 这里庄子不大,却处处精致。 青砖黛瓦的三进院落掩映在葱茏绿树间,门前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过,几尾锦鲤在睡莲叶下游弋。 周嬷嬷搀着她往里走,边走边介绍:“正屋已经收拾妥当了,窗纱都换了新的,西厢改成了小厨房,特意从城里请了个会做药膳的厨娘。” 穿过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 庭院中央一株老梅树虬枝盘曲,树下摆着石桌石凳。 东侧是片药圃,种着当归、黄芪等常见药材,几个小丫鬟正在除草。 “这地方……”沈凌瑶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浮动着草木清香,“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周嬷嬷笑道:“这庄子是夫人当年陪嫁里最僻静的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最是清净。” “老奴已经跟村里人说了,小姐是城里李员外家的如夫人,因身子弱来此养胎。” 正说着,篱笆外传来爽朗的笑声:“周姐姐,可是主家到了?”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挎着竹篮站在门外,篮子里装着还带露水的青菜。 “这是隔壁张婶。”周嬷嬷低声道,“家里就老两口带着个小孙女,最是热心肠。” 沈凌瑶隔着帷帽微微颔首。 张婶也不靠近,只把篮子放在门口:“自家种的菜,给夫人尝个鲜。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招呼!” 待张婶走远,周嬷嬷才继续道:“村里统共二十多户人家,老奴都打听过了。” “村东的私塾先生是个举人,最重礼数;西头铁匠家的小子有些愣,但心地不坏……” 沈凌瑶听着,紧绷了半个月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 这里没有人认识她,没有算计,没有追杀,只有最朴实的乡民和最干净的山水。 主屋布置得素雅温馨。 拔步床上挂着素纱帐,窗前书案摆着几本闲书,连熏香都是安神的檀木。 最让她惊喜的是,内室竟有个小巧的暖阁,专给未来孩子准备的。 “小姐先歇着,老奴去准备热水。”周嬷嬷轻手轻脚地退下。 沈凌瑶摘下帷帽,轻轻抚摸微隆的腹部。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院外传来孩童的嬉闹声,远处稻田里农人的山歌隐约可闻。 沈凌瑶靠在窗边,看着溪水潺潺流过,忽然觉得,做个乡野村妇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在这里,她终于能喘口气了。 …… 在乡下住了三四日,沈凌瑶已经习惯了晨起听鸟鸣,暮时看炊烟的日子。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来,她懒懒地翻了个身,竟有些贪恋这样的悠闲。 不必再提防暗算,不必再周旋于权贵之间。 每日只需喝一碗安胎药,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周嬷嬷带着小丫鬟们打理药圃。 若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道曾经发烫的印记如今已变得浅淡。 若不细看,几乎与寻常肌肤无异。 可她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平静。 母亲的血仇未报,沈家的产业尚未完全稳妥,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她终究是要回去的。 只是,不是现在。 午后,沈凌瑶正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晒太阳,手里捧着一本闲书。 忽然,篱笆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侧头看去,只见木门缝隙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女娃娃,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沈凌瑶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 “你是谁家的孩子?”她柔声问道,朝小丫头招了招手。 那孩子也不怕生,大大方方地推开门,迈着小短腿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小褂,脚上的布鞋还沾着泥巴,显然是在田间野地里疯跑过的。 真相败露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我叫小桃!”女娃仰着脸,声音脆生生的,“你是新搬来的夫人吗?” 沈凌瑶点点头,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是呀,我姓李,你可以叫我李夫人。” 小桃歪着头,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晌,突然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阿奶说,你肚子里有小宝宝。” 沈凌瑶失笑:“你阿奶说得对。” “那他什么时候出来呀?” “还要再等几个月呢。” 小桃眨了眨眼,忽然从怀里掏出一颗红彤彤的野果,塞进沈凌瑶手里。 “给你吃!酸酸甜甜的,小宝宝肯定喜欢!” 沈凌瑶看着掌心那颗还带着孩子体温的山楂,心头忽地一软。 有多久,没人这样纯粹地对她好了? 周嬷嬷端着一盘刚蒸好的桂花糕出来时,正瞧见自家小姐和一个乡下小丫头坐在一块儿。 一个说得眉飞色舞,一个听得眉眼含笑。 “夫人,用些点心吧。” 她将糕点放在石桌上,又笑眯眯地递给小桃一块,“小丫头,你也尝尝。” 小桃眼睛一亮,却还是先抬头看向沈凌瑶,见她点头,才高高兴兴地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啃着,吃得满嘴都是糕点屑。 沈凌瑶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温声问:“你阿爹阿娘呢?” “阿爹去镇上卖柴啦,阿娘在田里干活。” 小桃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回答。 “我和阿奶在家,阿奶腿脚不好,我就自己出来玩儿。” 沈凌瑶和周嬷嬷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这样的农户人家,孩子都是放养的,小小年纪就懂得帮衬家里。 “那你常来玩儿,好不好?”沈凌瑶柔声道,“我院子里有好多花,还有小鱼,你可以来看。” 小桃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好!” 待小桃蹦蹦跳跳地离开后,沈凌瑶仍坐在院子里,望着远处的青山出神。 这样简单的生活,这样纯粹的人……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几乎消失的印记,忽然觉得,或许命运给了她另一条路。 可这条路,她真的能选吗? 晚风拂过,带来田野间清新的气息。 沈凌瑶轻轻抚摸着腹部,低声道:“宝宝,若是娘亲能让你在这样的地方长大,该多好……” 可她知道,有些枷锁,终究是要亲手斩断的。 …… 定国公府·秋澜苑 夜色沉沉,烛火摇曳。 裴临渊坐在案前,手中捏着一封密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信上只有寥寥数字。 未发现沈氏踪迹,疑已离京。 “砰!” 青瓷茶盏被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废物!” 裴临渊眸色阴沉,声音冷得骇人。 “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严青单膝跪地,额头渗出冷汗。 “主子恕罪!沈府内外都安插了眼线,可那日……确实无人见到沈大小姐离开。” “继续查。”裴临渊一字一顿,“三日之内若再无线索,你就不必回来了。” 严青浑身一颤,低头抱拳:“属下遵命!” 待侍卫退下,屋内重归寂静。 裴临渊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焦躁。 她到底去了哪儿? “夫君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一道柔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永嘉郡主萧玉璃带着贴身丫鬟款款而入,手中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她今日穿着一袭胭脂红罗裙,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衬得面容愈发娇艳。 裴临渊连眼皮都未抬:“郡主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萧玉璃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瓷,唇角笑意不减:“听闻夫君近日公务繁忙,妾身特意熬了参汤……” “不必。”他冷声打断,“我不饿。” 萧玉璃却恍若未闻,自顾自地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轻轻放在案上。 “夫君尝尝,这可是妾身亲手熬的,火候足足炖了四个时辰。” 汤色清亮,香气扑鼻,可裴临渊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我说了,不喝。”他语气森寒,“郡主请回吧。” 萧玉璃笑容微僵,眼底闪过一丝阴郁。 她忽然俯身,红唇几乎贴到他耳边:“夫君这般冷淡……莫非还在想着那个死人?” 裴临渊眸光骤冷。 “你说什么?” “默瑶啊。” 萧玉璃直起身,把玩着腕上的玉镯,笑得意味深长。 “一个低贱的姨娘罢了,也值得夫君如此念念不忘?” “啪!” 案上的汤碗被猛地扫落,参汤泼洒一地。 裴临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眸中寒意刺骨。 “萧玉璃,你不配提她!” 萧玉璃被他的气势逼得后退半步,随即恼羞成怒。 “裴临渊!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乃堂堂郡主,下嫁于你已是屈尊,你竟为了个死人这般对我?!” “屈尊?”裴临渊冷笑,“若非陛下赐婚,你以为我会多看你一眼?” “你——!”萧玉璃气得浑身发抖,精心修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好啊,既然你心里只有那个贱人,那本郡主倒要看看,你能念她到什么时候!” 裴临渊眸色一厉:“你什么意思?” 萧玉璃却不再多言,甩袖转身:“我们走!” 待她带着丫鬟怒气冲冲地离开,裴临渊盯着地上泼洒的参汤,眼神晦暗不明。 默瑶…… 那个曾易容藏身于府中的女子,那个只有他知道真实身份的沈凌瑶。 他缓缓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 帕角绣着一朵小小的海棠,正是那日她遗落在他书房中的。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清辉如霜。 “沈凌瑶……”他低声呢喃,“你究竟在哪儿?” …… 定国公府·玉璃院 “砰——!” 瓷盏砸在地上,碎成齑粉。 萧玉璃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贱人!死了还要阴魂不散!” 她一把扯下床帐上的流苏,狠狠掷向跪在地上的丫鬟:“滚!都给我滚出去!” 丫鬟们吓得瑟瑟发抖,连滚带爬地退出房门。 烛火摇曳,映照出萧玉璃扭曲的面容。 她死死攥着锦被,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默瑶…… 那个低贱的姨娘,凭什么让裴临渊念念不忘? 即便死了,也要压她一头! “好……很好……” 萧玉璃忽然冷笑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癫狂的狠毒。 “既然活着的时候没让你尝够苦头,那死了也别想安生!” …… 三更时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驶出城门。 萧玉璃披着黑色斗篷,面色阴沉地坐在车内。 身旁的心腹嬷嬷低声道:“郡主,真要这么做?若是让世子知道……” “怕什么?天亮之前埋回去不就好了?再说了,知道又如何?” 萧玉璃冷笑。 “一个死人罢了,他还能为了具尸体跟我翻脸?” 马车最终停在了城郊一处偏僻的坟地。 周围虽然萧瑟,可唯独这座坟修得格外精致体面。 上好的石碑上刻着“吾妻默瑶之墓”。 萧玉璃厌恨地攥紧掌心,阴狠说道:“她是吾妻,那本郡主算什么?” “可恶!来人,给我挖!” 她一声令下一挥手,身后四个粗壮的家丁立刻抡起铁锹。 泥土被一铲一铲掀开,棺木渐渐显露出来。 夜风呜咽,像是亡魂的哭诉。 “开棺!” 随着“吱呀”一声响,棺盖被撬开。 萧玉璃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想要亲眼看看那个贱人腐烂的尸骨。 然而,棺材里空空如也。 “这……这怎么可能?!” 萧玉璃瞳孔骤缩,猛地后退一步。 棺材内铺着一层薄薄的麻布,上面干干净净,连一丝尸骸的痕迹都没有。 难道默瑶没有死? 这个贱人根本没有死! 萧玉璃脑中嗡嗡作响,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 默瑶那双清冷如霜的眼睛…… 沈凌瑶在宴会上从容不迫的谈吐…… 两人如出一辙的嗓音…… “默瑶……瑶……沈凌瑶……” 她突然如遭雷击,浑身颤抖起来。 “郡主?”嬷嬷担忧地扶住她。 “难怪……难怪我总觉得他跟那个贱人有什么牵连……现在看来,我是对的……” 萧玉璃猛地甩开嬷嬷的手,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去查!立刻去查沈凌瑶现在在哪儿!” 她终于反应过来。 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默瑶,那个让裴临渊魂牵梦萦的女人,根本就是沈凌瑶假扮的! 为了收留逃犯,裴临渊可真是煞费苦心! 想必斗败沈业,也是他在背后帮忙! 呵呵……好啊……竟然将她耍的团团转! 回府的马车上,萧玉璃的面容在阴影中忽明忽暗。 “难怪他如此在意沈家的案子……”她喃喃自语,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好一对狗男女!” 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郡主打算怎么做?” 萧玉璃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腕上的玉镯:“既然她敢假死脱身,那我就让她……真死一次!”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传信给父亲,就说……我找到他一直在找的人了。” 马车驶入浓重的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野兽,悄然张开血盆大口。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 沈府·深夜 烛火幽幽,青露伏在案前,纤细的手指在账册上轻轻划过。 她学着沈凌瑶的样子,用朱笔在错漏处勾画,眉头微微蹙起。 啪嗒。 一滴墨汁溅在纸上,晕开一片暗色。 青鹭心头莫名一跳,总觉得今夜格外不安。 “砰——!” 院门突然被人踹开,木栓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怎么回事?”青鹭猛地站起身,墨笔滚落在地。 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煞白:“青鹭姐姐!不好了!郡主、郡主带人闯进来了!” 郡主?! 青鹭心头一沉,急忙披上外衣冲出房门。 院子里,火把照亮了半边夜空,十几个侍卫持刀而立, 而站在最前面的,正是——永嘉郡主萧玉璃。 她一身绛紫色锦裙,发间金钗在火光下闪着冷芒,唇角噙着一抹冷笑,目光如刀般扫过院中众人。 青鹭强自镇定,上前福身行礼:“奴婢参见郡主。不知郡主深夜驾临,有何贵干?” 萧玉璃盯着她,缓缓开口:“沈凌瑶呢?” 青鹭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回郡主的话,我家小姐身子不适,前些日子已去乡下庄子养病了。” “哦?”萧玉璃冷笑一声,“哪个庄子?” “这……奴婢不知。”青鹭低头,声音恭敬,“小姐只说是去静养,并未告知具体去处。” 萧玉璃忽然抬手——“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青鹭脸上,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退了两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贱婢!敢跟本郡主耍心眼?”萧玉璃眼神阴鸷,“来人,把她带走!” 两个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青鹭。 “郡主!奴婢真的不知——”青鹭挣扎着,却被死死按住。 院中其他下人吓得瑟瑟发抖,无人敢上前阻拦。 青鹭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小丫鬟春桃,急忙压低声音,急促道:“去找谢府!快!” 春桃浑身一颤,趁着混乱,悄悄退入阴影中。 萧玉璃并未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她冷冷扫了一眼沈府,挥手道:“搜!把沈凌瑶的房间翻个底朝天!我倒要看看,她能藏到哪儿去!” 侍卫们如狼似虎地冲进内院,翻箱倒柜的声音不绝于耳。 青鹭被粗暴地拖向门外,她回头望着被火把照亮的沈府,心中一片冰凉。 小姐……您千万要平安啊…… 春桃缩在墙角,直到郡主的马车远去,才敢动弹。她抹了把眼泪,提起裙摆就往后门跑。 夜风呼啸,吹得她脸颊生疼。 她不敢走大路,只能钻小巷,一路跌跌撞撞。 谢府……谢府…… 她拼命回忆着青鹭姐姐曾经提过的位置——城东,朱雀街,门前有两尊石狮子的宅院! 终于,她看到了那扇朱漆大门。春桃扑上去,拼命拍打门环。 “开门!求求你们开门!救救青鹭姐姐——!” 门房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就见一个满脸泪痕的小丫鬟瘫坐在台阶上。 “怎么回事?” 与我圆房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春桃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发抖:“求、求见谢大人!沈府出事了!郡主、郡主抓走了青鹭姐姐!” 门房脸色一变,立刻将她扶进去。 片刻后,谢府书房灯火通明。 谢沉戟听完春桃的哭诉,脸色阴沉如水。 “萧玉璃……”他攥紧拳头,“她为何好端端会去沈府抓人?” “将军!求您救救青鹭姐姐!”春桃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谢沉戟扶起她,转头对身旁的侍卫沉声道。 “立刻派人去查郡主的去向!再备马,我要亲自去要人!” 侍卫迟疑道:“可那是郡主……” “郡主又如何?”谢沉戟冷笑,“沈家虽败落,但也不是任人欺辱的!更何况……”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她临走前,可是写了信留给我,求我帮她照拂沈家的下人,我不能让她失望。” 与此同时,城郊一处隐蔽的宅院内。 青鹭被绑在木椅上,手腕勒出血痕。 萧玉璃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说吧,沈凌瑶到底在哪儿?” 青鹭咬紧牙关:“奴婢……真的不知……” 萧玉璃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上前,一把揪住青鹭的头发,迫使她抬头。 “小贱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萧玉璃放下茶盏,声音轻柔却令人毛骨悚然,“你以为,不说真话能活着离开吗?” 青鹭满是绝望。 “郡主,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小姐走的时候坐的是驴车,半路还会换乘马车,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去哪里……” 萧玉璃欣赏着她惊恐的表情,轻笑一声。 “还真是死鸭子嘴硬!本郡主既然敢抓你,自然就准备无数折磨人的手段!” 她站起身,指尖划过青鹭苍白的脸颊, “最后问一次——沈凌瑶,是不是默瑶?” 青鹭摇头:“什么默瑶,奴婢不知道啊,奴婢与小姐是半路主仆,根本不知道小姐的事啊。” 萧玉璃眼神一冷:“给我打!打到她说为止!” …… 夜色更深了。 远在乡下的沈凌瑶,忽然从梦中惊醒。 她捂住狂跳的心口,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是不是京城出什么事了……? 窗外,月光惨白,照得院中树影如鬼魅般摇曳。 仿佛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逼近。 …… 鞭子狠狠抽在青鹭背上,皮开肉绽的声音在密闭的暗室里格外清晰。 “说!”萧玉璃的嬷嬷面目狰狞,手中的鞭子沾了盐水,每一下都带起一片血花,“沈凌瑶到底藏在哪儿?!” 青鹭死死咬着牙,冷汗混着血水从额头滑落,却硬是一声不吭。 萧玉璃坐在一旁,指尖轻轻敲击着檀木椅扶手,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 “倒是个忠心的奴才。”她冷笑一声,缓缓起身,从嬷嬷手中接过鞭子,“可惜,跟错了主子。” 她扬起手,鞭子带着凌厉的风声朝青鹭脸上抽去…… “嗖!”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穿了萧玉璃的手腕! “啊——!”萧玉璃惨叫一声,鞭子脱手落地。 “有刺客!保护郡主!” 暗牢外瞬间乱作一团,刀剑碰撞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黑暗中,数道黑影如鬼魅般冲了进来,与郡主的护卫厮杀在一起。 青鹭意识模糊间,感觉有人迅速割断了她手腕上的绳索,一把将她扛起。 “别出声,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青鹭心头一震——是谢沉戟谢将军! 夜色掩护下,谢沉戟带着青鹭一路疾奔,最终躲进了一处隐蔽的民宅。 “忍着点。” 他动作利落地撕开青鹭后背的衣衫,伤口已经血肉模糊。 青鹭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昏过去。 “郡主……已经知道了……”她艰难地开口,“她知道小姐就是默瑶……她不会罢休的……” 谢沉戟眼神一沉,手上动作却未停,迅速给她上药包扎。 “你先在这住下,我会安排人照顾你。” “沈家……产业怎么办……”青鹭虚弱地问。 谢沉戟沉默片刻,低声道:“先保住你的命要紧。” 青鹭摇头,挣扎着抓住他的衣袖:“不行……小姐托付给我的……” “若是沈凌瑶在这里,她也会选你,而不是那些身外之物。”谢沉戟语气坚定,“萧玉璃现在疯了,她不会放过任何跟沈凌瑶有关的人。” 青鹭眼眶发红,终于不再坚持。 …… 另一边,萧玉璃捂着流血的手腕,脸色狰狞如恶鬼。 “查!给我查!到底是谁敢劫人!” 侍卫战战兢兢地回报:“郡主,那些人……身手极好,像是军中出来的……” “军中?”萧玉璃瞳孔一缩,随即咬牙切齿,“谢沉戟!” 她猛地砸碎桌上的茶盏,眼中杀意沸腾。 “好……很好……”她冷笑起来,“既然你们一个个都想护着沈凌瑶,那我就让你们——全都陪葬!” …… 郡主府·花厅 晨光微熹,林茂被人粗暴地推进花厅,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战战兢兢地抬头,只见主位上坐着一位华服女子——永嘉郡主萧玉璃。 她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茶盏边缘,红唇微勾,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草、草民参见郡主……”林茂伏在地上,声音发抖。 萧玉璃轻笑一声,嗓音慵懒:“林茂,听说你最近……过得不太顺心?” 林茂额头渗出冷汗,不敢抬头:“回郡主,草民就是个市井小民,哪敢劳郡主挂心……” “是吗?”萧玉璃缓缓起身,绣着金线的裙摆拖曳在地,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可本郡主听说,你被你那外甥女沈凌瑶,当众打断了三根肋骨?” 林茂浑身一颤,那日的剧痛仿佛又回来了。 “郡主明鉴!那丫头心狠手辣,草民、草民实在不敢招惹她啊……” 萧玉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地冷笑:“可她现在……不在京城。” 林茂一愣,随即惊恐地摇头:“草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真的不知道!” “蠢货。”萧玉璃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本郡主不是来问你她的下落的。” 她俯身,红唇几乎贴到他耳边,声音如毒蛇吐信: “我是来帮你……名正言顺地接手沈家的。” 林茂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又被恐惧取代:“可、可是沈凌瑶那丫头……” “她回不来了。”萧玉璃冷笑,“即便回来,本郡主也会让她再也踏不进沈家大门。” 林茂咽了咽口水,心跳加速。 沈家的产业……那可是泼天的富贵! “可、可沈家的产业都在那丫头名下,官府那边……” 萧玉璃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书,丢在他面前。 “这是户部特批的亲属代管文书。”她勾唇,“只要你按个手印,从今日起,沈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林茂颤抖着手捡起文书,贪婪地扫视着上面的字迹。可随即,他又迟疑了:“郡主为何……要帮草民?” 萧玉璃眸色一冷:“因为本郡主讨厌沈凌瑶,而你恰好是能让她痛不欲生的一枚棋子。” 她抬脚,绣鞋踩在文书上,声音轻柔却令人毛骨悚然: “要么,你现在按手印,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要么……”她轻笑一声,“本郡主让你……活不过今日。” 林茂浑身发抖,最终,贪婪战胜了恐惧。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在文书上按下了鲜红的手印。 萧玉璃满意地笑了:“很好。” 她转身对身旁的嬷嬷吩咐:“去,带林老爷换身衣裳,再派一队侍卫跟着他,今日起,他就是沈家的新主子了。” 林茂被人搀扶起来,脸上还带着惶恐,可眼底的贪婪却再也藏不住。 沈凌瑶的金银、田产、铺面……从今往后,都是他的了! 萧玉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红唇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沈凌瑶……你以为躲到乡下就安全了?” 她抬手,轻轻抚过腕上的玉镯,低声道:“本郡主要让你一无所有,痛不欲生。” 当日下午,林茂带着郡主的侍卫,大摇大摆地闯进沈府。 他高举着“代管文书”,在府中下人惊恐的目光中,宣布自己正式接管沈家一切产业。 “从今日起,所有账本、地契、银两,统统交到我手上!”他趾高气扬地吼道,“谁敢违抗,就是违抗郡主的命令!” 沈府上下乱作一团,可无人敢反抗。 毕竟,林茂身后站着的,可是永嘉郡主! 而此时,远在乡下的沈凌瑶,正坐在院中晒太阳,对京城的剧变一无所知。 …… 定国公府·秋澜苑 烛火摇曳,映照着裴临渊冷峻的侧脸。 严青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主子,青鹭被谢沉戟救走,但沈家产业已尽数落入林茂之手。郡主……恐怕已经知道了一切。” 裴临渊指节轻叩桌案,眸色深不见底。 默瑶的身份暴露了。 这意味着——他私藏朝廷逃犯的罪名,已被萧玉璃捏在手中。 严青还想再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退下。”裴临渊冷声道。 严青刚隐入暗处,房门便被推开。 萧玉璃一袭胭脂红罗裙,唇角含笑,款款而入。 “夫君,夜深了,怎么还不歇息?” 裴临渊抬眸,眼底寒意慑人:“郡主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萧玉璃轻笑,反手关上门,缓步走到他面前。 “我来……与夫君谈一笔交易。” 烛光下,萧玉璃指尖轻抚过桌沿,红唇微启: “默瑶……就是沈凌瑶,对吗?” 裴临渊神色未变,但指节已然绷紧。 萧玉璃继续道:“当初沈凌瑶背上毒杀生母的罪名沦为逃犯,是你将她藏匿在府中,替她易容改名,以‘默瑶’的身份成为你的姨娘。” 她轻笑。 “夫君真是怜香惜玉、情深义重啊。” 裴临渊眸色一厉:“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萧玉璃忽然俯身,双手撑在案上,与他四目相对,“你犯了欺君之罪。” 她一字一顿:“私藏逃犯,伪造身份,欺瞒圣听……这些罪名,足够让裴家满门抄斩!” 裴临渊冷笑:“郡主好大的口气。” “不是我口气大。”萧玉璃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口,“而是证据确凿。我若将此事禀明圣上,你说,陛下会如何处置裴家?” 室内一片死寂。 裴临渊眸色阴沉如墨,指节捏得发白。 萧玉璃欣赏着他压抑的怒火,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我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裴临渊抬眸:“条件?” 萧玉璃红唇微勾,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衣襟: “很简单。” 她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 “我要你,与我圆房。” 裴临渊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 萧玉璃疼得脸色发白,却笑得愈发得意: “怎么?为了沈凌瑶,连裴家满门的性命都不顾了?” 裴临渊眸中杀意翻涌,最终,他一把甩开她,声音冷得骇人:“滚出去。” 萧玉璃揉着发红的手腕,却不恼,反而轻笑:“我给你三日考虑。” 她转身走向门口,又回头瞥他一眼:“三日后,若你不来我房中……那就别怪我,将这一切,公之于众。” 房门关上后,裴临渊一拳砸在案上,木屑飞溅。 欺人太甚! 可愤怒过后,理智逐渐回笼。 萧玉璃说得没错,若此事曝光,不仅是他,整个裴家都会受牵连。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沈凌瑶的身影。 不知为何……他们之间明明只有互相利用,没有明确相爱过。 可他,就是不想碰别的女人。 好像碰了别人,就负了她? 裴临渊揉着眉心,也不知自己这些想法从何而来。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萧玉璃的威胁。 若是被她牵着鼻子走,今天是同房,下一次,还不知会是什么要求。 长此以往,他永远都要被萧玉璃踩在脚下。 连带整个定国公府,都会成为萧家的傀儡。 可若不应萧玉璃的要求…… 总之,摆在面前的两条路,无论怎么走,都是死路。 烛火渐熄,黑暗吞噬了整个房间。 裴临渊站在窗前,望着凄冷的月色,眸中情绪翻涌。 十万死士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三日后·定国公府 夜色渐浓,寒风忽起。 裴临渊静立窗前,手中摩挲着一根发簪,那是沈凌瑶还在府里做姨娘时戴过的。 “爷,时辰到了。”严青在门外低声提醒。 裴临渊将发簪收入怀中,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决绝:“按计划行事。” 玉璃院 萧玉璃早已盛装等候。 见裴临渊推门而入,她红唇扬起胜利的弧度:“夫君终于想通了?” 裴临渊反手锁上门,缓步走近:“郡主不是要圆房么?” 萧玉璃刚要伸手解他衣带,突然被扣住手腕。 裴临渊指尖在她脉门一按,她顿时浑身发软。 “你……” “嘘。”裴临渊将一粒药丸塞进她口中,轻声道:“长相思,郡主应该听说过。” 萧玉璃瞳孔骤缩,反手抓住他:“你敢威胁本郡主?” 裴临渊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封信:“郡主不妨先看看这个。” 信上详细记录着三皇子私开铁矿、偷铸兵器的证据,末尾还附着几个关键证人藏身处。 “你……”萧玉璃面如死灰,“你怎么会有……” “三日期限,足够查很多事。”裴临渊冷笑,“现在,我们重新谈条件。” …… 晨光熹微时,萧玉璃铁青着脸召来了林茂。 “马上把沈家产业归还!” 林茂傻了眼:“可、可郡主不是说……” “闭嘴!”萧玉璃将茶盏砸在他脚边,“今日午时前若不办妥,本郡主让你生不如死!” 与此同时,一队快马悄然离京,直奔乡下庄子。 马背上的裴临渊目光坚毅。 这场博弈远未结束,萧玉璃不会善罢甘休,三皇子更不会坐以待毙。 他必须赶在风暴来临前,确保沈凌瑶真的安全。 “严青,去查周嬷嬷。” 严青:“是!” …… 十日后。 沈凌瑶正在药圃采药,忽听远处马蹄声急。 抬头望去,晨雾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让她手中的药篮砰然落地。 “裴……临渊?” 终究还是被他找到了…… 他飞身下马,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跟我走,现在就走。” 沈凌瑶从他紧绷的手臂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出什么事了?” “萧玉璃知道了你的身份,三皇子很快也会……”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 裴临渊脸色骤变:“来不及了!” 村口尘土飞扬,黑压压的骑兵正疾驰而来,为首之人,赫然是三皇子萧景琰! 号角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马蹄声如雷,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沈凌瑶瞳孔骤缩,远处尘土飞扬间,三皇子萧景琰一身玄甲,率领数十铁骑直逼庄子而来。 她想过会被找到,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裴临渊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走!” 沈凌瑶却猛地挣开他的手:“不行!周嬷嬷她们还在庄子里!” “没时间了!”裴临渊嗓音低沉,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紧迫,“萧景琰亲自带兵,必是存了杀心!” 沈凌瑶咬牙,转头对身后吓呆的小桃急声道:“去告诉周嬷嬷,带着所有人从后山密道走!快!” 小桃回过神来,撒腿就往庄子里跑。 裴临渊一把揽住沈凌瑶的腰,带着她疾步朝马匹方向退去。 然而——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狠狠钉在他们脚前! “裴世子,别来无恙啊。” 萧景琰勒马停在十丈外,唇角噙着冷笑,身后骑兵一字排开,弓弩齐举,寒光凛冽的箭尖直指二人! 沈凌瑶浑身紧绷,指尖已悄然摸向袖中的毒针。 裴临渊不动声色地侧身,将她半掩在身后,冷声道:“三殿下这是何意?” 萧景琰把玩着马鞭,慢条斯理道:“本宫接到密报,说是戎族余孽在此,特来缉拿。” 他眯了眯眼,“倒是没想到,裴世子竟也在。” 裴临渊冷笑:“殿下怕是弄错了,这里没有任何戎族人。” “是吗?”萧景琰忽然抬手,扔下一物—— “啪!” 一块染血的玉佩砸在地上,正是沈凌瑶留给青鹭的那块! 沈凌瑶呼吸一滞。 萧景琰笑容森冷:“你的丫鬟骨头挺硬,可惜,其他人就没这个骨气了。” 青鹭出事了!那谢家…… 沈凌瑶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眼底杀意翻涌。 裴临渊察觉到她的情绪,暗中握紧她的手,低声道:“别冲动。” 萧景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忽然挥手下令: “来人!将逃犯沈凌瑶拿下!若敢反抗——” 他目光落在沈凌瑶隆起的腹部,恶意一笑: “格杀勿论!” 骑兵瞬间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庄子侧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着火了!粮仓着火了!” 浓烟滚滚而起,火势迅速蔓延。 萧景琰的骑兵队伍顿时乱了一瞬。 裴临渊抓住机会,一把抱起沈凌瑶翻身上马! “拦住他们!”萧景琰怒喝。 箭雨倾泻而下! 裴临渊挥剑格挡,却仍有一支箭擦过沈凌瑶的手臂,鲜血顿时浸透衣袖。 “抓紧我!”他低喝一声,策马冲向庄子后的密林。 萧景琰暴怒:“追!一个都不许放过!” 马匹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沈凌瑶死死搂住裴临渊的腰,耳边风声呼啸。 “青鹭她……” “未必是真的。”裴临渊声音冷静,“萧景琰惯用攻心之计。” 沈凌瑶抿唇不语。 她回头望去,追兵的火把如长龙般蜿蜒进山,距离正在逐渐拉近。 更糟的是—— 她突然闷哼一声,捂住腹部。 裴临渊立刻察觉:“怎么了?” “孩子……”沈凌瑶脸色煞白,“刚才那一箭……动了胎气……” “什么孩子?” “……” 见她沉默,裴临渊眸色骤沉。 他大概明白,她为何会突然跑到乡下来。 前有追兵,后有悬崖,而沈凌瑶的情况已不容耽搁!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调转马头—— 竟是朝着悬崖方向冲去! “抱紧我!” 在追兵震惊的目光中,骏马纵身跃下悬崖! “该死!”赶到的萧景琰勒马悬崖边,看着下方湍急的河流,脸色铁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搜!” …… 河水冰冷刺骨。 裴临渊紧紧搂着昏迷的沈凌瑶,在激流中艰难稳住身形。 远处,隐约可见一处隐蔽的洞口。 他咬紧牙关,带着她奋力游去…… 湍急的河水裹挟着两人冲进幽深的洞穴。 裴临渊死死搂住沈凌瑶,后背重重撞上岩壁,闷哼一声,却始终没松手。 洞内漆黑一片,唯有水声回荡。 “沈凌瑶!”他拍打她的脸颊,触手一片滚烫。 借着岩缝透进的微光,他看到她手臂箭伤处已泛起不正常的青紫—— 箭上有毒! 裴临渊眸色骤沉,撕下衣襟扎紧她伤口上方,俯身将毒血一口口吸出。 “咳......”沈凌瑶终于苏醒,睫毛颤动间对上他染血的唇,“裴……临渊!” “别动。”他嗓音沙哑,“箭上淬了毒,还未清完。” 沈凌瑶瞳孔微缩,紧张地抓住他手腕:“孩子……” 裴临渊掌心覆上她腹部,内力缓缓渡入:“暂时无碍,但我们必须尽快解毒。” 洞深处忽然传来窸窣声。 裴临渊瞬间拔剑,却见岩壁后转出个佝偻身影。 “擅闯者死......咦?”老者提着灯笼凑近,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大,“倒像是一位故人。” 沈凌瑶怔住。 灯笼映照下,老者脸上赫然有道陈年刀疤,她不知为何,总觉得非常眼熟。 她仔细回想,终于记了起来。 小时候他曾来过沈家,因为脸上的刀疤,还将她吓哭了。 “你认识我母亲的……” 沈凌瑶脱口而出。 老人却单膝跪在地上:“老奴乃是你母亲昔日的护卫,人称“鬼医”莫七!” “莫爷爷……”沈凌瑶挣扎起身,却被老人一把按住。 “别动!这毒再走三寸你就废了!”莫七翻看她伤口,突然冷笑,“萧家还是这般下作。” 他转身从石柜取出个陶罐,挖出坨腥臭膏药糊在伤口上。 剧痛让沈凌瑶闷哼出声,腹部随即传来一阵绞痛。 “孩子......” 莫七瞥她一眼,突然将灯笼塞给裴临渊:“去后洞摘株血灵芝,要带露水的!” 待裴临渊离去,老人突然压低声音:“丫头,你可知你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沈凌瑶呼吸一滞。 “我母亲不是被沈业毒死的吗?” “不是沈业,而是他背后的萧家!” “为何是萧家?我母亲和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萧家狼子野心,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勾结戎族叛党,你母亲原本是公主的义妹,两人一起逃到中原,后来又因为一些事被迫分开,你母亲拜林老爷为义父,跟着他去了京城,而公主则留在了边疆谢家。” “再后来,萧家查出了你母亲的身份,利用沈业接近,因为她知道,公主为了以防万一,早就将戎族的秘密交给了你母亲。” “沈业这么多年,一直想要套取她手里的戎族秘密,可惜,你母亲后来有所察觉,一直防备,直到她决定反击,沈业不得不赶紧杀人灭口。” 听到这里,沈凌瑶只觉得难以呼吸,原来母亲身上,背负着这么多的秘密。 “那秘密到底是什么?” 老人叹了口气:“那秘密就是,戎族的兵力。当年戎族皇上死前,遣散了自己的十万死士,让他们隐匿于世,若是公主需要,可再集结。”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也都老了,既然如此,还要这兵力做什么?” “那你就浅薄了,这些死士各个都是精英,他们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培养下一任死士。唉,当初若非戎族出现内奸,暴露了布防图,也不会被打到皇城。” “如何才能召集死士?” “你母亲可给你留下了什么信物?” “玉佩,还有……短笛。” “你可以按照这个谱子吹。” 莫七拿出一张乐谱,上面只有几段音符。 “花魁在你手腕上留下的印记,正是戎族下一任君主才能有的,她与你母亲情同手足,却被沈业送入宫中。” “而后,你母亲帮她假死脱身,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她听说你母亲被毒杀,立刻筹谋入京,只为帮你复仇。” “那天香楼,是萧家的隐匿之地,更是三皇子的产业,她一把火烧了,就是为了覆灭他们传递消息的据点。” 沈凌瑶接过来乐谱,眼底亮了起来。 “原来如此……我……”沈凌瑶还想说什么,可是身体太虚,靠在石壁上,捂着胸口艰难呼吸。 “毒药发作了,别说话,要静下来。” “嗯……” …… 三日后,山洞深处。 沈凌瑶指尖轻抚腕间已恢复淡色的印记,看向正在磨药的裴临渊:“我们该走了。” “毒未清尽。” “萧景琰的人迟早找到这里。”她将玉瓶收入怀中,“而且……我已知晓母亲之死的真相。” 裴临渊动作一顿。 岩壁突然传来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火药?!” 爆炸声中,洞口轰然坍塌!烟尘里走出个华服身影。 “本宫就说,老鼠最爱打洞。”萧景琰抚掌轻笑,身后侍卫刀光如雪,“可惜,游戏该结束了。” …… 骨笛的余音在洞穴中回荡,沈凌瑶腕间的狼神印越发灼热,暗金色的纹路如活物般游走。 洞外,萧景琰的追兵已至,火把的光亮透过岩缝渗入,映照出她冷冽的眉眼。 “少主,请下令!” 莫七单膝跪地,身后十余名戎族死士静默而立,眼中杀意凛然。 沈凌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指尖轻抚过那道烙印。 她从未想过,自己身上流淌的,竟是戎族的血。 母亲从未提及,可那些深夜里哼唱的戎族小调、那些她被迫记住的塞外地名……原来都是伏笔。 “沈凌瑶。”裴临渊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低沉而冷静,“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在。” 她抬眸看他,四目相对间,她忽然笑了。 “我不需要复国。”她轻声说,“但我要让萧景琰——血债血偿。” 话音落下,她猛地咬破指尖,一滴血珠坠落在狼神印上。 “轰——!” 暗金色的纹路骤然爆发刺目光芒,整座洞穴剧烈震颤! “戎族影卫,听吾号令——” 最终章 - 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 咩咩澜 沈凌瑶的声音在洞中回荡,狼神印的光芒如涟漪般扩散,洞外原本嘈杂的追兵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下一瞬,惨叫声骤起! “怎么回事?!”萧景琰厉喝,却见自己的亲卫队中,竟有数人突然倒戈,刀刃直指同伴咽喉! “殿下小心!”副将刚拔剑,胸口便被一柄匕首贯穿。 动手的,赫然是平日里最忠心的侍卫长! “你——!”萧景琰目眦欲裂,却见那人缓缓抬头,右腕上一道淡金色的狼纹若隐若现。 “戎族……死士?!” 他终于明白过来,可已经晚了。 整座山林间,原本隐匿的樵夫、猎户、商贩…… 甚至他队伍中的士兵,凡是右腕有狼纹者,皆在这一刻——听令反杀! 洞穴内,沈凌瑶闭目凝神,笛声与神印共鸣,她的意识仿佛与千万死士相连。 她“看”到了萧景琰仓皇后退的身影,看到了那些潜伏多年的戎族死士从市井中走出,看到了京城的守军里,竟也有狼纹暗藏…… 十万死士,早已渗透进大周的每一寸土地! “少主,现在正是机会!”莫七激动道,“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可直取京城!” 沈凌瑶却缓缓摇头。 “不。”她睁开眼,眸中寒光凛冽,“我要的不是血流成河。” 她看向裴临渊:“我要的,是真相大白。” 母亲之死、沈家之祸、戎族灭国的冤屈…… 她要让天下人看清,萧氏皇族到底做了什么! 山林间,萧景琰的亲卫队已死伤大半。 他狼狈地策马奔逃,却见前方官道上,一个卖茶的老翁缓缓起身,右腕金纹闪烁。 “三殿下,茶还未喝完,何必急着走?” 萧景琰拔剑就砍,可剑锋未至,老翁袖中寒光一闪—— “噗!” 一柄短刀精准刺入他的肩膀! “啊——!”萧景琰痛呼一声,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些死士……根本不是普通军队能抵挡的! 他们可能是街边的小贩,可能是田间的农夫,甚至可能是朝堂上的官员…… 防不胜防! 洞穴内,沈凌瑶收回意识,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你怎么样?”裴临渊一把扶住她。 “无碍。”她擦去血迹,眸光冷厉,“萧景琰已重伤逃回京城。” 她看向莫七:“戎族公主虽死,但死士仍在,接下来也该我们反击了。” 莫七沉声道:“是。公主临终前将狼神印传给了您母亲,就是为了今日。” 沈凌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决然。 “传令下去。”她冷声道,“所有死士——按兵不动。” 裴临渊皱眉:“你不打算直接杀回京城?” 沈凌瑶冷笑:“杀他?太便宜他了。” 她缓缓抬起手腕,狼神印的光芒映照着她冰冷的眉眼。 “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他的江山,如何被‘百姓’撕碎。” …… 三日后,皇宫御书房。 “混账!”皇帝将茶盏狠狠砸在地上,“三千精锐竟抓不住一个弱女子?!” 萧景琰跪伏在地,肩上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锦袍:“父皇明鉴,那沈凌瑶竟能号令戎族死士!儿臣的亲卫里就藏着三个......” “荒谬!”皇帝猛地揪住他衣领,“戎族灭国二十年,哪来的死士?” “是真的!”萧景琰颤抖着扯开衣袖,露出腕上一道溃烂的金纹,“儿臣的狼神印......此刻在排斥!” 皇帝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 二十年前那场灭族之战,他最清楚不过...... 当年,他想要强娶戎族公主为妃,却被拒绝。 他恼羞成怒,强迫了公主,让她怀孕生下了萧景琰。 后来,公主逃走,辗转后留在了谢家。 他忌惮谢家兵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么多年,他一直想要除掉谢家,可惜谢家也算满门忠烈,他不敢轻举妄动,一直都未能如愿。 本以为这些年不会再发生改变。 却没想到,当年的事,被再次掀开。 完了……一切都完了…… 当夜,京城接连发生怪事。 户部侍郎暴毙,死前用血在墙上画了个狼头。 禁军统领突然发疯,高喊“戎族不灭“后自刎。 太后宫中的老嬷嬷吊死在梁上,脚下摆着戎族祭器。 最可怕的是,这些人的右腕全都有淡金色纹路! 裴临渊站在城楼上,看着乱作一团的皇城,唇角微勾。 沈凌瑶的报复,开始了。 …… 慈宁宫。 太后尖叫着砸碎铜镜:“不可能!当年明明把戎族皇族杀尽了!” 镜框裂开,露出夹层里泛黄的密信。 信上赫然写着:“公主义妹被林沅救走,疑似身负狼神印。” 落款日期,正是沈凌瑶出生那年! …… 暴雨倾盆的夜,沈凌瑶一袭白衣出现在皇陵。 “等你很久了。”萧景琰从阴影中走出,手中陨铁剑泛着寒光,“我把你母亲的坟挖出来埋在这里,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沈凌瑶轻笑,突然吹响骨笛。 地底传来轰鸣,数百名“守陵人”破土而出! “你以为陨铁能克制狼神印?”她抬手,腕间金纹如烈焰燃烧,“可惜我娘,早把真正的兵符换成了血咒!” 萧景琰的剑突然变得滚烫,烙铁般灼穿他的手掌! “啊!这不可......” 话音未落,那些守陵人已一拥而上。 暴雨中,只剩凄厉的惨叫回荡在皇陵上空...... 萧景琰的惨叫声被雷声吞没。 沈凌瑶站在雨中,看着那些守陵人。 这些曾默默无闻的陵户、更夫、石匠,此刻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他们右腕的金纹在闪电照耀下连成一片,宛如活过来的古老图腾。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萧景琰满嘴是血地狞笑,“太后……已经在调集……” “玄甲军?”沈凌瑶蹲下身,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在他脸上,“你猜那些将士里,有多少人的父亲是戎族人?” 寅时三刻,太后亲手点燃的烽火照亮了整个皇城。 但本该集结的玄甲军,却诡异地按兵不动。 更可怕的是,朱雀大街上突然出现数百名手腕发光的百姓,沉默地朝着皇宫行进。 “反了!都反了!”皇帝在殿中暴跳如雷,却看见最信任的掌印太监缓缓卷起袖口—— 那下面,藏着淡金色的狼纹。 …… 黎明时分,沈凌瑶踏着血水走进金銮殿。 龙椅上的皇帝仿佛一夜苍老十岁:“你……究竟要什么?” “三件事。”她竖起手指,“一,将我娘和公主殿下移葬戎族王陵;二,释放所有戎族奴隶;三……” 她突然掀开殿中垂帘,露出被死士押着的太后。 “我要她亲口告诉天下,当年是如何毒杀先太后,又栽赃戎族公主的。” 太后疯癫大笑:“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 话未说完,便七窍流血倒地。 他身后,是一脸仇恨的萧景琰,那眼底满是癫狂的笑。 “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原来对我最好的皇祖母不是母亲杀得,而是你们……” 说完,他只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是笑话,举起刀插进了自己的腹部。 然后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老皇帝悲痛欲绝,抱着他最爱的儿子失声痛哭,一时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沈凌瑶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 “这一切,都是你造的,以后,我希望你善待百姓,否则,我随时回来。” …… 三个月后,北境草原新立起一座白色王帐。 裴临渊为沈凌瑶披上狼裘:“接下来去哪?” 她望向南方,那里有青鹭打理的商路,有莫七训练的影卫,还有十万形形色色隐匿于世死士。 “回家。”她抚摸隆起的腹部,“我们的孩子该见见外祖母留下的海棠了。” …… 北境,白狼王帐。 初春的晨光穿透云层,为白色王帐镀上一层金边。 沈凌瑶站在帐前,望着南方蜿蜒的官道。 三个月来,北境各部族陆续归附,曾经分崩离析的戎族正在她的治理下重焕生机。 “王上,商队已准备就绪。”严青捧着厚厚的账册走来,“按您的吩咐,第一批药材三日后可抵京城。” 沈凌瑶接过账册,指尖在“海棠”二字上轻轻摩挲。 自那场血战后,沈府早已物是人非,唯有母亲亲手栽种的海棠依旧年年盛开。 “在想什么?” 裴临渊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玄色大氅上还沾着晨露的湿气。 他刚从边境巡视归来,眉宇间还带着未散的肃杀。 “在想......”沈凌瑶转身替他拂去肩上的落花,“我们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裴临渊眸光微动,伸手覆上她隆起的腹部。 恰在此时,腹中胎儿轻轻一动,仿佛在回应父母的期待。 “就叫阿昭吧。”他低声道,“日月昭昭,不忘来路。” …… 南归途中。 商队沿着官道缓缓前行,车轮碾过新发的春草,发出细微的声响。 沈凌瑶靠在马车软垫上,望着窗外渐绿的群山。 “王上,前面就是青州了。”小桃掀开车帘,“要不要去城里歇歇脚?” 沈凌瑶正要回答,忽见官道旁的茶棚里,几个孩童正在玩闹。 其中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女娃,蹦跳间露出右腕上一道若隐若现的金纹。 裴临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眉头微挑:“看来莫七说得没错,血脉的种子早已播撒四方。” 沈凌瑶抚上自己的手腕。 狼神印自那夜血战后便渐渐淡去,但她知道,这份力量从未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延续。 “不必停留了。”她轻声道,“我想早点看到那株海棠。” …… 沈府,暮春。 当熟悉的朱漆大门映入眼帘时,沈凌瑶呼吸微滞。 门前那株海棠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宛如当年母亲站在树下对她微笑的光景。 “小姐!”青鹭红着眼眶迎出来,“您终于......” 话音未落,府内突然跑出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一把抱住沈凌瑶的腿:“娘亲!” 沈凌瑶怔在原地,疑惑的看着这个孩子。 在抬眼,这才发现,庭院里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有抱着婴孩的妇人,有正在习武的少年,他们手腕上都有淡淡的金纹。 “是阵亡将士的遗孤。”青鹭轻声道,“按您的吩咐,都安置在府里了。” 裴临渊接过她怀中的昭儿,小家伙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抓向飘落的海棠花瓣。 一片花瓣恰好落在沈凌瑶掌心。 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时说的话:“瑶儿,记住,最深的根往往扎在看不见的地方。“ …… 沈府,五年后。 清晨的阳光透过海棠花枝,在庭院里洒下斑驳的光影。 五岁的裴昭踮着脚尖,小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朵刚落下的海棠花。 “爹爹,这朵花送给娘亲好不好?”她仰起头,乌溜溜的眼睛里盛满期待。 裴临渊蹲下身,替女儿拂去发梢上的花瓣:“你娘亲最喜欢海棠了。” “我知道!”小丫头骄傲地挺起胸膛,“青鹭姨姨说,这棵树是外祖母种的!” 正说着,沈凌瑶从回廊走来,手中捧着一盏刚沏好的花茶。 裴昭眼睛一亮,立刻举着花跑过去:“娘亲!送给你!” 沈凌瑶笑着接过,顺势将女儿抱起来。 小家伙身上带着阳光和花香的味道,暖融融地窝在她怀里。 “又在缠着你爹爹讲故事?”她轻轻捏了捏女儿的鼻尖。 “爹爹在教我认药材!”裴昭献宝似的从荷包里掏出一把晒干的草药,“这是当归,这是茯苓,这是......” 她皱着小脸想了想,“这是......” “这是甘草。”裴临渊接过话头,顺手将母女二人一起揽入怀中,“甜滋滋的,就像我们昭儿。” 小丫头咯咯笑起来,伸手去抓父亲腰间玉佩的穗子。 沈凌瑶望着满树海棠,忽然想起母亲临终时说的话:“瑶儿,最深的根,往往扎在看不见的地方。” 如今,这根系已经生出新的枝芽。 裴昭突然从她怀里钻出来,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拉着母亲:“爹爹娘亲,我们去看小鱼!” 阳光下,三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起,渐渐与满树海棠融为一体。 【全剧终】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