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颜辞拿出手机看了看,离飞机起飞还有十五分钟。空姐们已经开始提醒乘客们关闭各种电子设备,她把手机关机放进口袋,透着窗边的遮阳板往外看。 其实停机坪并没什么好看的,除非是对飞机非常有兴趣的人。颜辞不是第一次搭g航的航班去a国,这是她在a国作为交换生的第三个学期。 颜辞漂亮聪明,家境良好。她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因此对于毕业后是在国外还是国内就业对她而言区别不大。只是家里只有她这一个孩子,父母的意思还是留在d市找份稳定的工作就好,毕竟d市也算得上国内的一线城市,不至于埋没了她。 颜辞无所谓,反正她到哪儿都不会委屈了自己。她没有男朋友,身边对她有意思的人不少,但她总是兴致缺缺,害怕一旦恋情没有结果连朋友都没得做。 死党说她这是缺乏责任心的表现,想想也对,她讨厌承诺的束缚,不愿意负担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飞机顺利起飞,她昨天和好友们玩了通宵,很快就进入梦乡。 迷糊中,她感觉到机身猛烈的晃动,她直觉出事了,努力想要挣开眼睛却徒劳无功。接着,在周围人凄厉的尖叫哭喊声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仿佛只是睡了一觉,她有些困难地挣开眼,就像每个周一去上课的早晨一样。 大概是闭着眼的时间太长,颜辞半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四周的光线。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零星有阳光从叶子的缝隙里落下来。 她不由生出不祥的预感,上下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后一颗心彻底沉了下来。 原本穿着衬衫长裤的她现在一身米黄色的连衣裙,更重要的是这小胳膊小腿根本不属于那个二十四岁的她。 她醒来时是坐在地上,她试着站起来,跳了几下,发现这具身体很健康,除了衣服稍微有些被土蹭脏了。 看看四周的环境,她心底阵阵发寒。 她站着的地方应该是盘山公路的一部分,不但有树,不远处更能隐隐看得见道路的痕迹。她不是很确定,那些路看起来跟她印象中的差别很大,不像水泥或是石砖铺就的,倒像是用某种光滑的材料修造的,因为阳光洒在上面居然熠熠生辉。 如果说这不是森林值得庆幸——毕竟她没有多少野外生存技能,那么可视范围内没有人烟和渐渐暗淡的天色无疑是颜辞目前最大的麻烦。 她下意识地往那条路上走,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在陌生的地方以用一个陌生的身体醒来?但不论如何,只有走到有人的地方才可能解开这些疑问。 走到路上她才发现这哪里是路,简直可以说是星光大道。整条路就是用一整块透明光滑的晶体打磨出来,没有拼接,没有任何雕刻的痕迹。她摸了摸,不是想象中的冰冷,而是微微带着温度。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她皱着眉头,没听说有哪个国家研制了这么先进的材料用来铺路啊…… 正在她低头沉思之际,前面突然有刺眼的灯光照射过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 然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带着一个不过八/九岁的男孩出现在她的面前。 男孩的头发是纯正的黑色,而男人的则带着点褐色。两个人的五官看起来是华裔,但似乎面部轮廓深刻了许多。 莫非是混血?颜辞心里琢磨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中文还是英文。 那个男人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往四周看了看,接着满脸欣喜的样子。小男孩一直好奇地打量着她,甚至和她对视的时候还会抿着嘴笑笑。 她忽然想到现在自己也是个小孩子,如果那个男人有不好的想法,那她几乎是毫无反抗能力的。 脸上不由带了几分戒备,往后退了几步,万一真有什么,她也方便逃到林子里。 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开口说了一句话。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完蛋了,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不知道哪个国家的鸟语;第二反应是怎么回事,她居然听懂了意思? 男人问她,“你是谁?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她还震惊于自己能听懂,没有马上回答,而且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说他们的语言。 小男孩见眼前这个精致的小女孩愣愣的,也跟着问了一句:“你也是来给小豚猫找果子吃的吗?” 真是见鬼了,颜辞在心里骂了一句,她非但听懂了,而且脑子立刻浮现出有关小豚猫的信息。 一种被人类饲养的宠物,长得像猫,但是可以在水里呼吸自由活动。最不可思议的是,它不吃鱼,吃的是某种红色的果子。 大概对着小孩比较容易放下戒心,她试着说了一句,“不是,我刚睡醒就在这儿了。” 听着和他们说的语言一样,她悲喜交加,交流是没问题了,可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莫名其妙会了一门外语和乱七八糟的知识?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弯下身子温柔地问,“那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颜辞飞快地分析了下利弊,以她目前的条件一个人根本活不下去;如果跟着这对父子离开,或许会有不知名的危险。 坐着等死还是冒险试一下,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好的,真是麻烦你们了。” 男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马上意识到了不妥。这具身体年纪还小,淡定地说出这么大人样的客套难免显得怪异。为了不让人再起疑心,颜辞假装羞涩地低下了头。 小男孩一听颜辞和跟他们一起回去,两眼立刻亮闪闪的。他征求地看了看男人,见男人微微颔首,他才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 颜辞没有拒绝,小孩子眼里哪里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她记得自己上幼儿园的时候,还不是经常追着男孩子满操场跑,逮到一个好看的就亲一口。 小男孩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高兴地拉着她往他们停车的地方走去。 男人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深沉的眼眸里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看到他们将要乘坐的“车”的时候,颜辞惊得下巴险些掉下来。 一个圆球状的金属物体漂浮在地面上,大小看起来只有普通轿车的一半。 是磁悬浮原理吗?这是颜辞绞尽脑汁唯一想到的解释。但据她所知,那不是也只应用于公共交通工具么? 她到底来了个什么地方啊?突然想到前几年的3d大片《阿凡达》,心顿时凉了半截,不要告诉她这里其实不是地球,她还要跟一群不知名生物打交道啊。 颜辞的脚步不免慢了下来,小男孩转头,见她咬着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以为她是第一次见到最新款的飞车,非但没有笑话她,还贴心地安慰说:“别害怕……这是我爸爸上个月刚买的,比前几代安全性提高了许多。一会儿你坐进去就知道了,很舒服的。” 看到两个人站在车旁边窃窃私语,男人眼底染了几分笑意,绕过他们准备启动车子。 颜辞眼角的余光一直瞄着男人,确定他已经坐进车里,她才踮起脚凑到小男孩耳边小声问了一句,“你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吗?” 小男孩慌忙侧过脸,耳根微微发红,从来没有女孩子和他这么亲密过。 “七月二十号。” 她有点好笑,这个小孩子脸皮还真是薄得可爱。“哪一年的七月二十号?” 小男孩愣了一下,似乎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可见颜辞白里透红的苹果脸期待地看着他,原本的疑惑消散得干干净净,急急回答说:“4015年。” 我去,颜辞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虽然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自己坐飞机坐到两千年之后还是hold不住。 怎么办,她要如何在这么陌生的世界生存下去?傻眼的她顺从地跟着小男孩上了飞车,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的家人朋友呢?过了两千年估计连灰都不剩了吧。何况还有个问题,这里还是不是地球啊?两千年前就人口膨胀,资源匮乏,两千年后说不定人类已经移居到别的星球上去了。 “我帮你把安全带系上吧……”小男孩的声音拉回陷入沉思的颜辞,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坐到了车里。 自从知道了现在是两千年以后,看到再神奇的东西她也可以勉强保持面上的镇定了。这辆车外面看着小,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三个人分两排坐着,剩下的空间还挺宽敞。 所谓的“安全带”则是像光束一般,没有实体的带子贴在身上。可一旦她往前倾超过了一定角度,就能明显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把她往后拉。 咦,还真挺好玩的,颜辞苦中作乐,忍不住又试了几次。 小男孩在一边咯咯笑着,“很有趣对不对,我也喜欢这样做。” 她听了讪讪地停下来动作,搞什么,她一个二十多岁的成人居然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一样恶趣味。 为了转移自己的尴尬,她没话找话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顾生一。”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从后视镜里瞅开车的男人,见男人不像反对的样子,他又兴奋地补充了一句,“出自一句很古老的词噢。” 颜辞以为他在考自己,想也没想就回答说:“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顾生一顿时呆住了,随后又委屈地看着她,“没错……”他本来想着在这个刚认识的小女孩面前炫耀一下的,毕竟现在很少人的名字像他一样源自三千年前的古汉语了。 早知道就直接说出来了,卖什么关子啊?他在心里后悔得半死,脸上自然也流露了几分。 颜辞看在眼里也有些愧疚,毁了人家小朋友表现自己才学的机会真是太不厚道了。为了弥补,她又问他,“我的名字是颜辞,你知道是出自哪句诗么?” 小男孩刚开始还挺兴奋,然后表情越来越纠结,一双大眼睛也渐渐黯淡下去。他紧紧拽着衣角,觉得自己的表现真是挫爆了。 正当气氛逐渐变得尴尬,前面开车的男人突然插/进话来,“是不是‘朱颜辞镜花辞树’?” 颜辞松了口气,连忙点头,不然她还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郁闷的顾生一。 顾生一崇拜地看着他爸爸,接着又回头显摆般地和颜辞说:“我爸爸超级厉害的,他知道很多用古汉语写的东西。” 她附和地点头,心想顾爸爸相当于两千年前会甲骨文的大咖吧。不,应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起码文化大佬不会给孩子取名都引用甲骨文编著的文献,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说得出某句甲骨文的出处。 正和顾生一说话的颜辞并没有注意到顾爸爸一直透过后视镜打量她,神情似悲似喜,嘴里微不可闻地呢喃着“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第2章 车子行进的速度很快,却很稳,一点颠簸都没有。更奇妙的在于,虽然没有车窗,但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车子外边的景色。不单只限于两边车窗的范围——也就是说,车子仿佛是个透明的玻璃360°罩住他们,偏偏从外部看只是个圆形金属体。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车子停了下来。 顾生一急急跳下车,绕过车子替颜辞开了车门,活脱脱的一个小绅士。 当然必须忽略他瘦小的身板,还有努力举高也只能搭到车门一半高度的的手。 颜辞心里憋着笑,配合地先伸出一只小短腿着地,优雅地侧过身子下了车。 顾生一几乎是同时连忙放下了手,脸有点涨红。好险呐,他差点就支持不住了。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走过去牵着颜辞的手。 顾爸爸已经开好门站在那里等着他们,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慈爱。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眉飞色舞地和身边的小女孩说着什么,恍然像是三十年前的自己。 视线不由落到颜辞身上,他微微皱起眉头。女孩的相貌看着应该是纯种世家出生,讲话的口音带着北边的腔调。教养良好,却一点娇惯的脾气都没有。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孤零零地被丢在荒山野岭的郊外? 把疑惑放在心底,他笑着让顾生一带颜辞去他房间玩。 且不说房子里的装潢设施是如何让颜辞大开眼福——她注定要当一只土包子——先说顾爸爸脸色凝重地进了书房,在书桌上点了几下,立刻出现了一个内嵌的电子显示屏。 他点开联系人,选择和粤州第一医院的院长陈广通话。 一分钟后,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显示屏里。 “嘿,家康,好久不见了,近来怎么样?”陈广属于气质型男人,笑起来隐隐看得见两个小梨涡。 “挺好,你呢?”顾爸爸顾家康说道。 “我看你是贵人事忙,大家的聚会你从来没有参加。可怜的阿南,估计已经忘记我这个陈叔叔长什么样了吧?”陈广半真半假地埋怨着。 “有机会再说。”顾家康不为所动,“今天找你是有急事。” 陈广冷哼了一声,“有急事才想到我,你还真是有脸提?”玩笑归玩笑,他还是认真问了句,“什么急事?” “我需要你帮我为一个小孩弄个身份,全新的户籍。” “男孩女孩?” “女孩。” “不可能!”他话音刚落,陈广想也不想就拒绝道。 “为什么?”顾家康还是不慌不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陈广见他来真的,也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 “家康,你知道在华夏国制造一份完美的身份有多难吗?我们需要父母的身份证明,亲子鉴定书,各个年龄段的疫苗注射记录等等。我实话跟你说,如果是男孩,不是不行。就凭我们俩的交情,多花点钱的事儿。可你说的偏偏是女孩……你不是不知道现任总统是鹰派的张媛,她在男女比例问题上一向走的是强硬路线。上任的七年,国家的男女比例生生被她从12:1提高到15:1。除了每个女性必须登记在册,她甚至专门设立了一个部门每年实地检查全国女性的真实状况。风声这么紧,我去哪里给你弄个小女孩的身份?” 顾家康不为所动,慢悠悠地说出一句话,“我记得你欠我一个承诺。” 见陈广神情一滞,他又说道,“如果你不记得了,我不介意提醒你——当初弟妹怀孕的时候……” “好好好,我答应你还不行吗?”陈广连忙打断了顾家康的话,明明只有一个人在办公室,他还是心虚地往房间里巡视了一周,“你不是说过不再提这件事吗?” 顾家康得到了他的应承,心里大石落地,悠哉悠哉地说:“你早点同意我就不会提了。” “敢情还是我的错了?”陈广苦笑一声,“既然要做身份,好歹把小姑娘带过来给我看看吧?” 顾家康想到颜辞惹眼的样貌,有些犹豫,“你们医院晚上人多么?” 陈广这下真的忍不住给了好哥们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到底招惹上哪路货色了,连见人都不可以?” “那我一会儿直接上你办公室,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最好不要让太多人见到她。”接触到对方鄙视的眼神,“等下你见到她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最后一句话成功地激起了陈广的好奇心,他真是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是怎样的小女孩让他一向冷情的好友低头向自己寻求帮助,甚至不惜押上了两人的交情。 顾家康关闭了显示器,锁上书房,走到顾生一的房间。门虚掩着,他悄悄地往里看。 两个小人正坐在特制的儿童毯上,专心致志地一起研究某件玩具。颜辞大概年纪太小,只是认真地盯着顾生一示范的每个动作。 他的心顿时软成一片,不忍心打断这一副美好的场景。 顾家康根本猜不到,此刻看着乖巧不已的颜辞已经濒临暴走的边缘了。 一进房间,满屋子不认识的高科技看得她嘴角抽搐。简单扫了一圈,她会的似乎只有一个拼图——还是两万片无字母的。 尼玛,真是对她智商极大的羞辱。 可能她面部表情太扭曲,惹得顾生一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她吞了吞口水,“就是肚子有点饿了。” 顾生一一点怀疑都没有,还分外自责待客不周。往墙上按了两下,一个笔记本大小的冰箱样式的东西从天花板上吊落了下来。 打开“小冰箱”,里面的容量比现代那种拉门式冰柜的容量还大。他献宝般把吃的喝的都拿出来给颜辞挑选,后者的嘴角抽啊抽啊也就麻木了。 幸好大部分吃的她都认识,颜辞没追求地有了点心理安慰。她剥了一颗糖,嗯,糖纸画得好复杂,看不懂。 味蕾刚碰到糖,她的小脸就纠成一团。这是什么奇怪的糖?像是包含了灰尘,汽油,土地,岩石混合物的味道。 颜辞想吐出来又因为礼貌问题不好意思,最后眼一闭直直咽了下去。 “这……这是什么味道啊?”她缓过劲来,掐着嗓子问。 “卡特莱星球味的妙妙糖,全国销量第一。”顾生一明显是在模仿广告词,他同情地看着颜辞,深深觉得以后要好好对待眼前的小女孩。真是太可怜了,连妙妙糖最经典的口味都没有尝试过。 什么?销量第一?颜辞全身抖了抖,这种鬼味道居然有那么多人喜欢?她越发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地球,不然怎么会流行这么诡异的糖果? 还有那个卡特莱星球是什么?她拼命在脑海里搜索,可除了对妙妙糖有点印象外,压根儿没有卡特莱星球这个关键词的存在。 星球也有味道么?她在心里默默嘀咕,下定决心坚决不问顾生一。谁让她已经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丢尽脸面了——小男孩没掩饰好的怜悯说明了一切。 又随便尝了几样零食,还算正常。顾生一见她对吃的没了兴趣,强烈推荐她和他一起玩新买的“九连环”。 颜辞眼睛一亮,九连环好啊,她知道那个东西。哈哈,一会就等着看她如何秒杀小屁孩,挽回作为成年人的一点颜面。 她满脸期待地望着顾生一,见他拿出了一个像魔方似的东西。材料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根据顾生一的动作可以推断出伸展性,柔韧性都很好。 因为小屁孩两手十根手指飞快地在“九连环”上拆分组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顾生一硬是做出了一个巴比伦空中花园的模型。 “这……这是九连环?”颜辞看得目瞪口呆,连话都差点说不利索了。九在哪儿?连环呢? “是啊……”顾生一像是习惯了颜辞的大惊小怪,极有耐性地解释说:“古文明的八大奇迹加上现有的地球,就是九连环了。” 颜辞真是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难过了,她确实身在地球,却是一个比原来发达得多的地球。 “诺……”顾生一瞧她还是愣愣的,把九连环展开成平板电脑大小的纸片状,点击上面红色的小点,示意她仔细看。 颜辞凑近一看,居然是八大奇迹和地球的模型图。立体逼真,纤维毕现。 “必须……完全做得和这些一样吗?”她艰难地开口,不得不承认以她的能力做不到啊。 “当然啦,而且要在三分钟之内。”顾生一毫不留情地继续用真相打击她,“不过你别担心,我也是练了好久才学会五个的。所以只要你多花时间,就一定可以做到的。” 五……五个?颜辞觉得一口血梗在喉咙口,孩子,你是存心打算气死两千年前的“老祖宗”是吧? 顾生一往她身边靠近了点,“你先看我做,不行的话一会我把说明书调出来示范给你看。” …… 顾家康敲了敲门,两个孩子听到了都抬头看他。 “你们俩收拾一下,我们需要去个地方。如果肚子饿的话,阿南记得一会儿带些糕点在路上吃。” 顾生一点点头,又小声对颜辞解释说,“阿南是我的小名,你以后可以也这样叫我。” 颜辞嗯了一下,冲他笑笑。低头看看自己有些脏乱的衣服,纠结着要不要开口问顾家康有没有替换的衣服。 说了吧,似乎太得寸进尺了。人家只是路过好心帮忙,自己还要求这要求那;不说吧,再顶着这一身出门实在不太礼貌。 正在她犹豫不决之际,顾家康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颜辞,家里还有新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换上。” 颜辞忙不迭地点头,这简直就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原本她以为是顾生一的新衣服,结果到手发现居然是条小女孩的白裙子,父子俩则暂时离开房间等她换衣服。 裙子很合身,她不知道哪里有镜子,有些别扭地打开门。 “请问有镜子吗?” 顾家康第一眼看到她就愣住了,眼睛发涩。如果当年没有那个意外,现在也会有个一样可爱的小女孩娇滴滴地喊自己爸爸…… 顾生一的反应直接多了,“哇……小辞你好漂亮啊!” 颜辞被他一脸毫不掩饰的赞美感动了,两手提着裙角行了个西方宫廷礼。顾生一眼睛都直了,又萌又呆傻。 不知道顾家康做了什么,一面高清晰度的全身镜出现在墙上。虽然没有实物,却可以清清楚楚地照出他们的样子。 颜辞走近,仔细端详着自己。 黑头发黑眼睛白皮肤。五官长得和自己小时候有六七分像,只是更为精致。她摸了摸脸蛋,细嫩的肌肤触感特别好。根据身高,她推测“自己”大概五六岁左右。 不幸中的万幸,她没有变成奇奇怪怪的样子。 等三个人都上了车,顾生一才后知后觉地问顾家康,“爸爸,你哪来的小女孩的裙子?” 顾家康答非所问,“你把糕点拿出来和颜辞一起吃吧,一会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上晚饭呢。” 顾生一小孩子心性,哪里还会去追根刨底。喜滋滋地在座位旁边按了几个键,从座椅扶手上立刻伸展出两个小餐桌架在他和颜辞的胸前。 颜辞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发现顾家康的避而不答。说来也是,顾妈妈似乎一直没有出现。 难道说顾生一有个妹妹跟着妈妈?她默默脑补着剧情,看顾爸爸长得这么好,年轻的时候一定很风流,各种种马,最后伤透了顾妈妈的心。顾爸爸想要挽回,可顾妈妈宁愿怀着孩子也要远走他乡。所以顾生一不知道那个妹妹的存在,顾爸爸偷偷买了一堆小女孩的衣服渴望有天能够一家团聚,破镜重圆。 啧啧,真是既天雷又狗血。 她一边赞美自己的想象力,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顾生一推荐的玫瑰糕。话说她还担心两千年后的人类只用喝营养液就行了,幸亏他们没有放弃对美食的追求。 车子开始驶入了市区,吃饱喝足的颜辞精神十足地开始透过“玻璃罩”打量这个世界。 街上的楼房看着还挺正常,虽然分辨不出是什么材质建造的。 交通工具倒是特别得很,除了类似他们开的悬浮车,还有不少带着“翅膀”的车在空中飞着。 道路全部都是用那种发光的材料铺筑的,从地表直到大概二十层楼的高度。 奇怪的是,街上看不见自行车摩托车,却有几辆马车突兀地在路边慢悠悠地走着。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路上的行人不少,但绝大部分是年轻男性,而且粗略扫去,身高长相什么的整体都不错。 两千年后的人类确实进化了,她不由感慨道。只不过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老人都去哪了,车子进入市中心已经二十分钟了,可她别说老人了,就是年纪大点四十岁左右的人都没有。 莫不是年龄稍微大点的人都被送到某个地方统一看管起来,或者偷偷处决掉了? 颜辞成功地用胡思乱想把自己吓到了,她强迫自己不要瞎想,把注意力放到其它地方去,比如商店名字广告牌什么的。 早在顾生一的房间里,她就发现这个国家的文字和古代的繁体字基本一样,只是多了不同的写法。 她不确定这个身体会不会写繁体字,但起码自己是看得懂的。 这一观察就瞅出了不对劲,“**银行”,“**钱庄”,“**杂货铺”,“**当铺”,“**饭馆”,“**客栈”……大部分店名她都能明白意思,即使是奇怪的半文言。 可有些她就不懂了,比如“**男子美容院——提高你追求女神的成功率”,“**男子服装店——最新最潮的男装让你在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男子技巧训练馆——我们的宗旨是尺寸不够技术凑”…… 她纳闷地想着,莫非如今社会已经开放到这种程度了?哪怕是这样,她依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诡异的不安在颜辞看到一群游/行的男人高举着标语“张媛你该下台了,我们要婚姻,我们要李娅的10:1”时终于有了解释: 尼玛,这个世界的女人都到哪儿去了? 第3章 发现颜辞直勾勾地盯着那群游/行的人,顾生一自告奋勇地充当起了解说员。 “张媛是我们的现任总统,爸爸说即使是在以维护女性权益为主旨的鹰派,她的思想也比较偏……”他歪着脑袋脸皱成一团,“呃……偏……偏左。” “偏左?”颜辞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感觉貌似不是她熟知的那个意思。 “大概就是说她坚决反对男女平等,是一妻多夫制的倡导者。” “一妻多夫?”她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信息量真是太大了。 这下连开车的顾家康都忍不住回头看颜辞,听到最基本的常识居然一脸茫然惊恐的样子,她到底是什么人,在哪个犄角旮旯长大的? “一妻多夫就是……” “我知道一妻多夫是什么意思。”颜辞打断了顾生一的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一点。“李娅的10:1又是指什么?” “那是前任总统李娅的竞选口号,她效忠的鸽派在当权的五年时间内,把国家的男女比例从14:1下降到12:1。可惜后来她的私生活出了点问题,主动辞去总统的职位。”顾家康有条不紊地解释道,眼底对颜辞的疑惑渐渐加重。 “是什么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顾生一急忙抢答,“她的丈夫在外面有了情妇,被华夏日报社登了头条。”他邀功般冲颜辞扬扬下巴,“爸爸说好男人就要一心一意只爱妻子一个人。” 顾生一没有说出口的是,他爸爸还说了,“好女人也要一心一意只爱丈夫一个人。” 颜辞还来不及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就被正经得不得了的顾生一逗笑了。一个小孩子似模似样地说着大人的承诺,她没有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或者像个怪阿姨一样捏捏他的脸蛋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顾生一委屈极了,“我说真的,我将来一定会是个好丈夫。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用阿若博士的名义发誓。” “啊?”颜辞脑海里对“阿若博士”四个字隐隐有些印象,似乎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只是若具体想要知道“阿若博士”是什么人,却一点记忆都没有。 不懂就要问,反正她现在是小孩子,丢脸丢着丢着也习惯了。 “阿若博士是谁?” 顾生一越发同情颜辞,这个小女孩一定有个凄惨的童年。因为他最爱看的《青梅的故事》里的女主角就是这样,从小被人贩子拐卖。没坐过飞车,没吃过卡特莱星球味的妙妙糖……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对很多东西一无所知。 “阿若博士是个天才,她毁灭了人类,又为人类的新生创造了机会。” 这个问题太深奥,顾生一明显驾驭不了。于是顾家康决定亲自上阵,提前教授他们一些历史知识。 “差不多两千年前,阿若博士在人类遗传基因研究上有了重大突破。随后因为她的选择,在接下来的五百年里,整个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段黑暗的历史至今依旧是鹰派和鸽派竞选时必须辩论的焦点,可不管哪个政党,都把阿若博士奉为神明。” 颜辞和顾生一全神贯注倾听的样子让原本打算点到为止的顾家康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其实在联合国公布《新婚姻法》之前,阿若博士的名字在很多国家都是禁忌。在大陆板块重新合并之后,以我们国家为头发起了一场文化/大清/洗运/动。世界上有关阿若博士的资料被销毁殆尽,凡是和她相关的人不是终身囚禁就是秘密处决。正是因为这样,以至于现在的学者对阿若博士无史可查。虽然史学界对她的评价两极分化,但不可否认,她在人类遗传学上的造诣至今无人可以超越。” 见两个小家伙还意犹未尽的样子,顾家康难得笑弯了嘴角。“你们不要急,等上了学,《地球史》这门课绝对会把一切解释得清清楚楚的。”他通过后视镜打量着颜辞,说道:“颜辞,你的爸爸妈妈呢?” 她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很顺溜地回答说:“我不记得了,醒过来就只有我一个人。” “你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颜辞点点头,表情天真又无辜。 顾家康半是欣慰半是怀疑,不露声色地问,“那叔叔现在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你同意吗?” 说是征求她的意见,其实颜辞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她一个身无长物的小孩,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除了抱紧顾家父子的大腿,哪里还有更好的出路? 于是三个人不多会儿便来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物面前——没有真的高耸入云,只是以颜辞的小身板,把头仰到九十度也看不见建筑物的顶端。 顾家康停好车后,带着他们俩走到停车场一个偏僻的角落。 面前是个普通的柱子,内嵌着一个电子屏幕。 顾家康上前输了密码,验了指纹,扫了虹膜。柱子从中间向两边分开,里面俨然是一部电梯。 颜辞进了电梯才发现选项并不是楼层,而是各种人名和她看不懂的缩写。 她看着顾家康按了“陈广”这个名字,默默记在心里。 电梯非常稳,甚至到达目的地也没有瞬间的失重感觉。 一眼望去,没有臆想中的雪白的墙壁,要么是类似玻璃的门窗,要么是极其少女风的粉色壁纸。深吸一口气,闻到的是淡淡的水果甜香,一点儿消毒水的刺鼻气味都没有。 这哪里像个医院,分明更适合做教育小朋友的幼儿园。 颜辞快速扫视了一圈后便乖巧地跟在顾家康身后,不再东张西望。 没见顾家康用钥匙或者输入密码,三个人却如履平地般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禁。 陈广早在他们进入电梯的时候就大敞着办公室的门等候,一瞄见模糊的人影,他就喜不自禁地起身迎接。 他先是给了顾家康一个大大的怀抱,又捶了他两拳,脸上溢于言表的喜悦表明了两人的关系匪浅。 继而是顾生一,他二话不说直接抱起来往空中抛了几个来回。顾生一一边笑一边喊着陈叔叔。 他最后才看到站在后边文静的颜辞,怔了片刻,转头对顾家康语焉不详地说:“这次真是亏大了。” 顾家康眼底染着笑意,介绍道,“陈广,她叫颜辞。颜辞,这是你陈叔叔。” 颜辞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陈叔叔你好。” “好……好,你也好……”被小萝莉萌得一脸血的陈广傻呵呵地回应,有些明白为什么顾老哥舍得大出血了。 两个小孩子被安置在办公室内的沙发上,陈广怕他们无聊特意拿出了一堆玩具。颜辞笑着接过并道谢,心里压根儿就没打算碰那些玩意儿一下。 开玩笑,这个世界的“玩具”纯粹就是用来打击她的智商的。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正襟危坐地像是在参加某个高级会议似的。土著顾生一倒是不客气,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玩起来。 为了不让人怀疑,颜辞只好假装全神贯注地“看”顾生一玩。 趁空正好梳理一下她刚刚知道的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目前唯一确定的是似乎由于男女比例不太协调,造成了一妻多夫制存在的可能性。 她是女的,貌似利大于弊。但问题是,她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好感少得可怜。那么多的高科技,那么多的男人,却没有一个是她想要的。 她想回到两千年前,回到那个属于她的有家人朋友的“家”。 颜辞正想得入神,忽然头上有片阴影挡住了光线。 她抬头,听见陈广亲切地说:“颜辞,我叫了个护士哥哥先陪你去做个身体检查,一点都不疼,好吗?” 说实话,陈广和顾家康看起来也就比她现代的年龄大个几岁。被他们当成小孩哄着,颜辞心里别扭得不得了。 可面上功夫还是要做好,她甜甜地说道,“好的,陈叔叔。” 话音落下没多久,就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生走进来。他喊了一声“院长”,对其他三个人友善地点头。 “诺……这个哥哥叫孟浩。他负责你的体检工作,一会儿你乖乖跟着他就好了。”陈广牵着颜辞把她交到孟浩手中,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叫颜辞吗?真是个漂亮的小女孩。我是孟浩,你叫我孟哥哥就好了,很高兴认识你。”孟浩大概十七八岁,相貌英俊,笑起来如同邻家男孩般阳光。 但对于颜辞来说,他根本就是弟弟一样的存在。叫“哥哥”就已经接受无能了,还“梦哥哥”?她鸡皮疙瘩起了一手好不好。 “呃……”她支吾了半天,实在是喊不出口。 孟浩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为难,好心地解围道:“或者你跟着他们叫我小孟也行,随你喜欢。” 她高高兴兴地叫了一声“小孟”,孟浩笑着领她去体检。毫无芥蒂的样子让颜辞在心里给了个赞,多么五讲四美的好青年啊。 体检的地方离办公室有点远,路上孟浩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着。 颜辞既要小心不要露出马脚,又要绞尽脑汁试图从他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 成果还不错,起码她知道了自己现在身处粤州,陈广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帝都安京在北边,距离乘坐最快的交通工具大概一个小时。 孟浩带她进了一间屋子,正中间有一台巨大的类似宇宙飞行舱的东西。他哄着让她躺进去,说是闭着眼睛只要十分钟就好。 颜辞顺从地按照他的要求做,体检舱内里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造的,十分柔软,躺上去整个身体舒服得不行。虽然是封闭的,却一点也不憋闷,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可以畅快地呼吸。 十分钟之后,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颜辞被孟浩抱了出来。 她立刻清醒过来,声音里带着睡意,“小孟,这样就可以了吗?” “还没有,你需要坐在这个椅子上半个小时。”他边说边把体检仓调成个像钟罩一样的形状,示意颜辞坐到中间的椅子上去。 她坐进去,外面罩着东西,但视线和听力却一点不受影响。 静静呆了大概有两分钟,她开始觉得无聊,坐着又不能睡,孟浩在旁边认真地记录着什么也没空闲和她说话。 “小孟,我好无聊,你有没有电影或者书籍之类的可以给我解解闷?” 孟浩闻言想了一下,不自然地说:“我刚刚正在看有关总统的纪录片,现在手头上也只有这个。不过如果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看的,我可以去帮你找。” “不用啦,纪录片也行啊,可以打发时间就好。” 孟浩走到办公桌后面,颜辞看不到他在做什么。十秒钟后,她就看到面前的墙壁上出现了清晰的画面。 现任总统张媛是个很美艳的年轻女人,这是颜辞对她的第一印象。纪录片开始先是介绍张媛的背景,家中老小,上面有七个哥哥。她的母亲来自赫赫有名的书香世家张家,有两个丈夫。 张媛毕业于安京国立大学政治与外交专业,曾在军队服役三年,第一个丈夫即是当时教授她的教官连毅。随后她在生命院义务工作两年,结识了第三个丈夫江子晋。 至于第二个丈夫,则是她竞选总统时的团队负责人钱煜。 纪录片里的张媛自信强势,无论是面对媒体记者,还是官员百姓,她永远都给人一副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 颜辞对她好感倍增,只觉得这个女人一路走来如果不是计划好的,只能说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 还有,她未免也保养得太好了吧……按照纪录片里说的,她现在至少四十了,怎么看起来还跟二十四五岁似的。 两千年后的美容技术一定跟着上升了好几个层次,这是颜辞唯一想到的解释。 而在距离粤州几百公里远的安京,一场激情戏正在总统府邸未央宫里上映。 ……河蟹中…… 但凡稍微关心政治的华夏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认出男主角是三军总部部长任泽,而女主角赫然是现任总统张媛。 ……河蟹中…… 在确定身下的人已经到了之后,他才释放了自己。 任泽满足地趴在张媛身上,舒服得不想动一根手指头。 但这样的美好持续不到一分钟,就被张媛略带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起来,你太重了。” 任泽不甘不愿地翻过身,躺在她的旁边,嘟囔道,“真是小气的女人,让我压一会儿又不会怎样。” 他见对方没有回应,侧过头才发现她已经起身开始穿衣服。 两手不安分地从背后揉捏着她的双峰,他咬着她的耳朵说:“你还要去哪里?休息一会儿,我们再来一次,嗯?” 张媛面不改色,拉下他的手,平静地说:“我答应子晋晚上要陪他吃饭。” 任泽在背后瞬间沉了脸,冷笑道,“现在想起你的丈夫了,和我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呢?” 她套上裤子,低着头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如果你对当初说好的交易有意见,我不介意取消合作。” 对着镜子确定一切妥当之后,张媛没有再看他,或者等他回答,而是径直走向房门。 她的手刚放到门把上,就听见任泽悲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媛,你当年说过这辈子只要我一个人的。”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后毫无感情地回答道,“那个承诺早在你娶了林妨的时候就失效了。” 第4章 张媛走到一半就碰见了行色匆匆的私人秘书魏拙,后者一看到她就双眼发亮。 “总统大人,可算是找到您了。柳家的人又带着亲卫队赖在华夏大会堂不肯走,说是没有得到正式交待绝不妥协。”他把一份文件递给张媛,面露难色,“这是刚刚才送到的,我们的人在粤州和闽州交界的山区发现了两具尸体……初步怀疑是六年前私奔的季家大小姐季嫣和雇佣兵颜愈。” 张媛快速浏览着文件,眉头越皱越紧。“通知军方负责人和生命院的治疗师开会,告诉柳家的人今天晚上我会给他们一个答复。” “那您一会儿和江院长的晚餐?” “先推迟两个小时,记得帮我买份礼物表示歉意。”她拍拍魏拙的肩膀,“好好干,我会和财政部说给你涨薪水的。” 留下魏拙站在原地欲哭无泪,他哪里知道要买什么哄男人?他是喜欢女人的直男啊。 “看得这么认真,你很喜欢张媛吗?”孟浩忙完了手头的工作,转身就瞧见颜辞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嗯,我觉得她好厉害啊。” 孟浩在体检仓旁边坐下,“可她对男人太苛刻了,我还是比较欣赏……李娅。”说到最后两个字,他的声音很轻,耳根也有点发红。 颜辞习惯交谈的时候看对方的眼睛,自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小孟,你……不会是喜欢李娅吧?” 孟浩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是的。”他坚定地说,没有丝毫犹豫。 “但她年纪应该比你大不少吧……”她原本想说的是“大不止一轮吧”,话到嘴边还是选择了含蓄的表达。“你不介意吗?” 他摇摇头,毫不在意地说:“那根本不算什么,再过个十年我就和她一样了。” 颜辞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再过个十年就一样了”? 但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孟浩就欣喜地跳起来,“体检结果出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拿起打印出来的厚厚的一叠纸,打开了体检舱让颜辞出来。“走,我带你回院长那里。” 他自己没有看体检报告,更没准备让颜辞看。 她怀着满腔疑惑回到了办公室,随后又被丢到和顾生一一起玩玩具。 其他三个人神神秘秘地进了隔壁的会议室,嘱咐两个小孩不要乱跑。 颜辞试图靠到墙壁上偷听,但无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会议室里,孟浩一改之前的休闲随意,严谨地在对陈广和顾家康作报告: “颜辞的基本生理指标一切正常,骨龄显示为四岁。虽然看起来瘦弱,她的身体素质却异常的好。简单的耐力和爆发力就不说了,其他测试值均高于普通人。换个角度说,这份报告完全符合军方招收精英预备兵的标准。” 陈广和顾家康对视一眼,皆是面色凝重。 “还有最后一点,在颜辞的身体内虽然发现了疫苗注射留下的抗体,但她皮肤表面的痕迹却不符合生命院制定的操作要求。也就是说,有非科班出身的人帮她注射了女童需要的所有疫苗。报告甚至显示,她体内的抗体构成比我们现在使用的更加精细合理。” 孟浩汇报完毕正要离开,陈广摆摆手,“你留下一起听,不用避嫌。我们和你的爸爸一起长大,如果不信任你就不会让你负责她的体检了。”他又对着顾家康说:“你都听得清楚明白了?这个颜辞来历不明,她说她没有了记忆,并不代表没有别人认识她。你若还是固执己见,将来恐怕会有大/麻烦。” 顾家康双眉紧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我主意已定,你帮我办好她的收养手续就可以了。” 陈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感慨道,“你还是这么犟,也只有小愚……”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识相地闭上嘴,抱歉地望向顾家康。 顾家康垂下眼眸,低低地说:“这是我唯一能为阿南做的。小愚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你的意思是你要收养我?”颜辞警惕地看着这个可能成为她“爸爸”的人,“为什么?” “阿南一个人太寂寞了,正好又碰上孤零零的你,这难道不是缘分吗?”顾家康蹲下身,小女孩墨玉一般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他温柔的脸。“颜辞,以后我会像对阿南一样宠爱你,我们的家会变成你的家,你愿意么?” 如果颜辞真的是个四岁小女孩,说不定就被他慈爱的口吻和温情的攻势打动了。可惜她不但不是,还对陌生人的示好抱有极大的戒心。 这是个男多女少的世界,收养一个女孩怎么看都是件只赚不赔的买卖。 “养我长大要花多少钱?”她极其认真地用另一个问题作为答复。 顾家康失笑,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却被对方灵巧地避过。他有些尴尬地放下手,“这个你不用担心,家里多养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颜辞当然猜到顾家父子家境良好,她担心的根本就不是钱财方面的事。之所以这么问,只不过为了更自然地引出接下来的重点。 “那我以后要用什么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她直视着顾家康琥珀色的眼睛,不客气地说:“你是不是要我当阿南的童养媳?”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个成年人都傻眼了。有些东西他们心照不宣,并不代表可以摆到光天化日之下讨论。 基于现实,不少家庭都会选择收养女孩作为自家媳妇或是换亲对象——这也是福利院里住的几乎全是男孩的原因。张媛上台之后,明令禁止“带有强烈养成或是换亲倾向”的家庭收养女孩。 若是按照正常的程序收养一个女孩,往往需要耗费至少一年以上的时间。政府会先派人调查收养人的家室背景,健康状况,经济能力等客观条件。然后让女孩在收养人家里试住半个月到两个月不等,全程有专人不定时上门家访。最后根据各方面的综合评定以及女孩的偏好来确定收养人,再签署一系列的文件保障女孩的权利。 即使成功收养,也有相关部门每三个月定期的反馈检查。一旦发现该家庭违反了《收养法》——比如长期灌输女孩家里某位男性适合成为丈夫的理念——不仅收养立刻终止,还会被罚以重金甚至监禁。 所以颜辞说的无疑扯掉了他们打着“善良温情”口号的遮羞布,一时间场面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陈广和孟浩只是知情人,他们沉默与否无关紧要。可顾家康作为她未来的“父亲”人选,肯定不能避而不答。 但他说是不行,说不是也不行。正在为难之际,顾生一惊喜的童声突然插了进来,“小辞,你是要当我的新娘吗?” 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看着一脸天真稚嫩的顾生一,颜辞纠结地词穷。 “阿南,小辞现在要当的是你的妹妹。至于将来的事,我们以后再说。”顾家康模糊的说法让陈广十分不满,他这样含糊其辞,万一颜辞到时候把话学给未成年保护机构的人听,后果不堪设想。 实际上,顾家康的回答正合了颜辞的心意。如果他否认,她肯定不会相信——开玩笑,顾家康才认识她不到三个小时又是个男人,甚至都没有对她笑过几回。说他是因为怜惜自己,想给儿子找个伴得多圣母加玛丽苏才会相信? 如果他承认,那么就等于双方赤/裸裸地把交易放在了台面上。她同意收养,意味着同意将来嫁给顾生一。她自然不会答应,大家便都下不了台了。 这样正好,现在是兄妹关系,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不过她觉得自己喜欢顾生一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真要结婚的话是找丈夫又不是养儿子。 “那我需要跟你姓吗?” 顾家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女孩都是跟妈妈姓的,只有收养男孩才需要改姓。” 颜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无意中又闹了个笑话。“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是不是很笨啊?” 不用说,小萝莉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分外招人疼的。陈广最没定力,恨不得上前抱着颜辞好好安抚她,“你才四岁,不知道这些很正常的。等下个月开学,你上了幼儿园老师都会教的。” 什么?她这个身体才四岁?颜辞有种被人骗了的感觉,这个世界的小孩真是发育得太好了。 她乖巧地点点头,酝酿了一会儿情绪,然后怯生生地对顾家康喊了一声“爸爸”——颜辞对自己装傻扮嫩的技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顾家康低低地应了一声,眼眶居然隐隐泛红。 她抬眼正好瞥见“新爸爸”试图掩饰失态的样子,心里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两千年后的人或许比现代的人善良呢? 不论如何,醒来的三个小时后,颜辞终于在这里有了属于自己的崭新的身份。 第5章 三天后,顾家康一大早就带着顾生一和颜辞出门。 这一周是华夏国的“选校周”,所有家长都会领着孩子前往各所心仪的学校实习考察。一旦确定了学校,当场可以报名面试。因此,这是一个家庭和学校之间的双向选择。但凡名声好的学校自然有大批家长趋之若鹜,对学生的要求也跟着水涨船高。 顾生一比颜辞大三岁,八月即是他上小学的第一学期。华夏国一年三个学期,每三个月学习结束后,学生都有一个月的假期,当然遇上国家假日和传统节日还有额外的休课时间。各个州和市按照各自的法规确定开学时间,南北之间最大的能差上一个月。 因为颜辞是女孩上的又是幼儿园,竞争相对较小,他们决定首先替顾生一选学校。 顾家康对哪所学校好早已心中有数,所以直接把车开到目的地——粤州大学附属小学。 顾生一牵着颜辞的手,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兴奋。家长和孩子确实很多,却也没有颜辞想象中的人山人海。一眼望过去,女孩子真的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很快有工作人员过来给他们指路,是个书卷气很浓的年轻男人。他的服务态度很好,尤其是对颜辞。类似的事她在过去的三天里已经亲身体会过了,因此并不意外。 在顾家住了三天,她几乎是疯狂地汲取着有关这个世界的所有信息。可惜渠道和时间有限,效果甚微。 比如她想系统地了解两千年后的政治经济文化制度,却只能从电视里零星杂乱的新闻中得知。顾生一对这些哪里有兴趣,往往沙发还没坐热就闹着要玩玩具或者看少儿节目。 颜辞比他年纪还小,当然得配合着表示对新闻什么的完全不感冒。 那天跟着顾生一去游戏房玩九连环,她又是百无聊赖地坐着看他玩。顾生一试了两次都没有突破原先的最高纪录,心血来潮要颜辞动手。 她下意识拒绝,实在是不想给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雪上加霜。可顾生一很固执,把说明书摆在她面前,逼着她尝试。 颜辞自诩是个成年人,不跟小孩较真儿。玩就玩呗,反正她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专心致志地把说明书的每个字每个步骤研读了一遍,心里肯定这具身体之前绝对识字——好多生僻的繁体字她本人不认识,可阅读起来却毫无障碍。 再反复看了模型图,她半是激动半是紧张地伸手把说明书揉成一团。 嗯,手感比橡皮泥好多了,完全不粘手不说,材质的弹性比她想象的还要高。不管是多么细微的折叠翻转,只要她的手做得到就可以。 令她惊喜的是,当她试图在脑海中回想刚刚看过的说明书时,文字和图形几乎是瞬时以高达95%的精确度还原。她原来记忆力是很好,可也没有达到这般过目不忘的程度。 不管是这个身体天赋异禀还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小孩智商超群,对颜辞来讲都是对她饱受摧残的自尊心不小的安慰。 开始还有点笨手笨脚,但很快她便掌握了主动权。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小,她的手指很灵活,对她大脑发出的每一个指令都完成得异常完美。 第一次结束金字塔的模型她花了五分钟,第二次只用了五十秒。那一瞬间,她简直快要喜极而泣。 不能不说自信心很重要,那次小小的成功之后,颜辞对两千年后的高科技没有了畏惧感。小孩子都能了如指掌的东西,她身为成年人学起来应该事半功倍才是。 于是,她慢慢摸索着顾家可以接触到的各种不认识的高科技。事实上,她发现自己对某些两千年后的家用电器都有记忆,虽然不是很清晰,却也帮着她缩短了上手的时间。玩具也好,少儿节目也罢,都成了她融入这个社会的好帮手。 如果她回不去两千年前,那么起码得学会在这里好好活下去。 三天里,他们去过一次商场。顾家住在郊区,附近只有满足日常基本需要的商店。 无论是在大商场还是小商店,颜辞都享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服务。服务员几乎全是年轻俊朗的男生,对她那叫一个和颜悦色,如沐春风。 一旦经过促销或是试吃的区域,她的手里常常“被装满”了一堆推销员硬塞给她的免费样品。 若她是成年人,还可以自恋地幻想是自己魅力大,这些男人想要献殷勤。但以她现在这种萝莉的样子,除了男多女少的社会原因,她连欺骗自己虚荣一下的理由都找不到。 颜辞不知道的是,她的容貌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这里女孩是少,也不代表每个女孩都会像她一样如众星拱月般被捧着。 纯天然黑发黑眼的人在华夏国大概占了不到百分之一,女孩更是少有。这种纯正的古典的容貌不仅符合社会主流的审美,往往更是身份的象征。 由于一千多年前的女性自杀浪潮和大陆板块合并,各个国家的不同人种混居繁衍。经过时间的洗礼,华夏国内带着异族血统的人不在少数。大部分已经失去了明显的混血特征,比如顾生一,看起来只是面部轮廓深刻了一点——某些纯种的华夏人甚至天生如此。但凑近了会发现他的眼睛其实是深棕色,再看看有着褐色头发的顾家康,无疑能够推断出他们家祖上和异族联姻过。 华夏国七百年前有一批领导层是极端的华人主义者,曾在国内大肆压迫带有非华人血统的华夏公民。虽然现在的华夏国号称人人平等,但有时候歧视是藏在骨子里的。 例如政府机构里的官员大多是纯正的华人,起码从外表上不带有明显的外族特征——这其实不难做到,只要不是第一代第二代的直系混血,带个黑色隐形瞳片,染个黑发就可以了。 但社会地位越高,血统往往越纯粹。国内的几大世家一向不与外族联姻,就是为了保证继承人的优势。 因此,颜辞之所以走到哪里都格外地受欢迎除了因为她是女孩,更是因为主流社会和上位者的偏好让民众对黑发黑眸有狂热的迷恋。 书生男引领他们来到一间重新布置过的教室,给了顾家康一堆表格填写。因为在过来的途中顾家康已经明确表示对这所学校的兴趣,所以填完表格之后就会有相关负责人过来面试。 大概等了有半个小时,期间书生男一直不停地逗颜辞说话,怕她口渴肚子饿,又是拿零食小吃又是准备饮料。 他倒是没有冷落顾生一,一样很热情,不过明显对颜辞更感兴趣。 前来面试的是两个和顾家康年龄一般大小的男人,都穿着附属小学统一的教授服。 她现在对满大街只有年轻人已经不好奇了,原因就是那次逛商场她看到非处方药那区正在搞特价的“还原丹”—— “主要用于能量疫苗注射后缓解不良反应,保质期长达半个世纪,是居家必备馈赠亲戚朋友的最佳选择。” 颜辞敏感地觉得这是个不寻常的东西,随手拿了一个冲顾家康装傻说“要买回去试试”。 顾家康没有起疑心,反而觉得她傻得可爱,小孩子总是对陌生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和跃跃欲试的勇气。 “小辞乖,这个你现在还用不到。” 她歪着脑袋,眨着大眼睛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用?”如今她装萝莉是越装越像了,反正节操已经喂狗,她算是彻底豁出去了。 顾家康耐心地解释道:“等小辞过了二十四岁生日,就需要每十年去医院打能量疫苗。之后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可以吃这个‘还原丹’了。” “能量疫苗是什么,我也要打吗?”顾生一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接过颜辞手里的“还原丹”,左右上下翻看着。 “你当然也要啦,不过不是二十四岁,而是二十八岁。打了能量疫苗,你们的身体就会维持在最好的状态,不用担心变老了。” “变老是什么意思?”顾生一其实并不关心能量疫苗的功效,很多时候小孩问问题只是习惯而不是真的想要个百分百准确的答案。 这个问题无疑难倒了顾家康,他在书上看过对于“变老”的解释,很抽象。如果不是旁边有附带的图片,估计没几个人能理解这个概念。由于现实社会中他们并没有接触到“变老”的人,于是直观性的解释变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他想了半天,最后说:“就像你养的小豚猫,年纪大了开始掉毛……牙齿也咬不动小红果了……在水里也游不快,反应变慢……”顾家康讲着讲着语无伦次起来,难得的是顾生一居然听懂了,故作思考般点了点头。 其实以颜辞对顾生一的了解,她怀疑他的心思一定飘到了家里那只小豚猫身上,哪里是真的在听他爸爸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答案。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莫名涌上一阵浓重的悲哀。两千年后的人类已经做到了不老,可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再知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含义。 两千年的时间里,他们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不过这不是她目前所关心的,她关心的是——“能量疫苗贵吗?” 看颜辞的小脸担忧地纠成一团,顾家康好笑不已。 “别担心,疫苗是免费的。” 颜辞大大地松了口气,还好,她之前还担心若是十分昂贵,下半辈子就要变成“疫苗奴”了。 转念一想也是,既然他们都不知道“变老”是什么,可见社会上并没有被遗漏的无法注射疫苗的人。 两个教授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看到颜辞更是双眼发亮。 顾家父子和颜辞在他们对面坐下,两个教授一个姓邢,一个姓姚。 寒暄之后,姚教授开始介绍附属小学的光辉校史。 “相信你们之前都了解过,我们学校不论是设施还是师资都是粤州数一数二的。女教师的数量更是在国内排得上名次……” 听到这句,颜辞已经有种下巴要掉下来的感觉。再偷偷瞄了一眼其他几个人,没有一个人大惊小怪。邢教授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顾家康眼里含着几分赞许。至于顾生一,他知道个屁…… “学校以粤州大学为依傍,大部分学生都可以直升附属中学乃至粤州大学。我们的校友遍布整个大陆,单是在华夏国,各行各业的翘楚有不少都是本校毕业的。”他自豪地扬了扬下巴,“总统张媛的第二位丈夫钱煜就是我们学校70届毕业的,生命院副院长孙婳的第一位丈夫是本校75届的优秀毕业生……” 颜辞心里毛毛的,这样的宣传方式真是独一无二啊。可顾家康一边听一边点头,显然很符合他这个“土著”的口味。 姚教授还在继续,“根据最新的报告显示,过去的五百年里,我们学校毕业的男性在十年内的结婚率为2%;五十年内的结婚率为10%;一百年内的结婚率更是高达30%……” 正在喝水试图缓解压力的颜辞听到这里剧烈咳嗽起来,这些数据成功地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6章 姚教授停下了滔滔不绝的宣传,连声问颜辞,“小姑娘,你没事吧?” 邢教授更是身体力行,站起来俯下身帮她轻轻地拍打后背。 这样一来反而显得坐在最旁边的顾家康像个外人,两个教授围着颜辞,哪里还有他说话或是插手的余地? 颜辞只是被水呛到而已,很快便没事了。面对教授们大惊小怪般的“嘘寒问暖”,她难免觉得哭笑不得。 姚教授不满地瞄了顾家康一眼,怎么做人家家长的,一点责任都没尽到。他顿时也没了继续推销本校光辉业绩的心情,公事公办地说:“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们已经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他收起桌上的表格,随意翻阅了两下,“十分感谢对我们学校的信赖和支持,至于面试的结果,三天之内新生部的负责人会和你们联系的。” 颜辞一听心里暗叫不妙,这种刻板的态度,哪里还有之前的热情?所谓的“会和你们联系的”,几乎就等于委婉的拒绝了。她偷偷打量着顾生一,后者懵懂不知,依旧满眼憧憬和崇拜地望着两位教授。 她都发现了对方突然的冷淡,更遑论年长的顾家康。他默不作声,脸上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 这时候,站在颜辞身后的邢教授冲姚教授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合作招生已经超过半个世纪了,姚教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该死的,他光顾着迁怒顾家康,差点就放走一条摆在眼前的“大鱼”了。 “其实,我们学校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姚教授的笑多了几分真心实意,他仿佛一点不觉得自己堪称神速的变脸有什么不妥。“如果家里有女孩在本校读书,一般招生部的人也会更倾向于招收她的兄弟姐妹。”他呵呵笑了两声,“这样才方便互相帮助,教学相长嘛……” 估计除了顾生一,所有人都听出了姚教授冠冕堂皇的说辞下的潜台词:想让你们家男孩入学没问题,只要你们家女孩肯留在我们学校上学。 颜辞只在小说中见过高智商学霸男主角要求校方批准白痴小白兔女主角和他一起就读名校,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也成了这么有“分量”的角色之一。 她刚准备沾沾自喜一下,又想到人家妥协压根只是因为她的性别,跟她本人的能力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似乎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顾家康并没有马上答应,还是高深莫测地端着姿态。 对方迟迟不说话,让原本胸有成竹的姚教授也开始彷徨起来。难道是他讲得太含蓄,他们根本没听懂? 一边的邢教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姚教授一眼,都怪后者方才无缘无故给别人脸色。现在好了,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了。 他的视线落到颜辞身上,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小姑娘,你喜不喜欢我们学校啊?” “喜欢的。”颜辞知道对方打得是什么主意,但她说得确实也是实话。附属小学的风景设施足够高端大气上档次,不然顾家康也不会费尽心思想把顾生一送进来读书了。 邢教授面色一喜,“那你愿不愿意和你的哥哥一起在这里学习呢?” 颜辞不说话了,她本人是无所谓在哪里上学,现在的回答无疑就是在替顾生一做决定。 邢教授见小姑娘抿着嘴不置可否,赶紧使出浑身解数说服她,“我们学校很漂亮的,到时候会有很多漂亮的哥哥姐姐陪你一起玩的。” 完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场面话,颜辞腹诽,而且估计只有“很多漂亮哥哥”吧? “要不这样子,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学校?” 颜辞小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说:“我喜欢漂亮温柔的女老师,哥哥也是,你有吗?” 邢教授忙不迭地点头,“这好办,我们学校最不缺的就是漂亮温柔的女老师了。” “真的吗?”颜辞怀疑地看着他,“我和哥哥都要有噢。” 邢教授拍拍胸膛,“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证你们班上有最漂亮最温柔的女老师。” 颜辞甜甜笑着,“大叔你说话可要算话啊……” 被她的称呼狠狠噎了一下的邢教授无奈地点头,望向顾家康说道,“不知道顾先生的意见是?” 顾家康含笑看着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的两个孩子,终于开口回答,“很好,能就读贵校是我们的荣幸。” 定了学校之后就该准备上学的东西了,颜辞记得自己小时候每到这时就特别兴奋。她像很多女生一样,对文具有种莫名的狂热。恨不得把店里所有心仪的小玩意都搬回家去,哪怕不用,摆在那里看着也能笑出声来。 商场里早就贴满了各种促销的广告,学习用品和书籍的区域格外热闹。 不知道是不是地区的问题,她觉得两千年后人口少了许多。不论是学校里还是大街上,远远没有现代那种人山人海比肩继踵的场面。 颜辞上的是幼儿园,其实根本用不着买任何东西。附属小学幼儿园号称全州设备最齐全,他们的口号是——“让您的孩子空手而来,带着智慧和快乐回家”。 但往往是年纪越小的孩子对书包文具越执着,似模似样地把书包装满笔盒本子什么的。天知道,他们用到这些东西的几率有多小。 顾家康先带着他们去了普通的文具区,卖的东西种类和现代差不多。区别一个在于材质,另一个在于款式更新颖更吸引人。 颜辞的眼睛简直都移不开了,怎么办?她好想把这些都买回去。低头看看自己胖乎乎的小手,一穷二白,毫无经济实力。 经过激烈的心理挣扎,她终于决定放下自尊,厚脸皮地向顾家康撒娇卖萌。 总的来说,顾家康在物质上从来不会亏待他们。正因为如此,颜辞的要求他基本都答应了。 她眉开眼笑地拎着那些小文具,心里默默发誓将来赚钱了一定要好好孝敬顾家康。 顾生一难得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小声嘀咕着“没出息”什么的。 颜辞心满意足,乐得装作没听见。但十分钟之后,她算是明白顾生一为什么那么说了。 因为他们现在处于特殊的文具区,周围环绕的尽是各种高科技武装的文具用品。比如可以自动伸缩的书包,展开来能够装下一个书柜的书,自动压缩之后变小变轻,和一般的钱夹没两样。她看看顾生一摇着顾家康的手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就和她十五分钟前做的一样,又看看购物筐里她选的口袋熊帆布小书包,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蠢爆了。 高科技的玩意儿对于不会用的人来说如同鸡肋,但对于上手快,可以灵活操作的人来说就像是欲罢不能的毒瘾。偏偏颜辞属于后一种,她现在对两千年后的任何新东西都有着极大的热情。 这具身体脑子好使,身体好用,再加上她成年人的心态,不成为高科技的大玩咖她都对不起早已经灰飞烟灭的江东父老。 颜辞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顾生一拿了一件又一件,欲哭无泪。 她纠结的表情太过明显,顾家康都忍不住安慰她没关系,想要什么自己取就好了。 她摇摇头拒绝了,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自己只是个养女,有些事情必须守住界限,这对双方都好。 颜辞不会承认的是,反正顾生一买了,不用多久就会和她一起分享的。 第7章 转眼到了开学的日子,颜辞和顾生一一早就打扮妥当,眼巴巴等着顾家康送他们去学校。 顾生一是真的激动,颜辞则纯粹冲着看热闹去的。不知道过了两千年,小孩子刚入学是不是还和现代一样喜欢嚎啕大哭。 事实证明,一切都和两千年前没有太大区别,除了一边安慰一边心疼的家长们大部分由妈妈变成了爸爸。 “宝贝儿,别哭了,你哭得爸爸心都碎了。妈妈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她不是答应晚上回来陪你吃大餐吗?”一个略微有些胖的爸爸手足无措地对着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儿子说道。 “不管……我要妈妈……呜呜……她说了开学会陪我来,说话不算话,我再也不要理她了……呜呜……”他的儿子像足了爸爸,白白胖胖的手臂如同莲藕一般。边哭边说话似乎挑战性太大,小胖墩忍不住打了个嗝。 顾生一被他逗得笑出声来,成功地吸引了小胖墩和胖爸爸的注意力。 胖爸爸友善地冲他们俩笑了笑,而小胖墩眼角还挂着眼泪,傻傻地盯着颜辞。 大概过了三四秒,他突然激动地指着她喊,“妹妹!” 在场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胖爸爸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正想解释点什么就被他的儿子紧紧抓住手。 小胖墩嗝也不打了,哭也忘了,急急地向他爸爸求证,“爸爸,妹妹为什么不理我?她明明和你挂在墙上的图片里的女孩长得一样,你不是告诉我她就是妹妹吗?” 颜辞原先还吓了一跳,以为正巧撞见原主的家人。后来听着怎么怪怪的,胖爸爸的反应更像是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起来的样子? “宝贝你看错了,她只是长得和妹妹相像而已。” “不是的,她就是妹妹。黑头发黑眼睛,皮肤白白的。”小胖墩没有被糊弄住,比划着坚持自己的意见。“可是……爸爸你不是说妹妹要在妈妈肚子里住十个月吗?她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这下颜辞算是弄明白了,敢情胖爸爸求女心切,挂了个海报在家里天天催眠自己和小胖墩。 胖爸爸个子高高大大的,人却害羞得很。被儿子不留情面地戳破之后,他连看颜辞他们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小胖墩还在不依不饶地纠缠这个问题,完全不记得要继续掉“金豆豆”了。 “不是妹妹,是姐姐。”颜辞忽然插了一句话,惊得小胖墩忘了反应。 好半天,他才结结巴巴地说:“妹妹……妹妹跟我说话了……” 颜辞满脸黑线,干脆走过去拉起他的手。咦,软绵绵的感觉,和想象中的一样。 小胖墩呆呆任她牵着走,直到颜辞捏了他两下,他才晃过神来。 “叔叔,弟弟也是小班的学生吗?” 胖爸爸的反应也慢了半拍,“是……” “那我和弟弟一起去教室可以吗?” “可……可以。”胖爸爸此时心里想的其实和他儿子一样,天天幻想的“女儿”居然和他说话了? 三个小孩子并排走着,顾生一抿着嘴好奇地打量着小胖墩。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一进来就看到你在哭……” 顾生一话语里毫不掩饰的鄙视让小胖墩红了脸,“爸爸妈妈都叫我冬瓜……我现在不是没有哭了嘛……” 颜辞一听他的名字笑开了花,这对父母不知道是照着名字养儿子还是照着儿子取名字。 “妹妹……你笑起来真好看,比小青梅还好看。”冬瓜是个实心眼的小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叫姐姐!”颜辞不客气地纠正道,她前几天在顾生一的强烈推荐下看了所谓的火遍全大陆的十年来最感动人心的《青梅的故事》——里面的女主角小青梅确实灵动可爱,只不过现在恐怕已经大学毕业了吧。 冬瓜还在纠结,“明明是妹妹……” 颜辞作势要松开他的手,威胁道“不叫姐姐就不理你了。” 冬瓜赶紧抓牢她的手指,不甘愿地小声叫了句“姐姐”,偷偷又在心里补了声“妹妹”。 颜辞喜笑颜开,一点都不为自己和小孩子这么斤斤计较感到羞愧。 顾生一在路口转弯去了小学部,颜辞和冬瓜两个人则径直进了幼儿园小班的教室。 附属幼儿园提倡精英教学,每个年级都只有一个班,人数不超过二十五个。 颜辞他们到的时候,班里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她这才发现,哭闹的孩子是不容许进入班级的。教室里大概有二十来个小男生,只有一个小女生。 小男生大部分都聚在一起,有说悄悄话的,也有摆弄拳脚的,更多的则是在玩桌上的各种玩具。 小女生头发很长,扎成两条辫子。发色偏黄,看起来更像是现代东南亚一带的居民。她的身边围着四五个男孩子,叽叽喳喳地都在抢着和她说话。 讲台的地方站着两个男老师,见到颜辞和冬瓜走进来,连忙迎了上去。先是问了姓名,然后给他们带上个特制的手环。 手环贴着手腕,皮肤上一点重量都没有,但摸过去又能明显感觉到米粒般的一个凸起。 皮肤白皙的男老师姓王,笑着嘱咐他们一旦遇上麻烦或者危险就按那个“米粒”。冬瓜似懂非懂地跟着颜辞点点头,两个人放下书包便加入小伙伴玩乐的行列。 刚刚自报姓名的时候,颜辞才知道他叫叶向东,冬瓜只是小名。 冬瓜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注意,而颜辞几乎是立刻被几个活泼热情的小男生围住了。 又是推荐玩具,又是分享食物,连她的厚脸皮都有些招架不住。 躲闪之间,颜辞正好瞥见有个俊俏的小男孩趁另一个女孩身边的“跟班”都围在她这边,溜过去狠狠拽了一下女孩长长的辫子。 小女孩原本正在专心地玩拼图,猛地吃疼。待她抬起头来,就看见那个“罪魁祸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扬着下巴和他的同伙们不怀好意地对她笑。 小女孩摸了摸辫子,没有太大反应,低头又继续她未完的拼图。 小男孩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颜辞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原来过了两千年,男孩子小时候喜欢揪女孩子头发的恶趣味还是没有改变。 小男孩和他的小伙伴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于是有几个人走到小女孩那张桌子旁边,“正巧”挡住了老师的视线。小男孩自己,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又是一下。 这样重复了好几次,小女孩从开始的漠然到后来的眼角泛着泪光,依旧一声不吭。 颜辞十分肯定那两个老师注意到了这边的不对劲,但只是用余光盯着没有别的动作。那时的她只是猜测这里的教育是否更倾向于放养,并不知道国内的教育部有明确规定,学校必须从小培养女性的自尊独立,不能以任何理由对她们施以额外的宠爱和照顾。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小女孩的身边,“捉弄女同学很有意思吗?” 小男孩看到颜辞怔了一下,上下打量着她,不客气地说:“是很有意思。怎么样,你不服气吗?” 颜辞没想到小男孩说话这么冲,明摆着就是欺负人。如果今天她息事宁人,估计以后在这个班里都得唯他命是从了。 “没错,我就是不服气。”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有只小手拽住了她的衣角。颜辞扭头,看到小女孩感激又担心的脸。顿时胸腔中充满了强烈的英雄气概,安抚地对她笑笑。 “哟,口气不小啊……”小男孩的权威受到挑战,立刻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竖起全身的防备。“有本事的话和我比一场,谁赢了谁就是这个班的老大。” 颜辞被他盛气凌人的样子弄得又好气又好笑,暗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个小孩子较真。 见她不说话,小男孩的气焰更嚣张了。班里的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分成了两派,她这边除了冬瓜,剩下的就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刚刚献殷勤的小男生。 “哎……没实力逞什么英雄啊……看在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的份上,只要你乖乖叫声老大,我就勉强原谅你。” 颜辞看着小男孩,那张脸真心漂亮,把头发留长了说是女孩都没人怀疑。偏偏说话和表情这么欠揍,她作为成年人,教育一下熊孩子也是应该的。 “我有说不比吗?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了吧。”她颇有气势地牵着小女孩走到小男孩的对面,正视对方黑溜溜的大眼睛说:“要比什么,放马过来就好了。” 身后的两群人纷纷开始议论起来,小男孩眼珠子转了转,指着墙上作为成列的玩具说:“我们就比那个。” 颜辞顺眼望去,是航空母舰模型的组装玩具。左右两面墙,正好两份一模一样的玩具,都没有拆封。 似乎怕她拒绝,小男孩又补充道,“这是前两天刚上市的新产品,我家里还没有呢!” 这话让颜辞听出点道道来,正巧后边一个方才强烈推荐她品尝他带来的家制妙妙糖的男孩凑过来说:“你要小心,他们说白子森的爸爸是部队的,家里一堆模型玩具。”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面对的好像不是一群才四岁而已的小朋友。 “行,我没意见。” 小男孩,也就是白子森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犹如领导一般挥了挥手,立刻有两个男孩过去找老师帮忙取模型。 老师们什么都没说,还十分配合地把玩具拿下来,甚至饶有兴趣地站在旁边观战。 颜辞和白子森隔着一张桌子站着,面前摆着航空母舰模型,身后站着各自的亲友团。 白子森瞄了她一眼,“一起动手,看谁先完成谁就胜出。”他顿了顿,“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颜辞的血液早就沸腾了,也不管自己和小孩子比赛如果赢了是不是胜之不武。脑子里只有一个好战的声音,在催促她一定要快,要漂亮地拿下这场比赛。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到底还比不比?” 她不耐烦的声音把白子森气得半死,自己好心给她台阶下竟然还不识相?往空中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个一脸严肃的男孩站到路中间。 只见他看了看表,郑重地宣布“开始”。 颜辞和白子森几乎是同时抓起桌上的模型,拆包装。 身后的人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对面的白子森进展如何她也没有闲工夫去留心。只知道飞快地阅读说明书和组装图,一一对照桌上的零件。 这个玩具没有太多高科技含量,除了航空母舰的每个部分都做得十分精确细致。如果给予充足的时间,想要成功拼出造型还是不难的。 颜辞的脑海里像是投影仪一样一帧一帧地播放着说明书的详细解释和组装图的每个细节,手指更是灵活地不可思议。 她不知道这个身体来自怎样的家庭,但她由衷感谢原主父母良好的基因。 渐渐地,航母在她手里初具雏形。周围的人早已停止了交谈,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人四只手。 对面的白子森速度也很快,可还是落了颜辞一截。他毕竟是个小孩子,忍不住看偷瞄颜辞的模型。越看越紧张,越紧张越提不快速度。 等颜辞停下手中的动作,把完成好的航空母舰摆在桌上的时候,白子森手里的模型才完成了三分之二。 他虽极力掩饰,还是不免垮了脸。 “我认输。”白子森嚣张归嚣张,却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坦然地看着颜辞,“你确实比我快多了。” 颜辞一瞬间的兴奋和喜悦过去之后,马上就涌起了浓浓的负疚感。所以当白子森走过来,向她伸出象征和平的手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就做了同样的动作。 谁知对方没有握住她的手,而是用力拉了她一下。下一秒,她就感觉到有个柔软的东西贴上自己的唇,还听到了响亮的“吧唧”声。 白子森者高昂着头,得意洋洋地说:“我爸说了,任你们女人再厉害,最后还不是要被我们男人征服!” 第8章 颜辞目瞪口呆,她这是给一个可以当自己儿子的“男人”吃豆腐了? 旁边不少小男孩眼红地瞅着白子森,其中尤以那个带着自制妙妙糖的男孩秦珏为甚。 起初只有一两个小男生私底下叫好,不知道哪个起的头,先是零零落落的,最终发展成热烈的掌声。 白子森嘴角含笑,像只骄傲的大公鸡巡视着四周,似乎很满意群众的反应。 颜辞无语,但又不得不承认她气不起来,因为这孩子长得太好了,五官简直就是被造物者细心打磨出来的。她来到这个世界见过的俊男靓女不算少,可论样貌的精致,没有一个比得上白子森。 拜托了,千万不要长残,她在心里暗暗祈祷着。 两个老师看够了热闹,终于想起今天还有上课这回事。于是招呼着各位小朋友找位置坐下,四个人一张大桌子。 白子森本来想和颜辞坐一起,但又拉不下脸跟着她。他觉得身为男人要懂得矜持,哪里能像秦珏那样见到一个女的就恨不得黏上去不放开。 因此决定欲擒故纵的白子森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开玩笑,他等着颜辞主动坐到身边来呢。 结果就是,他眼睁睁地看着颜辞一手拖着那个“黄毛丫头”,一手挂着一个小胖子,后头带着一个跟屁虫秦珏,四个人欢乐地组团。 白子森悔得肠子都青了,偏偏这时候还有个不长眼的小跟班凑上来问他准备坐哪里。他随手就是一个爆栗,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问谁,那么多椅子选一个很难吗?” 小跟班宋旦泪汪汪地捂着额头,委屈地说:“我以为老大要和大嫂一起坐……” 白子森肚子里的火好不容易才压下去了又蹭蹭往上冒,“谁要跟她一起坐了?”他不屑地往颜辞的方向瞧了瞧,“什么大嫂,谁是你大嫂……” 宋旦忍不住申辩了一句,“我爸最近在研究两千年前的黑帮电影,他说那时候的人都是这么称呼大哥的女人的。” “真的假的?”白子森的语气怀疑得很,就在宋旦打算放弃这个称谓的时候,他又勉强地说:“算了……你爸爸毕竟是个教授,勉强信你一次。” 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坐在了一起,白子森时不时就往颜辞那个方向偷偷瞄一眼,却没有一次和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她怎么都不看我?白子森气愤不已,果然爸爸说得没错,越好看的女孩子脾气越古怪。他都亲了她了,就算再害羞也该瞧他一眼才是啊…… 讲台上,脸颊两边有大酒窝的男老师讲话了。颜辞以为会是千篇一律的开场白,比如“欢迎大家来到附属幼儿园,我是**老师”什么的。出人意料的是,他压低声音非常神秘地问了一句话。“小朋友们,你们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吗?” 与此同时,他身后雪白的墙壁上也出现了“我从哪里来?”几个字。 哇靠,第一天上课就是性/教育,颜辞不由感慨未来的人真是放得开。 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用脚趾头都想得到。十个小孩里面有五个会说自己是在医院里被捡到的,三个在垃圾堆旁边被捡到的,一个无缘无故出现在家门口的,剩下一个则是抽奖送的。 教室里的孩子年纪虽小,但明显都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酒窝老师的话音刚落下,就七嘴八舌地抢答起来。 第一个说的是个声音洪亮的男孩,“我是从妈妈肚子里的宫殿里出来的。”他特别自豪地看着老师,“所以我生下来就是小王子噢。” 颜辞忍俊不禁,看来这个男孩的父母很开明嘛…… 班里不少男孩对他的答案嗤之以鼻: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是从我妈妈的宫殿里出来的。” “我也是,我也是……” “你们都弱爆了,我妈妈肚子里的宫殿有三个哦,因为我和我两个哥哥一起出来的。” “哇……”好几个男孩齐齐发出羡慕的感叹。 “三个宫殿啊,我才一个……” “我舅妈有两个……” “听说中班有个女孩子的妈妈有四个噢……” 颜辞一边听一边掉冷汗,酒窝老师满脸的鼓励,一点也没有阻止他们歪楼的准备。 这时候坐在她旁边的黄毛女孩董芊弱弱地举手,说了一句,“我妈妈的宫殿装修和你们的都不一样,是仿照埃及的金字塔哦。” “咦,金字塔啊,那不是好几千几千年的嘛……” “好厉害,我的大概就是粤州本地风格吧……” “难怪她看起来跟我们不一样,原来是住的宫殿是外国人修建的……” 突然有个声音如晴天惊雷响起,“你们这些都逊毙了,我是在试管里长大的喔!” “天呐,真的是试管吗?” “那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试管不是很小么?” “试管里冷不冷啊,有人给你送吃的吗?” “住那里贵不贵?我让我爸爸也去弄个试管妹妹。” …… 颜辞看着掩饰不住自豪的来自“试管”的小孩叶向东,忽然有种膝盖中了无数箭的感觉。 班里的讨论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秦珏神神秘秘靠过来,小声问颜辞,“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不等她回答,他就迫不及待地补充道,“给你个提醒吧,我哥哥是买调调水赠送的。” 调调水是这边市面上极其热销的一款饮料,不但味道多样化,而且喝过的人会连续不断地“打嗝”。关键是,这里的“打嗝”和人类正常的生理反应完全不同——它更像是扭曲的空气通过声道发出的声音。 简单地说,喝完调调水打出的“嗝”是有音阶的。据说不同口味,不同分量的调调水可以发出不同的音调——这也正是其名字的由来。 随饮料附送“打出”各种曲子的“乐谱”,顾生一曾经很自豪地说他已经可以“打出”华夏国的国歌了。 每年调调水的总公司都会开展全国性的“打歌大赛”,参赛的人不计其数,前三名的人可以免费获赠太阳系半年游一次。 颜辞猛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小时候颜妈妈说她是捡来的,弄得她大哭着向家里其他人求证。来到这里,总算也碰到一个不靠谱的妈妈了。 她心有戚戚焉地说:“你当时听了一定很难过吧,有没有掉眼泪?” 颜辞甚至都准备好了安慰他的说辞,谁知秦珏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说:“怎么可能!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当然不会相信妈妈和哥哥说的我是买调调水赠送的……” 她心中仿佛有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亲,你觉得四岁小孩和三岁小孩差别很大吗? 秦珏往四周看了看,示意颜辞和他一样把头低到桌子底下,或者干脆说是整个人躲到桌子底下。 颜辞很悲愤,她不想做这么没有形象的事。但是对面的秦珏“嗖”一下就从桌面上消失了,她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人蹲在地上,秦珏压抑着语气里的激动,凑到她耳边讲,“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哦,其实我是我妈妈吃妙妙糖吃出来的。” 似乎很满意颜辞震惊的表情,秦珏善解人意般地握住她的手,特别真诚地说:“所以小辞,你将来要是也想要小孩,我家里有很多很多妙妙糖的,不要客气哈。” 颜辞彻底傻眼了,好半天才憋出两个字,“谢……谢……” 她还在感慨这孩子是有多爱妙妙糖,突然听到头顶上有人大声地打小报告,“老师,他们两个上课偷偷爬到桌子底下去……” 颜辞嘴角抽了抽,什么叫“爬”到桌子底下,这种报复性的用词不用想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她和秦珏重新坐回椅子上,果然看到白子森鼓着小脸,气呼呼地瞪着她。 瞪什么瞪,只有你的眼睛大吗?颜辞腹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恶狠狠地回瞪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没预料到她有这么凶残的一面,白子森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对着其他同学鼓动道,“同学们,我们还没听到班里另一个女孩的回答对不对?她这么漂亮,肯定和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没有?” 他的跟班们马上接着起哄,于是所有人都一脸期待地看着颜辞等她的答案。 被那么多祖国的花朵儿盯着,颜辞的老脸有些挂不住。她一边觉得自己身为成年人还让小屁孩逼到这一步很丢脸,一边又不得不试图想个独特的答案。 可是他们那种天真无邪的思维方式哪里是她努力想就能够做到的,最后她也只得无耻地套用两千年前某个家喻户晓的人物的出生方式。 “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颜辞并不指望小朋友们会对她的回答报以极大的羡慕嫉妒恨,但至少也不该是像现在这样的一片嘘声吧? “切……真是没有新意……” “她是《西游记》看多了吧,还以为自己也是孙悟空呢!” “就算是孙悟空也是男孩子啊,她明明就是个女的啊……” “哎,我爸爸说了,漂亮女人没大脑嘛。” 颜辞站在那里,第一次觉得无地自容,抄袭果然是会遭天谴的。 这时候白子森又发话了,“大家静一静,我们是男人要有风度,女孩子偶尔犯一次错还是可以原谅的。”他特地用余光瞄着颜辞,这下她该对自己感激涕零了吧。宋旦的爸爸说过,如今流行复古,比如英雄救美什么的。 颜辞当然不可能给他想象中的反应,她没把自己丢人的责任推到他身上就算好了。 一直当背景板的酒窝老师终于再次开口了,“好吧,小朋友们,现在就让我们科学地看一看大家都是从哪里来的。” 第9章 背景墙上很快出现了色彩鲜艳的两个卡通人物,一个细长小巧,另一个圆胖笨拙。 酒窝老师欢快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室,“小朋友们,先来认识一下精子弟弟和卵子妹妹吧。” “精子弟弟好小啊,他是不是没有饭吃?” “我怎么觉得他长得跟蝌蚪似的,新发现的物种吗?” “哈哈哈,卵子妹妹好胖……” 颜辞努力地保持淡定,不是她太封建保守,只是和一群四岁小孩肆无忌惮地讨论精子和卵子问题真的没有关系么? 酒窝老师在台上解说着精子弟弟如何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进卵子妹妹的怀抱。她在台下催眠自己,这些都是普通的必须学习的生理知识。 背景墙上现在只剩下一个受精卵,随着酒窝老师简单清晰的阐述,它慢慢发生变化直到最后有了初生婴儿的雏形。 不得不说,整个画风非常符合听众的年纪,一点也没有生涩教条的感觉。 连颜辞都全神贯注,更不用提那些真正的小孩了。 等整个动画放映结束之后,班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还是那个声音洪亮的男孩吴燮,他一脸低落地问道,“老师,这么说我不是从妈妈肚子里的宫殿中来的了?” “当然是啦,你们看到的受精卵就是在母亲肚子里的宫殿中长大的。不过也有一些受精卵因为开始时不喜欢宫殿,所以他们选择先在试管里呆一阵子。等想通了,再回到宫殿里。”酒窝老师的口吻越发温柔起来,“因此,你们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小王子小公主,都是上天赐给这个世界最美好的礼物。” 吴燮松了口气,神采奕奕地跟旁边的男孩交头接耳。 颜辞看着周围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稚嫩的脸,内心突然充满了莫名的感动和悲伤。不知道她的父母得知她飞机失事的消息后会多难过,中年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正当她沉浸在不孝的愧疚中时,董芊细细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老师……”她喊了一声就没下文了,小脸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却又不敢的样子。 酒窝老师了然地笑笑,“正要说到你呢!”他冲一边操作放映的老师使了个眼色,背景墙上的有关受精卵呆在宫殿化的子宫里的图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同样子的精子,卵子和子宫。 它们除了大致形状相同,其他的各有特色。有的精子头上戴着装饰着羽毛的饰品,有的卵子肤色黝黑。至于子宫,更是被卡通地画成了各种风格的宫殿。 “大家知道整个大陆上不止华夏国一个国家,还有许多其他的和我们不一样的人居住在他们各自的国家里。所以精子弟弟和卵子妹妹长得并不都是一样的,受精卵住的宫殿装修更是不同。”他用余光留意着董芊的反应,“但有一点你们必须记住,我们都是平等的。” 董芊顿时如释重负,脸上原本的胆怯也消散了不少,甚至主动对颜辞露出个友好的微笑。 颜辞完全理解她,小孩子本来就极其敏感,顶着一张和周边人群格格不入的脸,董芊难免有些懦弱和小心翼翼。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观念她并不觉得过了两千年就会消失,只不过人类学会了如何更加高明地用平等的外衣来掩饰。 “老师,我有个问题。”说话的是叶向东,“精子弟弟和卵子妹妹是从哪里来的?” 酒窝老师赞赏地对他点了点头,“叶向东小朋友的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下面我们就来看看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背景墙上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孩童正反两面的裸/体图像,私密处都用红圈高亮出来。 “精子弟弟来自男孩这里的某个器官,而卵子妹妹则是来自女孩相应的地方。”酒窝老师一边说,一边用光源笔先后指了指两片红圈。“具体是什么,我们将来会学习到的。”见似乎有男孩跃跃欲试想要刨根问底,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现在老师有个作业要布置给你们,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完成呢?” 开学第一天就有作业?几乎所有人的好奇心都成功地被挑起来了,自然忘了前面那一茬。 “从今天开始直到十四岁生日之前,你们身体被红圈围住的地方除了你们自己,谁都不可以碰。” 马上有人问,“爸爸妈妈哥哥也不行吗?” 酒窝老师坚定地摇头,“不可以!如果有人要碰这些地方,你们必须肯定地告诉他们,你们已经是大孩子了,这里不可以随便动。若是有人违背你们的意志强行要碰触,你们一定要记得向别人寻求帮助,求助的人可以是家人,老师,或者警察叔叔。” 这时有个瘦弱的小男孩不好意思地说:“那我想让爸爸妈妈帮我洗澡怎么办?” 立刻有不少男孩纷纷表示赞同,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酒窝老师。 后者还是摇头,“不可以!” 他们刹那蔫了下去,又听到酒窝老师补充道,“只可以再一个月噢,那是最后期限了。” 虽然依旧很失望,不过比原先的完全否定好多了。 如果不是在顾生一家里洗过澡,尝试过全自动的洗澡神器,颜辞绝对会觉得让四岁小孩自己洗澡是多么不安全不近人情的行为。 但是有了洗澡神器的存在,人们所要做的只是脱光了站到浴室里,结束后穿上衣服就好。它会根据年龄身高体重脂肪比例整合出最适宜的洗澡方案,保证洗得“清清白白”。 如此一来,让父母帮忙洗澡更像是孩子撒娇和增进感情的方式。 “那么,大家告诉我你们能完成这项作业吗?”见没有其他问题了,酒窝老师最后问道。 “可以。”稀稀拉拉的声音,既不整齐也没诚意。 酒窝老师用手在耳边做了一个听筒,“听不见?” “可以。”这次比上回好多了,但还有几个男孩表情犹豫。 “还是听不见?”酒窝老师故意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我以为你们都是大孩子了,想不到连这么简单的作业都做不完……”他叹了口气,“再问一次,你们可以做到吗?” “可以!”响亮统一的回答。 酒窝老师笑意不浅,两个酒窝似乎更深了。“非常好!我相信所有的小朋友都能也都会你们的承诺。” 第10章 颜辞郁闷地看着身边的叶向东和董芊不亦乐乎地一遍又一遍玩着酒窝老师发的模型,班里的小朋友人手一个。 具体地说,模型由两个部分组成,一个是指甲盖大小的精子模型,另一个是拳头大小的卵子模型。比例不符合真实情况,但非常适合小孩子拿着把玩。 只要把精子插/进卵子里面,两个模型就会合二为一,变成受/精卵的模样。接下来的三分钟里,模型会慢慢展示从受精卵到成型婴儿的过程。 叶向东还在乐呵呵地和董芊交换着心得,颜辞无语地转头,正对上一个人埋头啃零食的秦珏。对方冲她一笑,一口白牙已经变成像彩虹一般色彩缤纷。他把手里啃了一半的七彩流星棒递过来,含糊不清地说:“尼……尿不尿?” 颜辞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不要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秦珏也没有坚持,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 颜辞看看左右两边自得其乐的三个小孩,紧了紧书包带,认命般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等顾家康来接她回家。 中午吃饭的时候,姚教授承诺她的温柔漂亮的女老师终于出现了。教室里气氛明显热烈了不少,男孩子们个个正襟危坐,乖巧得不得了。 女老师没来的时候,他们自己吃饭一点问题都没有,白子森那个臭屁小孩甚至还在显摆自己的全自动化用餐工具。可嗓音娇柔的詹老师一来,男孩一个个状况百出。 不是饭菜突然太烫了,就是筷子勺子不小心掉到地上了。明明都是小事,他们非得叫詹老师过来帮忙。所以,漂亮的詹老师能者多劳,在满教室里,忙得团团转。 颜辞自顾自地吃饭,附属幼儿园的菜比起顾家康那个除了炒饭就是外卖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期间她听到好几个男孩信誓旦旦地跟詹老师说“老师你好漂亮,我长大了要娶你当老婆。” 类似的话现代小男孩也会对幼儿园女老师说,但没有人会当真。可在这边,人人都停留在风华正茂的时候,谁知道有没有可能? 突然明白了之前体检时孟浩说的“再过个十年我就和她一样了”,她顿时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没准这些小孩是认真的呢? 下午的时光基本是在玩闹中度过的,中间詹老师会给他们讲解一些生活物品和常识。全班估计只有颜辞一个人听得全神贯注,惹得詹老师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到最后简直把她当成了得意门生。 放学后一些同学由校车送回家,剩下的就和颜辞一样,坐在休息室里等父母来接。 她正对着鞋子上的花纹发呆,忽然眼前多了一双小小的男鞋。头顶上有个声音热情地说:“大嫂,我们老大让你过去一下。” 颜辞抬头,隐约认得是那个一直和白子森形影不离的男孩。大嫂?她心里一阵恶寒,这才多大就学大人把妹了?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把头低下去。宋旦束手无策地望着对方柔软乌黑的头发,想了想干脆蹲下/身,小心翼翼道,“你跟我过去好不好?不然老大一定会生气的……”他故意打了个哆嗦,“那样我会死得很难看的。”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夸大事实,颜辞还是受不了小男孩小鹿般清澈无辜的眼神,点点头,默默和他去了白子森坐的地方。 她才靠近,那些男孩就起哄地叫着“大嫂,大嫂……”。一边的白子森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可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大嫂你妹,颜辞头顶仿佛有几千只乌鸦一起飞过。她努力回想着自己的四岁是不是一样早熟,那时候流行的是扮家家酒。她似乎一直拽着隔壁唇红齿白的邻居哥哥要人家当爸爸,自己当妈妈,洋娃娃当他们的宝宝。 嗯,这么说来其实也没什么,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不过她依然木着脸,冷淡地说:“听说你找我有事?” 几个男孩再笨也知道这种态度绝不是好事,识相地闭了嘴。 白子森顿时觉得脸上无光,她怎么可以连个笑容都没有,刚刚看她对着那个小胖子笑得不要太甜噢。 一把把她拉到旁边,他生硬地说:“这周六我们要去游乐场,你也一起来吧。” “不去。”颜辞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且不说顾生一早就说了周六是他的生日,就算没有这回事,她也不会跟一群不熟的小孩子去什么游乐场。 “你……”白子森气得直咬牙,两只手紧紧地握成小拳头,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不留情面的回绝。 颜辞看他气呼呼的样子,一边有些心软一边又觉得美人就算生气都很好看。难怪大人都喜欢逗弄小孩,这种变态的满足感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说软话,白子森超级强大的自信心已经让他自己找到了台阶下,“你不用不好意思,虽然你除了好看没什么优点,但我们也不会嫌弃你的。” 颜辞真是被他的逻辑弄得无言以对,这孩子究竟是怎么被宠大的,优越感这么强烈? “可我嫌弃你们……”想了半天,她还是说出了实话。顾生一起码年纪还大点,跟着他们去玩就真的和带小孩没区别了。 白子森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瞅着她。见后者神情镇定,显然不是随手找的借口,而是真的“嫌弃”他们。 他觉得自己的尊严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顿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到了脑门上。 人一冲动就容易做错事,这个道理即使过了两千年还是一样。激动的白子森只记得在家里每次妈妈说了爸爸不中意的话时,爸爸的举动。于是他下意识伸出手,抓着颜辞的脸狠狠往她唇上亲了一口。 他年纪虽然小,力气却不小,又学不会他爸爸那种强势中带着柔情的强吻姿势。结果就是,颜辞的脸被他不知轻重的力道抓得生疼,嘴上也沾着他的口水。 尼玛,她嫌恶地擦了擦脸,语气不善地对白子森吼道,“你属狗的吗?见人就咬……”转身冲着他的跟班们恶狠狠地威胁道,“以后不许再叫我大嫂,听见了没有?” 颜辞根本不知道现在自己这种小萝莉的模样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自觉出了口恶气,也懒得看他们的反应,扭头就走。 即使这样,还是有几个男生被她突然增大的嗓门震住了,不由自主望向白子森,“老大,大嫂她……” 白子森不在意地说:“哎,别管她,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正常。”这话是白爸爸每次被罚睡客厅时挂在嘴边的,白子森听多了就记住了,虽然他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相信自己的爸爸一定是对的,不然妈妈也不会被管得服服帖帖的。不像其他家庭,他们家只有一个爸爸。 颜辞气冲冲地跟着姗姗来迟的顾家康回家,一路上抿着嘴自己生闷气。顾生一找她说话,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顾生一大概太过兴奋,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直到他满面笑容地说了一句话,颜辞的注意力才彻底转移过来。 “小辞,你知道吗?这周六我就可以见到我妈妈了。已经一年没看到她了,我好想她啊……” 第11章 “我说阿南,你明天是要去见你的妈妈,至于这么在意穿什么吗?”颜辞看着铺了一床的衣服裤子,无奈地问。 顾生一还在镜子前面左边整整头发,右边理理裤子,像是没有听见她说什么,自言自语道,“裤子会不会太大了,看起来好没精神。” 他转身又从床上拿了一条裤子,一边在身上比划着一边问颜辞,“小辞,你觉得哪条比较好看?” 颜辞叹了口气,跳下床走到他面前仔细比较了一下,“你身上穿的那条就很好了。” “真的吗?”顾生一半信半疑,“不会显得我很颓废么?” 她捏了捏他的脸,“你才多大年纪啊?小孩子说什么颓废,你知道那个词什么意思么?” 顾生一不满地拉下她的手,“小辞,我是哥哥,你要懂得尊敬长辈知道吗?”他摸了摸颜辞的头,“每天阿南阿南地叫,都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叫哥哥才对……” 颜辞撇了撇嘴,“当时不是你自己说我可以叫你‘阿南’的吗?” 顾生一词穷,他那时候哪里知道她会变成自己的妹妹。算了,这是历史遗留问题,跳过不管就好了。 “不叫哥哥可以,那以后也不能捏我的脸了。” 顾生一才七岁,脸上还是一团孩子气。五官又比一般华人小孩立体,看起来有几分洋娃娃的感觉。这种容貌在华夏国不被主流审美看好,却挺对颜辞的胃口。 于是她嘿嘿一笑,干脆踮脚拽下顾生一的脖子,在他脸蛋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我不但捏你的脸,还亲你了。”她老早就想这么做了,谁让顾生一长得那么可爱。“怎么样?有本事你咬我啊……” 顾生一白皙的皮肤立刻因为害羞变得红通通的,眸色较浅的眼睛看起来水汪汪的。“你……再这样子,我下次也……也亲你了啊。” 颜辞被他窘迫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决定暂时先放他一马。 “好啦,你还不赶紧把衣服脱下来去睡觉,明天起不来怎么办?” 顾生一小声嘟哝着,“起不来才怪呢……”他一年就只有生日这天能见到他妈妈,要担心的问题从来不是早上起不来而是晚上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穿着整齐的顾生一就跑到颜辞房间把还在和周公下棋的她摇醒了。 颜辞不由感慨,幸好自己没有起床气,不然顾生一还不知道会有多惨。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怎么感觉顾家康也特地打扮过的样子?她不由多看了两眼,正巧对上顾家康的视线,后者居然难得地冲她展眉一笑。 尼玛电流真是太足了,她的手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没出息地把头埋在了碗里。 她第一眼见顾家康只是觉得对方身材高大,面部轮廓深邃。但他一直绷着脸,少有的几次笑也是冷冰冰的。别说对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就是对着顾生一也没见他有多和蔼可亲。 哪里想得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竟然如此迷人,那双褐色的眼睛像是深潭,让你整个人愿意沉浸其中。 “一笑倾城”是什么意思,她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一路上,顾生一兴奋得根本坐不住。一会儿掰着手指数还剩下几个加油站要经过,一会儿叽叽喳喳对着睡眠不足的颜辞讲他妈妈有多漂亮多温柔多厉害。 颜辞本来困得要死,也被他折腾得彻底清醒过来。看着顾生一前所未有的神采奕奕的脸,她心里不合时宜地觉得难过。 她不清楚他的父母为什么分开,但顾生一是无辜的。话俗理不俗,瞧着小男孩脸上孺慕和渴望的表情,她除了百分百附和他对顾妈妈的赞美,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游乐场,顾生一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顾家康,大步流星地小跑着。 他腿短,她腿更短,两个人跑起来还比不上人高腿长的顾家康的大跨步。 颜辞只觉得身子一轻,下一秒已经被顾家康一手抱了起来。他的另一只手抱着顾生一,十分轻松地走着。 哇……今天的顾家康简直跟开了外挂一样,太给力了。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得不承认这种不需要自己动脚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远远看见有一男一女站在前方像是等人的样子,顾生一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地直接跑过去。 颜辞顿时尴尬起来,她正想说自己可以走,顾家康却忽然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顾生一。 在还有几步路距离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 近乡情怯么?颜辞默默下了地,在心里评价道。没来由地,她直觉这段婚姻破裂的主要原因在顾家康身上。 那边顾生一正依偎在他妈妈的怀里,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顾生一的妈妈很美,不像张媛那种咄咄逼人的张扬的美,而是仿佛水莲花的娇羞,让人看了由心底觉得宁静舒适。 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比顾家康矮一点瘦一点。长相普通,气质却非常好。两个人一起,很容易联想到“男才女貌”四个字。 颜辞忍不住去看顾家康的反应,落后了几步的他像是终于有了勇气走上前来。 他的眼睛一直痴痴盯着顾生一的妈妈,声音里带着激动和颤抖,“小愚……”他正想说点什么,余光碰巧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上,喉咙霎时犹如被千斤巨石堵住了。 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话,“你……你怀孕了?” 顾生一的妈妈赵颖礼貌地对他笑笑,“是啊。” 顾家康神情复杂,“恭喜”两个字在喉咙口转了转还是咽了下去。哪怕到了这一刻,他依然拒绝相信他的小愚已经彻底离开他。 从此以后,会有别的孩子叫她妈妈。再过几年,顾生一成年了,她甚至不用再踏进粤州一步。 想到这里,顾家康心里涌起浓浓的恐惧。那他呢?人生如此漫长,他要怎么度过每一个没有她没有顾生一的日子? 突然记起了什么,顾家康一把拽过颜辞。他自己不觉得,其实下意识使的力道对小孩来说无疑太重了。 那时候颜辞只觉得他失态得有些粗鲁,倒没感觉到多少疼痛。晚上回家洗澡时才发现手臂上淤青了一大块,都不知道该高兴自己皮厚肉实还是难过自己神经弧太长。 “小愚,看我都忘了给你介绍了……”顾家康努力笑着,“这是我收养的小女孩,叫颜辞。”他稍微冷静了一点,把颜辞拉到自己面前,“小辞,快叫妈妈啊……” 望着眼前和自己前世一般年纪的赵颖,颜辞是死也叫不出“妈妈”两个字的。没办法,她只能假装害羞,小声说了句,“……好。” 没人能听清她说了什么,因为除了结尾的“好”字她压根儿什么都没说。 赵颖并不在意她对自己的称谓,温柔地笑着说:“颜辞是吗?我是阿南的妈妈赵颖,很高兴认识你。” 颜辞眉眼弯弯,一副小女孩喜悦又羞涩的模样。 顾家康明显不满意颜辞的表现,“她和阿南玩得可好了,就跟……我们小时候一样。” 赵颖难得正眼看了他一下,淡淡应了声“哦”就转头对顾生一说:“阿南,要不要跟妈妈单独一起玩?” 按照往年的惯例,顾生一马上就会答应。可今年他居然犹豫地看了看颜辞,没有说话。 颜辞顿时感动无比,小正太那么渴望他妈妈,却也没忘了自己。 赵颖哪里不明白顾生一的意思,于是说道:“或者我们可以叫上颜辞一起?” 顾生一记挂着她,她就更不能做个不识趣的电灯泡了。颜辞赶紧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跟朋友已经约好一起玩了。” 顾生一疑惑地看着她,“你和谁约好了?” 颜辞眼都不眨地继续扯谎,“就是我们班上的几个同学,他们说这周六也会来游乐场玩。” 顾生一不疑有他,颜辞既然有了着落,他自然欢欢喜喜地跟着他妈妈走了。 顾家康目送着赵颖离开,然后冷冷地冲赵颖的丈夫莫河挑了挑眉,“我们要不要去哪里喝一杯?” 莫河点点头,倒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蹲下/身温和地问颜辞,“你真的和同学约好了?” 客观地说,莫河外在条件和顾家康差得不是一点两点。但人家细心认真,明显更有“内在美”。 俗话说得好,一个谎言需要用成千上百的谎言去遮掩。 颜辞面不改色,随手指了个方向,“瞧,我跟他们就约在那边。” 因为是周末,游乐场里大部分都是带着孩子前来游玩的家长。她不管指哪个方向,都有小孩子。 莫河没有再追问,而是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支付卡。他正准备交给颜辞,顾家康不客气地说:“这点钱我当爸爸的还是出得起的。” 一边说一边也拿出了同样的支付卡塞到了颜辞的手里,“想玩什么尽管玩……” 莫河笑笑,把卡放回去,又问了一句,“进场时让你戴的手环还在吗?”见颜辞伸出手晃了晃,他接着叮嘱道,“如果迷路了或者遇到危险,记得按手环上的凸起,明白么?” “嗯,我知道了。” “乖,和你同学玩得开心噢。” 顾家康站在旁边双手交叉,脸色很不好看。 颜辞心里虽然觉得他作为养父有点不负责任,但还是故作兴奋地和“爸爸”以及“叔叔”说再见。 她手里有钱,身边又没人大人管着,正想好好尝试下两千年后的游乐场,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声音真是耳熟啊……那一刻颜辞深深觉得“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话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第12章 白子森“蹭蹭蹭”跑到她面前,神情十分惊喜。他不由分说拉起颜辞就走,还没忘了刺她两句,“既然今天来了,那时候你嘴硬什么?” 他的手抓得很紧,颜辞甩了两下没甩开。她刚准备说话,就听见他用极其自豪的语气介绍自己: “爸爸妈妈,这个是我的女人颜辞。” 颜辞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姿态亲昵的男女,他们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白子森的妈妈梁静忍着笑,用手肘捅了捅她的丈夫,“哟,白起,你儿子出息了,才多大就给你捞个媳妇儿回来。”她身材高挑,眼睛顾盼流转间格外勾人心魄。 至于白起完全就是个成人版的白子森,除了眼睛不一样。白子森的眼睛不像他的单眼皮,而是随了梁静,于是一下子就从阳刚利落的型男变成了雌雄莫辩的正太。 白起搂着梁静,冲白子森挑挑眉,“儿子,眼光不错嘛,虽然比你老爸我还差点……” 颜辞尴尬地站在旁边,心里吐槽白子森果然家学渊源。 梁静总算发现了颜辞的不自在,“小姑娘,你确定喜欢白子森这样子的?”她眨了眨眼睛,“你是不知道,他穿上女孩子的衣服几乎没有人觉得他是个男孩……” 白子森人虽小,却特爱面子。见自家老妈如此不留情面地抹黑自己的形象,顿时炸毛了。 “妈妈,你胡说什么啊?”他说得是很有气势,可偏偏声音不给力,听起来就跟小朋友在撒娇没两样。 梁静捂着嘴笑而不语,一边的白起看儿子脸都气红了,赶紧出来打圆场。 “好啦好啦,你赶紧带你的‘女人’去玩吧。” 白子森重重地“哼”了一声,傲娇地拉着颜辞离开。 颜辞才迈了两步,后边就爆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再看看身边黑了脸的白子森,她费了好大劲才把笑意憋回去。 她没有跟他争论所谓的“女人”问题,他估计自己都还没弄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白子森领她玩的第一个项目是“跳楼机”,整个跳楼机高耸入云,她仰头看不见顶端。从地面上可视的部分推测,参与者由特制的电梯送上跳楼机,然后再往下坠。 颜辞咽了咽口水,正想说他们年纪这么小,工作人员哪里会同意。一转眼就看见几个和他们一般大小的小孩从刚落地的跳楼机里出来,有白着脸扑倒父母怀抱一声不吭的,也有满脸兴奋跟父母讨论的。 她识趣地把疑问吞到了肚子里,顺从地跟着白子森去排队。 原来想着刷了卡就能上,可照目前的架势应该还有一些必要的检查。幸好有白子森这个土著带着玩,不然她估计自己又要丢脸了。 轮到他们了,颜辞才知道是要进行身体测验,看看他们是否能够承受得起游戏的强度和刺激。 工作人员先是让她站在一个类似现代身高体重测量仪的东西上面,不过几秒钟就有报告打印出来。 然后他们给了她一个面具和一个小圆环,解释说一会儿戴上面具后,如果她觉得呼吸困难到承受不住就按小圆环上的凸起。 白子森先她一步已经做好了,从他脸上的表情推测结果差不到哪里去。 颜辞有些激动地把面具戴到脸上,嗯,确实挺憋的。她下意识地放缓呼吸,胸腔里闷闷的,但也不是无法忍受。 半分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缺氧的感觉渐渐开始浮现出来。 周围人脸上诧异的神色太明显,被分去了部分注意力的她又坚持了将近一分钟。 她刚按下圆环上的凸起,大量新鲜的空气立刻涌进她的五脏六腑。颜辞贪婪地狠吸了两口气,前所未有地认识到氧气的重要性。 不仅是工作人员,就连白子森也古怪地望着她,颜辞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这样看我?” “小朋友,你知道你坚持了两分钟吗?” 颜辞点点头,还是不明白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按照我们的规定,你这个年纪的小孩能坚持四十秒就可以上机了。一分钟以上的并不多,到刚刚为止还只有你的朋友一个。”工作人员指了指白子森,“他坚持了一分三十秒,谁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居然……”旁边有人捅了正在说话的工作人员一下,他连忙改口道,“我当然不是说女孩子不如男孩子,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在一般的体能测试上,男孩子有相对的优势。” 他一边解释一边懊恼,自己真是太不小心了。现场的家长这么多,若是有个稍微敏感的人跟监察人员举报他歧视女性,一个处分是跑不掉了。万幸的是,这两个小孩看着是自己来玩的,其他家长们大多在忙着感慨那个小女孩的成绩,没时间抓他的痛脚。 听工作人员的意思,自己的身体素质似乎很好的样子,颜辞开心的同时隐隐也有点害怕,那么高的跳楼机她真的hold得住吗? 忐忑不安的她和兴致高涨的白子森双双坐上了电梯,不到一分钟他们就来到了跳楼机的顶端。 一起的还有一对成年男女和三个中学生打扮的男生,白子森轻车熟路地坐进去,颜辞一咬牙也跟着坐到他旁边。 绑好安全带,随着发动的蜂鸣声,跳楼机开始下坠。 颜辞起初还闭着眼睛,打算默默忍受坠落带来的恶心和憋闷。但很快她便发现,身体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比起她前世玩高空翻转类娱乐设施时的难受和刺激,现在这个刺激无限扩大,难受缩小到几乎没有。 在确定自己完全只需要享受而不用担心之后,颜辞睁开眼睛,放松身心感受着风从脸上呼呼掠过带来的轻微刺痛。天空看起来更蓝,似乎一伸手就能抓到犹如棉花糖的朵朵白云。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在游乐场的某个角落,有个男子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电话号码。 “是我……对,你要查的事情有进展了……女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好,等我消息……” 第13章 安京柳家主宅。 现任家主柳炎译静静望着大厅中间的/?木/棺/材,一向古板严肃的脸带着难以掩饰的伤痛。 “他们怎么说?” 前来汇报的亲卫队副队长柳柏心里暗暗叫苦,硬着头皮回答,“生命院的人做了鉴定,总统确认大小姐是意外死亡。” “意外?”柳炎译的语调微微上扬,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是,报告上说死因是滚落山坡,头部遭受剧烈撞击。” 柳炎译轻蔑地冷笑了一声,“粤州和闽州那带的山有多高?嫣儿七岁就敢在帝国大厦楼顶玩蹦极,你现在告诉我她是从小山丘上滚下来摔死的?”他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盯着柳柏,对方的头深深埋在胸口,根本不敢跟他对视。 “那个和她一起的男人呢?” “一样的死因。”柳柏战战兢兢地说道。“他的尸体现在还存放在生命院的太平间。” 柳炎译沉默了片刻,“派个人把尸体领回来……暂时,先和嫣儿的一起冷冻在冰库里。” 他伸手轻轻摩挲着/?木/上的纹路,口气没有了方才的盛气凌人,听着完全就只是一个失去女儿的悲伤的父亲。 “生命院的人还说什么了?嫣儿……她走得还好么?” “撞击造成瞬间的大量失血,大小姐没有受苦。”柳柏犹豫了一下,又说道,“负责检查的人说大小姐的体内有前几年生产留下的痕迹……现场除了他们俩,并没有发现任何小孩的踪迹。” 柳炎译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对着站在一边排行第七的儿子柳靖之吩咐道,“小七,你把粤州闽州都走上一趟,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如果……嫣儿真的有一儿半女留在世上,一定要带回来。” 柳靖之和柳炎译长得有八分像,气质却温和可亲许多。他低低应了一声,毫无声息地离开。 柳炎译的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不见,神情变幻莫测。 颜辞玩了三次跳楼机还一脸的意犹未尽,最后被早就不耐烦的白子森强行拉走。 “游乐场里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你干嘛偏偏要吊在这一个上面?”他大声埋怨道,心里对于她的身体素质比自己还好这一事实倍感愤怒。 开玩笑,他爸爸是粤州军部的部长,从小他跟别的男孩打架就没有输的。不论是竞技类还是刺激类的游戏,他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哪里想到面前的女孩子,看着娇柔可爱,却事事压他一筹。模型那件事他还勉强可以给自己找理由说女孩子手指纤细,比较灵巧。而今天跳楼机什么技术含量都没有,拼的就是身体的本钱,她居然默不作声地又赢了自己。 越想火越大,白子森忍不住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以示惩罚。颜辞兴奋劲儿还没下去,只是瞪了他一眼做做样子。 白子森圆满了,带着她开始一项一项地试玩。 大部分的游戏她发挥得都不错,除了鬼屋那一块儿。 两个人出来的时候脸都白得像纸一样,好半天没吭声。 说起来,她真是蛮佩服白子森的。自己是萝莉的身体成人的心,对方身心内外完全就是个正太。一路玩下来,小孩子比她彪悍多了。 直到有工作人员走过来说她的爸爸顾家康在找她,颜辞才意识到天色已经不早了。 一天相处下来,白子森虽然说话有时候欠扁点,总体上还是个好孩子。不但没有她想象中的刁蛮任性,反而还很努力地想要照顾她。哪怕结果不尽人意——比如说他抢着要帮她拿饮料,手一抖全撒她裙子上了——起码这份心是好的。 “我先回家了,你赶紧也去找你爸爸妈妈吧。” 白子森松开了她的手,“知道啦……你年纪小小怎么这么啰嗦啊?”他故意作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其实心里不知道美成什么样了。 颜辞无语,她才说了一句话好不好……“行,再见了。” 见她转身就要跟工作人员离开,白子森赶紧叫住她,硬邦邦地说:“喂,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颜辞下意识上下打量自己,“没有啊。”她来的时候是一个人,现在还是一个人。 白子森立刻不高兴了,绷着脸瞅着她不说话。 颜辞一头雾水,跟他啊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白子森先忍不住,“你笨死了,还要我明着说出来……” 话音刚落,他就凑过脸来。 有了前两次被偷袭的经验,颜辞本以为这次可以顺利地躲开。不料她动白子森也动,于是脸颊上还是被香了一口。 白子森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狐狸,摆摆手一蹦一跳地找他父母去了。 颜辞摸摸脸上微微有些湿润的一块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唇角的弧度有多大。 回家的路上,顾生一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给颜辞讲述他和赵颖相处的各种小细节。 “……所以妈妈一共带我玩了五遍高空碰碰车。”顾生一舔了舔嘴唇,似乎才意识到话讲太多容易口干。他在随身压缩包里拿出半瓶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继而说道,“这个也是妈妈买给我的。”语气里有着满满骄傲和隐约的显摆。 颜辞瞄了一眼瓶子,只是很普通的能量水,顾家康就经常买了一堆屯在家里。看来不管顾生一平日里表现得再懂事,始终还是个渴望母爱的小孩。 “真的吗?好好噢……”她略带夸张地表达着自己的“羡慕”,顾生一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下一刻,他突然想起颜辞的身世,小大人般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地说:“小辞,明年生日我会记得叫妈妈多买一份给你的。啊,对了,到时候还有小弟弟的。” 一直沉默不语开车的顾家康明显被儿子没心没肺的话刺激到了,恼怒地反驳顾生一,“他算你哪门子的弟弟,不过是个小野种……” “爸爸,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弟弟?”一向乖巧的顾生一头一回打断了顾家康的话,眼里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似乎没有料到有天会从他父亲的口中听到如此不堪的字眼。 顾家康脸色阴得可以滴出水来,低低地问,“你妈妈都和你说什么了?” 顾生一不由微微缩了缩肩膀,老实地回答道:“妈妈说明年会带弟弟一起来陪我过生日,她还让我摸摸弟弟,和他说话……”他的声音在顾家康带着厉色的注视中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 “阿南,你听好了,他不是你的弟弟,因为他的爸爸不是我。” “不是的,”顾生一虽然心里害怕眼前处于爆发边缘的顾家康,但依然鼓足勇气争辩,“老师说了,只要是同一个妈妈生的就是。而且我的那些同学,他们的兄弟姐妹都有不同的爸爸……”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顾家康不耐地提高了音调,“你只要记住,你的妈妈只属于爸爸一个人。” 顾生一还想说点什么,却在顾家康威严的目光中把话咽了下去。他抿了抿嘴,倔强的小脸上分明写着“不赞同”三个字。 顾家康见状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心里的烦躁愈演愈烈,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等着她回心转意了。从她承诺这辈子只要他一个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可能放开她的手。结婚了怀孕了又怎样,他在乎的想要的从来只有她一个人。 第14章 幼儿园的生活比颜辞想象得有意思得多,她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有关新世界的生存法则。 因为年纪的关系,不论是课堂学习还是课外活动,老师们教授他们的都是浅显而又实用的知识。而且附属幼儿园财大气粗,眼都不眨一下地赠送着各种各样的教具模型。 在男女学生的问题上,颜辞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平等。老师从来不会因为女生人数少而对她们多加照顾,她们享有和男生同等的权利,履行一样的义务。那些男孩子,下课时还粘呼呼地找你说话,用玩具零食讨好你,可一上课照样会因为小问题跟你吵得面红耳赤,小组比赛的时候丝毫不留情面。 如果真的说有什么区别,大概就只有体能课了。在大家完成基本的身体练习之后,男生们可以自由活动,女生则是由女老师带到特殊的教室进行学习。 简单地说,在一个满满都是奇形怪状工具的教室里,女孩子需要学习如何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使用它们对付异性。毕竟男女身体上的差异客观存在,不借助外界工具,女性一般无力抵抗来自男性的侵害。 别看那些小东西瞧着毫不起眼,用起来真是让颜辞三观尽碎。比如说一种指甲油添加剂,融在指甲油里涂到指甲上。平时丝毫不影响健康,但若是到了危急时刻,女生只需要用指甲划破对方的皮肤,哪怕只是很小的伤口,都会立即起到麻醉全身的作用。 据说这种添加剂是根据男性与女性不同的染色体原理研制出来的,因此缺点也不少,比如说只对男性犯罪分子有效,女性犯罪分子毫无作用;比如说恋人或是夫妻之间的亲热,如果女性涂了含有该添加剂的指甲油又正巧划破了男性的皮肤,结果就是每年医院都要接收不少“动也不能动”的男病人。 开学一个月后,颜辞迎来了她幼儿园生涯的第一场考试。与其说是考试,不如说是某种带有目的性的选拔测验更恰当。 先是让全班的孩子在体育场做了几项难度和强度都比较大的项目,然后立刻进行体检,有穿着灰色制服的人站在一边记录过程和结果。 接着就是发给每个人一个椭圆的透明球体,两端各有两个小孔,另外还有两条颜色不同的细线。球体里面有上百个大小各异带编号的小孔,其颜色和细线的颜色相配。 要求是用左右两只手同时把两条细线从一端的小孔穿进,按编号顺序和颜色将细线穿过整个球体,最后再由另一端小孔中穿出。 如果编号颜色都成功配对,最后可以从球体上方看到内部由细线勾画出的华夏国简易地图。 前一个测验颜辞多少能猜到与身体素质有关,至于后一个的目的是什么她就完全想不到了。 凡是通过第一个或是第二个测验的学生都会被带到专门的房间休息,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这届附属幼儿园唯一一个两个测验都通过的人。 很快就有穿着制服的人进门,虽然也是灰色的,不过显而易见材质更好级别更高。 第一个进来的是个高瘦的男人,肌肤苍白得有些不正常,眼尾微微上挑,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见到他的刹那,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颜辞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名字吞到肚子里。 那张脸,分明就和她高中时喜欢的一个男生长得一模一样。 哪怕已经过去七八年了,颜辞依然十分清晰地记得第一次遇见许文拙的场景。 由于中考的成绩比较好,班主任让她先暂时代理班长的职务。 当时她正在清点教科书的数目,突然听见有个男生略微带着喘气的声音,“同学,请问这里是高一十一班吗?” 拜托,墙上的班牌写得那么清楚,还需要问人确定吗?等一下……她刚刚数到哪儿了? 颜辞心里懊恼,头也懒得抬随便“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她正准备从头数起,那个声音又阴魂不散地飘过来,“同学,请问现在几点了?” 怎么没完没了……她瞄了一眼手表,不耐地说:“十点二十分。” “同学……”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颜辞打断了他的话,抬头不客气地说道。 眼前的男生瘦高瘦高,小麦色皮肤。长相不错,看上去很有活力的样子。 “我正想问你可不可以抬下头,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颜辞无语,他这是没事找事干么? “我叫许文拙,你呢?”他介绍完自己还附送了个灿烂的笑容。 那一刻,颜辞的感觉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一室生春”。 许文拙单看样子可能算不上大帅哥,但一笑起来绝对秒杀三中所有男生。 两人就这样认识了,并渐渐熟悉起来。颜辞的个子在女生中算是高挑的,正好坐在了许文拙的前面。 有时候上课上得好好的,他会用书本轻捅她的后背,示意她捡地上的纸条。纸条上的内容自然和学习无关,大多都是类似于“化学老师今天中午吃的一定是食堂的饺子,因为韭菜还吊在牙缝里傲视全班”的吐槽。 慢慢地,颜辞也会主动给他写纸条。她的暗号更简单,直接把背靠到他的桌子上就可以。 课间的时候,他们这边是班里最热闹的存在。不单只是颜辞和许文拙,其他玩得来的男生女生都会凑过来。老师不在的话就说笑八卦,老师出现了就装出一脸凝重讨论问题的样子。 刚开始许文拙一笑,颜辞就完全移不开眼。不只是她一个,班里的女生私底下都一致认定他的“美人笑”魅力无边。 后来相处得久了,她才逐渐恢复平常心态。用几年后的话来讲,许文拙就是“那些年一起追的男孩”。 期中考试过后,班里越来越多的同学拿他们俩开玩笑。两人谁都没有主动辟谣过,似乎默认了彼此的关系。 她做值日生的时候,他一定会在旁边帮忙。 他打球赛的时候,绝对是她负责帮他拿衣服送水。 除了没有说破那句话,他们俨然就是正在交往的小情侣。 颜辞不像一般的女孩子缺乏安全感,相反她更享受目前的状态。简单地说,她喜欢暧昧,不喜欢负责。 如果她换个性别,就是“三不”渣男——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高一下学期的“五一”期间,班里提前组织全体同学吃饭。因为很快就要文理分科了,大家未必还有机会在一起。 颜辞自然是坐在许文拙旁边的,那时候她已经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他马上就要出国的事。 不舍得是很肯定的,但他不提,她也不问。甚至有时候她会觉得,这样其实更好。不用去想对方是不是也学理科,不用去担心两人的感情会不会变质。与其以后闹得不愉快,不如现在给彼此留下美好的回忆。 说到底,颜辞排斥感情的承诺和责任。 老师不在,几个男生闹着要喝酒。 于是啤酒红酒都上桌了,他们还算有分寸,没点白酒。 她对喝酒没什么兴趣,许文拙倒是被灌了几杯红酒。 他脸色不是很好看,说要出去透透气。颜辞不放心,也不管班里的起哄声,尾随着他出去了。 许文拙一路走到酒楼的小阳台才停下,她站到他旁边。 夜风带来初夏的气息,颜辞舒服地深吸了几口气后问他, “你没事吧?” 许文拙侧头看她,眼底有淡淡的笑意,“当然没事,不装作难受的样子估计会被灌倒真的难受了。” 颜辞放下心来,语气轻快地说:“那就好……话说回来,我就不觉得啤酒有多好喝。” “啤酒一般,但是好的红酒口感醇厚,喝起来肯定不一样的。” 她被说得有些心动,“是么?看来我一会回去得试试。” “我刚刚喝了不少,”他的语调非常平静,“如果接吻的话就可以知道是什么味道了。” 颜辞愣愣地看着他,对方表情认真,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她以为自己会这么傻下去,直到彼此尴尬地转换话题。但其实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她就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第15章 “大家好,我是生命院的特派专员许文拙。” 颜辞的回忆被低沉的男声打断,开什么玩笑,居然连名字都一样。她看着眼前的“白版”许文拙,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跳加速了。 许文拙看了看手里的名单,第一个喊得就是颜辞的名字。 她走到他的面前,对方蹲下/身来十分温柔地跟她说话。 声音也好像啊……颜辞怔怔地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没有注意到他复杂的眼神。 “……颜辞,现在跟我去隔壁教室吧?那边比这里好玩多了。” 她点头,有些犹豫地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 许文拙的手和脸色一样苍白,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她低着头,默默跟自己说别傻了,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他也不是那个惊艳了年少时光的少年。 他带颜辞来到学校专门的视听间,里面不但等着不少穿着灰大褂的工作人员,还多出了一些泛着金属光泽的仪器。 颜辞坐到正中间的靠椅上,脉搏和太阳穴上都贴上了透明轻薄的片状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什么外星球来的怪物,正等着被人类分析研究。 许文拙似乎想摸摸她的头发,最后还是收回了手。只是安抚地对她笑笑,便和其他工作人员站到一起。 颜辞微微皱了皱眉,看来肤色果然很重要,白版许文拙笑起来并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周围渐渐暗下来,三维投影仪也开始工作。 她的眼前出现了立体的影像,真实得让人几乎怀疑伸手就可以碰到影像中的人和物。 看得出这是一个记者招待会,主角是一个相貌清秀,气质温和的女人。 面对底下拥挤吵闹的人群和各式各样的媒体仪器,她的表情依然很镇定,一丝慌乱也没有。 “首先我要感谢各界人士这几年对我的支持和帮助,没有你们,总统李娅只是个空洞的称呼。” 颜辞听到这不由来了兴趣,敢情是前任总统李娅的记者会。 “正如几天前华夏日报社所报道的,我的丈夫蒋离背叛了我们的婚姻。”她的声音平缓,就好像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它颠覆了我一向坚持的信念。众所周知,我一直致力于平衡不正常的男女比例。我相信爱情和婚姻,倡导男女平等和一妻一夫。” 讲到这里,李娅的脸上满是自信和骄傲,全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可下一秒,那种神采渐渐黯淡消失。“但是蒋离的所作所为无疑让我的承诺和行动变成一场笑话,我这么说不是想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一场婚姻走到尽头,男女双方肯定都有问题。”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古人有句话说得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连自己的家庭问题都处理不好,又怎么可能处理得好其他千千万万个家庭的问题呢?” 李娅退后一步,缓慢而郑重地鞠了个躬。“今天我在这里正式宣布辞去华夏国总统一职,对不起了各位,我终究没能兑现当初竞选时的承诺。” 接着画面有片刻的黑暗,再度亮起时出现的是另一个场景中的李娅。 她正在参加某个谈话节目,主持人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敏感而犀利的问题。 “据说您前夫的出轨对象是您从小到大的好姐妹,请问是真的吗?” 明明是个英俊斯文的男人,明明口气无比尊敬,问出的话却尽往人伤口处捅刀子。 颜辞这个旁观者看得义愤填膺,当事人李娅却好像一点都不介意。 “是啊,您的消息还真是准确,他通奸的女人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尚优。”李娅眨了眨眼睛,“当初我们三个人还是一起认识的。” “那么您觉得蒋离出轨的理由是什么?尚优是不是比您漂亮,比您更讨男人喜欢?” 李娅思索了片刻,摊了摊手,神情难得带了一丝厌恶,“蒋离跟我说他是一时鬼迷心窍,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他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无可救药!”主持人的情绪激动起来,“您千万不要相信他说的,世上但凡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做出这种事。” 似乎被主持人脸红脖子粗的样子逗乐了,李娅笑得特别欢畅,“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一个男人的错而怪罪所有男人的。” 主持人也有点不好意思,问了个温和的问题,“请问您打算起诉蒋离和尚优吗?” “不,”李娅一边说一边摇头,“俗语不是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么?反正我的财产蒋离一分钱也拿不到,何必再折腾官司的事。” “那您的感情呢?他们伤害了您,您就这么轻易咽下这口气吗?” 见她如此坦然和圣母,主持人也看不下去了。 “怎么说呢?”李娅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在我看来最大的惩罚遗忘。我把他们逐出我的生命,从此两不相干。” 这种太过文艺和哲理的回答明显不符合主持人的胃口,他不依不饶地追问:“您说得倒是轻巧,当初您坚持和蒋离一妻一夫,现在他背着您和别的女人乱搞,这是能说忘就忘的事吗?您不觉得您太软弱可欺了吗?” 李娅听了,认真地盯着主持人瞧了一阵,然后回答说:“其实我是嫌律师费太贵了,你知道一妻一夫要交的税有多重,我的家当几乎没有剩下多少了。” 主持人被她半是戏谑半是正经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李娅见状又玩笑般地补充道,“要不你们电视台弄个捐款什么的,凑够了钱我就去法院起诉蒋离和尚优?” 颜辞看得正是津津有味,突然画面又黑了。她以为还有别的后续,谁知不多会儿视听间就明亮起来。 许文拙和另一个看着十分女气的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电子笔记本。 “颜辞,刚刚看的视频有意思吗?”见颜辞点头,他又继续说:“接下来我有些问题要问你,听不懂不理解没关系,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好了。” 可能注意到身高的差距,许文拙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省得颜辞需要一直保持仰头的姿势。他旁边的男人小声嘟哝着什么,随即也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发现颜辞视线一直落到自己身上,男人憨厚地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是符卡,你叫我小卡就好了。” 他一开口,颜辞便越发证实了心中的某个猜想。她对他友好地笑笑,把目光收回到许文拙身上。 哎,这里的大美男小美男一堆,可她最有感觉的还是眼前这个。如果不是在公众场合,她甚至都想问问他是不是也来自二十一世纪。 “那我们开始咯。”他试图想用欢快的语气和颜辞交流,可惜听起来生硬无比。 颜辞只是心里好笑,符卡却是毫不客气地直接笑出声来。 许文拙淡淡瞥了他一眼,后者立刻收声,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你觉得前总统李娅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吗?” “是。” “你觉得她前夫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吗?” “不是。” “你是否觉得私人生活应该和公众工作分开?” 这个问题颜辞停顿了一下,折中地说了个“不知道”。她不确定四岁的小孩心智可以有多成熟,干脆对自己的想法避而不谈。 “你是否觉得一妻一夫荒唐可笑?” “不是。” 她看到许文拙和符卡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难道是答案太“非主流”了? “你是否认为男女比例平衡才是社会发展的最佳状态?” “不知道。”颜辞打定主意,凡是稍微高深点的问题,她统统都说不知道。谁知道这些问题是用来做什么的,万一她说错了话被抓去“清洗再教育”怎么办? “你是否认为政府应该致力于基因工程研究,来提高女性比例?” “不知道。” “你是否赞成现任总统张媛打压结婚率和生育率的举措?” “不知道。” “你是否……” 颜辞越听越心惊,这些问题就是给大人回答也太过了吧……她还在上幼儿园啊,莫非这里的小孩这么早就要学会思考如此深奥的社会政治问题吗? 许文拙大概也看出了她的敷衍和不耐,又问了几个问题便作罢。 她松了口气,接着就有工作人员过来帮她取下那些片状物。 许文拙和符卡跟那些灰大褂们凑成一堆,压低声音讨论着什么。 颜辞百无聊赖,背坐着椅子,观察着他们的神情和动作。 她很快便发现符卡的面部表情变化最大,惊讶,喜悦,疑惑等一系列情绪波动几乎都能从脸上读出来。 见没有人让她回避,颜辞突然冒出了个念头——试着去读符卡的唇语。她原本不抱希望,想着能猜出一两个词就赚到了。 不料,她竟然完全能读懂他的话。她兴奋的同时背后也隐隐有点发凉,尼玛,这个身体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异于常人的天赋这么多? “……没记错的话,这是半个世纪来最好的数据了吧……” “噢,你说记录保持者啊,好像是个男孩……” “咦,后半段时间脑部活动频繁,可她说的不都是‘不知道’吗?” “……那个谁,帮我递下测谎仪的报告……谢了……” 颜辞“读”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等许文拙过来的时候,她早已经放弃了“偷听”的行为。没办法,读唇语对视力和注意力的要求都很高,她看得两眼干涩,脑袋缺氧,都快有呕吐的冲动了。 “颜辞,我现在郑重问你一个问题,你有兴趣成为一名医生吗?” 什么?他们居然只是来选医生苗子的……真是坑爹,她还以为是有什么秘密的政府组织要培养她当特工什么的…… 话说回来,当医生需要对国家政治社会问题有很高的觉悟么?不会也要像两千年前那样,是个考试都必须考政治吧? 见她一副专心思考的样子,许文拙极有耐心地等待着。他有把握,她一定会答应的。不然的话,他又何必千里迢迢来当什么特派专员? “额,如果当医生好玩的话,我就试试吧。”颜辞斟酌着字眼,尽量不要说得太正经太大人化。 她以前是学理的,这具身体条件又这么好,当医生听着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一边的许文拙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放心,以后每天放学我都会单独给你上课,保证很有意思。” 敢情她是报名参加了个课外医生兴趣班,而且授课老师长得和她初恋一个样…… 第16章 “我和你家里人商量过之后,再告诉你具体的课程安排。”许文拙看着面前玉雪可爱的小女孩,眼底划过深深的痛楚。“对了,以后跟我上课要换个称呼。”他顿了顿,“就叫你小十二吧。” 颜辞没有注意到一边符卡吃惊的神色,只是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许文拙笑了笑,“因为十二是我最喜欢的数字,而你也将会是我最喜欢的学生。” 她定定看了他几秒钟,然后开心地说:“真的吗?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小拙……”他生硬地咽下后头的“哥哥”两个字。 颜辞似乎一点没觉得这个称呼很奇怪,反而认真琢磨了片刻,建议道,“我叫你阿文好不好?小拙念起来好绕口啊。” 许文拙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颜辞低下头,掩去眸中的若有所思。 一确定她跟着其他工作人员离开视听间,符卡满肚子的疑问再也藏不住,“你疯了吗?现在什么都还不确定,你就这样大张旗鼓……” 见对方一脸的满不在乎,他心里突然想到一个荒唐的念头,“别告诉我你还有别的打算,她才四岁,什么都不知道。” 许文拙双手插在口袋里,冷漠地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知道,欠了我的东西一定要还回来。”他转过身,透过窗子望向远方,喃喃自语道,“不管她是活着还是死了。” 符卡看着他消瘦的身体在夕阳余晖下投出的剪影,单薄而孤寂。不由眼眶发涩,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谁能料到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会变成如今这幅古怪冰冷的样子……符卡默默地想,季嫣,你死了是一了百了,但剩下的人要怎么办呢? 颜辞很快便知道了这次选拔的结果,他们班上有三个男孩子参加了“军部”的兴趣小组。本来她也是有资格申请的,估计是生命院的人在中间掺了一脚,所以干脆连军部的面试都没让她参加。 比起军部,她确实更倾向于学医。只是觉得浪费了这么好的身体素质,毕竟偶尔她也会幻想自己变成像007那么牛/逼的特工。不但永远死不了,而且可以吃好穿好到处泡美男。 三个男孩子里自然有白子森,还有一个是他的跟班宋旦。最令颜辞意外的是,小胖子叶向东居然也榜上有名。人果然不可貌相,他圆鼓鼓小肚子里有的敢情不是脂肪而是力量。 自从那天和顾生一的妈妈赵颖见过面之后,顾家康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颜辞倒不担心他会反对自己学医,事实上他也是很爽快地就同意了。 第一次上课的时候,颜辞故意用现代汉语嘀咕了两句话。许文拙没有任何反应,大概以为是小孩子无意识的自言自语。 虽然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颜辞依然十分失望。她在这里举目无亲,一点归属感都没有。除了那些小孩子她敢真心相对,其他的大人她一个都不敢相信。 许文拙也一样,她又不傻,当然察觉得到他的不对劲。但目前来看她是安全的,最重要的是,他的脸可以缓解她的思乡之情。 因为年龄小,颜辞上的课并不深奥。通常是一半时间的理论课——讲述基本的医学知识;一半时间的实践课——认识各种人体器官模型并完成相应的任务。 之前的性教育课就让她见识到了这里的器官模型可以逼真到什么地步,现在医用的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有时候不免怀疑,如果她真的只是个四岁的小女孩,会不会被这些东西吓到呢? 这个答案她无法获知,但她知道的是成年的自己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心底有种巨大的兴奋。好像这些本来就是她生命中缺失的一部分,如今终于找回来了。 奇怪了,她上辈子生物是学得不错,但也没见得对人体这么感兴趣。 颜辞不得不承认,世上真的有天赋这种东西。以前的她没有所以不清楚,这辈子的她与生俱来的能力让她对这些事物上手非常快。 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让她学起繁琐的人体知识和复杂的病理知识易如反掌,灵巧的双手更让她在模型上的操作事半功倍。 关键是,她对医学的兴趣日渐加深,不是为了什么悲天悯人的圣母情怀,也不是为了将来可以找到一份高收入的工作,而是纯粹的喜欢,仿佛她生来就应该成为一名医生。 许文拙对她表现出来的过人天赋似乎一点都不诧异,只是不断调整着学习进度和难度。 他很少用言语夸奖她,却可以清楚地从他的眼里看到赞许和鼓励。 这天颜辞按照他的要求成功用镊子和医用线缝合了假肢上的一处伤口,拆线后创面平整,完全可以和教科书上的范例媲美。 颜辞越看心里越美,觉得自己这双手真是上天的杰作。如果将来当不成医生,她还可以去做绣娘。据说这边绣工好的男人或是女人都可遇而不可求,工资高得吓人。 许文拙看她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难得说了一句,“做得不错,小十二,想要什么奖励么?” 天知道,她等这个机会等了有多久。“我说了你就会答应吗?” 许文拙眼里含着笑意,点点头。 “那好,”颜辞立刻来了精神,“我要你陪我去操场上活动筋骨,晒晒太阳。” 她就不信,长年累月地暴露在阳光底下,他那不健康的苍白肤色还能保得住…… 颜辞和许文拙来到操场上,下午的阳光不算太强烈,做些运动再好不过了。 她正要建议他去跑道上跑几圈,就看见几个小孩哗啦啦冲她的方向跑过来。 为首的是白子森,额头上晶莹的一片全是汗,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 “你……来啦。” 颜辞被他熟稔又别扭的语气逗得发笑,“嗯,我带阿文过来晒太阳。” 白子森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站着的高个男人,颇有气势地伸出小手,“你好,想必你就是她的老师了吧,我们家颜辞这段时间真是劳你费心了……” 她在旁边听得满头黑线,就连许文拙冰山般的表情也有了一丝的松动。他点点头,快速地握了握对方的手然后松开,“你好,你是?” 白子森原本笑吟吟的脸顿时僵住了,他责怪地瞅了颜辞一眼,声音再没有了方才的底气十足,“我是她男朋友白子森,怎么,她都没有提起过我吗?” “别听他胡说,就是一个班的同学而已。”颜辞有些头疼,和白子森严肃声明过不下十次“她不是他女朋友”,对方看来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过。 “大嫂,你可不能对阿森始乱终弃啊……”说话的是宋旦,他一脸不赞同地看着颜辞。 白子森和颜辞的表情同时扭曲了,前者是嫌弃宋旦乱用成语,说得他好像弱爆了的样子;后者明显是被宋旦丰富的想象力震惊到了,哭笑不得。 宋旦老学究似的叹了口气,“哎……你们这样不行的,我爸说了,这叫夫纲不振。”他爸爸最近研究古代的封建历史剧,天天把“三妻四妾”,“夫纲不振”等词汇挂在嘴边。 虽然宋旦不明白这些词的含义,但并不妨碍他有样学样套用在别人身上。 “噢,”颜辞也不多说什么,淡定地反问了一句,“你爸爸睡客厅睡得还好吗?” “糟糕透了,他说他答应我的妹妹短期内是来不了了。”宋旦下意识地回答,说完了才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天呐,他答应了爸爸不把家丑外扬的…… 白子森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又把视线落回许文拙身上,挑衅地说:“有兴趣跟我到场地上练练吗?” 颜辞这下是彻底无语了,看着才和许文拙腰间齐高的白子森自信满满地“下战书”,不由怀疑这孩子是吃什么长大的,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让她意外的是,许文拙居然同意了。是她跟不上时代了吗?他一个大老爷们要怎么和小朋友“练练”? 目送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远去,她默默地在心里吐糟,可以安慰说自己的魅力太大了吗? “小辞!”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换回了她的思绪,定睛一看,面前这个笑得憨厚老实的男孩不是叶向东又是谁? 自从参加了军部的兴趣小组,叶向东的体重直线下降,原先肉嘟嘟的脸消瘦了少,五官也分明起来。 “你是不是又瘦了,怎么感觉衣服都空荡荡的?”颜辞担心地看着他,小孩子一下子掉这么多体重真的没有问题吗? 叶向东掀开衣服的下摆,没心没肺地说:“还行啦,你看我肚子上的肉肉都在啊……” 她觉得自己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跳,望着眼前圆鼓鼓的小肚皮,无力地应答了一声。老话怎么说来着?弱智儿童欢乐多…… 叶向东拉起她就往休息区走去,边走边说:“你来的真是时候,秦珏说他带了好东西来给我们吃。” 颜辞回头已经找不到白子森和许文拙的身影了,宋旦见状,善解人意地安慰她,“大嫂别担心,阿森不会输的。” 她哀怨地看了宋旦一眼,亲,打个商量,不要再叫我大嫂好么? 可惜她清楚就是说了也没用,纯粹浪费口水浪费精力。 休息区里坐着的除了秦珏还有一个穿裙子的女孩,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颜辞猜着除了董芊就没有别人,兴冲冲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董芊闻声抬头,尼玛,颜辞吓了一大跳,有种冲动高呼,“来人呐,有妖怪!” 她一张小脸画得五颜六色,金色的眉毛,七彩色的眼影,红得滴血的两腮,再加青灰色的嘴唇。说她像妖怪,妖怪都要哭了有没有? 董芊咧嘴一笑,可视范围内的牙黑漆漆的一片。颜辞倒吸一口冷气,哆嗦着问,“你……你这是怎么了?” 不用她回答,旁边的秦珏就激动地凑过来说道,“小辞,你看董芊是不是很美啊?像不像那个克……克丽……丽……” 他“丽”了半天脸都憋红了,宋旦才慢悠悠地接话,“克丽奥佩脱拉,埃及艳后嘛。” 秦珏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外国人名太难记了。” 颜辞一个震惊还没压下去,又被这俩小孩的知识面唬住了。四岁的小朋友应该知道埃及艳后是谁吗? 董芊顶着一张调色盘般的脸,不高兴地埋怨道,“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她是我妈妈的偶像。下周的家长日我要装扮成她的样子给我妈妈一个惊喜,你不是还有照片么?” 颜辞听她这么说,难以置信盖过了所有的疑惑,“你确定这样子会给你妈妈惊喜吗?”应该是只有惊没有喜吧…… “当然啦,我的化妆技术可是很高明的。”秦珏大概还在为自己记不住人家偶像的名字感到愧疚,急急忙忙说道,“小辞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画一个,保证你美得冒泡。” “你还会化妆?”颜辞被强大的信息量冲击地脑袋发晕,他一个小男孩自诩化妆高手是怎么回事? “诺,你看。”秦珏献宝般从压缩包里拿出几盒东西,“这些就是我用的化妆品,嘿嘿,很高级吧?” 颜辞一样一样仔细看过,怀疑地说:“这些不是画画用的吗?二十四色纯天然水彩,十八色限量版水粉……” “画画化妆都可以,没差别的。”见颜辞一副下巴要掉下来的样子,他指了指一盒“彩色笔”,“不信你看后面的使用说明。” 她把彩色笔包装翻过来,小声而快速地念着,“本产品使用对象男女不限,上色快,不沾手,味道佳……” 读到这里,颜辞卡壳了,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味……味道佳是什么意思?” 回答她的是清脆的“咔擦”声,秦珏不费吹灰之力掰断了一根天蓝色的水彩笔。一边把一半递给她,一边说:“试试看,这个是海藻口味的。” 话音刚落下,他就迫不及待地吃起另一半“水彩笔”来。 颜辞目瞪口呆地接过笔,犹豫了半天还是下不了口。她深吸一口气,继续看使用说明。 “……经过三千万消费者的亲身试验,本产品在增进恋人感情,夫妻情趣上效果极好。”她心里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秦珏,你把说明书都看完了吗?” 秦珏正和其他三个小孩不亦乐乎地分享美味的“化妆品”,一张嘴什么颜色都有,“没有啊,我看到味道佳就没往下看了……” “那这些东西是你家里人买给你的吗?”颜辞一听心都凉了,这熊孩子怎么什么都敢吃? 秦珏狡黠地笑了笑,得意地说:“我偷偷去爸爸房间拿的,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平时偷偷躲在房间里跟妈妈又是画画又是吃东西的……” 颜辞脑袋转了转,猛地就明白了——敢情他把爸妈的闺房情趣用品当成零食了。她耳朵有点烧,画画,不沾手,味道佳……这个世界要不要这么重口味啊? 再看看配方,都是些日常可食用的东西。颜辞放下心来,默默地站在旁边看三个小朋友吃成大花猫。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白子森和许文拙从操场上“练完”回来了。 许文拙看起来神清气爽,苍白的脸上多了些许生气。而白子森鼓着脸气呼呼的,全身写满了“别惹我,老子很不爽”几个字。 她暗自好笑,也不忍心再去打击白子森受伤的心灵。 放学的时候,颜辞被告知顾家康有事不能来接她,幼儿园会派人送她回家。 真是稀奇,颜辞腹诽,顾家康人虽然冷情,接送她读书倒是从来都准时准点。 答案她一进家门口就得知了,因为有个陌生的男人正坐在客厅里。 顾家康冲她招招手,“小辞快过来,爸爸介绍个叔叔给你认识。” 男人抬起头看她,一张脸莫名地有些熟悉,“你好,颜辞,我是柳靖之。” 第17章 柳靖之明明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颜辞却觉得心里发毛。 “你好。”她小声回答了一句就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装羞涩。 “我和你柳叔叔还有事情要商量,你先回房间跟阿南玩吧。” 颜辞第一次发现顾家康的声音如同天籁,她头也没抬,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没礼貌就没礼貌吧,谁让那个男人的目光太有侵略性,没来由就让人瘆的慌。 走到房间门口,颜辞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 尼玛,正好对上柳靖之意味深长的眼神。她背后发凉,有些慌乱地赶紧躲进了房间。 她站在门后想了想,决定把耳朵贴到门上试图偷听他们的谈话。 果然什么都听不见,隔音效果也太好了……颜辞灰心地转过身,眼前猛然出现顾生一放大的脸。 她吓了一跳,险些尖叫出来。“喂,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很吓人的好不好?” 顾生一退了几步,一点愧疚的表情都没有反而兴致勃勃地盯着她,“小辞,你刚在干嘛?” 心虚的颜辞一时说不上话,脑子飞快地转着。如果她说是自己耳朵太烫,想贴在门上降温不知道顾生一会不会相信诶……算了,她这是自欺欺人还是拿他当傻子呢? “我知道了,你是想偷听爸爸和柳叔叔讲话是不是?”顾生一满脸兴奋,像是十分得意自己猜到了原因。 颜辞被他的直接囧到了,“呵呵呵……” “哎,你早说不就好了,我有更好的东西可以偷听噢。”他一边说,一边拉着颜辞坐到地毯上。 他拿起一个类似游戏机的东西,捣鼓了两下,很快屏幕上就出现了客厅里的两个男人。 “这……是什么?”颜辞看得一愣一愣,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家里装着监视器? 顾生一还在调节音量大小,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去年不小心把客厅里的雕像摔倒地上,里面一只老鹰的眼珠子碎掉了。所以我就去买了这副婴儿房监听器,把上面小豚猫的眼睛拆下来装上去。” “老鹰和小豚猫的眼睛是一样的吗?” 他顿了顿,不确定地说:“大概一样吧,起码颜色差不多。” 颜辞黑线,这孩子偷吃完也不肯定一下自己是不是擦了嘴,多亏是碰上顾家康那种心大的家长,不然哪里还能瞒得住? 她暂时没有心思去纠结这个监听器的问题,因为顾生一已经调好音量,开始同步上映着客厅里的一切。 画面里顾家康背对着他们,柳靖之的脸倒是一览无遗。真是奇怪,他怎么越看越面熟?偏白的肤色,眉毛的走向,说话时细微的神态变化…… “你也看到了,颜辞她在这里过得很好。”说话的是顾家康,只能看见一个挺直的脊背。 柳靖之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时间太短以至于颜辞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要不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会答应陈广帮他搞定收养这件事?” 顾家康声音里带着诧异,“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了?那……” “那怎么还会同意让她成为你的养女是不是?”柳靖之接过顾家康的话,唇角微微向上勾起。“如果可能,我希望她永远是你的养女。” 顾家康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已经过去六年了,你还是不能释怀吗?” 柳靖之冷笑着,眼里一片冰冷,“你们都要我成全她,那谁来成全我?” “可是……” 顾家康还想劝说些什么,被柳靖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一句话,一个人换一个人。” “其实我并没有选择的余地是吗?不管我答不答应,你想做的谁又阻止的了。” 大概被他语气里的悲凉触动了心弦,柳靖之缓和了神情,“换个角度想,你盘算着让她回来也很久了。现在有我助你一臂之力,还犹豫什么?” 他说完突然抬头,直勾勾看着某个方向。 颜辞心里一惊,柳靖之这样的角度简直就像是发现了监听器,然后故意对着他们说话一样。 “有些东西,是我的就始终都是我的。” 他一字一眼地说着,露出了一个在颜辞看来阴测测的笑容。 谁会对着空气做这样的事,他绝对是发现了雕像的不对劲。颜辞慌忙关掉了显示屏,和同样紧张不已的顾生一面面相觑。 “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颜辞没有底气地安慰他,“应该没有吧……”她眼角的余光扫过墙上的镜子,自己和顾生一都一头的冷汗。 等一下……她又仔细看了看,一颗心渐渐沉到谷底。 终于明白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了——柳靖之和她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有三分相像。 这么说他是原主的家人咯,貌似还是个不对头的……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老天可不可以不要玩她? 客厅里,柳靖之看着那只老鹰眼睛里的红光慢慢黯淡直到消失不见,无声地笑了。 过了大概半小时,顾家康过来敲门说是要他们俩到客厅一趟 颜辞忐忑不安,隐隐觉得绝对不是好事。 “小辞,这是你的舅舅,我们刚刚才确定了你们的血缘关系。” 这个认亲的开端编得可真是漏洞百出,她在心里默默吐槽。方才明明介绍说是叔叔,还说有事情要商量。一转眼身份就变成了舅舅,难不成血缘关系是半个小时就可以“商量”出来的? 见颜辞沉默不语,顾家康可能也意识到了话里的神逻辑,连忙打圆场道,“之前还不确定要不要告诉你,所以才会说他是叔叔。后来我们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说着把颜辞拉到柳靖之面前,“他是你妈妈同父同母的哥哥,你的亲舅舅。 她抬头仰望柳靖之,对方正鼓励地对她微笑,仿佛十分期待从她口中听到“舅舅”两个字。 颜辞的背后凉意渐生,明明这个男人一副和善的样子,直觉却不停地提醒她他很危险。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妹妹的女儿的?” 柳靖之蹲下/身,一点也不介意她有些凌厉的质问。“因为你妈妈的尸体上个月在闽粤交界的山区被人发现了,你的外祖父,我的父亲要求我来闽州和粤州寻找你,我亲爱的妹妹的沧海遗珠。” 颜辞皱起眉头,他违和的措辞和平淡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找到失散的亲人的兄长。 在别人看来,她现在才四岁,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对她说“你妈妈的尸体”真的没有问题吗? “反正我听阿康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吗?”柳靖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用担心,我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你百分之百是我妹妹的女儿。” 颜辞发现他似乎格外加重了“妹妹”的读音,莫非原主的生母得罪过他? “所以呢,你是我血缘上的舅舅又怎么样?”照目前的情形看,她的这个“便宜舅舅”对她可没什么好感。对方不客气,她也懒得装幼稚扮可爱了。“你别忘了,我现在的爸爸是他。”颜辞指了指顾家康,后者正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柳靖之盯着她瞧了几秒钟,然后忽然大笑起来,犹如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他起身坐到颜辞面前的沙发上,依然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不怎么样,就是要带你回安京柳家而已。” “我不去。”颜辞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我的家在这里,我爸爸不会让你把我带走的。” “你爸爸会不会同意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柳靖之别有深意地说,目光悠悠地从墙上的雕像掠过。 颜辞暗叫不妙,装出一脸的无助看向顾家康,“爸爸,我不想走,你不要让他把我带到安京去好不好?” 这是顾家康第一次清晰地听到颜辞喊她“爸爸”,软软的童音让他原本就不太坚定的心动摇了几分。 他张了张嘴,对上柳靖之暗示意味十足的眼神,迟疑了片刻终究改口劝说颜辞,“你的家人都在安京,他们会对你很好的。”见她眼里希望的火苗渐渐黯淡下去,他于心不忍又补充了一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 颜辞垂眸,生怕脸上流露出不屑的神情。顾家康选择放弃自己无可厚非,毕竟两个人只是陌路相逢。只是可不可以不要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明明帮着凶手递刀子,还假惺惺地在旁边说“亲,如果太疼了我免费送药哦”。 人本来就是自私的物种,这个事实哪怕过了两千年也不会改变。他如果不是为了顾生一也不会带自己回家,等一下,她怎么忘了还有顾生一…… 颜辞把最后的一点念想都压在顾生一身上,可怜兮兮地说:“阿南,你跟爸爸说不要送我走好不好,人家想跟你一起长大,将来当你的新娘子。” 她一边说一边唾弃自己,刚刚居然还有脸鄙视顾家康,现在自己的行径分明更加无耻。 顾生一听了果然扯了扯顾家康的衣袖,“爸爸,把小辞留下来吧。她吃的一点都不多,很好养的。” 颜辞那一刻感动不已,甚至觉得将来真的要嫁人的话,顾生一没准会是个很好的人选。 没等顾家康开口,顾生一又义正言辞地对她申明,“还有小辞,你是我的妹妹,不可以当我的新娘子的。” 如果他知道自己若干年后要为这句话付出多大代价,顾生一此时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嘴,不乱说些有的没的。 颜辞原本失望紧张的心情被他严肃认真的样子缓解了不少,真没想到,在这个女性资源如此稀缺的地方,自己的第一次“求爱”就这么被毫不客气地回绝了。 这时柳靖之开口了,“行了,又不是让你马上就走,至于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吗?” 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颜辞不免心生戒备,怀疑地打量着他。 “瞧你的样子,跟炸了毛的小猫没差。”柳靖之笑着,“再过半个月就是中秋节,到时候你再跟我回去。至于以后怎么样,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松了口气的关系,总觉得柳靖之只有此时的笑容里有几分真心。 换个角度想,其实去安京也不是那么可怕。她之所以那么抗拒,有两个原因。 一个原因是不想和柳靖之呆在一起;但这里去安京最快只要一个小时,到了安京,柳家又不是只剩下柳靖之一个人,算起来,她也没有多少时间单独跟他相处。 另一个原因就是她真心喜欢现在的生活,顾家康的冷淡正好省了她装小孩的力气,顾生一善良贴心,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也很可爱,还有那个还没晒黑的许文拙…… 听柳靖之的意思,以后或许还有可能回来。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安慰着自己。 不过今天的事确实给颜辞敲响了警钟,靠人人跑,靠山山倒,要在这里好好地活下去,她能相信和依靠的始终只有自己一个。 第18章 安京柳宅。 柳炎译沉默地听着管家柳杨向他汇报有关柳靖之在粤州的进展。 “七少说再过半个月就会把小小姐带回来。”他难掩喜色,“这下可好了,夫人一定会回家里过中秋的。” 见柳炎译还是面无表情,柳杨一脸的不赞同。“家主,就是逾越我也得说。我在柳家工作了将近两百年,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喜欢面瘫的男人。您再这样下去,夫人即使回来了还不是要被气走?” 柳炎译声音里有着化不开来的苦涩,“就算我笑嘻嘻的又有什么用,小情她眼里根本没有我,她还在怪我逼走了嫣儿。” “那您为什么不和夫人解释清楚?当年错的人分明是七少,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情已经厌了我,我不想她连靖之都不喜起来。” 柳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柳炎译,“家主,是谁跟您说夫人不喜欢您的?如果夫人不喜欢您,又怎么会和您有了嫣儿小姐呢?” 柳炎译无措地解释道,“小情只和我生了靖之一个儿子,难道不是因为她不喜欢我吗?” 柳杨压抑着吐槽的冲动,默默提醒自己眼前这个智商为零的男人和那个跺两脚整个安京都会抖三抖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您每次都是一张死鱼脸对着夫人,她怎么可能喜欢留在这里?”换成是一般女人,估计连一个儿子都不会跟他生的。 “但是……我身为家主,难道不应该严肃正经吗?” 柳杨忍了忍才没有当场翻白眼,“严肃正经是对待外人,夫人是您的妻子,是要和您相守一生的人,您对她严肃正经算怎么回事?” 柳炎译似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往日纹丝不动的脸终于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家主,我听说周家家主周林颐私下里可会哄女人了。您看夫人都跟他生了五个儿子了,据传他最近报名参加了一些私人课程,信誓旦旦地宣称要给夫人一个新的继承人。” “他想得倒美!”柳炎译终于找回了一点冲劲,愤愤不平地说。“可嫣儿的事要怎么办?小情一直都在埋怨我。” “家主,事实就是事实。您可以替七少瞒得了一时,但瞒不过一世。何况说句大不敬的话,等您和夫人冰释前嫌,柳家的继承人就不止七少一个了。”柳杨见柳炎译若有所思,又加了一把火,“亲卫队队长报告说七少自从上次取走了冰库的钥匙,就一直没有归还。” 柳炎译眉头深锁着,儿子原来的心思他一清二楚。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嫣儿甚至都不在了,他还不肯放手。或者是时候考虑柳杨的建议了,柳靖之目前的状况哪里担得起下任柳家家主的责任。 一边的柳杨把他的神情收入眼底,面上闪过一丝夹杂着痛楚的喜悦。七少啊七少,嫣儿小姐的债迟早要还的。 另一端的冰库里,暗自买了机票回到安京的柳靖之正静静坐在季嫣的躺着的冰床旁边。 生命院的人技术很好,她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一点没有临死前那般惨烈的模样。 柳靖之仿佛感觉不到冰库里的寒意,他伸手替季嫣理了理头发,就像小时候他无数次做过的一样。 “嫣儿,我今天终于见到你的女儿了。幸亏她长得像你,不然我真是不能肯定自己会不会一时冲动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握着季嫣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脸上的表情温柔又宠溺。 “你竟然让她姓颜……”柳靖之念到“颜”字时忍不住咬牙切齿,“不过没关系,很快错误就会被纠正的。她即使不姓季,也应该姓柳不是吗?” 他凑到她苍白冰冷的脸旁,低头虔诚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忘了吗?我的小嫣儿,你说过长大要当哥哥的新娘子的……” 柳靖之离开之后,顾家的气氛就变得怪怪的。 顾家康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颜辞憋屈不已。有事不直接说,难不成以为她能从那便秘似的表情里猜出来吗? 顾生一白天倒是跟平常没两样,可一到了晚上就极其没有安全感。不是自己抱着小枕头过来蹭被窝睡,就是连拉带扯把颜辞拐到他的屋子里去。 因为心怀愧疚,又加上彼此年纪都小,颜辞并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不过柳靖之潜在的威胁和顾家父子的反常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颜辞的状态,她在幼儿园的时候明显比往日里安静了许多。 “小十二,这是你三天来第五次在我讲课的时候走神了。”许文拙暂停了教学,坐到她的对面,“你能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吗?” 颜辞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强烈的倾诉的欲/望。 “阿文,我记得你是安京生命院的人对吧?” 许文拙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前两天有个男人来到我家,说他是我的舅舅。” 他眼里划过一抹沉思,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鼓励着颜辞。 “他叫柳靖之,你认识他吗?” 许文拙挑了挑眉毛,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不认识?安京柳家七少嘛。” 颜辞无视他话语里淡淡的鄙夷,装出一副欣喜不已的样子,“那你认不认识他的妹妹,我的妈妈?” 这下许文拙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的视线虽然落在颜辞脸上,却给人一种空泛没有焦距的感觉。 “呵,安京小公主季嫣……”他的语气十分刻薄,“原来你是她的女儿。” 颜辞压抑住心里的不爽,试探地问:“那我的爸爸呢?” “怎么,你的嫡亲舅舅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吗?” 她摇摇头,换来的是许文拙的几声冷笑。 “我和你爸爸不熟。”他的口吻难得的平静公正,“不过我倒是对你的妈妈有些了解。” 颜辞原本都不抱希望了,听了他的后半句话眼睛又亮起来。 再过十天她就要回安京见所谓的“家人”了,但事实上她除了柳靖之对其他人都一无所知。当然,失忆是个很好的借口。可如果她能够稍微知己知彼一些,对于将来的生活无疑是个很好的助力。 踏破铁鞋无觅处,她一直知道许文拙的出现不简单,却没想到他对原身的家世也有了解 “我妈妈是怎么样的人?” 许文拙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深深看了颜辞一眼,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你的妈妈季嫣是个贱/人。” 颜辞愣住了,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是她人品不好还是这里的男人都这么直接?昨天的柳靖之就不说了,今天的许文拙这么和小女孩讲她的母亲也太不正常了吧? 或者说,原主的生母在世时得罪了太多的人,随便问一个都是她的仇人? 她心里思绪翻滚,面上依旧一脸无辜,“贱/人是什么意思?” 许文拙原本以为小女孩会大哭大叫,根本就没有设想过她听不懂的可能性。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如同他之前完全没料到柳靖之会这么快跑到粤州认亲。柳家权大势大,他并不觉得颜辞的存在能永远不被发现。但起码瞒上个两三年还是可以的,那样他的时间就比较充足了。 可惜现在看来,貌似现实严峻多了。颜辞一旦回了安京,他还能做的寥寥无几。也就这么几秒钟的间隔,许文拙推翻了他原先的计划,决定改变策略速战速决。 “既然你不懂,我就好好跟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贱人’。” 看他摆出一副平时讲课的架势,颜辞开始有些头疼。早知道不装傻了,就不用讨论这么尴尬的话题。 “季嫣很漂亮,家世又好,你可以想象有多少人喜欢她,其中包括我的弟弟。” 不是这么狗血吧……许文拙才开了个头,颜辞基本都可以猜到后面的情节了。 “如果只是简单地不喜欢我弟弟也就罢了,偏偏她答应让我弟弟主持她的成人仪式。” “成人仪式?”颜辞跟着重复了一遍,听着像是很重要似的。 “没错,”许文拙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疑惑,“你应该还不知道成人仪式是做什么的吧?” 颜辞摇摇头,根据字面意思推测,“是不是要参加这个仪式来表示你成人了?” “说反了,是你成人了才有资格参加这个仪式。” 他不解释还好,越解释她越糊涂,“不懂诶。” 许文拙表情柔和了几分,“对于女孩子来说,十七岁的及笄礼表示她们已经成人了。你知道成人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要找工作要交税?”没办法,自从发现谁都不可靠之后,她对和金钱有关的人和事都敏感了许多。 他的嘴角染上了一丝笑意,“不只是那样,最关键的是是时候知道男女之事了。” 男女之事?一定是她想太多了,绝对不会那么邪恶的…… “幼儿园的老师应该第一天就告诉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吧?” 颜辞点头,突然对接下来的对话有了不祥的预感。 “简单地说,男女之事就是一个男人在把他的精子放到一个女人的卵子里之前所要做的事。” 如果是真的四岁小孩,她相信肯定会有人问“怎么放?”。可她不会也不想,还有他们研究的主题不是“季嫣是个贱人”吗,为什么会歪楼歪的这么厉害? “每个女孩都要选个人来当她的伴侣,主持成人仪式——也就是一起做男女之事。” 颜辞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的眼睛不要瞪得太大。默默自我催眠,她是萝莉,她不知道男女之事要怎么做,她不会把成人仪式等同于破处仪式…… 尼玛,还是做不到,颜辞对这个重口味的设定实在接受无能。 “一定要选吗?” “当然了,这是法律规定的。”她一脸吃了屎似的神情看得许文拙好笑不已,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别担心,伴侣的选择范围很广的。除了自己心仪的对象,还有不少成人礼仪公司会来学校做宣传。对于主持成人仪式的人,不限年龄性别种族,但必须是华夏国籍的处子或处女。” 颜辞原来以为自己已经在这个社会适应得很好了,这时候却有了一种“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觉。她明明对各种新事物都可以了然接受了,但此时心里那种强烈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找个女生来主持我的成人仪式?” “原则上是可以的,”许文拙眼尾上挑,“不过你一定不会那么做的。” 这可说不定……颜辞腹诽,与其找个男人滚床单,她没准更情愿和女孩子“深入研究”一下“人体生理构造”。 “前面说到季嫣让我的弟弟主持她的成人仪式,可想而知他有多激动多高兴了。”许文拙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凌厉起来,“结果她没有出现,让我的弟弟彻底变成了一个笑话。更可恨的是,事后她不但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还公然和不同的男人出双入对。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她几乎玩遍了全安京稍微有点姿色的男人,除了我可怜的弟弟。” 颜辞被庞大的信息量震得发晕,如果他说得属实,原主彪悍的娘亲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是“集邮高手”了。全安京有姿色的男人,她一边想一边忍不住膜拜,把那些肉/文女尊文女主都秒成渣了有没有? 许文拙暂时沉浸在痛苦的回忆当中,没有心思去留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颜辞。“有一天我弟弟闹着要去找季嫣,我们劝不动他,只好由着他去了。他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失魂落魄,我们以为只是失恋。可谁曾想,他一个人在房间里自杀了。” 听到这里,颜辞才觉得大事不妙。她猜测的只是普通的感情问题,没有想过还会有一条人命牵涉其中。看许文拙悲伤的样子那么真实,她在同情他弟弟的同时,也开始担心自身的处境。 她知道许文拙给自己当老师的目的绝不简单,但她又何尝不是居心叵测,想多看看他那张熟悉的脸。现在好了,敢情人家是来报复的。拜托,他千万不要信奉母债女偿那一套。 “对不起,我很抱歉。”她呐呐地说,话倒是完全真心。不过她也明白,死者已矣,她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压根改变不了什么。 许文拙轻笑了一声,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道歉,“对于你妈妈这样的人,她的存在就是对贱/人最好的诠释。” 颜辞嘴上没有说什么,其实心里不以为然。确实,他弟弟的去世让人心痛。但季嫣做错了什么?感情本来就不是单方面付出就有结果的。这里男多女少,难不成为了避免每个追不到女人的男人自杀,女人就必须接受所有爱恋她的男人? 说她冷血也好,不近人情也罢,成年人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她只会对许文拙弟弟的遭遇表示同情,同情那些承受丧亲之痛的许家人。 “小十二,你不会变得和你妈妈一样吧?” 颜辞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说她做不到季嫣那般的“博爱”,就是她可以也绝对不会跟他说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万一她说错话惹毛了他,吃亏的只可能是她。 许文拙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既然如此,你是不是也该替你妈妈做点补偿?” 她心一沉,装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他盯着她,突然伸手抚摸她幼嫩的脸蛋。动作十分轻柔,颜辞却瞬时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被惊醒了。 “多么漂亮的一张脸……”他近乎痴迷地呢喃着,“让我主持你的成人仪式好不好?” 第19章 “这么说阿文你还是处/男咯?”如果换成别的男人用这种有些荡漾的表情和动作对待她,颜辞的反应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只能说,初恋的脸太有迷惑性,让她对他总是多了几分宽容。 许文拙被她没头没脑的反问打乱了阵脚,一时居然哑口无言。 她顿时就来了兴致想要调戏一下原本貌似霸气侧漏的“基督山伯爵”,“你之前不是说只有处/男或者处女才可以主持成人仪式么?后面又说你要帮我主持我,那不就是说你是处男了?” 许文拙没承认也没否认,苍白的脸隐隐泛红,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 颜辞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他现在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威慑感?她刚刚对自己陷于不利处境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 “对啦,按照你说的,你弟弟的年纪起码和我妈妈的差不多大,或者更大。那你就是比我妈妈年纪还大咯。如果再等到我长大,岂不是说你要当几十年的处男?” 许文拙被她直白的话刺激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他早就应该想到季嫣的女儿能良善到哪里去?平日乖巧可人的样子看来都是装的,一到关键时刻就气得人内出血。 “好了,你一个小孩子答应不就好了,说这么多话做什么?” 颜辞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半晌,亏她一直以为他冷情腹黑,在人前表现得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谁知一旦戳到痛处就跟漏气的气球似的瘪下去了…… 许文拙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就要发飙的时候却听见她幽幽地说,“阿文来主持我的成人仪式我当然求之不得啊……只是你也知道我舅舅来了,他们估计会让我搬到安京去。到那个时候,我肯定不能继续跟你学医了。再过个十年,没准你就已经忘记小十二了……” 看着她小小的包子脸露出不舍和感伤,他心里竟然有个角落隐隐有些发疼, “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很快也会回安京。不论是季家还是柳家的人,他们都不会亏待你的。”如果季嫣知道,当初她费尽心血把他弄进生命院,托人照顾培养他就是方便了现在他对她的女儿使手段,没准会后悔得死不瞑目。 “真的吗?”颜辞对他的话抱有极大的怀疑,她那些未曾谋面的家人们真的会对自己好吗? “千真万确,你可别忘了你是个女孩子。” 她恍然大悟,可不是吗?冲着女性这个身份利器,想来他们确实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至于让人心里发毛的柳靖之,希望是她多虑了……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柳靖之在中秋节的上午来到顾家接颜辞去安京,去见她这一世的血脉至亲。 颜辞第一次乘坐低空飞机,如果不是柳靖之在一边杵着,她可能早就像其他同机的小孩一样到处跑跑摸摸。 飞机大概有二十层楼高,与现代笨重的客机比起来,它显得格外轻盈灵巧。不需要停机坪和助跑道,仅仅靠绕着登机大楼盘旋起飞。 和顾家康的飞车类似,低空飞机内里的空间远远不是从小巧玲珑的外表可以估测得到的。空姐只有小猫两三只,空少倒是多得不行。用脚趾头也猜得到,个个高大英俊,笑起来比春风还温暖。 她捂着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脏,美男环绕,怪不得票价那么贵。说起来两千年后的人类世界更加靠近自然,比如说男人普遍长得都比女人好看。 想到这里,颜辞不由瞥了身边的柳靖之一眼。自己的便宜舅舅样貌也不差,就是气场太渗人了,仿佛是悬疑小说里的变态,随时都可能发疯捅你一刀。 在登机大楼和顾家父子分开之后,颜辞一直沉默不语。柳靖之也不介意,一个人肃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飞机飞了差不多一半,他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看窗户外面。” 颜辞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我叫你看窗户外面,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明白吗?”他的语气很不屑,让颜辞意识到他是真的在嫌弃她而不是说笑。 尼玛,这哪里是嫡亲的舅舅?简直就跟讨债鬼似的,她边在心里吐槽边扭头往窗外看去。 下一秒,颜辞眼睛都看直了。空中飘荡着几个人,穿着奇怪的衣服身上背着类似登山包的东西。她顺着视线望去,“登山包”上隐隐看得见钢丝状的“细线”。 “他们这是在干嘛?”颜辞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了柳靖之一句。 他的态度和想象中的一样糟糕,“高空蹦极,你连这都不知道,到底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长大的?” 颜辞假装没听见他的鄙视,高空蹦极,貌似很好玩啊。 其中有个男生大概注意到了颜辞炯炯有神的凝视,和身边的同伴打了几个手势,然后就慢慢移动过来。 他的脸上戴着防护罩,颜辞只能看到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他挥了挥手,不等她反应,接着用手指在机舱的窗户上勾勒出了一只q版虎狮兽另加一张笑脸。 颜辞已经懒得去深究他能这样做的原理是什么,冲他摆摆手,又指了指那副临时的涂鸦之作,用嘴型无声地说“谢谢”。 男生愣了一下,继而对笑得灿烂的小女孩敬了个不专业的礼。 蹦极的几个人渐渐远去,颜辞正隔着玻璃临摹着那只虎狮兽,忽然听见柳靖之的声音。 “嫣儿比你大一点点的时候也很喜欢玩这个。”见颜辞呆呆的样子,他又解释道,“季嫣,你妈妈。” 难得他没有怪里怪气地和自己说话,颜辞配合地笑了笑,敬佩地说:“她好厉害啊。”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按照第一次见面的经验来看,柳靖之似乎对他的妹妹不是那么客气,也不知道会不会听不得别人夸奖她。 出乎意料的是,他非但没有大发雷霆或者冷嘲热讽,而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嫣儿从小就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他脸上的表情是颜辞没有见过的温柔,仿佛沉浸在某种极其美好的回忆当中。 这么说,他和原主的妈妈并没有矛盾,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自己咯? 真是个令人难过的结论,颜辞想着,趁他现在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模样,不如把窗户纸挑明了。 “你好像很不喜欢我?” 柳靖之回过神来,收起了刚刚的温柔,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她片刻,说道,“原来你也有知道用脑子的时候。” 颜辞听了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他似乎也发现了这点,颇有些不情愿地补充道,“其实也不算你的错,我讨厌的是你的爸爸颜愈。”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关原主父亲的事,不免来了几分兴趣。大概是跃跃欲试的神情出卖了她,柳靖之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就极其不耐烦地说:“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不然有你好看的。” 赤/裸裸的威胁摆在那儿,颜辞不会没眼色到还往枪口上撞。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两个人又恢复到之前“相敬如冰”的局面。 不过总归是知道了他的敌意来自何方,原主的爸爸,到底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大舅子耿耿于怀至今? 下了飞机,早已经有专车在候着了。 那阵势摆的,颜辞开始理解许文拙的话了,柳家如果不是权大势大,起码也是个土豪。 她坐在车里,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察觉到开车的司机在透过后视镜偷偷瞄她,她羞涩地笑了笑,顿时把开车的柳杨萌得一脸血。 他心里乐开了花,有这么个小小姐在,就不信夫人还不回归家主的怀抱。 很快便到了安京柳家的主宅,颜辞小心翼翼地跟着柳靖之往里走。她觉得自己就跟当年林黛玉进贾府似的,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道原主的外祖母会不会也和贾母一样,抱着她心肝啊骨肉的边叫边哭?如果会的话,那她要怎么办呢? 颜辞胡思乱想着,差点没撞上突然停下脚步的柳靖之的后背。已经到了客厅么?路程比她想象得要短啊。 她抬头望过去,尼玛,除了为首的一个惹眼的女人,其他黑压压的一片几乎全是男人是怎么回事? 第20章 颜辞粗略往前方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在旁人看来完全一副怯生生的小白兔模样。 季情也不例外,她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依稀还记得三十年前刚得知有了季嫣时的欣喜若狂。 柳炎译和她的结合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满足两个家族巩固彼此势力的需要,不像之后的婚姻,多多少少有些感情基础。 她想过好好和柳炎译过日子,但后者总是一副公事公办冷若冰霜的样子。她也是被家里娇宠着养大的,热恋贴冷屁股的事做了几次就算仁至义尽了。 以季情的条件,只要她愿意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不久后她便有了第二任丈夫周林颐,接着是长子周承书的出生。 如果不是她的父母的提醒,她甚至都快忘了自己还有柳炎译这个丈夫。所以哪怕他们结婚的时间最早,柳靖之的出生也只是堪堪排到了第七。 有了柳靖之之后,季情和柳炎译的关系融洽了许多,但也仅限于柳靖之没上幼儿园之前。 柳炎译还是老样子绷着脸,风流多情的季情自然更愿意和其他三个丈夫相处。在她怀了第八个儿子之后,两个人又渐渐恢复到最初无话可说的地步。 季嫣的到来是个意外,她已经很久没在柳宅留宿了。那天正好是柳靖之的生日,喝多了的男女发生点什么再正常不过了,何况两个人是过了明路的夫妻关系。 如果没有后来的意外,她和柳炎译或许也会成为一对不错的夫妻。想到这里,季情忍不住看向身边的柳炎译。 他正定定地看着颜辞,一向木然的脸多了几分温柔和慈爱。 季情的心霎时就软了,她知道他有多宠爱季嫣,失去女儿他的伤心痛苦不会少于她。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挽住他的臂弯,这群人里最有资格去迎接颜辞回家的除了他们俩还有谁? 还没等她伸出手,另一边眼明手快的周林颐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她扭头看他,周林颐笑了笑,善解人意地建议道:“我们一起过去接小丫头回家吧?” 季情说不出拒绝他的理由,偏偏那个最该站出来的柳炎译一言不发,只知道杵着当背景板。算了,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柳炎译,居然还傻到对他抱有希望。 她没松开周林颐的手,默默地任由他牵着自己向颜辞走去。 一旁的柳杨把三个人之间的暗涌看得一清二楚,恨不得拿把斧子撬开家主的榆木脑袋。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在这里义愤填膺地想要捶胸顿足,当事人还傻傻地站在那里,被周家那个滑头的小子抢了风头都不知道。 知子莫若母,看来家主的母亲当年说得一点都没错,要不是柳家权大势大,仅仅靠柳炎译自己的男性魅力,估计要一辈子当光棍…… 不是说家主是以全优的成绩从安京大学毕业的吗?就他这副在男女关系上菜鸟不已的模样,到底是怎么通过伴侣课的考试的? 这边柳杨还在胡思乱想,那厢季情和周林颐已经走到了柳靖之的面前。 “母亲。”柳靖之低低喊了一声,语气里有淡淡的喜悦,随即又冷淡地叫了一声“林颐父亲”。 颜辞听着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实在是眼前的三个人年龄相仿,辈分却差得这么厉害。 她正想着,忽然有双手冷不丁地抱起了她。 一抬谋,就对上原主外祖母激动而喜悦的视线。不得不说,这家人的遗传基因还真是强大无比。映入眼帘的这张脸分明和她上一世的面容有七分相像,哪里还需要做亲子鉴定啊?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 颜辞的神游天外很快被季情的声音所打断,“你就是小辞吧,我是你的祖母季情。” 如果这里的人不能够青春常驻,为了生存的需要,颜辞对着季情也不是喊不出“奶奶”或是“祖母”;如果她一睁眼就是个小婴儿并由他们抚养长大,那这些称谓也算不了什么。 偏偏两者都不成立,颜辞动了动嘴唇,还是什么都没说。顾家康好歹救了她,给了她稳定的生活;而面前的这个“年轻”女人对她来说彻头彻尾就是一个陌生人。 季情虽然明白不能指望从未谋面的孙女对自己抱有极大的热情,但颜辞的冷淡还是让她失落不已。在男女关系上一直少根筋的柳炎译此时难得开了窍,在周林颐有所行动之前先一步做出了表示。 他半拥着季情的肩膀,“别急,小辞才刚回来,认生也在所难免,过几天就好了。”说完又对着颜辞温和地笑了笑,“我是你的祖父柳炎译,欢迎回家。” 明明和柳靖之的脸有七分相似,颜辞却没有感到任何威胁和压迫,反而有种十分安心的感觉。 她羞涩地抿着嘴笑笑,看得季情欣慰又心酸。 一边的周林颐当然不会让自己沦为打酱油的,用醇厚的声音说道:“好了好了,一家团聚是喜事,都傻站在门口做什么,小辞一路从粤州过来肯定累了。”见颜辞把视线转到他身上,周林颐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地哄她,“我们已经准备了好多礼物,一定会有你喜欢的。” 和正牌祖父柳炎译比起来,面前的这个男人少了几分威严和沉闷,一副很好相处没有距离感的样子。 越是这样如沐春风的态度,越让颜辞心生别扭。对于没有血缘关系甚至还有威胁性的“家人”,柳靖之方才的表现更符合颜辞的理解——不热情不排斥,礼貌中带点疏离。 或许是他天生配备了“圣父”的属性,又或许是季情御夫有道,她也懒得去深究那么多。即使将来真的要住在安京,她相信自己也不需要和其他“祖父们”有太多的交集。 于是,在周林颐的建议下,一群人哗啦啦全回到了屋子里。 颜辞安静地站在季情身边,听着她一个接一个地介绍家庭成员。 第一任丈夫柳炎译是她的嫡亲祖父,膝下只有已故的女儿季嫣和排行第七的儿子柳靖之。 第二任丈夫周林颐她刚刚已经见过了,和季情育有长子周承书,次子周承中,四子周承自,八子周承有,十一子周承颜。 第三任丈夫江子齐看起来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是双胞胎江仲沉和江仲默的生父。 第四任丈夫宁语寄有些娃娃脸,有三子宁至礼,九子宁至仪,十子宁至乐三个儿子。 颜辞笑到最后脸都开始僵硬了,没准许文拙说的有关季嫣的风流往事是真的,有这么个多情多子的母亲做榜样,季嫣就算真的玩遍安京也不算什么吧。 “……所以说,你的妈妈排行十二,这些都是你的舅舅们。”季情拿起桌上的杯子优雅地喝了口水,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在品尝上等的好酒呢。 颜辞亮晶晶的眼睛里流露出崇拜和赞叹,对方一举一动间不自觉流露出的风情看得她作为同性都移不开眼,更遑论男人了。 前几天临阵抱佛脚查阅了有关安京柳家和季家的背景,双方家族史上的各种显赫各种成就震得她晕头转向。没想到身体的原主家世这么好,只是为什么还会沦落到父母双亡,一个人孤零零被丢弃在边远郊区? 季情见颜辞依然局促不安的样子,安抚地说:“我带你先去看看你的爸爸妈妈,然后洗个澡,再吃点东西好不好?或者说你想先吃点什么?” 颜辞摇摇头,“我想先去看爸爸妈妈。”开玩笑,且不说她不饿,就是饿得不行这时候也不敢吱声。第一次见面,要说他们对她有多深的感情鬼才会信。 祖母季情虽然表现地十分热情,可和自家祖父的关系并不亲近。她的孩子那么多,关心和疼爱分到她这个孙女头上还能剩下几分? 祖父柳炎译看起来就是个严肃和正经得不得了的人,她能感觉他带来的安全感,但并不表示他好接近和相处。 舅舅柳靖之就不用说了,人家早已表态过了。因为原主的父亲,他不主动发难很好了,难道还指望他能护着自己不成? 至亲的三位家人也不过如此,颜辞对于其他或是没有血缘关系或是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家人更是不抱希望。 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和付出,她又不是华夏币,可以人见人爱。 颜辞由季情牵着向存放她父母遗体的冰库走去,不过才离开人群范围十来步,就听见有个男声不屑地说:“真是小家子气,一点上不得台面。喂,七哥,你确定她是嫣儿妹妹的女儿?”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所有人都能听见,包括正在往外走的颜辞和季情。 刚刚她虽然没有开口喊人,但也和每个人打过招呼问过好。哪怕只说过一句话,凭这一世过人的记忆力她还是认出了那是季情第十一个儿子周承颜的声音。 一边的季情看着低着头默默走路,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的颜辞,眼里神情莫辨。 后头响起柳靖之懒洋洋的声音,“五十步笑百步,小十一你今天又忘记吃药就出门了。” 颜辞第一次觉得说话讨人厌的柳靖之有那么几分可取之处。 第21章 季情带着颜辞来到冰库,双双穿上特殊材质制作的御寒外衣。 看着仿佛只是睡着的季嫣安详的容颜,颜辞眼眶发酸,某种不知名的哀伤占据了她所有的意识。 就像她会说这里的语言,知道和这个社会相关的部分常识一样,她的脑海里隐隐浮现出许多模糊的有关季嫣的画面。 不知道是原主离开时年纪太小,还是她掌控了这具身体的主动权,那些记忆都是支离破碎的。一旦试图想个明白,就感觉头疼欲裂。 颜辞不受控制地伸手去摸季嫣的脸,一如想象中的冰冷没有温度。不知不觉中,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我妈妈,她……是怎么死的?” 一边的季情眼睛红红的,心疼地顺了顺她的头发。“据说是意外。”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的原委全盘道出。 既然颜辞是季家下一任的继承人,她便有权利知道关于自己父母的一切。 “当年因为你祖父的反对,你的爸爸带着妈妈私奔了。”看到颜辞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季情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暖意,“是不是觉得这年头还有人私奔很不可思议?” 颜辞点点头,岂止是不可思议,简直就是天雷滚滚。一妻多夫的社会,原主的父亲是有多见不得人才要闹到私奔的地步? “如果你的妈妈只是想要嫁给你的爸爸,哪怕他一无所有,是个外国人都没关系。可你妈妈竟然放话说只想嫁给你爸爸一个人,这样的话显然是不可以的。小辞,你要知道,季家能在华夏国屹立数百年,仅靠自身和那些依附我们的小家族是做不到的。” 她的神情微微带了点苦涩,“维持权势的最好办法莫过于家族联姻,当彼此的血脉连在一起,利益才真的有了保障。我和你的祖父,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信息量太大,颜辞脑子都快不够转了。 季情语气一转,“万幸的是,我们可以选择不止一个丈夫。要是不喜欢家里安排的对象,大可以嫁个自己心仪的。你妈妈完全可以嫁给你爸爸,前提是她必须和白家家主白宗鲁的长子结婚。” “嫣儿一向很乖,她知道自己生来肩负的责任。所以我一直觉得,如果那时候多给她点时间,她应该就会做出不一样的决定了。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你爸爸那种类型又少见,在整个安京城里养尊处优的男人们里找不出几个和他相似的。”她的表情难得带了几分赞许,“嫣儿会喜欢他很正常,我对她看男人的眼光还是有点信心的。” 颜辞黑线,明明是夸奖,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好像怪怪的? “可惜你的祖父不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他私底下做了什么,逼得嫣儿和颜愈私奔。”季情眼里分明闪过一丝厌恶,“对了,颜愈就是你爸爸的名字。说来他还真有两把刷子,居然能哄得嫣儿让你跟他姓。” 颜辞脆弱的小心脏抖了抖,她实在不想改名叫季辞,于是试探地说:“我只记得自己叫颜辞,可没准我是姓季呢?” 季情看了她一眼,黑发黑眸灵动可爱的女孩,和季嫣小时候有六分相像。想起女儿的点点滴滴,她不由信了几分,“也是,嫣儿怎么可能让她的继承人跟一个男人姓呢……季颜辞,嗯,把颜愈的姓都加进去了,你爸爸还真是把你妈妈迷得晕头转向。” 季情一边说着一边把颜辞带到冰库的另一边,那里静静地躺着原主的生父颜愈。“这就是你的爸爸。奇怪了,是谁把他们俩隔得这么远放着的?搞得和牛郎织女似的。” 和刚刚见到季嫣一样的感觉,颜辞在难过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季情的话是对的。 哪怕颜愈闭着眼睛,哪怕他一动不动,她依然能凭零星的记忆和直觉判断他是一个非常有男人味的男人。 那种来自生物原始本能的吸引,并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解释得清楚的。 “颜愈是个优秀的雇佣兵,我们派出的亲卫队里没有一个人能够顺利地找到他们俩。”季情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堂堂两大家族联手,竟然被一个男人耍得团团转,你的祖父那时候气疯了,做梦估计都在叫嚣要砍了颜愈。” “不过,也不单单是颜愈一个人的功劳。你的妈妈从小在医学上就特别有天分,没准她研制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来躲过我们的追踪。如果她没有私奔离开安京,现在生命院的一把手哪里还轮得到江家那个臭小子?” 她侧身望着颜辞,“听小七说你现在也在学医?” “是,每天都有个生命院的老师来幼儿园教我。”颜辞不知道柳靖之知道了多少,和季情又说了多少,她下意识地避过了许文拙的名字。 “真是个好孩子。”季情极其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将来长大了要是可能再查一查你父母的死因吧,他们的死我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的。” 颜辞一愣,本能地点头,心里不由感慨大家族就是麻烦,弯弯道道一大堆。 “好了,我等下叫柳杨给你密码和钥匙,你什么时候想来看他们俩都可以。”说着她牵起颜辞的手往回走,“现在我们去洗香香吧。” 洗澡的地方离冰库有些远,季情领着她坐传送机过去。 还没看清豪华浴室的装修设备,颜辞就听见季情对她说:“小辞,你出门右拐坐二号电梯找一下柳杨叔叔,跟他说我们俩打算泡个澡,他就知道要给你什么了。” 颜辞表情略带疑惑,季情不知道她是在回忆二号电梯在哪儿,以为她是在为自吩咐她做这件事不解,于是解释道:“柳杨在柳家当了两百年的管家了,很多人很多事他知道得比谁都清楚。我是可以按个键喊他过来送东西,但是你亲自去了,表达的是一种尊敬和亲近,他自然明白以后该怎么对你。” 颜辞汗颜,她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好不好……不过她倒是颇为感动,看来季情对这个孙女还真是挺上心的。 她默默出了浴室,顺利找到二号电梯。只是在找到管家柳杨之前,她就先碰上了刚刚瞧不起她的便宜十一舅周承颜。 颜辞对他的定义就是此人等于麻烦,想要装作没看见躲开,可惜对方眼尖,一下子叫住了她。 “咦,这不是嫣儿妹妹的宝贝女儿小辞吗?”他两三步走到她面前,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颜辞见他一副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模样,很想叫他换个姿势,不然真是太让人出戏了,哪里有高富帅舅舅欺负乡下外甥女的感觉?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小声喊了一句,“十一舅舅。” 周承颜一看她懦弱胆小的样子就气打不出一处来,嫣儿妹妹那么个强势的性子怎么会生出个小受气包来?一定是颜愈的问题,烂泥就是扶不上墙。 他的语气越发刻薄起来,“啧啧,我可当不起你这个称呼。瞧瞧你这副样子,真是佩服老七有脸把你带回来。” 颜辞面色不变,平静地问了他一句,“你这样和我说话,你妈妈知道吗?” 周承颜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什么?” 颜辞摇摇头,换上了一脸的怜悯之色看着他,“没什么,我说你牙缝里有韭菜。” 周承颜听了下意识就想找镜子检查一下,才转个头就回过神来,尼玛,什么韭菜,他连早饭都没吃就被自家老爸拉到柳宅来了好不好? 他暗恼自己沉不住气,居然被小姑娘摆了一道。正准备反击回来,却看见颜辞满脸喜色,如乳燕归巢般越过他往前方跑去,嘴里喊着:“柳杨叔叔。” 跑就跑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她这一马也不是不可以。可她走了还不忘回头给他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作为安京玉面十一郎,他的牙缝里真的没有韭菜好不好? 周承颜咬牙切齿地盯着颜辞的背影,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喷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第22章 柳杨在季情为颜辞介绍众人的时候就离开客厅,到厨房督促其他人准备一会儿的中秋聚餐。正因如此,他并没有听到周承颜对颜辞不屑的评论。 所以当他看到颜辞跑过来,而周承颜慢悠悠地跟在后头的时候,他没有感到丝毫的违和感。 乐观的柳杨还当是颜辞太招人喜欢,或者是周承颜把自己对妹妹的宠爱移情到了外甥女身上。 根据季情的话,眼前的这个男人起码已经两百岁以上了。尼玛,放在现代简直就是奇迹有没有? 颜辞克制着自己不要太过赤/裸裸地打量对方,从外表上看,柳杨和那些她所见到的男人们在年纪上没有太大区别。相貌普通,却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头发茂密,肌肤紧实,眼神清亮而不浑浊。 她终于彻底相信这个世界的人不会衰老的事实,所谓的“能量疫苗”妥妥的高端大气上档次,把现代的一切保养品护肤品秒到连渣都不剩。 颜辞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需要,柳杨二话不说,满面春风地给她拿来了一堆泡澡用的东西。 她手里握着小压缩袋,笑着说谢谢。不用说,柳杨又被小萝莉天真无邪的笑萌得恨不能抱着她亲两口。 真是太可爱了,声音软绵绵的就跟当年嫣儿小姐小时候一个样,柳杨心里想着,独守空房多年的家主啊,可算把您的救星盼来了……他一个管家,总不好一直操心男主人的私生活吧。 颜辞自从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就一直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日强过一日。她自然看得出柳杨对自己的好感,本来还想和他多聊几句的,但周承颜那个不识趣的家伙,一直站在旁边用长辈般慈爱的目光望着她。 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颜辞不是第一次看见了,随之而来的总归不是好事。目前形势未明,她至多敢在私底下刺周承颜几句,表面上还得保持和谐的状态。 于是在她和柳杨告别之后,各自心怀鬼胎的两个人也假惺惺地上演了一场甥舅情。 颜辞走到电梯前,下意识地回头,看到周承颜正在和柳杨说着什么。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他转过头,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好意思跟个小孩子斤斤计较,真是幼稚,她摇摇头,给了他一个鄙视而不屑的眼神。 也不管周承颜看不看得到,她径直进了电梯。 那一头的周承颜虽然没有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多多少少也猜到绝对不会是某种善意和友好。 他扭头和柳杨继续刚才的话题,“……柳叔,小辞她真是这么和我说的,你也知道粤州有多热了。” 柳杨的疑虑还留着一大半,“可是小小姐刚刚怎么都不提,只说了要泡澡用的洗浴用品?” 周承颜无奈地耸耸肩,“哎,她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好意思,你听说过有人用冷水泡澡吗?” 这还真是没有,柳杨嘴上没说,心里其实已经在狂摇头了。唉,苦命的小小姐,在粤州那个小地方受得都是什么罪…… 不得不说,即使过了两千年,地域歧视依然存在。生在安京长在安京的柳杨,某种程度上传统势利,对于华夏国的其他地方总是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如果颜辞不是季嫣的独女,如果她没有一张昭示着纯种血统的脸,估计他早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在周承颜卖力地忽悠之下,柳杨相信了他的说辞——由于地域习惯不同,颜辞希望一会儿可以泡冷水澡。因此也就同意了半个小时后,把统一设置的泡澡水温调低。 乡下妹,这只是个小小的教训,周承颜腹诽。他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脸色渐渐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这边的颜辞来到浴室,吃惊地看到季情只围着一条浴巾半躺在沙滩椅上等她。 怎么回事?她方才说的“我们俩要泡个澡”难道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而不是大人在和小孩说话时习惯性的用语吗? 颜辞有些愣在那里,季情听到声响走了过来。 浴巾堪堪遮住臀部,两条修长白皙的腿差点闪瞎她的眼睛。顺着视线往上,好……好深的事业线。 她呆呆地看着季情蹲下来,关切地问她,“小辞,怎么了?” 颜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着要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喂,祖母大人,我被你喷血的身材迷花了眼,自卑地不敢和你一起泡澡吧。” “老师说,我们已经是大孩子了,要一个人洗澡。”情急之下,她倒是记起了幼儿园第一天那个酒窝老师教的话。 季情怔了两秒,随即大笑起来。“瞧我,完全忘了还有这一茬。说起来,这还是你的曾曾姨祖母五百年前逼着立法院的小子们写进教育法规的。” 颜辞对原主显赫的家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时候只是干巴巴陪笑着。 “这样说来,你只要自己洗澡就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卸去了一身正装,季情的表情也变得生动起来。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如果小辞强烈要求要和我一起泡澡,祖母也没有办法拒绝的是不是?” 毕竟是张年轻的脸,虽然知道眼前的女人已经生了十二个孩子,可这些动作她做起来竟然一点都不突兀。 颜辞在知道有能量疫苗后不久,就渐渐察觉这里的人即使年纪大了,也没有现代老年人的那种没有生气,像是要枯萎的样子。他们一直生机勃勃,岁月沉淀的只有成熟和稳重,而没有灰败和腐朽。 看到季情这个样子,颜辞哪里还说得出“不”字?她点点头,心里郁闷着为什么好不容易遇上一个顺眼的同性朋友,居然是她的祖母? 等两个人都冲洗干净了,季情把颜辞拿上来的各种精油香氛按比例调好倒进巨大的木制浴桶里。 颜辞低着头,默默脱了衣服,没头没脑地跳进了浴桶。她实在没勇气抬头看季情的裸/体,太让人血脉喷张了。 对方很快也进了浴桶,她感觉到有双手在轻柔地替自己擦背。 颜辞把双手搭在浴桶边缘,听着后面悦耳的女声在唱着不知名的儿歌。不由就想起了小时候,妈妈也是如此温柔地为自己洗澡。 那双手,可能没有背后的这双细嫩滑腻,却撑起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一片蓝天。 现在的她依然活得好好的,不出意外,还能活上几个世纪。而真正爱她的那些 人却早就消失在时间的尘埃里。 她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永葆青春又怎么样,美男环绕又怎么样,没有一个人她 可以完全信任。 越想越心凉,甚至隐隐觉得水温都开始变冷了。颜辞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要让身后的人起疑心。 十分钟后,她才知道原来不是错觉,浴桶里的水温是真的在降低。 第23章 “柳杨是怎么回事,连个水温都不会调吗?”季情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怒意,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水声。 颜辞回过头,见她正站在那里一边穿衣服,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小辞,你还不快点出来,一会儿水就要彻底凉了。” 洗浴用的水温一般早就设定好了,会随着浴室内温度的变化而自动调节。除非有人在处理器上重新设置温度,不然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水越洗越冷的状况。 颜辞故意放慢了穿衣服的速度,她总觉得整件事有点奇怪。柳杨看起来对自己颇有好感的样子,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完全没必要在背后阴这一手。 再仔细回想方才的情景,特别是临走时周承颜意味深长的笑容,颜辞心里“咯噔”一跳,那个家伙不会无聊到这种地步吧? 她没有时间把细节理清楚,因为季情已经拉着她走出浴室,准备让柳杨上来好好解释一下。 颜辞决定顺着自己的直觉来,她停下了脚步,一副小孩子做错了事惴惴不安的样子。 季情面露疑惑,“怎么了小辞?” “我……我刚刚好像和柳杨叔叔说天气这么热,如果能泡在冷水里降温就好了。”她胆怯地瞄了季情一眼,狠下心肠快速地说:“我是不是做错了祖母?” 其实真的喊出称谓来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颜辞心想,长痛不如短痛,她不可能永远避着不叫祖父祖母。 季情的怒气被她这一声“祖母”冲散了许多,但心底的怀疑并没有减少,“你的意思是柳杨听了你的话,才把温度降低的?” 颜辞望着她丝毫看不出情绪的脸,点点头,“我觉得有可能是这样的,要不柳杨叔叔为什么要把水温调低呢?” 对于像柳家这样的人家来说,安保措施是很重要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权限随意更改宅子内的各项设置。如此一来,管家便被赋予了极大的权利。 这也正是周承颜为什么不试着自己偷偷把温度改了而必须说服柳杨的原因,同样也解释了为什么季情和颜辞都没有考虑过是其他人篡改了温度设定的可能性。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你,柳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季情语调里带着一丝意味不明,深深地看了颜辞一眼,“小辞,按照你说的,我们就不用叫柳杨上来问话了是不是?” 颜辞轻轻摇了摇头,小心翼翼道:“祖母,你会不会生小辞的气?” 季情哑然失笑,“傻丫头,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喜欢泡冷水澡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口气一转,“不过,我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的眸色是极其纯粹的黑,颜辞隐隐能看见自己小小的倒影,更多的是某些心照不宣的东西。 “那我可以在吃饭前去找一下柳杨叔叔吗?”颜辞仿佛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我想好好‘谢谢’他。” 季情眼底满是笑意,“去吧,离午饭还有好一阵子,足够你表示‘感谢’的。” 颜辞找到柳杨的时候,他正在确定最后的菜单。 “柳杨叔叔,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突然听到颜辞的声音,专心致志的柳杨微微吓了一跳,随后一脸喜色地叫道:“小小姐,你怎么过来了?”他看了看时间,不解地问,“才过了半个小时……难道是泡澡的东西出了什么问题?” 颜辞一直留心着他的表情,有惊喜有担忧,却没有任何心虚和幸灾乐祸。 “没有没有,是我不想泡了,就提前出来了。” 柳杨见她小脸红扑扑的,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隐约还能闻到精油的香气,暂且安下心来。他迟疑了片刻,试着用最温柔地口气说:“是水温的问题吗?” 很好,一点听不出好奇和嘲笑。身为一个尽忠职守的管家,他必须对主人家任何奇怪的癖好表示理解,绝不能掺杂半点私人情感。 颜辞正愁着要怎么把话题转到水温上,这下简直就是瞌睡有人递枕头。 “嗯……怎么说,水温有点……”她细白的牙咬着下唇,一副努力思索着用词的模样。 柳杨是个急性子,被她要说不说的样子憋得受不了,主动接话道,“太热了?” 颜辞如愿听到了柳杨迫不及待的回答,却更加糊涂了。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莫不是自己刚刚真的提了要泡冷水澡? 她的思考不语被柳杨错认为否定的答案,心下大叫不妙,“那就是太冷了?” 对方的脸上居然流露出紧张,颜辞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她故作为难地点点头,“好像是有点凉。” 柳杨懊恼极了,早知道就不应该听周承颜的话直接把温度调低,起码也得上网搜搜粤州的实际情况。那小子和自己一样没去过粤州,哪里知道具体的温度? “真是对不起啊小小姐,十一少说你喜欢泡冷水澡,水温越低越好。我那时候没有查阅相关资料,直接用了他提供的水温度数。弄得水太凉,你连个澡都不能好好泡。”他声音里满是愧疚,“要不我现在把温度调高,你再上去好好泡一个,反正离吃饭还有一个多小时?” 果然如此,颜辞恨得牙痒痒,那个该死的周承颜,至于和一个小孩子这么过不去吗? 她使劲摇头,“不用了,柳杨叔叔,真的没有关系的。我从粤州过来也就一个小时飞机,一点都不累。”边说边用手比划出“一点”是多少,不出意外地看到柳杨的神情缓和了许多。 趁热打铁,颜辞彻底放弃了成年人的心态,毫无节操地开始装萝莉。 “对啦,是十一舅舅告诉你我喜欢凉一点的水泡澡是不是?” 柳杨尴尬地笑了笑,想起周承颜方才说小姑娘不好意思开口,自己却大大咧咧直接说了出来,“是的。” 靠,颜辞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依然是娇娇柔柔,语带感激地说:“十一舅舅最好了,可是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他。”她睁大眼睛,巴巴望着柳杨,“柳杨叔叔,你知道十一舅舅喜欢吃什么吗?”继而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能不能告诉我?” 柳杨听得心都要化了,多么懂事可人的小女孩啊。不愧是嫣儿小姐的女儿,连对周家的人都这么友好。 他连忙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放大后点击翻阅,找到署名为“周承颜”的文件夹。 “十一少比较挑食,喜欢牛肉和鸡肉,不吃鱼,不吃葱姜蒜……”柳杨认真地念着,对面的颜辞默默地记着。 “……十一少对花莓汁过敏,相关的花莓制品也碰不得。” 花莓汁?颜辞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副朦胧的场景:一个看不清样子感觉却十分熟悉的女人指着路边的几株植物对她说:“宝贝,记清楚了,这个粉紫色的果子就叫花莓。花莓汁味道偏酸,但有助于保护视力。它的成分妈妈分析过了,用榛瓜的果肉和野草莓一起榨汁,就能产生同等的效果,不过甘甜可口多了……” 她想要再回忆多一些,头就开始隐隐作痛,无奈只能作罢。 “过敏啊?”颜辞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会不会很严重?” “不会的,十一少的过敏没有生命危险,顶多是脸上冒痘痘。” 颜辞闻言大喜,不过还是装着担忧地再三确定,“真的吗?我们幼儿园就有小朋友吃了花生结果送到医院住了好几天。” “放心吧,十一少小时候喝过花莓汁,后果就是长了一个月的痘痘。” 她彻底安心了,抿了抿嘴说:“柳杨叔叔,我可不可以拜托你帮我找一些榛瓜和野草莓呢?” 榛瓜和野草莓都是华夏国夏季常见的蔬菜和水果,尤其是南方地区。 柳杨不明所以,但仍然点头答应下来。 颜辞咧开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柳杨叔叔你真好,用榛瓜的果肉和野草莓一起榨汁,是我们粤州最近新流行的饮料。”她扯起谎来连眼都不眨一下,粤州确实有很多榛瓜和野草莓,但顾家康那种连三餐都尽量叫外卖的人又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去买回来榨汁喝呢? 柳杨听了半是感动半是心酸,娃是好娃,可惜没能从小在安京长大。粤州那种南蛮子住的地方,流行的饮料都这么奇奇怪怪…… “如果可能的话,一会儿你可不可以让厨房的叔叔阿姨榨了汁给大家当餐后饮品呢?”颜辞说完没多久又后悔了,“算了,太麻烦了,下次有机会再弄吧。” 她越是小心谨慎,柳杨越是心疼。本来应该飞扬跋扈的天之骄女,生生被养成了一只小白兔,怎么能不叫人扼腕? 他赶紧说:“不麻烦不麻烦,我马上就叫人去买,等下吃完饭绝对有的喝。” 颜辞甜甜地笑了笑,真心实意说了声,“太谢谢你了,柳杨叔叔。” 她走出柳杨的工作间没多久,便被人叫住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嫡亲舅舅柳靖之。 真是倒霉啊,她不情愿地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仰头看他。 柳靖之面无表情,阴阳怪气地说:“榛瓜和野草莓?你倒是出息了。” 颜辞心一沉,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接口。 见她沉默,柳靖之越发瞧不上眼,冷哼了一声,“不是说什么事都不记得了,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还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这么一说,颜辞心里就有底了。“你也知道它们的作用?” 柳靖之连鄙视的表情都懒得施舍,“当初还是我帮你妈妈一起做的分析报告,你说我知不知道?”他冷冷地看着她,“至于你,不会蠢到以为这种喝下去就发作的东西小十一会猜不到是谁搞的鬼?” 什么?喝下去就会发作?颜辞扶额,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东西的效果怎么样,记忆里的话说了一半就没有了。 唉,白高兴一场。 “瞧你那呆头呆脑的样子,计划都没想好就有胆子开始后实施了。”柳靖之一如既往地刻薄,“喝之前加点柠檬汁,可以把发作的时间推后两天。” 啥?颜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是在帮自己?剧情发转得也太快了吧,她都想掐掐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了…… “谢……谢谢。”颜辞扭捏地说了一句,好诡异的感觉,明明他的气场还是那么渗人,为什么她竟会觉得不安少了许多呢? 柳靖之高傲地睥睨着她,仿佛没有听见她的感激,阴测测地丢下一句话,“晚上来我房里一趟。” 第24章 午宴很成功,看得出是花了心思准备的。桌上的菜有一大半颜辞不知道原材料是什么,即使如此,也不能否认每一道都是色香味俱全的。 她算是明白了“三代才能出贵族”的说法,和其他人比起来,自己的吃相虽然并不寒碜,可还真是像周承颜之前提到的“上不得台面”。 那种不由自主生出的自卑让颜辞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幸亏身体年纪还小,饭量也大不到哪里去,不然她真心觉得自己会宁可饿着,也没勇气多动几下筷子。 季情看在眼里,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颜辞的表现对于普通人家的同龄人来说算是很好了,但对于她们这样的家庭无疑是不够的。想来也是,季嫣和颜愈一直忙着东躲西藏,居无定所,能有多少精力和时间来教导孩子。 哪怕有心,没有足够的物质条件也做不到。罢了罢了,既然人已经找回来,她再从头教起就是了。 这时候的颜辞还不知道,她那笑得一脸疼爱的祖母已经在脑海默默为她制定了一系列魔鬼式的训练课程,发誓要把她遗失的四年光阴统统补偿回来。 吃过午饭,一群人移坐到客厅。不多会儿,柳杨便让人送上了饮品。 在柳靖之提醒过她之后,颜辞自然不会忘了告知柳杨记得要加柠檬汁。 季情接过杯子,里面的液体呈现出淡淡的橘黄色。她看了几秒,觉得很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这是?” 没等柳杨开口,颜辞就抢过了话头,“这是用榛瓜果肉和野草莓榨的果汁,我很喜欢,所以让柳杨叔叔特意做了给大家尝尝的。” 她话音刚落,一边的柳炎译就极其给面子地喝了一大口。 好……好甜,他花了好大功夫才勉强自己吞了下去,然后努力笑着夸奖道,“嗯,果然很好喝。” 柳杨看得目瞪口呆,虽然果汁的甜度对于正常人来说算是一般,但对于一点甜都碰不得的家主来说,无疑是毒药一般的存在。 看来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家主依旧偏疼女孩子。换成是七少试试,至少也会被罚个抄家训十遍。 季情抿了一口,也忍不住震惊了。她和他好歹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多多少少知道彼此的习惯。想当初她不过吃了一个苹果后没漱口跟他接吻,他都一脸嫌弃的样子。现在竟然肯作出这么大的牺牲,看来他果然对自己没多少耐心和感情…… 颜辞对这几个人的心理活动完全没有概念,她目前最期待的就是周承颜赶紧把果汁喝下去。 柳炎译和季情已经表明了态度,其他的客人自然也不好意思端着。纷纷拿起杯子喝起来,然后或是真心,或是假意地赞美几句。 对于这些,颜辞只要负责礼貌的微笑就好。等她眼睁睁看着周承颜把果汁咽下喉咙,脸上的笑容才有了几分实心实意。 酒足饭饱,屋子里冷气又足,众人都有点懒洋洋打不起精神的征兆。 颜辞个人是很有精神劲儿,可惜身体跟不上。平时幼儿园都有午睡的惯例,这时候已然开始昏昏欲睡了。 季情看着她小小的一个人坐在那里,头时不时往下点却又强撑着的样子,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小辞,我带你上去睡会儿觉好不好?”她走到颜辞的身边,蹲下/身揉了揉她的头发,“等睡醒了再带你逛逛家里,嗯?” 颜辞眼皮很重,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面前的人瞧着怎么这么像自己,她不记得有在照镜子啊……不对,她现在是个小孩子,那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搂住季情的脖子,脑袋柔顺地靠在她的胸前,嘴里低低呢喃了一声“妈妈”。 声音很小,只有季情一个人听到了。她眼睛发涩,轻柔而坚定地抱起颜辞,低头在她柔软的黑发上吻了一下。 由于角度问题,看到这一幕的不过三两个人。 柳杨见家主呆呆地发征,一旁的周林颐又蠢蠢欲动的样子,只好突兀地清了清嗓子,说:“家主,您刚刚不是还问我小小姐的房间收拾好了么?一切都准备就绪,您可以带着夫人和小小姐上去休息了。” 他已经提醒得这么明显了,没看到一边的几个男人都用吃人般的视线对他行注目礼吗?家主啊家主,如果您再不争气,柳杨就是把夫人洗干净了送到您的床上也无济于事啊…… 这次柳炎译倒是抓住了机会,连忙上前挽住季情的腰。 季情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许久不见的柔情。柳炎译心里五味陈杂,本能地紧了紧手。 他是她第一个丈夫,他们本应该琴瑟和鸣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隔了六年他才有机会与她如此亲近。 柳杨说得对,他是时候把自己的妻子从别的男人手里抢回来了。 此时,在粤州的顾家,顾生一正满脸惊喜地对着通讯屏幕上的赵颖喊道:“妈妈,你真的要来粤州,不是骗我的?” 赵颖一只手抚着开始显怀的肚子,微笑着说:“当然啦,妈妈什么时候骗过阿南?” 顾生一想了想还真是没有,于是彻底放下心来,随即兴冲冲地问:“那你是要跟我和爸爸住在一起吗?” 赵颖表情有瞬间的凝滞,兴奋的顾生一自然没有发现。 “不是的,阿南,我会和莫爸爸还有你的弟弟住在一起。” 顾生一听了略微有些失望,不过学校里大部分同学都是这样的,妈妈并不会永远呆在同一个家里。 即使不住在一起,他依然很高兴,起码不用一年才能见一次面了。 “那妈妈是什么时间来家里住?”他一边问一边心里暗暗祈祷,周末至少要有一天,这样他就可以跟妈妈一起玩游戏讲故事到很晚很晚了。 赵颖的语气越发温柔起来,“阿南,我是一直跟他们住在一起。” 顾生一这次听明白了,脸上清楚写满了失落。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妈妈,是阿南不乖,所以你不愿意和我一起住吗?” 面对一脸受伤的顾生一,赵颖原本想要搪塞过去的谎言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见赵颖不说话,顾生一顿时慌了神,他语无伦次地恳求道:“妈妈……我,我……你不要不说话,不要生阿南的气好不好……你和莫爸爸还有弟弟一起住就好了……阿南长大了,自己一个人没有问题的……” 赵颖心中苦涩不已,她别开眼不去看着急无措的顾生一,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住想要掉眼泪的冲动,安慰道,“傻阿南,妈妈没有生气。这样好不好,让妈妈再想一想,然后告诉你结果怎么样?” 顾生一霎时转悲为喜,他如鸡啄米般拼命点头,“好的妈妈,我等你的消息噢。” 赵颖关掉了视频通话,有些茫然地坐着。顾生一一直表现得很懂事,她也就自欺欺人地认定他没有自己也会过得很好。可他这次的反应却不是这么说的,作为一个母亲,她真是糟糕透了。 那边的顾生一抬起头,望向坐在对面的顾家康,“爸爸,我刚刚那样说对吗?” 顾家康难得摸了摸他的头,赞许地说:“做得非常好,阿南,我们很快就能接你妈妈回家了。” 第25章 在幼儿园上了将近两个月的学,颜辞的生物钟已经练得非常准了。小憩还不到一个小时,身体便本能地醒了。 她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又掩嘴打了几个哈欠。才侧过脑袋准备像往常一样在枕头上蹭一蹭,却在闻到陌生的香味时猛地清醒过来。 这里不是幼儿园也不是顾家,颜辞一骨碌坐起身,还没来得及理清思路就对上柳炎译含笑的双眼。 “醒啦?”他的口吻里透着关切,原本刚毅的面孔也多了几分柔情。 她点点头,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房间,祖母季情连个影子都找不见。 呃……接下来要说什么,总不能傻乎乎坐着跟对方干瞪眼吧? 事实证明,颜辞是白担心了。柳炎译生疏地把她抱下床,一边帮她整理因为睡觉而变得有些凌乱的衣服,一边说:“林颐祖父家里突然有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你祖母舍不得你,说是顺便带你去他们家玩。”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的脸色看起来就像是便秘了好几天的样子。 颜辞想都不用想,当机立断一定要抱紧亲生祖父的大腿。至于季情其他丈夫的家,自己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拉了拉柳炎译的衣角,用奶声奶气的童音故作天真地说:“我不想去,小辞想跟祖父一起呆在家里。” 真是嗲得可以,颜辞默默为自己的演技点了个赞。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柳炎译一张严肃的面瘫脸居然感动得笑成一朵花。他激动地似乎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最后摸了摸她的头。 “真是个好孩子,不过祖母已经在楼下等你了,不能不去的。好好去玩吧,听说那边今天来了很多小朋友。”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条精致的手链给颜辞戴上,指着上面的装饰物说:“如果有人欺负你了,记得按这个小花的花蕊,就可以和祖父说话了。” 类似的东西颜辞不是第一次使用,却没有见过做得这么漂亮的。她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完全听清楚了。 “那……小辞晚上记得和祖母一起回来噢。”柳炎译的脸微微涨红,不由自主地加重了“祖母”两个字的读音。 一定是错觉,她怎么可能从祖父大人的表情里瞧出了几分窘迫和羞涩? 想想他和祖母之间明眼人都看得出的不咸不淡的关系,颜辞顿时明白了话里的深意。 啧啧,这个丈夫当得也太憋屈了吧,连开口要老婆回家的勇气都没有。 颜辞拍拍胸膛,豪气冲天地保证道:“放心吧祖父,我肯定会和祖母一起回家的。” 有那么一瞬间,柳炎译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被孙女看得一清二楚。再转眼一看,对方神情正常,分明就是个听说要和同龄人一起玩而兴奋不已的小孩子。 他在心底摇摇头,暗笑自己真是草木皆兵,一遇到和季情相关的事就乱了阵脚。 周家距离柳家不远,坐车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 颜辞坐在季情旁边,听她有一搭没一搭地介绍着沿路的风景和建筑。 与粤州相比而言,安京的繁华和发达程度明显高了好几个等级。随处可见高耸入云的建筑物,大街上还时不时能碰上高鼻深目的外国人。 其中不少都染着黑发,带着黑瞳眼镜,颜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觉得好奇是不是?”季情理解地笑了笑,“他们都不是华夏国的本土居民,相信你在幼儿园里已经学过了。” “是啊,老师还说即使长得不一样,我们都是平等的。” 季情半是玩笑半是正经地说:“平等不平等不是老师说了就算数的,你知道吗?除非出生在华夏国,不然他们中的每一个在进入我们国家之前都要交一大笔钱给税务院。以前还好,只要交了钱就可以来华夏国生活。这几年总统张媛一直在试图调高男女比例,所以连带着也限制国外女性入住华夏国。” 见颜辞非但没有流露出半丝不解,反而一脸的全神贯注,季情顿时来了兴致,“小辞,你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调高男女比例吗?” 虽然接触的时间还很短,但颜辞多多少少能感觉到季情的善意。于是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而是坦诚地回答:“可以奖励生男孩的家庭?” 季情眼里闪过赞赏之色,“具体怎么操作呢?” 这下颜辞是真的答不上来了,奖励的细节很好处理,问题是要如何做到可以确定生男孩? 她老实地摇头,“我不知道要怎么保证可以生男孩。” “正好相反,现在的技术要保证的是怎么样才能生女孩。”季情原本也没指望她会知道这些,详细地解释道:“生命院上个世纪研制出了一种药,叫做‘小棉袄’。” 颜辞嘴角抽了抽,因为古话说“女儿是妈妈贴心的小棉袄”,所以研制者是拐着弯表明该药是用来生女儿的吗? “吃了小棉袄的女性生女孩的几率会提高数倍,差不多十有八/九都会心想事成。但它的副作用极大,吃了药的女性不仅在整个孕期和以后每个月的特殊时期要承受和生产时可以相提并论的巨大疼痛,而且再也无法受孕。此外还有一点,服用小棉袄必须有个试验的缓冲期。也就是说在生女孩之前,吃药的女性要先生一个男孩。大部分情况下,男孩都活不过周岁。即使是这样,小棉袄刚问世的时候还是掀起了巨大的抢购风。” “前几年李娅在野的时候,她对购买小棉袄的女性要求并不苛刻,价格也算公道。现在换成张媛,她不但要求购买者必须出具相关证明和各项考核的报告,还把药品的价格翻了好几倍。可想而知,如今使用小棉袄的人寥寥无几。” 颜辞听得心一抖一抖的,要一辈子承受和生产同等的痛苦,要牺牲另一个孩子的生命,那些人想女儿真的想疯了吗? “小辞,你对小棉袄是什么看法?” 她直言不讳,“我不喜欢这个药,何况使用它其实无异于杀鸡取卵,用一个女人换一个女孩,对调节男女比例根本没有任何帮助。” 季情的眼神充满了鼓励,“那小辞有什么别的主意吗?” 颜辞看看季情,又看看另一边闭目养神的周林颐和默默开车的司机,向前者勾了勾手。 季情配合地低下头,凑到她的嘴边。 颜辞小声地说:“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调高男女比例?” 闻言季情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突然大笑着把她搂进怀里,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26章 刚踏进周家的大门,就有两个像是秘书的人匆匆迎了上来。 趁着周林颐和他们说话的缝隙,季情嘱咐长子周承书带颜辞去和来家里做客的其他小朋友玩。 比起周承颜,周承书对她的态度简直好到让人受宠若惊。 他本来想领着颜辞直接去楼上的玩乐区的,可两人刚走到一半就碰到一个大概四五岁左右的男孩子。 小男孩穿着白衬衫黑裤子,五官生得很可爱,只是面无表情,一点没有这个年纪小孩应该有的生气和活力。 周承书蹲下/身,温和地对他介绍说:“天遇,这是我的外甥女颜辞。” 小男孩眼珠子转了一下,瞄了颜辞一眼又盯着周承书不放。 周承书冲颜辞无奈地笑了笑,“他叫周天遇,比你大一岁,是我五叔的小儿子。” 颜辞走到周天遇面前,礼貌地说了声“你好”。 对方依旧没有反应,目光就像是黏住周承书身上动不了了。 周承书有些尴尬,急忙安抚颜辞,“小辞,天遇从小就这样,内向了点,你不要介意。” 颜辞当然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而且明显是个有问题的小孩子。 见颜辞没有反感或是生气的样子,周承书试探地问:“小辞,我们先和天遇玩一会儿好不好?” 客随主便,颜辞点点头。 于是,周天遇走在最前头,周承书牵着颜辞跟在后边,三个人一起进了拐弯处的一间小书房。 书房的摆设都是按照周天遇的身高设计的,看起来他是周家的常客。 一言不发的周天遇从桌上递了一个小册子给周承书,后者苦笑了两声,示意颜辞自便。 颜辞挡不住好奇心,走到桌子面前一探究竟。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桌上摆着的尽是各种有关物理的教科书,杂志,论文报告,和各式各样的习题,还有数不清的草稿纸。 颜辞心中周天遇的形象霎时高大雄伟起来了,敢情是个小天才,真是失敬失敬…… 大概是她的视线太过火辣辣,正在低头演算着什么的周天遇突然抬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对方黑溜溜的眼珠子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死物一般。 她不由后退了一步,一边鄙视自己胆子太小一边感慨这小孩的眼神真是太有杀伤力了。 谁知周天遇却拿起桌上的一个小册子递给她,用手指点了点上面的一道天体物理例题。 颜辞诚惶诚恐地接过册子,再一看,尼玛,题目就有整页纸那么长,后边的各种解释各种图例更是连绵好几页。 她本想随便翻两下表示一下诚意就好,不料周天遇在对面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好像在说“好好看哦,敢敷衍我你就死定了。” 颜辞出于对高智商人类的敬畏,只好耐着性子一行行字看下来。 嗯,作者写得不错,每一个步骤都有说明数据的来源。可惜字和符号她都看得懂,连在一起什么意思就不懂了。 勉强看完了全部,她刚把册子还给周天遇,对方立刻给了她另一本册子。 还有完没完了?颜辞刚想拒绝,对面又递过来一支笔。 什么意思?她傻眼了,这是要让她做题的前奏吗? 一旁的周承书也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合上手里的册子,饶有兴趣地说:“小辞,天遇这是让你试试呢!” 不知道是不是颜辞的错觉,她总觉得周承书的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幸灾乐祸。果然,一碰上周家的人都没好事…… 输人不输阵,颜辞一咬牙又拿过最先的例题,认真看了一遍。 或者说,她是认真地背了一遍。 方才接过习题册子的时候,颜辞就发现题目和原来的例题几乎没有差别,只是换了数字和背景。 这就跟上一世的教科书背后最简单的练一练一个道理,纯粹只是检测做题的人是否看懂了例题。 看不懂没关系,她有作弊神器在手。凭着过人的记忆力,颜辞默写出了长达三页纸的答案。当然,中间没有忘记替换相应的数据,简单的加减乘除心算还是没问题的。 等她落下最后一笔,周承书一贯谦谦君子的形象也不要了,惊讶地微微张着嘴。 只有周天遇仍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是拿过她的答案仔细检查起来。 周天遇的效率很高,不到一分钟就把批阅过的习题交还到颜辞手里。 颜辞无语地看着纸上用红笔勾勒出的错误,哭笑不得。 一旁的周承书好奇地拿过题册,一边数圈圈一边大惊小怪地说:“想不到小辞你在物理上也这么有天赋,居然做对了七八成……” 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理八卦的周承书,因为周天遇从一堆书里又找了一本习题,沉默地递到她面前。颜辞不接手,他也不急,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定定盯着她。 颜辞被盯得心里发毛,求助地望向周承书。后者一脸歉意,试图转移周天遇的注意力: “天遇乖,堂哥要带小辞去别的地方有事,一会马上回来陪你做题好不好?” 周天遇淡淡瞥了他一眼,非但没有收回小册子反而往前了几公分。原本只是堪堪到她的胸口,现在直接都要戳到鼻子上了。 颜辞后退了两步,心里开始对周承书不满起来。周天遇有问题,他身为大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为难吗? 事实上,周承书确实知道该拿周天遇怎么办。但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堂弟对陌生人表示出兴趣,而颜辞的身份又让他爱不得恨不得,几度思量之后他选择默不作声站在旁边继续研究周天遇刚刚给他的问题。 反正母亲只是叮嘱他带颜辞去和小朋友玩,某种程度上,周天遇也算是来家里做客的。 见周承书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颜辞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狠狠地瞪了他好几眼,生气的同时也有几分苦涩。 再回头看周天遇,依然跟蜡像似的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她自然不会冲着小孩子发火,认命般接过习题,坐到椅子上“被解题”。 即使对天体物理的认识仅限于高中物理计算星体质量,颜辞还是察觉到题目的难度在逐渐加深。答案越来越长,图形越来越复杂,她背得越来越辛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颜辞的神经一直高度紧绷着,背后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她解题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做过的题纸上红圈也渐渐多起来。最后,她不得不承认,手里的题已经不是靠单纯的记忆力可以作弊成功的。 她放下笔,才发现自己的脖子都快僵硬了。正准备活动活动身体,却被周天遇一把按住手。 他的手很冰,一点没有小孩子那种软软的热乎乎的感觉。颜辞勉强扯了个笑容,“我累了,而且这些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你还是问你堂哥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给足了周家人面子。 可惜屋子里两个姓周的不这么想,周承书照旧充耳不闻,周天遇还是拉着她不放手。 大概消耗了太多的脑细胞,颜辞这时候只觉得肚子饿得很。再一受刺激,刚刚忍了半天的怒火蹭蹭往上冒。 她使劲甩开对方的手,虽然周天遇是男孩子又比她大一岁,但禁不住前者身体素质好,没几下就被挣脱开来。 不过颜辞忘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是顺利解放了自己的手,但也同时失去了平衡,一个屁股墩儿摔倒在地上。 地上铺着地毯,摔了也疼不到哪里去。颜辞没有马上爬起来,心里莫名涌上来一阵强烈的委屈。 明明不喜欢物理,她为什么要做了一道又一道?自己表现得像个包子,就不要怪狗惦记着。 她低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怪周承书的无动于衷,恨自己的懦弱无能。 起初周承书没当回事,可大半天过去了,也没见颜辞起身,他才发现不对劲。 急忙走过去,一看清楚状况就傻眼了。好好的,怎么就哭上了呢? 他蹲在颜辞面前,手足无措地哄着,“小辞不要哭啊,告诉舅舅是不是哪里摔疼了?” 疼你妹,需要你的时候装哑巴,现在跑来当什么好人。 她扭过头,完全不想理他。 颜辞并没有嚎啕大哭,相反,她只是很安静地流眼泪。除了偶尔有抽抽鼻子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任何声响。 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疼。周承书看她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精致的脸上全是泪痕,忽然后悔无比。如果季嫣知道自己从小崇拜的大哥是如此对待她唯一的骨血的话,会不会气得晚上来找他麻烦? 他笨拙地做着各种各样的鬼脸和滑稽的表情试图逗笑颜辞,可惜后者一点也不买账,连个正眼都懒得给。 其实哭到后面,颜辞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一直努力用积极的心态去面对一切。她逼着自己去适应新的生存规则,不敢有一丝懈怠。 因为一旦空闲下来,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思念两千年前的人和事。虽然这个世界很发达,女性地位很高,但正如有句话说的“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惜我不喜欢”。 这次的小插曲就像根导火索,引爆了她长久的压抑。她明白谁都靠不住,唯有自己变强才是最可靠的。可是她现在小胳膊小腿,难得反抗一次还摔个屁股开花。面前的周承书嘴巴一张一合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就算他舌灿如莲又怎样,她根本没有心思去听。 在粤州时不觉得,来安京还不到一天,她就发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的“家人”,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玩死她。 颜辞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觉得脸上冷冰冰的。她微微回过神,周天遇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在了地上,正伸手帮她擦眼泪。 她一愣,刚刚酝酿的悲情竟然有点继续不下去的感觉。还没等她作出反应,就听到季情焦急的声音,“小辞,你怎么了?” 随后身体一轻,她再抬眼看到的就是季情写满了关切的脸。 “我……”一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哭腔有多严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告诉祖母,为什么哭?” 一瞬间,颜辞的脑子飞快地转起来,什么样的回答才是季情想要的。她究竟是要走柔弱的小白花路线还是尝试坚强的杂草风格? 这么一思考就错过了回答的最佳时机,季情想当然地脑补出了过程和结果。她平静地看了周承书一眼,后者登时红了脸,羞愧地低下了头。有多少年了,似乎他成年之后就再也没从母亲脸上读出失望和责怪。 季情帮颜辞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没有再追问她哭泣的原因。一边安抚地拍着她的背,一边往外走。 颜辞乖巧地窝在季情的怀里,没有注意到周天遇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甚至含糊地呢喃了一声“小辞”。 第27章 一出房门,颜辞扭捏地表示要自己走。她的身体虽然瘦巴巴的,但个子比同龄小孩要高,抱久了还是很吃力的。 季情把她放下来,心疼地摸了摸她红肿的眼睛,“哭得这么厉害,一会儿记得用冰块敷一敷。” 哭过一场,颜辞心底负面的情绪也发泄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她主动牵着季情的手,讨好地笑道:“祖母,我肚子好饿,有没东西可以吃?” 季情对小孩子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行径早就习以为常,也不多说什么,领着她去厨房找吃的。 用脑真是件消耗体力的事,颜辞盯着桌上各式各样精美的糕点不住地咽口水。要不是季情还在一边,她估计已经不顾形象地扑上去狼吞虎咽了。 “快点吃吧,瞧你谗得眼珠子都要掉到点心里了。”季情说着坐到颜辞的对面,将银制的小勺递给她。 颜辞一手糕点,一手牛奶,嘴巴塞得满满的。即便如此,她的脊背依然挺得很直,也没有发出任何咀嚼食物不雅的声音。 季情稍稍放心,不动声色地上下前后打量了一圈。还好,桌子上没有碎渣和奶渍,衣服目前也是干净的。 目光又回到吃得不亦乐乎的颜辞脸上,故意趁她满嘴都是东西的时候问了一句,“小辞,你们刚刚在跟天遇玩什么?” 颜辞连忙灌了一口牛奶,匆匆咽下口腔里的糕点,然后才开口说:“天遇让我做题,大舅在一边看着。” 季情对她的表现基本满意,只是在看到她嘴边一圈“奶胡子”的时候微微皱眉。算了,小孩子饿坏了也能理解,以后再慢慢教吧。 “那些物理题,你会做?”她的语气透着讶异,难不成季家这代要出个物理精英了? 颜辞摇摇头,老实地说:“不会,我就是把答案背下来了。” 季情闻言挑了挑眉毛,她不是没有见识过周天遇那些复杂深奥的天体物理题,以颜辞的年纪能把题目里的字和符号认全就很不错了,居然能背下来…… 嗯,如此看来,颜愈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没有在基因上拉低她们季家的智商。 “能做到过目不忘吗?” 颜辞想了想说:“简单的没问题,其他的可能需要点时间。” 季情毫不吝啬地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得叫柳杨多买些补脑的东西,你的脑细胞死得快,必须及时补充。” 颜辞:“……” 她迟疑了片刻,挨不过好奇心的折磨,问道,“那个周天遇,他是不是特别聪明,但是不喜欢说话?”从头到尾都没听见他开口,颜辞差点忍不住要问“他是不是不会说话”? 季情的口吻里带着浓重的怜惜,“记得我刚刚在车里跟你提过的药物‘小棉袄’吗?他就是那个试验期的男孩。” 颜辞惊得下巴险些掉下来,话都讲不利索了,“不是说……说都活不过周岁吗?” “一般是这样的,当然也不排除某些命大的。通常活下来的小孩或多或少都有缺陷,好比天遇,虽然在物理上天赋极高,但你肯定也发现了,他的情商几乎为零。”季情一脸的遗憾之色,“他很迟才开口说话,在那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哑巴。他的妈妈一年后顺利地生下一个女孩,自然也没有多少心思去管他。或许因为承书在大学里教数学的关系,天遇除了研究物理就喜欢跟他呆在一起。” 尼玛,这些遭遇听着超级耳熟有没有?周天遇只要继续这么“有天赋低情商”下去,离他成为教科书里被众人膜拜的大牛科学家只是时间问题有没有? 她一边听一边脑补,连东西都顾不上吃了。 季情指了指糕点,示意她别光顾着听八卦。 “……所以他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对,你多体谅一下。”看得出季情还是很喜欢这个夫家的小孩的,不然也不会特意叮嘱她。 颜辞忙不迭地点头,对于这种学神式的人物,她向来深存敬畏之心。反正两个人只是拐着弯的亲戚,不记得会有多少交集。 那时候她光顾着吃,忘了很重要的一点——那些牛逼闪闪的科学家们的背后几乎都有一个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妻子。 又解决了一块蛋糕,颜辞摸摸圆滚滚的肚皮,觉得自己的血槽已满,全身充满了力量。 此时,餐厅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略带着喘气的声音,“季姨,我可以拿些饮料上去跟大家一起喝吗?” 颜辞闻声望去,餐厅门口站着个瘦弱的男孩子。身上的衣服款式质地都不错,不过瞧着有些凌乱,衣角和裤脚隐隐看得见污渍。 察觉到她的视线,男孩对她笑着点点头,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颜辞下意识地咧开嘴,却不知道自己唇边还有奶渍,笑起来十分滑稽。 男孩的笑容顿时加深了,她也傻呵呵地跟着笑,心里想着真是个可爱的小孩,绝对不是姓周的。 他们俩互动的几秒钟内,季情已经从男孩的样子大致猜出发生了什么。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李婧真是把女儿宠成小霸王了,连江家的江末弦都被使唤成跑腿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记得自己的丈夫江子齐提过他三弟的小儿子江末弦是个病秧子,还没喝奶就先学会喝药。去年年末更是严重到病危,连担任生命院院长的二弟江子晋都出动了。后来不知怎么就好了,性情也开朗大方起来。 季情心里纳闷,动作却没有慢半拍。她拿了个小压缩袋递给江末弦,笑着说:“当然可以咯,你自己去选吧。” 江末弦双手接过压缩袋,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走到挂式冰箱那儿开始挑选饮料。 颜辞一直默默地看着他,这个小男孩和她在粤州见到的那些都不一样。虽然表现得很有礼貌,但身上隐隐透着掩饰不了的疏离和优越。 一边的季情把她的审视理解成了想要和同龄小朋友玩耍的渴望,看了看时间,离晚饭还有一阵子,于是说道:“末弦,你来得正巧。我刚想给你们介绍我的孙女颜辞,她今天才到安京。你愿意带她去楼上一起玩吗?” 第28章 江末弦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说道:“那真是太好了,”他抿着嘴笑了笑,走到颜辞面前,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江末弦,很高兴认识你。” 颜辞打住了胡思乱想,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跳下椅子,同样认真地说:“江末弦你好,我是颜辞。” 季情在一边看着两个堪堪才和餐桌同高的小孩子正儿八经地说着客套话,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好啦,你们还不赶紧上楼去,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吃晚饭了。” 江末弦像个小大人般拉着颜辞的手,懂事地跟季情告别,“那我们先上去了季姨,谢谢您的饮料。” 她目送着两个小人的身影上了电梯,心里不由感慨江末弦这孩子,礼貌是好事,可惜过犹不及,未免显得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江末弦一句话都没说。颜辞看他闭得紧紧的嘴,也打消了套近乎的念头。 总归只有一个小时相处的时间,数个三千六百下就过去了。 他们在四楼停下,一出电梯门颜辞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眼前是绿油油的一片树林,中间依稀可以看见纵横交错的小道。她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刚刚晃过去的长着大翅膀的东西不会是真的鸟类生物吧? 如果不是入口处现代化的布置和陈设,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送到了大自然的怀抱里,才会有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原始景观。 江末弦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有些不解也有些叹息。颜辞并不知道江末弦的想法,她很快收起那副大惊小怪的模样,静静地跟着他往树林里走。 进去之后她才发现,所有的动植物都是假的,不过是逼真的三维投影而已。空气里没有树木清新的味道,耳中也没有任何非人类的声音。 即便如此,颜辞依然不能否认这个玩乐区建得几乎完美得无可挑剔。 树林里的空间很大,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达目的地。 目测应该是整片玩乐区的中心区域,大面积的空地上摆放着各种各样实体玩乐设备。有些和上一世一样,比如秋千,城堡,滑滑梯;有些她在幼儿园和游乐场见过,比如大型迷宫,小型跳楼机;还有一些是她根本不认识的奇形怪状的东西。 除了玩乐的设施,空地上还有不少供人吃喝休息的桌椅。 匆匆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颜辞的视线最后落到围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几个小孩身上。 三个男孩一个女孩,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样子。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他们纷纷转过头来。颜辞还没动,为首的小女孩就趾高气扬地走到她面前了。 哇塞,颜辞眼睛一下子直了,真是太可爱了有没有? 小女孩比她稍微矮一点,但是胖了不只一点点。穿着背心和短裤,露出来白嫩嫩的小胳膊小短腿。绝对是书里描写的那种“藕臂”,颜辞怀疑用手指都能在上面按出一个个“小坑”来。 至于小脸就更不用提了,瞧着活脱脱一个戴了黑色美瞳升级版的大阿福娃娃。 这边的小男孩太多,颜辞难免审美疲劳。唯一认识的女孩董芊又是个混血,她最喜欢的其实还是这种白白胖胖的女娃娃。 好想捏一捏,亲两口啊……颜辞眼巴巴地盯着小女孩,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子看起来有多诡异。 一边传来江末弦波澜不惊的声音,“李真,她叫颜辞,是季姨的孙女。” 名叫李真的女孩高昂着下巴,绕着颜辞走了一圈,冷艳而高贵地说:“季姨什么时候冒出个孙女来,我怎么不知道?” 小盆友,你的语气还可以再嚣张再看不起人一点……颜辞原本高涨的热情顿时熄灭了一大半,熊孩子什么的最招人烦了。 “世界这么大,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颜辞的口吻再普通不过了,可李真愣是听出了挑衅的味道。从小到大,身边的男孩子哪个不是捧着她哄着她。今天第一次碰到个同性别的小朋友,居然敢对她如此不客气? 李真的爆脾气一下子被点燃了,她习惯了身边的人对自己说的话言听计从,哪里受得了被陌生人不给面子地当场反驳。 她指了指江末弦,示意他站到他们这边来。 这样一来,在场的人很明显被分成两派。李真和她的男跟班们一个阵营,对面是孤零零的颜辞。 李真一手叉腰,霸气侧漏地命令道:“颜辞是吧,想跟我们一起玩也不是不可以。林子里面有只出生不久的小虎狮兽,只要你能活捉它,就算是过关了。” 利用三维投影形成的动物,障碍,和陷阱模拟各项野生生存训练,类似的游戏颜辞只在电视上偶尔瞥见过。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操作,也不清楚其中的危险系数。 何况李真明摆着要为难她,自己难道会傻到送上门给人欺负? “你们当中有人活捉过它么?如果没有……”颜辞不屑地笑了笑,“那有什么资格叫我去?” 老话说得好,要赢过一个脑残,除非你把自己也变成脑残。要想让李真心服口服,颜辞只能把自己变成更凶残的熊孩子。 果然,李真被她笑容里赤/裸/裸的鄙视刺激到了,生气地说:“谁说没有了,我就成功捉到过一只。” 颜辞倒没有怀疑这话的可信度,骄纵的人反而诚实。她脑子一转,接着说:“既然如此,我跟你打一架不是更快吗?如果我赢了你,自然表示过关。如果打不赢,那我就是捉到虎狮兽也没用啊。” 李真和其他三个男孩霎时怔住了,颜辞的话听着像是没错,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呢?于是乎,四个人均是一脸纠结的样子。 只有江末弦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他当然发现颜辞偷换了概念。呵呵,大季家的小孩,果然没有省油的灯。 “怎么样?赞成我的提议么?”颜辞继续火上浇油,坚决把他们想明白其中道理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还是说你害怕了,不敢跟我比?” 激将法对直性子的李真非常有用,她立刻跟炸毛了的猫似的跳起来,“比就比,谁怕谁啊……” 女生打架是什么样的呢?颜辞上一世见到过。对于没有练过拳脚的女生来说,无非就是抓抓头发,扇扇巴掌,狠一点的用指甲挠人,用高跟鞋踩脚。 她想着自己毕竟是成年人的灵魂,真的打起架来起码协调性宏观调控性会好很多。可不曾想李真并不是没头没脑地上来一阵乱打,几个动作一做出来显而易见学过练过。 更让人意外的是,她的身体像是有自主反应似的,本能地予以回击。 啧啧,她不去军部真是可惜了。 在知道了原主的父亲是个雇佣兵之后,颜辞对时不时冒出来的神奇的天赋也不那么震惊了。 她险险地避开李真的拳头,顺手给了她一个过肩摔。 颜辞小心着没使大劲儿,但看李真躺在地上半天不动心里也开始没底起来。 不会真的摔坏了吧?她担忧地靠进一动不动的小女孩,准备伸手把她拉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李真突然用力地拽住她的手往下,顺势就想把她反扑到地上。 颜辞戒心还在,虽然吓了一跳却也没被她得逞,甚至干脆借势坐到了对方身上。 李真的两只手被颜辞的双腿压着,这下是真的动弹不得了。 见自己技不如人,她又羞又恼,不甘心却还是接受了输掉的事实。 她不哭不闹,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颜辞,小模样瞧着别提有多招人疼了。可惜嘴巴一点不饶人,没好气地说:“喂,算你过关了,还不赶快放开我。” 颜辞皱了皱眉,语重心长地教育道:“我有名字,不叫喂。” 李真扁了扁嘴,颜辞以为是要哭的前奏,谁知她只是别扭地说了一句,“颜辞,让我起来吧。” 颜辞被萌到了,哪里还忍得住,低头在她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第29章 李真走的一直都是“我骄傲我牛逼我妈是李婧”的路线,即使外表再可爱再萌,也没人敢碰一下。除了自家父母,她还是第一次跟人这么亲近过。 “眼珠子瞪那么大做什么,信不信我再亲你?”见身下的小女孩脸蛋红红的,颜辞不假思索就把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 说完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听着怎么那么像偶像剧里别扭的男主角在调戏女主角? 抬头看看周围几个男孩子的反应,非但没有想象中惊恐的表情,反而几乎个个都用星星眼崇拜地望着她。 唯一的例外自然是江末弦,与其说他淡定倒不如冷漠更为合适。 果然,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想太多了,小朋友们都是十分纯洁的。 她把心思收回到李真身上,因此错过了江末弦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 李真听了颜辞的话,觉得自己的尊严遭到了严重的挑战,但心里似乎隐隐又有点高兴。小孩子大多能凭直觉感受到别人的喜恶,李真多多少少也察觉到颜辞对她并没有恶意。 她改了态度,软绵绵地说:“那你要怎么样才肯让我起来?” 颜辞最受不了这种又萌又乖的软妹子,装模作样想了想道:“你以后叫我姐姐,好好听我的话,我就让你起来。” 李真的原则是强者为尊,现在自己技不如人,自然没有说拒绝的权利。 见平时威风不已的李真都被颜辞收拾得乖乖喊“姐姐”,那几个男孩哪里还有不听话的? 颜辞毕竟是个大人,悠忽起小朋友来是一套又一套。尤其是李真这种没跟同性玩耍过的小女孩,很快便跟她玩得不亦乐乎起来。 等到吃过晚饭,李真已经拉着颜辞的手开始小声跟她说秘密了。周林颐看在眼里,笑着建议说:“真真,既然这么喜欢小辞,晚上要不要在周叔家过夜?那样一来,就可以跟小辞一起躺在床上说悄悄话了。” 李真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她看看周林颐,又看看颜辞,最后把视线落在季情身上,“季姨,真的可以吗?” 这个……摆明了觉得他说话没有威信,颜辞同情地看了周林颐一眼,转念一想,难不成季情就好这一口,所以不喜欢柳炎译那种看着掌控欲就极强的人? 等等,她突然想起柳炎译的叮嘱,他还在家里等着呢。 “不可以的,真真。”开口的是颜辞,“我今天才来安京,肯定要跟祖母一起回祖父家过夜的。你可以明天来找我玩,带我去安京好好逛逛,可不可以啊祖母?” 说完最后一句,颜辞满怀期待地望着季情,李真更是一副可怜兮兮求同意的样子。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眼巴巴盯着自己,季情哪里招架得住,大手一挥准了。 在场的人都是一脸喜色,就连郁闷的周林颐也装出欣慰和了然的笑容。是错觉吗?为什么他总觉得颜辞刚刚特意加重了“跟祖母一起回祖父家过夜”这句话的读音? 再看已经和李真凑到一块儿窃窃私语的颜辞,周林颐心里不由生出淡淡的危机感。 一进柳家大门,颜辞就看见柳炎译迎了出来。明明是在问她在周家玩得是否开心,眼神却老往季情身上飘。 就连身上也换了一套休闲的家居服,颜辞不由多看了几眼。虽然是夏天,但柳家室内常年恒温,衬衫的领口要不要解到那么低啊? 再看看面不改色的季情,她在心底默默为柳炎译掬了把泪,也不知道这么卖力的色/诱有效果吗? 颜辞没兴趣当电灯泡,连忙掩嘴打了个假哈欠表示自己累了。 事实上,她也确实有些困了,可洗完澡后突然又精神起来,大概是记挂着早晨和柳靖之的约定。 好不容易等季情和柳炎译双双离开,躺在床上假睡的颜辞立刻起身重新换好衣服。以柳靖之的态度,如果她穿着粉色公主式睡裙过去见他,估计会被喷得体无完肤吧。 季情和柳炎译的房间在楼下,整个三楼住的只有她和柳炎译。 即使知道房子的隔音很好,颜辞还是放轻了脚步。天知道,只是去见自己的舅舅,为什么她感觉偷偷摸摸地跟做贼似的? 过道的墙壁上有内嵌的夜明灯,她很快便顺利找到了柳靖之的房间。 深吸一口气,颜辞忐忑地敲了三下门,“七舅舅,是我,颜辞。”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依旧没人开门。 在她第四次试图敲门的时候,房门猛地被人打开了。 颜辞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柳靖之写着不悦和嫌弃和脸。 “你脑子是摆设么?只会敲门,不知道按门铃吗?” 她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才发现房门旁边的墙壁上果然有个蝴蝶状的小凸起。 柳靖之根本就没打算听她解释,径直往房间里走去。 颜辞犹豫了一下,跟在他的后头并顺手把门关上。 房间的色调只有黑白两种,初看时简洁典雅,可时间一长就觉得有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压抑感。 这样的屋子呆久了迟早会出问题的,她腹诽道,不过看柳靖之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她本想开口问他什么事,但对方一直背对着她埋头在壁柜里找东西。算了,还是不要自讨没趣。 颜辞百无聊赖地站着,也没什么兴致打量房间的布置和摆设。经过早上的事,她或多或少可以确定柳靖之不会害她。大概正如他自己说的,因为不喜欢颜愈,连带着看她不顺眼起来。 注意到柳靖之已经转身像她走来,颜辞赶紧收起了胡思乱想。 “这本笔记是嫣儿当年留下来的,你拿回去记熟了,一个星期后我会检查。”他说着递给她一本厚厚的册子,看起来起码有五百页以上。 笔记经过特殊处理,颜辞接到手里的时候轻飘飘的和一张白纸没差别。但翻开一看,整整五百三十七页,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你说的‘记熟了’是指?” 仿佛没有看见颜辞面露难色,柳靖之淡定地说:“没有倒背如流,起码也得滚瓜烂熟。” 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忍着没有冲他咆哮。亲,她才四岁,一个星期让她背诵五百多页的东西难道不怕她用脑过度变白痴吗? “一个星期太短了。”颜辞知道其实她一个星期可以做到把笔记背下来,但那样会让自己身心俱疲,学东西急于求成当然不是好事。 许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不满,柳靖之退了一步,“两个星期最多。”接着又掏出一个小盒子,“至于这个,一个星期没得商量。” 颜辞刚放下的心又被吊起来,一打开盒子差点没恶心得直接丢到地上。 盒子里面的空间自然比外在看着大多了,几乎装满了蚕蝶的幼虫。蚕蝶是家蚕和蜂蝶杂交产下的新物种,幼虫大概只有指甲盖大小,成年后的蚕蝶既会吐丝又能传播花粉。 蚕蝶的幼虫全身呈雪白色,可以用天然的桑叶喂养也可以购买相关的营养液每天喷洒。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幼虫的头部长着两个对称的如同耳环一般的东西,成年后会蜕变成触角。 在华夏国,三分之一的蚕蝶活不到成年。原因很简单,用银丝线穿过幼虫头部的“耳环”,再将其放在加了特殊燃料的酒精灯上烤三分钟,幼虫即会凝固。不论是看着还是摸着,都和白色的玉石十分相像。 真正的玉石造价昂贵,而蚕蝶繁殖周期短,卵生数量多,显然是十分合适的替代品。介于市场需求量庞大,生物学家又研发了第二代蚕蝶,唯一的区别在于凝固的幼虫色彩丰富,不再限于单一的白色。 有些小孩尤其是女孩小时候都有养蚕蝶的经历,颜辞就见过董芊带到幼儿园的蚕蝶。一共三只,董芊还给它们买了专门的“小屋子”,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 但她现在面对的是上千只蚕蝶的幼虫,原来的“可爱”一下子变成了噩梦。 虽然隐隐猜到柳靖之要她做什么,颜辞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这是要做什么?” 柳靖之一边往书桌走一边说:“你不是要当医生吗?双手的灵活度可以了吗?左右手都能一样使用吗?”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他显然也不指望能听到满意的答案,“盒子旁边的小袋子里有镊子银丝线等将会用到的工具,你要做的就是每十二只蚕蝶幼虫串成一个手链。手链的颜色必须一致,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先把幼虫按颜色分类比较好。” 说实话,柳靖之布置的任务确实对她将来成为一名医生有帮助。只是明明还有其他类似的辅助练习,他偏偏选择了最让人头皮发麻的一种。 颜辞是大人还好,换成是董芊试试,让她把心爱的蚕蝶宝宝放到火上烤,估计马上哭给你看。这么一想,柳靖之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举动是否会对颜辞“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 不知道他是心太大没意识到,还是太恨她巴不得她心理不健康? 换个角度想,柳靖之也算是在帮她了。如果颜辞想要变得独立而强大,越早努力当然越好。 于是,她没有再讨价还价,而是真心实意说了句,“我会按时完成的,七舅舅,谢谢你。” 她能如此坦然地应下他的要求,倒是有些出乎柳靖之的意料。他认真看了她一眼,小脸上满是坚定,表情怎么看怎么像颜愈那个混蛋。 柳靖之心里的厌恶挡都挡不住,不耐烦地挥挥手,连话都懒得再多和她说一句。 第30章 第二天早上,颜辞已经坐在餐桌上准备开始吃早餐了,才看到姗姗来迟的季情和柳炎译。 九月的安京“秋老虎”依然很厉害,可季情脖子上却围了一条丝巾。再看看她身边容光焕发春风满面的柳炎译,啧啧,就差没直接宣告全世界他们度过了一个销/魂的夜晚。 大概她的眼神太直勾勾了,季情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早啊,小辞。” 颜辞瞄了瞄旁边的落地钟,时针明晃晃地指向十。 真是“早”啊,她甜甜地露出一个笑容,“祖父祖母早上好。” 柳炎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回应了一声“早上好。”在替季情拉开椅子之后,他没有坐到主座上,而是极其自然地坐到了季情旁边。 颜辞埋头早饭里,努力忽视着对面晒恩爱的两个人。可看不见他们亲昵的小动作,不代表完全听不见夫妻俩的耳语。 虽然声音被压低了,她还是隐隐听见几个词,“腰酸”,“垫子”什么的。 简直要忍不下去了有没有,这些大家族的人不是都信奉“食不言,寝不语”的吗? 颜辞突然抬头,故作天真地丢给季情一个问题,“祖母,天气这么热,你为什么要围围巾啊?” 季情正在喝汤,听了她的话险些没被呛到。看着小女孩清澈无邪的眼睛,她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白皙的肌肤渐渐染上几分红晕,不要说柳炎译了,就连颜辞都看呆了。季情本来就是美人,只是惯来强势的性格让人忽略了她也有“最是那一低头的娇羞”的时刻。 “小辞,你不知道,那是安京目前最流行的打扮。”打破沉默的是柳炎译,他一本正经地睁着眼睛说瞎话,桌底下的一只手却不安分地在季情的腿上轻轻抚摸着。 想起昨晚的活色生香,他算是明白了古话说的“芙蓉帐里度*,从此君王不早朝”。 颜辞此刻的感觉就像是有群乌鸦从头顶上飞过,干脆识相地闭上嘴安心吃饭。 才吃完饭没多久,就听见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辞,小辞……”一身红的李真仿佛小炮弹一般直直向颜辞扑来。 见颜辞微微皱眉,李真扁了扁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加了两个字“姐姐”。 颜辞满意地笑了,毫不客气地在她脸上捏了几下,“真乖。” 李真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控诉,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包子脸,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今天她穿了条红裙子,扎着两个花苞头,萌得颜辞一脸血,简直快要克制不住“蹂躏”她的想法。 李真的视线落到季情和柳炎译身上,眼珠子转了转,先是问了声“季姨好,”犹豫了片刻才说:“柳叔早上好。” 这是她第一次来柳家,如果不是出门前父亲特意叮嘱过,她压根不会去记季姨的第一任丈夫姓什么。 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李真好奇地问道,“季姨,你为什么要戴围巾?”随后她恍然大悟般自问自答道,“啊,我知道了,因为你昨天刚出差回来是不是?每次我妈妈出差回来,第二天也都围着围巾。咦……不对,我昨天明明在周叔家看到你了,没有出差啊……”她的小脸顿时纠成一团,这不科学。 经过颜辞那一出,季情这次已然十分淡定了。她当然不会给李真思索出结果好让她继续尴尬的机会,不经意地建议说:“真真,你今天跟小辞出去玩,想不想和她打扮成双胞胎啊?” 传说中的双胞胎姐妹花?她父亲最大的梦想?李真双眼冒光,登时把有关围巾的疑惑抛之脑后,小鸡啄米般点头,“想啊想啊,人家要小辞……姐姐穿得跟我一模一样。” 季情见顺利转移了话题,心里松了口气,继而对颜辞说:“小辞,你到衣柜里找找看,我记得有一条类似的红裙子。” 对于季情这种“祸水东引”的行为,颜辞无语的同时也只能默默服从。 等她换好衣服和李真站在一起,不期然看到了双双眼睛亮得惊人的季情和柳炎译。 两个小女孩身高差不多,雪肤黑发,一个眉眼精致,一个灵动可爱,兴奋的季情一手搂着一个,忍不住各亲了一口。 柳炎译毕竟是男人,再激动也做不到像季情那样直白地表达感情,只是笑着站在旁边,宠爱地看着她们。 一番折腾下来时间也不早了,李真迫不及待地拉着颜辞往外跑。柳家大门外停着三辆车,除了她们乘坐的一辆,其他两辆做的则是两家各自派出的亲卫兵。 即使知道因为季情等家长不在,肯定会有保镖之类的人跟着,看到这阵势,颜辞还是有一种像是在拍电影般的不真实感。 她这算是麻雀变凤凰还是跟土豪做上了朋友? 坐进车里,颜辞才发现李真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把哥哥周天遇也带来了。 周天遇对人依旧爱理不理的,只是淡淡瞥了颜辞一眼。 知道了事情的缘由,颜辞毫不介意他的冷淡,也没多问李真为什么把他带出来。反正事实上,周天遇一直在埋头看书,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她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一路上,李真都在叽叽喳喳讲个不停,颜辞只要微笑着表示她在认真倾听就行。 在长篇大论了她最喜欢的某部动画片之后,李真终于停了下来,可怜兮兮地说:“小辞姐姐,我口好渴。” 颜辞失笑,说了那么多话不渴才怪。她从兜里拿出一包浓缩果汁糖,问李真要什么口味的。 这边的浓缩果汁糖重点在浓缩果汁,一颗糖入口既融化成二十毫升左右的果汁,绝对是出行旅游缓解口干的必备良品。 趁着李真正在挑选口味,颜辞拿了几个味道不同的递到周天遇面前。 “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许是颜辞摊开的手挡住了他看书的视线,周天遇抬头看她。对方笑脸盈盈地望着他,瞳孔里可以清晰地瞧见自己苍白的没有表情的脸。 他定定盯了颜辞一会儿,然后伸手接过了她的糖。没有说话,而是从书包里找出一本物理杂志放回她手上。 看着手里的小杂志,颜辞哭笑不得,敢情这个小孩等价交换的意识还挺强。 李真定的第一站是帝国大厦,号称华夏国价格最高且从不打折的商场。 颜辞仰头看着眼前望不到顶的帝国大厦,心里五味交杂,有点失落,有点骄傲。 一边的李真哪里感觉得她复杂的心里,只顾着兴冲冲拉着她往里走。 “快点快点,不然今天连十层都逛不到了。” 颜辞听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什么?小屁孩的意思该不是要一层层逛过去吧?果然,女同胞在购物上的战斗力没有时代和年龄的限制。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多逛逛也好,起码长见识。 于是,两个红衣服的小女孩打头阵,后面跟着周天遇和一群高大威猛的男人。和前世相比,商场里的人并不多。倒不是因为东西太贵把客人都吓跑了,而是现在国内的人口总数只有两千年前的十分之一。 不单单是华夏国,整个大陆也是如此。女性自杀浪潮之后,人类的数量剧减。幸运的是,虽然生育率持续走低,但相应的,人均寿命也延长了许多。 帝国大厦的二楼是玩具区,李真的脚步顿时就迈不开了。她起先还拉着颜辞,随后干脆甩开她自己到处看到处试玩。 和一楼的展台比起来,二楼热闹了不知道多少倍,到处都是小孩们的嬉笑声。 颜辞的眼睛一秒不离地盯着李真,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跑得没影了。即便知道两个人手上都戴着联络器,颜辞还是觉得不放心。真要出事了,再按联络器绝对太晚。 前面有片区域看着人特别多,李真倏地就跑过去了。颜辞赶紧追上,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是个大型迷宫。 玩的人大部分是小朋友,也有少许的大人,估计是陪同自家小孩进去的。 李真跃跃欲试,也不征求颜辞的意见,直接扯着她到工作人员那边刷卡买票领手环。 站在入口处,李真狡黠地笑了笑,抛下一句“看我们谁先出来”就钻进迷宫里了。 无可奈何的颜辞只好跟着走了进去,天知道,她对走迷宫什么的真的不是很感冒。 走了没两步,颜辞就发现这个玩具迷宫比她想象得庞大复杂得多。一道道隔墙上雕刻的花纹看似装饰品,实际上是顺利走出去的线索。 尼玛,来到这里她感觉自己用脑的机会几乎是前一世的好几倍,普普通通的儿童玩具设计得这么考验人的智商是要闹哪样? 吐糟归吐糟,颜辞还是放缓了步伐,开始细细研究墙上花纹内的深意。 做事太全神贯注有个不好地方,容易忽视身边发生的人和事。所以当危险靠近的时候,颜辞一点察觉都没有。 她昏过去前唯一的想法就是,不知道刚刚捏了手环上的按钮有没有用? 第31章 颜辞是被几个人争论的声音吵醒的,她有些费劲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空旷的没有任何陈设和装修的屋子里。双手双脚被光子线绑着丝毫动弹不得,嘴巴上也贴了东西无法开口。 她靠着墙角坐着,除了脑袋和眼珠子可以转,身体的其他部位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当她发现自己眼睛并没有被蒙上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绑架她的人既然不在意相貌曝光,十有八/九是没打算留活口的。 颜辞早就对“求人不如求己”这句话有深刻的体验,真到了生死关头,她能靠得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身上衣物完整,没有明显的伤痕和疼痛感,唯有手腕上戴着的两个联络器都不见了。想想也是,绑匪总不会傻到留着它们等着被定位和逮捕。 大致确定完自己的现状,颜辞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屋子空荡荡的,靠近天花板的墙上有两个透气窗。房间只有一扇门,被站在中间谈话的三个男人挡住了。 背靠着她的那个男人高个长腿,穿着黑衣黑裤。另外两个男人站在一起,侧对着她的方向,看起来关系更亲密点。 颜辞的角度和海拔都处于劣势,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只能听见说话的声音。 “……小丁就跟我们哥俩说抓穿红裙子的,我们哪里知道不止一个小女孩穿红裙子?”估计是侧对着她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口吻里透出强撑着的心虚。 “蒋哥,你站在我们的角度想想,迷宫都摆那儿快一年了,好不容易收到消息说今天目标会出现,哥几个一兴奋难免考虑不周全。” “原来你也知道我们等了快一年才等到李真单独出门,居然还蠢到抓错人……”说话的应该是背对着她的长腿男人,声音清冷,语气里满是鄙夷和不屑。 听他们的意思,原来准备绑架的对象是李真,只是阴差阳错误抓了打扮类似的她。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来安京两天还不到,她怎么感觉跟西天取经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似的? “我/操,叫你一声蒋哥是给你面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说到底,你也就是个被女人抛弃……” 愤怒的男声被人半路截断,继而另一个男人打圆场道:“蒋哥,小耿他一直都是这爆脾气,你别放在心上。这次确实是我们哥俩做错了,你看看,还补救得了吗?” 在片刻令人心悸的沉默之后,被称为蒋哥的长腿男人说话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大李,这是最后一次。” “是是是……”叫大李的男人连声应道,颜辞都能想象得出他脸上此时无奈又谄媚的表情。 似乎感觉到身后探究的目光,蒋哥突然回过头来,直直对上她的视线。 “哟,我们的假李真醒了。”他一边说一边向墙角走来,“让我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可以补救的呢?” 颜辞努力保持着镇定,尽量忽视他言语里威胁的意味。 蒋哥在她面前蹲下,称得上英俊的脸却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像是永远活在阴暗潮湿角落里的爬行动物。 撕掉胶布,看清颜辞全貌的他明显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问说:“你和季嫣什么关系?” 她嘴巴依然麻麻的,脑子里飞快地想着,面前这位难不成是原主妈妈的入幕之宾之一? 是祸躲不过,何况她的脸摆在那里,想否认和季嫣的血缘关系根本不可能。 “季嫣是我妈妈,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蒋哥的表情有几分恍惚,像是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当年我和李娅去拜访柳炎译的时候,季嫣不过十四五岁。虽然还没完全张开,却是我见到过的长得最漂亮的少女了。” 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颜辞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之力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前任总统李娅的前夫蒋离。李真和李娅同姓李,之所以绑架李真绝对和李娅脱不开关系。 啧啧,如果有个名叫“我的前任是极品”的国家,蒋离起码也能担任个内阁部长。 生死关头,她居然还有心情吐糟,颜辞自己都无语了。不过蒋离的神色似乎不仅仅是单纯的缅怀,还夹杂着遗憾和一丝不明不白的味道。 类似的神情她在前世追求者的眼里看到过,在顾家康对着赵颖的眼里看到过,更在季情的后宫男人们眼里看到过。简单地说,就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慕和渴望。 那时候他还是李娅的丈夫,甚至季嫣尚未成年,颜辞心中突然涌起对他深深的厌恶。这样的男人,不管在两千年前还是现在,都应该被人唾弃。 她没有说话,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破口大骂,那可真是找死了。 蒋离很快收起了短暂的感伤,轻佻地抬起颜辞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意味深长地说:“瞧这小模样长得,十年后比起季嫣估计有过之而无不及。” 瘦瘦小小的小耿在后头贼兮兮地笑着,“蒋哥,就冲她这张脸,养个十年什么本都收回来了。” 颜辞并没有试图挣扎,她能察觉到蒋离的力道使得很巧,不会让她疼却也绝对挣脱不开。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说道:“不要伤害我,你们要什么我祖母都会答应的。” 事实上,颜辞也不知道季情做不做得到,但她必须自信十足地说出来,不然结果铁定悲剧。 蒋离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不得不说,若是他周身的气质不那么阴沉,这样的动作还是颇为赏心悦目的。 他松开了对颜辞的辖制,轻笑着说:“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我们就看看季情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吧。” 站起身,蒋离跟小耿和大李耳语了几句,就离开了屋子。 从他丝毫不担心她尖叫求救,颜辞可以猜到房间的隔音一定很好。就像现在小耿和大李两个人稍微站得远一点,她能听到的声音一下子少了许多。 不过站远了也有个好处,颜辞可以勉强看到他们的全身。由于角度问题,她只能隐隐“读出”对方谈话里的几个词,“展台,”“傻逼”,“替死鬼”…… 她还来不及理清思路,就看见大李走过来掏出喷剂状的东西,然后脑子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意识。 另一边的商场里,二楼被全面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 负责颜辞安全的亲卫队副队长柳柏一收到联络器的信号就派人围住了迷宫的所有出口,但依然慢了一步。等他们找到联络器的时候,发现它意外地躺在某个无辜小孩的小背包里。 李真听说颜辞不见了,小脸刷一下就白了。她从小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知道被绑架有多糟糕和危险。 很快,她的父母和季情等人都赶来了。李婧一脸后怕地抱着李真,小声安慰着她。 李真反而挣脱了她的怀抱,走到季情面前带着哭腔说:“季姨,对不起。都是我非要去玩迷宫,小辞姐姐才会找不到了。” 季情心急如焚,脸色自然很难看,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真真,跟你没有关系。乖,先回家去,很快就会找到小辞姐姐了。” 李真强烈要求留下来直到找到颜辞为止,她的父母拗不过她,只能同意。确定完自家女儿没事,李婧夫妻俩开始觉得愧疚,把能调得动的亲卫队都交到了季情手里任凭派遣。 那时候他们只知道颜辞无缘无故在迷宫中消失,所以采取的是地毯式大搜索。但没过多久,楼下的公众展台突然传出蒋离的声音,“季情,你的孙女在我手上。想见她没有问题,让李娅到展台前面等着。” 季情等人都站在二楼的入口处,自然听得一清二楚。话音刚落,她的眼神如刀子般落到李婧身上,强压着怒气说:“你都听到了,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某种程度上说,李婧是季情的长辈。可惜自从李娅因为丑闻下台后,李家便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掳走颜辞的人是蒋离,李婧更是一点底气都没有。哪怕季情说话毫不客气,她也只是沉了脸,走到一边想办法通知李娅。 因此,当颜辞被蒋离带到公众展台上的时候,她乍一眼瞧过去黑压压的全是人。 从外到里分别是荷枪实弹的军人和自家亲卫队,站在最面前的除了她的祖父祖母,还有前任总统李娅。 声势如此浩大,她这是要红了的前奏吗? 第32章 因为身高差的关系,蒋离让颜辞站在一个展柜上,这样方便他的双手卡住她的脖子。 他们的身上密密缠绕着许多线,虽然颜辞看不到线的终端连着什么,但根据小时候看过的港台警匪片推断,不是炸弹也一定是类似的杀伤性武器。 蒋离的手跟他的人一样,阴冷滑腻,她隐隐感觉到他的右手指腹似乎多了点什么。 两个人现在差不多高,颜辞的视线范围开阔不少。她这才发现,在军人的外边还有众多不明真相的路人在围观。 等一下,刚刚一闪而过的不会是镁光灯吧?颜辞的心中仿佛有无数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现场直播的那些人你们能不能稍微有点节操? 她愤愤不平地想着,万一刺激到蒋离撕票怎么办? 颜辞猜得没有错,蒋离果然受了不小的刺激。他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小女孩被绑架,居然出动了这么多的武装力量。心里的妒忌甚至超过了害怕,那些关注的眼神和闪烁的灯光本来应该属于他一个人,十五年前李娅夺走了所有的聚焦,如今难道他还要输给一个小孩吗? 在和李娅离婚之后,蒋离的日子并不好过。本来以他本人的实力是不会混得太糟糕的,但经不住有不满他出轨行径的人前来找麻烦。 偏偏接下来上台执政的张媛又试图拉大失调的男女比例,如此一来,不少剩男们都把错算到了蒋离身上。 如果不是他背叛李娅,那么她也不用自动辞职,男女比例就不会越拉越大,他们也会有更多的机会娶到老婆。 蒋离是有错,但若是说他得对所有光棍们的单身负责也不尽然。只能说大部分剩男他们不敢对张媛对政府不满,唯有蒋离是他们唾手可得出气的对象。 有无数人躲在暗处随时准备使绊子,蒋离渐渐开始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熬了八年,终于忍不下去了。他伙同一群反女性*的亡命之徒,准备绑架李真,公开和李娅对话;谁知阴差阳错,到手的却是季嫣的女儿…… 蒋离扭曲地笑了笑,两手也顺带着加重了力道。颜辞不舒服地扭了扭头,试图减轻若有若无的窒息感。 他关闭了展台的360°同步放映功能,只留下小小的压力扩音器。如果不是怕在高清放大的镜头下容易暴露藏在手里的刀片,他倒是巴不得所有人都能看清自己的一举一动。 蒋离脚下暗暗使劲,用扩音器说道:“李娅,我们夫妻一场,你至于弄得这么绝吗?” 李娅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他也不在意,环顾了四周一圈,用夸张的语气说:“真是太荣幸了,东西南北都有阻击手埋伏着。让我猜猜,展台上方和后面估计也都被你们的人包围了?” 李娅看着蒋离越发兴奋的神情,突然觉得他前所未有的陌生。离婚之后,两人就断了联系。不过短短八年时间,那个曾经笑着在雨中拥抱她的男孩就变成面前这个满脸写着贪婪和欲/望的绑匪。 台上的蒋离正沉浸在自我满足中,谁还敢说他没有影响力,换成是别人,哪里值得出动这些精英力量? 想到精英,他忽然叫嚣道,“余潇呢?张媛派她来了吗?” 李娅自然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但颜辞看到对面的商场二楼有个人招了招手。 尼玛,这是绑票又不是同学聚会,叫余潇的亲你招手暴露自己的位置,你上司知道吗? 确定余潇在场之后,蒋离深深地觉得自己圆满了。帝国蝉联多年的第一神射手,由她亲自出马足以说明许多问题。 “喂,余潇,听说你喜欢女人,是不是真的?” 围观的群众开始骚动,众多窃窃私语声凑在一起就变成了低低的嗡鸣声。 颜辞这下是连吐槽都没有力气了,身为一个绑匪,蒋离真是太没有职业道德了。不赶紧开出价码,反而在这边跟阻击手讨论性向问题。 余潇这回没有动静,蒋离终于把话头转回了李娅身上。 “李娅,你和余潇当初走得那么近,难道不是用身体换取她的支持吗?”蒋离以为抛出这个“重磅炸弹”会让李娅大惊失色,不料后者还是一脸平静,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在李娅淡定的目光下,自己仿佛是一个跳梁小丑,内心的阴暗和扭曲一览无遗。 “余潇不论,那些个男人,他们凭什么支持你?作为一个女人,你敢说你从来没有用自己的本钱去交换权势?”恼羞成怒的蒋离口不择言起来,可惜不仅他口中那个不检点的女人没有丝毫惭愧之色,就连周边的人也没有任何唏嘘之声。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指控李娅的罪名在大众心里,甚至比不上余潇是否有女朋友更有讨论价值。 为什么会这样?蒋离有些失神,他们难道都不介意曾经的领导人的丑闻吗? 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指控是多么的苍白无力,站不住脚。一妻多夫的社会,李娅如果真的想用女人的身体去换取什么,她完全没必要选择一妻一夫。就好像现任总统张媛,人家正大光明地选择了三个对自己竞选有利的男人做丈夫。谁敢说什么?谁又能说什么? 两千年后的世界,女人的身份本身就是一种特权力量。 不得不说,蒋离的心理素质还是很好的。见污蔑李娅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他立马转了口风,开始声泪俱下地打爱情牌。 “小娅,你扪心自问,自从你当了总统之后,一个星期有多少时间和我见面?如果不是太寂寞,我又怎么会和尚优在一起?结婚的时候你明明宣誓过会对我不离不弃的,为什么我只是犯了一个小小的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你就不肯原谅我,非要跟我离婚呢?” 蒋离动情地看着李娅,“小娅,你不知道男人的性和爱都是分开的吗?我即使和尚优上床了,我心里最爱的还是你啊。这一辈子,只有你才是我认定的唯一的妻子。” 见李娅表情有松动的迹象,蒋离的声音越发温柔起来,“离婚之后,你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如果不是为了见你,我又何必堂而走险绑架季情的孙女作为威胁?小娅,我是真心爱你的,你原谅我,我们复婚,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李娅的嘴唇动了动,迎着蒋离深情凝视的目光平静地说:“放了颜辞,我会帮你向法官求情的。” 蒋离的脸色渐渐沉下来,下意识收紧的双手让颜辞呼吸困难的同时也确定了脖子上冰凉的触感不是幻觉,他的手里一定藏着什么。 再细想一下,颜辞心霎时凉了一大半。一个绑匪会藏在手里的东西能有几样,又按在脖子颈动脉的位置,无疑是类似刀片的可以置人于死地的工具。 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果只有炸弹,她或许还可以相信那些阻击手们。可蒋离手里的东西是紧紧贴在她的脖子上的,只要有须臾的时间差,她的小命绝对交待在这里。 她是暂时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但她对这么早就死翘翘更没有兴趣。 由于蒋离的辖制,颜辞的头动也不能动,完全和台下的季情等人做不了任何眼神交流,目前她唯一能看到的正对面商场二楼的情况。 对了,那个叫余潇的阻击手不是刚刚招手示意了她的位置吗?她仿佛看见了曙光,身为阻击手,余潇妥妥地能把自己的一举一动收在眼里。 颜辞张口无声地重复着五个字,“他手里有刀。”缓慢地一遍又一遍……拜托,千万要收到她的求救信号。 蒋离一直死死盯着李娅,后者毫不畏惧他吃人般愤怒的视线,甚至还补充了一句话,“其实从婚礼前夕你出车祸康复后,我就觉得你已经不再是我爱的那个人了。” 李娅不知道这是压倒蒋离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松开了脚下扩音器的压力控制。收回了咄咄逼人的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不可能……你绝对是在撒谎……” 蒋离惨白着脸,突然诡异地低声笑起来,“老天你玩我的吧,不管是架空还是玄幻,哪个穿越男主不是美女环绕,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什么偏偏让我来了个一妻多夫的鬼世界?” 他十几年前在医院醒来,莫名其妙地变成一个叫蒋离的人。和坚持一妻一夫的李娅结婚之后,他非但没有觉得幸运,反而一直心有不甘。老天爷既然选择让他穿越,怎么可能还坚持现代的一夫一妻,那些某点的小说可不是白看的。 等他适应了两千年后的高科技生活,李娅也当上了总统。他深深感到不平,一个女人都可以统治社会,他作为天赋异禀的穿越者,岂不是要有更大的成就才可以? 但现实很快给了他狠狠一耳光,原主是个孤儿,靠自己的奋斗有了不小的成就。他继承了蒋离的记忆,却没有继承他的能力。如果不是李娅丈夫的名号撑着,蒋离一手创办的公司早就要关门大吉了。 屡屡受挫的他对着李娅越来越自卑,和有心勾引的尚优简直一拍即合。不过是个外遇算得了什么,他将来可是要收尽天下美女当后宫的男主。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李娅决绝的态度和社会上源源不断的谴责。 墙倒众人推,离婚后他的生活水准大幅度下降。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加入了反女性*的组织,默默谋划着报复李娅和雄霸天下。 他原来的计划是绑了李娅的外甥女李真,威胁前者和他重归于好。然后再帮助李娅重返政坛,他则在身后出谋划策。用了不了多久,大家就会意识到这个国家最需要的领导人其实是他。 一旦当上了总统,他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女人稀缺又怎么样,对于他这样的精英,就应该建个后宫好好传承优良的基因。 可惜理想丰满,现实骨感。首先他没能顺利绑架李真,其次李娅和群众的态度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配合。李娅最后的话更是如同万箭穿心一般摧毁了他的自信,虽然嘴上没提过,但他心里一直对能独占李娅感到自豪无比。 试问在一妻多夫的社会,能让身为总统的女人对自己坚持一妻一夫,不正说明了他魅力无边,是天定的霸主吗? 但李娅居然说她爱的一直是以前的那个蒋离,这让他濒临崩溃的边缘。或许是他穿错了时代,选错了模式。他既然是上天的宠儿,想必再重穿一次也没有问题吧? 蒋离的理智早就所剩无几,此时更是陷入重新穿越的魔障当中。不过即使自己要死,也绝对要拉个垫背的,不能便宜了李娅。 他放松了对颜辞的控制,准备空出一只手引爆炸弹。 一直乖乖扮演人质角色的颜辞突然开口了,“亲,你也是看了起点的小说之后穿越的吗?” 第33章 如果只是听到蒋离自言自语抱怨穿越男主的不平等待遇,颜辞或许还不敢肯定对方的身份。但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秘密,并没有用华夏通用语说那几句话。 颜辞先时还觉得这语音语调怎么听着怪怪的,继而马上反应过来,尼玛这不就是现代汉语吗? 一时间,她百感交集,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若不是现在性命攸关,她十有八/九不会跟蒋离相认的。 老乡见老乡,端看谁能在背后捅一枪了。 趁着蒋离还处于震惊的状态中,颜辞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他已经稍稍偏离颈动脉的右手,一鼓作气地说道:“哥们,你好歹还穿成个男人,可我一大老爷们穿到个小丫头的身体里算怎么回事?” 蒋离瞪大了眼睛,险些被颜辞话语里的信息惊到石化。小女孩顶着一张玉雪可爱的脸,却用娇滴滴的声音说着他久违了的熟悉的语言,神情激动中带着自嘲和无可奈何。 难怪了,他正奇怪这四岁的小姑娘怎么胆子那么大,不管被调戏还是威胁总是一脸的镇定,敢情里面住着个成年男人的灵魂。老天爷果然待他不薄,即使绑错人也能因祸得福,送个炮灰帮手给他。 类似的情节他又不是没读到过,虽然自己对男人没兴趣,但对方的身体起码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季家家大业大,姻亲遍布华夏国内。只要他娶了季家的孙女,将来征服天下岂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蒋离难免有些后怕,方才他居然打算跟“她”同归于尽,险些酿成大错。眼下的问题是要如何收服这个老乡归自己所用,他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一定要让对方死心塌地卖命才行。 颜辞见他基本松开了对自己的辖制,双手只是虚虚搭在肩上,继续用憨憨的口吻说道:“哥们,你来这边很久了吧?”她故意作出一副羡慕不已的样子,“我一个星期前才穿越过来,尼玛什么鬼世界,街上女人少得可怜。” 蒋离察觉出“她”语气里的无知和不满,暗自高兴。才穿越过来没多久的二货,活脱脱老天给他开的金手指啊。沉浸在幻想中的蒋离一点没怀疑颜辞的说法,自己可是有男主光环罩着的,就算“她”的态度在短短时间内转变得再大再离奇都解释得通。 他露出一个“好兄弟,你懂得”的微笑,高深莫测地说:“还行,起码算是站稳脚了。” 对着蒋离骄傲自得的脸,颜辞差点演不下去了。这个人智商绝对需要充值,哪种“站稳脚”的人需要去当绑匪? 不过她目前的定位是新鲜出炉的智商低到无下限的穿越小青年,蒋离脑子越不够用越好。 “哎哎,你可得拉小弟一把啊哥们,咱们好歹都是天朝根正苗红的子民是吧?那个季情天天把‘继承人’三个字挂在嘴边,老子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蒋离听了喜不自禁,面上却有些为难地说:“可眼下你还是我的人质……” 颜辞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亲,你终于想起现在自己还是个绑匪了,不容易啊。 “没事没事,我一会儿跟季情那娘们说一声,咱俩闹着玩的。放心,她特别宠我,什么都会相信的。”她大大咧咧地说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蒋离看“她”毫无芥蒂地包揽着替自己开脱的任务,被李娅打击到地底下的自信之火又再次熊熊燃烧起来。虽然知道绑票的事不会像“她”说的那么轻易了结,但当事人都放弃追究了,自己顶多也就是罚罚钱蹲几天监狱罢了。 既然对方这么有诚意,他自然也要表示出合作的兴趣。蒋离彻底松开了手上的控制,准备让“她”用扩音器向众人宣布这场闹剧的结束。 出于私心,他并没有解开两人身上纠缠的导线。四面八方不知道多少个阻击手虎视眈眈地盯着,在确定绝对的人身安全前他依旧需要一个人质作为威胁的筹码。 颜辞解除了刀子危机,正想着要如何全身而退,突然听到清脆的一声,就像是平日吃鸡翅时咬断脆骨的那种声音。她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还来不及转头查看发生了什么,身体就被大力往后拉去。 “砰”地一声响,蒋离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他的神情凝固在中枪前一秒的难以置信,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上一秒他还在构想着日后的霸业,下一秒就成了抢下冤魂。 穿越男主不是有不死定律吗?还是说他下一次醒来会被赋予新的技能?或者……蒋离的脑子里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但他已经没有那个机会再想下去了。 因为两人的身体绑在一起,随着蒋离的倒地,连带着颜辞不受控制地从柜子上摔到他身上。 蒋离中的是光子枪,伤口处并没有血液流出。透着薄薄的一层黑衣,背躺在他胸膛上的颜辞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下温热的体温。 活了二十几年,她从来没有和尸体如此亲密地接触过,顿时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肃然起敬。她挣扎着想摆脱蒋离的身体,非但徒劳无功,反而让她更深刻地意识到身下的人是真的死了,一动不动地如同砧板上待宰的肉。她想要用尖叫来缓解内心的恐惧,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靠,起码也要让她吓cry才行啊,这么直愣愣地躺在尸体上面毫无作为真的没问题吗? 颜辞并不知道刚刚她和蒋离在台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交谈,台下的人都看傻了。等到后面蒋离主动松开双手,围观的人群已经全体石化了。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死一般的安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展台。 起初看颜辞和蒋离说话,季情还在心里默默为孙女大胆的自救行为点了个赞。但后面蒋离的行为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颜辞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这件事倒不急,即使颜辞受惊过度不想提,季情相信二楼的阻击手那儿也有录像。大不了找个会读唇语的人,过来翻译下两人的对话就好了。 至于开枪的余潇,她的视线从来没有移开过蒋离和颜辞身上半秒。之所以回应蒋离的问话,纯粹只是为了安抚劫匪和人质的心情。她倒是没有想到,小姑娘会聪明到懂得用唇语提醒她隐藏的危险。 季家的基因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可以在华夏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 有了颜辞的暗示,余潇更加不敢随意开枪了。蒋离的手贴着颜辞的颈动脉,轻轻一抖就回天乏术。正当她踌躇着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那边蒋离居然自觉地松开了颜辞。 此时不开枪更待何时,要是错过了这么绝妙的机会,余潇觉得自己下辈子都不要在射击界混了。 她一枪正中目标,蒋离完全没有时间引爆炸弹。余潇压根儿没考虑这么做是否会吓到颜辞,给小朋友留下阴影之类的问题。她一脸淡定地接受着周边同事们的赞美,谦虚地说着客套话。 没人猜得到,余潇此刻心里正在对天狂笑,哈哈哈尼玛姐这么牛逼真的好吗……哈哈哈姐真是太高大上了…… 蒋离一中枪倒下,季情和柳炎译就迫不及待地冲上了展台。 看到颜辞呆呆地躺在蒋离身上,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季情心疼不已,眼眶瞬间红了。 拆弹组专家们的指导下,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帮颜辞解着导线。 颜辞刚重获人身自由行动权,就被季情用力搂紧了怀里。 “没事了,小辞乖,祖母带你回家……”她的声音微微颤抖,透着劫后余生浓浓的喜悦。 说实话,刚躺在蒋离身上她确实挺恶心的,就跟前天晚上柳靖之递给她一盒蚕蝶幼虫一样的感觉。负罪感一点没有,她又不是圣母,蒋离想要她的命,难不成她就得乖乖把命送上吗? 颜辞以为自己第一次面对死人会尖叫颤抖哭泣,但身体比她的思想更诚实,没有任何恐惧的反应。 这样看来,要么她是冷血到无动于衷,要么她是反射弧太长,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家之后几天几夜做噩梦。 不管是哪种,总归她现在冷静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于是,季情惊慌不已,以为自己的孙女被吓傻了。 “小辞,如果害怕就哭出来,没关系的,祖父祖母都在你身边,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了。” 她话里的担忧和关心那么明显,颜辞不由搂紧了她的脖子,前所未有的觉得安心。为了不让季情担心,她甚至试着想要嚎啕大哭。 可惜,颜辞酝酿了半天情绪,非但眼泪一滴没有挤出来,反倒是小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她尴尬地看着季情,讪讪地说:“祖母,我好像饿了……” 第34章 颜辞擦了擦嘴,望着面前吃得干干净净的餐具,耳根子有些发红。她最近食量日益增大,可身上却一点肉没长,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担心。 季情见她吃饱喝足,像只餍足的小猫窝在那里一动不动,用轻柔的语气试探着问:“小辞,可不可以告诉祖母你刚刚在展台上都跟蒋离说了什么?” 颜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装傻充愣敷衍过去。但面对季情一脸情真意切的关心,她又开不了口撒谎。 电光火石之间,她灵机一动,说道:“我告诉他祖母很疼我,只要放了我,他肯定会没事的。” 撒谎的时候十句话里带着九句真话,不但能够骗过别人,甚至连撒谎者自己都会有一种“我说的都是真话”的错觉。 这个解释普通又合理,对于四岁的小孩来说,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还能镇定地想办法自救已经很不错了。让季情奇怪的是,为什么蒋离会听得进颜辞的说法,主动松懈了对她的控制呢?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刚认识蒋离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腼腆的大男孩。因为周林颐的五弟妹是李娅的姐姐李婧,所以大家七拐八弯得也算亲戚。 季情对蒋离的印象很好,对方虽然出身普通,但踏实有上进心。他和李娅站在一起的时候,一举一动间都透着深深的默契和爱意。因此,当她得知蒋离出轨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肯定是鹰派的人煽动无良的媒体策划的炒作。 只可惜,事实是当年那个容易脸红的男孩真的背叛了李娅。甚至于八年后,他犯下更加无可挽回的错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人心易变,季情想着,或许这是能解释蒋离一系列行为最好的理由。 她没有再追问颜辞有关谈话的细节,有时候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颜辞安然无恙,蒋离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正当季情带着颜辞准备离开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李真冲了过来。 她在颜辞面前猛地刹住了脚,伸出手一副想碰后者又不敢碰的样子。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因为哭泣微微肿起,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颜辞心顿时软成一滩水。 自己被绑架不是李真的错,但多多少少受了她的牵连。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颜辞没有迁怒已经很好了,心里有怨言是绝对的。不过现在自己平安无事,李真又一脸溢于言表的内疚,似乎再揪着小女孩不放也没有什么意义。 颜辞主动拉起李真的手,笑了笑。 “小辞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才害你被人绑走了。”李真紧紧回握住她的手,沙哑的声音里流露出浓浓的歉意。 “跟你没关系啦,真真,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对于李家,颜辞或许还有怨言,但对于李真,她是真的不介意了。 “不过你要还是觉得抱歉的话,那就补偿我以后可以随便捏你好了。” 李真瞬间陷入天人交战之中,随即记起颜辞这两天还不是想捏就捏,哪次经过自己的同意了? 她低低“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哎,身为一个全身都“有料”的女性,李真深深觉得自己活得不容易。 颜辞霎时两眼放光,正蠢蠢欲动琢磨着先从脸还是手开始的时候,忽的听见一个柔和的女声: “你是颜辞吧,我是真真的小姨李娅,今天的事真是抱歉……” 她抬头一看,李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面貌有六分相似的女人,还有一边依旧冰山脸的周天遇。 近距离观察李娅,颜辞发现她的皮肤比想象中的更好。虽说不像现任总统张媛那样是个大美女,但给人的感觉特别舒服,仿佛临水静静盛放的百合。 见颜辞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李娅温柔地对她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我的姐姐,真真的母亲李婧。” 李婧身量比李娅要丰满许多,同样的丹凤眼里闪烁着精明。她的脸上虽然也挂着笑,但明显没有李娅的笑容来得真诚动人。 颜辞转头望向季情,不确定要怎么称呼这两位。依她的经验来看,大概是人类不再自然衰老,两千年后的华夏国已经没有了“**伯伯”,“**婆婆”等对年长的无血缘关系的男女的称呼,基本统称某叔叔某阿姨。 果然不出她所料,季情颇为冷淡地引导了一句,“小辞,叫她们李姨就好了。” “李姨……们好。”比起“李大姨和李小姨好”,颜辞私以为加个复数应该更顺口点。 “你好,小辞。”李娅仍是温温柔柔的样子,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一丝变化。“看到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万分对不起。” 哇,这个前任总统好亲民,颜辞感慨道,对着个四岁的小孩也能拉下脸道歉。还没等她说话,李娅话音一转,语气更加婉转诚恳起来,“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如果能够到此为止就再好不过了。毕竟大家沾亲带故,媒体随便编排点什么对谁都没好处不是吗?” 她笑语盈盈地看着颜辞,“小辞这么聪明,肯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啦。” 李娅如果不提这一茬,颜辞还不会多想。她原来也只觉得李家应该对自己对季家有个表示,比如道个歉送个礼什么的。可现在按着李娅的意思,似乎这件事要是自己不松口,还可以没完没了了? 压根不用颜辞操心该怎样回答,因为季情立马接话道:“是啊,事情闹大了大家都不好看。”她慈爱地摸了摸颜辞的头发,“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贪玩了点。” “对了,你昨天晚上不是还跟祖母说喜欢泡温泉吗?” 颜辞莫名其妙地望着季情,不明白她在演哪出戏,但依然配合地点了点头。 “那真是巧了,你李姨刚好在湖州新开发了一批温泉公寓。她一定非常欢迎你时常过去做客,是吧?”季情一边说,一边噙着笑盯着李婧。 李婧心里顿时敲响了警钟,那批温泉公寓是李家最近的大手笔,季情作为商人一直想要插一脚,提了好几次都被她挡了回去。 直觉告诉李婧,季情此时突然谈起温泉公寓绝对没好事。可她目前说的话也没问题,再加上一脸期待和惊喜的颜辞,骑虎难下的李婧只得点了点头。 季情收回了视线,似乎真的开始考虑让颜辞去温泉公寓度假的事,“路程不算太远,来回三个小时妥妥的。”她停顿了一下,然后为难地说:“可是总不能你每次想过去玩都要找李姨吧,她那么忙,哪有时间招待你?”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季情又喜笑颜开了,“瞧我这笨脑子,让李姨送你一套公寓不就好了。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还不用麻烦人。” 颜辞目瞪口呆地看着自编自演的季情,尼玛这演技绝对奥斯卡级别,换的了表情扛得住冷场。 而李婧听了,几乎忍不住就要插话说:“不麻烦不麻烦,欢迎随时找我安排时间招待你。”多久多频繁都没关系,只要不要让她大出血,免费送一套。 如果不是看到旁边的李娅一直在使眼色,李婧肯定已经脱口而出心底的想法。难道就准季情厚脸皮讨公寓,不许她厚脸皮地拒绝吗? 李娅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留心季情的表情,后者刚开始笑的时候她就有不妙的感觉。好比现在,季情明明是在和颜辞说话,视线却始终落在自己和李婧身上。 “正如李娅阿姨方才说的,‘大家沾亲带故,媒体随便编排点什么对谁都没好处’,对不对?”许是怀疑李婧和李娅两个人想用沉默打马虎眼,季情的口吻少了几分玩笑的熟稔,多了几分直白的威胁。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娅自然明白季情的意思。免费给颜辞温泉公寓,绑架的事一笔勾销。不给,那就只能呵呵呵了。 她说不清什么滋味,季情的价码不算高,何况今天的意外确实也对她的孙女造成不小的伤害。一套温泉公寓李家当然给得起,只是再也不能像几年前那样给得眼眨都不眨一下。 自从她引咎辞职之后,李家的发展每况愈下。树倒猢狲散,李家不仅失去了不少人脉,还遭到部分原来合作伙伴的报复。那些家族支持李娅上台,甜头才尝到一点,对方就甩手不干了,如何甘心? 如果不是因为各方面的压力太大,她的姐姐也不至于服用副作用极大的药物小棉袄,只为了尽快生下继承人。看来当初自己还是太幼稚了,没有了总统名号的支持,李家在安京根本斗不过那些流传百年的世家。 李娅轻轻握住了李婧的手,笑容完美地说道:“小辞,你的祖母说得没错,让我姐姐送套公寓到你名下,什么时候想过去玩都可以了。” 姐妹连心,李婧也配合着说:“就是就是,一套公寓而已,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季情轻笑了一声,“小辞,还不快点跟你的李姨们说谢谢……这孩子刚刚受了惊吓,反应难免慢点,你们可千万别见怪……” 颜辞下意识地跟着说了句“谢谢。”膜拜地仰视着季情,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就给自己整了一套公寓,谁敢说这不是真爱? 第35章 因为季情和李娅姐妹二人需要共同出面应对商场里若干等着报道头条的记者,小餐厅里就只剩下三个小孩。 季情自然想让颜辞和她一起走,可惜后者强烈表示心理创伤尚未平复,不愿见生人。李真则是肚子饿,李婧看自己女儿脸都快栽倒碗里了,哪里还忍心叫她走。至于周天遇,问不问结果都没差,也就没人关心他的想法了。 于是,大人们再三跟他们强调绝对不准离开小餐厅半步。外头更是围了一群亲卫队队员,个个都被下了命令死守小餐厅,连只苍蝇也不得出入。 颜辞看看忙着吃东西完全没空理她的李真,再看看不见半个人烟的四周,突然有些后悔刚才拒绝季情的建议。 她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到处瞎瞄,最后视线落到一边安静看书的周天遇身上。 恶趣味附体的颜辞蹬蹬蹬下了椅子,坐到周天遇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她花了三分钟时间确定周天遇皮肤是天生的白,而不是长期幽闭在房间造成的;又花了两分钟时间肯定了这孩子山根不低,将来绝对是个高鼻子。 五分钟时间里,周天遇匀速翻了十页书,眼风一点没扫到她身上。 被无视了的颜辞实在太无聊,干脆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手臂,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喂,物理书有那么好看吗?瞧你每天爱不释手的样子,长大了是要献身科学界么?” 话音刚落,周天遇还没反应,她自己倒先笑了。跟一个有自闭倾向的小孩说这些个有的没的,真的是吃饱了撑得。 不料,对方却意外地停下了翻阅书页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从兜里掏出一颗浓缩果汁糖递给她。 他的眼睛并不是特别大,但黑瞳仁又大又圆,所以定定看着人的时候显得格外专注。 果然小孩大多都是自带美瞳,颜辞在心里感慨道,不由自主地把原本打算接糖果的手转而伸向他的眼睛。 长翘的睫毛扫过她的手心,略微有点痒的感觉拉回了颜辞的神智。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调戏小男孩吗? 她尴尬地缩回手,假意整了整衣角,欲盖弥彰地说了句,“你的眼睛很漂亮。” 周天遇脸色丝毫不变,依旧摊手等待着。 颜辞受宠若惊地接过糖果,笑着说了声“谢谢”。 神奇的是,对方居然开口了。 “你……被绑架了……不开心……要吃东西。” 大概是不经常讲话的关系,他的语调涩涩的,句子也不太连贯;但话里的意思却是表达得十分清楚。 她还来不及从第一次听到周天遇说话的震惊中缓过来,后者又拿了一颗果汁糖交给她。 “你乖乖吃东西,不要吵我。” 这次他说的话明显比上回流利了许多,甚至神态里也流露出几分无奈。 颜辞默默地接过糖,欲哭无泪。难得突发奇想准备跟小男孩搭讪,才讲了一句话就被人嫌弃了么? 一边吃得正欢的李真凑空插了一句,“哈哈哈……小辞姐姐你话太多,逼得小哥都开金口了。” 郁闷的颜辞没好气地蹬了她一眼,“吃你的饭吧,小心呛到。” 再转头周天遇已经又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了,哎……所谓的学神就是这么练成的。 他们三在小餐厅里呆了大概半个小时,季情一行人才回来。颜辞刚上了车就昏昏欲睡,之后一沾到枕头更是立刻进入梦乡。 她睡得很沉,醒来时基本快要吃晚饭了。颜辞坐在床上仔细想了想,一个噩梦没做,整个人只觉得神清气爽。 好吧,看来蒋离的死对自己影响并不大,起码她目前吃得香睡得饱。 颜辞慢悠悠地走下楼,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柳靖之一个人坐在那儿看杂志。 察觉到细微的声响,他头也不抬地说道:“睡够了吧?真没见过你这么倒霉的小孩,玩个迷宫还能被人绑架。” 颜辞习惯了他的不客气,早就没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任何安慰的话语。她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沉默不语。 柳靖之无所谓的声音继续飘荡在空旷的大厅里,“桌上是下午加急出版的《华夏日报》,你不妨看看媒体是怎么评论这件事的。”他停了两秒,又说道:“就为了你劳师动众了那么多人,纳税人的钱都白交了。” 她默默屏蔽了对方不善的言语,饶有兴致地拿起一份报纸读起来。 华夏日报社是国内公认的第一大报社,向来以敢写敢骂闻名。现任社长成霜据说私底下和总统张媛有过节,因此后者上台后《华夏日报》的政治版面十天有九天都在抨击她的各项新政策新举措。 头条用大红粗体标出,显眼得任谁都忽略不了。 “四岁女童遭绑架,绑匪只为求见神射手余潇。” 颜辞顿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碎了一半,再细看下方的小标题,“被当场揭穿性向为同,余潇恼羞成怒击毙绑匪。” 得,剩下的一半世界观这下也全毁了。 她大致浏览了一下文章内容,作者用极其生动的笔触描绘了绑匪蒋某对余潇数年如一日埋藏在心底的爱,由于长期的求而不得,蒋某决定剑走偏锋,用绑架人质的方式逼余潇见面。在向心上人求爱的过程中,激动的蒋某无意泄露出余潇和某高层女领导的私情。气愤的余潇怒而反击,蒋某一枪毙命。 “用自己的生命和人质的安全为代价来追求性向不明的真爱,蒋某实乃傻逼中的战斗机。” 颜辞在心里读完了笔者的最后一句评论,有种膝盖中了一箭的感觉。 事情的真相怎么会被扭曲到这种地步?李家的人一个都没提及,立了功的余潇反倒成为替罪羔羊被推上风口浪尖。还有,身为发行量最大的华夏第一报,内容中透出的那股浓浓的八卦气息是怎么回事? 她往其它版面瞄了几眼,“余潇从军二十载,从未交过男友为哪般?——余潇匿名战友为您展露神射手不为人知的一面。”“男人还是女人?今天,您为余潇的未来伴侣投票了吗?”“掉节操大爆料——余潇母校某老师首家机密访问,为您还原神射手真实的成人仪式。”…… 好吧,这么一比较,颜辞忽然明白为什么刚刚那篇文章可以上头条了。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季情和李娅等人成功地和媒体达成交易,压住绑架的真相,可不是还有那些现场围观的群众和报道的传媒工作者吗? 她放下报纸,无可奈何地向柳靖之搭话,“七舅舅,我记得当时现场还有很多带着摄像机的百姓和媒体,他们难道不会揭穿《华夏日报》说的都是谎言吗?” 柳靖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夸张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然后摇了摇头,一脸的不解,“你脑子不开窍到这个地步,居然还能说服绑匪放开你?我看,这绑匪估计是命中注定有这一劫。” 他把手中的杂志合上放回桌上,漫不经心地说:“别看外头围着那么多人,难道他们就都能得到最真实的信息——当我们柳家和季家的公关吃素的吗?媒体倒是想现场直播,但哪怕你的身份还未正式公开,也不是他们想拍就拍的主。主动权一旦掌握在我们手里,到时候把录像剪掉几个片段,删几句话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柳靖之的话让颜辞恍然大悟,难怪李娅之前要那么有求必应了,敢情是盘算着把李家整个摘干净。这样想来,一套温泉公寓还算是友情价,便宜她们了。 不等她开口再多问点什么,柳靖之起身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颜辞识相地闭上嘴,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柳靖之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飞快地抛下一句话,“多吃点饭,免得下次又让人轻而易举地抓走了。” 望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颜辞无声地笑了。 第36章 晚上季情来到颜辞的房间,后者正在全神贯注地把蚕蝶幼虫串成手链。 她在旁边站了半刻钟,颜辞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手里用镊子夹住的银线,嘴里小声地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直到季情清咳了两声,颜辞才反应过来。她停下手上的“作业”,眨了眨略显酸涩的双眸,说道:“祖母,你来啦?” 季情笑着点点头,牵起她走到房里的小沙发坐下,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模样。 “小辞,对于早晨发生的事,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她柔声问道,“比如害怕,难受,或者恶心?” 颜辞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没感觉。” 季情怔了一下,随即会心地大笑起来,“真是白担心了,颜愈本身就不弱,再加上我们季家的基因,你怎么可能被这点小事吓唬到。” 有生命危险的绑架,居然只能算“这点小事”?颜辞无语地看着她,忍不住问说:“季家的女孩子,一定都很强悍吗?” 季情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什么强悍?我们这是优秀好不好。小丫头,永远不要小瞧基因的强大,不然你以为世家望族们为什么只在内部联姻?” 这个说法颜辞倒是第一次听说,“那如果我长大了只是个普通人呢?” 季情想也没想就反驳道:“不可能,我们家的小孩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人?” 她的自信非但没起到安心的作用,反而让颜辞更加惴惴不安起来,“可万一我就是基因突变的那个呢?” 连着两次的发问终于让季情意识到颜辞话语里的不安,“要是你长大了真的只是个平凡人也没有关系,祖母起码可以保证你一生衣食无忧。不过呢……”她话锋一转,换了戏谑的语气说道,“你肯定要多生几个女儿作为补偿的。” 颜辞听了,心里五味杂陈,胸口更是有种闷闷的感觉。且不说季情的承诺将来是否能够兑现,最起码她现在肯作出保证。对于没有安全感的颜辞而言,有时候要的只是一种说法,并不真的奢求对方可以做到。 “祖母,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听不懂吗?” 季情失笑,“那你听得懂吗?” 颜辞点点头,然后恍然大悟自己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对了,小辞,明天我们要去周家一趟,李娅阿姨和余潇阿姨她们都会来谈事情。虽然击毙蒋离是余潇份内的工作,但礼多人不怪,你表示一下谢意总归没有坏处。” 颜辞满口称是,她正愁没有机会去周家看周承颜过敏发作满脸爆痘的热闹,何况还能见一见那个性取向被全国热议的神射手。 “不过我后天学校就开学了,明晚买票回去来得及吗?” 季情挑了挑眉,满脸意外,“你的意思是还要回粤州吗?如果是有关退学的问题,不用担心,我会派人处理的。” 颜辞这才意识到柳靖之压根就没和他父母提及自己不想呆在安京的事,不然季情也不会是如此反应。 “不是退学的事……”在季情炯炯有神的注视下,她突然无法开口说想要继续在粤州读书。 “那是什么,难不成你还打算回顾家吗?” 不知道为什么颜辞觉得有些心虚,仿佛承认了就会对不起季情似的。 见她坐在那里低头一声不吭,季情顿时就明白了。小孩子念旧情可以理解,只是也要看对象。顾家康已经拿收养她的恩情换了他想要的东西,她若还是铭记在心就不是念旧而是愚蠢了。 “小辞,是粤州有什么让你放不下的人和事吗?”季情不动声色地循循善诱道,万一孙女不幸是个大圣母,自己更得把她留下好好教导了。 事实上,季情多虑了。颜辞对顾家康怀有的几分感激早在偷听到后者和柳靖之的谈话时就消散得差不多了,他救了她,柳家同样也支付了相应的报酬。 “顾家有个小哥哥叫顾生一,他对我一直都挺好的。还有幼儿园的几个小朋友,我舍不得他们。” 傲娇的白子森,憨厚的叶向东,贪吃的秦珏……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最后定格在许文拙陌生而熟悉的脸上。 季情闻言松了一大口气,她还担心季家这代要出个圣母小白花呢。 “顾生一是吧,你确定他以后还有时间理你吗?据我所知,他的爸爸让我们帮忙把他离婚的妻子弄到粤州。这样一来,等他们一家相聚了,你怎么办?” “至于你幼儿园的那些小伙伴……”她思考了片刻,说道,“大不了我们想办法把他们也转学到安京,你们就可以继续做同学啦。” 哇,祖母大人,你这么霸气侧漏真的好吗? 颜辞默默吐槽着,之前还在纳闷顾家康的交换条件会是什么,如今知道了反而高看他几眼。一边是完整的家庭,一边是捡回来的小女孩,换作是她,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而季情建议的转学什么的,她根本没当真。开玩笑,自己有什么资格改变那些小孩子的命运?说到底,大家认识堪堪只有三个月,感情能深到哪里去? 原来颜辞不想留在安京的主要理由现在看来都不成立了,柳靖之讲话是难听,但也没有真的为难她,而柳家人口简单,季情的后宫团和便宜舅舅们虽然麻烦,可毕竟不用天天住在一起。相反,顾生一的父母如果真的破镜重圆,她的位置便尴尬起来。 思来想去,似乎粤州也没有多少值得她留恋的地方。 “倒不用那么夸张的,祖母,让我先和顾生一说说看再决定,好不好?” 季情看表情就知道对方已经动摇了七八分,无非就是还想跟粤州的人和事做个交待而已。为了彻底让颜辞安心留在安京,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也不用发愁课后学医的事,生命院总部就在安京,还怕找不到好的老师辅导你吗?” 颜辞很想说,自己有许文拙了,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假设许文拙那天说的话属实,季情多多少少也会知道些什么。但凡稍微负责的家长都不会允许心怀怨恨的人长期担任老师一职,万一哪天一个不爽报复到她头上怎么办? “好像小七和我提过,有个叫许文拙的不错……”季情自言自语道。 这话让颜辞又惊又喜,听口吻她似乎对许文拙和季嫣当年的恩怨毫不知情,可柳靖之那么妹控的人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呢? 要么许文拙的事在他看来不值一提,要么他瞒着季情另有目的。无论是哪一种,起码结果都合了颜辞的心意。 “额……其实他就是我现在的辅导老师。”她小心地说。 “真的吗?”季情十分诧异,“那岂不是巧了,我直接让子齐和生命院的人说说就好了。” 颜辞点点头,被季情这么一分析,她貌似更没有理由留在粤州了。 “现在时间还算早,要不我带你去视听室联系顾生一?” “好的。”颜辞把书桌上的东西收拾妥当,跟着季情上楼。 华夏国的网络通讯分两种,一种是实名制,另一种是虚拟制。像顾生一这样年纪小,还没开始自己私人网络生活的小孩子,颜辞只要输入姓名归属地等关键词就可以跟其联系。 大概三分钟之后,颜辞便顺利在屏幕上看到了顾生一的脸。 “嗨,阿南。”她笑着打了个招呼,对方用更加热情的笑容回应着。 “小辞,你总算跟我联系了。是不是安京太好玩,你都把我忘了?”顾生一嘟着嘴,不满地抱怨道。 “哪里有,我这两天就是认认亲戚什么的。”颜辞想了想,还是没有提及自己早晨被绑架的事。 “好吧,那样的话我就不怪你了。对啦,差点忘了和你说个好消息,我妈妈她就要来粤州了。”他小脸上满是由衷的喜悦,眼睛亮闪闪的,特别感染人。 颜辞不由自主也跟着他傻笑起来,“那恭喜你啦,一家子可以团聚了。” “嗯嗯,我也很期待我妈妈回来。小辞,你……是不是不回粤州了?” 颜辞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试探地问了一句:“要是我以后都留在安京呢?” 顾生一的失落溢于言表,“啊……爸爸就是这么和我说的。他说你的家人都在安京,不可能再回粤州。” 她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当然希望你可以回来继续当我的妹妹啊!”顾生一急切地表白着自己的心意,生怕慢一步颜辞就会误会他的想法。“可是爸爸说,他已经解除了和你的收养关系,我们家没有任何理由再把你留下来了。”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伤感,颜辞即便对顾家康的行为心中有数,此时还是不由自主地不舍起来。 “难道没有了收养证明你就不当我是妹妹了?”在俩人之间的气氛彻底沦为泪眼汪汪之前,颜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怎么可能?有没有收养这回事我都当你是我的妹妹。我很舍不得你,但爸爸说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你留在安京也是人之常情。你是这样想的吗?如果不是,我肯定会说服爸爸让他再收养你的。” 颜辞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顾生一的贴心让她无比欣喜;有个这样的一个“哥哥”一起长大绝对是件幸福的事,但她又不得不拒绝他…… “阿南,你爸爸说得没错,我以后确实留在安京不回去了。”颜辞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不过将来你可以考安京的大学,在安京工作嘛,那样我们不是又能在一起了?” “你会一直和我保持联系吗?”顾生一不确定地问道。 “我保证!” 见颜辞说得万分确定,愁着脸的顾生一终于露出了笑容,“那就好,你记得说话算话啊!” “会的,阿南,你尽管放千千万万个心。”颜辞拍着胸口承诺道。 第37章 余潇一头俏丽的短发,眉眼十分英气,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短裤。如果不是面部轮廓比较柔和,加上她一身干练爽辣的气质,绝对会让人产生性别上的困惑。 这是颜辞见到余潇时的第一感觉,不过下一秒她就深深发现自己想错了。 原因很简单,有几个人会把拥有大胸细腰长腿的妹子看成汉子呢? 几个大人寒暄的时候,颜辞一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她。匀称的小麦色的双腿并不十分纤细,却充满了力量和生机。丰满的胸虽然比不上季情,但依然十分可观。 啧啧,身为半个军人,身材这么凹凸有致真的好吗? “小辞,快过来谢谢余潇阿姨。那天要不是她眼疾手快,你还不知道要被挟持多久呢?”季情满面笑容,有意无意地瞥了身旁的李娅姐妹俩一眼。 李娅面不改色,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李婧的神情僵了一秒,却也很快恢复正常。 “谢谢余潇阿姨。”颜辞乖巧地站在一边,抿着嘴微笑。 “不客气,”余潇一边说一边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可以叫你小辞吗?” 余潇的瞳仁是浅浅的琥珀色,晶莹剔透得仿佛上等的宝石。颜辞点点头,几乎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她张开手臂,“愿意让阿姨抱一下么?” 明明是纯女性的声音,却偏偏带着某种若有若无的蛊惑,颜辞的理智差不多当场死机,想也没想就扑倒了对方的怀里。 脸颊上柔软的触觉美好得不可思议,她本能地蹭了蹭。然后,瞬间石化了。 自己刚刚是在干嘛,吃女人的豆腐吗? 颜辞的脸霎时红得能滴出血来,真是太……太没有节操了。 她没胆子抬头去看余潇的表情,只能尽量保持着距离龟缩在后者的胸口。耳朵里先是传来几个女人的笑声,接着是一个男人惊喜却又强作淡定的声音。 “余潇,你已经来啦?” 颜辞转过头,不出意外地看到周承颜。他似乎特意打扮过,整个人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的。 自己目光灼灼,对方却仿佛毫无知觉,一双眼睛只顾着盯住余潇。 “我也才到半个小时左右,还有啊小十一,要称呼我做余潇阿姨,余潇余潇的像什么话?” 听得出,余潇和周承颜交情不浅,话里话外透出不一般的熟稔和亲昵。 周承颜显然把余潇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他三步并做两步从楼梯上走下来,潦草地和季情等人打过招呼就迫不及待地站到余潇面前噼里啪啦说起来。 “我早晨下来的时候你还没来呢……要是知道你来得这么快,我就不上楼一直呆着等你了。”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你是不是又瘦了,军部那么多男人都不做事的吗?让你辛苦成这样连出来吃饭看电影的时间也没有……” 咦,话里浓浓的关心和哀怨是怎么回事?颜辞的耳朵竖得高高的,信息量这么大,便宜十一舅舅,你是在把妹么? 虽然周承颜的容貌看起来比余潇还要大上几岁,可是很明显,她起码长了他一个辈分。 所以,颜辞看看像个情窦初开少年般的周承颜,再看看一旁微微皱眉的季情,突然有种绝对要悲剧的感觉。 “部里最近在训练新人……再说了,我一向不喜欢在外面吃饭看电影什么的。”余潇的语气正常得要命,就像大人在跟小辈解释为什么不能出去玩一样。 啧啧,好惨,颜辞在心里默默为周承颜掬一把泪。后者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击得习惯了,脸上一点难过或是尴尬都没有。 “没关系,等你空下来了我们再约。”他满眼期待,视线继而落到窝在余潇胸前的颜辞身上,心里无名的火便蹭蹭蹭冒上来。 卧槽,自己连女神的小手都还没拉到,这个小屁孩凭什么能靠在胸上? 周承颜嫉妒地瞪了颜辞好几眼,酸溜溜地说:“余潇,你不要抱着她了。小孩子重得很,你手酸就不好了。” 被嫌弃的颜辞顿时决定收回刚刚对他的同情心,往余潇脸上狠狠啵了一口,示威般看着周承颜,撒娇道:“不要嘛,人家就要余潇阿姨抱着。” 我就是亲你心上人了怎么样,有本事你咬我啊? 周承颜自然收到了颜辞挑衅的行为中传递的信号,他恨得牙痒痒,正准备说点什么,忽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一阵疼痛。 这种遥远而又熟悉的感觉让原本趾高气扬战斗力满格的周承颜霎时慌了神,十几年前自己因为误食花莓汁而过敏爆痘的惨烈景象从脑海里一一闪现。 当年的他作为学生代表,正在毕业典礼上大段大段地发表感言,好不威风。谁知下一刻男神变*丝,短短十分钟内帅脸蛋变成月球表面,在众人震惊好奇恐惧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人艰不拆,说起来都是泪。因此这些年,他一直十分注意自己的饮食,重新塑造着玉面高富帅的形象。 今天难得余潇来家里,自己却面临如此危机,老天爷你是在逗我吗? 颜辞眼睁睁地看着一颗颗饱满通红的大痘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周承颜光滑的面部肌肤——真是一种神奇又恶心的经历啊。 除了她,其他三个女人都很镇定,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季情最先开口打圆场,她拍了拍以手覆脸羞愤欲死的周承颜的肩膀,“这孩子估计最近又乱吃东西了,让你们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 靠,老子早就不是孩子了,老子是大男人,你真是我亲妈么?居然在女神面前这么说我,好狠的心呐…… 周承颜欲哭无泪,又“没脸”反驳,恨不得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纷纷表示可以理解,于是话题渐渐歪成她们所知道的各种奇怪的过敏源和不忍直视的过敏症状。 一边的周承颜哪里还听得下去,捂着受伤的心回房抹药疗伤去了。 颜辞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勉强忍住幸灾乐祸哈哈大笑的冲动。一转眼对上季情若有所思的目光,她丝毫没有退缩,反而坦然地笑了笑。 季情心里一下子有数了,冲她赞赏地勾了勾嘴角。 果然没有想错,颜辞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如果说这两天她从季情身上学到了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那一定是这么多人里面,只有她们俩是姓季的。 时光苒荏,九年的光阴转瞬即逝。 十三岁的颜辞正在房里收拾第二天开学需要的资料,翻来覆去怎么也找不到花了大半个月时间做好的模型。 她定下心神想了想,十分肯定自己昨天晚上把东西放在屋子里。这一天里几乎没有人进过她的房间,除了…… “柳翌之,你给我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从虚掩的门后探出头来。他长得和颜辞有三四分相似,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闪动着灵气和聪慧。 “不是柳翌之,是十三舅舅。”他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季颜辞,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不懂礼貌?” 颜辞无视柳翌之小大人般的感慨,板着脸问:“我的模型呢?” 柳翌之一脸的纠结,两只眼睛往房间四周瞄来瞄去,就是不肯跟她对视。 “快点拿出来,我明天上课要用。” 见颜辞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他才不甘愿地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掏出来还给她。 “我要和妈妈说你凶巴巴的,一点都不尊敬长辈。” 颜辞一边仔细检查着压缩袋里的东西,一边毫不客气地说:“哟,咱们家小翌好有出息啊……明天就上小学的人今天还嚷着跟妈妈打小报告。” 柳翌之的脸顿时红了,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别扭地说:“那大不了我不说了。” 颜辞又好气又好笑,“你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便动我的东西,不问自取是为偷,你不知道吗?” 他装作没听见,试图转移话题,“颜颜,我明天上学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颜辞捏了捏对方肥嘟嘟的脸蛋,“这么劣质的手段也敢拿出来使……坦白从宽,不然后果自负噢。” 柳翌之先是左瞧瞧,右瞧瞧,最后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说:“我讨厌跟你合作模型的那个臭小子,长得比女人还漂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38章 八年前的春天,季情意外地发现自己怀孕了。自从生下了季嫣,她一直都没有忘记避孕这件事。哪怕后来季嫣生死未卜,她也不曾有过再生一个继承人的想法。 即使和柳炎译冰释前嫌,季情依旧坚持每月到医院注射避孕针。除非彻底结扎,不然没有哪种避孕措施能够保证百分百的可靠——这是医院给出的官方解释,她并不知道实际上是柳炎译偷偷服用的助孕药中和了药性,为的就是再生一个孩子。 既可以巩固他和季情薄弱的感情基础,还可以解除柳家继承人里柳靖之一人独大的危机。 颜辞亲身参与了柳翌之的整个降生过程,她的老师许文拙甚至鼓励她伸手和助产士一起把婴儿从产道里拉出来。 见证生命的诞生,是一种非常美妙的经历,。或许因为颜辞不是男人,她对于生产过程中的丑陋和血淋淋并没有太大的不适。 柳翌之的肚脐带也是她剪的,原因是柳炎译正痛得抽不出手来。 为了鼓励女性多多生育,十几个世纪以来众多科学家虔心致力于妇育保健。从确诊怀孕的那一天起,孩子的父亲就必须注射含有孕妇和胎儿基因信息的药物,同时佩戴一种类似手表的“父母环”。这样的话,整个孕期孕妇所遭受的生理心理上的变化和折磨男方都可以感同身受。 等到真正生产的那一刻,父亲必须和母亲一样躺在产房里忍受阵痛。当年柳靖之和季嫣生得异常顺利,而这次的柳翌之却足足折腾了将近八个小时才肯出来。 不管是哪派执政,生命院免费赠送孕妇产后恢复大套装的政策一直没有改变过。颜辞好奇地研究过礼盒里的东西,有消除妊娠纹的乳液,收腹提臀的内衣,手动去脂的专置,更有用于紧缩阴/道的洗液,让咪咪和私/处变得粉嫩的精华霜…… 这……可真是太贴心了,她没好意思继续往深处翻。望着包装盒封面上写着的“我们的目标是让您永远如少女般青春娇嫩”几个字,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这里的女人不怕嫁那么多个男人,不介意生那么多个小孩了。 总而言之,柳翌之几乎是颜辞看着长大的,两人相处的时间之长甚至连季情和柳炎译都比不上。因为后两位毕竟工作繁忙,能陪伴儿子的机会有限。 柳翌之刚学会走路说话没多久,就有专门的家庭教师来教授基本的礼仪,而针对颜辞的私人教育也一直没停下过。因此,常常是柳翌之在房间里学半个小时就闹着要到隔壁房间找颜辞求安慰求陪伴。 有时候颜辞都会生出错觉,其实柳翌之这货是拿她当妈了吧? 大概正是这种从小到大养成的亲近,导致柳翌之对粘着她的白子森抱有深深的敌意。 华夏国的幼儿园三年制,小学五年制,中学六年制。正常儿童一般四岁入学,中学毕业的时候正好十七岁。法律规定女性十七岁及笄,随后必须举行成人仪式。男性同样是十七岁成年,不过成人仪式的时限宽限到二十岁,并且对象不需要是处子。 简单地说,华夏国政府保证全社会没有超过十七岁的处女和超过二十岁的处男。无论是自愿还是请人,每个人必须亲身实践男女之事。 这是今年上中学二年级的颜辞在第一节课上学到的,因为华夏国少女月经初潮的平均年龄介于十一岁到十二岁之间。从中学一年级开始,学校便增设了有关两/性的各种课程,逐步让渐渐步入青春期的男女了解身体的变化和奥秘。 白子森的大伯是白家的长子白风,四年前由于意外去世。长子身故,身为次子的白起自然而然地接过原本属于白风的担子,带着一家人从粤州移居到了安京。 至于白子森会进安京附属小学,会被安排到颜辞班上则算得上是某种必然——因为这所学校的这个班级本身就是为了安京各大世家培养继承人而存在的。唯一没有料到的是,当年那个口口声声把她当作女朋友的小男孩竟然还记得她。 于是,在白家的“协调”下,白子森顺理成章地变成了颜辞的同桌。 小学的功课并不轻松,知识面广,知识量大,作业更是多得不得了。真要说有什么比前一世好的,一是增加了不少把理论运用于实践的机会,二是没有了升学压力。 但即便知道就算读个倒数第一名照样能上大学也丝毫没有减轻竞争的压力,班里的小孩哪个不是家世显赫,被捧着长大的?可拼起来比普通人还不要命。 这种情况下,刚刚转学来的白子森不免有点吃不消。颜辞见不得美人受苦,表示大家可以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于是,白子森和她经常在课后讨论问题,周末也时不时来她家拜访。 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柳翌之便不爽了。别看他那时候才三岁,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他认定白子森是来争宠的,明里暗里使了好几次绊子。 只是小孩毕竟是小孩,在他看来完美无比的圈套非但不能让白子森出丑然后知难而退,反而常常被对方倒打一耙,吃了不少暗亏。 可想而知,梁子是越结越大,不然柳翌之也不会黔驴技穷到试图把颜辞的模型藏起来,目的就是为了让白子森无法顺利完成作业。 颜辞听了他的解释,哭笑不得,“小翌,你就没想过他倒霉了,身为同一组组员的我会好到哪里去?” 这个问题确实是他考虑不周,自己当时光顾着想怎么整白子森了。柳翌之连忙讨好地凑到颜辞身上,大拍马屁,“我知道颜颜最厉害了,肯定会想到别的办法的。” “你呀……”颜辞敲了敲他的小脑袋瓜子,“就知道和我装傻卖萌。不过呢,这次的作业很重要,因为对手是韩双程那个家伙。” 柳翌之知道韩双程,他们家和柳家一向不对盘,不是抢能量源就是抢开发区。 “好吧,”他握紧小拳头,“大敌当前,我个人的得失就先不计较了。” 颜辞看他一副牺牲大发了的样子,忍着笑鼓励道:“嗯,我们家小翌最识大体了。” 第39章 韩双程的祖父韩非之是总统张媛嫡亲的大哥,因为年龄差距极大,张媛几乎是韩非之一手带大的。后来张媛进军部,认识的第一任丈夫连毅就是韩非之大学时候的挚友。张媛的第二任丈夫钱煜是韩双程母亲郭茵的胞兄,后者至今被誉为安京最优雅的名媛。 钱煜和张媛还没有孩子,因此对韩双程格外疼爱。可以想象,在这种家庭背景下长大的韩双程简直就是天之骄子,安京说一不二的主儿。偏偏他非但不嚣张跋扈,反而彬彬有礼。在颜辞出现之前,韩双程一直是周围人关注的焦点。 季家的女孩向来都是在私立学校接受的教育,颜辞一开始也没有例外。不过五年前,季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把颜辞转到了安京大学附属小学读书。 见到颜辞的第一眼,韩双程和许多同龄的男孩子一样,有点惊喜,有点紧张。即使心情激动无比,他也没像其他同学那样一下课就和颜辞献殷勤。郭茵教导过他,男人女人不管哪方太主动都容易显得掉价。 自身的优秀加上显赫的家世,韩双程有绝对的信心让刚来的女孩如同其他人一般臣服于自己。在随后的来往中,他确实在颜辞的眼中看到了赞赏和佩服,却始终没有找到想要的崇拜和信服。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韩双程再怎么优秀,颜辞身为一个大人也冒不出星星眼。她又不是脑子进水了,对着七八岁的小屁孩也能犯花痴。 于是,韩双程不满了,他长那么大还没在同龄小伙伴身上碰过钉子。不知不觉间,颜辞被他当成了竞争对手,拚学业,拚人气。论权势,颜辞当然比不过韩双程,但她的祖母季情可是镶金大土豪一只。 她可以理解韩双程的敌意,小霸王当久了突然来一个像自己这样不屁颠屁颠跟着他的“反派”,自尊心受伤在所难免。 韩双程不屑于使阴招,除了在课业上跟颜辞争锋相对以外,他最爱做的就是正大光明地邀请同学们到那些政治大佬们聚集的地方参观游玩,比如总统府邸未央宫。 要知道,这些地方向来不对外人开放,不但小伙伴,就连小伙伴的家人们也都跃跃欲试。没有一个家族会傻到放弃和和现今的掌权者搞好关系的机会,韩双程相信季家和柳家也不例外。 他等着颜辞向他开口说要加入,对于实力相当的人,有时候使用权势是最快最有效的。 颜辞对这些兴致缺缺,原因是她的学习负担太重了,有闲工夫还不如多睡一会儿。某天休息的时候偶尔跟季情提及这件事,后者当即往她戴着的私人手环上输了一大串数字。 “小辞,下次韩双程再做类似的事,你就请全班人出国玩……不,出地球玩……祖母刚转给你一笔钱,用完了再说。” 颜辞看着手环里显示的带着一连串零的账户余额,“额……这是让我拿钱砸的意思吗?” 季情点点头,“没错,砸死丫的,最恨有权人仗势欺人了。” 呃……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如此正气凛然的季情前阵子才托关系把自己弄进了附属小学精英班吧?哎呀,这么护短又没节操的祖母太对她胃口了有没有? 在季情的鼓励和支持下,每次韩双程一开始组团,颜辞立马跟着叫板。他宣布去市政厅,颜辞就建议去西北大陆;他发政治名人的签名照,颜辞就送最新上市的《萌萌的故事》的珍藏版…… 班里的人都不是傻子,大家很快便明白了这两个人之间的汹涌暗潮。慢慢地,韩双程和颜辞都有了各自忠实的支持者。或出自家人的授意,或出自自己的本意;但大部分人还是保持中立,两边都不得罪。 那些支持颜辞的少男少女当时并不知道,看起来简单不已的站队在将来竟然对他们的人生产生了莫大的影响。 只是不管私底下怎么较量,韩双程和颜辞在明面上依旧一团和气,甚至有时候还会凑在一起讨论问题。 比如颜辞这次之所以花了大半个月做模型,就是因为放假前班里的一场辩论。 这场辩论是由两/性课程上一个普通的讨论问题演变而来的——九十九男人和一个女人落到孤岛上vs九十九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落到孤岛上,会发生什么? 老师让全班讨论一年后这两座孤岛会变成什么样,答案千奇百怪。不过基本所有人都认可九十九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孤岛上只会多出一两个孩子,而九十九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孤岛上很可能会多出几十个孩子。 如果颜辞不多话,那么话题就可以顺利地引到有关孤岛上伦理和道德的范畴,可偏偏她多嘴说了一句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九十九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孤岛上很可能只会剩下九十九个女人和几十个孩子。 唯一的男人,在完成繁衍的任务后就被人道毁灭了。 这个想法一提出来,便遭到了以韩双程为首的一行人的剧烈反对。他们向来坚守两个凡是:凡是季颜辞冒出的新想法都要坚决驳斥;凡是季颜辞付钱的东西都不准接受。 两方人马立刻热火朝天地争辩起来,论点渐渐从孤岛偏离到国家。一个男人是否可能征服一个国家的女人,成为整个天下的丈夫? 哪怕现在实行的是一妻多夫制,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依然存在着与生俱来的雄心。他们相信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自己完全有能力征服所有心仪的异性。 一节课时间过去了,谁也没能说服谁。老师中途就已经放弃了教学,干脆坐在那儿神采奕奕地做课堂记录。 到最后,双方只得同意放假后各自深入研究,开学的第一天做成果汇报。 韩双程那组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他们先是展示了由十个片段组成的小短片。每一个片段讲述的都是从古至今一男多女和谐相处的经典案例,譬如女儿国国主愿意倾国下嫁。 男主角是现今最火的男明星楚湘,而女演员不仅数量上惊人,质量上更是杠杠的。既有非专业出生的清纯妹子,也有人气旺盛的女明星,例如《青梅的故事》的主演向甜。 颜辞简直想要鼓掌叫好,如果片子是韩双程本人导演的,那他绝对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 短片过后,是韩双程个人的课堂讲演。他口若悬河,引经据典地从生物学,社会学,历史学等角度分析了一个男人统治一个国家的可行性。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非常精彩的展示。结束之后,班里的掌声经久不息,不少人已经开始用同情失败者的眼神望着颜辞。 第40章 韩双程走下讲台,面上带着谦和的微笑。 啧啧,亲你怎么忍得住不挥挥手,没看见那些簇拥者们都激动得两眼放光么? 颜辞转头冲白子森低声说道:“该你上了,有信心么?” 白子森高傲地扬了扬下巴,“小意思好吧……倒是你的那个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她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对方快速地捏了捏她的手,然后自信满满地走上讲台。 不像韩双程只有一个人展示,他们这组由白子森先做整体介绍,再由她具体解释模型的原理和使用方法。 教室里的亮度又一次被调暗,伴随着三维影像,白子森刻意压低的声音慢慢响起。 这是一个简单到极致的故事,独自出门旅行的男主冷单行误入时空门,意外地来到了某个男人已经灭绝只剩下女人的国度。 冷单行人品不错,最初就有当地热情善良的女孩小玲帮助他熟悉陌生的世界。他很快征服了小玲的身心,继而慢慢地扩大自己的后宫。 随着女人的增多,各种拈酸吃醋层出不穷。冷单行毕竟是个男人,并不知道女人会因为嫉妒做到哪种地步。何况,明骚易躲,暗贱难防,某些阴招连心思细腻的女人都提防不了,更遑论冷单行这个大男人了。 臣服于他的女人是很多,但矛盾和冲突同样没有消停的一刻。当后宫佳丽的数量超过一百时,开始有人意识到问题的根源或许出在冷单行身上。 他只有一副身体,即使公平地轮班也不能保证每个女人三个月可以被宠幸上一次。再加上,后宫里明显还在继续增加着各式各样的“姐姐妹妹”,而冷单行也有自己的偏宠。 这样一来,那些出身良好容貌却不太出众的女人们不干了。凭什么她们给了冷单行权势,对方非但没有感激涕零,付出应有的爱情和*,反而借此吃喝玩乐,收了更多更美的女人? 他莫不是以为世上真的有免费的午餐?没有男人,她们照样有自己繁衍生存的方式;照样可以在丰富多彩的成人商品里享受快感和高/潮;他唯一的特别大概就是可以提供男女之间的爱情了。 但即使是这仅剩的可取之处,冷单行都做得越来越敷衍。 于是,在他还做着即将坐拥无限江山美人的梦时,一场针对他的行动正在暗地里逐步成形。 ——那就是“人形精/子制造仪”计划。 白子森的讲解到这里就结束了,班里的同学们一脸茫然地看着颜辞接过他的位置,从压缩袋里拿出一个质地良好的模型放大,摆放在讲台旁边的空地上。 颜辞的声音还带着少女的清脆和稚嫩,可惜说出来的内容却无一点和少女有关。 “大家现在看到的这个东西就是人形精/子制造仪,计划成功的核心和关键。”她边说边指着仪器逐一介绍。 “根据生命院最新的数据显示,一般成年男性每秒可以制造出3000个精/子,一天可以生产出4亿到8亿个精/子。依照每次小蝌蚪喷发的数量,男性每天至多滚床单4次。这个前提还是生/殖系统时时刻刻不停歇地运作,所以健康的性/生活一天最好不要超过两次,一周至多十次。” 颜辞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偏离主题,赶紧转了话锋,“当然,你们都还没成年,不需要操心这些。” 教室里死一般的沉寂无疑证明了这是一个拙劣的冷笑话,看来不管什么年纪,一旦涉及到下半身问题,男性们都开不起玩笑。 “大家可以看到,这个仪器大概两米高,适用于站立的成年男性。”她接着拿出一个医学院的男性基因试验人,将其放置在仪器中间,调节了松紧带使“他”与仪器紧紧相连。 “我正在给试验人的头部连上含有人工制造和动物身上提取的激素的各条输液管,其中最重要的两种包括滤泡刺激素和间质细胞刺激素。前者作用于gaowan的曲细精管,促使精/子产生;后者作用于gaowan里的间质细胞,使其分泌促进精/子产生的gaowan酮。” “而试验人的身上连接着营养液,主要提供产生精/子所需的蛋白质等营养物质和维持人体生存的必须要素。为了便于身体的整体协作,试验人最好始终保持站立的姿势。” 趁着换气的间隙,她粗略瞄了一眼台下众人的表情。 额,仔细倾听是好事,只是大家的表情会不会太严肃了呢? 颜辞暂时无心多想,先把仪器介绍完再说。 “试验人的下半身也连着几条管,一部分与生/殖系统里的器官相连,比如gaowan,主要导入能量液,防止器官由于长期工作而早衰;一部分与男性相连,作用有两种,一是注入强力兴奋剂,使其处于boqi喷发状态,二是有效的抽吸,使得导出的jingye流到固定的量杯里;还有剩下的则是与排泄系统的器官相连,负责试验人身体废物的排出。” “等东西都连接好了,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关上模型,静候小蝌蚪们的到来。顺便说一句,仪器里的温度分层次,例如量杯的温度要远远低于仪器内部温度和人体温度。” 颜辞话音落下的同时也关上了模型,她站在一边,满眼欣慰地看着各条导管开始源源不断地输入或输出各项物质。 班里静悄悄地,没有人质疑也没有人鼓掌。 大概过了十分钟,量杯里出现了第一滴乳白色的可疑液体。 颜辞欣喜地指着量杯,“快看,第一批小蝌蚪出来了……一般来说,成年男性精/子成熟需要四十五天。我之前在家里已经和生命院的老师实验过了,仪器大概可以把起始时间缩短到一天。等到这个连续不断的生产过程开始之后,我们只要十分钟就可以得到新鲜的小蝌蚪,譬如刚刚你们所看到的。” “众所周知,但凡在基因试验人身上成功的实验九成以上适用于人体。”她满怀期待地望着和其他男生一般面色惨白的男老师,问道:“老师,你有兴趣过来尝试一下吗?” 第41章 “呃……这样不太好吧,你们都还是小孩子,我一个大人赤/身裸/体的话会被投诉性/骚扰的。”男老师急中生智,找了一个自认为超级合理的原因拒绝。 颜辞不在意地摆摆手,“那个啊,老师你不用担心啦。刚刚因为示范的是试验人,它又没有生命,我才直接把整个过程展现出来。如果是真人的话,肯定会把关键部位遮住的。”她停顿了片刻,“要不你就露个头怎么样?” 男老师依旧是一脸要吃/屎的表情,“可你毕竟是个女生,我们不能有任何非教学性的身体上的接触。” “噢……原来你考虑的是这个问题。是我的错,方才没解释清楚。这个仪器设计的时候就是全自动的,只要站进去就可以了。” 男老师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不明白平日乖巧聪慧的颜辞今天怎么就钻了死胡同,听不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 “呵呵……”他皮笑肉不笑,试图用眼神传递出“我很不愿意,求放过”的信息。 颜辞无辜地和他四目相对,不好意思啊,谁让人家现在真的需要一个*实验人呢? 见他们两个在台上僵持着,台下不少同学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韩双程向来会做人,很快便给身边的好友穆青使了个眼色。后者默契地点点头,冲颜辞喊道:“喂,季颜辞,你不会打算干耗着等下课吧?” “也对,”颜辞从善如流,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论题上,“那真人示范的事暂且先放一边,我继续把开始的故事讲完。”她扫视了一圈全班,眼神有意无意地在韩双程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小样儿,别以为你现在一脸平静,看似淡定,就能抹去我脑海中你几分钟前苍白得跟见鬼一般的神色。 在确认了“人形精子制造仪”的可行性之后,冷单行很快被后宫里几个手握实权的女人们私底下抓了起来。 这些人唯我独尊惯了,哪里受得了冷单行一天几个新欢得换,连正眼都不瞧她们一眼。 冷单行只知道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梦里美女环绕,好不快活。可等他醒来时,周围别说美女了,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他全身动弹不得,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头部有莫名的液体在涌进,下/身更是一会儿兴奋,一会儿纾解。不需要进食,不需要排泄,他再傻也知道这绝对不正常。 最初他还会试着大喊大叫,甚至又哭又骂,但屋子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空荡地回响着自己越来越歇斯底里的声音。 困了闭上眼睛就能睡觉,一直站着也没有丝毫疲惫的感觉。冷单行不知道多少次满怀希望地祈祷,下次醒来时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但次次睁眼,次次绝望。到了最后,他渐渐陷入思维的迷途。 如果他没有误入这个只有女人的国家,如果他心甘情愿跟小玲一夫一妻,如果他懂得安抚平衡女人间的关系,如果他一早掌握了属于自己的势力,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成为和机器一样的“行尸走肉”? 望着监视器里一脸悲伤的男人和他混乱的脑电波图,一个长相颇为男性化的女人紧紧皱着眉头,“怎么回事?听说这两天精/液的质量大大下降,你们生命院不是信誓旦旦地做过承诺吗?全国有多少排/卵期的女人在心急如焚地等着人工授/精,现在产量跟不上,谁来负责?” 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女人满脸歉意,诚惶诚恐地解释说:“真是对不起,我们之前并不知道男人的情绪也会对精/子的品质有所影响。我们一直以为男人这种生物和雄性动物一样,只要条件成熟就可以发/情繁衍,现在看来他们也是有思想的高等生物。不过总统您放心,我们已经做了大量调查,古代不是有段时间男女共存吗?那时候留下来的影视资料绝对可以引起共鸣,让他的情绪有所好转。至于片子的类型,像是《**格格三部曲》这类在古代重播率超高的连续剧想必他一定会喜欢的。” 总统满意地点点头,“你们有所准备就好,记住,我们的目标是让全国女性在十年内至少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个男孩。至于他嘛,等那些男孩子都长大了就可以消失了。” 故事讲到这里基本算是完结了,不得不说,白子森制作的三维片子十分符合颜辞的心意。比如现在正在屏幕上播放的多名女性真心感言,女a激动地说:“自从有了'人形精子制造仪',我再也不用担心找不到男人了。”就完全是按着两人假期时讨论的计划来的。 教室里一片安静,大家面面相觑,直到颜辞再一次鞠躬道谢才有掌声响起。 韩双程忍了半天,还是出声问道:“刚刚的片子,你不觉得太女权太极端了吗?难不成在你眼里,男人都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想证明有这种可能性存在而已。”颜辞一边收模型,一边说:“男女之间的事,你情我愿便好,哪有那么多绝对?” 大概过了两三秒钟,她听到对方的声音再度响起,“好吧,我承认你是对的。” 颜辞愣了一下,韩双程还是第一次这么轻易认输。无论如何,她心里总归是高兴的。 心情爽了,自然也有好脸色了,她冲韩双程笑了笑作为回应。 后者被她突然绽放的笑颜震住了,一时居然没舍得移开眼。胸腔里一直平稳跳动的频率似乎有点错乱,他忽地想起安京圈子里流传的有关她身世的故事和自己祖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对于那些无法掌控的人或事,要么彻底占有,要么彻底毁灭。” 颜辞回到座位上,白子森立刻酸溜溜地抱怨道:“你干嘛对他笑得那么甜?” 看他一副炸毛的样子,颜辞的心情更好了,“我那是对手下败将冷艳的笑好不好?” 这个解释白子森勉强接受,他换上笑脸问,“待会儿放学我们一起吃饭吧,好好庆祝一下。” “今天估计不行,我答应阿遇上完辅导课去找他。” 白子森马上黑了脸,“又是周天遇那个书呆子,真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好聊的……” 为了避免他由于不满而大发牢骚,颜辞赶紧顺毛,“明天好不好?你不是一直说想去试试古宁路新开的“研磨时光”吗?” 他眼睛一亮,“说话算话!” 颜辞勾了勾他的小拇指,“一言为定!” 下课的时候,韩双程还在纠结要不要过去主动邀请颜辞参加周末的活动,不料才分神一会儿,再抬头颜辞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又是庆幸又是失落,生平第一次因为女孩子体会到这种复杂的心情。 而罪魁祸首颜辞浑然不知,她正在另一间教室里,难以置信地看着许文拙,“你说什么?我觉得刚刚耳朵好像有点问题。” “不,你没有听错。”他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试验人什么的毕竟不是真人,你有没兴趣看看真的男人是怎么制造出精/液的,比如……我?” 第42章 “你应该记得我今年才十三岁吧?”颜辞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对一个未成年说出这种下流猥/亵的话,已经足够让他在监狱里呆上几年了。“我只要按下手镯上的警报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用我说相信你也一清二楚。” 许文拙一点也不慌乱,淡定地反问了一句:“你会吗?” 颜辞看着那张肤色不再苍白的脸,没有在他的眼眸里找到丝毫情/欲的色彩。她突然意识到对方可能真的只是单纯地出于教学目的,想让她知道现实中的男人是怎么制造小蝌蚪的。 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能否认这种“教学”对于未成年女孩来说是完全不合适的。万一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阴影谁来负责?万一他自己半路刹不住火,兽/性大发怎么办? 确定在安京长住之后,颜辞旁敲侧击地从季情那儿套过有关许文拙的消息。因为她知道柳靖之不一定会说实话,而季情则一定不会随随便便让某个身份背景不明的生命院专员作为自己的老师。 许文拙确实有个很年轻就自杀身亡的弟弟,他们一群人当初都和季嫣关系密切,甚至连许文拙得以进生命院深造都是她一手促成的。但具体的爱恨情仇季情一无所知,只是笼统地说许文拙是个内向却十分有才华的人。 才华横溢倒是真的,当了他将近九年的学生,颜辞对这位老师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清清楚楚。 简单地说,许文拙就是一个标准的技术宅男。如果不是这几年颜辞一直各种威逼利诱他到户外运动,估计他的肤色很快就要比日光灯还白了。 她知道他对自己居心叵测,但她对他也同样目的不纯粹。 颜辞走近许文拙两步,特别严肃地盯着他看了两秒。对方面色平静,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刚刚的建议有什么不妥。 她忽然就笑了,一手抚着下巴,轻佻地说:“不,我怎么舍得呢?只是你要想清楚了,一切都得按着我说的来?” 随着年纪的增长,颜辞的身上渐渐出现越来越多颜愈的影子。比如现在这种故意调戏人的神情,让人莫名地觉得心痒难耐。 她年纪小,五官还没有彻底长开,却依稀有了少女的清丽,笑起来又带着挑/逗和痞气,对付许文拙这种大半辈子和女人没怎么打交道的人绰绰有余了。他忍着咽口水的冲动,低低说了一句“好。” 声音沙哑得甚至出乎他的预料,颜辞却仿若不觉。她走过去按下门锁,调节了窗户设置,使外头的人看不见教室里发生的一切。 在一步一步走向许文拙的过程中,她隐隐发现自己开始兴奋起来。只不过不是男女之间的兴奋,而是类似猫咪即将抓到可以玩弄的老鼠的那种激动。 另一头的许文拙看似淡定,其实心跳已经在逐步加速了。房间里明明开着空调,他却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阿文,从现在起,我要做什么你都不能拒绝我,知道吗?”她一边说一边抬高双手按在他心脏的位置,“你的心跳加快了,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已经开始兴奋了?” 许文拙一言不发,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 颜辞压根儿不介意他的沉默,她像是找到了一件极其好玩的玩具一样,用十指在他的胸膛和下腹部轻轻弹跳着。 “你的皮肤蹦得这么紧做什么?是紧张还是冲动?”她轻笑了一声,故作好奇地问:“难道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就可以让你性/冲动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书上管这样的症状叫'恋/童'吧?”她忽地拽紧了他的衬衫,“是不是啊?我的许老师?” 许文拙正想开口解释点什么,因为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隐约的不屑和嘲讽。对方却意外地松开了手,温柔地说道:“现在,你可以把衣服裤子全脱了吗?” 在许文拙眼里,颜辞一直是个乖巧早熟的女孩。她天赋高又肯努力,不管课业多重多累也从不抱怨。即使前一天由于练习缝针而十指红肿,第二天照样可以笑眯眯地接过他手上的镊子和手术刀。 和高高在上的季嫣不同,她似乎活得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可这一刻他竟有些茫然,面前噙着笑命令他脱衣服的女孩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老喜欢拖着自己去户外活动的仅仅只有十三岁的颜辞吗? 想归想,许文拙还是说话算话,听从她的意思开始宽衣解带。 颜辞站在那一动不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逐渐赤/裸的身体。 四肢修长,没有肌肉也没有赘肉。身体线条优美流畅,但和脸的色差会不会太大了呢? 等她做完将来的计划安排,许文拙也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了。 颜辞瞄了一眼,差点忍不住吹口哨,“哟,阿文,看不出你还挺有料的,这么快小帐篷就撑起来了?” 大概是房里的温度打得太低,赤着身子的许文拙打了个寒颤。 见状她也止住了调侃,“不多说了,要不你开始吧?” 颜辞的直切主题反倒让他自在起来,如果她再继续说点有的没的,许文拙真心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缓缓脱下了裤子,一直蠢蠢欲动的小文拙顿时弹了出来。 颜辞稍微目测了一下,华夏国男性的正常尺寸,颜色倒是比她在图片和试验人身上看到得好看多了。要么是他肤色浅色素沉淀少,要么是他不经常跟“五姑娘”做情感交流。 许文拙的手放在上面,见颜辞盯着自己的动作,表情认真得就像平时上课一样。他心里颇不是滋味,虽然明白学医的人眼里无男女之别,但作为第一次见到男人/那/话/儿的未成年少女,她未免也太过镇定了。 不知是她的注视还是自己莫名的怒气,小文拙越发生龙活虎起来。他最初还能控制速度和力道,还能空出一分心神去注意颜辞的神色。可渐渐地,感官的快/感如潮水一般将他围住。 许文拙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在异性面前完全暴露自己的身体并做着自/渎的事。被人观看的羞耻感和心底那份隐隐说不出的情感让他的情绪越发高张,手里的动作也越发快速用力起来。 一旁的颜辞听着他急促的喘气声,看着他微闭着眼睛,一副沉浸在身体快乐之中的样子,既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也没有跟着兴奋冲动,反而感到淡淡的恶心和厌恶。 果然,仅仅只是脸一样还是不够啊……她默默想着,看不是真爱的男人打/飞机女方怎么可能享受到? 或许是颜辞在的关系,许文拙的高/潮来得很快。他几不可闻地呢喃了几个字,在手上释放了自己。 他还没缓过神,就听见颜辞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刚刚的性/幻想对象是我的妈妈季嫣吗?” 第43章 他一脸的震惊,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他一直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再加上亲生弟弟作挡箭牌,这几乎可以说是无人知晓的秘密。就连符卡,也是在他执意要前往粤州当那个劳什子特派专员时猜到几分的。 思来想去,许文拙只能猜到一个人。 “是……柳靖之告诉你的?” 当初柳靖之突然来生命院找他,说是粤州游乐场发现一个身体素质好到可以和颜愈媲美的小女孩,十分可疑。要不然,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坚持要去粤州。 看到许文拙这副惨白着脸像是见鬼的样子,颜辞不知为何越发生气了。“不,当然不是了。我只是随口一问,不过你的反应倒是说明了一切。” 正在清洁双手的许文拙闻言僵了片刻,自嘲地说:“那还是我不打自招了……”他默默穿上衣裤,“你怎么冒出这种猜测的?” “认识的第一天你告诉我你最喜欢的数字是十二,我妈妈正好排行十二。如果你纯粹只是为了你弟弟的事来报复我,何必多此一举?那时我只是觉得怪怪的,并没有多想。直到今天……”她瞥了他的下/身一眼,“你不可能对着一个未成年少女有欲/望,唯一的解释无非就是把我当成某人的替身了。” 许文拙怔怔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出前因后果,想反驳却找不到站得住脚的理由。心底尘封已久的苦涩再度袭来,正如当年明明自己和季嫣走得最近,可她却邀请自己的弟弟作为成人仪式的主持人一样。 依稀还记得弟弟当时欣喜若狂的样子,他表面上说着恭喜,内心却被嫉妒的毒蛇吞噬得快要发疯。所以当季嫣背弃承诺,和别人成双成对时,他一边替弟弟难过一边又忍不住暗暗高兴。 他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可泼出去的感情又岂是随便就能收得回来?每天听到季嫣和其他男生的绯闻,他甚至偷偷祈祷过自己的名字会是下一个。 但季嫣始终没有来招惹他,直到弟弟自杀身亡的那一刻,许文拙才真正从初恋的自我幻想中走出来。 弟弟死了,季嫣和别的男人私奔了。一瞬间,曾经的爱恋通通转变滔天的怒火和恨意。为什么她对弟弟的付出无动于衷?为什么她对自己的存在视若无睹? 因此,当柳靖之告知他那个消息后,他毫不犹豫就申请来粤州选拔新苗子。即便这种工作没有太多好处,反而使他错过了生命院内部升迁的机会。 看到颜辞的第一眼,他立马就确定了她和季嫣的血缘关系。许文拙的脑子闪过许许多多报复的念头,却一直下不了手。 最后,他选了一个风险性最大耗时最长的报复计划——那就是让颜辞慢慢爱上他,再无情地抛弃她,让季嫣的女儿也尝尝这种撕心裂肺的痛。 想法是不错,只是高估了可行性。颜辞年纪尚小,对男女之情一无所知;而他除了季嫣,几乎没和其他异性来往过,极度缺乏把妹的经验。于是几年过去了,他俩终究还是发展成了纯洁的师生关系。 许文拙再木讷,也明白再这样下去将会一事无成。他考虑了半天,参考了无数历史书籍,才做出今天的荒唐事。 原来在他的设想里,颜辞应该一脸娇羞地指着小文拙喊“棒棒糖”,然后天真地问说:“老师,它怎么肿了,需要我用嘴吹一吹吗?”接着他就可以邪魅一笑,顺利地用“棒棒糖”引诱她,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 只是许老师,您确定您的参考资料的打开方式对吗?这应该是肉/文女主的养成攻略而不是追求软妹子的方式吧? 不能否认,他一开始确实是打算拿季嫣当成幻想对象的。毕竟那是他唯一熟悉并且爱慕过的异性,可到了后来季嫣的影像渐渐模糊,她的身影和另一个女孩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许文拙自然清楚自己在高/潮的那一刻想的是谁,可他说不出来,也没脸说。内心巨大的自我谴责和愧疚已经深深将他淹没,所以在面对颜辞的质问时他下意识选择了逃避,转移了话题的中心。 他继续沉默,不承认也不否认颜辞的说法。后者等了一会儿,见他是真的不打算再开口,有些释然又有些意难平,干巴巴地说:“既然你无话可说,那我们开始上课吧。” 许文拙难得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上课?” 颜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然呢?你喜欢我妈妈和我又没有关系,你打/飞机时想着她我更是管不着。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对我别有用心的老师而已。”或许曾经不只是老师,但在确定了你对季嫣的心意之后,也只能是老师了。 他喃喃地重复着,“只是老师而已?难道你不怕我不怪我吗?” 颜辞被他一脸想不开的样子逗笑了,“我怕你做什么,你根本伤害不到我。至于责怪,我暂时想不到怪你的理由。小十二的名字是我同意了的,你要现场制做小蝌蚪我也没有拒绝。这几年相处下来,你确实也教会了我许多东西,你说我为什么要怕你怪你?” 许文拙听了,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敢情自己忙活了几年,在颜辞眼里居然什么都算不得数?但凡她有一丝恐惧和生气表露出来,他也不会觉得内心一片空虚,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收不到任何回应。 面前的女孩一天天长大,实力越来越强。他猛然意识到,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且不说讨不回当年在季嫣那儿吃的亏,自己估计很快也会被她弃之如履。 许文拙顿时调整好情绪,淡然道:“好,我们开始上课。” 颜辞瞄了他镇定的面孔一眼,打开课本认真倾听,一如往昔那个乖巧的女学生。对于许文拙,她不敢掉以轻心。上一秒情绪波动那么大,下一秒就跟没事人似的讲课,这样善于控制自身喜怒哀乐的人绝对不好惹。 真是可惜了呢,颜辞默默地在心里感叹,原先还考虑过让他主持自己的成人仪式。毕竟他学医,对人体构造熟悉,一定不会让第一次太疼。更重要的是,他那张和初恋一模一样的脸,起码可以完结她上辈子的遗憾。 现在知道了他对季嫣的心意,自然要把他从候选人名单上划除了。开玩笑,她又不是杨不悔那么重口味,可以接受母亲的前任做自己的现任。鬼知道,那个男人和你在一起时,心里想的是你还是你妈妈? 她看了看窗外灿烂的阳光,想必以后也不需要绞尽脑汁拉着许文拙天天往户外跑了。 第44章 颜辞到附属中学精英班找周天遇的时候,他已经下课好一会儿了。 华夏国并不提倡单独的天才式教育,因此即使有人在某些方面极其有天赋,依然还要和同龄人一起接受统一的教育。 班里许多同学都认得颜辞,学校里漂亮女生本来就不多,何况她每次来的目的都一样。几个热心的男孩子自告奋勇地帮她去叫人,剩下的三五个则是围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 大概是物竞天择的本能作祟,两千年后的男孩子早熟得厉害。身体还没进入青春期,思想上已经懂得向异性示好,展现自己的魅力了。 不过毕竟是小孩子,把妹的技巧依然停留在简单的吃喝玩乐上。对于他们各式各样的邀请,颜辞一向推脱自己学业繁忙。男生们失望归失望,却也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不放。 周天遇慢吞吞地从教室里走出来,穿着黑色短袖的他看起来比一般的男生更高更瘦,衬着毫无血色的脸,无端端散发出禁/欲的气息…… 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哪来的什么禁/欲的味道?颜辞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了,看来是前阵子天天研究男性生理构造走火入魔,弄得她见到个男的都忍不住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 她摇摇头,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笑着走过去说:“真真和末弦已经在家里等着了,今天过得愉快吗?” 周天遇点点头,很自然地伸出手要牵她。 颜辞轻轻推开他的手,劝说道:“阿遇,我们现在长大了,不可以再像小时候那样手牵手的。” 他皱了皱眉,再度把手递到她面前,嘴巴抿成一条线,固执地望着她。 颜辞无奈极了,这不是她第一次告诉周天遇类似的举动不合时宜,可总是被他无声的抗议所打败。 自九年前的绑架之后,李真时不时就来柳家串门,每每都带着木偶人似的周天遇。颜辞最初以为他有自闭倾向,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人家小男孩只是在筛选有资格同他交流的人。 概括地说,在周天遇眼里,只有懂物理的人才能被称作“人”。其他的,哪怕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都不屑一顾。 如果不是一开始颜辞解出了那么几道题,他或许连正眼都不会瞧她一眼,更遑论日后的来往了。 周天遇是个十分省心的小孩,只要有和物理相关的东西,他就可以安静地待在角落里一整天。 颜辞倒不觉得所有的小朋友都必须开朗外向,天才嘛,总得有点瑕疵才能让普通人心里平衡。只不过每次大家要出门玩,她都会礼貌地问一下他是否有兴趣一起。 说来也奇怪,周天遇明摆着对室内读书活动有着更高的热情,却总是答应她的邀约。这样几次下来,颜辞干脆默认他参与的状态。 所谓的青梅竹马也不过如此了,一起吃饭,一起玩耍。几个小孩里季情最喜欢周天遇,哪怕后者常常不给她面子。有时候颜辞都忍不住怀疑其实她才是周天遇的亲妈吧,李婧本人都不见得这么上心的。 人和人之间大概真的要讲眼缘,同样是争宠,柳翌之对周天遇的排斥就小多了。起初还经常吹胡子瞪眼,进步到现在基本无视对方的存在。 旁边人什么态度一点影响不到周天遇,不管是疼爱还是冷落,他始终坚持自己的一张面瘫脸路线不动摇。有几回李婧来接他们兄妹俩回家,对着李真那是嘘寒问暖,亲亲热热,对着周天遇就只有干巴巴的三个字“回家吧”。颜辞在旁边看了都不是滋味,偏心得这么明显,他心里该多难过啊…… 她难得圣母情怀大开,想要安慰一下小男生受伤的心灵,谁知对方甩都不甩他妈妈一眼,跟个蜡像似的站那儿没反应。颜辞再看看神色黯然的李婧,突然发现自己心疼错人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她还是少管别人家的闲事比较好。 颜辞和周天遇还没走进柳家客厅,就听见李真充满活力的声音。 具体内容听不清,十有八/九是在跟江末弦发脾气。说来这两个也是绝配,一个脾气暴躁,一个温吞如水,当年也不知怎么玩到一块儿的。 他们或许还没开窍,不过双方家长估计都已经把婚后两人孩子该取什么名字想好了。李家需要江家的人脉重新壮大,江家看中李家的良好基因孕育后代。这种各取所需的婚姻虽然现实得残忍,却是各个家族维持自身权势的最佳法宝。 颜辞对婚姻本身就没有太大的期望,她目前最多考虑到自己的成人仪式。再往后的事变数太多,想了也无济于事。 想到成人仪式,她不由想到许文拙。哎,说起来都是泪,多适合的一个男人就这么飞走了…… 郁闷的颜辞正准备上楼找李真放松放松心情,却被季情叫住了。她示意周天遇先到房间去,自己则走到季情身边坐下。 “小辞啊……”季情拉长了调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颜辞一看就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硬着头皮呵呵笑着装傻。 “你到底怎么想的?眼看好几年都过去了。祖母不是和你说过,想玩养成我不反对,但一脚踏两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她望着季情明明八卦得不得了却故作严肃的脸,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祖母,我不是说了很多次吗?我没有时间玩光源氏养成计划,也没有一脚踏两船。” 季情小声咳了两下,“是啊,是啊,你没时间玩养成,有时间研究光源氏是谁……”她眼里促狭的笑意分明在说“不用解释了,我懂得。” 颜辞欲哭无泪,祖母你身为大土豪在小辈面前这么挤眉弄眼真的好吗? “言归正传,你给祖母透透底,到底钟意哪一个?”见颜辞沉默,季情又自顾自地分析起来,“要我说啊,还是选阿遇的好。他人老实,用八门大炮都轰不出一句话。成人仪式上还不是任由你摆布,想怎样就怎样,也不用担心疼不疼。白子森是长得好,但估摸着脾气也不小。白家长子身故,他爸爸现在也算得上继承人。选他做主持人,面子是有了,可你也沾不到好处。女孩子第一次很重要的,千万要选个温柔的,不然落下阴影下半辈子有你哭的。” 颜辞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一边觉得季情的话让人尴尬心烦,一边又不能否认她说得有理。 “你一直不吭声,难不成两个你都看不上?”季情颇有些惊讶,“不过看不上也不要紧,还有几年时间,你要么再去好好调/教一个,要么到时候去公关公司选一个现成的……” 看季情跃跃欲试的样子,颜辞恍然大悟自己不开口这事绝对完结不了。 “不……不用别人了。”她艰难地说,“他们俩就好了。” “可是小辞,成人仪式你只能选一个男的,两个的话与礼不合啊……”见颜辞黑了脸,季情才收起戏谑的语气,“好啦好啦,祖母逗你的。脸色那么难看做什么,小小年纪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颜辞满脸黑线,有种心头在滴血的感觉,究竟是谁在重口味啊? “那你到底选谁?” “等两年他们长大了,哪个尺寸小我选哪个。”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颜辞本来也不是什么小清新文艺范儿,逼得狠了干脆语不惊人死不休。 季情果然被震住了,“可不是大的才……噢,我明白了,真不亏是季家人,你说得再正确没有了。” 颜辞无语地看着她,可以稍微留点节操么亲? 第45章 颜辞上楼的时候正好撞见风风火火拉着江末弦下楼的李真,后者匆匆丢下“小辞姐姐你回来啦”一句话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她压根没有机会开口,反应过来时已经连他们的背影都瞧不见了。想想刚刚李真一闪而过的红彤彤的脸蛋,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 书房里只剩下周天遇一个人,埋头在桌上写着什么,脊背挺得笔直。颜辞开门进屋的声音不小,却丝毫影响不到他。 这般自我的性子平时一起学习确实容易提高效率,但有时候也让人心生挫败感。因为不管你做什么,对方都像是活在真空里,完全没有回应。 “阿遇,真真他们去做什么了?”颜辞绕到书桌的对面坐下,顺手拿出了今天的作业。 周天遇依然低着头,手上的笔更是毫不停歇地在电子纸上做着演算,“她说家里的小犬猫要生宝宝了。” 小犬猫,顾名思义,是猫和狗杂交的产物。这个世界大部分的非自然生物都是生命院人为制造的,小犬猫也不例外。它是当年江子晋中学毕业时的作品,以寿命长对人类忠诚闻名宠物圈。 李真家里的这只小犬猫晓晓就是江末弦送的,据说特意让江子晋基因改良过,比一般商店里卖的小犬猫更美貌更多才多艺。李真平时把它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早早就给它列了一堆“准老公”名单。 晓晓一发育成熟,李真马上送它进了洞房,然后掰着手指等它怀孕生仔,难怪方才急成那个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跟着去凑热闹?”大概是季情的话还在脑海里回荡,颜辞突然特别想和周天遇谈谈人生理想诗词歌赋什么的。 他总算抬头瞄了颜辞一眼,那神情分明在说“你怎么会无聊到问这种白痴问题?” 颜辞恍过神来,自己也觉得讪讪的,周天遇对人都没有兴趣,又何况小动物? “好吧,当我没说,不打扰你写作业了。” 对方虽然没有表现得如释重负,但明显也是迫不及待要结束这场没营养的对话,继续投入到他心爱的天体物理中。 颜辞呆呆看着他乌漆麻黑的后脑勺,开始严重怀疑季情说的养成计划的可行性。 算了,她又不是第一次被周天遇忽略。收起自己的玻璃心,颜辞转战到另一张书桌上学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颜辞很快便解决了今天的家庭作业。她转头见周天遇还在奋战,干脆在地毯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想心事。 可惜烦心事一点头绪没想明白,她倒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辞是被脸上轻柔的触感弄醒的。她睁开眼,不出意外地看到周天遇蹲在面前,一只手还停留在自己的脸上。 “嗯?”她的神智还没完全清醒,低低地呢喃了一声。 听在周天遇耳里,只觉得心里仿佛有只小猫用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他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他知道不懂就要问。 “小辞,好奇怪,我这里突然酥酥麻麻的……”他按着自己的心脏,一脸无辜地问。 颜辞一下子清醒得不行,天呐,这孩子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么呆萌的脸说这么让人无语的话? “诶,你耳朵干嘛红了?”周天遇哪里猜得到她的心思,诚实地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被对方一本正经地戳破内心的小九九,饶是厚脸皮的颜辞也有点恼羞成怒了。她一不爽,脑子里就“嗖嗖嗖”往外冒坏主意。 向前凑了凑,颜辞不怀好意地问:“阿遇,你知道女孩子十七岁的时候有个成人仪式吗?” 如果换成普通的男孩自然都知道,可周天遇一根筋,除了物理还真不大关注旁的事,他老实地摇摇头。 颜辞顿时觉得主动权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她得意洋洋地笑着说:“傻/逼了吧,连成人仪式都不知道。” 周天遇向来有一说一,“那你说成人仪式是什么?” 闻言颜辞卡了一下,她貌似选错了话题……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绝对不纯洁,她看着求知若渴的周天遇,心里隐隐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 “成人仪式就是十七岁的女孩子找人做/爱做的事。”她伸手握住对方放在胸腔上的手,“阿遇,你知道什么是爱做的事吗?” 他一脸茫然,虽然不明白颜辞话里的含义,却本能地感到那似乎是个十分私/隐的事。 感受到手下的心跳在加速,颜辞唇边的弧度更大了,娇媚绚烂得让周天遇移不开眼。 “那我今天先教你一些好不好?”她像是童话里的巫婆在用最温柔的口吻引诱纯白的灵魂犯罪,“要是你同意的话,就乖乖把眼睛闭上,嗯?”最后的一个音她故意说得九曲十八弯,嗲得她全身的毛孔差点都竖起来。 周天遇只觉得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心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爬过一样。几乎不用思考,他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 望着眼前如献祭羔羊般任人宰割的周天遇,颜辞总算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养成了。一手调/教出来的满足感真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特别是看着原本的白纸因为自己的缘故染上色彩,那种连细胞的每一个角落都占有的充实实在美妙。 她两手捧住他初显线条的脸,侧过头避开他挺直的鼻梁,轻轻地在他的双唇上碰了一下。 对颜辞来说,只是软软的触觉。但周天遇显然反应大得多了,从他一直颤抖个不停的眼睫毛就能看得出。 她低低笑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恶霸,以调/戏别人为乐。 颜辞再次吻住周天遇,这次不再是轻微的触碰,而是含住慢慢吮/吸着。对方先是僵硬,随后渐渐软化,她找准了机会试着用舌头打开他的嘴。 她原先以为需要费点功夫,不曾想周天遇比预料中地更配合。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长驱直入,卷着他的舌软软地品尝着。 说起来,颜辞的吻技并不高超,但对付周天遇这种毫无接吻经验的人无疑是足够了。大概过了四五秒,她就开始觉得没意思了。两人既没有男女之情,又都不是个中高手。最初的新鲜劲过去之后,颜辞越来越心不在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 在心里默默数到了六十,她估摸着可以了,便结束了这个吻。 颜辞只知道周天遇喘得很厉害,想着对方是初吻很正常。她不知道对于她来说算是解脱的亲吻对于周天遇来说意味着什么,以至于后来的事一发不可收拾。 她亲昵地摸着他的嘴角,微微笑而不语。后者的双眼比黑夜里的星星更明亮,闪烁着某种莫名的神采。 第46章 “你的嘴巴尝起来甜甜的,舌头也很软……”周天遇拉住她的手,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颜辞差不多习惯了他口无遮拦的直白,面不改色地说:“人的舌头是平滑肌构成的,而且我刚刚才吃过糖。” 平日里最喜欢的科学原理第一次让他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似乎某个环节出了错。“只是……这样吗?”周天遇犹豫地问。 颜辞借着起身的机会不动声色地抽出手,“不是这样还能怎么样呢?我问你,你爱我吗?” 他的表情更加疑惑不解了,“爱是什么意思?” 她摊手,了然地笑着说:“我就知道……简单地说,天体物理和我,你会选哪一个?” 就在周天遇迟疑的片刻,颜辞又接着道:“肯定是天体物理对不对?换成是我,也会选别的东西而不是选你。所以说,我们俩个根本不爱彼此,接吻纯粹只是生理动作而已。”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她说的不对,两个人不应该只是这样。但那个声音太微弱了,很快被颜辞坚定而不容质疑的话语盖过。 “傻阿遇,你不要纠结这么好不好?如果单单接吻你就要想这么多,那我以后哪里还敢教你做别的爱做的事?” “还有别的?”周天遇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今天不可以一起教给我吗?我保证一会儿不多想不纠结。” 额,这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颜辞无语地看着诚恳得恨不得双手起誓的周天遇,哭笑不得。 “今天肯定不行,因为我们两个年纪太小,做不了的。”她一本正经地说,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猥/琐。 “啊……”他难掩失望,“那什么时候可以做?” 颜辞故作严肃地上下打量着他,“这个问题我暂时回答不了你,毕竟有些人一辈子都做不了。” 周天遇顿时紧张起来,“我也是吗?” 见他被自己逗弄得神经兮兮,就快哭出来了,颜辞才满意地放弃恶趣味,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们家阿遇将来绝对天赋异禀,笑傲江湖。天天做新郎,夜夜七次郎。” 他不是很听得懂她说的话,但看她乐不可支的样子也知道不会是坏话。 “意思就是以后你会教我了?” 这小孩,真是死脑筋,颜辞一边腹诽一边满不在乎地许下承诺,“放心,保证教到你出师为止。” 周天遇方才圆满了,乖乖收好东西准备跟她下楼吃饭。 颜辞望着他颀长的背影,忽然觉得季情的建议也不是没有道理。 晚上,柳翌之一脸兴奋地来到颜辞的房间。 他先是凑到颜辞身上闻了闻,然后又使劲在自己身上嗅嗅,最后哭丧着脸说:“颜颜,你说我是不是没有洗干净啊?为什么你闻起来比我香多了?” 颜辞大笑,“哈哈,我这是女儿香,你当然没有了。”她停下手里的事,仔细端详着他,接着问:“怎么样,第一天去学校开心吗?” 柳翌之似乎一直就等着这个机会大倒苦水,“哎,班里都是一群没长大的小毛孩,可没意思了……唯一的一个女孩子比男孩子还暴力,将来肯定没有人要。” 她慢悠悠插了一句,“你被人家打了是不是?” 柳翌之白皙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憋出几个字,“我那是好男不和女斗。” 颜辞鄙视地看着他,“打不过就直说呗,我还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重么。” 恼羞成怒的柳翌之恨不得两手赶紧捂住她的嘴,可惜腿短个矮够不着,只能恶声恶气地放狠话,“颜颜你死定了,我要告诉七哥你一点都不尊重我这个小舅舅。” “谁敢不尊重我们家小翌?”说曹操曹操就到,柳靖之冷冰冰的声音忽地飘进来,“颜辞,是你吗?” “不是不是,七哥你开什么玩笑呢,颜颜可孝敬我了。”柳翌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说一边往柳靖之身上蹭。 颜辞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柳翌之如此墙头草的行为说到底还是为了她少被柳靖之刁难。当然,那些刁难在颜辞看来也算不得什么,顶多恶心点,劳心劳力点。 话说回来,柳靖之对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向来有求必应,疼到了骨子里。小时候柳翌之不懂事,还会傻傻地在柳靖之面前说颜辞的好话,企图缓和两人的关系。后来长大点才明白,柳靖之对颜辞的不喜是刻在骨子里的,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他能做的,大概只有尽量避免柳靖之因为他无心的玩笑话而迁怒颜辞。 “噢,是吗?”柳靖之眼里淡淡的疼爱在看向颜辞的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上个星期的任务都完成了?” “是的,七舅舅。”颜辞的态度十分恭敬,一点没有作伪。倒不是她怕柳靖之,而是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她发自内心尊重和敬佩这个对着自己永远阴阳怪气的男人。 柳靖之的正职是华夏国外交部副部长,但由于正部长长年请病假,他和一把手也没两样了;而他的兼职则是柳家的家业——抢占各种外星球土地和资源。 外交部虽然是独立的部门,但基本需要参考总统和军部的意见,起码前几任部长是这么做的。可柳靖之偏不,他的原则是“我国的就是我国的,不是我国的抢来就是我国的。” 听着像是粗暴的唯我独尊,但实际上柳靖之领导下的外交部并不欺凌弱国。不是他高风亮节,有国际主义人道精神,而是人家压根瞧不上弱国,连正面对话都嫌弃丢面子。 现在人类大陆上华夏国确实一支独大,可不少国家也在蓬勃发展,蓄势待发。总统和军部的人有时候为了长远利益,难免要做出妥协。举个例子,两年前举国瞩目的南部边境走私案。一群来自a国的犯罪分子以提供美貌女性为手段,贿赂了国内多个部门的领导人,成功地将大批能量疫苗和其他资源运出华夏国。 事件曝光之后,基于两国长久以来的友好关系,张媛的意思是外交部含蓄地谴责一下便好,泱泱大国总得有点风度吧。 柳靖之嘴巴上答应得挺好,一转头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的文稿,遣词造句犀利毒辣,简直就是把a国上上下下脱光骂了个遍。不仅如此,他还一不小心选择了群发,于是整个大陆所有国家都有幸做了历史的见证人。 如果只是过过嘴瘾倒也无碍,柳靖之发完文稿没多久又撰写了另一篇。大意是华夏国遭此一难,损失惨重,原先支援a国的低息贷款估计撑不住了,计划免费赠送的若干物资也胎死腹中。 这篇稿一发出,他立刻招来骂声一片。什么“小心眼啦,没有大国风范啦”,什么“只顾挣一时意气,迟早后悔啦”……柳靖之压根无所谓,一副“怎么地,老子就是锱铢必较,有本事你咬我啊”的泼皮样。 有季情的钱做后盾,有柳家的名号打前锋,那些骂骂咧咧的人还真拿他没办法。没过多久,a国不但乖乖交出涉嫌走私案的所有达官贵人,还主动发表声明表示理解华夏国的做法,两国的友谊天长地久基情矢志不渝。 颜辞一向不觉得自己大度,所以柳靖之这种行为其实十分对她的胃口。某些时候,她甚至认为自己能被柳靖之针对也是一种幸运。 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她犯/贱,被人虐着虐着虐出感情来了。 这几年间,柳靖之经常找来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地球或是外星球生物给她,美其名曰磨炼她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和神一般的双手。除此之外,时不时赠送冷嘲热讽。但总的来说,他并没有真的伤害到她,反而让她的心性越发坚定,实力越发增强。 可以说,除了季情以外,柳靖之是颜辞在这个世界上最相信的人。 第47章 “这个周六和我去一趟安京监狱,那里有一些重刑犯需要医疗方面的帮助。正好你缺乏实践,拿人渣来练练手也不错。”柳靖之面无表情地通知颜辞,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她或许周末还有别的安排。 “好。”颜辞一下子来了精神,“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上的吗?” 他想了片刻,说道:“带套换洗的衣物,我可不想和一个臭烘烘的人走在一起。” 一边充当背景板的柳翌之弱弱地举手,“七哥,颜颜身上一直很香的,为什么去趟监狱就会臭了呢?” 柳靖之慈爱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小弈,你觉得那些天天被酷刑折磨的罪犯身上能好闻到哪里去?她去给他们看病,少不得要沾上些腐肉之类的东西。不换身衣服,是个人都不会愿意跟她站一块儿的。” 颜辞最开始的时候还不习惯柳靖之这种有一说一的坦诚,她总觉得柳翌之年纪小,应该多接触点阳光正面的东西。但很快她便发现,不止柳靖之,季情他们在回答柳翌之的问题时也是毫不掩饰。 如果后者表示听不懂某些名词,这些大人们就会想尽办法解释清楚。比如现在,柳翌之正眨着黑葡萄般的眼睛问他的哥哥“什么是酷刑?” “我们国家酷刑的种类很多,大致分成两种,身体折磨和精神折磨。前者来源一般是历史资料和每年的‘我刑我秀’大赛获奖创意,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把犯人的十根手指用银针挑开固定住,再往指甲缝里塞点小虫子灌点辣椒水什么的,接着让犯人从事手工活,比方说打字之类的。至于精神折磨,通常用于重型罪犯,例如十来年前拐卖女性的那些犯罪分子。这类刑罚对致幻类药物的要求极高,政府每年都拨给生命院一大笔钱来研发新产品。经常来家里玩的那个江末弦的二伯江子晋据说就是这方面的老手,前几年弄了个新药剂叫‘如梦似影’,不到两个星期,活生生把刚入狱的一个小人渣整疯了。” 颜辞扶额,七舅舅你一脸唏嘘不已的表情到底是想表达赞美还是遗憾?还有小屁孩,你可不可以不要听得两眼发光,一副恨不得马上就去监狱现场观摩的样子? 算了,她不是早就说服自己放弃吐槽了么?谁让这里的小盆友精分得太厉害,既可以童言稚语地撒娇,还能够面不改色地讨论重口味话题…… “咦,疯掉了岂不是便宜他了?” 柳靖之意味深长地看了弟弟一眼,脸上的感慨翻译过来就是“亲,你果然还是太嫩了”。 “怎么可能?如果疯掉就能结束刑罚,那算哪门子的精神折磨?”他不急不慢地解释着,“生命院每年拿走国家那么多钱,你当那些人都是吃白饭的?人疯了没关系,什么样的疯子他们没见过,一堆法子分分钟把神经病变成正常人。” “哇,感觉好牛/逼啊……”柳翌之转头望向颜辞,“颜颜,你将来也是做这个吗?” 不等颜辞开口,柳靖之就先冷冷“哼”了一声,“想得倒美,她顶多就是个给人开膛破肚的料。” 颜辞依然笑眯眯的,“七舅舅说的没错,我还真就偏爱往人身上动刀子。” 柳翌之十分失望,耷拉着脑袋,“哎,我还指着你将来能给我弄点有料的东西呢!” “小翌,莫非你对这些也有兴趣?”柳靖之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怀念,惹得颜辞忍不住多瞄了他几眼。 这么感伤的口吻,再加个“也”字,十有八/九是想起季嫣了吧?她心里想着,真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 “当然不是了,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就是觉得我将来去外星球挖煤,漫漫旅途肯定很无聊,需要点能让人兴奋的东西来调剂生活。”柳翌之一本正经地说着,“哥哥你这么辛苦,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帮到你了。” 听到柳翌之的话,颜辞首先的反应不是感动,而是偷偷观察柳靖之的表情。没办法,柳翌之出生之后,她一直担心柳家会展开宅斗模式。柳家原来只有柳靖之一个儿子,家业什么的铁板钉钉是他的。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不知道多少人在后头议论柳炎译究竟会选谁当继承人。 这里不比两千年前,花个二十年等小儿子长大,妥妥的没有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颜辞这几年观察下来,总觉得柳靖之的淡定不像是因为自信而不把柳翌之当成对手,而是因为他压根不在意柳家的家业。 说不在意也不尽然,比起继承人,柳靖之更像一个代理人。现在柳家需要他,他就兢兢业业地帮忙打理。等哪天不需要了,就一拍两散。 抱着类似的怀疑,她不出意外地察觉到了柳靖之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想要再仔细瞧,却只看见他笑着对柳翌之说:“那将来我们柳家可就靠你了噢。” 莫名地,颜辞心里一阵难过。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却让她觉得不安极了,那个笑意直达眼底的柳靖之更是让她无端生出不祥的预感。 多年以后她才明白以前的教科书上有句诗写得很对,“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第二天下午刚放学,早早收拾好了的白子森巴不得立刻拉着颜辞就闪人。可惜后者太过磨蹭,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慢悠悠地说:“急什么呀,现在不早不晚的店里也不会有什么人跟你抢位置……” 我还不是想单独和你多呆一会儿……很简单的一句话,涌到喉咙口他却说不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开始进入青春期,白子森深深觉得他的脸皮似乎比小的时候薄了许多,一些带着调/情意味的话不能再像前几年那样脱口而出。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就不能快点吗?女人真是麻烦!” 颜辞懒得理这个进入中二期的家伙,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爽快。 她低着头检查自己是否有东西落下,忽然听见白子森拔高了几度的声音,“你过来做什么?” 刚抬头就对上韩双程漆黑的眼眸,后者全然无视气急败坏的白子森,带着暖暖的笑意问她,“颜辞,这个周六有空吗?我家里有个聚会,想要邀请你参加。” “叫什么颜辞,弄得我们好像跟你很熟似的……”炸毛的白子森在一旁小声地嘀咕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事实上,他确实说出了颜辞的心声。如果不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真的也很想问一句,“韩同学,您其实是学变脸出身的吧?至于用这么亲热的口吻说着这么好基友的话么?” 想归想,颜辞但凡是个脑子清醒的就不会错过对方的示好。“周六什么时间,如果是白天的话我可能去不了。” 她的语气很真诚,韩双程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分辨得出真心还是假意。见颜辞如此上道,他的神情又热烈了几分,“不是白天,是晚上。所以说,你可以参加的是不是?” 现在的情况是桌面上韩双程一脸期待地等她点头,桌面下白子森就快把她的衣服下摆揪烂了。 颜辞开始头疼,蓦地灵光一闪,“是啊,我可以参加的。不过我想,你一定不介意我多带个朋友去吧?” 韩双程的笑意淡了几分,他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旁边一脸不耐的白子森,极力掩藏着内心深处的不甘愿说道:“当然不会了,你想带几个朋友来都可以。” 颜辞看得出他的勉强,但仍旧装作不知道。“先谢谢你邀请我们啦。”可怜的孩子,谁让你爱面子讲风度呢? “不客气,我到时候把时间地址发给你。”他礼貌地说,“那明天见了,颜辞。” “明天见。”颜辞配合地笑着摆手,还没挥两下就被白子森没好气地扯下来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的好心。你跟他那么亲近做什么,他不是看你不顺眼吗?” 颜辞眯起眼睛,“你说谁是鸡?” 激动的白子森一下子卡壳了,“额……那是比喻好不好,你说你怎么抓不住重点呢?” 被她这么一打岔,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批评和谴责也不好意思拿出来用了。颜辞见目的达成,赶紧转移了话题,“好了,我收拾干净了。你不是一直催嘛,还不快点带路?” 白子森看着她故意讨好的笑脸,心底最后一丝怨气也烟消云散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小小年纪就招蜂引蝶,以后结婚了绝对得好好管管。” 第48章 “研磨时光”是华夏国有名的连锁休闲餐厅,它的老板是个风情万种的单身女人,名叫池婉桃,江湖人称“桃子姐”。 桃子姐的父母想来特别有先见之明,不然也不会为女儿选了这么一个贴切得找不到第二个的名字“吃完逃”——他们的女儿最大的喜好就是对各式各样的男子始乱终弃。 本来作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桃子姐应该衣冠楚楚地出现在媒体报刊的财经版上,正儿八经地阐述她的奋斗之路。可惜有钱就变坏的不只是男人,女人也一样。 桃子姐小有积蓄之后,开始迷上了交“男朋友”。照理说这似乎还是个利国利民的爱好,问题在于她的态度。 如果一个女人有钱有魅力,她想招惹多少个男人都不成问题。不想结婚没有关系,认真谈恋爱也是被社会舆论所容许的。但麻烦的是桃子姐不这么认为,她找“男朋友”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滚床单。 为了让对方心甘情愿地和她共赴巫山,桃子姐不惜任何代价。世上的男人千千万,总的来说分为两种,一是单身的二是有主的。 最开始桃子姐的选择都是前者,其中条件普通的得手很容易,条件优秀的则要费点心思。所有人没有一个不是“天亮说再见”,闹得最大的一次桃子姐甚至和对方举办了盛大的订婚仪式。 慢慢地,她的胃口越养越刁,终是把魔爪伸向了第二种男人。不得不承认,不管在道德上还是法律上这类男人都不好碰。桃子姐试了不少,胜算不过五五之数,最严重的一次还把自己弄进了监狱服刑三年。 桃子姐的行为自然不是主流社会所承认的,她本人也很识趣,从来不去沾手那些财大势大的男人或是女人背后的男人。因此有关她的八卦至多出现在三流杂志上,用来抨击当今社会的女人是多么得没有节操。 颜辞原来也喜欢和同龄的女性朋友聊聊娱乐八卦,可惜到了这个世界女性玩伴少得可怜,以至于功课繁忙的她对这类无关民生大计的新闻一无所知。 她不清楚,白子森没兴趣去了解,所以当桃子姐亲自为他俩服务的时候谁也没多想,谁也没看见远处一堆男服务生怜悯的眼神。 要是白子森能未卜先知的话,他死也不会建议颜辞来这家店的。问题是他不能,结果就是他眼下只担心颜辞对手机的兴趣比对他的多。 “你别老盯着你的手机看行不行?都说了陪我,一句话也没听你主动说……” 对方怨妇的口气太明显,颜辞好笑地放下手机看他,“好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白子森的性格属于“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的那种,当即伸手作势要没收她的手机,“手机先放我这儿存着,省得你一会儿又偷看。” 颜辞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见他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干脆直接把手机放到两人面前。 “你不是好奇我看什么吗?诺,就是这个。” 白子森凑过去一瞧,是个女孩子的照片,十五六岁的样子。 “谁啊这是?” “阿南喜欢的人。” 他本来正准备毒舌这个女生的长相,听颜辞这么一说,立刻转了口风。 “不错不错,想不到你哥哥还挺有眼光的。” 上幼儿园的时候他就知道颜辞家里有个哥哥,谁料后来变成非亲生的。对于顾生一的样子,白子森忘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颜辞手机里一直存着照片,他压根就记不起对方的长相。 即使她表示过很多次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和亲兄妹没两样,他依然在心底把顾生一悄悄划到了“疑似情敌”的圈子内。自家老爸说了,想顺利抱得美人归,一定要将所有不确定性因素扼杀在摇篮里。 现在听到顾生一心有所属这一喜大普奔的消息,白子森的心情可想而知。 颜辞疑惑地瞄了他一眼,“你干嘛笑得这么开心?平时也不觉得你看阿南有多顺眼。” 白子森义正言辞地辩解道,“拜托,他是你哥哥。看在你的份上,我当然要替他高兴了。” “是么?”青春期男孩的心事谁说得清楚,颜辞没有深究,转了话锋问:“依你看,他们两个搭吗?” 白子森仔细看了看照片,嗯,眼大无神,鼻头有点大,嘴唇太厚,笑起来牙肉露得有点多,脖子太粗,肩太窄,胸太小,腿不够直…… “眼睛又大又亮,笑得这么甜,身材也好,绝对配得上你哥哥的。”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竭尽全力说服她相信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颜辞半信半疑,最终还是回复了顾生一一句“很好,你们很配。” 一边的白子森看到了,努力压抑着自己不要笑得太过分。 这些年颜辞和顾生一的联系一直很频繁。他的母亲赵颖在八年前生下了跟第二任丈夫莫河的儿子莫梓栎,并且带着他们一起搬回了粤州。 但顾生一梦想中大家其乐融融生活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因为赵颖拒绝和顾家康有进一步的接触。这样一来问题便产生了——顾家康不愿让顾生一去莫家,他一心想着借后者这一血缘的纽带哄回赵颖;赵颖不愿妥协,坚决不肯踏进顾家一步。时间一长,可怜的就是顾生一了,他无端端落入了“爸爸不疼,妈妈不爱”的境地。 比起关心疼爱自己的儿子,顾家康更愿意花心思研究如何让赵颖回到他的身边。毕竟现在人都在眼前了,简直是上天送来的大好机会。至于赵颖,她是想多关爱顾生一,可禁不住顾家康杵在中间,再加上小儿子莫梓栎的出生,她渐渐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爱护已经长大的大儿子。 或许是因为生命太漫长,生育没有限制,两千年后的亲子关系比起以前淡薄了许多。相较于父母与孩子的关系,大家更看重夫妻之间的关系。毕竟孩子养个十几年就脱离家庭了,而爱人则是需要携手上百年的。 从理智上讲,颜辞可以理解顾家康和赵颖的做法。但从个人角度而言,她是十分不齿这对夫妻的行为的。顾生一何其无辜,成了他们俩人感情的牺牲品。 她心疼顾生一这些年经历的一切,后者也把她当成了唯一能倾吐所有烦恼的对象。 现在顾生一有了心仪的女生,她总算不用担心他会因为家庭的变故对爱情和婚姻绝望。虽然颜辞护短地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己的小哥哥,不过如今这个社会,他能找到女朋友其实已经很难得了。 此时的颜辞完全没有意识,那个女孩子只是顾生一的心上人而已,女朋友什么的连八字都没一撇呢! 小哥哥突然有了喜欢的对象,和所有被疼爱的妹妹一样,颜辞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失落,她借口去上洗手间顺便整理一下心情。 白子森乐呵呵地目送她离开,低头喝了口饮料,再抬头就看到老板桃子姐饶有意味地盯着他。 尼玛,吓死老子了,他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喉咙里的草莓汁差点拐到气管里。 桃子姐捂着嘴笑了两声,递给他一张金属芯片。 “好好保存着,有事随时联系我。”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她暧昧地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白子森呆呆地没反应过来,几秒钟之后突然醒悟了。卧槽,他这是被个成年女人搭讪了。 他一点也不骄傲或是自豪,离家出走许久的正义感蓦地又回来了。自己才十三岁那个女人都下得了手,难不成是传说中的“恋童癖”? 想到这里,白子森决定不仅要把这家店列入黑名单,更要回去好好和他老爸汇报一下。 作为首都的安京,怎么可以放任危害社会治安的可疑分子逍遥自在呢? 颜辞回来之后有关桃子姐的行为白子森一个字都没提,两个人说说笑笑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神奇,多年以后当他再度想起这一天,剩下的只有满腔的叹息。 第49章 转眼到了周六,颜辞一大清早就收拾妥当在客厅里等柳靖之。 夏天天亮得早,依稀可以猜得到又是晴朗无云的一天。柳家建在郊外,空气质量自然没的说。她望向窗外郁郁葱葱的一片,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抽出点时间运动晨跑什么的。 身后细微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考,颜辞转身不出意外地看到面带倦容的柳靖之。她说了声“七舅舅早上好”,后者略略点了头算是回应。 两个人一路基本零交谈,颜辞前几天已经做足了功课,只问了他几个不便公开的问题。 安京监狱的占地和规模或许算不得全国最大,关押的却绝对是全国最穷凶极恶的罪犯。几百年前的当权者大概觉得首都安保设施最全,所以制定了重型犯必须在安京监狱服刑的法律。 不同于其他建筑,安京监狱修建在地下,是个长年“见不得光”的地方。地下监狱一共十九层,除了地下一层是办公室和展厅,其他的十八层根据刑罚的严重性囚禁着各式各样的男男女女。 对于这个名副其实的十八层“地狱”,外界总体上的评价还是很高的。不管是从建筑学还是法学角度,它都是教科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因此每三年监狱招聘新人的时候,兴致勃勃来投简历的人不在少数。这里的工作分为两类,和正常人打交道的与和囚犯打交道的。 前者和一般的公务员没两样,做些基本的文书工作。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还需要兼职卖卖门票当个导游什么的,因为安京监狱同时也是国内著名的文化旅游景点。 即使只能在地下一层的展厅过过眼瘾,每年慕名来这里观光旅游的人不要太多噢,还有不少人笑嘻嘻地在《安京地下监狱》招牌底下留影纪念。 颜辞刚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险些闪瞎眼,知道的是你来到此一游,不知道的还当你才从监狱里放出来喜不自禁呢! 至于那些需要和罪犯直接接触的“狱卒”,要求可就比普通公务员高了不止一倍。凡是能成功应聘上岗的人,要么是自己先天心理有缺陷,要么是后天练成的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不管是哪一种,“狱卒”的流动性在各项职业排名里仍然高居前五位。就算是虐待狂,也不一定受得了几年,几十年,几百年日复一日地折磨别人。有漫长的生命做底,随时可以发展一份新职业。截止到目前,真正坚持把十几万个日子的光阴花在当“狱卒”上的不过两个。 除开监狱的概况,颜辞也没忘了查阅相关的刑罚手段。她以为自己的心理素质够好了,但直到真正亲眼目睹的那一刻,她才恍然明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句话的含义。 柳靖之带她去看的第一个病人是个强/奸犯,男性,相貌平凡略丑,身材高大魁梧。 一边的工作人员把他领过来的时候,男人走路已经摇摇晃晃的了。颜辞对他的具体犯罪历史一点兴趣也没有,暗示自己只要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病人就好。 大个子男人看到颜辞,浑浊无神的眼珠子转了转,嘴里哼哼唧唧了两声,却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来。 工作人员陆仁甲轻蔑地瞪了他一眼,恶声恶气地说:“舌头不想要了是不是?再敢发出半点声音剩下的半条舌头你也别指望能保住了。” 陆仁甲显然积威已久,大个子男人瞬间把嘴闭得紧紧的。不管后面的治疗有多痛苦,他还真是丝毫声响都没有。 见大个子不吱声了,陆仁甲随即换上了一副和和气气的笑脸对他们两个说:“不好意思,我应该早点跟他说清楚的,吵到你们了。” 柳靖之不开口,颜辞只好接过话头道:“没关系,麻烦你了。” 陆仁甲摆摆手,“客气什么……那我先到外面等着,有什么需要按铃就好了。” 颜辞笑着点点头,心里开始佩服这里的工作人员,在不同的角色之间转换得娴熟无比。 她拿出带来的医药箱,正准备给大个子男人做个简单的身体检查却被柳靖之不客气地拦住了。 “你没带脑子来么?都说了他是强/奸犯,你难道推断不出他哪里有问题?” 颜辞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她给出否定的回答,柳靖之的脸色会难看到什么地步。可怜见的,她想成为的是一名医生,又不是见微知著的神探福尔摩斯。 两千年前,她就听说强/奸犯在监狱里的地位是最低的。两千年后,为了人/权,监狱实行的都是单人单间制。大个子男人会不会被其他狱友欺负从而受伤她猜不出来,只能根据他刚才的走路姿势猜测他至少遭受了对强/奸犯最基本的惩罚措施——“骑木马”。 这项刑罚在古代适用于不贞的女子,几千年后,名字虽然保留下来,内容却大不相同了。 现在的“骑木马”分成不同的阶段,随着时间的增长而越发严酷。 ……河蟹中…… 颜辞估摸着以大个子男人的身段,熬过第一阶段肯定没问题。接着呢,第二阶段可以吗?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对他抱有太高的期望。 “是肛/门那块的问题吗?”她不敢猜得太精确,增加出错的风险。 柳靖之稍微缓和了阴沉沉的脸,“某个工作人员用金字塔模型的时候用力了点,正好模型之前掉到垃圾桶里没消毒。”他停顿了一下,颜辞的呼吸顿时急促了不少。“所以,你把他的肠子也顺便拉出来检查看看有没感染吧……” 上一世颜辞曾听说有人在某视频网站上看到过碗口大的菊花,但百闻不如一见,等大个子男人脱下裤子之后,她还是震惊了。 伤口感染得很严重,周边的皮肤大部分已经长泡流脓,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腥臭味。如果只是这样,她原本做的心理准备还是充足的。 男犯人转过身来面对着她,颜辞的视线很自然地落到他的下/体上。尼玛,那一坨长满了菜花状脓包的是什么?哪怕她没有密集恐惧症,也被眼前一大片数不清的黄绿色霉点恶心到后退了两步。 许文拙今年年初才开始教授有关生/殖系统的知识,她对通过性/接触传染的疾病知道得不多,图片更是没见过几张。猛然见到如此真实的病例,一时间缓不过神来。 从知道这个世界实行“一妻多夫”制开始,颜辞就十分好奇人们是怎么保证生理健康的。她相信某些疾病能被治愈,但无论如何,超过一对一的性/生活总归是不卫生的。 颜辞猜想得没错,两千年后,大部分花/柳病已经找到了有效的治疗方法。正如某个时间天花曾经是绝症一样,现在这些病对人类早已构不成威胁——相关的疫苗所有人打小就必须注射。 但同样的,滥/交的人群里出现了新的无法治疗的病症。问题在于,如何定义“滥/交”这个群体? 按照以前的标准,社会上九成的非单身人士统统中枪。颜辞认识的人里,估计也只有顾家康和李娅可以幸免于难。 不过既然整片大陆都赞成“共妻”的合理性,自然有相关的解决方案。华夏国的法律规定,凡事合法夫妻皆可以到医院免费接受基因注册。 简单地说,注册过的男女对彼此的身体免疫。这一条例仅适用于依法持有结婚证的群体,其他人就算愿意支付再多的钱也想都不要想。 至于那些喜欢婚前和多人保持性/关系的人,以及某些从事特定产业的人,政府只能呼吁他们不要忘记采取安全措施,定期到医院检查。 话说颜辞原本对有情人做/爱做的事还抱有一定的幻想,如今基本被眼前的一幕轰成了渣。她的脑海里像有万千草泥马奔腾而过,感觉再也不会爱了怎么办? 大概她的表情太苦逼,柳靖之好心地解释道:“忘了跟你提一句,工作人员貌似不小心把h病毒当成抗感染的药物注射了。” 颜辞越听越有咆哮的冲动,两种药物颜色完全不同好不好,哪个二货会把它们搞混?当瓶子上的标签是死的吗?h病毒是引发多种性/病的万恶之源,说不是工作人员赤/裸裸的报复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智商! 她咽了咽口水,努力用正常的语调说:“好,我知道了。” 柳靖之挑了挑眉毛,站在旁边木然地看着她让男犯人躺倒手术台上,看着她从一开始微微颤抖的动作进步到之后的娴熟有序。他闭了闭眼,压住心中突然汹涌而至的酸涩。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颜辞方才稍微清理好男犯人的伤口。她当然不能像柳靖之说的“把他的肠子也顺便拉出来检查看看有没感染”,但必须承认已经跟向日葵没两样的菊花帮了大忙。 医疗器械的发展与当年的电脑一样,向着巨型化和袖珍化两个极端。所以只要颜辞能克服得了心理上的不适,把东西伸进去检查一下分分钟搞定。 别看外面被蹂/躏得那么厉害,男犯人的肠子仍然扛住了细菌的攻击。她不由松了口气,可喜可贺,不然自己真的要考虑将肠子拉出来再塞回去的可行性了,毕竟她的水平还没到能给人开膛破肚洗肠子的地步。 后面处理妥当了,颜辞犹豫着问柳靖之,“前面的生/殖器需要治疗吗?” “你想怎么治疗?帮他上药么?”他说得极其不客气,“强/奸犯的那玩/意儿本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你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多去照顾一下别的犯人。” 她识相地闭嘴,乖乖地跟着柳靖之到别的房间去“实践”。接下来的时间里颜辞见识了各式各样的伤口,处理起来都不困难,就是卖相差点。 想想也是,她的年纪摆在那里,理论知识再丰富也不会让她独自一人做手术。柳靖之给她找的病人都是在她的水平范围内的,用来练手扩大临床经验再合适不过了。 他预计的一点没错,结束的时候颜辞果然一身味,腥臭腐烂混着消毒水,闻起来要多销/魂有多销/魂。 洗干净换完衣服,她以为今天的行程就彻底完结了。不料柳靖之又带着她去了十二层,那里关押着接受初级精神折磨的犯人。 他显然有明确的目的性,在拐角处的一个房间前面停住了步伐。 颜辞看了看墙上的电子说明,“曹雅,女,三级乱/伦罪”。她有些发怔,这是自己一天下来遇见的第一个女犯人。 柳靖之在控制板那儿输了一串密码,整面墙瞬间变成透明的。房间的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墙壁是深深的蓝色,没有窗户,只有天花板上有个不显眼的通风管道。 女犯人曹雅合衣躺在床上,身上插着不少导管。颜辞对这一幕熟悉得很,当初她也是如此对待“人性精/子制造仪”的试验人的。 仿佛是电影镜头拉近一般,下一秒曹雅的脸部特写就清晰地展现在颜辞的面前。她紧闭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梦魇,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女人姣好的面容和痛苦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颜辞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忍不住往前凑近了几步。 “你认识她吗?” 耳边传来柳靖之平淡的声音,颜辞侧过脸冲他摇摇头。 他叹了口气,用手一边隔空描绘着曹雅映在墙上的面部轮廓,一边说:“很快你就会从教科书上学到有关她的事迹了,她是我认识的最极端的女权主义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柳靖之居然轻轻笑了一声,“也是我认识的最勇敢的女性。” 颜辞收回视线,静静看着柳靖之的英挺的侧颜。后者恍然未觉,继续用没有起伏的语气介绍着。 “曹雅出身平凡,她的妈妈是个懦弱而没有主见的女人。曹雅家里人口十分简单,上头只有一个年长她二十五岁同母异父的哥哥。据说她当年在安京读大学的时候,张媛的哥哥韩非之追她追得很紧。” “后来被韩家拆散了?”颜辞插了一句,开始脑补曹雅因此黑化,走上女权主义的道路。 “韩家是不赞成,但一直是韩非之的单恋他们要怎么拆散?”见她惊讶的神情,柳靖之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你难道忘了她是因为什么罪名在这里服刑的?” 乱/伦罪……颜辞瞬间反应过来,“和谁?” “她哥哥的儿子,她的外甥。” 她脑子转了转,哥哥是同父异母的,又隔了一代,不过依然还算在三代血亲之内。 “曹雅也是个傻的,两人有感情了偷偷在一起就好了,偏偏闹到人尽皆知,举报的正是她那个胆小如鼠的妈。结果呢?”柳靖之脸上写满了鄙夷和痛惜,“男的自杀了,女的进牢房了。” 颜辞心里五味陈杂,这边的人容颜不老,某些程度上来说确实很容易出事。她一时诧异于两个人的结局,没有仔细回味柳靖之的话。 等他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观点,她才发现她似乎听错了重点。 “安京的这些世家大族里,有几户敢说自家几百年来是完全干净。连政府有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生孩子不被人举报就得过且过了。” 闻言颜辞傻眼了,他什么意思?这么没下限毁三观的话说出来是要做什么?她对大家族是否污秽乱/搞一点兴趣也没有,为什么告诉她,打算让她感受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吗? 柳靖之蓦地转头,认真地问道:“你呢?对乱/伦是什么看法?” 第50章 乱/伦的前提是人伦的存在,后者则是一种非常主观的东西。君不见古时候表哥表妹可是天作之合,放到现代社会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乱/伦。而那时候被当做乱/伦的嫂子与小叔子,两千年前或许还有人说点是非,现在是绝对没有问题了——国内不要有太多兄弟一起娶同一个女人做老婆的事例噢。 说实话,颜辞从来没有深思过这方面的问题。她上辈子既没试过男女之事,也没刻骨铭心地爱过某个人,所以很难想象那种为了肉/欲或是爱情挣开血缘和道德束缚的行为。 少女怀/春的时候,她看过不少有关禁/忌之恋的小说,也会傻傻地觉得只要两个人有爱,性别,血缘,甚至物种都不是阻碍。长大之后她的想法依然没变,但已经不再单纯觉得有爱就可以战胜一切了。 刚知道这边有乱/伦罪的时候,颜辞确实惊讶了一下,看来社会还没发展到她想象中的没下限。 乱/伦被华夏国正式定义为犯罪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是经过了几个世纪的争论。从女性人口开始减少,社会上的乱/伦事件就层出不穷。男人们那时候都急疯了,人伦道德算个屁,他们能有后代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好?接下来发现的可以永葆青春的新能源更是给原本混乱的男女关系雪上加霜,外在容貌的迷惑性大大降低了乱/伦时的负罪感。 后果不只是整个社会道德体系的崩坏,更有死亡率极高的畸形新生儿。各国高层领导明里暗里都进行了“大清洗”,纷纷明文规定乱/伦不能成为繁衍后代的手段之一。 随着女性地位的提高,那些经历过黑暗历史的女人以及她们的后代们强烈要求制定严苛的法律来保障女同胞的利益。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强迫女性繁衍后代的罪名,包括强/奸,乱/伦,人身禁/锢,药物控制等。 最初的时候乱/伦罪刑罚极重,慢慢地,人们开始接受非直系三代血亲内的“乱/伦”。当权者也随之修改量刑,却始终没有将其移除刑法。直系三代血亲的规定在两千年前可以基本杜绝所有可能性,但在人均寿命四百岁的两千年后根本行不通。 只要等个两百年,一个男人就有机会爱上他的曾曾曾孙女。若是没有道德和法律的双重约束,社会再次陷入混乱指日可待。因此,法律甚至对每个家庭的居住结构做出了细致的规定。譬如每个丈夫最好和妻子有各自的房子,如果非得多人住在一起,必须保证没有女性后代的存在。 不过社会主流思想也一直在变化,比如掌权的张媛致力压低生育率和结婚率,她或许在某种程度还支持乱/伦的行为——不能结婚也不能要孩子。 华夏国详尽的法律课程在中学后半阶段才开设,所以颜辞目前对乱/伦的认识仅仅停留在知道它是犯罪上。 “说心里话,没有什么看法。”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自己本身没有类似的经历,可以理解这种行为却不能感同身受。” 柳靖之明显不满意她这种说了等于没说的答案,追问道:“你不觉得我们的社会太保守了吗?同性/恋早就合法了,为什么乱/伦还是犯罪?” 呃,太保守……颜辞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如此设定还嫌保守,您老到底是有多开放啊? “很简单啊,因为同性/恋所占的人口比例小,对繁衍什么的基本零影响。而乱/伦,除了道德还涉及后代健康问题。” “道德是人定的,健康问题生命院难道想不出相关的对策吗?”他立刻反驳道,“那么多科学家,把有缺陷的基因去掉有多难?” 颜辞一听吐血的冲动都有了,果然是外行看热闹。“你说得倒容易,他们要是真的厉害到可以随意修改人类基因的程度,为什么不干脆把导致男女比例失调的基因给纠正了?” 亲,整个社会都是运行在男女比例永远不可调和这个bug上,你把基因工程说得像过家家一样,当心阿若博士晚上来找你啊…… 这回柳靖之确实没有马上接话,脸上隐隐透着几分不甘。她注意到了,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一直摆在那里却始终被她无视的问题。 “你为什么对乱/伦是犯罪这么敏感?难道说你自己……?”颜辞说得很慢,视线牢牢锁住他的脸。 柳靖之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没错,我一直爱着我的妹妹季嫣。”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异常柔和,随即消失不见。“你一脸惊讶干什么?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看来真是高估了你的智商。” 所有的细节连起来的确指向这个答案,只能说她在潜意识排斥真相。颜辞张了张嘴,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可她还是跟我爸爸私奔了……” 这句话的理解不止一种,既可以说是季嫣道德感太强,接受不了乱/伦;也可以说是柳靖之没能耐,斗不过情敌颜愈。 不管是哪种,总归说明季嫣的感情不如柳靖之的深。后者听了脸霎时黑得跟锅底似的,“所以我说我最讨厌你爸爸了,连带着你也是,熊孩子。” 很简单的一句话,颜辞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五味陈杂,甚至有种想要拥抱柳靖之给他些许安慰的冲动。季嫣和颜愈死了九年,可他似乎还活在过去没能走出来。 “对了,曹雅很快就要出狱了。” 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颜辞悲伤的怀旧模式还没调节过来,“啊?” “啊什么啊,瞧你那傻/逼兮兮的样子。等她休息妥当,你就跟着她好好锻炼身体吧。” “锻炼身体?”不用他说,颜辞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傻到家了。 “嗯,我没跟你说吗?曹雅当年在军部是学暗杀出身的,一个极端的女权主义者,不弄死几个男权至上的男人怎么对得起组织和社会的期望?” 第51章 在颜辞看来,之所以大部分著名的医生都是男性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男女体能上的差异。一台手术有时候要持续十多个小时,而且要求精神高度集中。一般男人都不一定能长期坚持下来,更遑论女人了。 当时她觉得自己将来可以成为一名医生,也是基于原主身体素质很好的前提。这几年高强度的学习无疑证明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然再过目不忘又怎样,没准早就像黄药师的老婆那样心力交瘁英年早逝了。 颜辞原本也盘算着等自己初/潮进入青春期后,找个私人教练陪练。现在柳靖之主动提出人选,仿佛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她会拒绝才怪。至于曹雅的乱/伦,暗杀和极端女权,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好,我知道了。”她点点头。 柳靖之关闭了墙上的探视功能,沉默地往回走了两步,然后又说道:“嫣儿当年还答应过送曹雅一份礼物。” 闻言颜辞的第一反应不是“什么礼物?”而是“这真特么是个混乱的社会”。算不清楚的辈分——韩非之和曹雅是一辈人,前者则是她同学韩非之的祖父,后者貌似和她妈妈舅舅关系颇好——和猜不明白的年纪——季嫣私奔离开安京到现在起码过去十多年了,乱/伦罪到底刑期多长?曹雅究竟多少岁了? 不过这些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颜辞早放弃了对某些事情刨根问底的好奇心。 “那时候曹雅和她外甥已经在一起了,嫣儿说要帮他们研究出特定的药物来避免生出畸形的孩子。”随之是微不可闻的叹息,他的脚步依然沉稳,高大的背影透着几分落寞。 话里的信息量足够人脑补了。季嫣明显不排斥有血缘关系的爱情和结合,可她宁愿背井离乡也不愿回应柳靖之的感情。或许她的离开有不得已的别的原因,但仍旧抹杀不了柳靖之被抛弃的事实。 颜辞多多少少能猜到后续的发展,季嫣私奔了,曹雅入狱了。那份礼物始终没能送出去,就连是否已经研制出来都是个问号。 她原来不准备发表任何评论,可也许是两人之间的静谧带着莫名的悲伤,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倒是很希望可以完成妈妈的愿望。可惜……” 她的话被柳靖之有些粗暴地打断,“不用可惜,我还保留着嫣儿当年的研究资料和笔记。虽然你的能力有限,但是多花点时间还是有可能的。” 他一扫之前的阴郁,眼里散发着难以言述的狂热。颜辞看得目瞪口呆,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不用急,你可以慢慢来,如果需要什么资金仪器尽管开口跟我说。”柳靖之的态度温和得叫人害怕,“对了,你应该知道这类研究是国家明令禁止的吧。不要被别人发现了,后果你懂得。” 颜辞无比后悔方才一时的心软,现在好了,她给自己招揽来了某个违法的勾当。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总有个声音告诉她柳靖之的目的不只是送份礼物这么简单。 骑虎难下,她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往好方面想,至少以后搞科研有人赞助,不用自己倒贴零花钱了。 一路无话,两个人并排走着离开了安京地下监狱。 颜辞来到附属小学的时候,白子森正百无聊赖地站在那儿玩手机。 “嘿,等很久了吗?”她跑到他面前,满脸笑容。 白子森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提早到了多久,“没有,我也才到。”他上下打量着她,不满地说:“你穿这么漂亮做什么?” 颜辞看了看自己,简单的连衣裙,不会失礼于人也不会夺人眼球。“有吗?谢谢你的赞美噢。” 见她故意无视话里的重点,白子森恨恨地拉着她去打车。“不就是个聚会嘛,你跟他一点都不熟,不去怎么不可以了?” “哎,都跟你解释过几次了,再这样我一个人去就好了。”颜辞假意要翻脸,不然小屁孩一定会一路唠叨个不停。 白子森果然立刻换了话题,趁她不注意偷偷把原本搭在手臂上的手往下滑直到握住她的手。 颜辞眼角的余光瞥了瞥两人交缠的双手,又瞥了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白子森,心里暗自好笑,却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韩双程的家住在安京的北区,离总统办公的地方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 颜辞按着他发的信息顺利找到目的地北二区十九号,房子很大,装修也很上档次。 正应了那句话,“富人的生活都是相似的,穷人的生活却有着各自的贫穷”。她这些年跟着大土豪季情好东西见识多了,对于室内的奢华只是礼貌地表达了赞美。 韩双程对于没能在颜辞那儿收到如同其他小伙伴一般的羡慕嫉妒恨有些失望,于是更加卖力地介绍着家族的辉煌史。不得不承认,他的口才和记性一样好。再加上颜辞有意识的引导,韩双程可以说的全说了,不可以说的也不知不觉说了不少。 虽然季情也时不时地给颜辞灌输有关世家们的常识,但信息这种东西,从不同人口里说出来总是不一样的。她面上笑着仔细聆听,心里默默地绘制着安京顶层人物们的关系表。 这些人和他们身后的家族靠着各式各样的姻亲关系紧密地连在一起,占据了华夏国大部分的权势和资源。季家历史上也出过不少政治人物,到了季情这一辈她就对钱有兴趣。颜辞无比庆幸自家祖母是这么个既接地气又食人间烟火的人,要是让她如同韩双程一样从小浸泡在政治的弯弯绕绕里,她绝对会未老先衰的。 白子森不甘不愿地跟在他们身后,不明白这么无聊又没劲的话题颜辞怎么会听得津津有味。忽地想起临出门前家人的叮嘱,他努力按捺下心里的反感和不喜,开始主动接韩双程的话头。 他的这一举动让另外两个人都十分诧异,不过哪怕是假装的和谐相处,也没有人会去破坏。 两个年纪相仿出身背景都不错的男孩,一旦放下成见,友情发展的速度是惊人的。颜辞不知道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只知道等她洗完手回来,韩双程和白子森已经亲密地靠在一起窃窃私语了。 毕竟还是小孩子啊,说好就好了……颜辞腹诽着,不由想起了刚刚收到的顾生一的短信。 这里男孩发育的平均年龄是十三岁到十四岁,十六岁的顾生一某天醒来才发现自己的床单上多了点东西已经不正常了。 更不正常的是他还把这件事告诉自己,颜辞头疼起来,该怎么回复呢? “恭喜成人,记得洗床单”? “以后不要穿太紧的内裤,不要过度频繁打/飞机”? “好好上两/性课,争取主持你的心上人的成人仪式”? …… 真是伤脑筋啊,她作为“妹妹”和“哥哥”讨论这种问题真的好吗? 第52章 当颜辞和韩双程谈笑风生的时候,顾生一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最新的身体变化告诉顾家康。 说实话,他和顾家康的父子关系并不亲密。他多希望能像某些男生那样兴高采烈地跑到父亲面前说“嘿,老爸,知道吗?儿子我昨晚梦见了个漂亮妹子,今天一早内裤床单全脏了……”,可惜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说不出口,而顾家康也不会给予必要的回应。 小时候不懂事,他以为顾家康天性冷淡寡言。后来才发现,自己的父亲并不是没有热情开朗的一面。对着已经是前妻的赵颖,顾家康不要太有活力噢。 父亲通常是小男孩崇拜和模仿的第一个对象,顾生一也不例外。他可以理解顾家康对赵颖的爱和不舍,即使这种感情导致自己在成长过程中被严重忽视。因为他同样希望父母能有和好的一天,一家人可以破镜重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对自己的父亲失望了呢?顾生一很早前就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答案大概是顾家康第二次让他骗人的时候。 第一次是他对赵颖半是撒谎半是认真地提出要求,效果虽然不像顾家康承诺得那么好,但起码赵颖做出了妥协。她在顾生一的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子,里面有个房间是特别为他准备的。 那时候顾生一光顾着激动有机会可以跟赵颖住在一起,完全没有注意到顾家康溢于言表的失望和不甘。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父亲变了。以前的顾家康虽然不爱说话,对自己该有的关心却没有少;可现在的顾家康,似乎眼里已经没有了他这个儿子,只剩下赵颖一个人。 越来越多的事例悲哀地证明,他的父亲不仅不怎么爱他,还把他当成了挽回妻子的工具。 平时想方设法让他破坏赵颖和莫离的感情,编造乱七八糟的借口哄骗赵颖来他们家。赵颖不是傻子,当然不会上当。可一旦涉及顾生一的身体健康,她哪怕再不情愿也会来顾家看一看的。 于是顾生一稍微有个头疼脑热,顾家康第一个念头不是吃药看病,而是到对门找赵颖。他的身体底子本来就好,久而久之变成了第二个“狼来了”。见这招对赵颖失效,顾家康总算是消停了一阵子。 如果只是这种类似古代后宫佳丽争宠的戏码,顾生一或许心疼他的父亲更多过失落。但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一场“意外”,让他真的对顾家康开始心寒。 顾生一依稀记得那是一个晴朗无云的午后,顾家康正在球场上教他打篮球。因为一周后他要参加学校组织的比赛,而赵颖答应了会前来观看。他练得很认真,一心盼望自己能赢了比赛,让赵颖为他骄傲。 在练习某个动作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应该后退的顾家康反而向前进了几步。他不出意外地撞倒了顾生一,后者狠狠地摔在地上,隐隐听见腿部骨头折断的声音。 顾生一疼得脸色发白,满头冒汗。他无助地望向自己的父亲,后者则在迫不及待地给赵颖打电话。一时间,他看着一脸柔情似水的顾家康,心里闷闷得难受极了。 赵颖过了好一会儿才赶过来,顾家康只是把他扶到一边坐下,压根儿没有先送他去医院的意图。顾生一的伤不算太重,却也足够让他在床上躺一个月。比赛自然没得参加,可最让他心灰意冷的还是偶然察觉了顾家康的态度。 有那么一阵子,顾生一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无比的茫然。顾家康和赵颖,前者心里没有他,后者心里还有一样或是更重要的人——丈夫莫离和他的弟弟莫梓栎。 他还在书房门口徘徊,门却冷不丁地开了。 顾家康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意外地看到顾生一。“你在这里做什么?” 顾生一拼命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关系的,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爸……我,我想我可能发育了。”明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被他用细如蚊蚋的声音一说,倒像是有多见不得人似的。 顾家康闻言明显愣了一下,什么发育了?再看看顾生一恨不得埋到地上的头,忽然恍然大悟。时间过得真是快,当年的肉团子一下子居然已经长成了男人。 他不由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顾生一掩饰不住惊喜地抬起头来,爸爸其实还是爱自己的吧? 顾家康被他眼中深深的渴望看得非常不自在,本来准备讲的话顿时忘得一干二净,却记起了更重要的一件事。 “你和你妈妈说了没有?” 顾生一面上的喜色霎时消退得干干净净,他果然还是想太多了。顾家康一向开口三句不离赵颖,他竟然还奢望他真的会对自己说点什么。 “没有。”他又恢复了原来温顺有礼的模样,伤心失望什么的,多刺激几次也就习惯了。 顾家康自然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可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利用这件事多和赵颖相处,哪里还有闲情去研究青春期少年敏感的心理? “那赶紧去说,让你妈妈晚上过来一起吃饭庆祝。”他理所应当地命令道,下意识地无视了儿子越来越灰败的脸色。 顾生一动了动嘴,有股冲顾家康大声咆哮的冲动:“你别傻了,妈妈不会回来的!”脑中却蓦地浮现出这十几年来他孤独一人的身影,最终还是压抑地说了声“好。” 房子还在装修的时候,赵颖就把密码告诉了顾生一,连同他的指纹和虹膜作为默认的设置。 最初顾生一光顾着激动,每次都是大大咧咧地直接开门进去找赵颖。偶尔撞见过几次两人正在亲吻,弄得三个人都很尴尬。等到莫梓栎出生了,他才真的意识到哪怕房子里有赵颖,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家”。 原因很简单,每每看着夫妻两个人手忙脚乱地照顾着新生儿,他站在旁边就像个毫无关系的局外人。屋子里洋溢的喜悦和淡淡的奶香味无一不在提醒顾生一摇篮里的那个小婴孩正在享受着他梦寐以求的一切,而他们对视时会心的笑容更是刺眼无比。 他知道迁怒莫梓栎是不应该的,后者只是个仅仅懂得吃喝拉撒的婴儿。但他就是忍不住嫉妒,嫉妒莫梓栎可以一直有父母陪伴着长大。渐渐地,顾生一不再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地进入赵颖的家。到了现在,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房子的密码,和其他拜访的客人一样按电子铃等主人家开门。 人心都是偏的,父母有自己偏爱的孩子很正常。莫离不用说了,他从来没有为难过顾生一就算尽到责任了。至于赵颖,一个是小小年纪就离开自己一年只见上一次的长子,一个是刚刚出生嗷嗷待哺的幼子,会多关心和爱护后者并不奇怪。 她觉得自己做到了一碗水端平,但在顾生一眼里却是另一番风景。渴盼已久的母爱必须和弟弟一起分享,他自然不甘。顾家康和赵颖的夫妻关系出了问题,为什么付出代价的人是他? 原则上说,顾生一是个善良到有些圣父的人。他只会在心里偷偷地埋怨顾家康和赵颖,偷偷地抱怨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却从来没有想过去和父母一哭二闹三上吊。于是九年时光下来,他不仅没有叛逆黑化,反而长成了一个孝敬爸妈,友爱兄弟的少年。 老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顾生一压抑着自己的真实情感,努力去扮演着一个好儿子好哥哥的形象。他以为这样可以让父母满意,对自己多点关心和疼爱。但事实是在大人眼中,他已经乖巧懂事到不需要操心了。 带着顾家康的嘱咐,顾生一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赵颖家门口。他停下揉了揉脸,试着作出几个微笑的表情。等情绪缓和得差不多了,他才按响了电子铃。 开始的时候赵颖还会嗔怪地叫他不要多想,直接进门就好。后面见他始终坚持,便放弃劝说,尽量做到三秒钟内开门。 顾生一进去的时候,莫离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赵颖则在一边指导莫梓栎练习书法。夏日的傍晚时分,太阳光依旧不减威风,透过巨大的玻璃落地窗照到他们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画。 如往日一般,他局促地站在那里,平静地感受着内心深处涌动着一波又一波的羡慕和失落。 赵颖把着莫梓栎的手写完最后一个字,满脸笑容地招呼着顾生一坐下来吃东西。他没有拒绝,笑着和从报纸里抬头的莫离点点头。 趁着赵颖忙于准备水果的空隙,莫梓栎迫不及待地放下毛笔,“嗖”一声窜到了顾生一的怀里。 赵颖刚抬头,就看见小儿子在跟大儿子小声说着什么,两只手不停地比划着,手指头上沾染的墨迹若隐若现。她又好气又好笑,故作严肃地说:“小栎,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练字的时候要有耐心。你这样三心二意,难怪学了几年字还跟狗爬似的……” 莫梓栎在书法上确实没有什么天赋,不管赵颖怎么教,他的字充其量只能算是“辨识度高”。但大家心照不宣是一回事,被赵颖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嫌弃又是另一回事。他当即就涨红了脸,深深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妈妈,你一点都不公平。我还这么小要求就这么高,哥哥比我大了七岁,你都没要求他要学写字。” 状似无心的话让赵颖顿时尴尬起来,她不自在地瞄了顾生一一眼,见后者表情依然正常才稍稍安心。顾生一大概不记得了,意外没发生的时候,她曾经教过他怎么执笔。 可后来她和顾家康分开了,顾生一便长年不在身边。好不容易团聚了,莫梓栎没多久就出生了。一路阴差阳错拖到现在,她自然教不了他什么。 见赵颖半天没回答,顾生一善解人意地说道:“哥哥跟小栎不一样,我喜欢打篮球不喜欢写字看书什么的。咱们两个啊,总得有一个像妈妈是不是?” “阿南说得没错,他不喜欢这类东西,我当然就没有逼他了。”赵颖忙不迭地接过话头。 顾生一无声地垂下眸子,想起书房里买的那些文房四宝,古典文籍,忽然觉得自己可悲极了。 莫梓栎鼓着腮帮子,显然对这个解释很不满意。“但是我也不喜欢啊……为什么妈妈就忍心逼我了,难道说你喜欢哥哥多过喜欢我?” “胡说什么!”赵颖立刻反驳道,眼神复杂地看了顾生一一眼,“你们两个我当然一样喜欢啊。因为哥哥比你早出生,他选择了不学。而你出生得晚,就只能选择剩下的那个了。” 莫梓栎被糊弄住了,暂时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顾生一,“哥哥,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顾生一愣了一下,有些苦涩地笑着反问,“没事就不可以过来吗?” “小栎你今天是怎么了,尽说些傻话……”赵颖的回复异常迅速,却让顾生一心里越发不好受。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要这么敏感呢? “啊……”莫梓栎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前两天不是刚学了个词叫‘无事不登三宝殿’嘛?哥哥最近来得越来越少了,每次过来都有重要的事情。怎么了,我用错了么?” 没错,我确实有事才会登上你们的“三宝殿”,顾生一无声地在心里答复。他拿了片菠萝递给莫梓栎,毫无技巧地转移话题,“我们家小栎越来越厉害了,哥哥奖励你吃水果。” 莫梓栎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没心没肺地冲着两个人笑。 直到顾生一离开,他都开不了口邀请赵颖和他们一起吃饭。不知道什么时候,赵颖的家对他来说成了魔障一般的存在,渴望与厌恶并存。 目送着他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赵颖呆呆地立在监视器前,眼眶酸涩。 第53章 顾生一两边家都不想回,在小区附近徘徊了好几圈最后决定去学校逛逛。 他隐约记得刘琴可似乎提过她每个周末都会来学校学舞,但具体的时间地点却不清楚。抱着或许可以碰见心上人的心态,顾生一在偌大的校园里毫无头绪地瞎走着。 刘琴可是他班上唯二的女生之一,开朗大方,成绩优秀。虽然样子算不上绝顶的漂亮,却有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因此哪怕另一个女生更加女神范,班里依然有不少男生暗恋着她。 顾生一正是其中的一个,中学开学的第一天他就被刘琴可绚烂的笑深深吸引了。五年时间相处下来,他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这种事本来最适合和顾家康讨论,能够顺利结婚生子的男性在追求女性方面多多少少也有两把刷子。 可他的父亲现在哪有闲工夫来引导情窦初开的儿子,悲催的顾生一想了又想,最后只能发了条信息给颜辞。他等了半天,以为对方起码会从女生的角度给点有用的建议,谁知道不过是简单的祝福。 学校是开设了恋爱咨询处,顾生一也有不是情敌的小伙伴,但让他找这些人倾诉内心的爱恋,他还真是做不到。对着父母,他都说不出真实的想法,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万幸的是,刘琴可和他的关系一直挺亲密的。确切地说,她和班里大部分男生关系都不错。只是坠入情网的少年难免一叶障目,总觉得刘琴可对他的态度和对别人的不一样。比如对着自己的时候,声音更温柔,笑容更甜美。久而久之,顾生一成功地创造出一种“其实她也喜欢我吧”的错觉。 暗恋的人正好也喜欢自己,从颜辞的角度看这叫想像力。可惜她还不知道,那个看起来礼貌斯文的“哥哥”是个如此有“想像力”的人。 在顾生一第四次经过多媒体教学楼时,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偶遇”了心上人。 刘琴可先是十分吃惊,然后便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他被闪花了眼,晕乎乎地想着两人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刚刚的委屈和伤心几乎瞬间烟消云散,他只看到刘琴可飞奔过来的身影,选择性地无视了她身后同行的男生。 “嗨,阿南,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不是没有上课么?” 顾生一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说,到了嘴边蓦地发现是否开口都无所谓了。只要可以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就足够了。 “我家不是在这附近吗,顺道过来散散步。”他以为自己把感情隐藏地很好,殊不知那双黑褐色的眸子早已泄露了所有的秘密。 刘琴可似乎没有注意到对方眼里的温柔和爱慕,热情地邀请道:“既然没事,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喝饮料?”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回避到远处的那个男生。 顾生一这才注意到她不是一个人,而同伴还是个男的。他心里本能地敲响了警钟,孤男寡女的去喝饮料,什么关系? “你们都约好了,我临时加入不会打扰到你们吗?”表面话说得冠冕堂皇,顾生一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压根没有意识到他的口气听起来酸溜溜的。 刘琴可大大咧咧地摆摆手,“那是我亲戚,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大家都是同龄人,玩几次不就熟了嘛……” 闻言顾生一如释重负,亲戚啊,那就不是情敌咯。他轻轻呼了口气,感觉原本吊着十五个水桶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来了。 只是被初恋冲昏脑袋的少年,你有没想过亲戚也是可以没有血缘关系的?在这个辈分统统都是渣的社会,多少“亲戚”盼着亲上加亲呢! 他正准备开口,手机突然响了。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顾家康焦躁的神情,顾生一几乎能够猜到他要说什么。迟疑了片刻,华夏国好儿子终究还是选择了接听。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他必须回家,和刘琴可的“约会”无疾而终。 顾生一恋恋不舍地和心上人告别,后者大方地表示自己完全理解。事实上,他不能参加反而衬了刘琴可的心意。 直到顾生一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回到她的亲戚那里,抱歉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啊阿祖,让你在这里干等这么久。” 大名为袁祖的男生摇摇头表示不用介意,继而试探道:“那个男的是谁?感觉你们俩很熟似的。” “就是班里的一个同学而已。”刘琴可面不改色地回答,“正好碰上了打个招呼。” 袁祖不像顾生一那么好糊弄,他半信半疑地说:“只是同学而已?看来你跟你们班的男生相处得很好嘛……” 刘琴可微微垂着眼眸,厌恶和不甘的神色一闪而过。再抬头时又是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孩,“我们平时就和兄弟似的,关系看起来自然更亲近一点。” 袁祖的视线赤/裸裸地落到她发育良好的胸脯上,一直盯到刘琴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才冷冷地说道:“兄弟,哼……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且不说你们家了,你身上有哪个部分花的不是我们家的钱?” 她的一只手背在身后,握紧又松开,强撑着笑脸撒娇道:“放心啦阿祖,人家知道的。哎,干嘛突然变得这么凶,都吓到我了……” 袁祖毕竟也是个没有恋爱经验的少年,吃软不吃硬。听着刘琴可娇嗔的声音,心里的怒气顿时就散得干干净净。 “好好好,是我的错,不应该凶你。”在保证自己的所有权的前提下,他并不介意低声下气地哄哄小女友。 有台阶可以下,刘琴可识趣地见好就收。仿佛方才的争执没有发生一般,她亲亲热热地挽着袁祖,笑着倾听他说的新鲜事儿。 刘琴可暗暗告诉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终有一天,她会让这些高高在上的“金主”们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而此时的安京韩家,颜辞刚刚在网上给顾生一订了一大束花,外加内含全国篮球联赛一套入场券的红包。 确认支付后,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言语表达无能,只能送份礼物恭喜他顺利进入青春期了。 第54章 “颜辞快过来,管家刚刚通知说其他客人都到齐了,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韩双程冲颜辞招了招手,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了他们的谈话,一个人坐在沙发拿着手机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礼物差不多都搞定了,就等着顾生一签字收货了。颜辞站起来略微整理了下衣裙,心急的白子森已经几个大步走过来拉起她的手。 “哎,你慢死了,让主人家等多不好。”他故意绷着脸说道,眼底却含着深深的笑意。 被提到的“主人家”自然不能傻站着没有表示,他的视线掠过两人交握的双手,微笑着说:“没事没事,时间还很充足。” 白子森和周天遇一样,都喜欢牵着她。前者还懂得在人多的时候收敛点,后者估计连相关的概念也没有。颜辞最初的时候很不习惯,久了渐渐就无所谓了。季情说得对,四年后她总归要和两人中的一个滚床单,现在开始试试哪个手感更好也不算太早。 颜辞笑着点点头,暗地里使劲捏了捏白子森的手。别看她外表十足的萝莉,身体里埋藏着却是女壮士的力量。再加上是有心用力,饶是他皮厚肉糙也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韩双程把两人私底下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感觉。说他喜欢颜辞倒不至于,大概是某种自大的占有欲。从小用惯了好东西,难免下意识觉得最漂亮的女孩子也应该站在他的身边属于他自己。 到了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大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韩双程的祖父韩非之,父亲韩笛和母亲郭茵。他的祖母梁琪是白子森妈妈梁静隔了不知道几代的长辈,今天有事没能出席。 几乎是韩双程刚介绍完毕,郭茵就笑盈盈地把颜辞拉倒了自己身边。又是摸头又是拉手的,嘴里赞美的话更是一句没停过。 颜辞深深怀疑,如果不是她的年龄太大,郭茵一定会抱着她狠狠亲几口的。后者看她的表情就跟当年她看李真似的,喜欢得哈喇子都要流下来的那种。 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礼仪课学得不差,但遇到郭茵本人才发现“最优雅的名媛”这一封号不是白给的。一样的动作,对方做起来行云流水,恰到好处;她做起来总好像少了点什么。 抱着向名人多多学习的心态,颜辞对郭茵的热情极度配合。乍一看过去,倒真有点母女情深的味道。 而另一边的白子森则和韩非之聊得热火朝天,两个人勉强算得上是亲戚,再加上白子森的父亲白起在军部的关系,一大一小的话匣子压根就关不上了。 韩非之的五官有三分像张媛,严肃的时候正气凛然的,可一旦开怀大笑却透着几分孩子气。颜辞偶尔听到他爽朗的笑声,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就会浮现出曹雅躺在单人床上苍白痛苦的脸。 对她来说,韩非之的身份有好几个,印象最深刻还是作为曹雅曾经的追求者。柳靖之向来擅长把大事简单化,他既然能提及这件事,可以想象当年韩非之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爱恋。 颜辞把注意力重新转到郭茵身上,后者的手时不时就会放在小腹上。那里明明是一片平坦,她默不作声地把一切记在心里,韩双程作为独生子好像是太寂寞了点。 韩笛看着坐在身边一本正经的儿子,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他当年也是一样喜欢端着,老大不小了才靠联姻娶了郭茵。现在的韩双程确实乖巧有礼,可天知道,他有多希望儿子能够叛逆不良一点。总是这么一副占领着道德制高点的样子,将来可怎么找得到老婆啊? 他低低地清了清嗓子,韩双程果然瞧过来,关心地问道:“爸爸,你没事吧?” 当然有事,还是大事。儿子,你再这么彬彬有礼下去,可真要一辈子当“君子”了。 “你的那个女同学,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吧?” 韩笛故意挤眉弄眼试图轻松气氛的神情让韩双程非常不习惯,他皱了皱眉,淡淡回答了一句“没错。” 韩笛正支着耳朵等着听详情,两个字的答案哪里满足得了他。“她很漂亮对吧?” 韩双程下意识往颜辞那边看去,郭茵不知道说了什么把她逗得乐不可支,少女精巧的侧颜比清晨绽放的花朵更加美好。他突然就不好意思了,连忙收回视线,掩饰般说道:“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韩笛拉长了声调,丝毫没有错过他的一举一动,“你倒是说个我们认识的比她还漂亮的女孩子。” 韩双程语塞,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好像还真找不出来。 毕竟还是小孩子,韩笛也不忍心逼得太早,只是意味深长地劝了一句,“时间不等人,你可要抓紧了。” 韩双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的父亲一眼,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转眼过去了一刻钟,今晚宴会最重要的客人终于出现了。 看到总统张媛和她的两个丈夫颜辞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张媛手里居然还挽着另一个身材高挑,留着大波浪长发的女人。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眼前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正是《华夏日报》社社长成霜——那个传说中跟张媛不和总是借机公报私仇的人。 果然,颜辞的三观又一次被刷新了。这个世界真真假假的事情太多,总是不断颠覆她原先的概念。 第一次见到张媛是在季情投资的某个项目的庆功宴上,她当时还有点局促不安,好歹是华夏国最有权势的人。谁知对方竟然比想象中的更加平易近人,用极其真诚的语气祝贺她回归季家。 等张媛笑着离开了,颜辞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她茫然地问季情,“我们跟她很熟吗?” 季情“扑哧”一笑,“傻孩子,她的竞选资金有三分之一是我们家赞助的,你说我们熟不熟?” 答案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她望着张媛在人群中如鱼游水般的背影,“我不知道家里还投资政治。” 季情放下酒杯,静静地说道,“凡事挣钱的买卖,我们都不会拒绝。事实上,投资政治耗时长,风险大。那时候如果不是有你子齐祖父大力担保,我也不一定会同意。” 江子齐是季情的第三任丈夫,他的弟弟江子晋同样是张媛的第三任丈夫。某种程度上说,季情和张媛还是妯娌。幸亏这里辈分简单,她只要喊张媛“阿姨”就好了,不然颜辞还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她。 对于自家的资产状况,颜辞暂时只知道是国内排得上名号的有钱。季家发家很早,几百年下来家族里出过各式各样的人才。正因如此,才让季家的女孩子在联姻方面一向很有市场。 华夏国之所以会存在女性世家,有部分原因在于男人们对后代优秀基因的重视性。比如她的祖父柳炎译,虽然说是和季情两家强强联合,但依然付出了相当于柳家十分之一财产的聘金。 听起来似乎把婚姻和孩子物质化了,颜辞当时十分震惊。要知道两千年前有多少男人天天抱怨着女人越来越拜金,可这里除了基于真爱的婚姻,都是明码标价的。 所以男人想要完美的传承,要么有实力让优秀的女人爱上自己,要么有能力让她们拒绝不了结婚的要求。不管是金钱,还是权势,甚至是床上功夫,都可以成为聘金的筹码。 当然这些前提都是女方足够优秀,如果只是普通人,还是不要想太多,洗洗睡吧。 张媛这次带来的两个丈夫,一个是她哥哥韩非之介绍的连毅,另一个是郭茵的哥哥钱煜。两个男人貌似关系还不错,一直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这方面颜辞觉得张媛的手段比季情高明多了,至少她的男人们明面上都维持着良好的互动。而季情的后宫则是乱七八糟,她本人也极少同时带着超过两个以上的丈夫出席公众场合。 大家彼此打过招呼之后便转移到另一个大厅先行用餐,免得一会儿其他客人来了光顾着说话没时间吃东西。 张媛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没有上一次见面那么好,肤色有些暗淡。不过身材好像更好了,一袭低胸长裙穿得摇曳生姿。颜辞自己也是女的,都险些被她的波涛汹涌闪瞎了眼。 吃饭的时候张媛坐在颜辞的斜对面,短短的十五分钟内,她就起身去了四趟洗手间。路过颜辞的身边,她眼角的余光正好扫到对方走动间微微露出的脚踝。 有点浮肿,没有记忆中的纤细了。颜辞一边无声地嚼着食物,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当总统还真是劳心劳累的活儿。 等等……如果把观察到的一切细节连在一起,还有一种可能—— 张媛怀孕了。 她先是被自己的异想天开震住了,可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能。正常的已婚女性,会怀孕很正常。不正常的在于,为什么她的两个丈夫一点知情的样子都没有呢? 第55章 一般来说,孩子的生父从确诊怀孕的那一天就需要佩戴“亲子带”。当然也有孕妇自己都迷迷糊糊,不知道孩子是哪个丈夫的。这种情况下——在胎儿发育到可以做亲子鉴定之前——要么一个都不戴,要么每一个都戴。九成九以上的孕妇会选择后者,因为她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强调繁衍是男女双方共同的责任,孕育生命的艰辛不应该只有女方一人承担。 因此,如果张媛真的像颜辞猜测的怀孕了,孩子的生父几乎可以肯定不是在座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他俩从进门到现在就没去过洗手间。接下来的用餐时间里,颜辞的心思完全不在吃的上面。她一直偷偷地留心着张媛的一举一动,越看越可疑。 印象中的张媛对红酒情有独钟,当年《华夏日报》就借此抨击过她做酒徒比做总统合格多了。韩家的红酒自然质量不会差,甚至还特意为颜辞他们准备了酒精度极低的类型。 饶是其他人至少都添过一次杯,张媛面前的红酒杯依然分毫未动。人往往就是这样,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再看事情多多少少无法保持客观。比如颜辞,她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中,什么细节都能和怀孕的征兆联系起来。 瞎猫也有碰到死老鼠的时候,这回颜辞还真的猜得没错,张媛确实怀孕了。 实际上,这并不是张媛第一次怀孕。悲剧在于,两次怀孕都是和同一个男人的非法结合。 和所有俗套的故事一样,开端始于校园青涩的爱恋。那时候的张媛根本没有想过将来要当总统统治国家什么的,她的追求很简单。跟相爱的男人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份能够负担得起一夫一妻重税的工作。 一切都很顺利,她学业优秀,身边也有了心心相印的男朋友任泽。大二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虽然未婚先孕并不是件光彩的事,但原先两人就有结婚的打算,只是把计划提前而已。 万万没想到,任泽居然拒绝了她。原因简单又狗血,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世交姐姐林妨得了不治之症。对方表达了临终前的要求,希望能以任泽妻子的身份离开人世。 张媛完全不能理解男友的脑回路,圣父不是这么当的吧?你想给病人临终关怀,我不介意每天陪你去医院看望林妨,聊聊人生理想谈谈诗词歌赋什么的。但如果所谓的“临终关怀”是娶她做有名无实的夫妻,门都没有。 在张媛看来,任泽说的什么“林妨只是想在走前感受一下家的味道,对他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统统都是狗/屁。世上男人千千万,要不是对任泽抱有非分之想,选他做什么?凭她家的条件,花点钱雇个演技派帅哥岂不是更有“家的味道”? 说张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说她下/流龌/龊也罢,她真就不信任泽这么块鲜肉天天摆在林妨床边,后者能忍着不下手。将心比心,换成她“假装”嫁给别的男人,看看任泽的脸绿不绿。 总之一句话,她坚决不同意任泽娶林妨。她最大的让步是他们俩先不结婚,免得给林妨更大的刺激。 张媛生气的同时任泽也不高兴得很,他不明白女友为什么要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一向柔弱无害的林妨。不过是几个月的事,何况两家是世交,叫他怎么忍心看着从小疼爱他的林家父母老泪纵横地恳求他答应? 他不肯妥协,张媛下了最后通牒,真的娶林妨两人就分手。任泽那时并没有当真,女人就是喜欢小题大做,她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能闹到什么地步? 年轻气盛的时候总是容易做出让人后悔一辈子的事,现在的张媛想起当年的事,唯一后悔的不是跟任泽分手,而是冲动地打掉了肚子里的宝宝。 任泽后来仍是同林妨结了婚,直到三年后女方去世这段婚姻才终止。张媛对于他们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因为她发现世上还有别的比感情和男人更可靠的东西,比如权势。 有时候你以为错过的只是一点点,但再回头才知道早已经沧海桑田。任泽便是如此,当他恢复单身打算重新追求张媛挽回爱情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后者马上就要结婚的消息。 当初张媛自作主张拿掉了孩子,他既生气又伤心。再加上林妨片刻都离不得他,任泽便和张媛断了联系。等三年后他找到张媛,见到的只有对方冷漠无情的脸。 他从来不知道,那张心心念念了一千多个日夜的脸上也会出现这种表情。她的眼睛里找不到对他一丝一毫的爱意,甚至连一个礼貌疏离的微笑都懒得装一下。只是一个如同看待陌生人般的眼神,就足以把他建设了许久的信心毁得干干净净。 任泽原来想着哪怕是她恨他也好,强大的恨意无非是基于深厚的爱意。可惜,张媛的表现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覆水难收”。于是他只能想尽办法地接近她,默默支持着她从事的一切。 终于他成为了华夏国的军部部长,让正在竞选总统的张媛无法再忽视他的存在。任泽梦寐以求的转折点来了,不过是以一种令人尴尬的方式。 对方主动联系他,满面笑容地寻求他的支持。无论是金钱还是女人,只要他提出来,她的竞选团队都会想方设法地满足他。 任泽盯着张媛看了很久,直到后者脸上虚伪的笑再也支撑不住才提出他要的只有她。他想着先结婚把她套牢了,再慢慢把失去的感情找回来。 不料,张媛同意的却是简单而丑陋的性/交易。任泽羞愤难耐,觉得她的行为无疑不仅侮辱了彼此,还玷污了曾经那份美好的爱情。但女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表示既然他这么有三观有节操,她还是去找别人好了。 任泽好不容易盼来个机会,再错过他还不如自我了断。五味陈杂地答应了张媛的条件,他突然无比羡慕远古时代的祖先,看上某个女人直接一棍子打晕拖回山洞里了事。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张媛的几任丈夫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这位“男小三”的存在。非但如此,任泽还必需努力地工作,保证自己的部长之位不被别人所取代,不然张媛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甩开他。 毕竟现在他对于她的价值,仅仅在于维持军部对总统的忠心。 任泽在床上一向卖力,多多少少寄希望于那句“通往女人心最近的通道是她的阴/道”老话。可惜,首先他的技巧体力不是最好的,其次张媛还有心结还没有解开。 和任泽有条件地上床之后,张媛从来没有问过当年他和林妨的事。如今想起那时候,感情上的失望和伤心已经记不清了,印象深刻的只剩下堕/胎时冰冷的器具绞碎身体血肉的疼痛。 她看过相关的片子,手术钳伸进去的时候宝宝们可能正乖乖地躺在子宫里吮吸着手指头,还来不及意识到自己被剥夺了看到这个世界阳光的机会。 为了减轻心里上的罪恶感,这些年来张媛做了许多事。比如私人赞助孤儿院,比如找人做法事念地藏经为宝宝超度,又或者是去教堂忏悔祷告。 她一直没法说服自己再要一个孩子,总觉得自己不配做个母亲。正好执政理念与降低生育率有关,她的丈夫们便没有催得太急。 人算不如天算,张媛毫无预料地出现了妊娠反应。她和丈夫们一直坚持避孕,除非有人私底下服用了药性相冲的东西,不然她压根没有可能怀孕。 思来想去,会做出这种事的除了前阵子逼婚不成恼羞成怒的任泽还有谁? 第56章 张媛暂时还没想清楚拿肚子里的“非婚生子”怎么办,生来下是肯定的,问题是要不要找一个丈夫“喜当爹”? 越想越烦,她对任泽的厌恶和不满上升到历史最高点。对方想必是算准了看在孩子的份上,自己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咽。果然当年和他分手再正确没有,一肚子黑水的坏家伙。 见张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韩非之不由皱了皱眉头。他自己没有女儿,一向把嫡亲妹妹当成女儿来养。即使她现在是个身居高位的成年人,在他眼里依然还是那个扎着小辫儿没长大的女孩。 感受到韩非之略带指责的目光,张媛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一边强打起精神加入众人的谈话,一边暗暗盘算着宴会结束后找自家大哥坦白求助。 这种问题本来应该找同性家人讨论比较好,例如她的妈妈张蓼。不是张媛和母亲的关系不好,相反,母女俩的关系亲近到张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在脑海里描绘出她得知此事后会作何反应。 张蓼一定先是挑了挑眉毛,然后痛心疾首地指责她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会被如此拙劣没有技术含量的手段设计到。像这样丢脸的事,她早就应该偷偷收拾干净而不是等快瞒不住了来向母亲求助。 作为惩罚,上万字用毛笔书写的检讨书是逃不掉了。但好处就是张媛不用再担心后续的处理,张蓼十有八/九会亲自找她的三个丈夫谈话,看看哪个比较适合当孩子的父亲。 如果行不通,她的手上还有一长串男人的名字可以选择。其中个个都曾表示过但凡能够娶到总统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正在权力中心的张媛,想找个男人当娃儿的便宜老爸绝对不是难事。 问题在于,张媛比她的母亲多了那么一丢丢的道德感。丈夫们是默许了任泽的存在,却从来没同意过可以让他进门,更遑论闹出人命来了。有正经老公干晾在旁边,跑去跟野男人生儿子,她想想都觉得自己渣透了。 因此张媛只能找韩非之帮忙,尽量把伤害降低最低。她的哥哥既是男人,又正义感爆棚,再合适不过了。 在接下来的两三个小时内,韩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人。各种生面孔熟面孔看得颜辞眼花缭乱,暗自腹诽着安京最能耐的人估计有大半都聚在这儿了。 其中让她印象最深刻的是成霜的弟弟,目前演艺圈的一哥,楚湘。长得帅是肯定的,不过更吸引人的是他身上那种任何衣服都抵挡不住的男人味。一言以概之,以他为中心半径五米的圆圈内,空气里飘满了强烈的雄性荷尔蒙。 颜辞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十分面熟,视线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对方异常敏感,几乎是瞬间发现了她的存在。 楚湘习惯性地冲她笑了笑,一口闪亮的白牙,唇边还有个小小的酒窝。尼玛,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邪魅一笑”。电力太强大,颜辞险些扛不住,只能恨恨地撇过头。 他明明穿得十分正式严谨,却时不时流露出几分不合时宜的痞气。事实证明,女人们大多都爱这种矛盾的反差,楚湘的身边一直是全场女性最集中的地方。 虽然男女比例不协调,但归功于漫长的生命和永远年轻的状态,国内的娱乐产业十分发达。不像两千年前,在这里只要一个女人愿意,她可以一辈子扮演十八岁的角色。 或许正是因为容颜不老是常态,这边没有多少女明星喜欢装嫩,她们更倾向于选择年长的富有挑战性的角色,比如饰演几千年前古代高门大户的正妻。 贵圈依然有点乱,不过因为压力和竞争小,爆出来的新闻有时甚至吸引不了群众的眼球。很多人当演员只是玩票,试个二三十年再转行。现在贵圈里的几大巨头,担心的不是丑闻,而是旗下明星突然辞职不干了。 例如楚湘,家里本身就是搞传媒的。他当初入行只是兴趣而已,没料到的是一不小心火遍全国。于是轮到楚湘的爸爸楚秋纠结了,到底是让儿子继续做明星呢还是让他退到幕后当大老板? 出于*保护,楚湘并没有向大众公布他和公司高层是一家人的事实。这时候的颜辞还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背景,只是单纯地认为这个莫名眼熟的男人非常适合出演“霸道总裁”,“冷酷王爷”之类的角色。他怎么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呢?他应该一开口就是“女人,我要定你了。”或者“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我该拿你怎么办?” 颜辞脑洞大开,越想越觉得好有画面感,决定先到洗手间乐呵一会儿,免得一个人傻笑被当做神经病。 她正在镜子前面整理头发,恰好碰到成霜进来补妆。两个人相视一笑,各忙各的。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颜辞突然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她闻声回头,原来是成霜的钱包掉到了地上。后者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然后俯身捡起了钱包。 可能是原先就开着的关系,眼尖的颜辞瞬间注意到了钱包里夹着的一张照片。两个差不多身高的女孩亲热地牵着手,一个看得出是少女时代的成霜,另一个…… 颜辞不知道即将成为自己十一舅母的余潇和成霜是什么关系,不过她已经开始后悔方才多看了那一眼。默默继续打理整齐得不得了的头发,颜辞祈祷着成霜赶紧离开盥洗室。 “她那时很清纯对吧?”成霜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啊?”完全听懂的颜辞试图装傻,一说完就发现自己装得很没有诚意。 “呵呵……”成霜低低笑了两声,“别告诉我你没看到那张照片里的余潇。” 颜辞灵光一闪,“你是特意让我瞧见的?” 成霜没有正面回答,脸上的表情写着“这不是废话吗?”几个字。 颜辞本来想问“为什么”,幸好及时吞到了肚子里。开玩笑,明显答案不会是她愿意听到的。 成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颜辞的下文,一看小丫头又开始捣鼓头发。她好笑又无奈,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知道吗?当年我们俩是彼此成人仪式的主持人。” 第57章 颜辞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捂住,可惜太晚了,她已经来不及装作没听到。没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来分享八卦,知道太多秘密对她来说完全就是负担。何况,非亲非故地人家干嘛告诉你自己的*,肯定有后招在等着。 比如现在,她本来一点反应都不想给,但成霜虎视眈眈地盯着。无可奈何之下,颜辞只能微微一笑,“噢”了一声。 于是成霜傻眼了,这是什么反应?小姑娘看着也不像个无趣的人,好歹有点好奇心配合一下可以不可以?又耐心地稍候了片刻,见颜辞是真的没有下文甚至打算离开,她赶紧问道:“就这样?你没有别的事想问我吗?” 或许是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挫败感取悦了颜辞,她慢吞吞地问了一句,“你们需要使用道具吗?” 成霜一时没能跟上她的思路,颜辞好心地解释说:“我知道两个男生第一次基本都需要借助润滑油什么的,那两个女生呢?” “不用不用,第一次怎么可能那么重口味?”话说完了成霜才意识到不对劲,她想听到的问题明显不是技术层面的。跟季情有血缘关系的人果然都怪怪的,儿子下个月要和女同性恋结婚,孙女向准舅妈的前女友咨询床上问题…… 趁着她晃神的功夫,歪楼成功的颜辞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不料才迈了一步就被脑补结束的成霜拦住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余潇喜欢的是女人,可她马上就要同你舅舅结婚了。”她算是弄明白了,想让颜辞主动开口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明明还是个小女孩,为什么不能表现得天真幼稚点儿? 颜辞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这趟浑水是逃不掉了。她收起笑容,平静地说:“法律规定同性恋不能和异性结婚吗?我十一舅舅他变态,就好这一口不行吗?再说了,退一万步讲,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成霜的脸色有些黯淡,似乎是被她的话打击到了,“我……和她从十七岁之后就在一起了,现在她突然说要嫁人,我……我心里很难受。”她期盼地望着颜辞,仿佛对方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你可不可以帮我约余潇出来见个面?我真的很想她……” 颜辞看着眼前如小白兔般楚楚可怜的成霜,不明白刚刚走的还是御姐路线的女人怎么可以瞬间脱胎换骨变得如此柔弱无助,难道演技这东西也是刻在基因里可以遗传的吗? 见颜辞只是一脸的疑惑不解,完全没有她预想中的感动或是愤怒,成霜暗暗皱了皱眉,看来自己的火力还是不够啊。 “拜托你了,如果不是无路可走我也不会来找你的。大家都是女人,你也不愿意看到有情人被活生生地拆散吧?”成霜动情地说着,眼眶泛红,眼角晶莹的泪珠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哀伤的光。 颜辞简直想要大力鼓掌赞美她卖力的演出,一个掌管着全国最大报社的女人居然因为一个十三岁女孩不痛不痒的几句质疑而潸然泪下,究竟是哪一个智商有硬伤? 她对成霜的了解不深,却深深记得九年前《华夏日报》是如何没节操地把公众的注意力从绑架事件转移到余潇的性向问题上的。一个有能力和张媛一起玩无间道的女人,颜辞不觉得自己能够分辨得出她说的每句话的真假。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颜辞往前走近了两步,“要是我顺利地把余潇约出来,你能给我什么?” 成霜闻言,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松了口气。如果颜辞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她反而不确定其中是否有诈。毕竟对方的家世摆在那里,真要教出个心无城府的小圣母也算是神迹了。 她抱着肩膀绕着颜辞走了一圈,含笑着说:“你应该还没来初潮吧?” 颜辞点点头,忍着不去问她怎么看出来的冲动。 “刚刚在外面,你应该见过我弟弟楚湘吧。怎么样,什么感觉?” 对方的眼睛亮亮的,哪里还有方才的痛苦无助,颜辞真的很想吼一句,亲,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拉皮/条的神情凝视着未成年少女? “嗯,挺帅的。”这的确是事实,不过楚湘给她的感觉像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发情似的。 “不止是帅啊,我弟弟他呢,床上功夫还特别好。”成霜自豪地说道,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颜辞眼皮抖了抖,“所以呢?” “所以如果你能帮我把余潇约出来,我就让楚湘陪你三个月。” 果然如此,颜辞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可就像你说的,我连初潮都还没来,要他陪我三个月做什么?看月亮看星星吗?” “当然不是啦!”成霜颇为恼怒,似乎觉得颜辞的质疑侮辱了她的智商,“我说的是等你初潮来了,过了成人仪式之后。” 颜辞无语,“意思是我现在帮你,四年后你让你弟弟陪我三个月?” 这个结论一说出来成霜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怎么像是在沾小孩子便宜似的? “或者只要等到你初潮来了就好?”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很多事情不需要做到最后照样可以很快乐的。” 颜辞干脆不吱声,打算以不满条件为理由离开。 成霜看她的脸色就知道这交易黄了,特么要给大土豪的未成年孙女开个心仪的筹码真是太难了。金钱和男人,对方一个不缺,一个用不上。 “那你说说,想要什么作为交换?” 对方的语气有点破罐子破摔,颜辞停下了准备迈出的脚步。成霜个子和余潇差不多高,但身材比后者凹凸有致多了。一双招人的桃花眼和楚湘极为相似,笑起来时嘴边也有个若隐若现的小梨涡。 她慢慢地走过去,直到两人的身体几乎要贴在一起。成霜虽然对她要做什么一头雾水,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图。 颜辞抬头静静盯着对方漆黑的眼眸看了一会儿,然后绽然一笑,“我突然发现其实你长得也不比你弟弟差多少。” 成霜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之勾起嘴角,低下头深深看她,“所以?” 颜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着,眼里汹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正当两个人之间的暧昧升到极点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的一切。 “你们俩在做什么?” 不知道第几次进洗手间的张媛目瞪口呆地望着快要粘在一起的颜辞和成霜,一时甚至忘了自己的生理需求。 第58章 颜辞缓缓放下手,纯洁无邪地笑了笑:“成阿姨说她最近皮肤状态不太好,我不信所以……” 张媛看向成霜,用眼神示意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后者不动声色地拉开和颜辞之间过于亲昵的距离,颇为无奈地摸着脸说:“天天加班,如果没有化妆,真是不知道还见不见得了人。” 两个当事人都一脸的坦荡,倒显得她这个旁观者心思龌/龊。张媛不由在心里感慨,果真是一孕傻三年么?成霜就是喜欢女人也不至于无耻到对小姑娘下手,自己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媛点点头,复苏的身体本能让她忙不迭地去办“正事”。 确定好友进了隔音良好的小单间,成霜回头笑眯眯地望着颜辞,重复了一遍刚才未尽的问题,“所以你的结论是?” “虽然我没试过楚湘的,不过你的肌肤状态确实很不好,该补水了。” 成霜的笑立刻僵在脸上,“就这样?” 颜辞无辜地反问,“不然还能怎样?哦……你不会以为我对你有兴趣吧?”她依葫芦画瓢把成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审视了一圈,“比起你,我还是更喜欢余潇那种,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对方脸顿时黑得可怕,她仿佛没看见似的嫣然一笑,“开玩笑啦,我还是比较倾向于找男人。余潇我是没办法约出来,但我知道她的礼服是在嘉定路那家老字号订做的。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 成霜有些失望,却依然真诚地道了声谢谢,甚至承诺只要颜辞愿意,四年后楚湘仍旧可以陪她三个月。 颜辞不置可否,姿态优雅地离开了洗手间。 嘉定路的老字号季情也有股份,儿子和帝国第一女神射手结婚这么大的免费广告,她会错过才怪。等成霜过两天看到媒体上有关婚礼细节铺天盖地的宣传,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今天如此轻易地把弟弟给卖了? 经过这次宴会,颜辞和韩双程的关系在真正意义上好了起来。更不用提白子森,哥俩好得就差没穿同一条裤子了。后来她也去过韩家几次,不过再也没有碰见张媛。 两个月后总统张媛正式发表公开声明,她已经怀孕四个月。至于孩子的生父是谁,她的发言人似乎忘了说明,媒体记者们也很有默契没有多嘴去问。总归再等半年就尘埃落定了,社会上这种不确定的乌龙事件难道还少吗? 张媛的突然有孕让许多人开始猜测政治风向是不是要变了,毕竟总统自己都大着肚子,哪里还好意思义正言辞地要求国内女人们不要生孩子?不少单身宅男们翘首以望,纷纷祈祷这一胎一定要是个男孩。那样的话,张媛不说会愿意调节男女比例,起码不会再死命打压了——她总得为她儿子的将来着想吧? 生育政策怎么变颜辞并不关心,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在张媛宣布怀孕的前一个月,她的初潮终于来了。 即使有了上辈子的经验,颜辞依旧有点手忙脚乱。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她没有预料到时间会这么早,另一个是她当时正和周天遇在一起。 颜辞的身体素质很好,好到当她察觉到下/体微微有些湿漉时,她以为只是出汗太多。没有小腹胀痛,没有手脚冰冷,她还真是一点没有往那方面猜测过。 于是颜辞起身试图把空调的温度打低,才走了两步就听到周天遇惊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辞,你……你流了好多血……” 开玩笑,要是流了好多血她自己会不知道吗?声音抖成这样,装得还挺像的。颜辞还当是周天遇一时兴起玩的小把戏,正准备好好嘲笑他一番,忽地身下一股热流涌来。 完蛋了,颜辞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她真是白当了二十多年女人。她下意识地夹住双腿,转过身,对着吓得一脸苍白的周天遇哄道,“阿遇,我这不是流血,是长大的标志,女孩子到了一定年纪都有的。” 尼玛,角色颠倒了有没有?按照养成文的设定,这些话应该是年长的哥哥对她说的好吗?自己明明只要一脸娇羞装萌妹子就好了,现在她囧囧有神地跟周天遇解释算怎么回事? 周天遇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慢慢地,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脸色霎时涨红了。 颜辞忍着咆哮的冲动,亲,不带这样抢戏的啊?你说你一个低情商的物理学霸这么博学敏感做什么,原来那个呆萌呆萌的书呆子去哪儿? “你方便去我房间里拿个东西吗?”如果不是“血流成河”,她还真不情愿开这个口。瞧着对方耳根红透的样子,颜辞真怀疑他下一秒是不是就要流鼻血了。 周天遇低眉顺眼地问清了东西的具体位置,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颜辞被他逗得恶趣味又上来了,故意一边说一边肆无忌惮地盯着他。 对方感受到她的视线,头几乎要埋到胸前了,压根不敢抬头。没等她话音落下,一溜烟就跑得无影无踪。 颜辞两辈子都是女的,自然想不明白男生知道这件事是什么感受。不过换位思考,她当初收到顾生一那个的短信确实也尴尬得很。所以周天遇回来之后,她没有再为难他。 收拾干净后,颜辞不免再次感慨了一下科技的发达。现在的姨妈巾,不仅没有侧漏的烦恼,用在身上还清爽无负担,简直就是最佳“妇女之友”。 接下来好几天,周天遇都借故不来柳家和颜辞一起学习。她知道他在别扭什么,毕竟理论的学习和现实情况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季情当晚回来就知道了颜辞的新情况,把一些重要的注意事项让颜辞记住之后,她拿出了一堆准备好的保养品。 从九年前开始,颜辞的吃穿用度都是季情一手打理。定期做全身的各种护理,家里内服外用的瓶瓶罐罐数不胜数。甚至为了避免她长期操/练医疗器具手上长茧,每晚颜辞都必须双手浸泡十分钟的营养液。 初潮来了就意味着女孩正式进入发育期,季情交给她的保养项目只多不少。没有女人不愿意自己漂漂亮亮的,更何况这些东西用着并不复杂。 只是其中有两样让颜辞觉得无从下手,分别是胸部和私/处的护理。 能帮助胸部发育的精华乳不是简单涂抹上去就可以,还得借助正确的按摩手法。颜辞一想到自己未来几年内要坚持一丝不苟地揉/胸就觉得头疼,万一手法没学对就更麻烦了。 季情特别好心地提出建议,这种事最好不要自己来容易出错。她有两个选择,要么找个她信得过的人先学习再帮忙,要么花钱请专业人士按时上门服务。 颜辞两个都不想选,可她心里也清楚难得条件跟得上,脑子没病谁会拒绝对自己好点?她没有立刻做出选择,心理建设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搞定的。 至于另一个地方,倒不需要按摩,只要洗完澡后细细涂上就好。问题是,颜辞虽然研究过女人的身体,却没有认真地看过自己的裸/体。 季情连上药的辅助工具都买好了,完全不需要她自己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双腿大开,拿着小镜子端详研究。 颜辞所要做的,就是舒舒服服地坐在专业的椅子上,设计好的角度和镜片让她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私/处的每一个角落,抹点精华霜什么的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好吗? 一回生二回熟,自己的身体说到底和其他女人也没有两样。多试几次后,颜辞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了。如果连这个都接受不了,那她将来不管是事业还是婚姻,估计都会一片荆棘。 这样一来,目前颜辞的问题就剩下究竟要找谁按摩胸部了。 第59章 张媛公布完怀孕的消息不到两天,颜辞就被神神秘秘的许文拙叫到了他在附属小学的实验室。 两个人刚把事情说开那阵子,她脸皮厚可以装着若无其事,许文拙就做不到了。不知道是出于欺骗的愧疚还是自/慰的羞涩,他连着好几天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事实上颜辞一向吃软不吃硬,如果许文拙强势点淡定点,她只会更加厌恶他。但对方一副弱弱的小媳妇模样,她反而不那么生气了。 算起来他们对彼此都不坦诚,也说不上谁欠了谁。除了教学上的配合,俩人唯一的默契大概只剩下绝口不谈季嫣。 颜辞不再天天拉着他参加户外运动,许文拙的肤色很快便恢复成原本的白皙。望着他不苟言笑的脸,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涌上些许失落和遗憾。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把你带到这边来吗?”许文拙一边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各式各样的仪器,一边问她。 颜辞看看旁边已经启动的基因配对仪器,再看看他手里拿的装着血液的试管和桌上码得整整齐齐的医用小配件,猜测道:“这是要教我怎么做亲子带的前奏么?” 他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手里的动作一点没停下,“确实跟亲子带有关,不过你想过特地来我的实验室操作的原因吗?” 颜辞脑子转了转,制作亲子带对仪器的要求远远大于对从业人员的技术要求。简单地说,只要装备跟得上,稍微受过培训的医务人员都能够做得出来。 她平时上课的教室医疗设备什么的不说高级,但用来做个教学示范还是绰绰有余的。许文拙特意选择了实验室里更加精密的仪器,要么是他即将教授的内容超过普通书本的范围,要么是这个亲子带的来历用途跟一般借助基因试验人做原材料的临床实践不同。 依照她这几年的上课经验,许文拙极其重视基础,不大可能还没教她怎么制做简单的亲子带就先学习超纲内容。 这样看来十有八/九是使用的原材料太珍贵,让他不得不加倍小心。什么材料最珍贵?莫过于来自真人的身体。 亲子带的制作需要孕妇和胎儿的基因样本以及男方的血液样本,具有显著的排他性。再加上对孕期女性保护的传统,几乎没有人会志愿提供样本协助医用教学与研究。 根据法律规定,合法夫妻的亲子带是包含在免费的婚姻保险里的。至于非婚生的孩子,男女双方可以选择到私立医院花高价制作亲子带。 想到这里,颜辞不假思索地答道:“是不是有人托你私底下做的?” 许文拙宁愿放弃生命院最先进的设备而选择普通的实验室,小心翼翼的动作,高深莫测的表情,就差没有直接说明这件事见不得光了。 他点点头,“前天总统不是宣布说她怀孕了,然后昨天……” “啊,不用讲了,我懂得。”颜辞连忙打断对方的话,开玩笑,涉及高层的*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吧? 许文拙:“……” “可是我才刚起了个头……”他疑惑地看着颜辞,“你怎么可能就明白了呢?” “额……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好吧,我们难道不应该把重点放在它的制作过程上么?至于其他的,我没有兴趣知道。”为了遏制他突如其来的八卦的热情,颜辞说得特别斩钉截铁。 从他未尽的话里不难猜出今天的事多多少少跟张媛怀孕有关,再联系两个月前在韩家观察到的一切,她虽然推断不出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百分之百确定其不适合和大众分享。 更快更准确的信息确实可能给人带来机遇和成功,但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相匹配,再多的信息也只是负担。 在颜辞看来,她目前依然属于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对于羽翼未丰的自己,信息量多大都是白搭。 可惜许文拙不是这么想的,他愿意和她分享这个秘密不单是出于信任,更是希望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所谓“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还满心期待能借此机会改善俩人前阵子不愉快的关系,哪里料得到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大概一个星期前,军部部长任泽突然找上门,强势而又恳切地要求他帮一个忙。 东拉西扯委婉了半天,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他是总统张媛腹中骨肉的亲身父亲,但女方不肯承认。如果只是不给名分倒也罢了,任泽心甘情愿当男小三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问题在于,张媛不仅提出结束“权色交易”的关系,甚至明言不许他插手有关宝宝的一切。 任泽自然不可能同意,但对方摆出了一副“我只是通知你而不是跟你商量”的样子。对着讲道理的张媛他尚且束手无策,更遑论怀着身孕豁出脸面不要的她。 表面上假装同意,私底下任泽派人偷偷打听着张媛的所有行踪。前脚刚得知她的孕期样本被送进生命院,后脚他就出现在许文拙面前。 生命院现任院长是情敌江子晋,关键的高层人员大部分是他的心腹。剩下的不是投靠副院长就是中立派,其中又以独来独往的许文拙最好下手。 因此任泽不请自来,真诚地表达了希望许文拙能帮他制作亲子带的愿望。当然,如果对方有什么要求,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管提。 他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绝不容许自己再错过新生命成长的点点滴滴。 许文拙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了,主要因为目前他的重心并不在事业上。何况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本来就一无所有,没什么好纠结的。 相反地,万一他做成了这件事,某些想法将来也有了施行的可能性。 即使颜辞拒绝知道事件的前因后果,也丝毫没有打击到他的积极性。认真谨慎地做好每一个步骤,直到把所有相关数据录进了基因分析仪他才松了口气。 听着仪器嗡嗡嗡的响声,看着上面不断跳动的数字,许文拙仿佛预见了自己设想的美好未来。 第60章 许文拙花了十分钟把需要注意的操作细节一一告诉了颜辞,但仪器上显示的等待时间还有十分钟。 实验室里一下子安静得只剩下机器的嗡鸣声,两个人的呼吸似乎都轻了许多。 如果换成从前,颜辞不是拉着他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便是喋喋不休地找话题聊天。不管哪种都不会是现在这样,乖巧地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许文拙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不得不灰心地承认后者对仪器的兴趣比对他的大。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绞尽脑汁地想着该说点什么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 当年的伴侣课上教授是怎么说来着?跟女生无话可聊陷入尴尬时可以以夸奖对方作为突破点,比如你这裙子穿着真漂亮,发型超级衬脸型,看起来好有气质…… 他一边回忆一边打量颜辞,简单统一的校服,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来,全身上下一点装饰品都没有——简直让人无从下手。 为什么当初上课不专心听讲呢?许文拙无比后悔,他十分肯定教授绝对提过类似的情况应该如何处理。问题是,他连一个字都不记得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越急脑子越是一片空白。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窘迫,颜辞突然转过身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许文拙纠结得不行的脸,她不由带上了几分笑意,“阿文,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她对他的称呼没有变,倒是对方不再叫她小十二了。 “嗯,你说。”许文拙闻言如释重负,太好了,自己总算不用再苦思冥想找话题了。 “你认不认识什么人是专业‘按摩师’?就是那种帮助青春期少女健康发育的。”她着重强调了“健康发育”四个字,实在没法一上来就直接说“帮忙揉胸的”。 许文拙几乎秒懂,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颜辞的胸前扫了扫,答非所问地说:“你初潮来了?” 哪怕颜辞自诩脸皮厚,听了耳朵依然有点发热,“对啊,上个月来的。我自己试了一阵子,觉得还是找个专业人士帮忙比较好。” 话一说出口她也坦然了,许文拙归根到底还是一名医生。她之所以问他而不是找季情,不正是觉得生命院里的“按摩师”比外面公司里请的人更靠谱吗? 即使颜辞一个关键词都没提,许文拙仍旧听懂了话里的意思。一时之间,他说不清自己是高兴多一点还是苦涩多一点。 一直守着的小女孩终于长大了,可他自己却在养成道路上走岔了方向。 心情复杂归复杂,许文拙还是马上接话道:“确实有个认识的持证按摩师,业务水平和职业道德都没话说。” 颜辞眼睛立马亮了,居然还有从业执照?果然之前的担心都是白费力气,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为少女服务的。 “是谁啊?有联系方式吗?” 许文拙只是看着她不说话,颜辞顿时明白了,难掩讶异地问:“你怎么会去考这个证的?” 说实话,她原本以为这种按摩师有性别限制的。在她看来,一个陌生的成年女人帮少女按摩胸部已经很奇怪了,再换成男人不会有猥/亵未成年的嫌疑吗? 颜辞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自己就不应该对这个社会的底线有太高的期望。 “那时读大学闲着没事,我就把能考的证都考了。”他语气平常得很,似乎一点没觉得一个大男人考这种证有点诡异。 果然“土著”的想法和她不一样,颜辞默默收起了自己的大惊小怪。她越来越理解为什么许文拙总是喜欢一个人关在实验室里做研究了,经常把这种超级拉仇恨值的话挂在嘴边的学霸,有几个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见颜辞没有说话,许文拙呵呵地补充了一句,“我的联系方式你肯定知道。” 呃……真是个不合时宜的说明,周围的温度又低了几度。 颜辞无语地看着他,真的要找这么个二货帮忙吗? “可以大致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工作的么?”不得不承认,她对许文拙还有心结,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接受跟他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许文拙自然明白她的担忧和抵触,且不说俩人之间曾经发生的事,就算是别的没有关系的少女,本人和父母也都会不放心请个男按摩师。 “根据行业规定,除非是天生失明,不然其他按摩师都必须佩戴专用眼镜保证按摩过程的‘失明’。” 这个可以有,颜辞心里的天平倾斜了不少。她原来还为按摩的时候自己要往哪里看纠结不已,跟按摩师对视太尴尬了,盯着胸部又很奇怪,闭上眼睛感觉像是在享受…… 现在好了,按摩师啥都看不见从根本上避免了众多不便。 “同时,我们不允许直接用手接触客人的身体,必须使用专业的手套隔离开来。” 看到颜辞赞同地点头,许文拙的期盼又多了几分,“最重要的是在培训阶段,所有按摩师都是在仿真环境下进行的练习,包括少女细腻的肌肤触感,身上淡淡的香气,可能发出的呻/吟声。目的在于保证整个过程按摩师不会有不合礼仪的反应,比如对于异性恋的男按摩师,坚决不允许有勃/起之类的性/冲动。” 最后说的这个她还真是没想到,不过想想也是,如果男按摩师有了反应,对双方来说都是尴尬的事情。整体听下来似乎男按摩师也不是那么难接受,问题在于她愿意让许文拙做这件事吗? 颜辞抬头看他,后者正一脸期待地望着她。那双眼睛和两千年前的那个男孩一模一样,她的心蓦地就软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两千年前的事。如果她是在家人和朋友面前离开人世后再重生,她或许能够说服自己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可她是稀里糊涂来到这个世界的,她甚至不确定当年的飞机有没有失事,自己是否已经被确认死亡。 虽然她努力融入这个社会,但始终还有格格不入的感觉。许文拙和初恋如出一辙的脸是她在两千年后发现和上一世有关的唯一的东西,就像是一个纽带连接着两辈子。 要是没有他的存在,颜辞毫不怀疑在接下来漫长的生命里,终有一天她会忘记上辈子她爱的所有人。二十多年的光阴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对她而言,才九年时间记忆里许多人的脸已经模糊了。 “我懂了,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我想我的祖母需要和你商量一下细节问题。”颜辞笑着说,她现在还是未成年,不管选了谁帮忙最后都得通过季情的批准。 许文拙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他没有想到颜辞会答应得如此爽快。正准备说点什么,配对仪煞风景地响起完成的提示音。 颜辞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他隐隐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兴奋和紧张。 他取出刚刚做好的亲子带,仔细检查确定没有问题后交到颜辞手上。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望着手心里只比普通手链粗一点的黑色的带子,再次忍不住感慨科技的发达。 “趁着这个机会,你有没兴趣看看仪器的排斥反应是怎么样的?”许文拙饶有兴致地建议道,正如以往每次教学结束时的发散思维练习一样。 颜辞把亲子带放到桌上准备好的盒子,然后兴致勃勃地问道:“要怎么做?” “很简单,我们知道亲子带的原理是孕妇和胎儿的基因样本。如果我们放入的样本属于没有怀孕的女性,那仪器自然就运行不了了。” 她听得很认真,注意到对方的语气甚至激动得微微有些颤抖。颜辞并没有多想,许文拙在医学方面的创新能力一直让她十分佩服。 “所以你只需要扎点血滴到这里,”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机器中部的一个小凸起,“就可以等结果了。” 颜辞不疑有他,拿起旁边的医用针熟练地在手指上扎了个小孔,挤了两三滴鲜红的血液在凸起上。 不到一分钟,配对仪发出杂乱而刺耳的噪音,底端的文件出口更是哗啦啦打印出一叠无效的报告。 她忍不住笑了,看着昂贵的机器因为小小的失误而“方寸大乱”,那种变态的满足感真是难以形容。 等颜辞收拾好东西离开之后,许文拙谨慎地锁紧了实验室的大门。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配对仪小凸起附近类似抽屉的东西,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试管。 轻轻摇了摇试管,底部肉眼可见的稀少血液没有一丝晃动。他把试管紧紧地握在手里,满足地笑了。 笑容如同夏花一般灿烂,让原本只是中上的五官霎时熠熠生辉起来。 第61章 “去粤州玩?”颜辞有些吃惊地看着提出建议的李真,“你怎么会想去那儿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李家貌似没有什么亲戚住在粤州。何况像李真这样缺乏文艺细胞的少女,哪里会想到去都是山山水水的城市来一场想走就走的旅行? 李真大咧咧地摆摆手,“别看我,这明显不是我的风格嘛。”她颇为无奈地指了指身边一直安静站着的江末弦,“是他心血来潮说要去粤州玩的,哎,就当是提早给他庆祝生日了。” 颜辞把视线转投江末弦,目光里写满了疑问。 她的眼睛宛若一潭秋水,透着少女的天真和娇媚。恁是他几乎算看着她长大,也常常不由自主地被惊艳到。再瞧瞧一边和小犬猫阿良闹作一团的李真,江末弦无声叹了口气。 唉,明明年纪都一样,怎么李真还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孩童模样? “确实是我建议的,听说那边新开了一家野生动物园。真真她最喜欢小动物,而颜辞你小时候不也在粤州呆过一阵子吗?我的计划是这次少带保镖,尽量多点我们自由活动的时间。你觉得呢?” 江末弦说话向来不紧不慢,温和的口气很难让人不心生好感。颜辞听了他的解释,还来不及投赞同票话头就被李真抢了过去。 “当然是举双手赞成啦!对吧,小辞姐姐?”她一边努力躲开阿良热情的口水的洗礼,一边中气十足地冲颜辞挤眉弄眼。 颜辞笑着点点头,从她九年前来了安京便再也没回过粤州。每次出去玩,她下意识地都会避开粤州这一选项。虽说理智上可以理解为什么顾家父子不愿意留下她,但情感上她依然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都说时间是疗效最好的药,一点儿没错。现在她对顾家父子,尤其是顾生一,妥妥的平常心。正好大家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她没准还能帮自己的“小哥哥”充当下恋爱顾问。 江末弦眼里一直含着淡淡的笑意,他走过去轻柔而坚定地把阿良从李真身上拉开,熟练地掏出随身携带的湿巾帮她擦脸消毒。 别看李真在学校和家里是个“小老虎”,可到了江末弦面前简直比喵星人还乖。她嘟着嘴,显然还想跟阿良再亲热亲热,却也没有阻止他的行为。闭上眼睛柔顺地扬起头,李真配合得无比默契。 眼前分明是一幅治愈性极高的青梅竹马图,颜辞却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儿。她仔细瞧了瞧俩人,终于发现了违和的地方。 江竹马看李青梅的神情太宠溺了,尼玛就跟瞅自家娃似的。 颜辞揉了揉眼睛,然后千万分肯定江末弦望向李真的眼神和一个父亲看女儿的没两样。虽然她也不指望两个小屁孩能真的生出什么男女之情来,但起码歪楼也不带歪成这样的。 那边小青梅还在跟竹马撒娇说手指头疼不想写作业,颜辞听着头上的黑线更多了。她看了看时间,离按摩的预约只剩下半个小时,连忙匆匆告别他俩回家去。 经过三天的调查认证,一个月前许文拙正式成为了她的私人按摩师。 有些家庭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通常会要求按摩师先进入房间准备妥当。这样一来,他便看不到女客人的容貌,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减少了尴尬和不便。 可惜这个原则不适用与颜辞和许文拙,当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呆在房间里时,气氛还是不受控制地尴尬起来。 颜辞洗过澡,身上没有穿内衣,只在外头披了一件浴袍。她看看面前高度适宜的按摩床,再看看局促得似乎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才好的许文拙,试探地说:“要不你先蒙上眼睛?” 许文拙闻言如临大赦,忙不迭地点头。他正准备戴上眼套,忽地又停下,快步走到房间另一端打开了音乐,点燃了熏香。 顿时,房间里弥漫着柔和而浪漫的曲调,呼吸间满满的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 哟,还真的是有备而来,颜辞一面感慨一面也不得不承认他所做的确实起到了缓和氛围镇定心神的作用。 许文拙已经蒙住眼睛,戴好手套静静地站在按摩床边等她了。没有直接的目光接触,颜辞原本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对方什么都看不见,总有种大局掌握在她手里的感觉。 她坐在按摩床上,微微有些颤抖地解开了浴袍。两辈子以来这算是她第一次在异性面前宽衣解带,虽然目前的小身板没什么看头,但还是免不了羞涩和不安。 颜辞的视线始终盯着许文拙,明知道什么作用都没有,却还是傻傻地想要确定对方没有在偷看。她慢慢躺倒在按摩床上,衣衫半解,堪堪只露出才开始发育的胸部。 许文拙的眼睛看不见,嗅觉和听力瞬间变得格外敏锐起来。他能听到对方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鼻间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 脑补有时候比亲眼目睹更加强大,再加上屋子里流淌的音乐,许文拙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脑海里描绘出按摩床上的旖/旎风景。 少女的皮肤本来就娇嫩得如同新开的花瓣,颜辞的更是不遑多让。她肤色极白,不是自己那种常年不晒太阳的苍白,而是泛着健康光泽的象牙白。肌肤细腻,他在她脸上没有看到过毛孔,只有浅浅的红晕。 ……河蟹中…… 宽大的衣服和加高的按摩床让许文拙一点也不担心颜辞有发现他冲动的可能性。他暂时收起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细心谨慎地开始帮她按摩。 颜辞经历过青春期,仍旧十分清晰地记得胸部发育时有多脆弱,旁人不小心的碰触都可能疼上半天。因此她可以说是做好了咬紧牙关的准备来接受按摩的,两只手更是从躺下开始就一直牢牢抓着床单。 她把自己想象成了被上刑的革/命烈士,再特么疼也坚决不松口,不发出任何容易让人误解的声音。可实际上,她又一次错误估计了形势。 许文拙作为生命院力捧的新星之一,他的按摩技术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加上对她不明不白的情愫,下手只可能小心再小心,万万不敢伤到她分毫。 少女的胸确实敏感脆弱,但专业的手套和营养霜也不是吃素的。结果就是颜辞不仅没有感到丝毫不适,反而越来越舒服。 初潮以后胸口闷闷的感觉缓解了许多,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在他有技巧的安抚下慢慢绽放。 等一下……这是个什么比喻?沉浸在高大上按摩手法里的颜辞猛地清醒过来。她看了看四周,深深觉得原因在于这次按摩的打开方式不对。 浪漫缠绵的音乐,销/魂蚀骨的幽香,温柔细致的男人,尼玛分明是该干点什么少儿不宜的前奏…… 趁自己理智还在,颜辞连忙说道:“先停一下。” 许文拙是马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但不知他是太服从命令还是故意的,两只手还直愣愣地放在她的胸上。 怎么办?好想对他嚎一嗓子,“亲麻烦高抬一下贵手成么?” 颜辞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咆哮的冲动,“那个,我需要下去弄点东西。” 下一秒许文拙的手便识相地移开了,她瞄了他一眼,怎么感觉表情似乎有点哀怨?再仔细一看,嗯,果然是错觉,对方还是一副冰山脸。 颜辞拉上浴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房间的另一端。她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然后毅然决然地关掉了正在播放的音乐,重新输入了一串数字。 顿时,一阵中气十足的歌声大力冲击着两人的耳膜,屋子里的小资情调瞬间被打破。 “你是我心底最深的爱,爱你,爱你,真的好爱你……”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的歌词让颜辞禁不住抖了抖正在换香的手,差点被熏得泪流满面。 另一边的许文拙不出意外地被如此接地气的音乐煞到,他还来不及说点什么,鼻子就先闻到了一股烧腊的香气。 房间里再也找不到原来旖旎的气氛,要说有什么情绪被勾/引出来,大概只剩下肚子里的馋虫了。 “这……是在做什么?”许文拙看不到她,只能凭感觉对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大声喊道。 虽然把原先高大上的氛围彻底毁得一干二净,颜辞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如此一来,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胡思乱想了。 “咦?你居然没有听过最时尚最前卫最另类的‘洗剪吹民族风’?”颜辞一边走回按摩床,一边毫无负担地瞎掰着。 她对许文拙了解不深,但起码能肯定对方绝对不是会花时间在“正常娱乐”上面的人。他眼中的“娱乐项目”,大概是缝缝心脏剖剖尸体之类的。 颜辞没有猜错,许文拙确实对这些东西不感冒。今天的音乐和熏香也是他特意拜托符卡弄来的,那个比女人还了解女人的男人当时笑得特别不怀好意。 现在被她这么一反问,原本自信满满的许文拙一时也乱了阵脚。他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质疑颜辞的说法,而是“噢,千万不能让她觉得我是个跟不上时代和她隔着巨大代沟的沉闷的男人”。 于是许文拙硬着头皮答道,“隐隐好像有点印象。” 颜辞用力捂着嘴,克制着自己不要爆笑。他管哪里来的印象?这些歌来自半个世纪前的一个三人男子组合发行的专辑,而那个组合早就因为太过三俗解散了。如果不是前两年为了惩罚不乖乖睡觉的柳翌之,她也不会花功夫去网上搜索下载。 果然符合他心高气傲的学霸设定,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有不知道的东西。颜辞闻着空气里浓重的菜香,故作高深地说:“哎,算你运气好……我选的都是经典曲目,且听且珍惜。” 许文拙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经典在哪里,不过对于未知的事物他一向持有保留的态度。他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地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被颜辞这么一搅和,后来的按摩进行地格外顺利。没准她应该跟按摩行业的相关部门反映一下,民族风和烧腊香比他们准备的靡靡之音什么的好用多了。 她压根没想到那些是许文拙私心添加的,后者自然也不会傻到主动坦白。因此哪怕后来许文拙在网上搜索出了有关“民族风”的真相,他也没有跟颜辞提过换音乐。 如果她真的喜欢这种风格,他只会选择接受。如果她是为了避免某些问题,那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一半。毕竟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用一次就足够了。 接下来的几次按摩,歌声不变,熏香倒是换了几次,比如大闸蟹味什么的。许文拙怎么想的颜辞不清楚,总之她已经可以成功地把私人情绪从按摩中脱离开来了。 大概是熏香的效果太好,每次两个人结束按摩都必须吃点东西,不然浑身都不舒服。这天颜辞刚走出门口没多久,就察觉到有炽热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回头一看,果不其然见到柳翌之一脸不爽地盯着她。那神情充满了无言的指责,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似的。 第62章 颜辞脚下一顿,用眼神示意许文拙先行离开。她按捺住想要大吃一顿的欲/望,若无其事地走到柳翌之面前,蹲下/身子问道:“今天学校这么早放学吗?” 柳翌之鼓涨着小脸,摆出一副“我懒得跟你讲”的样子。 她心里好笑,顺手捏了捏他的脸蛋,“既然不想和我说话,那你继续在这儿坚贞不屈站着吧。我去吃点东西,肚子好饿。” 如果是别人家的孩子,她或许还会看在情面上哄两句。可对于自家的娃,颜辞的教育理念一向不是无条件妥协。 他可以不高兴,可以发脾气,但必须有讲得通的理由。随便摆个脸色就指望她好言好语地安抚劝慰,还不如早点洗洗睡了。 果然她才刚作势要起身,柳翌之马上拉住她浴袍的带子,委屈不已地说:“颜颜,你怎么都不哄哄我?” 颜辞挑了挑眉,“你不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我要怎么哄你?” 他愤愤不平地往许文拙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和那个阴阳怪气的男的关在房间里做什么?” 她一点不诧异,意味深长地盯着柳翌之看了两秒,“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们在里面做什么,装纯洁这个梗已经不好用了。” “人家本来就很纯洁,哪里需要装……”柳翌之小声地嘀咕着,却也没有否认颜辞的说法。 “那你到底在不爽些什么?”随着肚子越来越饿,她的耐心也渐渐告罄。 一般的小孩都懂得看大人脸色下菜,更何况像柳翌之这样聪明的。他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立刻转变政策实话实说道:“我不喜欢你跟他那么亲近,那个男人瘦不拉几,白得跟鬼似的,一点男人味都没有。” 颜辞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表面上却故作无奈地说:“可是没有办法啊,如果我不继续按摩,将来变成平胸怎么办?亲爱的小舅舅,这个责任你付得起吗?” 柳翌之神情僵了片刻,小脸十分纠结,然后小声地建议道:“你……不觉得其实平胸也挺好的么?”似乎说出了最艰难的一部分,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底气,“真的,我看颜颜你现在就很好啦,比我们班上的女孩子都漂亮。” “是吗?前几年你接受母乳喂养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个偏好啊?”颜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柳翌之的脸慢慢红起来。 “那……那是我年纪小不懂事,现在长大了想法当然不一样了。”从小到大,家里除了管家他们就没长时间出现过别的无血缘关系的成年男性。如今无端冒出一个,他的领地意识瞬间被唤醒了。 爸爸妈妈是他一个人的,哥哥和颜颜也是他一个人的。平时她的那些小伙伴已经很讨厌了,现在居然还要再增加一个成年人……真是忍不下去了,这样颜颜哪里还有时间陪他一起玩? 颜辞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忍不住抱住他狠狠亲了一口,“放心,宝贝儿,他不过是个花钱请来的按摩师,而你永远是我最喜欢的人。” 柳翌之别扭地挣扎了一下,唇角却高高地扬起,傲娇地说:“好吧,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就勉强让你抱一抱亲一亲了。” “是是是,多谢小翌大人。”颜辞一边说,一边又在他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下。李真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逗着玩了,幸亏有个“小舅舅”顶班。 她牵着他往餐厅走去,随口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今天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早?” 柳翌之半是激动半是埋怨地回答:“本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的,被你一搅和差点就忘记了。” “是什么?” “楚湘哥哥的剧本寄过来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掩饰不住的欣喜。 原以为柳翌之小孩子心性,两个多月能让他对楚湘的热情降降温。现在看来怎么像是越烧越旺了呢? 他认识楚湘是在九月底周承颜和余潇的婚礼上,当时后者作为成霜的男伴出席。 众人们的反应各异,季情和周林颐的表情丝毫没变,同样保持着风度的还有余潇。唯一明显黑脸的只有新郎周承颜了,那勉强挤出来的笑容让颜辞看了都觉得慎得慌。 她不知道是谁邀请了成霜,但至少肯定这人绝对没有提前通知周承颜。 整个婚礼进行的过程,颜辞的心都吊得高高的,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特别是宣誓的时候,她的余光压根就没离开过成霜。 会抢婚吗?会逆转吗?周承颜会丢脸吗?她需要支持真爱吗? 可惜她担(qi)心(pan)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仪式顺利完成。看着新郎傻呵呵地来者不拒地喝下所有人的敬酒,颜辞有那么一瞬间为自己刚刚阴暗的心理觉得惭愧。 等她回过神来再寻找成霜的身影,才发现后者已经离开了,只留下她的明星弟弟如鱼得水般和众人打成一片。 其中包括七岁的柳翌之,人小腿短,却愣是坚定不移地跟在楚湘的身后。 颜辞尚未成年,再加上和周承颜关系一般,并不需要积极参与宾客的招待中。她还来不及“偷得浮生半日闲”,就被亢奋的柳翌之拉到了楚湘那边。 两个人算是半生不熟的点头之交,见过面没说过话。 说实话,颜辞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和贵圈中的人物来往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聊些什么好。幸亏有柳翌之叽叽喳喳地在旁边滔滔不绝,氛围一直保持着热切的状态。 和楚湘一近距离接触,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上颜辞的心间。她借着喝水的机会压下不合时宜的好奇心,尽量让自己用平常心和他交谈。 不过她的淡定并没有维持多久,看似和谐的气氛终于在楚湘向她提出拍戏邀请的片刻被打破了。 “为什么找我?”颜辞的警惕心一下子高高竖起,脑子里不免想到了之前和成霜诡异的“交易”。 楚湘见她像只遇到危险的刺猬似的,不由轻笑着说:“不用紧张,只是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因为觉得有个角色可能会很适合你。” 颜辞看到他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成霜应该什么都没提过,是她自己心虚到杯弓蛇影。 想明白之后她的语气不再紧绷绷的,也有了兴趣问他是什么样的角色。 “公司这两年一直在筹划着拍一部长篇古代连续剧,主要讲述一个男人是如何从无名小卒奋斗到一国之帝的。其中有个男主角的初恋小青梅,是个家世良好漂亮单纯的女孩子。”他毫不掩饰话语里的赞赏,“我觉得你特别适合。” 被条件优秀男人夸奖,哪怕只是客套也没有女人会不高兴。颜辞是个正常人,所以她不出意外地笑了,虚荣心被满足的感觉真不错。 “哪怕我一点演技也没有?”她问道。 “那倒不是……”楚湘的口气多了几分认真,“简单地说,这个角色最重要的是够漂亮,气质够好。然后因为年纪和家世的关系,单纯中带着世故,善良中带着刁蛮。” 颜辞一听头就大了,果然不是靠脸当个花瓶就好。“算了吧,光着听我都觉得演不来。” 楚湘笑意丝毫未减,“没问题的,你本色出演就可以了。” 颜辞:“……” 这话怎么感觉怪怪的?她完全不确定他是在肯定自己的能力还是在拐着弯损自己?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微笑就对了,于是颜辞决定保持沉默。 对方却把她的反应当成了默认,“等剧本初步完成了我让他们寄一份给你看看,再商量其他的事情,好吗?” 一个美男如此诚恳地望着你,提出的要求也不难做到。颜辞不清楚换做其他女人她们会怎么做,总之她是没有办法摇头说不的。 一晃眼两个多月过去了,就当颜辞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的时候,楚湘的剧本居然寄到了。 第63章 “你就这么喜欢他?只是收到的东西也高兴成这样?”颜辞心情复杂地看着柳翌之,突然有种养大的儿子跟别人跑了的感觉。 “嗯嗯。”柳翌之拼命点头,“楚湘哥多有男人味啊,看着就让人特别血脉喷张。” 他一脸陶醉不已的表情让颜辞觉得更诡异了,“你管人家叫哥,那我岂不是得管他喊舅舅?这辈分都乱成翔了……”她抱怨了几句,“还有你小屁孩,成语不会用就不要乱用,什么血脉喷张,有这么形容你对一个男人的感觉吗?” 柳翌之不乐意地撇撇嘴,“谁说我乱用成语了,这个词无比确切地描绘出了我对楚湘哥的想法。” 这下颜辞总算明白淡淡的违和感出自哪里了,柳翌之你作为一个小男孩可不可以不要每次提起某个男人都一脸星星眼的样子?平时对着柳炎译和柳靖之的那种崇拜和尊敬才是正常的好伐? 她忍不住脑补了一下,楚湘要么异性恋要么双性恋,将来柳翌之万一真的对他有什么想法,那情敌岂不是遍布整个华夏国? 不过其实深想一下最惨的是她的祖父柳炎译吧,大儿子孤家寡人,长年禁欲;小儿子剑走偏锋,情路坎坷…… 赶紧打住,不能再脑洞大开了。柳翌之今年才七岁,她就是要瞎操心也不用这么早。 “好吧,知道你的楚湘哥有多厉害了,快去把剧本拿来给我看吧。”颜辞给自己简单拿了点吃的,坐在椅子上等他。 别看柳翌之腿短,爆发力还挺强,不多会儿就把东西拿过来了。 颜辞从压缩袋里取出剧本,厚厚的一叠让她禁不住头皮发麻。 尼玛好想反悔,这么多字要费多少脑细胞啊? 一旁的柳翌之见她半天没有动静,心急火燎地催道:“颜颜,快点开始看啊……” 骑虎难下,颜辞望着兴奋不已的柳翌之,认命般翻开了第一页。 电视剧名叫《千古一帝》,发生在一个架空的社会里,科技发展水平大致和三千多年前的唐朝相仿。 现在的影视作品已经不需要经过统一的机构审批之后才能发行,主要由各个电视台自主决定。只要不是公然大肆反人类反社会的题材,基本都可以顺利上映。 电影和连续剧的制作一般有两个基本渠道,一种由电视台主导,另一种由娱乐公司主导。 前者主要看重收视率,黑幕和潜规则比较少;后者题材和受众更广泛,某些交易也相对而言多点。 楚湘所在的荆楚娱乐公司和安京电视台娱乐频道一直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这部连续剧更是号称双方近一个世纪以来投资最多规模最大的合拍剧。 即使是粗略地翻看,也耗费了颜辞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理清整部连续剧的线索脉络。 结束后她掩卷沉思,最深刻的读后感只有五个字“尼玛坑爹啊”。 整部戏与其叫《千古一帝》,不如叫《论我的三千后宫是如何养成的》——它分明是一部挂着乱世奋斗名号实际讲述一男多女狗血事迹的连续剧。 男主楚霸天自幼父母双亡,吃着街坊邻里的百家饭长大。他不但有个霸气的名字,更有一个邪魅狂狷的好相貌。 楚霸天从小聪明伶俐,一路罩着男主光环长大,属于那种无意走在街上也会碰到某某隐士哭着喊着要收他为徒。原因很简单,因为“观君骨骼清奇,将来必成大业”。这些牛逼哄哄的高人们完全忘了自己当初退隐江湖的目的是什么,一心只为“接受命运的指引,鞠躬尽瘁成就楚霸天”。 天知道,那时候的男主不过是个只懂得和混混们偷鸡摸狗的小男孩。 即使有许多人争着抢着要把毕生所学传授给他,楚霸天也没有生出类似“老子要称霸天下,睥睨群雄”的念头,直到女主一号燕小溪搬进了距离他家两条巷子的院落里。 没有错,所谓的青梅竹马其实是隔着两条街的,大概编剧四舍五入了吧。 燕小溪是家中独女,父亲燕询富可敌国。按照一般的种马文思路,她应该“一遇霸天误终身”,心甘情愿带着全部身家投奔男主的怀抱。为他招兵买马收服人心,照料后院姐姐妹妹,然后在他登基前识趣地挂掉。 不过编剧可能还有些节操,没有把白富美燕小溪写成大傻逼。她确实对楚霸天有点兴趣,但也仅仅限于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孤儿背后心甘情愿站着那么多绝世大儒。 只是街角擦身而过时表示友好的一个微笑,就让情窦初开的楚霸天辗转反侧了好几天。在他有限的十五年生命里,从来没有遇见过像燕小溪那样阳光的存在。 她长得漂亮,家里有钱,受尽宠爱和呵护,仿佛生活里没有一丝黑暗。跟对方比起来,自己就像是路边一株毫不起眼的狗尾巴草,除了生命力顽强再也没有别的值得夸耀的东西。 虽说不少人夸过他,但楚霸天从未接受过任何来自年龄相仿的异性的肯定。陷入情网的人本来就容易患得患失,想来想去燕小溪的女神形象越发高大了。 要说楚霸天这个角色身上有什么让颜辞欣赏的,首当其冲的必须是他的勇气。不像其他生长在困境里的人,楚霸天对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有着非同寻常的勇气和韧劲。 正是这种“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也不死”的精神让燕小溪真正注意到了他,不管是洋相摆出的愚蠢把戏,还是诚意满满的单纯告白,她总归是用正眼看了他。 在楚霸天心里,燕小溪是完美的。她的笑,她的怒,她如花的容颜,飘扬的裙裾,甚至始终带着的居高临下,在他看来都是优点。 燕小溪是否完美暂且不论,但她至少是个相当聪明的女孩子。楚霸天和她算得上是两个阶级的人,对于前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求爱,她并没有流露出丝毫嫌弃和厌恶。相反,她一直把两人相处时的度把握得非常好。 那种踩在自尊心线上的高高在上和鼓励让楚霸天非但没有觉得受伤,反而更加充满斗志。也正是这个时候,楚霸天的男主意识开始觉醒了。他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要把整个天下送到燕小溪面前,要让世间所有人都仰望她。 所谓男主光环便是楚霸天才冒出“打江山以博美人笑”的想法,天下就恰到好处地乱了。他无权无势,唯一出头的机会便是从军。 临行前,燕小溪送了他价值不菲的盘缠。在女方看来这只是一种利益未知的投资,而在男方眼里则具有历史性的意义了。 楚霸天哼哼唧唧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这类的豪言壮语。原谅彼时的男主还没开挂,在首次心动的女孩子面前也只是中二期的傻小子一个。 接下来剧情的主线就转到了男主如何所向睥睨,用王霸之气征服天下的过程。他先是勾搭上了一个有夫之妇,把人家熟女哄得干掉了年迈无能的丈夫。然后顺理成章地接受对方的女人,家产和军衔。 随后明媒正娶了一个年龄相当家世良好相貌平凡的女子,进一步升官发财…… 中间这部分颜辞是跳着看的,总归是各式各样的女人相继出现,无一例外地拜倒在汤姆苏男主的军裤下。当然编剧为了洗白楚霸天靠女人上位的不光彩历史,也没忘了浓墨重彩地描写男主多么多多有才华,简直就是上得了战场,坐得了朝堂,当得了夫郎。 编剧特么绝对是个男的,估计还是个没老婆的男人,不然也不会赤/裸裸地写了无数的吻戏床戏。在他的金手指光芒照耀下,男主不仅成功吃下了各种萝莉,御姐,女王,更可以做到一夜七次郎,金枪永不倒。 在拥有了数不清的女人和享不尽的权利之后,楚霸天早已忘了当初投身军营的初衷。那个在桃花林笑得娇俏的女孩,仿佛只是春日里一场暖洋洋的美梦。 后期编剧大概过足了汤姆苏的瘾,突然又记起了燕小溪的存在。可惜他早在前几十集潦草一笔把人家写死了,怎么办?只好再编一个长相相像的美女来补偿男主了。 啧啧,编剧绝对是男主的亲爹,或者说是楚湘的“亲爹”。这一部戏下来,得找多少女演员,得占多少便宜啊…… 剧本的最后是楚湘的联系方式,他个人还十分风骚地附送了一张签名照。 颜辞摇摇头,暗自好笑对方的美男计。 第64章 颜辞才发了会儿呆,一直在旁边自娱自乐的柳翌之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眼巴巴地瞅着她。 视线太过炽热她想无视都不行,只能明知故问道:“盯着我做什么” “剧本看完了?”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柳翌之顿时喜笑颜开,一边拉着她往书房走一边唠叨:“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要回复人家一下,光坐在那里发傻有什么用?” 如果不是不忍心打击柳翌之的积极性——难得他这么喜欢一个男人——颜辞绝对不会回复任何消息给楚湘。 她对种马向剧本没有意见,毕竟这里的观众大部分是男人,不可能流行灰姑娘被王子拯救的戏码。而且燕小溪的戏份也不多,基本就是个打酱油的女神形象。 问题在于,颜辞本身对演戏既没有兴趣也不擅长。她丝毫看不到自己出演这个角色的意义,不喜欢又没好处的事为什么要去尝试呢? “小翌,你看我课业那么重,哪里还有时间去拍戏?不然就这么算了?”她好声好气地跟柳翌之打商量。 柳翌之睁大了眼睛,十分惊讶地说:“你现在不是放假了吗?假期作业少得可怜,你不要把我当傻瓜好不好?” 颜辞一时语塞,她不像他需要去学校参加兴趣班,这一个月还真的是闲在家里发霉。 “但连续剧不是说拍就拍的吧,起码我得征求祖母的意见……”她赶紧又想了一个拒绝的理由,不是说那些高门大户都不喜欢自家小孩出去抛头露面,当“戏子”给人娱乐么? 他了然地看了她一眼,胸有成竹道:“别担心,我早就跟老妈说过了,她连授权书都签好字交给我了。”柳翌之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咯咯笑了两声,“以后我就是你的经纪人了,记得要讨好我噢,不然天天给你穿小鞋。” 颜辞脚下一个踉跄,亲你是来逗我的吗?家里的大人就不能靠谱点,不跟着小盆友瞎胡闹吗? 她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说出心里的实话,“小翌,我对演戏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再说了,我演这么个酱油角色有什么好处?” 柳翌之终于停下了脚步,歪着头盯着她看了片刻,确定是她的心里话无疑后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呀?你不喜欢楚湘哥吗?可以跟他在一起拍戏本身不就是好处吗?” 颜辞黑线,突然好想揍他这个脑残粉怎么破? 见她保持沉默,柳翌之总算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并不像自己一样喜欢楚湘。他暗暗安慰自己,没有关系,一切偏见的迷雾都会散去,不用多久颜颜就会知道楚湘哥有多棒了。 颜辞最后确实发现了楚湘“有多棒”,只不过不是“不用多久”而是“用了很久很久”。 “哎,真是伤脑筋……”柳翌之皱着小脸,“那你说需要什么条件才肯同意?” 开玩笑,什么条件姐都不会答应的,颜辞无声地在心里说,有那个安京时间还不如泡泡澡睡睡觉。 柳翌之虽然是个小孩,却也读得出她脸上无言的抗拒。他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能帮楚湘提供什么让颜辞心动的价码来。 以他从小就认识颜颜的经验来看,后者还真不缺什么。这时候的他对“人皆有所欲”五个字还一知半解,只是懵懂地察觉到她似乎没有对什么东西特别上心过。 脑细胞死了一大堆,却始终想不到可行的办法。柳翌之原本神采奕奕的脸渐渐黯淡下去,看来这次是没机会跟心中的偶像亲密接触了。 “真这么希望我去拍戏?”颜辞无奈的声音从上方飘来,耷拉着脑袋的他霎时来了精神,鸡啄米似的点头。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难怪人家说儿女都是债……”颜辞老气横秋地感慨道,自己向来吃软不吃硬,对方就差没把“失望委屈求答应”几个字写脑门上了,她哪里还狠得下心拒绝? “我才不是债呢……老师说了我是小天使,你们不是也说我是小宝贝吗?”柳翌之收到满意的答复,立马有了活力跟颜辞抬杠。 “是是是,你是全家人的小宝贝。”颜辞好笑地看着愤愤不平的他,鼓着脸蛋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太萌了。 柳翌之没有马上拉着她走,而是努努嘴示意她蹲下/身来。后者不明所以,疑惑地矮下身体跟他对视。 他蓦地往她脸上吧唧了一口,笑意盈盈地说:“颜颜,我最喜欢你了,你是我们的大宝贝。” 颜辞一颗心都快软成水了,干脆一把抱起他去书房联系楚湘。柳翌之起先还不好意思地挣扎了几下,似乎觉得自己是个大男孩了,不能再被大人说抱就抱。但那也只是表面意思一下,他很快便自觉地搂上了颜辞的脖子。 嗯,反正是她强行要抱他的,虽然他是个有骨气的小男子汉,但也反抗不了大人的不是吗? 这么一想,柳翌之心安理得调整好姿势,顺便在颜辞的脖子上蹭了蹭。香香的,他决定如果下次她还要抱自己,那就连最初的两下表面功夫都省掉算了。 楚湘接通视频的时候似乎正在忙些什么,背景音一片嘈杂。他的脸色有点憔悴,但整体看起来还是十足的骚包,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 也不知道对着两个小孩有什么电好放的,颜辞心里暗暗嘀咕着。再看看一边被哄得服服帖帖笑个不停的柳翌之,莫名觉得有些刺眼。 她恨恨瞪了柳翌之一眼,刚才还说最喜欢自己,转眼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总之,颜辞坚决不肯承认自己现在的情绪名叫嫉妒,嫉妒楚湘不费吹灰之力就博得了柳翌之的好感。天知道,她才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带着他长大的人好伐? “颜辞你能同意出演我真是太高兴了,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楚湘诚意满满,笑得不要太灿烂哦。 偏见这玩意来得容易去得难,比方说颜辞对楚湘。明明对方很帅很有风度,她却没法子对他多点好感。甚至连那种熟悉的感觉也不能挽回她对他的印象,仿佛接触得越多心里就越不舒服。 这时候她还傻傻地以为是他抢走了柳翌之的注意力,自己“吃醋”的原因。后来才知道其实是直觉在提醒她,这个男人惹不起,离得越远越好。 “楚先生太客气了,不过是几个镜头的事。小翌又这么喜欢你,帮个小忙而已。”颜辞官腔十足地回答道。 对方热烈的表情果然僵了一下,随后故作哀怨地说:“小丫头你太不给面子了吧,我们都要合作了你还楚先生楚先生地叫多见外啊……” 我们本来就不熟,当然要“见外”了。还有你一个大男人,可不可以不要恬不知耻地卖萌啊?卖就卖了,效果还这么好,有没有天理啊? 美男杀伤力太大,颜辞不仅没能说出上面的心里话,还很没骨气地绷不住笑了。 见她不再板着个脸,楚湘更是打蛇随棍上,“反正你跟小翌年纪差得也不大,跟他一起喊我哥算了?” 颜辞的笑容立马消失不见,想想用这具身体甜腻的声音叫他“楚湘哥”,她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楚先生真会说笑,小翌是我小舅舅,我哪里能跟着他乱喊……” “行行行,不逗你了,小丫头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直接叫名字好了,反正辈分早就乱了。”楚湘见好就收,心里也有点不爽。瞧着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女孩,怎么说起话来干巴巴的? “好的,楚湘,那我们开始商量一下具体细节吧?” 对方口气明明很平常,楚湘也不明白自己的心刚刚为什么跳乱了一拍。难道说他是个声控,对这种娇娇软软的少女音感兴趣? 哎,他到底在瞎想些什么?绝对是这两天熬夜拍戏太累了…… 第65章 楚湘看起来像是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谁知谈起公事来倒也头头是道。他谨慎细致地把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都和颜辞说了一遍,同时承诺不会泄露任何有关她的个人信息。 最后颜辞只剩下一个问题,“既然这周末就要开拍了,在那儿之前我是不是应该把个人尺寸什么的发给相关人员,不然他们要怎么准备服装?” 楚湘听了不在意地摆摆手,“哎,哪用得着那么麻烦啊,我这儿早有了。” 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向外人提供过具体信息,颇为诧异地问道:“你哪弄来的?” 大概是熬夜的关系,楚湘智商突然库存告急,没经大脑就应了一句,“那还不容易,我喵一眼什么记录都有了,比如你身高160公分,胸围……”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颜辞的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似的。后知后觉的楚湘方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一个未成年少女正经谈事,而不是和某个彼此感兴趣的成年女人调/情。 卧槽这次坑死老子了,楚湘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亡羊补牢地说:“其实我也就随便说说而已,你懂得,小女孩哪来的胸围……哈哈哈……” 颜辞:“……”原先还觉得自己需要对他改观,现在看来压根是她想太多了好吗? 玩笑低级与否暂且不论,至少不适合他们俩目前的身份和关系。 “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们周末片场见咯?”假装没有发生中间那段小插曲,微微笑着的颜辞深深被自己的风度感动了。 楚湘如蒙大赦,匆匆说过再见就关了视频。他一向在女人面前吃得开,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事情了。 如无意外,《千古一帝》应该会是他退出娱乐圈的收山之作。在贵圈摸爬滚打了快半个世纪,该见的不该见的全都见识过了,楚湘觉得是时候离开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因此,他才会对《千古一帝》的每个角色吹毛求疵,即使只是个打酱油的。幸亏公司是自家老爸开的,不然光是前期的投资就足够让他再免费卖身好几年了。 具体的服装道具等事务楚湘插不上手,但对于挑选角色尤其是女性角色他自认为没有哪个导演能比他还慧眼识珠。 不论男导演还是女导演,他们或许在人物挖掘和艺术表演上颇有成就,却肯定不像他拥有数不尽的和女人打交道的实际经验。 比如说饰演燕小溪的颜辞,楚湘有十分的把握没人能在短期内找到更适合的女孩子。 事实也是如此,当颜辞换好衣服初次亮相时,片场瞬间的安静无疑证明了他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楚湘,而是发型师和化妆师,他们实在忍受不了一个古装小美女素颜顶着个现代化的马尾辫。 导演陆维是楚湘的发小,看起来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样子,实际上却是现今华夏国最炙手可热的电视剧导演。凡是他执导的剧集,投资商几乎没有不赚个盆满钵盈的。作为收视率保障的陆导,他的一举一动早就成为了影视圈里的风向标。 《千古一帝》的剧本前两年就定了初稿,只是改来改去一直不能同时让楚湘和陆维满意。前者想走现实风,实打实地讲述男主角如何从无名小卒成长为天下霸主;后者偏好浪漫风,觉得多些情情爱爱更能保证收视率——毕竟一男多女的框架本身就是个噱头,男性观众们肯定不会介意多欣赏一些香/艳的场景。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双双赞成一边拍一边改。 见楚湘的视线一直落在正在弄造型的颜辞身上,陆维凑到他旁边意味深长地说:“哥们啊,记得悠着点……” 晃过神的楚湘正准备解释他对颜辞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对方已经走开了,一边走一边还不忘了对他挤眉弄眼。 算了,清者自清,楚湘脑子里突然闪过这四个字。再说了,五六年后的事情谁能猜得准呢? 荆楚娱乐公司不愧是“财大气粗”四个字的最佳代言人,为了达到最佳效果,高层们干脆投资建了一个拍摄基地。 颜辞此时还不知道整个片场都是荆楚娱乐旗下的,但她单从身上穿的戏服也能推断出这部连续剧绝对是下了血本的。 身为镶金土豪的继承人,这些年她见识过的好东西已经够多了。即便如此,当她第一眼看到燕小溪的装备时还是有种快被闪瞎眼的感觉。 且不说衣服的质感用料,仅仅是上面繁复精美的手工刺绣就足够说明问题。要知道现在的华夏国,最烧钱的不是高科技而是人工费用。 举个例子来说,一般的小康家庭一年买上三四个机器佣人毫无压力;而真正的富裕家庭则会选择请真人来家里帮工。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站在社会顶层的世家们更是繁衍出了依附他们存在的固定群体,比如管家和亲卫兵。 燕小溪戏份少得可怜,服装倒是一套都不重样。想想也对,如果初恋的女神不是高大上到难以触碰,楚霸天的男主意识也不会苏醒。 来之前颜辞特意做了功课,所以她不出意料地没有看到古老笨重的摄影机。无数个微型高清摄影机和灯光仪一起被安装在各种不同的位置,方便导演和监制坐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进行远程遥控。 他们的旁边坐着灯光师和图像师,再远一些是随时待命的化妆师。首先由导演声明开拍,然后通过多屏幕选择最佳角度。灯光师即时调整光线强弱,图像师现场对导演认可的画面进行美化处理。 对于只有几个片段的颜辞来说,以上配置绰绰有余。至于那些包含武打特效,多人同台的戏份,她猜测可能需要更强的装备。 楚湘虽然没有明说,但颜辞知道今天整个片场的工作就是完成她的戏份——不然要怎么解释稀稀拉拉的工作人员以及连个影子都看不到的其他女演员? 燕小溪在剧中的定位是个年方十二三岁的高门少女,因此造型师特意为她设计了多个未及笄的古代发型。 在服装造型这方面,其他角色的情况颜辞不清楚,燕小溪的绝对是良心之作。没有前卫现代风的服饰,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发饰。她既不用穿个小短裙配长筒靴,也不用在头上插个扇子羽毛什么的。 化妆师小斌只是浅浅给颜辞上了一层淡妆,一是考虑到角色在剧中的年纪,二是她的皮肤状态本身就很好。 从头到脚,颜辞现在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古代白富美,眉眼精致,身姿绰约,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贵”气。 燕小溪第一次出场是在她自己的闺房用早膳,随后便会带着两个丫头上街。 编剧故意把社会背景架空得类似唐朝,不仅仅是为男主将来打造“万国朝贺”的千古帝国做铺垫,更是为了有开放的风气方便他勾搭妹子。 不要问她为什么全国首富的女儿出门不是凶残的侍卫开路,忠心的奶/妈丫鬟贴身相伴,数辆车架气势澎湃;而是寒碜地和两个侍女坐在唯一一辆马车里——大概是编剧的神逻辑指引女主作为真爱现身男主面前吧。 用膳的戏不难拍,因为重点不在燕小溪身上,而在她奢侈豪华的家庭背景上。颜辞需要做的就是高贵冷艳地坐在椅子上,仪态万千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她不用讲话,也没有面部表情特写。颜辞的餐桌礼仪早在季情魔鬼式的训练下出师了,哪怕她现在脑子胡思乱想,手上的动作依然规矩有范。 颜辞才刚刚调整出了“炫富”的情绪,就听见导演喊“停”——这部分顺利通过了。她一时竟然觉得很失落,虽说自己演技技能点为零,但在炫富上绝对有丰富的经验。 可惜了,她酝酿的所谓富人们“用鼻子看人”的高冷表情英雄无用武之地。 接下来拍的是燕小溪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灿烂一笑的场景,同理,颜辞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妹子要无端端探出头傻笑——编剧的神展开不解释。 她更不明白的是,燕小溪的两个小侍女为什么会由两个唇红齿白的正太男扮女装? 第66章 两个小男孩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反串了,不仅熟门熟路地穿好衣服梳齐头发,甚至还小声地咨询造型师以“她们”的年纪胸前需不需要加点“料”。 没办法,颜辞就坐在他们对面,不管是用眼睛“读”还是耳朵听都毫无压力。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微微隆起的胸口,不确定是由于本尊发育了还是因为衣服设计的关系。 不过让少年们这样男扮女装真的没有关系吗?虽说他们还没进入青春期,但正是年幼三观未定才很有可能出问题。也不知道剧组和家长是怎么想的,换成是她肯定接受无能。 事实是,即使人口大量减少,娱乐圈中竞争的激烈程度也丝毫没有降低。对于女性而言或许出道相对容易点,可对于满大街白菜价的男性,想要有人捧有人粉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毕竟整个市场受众九成以上是男人,他们若是仅仅靠着女粉丝的支持是红不了多久的。在这方面楚湘就做得很好,最近的例子比如死忠粉柳翌之。 剧组不是找不到货真价实的女孩子来演这两个龙套,但成本太高了——除了必须支付不菲的酬金,还得签订一系列文件保证未成年女演员的*和安全。 相反地,用相貌中性的男孩子就便宜多了。一般愿意出演这类角色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想着献身贵圈的。不光可以少付钱少麻烦,甚至还有更多的选择。 例如饰演燕小溪侍女的这两个男孩,就是经过试镜入选的,之前都有过类似的经验。 说起来颜辞自己也觉得稀里糊涂的,她和楚湘只在视频里谈过一次。合同酬劳什么的,一概由季情的专属律师负责。统共就那么几个镜头,她估计也值不了几个钱。 不多久道具马车就准备好了,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一样走的是奢华炫富风。 这个场景的拍摄对颜辞的要求多了不少,她先是要淡定地坐在马车里,宽容却又界限分明地听两个第一次出门的侍女叽叽喳喳讨论着各类新鲜事儿;其次她得眼前一亮,从平淡无味的交谈中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最后她按捺不住好奇心,试着掀开车帘看看窗外的风景,正巧撞见和一群恶霸以及他们的恶狗发生冲突的楚霸天,然后莞尔一笑。 把陆导讲的戏按照颜辞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白富美燕小溪搬家后首次出门,起初选择坐在马车里装b;接着被侍女们勾起了八卦之心;后面刚好看到又挫又惨的楚霸天,幸灾乐祸地笑了。 试了五六次都没有通过,问题出在最后的那一个笑容上。毕竟没有真的参照物放在那儿逗她笑,颜辞只能通过自己的想象来把握。 她摆出礼仪课上学的招牌式笑容,导演觉得太端庄太疏离;她暗示自己面前有最爱吃的东西,导演嫌弃她笑得太二太没心没肺;她回忆着上辈子和许文拙第一次单独出门见到他时的心情,导演支支吾吾地说她笑得太甜太荡漾…… 颜辞脸都快笑僵了,也没能让陆导满意。见旁边的人脸上开始露出疲色,陆导善解人意地宣布中场休息。 “到底要什么样的笑才合格?”颜辞十分认真地问陆导,拖累了拍摄进度,她多少觉得不好意思。 陆导仰头喝了一大口水,丝毫没有不耐地说:“简单地说,这个笑需要惊讶中带点了然,端庄里有着俏皮,五分甜美四分好奇三分高贵两分神秘……” 我去,颜辞准备做笔记的手就那么僵住了,要求这么高,都赶得上蒙娜丽莎了吧? 她讪讪地说了声谢谢,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早知道就不问了,越问越茫然,现在她都怀疑一会儿开拍自己还笑得出来吗?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了,颜辞麻利地完成了前两个步骤,心惊胆战地迎来了最后一笑。 就在她掀开帘子的一瞬间,见证奇迹的时刻到来了——刚到片场就急匆匆和工作人员参观游玩去了的柳翌之突然出现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被打扮成古代小女孩的模样,穿着长裙子戴着长假发,小小的包子脸气鼓鼓的,连浓重的腮红都盖不住。 他一两岁的时候颜辞曾经也蠢蠢欲动想过把他打扮成女孩子,但考虑到她毕竟不是他的亲生父母,这么做总归不好。后来他稍微大一点有了自主意识,别说女生打扮了,就是每天穿什么衣服都得经过他本人同意。 可以想象他这副模样给她带来的惊喜有多大,颜辞哪来还记得自己正在拍戏,先笑个痛快再说。 她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场合不对,就先听见陆导满意地喊“过”。 呃,好像有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颜辞有些迷茫地下了马车,身边的工作人员笑着递给她水和食物,嘱咐她下一场戏在半个小时之后。 她呆呆地点头,依然难以置信这段戏居然就这么通过了。难道说自己对柳翌之不厚道的嘲笑,就是五分甜美四分好奇三分高贵两分神秘吗? 一时间颜辞忽然有种激动到流泪的感觉,好牛逼,姐这么狂拽酷炫怎么破? 她正陷在自恋的沼泽中不可自拔,连楚湘什么时候过来了都没发现。 对方好笑地盯着她瞧了片刻,难得看到她脸上露出少女般梦幻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喂,回神啦。”楚湘拉了拉她的衣袖。 颜辞重新找到了理智,但情绪仍旧有些高涨,“刚刚陆导说了一堆要求,我真没想到竟然能过。” 翻译过来就是说“我好厉害,快表扬我吧”。 楚湘自然听出了她话里求赞美的意思,不过他并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夸奖她,而是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陆导是个文艺男青年,一句话的事儿他也巴不得用几页纸来描绘。你听他说戏要注意抓重点,小心不要被一堆形容词忽悠到了。” 颜辞的热情被这盆冷水一浇顿时消散了不少,也对,方才她自己不是也分析出燕小溪最后的心路历程就是幸灾乐祸么? 只是话说回来,夸夸她这个门外汉又能怎么样?哎,难得自己傲娇一次,对方却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爽归不爽,颜辞面上一点没流露出来。楚湘不配合没有关系,反正他们俩也不熟。 “嗯,我知道了。你是过来跟我解释下一场戏的吗?”她的神情恢复了正常,态度也和往常一般礼貌疏离。 楚湘心里不由可惜,小女孩嘛,当然还是天真单纯点比较招人疼。 “是啊,带你去桃花林熟悉一下环境。”接下来的几场戏都是燕小溪和楚霸天的对手戏,统统发生在室外。 颜辞点点头,示意他前方带路。 两人才并排走了三两步,她就听见楚湘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撇开陆导不说,我觉得你刚刚每个笑容都很美,尤其是最后一个。燕小溪如果真是这样的女孩子,不难理解楚霸天为什么会动心。”最后一句话他特意压低了音量,听起来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颜辞显然没想到他最后还是夸了自己,用如此直白的言语,高兴的同时也有点不自在,喃喃地说了声“谢谢”。 楚湘的眼角扫到她微微发红的耳根,唇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淡下去。 第67章 在去桃花林的路上,颜辞知道了柳翌之的出现是楚湘的安排。偶像光环太强大,小盆友迷迷糊糊中就被扮作了女娃娃来博佳人一笑。 这边一听到陆导喊“过”,那厢柳翌之撒丫子便跑。开玩笑,他要是穿着女装过去和颜辞说话,指不定他那个没节操的外甥女会怎么嘲笑他呢? 其实柳翌之想错了,即使换了衣服,晚上回家颜辞也绝对不会放过打趣他的机会。可怜的娃,还是图样图森破…… “对了,待会儿难道不是你和我拍对手戏吗?”颜辞看了看一身休闲服的楚湘,不由奇怪。 “是也不是。”楚湘一边帮她拨开东倒西歪的树枝,一边解释,“对于少年时代的楚霸天,我和陆导在演员选择上很大的分歧。” 颜辞一听来了兴趣,心里不怀好意地想着莫非是陆导嫌弃你年纪太大,不适合演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事实上正相反,不想装嫩的是楚湘。他觉得自己不管是外形还是内在,都过了可以饰演十四五岁毛头小子的年纪。 这点颜辞十分赞同,正如柳翌之所崇拜的,楚湘是一个非常有男人味的成熟男人。她很难想象他顶着锅盖头般的刘海,故作青涩咋咋呼呼地演一个青春期男孩。 但文艺范的陆导不这么想,本来《千古一帝》就是为楚湘量身定做的yy剧,当然要他本人从头演到尾。年龄不是问题,化妆组的兄弟们早就研究出了一系列减龄扮嫩的方案;心态没有关系,楚湘的前两个影帝奖杯又不是靠潜规则到手的,演个小男生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最后想出一个折衷的方案,先把少年楚霸天的戏搁在一边,等出了结论再拍。 颜辞听完就懵了,担心地问:“你的意思不会是我待会要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说自话吧?”对于演技为零的她来说挑战会不会大了些? “不用,”楚湘安抚地笑着说,“一会儿还是由我先跟你拍,只是不采用我的镜头罢了。” 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要真让她演独角戏,估计今天想完工是没可能了。 楚湘把她带到特意制作的一棵大假桃花树下,乍一看简直和真的没两样。颜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花瓣,居然真的可以一瓣一瓣摘下来…… 四周环绕的是茂密的桃树,脚下是葱郁的草地和时不时被微风垂落的粉色花瓣。静静站一会儿,便能听见头顶上时高时低的鸟鸣声和远处若有若无的水流声。 颜辞必须承认,这绝对是大手笔,完全就像身处在一幅春意盎然的古画中。 等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楚湘好高,她的头仰得好酸。 唯一一次面对面的交谈是在周承颜和余潇的婚礼上,当时她穿着小高跟,对方又微微倾斜,虽然能感觉到身高差的存在却没有现在的这般明显。 因为脖子不舒服,颜辞开始走神,兴致勃勃地考据起楚湘的身高来。她穿着平底绣花鞋加上发型怎么也有一米六往上,自己站的地势甚至比他的高一点,目光都只能平视到他的胸口。 算来起码一八五以上,没准过一米九了。颜辞被自己得出来的数据吓了一跳,一米九对她而言是个坎,感觉过了这个身高的人和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了。 他们就像是巨人国的,应该活跃在传说中的体育界或是模特界。 楚湘心细如发,哪来会没发现对方的心不在焉。他以为颜辞是厌倦了滔滔不绝的说戏,根本没想到后者是在心里感慨他从小到大费了多少布料。 “看我说着说着就停不下来,都忘了问你今天第一次来拍戏现场是什么感觉?”他决定换个话题,毕竟还是小孩子,哪里受得了一直讲正事。 闻言颜辞想也没想就把埋在心底的一个问题问了出来,“你们拍戏有借位么?还是全部都要实打实地拍?” 自从知道没有摄影机之后,她就一直纠结这个问题。隐形镜头看不见,演员要怎么走位,借光,拍出某些看起来很真实其实都是假的的戏? “当然有了,肯定不可能全部来真的。”楚湘试着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给她科普,“虽然镜头几乎是360°无死角,但导演用得上只有那么几个。除了导演拍戏前会解释拍摄角度,一般有经验的演员都会知道应该重点表现什么。”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基本已经知道每次拍戏导演想要什么,知道从哪个角度拍会容易通过?” 楚湘想了想,点点头,“差不多,我拍戏几十年了,经验多少也有点。” 颜辞被那个“几十年”雷了一下,赶紧把考据楚湘多大岁数的念头压下去,随口接道:“这么说来,要是你跟女演员拍激情戏,你同样知道怎么做会让戏一直过不了咯?” 话一说出来,俩人都傻眼了。原因很简单,颜辞说的是大实话。经验老道的演员知道怎样做导演会满意,自然也明白怎样做会让导演喊“停”。 虽然似乎没有哪个演员会想着让自己的戏不被通过,但某些场合就不一定了。比如颜辞提到的激情戏,若演对手戏的女演员正好是男演员心仪的,那么他多卡几次也不是没可能。难道还有谁敢说他是故意的,只是为了占女演员的便宜? 楚湘的阅历摆在那里,晃神也就瞬间的事,很快便反应过来,微笑着说:“逻辑上讲没有错,但现实中我不会这么做的。” “那是那是……”颜辞尴尬地附和着,早知道还不如放任自己去考证他的年纪,也好过不经大脑说出让气氛变得奇怪的话来。 接下来谁也没心思继续有爱的科普活动,两人把要讲的台词过了几遍便准备开拍了。 过程磕磕绊绊的,对着楚湘现代化十足的装扮,本来就缺乏演技属性的颜辞动不动就出戏。不过对方毕竟有实力有经验,多磨合几次她也渐渐进入状态。 颜辞以为是被楚湘带着练出了演技,实际上只是因为燕小溪的设置确实跟她本人的经历颇为相符:有钱有貌,超出年龄的成熟,对人表面礼貌却心怀防备。 等她拍完燕小溪最后的几个镜头,一转身就看到楚湘和柳翌之在椅子上闹成一团。 柳翌之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道具面纱,死活要楚湘套上装美人半遮面,来弥补他早晨男扮女装受伤的心灵。 楚湘也不矫情,说戴就戴。前面说过,剧组里的道具都是良心之作,面纱戴上去就真的看不见下半张脸了。不像她以前见识过的,说是蒙面的面纱,其实整张脸照样看得一清二楚。 他戴着面纱,只露出两只含着笑意的眼睛。 对上楚湘的视线,颜辞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靠,她终于知道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原来九年前她就已经见过他了。 第68章 颜辞记得以前看过一种说法,人的记忆可以像文件一样储存在大脑这个“高级办公室”里。换句话说,只要匹配上适当的标签,你就能够记住所有见过听过经历过的事情。 假设路人乙二十年前曾经在学校门口的书店买过一本字典,他付钱的时候正好听见隔壁小卖铺的老板在吆喝新上市的玩具模型。出于好奇,他探头瞄了一眼。 二十年过去了,学校和商店都不复存在。但只要路人乙的字典还在,他当初存放在标签“字典”下的记忆便可能完好无缺,比如那款早已退出市场的玩具模型是什么样,值多少钱。 理论上挺简单,但操作起来却不容易。当事人不仅本身要拥有良好的记忆力,更需要善于归纳总结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颜辞从察觉自己可以做到过目不忘时就有意识地进行类似的“标签”训练,初衷只是不想浪费天赋。后面慢慢发现有些事情记在脑子里更方便更安全,毕竟现在的科技还没发达到直接从人脑获取资料的地步。 九年前,她和柳靖之一起坐飞机来安京的途中遇见了几个玩高空蹦极的男生。其中一个不仅友好地和她打过招呼,甚至还在飞机窗户上涂鸦了一只“虎狮兽”。 颜辞对这件事的标签便是男生那双含笑的眼睛,所以她第一次见到楚湘就有莫名的熟悉感。 标签和密码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必须完全符合才可能触发所有相关的记忆。 当时的那个男生整张脸包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眸子露在外面;而楚湘一直都是整张脸示人。如果方才不是他和柳翌之玩闹蒙上面纱,颜辞或许永远不可能记起他是谁。 不过退一万步讲,只靠一双眼睛认人未免有点武断。最好的办法就是走过去问问楚湘,他是不是喜欢玩高空,会不会画虎狮兽。 说实话,颜辞的第一反应确实是想找楚湘肯定一下猜测,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冒冒然跑过去说“哎,你九年前的中秋节有没有在玩高空蹦极啊?是不是还顺手在飞机上画了只小动物?”,一般人都会觉得她有问题吧? 楚湘是不是当年那个男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用再纠结为什么他的脸看起来眼熟得很。 颜辞换好衣服卸完妆就想带着柳翌之离开,可惜后者像只无尾熊似的缠在楚湘身上,软硬不吃。 她没有办法,只得同意三个人吃过晚饭后再分开。 颜辞回到柳家的时候,客厅里灯火通明。她看了看伏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的柳翌之,小声示意保镖把他抱回房间。 她一边走向客厅一边心想今天真是邪门了,往常柳家的周末都是黑漆漆的,有活动的出去逍遥,没人约的早早就睡了。 换鞋的时候她留意到多了一双陌生的成人女鞋,陈旧的款式,质量也很一般。 柳炎译基本没有女性朋友,季情的女性朋友非富即贵,只剩下柳靖之是未知之数。 弯腰起身的瞬间,颜辞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如果真的是她,或许可以解释柳家为什么亮堂堂的。 颜辞整了整衣服,像平日一般走近客厅。 随着她的出现,原本正在谈笑风生的两男两女纷纷停了下来。 除了认识的三个家人,还有一个身材瘦削脸色苍白的女人。 果然没有猜错,柳靖之的朋友曹雅出狱了。 首先开口的也是她,“你就是嫣儿的女儿颜辞吧,居然已经长这么大了。”她边说边站起来走到颜辞面前,伸出手,“我叫曹雅,是你妈妈和舅舅的朋友。” 颜辞丝毫没有犹豫,礼貌地和她握手。对方的手冰冷却有力,眼神坚定,一点儿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样柔弱无力。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虽然女孩的反应说不上多亲近,但依然挡不住曹雅心生好感。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颜辞,容貌姣好,四肢修长。季嫣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错,又找了个雇佣兵,难怪生个女儿一看就是好苗子。 这般得天独厚的条件当什么医生,不进特工处真是太浪费了。曹雅暗暗想着,所幸年纪尚小,自己还有机会把错误纠正过来。 颜辞对曹雅的印象很复杂,既同情她痛失所爱,也佩服她勇敢无畏。而且在不久的将来,她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什么的听着虽然弱爆了,但只要一想到柳靖之提过的她是暗杀系出身,颜辞全身的血液就有种快沸腾的感觉。 特工杀手之类的她从来只在所谓的“女强”文里见识过,压根没料到自己也有一天会和真人有接触。 大家寒暄了两句,颜辞便回房了。不是她不愿意多呆,实在是那些大人们脸上的表情太明显,赤/裸裸写着“我们有正事要谈,你怎么还在这里不走?” 确定颜辞走远了,季情收起原本的笑容,严肃地问:“小雅,刚刚你说的事都考虑清楚了?” 曹雅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讽刺地说道:“清不清楚又有什么区别?他们当年没本事弄死我,现在就应该猜得到我会怎么做。” 柳靖之向来冷情的脸竟然也多了几分神采,十分感兴趣地问:“要先从哪个开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柳炎译和季情相视一眼,双双看到彼此的头疼和无奈。他们的这个大儿子,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曹雅手里的杯子还在缓缓地转着,她冲柳靖之微微一笑,“先从韩非之开始吧,当初他不是说爱我天荒地老永不变吗?” 柳靖之了然地点头,那些违背誓言的人确实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比如韩非之,比如季嫣。 第69章 第二天曹雅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给韩非之的电子信箱发了一封信,表达了她想和昔日校友叙叙旧的美好愿望。 华夏国的信息部独立于其他国家机关,负责管理所有华夏籍公民的电子信息。一般来说,公民一旦掌握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就可以到居住地的信息委员会免费注册个人的电子信箱。 在注册之前,公民需要先到医院获取个体基因构成的序列号。因为没有两个人的基因构成是完全一样的,这就保证了由序列号组成的信箱号的唯一性。 实际上,序列号有点类似于产品出厂时的批号,并不存在对基因安全的威胁性。即使把它们拿去研究,顶多能得出序列号代表的生命是在何时孕育的结论,或许还有当时子/宫的状态,精/子和卵/子供体的兴奋程度。 最重要的是此电子信箱长期有效,即使信箱的主人已经离世。如果忘了信箱号,没有关系,到附近的医院抽点血重新查一下序列号就好。 至于信箱的密码制定方式则是因人而异了,普通的像是数字符号组合,中等的验个指纹虹膜,高级的每次扎血点测基因成分。前一种对电脑配置无要求,后两种通常要求个人定制。 官方不提供序列号,但公民可以选择公开自己的序列号。政治家,企业家,明星是最喜欢公开电子信箱的三类人,多多少少都希望借助公众力量提高自己的声望。 韩非之也不例外,作为中立派的内阁一把手,他必须保持自己一心为民的良好形象。公布自己的信箱号,意味着他愿意倾听群众的声音,无论对方是怎样的身份。 电子信箱具有排他性,来自其他域名的信件会被系统自动退回。换句话说,只有在信息部注册过的电子信箱之间才可以互相通信。这条规定在很大程度上杜绝了垃圾信件以及恐吓信件的产生——没人会傻到明晃晃带着自己的“证件号”去犯罪。 曹雅的联系人里保存着韩非之的信箱号,那串数字她曾经熟悉到倒背如流。可惜几十年的牢狱生活之后,她的记忆早被消磨得支离破碎。 之所以迫不及待地和韩非之联系,除了报复心切,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她需要利用自己现今憔悴虚弱的外表。 没有什么能比原本强悍骄傲的女人变得柔弱无力更容易让男人卸下防备心生怜悯了,尤其是韩非之。她认识他那么多年,从知己到敌人,几分了解还是担得起的。 曹雅知道以自己的恢复能力再加上柳靖之的财力,不用多久她就能重新变得光彩照人。她的虚荣心不强,不觉得用残掉的容貌去见旧情人是件丢人失面子的事。如果可以让事情顺利地按照预想的发展,她甚至不介意把自己拾掇得更潦倒落魄点。 事实上,她还真这么做了,以至于韩非之见到她的第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最初的震惊过去后,他的情绪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愧疚。 在电子信箱收件箱里看到署名为“曹雅”的信件时,韩非之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从张媛涉足政界开始,他便断了和安京监狱线人的联系。前者需要一个清白的竞选背景,他不能冒任何给媒体留下把柄的风险。 二十六年的刑狱之灾,其中有十八年是托了他的“福”。韩家家大业大,想要暗中收拾一个毫无势力的女人简直轻而易举,更遑论极端女权的曹雅还没少树敌。 但如果不是韩非之亲自要求,韩家根本不会费心去为难一个因为乱/伦曝光被审判的女人。为了不让人起疑,虽然曹雅的刑期延长了,可刑罚的程度却减轻了。不过水滴石穿,向来养尊处优的韩非之根本不会想到二十几年的精神折磨,即使程度再轻也足以带给人巨大的伤害。 按照他的想法,既然曹雅不能被他掌握,那么干脆让她一辈子毁在监狱里算了。她曾经有过三次刑满释放的机会,都被韩非之悄悄地指使人从记录上抹去了。不仅如此,他的线人更是上道地想方设法给曹雅加刑。 若不是张媛竞选总统的关系,估计曹雅还得继续住在安京监狱过着天天做噩梦的日子。 她和家人早就闹翻了,刚开始还有不少朋友前来探视。随着韩家势力越来越大,一直坚持的只剩下柳靖之和季嫣。后来季嫣跟着颜愈私奔了,她能见到的唯有柳靖之了。 韩非之静静地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晃过神的脑海里走马观花般闪过一幕又一幕和曹雅相关的片段。 韩家在安京扎根已久,是政治投机者里的翘楚。韩非之排行第三,既不是肩负期待的长子,也不是受尽宠爱的幼子。再加上他沉默寡言的性子,在庞大的韩家就是个小透明的存在。 托基因的福,即使韩非之经常性被父母无视,他还是一路顺风顺水地考进了帝国第一军事学院。 安京人才济济,最不缺的就是各种优秀的男男女女。韩非之已经很争气了,无奈还有人比他更给力。普通人家的女孩他看不上,世家的女孩嫌弃他沉闷无味,他只能孤独地带着贞操来到大学。 开学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曹雅,没办法,二十来人的精英班里只有她一个女生。 说实话,韩非之起初对曹雅是毫无感觉的,顶多因为对方是异性多看了两眼。他身边漂亮的女孩太多,曹雅的样貌充其量算是清秀。虽然没有吃过“山珍海味”,但韩三少起码是闻着它们长大的,自然对曹雅起不了兴趣。 但他的淡定很快在第一次格斗课上碎成了渣。当人高马大的韩非之被小巧玲珑的曹雅技巧性地压倒在地时,对方飞扬的眉眼,张狂的笑容让他突然意识到身上的这个女孩和自己一样,是靠着实力进到这个班级的。 虽说社会上天天喊着男女平等,可在某些方面,没有一个男人愿意一直被个女人压着。周围男生们不怀好意的起哄声让玻璃心的韩非之更加郁卒,尼玛难道他生来的意义就是让别人比下去吗? 于是试图挽回形象的韩非之决定打入“敌人”内部,开始有意无意地跟找机会多跟曹雅接触。慢慢地,他对这个出身平凡的女孩感觉越来越复杂。 不像他以往认识的那些家世普通的女孩,她自信骄傲,浑身充满了积极的正能量——当然如果能少点对男权的偏见会更好。在帝国第一军事学院这个满满都是天之骄子的地方,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孩居然闯出了一片天地。 潜移默化中,韩非之渐渐外向起来。韩家遗传的政客基因似乎在缓缓苏醒,他越来越像他的父亲,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韩非之崇拜强者,他十分努力地让自己变得强大。像他这样的男人很多,其中有一部分在择偶标准上偏向“互补”型。也就是说,他们喜欢柔弱点娇嫩点的软妹子。 他则不然,他的女人可以不倾国倾城,可以不温柔善良,却必须有足够的实力站在他的身旁。如果他是一棵高大茂盛的树,那么他的伴侣绝不可以只是一株攀附着他的藤蔓或是依偎着树根寻求庇佑的小白花,她起码也得是一棵生机勃勃的小树。 他不介意小树的品种,不介意给小树成长的机会和空间,只要小树终有一天能够长成顶天立地的大树。很小的时候,韩非之就知道皮囊的美丽只是虚幻。他的母亲够美够艳,看了十几年还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数百年的人生旅途,他要的是可以并肩风雨的伴侣,而不是天边转瞬即逝的彩虹。 第70章 你是否喜欢过一个人?是否尝试过那种单纯的靠近就能带来的快乐,那种仅仅是一个皱眉就能让人担心不已的牵挂? 当韩非之意识到上述情感时,他和曹雅已经成为勾着肩搭着背在午夜的大街上一起收拾醉酒的小混混的好兄弟了。 明明每天都在同一间教室上课,他却总觉得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恨不得分分秒秒都粘在一起不分开。明明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好伙伴,他却见不得她和其他男生太过亲近,心里仿佛有把无名的火在烧。 韩非之脑子没有缺根弦,很快便知道自己这一系列患得患失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他不像某些世家出身的人清高不可一世,不认为自己喜欢上一个出身平凡的女孩子是什么丢份儿的事。 相反地,他欣喜若狂。有多少人蹉跎了几十年上百年都无法找到携手一生的伴侣,他才十八岁却做到了。他做事向来条理清楚,一确定自己的心意就开始暗暗计划着日后的安排,包括如何说服韩家人同意这门婚事,甚至还设想过将来两个人应该要几个孩子。 沉浸在初次心动的美好中的韩非之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曹雅是不是也抱有同样的情感? 在他看来,自己不论相貌家世能力都是上品,对方根本没有理由拒绝。说白了其实就是世家子弟的优越感在作祟,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曹雅高攀了自己。 可惜后者不是这么想的,对于韩非之越来越炽/热的眼神曹雅不是没有察觉,却只能装作毫不知情。毕竟他什么都没有说,没准是她自作多情了呢? 回想俩人从认识到熟悉的整个过程,她自认为没有给过韩非之错误的暗示。对方突然用看猎物似的眼神看自己,要么是他“山珍海味”吃多了想要尝尝“家常便饭”,要么是她灰姑娘光环上身被赋予了麻雀变凤凰的使命。 那时候的曹雅尚未被残酷的现实磨去棱角,十八岁女孩会有的虚荣和自恋她也有,只是点数比较低。因此偶尔也会冒出“哎,魅力太大也是让人烦恼的一件事……”这种拉仇恨值的想法,不过隐藏得非常深罢了。 想要拒绝一个潜在的暗恋者,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不动声色地慢慢疏远。这样既能让对方明白表错了情,又能避免尴尬局面的出现。 曹雅也想这么做,问题在于两个人一直是班里默认的黄金搭档。若是她贸贸然单方断绝所有和他的联系,他会怎么想?别人又会怎么想? 她不想失去作为朋友的韩非之,毕竟两人在很多问题上合拍又默契。但即使她已经努力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减少彼此接触的机会,对方超出友谊的感情还是表现得越来越明显。 在她下定决心和韩非之好好谈一谈的时候,后者先一步吐露了心声。谁也没料到往日沉稳寡言的少年会把告白弄得那么声势浩大,清晨刚摘下的带着露珠的各种鲜花铺路,从军事学院男生宿舍一直蔓延到女生宿舍。 梗不在老,有用就好。大家都是十□□岁的年轻人,如此浪漫又烧钱的举动很快引来了群众们的强势围观。 打扮一新的韩非之和他的朋友们站在一起,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曹雅的回应。女主角迟迟不肯下楼,热心的男男女女们已经开始自发地高声替韩非之“求点头求答应求交往”。 有些事情一旦掺杂了太多无关的人便会失去原有的味道,就像这场浩浩荡荡的告白。如果只是韩非之一个人一束花,曹雅还有感动的可能。但现在楼下喊声震天,整个局面已然失控。 曹雅此刻的心情很不好,她不认为这样的举动是喜欢她给她长脸。相反,她觉得十分丢脸。韩非之是在做什么?用人民群众的力量来逼迫她答应吗?按照他的剧本,她是不是应该满含热泪如归巢的雏鸟一般飞奔下楼投入他的怀抱? 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为什么要用如此可笑的方式强行连在一起? 她若是答应,下一秒就会成为众人口耳相传的新一代“灰姑娘”。不,灰姑娘起码还有个贵族的爹,只是明珠蒙尘而已。而她,什么都不是。 她若是不答应,楼下的闹剧要怎么收场?她想象不出骄傲的韩非之被当场拒绝后会是什么反应,以后估计也做不成朋友了。 曹雅对韩非之根本没有男女之情,她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不可说的人又怎么会对别的异性动心呢?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一味地呆在寝室里不去面对也解决不了问题。洗了把脸,曹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脸。 她硬着头皮下楼,周围热情的呼声让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面前的韩非之虽然极力保持着镇定,但她还是注意到了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她抬头,他的眼睛深深望着她,里面翻滚的期待和不安忽然让她想起了两年前的自己。那时候她也是这般局促地站在严泰予面前,心中装满了期盼和憧憬。 严泰予,她异父哥哥的长子,比她大了十岁的外甥。 曹雅瞬间觉得一切可笑极了,他们的事为什么要由旁边这些只懂得看热闹起哄的人来决定走向。她蓦地拉起他,转身就冲出了众人的包围。 围观群众:“……” 韩非之顺从地跟着曹雅,目光落在拽着他衣袖的那只白皙的手上。两个人架都打过好几场,身体接触自然不可避免。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的手甚至没有碰到他的皮肤,他却觉得手臂烧得厉害,里面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一般。 他一边走,一边还能听见身后的人在窃窃私语。 “这是同意了吗?女主角害羞了?” “哎,散了吧散了吧,人家小两口要说悄悄话去了……” “搞什么,等了半天连个屁都没有,亏我守着这么个好位置等着看激/情戏……” 韩非之的心里像是有颗种子在破土发芽,他能清晰地听见它渐渐长大的声音。整个胸腔被莫名的情感堆得满满的,他用言语形容不出,却知道是十八年来从未体验过的快活。 感谢老天,他终于等来了他的女孩。 第71章 满心欢喜的韩非之在听到曹雅说两人还是做朋友比较好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怔怔看着她,不明白是哪个步骤出了错。 严泰予的存在是曹雅心底最深的秘密,她自然不能坦白自己心有所属。于是,像大部分女生一样,她首先选择给韩非之发好人卡。 在临时编凑的谎言里,韩非之被塑造成一个高贵完美的十佳好男人,压根不是她那种偏激强势的女生可以肖想的。 没有错,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自尊心爆表的曹同学也不愿意过分贬低自己。她可以昧着良心把韩非之夸成整个安京最受女性追捧的形象,却拉不下面子借口说自己是因为客观的原因配不上他。 因为在她的心里,曹雅是真的从来不认为身份地位能够阻止两颗相爱的心。所谓“高攀”,在她看来不过是为不够爱找的理由罢了。 实际上,哪怕她把话说死,韩非之都不一定会放弃,更何况现下这种似是而非的解释。 韩非之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曹雅有顾虑,那他就用事实来证明她可以相信他,证明两个人可以在一起。 于是在接下来的三年光阴里,他始终锲而不舍地追求她。不论她是义正言辞地强调他们不可能还是冷着脸用老死不相往来威胁他,又或是软言细语地求他放手,韩非之的心意一直没有动摇过。 最开始凭的只是一股意气,大概是叛逆期来得太晚,他完全听不进任何劝告。古时候的男人尚且有求婚一百次的,自己又岂能因为女方的徘徊而轻言放弃。 韩非之的动静太大,韩家人很快便听说了这件事。他的父亲私下派人来军事学院调查了一番,见话题中的女主角全身恨不得写上“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几个字,便没有了后续动作。 年少时的爱恋本来靠的就是一时情/热,如果对方始终没有回应,韩家人相信韩非之坚持不了多久。 很多旁观者甚至曹雅本身也是这么想的,韩非之既不反驳也不辩解,只是默默地用行动说明问题。 曹雅是个正常的女孩,若不是心里已经有了严泰予,她相信自己逃不出他的温柔乡。事与愿违,有时候某个人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其他人只能是过客。 对她了解得越深,韩非之越发觉得放不开手。随之而来的还有恐惧,他开始担心对方会成为他的弱点。 人有弱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曹雅如果拒绝和他在一起,他对她的感情将来就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最佳武器。 韩非之的纠结还来不及持续多久,一次醉酒后的意外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说是酒后乱/性,醉的却只有曹雅一个人。 那时候她和严泰予的关系陷入冰点,连原本岌岌可危的亲戚关系都维系不了。借酒消愁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醒来不仅头疼欲裂,身边还躺着一个裸/体美男含羞带怯地用眼神“求负责求交往”。 她当然不可能拍着胸膛说“不好意思老娘睡了你,要不你当我男朋友吧?”,无视对方目光里的深情,她下意识选择把这件事作为简单的一夜/情处理。 身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掐痕吻痕多得让她忍不住怀疑韩非之是不是在借机报复。曹雅再聪明也想不到对方是第一次,刚刚开/荤的男人对着心爱的女人,能指望他剩下几分理性? 令韩非之意外的是,滚床单非但没让两人的关系有质一般的飞跃,反而让曹雅对他避之不及。 不似以前的回避,这次曹雅是真的下了决心和他断绝关系。他当然猜不到对方正在为背叛了严泰予而自责内疚,还以为是自己那晚表现得太粗鲁让她不满意。 可以想象,当韩非之傻傻地去找曹雅谈话表明自己的床/上功夫不是那么差的时候,恼羞成怒的后者是如何刻薄无情地把气撒在他身上,狠狠地羞辱了他。 过去了几十年,现在的韩非之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曹雅说了什么,又是什么表情,却依然十分清晰地记得那种来自内心深处刻骨的难过和疼痛。 双手献上的真心被她毫不犹豫地践踏在脚下,他第一次开始觉得心灰意冷 人们都说放弃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除了时间,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韩非之自然也听过这种说法,于是他木然地接受了家里安排的婚事。 他娶了梁家的女儿梁琪,纯粹的家族联姻没有任何感情而言。在她为他生下他们的长子之后,两个人基本就分房睡了。 不过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韩非之便完成了人生中的两件大事。抱着新生的婴儿,他激动的同时也悲哀地发现脑海中曹雅的样子没有一丝模糊。 两人从那次争吵之后就断了联系,他结婚的时候曹雅也只是发了信件祝贺他。世家联姻,不用他通知,她也能从媒体上得知一切详情。 当初信誓旦旦地说非她不娶,一转眼连儿子都生出来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可笑,哪里还有脸主动去找她? 因此,当两个人由于工作关系首次碰面时,曹雅的真诚和热情让韩非之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比起她当年恶言恶语伤了他的心,他觉得自己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更让人不齿。 他现在越是自责,等知道了曹雅和严泰予的事时越是愤怒。在他为自己的小心眼后悔不已时,他的女孩早就忘了这遭事,和她的外甥打得火热。 七百个日夜,改变的不仅有韩非之,还有曹雅和严泰予的关系。有情饮水饱的她哪里有闲工夫去管韩非之的闲事,更不可能因为他转身另娶他人而心怀芥蒂。 阴差阳错之下,俩人又恢复了邦交。韩非之对曹雅的感情状况毫不知情,以为她一直单身;再加上自己的婚姻名存实亡,他甚至觉得这是老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曹雅毕业后就进了军部的情报局,两年来情场商场两得意,渐渐成为局里重点培养的对象之一。 另一边,情路坎坷的韩非之选择把发/泄不完的精力悉数投到了工作上,在韩家的地位也随着他在政治圈里的影响力增强而提高。 游戏规则向来掌握在强者手里,介于韩非之在高层里越来越说得上话,两家当家人对于他和梁琪的婚姻状况不置可否。 旁观者不介意,当事人梁琪更是无所谓。一堆真爱等着她的宠/幸,怎么都不缺韩非之这一个。两人分房之后,梁琪甚至隐晦地暗示过自己的丈夫可以随心所欲地去留恋外边的“花花草草”。 她是多么厚道的一个人啊,不忍心看他这么一个年轻小伙子夜夜孤枕独眠,各种寂寞空虚冷。 韩非之自然听懂了妻子的言下之意,心里既没有对她大度的产生感激也没有因她的不在乎觉得自尊受挫。他只是再一次深刻地认识这场婚姻是个错误,果然冲/动是魔鬼么? 情报人员本来就经常和政治家打交道,在韩非之有意无意的安排下他和曹雅的接触愈发频繁起来。 曹雅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在工作的场合对待韩非之与其他人丝毫无差。至于私底下的交情,使君有妇,罗敷有夫,再加上年少时的暧昧,她一直十分注意和他保持距离。 事实上韩非之并不是一个有着花花肠子的人,他对男女之事看得并不重,不然也不会对梁琪那样明显的暗示无动于衷。以他的条件,即使男多女少,照样有漂亮妹子愿意送上门来。 哪怕有名无实,他依然觉得应该对婚姻保持忠诚。这里的忠诚指的是肉/体关系范畴,在精神方面,他早就出/轨了。 对象当然是曹雅,不过韩非之隐藏得很好。十几年相处下来,愣是没有一点风言风语传出来。 几千个日夜听着很多,但过起来其实也就是弹指一瞬。这期间,俩人重新拾起了大学时代的默契,无数次配合良好地完成了任务。 那时候,韩非之真心实意地觉得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不赖。她不嫁人,他不回家。 陷入爱河的人掩饰得再好也会有蛛丝马迹露出来,曹雅没发现是因为她的心完全在严泰予身上;韩非之没发现是因为他把对方不经意流露出的娇羞脑补成了对自己的心动。 如果不是后来出访a国时的一次意外,韩非之或许永远不会揭开两人之间的“遮羞布”。 第72章 事情的起因经过都很简单,a国的*夏武装准备借这次出访机会对华夏国的官员发动攻击。弄死一个够本,弄死两个有赚。 当时韩非之的地位已经很高了,他甚至开始暗地里为张媛将来的竞选铺路。而曹雅作为情报局的第二把手,也在随行的安保人员之中。 谁也没料到那些恐怖分子丧心病狂到用稀少的女性作为人肉炸弹,遇到危险的瞬间韩非之下意识地选择保护曹雅。 于是结局便变得复杂起来,本来以曹雅的能力和经验,顺利保下一行人等的性命毫无压力。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生擒几个恐怖分子。 可惜韩非之非但不好好当一个肉/票乖乖站着,负责惊慌失措;反而试图飞身化作肉/盾保护她。 事实往往不尽如人意,他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能在格斗课上和教官过招的英勇少年,却没想到十几年安逸的办公室生涯已经让他的灵敏度大幅度下降。 后果就是他不仅没能当上救美的英雄,还让曹雅一心多用负了伤——幸亏后者反应迅速,没有把他这个半路突然扑过来的人一枪崩了。 对方毕竟是出于好意,曹雅也不会没眼色到不领情,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狠狠骂了几句。尼玛明明可以全身而退,现在居然搞到挂彩,简直是在她这个号称“不败战神”的人脸上抹黑。 勉强撑着笑脸感激了韩非之一番,曹雅压根不想再多看一眼这个猪一般的队友,怕自己一时情不自禁把他真的揍成猪头。 她不知道脑洞大开的韩非之自动把她的强颜欢笑脑补成了担忧黯然欣喜等一系列情感;如果知道的话,她铁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打成猪头。 这次意外让韩非之彻底意识到了自己对曹雅的感情,要是他连生命都可以为她付出,区区一个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揣着一颗复苏的少男心,韩非之史无前例地在一个深夜来到了曹雅的家门口。因为意外地看到她家中陌生的男人,他压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告白和心底不祥的预感,云里雾里地寒暄了片刻就落荒而逃。 自从他出人意料地“救”了她,曹雅便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劲。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韩非之的行为似乎不只是出于简单的兄弟之情,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知道严泰予的存在。 他能接受固然最好,不能接受只能说两人少了做一辈子朋友的缘分。在韩非之和严泰予之间,她的天平向来是毫无节操地一边倒。 韩非之隐隐记得自己头先似乎见过严泰予一两次,当时她只是随意地介绍说是老家的亲戚。他不傻,曹雅在安京的交际圈子他一清二楚,没有哪个人会让她开口留在家中直到夜深。 直到手下把悉心调查来的结果呈现给他,韩非之才不得不停止自欺欺人的想法。他唯一心仪的女孩早在十几年前就和自己的外甥暗度陈仓了,而他还傻傻地以为两人心照不宣地守着同样的感情。 现实和梦乡的巨大反差让韩非之的情绪陷入谷底,他一边为她琵琶别抱黯然神伤,一边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觉得无地自容。 自视甚高的人一般不会接受自身的失败,韩非之也不例外。安静了一阵子之后,他选择和曹雅摊牌。 是他先退出了这份感情娶妻生子,是他默默隐忍着自己的感情数十年,现在又怎么能责怪毫不知情的曹雅呢? 他相信只要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很快便会认识到谁才是她生命中的真命天子。只要她同意和严泰予分手给自己一个机会,他马上和梁琪离婚。 现实又一次狠狠地扇了韩非之一巴掌,曹雅非但没有答应,反而言之凿凿地表示她的心里始终只有严泰予一个人。 她脸上坚定不移的表情深深刺伤了他的心,为什么她看不到他的付出,看不到他的爱意? 韩非之下意识地把错怪到了严泰予的身上,就像许多妻子在得知丈夫出/轨时首先骂的是插足的第三者。 他或是她们又何曾不清楚真正的罪魁祸首在哪里,只不过打着幌子自欺欺人,想要忘记出/轨的人已经不爱自己的事实。 起初韩非之并没有想把事情闹大,他私下劝严泰予离开曹雅。毕竟后者很可能升职为情报局的一把手,这个当口经不起任何丑/闻。 严泰予软硬不吃,他当初既然同意了和曹雅交往,就没有想过轻言放弃。 无奈的韩非之找到了曹雅的妈妈曹玲,一个胆小却又死板的女人来劝说这两个人。 他不知道曹玲做了什么,只知道严泰予突然自杀,而曹雅被曹玲告上了法庭。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件事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闹到人尽皆知。 曹雅没有背景,一路在安京高层扎根发芽。本来就有很多人看她不顺眼,都等着机会下绊子。像这种天赐的良机,有几个人愿意错过? 她的审判下得很快,刑期算是正常,毕竟有踩她的人也有保她的人。 韩非之去安京监狱探望她的生活,准备了一肚子的知心话。反正严泰予也不在了,等她出狱他们再好好过日子。 可曹雅怨毒仇恨的神色让他的心霎时凉了,他呆呆地坐在那里听她用世上最恶毒的言语辱骂他诅咒他,突然悲哀地意识到他有可能真的等不到他的女孩回头了。 真可笑,他连命都可以为她不要,她却从来不肯正眼看一下他的真心。 韩非之可以容许曹雅作为他的弱点存在,前提是他们在一起。现在既然两人之间没戏,他必须要好好考虑下如何处置她了。 如果换成二十几年后的韩非之,他会毫不犹豫地抹杀她的存在。可那时候的他还有几分柔软,做不到翻脸无情,只是默默地延长了她的刑期。 他想的很简单,只要她一辈子都关在安京监狱,那么任何威胁都不存在了。 在韩非之和曹雅二十六年后再次相见的同时,颜辞正在房里收拾去粤州旅游所需的行李。 李真坐在她的书桌上,一边闲适地晃荡着双腿,一边精力十足地指点她应该带上什么衣物。 “行了吧,我小时候好歹还在那边住过几个月,需要什么东西我难道不会比你更清楚?”颜辞嘴上虽然这么念叨着,手里的动作却还是默默按着对方的提醒来。 兴奋过度的李真直接无视了她的抱怨,扭头对一旁站着的江末弦甜甜一笑,“阿弦,我要吃葡萄。” 江末弦二话没说,端起桌上的水果盘递到她面前。 李真两手依旧撑着桌边,努了努嘴,“人家没手诶,怎么办?” 颜辞被她故意发嗲的声音激起了无数鸡皮疙瘩,是因为被撒娇的对象由自己变成了别人么? 她转过身正巧看见江末弦细心地一颗葡萄喂到李真嘴里,脸上的表情别提多温柔多慈爱了……如果葡萄有籽,她一点不怀疑江末弦会用手帮李真接着。 “搞什么,到底是在养妹子还是养女儿?” “小辞姐姐,你又在鬼鬼祟祟地嘀咕我什么?”难为李真嘴里含着吃食,还能把指控说得口齿分明。 颜辞一点也不心虚,十分鄙视地回答道:“在说你当心秀恩爱,死得快。”她微微眯起眼睛,“还有鬼鬼祟祟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你的华夏语是体育老师教得?” 李真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避重就轻地说:“诶,你不要这么说嘛。等到了粤州,你想跟我哥怎么秀恩爱我都不会多嘴一句的。” 就像颜辞向来默认她和江末弦小情人的关系,李真眼里自家哥哥和颜辞也是妥妥的官配。 每次说到类似的话题,周天遇都是一脸的面无表情,跟没听见似的。见另一个当事人是这种反应,本来就懒得解释的颜辞更不会多说什么了。 这次也一样,颜辞继续手头上的事没再和李真浪费唇舌。她背着他们,自然看不见一直沉默的周天遇眸色深了深。 李真眼尖又八卦,瞥见他和往常不同的神情,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笑。虽然她的哥哥从小似乎就没待见过她,但要是没有他,她或许也不会存在。因此,哪怕周天遇始终冷着脸,她也丝毫不介意。 不仅是李真,爱女如命的李婧和她的丈夫同样对周天遇有着超乎一般父母的容忍度。 这回去粤州玩就是李真提议带上周天遇的,其实和直接做了决定没两样。江末弦向来为她命是从,颜辞基于平日的私交也不可能说出反对的话。 实际上颜辞心里更倾向于三个人去,倒不是她想当电灯泡。只是到时候李真和江末弦卿卿我我,她刚好去找顾生一叙叙旧。周天遇若是一道去了,肯定得和她凑一块儿。且不说“四人约会”感觉怪怪的,单是想着带他一起见顾生一颜辞就觉得头疼。 想到即将和一别数年的顾生一相见,颜辞心里五味陈杂,有点喜悦还有点紧张。两人只相处了不到半年就分开,他给她的感觉就好比刚上学时认识的第一个新朋友,可能不是最默契最合拍的,却是最真诚最难忘的。 华夏国每个学期的开学时间根据地区的不同而前后浮动,譬如下个学期即将成为“中二”生的颜辞还有十天的假期,而读到中五的顾生一已经开学两天了。 四个人到达酒店安置妥当才下午三点钟,李真还来不及提出随处逛逛的要求,颜辞就先说想去粤州大学中学部找“哥哥”。 按照颜辞的计划,她一个人去找顾生一便好。剩下的三个人干什么都行,第二天他们再一起出门。 问题在于周天遇牵着她的手不放,一副摆明了着“我跟你混”的模样。这样一来,颜辞不得不考虑拉上李真和江末弦做伴,不然太像她带着男朋友给哥哥鉴定了。 李真爱热闹,江末弦好说话,颜辞不费吹灰之力就说服他俩跟着一块儿去。 刷过身份证明,四个人在偌大的粤州大学瞎晃悠。南边的树木四季长青,不像北边这个月份已经开始掉叶子了。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少,外表平均水准都挺高。几轮看下来,颜辞不得不承认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粤州的男人瞧着确实比安京的男人少了几分旷达多了几分精细。 根据地图,他们顺利找到了中学五年级三个班所在的位置。依着查来的信息,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不到。 颜辞不知道顾生一具体在哪一个班,干脆带着他们仨守在年级主入口处。打算等一下课,问上几个学生,总会有人正好和他是一个班级的。 第73章 孙廉安是中五三班的班长,因为院长舅舅陈广和顾家康的老交情,他跟顾生一可以算得上是穿一条裤子长大。 哪怕顾生一一个字没提,他多多少少也猜到前者对刘琴可的心思。他的傻基友大概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惜感情的事向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对于刘琴可,如果没有偶然撞见她和另一个外校男生暧昧地拉拉扯扯,孙廉安或许还能保留原来的好印象。毕竟该女生已经用“想要专心学习”这个理由拒绝了不少男生的告白,成功树立了“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形象。 他们的年纪谈恋爱一点问题都没有,要是刘琴可打算玩欲擒故纵的招数,孙廉安反而会高看她几眼。问题在于,她既不想装白莲花和校内的男生有关系,也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在和别人交往。 根据他从小道听途说的信息来看,刘琴可这样的情况多半和家里有关,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当然不排除他杞人忧天的可能性,也正因为没准是想太多的缘故,孙廉安只能委婉地暗示顾生一“凡事不要只看表面”。 不幸的是坠入爱河的顾生一智商完全不够用,嘴里“嗯嗯嗯”答应地好听,一转眼照样屁颠屁颠跟在刘琴可身边。比如现在,明明他才是和顾生一同路回家的小伙伴,后者却满心只记得跟妹子多聊两句。 孙廉安恨恨地白了一眼身后讲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无聊地在前边带路。忽然眼前一亮,不远处居然站了两个陌生的小美女。 一个瞧着还是一团孩子气,他自动选择忽略。另一个虽然年纪相仿,却俨然有了少女的清丽。 精致如画的五官,微微起伏的曲线,短裙下的白皙笔直的双腿……孙廉安根本移不开自己的视线。如果说被造物者亲过的都会长成美人,那么面前的这一位一定是连脚趾头都被偏心地吻过了。 他正要提醒顾生一不要错过看美女,突然听见漂亮妹子甜甜地喊了声“阿南”。 咦,竟然是认识的?孙廉安心里顾生一的形象顿时高大了许多,平日闷声不吭的好基友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顾生一滔滔不绝的话语被颜辞突如其来的招呼打断,他愣愣地寻着声音望去。一个肤白貌美的女孩子满脸欣喜地看着他,身后还站着两男一女。 除了喊他的那个瞧着有点眼熟,后头的彻底生面孔。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到底是谁呢? 颜辞一见对方呆呆的样子就猜到他压根还没认出她是谁,她倒是一点意外或是失望都没有。说实话,她首先认出的是刘琴可——因为前不久才看过她的照片——这样一来走在旁边的顾生一就十分好确定了。 刚分开的时候两个人还会时不时地视频一下,随着她在安京的生活逐渐丰富起来,他们之间基本只剩下文字联系了。成长过程中的男孩女孩变化向来惊人,就像当初她没有一眼认出白子森,要不是有刘琴可这个对照物,她估计也得费上不少功夫才能确定顾生一的身份。 十六岁的顾生一个子已经很高了,比起顾家康,他的容貌几乎看不出西方的血统。原本较常人深刻的长相中和了赵颖的秀气,现在的他看起来就是个无害的邻家大男孩。 “我是小辞啊,不是这么快就忘了吧?”颜辞两步走到他面前,挥了挥手含着笑意问道。 顾生一恍然大悟,还不及说点什么,身体倒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伸开双手给了颜辞一个热情的拥抱。 颜辞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后立即回抱住了对方。顾生一的衣服上还残留着阳光的味道,一如小时候他偷偷跑到房间里和她一起睡觉时的气息。 她埋头在他的肩上,忍不住延长了这个拥抱的时间。和他相拥的那一刹那,她才蓦然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想他。 “你怎么会来粤州的?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连顾生一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语气是多么的熟稔亲切,好像他们并没有分开那九年似的。 “通知了就不算惊喜了不是吗?”颜辞避过了第一个问题,她不想骗顾生一自己是特意来看他的,也不想实话实说他只是她旅途中的一个过站。 顾生一笑了笑,“说的也是。”他看着颜辞,老气横秋地评论道:“小辞,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颜辞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好说话,你才大我几岁啊?”她歪过头冲他后边的刘琴可友好地微笑,然后对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阿南,不介绍一下吗?” 顾生一的脸几不可见地红了红,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要叫哥哥才对。” 颜辞装作没听见,悠悠地盯着他。后者被看得越发不好意思,用不太镇定的声音介绍了刘琴可和孙廉安。 听到他对刘琴可的定义依然只是“朋友”,颜辞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哎,凭着他这种慢吞吞的性子,估计煮熟的鸭子都要飞走了。 她跟着介绍了李真等人,除了周天遇,所有人都笑脸吟吟,一副“我很高兴认识你们”的样子。 颜辞的计划是和顾生一一起回去,顺便跟他的父母问声好。这九年来,即使顾生一很少提到顾家康与赵颖,颜辞也猜到他们的进展一定不算顺利。不然的话,顾生一绝对会像小时候要去见赵颖之前那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刘琴可的家在相反的方向,她礼貌地表示需要先走。孙廉安虽然很想多和妹子说两句话,可也不会没眼色到挑这个时候留下来妨碍他们兄妹重逢。李真和江末弦更不用说,分分钟可以走人。 唯一的麻烦在周天遇,他十分固执地拉着颜辞的手不肯放开。明明都解释得很清楚了,他依旧沉默地一动不动。 她自认为对他算得上是很有耐性了,此刻也被闹得开始火大。顾生一眼见气氛变得紧张,正准备打圆场说点什么就被颜辞制止了。 “松手。”她对着周天遇低低说了一声,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周天遇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放开了手。他有些受伤地望着她,不明白她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了。 颜辞无视他谴责的视线,嘱咐李真和江末弦路上小心。虽然暗地里有保镖跟着,但安全问题再注意都不为过。 说完要交待的话,她看也不看周天遇一眼,转身拉着顾生一就走。她没有欠周天遇什么,不需要凡事顺着他。说句不好听的,她平时惯着他是她心情好。就像有时候他一心研究物理对她视而不见一样,她也有不希望别人碰触的底线。 周天遇一直目送着顾生一和颜辞远去,漆黑的眸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生一的新家很快便到了,空间自然没有原先的那栋别墅大,不过装修得很十分温馨。 颜辞才刚坐下,就看见顾家康不知道从哪个犄角疙瘩冒了出来。九年过去了,他英俊立体的五官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气质变得更加阴沉起来。 她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顾家康是收到了顾生一的信息特意出来迎接她的,因为对方连个眼风都没扫过来。 “你通知你妈妈了没?她怎么还不过来?”顾家康急切地问道,一边还不住地往玄关处观望,仿佛下一秒门口就会出现赵颖的身影似的。 顾生一先是抱歉地看了一眼颜辞,然后对顾家康解释:“她说明天有空大家再一起吃顿饭。” 顾家康原本充满期盼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脸色也不大好看。他小声喃喃自语着什么,一侧的颜辞毫不费劲地“读”出了他的话。 “养你这么大一点用都没有,区区小事也办不到……” 她不由偷偷瞄顾生一,后者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在乎,表情依旧淡淡的。 “爸,你看你认得出小辞吗?”他生硬地把话题转到颜辞身上,果然逼得顾家康只得停下了嘀咕,转过身来。 颜辞赶紧站起来,礼貌地喊了声“顾叔叔,你好。” 顾家康微微怔了一下,半是因为她客气的叫法半是因为她出众的容貌。他点了点头,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了一句,“你好,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嗯。” 两个人才寒暄了两句就陷入无话可说的僵局,颜辞不主动搭话,顾家康也乐得少浪费唇舌。 旁边的顾生一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想让他俩再像小时候一般和谐是不可能的了。冷情的顾家康估计从来没把颜辞真的当女儿,而和家人团聚的颜辞也不会认这么个人当爸爸。 “爸,晚上我跟小辞出去吃饭,你一起来吗?” 谁都听得出顾生一的邀请只是客套,顺便挽回一下尴尬的局面。 “不了,你们好好聊。”顾家康闻弦知雅意,很上道地借着台阶离开。 他一走,连空气流动的速度似乎都变快了。顾生一和颜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没憋住都笑了。 第74章 一进酒店房间就看到周天遇捧着本书靠在床上,她下意识退后了两步。仔细确定了房号没有错,那么错的是出现在房里的人了。 颜辞关上门,走到他的面前。听到声响,周天遇放下了手中的书,有些激动又有些委屈地盯着她。 她本来心情不是很好,被他难得丰富起来的表情一闹意外地舒坦了几分。人一放松,声音不由也带上了些许暖意。 “阿遇,你怎么会在我房里?真真呢?” 周天遇颇为愤慨地说:“她说我是电灯泡,就把我赶到这边来了。” 颜辞被他别扭的样子逗笑了,“一会儿我去帮你教训她。” 见她现在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周天遇再也憋不住心里的疑问:“小辞,你刚刚为什么要我松手?” 颜辞的笑意僵在脸上,头疼地看着一脸求知欲的周天遇,斟酌着说:“正如有时候你在学习不希望被我打扰一样,我也有想要一个人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那个阿南对你来说就像物理对我而言一样?” “也不对……”她知道物理对于周天遇的重要性,顾生一似乎还没要紧到那个地步。 “那是什么意思?”他紧咬着颜辞不放,脸上一本正经。 “意思是以后你乖乖听我的话就好了,能带着你我一定会带上你的。”颜辞懒得再动脑子编个他听得明白的解释,干脆开始打马虎眼。 周天遇眼睛一亮,“所以你并不是因为更喜欢他才不要我了?” 他的语气分明透着十足的欢喜,让她心软的同时也有几分愧疚。好不容易收起的母爱又开始泛滥,颜辞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当然不是咯,我们阿遇这么招人喜欢,谁忍心不要你?” 周天遇的笑容干净纯粹,他抓紧她的手,又问了一句,“那小辞,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秀恩爱?” 颜辞一听哭笑不得,“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是真真说的,等到了粤州绝对不会打扰我们秀恩爱的。现在他们正好不在这里……” 被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周天遇性子再大条也渐渐说不下去了。他一示弱,颜辞反倒有了逗弄的兴趣。 “好啊,你告诉我要怎么秀恩爱?” 周天遇的脸慢慢地红了,他的视线紧紧地锁在颜辞身上。 她正准备换个姿势大大方方地任他看,下一秒却突然发现唇上多了个温热柔软的东西。 因为距离太近的关系,颜辞不得不睁大眼睛才能看清周天遇的脸。他闭着眼睛,睫毛根根分明。鼻子高挺,微微侧向一边。 她以前看过一种说法,接/吻时双方之所以要闭上眼睛是为了避免对视变成斗鸡眼。 颜辞深以为然,自己不过盯了周天遇几秒钟,眼睛就开始觉得酸涩,似乎连焦距都有点对不准了。 必须承认的是,他的学习能力很强。亲/吻的每一个步骤都和她上次教他的一模一样,温柔而细致。 她听到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一双手也悄悄地环住了她的腰。颜辞顺从地任他吮/吸着自己的唇舌,默默地在心里数数。 既然两次尝试她对他都没有感觉,是不是应该开始考虑换一个人选了?颜辞不是走禁/欲路线的人,她可不希望自己因为初/夜不愉快而留下阴影。 正在胡思乱想的她突然脑子一片空白,身体由上而下流窜过一股细微的电流,所过之处带来阵阵酥/麻。 或许是颜辞的反应太过明显,周天遇本能地抛弃了她教他的接/吻技巧,转而把重心放在他刚刚意外发现的她的敏/感点上。 他身上的温度在慢慢升高,两只手也渐渐收紧。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方才是用舌尖扫过她口腔右边的某个点,她的身体才瞬间紧绷起来。 颜辞被他目的性极强的亲/吻刺激得双腿发软,好不容易找回了几分理智,她赶紧用力推开他。 可惜她忽略了自己正被人亲地七荤八素这个事实,结果就是对方并没有被大力地“推”到一边,只是稍稍被打乱了节奏。 颜辞欲哭无泪,她的自控力已经所剩无几了好吗?周天遇再这么继续点火下去,她根本保证不了自己会不会没节操地回吻他。 她一直把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当作是小孩子的好奇,失去主控权的刹那才顿悟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放得开。有感觉的对象是个未成年人真是太重口味了,颜辞无比鄙视这样的自己。 下一秒,周天遇忽然感觉到嘴上传来一丝刺痛,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口中化开来。 他被迫停了下来,手还放在她的腰上,脸上写满了不解和疑惑。 虽然彼此依然靠得很近,却足够让开始头昏脑涨的颜辞冷静下来,防止局面进一步失控。 “为什么咬我?”周天遇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的解释,顿时觉得十分委屈。明明亲得好好的,他都能感觉到她情绪的激动,突然咬破他的嘴唇算是怎么回事? 颜辞调整好呼吸,原本空白的脑子思路也清晰起来。为了杜绝刚才的意外再次发生,她装作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说道:“你竟然还敢问我?谁让你先弄疼我的?” 想要成功地恶人先告状,就必须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她底气十足的控诉让周天遇一时也迷惑起来,难不成真的是他的错? “我弄疼你了?” “是啊!”颜辞说得坚定无比,“你一直亲的那个地方让我很不舒服。” “但我记得你当时反应很大啊,这难道不是说明那是你的敏/感点吗?” 敏/感你妹,小孩子家家的知道这么多真是太讨厌了。颜辞的脸色微微沉了沉,“什么敏/感点,那是我的痛点好不好?” 痛点?周天遇迷惘地看着她,“可是你呼吸急促,双腿发软……” “我那是疼的。”她连忙打断了他的描述,“你仔细想想,那些受了重伤的人是不是呼吸频率都不正常,而且走不动路?” 周天遇按照她的逻辑想了想,貌似也没错。他点点头,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见忽悠成功了一半,颜辞放松了不少,神情更加坦然淡定。她轻轻拉开他的手,带着他坐到床边,语重心长地说:“阿遇,我刚刚阻止你绝对是为了你好。你弄痛我不要紧,问题是如果你错误地把痛点当成敏/感点,将来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嫁给你呢?” 事实上,周天遇不管生理还是心理都还没成熟。方才误打误撞碰到颜辞的敏/感点,他也只是凭着本能继续,以为她的反应是喜欢的意思。现在看她如此正儿八经地说话,他原来抱有的些许怀疑霎时烟消云散。 颜辞一边留心他的表情一边趁热打铁,“所以说,你以后就不要像刚才那样亲我了,真的很疼的。” 周天遇的眼里流露出几分愧疚,“对不起啊小辞,我……不知道会这样。” 她笑着摇了摇头,大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关系,咱俩什么关系啊,这点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颠倒黑白的感觉似乎还不错,颜辞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当佞臣了。 第75章 第二天天刚亮没多久,颜辞就被兴致高昂的李真闹醒了。按照昨天晚上商量好的说法,四个人先一起去郊外观景,午饭的时候再分开。 行程已经由江末弦安排好了,选的是粤州西南方向的一座小山谷。 因为中午要和顾生一一家人吃饭,颜辞没法像李真一般彻底放开了玩。后者又是爬树逗鸟又是下水抓鱼的,一身衣服很快便脏得不能见人了。她虽然看得心里痒痒的,却还是只能拿个相机拍拍人物和风景 转眼到了颜辞该离开的时间,周天遇这次也乖巧地和李真他们站在一起,没有再折腾说非跟着她不可。 她和顾生一他们差不多是同时到达的,都比约定的饭点早了十分钟。来的人除了顾家三口,还多了一个和柳翌之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眉眼之间和顾生一有几分相似,基本可以认定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了。 小男孩莫梓栎十分热情,一见到颜辞就不怕生地喊姐姐。笑容始终挂在脸上,似乎很喜欢她的样子。 颜辞的视线扫过站在莫梓栎身后眼带笑意看着小儿子的赵颖,再瞄瞄身边表情淡淡的顾生一,哎怪不得当妈的要偏心。 在场最激动的要数顾家康了,帮赵颖又是拉椅子又是倒水的,一双褐色的眸子里除了她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赵颖没有拒绝,客气地跟他道谢。顾家康听了脸上的落寞一闪而逝,看得颜辞一愣一愣的,突然有了种在直播现场版家庭狗血剧的感觉。 等一点好餐,坐在对面的莫梓栎就开始不停地找她说话了。无非是“安京好玩吗?”“姐姐读几年级了?”之类的话题,颜辞的态度中规中矩,不热情也不冷淡。 家里已经有个一手带大的正太,再加上顾生一的关系,她真的很难对第一次见面的莫梓栎生出多大的好感来。说实话,与其回答对方滔滔不绝的问题,她还不如关心一下顾生一的感情进展呢。 或许是察觉到她有些敷衍的态度,莫梓栎忽然红了眼睛,委屈不已地说:“小辞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是因为哥哥说了我什么吗?” 纳尼?颜辞茫然地看着他,这整得是哪一出? “小栎,你乱说什么呢?”赵颖连忙截断了莫梓栎的话头,歉意地看了看颜辞和顾生一,“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一天到晚就喜欢胡思乱想。童言无忌,你们千万别放在心上。” 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着急,可话里话外总归是在维护莫梓栎。 颜辞眼角的余光掠过坐在她旁边的顾生一,后者脸上挂着包容的微笑,一点不介意的样子。 她还来不及表示什么就被心急火燎的莫梓栎抢了个先,“妈妈你才乱说话呢,我讲话都是有根有据的好吗?” 他小脸有点发红,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黑水晶般的眼睛毫不胆怯地望着颜辞,理直气壮道:“那次哥哥过生日,妈妈因为在医院照顾生病的我不能陪他。事后爸爸让我跟哥哥道歉,哥哥嘴上说没关系,其实心里还是生气了,不然也不会连着好几天都不来家里玩。” 顾生一安静地坐着,赵颖快速地瞄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估计只有颜辞一个人在认真听莫梓栎讲话,可惜她目前还没跟上他的逻辑。 “后来我忍不住偷偷去找哥哥……”莫梓栎说到这儿,情绪莫名激动起来,“他对我超级冷淡,还说什么像我这样不懂事的小孩不会有人喜欢的。”他的尾音带着哭腔,眼眶也有些泛红,“小辞姐姐,你是不是从哥哥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所以也觉得我不懂事不喜欢我了?” 他可怜巴巴地瞅着她,小模样别提多委屈了。一旁的赵颖心疼不已,忙不迭地柔声安慰着。 顾生一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颜辞此时也懒得再去关注他了。她定定盯着眼前乖巧的男孩和温柔的母亲,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不管莫梓栎说的话属实还是夸张,他妥妥地黑到了顾生一。身为年长的哥哥,非但不关心爱护弟弟,甚至还怪弟弟生病霸占了母亲。年幼的弟弟听话懂事,主动道歉却被哥哥不知所谓地训了一顿。于是敏/感脆弱的弟弟得了被害妄想症,觉得哥哥到处宣扬他的“错误”,为的是不让别人喜欢他。 颜辞一边脑补一边感慨莫梓栎的神逻辑,是他太天真还是她长了一张智商有硬伤的脸,他就那么有信心她会像他妈妈一般吃这套?事实上,撇开其他不论,今天把偏心摆在明面上的赵颖已经让颜辞十分失望了。 上辈子她是独生女,得到的是父母全部的关心和爱护。在她看来,如果不能给子女均等的爱,那么就只生一个好了。诚然,做父母的都会有自己偏爱的小孩,但起码也要努力做到公平才是。 像赵颖这样,因为厌恶父亲而迁怒孩子是颜辞最接受无能的。顾生一的懂事不应该成为他被忽略无视的原因,大人的错凭什么由子女来负担?当初又不是小孩子哭着求着要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从坐下来到现在,赵颖除了饱含深意地看了顾生一几眼,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莫梓栎身上。在对儿子的忽视方面,她和顾家康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机会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你?”颜辞笑盈盈地用另一个问题回答莫梓栎的疑问,“是因为我没有像你一样热情地说一堆话还是因为我没有直白地把对你的夸张和喜爱挂在嘴边?” 莫梓栎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毕竟年纪还小,还做不到不动声色地隐藏心底真实的情绪。颜辞轻而易举地从他的神情里读出了诧异,无措,难堪和愤怒,最后剩下委屈和无辜。 “原来小辞姐姐没有不喜欢我啊,那太好了!”莫梓栎的态度转变得很快,虽然笑容还有点勉强,却已经是一副生气勃勃的模样了。 看在赵颖眼里,就是她可心的小儿子在强颜欢笑了。如果他不提,她还不知道原来顾生一也曾说过那样的话。说来确实是她和顾家康对不起顾生一,但木已成舟再多想也改变不了事实。 来了粤州之后,不论是顾家康还是顾生一都让她倍感压力。看到他们的脸,她就忍不住会想起过去惨痛的回忆,会记起自己是一个抛弃了孩子的糟糕的母亲。 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时间一长,赵颖当然更倾向于和莫河及莫梓栎在一起。在他们身边,她不用背负良心的负担,可以完美地扮演好妻子好母亲。 一旦顾生一和莫梓栎起了冲突,她下意识地就会选择站在莫梓栎那边。最开始还有些愧疚,后来便有点破罐子破摔。反正顾生一已经没有了美好的童年,她倒不如把重心放在尚且年幼的稚子身上。 比如这次,潜意识里赵颖清楚莫梓栎讲得不都是实话,起码她知道顾生一不是一个会在背后乱说是非的人。但维护莫梓栎已然成为她的习惯,因此她干脆保持沉默,把一切当做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 被颜辞毫不客气地反问了几句,莫梓栎似乎失去了战斗力。正好点的饭菜也上桌了,一时间没人说话,大家都埋头碗中。 整餐饭吃下来,最爽快的大概要数顾家康了。他仿佛没听见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只顾着细心地照顾赵颖,帮她布菜。对方不领情不要紧,他照样做得不亦乐乎。 直到要分开了,颜辞都没等来赵颖的任何解释,身旁顾生一无所谓的脸让她更加火大。他分明不是莫梓栎形容的那种人,却一点辩解都没有,甚至于也不在意他的父母是怎么想的。他不在乎的态度让颜辞觉得自己弱爆了,对方的圣父光环都普照大地了好吗? 在顾生一送她回酒店的路上,颜辞跟倒豆子似的把心里的想法一股脑儿说给他听。 “……我说真的,阿南,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总是一副独立自主的样子,他们很容易就把注意力分到别人身上了。”颜辞摇了摇他的手臂,用最委婉的话劝他适时示个弱卖个萌。 顾生一的笑容透着苦涩,“小辞,我知道你说得没错,也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有数才怪,颜辞深深地觉得恨铁不成钢。她使劲掐了掐他的手,情不自禁地说道:“可是你这样让我很心疼怎么办?” 顾生一怔了一下,随即特别灿烂地笑了。那一瞬间,颜辞有种春暖花开的感觉,蓦地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顾家康也是笑得“色如春花”。 她尚在走神,没料到他忽然伸出双手把她拥在了怀里。他的身体还很单薄,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却觉得无比安心。 颜辞静静地回抱着他,小声地喊了句“哥哥”。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顾生一无声地笑了。他低下头,轻轻地亲了亲她的头发。 第76章 比起安京,粤州的天空蓝得格外纯粹,偶然飘过几朵白云。虽然风里已经带上了丝丝凉意,但照在身上的阳光依旧很温暖。 颜辞舍不得辜负如此美好的下午,便打消了在酒店温书学习的计划,转而出门逛逛。 她在粤州呆过小半年,大商场没少去,可每一次都是带着明显的购物需求。像现在这样,随意地漫步在老城区的青石路上,单纯地欣赏街边各式各样的小店却是第一次。 粤州是华夏国面积第三大的州,根据颜辞学到的地理知识来看,它包括了两千年前南方的若干个省以及众多海岛。 大陆板块重新合并之后,那些曾经漂浮在海面上依靠良好的地理位置而经济发达的城市和国家都消失不见了。他们或是并入邻近的大陆或是彻底沉入海底,连带着曾经的繁华和冲突,永远消逝在时间的长河里。 如果颜辞没记错的话,现在的粤州甚至包括了不少两千年前的“外国”。她的历史暂时才学到世界人口比例刚开始失调那阵,因此无法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所谓的历史向来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她猜想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会显示整个“粤州”是华夏国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 撇开发达的旅游业不提,粤州最有名的莫过于娇滴滴的江南水乡美女了。君不见,安京多少权贵的妻子祖籍都是粤州。 真的计较起来,季家和粤州还算是有渊源了。原因在于季家的某一任家主嫁了个粤州的男人为妻,并生下了继承人。虽然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但季情每次去粤州谈生意总还会感慨万千地说起这一茬。哪怕她一句粤州方言都不会,照样不妨碍她对粤州人民作出一副“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的情深意重的模样。 所以这次一听说颜辞她们要去粤州玩,季情二话没讲就答应了。除了财政上的支持,她还给了颜辞几套粤州房产的权限。考虑到李真他们的想法,颜辞最后还是决定住酒店更合适。 逛了几家店,买了不少东西,她的荷包却还是鼓囊囊的。颜辞不由想起季情当时眯着眼睛感叹“粤州人民单纯淳朴,钱特别好赚”的样子,安京的物价水平果然战斗值爆表。 她回到酒店刚开始整理这些纪念品没多久,李真他们就回来了。小丫头的样子看起来比她中午离开时还凌乱,可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脸上的笑容也一直没散去,显然玩得十分尽兴。 就连周天遇都瞧得出大汗淋漓过的痕迹,越发衬得像是在沉思着什么的江末弦非常诡异。 趁着李真和周天遇去淋浴的间隙,他走到颜辞面前,从压缩包里取出保存良好的一瓶东西递给她。 “小辞,这是我刚刚去玩的时候摘的,你可以帮我测一下成分吗?” 颜辞接过透明的培养皿,里面的小草看着毫不起眼。真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只有叶子格外的绿吧。 “方便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小草根部的泥土还在,无声地说明了采摘的人对它的重视。 江末弦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脑中闪过各式各样的借口,但最后还是选择说了实话。 “我怀疑它有很强的致幻性。”保险起见,他只说了一句。 颜辞只是了然地点点头,丢给他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便专心研究迷幻草去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觉得一棵不起眼的小草有致幻性,她并不是不好奇,而是已经帮他默认了一个答案——那就是江家强大的基因。 既然他的二伯江子晋能成为生命院院长,他能从一个药罐子变成健康少年,就说明江家的基因在医学方面得天独厚。 原来颜辞是不大相信遗传的魔力的,但亲身经历过的事让她不得不相信在这个世界,很多东西真的是从生命刚诞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就好比江末弦的发现,或许仅仅是一种本能而已。她即使问了又怎么样,对方很可能只会耸耸肩,轻松地说“我就是忽然冒出这种想法而已”。 同样的直觉她也有,根本没有科学的解释。 颜辞把小草按照不同部位做了区分和提纯,再用测试迷幻程度的试纸一一检测。 一般材料的致幻度在35以上就可以作为迷幻剂的原料了,高级迷幻剂的要求严格些,需要60以上的致幻度。 迷幻剂在华夏国的应用范围极广,最大的两个消费端莫过于医院和监狱。江末弦的二伯江子晋就是制作迷幻剂的高手,据说当年就是靠着一款名为“离殇”的迷幻剂问鼎生命院院长的宝座的。 过了五分钟,颜辞看着测纸上程度不同却都红得发亮的颜色,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这特么是什么逆天的运气啊,随随便便找棵草回来致幻性都是50往上的? 江末弦即使对迷幻剂没有研究,此刻单是凭颜辞目瞪口呆的样子也猜到测试结果绝对好得惊人。 “哇噻!”颜辞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是什么手气啊,旺成这样,改天记得提醒我带上你去买彩票。” 江末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没料到致幻性会高到这种地步。” “啧啧,这跟天上掉大馅饼有什么区别?你居然还能这么淡定……”颜辞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打趣他,直到半天没听见他说话才察觉到似乎有那么点儿不对劲。 “怎么啦,你的表情瞧着怪怪的?” “小辞,我是在公共区域发现这些野草的。”江末弦只解释了一句,颜辞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世界板块重新合并之后,大陆上出现了许多新物种。物种的形态和功用远远超过人类已有的认识,可谓利益与危险并存。为了鼓励人们勇于尝试开发新物种,华夏国的法律允许第一位发现者申请相关的专利来垄断其可能带来的利润。 因此,江末弦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些具有极高迷幻功效的野草是无主之物。她原来以为他只是发现了某种植物的新用途,现在看来他很有可能是发现了一个全新的物种。 前者只需要简单地收购或者培育原料进行加工,而后者则复杂多了。但不管后头的程序有多繁琐,当务之急是必须抢占先机申请专利。 “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它们并不在已知植物的清单上?”见江末弦点头,她又问道:“有多确定?” “这些野草数量不多,生长的区域地貌保存得很好。因为被其他形态相似的野草环绕着,所以我想它们已经被人们所知晓的可能性很小。” 颜辞考虑了片刻,果断地说:“既然如此,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粤州新物种研究中心申请专利,然后再想办法把那片生长区域弄到手。” 她还从来没试过不在大人的监督陪同下和政府机构打交道,突然就觉得热血沸腾起来。正想和江末弦分享一下这种“当家作主”的壮志豪情,却见对方依旧顶着一张便秘脸。 颜辞心思一转,试探地问:“阿弦,你是想通知家里人来处理吗?”或许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般情况下确实应该找家长比较好。 江末弦忙不迭地摇头,生怕反应得慢了让颜辞产生误会。天知道,他听到她说明天就去物种中心时有多激动。 他的否定在颜辞看来却是另一种暗示了,是她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轻率地为“他们”做出决定。野草是江末弦发现的,他不想和外人分享其中的利益完全可以理解。 “诶,我突然想起明天好像还要跟我哥见面,物种中心估计去不了了。”她抱歉地说道,随口编了个理由让双方都好下台。 话音刚落,她惊讶地发现江末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表情窘迫中带着几分羞愧。 “小辞你别误会,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听见颜辞推脱说不去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申请高权限的专利需要一大笔钱,再加上我才满十五岁,专利税上没有任何优惠。” 颜辞从他诚恳的口气能听出说的是真心话,心里某个角落又重新高兴起来。“亲兄弟明算账”的道理知道归知道,可如果被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深深防备着,任谁都会觉得失落吧? 根据法律规定,满十五岁的公民算是半成年人,可以拥有一定的行事能力。江末弦已经过了十五周岁,他用自己的身份去申请专利在法律上是被认可的。 通常第一次申请专利的人在交纳专利税方面是有优惠的,但为了防止某些不符合条件的成年人将专利权转到孩子名下骗取纳税优惠的行为,该政策对半成年人无效。 原因在于半成年人的专利权有限期限短,在专利权续签的时候非常可能“被转让”给他们的父母。 “钱的问题好说,”颜辞特别有底气地指了指自己,“有我这么个镶金小土豪在,那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好吗?” 她从钱包里找出一张泛着金属光泽的卡片递给他,“先刷这张,如果不够的话随时联系我。” 江末弦接过卡,明明是冰冷无比的质地却让他的手心隐隐发烫。他不假思索地说:“明天的事你可以先推迟吗?我是真心希望你能一块儿去物种中心。” 颜辞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的声音急切起来,“小辞,如果我刚刚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我郑重向你道歉。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最后一句话江末弦说得万般艰难,他毕竟年纪比她大,总有点不好意思。 颜辞好笑地看着他别扭的表情,心里思量着要不要把这一幕照下来让其他人瞧瞧平时像个小老头的江末弦也有这么童真的一面。 “好啦,我们明天一起去吧。”她再不答应就矫情过头了。 江末弦如释重负,“太好了,到时候把你写成第二序位的申请者不介意吧?毕竟你还没满十五岁,不能作为联合申请者。” 现在轮到颜辞尴尬了,她刚刚才用最坏的恶意揣测过江末弦的心思,哪里想得到人家一转眼就大方地把利润分一杯羹给她。 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真的,无功不受禄。我只是顺手测了一下迷幻度,这种事你随便拿到哪家药房都可以做的。” 话说得是没错,但他要真那么做了,估计也就不用申请专利了。因此不管颜辞怎么推辞,江末弦都咬得死死的不肯松口。 “要不这样吧,专利权上不写我的名字,但是以后我如果研制迷幻剂,你免费帮我提供原料?”她说得十分心虚,不过是随手的一个小忙居然能得到如此大的回报。 谁知江末弦的神情还是不甚满意,颜辞赶紧沉了脸,凶巴巴地威胁道:“你答不答应?不答应的话我明天就不去了。” 他勉强答应了,脸上似乎还写着“对不住,占你便宜了”几个字。看得颜辞越发觉得自己厚颜无耻,暗暗决定将来就算研究迷幻剂,也绝不向他开口。 她不喜欢别人占她的便宜,更不喜欢自己占别人的便宜。 第77章 颜辞设想中的物种中心应该是一个严肃庄重的地方,里面的工作人员起码得是科学严谨的学霸出身,绝不是此时看到的这般欢乐而脱线。 左边站着一个瞧着娇滴滴的女工作人员,一边毫不胆怯地检查着某只大型猫科动物的口腔,一边无奈地对她面前的两个跟不知名“野兽”一般高度的小男孩说:“我都解释过多少次了,你们家老虎和豹子生的不算新物种,充其量就是个杂/交品种……” 因为距离和角度的问题,颜辞不清楚两个男孩说了什么。只看到那个女工作人员的表情越来越抓狂,声音里透着严重的无可奈何,“喂什么不好偏偏喂它吃妙妙糖,现在好了,一口的蛀牙,你们让我怎么处理?这里是物种中心,不是兽医院好吗?” 右边是一个头发凌乱神情有些许慌张的男工作人员,他来来回回走动着,一双眼睛差不多已经贴着地板了,明显在找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见颜辞他们走过来,男工作人员急急忙忙迎上来,满怀期待地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你们看见我的豌豆蛛了吗?” “豌豆蛛是什么?”李真一脸好奇,“好吃吗?” 男工作人员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强打着精神回答:“当然好吃了,跟豌豆蛛结出来的豌豆相比,市面上的那些豌豆都弱爆了好吗?” 李真不出意外来了兴趣,要不是颜辞硬拉着她往前走,估计她一点不介意和丢东西的男工作人员好好讨论下有关豌豆蛛的细节问题。 一路走过人群,颜辞看到了无数奇奇怪怪的东西,长着蛇头的藤条状的植物,躺在地上懒洋洋打瞌睡的像鲨鱼一般的动物……还有那些满场跑自带高亮“我很苦/逼”四个字的工作人员。 虽然不少人哭丧着脸,可整个中心依然弥漫着欢快的气氛。对于颜辞来说,每天都能见识到新鲜的事物,心情确实也坏不起来。 接到他们的是个很有亲和力的男人,相貌一般,声音听着非常有磁性。 江末弦说明了来意,男人微笑着把他们带到了一个类似实验室的房间。除了他们五个,里面还等着八/九个工作人员。 于是房间顿时变得拥挤起来,颜辞起先还在心里为物种中心认真的态度赞了一个。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真是太傻太天真了,因为九个工作人员中有六个都是来看热闹的。 江末弦把东西拿出来的一瞬间,那六个人的失望溢于言表。颜辞彻底无语了,好歹也伪装一下吧亲?这么坦诚真是不怕伤害到他们幼小的心灵…… 剩下三个来办正事的工作人员很快便开始给迷幻草取样化验,同时也递给他们一叠表格填写。 申请过程略微繁琐了点,等颜辞最后交完相关费用已经临近中午了。江末弦的发现算不算新物种一个月后才能确定,目前物种中心唯一能保证的是没有人可以在这段期限对同样的东西进行专利申请。 吃过午饭就该处理那块地皮的问题了,颜辞和江末弦商量过后都觉得叫上顾生一比较好。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好歹算是粤州土著一名,比他们这些“外地人”给力多了。 根据江末弦查到的资料,颜辞他们没费多大劲儿就找到了地皮所有者的住所。来的时间不赶巧,卖家门口停了好几辆车,似乎正在招待什么客人。 五个人耐着性子站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里面的说笑声越来越尽兴,一点要停下来的征兆都没有。 实在等不下去了,顾生一两步向前按响了门铃。 过了一阵子视讯才被接通,讲话的是个男声。不知道是口齿不清还是信号不好,颜辞迷迷糊糊只听懂了几个词。 她转头看其他四个人,顾生一以外的三个人都是一脸雾水的样子。 等顾生一开口回答对方的问话,颜辞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说的都不是华夏语,而是粤州方言。 粤州方言的应用并不广泛,主要使用群体是那些祖祖辈辈生活在粤州的人。他们还保留了南方的某些风俗习惯,家族内的交流一般都是粤州方言。 粤州电视台旗下就有一个“粤州方言频道”,颜辞在顾家康家里住的时候瞄到过,却没有认真观赏过。 如果不是今天的偶然,她或许永远都不知道原身曾经接触过粤州方言。就像华夏语一样,她本人没意识交流起来却完全没障碍。 多数粤州长大的孩子都听得懂粤州方言,说倒不一定会说。技多不压身,大部分家长还是不反对儿女通晓粤州方言的。 大概是学的时间太短,颜辞的词汇量少得可怜。她估摸着自己只能说几句日常用语,比如“你好”,“再见”之类的,听力好一些,简单的句子能明白。长一点复杂一点就跟听外星语没两样。 因此刚才那个男人噼里啪啦说的一堆话,里面夹杂着若干俚语,她只听懂了“你们是谁?”这一句。 顾生一显然对粤州方言驾轻就熟,两个人一问一答流利得不得了。颜辞起初还兴致勃勃地连蒙带猜他们说什么,后面被打击得彻底失去了兴趣。 不多会儿,他们便听到了脚步声。开门的是个身材瘦小的男人,一双眼睛不大却十分精明。 他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他们,视线在颜辞和李真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听说你们要买我南郊的一块地?” 他的华夏语带着浓重的粤州腔调,如果换成女声或许还称得上几分软襦,放在男人身上难免显得女气了点。 江末弦礼貌地说:“是的,请问您怎么称呼?” 男人眼皮动了动,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叫我猴子就好了,‘您’什么的我还真担不起。” 江末弦自动屏蔽了猴子隐隐的敌意,笑着说:“你好,我叫江末弦。”他下意识地没有介绍其他人,眼前的人虽然看着武力值不高,却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猴子又看了他一眼,“江末弦?和安京江家有关吗?” 在场的人除了周天遇脸色登时都变得不太好,江家再牛/逼也不可能让粤州的某个普通市民脱口而出。 “是,我就是江家人。”江末弦稳了稳心神,镇定地答道。 猴子突然哈哈大笑,“瞧把你们这群小孩吓的,脸都绿了……江子晋知道吧,我老子跟他可是过命的交情。” 颜辞等人面面相觑,鬼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又不能当着面打电话问江子晋。 像是猜透了他们在想什么,猴子戏谑道:“怎么样,要不要先打个电话确定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再决定进不进来?” 第78章 颜辞早过了青春叛逆的时期,不会因为别人一两句的刺激而冲动地做出错误的决定。按照她的想法,既然正主都不介意,这个确认电话肯定是要打的。 但江末弦的犹豫不定她也能理解,问题在于要怎么向江子晋解释这件事,后者明显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耳朵上戴着的花瓣状耳钉,九年前的绑架发生后季情特意让人给她订做的。除了长按中间的花蕊部分可以报警的功效外,耳钉还能即时反馈所在的地理位置。 比起手链,耳钉更加不起眼。另一方面,颜辞将来如果真想成为一名医生,手上自然不能佩戴任何饰物。为了防止当初的意外再度发生,她的耳钉自戴上的一刻就不曾摘下来过。 别人都只当是她对这副耳钉的偏爱,殊不知它们还有隐藏的救命属性。 颜辞望着江末弦,等待他的决定。 “既然猴子叔都这么说了,我们再特地去问二伯就显得太见外了。正好晚上他要来我家里吃饭,到时候我会记得让我爸爸跟他提一句今天碰见他的老朋友了。”他微笑着回答道。 猴子自然不可能听不出他话语里的暗示,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地说:“进来吧,我可不想跟你们这些少爷小姐站在门口谈生意。” 语气听着怎么有点酸溜溜的?颜辞不由用余光细细打量他。衣着打扮瞧着不便宜,手上的表更是价值不菲,妥妥排除仇富的可能性。 大概是她想太多了吧,谁规定必须对陌生人友好热情了? 冒冒然进入生人的家中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高利益向来和高风险共存,江末弦甩掉脑中的顾虑,率先迈出了第一步。 李真习惯了夫唱妇随,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颜辞看着他俩的背影,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小心翼翼对不对,总觉得不应该如此轻易地决定进入一个安全性未知的地方。或许察觉到了她的担心,顾生一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 颜辞抬头冲他微微一笑,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被周天遇牵住了。她暗暗甩了甩,对方扣得很紧甩不掉。 她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微妙,三个人这么手拉手真的好吗? 猴子不避讳地把他们带到了主客厅,里面果然坐着不少人。看见他们进来,原本嘈杂喧闹的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接着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说道:“哟,小猴子你可别告诉我们这五个是你的孩子,姐姐刚换过心脏,经不起吓。” 开口的是客厅里唯一的成年女性,身材意外地娇小,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似的。她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他们身上,带着好奇和防备。 猴子冷哼了一声,“老子可没那个命养得起这么金贵的人。”他也不介绍双方,大大咧咧往沙发中间一坐,翘起二郎腿掏出烟开始吞云吐雾。 李真被众人直勾勾的视线盯得很不自在,本能地往江末弦身后躲了躲。相反的,颜辞倒是松了口气,这些人看归看,目光里却没有一丝恶意。 见猴子把他们丢在一边不理,女人好心地说道:“他就这副德行,你们自己找位子坐吧。” 不知道买地的事要谈多久,颜辞几个人很识趣地找了离他们比较远的位置坐下。每个人的脊背都挺得很直,一半出于仪态一半因为拘谨。 江末弦正在心里打腹稿想着要怎么说服猴子把地卖给他,就听见对方用不甚标准的华夏语问他:“那块地,你打算出多少钱?” 颜辞听了不免有些诧异,她原来估摸着有场硬战要打,现在这语气分明是分分钟可以成交的节奏。 同样吃惊的还有江末弦,不过他极好地在面上掩饰住了,礼貌地说:“还是猴子叔你先开个价吧?” 猴子沉默了片刻,吐出几个漂亮的烟圈,继而说了一个价钱。 这个价格和颜辞他们搜到的市场价相差不大,甚至还可以说便宜了不少,因为不用支付相关的中介费。 江末弦都做好了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说了一个如此靠谱的数字,一时间,都不知道是惊是喜了。 按照江末弦上辈子的性子,他完全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这种事;但重生动摇了他的三观。于是,哪怕心里某个角落还隐隐觉得不安,他还是一口同意了猴子出的价格。 事情发展得太快,当颜辞还在纠结猴子是不是另有所图的时候,后者已经开始和江末弦讨论签订买卖合同的事情了。 她看着两个人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敲定了交易的金额,地点以及相关细节,突然有些智商不够用的感觉。 会不会太简单了?难道粤州人民的钱真的像季情说的那么好赚吗? 颜辞苦哈哈地等着另一只靴子落下,果不其然,猴子一和江末弦谈完就用粤州方言和他的朋友说着什么。 说话的不只一个人,讨论还挺激烈的样子。不得不说颜辞习惯了阴谋论,现在看到他们似乎还有后招居然觉得松了口气。 原来她只打算让顾生一事后告诉他们对方在说些什么,但对面的那个男人眼神太诡异了,就差没有直接用手对她指指点点了,颜辞不得不看向顾生一,准备让他同声传译一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顾生一的脸跟个调色盘似的,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时不时还泛着青色。 颜辞被他的反应弄得心痒难耐,既想马上问他发生了什么,又怕打断他会错过重要的信息。 万幸的是,猴子他们的谈话很快有了结论。其中一个长得十分壮实的男人清了清嗓子,用同样腔调的粤州华夏语说道:“关于南郊的地我们还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购买十万华夏币的‘逍/遥水’交易才算成立。” 此话一出,除了顾生一其他人都傻眼了。依着目前的物价,粤州一套普通地段的房子也不过值七八万华夏币,猴子的地甚至才开价两万。 为了顺利买下这块地,他们需要花五倍的价钱买另外一种商品,这算怎么回事?最关键的是,“逍/遥水”是个什么玩意儿,饮料么? 李真嘴快,先于颜辞提出了这个问题。 瞬间全场大笑,几个男人互相挤眉弄眼,猥/琐地打量她们。 娇弱女虽然也乐不可支,但还是抽空回答了李真的问题,“‘逍/遥水’啊,是个好东西,你们现在的年纪应该就能够用了。” 颜辞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默默地接过顾生一递过来的宣传册,暗自祈祷不是她猜测的那样。 可惜她的第六感太准了,“逍/遥水”确实是一种情/趣用品。 众所周知,粤州的旅游业在国内数一数二的发达。连带着,它的旅游纪念品也声名远播,其中最有名价格最高的便是“逍/遥水”。 “逍/遥水”顾名思义,是一种可以让人用了万分逍/遥的东西。这里的“逍/遥”单指肉/体的愉悦,或者更确切的说,指的是xing高/潮时的快/感。 逍/遥水的使用群体是任何已经进入青春期发/育的少男少女以及成人,与情/趣方面的迷幻剂不同,它号称纯天然无成瘾性。 三百年前,它由粤州某个海洋馆的驯兽师从发/情的海豚身上得到灵感发明而来。海豚据说是除了人类以外,从事交/配行为不只是为了繁衍,还为了其中的快乐。 “逍遥水”的成分主要是海豚发/情和高/潮时身体里分泌的某种激素,因此可以让使用者在任何情况下享受到男女之事的快/感。数百年过去,“逍遥水”逐渐发展成情/趣用品界的翘楚,产品种类和用途更加广泛细化。 它之所以会成为粤州代表性的旅游纪念品,一是因为粤州的环境得天独厚,拥有不少完美的“海豚湾”;二是粤州州政府的保护性政策,严格控制“逍遥水”跨州乃至跨国交易的数量。 因此,“逍遥水”向来“有价无市”。想要买它可以,先来粤州为政府的税收做出贡献吧。 看完宣传册,颜辞心里越发不安了。既然“逍遥水”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这群人为什么还要半胁迫他们买呢? 第79章 “请问你们为什么提出这个条件?‘逍遥水’是粤州的明星产品,应该不存在卖不出去的问题吧?” 趁着江末弦发问的间隙,颜辞偷偷观察着在座众人的反应。大部分人面色正常,毕竟他问的是一个符合常理的问题。只有那么一两个人表情看起来怪怪的,与其说是心虚倒不如说是愤怒更为恰当。 “原因很简单,逍遥水的保存期限短。前一阵子我们生产过剩,为了不对粤州市场售价造成负面影响,只能私底下卖到其他地方。”开口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不负众望地用他的大嗓门震住了全场。 这个解释勉强可以接受,颜辞依稀记得大萧条时期西方资本主义家亦是宁可人为销毁产品也不愿降价出售。 “但粤州政府不是对相关的交易有严格的明文限制吗?” 男人望向忽然接话的颜辞,神情和声音都温柔了几分,“小姑娘你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不能正大光明地销售,你以为这么好的事凭什么落在你们头上?到时候在安京转手一卖,可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这中间的差价能挣多少。”他虽努力保持着友好的态度,但脸上还是泄露出一丝不甘和愤恨。 这些人从说的话到该有的表情都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似乎十万华夏币的附加条件真的只是无奈之下的保本举措。 颜辞一边翻着“逍遥水”的宣传册,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这上面说因为成分的纯天然性,“逍遥水”的产量也存在季节性差异。现在都已经是秋天了,你们怎么还会生产过剩?” 海豚的发/情期一般是春夏时节,其他时候为了快乐的交/配根本不足以造成“原材料”过度供应。 男人的神情瞬间僵住了,他有些无助地把目光投向那个娇小的女人。女人倒是一点没有慌乱,淡定地说:“小丫头,这可是我们的商业机密,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外人知道的。” 讲了等于没讲,颜辞心里越发认定里面肯定有鬼。她还来不及旁敲侧击多问几句,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猴子突然说道:“一句话,要么两样东西一起买要么直接走人,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江末弦见他神色不耐,连忙笑着打圆场,“买当然没有问题了,主要十万华夏币不是个小数目,我们得回去准备一下。” 猴子闻言正在点第二根烟的动作顿了顿,略带嘲讽地说:“什么时候江家人连十万华夏币都拿不出来了?” 江末弦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试探地问:“猴子叔你看如果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先把地皮的押金付了。剩下的部分和“逍遥水”的钱明天一早再交易,文书什么的准备正好也需要时间。” 猴子目光复杂地看着江末弦,久到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要变卦的时候才点了点头。 江末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他跟着猴子到客厅另一端的小书房付钱,留下颜辞他们半是高兴半是尴尬地等待着。 客厅里的那群人纷纷开始交头接耳,音量被控制得很好,以至于他们这边只能听见“嗡嗡嗡”的声音。 颜辞试图“读出”对方的话语,却失望地发现人家说的压根不是华夏语。除了能看到嘴巴一张一合,她一个字都“看不懂”。 不多会儿江末弦便回来了,他朝他们竖了竖大拇指示意一切顺利。李真最兴奋,乐呵呵跑过去挽着他的手追问细节。 颜辞被她的情绪感染,不由自主也大笑起来。她的余光扫过猴子,后者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表情十分茫然。 她没有放在心上,欢欢喜喜地和江末弦他们离开了。 为了更好地招待颜辞,顾生一请了两天假。晚上他推荐了一家粤州菜做得十分地道的饭馆,结果就是连默不作声的周天遇都吃撑了。 李真懒洋洋地靠在江末弦身上,罕见地缺乏兴致加入他们的谈话。 “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总觉得价值十万华夏币的‘逍遥水’肯定有猫腻。如果是货物的质量问题还好,大不了就是坑一笔钱,我怕的是别的麻烦。”颜辞的脑子虽然还清醒着,说话的速度却慢了许多。没办法,吃得太饱身体的节奏都不对了。 顾生一赞同地点头,“没错,怕就怕这批货是烫手山芋,他们甩不掉才找人当替罪羊。” 江末弦沉吟了片刻,说道:“猴子的意思是明天交易的时候只注明土地买卖,相关部门他会找人打点,免得我们因为出价高得离谱被市场监控委员会的人请去喝茶。这么看来,他们确实打的是把责任全部推到我们身上的主意。” 让人沮丧的不是没有发现陷阱,而是发现了陷阱还必须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他调整了坐姿,让李真靠得更舒服点,安慰地说:“大家都别愁眉不展了,大不了明天取消交易,什么都比不过人值钱。” 颜辞拿出手机正试图搜索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临走前那些人讲的话。 “阿南,刚刚他们最后说什么你听清了吗?好像是粤州方言的样子。” 顾生一的语气里带着歉意,“没有,距离太远了,我一个字都没听清。” 果然如此,颜辞心理早有准备也说不上失望。“我还记得那个女人说话时的口形,如果演示给你看的话能猜出她说了什么吗?” 他先是意外,然后不确定地说:“可以试试看,没准行得通。” 不止顾生一,其他三个人也对颜辞提出的方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时之间,四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颜辞被瞧得心里发毛,这都是什么眼神啊?跟饿狼盯肥肉似的。 她认真回想着方才记住的唇形,放慢速度一个一个表演给顾生一看。 可惜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颜辞模仿得腮帮子都酸了,顾生一也才勉强猜出五六个词,还不是百分百肯定。 “东区,死掉,干净,看守,利润。”她在白纸上写下顾生一“看懂”的五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除了李真和周天遇,另外三个人几乎同时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这几个关键词再加上“粤州逍遥水”,搜出来的信息量还挺大。 “一名男子因为服用过量‘逍遥水’兴奋至死,现场无入/侵痕迹,警方初步认定死者有自杀倾向……”颜辞一边小声读着,一边快速地浏览着关键词相似度最高的网页。“位于粤州西边的“东润”礼品店昨天发现店内价值一万华夏币的‘逍遥水’无故丢失,盗窃者手法干净利落,店主怀疑是员工监守自盗……” 十几条新闻看下来,基本没有特别有价值的内容。颜辞转念一想,黑幕什么的如果能轻易地在网上被揭露公开,就算不得是黑幕了。即便如此,她依然有点沮丧,难道明天真的要硬着头皮买下那十万块的“逍遥水”吗? 她随手点开某个点击率很高的帖子,内容与“逍遥水”能否在动物身上使用有关。发帖的楼主表示他穷的只剩下钱和一只喵星人,某一天他心血来潮决定把囤积的“逍遥水”给喵星人试试。毕竟他俩相依为命许多年,没理由他一个人“吃独食”。 起先喵星人的反应并不明显,但两个小时后开始出现了一系列high翻的症状。楼主文笔一般,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优越感。 于是一棟高楼以神一般的速度盖起来了,大部分人各种羡慕嫉妒恨,酸溜溜地喷楼主不爱护小动物,活该孤独终老;小部分人赞成楼主的做法——作为家庭一份子的宠物确实应该和主人共同进退。 颜辞粗略翻过几页,正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有一条留言引起了她的注意。 回复的是个叫“真相帝”的网友,他先是批评了楼主对喵星人不人道的做法。真的爱它就去给它找个母喵星人,而不是用药物营造虚幻的快/感。接着他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关于“逍遥水”会给动物带来的伤害,最后强烈谴责粤州黑心肝的生产商,为了增大“逍遥水”的产量不惜依靠人工激素刺激海豚长期保持发/情状态。 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让颜辞觉得似乎有猛料可挖。她注册了一个账号,仔仔细细地翻阅着网友“真相帝”的历史记录。 这样一来,倒真的给颜辞发现了点弯弯绕绕。从“真相帝”的口气和言谈可以推测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极有可能在政府机构工作。两年前他曾经发过一篇名为《拯救我们的海豚湾》的帖子,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停止了更新。 江末弦关注的则是另一方面,他觉得货物可能来历不明——比如说“黑吃黑”——所以那群人才急着出手。而顾生一大多搜的是和法律相关的新闻,试图算出如果非法交易被抓,他们的刑期有多长。 三个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一旁的周天遇拿着纸笔不亦乐乎地演算着物理题。直到上下眼皮频频打架的李真不小心把头从江末弦的肩上磕到了桌上,他们才恍然大悟时间不早了。 既然目前无法得出结论,江末弦暂时决定明天还是继续交易。 他心疼地揉了揉李真的额角,后者只知道憨憨地笑着。江末弦的心顿时化成一滩水,也懒得顾及有他人在场,毫不犹豫地直接背起他的小女友。 在酒店安顿好了李真,江末弦和周天遇便回房了。颜辞后一步也离开了房间,送顾生一下楼。 经过酒店大厅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问顾生一愿不愿意跟她去某个地方一探究竟。 顾生一想也没想便答应了,甚至没有问她具体是什么地方,就乖乖坐上了计程车。 颜辞脑海里一直萦绕着“真相帝”提到过的粤州东边的一个旧工厂,按他的说法“本该是个纯净的天堂,却汇聚了无数的肮脏和罪恶”。虽说大晚上跑到偏僻的东郊冲动又危险,但莫名地像是有个声音催她一定要去看看。 第80章 “真相帝”贴出的地址很详细,司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送到了目的地。望着车尾闪烁的灯光渐渐消失不见,颜辞不由紧了紧外套。她的视线掠过远处隐在路边的保镖车,平复了有些浮躁不安的思绪。 旧工厂坐落在粤州州道的尽头,占地面积很大,四周环绕着郁郁葱葱的苍天大树。在昏暗的路灯照射下,废弃的建筑物仿佛是沉睡的巨兽,危险中透着别样的诱/惑。 “走吧。”颜辞的声音不由自主低了几分,原本涌到胃里帮忙消化的血液又重新回到了大脑。 顾生一点点头,很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顺着林子里的小道走了大概十分钟,依稀有人交谈的声音传来。颜辞脚下一顿,抬头用眼神示意顾生一和自己一起躲到旁边最粗壮的树木后。 那是一棵需要四人才能环抱的百年大树,隐藏他俩的行踪绰绰有余。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并没有靠得太近。现在的位置能够看得清旧工厂的主建筑以及停在门口的几辆车,至于说话的人就只能模糊瞧见几团黑影。 那些人的音量偏低,颜辞和顾生一一句都听不清。万幸的是,谈话的时间持续得不长,很快说话声便被飞车发动的声音所取代。 两个人默契地矮下身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四辆飞车有条不紊地从他们面前驶过,又过了片刻,整片林子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颜辞和顾生一在原地等了十五分钟,确定没有任何声响之后才继续往前走。颜辞的心跳有些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异常地兴奋,身体里的血液似乎激动得都要沸腾起来。 咦,原来自己是这么喜欢刺激的一个人啊,她之前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不到五分钟他俩便站在了旧工厂的大门前,周围静悄悄的连一点昆虫的叫声也没有。 天上的月亮终于摆脱了云朵的羁绊,在他们的身上洒下皎洁的月光。与此同时,一个惊喜的男声从阴暗的角落传来: “季小姐,你终于来了。” 颜辞对上顾生一不再镇定的双眸,发现了他眼中一样脸色苍白的自己。 虽说已经跟着季情改姓季,颜辞听到“季小姐”这个称呼时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因此她神情大变首先是吓得,然后便意识到问题不在于有陌生的声音出现,而在于对方话语里透露的信息。 且不说她并非什么天天露面的公众人物,单是如此昏暗不清的背景光线,都不可能有人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是谁,更何况地点是粤州一家荒无人烟的旧工厂了。 颜辞一边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有关这个声音的记忆,一边强装镇定地问:“你是?” “我是大蛮啊,季小姐不记得我了吗?”男人的口气里透着些许焦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颜辞的面前。 借着清朗的月光她细细地打量着自称“大蛮”的男人,彻头彻尾的路人一个。唯一惹人注目的大概只剩下光溜溜的头顶,锃亮得似乎能反光。 他身上的气息很温和,她暂时没感受到任何敌意,心里的不安也缓和了不少。 见到颜辞的一瞬间,大蛮的视线就没从她的身上移开过,目光里闪过了然和歆羡。发现对方的眼神在他的头上多停留了片刻,他突然就不好意思起来。 “我的头发前几年掉得没剩几根了,剃个光头更省事。”大蛮局促地摸了摸脑门,笑容有一丝腼腆,“难怪你认不出我了,当初我们认识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茂密的森林,转眼就成荒地了。” 颜辞配合地微微一笑,顺便捏了捏顾生一的手,示意后者不用担心。 “你倒是马上就认出我来了?”仿佛真的是旧相识一般,她若无其事地跟他寒暄着。 大蛮颇为自豪地用手拍了拍腰间的皮带,“哪能啊……要不是这个小东西忽然热得厉害,我压根就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颜辞方才注意到他的皮带上镶着一个类似宝石质地的装饰物,颜色红得像是要滴出血一样。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十五年过去了。说实话,如果不是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打死我都不敢相信那药真的也能用在人身上。” 十五年前,不说颜辞,原主连个受/精/卵都不是。稍微发挥下想象力,她估计大蛮口中的“季小姐”十有八/九指的是季嫣。因为某种药物的关系,让他以为自己和季嫣是同一个人。 大蛮曾经见过的是成年的季嫣,大人和小孩的长相本来就有差距。她的容貌又和同时期的季嫣有七分相似,再加上那个一直闪着红光的“宝石”,他没起疑倒也勉强说得通。 颜辞没有马上说破事实的真相,继续不动声色地试探道:“确实如此……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还行。”大蛮略带感慨地说,“有了你的药,我和那些动物的日子都好过多了。” 听着貌似季嫣做的是件好事,颜辞心思一转,决定放弃原本的计划,赌一把。 “说来我也很久没见到它们了,一切都好吗?”她模棱两可地说着。 大蛮是个一根筋的性子,立刻大包大揽地接过话头,“那还不简单,你亲眼去瞧一下比我说一百句都有用。” 他果然上道地提出了她想要的邀请,颜辞面带犹豫之色,“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你太见外了季小姐。要不是有你的帮忙,那些小东西哪里还能活到今天?”大蛮一脸严肃,“别说只是见一面,就是你想把它们带走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颜辞笑着不置可否,看看顾生一又看看大蛮,“都忘了跟你介绍,他是我的朋友阿南。” 大蛮的视线在他俩交握的双手上转了转,促狭地调侃道:“季小姐当时的话我可还记得一清二楚噢。” 呃……颜辞没料到他还有临场发挥,顿时卡壳了。 所幸大蛮自动把她的不知所措脑补成心虚,乐呵呵地说:“开个玩笑而已,瞧把你吓得。” 颜辞尴尬地扯了个笑脸,演戏套话什么的真是太难了有没有? “相识都是缘,阿南兄弟有兴趣一起看看那些小家伙么?”大蛮真诚地邀请道,一点不似客套作假。 顾生一二话不说便同意了,他刚刚还在担心如果颜辞一意孤行跟着大蛮走了,里面有诈怎么办;现在两个人可以不分开简直是求之不得。何况另一方面,他对大蛮说的话一头雾水,十分好奇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蛮拿出个小控制板按了几下,地上立刻出现了一条由灯光打出的道路。他在前面带路,另外两个人落后几步跟着。 颜辞和顾生一的精神高度紧绷着,除了默默记路和观察周围的环境,还得时刻堤防着有危险发生。 而大蛮则是失落地回想着当年季嫣说的“我只要颜愈一个人就够了”的豪言壮语,他还记得她自信坚定的神情,让原本就完美的容颜更加夺目。 可是不过十来年的光阴,她的身边已经换成了另一个少年。果然古话说的没有错,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三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第81章 大蛮引着他们进入一栋外表极其普通的建筑物,单是闻着空气里的味道颜辞都能肯定它起码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直到站在一楼大厅里,颜辞依然没有听到任何来自小动物的声响。除了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周围安静得可怕。 大蛮往左边走了几步,然后蹲下/身在地上捣鼓着什么。因为背对着他们的关系,颜辞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按键声以及金属器件吻合的机械声。 十之八/九地下别有洞天,她本来就高涨的情绪愈发亢奋起来。那种感觉并不是简单的好奇和刺激的叠加;而像是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呼唤她,全身的细胞都在为某样不知名的东西激动和喜悦。 随着大蛮直起身子,他面前的地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往两边裂开。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青石阶梯,旁边悬空挂着一盏盏照明灯,突如而来的强光让颜辞和顾生一不由自主眯了眯眼睛。 她恶趣味地脑补着,如果把这些灯换成火把,简直可以现场cos地下宝藏的闯关游戏。 青石阶梯瞧着虽然慎得慌,但走起来其实并不可怕。石板很宽,坡度也不陡,因此哪怕没有扶手,他们走得依旧十分轻松。 这个“坑”明显挖得很深,颜辞心中默数的台阶都上万了,方才隐隐看到青石阶梯的终端,她不免开始担心一会儿爬上去的艰巨性。 终于大蛮停下了脚步,转身笑眯眯地对他们说:“准备好了吗?” 话音刚落下,眼前黑漆漆的石门慢悠悠地打开。 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海水的气息,目光所见之处具是或深或浅的蔚蓝色。天花板非常高,装饰成蓝天白云的模样。 颜辞一开始以为是画上去的,后来意外地发现云朵不仅会动,甚至还有个发散着暖暖光芒的太阳。 整片水域一眼望不到边,伴着头顶上的风景乍看过去几可乱真。 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颜辞蓦地察觉到了身体深处的渴望。她不受控制地松开了顾生一的手,绕过大蛮,来到了水域边上。 她跪坐在地上,微微往前探出身子。似乎只有离水源再近一些,她才能让来自心底的需求被满足。忍不住把手轻轻伸进水里,冰凉的感觉居然让她舒服得几乎想要呻/吟出声。 颜辞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仿佛是沙漠中行走已久的旅人突然发现了绿洲,那种意外的惊喜和久违的满足用言语无法描述一二。 不多会儿,她发现好像有什么柔软滑腻的东西在触碰自己的手指。颜辞睁开眼,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几只海豚。 它们的体型并不像她记忆中的那样庞大,不知道是品种不同还是尚在幼儿期。其中的两只一左一右正在努力地用长长的嘴“亲吻”着她的手,剩下的几只绕着它俩围成一圈。 没来由地,颜辞能感觉到它们现在心情十分愉快。外围的某只似乎察觉到了她善意的微笑,忽然腾空跃起,一边发出传说中的“海豚音”,一边毫不客气地溅了她一身水花。 颜辞不舍得抽出手来,只是甩了甩头免得水珠流到眼睛里。那声音犹如信号一般,她惊讶地看着越来越多的海豚从水域的四面八方游过来。 不少小家伙在途中纷纷腾空跃起,一时间颜辞有种回到了两千年前的水族馆看表演的错觉。她知道海豚向来亲近人类,只是它们对她的亲近会不会过了点? 更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会生出一种“回家”的熟悉感? “小小灰看起来还记得你。”大蛮走到颜辞的身边坐下,立刻吸引了不少海豚的注意力,他熟稔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鱼造型的东西喂给凑在最前边的海豚。“可惜它的妈妈小灰没能熬过去年冬天。” 颜辞耳朵竖得高高听着,一个字都不敢落下,面上却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瞅了瞅那只名叫“小小灰”的海豚,对方一直不停地在她手上蹭着。相比而言,另一边的海豚则识趣多了,起码懂得让同伴们轮流过来刷存在感。 “小灰它……”颜辞如今把“欲言又止”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既然多说多错,还不如给大蛮充分的脑补空间。 “唉……”大蛮深深叹了口气,目光怀念地掠过小小灰,最后落向远方。“虽说跟自然寿命比起来,小灰离开得太早。但比起没服药之前只能存活三四年,它至少二度发育了三次。” 把他讲的话同网友“真相帝”的发言联系起来,颜辞基本可以确定这里养殖的所有海豚都是作为“逍遥水”的储备原料存在的。如果它们的寿命只有三到四年,十有八/九是因为被注射了某些药物。 她猜测大概是一种能刺激海豚保持性/兴奋的激素,这样不但能佐证眼前的一切,更能解释为什么猴子他们会有一大批“逍遥水”的存货急着出手。 不管是原有的销售渠道出了问题,还是东西质量不达标,那批货物铁板钉钉地盖上了“非法”的标签。 回想大蛮刚见到她时说的话,颜辞差不多可以理解“二度发育”指的是什么。当年的季嫣估计给了大蛮一种药,可以让海豚们“返老还童重新发育”。这也正是为什么她的年纪比季嫣小上许多,对方仍然理所应当地把她认作“她”——他以为“季嫣”也服用了同样的药物,再次回到青春期。 至于那个可以感受她的存在的“红宝石”,颜辞只能推断没准季嫣给原主身上注射的疫苗有问题。这几年来的体检报告无一不显示她的身体比一般同龄人更强健,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医院也没个准信。 刚进入这具身体的那一年,颜辞的脑海里有时还会闪现原主的记忆。随着时间的增长,她能想起的事情越来越少。她估摸着是自己的灵魂彻底融合了原主的身体,以至于现在哪怕绞尽脑汁地回忆,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 “那些药还好用吗?” “简直不能再好了!”大蛮一改原来淡淡的忧伤,眉飞色舞地说道,“我当了一百多年的饲养员,还没见过如此低成本高效用的药物。季小姐,你真是个天才!” 颜辞心虚地笑了笑,“方便取一点让我看一下么?” 大蛮点点头,二话不说就起身往石门的另一侧走去。 她本来都要跟着过去了,鬼使神差地忽然低头亲了小小灰一下。 不止旁边的顾生一目瞪口呆,颜辞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她虽然像大多数女孩一样喜欢小动物,但似乎还没热衷到“动嘴”的地步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隐隐还能感觉到些许水汽。她不得不承认,这种滋味比想象中的好多了。仿佛超越了简单的喜爱之情,那一瞬间的举动就像是她的本能一般。 出神的间隙,大蛮已经取了药物回来。 颜辞仔细端详着装在细长试管里的液体,清透的蓝色,散发着一股甜腻的气息。要是单凭味道判断,她九成九会觉得这是某种吃食。 轻轻摇了摇试管,液面荡起细小的波纹,颜辞的心似乎也跟着泛起一层层涟漪。 第82章 “这几年上头也找了不少研究员改进过配方,大作用我是没发现,顶多说是外观看着更漂亮了。”大蛮的口吻里流露出不屑的嘲讽,他游移的视线落在颜辞身上,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 “既然如此,可以让我带份现在使用的样品回去吗?”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大蛮定定盯着她握着试管的手看了片刻,脸上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就在颜辞以为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的时候,对方忽又恢复了原本憨厚的笑容。 “当然没问题了。不过稍等一下,我把它们目前服用的药物都拿一份给你带回去。”他低垂着眼眸,匆匆转身而去。 颜辞望着大蛮尚算平稳的背影,隐隐觉得似乎有哪个地方不对劲。 等把那些药妥当收拾好,她踌躇着提出了一个不算合理的要求:“如果可以的话,我能把小小灰带走吗?” 大蛮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颜辞连忙补充说:“要花多少钱都没问题,只要能够把它安全送到安京。” “你多虑了季小姐,我为难不是因为钱的关系,只是在思考什么时候行事比较方便。” 她听了心里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自然也没察觉他态度上细微的变化。作为旁观者的顾生一倒是发现了,不由多看了大蛮几眼。 “这样吧,我把我在安京的联系方式写下来。等时机成熟了,你直接将小小灰运过去就好。”颜辞利落地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飞快地写好之后连同一张金属卡一起交给了他。 见大蛮只顾傻傻凝视着手里的东西,她十二分认真地解释:“我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因此所有的花费请直接从这张卡上刷。要是不够的话,随时联系我。” 他的神色依旧茫然,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把金属卡退还给了颜辞。“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花不了多少钱。” 颜辞看他不似客套,便没有拒绝收回金属卡。想来都是看在季嫣的面子上,她发自内心地感激道:“真的非常谢谢你,将来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请不要客气。” 大蛮笑了笑,一样的弧度却透着丝丝苦涩。“捡日不如撞日,今天刚好只有我一个人值班。等你们离开之后,我就找人帮忙把小小灰带走。” 没想到效率这么高,喜出望外的颜辞勉强还留着几分理智,“这么做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别担心,我好歹替他们干了十几年的不法勾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那么多的海豚,小小灰也不是最显眼的。我既然敢答应你,自然已经想好了后续的收尾工作要怎么应对。” 大蛮不说还好,他这么一提让颜辞心底的某个念头又重新蠢蠢欲动起来。她望着水里的那群可爱的精灵,压抑住的愤怒又有破土的迹象。 两千年前或许还能找借口说因为经济不够发达,只顾得上人类自身的生存。但现在的华夏国已经是大陆上的领头羊,国人的小日子不要过得太滋润。仅仅是为了一时的欢愉而虐待动物,颜辞找不出任何可以接受的理由。 她知道凭一己之力根本动摇不了这一整条成熟的产业链,不过稍稍制造点麻烦添些堵还是可能的。 至于为虎作伥的大蛮,颜辞只能说人各有志。说到底他毕竟帮了她许多,他的人品怎么样她无权置喙,但起码不能前脚他刚伸出援手,后脚她就一刀子捅过去吧? “你什么时候下班?”她突然生硬地转了话题,问了这么一句。 “凌晨三点有人来换班。”大蛮如实说道。 “听说最近不太平,我觉得你不如一下班就顺便请个长假好好休息一阵子?”她直视着他的眼睛,隐晦地提醒着。 大蛮有片刻的失神,所幸很快便反应过来,“行,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的。”他着重了“建议”两个字的发音,显然已经听出了颜辞话里的深意。 比起来旧工厂的初衷,颜辞他们的收获简直意外的丰盛。 依然是大蛮领头,三个人缓缓地回到了地面上。大概是因为获得了太多有价值的信息,颜辞爬完上万个台阶居然一点没觉得累。 快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大蛮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颜辞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望向他。对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地上的灯光打在他毫不起眼的工作服上,似乎还能看得见一两根水草的痕迹。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最后轻松地说:“非常好。” 大蛮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就好,颜愈呢?” 明明是再正常无比的笑声,颜辞却听得眼睛泛酸。“也很好,他们俩一直在一起。” 虽说被放置在冰库的两端,但也算得上是“一直在一起”了。 她不解地看着他爽朗地开怀大笑,即使是好消息也不用乐成这样吧?她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地方露出了马脚,对方不说破就当做一切安好。 大蛮站在工厂门口目送着他俩离开,天上的月亮再次被乌云挡住了光芒。如果是真的季嫣,一定不会认不住试管装的只是配合使用的镇定剂。还有那截然不同的字迹,结论呼之欲出了。 她不是季嫣也好,起码证明后者确实守住了自己的誓言,一直和颜愈在一起。 微微有风吹过,传来沙沙的树叶声。大蛮看着腰间“红宝石”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正如曾经若有若无的情愫,一起消逝在黑夜里。 “小辞,如果他说话算话把小小灰送到了安京,你要怎么处理?”即使没有相关的背景知识,这一晚上下来顾生一连蒙带猜也明白了不少。相比于弄清楚上一辈人的纠葛,他对颜辞接下来要做什么更感兴趣。 “先当宠物养着吧,等时机成熟了看看能不能放生。”她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口气正经得很,显然不是随口说着玩。 “可海豚不比阿猫阿狗,你确定它能当宠物吗?”顾生一深深怀疑这个主意的可行性,据他所知,海豚貌似还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呃……应该可以吧。”颜辞被他说得也动摇起来,“我等下和家里人商量看看,程序上估计问题不大。”她想了想又说:“如果走关系行不通的话,大不了申请生命院的‘特殊帮助’。单是小小灰曾经服用过的药物,就足够让申请通过了。” 听着好像挺有道理,顾生一接受了颜辞的说法,换了一个方向继续纠结:“那你准备把它放哪儿养着?” “我想的是先让它在家里的游泳池将就一阵子,同时建一个大一点的模拟水域。”她说得十分轻巧。一点犹豫都没有。 顾生一好歹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此时依然被颜辞的财大气粗震慑住了。“模拟水域”不仅造价昂贵,而且对周围环境有极大的要求。 一般来说,都是乐衷于水上运动的富豪们才会组团斥巨资打造“模拟水域”。大多采用会员制,一边享受一边赚钱回本。 如今他的小妹妹开口就说自己要折腾一个给宠物享用,简直是在赤/裸/裸地炫富有没有? “你……不觉得只为了小灰灰一个人,额,一只海豚建个模拟水域不太合适吗?”顾生一有些艰难地劝道,努力控制着脸上的神经不要抽搐得太厉害。 颜辞一只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没有错,仅仅一只小小灰太孤单了。它已经成年了,肯定有生理和心理上的需求。为了它的健康着想,你说我现在再回头让大蛮多送几只出来怎么样?” 顾生一:“……”好想教训她一顿怎么破? 对方一脸像是吃了翔似的表情让颜辞乐不可支,“安啦,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是土豪。再说了,身为土豪的哥哥,你应该觉得与有荣焉才对嘛。” 被她的无所谓打败的顾生一忽然无比怀念当年那个只买便宜文具的小姑娘。 第83章 颜辞回到酒店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联系季情,除了商量小小灰的收养问题,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季家在粤州的人脉帮忙“惩恶扬善”。 她本人只是个普通的市民,手头上也没有任何充足的有关“逍遥水”非法生产的证据。冒冒然报警,且不说警/察叔叔们会不会仅凭一个外地小女孩的几句话就出动搜索东边的旧工厂;退一万步讲即使他们信了去了犯罪现场,未必就能真的找到犯罪证据。 按照大蛮透露的信息,那些人从事这一行起码十几年了,要说背后没有任何势力支撑绝对是来搞笑的。想要抗衡基于利益的结合和庇护,仅靠颜辞个人的能力无疑是蚍蜉撼大树。 但季家就不同了,它跟粤州不少纳税大户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找一个愿意为她们出头的并不难,只要付出对方满意的报酬。 粤州政府不可能无视来自州内举重若轻的企业家的举报,哪怕只是做做样子恐吓一下犯罪分子也足够让颜辞心满意足了。 她计划中最好的结果不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还包括了主动取消购买十万华夏币“逍遥水”的附加条件;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就是白忙一场,但起码良心上不会觉得不安。 颜辞事无巨细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季情,后者在听到江末弦的新发现时眼睛就亮得惊人。她不单答应了颜辞的所有要求,甚至表示如果有需要她第二天可以飞来粤州帮忙。 颜辞原来还准备了一堆理由用来说服季情,压根没想到居然进展得如此顺利。当然,季情也毫不含糊地解释了她之所以同意的原因。 颜辞是季家的继承人,谁让她不爽,季家就要让谁倒霉。护短的个性是季家每一个女人与生俱来的,季情更是个中翘楚。如果家族无法满足继承人的要求,又怎么去要求继承人为家族奉献自己呢? 何况这次的事情无论在法律还是道德上,颜辞都是站得住脚的。商人重利不假,同样可以多做好事攒人品。再加上可以给江家卖一个好,怎么看都是一笔不亏的买卖。 季情这种坦荡的性格一向是颜辞最欣赏的,她不会虚伪地说自己是因为疼爱孙女才有求必应,而是有一说一。 源自血缘的爱并不是牢不可破的,它同样需要双方的付出和维护。 “你还在上晏教授的课?”白子森看着收拾课本和文具的颜辞,郁闷地把半张脸贴在书桌上,“我就不明白了,她一个上百年没和男人约会过的单身女人,能教给你们什么有用的东西?” 颜辞停下手里的动作,狡黠地冲他笑着说:“起码晏教授教过我们,那些根据男性追求者数量来判断女性魅力的人都是庸夫俗子。” 白子森先是被她的笑颜晃花了眼,心脏“咚咚咚”跳得很快。脸上还在持续发热,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出自己被指桑骂槐了。 颜辞早就拿好东西一溜烟跑了,留下白子森只来得及堪堪挤出一个“喂”字。他望着她转眼消失不见的背影,恨恨地自我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不只是白子森,中学部的大部分男生都对晏修容晏教授没有好感。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她是“一个上百年没和男人约会过的单身女人”,而是因为她是一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从某种层面上说,晏修容和曹雅是一类人。不同的地方在于曹雅认为维护女权的最好方式是女人自己强大起来,她不勉强其他人必须认可或是追随自己的观点。 而晏修容则不然,在她看来,女人坚强自立并不能改变男权社会的本质。只要婚姻制度还存在,不管是一夫多妻,一夫一妻,还是一妻多夫,都无法把女性从繁衍后代的枷锁中脱离出来。 什么“保护法”,什么“亲子带”其实都只是幌子,用来掩盖男人渴望孕育子嗣的真相。和那段黑暗的历史相比,现在的女人依旧是生育的“工具”。她们确实被给予了一定的权利,但充其量只算是保养得十分完好的“工具”。 因此晏修容反对婚姻制度,尤其排斥为了生育后代的家族联姻。关键是人家还不乐意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非要到处宣传“女人啊千万不要结婚”的观点。 她出版过几本相关的书籍,上过电视节目,家门口被人泼过油漆,出门给人砸过鸡蛋,甚至经历过不下十次绑架和暗杀。可一百年过去了,晏修容非但没有胆怯退缩,反而发展了数量可观的追随者。 李娅在野的时候,她的课还只是选修。等到张媛上台,立马成了必修课。这也正是白子森担心的地方,三观还未完全确立的少女天天听那些“结婚生子都是原罪”的论调,发展前景实在堪忧。 实际上,他倒是多虑了。晏修容的观点在颜辞看来太过极端了一些,她不是真正叛逆的青春期少女,某些口号式激励人心的论点对她一点作用都没有。 撇开那些偏激的理论不提,晏修容自身确实是个很有个人魅力的人。认真说起来,她和颜辞还算沾亲带故——晏修容是余潇嫡亲祖父的小舅子的女儿。 晏修容的父亲和余潇祖母是同母异父,所以她俩的血缘关系其实已经远到可以略过不提。 颜辞之所以会在校外见到这么一个仅仅只是挂了“亲戚”名号的人,缘于余潇的意外流产。 第84章 两年前土地交易的那天,出现的只有猴子一个人。他挂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脸色看起来很憔悴。签字的过程很顺利,他闭口不提十万“逍遥水”的附加条件,江末弦心里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傻到去问发生了什么。 纸终于包不住火,在江末弦拿到迷幻草专利之后,江家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了一清二楚。本来只是举手之劳,但因为粤州非法制造“逍遥水”的案子牵扯甚广,不少世家大族的子弟都不能幸免,让侥幸逃过一劫的江家对季情她们的帮助分外感激。 颜辞压根没想到事情曝光之后会闹得这么大,媒体披露的一连串名字中有哪一个不是之前拿出来都是威风八面,闪着“王霸之气”的?说一窝踹就一窝踹了,她以为是粤州政府办事能力太强的关系,后来季情告诉她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政治向来是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批落马的官员不过正巧是两派斗争的牺牲品。不管是“借题发挥”还是“替罪羔羊”,无论用哪个来形容此次事件都比“匡扶正义”更为恰当。 颜辞感慨了几句也就不再多想,她那时正全身心地关注小小灰的健康问题。大蛮有没有成为幸运的“漏网之鱼”她并不清楚,但他真的信守承诺把小小灰弄到了安京。 游泳池对于小小灰来说的确小了点,看它没精打采地在池子里游着,颜辞心疼得要死。幸亏有土豪祖母的大力赞助,模拟水域比预期的日子更早竣工。 季情那阵子心情好到爆,比散财童子还要大方。原因有两个,一是江家知情识趣地送来了一成迷幻草的股份作为答谢;二是周承颜的妻子余潇怀孕了,她真爱之一的周林颐终于要当祖父了。 颜辞原来还担心江末弦心里会有疙瘩,毕竟她当时说得跟“富贵不能/淫”似的,一转眼就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股份,未免太过虚伪。事实证明,太傻太天真的依然是她。 江末弦不仅没有怪她,除了感激之外,甚至还有几分歉疚。风水轮流转,天知道粤州那批下台的官员有没有翻牌的机会。还有那些被斩断了利益链的地下商人,没有一个是容易善摆甘休的。 一旦他们查出是季家在背后捅了一刀,报复什么的简直是逃不掉的好吗?这样一来,季家承担了所有的风险,好处却被江家默默独吞了。所以在他看来,一成股份似乎还给得少了点。 虽然知道他分析得有道理,但颜辞的性子一向不喜欢杞人忧天。与其有时间在那儿担心臆想中的敌人回来报仇,倒不如想办法让自己更加强大而无所畏惧。 余潇有孕的喜悦并没有延续太久,在孕期刚满二十周的某个夜晚,她突然大出血。送到医院的时候孩子已经保不住了,主治医生的说法是胎儿本身体质弱,流产是自然界的优胜劣汰。 一边的颜辞没有多嘴,她分明记得自己被许文拙带到到手术室帮忙时看到的场景——余潇的身上有不少淤青的伤痕,隆起的肚皮上更是有一个分外惹眼的脚印。 她望向站在人群中仿佛失了魂一般的周承颜,再想想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余潇,心里格外得难受。 孰是孰非她无权过问,但失去期盼已久的第一个生命对任何夫妇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 晏修容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强硬地以长辈的身份要求带走余潇。周家当然不肯,且不说晏修容算不上什么正经长辈,就算是余潇的亲妈来了,周家也不可能轻易放人。 眼见着双方言语不和要吵起来,一直保持沉默的周承颜忽然开口表示同意。人家丈夫都不介意了,周林颐身为公公哪怕气得脸红脖子粗也改变不了什么。 后续发展如何颜辞不清楚,她只知道半年后再见过余潇,对方的头发长长了许多,眉眼之间有着罕见的温婉。 颜辞依稀还记得十一年前那个留着俏丽短发,神采飞扬的“神枪手”,但似乎也只是在记忆里了。 比起余潇的坏运气,张媛的第一个孩子则在全国人民的期待中平安落地。上一个在执政期间怀孕生子的总统已经是一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可以想象国内各家媒体是如何大肆报道和宣传这个消息。 就连张媛的政治对手们都难得消停了一阵,新生命的诞生永远是值得庆祝的事,他们暂时也不忍心攻击她的“出尔反尔”——明明说要压低生育率却自己领头跑去生孩子。 祝福过后,大家关注的焦点便转到了这个男孩究竟是谁的孩子上。张媛的发言人特意召开了一个记者招待会,表示男孩会跟张媛姓张。 一石激起千层浪,主流媒体都纷纷撰文抗议,唯有《华夏日报》破天荒地站在了张媛这边。如果不是知道张媛和成霜私下的交情,颜辞没准还会傻傻地以为《华夏日报》不畏权势,有一说一。 现在不得不承认,关键时候来自专业黑的支持抵得过无数真爱粉的解释。不管舆论的压力有多大,张媛对孩子的生父是何人拒不松口。当然有人猜测私生子的可能性,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最高领导人的八卦比任何新闻火得都快,但若是没有实质的进展,被众人遗忘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张媛的长子风波便是最好的例子,在全国范围内热火朝天炒了大半个月后,一夕之间消弭干净。 政治头版被来自b国的挑衅所占据,娱乐头条则是连续剧《千古一帝》首轮片花的发布。 不到三分钟的短片里,出现了至少五个顶级美女,十五个一般美女,以及跑龙套的众多莺莺燕燕。数栋高楼在各种论坛贴吧拔地而起,中心思想不外乎一个声音;“卧槽,老子怎么不是楚湘?” 颜辞和柳翌之一起看的抢先版,来来回回认真看了起码五遍,最终不得不接受她的镜头统共只有三个还全是背影的事实。当然,这是基于保护颜辞*不受侵/犯的合同要求,毕竟她还未成年。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真的连自己一个侧脸都瞧不见颜辞还是有些失落的,于是连带着看只顾不停称赞“楚大哥好演技”的柳翌之都不顺眼起来。 哼,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小孩,尽学会了胳膊肘往外拐…… 看过片花的人还包括曹雅,她十分不厚道地表示自己无法从那个窈窕朦胧的背影认出是颜辞。 粤州之行结束后,曹雅便正式开始对颜辞进行身体素质方面的训练。对于颜辞先天良好的体质是赞不绝口,恨不得立刻说服她进军部当特工去。 可惜颜辞对成为“007”式的人物真心没有太大兴趣,以至于每次苦劝无果曹雅都会用哀怨到极点的眼神盯着她。 曹雅和颜辞原本设想的冷酷女特工完全不同,或许是因为柳靖之的关系,曹雅对颜辞的态度很温柔。除了训练过程严肃认真之外,其他时间她一点架子都没有,有时候为了说服颜辞将来考军事学院她还能拉下脸面撒娇卖萌。 最神奇的地方是,她和前任追求者韩非之居然保持了良好的邦交关系。这叫什么?买卖不成仁义在吗? 因为这一层关系,颜辞训练的时候韩双程偶尔也会来蹭蹭课。他的祖父和她的老师,他和她,四个人明面上看着都是其乐融融。 随着她逐步进入发育阶段,曹雅教授的课程也跟着有所调整,经常让她练习一些对柔韧度要求很高的动作。 原话是这么说的:“别看你现在是个真萝莉,身娇易推倒。如果不好好锻炼,不用等到成年,你就会发现自己连个一字马都做不了了。” 见颜辞学习态度良好,曹雅又语重心长地教导她:“腰这玩意不只是对男人重要,以你的条件,将来肯定不止一个老公。现在不把身子练好了,以后怎么应付得了你家男人。柔韧性提高了,想尝试什么复杂新奇的体/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颜辞最开始听到类似的话还会不好意思地脸红,现在已经熟练地做到左耳进右耳出,反正关心她未来xing生活的长辈不差这一个。 说到xing生活,不得不提及她花了快一年的时间,终于成功地分析出那些能让海豚“二度发育”的药水的成分;其中有两三种甚至和她血液中的抗体的部分构成完全吻合,某种程度上解释了她对小小灰莫名的好感和亲近。 仅仅知道成分当然没什么太大作用,颜辞目前正在想办法改进这种药方。一年前,她成功地把新炼制的药水用在了濒临死亡的植物身上,使其得以重生。 有那么一瞬间,颜辞觉得让人“返老还童”重获新生或许并不只是妄想。 第85章 学校从中学四年级起开设“伴侣课”,整个年级分成男女两个班上大课。此外,还有特殊的小班课程为那些已经确定了自己同性/倾向和部分尚且处于迷茫中的学生。 伴侣课一周有五节,四节必修,一节选修。任课老师绝大部分和学生同一性别,某些规定的教材则由异性老师教授。 颜辞的伴侣课班上包括她一共有十一个女生,撇开李真不论,她最喜欢的是一个名叫杨小诗的女孩。 杨小诗长了一张娃娃脸,皮肤白皙,身材娇小,俗称“萌妹子”。颜辞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心生好感,立刻主动坐到人家旁边求认识。 聊了不到十分钟,杨小诗的淡定学霸风马上暴露无遗。家世普通的她实打实是考进安京附属中学的,属于提起名字每个老师都忍不住“啧啧”两声交口称赞的那种人。 杨小诗平常说话时语速很慢,只有遇到专业性问题时才会一改慢吞吞的性子,侃侃而谈。别看妹子身娇音柔,她的理想是研制出威力巨大的军事武器。 颜辞好奇地问她怎样定义“威力巨大”?然后就听到小诗同学用娇滴滴的声音说:“起码能在十分钟……内毁灭一个像地球一样的行星吧?” 亲你那么犹豫的语气是要闹哪样啊?你是不是觉得十分钟炸掉一个地球还太慢了?妹子你真的不是外星人假扮,潜入地球做任务的? 斯巴达的颜辞在心里咆哮了一阵,然后默默地转移了话题。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颜辞发现杨小诗对物质几乎零要求。她可以说自己淡泊名利,但那是基于她现实中已经非常有钱的前提。就好比富人可以坦荡荡地说自己是穷人而不怕被人嘲笑看不起,可真正的穷人未必能做到。 颜辞不在意是因为她已经拥有了一切,不像杨小诗,那才是发自心底地只把钱当具有购买力的纸看。真要把她扔到荒山野岭,估计人家也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这样一心投身于科学研究的女生自然对恋爱结婚没有太大兴趣,因此晏修容对她的态度颇为亲近完全可以理解。 按照传闻,晏修容最不喜欢就是颜辞这类出身长相都很不错的学生了。因为很明显,她们的家世背景要求她们必须嫁人生子,而晏修容向来反对家族联姻。 所以第一次上课时颜辞是做好了被晏修容冷漠对待的准备,谁知后者居然出人意料地对她格外热情。下课之后更是依依不舍地找她促膝长谈,大有把她发展成自己嫡传弟子的趋势。 原因并不是颜辞的女主光环大爆发,而是两年前她做的那款“人形精/子制造仪”的模型。 晏修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愣是给她看出了颜辞有“不婚主义”的慧根。好不容易盼到了亲自教导的机会,她当然要使尽浑身解数让这么棵好苗子走上“独身到底”的康庄大道。 除了晏修容,她们主要的任课老师还有两个。 一个是南边来的米诺米老师,一口华夏语说得那叫一个婉转动听。同她的声音一样,米诺主打牌的是以柔克刚。一句话概括她的中心思想就是“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米诺的课堂气氛不像晏修容的那样剑拔弩张,仿佛不好好学习下一秒世界上就没有女人的容身之处了。她喜欢用轻缓的音乐来放松学生的心情,然后再循序渐进地指导女生们如何了解男人,如何用自己的柔情似水让他们拜倒在石榴裙下。 在婚恋观上,米诺反对毫无目的的恋爱,支持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她甚至会告诫女生们要对丈夫们一视同仁,不可以有所偏爱以致家庭关系失调。 也正是这个原因,米诺在男生中的人气一向很高,据说她有两个丈夫就是从学生“转正”的。 米诺给颜辞的感觉就像是古时候的高门主母,不骄不妒,对小妾通房们一碗水端平。心里永远有把尺子在衡量自己的行为处事,知道如何做才能守住地位和权势。 如果说米诺走的是淑女路线,那么另一个杜翎杜老师玩的就是女王范了。杜翎是个骨灰级的享乐主义者,第一节课就教她们如何认识自己的敏/感点。 听着更像是生理课上应该教授的内容,但杜翎的重点放到了怎样让男人们学会通过敏/感点取悦女人。在她看来,金钱和地位不是衡量男人好不好的标准。决定一个男人是否值得在一起,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能不能给女人带来快乐。 所谓的快乐,很大程度上指的是身体的快乐。当然,杜翎并没有无视精神上的快乐。或者可以说,两者是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关系。 一个男人首先必须能在身体上取悦你,才有资格进一步谈论精神层面的问题。 食色/性也,是杜翎的座右铭。男人如果不能给女人最原始的快乐,那么这样的人一定不适合作为伴侣发展下去。 颜辞不否认杜翎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不然“床头吵架床尾和”的老话是怎么来的?只不过以她目前的心态,似乎还做不到彻底放开去享受两/性关系,总觉得既不健康也不道德。 不只是她,白子森他们在上伴侣课时三观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整个年级的男生加起来大概一百五十人左右,因此上课的地点选在了多媒体楼的大教室。 和女生们不同的是男生只有一个固定不变的任课老师,其他的教师流动性极强。除此之外,学校还经常请各式各样的名人来给他们上课,比如韩非之和楚湘都曾经短暂地担任过高年级伴侣课的教师。 主任课老师名叫袁玠,相貌不俗,仪表偏偏。据说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展露出在处理男女关系方面的天赋,向来只有他看不上的妹子,没有他追不到的女人。和他交往过的女性据官方记载的不下百人,流传于野史中未公开的更是不甚其数。 据说袁玠十年前结婚的那天,安京城内无数芳心碎了一地,当夜酒吧等娱乐场所的营业额直逼各大节日的数字。婚后的袁玠一改往日形象,没有任何绯闻缠身,风评好得已经连续五年荣登《感动华夏——好丈夫你值得拥有》排行榜的榜首。 白子森向颜辞转述袁玠的风光史时,后者并没有露出太多羡慕的表情。他嘴上没说,心里还是很高兴意中人没有表示对别的异性产生好感,哪怕对方是个有妇之夫。 颜辞听完他的话,整个脑子里只剩下“呵呵”两个字。不过是个擅长追女仔的花心大少,至于被捧得那么高吗?她没有想到的是,两千年后的女人比以前刁钻了不知道多少倍,还真不是几句花言巧语就能骗到手的。 袁玠上课的时候喜欢举例子,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不少男生都猜测那些所谓的“我一个朋友”,“我的一个亲戚”指代的其实都是他本人。 真实的事例太有借鉴价值了,班里的大多数人都聪明地选择记下来。其中,笔辍不停的就包括白子森的同桌韩双程。对方的笔记做得格外详尽,稍微整理一下简直能够直接出版了。 反观白子森,他只会记录某些自己觉得特别经典的例子。至于袁玠平时说的话,他一点没有当成“**语录”收集起来的觉悟。 比如袁玠教导他们女人是一种口是心非的生物,有时候不能她们问什么就真的回答什么。 举个例子,小红和小黑是一对情侣,有一天小红向小黑表达了深深的不满,原因是小黑对朋友的在意超过对自己的关心。小黑承诺他以后会注意平衡二者的关系,做到以她为重,小红勉强算是满意这个答案。然后她又问小黑既然大家在开诚布公地谈话,如果他对她有什么不满不妨也说出来。 小黑起先智商还够用,诚惶诚恐地表示没有,怎么可能有,女友大人千秋万代,寿与天齐。小红的脸色好了许多,但还是不死心地用越加温柔的语气要求小黑一定要实话实说。情侣嘛,当然要把矛盾说开了才好。 实诚的小黑被小红的笑颜蒙蔽了双眼,居然天真地以为他的女友是真心想要改掉毛病,促进两个人共同进步的。于是他试探地提起了一件大概两个月前发生的事,委婉地表示小红当时的处理方式很不恰当。 他话音刚落,小红的脸登时就黑了。接下来的论点马上转换到了小黑为什么会对那么久前的事情记忆犹新,他是不是对她一直心怀不满,忍了许久才说出来的? 小黑不傻,当即认错说他记忆出现了偏差,小红什么毛病都没有,完美无双。 不料小红更加生气了,一会儿说有,一会儿说没有,姐就是这么好玩弄的?一个接一个地抛出犀利的问题,明显是要大发脾气的征兆。 悲剧的小黑被小红逼问得一句话都答不上来,最后话题彻底偏到既然有不爽的地方,开始问的时候为什么骗她说没有?他平时说的那些喜欢她的甜言蜜语是不是都是骗人的? 他弱弱地反驳,“不是你要我说实话吗?”换来的是小红更加残酷的如暴风雨般的“摧残”…… 袁玠通过这个事例向男生们灌输了两个原则,一是不能女人要你回答什么,你就真的回答什么;二是一旦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哪怕是错的也要坚持到底。 白子森看着韩双程一边点头,一边不停地做着笔记,心里暗暗有些不屑。确实“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说的没错,但是这么简单的哄女人的道理还需要记吗?本来就是常识好不好? 他人聪明,平时成绩虽不如韩双程,但差距并不大。两人在学习方式上有很大的区别,如果说韩双程是中规中矩认真学习的类型,那么白子森就是靠灵活的脑袋瓜子吃饭的那种。 因此哪怕彼此称兄道弟,白子森心底还是一直都觉得自己比韩双程强上一点。再说了,将来出了校门追女孩子,韩双程难不成还能随身带着他的笔记吗? 另外,袁玠对韩双程的偏爱也是白子森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明明他也很有追女生的天分,为什么这个老师不仅看不到,还老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他呢? 这个谜题困扰了白子森很久,终于在三年后的中学聚会上得到了解答。 那是中学毕业后的第一次聚会,酒过半巡,他们班班长邀请袁玠过来和大家叙叙旧。 韩双程是袁玠的得意门生,毫无疑问地袁玠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他的旁边。那时候白子森和韩双程明里暗里对颜辞都有点意思,唯恐天下不乱的班长便把颜辞的座位设在了韩双程和白子森的中间。 没多久,新的一盘烤乳猪被服务员送上了餐桌。颜辞盯着一片片被切得极其精致的烤肉看了一会儿,犹豫不决地说:“我最近似乎胖了很多,还是戒口一段时间比较好。” 白子森大大咧咧地夹了一片猪肉给她,蛮不在乎说道:“想那么多做什么?你这阵子就是脸圆了点,没关系的。” 颜辞本来就不坚定,表情明显动摇了许多。这时韩双程开口了,“小辞我一直都觉得你太瘦了,哪里会胖?放心吃吧,脸上那个应该是婴儿肥。” 还没等她回答,白子森就“切”了一声,戏谑地说:“什么婴儿肥,她都成年了,摸过去软乎乎的不是肉是什么?” 韩双程听了,眼神暗了暗,没有再争辩什么。颜辞被说得有些尴尬,起身表示要去趟洗手间。 白子森压根没放在心上,自得其乐地尝起烤乳猪。他眼角的余光扫过袁玠,对方的眼神满满的写着“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几个字。他撇开视线,心里还觉得挺委屈的。 颜辞很快就回来了,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吃起了碗里的肉片。然后她转头貌似不经意地跟韩双程说:“上次你不是问我这周末有空么,要不一起去看电影吧?” 一边的白子森拿着筷子的手顿时僵住了,他才是天天约她出去的那个好吗?妹子,你是不是找错对象说话了? 郁闷且不解的白子森和袁珂再次对视的一瞬间突然恍然大悟,果然女人喜欢听好话是真理,再理智的类型也不例外。 第86章 颜辞进班的时候,晏修容正忙着做放映纪录片的准备。别看教室面积不大,里面的装备却是数一数二的齐全和先进。把门一关,窗帘一拉,视听效果不输于那些名牌电影院。 正因为如此,每周一次的“女性发展史”纪录片放映才会让人又爱又怕。晏修容作为极端的女权主义者,她的手头自然掌握着许多不为人知且无法公开的资料。 从男女比例开始失衡到大陆秩序重新建立的那段历史,教科书上的描述并不详尽。即使那时候的科技明明已经发展到可以妥善保存任何具有价值的资料的地步,但官方偏偏给出了大部分历史资料缺失的说法。 诚然由华夏国领头的“大清/洗”运动是不能忽视的原因之一,可从另一个方面也说明了世界的统治者依然是男性。历史向来由胜利者书写,男人们为了掩饰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自然不可能容许将那段黑暗的历史彻底曝光。 当年的参与者早就化成了灰烬,现在的女性能学到的都是男人们愿意让她们知道的。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逝者已矣,男女唯有放下仇恨往前看,人类才有发展的希望。 显然晏修容不认同这种观点,在她看来,遗忘历史的人犹如无根的野草,只会随风飘荡,失去了自身存在的意义。 如果不是成千上万的女人英勇地牺牲了自己宝贵的生命,现在的她们怎么可能拥有自由,怎么可能像人一样活着,而不是被关在永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充当生育机器? 颜辞不知道晏修容从哪里弄来的纪录片,真实得让人毛骨悚然。她们现在还只是看到一千多年前社会刚刚陷入混乱时的场景,就已经足够令人食不下咽了。可以想象,当年允许各国以任何方式维护人类繁衍的《生育法》通过之后,全世界的女性遭受了怎样的凌虐和折磨,难怪到了后来女人们宁可自杀也不愿苟延残喘地活着。 比起战争中士兵对被攻陷的百姓进行奸/淫/掳掠,烧杀抢夺的场面,晏修容给她们看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士兵们犯罪或许可以解释成是战争的附属品,但和平年代的自相残杀就让她接受无能了。颜辞不否认这些纪录片是精心挑选过的,呈现的只有人类最丑陋的一面。 漫漫数百年的动乱时期,她相信不是所有人都泯灭了人性。在阴暗的角落也会有光明照到的一天,只不过晏修容人为地选择让她们只看到无数女性是如何被剥夺了幸福的权利。 每次看完这些纪录片,班里没有一个女生的脸色不是惨白惨白的。此时晏修容便会欣慰地露出淡淡的微笑,仿佛她们的表情越像见了鬼越能代表教学的成功一样。 其他人什么想法颜辞不清楚,反正她每每上完这样的“历史”课都有一种不会再爱了的感觉。世界那么黑暗,男人那么凶残,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只要走出小教室,看看蓝天白云,闻闻空气中淡淡的花香,她的头顶上就会飘过六个大字“那都不算事儿”…… 等晏修容宣布下课,颜辞的心情和往常一样沉重,神情严肃得像是在思考什么生死大事。意外的是她前脚刚准备走人,晏修容后脚就走了过来。 她慈爱地望着颜辞,亲切地问她是否打算参加半年后由生命院举办的全国新秀选拔大赛。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晏修容的态度更加柔和了。她甚至轻轻拍了拍颜辞的手以示鼓励,表示自己十分期待听到有关比赛的好消息。 颜辞下意识地点头道谢,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对方为什么莫名其妙说这些话。华夏国每年类似的比赛数不胜数,像她前半个月就刚参加一场。 如果真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举办方是生命院,奖杯的含金量会显得更高点。难道说晏修容对自己的欣赏发展成了真爱,所以希望她事事顺利? 事实上,颜辞猜对了一部分。晏修容确实想要好好培养她,不过前提是她在医学上真的有不菲的实力。 半年后若是颜辞能在新秀大赛上顺利进入前三名,那么也就是时候把她介绍给自己的老朋友们认识了。 见晏修容如此关注这次的新秀大赛,颜辞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向许文拙好好咨询一下有关比赛的事情。朝中有人好办事,他在生命院呼风唤雨或许做不到,跺两脚听个回声还是有的。 从许文拙成为她的按摩师开始,两人的关系渐渐又重新密切起来。照理说,随着颜辞自我实力的增强,她对上一世人和事的执念会慢慢消退。但事实正相反,仿佛因为她在两千年后逐渐有了安全感,她对许文拙反而能放下原来不切实际的期待,单纯地把对方当成一个新认识的人。 如果没有那段初恋情怀夹杂在里面,颜辞在猜中许文拙和季嫣的往事时就不会有种“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的感觉。她能理解他的举动,却接受不了他曾喜欢原身妈妈的真相,归根到底是她潜意识里还是把他当成自己最初心动的那个男孩。 颜辞可以不介意他别有用心的靠近,可以不在乎自己被当成“替代品”,却不能在知道对方真实的想法后依然保持同样的心态。要是没有按摩这件事,她和他之间大概只会剩下最普通的师生关系。 不知道是他的按摩技术太好还是什么,颜辞心底隐藏的不甘和别扭居然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相处中渐渐磨平消散。不仅如此,她甚至觉得和他在一起时有种十分平静美好的感觉。 颜辞把原因归结于他高超的技术和自己越发成熟的心态,压根想不到其实是对方使用了药物的关系。 那次借着测试亲子带的缘由,许文拙收集了她的血液样本。毕竟不是魔法世界,他再天才也做不出类似“迷情剂”的东西,但擦个边球还是可以的。 简单地说,就好比蚊子对某种血型有特别的癖好一样,每个人对气味都有独一无二的偏好。这种偏好源自基因,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知道答案是什么。 大部分气味并不直接存在于自然界,和香水一般,它们需要专业人士根据个体的需求人工调制出来。在找到颜辞之前,许文拙就已经开始私下着手研究这片领域了。 这样的东西很可能无法通过国家药监局的检测,且不说它的安全性,单是潜在的操控旁人思想的风险就足以让药监局的人望而却步。 因此许文拙丝毫没有泄露有关研究的半点风声,当然,他目前的研究成果还达不到操控想法的高度,顶多让目标人物对使用者心生好感罢了。 可别小看这些许的好感,在众多需要主观判断的场合,譬如比赛和谈判,仅仅是一丝额外的偏好就足以产生颠覆性的效果。 花费了将近十年时间,许文拙才算是把理论上的成果稍稍运用到了实践上。颜辞是他的第一个真人试验品,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 那时候他面临着两种选择,一种是直接将药物原液加入按摩用的乳液中,通过肌肤吸收;另一种是把药物原液喷洒在自己身上,通过空气吸收。 毫无疑问,第一种方案见效快,但危险程度也高,因为他对这类东西的副作用根本不甚明了。直接使用在目标人物身上,他不确定是否会对颜辞产生负面影响。 两相权衡,最后他还是决定选择第二种。虽然效果缓慢,甚至可能没有效果,但总比用她的身体健康冒险好。 使用一年之后,许文拙方才感觉到颜辞对他若有若无的亲近。那种亲自完全来自本能的召唤,就像鱼天生应该活在水里一样。 只是这些零星的好感不能让颜辞喜欢上他,却足以让她慢慢放下心结,把他看做一个合得来的朋友。 女人比男人感性的地方就在于,当长期和某个异性相处十分愉快时,她会忍不住多想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对方。 她不会想到原因可能是美好的天气,可能是她正好吃饱喝足心情轻松,只会理所应当地觉得是陪伴自己的那个人的关系。 因为是他,所以自己才会有如此美丽的心情。那么这样的情感,不是喜欢又是什么呢? 除了在思想上给颜辞造成错觉外,许文拙更在自己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以前是他太自负,以为对方年纪小容易哄。所幸颜辞把话挑明的时间够早,让他还有机会去弥补。 做她老师也有好几年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喜好呢?早先她最乐衷的事情不过是拉他去户外运动,得出她对这方面有特殊偏好的结论并不难。 一个男人如果真的对一个女人上心,再加上朝夕相对,想要找出后者心仪的点并不算什么难事。起码许文拙没费多大功夫就发现颜辞特别喜欢他笑,尤其是刚运动完身上还带着汗水的时候。 他想她大概不知道每每那个时候,她眼睛里的神采挡都挡不住。视线不仅完全粘在他身上,就连说话的口气都带上了几分少女天真的娇俏。 真要问许文拙现在对她是什么想法,估计他想破脑袋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但他能确定的是,他不希望颜辞疏远他,不希望对方只是把她当成一个老师,一个曾经暗恋过她妈妈的男人。 至于季嫣,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了。那些单方面的期待和失落仿佛经过岁月洗礼的老照片,依然存在却模糊不清了。 第87章 在颜辞觉得自己和许文拙可以重新成为和谐共处的小伙伴时,她问了一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你真的是处/男吗?” 小时候她不知道男人也有“成人”礼,许文拙说想主持她的成人仪式,她就默认了对方还是处/男。后来听说了国内的规定是要让处/男绝迹于二十二岁,她感慨过福利真好之后马上联想到了许文拙话语中的破绽。 他的年龄绝对已经超过二十二岁,怎么可能还是处/男?但如果他不是雏,又怎么敢提出主持她成人仪式的要求? 她一直在等一个好的时机去解开疑问,总觉得冒冒然问他这个问题很奇怪,好像她始终把他随口提出的建议记得十分清楚似的。 现在两个人之间的隐秘都说开了,她也无需顾忌什么,因此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许文拙显然已经料到有这么一天,一点惊讶或是慌张都没有。平铺直叙地解释说当时他买通了“帮忙”的女孩,上交了一份虚假的报告。 颜辞心里有那么一瞬间闪过“要不我也去弄个假报告吧”的念头,不过细细一想便知道可行性基本为零。像许文拙这样,熬到二十二岁还没和任何人滚过床单的男人本来就是凤毛麟角。 倒不是说两千年后的男人特别没节操到处乱/搞或者特别有能力哄人上/床,主要是大势所趋,任何男人为了避免最后被相关机构强制要求破/处的悲剧都会想方设法找个人推倒的。 如果自己魅力不够也不打紧,社会上有专门的礼仪公司提供服务。这种服务不单只是针对女性——正如之前季情曾经建议的一样——同时也面向男性群体。 用两千年前的观点看,这些服务都算是变相的性/交易。只不过时代变了,社会的接受程度也不一样了。在如今的华夏国,遵循法律法规的有偿性/服务是合法的。 像她这样背后有数位长辈虎视眈眈,弄个假报告无异于痴人说梦。颜辞毕竟为十七岁的成人仪式做了好几年的心理准备,现在倒也不失望。 她没有问许文拙已经官方记录成功破/处的他要怎么通过“审查”,获得主持成人仪式的资格。或许他当年只是随便一说,或许他另外有关系可以走——不管哪个都与颜辞无关,因为她根本不可能让他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 颜辞刚出教室就给许文拙打了个电话,问他可不可以取消今天在实验室的实践课,改成在普通教室里给她普及新秀大赛的具体情况。 对方稍稍停顿了片刻便同意了,一刻钟后发了条有关新的上课地点的短信给她。颜辞知道自己有些任性,安京附属中学虽说学生少,教室多,但临时要订个空教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许文拙对她总是有求必应,时间久了颜辞难免被惯出点小性子来。不止是他,她身边九成的人都是如此,似乎不把她养出“娇骄”二字就不甘心。 哎,天知道她要多努力才能不让自己彻底堕/落成熊孩子一个。有財有貌的骄横大小姐路线愣是被她走出了勤奋上进的草根画风,说起来都是泪啊…… 生命院举办的新秀大赛五年一次,顾名思义,参赛选手必须是非专业背景出身的未成年人。这个要求主要为了限制那些从小在医科大学附属学校上学的学生,像颜辞这样请私人教师一对一学习的不算专业出身,充其量是个镶了金的业余选手。 为了公平起见,比赛不分地区。全国各州市共有十五个参赛点,由生命院派人统一进行选拔。初赛是笔试,考的是医学理论知识;复赛是实际操作,每个选手都会分到若干个基因试验人病患,需要他们进行手术救治。 复赛之后,全国将会选出五十人进入半决赛。半决赛和决赛的地点在安京生命院总部,因此所有参赛选手都必须在安京住上至少半个月。生命院表示会全权负责外地选手的交通费以及在安京的食宿费用,不愧是财大气粗的典范。 半决赛的内容不像初赛和复赛详细地给出了考试范围,只是粗略地提示说考点是理论和实践的综合,需要选手具有一定的想象力和创新力。 决赛更是半点风声不漏,唯一标明的只有参赛人数十人。 “如果你是真的想在比赛中取得好名次,我们现在就先终止原来的学习计划,有针对性地准备初赛和复赛的考试题目。”许文拙在介绍完新秀大赛的概况后,向颜辞认真地建议道。 颜辞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被比赛的规模和设置弄得热血澎湃,隐隐起了久违的好胜之心。 许文拙似乎早有准备她会给出这个答复,一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她。 “这是我根据比赛大纲列出的理论知识概要,你先过一遍,不急着全部记住,关键是找出知识上的薄弱点,我再好好跟你解释。”他在她的身旁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颜辞接过资料,厚度一般,但密密麻麻地全是字,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各种注释。她心里忽然生出淡淡的感动,默默扭头看了许文拙一眼。后者正在专心致志地阅读,一点没有察觉到她感激的视线。 她很快收回了目光,深吸了口气,开始耐心地进行庞大的复习工程。 周遭安静得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风声,夕阳的余光投进教室,一切美得仿佛一幅画。 在看到第三页的时候,颜辞遇到了她第一个不熟悉的知识点。她微微仰起头正准备询问许文拙,却偶然地看到两人的影子反射在前面的窗子上。 本来正常的物理现象因为某个人的动作而变了味道,许文拙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她,一只手搭在她身后的椅子上。单从影子上看,仿佛他搂着她一般。 他的另一只手还拿着书,可视线早就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颜辞稍稍调整了自己的姿势,以免对方发现她在偷看他。 许文拙的脸突然凑近了她的头发,因为天气转凉的关系,颜辞的头发并没有扎起来,柔柔地散落在背后。 她的心一紧,下意识想要侧过身子,但却没有动作。只是无声地垂下眼眸,假装自己还在认真地复习。 眼角的余光始终盯着窗子,她看到他的脸在快要贴上自己头发的地方静止不动,然后深深地嗅了一口气。 颜辞的心跳蓦地漏了半拍,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偷偷闻自己的头发。又或许她明白,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她忽然觉得身体僵硬得很,手和脚一时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好。瞧着纸上没有吃透的知识点瞅了半晌,她跟自己说,反正肯定不止一处不理解,不如等下一起再问吧…… 颜辞重新埋头复习,身体几乎没有半分移动。 她身旁的许文拙视线扫过前方的窗子,凝视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嘴角扬起一个愉快到极致的弧度。 第88章 颜辞洗完澡刚回到房间就看见柳翌之坐在沙发上,捧着个平板游戏机聚精会神地刷怪。 柳翌之今年已经十岁了,容貌上与柳靖之有六七分相似。两个人站在一起,说是父子也绝对妥妥地有人相信。万幸的是,柳翌之比他哥哥热情开朗多了,在撒娇卖萌讨人欢心方面简直跟开了外挂似的。 甚至连柳炎译那个不苟言笑的人都经常被他哄得眉开眼笑有求必应,季情和柳靖之更不用提了。整个家里估计只有颜辞尚且剩下几分定力,不轻易买他的账。 前面说过,因为大人们都很忙,柳翌之除了上学之外和颜辞相处的时间最长,感情自然也最深。他的辈分虽然大,但颜辞一直拿他当弟弟养。亲手带出来的小孩,性子不说完全摸透,起码对装可怜扮无辜这类小把戏已经免疫了。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小翌,这个时候怎么有空过来玩?” 柳翌之一看到颜辞走进来就停下了游戏,此刻有些不满地说:“我就知道你肯定把答应我的事情忘了,哼!” 颜辞正在梳头的手顿了一下,她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笑道:“忘了吃饭睡觉都不敢忘了你的事,但篮球赛不是明天下午吗?”虽然心里非常不确定他指的是不是这件事,但颜辞的语气却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这么些年,她别的没学会,大人们哄骗小孩的手法倒是越练越纯熟。 柳翌之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可依然还透着几分不爽,“篮球赛是明天没错,不过我今天来是因为别的事。” 颜辞一听心下顿时有底了,“别的什么事?” 柳翌之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你不是答应过以后帮我剪头发的吗?” 他气鼓鼓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颜辞越来越能理解为什么家长们喜欢逗孩子了,果真是其乐无穷。她忍不住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笑眯眯地说:“没错啊,我是答应你了,可貌似我们没约定具体哪一天吧?” 柳翌之两只手把两颊捂得死死的,耳根都憋红了,心虚地大声说道:“那我头发都已经这么长了,你就不能多关心一下吗?”见颜辞看着他不说话,柳翌之立刻换了副口气委屈地抱怨:“颜颜你天天忙这忙那,都没时间看我了……” 即使知道有演戏的成分在里面,颜辞仍是心软了。她蹲下/身,环抱着他的肩膀,柔声说:“是我不好,以后我会多抽空陪你的。” 柳翌之的指责并不是无理取闹,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陪他说说话了。这边的父母大多采取放养政策,小朋友四岁以后就可以把一半的责任丢给学校了。 满打满算他会这么粘她的日子也就剩下两三年了,等他进入青春叛逆期,没准连话都懒得和她说了。 柳翌之拿脸蹭了蹭她的,肌肤相亲的感觉有时候胜过无数言语。 颜辞牵着他去了专门的美发室,里面本来只有些护法保养的设备;因为半年前她心血来潮给柳翌之试剪了一次头发,管家第二天便善解人意地买来了一堆齐全的剪发用具。 他已经洗过头吹干头发了,甚至主动乖巧地围上隔离巾坐好。颜辞看着镜子里他渐渐褪去孩子气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 可惜这温情脉脉的气氛很快被柳翌之不客气地破坏了,“颜颜,我明天可是比赛的主力。你要是把我的发型剪残了,哼哼……” 颜辞白了他一眼,在他头上随便抓了几下,原本服帖的头发立刻变得像鸡窝一样凌乱。 “拜托,拿可以治病救人的手给你剪头发已经够高大上了好吗?你再啰里啰嗦,信不信我让你明天顶个光头闪亮登场,嗯?” 柳翌之识趣地闭上了嘴,颜辞也没有再多说话。一时间,房里只剩下细微的修建头发的声音。 二十分钟后,颜辞弯下身子问镜子里的柳翌之:“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你的美貌程度一下子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柳翌之唯有一双眼睛像季情,一激动就显得水汪汪的,此时便是如此。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那神情就差没直接吼出“老子怎么能这么帅?”几个字了。 他忽然侧过头往颜辞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马上正襟危坐,若无其事地说了声:“谢谢。” 颜辞轻笑着摸了摸他红通通的耳朵,好心地没有揭穿小男孩别扭的害羞。镜子里的两张脸亲昵地靠在一起,五官虽说只有三分相像,神态和气质却是如出一辙。 第二天下午,颜辞一来到附属小学篮球场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柳翌之的同学们都听说过他有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外甥女,但见过真人的只有和他交情甚笃的三四个男生。 因此当他们知道颜辞会来给这场比赛加油打气时,几乎整个年级三分之二的男孩子都来了。来不了的纷纷拜托同伴记得拍照留真相,多少解释了为什么她一走进篮球场就看见不少晃动的手机。 一个个子瘦小的男孩蹦了几下才看清颜辞的脸,见他满面掩饰不住的失望,旁边的同伴诧异地问他:“怎么了,觉得她不好看?” 小瘦子摇摇头,颇为苦恼地说:“不是说是外甥女吗?我以为是比我们年纪小的小女孩,唉……” 同伴闻言也有了几分感同身受,“没有错,漂亮的学姐们身后早有一群学长虎视眈眈,哪里还轮得到我们?” 忙着和柳翌之的好友们打招呼的颜辞自然没有听到这两个小孩故作老成的感叹,即使听见了估计也是哭笑不得。这么早就有找妹子的觉悟,真不知道该替他们高兴还是难过。 柳翌之起初还像只骄傲的小公鸡,非常自豪地向他的小伙伴们介绍着颜辞。早和你们说过了,我家颜颜完爆那些明星女神。现在有人有真相,看你们谁还敢怀疑我在吹牛说大话? 但这种炫耀带来的愉悦很快就被汹涌的人潮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淹没了,他看着在男孩子中间笑得跟朵儿花似的颜辞,没来由地就不高兴起来。 柳翌之沉着脸把她从包围圈中“解救”出来,怪声怪气地说:“让你来给我加油的,干嘛光顾着和他们聊天说笑?” 颜辞下意识就想给他一个爆栗,不过顾及公众场合和他的面子勉为其难地忍下了。臭小子,她耐着性子跟那群小屁孩讲话到底是为了谁啊?居然还敢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这个词就是量身为你订做的吧?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压低声音问柳翌之:“你该不是紧张了吧?” 柳翌之自顾自地生闷气,一声不吭。颜辞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可怜的娃,一定是被这么多观众吓到了。 她安抚地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柳翌之面色不豫地转头看她。颜辞温柔地带着笑意说:“别紧张,不管结果如何,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棒的。” 不知怎么地,柳翌之顿时就觉得自己被治愈了。和那些男孩子说话好像也不是她的本意,反而是他小心眼乱发脾气。 他张了张口又闭上,最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颜辞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心里给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看吧,她果然有做好家长的潜质,成功地用鼓励和赞美安抚了小朋友忐忑不安的心。 第89章 篮球场对颜辞来说是一个充满了美好回忆的地方,上一世她和许多女生一样,在球场为班级为心仪的男生呐喊助威过。所谓看球赛,颜辞看的永远是人而不是纯粹的球类竞技。 既然重点在人身上,那么自然是打球的男生越有魅力越好。不管是脸长得好的,还是个高腿长的,又或者是特别会耍帅的,颜辞来者不拒。即使这些都没有,哪怕是奔跑过程中甩个汗水,掀个衣服,秀个腰线也不错。 总之起码得有雄性荷尔蒙在空中挥发,不然她一个女在旁边喊得声嘶力竭做什么?因此今天的蓝球赛注定达不到颜辞的要求,她喜欢的任何一款在这群平均年龄只有十岁的小孩身上绝对找不到。 开玩笑,除非她穿越到那种《九岁妖孽王爷爱上我》的小说里,不然颜辞是肯定没办法对着一群相当于前世小学三四年级的小男孩犯花/痴的。 她看着柳翌之非常努力地在场内奔跑,用各种手势指挥队员防守和进攻,汗流浃背却充满活力。但凡换个对象,哪怕是同样未成年的白子森,颜辞都能催眠自己好好欣赏。 可现在……她真的好想笑怎么破?就跟一个男人看到自己六七岁的小女儿偷穿高跟鞋,偷用化妆品一样,他可能有任何感觉却唯独不会有男人看女人的那种惊艳。 虽说这么比喻刻薄了点,毕竟柳翌之和他的小伙伴们是真的很用心在打这场球赛,可颜辞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即是如此。她忍得就快内伤了,旁边不知内情的人看她神情严肃,沉默地盯着柳翌之的一举一动还当她是在认真地观赏自己舅舅的比赛,暗暗给她套了个华夏国好外甥女的称号。 好外甥女颜辞此时正在绞尽脑汁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哎,小翌跑得可真快,可惜腿太短速度依然跟不上……那个十号谁教你带着球跑的,犯规了好嘛?裁判呢?喔,裁判还在球场另一端没来得及过来…… 就在她憋得面部肌肉快要抽筋的时候,半场休息的哨声终于吹响了。颜辞如临大赦,忙不迭地迎上前去。 柳翌之瞧着笑得格外灿烂的颜辞,不知怎么心里毛毛的,“颜颜,你还好吧?” “好啊……哈哈哈……小翌你真是太棒了……哈哈哈……我好替你高兴啊……哈哈哈……”颜辞一边虚掩着嘴狂笑,一边七零八落地夸奖他。 柳翌之不是没被她这么直白地赞美过,但在公众场合还是第一次,一张满是汗水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 颜辞稍微缓过劲儿就看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是运动太激烈身体承受不住,又是擦汗又是扇风的,生怕小朋友一口气上不来昏过去。 唉,儿女都是债,她总算是理解上辈子运动会上那些跟着小孩一起跑的家长的心态了。 被颜辞当成讨债鬼的柳翌之这时候正沉浸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不可自拔,果然哥哥说得没错,适当时候必须在运动场上发挥自己的男性魅力。 颜辞当然猜不到柳翌之的想法,她见他一脸陶醉不已的神情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他的表情让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参加幼儿园的“六一”节目表演,虽说只是顶着“猴屁股”似的妆容在台上蹦蹦跳跳几分钟,可下台后走到爸妈身边那种自豪和满足怎么都挡不住。 想来那时候她从爸妈手里接过饮料和零食也是这样的神情吧,自信,骄傲,仿佛刚刚成功地完成了世上最艰巨的任务。 一思及此,颜辞看柳翌之的眼神不免更加柔和了。哪怕他们的球赛没有任何吸引女生的地方,这些小男孩也是全身心投入的。 人家这么努力,她怎么能在旁边暗自吐槽发笑呢?真是太没有节操了。颜辞默默做了个决定,下半场她一定会认真观看比赛,争取做到只吐槽不发笑。 比赛双方实力均等,比分从一开始就咬得很紧。最后一分钟,不出意外出现了一个见证奇迹的机会。 球在柳翌之手里,他们队还落后对方一分。颜辞的心和场上的所有人一样吊得高高的,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亲自投球,完美地夺下这场比赛时,柳翌之做了一个假动作,把球传给了另一端毫无存在感的一个队员五号。 五号一接到球丝毫犹豫都没有,干净利落地投进了一个三分球。 众人都震惊了,不只因为五号的准确率,更因为柳翌之放弃了成为英雄的机会。 说英雄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但无论是谁投进最后关键性的一球,都会成为整个球队和班级关注的焦点。 哪怕颜辞对篮球研究不深,也看得出柳翌之当时的情况并不是糟糕到不能自己投球。只能说他觉得五号的成功率更高,故而做了最符合球队整体利益的选择。 说实话,他的这个举动完全出乎颜辞的预料。她在那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身后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长大了,学会了为他人为团队着想。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柳翌之班级所在的位置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大部分人都冲过去和五号拥抱,柳翌之的身边虽然也环绕着不少人,但对比之下还是冷情了许多。 颜辞不由觉得有些心疼,这群熊孩子,真正该被感谢被抛到空中的人明明应该是指挥全场尽心尽力的柳翌之,居然都跑去跟五号套近乎了。 她刚想走过去给柳翌之一个爱的拥抱,忽然发现衣服的下摆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正对上气喘吁吁的莫梓栎的脸。 他冲她灿烂一笑,“姐姐,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小翌他们赢了是吗?” 第90章 一年前,颜辞受邀参加顾生一的毕业典礼。 因为航班晚点的关系,她到达粤州时才知道顾家康在接赵颖去学校的路上出了车祸,双双进了医院。 担心不已的颜辞打了无数个电话,上上下下把医院跑了个遍,最后才在园子里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顾生一。 他孤零零地坐在石凳上,没有焦距的眼神落在前方的草坪上。 颜辞虽说急着找他,却也没忘了先向护士咨询顾家康和赵颖的情况。万幸两人都没有生命危险,不然她真是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顾生一了。 她走到他的旁边坐下,静静地没有说话。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颜辞听到顾生一用干涩的声音问她:“你说人为什么要生孩子?” 这个问题往大了说估计写上几本书都没问题,往小了说也就是几句话的事。颜辞估摸着他的语气,绝对不是想做学术研究的样子。再加上这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就差没直接在脸上贴张“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的字条表明心迹了。 她想了想,故作正经地回答道:“不生的话,人类的繁衍怎么办?” 顾生一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略带嘲讽地说:“我还以为你会说孩子是爱的结晶。” 他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个温柔体贴闪着些许圣父光芒的男生,这还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听到他用冷漠而讽刺的口气说话。 忽然改画风真叫人头疼有没有?颜辞为难地想着,她一点不介意现在浑身是刺的顾生一把气撒到自己身上,重点在于发脾气是否就能解决问题。 “别人我不知道,但起码我很肯定你爸妈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有了你的,不然就不会给你取这么个名字了。” 或许是被她笃定的语气说服了,顾生一过了很久之后方才再次开口:“你说的没错,只不过他们的想法变得太快。一旦彼此的爱出现了裂痕,我这结晶也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他言语中的悲凉让颜辞心里像是堵了一口气,难受得很。明明是花一样的美好年华却表现得仿佛历经沧桑一般,这是她原则上第二不能忍的事。 而第一不能忍受的则是让美人难过。 “阿南,我不会跟你说一些什么‘父母都是爱你的,只是方式不同’的鬼话。在我看来,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人不知道怎么为人父为人母。他们作为伴侣或是朋友可能很成功,但作为家长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既然你的爸妈没能给你想要的关心和爱护,你更应该多爱自己一点。地球少了谁都能继续转下去,他们不会因为你在这里自怨自艾而幡然悔悟转身来弥补你的童年。事实上,你再怎么伤心难过也都无济于事。”颜辞一口气讲完后,两人又陷入僵滞的沉默。 她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刻薄了,以至于非但没治愈顾生一受伤的心灵,反而让他更加深刻地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十七岁放在两千年前还是个只顾得上耍酷玩叛逆的年纪,就是搁现在也不过是个准大学生。 就在颜辞开始后悔准备弥补的时候,顾生一平静地说了一句话:“道理我都懂,但是想要做到真的很难。” 他转过头望着她,英俊的面容褪去了男孩的稚气,立体的轮廓和顾家康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却没有他的那般凌厉和咄咄逼人。 颜辞最看不得他这种明明委屈得要死还要故作坚强的样子,心疼地想要伸手安抚他。忽又想到两人都不是小孩子了,举止太亲密未免不合时宜。于是本来应该落在脸上的手半路转到肩上,用力地拍了拍。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啰嗦了。免得没帮上忙不说,反倒让你心生反感,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顾生一被她装出的哀怨逗笑了,“我哪敢啊……小辞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没拿笔记下来都可惜了。” 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颜辞暂且安下心来。“说真的,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做的吗?”她用十万分诚意建议道:“要不我把你之前看上的那台大型电脑买下来送给你?或者赞助一个小行星五日游?再不然,帮你找个妹子做个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按摩?你懂得,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所以如果有需要用钱解决的问题,尽管开口不要客气哈。” 顾生一瞧她土豪技能全开,身上的金光简直要闪瞎人的双眼,踌躇着提了一个要求:“我想见可可,你有办法吗?” 顾生一口中的“可可”指的自然是他的初恋小情人刘琴可,颜辞一听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原来她对刘琴可的印象很不错,妹子盘正条顺,柔弱娇俏的模样让人瞧着特别有好好呵护的欲/望。再加上又是顾生一的初次心动,爱屋及乌,两人虽说还没正式接触,颜辞心里有关妹子的好感度就已经自动刷爆了。 或许正因为开始的期待值太高,当她听说刘琴可成人仪式的主持人并不是顾生一时,才会格外的失望和气愤。 根据顾生一提供的信息,刘琴可在班里和大部分男生都不亲近,唯有他是个例外——两人已经牵过小手亲过脸蛋了。他信誓旦旦地表示,除了尚未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俩和正常情侣没差。 颜辞当时看到这条信息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该不会是想多了吧?人家妹子可能根本什么意思都没有……” 她会这么想原因很简单,由己度人,她也做过和刘琴可一样的事。上一世的不提,往近了说,周天遇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例子。她和他接吻都不止一次了,可其实在她眼里,对方仅仅只是个处得来的异性朋友。 说穿了不过是喜欢玩暧昧,不喜欢负责罢了。如果刘琴可是她的朋友,没节操的颜辞估计还会笑着跟前者一起分享心得体会。但被玩弄的对象一旦变成了顾生一,颜辞的立场和态度马上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为了避免顾生一因为脑洞开太大而自作多情,颜辞特地私底下联系了他的好友孙廉安,试图从旁观者的角度公正地还原“恋情”的真相。 孙廉安是个很仗义的朋友,二话不说便答应帮忙多盯着顾生一和刘琴可的来往。他起先是和颜辞是一个战线的,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刘琴可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对顾生一绝对不是真心的。 可慢慢地,孙廉安倒戈相向了。两人涌动着爱意的眼神交流以及各种默契的小动作让他不得不承认顾生一说的是对的。他俩除了没把名分公开,和恋人真的没两样。 有了孙廉安的“旁观者清”作保,颜辞收起了那些无谓的怀疑。一样米养百样人,没准那对小情人喜欢的就是这种调调儿。 总不能她自己对感情不认真,就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全世界的女人都和她一个德行吧? 所以当成人仪式上刘琴可一声通知都没有便跟着其他男人走掉的时候,震惊的不只是顾生一一个人。 看着异常伤心却还强装笑颜的顾生一,孙廉安懊恼地直抓头发。他真是让屎糊了眼睛,怎么会相信和别的男人勾肩搭背的刘琴可对顾生一是认真的呢? 更让人憋屈的是,受害者顾生一想讨个说法都不行。人刘琴可从头到尾既没答应也没承诺过任何事,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 孙廉安和颜辞这边气得直跺脚,那厢顾生一跟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过得和往常无异,只是不再提起“刘琴可”三个字。 颜辞见他选择粉饰太平,识趣地没有多问。半年过去了,她以为顾生一已经渐渐放下这段感情。毕竟初恋之所以令人难以忘怀,大都因为不能修成正果。 可没料到的是在他脆弱无助的时候,想见的人依然是她。事实上,颜辞完全理解顾生一,没什么能比见到喜欢的人更能让心情愉快了。但同时,她又觉得恨铁不成钢。人家妹子转身不带走一片云彩,连个解释都吝啬给予。顾生一作为被甩的一方,居然还眼巴巴地念着她。 不爽归不爽,颜辞不仅一口答应下来,还心急火燎地立刻起身帮他去找刘琴可,简直是华夏国好妹妹有没有? 不知道是怕被拒绝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顾生一明明可以打电话亲自联系刘琴可却没有去做。他给了颜辞刘琴可的家庭住址,嘱咐了几句让她路上小心。 颜辞走了几步,回头看他依然孤单地坐在石凳上,落寞而哀伤。 刘琴可的家地段不错,不论是周围环境还是小区设施都在标准之上。颜辞从坐上出租车起就开始为一会儿的任务打腹稿,她究竟要怎么说服刘琴可去见顾生一? 她本来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顾生一的言行举止又让她觉得貌似需要费点功夫才能请得动刘琴可。 颜辞脑补了各式各样的计划,比如说自己可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着刘琴可的大腿装可怜求安慰,但凡有点交情都不会忍心拒绝吧?又或者趾高气扬地甩张空头支票给她,只要答应去见顾生一金额随便填。呃……这个计划想着霸气侧漏,操作起来难度不小。万一刘琴可狮子大开口怎么办?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让保镖现身,直接把她绑到医院去。 嗯,最后一种倒是可以试试……颜辞越想越激动,来这里十年了,她一点欺男霸女的刁蛮事都还没做过,实在有点浪费原主的出身。 她一边酝酿着情绪一边按响了刘琴可家的门铃,自己的表情也得做相应的调整,抬高下巴,用鼻孔看人,全身保持高贵冷艳范儿。 颜辞觉得自己装高冷还是有一套的,证据就是开门的刘琴可表情不大好看,想来是她装/逼的脸太让人讨厌了吧。 她故意用慵懒而高贵地语调说:“你是刘琴可吧?我是顾生一的妹妹,他现在人在医院,想见你。” 实际上一年前顾生一就已经介绍过她们认识了,但眼下为了符合自己骄横大小姐的设置,颜辞假装忘了曾经的一面之缘。 她虽然微微扬着头,但眼角的余光一直紧盯着刘琴可的一举一动。 拜托,千万要不耐烦地拒绝,这样我才能恼羞成怒,打个响指派出打手,哦不,保镖掳人。 颜辞在心里不停祈祷着,她难得想要扮演一次恶霸,一定要给面子啊。 刘琴可张口说道:“好,那我们赶紧走吧!” 纳尼?颜辞愣愣地看着眼前不按剧本说台词的妹子,甚至忘了要继续昂着高贵的头颅。 第91章 反应慢半拍的颜辞直到刘琴可坐上了等候在小区外的计程车,还有点恍不过神来。她想过刘琴可可能会拒绝,可能会犹豫,却没想过对方会答应地如此痛快。 就好像当初丢下顾生一的那个人不是她,好像他们真的是彼此相爱的恋人一样。 这种违和感在颜辞看到刘琴可如乳燕归巢般投入顾生一的怀抱,两人紧紧相拥时达到顶峰,那种亲热劲儿显然不是朋友间的交情能解释得通的。 颜辞默默站着观望了片刻,确定便宜哥哥顾生一已经无视了她的存在,有些悻悻地转身离开。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既然顾生一本人都甘之如饴了,她一个外人也无权置喙什么。 颜辞没有马上返回安京,主要是顾家康尚在昏迷中。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当是为了照顾顾生一的情绪。反正她人都在粤州了,也不在乎多等一天。 第二天她刚到医院,便听说了顾家康一觉醒来变傻子的消息。颜辞的第一反应很简单,尼玛这绝对是假爆料。又不是拍国民好女婿的苦情大戏,哪能说成白痴就成白痴? 可想归想,颜辞还是一脸沉痛地跟着顾生一去病房探望顾家康。后者全身包得跟个木乃伊似的,半躺在床上无辜而茫然地瞅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如果他不是真的把脑子撞出毛病了,颜辞真心要为他的好演技点三十二个赞。她是个打酱油的可以忽略不计,但对着一手养大的儿子顾家康仍然是懵懂无知的样子。 按照医生的说法,患者的脑部神经受到了巨大的创伤,目前意识处于一片混乱的状态。所谓“混乱”指的是就是顾家康现今只认得赵颖一个人,记忆残缺,智力倒退。 要不是估计顾生一的心情,颜辞估计当场就要冷哼三声。失忆变弱智这种被用烂的梗居然还敢使出来,顾家康莫不是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脑袋给卡车压过? 可很快颜辞便吐槽不出来了,因为她震惊地发现身边的人竟然都相信这套说辞!她觉得破绽最大最狗血的“仅识赵颖一人”也被专业人士解读成了“超越生死的不悔深情”,听到的一瞬间颜辞顿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医生同志你上一份工作一定是编剧吧?不然哪来这么强大的想象力…… 不过颜辞也就敢在心里念叨几句,且不说她的推测毫无根据;即使是真的,就冲顾家康现下憔悴虚弱的样子,她也狠不下心去揭穿真相。 人家的家人都毫无怨言地接受这个事实了,她一个路人甲在旁边瞎蹦跶个什么劲儿。 既然顾家康病情稳定无碍,颜辞安慰了顾生一几句便回安京了。再多呆一分钟,她真怕自己会不识趣地说出什么有伤和气的话来。 两个月后,按捺不住八卦和好奇的颜辞又抽空去了一趟粤州。美其名曰“表达对曾经的养父的关心”,弄得不明真相的顾生一和赵颖好不感动。 她是在赵颖家附近的公园里见到顾家康的,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只是脑子仍旧不太清楚。 颜辞走进了才看清原来他正在和几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玩耍,脸上手上沾满了不知道是果酱还是什么的粘稠物,瞧着怪恶心的。 旁边的赵颖冲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快步走过去仔细且温柔地帮他擦洗干净。看赵颖见怪不怪的反应和熟练的手法,这显然不是顾家康第一次把自己折腾得这般脏兮兮。 她替他整理妥当,又小声叮嘱了几句,方才让他继续跟那群小孩子疯。如果顾家康不是个成年男子,倒不失为一幅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颜辞亲眼看着他被某个熊孩子糊了一手泥巴还没心没肺地笑着,甚至趴在草坪上心甘情愿地给人家当马骑。心里五味陈杂的她撇开了眼,目光落到赵颖身上。 对方似乎一点尴尬和不堪都没有,依然柔情似水地望着顾家康。 那一瞬间颜辞突然觉得无比羞愧,为自己曾经的怀疑和沾沾自得。 大概是心怀歉疚,当顾生一告诉她赵颖决定举家搬迁到安京,替顾家康寻求更好的治疗时,她才会热血地表示有需要尽管开口。 没多久,颜辞就迎来了实践诺言的机会。顾生一考的本来就是安京的大学,赵颖和莫河可以找工作养家糊口,唯一的问题出在莫梓栎身上。 从粤州转学到安京并不难,难的是赵颖想把小儿子转进安京最好的小学。莫家只是普通人家,赵家的人脉又都在粤州,赵颖就算捧着一堆钱也跟没头苍蝇似的不知道该往哪儿送。 这时候她自然而然想起了颜辞的存在,人是不甚熟悉,但强大的背景多少也听说过一点。曲线救国,赵颖当即找顾生一帮忙搭线。 好说话的大儿子不出意外地答应了,一个星期后莫梓栎便顺顺当当地进了安京大学附属小学。 莫梓栎的事对季家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反倒是顾生一别扭了一个多月不敢见颜辞。 安京的先进繁华和安京人自带的优越感让他不由产生了淡淡的自卑。正是这么点不想被人知道的小心思让他下意识地选择避开和颜辞的联系,他不希望别人觉得他是在攀高枝抱大腿。 但没多久他就想通了,他一直把颜辞当自己的亲生妹妹一样看待,只不过这个妹妹恰好特别有权有势罢了。 老实说,顾生一心里的这点小九九颜辞是毫不知情。她以为对方刚来安京忙着适应环境,没时间找联系她完全可以理解。何况她的功课紧张得要死,也没那么多闲工夫陪小哥哥游安京。 和顾生一相反,他的弟弟莫梓栎倒是经常在她的眼前晃悠。莫梓栎跟着他妈妈赵颖来季家表示感谢时,不知怎么和柳翌之看对了眼,不到半天的光景已经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了。 年纪相仿的男孩本来就容易成为朋友,当年两看两相厌的白子森和韩双程还不是瞬间变好基友。不过两个同样很自我的小男孩能成为朋友,颜辞还是忍不住觉得神奇。 她印象中的莫梓栎像极了两千年前被家人宠坏的独生“小皇帝”,不论在哪儿都必须是众人关注的焦点。这样的孩子通常心眼不坏,有点小聪明,嘴巴甜会哄人。 莫梓栎便是典型的一个例子,一有机会便努力地讨好颜辞。他长得虽不如顾生一小时候精致,却也是唇红齿白的小正太一个。照理说,长得顺眼又会来事,颜辞即使不亲近,也不应该如此冷淡。 这是柳翌之在心底憋了许久的疑问,当然他不会傻到去问当事人。开玩笑,他还巴不得颜颜只疼爱他一个人呢。至于小伙伴莫梓栎,自己顶多不在他卖乖的路上充当绊脚石罢了。 其实颜辞不大待见莫梓栎的原因也很简单,无非是在替顾生一打抱不平。允许赵颖那么偏心,难道就不允许她充当正义的使者心疼顾生一吗? 她真心觉得自己对莫梓栎不算坏,平时见面柳翌之有的也会给他备上一份,充其量不过笑脸不多,态度不热情。 莫梓栎的小心机颜辞看得透透的,不反感,就像是上辈子小时候自己和表兄弟姐妹争宠一样。想来那时候大人们也都是心知肚明,但该疼哪个还是照样疼。 她甚至有次“偶然”听见莫梓栎向柳翌之抱怨哥哥顾生一算话不算话,明明答应妈妈会让颜辞姐姐多喜欢他一点,却什么也没做。 颜辞差点就想告诉他,他应该庆幸顾生一什么都没做,不然她估计早就把他拉进黑名单了。颜辞看不惯父母偏心,更不能接受父母道德绑架孩子,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顾生一得亏是一句话没提,否则她也不会给他这个圣父到了极点的哥哥好脸色看的。管天管地,难不成还要管她为什么不多喜欢莫梓栎几分? 她默默地走开了,事后柳翌之也一个字没在她面前提及。不愧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没傻到三言两语就被人哄得当枪使。 哎,颜辞被自己杰出的育儿成果深深折服了。 第92章 见莫梓栎小脸红扑扑的,像是一路飞奔过来的样子,颜辞不好意思板着脸打击他的积极性,罕见地给了个灿烂的笑颜,“嗯,他们班两分险胜。” 她的和颜悦色让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眼睛亮亮的,跟倒豆子似的讲个不停:“真的吗?我就知道小翌一定会赢的。姐姐你不知道,他们平时训练刻苦极了。随便拉一个队员出来,身上都能找到淤青的痕迹……” 颜辞望着仿佛打了鸡血的莫梓栎,暗想难道她往常态度真的恶劣得不行,以至于稍微一个好脸色对方就这么大反应?还有这个辈分是不是彻底乱套了?他喊她姐姐,又和长她一辈的柳翌之称兄道弟…… 她一心二用的本事早就练出来了,因此哪怕脑子里在胡思乱想,面上依然是一副认真倾听的神色。受到鼓励的莫梓栎说得更加眉飞色舞了,恨不得把他觉得好玩的事儿全拿出来跟颜辞分享。 柳翌之好不容易从兴奋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映入眼帘的便是他们俩言笑晏晏的画面。他本来喜悦的心情立刻不爽了,明明今天的主角是他,他们两个人聊得那么起劲算怎么回事? 自觉被忽视的柳翌之气鼓鼓地大步走过去,琢磨着要如何有气势地表达他的不满。心不在焉的颜辞眼角的余光正好瞄到了他,立刻惊喜地喊了声:“小翌,你来啦!” 正在滔滔不绝的莫梓栎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迫不得已停下了话头,心里不免有些埋怨柳翌之出现得不是时候。 柳翌之下巴翘得高高的,故作淡定地应了一声。哼,光顾着和其他人聊天,都不记得过去恭喜他,真是太没大没小了。 他还在傲娇地考虑着要怎么让颜辞弥补他受伤的心灵,却蓦地落入了一个清香柔软的怀抱。 没给他回应的时间,抱住他的颜辞已经松开了手,然后毫不顾忌地在他脸蛋上香了一口。 柳翌之被她这么一亲,又羞又喜,哪里还记得刚刚的不高兴,捂着脸眼神躲闪地说:“哎呀,你这样影响多不好。” 颜辞让他害羞的小模样逗得只想笑,因为顾及到小男生脸皮薄才生生忍住。不过眼里还是流露出浓重的笑意,“没关系的。小翌,你今天表现得太棒了,我真为你骄傲。” 上辈子虽说她在a国学习的时间不长,但有些习惯却保留了下来,比方说对亲人挚交直接表达自己的爱意和在乎。如果不是怕柳翌之羞涩得钻到地底下,颜辞其实更想说“我爱你”。 她一手带大的弟弟,转眼长成了一个小男子汉。这个世界上除了季情,颜辞最爱的人莫过于他了。 不出所料,柳翌之的脸瞬间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他抬眼看了看颜辞,接着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下轮到颜辞被萌得一脸血,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要是年纪再小点就能搂在怀里好好蹂/躏了,好可惜…… 感慨归感慨,颜辞却没再有进一步动作。十岁在以前可能还是个孩子,但在这边已经算是个小大人了。或许是因为柳靖之和曹雅的前车之鉴,她觉得在不久的将来很有必要保持和柳翌之的距离。 倒不是说柳翌之有什么不好的苗头,只适合考虑到这边小孩都早熟,再加上女生又少,她不得不想得远一些。 据她了解的那些乱/伦,九成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而产生别样的情愫。她对这种事不排斥,却也没有兴趣亲自体验。宁可和渐渐进入青春期的柳翌之关系变淡,也绝不能让对方接收到错误的信号。 一边的莫梓栎羡慕地看着颜辞和柳翌之的互动,他也想要个娇俏可人的姐姐。退一万步讲,哪怕是个软绵绵的妹妹也行。可惜他的妈妈就给了他一个好脾气的哥哥,现在更是一双眼睛只瞧得见那个傻兮兮的顾叔叔。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他会想办法给自己弄个姐姐的…… 回去的路上,柳翌之接到了楚湘的电话。自小崇拜的哥哥特意打电话关心他的比赛结果,柳翌之乐得一双大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 颜辞看着他一边讲电话一边手舞足蹈,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就跟前世自家老妈对邻居家小孩热情无比时的感觉一样,酸酸的。 说起楚湘,就不得不提起他拍的那部《千古一帝》。一年前的片花一公布,市场反应好到不行。即便如此,制作公司仍然耐得住性子,在愣是吊了观众一年胃口之后才正式宣布,该连续剧将会以月播剧的形式在付费频道华夏卫视播出。 当然中间一年的空白期,制作公司也不是什么都没干。他们时不时放个剧照,炒个绯闻,雇些网络水军保持连续剧的关注度。结果就是市场非但没有遗忘《千古一帝》,反而人人翘首以盼它的上映。 又是月播剧又是付费频道,颜辞看到消息时都禁不住感叹制作公司该是有多强大的自信心才能做出这种风险性决定。 但当她抱着极高的期待值慕名看了制作公司放出的超长预告片之后,颜辞不得不承认连她这个长期不看连续剧的人都动了追剧的念头。 精致华丽的背景设置,俊男靓女的演员阵容,再加上狂拽酷炫的特效和狗血逆天的剧情,《千古一帝》具备了吸引观众的大部分元素。制作公司似乎还嫌不够引人注目,噱头一个接一个。什么“一线男星楚湘收山之作”,什么“陆导转路线试水大戏”,连着一个星期的娱乐头条都在八卦《千古一帝》的各种小内幕。 就连老牌端庄的《华夏日报》都难能可贵地用了半个版面来分析这部连续剧,若不是知道成霜和楚湘的关系,颜辞大概也会和群众们一样在心里默默把《千古一帝》从普通的古装爱情狗血剧提高一个档次。 舆论的力量真是太强大了,颜辞此时是真心给制作公司跪了。这么吵下去,估计改成年播剧都有人追的好伐? 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死忠粉柳翌之的强烈要求,颜辞总归是准时和他坐在了电视机前面观看《千古一帝》的第一集。 第一集前半部分在介绍朝代背景知识和风土人情,后半部分在描述男主楚霸天悲催苦逼的童年生活。饰演少年楚霸天的是个和楚湘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孩子,看来他终究还是说服了陆导。 必须承认这是一部制作精良的连续剧,从街边卖豆腐大妈衣服上的花纹到男主满眼歆羡的皇宫建筑,任何一个细节都禁得起考据党的推敲。 在第一集剩下只有十分钟的时候,突出神转折出现了颜辞的戏份。 她当时正在喝果汁,差点没有形象地一口喷在显示屏上。 我去,这特么不是临时换演员就是一帧帧给ps过了吧?颜辞目不转睛地盯着剧中的“燕小溪”,她什么时候美成这样了? 第93章 人是视觉动物,不论男人还是女人。无论是飞禽或走兽,自然界的法则一向是雄性比较美。谁知放到人类社会便彻底颠倒过来,拥有美貌的雌性更容易获得交/配生存的权利。 颜辞认为这绝不是因为女人进化到对外表没要求,而是在她们眼里某些东西比美色更加重要,比如物质上的金钱,精神上的责任感。 举个例子说,动物们可以接受一直打野战,不需要固定的住所。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类就不行了,因而男权社会下的女性早早向现实屈服——挑伴侣时有房子比长得帅顶事多了。 不料后来出现了一个阿若博士,用漫长的时光和鲜血的代价改变了这一趋势。女人们的地位在不断提高,真正开始享受到权利的她们渐渐没有了生存上的后顾之忧。 试问,一个女人如果房子车子票子都有保证,青春永存容颜不老,那么她在考虑交往对象时会选择长得好的,一般的,还是丑的? 答案毋庸置疑,不过她看上的男人会不会接受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从《女性权利法案》公布到现在,一千五百年的时间作为最公正的使者,留下的自然是最适合人类发展的基因。 简单地说,这个世界就没有长得太差太丑的男人,因为那样的人早在几百年前就因为找不到老婆而死翘翘的。 至于女人,几个世纪前或许还找得到长得影响市容的,后来便绝迹了。就好像古代皇帝选的都是貌美的女人做老婆,即使男方先天基因太丑太有缺陷,只要时间够长,几百年进化下来也能生出漂亮孩子来。 现在的社会便是进入了如此一个良性循环,大家的相貌都不差,后代除非半路基因突变,不然起码也是五官端正。 老话说得好,“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比起成为帅哥的高要求,变成美女则容易多了,特别是在现下这种同性竞争对手大幅度减少,化妆品美容院蓬勃发展的社会。 这里的标准是,但凡一个女人皮肤白皙干净,相貌无功无过,身材正常都可以称得是中等水平。再懂点打扮,有些气质,妥妥的中上没问题。 颜辞上辈子就是个美女,美女看美女眼光难免比常人更挑剔点。纵观她遇到的所有女同胞,没一个丑的,各有各的特色。纵使样貌最普通的,也活生生给合适的妆容和自信的仪态拔高了一个档次。 但真让她心悦诚服觉得是大美女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现任总统张媛,一个是已经去世的原主的妈妈季嫣。 相较于主流的审美观点,张媛五官显然不如季嫣生的好。但她气场强大,让人看着就有一种想要大喊“女王大人”的冲动。 不过这仅仅是颜辞的一家之言,像在柳家家主柳炎译心里,最美的除了季情不作他想。后者样子或许输了一两分,但在身材上完爆张媛和季嫣毫无压力。 颜辞从重生的第一天就对自己的样子心里有数,是她原来容貌的二代升级版。后来见了颜愈和季嫣,她多少也能猜到将来这个身体会长成什么样。 没有女人会嫌弃自己太漂亮,即使有时候出众的外表也会成为原罪和负担,颜辞依然感激老天给了她这么副好皮囊。 和上辈子一样,颜辞从上学的第一天起就有异性示好。小时候可能只是腻着多说两句话,塞两颗糖;大一点就是递情书表白什么的。经常是她一早到学校,抽屉里已经堵满了各种各样的信件和礼物。 对于这些爱的表现,颜辞向来不拒绝不回应。她不会把别人费劲心思准备的东西当成玩笑和朋友取乐,只是默默地准备了一个大箱子按日期收纳好。闲暇的时候挑出一两封情书看看,挑挑语病错字什么的。 青春年少时的爱恋总是单纯得不含杂质,美好得让人难以忘怀。 知道自己长相不俗是一回事,真的从电视上看到美得不像本人的“燕小溪”又是另外一回事。 颜辞的镜头很少,但导演和摄影愣是功力高深地把这寥寥的几个画面拍得如梦如幻。直到片尾曲响起,她才找回丢掉的三魂七魄。 尼玛,制作公司真是神了,明明只是一个萝莉,活活地拍成了女神有没有?别说是小倒霉鬼楚霸天了,换成是她,有这么个白富美放在眼前,不心动简直是强人所难…… 旁边的柳翌之反应倒没她这么大,只是笑眯眯地说了句:“颜颜好美,少年楚霸天好挫。” 颜辞没心思理会他,她正沉浸在某种称为“自恋”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千古一帝》的第一集如愿以偿地在市场掀起了巨大浪潮,观众们的好评率不要太高,热线电话打到爆,相关网站刷到服务器负荷不起。 众多宅男们纷纷发贴建楼,求第一集后十分钟高清下载版,求人肉饰演燕小溪的小萝莉各种信息。折腾了一晚上,网友们知道依然仅限于片尾演员表里的名字。 颜辞自然不可能用真名,楚湘随手把柳翌之叫她的“颜颜”当成艺名填了上去。根据季情要求的保密协定,在颜辞成年之前,制作公司不能泄露任何关于她的私人信息。何况那天参与拍摄的工作人员本就不多,楚湘嘴巴又严,知道颜辞真实信息的除了他整个片场只有陆导一个。 制作公司没有爆料,粉丝们唯有寄希望于群众的力量。某个艺高人胆大的技术宅男用软件还原了三维图像信息,再用图片搜索引擎寻找符合人物样貌的相关资源。 事在人为,还真的给他试出来了。颜辞这几年参加过不少比赛,多多少少有照片公开在媒体上。虽说装扮和年纪有区别,但五官的样子总归差不了不少。 粉丝们马上神速建起了她的贴吧和论坛,不过因为《未成年人保护法》和《女性权利法案》的制约,他们并没有深入挖掘颜辞的个人信息。 燕小溪在第二集和第三集又打了两次酱油就彻底炮灰了,网络上相关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媒体和观众很快把注意力放到后边目不暇接出现的各类女主以及火热的激情戏上,那个刹那间惊艳了所有人的少女似乎已经被遗忘在角落里。 事实上,颜辞是在她无人问津之后才知道原来自己曾经火过。小激动了一把的她忍不住登陆了粉丝们为她建立的贴吧和论坛,人和帖子都不算多。点开置顶的精品帖,里面大多是燕小溪的剧照,夹杂着几张她现实生活中的照片。 部分是她参加比赛时的大合照,部分是她在学校里的偷拍照。看得出偷拍的人是也在粤州附属中学读书,很有可能是她的同班同学。 不过颜辞一点*被冒犯到的感觉都没有,因为照片不单数量非常少,而且角度选得很不错,把她拍得漂亮极了。下面的评论多是友善的祝福,没有人要求具体的私人信息。 老实说,颜辞也有正常女孩的虚荣心,知道有这么一群人默默喜欢自己关心自己的成长,高兴的心情还是占了大部分。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偶尔也会登陆网站看看。这种平静的生活最近似乎有被打破的趋势,因为贴吧里出现了不少帖子呼吁制作公司增加燕小溪的戏份。 《千古一帝》采用的是边拍边播的形式,一般是拍个半年的戏,播个一年半载。网络上之所以有声音闹着要看燕小溪,正是因为再过两年颜辞便成年了。 粉丝们现在开始联名提要求,拖个一年两年制作公司没准就同意了。那时候演员也成年了,想拍什么激情戏都没了顾忌。 发帖的人很会煽动人心,三言两语勾起了网友们的好奇心。不少人想起了当初那个明眸皓齿的萝莉,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她成年后会是怎么样一副光景。 颜辞原先并没有太在意这些帖子,因为她看过《千古一帝》的剧本。编剧最后只是顺带提了句男主找了个和燕小溪相像的女子作为初恋的补偿,很可能连正脸都没有。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要求和她通话的楚湘打消了,对方在电话里明确地向她发出了扮演成年燕小溪的邀请。 第94章 “……怎么样,对我的建议有兴趣吗?”楚湘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快,“酬劳什么的都好商量,拍摄时间也可以推迟到你中学毕业成年之后。” 条件开得这么高,颜辞不免起了疑心。花大代价请一个像她这样零演技的人去演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怎么看都不像是精明的制作公司会同意的决定。 “不怕和你说实话,我对演戏没有多大兴趣。如果说是因为观众想要看到燕小溪和楚霸天终成眷属,你们公司完全可以找一个和我容貌相像的女演员来拍。” 她口气平淡,和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的楚湘一下子就听出对方是真心推辞,而不是故意拿乔想要谈条件。想想也是,在娱乐圈混的人只有两种,不是喜欢演戏便是为了“名利”二字。 颜辞对演戏没兴趣,家里又有的是钱。姑且不论她是不是淡泊名利,若是真的想出名,走名媛路线明显比进贵圈这个大染坊快捷安全多了。 这么一条条分析下来,楚湘无奈又头疼,貌似怎么说都没戏,可……他瞄了一眼坐在身旁似笑非笑的成霜,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劝说:“再怎么像都比不过你本人,是吧?你也知道网络上对‘颜颜’的呼声有多高,《千古一帝》要真想一直保持高收视率,听取观众们的意见太重要了。” 他自己都觉得这理由说得干巴巴的,一点说服力没有。事实也确实如此,颜辞只在那边“呵呵”笑了两声作为回答。 楚湘一个头两个大,一边忍着成霜如针刺般凌厉的眼神,一边试图用苦肉计软化她。 大概是他可怜兮兮的腔调让颜辞起了恻隐之心,对方总算是收回了一口气拒绝的话,勉强地表示“愿意在看过新剧本之后仔细考虑”。 虽说听着像是客套话但总比原来一点余地不留好,楚湘如释重负地放下电话,感觉比连续拍了一天一夜的戏还要累。 “她答应了?”他还来不及多歇口气,成霜咄咄逼人的拷问就来了。 “说是要先看剧本。”楚湘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捏了捏紧锁的眉头。 “小丫头就是麻烦,还看剧本,真当自己是什么名角大腕不成?”成霜不屑地说道,神情略微缓和了一些。 楚湘识趣地没接话,安静了片刻,带着一丝小心问:“姐,她还只是个小姑娘,你确定要……” “少废话!”成霜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脸色又沉了几分,“不冲她下手,你告诉我还可以找谁?这两年我费了多少心思,送了多少人出去,真的打进周家内部的竟然一个都没有!”她的嗓音尖锐得有些刺耳,“你觉得我还有几个两年可以等,是不是要等到余潇小孩都能打酱油了你才满意?” 楚湘看着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和怒火的成霜,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成霜吼完他也有点后悔,又拉不下脸面道歉。深吸了几口气,放软了声音说:“小湘,姐姐也没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不过就是找个理由接近她套点有用的消息罢了,周家把余潇看得那么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见成霜又是喊自己小名打亲情牌又是低声下气地示弱,楚湘一肚子反驳的话在嘴边绕了几圈还是咽了下去。 他一口气灌下半杯水,闷闷地说:“好,我再帮你一次……谁让我欠你的呢?”后面半句话说得弱不可闻,但一直全神贯注盯着他的成霜仍旧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冷笑着说:“是啊……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 楚湘没再开口,只是摊开手心呆呆看着。上面的感情线很长很清晰,记得小时候算命的说过这样的纹路是重感情的表现。 可不是重感情么?他瞟了一眼同样心事重重的成霜,无声地叹了口气。 对于楚湘突如其来的拍戏邀请,颜辞并没有放在心上。且不说剧本不知何时才能改好送到她手上,就是真的同意了,再进片场也是两年后的事。 有那个闲工夫操心变数甚大的未来,她倒不如多花点精力准备五个月后的新秀大赛。 查看日程表的时候,颜辞忽地意识到从小小灰放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似乎连思念一下它的空暇都没有。 下课之后,颜辞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回家。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得到,模拟水域那边一定十分冷清萧条。二十天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小小灰曾经留下的痕迹消失地一干二净,她去了甚至连触景伤情都做不到。 颜辞耗费了整整一年光阴才分析出了季嫣留下的药水的组成成分,不得不说,原主的妈妈绝对是个药物学上的天才。明明是很普通的物质,在不同的比例和反应环境下,居然产生了令人惊艳无比的效果。 季嫣原创的“返老还童”药水最大的缺陷在于它是用透支生命的代价来换取二次发育的机会,因此那些注射过药水的海豚们平均寿命都不长。 她把柳靖之给的属于季嫣的笔记手札看了不下十遍;砸了重金订做了数只基因试验海豚作为实验品;反反复复尝试了至少上百种成分,在把头发揪断了之前总算是研制出了“解毒剂”。 根据实验结果,小小灰在定期服用“解毒剂”三个月之后可以将体内残留的“返老还童”药水减少八成。再巩固半年疗程,基本可以消除原药水带来的负面影响。 颜辞担心实验的准确性,便又延长了三个月的治疗期。直到在小小灰的血液以及组织里再也找不到任何“返老还童”药水的踪影,她才放下心来。 小小灰一痊愈,也就没有了养在模拟水域里的必要性。颜辞虽说舍不得,却和季情的意见一致——它应该自由自在地遨游在海洋里,而不是因为人类的一己私欲被豢养起来。 她们请了野生动物测评机构的工作人员来给小小灰做生存指数的鉴定,结果出人意料的好。一般情况下,生存指数达到五分的动物即可以在大自然中正常生存,低于五分则意味着无法适应大自然的生存环境。 小小灰的生存指数高达七分,这对于一出生就被圈养在人类社会里的动物来说是非常难得的。在场的工作人员每一个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赞赏之意,他们比谁都清楚七分代表着什么。 即使他们反复和颜辞确认小小灰放生的成功率很高,她仍然担心它在野外的适应性。 没办法,工作人员只得提议给小小灰安装“定位牵引器”。顾名思义,“定位牵引器”既可以帮助确定目标动物的位置,也能在让目标动物出现在规定的地方。 别看“定位牵引器”形状小巧,质地轻薄,价格却高昂得令人咂舌。它通常用在生存指数低于五分却又必须回归大自然的动物身上,给七分的小小灰用简直是钱多了烧得慌。 事实上,颜辞还真是如此。小小灰对她的意义不只是单纯的宠物海豚,撇开人情因素不论,它的存在本身已经帮她狠狠挣了一笔。 因为基因动物的实验成本太高并且涉及道德法律问题,颜辞只能将改进过的“返老还童”水试用在植物身上。 前前后后折腾了不知道多少花花草草,她才勉强救活了一株濒临死亡的兰花,让其进入二次发育的状态。 她这边的研究成果才刚稳定,那厢季情就十分兴奋地开了一家名为《兰殿》的花草医院作为爱的鼓励。 颜辞和季情各占一半股份,前者出技术,后者出人出钱。怎么看都像是富一代撒钱给富二代送的“小玩具”,颜辞不禁感慨自己果然是季情的真爱。 《兰殿》走的是高端奢华路线,救治一株植物的费用就足以买上一屋子普通的花花草草。开业的前三个月,统共来了三个客人,平均一个月一位,季度结算下来不出意外地赔进去一大笔钱。 颜辞建议季情及时止损,但后者坚决认定这个市场有发展的潜力。不仅没降价还把店面重新装修了一遍,越发高端大气上档次。 半年后的营业额证明季情的想法是正确的,世上真有不少愿意为他们心爱的植物花钱的人。这些人既然一开始就肯花大价钱买那些所谓的珍稀品种,后面自然也不在乎付高价维持它们的生存。 在《兰殿》扭亏为盈三个月后,季情大笔一挥把自己的股份通通转到了颜辞名下。 又被真爱了一把的颜辞连着好几天做得都是美梦,饮水思源,现在她给小小灰花多少钱都是它应得的。 第95章 管家柳杨的声音从传音铃里响起时,颜辞正在尝试刷新她在游泳池里的憋气记录。她身体素质本来就好,这几年又经过了专业的训练,在不做任何准备的前提下憋个十五分钟无压力。如果事先吸过纯氧,穿上相关的潜水服,结果一般在二十到二十五分钟之间浮动。 柳杨从颜辞来到柳家的第一天起就十分照顾她,相反地,他对柳家正牌继承人柳靖之却是冷淡到不行。奇怪的是,柳家居然没有人觉得这件事不合常理。比如柳炎译,经常笑眯眯地看着柳杨对她嘘寒问暖,对一边的柳靖之视若无睹。 真是神奇的一家子,颜辞最后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快入冬了,还不到六点天就已经全黑了。颜辞抬头望着玻璃天花板外头的星空,实在想不明白白子森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来家里找她。 今天是周五,学校比平时提早了两个小时放学。分开的时候他看起来和往日一样,不过多说了两句提醒她明天记得参加他的生日聚会。 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讲,非要在接近饭点的时候到人家家里去?颜辞一边脑洞大开想着七七八八的可能性,一边回复柳杨让白子森直接上楼找她便好。 时间过了还不到五分钟,对方就兴冲冲地推门进来,却在看到颜辞的一瞬间僵滞了脚步。 她穿着两截式的泳衣,很少女的粉色,衬得白皙的肌肤越发细嫩。头发湿漉漉地散在肩上,一张小脸仿若上好的美玉一般晶莹剔透。 颜辞没想到白子森的速度这么快,手上还拿着大浴巾准备擦头发。她愣了一下,转念一想两个人都那么熟了,貌似没必要保持什么仪态和形象。 “来啦?”她笑着打了个招呼,若无其事地继续用浴巾绞干头发。 等了半天没听见他的回答,颜辞停下动作扭头看他。白子森的脸红得像个熟透的番茄,微微垂着头,似乎对她家的地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平时活泼好动的男生忽然变成这副待嫁小女儿的模样,颜辞还真是不习惯。她不由瞄了瞄自己浴巾下的身体,虽说有了些许曲线起伏,但真的什么都没露出来好吗? 他这么一害羞弄得她好像暴露狂似的,颜辞不爽地紧紧用大浴巾裹住了自己,赤着脚走到他面前。 白子森虽然低着头,但刚刚进门时看到的一幕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那么娇嫩的皮肤摸上去手感一定很好;胸前鼓鼓的十分饱满,天知道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两年稍稍隆起的“小笼包”上;再加上那双笔直修长的腿,如果缠在腰上…… 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几天前做的那个旖旎的美梦,梦里颜辞也是穿得如此清凉。她一直冲他甜甜地笑,笑着笑着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衣服跟着越来越少,直到一件不剩。 不着寸缕的颜辞慢慢靠近他,水汪汪的眼睛里流淌的是毫不掩饰的爱意。她的手先是轻轻拂过他的脸,然后落到他的身上。顺着她纤长的手指往下看,他才蓦然发现自己也是如初生婴儿般赤/裸。 梦里的颜辞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她的手似弹钢琴一样滑过他的胸膛,小腹,最后温柔地握住了他的小兄弟。她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用比花瓣更柔软的唇吻他,沿着双手曾经抚摸过的痕迹渐渐往下…… “喂!回魂啦!” 颜辞不客气的声音打断了白子森的神游天外,他刚晃过神便看见对方精致的双足和一截白皙的小腿。原来就有些紧绷的小腹瞬间更难受了,他用力压抑着不合时宜的冲动,随口胡乱扯了个话题: “这么冷的天你居然还在游泳?” 颜辞古怪地望着眼神飘忽不定的白子森,真有种冲动找面照妖镜看看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你没事吧?游泳池是恒温的呀。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最喜欢冬泳,说对锻炼身体特别有好处吗?” 她鄙视的口气比冷水还管用,白子森一下子恢复了理智。卧槽他是怎么问出这种显得智商余额不足的问题来? “呵呵,最近天黑得可真早。”他仰头望天,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跟她寒暄。 颜辞:“……”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懒得和他计较,这几年想来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了。 “不废话了,你突然来我家是有什么急事吗?” 噢对,他差点就忘了还有正事要办。 白子森恍然大悟的样子让颜辞不由失笑,敢情光顾着发呆不记得自己过来要做什么了。 “我是来邀请你和我一起过生日的。”他刻意强调了“过”字,不过显然对方没有听出他的重点。 “我知道啊,放学的时候不是都把时间地点约好了么?”颜辞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你为什么要放弃治疗?”的疑问。 白子森被她瞧得憋闷不已,声音高了八度,“我说的不是那个,我说的是今晚十二点陪我倒数。” 这下颜辞看他的眼神更诡异了,一个青春期男生不但心心念念着过生日,还喜欢整点倒数?貌似这些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吧,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是应该整天忙着耍帅扮酷玩叛逆吗? “这个生日对你有很特别的意义么?怎么还特意等到十二点?”她好奇地多问了两句,十六岁,确实没有额外庆祝的风俗。 白子森脸一红,恼羞成怒地说:“问那么多干嘛?到底要不要陪我过?” 有求于人还这么凶的估计只有他一个了,颜辞腹诽道,不过这样才像他,刚刚那样真是太别扭了。 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也是个奇葩,居然更能接受他骄傲自大的模样。 “陪啦陪啦,你嗓门那么大做什么?我们又不是隔了几座山的距离。”颜辞没好气地说着,手指依旧紧紧拽着浴巾。 白子森顿时咧嘴笑了,放低了音量说:“是我不好,不应该那样吼你。” 颜辞一副见鬼了的样子,看得他又好气又好笑。至于吗?自己不过是温柔了点。现在就这么大惊小怪的,等下岂不是更受不了? 想到一会儿可能发生的事,他零星的怒气也没了,只剩下愉悦的心情在冒泡泡。 “晚上是在你家集合吗?这种事打个电话不就好了,难不成你还要一家家通知过去?” “已经通知完了,就你一个而已。”白子森貌似不经意地说着,眼角的余光却紧张地在偷瞄颜辞的反应。 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表明晚上只有两个人,让本来心里“咯噔”了一下的颜辞也不好意思反悔拒绝。 两个人一起守到十二点过生日,是她想太多了吗? “对了,不是在我家,是在北郊的五虞山。”他补充了一句,“天文台说了,今夜特别适合看星星。” 一男一女在初冬的夜晚跑到人迹罕至的五虞山看星星过生日。怎么都不像是普通朋友会做的事吧? 颜辞望着眼前俊秀的少年,忽地有些头疼。 第96章 白子森对自己是什么心思,颜辞不能昧着良心说她不清楚。相反地,她很早之前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原来以为只是孩童式的一时兴起,可没想到七八年时间相处下来他的态度始终如一。 确切地说应该是比小时候更热切了,起码颜辞再也无法催眠自己对方眼里的爱慕和渴求只是想和她维持纯洁的朋友关系。 今天晚上答应和他出去就等于默认了后面可能发生的事,想到这里,她又禁不住有些犹豫。 颜辞半天没有响应他说的话,还一脸“我需要再深思熟虑一下”的表情,白子森顿时觉得情况不太好。该死的,书上不是说女孩子都喜欢浪漫吗?什么看雪看月亮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怎么用到她身上就不起作用呢? 他掩饰住心里的不安,若无其事地说:“你是不是感动得傻掉了?哎……人脑子好用真是没办法,我也不是故意要记住你喜欢看星星的。” 自负又欠扁的口气果然重新唤回了颜辞的注意力,拜托,她是提过喜欢看星星——但指的是在风和日丽的情况下,坐飞船出地球看那些小行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冬天地去荒山野岭仰望星空。 颜辞满头黑线地看着白子森,正准备出言反驳,却偶然瞧见他垂在身侧的手轻窝成拳。脸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和平日跟她抬杠时毫无差别。如果换成别人,大概会真的相信他只是在一逞口舌之快。 可惜骗不过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她,两个人天天上课坐一块,他有什么小习惯小动作她知道得门儿清。 大部分人握拳是为了克制自己的情绪,愤怒的,激动的,委屈的……白子森也不例外,只是他想要控制的是紧张的心情。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他做这个动作了,记忆中上一次他紧张还是在半年前安京市中学生运动会短跑决赛之前。那枚金牌对他很重要,因为前两届运动会他都是第一名。 如果三连冠成功,就可以用三枚金牌召唤出一个大奖杯,所以一向自信满满的白子森也不能免俗地有了赛前的情绪大波动。 他毫无悬念地第一个冲过终点线,守在一边的颜辞还来不及说出“恭喜你”三个字就被欣喜若狂的他一把抱起来转了四五个圈。周围本来是一片掌声,瞬间变成了起哄声。 她甚至听见裁判之一在兴奋地喊“亲一个,亲一个”,万幸的是没人跟着他瞎凑活。 白子森放下她之后又狠狠地拥抱了她一下,凑在她耳边说要把大奖杯作为礼物送给她。少年的气息萦绕着她,夹杂着淡淡的汗水的味道。不仅没让颜辞觉得反感,反而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和生机。 他纯粹的快乐感染了她,那一瞬间似乎所有无形的压力都消失了,她还是两千年前无忧无虑的颜辞,不用担心被人识破真实的身份,不用担心没有自保能力而沦为男人的玩物,每天所思所想的不过是晚饭吃什么,考试能不能过。 现在又瞥见白子森隐藏的紧张,颜辞忽地就想通了。在旁人眼里没准他们早是一对了,她还矫情地保持什么距离? 少年慕艾,有什么比第一次心动更令人值得珍惜的? “是呀,你大冬天的带我去山上吹冷风喂蚊子,我感动死了。” 她嘲讽的口气从来没有这么顺耳过,白子森心里如释重负,也有了精力和她斗嘴,“有没有逻辑啊你,都说了是冬天,哪来的蚊子?” 颜辞睨了他一眼,“那是重点么?重点是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白子森顾左右而言其他,“你们家游泳池还挺干净的。” 颜辞:“……” 他的心思昭然欲揭,她当然也不可能真的在接近饭点的时候把客人赶走。 “时间不早了,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似乎等的就是她这一句话,白子森忙不迭地点头,“好啊好啊。” “你说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好歹也假装客套一下?”颜辞鄙视地看着他,这么直接,把国人客气的优良传统都辜负了。 达成目标的白子森现在心情不知道有多好,嬉皮笑脸地说:“我是男人,拿矜持做什么,卖钱吗?” 颜辞被他的厚脸皮弄得彻底无语,径直去了浴室换衣服,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 吃过晚饭,白子森准备了一肚子的理由打算说服颜辞让他在柳家呆着。谁知道,后者连问都没问,直接领着他去了书房。 她做功课,他一边玩电脑一边看她。 时间过得很快,三四个小时转瞬而逝。五虞山开车过去要半个多小时,再加上零零碎碎的小事,他们商量后决定十一点出门。 临走了颜辞才发现白子森早有准备,不但御寒的衣物和野营的道具收拾得妥妥当当,连蛋糕蜡烛面条什么的都没落下。 两个人刚要离开,门外就响起了一男一女的说笑声。 这个点能出现的,只可能是季情和柳炎译了。 果然不出颜辞所料,没多久便看见了他们两个的身影。 柳炎译瞬间恢复了面瘫脸,锐利的眼神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白子森。倒是季情十分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她以前在家里遇见过白子森,对这个美貌的“候选人”很有好感。 “你们这是刚要出门?” 季情神色如常地问了一句,颜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心虚了。她要怎么解释大半夜去五虞山给白子森过生日,万一季情不同意呢? “是,我和小辞准备去五虞山。”白子森礼貌地回答了一句,还附送了个羞涩不已的笑容。 “噢……五虞山呐,是个好地方。”季情故意拉长了音调,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格外富有深意。“你们早去晚回,玩得开心啊。” 除了白子森“嗯”了一声,柳炎译和颜辞都瞪大了眼睛向季情行注目礼。 可怜柳家家主在老婆面前战斗力就是个渣,后者不过捏了捏他的手臂,他便偃旗息鼓,毫无节操地站到了季情那边。 他默默地向颜辞投了个内疚的眼神,不是祖父不帮你一起瞪人,实在是你祖母太凶残了……想想上次季情折腾他的手段,心有余悸的柳炎译赶紧连眼神都收了回来。 季情早习惯了颜辞动不动就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她其实也很郁闷。颜辞小时候看着挺成熟大气的,怎么越长大越保守?尤其在男女关系上,简直像个古代女人一样了无生趣。 “小辞啊,反正明天不上课,要是晚上不方便不回家也行,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就好。”季情无视了颜辞谴责的目光,开玩笑,难得孙女开窍跟男孩子晚上出去玩,她肯定举双手赞成。 碰上个食古不化的孙女,她这个祖母当得真是一把辛酸一把泪…… 第97章 在季情带着殷殷期盼的目送中,颜辞和白子森离开了柳家,坐车前往五虞山。 回想季情方才挤眉弄眼的样子,简直就差拿块手帕边挥边喊:“客官好走不送啊……” 颜辞好半天胸口都还是闷闷的,按照三年一代沟的算法,她和季情之间估计隔着一个太阳系。 “你的祖母真是善解人意,比我家那个就会打打杀杀的好多了。”白子森语气里透出几分羡慕,他的祖母言俪是军部高层,向来信奉棍棒底下出强权,哪里会像季情这样平易近人地跟他们说笑。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季情身材这么好,将来颜辞多少也能遗传到一些吧?不对,肯定不止一些。想起刚刚的惊鸿一瞥,白子森又觉得耳根开始发热。 “未免太善解人意了……”颜辞小声嘟囔了一句,当机立断转移话题,“听说你祖母她最近又要升职了?” “嗯,内部消息是这样传的,不过正式任命书还没下来。”白子森颇为骄傲地说,压根忘了前一分钟他还在嫌弃言俪太暴力。 “先提前恭喜你们了。”她笑着说,“这次再往上估计是副部长了?” 他点点头,“除非任泽突然想不开自己辞职了,嘿嘿。” 这个笑话可真够冷的,三岁小孩都知道军部部长在华夏国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任泽得变得多脑残才会不干了? 不过话说回来,谁也想不到手段强硬冷酷的任泽竟然是个痴情种子。在妻子因病去世之后数十年来一直单身,位高权重俊朗无双的他愣是没和任何人传出丁点绯闻来。 或许正是这种人前强势人后心酸的巨大反差,让任泽在女性选民中呼声甚高。更不用提各种“十佳钻石王老五”,“最想嫁的男人”的比赛,但凡有他的提名,至少一个前三跑不掉。 等两人到了五虞山,颜辞才彻底理解季情口中的“好地方”是什么意思。 五虞山海拔不高,大概在一千米左右。一共五个大山头,其中三个沿山路修建了石梯,另外两个可供登山者攀爬。每座山头都提供缆车服务,不过只在天气适宜的白天开放。 白子森显然事先和五虞山的工作人员沟通过,大半夜的居然还能坐缆车上山。这对原来都做好了爬山准备的颜辞来说绝对是个惊喜,任谁也不会喜欢在黑漆漆凉飕飕的背景环境下走石梯。 工作人员似乎已经见怪不怪,热情地打过招呼之后,视线只在颜辞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随后他给了白子森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后者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 颜辞对他俩无声的交流毫不知情,她正忙着四处察看安全设施。冬天夜晚风大,可别把他们的缆车半路吹出问题来了。 简单绕了一圈,各类的安全证明书和簇新的设备让颜辞放下了不安的心。她回来的时候,白子森和工作人员的对话也进入尾声。 “请问缆车速度要最慢,慢,普通,快,还是特快?” “特快。” “缆车类型是正常,温馨,刺激,暗黑还是甜蜜?” 白子森停顿了一下,“温馨。” “单人座,双人座还是床座?” “床座。” “是否选择空中停留?” 这次白子森迟疑的时间有点长,他转头看了看颜辞,似乎想问她的意见。 工作人员见状,耐心地解释说:“空中停留的安全性和*性我们绝对可以保障,时间长短也由您决定。从身体健康角度考虑,我们不建议客人停留超过三个小时以上。同时,我们还提供空中停留的特殊体验,比如缆车摇晃,震荡,和起伏……” 他不解释颜辞还能听得懂空中停留是什么意思,这么详细一说明她反倒迷糊了,怎么听着不像是为了简单的风景观赏而停住缆车? 白子森看颜辞一脸的纠结,帮她做了决定,“这次先不要了,下次再试一试。” 工作人员听了还挺失落的样子,颜辞心里对所谓的“空中停留”更好奇了。不过因为小时候养成的不懂装懂的习惯,她没有当场问是怎么回事,万一又是什么大家都知道的约定俗成的东西就不好了。 “缆车已经准备妥当,请二位跟着我来。”工作人员收起了手里的平板,彬彬有礼地领着他俩往服务台后头走去。 见到缆车的瞬间颜辞立马震惊了,尼玛这哪是她印象中的缆车,分明是个套在缆绳上的小屋子。 屋子外边刷着柔和的粉色,目测内部空间至少十立方米。换句话说,摆到陆地上都可以当小房间出租了。 屋子除了有门外,左右两边还各开了一扇小窗户。颜辞担心地瞅了瞅缆绳,好像也不是很粗很能负重的样子。 等工作人员把门一开,示意他们可以坐进去时,她忽然有种“亮瞎了眼”的感觉。 缆车内部赫然摆着一张铺满了玫瑰花瓣的大床,床头柜上点着电子蜡烛,淡淡的熏香迎面扑来。这特么哪是缆车,贴两个喜字就能当婚房了好吗? 颜辞僵在原地迈不开脚,白子森以为她是惊喜过度,半抱半拉地带着她进了缆车。 柔软的床比想象中的更舒服,他忍不住在上面打了几个滚。 颜辞望着头发和衣服都沾上了花瓣的白子森,幽幽地说:“这就是床座的意思吗?” “对啊。”他一边回答一边试着在床上蹦跶了两下,嗯,果然很有弹性。坐下来才发现她脸色不对,“你怎么啦?不喜欢这个吗?” “不是,就是没想到会是这样子的。”她老老实实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现在只有白子森一个人,再装下去就太辛苦了。 缆车行进得非常平稳,颜辞早就不担心安全问题了。她现在情绪低落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辛苦了十年,似乎还没跟上两千年后的节奏。 “理解理解,我之前刚看到图片时也很惊讶。”白子森不甚在意地说,“难怪评价那么高了。” 咦,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颜辞来了精神,问道:“你在哪里看到的图片?” “爱爱论坛的一个帖子里看的。” 爱爱论坛,这是什么鬼名字?一定是她思想不纯洁,乱作联想。 “什么帖子?”颜辞是下定决心不问出究竟来不罢休,她实在不喜欢那种像古人般对高科技一窍不通的感觉。 白子森脸蓦地红了一下,他避开她的眼神,“呃……就是置顶的那个.” “哪个?”她越发迷糊了,难道说是什么人人都应该知道的帖子吗? “你不会从来没上过爱爱论坛吧?”这下轮到反应过来的白子森震惊了,“小辞你是活在山洞里的原始人吗?”见颜辞黑了脸,他知趣地咽下了后边一连串的奚落。“爱爱论坛名称里的两个爱分别代表爱情和性/爱,是国内这方面数一数二的论坛。” 颜辞吞了吞口水,有些艰难地说:“你们所有人都上这个论坛吗?” “当然啦!”白子森一脸的理所应当,“这个就算你家人没跟你提过,生理课上老师也推荐过啊。” 有咩?颜辞茫然地看着他。季情给过她一叠书和参考资料,她翻了两页都是妖精打架便放在书架底部养灰尘,说不定论坛名字就在那张必读书目清淡上。至于生理课老师,她推荐的东西太多了,各种保养品和情趣用品,自己哪里记得她是否提到过“爱爱论坛”四个字。 白子森见她这副模样,表情里分明写着“你无药可救了”。 了解过原因之后,颜辞先前的自卑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她本来就是古人嘛,被说保守再正常不过了,早知道就不浪费感情难过了。 “这个先撇开不说,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帖子呢?” 白子森眼珠转了转,慢吞吞地说:“就是一个国内十大约会地点的推荐贴。” 颜辞想了想,如果把外头的夜色换成明媚的阳光,似乎确实是个不错的约会选择。 直到某一天她上了爱爱论坛,才发现白子森厚脸皮地骗了她。哪里是什么“十大约会地点推荐”,根本是“十大野/战地点推荐”…… 第98章 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颜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正和白子森坐在同一张床上。 再想想之前工作人员强力推荐的“空中停留”项目,空气里暧昧的味道似乎更重了些。 孤男寡女呆在密闭的小屋子里,不发生点什么好像都对不起那张柔软的大床。 她心虚地偷瞄了白子森一眼,正巧对方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意外地撞在一起,周围的温度一下子升高了。 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透着无尽的缠绵和爱意。颜辞被他看得心跳乱了节拍,隐隐冒出了想要把他推倒的冲动。 一男一女不可能一直凝视彼此而没有下一步动作,又不是拍戏,脑补就够了。颜辞向来忠于自己的想法,白子森此刻在她眼里就像只无害的小白兔,用天真无邪的表情对她说:“快来蹂/躏我啊……” 尼玛谁受得了这种无声却又活色生香的勾/引,她又不是柳下惠。颜辞用眼角的余光目测了一下他和床头柜的距离,确定空间足够完全扑倒他。 既然要动手就要做到万无一失,她可不想有个乌龙百出的过程。比如偶像剧里拍演的,女主用力过猛直接撞到对方下巴;男主不小心把头磕墙上了之类的……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缓缓向前探过身去,白子森纹丝不动,没有一丝闪躲的意思。不管他的反应是一时僵住没动作还是心照不宣地默认她的行为,她都扑定他了。 颜辞甜甜地笑着喊了声:“阿森~~”尾音上挑,娇媚得让白子森心里像是有蚂蚁爬过,酥/痒难耐。 下一秒,他眼前一暗,被对方一个巧劲儿按着躺在了床上。 颜辞横坐在他的小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得意和欣喜。她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慢慢附下上半身。 他以为她要吻他,甚至准备闭上眼睛,不想她在离他的脸还有两公分的地方停下了。一时之间,两人的气息紧紧纠/缠在一起。他的心跳和呼吸早就乱得一塌糊涂,可她的似乎还很平稳。 离得这么近,白子森能清晰地一根根数清颜辞长而翘的睫毛。她漂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瞳孔里倒映出一脸紧张和期待的自己。 “喜欢现在这个姿势吗?”她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他脸上,他看着她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合,勉强忍住一口咬上去的欲/望。脑袋都快变成一团浆糊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回答她的问题。 见他脸色渐渐变红,眼里满是隐忍和渴望,颜辞坏心眼地往下沉了沉身子,她胸口的柔软如意料中地压在了他硬邦邦的胸膛上。 白子森的呼吸声霎时沉重了许多,眼神也不再清明。哪怕隔着不薄的冬衣,他依然能感受到两团绵软却又富有弹性的东西贴着自己。 真想把这些碍事的衣服都撕了,那样他就可以毫无阻碍地和她肌肤相亲了。说不定运气好,她还会让自己摸一摸那两只大宝贝。 “还是说,你喜欢再近一点的?”颜辞越玩越上瘾,脑中自动代入各种霸道总裁的邪魅狂狷。她几乎是贴着他的嘴唇一字一顿地说:“这样的呢?” 白子森只觉得有团火从绷紧的下腹烧起来,然后听到脑中某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掉的声音。 “叮~”的一声让正准备反守为攻的他愣了一下,诶,什么时候他脑补的声音也实体化了? 紧接着屋子里响起了清脆的机械女声:“尊敬的客人,五虞第一峰到了。请您注意脚下,感谢乘坐五虞山缆车一号线,祝您旅途愉快。” 纳尼?白子森瞬间懵了,这么快就到山顶了,特么早知道速度不选特快了。就在他发怔后悔的片刻,颜辞已经利落地起身,站在床前整理些许凌乱的衣服。 他不可置信地半撑起身望向颜辞,不明白上一秒还跟他亲热得像是一个人的女孩怎么可以转眼若无其事地准备走人。 颜辞刚收拾好,抬头就看见白子森怨妇般控诉的神情。她不由乐了,走过去轻声细语地哄他:“还傻愣着干嘛?你不是要去山顶过生日吗?” 白子森不说话,抿着嘴不满地看着她。哪里有把人的兴致挑起来后半路退出的,这样很容易出事的好吗? 他瞥了一眼自己双腿间的蠢蠢欲动,无比懊恼刚才没有早点反扑回去。那时光顾着享受她的主动,现在想来其实什么便宜都没占到。 颜辞走到床边准备拉他起来,不料却被他一把搂住。他双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脑袋埋在她的腰腹之间。 他赖皮的模样让颜辞心变得更软,她摩挲着他脖子上细碎的头发,没有再出声催他。 白子森在她身上磨蹭了一会儿,闷闷地说:“你刚刚所有的姿势,我都喜欢。” 颜辞轻声笑了,胸腔微微的震动传到他身上,令他不由收紧了手臂。时间还不到五分钟,他却已经开始迷恋她的味道了。 要是可以一直抱着就好了,白子森正想着忽然耳朵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立刻僵住了,既想抬头确认她是不是在亲他又怕一旦动了会错过她接下来的举动。 颜辞原来只打算啄一下表示对他识货的奖励,但对方僵硬的身体和通红的耳垂勾起了她的恶趣味。于是轻吻过后,她又张嘴用牙咬了一下。 白子森全身像是有电流通过,绷得更紧了。他听见她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说:“亲一下是奖励,这个是你半天不动的惩罚噢。” 他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她,“那你多惩罚我一点吧?” “想得倒美。”颜辞睨了他一眼,直接伸手拽人。她力气本来就比一般女生大,再加上白子森也不是真的想要赖在床上不起,半推半就地跟着她起身了。 他没让她有机会松开手,稍微调整了步伐和她十指相扣。两人长大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亲昵地牵着手了,他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傻瓜……”她嘴角高高翘起,嘀咕了一句,“我们再不走快点,十二点马上就要过了。” 第99章 山顶除了亭子等供人休息纳凉的地方,还有一片格外显眼的空地。在上山之前,这里已经被工作人员用温度感应仪检测过,确定没有其他恒温的生物躲在暗处。 不然万一两人看星星看到一半,忽然冲出个人劫财劫色,又或者是几只猴子抢食物就太煞风景了。即便如此,工作人员依然给他们配备了自卫的武器和报警器。 出于*考虑,两家保镖的缆车停在了半山腰。让他们留守在山脚的话,风险谁也担待不起。现在这样正好,他们既可以扎营休息,又不会妨碍到山顶的两个人卿卿我我。一旦发生危险,还能即时营救。 白子森从压缩包里取出野营毯放大,铺满了大半块空地。据颜辞目测,让十个人并排在上面摸打滚爬妥妥无压力。 野营毯分为两层,底部统一由防水防寒防热的材质组成,表层花样就多了。一般家庭用的羊绒和竹席最常见,白子森选的正是前者。 他有条不紊地从包里拿出一样又一样东西,小桌子,蛋糕,蜡烛,长寿面……颜辞看得眼花缭乱,心里暗暗佩服他的细心。 白子森最后拿出一个硕大的电子钟板作为倒计时工具,上面的数字显示距离零点还有十分钟。 颜辞见差不多安排妥当,便坐到了他旁边,把钟板抱在手里盯着。 安京的冬天温差极大,白天阳光可以明媚得闪瞎行人的眼,夜晚冷风能够吹得人骨头打颤。颜辞的双腿都放在羊绒毯上,暖和程度自是不用提。哪怕她穿着厚毛衣系着大围巾,和腿部的温暖一比上半身还是有些凉飕飕的。 山顶的风杀伤力实在太强,让一向抗冻的颜辞都有些受不住。她正想找白子森借件衣服御寒,却忽地落入了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 他从背后抱住她,用一件长风衣一点缝隙不落地裹住了彼此。 颜辞顿时觉得像是靠近了大火炉,全身立马暖洋洋的。他的下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两手交握放在她的腹部,说话时呼吸系数喷洒在她的耳边: “现在这个姿势,你喜不喜欢?” 真是现学现卖的高手,颜辞边腹诽边点头。他们离得太近,她只要稍稍一偏头他的唇就会不可避免地擦过她的脸颊。 倒不是她不想和他有进一步的接触,人都在他怀里了,她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只是因为时间剩下不到十分钟,真要擦枪走火了她怕两人在十二点前刹不住车。 白子森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低低笑了一声,又故意贴着她的耳朵说:“再近一点,是不是更有感觉?” 颜辞耳朵被他弄得痒痒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太得寸进尺了有没有?真敢再多挑/逗一点她就豁出去了。 所幸他很快放过了她的耳朵,紧了紧手臂问:“还剩多长时间?” 她瞄了瞄怀里的钟板,“五分钟不到。” “唉……”他颇为哀怨地叹了口气,“居然还要等五分钟。小辞,不如我们认星座打发时间吧?” 颜辞听了抬头望天,因为污染得到有效控制,两千年后的星空比她上辈子看到的美多了。 “好啊。”她都忘了最开始说的就是来看星星,果然是色令智昏。 颜辞的空间想象能力一般,起码在白子森面前是没得看的。对方一口气点出了好几个有名的星座,她才勉强借着记忆中的北斗七星认出了个大熊星座。 不用看他的脸,她都能想象得出他此时的表情有多么的得意洋洋。老实说,她同他抬杠归抬杠,其实有时候她心里挺佩服他的。 把头顶小半片天空的星座认清了,基本五分钟也过去了。两人安静下来,一起看着钟板上的数字由两位变成一位,然后越来越小。 十二点整的那一刹那,颜辞转过头满面笑容地对他说:“生……” 她还来不及说出一个完整的词,白子森已经深深吻住了她。显然和祝福比起来,他觉得亲自“品尝”她更为重要。 颜辞只有瞬间的诧异,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亲吻,而是因为对方居然没能等到她把“生日快乐”四个字说完。事实上,她的计划是先祝福再接吻,甚至都做好了自己主动的准备。 白子森不吭声地用行动打乱了她的计划,颜辞难免慢了半拍。可一等她回过神来,颜辞便配合地张嘴迎接他,两只手也轻轻勾住了他的脖子。 为了迎合他,她隐藏在大衣下的上半身几乎全部向后扭转。这时候她才意识到曹雅的训练有多重要,不然如此销/魂的姿势她的腰铁定要废掉了。 他最初只是含着她的唇瓣吮/吸着,很快便意外地察觉到了对方的配合。虽说白子森没有接吻的亲身经验,但理论知识和视听资料还是接触过不少。他毫不迟疑地长驱直入,用舌头缠着她的嬉戏。 动作很青涩,可胜在非常热情。颜辞从他不甚熟练的舔/弄里能感受到直白的爱意,兴致渐渐被勾了起来,开始回吻他。 白子森整个脑子都是懵懵,只知道顺从本能不停用舌头在她的口腔里扫荡。她嘴里有柠檬茶的味道,尝起来清香甜美。 他仿佛是饥渴的旅人见到绿洲,她娇嫩的红唇,柔软的丁香小舌和甘甜的津/液是他唯一的救赎。对方的回应让他前所未有的兴奋,一时之间恨不得将她整个人生吞下腹。 时间一长,颜辞柔韧性再好也觉得有些腰酸。她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正忙着把她的舌头往自己嘴里勾/缠的白子森立马感觉到了。倒不是他不专心,只是颜辞动的地方太敏感,恰好擦过他逐渐抬头的小兄弟。 他的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呻/吟,下意识伸手抱起颜辞转了个身让她跨坐在自己腰上。整个过程他依然没有停下吻她,还顺手把碍事的钟板丢到了一边。 新姿势虽说亲密过头的嫌疑,不过比原来扭成麻花状的体/位好多了。颜辞合作地张开腿,接着坏心眼地夹紧了他精瘦的腰。 白子森被她这一刺激不仅下腹马上起了反应,就连嘴巴上的动作都重了几分。他两只手不受控制地从她的腰间滑到臀上,然后死死按向他的小帐篷借以舒缓体内突然涌上的燥/热。 颜辞被他箍得开始喘不过气来,试着想要停止。对方明显意犹未尽,又缠着亲了两分钟才勉强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一双眼睛黑得像看不见底的深潭,里面还翻涌着浓浓的情/欲。俩人都在或轻或重地喘息,半晌没有人开口。 事实证明,白子森复原能力更强一点。他空出一只手暧昧地摩挲着颜辞已然红肿的唇瓣,虔诚却又小心翼翼地说:“小辞,我好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可以吗?” 第100章 颜辞把他的手从她的嘴上拉开,轻轻扣在腿上。清甜的声音因为动/情的关系而低沉了几分,“你喜欢我什么?” 幸亏是冬天,白子森虽然身体还兴奋着,脑子却被寒风吹得清明了几分,堪堪要脱口而出的回答又咽了下去。 他忽然记起伴侣课的教科书附录里有一张表,上面列着一百个男人应该警惕的女人常问问题,比如“你爱我吗,会爱多久?”,又或是“我穿这件衣服好看么?” 那时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明明都是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问题,有必要那么慎重地对待吗?更离谱的是,袁玠居然一题题仔细讲解,班里大部分男生都在奋笔疾书他给出的回答重点。 书到用时方恨少,白子森现在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袁玠当时对此类问题分析的答题要点是什么。只记得他貌似说过,如果有女生问你“最喜欢她身上哪一点”,绝对不要想当然地真的就只回答某一点。 举一反三,他的答案范围越大越好。说起来很多,整个分析过程在白子森脑中其实花费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你的全部我都喜欢。”他信心满满地说道,半是真心半是觉得教科书不会骗人。 “全部?你确定?”颜辞挑了挑眉毛,“那就是说你也喜欢我经常跟周天遇写作业冷落你咯?” 白子森的脸垮了一半,他怎么可能喜欢心爱的女孩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别的男孩身上?她明明是在偷换概念,抽象的“喜欢”哪里能和具体化的行为来比较? “诶,那个不喜欢。”白子森讪讪地说,没意识到他又犯了一个袁玠再三提醒的错误——轻易更改自己的回答。 “不喜欢啊……”颜辞拉长了音调,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这么容易改变主意,我怎么知道你刚刚说喜欢我现在会不会又变了想法?” 这就是传说中的无理取闹吧?白子森暗暗在心里抹了一把泪,早知道他上课就专心听讲了。 颜辞见他涨红了脸,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 “好啦,不逗你了。阿森,你老实说,伴侣课是不是没有专心听讲?” 白子森眼神闪了闪,不说话算是默认。 “第一个问题的参考答案应该是‘我昨天喜欢你明媚的笑,今天喜欢你生气时嘟起的嘴,后天喜欢你不畏困难的勇敢。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对你的喜欢也越来越多。因为你的丰富多彩,让我的喜欢也日日不重样。但无论如何,我确信凡是和你有关的,我要么已经喜欢上了要么正在喜欢要么将要喜欢。’你没有说类似的话,我就猜到你上课肯定没认真。” 他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种被人当头棒喝的感觉。尼玛不过是个六个字的小问题,需要跟写作文似的讲一堆话吗? “你……怎么知道参考答案的?” 颜辞狡黠地笑了笑,“你们老师教的每个把妹技巧我们老师都会认真分析一遍,难道就许你们总结归纳找妹子的心得,不许我们反追求吗?” 白子森的三观又被刷新了一遍,破罐子破摔地说:“管他什么心得不心得,反正我只知道从在幼儿园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了。” “是咩?我记得你当时好像在欺负另一个小女孩吧?”颜辞忽然抽出交握在一起的手,有样学样用手指在他的唇上划来划去。“不是说你们小男生都是用欺负来表达喜欢的吗?” 她的手指温热细腻,所到之处像星火燎原般带来难耐的酥/痒。他压住一口咬住的冲动,勉强保持理智说:“你说的不对,逻辑错了。小男孩喜欢小女孩可以推出他可能爱欺负她的结论,但小男孩欺负小女孩不能得出他喜欢她的结论。所以我欺负别人不代表我喜欢她们,我不欺负你更不能说明我不喜欢你。” 如果换成平时,颜辞会很愿意跟他讨论原命题和逆命题的真假问题。但如今她人坐在他身上,他的小帐篷甚至还没完全消下去,他居然可以头头是道地分析她话里的毛病,简直太打脸了有没有? 颜辞完全忘了是她先矫情地问白子森一堆有的没的的废话,光觉得自己的女性魅力遭到了质疑。 “你说完了没?”她的玻璃心有点受伤,脸上的笑容也没那么灿烂了。 白子森不明白对方的情绪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快,颇为忐忑地答道:“额,说完了。” “那我们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话音刚落下,她便侧过脸吻住了他。 十分钟不到,白子森已经深深体会到了古话“女人心,海底针”的真谛。这特么也变得太快太折磨人了吧?还有他心底那种隐隐的喜悦和满足是怎么回事? ……河蟹中…… 白子森额角忍得隐隐有青筋现出来,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听见颜辞的声音像是神话里海妖的歌声一般,充满诱惑地问自己:“阿森,你看起来很难受,需要帮忙吗?” 第101章 “帮……帮忙?”白子森的舌头差点打结,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是啊,”颜辞眉梢眼角俱是春色,娇笑着说:“当成你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提议太有诱惑性,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身体像张绷紧了的弓。听着她娇嗔的声音,看着她如花的笑颜,白子森忽然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脑子似乎都不会转了。 他艰难地让自己把视线从颜辞含情脉脉的双眸上移开,一字一顿干涩地答道:“不用了。” 语调虽然还有些抖,但口气是十成十的坚定。 颜辞惊愕地望着他,她耳朵没出毛病吧,自己这是被拒绝了? 她现在心里满是诧异,甚至都顾不上女性自尊和颜面问题。“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险些脱口而出“你该不是不行吧?”,考虑到男人对那方面都很敏/感,她好心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话没说出口,可颜辞的语气和眼神分明已经把她的心里话表达得很清楚了。 白子森再多旖旎的念头也挨不过她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没好气地说:“你那是什么表情?赶紧打住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我非常正常好吗?” 为了证明言语的可信性,他控制着力道用自己的下半身顶了顶她的。 坚/硬,火热,即使隔着两层布料,颜辞依然能感受到“小白弟弟”的勃勃生机。她的小腹隐隐有些发紧,因为他的动作让某样东西恰到好处地卡在了她的双腿之间。 他这一顶还顶出了她的脸面意识,颜辞后知后觉地想到,如果对方一切正常,那么为什么要拒绝她的帮忙?说得难听点,她这和免费打包送上门人家还懒得签收有什么区别? 明明都冲动成这样了,还能清醒得说不,真不知道是他自控力太强还是她太失败? 颜辞失落和自嘲的神情尽数落在白子森的眼里,他不明白她怎么了,但直觉告诉他,要是不把原委解释清楚,将来肯定会后悔。 “小辞,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说不用不是因为我不想,而是因为……”他顿了顿,十分难为情地说:“生理课上老师说飞机打多了会影响以后的性/福生活。” 颜辞听了第一发应是这个理由也太假了,就跟因噎废食一样。打/飞机确实不是件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但是偶尔为之妥妥地没问题好吧? 除非……她蓦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你不会是从来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过吧?” 白子森脸“刷”地红了,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嗯,没有。” 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可两人几乎是紧贴着对方,颜辞照样听得一清二楚。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这不科学,太不符合他在她心里的画风了。 白子森走的又不是禁/欲路线,青春期少年因为好奇和冲动跟五姑娘来上几次亲密接触再正常不过了,他怎么可能一次都没试过? “是真的……”颜辞写在脸上的怀疑让他颇为委屈,这世道还给不给纯洁的童/男子活路了? “生理课是在我……呃,第一次那个之前上的,我一直记在心里,自然没有试过。”他别扭地解释着,好心酸,为什么要在第一次约会的时候跟妹子讨论这煞风景的问题? 梦/遗就梦/遗,还这个那个说得那么隐晦,弄得本来无所谓的颜辞一时也不好意思大大咧咧地讲出来了。人家想走斯文路线,她好歹配合一下不要拆台。 “可是你们老师也说了,次数太频繁才会影响健康吧?” “几次算频繁他们又没仔细说明白,再说了不管几次,一次都没有总归是最保险的。”他的口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在跟丈夫抱怨,义正言辞却又满肚子委屈。 颜辞想笑又不敢笑,赶紧转移话题问:“那你平时想了怎么办?” “做运动什么的,实在忍不住就蹭蹭被子。”白子森老老实实地回答。 她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他害羞带怯卷着床单滚来滚去的模样,憋不住哈哈大笑。 本来能逗她开心他是很乐意的,只是这次话题太敏/感,让他没办法跟着嬉皮笑脸。 颜辞笑够了,才发现白子森脸都黑了一半,赶紧轻声细语地顺毛:“好啦好啦,你说得都对。是我的错,不应该质疑和嘲笑你。”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不要生气好不好嘛?” 白子森趁机又啃了几口她比樱桃还可口的唇瓣,“我还不是想着以后在一起了给你性/福生活,你居然好意思误会我?” “好嘛,都是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嘛……”颜辞也顾不上肉麻不肉麻,拼命对他撒娇发嗲,“我知道我们阿森最厉害最懂得心疼人了,肯定舍不得生我的气是不是?” 她说得没错,他确实舍不得生她的气。但她抱着他软言细语哄人的样子太招人疼了,让他忍不住想要把脸绷着的时间延长再延长,多听几句她的甜言蜜语。 颜辞好话说了一箩筐,白子森总算是恢复了笑脸。他想要继续吻她,却被她用手制止了。 “我申请提前预支将来的性/福生活,可以吗?” 她笑吟吟地问他,一时间,他只看得见她比夜空中群星更闪亮的眼眸。 第102章 颜辞上辈子尚且没有机会和某个男生发展到“深入探索”彼此身体的阶段,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她看过的大部分bg向小说都有女主帮男主“动手”的情节,更不用提现实生活中一些“过来人”朋友和她私底下交谈中透露的大尺度信息。 总的来说分两种,一种是男方的一厢情愿;另一种是双方你情我愿。前者通常以女方的妥协而告终,过程可能无比曲折。男方的官方台词不外乎,“摸一摸又不会怀孕”,“我真的好难受,你帮帮忙借个手”,“快了快了,再撸几下”…… 换成小说模式,一般是男主邪魅地一笑,用“满意你所看到的吗?”这句万能台词开启单纯女主的两性之路,然后虎躯震一震,低声吼一吼,最后一定要不忘感慨女主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后者的话就容易多了,如果小两口正在热恋期,除了含情脉脉的亲吻和对视,大概还会讨论下角度和力道问题;要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女的没准一边动一边抱怨最近市场的菜又贵了,男的或许闭着眼睛幻想着心里的女神。 若发生在小说里,首先章节的点击率绝对不低,其次铁定是各种柔情蜜意,女的懵懂又娇俏,男的体贴又温柔,最后大概还有不少读者留言各种求——求/肉求细节求不拉灯。 四种情况颜辞最喜欢小说里的两情相悦,孤男寡女情到浓时做点爱做的事在她看来是很正常的事。老实说,她对白子森并没有太多超乎友谊的感情,但禁不住对方貌美如花,又满腔热情地喜欢她。 颜辞对待感情的态度本来就不太端正,前世起码还有个宁缺毋滥的原则卡着不让她堕落。来到这里,社会对女性的宽容程度无疑对她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她现在的想法很简单,你把你的心捧到了我面前,我会好好珍惜它不让你失望。但如果你要求用我的心来换,那么很抱歉,你还是洗洗睡吧。 这也正是为什么今天晚上她会答应单独和白子森来五虞山,并对两人的亲密举动没有丝毫排斥甚至无比举动的原因。 既然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男生拍拖。白子森够帅够开朗,和他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颜辞都是笑着的。 今夜他会告白,会吻她皆在预料之内。颜辞的直觉向来很准,更何况对方是个喜欢把情绪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人。 令她意外的是白子森超强的自控能力,小白弟弟都硬/成那样了,竟然还可以咬牙坚守着原则。 他们老师究竟在课上教了什么,让他对打/飞机有如此大的心理阴影? 可怜颜辞从他无意识顶着她开始就一直期待着他能用压抑而渴望的语气说:“小辞,帮帮我好吗?”接着她就能小小地假装娇羞一下,再把曾经看到的“十八般武艺”在他身上试一遍。 谁知道等来的却是他用不赞同的表情说:“额……反正我整个人迟早都是你的,小辞你就先忍一忍,到十七岁的时候再说?” 什么叫做“我先忍一忍”,一直拿“棍子”杵着我大腿的人是你好吗?说出这么本末倒置的话亲你好意思吗? 颜辞强忍着喷他一脸的冲动,默默安慰自己是她走错了画风,对待白子森就不能用默认的打开方式,大棒比胡萝卜更重要。 她的好胜心一下子被他委婉的拒绝激了出来,开什么玩笑,她绝对不会接受第一次勾引人以完败告终的结果。 这次她学聪明了,跟讲原则的人耗尽唇舌都只能是废话,还不如直接用做的见效快。颜辞一手拉下他的脖子亲吻他,一手顺着他的腰线往下滑去。 ……河蟹中…… 他隐忍地看着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轻点……” 从开始的周天遇到现在的白子森,颜辞越来越能理解某些男人的心情——看着如同一张白纸的人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染上情/欲的色彩,那种完全掌控对方任何细微变化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白子森忍得越辛苦,她就越想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说穿了也不过是仗着他喜欢她不会伤害她,而为所欲为。 “轻点啊?”颜辞拉长音调重复了一遍,十分善解人意地停下了手上试探性的动作,虚虚盖住某个不安分的东西,“这样子不动是不是更好?” “你……”白子森只觉得额头上青筋跳得厉害,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让他早就忘了原来坚守的原则。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她可以趁早给他个痛快,不管做还是不做都行,至少不要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我什么呀?”颜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媚意,“不是你叫我轻点嘛……那你说,到底是要重点还是轻点,我还要不要怜惜你了?” 白子森的大脑已经被腹下三寸的火烧得快死机了,他压根没办法去好好思考颜辞说的话。只是看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好想堵住让她不要再讲一些有的没的的废话。 他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颜辞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调/教他,这下一句都没机会说了。 算了,看在他是第一次的份上,她也不想逼得太紧。收起那些不合时宜的恶趣味,颜辞开始专心回应他的亲吻。 某种程度上,她觉得自己比男人本身更了解他们身下的小兄弟。无论是书本教材上的文字资料,还是试验人的实体演练,都让她对它的构造了解得一清二楚——哪里神经最多,哪里最敏感,哪里最容易让人嗨翻天。 再加上她长期和医疗器械打交道,手指的灵活度更非常人可比。因此即使是单手作案,颜辞依然有信心让白子森有个难忘的第一次。 ……河蟹中…… 他舒服得直哼哼,颜辞却难受起来。且不说他的体重让她不好过,单是手里带着淡淡腥气的东西就让有点洁癖的她如鲠在喉。 她忍了几秒,实在忍不住转手便擦在了他的内裤上。反正替他洗衣服的人又不是她,顾虑那么多做什么? 手是清爽了不少,但总觉得好像依旧有点残余。颜辞本想推开他仔细把手洗一洗,才刚伸出手却被对方误会成她想抱他。不仅极其配合地抬了抬下/身,还用脸在她的颈侧蹭了蹭。 准备推开他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他此刻全身心的依赖和满足。 半晌,颜辞终究回抱住了他。她干净的一只手轻柔地抚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脊线上下来回抚摸……擦拭着? 嗯,凭手感就猜得出大衣价值不菲,她的心理总算是平衡了点。 白子森被她顺毛顺得几乎忘了此时身在何地,私心想着能多赖一会儿是一会儿。可惜刚过了十分钟,就被煞风景的颜辞喊起来切蛋糕许愿。 提到许愿,他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貌似还没答应和他交往。 颜辞看着紧张兮兮的白子森,也不忍心再逗他了,捏了捏他的脸说道:“我都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不负责任怎么可以?” 换成以前的他,可能还会觉得跟五姑娘打交道是挺不好的一件事,现在食髓知味的他自然不会再这么想了。 白子森傻笑着贴到她身上,没脸没皮地说:“巴不得你对我再过分一点……” 第103章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吃了蛋糕和长寿面,又腻着说了会话,等下山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 颜辞习惯了早睡早起的生物钟,一进到温暖的车里便开始昏昏欲睡。白子森看她累得眼皮直打架,有再多的话也憋进了肚子里。 他让她躺在他的腿上,替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像哄小婴儿一样轻拍着她。 闭上眼睛不到一分钟,颜辞立马进入了梦乡。他痴痴地看着她的睡颜,只觉得今天是他有记忆来最快活的一天。 柳家很快就到了,白子森舍不得吵醒她,用眼神示意司机帮忙。 他一路抱着颜辞进门,管家想要接手却被他无声地拒绝了。 把她放在床上,脱去外衣,盖好被子,白子森又不想走了。他半蹲在床边盯着小女友宁静甜美的睡颜,唇边始终挂着宠溺的笑。 等两腿开始有了发麻的感觉,他才不甘愿地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他想了又想,还是拿出手机对着颜辞拍了一张照片。 白子森喜滋滋地捧着手机看,半天移不开眼。要不是现下是大半夜,他真想仰天大吼三声,让全世界都知道颜辞和他在一起了。 他的心里汹涌着一股莫名的情绪,迫切想要和别人分享此时的喜悦。盯着照片又看了片刻,他最终忍不住把它发到了自己的个人主页上。 “晚安,我的睡美人。” 个人主页和私人信箱一样都是由国家免费提供给华夏国公民使用的,每个人的账户号从出身的那一刻起就自动绑定基因序列号,即使账户主人离世账户也不会自动注销。 简单地说,个人主页就像一本电子日记用来记录每个人的生命历程。有人懒得写,有人天天笔耕不辍。至于内容当然不仅限于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皆可。更新的状态既可以选择与公众分享,也可以设置权限。 和私人信箱不同的地方在于,想查阅某个人的个人主页并不需要知道其具体的基因序列号。个人主页支持模糊搜索,也就是说只需要宽泛的条件便能够得出相关结果。 比如说,把性别定为女,出身地定为安京,搜索引擎即可列出所有符合条件的户主的个人主页。不过模糊搜索的前提是每个人都即时更新自己的资料,并保证一切信息真实无假。 基于社交的目的,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如实填报,当然也有一些人不希望暴露自己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知道基因序列号便能确保搜索结果的绝对正确性。 但凡是在个人主页上选择公开的内容,任何人都可以浏览评论。若是彼此加为好友了,则能享受到更多的权限。 颜辞对个人主页的社交功能没有太大兴趣,她并不喜欢把自己的私生活暴露给不相关的人看。除了身边认识且熟悉的人,她基本不理会其他人的好友申请。 开通个人主页近十年,颜辞的更新寥寥无几,照片更是少得一只手能数得过来。但即便如此,她每天还是能收得到上百成千的好友申请——九成九性别为男。 没办法,国内适婚女性太少,想找老婆还真得从娃娃抓起。 相比于颜辞,白子森对个人主页的使用频率明显频繁多了。倒不是他喜欢秀生活,主要是个人主页上可以认识各式各样的人,获取各种各样的信息。 不管哪个时代,能够掌握最新信息的人总是比其他人多了成功的本钱。个人主页对白子森而言,与其说是展现私人生活的网络工具,倒不如说是积累人脉的社交平台。 他的好友多不胜数,精英班里除了一两个和颜辞一样对个人主页不感冒的男生,其他的统统都在他的好友列表上。白子森不傻,他也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不仅更新状态时避免炫富炫权势,更隐藏了自己的好友名单。 譬如颜辞,从一开始就是他的好友,班里却始终没有人知晓。大家都以为她不玩个人主页——因为搜索安京中学压根找不到她的相关信息——殊不知她只是没有把个人资料填写完整。 白子森美滋滋发了照片后就上床睡觉了,他低估了广大宅男们熬夜的能力。短短不到十分钟,照片的点击率已经过万。 他还算没有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记得把照片设置了下载和转发权限。不然估计不用到第二天天亮,颜辞的照片就可以出现在众多寂寞空虚冷的男人们的硬盘里。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底下的留言有一半都是在求高清大图的。 照片里的颜辞有着娇嫩如雪的肌肤,长而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般,秀气挺直的鼻子,樱花似的嘴唇微微翘着,仿佛沉浸在一个极美的梦境中。 脸上的婴儿肥说明她年纪尚小,现在就出落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将来还不知道要长成如何倾倒众生的美人。单身男人们想一想就觉得热血沸腾,谁不喜欢拥有美丽的事物?哪怕不能见到真人,对着照片脑补一下也好。 自然也有声音怀疑这张照片是用程序合成的,君不见,以当今的技术都可以把全息网游里的虚拟女性角色塑造得真实又漂亮,只是区区的二维图又算得了什么? 留言的人多了出现掐架也在所难免,大家争论的中心论点不外乎两个:一是照片里的人是真是假?二是如果妹子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她是谁?和发照片的户主又是什么关系? 白子森一觉醒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随手的一张照片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他正忙着筹备下午的生日聚会。班里大部分男生都会参加,他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公开和颜辞的关系。 第104章 半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等白子森收拾妥当才发现已经没有了去柳家接颜辞的空余。他诚惶诚恐地给她打电话,生怕她因此闹脾气不肯来。 颜辞的声音在电话里听着怪怪的,他刚想多问两句却听见了另一个熟悉的男声。 咦,那不是他们家管家的声音么? 白子森登时扔了电话,心急火燎地冲下楼跑到门口,果然看到了那个俏生生的身影。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不过是几个小时没见,他却像是几年未见般贪婪地看着她。如果不是顾及旁边有个不识趣的管家,他真想狠狠搂住她亲两口先。 颜辞被他火辣辣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侧身挡住一脸戏谑之情的管家看戏,“怎么光站在这里,不欢迎我来吗?” 白子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急急拉了她的手就往里走。一确定管家离开视线范围,他马上转身抱住了她。 “我好想你。” 颜辞被他语气里的委屈弄得哭笑不得,心里除了甜蜜还有一丝感动,为少年如此单纯的爱恋。 她静静让他抱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推开了他。没办法,室内暖气开得太足,她穿着大衣都快热晕了哪里还有心情玩浪漫? 颜辞脱了外套,里面是一套类似晚礼服的连衣裙。裙子长至膝盖,不算性感,仅仅露出了白皙圆润的肩头。 虽说样式简单,但禁不住剪裁好,顿时把她初显窈窕的身姿衬得曲线玲珑。白子森先是惊艳,随后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都冬天了,你还穿裙子做什么?冷到怎么办?”他的目光滑过她赤/裸的肩膀,饱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最后落到那双欺霜赛雪的小腿上,“要不我给你找条裤子换上吧?” 颜辞睨了他一眼,优哉游哉地说:“人家特意为你打扮成这样,你不感动就罢了,居然还敢嫌弃我?” 白子森一听乐得合不拢嘴,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说:“好吧,这次就算了。以后男人太多的场合,不要穿得这么漂亮。我……不喜欢他们看你。” 颜辞见他别扭的样子又玩心大起,凑过去踮脚在他耳边说:“那我就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一件衣服都没有的,要不要?” 她一边说他一边情不自禁地在脑海中勾勒她寸缕不着的模样,想得正美突然觉得鼻子热热的。 “哎呀,你瞧你都流鼻血了,是不是房间暖气太足给热的?”颜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白子森一手捂着鼻子,对上她意味深长的眼神,耳根“刷”一下红了个彻底。 因着十六岁并不是一个需要特别庆祝的年纪,同时也为了小辈们可以更自在地交流玩乐,白子森的家人一个都没有出现。 整个宴客厅的布置和前几年的生日相比没有太大区别,左边是提供自助式餐饮的长桌,右边则放着各种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 白子森的生日礼物颜辞上一周就送了,主要是东西体积太大,如果今天现场送到,未免有炫耀和攀比的嫌疑。 她买的是一套珍藏版的历史武器模型,包括了从石器时代到大陆板块重新合并后所有记录可寻的武器。即使每样武器都按照一定比例缩小了,整套装备全部组装好还是足以摆满一整间屋子。 之所以买这套模型的原因很简单,它是颜辞在店里唯一看得懂效果图的东西。近代的高科技武器她一个也不认识,偏偏白子森又只对这类东西感兴趣。 她对先进武器一无所知的悲凉在看到那些熟悉的手枪坦克轰炸机瞬间被治愈了,甚至想多买一套自己收藏着, 好歹他们是来自一个时代的,不过高昂的价格还是让颜辞怯步了,有钱也不是这么乱花的。 模型付款后直接送到了白子森家里,他一签完单就激动不已地给颜辞打电话道谢。 无心插柳柳成荫,他家的近现代武器模型多的都可以开展览馆了,恰好少了颜辞送的那些老古董。 美丽的误会就是如此产生的,白子森以为她一直留心着有关自己的点点滴滴,殊不知对方只是误打误撞买对了东西。 参加生日会的几乎都是同班同学,满打满算总数不会超过二十个。因此当颜辞看到白子森乐呵呵推着一个载着五层蛋糕的小车子过来时,她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 她的诧异被白子森理解成了惊喜,他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是不是美呆了?” 岂止是美呆了,简直亮瞎她的眼了好吗?蛋糕每一层的主题都不一样,不变的是精巧和华丽的点缀。 再加上梦幻般的色彩,颜辞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任何……女生都无法拒绝的蛋糕。 问题是他一个男生,订这么个女性化的生日蛋糕是要闹哪样? “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风格的东西了?”颜辞避开他的脸问道,免得自己一不留神露出什么奇怪的眼神来。 “我怎么可能喜欢这种小女生的玩意?”白子森十分嫌弃地说,“还不是特意替你准备的。” “替我?”颜辞被他说糊涂了,明明是他的生日好吧…… “今天不是我们正式在一起的日子吗?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让他们那群单身汉都沾沾喜气,趁早脱光。” 表情这么傲娇,语气这么高人一等,亲你确定你说完不会被他们群殴么? 颜辞深知自我感觉良好的晒恩爱有多讨人厌,好心劝道:“不用这么高调吧?私底下请熟人吃顿饭就行了啊。” 白子森脸色一变,凶巴巴地说:“什么意思?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是不是?” 她茫然地望着他,他们的华夏语明明是一个老师教的,他究竟是怎么从她那句话里解读出她不想公开恋爱关系的? 颜辞的思维还停留在两千年前,一对情侣确定关系了请三俩死党吃饭就好了。叫上一大群认识的人正儿八经地宣布那是订婚,不是拍拖。 但如今不比从前,婚恋市场竞争太激烈,自然是越多人知道越能降低被撬墙角的风险。虽说可以一妻多夫,可社会普遍接受的恋爱方式还是一对一的。这里的男人找到女朋友后习惯性地昭告天下,和动物界的雄性生物用各种方式宣告自己的领地主权一个道理。 两个人的想法都没错,只能说是代沟惹的祸。 有分歧就必然有人妥协,颜辞原来也是出于好意才开的口,现在看他跟炸了毛似的反应这么大,当然不会再坚持下去。 只是收回她的馊主意当然不够,颜辞还得说一堆好话弥补他心灵受到的伤害。她哄人哄得口干舌燥,心想等会要是他因为晒幸福被人“打”她绝对要站在旁边幸灾乐祸。 随着聚会开始时间的接近,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地都来了。转眼入口处的接待桌已经堆满了或大或小的礼物包装盒,白子森也因为要招待客人而不能时时和颜辞粘在一起。 她随意拿了个建筑模型坐在沙发把玩,才刚研究出一点思路,忽地感觉到身边的位置陷了下去。 在场的都是认识的人,她不好意思假装没注意到,只得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打招呼。 坐到她旁边的人是韩双程,正笑着说:“没打扰到你吧?” 颜辞摇摇头,顺手把模型放回了桌上,“怎么不过去和他们说话?” “天天见面哪有讲不完的话?再说了今天的寿星是阿森,还是不要抢他风头比较好。” 她想到白子森抓狂的样子不由浅浅笑了笑,韩双程有瞬间的失神,随即真心赞美道:“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你也很帅啊。”礼尚往来的客套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想要交谈继续,韩双程此时就应该接过话头。但他只是笑笑作为回应,然后伸手去取桌上的玻璃杯。 颜辞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为什么认识了好几年她还觉得自己和韩双程只能算得上泛泛之交的原因。对方总是一副“我压力很大你们不懂我”的做派,让她每每想聊些轻松的话题都有种怠慢了他的感觉。 她还是喜欢跟开朗热情的人相处,哪怕是装出来的也好。韩双程太少年老成了,颜辞常常担心他的发际线,天天这么忧思过虑也不知道会不会早衰。 两人不够熟,话题有内涵点容易犯交浅言深的忌讳;说些没营养的玩笑话又显然不符合他稳重的画风。颜辞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让彼此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聊天气来缓和气氛的时候,白子森总算是宣布宴会开始了。 第105章 每年白子森说的话都差不多,不外乎是回望过去一年的辉煌,展望未来一年的美好。接着就是大家嘻嘻哈哈唱生日歌,用蛋糕把小寿星“装扮”成白胡子老爷爷。 今年的生日会,前半部分还是一样的。众人假装认真地倾听白子森的讲话,其实脑子里都在研究一会儿要怎样捉弄他。 但当他结束官方演讲,隆重推出五层蛋糕塔时,厅里的氛围立刻变了。 十几双眼睛囧囧有神地盯着蛋糕塔,几个人明显都快憋笑憋出内伤了——脸色涨得通红,偏偏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正经。 白子森哪里会看不出众人的异状,他不仅不在意,反而高兴得很。现在他们想的越歪,一会儿知道真相才会越震撼。 他清了清嗓子,“想必你们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订这么个女孩子喜欢的蛋糕塔,原因当然不是我变娘了,而是因为它是为我的女朋友准备的。” 白子森说到“变娘”的时候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可下一秒,“女朋友”三个字似有魔力一般把整个宴客厅变得异常的安静。 反应慢的人还回不过神,愣愣地望着白子森;而少数反应快的,已经把视线投到了一边的颜辞身上。 她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嘴角噙着笑和他对视,如同一株盛开的白莲亭亭玉立。 用脚趾想也知道白子森会这么说,那么他的女朋友一定在现场。这里只有颜辞一个女生,答案根本呼之欲出。 颜辞能感觉到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没有回头去响应。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看得到白子森。本来在她看来很小的一件事,被他这么兴师动众地一弄让她的心态也跟着起了变化。 甜蜜和喜悦还解释得过去,盛重介绍说明他在意自己,没有女生会嫌男朋友的在乎和爱意太多。但她心底隐隐的紧张是怎么回事?都怪他看她的眼神太温柔太慎重,让颜辞几乎忍不住产生“这其实是一场订婚宴吧?”的错觉。 白子森向她伸出手,她没有丝毫迟疑地交出自己的手。 两个无论身高样貌都匹配得一塌糊涂的人站在一起,完美地诠释了“天作之合”四个字的真实含义。 他举高俩人十指交缠的两只手,满脸掩饰不住的骄傲和高兴,“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我和小辞正式交往了。” 即使没有镜子,颜辞照样能肯定自己不争气地脸红了。就因为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居然脸烧得厉害,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并不知道,她这副含羞带怯的小女儿情态秒杀了在场的所有男生。平时他们看到的颜辞,虽说始终面带微笑,却总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礼貌和疏离。 忽地见到她如此小女生的一面,让男生们猛然意识到原来印象中的女神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只是还没被人拉下神坛而已。 问题是为什么那个人是白子森,他凭什么?论家世,能被编到精英班的都差不到哪儿去;论相貌,世家子弟大多有个美貌的妈妈,不说个个都帅到惨绝人寰,但起码拿得出手;论性格,比他脾气好比他会哄女孩子的不在少数;论时机,他们和颜辞认识的时间一般长,难道就因为他是她的同桌,所以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颜辞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想象中的掌声或是起哄声。现场死一般的沉静,每个人都是苦大仇深的神情。 呃……莫非真是刺激过头了,这群男生感慨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她疑惑地用眼神询问白子森,后者安抚地对她笑笑,另一只手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紧握成拳。 他不明白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们为什么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他们这样保持沉默是什么意思?默默的祝福还是无声的抗议? 就在气氛僵滞到临界点时,韩双程第一个带头鼓起了掌。 他在班里的号召力不是白子森或是颜辞可以相媲美的,立刻有人反应过来跟上组织的脚步,宴客厅里顿时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真难听,不是颜辞刻薄,这些人的掌声,不管是力度还是整齐程度都没有丝毫可取之处。与其折磨自己的耳朵听这么没有诚意的表示,她倒宁愿大家一起面面相觑互相尴尬。 她和班里的同学交情一般,干脆把错都算到了白子森头上。免不了狠狠瞪他一眼,让他嘚瑟地非要当中秀恩爱。现在好了,观众不给面子,连带着原本的生日会也跟着变了味道。 白子森以为颜辞是受了委屈不高兴,心里更加火大。明明是皆大欢喜的事,生生被扭转成了当下宾主尽不欢的局面。 他自问对班里的同学不错,虽说比不上韩双程会说话会做人,但起码也是真心相待。到最后如果没有韩双程的主动,其他人还不知道要一直干站着不作表态多久。 想到韩双程,白子森的情绪更复杂了。一方面,他知道对方似乎对颜辞也有点那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虽说颜辞目前对韩双程不感兴趣,他依旧没法不把对方当成实力强大的假想情敌。另一方面,他又和韩双程有许多共同的爱好,明面私下都算得上是聊得来的好友。 他们两个什么都能谈论,就是从来没有说起过颜辞,好像达成了某种无言的默契。 白子森原来一直以为兄弟和女人是可以分得清清楚楚的,今天这一出让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那些他当成兄弟的男生们除了韩双程,一个都没有第一时间主动站出来支持他。 他们究竟是也喜欢颜辞而不爽还是觉得他配不上颜辞而不满?白子森不得而知,他现下唯一知道的是这个生日会基本要以失败告终了。 事实果然不出他所料,后半场哪怕大家再努力地强装笑颜,气氛也始终回不到最初的言笑晏晏。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众人纷纷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提前退场。 白子森盯着一刀未动的蛋糕塔,突然有股冲动想要狠狠把它摔到地上。他颓然地坐在地上,静静靠着颜辞,思绪一片混乱。 他想不明白的事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无非是保持了好几年的平衡一下子被打破了。 颜辞是班里唯一的女生,家世样貌都没得说,情窦初开的男生或多或少对她都有好感。除了同桌白子森,她对其他男生向来一视同仁。 久而久之,大家失落的同时心里也是平衡的。颜辞既然没有回应任何人的告白,就说明并不是他们不够优秀,而是她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美女人人都喜欢,但如果狼多肉少的话,有时候谁都不选反而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现在白子森突然宣布他和颜辞交往了,无疑等于当众扇了男生们一耳光。大家条件都差不多,他有什么资格独占女神一个人? 退一万步说,若是真的要在班里选一个男生跟颜辞配对,大部分人显然更倾向于选择韩双程。 在众人回去的路上,穆青忍不住把大家的心声说了出来:“明明你比白子森那个臭小子优秀多了,为什么季颜辞选他不选你?” 第106章 韩双程脸色不变,轻松地说:“既然小辞选了他,说明阿森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优点。” 这话听着像是替白子森说话,但仔细一想就有点不对劲了。什么叫“不为人知的优点”?一句话不仅否定了白子森有明面上的长处,也暗示了他的好只有颜辞一个人知晓。 一个男人有什么好是只有他的女人能够体会到,而其他人完全感觉不了的? 说起来答案很多,比如某个男人可能在外边各种大男子主义,私底下却心甘情愿伏低做小把老婆往死里宠。在这种情况下,外人确实不会明白为什么男人的老婆会对他死心塌地。 但对于穆青一干少年来说,那些责任感上进心等不能物化的优点并不在他们的考量范围之类。他们认可的优点是要看得见摸得着的,拿韩双程举例:人人都知道他逻辑思维强,口齿伶俐舌灿如莲,证据就是他年年都是校辩论赛的最佳辩手。 因此,当有个平日里最擅长讲黄笑话的男生忽然神来之笔接了一句:“难道说白子森在床上特别厉害?” 话音刚落,大家都沉默了。 前面提过,两千年后男人的性/能力在追妹子上具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古时候说“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好?”,现在人人都青春永葆自然不用担心“色衰而爱弛”。 所以如果白子森是靠那方面的强悍赢得颜辞的喜欢,那他们还真没什么好酸的。在场每一个被嫉妒心折磨的男生都是处/男,掌握的只有理论知识。 眼见众人似乎接受了白子森技高一筹的事实,韩双程又及时地“安慰”道:“这个想法也太扯了吧,小辞明显不是会在成年前乱来的人。再说了,阿森生理课和伴侣课成绩都很一般。讲得猥/琐点,你们又不是没和他一起上过洗手间,大家谁也没比谁强多少。” 他的话本身论据就充足,再加上他坚定的口气由不得人不信服。关系到男性能力问题,他们即使年纪还小也无法做到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我也想不明白,白子森究竟哪里好,长得跟女生似的,一点男人味都没有。”某个近视男推了推眼镜,“哪像我们韩老大,站在那里直接让人想到‘男子汉’三个字。” 这马屁拍得,连穆青都有些接不上话。白子森五官精致是精致,但因为英气的眉毛和深刻的面部轮廓的关系看着并不女气。何况他长得比韩双程还高几公分,体育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这得多昧着良心,才能说得出对方“一点男人味都没有”的瞎话? 韩双程的回应就是笑而不答,他早就习惯了身边各式各样的赞美,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和态度会让彼此都舒服。 他见气氛被眼镜男弄得有些奇怪,不动声色地又把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对了,既然他俩正在交往,那下周的‘模拟夫妻大赛’我们班也不需要再选男主人公了。” “模拟夫妻大赛”是安京市中学部传统的比赛项目之一,参赛者均为十五至十六周岁的中学生。各个学校先在内部初选,优胜者再参加市里的决赛。 比赛为期一周,方式为“真人秀”。由一男一女组成临时夫妻,在七天时间内同吃同住,完成指定的任务。 评判标准包括专业人士的评分和网络人气投票,得分最高的那对“夫妻”将获得由组委会提供的价值不菲的奖品。 “模拟夫妻大赛”的结果不仅关乎个人荣誉,更是评判各个学校好坏程度的隐形标准之一。就像粤州大学的附属学校把本校毕业生的高成婚率作为炫耀的资本,能赢得“模拟夫妻大赛”的冠军也是值得记录校史的荣耀。 韩双程班上只有颜辞一个女生,他们要做的就是综合各方面意见选出一个男生作为她的“丈夫”参加比赛。 虽说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个名额怎么都轮不到自己头上,但听到韩双程建议把机会直接给白子森心里还是不舒服。 人的心理都一样,可以接受比自己优秀许多的人获得巨大的成功,却受不了和自己差不多水平的人一路好运。在这些男生眼里,白子森就是和他们一个水平的人。凭什么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还讲不讲公平了? “不行,我觉得这样不合适。‘模拟夫妻大赛’不是靠两个人的感情好就能赢,白子森各方面成绩一般,我担心他会拖累季颜辞。”开口的还是穆青,他简直就是韩双程的贴心小棉袄,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把前者不方便说的小心思表达得一清二楚。 由他打头阵,男生们七嘴八舌地纷纷呼应点赞。 “真要选一个,我觉得还是阿程最合适。”等大家抒发得差不多了,穆青又适时地站出来总结道。 韩双程看了他一眼,两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果然是好基友,一辈子。 老实说,韩双程对颜辞并没有多少男女之情。他对她的好感大部分是基于两个人条件十分般配的前提,剩下的则纯粹是男性荷尔蒙在作祟。如果当初她没有弄出个“人形精/子制造仪”,或许他对她的印象会一直停留在“一个美貌多金,品味不高的花瓶”上。 “美貌多金”很好解释,而“品味不高”的评价源于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他另眼想看。 在韩双程心里,自己的优秀是毋庸置疑的。颜辞开始时冷淡的态度无疑伤透了他的玻璃心,即使后来两人“冰释前嫌”慢慢熟了起来,他仍然有点耿耿于怀。 她似乎始终没有正眼看过他,教科书貌似都比他的吸引力大。明明这几年因为曹雅的关系俩人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多,可常常是笑着寒暄两句后就没下文了。 自信心比天高比海深的韩双程当然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太无趣对方才无话可说,他只会认为颜辞眼光有问题,分不清好坏优劣。 要不是如此,她怎么会选择白子森? 他和后者有交情不假,但他心里同样也觉得对方能力平平。在韩双程看来,颜辞不主动对自己示好已经很不能接受了,居然还敢弃他而选别人?简直是眼睛给屎糊了。 人人都会犯“中二病”,其表现在韩双程身上就是极度的自恋。 因此当穆青“建议”他应该和颜辞一起参加“模拟夫妻大赛”时,韩双程从白子森公布恋情以后一直阴郁的心情才勉强看见了曙光。 众人纷纷表示不能赞同更多后,他的笑容总算是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 颜辞识人不清不要紧,他会有办法让她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值得交往。 另一边的白家,白子森依旧恹恹地靠着颜辞一言不发。后者完全没有深想,仍然以为大家不甚配合的反应是因为他太高调表情太欠扁的缘故。 换句话说,他今天的行为就相当于某个缺心眼的女生带着新交的高富帅男友在全班单身的女同学面前炫耀。颜辞把自己代入剩着的那一方想一想就觉得肝疼,他们居然还能笑着拍手真是太有风度了。 不过也可能只是男女生思维方式不同的关系,都说男生们的友情比女生的坚固。他们不像女生容易斤斤计较,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闹绝交。君不见老话说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事实上,颜辞完全想错了。现在的社会已经不是那个女人多得随处可见的年代,如今的男人坚决贯彻的是“谁动我‘衣服’,我断谁手足。”生命漫长,兄弟常有而女人不常有。 所以她越是用前世的观点——比如“晒恩爱,死得快”,比如“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来安慰白子森,后者越郁闷。连她都劝他和那些人和好,是不是意味着她觉得他们说得没错,自己配不上她? 颜辞耐心有限,干脆拿出手机对着他的脸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放到他面前,故作夸张地说:“看,你的脸都纠成一团,丑死了。” 白子森心不在焉地瞄了一眼,然后悲剧地发现她说得……完全没错。 臭屁的他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看着颜辞一边盯着照片一边嫌弃地“啧啧啧”,自尊心顿时受挫。 他赶紧收起之前的负能量,揉了揉脸舒缓筋骨,接着趁她没留心凑过去拍了张两人的合影。 原来他计划的是拍张颜辞的糗照,一报还一报地嘲笑她。谁知道一看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照片里她正好惊讶地抬眼看他,瞳孔里还带着挥散不去的笑意。他微微低头,两人的视线恰巧交缠在一起。 白子森心里一动,忽然就觉得甜蜜无比,忍不住对着手机亲了一口。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傻事的他心虚得不敢看她,偏偏她不肯放他一马,打趣地说:“哎呀呀,我这么个活人就在你旁边,你不亲真人跑去亲照片是什么意思啊?” 他垂眸不语,蓦地感觉到唇上忽然一片柔软。 颜辞轻轻啄了一下就移开了,“你不敢亲我,我只好主动亲你咯。” 白子森被她的赖皮样逗笑了,心底的阴霾也渐渐散去。 其他人觉得他不配又怎么样,只要在她心里,他是值得的就足够了。 第107章 颜辞回家后,白子森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宴客厅,忍不住又有点小郁卒。为了排遣心里的憋闷,他决定上网找几个平时聊得来的朋友说说话。 一打开个人主页,跳出来的留言数和好友申请险些闪瞎他的眼。白子森这才想起今天凌晨更新的那条状态,仔细一看果然留言九成九都是针对那张照片的。 刚被小伙伴们嫌弃的他瞬间被网友们的热情治愈了,开始一条一条认真谁知也就最先的几页留言表达的是赞美和羡慕,接下来便是越来越多的怀疑奚落和谩骂。 中心思想一言以蔽之:“妹子是睡美人没错,但楼主绝不会是吻醒他的王子”。 匆匆浏览完大部分网友对他不屑的评价,白子森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人倒霉真是连喝水都塞牙,他才在现实社会受到打击,转眼又被虚拟世界的宅男们联手炮轰得连渣都不剩。 人一冲动便容易干傻事,本来性子就跳脱的白子森更是惹事的个中翘楚。他不再继续看那些气得他肝疼的评论,而是选择用“证据”来洗白自己。 没有错,所谓的证据即是他方才和颜辞意外的合照。 实际上,白子森的逻辑并没有错。既然大家都质疑他和“睡美人”的关系,那么一张两人的亲密合影无疑最给力的证明。 在发送前他甚至再三确认各种细节,比如颜辞的裙子是否走光,俩人的鼻孔有没有照得太丑太销/魂。他也没有忘了设置*权限,默认网上肖像权保护。 网上肖像权保护在华夏国通常属于民法范围,除了某些情节特别严重的。它主要适用于虚拟世界的各种照片和视频,确保影像主人具有完全的处置能力。 只有取消了网上肖像权保护的照片和视频才可以被网友转发下载,否则一律视为违法,将由网络警察追踪缉拿。 最初虚拟世界的图片影像资料的转发和下载并没有如此严苛的限定,是一千年前的一个轰动全国的“艳/照”事件让立法组织彻底完善了这条法规。 一千年前,联合国还没通过《共/妻法》,但民间已经开始出现了不少一妻多夫的家庭模式。那时候不仅女人的数量只有男人的十分之一,两者之间的关系也是如履薄冰。 世界范围内的女性自杀率堪堪出现明显下降,人口数量以缓慢的速度摆脱了负增长,慢慢向零增长前进。社会正处于一个关键的转型期,大部分男人都选择和女人和谐共处甚至退让三分。他们已经承受不起女人们的另一波集体自杀,与其闹到最后全世界只剩下男人相互搞基,不如趁现在还不算太晚赶紧修复和女人的关系。 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世上有大多数识时务的男人,也有不少宁可冒着人类灭绝的风险依然不愿女人上位的男人。 他们想维护存在了数千年的男权社会,坚决不允许女人有翻身做主人的一天。这些人无法动摇主事的当权者的想法,便把主意打到了女人身上。 对于刚刚从地狱爬出来,重新站在阳光下的女人们来说,什么最能打击她们的自尊心和自信心? 无非就是让她们重温曾经的噩梦,一直活在阴影下了。 有关那段黑历史的相关资料大都被政府高层封锁,但网络上依然有不少图片视频在流传。这些打定主意反女人到底的男人私底下一边暗暗收藏,一边想尽办法扩大它们的传播面。 看吧,这就是你们想要平分天下的女人的真面貌,她们不过是任由男人骑在胯下的荡/妇,不过是繁育子嗣的生产工具。在看过她们如此不堪没有任何尊严的一面,你们难道还愿意给她们平等的权利和地位吗? 如果只是虚拟世界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言论/自由,事件的高/潮在于这些人在某个全球性的女性代表峰会上,把她们展望未来的图片换成了女人们曾经受辱的影像资料。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座的男人女人莫不脸色巨变。虽说技术人员即使切断了电源,但对好不容易克服阴影决定重新开始的女人们来说,这不单是揭开了她们过去的伤疤,更意味着男人们先前许下的承诺很可能只是空头支票。 主办方立刻表示他们会彻查此事,给全世界的女人一个交代。女性代表们听了沉默不语,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第二天主办方才知道她们昨天的一言不发是什么意思,三十二个一身黑衣的女人捧着另外三十二个女人的人头站在了联合国位于新大陆中心的大厦前示/威。 哪怕高层领导亲自许诺将会不日破案,她们依然伫立在烈阳下一动不动。大夏天的,办公室里没有一个男人觉得热,生生被楼下三十二个血淋漓死不瞑目的人头瘆出一身冷汗。 等到天黑,她们和来时一样,默默无声地走了。 就在男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噩梦刚刚开始。 第三天,六十四个女人捧着另外六十四个女人的人头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同一个地点。 第四天,一百二十八个女人和一百二十八个人头。 第五天,二百五十六个女人和二百五十六个人头。 第六天,五百一十二个女人和五百一十二个人头。 只是五天的光景,自杀人数已经将近一千人。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们的死亡人数是以二进制为单位的。再这么继续下去,估计不用多久世上的女人就死光了。 各国的高级警务人员和安全人员这几天没人敢合上眼睛睡一觉,一闭眼全是无数女人怨愤不甘的脸。谁说警察办事效率慢的,不到一个星期他们不是照样一网打尽了所有参与了该事件的犯罪分子? 犯罪分子分布在新大陆的各个角落,不同国家不同种族,除了同样看不起女人,这些男人们没有任何共同点。 “受辱峰会”事件的或直接或间接参与者将近一百人,剩下的数万人只是在网络上宣传各种信息的小喽喽。 联合国高官满头是汗地告诉示/威女人们的代表,他们将会严惩这一百人,其他的从犯也绝对不会轻易饶恕。 代表的反应很干脆,她表示结束示/威的条件有两个:一是她亲手斩杀那一百个男人并全球直播,二是终生监禁所有的参与者。 高官们当然不会同意,要不是现在时间敏感,她们又不怕死地硬来,他们或许都不会做出那样的承诺。说到底,在他们看来,那些罪犯的行为固然可耻,可比起某些抢劫犯杀人犯还算轻的了。 女人,果然不能太过纵容她们。 似乎猜到了他们不会答应,女人们也不着急,照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示/威活动。 第七天,一千二十四个女人和一千二十四个人头。 于此同时,各国纷纷出现了小波的女性自杀事件,几百年前的梦魇似乎有卷土重来的征兆。 压力下的官员们不堪重负,派人通知代表他们愿意接受停战的条件。 可惜女人们已经不再那么好说话了,她们增加了新的条件,要求军队亲自开枪击毙数万个从犯。 她们牺牲了那么多姐妹的生命,必须把那些人渣彻底消灭。 高官们又犹豫了,不过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们只是迟疑了片刻便答应了。现在男人们多如草芥,用几万人的性命换人类的传承的希望,想来他们也是愿意的。 这些长期身居高位的人其实比谁都怕死,比起无辜虐杀数万人的恶名,他们更担心若不答应女人们下次会提出让他们陪葬的要求。 于是三天后,史上最荒唐最血腥的直播节目上映了。先是象征正义的军人们一排排举枪如割麦子般击毙参与的从犯,然后由女人代表拎着一把砍刀完成最后的极刑。 为了避免罪犯说出什么让人不好下台的话,他们的嘴巴都由胶带严密地封着。生死关头,有些人依然无所畏惧,有些人却开始瑟瑟发抖。 不管是淡定还是吓尿,他们都没有了再说一个字的自由和时间。 代表很神奇地穿了一身白衣,没有戴任何口罩或是防护工具。刀起刀落,手法干净利落地令人心里发憷。她的脸和全身很快被喷出来的鲜血染得通红,整个人看着就像一个浴血奋战的修罗。 因为人数太多,大刀砍刀最后刀口已经发卷。剩下的几个人便不能一刀致命,常常需要补上一刀。望着仅有头皮勉强与颈部相连的“准死人”,代表居然难得露出了一个类似微笑的表情。 等九十六个人统统被取了项上人头,代表忽然对着镜头完美地鞠了一个躬,张开“血盆大口”说了一句话,接着拔下绑在裤腿上的利刃一刀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当着数亿观众的面,代表自绝于人前,但她的话却深深地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里。 “如果女人的尊严和自由只能用鲜血和生命换取,那么我虽死其尤未悔。” 第108章 “峰会艳/照”事件之后,男女之间稍微缓和的关系再次陷入冰点。为了证明他们的诚意,各国立法机构经过商量决定颁布通行全大陆的《网络安全法》。 凡是上传到虚拟世界的图像音频视频资料必须携带电子锁,只有拥有电子锁密码的人才可以对指定文件进行转发和下载。电子锁不需要任何技术支持,只要通过相关软件上传资料即可自动生成。 因为每一个电子锁编号都经过注册认证,若是有人采取非法途径盗用影像资料,网络警察可以进行即时追踪。 经过一千年的不断完善,现在的虚拟世界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什么乌烟瘴气的事都能发生的地方。现在的电子锁甚至不需要借助软件生成,只需要默认网络安全保护即可。 除了某些采取会员准入制的网站,几乎没有网友会在上传文件时取消网络安全保护。发展到后来,连大部分明星的照片和影视资料都设置了安全保护。 想要追星没问题,交了钱就提供各种文件电子锁的密码。这样一来,经纪公司不仅保障了旗下艺人的*,在某种程度上也增加了收入。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马上就有粉丝们只买一份资料全体共享密码。这么做当然可以,前提是没有人私下用那些资料从事非法的勾当,比如合成某个明星的不雅照。因为一旦出了问题,被请去喝茶很可能只会是资料的购买者而不是真正违法的人。 久而久之,网友们都学乖了。“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才是明智之举。白子森也不例外,他从开始接触虚拟世界起就不曾取消过网络安全保护。 这次他本来只想用和颜辞的合照堵住那些不良网友的嘴,但在勾了“公开”的选项后,他忽然想起了下午班里男生们令人不爽的表情和态度。心念一动,白子森便又勾了“好友”的选项。 “公开”意味着更新的状态对整个网络开放,不允许转发和下载。“好友”则是由系统发送消息给户主的好友们,提醒他们户主有了新的状态。 对于白子森而言,他使用“好友”选项的频率更高。大家既然是好友关系,时不时分享彼此新的状态再正常不过了。正因为如此,他压根忘了自己的“好友”选项是默认转发和下载功能。 技术上说,只要他的好友转发了合照并在“公开”时取消网络安全保护,陌生的网友便可以随意下载和转发了。同时,白子森没有追究任何人法律责任的权利。他在更新时默认了好友们的转发和下载功能,也就等于放弃了对上传的资料拥有的完全处置权。 放在平时,当然不会有“好友”缺心眼地在转发时取消安全保护。但这一次不一样,白子森先是在现实中公开俩人的恋情,又在网络上晒恩爱,不是所有男生嘴巴上酸两句后就能高高兴兴地献上祝福的。 在小部分人看来,白子森高调的炫耀莫过于赤/裸/裸的打脸。在嫉妒和不满的驱使下,自然有人在转发照片时“无意”忘了网络安全保护。 要说用一张小小的照片犯什么逆天的罪当然不可能,可修修改改后拿出来恶心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白子森更新完状态后不出意料地看到评论里“酸葡萄”的语气少了许多,虽然依旧剩下不少人在质疑和谩骂,但大多数人似乎都接受了他和“睡美人”是情侣关系的事实。 他不会玻璃心到要求所有人都羡慕和祝福他和颜辞,像现在这样肯定的人多过持相反意见的人便足够了。 此时的白子森并不知道,他心爱的小女友照片已经躺进了许多宅男的硬盘里。至于他们是对着照片激励自己未来老婆正在长大的路上还是猥/琐地撸上几发,就无人可知了。 短短的周末很快就过去了,颜辞周一刚进教室没多久便敏感地察觉到班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男生们对她还和往常一般,奇怪的是他们对白子森的态度。 明明还有交流却像是隔着一层屏障,就连表情看着也是皮笑肉不笑多点。白子森原先在班里虽说不是一呼百应,但起码也有不少成天勾肩搭背嬉皮笑脸的好基友。如今被众人用“冷暴力”对待,颜辞不由担忧地多看了他几眼。 在她心里,青春期的少年可是很容易因为一点小刺激而性格扭曲乃至黑化的。 白子森被她森森的目光瞅得浑身不自在,小心翼翼地问:“小辞,你干嘛这么看着我?让人慎得慌。”他实在是没法欺骗自己对方如长辈般关爱的眼神其实是爱慕和迷恋。 颜辞安慰的话在嘴里滚来滚去,万般斟酌后说:“你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朋友间的小吵小闹算不得什么。” 他特不屑地扫了周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的男生一眼,傲娇地说:“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用别人的自卑和无能来惩罚自己的人吗?哼,自己没本事难道还不许其他人有出息?” 颜辞被他明目张胆的讽刺唬住了,这孩子是嫌自己的仇恨值拉得还够不多么?没看旁边那些男生的脸色一个个都比锅底还黑了…… 以她对白子森的了解,她知道他这么说是真的不在乎,而不是像有些人嘴巴上说得好听心里其实在暗暗流血。看着他满不在意的神情,颜辞忽地有种尼玛简直是白白浪费自己感情的想法。 “……当我没说。”她恨恨地回了一句。 白子森换上副表情,蹭到她身边嬉皮笑脸地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对不对?哎,你这么喜欢我,我多不好意思啊。” 颜辞毫不留情地偷偷在他腰间掐了一把,然后若无其事地预习一会儿要上的课程。 白子森故作夸张地“嘶”了一声,见她一点反应没有,心里不免有些失望。虽说他皮厚肉糙,但颜辞的手劲也不小。 他正琢磨着要做点什么引起她的注意,却见对方默不作声地伸了一只手过来握住他的。白子森脸上隐隐的失落立刻烟消云散,紧了紧她的手放进自己上衣的口袋里,一边看书一边偷瞄她。 两个人的小动作悉数落到旁边几个男生眼里,或多或少神情都不自然,夹杂了各种羡慕嫉妒恨。 韩双程也是其中的一个,他掩饰得最好,就连肚里的蛔虫穆青都没有察觉。余光扫过白子森微微鼓起的衣服口袋,他突然发现那些男生说得没错,这样简单却又直接的秀幸福真是太令人讨厌了。 白子森现在一心一意沉浸在热恋中,哪里有心思去顾及旁人的想法。这不刚一下课,他就狗腿地表示要去楼下的商店给颜辞买吃的。天气越来越冷,普通人都要养点膘来御寒,更何况在他眼里偏瘦的小女友。 他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李真就风风火火冲进了颜辞的教室。她是女生,又是精英班的常客,班里的男生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真所在的班级离精英班有一定的距离,她显然是下课铃一响便急急跑过来的。心形的脸蛋因为骤然运动而染上了片片红晕,瞧着格外可口。 颜辞强忍着捏一把的冲动,拿出纸巾仔细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嗔怪道:“什么事跑这么急,一会冷一会热很容易着凉的知道吗?” 李真一边乖乖让她擦汗,一边大口吸气平复呼吸,“小辞姐,你看我们学校论坛置顶的那个的帖子了没?” 颜辞习惯了她的一惊一乍,常常是屁大点的小事也能被她形容得好像天要塌了一半,不以为然地说:“没有啊,怎么了?” 李真拉下她的手,不放心地往四周瞧了瞧,见没人留心她们的谈话,才压低了声音说:“你和白家那个小子在一起了?” 颜辞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次李真的爆料居然是和自己有关的。瞬间的惊讶过后,她心底涌上的是些许内疚和不安。大概是一直把李真当小妹妹看,和白子森确定关系后她并没有主动告诉李真。 如果死党有男朋友了,自己却是从某个帖子里得知的,任是哪个女生都不会觉得舒服吧?更何况,李真似乎很早以前就有意把她和哥哥周天遇凑一块儿…… 想到这里,颜辞心虚得厉害,微不可闻地应答了一声。 李真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焦急,“那你也不能同意他随便发照片啊,连个安全保护都没有。你不知道,现在照片都被改成什么样了?” 纳尼?李真说的话每个字她都听得懂,连在一起什么意思却弄不明白了。 “什么照片?” 李真见颜辞一脸的茫然,不免又对白子森厌恶了几分。先是抢走她哥哥喜欢的人,然后脑残地在网上乱发照片。除了脸蛋精致点,真不知道颜辞看上了他什么。 “诺,你自己看吧。”她把手机递给颜辞。 帖子的标题起得很有噱头:《安中第一校花情归何处?是你,是我,还是他?》 颜辞一目十行地浏览着,帖子大意说的是楼主在上个周末偶然从某人的个人主页上发现了校花和另一个男生的合照;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楼主一路沿着蛛丝马迹追踪下去,最终不仅确认校花季颜辞和她的同桌白子森在一起了,还意外地找了没有电子锁的有爱合照一张。 如果只是八卦,那么李真也没必要急匆匆赶过来。问题出在帖子楼主提供的合照上,因为无下载权限限制,很快留言里便出现了被修改过的照片。 最开始只是把白子森的脸换成其他男生的脸,然后换成其他男生的“小兄弟”。渐渐地,更多高手出现了,从照片里的颜辞没有了衣服到后边她的脸出现在别的女人的身体上,各式各样匪夷所思的合成照都有。 颜辞不得不承认,网友们技术太好太强大,照片修改得越来越完美。其中有一张照片是她光着上半身,微微吃惊地望着某人的“小弟弟”。如果不是她是照片里的当事人,她简直要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真的拍了类似的艳/照。 她都会这样想,更遑论其他不认识她的网友了。很快便有人开始质疑照片的真实性,会不会最初楼主贴的那张才是篡改过的,后面不堪的照片其实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安中所谓纯洁的校花同学,私底下本是个风流成性的女人? 颜辞有时挺佩服自己的粗神经的,都被人抹黑成“夜夜做新娘”的玩咖了,她居然还有心思感慨网友们强大的脑补能力和先进的科学技术。 两千年前但凡有人掌握如此神一般的修图能力,想黑某个明星绝对是分分钟的事。 见颜辞半天没开口,李真以为她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连忙安抚地说:“小辞姐你先别急,我已经跟版主申请删帖了。这么三俗的帖子也能置顶,版主眼睛真是给屎糊了。至于接下来要不要采取法律措施,我觉得先回家和大人商量一下比较好。毕竟你现在还没完全成年,某些手续上可能长辈出面会更给力。” 颜辞听着李真条理顺畅地讲完这一番话,心里百味交集。什么时候她身后的小妹妹也悄悄长大了,不再是刁蛮地只会用“我妈是李婧”来摆平一切麻烦的大小姐了? 她还来不急故作深沉地感慨几句,就看见李真的脸色在看了某条信息后“刷”一下又变了。 “怎么了?” “刚刚阿弦发消息给我,说白子森在操场上跟好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打起来了。” 第109章 颜辞闻言第一反应就是担心,担心白子森下手太狠把其他人彻底打成猪头。白子森的战斗力她见识过,跟练家子群殴都能轻松而退的人秒杀校园里的几个普通学生还不是妥妥的。 从幼儿园的天赋测试发现他有体质上的优势后,白子森的家里就没停过他这方面的私人培训。正如颜辞业余学医学了十年,他业余练身手也练了十年。 上一次她去白子森家,恰巧撞上他在上课。颜辞看了一会儿不免有点手痒,主动要求和他的老师过两招。 女人之所以大都打不过男人除了力量上的差异,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抗击打能力。冲着男人面部打一拳,他虽然疼但还能撑住反抗。女人就不一样了,大多一拳过去就光顾着蹲地上疼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反击? 因此曹雅对颜辞的训练最初有很大一部分是和提高她的抗击打能力有关的,说白了就是让她不停地挨打后再爬起来。 得亏颜辞的身体本来对疼痛的反应速度就慢,不然按照曹雅那种毫不怜香惜玉的教学方法,她迟早得崩溃。 时间一长,颜辞多少也练出来了,从被人暴力殴打后还能站起来反击到现在可以单挑四五个男人无压力,说起来字字都是泪。 再加上女人爱美的天性,她不愿意身体上留下任何难看的疤痕。所以,每每结束了训练,颜辞还得花上不少功夫来保养皮肤。幸好有大土豪祖母的大力支持,不然单是那些保养品不菲的价格就足以让她望而却步了。 实力不俗的颜辞在和白子森的老师过招时也只堪堪坚持了十分钟,可以想象能够面不改色跟老师练习超过半个小时的白子森拥有怎样的实力。 不过即使不怕白子森吃亏,颜辞还是立刻起身跟李真去了操场。白子森并不是一个容易跟人起冲突的少年,对方又是高年级的学长,她一时还真想不到他为什么跟人打起来。 她俩赶到现场的时候,架已经打完了。周边围了不少窃窃私语的学生,中间七零八落地躺着五个被揍得面目全非的男生。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食物,加上混乱中的踩踏,看起来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颜辞匆匆扫过一眼就把视线落到一边靠着篮球架的白子森身上,他看起来比那些人好多了。除了衣服和头发有些凌乱外,脸和身上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他的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脚下是一些已经被摔得变形的碎片,依稀可以拼凑出手机的模样。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白子森忽地转过头来。 比起他周身异于往日凛冽的气息,颜辞首先注意到的是他侧脸上一小块鲜红的痕迹。 她大步冲到他面前,着急地伸手往他脸上摸去。咦,这手感好像不对…… “小辞,我没事,那是刚刚被辣椒酱溅到的。” 即使他不开口,颜辞也从辛辣的气味中猜出了自己手指上沾到的是什么玩意。她心里既松了一口气,又有点淡淡的恼怒。 白子森见她脸色不对,赶紧狗腿地拿湿巾帮她净手。等手上干净了,颜辞接过湿巾替他把脸上的汗水和辣椒酱抹去。 她的动作温柔而细心,白子森原本高涨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 “你都知道了?”颜辞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如果说之前她还不确定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和别人起了肢体冲突,那么在看到地上的手机碎片时多少也猜到了。 白子森没想到她竟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又羞愧又害怕。照片是他自作主张上传的,颜辞毫不知情。现在忽然被人修改成不雅照到处传播,他非常担心她会不会大发雷霆甚至提出分手。 刚刚他买好食物正往回走,那几个男生莫名其妙在半路拦住了他。嘴里说得尽是些不干不净的龌/龊话,他假装没听见准备强行离开。谁知其中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不肯让路,贱笑着把手机递到了他面前。 屏幕上不堪入目的照片让白子森所剩不多的忍耐彻底化成灰烬,校规纪律什么的统统抛之脑后,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让照片消失让他们全部闭嘴。 等他恢复理智冷静下来,白子森才发现自己已经把人都打趴下了。违纪的事做都做了,后悔也是枉然。他干脆在一边站着,静候老师把他带到办公室去“喝茶”。 回过神来一想便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他十分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有取消网络安全保护;那么就只能是他的某个或是某些“好友”在转发时取消了安全保护。 想到这里白子森的心凉了半截,不管是冷言冷语还是像这样没品地低级捅刀他都能接受,前提是不要把颜辞牵涉在内。 本来是男人之间的竞争,现在完全变成了一出闹剧。 旁边围观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或许被他的武力值震慑住了,居然都只是站得远远地小声议论。 不相干的人白子森可以不在乎,但颜辞来了并且问出这么一句话,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思考怎么应对。 说全是自己的错未免有点冤,说是别人的错感觉又像在推卸责任,详细情况一句话肯定解释不清楚。他把脑子纠结成了一团乱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满含愧疚地“嗯”了一声。 颜辞瞧他一副恨不得把脑袋埋到胸口完全无脸见人的模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那我们现在先处理你打架的事,一会儿再仔细说照片的事,怎么样?” 白子森忙不迭地点头,试探地去牵她的手。见后者没有拒绝,他心底的大石才算落地。 受伤的五个男生很快被送到了安京大学附属医院,初步检查结果都没有生命危险。但哪怕是伤势最轻的也得躺床上修养至少两个月,更不用提伤势最重的肋骨都断了两根的那个了。 教务处当下的处理意见是先由白子森支付伤者的医疗费,详细的结论还得等六个家庭的家长都来学校商谈过才能得出。毕竟白子森不是毫无理由地动手,而他身后的家族势力又不小。对于这种权贵子弟的纠纷,学校有时候更倾向于让他们内部解决。 一来一回一个上午便过去了,还好颜辞有先见之明提早跟后头的老师请了假。等两个人回到教室,已经是午休时间了。 令人意外的是,班里大部分男生都在,而且看阵势貌似一直在等他们。 第110章 半天的光阴已经足够颜辞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清楚了,看着身边可怜兮兮满脸写着“求原谅”的白子森,她终究狠不下心大发脾气。毕竟真要说全怪他未免有失公道,但若不是他急吼吼地想向全世界宣布他俩的关系,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如此不堪收拾的地步。 颜辞重重地在他身上掐了几把作为惩罚,白子森极其配合,谄笑着让她绝对不要抱有怜惜之心,尽管大力地蹂/躏他。 人家都这么说了,颜辞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她的“大力”那是真大力,白子森估摸着第二天身上不是青就是紫。 帖子在李真提出申请后没多久就顺利删除了,但那些已经被下载修改过的照片却是要不回来了。不得不承认的是,根据法律规定,白子森同样没有权利去追究他们的责任。 总之一句话,整个“照片门”他俩除了可以谴责那些忘了设置网络保护的“好友”外,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找到这些“好友”并不难,白子森要做的就是查阅转发记录。结果显示一共有五个人在转发后没有设置网络安全保护,全是他们的同班同学。 白子森当即愤愤不平地想要直接取消彼此的好友关系,颜辞劝住了他。她让白子森截屏保存记录,谁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在下一秒取消转发乃至好友关系。 事实证明,颜辞没有猜错。等白子森两个小时后再刷新历史记录,系统表明所有转发的好友都设置了安全保护。 而那五个人现在正和其他男生一起,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望着他们两个人。 面无表情的颜辞和掩饰不住愤怒的白子森站在他们面前,大家或轻或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因为没人主动开口打破僵持的局面,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 最后还是韩双程先说的话,带着一如既往公式化的微笑,“小辞,照片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是他们转发的时候不小心,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他们的道歉?” 颜辞淡淡地瞄了他一眼,继而把视线转到一边的五个人身上,平静地问:“你们的意思是转发的时候忘了设置网络安全保护?” 五个男生中显然穆青是代表,他歉意地点点头,“是的,我们很抱歉因为一时的疏忽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 颜辞闻言忽然冷笑了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国内除了特定的工作人员,所有普通人的网络连接在初始设置时都是默认网络安全保护的。也就是说,每个人在上传资料到互联网时系统都是承认安全保护的。请问你们是怎么‘一时疏忽’,把默认的选项取消了的?” 如果说网络安全保护是每一次上传资料都要勾选的,那么他们临时忘了还有可能。但实际上在联网时该选项系统已经默认了,除非是和公益相关的内容,不然几乎没有人会在上传时特地再去更改出厂设置。 她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似乎是真的在好奇他们怎么会忘了安全保护这回事。可在场的每个人脸色都变了,他们压根没想到平时看着好脾气的颜辞会突然这么不留情面地点出问题的关键。 她会这么问,言下之意分明就是不打算接受他们的说辞,准备撕破脸了。 站着的没有一个是傻子,都听懂了对方的潜台词。一时之间,现场又回到了之前死一般的沉寂。 终于那个喜欢巴结韩双程的眼镜男沉不住气了,他破罐子破摔地说道:“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凭什么白子森可以跟你在一起,他根本配不上你好吗?” 相比于他的激动,听到实话的颜辞镇定多了,“所以你故意取消安全保护,让陌生的网友把我的照片修改成各种不堪入目的样子来证明他配不上我?你觉得这个逻辑行得通么?” 眼镜男一肚子的吐糟瞬间被她的质问堵在了喉咙里,仔细一想好像逻辑上确实有问题。修照片的是网友,给网友权限的是他们,真计较起来白子森最大的错误似乎只是误信了他们这群“好友”。 他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吞吞吐吐地说:“反……反正他就是配……配不上你。” 颜辞很少高昂着下巴用鼻孔看人,眼镜男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有能耐了——逼得她忍不住用高贵冷艳的口气说话:“那谁配得上我?别告诉我是亲手让我的照片陷入不良网友手中的你们!” 她毫不掩饰的嘲讽让眼镜男和其他几个人脸皮发烫,明明往常看着挺温柔挺随和的,怎么每一句话都往人心窝子里戳? 眼镜男灵光一闪,不服输地反驳道:“韩双程呢?班长大人他总配得上你了吧?” 被点名的韩双程心里暗暗叫苦,这绝对是名副其实的猪队友。祸水东引的招数是不错,但该躺枪的人不应该是他啊。 颜辞迟疑了片刻,韩家现在风头正盛,她肯定不能一点情面不留。稍微换了副温和点的表情,她转头笑着问韩双程:“班长大人,你喜欢我么?” 一句话成功地把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推向了高/潮,十几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住了韩双程,就连一直幸福地享受着颜辞维护的白子森也紧张地握住了她的手。 韩双程这下是把眼镜男宰了的心都有了,妥妥的天降横祸。他的本意只是想当个和事老,在矛盾的双方面前都刷个好感度。现在忽然被猪队友推上了梁山,他如今站也不是跳也不是。 颜辞之所以敢光明正大地把问题抛给了韩双程,一是认定他对自己没有超乎友情的想法,二是有信心像他那么要强的人即使对自己有好感也绝不会甘心在被人逼迫的情况下公开。 事实也是如此,且不说韩双程对她的好感尚没上升到喜欢的高度,就是有他也绝不允许自己是在这么混乱的情境中被人逼着告白的。 但冒冒然否认同样也不行,他可不想未来某一天会因为现在随口的一句话而后悔。斟酌再三,韩双程笑着回答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话理解起来可不止一个意思,既可以说少年郎都喜欢小美女,也可以说他是在隐晦地表示自己同样爱慕颜辞。 男生们大都理解成后一种,大概只有颜辞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前一种。 “所以说你只是觉得我的相貌不错咯?” 韩双程巧妙地避开了她的语言陷阱,十分诚实地说:“你确实很漂亮。” 颜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跟他这种人说话就是累,每句话听着都很顺耳,却都答不到点子上。 她放弃了从韩双程这儿占便宜的想法,继续针对防御值比较低的眼镜男,“我不怕厚脸皮地问一句,你们觉得白子森配不上我是单纯觉得我值得更好的,还是因为你们觉得自己比他更优秀和我更配?” 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是一回事,但明晃晃地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因此在颜辞问出这个问题后,哪怕是沉不住气的眼镜男,也都和其他人一样默默地不吱声了。 他们的反应让颜辞心里有了不少底气,暂时抛掉了所谓的矜持和自知之明,不罢休地问:“既然不说话,我就当你们是默认第二个原因了。” 等了半晌确实没人挑出来反驳说她是自作多情的玛丽苏,颜辞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惊喜的。不过眼下不是自恋的时候,必须先把麻烦解决干净了。 “我不在乎你们是怎么想的,但在我心里阿森是最优秀的。他不需要成绩最好,不需要最有钱有势,我喜欢的就是这样子的他。你们当然也很好,不然我们不可能成为同班同学。说实话,你们的肯定让我十分受宠若惊。只是凡事都有先来后到,现在我的心里既然有了阿森,就不会再去考虑别的人。我相信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放在外边都有大把妹子求交往,而我不过恰巧是班里唯一的女生。再说了照片的事阿森也有不对,你们本来就是好朋友,何必因为我这么个不相干的人闹得不愉快呢?” 一番话又是大棒又是胡萝卜,除开心思通透的韩双程不论,用来哄其他男生完全绰绰有余了。 果然,大部分人在听了颜辞这番情真意切的“大实话”后神情都有了变化。他们每一个都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来自美女的赞赏更是让他们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想想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华夏国又不只有颜辞一个女孩。白子森强占了先机本就是事实,他们当面冷落过,背后捅枪过也差不多了。再折腾下去未免有输不起的嫌疑,嫉妒心可以有,但过度了就让人瞧不起了。 眼镜男不死心地最后问了一句:“白子森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好处?” 这话问得真是古怪,颜辞瞥了一眼白子森,后者还沉浸在她刚刚深情的表白中不可自拔,一脸的傻笑。嗯,蠢萌蠢萌的算的上是不为人知的好处吧? “是啊。” 眼镜男完全心服口服了,他和几个男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大家心里纷纷感慨白子森果然还有大杀器在暗处,以后肯定和跟他好好讨教一番。 见众人神态都轻松了不少,颜辞识趣地退场把教室留给他们。她不呆着碍事,想来一群男生会和好得更快。 韩双程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底那种曾近的吸引又隐隐浮现出来。颜辞或许还没有发现,他和她一样擅长算计人心,他们才是最相像的一类人。 第111章 下午上课的时候,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如此,颜辞总觉得班里的气氛和谐了许多。白子森课间也会像往常一样和别的小伙伴说说笑笑,大家表现得就跟之前的不愉快已经完全过去了一样 实际上,对男生们而言这场风波确实只是个小插曲,但对颜辞来说,事情还远没到彻底了结的时候。 当她放学走出教室,见到一脸不悦的柳翌之耐心地守在门外等她一起回家时,她才清净了一个下午的头又开始疼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柳翌之一上车就非常不满地问颜辞她和白子森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照片究竟是怎么回事。 颜辞和柳翌之的关系一直很平等,即使他年纪小,她也会尽量把大道理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清楚。而不是像上辈子的某些家长,总用“你还小,跟你讲也讲不清楚,张大了就懂了……”之类的借口来糊弄小盆友。 这次同样不例外,颜辞简单地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和他交待了一遍。 柳翌之听了之后表情非但没抒解,反而越发严肃起来,“颜颜,照你说的,我觉得白子森一点也不靠谱,你为什么要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颜辞虽说受够了旁边的人对她的感情生活指指点点,但对方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柳翌之,她耐着性子把刚刚已经解释过一遍的理由又重复了一遍。 “小翌,阿森好不好靠谱不靠谱我心里有数。如果你不能拿出什么让人信服的论据证明我不应该和他在一起,那么请不要随口否定我的选择好吗?” 或许是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颜辞的语气比往常多了几分强硬。柳翌之习惯了她一直柔声细语地和自己说话,蓦地听到生硬强势的口气一下子觉得接受无能。 他瞪大了眼睛控诉地看着颜辞,心里忍不住想绝对都是白子森的错,他们才在一起两天颜辞的态度就变成这样。真要让他们长期交往下去,颜辞指不定都会忘了还有自己这么个人存在。 “要什么证据,我不喜欢他还不够吗?他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我才是跟你血缘相连的家人!” 颜辞瞧他小脸涨得通红,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心下又软了。想着自己方才态度的确算不上好,貌似有点把在学校受的气往他身上撒的嫌疑。 她伸出手准备揉揉他的头发以示友好,忽然记起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手停在空中半秒然后又尴尬得收了回去。 “好嘛好嘛,是我语气不好我道歉。但是小翌,我刚刚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不管你喜不喜欢白子森,都改变不了我和他在拍拖的事实。如果你能祝福我们我会很高兴,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也只能说声抱歉。” 柳翌之满心等着颜辞像平常一样哄他,第一句话听着还挺顺耳的,谁知越听越不是滋味。他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口气难免也咄咄逼人起来:“你的意思是我的意见一点不重要,你已经认定要和他在一起了是不是?” 颜辞向来吃软不吃硬,柳翌之这样梗着脖子跟她说话让她心里也不爽起来。 他见她皱着眉头,用一种非常失望的眼神看自己,鼻头不知怎么地就忽然泛酸起来。老话说“女大不中留”果然没有错,她不过才交了一个男朋友就开始嫌弃自己了。 柳翌之心里不好受,拔高了嗓音说:“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有了男朋友就开始看我不顺眼了?” 颜辞注意到他眼眶泛红,腹诽着这孩子承受能力如此低怎么可以呢?她尚未翻脸他就一副不依不挠的样子,还让不让人好好教育了? “小翌,我和你好好解释你不肯听,非要这么大喊大叫无理取闹吗?” 柳翌之这下完全确定自己被嫌弃了,他不过嚷了两声就是“无理取闹”;白子森傻兮兮地害她的照片变成那个鬼样子,她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差别待遇太明显,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大大的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对方一示弱,颜辞的气势也降了几分。 她正准备和他说几句软话,谁知柳翌之一转身,宁可对着车窗也不肯再理她。 颜辞叹了口气,由着他闹脾气。本以为一会儿就能消停,谁料他回到了柳家一样板着一张脸。 先是“蹭蹭蹭”跑回自己的房间,留给颜辞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接着是吃饭的时候始终埋着头,一声不吭地扒完饭走人;最后连颜辞主动到他房间敲门举白旗求和,他在里头照样一点反应没有。 颜辞被他闹得又好气又好笑,准备回房学习却接到了管家柳杨的电话。 内容很简单,刚出差回家没两天的柳靖之要她立刻去他房间见他。 柳靖之前几年被外派到太阳系附近的一个小行星系执行任务,官方说法是“市场调研”,其实干的活和煤老板差不多——到处走走挖挖,有什么看着能用的资源就运回地球。 外交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和平年代,个人升职的速度和其从外星球带回的可利用资源数量成正比。柳靖之性子不讨喜,嘴巴又毒,但他在外交部的地位一直很稳当。除了家族背景强大外,还因为他数次从外太空找到了对人类的发展有价值的东西。 二十二年前,在季嫣和颜愈私奔后没多久,柳靖之便自动请缨去了一个不算远条件却异常恶劣的小星系挖掘新能源。据说他回来的时候瘦得只剩皮包骨,在医院住了大半年才把体内感染得乱七八糟的病毒消灭干净。 柳靖之赔上了半条命,带回了地球没有的新能源b元素。相关部门表示,在不久的将来,b元素不仅可以将人类的寿命再度延长,甚至很有可能修复人类基因里的缺陷,让男女比例重新协调起来。 b元素的发现举世瞩目,它给柳靖之带来的好处更是难以计算。简单地说,即使以后他天天在外交部光喝茶看报纸不做事,也没人敢吱一声。 柳靖之拼了性命换来的b元素成为各国近年来研究的重中之重,他个人也曾一时风头无双。 颜辞是半靠听说半靠查阅资料了解到柳靖之的这些事迹,她一点也不诧异他的优秀,反而有种自己果然没看走眼的自豪感。 想想真是诡异,对方不喜欢她是明摆着的,她却好像一点都讨厌不了他。或许是柳靖之对季嫣的深情打动了她——从颜辞认识柳靖之的第一天起,他就始终独来独往,没有任何花边新闻——对长情专一的男人她的忍耐度总是格外的高。 刚完成此次外派任务回家的柳靖之落魄得让颜辞差点认不出来,要不是招牌式冷漠的眼神,她绝对会怀疑站在面前的是某个从原始时代穿越过来的山顶洞人。 看得出他累得马上就要趴下了,不过强撑着一口气。颜辞识趣地没在他面前出现,免得碍眼从而影响他的心情和休息。 本以为柳靖之起码要缓上一阵子才有心思找她,谁知这么快就召见了。颜辞不会天真地以为对方找她是为了培养“甥舅”感情的,那些“哎,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这么漂亮了”之类的对话想都不要想。 她隐隐猜得到柳靖之找她是为了什么,事实证明她确实猜对了。 颜辞才进书房,他连客气地寒暄两句都懒得装,直接单刀直入地问她前几年交给她的“作业”完成得怎么样了。 柳靖之难得流露出了极为期待的神情,如果可能的话,颜辞还真不想把实情说出来打击他。 哪怕有季嫣的笔记,有他金钱上的大力支持,颜辞对于“近亲相交孕育正常后代”的研究依然在起步阶段徘徊。 要说成果也不是没有,至少目前她有超过一半的把握可以让六代以外的旁系血亲生出正常的孩子。可惜不论是成功率还是血缘的相近度都不能让柳靖之满意,他才不在乎某人能不能和他姑姑的孙子的小姨的外孙女生出健康的后代。 他在意的从来只有三代直系血亲的繁衍问题,譬如哥哥和妹妹,妈妈和儿子。 且不说颜辞还没牛/逼到那个地步,即使真让她侥幸研究出来了,她很可能也不会公诸于世。这个社会血脉间的道德感已经很薄弱了,再没有后代健康状况的威胁,简直难以想象会陷入如何混乱的境地。 所以哪怕柳靖之脸阴沉得跟要滴出水似的,颜辞心里照旧一点负担都没有。前者用凛冽的视线剐了她好几下,然后用极其嫌弃的语气说:“我真是不该对你抱有太大的期望。” “让您失望了是我的错,对不起。”颜辞认错认得非常痛快,噎得柳靖之后半段讽刺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 他不满地盯着她半晌,最后无可奈何地说:“算了,明天我会派人送十个实验单位的b元素给你。心思不要光知道放在男人身上,他们可不会养你一辈子。” 颜辞闻言兴奋得瞪大了眼睛,十个单位的b元素免费送给她做研究?尼玛这个便宜舅舅真是再大方没有了。要知道一个实验单位的b元素在黑市都能炒到上百万华夏币,这里的物价不比两千年前,百万华夏币在安京黄金地段买个小豪宅都够了。 上千万的东西说送就送,柳靖之和季情果然是亲母子。 当然她也听出了他后半句话里的潜台词,颜辞本想反驳说自己不是那种人,转念一想照片的事,只得悻悻地闭嘴点头装乖巧。 快走出书房门的时候,柳靖之冷冰冰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你有时间跟别人乱来,不如多想想怎么和小翌相处。他有多喜欢你不用我讲,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得很。” 颜辞被他说得心虚不已,决定一会儿就去柳翌之房间好好哄他。 随着房门被掩上,柳靖之关掉了屋里唯一的一盏灯。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第112章 在颜辞坚持不懈地敲了十分钟之后,柳翌之终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开了门。他的表情看起来不甘不愿,衣服有些褶皱,一副像是刚要睡觉却被人吵醒的模样。 八点不到就上床休息?骗谁呢……颜辞心里这么想,神情自然一点愧疚都没有。她面带微笑,大摇大摆地进了房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对方气鼓鼓的小脸。 柳翌之见她跟个没事人似的,越发不高兴了。一声不吭回到床上用被子重新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茧,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假装在盯着天花板想心事。 他眼角的余光一直留心着颜辞的动作,发现对方貌似要往床边来了,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下一秒又赶紧板起了脸,作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颜辞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她毫不客气地在他床边坐下,故作好奇地问:“小翌,还没到八点,你就要睡觉了么?” 没听见,我什么也没听见,柳翌之暗暗催眠自己。他已经下定决心至少三天不和她说话,谁让她无缘无故为了外人凶自己。 小男孩愤愤不平的表情没有逃过颜辞的眼睛,她看他小小一个人摆出一副坚贞不屈誓死不从的架势,心里什么气都消得一干二净了。 果然萌哒哒的正太发起脾气来也是一样可爱,颜辞按捺住摸两把的冲动,假装遗憾地说:“哎呀,我本来还想找你说说话的。既然你要睡觉,我就不打扰你了。” 对方一听眼神立马变了,想看她似乎又不敢看。颜辞又加了一把火,自言自语道:“这个点阿森肯定还醒着,要不……” “不许去!”柳翌之大声地打断了她的话,一屁股从床上坐起来,颇为艰难地从被子里掏出手拉住她,“你要敢去找他,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颜辞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帮他整了整可以跟鸡窝相媲美的头发,好笑地问:“愿意跟我说话了?” 柳翌之看她一副哄小孩的姿态,心里矛盾不已。一方面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不能再这么轻易地被收买,另一方面对她的有心讨好十分受用。 算了,看在她是小辈的份上,自己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做足了心理建设的柳翌之低低“嗯”了一声,偷偷抬眼瞄了她一下,继而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颜辞却不肯放过他,故意凑到他眼皮底下,笑呵呵地说:“那你还生气吗?” 柳翌之没料到她会突然靠得这么近,两个人的脸几乎快碰在一起了。他的心跳忽地错乱了几拍,表情不太自然地答道:“当然了。” 熊孩子嘴巴还挺硬的,颜辞一边默默吐槽一边继续好声好气地说:“我保证以后不对你乱发脾气,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柳翌之本来还想再卖会儿关子,可双手被颜辞拽着摇了两下便投降了,“不生气可以,但是你和白子森……” 颜辞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认真地和他商量道:“小翌,我和阿森只是在交往而已,你不需要这么大反应。男女之间分分合合的事多了去,谁知道我和他会在一起多久?我们俩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外人而闹脾气对吗?” 话说得是很动听,但真实性有几分就不能保证了。她既然答应和白子森交往,他在她心里就绝不可能只是个“外人”而已。不过细节并不重要,重要的这番话足够哄回柳翌之。 他低头思考了片刻,最后接受了颜辞的说法。柳翌之此时还是小孩子心性,只要颜辞喜欢他比喜欢男朋友白子森多就可以了。与其说他闹脾气是占有欲在作祟,不如说是在争宠更为恰当。 “可你还跟他拍那么亲密的照片?”他人已经被说服了,嘴上却还硬扛着。 颜辞想也没想,抓起他放在床头的手机调好角度“咔嚓”一声,利索地给两人也照了个所谓的“亲密的照片”。 照片里两个人头靠着头十分亲昵,颜辞笑颜如花,柳翌之的神情瞧着微微有些僵硬。但总体来说,还是一张十分成功的合照。 她把手机交给他,又揉了揉他的头发,“现在怎么样,满意了吧?” 柳翌之撇了撇嘴,似乎有点嫌弃自己照得不够完美,颇为不甘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持续了半个晚上的冷战至此算是告一段落,颜辞陪他聊了一会儿学校的趣事便回房了。 她一走,柳翌之忍不住又拿出手机呆呆看了半天,然后一边傻笑一边把它设置成了桌面和屏保。 颜辞才过了一个焦头烂额的星期一,不料第二天班里风波又起。 学校下了通知要求各班上交“模拟夫妻大赛”参赛选手的名单,因为比赛将在三天后周末正式启动。 由于白子森和颜辞的私人关系,让众人在投票时犹豫不定。如果没有昨天的冰释前嫌,或许男生们还能铁了心不选他。但现在大家恢复了愉快的小伙伴关系,选不选白子森便成了一个问题。 按照综合素质来评估,自然是韩双程和颜辞的搭配获胜的几率大。可“模拟夫妻大赛”比的不仅是“夫妻”双方的能力,还有他们“模拟夫妻”的水平。 简单地说,评判标准不单看包括男女双方的智力和处事能力,还包括了他们的感情和谐程度。 谈到感情,有什么搭档能比真正的情侣更值得人信服呢? 白子森和韩双程的票数一直咬得很紧,谁也没有绝对的优势胜出。最后不知是哪个家伙开玩笑般喊了一声“让当老婆的自己选”,于是纠结的男生们齐齐用期盼满满的目光盯住了颜辞。 她全身都快被灼热的视线融化了,在心里怨念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躺着都中枪么? 第113章 颜辞一直没把“模拟夫妻大赛”当回事儿,主要原因是她对主办方这几年提供的奖品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知道自己是肯定要参加的,既然没有想赢的动力,那么另一个参赛者是谁也就无所谓了。 和白子森确定关系的时间太短,他俩压根没谈起过有关“模拟夫妻大赛”的任何话题。按照颜辞的想法,白子森应该会希望自己选他吧?不是说男生都有占有欲,不乐意看见自己的女朋友跟别的异性太亲密么? 于是她偷偷瞄了瞄坐在身边的白子森,试图从他脸上读出他心里的想法。但神奇的是,后者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心不在焉的样子。 见状颜辞又犹豫了,她实在是被两千年后男生们出人意料的想法折腾怕了。为了不再闹出乌龙,颜辞决定避免正面回答问题,浅笑着说:“你们不觉得在我选之前应该先听听两个候选人的意见吗?” 唯恐天下不乱的众人立刻见风使舵,把炮火转到了韩双程和白子森身上。 班里的起哄声貌似一点影响不到韩双程,他淡定地答道:“我很乐意为班级和学校的荣誉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颜辞闻言差点没忍住直接翻白眼,就知道打官腔,一句话讲了跟没讲有什么区别。比起为人处世滴水不漏的韩双程,和心思简单的白子森搭档想来会更轻松吧? 她和大家一样,期待万分地等着白子森的答案。只要他没有流露出反对的意向,她铁定选他而不选韩双程。 不管从感情还是性格的角度出发,白子森显然都比韩双程更适合当她的“模拟丈夫”。 白子森表情有些凝重,难得地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颜辞瞧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心上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的直觉是对的,对方在下一秒给出了令众人眼镜大跌的答案。 “我觉得阿程参加比赛更好,他综合能力强,和小辞一起获奖的几率更大些。”他的语气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成分,听得出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 事实上,白子森心里也不好受。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不愿意把小女友推给别人当“老婆”。 昨天晚上韩双程打了一通电话给他,问他是否需要找人帮忙把那些不雅照从互联网上黑掉。白子森不得不承认,韩双程的想法比他更全面更细致。照片的事他已经让颜辞失望了,万一参加了“模拟夫妻大赛”而自己发挥又不好,那岂不是彻底毁了她心目中自己的形象? 因此,从众人投票起就开始纠结的白子森在问题抛向他时终于下定了决心,给出了上面的答案。和颜辞可能露出的失望的眼神相比,他倒宁愿忍着醋意看她和别人“成双成对”。 颜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么谦虚客观的话会出自向来骄傲的白子森口中。所以说,他们之间真的有代沟是吗?她还以为男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独占伴侣的本性都不会变呢。 瞬间的诧异过去之后颜辞便接受了白子森的决定,在她看来“模拟夫妻大赛”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何况她和韩双程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一起生活七天也擦不出任何火花来。 精英班的参赛名单就这么定了下来,由颜辞和韩双程两人直接参加周末开始举行的“模拟夫妻大赛”。其他普通班级的参赛者则需要参加周三周四为期两天的校初赛,分数最高的一对将和颜辞他们一起晋级市里的比赛。 为了取得不斐的成绩,学校甚至专门请了“真人秀”圈子里的资深人士给最后的四位参赛选手上课。 颜辞那时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很傻很天真,“模拟夫妻大赛”冠军的含金量比她想象中的多多了。且不说对获奖个人名声的附加值有多大,单是从最现实的好处来说,不少名牌大学都愿意降分录取在“模拟夫妻大赛”中取得良好名次的参赛者。 她估摸着,这边的“土著”看“模拟夫妻大赛”就跟两千年前的人看全国奥数比赛似的,能得奖的都是牛人。 不过和奥数比赛不同的是,“模拟夫妻大赛”比的不仅是智商,还有情商——或者说是演技。 根据资深人士的讲座,为期一周的“模拟夫妻大赛”会给参赛选手三到四个小主题,每个主题会持续两到三天。除了接到题目后的半个小时不算在比赛时间内,其他的每一秒钟参赛者都必须以“夫妻”的身份相处。 一句话,七天一百六十八个小时,选手们最多只有两个小时可以不用“演戏”。在如此高强度的“演技”要求下,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会流露出本性。节目组采用的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程追踪拍摄,除了涉及个人*的内容其他的一切都会以零剪切的方式呈现给评委和观众。 所有参选者都必须接受测谎仪的测试,因为情侣关系的参赛者和普通关系的参赛者评分标准是不一样的。 真正让颜辞来了兴致的不是这些包括了所有细节的框框条条,而是此次主办方提供的奖品。 和前几年的豪宅星际旅游不同,主办方这回下了血本,大手笔地拉了国家航空中心做赞助——获得冠军的选手将有资格参加航空中心提供的正式飞船员的培训和考核项目。 两千年后开飞机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考飞行执照就跟以前考驾照似的。但开个航天飞船冲出地球还是罕见的,一般人想考个飞船执照都需要报考专业院校学习个三五年才有资格。 主办方为第一名提供的奖品则相当于速成班,让他们直接得到一对一的专业指导。 讲座结束后,颜辞的大脑还处在异常兴奋的状态中。来自浩瀚宇宙的诱惑太大,几乎没人不想有个属于自己的飞船执照。 在这样的念头驱使下,她的好胜心被彻底激起来也就不难理解了。 第114章 周六早上九点,三十对参赛选手按照通知在主办方位于市中心临安大厦二十六楼的会议室集合。 每个人在前一天都收到了薄薄的一张《比赛须知》,上面惜墨如金地概述了此次比赛需要注意的各类事项。 颜辞把短短的几行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得出的结论就是主办方完全不介意参赛者为了获胜采取何种方式,他们只管坚持“凡事公开透明”的原则。 她扫了一圈身边的竞争对手,有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聊天的,有一脸高深莫测坐着不说话的,有自信满满高谈阔论的,也有沉默不语努力降低存在感的。 什么样的表情都有,唯独没有怯弱和害怕。 少男少女们身上蓬勃的朝气让装潢肃穆的会议室仿佛也带上了几分青春的气息,谈笑风生间已经隐隐有了硝烟弥漫的味道。 颜辞被这种无声的挑战刺激得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彻底收起了之前因为多活一世而自带的优越感。在场的每一个都是各个学校派出的精英,如果她不及时摆正自己的心态,输掉比赛只是时间的迟早问题。 旁边的韩双程见她脸色不太好,关心地安慰道:“不用太紧张,听说这次出题的是林三,他走的一向是温情路线。” 颜辞当然不会解释说自己看起来有些憔悴的原因是前两天睡眠不足——她把时间都花在了恶补近十年的“模拟夫妻大赛”节目上。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多亏了那些精选视频,不然估计她连林三是谁都没概念。 “模拟夫妻大赛”的幕后制作单位是安京第一卫视,小道消息传说投资方还包括了安京市政府。大赛从开播到现在已经有超过半个世纪的历史了,每一年的冠军得主在不同领域都做出了不菲的成绩,最默默无闻的起码也是夫妻关系和谐,家庭美满幸福。 安京第一卫视旗下有不少知名节目策划人,其中负责“模拟夫妻大赛”的主要有三个:刘一,吴二和林三。姓氏是真实的,但名字却是按照年龄大小随便起的。很多策划人为了保护自己的*不愿公开身份,因为“模拟夫妻大赛”而备受瞩目的“一二三兄弟”也是其中的一员。 除了知道他们的名字性别和出题风格外,人们对“一二三兄弟”其他的个人信息一无所知。 “一二三兄弟”的个人风格早被网友们分析得一清二楚,各种攻略在互联网上更是层出不穷。 刘一喜欢走苦情路线,最擅长把“小夫妻”虐得渣都不剩。观众越是看得眼泪汪汪,他越开心。比如三年前“模拟夫妻大赛”他出的第二个主题,愣是让“小夫妻”们出轨车祸绝症折腾了个遍。 吴二传言中是个单身宅男,长年的阴阳失调让他偏好激情路线。出题中心思想可以总结为“滚床单,滚床单,滚床单……”无限循环中。节目组自然不会让“小夫妻”们真的上演限制级内容,这样一来要怎么用小清新的方式演绎重口味的主题就变成了参赛者最纠结的问题。 林三或许是因为年纪最小,在出题上也最有人情味。看得出他倾向于细水长流的感情,主题常常是青梅竹马爱情长跑终成眷属之类的大团圆。 韩双程的分析没错,对于只是普通朋友的他和颜辞来说,走温情路线的林三出的题最好演绎。其他的对演技要求太高,恐怕两个人还没混个脸熟就会被淘汰掉。 颜辞对他笑了笑,“嗯,放心吧,我没事。” 随着主办方负责人员的到场,他们也没有了继续交流的时间。 负责人是个长相和打扮都很精明的男人,头发梳得油光滑亮,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副都市高管的模样。不料一开口说话却让人眼镜大跌,声音比小女生还娇滴滴,身体语言更是完全女性化。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外表看着像腹黑的大灰狼,一张嘴发现像的其实是单纯的小白兔。 白兔男言简意赅地讲了些场面话,中间夹杂着一阵阵娇羞的笑声。这种颠覆性太大的性子有时候很容易让旁人心生反感,但白兔男似乎很懂得分寸,每一个动作和语气都恰好踩在底线之上。让人既不会觉得他讨厌,反而有种“他虽然表里不一,但直率的性子还是蛮招人喜欢”的感觉。 接着白兔男拿出一叠卡片发给他们,表示半个小时后比赛正式开始。 颜辞接过卡片迫不及待地细细地看起来,标题是“新婚一年的夫妻”;身份背景是“洗白从商的黑道老大和聪明温柔的大学教授”;主要场景包括“结婚周年庆上妻子向丈夫宣布怀孕的喜讯”,“夫妻俩一起去医院做初次孕检”,“三个月后丈夫向孕后的妻子首度求/欢”,“十月分娩时丈夫原来的敌人突然来袭”。 被雷得不清的颜辞抬头看韩双程,果然发现对方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这特么哪是林三的风格,完全是“一二三兄弟”的合体好吗?她严重怀疑策划人是黑道总裁文的忠实粉丝,不然是怎么写出如此奇葩的设定和狗血的情节的? 吐槽归吐槽,颜辞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主题设置确实很有卖点。完全真实的主题没有幻想余地,容易让人提不起劲;彻底虚构的主题不具备实用性,让人出戏的风险太大。而一半真实一半虚构的情节不仅提供了更多的空间制造矛盾冲突,还更便于评委和观众考量参赛选手的实力。 四个必演场景后两个都是开放性结局,整个主题的持续时间为四天。 会议室里的少男少女已经热火朝天地开始讨论细节了,幸亏韩双程有先见之明选了个偏僻的角落坐着,要不估计两人都得跟唱山歌似的吼来吼去才听得见彼此的声音。 “你看了有什么想法?”颜辞问韩双程,她心里已经有底了,想听听对方的打算。 他的表情难得有一丝不自然的羞赧,虽说做好了主题可能会非常重口味的准备,但看到卡片上的具体要求还是没法马上接受。 清贵不凡的韩公子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童/男,别说自己跟五姑娘亲密接触了,连教科书上女人的裸/体图片他都是抱着学习的态度研究的。 踌躇了半天,韩双程最后想到的解决方法就是把决定权交给颜辞,还美其名曰“尊重女孩子的想法,不愿意占任何小便宜。” 颜辞闻言额上都是黑线,没想法就没想法呗,非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大概是对方脸红得有点明显,她第一次不觉得他打官腔讨厌,反而有种“你小子终于也有淡定不下去的时候”的幸灾乐祸。 “既然如此,那么我来说方案,你决定是否可行怎么样?” 韩双程点点头,罕见地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颜辞被他的表情弄得小心脏忍不住抖了抖,这家伙忽然这么配合真是太令人受宠若惊了,她都有冲动问问他还是自视甚高的韩双程本尊么。 “首先男主以前是干黑道的,即使现在洗白了性格也肯定不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不管是冷酷面瘫腹黑霸气还是别的什么,你自己把握就好。我的意思是原则只有一个,男主可以对别人凶残冷漠高高在上,对他的妻子绝对是有温柔体贴的一面的。” 颜辞的头头是道把韩双程说得有点晕,他缺心眼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颜辞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换成你是女的,你会选择和一个不温柔不体贴天天脸上就写着‘老子霸气侧漏’的黑社会男人在一起吗?” 韩双程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曾经偶然撞见的自家老爸对老妈谄笑着讨好的画面,韩爹在外头也是说一不二的主…… 他默默地摇头,有些尴尬地承认道:“我会好好按你说的扮演丈夫的。” “至于女主,卡片上的定义是温柔聪明,又是大学教授,智商和家世肯定差不到哪儿去。这样的一个人既然愿意跟男主结婚,他俩绝对是有真实的感情存在的。确定是真爱的话,女主不管是神情还是肢体语言肯定都得带着爱意。” 颜辞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颇为纠结地盯着韩双程,“你对亲密度的接受程度有多高?” “什么?”韩双程对她的意思一知半解,他的智商好像在接到主题卡片之后就不够用了。 “我的意思是这四天内,我们两个之间肯定要有肢体接触的。总不能我满腔热情地抱着你撒娇,你僵着身子推开我吧?” 韩双程脑中不知怎么就想象起她抱着自己撒娇卖萌的场面,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甩开乱七八糟的念头,吞了吞口水说:“不用担心,我会……好好配合你的。” 颜辞没把他倏地慢下来的语气放在心上,韩双程的信用度还是很高的,他的保证她愿意相信。 “前两个我们按正常心态演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但第三个场景对你的要求有点高,做还是不做,你怎么说?” 颜辞眼神干净得纯粹,好像在问他“同学,书上的这道题作业做还是不做?”一样。可他偏偏就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毕竟是青春期的少年,同床求/欢什么的太刺激了有没有? “我可以的,至于最后成不成,你来决定,我一定配合。” 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的,颜辞奇怪地瞄了他一眼。脸色看起来正常得很,不像是在害羞,难道是紧张? “剩下最后一个场景,我想了几个结局。一个是一家三口全死光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一个是女主和小宝宝一尸两命,留下男主痛哭流涕;一个是宝宝死了,夫妻俩活下来;还有一个是三个都没事,大团圆结局。你选哪个?” 颜辞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非常希望他选第一个或是第二个。倒不是因为什么恶趣味,而是这两个对她来说最好处理。死人哪里需要什么演技?她只要躺着闭眼沉默就好。 换成其他的结局,女主不管是大悲还是大喜,对演技的要求都很高,她怕自己hold不住。 韩双程几乎毫不犹豫地选了最后一个大团圆结局,下意识地他希望这对“夫妻”能够善始善终。 虽然有些失望,但颜辞的面上却没显出来。有了大方向,接下来要敲定的就是细节问题了。 半个小时眨眼间便过去了,白兔男再次走进会议室,娇笑着宣布: “第五十六届‘模拟夫妻大赛’现在正式开始了噢。” 第115章 白兔男的话音刚落下,韩双程就感觉自己的手臂紧了紧。他转头一看,颜辞正熟稔地挽着他的手,动作像是已经做过上千遍一样自然。 见他还没进入状态,颜辞暗暗在手上使了使劲,语带双关地说道:“阿程,那就按照我们说好的,你先回公司上班,晚上再一起吃饭庆祝,嗯?” 韩双程手臂吃痛,人当即反应过来。表情虽然还是淡淡的,但眼角眉梢却透着些许笑意,“好,我先送你回家。” 颜辞简直想为对方的好演技吹口哨点赞,她顺势轻轻靠在他身上,另一只闲着的手百无聊赖地掰着他的手指玩。 韩双程的被她的小动作弄得痒痒的,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但是个人都分辨得出,他的眼神里只有宠爱没有责怪。 颜辞一点不在意他的反应,还笑吟吟地小声跟他说着悄悄话。 会议室里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旁若无人的互动,尼玛这入戏也太快了吧,没听说他们两个之前是情侣关系啊? 为了公平起见,主办方已经把现实中是男女朋友关系的参赛选手名单提前公布了——显然不包括韩双程和颜辞。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会议室里,其他人才恍然大悟:我靠比赛已经开始了,他们再慢热下去就准备卷铺盖回家吧。 于是会议室里瞬间人声鼎沸起来,大家纷纷按照自己定下的策略行动起来。与此同时,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们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节目的录制。 虽说是“真人秀”却也做不到现场直播,毕竟参赛者是未成年人,法律和道德上都不允许把他们的生活完全曝光在镜头底下。 除了公寓餐厅医院等指定场所装着不计其数的针孔摄像机,主办方还为每一位参赛选手配备了三名以上的摄影人员。为的就是当他们在室外单独行动时,不会错过选手的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 所有的影像资料都会同步传送到节目组,由工作人员进行审查,删除那些涉及个人*安全的片段,比如洗澡和上洗手间。接着再按照“夫妻关系”分类,直接在安京第一卫视“真人秀”频道播出。 简单地说,三十对“小夫妻”的一举一动都会延迟半小时展现在所有评委和观众的眼前。他们既可以选择同步观看三十对“小夫妻”的情况,也可以设置观看特定的一对或多对“小夫妻”的进展。 每对选手的得分八小时更新一次,第一天结束时总分最低的三对“小夫妻”将会被直接淘汰;第二天到第五天则是每天淘汰五对。剩下的七对“模拟夫妻”参加最后两天的比赛,决出冠亚季三个名次。 颜辞连续看了几天过去的“模拟夫妻大赛”节目,从获奖选手身上总结出的经验就是必须催眠自己是主题里设置的人物,不能有一分一秒的松懈。 因此哪怕她和韩双程分开了,独自一人呆在主办方提供的“家”里,她的神经依旧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此时颜辞静静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唇边带着浅浅笑意。下一秒她忽然捂住嘴巴,冲进洗手间干呕起来。 为了让孕妇的形象更逼真,她甚至借着头发的掩饰偷偷拿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喉咙口。本能的生理反应让她压根不需要假装,声音和表情都是实打实的难受。 干呕停止后她望着镜子里面色有些苍白的自己,似是想到了什么霎时露出惊喜的神情,两手轻柔地交叠在小腹上。 随后她把自己收拾妥当,叫了辆出租车前往安京第一医院。整个过程,她的一只手始终有意无意地护着腹部,脸上也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颜辞完全不担心检查结果,如果需要的话,她相信万能的主办方甚至可以提供胎儿的超声波照片。 真正的惊讶持续时间是很短的,颜辞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演技完美地诠释。所以一开始她就把女主对怀孕的消息定位为心里有数,去医院也只是因为检查结果比验孕棒更精确。 当医生笑着跟她说:“季太太,恭喜您怀孕了。”,颜辞脸上顿时涌现出发自内心的喜悦。原因不是她入戏太深,而是她自动在脑海里在那句话转换成了“季同学,恭喜你离飞船执照又近了一步。” 怎么会笑不出来呢?简直要高兴疯了好吗? 颜辞小心翼翼地把所谓的“宝宝”的第一张照片放进包里,虽说她完全看不出现在还是颗“小黄豆”的宝宝在照片里哪个位置,但一点不影响她不懂装懂。 重头戏结束后,接下来的时间就很好打发了。她先是去附近一家有口皆碑的餐厅点了份营养和价格一样高昂的午餐——反正她消费,主办方买单。用餐的过程中她的表情一直很柔和,时不时还摸一摸自己的小腹。 午饭过后,颜辞打车去了安京最大的母婴商场,在那里耗了大半个下午。不得不说,各式各样的小衣服小玩具萌得她一脸血。不需要演戏,本尊的心情已经愉快到爆了。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她还真有股冲动买一些回家继续玩。 转眼到了晚上,按照设定颜辞应该和韩双程去某家高级餐厅庆祝结婚一周年。但她怕后者在大庭广众下演技不够,于是临时打电话通知他周年庆改成在家里举行,由她亲自下厨准备晚餐。 颜辞的厨艺这一世一点进步都没有,完全是在吃上一辈子的老本。不过两千年后女人的厨艺倒不是那么重要了,毕竟有机器人厨师的存在。反倒是有些男人,特意学了一手好菜用来把妹子。 简单的家常菜颜辞做起来妥妥无压力,考虑到人物背景设置和时间精力问题,她最后定了个红烧牛肉面的菜单。 韩双程刚进家门,迎接他的就是颜辞灿烂的笑颜。她极其顺手地接过他的公文包和大衣外套,贤惠得让他有种穿越到古代某岛国的错觉。 他正拿着颜辞准备的热毛巾擦拭脸和手,突然听到对方用掩饰不住欣喜的声音说:“阿程,我怀孕了。” 韩双程手一抖,毛巾险些没掉到地毯上。他瞬间的怔忪不是假装的,而是被颜辞的临场发挥吓得。 卧槽不是说好了吃过饭再把怀孕的事当成礼物说出来的吗?你这又是改地点又是改时间让我怎么办?还能不能愉快地合作了?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咆哮,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激动的情绪。对上颜辞的视线,里面满满的都是爱意和期待。 韩双程的心蓦地像是被人用羽毛轻轻拂过一样,既觉得有种难言的酥/麻,又觉得无比的舒适,就好像他真的被面前这个女人深深爱着似的。 颜辞的眼睛太漂亮了,里面仿佛有两汪清水,荡漾着欲语还休的绵绵情意。他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不敢再和她对视,怕自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一直不说话显然是行不通的,韩双程一边巧妙地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腹部,一边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宝宝,我是爸爸。” 第116章 颜辞被韩双程一本正经自我介绍的样子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心里暗暗佩服他对角色性格的把握。一个曾经喊打喊杀的黑道大哥在得知妻子有孕后忽然变得傻兮兮的,完全没有过去的镇定霸气。她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她个人觉得这种巨大的反差特别萌。 尤其是他现在手足无措,一副想摸她肚子又不敢摸的样子,简直让人有种养个了大宝贝的感觉。 颜辞哪里想得到韩双程压根就是本色出演,他先是被她的不按常理出牌惊得一身冷汗;好不容易灵机一动准备用宝宝来掩饰自己的囧迫,谁知关键时刻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什么动人的情话一个字都编不出来,连那句“宝宝,我是爸爸”都是套用韩爹书房里胎教笔记的开头。 至于摸颜辞的肚子,他是既不想也不敢。开玩笑,母亲郭夫人对他十几年来尊重爱护女性的贵公子教育不是白费的。且不说颜辞是小伙伴白子森的女朋友,就算是他的女朋友他都不会在未得到她同意的前提下随便动手动脚。 要不是剧情需要,他甚至不会做出一边伸着手一边盯着女生腹部这么失礼的事。 韩双程这厢还在为自己掉了一地的节操哀伤,那边颜辞已经毫不顾忌地拉过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 虽说是冬天,但因为屋里暖气打得够足,颜辞只穿了一条家居的羊毛连衣裙。不知道是不是衣服质地的关系,韩双程只觉得手心里的触感柔软得要命。他连稍微动一下也不敢,手掌僵硬地保持在原来的姿势。 比起他的紧张兮兮,颜辞则自然多了。似是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她甚为体贴地带着他的手在她的腹部上动了动,笑着说:“宝宝现在还只有小黄豆那么大,他可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她淡定自如的情绪感染了韩双程,后者渐渐找回了原来冷情大哥温情丈夫的状态。 “去过医院了吗?”他反手牵着她走到沙发上坐下,看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颜辞点点头,有些害羞地靠在他肩上小声说:“医生说宝宝已经有七周大了,我算了一下,是上回……去海边度假时有的。” 我去,韩双程额边的青筋抖了抖,季颜辞你又临时改戏,尼玛到底还想不想赢比赛了? 他低头看她娇嗔的小模样,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和挑衅。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按剧本演出了。 “模拟夫妻大赛”的冠军确实是两个名额,但奖品可不是两份一模一样的,一般是由个人分数高的那一位获胜者来决定奖品的分配方式。颜辞的举动无非说明她不仅想让他们这对“小夫妻”赢,更想赢过他得到奖品的处置权。 韩双程想通后非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有种隐隐的兴奋。棋逢对手,真正有实力的人会认为是幸事而不是威胁。他一直想要个机会向颜辞证明当初她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对他另眼相看是多么大的错误,眼下不正是天赐良机? 风度节操什么的暂时先放一边,他可不会因为她是女的就手下留情。 韩双程也跟着压低了声线,略带磁性的嗓音透着揶揄和笑意。“我猜,是你在我上面的那次?” 这次轮到颜辞在心里骂人了,特么她还想着能多逗他几次,居然这么快就开始反击了……不过话说回来,他的反应貌似让接下来的日子更值得期待了。 颜辞没有说话,而是一头扎进他怀里,抱紧了他。 韩双程的身体果然微微僵了一下,随即立刻放松下来。如果不是她贴得那么近,或许根本察觉不到他一瞬间的不自然。 “好啦好啦,知道我们家小辞脸皮薄,赶紧起来吃饭,一会凉了就不好了。”他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心里却在腹诽用美人计的她太不厚道了。 颜辞红着脸从他身上起来,脸颊的红晕不是因为娇羞而是憋气闷出来的。她拉着他走进餐厅,桌上摆着两个保温碗。 韩双程对她亲自下厨的成果并不抱太大希望,据他所知,颜辞在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能指望她做出什么好东西来? 因此当颜辞掀开盖子,一股浓厚的香味随之四散在整个餐厅里时,韩双程的惊讶百分之一百是发自内心的。 “是不是没想到我会做这个?”她笑着问他,用十分认真的口气说:“阿程,我说记得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不是骗你的。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正在被对头追杀,我正在饭馆里品尝他们的招牌牛肉面。然后你突然冲进来坐到我旁边,二话不说就抢过我手里的筷子抢面吃对不对?” 韩双程硬着头皮听她编故事,脸上努力维持着一副陷入美好回忆中的表情。 “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你又忽然抱住了我,在我耳边小声说有人想要你的命,让我假扮成你的女友帮你一把。”颜辞的神情在灯光下如梦如幻,韩双程不知道她此时正脑洞大开构思情节,还当她是入戏太深,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感叹好演技。 “你当时穿着并不整洁,身上还透着淡淡的血腥味,全身都写着‘麻烦’两个字。明明我最讨厌招惹麻烦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的眼睛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缓缓走向他,踮起脚柔柔地用手指划过他的眉骨,停在他的眼尾,“就是这双透着野心的眼睛,让我忽然有一种想要深入了解你的冲动。” 她演得太逼真,韩双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忘了初衷,只知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颜辞的手从他的脸上移开,刹那流走的温度让他蓦地很想开口挽留。下一秒却发现她的双手搂在了他的脖子上,前一刻缺了角的心瞬间又圆满了。 “虽然中间道路曲折,但我们最后终究是在一起了。”她的视线往下落在自己的腹部然后又抬头看他,“现在还多了一条小生命,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幸福快乐过。” 说到动情处,颜辞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能不抖吗?这么肉麻的话光是听她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得亏韩双程长得不错,不然她肯定得半路去洗手间“孕吐”一下。 为了避免功亏一篑,颜辞赶紧埋头在他怀里。这样一来有衣服的遮挡,什么角度的摄像机都拍不到她的表情了。 韩双程只听见她闷闷的声音从胸前传来,“谢谢你,阿程,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他下意识地就接话道:“不,是你给了我一个家才对。谢谢你,小辞。” 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完全被颜辞的情绪带着走,虽说效果应该很不错但难免还是觉得不甘心啊。 颜辞被他的配合雷得不行,没有爱的两个人说这些情意绵绵的话真是太恶心了。这里的人都是什么心态,竟然喜欢看未成年演这些有的没的。 她又在他怀里憋了一会,确定自己准备好了才松开手。递给韩双程一个玻璃杯,自己也取了一个。 “以水代酒,敬我们的初见。 第117章 韩双程已经做好了牺牲肠胃的准备,谁知牛肉面出人意料地好吃。当然不能和他吃惯的那些大厨的手艺相提并论,可同他想象中的难以下咽比起来绝对担得起“好吃”两个字。 他不由神情复杂地看了正在安静吃面的颜辞一眼,心中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白子森是不是也尝过她的手艺? 真是疯了,为什么他一想到她也曾经为白子森洗手作羹汤就有种淡淡的不爽呢?这种没来由的占有欲一定是因为入戏太深的缘故,韩双程赶紧自我催眠道,他才不会对这么个没“品味”的女生心动呢! 用过晚饭时间尚早,颜辞可以借口说自己孕期嗜睡早早上了床,还没拿到亲子带的韩双程则得苦逼兮兮地去书房办公。 他现在的身份是某家知名企业的负责人,每天自然有做不完的工作等着他。当颜辞轻松自在地在商场里闲逛时,他已经在节目组提供的办公室里看了一下午的文件。如今她转身洗洗睡了,他却还要继续挑灯夜战。 想起来都是泪,睡觉需要什么演技,闭上眼睛就搞定了;自己看文件可是动真格的,他一旦签了字就会被相关人员拿去评估可行性。 韩双程一身怨气地去了书房,颜辞忍住幸灾乐祸的笑声,故作不舍地冲他喊道:“阿程,记得早点回来休息,不要熬坏了身体噢。” 不出意料地看到他的脚步乱了一拍,她差点没破口大笑。连忙转身垂眸,悄无声息地上了床榻。 床铺得很软,被子上还带着阳光的味道,颜辞不到两分钟便沉沉睡过去。为了将来能够更好地适应医生这个职业,她专门训练过自己“秒睡”和“秒醒”的能力。 原来以为最早也得等到大学实习才会用得上,想不到现在就先派上用场了。颜辞习惯了一个人睡,连睡姿都经过礼仪老师的指导。这样的她显然不符合一个人/妻的身份,哪有新婚不久的夫妻俩不是抱着睡的? 她想出的解决方案就是要求自己定时醒过来,然后靠到韩双程身上去。两个人可以不一整晚搂在一起,但起码老婆潜意识里会往老公身上蹭吧? 所以说起来,颜辞也只能趁韩双程没上床之前睡个安稳觉,等他一来她的“爱妻”模式又得开启了。 三个小时后,颇有些疲惫的韩双程带着一身刚淋浴过的气息躺到了颜辞身边。几乎是他关灯掀被子的瞬间颜辞就清醒了,她能练出这份警觉心曹雅绝对的功不可没。 黑暗中,棉睡衣把全身遮得严严实实的颜辞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老公,是你吗?” 本来就跟躺尸似的韩双程被她这一神奇的称呼刺激得完全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才好,更不用提脸上的表情有多僵硬了。他万分庆幸没有光线,摄像机顶多记录他们模糊的动作和声音。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带着歉意说:“吵醒你了?” “没有,我刚好睡到中场休息。”或许是因为刚睡醒,颜辞的声音软襦得像是棉花糖一般娇滴滴的,“人家一直在闭着眼睛等你呢!” 韩双程被她的大言不惭逗得身体放松了不少,根本没想到颜辞还有这么厚脸皮卖萌的一面。 “是吗?老婆真乖。” 他故意哄人的声音实际上挺好听的,好听到她身上最后一只瞌睡虫也被吓醒了。 “那可不是嘛……”颜辞一边拉长了调子撒娇,一边极其自然地滚进他的怀里,伸手环在了他的腰侧,“老公你刚洗过香香是不是?好好闻噢。”仿佛光是说还不足以表达她的喜爱之情,颜辞身体力行用脸在他胸前蹭了蹭。 哎哟亲,我只是配合你“老婆真乖”的评论而已哦,千万不要因为我不小心演过头恶心到你了就给差评哦。 韩双程才放松的身体刹那又紧绷起来,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和同龄的女孩子这么亲近。虽说两个人穿得都很厚,身体也没有完全贴在一起,可他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和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是一个软绵绵的小女生。 腰上的那块皮肤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她手指的温度,越来越热,好像要被灼伤了一般。温暖的被窝里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似乎连心跳都渐渐统一到一个频率跳动。 他突然很想告诉颜辞她说错了,真正“好好闻”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他张了张口,最终说出来只有两个字:“睡吧。” 纳尼?颜辞还满腔热血地等着他的反击,她就不信说起没节操的话他一个优雅的小少爷能比得过她。哪里料得到对方一点回应都没有,跟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似的,她不免有些扫兴,悻悻地闭上了眼睛。 没心没肺的颜辞转眼又睡过去了,可怜的韩双程温香软玉在怀,闭着眼睛默默背诵历史事件表试图赶走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画面。结果不仅越背越清醒,她身上好闻的女儿香似乎也更浓重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失眠到天亮的时候,怀里的颜辞忽然收回了手,一翻身睡到了床的另一边。她微微向右倾,双手乖巧地放在身侧。 这样的睡姿不会压迫心脏,也不容易做噩梦,却让他和她之间隔出一大段空隙来。 颜辞自觉离开,韩双程非但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反而有点淡淡的失落。生平第一次,他觉得一个人睡觉似乎有些寂寞。如果有个不讨厌的人陪在身边,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他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压根不知道每过一个小时左右颜辞都会主动贴到他身上抱住他;十分钟后又本能地恢复到一个人的睡姿。 反正有被子挡着,谁也看不到他是不是搂着她。单单从黑暗中朦胧的画面来看,只有两人时不时凑在一起亲昵的姿势,仿佛他们真的是对恩爱的小夫妻一样。 第二天韩双程醒来时颜辞已经不在床上了,根据床单的冰冷程度估计她一早就起了。 他不知怎么地有点怅然若失,大概是因为臆想中“夫妻双双把床起”的画面没有机会发生的缘故。昨晚颜辞的撒娇让他瞬间战斗力全无,本想着借晨起扳回一句,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洗脸的时候韩双程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会儿九点节目组会通知三对参赛者卷铺盖回家,虽说他十分有信心自己和颜辞的表现不俗,但难免还是有点紧张。 他收拾妥当刚走出房间,正好碰到散步回来的颜辞。她脸蛋红扑扑的,额上的头发隐隐有汗湿的痕迹,手里还拎着个小压缩袋。 一和他的视线对上,颜辞立刻笑得跟朵儿花似的,“早啊阿程,我买了李记的早点,有你最喜欢吃的小笼包。” 最讨厌吃小笼包的韩双程不得不承认自己又被阴了一把,刚刚那点旖旎的想法一下消散得干干净净。最惨的是即使他心里再恨,面上还得装得开开心心的。 体贴的颜辞把一笼小笼包都推到了韩双程面前,善解人意地说:“都是你的喔,吃完我们一起去医院孕检吧。” 他悲愤地看着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小包子,咬紧了牙关强笑道:“好的。” 韩双程刚拿起筷子,颜辞忽然又叫了一声:“阿程,宝宝好像对小笼包也很有兴趣,你可以先让给我吃吗?” 他孤疑地看着她,心里暗自揣测她是否还有后招。颜辞无辜地冲他笑了笑,“真的不是我要吃,是肚子的宝宝要吃。” 说的跟你肚子真的揣了个娃似的,韩双程腹诽道。比起讨厌的小笼包,他宁愿冒着风险再相信颜辞一次。 接下来的早饭进行得很顺利,颜辞没有再临时改剧本闹出什么幺蛾子来。韩双程吃饱喝足后又觉得不甘心起来,自己老是被颜辞牵着鼻子走也不是回事。这样下去,他还怎么赢过她? 九点过半,节目组那儿一点声音都没有。颜辞和韩双程相视一笑,第一天顺利通过了。 两个人按照原计划前往医院进行初次孕检,去车库取车的时候还发生了个小插曲。 颜辞和韩双程本来挽着手走得好好的,三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嘻嘻笑笑地就往她身上撞。 以她的灵活性跳两步躲过去妥妥地,但她又想到身为孕妇是不是不应该太敏捷呢?这一晃神的时间足够熊孩子们扑过来了,颜辞立刻开始盘算要用怎样的姿势跌倒伤害性最小,谁知下一秒天旋地转间她已经被韩双程抱了起来。 小男孩们几乎是同时撞到了他的腿上,她瞬间的震惊过去后松了口气,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极其信任地说:“老公,幸好有你在。” 韩双程的公主抱确实在她心里起了不少涟漪,不过不是什么英雄救美的粉色泡泡,而是让她忍不住纠结究竟是自己太轻盈还是对方力大如牛。她人虽偏瘦,但因为身形高挑,肯定轻不到哪里去,韩双程可千万别是一时逞强一会撑不住把她摔地上去。 他以为她在担心宝宝的安全,柔声安慰道:“别担心,他们不会再跑回来的。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抱着你过去吧。” 这下颜辞更担心了,他们家的车位还有好一段距离才到,韩双程能行吗? 她心里再担忧面上却依旧得装着若无其事,甚至还要甜甜地笑着感谢他。如果韩双程知道他试图在观众面前刷好感度的行为误打误撞让颜辞尝到了“忍字头上一把刀”的滋味,估计足够一扫昨天一天的郁闷了。 韩双程绅士十足地替她系上光束安全带,取了块毛毯盖在她身上,以免她半路瞌睡着凉。 颜辞的回应就是用满含爱意的目光盯着他,当然她催眠自己眼前的不是人,而是一本移动的飞船执照。 效果果然好得不行,证据就是她眼尖地发现韩双程的耳根染上了几分红晕。 天知道他被颜辞瞧得有多难受,那目光火/辣辣得跟饿了一个星期的人忽然看到食物一般。哎,这都是什么破比喻?韩双程悲哀地发现自从参加了“模拟夫妻大赛”,自己不单智商不够用了,就连华夏语也有退步的迹象。 他平稳地把车驶入相应的车道,旁边的颜辞微微阖着眼睛正在小憩。 孕妇什么的真是对演技太没要求了,韩双程不满地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后视镜里他看她的眼神有多温柔。 第118章 韩双程在安京最有名的母婴医院预订了初次孕检的项目,这家医院同时也是模拟夫妻大赛节目组长期的合作伙伴之一。 两个人脸上带着初为人父人母的喜悦准备进公用电梯,意外地发现门外已经侯着不少人了。 除了一个挺着肚子的少妇和一个瞧着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剩下的近十个全是男人。 颜辞心里立刻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如果说他们是少妇或者少女的丈夫,因为孩子生父不详才一起来医院做检查,那么这些人的相处方式未免也太奇怪了。 虽说不能指望共妻的男人们感情有多好,但起码不至于看起来完全当彼此是陌生人一般。 一群人里,至少有五个人颜辞可以肯定他们素未谋面。不仅如此,大部分男人甚至有意无意地站在离少妇和少女比较远的位置。 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一样米养百样人,世上什么奇葩的人都有。问题的关键是,他们在注意到颜辞和韩双程之后每个人瞬间两眼发亮。 那么赤/裸裸的视线让颜辞想自欺欺人说他们只是因为他俩年纪小而好奇八卦都做不到。有几个甚至不自觉地往他俩的方向行进了几步,全然忘了电梯貌是在另一个方向。 颜辞知道节目组会时不时安排一些突发状况考验选手的反应能力,因此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些人都是主办方请的群众演员。如果是真的,她深深怀疑节目组是前期投资太大,后期预算不够用才找了这几个演技为渣的人来。 除了唯二的两个女性瞧着像正常人,其他的每一个就差没在身上贴个“我很可疑”的标签了。 颜辞飞快地和韩双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无奈。 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两块闪闪发亮的鲜肉一样慢慢靠近了一群饿得两眼发绿的野狼,那些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粘在俩人身上,压根不懂什么叫“含蓄”和“低调”。 今天的电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显示的等待时间居然超过了五分钟。 这不会也是主办方刻意安排的吧?颜辞忍不住在心里恶意地揣测道。 她默默等着男人中的某一个主动和他们搭话,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直到电梯来了,这些人当中也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少妇和少女进了电梯,颜辞和韩双程随后。电梯门一直敞开着,可那群人依旧保持原来的站姿不变,一点没有乘坐电梯的意向。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上,他们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颜辞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年迈的父母目送子女去大城市奋斗似的,依依不舍中又带着浓重的期盼。 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突然流露出这么深厚的情意,颜辞非但没有一点感动还觉得后背慎得慌,他们该不是碰到了传说中因为长期娶不到老婆生不了孩子而心理变态的组织吧? 这时候的颜辞和韩双程压根想不到方才遇到的那群人其实是他们的粉丝,特意在母婴医院蹲点候着的。他们俩人昨天的表现可圈可点,不仅分数高居前三,而且吸引了不少死忠cp粉。 这些支持者们建了贴吧论坛,成立了相关的团体,以颜辞和韩双程在现实中同样成为夫妻为终极奋斗目标。 今天来到母婴医院的这九个人是经过层层选拔后心理素质最强大的一批粉丝,因为既要近距离一睹偶像的风采,又不能影响节目的拍摄给偶像拖后腿,所以才会出现刚刚令他俩都觉得莫名其妙的一幕。 颜辞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电子板上的数字以慢得惊人的速度变化,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好听的女声:“你也是来做孕期检查的吗?” 她转过头,说话的是挺着大肚子的那个少妇。对方友好地笑了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看你一只手一直放在小腹上,没有冒犯到你吧?” 颜辞赶紧摇了摇头,“不会不会,你猜得没错,今天是我第一次来做孕期检查。” 少妇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主动伸出手来,“我叫芸宁,她是我的妻子少维,很高兴认识你。” 信息量有点大,颜辞一边消化一边毫不迟疑地轻轻握了握芸宁的手,“我叫颜辞,这是我丈夫双程,同样很高兴认识你们。” 韩双程和少维都点点头微笑示意,电梯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其乐融融起来。 比起芸宁的能说会道,少维显得有些沉默。她对颜辞或是韩双程似乎都没有太大兴趣,缱绻的目光始终落在芸宁身上。 电梯停在了十七楼,四个人一起到会客厅等待护士的安排。芸宁兴致勃勃地拉着颜辞聊天,少维和韩双程两个人则默默地坐在一边浏览医院准备的母婴刊物。 “介意我问一下,你的宝宝多大了么?” “七周大了,你呢?” 芸宁摸了摸她小西瓜似的肚皮,有些骄傲地说:“三十六周,下个月就能生了。” 颜辞吞了吞口水,大肚皮看得她有点心惊胆战,“很辛苦吧?” 芸宁笑了笑,看了少维一眼,眼神里除了脉脉含情的爱意还有不少母性的光辉,“不会,和心爱的人孕育新生命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你不觉得吗?” 颜辞下意识望向韩双程,他正在看小婴儿的萌照合集,唇边翘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她的神情刹那柔和了许多,静静凝视着他,没有移开视线答道:“我赞成后半句。” 似是察觉到了颜辞的视线,韩双程蓦地抬头,和她相视一笑。 颜辞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对芸宁解释说:“怀孕当然是件辛苦的事,不会因为孩子是爱人的结晶而有任何改变。但因为是深爱的人,所以我甘之如饴。” 芸宁的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情绪,继而打趣道:“你年纪瞧着不大,怎么说起话感觉像是沧桑得很?” 颜辞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神态自若地说:“我和我丈夫当初费了好大功夫才在一起,因此感慨比一般人更多些。” 芸宁瞄了一眼少维,了然地点点头,“话说回来,你多大了?看起来跟未成年似的。” 颜辞忽然特别开心地笑了,她半掩着嘴谦虚地说:“你可真会说话,我都是大学教授了,怎么可能还是未成年?” 芸宁闻言异常诧异,“大学教授?”她上下仔细打量着颜辞,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神秘兮兮地低声问道:“颜辞,你是正在参加‘模拟夫妻大赛’么?” 第119章 颜辞挑了挑眉,神情看起来比芸宁还要好奇,“这届模拟夫妻大赛已经开始了吗?我最近身体情况不太好,很久没关注这方面的新闻了。”她一脸八卦地望着芸宁,“怎么样,进行到第几天了?这次的主题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炸得芸宁头发晕,原本笃定的表情此刻也开始迟疑起来。她往四周警惕地巡视了一圈,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道:“颜辞,你真的不是参赛选手之一吗?这个会客厅很安全的,只有我们四个人,而且节目组向来只会在医生办公室走廊之类的地方安装摄像头。” 颜辞闻言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没头没脑问了她另一个问题,“听起来你对模拟夫妻大赛很熟的样子,死忠粉么?” 芸宁没有多想,笑着点点头承认了她的说法。 等的就是你跳坑,颜辞立刻换上了一副不解的神情问说:“那你难道没看这期的节目吗?” 芸宁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承认没看吧,对不起她死忠粉的身份,承认看了吧,那她又怎么会不清楚颜辞到底是不是参赛者之一? 按照模拟夫妻大赛的规定,参赛选手在比赛期间不允许向外界透露自己的身份。因为除了节目组特意安排的临时演员外,选手们还必须想办法让与他们有接触的不明真相的群众相信他们就是主题设置里的那个人。 曾经有一年的比赛主题要求女主一天内卖上指定数量的鲜花。节目组提供的花店和工作人员都很给力,但凡是个稍微懂点商业知识的人都能妥妥地完成任务。 悲催的是有一位参赛者就属于毫无生意头脑,这样也就罢了,如果她肯相信手下的员工,虽说不能达到指标,起码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可她偏偏选了另一条作死的路,营业当天拿了个效果甚好的音箱在店门口大声宣扬自己是模拟夫妻大赛的参赛选手,恳请各位路过的亲们伸出爱的援手,买朵小花帮她完成任务。 安京作为帝都,群众素质还是很高的。他们虽然对模拟夫妻大赛抱有极高的好感度,但除了死忠粉和死忠黑外也没人会故意跑到选手们活动的地方求真相求上镜头。 可他们不主动找事,不代表参赛者自己送上门时能忍住不去凑热闹。 一时间,花店不仅被好奇的人们堵了个寸步难行,门外更是排起了长龙。不单是安京的本地居民,还有不少其他州市的人看了直播后慕名赶来。 显而易见,大家都是来围观这个明目张胆犯规的参赛选手的。不知道她是之前没仔细研究过比赛细则还是笃定主办方不会对此采取行动,女孩不单是热情且毫无保留地回答了围观群众们提出的各种问题,甚至本末倒置地放弃卖花改成现场拉票。 整个花店看起来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等到了晚上清算账目,营业额果然远远超过了节目组指定的数字。对于女孩自作主张的行为,身为“丈夫”的男孩是在下班回家后才知道的。 他登时大发脾气,指责女孩不应该暴露自己的身份。两个人完全忘了还有摄像头在记录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改前两天恩爱“夫妻”的形象,在无数观众面前撕破脸面大吵起来。 华夏国的国人之所以对“模拟夫妻大赛”推崇甚高,原因就在于它的真实性。在比赛期间,参赛选手必须忘记自己原来的身份,全心全意地扮演主办方提供的人物。在这样的前提下,可以想象人们会对花店女孩把赛事当成作秀场的举动作何评价。 这对“夫妻”的分数不仅创造了数年无人打破的历史低记录,而且连累他们的母校连续几年生源堪忧。 试问哪对父母愿意把自己的宝贝疙瘩送到教出这么个逗逼女选手的学校?人们不会太苛责未成年的花店女孩,却会不遗余力地质疑她母校的教育水平。 “花店事件”发生后,基本没有选手敢再主动泄露自己的身份了。但主办方和各种粉黑棋高一筹,总能想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办法让参赛者无意识中露出破绽。比如曾经有一期的男主设定是个腿脚不便的残障人士,分数最高的男选手便是落入了竞争对手死忠粉的陷阱中。 他们趁男选手独自出门的时候伪造了一场车祸,男选手见义勇为救下了差点撞车的小朋友,却违背了主题里“丈夫”双腿不能自然行走的设定。 事情发生后,国内主流媒体几乎吵翻了天。道德和规则,究竟哪个更加重要? 结论是比赛没有人命重要,吃一堑长一智的主办方因此起草了详细的方案来制约外部人员的行为。简单地说,所有人都只能用不违背法律人伦道德的方式来诱哄参赛者犯错。 不得不说,安京附属中学第一的名号不是白给的。学校请来的专业人士非常详细地和颜辞他们讲解过这方面的内容,总之一句话,除了枕边的合作对象,比赛期间遇到的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颜辞有个优点,对于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她从来不逞强。学校的讲座她听得很认真,那些圈内人重点提过的东西她更是牢牢记在心里。 因此,当芸宁在电梯里主动开口跟她搭话的时候,颜辞脑子里的警报声便响了。 对方不管是暗着试探她和韩双程的感情深浅还是明着询问她是否参加了“模拟夫妻大赛”,神情举止都恰到好处。颜辞也曾考虑过会不会是自己太敏感多疑了,是少维的态度让她彻底打消了“她们没准真的只是路人”这样的念头。 老实说,少维看芸宁的眼神确实很温柔很有爱,但正因如此反而衬得她对芸宁肚子里的宝宝过于冷漠了。 即使华夏国承认同性婚姻合法,照样改变不了同性/恋人无法孕育后代的事实。一般来说同性夫妻都会选择领养小朋友,偶尔有合拍的女性夫妻和男性夫妻愿意交换彼此的精/子和卵/子繁衍子嗣。 比起男性夫妻,女性夫妻在后代繁衍上拥有天然的优势。国内男人多,精/子银行向来不缺货源,而卵/子银行却长期处于断货的状态。 男性夫妻哪怕运气好等到有人捐献卵/子,还得继续烦恼代孕母亲的问题。这年头女人的肚皮可比两千年前值钱多了,不是一套房子一辆车就能骗个女人的子/宫生宝宝的。 对于想要亲自生育后代的女性夫妻而言,她们担心的从来不是精/子的数量或质量问题,而是将来万一生个女儿,她和自己的生父相爱了怎么办? 为了杜绝不必要的麻烦,大多数女性夫妻在做人工授/精的时候都会排除生女孩的可能性——概率小不代表完全没可能。 通常是女性夫妻的一方提供卵/子,另一方负责孕育;这样的结合可以减少她们对孩子来自父方基因的不适和厌恶。 如果按常理推断,芸宁肚子里的宝宝有一半基因是属于少维的。她对孩子冷淡或许情有可原,但她毫无孕期反应便说不通了。 芸宁的孩子三十六周大了,颜辞没生过都知道孕晚期的准妈妈有多辛苦,腰酸浮肿什么的根本就是家常便饭。可她们两个看起来轻松得要命,虽说不排除芸宁体质好,怀胎轻松的可能性,但像少维那样和正常人无异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芸宁好歹会皱两下眉,揉揉腰之类的,少维完全是一副身轻如燕的少女作态。弄得颜忍不住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芸宁肚子里的孩子没准是假的。 不管怎么说,这对凭空冒出来的女性夫妻身上总有那么点违和感,颜辞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她们。 芸宁正处于被颜辞问得哑口无言的尴尬中,护士的及时出现帮她顺利解了围。她们俩预约的医生已经准备好了,芸宁走之前还若无其事地和颜辞挥手道别。 看她笑得那么甜,颜辞心里不由毛毛的,总觉得好像还会发生点什么似的。 第120章 芸宁和少维前脚刚走,后脚就进来一个护士通知颜辞和韩双程他们预约的管医生已经准备好了。 管益管医生可能不是母婴医院里医术最好的一个,却绝对是医院里最上镜的一个。因此,大赛节目组长期和他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管韩双程预约时候的要求是“技术最好”还是“价格最贵”,最后见到的都只可能是管益。 像这样的友情合作单位还有很多,比如值班的小民警永远是同一个人,超市客服经理万年不变的发型和服装。 颜辞对管益的样子并不陌生,实在是因为他在模拟夫妻大赛里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根据她前几天临时抱佛脚恶补的信息来看,管益为人和善,比起那些喜欢为难参赛选手的“客串演员”,他算是比较靠谱的了。 大家互相问过好后便进入了主题,管益让颜辞躺到专用的检查床上,拿过一个类似小毛毯的东西盖在她的小腹上。 颜辞对产检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千年前的影视作品——医生先在孕妇的肚皮上抹个滑溜溜的东西再用仪器在上边移来移去,另一边的显示屏上就会出现子宫里的三维画面。 她万分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轻举妄动,不然管益一回头看见她衣服半解露着小肚子的样子估计会被吓死。 不知道是不是小毯子在发热,颜辞觉得自己的腹部温暖极了,舒服得让人简直想闭上眼睛睡过去。 昏昏欲睡的她连忙握住韩双程的手,眼带深意地看着他。 哥们,别光晓得站那儿含情脉脉地瞅着我,这时候当老公的好歹得说点什么吧。 韩双程果然上道,立刻贴心地说道:“小辞,不用紧张,宝宝肯定很健康的。” 一边的管益笑道:“准爸爸说得一点没错,你们快看,小宝贝已经准备好跟爸爸妈妈的第一次见面了。” 颜辞一听忍着吐血的冲动面上做出欣喜不已的样子,顺便抓紧了韩双程的手。 韩双程倒吸一口冷气,实在没料到看着是个软妹子的颜辞手劲这么大。他虽说不至于受不住,但多少痛感还是有一点的。 偏偏他连一声抱怨的话都不能说,始作俑者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两眼亮晶晶的。 韩双程的手忽然就不那么疼了,他安抚地冲她笑笑,然后双双把视线投向了旁边偌大的显示屏。 这也太坑爹了吧,颜辞望着眼前几近黑漆漆的三维图像,深深怀疑管益是不是忘了用真的含有胚胎的图片替换她空无一物的图像。 韩双程估计也是相同的想法,半天都没听见他吭声。 只有管益一个人毫无知觉,若无其事地继续笑呵呵道:“准爸爸准妈妈都看到小宝贝了吧?生命的神奇是不是让你们都哑口无言了?” 颜辞心想他们确实是哑口无言,不过不是因为生命的神奇,而是因为某个太过文艺范的医生。 倒是韩双程极其配合地接口说:“管医生见笑了,我们第一次为人父母,难免有点跟不上节拍。” 管益了然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一边的颜辞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谈笑甚欢的模样,弱弱地说了一句:“管医生,我可以问下宝宝究竟在哪个位置吗?” 管益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他有些尴尬地说:“哎,准妈妈还没看见小宝贝吗?呵呵,让我给你指一下吧……” 韩双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颜辞一眼,好端端的无事生非做什么?他也什么都没看见不是照样装得好好的吗? 颜辞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怎么滴?我就是要临时给自己加戏,不服气的话咬我啊? 两人用眼神“缠绵”了片刻,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屋子里貌似还有第三个人。 管益此时巴不得他俩多互动一会儿,要是能彻底遗忘他更好。 因为,管医生悲催地发现他忘记把三维图像换成事先准备好的孕早期的子/宫图像了。 也就是说现在显示屏上展示的是颜辞肚子里的真实写照,能看得到胚胎就奇了怪了。 管益迟迟不开口让颜辞直觉里面有猫腻,她立刻万分担忧地说:“管医生怎么不说话,是宝宝有什么问题吗?” 韩双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半是安慰半是询问地说:“你不要瞎想,宝宝肯定没问题。是吧?管医生。” 管益硬着头皮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回答道:“宝宝很健康,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太好了,管医生赶紧指给我看宝宝在哪儿吧?”颜辞看着对方跟便秘似的纠结的脸,暗暗猜测绝对有状况发生。 管益骑虎难下,让他当场承认图像弄错了是不可能的。不管是节目组的私下安排还是医院的名声信誉,都不允许他这么做。 话说回来,管益能长期担任“模拟夫妻大赛”的“客串演员”除了脸蛋不错外,自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电光火石间,他便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解决方案。 管益笑眯眯地起身特意走到显示屏前,突然“不小心”绊了一脚,把小毯子和显示屏之间的连接线给断开了。 屏幕这下彻底黑了,他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真是太不小心了。稍等片刻,马上就能修好。” 颜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亲你好歹有点职业道德成吗?不但“摔倒”的动作假得要死,连道歉的口气都那么没诚意…… 等显示屏再亮起来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虽说都是黑漆漆的图像,颜辞总觉得和之前那一张比起来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管益轻松地指着某个小黑点对她说:“准妈妈看到了么?这个就是你的小宝贝呢!” 颜辞定睛一看,还真让她瞧见了管益说的“小宝贝”。一时间她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虽然连图像是真是假都不能确定,但她依然感受到了某种触动。 管益有句话说得没错,生命的神奇确实会让人哑口无言。 之后的身体检查和亲子带制作什么的都很顺利,管益全程陪伴,热情得让颜辞和韩双程背后发毛。 他们哪里想得到,管医生这是在拼命刷好感度挽救前面的失误。没办法,市场竞争太激烈,多得是盘正条顺的男医生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个“客串演员”的位置。 初次孕检的任务圆满完成,颜辞和韩双程或多或少都松了口气。按照他们当初商量的计划,俩人能呆在家里演对手戏是最保险的。可节目组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让他们用这种借口躲过各种考验。 于是,两个人回到家沙发还没坐热,就各自接到了“工作单位”的电话。 韩双程毕竟上过一天班,心里多少也有数。晴天霹雳的大概只有颜辞,听到安京大学教务处说她下午三点有课的消息时,她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第121章 颜辞坐在节目组为女主准备的办公桌前,望着电脑里的资料默默发愁。 屏幕上显示的是三十个学生详细的学籍资料,不出意外的话她将在两个小时候见到他们。 主办方挑选的这三十个“客串演员”来自不同的专业,清一色的大二男生。既不像大一的菜鸟那么好唬弄,也没有大三大四的“老油条”气质。 往好方面想,节目组起码没有硬性规定女主教授的科目。若是来个高技术含量的必修课,估计颜辞真要束手无策了。 设置成任意的选修课明明暗含着放水的意味,可主办方偏偏又“贴心”地找了不同专业背景的学生来“客串”。如此一来,颜辞原先想要蒙混过关的打算便行不通了。 底下坐着的听众背景涵盖了大部分她熟知的专业,在这些专业成绩都是翘楚的人面前,她但凡说错一句话大概都会被喷成筛子吧? 颜辞拧着眉纠结不已,悲哀地发现她目前为止学到的东西放到那些大学生面前完全不够看。要说自己真有什么远远胜过他们的地方,长了两千年的辈分算不算? 她郁闷地自嘲着,忽然灵光一闪,脑子里冒出一个主意。自己曾经生活的时代已经被现在的人妥妥归到了古代史,各种机构研究古代历史的学者专家是不少,可又有哪个比得上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古人”呢? 颜辞怀着激动的心情上网搜了搜国内对古代史的研究进程,然后又一次蔫了。两千年前毕竟不比四千年前,人类的科技水平足以留下充分的资料够后世研究。 看着那些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史学论文,她不得不承认文章的作者比她还了解两千年前的社会。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颜辞几乎要放弃这方面的想法时,一个小小的招募贴蓦地吸引了她的视线。 帖子来自“古夏剧”字幕组,主要内容无非是诚征熟悉“古夏语”的网友进行古代影视作品的字幕翻译。 颜辞看完帖子都快喜极而泣了,尼玛终于找到她的用武之处了。别说“古夏语”大部分指的是两千年前通行的现代汉语,就是小众的晚清民国时的白话,她照样听说读写四项毫无压力好吗? 既然有“古夏剧”字幕组,自然代表有不少人在研究“古夏语”。教授原本对她来说就是母语的语言,颜辞自信满满地连教案都不需要准备了。 初时的兴奋过去后,她冷静地想了想发现“古夏语”选修课这个主意也存在一个很大的破绽——那就是她本人是怎么学会“古夏语”的? 季情和柳炎译从来没有请过任何家庭老师教导她“古夏语”,学校的官方记录里也没有她参加任何相关兴趣小组的信息。诚然她可以说是私底下自学成材的,但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仅仅靠平时挤出的零星时间学会一口流利的“古夏语”会不会太逆天了? 颜辞不敢冒这个险,思来想去她决定采用以前读大学时某个外教最喜欢的上课方式——给学生们放原声电影然后再一起讨论剧情。 众所周知一部电影看下来,离下课时间也不远了。至于讨论什么的,向来是活跃的学生说话,安静的学生当听众。而老师,只需要适当地指引和面带微笑就可以了。 定下了教学内容,颜辞利索地给安京大学教务处打电话预定多媒体教室,随后又在衣柜里挑了一身中规中矩的服装。 望着镜子里白毛衣黑裙子的自己,原本想要打散头发的颜辞手势一变,改成了老气的“教导主任式”的盘头。 无奈季家的基因太强大,她怎么折腾都不能彻底掩盖那张稚嫩的脸庞。幸亏她个子够高,眼神够犀利,不然完全就像个偷穿妈妈衣服的小萝莉。 颜辞把学生资料和相关材料全部打印出来,留着去安京大学的路上慢慢消化。按照节目组的人品指数推断,十有八/九会找几个不好对付的学生“刁难”她。 安京大学颜辞并不陌生,毕竟她读的是安静大学附属小学和附属中学,很多设施和装备几个学校都是共享的。 不知道是教室都被订满了还是节目组耍的小花样,颜辞预定的多媒体教室坐落在一个她听都没听过的教学楼里。 主题里设置的女主在大学教书已经很多年了,根本不可能存在不认得路的情况。因此颜辞既不能找人问路,也不能用手机地图导航。 万幸的是她记性好,早把安京大学的详细地图一点不落地刻在脑子里了。身边的人一直以为颜辞方向感好,不管是玩迷宫还是去到陌生地方都能轻轻松松记得路。 但实际上她好的不是方向感,而是记忆力。颜辞的空间想象力很一般,每次她都是把相关地图一丝不苟地默背下来,然后按着脑子里的“地图”走路的。 这次也不例外,靠着得天独厚的记忆力,颜辞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多媒体教室。 她看了看表,差一刻钟三点,时间刚刚好进行课前准备。 颜辞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对自己又做了一遍心理建设,缓慢却坚定地推开了门。 屋子里本来嘈杂的说笑声跟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瞬间停住了,二十几双眼睛目光炯炯地齐齐望向了她。 即使在这里生活了近十年,颜辞还是没法完全适应这种全男性的环境。尤其是在对方全是身高体壮的成年男性的前提下,让她不由自主生出一种隐隐的被威胁感。 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强,内心深处并没有百分百的安全感,颜辞边想边努力维持着平稳的步伐走向讲台。 她没有逃避学生们好奇的视线,而是主动冲他们笑了笑,打趣道:“难道是看到我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口了?我们前两天不是才上过一节课吗?” 话音刚落下,班里立刻响起了窃窃私语声。颜辞丝毫不介意没人回答,依然面带微笑地自顾自地做起教学准备来。 因为学校里想要客串“模拟夫妻大赛”的学生太多,现场的每一个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后才定下来的。原则有三个,一是心理素质好,既不能紧张怯场,也不能太过闹腾抢了选手的风头;二是容貌中上,上镜的时候能恰到好处地展现国内一流大学的学子风采;三是在专业领域成绩不俗,能够适时提出关键性问题。 所以哪怕众人心里都被颜辞靓丽的模样惊艳到,却也没人说出不合时宜的话,顶多是咽口水的声音密集了点。 不少人立刻改变了原先看热闹的初衷,打算一会儿在颜辞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天可怜见,好不容易盼来了个貌美的萝莉妹子怎么可以错过呢? 正在大家各怀心思小声讨论的时候,有个大嗓门迟疑地喊了声:“报告……” 颜辞转头,门口站着一个斯斯文文的男生,光看样子一点想象不出他有那么浑厚的嗓音。 “快进来吧,荆朋,现在还没上课呢!” 荆朋闻言吃惊地张大了眼睛,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低下头,应了声“好”后匆匆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偷偷瞄了眼颜辞,有些懊恼昨天的平头白剃了,这个参赛选手居然还是认出了他是谁。 出师不利,看来在接下来的课堂上他要再接再厉了。 第122章 十分钟内陆续又有几个学生进教室,颜辞无一例外地喊出了他们的名字。 她态度亲昵,笑容真诚。如果不是那张太过*的脸,完全就是一个对学生充满爱的教师典范。 将近三点的时候,颜辞的三十个学生一个不少地坐在了教室里。 她对没一个迟到或是旷课的出勤记录微微有些诧异,真不知道是两千年后的学生特别遵守纪律热爱学习呢还是节目组强制要求他们全体不准缺席的? 不过即使人数对了,颜辞依然还是拿出学籍表开始点名。不仅是为了确定没有冒名顶替客串演员来捣乱的人,也为了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她的计划很简单,无非是在点名时故作不经意地和学生聊一两句与他们个人相关的话题,比如“张同学听说你最近加入健身俱乐部了,难怪气质硬汉了不少……”,“诶李同学大衣新买的么?很少见你穿黑色呢……” 看着不少人脸色瞬间变得微妙起来,颜辞第一次发现节目组准备的详细资料是那么的贴心。 等她点完名,班里许多男生已经收起了原先玩世不恭的表情,变得认真而期待起来。 颜辞自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盼,她十分愉悦地用现代汉语说道:“上次我们欣赏了古代的诗词文化,有没哪位同学愿意和大家分享一下他最喜欢的古诗词” 众人:“……” 看着一张张纠结迷茫的脸,她近十年来首次感觉到自己身为老祖宗的优越感。 颜辞和男生们面面相觑了数十秒,终于有个圆脸的学生绷不住压力,弱弱地问了一句:“老……老师,请问您刚刚说的都是啥?” 颜辞最开始还紧张得两腿有些发软,现在一见学生示弱心态立刻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她好脾气地又用现代汉语重复了一遍问题,还特好心地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地说道。 众人在心里默默流泪,妹子请说人话好吗? 圆脸兄硬着头皮又问了一次,“您可以用华夏语翻译下么?” 颜辞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她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就好像年长的大人无可奈何地同意小孩子不合理的要求一样。 虽然心里知道明明不是他们的错,可不少男生还是被她这种淡淡的失望弄得无地自容起来。尤其是等颜辞解释完后教室里死一般的沉静,更是让这些自诩国内一流学子的男生们不敢直视她满怀期待的眼睛。 不知道多少人现在正在心里暗暗后悔当年没有选“古夏语”的辅修课,万一真的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上颜辞的话,他们丢脸也就罢了,估计安京大学接下来几年来生源都会堪忧。 安静的教室忽然响起了一个抖得十分厉害的声音,说话的是由考古专业选送的周同学。 他颤颤巍巍地对颜辞说了两个字,后者连蒙带猜听出是“你好”的意思。 虽然不甚标准,但蚊子腿再瘦也是肉。除了蒋离外,这确实是她在现实中唯二听到的“乡音”。 颜辞情难自禁地激动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同学,欢快无比地跟着打了个招呼,“你也好呀。” 刚刚一时热血冲头的周同学此时已经开始后悔了,对方的架势明显是等着他再说点什么;不仅如此,班里的其他男生也纷纷用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望着他。 可是天知道,他学的是实物考古,不是文化考古。之所以会说那么丁点“古夏语”是因为他的爸爸是文化考古界的一员,周末在家常常一边看古代影视作品一边絮絮叨叨,不过长时间的耳濡目染也只让他学会了几个词。 如今要他用两只手数得过来的词汇量去和显然对“古夏语”有两把刷子的颜辞交谈,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 骑虎难下的周同学不得已又蹦出一个词,“谢谢。” 这话接得牛头不对马嘴,再加上他奇怪的发音和窘迫的神情,颜辞对他的现代汉语水平马上心里有数了。 她的本意也只是想让在座的三十个男人不要太过轻视自己,现在成功地把他们的脸色都弄得跟如丧考妣似的,她自然不会再继续刁难下去。 就在颜辞准备说点场面话揭过这一笔时,另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忽然插/进话来,“老师,我倒有一阕词想和大家分享。” 他的现代汉语说得很清晰,微微带点曾经的港台腔。相比于他好听的声音,该男生的相貌只能算是五官端正,无功无过了。 其他人一看说话的是机电系的万年宅男闻令望,表情都变得十分精彩。一方面为有人能和颜辞用“古夏语”说长句子感到庆幸,另一方面又为被一个他们习惯性鄙视的人胜过而觉得不爽。 颜辞没有心思去管别人的想法,只是一句话,她便知道闻令望的现代汉语水平绝对不低。基于蒋离的前车之鉴,她甚至有瞬间怀疑他是不是也来自从前。不过回想起资料上提到的闻令望对二次元影视作品的热爱,应该是她想太多了吧。 “当然可以了,你说吧。” 旁人探究的视线似乎一点没有影响到闻令望,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颜辞,缓缓地念道:“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令原来有些淡薄的声线多了几分禁/欲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颜辞玛丽苏情结发作,她总觉得他好像在借着这阙词和自己调/情。 实际上,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阙词。词牌名叫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传闻说这阙词是李清照新婚后不久写的,描写一位少妇撩/拨调/戏她的丈夫的情景。 词够香/艳,发音也很不错,只是貌似分享的场合不太对。 “你知道你刚刚念的词说的是什么么?”颜辞脸色不变,宛然在严谨地和他讨论学术问题。 “知道。”闻令望点点头,低笑着说:“老师您也会对自己的丈夫‘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吗?” 哪怕他用了敬语,颜辞感觉到的却是挑衅和敌意。不过心里的直觉是一回事,表面上平易近人的伪装又是另一回事。 她故作羞涩地抿嘴笑而不语,一只手有意无意地轻轻搭在了小腹上。 闻令望见到她的动作,眼睛眯了眯,还要再说点什么却被颜辞不经意地打断了: “刚刚闻同学和我们分享了他喜欢的古诗词,想必大家都听清楚了吧?” 这话她是用华夏语说的,所以一直处于听天书状的男生们半天才反应过来,班里稀稀拉拉地响起了应答声。为了自己和安京大学的面子,即使大部分人不懂“古夏语”的事实双方心照不宣,他们却依旧得装出一副“呵呵,闻同学果然讲得不错。”的样子。 “那就好。”颜辞改用华夏语继续上课,“今天我为大家准备一部古代电影,名叫《**攻略》。我们先欣赏电影,然后再就电影内容进行讨论。别担心,电影有华夏语字幕的。” 她坐到了讲台边的角落里,方便所有人看到正中间的三维屏幕。 或明或暗的光线中,颜辞并没有注意到有道饱含深意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第123章 颜辞还记得自己和朋友们一起在家看《**攻略》时的情景,撇开整容脸和演技不论,前半段确实有不少笑点;但再新的梗都挽救不了后边编剧脑洞大开的神转折。狗血天雷什么的她都能接受,可让女配对男主念念不忘以至在自己的婚礼上做最后的真情告白简直完全不能忍。 她不明白女配有美貌有能力,为什么会愿意吊在男主那棵歪脖子树上不肯起来?有哪个女人会白痴到在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掉链子,当着所有亲友的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不是新郎的前男友诉衷情? 编剧这么写可以说是艺术处理,但同样很直接地从侧面反应出他的大男子主义——事业再成功的女人在感情上依然是弱者。诚然,比起男人大多数女人在恋爱上更放不下,但并不代表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女配前半段各种霸气正室范,结尾处忽然成了公然破坏他人感情的小白花。 颜辞那时对编剧抹黑女配的行为怨念得不得了,跟另一个女性朋友吐糟了半天。等她说完旁边一直保持安静的一个男性友人开口了,他表示在他看来编剧的逻辑没有错,女配再厉害也只是个女人,她会对前男友难以割舍乃至情绪崩溃地在自己的婚礼上泪如雨下是可以理解的。 接下去的争论颜辞已经记不清了,但男女双方在这个问题上的分歧她却依然记到现在。 这也正是她会选《**攻略》作为影视欣赏片的原因,她非常好奇两千年后的男人是不是抱着同样的心态,觉得女人在感情上永远不能像他们一样洒脱? 听着熟悉的语言,颜辞已经不会再像前几年那样心绪澎湃了。随着时间的增长,她也越来越习惯这里的生活。两千年前的一切终有一天会彻底变成过去,沉到她的内心深处。 将近两个小时的影片很快便临近尾声了。不得不说,安京大学媒体库提供的影片和在网上搜到的影片完全不同。前者不仅在清晰度上完胜所有视频网站,而且其注解详细程度也是其他业余字幕组不能媲美的。 举个例子,片子中有不少女主的前男友说外语的场景,如果是业余字幕组一般只会就着“古夏语”的字幕直接翻译;而安京大学的专业翻译员还会在顶部注明和该外语有关的重要信息。比如说此外语已经和另一岛国的语言合并成一种新的语言,原因是板块移动和女权运动让那几个国家政局动荡,部分领土归入华夏国,剩下的大半则是成立了新的国家。 每一天都有新的事物在提醒颜辞,她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已经完完全全不是两千年的那个世界了。 片子一结束,颜辞先用现代汉语问班里的男生,“你们有什么想法现在尽管热烈地讨论吧。” 不出意外地一片冷场,估计只有嘴角噙着笑的闻令望听懂了。 她又用华夏语重复了一遍,众人才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依然静悄悄的没人主动开口。 开玩笑,“古夏语”听都听不懂的一群人,能指望他们说出什么来? 颜辞用现代汉语说话也不过是为了符合她授课老师的身份,既然学生配合不了她自然要改变原来的教学方式。 “大家可以先用华夏语讨论,后面我们再学习相关的‘古夏语’表达法。” 她话音刚落,男生们立刻如临大赦,跟炸开了锅似的七嘴八舌地发表各自的高见。 “谁说男人只要有的吃有的睡就可以了,还得给他生孩子好吗?” “你怎么这么低俗,我们男人也是有高级精神追求的好吧?被你一说,跟只会吃喝拉撒传宗接代的野兽有什么区别?” “以前的人真是落后,想知道女人的罩杯大小买个手握充气美胸不就好了吗?人多车多路又挤,把手伸出去还要不要命?” “人老了怎么那么难看,幸亏我们有能量疫苗……” “男主长得还没我好看,身材能力都不咋地,凭什么他就能泡那么多妹子?哎,我真是生不逢时……” “虽说女主和她朋友的脸都假了点,但好歹也是女的,那些男人真是太没有风度了。” “明明女配长得更符合审美,为什么男主和他的朋友们都冲着那些锥子脸喊美女?” “居然让女人伤心流泪,这些男人是吃什么长大的?” “其实我最羡慕片头结婚的那个男的,挫成那样还能有一桌前女友……” “我觉得整个片子的女人眼光都有问题,看上的男人都不够有责任感和上进心,天天就知道吹牛说大话。女配最后选的那个勉强还算过得去,可惜太老了,在床上肯定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有心有力怎么没有妹子要我?再次感叹生不逢时……” “换成我是男主才不会吃那个外国佬的醋呢,先抓住女主的心才是王道好吗?就算后面女主要收了外国佬,也得是一周五天睡我家。” “你傻呀,那个时候社会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还五天睡你家,迟早判个重婚罪送监狱里去。” “一夫一妻?啧啧,好重的税……” “干嘛一个个都是大卷发,还五颜六色的,明明自然的黑发才是最美的啊?” “摔一下孩子就没了,那时候的女人身体差成这样?” …… 颜辞听了半天,一个她想要的重点都没有。实在没法子,她用手势示意大家静一静,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怎么看女配最后在婚礼上的真情告白?” “女配有点傻,凭她的条件放现在挥挥手还不是一堆男人甘心替她做牛做马。为什么会选男主,理解无能。” “你想想男主起码是个年轻人,女配嫁的那个可是半个老头子。换成是你你不哭啊,后半生的性/福生活没有了。” “喂,你们有点节操好吗?女配哭明明是因为从此一夫一妻要交重税了……” “你个文盲,都跟你说了那时候社会主流是一夫一妻,哪来的重税?” “那女配哭什么?片子也没说男主哪里比老头子强,除了年纪轻点。” “你们这些人到底有没有认真用心在看啊?女配明明是因为忘不了男主,想要最后搏一把抢回他好吗?” “男主貌似已经结婚了,她要怎么抢?” “不是吧,原来女配是小三?” …… 楼越歪越厉害,颜辞听着听着也渐渐总结出他们的想法。女配会看得上男主说明男主肯定有过人之处,和她事业是否成功为人是否强势没有任何关系。至于她在婚礼上的情绪失控是她本人的选择,新郎和其他人会有怎样的反应并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 不爽的话,一拍两散好了。但如果女配想要破坏男主的家庭,则是绝对不能被原谅的。 在颜辞看来,两千年后的价值观在某种程度上既保守又开放。人们不介意未婚的人乱/搞,却坚决抵制对婚姻的不忠诚。 她忽然发现自己纠结前世那个编剧的想法很可笑,生活的时代不一样了,这里的人关注的重点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些了。 一样米养百样人,男人和女人究竟谁在感情上更放得开不能一概而论。不过颜辞能肯定的是,认真程度高的那个更不容易松手。 大家热火朝天地又讨论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快下课前五分钟颜辞才打断了他们。她笑眯眯地说道:“今天的课差不多要结束了,现在我布置一下课后作业。“ 众人神情各异的脸瞬间都僵住了,居然还有作业? “作业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你们用‘古夏语’录一段对《**攻略》的观后感。不长,两百字足够了。大家刚才说得那么起劲,两百字想来根本不在话下咯。”颜辞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让人又爱又恨。 众人在心里默默吐血,妹子,问题的关键不在“两百字”,是在“用‘古夏语’”上好吗? 颜辞最后又好心地顺便提了一句,“记得要准时交噢,这个可是会算在你们期末成绩上的呢!” 看到大家的脸更黑了,她没来由地觉得一阵舒坦。 在颜辞收拾好东西就要离开的时候,闻令望忽然走过来递了张卡片给她,用现代汉语说道:“老师,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不少关于‘古夏语’的问题想和老师您私下好好聊一聊。” 颜辞抬头看他,对方脸上微微带着笑意,表情是恰到好处的恭敬,仿佛他真的是一个好学善问的学生。 可明明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颜辞这个“大学教授”是假的。他还这么做,莫非是节目组请的托准备在最后挖个陷阱给她? 她哪里猜得到,真正的“卧底”荆朋同学此时还在发愁怎么解决作业的事,压根把主办方的嘱托抛到脑后了。 颜辞接过卡片,笑着点点头,“闻同学,你放心,有空我一定会联系你。” 第124章 从安京大学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华灯初上,街上的路人大都行色匆匆。 肚子空得咕咕叫的颜辞立刻打电话给韩双程,表示他再不赶紧带着食物出现,他的老婆孩子就要饿死在路边了。 十五分钟后,风尘仆仆的韩双程开着车赶到了。他把打包来的还泛着热气的燕窝粥递给颜辞,示意她先暖暖肚子。 颜辞满眼崇拜地望着他,在下班高峰期能用这么快的速度买好食物开车飞奔过来,妥妥的华夏国好丈夫,一定要给三十二个赞! 韩双程被颜辞看得既不好意思又浑身舒坦,默默把原本想要解释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实际上,接到颜辞电话时不仅秘书已经帮他买好了燕窝粥,就连他本人也在前往安京大学的路上了。 “慢慢喝,不要呛到了。我现在带你去‘谭记’吃饭,位置已经订好了,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吃他们家的‘蜜汁小豚’吗?”他一边说一边小心而平稳地把车开入车道中。 颜辞的眼睛这下更亮了,看他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得出水来。 “蜜汁小豚”是“谭记”的招牌菜,用喝牛奶听音乐享受按摩长大的小型仔猪的肉作为原料,配上秘制的酱汁,色香味俱全。除了价格不菲外,每天还限量供应。 和她昨晚的牛肉面比起来,韩双程的“谭记”绝对是大手笔了。于公于私,颜辞都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谢谢他。 她甜甜地笑着,肉麻的情话一句接一句:“老公,你怎么能这么好这么贴心呢?我上辈子肯定是个大善人,不然这辈子如何能遇到你?和你在一起,是能发生在我身上最美好的事……” 见韩双程额头隐隐有汗,颜辞暂时放下燕窝粥,拿湿巾凑过身温柔地帮他擦去。偶然瞥见他耳朵似乎有点发红,她又坏心眼地故作羞涩般在他耳边悄声说:“阿程,我今天是不是还没有和你说,我真的真的好爱你啊?” 说完也不管韩双程什么反应,颜辞跟没事人似的自顾自喝起燕窝粥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车子好像忽然变慢了呢。哈哈,果然恶心到他了…… 她沉浸在美味的食物和恶趣味得到满足的快/感中,一点没注意到身边的少年望向自己的余光多了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有些人觉得搅乱一池春水算不得什么,但前提得是春水不介意。一旦人家不愿意这么不了了之,那可不是说两句“抱歉”就能收场的了。 一夜无话,两人不出意外地又熬过了第二天的比赛。 按照计划,第三天的重头戏在晚上,白天并没有什么具体安排。韩双程照常去上班,颜辞在家等了半天也没接到学校教务处要她去上课的通知,她干脆一个人安静地看胎教读物打发时间。 就在颜辞琢磨着莫非是节目组人品大爆发决定放自己一天假的时候,她接到了韩双程邀她共进午餐的电话。 对方的语气有些奇怪,笑声很不自然。颜辞心里疑惑却没在电话里问他,反正怎么回事一会儿便知道了。 等她到了吃饭的地点,见到那两张熟悉的面孔,她顿时对韩双程的反应感同身受了。 来人是穆青和白子森。 颜辞忍不住在心里狠狠问候了节目组一番,他们果然是最唯恐天下不乱的一群人。 现在什么情况,她完全一头雾水。为了降低犯错的几率,她不由自主避开了白子森的眼神,转而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韩双程。 后者闻弦知雅意,立刻热情地说道:“小辞快过来,阿青和阿森听说你怀孕了特地请我们吃饭庆祝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不用跟他们客气。” 韩双程两句话里包含着极大的信息量,看来穆青和白子森当下的身份是韩双程的好兄弟,很可能和他的过去有关。设置中四个人应该已经见过不止一次面,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比较融洽的。 颜辞心里一有数,脑中自然而然生成了应对策略。她冲穆青和白子森礼貌地笑了笑,没有多看俩人一眼便坐到了韩双程身边。 她熟稔地挽住他的手,小声抱怨说:“阿程你也真是的,早在电话里告诉我是他们俩多好,我起码还能准备个礼物什么的。” 韩双程爽朗地笑了两声,拍了拍她的手,“傻瓜,我跟他们那都是过命的交情,哪里用得着讲这些虚礼?” 颜辞没再多说什么,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菜单上。即使不抬头,她也能感觉到白子森的视线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过,灼热得让人想忽视都做不到。 她不敢再和韩双程故作亲密,免得进一步刺激到白子森。好不容易走到了第三天,她可不想因为某些意外而过早出局。 说起来主办方真是打得一手好牌,找了她现实中的男友来“客串”。不但能考验到他们的演技,还能保证节目的看点和收视率。 如果换做她是观众,她当然也喜欢看这种狗血天雷的情节。但现在她的立场是当事人,哪里还笑得出来? 另一边,白子森低落了两天的心情并没有因为看到颜辞而好转,反倒更加恶劣起来。他无比后悔自己当初由于一时意气把参赛名额让给了韩双程,从第一天在电视上看到颜辞和韩双程亲近他就开始生闷气。他不停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假的,可镜头里的颜辞笑得那么可人,和韩双程的亲热互动那么多,让他无法克制住嫉妒和愤怒的情绪。 明明是他的女朋友,为什么要冲着别的男人喊“老公”?为什么要跟别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 所以当节目组找上门来问他是否愿意客串演出时,白子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已经被淹没在醋海里的他极度渴望见到颜辞,他需要亲眼肯定她对韩双程的情意都是在演戏而不是真情流露。 但颜辞的反应让他失望的同时也恐慌起来,他知道有镜头在捕捉她的一举一动,可至于小心翼翼到连一个安抚性的眼神暗示都给不了吗? 节目组只说他的身份设置是韩双程混黑/道时的好兄弟,并没有对他的言行举止做出明确的界定。因此哪怕清楚他这样盯着颜辞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后果,他依然没有要收敛的迹象。 最坏的结果不过于她和韩双程输了这场比赛,以前的他或许还会希望她赢,现在的他巴不得颜辞离韩双程远远的,什么“模拟夫妻”,什么“冠军”,都特么见鬼去吧。 如果颜辞真的想要飞船驾照,他也不是没办法帮她弄一本来。何必为了一个没什么实际用处的东西,搭上女友移情别恋的风险呢? 想到这里,白子森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起来。颜辞起初还耐心忍着,安慰自己他可能太想自己了;可后来根本忍不下去了。试问,哪门子的男人会用看所有物的眼神看自己好兄弟的老婆? 白子森的行为分明是在赤/裸裸地打脸,百分百的猪队友鉴定完毕。 既然对方不给力,颜辞自然得想办法弥补。她一改先前矜持的形象,如前两天般毫不避讳地和韩双程亲昵地说说笑笑。 虽说没到互相喂食秀恩爱的地步,但你帮我夹菜我帮你剥虾的默契配合也足够看得白子森两眼喷出火来。 若不是清楚地明白颜辞和韩双程之间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就连知情者穆青都会怀疑他们俩是不是什么时候看对眼了。这等毫不作伪浑然天成的演技,他实在是自愧不如。 果然他家老大和颜辞才是完美的官配,俩人唬弄起人来眼都不眨一下。比起神情淡定自若的韩双程,一边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白子森真是弱爆了。 一餐饭吃得心惊胆战,穆青没有一刻不再担心藏不住心事的白子森会憋不住掀桌闹事。不过他的担忧倒是多余的,白子森心里再不舒服,自小的家教也让他做不出当众吵架闹事的事。 等甜品的间隙,韩双程忽然开口让穆青和他一起出去买个东西。穆青看着他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真心很想问一句,“老大,你确定要走吗?单独留下他们两个人可是要带绿帽子的前奏啊!” 不过他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人还是配合地跟着韩双程离开了。 他俩前脚刚走,白子森后脚就迫不及待地握住正在目送韩双程离开的颜辞的手,急切却又委屈地说:“小辞,我好想你……” 第125章 颜辞没有立刻抽开自己的手,而是定定看了白子森半晌,然后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阿森,当初结婚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招对我没有用的。我不可能喜欢上你,更不可能离开阿程。你想要用这种方法和阿程在一起,是行不通的。” 纳尼?白子森的满腔热情被她不知所云的一番话熄灭了,怎么才分开两天他就好像跟颜辞出现交流障碍了似的? 颜辞怜惜地看着他,反手紧握住他有些冰冷的手,语带歉意地说:“我知道一切都是阿程的错,他当初不应该因为跟别人打赌就去追求你。把你掰弯了又不负责任,甩甩手走人。我已经骂过他无数次了,如果他真的钟意男人我是绝对不会介入你们之间的。所以阿森你也是时候走出来了,不能再沉浸在过去的谎言里。” 她一边编剧情撒狗血一边借着另一只手的掩护偷偷用手指在白子森的手面上写字——很简单的五个字“我只喜欢你”。 颜辞可以一心两用不代表别人也一样,特别是白子森如今还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下。他光顾着留心颜辞在手上写的字,她说的话基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她直白的暗示让他的心安定了不少,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她刚刚仿佛在说什么“掰弯”,“钟意男人”,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来。 “小辞,我听不懂你说的意思。”白子森说的是大实话,可他不安的表情同样可以解读成是被人揭破小心思后的心虚和惊慌。 颜辞见白子森的情绪稳定了不少,起码不像方才红着眼睛像是要吃人的模样。她的故事便编得越发顺畅起来,“阿森,你是个好男人,不应该把美好的时光都浪费在阿程身上。不管你怎么假装喜欢我,我也不会因为你而离开阿程。说句不好听的,他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糟糕,她好像发挥过头了,居然把古装戏里霸气男主的台词直接套用在了韩双程身上。 眼看着白子森才缓和的脸色又因为她对别的男人极具占有性的宣言而变得阴沉起来,颜辞一边暗骂自己说话嘴上没把门一边忙不迭地用手指比划出“帮我”两个字。 俩人近十年的感情不是当摆设用的,白子森即使心里依然汹涌着浓浓的醋意,却还是深吸了几口气准备按她说得做。 在颜辞看来,白子森保持沉默就是最大的帮助了。天知道他每次开口她有多提心吊胆,生怕他说出什么她圆不回来的话来。 “不好意思,因为身体的关系,我最近情绪不是特别稳定。说话冲了点,你别放在心上。”她换了个柔和的口气抱歉地说道。 白子森仍然绷着个脸,瓦声瓦气地“嗯”了一声。。 颜辞慢慢收回了手,满眼祈求地看着他说:“阿森,你知道我们的孩子不久后就要出生了。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来医院帮他剪脐带,可以吗?” 白子森现在已经被一惊一乍的颜辞弄得脾气全无,在她的胡编乱造下,他不仅变成了一个被韩双程玩弄欺骗的同性/恋,甚至还计划着要用美男计迷惑她以达到拆散他们成全自己的目的。 他原本准备好的想要不顾一切说的话都被她异想天开的神转折折腾没了,望着她殷切的美目,白子森蓦地打消了最初破坏比赛带她回家的念头。 算了,毕竟一开始先放弃名额的人是自己。既然她都说了只喜欢自己一个人,他也该对她有点信心不是吗? 白子森半天没说话,颜辞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阿森,我真的非常希望孩子出生那天你能在场。我为阿程曾经对你做的事向你郑重地道歉,请你原谅他。” 他再迟钝也听出了不对劲,她三番两次地要自己去医院肯定不只是为了走剧情的关系。 事实也是如此,白子森的意外出现让颜辞想到了最后一项任务的解决方法。按照设置,女主生产那天会有人来破坏。考虑到亲子带的功效,她不能指望男主还有多少战斗力。但如果多了白子森就不一样了,他是男主的好兄弟——节目组设定的;又默默爱着男主——她刚刚捏造的;绝对会为了男主的安全舍生忘死。 只要男主不出事,她就有信心护自己周全。这样一来,妥妥的大团圆结局毋庸置疑。 “我会好好考虑的。”白子森起身就要走,已经见到颜辞又得到了保证,难道还要他干坐着看她和韩双程卿卿我我吗? “阿森,到时候我把医院地址发给你,你一定要出现啊!”颜辞冲着他的背影悲壮无比地喊道,亲,我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全靠你了呀! 白子森顿了顿,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不知怎么地,他最后的眼神让颜辞莫名内疚起来。她不由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光顾着比赛忽略了他的感受?毕竟没有男生希望看见自己的女朋友跟别的异性太过亲热,哪怕只是在演戏。 颜辞刚发呆走神没多久,韩双程就带着穆青回来了。 见包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韩双程十分吃惊地问道:“老婆,阿森人呢?” 旁边的穆青满头黑线,老大你演人家丈夫还演上瘾了是不是? 颜辞无辜地冲他们笑了笑,“他有事先回去了,快过来坐,甜品马上就要来了呢!” 和穆青分开后,颜辞三言两语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韩双程解释了一遍。 “……都是你,害得人家好好一个小伙子男不成女不就,一把年纪了身边连个伴都没有……” 韩双程脚下险些一个踉跄,他咽了咽口水,还没从自己曾经追求过白子森以及后者深深爱着自己这个“事实”里回过神来。 他偷偷扫了颜辞一眼,对方一脸正义,絮絮叨叨地声讨着“他”当初的行为有多渣多没节操。 果然韩爹说得没错,女人都是不好惹的,天知道她们的脑回路怎么能想出这么重口味的设定来? 最惨的是他还必须把这个“负心渣男”演到底,好心酸,韩双程再一次深深感受到了颜辞对他的恶意。 不过想到晚上的第三个任务,他忽然又有了些许信心。 鹿死谁手,目前还不一定呢! 第126章 韩双程在浴室里洗刷刷的时候,颜辞正在网上查阅自然分娩的相关信息。她虽然知道孩子怎么从母体里出生的生理过程,却不清楚母婴医院的具体流程。 如果明天真的有人真刀真枪地来砸场子的话,她总不能一无所知地等着被砍吧?最便捷的逃生路线,最薄弱的安保环节,最可能出现的危急生命的临床症状,颜辞一一默记在了心里。 节目组虽然喜欢乱出招,但到目前为止每一个环节设计还算符合逻辑,可以想象捣乱的人也不会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因此如果能从源头上杜绝那些人靠近她和韩双程的可能性,第四个任务完成起来就简单多了。 毕竟白子森有化身猪队友的风险,她实在不敢把宝都压在他身上。 屏幕上显示的是母婴医院详细的结构地图,颜辞静静地在脑海里分析可能出现漏洞的地方——如果她是黑/社会混混,会选择从哪里潜入医院呢? 忽然鼻间闻到一股熟悉的清爽的气息,下一秒有人从身后用双臂环住了她。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韩双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比往日多了几分低沉。 第三个任务终于来了,颜辞连忙打起精神全心全意“对付”韩双程。 她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侧过脸亲昵地在他赤/裸的小臂上蹭了蹭,“在研究母婴医院的安检情况。” 韩双程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笑意满满地说:“真是爱瞎操心,既然是最好的母婴医院,安全自然是有保障的。” 呃……被他的动作雷到的颜辞忍不住微微抖了抖,所以说韩同学其实你正经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少女心吧,不然怎么能对着没感情的我做出这么偶像剧的行为? 她搭着他的手起身,顺便关了显示屏。 察觉到韩双程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颜辞假装天真地摸了摸脸,“怎么这样看我,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韩双程闻言心里暗恨,看来她是不准备顺水推舟地配合自己了。真是要命,为什么节目组要明言是“丈夫主动求/欢”呢? 他忽地向前进了一步,按照设想颜辞应该要往后退一步,刚好碰上书桌边缘,如此他便可以两手撑着桌子邪魅狂狷地演下去了。 谁知颜辞一点反应都没有,直直地站在那里不动弹。于是看起来就像是韩双程在投怀送抱,但因为男女颠倒和身高差的关系令原本应该暧昧的画面少了许多美感。 幸亏韩双程思维敏捷,半路改成伸手拥她入怀。不然以他对颜辞的了解,对方很有可能会昧着良心指责他太不小心,差点“撞到”她的肚子了。 颜辞半靠在他身上,两手十分配合地环住他的腰,抬头柔声问他:“今天不用工作了么?” 韩双程低头轻轻用额头抵住她的,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般喃喃道:“宝宝已经三个月大了吧?” 她望进他深黑色的眼眸里,巧笑倩兮地说:“是啊,宝宝很乖,都没有闹我们呢!”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凑到她耳边暗示意味十足地说:“老婆,我们也很久没在一起了……” 颜辞差点没忍住大笑出声来,亏她还满怀期待韩同学能说出什么露/骨的话来,万万没想到最后用的居然是这么一个中性的表达。 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几乎是贴着他的唇暧昧无比地说:“那你现在要不要抱我去房间好好‘在一起’一下呢?” 因为两个人脸离得太近,颜辞非常清晰地看到韩双程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无助。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喜欢装样子的他还是挺萌的,起码不像明面上表现得那样无所不能。 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二话不说顺势托着颜辞的臀抱起她。 如果说这几天的相处韩双程有什么特别让她满意的地方,无疑是他的臂力了。不管是公主抱还是别的什么,他都能妥妥地胜任,毫不含糊。 伴着颜辞银铃般的笑声,两个人从书房转战到了卧室的大床。 ……河蟹中…… 能发出那么美妙的声音,想必尝起来味道会更好。 颜辞压根不知道韩双程的想法,因为他的手臂始终固定着彼此的间隙,她也没机会察觉出他身体的异状。 听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她还在心里感慨对方实力不俗,丝毫没考虑过他是“真情流露”的可能性。 她又哼哼唧唧地叫了几声“老公”,后面觉得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太没意思,干脆也学韩双程只是故意重重地喘气。 这样不仅省力,还方便她空出大脑继续思考刚刚的路线问题。 颜辞根本想不到,她随随便便的几声“叫/床”把韩双程折磨地够呛。可怜的韩同学,生生cosplay了一晚“忍者神龟”……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颜辞十分诧异地看到眼底两道青黑的韩双程在安静地准备早饭,全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怨夫”的味道。她想了想,最后还是默默地把调侃他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她热情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对方闻声抬头幽幽地说:“早啊……小辞,门口有你的一个包裹。” 颜辞不禁多瞄了韩双程两眼,一大早就古里古怪的,真是少见。不过比起八卦他究竟是怎么了,她更好奇包裹里装的是什么。 她慢慢踱着步子走到玄关处,柜子上有一个非常显眼的粉色包裹。体积不大,看起来似乎没装多少东西。 颜辞走近一看,包裹上没有任何地址或是邮戳,唯独龙飞凤舞地标注着两个称谓——一个是“季颜辞”,另一个是“大赛主办方”。 她瞬间猜到了包裹里装的是什么,十有八/九是用来假装孕妇的道具。毕竟今天已经是第一个主题的最后一天,按设置女主马上就要临产了。 刚查出怀孕和孕初期三个月尚且可以推说肚子还没显怀,但如果要进产房了参赛选手的腹部还是平坦一片,那绝对是分分钟让人出戏的前奏。 颜辞拿着包裹进了洗手间,打开的同时忍不住小声惊呼了一下。考虑到节目组不会播出她“乔装打扮”的片段,颜辞正好趁这个机会放松片刻。连着三天小心翼翼地扮演别人,一丝一毫的表情波动都必须用心算计,奖品再丰盛也改变不了她人累心更累的事实。 令她惊讶的不是节目组这么贴心地送道具,而是手里的东西赫然来自国内最知名的母婴品牌“爱棘”。 “爱棘”旗下的产品有两大特点,一是科技含量最高,二是零售价格最贵。品牌的创始人是一对相当恩爱却不能生育的夫妻,他们成立“爱棘”的核心宗旨便是“给全天下的母亲和孩子最好的呵护”。 两百年过去了,“爱棘”始终在众多母婴品牌的竞争中屹立不倒。除了产品质量一直走在时代尖端外,和公司领导人在市场推广上肯下大本钱也息息相关。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爱棘”的品牌代言人向来是娱乐圈的风向标之一。哪个明星最有人气,他们就请哪个。虽说拍摄广告宣传片的大多是女星,但男星们同样也对“爱棘”的品牌代言有着浓厚的兴趣。 原因不单是酬金高,更重要的是可以树立他们本人“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这对众多依然单身的男明星来说,简直就是向全国广泛撒网,快速获得女性青睐度的捷径。 此外,不得不提“爱棘”在寻找小演员代言上也十分舍得砸钱。秉着“萌出观众一脸血”的原则,“爱棘”每一年由超级可爱的小婴儿小盆友打造的广告不仅为公司创造了巨大的利润,同时也在潜移默化中为华夏国持续走低的生育率做出了贡献。 从季情怀上柳翌之开始一直到柳翌之上幼儿园之前,柳家出现最多的就是带着“爱棘”两个字标签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颜辞倒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家开发的“孕之初体验”系列的产品。 “孕之初体验”,顾名思义,就是让普通夫妻在模拟情况中感受怀孕所带来的变化。把新生命带到世界上,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对于那些徘徊犹豫的夫妻来说,能先亲身体验一下再好不过了。 如果连十个月的辛苦和不便都不能忍受的话,无疑说明夫妻双方都还没做好为人父为人母的准备。 这一系列的产品已经开发到了第四代,除了可以按照平均值设定孕妇身体机能状况,还可以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进行个人化设定。 盒子里装着一套贴身内衣裤和一件薄如蝉翼的连体衫,皆是无色透明状。颜辞刚换上胸衣内裤,便见证了奇迹的发生。明明尺寸看着大了不少,穿在身上却是极其贴身舒适。 更重要的,不管是她自己低头细细打量还是从镜子里各个角度检查,她一点走光的风险都没有。瞧上去像是情/趣内衣的样子,穿起来竟然能把所有春/光遮挡得一丝不漏,质量果然对得起它的价格。 连体衫一上身,颜辞就发现手腕出的袖口多了一个和手表表盘一般大小的显示屏。屏幕上显示着各种静止或是跳动的数据,她抬起手根据上面的提示项一步步完成了对女主即将分娩的身体状况的设定。 出于好奇,颜辞并没有采用国内临产孕妇的平均指标,而是选择了让系统根据她个人的身体素质进行分析设置。 慢慢地,她开始感觉身体的不适。腹部的下坠感很明显,双腿发麻外加使不上劲。原来贴身的连体衫渐渐分隔成了两层,中间的部分像是打了气一般鼓起来。 于是从外部的眼光看来,颜辞的胸部和肚子大了许多,四肢虽说没有发胖但多少带了点浮肿。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却是一如既往的好。 颜辞前后左右不厌其烦地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来她怀孕了是这个模样,和季情当年至少有六分相似。比起某些孕后就胖得看不出原先身材的女人,她不禁非常感激季家良好的基因。 她试着动了动身子,果然比平时笨重了不少。在柳杨为她准备的压缩包里取出一件伸缩性可以调整的连衣裙,颜辞这下真是彻底被改造成了一名待产的孕妇。 韩双程心不在焉地准备好了早饭,心里暗暗琢磨着颜辞这趟洗手间去得未免也太久了吧。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过去确认下对方安全的时候,忽然间腹部一沉,一种前所未有的难受刹那间在他全身游走。 那种滋味就好像有人在拽着你的肚子往下拉,但神奇的是心里却涌起一阵淡淡的满足感。韩双程很快反应过来,他瞄了瞄手腕上一直黯淡的亲子带,此时果然在闪光。 因此当大腹便便的颜辞走过来时,他的表情很淡定,一点诧异都没有。两个同样被那个不存在的“孩子”折腾得半死的少男少女双双默契地假装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吃饭,心里都在一遍又一遍地问候大赛节目组。 九点才过一刻,颜辞忽然气促地呼吸起来。没等她开口,一边的韩双程也跟着露出了一模一样辛苦的神情。 她大囧,简直不知道是亲子带质量太好还是对方演技无敌,最后是俩人互相搀扶着彼此带着备产包下楼。 现在的状况明显谁都开不了车,韩双程拨通母婴医院的客服热线求助。十分钟不到,一辆像是房车一样的“救护车”便开到了他们面前。 伴着时不时的疼痛,颜辞哭笑不得地跟着早已白了脸的韩双程躺到了车里的病床上,前往母婴医院待产。 第127章 必须承认的是“爱棘”家的“仿孕衣”质量相当好,好到颜辞几乎有种她真的要生孩子了的错觉。 因为宫口只开了两指,她并没有直接被送进产房而是继续呆在病房里等待。在某一波强烈的阵痛过去之后,颜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韩双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心下一沉,马上按铃喊护士。 进来的是一个很秀气的男人,白白净净得让人特别容易心生好感。他似乎颇为害羞,一直不敢直视颜辞的眼睛。 对于她的疑问,他给出的解释是母婴医院实行的是男人和女人分开“待产”的政策,免得夫妻两个人互相影响,越疼越厉害。 颜辞孤疑地看了他一眼,男护士依然微微低着头。正在她打算多问两句试探一番时,门口忽然又进来两个男人。 他们自称是负责颜辞生产的助产士,过来查看她的最新情况。 颜辞瞄了一眼俩人胸口的员工牌,和白大褂一样簇新干净得有些耀眼,想来在医院工作的人多少都有些洁癖。 她道过谢后便十分配合地任由他们检查。说是检查,实际上并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他们只是拿了个仪器贴在颜辞的腹部上数秒,然后站在一边小声地分析数据。 不多会儿,两个助产士得出了她的宫口已经开到五指的结论。他们递给颜辞一件宽松的“产妇裙”,拉上病床四周的帘子,示意她自己换上。 颜辞此时疼得满头是汗,她颤抖着手接过裙子,险些一个不小心把裙子丢到地上去。幸亏其中一个助产士眼疾手快,帮她把裙子及时接住。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然后便开始辛苦地换衣过程。床边帘子的质地很厚实,外边的人一点看不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因此,颜辞毫无压力地把连体衫内部的数据由“孕期三十八周”改成了“孕期三十周”。 只是短短的两个月,对孕妇来说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几乎是按下“确定”的瞬间,颜辞就感觉到身上无形的压力消失了一大半。 产妇裙很宽大,而且弹性十足。如果她愿意,想来穿着它劈个一字马都没有问题。 或许是衣服遮掩效果太好的缘故,两个助产士竟然没有注意到颜辞的肚子小了一些。不过不排除他们发现了,基于在录制节目的关系没有当场说开来。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像颜辞一样,亲身上阵演绎临产的孕妇。连体衫的数据是可以人为更改的,要不是担心自己演不出产妇的那种撕心裂肺,颜辞完全可以把数据改成“大肚子,零痛苦”的模式。 助产士贴心地为她准备了轮椅,颜辞虽说身体状况已经大为好转,面上却还是装出一脸痛苦的样子扶着腰坐到了轮椅上。 见他们准备带她进电梯,一直乖巧配合的颜辞忽然怯生生问了句“为什么?” 或许是没有料到她居然还有精力说话,两个助产士都明显愣了一下。 半晌,个子偏高的那个笑着说:“是这样的季太太,您先生预定的贵宾房在五楼,所以我们才要带您坐电梯上去。” 颜辞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然后迟疑了片刻,扭头望向走廊尽头,颇为尴尬地问道:“可以送我过去上个洗手间吗?” 矮个子的助产士神情有那么一刹那的不耐烦,他和高个子用眼神无声地交流了一番,接着苦口婆心地劝道:“季太太,您看电梯里最近的洗手间太远了。不如我们先去五楼,贵宾房里有专用的洗手间……” 颜辞低头望着两人裤子底下露出的油光锃亮的皮鞋,嘴角勾了勾,不依不挠地说:“这就是你们医院号称安京第一的服务态度吗?连产房上个洗手间的权利都没有了是不是?我现在把话撂这儿,要么送我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要么让你们领导来跟我谈。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领导可以教出一群可以限定产妇如厕自由的手下来?” 两个人压根没想到看着温温顺顺的颜辞会突然发难,中气知足的一番话哪里像是刚刚还在病房里虚弱无力的人能说得出来的? 他们目瞪口呆地望着一脸泼妇状的颜辞,虽说很想问一句“您的阵痛莫非停了么?”,却没那个胆量。最后是高个子赔笑打得圆场,他不但当机立断把轮椅往走廊尽头推去,一路上更是不停地跟颜辞说好话道歉。 大概是孕妇的膀胱容易被子宫压迫到的关系,偌大的洗手间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颜辞瞥了眼高个子还紧紧抓在轮椅上的手,没好气地说:“你们是不是还要送我进去解决个人问题啊?” 高个子闻言如针扎般赶紧松开了手,忙不迭地解释道:“没有没有!季太太您慢慢来,我们俩在外边等您。” “站远一点好吗?就守在门边你们难道是在看犯人吗?”颜辞不经意的一个比喻却让心虚的两人脸色瞬间双双变得有些难看。 高个子暗暗打量她的神情,确定对方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是真的起疑之后,陪着笑脸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季太太,我们这就站远一点儿。” 说完拉着表情不太友善的矮个子快速撤到了稍远的地方,见颜辞操控着轮椅顺利进入了洗手间才伸手点了点矮个子的脑袋:“我拜托你长点脑子好吗?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见过有那个医生是用吃人般的眼光看自己的病人?” 矮个子不服气地反驳道:“哥,我是混黑/社会的,又不是真的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哪里知道他们是什么表情?” 高个子白了他一眼,“你还知道自己是混黑/社会的,我以为你完全傻透了呢!今天要是不能顺顺当当把姓韩的老婆弄到手,我看你还有没有命继续混黑/社会!” 矮个子这下不吭声了,毕竟道上赏罚分明。他们今天若是完不成任务,回头肯定没好果子吃。 他口服心不服,不由把怒气全撒到了颜辞身上。哼!等那个耀武扬威的女人到了他们手上,看她还能不能嚣张得起来? 另一边的颜辞一进小隔间,便立即把自己的身体状况该成孕期三个月,同时从她藏在内衣里的小压缩包里取出一条颜色鲜艳的裙子和一顶假发——感谢细心的管家柳杨为她准备一堆乱七八糟的道具,关键时刻果然派上用场了。 那两个所谓的助产士在她看来可疑得要命,从衣着打扮到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莫名的违和感。既然今天肯定有意外要发生,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颜辞最终选择不相信他们。 她换装的速度很快,不到三分钟便改装成了一个留着俏丽短发的孕初期女人。 基于安全考虑,母婴医院每个房间除正门外都会留有一道安全门,洗手间更是不例外。 按照她昨天背下来的路线图来看,这个洗手间的安全门直通走廊的另一端——也就是他们方才即将乘坐的电梯附近。 如果两个助产士真的是节目组安排的“黑道混混”假扮的,那么他们必定会紧紧守着洗手间的门口。 事实也是如此,高个子两兄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洗手间的各个人员进出,丝毫没有注意到目标人物明目张胆地从他们的身后溜走了。 等俩人十五分钟后意识到不对时,颜辞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和他们一样哭丧着脸的还有节目组指派的两位摄影师,他们的任务是忠实地记录选手每一个在公开场合的举动。比起绑架失败的“客串演员”,他们跟丢参赛者的后果无疑更惨淡点——主角都不见了,还怎么现场直播? 万幸的是节目是延后半小时播出的,也就是说,他们还有半小时不到的时间找到那个忽然消失的女选手。 就在摄影师苦逼兮兮地满大楼找人的时候,颜辞凭着记忆跑到了一楼的急救室。在进急救室之前,她没有忘了去最近的洗手间换回原来的装扮。 和两千年前的医院比起来,这里的急救室简直算得上是医院里最冷清的地方了。因为对子嗣的看重和性/教育的普及,很少有母婴医院的急救室派得上用场的地方。 今天急救室里照常没有病人,坐班医生和护士正一边吃零食一边就这期的“模拟夫妻大赛”进行热火朝天的讨论——毕竟第一个主题用到他们医院的地方很多,尤其是最后一天的生产大戏。 他们正在各种羡慕嫉妒恨可以亲身经历整个拍摄过程的“御用医生”管益时,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护士没有坐班医生那么有定力,嘴里的薯片直直掉到了地上。他瞠目结舌地看着一个小时前还在屏幕里的女孩气喘吁吁地对他们说:“医生,帮帮忙,我想我要生了。” 第128章 坐班医生小魏面上看着挺镇定,心里其实已经翻起滔天巨浪。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尼玛老子终于要红了,喜大普奔!”而是“卧槽,特么这是谁在坑老子?” 借着把轮椅推过去给颜辞稍作休息的间隙,小魏不动声色地往一楼走廊环视了一圈。但凡能见到一两个摄影师或是其他工作人员,他还可以安慰自己是节目组临时改戏找急救室帮忙。 可如今别说人影了,连个录像机器的边都瞧不见。他对这期主题内容的了解全部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只够用来和同事八卦。具体要怎么演怎么配合,他完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退一万步说,急救室里没有安装微型摄影机,他就算是人品大爆发顺利帮到参赛选手,也没有仪器记录整个过程。 自觉骑虎难下的小魏打起精神,推了推旁边还在微张着嘴一脸傻样的护士小齐,示意他先给颜辞做个初步检查。 生孩子这种事,肯定不是孕妇自己说要生就真的要生了。 小齐是母婴医院新来没多久的护士实习生,内心还是一派天真。他一回过神来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表达自己的震惊和激动,却在小魏医生严肃正经的注视下识趣地闭上了嘴。 难得有这么个和选手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他本想借着检查的名义跟颜辞套套话。谁知小魏医生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小齐只得按真正的孕妇产检的程序帮颜辞做了产前检查。 小魏医生接过检测仪,看着上面显示的“人工孕期数值”,额角的青筋不由抽了抽。他第一次对“御用演员”管益萌生了一种类似敬佩的复杂情感,毕竟不是哪个医生都可以对着虚假的数值侃侃而谈的。 “呃……这位……太太,您的身体状况很……乐观。按照目前的阵痛频率推算,半小时之后上……分娩台完全没问题。”小魏医生的话讲得断断续续的,平时看节目不觉得,真到了现实中他才发现对着还是小女孩的选手说出属于成人的诊断有多困难。 虽然知道是在演戏,他还是有种莫名的负疚感,好像在占未成年便宜似的。果然这种没节操的事,还是比较适合管益来做…… 颜辞半躺在床上,腹部一波又一波绵绵不绝的疼痛感刷新了她对生孩子这件事的所有认识。她努力保持着均匀的呼吸,小声说道:“医生,可以帮忙找一下管益管医生吗?他是我孕期的主治医生。” 小魏医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心里更是对颜辞的演技点了三十二个赞。看不出小丫头片子还挺能忍的,不仅没有尖叫喊疼,还记得要通知管益。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一个人无缘无故出现在急救室门口,她的搭档“丈夫”呢? 心怀不解的小魏医生很快拨通了管益的办公室电话,告诉他某个产妇正在急救室里等他。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小魏医生从头到尾表现得都像他不认识颜辞似的——他总不能对着颜辞嬉皮笑脸地说:“哎,季同学,我在电视上看过你前几天的表现;真的很不错,要继续加油噢!” 管益用神一般的速度来到了急救室,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担心。能不担忧么?他好端端地坐在办公室里等护士通知他颜辞可以分娩了,谁知半路冲进一个节目组的摄影师,苦哈哈地告诉他女选手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管益差点没忍住喷对方一脸茶叶沫子。人不见了你不赶紧去找反而跑来见我有什么用,我是医生不是搜救犬好吗? 吐槽归吐槽,管益还是立刻给手下的人打电话让大家一起帮忙留心颜辞的踪迹。因为做节目的关系,他们又不能用广播明目张胆地整家医院找人。正愁着半天没进展,急救室的电话如天降甘霖般解了众人的困境。 看着躺在病床上冲他微微点头的颜辞,管益简直有种大喊“神娘啊,小祖宗可算找到你了!”的冲动。 他定了定心神,风度十足地向小魏医生致谢:“麻烦你了小魏医生,我这就带季太太回分娩室。” 小魏医生鸡啄米似的点头,赶紧把这货带走吧。天知道,门外杵着的两个摄影师让他有多难受,果然还是二次元的yy比较适合他…… 不料一旁的颜辞弱弱地开口要求道:“管医生,我想就在急救室生可以吗?宝宝马上要出来了,我实在受不了再上下折腾。”开玩笑,跟着管益上楼万一半路再出点幺蛾子,她可不觉得自己还能幸运地跑掉一次。 管益脸上笑容不变,只是眼里多了几分深意。他是知道节目组的安排的,甚至答应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配合其他人的“掳人计划”。 但如果选手本身警惕性够高,他自然也不会“助纣为虐”,硬要整出狗血的情节来。 颜辞本来准备了不少的话用来说服管益,谁知后者竟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留在急救室生产的要求。因为之前的两个助产士疑点太多,他们能进入她的病房管益肯定是知情者。脑洞再开大一点,她还以为节目组给管益安排了另一层“黑/社会”无间道的身份;现在看来,原来是自己想太多了。 自己的安全有了保障之后,颜辞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她的丈夫也在医院。 “管医生,我丈夫他怎么样了?” 管益笑眯眯地安慰道:“别担心,他很好。你现在只需要想着怎么把宝宝生出来就行,其他的包在我身上。” 他的声音像是催眠曲一般,颜辞越听眼皮越重,慢慢地意识陷入一片朦胧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当颜辞不辞辛劳地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奔波时,另一边韩双程也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他在疼痛中迷迷糊糊被护士送到了另一间病房,稍微清醒过来见到的却不是医生护士,而是三个自称是他“好兄弟”的男人。 千钧一发之际,面无表情的白子森忽然出现在病房门口。 别说韩双程,在场的其他四个人也都愣住了。 白子森在心里暗骂医院坑爹的前台,明明他说了要找的是“即将生产的季颜辞”,对方把韩双程的病房号告诉他做什么?难怪他道过谢后前台的表情那么复杂,敢情是心中有愧。 而三个“混混”则是在犹豫不决要不要和白子森“相认”,他们同样都是节目组找的临时演员,但问题是节目组没有明确说明他们四个人在黑道上是不是隶属同一个部门。 于是非常神奇的,本该是箭拨弩张的场面,竟然变成了五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状况。 半晌,三兄弟之一的瘦子干咳了两声,笑呵呵地说:“这不是白兄弟嘛?今天也是一起来请老韩回组织喝茶的么?” 白子森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地应了句:“你算哪根葱?” 瘦子的笑脸顿时僵住了,旁边的胖子立刻不爽地吼道:“喂,喊你声兄弟是给你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子森忽然向他们逼进了两步,他一边舒缓着两手的筋骨,一边似笑非笑地说:“我今天偏偏想要尝尝你们的罚酒是什么味道!” 听着“咔哒咔哒”的骨头声,三兄弟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他们无声地用眼神交流了片刻,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尼玛节目组好坑爹,不是说好只需要放狠话威胁然后把人带走就行了。现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求打架,他们要怎么办……” 白子森看着年纪不大,个子却已经和他们一般高了。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着狠厉的气息,三兄弟再傻也知道今天的任务怕是完成不了了。 三兄弟中身材最匀称的那个强装淡定地开口:“兄弟,有话好好说,我们在外面等你。”话音刚落,也不管另外两个人什么反应,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瘦子反应快,马上亦步亦趋地跟着。胖子慢了半拍,十分不甘心地又丢了一句狠话:“谁不出来谁特么是孙子养的!” 白子森目送着三兄弟出了病房门口,他估计他们是直接打道回府了。毕竟是一个未成年参加的节目,哪里会真的让他们有使用暴力的机会。 他压下嘴角的笑意,故作不舍地转头深深看了韩双程一眼,语带双关地说:“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韩双程看着白子森落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连腹部的阵痛暂时都忘了。他无奈地扶额,这下子自己身为直男的骄傲和清白是彻底毁在颜辞和白子森这对小情侣手上了。 第129章 颜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身上的感觉非常清爽。她低头掀开被子看了看,不知道谁帮她换上了一套休闲服。 病房里空荡荡的,除了她自己一个人影都没有。令原本十分肯定自己已经顺利生产的颜辞忍不住怀疑起来,难道她睡过去的那段时间又发生什么了吗? 她并不奇怪自己会突然睡得不省人事,节目组再土豪再大方,也不可能真的弄个小婴儿来配合演出效果。因此,分娩过程肯定只是拍个分娩室的大门和亮着的红灯。这种情况下,让女选手好好睡一觉无疑是最人道最省事的做法。 不过按照颜辞的设想,她应该一醒来就看见韩双程憔悴却幸福的脸。然后后者会心疼又骄傲地告诉她他们的孩子有多健康,他有多爱她。 怎么都不应该是一室冷清,她独自坐在床上胡思乱想。 正在颜辞苦苦纠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韩双程略带惊喜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小辞,你醒啦?时间刚刚好。” 她转头就看见对方神清气爽地站在门口,一改前几天的正装打扮,穿得就像平常在学校上课一般。 大概是她的眼神泄露了她内心的想法,韩双程笑着说:“节目组临时发通知说第一个主题的截止时间改到……”他看了看手表,“半个小时之前。” “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从半个小时之前我们就恢复了自由身,不用再被主题的人设所制约。” 颜辞不由自主地笑了,“时间有多长?” “这个我倒不清楚,节目组只说三点会派车接我们去主办方的会议室商量下一个主题的详细情况。我正准备过来喊你起来,没想到你刚好醒了。” 颜辞闻言马上下床,在旁边的穿衣镜前一边整理衣容一边问道:“我们现在的分数怎么样?” “排行第二,和第一名的差距很小,”他边说边仔细打量她的神情。 颜辞的表情几乎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韩双程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观察得这么细致,大概是他的视力太好了吧。 她整理好自己,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一个看着很熟悉的小包,客气地问道:“你手里的包是我的吧?” 韩双程点点头,把包递给她,“我猜你可能要和家里人打个电话什么的,就帮你把包带过了。” “谢谢。”颜辞接过包,礼貌地微微一笑。 他莫名不舒服起来,她早上还挽着自己的手臂甜软地撒娇,半天时间不到怎么态度立马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你……”为什么不问我早晨在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淡? 颜辞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好像没听清楚。”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韩双程瞬间觉得自己的自作多情无比可笑。对方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似乎完全不记得前两天他们是如何的亲密和“恩爱”。 大家都在演戏,只不过有人入戏快出戏也快,有人却是入戏太深出不了戏。 “没什么,快走吧,车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了。”他想了想,封住了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淡淡地说道。 颜辞答应了一声,默默跟在他身后去楼下集中。 一路无话,她光顾着给家人朋友发信息,丝毫没有察觉到韩双程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她,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并不是所有参赛者都选择这家母婴医院,所以门口的豪华大车里也只稀稀拉拉坐了五六个人。 令颜辞意外的是,管益居然特地在车边守着和他们告别。不愧是业界的精英,为人处世这么周到也难怪节目组愿意长期跟他合作了。 一直以来颜辞和韩双程都是手挽着手以各种亲密的姿态出现的,这还是管益第一次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一个脸上若有所思,一个只顾埋头玩手机。 他不由暗暗在心里道了声“有点意思”,客串了这么多年的临时演员,能把戏里戏外的界线分得如此清楚的参赛选手并不多见。 看来今年的冠军争斗赛有得瞧了,毕竟谁笑到最后才是最终的赢家。 颜辞礼貌疏离地和管益道过再见,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原本想要多寒暄几句的管益也死了心。不过再一看旁边面无表情的韩双程,他不知怎么地就被治愈了。 小姑娘漂亮是漂亮,瞧着却不是那么好追的。管益默默在心里为韩双程点蜡,小伙子不容易啊…… 上车后,颜辞挑了个靠窗的位子,也不管韩双程坐哪儿,自顾自地继续和白子森发短信。 韩双程见她这么无视自己,本想很有骨气地坐到别的地方去。可一看其他三对参赛选手莫不是两个两个挨着彼此亲亲热热地坐着,只得不甘不愿地坐到了颜辞的身边。 在前往主办方会议室的途中,韩双程几次试着和颜辞搭话。可对方不知道是太专注于手机还是故意忽视了他的念头,一直都没有回应;弄得下车时韩双程的脸色黑得跟锅底没两样。 可怜的韩同学,一面为自己“犯贱”觉得可耻,另一面又为颜辞的“没有品位”大为恼火。 因为截止日期的提前,会议室里只坐了分数排名前七位的参赛选手。最初每个人都难免有些矜持和敌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特别是白兔男进来宣布讨论会还有半个小时才会开始后,大家渐渐地敞开了胸怀。 同龄人本来就容易沟通,何况现场难得的男女比例平衡。唯一的例外大概是颜辞和韩双程了,前者埋头手机,一边打字一边傻笑;后者冷冷地坐着,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没人愿意热脸贴冷屁股,因此哪怕所有人都对这一相貌出众的“模拟夫妻”有着浓厚的兴趣,却也没有一个打算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又过了五分钟,颜辞忽然停下了与手机的互动,眼角眉梢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低声对韩双程说:“我去趟洗手间,很快回来。” 她主动的交待让韩双程的脸色稍缓,他忍着不去看她,故作冷淡地点了点头。 颜辞一点也不介意,因为此时她的心思都在白子森刚刚发来的信息上: “小辞,我已经在大厦二楼洗手间旁边的安全通道里了。” 第130章 小别胜新婚,这话说得一点不假。颜辞在见到倚着墙等她的白子森的刹那,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他。 她的性子是做起正事来便心无旁骛,昨天在餐厅里意外会面时她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演好主办方设置的女主,哪里有闲情逸致去考虑自己内心的想法? 现在不用小心翼翼地假扮另一个人了,颜辞忽然就有了时间去思念她的小男友。 实际上,她的这种性格在两千年前某些男人的身上更常见点。他们常常一忙起来连回复女友短信的时间都没有;但一闲下来又是各种甜言蜜语体贴讨好。 说的残酷点不过是爱自己更多一些,恋人的需求永远排在自我满足的后面。 此时的颜辞倒没有那么深的觉悟,她只觉得自己是入戏太深而忽略了白子森。她的身体反应比理智更快,几乎不假思索地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颜辞两手环绕着白子森的脖子,仰头笑着看他,声音里带着快要溢出来的欣喜和激动,“你真的来啦!我还以为你只是开玩笑而已……” 白子森搂着她的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委屈不已地说:“谁让你昨天对我那么冷淡来着,我今天再不来见你估计你很快就会忘了自己是谁的女朋友。” 他口气里毫不掩饰的醋意让颜辞笑得更欢了,她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谄媚地讨好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阿森你最好啦,不要生人家的气嘛……” 白子森圈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低头惩罚似的在她嘴上咬了一口,“不乖的小东西,随便认个错就可以了吗?你忘了,你这几天跟韩双程……” 他后边的话被颜辞突如其来的吻堵在了喉咙里,对方灵巧的舌头毫不客气地在他嘴里扫了一圈,在他准备回应时忽又调皮地缩了回去。 颜辞贴着他的嘴唇一字一顿地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提别的男生的名字好不好?” 试问,有哪个初坠爱河的男孩能拒绝自己的小女友用娇柔地能滴出水来的声音提出的如此“贴心”的要求? 白子森的回答就是张嘴吻住了她,温柔却霸道地吮/吸着她的唇瓣和丁香/小/舌,似乎想把浓浓的思念和爱意通过这个吻传达给她。 颜辞乖巧地抬头配合着他的节奏,她的柔顺非但没让他平静下来,反而动作更加用力起来。 他的胸腔里涌动着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把她狠狠地揉进自己的身躯里,想要两个人从此不再分开。 事实上白子森也是这么做的,他的手从颜辞的纤腰移到翘/臀,一把抱起了她转身抵在墙上。 这样的姿势让他可以空出手来抚/摸她的光滑如玉的脸蛋,可以和她的手十指紧扣。 颜辞静静由着他的吻力道越来越深,一只手安抚般在他的脊背上来回移动。哪怕唇上火/辣辣的,她也没有丝毫阻止他的意思。 倒是白子森,没头没脑地一通发泄后慢慢镇定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亲着亲着心里的火气会越来越大,大概是想到怀里的人连着好几天跟另一个男生朝夕相对,同床共枕吧? 他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不出意外地看见颜辞的双唇红/肿,一副被人肆意蹂/躏过的模样。 白子森既心疼又心虚,忍不住伸出舌尖沿着她优美的唇线轻轻舔着,爱怜地问道:“是不是很疼?” 颜辞摇了摇头,用软绵绵的声音说:“不会,只要是阿森给的,我都喜欢。”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生说起甜言蜜语都这么动听,他只知道她不经意间说的话常常会让他有一种即使马上为她死掉也在所不惜的感觉。 白子森下意识地又想吻她,可视线落在她隐隐有些破皮的唇上,只得悻悻把目标改成了她小巧玲珑的耳垂,线条完美的脖颈上。 颜辞略微有些凌乱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着,他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一样情不自禁地加重了嘴里的力道。直到她因为太过强烈的刺痛感而微微缩了缩脖子,他才恍然大悟自己都做了什么。 她的头发本来是扎起来的,现在为了遮挡耳后和颈侧的吻/痕不得不披散下来。颜辞似娇似嗔地瞪了他一眼,沙哑着嗓子抱怨说:“明知道我一会儿还有比赛,居然还弄出痕迹来?” 白子森避开她责备的眼神,耍赖般把头埋在她的肩上,闷闷地说:“天知道我有多后悔让你和别人参加这个该死的比赛……” 颜辞低低笑了两声,幸灾乐祸道:“是你自作自受好吧,当初你要是答应了不就没事了吗?” 我那还不是一时想岔了,怕输了比赛让你失望么?早知道这届比赛尽是和秀恩爱有关的主题,我才不会让韩双程那个臭小子跟你一起,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白子森在心里无声地回答着,嘴里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话,“小辞不然我们中途退赛吧?你要真想考那个飞船驾照,我可以让我爸帮忙。” 颜辞毫不客气地在他背上狠狠拍了一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要真想靠关系,还需要找你爸爸帮忙吗?我家里难道就弄不来一本驾照么?” 说的也是,原来希望高涨的白子森又瘪了气,不甘不愿地说:“可是比赛还有三天才结束……” 她亲昵地用脸蹭了蹭他的,信誓旦旦地承诺道:“阿森你放心啦,除了你,我绝对不会对其他人动心的,也不会让别人占我便宜的。” 被说破心思的白子森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欲盖弥彰地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才没有那么小心眼……” “对对对,是我小心眼,只能装得下你一个人。” 对着她的弯弯笑眼,白子森再大的怨气也发不出来了。他不由抱紧了她,妥协道:“我相信你,我也只喜欢你一个人。” 甜蜜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两个人边亲亲小脸边聊聊琐事,眨眼间二十分钟便过去了。 哪怕颜辞再心软,也不能拖着不走了。她这个洗手间在继续“上”下去,估计就要错过第二个主题发布了。 白子森依依不舍地放她下来,又在她耳后咬了两口才一脸不满地跟让她回去。 颜辞走出安全门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原地定定望着她。 她心里又是甜蜜又是不舍,挥了挥手赶紧转身就跑。再多看两眼没准自己真会一个不忍心,回去继续跟他厮混。 颜辞快步往会议室走去,半路瞥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不远处的岔道经过。到底是谁啊?看着好眼熟啊…… 等她到了会议室门口,忽地就想起来了。刚刚那人,不就是前两天在母婴医院碰上的少维么? 第131章 见到颜辞回来,韩双程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 怎么去了快半个小时这么久,我还担心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关心的话在他喉头打了个转,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尤其当对方不再用手虚掩着嘴后,她红肿的双唇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韩双程再没恋爱经验也不会傻到觉得那是颜辞半路偷吃了辣椒造成的,他甚至还清楚地记得生理课上老师教授的有关制造吻痕的十种方式。 现在的颜辞眉目含春,一颦一笑间似乎多了些许说不出的风情。再考虑到她离开的时间和突然披散下来的秀发,韩双程心中蓦地生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她该不是和白子森见面了吧?而且做了些少儿不宜的事? 照理说他们俩人是情侣,做什么都轮不到他指手画脚,但韩双程就是没来由地觉得不爽。他自认为这种微妙的不甘和淡淡的嫉妒与吃醋无关,更像是他的自尊和骄傲被颜辞无视了。 试问,如果他的魅力对颜辞有效,那么她应该赛里赛外都想尽办法多找机会和他相处,而不是一听说比赛暂停便对他冷若冰霜,甚至毫无时间观念地中场消失大半天去和小情人幽会…… 越是深想韩双程越是气得肝疼,他不明白颜辞怎么就给屎糊了眼,光看得见白子森的外在美,瞧不到他含金量更高的内涵呢? 他独自一人在那儿生闷气,自然看上去也没什么好脸色。 颜辞此刻却是精神得不得了,眼里的世界再美好不过了。因此难得一见地凑上去主动关心他:“你怎么了?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韩双程瞄了她一眼,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尽是对她和白子森如何暧昧纠缠的想象,语气越发生硬起来,“我没事。” 颜辞被噎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居然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他的表情和口吻分明写着“有事”两个字。 “发生什么事了?是我不在的时候主办方通知了什么吗?”她想来想去只想到大概是自己离席得太久,对方觉得她不负责任而心生不满。 韩双程本来还默默地说服自己,如果她再多说几句关心的话,便勉为其难地揭过这一笔。谁知道颜辞三句不离比赛,敢情在她眼里主办方是比他更重要的存在么? 可怜的韩同学,在不知不觉间真相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没人进来过。”就紧紧闭上了嘴,仿佛再多和她说一句话整个人都会不好了似的。 纳闷的颜辞侧着身子又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是真的没有了和她交谈的意愿,不免有些讪讪地恢复原先的坐姿。 没想到平时少年老成的韩双程也有这么坏脾气的时候,她非但不觉得气恼,反而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不理她也罢,正好让她好好整理下思路,想想为什么少维会出现在这里。据她了解,会议室所在的这一层楼能进出的只有参赛选手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这也正是白子森方才要在二楼等她的原因,没有相关权限他根本到不了会议室。 于是,其他六对参赛选手震惊地看着颜辞和韩双程这对实力强大的竞争对手各忙各的,完全无视彼此的存在,想不通他们是怎么通过前几天的比赛的…… 不多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语调轻快地在会议室里响起: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颜辞侧过头一看,尼玛站在白兔男身边的不是芸宁又是谁?这下她算明白为什么少维会出现在会议室附近了。 问题是,作为节目组一员出现的芸宁小腹是平坦的!她看起来一点不像刚刚生产过的样子,颜辞虽说那时候已经心存疑问了,可如今依然有些许被玩/弄的感觉。 不过情势比人强,她心里再不满也改变不了芸宁作为空降的第四个编剧出现的事实。 芸宁简单地自我介绍后,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向众人详细说明第二个主题的内容。 “……和大家以往的认识不同,这次主办方决定对赛制实行一个比较大的改动。第二个主题将会在一个小时后正式启动,采取集体封闭录制的方式。也就是说,在场的所有人将会由节目组统一送到安排好的古宅里,根据一会儿的抽签结果决定各自的角色扮演。在接下来的三天半时间里,你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整栋古宅。不用担心,每对”夫妻”都有单独的卧室和洗手间。同时,节目组还准备了厨师佣人管家园丁等工作人员为你们服务。听起来很不错是不是?不过不要忘了,比赛过程中你们是有任务需要完成的。至于是什么具体任务,则由你们抽到的职业决定。在抽签之前,我想先问一下在座的各位,有没有人想要主动退出的?” 众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芸宁,仿佛她才讲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芸宁的表情丝毫未变,她笑呵呵地说:“我知道大家求胜心切,只是第二个主题和以前的任何主题都不同,我们不排除会出现一些危险的场景。当然你们的安全绝对有保障,可会不会被吓出毛病来我们就不敢保证了……呵呵……” 整间会议室里光回荡着她清脆的笑声,每个人的神情都有了或多或少的变化。 芸宁的话内容听着怪吓人的,可她偏偏用的又是乐呵呵的玩笑语气,于是众人都糊涂了,究竟该不该觉得害怕呢? 见半天没人吱声表示退出,芸宁显得很高兴。她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叠纸放在会议桌上,说道:“既然没人主动弃权,那么就请大家按顺序过来在免责书上签字吧。” 所谓的“免责书”是国内极其常见的民事合同之一,主要用于声明签字的一方放弃追究另一方相应法律责任的权利,一般适用于成年人之间。 和未成年人有关的免责书大多发生在学校和家长之间,比如颜辞小学的时候学校曾组织去历史博物馆,当时校方就让每个愿意参加的学生的家长签了一份免责书,大意是如果学生在参观完历史博物馆后心理上产生任何不良发应,家长不得追究校方的责任。 那时候颜辞还觉得学校太小题大做了,但事实证明学校未雨绸缪的决定是对的——确实有两个学生的心理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以至于不得不休学半年——一个小男生认为三四千年前的男人太幸福了,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各种快活,再想想自己渺茫的未来,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时间才能找到老婆,抑郁得没心情继续学习了;另一个小女生因为目睹了数千年来女性背负的各种生理心理上的枷锁而对男性产生了极大的抵触感,暴躁得无法在短时间内用平常心对待所有异性。 从那以后,颜辞对华夏国任何新的事物都不再抱有想当然的态度。存在的不一定合理,但不合理的大都存在不了多久。如今看到芸宁连免责书都拿出来了,想来节目组是真的给参赛选手准备了“大礼”。 她扫了一圈众人的神情,有犹豫不决的,也有跃跃欲试的。虽说脸色好看的没几个,但依然没人主动要求退出。 会议室内又沉默了片刻,然后陆陆续续有参赛者到芸宁那儿在免责书上签字。 颜辞和韩双程对视了一下,一前一后排到了队伍里。免责书只有一页,没有艰涩难懂的法律条款,用的都是通俗易懂的文字,大致表明了主办方的立场——他们不对参赛选手的心理健康承担任何责任,选手和选手的家庭放弃对主办方提出诉讼的所有权利。 依照她的理解,接下来的三天里十有八/九会发生重口味的事件。最容易对未成年产生影响的,无非就是暴力和色/情。不管哪一种,她的承受能力总不会比真正的未成年还差。 免责书很快便签完了,芸宁检查收好后随即取出了七份编着序号的文件。她把文件按数字大小排放在桌上,然后又拿出了一个装着几颗小星星的玻璃罐子。 “为了公平起见,你们每组派一个人过来抽签。小星星里面写着每对‘夫妻’的名字,按照顺序分配各个文件。” 根据目前比分的高低,一号“夫妻”首先抽签。一号女选手林漾是个高挑苗条的女孩子,五官轮廓比一般人更深刻一些。她伸手往玻璃罐子里掏出了一颗小星星,打开后笑着说了句:“五号。” 芸宁接过她手里的签条,确认无误后把标着数字“一”的文件交给了五号“夫妻”。 有了林漾的示范,后面的抽签进行得十分顺利。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认,每一组“夫妻”派出的都是女选手。 颜辞和韩双程分到手的是六号文件,两个人打开一看,上面不仅表明他俩的新身份是“律师”,还详细列出了三天内他们所必须完成的任务,时间精确到分钟。 “大家应该都看到了,每组选手的职业是相同的。一号演员,二号律师,三号医生,四号运动员,五号美容师,六号工程师,七号作家。文件内附带的任务是你们必须完成的,请尽快熟悉记牢。到达古宅之后,每组的文件都需要归还给主办方。下面就请各位随我一起,踏上前往古宅的旅途吧!”芸宁的语气颇具感染力,不少人在她的鼓舞下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一改先前的担忧和不安。 颜辞也跟风勾了勾嘴角,脑子里却在全神贯注地回想着刚刚看到的每一项任务,直觉告诉她节目组这么安排肯定不只字面上的意思。 芸宁带着他们上了楼顶,那里停着一架小型客机。 颜辞正要跟着大伙排队上机,芸宁忽然把她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说:“送你一句话,不要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事物。” 第132章 芸宁说完后冲颜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和其他工作人员汇合去了。 留下莫名其妙的颜辞面对其他人形形色色目光的洗礼,换成是她看到主办方对某位选手这么“亲近”,心里多少也会有点想法吧? 在场的只有同样是当事人的韩双程表情没有变化,他走到颜辞旁边,小声问道:“没事吧?” 颜辞笑着摇摇头,没有多解释什么。不管芸宁的提醒是出于好意还是另有目的,这里总归不是适合的讨论地点。 韩双程见状也放了心,示意她准备登机。 大家都落座后,机舱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不再像刚刚在会议室自由活动时那般热闹融洽。每个人的眼睛仿佛都粘在了各自的文件上,连空气流动的速度似乎都跟着变慢了。 十五分钟后,林漾首先打破了这种沉闷得可怕的安静,“各位,说起来我们还没有好好认识下彼此呢!趁着比赛还没正式开始,不如大家互相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林漾,他是我的男朋友任旻,我们来自安京十五中。” 她身边坐着的男孩任旻有些腼腆地对着众人笑了笑,望向林漾的眼神有爱得不得了。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接下来的氛围自然很快活跃起来。 等最后一组选手自我介绍完毕,颜辞也对面前的十二个竞争对手有了初步的了解。 除了一号林漾和任旻,还有六号杨梦和李湛在现实中也是情侣关系。单从穿着打扮上粗略来看,大部分人的家境似是不错,只有三号男选手倪杭穿得略微朴素了点。 大概是方才在会议室颜辞和韩双程没有和任何人交谈过的关系,其他六对参赛者对他俩都好奇得不得了。 “颜辞,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说话的是个性子有点自来熟的五号女选手王亦涵,也不等颜辞的回应,她又自顾自地继续问道:“你和你们家双程真的不是情侣吗?” 颜辞顶着额上的黑线,礼貌却十分坚定地说:“绝对不是,我和他只是普通同学而已。” 王亦涵眼珠子转了转,欣喜道:“真的吗?既然如此,那么双程你有女朋友吗?” 颜辞听着韩双程用硬邦邦的口吻挤出了“没有”两个字,心里暗暗好笑。 “太好啦!可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么?等比赛结束了我去找你玩啊……”王亦涵的话很直白地表明了她对韩双程的好感,又黑又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韩双程。 她的小脸白里透红,头发微微卷曲,但凡是个正常的男生都拒绝不了如此可爱的女生主动示好的行动,更遑论向来自诩风度翩翩的韩双程了。 他虽然不是很喜欢她首次见面便当众问他那么私/隐的问题,但还是笑着从钱包里掏出了带着自己联系方式的金属片,双手递给她。 王亦涵握着金属片笑得好不开心,眉眼弯弯得别有一番娇羞可人。 颜辞在一边默默为小姑娘风一般的行动力点赞,说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同龄的女生主动对某个男生表达好感呢。 “对了颜辞,刚刚上机前碰巧看到节目组的编剧芸宁在跟你说些什么的样子,你们之前就认识么?” 开口的七号女选手南玥一句话成功地又把大家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颜辞身上,芸宁和她私下说话的场景几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的,南玥无疑问出了众人的心里话。 颜辞目光坦荡,镇定地说:“我是比赛第二天在医院碰见芸宁的,她当时挺着个大肚子……” 她虽说没有正面回答南玥的问题,却透露了不少信息,一时间不少人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其他人怎么脑补芸宁和她的谈话内容颜辞并不在意,她要的只是大家把焦点从自己身上移开。 事实也是如此,颜辞的回答让众人下意识地转移了话题,开始说起前几天各自经历的奇奇怪怪的遭遇。 颜辞和韩双程这次非常积极地参与,不再像上次那样作壁上观。他们俩默契地听得多,说得少,很快便让大家对他们的印象分直线上升。 一边的南玥看了看自己没心没肺和别人聊得正欢的男搭档谢令则,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想从颜辞嘴里多套点有用的消息,他不配合也就罢了,还毫无知觉地跟着其他人一起把话题转开了。天知道,她是多倒霉才摊上了这么个猪队友? 飞机在二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下机前果然有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过来收走了所有人的文件资料。 颜辞见到所谓的“古宅”的第一眼就被深深地震撼了,尼玛芸宁说的“古宅”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栋古香古色的两层小楼,占地面积庞大。一眼望去里面繁花似锦,假山流水应有尽有,再加上四周高高竖起的围墙,乍然之下猛地有种穿越到了古代的感觉。 芸宁领着他们进了小楼的大门,偌大的客厅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装修布置和宅子的外观截然不同,现代化气息十足。 正中央站着四个成年男人,其中两个长了一张国泰民安十分讨喜的脸,另外两个则长了一张世道不景气的苦瓜脸。 根据芸宁的介绍,笑容满面的两个一个是刘管家,另一个是蓝帮佣;愁眉苦脸的两个一个是李厨子,另一个是阮花匠。 对于节目组贴心到把他们每个人的名字用职业代替的行为,颜辞真不知道该作何评论。不过能够保证的是,十四个参赛者绝对在第一时间内记住了他们的“称呼”。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四位会和你们住在一起,照顾你们的生活起居。正如你们所看到的,一楼是公共活动的地方,包括客厅,餐厅,厨房等;二楼则是个人的卧室和洗手间。外面的院子大家可以任意行走,但不允许离开围墙以内的地方。如果有谁因为生理或是心理上的不适觉得无法继续比赛了,请按响卧室墙上刻着你的名字的警铃。工作人员会在五分钟内来到古宅的门口,护送你回安京的家。请记住,一旦按响警铃就意味着你放弃了比赛,没有任何反悔和讨价还价的余地。” 芸宁停了停,给大家消化信息的时间,然后又继续说道:“这里我再提醒各位一句,请一定要认真完成文件上布置的所有任务。因为每项任务的详细内容都会随着直播同步更新,评委和观众同样会根据你们的完成状况来打分。整栋宅子和外院在各个角度都安装了隐形摄像机,除了个人*相关部分,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毫无改动地呈现在屏幕前。所以,请大家一定一定要不遗余力地好好表现自己!” “基本注意事项大致就以上这些,各位还有什么疑问吗?”等了一分钟见众人都是沉默或者摇头,芸宁笑着宣布道:“那么,比赛现在正式开始了噢!” 第133章 二楼的每个卧室门上都写着房号,单数的在楼梯左边,双数的在楼梯右边,过道尽头的四间属于古宅的工作人员。 颜辞和韩双程进了二号卧室,他们的行李已经由节目组派人提前送到了。两人稍稍洗漱小憩了一会儿,便下楼准备用餐。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隔壁的四号夫妻,四号女选手于佳忽然极其热情地挽住颜辞的手,“季律师真巧啊,我刚刚才和我家宋琛说起你们呢!你们知道的,我们做运动员的,有时候难免会和经纪人有冲突。这冲突多了,还不如换一个经纪人是吧?不过因为合约的时间还没到,一旦要换人就和违约牵扯上了。所以想向你们夫妻俩咨询一下法律上有关违约的相关条款,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方便,大家好好谈一谈?”于佳眨了眨眼睛,“酬金方面都好商量……” 说实话,颜辞对这边法律知识仅限于课堂上老师教的。于佳提出的问题那么专业,她能答得上来就怪了。等了两三秒没听见韩双程主动搭话,颜辞估摸着他也是个门外汉。 她笑了笑,有些委婉地说道:“于小姐,不是我们夫妻俩不愿意帮你们,实在是我们是专门打离婚官司的……” 于佳怔了一下,有些讪讪地松开了手,依然不死心地问:“这样啊,那你们对违约问题是一点没研究咯?” 颜辞笑容不改,点点头抱歉地说:“真是不好意思,我俩把时间都花在研究《离婚法》上了。如果是和离婚相关的问题,我们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你们夫妻感情这么好,肯定用不到我们对吧?” 于佳瞥了一眼宋琛,尴尬地说:“当然当然,不过还是谢谢你们了。” 颜辞爽朗地摆摆手,“客气了,大家能住在一起是缘分,老话不是说‘远亲不如近邻’么?” 宋琛忽地接话道:“季律师说的一点没错,我和佳佳突然想起还有点东西没收拾清楚,晚一步下去用餐,你们先请。” 他冲颜辞和韩双程礼貌地点点头,便拉着于佳转身回房了。后者好像还在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些什么,由于声音太低听得并不真切。 颜辞望着他俩的背影若有所思,一边的韩双程小声问道:“怎么了?” 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勾住他的手臂往楼梯方向走去,边下楼边说:“不觉得他们的感情似乎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好吗?” 韩双程回想了一下方才的对话,“你是说在提到离婚问题时于佳的反应?” 颜辞不由赞赏地看了韩双程一眼,他的脑子确实转得够快,自己随便的临场发挥都能跟得上节奏,“没错,一般感情好的夫妻在听到我刚刚说的话都不会高兴,谁会喜欢陌生人咒他们婚姻出问题呢?于佳的反应与其说是反感,倒不如说更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好像他们之前已经找过律师咨询离婚问题似的。” 见韩双程似乎陷入思考,颜辞摇了摇他的手,笑道:“也可能是我想多了,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我们俩感情就好了。” 韩双程见她对自己又变成了前几天那副巧笑倩兮的模样,心里五味陈杂,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嗯,你说得对。” 他忽然这么配合亲近自己,颜辞觉得别扭是肯定的,只是面上没有显露出来罢了。 两个人到达餐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不少人了。五号男选手常青正在和三号女选手乔鹿笙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才是夫妻呢!至于乔鹿笙的正牌丈夫倪杭,一个人盯着菜单心不在焉地发呆。常青的妻子王亦涵原来正在同南玥聊天,听到颜辞和韩双程落座的声音立马转过头来。虽说没开口,眼里却是满满的喜悦。 王亦涵的反应让颜辞顿时纳闷起来,她现在是完全弄不明白这些人的表现是文件上要求的还是发之内新的。原本她以为王亦涵对现实中的韩双程有好感,可前者如今在比赛中也毫不避讳地表现出来,她便不敢百分百确定了。毕竟在她所需要完成的任务里,其中也包括一项“适时维护六号工程师李湛”。 陆陆续续地十四个人都来齐了,明明是欢聚一堂的热闹场面,颜辞却没来由觉得背后发凉。 远离喧嚣的古宅,神情各异的佣人,背景复杂的客人,久不露面的主人,怎么看都是要发生罪恶的前奏? 从阿加莎的《无人生还》到柯南金田一的各种孤岛古堡杀人事件,类似的梗颜辞太耳熟能详了。问题在于,芸宁是不是真的会重口味到让一群未成年来演绎现场版? 正当颜辞在心里琢磨主办方的用意时,林漾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题揭开了整场游戏的序幕: “对了,大家也是受到屋子主人的邀请来到这里的吗?” 七嘴八舌的应答声证明了林漾的猜想,也证实了颜辞心中的猜测——节目组果然要把这个千年老梗用在他们身上了。 “我和任旻虽然接受了邀请,却不知道屋子的主人到底是谁?给我们的邀请信上只说来这里可以达成我们夫妻俩长久以来的愿望。”说话的是林漾,她十分真诚地望着众人,“不如大家都说说自己是为什么来这儿的吧,毕竟屋子的主人太神秘了,到现在都没个影子。” “小辞跟我来这边是因为一份离婚委托邀请,屋子的主人承诺支付大笔酬金,要求是我们务必亲自来这里商讨具体细节。”韩双程语气沉稳,“我们同样不知道屋子主人是谁,只知道对方姓霍。” 乔鹿笙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绕着自己的头发玩,娇笑着说:“我和我老公都是接到猎头公司的电话说屋子的主人想要重金聘请两个私家医生才来的,至于屋子主人是男是女,是圆是扁,我们一点都不在乎。” 接下来轮到四号运动员夫妻,妻子于佳开口前下意识瞄了一眼她的丈夫宋琛,方才迟疑地说:“屋子的主人说他想为自己的孩子聘请两个贴身教练,所以我们就来了。” 七号作家南玥立刻接话道:“他?你的意思是屋子的主人是男的?” 于佳顿时有些慌乱起来,无助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应……应该是吧……听声音不像女的。” 她的反应落在众人眼里,大家的表情都多了一抹深意。 此时王亦涵略带几分惊讶地说:“可是给我打电话的是个女人的声音诶,她说因为准备二度蜜月,需要两个美容师来给自己做全身美容。” 六号工程师李湛低沉的声音里略微带着不屑,“有什么奇怪的,屋子主人就不能是一对夫妻么?按照于佳的说法,他们不是连孩子都有了吗?” 王亦涵撇撇嘴,白了不给她面子的李湛一眼,扭头凑到丈夫常青耳边无声嘟哝了几句。 李湛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和杨梦是公司派过来的,上头说是屋子主人准备翻新房子,想请两个工程师过来商讨细节。” 最后开口的是七号丈夫谢令则,他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屋子主人给我和小玥发邀请信上说他对我们写的小说很有兴趣,邀请我们过来商量出版详情。” “这么说,大家都是因为职业的关系被直接或间接邀请到了这里,除了两个人。”颜辞总结道,“林漾,方便说一下是什么样的愿望让你们夫妻俩不辞辛劳地大老远来到这里的吗?” 林漾一副为难不已的样子,她看看任旻,后者的眼神里透着鼓励;再看看众人或多或少怀疑的目光,她有些艰难地说:“其实媒体并不知道,我和任旻有过一个孩子。她三岁的时候意外走失了,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想尽办法寻找她的下落。屋子的主人说他有我们女儿的消息,因此我们便推掉所有安排过来了。” 她语气里的哀伤让大家都动容不已,气氛一下子陷入低潮。 这时,刘管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我们家主人因为有事暂时赶不回来,请各位耐心在屋子里住上几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来找我。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大家请慢用。” 他话音刚落,蓝帮佣便利索地开始上菜。一时之间,餐厅里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只剩下轻微的碗筷碰撞声。 颜辞一边吃饭一边心想,七对夫妻说的话加起来有不少矛盾的地方。屋子主人和他妻子究竟是要离婚还是要二度蜜月?他们既然打算聘请不少人来家里帮忙,又怎么会在这时候准备翻新屋子呢? 脑子想得发疼的她不由对走悬疑风的编剧芸宁产生了怨念,真是有种快被玩坏了的感觉…… 第134章 吃完晚饭,一部分人留在客厅继续聊天,一部分人起身去院子里散步,剩下的人则是回自己的房间。 颜辞和韩双程先是和散步的两对夫妻逛了几圈,接着又返回客厅跟闲谈的两对夫妻说了会儿话,最后借口身体疲惫提早回房。 卧室非常大,有独立的书房,阳台,小客厅以及浴室和洗手间,简直就是按照豪华标准的酒店公寓打造的。 颜辞和韩双程两人默契地来到书房,各自拿了一支笔在平铺的白纸上梳理他们目前所掌握的人物关系。 白纸的中心人物是屋子的主人,姓霍,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儿子或是女儿不详。霍屋主经济实力良好,人脉颇广,对众多行业都有涉猎。最大的疑点在于他为什么邀请了十几位客人同时来到自己家中却迟迟不肯露面?屋子里的十四个人是否有着内在的联系? 一号夫妻任旻和林漾是对演员,为了寻找走失的女儿而来到古宅。根据杨梦刚刚在园子里隐晦透露的信息来看,林漾的女儿很可能跟任旻没有血缘关系。 二号夫妻是他们俩自己,因为离婚委托来到古宅。根据文件上的提醒,韩双程当年和倪杭有过医疗纠纷,颜辞的弟弟开车意外撞死了李湛的姐姐。 三号夫妻乔鹿笙和倪杭的职业是医生,由于高薪诱/惑来到古宅。在客厅时王亦涵毫不避讳自己的丈夫常青和乔鹿笙曾经是恋人的事实,同时也对乔鹿笙最后嫁了一穷二白的倪杭表示不解。 四号运动员夫妻于佳和宋琛冲着霍屋主孩子的教练一职来到古宅,两人和经纪人的关系貌似不大好,已经闹到了需要提早解约的地步。 五号美容师王亦涵和常青接到的邀请来自霍屋主的妻子,夫妻两个的关系似乎比一般人更开放。看着自己的丈夫常青和乔鹿笙调/情,王亦涵好像一点都不介意,甚至自己也毫不掩饰地表达出对韩双程的好感。 六号工程师夫妇杨梦和李湛是奔着翻新屋子的工作来到古宅的,本身和屋子的主人并没有直接联系。两人的性格看起来相差很大,女方比较活泼八卦,男方则稳重过头显得有点阴郁。 七号作家夫妻南玥和谢令则来到古宅同样是因为工作的关系,目前的信息表明他们和其他六对夫妻都没有任何私人纠葛。太过干净的背景反而让人心生疑惑,和别人没有牵扯却在同一时间被邀请到这里真是奇怪得很。 颜辞盯着纸上看似简单实际上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表,暗自腹诽芸宁下得真是一盘大棋,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会怎么发展。 她和韩双程稍稍讨论了一会儿有关霍屋主真正用意的猜测,得出的结论是“绝对不是好事”。 既来之则安之,他俩虽说有些不安,但还是早早上床休息。因为没有严格界定他们的恩爱程度,颜辞也懒得像前几天那样半睡半醒地强迫自己“滚”到韩双程的怀抱里。 床很大,两个人跟楚河汉界似的一人占了一边。如果不是暖气打得太足,颜辞甚至想借口天气太冷不跟韩双程盖一床被子。所幸被子的尺寸是比照着床铺大小来的,他俩完全没有靠近彼此的需要。 半夜的时候,颜辞迷迷糊糊中听到一声巨响。她第一反应是“哇塞,终于出事了!”,不过转念想到文件里注明的“第一夜必须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准外出”的规定只得转了个身假装没听见继续睡。 朦胧中猛地撞上韩双程黑暗中幽幽的目光,颜辞零星的睡意瞬间被吓得一点不剩。尼玛怎么就忘了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呢?大半夜地亲你睁着眼睛是吓人还是吓鬼呢? 对方顺手把床头灯打开,昏暗的光线本来是暧昧温情的,可在现今心有余悸的颜辞看来根本就是把韩双程的脸照得更狰狞了。 “你也听到声音了?是不是吓坏了?”他用耳语般的音量问道,忽明忽暗的脸上带着难以察觉的柔情。 颜辞忍不住紧了紧被子,小声呢喃道:“有一点。”岂止一点,我差点被你吓死了好吗? “乖,有我在你不用怕。” 可惜颜辞对他的温柔安慰一点都不买账,没头没脑地说:“可以把灯关了吗?太亮了我睡不着……” 韩双程一肚子哄人的话就这么被堵得死死的,他哪里知道自己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给颜辞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闷闷地关了灯,心里暗自埋怨对方的不配合。 房间一重信回归黑暗,颜辞就连忙背过身去。她可不想跟韩双程在黑漆漆的夜里诉衷情,第二天估计还有一场硬战要打,现在不养足精神怎么行? 韩双程郁闷地听着颜辞轻微的呼吸声越来越均匀,恨恨地一把将被子蒙在了自己的头上…… 第二天一早,颜辞和韩双程正在洗漱,忽然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啊……死人啦!” 颜辞顾不上嘴里牙膏沫子的味道还没冲干净,匆匆拿毛巾抹了抹嘴便跟着韩双程跑到走廊上。 几乎每个房间的门都是开着的,除了正对面的一号卧室。 颜辞下意识地看向离她最近的于佳,担心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刚刚好像听到有声音喊‘死人啦’……” 于佳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混杂了惊慌和释然。大概注意到颜辞一直在盯着她,于佳连忙收敛了不合时宜的神情,故作忧心地说:“我也不太清楚,声音貌似是从最远的房间传来的,听着像是杨梦。” 颜辞闻言往前探了探身子,果然六号卧室的门大开着,空无一人。 在她和于佳说话的间隙,韩双程也没有闲着。几个男生合计之下决定一起去最后边的房间探个究竟,真要有个危险什么的好歹人多力量大。 除了一号房间的任旻和六号房间的李湛,其他五个男生没有一个胆怯退出的。至于女生这边,只有三号乔鹿笙表示她的命比好奇心重要,拒绝了组团找出真相的邀请。 颜辞和另外三个女生也不勉强,安静地跟在男生后边。每个人的脚步都是静悄悄的,像是重一点就会打草惊蛇一般。 或许是为了表明身份地位的不同,古宅佣工的卧室离七对夫妻的房间隔着一大段距离,两个卧室间的间隔也远得很。 走近了颜辞才发现,佣人的卧室旁边还有另外一道可供上下的楼梯,想来是为了避免他们回房时和居住在前面的客人们碰面。 四个佣人的房间只有阮花匠的房门是半开半掩着,过道尽头的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冬天清晨冷冽的风迎面扑来。 身为医生的倪杭默不作声地径直走上前去,坚定地把门彻底推开。他刚想往里走,忽然被身后的韩双程拉住了。后者冲他摇摇头,然后高声喊了一句:“里面有人吗?” 李湛清冷的声音几乎立刻响起,“进来吧,里面很安全。” 韩双程方才松开倪杭的手,让众人有秩序地鱼贯而入。 杨梦和李湛两个人都是跪坐在地上,前者的头深深埋在李湛怀里,肩膀微微颤抖着,隐隐还能听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他们的前方是一张大床,上面躺着一动不动的阮花匠。因为角度的关系,颜辞看不清他的脸,只瞧见对方身上半盖着一条薄毯,一只手臂无力地垂在床沿。不远的地上有一块怀表,从位置上分析从他手里掉落的可能性很大。 首先开口的是于佳,她和杨梦的关系是几个女生里最好的,从昨天他们两家人在院子里散步聊天了大半个晚上就看得出来。 “小梦她怎么了?”于佳焦急地看着李湛,一副想要触碰杨梦却又惶惶不敢的模样。 大概听到于佳耳熟的声音,一直伤心流泪的杨梦忽然从李湛怀中探出头来,一双眼睛比兔子还红。她磕磕巴巴地叫了声“佳……佳”,眼泪又哗啦啦地往下掉。 一边的颜辞看得目瞪口呆,尼玛这才是逆天的神演技好吗?且不说杨同学有没有偷偷使用道具,光是这默默流泪委屈不已的小模样就足够让人点三十二个赞了。 果然到了最后几天,大家都是拼了老命地展现自己啊…… 于佳的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小……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颜辞半捂着额头,真想吼一句让她们先说重点,把流眼泪博同情的事放一边。 “我……我今天早晨……来……来喊阮花匠吃早饭,没想到门……门是开着的。不管是敲门……还……还是叫他名字都没有应答。所以我就……就走进来看他怎么了,谁知发现他……他竟然死了。”杨梦一边啜泣一边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她似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蓦地嚎啕大哭起来。 李湛自然是抱着她,柔声细语地好生安慰着。于佳和王亦涵也走过去半蹲在地上帮忙缓解她的情绪,只有倪杭在杨梦话音刚落下的时候便走到了阮花匠的床前。 说实话颜辞很想过去近距离观望一下节目组是怎么让演员假扮“死人”的,既不能像影视作品那么恐怖,又要让参赛者和观众信服,难度不小呢。 可惜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律师,不能抢了身为医生的倪杭的工作。因此颜辞只能眼睁睁看着倪杭低头检查阮花匠的鼻息和脉搏,然后用毯子覆盖住了后者的整具身体。 他一脸沉重地冲大家摇摇头,严肃地说:“人已经去了,初步估计死亡时间是昨天半夜两点到四点之间。” 颜辞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亲你好歹也装装样子翻翻瞳孔摸摸肌肉什么的看看尸僵程度,就把手放在鼻间和颈边几秒钟居然能得出这么精确的结论,果然是“真人秀”才能出现的情节…… 这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南玥突然拉了拉颜辞的袖子,小声问道:“你看到地上的那个怀表了吗?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颜辞假装思考了片刻,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好像没有印象诶。” 没能得到她的肯定,南玥看起来很失望。她往四周瞅了瞅,见没人注意她们俩,神神秘秘地说:“我记得任旻就有这么一只差不多一模一样的怀表。” 颜辞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就在南玥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常青突兀地说了一句,“报警吧,都出人命了不是我们可以解决得了的。” 一时间房间静得吓人,杨梦似乎也忘了要继续哭泣这回事。大家都愣愣地看着常青,好像不明白这个神转折是怎么提出来的。 气氛僵持之际,刘管家幽幽的声音猛地从背后飘了过来,“各位还不知道吧,因为大暴雪的关系通往古宅的路都被封了。就连飞机,也因为没有合适的降落地点而不能幸免。所以报警没问题,但警察什么到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的语气听着怪怪的,像是幸灾乐祸的成分多过了遗憾。 不止颜辞,众人都听出了他口吻里的不对劲,顿时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一边的谢令则口气不善问了一句:“刘管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刘管家仿佛十分高兴他提出了这个问题,略显激动地说:“暴风雪是昨天晚上十点左右降临的……”他古怪地笑了一下,阴测测地意有所指道:“也就是说,你们是进入这间宅子的最后一批人。从那以后,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也飞不出去……” 第135章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是在暗示杀人凶手在我们当中吗?”杨梦眼里还含着泪花,义愤填膺地质问刘管家。 还没等刘管家做出任何回应,颜辞便装作疑惑不解的样子插/进一句话:“你怎么这么肯定阮花匠是被谋杀而不是自杀呢?”她想了想还是把后边直接质问的话咽了回去。毕竟对方只是个小姑娘,她没必要一开始就咄咄逼人地展开攻击。 不过即使颜辞没把话说完整,众人也纷纷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一般来说,如果一个陌生人死了,毫不相干的旁观者不会冒冒然得出他杀的结论。比专业人士还清楚死因的,不是凶手本人也是和其脱不了关系的从犯。 当然,这个结论并不适用于眼下的命案。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阮花匠肯定是被谋杀的——只有这样比赛才有足够的冲突和看点。 但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模拟夫妻大赛”奇葩的地方就在于明明所有人都清楚彼此在演戏,却还得互相自欺欺人地装下去。 颜辞不确定杨梦是说漏了嘴还是节目组要求她故意露出破绽的,对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掩饰不住的慌乱解释成哪一种都说得过去。 “不……不是吗?刚刚倪杭也说了死亡时间是昨天半夜啊……”杨梦再也顾不上掉眼泪博同情,手足无措地试图为自己开脱。 “那并不代表阮花匠不能在半夜自杀,要想得知是自杀还是他杀还得看致命的死因是什么。因为阮花匠身体表面没有明显伤口,以目前的条件我们根本判断不了他的准确死因。”被点名的倪杭冷静地分析道。 “但他被谋杀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不是吗?有谁会无缘无故地三更半夜跑去自杀”杨梦不死心地继续为自己辩护,伶牙俐齿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楚楚可怜? 半天都没人搭腔,她求助的目光扫过李湛以外的每一个人。可大家不是装着没看见就是直直避开,就连方才的好闺蜜于佳此时也是眼神闪躲。 后者这种“不讲义气”的举动成为压垮杨梦心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沉了脸,冷笑着说:“你们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大清早地来到阮花匠的房间么?”她用手指了指于佳,“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她昨天晚上说的话会让阮花匠记恨在心,我至于一早跑过来试图跟对方和解么?” 大家探究的视线转眼落到了于佳身上,后者顿时觉得浑身像针扎一般难受。她脸上原本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结结巴巴地说:“小……小梦,你……你在胡……胡说八道些什么?” 见转移众人焦点的目的已经达到,于佳又是一副理亏心虚的样子,杨梦不免理直气壮起来,“我才没有胡说八道好吗?你昨天自己跟阮花匠说了什么你心里有数,要是不记得我不介意一字一句帮你回想起来……” 于佳听了身子晃了晃,她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不要失控。 剑拔弩张之际,林漾好奇的声音从走廊那个方向传来,“刘管家,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大家都聚在阮花匠房门口?” 杨梦闻言讽刺地笑着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或许是被于佳带着深深恳求的眼神打动了,她的话只说了半截。 刘管家用毫无感情起伏的语气向林漾简单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最后话锋一转,半是强制半是建议道:“既然你们对阮花匠的死有争议,不如到一楼的会客厅好好摊开来说。死者为大,你们在这里吵来吵去也不好。再说了,暴风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阮花匠的尸体也需要合适的保存方式。” 一边的王亦涵缩了缩肩膀,小声地问了一句:“什么保存方式?” 刘管家耳朵尖得很,马上接口道:“把室内的温度调到零下最低,不说能多完美地保存尸体,起码不至于半夜发臭熏醒你们吧?” 他的态度一点不客气,内容更是重口味得很。一时间大家都安静了,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是要和死人睡在一层楼里的。 李湛扶着杨梦站起来,众人默默地离开了阮花匠的房间,留下刘管家一个人收拾现场。 经过三号卧室的时候,依然倚门站着的乔鹿笙极其自然地挽过倪杭的手,同时毫不避嫌地冲身后的常青抛了个媚/眼。 颜辞悄悄打量倪杭和王亦涵的神情,两个人居然还是跟没事人一般,该夸他们心大吗? 领头的韩双程在一号卧室门口停下了脚步,“林漾,你的丈夫任旻……” 林漾瞧着有些憔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任旻他昨天半夜忽然发高烧,折腾了大半夜刚刚才睡过去。” “这烧发得还真是时候呢!”乔鹿笙自言自语般嘀咕了一句。 林漾的神情更尴尬了,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韩双程的字典里向来没有“为难女性”这四个字,他安抚地冲林漾点点头,“身体要紧,有你做代表也是一样的。” 乔鹿笙不屑地撇了撇嘴,没有再多说什么。倒是南玥又一次凑到颜辞耳边说:“你不觉得任旻病得很蹊跷吗?昨天吃饭时还是生龙活虎的,没几个小时就病得起不了床了,真的假的啊?” 颜辞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笑笑表示自己听到了。南玥见她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眼睛一转,语带深意道:“说起来你丈夫还真是温柔呢,对林漾一句重话都没有。不过像她那样的美女,想来从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南玥话里“煽风点火”的意思很明显,颜辞只得配合地微微皱了皱眉头。前者注意到她不满的表情,暗自琢磨着下次是不是该换个突破口了。 十三个人很快便围着会客厅的圆桌坐下,蓝帮佣甚至贴心地送上了热气腾腾的糕点和饮品。 如果不是现场气氛太严肃,颜辞都要怀疑他们其实是来开茶话会的。 会客厅的布置走的是怀古风,圆桌附近坐落着一架庞大的自鸣钟。说实话,要不是场合不对,颜辞还真想上前仔细摸一摸。这玩意在两千年前不算什么,如今可是板上钉钉的古董了。 令人意外的是,首先开口的竟然是看着特别有亲和力的谢令则,“杨梦,现在可以跟我们好好说说于佳到底是怎么得罪阮花匠了吗?” 杨梦看了于佳一眼,对方脸上的哀求最终还是没能打动她。 “她说了不少难听的话,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林漾走失的女儿生身父亲是阮 花匠。”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现场大多数人都是一脸震惊。相比之下,当事人林漾反 而显得十分镇定。 她的目光扫过神情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到于佳身上。后者从杨梦开口起就一直低着头,似乎在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于佳,林漾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心悸,这么多年了你还在记恨当初阮花匠选择的是我而不是你吗?” 于佳猛地抬头,一改先前的怯懦和慌张,眸子里尽是毫不掩饰的愤恨和不甘。“明明我才是真心爱他的人,为什么他要选择只会利用他借着他向上爬的你呢?” 满座哗然,唯有颜辞垂眸掩住了眼底的不耐烦。 老实说,一开始她还有兴趣给其他竞争对手拼演技的行为捧捧场,但越到后面越看不下去了。 为了抢戏博人眼球,大家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原本的死亡事件竟然渐渐被歪楼歪成了桃色纠纷?——颜辞几乎可以肯定剧情是跟着这些人的想象力走的,而不是芸宁事先编辑好的。 她和韩双程的文件上压根没有如此详细的任务要求,只是很笼统地概括了他们俩对其他竞争对手应有的态度以及几项小任务。 最重要的任务芸宁用高亮笔标了出来,那就是“找到真凶,全身而退。” 对于颜辞来说,完成主任务是赢得比赛的关键。不管是抢戏还是秀演技,所能得到的比分系数并不高。“模拟夫妻”大赛的历届冠军不一定是演技最好最出风头的,甚至可能都不是最受观众欢迎的,却一定是完成任务最漂亮的。 她现在不在乎其他人如何脑洞大开乱编剧情,她只在意能不能从混乱的“剧情”里筛选出有用的信息,找到节目组安排好的凶手。 那个人可能是参赛选手之一,也可能是宅子里的工作人员,唯独不可能是她或者韩双程——因为两人的文件上并没有“杀人”的任务要求。 圆桌会议还在继续,一群人纷纷展开神逻辑,滔滔不绝地将话题越扯越远。 韩双程不像颜辞只听不说,他还会时不时发表一些颇具建设性的评论。 令颜辞烦躁的除了参赛者们编造的乱七八糟的“往事”外,还有一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南玥。她从头到尾始终贯彻“嗯嗯嗯”的敷衍政策,对方居然也无所谓,坚持不懈地跟她分享各种心得体会。 大半个上午过去了,这群人谁也没能说服谁。从繁琐杂乱的争辩中,颜辞只能勉强确认部分信息的真实性。 首先阮花匠一定是被谋杀的,凶手就在宅子里剩下的十七个人当中。 阮花匠昨天晚上和于佳发生过争执,同时他和这群访客里的许多人有旧,比如林漾和倪杭。 半夜里的那一声巨响很多人都听见了,但只有常青一个人表示他曾打开门查看过走廊,瞥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 乔鹿笙显然知道些什么,但她嘴巴非常紧,不论谁旁敲侧击都不肯泄露半分。 谢令泽和南玥这对“夫妻”似乎在比赛策略上有很大的分歧,一个兴致勃勃地跟其他人“打嘴战”,另一个只顾着把颜辞当成“树洞”倾诉。 至于王亦涵对韩双程若有若无的好感,乔鹿笙和常青之间的暧昧,颜辞完全不敢确定是真是假,她都怀疑是不是他们故意弄出的烟雾弹。 午饭的时候,传说中生病在床的任旻拖着虚弱的身体下楼了。他憔悴苍白的脸色不像是伪装的,一顿饭也是在林漾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勉强吃完了。 肚子饱了人就容易犯困,除了精神头特别足的几个男生还在喋喋不休地讨论阮花匠的死,大部分女生都开始呵欠连连。 林漾半个小时前就带着任旻回房休养了,现在在客厅里坐着的还有六对“夫妻”。 谢令则宋琛和李湛三个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早晨未完的话题,后两个还能说是因为妻子的关系而义愤填膺,但毫无瓜葛的谢令则这么积极未免让人觉得有些突兀。 韩双程和倪杭静静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乔鹿笙和王亦涵夫妇三个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小声嘀咕些什么;颜辞一边装着在听南玥说话,一边高高竖着耳朵捕捉任何有用的信息。 倒是早上闹得最欢的杨梦和于佳才坐了片刻,便一前一后地表示身体疲惫,要回卧室睡个午觉。 颜辞一直用余光留心她们的一举一动,发现两人在离开前都曾查阅过自己的智能腕表。 智能腕表是节目组发给每个参赛者的,颜辞从历届冠军的访谈节目中得知有时主办方会通过腕表直接传递指令给参赛者。 她从比赛的第一天起就十分注意自己腕表的信息栏,但问题是直到今天她都没有收到节目组的任何信息。 虽说相处的时间不到一天,颜辞却一点不觉得杨梦和于佳会是那种因为疲困甘心错过表现自己机会的人。所以她才怀疑是不是节目组通知了她们什么,迫使两个女孩不得不提前离场。 除了打起十二分精神细心留神其他人的举动,颜辞暂时还想不到更好的策略来赢取比赛。 一个小时后,蓝帮佣带着两个机器人和自动化工具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歉意地告诉大家由于一楼和院子需要进行彻底清洁,所有人都必须回到二楼的卧室里。 理由正当又充分,但颜辞不知怎么总觉得很不安,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她和韩双程回到卧室,两人在小书房继续更新他们的人物关系表。 目前线索毕竟太少了,他们聊着聊着话题便从“谁可能是凶手”歪到了“阮花匠的真爱到底是哪个?”上面…… 转眼两三个小时过去了,韩双程刚打开门准备和颜辞下楼看看清扫工作是否已经完成,就听见不远处的六号卧室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不可能!” 瞬间其他五个卧室都有了动静,大家陆陆续续聚在走廊上,不确定该不该到六号卧室一探究竟。 犹豫之际,六号卧室的门开了,面无表情的刘管家走了出来。他似乎一点不惊讶所有人都站在过道里,有些沉重地说:“十分钟前我们在院子里发现了杨梦小姐的尸体,初步推断死亡时间是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 第136章 不止颜辞,所有人听了都很吃惊。杨梦肯定不是真的“死”了,但同样意味着她无法继续参加接下来的比赛。 评委和观众的打分是基于“夫妻”两个人的,杨梦的突然“死亡”其实也是在间接上宣布她和李湛的提早出局。冠军是不要肖想了,拼一拼没准还可以抢个第三名。 接触到其他人同情又庆幸的眼神,李湛心中除了茫然和失落,还有隐隐的怒火。 凭什么,他和小梦已经这么努力了还是被半路淘汰,而别人却可以继续留下来争夺冠军? 古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既然冠军不会是自己和小女友的,其他人也别想轻轻松松地过关! 和阮花匠不同,杨梦的“尸体”自然已经被处理好了。颜辞忍不住好奇,究竟她是被送回安京了还是呆在附近节目组办公的地方? 不管哪一种,能确定的是剩下的两天时间内他们再也不会在这栋宅子里见到杨梦了。 刘管家离开后,十三位参赛者召开了新一轮的“圆桌会议”。 虽说话糙了点,但颜辞深深觉得用“狗咬狗,一嘴毛”来形容整场“讨论会”再确切不过了。 现实生活中一旦妻子意外死亡,丈夫的嫌疑基本是最大的。可换到比赛里,李湛反而是百分百无辜的——他和杨梦是利益共同体,主办方绝不可能自己打脸编个“丈夫谋杀妻子以至双双落败”的情节。 在颜辞看来,杨梦离开极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分数最低。本来她和李湛的排名就不高,堪堪在南玥和谢令则前面。或许是早上的临场发挥让评委和观众不满了,她才会在第二个主题开启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匆匆“被离场”。 按这个思路推断,下一个“被死亡”的对象没准就是于佳了,谁让她上午和杨梦一唱一和把剧情搅得毫不混乱呢?颜辞不由偷偷打量着对面神情恍惚的于佳,一时也分不清她脸上的落寞和伤心是因为“闺蜜”杨梦的突然离去还是猜到了自己后边的“命运”。 会议的主导人是李湛,他现在不仅是受害人,还占据了道德最高点。在座的十二个人在他眼里统统都是犯罪嫌疑人,其中又以三号于佳夫妇和一号林漾夫妇为甚。 他的逻辑没有错,杨梦说破了于佳和林漾“不为人知”的秘密,后者恼羞成怒“杀人”泄愤也不是不可能。 被重点怀疑的于佳和林漾纷纷信誓旦旦地表明一整个下午她们都呆在卧室里不曾外出,一个在睡午觉,另一个在照顾任旻。 但问题是,除了宋琛和任旻并没有其他人可以证明她们说的是真话。而夫妻一体,谁又能保证宋琛和任旻证词的可信性? 争吵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从大家互相指责彼此没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到后边一个接一个的隐秘大爆料,每个人的中心思想不外乎是“我最无辜我最清白”。 于佳夫妇似乎咬定了林漾不肯松口,宋琛坚持说他去楼下厨房拿饮料时曾经瞥见一个和林漾非常相似的身影在院子里走动。 谢令则表示他三点左右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处抽烟,见到常青鬼鬼祟祟地进了三号乔鹿笙的房间。之所以把时间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当时楼下的自鸣钟敲了三下。 常青自然开口否认,他的妻子王亦涵更是气得脸色通红,控诉谢令则血口喷人,自己的丈夫下午有没有离开过卧室难道她还不清楚吗? 比起她的愤怒难耐,倪杭则是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下午一直在林漾的卧室里帮她照顾任旻。”言下之意很明显了,乔鹿笙是不是一个人在卧室里他保证不了,却可以证明林漾和任旻始终没有离开过房间。 乔鹿笙有些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把炮火对准了王亦涵,“你脖子上阿齐瑞星球火山泥的痕迹还没洗干净,就好意思大言不惭地说常青一下午都跟你在一起?是女人的都知道,这种火山泥有催眠作用,别告诉我你不是一边睡觉一边做的美容?” 王亦涵被噎得一句话都反驳不了,乔鹿笙这话简直比明摆着承认她和常青有私情更可恶。她仿佛看见众人目光中的鄙视和讥笑,心一横破罐子破摔般说道:“当年阮花匠的父亲因为你的失误死在手术台上,为了保住医生执照,你的律师建议你想办法和阮花匠在庭外和解。没多久,案子顺利了结,你也嫁给了倪杭。”她讽刺地瞟了一眼乔鹿笙夫妇,“别说你不知道倪杭随的是母姓,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阮花匠!” 在王亦涵大爆料之后,颜辞不由又在“*”上添了她的名字。妹子,难道你忘了杨梦就是因为“知道”得太多才“被杀”的吗? 韩双程和颜辞一直默契地不说话,但明哲保身的政策并不代表是非不会找上他们。比如看似无害南玥忽然跳出来说她下午曾经去二号卧室敲过门,但始终没有人应答。 谁都不喜欢被冤枉,原本还想好好解释“没准是因为人在书房而敲门声太小的关系”的颜辞蓦地改了主意,面不改色地说:“我和阿程在床上呆了一下午,太投入了没听见真是抱歉噢。” 她刻意加重了某些词的读音,话里的深意不言而喻。一时间大家的表情都讪讪地,连韩双程本人也是红了耳朵坐在旁边故作沉思状。 第二轮圆桌会议再次不欢而散,依然没有得出“谁是凶手”的结论。 吃过晚饭的众人再次坐在客厅里,心情已经不像前天晚上那么轻松愉快了。 李湛的指桑骂槐让气氛愈加压抑,如果不是颜辞和韩双程帮忙拦着打圆场,估计他和宋琛以及常青能当场打起来。 因此即便时间还不到八点,清洁得干干净净的一楼也是空无一人。大家都聪明地选择呆在自己的卧室里,不仅可以避开沉重的话题,也能保证人身安全。 但这始终是个直播的“真人秀”节目,主办方不可能会让他们毫无爆点平平静静地度过余下的两天。 第二天天才微微亮,颜辞就被卧室墙壁上安装的广播喊醒了。 依旧是刘管家波澜不惊的声音,通知所有人即刻到一楼会客厅。 会客厅里很快站满了人,每一个都是睡眼惺忪,衣衫不整。颜辞毕竟接受过睡眠训练,精神头尚好。她默默清点了一下人数,不出意料地发现少了一个人。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没到场的竟然会是七号南玥。 紧接着刘管家便宣布,南玥的“尸体”于五分钟前在会客厅里被发现。他话音刚落,谢令则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无比。 任谁一大清早得知自己“被淘汰”估计都不会有好脸色,更何况谢令则看起来像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南玥一“死”,嫌疑最大的莫过于颜辞和韩双程了。谁叫前者昨天才出言指证他们俩,今天就稀里糊涂殒命了。 于是,剩下的十二个人顾不得洗漱,蓬头垢面地直接坐下来开始“讨论”凶手是何人。 已经确定和冠军无缘的李湛和谢令则抱团组成“难兄难弟”,在场的每一对“夫妻”都被他俩分析得像是杀人真凶,尤其是一号林漾夫妇以及二号颜辞夫妇。 颜辞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却也不能否认自己因为少了一对竞争对手而感到庆幸。或许是由于还没睡醒的关系,除了李湛和谢令则,其他人的话都少得可怜。 前两次的互相“揭短”和“诬陷”都没有,只有李湛和谢令则不甘愤怒的声音在空旷的厅里回响。 早饭过后,颜辞特意去找刘管家等人了解相关信息。她事先并没有排除凶手在这三个人中的可能性,毕竟节目组从来不曾明文告示过凶手一定在参赛者中间。 但和他们各自聊完之后,颜辞十有八/九可以肯定三个人绝对不是凶手。且不说他们能够提供具体的不在场证明,单是三个人那种热情得恨不得把所有细节都告诉她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他们是节目组留下来的“线索”而不是“罪犯”。 刘管家等三个人提供的信息量很大,大到颜辞对“凶手”是谁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想。她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走进了一个误区——这是场节目不是真实的犯罪,不需要确凿的证据来证明一个人是否有罪。只要你能自圆其说,只要对方无力反驳,那么你说谁是凶手,谁就是凶手。 现在的她要做的就是等待,等一个最好的时机来证实她的结论。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剩下的五对“夫妻”人人自危。可即使没人多嘴抢戏,没人故意挑事,也阻挡不了“死神”的步伐。 比赛最后一天的凌晨,颜辞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最好的时机——刘管家向众人宣布了倪杭的意外“死亡”。 第137章 乔鹿笙看起来还算平静,但眼角似乎有晶莹的泪滴滑过。 老实说,真要给其他十二位参赛者的演技排名次的话,颜辞会毫不犹豫地把第一送给乔鹿笙。 杨梦和于佳反应确实很到位,可或许正是因为太及时太完美反而给人一种事先算计好的感觉。比起她们动不动就临场发挥神转折,颜辞更欣赏乔鹿笙这种从头到尾性格一致的表现。 如果她现在大哭大闹的确能抢镜头,却和她两天来对倪杭不冷不热的态度相矛盾。有时候无声的哀痛更能打动人心,不是所有的难过和悲伤都能用言语表达清楚的。 七对“夫妻”如今只剩下四对,比赛也差不多进入尾声了。 早餐过后,颜辞叫住准备离席的众人,认真地问道:“各位,我对凶手是谁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不少人面上心里都诧异极了,想不到一直闷声扮清高的二号“妻子”也要放下身段,加入脑洞大开的“编剧”行列了。 韩双程装着一副知情者的样子,其实心底也忍不住暗暗埋怨颜辞。准备“大爆料”也不提前和他打个招呼,还有没有把他当成“丈夫”来看? 颜辞把众人带到了会客厅,将一张白纸平铺在桌上,三两笔画出了一楼和二楼简易的结构图。 她一边在纸上标注具体的名称,一边有条不紊地分析道:“首先死的是阮花匠,发现人是第二个受害者杨梦。阮花匠的死亡时间是半夜两点到四点之间,相近的时间段里很多人都听到一声巨响。但唯一出来一探究竟的只有常青,我记得你当时说看到走廊上有个模糊的人影是吗?” 见常青点头,颜辞又追问道:“具体在哪个方向?” 常青警惕地看着她,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圈套。到了比赛最关键的一天,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疏忽而丢掉好不容易占据的优势。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沉默反而帮到了颜辞,能让她更加肆无忌惮地进行“推测”。 “你不记得也很正常,大半夜被吵醒人的精神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她替常青打了圆场,“不过根据你住的五号卧室的位置推测,很有可能你看到的影子是在对面六号卧室附近。” 不给住在六号卧室的李湛任何炸毛的时间,颜辞语速飞快地继续:“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在七号卧室的对面,六号卧室的旁边有另一个供宅子员工上下的楼梯?” “常青见到的人影极有可能就是凶手,他利用那个通道顺利谋害了阮花匠。我们听到的巨响,大概是凶手试图暴力开锁时发出的声音。我已经问过刘管家了,佣人房的房门用的不是电子锁,而是最原始的金属锁。而他事后,也发现门锁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门是不是金属锁颜辞并不确定,她只知道她昨天才和刘管家透露了一点猜测,对方立刻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想来这些工作人员事先都被嘱咐过,要全力配合参赛者“制造”完美的证据。 “第二天早上,想要同阮花匠和解的杨梦发现了他的尸体,自己也于半天后在院子里被谋杀。杀人的动机我猜是担心杨梦知道得太多,泄露了凶手的身份。” “杨梦的死亡时间是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这段时间内主动承认曾经离开过二楼的只有去厨房拿饮料的宋琛一个。我问过李厨子,因为一楼正在大清扫,冰箱里只剩下必须冷藏的新鲜果汁。且不说身为运动员的宋琛会不会喜欢这些含糖量极高的饮料,但是从房屋结构上看,他似乎也不大可能从厨房直接瞄到院子里的场景。” 颜辞指了指平面图,为了保证花草树木的生存环境,厨房没有一扇窗户是对着院子的。 “你想看到院子里的场景,要么走出厨房,要么是隔着餐厅的玻璃门往外看的。请问,你当时的情况是?” 宋琛的表情有点慌乱,文件的任务只要求他在那个时候必须声明自己曾去过厨房取饮料,至于看到相似林漾身影的事完全是他编造的。杨梦“死”的那个下午他一直呆在房间里,哪里知道厨房是什么样的? 骑虎难下,宋琛定定神还是选择了颜辞的第二种说法,毕竟“走出厨房”的行为太给自己拉嫌疑了。 “既然隔着玻璃门,你又没瞧见正脸,所以只要是身形和林漾相似的,你都可能误认成是她,对吧?” 宋琛明知道接下来有陷阱,却只能硬着头皮承认。就像那天杨梦忽然对于佳发难一样,即使前者是在胡编乱造,但只要她抢占了先机他们除了顺着她的话讲也没有别的选择。 颜辞微微笑了笑,现场和林漾身形相似的不只一个。她,王亦涵以及南玥三个人从背影上看都和林漾有几分相似,随便说是哪一个都行。 估计众人也都想到了这一点,表情纷纷变得微妙起来。 “假设那天宋琛见到的其实是南玥,后者来到院子里,恰巧瞥见了杀害杨梦的凶手。为了自保,她没有说实话,反而编造了一个谎言试图把焦点转移到我和阿程身上。同时也是在向凶手表明立场,她不曾去过院子,不曾见到杨梦被杀的真相。” 众人心知肚明颜辞是在“胡说八道”,却也没法子反驳她。不得不承认的是,颜辞的“推理”到目前为止在逻辑上没有太大的漏洞,他们也很好奇她最后认定的凶手是谁。 “紧接着南玥就被杀害了,凶手显然是个十分严谨的人,不愿留下任何破绽。最后死的是倪杭,一个看似与世无争的人。”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昨天王亦涵说倪杭的真实身份是阮花匠的儿子。如果此话当真,那么倪杭在面对自己父亲的死亡时未免也太坦然了吧?” 王亦涵立刻反应过来,颜辞这是开始“铲除”竞争对手了。她当然不能出尔反尔,收回昨天顺口编的“真相”,眼下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能娶害死自己祖父的女人为妻,这种男人本来就没有多少良心。再说了,他跟着乔鹿笙吃好喝好,哪里还看得起无权无势的亲生父亲?退一万步说,倪杭他本人昨天也没否认我的说法不是吗?” 颜辞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乔鹿笙,“倪杭已经不在了,你是他的妻子,你的一句话比我们两个在这里吵上一下午都有用。” 乔鹿笙定定看着颜辞,对方似乎一点不担心她会临阵倒戈,帮王亦涵一起对付她,这种自信和坦然真是令人无比……厌烦。 只是想起文件上对她和王亦涵“死对头”的设定,自己还真不能在背后“捅”颜辞一刀。 “阮花匠是倪杭的养父,因此他昨天没有否认你的说辞。倪杭对阮花匠的死无动于衷完全情有可原,他收养倪杭纯粹只是为了利用后者哄某些喜爱亵/玩小男孩的大人物的开心,继而换取自己的利益。对于这种人渣,你想让倪杭对他有多深的父子之情?”乔鹿笙脸上是赤/裸/裸的嘲讽,王亦涵大概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招,一时也懵了。 乔鹿笙的临场发挥给颜辞带来了巨大的帮助,她甚至不需要再用原来绞尽脑汁编出来的借口就可以顺利把“推理”进行下去。 “我想倪杭应该同样猜到了凶手是谁,甚至跑去质问对方,不然也不会死于非命。”投桃报李,颜辞顺口把乔鹿笙的“丈夫”塑造成了为正义献身的勇士,赚一赚评委和观众的同情分。“古时候有句话说得好,‘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 第138章 “杨梦死的时候林漾夫妇有倪杭做不在场证明,南玥和倪杭死的时候大家都在睡觉。撇开没有嫌疑的一号,三号,六号,七号夫妻,还剩下三对夫妻。常青和乔鹿笙以前是恋人,他如果是凶手目标也应该只是倪杭一个。而我和阿程,虽说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却也没有足够的杀人动机……” 颜辞突然停住了,视线落在于佳夫妇身上,“只有四号妻子,不仅动机充分,还有可行的作案时间。常青第一天晚上见到的人影说是于佳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四号卧室就在六号旁边。而第二天杨梦遇害的时间段里,宋琛不是主动承认他离开过房间么?他在厨房见到的背影也可能是自己的妻子于佳,后者是运动员,本身在体力和速度上就比一般人更有优势……” 于佳和宋琛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后者更是用能吃人般的眼神恶狠狠盯着颜辞。他们能感觉得到对方的“推理”并不严谨,但问题是一时也想不出关键性的论据去反驳她。 两人内心百般煎熬之际,颜辞蓦地话锋一转,“以上说的这些……正是凶手想要让我们得出的结论。” 大家瞬间都懵了,不明白颜辞是在闹哪样——把所有人的嫌疑一个接一个排除了,难不成她还敢把凶手编排到宅子里的工作人员头上? “杨梦,南玥,倪杭,都是因为知道了杀害阮花匠的凶手是谁才遇险的。可我们都遗漏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阮花匠究竟为何而死?各位都是接到屋主的邀请才来到这儿的,因此并不存在事先预谋的可能性。如果我们当中真的有人恨阮花匠恨到必须杀他泄愤,又何必等到今天?如果是一时冲动杀人,也不会有后边一环接一环掩饰罪证的行为了……” 被颜辞绕得满头蚊香眼的谢令则不耐烦地插话道:“你有时间说那么多废话,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们凶手是谁……” “凶手是阮花匠。”颜辞迅速说道,不给谢令则继续抱怨的机会。 会客厅里安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不屑的反对声: “什么嘛?还我听了这么久,最后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喂,瞎编也得有个底线好吗?阮花匠明明都死了,他怎么复活杀人啊?” “胡言乱语,说不定他们俩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 对于众人不可置信的反应,颜辞一点也不意外。她甚至好脾气地等大家都吐糟完了,才慢悠悠地说:“想要证明我说的是实话还是胡编乱造,有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只要你们上楼,看看阮花匠的尸体还在不在他的房间里就清楚了。” 此话一出,除了颜辞,每个人心里都像是有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卧槽,你明知道节目组肯定不会留个“临时演员”躺床上不吃不喝三天扮死人,现在让我们去哪里找阮花匠的“尸体”? 颜辞见无人再开口反驳,说话的底气更足了,“阮花匠的死是倪杭判定的,乔鹿笙说过他们俩的关系并不好;因此如果阮花匠服用了某种令身体暂时出现死亡症状的药物,厌恶他的倪杭不一定会仔细检查发现猫腻。一旦所有人都认定他死了,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在宅子里为所欲为。” “刘管家当时说过要把阮花匠房间的温度降低用来保存尸体,但他要是真这么做了,躲藏在房间里的阮花匠肯定会受不了。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找个机会把空调温度打高对于长期在这儿工作的阮花匠来说并不是难事。” “杨梦是工程师,第一天下午回房休息的时候或许发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毕竟低温的屋子和常温的屋子不一样,她的卧室又离阮花匠的房间最近。她大概去了调控室检查各个房间的温度表,从而猜到阮花匠的死有猫腻。” “一直隐在暗处的阮花匠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人灭口,谁知又被出现在院子里的南玥撞见……第二天下午,倪杭估计也察觉到了前一天自己养父的死有问题。由于灰色的童年,他没有告诉别人而是选择自己独自找阮花匠对质。结果是什么,你们也都知道了。” 这是个很粗糙的推理,逻辑也不严谨,但没人去追究细节问题。本来“凶杀案”就不存在,一切都是靠参赛选手“说”出来的。 小错误可以放过,大漏洞就不行了。王亦涵马上跳出来问:“阮花匠为什么一开始要装死?” “为了方便他杀害宅子里所有他怨恨的人,毕竟没人会怀疑‘死人’作案……” 她显然还有一堆问题等着刁难颜辞,不过却被一旁的常青拦住了。他盯着颜辞的眼睛,严肃地说:“按照你的推断,阮花匠现在在哪里?” 颜辞环视了众人一圈,然后把视线投向远方,漫不经心地答道:“你觉得呢?刘管家不是说了吗?外面大风雪,连只苍蝇都进不来也出不去,阮花匠还能在哪里?” 哪怕知道所有的剧情都是假的,大家依然被颜辞话里暗示的信息惊得后背发凉。一想到有个阴郁的人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自己,默默寻找着杀害自己的时机,任是谁也不能保持镇定吧? 任旻不由同情地看了韩双程一眼,碰上个这么凶残的妹子做搭档,太不容易了。 于佳缩了缩肩膀,求助地看向宋琛,“现在怎么办?” 几个男生都皱着眉头不说话,倒是颜辞跟个没事人似的答了一句,“别担心,暴风雪很快就会过去的。只要我们剩下的一天时间都聚在一起,阮花匠想动手也没有机会。” 她的话还有另一层意思,“模拟夫妻”大赛很可能会提早结束。“凶手”已经找到,再演下去也没什么爆点了。 大家的兴致都不高,恹恹地坐在客厅里,恹恹地吃过午饭。不少人在心里后悔,早知道剧情可以鬼扯到这种地步,他们就不会把重点放在编造那些风花雪月的狗血情节上了。 颜辞静静坐了一会儿,忽然走过去向林漾提出“借一步说话”的要求。她的任务完成了一半,如今要做的就是把剩下无辜的人统统安上“罪名”。 两个人走到客厅的一个角落里,只要压低声音说话其他人并不会听见具体内容。 “找我有什么事吗?”林漾一头雾水,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颜辞浅浅笑了一下,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于佳没有说谎,你女儿的生身父亲确实是阮花匠吧?” 林漾压住心底的不安,强笑着说:“怎么可能?于佳那是乱泼脏水……” “让我猜一猜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和阮花匠于佳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于佳喜欢阮花匠,阮花匠喜欢你。因为阮花匠不能给你的事业带来足够的帮助,你选择了和别人在一起。阮花匠大受打击,以至于后面做出利用倪杭去讨好‘大人物’的道德沦丧的事……” “你和任旻在一起后,事业进展顺利,但迟迟没有孩子。某个意外的机会,你和阮花匠旧情复燃有了关系。随后你便怀孕了,生下一个女儿。任旻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不确定,但我确定你的女儿并不是走失,而是因为医疗事故去世的,经手的医生正是倪杭。” “我的丈夫韩双程很早以前也和倪杭有过医疗纠纷,事情解决后两人一直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常青和乔鹿笙有故,乔鹿笙是倪杭的妻子,所以常青夫妇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同理,杨梦和于佳私交良好,这勉强算是一个解释。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要邀请七号南玥夫妇?” 林漾还没从颜辞惊人的想象力中晃过神来,又被她的问题震住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邀请他们来宅子里了?” “凭你和阮花匠的关系,偷偷借屋主的名义把看似不相干的人约到宅子里来并不是难事吧?这场复仇的中心目标是倪杭,或许还有于佳。对于倪杭的惩罚是死亡,于佳的则是牢狱之灾,杨梦和南玥只是半路倒霉撞上的炮灰……” “季颜辞!”林漾气急败坏地喊着她的全名,试图制止她的胡言乱语,“你不要随口污蔑人!事情都是阮花匠一个人做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颜辞定定地看着愤怒的林漾,忽地特别灿烂地笑了,一字一顿地说:“你说得对,事情都是阮花匠一个人做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听她重复自己说过的话,林漾不知怎么越来越没底气,有种已经掉到陷阱里的感觉。 “不过父母保护孩子的那种心情,我也是可以理解的。”颜辞没头没脑地补充了一句,然后便若无其事地转身找韩双程去了。 留下林漾一个人站在那里,茫然无措。 此时的颜辞心情格外的好,她知道自己最后说的话是神逻辑,但重点是林漾非但没能及时提供有力的反驳,反而间接承认了她上午的“推理”是“正确”的。 关于第二个主题的任务“找出真凶,全身而退”,颜辞自认她已经尽了全力。如果评委和观众不满意,那她除了承认技不如人也没有别的办法。 下午五点左右,芸宁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笑容满面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宣布这届“模拟夫妻大赛”正式结束,只是具体的评分结果还得等两天。 每个参赛选手都是如释重负的样子,迫不及待地坐上了回安京的小飞机。 一个星期折腾下来大家难免心力交瘁,回程的机舱内异常安静。韩双程三番两次想和颜辞说话,但后者一直在闭目养神,他也不好意思打扰。 身心俱疲的颜辞一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也不想和白子森联系,她现在需要的唯有好好躺床上睡个昏天暗地。 谁知一回家就见大厅里坐了不少熟悉的人,其中一个更是欢快地跑过来求拥抱。颜辞灵活地往旁边一闪,打起精神强笑着说:“阿遇,不要闹……” 第139章 周天遇表情哀怨地瞅着颜辞,尽管心里非常不情愿却还是听话地放下了张开的双臂。 一边目睹整个过程的李娅在心里默默有了计量,她冲颜辞温婉地笑了笑,说道:“小辞这是刚结束比赛回来吧?” 颜辞点点头,礼貌地跟她还有李婧问好。 “你的比赛我们一家子可是全程关注噢,天遇更是要求我们必须帮他一分钟不少地全部录下来。”李娅的语气恰到好处,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在说假话套近乎。 她用一种长辈式怜爱的目光看了看颜辞,然后回头对季情说:“真是羡慕你,有个这么优秀的继承人。” 季情向来护短,李娅对颜辞的夸奖正好挠到她的痒处,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不但一点不客气地收下了李娅的赞美,还毫不谦虚地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保守了点……” 像是瞌睡有人递枕头一般,李娅立刻打蛇随棍上,嗔怪地说:“那有什么好担心的?让天遇和小辞多处处,迟早会开窍的。” 季情原本就因为周天遇是幸存的试验儿格外疼爱他,现在一听到这么贴心的建议想也没想便举双手赞成。 颜辞满脸黑线,对这两个自说自话完全不问当事人意见的女人彻底无语。她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周天遇,对方白皙的两颊微微染上了红晕,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她不由头疼起来,假意清咳了两声,歉意地说道:“祖母你们慢慢聊,我先上楼休息了。” 见周天遇还呆呆愣在旁边,李娅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自己的外甥:光懂得像个木头似的杵着,伴侣课上追妹子的招数都还给老师了是吗? “天遇,还傻站着干嘛?你不是在这等了小辞一下午么?”关键时刻必需亲妈出马——李婧先是训了周天遇两句,然后笑眯眯地向颜辞解释道:“小辞,你是不知道啊……他这次去南山集中训练给你买了一堆礼物,回家椅子没坐热就想着过来找你。我这儿子算是白养了,出门两个月心里就惦记着你一个人……” 李婧半是埋怨半是“表白”的话让颜辞十分尴尬,怎么回答都是错,她干脆笑而不语。 李婧不由暗自腹诽,小丫头片子果然是个老古董,自己就差没把儿子洗干净打包送她床上了,居然还好意思在这儿装傻充愣?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起身推了周天遇一把,慈爱地说道:“傻孩子,你不是跟妈妈说学了新的按摩手法吗?小辞这么累,你还不赶紧带她去房里好好全身放松一下?” 颜辞:“……” 李娅心道:“果然还是姐姐最牛最没节操。” 季情心道:“这么厚脸皮的女人……挺适合做亲家的嘛。” 实诚的周天遇登时涨红了脸,他平时虽说沉默寡言了点,却不代表他听不出自己的妈妈在想办设法撮合他和颜辞。他很想告诉颜辞自己其实并没有学什么新的按摩手法,但又不忍辜负家人的好心。何况,他心底隐隐也有点担心颜辞的态度——好像忽然间对自己冷淡了许多。 顾虑太多的后果就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 颜辞看着可怜兮兮一言不发的周天遇,忍不住还是心软了。她斟酌着说道:“既然如此,阿遇我们去楼上一起看礼物吧。” 李婧忙不迭地点头,半推半拉地让周天遇赶紧和颜辞上楼“单独相处”去。她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有些埋怨儿子不争气不懂得抓住机会一举击破,另一方面又觉得傻人有傻福,没准颜辞就喜欢她儿子老实本分的样子。 周天遇习惯性地想拉颜辞的手,却被后者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低着头无精打采地跟在她身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要和自己保持距离。 上了楼,颜辞径直带他去了书房。既然她答应了和白子森,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再让别的男生进自己的卧室。 “阿遇,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周天遇见颜辞一脸严肃,心里更加不安了,“是什么?” “我的同桌,白子森你记得吧?” 他点点头,那个长得和女孩子一样漂亮每天喜欢粘着颜辞的男生。 “其实呢……我现在在和他谈恋爱。”颜辞心虚地说道,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前阵子她还跟他毫不避讳地手拉手,肩靠肩,一转眼就跟别人好上了,总有点玩弄少年感情的嫌疑。 周天遇的心情一下跌到谷底,闷闷地“哦”了一声。他就知道那个白子森没安好心,每次见到自己总是吹胡子瞪眼一副不爽的样子。 颜辞等了半天,只等到对方的一个字。现实和想象反差太大,她揣着玛丽苏情结的玻璃心顿时很受伤。 “额……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了?”你真的不需要勃然大怒,指责我欺骗了你的感情吗? 周天遇的情绪还是很低落,他摇摇头,小声问道:“我们现在可以去你房间了吧?” 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画风不一致? “去我房间做什么?”颜辞一边反问一边仔细观察他的神情,除了显而易见的失望之外并没有任何愤怒的痕迹。 周天遇回答得非常理所应当,“给你看礼物,帮你按摩啊……”没办法,情敌比自己更早有了名分,他再不抓紧老婆真的要跑了。 “可我和阿森在恋爱啊……”颜辞强辩道,心里忽然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果然,周天遇茫然地看着她说:“这和我们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阿森谈恋爱是……一回事,我和你……之间又是另外一回事?”颜辞有些艰难地总结道。 “难道不是吗?”周天遇的表情无辜极了,颜辞瞬间萌生了一种千年代沟不可逾越的感觉。 对确定关系的恋人专一负责,这样的想法有错么?她的脑子乱极了,如果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不符合这个社会的主流思想,那么她是坚守本心还是入乡随俗? 此时的颜辞并不知道,这里的“土著”同样倡导一对一的恋爱关系,只是周天遇自身的想法与众不同。 颜辞记得上辈子穿越剧刚火的时候她问过身边的女性朋友,换成她们是意外回到古代的女主,她们会怎么做 十个里面有八个理直气壮地说——肯定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开玩笑,穿越女主光环附身,怎么可能委屈自己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剩下两个走的则是委婉路线,审时度势融入社会什么的,但最终还是希望找一个愿意一夫一妻的男人。 等她把问题稍微改动,变成女尊男卑的古代背景,不少女生便开始迟疑。当然,也有坚持只找一个“正夫”,不纳其他“侍郎”的人,只是她们的表情里似乎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惋惜。 这样的双重标准真的好吗?颜辞在心底默默问自己,她可以理解那些女生的想法,却不知道是否该赞同。 那时候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真的有需要做选择的一天。 颜辞笑了笑,避重就轻地说道:“书房空间大,在这儿看礼物不是更好吗?” 周天遇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他瞄了瞄一脸疲态的颜辞,识趣地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他拿出口袋里的压缩包,一边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掏出东西摆在书桌上,一边献宝般跟她一一解说:“这个是南山最有名的木偶娃娃,纯手工制作,摆在屋子里可以安神静气。我选了十个最漂亮销量最好的,还有十个看起来呆呆丑丑的……” 见颜辞一脸的不解,周天遇连忙说道:“你记得小时候我做的第一个天体模型吗?当时所有人都嫌弃它难看,就连指导老师也建议我重做。只有你说它虽然丑了点,但看久了还是挺可爱的……所以我想,说不定你也会觉得这几个木偶娃娃招人喜欢……” 老实说,如果他不提颜辞是根本想不起这件事的。她记性好,却也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存”在脑子里。 她两只手各拿起一个木偶娃娃,左边的眉眼精致,衣饰华丽;右边的咧着大嘴,眼睛眯成一条缝,手里还举着一根比它的脸还大的棒棒糖。 轮漂亮程度左边的完败右边,但颜辞还真发现自己对两者的喜欢是一样的,想要丑到一定境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说得没错,这二十个娃娃我都觉得挺可爱的。”她挨个摸过去,美滋滋地回答道。 周天遇吊到喉咙口的心终于放下了,对方爱不释手的模样看在他眼里,竟然比攻克一道天体物理难题更加令人愉悦。 他犹豫了片刻,慢吞吞地又拿出一个木偶娃娃直接递到她面前。 颜辞乍一看,怎么觉得怪眼熟的……再仔细一瞧,忍不住惊喜地叫道:“阿遇,这个是照着你的样子做的是不是?” 她把木偶娃娃举到他的脸旁,一面对比一面感叹,“真的是纯手工制作么?这功夫也太好了吧?简直跟你一模一样啊……” 被颜辞这么直勾勾地打量着,周天遇不知怎么忽然就不好意思起来。他不自在地伸手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耳朵,鼓足勇气问道:“那你喜不喜欢它呢?” 颜辞险些就要脱口而出“当然喜欢啦。”五个字,恰好撞上对方深深的眼眸,里面毫不掩饰的感情告诉她这个问题似乎不单是字面上的意思。 “木偶娃娃这么可爱,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她没有正面回答,暗自祈祷他能听出自己婉转的拒绝。 周天遇在人际交往上本来就有些迟钝,这几年如果不是颜辞潜移默化地让他多和人接触,估计他只知道天天埋头书堆里。正是因为如此,她和他说话一向直来直往,有一说一。 可想而知,周天遇压根没有“小辞说的话可能还有第二层含义”的概念。他以为是自己表达得不够明确,干脆单刀直入地又问了一遍: “小辞,我的意思是你喜不喜欢我?” 颜辞之前的一个星期天天跟韩双程呆在一起,习惯了拐着弯说话,猛地碰上周天遇这么个直性子的,一时不由懵住了。 他瞧她难得露出迷茫的表情,心里的紧张不知不觉少了许多。回想起出门前妹妹李真千叮咛万嘱咐的“大杀招”,周天遇握紧了双拳,低头在她的红唇上香了一口。 虽然李真教的“一把搂住小辞姐亲她个昏天暗地”被周天遇实践操作成了蜻蜓点水的一吻,却足够让颜辞彻底石化在原地。 周天遇还在考虑要不要再上前补几口,颜辞已经恍过神来。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十分认真地说:“阿遇,你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样随便牵我的手随便亲我了,因为我现在是阿森的女朋友。” 他脸上的神采一点点褪去,固执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颜辞顿时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无力可泄的感觉,她耐着性子解释道:“阿遇,这不是我喜不喜欢你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好吗?我既然答应白子森跟他交往,就不会在谈恋爱的时候跟别人有暧昧不清的关系。刚才的事以后不能再有了,清楚了吗?” 周天遇的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线,就在颜辞以为他把话都听进去的时候,他忽又问了一次,“那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我去,敢情她的一堆话都白说了……颜辞心底的火渐渐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勾出来,口吻便有点不耐烦起来,“你一直问这个问题有意思吗?我喜欢你或者不喜欢你很重要么?” 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很重要……因为我知道我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那我们就应该在一起。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们更应该在一起,这样才有机会让你喜欢上我。” 颜辞被他简单的逻辑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她算是明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是什么意思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濒临抓狂的情绪稳定下来,“阿遇,你有你的想法,我无权多说什么。但是你要知道,眼下我只会和白子森一个人在一起。只有他一个,没有别人。这个别人,同样也包括你。” 颜辞加重了个别字眼的读音,周天遇再不开窍也听懂了她的意思。他半垂着头,背挺得格外的直,闷闷地说:“我懂了,你现在不会和我在一起。” 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虽说他难过的样子让人看着怪不忍心的,但长痛不如短痛,自己既然做不出一脚踏两船的事,再不清不楚下去对谁都不公平。 第140章 周天遇下楼的时候李娅她们正聊得热火朝天,乍一看到闷闷不乐的他都怔住了。 李婧下意识看了看表,这么快就下来了,才过去不到半个小时吧?做什么都来不及啊…… “阿遇,你和小辞说完话啦?”她委婉地问道。 周天遇点点头,“小辞说她很累,先回房睡觉去了。” 李婧一听心顿时凉了半截,敢情她儿子连人家房间都没能进得去。 看着已经捧起书开始安静学习的周天遇,她半是恨铁不成钢半是心疼。这孩子怎么能傻成这样,难道不知道可以主动申请“陪/睡”的吗? 疲惫的颜辞正是需要关心和呵护的时候,他就算不懂得如何甜言蜜语哄她睡觉,起码死皮赖脸蹭个被窝陪着躺一躺也好。一来二去,生米即使煮不成熟饭,至少也是个夹生饭……亏她在季情这边说尽好话,根本是在做无用功…… 李娅一瞧自家姐姐阴晴不定的脸色,赶紧岔开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对季情歉意地说道:“真是让你见笑了,我们家阿遇嘴巴就是笨,明明在家里念叨着有一肚子话要和小辞说;见了人估计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季情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有什么好见笑的?想说一口甜言蜜语还不容易,随便到培训机构报个三个月的速成班,保证阿遇舌灿如花,哄得女孩子眉开眼笑。” 李婧和李娅毕竟是同胞姐妹,两人眼神一碰撞便心知肚明接下来要唱哪一出。因此季情话音刚落,李婧立刻不无遗憾地接话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听甜言蜜语?你想想,我们小时候,学校里最受女生欢迎的男生又有哪一个不是两句话就能逗得女孩子捧腹大笑?” 见季情赞同地点头,李婧不露声色地给李娅使了个眼神。后者默契地继续说道:“不过嘴巴甜不甜也得看遗传,据说白家的男人在哄女人上就特别有一手。像最近刚刚升了安京军部部长的白起,不就把老婆哄得眼里只有他一个吗?” 李婧不由羡慕地感叹道:“丈夫给力也难怪妻子守得住,白起还真是个中高手。”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地问说:“我没记错的话,白起的儿子白子森是小辞的男朋友对吧?前阵子真真还跟我抱怨说他做事一点不细心,弄得小辞的照片满网络乱传……” 季情闻言不出意外地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很自然地回想起半个月前因为白子森秀恩爱闹出的“艳/照”风波。 李娅偷偷向李婧竖了竖大拇指,姐姐果然在背后插得一把好刀。她故作埋怨地瞪了李婧一眼,“姐,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事情早就过去了不是吗?何况人家小辞都没怪她的小男友,你就别瞎/操/心了。” 李家两姐妹一唱一和季情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们暗示的问题的确值得深思。以前她只觉得白子森长得好家世好,配得上颜辞;完全忘了他的爸爸白起还是个“夫管严”。 白起的妻子梁静并不是只有白起一个丈夫,但她的另一个丈夫简直可以说是为了避免“一夫一妻”的重税弄回家里当摆设的。怕人家争宠,白起干脆利用家里的权势直接将其调到太阳系以外的星球上挖掘新能源。一年也不见得能回地球一次,还能剩下多少夫妻感情? 季情忽然发现自己太大意了,如果白子森将来也像白起一样把颜辞管得服服帖帖的,那岂不是又重蹈了季嫣的老路?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是绝对不会容许颜辞这辈子只有一个男人的。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不免也松动了几分,“她年纪还小,哪里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靠得住?依我看,像阿遇这样行动胜过言语的比整天只知道花言巧语的好多了。” 李婧喜不自禁,瞄了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周天遇,忙不迭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以后阿遇还得靠你多多关照。” 三个女人相视而笑,十分满意双赢的结果。 颜辞睡觉之前已经和管家打过招呼,除非生死攸关的大事,不然千万不要打断她的“补眠大业”。 没有了后顾之忧,她这一觉睡得特别沉,最后还是被饿醒的。 颜辞睁开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半天,又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见实在挨不住饥肠辘辘的感觉,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下床。 她穿好睡袍转身准备出门,猛地瞥见不远处的小沙发上蜷缩着一个人。 尼玛要不是她发射弧反应太慢,绝对要失声尖叫了好吗? 按照柳家的安保措施,能堂而皇之在她的卧室里睡觉的没几个。 颜辞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蹲下/身。 白子森将近一米八的个子把小沙发堵得满满的,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颜辞的心忽然变得很软很软,她一边温柔地抚着他的侧脸,一边凑近了小声唤道:“阿森,天亮了,还不起床?” 不知道是他睡眠浅还是她的声音“叫醒”功能太强大,白子森几乎瞬间就睁开了眼。他眼底的笑意远远多过朦胧的睡意,配合地把脸往她手里送了送,伸手就想抱她。 这个姿势真要拥抱的话估计对两个人都是折磨,颜辞摇摇头拒绝了,示意他先起来。 白子森也不勉强,利索地起身,顺便活动了下筋骨。她还来不及说点什么,就落入了他温暖的怀抱。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我今天一大早过来,还以为能见到你。谁知道管家跟我说你昨天晚饭没吃就直接睡了,没人敢进来打搅。我跟你小舅舅大眼瞪小眼吵了大半个上午,如果不是他去上兴趣班了,说不定我现在还惨兮兮地呆在楼下会客厅里。” 颜辞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心中满满的都是一种奇妙的充实感。她忍不住搂紧了他的腰,柔柔地说:“我会跟小翌说以后对你尊重点的。” “只是这样?”白子森的口气略带不满,“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她抬起头,装傻充愣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他满眼控诉地盯着她,又拉不下脸主动说出他想听的话。 “好啦好啦,不要拉长着脸……”颜辞被他委屈不已的小模样逗得直想笑,“我很想你,真的。如果不是实在太累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白子森的神色顿时多云转晴,他情不自禁地高高扬起了嘴角,“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小爷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他说完低头想要吻她,不料却被颜辞一只手灵巧地挡住了。 “既然你这么大人有大量,那么肯定不会介意我先填饱肚子再跟你亲/热吧?” 白子森又爱又恨地望着她狡黠的笑脸,不免生出一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挫败感。 第141章 厨房里没有佣人,真空保温箱里却放着不少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下午两点的时间不上不下,颜辞最后选了一份海鲜汤面。既不会令饿了三顿的肠胃负担太重,也不至于饱到晚上吃不下饭。 白子森表示在管家柳杨热情的招待下,他的肚子现在依然是满的。于是颜辞只拿了一份碗筷,坐到餐桌上迫不及待地开动。 他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幸福得满脸冒泡的样子,忽然有种食欲大涨的感觉。 趁着颜辞在咀嚼的空隙,他凑过去一口把她筷子上夹好的面条咬到自己嘴里。 嗯……果然,比他们家做的好吃多了。 颜辞无语地看着他一脸餍足的模样,不仅没有半点抢了人食物的内疚,分明还得意得很。 “我再去拿一份给你吧?”她说着便要起身,却被白子森一把拉住,“不用了,我吃几口过过嘴瘾罢了。” “那我去多拿双筷子……” 他不耐地把她按在椅子上,“拿什么筷子啊,用你的不就行了?” “这样啊……”颜辞嘴上没有说不,表情却十分勉强,显然不是很赞同他的提议。 白子森顿时就炸毛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嫌弃我吗?” 颜辞非常想点头,但是见他写着“你敢说是我就跟你没完”的神情,默默地摇了摇,昧着良心说:“哪能啊,我这不是怕你嫌弃我么?” 白子森的脸色一下子乌云转晴,他笑眯眯地在她唇上啃了一口,“嗯,这样才乖……” 学医的人/大多有点洁癖,接吻是一回事,共用餐具又是另一回事。幸好颜辞并不是洁癖特别严重的那种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因此,季情回家的时候便看见他们俩亲亲热热地紧挨在一起坐着,分食同一碗面条,白子森时不时还亲颜辞一口。 有了李家姐妹的忠告在前,本来有爱的画面马上变得极其碍眼起来。 她敲响了心里的警钟,我去,这特么不是变“夫奴”的前奏么?不行,坚决要把这种影响深远的调/教萌芽扼杀在摇篮里。 季情故意大声地清了清嗓子,只见颜辞不单瞬间停下了所有和白子森的互动,还“嗖”地一下起身,像个做坏事被大人抓包的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地站着等“批评”。 白子森心里无名的火又烧起来了,她这么慌张做什么?自己是过了明路的正牌男友又不是乱七八糟的野男人,至于一副被人“捉/奸在床”的即视感吗?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心里再不满季情的半路打扰,面上的礼节仍然做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季情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道:“小辞,吃完了来书房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待季情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白子森忍不住小声问颜辞:“我怎么觉得你祖母对我好像有些冷淡,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 颜辞光顾着不好意思自己和小男友卿卿我我的样子被季情撞见,哪里会去注意后者对白子森是什么态度。 “哎,你不要想太多啦……我祖母是外貌协会的忠实成员,凭你的脸她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 “也对,小爷我本来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所以你一定要把我看紧了,不然给人抢走了有你哭的……” 颜辞被他的自恋逗得直笑,“是是是……明天我就买条链子把你拴我裤腰带上成了吧?” “喂,这是个严肃的话题,你不要插科打诨好不好?” …… 两人说说笑笑地吃完了面,接着颜辞上书房找季情,白子森则在楼下等她。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颜辞一脸纠结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出什么事了吗?”他担心地问说。 她连忙摇头,解释道:“祖母跟我说‘模拟夫妻大赛’的主办方跟她联系了,基本上可以确定我的分数最高的。” “太好了宝贝!这是好事啊,你愁眉苦脸地做什么?”白子森由衷替她感到高兴,自家的小女友太厉害了有没有? “但是……主办方也说了要我晚上跟韩双程一起上个访谈节目……” “什么访谈节目?”他的好心情在听到“韩双程”三个字之后烟消云散,差点忘了,颜辞就是跟他的好兄弟假扮了七天的“夫妻”才拿的第一名。 “大概就是获奖感言,心路历程什么的。”颜辞神情恹恹地猜道,“说实话,我对这个真心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的反应让白子森放心不少,暗暗感慨自己真是太杯弓蛇影了。“不过听你的意思,这个节目是不可以拒绝的,对吧?” 她点头,深深叹了口气,靠在他肩上不情愿地说,“好讨厌啊,弄得人家想庆祝胜利的心情都没有了……” 白子森巴不得她对韩双程一点好感都没有,听了她埋怨的话心里快美翻天了,但嘴上却大度地安慰道:“访谈节目最多俩小时,你乖乖熬过去,结束了我接你去玩啊?” 颜辞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歪过头看着白子森,“说话算话噢,你要带我去哪里玩” 他最受不了她全神贯注盯着自己的样子,好像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白子森情不自禁地搂住颜辞,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对方的两颊不出意料地渐渐染上了红晕,惹得他情难自抑地亲下去…… 晚上五点半,颜辞按照主办方的要求提早半个小时来到了演播室。 她正在小隔间里百无聊赖地等着工作人员通知自己上场,忽然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人影突兀地挡住了所有的光线。 颜辞下意识地抬头,即使背着光她依旧不费吹灰之力地认出了来人是楚湘——谁叫家里有个死忠粉柳翌之,每个月一定缠着她一起追种马剧《千古一帝》。 楚湘这几年除了造型,相貌是一点变化也没有。混娱乐圈的人还能长期保持自己的精气神,颜辞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 见颜辞半天不说话似乎在走神,楚湘无奈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喂,小公主,你不会是不记得我是谁了吧?” 颜辞一边摇头一边说:“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又长高了,上面的空气还好吗?” 楚湘满头黑线,这个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特别。他走过去,在她的身边坐下,笑着说:“你们下边的空气也不错嘛……” 颜辞讪讪地没有接话,刚刚因为在想事情,玩笑话没经过大脑就随口说了出去。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两个人的关系还没熟到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地步。 楚湘看着颜辞恨不得倒带重新来过的样子,心里好笑的同时也有些隐隐的受伤。他在女人堆里一直所向披靡,偏偏面前的小姑娘总是对她避之不及。不对,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她发育良好的身体,好像再叫小姑娘已经不合适了……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颜辞除了脸蛋还带着少女的稚嫩,从身高到三围,和成年女性没有太大差别——而且是个身材火辣的成年女性…… 等一下,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楚湘赶紧收起了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念头,亲切地和她套近乎说:“我来这边找陆导谈剧本的问题,正好听见他们在讨论‘模拟夫妻大赛’的冠军访谈。我猜十有八/九是你,所以就过来看看……” 这马屁拍得太有技巧了,即使颜辞知道他很可能只是听到自己名字才来小隔间的,却仍然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甚少有女人能在男人语气真诚地奉承自己时还绷着个脸,尤其是奉承来出自一个相貌英俊魅力无边的男人之口。 “你真是太有心了,谢谢。”她脸上高兴归高兴,话里话外却没有半分拉近距离的意思。 楚湘微微垂眸,掩住眼中一闪而逝的挫败。真是个不好亲近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姐姐成霜天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哪里用得着费尽心思去啃这块“硬骨头”? 什么“找陆导谈剧本”,什么“正好听见访谈”统统都是他想出来的借口,之所以能在小隔间里见到她,不过是节目组有人提前通风报信——不管她什么时候来演播室做节目,他都能“碰巧”遇见。 “模拟夫妻大赛”的主办方青芸娱乐公司是楚湘家最大的竞争对手,两家几乎垄断了华夏国娱乐界的大半江山。不过因为双方主攻的市场方向不同,在某种程度上并没有竞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何况,与其打倒对方让新的竞争对手有壮大的机会,两家都更倾向于维持目前平分秋色的现状。 就像青芸娱乐公司肯定派了工作人员时时关注《千古一帝》这部连续剧一样,楚湘老爸也找人盯着前者的王牌节目《模拟夫妻大赛》。 也是巧了,比赛的第一天楚湘正好和陆导在家里谈改剧本的问题。后者对他强烈要求给成年燕小溪加戏并且让颜辞来扮演的举动十分不解,在陆导看来,颜辞资质一般,进了剧组也是鸡肋似的存在。 如果不是了解楚湘的为人,知道他对未成年少女没兴趣,陆导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看上颜辞想要玩养/成了。 因为两个人意见不合,改剧本的事一直僵持不下。陆导是个自由身,没有直接隶属的娱乐公司。他大咧咧地把电视调到了直播“模拟夫妻大赛”的频道,一点没有“在楚家不要明目张胆支持青芸旗下节目”的自觉性。 原来只是想着调试一下心情,不料看着看着俩人都震惊于颜辞的表现。尤其是后边跟韩双程的互动,说是完全不相干的男女同学谁会相信? 陆导激动得直拍大腿,用“伯乐相马”的口吻说道:“特么谁在跟我说小姑娘零演技我跟谁急,尼玛这好好教上几年,绝对是影后的料。” 楚湘弱弱地说了一句,“一直以来貌似都是你在嫌弃她没演技吧?” 陆导脸上写着“你特么是在逗老子么”,狠狠瞪了楚湘一眼,“赶紧,麻利地把剧本改了……” 于是私事变成了公事,陆导在知道他还没说服颜辞之后极度不满,利用自己的人脉恨铁不成钢地替他安排了这次“偶然”的见面。 “对了,听说这次第一名的奖品是飞船驾照,你有飞机驾驶执照了没?”楚湘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颜辞果然来了兴趣,“没有诶,是不是要先考了飞机驾驶执照才能考飞船的?” “我当初考的时候教官是这么说的,不知道现在条件有没有变了……” 她看他的眼神瞬间热切了几分,难得遇上一个活生生的会开宇宙飞船的人,说她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话,我想很有可能还是需要先考飞机驾照的。你觉得考试难吗?” 楚湘暗暗勾了勾唇角,热情却不越界地建议道:“要不找个时间我教你?保证一考就过……” 第142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听到楚湘这么善解人意的邀请,颜辞的第一个反应是他绝对会借花献佛,跟自己谈继续出演燕小溪的问题。 拿人的手软,那个时候她肯定不好意思拒绝刚刚主动提供帮助的楚湘。 前几年因为柳靖之经常把原主妈妈季嫣辉煌的成长史挂在嘴边的关系,颜辞曾认真研究过季嫣考下的一堆证书。 其中有一个便是小飞机驾驶证,据说季嫣考它主要是用来玩高空蹦极的。 看得出原主妈妈是个学霸,读书笔记特别多。不单单是医学方面的,就连小飞机的内部构造和飞行原理都研究了个透。 那一堆图纸上的每个字颜辞都认识,连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干脆把它们统统默记下来,找了个下午让周天遇帮她一张张解说过去。 现在颜辞依然清晰地记得有关小飞机的每一条理论知识,但纸上谈兵简单,实践操作起来她可不觉得自己能厉害到哪里去。 楚湘的实力她见识过,能在移动的飞机窗户上画画的人绝对是个中高手。与其花钱请个不知深浅的教练培训,不如接受他意有所图的建议。 反正离她成年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是否继续出演燕小溪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定下来的。 “好啊,有你帮忙我求之不得呢!”颜辞一想通其中的弯弯绕绕,立马就笑着应了下来。 楚湘本来还打了一肚子腹稿准备说服她,谁知对方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便同意了。 画风转得太快,他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接下来敲定练习的时间和地点也很顺利,颜辞十分爽快地对他所有的提议表示赞同。 以至于楚湘离开小隔间时脑子还晕乎乎的,老天这是开眼决定让他转运了?总是被颜辞不冷不热地拒绝,弄得他对自己的魅力都快失去信心了…… 他快步走出大厦,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约定的练习时间就在一周以后,要把所有的细节都安排好也够紧张的。 哎,他真该让成霜发一张华夏国好弟弟的证书给自己。 楚湘前脚才离开,工作人员后脚就进来通知颜辞准备上场。 她的服饰和妆容都是主办方派人到柳家替她准备的,因此当她看到和自己穿着情侣装的韩双程时,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主办方的恶趣味。 韩双程显然也没想到节目组会在衣服上动手脚,见到颜辞的瞬间有些愣怔。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的脸色,只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神。 这般欲语还休的模样看在旁边的工作人员眼里能想象的空间可就大了,颜辞无语地看着他们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窃窃私语,心道还真是个把八卦精神融入骨子里的公司。 主持访谈节目的是青芸娱乐的王牌沈长安,此人最擅长的就是把嘉宾逼到困囧的境地。据说他在转行做主持前就职于军部,想来把审犯人那套用在了嘉宾身上也未可知。 开场什么的都很正常,三个人客套地互相寒暄。沈长安毫不吝啬形容词,没命地夸奖他们俩。颜辞和韩双程则是虚伪地一再谦虚,恨不得把自己贬到尘埃里去。 在说完了所有场面话——比如“感谢我的父母我的学校感谢青芸娱乐”之后,沈长安话锋一转,忽然挤眉弄眼地问道: “在现实生活中,你们真的不是情侣吗?” 颜辞想也没想就直接否定,可韩双程却是迟疑了几秒才摇头。 这么明显的细节足够沈长安借题发挥了,他立刻把马力对准了韩双程: “诶,我发现双程似乎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呢?” 内幕你妹,若不是知道此时镜头肯定在捕捉她的特写,颜辞真送他俩一人一个大白眼。 “倒没有什么内幕,”韩双程彬彬有礼地笑着,“刚才只是不确定你问的时间界限是什么。现在我们确实不是情侣,可是将来就不一定了……” 回答的信息量太大,这下连颜辞都绷不住了。搞什么?随随便便说出如此令人浮想联翩的话,韩双程你是想红想疯了吗? 果不其然,沈长安立即怪笑起来,“哈哈,这么说我们双程还在追求颜辞的路上咯。颜辞,你怎么说?” 要我说什么?说他根本没在追我,说我们只是纯洁的同学关系么?颜辞完全可以想象,她一旦这么回答了,后边沈长安会问出多少穷追不舍的问题来。 扬汤止沸向来比不上釜底抽薪有用。 颜辞故作羞涩地笑了笑,“如果双程愿意当着所有观众的面跟我表白,那我就相信他的诚意。” 傻眼的人这下顿时换成沈长安和韩双程了,前者是因为爆料的内容太刺激,后者则是觉得挖了个坑没套到颜辞,反而把自己陷进去了。 瞧颜辞这话说的,他即使真的当众表白了,她也只是相信他的诚意,而不是答应和他交往。不管告白还是不告白,丢脸的都只会是他一个人。 沈长安见韩双程光坐着若有所思,半点没有行动起来的迹象不由急了,好不容易盼来个爆点,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哎,看来我们双程还需要点时间酝酿勇气,不如让我们先观赏一下网络上‘双颜党’精心制作的视频吧?” 颜辞一听“双颜党”的名字,心里就暗叫不妙,千万别是她想的那种…… 首先播放的由几个粉丝自己录制的视频还算正常,不外乎是夸奖她漂亮聪明演技好,赞美韩双程俊朗沉稳有内涵,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对于这种cp粉颜辞并不反感,前提是他们没有做出太过出格的行为——比如接着播放的她和韩双程的视频剪辑,某些合成照片都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但是颜辞越往后看越心惊,所谓的“双颜党”已经将yy发展到了现实生活中。 他们详细制定了一系列计划,例如如何让两人顺利成为情侣,如何让韩双程主持颜辞的成人仪式;他俩什么时候该举行婚礼,去哪里度蜜月;甚至于用软件制作了俩人后代的照片,研究该为小盆友选择什么样的兴趣班…… 对于“双颜党”这种几近丧心病狂的支持,颜辞非但没觉得受宠若惊,反而背后发凉。她完全接受不了有不相干的人天天凑在一起讨论她最佳受孕日期是哪几天,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好吗? 不过显然,两千年后的人对这种方式的追星已经习以为常了,沈长安还大为感慨“双颜党”制作视频的技术含量很高。 天知道,颜辞是多努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要流露出任何嫌恶的表情来。她不习惯把自己的私生活公之于众,也不喜欢有陌生人肆无忌惮地公然对她的将来指手画脚。 视频播完了,颜辞心也跟着悬得老高。她现在万分后悔自己刚刚一时嘴欠,把主动权丢到了韩双程手里。 万一对方真的告白了而她又没答应,估计那些“双颜党”们灭了她的心都有。 事实上,这也正是韩双程迟迟还没给出回应的原因之一。他需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不只是一旦颜辞拒绝带来的丢面子问题,更重要的是如果他说了,某种程度上便意味着韩家彻底跟季家以及柳家绑在了一起。 他是不介意娶颜辞,但不知道韩家家主韩非之是不是愿意有她这么个孙媳妇。 高贵无双的韩双程忘了十分重要的一个环节,韩家想娶,季柳两家就会让颜辞嫁了吗?要知道在柳靖之眼里,害了曹雅一生的韩非之可不是什么好货…… 韩双程直到视频放映结束也没能下定决心,旁边的沈长安却等不下去了。访谈节目的时间有限,哪里能浪费在他个人的纠结上? “来来来,双程给大家个准信,要不要当场和颜辞告白?” 沈长安抓紧时间煽风点火,现在的小男生真是太没有魄力了。想当初他们那代人,为了赢得心上人的欢心,别说只是告白了,就是当场下跪求婚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韩双程望向颜辞,对方虽说脸上挂着笑容,眼底却带着深深的疏远和戒备。他原本想要顺势表白的心忽的凉了半截,再想想自己也不过是对她略有好感,何苦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呢? 冷艳无双死要面子的韩同学又一次忽略了某个重要的事实,热脸常有而冷屁股不常有。最怕的是哪天热脸想通了,却连贴冷屁股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还没有成年,现在给出的承诺也只是空话,不如等大家都长大了,再说也不迟。”考虑到自己对颜辞莫名的情愫和她良好的家世,韩双程自认妥当地没有把话说得太死。 相比于沈长安一脸见鬼似的的神情,颜辞则显得淡定多了。早知道韩双程心思重,她竟然还曾担心他会不会一时冲动跟自己告白,真是白瞎了那些脑细胞。想必最开始的那句引人遐思的话,也不过是他习惯性给自己留有余地造成的误会。 她能想得明白,沈长安却是完全理解无能。现在的男孩子都怎么了?让他告白他扯什么承诺,说句”我喜欢你”有那么难吗?怪不得女方一开始就否定两人恋爱的可能性,如此瞻前顾后的性子分明是注定孤独一生的前奏啊…… 沈长安在心里默默给了韩双程一个差评,面上圆润地把话题转开了。 得,这期节目也别想争什么高收视率了,全毁在这不争气的小子身上了。沈长安心里有怨,难免把注意力多分了一些到颜辞身上。因此后半段节目颜辞倒是录得顺风顺水,一直出了演播室她都还沉浸在沈长安的溢美之词中。 白子森从节目一开始就守在演播厅外的家属区,韩双程那句模棱两可的话险些没把他气死。 亏他还曾因为恶意揣测过韩双程可能对颜辞别有用心而内疚,现在看来丫果然是一肚子坏水。想来自己必须找个机会好好跟韩双程“聊一聊”,起码得教会他什么是“朋友妻,不可戏”。 值得一提的是,白子森确实遗传了不少他爸爸的“管妻”天赋。颜辞一出来,他不是忙着指责她刚刚在节目上为什没有义正言辞地拒绝韩双程,而是先问她累不累,然后又是拿吃的送喝的。 颜辞本来就吃软不吃硬,再看他伏低做小地照顾自己,一点不提节目的事,心更是软成一摊水。 她小声地在他耳边解释自己方才那么做的原因,柔柔地跟他道歉。白子森原来生气的对象就不是她,自然很配合地表示自己消气了。 他原先打算带颜辞去他俩定情的五虞山故地重游,定个空中停留的缆车大床好好耳鬓厮磨一番,现在看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由临时改了主意,带着她去了西坪路的“研磨时光”。 古宁路的那家因为是总店,容易碰上对他心怀不轨的池婉桃,白子森基本已经将其列入黑名单。 西坪路的这家才开业没多久,又正在开展“壁炉情侣夜”的活动,绝对是约会的圣地之一。 事实也是如此,白子森开了一个包厢,抱着颜辞坐在壁炉前说话。美人在怀,亲亲吻吻当然是免不了。 他亲着亲着渐渐有些失控,不但手越箍越紧,唇舌也在她的耳侧脖颈上四处游走。 因为包厢内温度高,两人都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单衣。 白子森很快把颜辞压在了羊毛地毯上,一双长腿紧紧贴着她的。他的动作虽然有些急切,力道却不重,所以颜辞被伺候得很舒服,闭着眼睛甚至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直到胸前感到些许凉意她才睁开眼,迷茫地望向半趴在她身上试图解开上衣纽扣的白子森。 对方见自己意图不轨的行为被抓包,立刻停下了手里的举动,尴尬又讨好地说:“小辞,你……你别生气,我就是想看看它们长什么样,天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怪难受的……” 颜辞挑了挑眉,没好气地说:“那我以后不再你面前出现就好了。” 白子森见势不妙,赶紧压低身子抱着她,一边亲她的敏感点一边说:“别啊……那样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呢……我就是想大家先认识一下,反正我和它们迟早也是一家人。” 颜辞被他拟人化的说法逗笑了,隐隐又觉得这个比喻似乎有点下流。 他连忙乘胜追击,信誓旦旦地说:“我隔着胸衣看一看就好,不用你全部脱掉的。” “只是看一看?” 白子森忽然又犹豫了,小声地说:“可能还要摸一摸……亲一亲……”后面几个字微不可闻。 颜辞失笑,竟然被他的诚实弄得有些耳热,轻轻点了点头。 他一看她答应了,欢喜得连解扣子的手都颤抖得厉害。本来很简单的动作,被他折腾了半天才完成,害得身下的颜辞也跟着紧张兮兮起来。 ……河蟹中…… 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彻底刻下自己的印迹后,白子森方才气息不稳地放开了颜辞。他实在没有那个定力再帮她把衣服扣好,只得胡乱拿自己的外套替她盖上免得着凉。 他躺在她的身边,和她十指紧扣,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和冲动。 不止是他,颜辞本人也不大好受。不过女生终归比男生好一点,没了刺激的源头慢慢就正常了。 倒是白子森,脑海中香艳的画面总是挥之不去,半天才让小白兄弟冷静下来。 这次颜辞没有再去挑/逗他或是主动要求帮忙什么的,毕竟对于他能管地住自己小兄弟坚决不越界的行为她还是持有很高的认同感的。 这厢小情侣双双躺在地毯上仰望天花板,那边一脸淡漠的韩双程正在听自己的保镖汇报有关颜辞行踪的问题。 “研磨时光?”他的眼睛瞬间亮了,“是那个‘肉食’女池婉桃开的连锁店吧?” 保镖点点头,不明白自家小主人为什么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 第143章 颜辞最近过得顺风顺水,不但收到了“模拟夫妻大赛”的奖品,和白子森的恋情也渐入佳境。 关于是否让许文拙继续担任自己的按摩师,她征求过白子森的意见。将心比心,她也不希望有个女人定期接触自己男友的私/密部位。 白子森傻了才会同意让许文拙继续对颜辞的胸部动手动脚;那对小宝贝有多美好他一清二楚,怎么可能再给别人染指的机会? 颜辞对许文拙的态度在他看来十分复杂,依恋中带点抗拒。至于后者的想法白子森并不放在心上,反正所有靠近颜辞的异性,只要没有血缘关系,在他心里都是假想敌。 自家老爸曾经教过,对于这种可能发展成为潜在交往对象的男性,一定要间接地不遗余力地抹黑。更重要的是,千万不要用词不当以致激起女方的逆反心理,催化他们可能还处在萌芽阶段的感情。 因此,当颜辞询问他的意见时,白子森非常坦诚地表示自己是个小心眼,受不了有别的异性那么亲近她。他没有说任何许文拙的坏话,而是技巧性地把重点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比如情真意切地说他愿意为颜辞去考按摩师资格证;威胁她留着许文拙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颜辞内心深处一直觉得多活一世的自己要比同龄人成熟稳重,故而不喜欢初坠情网的小男生小女生那种咋咋呼呼的恋爱方式。可以想象,白子森这种瞧着像是“对事不对人”的态度有多对她的胃口。 但究竟是谁棋高一筹,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颜辞委婉地向许文拙提出了终止按摩服务的要求,后者了然地笑笑便答应了。他怎么会猜不透白子森的想法,无非不希望他和颜辞有发展感情的机会。 可惜小男生就是小男生,以为不亲密接触,感情就没有发展的空间了吗?哼,真是太天真了!等颜辞大学进了医学院,他就不信还有人能比自己和她相处的时间更长。不过是偷来的一年多光阴,让小屁孩高兴高兴也无妨。 许文拙的善解人意确实给颜辞留下了良好的印象,相比而言,白子森就像个任性的孩子。但老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白子森再小心眼,也比一开始就用意不良的许文拙讨人喜欢。 不过即使解决了许文拙的问题,白子森的情路依然还有几个除不掉的麻烦。名列榜首的便是颜辞的小舅舅柳翌之,他和不知“避嫌”二字怎么写的周天遇可没少给白子森挑衅下绊子。 前者占着年纪小辈分高,后者天天装着一副天真无辜不谙世事的模样,让他在很多时候束手束脚。最关键的是,颜辞对这两个人感情深,容忍度高。不像对付许文拙那样,只要他撒撒娇耍耍狠就足以左右她的想法。 经过几次“被打小报告”的惨痛教训后,白子森学乖了。他发现自己用错了策略,和这种在女友心目中地位不低的人“斗”,必须坚持打持久战。同时,他一改从前一见到柳翌之和周天遇就横眉冷对的恶劣态度,努力做到满面笑容,和蔼可亲。 另外两个人不知道是被他感动了还是将计就计,居然也安分了许多,配合他将其乐融融的局面维持下去。 老实说,颜辞是真心希望柳翌之能和白子森和平共处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来毕竟是要成为一家人的。至于周天遇,她倒是一点指望没有。让两个都对她有点意思的男生言笑晏晏,在她看来就像要求古代的正妻对小妾生的孩子视若己出一样不容易。 所以,当她发现这三个人竟然可以不吵不闹地坐在一起喝茶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只要将眼前这种平静维系下去便好。她实在受够了他们私底下互相抹黑对方,不停让她选择站队问题…… 访谈节目结束之后,白子森找韩双程“恳切”地谈了一顿。两人不仅同时缺席了伴侣课,回来的时候脸上还都挂着彩。 班里的男生们难免大惊失色,以为这两个人彻底闹掰了。谁知道他们不但没有老死不相往来,反而感情更加亲厚起来。 白子森原来想着和韩双程好好说的,讲着讲着没留神手和脚一起用上了。韩双程也不是吃素的,虽说最后白子森占了上风,但起码没有输得太难看。 他清楚白子森为什么动手,因为自己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对颜辞的好感。等对方打累了冷静下来了,他诚意十足地表示自己非但不会介入他们的感情,甚至愿意在不久的将来充当那个“有名无实”的丈夫。 白子森当然不信,韩双程也没有把话说死,只是强调他眼下更看重事业的发展。颜辞家世好人漂亮,配得上韩家。至于爱情什么的,从来不是他生活里的重点。 这种十句话里只掺杂了一句假话的真话最容易让人信服,白子森终究年纪还小,对于“独占颜辞”的理论大于实践。面对自己志趣相同的好基友,他最终选择了相信。 韩双程的确在一段时间内守住了承诺,没有对颜辞“下手”。但时间久了,他是否还会对所谓的“爱情”不屑一顾就不得而知了。 在和白子森你侬我侬的时候,颜辞也没忘了通知顾生一有关自己恋情的最新进展。后者知道她谈恋爱了异常激动,直嚷着要她把小男友带出来见“家长”。 颜辞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最后决定单独和顾生一见面。 她和白子森的交往才起步,还是不要整得声势浩大比较好。再说了,也不知道是白子森太多疑亦或是他对自己太有信心,但凡是个男的他都把对方当成情敌。 这样的男朋友带出去,万一在饭桌夹枪夹棒,尴尬的就不只是她一个人了。 顾生一在安京大学学的是电子计算机,主攻方向是国家的网络安全。确切地说,他的专业隶属军部,将来走的也是保家卫国的路线。 对于安京的生活,顾生一适应得不错。学习上的事颜辞并不担心,她的小哥哥不算天才,却也是个相当聪明的人。既然能考上安京大学,多少证明他在学业上有两把刷子。 令颜辞操心的是他的家庭和情感问题,事实证明,在这两方面,顾生一的战斗力几乎为零。 顾家康的身体虽然已经痊愈,但记忆和智力依然时好时坏。将近两年的朝夕相对,似乎慢慢磨平了赵颖对他的恨意。她和莫河父子以及顾家康以一种诡异的关系生活在一起,大家仿佛都对现状十分满意。 唯一不满的大概只有顾生一了,如果顾家康和赵颖和好复婚了,那作为离婚牺牲品的他又算什么?他们可以尽情拿十几年的光阴折磨彼此,但顾生一失去的童年和关爱又有谁来弥补? 以上是颜辞打抱不平的心声,天生自带圣父属性的顾生一当然不会如此埋怨自己的父母。他只是淡淡地说自己很久没有回家了,上一次见到赵颖和顾家康还是在莫梓栎的生日庆祝会上。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完美地形容了颜辞对顾生一的心情。她本来还想着家庭的温暖没有了也就罢了,他至少还有真爱刘琴可在身边。一问才知道,尼玛刘琴可早和别人双宿双栖了。 颜辞想多关心两句怎么回事,对方就一脸惨淡,用一副“你不要问了,我不想说。”的表情看着她。 哎,她算是知道心塞是什么滋味了。对于这样的顾生一,颜辞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除了多多约他出来,说些开心的事哄他笑,貌似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临告别前,顾生一递了个小数据条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之前听说你的照片没有设置好网络保护就上传了,我追踪了一阵子,网络上有迹可循的都尽量删除了。至于那些被保存在个人电脑或是硬盘里的,可能没办法清理掉……”他抿着嘴歉意地笑了笑,“这个数据条里都是和你有关的修改过的照片,我觉得还不错,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回去看看,要是不喜欢就全删了吧……” 颜辞无声地接过数据条,心里五味陈杂。她的傻哥哥,怎么就这么让人心疼呢? 第144章 周末的时候,颜辞按照和楚湘的约定来到安京郊外的某个飞行训练场。 白子森本来坚持要跟着一起,但因为柳翌之不停吹“耳边风”的关系,颜辞最后还是拒绝了他作为家属同行的要求。 楚湘已经在准备区等着了,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飞行服,乍一看真有点保家卫国的小白杨的味道。 啧啧,大长腿加制服诱惑,说颜辞完全不动心绝对是骗人的,只不过比起她身边的这位就有点不够看了。 “喂,口水都流下来啦……” 柳翌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什么都没摸着,才发现被颜辞骗了。他恼羞成怒地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她,愤愤地喊了声“颜颜”。 “乱叫什么呀,注意形象,你偶像过来了。”颜辞一句话就成功转移了柳翌之的注意力,后者当即立正站好,两眼亮晶晶地盯着楚湘。 平时也没见你对我这么热情,颜辞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狗腿的柳翌之,到底谁才是那个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长大的人? 楚湘满面春风,笑得特别有亲和力,“颜辞,小翌,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刚让工作人员把练习的小飞机准备好。” 柳翌之一点不委婉地拍马屁,“楚湘哥,你真是太神机妙算了。” “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神机妙算听到都要哭了好吗?”颜辞小声嘀咕着,楚湘只瞥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具体内容。 “颜辞你说什么?不好意思,我没听仔细。”他礼貌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就是好奇什么时候能上机。”颜辞弯了弯唇角,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得太假。 “只要你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 “真的吗?颜颜那我们赶紧去吧……”柳翌之激动地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拉着颜辞就想往前走。 颜辞站着没动,似笑非笑地说:“小翌,你难道没听见他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呢?” 柳翌之脚步僵了僵,含糊道:“‘你’和‘你们’区别又不大,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是么?”颜辞收起了嬉皮笑脸,认真地说:“不管什么细节不细节的,反正今天你只能在停机坪这里等着。” “不要嘛,那也太不公平了……”柳翌之小声地撒娇道,企图软化她。 可惜颜辞在原则问题上寸步不让,“不行,太危险了,你忘了出门的时候是怎么承诺我的了吗?” 柳翌之顿时萎了,为了让出来办正事的颜辞答应带他同行,自己确实“签订”了不少不平等条约,比如两个“凡是”——凡是颜辞说的都必须遵守,凡是颜辞禁止的都必须远离。 他不死心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楚湘,后者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假装没看到。失望不已的柳翌之只好悻悻地坐到了观赏区,气鼓鼓地喝着调调水。 颜辞习惯了柳翌之的小性子,连眼神都懒得多给一个,直接让楚湘带她上机。倒是楚湘颇有点不忍,特意叮嘱工作人员一定要好吃好喝地供着。 如果不是他今天为颜辞准备的“礼物”太危险了,他还真不介意多带一个小盆友到天上去转两圈。 登机后,颜辞才发现驾驶室里还有一个飞行员。没等她表示疑问,楚湘便及时地介绍说对方是主驾驶,自己则作为副驾驶指导她。 想想也是,楚湘不可能一边开飞机一边教她;又不像训练用的教练车,在紧急关头还有个副刹车。 飞行员代号小黑,人如其名,黑黑瘦瘦的。据说是前两年去外太空执行任务,接触紫外线过多的后遗症。养了一阵子还好点,刚回来那会儿简直跟个黑炭头没两样。在额头上画个月牙儿,就可以直接cosplay包青天了。 他大咧咧地冲颜辞笑着打招呼,一口白牙险些没闪瞎她的眼。 楚湘先是粗略介绍了飞机的各个部分,因为颜辞原本心里已经有底了,所以听起来并不吃力。前者像是知道她会提前做功课一样的,省略了事无巨细的说明,把重点放在了考证时如何实践操作上。 当然,颜辞再天才也不可能跟着楚湘这么走一遍过场就学会开飞机。详细的流程还是需要系统的教导,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一是近距离接触下小飞机;二是了解一些应对考官的技巧。 小飞机不比客机,它的“主战场”是复杂多变的对流层而不是相对稳定的平流层。在颜辞看来,小黑的飞行驾驶技巧算是非常高超的了。整个机身没有大幅度地抖动,她甚至可以不借助任何工具直接在电子纸上做笔记。 谁知才平稳飞行了不到半个小时,飞机忽然剧烈地颠簸起来,隐隐还有下降的趋势。 颜辞再也顾不得礼仪风度,粗暴地打断了楚湘的讲解,急切地询问小黑:“发生什么事了?” 小黑两只手抖得很厉害,给人一种对操纵杆已经失去控制的感觉。他没有回头,一边不停地检查着各项信号,一边略带慌张地说:“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上来了,内部发动机出现了问题,飞机升力不够……” 我去,颜辞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句,那么多人开着小飞机玩高空蹦极都没事,她不过第一次进入驾驶室,竟然就倒霉到这种地步…… 她暗暗告诉自己要镇定,身边起码还有两个飞行员可以依靠。可当她发现小黑越来越手忙脚乱,楚湘光愣着站在那里时,忽然觉得老天似乎打定主意坑死她了。 颜辞咬着牙压下了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慌乱和不安,她绝不会让自己就这么荒唐地丧命在小飞机上。她一面努力地回想着学习笔记里有关“飞机升力不足”的处理建议,一面试着用柔和的语调安抚小黑不要急要淡定。 天知道,她使了多大力气才让自己忍住愤怒不要对小黑大吼大叫。你说你一个连宇宙飞船都敢开的人,为什么在面对小飞机故障时心理承受能力这么低? 升力不够,意味着飞机无法克服自身的重力达到高空飞行的目的。这时候要么想办法增加飞机的升力,要么想办法主动降落——总好过小飞机因为重力的关系自动坠落。 颜辞当即选择了后者,他们所在的小飞机配置并不高,再加上对流层天气状况本来就复杂多变;与其冒险压榨发动机的“潜能”提高升力,不如试着主动下降。 这时候她无比后悔自己前几天没有好好把飞机的内部结构研究清楚,因此除了大概说个想法她无法为小黑提供什么具体的操作意见。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小黑在听了她降落的建议后居然茫然地问了一句:“那我应该怎么做?” 她不知道是小黑技术不过关还是心理素质太差,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了。 关键时刻,一直当背景板的楚湘终于回过神了。他默默地坐到了副驾驶上,有条不紊地让小黑配合他做紧急下降的准备。 飞机很快便稳定下来,开始以正常的速度下降。 颜辞冷冷地看着坐在驾驶室上的两个人,小飞机的问题分明不严重,他俩的技术和经验也足够应对,可为什么刚发现故障的那几分钟内他们什么都没做?一个发慌,一个发呆,白白让她这个门外汉又是操心又是害怕…… 她倒没有脑洞大开,怀疑他们想要谋害自己或是别的什么,只是发自内心地对这个训练场地和楚湘失去了信任。 重新踏上陆地的颜辞向成功解除危机的两人认真道了谢,嫌弃归嫌弃,毕竟是他们救了她。 颜辞走后,小黑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他不无哀怨地望着楚湘,“这下好了,我估计我的饭碗要保不住了……你没见小姑娘感激归感激,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我看她是彻底记住我刚刚六神无主的样子了,我的一世英名啊,就这么被毁在你手里了。” 楚湘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远远注视着颜辞,后者似乎正在跟闹别扭的柳翌之解释着什么。 “我哪里知道半路发动机会出问题,把之前的计划都打乱了。再说了,你就是装也不用装得那么像吧,我都以为你是被临时出现的故障吓坏了……” “什么?”小黑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演技好你居然也有意见?天,我放着自己的形象不要,还不是为了帮你成功达到英雄救美的效果么?” 楚湘无言以对,小黑是他特意安排的飞行员,原本是让前者飞到一半时假装突发疾病;然后他就可以顺利在危急关头挺身,刷刷自己在颜辞心中的好感度。 谁知道半路小飞机真的出问题了,他当时傻眼是不确定小黑说的“升力不够”是真是假,后来迟迟没有行动则是惊讶于颜辞的反应。 他怎么也想不到像她这样娇养大的世家小姐,在生死关头还能那样镇定地想着解决方案。当然,并不是说世家小姐在危险面前都只会尖叫流泪,主要是以颜辞现在的年纪,他以为她多少会流露出惊恐之色。 此时的楚湘自然不知道,颜辞的反射弧有多长——她是回了柳家才开始后怕的——他只知道自己对成霜“靠近颜辞”的任务多了些意味不明的兴趣。 第145章 因为小飞机的意外不在预料之内,楚湘也没脸借机把剧本给颜辞。不过有柳翌之这个忠心的小基友在,曲线救国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这不,被柳翌之软磨硬缠得毫无招架之力的颜辞只得接下了修改过的剧本,承诺等新秀大赛结束了便好好考虑楚湘的提议。 看着屁颠屁颠跑去给楚湘打电话报喜的柳翌之,颜辞努力说服自己那只是小盆友对年长同性的孺慕之情。可随着柳翌之年纪渐长,这个理由似乎越来越站不住脚了。 她对同性/恋倒没有偏见,只是觉得万一柳翌之“不爱红装爱武装”,那么柳炎译就太惨了——大儿子过着苦行僧般的禁/欲生活,老婆季情明确表示不愿意再生孩子;如果小儿子选的又是男人,他自己去哪里弄一个继承人出来? 不过这些事暂时还轮不到颜辞来操心,她目前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三个月后举行的新秀大赛上。 许文拙是个非常称职的指导老师,他在短时间内不但为颜辞准备了各式各样的资料和习题,还根据前几届的比赛视频模拟了不少实践操作给她练习。 这种魔鬼式的训练后果除了让颜辞的专业知识突飞猛进地增长,也让她失去了很多和白子森甜甜蜜蜜谈恋爱的时间。 所谓谈恋爱,肯定要两个人“谈”才算数。有几次白子森按捺不住相思之苦,在颜辞复习的时候来找柳家找她。颜辞确实不会把他赶走,却也做不到停下手中的课业专心跟他卿卿我我。 时间久了,光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白子森的郁闷指数免不了直线上升。偏偏他还不能跟颜辞抱怨,因为后者已经很明确地告知他自己这段时间要准备比赛,没有闲工夫关注别的事。 其实,如果真心想跟一个人在一起,再怎么忙都是能抽出空隙来的。颜辞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内心深处并不想和他发展得太快。 诚然,她暂时还没有非常非常喜欢他是一个原因。至于另一个理由,则是和两个人的身体接触有关系。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腻在一起久了擦枪走火几乎是毋庸置疑的。颜辞不排斥这些,她不管生理还是心理都到了可以适当承受这些“有爱”活动的年纪。 问题出在白子森身上,他在某些方面实在太古板了。仅仅因为生理课老师说过“频繁自/慰”对身体和将来的性/福生活有影响,他就拒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可每次亲她碰她,他的身体反应又特别大。颜辞瞧见他苦苦隐忍的模样也跟着难受起来,这种事折磨的不只是精神,对身体也不见得有多少好处。 他自己不愿意解决,颜辞总不能老是没脸没皮地主动要求帮他/撸吧?再说了,亲热也是个技术活。两个人如果不摸索新的方式,总是像按规章制度一样“办事”,岂不是太无趣了? 但一旦进入了“新世界”的探索,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和满足得了的。何况,亲热完总得搂搂抱抱说会儿甜言蜜语吧?——颜辞总不能一边穿衣服一边冷静地说:“既然亲过摸过了,你可以先回家了?”吧——按照这样的节奏折腾,起码大半天时间妥妥的。 颜辞现在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哪里有闲情逸致去和白子森看星星聊心事?以致于后者越来越哀怨,忍不住把好兄弟韩双程喊出来大倒苦水。 “……所以你的意思是,最近小辞都不肯跟你亲亲抱抱了?”韩双程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早已翻起滔天大浪。 “嗯。”白子森闷头喝下一大杯类酒精替代饮料,“你说,她是不是在外边有别人了?” 韩双程垂眸,免得对方看见自己眼中的不屑和无语。这么没大脑不懂得体谅女生的男生,估计也只有颜辞那个审美有问题的人才会看得上吧? 纯情的韩少爷当然不明白恋爱中的人智商常常不够用,这种小小的患得患失根本算不了什么,多得是更作更奇葩的想法…… “我觉得在怀疑她之前,你应该先想想自己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他循循善诱道,仿佛是真的在替白子森着想一样。 “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完全都是顺着她的性子来的。”白子森立刻反驳道,他早就自我反省过不下一百遍了,就是因为发现没有问题才着急的。 恋情进展得不顺利,男女双方至少一个有问题。既然他的态度从头到尾没变过,那么无疑是颜辞那边出现了新状况。 “哎,我指得不是那些。”韩双程恨铁不成钢地说着,“直说了吧,是不是你的技巧不够,亲热的时候让她不舒服了?” 白子森登时怔住了,他还真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因素。现在经韩双程一提醒,貌似有那么点不对劲的地方。 一开始,颜辞在他俩接吻等一系列“有爱活动”中便都是占上风。他是不介意女友主动,但是不是从另一方面也说明她对他的技术没有信心? 想想自己的第一次“爆发”是在她的帮助下,再想想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嬉皮笑脸地调戏自己了,白子森忽然心慌意乱起来。难道真的被韩双程说中了,颜辞是不满意他的技巧所以减少乃至避免和他亲热? 一看对方红了白,白了又红的脸,韩双程顿时猜到了答案。虽说他是故意引着白子森往那方面乱想的,但见后者这么心虚的表情,令他也忍不住猜测“莫不是技术真的弱爆了?” 果然,颜辞的审美真是无药可救了,选个男生连最基本的快乐都不能给她…… “我……怎么才知道是不是技术的问题?总不好……直接问她吧?”白子森声如蚊蚋,弱弱地问道。不管两人关系有多好,当着一个同龄人的面承认自己“不行”,哪个男生都做不到理直气壮。 韩双程心里一喜,鱼儿总算是上钩了。他略微沉思了片刻,接着十分诚恳地建议道:“你可以先买些书籍影像资料学习,或者直接报个速成班见效更快。” 白子森看起来并不是很满意他给的答案;也是,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多自信心爆棚,觉得在身体上取悦和征服女生是轻而易举的事。叫他去报班跟一群成年男人学着怎么让女人在床上嗨到爆,总有点伤自尊的违和感。 他的表情正中韩双程的下怀,后者本来就没想让白子森真的去报班学习。万一让他出师了,岂不是更加把颜辞哄得服服帖帖的?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在别人给出的建议不是特别完美的情况便会自动无视这条建议,去选择别的次一等的做法。韩双程利用的便是这种心理,他提出建议不是为了让白子森采纳,而是为了防止他走这条路。 只有确保对方不会选择正规的渠道,他才可能继续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我只是建议而已,毕竟这种事也不好大肆宣扬开来。”韩双程一副“我全部都是为了你着想”的样子,“你可以去查一查相关资料,看看哪一种耗时短,见效快。或者去学校的咨询室问问,我想他们作为专业人士应该能提出不少可行性的方案。实在不行了,跟你爸爸聊聊都行,他不是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把你妈妈追到手了吗?”他一口气说了一堆,暗暗观察着白子森的神情。 白子森的脸色略有缓和,不过依然有几分凝重。他苦笑着叹了口气,“哎,谢了哥们,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 韩双程掩饰住眼里的失望,举了举杯说:“不客气,咱俩谁跟谁啊,有问题尽管来找我。”他不敢将对方逼得太紧,万一让其察觉到什么就功亏一篑了。 白子森感激地冲他笑笑,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好基友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因为话题的敏感性,白子森自然很快便坐不住了。他前脚刚走没多久,韩双程后脚就拨通了一个号码: “嗯,是我……原来的计划取消了,对……我现在有了更好的安排……你只要耐心等着,我会把详细内容发给你的……” 不到一分钟,韩双程便挂断了电话。他摇了摇手中玻璃杯,琥珀色的液体荡漾出细微的涟漪。 他定定盯着看了片刻,忽然无声地笑了。 第146章 和韩双程谈过之后,白子森马上回家查阅这方面的相关信息。 网络上的文字和视频教程不胜枚举,培训班的广告更是铺天盖地。至于效果怎么样,单看评论八成以上都是赞。 白子森严重怀疑这些所谓的“高手”或是经营者雇水军刷了好评率,又怎么可能放心把自己和颜辞的“性/福”寄托在他们身上? 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征求自家老爸的建议靠谱点。才拿过电话准备问管家后者的去向,白子森突然记起了貌似他的爸爸正带着妈妈在某个海岛上度假。 果然,儿子比不上老婆,白家未来家主白起把这个原则贯彻得再彻底没有了。白子森郁闷地在床上躺了片刻,决定去格斗室发泄多余的精力。 这种情况最近时常发生,弄得他的几个老师又惊又喜,以为自己教出了个天才里的天才。 两个小时后,大汗淋漓的白子森不顾形象地躺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蓦地,手机铃声有些刺耳地在房间里响起。只见原来还跟死鱼般一动不动的白子森一个鲤鱼打挺,手忙脚乱地起身向放手机的地方扑去。 “小辞,是我……嗯……在家里写作业呢……”他低头瞄了一眼自己赤/裸的上半身,面不改色地胡诌道:“没问题……你乖乖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到……放心,我知道的,真是啰嗦……”听着像是不耐烦的样子,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是前所未有的灿烂。 挂了电话,白子森傻站着回味了会颜辞关心他的那几句话,然后心急如焚地冲到浴室快速地洗了个战斗澡。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不厌其烦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件件衣服在自己的身上比划着。 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暖,到处都能看见春天的脚步在靠近,白子森此时的心情便跟春日的桃花一样美好。 不一会儿,他的床上便堆满了被淘汰的衣服。白子森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最后眼睛一闭随手选了件风衣。 他本来对外表打扮什么的并不上心,开玩笑,盘正条顺的人套个麻袋都别具风情好吗? 这次特地花时间收拾自己,一是因为有阵子没和颜辞私下单独相处了;二是刚刚从网上达人那里听说的,有时候男性穿着装扮对了,也能勾起他们女伴的“性/致”来。 捯饬了半天确定自己电力已经足够迷晕颜辞,白子森才狂奔着出门,一路恨不能让司机把飞车当成飞机来开。 他到达学校实验楼门口时,颜辞正在和许文拙聊些什么。后者注意到了他正大步走过来,拍了拍颜辞的肩膀便主动离开了。 白子森见了顿时碍眼得不行,在心里暗骂许文拙。哼,当人老师的怎么可以随便对学生动手动脚,真是太不检点了…… 当然,他不会傻到在颜辞面前告黑状,后者十有八/九会笑他小题大做。男人看男人和女人看男人总归是不同的,他反正认定了许文拙对颜辞心怀不轨。 “宝贝,是不是等急了?我认错,随便你怎么罚我……”白子森一手圈着颜辞的肩膀,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颜辞笑着摇摇头,“没事,是我突然把你叫出来的。” 白子森眼神暗了暗,“说什么傻话呢?你什么时候喊我我都很乐意好吗?” 颜辞倒是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会令对方如此敏感,连忙讨好地给他顺毛,“嗯嗯,你说得没错。是我不对,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陪你。” 他边搂着她往校门口走边委屈地说:“你也知道啊,我天天在家里‘独守空房’,都快成怨妇了……” 颜辞想笑又不敢笑得太肆意,捏了捏他的手道:“好嘛,我答应你,等比赛结束了一定好好补偿你。” 白子森看着她如夏花般灿烂的笑颜,心里像是有小虫子爬过一样,痒痒的,忍不住就想和她再靠得近一点。 颜辞一见他表情似乎有点不对,赶紧转移了话题。两个人现在还没走出学校里,她可不想跟他做出某些教坏小盆友的事来。 白子森不像颜辞有那么多框框条条的束缚,他向来习惯想什么做什么。对方有意无意避开他亲热的要求,他压根不会想到是环境场合不对的原因,只会胡乱猜测她是不是不那么喜欢自己了? 可除了不让他太过亲近,颜辞的态度和往常无异。这下子由不得白子森不信,她大概是真的在嫌弃他亲热的技术…… 看来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采取措施防止事态的恶化。 颜辞正在看许文拙发给她的信息,自然没有注意到白子森若有所思的神情。许文拙告诉她某个他们预定了很久的实验室恰好有了两个小时的空余,让她可能的话早些回去。 老实说,颜辞读完短信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回走,接着才想起她身边还站着白子森。 一个电话把人家召唤过来,相处了不到十分钟又让人家走,怎么想似乎都不太好…… 纠结的颜辞越走越慢,白子森很快便发现了她的异常,停下脚步问她怎么了。 她看着高大俊朗嘴角噙笑的男友,心中天人交战。 只可惜他还太年轻,她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他。未来还是由自己的双手打拼比较好,情/爱和男人都靠不住。 “阿森,我……可能得回实验室了。”想通是一回事,当着面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颜辞说得有些艰难,尤其是对方脸上的期待那么明显。 看着原本笑意满满的白子森变得失望不已,她心里十分内疚,脑子一抽想也没想就继续说道:“不过你还是可以跟我一起的……” “真的吗?”白子森黯淡的眸子忽然又焕发了神采,“你没有骗我吧?” 此时此刻的颜辞真是砍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叫你多嘴,叫你怜香惜玉,真把白子森带回去了跟许文拙怎么交待? 要知道那个实验室因为里面的仪器太过贵重,完全是借着许文拙个人的名义申请的。她也只是以学生助手的身份蹭蹭光,现在再把男朋友带进去,未免太不知道规矩了。 可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哪里能收得回来?再说了,她也不忍心看到白子森更加失落的样子。 急中生智,颜辞忽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解决这个烫手山芋: “当然是真的啦!只是阿森,我从早上就很想吃‘研磨时光’的草莓西瓜蛋糕;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去店里吃的,现在肯定是来不及了。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帮我买了,再来实验室找我?” 小女友难得有要求,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他都会答应,更何况只是跑腿买个吃的? 颜辞自然算准了白子森不会拒绝,解决问题的关键不是买蛋糕,而是去哪里买蛋糕。 “阿森你最好了,我要古宁路总店那家的,其他分店做的味道口感总觉得差了点。” 据说“研磨时光”总店的草莓西瓜蛋糕长年限量销售,永远都在排队。他这个点过去,来回路程加上等待的时间,差不多也要两个小时了。 颜辞美滋滋地打着小算盘,没有留心白子森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古宁路的“研磨时光”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们家时时刻刻都在捕捉“猎物”的老板池婉桃。 当年他曾试图让家人想办法给对方找点麻烦,起码让她明白不是所有好看的小男生都可以任意调/戏的,哪怕只是口头上的戏谑之言。 谁知老爹白起几天后就告诉他动不了池婉桃,不仅因为后者知法守礼,是安京的纳税大户;也因为政府里有人一心替她保驾卫航。 如果她真的做错了什么,白起当然不会放过她。但目前对方只是随口调侃了自家儿子几句,要让他动用权势为难这样的一个女人,未免太过没原则没节操了。 白子森心气虽说高了点,却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既然奈何不了池婉桃,他干脆眼不见为净,减少碰见对方的可能性。 这次颜辞点名要古宁店总店的草莓西瓜蛋糕,白子森只得在心里默默祈祷,池婉桃不要碰巧在店里。 可惜好的不灵坏的灵,他刚走进“研磨时光”的总店,便听见了池婉桃肆无忌惮的调笑声。 不是他记性太好,只是甚少有人能笑得像桃子姐这么风/骚又正经。 白子森尽量目不斜视,安静地排队。但他的身高和长相摆在那里,又是特意打扮过的,桃子姐纵横“男色界”数十载,怎么可能漏过这么个“极品”? 她很快便注意到了白子森的存在,摇曳生姿地走过来和他搭讪。 “好俊的男孩子,瞧着怎么这么眼熟?是不是以前来过姐姐的店啊?”池婉桃斜斜搭着手,一双美目毫不客气地在白子森身上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着。 “但凡是长得好的男人,你桃子姐哪个看了不眼熟啊?”旁边的熟客立刻接话道,不少人也跟着大笑起哄起来。 白子森压抑着怒气,默默忍受着陌生人调侃味十足的眼神。他不是玻璃心,倒不至于因为几个男人无心的调笑就雷霆大怒。主要是桃子姐那种盯着猎物般的视线让他火大,可对方偏偏又是个女人,让他想不顾一切地揍她一顿都不行。 大概是他隐忍的神情太过明显,池婉桃摆摆手让众别再笑了。她半是试探半是认真地说:“我眼熟没有用,瞧他这样子肯定有女朋友了。” 白子森不置可否,但脸上一闪而过的甜蜜和骄傲却悉数被她收进眼底。 有点意思,池婉桃暗道,这种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她试过几个,但似乎还没遇到过有主的…… “哎,少男少女的感情总是格外让人羡慕,不过技术也格外让人头疼呢!”池婉桃看似不经心地感慨道,却正好说到白子森的心坎上。 周围的人立马就是这个话题继续瞎凑热闹起来,但白子森已经无心再去顾及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池婉桃说的那句话,后者人品或许不怎么样,但阅男无数是板上钉钉的。她都做出这样的评论,他基本已经认定自己是技术太差才让颜辞拒绝亲近的。 池婉桃见他似在恍惚,有意无意地又高声暗示着说:“我呀,真该开个培训班好好教教男人,让他们懂得怎样才能让女人真正快乐起来。市面上的那些培训班不要太坑钱噢,男人怎么可能比女人更了解她们的身体?” 白子森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心里顿时更加不是滋味起来。 池婉桃见目的达到,又说笑了几句便离开了。她转身进了员工室,对其中一个服务生低低嘱咐了几句。 一个小时后,队伍终于排到了白子森。他心不在焉地付钱,接过蛋糕,顺便打开包装瞄了一眼。 除了精致美味的草莓西瓜蛋糕外,纸盒里还放在一张显眼的金属卡片。 他猛地合上了纸盒,像是做贼心虚般匆匆离去。 等走得远了,白子森才小心翼翼地从蛋糕旁边取出金属片。 果不其然,上面赫然是池婉桃的联系方式。 他把金属片紧紧攥在手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放进了风衣的口袋里。 第147章 白子森把蛋糕送到学校,和颜辞一起在小花园里边吃边聊。 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池婉桃说的话,精神难免有些恍惚。刚好颜辞内疚自己这阵子太过冷落男友,滔滔不绝地跟他分享各种生活小事,也就没注意到他反常性的寡言少语。 当她抱歉地表示自己还得回教室继续学习时,白子森第一次感觉到轻松和解脱。他当下实在是心烦意乱,没有精力去和颜辞说说笑笑。 回到家里,白子森躺在床上盯着手里的金属片发呆。说实话,他并不想和池婉桃有什么接触,但对方似乎又是眼前能找到的最有发言权的人。 他纠结反复了半天,最终下定决心和池婉桃联系。大不了被占点口头上的便宜,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可能被她强了去。 何况,池婉桃如果真的能给出可行性的建议,他吃些亏也是值得的。 对于白子森的主动联系,池婉桃听起来似乎一点不诧异,热情却又恰到好处地约好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放下电话,他的心情不仅没有变得明朗,反而更加混乱起来。夜里睡得不踏实不说,甚至还做了一个颜辞要跟他分手的噩梦。 早晨起来洗漱的时候,白子森看着镜子里脸色难看到极点的自己,忽然有一种打退堂鼓的冲动。 不过再想想最近和颜辞的亲密度,他咬咬牙,胡乱套了件衣服便打车去了池婉桃在市区北边的办公室。 令人意外的是,池婉桃的办公室装饰得非常低调,和她张扬风骚的个性截然相反。 这是戴着帽子和墨镜的白子森从私人专用电梯上楼进门后的第一感觉,大致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布置,他才万分警惕地在沙发上坐下。 一边的池婉桃丝毫不介意他在室内还“全副武装”戒备心十足的模样,甚至笑着打趣道:“别紧张,你还没成年,我要真想对你做什么也不是现在的事。” 她不开玩笑还好,一说白子森又浑身不自在起来。虽然他是男的,但明知对方有企图还主动上门寻求帮助总觉得有点违和…… “好啦,不逗你了。”见白子森如坐针毡,像是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桃子姐不由起了恻隐之心,“来说说,找我具体是什么事?” 对方语气正常,态度坦然,白子森也不好拿乔继续戴着个墨镜装逼。他摘下墨镜放在手里,略微尴尬地说:“我女朋友似乎不太喜欢和我亲近……” 他停下来,用一种“你懂得”的目光热切地注视着她。 哪知池婉桃心思根本不在听他说话上面,光顾着在心里感叹这孩子长得真好…… 于是办公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冷场,幸而桃子姐很快回过神来,假装沉思着问了句,“然后呢?” 白子森心里暗暗叫苦,对方居然不会闻弦而知雅意,还要求细节算怎么回事?他硬着头皮小声地说:“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昨天听说您对这方面比较了解,所以……” “噢……”池婉桃拉长了音,像是才恍然大悟过来一般,“就为这个事啊?放心,包在姐姐身上。你也别您啊您的,听着怪别扭的不是?” 听到她底气十足地打包票,白子森微微放下了心,却忍不住追问道:“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池婉桃见他焦急不已,笑着安抚道:“急什么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没听说过么?来,先告诉我你们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白子森愣愣地没接话,她复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我的意思是你和你女朋友发展到哪一步了,做了没?” 这下他反应过来了,立刻红着脸不住地摇头,“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做,只是亲过抱过而已……” 池婉桃挑了挑眉,不由再次感慨小男生的纯真。“是全部都亲过摸过了还是只接过吻?” 说实话,白子森一点不喜欢和陌生人谈论这些事。就连家人和死党,他都从来没有提及过自己和颜辞交往的细节问题。 在他看来,那些全是属于他们俩的回忆,哪怕和外人分享一丝一毫都有亵/渎的嫌疑。 既然眼下池婉桃问了,他也只能含含糊糊地说:“我碰了一半,她是全部。” 大概他的羞窘过于明显,池婉桃难得大发善心不再继续刁难,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看来妹子似乎比你厉害点噢?” 白子森的嘴紧紧抿成一条线,表情虽说没什么大变化,却多少能感受到他的不悦。 毛头小子,自尊心还挺强的,池婉桃腹诽,倒也不敢再多刺激他。万一真把人气跑了,亏的还不是她自己? “这样吧,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点头或是摇头就好了,嗯?” 白子森忙不迭地点头,只要别再逼他说细节就好。 “你们俩亲热的时候一般是你主动?” 白子森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和她亲热你很享受?” 点头。 “她和你讨论过这方面的问题,比如怎么做她会舒服?” 摇头。 “但她清楚怎么做会让你舒服?” 点头。 “你们有一阵子没有亲密接触过了?” 点头。 “你认真上过生理课,主动学习过相关知识?” 白子森迟疑地点头,随即坚定地摇头。 “你知道她的敏感点超过五个?” 缓慢地摇头。 “好了,我基本知道你们俩是个什么情况了。问题并不严重,我好好教你几次应该就没问题了。” 白子森闻言大喜,急忙拿出电子笔记本,用求知若渴的目光望着她。 池婉桃被他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不解地问:“你拿个笔记本干嘛?难道你觉得我还能写个板书一条条告诉你怎么做吗?” “那……你说的教我是指?”他心里蓦地有了个不好的猜想。 果然,池婉桃笑得意味深长,“当然是实践操作咯。” “实践?”白子森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呆呆的样子惹得桃子姐心痒难耐,差点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脸。 “对啊,有两种,一是你先示范你和你女朋友是怎么亲热的,我再纠正你做错的;二是我直接指导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虽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但白子森还是不死心地又追问了一句,“你说的示范和指导……是说我和你两个人一起么?” 天知道,他此时有多希望池婉桃狠狠瞪他一眼,骂他是死不正经的小流氓,也好过对方一脸理所应当地说:“不然呢?你一个人能扮演两个角色么?” 白子森握紧了拳头,无比后悔自己送上门来自取其辱。他的脑袋一定是门板夹过了,居然会试图向一个“集邮女”求助? 他忍着怒气,勉强用正常的口吻说道:“不好意思,我想我还是自己想别的办法解决吧。” 话音落下便起身走人,池婉桃依然淡定地坐在椅子上,仿佛猜到了他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在白子森要开门出去的时候,她不急不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弟弟,不要觉得受到了冒犯。你可以随便上网查一查培训班是怎么教人的,姐姐我并不是想占你的便宜。” 他顿了顿,转身低低说了声“谢谢”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池婉桃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剩下的是势在必得的自信和冷酷。 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白子森随便找了家店坐下来平复心情,他刚听到池婉桃的建议时第一感觉就是荒唐,肯定是这个女人想出的馊主意勾引自己。现在稍微冷静了之后,忽然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反应过度了,毕竟对方除了嘴巴上逗两句趣,还真没做出什么过界的事。 最重要的是,她问的那些问题像是量身订做一般,每一条都符合他和颜辞现在的状况。 白子森点了杯饮料,默默地上网搜索相关的信息。池婉桃说得没错,所有的培训班都是实践课程占主体。只是提供的操作对象大多是基因试验人;当然也有真人,不过要价会高出数倍。 他又到各种论坛逛了一圈,发现报班的人七成是单身——他们自然不存在背叛的顾虑。至于剩下的三成非单身人士——不管是女朋友还是妻子——似乎选的都是伴侣课程,男女双双参与的那种。 白子森把自己的情况隐去了个人信息,在网上找数个“专家”指点迷津,结果十有八/九建议他跟女友一起接受“培训”。单独报班找人指导什么的,推荐的人很少,原因一是女友得知后生气的风险性太高,二是和基因人亲热不仅倒胃口而且效果不佳。 他思来想去,脑细胞牺牲了一堆依然下不定决心。按照原来的想法,他是坚决不愿和颜辞坦白的。可仔细想想,那确实是解决的最佳方案。既然他和颜辞迟早要结婚,准夫妻之间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白子森越想越是这个理,风风火火地就往学校赶去。颜辞最近几个周末都耗在实验室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她好好商量下他的“技术”问题。 第148章 白子森站在实验楼前默默回忆了下颜辞跟他提过的有关周末辅导课的事,然后果断往二楼第三间教室走去。 他想着给颜辞一个惊喜,因此并没有事先打电话通知她。 靠近二零三实验室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又停住了脚步。先是上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然后又掏出手机照着捣鼓了一会儿头发。 直到确认自己收拾妥当瞧着玉树临风了,白子森才缓缓向二零三走去。 实验室的门半开着,他没有冒冒然冲进去,而是试探性地往里边瞄了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肺都要气炸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女友正在操作平台上全神贯注地研究着什么仪器,而该死的许文拙紧贴着她站在后头。 虽然理智告诉他,许文拙应该是在对颜辞进行操作指导。但后者一只手搭在实验台上,无形中便像是把颜辞圈在怀里似的。 或许是他激愤的情绪太过外露,对方仿佛察觉到他吃人般的目光,蓦地转过头来。 两人对视的刹那,没有想象中噼里啪啦的电流交换,因为许文拙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压根不给他任何表现愤怒的机会。 更过分的是,对方明知道他过来是为了谁,非但没有立刻保持距离,友好地提醒颜辞;反而靠得越发近了,甚至有意无意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这种示威式的举动无疑是在火上浇油,天知道,白子森用了多大的力气克制自己不要冲过去一拳把他揍成猪头。 他恶意地揣测许文拙要的就是自己动怒,以便在颜辞面前抹黑他是一个小心眼的暴力男。 当然,白子森坚决不会承认自己确实小心眼并且喜欢动手超过动嘴。 默念了数遍“清心守则”,他装作没事人一样喊了声颜辞的名字。 音量有点大,以至于专心致志做研究的颜辞险些惊得手一抖,把珍贵的样本给摔到操作台上去。 她快速却又小心翼翼地放好东西,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投奔白子森的怀抱。 男友贴心地来探班,她的高兴值绝对是爆表的。 许文拙早在白子森出声的时候就主动拉开了和颜辞的距离,他微微含笑看着眼前的小情侣,再符合一个良师的标准没有了。 卧槽,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太能装了有没有?白子森恨得咬牙切齿,偏偏还得保持风度和他打招呼。 唯一的安慰大概只有颜辞发自内心的笑容了,看得出她是真的十分惊喜于他的突然来访,嘴角翘得高高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 白子森顿时圆满了,只不过有时候主权还是需要宣告的。他的办法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当着许文拙的面吻颜辞。 他是毫无心理负担,吻得又深又缠绵。苦的是另外两个人,颜辞尴尬得手足无措,她既不想在许文拙眼前秀亲密,又不忍心推开最近饱受冷落的白子森;而许文拙则是被嫉妒的毒蛇吞噬着,自虐般盯着他们俩卿卿我我。 所幸白子森尚有分寸,用轻咬她的唇瓣结束了这个短暂却火辣的吻。颜辞已经羞得抬不起头来,低低垂着脑袋站在旁边无比的乖顺。 不只是许文拙,就连白子森自己都有些傻眼。谁能想到平时看着独立强势的颜辞竟然会因为接吻时有外人在场而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小白兔”?这种反差萌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搂在怀里好好蹂/躏一番。 白子森的确打算这么做,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颜辞,像是想用目光在她脸上烧出个洞来似的。 饶是颜辞自诩脸皮厚,也被他瞧得不好意思起来,头也没抬匆匆地和许文拙交待了一声便拉着白子森往外走。 刚出实验室,她就忍不住埋怨他刚刚的行为太不恰当了,不过含羞带怯的面容和娇嗔的口吻让话语的可信度大打折扣。白子森一边逮着空隙亲她,一边毫无诚意地应答着。 事实上,颜辞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窃喜的。不知道什么奇怪的心理作祟,她竟然觉得白子森方才的举动很男人,让她第一次彻底忘了交往的对象只是个未成年的少年。 但是出于女生的矜持,她仍然装模作样地责怪了他几句。只是颜辞高估了自己,后边她和白子森聊着聊着便不由自主地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白子森闻言先是高兴——果然老师教的男人需要适当的霸道无礼没有错——可下一秒又开始发愁了。他今天来的本意是想和颜辞商量一起报班“提高技术”的问题,现在却意外发现原来她心底还是偏向男人在某方面占据主动权的。 他原本自信满满她不会嫌弃自己,如今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如果开口意味着有可能影响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那他宁可忍着不适去面对池婉桃。 至于基因试验人或是别的真人指导老师,白子森想想就觉得更受不了。池婉桃虽说节操没多少,但起码有过数面之缘。让他和完全陌生的女人亲热,还不如被前者言语上吃点豆腐呢。 下定了决心的白子森收起之前的患得患失,和颜辞度过了小半个愉快的下午。 当天晚上,他做好了被冷嘲热讽的准备再次打电话给池婉桃。后者出乎意料地善解人意,不但没有责怪他白天不分青红皂白地甩手走人,也没有讽刺他找来找去最终还是回到了她这里。 相反,池婉桃对他最初气急败坏的反应表示了理解,甚至异常贴心地说愿意配合他的接受程度对指导内容作出适当的调整。 即使如此,在白子森第一次去她办公室进行实践操作时,他花了十多分钟做心理建设却仍旧没法亲下去。 老实说,池婉桃容貌姣好身材凹凸有致,虽然精致度比不过颜辞,但胜在风情无限。那种一颦一笑间带出的魅惑和勾人,不是颜辞这个青涩的丫头片子可以相媲美的。 对方斜靠在沙发上,已经放低了要求没有让他和她接吻,只需要模拟一下平时他是怎么吻颜辞的脖子的。可白子森愣是盯着线条优美的脖颈发傻,怎么也下不了口。 池婉桃等了半天终于失去了耐性,半是威胁半是开导地说:“你这样子完全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好吗?如果你真的除了女友外无法和别人亲热,那么请趁早离开,不要在这里把我当成傻瓜戏弄!” 见白子森的神情略有松动,她又打铁趁热道:“要不这样,你就别示范你和你家那位怎么亲近的了。我说你做,点到为止如何?” 考虑到自己一直踌躇不决确实不是个办法,白子森便答应了池婉桃的建议。 “那好,现在先在我的脖子靠近耳朵的地方轻吻一下……”她微微侧过头,闭着眼睛说道,顿了顿随即补充说:“要是你实在有负罪感,不如合上眼睛,把我想象成你的女朋友。” 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白子森紧紧闭着眼睛,认命般在她说的地方轻轻啄了一下。 池婉桃敏感地缩了缩,不知道是对方唇瓣的温度太高还是自己太久没有和男人亲热了,竟然隐隐有一丝兴奋。 她睁开了眼睛,见白子森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触手可及。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就这么扑倒他。可惜理智终究战胜了冲动,她可不想因为一时“性/起”而被送进监狱。 何况,来日方长,她就不信血气方刚的白子森能够一直把持地住。 “……现在慢慢顺着脖子往下,若有若无地用嘴唇碰触肌肤,力道要适中……额,太重了,再轻点,很好……” 此时的白子森并不知道,桃子姐的亲自指导是比潘多拉的魔盒更邪恶的存在,一旦打开了,便不是放弃希望就能顺利关上的。 第149章 第一次接受完池婉桃的“亲身”指导,白子森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无论他漱几次口,洗几次澡,似乎都无法彻底摆脱身上沾有的别的女人的气息。 诚然,池婉桃教得很好,他也学得给力——从对方后边越来越享受的表情和肆无忌惮的低吟声中可以发现——但仍旧不能减少他心中一分一毫的内疚和负罪感。 整整一个星期,白子森都在有意无意地避着颜辞,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来。 又一个周末,颜辞特意空出时间陪男友。此时距离白子森上次和池婉桃见面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暂时没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出来。 见对方没有对他死缠烂打,白子森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再加上十多天的心理建设,他自觉可以坦然面对颜辞了。 不仅如此,他还计划着“学以致用”,让小女友好好感受下他突飞猛进的技术。否则,他前阵子岂不是白遭罪了。 想到这段时间白子森异常体谅她课业繁忙,贴心地不多问不多管,颜辞并没有拒绝他的亲近。 偶尔一两次冲动对身体危害并不大,等熬过了比赛她再跟他一起研究如何科学对待情/欲。 两个人郎情妾意,再加上有一阵子没单独相处了,*烧起来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好不容易平复下来,颜辞靠在白子森怀里半天没说话。 他一边轻吻着她的头发,一边凑过去邪恶地问道:“宝贝,你不是还在回味吧?怎么样,我是不是厉害了许多?” 她的脸上还带着兴奋过后的红晕,声音也是娇得能滴出水来,“胡说八道什么呢?明明跟以前没区别。” 这话说得七分真三分假,颜辞并没有觉得白子森在亲热功夫上有什么惊人的进步。凡事皆可熟能生巧,他们又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感觉越来越好也是应该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子森被她的话弄得心凉了半截,特么要真的没效果他何苦在池婉桃那儿“忍辱负重”呢? “真的……和以前一样吗?”他踌躇着问,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失落。 颜辞想忽略都做不到,她向后微微仰头,见对方又是期待又是忐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呆子,你技术好不好我都一样喜欢你,至于这么在意吗?” “可他们都说女人喜欢‘技巧高明’的男人,你也是女的啊?”她的话听着确实很甜蜜,但白子森心里关于“技术问题”的执念太深了,一句甜言蜜语显然不足以说服他。 颜辞被他直白的逻辑噎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说:“你的话一半对一半不对,我不否认‘技术’好的男人会招女人喜欢,可那并不代表女人只喜欢‘技术’好的男人;又或是男人一旦‘技术’不好就没有女人喜欢了。” 白子森困惑地看着她,明显被绕来绕去的“女人”,“男人”和“技术”搞糊涂了。 颜辞紧了紧圈在她腰间的他的手臂,耐心地解释道:“其他女的怎么想我不清楚,但对于我来说,人比‘技术’重要。人是活的,‘技术’是死的。既然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技术’好,自然也不会因为你‘技术’不好就不喜欢你了。退一万步讲,有几个男的是生下来就自带技能点的?那些所谓的‘高手’还不是经历的女人多了,慢慢练出来的。比起他们,我倒宁愿要个干净的男朋友。” 心虚的白子森没时间去纠正颜辞话里的漏洞——其实不需要真正的女人男人也能练“技巧”,光忙着信誓旦旦地表明心迹了:“小辞,我……我绝对是清白的。”他本来还想加一句“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但实在熬不过良心的谴责,默默把话吞到了肚子里。 颜辞被逗得乐不可支,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我知道,我们家阿森最好了。前段时间我太忙,都顾不上陪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白子森把头埋在她的肩膀,闷闷地说:“我以为你是嫌弃我技术不好……”他的话被颜辞忽然爆发的笑声打断了。 “哈哈哈……你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看来以后你真得改名叫‘小白’了,脑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闻言又惊又喜,不仅破天荒没有反驳颜辞针对他“智商余额不足”开的玩笑,还不安地追问道:“你确定我亲热的时候没有让你不舒服吗?” 颜辞的脸突然红了,尼玛这个问题让她怎么回答?说假话吧太伤人了,说真话吧她少女的矜持还要不要了? 白子森见她不说话了,一颗心顿时又吊到嗓子眼,焦急地问:“到底舒不舒服啊?你不出声光脸红我哪知道是什么答案?” “舒服舒服!我跟你亲热的时候舒服死了好吗!”被逼急的颜辞破罐子破摔,大声喊了出来。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住了。颜辞是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她掉了一地的节操啊……而白子森则是从微笑到大笑再到咧着嘴傻笑,甚至还期期艾艾地说了句,“我耳朵没坏,能听得见,你不用喊得那么大声……” 颜辞本来又气又囧得想打他,可见他笑得那么开心,不由自主也跟着笑逐颜开起来。 “话说回来,就我个人而言,如果要从两个都不喜欢或者都喜欢的男人里选一个,我想我还是会选技术好的那一个。”等白子森笑够了,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补充道。 “有我不够么?你居然还想着同时喜欢两个男人?” 虽然知道他是在故意装委屈,可颜辞依然忍不住心软了,“我那不是打个比喻吗?你不要多想,答应你以后我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好吧?” 回答她的是白子森热切的吻,他一边借着吻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意一边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颜辞是这样的想法,他何苦用得着找池婉桃帮忙? 所幸她只指导了他一次,得趁早和对方说清楚了结这件事。于是,白子森前脚刚和颜辞分开,后脚便打电话联系池婉桃。 他急着要和她见面,态度也算不上多礼貌,但一如既往地,池婉桃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他略显无礼的要求。 她越这么善解人意,白子森越讨厌她。非亲非故地,凭什么她要如此迁就他?说到底,还不是奔着“收集”他的终极目标去的…… 他到达池婉桃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对方正跪坐在茶桌前慢条斯理地沏茶。 白子森对这些风雅之事了解得不多,也没兴趣去鉴别她的举动专不专业。他在她的对面坐下,打算开门见山地和她谈一谈。 哪知池婉桃像是完全看不见他一样,行云流水般继续手里的动作,最后还多沏了一杯茶摆在他面前,做了一个“请用”的姿势。 白子森哪有心思去喝什么破茶,好不容易等她结束了,立刻迫不及待地说:“我今天来……” “好歹相识一场,你不觉得你做得有点过分了?主人请你喝茶你不喝也就罢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开始讲你自己的事。真当我桃子姐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池婉桃摆摆手,毫不客气地阻止了他的一肚子话。 她的口气严肃又不满,白子森一时还真给唬住了。再想想对方比自己年长,又多少“帮”过忙,他这么没头没脑地“利用”完人家就想跑确实不太厚道。感觉只要一碰上她,他所学的礼节便瞬间转移到狗肚子里去了。 白子森尴尬地冲她微微一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苦又涩,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品的,却还是言不由衷地夸了一句:“好茶好手艺!” 池婉桃被他不由自主纠成一团的脸逗笑了,缓了缓语气说道:“算了,跟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说吧,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她这么一大度起来白子森还真生出了一丝歉意,不过很快便被她隐藏的企图压盖住了。 “我来是想谢谢你之前的帮忙,以后的事我会自己跟女朋友解决的。” “这次真的想清楚了?可别过个两三天又打电话求助……”池婉桃似笑非笑地说着。 白子森不好意思地咽了咽口水,“不会的,我考虑清楚没有下一次了。”他停了片刻,试探性地说:“对了,我女朋友还不知道我来找你的事,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要是我说不呢?”见白子森脸色瞬间大变,池婉桃又哈哈大笑起来,“逗你的啦,瞧这脸色差的。放心,我没兴趣掺和你们小孩子的事。” 他如释重负,起身就想离开。 “至少把这杯茶喝完了再走吧,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以后再见就是陌路了。”她的语气里透着些许意味不明的情感,表情看着也有点难过。 白子森有点犹豫,但转念一想对方到底是个女人,一杯茶而已自己也没必要做得太绝,便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池婉桃看着桌面上空荡荡的茶杯,意味深长地笑了。 第150章 白子森刚迈出两步,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袭来。他的身体向来很好,故而不存在由于低血糖或是其他疾病导致眼前发黑的可能性。 他用力地掐自己双手的虎口试图保持清醒,下意识想要回头质问池婉桃,是不是她的茶有问题?可惜这个念头才在脑海中闪过,白子森便完全失去了知觉。 朦胧中,他又做起了那个熟悉的美梦。梦中的场景从过去的各种模糊变成清晰的大床,对象依然是颜辞。只不过这次赤/裸的“她”不像往常一般和他亲吻后就消失了,而是越亲越往下……后面的事自然跟着水到渠成,“她”的身体比想象中的更加甜美诱人,让他几乎数次失控,恨不能跟她在床上一直厮混。 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太过真实,令白子森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他连忙慌里慌张地上下检查自己,衣衫完好无缺,身体也没有任何粘腻和不适。要知道,在梦里他和颜辞皆是大汗淋漓,床单更是湿了一大片。 果然只是梦么?白子森吊着的一颗心微微放下。但凡换个环境,他都很乐意跟颜辞在梦中“共赴巫山”。可偏偏是池婉桃的地盘,让他禁不住担心自己是不是着了对方的道,犯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 他这么想确实有自作多情和恶意揣测别人的嫌疑,一抬头又正巧对上池婉桃似笑非笑的脸,那表情就差没直接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白子森窘迫归窘迫,仍然硬着头皮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突然昏过去了?” 换了一身衣服的池婉桃合上手里的杂志,拉长了音调说道:“你确定你那是昏过去,不是睡过去了?”她促狭地冲着他笑着,“我可是听你哼哼唧唧地做着春/梦听了一个多小时呢!” 他闻言松了一大口气,却也不敢完全相信她说的话,带着几分孤疑继续问道:“好端端地我怎么会睡着?是不是那杯茶的关系?” 似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指责和暗示,池婉桃用看白痴一样的神情看着他,“茶里放了少剂量的催/情剂,你瞪着我干嘛?难道只许你三番两次‘欺骗’我的感情,不许我适当地对你小小惩罚一下吗?” 白子森被她理所应当的态度和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气得七窍生烟,怒气冲冲地吼道:“催/情剂是可以乱用的吗?我还没成年,你这么做根本就是违法的!” 池婉桃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一边说:“什么违法不违法的,现在跑来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早干什么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桃子姐好的哪一口,既然当初自己愿意送上门来,就该有被‘潜’的觉悟!” 他又羞又恼,一面后悔自己当时脑子抽风,居然会向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求助;另一面又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没错,真要发生了什么都是他自找的,法律估计也没法站到他这边。 享受了会白子森面如死灰的神色,池婉桃大发慈悲地说道:“行了,别哭丧着脸了。我再生冷不忌,也不至于饥渴到要上一个口口声声叫着别人名字的小男孩。” 白子森像是打了强心针般瞬间又活过来了,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俩什么都没发生?我……”我的贞操还在? 后一句话他没脸说出来,只在心里默默地补充道。 “你倒是想得美!我桃子姐是那么没下限的人,要靠催/情剂来迷/奸未成年么?” 岂止没下限,你连三观都没有了好吗?白子森暗自腹诽,面上却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喜色。只要他的清白没丢,被她怎么冷嘲热讽都没问题。 这表情看在池婉桃眼里,只觉得异常碍眼。真是不解风情的小孩子,亏她还曾经想过放他一马,简直是浪费感情。 白子森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又有了精力去追究细节,“你真的在茶里放了催/情剂吗?”如果是催/情剂他怎么会睡过去?既然下了药,又怎么会因为他喊颜辞的名字而轻易收手? 对于他这种不依不挠的“求知”精神,池婉桃啼笑皆非。明明视自己如毒蛇猛兽,居然还有心思留在这里求证细节问题。 “催/情剂量很少,本来是为了方便你放松情绪接受指导准备的。谁知道你半路又说不学了,我一气之下才逼你把它全喝了。不说能起多大反应吧,顶多让你回家的路上燥热一点。只是没想到,你竟然直接睡过去了。要么是你的身体对这种催/情剂有抗体,要么是你某个器官不对劲了,建议你还是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 白子森听了她的解释,心里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可具体问他,他也说不出哪里违和。无论如何,只要自己没和池婉桃跨越雷池,其他的便宜占就占了吧。 至于她说的抗体什么的,他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不过将来倒是应该找个机会去医院做个敏感性测试,不然以后万一他和颜辞想玩点情趣,自己呼呼睡过去就不好了。 池婉桃直到白子森离开了许久还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她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唇瓣,似是在回味着什么。 白子森平时看着心很大,可遇上原则性问题却一点不马虎。他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进浴室,脱光了衣服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 既没有任何可疑的划痕或是吻痕,也没有奇奇怪怪的味道。 再结合池婉桃方才解释时的镇定和鄙视,想来自己是真的没有跟她发生不堪的关系。 事实上,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彻底验证他的童子身是否还在——那便是上医院做个检查。 男人没有处/男膜,破/处的时候也不像女人一样需要打开身体,再加上生/殖器官所处位置的差异性,适用于检验女人不是处/女的标准并不适用于男性。 现在的医学水平仅仅可以检测出一个男人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内是否和女人或男人发生过实质性的性关系,这类的检查一般多用于取证,比如受害者是男性的性/侵犯案件和丈夫出轨的离婚案件。 对于一般的男人而言,只要不是被强迫的,越早告别童子身越是对他们自身魅力的肯定,因此去医院做这项检查的普通人寥寥无几,十之八/九都是奔着打官司去的。 如果白子森成年了还好,戴个墨镜口罩脸皮厚点递个检查申请也就过了。但问题是,他现在还是未成年。出于《未成年人保护法》的要求,医院必须把情况上报他的监护人和相关保护机构,以防他遭受了某些侵犯。 白子森巴不得赶紧将自己和池婉桃的纠葛抹杀得干干净净,又怎么会愿意把事情闹大?既然身体没有异状,对方也表态了,他最后决定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 想是想得很好,可惜当天晚上他就噩梦连连。第二天早上醒来,脑子里浮现的还全是颜辞知道了他和池婉桃的事后决绝的样子。 看着镜子里可以和熊猫媲美的黑眼圈,白子森咬咬牙决定跟颜辞坦白从宽。把事情提前亲自解释清楚,总比到时候她从别人那儿听到风言风语的好吧? 很傻很天真说的就是白子森这样的人,他以为只要自己老实交待,女朋友便不会生气。若是让他的老师袁玠听到这种想法,估计要吐一升血,师门得多不幸才会教出这么个小傻瓜? 白子森才起了个头说他跟池婉桃联系,颜辞的脸色就变了。没办法,桃子姐的名声响彻江湖。安京城里不知有多少儿郎,在她手上葬送了第一次。 以前颜辞听说桃子姐的“光辉战绩”时,还能笑着打趣她是女人的楷模。可一旦对方把“毒手”伸到自己的男友身上,她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一直低着头,白子森并不知道颜辞的表情已经晴转多云了,直到对方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心路历程,冷冷地问:“你们都做到哪一步了?”,他才恍然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大条了。 他看着颜辞冷若冰霜的脸,忽然无比心慌,伸出手来想要牵她,却被后者刻意地避开了。 “小辞,你……你怎么了?”他强装作着笑脸,又一次努力去拉她。 这次是碰到了,不过又立刻被颜辞狠狠地甩开。她脸上的嫌恶溢于言表,用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语调问道:“我问你,你跟她都做了什么?” “没……没什么……”他此刻整个人就像在火里烤着一般,全身都难受得不得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坦白错误? 颜辞对他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嘻嘻哈哈的,他从来不知道对方漂亮的眼睛里也会有如此冰冷的视线,更不知道她会用这种目光凌迟着自己。 “没什么?你刚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她略微提高了声调,“你不是说向她请教亲热的技巧吗?要是什么都没做你跟我坦白什么?” 白子森硬着头皮,小声地说:“她只教我如何寻找女人脖子上的敏感点,其他的没有了……” 颜辞怒极反笑,“这么说,你现在知道她的敏感点在哪儿了?” “不是……不是……”他慌忙否认,急得舌头差点打结,“我只知道你的,她什么都不是。” 颜辞情绪稍微平缓了一些,她从小认识白子森,知道他不会说谎。因此即使心里依然很生气,尚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她真的没教你别的了?你说只学了一次,为什么?” “我发誓,只有那一次。小辞,那时候你每天都忙着学习,很久没和我亲近了。我以为你嫌弃我技术不好才一时脑子进水去找她,后来你一跟我解释清楚我马上就跟她断了联系。” 颜辞刚听的时候觉得好像自己也有责任,可仔细一想,尼玛不对啊! “不要把你找别的女人的原因全部推到我身上,将心比心,如果我去找别的男人亲近,然后美其名曰‘为了你提高我的技巧’,你会怎么样?我们在交往,有什么事不可以坦白说的,要拖到你试验完一次才弄清楚?”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又激动起来,“不对,你是先找的池婉桃然后再跟我讨论技术问题。也就是说上次我们亲热的时候你已经从她那儿学了不少,怪不得你会问我‘技术是不是进步’……”她的口气透着浓浓的失望和愤慨,“阿森,我没想过你会是这样的人,前脚刚和一个陌生的女人亲热完,后脚就可以若无其事地用在我身上……” “不是的……我没有……真的……小辞,你要相信我。”白子森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把自己洗得很干净了,隔了半个月才敢碰你……” “所以呢?我应该感谢你隔了半个月才碰我吗?”颜辞讥讽地说道,眼神一点温度都没有。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白子森喃喃应道,他没有预料到她会生这么大气。一想到颜辞刚刚假设的她找别的男人亲近的气话,他的心立马被嫉妒和愤怒的情绪占据着。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第151章 以前看影视作品,每当里面的男主扭曲着脸悲愤地吼:“你听我解释!”;女主脑残般摇着头说:“我不听我不听……”;颜辞总会忍不住吐槽:有那个时间重复这几句没营养的台词,还不如直接把误会说开好了。 换到三次元社会也是一样,上一世她身边有不少女性朋友和男朋友吵架了;一边短信不回电话不接,一边喋喋不休地跟她抱怨对方怎么不知道解释和哄人…… 亲,你自己把联系方式都切断了,让人家男生怎么赔礼道歉?这是颜辞心里的想法,至于面上会不会说出来就得看两人的交情深浅了。 女生谈了恋爱多少都会“作”,只是范围和程度不同而已。对于颜辞而言,吵架的时候她可能会借题发挥,可能会无理取闹,却不会不给男方解释的机会。 但是她竖了半天耳朵也没听见白子森说出丁点有建设性的解释,一时难免火气更大了——自己这么配合着给他辨白的机会,他难道不知道打蛇随棍上,说点甜言蜜语哄人吗?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颜辞实在受不了他一脸哀怨的样子,咬着牙问道。 拜托,该难过的人是她好吗?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做给谁看? 白子森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讨好地说道:“小辞,我真的知道错了,不应该自作主张胡乱找什么女人练技术。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只有你一个人。” 这还差不多嘛,虽说不够甜,但起码表明了决心。颜辞心里暗暗想着,神情也柔和了几分。 白子森见状,离岗多时的智商及时回来了,立刻加足火力大拍马屁。把颜辞形容得高贵美丽又善良,圣母得一定会原谅他的无心之过。 颜辞面无表情地听了一会儿,突然打断他严肃地问:“除了之前说的那一次,你和池婉桃还有没有别的接触?” 白子森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天在桃子姐办公室的沙发上醒来的场景。 不行,绝对不能让颜辞知道。虽说他和池婉桃什么都没发生,自己不过睡了一觉而已。但光是“催/情剂”和“池婉桃”六个字就足以让人想入非非了。颜辞好不容易才消了点气,不能再用自己的天真无知去刺激她了。 “没有!除了那一次,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其他的接触!”白子森义正言辞地说道,理直气壮地连他自己都要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了。 颜辞倒没有怀疑他会说谎,只是习惯性地又多确认了一遍,“真的?没有骗我?” “没有!绝对没有!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宝贝!”他这次说得更顺溜了,撒谎这种事,开了第一次口之后便易如反掌。 闻言颜辞像是松了口气,不冷不热地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白子森霎时炸了毛,忽地冲上前不管不顾地紧紧抱住她,用颤抖的声音说:“不要……小辞,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不……不要和我分手……” 纳尼?颜辞一头雾水,不明白他是从哪里得出自己想要分手的结论,这脑洞开得也太大了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分手了?”她没好气地回答道,顺势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开他的怀抱。 “不……不是分手?那你干嘛叫我先回去?”白子森一颗心还吊在嗓子眼,不安地问道。 “你先松手。”颜辞说得很平静,口吻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下意识放开了对她的辖制,有些无措地站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阿森,你到底有没意识到我们现在是在吵架?我还在生气,让你先回去有什么不对吗?” 白子森呐呐地说道:“可我不是都认过错说过好话么?难道你还没原谅我?” 颜辞扶额,无奈地问:“天,你在伴侣课上都干嘛了?见过不会恋爱的,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你做错了事,承认错误和哄我开心是你的本分。但原不原谅,什么时候原谅就是我的自由了,懂吗?” 看他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她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这么说吧,好比我们去正在打折的餐厅吃饭,给不给小费都可以。餐厅必须给我们提供折扣,哪怕我们付的小费金额超过了折扣的价钱,这是两码事。” 白子森挤出一个笑容,犹犹豫豫地问:“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小费’?” 这下颜辞是真的绷不住笑了,她怎么找了个二货当男朋友? 颜辞和白子森的第一次吵架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前者忙着准备比赛没有太多精力放在生气上,后者又卯足了劲各种体贴各种伏低做小;再加上他主动承认错误,没有涉及原则问题,颜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两人和好之后认真地就现阶段的冲动和亲热问题进行了友好会谈,最终达成了“三适”方针——适度适时适量。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由生命院举办的新秀大赛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拉开了序幕。 不少人明里暗里都盯着颜辞的表现,其中以晏修容和白子森最为上心。 晏修容的心态类似于风险投资的商人,颜辞就是那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而白子森的想法则简单多了,一路目睹女友的努力和付出,他单纯地希望她能获得胜利。当然,比赛结束了也意味着她有更多的时间陪自己了。 初赛的那天风和日丽,是个适宜外出游玩的好天气。 颜辞看看坐在左边淡定的许文拙,再看看右边一脸不屑的白子森,深深觉得自己和他们坐一辆车前往赛场是个错误的决定。 俩人从在粤州初见的时候就不对盘,这几年关系也没缓和多少,顶多是把对彼此的敌意——或者说是白子森单方面对许文拙的敌意由明面上转到地底下。 一个是她的指导老师,一个是她的男朋友,颜辞偏帮哪一方都不太好。 三人一路无话,她倒也乐得闭目休息。 不得不承认,许文拙压题压得非常准,笔试卷子上所考到的内容基本都在他圈定的范围内。颜辞把能写得全写上了,至于剩下那么两三道她连题目都读不懂的,放弃也不算可惜了。 顺利通过初赛这一事实极大地增强了颜辞的自信心,使得她在复赛的实践操作中几乎做到了零失误。 这两场考试考得都是基本功,尤其是实践操作,只要按部就班地完成手术程序,得分便低不了。 一个星期后,来自全国各地的选手一起聚在生命院在安京郊区的分院参加半决赛。 半决赛的内容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足足吊够了所有人的胃口,最后才在比赛当天宣布。 主持半决赛的是生命院副院长孙婳,她穿着黑色的正装,梳着一丝不乱的发髻,表情十分严肃。本来赛场上还有嗡嗡的窃窃私语声,瞬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孙婳简单明了地介绍了她自己,接着对到场的每位选手表达了祝贺和感谢,最后开始宣布比赛规则: “……可能你们当中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在我身后放着数十个游离舱。这次的半决赛不同于往届,生命院决定在虚拟世界中对各位进行考核。每两个人一组,选哪个人做搭档由你们自行决定。进入游离舱后,你们的意识将会脱离身体进入我们提前设置好的情景。在虚拟世界中,你们的感觉和真人无异,会饿会冷会疼。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们的身体在现实中都将完好无缺。虚拟世界里的时间比真实世界慢一倍,比赛时间是现实中的五个小时,也就是虚拟界里的十个小时。谁救的人越多,谁的分数就越高,都听明白了吗?” 回答的声音异常整齐响亮,每个人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神情。 老实说,颜辞对这种新颖的比赛方式也十分感兴趣。但她目前更上心的是,找谁作为她的搭档呢? 要知道,猪队友可比神对手可怕多了。 就在她默默挨个观察其他参赛选手时,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季老师,你觉得我们俩组队怎么样?” 第152章 颜辞回头,来人是当初模拟夫妻大赛时唯一一个能用现代汉语和她交流的男生——闻令望。 对方看起来和上次见面时判若两人,一下子由宅男变成了“潮男”。 头发挑染成奇怪的颜色,一排耳钉亮得能闪瞎人的眼。和其他人中规中矩的着装比起来,他穿得就像来自二次元世界的人。 神奇的是,这些古怪的风格凑在一起竟然意外的和谐。颜辞必须承认,虽然他完全不像一个正经来参加比赛的人,却比那时候在教室里的书呆子模样好看多了。 不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闻令望貌似是安京大学机电系的学生吧,居然也来参加新秀大赛,她是不是该为他的多才多艺点赞呢? 颜辞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也是一个人?” “是啊,对我的建议有兴趣么?季老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闻令望每每念出“季老师”三个字,都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好像在暗示些什么。 “‘模拟夫妻’大赛已经结束了,你似乎没必要再叫我‘季老师’了吧?” “那你想我叫你什么?小辞……还是颜颜?” 他笑得异常荡漾,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这是被调戏了么? “你还是继续叫我‘季老师’吧。”颜辞语气淡淡地说道,反正她又不姓苍,用老师当后缀完全无压力。 闻令望被噎了一下,仿佛没察觉到她不甚热情的态度,仍然笑嘻嘻地问:“时间快到了,季老师你想好了吗?” 颜辞环顾了下四周,大部分人都已经顺利找到搭档了。或许是闻令望在和她说话的缘故,不远处有几个落单的男生瞧着蠢蠢欲动,却没有一个主动过来找她的。 她在心里合计了一番,微笑着说:“我想不出拒绝你的理由,合作愉快咯,闻同学。”边说边友好地向他伸出了手。 闻令望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配合地伸出手和她的握了握。时间和力道都刚刚好,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他的手握起来和一般男生的手没有太大区别,宽大温暖。不过虽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颜辞还是感觉到他的手里似乎带着不少茧子。 想想他在大学里的专业,再加上医学这一兴趣副业,手指比普通人粗糙倒也说得过去。毕竟男人不比女人,愿意花大把时间和金钱在保养皮肤上。 等众人都自行搭配好了,孙婳便宣布半决赛正式开始。她让大家两个一组,有秩序地进入游离舱。 对于游离舱这玩意,颜辞只有和柳翌之一起玩全息游戏的经验。后者因为是男孩子,玩得差不多都是打怪升级的游戏。像那些为女生设计的,各种美男环绕的言情向游戏,颜辞是一个都没试过。 由于游离舱的原理都是一样的,和那些压根没碰过游离舱的选手比起来,颜辞很快就适应了虚拟环境。 她和闻令望运气算是很不错的,进入的情景是个刚刚被战争洗礼过的古代城市。既然是救得人越多越好,那么战乱时期无疑比和平年代给力多了。 唯一的缺点在于,常常有到处流窜试图发战争财的强盗贼人跟他们作对。闻令望的武力值一般,绝大多数的坏人都是被颜辞打跑的。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无比怀念战斗力爆表的白子森。就是来个业余选手韩双程,也比身边这个普通人帮助来得大。 虽说那些人基本是三脚猫功夫,但时不时就蹿出一两个打扰他们治疗伤患,也够烦人的了。幸亏颜辞体力好,一路下来只有打趴别人的份儿。 刚合作没多久,她便发现闻令望的医学水平只能称得上基本功扎实。如果伤者需要的是中规中矩的治疗,比如手腕脱臼复位之类的,他个人就能处理得非常好。可一旦患者的伤口不止一处,需要医生进行适当的判断决定治疗方案时,他就会十分自觉地站在旁边等颜辞的结论。 一开始她难免有点嫌弃,但几个伤患试下来,俩人竟然意外地默契。颜辞负责收拾闲杂人等和制定医疗计划,复杂精细的活她来做,基本简单的则由他处理。 转眼间十个小时便过去了,除了中间潦草地扒拉了几口“饭”,两个人几乎是没有片刻停歇。 根据系统统计的人数,颜辞和闻令望的成绩还不错。但决赛只有十个名额,又有许多人分数一样,想来生命院肯定还有后招等着他们。 果然,孙婳随即宣布了一个相当于晴天霹雳的消息:所有的两人小组中只有一个人能晋级。如果可以和平协商出结果自然最好,否则两个人都要返回游离舱,独自再参加一轮虚拟世界的考验。 她的话音刚落下,全场便哀鸿遍野。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主动退出,可另一个十小时的高强度检测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信心撑得住的。 于是,小组间的博弈开始了。大家纷纷用各种令人心动的条件来说服自己的搭档,以达到自己留下,对方出局的目的。 颜辞看到另外的四个女选手在利用自己天生的优势,试图软化她们的男搭档。很明显,两个女生已经成功了,剩下的两个还在努力当中。 她正琢磨着自己到底是用财还是用色跟闻令望谈条件时,后者忽然挠了挠头发,用慵懒到极致的声音说道:“季老师,决赛的时候要好好加油噢,我这个半吊子就不和你们这些精英们瞎凑活了。” 颜辞自然听得出他准备退出的言下之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让她圣母地推掉他的提议,再去游离舱里呆上五个小时,她是肯定做不出来的。何况,她心底隐隐也觉得自己方才在虚拟城市里的表现比他更值得拥有这个晋级名额。 但想是一回事,面上功夫又是另一回事。要她笑呵呵地接受他的主动退出,颜辞又觉得似乎有点不太厚道。 看着她纠成一团的小脸,闻令望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季老师,你不用纠结成这样吧?我对医学纯粹只是小兴趣而已,将来暂时也没打算从事医生这个职业。再说了,我自己什么水平我一清二楚,能进入半决赛已经是老天在帮忙了……” 颜辞想了想,诚意满满地说:“你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非亲非故地,我也不好意思白白占你这么大个便宜。” 闻令望摸着下巴假装思考了片刻,笑着说:“有啊,帮我赢了比赛怎么样?” 她有些怔住,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么偶像剧男主的话来。不过平心而论,对女生来说确实很受用。 颜辞点点头,笑容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丝感动。对方定定看着她,没头没脑地用现代汉语提出了一个邀请,“比赛结束了,能不能赏个脸和我吃顿饭?” 她迟疑了一下,用同样的语言答道:“荣幸之至。” 第153章 对于闻令望现代汉语说得这么流利的事实,颜辞曾经也有过一瞬间怀疑他的身份,但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根据她找人偷偷调查的结果,他的档案普通平凡,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任何重大事件,比如病危车祸性情大变之类的。至于他为什么会说现代汉语,可以有个很简单的解释——对方是个语言天才。 毕竟两千年前的多媒体产业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了,照着那些影像资料学习从而掌握一门语言也不是不可能。 唯一的问题在于:闻令望学习现代汉语的动机。他的专业和“古夏语”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瞧着也不像是对古代文化有狂热兴趣的人。 颜辞只是好奇,并没有刨根究底,她还不至于疑心病重到那个地步。退一万步讲,闻令望是“穿越”还是“土著”,都和她无关。 这次见面,她基本可以确定他对自己有些感兴趣。只是不像其他男生对漂亮女生的那种兴趣,更像是看到某个新奇的玩意,想要仔细把它里里外外研究个透。 总之,既然他对她没有明显的敌意或是目的,颜辞自然愿意与人为善。 因为闻令望的主动退出,颜辞顺利地晋级最终的决赛。赛场上大概有一半的人无法和自己的组员达成协议,他们还得留下来继续参与虚拟世界的考验。 看着那些人快要哭出来的脸,她不由深深庆幸自己的好运气。 三天后的决赛定在生命院一号实验楼的礼堂里,一共有三个女生七个男生十名参赛者。 为了防止生命院又出新招折腾他们,颜辞之前还特地上网把近一百年来最高科技的发明浏览了一遍,免得到时候在现场手忙脚乱。 可人算不如天算,生命院这次偏偏反其道而行,决定用传统的方式对他们进行考核。 每位选手都会分到一个病症完全一致的基因试验人,然后在规定的无菌隔间里完成对“它的”救治。 听着像是很简单,但还有两个附加要求:一是限定了操作时间;二是无菌隔间是放置在礼堂中心的。 简而言之,所有参赛者都必须在众目睽睽下完成最后的比赛。 似乎还怕他们的压力不够大,孙婳笑眯眯地补充道:“为了公平起见,你们在小隔间里是完全看不到其他人的操作的。不过呢,声音是听得见的。不仅如此,评委和观众的说话声你们也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怎么样?是不是更有干劲了?” 大家面面相觑,笑容都好看不到哪里去。显然,决赛除了检测医术外,更侧重于考察他们的心理素质。 比起其他人,颜辞倒不是太担心周围嘈杂的环境可能带来的影响,她一专心起来周边再吵都能做到旁若无人。 无菌隔间只比一张病床大一些,站个人进去基本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了。 颜辞走进贴着她名字标签的无菌隔间,试验人静静地躺在配备了各种仪器的床上,伸缩架上放着各种各样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医疗工具以及患者的病例。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打起精神开始认真应对。从看病历,定方案到消毒动手,颜辞有条不紊地一步步进行着。 耳边一直响着乱七八糟的声音,有其他选手自言自语的低估声,观众肆无忌惮的评论声,以及评委们压低了音量的讨论声。 刚开始颜辞只觉得被吵得心情烦躁,但随着她渐渐进入状态,这些令人心烦的噪音像是被人逐步用上了消音器,慢慢地变得微不可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比赛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颜辞已经采取了所有她懂得且能做到的措施,但病人的心电图依然是一条直线。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把所有的治疗步骤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错误或是遗漏。 这时候,场内的工作人员高声提醒各位选手离比赛结束还有十分钟。 颜辞额头上细微的汗珠一颗颗冒了出来,她咬着下唇,蓦地想起了自己上一世看的某部没节操的连续剧里的一个场景: 当时那个患者也是没了心跳,所有人都准备放弃时,只有主治医生坚持手动替病人按摩心脏直到其恢复跳动。 眼下时间仅剩十分钟,绝对不够她把病人的胸膛打开再伸手进去按摩的。 急中生智不是没有道理的,颜辞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 没有犹豫,她毫不迟疑地把病床调低,开始对患者进行心肺复苏术。具体的步骤颜辞还是上一世看电视学来的,动作可能不是很标准,但按压三十次配合两次人工呼吸的节奏她一直记得很清楚。 奇怪了,怎么印象中许文拙并没有教过她这方面的相关知识?咦,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颜辞脑海里模糊闪过这个念头,顾不得细细琢磨个透。她必须全神贯注,才能保证一分钟三个循环的操作不出错。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投入了,周围的声音仿佛瞬间小了许多,礼堂内越来越安静。 苍天不负苦心人,五分钟后试验人的心电图终于有了起色。颜辞停下了机械的动作,用衣袖抹了抹头上的汗,无比庆幸她的病人在比赛终止前恢复了心跳。 颜辞把视线从患者身上移到前方的评委和观众身上,额……为什么他们的脸色看起来都怪怪的,发生了什么事么? 她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始作俑者正是她自己。 直到评委们当众挨个点评选手的表现时,颜辞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傻的事。 几乎每个参赛者最后都遇到了和她类似的状况——病人没有心跳。但在如何恢复患者心跳这一问题上,他们都选择了使用自动的心肺复苏器,尼玛只有她一个人采取手动操作…… 颜辞暗暗在心中骂了一句,怪不得许文拙从来没教过这方面的具体知识,两千年后都特么自动化了好吗? 心肺复苏器她见过,操作起来也很简单,甚至许多普通人都会随身携带一个预防万一。 可问题是比赛的那个瞬间,她压根记不得还有这么个神器。 颜辞深深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她算是明白为什么某些观众和评委的表情看起来那么诡异了。 换到两千年前,如果她看到有医生放着现成的测量心跳的仪器不用,非要拿个手表贴着病人的胸膛默默地数数,她估计也是他们这样的表情。 很快便轮到评委点评颜辞的表现,对于前面的操作大多是溢美之词。可当镜头切换到最后十分钟的场景上时,评委们都卡壳了。 老实说,颜辞看着屏幕中自己卖力的动作,有种既感动又可笑的感觉。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年,骨子里却似乎还留着上辈子的痕迹…… 孙婳清了清嗓子,忍着笑意说:“季同学的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嘛,看得出对过去的医疗手段很熟悉……” 副院长都发话了,其他评委跟着如梦初醒,纷纷开口跟风道: “没错,这复古风走得不错……” “嗯,有时候传统一点也无妨,万一仪器出了问题便派得上用场了……” …… 颜辞原本情绪还略带伤感,但他们的评论成功地让她的心情多云转晴。真是太不容易了,他们费了多少脑子才把话圆得这么漂亮。 孙婳一直不动声色地暗暗关注她,见小姑娘始终挺淡定的,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老友晏修容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多留心颜辞,说后者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晏修容嘴里的“好苗子”指的当然不是小姑娘在医学上的天赋,而是那些更深层次的问题。她想起有关颜辞家世背景的报告,权势或许还算不上安京的顶尖,但钱财是绝对足够傲视全城的了。 再加上当年季嫣莫名其妙的私奔和离世,孙婳忽然对晏修容的计划多了几分信心。江子晋这个捡来的院长当得也够久了,是时候换个人来坐坐了。 她望着颜辞精致无双的容颜,心道哪怕是个一无是处的傻丫头,有这张脸也值得她冒险赌一把了。 颜辞最后在生命院新秀大赛中拿了第三名,她并不知道这个成绩是多方博弈后的结果。第一名第二名不是她配不上,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些一心想要好好培养她的人自然不愿意“好苗子”尚未长成便夭折在公众过多的关注度下。 老实说,颜辞不是淡泊名利的隐士高人,故而对第三名的成绩还是隐隐有点失落的。她忍不住会想,如果当时她记得用心肺复苏器而不是手动操作,名次会不会更靠前一点? 要是没有半年前晏修容的那番话,她或许还不会对此次的比赛结果这么看重。当时对方的表情明明白白地说明她对自己的期望值有多高,弄得颜辞现在总有种辜负了别人信任的愧疚感。 不过她才内疚了不到一天,就接到了晏修容的电话。后者先是恭喜她取得了好成绩,然后邀请她晚上到学校附近参加某个聚会。 具体是什么聚会晏修容并没有在电话里讲清楚,只说她到时候便会知晓。颜辞虽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依旧礼貌地答应了。 哪怕隔着遥远的电话线,她仍然可以察觉到另一头的晏修容心情好到爆,连带着她也跟着高兴起来,不再为第三名的事困扰了。 根据晏修容提供的地址,颜辞很快便找到了聚会的地点。原来她想着起码也得是个布置得花团锦簇的大厅,谁知竟然是个看起来像是荒废了许久的简陋的小房间。 她瞄了一眼自己的打扮,万分庆幸没有穿着曳地晚礼服出现。晏修容极度热情地招呼她坐下,吃的喝的更是准备了一堆。 颜辞环视了一圈,房间里除了晏修容都是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加上她一共六个。有两三个瞧着面熟,颜辞确信自己曾在新秀大赛上见过她们。 过了几分钟,又进来一个陌生的女孩。然后晏修容便关上了门,一副要坐下来和她们秉烛夜谈的模样。 这算哪门子的聚会?说是师生交流会更确切吧,她在心里腹诽道。不知道其他人是用什么理由召集过来的,但起码大家面上都是同样的云淡风轻,坐怀不乱。 晏修容先是简单地介绍了在座各个女生的个人情况,颜辞猜得没错,她们七个人都是这次新秀大赛中的选手。谁知接下来晏修容话锋一转,忽然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起有关女性的那段黑历史。 在幽闭破旧的小屋子里,听一个激进的女权主义者描述曾经的女人是如何被男人凌/虐欺辱的——如果早知道这是晏修容对“聚会”的定义,那么颜辞即使被愧疚感淹没也绝不会来参加的。 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作为听众的七个女孩子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疲态。而主讲的晏修容居然还是神采奕奕,像是打了鸡血般兴奋着。 在“聚会”开始两个小时后,晏修容终于停下了她的演讲,再一次展现了她神转折的非凡技能: “……所以说,现在女人的地位在很大程度上是靠着男多女少的比例维持的。撇开爱情婚姻生育这些俗事不提,你们作为未来医学界的新星,是不是也应该为全体女性有个更美好的将来做出一点贡献呢?” 颜辞被注满了负能量的脑子蓦地清明了几分,晏修容这话听着怎么不像是只有字面上的意思啊? “男女比例不协调的源头是阿若博士天才般的壮举,她破译了基因的密码并将其应用在所有就诊过的孕妇身上。从此以后,能够正常出生的女性越来越少。但两千年过去了,阿若博士的研究再伟大也不代表没有人可以超越她。你们想一想,如果有一天,人们找到了恢复被修改过的基因的办法,让男女出生比例重新变得平衡;那么数十上百年后,女人还会拥有现在的自由和权利吗?不,不会的。那些肮脏的男人会恢复一夫一妻乃至一夫多妻制,把女人再次变成他们的奴隶。试想一下,你们愿意自己或者自己的后代承受低人一等的痛苦吗?” 颜辞越听越心惊,晏修容胆子真是大得没边了。虽说现任总统和某些政界高管一直在打压男女比例,但没有人敢从根源上下手。想想看,如果有机会彻底改变男多女少的现状,有几个男人会傻到拒绝? “你们可能听说过,生命院几百年来一直在想办法破译阿若博士当初留下的桎梏。据可靠消息,最近这二十年似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一旦他们成功了,对所有的女人来说便是灾难的开始。” 几个女孩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颜辞不知道吓到她们的是晏修容口中女性悲惨黯淡的未来还是她本身放肆直白的言论。但无疑,晏修容成功地震住了所有人。 “既然男人在努力,我们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今天我叫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有没兴趣加入一个纯女性的组织,为保持男多女少的现状而努力?” 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弱弱地问道:“晏老师,我不是特别明白你的意思……” 晏修容笑了笑,隐隐带着几分坚决和狠辣,“很简单,他们在想办法修改人类的基因,试图提高女婴的出生率,我们只要反其道而行之就可以了。” 那个女孩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般,其他人的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颜辞可以理解她们的心情,晏修容说的话和她们自小接受的教育背道而驰。她记得,自己刚开始跟着许文拙学医时,他要她牢记的行医原则里就有一句——“谨以我有限的力量,为平衡男女比例而奋斗”。 或许因为她不是正经的“土著”,她对这句话非但没有坚守的信念甚至还有几分不屑。但那些女孩就不一样了,如果她们也是自小学医,接受正统的教育,那么晏修容的要求完全是颠覆三观和原则的。 “我知道,今天的这番话给你们带来的冲击有多大。我不会要求你们马上给我答复,等你们考虑清楚了随时来找我都行。不管是同意还是否定,我都尊重你们的决定。但同样,我也希望你们能够保守这个秘密。毕竟我们这个组织是见不得光的,如果让那些男人知道了,大家估计都得到监狱里度过余生了……” 女孩子们零零落落地答应了,每个人皆是神情莫辨。一边的晏修容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反应平平的颜辞身上。 第154章 单看晏修容煽动人心的能力,颜辞深深觉得她不去做传/销可惜了。不过换个角度想,她嘴里所谓的“纯女性的组织”没准也是个类似的机构,只是两者关注的重点不同罢了。 回家之后,颜辞先是上网搜索这方面的信息。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网络上有无数个女性组织,大体上分成正式注册的和非法缔结的两种。涉及的业务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从最简单的美容养身小组到复杂诡谲的政治团体,凡是普通女人能想到的,都可以在上面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大部分组织在现实中也有办公地点,只有少部分研究方向“非主流”的组织仅仅存在于虚拟世界里。 比如晏修容提到的那个以维持不平衡男女比例为己任的组织,就属于在网络中大爆料小消息不断,却从来找不到官方网站的。 每个八卦的网友都信誓旦旦地表明这个自称“女娲会”的组织的存在绝对属实,但又说不出具体的内容,譬如组织者是谁,应该如何加入等等。 颜辞并不是特别相信这些“知情人士”的内部情报,退一万步讲,即使这个“女娲会”就是晏修容提到的那个,她也没有多大兴趣参加。 不管哪一世,颜辞从来没有肩负国家命运人类未来的觉悟。她的处世原则非常简单——上辈子某句被用烂了的台词——做人最要紧的就是开心。 当然,不同阶段的人生对开心的定义不同。对于现在的颜辞来说,她只想让自己强大一点,足够自保生存,足够自由恋爱。 不过基于对晏修容的尊重和好感,颜辞还是特地找时间跟季情谈了谈这个问题。 关于“女娲会”的事,除了季情颜辞没有告诉任何人,不管是她颇为信任的柳靖之还是作为男朋友的白子森。说到底,他们都是男人,颜辞不觉得在某些关键问题上他们能彻底撇清自身性别所决定的立场。 她以为季情听听也就罢了,谁知道对方转身就从私人电脑里调出一堆文件,一边让她粗略地浏览一边说: “季家的第一代家主季琳就是靠生命院发的家,当时女人的整体力量还很薄弱,大多时候只能依附男人。‘女娲会’很早就存在了,不过一直没有太大发展。说得确切点,季琳其实是个双重间谍。” 见颜辞诧异地微微张开嘴,季情了然地笑笑,“我当初知道时也是和你一样的反应,据说季琳因为在医学上特别有天赋,生命院和‘女娲会’的人都想挖她过去。那时候季家还没发达,季琳必须借助生命院的帮助才能站稳脚跟,但同时她也不愿意拒绝‘女娲会’——毕竟只有男女比例持续失调,她才有真正出头的机会。” 季情顿了顿,神情里透着遥远的遐思和隐隐的悲伤,“我不知道季琳是怎么做到的,不仅全身而退还成功奠定了季家的根基,但无疑嫣儿没有她的祖先那么好的运气……” “你是说妈妈她……”颜辞还没消化有关原主先人牛逼的事迹,又被季情话里隐藏的含义震惊到了。 “你妈妈当年同样也收到了生命院和‘女娲会’双方的邀请,她心气高,听了季琳的故事后自认为能做得更好。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她同颜愈私奔,十年前意外离世。” “对于嫣儿的死,我和你祖父到现在也不相信仅仅只是意外。何况,我们只是反对她和颜愈一夫一妻,明面上并没有怎么逼她。无端端地,怎么会说私奔就私奔了呢?” 闻言颜辞立刻脑洞大开,自行想象了有关真相的各式各样的版本。但依着季情话里话外透露的信息,最有可能的只有一种。 “难道说妈妈双重间谍的身份曝光了,被生命院或是‘女娲会’的人暗中谋害了?” 季情轻轻摇着头,“我也不清楚,就连嫣儿最后是不是两边都加入了我都不确定。自从成人仪式之后,她就不大跟我们说话了。成日不着家,连她七哥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七哥?那不就是柳靖之。颜辞望着季情略显疲惫和失落的脸,险些脱口而出:“你不知道七舅舅对妈妈的感情不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么?” 她最后还是没能问出口,不管季情知情或是不知情,逝者已矣,再纠结过去也无济于事。 “记得回安京的第一天我在冰库里和你说的话吗?” 颜辞点头,季情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继续道:“那时候我和你祖父因为嫣儿的事关系闹得很僵。我一直以为是他私下做了什么才逼得你妈妈和你爸爸要私奔;可后来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他说他什么都没做。倒是你七舅舅,那阵子似乎动静不小……” 颜辞瞬间又被绕晕了,季情这是什么意思?暗示她自己的儿子可能和女儿的死有关吗? 见颜辞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季情忽然捏了捏她尚且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笑道:“胡思乱想什么呢?你七舅舅这么爱你妈妈,谁都可能是害死你妈妈的凶手,只有他绝对不可能!” 额……颜辞霎时石化了,祖母你这么通情达理地面对儿子爱慕女儿的真相真的好吗? “瞧你这傻兮兮的模样,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七舅舅一直喜欢你妈妈的事?” “我……我是知道的。”颜辞小声地答道。 季情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别怪你七舅舅,他不是不想对你好点,只是始终越不过你爸爸那道坎。说到底,他也是个苦命的,年纪不小了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伴都没有……” 颜辞眼眶莫名有些发酸,她用力点了点头,“我没有怪他,我知道他直到现在还放不下妈妈……” “能说放下就放下的便不是真爱了。”季情叹了口气,“记得我那时候还嘱咐过你,可能的话,将来查一查你父母的死因。现在想想真是没过脑子的傻话,我和你祖父两个成年人都没办法解决的事,你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 她的视线转到屏幕上一堆堆的医学名词和分析报告,然后又落在颜辞的脸上,十分郑重地说:“小辞,祖母收回当年的话。你的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我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地过一生,多生几个女儿。‘女娲会’什么的,如果你有兴趣祖母自然会支持你。但只有一个要求,千万不要做危险的事,保证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颜辞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即使季情不强调,她也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她不是季嫣,没有那么高的心气和奉献精神,不会舍得拿命去拼搏。 至于晏修容的“女娲会”,目前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就在和季情交谈后的一个星期,颜辞又意外地收到了来自生命院的聚会邀请。 邀请函是许文拙代为转交的,说是院长江子晋非常有兴趣和这次新秀大赛的优秀选手见见面聊聊天。 颜辞心里哀叹,估计又是一个茶话会。上次晏修容主打女人的血泪史,这次估计江子晋会声泪控诉男女失衡下男人的苦逼生活吧? 她猜的没错,生命院所谓的聚会同样是另一个变相的洗脑大会。只不过在某些细节上,生命院处理得比晏修容好多了。 首先聚会的地点不是在破旧的荒废小屋,而是某个宽敞明亮的展厅。 其次,与会人员不止有女生,还有数个总分颇高的男生,包括比赛的第一名和第二名。 最后或许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来自院长江子晋的个人魅力。 江子晋是江末弦的二伯,两人长得并不十分相似,大概是因为江子晋长得像妈妈,而江末弦的爸爸江子齐长得像爸爸的缘故。 单独看江子晋的五官说不上有多惊艳,但组合在一起却是意外的和谐。他的面相温和,身上又带着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一言以蔽之,他是个非常有亲和力且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的人。这样的人确实很适合当医生,能给病人以及家属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想不到总统张媛还喜欢这一型的,颜辞面上一本正经,脑子里却在走神。她曾经看过有关张媛的八卦,据说现任军部部长任泽是前者的初恋男友。再加上前两年在韩家见到的她的另外两任丈夫,颜辞一直以为张媛偏好高大威武精明能干的男人。 谁知以江子晋这种小言男二标配的条件,也能哄得美艳的总统大人下嫁。果然人不可貌相,真爱来了挡都挡不住…… 江子晋会做人的地方在于他并不像晏修容那样一讲起来就没完没了,而是知道适时地停下来,给场内其他人消化和提问的时间。 明明身居高位却还能这么平易近人,在场的又大多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想打动他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很快大家望向江子晋的目光热切起来,如果说初时只是因为对方声名在外空洞的崇拜,那么现在便多了实打实的钦佩。 颜辞也学着用星星眼看江子晋,尽量不让自己的淡定显得太过鹤立鸡群。或许因为见过不少有身份的人,再加上季情言语中或多或少的不屑,她实在没法用别人那种仰慕的心态看待江子晋。 江子晋演讲的主题确实和男女比例失调有关,不过人家很懂语言的艺术,没有直接阐述一妻多夫制度下男人的悲剧,而是从宏观上描绘了男女比例平衡后一夫一妻美好和谐的社会。 台下的人不同程度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尤其是几个男生激动得不得了,眼巴巴地盯着江子晋跟看救世大仙似的。 颜辞特意留心了一下其他女生的反应,她们倒不至于那么兴奋,不过看向江子晋的眼神也是满满的信服。 果然是异性相吸么?她突然有点心疼晏修容,费了那么唇舌没准还比不上江子晋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低垂着眼眸,百无聊赖地一边开小差一边等院长大人结束演讲。反正发言不是强制的,她听没听进去都无所谓。 一个小时后,江子晋结束了他对一夫一妻神圣世界的构想,话锋一转说道:“……大家都知道,在我们为平衡男女比例不懈奋斗的时候,社会上也有小部分人在拖后腿,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女娲会’了。根据华夏国的法律,她们这种试图保持男多女少现状的行为是反社会反人类的。身为未来的医生,我想你们一定清楚和这种违法行为作斗争的重要性。‘女娲会’的存在不仅违背了医者的原则,更让男女平等相处难上加难。但是由于她们行事隐蔽,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可靠的证据用法律制裁她们。所以我拜托在座的各位女生,如果你们知道有关‘女娲会’的任何信息,请随时和我联系。不要听信她们的片面之词,更不要加入她们的组织。身为医生的我们应该坚持自己的原则,为全人类的和平发展努力,而不是局限于男人还是女人这些肤浅的问题上……” 江子晋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颜辞被那些冠冕堂皇的语句冲击得昏昏欲睡。与其干站着让自己的耳朵被荼毒,还不如好好想想半个月后她的生日该怎么过…… 第155章 因为季嫣和颜愈都已经不在人世,颜辞又对过去没有记忆,所以她的生日就被定成了遇见顾家父子的那一天。 七月份的生日一过,颜辞就满十六岁了,离她十七岁成年也只剩下一年的时间。比起她本人,颜辞身边的人似乎更看重她作为未成年人的最后一个生日。 季情不用说了,恨不得把她班里所有的男孩子都请到家里来。周天遇那种疼在心上的肯定要叫,就连顾生一兄弟这种连脸长什么样都快不记得了也叫上了。 再加上柳翌之的份,譬如他的偶像楚湘,他的一堆死党,柳家的宴客厅毫无意外地满满的都是人。 除了寿星本人,和三两个比较玩得来的女生,厅里黑压压地望过去全是男的。 颜辞和李真话还说不上几句,后者就被江末弦拉走了。另外两个伴侣课上结交的女孩子更是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不知道在哪个犄角疙瘩给男孩子拦着聊人生聊理想…… 季情在安保室里一边看宴客厅的监控录像,一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画面中,颜辞的周边包围着各式各样的男孩,每一个都兴致高昂地试图和她搭话。 白子森刚开始还能牢牢占据着她右手边的位置,但随着别的客人越来越热情,他渐渐被挤出了颜辞的身旁。 身为正牌男友,他当然不高兴离女朋友这么远。可颜辞是主人,招呼客人是她的本分,他也不好意思摆脸色,只得压抑着怒气去找韩双程他们说话。 季情之所以大肆邀请这么多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就是为了让颜辞意识到她身边还有众多潜力股,没必要单独吊死在白子森那一棵树上。 同时,能顺便给白子森一个下马威也好。让他天天就知道想方设法霸着颜辞,真把她的继承人当成他的所有物了…… 一个小时后的季情就会知道,比起某些人釜底抽薪的手段,她这种警告真心算是小打小闹了。 客人一到齐,生日会很快便开始了。前面走过场的致辞不消多说,接下来展示众人礼物的环节才是生日会的重点。 见白子森满脸的自信,目光一直紧紧锁在前方颜辞的身上,他身旁的韩双程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想起刚刚他进门时见到的快递公司的员工,表情才稍稍有些缓和。 前面十来个人送的礼物都中规中矩的,毕竟颜辞和他们的关系很一般。 转眼便轮到白子森送的礼物,在场的宾客都知道他和颜辞的关系,于是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众人更是贴心地主动让出一条道来,方便白子森走过去和颜辞站在一起。 虽说来宾中有不少人对颜辞都抱着别样的情愫,但没有人能否认十指相扣的他们俩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十分相配的一对。 白子森送的礼物是他自己精心制作的视频,涵盖了颜辞从小到大的片段剪辑以及两人相知相许的点点滴滴。 一般而言,这种东西更适合在婚礼现场播放,至少颜辞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即使场合不对,照样不影响她感动得稀里糊涂。 只是下一秒颜辞便笑不出来了,原本屏幕上正在深情告白的白子森突然消失了,转而变成一个全身赤/裸的白子森,大汗淋漓地在某个女人身上奋战着。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只有视频里的白子森低低唤着“宝贝”以及*交缠时的“啪啪”声。 颜辞只在影视作品中见过婚礼上误播新郎和不是新娘的人滚床单的性/爱录像,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样的悲剧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摄像镜头是高清的,画面中不论是白子森的脸还是两人亲密接触的部位都拍得非常清晰,让她想要自欺欺人说录像是修改过的做不到。 更糟糕的是,主动权看起来似乎掌握在白子森手上,他身下的女人仿佛只是在被动地承受这一切。 曾经有那么一刻,颜辞还安慰自己说不定白子森是神志不清中了别人的圈套,现在看来他分明享受得很。 真是悲哀,好像连最后一个替他开脱的理由都没有了…… 颜辞呆呆地想着,脑中闪过的念头具体说起来很多,其实也不过是几秒钟的光景。 因为画面转变得太突兀,所有人都有那么片刻的震惊和失神。 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视频中的男主角白子森,他的脸色青白交接,脚步慌乱地冲过去切断了大屏幕的电源。 他没有心思去看其他人或是鄙夷不屑或是幸灾乐祸的神情,似乎也没听见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他只是死死盯着颜辞,仿佛想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她内心的想法。 颜辞依然站得笔直,没有焦距的视线仍旧停留在屏幕上。在否定了玩笑和陷害的可能性后,她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白子森背叛了她,和别的女人上床了。 她的思维有些混乱,不明白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男生怎么说出轨就出轨了,甚至还用这种方式狠狠羞辱了自己。 答应和他交往之后,她自认为自己这个女朋友还是当得比较称职的。没有和别的男生暧昧不清,没有动不动就作死做活;真要有什么不对的,不过是准备新秀大赛那阵太忙忽略了他。 难道就因为没能天天和他腻在一起,他便要出去找别的女人吗?还是说她看走了眼,他其实是一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花花大少? 颜辞还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白子森小声叫她的名字,“小……小辞……” 他的声音颤抖得十分厉害,神色慌张无措,眼里还有深深的悔意和痛楚。 见到他这副模样,她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他难过什么?痛苦什么?被背叛被当成笑话的人是她好吗? 颜辞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沙哑得厉害。她轻轻咳了一声,转身对众人说:“不好意思了各位,今天的生日会怕是要提早结束了。突然出了这么个意外,我十分抱歉。小翌,帮我把你的同学平安送回家,再好好和他们的家长解释一下。如果有需要心理治疗的,费用由我们一力承担。” 柳翌之乖巧地应了声“好”,默默咽下那句“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这点限制级的东西根本算不了什么”。他狠狠瞪了一眼白子森,就知道他不是个东西,大好日子还闹这么一出,简直是不可饶恕。 颜辞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彬彬有礼地让管家送客人离开。 韩双程走之前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一眼颜辞和白子森,他们两个人虽然还站在一起,却像是有堵无形的墙隔开了彼此。 走在他后面的楚湘若有所思,娱乐圈里什么样肮脏的事没有;依他的经验,白子森十有八/九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替他搬走了接近颜辞路上的绊脚石,真该好好谢谢他呢! 比起楚湘,许文拙看得更透一点。白子森方才在视频中的样子分明是中了烈性迷幻剂,他可能压根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和某个女人上过床。颜辞现在是在气头上,看不出究竟来。等她冷静下来,如果愿意再仔细看一遍录像,相信用不了几分钟就能发现不对劲。 不过大概没有哪个女生会愿意看第二遍看自己男友和别的女人翻云覆雨的场面,可怜的白子森,估计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原本人声鼎沸的宴客厅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颜辞和白子森两人一动不动地站着。 “对于刚刚的视频,你有什么解释的吗?”颜辞木然地问着,看都不看他一眼。 白子森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想伸手碰她却还是缩了回来。看到自己赤身*的刹那,对他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别说颜辞了,就连他自己到现在都无法接受他和池婉桃已经发生了关系的事实。 可画面真实得让他没有任何质疑的余地,右下角的时间更是明明白白显示着他在池婉桃办公室睡过去的那个傍晚。 什么“催/情剂”,什么“没有动他”,统统都是那个女人随口编出的谎言。白子森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真的对录像里的事毫无印象,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和颜辞在一起的春梦。 他也是这么跟颜辞解释的,从几年前的相遇一直到最后的见面,上一回吵架他隐瞒不提的细节这次全说了出来。 白子森说得很慢很艰难,他一直牢牢盯着她的脸,不愿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但直到他无话可说了,颜辞的神情依然是淡淡的,她又问了一句:“说完了?没有别的要补充的了?” 他的心像是悬浮在半空中,忙不迭地发誓道:“全部都说清楚了,我保证没有任何隐瞒。” 听到这句话,颜辞冷笑了一声,“上次问你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就是今天的大惊喜。” “不是的,上次我是怕你生气才没有全部说出来的,这次我敢发誓……绝对没有骗你。”白子森的声音在颜辞讽刺的眼神下越来越小,他突然记起了自己前一回好像也是这么跟她承诺的。 他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连忙慌乱地解释道:“我那时候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小辞。我想着既然我跟她什么事都没发生,就没必要说出来再让你不开心了。求求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颜辞喃喃自语道:“我就是太相信你了,谁知道你下次又会不会说同样的话……” “不会的,真的不会的……”这个时候白子森才发现言语是多么的无力,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挽回自己在颜辞心中坍塌的信誉度。 “行了,我今天很累了,你先回去吧。”颜辞没有耐性再听他千篇一律的辨白,直接下了逐客令。 白子森直觉这不是个好现象,虽然他不希望看到颜辞大发脾气,但她这样若无其事的镇定更让他心里发慌。她难道不需要再多质问他几句吗?还有那段录像,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他亲手剪辑过的视频中,她都不在乎了吗? 见颜辞不等他回应转身就要离开,心慌意乱的白子森下意识拽住她的衣摆。 谁知下一秒便被对方大力地甩开,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目光也像是在打量某个恶心的东西,“别碰我,我嫌脏。” 短短的六个字带走了白子森所有的勇气和力量,他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颜辞缓慢地上楼,慢慢地离开他的视线。 他的眼眶越来越酸涩,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抑制不住地汹涌而出了。心脏闷闷地,似乎连跳动的节奏都不对了。 没事的,白子森暗暗安慰自己,小辞只是一时生气而已。她不是说过了吗,情侣哪有不吵架的? 嗯,他们只是吵架而已…… 第156章 颜辞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要说白子森的背叛让她多么痛不欲生倒也不至于,只是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忽然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前阵子当他自我坦白跟池婉桃有亲密来往时,她只是单纯地生气,发过脾气就算了。但今天的事曝光在众人眼皮底下,显然不是吵一架冷战一阵子就能解决得了的。 她一直没有告诉白子森的是,当她答应和他交往时其实已经默认了由他来主持自己的成人仪式。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且不说许多人目睹了他和别的女人上床的录像,单是颜辞本人也无法接受他的“*”。 她不在意恋爱的对象是否有过性/经历,将心比心,她只是公平地希望自己的第一次是和某个同样纯洁的人。基于如今男多女少的现实,颜辞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多过分。 现在冷静下来,再回想刚刚的画面和白子森的解释,似乎确实存在着不少疑点。但不管他是自愿还是被迫的,都改变不了他已经失去主持她的成人仪式的资格。 或许是她的思想不够开放,颜辞无法接受没有感情的陌生人给自己“开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既然不能容忍白子森为了改进“技术”和别的女人有肢体接触,自然也不会双重标准要求他接受自己一边跟他谈恋爱一边同其他人培养感情乃至上床。 在她看来,这和脚踏两条船没有区别。即使白子森无所谓,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做出如此没原则没节操的事。 所以,无论她原不原谅他,她和他的这段感情都走到尽头了。 事实上,她多少也知道傍晚误播的性/爱视频不能全怪在白子森头上。柳家安保做得很好,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都能跑进来捣乱的。要么他的视频事先已经被人修改过了,要么今天的宾客里有人帮忙下绊子。 颜辞忍不住会想,如果白子森能多长点心眼,或许事情不会闹到现下这么难以收拾的地步。不过话说回来,她不正是喜欢他的坦率和真诚吗?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用手覆住自己的双眼。真是凄惨,简简单单谈个恋爱怎么那么难…… 这厢颜辞在哀悼她夭折的初恋,那边失魂落魄的白子森正在向白爹求助。 听完儿子断断续续的表述,白起气得胸膛不停起伏,恨不能一巴掌拍醒白子森。想他和梁静的基因都不差,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脑子一根筋的傻孩子? 他灌了一杯冰水,略微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严肃地说道:“儿子我问你,你是认定季家的小姑娘了吗?” 白子森眼眶有点泛红,跟鸡啄米似的忙不迭地点头。 白起站起身,边踱着步子边深思熟虑地说:“你做的那些蠢事我暂时先不跟你计较,池家那个女人我会收拾干净的,眼下最关键的是你女朋友的态度。”似乎看不惯白子森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又画蛇添足般加了一句,“如果她还是你的女朋友的话……” “小辞当然还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只是吵架而已!”白子森受了刺激,梗着脖子大声喊道。 白起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己的儿子,“现在底气这么足,早干什么去了?你要真有本事,就不会稀里糊涂和别人上了床都不知道,还在大庭广众下被播出来。你……”他本想继续教训白子森,可见对方耷拉着脑袋郁郁寡欢的样子不由心软了。 “这些不提也罢,你先告诉我,你觉得小辞会和你分手吗?” 白子森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小声地说:“爸,我这次犯的错是不是真的不能挽回了?你觉得她会跟我分手对不对?” 白起心疼地拍了拍白子森的肩膀,“儿子,我问你,即使小辞不和你分手,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年后别的男人主持她的成人仪式吗?” 白子森蓦地睁大了眼睛,他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想她快乐而已……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她,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爸,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想跟她分手,我真的很喜欢她……” 白起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儿子如此无助的样子,一时间心里也有点酸涩,“小森,听爸爸一句劝,不破不立。不管小辞是否选择和你分手,你都不能继续再在附属中学读书了。” “什么意思?”他眼里透着惊慌,“你要送我去哪里?” “不要紧张,我不会把你丢到其他星球上去的。只是提早把你送到帝国第一军事学院里去,他们本来就给你留了名额。视频的事,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像你说的,方才的聚会季家请了许多客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借机生事,拿这事攻击我们……” 白子森的表情更愧疚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傻孩子,”白起温和地笑着,“年轻人哪有不犯错的?我们是一家人,爸爸不帮你还能帮谁?我知道你舍不得小辞,但是你想想要是你继续呆在她的身边,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困扰?她可能不在乎,却不代表周围那些见证人也能通情达理地放过你。男人嫉妒起来也是十分可怕的,这次的事没准就是哪个好兄弟在背后捅了你一刀……” 白子森若有所思,继而揣着些许期待问道:“是不是我离开一阵子,回来的时候一切都能恢复如初了?” 真是个天真的孩子,白起心里暗道,破镜尚且不能不留一丝缝隙地重圆,更何况他当众给人家女孩子没脸呢? 不过望着他难得透出神采的眼睛,白起终究不忍心把实话说出来,只是委婉道:“以后的事变数太大,我不能给你百分百的保证。但远离小辞的生活一段时间确实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远香近臭,隔得远了她才可能记住你的好,忘记你的不好。”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白子森微微有些失望,其实他内心深处也清楚眼下这道坎颜辞和他怕是迈不过去了。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颜辞,不能和她说话,不能亲近她,他的心就闷闷地透不过气来。 直到颜辞第二天约他出来见面,白子森依然无法下定决心接受白爹的建议。他暗暗告诉自己,只要颜辞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多大的困难他都能克服。 可惜天不遂人愿,颜辞见到他的开场白便是:“阿森,我考虑清楚了,我们还是分手吧。” 第157章 饶是白子森已经有所准备,在听到颜辞开口说分手的瞬间心脏还是有种隐隐的钝痛感。 见他脸色难看得吓人,颜辞心里也不好受。长痛不如短痛,她索性一股作气把话说完: “我仔细想过昨天的事了,虽然错不全在你,但也不能否认你必须负主要责任。一年之后我成年,你肯定帮不了我,而我也无法接受自己一边和你交往一边同别的男生发展感情。何况录像播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人太多,我家人……也不赞成我们俩再继续了……”颜辞尽量用委婉的口吻说道,对方已经是一张死人脸了,她实在不忍心再刺激他。 其实季情昨晚说的原话要刻薄多了,简直把白子森贬得一无是处,最轻的一句也是“跟这种管不住自己下本身的人在一起,我们家还丢不起那个人!” 即使颜辞不明说,白子森多少也猜得到她家里的反应。他苦笑了一下,“我明白,是我自作自受,怨不了别人。” 比起他现在这种“看破红尘”的模样,颜辞倒宁愿他跟以前一样理直气壮地耍赖,要自己收回分手的话。 就在她不知道怎么接话的关口,白子森突然又说道:“小辞,等你成年以后如果一切都平息了,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颜辞“当然”两个字在唇边转了转,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她蓦地想到一个问题:要是她那时候正在和自己成人仪式的主持人谈恋爱该怎么办? “哎,说不定你那个时候已经有女朋友了,呵呵……”她假笑着打马虎眼。 “不会,除了你,我绝对不会喜欢上别人的。”他的口气十分笃定,让颜辞所有质疑的话都堵住了喉咙口。 她收起用来掩饰尴尬的笑脸,淡淡地说:“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如果到时候我们两个人之间没有阻碍,那我想不出不给你机会的理由。” 白子森闻言眼睛顿时亮了,他缓慢却坚定地握住她的手,“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和事阻碍我们的。”后半句话他说得很轻,颜辞却听出了某种宣誓般的意味。 她没有缩回手,而是用另一只闲着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金属片递给他,解释道:“这是管家柳杨的联系方式,我猜你或许会有些关于生日那天礼物的问题想要咨询他。” 白子森接过金属片,顺势牵住她的另一只手。他低头,带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着,不经意地说道:“我爸打算提前送我去大学报道,昨天的事……总归是个丑闻。” 颜辞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实际上她也做好了提前去医学院报道的准备。一来她不知道分手后要如何面对作为同桌的白子森,二来她也没心情去处理别人对自己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安慰。 没想到对方先一步提出了离开,她犹豫了片刻,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自己也会提早去上大学的事。既然他都要走了,何不让他走得安心点呢? 颜辞换了副轻快的口吻说:“那也不错啊,正好你一直嫌弃中学的课无聊……” 白子森抬起头凝视着她,眼底有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和眷恋,“我明天一早就走,走之前可以再见你一面吗?” 她生生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这么快”三个字,柔柔地笑着说:“好啊。” 他紧了紧她的手,胸口似乎更疼了,默默鼓励自己只要熬过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和她还有光明而漫长的未来。 难过的不只是白子森一个人,颜辞也一样。明明交往的时间不长,明明是和平分手,她却觉得酸涩难耐。真让她痛快淋漓地哭一场又做不到,只是一夜辗转反侧,做了无数短暂且光怪陆离的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颜辞忽地惊醒过来。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她走到窗户旁边拉开窗帘往下看,穿着黑色衬衫的白子森正静静地站在她家围墙外。 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仰头向她房间的方向望来。 或许是距离太远,或许是云雾还没散开,颜辞只觉得他的脸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晰,可唇边的笑容却是真真切切不容置疑的。 她还来不及深思他为什么一大早就会出现在她的家门外,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一路连奔带跑冲出来,直到站到他面前她才恍然发现自己仅仅穿着睡衣拖鞋,头发凌乱不堪,更不用提洗漱什么的了。 颜辞并不知道,她这副匆忙到无瑕顾及形象的样子在白子森的眼里有多美。他无比后悔当初的天真,如果他那时候能够多长点心眼,也就不用迫于形势和心爱的女孩分开了。 她用手捋了捋头发,颇为不自在地笑着说:“你来了,我还以为……” 颜辞没能把话说完,因为白子森突然上前二话不说便抱住了她。 他的衣服微微有些湿润,想来是一大早沾上了露水的关系。她没有反抗,任由他的双臂渐渐加大力气,像是要把她彻底嵌入他的身体里。 她的头埋在他的胸膛上,耳边是他心脏有力的跳动声,鼻间是异常熟悉的味道。颜辞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默默伸出双手回抱住了他。 仿佛和往常情人间的喃喃私语没有区别,白子森温柔却强势地对她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乖乖的,不要跟那些心怀不轨的男生靠得太近知道吗?别整天只知道泡在实验室里,多出去晒晒太阳。不要挑食,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颜辞在他怀里闷闷地反驳道:“我没有挑食好吗?还有,你只是在安京上大学,我们还可以打电话发消息,你为什么会说得和生离死别似的?” 白子森在她头顶轻笑道:“好好好,我的错。最后再说一句,记得想我,不要……把我忘了。” 半晌,颜辞才回答说:“不会,我绝对不会……忘了你的。” 他没有再说话,她却能感受到他胸腔微微的颤动,想来是在笑吧? 两个人静静抱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开口。 夏天的太阳很快便高高升起了,周围传来零星的各式各样的声音。白子森在她头发上虔诚地亲了亲,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在颜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再也听不见脚步声她才抬手遮住了眼睛。 今天的阳光真是刺眼啊,照得她都快流眼泪了…… 第158章 颜辞随意吃了两口早饭就准备回房,柳翌之刚想叫住她,一见她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连忙识趣地闭上了嘴。 现在正在放暑假,按计划她今天应该和许文拙去帝国国立医学院实地考察的,但以她现在的心情和状态明显不适合去做那么愉快的事。 对于她临时取消行程,许文拙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不仅一句原因没问,口气还温柔得要命。 挂了电话,颜辞自嘲地想,当众丢个脸失个恋也不错,起码这阵子她会跟个易碎品似的被所有知情人“轻拿轻放”着。 她坐在卧室内的地板上,默默地望着窗户的方向发呆。原来颜辞以为自己会思绪烦乱,但或许是清晨醒得太早的关系,她半倚着小沙发不到五分钟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直到感觉身上突然多了些许重量,颜辞才蓦地睁开了眼睛。 周天遇手里还拿着一条毯子,正小心翼翼地试图在不惊动她的情形下替她盖上。可惜颜辞警觉性太高,他的毯子才堪堪遮住她的双腿,对方便醒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略微带着沙哑和一丝慵懒,态度不冷不热。 周天遇自然知道她心情不好,有李真和柳翌之这两个耳报神在,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颜辞已经和白子森分手的事。 他极其自然地端起地上托盘里的果汁递给她,“刚睡醒最好不要喝太冰的,你先润润嗓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颜辞只得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果汁口感纯正,甜度适中,一喝便知道出自管家柳杨之手。对于夏天刚睡醒的人来说,这杯果汁绝对值三十二个赞。 她不由自主又喝了小半杯下去,十分笃定地说:“你是和真真一起来的吧?” 周天遇点点头,“她在楼下和小翌说话。” “恐怕是问话而不是说话吧?”颜辞太了解李真了,后者从“照片门”之后就对白子森怨念极深。前天的性/爱视频一曝光,当天晚上她又是发短信又是打电话,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小辞姐你千万别伤心,白子森这种人早八百年便该甩掉了”。 昨天自己才白子森分手,今天她就领着周天遇过来了,要说里面没有猫腻颜辞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让我猜猜,他们俩是不是自己不敢进我的房间,威逼利诱你来打头阵的?”颜辞顺手把喝剩的小半杯果汁还给周天遇,信心十足地问道。 周天遇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视线,闭着嘴保持沉默。 他这反应和直接回答“是”几乎没有区别,她不免觉得好笑,口气也柔和了许多,“来,和我说说看,他们都是怎么说服你的?” 周天遇这下表情更尴尬了,眼睛东瞅瞅西望望就是不肯和颜辞对视。但后者显然已经习惯他的“非暴力不合作”,仍然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最初两个人的这种“对抗”常常以颜辞的失败而告终;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好,率先投降的人变成了周天遇。 这次也不例外,他低着头,仿佛认错般小声说道:“真真说我现在上来的话刚好可以趁虚而入。你正是脆弱的关头,我如果表现得特别男人说不定你就会对我另眼相看了。” 果然是亲妹子才能教出的“金玉良言”,颜辞腹诽道,伤感的情绪也被这对活宝兄妹冲淡了不少。 “那她有没告诉你要怎么样才算‘表现特别男人’呢?” 周天遇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后颇为不好意思地答道:“真真没说,不过课外班上的老师说了。” “课外班?” “就是我妈妈帮我报的一个培训班,一个星期上两次课。老师会教你怎么讨女孩子欢心,怎么在床上取悦她们……” 颜辞诧异极了,她惊讶的倒不是因为李婧会给周天遇报这种“兴趣班”,而是周天遇居然会同意去上课。 “阿遇,你不是说你只对物理感兴趣吗?怎么会答应去参这么个和物理无关的培训班的?” “你错了,小辞。”周天遇的神情忽地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只对你和物理感兴趣,何况,她们说去了培训班你就会和我在一起了,我怎么可能不答应?” 颜辞这下是彻底被噎住了,她还真不知道要对他这种“类似告白”的话作何反应,只得把话题转到另一个方向: “那你都学了什么?” 周天遇猛地凑近了她,两人的距离瞬间近得连对方的睫毛都能数得清楚,“你真的想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颜辞觉得他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可下一秒再看他又是平日里无害的样子。 想来是她看走眼了吧?对方才刚成年没多久,能成熟到什么地步? 不过两个人都不是小孩子了,靠得这么近总归不太好。颜辞主动往后退了退,若无其事地说:“当然啦,要不我问你干嘛?” 他没有继续往前凑,而是拿起手里颜辞的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放回托盘里。 对方的动作再自然不过了,仿佛压根没注意到那是她喝过的,弄得颜辞也开不了口,好像就她一个人多敏感似的。 “我学了很多,但今天能用得上的只有一小部分。” 哟,还整得挺神秘的,颜辞不由来了兴趣,“都有哪些用得着的?” 周天遇清了清嗓子,“小辞,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所以今天我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开导你,让你重新快乐起来。你知道,宇宙是怎么形成的吗?它是从……” 老实说,认识周天遇快十年,颜辞从来不知道他也有这么话唠的一面。比说书的人还牛逼,滔滔不绝地连个停顿都不需要。她起先还想打断他,这算哪门子的“开导”,但听着听着感觉居然也不错。 倒不是她对话语的内容感兴趣,只是有个人絮絮叨叨地边说话边陪着她的滋味挺好,尤其是对方还不要求她作任何回应。 “……所以说,当你抬头看星空的时候,你会发现世界比你想象的广大多了,它并不只局限于一个人一个地方一段时间。和宇宙的浩瀚无边比起来,一切烦恼和痛苦都像沙漠里的尘埃一样微不足道……” 虽然颜辞听得心不在焉,但随着他的话越来越具哲理性,她实在忍不住打断他问:“阿遇,后面的这些‘心灵鸡汤’都是你自己想的吗?” 周天遇腼腆地笑了笑,“简单的是我想的,复杂的是从老师给的资料那儿摘抄的……” 她暂时不去纠结哪些算“简单”,哪些算“复杂”,揣着不好的预感问道:“给的什么资料?” “《失恋疗伤一千招》。”周天遇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颜辞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 “没什么。”她摇摇头,忽然觉得有这么个“学术派”的人来开解自己也不赖。“你继续吧,不过不要讲你们老师资料里的,就说你自己想的。” 显然周天遇自己的想法并不多也不深刻,他讲着讲着很快便把话题跑偏到天体物理的科普上了。 颜辞依然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但不能否认的是,当哑着嗓子的周天遇离开柳家的时候,她的心情“阴转多云”了。 第159章 白子森离开没几天,“研磨时光”在古宁路的总店便被安京的商业局勒令暂停营业——据说是因为有人匿名举报老板池婉桃偷税漏税。 关键时刻,桃子姐竟然销声匿迹了,调查显示她在半个月前就申请了星际自由行,旅行时间长达一年。 正如颜辞猜测的,所谓的“匿名举报”不过是白家一手操纵的针对池婉桃的教训。 根据管家柳杨提供的信息,生日那天柳家确实来了不少快递员派送礼物,但每一个人都通过了身份验证。 安检记录和监控录像表明白子森的视频曾被某位快递员编辑过——因为对方不仅提供了白子森的详细信息,甚至出具了他的授权书。 按照国内的相关法例,柳家的负责人会同意完全是无可厚非的。可当白家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时,那名快递员同样人间蒸发了。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白家从快递公司的数据库查到颜辞生日那天该快递员没有排班,并且通讯记录显示他和某个未实名登记的号码有业务往来。 不过线索到这里便断了,任白家怎么劳师动众调查未知号码的主人是谁,都无法直接将到手的证据和池婉桃联系起来,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替桃子姐收拾烂摊子似的。 白爹显然不相信光凭池婉桃一个人有能力策划整件事——从准备所有的资料到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最简单的推论无非是有人在背后帮她。 这位“幕后人士”首先得有动机有权势;其次要熟知白子森的一切信息包括签名在内;最后还对白子森和池婉桃之间的纠葛心知肚明。 在白子森的交际圈里,符合前两条要求的人不少,但能做到第三条的却是一个都没有。他再天真再缺心眼,也不会把自己和别的女人的事告诉好兄弟好基友。 调查进行到这一步,貌似也只剩下不了了之的选项了。诚然,白家真想深究下去还是可以的,问题在于值不值得。连当事人白子森都发话说放过池婉桃一马,白爹再耿耿于怀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理由。 倒不是白子森突然“圣父”附体或是对桃子姐有了异样的感情,只是觉得再追究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像颜辞说的,错不全在他,但主要责任确实得由他一个人担当。再加上目前调查陷入僵局,何苦搭上整个白家去为难一个已经在“亡命天涯”的女人呢? 在白子森看来,与其有精力去折腾不会再有交集的外人,还不如把心思放在找出那个“幕后人士”来。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他可不想此人一年后再坏了他和颜辞的好事。 与白子森相比,颜辞的日子则简单多了。因为她在新秀大赛中取得的名次不错,再加上许文拙的推荐,帝国医学院没有考虑多久便批准了她作为大学预科生的申请。 于是九月开学的时候,颜辞直接去了帝国医学院的预科部。令人意外的是,附属中学班里的同学居然特意为她举办了一个告别聚会。 领头人自然是韩双程,除了白子森以外所有人都到场了。他们似乎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忘了一个月前生日会上的丑闻,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赞美和祝福颜辞上。 饶是颜辞脸皮够厚,也被各式各样的夸奖和告白说得晕乎乎的。想想好像还是第一次,她如此享受作为“珍贵的女性”的福利。 因此当韩双程让她给大家说两句的时候,颜辞怀着无比感动和欣喜的心情承诺道:“将来如果你们有用得着医生的地方,尽管来找我,绝对保证最优质的服务。” 众人:“……” 聚会结束的时候,颜辞挨个拥抱了每一个人。一边笑着感谢他们,一边偷偷在心里感慨,自己要是个“土著”女孩的话,这些男生估计都会成为她丈夫的候选人吧? 不过颜辞也就敢想想而已,真让她收了这么多个男的,且不说符不符合三观和原则,单是她的身体估计都吃不消…… 预科生的学习负担比中学生重多了,但老师和同学也更有意思了。简单地说,颜辞现阶段接受的教育涵盖中学五年级和大学一年级的所有课程。同样的时间,双倍的内容。可想而知,她几乎没有娱乐的空闲。 帝国医学院的预科生生源广泛,并一定是要报考医学院的中学生才能申请。对于不打算报考医学院且已经中学毕业的人来说,预科生的课程是可以自主选择的——类似于在帝国医学院报读了一门选修课。 因此,颜辞每次上大学一年级的课时,都能看见各式各样的新面孔。他们大多来自安京不同的大学,其中甚至包括说得一口流利现代汉语的闻令望。 她本来就欠他一个人情,现在两个人又是半个同学关系,平时一起吃吃饭讨论下作业再正常不过了。撇开闻令望不论,在学校里颜辞相处时间最多的还是许文拙。 作为她的指导老师,许文拙几乎天天都要给她上课。或许是感激他的倾囊相授,或许是人更成熟了,颜辞渐渐放下了曾经的芥蒂,开始试着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而不是原主妈妈的故人。 值得一提的是,她尚且还没决定要不要加入晏修容的“女娲会”,倒先被江子晋约到了生命院进行秘密会谈。 中心思想很简单,问她对“女娲会”以及其幕后的成员是否之情。 颜辞自然选择装傻,软硬不吃,一问三不知,逼得江子晋最后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某个女生已经招供说晏修容组织了“洗脑大会”,动员她们几个女生一起对抗平衡男女比例的行为。 她听了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心里倒是把叛变的那个女生骂了个狗血淋头。 颜辞淡定的模样让江子晋濒临抓狂的边缘,其他六个女生在他或是威逼或是利诱的“劝导”下基本已经承认了“女娲会”的存在以及晏修容大逆不道的说辞。只剩下颜辞一个死鸭子嘴硬,偏偏又是家世最好最有发言权的。 没有了颜辞的供词,他确实可以照样把晏修容告上法庭,但成功率会降低非常多。因为话题的敏感性,司法部向来是遵循“宁可放过一千,不可错杀一个”的原则处理有关女性反人类组织的诉讼。 江子晋为人永比他的相貌看起来圆滑得多,见一时不能“攻下”颜辞,立即改变路线开始打“持久战”。 为了更好地说服她,他甚至动用了自己的关系把当年颜辞在粤州做过的所有检查报告全部弄到了安京。江子晋并不知道,他手里的体检报告已经是修改过的了,真正的原版一份存在院长陈广的保险箱里,另一份则在柳靖之手里。 根据他手头的资料,江子晋只能得出颜辞是一个体质比常人好一些的普通人的结论。而当初许文拙和符卡在粤州选拔种子选手时对她做的精神测试,也没显示出她有厌恶一夫一妻反人类反社会的倾向。 如果不是粤州医院有他安插的眼线,江子晋绝对不会相信颜辞身上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二十年前的季嫣是什么样的人他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何况她私奔的时候带走了多少珍贵的资料,他就不信她能忍着一点都不在自己的女儿身上试验…… 但眼下江子晋确实抓不到颜辞的任何把柄,原来还想借着季嫣的事趁机笼络她,现在看来他得开始琢磨别的路子了…… 第160章 江子晋想到的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就是带上所有的女孩一起和晏修容对质,他就不信对着其他六个女生的证词,晏修容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一旦晏修容承认她确实说过那些反人类的言论,颜辞便没有了为她遮掩的必要。等到颜辞同意作证,他便可以借题发挥,通过晏修容揪出隐藏在后面的“女娲会”。 “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国人都会希望改变男多女少的现状”——这是江子晋对外宣传寻求支持时用的标语,也是他多年来紧紧抓着传说中的“女娲会”不放的最佳理由。 但除了江子晋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之所以紧盯着“女娲会”并不是因为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操,而是为了该组织数百年传承下来的珍贵资料。 毕竟生命院院长只是一个跳板,他要的永远不止这些。 不过江子晋没有料到的是,晏修容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不要脸。即使对着六个女孩义正言辞的指控,她照样可以面不改色地否认整件事。 他气得脸色发青,忍不住对着颜辞痛心疾首地说道:“季同学,你也是半个大人了,谁在说谎相信你不会看不出来。你扪心自问,这样的人是否配当老师?是否值得你的维护?” 颜辞还真低头深思了片刻。老实说,她对生命院和“女娲会”的感觉是一碗水端平的,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矛盾和利益冲突她一点都不敢兴趣。换句话说,即使今天他们俩的角色对调,晏修容要她指证江子晋,她依旧是同样的回应。 “江院长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知道什么‘洗脑大会’,什么‘女娲会’。晏教授只是我中学时伴侣课的授课老师而已,我现在甚至都已经不在附属中学读书了……” 言下之意便是她和晏修容连唯一的交集都没有了,更不用说他暗示的那些有的没的。 江子晋语塞,没有想到颜辞居然能“坚贞不屈”到这个地步。他飞快地在脑子里衡量着不同举措带来的利弊,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和颜辞撕破脸比较好。原因一是他暂时得罪不起她身后的柳家和季家,二是那样一来反而会把对方彻底逼到了晏修容那边。 “看来今天我们是没有办法达成共识了,如果有一天你想到了什么请随时来找我,生命院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再度恢复往日风度翩翩的君子形象。 颜辞不置可否,倒是晏修容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好笑他临走前还不忘在她和颜辞之间埋个定时炸弹。 身为医生的江子晋的确很优秀,但他同样有着男人千古不变的自大的劣根性。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的指控和对质完全在她们的算计之中。 对男人还抱有同情和希望的女人不配加入“女娲会”,晏修容其实都想谢谢江子晋帮她们省了力气,挑出那几个天真到背叛自己性别的女孩。 至于颜辞不冷不热的态度,晏修容虽说不太满意,却也挑不出大错来。所幸对方年纪尚小,再观望个几年也来得及。 除了“女娲会”,颜辞手头上还压着楚湘的续演邀约没有接受。柳翌之的说服工作一直没有停下,尤其是在看了最新修改过的剧本之后。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颜辞说不出拒绝的理由,编剧从楚霸天的亲妈变成了燕小溪的亲妈。 本来就是白富美了,再加上各种好运各种开挂,燕小溪轻而易举地从万千美女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男主角心中的最爱。 楚湘甚至隐晦地暗示,如果她愿意出演成年燕小溪,《千古一帝》可以有两个结局——一个是众望所归的“种马男和他的后宫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另一个是“痴情男解散后宫,万里河山独宠一人”。 说实话,这个“价码”在颜辞看来相当惊人。要知道,全国有数千万的宅男眼巴巴地盼着“一夫多妻”的结局。虽说是两个结局,却也足够引来骂声一片了。 冒这么大的风险,为的只是让她点头答应,颜辞非但没觉得荣幸,反而愈发谨慎起来。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今日楚湘付出的一切谁知道哪天就会从她身上讨还回来。出于安全考虑,颜辞一直含糊其辞,不肯给出明确的答复。 她猜得没错,楚湘邀请的背后确实别有用心。最开始的时候纯粹是因为他的姐姐成霜,后来渐渐掺杂了他自己的私人情感;甚至在成霜和陆导都不再逼他说服颜辞,他依然不肯放弃。这其中究竟是为了什么,楚湘下意识地忽略了真正的答案。 他只是告诉自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随着颜辞一天天长大,他作为情场老手找不到不被她吸引的理由。 男人和女人在他眼里就是简单的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当然用什么征服对方也是有讲究的。有的人贪财,有的人图色,有的人只想肉/体的欢愉,有的人要求精神上的共鸣…… 纵观颜辞的成长过程,楚湘失望地发现平时他引以为傲的资本在她那里都算不得什么。金钱,权势,美色,他这些所向披靡的泡妞“神器”放在她身上似乎都行不通。 思来想去,他能拿得出手的好像只剩下“床上功夫”这一招了。对于这一点,楚湘非常有自信颜辞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过他。不论尺寸还是技术,他都可以妥妥地完败那些小男生。 唯一的问题在于要怎么把成年后的她弄到床上去,很自然地,《千古一帝》便成了最好的契机。一男一女天天拍那些情情爱爱的戏,慢慢地滚上床单再正常不过了。 只要颜辞和他试过,食髓知味是迟早的事。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办,楚湘是一点没考虑过。现在他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如何让对方臣服于自己的身下,后续的发展压根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内。 试图用下半身控制女人的男人是可悲的,更可悲的是没控制住女人,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此时的楚湘并不知道,自己将来也有对“男欢女爱”悔不当初的一天。 第161章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却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轨迹了。 纵使白子森再思念颜辞,他和她联系的次数还是在慢慢减少。刚开始是他要封闭式训练,她要适应新生活,两个人同时都空闲的机会实在难有。后来的原因就简单多了——颜辞交了新的男朋友,主动要求和他保持距离。 哪怕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白子森在听到她和周天遇在一起时心还是狠狠抽疼了一下,好几天都没能缓过劲来。 不得不说白爹把他提早送到大学接受军事化管理的举措是完全正确的。换成以前的白子森,估计第一反应就是找周天遇暴揍一顿。 但现在的他不会再那么冲动了,短短几个月的准大学生活教会了他冷静和思考。虽然不想承认,可白子森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光明正大生气和吃醋的资格。 “忍”字头上一把刀,他现在要做的能做的只有默默忍耐和等待。等到颜辞顺利成年,等到录像事件不会再成为人们的谈资,他就不信自己还不能从周天遇那个小书呆子手里把心上人抢回来…… 白子森前所未有的镇定和配合让颜辞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免不了淡淡的失落。她一面既希望前男友能体谅自己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另寻新欢,另一方面又盼着他能雷霆大怒,骂她几句。那样不但能减轻她的内疚,也能说明他还没完全放下她。 颜辞当然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很自私的,明明提出分手的人是她,却还奢望着对方心里一直念着她。 或许有女生可以做到真心实意地祝福前任恋人,但就她个人而言,只要认真投入过感情,分手后做到完全释怀是不可能的。 简单地说,如果她的前男友过得很好,颜辞会替他高兴;可如果过得很不好,她会更高兴。 她从来不否认自己在男女感情方面算不得什么好人,不然也不会在和白子森分手堪堪满三个月便和周天遇交往了。 诚然,她答应和他在一起有现实的考量,有亲友的鼓动,但若是没有几分喜欢,颜辞是绝不会委屈自己跟他谈恋爱的。 她相信男女间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但前提是双方对彼此都有那么些喜欢。如果一点好感都没有还坚持在一起,那叫搭伙过日子,不叫日久生情。 周天遇和白子森谈起恋爱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后者巴不得分分钟和她腻在一起,前者却可以忍受她长时间的冷落。 颜辞在忙的时候周天遇从来不会不自觉地打搅她,也不会一天几个电话定时查岗。可一旦她需要他,哪怕他再忙也会在第一时间放下手头的事满足她的要求。 或许是先天不足的关系,周天遇并不是一个特别有活力的人。大多数时间他都更倾向于和颜辞待在室内,即使他们各忙各的,半天不曾交谈他也觉得心满意足。 以至于有时候颜辞难免会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她和周天遇已经携手走过了数十数百年,提前进入老夫老妻那种平平淡淡的境界。 不过在某些方面,周天遇可比白子森开放多了。也许是年长一点的关系,他更懂得顾及颜辞的感受。 只是光有态度好是没用的,在具体操作上周天遇和白子森半斤八两。可前者有个优点,就是把颜辞说过的话当成圣旨来执行。 太听话有时候也是麻烦,比如几年前颜辞忽悠他自己的敏感点是痛点,他便牢牢记到现在。 可想而知,他和颜辞接吻时是怎样的灾难。一次两次她还能勉强忍着,第三次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提醒周天遇应该怎么做才对。 对方当即反问她当年在粤州酒店说的明明是另外一回事,于是颜辞不得不绞尽脑汁费尽唇舌替自己圆谎。 成功安抚了周天遇后,她暗暗告诉自己将来一定不要再在他面前信口开河了,这种心眼实又记性好的人绝对地伤不起啊…… 话说回来,再木讷的男生也会吃醋生气,但周天遇牛逼的地方在于他不会为难情敌或是冲颜辞发火,他选择把气撒在自己身上——比如不好好休息,大冬天洗冷水澡等等。 对于这种幼稚的自虐行为,颜辞啼笑皆非,偏偏他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最后自然得她软言细语地把他哄回来,同时也承诺尽量不和别的男生靠得太近太亲密。 对于她和周天遇的恋情,两边家长都是乐见其成的。 偏心党季情不用说,周天遇在她眼里就是乖乖小绵羊一只,选他当丈夫将来肯定不会家宅不宁。 至于李家姐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不单单是因为联姻意味着她们重新进入了安京的上流世家圈,更为了她们一直谋划的大计离成功又近了几步。 颜辞家人里唯一不置可否的只有柳靖之了,就连柳翌之都笑着接受了周天遇准外甥女婿的身份。 柳靖之近年来越发阴郁了,好几次颜辞在他书房的桌上看到各式各样的药物。他一点避讳都没有,对她关心的劝告也是置若罔闻,只是不停给她提供最新的资源和仪器,要她尽快把抵制近亲繁衍弊处的药物研制出来。 有那么几回,颜辞意外撞见柳靖之和曹雅在说话。前者脸上的笑容久违得像是遥远的梦,她当时还忍不住小小窃喜了一下,以为他和曹雅没准有戏。 两个同样爱上近亲的人,惺惺相惜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但等了几个月他们俩也什么进展,反倒是曹雅和韩非之越走越近,弄得韩双程在柳家出现的频率也跟着高了起来。 与其说颜辞是失望,不如说她担心更为恰当点。柳靖之对她的态度虽然一如既往的恶劣,却再也不能像十多年前初见时那样让她油然而生不寒而栗的感觉了。 不知道是她在渐渐强大还是他在慢慢衰弱,颜辞越来越觉得柳靖之像是正在流失生命力的大树,身上笼罩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但他本人以及亲身父母都不在意,她再着急也是枉然。除了分出更多的时间做研究,颜辞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帮到他。 华夏国女孩的成年仪式为期十天,从九月底到十月初。凡是在这段时间内年满十七周岁的女孩都必须前往市政厅,按照相关的规章程序完成成年礼。 撇开实名登记管理,注册身份账户等琐碎的事不提,颜辞最期待的莫过于由政府和家庭联合举办的及笈礼了。 事实证明,该仪式确实没有让她失望。不仅从服装布置以及过程上完美地还原了古代文化,还适时地加入了现代社会的元素。 礼毕的时候,颜辞虽然极力保持笑颜,眼底却还是有晶莹的泪光。周围是所有她爱的,爱她的家人和朋友,她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强烈的归属感。 她再也回不去两千年前,这里才是她的生命重新扎根的地方。 第162章 对颜辞而言,成年不仅意味着从此她对自己名下的财产有了直接的处理权,还意味着她必须尽快和周天遇解决彼此的第一次。 时间和地点的选择一般由女方决定,颜辞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按季情建议的去礼仪公司订一个套餐。从预订场所营造氛围到各种服装道具的准备,都会有专业人士按她的喜好布置得清清楚楚。 虽说被陌生人问一些私/隐的问题——比如你们是否需要润滑剂——感觉好不到哪儿去,但总比她以后无法直视自己卧室里的那张床好。 因为颜辞选的是豪华套餐,礼仪公司十分给力地包下了安京最奢侈的酒店顶楼。负责人意味深长地特别声明,顶楼一共三个套间,每个套间的风格都大不相同,他们俩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可以尽兴。 周天遇平时对着陌生人明明都是招牌的面瘫脸,这次居然破天荒地微微一笑,郑重向负责人道谢。 颜辞心想,她果然不该对这里的男性的节操值抱有希望。 她原来盘算着悄无声息地离开柳家,和周天遇在酒店汇合。谁知后者突然绅士了一把,弄了辆豪华飞车来接她。 更夸张的是季情,把一家老小全喊到门口为颜辞送行。 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去河外星系军训呢! 颜辞十来年来囧着囧着也习惯了,淡定地和他们一一告别。 季情满脸的喜悦,格外贴心地说她延长了酒店包房的时间,颜辞想在那儿呆上一个星期都没问题。 柳炎译的反应最正常,既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激动,又有不舍和牵挂,看向周天遇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犀利。 柳靖之难得的没有板着脸,表情前所未有的柔和。颜辞猜他绝对是想起了自己的第一次,才会露出如此梦幻般甜蜜的微笑。 至于她当成弟弟来养的柳翌之,这一年不但长高了许多,性情也沉稳了不少。他一直用某种十分复杂的眼神望着她,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 颜辞并没有放在心上,对方正处于向青春期过渡的时期,性格变得古怪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这样,在一家人的“欢送”下,颜辞正式踏上了她的成年之旅。 礼仪公司那么高的服务费不是白收的,从她一只脚刚踏入酒店到最后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周天遇两个人,整个过程颜辞享受的都是女王般的待遇。 不管是一路上铺着的娇嫩欲滴的花瓣,还是礼仪先生毕恭毕敬的态度,都让她挑不出一丝错处。 套间里的布置更是一场感官的盛宴,轻柔的音乐,暧昧的色调,舒缓的香气,还有那张看起来就软得不得了的大床。 趁着周天遇去洗澡的间隙,颜辞仔细打量着屋子内的每一个角落。 笔触大胆栩栩如生的春/宫图,女性向为主的爱情动作片,各种味道的润滑剂和避/孕套,还有一堆她认识或是不认识的道具…… 旁边的桌子上甚至贴心地准备着一个急救箱和一堆求助急救的电话号码。 颜辞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本来那种被赶鸭子上架的不爽似乎减轻了。入乡随俗,她不是都已经做了几年的心理建设么? 她转身给自己和周天遇各倒了一杯红酒,不经意间又看到各式“加了料”的饮品。明知道他们俩都是第一次,礼仪公司的人还准备得这么重口味真的好吗? 颜辞摇摇头,赶走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吐槽,放下酒杯进了另外一个浴室。 里面自然又是另一番旖旎风光,天花板被镜子所代替,庞大的按摩浴缸四周的墙壁也内嵌着清晰度极高的大镜子。 饶是颜辞习惯了自己的身体,也被不同角度照出的赤/裸的她惊到了。一个人尚且如此,完全可以想象两人共浴乃至从事某些不和谐的活动时会有多刺激。 不知道是不是水温太高,颜辞越洗越觉得浑身发热。连忙收敛了心神,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洗干净后冲了出去。 周天遇早就洗好了,他没有穿浴袍,只是堪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 颜辞其实很想问他男浴室里是不是也为他准备了各种男款情趣内衣,因为她用的浴室隔间里便是满满一柜子的女式内衣。不同的风格,不同的口味应有尽有。 但在看到他流畅的腰线时,她忽然觉得没有再问的必要了——无疑他成功地选了一款最能引起颜辞“性/趣”的装扮。 周天遇听到声响,转头慢慢向颜辞靠近。房间里的温度仿佛瞬间升高了,她乖乖站在原地,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他温柔地搂住她的腰,两个人的下半身紧紧贴在一起,她甚至已经感觉到小腹上有个坚硬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这么快?她连衣服都还没脱呢!果然年轻就是好……等一下,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颜辞赶紧打住脑子里的杂念,把注意力放到周天遇的脸上,而不是别的地方。 “小辞,我记得你说过,我将来长大了肯定是天赋异禀,可以一夜七次郎……” 是么?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假的话她怎么不记得了…… “现在我长大了,你是不是可以开始教我男女之事了?” 周天遇说得一本正经,颜辞听了却暗暗叫苦不迭。他记性要不要这么好,什么忽悠人的话都记得这么清楚? 难道说,她的初夜真的要在自己的主导下完成么?对于第一次来说会不会太重口味了? 她苦着脸纠结,偶然瞥见对方唇边一抹得意的笑意。 “好啊,你居然敢骗我……”他这样子哪里像是不知道男女之事,恍然大悟的颜辞气得要打他。 周天遇也不躲闪,任她不轻不重地捶了自己的胸膛几下,然后低头抵住她的额头,含笑着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认真地记在心上。” 靠得这么近,他眼里的深情让她忍不住想要沉沦。颜辞抬手轻轻摸着他高挺的鼻子,眸子涌动着欲语还休的情意。 周天遇的喉结动了动,然后毫不犹豫地吻住了她的樱唇。 ……河蟹中…… 另一边,脑子开始煮浆糊的颜辞忽然想到了一个煞风景的问题,她勉强起身制止住正在用唇舌描绘她腿部曲线的周天遇,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我……我们怎么避孕?” 周天遇眼眸深得可怕,他再度把她压倒在床上,气息不稳地说:“别担心,我没有生育能力,你不会怀孕的。” 颜辞顿时懵了,纳尼?什么叫他没有生育能力?他怎么可以用如此漫不经心的口气说着这么严肃的话题? “等……等一下,你先把话说清楚……”颜辞一边努力避开他的亲吻,一边弱弱地要求道。 周天遇停了下来,定定凝视着她,带着一丝祈求说道:“小辞,我们明天再谈这个问题好吗?现在,我真的只想跟你做男女之事……” 尼玛,再呆的男人到了床上也会变得聪明无比伶牙俐齿好吗?颜辞不过有一瞬的失神,对方便抓住机会再次诱她进入身体和灵魂的双重盛宴。 即使他的前/戏做得够好,真的提枪上阵的刹那颜辞还是痛得不行。她倒是克制着没有大叫,不过是用两手的指甲在他背后划出重重的血痕。 总不能只有女的一个人疼吧?颜辞坏心眼地想着,一点没有控制手下的力道。 按照往常的经验,她的杀伤力是很强的。可惜周天遇此时身上还有更疼更需要发泄的地方,背上的这些小伤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毕竟是第一次,即使他再努力仍然没有坚持多久。对周天遇而言是意犹未尽,对颜辞来说却是极大的解脱了。 她并不指望初次就能有所谓快/感,只要过程不太痛苦不太折磨便足够了。 想到浴室里没节操的布置,浑身酸软的颜辞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周天遇帮她清洗的建议。开玩笑,万一擦枪走火吃亏的可是她自己好吗? 等两个人都洗干净重新躺倒换过床单的大床上,颜辞已经昏昏欲睡了。 可周天遇精神还很好,他痴痴盯着她,小声说了句:“小辞,我爱你。” 陷入梦乡的颜辞并没有听见,但她的唇边却挂着浅浅的微笑。 正如那句老话说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163章 番外之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家康第一次见到赵颖是他八岁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里写作业。 顾妈妈牵着只有三岁的赵颖走进来,笑着让他先停下手中的笔。 “阿康,这是小愚。她爸爸和你爸爸是大学好友,一家人刚从苏州搬过来。”她把两个人的手拉在一起,“你能答应妈妈以后好好照顾小愚吗?” 赵颖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孩,然后对他友好地笑了笑,嘴边隐隐有个小梨涡。 顾家康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小妹妹,拼命点头表示他会。 从那天开始,有顾家康的地方就有赵颖。他的发小们都是男孩子,有了个娇嫩的女孩做“尾巴”顿时都稀罕得不得了。 赵颖家世代书香,她的长相和才情都像极了《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却没有林黛玉羸弱的身体和清高别扭的性子。 温柔而不矫情的女孩子自然招人疼,尤其是顾家康,把她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重。 顾妈妈有四个丈夫,顾家康是她的长子,因此对他的期望特别高。顾家康也很争气,从小各方面都很优异。 上大学时顾家康考了国内最好的安京公安大学,立志要做一名惩恶扬善的警察。 他在学校的表现突出,向着自己的梦想一步一步前进。 大三的时候他特地请了一个月的假,回粤州参加赵颖的及笄礼。 及笄礼一结束,他就向赵颖郑重地告白。没有任何悬念,赵颖笑着答应了。 她把自己的成人仪式交给了他,两个人在那一个月分享了彼此所有的第一次,感情迅速升温。 顾家康永远记得,赵颖跟他承诺这辈子只有他一个丈夫时略带羞涩却无比坚定的表情。 他知道他的小愚一直都很认真,认真地决定一辈子只有他,认真地决定离开他。 两家人对他们的恋情自然都是举双手赞成,哪怕法律规定一妻一夫需要纳重税,也挡不住两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决心。 毕业后,顾家康顺利地成为一名警察。接连破了好几起重大犯罪案件,如同一颗耀眼的新星在警界冉冉升起。 而赵颖则是选择继续攻读古汉语,她对几千年前的文化有着满腔热情,丝毫不输于顾家康对于正义的执着。 顾家康年轻气盛,固执倔强。除了赵颖,几乎听不进其他人的劝告。当时连花花公子陈广都忍不住羡慕他们,直感叹顾家康是上辈子积德这辈子才能娶了这么好的妻子。 没多久,赵颖就怀孕了。两个人更是如胶似漆,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 偏偏那时国内发生了一连串年轻女子被拐卖的犯罪事件,顾家康无奈只得全国各地奔波查案。 虽然赵颖表示理解,但心里还是有点遗憾和不满的。 顾生一的到来比预产期提前了许多,原因是拐卖团伙的头目被顾家康逼得无路可走,干脆返回粤州挟持他的妻子作为人质。 顾家康当时眼睛都红了,听不进任何人要求他冷静的声音,掏出光子枪直接毙了罪犯头子。 他相信自己的枪法,却没有考虑过身怀六甲的赵颖的心情。 她是安全脱身,但也因为受惊过度当场被送到医院。折腾了一宿,顾生一才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做了妈妈的赵颖要考虑的事情不再限于两个人,她要求顾家康为了这个家减少前往一线执勤的工作。顾家康表面上答应了,其实暗地里还是背着她哪里危险往哪里跑。 赵颖不是傻子,吵也吵过,闹也闹过。对顾家康的爱和理解最终还是让她妥协了,顾家康感动的同时承诺会在三年内慢慢退出前线。 两年后,赵颖再度怀孕。孕检的时候得知这次是女孩,两夫妻都欣喜若狂。 前几个月顾家康一直陪着她,甚至去商场准备了许多女婴用品。但随着她肚子越来越大,他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原因不用他说,她也猜到了,因为新闻一直在播放近日里一起恶劣的国际贩毒事件。 孕妇本来就喜怒不定,顾家康又不见人影,赵颖脾气再好也接受不了。但她能怎么办呢?顾家康在外执勤,根本联系不到人。除了生闷气,她顶多小声咒骂几句顾家康。 噩梦到来的那天一点征兆都没有,赵颖像平时一样正准备带着顾生一到楼下的公园散步,就听到急促粗暴的敲门声。 郊区的别墅因为还在装修,他们目前住在一套离市区较近的公寓里。 她莫名地觉得不安,叮嘱顾生一先回房,自己则通过摄像头查看敲门的人。 五个陌生的男人,表情阴狠。 赵颖的心咯噔地往下沉,不论是电话或者手机都是忙音并且没有信号。她赶紧回房间,望着顾生一懵懂的脸,眼眶发涩。 她走过去,亲了亲顾生一的额头,趁对方不注意,一手敲晕了他。 跟顾家康在一起这么久,一招半式她还是学了一点的,何况顾生一只是个才两岁多的小孩。 赵颖轻柔地把顾生一藏在书房的暗柜里,才走到客厅就看见破门而入的五个男人。 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瞒过楼下的保安混进楼里,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突破坚固的房门而不让别人发现的,她只知道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她这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等顾家康收到消息赶回家的时候,只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赵颖。她全身赤/裸,身体上到处都是淤青和伤痕,下/体更是血红一片。 旁边放着一架显示屏,里面循环播放着刚刚发生的罪恶。他听着那些男人淫/荡邪恶的笑声,听着他的小愚压抑的哭喊,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光明和希望。 赵颖在医院的重症病房躺了半个月才清醒过来,孩子自然保不住了,她的身体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将来还能不能再受孕还是个未知之数。 顾家康半个月几乎没睡个完整的觉,胡子拉碴,眼底青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他和他的队友顺利地抓到了那群穷凶极恶的罪犯,法院也判处了他们极刑。 这些人将被送到守卫森严的地下监狱终身监/禁,不但停止注射能量疫苗,还将注射另外一种致幻药物。该药物会让人产生错觉,把一分钟的时间延长到一天。同时随着其他药物的使用,还可以给人精神上进行各种刑罚。 也就是说,罪犯的身体好好的,但他们会觉得自己正在遭受非人的折磨,痛感是真实的。没有了能量疫苗,人类正常死亡的年纪是两百岁。加上每天对于他们来说都等于四年那么漫长,他们至少还有146000年的时光来“享受”这些刑罚。 可这对于赵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的孩子不会回来,她遭遇过的伤害也不会消失。 最让顾家康害怕的是,醒来的赵颖对他没有任何责骂。她很平静,平静得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顾家康呐呐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觉得可笑和苍白无力。他满怀希望地把顾生一带到医院,赵颖除了对顾生一笑笑也没有别的举动。 不管是顾生一哭着要她抱,还是撒娇要亲她,她都只是微笑。 顾家康看得心底发寒,再也不敢把顾生一带过来。 哪怕他看她看得再紧,也不是二十四小时毫无破绽。赵颖第三次试图自杀的时候,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妻子真的得了严重的抑郁症。 他的存在对她的病情非但没有帮助,只会更加恶化她的情绪。 顾家康托人请了一个有名的心理医生莫河来开导赵颖,他自己只敢偷偷地躲在房间里通过监视器描摹她的脸。 半年后,赵颖总算愿意走出病房,来到阳光下。 一年后,赵颖开口和他说了第一句话,“我们离婚吧。” 无论他是跪着求她还是威胁要杀了她再殉情,赵颖都不肯松口。 华夏国的《离婚法》规定,如果男方做出了伤害女方身体或是精神的任何行为,一经查证,婚姻关系自动无效。要是女方或是相关人士提出诉讼,男方通常还要被判处一定的刑罚。 所以顾家康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颖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们的家。 顾生一年纪还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哭着要找妈妈。他不懂得,为什么妈妈已经在医院里躺了那么久还不回家。 赵颖走了之后,她的家人过来协商顾生一的抚养问题。顾家康在这件事上态度很坚决,他的心里隐隐还抱着微弱的幻想,看在顾生一的份上,赵颖没准有一天会回到他的身边。 毕竟他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了,她不是信誓旦旦地承诺这辈子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两年后,他早已从警界的一线退了下来,顾生一也上了幼儿园,但他的小愚一直没有回来。 他翻阅着桌上的诗词选集,想着母亲不久前告诉他赵颖再婚了,对象就是那个心理医生莫河。 视线渐渐变得有些模糊,他摸着纸上的一个个字,仿佛还能看到她是如何坐在这里,一笔一画地认真誊写着几千年前优美的文字。 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声音还在他耳边说着,“阿康,我今天再教你一句诗吧。‘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不过呢,我们有能量疫苗,完全就没有这些烦恼诶。” 言犹在耳,滚烫的泪滴终于从顾家康的眼中落了下来。 第164章 番外之未妨惆怅是轻狂(一) 季家在华夏国现存的女系世家中算得上是历史悠久,由第一位生命院女院长季琳发家至今,已经四百余年了。 女系世家崛起于《共妻法》颁布之后,传承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必须保持每代都有女性继承人出生。 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之后,人类尝试过各式各样的繁衍方式,却没有一种成功的。 开始的时候克隆人的呼声最高,科学家们不负众望,确实造出了第一个克隆人“夏娃”。 可夏娃的生命仅仅坚持到了媒体见面会结束,而且死时痛苦异常,惨不忍睹。 科学家们甚至找不到具体的死亡原因,最后只能含糊地归结成是基因缺陷。 一次失败并不能打击群众的热情,何况那时候的科技已经发达到可以将人类的平均寿命延长到一百五十岁了。 男人们都觉得时间充足,迟早有一天能够得到满意的结果。于是一边继续用各种非人道的手段强迫女性像生育工具一样活着,一边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力进行有关繁衍的研究。 第一波女性自杀浪潮兴起的时候,男人们还不以为然。在他们眼里,这只是女人们的小打小闹。大不了退几步,给她们一些自由和福利就好了。 但随着自杀人数的剧烈增加,男人们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不只是一个国家,全世界范围内的女人像是约好了一起投奔黄泉。 在原本女性地位较高的地方,她们还拥有人身自由权,因此想要自杀完全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那些历来轻视女性的地方,她们一般都是被严加看管的。但一个女人若是真的下定决心寻死,她总能找到可行的机会。 男人们低估了女人的魄力,事情发展到后来,已经不是单纯的自杀了。 留着她们不是就为了生孩子么?那好,她们就连孩子的生命一起带走。反正男孩子长大了一样变成人渣,女孩子长大了一样被逼着怀孕生子。 短短半个世纪里,全世界的育龄女性减少到只剩原来的三分之一。 渐渐流言四起,说是当年的阿若博士在女性染色体里种下了诅咒。一旦被压迫到极限,就会自动引发自我毁灭机制。 话是没有科学根据,但还是有一部分禁不住恐慌的男人选择相信。开玩笑,忙忙碌碌一辈子,结果发现连个种都不能留下,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在《女性权利法案》顺利通过之后,连绵了数千年的男权社会终于有了转折点。 实际上,华夏国的重新兴盛也算是误打误撞。由于另一个人口大国女性地位更低,他们在自杀浪潮中损失了几乎八成的育龄女性。而华夏国的女性历来吃苦耐劳,重视家庭孩子超过自我本身,参与自杀浪潮的不过总数的一半。 那时候,还没有人意识到女性数量会影响到一个国家的兴盛存亡。因为男人们还对科技抱有幻想,还认为不依靠女性的繁衍终有一日是可行的。 时间一年年过去,他们从失望到绝望,不得不承认自然的法则。有人选择继续努力,也有人选择相信是阿若博士改变了整个人类基因进程。 也正是如此,才引发了后来整片大陆对阿若博士的“大清/洗”运动。 直到此时,男人们才蓦然发现女人对于生存的重要性。但哪怕他们改变策略,对幸存的女性如珠似宝,也改变不了新生女婴比例持续降低的事实。 寿命再长又怎么样,没有新生生命的补充,只有男人的国家不是慢慢湮灭就是被并入到其他国家。 华夏国不少女系世家也是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家的女家主始终生不出女儿,然后渐渐凋落,直至成为书本里的历史。 在这一点上,季家做得非常好。她们一直保持着每五十年至少一个女性出生的频率,当年甚至有位家主二十年内生了两对双胞胎女儿。 到了季嫣这一辈,她的妈妈季情已经生了十一个儿子了。如果她再生不出女儿来,就必须把家主的位置让给她的妹妹。 所以季嫣的出生不但给几家人带来了欢乐和希望,更解了季情的燃眉之急。 季情有四位丈夫,季嫣的生父柳炎译是她的第一任丈夫。 季嫣排行十二,上头只有七哥柳靖之和她是一父同胞。 家里的哥哥们都很宠她,以柳靖之为甚。 第165章 番外之道是无情却有情 对面那辆大卡车失去控制冲过来的时候,赵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凌乱的画面。高兴的,难过的,感动的,痛苦的,像是有人将她过去几十年的时光浓缩成一瞬间的片段。 其中又以顾家康所占的比重最大,从她三岁认识他开始,他只在她的生命中缺席了七年。 有人说想要彻底忘记心爱的人,不外乎两个办法:新欢和时间。如果依然忘不掉,那就是新欢不够好,时间不够长。 赵颖深以为然,所以当初她才会毅然决然地离开粤州,甚至放弃顾生一的抚养权。在分开的七年光阴里,她找了新欢,组建了另一个幸福的家庭。 可直到生死关头,她才发现不论是两千多个日夜还是莫河的温柔体贴都抵不过旧时光的美好。算起来,她三分之二的生命是由顾家康陪着一起走过的。对方不仅是她青春的见证人,更是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赵颖正准备闭上眼睛接受她应有的命运,不想下一秒便被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耳边是有力的心跳声,鼻间是熟悉的味道,她的身体本能地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原来他还在用同一款香水,这是赵颖失去意识前脑中唯一想到的。 她是在模糊的交谈声中醒来的,一睁开眼就看见床边如释重负的莫河和眼泪汪汪的莫梓栎。 一边的医生随即上前给她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对于被卡车碾过的人来说,你只有右腿轻微骨折真是太幸运了。” 病房里没有一个人搭话,医生估计也发现自己讲了个不合时宜的冷笑话,讪讪地叮嘱了几句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缓过劲儿的赵颖顾不上安抚莫河和莫梓栎,她的视线往房间扫了一圈,只看到脸色苍白的顾生一远远地站在床尾。 她心下一沉,压抑住汹涌的不安,不甚利索地说:“阿南,你……你爸爸呢?” 顾生一茫然地抬头看她,眼神飘忽,没有吭声。 赵颖心里不祥的感觉更加明显,她转头望向莫河,眼底有着无助的渴求和期盼。 莫河被她看得十分不是滋味,既心疼又忍不住泛酸。 “顾先生的手术很成功,只是还在昏迷中。医生说还要观察一晚上,如果明天能醒来就没太大问题了。” 赵颖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在听说顾家康没事之后浑身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床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不想去深究自己这样的反应是出于愧疚还是爱意,眼前她唯一想做的便是去顾家康的病房看看他。只有亲眼看见他还在呼吸,她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按照医生说的,她只是右腿轻微骨折,连石膏都不用打,下床拄个拐杖行走妥妥地没问题。 莫河扶着她走过顾生一身边的时候,赵颖歉疚地说了声,“对不起,阿南。还有……毕业快乐。” 顾生一贴着裤子的手指稍稍动了动,头似乎垂得更低了。他还穿着正装,一身笔挺的打扮在雪白的病房里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哪怕他们三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顾生一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微微扬起了头。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个声音讽刺地对他说:“看吧,这就是你的父母……” 赵颖是在和顾家康前往顾生一中学毕业典礼的路上出的车祸,她原来并不打算乘坐顾家康的车。但对方言词凿凿地表示今天是顾生一的大日子,他一定希望看到自己的父母同时出现。 她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了,毕竟中学毕业典礼在华夏国是件大事。不只代表一段学习生涯的结束,更是少男少女们正式成年的标志之一。 既然答应了上车,坐到副驾驶座位上时她也没有迟疑。选择坐后排一是太矫情,二是未免有把顾家康当驾驶员的嫌疑。 根据警方初步调查的结论,车祸的原因是个意外。一辆货运卡车的刹车忽然失灵,以至于发生后面的惨案。 赵颖他们还算幸运的,两个人起码没有生命危险。事实上,货运卡车在撞飞了顾家康的车之后并没能停下来,连着祸害了四五辆车才撞到路边的防护栏上。卡车司机当场死亡,至少三名无辜市民已经证实抢救无效去世。 通常来说,开车的人在面对危险时下意识会把方向盘打向对自己有利的一边以避开灾祸。现场混乱的车痕表明顾家康第一时间的反应和普通人一样,随后却送死一般改成了反方向。 有了这个前提,再加上弹出的安全气囊和他最后扑到赵颖身上充当人体肉垫,她只是骨折便解释得过去了。 赵颖听着调查员得出的结论,看着病床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管子和仪器的顾家康,心里酸涩得厉害。她暂时还理不清自己真实的想法,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顾家康早日康复。 大概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祷,顾家康凌晨时分便清醒了。谁知喜不自禁的赵颖兴冲冲地赶到病房时,见到的却是一个如孩童般天真懵懂的他。 顾家康那么大的个子此时像个小媳妇似的窝在床上,只露出一双胆怯的眼睛在被子外面。旁边的医生小声地商议着什么,他仿若未闻,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恐惧和不安。 赵颖心顿时凉了半截,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床边,试探了喊了一声:“家康。” 顾家康闻声转过头看她,先是疑惑不解随即恍然大悟,狂喜地叫着“小愚小愚……” 他挣扎着似乎想要下床,但因为医疗设备的关系动弹不得。顾家康尝试了几次都是失败之后,他不高兴地嘟着嘴,向她抱怨道:“小愚,这些东西好讨厌,你帮我弄掉它们好不好?” 赵颖勉强冲他安抚地笑笑,柔声哄说:“你先不要动好吗?我去问问医生看看他们怎么说。” 顾家康眼珠子转了转,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吧,不过小愚你要快点回来噢。” 她扯了扯嘴角算是回答,顾不上右腿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过去向医生咨询顾家康的情况。 对方连比带划解释了好半天,大意就是顾家康脑部受到重击,行为举止受到了一定影响。原因尚且不明,治疗方法未知。 翻译成白话就是,你朋友的脑子被卡车压坏了,现在估计变成半个傻子。我们治不了他,你赶紧地另请高明吧。 接下来几天的情况果然不出医生的预料,顾家康身体恢复状况良好,心智上却越来越有问题。除了赵颖,他不记得任何人。不单是记忆,就连智力也明显出现了下降。 某些常识性问题顾家康一点概念都没有,比如拿馊掉的饭菜给他吃,他顶多问两句怎么尝起来酸酸的,照样吃得一干二净。 原来顶天立地的男人突然变成了半小时看不见她就要哭鼻子的“智障人士”,赵颖背地里不知道暗暗抹了多少次眼泪。她难得强硬地向莫河表示要将顾家康接到家中照顾,如果他永远好不了,她就养他一辈子。 哪怕心里再不情愿,莫河这时候也只能笑着说欢迎。赵颖如今正陷在极度内疚和自责的情绪当中,他若是说个“不”字估计就要断送后半辈子的幸福了。 他是以心理医生的身份认识她的,深知她一旦固执起来六亲不认。何况顾家康的情况确实很糟糕,他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变成这样多少也有些不忍。 出院那天,赵颖去病房帮顾家康收拾衣物。他穿着普通的家居服,坐在床上,两条长腿在空中有节奏地晃荡着。 盯着正在专心叠衣服的赵颖看了片刻,顾家康忽然凑过去在她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赵颖吓了一跳,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却在看到他捂着嘴巴偷偷笑得很开心时化成了一声叹息。 自得其乐的顾家康没有注意到她的无奈,笑够了又靠近赵颖说:“小愚,我好喜欢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她看着他熟悉而飞扬的眉眼,听着耳熟能详的话语,眼泪终于没能忍住,滴滴落下。 第166章 因为房间里的窗帘遮盖得十分厚实,颜辞醒来的时候瞬间有种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感觉。 “醒了,小辞?”她的神智刚恢复清明,就听见旁边周天遇低沉的声音。 “嗯,”颜辞侧过身子和他面对面,“你呢?什么时候醒来的?” 周天遇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笑着说:“不知道,忽然就睡不着了。你身体感觉怎么样?” 颜辞面上一热,有自己这种神一般的复原能力在,腰酸腿软什么的睡一觉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哎,真是可惜了,她原来还想装个小娇羞扮个小柔弱的…… “没事了。” 周天遇眼睛顿时亮了,他慢慢凑近了她,手也顺着她的小臂往上探索着,被子底下的腿更是毫不客气地缠住她的。 既然身体没有不适,颜辞自然不会拒绝他的求欢。只是她才闭上眼睛,脑海里蓦地闪现出昨天的一个片段。 “等一下,”她用手挡在他的胸前,“我们好像还有个问题没解决……” “什么问题?”周天遇停下进攻的节奏,口气里透着明显的欲求不满。 颜辞迟疑了一下,揣着小心问:“我记得你昨天说自己没有生育能力,是……怎么回事?” “噢,这件事啊。”他脸色如常,似是在讨论早饭吃什么一样轻松地答道:“因为我是试验儿啊,能活下来就是奇迹了,没有生育能力也说得过去吧。” 说不过去的不是你没生育能力这件事,而是你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吧?颜辞腹诽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天遇想了片刻,“好像是小学升中学那阵吧,学校组织了一个青春期的生育基因检查,我的结果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不由自主心疼起来,语气也愈发温柔,“那你家里都知道了吗?” “对,我妈好像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不过确诊的时候她看起来还是很难过。” 颜辞了然地点点头,“那……你怎么一直都没有告诉我?” “和你说了也没用啊,我这是天生基因里的缺陷,完全不可逆的,还是说……”他的神情突然变得紧张兮兮起来,“你会因为我不能生孩子就不跟我在一起了?” “当然不是,”颜辞连忙否定道,“我只是觉得这是件大事,不应该在昨天那么匆忙的环境下说出来……” 周天遇松了口气,反过来安慰她,“小辞,你不要愁眉苦脸了,虽然不能有属于我和你的孩子很可惜,但我肯定会把你的孩子视若己出的。” 她忽地又有种跟不上节拍的感觉,呐呐地重复道:“我的孩子?” “对的,”他一脸的理所应当,“将来你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啊……” 我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颜辞这下彻底石化了,是这边的男人都如此大度还是她碰上了难得一遇的“圣父”? “你难道……从来没想过只和我两个人吗?”她有些艰难地问道。 周天遇不解地瞄了她一眼,“即使我想过,你能做到只有我有一个人吗?” “我……”颜辞的回答僵在喉咙口,她猛地发现,自己还真不能轻轻松松地做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她原本可以冠冕堂皇地表示自己是一夫一妻的忠实拥护者,将来哪怕嫁了不止一个男人,那也是为了季情和家族的利益。 可话到了嘴边,颜辞却又说不出口了。扪心自问,她已经不确定上一世坚持的原则和三观还剩下多少?还能坚持多久? 说得好听点是她在努力融入两千年后的世界,但实际上她就是个抵抗不了诱惑的俗人。这里漫长的数百年生命,她根本不敢保证自己能把一夫一妻坚持到底。 周天遇没有丝毫意外颜辞算不得回答的回答,他只是有些奇怪她一副纠结羞愧的表情。 “小辞,你不要想太多,我从来没想过你一辈子只有我一个人。退一万步讲,即使你愿意,我和你家人也不会答应的。我给不了你继承人,季家也不能放过和别的世家联姻的机会。再说了,一夫一妻不但重税,但目前为止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一对是真的幸福走完一辈子的……” 他不劝解还好,他越说颜辞越对自己觉得不齿。她原先是一个多么五讲四美的好青年,怎么就长成了眼下这副优柔寡断的样子?明明心里已经不再彻底坚持原本的信念,却还要别人安慰开导做出一种“我无辜我无奈我是被逼的”姿态——活脱脱的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颜辞一边默默地自我唾弃着,一边诚心诚意地跟周天遇道歉,“对不起,阿遇,我……” 他忽然伸手捂住她的嘴,截断了她后面半句话,轻笑着说:“小辞,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不得不说,周天遇太会看脸色下菜了。现在的颜辞最好说话,别说一件事了,就是一百件事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永远都不要和我说分手好吗?不管你是喜欢上了别人还是不喜欢我了,都没有关系,只要能让我同你一直在一起。” 面对这种卑微到极点的要求,颜辞自我厌恶的感觉更重了。 人想法的主观性是很神奇的,因为是周天遇让她意识到自己潜在的一妻多夫倾向,所以颜辞不自觉中把他放在了第一受害者的位置。 事实上,放眼全华夏国,绝大部分单身男人都可以做出类似周天遇这样的退让和妥协。开玩笑,是几百年形单影只孤独终老还是和别人分享一个白富美?对于从小接受“共妻”教育长大的未来男士而言,选择后者再简单不过了。 颜辞是多活了一世,但她对于男女情/事的认识仍然十分青涩。甚至由于上辈子观念的影响,让她在接受新观点时战战兢兢畏畏缩缩。 季情之所以对白子森戒备颇重,不单是因为他的粘人和独占欲,更因为颜辞这种在她看来天真到极致的爱情观。 纵观她身边所有人,但凡是选择一夫一妻的大多是青梅竹马长大的男女,除了她的女儿季嫣和颜愈。 只有从小到大积累的感情才可能突破律法家族金钱的桎梏,也只有十几二十来岁的女孩才会一头脑热觉得可以跟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季情相信不用她操心,颜辞自然而然会明白该如何处理和男人们的关系。 人各有命,周天遇这样的说辞对付刚成年的颜辞绰绰有余了。但等后者完全成熟了,她就会发现类似的话每个单身男人都会说。 可成熟的女人已经不会再轻易上钩了,不然国内也不会剩男满街走了。纵然实行的是一妻多夫,也不代表女人会不挑不拣是个男人都收到房里。 当然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眼下的颜辞还单纯地陷在自我鄙视的怪圈中。 “我答应你,只要你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我就不会和你分手。”她方才想要一口答应的瞬间忽地记起了白子森——那时候的承诺言犹在耳,但转眼他们便已分道扬镳——故而回答的时候不免慢了半拍,话语里留有的余地也更大。 周天遇几乎是秒懂了她的顾虑,他没有用甜言蜜语轰炸颜辞——坦白说,他也不擅长——他只是诚实地说出了心里话: “我不会背叛你的,小辞。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相信我自己也已经没脸站在你面前了。” 颜辞笑了笑,心里其实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不过那并不妨碍她主动吻他,主动用激情的早上开始这新的一天。 第167章 成年礼后颜辞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极其简单,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和事需要操心,只要专心上课和认真恋爱就可以了。 但俗话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她才感慨自己活得轻松自在没几天,又有麻烦找上门了。 当然这个说法仅仅是颜辞的一家之言,在季情看来,分明是百分百的喜事。 一个周五的下午,颜辞像往常一样提早从医学院回家,准备跟周天遇好好过个周末。 她进门后才发现家里多了两位不速之客——韩双程和他的母亲郭茵正坐在客厅里,同眉飞色舞的季情言笑晏晏。 因为位置关系,最先看到颜辞的是韩双程,他冲她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 一直暗暗留心儿子表现的郭茵立刻注意到了他打招呼的举动,微微侧过头一看,果然…… “哎,聊得太高兴,你们家小辞回来了都没发现呢!” 季情闻言回头,见颜辞光站在那里傻笑,马上嗔怪道:“小辞,不记得你郭阿姨了吗?她可是一直念叨着你呢!” 颜辞赶紧走过去和郭茵打招呼问好,心里却在孤疑自己不过几年前在韩家的聚会上和她有一面之缘,貌似不是很熟吧? 虽说那时候对方的确表现得很喜欢她,但要说这份喜爱之情能持续个四五年,颜辞是一点不信的。 更何况,她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郭茵依旧平坦的小腹,难道说当时后者护着小腹的姿势只是优雅的一种表现么?亏她还以为韩双程没多久就会多个弟弟或者妹妹,看来是她脑补过度了…… 事实上,郭茵那时候确实在备孕当中,所以看到还是小女孩的颜辞才会欢喜成那样。哪个女人不想要个向她那样既漂亮又懂事的继承人呢?只不过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成功怀孕而已。 这种事,当家长的自然不会心大到跟孩子提起。所幸韩双程一直很争气,郭茵便暂且放下了生二胎的想法,专心教养他一个。 现在儿子成年了,她想再生个小女儿的念头自然又冒了出来。不过在怀孕之前,她还得先把长子的终身大事解决掉。 没有错,今天郭茵登门拜访的主要目的就是给韩双程提亲的。在综合了家世立场以及个人资质后,季家的小孙女季颜辞成功地在一干适龄候选人里脱颖而出,成为她长媳的最佳人选。 郭茵号称“最优雅的名媛”,自然不会开门见山地对季情说:“亲,我觉得你家颜辞不错,不如让她和我们家双程结婚吧。”——那么失礼的事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老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郭茵和韩双程一样从来没考虑过季家拒绝的可能性。开玩笑,她儿子要什么有什么,即使是男多女少的现实也挡不住他身上焕发的闪闪镶钻单身男的光芒好吗? 两个家长云里雾里兜着圈子聊了一下午的天,彼此都隐晦地表达了对两家联姻的乐见其成。 只是季情会同意,完全不是相中了韩双程他本人。一方面是看中了他良好的家世和不错的基因,另一方面则是犹豫有风声说白子森很快就要重返安京交际圈了。她想着以周天遇那么渣的战斗力肯定争不过他,趁早给颜辞订个婚约才是威慑他的王道。 不管两个女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在韩双程和颜辞尽快订婚的建议上殊途同归了。 因此,也难怪郭茵用一种看准儿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颜辞。 后者被她瞧得浑身发毛,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郭茵便慈爱地拍着颜辞的手说:“转眼小辞都长成大姑娘了……” “大姑娘”颜辞暗叫不妙,这话听着怎么和上辈子那些三大姑六大婆要给她做媒时的开场白一样呢? “你看我们家双程怎么样?” 对方目光炯炯盯着她,颜辞头皮发麻,明知道是个陷阱,却也只能咬着牙跳下去: “很好啊。” 郭茵顿时喜笑颜开,“那就好了,你看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路走过来的。去年看‘模拟夫妻大赛’,我就琢磨着这么般配的两个人,不在一起真是太暴敛天物了……” 喂,名媛夫人,“暴敛天物”是这么用的吗?你的华夏语其实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颜辞一边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一边还得故作娇羞地认真聆听她的心得体会。 “你说你们明明不是情侣,为什么就能配合地天衣无缝,把任务完成得那么完美呢?” 那是因为我实力够强演技够好,好吗?她腹诽道,面上继续保持矜持的微笑。 郭茵当然也不是真的想要她的回答,纯粹只是试图营造双方早已心意相通的表象,让韩家主动上门求娶的意味淡一点再淡一点。 趁着郭茵暂停喝茶的间隙,颜辞连忙偷偷冲坐在她对面的韩双程使眼色——喂,赶紧阻止你家母上大人,不然我们就要被拉郎配了好吗? 颜辞敢用阿若博士的名义发誓,韩双程绝对收到她求救的信号了。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了。 她的心霎时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既愤怒又不安。 韩双程这种反应太不正常了,莫非是自己错看了他,对方其实是个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乖小孩? 就在颜辞胡思乱想之际,郭茵说出了那句她早有预感的话: “既然你们俩这么有缘分,不如在一起好了。小辞,你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颜辞很想这么说,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没有说出让两家人都下不了台的话来。 她抬头,为难地说:“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郭茵的笑脸刹那僵住了,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颜辞会这么大大咧咧地把有男朋友这回事摆到台面上。 诚然,世家女孩同时交往几个男孩是默认的潜规则,毕竟她们的婚姻很大程度上是利益的延续而不是真爱的结局。 但约定俗成是一回事,明着叫人家女孩一边交着男朋友一边和别人订婚又是另外一回事。 像郭茵这么爱惜脸面的人,绝对拉不下身段劝颜辞“忘了”她还有男朋友这回事,开开心心地和韩双程订婚就好。 谈判陷入僵局,就在郭茵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的时候,“及时雨”季情来解围了: “哎,小孩子的事我们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让小辞带双程去她房里好好聊聊。婚姻是他们俩自己的,做大人的总不能一手包办到底吧?” 这话不仅给了郭茵豪华台阶下,还委婉地表明了她的态度——颜辞和韩双程的婚是结定了,但具体的情况还得看他们自己的想法。 颜辞这下是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比季情更迫不及待把自己的孙女往男人怀里推的祖母了。她一个有主的成年女人,把另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带到自己的闺房里真的好吗? 心里的抱怨归抱怨,颜辞还是乖乖听话领着韩双程上了楼。反正只要离开了她们的视线范围,她带不带他去她房间都没人知道。 颜辞把韩双程带到楼道的另一边,这样不管说什么也不用担心会被楼下两个相谈甚欢的女人听见了。 韩双程见颜辞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四周,不解地问:“小辞这不是你的房间吧?别告诉我柳家小小姐一直是睡在过道里的……” 颜辞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怎么,你难道还真想去我房间不成?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适当的避嫌别告诉我你不懂。” 韩双程似乎没听出她口吻里的不耐和讽刺,依然不温不火地说:“普通男女是要避嫌,可我们是未婚夫妻,应该不需要顾忌这些吧?” “谁跟你是未婚夫妻了?!”颜辞一下子炸毛了,不自觉中提高了音量。 见对方愕然地看着她,颜辞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压低了声音说:“抱歉,是我太激动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什么时候成为未婚夫妻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 “谁说我不喜欢你的?”韩双程难得无礼地打断了她的话。 诧异的人顿时变成了颜辞,她用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瞅着韩双程,弱弱地反驳了一句,“可也没人说你喜欢我啊?” 韩双程的耳根红红的,暗想女人真是麻烦的生物。合适的两个人直接结婚就是了,还非得讲什么喜欢不喜欢。 他都不嫌弃她没品味了,她竟然还对两人的婚约有意见? 韩双程高傲的心难免有点受伤,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在听说家里定下的联姻人选是颜辞时心底闪过的如释重负和欣喜若狂。 说起来,韩双程本人其实并不急着找对象,急的是他家人。尤其是韩爸,频繁地在家里长吁短叹,万分担心他二十岁前找不到女朋友破/处,得去礼仪公司请一个帮忙。 他原来是很有自信的,但被韩爸口中各种眼高手低最后凄凉找陌生人开/苞的例子吓到了。再加上韩妈说了对象是颜辞,他这才勉为其难过来配合工作。 谁知道颜辞竟然没有一口答应,还扭扭捏捏地说什么“男朋友”,说什么“喜欢”——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没人说,我现在说可以了吧?”韩双程故意理直气壮地说道,其实手心早就捏了一把汗。没想到,他的第一次告白居然是在如此乌龙的状况下说出来的。 只是怎么他心里一点不觉得勉强或是委屈,反而有种淡定的欣喜和期待呢? 颜辞倒是一点没注意到他的紧张,她的下意识反应只有一个——你其实是来逗我的吧? 所以她会本能说出,“但是我不喜欢你啊……”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玻璃心的韩双程听了却是整个人都不大好了,初陷情网的男生哪里经得起这么直接的拒绝,登时气得转身就要走人。 第168章 颜辞立刻慌了神,这要是让韩双程一脸愤怒地下楼,她晚上估计会被季情收拾得很惨。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颜辞再也顾不上避嫌问题,下意识伸手紧紧拉住他的衣袖。 但凡换成别的女生,那画面大概都是非常唯美的——漂亮的女孩拉着俊朗的男孩的袖子,欲语还休,依依不舍。 可颜辞除了脸蛋娇柔点,力气什么的完全和软妹子搭不上边。她脑子里想着千万不能让这家伙跑了,下手自然毫不留情。 韩双程虽说人高马大,但因为没料到她突然下这么重的手拽他,差点一个踉跄失去平衡。 所幸他跟着祖父韩非之练过,底子还是有一点儿的,而颜辞到底是个女生又只用一只手,他才没有彻底丢脸丢大发。 韩双程原来脸色就不好看,这下更是黑得跟锅底似的。 颜辞瞥到他价值不菲的衣服被她抓出明显的褶皱,连忙触电般猛地松开了手,讪讪地笑着说:“你这上衣质量好像一般啊……” 韩双程想着自己刚刚险些出丑的窘态,再看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心里由于被拒绝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高扬着下巴表达他对她的极度不满。 颜辞小声嘟囔了一句,“傲什么傲啊,就你鼻孔长得特别好看吗?” “你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韩双程见她嘴巴张张合合却又听不清楚,直觉对方一定在讲他的坏话,没好气地问道。 “我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一句话谈不拢就甩手走人,那样多伤和气是吧?”颜辞赔着笑脸说道,心里暗暗吐槽他幼稚到极点的举动。 望着她如蓓蕾初绽般的笑颜,韩双程的气不由自主地消了一些。仔细一想,貌似方才他真的太过冲动了,居然会做出那么失礼的事…… 颜辞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平静了许多,于是试探性地说:“阿程,你看我们俩也就普通朋友的关系,怎么也做不了夫妻吧?” 韩双程恢复了往日彬彬有礼的做派,浅笑着说:“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当不成夫妻?”心里努力忽视她对两人“普通朋友”的定位,哼,有哪对“普通朋友”牵过抱过在一张床上睡过? 对方软硬不吃,颜辞顿时也没了耐性和他好好商量,褪去笑容严肃地说:“你要知道,我对婚姻没有试一试的观念。可能你觉得先结婚无所谓,合不来大不了离婚,但是我不行……” “我又没说合不来就离婚,是你在断章取义吧?” “那你的意思是即使合不来还要继续相处咯?难道我看起来像是有自虐倾向的人吗?还是说你嘴里的婚姻只要挂个名头就好,我们不需要像正常夫妻一样生活?” “当然是要正常夫妻一样生活的!”韩双程想起自家祖父和祖母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忙不迭地辨白道,“只是挂个名头的话我找你干嘛?” 额……这算是拐着弯表白吗?颜辞忽然无法再咄咄逼人下去了,她暗暗琢磨着他该不是真的对自己有点意思吧? 韩双程大概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情急之下说的话言下之意是什么,看着她沉默不语。 两人陷入尴尬的安静,半晌,颜辞才缓缓地说道:“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除非是各取所需的形式婚姻,不然我不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 韩双程一颗心直直往下沉,却仍然强撑着脸面道:“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喜欢我?你连阿森那样的都看得上,我哪里比不过他了?” 颜辞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他语气里对白子森的不屑。她以为他们是好基友,哪里想得到他在背后居然这么评价自己的朋友? “阿森怎么了?你觉得你哪里比他好吗?”她的态度又重新变得冷淡起来,口吻里透着一丝嘲讽。 韩双程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正在认真思考自己究竟哪里胜过白子森——论家世,他的直系亲属和白家地位相当;现任总统的确和他家沾亲带故,但说出来似乎总带着攀亲的嫌疑。论身高,两人不相上下。论相貌,对方领先。论智商,他明显甩开那个小天真一大截。论为人处世…… 他突然停了下来,原因是察觉到颜辞冷冰冰的视线。韩双程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漏了嘴。当初班里的男生一起“反对”白子森时,他不是已经清楚地看到了颜辞是怎么维护她的男朋友的? 那时他还庆幸自己没有站错队,没有给颜辞留下“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的小人印象;谁知道今天竟然口不择言把深埋在心里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韩双程半天没说话,颜辞无比失望地看着他,半分钟也不想和如此虚伪的人继续呆下去了。 “下楼吧,我想你已经知道要怎么和两个家长说了。”她说完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落在他身上,径直从他身边目不斜视地走过。 韩双程一言不发地跟着她的步伐,初时的慌乱过去后他便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思索着要如何挽回局面。 老实说,在他看来,白子森是个很不错的朋友,但那并不代表后者就配得上颜辞。当然,韩双程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对白子森如此负面的评价纯粹是嫉妒心在作祟,嫉妒他比自己更早让颜辞心动。 见他们两个下楼,郭茵和季情当即停止了交谈,满脸期待地望着他们。 “郭阿姨,祖母,我和阿程已经商量好了,让他跟你们说吧。”颜辞把话语权交到了韩双程手里,来提亲的是韩家,自然由他主动收回建议才有说服力。 韩双程瞄了颜辞一眼,对方笑吟吟地看着两个长辈,仿佛当他是空气一般。他握紧了拳头,沉声道:“我和小辞决定还是先订婚比较好,等将来感情稳定了再结婚。” 他一鼓作气说完,自觉晴天霹雳的颜辞甚至没有机会打断他的话。…… 第169章 颜辞本来就不满韩双程篡改他们“商议结果”的举动,现在又恰巧被周天遇撞上,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解释清楚。 谁知季情抢在她前面异常热情地跟周天遇打招呼说:“阿遇啊,今天来得真早啊……呵呵,吃过饭了吗?” 颜辞:“……” 祖母,在这么诡异的气氛中如此淡定地谈论这些吃吃喝喝的事真的好吗? 腹诽的不止颜辞一个人,季情同样在心里把放周天遇进门的管家柳杨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清楚因为季嫣曾和曹雅交好的关系,柳杨一向不喜欢韩家人。但明知道她们在客厅里招待韩家母子,也不拦着毫不知情的周天遇,除了故意给韩家人使绊子再没有别的解释了。 季情原来想着周天遇心思简单,随便转个话题他便不会再继续纠缠前面误听的话。 可惜她打错了如意算盘,越是单纯的人越是直接。周天遇在跟她问过好后半点不犹豫地问道:“小辞是要和他订婚了吗?” 季情被噎住了,不管是基于她个人对周天遇的疼爱还是为了维持季家的脸面,她都不可能照实把事情和他说明白。要怎么开口?难道说“不好意思啊阿遇,为了将来的利益我把小辞许给更有钱有势的韩家了,你这个正牌男友再耐心等一阵子,迟早会轮到你的?” 想想都觉得掉价得不行,她不由无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韩家是出师不利,没选对日子上门。眼下最要紧的无疑是安抚周天遇,订婚的事只能迟点再谈了。 季情一琢磨透便给颜辞使眼色,示意她把场子圆回来。后者自然喜不自禁,只要避过现在这一出,后面她们再想“说服”她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旁边的郭茵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她一看季情和颜辞的互动便直觉形势不对,再看自家儿子沉默的样子,心里的不安更重了。 半路杀出来的这个男孩是什么身份她多少能猜到,甚至季情略带尴尬的心情她也能理解。她们接下来会怎么做,郭茵只要换位考虑下自己会怎么做便知道了。 正是因为一清二楚,她才不能让她们有开口推脱的机会。开玩笑,母子俩耗了一下午在柳家,如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韩家的脸要往哪儿搁? 急中生智的郭茵赶紧笑眯眯地问周天遇:“你就是颜辞的男朋友吗?” 出于对长辈的尊重,颜辞不可能像平时一样咋咋呼呼,随心所欲地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然刚才也不会让韩双程得逞,并且让季情和郭茵赶在她前边开口了。 面对长辈尤其是有外人在的时候不乱插话,抢话,是基本的礼貌。因此哪怕她现在心里怨念极重,也只能耐着性子等郭茵把话讲完。 周天遇看看韩双程,又看看郭茵,两人带着几分相似的脸说明了一切。他本能地不喜欢眼前这个前来破坏他幸福的女人,一边点头一边警惕性十足地瞧着她。 郭茵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戒备着,顿时哭笑不得。她努力用最温柔的语气说道:“我刚刚正要和小辞说起你呢……” 诶,什么情况?颜辞的耳朵一下子竖得老高,对方明明自动忽视了她有男朋友的情况,现在居然主动和他交谈?怎么听怎么有猫腻……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个知冷知热的乖孩子,难怪小辞会选你了。我们家双程啊,心是好的,就是嘴巴笨,有事老喜欢憋在心里不说出来……” 啧啧,你们家双程都那么能胡编乱造了还叫“嘴巴笨”?郭夫人你的华夏语果然是体育老师教的……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你们俩好好相处一下,教教他要怎么哄女孩子,反正大家迟早都是一家人嘛……” 郭茵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在场的其他四个人都是云里雾里,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见大家没一个跟上节奏的,郭茵忽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抱歉地说:“瞧我这记性,我是不是忘记跟你们提起我给双程和颜辞报了个增进感情的培训班?现在再加一个人刚刚好,三人行,必有我师嘛……” 颜辞彻底凌乱了,一面觉得郭茵名媛范十足,都是拍脑袋的动作,人家做得就云淡风轻优雅得不得了,换成她估计就像个傻瓜自己打自己;一面又觉得她的想法太奇葩,擅作主张替他们报名培训班不说,还笑吟吟地要周天遇一起加入。 这么套用古代圣人的名言名句,也不怕人家会气得半夜来找她…… 颜辞还在心中默默地吐槽,突然听到身边的周天遇十分响亮地应了声,“好,我一定参加。” 紧接着季情也跟风说道:“这个主意真不错,让他们三个人多花点时间熟悉彼此,以后接触的机会多了去呢!” 郭茵赞同地点点头,和韩双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后者立刻配合道:“是啊,我还一直遗憾没有机会好好跟他们俩聚一聚,现在可算是盼到了。” 在场的除了颜辞,每一个人都表达了自己对这一培训班的热切期待。她的脑子还在发懵,这种事难道不应该问问她的意见吗?怎么大家仿佛都默认了她会答应似的? “小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下周有个十天的小假期,你们学校放假吗?” “嗯,校务处的通知说正常放假。”颜辞话音刚落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让你诚实,让你说话不经脑子,现在连用学业繁忙这种最正当的理由拒绝都不可能了。 “那就好了,”郭茵放心道,“假期开始前我会把资料发给你们俩的,要认真表现噢。” 颜辞木然地点点头,望着其余四个人满意的样子,忽然就没了坚决说“不”的冲动。也罢,参加个培训班又不会吃亏。如果不成功,正好可以借口取消掉和韩双程的“婚约”。 此时的颜辞并没有想过,如果成功了,她是不是就要接受韩双程这个人作为她的丈夫呢? 一出柳家大门,郭茵便没了笑容,事无巨细地让韩双程把他知道的都告诉她。 韩双程老老实实讲了大部分,包括周天遇的背景为人以及他和颜辞在楼上“商量”的细节。 或许是出于维护自尊心的关系,他下意识地隐去了颜辞拒绝他的片段,只是含糊地表示对方觉得和自己的感情尚且没有深到可以结婚的地步。 郭茵听完后,原本因为周天遇的现身而动摇的信心再次坚定起来。她就说她的儿子这么优秀,季家的小姑娘怎么会看不到,怎么会不喜欢? …… 第170章 “听说你们家准备把阿程和小辞凑成一对?”曹雅一边在仪器上锻炼自己的臂力,一边毫不喘气地问道。 如果郭茵本人听到这样的问话,一定是想都没想先否认了再说。面子多重要,绝对不能让别人以为是他们韩家扒拉着季家。 但曹雅此时问的是韩非之,虽然他位高权重,可毕竟是个男人,没有女人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再加上对方是他相识多年的故交,所以只是沉疑了片刻便实话实说了,“小辞的确是个很好的联姻对象,何况,我觉得阿程对她也不像嘴巴上说的那样完全没有男女私情。” “那么问题来了,我听小辞的意思,貌似对你们家阿程没什么兴趣?”曹雅停了下来,随手拿起一块毛巾擦汗,姿态看上去比男人还要洒脱,不过脸上的戏谑之情却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韩非之目光微闪,无声叹了口气说:“我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够郎有情,妾有意,一厢情愿的付出太辛苦了。”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这话听着像是意有所指,明明没有那个意思,谁知讲出来却变了个味道。 他的话,与其说是针对韩双程和颜辞现状的评论,倒不如说是对他和曹雅俩人感情之路的总结。 韩非之瞥了一眼曹雅,后者背对着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之处。因为弯下身收拾东西的关系,她穿的小背心向上缩了不少,露出腰间一截白嫩滑腻的肌肤。 非礼勿视,他知道自己应该移开眼睛。但不知怎么地,他就是转不了头,心底有个声音在暗暗庆幸,反正她背后又没长眼睛,你看不看都没有区别…… “我觉得阿程不错,你叫他嘴巴甜点,小辞心软,吃这一套。诶,怎么搞得?居然滚进去了……”曹雅喃喃自语道,随即跪在地上,压低上半身,努力伸长手臂,试图把滑落到健身仪器底下的小零件捡出来。 本来是很普通的一个动作,只是从韩非之的角度看又是另一番美景了。她柔软的腰肢,挺翘的臀部,笔直的双腿,无一不构成了令人血脉喷张的优美线条。 他咽了咽口水,喉咙有些发紧。当年的曹雅虽然行为处事汉子化,可一身肌肤却是保养得水嫩嫩滑溜溜。他依稀还记得那种摸上去如丝绸般的触感,以及高/潮时她微微泛红的脸。。 眼见曹雅已经起身回头,韩非之方才不舍地别开了脸。或许是心里作祟的关系,他总觉得屋子里的温度似乎升高了许多。心不在焉地和曹雅说了一会话,他就赶紧告辞,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直到凉风顺着车窗吹进来,韩非之发热的脑袋才降下了温度。现在想想,他觉得刚刚在健身房的自己简直像是魔怔了一般。后来曹雅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自己是否做出了合理的回答也不记得了。他眼里只剩下她一张一合的红唇,还有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回忆。 韩非之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仅仅是本能的生理反应,毕竟他禁/欲太久,曹雅又是他曾经最爱的人。 没错,只是“曾经”而已,韩非之不停地在心底重复着。不过也有个声音在提醒他,或许那不只是曾经而已。再说了,如今单身的曹雅似乎对他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他摇摇头,努力挥去脑中不切实际的幻想。难道还没吃够自作多情的苦吗?曹雅只把他当成兄弟,何况,当年她入狱时的责怪和咒骂……不,不是的,她说了那些只是愤怒时的气话。至于严泰予,三十多年过去了,曹雅估计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吧…… 在内阁说一不二的韩非之顿时陷入天人交战之中,一方面,政治家的精明和理智告诉他不能相信曹雅,即便这十几年来她一直表现得十分无害;另一方面,内心深处那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又在劝他重新接受曹雅,毕竟二十多年的牢狱生活已经给了曹雅足够的教训,而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傻瓜。如今的他,跺跺脚整个华夏都能抖三抖,又岂是她一个弱质女流能算计得了的? 韩非之心里十分清楚,再怎么纠结他也从来没考虑过再上梁琪的床,虽然他知道后者不会介意适当地给他这个丈夫一些生理上的安慰。 从头到尾,他想要的只有一个人。 站在阳台外的曹雅望着韩非之的车子渐渐没入车流,变成一个小黑点,无声地笑了。 且不说二十六年不见天日的精神折磨没能磨灭曹雅身为特工的警惕性,单是柳家好吃好喝调养的这些年也足以让她找回当年丢掉的一切。或许韩非之以为他把那种火辣辣的眼神掩饰得很好,但对曹雅来说根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作为女特工,利用身体诱惑敌人并不难。她小心翼翼了十年,也不过是最近一阵子才看到对方有几分上钩的端倪。 不得不说,重新让韩非之相信她不是件容易的事。曹雅必须装作对当年真正的内情一无所知,仅仅是怨恨他的见死不救而已。她不能太快原谅他,也不能一直放不下。长期的身居高位让韩非之习惯了他人的臣服,他不会立刻信任曹雅的示好,却也不会觉得她的服软不可想象。 他以为漫长的牢狱生涯磨光了曹雅对严泰予的爱意,却不知道有时候怨恨的力量更为强大。那些深入骨髓的痛,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酝酿发酵,默默着等待来自仇人的血的祭奠。 没过多久,曹雅听见身后有细微的声响,紧接着传来柳靖之略带温度的声音,“怎么一个人站在外面?” 她转身,给了他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小七,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请我去酒店里‘坐一坐’了。” 柳靖之眼神暗了暗,他自然明白曹雅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忙活了这么久,终于有了进展,说他不高兴自然是骗人的,只是…… “你真的想好了吗?要知道,我们还可以找别的法子,你不一定非要……” “但这是最快的方式,不是吗?”曹雅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也是男人,不会不知道肉/体关系意味着什么。” 不可否认,她的话很有道理。柳靖之沉默了半晌,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语气劝解道:“或者你可以放下仇恨,毕竟人生还有许多美好的事物……”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在曹雅的放声大笑中几不可闻。 “小七,别傻了,换成你是我,你会放弃吗?那些所谓的‘心灵鸡汤’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写的废话,真正尝过痛苦滋味的人,有几个愿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果可以替泰予,替我们的感情讨回一个公道,别说只是区区一副身体了,就是要我的命都没有问题!” 柳靖之原本也没想说服她,只是例行公事般问一问而已。“既然如此,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做了吗?” 曹雅微微一笑,“只要毁掉他最重视的东西就好,再简单不过了。” 第171章 当韩双程一身休闲打扮出现在柳家时,颜辞还在房中整理行李。 接到柳杨通知说他已经在客厅等待的电话,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看表,然后只有惊没有喜地对柳杨抱怨道:“他疯了吗?傍晚的行程大早上就跑来了,这么想蹭我们家的午饭吗?” 柳杨听着她语气里止不住的嫌弃,乐呵呵地建议道:“要不要我在他午饭里下点料,让他去不成培训班?” 颜辞烦归烦,倒也没厌恶韩双程到要人身攻击的地步。她连忙让柳杨打消念头,不然以后者的贴心程度,估计能整得对方三四天起不来床。 她放下电话,认命地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颜辞昨天特意知会周天遇今天过来吃午饭,顺便商量和培训相关的问题。现在好了,也别想着和他卿卿我我说点私密话什么的,光是三个人能不能愉快地一起吃饭都是个问题。 原先她以为所谓的“培训班”不外乎是参加各种测试讲座和访谈,谁知郭茵人看着挺文静的,一报名就是个“荒山野岭七日游”。 说是荒山野岭,当然有点言过其实——实际上只是一座地理位置颇为偏僻的山头,被某个有经济头脑的人买下来重新包装后推出市场,打的就是“体验原汁原味原生态生活”的口号。 郭茵找的培训公司是业界中的翘楚,不仅口碑好,而且创新能力也是一等一的。这个命名为“荒山野岭七日游”的培训班一面世,便受到了广大适婚男性的热烈欢迎。 认真追究起来,该培训班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技术含量——野外资源已经经过长期开发,各项设施都十分完善了——之所以能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主要是因为它全程灌输的理念。 简单地说,就是让参与的男女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倒不是说让男人光着上身,看中哪个披着兽皮的女人,就一棍子敲晕拖到山洞里做压寨夫人;而是通过设置一系列看似复杂的活动让男人展示他们勇敢自信的一面,同时让女人感受到她们是被保护被深爱着的。 成功的培训活动是需要双方配合的,因此主办方特地给报名者提前准备了详细的资料,比如说男生在任何场合都要勇气十足,哪怕是假装的也好;比如说女生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抢男生风头,哪怕是忍到吐血也好。 资料当然是对男女双方保密的,不然活动便无法展开了。当颜辞收到这近十页纸的“女生注意事项”时,她连翻一下的欲/望都没有。最后还是和郭茵通过电话的季情特地把她叫到书房里,一条条带着她看过去。 即使颜辞再三保证她一定会乖乖按照资料里写的做,季情依然用十分怀疑的目光望着她。 “这样吧,我随便考考你。要是回答过关了,我就相信你说的。” 颜辞无奈地点头,她看起来像是那么没信用的人嘛? “假设第三天,你和另外三个女人跟着你们的男人到树林深处采集野果,不料正巧遇上了一只未成年的小狮子……”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这个也太神逻辑了吧?小山岭又不是大草原,哪来的狮子?再说了,未成年的小狮子应该跟着母狮学习捕猎吧,怎么可能自己落单……”颜辞越说越小声,因为季情正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瞅着她。 “好啦好啦,我不乱说话可以了吧?不管树林里出现什么,就是恐龙来了我都当它是正常的……” 季情明显对颜辞的诚意度不是很满意,警告般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这时候小狮子也发现了你们,并且准备向你们发动攻击,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你会怎么做?” 颜辞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当然是冲上去跟它拼个你死我活啦,主办方用的肯定是机械狮,人类安全绝对有保障的。”,却在接触到季情等着抓她小辫子的眼神后猛地收住了,转而小心翼翼地问:“和女同伴们躲在大树后面,让那些男的去和小狮子搏斗?” 季情勉强点了点头,再次严肃地说:“小辞你记住了,这次去不是让你逞英雄当好汉的。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你身边的男孩都会保护你的。别到时候一棍子上前直接把小狮子打死了知道吗?” “噢。”颜辞闷闷地应了一声,让她这么个战斗力暴强的人扮柔弱真的不会太强人所难吗? 季情说完又见不得她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只好堆着笑哄道:“乖啦,祖母知道让你憋着装小白花不好受,但是你想想,你要真的出手了,那些男的还有表现的机会吗?”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到底是在夸她实力强还是在暗示她太“男人”了? 颜辞哀怨地看了季情一眼,“你是在赞美我的力量吗?” 季情咳了咳,顾左右而言其他,“总之你的任务就是扮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明白了吗?” 她配合地应下了,说服自己偶尔小白花一次也不赖。 被家长耳提面命该如何表现的不只颜辞一个,韩双程亦然。虽然之前已经请过专业人士指导他怎样讨女生欢心,怎样不动声色地抹黑情敌,郭茵还是忍不住就着“男生注意事项”又唠叨了一个小时。 纵然韩双程再有耐心,耳朵也听得长茧了。好不容易盼到母上大人说完走人,下一秒就看见韩爹鬼鬼祟祟地溜进来。 他孤疑地看着四处张望的韩爹,不解地问:“爸,你这是找谁呢?妈刚走,要不要我叫她回来?” “别别别……”韩笛一叠声制止道,他转身关上书房的门,仔细地锁好了,然后说:“我就是来找你的,这事不能让你妈知道。” 韩双程更疑惑了,有什么事非要瞒着韩妈?这么接地气的举动一点不像韩爹平时高冷的画风…… 韩笛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管液体,一边递给韩双程一边解释说:“这可是个好东西,千万保管好了。” 韩双程摇了摇玻璃管,里面的液体是浅浅的蓝色,看起来很漂亮。 “这是什么?” 韩笛犹豫了片刻,含糊道:“本质上是治疗伤口的药,但表面上会让人看得像是病情恶化一般。” 正直的韩少一听便皱了眉头,嫌恶地说:“爸,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韩笛见儿子一脸不识货的样子,痛心疾首地说:“儿子,你别小看它,关键时刻想要感情突飞猛进,它的作用可不小。”…… 第172章 韩双程并没有等多久便见到了颜辞,毕竟来者是客,后者终究不好意思把他长时间一个人晾在客厅里不闻不问。 两个人最开始相对无言,气氛着实尴尬。颜辞脸上虽说挂着客套的笑,实际上心里还在气他上次乱讲话,平白无故整出这么多事来。 但郭茵找的指导老师不是吃素的,他们早就千叮咛万嘱咐韩双程一定要把历史问题解释清楚,绝不能给妹子一种“我心虚我逃避”的感觉。 韩双程不是一个冥顽不灵的人,只要是正确的建议他都愿意接受。于是,为了让颜辞心甘情愿地和他订婚,他决定牺牲自己的骄傲先把对方哄高兴了再说。 他的脑子里存着好几个版本的说辞,每一个都是由专业人士悉心推敲出来的。可他最后一个都没用,改成了临场发挥。 “小辞,你是不是还在为上个星期我说的话生气?” 颜辞不置可否,依然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 韩双程似是料到她的反应,一点也不气馁,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不应该那样讲阿森,但是你可不可以试着理解一下我的心情?如果他真的能给你带来幸福的话,我自然会保持沉默,可是他偏偏没有……明明已经有了你,他还和别的女人厮混,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让你难堪。既然这样的他你都能接受,为什么不能正眼看一下对伴侣绝对忠诚的我呢?” 不得不说,韩双程这招“偷换概念”用得十分漂亮。他心里一清二楚自己对白子森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远远可以追溯到他们俩交往的初期。但为了避免让颜辞觉得他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韩双程巧妙地把时间推迟到了白子森不雅录像公布之后。 如此一来,就像是他在为颜辞打抱不平一样,心疼她被那样不专一的人欺骗,从而冲动地说出贬低自己好基友的话来。 事实证明,韩双程的确选对了路子。颜辞听完之后脸色缓和了许多,虽然她没有完全相信前者的话,却也不再那么愤怒和失望了。换个角度想,白子森中了迷幻剂的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又不声不响没个解释就离开了安京权贵子弟的交际圈。在有心人看来,确实仿佛是心虚了然后“畏罪而逃”一样。 再想想韩双程一开始并没有反对她和白子森的交往,颜辞不由对他的说法信了七八分。 “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随口胡诌说我答应跟你订婚了?” 韩双程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颜辞这态度无疑表明他抹黑白子森的事已经揭过去了。至于后面的话题,想圆个说法相对而言简单多了…… “因为我是真心想和你结婚的,所以才会脱口而出肯定的答复。之前我说喜欢你,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颜辞诧异地望着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改了性子。不仅不再高贵冷艳,还诚恳非常地说了一堆接地气的话。 “你……”脑子没抽风吧?这是她的心里话,不过到了嘴边却变成“不是一直对我都是淡淡的吗?怎么会说喜欢就喜欢了?” 韩双程苦笑了一下,表情里透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和伤感,“大概是我不会表达吧。你也知道,我从小都顺风顺水,直到遇见了你。原本想着我这么优秀,你多少能够注意到。谁知道不管我做什么,你的眼里似乎永远都看不见我……”他越说越流畅,已经分不清是在编凑谎言还是真情告白了,“如果我不喜欢你,我怎么会放着假期不休息,跟着祖父来柳家和你一起学习近身格斗?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我又怎么会轻易答应跟你一起参加‘模拟夫妻大赛’?” 听到这里,颜辞弱弱地问了一句:“那不是因为我们班里只有我一个女生吗?” 韩双程鄙视地瞥了她一眼,脸上写着“你好天真”四个字,“拜托,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品味么?随便的阿猫阿狗都会接受?” 颜辞的内心十分纠结,一方面觉得对方似乎在赞美自己,另一方面又觉得他态度恶劣,高傲得不得了,弄得她高兴也不是生气也不是…… “现在你都清楚了吗?”韩双程故意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紧张得要命,生怕对方又不识趣地给自己泼冷水。 她想了片刻,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他的感情。风格转换得太快,她非但不觉得这是真情流露的表现,反而怀疑是他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老实说,颜辞在这一点上倒真是冤枉韩双程了。他说的每一个字皆是十成十的“原创”,甚至于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心底最深处的想法统统倾诉了出来。 “你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等培训班结束之后我再给你答复,可以吗?”颜辞终究不忍心再度直白地拒绝他,何况她也想给彼此一个机会。毕竟季情说得有道理,换一个联姻对象不见得会比韩双程好多少。自己也没必要高姿态地吹毛求疵,做生不如做熟嘛…… 韩双程听了有点释怀又有点失落,他都把身段放得那么低了却也只是换来对方一个“待定观察”的回复。他面上尽力维持着理解的微笑,心里却不由开始回想韩爹给的玻璃管被他藏到行李箱的哪个角落里去了。 把上一次的误会解释清楚后,俩人间的气氛瞬间和谐了许多。韩双程少年老成,颜辞大多时候也不是小孩子心性,所以在某些颇为深度的问题上他们还是很聊得来的。 换成是以前的颜辞,当然不愿意费那么多脑细胞和他谈那些沉闷的话题。但她现在已经成年了,不可能再像前几年那般大大咧咧只要开心就好。她从来到两千年后的第一天知道谁都靠不住,唯有自己站得稳脚跟才是王道。因此,如今的她必须认真地开始考虑将来的工作职业和人生方向。 无论柳家还是季家都不会介意养她一辈子,颜辞也不是说非要清高得不依靠家里的任何帮助,独自一人打拼天下。相处了十四年,她自然确定家里有直接血缘关系的几位亲人是真心疼爱她的。 可人生是自己的,他们不可能替她过下去。在颜辞看来,哪怕只是证明了她有足够的能力独立生存都好,总比呆在家里等着嫁人生孩子有保障。…… 第173章 由于位置的关系,韩双程比颜辞早一步看见周天遇。他极其自然地拍了拍正说得眉飞色舞的颜辞的手,提醒道:“小辞,你看看谁来了?” 他的语气既不会太谄媚也不会显得太过冷淡,但周天遇听了却隐隐觉得有些刺耳。这种稀松平常的口吻难道不是只属于家里的男主人吗?他一个连熟人都算不上的家伙凭什么讲得如此理所应当? 不过,他心里不高兴归不高兴,依旧顶着面无表情的脸不吭声。 “阿遇,你来啦!快过来坐,我们刚刚正聊到去伽马星球找新能源的可能性呢!”颜辞现在兴奋得很,她被韩双程描绘的驾驶飞船到外星球发家致富的伟大构想震撼到了,对方形容得好像成堆的华夏币已经在向她招手一般。 周天遇紧挨着她坐下,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伽马星球上都是硫基资源,对于像人类这种碳基生物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颜辞尴尬地瞄了韩双程一眼,打着圆场道:“我们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不用这么较真的。”被周天遇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她心里自然也舒服不到哪里去,口气里难免带着几分抱怨。 韩双程大度地笑了笑,“阿遇说得有道理,是我没考证清楚就随便给你建议,害得你空欢喜一场了。” 阿遇,阿遇,叫得这么亲热,我跟你很熟吗?周天遇默默地腹诽道。老实说,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排斥韩双程,反正颜辞不喜欢后者,就是结了婚也掀不起大风浪来。 可照目前的形势看,他似乎低估了对方的野心和实力。 “小辞,你要真的感兴趣,我随时都可以推荐几个资源丰富的星球,保证你不会空手而归。”周天遇压根没理会韩双程,一双眼睛全粘在颜辞身上了。 颜辞见他那个样,估计后者对自己方才讲的话是多么不给人留情面一点概念都没有,不然也不会一转头又眼巴巴地跟她讨论同样的话题。 “行,我知道了,有用的时候绝对不会和你客气的。”她语气正常,显然是不再介意刚刚的小插曲了。 韩双程把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着不放。 午饭时,颜辞担心的局面并没有出现。三个人用餐的过程总体称得上和谐,除了周天遇刻意地无视韩双程的存在。 只要是韩双程在说话,周天遇都会充耳不闻地低头扒饭,也不管前者是不是在和他交谈。 将心比心,颜辞不会圣母地要求周天遇对“准情敌”和颜悦色;但也做不到完全不理会身为客人的韩双程。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专心致志地吃饭,少聊一些有的没的。 下午的时间则好打发多了,颜辞找了部好评率甚高的历史纪录片和他们俩一起欣赏。由于影片用的是纯粹的写实手法,在某种程度上显得有些沉重,她又故意作出一副认真得不得了的神情,弄得另外两个人也不敢冒冒然开口打扰到她的“思考”。 实际上,颜辞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纪录片上。开玩笑,片子里演的时代她亲身生活了二十几年,一点看点都没有好吗?而她之所以看起来像是若有所思,仅仅是因为她在心里默背各种常见疾病的病理病状和治疗手段…… 不管怎样,三个人和平地相处到了培训班的专车来接送的点。 一上车,眼尖的颜辞便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林漾和任旻,“模拟夫妻大赛”时的一号情侣。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们俩,任旻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林漾却是惊喜地叫道:“颜辞,双程,好巧啊,你们终于在一起啦?”她话音刚落,便注意到颜辞和另一个男生十指相扣的手,一时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颜辞窘迫地笑笑,半是因为林漾直白却错误的猜测,半是因为记起了自己当初在比赛的最后一天毫不犹豫坑了她一脚的事。 倒是任旻会做人,大大方方地让颜辞介绍彼此认识,仿佛一点不好奇她为什么会和两个男生来参加这种培训班似的。 车上零零散散还坐了几对男女,和颜辞对视时都会友好地或是点头或是微笑。 总的来说,这个培训班给颜辞留下了不错的初次印象,前往“荒山野岭”的旅途也很顺利。只是如果林漾可以不要时不时就对她挤眉弄眼,或许一个小时的车程会更令人愉快。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貌似自己和林漾的交情没有那么好吧?难道说是这个妹子天生热情八卦的缘故? 很快便到了目的地,趁着所有人下车集合的机会,颜辞光明正大地看清了参加这次培训的男男女女。 除了林漾任旻以及他们一行三个人,一共还有四对组合八个人。大概因为参与者不多,颜辞这边的“三人行”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起来。 可能是颜辞自己大惊小怪的关系,总觉得其他人望向他们的眼神带着探究的意味。事实上,像她这样不是一男一女的组合不常见,却也不罕有。对于长期担任培训班负责人的大胡小胡来说,比起最高纪录——“一个女人五个男人”,他们一女二男实在算不了什么。 大胡小胡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哥哥留着大胡子,弟弟留着小胡子。看起来更像是武侠小说里行走在荒漠草原上的落魄大侠,而不是他们口中自我介绍的“资深情感顾问”。 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是姓氏的简称还是根据打扮起的外号,颜辞估摸着应该是后者。因为接下来当大胡小胡介绍培训班的各个成员时,所说的名字统统都是代号。 比如说颜辞的名字变成了“小美”,周天遇和韩双程则是“小美家一号”和“小美家二号”。 紧接着大胡小胡让大家上交了所有自动化工具,例如各种美食制造机和衣物清洗仪。然后笑眯眯地通知众人整座山头都被屏蔽了信号,除非是急救和求助,没有人可以在接下来一周的时间内和外界取得联系。 他们所说的“取得联系”,不止是单纯的通话视频,还包括使用各式网络资源。 可以想象,所有人在听到这比军事院校的条例还要苛刻的规定时,脸色有多难看多哀怨。不过眼下他们能做的也只有长吁短叹了,大胡小胡看着挺和蔼可亲的,但对于原则问题却是寸步不让。 按照兄弟俩的要求,大家在各自的帐篷里安置妥当后便到中心的空地上集中。 空地中央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布置成了古装片中常常出现的野外天然烧烤的样子,颜辞看看地上的木头和生肉,再看看四周高耸入云的苍天大树,忍了半天还是把那句“在树林里使用明火真的好吗?”咽了下去。 大胡小胡皆是一脸喜气洋洋,两个人一起双重唱似的向众人宣布:…… 第174章 且不说颜辞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恋爱过程可以长篇大论,就算有她也不情愿在陌生人面前袒露。 想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女生这边半天都没人开口,最后还是一个叫“小狸”的女人率先打破了平静。 小狸有着一双特别妩媚的眼睛,看起来仿佛随时在放电。在场的除了颜辞和林漾,其他女人都和小狸一样瞧着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大大方方地冲大家笑了笑,然后用十分淡定的口气开始讲述自己和“小狸家那位”的故事: “我和我的两位丈夫结婚已经十多年了,小日子不说大富大贵,起码也是其乐融融。今天来的这个——”小狸指了指不远处正皱着眉头把生肉串到小细枝条的男人,“是我妈一个手帕交的儿子。” “或许是他一直醉心于学术研究的关系,老大不小了连个正经女朋友都没有交过。他的母亲实在走投无路,便拜托我妈帮忙物色对象。我妈手头上哪里有资源,就用‘同龄人更聊得来’这一拙劣的借口把责任推到了我身上。我想着大家好歹小时候玩过几回,千辛万苦给他介绍了几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他竟然都看不上……” 说到这里,小狸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的红晕不知道是羞得还是给火光照得,“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冲他发飙了,问他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结果他说……” “想找你这样的对不对?”大胡笃定地接过话头,笑里带着几分猥/琐。 小狸点点头,“问题是我对他压根没有男女之间的想法,纯粹是姐姐对弟弟的照顾。他见说服不了我,就从他母亲和我妈这边下手。我拗不过她们,只好答应来参加这个培训班,试着和他培养一下爱情。”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的心路座谈会便顺利多了。颜辞方才明白大胡小胡让她们使用化名的好处,这样一来没有那么深的代入感,确实避免了很多尴尬。 林漾是倒数第二个发言的,她现在的名字是“小圆”。其实从见到她和任旻的第一眼,颜辞便憋着一个疑问——为什么一年多前就已经是情侣的他俩还要来参加这种以“增进感情”为目的的培训班? 揣着这个八卦的问题,颜辞竖着耳朵对她的故事投以了极高的关注度。 这时候正巧第一轮烤肉熟了,男生们借着“送餐”的机会也坐得靠近了点,方便他们听清“故事”的来龙去脉。 “我和我们家那位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的,感情一直很稳定。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有一层姻亲关系呢。我的小阿姨和他的小叔叔曾经是夫妻,可惜小阿姨结婚后没几年就去世了,他的小叔叔从那以后也一直没有再娶亲。所以两家人对我们俩的婚事其实是乐见其成的,我家里甚至默许了我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大家越听越糊涂,确定这不是来晒恩爱的?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还来参加什么劳什子培训班,闲得慌吧? 只有韩双程一个人表情微微有些触动,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祖父韩非之似乎一直不喜欢任家的人,哪怕他们家的现任家主任泽对祖父的妹妹总统张媛忠心耿耿。 他问过其间的缘由,韩非之的回答是任泽那小子当年负了张媛,背信弃义娶了林家的女儿。谁知道没几年老婆不在了,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想要和张媛再续前缘…… 因此,当林漾说起他们两家长辈的事时,韩双程才会敏感地觉得巧合有点多。要是他们俩真的来自韩非之口中的任家和林家,他倒不至于要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得尽量拉开距离,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本来一切都十分顺当,直到半年前我们家那位的叔叔突然坚决反对这桩婚事,表示他若是坚持要娶我,任家马上和他断绝家庭关系。我们当然不会屈服了,凭什么我们的幸福要由别人决定?虽说这半年过得比较辛苦,眼下他叔叔也没有任何松口的迹象,但我们还是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的……” 韩双程这下完全肯定任旻的小叔叔是任泽无疑了,因为前阵子韩非之常常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是张媛的初恋任泽天天闹着要上位。 他瞄了一眼林漾和任旻亲亲热热依偎在一起的模样,竟然毫无来由地对这两只被殃及的“池鱼”生出了一丝羡慕。 “诶,不好意思啊小圆,你貌似还没说到你为什么要来参加培训班……”见林漾不像是要继续开口,反而开始准备用餐的样子,小胡忍不住弱弱地问了一句。 林漾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脸无辜地望着大家,“我没有说吗?我还以为你们都猜到了呢。刚刚不是说这段时间斗争得‘太辛苦’了嘛,所以我们想着报个班轻松轻松。” 大胡压着吐槽的冲动,尽力不经意地问说:“那样的话,你们不是应该选择甜蜜类的培训课程吗?” 林漾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反问道:“难道这个不是吗?” 跑到荒山野岭来享受甜蜜,敢情你们俩的脑回路和正常人的不一样……大胡腹诽着,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着说:“你们喜欢就可以了。” 他一转头正好瞥见了试图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的颜辞,瞬间满血复原,激动道:“差点漏了小美同学,来来来,快和大家谈谈,你和身边这两个帅哥不得不说的故事。” 颜辞骑虎难下,只得忍着吐血的冲动,言简意赅地说:“我和一号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二号则是……则是潜在的订婚对象。”她斟酌了半天,才勉强找到词来描述韩双程的身份。 现在要她承认他是自己的未婚夫绝不可能,但也不能不顾他的颜面将其定位成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一起来参加什么“增进感情”的培训班,骗谁啊…… 只是短短的两句话,大胡小胡显然不甚满意。颜辞一看他们神情不对,连忙低头装作没注意到,顺手拿起面前的刀叉开始切肉。 所谓的“刀”不过是一层薄薄的刀片套着木制的手柄,“叉子”同样把朴素天然的真谛诠释得淋漓尽致——类似木质的长条,顶端分出三个比较锋利的小岔来。 但对于颜辞这种有力气又有技术的人来说,这两样简单的工具足够她把烤肉从木枝条上卸得干干净净,并且切分成大小薄厚程度一致的肉丁了。 等到她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处理妥当,再抬头时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望着她。 起初颜辞还隐隐有点沾沾自喜,以为是自己段数太高,震住了众人。紧接着才发现尼玛这表情不对啊,男的怎么像是在咬牙切齿,女的怎么是一半星星眼一半恨铁不成钢呢? 韩双程见她一头雾水,小声地在她耳边解释道:“你注意看他们的手……” …… 第175章 颜辞被看得头皮发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顶着巨大的压力把周天遇那份处理干净。 关键时刻,韩双程及时替她解了围,“忘了和大家说一声,小美现在还是医学院的学生,非常需要在日常生活中锻炼手指的灵敏度。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把盘子都交给小美,我想她十分乐意为大家服务的。是不是,小美?” 颜辞忙不迭地点头,“是这样的没错,不然我家一号也不会把盘子递给我了。要是大家不嫌弃的话,那绝对是我的荣幸。” 理由正当充足,他们俩又把姿态放得很低,其他人听了自然芥蒂全消;再加上见识过颜辞的刀功,哪个人会傻到拒绝这么完美的服务呢? 拿人的手软,就连坚持原则不动摇的大胡小胡在享用过她切出来的烤肉后表情也柔和了许多,止不住地夸奖她。 经过这个小插曲之后,场内的气氛真正活跃了起来。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说笑做游戏,甚至还有那么几个男生过来向颜辞咨询切肉的技巧。 她很愿意告诉他们她之所以能做得那么好,不止是因为她两只手够灵活,更因为她熟知常见生物的肌肉纹理和走向,能够减少降低肉质鲜美度的可能性。不过考虑到这么解释难免会提及她长期和各种死亡生物包括试验人尸体打交道,煞风景的同时也会破坏她努力塑造的软妹子形象。 所以颜辞最后只是含糊地用“熟能生巧”四个字蒙混过去,然后赶紧岔开了话题。 为了配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制度,大胡小胡没过多久便招呼着大家开始为休息做准备。 按照规定,一顶帐篷只允许睡一个人;但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私底下偷偷和另一半睡一个被窝的还是大有人在。当然前提是不能太过明目张胆,更不能毫不避讳地从事某些不和谐的运动。 因此,当颜辞从帐篷内置的盥洗室出来看到周天遇不客气地占据着一半地铺时,她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一边做睡前护肤一边问:“你速度还挺快的,没人看见你过来吧?” 周天遇放下手里的书,想了想道:“应该没有……”除了韩双程,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谁让他们俩的帐篷离得那么近,自己已经尽量轻手轻脚了,对方还是耳尖地听到声响并且出来一探究竟。 他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韩双程的表情,只知道后者一直沉默地站在帐篷边目送他离开。 大晚上的不睡觉往外跑,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他这是要去哪儿。 “那就好,不然我只能赶你回去睡觉了。”颜辞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周天遇闻言在心里直呼“好险”,刚刚要是他实诚地供出韩双程,现在估计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倒不是他突然开窍,懂得要怎么和情敌“斗智斗勇”了。实际上,他仅仅是遵循母亲李婧千叮咛万嘱咐的一条原则——凡是和韩双程相关的事,一个字都不要在颜辞面前提起。 这是李婧她们在得知季家和韩家有意联姻后为周天遇想出来的“应对法则”——诚然,操作起来难免有以偏概全的嫌疑,但总比他傻傻地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来得好。 毕竟以周天遇的情商,没人觉得他能玩得过韩家小少爷。以不变应万变,说不定季家妹子钟意的就是这种没有太多心眼的人。 颜辞收拾妥当后熄了灯,在周天遇的身边躺下。后者几乎是瞬间缠上来,长手长脚地全扒拉在她身上。 她被他这种神奇的睡姿震撼到了,哭笑不得地说:“喂,我说你不是把我当成人形抱枕了吧?贴得这么紧,你不热么?” 周天遇听了非但没放松,反而变本加厉缠得更紧了。他埋头在她颈边深深嗅了一口,压低声音说:“你身上好香……” 颜辞敏感地想要往后缩,偏偏他压住了她的全身,怎么躲闪仍然在他的气息包围圈内。 说起来,成年礼后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亲密接触一只手数得过来。倒不是他不想要或者颜辞不愿意,主要是后者太忙了。撇开不方便的日子和她打完长期避孕针需要调试的两个月,再剔除课业占据的大部分时间,剩下的便寥寥无几了。 经验不足的俩人目前对男女之事尚且处于探索阶段,不过这并不影响周天遇本能地察觉到此时的颜辞有些情动。 他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侧过头便吻住了她。 亲着亲着,他自己的火也被点起来了,一只手忍不住悄悄覆上了她胸前的高耸。 几乎是同时,颜辞大力地推开了他的头,气息不稳地问:“你……你手往哪儿放呢?” 周天遇目光沉沉,一面轻轻吻着她的脸蛋,耳朵,脖颈,一面半是强硬半是乞求地说:“小辞,我好想要你,给我好不好?” 最难消受美人恩,颜辞趁着自己神智还算清明,立刻义正言辞地拒绝道:“不行,阿遇,现在这个场合不可以的。” 周天遇一听不乐意了,欲求不满地用下/体磨蹭着她的,“可是我都有反应了……” 颜辞见他委屈得像是吃不到糖的孩子,灵机一动说:“这样吧,你先放开我,乖乖躺到旁边,我再告诉你解决办法怎么样?” 他怀疑地看着她,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周天遇回想了下果然还真没有,于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柔软的身体。 颜辞一等两人间的距离被拉开,马上掀被起身跑到帐篷边。几个动作做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周天遇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在他的手够不到的地方了。 “你……干嘛跑那么远去?”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貌似不像是他理解中的“解决办法”…… 颜辞笑里透着一丝狡猾,“阿遇,对于你有反应这件事,我的解决办法就是要么你忍过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共享一个地铺;要么你自己搞定,我去你的帐篷里睡。” “这算哪门子的解决办法……”不满的周天遇小声嘟哝着,却又不能说她骗人,最后只得恨恨地妥协道:“那……你站那儿不要动,过两分钟再过来睡……” 一夜无话。 迫于颜辞的威胁,周天遇只能老老实实地和她盖着被子纯睡觉。 他正迷迷糊糊做着美梦,忽然觉得呼吸不畅,憋闷的滋味让他瞬间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恰好看到颜辞若无其事地把手从他鼻子上移开,然后歪着头笑眯眯地说:“阿遇,天亮了噢,你该回自己的帐篷了。” 周天遇揉了揉眼睛,瞄了瞄一边的钟,哀怨地说:“可是现在六点不到,又是大冬天的,天应该还是黑着的吧?” 颜辞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扰人清梦的歉疚,“是吗?那样不是更好么?这样就不会有人撞见你了,半夜私会这种事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嘛……” 他小声地反驳了一句:“那也能算私会?昨晚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颜辞刚好起身穿衣,没有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周天遇哪里敢再重复一遍,万一惹怒了她,没准连一起躺着纯睡觉都不肯了。 他慢悠悠地穿好外套,不情不愿道:“我走了……” “等一下,”颜辞伸手拉住他,帮他仔细把大衣的扣子扣严实,略带埋怨地说:“这么大的人了连衣服都穿不好,大早上的敞着吹冷风,感冒了可没人同情你……” 她整了整他的领口,最后还是不放心,又拿出一条围巾替他系上,“不要嫌弃这么娇嫩的颜色,等你到了帐篷里面就可以摘掉了。” 围巾上还沾有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周天遇微微低头便可以闻到。他瞬间被治愈了,美滋滋地说:“我不嫌弃……” 颜辞瞧他乐呵呵的样子也跟着笑了,抓着围巾的手稍稍使了点劲,周天遇便配合地低头。 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傻瓜,赶紧回去吧,一会儿见咯。” 他张开手臂抱了抱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颜辞一边目送他走,一边在心里暗道他笑得可真傻。殊不知,她嘴角的弧度和他的简直一模一样。 早餐同样是纯天然的,小米粥搭配各种时蔬水果。组合方式看着挺诡异,可味道却是无可否认的好。 休息片刻后,大胡小胡便兴奋地向大家宣布第一天的历险正式开始。说是“历险”,其实不过是让众人齐齐进入树林深处,采集所有可以用来烹制午餐的食材。 他们俩自然没有跟着去,不然就无法凸显出男生们的优势了。 颜辞严重怀疑主办方给男生们的资料里有特别提醒,否则这些男的不会像是早有准备似的飞速地从各自的帐篷里拿出探险包,还一脸的迫不及待和自信满满…… 大家自发地按照配对走在一起,颜辞夹在韩双程和周天遇之间,位于大部队的中部。 树林里的空气异常清新,虽然冷风阵阵,但头顶上温暖的阳光驱走了不少寒意。 一开始颜辞的感觉像是在郊游,众人有说有笑,仿佛没有目的性地在林子里闲逛。 直到面前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大家才收起了嘻嘻哈哈,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大部分男生的动作都很一致,从兜里掏出怀表来细细研究。 韩双程也不例外,只有周天遇一个人慢了半拍,因此也错过了第一时间向颜辞“邀功”的机会。 颜辞满头黑线地望着眼前拿着表试图向她解释如何定位的韩双程,一个不小心没忍住打断了他的话:“那个,你说的原理我知道。就是把现在的时间按二十四小时制除以二,在表盘上找到这个数字并将其对准太阳,此时表盘上数字十二对应的方向便是北方……” 正欲把该原理复杂化的韩双程听到她言简意赅的说法瞬间黑了脸,他才堪堪起了个头,她竟然就把接下来的话全堵死了…… 偏偏颜辞一点没察觉到,还在滔滔不绝地吐槽道:“只是你确定这个办法会比指南针更管用吗?现在是九点半,首先从表盘上确定数字四点二五不是绝对的精确;其次四周这么高的树,你对太阳位置的判断也只是估计吧?最后假设前提都满足了,可万一有两个岔路口都在你断定的北方方向附近,你选哪个呢?所以说,这个方法是……” 她的话卡在了喉咙口,因为后知后觉的颜辞终于发现四周安静非常,貌似只有她一个人带着鄙视的声音在林子里回荡。 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大家又用昨天那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她,有几个男生的脸色甚至可以算得上难看了。 刹那间颜辞恍然大悟,这种定位办法确实存在准确度不高的弊端;但也不能否认它是男人用来显摆学识,顺便在妹子面前树立自己无所不能的“求生达人”形象的神器。 他们未必不知道用怀表定位不靠谱,可依然这么做了。为什么?因为正在进行的不是一场真正的野外求生活动,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是安排好的,只是为了给彼此一个接受对方的理由。 想通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颜辞硬着头皮赶紧亡羊补牢,别扭地把后半句否定改成了正面的评价:“……这个方法是无比管用的。在荒山野岭,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种大无畏的探索精神。” 依然是冷场和死一般的沉静。 颜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种被众人用视线凌迟的滋味太不好受了。她总算是明白了季情的良苦用心,只是不知道从现在开始装个“小白花“还来不来得及? 最后还是小狸忍俊不禁的笑声拯救颜辞脱离了苦海,她接过话头道:”小美说得没错,用钟表定位的方法确实让我们大开眼界呢!是不是啊各位?” 第176章 经过钟表定位法的小插曲后,颜辞是彻底学乖了。想当年她刚来这个世界不也装得一手好萝莉吗?凡事不出风头不论寻根究底,只要信任并且依赖着身边的另一半就好——这样的要求算不上过分,甚至是上辈子她周围部分女孩子的择偶条件。 只是颜辞略又惊又喜地发现,让她假装可以,但若是要她真正发自内心地去依靠某个男人,似乎完全接受无能。 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缺乏的安全感,或许是因为学校家庭成功的教育,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在精神上彻底摆脱了依附男人的念头。 在她看来,那些嘴巴上说着“我精神独立”的女生并不一定是真的独立。最简单的检测方法就是——问问自己,当你遇到困难或是危险的时候,你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是什么?如果你的回答是“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处理;但要是有个男人帮我会更好……”那么,她不会认为这样的女生在精神上是彻底独立的,充其量只算是行为上独立自主罢了。 最古老的诗歌作品里曾经有这么一句让颜辞至今记忆犹新——“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为什么一直以来女人都比男人更容易被感情束缚更容易收到伤害?颜辞个人觉得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男人在精神层面上相较于女人更独立。当然,这里指的都是整体概念,谁也不芊袢献苡胁簧俑鎏蹇梢钥缭绞贝涂占涞木窒扌浴 男人一般不会经常冒出“如果有个女人帮我就好了”这种念头,而一旦他长期频繁性地这么想,那就意味着他该找个稳定的女朋友或是妻子了。 问题在于男人有了固定伴侣后这样的想法会逐渐减少,但女人则是相反。更重要的是男人不介意找没有感情基础的替代品——比如机器人和妓/女——女人却不行。试问有几个女人愿意请专业保镖接送自己上下班?愿意让人形取暖玩偶抱着她在寒冷的冬夜里入睡? 不过颜辞并不觉得精神完全独立是件好事,这在某种层面上意味着她很有可能会孤独终老。有时候其实她挺羡慕那些能够全身心依赖另一半的女孩,她们能得到的满足和幸福感不会比她少,甚至还可能远远超过孤军奋斗的她。 只不过前提是遇到对的男人,否则就变成了各种和渣男不得不说的故事。 两天的活动下来,颜辞必须承认培训班的效果是显著的,林漾那对本来就情比金坚的鸳鸯自不用说,其他组合里女方或多或少都和男方亲近了一些。 至于他们三个人的进展,颜辞看了看旁边一脸严肃对照图片研究蘑菇可食性的周天遇,深深觉得他就是故意来给主办方抹黑的。别说那些英雄气概力量展示之类的了,只要他不随口冒出惊人之语颜辞便谢天谢地了。 譬如有一次大胡小胡把生火的任务交给男生们,后者几乎个个都是跃跃欲试,除了周天遇。他先是仔细研究了打火石,然后跑到颜辞身边告诉她“打火石瞧着有猫腻,仿佛是用特殊材料制作的,易燃度极高……” 要是压低音量说也就罢了,偏偏他的声音大得刚好让周围靠得比较近的三五个男男女女听见。 他们试图用愤愤不平的眼神让周天遇意识到自己的“祸从口出”,可惜后者不像颜辞,他直接无视了他们忙自己的事去了。留下个烂摊子给颜辞,弄得她只能讪笑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比起没有群体意识的周天遇,韩双程的表现显然可圈可点。就是颜辞,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一点没有察觉出他的优秀。 他细心沉稳,既很好地表现了自己,又不会有太过放水表演的痕迹。才刚成年不久便可以做到在最大程度上控制自我的喜怒哀乐,颜辞敢打包票他将来能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 她对这样的韩双程,敬佩超过了喜爱,甚至隐隐还些许畏惧。和手握权势并且懂得克制隐忍的人为敌,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小辞,可以过来帮我个忙吗?”韩双程谦和有礼的声音打断了颜辞的胡思乱想,她回过神来,一边点头一边跟着他往林子的另一侧走去。 地上七歪八倒地散落着一些大小不一的树枝,看样子他们像是正在采集烹饪用的柴火。 “需要我做什么?”颜辞边说边把两边的袖子挽到手肘上。 韩双程瞥了一眼她在阳光照射下越发显得欺霜晒雪的手臂,忽然有点后悔为了多多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把她喊了过来。 “其实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想让你帮着把这些树枝十根十根系成一捆。那边是榛木的根,用来当临时的绳索再合适不过了。”他指了指地上一堆看起来和皮筋一般的褐色长树根,接着说道:“慢慢来就可以了,其他女生马上也会过来,最重要的是别伤到手别累到人。” 颜辞刚想拍胸膛表示绝对没问题,妥妥地几分钟内搞定,猛地想起了现在自己的角色定位是柔弱的小白花,而不是义薄云天的壮士,便临时改成西子捧心的姿势,温柔地回答说:“我会努力的。” 韩双程忍不住多瞄了她几眼,突然换成这么个娇滴滴的模样也不怕吓到人。更恐怖的是,他居然还觉得挺可爱的…… 虽然颜辞极力提醒自己要放慢速度,要营造弱不禁风的形象,她依然在其他女帮手到来之前把柴火收拾得八/九不离十。 林漾她们到的时候,颜辞正在绑扎最后一捆树枝。 “哇,小美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好厉害啊……” 说者无心,听者却心虚得不得了,诺诺地答道:“不是的,我们家二号也帮忙了的。” 这种免费得往脸上贴金的机会韩双程自然不会傻到拒绝,于是他不出意外地收获了若干崇拜的星星眼。 “咦,小美,你的手指怎么啦?流血了吗?”开口的还是林漾,担心的神情和语气立刻引得众人把焦点都放在了对颜辞的手上。 经她这么一提醒,颜辞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似乎有些微微的刺痛。低头仔细一看,确实有不少被锋利的枝条划破的小伤口,一些甚至冒出了零星的血丝。 不过对于颜辞这种耐受力高反射弧长的人来说,这些伤口确实不值得放在心上。如果不是林漾眼尖,没准她自己都得好一会儿才会发现呢。 还没等她组织好具体的应答,小狸就先歪打正着帮了她一把,“哎,小美受伤了,得由她家二号关心慰问啊!我们这一群外人杵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来来来,都散了都散了,让他们小俩口好好疗伤……” 最后一句话说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百转千回,女生们一边捂着嘴偷笑,一边配合地消失了。 转眼林子里只剩下颜辞和韩双程两个人,他不是第一次目睹她受伤——以前在柳家跟着曹雅训练时颜辞也经常被折腾得青一块紫一块——但却是第一次觉得心疼和难过。 “手怎么样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应该让你来做这些粗活。” 颜辞颇有点受宠若惊,她还是头回从韩双程嘴里听到类似的话。对方明明知道她的体质和真实心性,竟然还能把她当成娇弱的女子呵护,真是太不容易了…… “没事的没事的,看着好像挺严重,其滴乙坏愣疾惶鄣模蝗灰膊换嵋鹑颂嵝盐伊恕! 韩双程也知道真实情况的确如此,颜辞向来不是那种动不动就喊疼的小女生,而他不也正十分欣赏她这种坚强独立的性格吗? 即便如此,韩双程仍然内疚不已。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颜辞纤长白皙的手指上带着伤口十分碍眼。 这种奇怪的情绪一直影响着他,哪怕颜辞借口回去包扎伤口先离开了,哪怕晚上她的手看起来没有任何不便,他的心依旧浮浮沉沉飘在空中。 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的韩双程最后决定,给颜辞送上好的伤药过去。她的手尽早恢复,他才能放下心中的大石。 天色已经晚了,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帐篷里休息。韩双程拿着药,轻手轻脚地摸到了颜辞的帐篷边。 考虑到周天遇也可能在场,他并没有立刻按铃,而是先站在一边探听里边的动静。 因为离得极近,帐篷又不是完全隔音的,韩双程断断续续地听到颜辞用软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在和周天遇撒娇: 第177章 韩双程很小的时候就对自己的将来有着明确的规划,包括他的另一半应该是什么类型。 在他看来,对方的脸蛋可以不漂亮,身材可以不火辣,但家世必须够显赫,性格必须够独立。 并不是韩双程对普通家庭的女孩有什么偏见,只是相似的成长背景才能保证他们俩有相近的三观和立场。他没有信心和耐性去帮助另一个人成功适应崭新的生活环境,熟悉完全不同的游戏规则——那需要强烈的爱意和足够的勇气作为支撑,而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在男女关系上是个热情如火义无反顾的人。 与其最后两败俱伤相忘于江湖,还不如一开始就找个门当户对的。 颜辞无疑十分符合他的要求,在某种程度上说甚至远远超过了他的期望。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想要的就是这种坚强到流血不流泪的女生,直到刚刚偶然听见她娇气地喊疼,软绵绵地求安慰求呵护,他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这一刻,韩双程无比嫉妒帐篷里的周天遇。比起颜辞淡定地表示小伤无关紧要,他更希望她能在自己面前展现出小鸟依人的一面。单是想想她会躺在自己怀里,用娇嗔的口吻撒娇卖萌,他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一种奇妙而满足的感觉充盈着细胞的每一分间隙。 里面情人间低低的私语声还在继续,韩双程忽地听不下去了。虽然还不能百分百肯定心里这股莫名的情愫意味着什么,他却清楚自己必须该抓紧时间让颜辞对他改观了。本来参加此次培训班的目的就是让她接受他,现在不过是更加急切和心甘情愿罢了。 帐篷里,周天遇正在帮颜辞按摩手指头,简单的吹吹揉揉的动作他却做得分外认真,小心翼翼得仿佛她是什么稀世珍品一般。 颜辞懒懒地依偎在他怀中,漫无边际地和他瞎聊着。突然间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她连忙按住周天遇的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心里琢磨着该不是大胡小胡来查房吧? 她打起精神,略微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然后走到帐篷入口处警惕地从内置窗口往外看。 一看清来人的模样,颜辞先是松了口气——不用面对大胡小胡的说教真是太幸福了——然后又忍不住心虚起来。虽然她不欠韩双程什么,但总觉得被他撞见她和周天遇单独相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颜辞稍稍打开了帐篷,保持一手搭着门帘边缘的姿势,微笑着说:“阿程,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韩双程眼神顿时黯淡了几分,对方从肢体动作到言语口吻无一不在传达着不欢迎自己的意思。再想想之前偷偷听到的那些话,他忽然生出一种浓浓的挫败感。 “你下午手不是伤了吗?我那儿正好有管效果挺好的药膏,想着送过来给你试试。”他边说边把东西递给她。 因为光线角度的问题,韩双程并没有注意到颜辞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 药膏上还带着温热,想来是他一路走来握在手中的关系。不管对方的这个举动是真心还是作秀,颜辞总归是有几分感动的,道起谢来语气不免柔和了许多。 韩双程却没有如她想的那样说声“不客气”,然后识趣地离开,而是继续站在那儿,含笑看着她。 难不成这是等着邀请他进去“坐一坐喝杯水”的意思? 颜辞脑中才闪过这一念头,韩双程便心有灵犀般问了一句,“方便请我到里面喝杯水吗?“ 不方便,绝对的不方便。即使没有周天遇,她也不会请个男生大半夜到自己的房里。大家都是成年人,她可不会很傻很天真地觉得对方只是想喝杯水而已。 “额……你看,天都这么晚了,不如……”颜辞不用装,表情就已经很为难了。今晚的韩双程真是太不正常了,先是体贴地送药,接着又说出暗示性这么强的话,他到底有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 “不如明天再说是吗?”他口气里透着一丝冷意,“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男朋友在里面,所以不方便请我进去?” 颜辞一向吃软不吃硬,韩双程的质问和不满都让她隐隐觉得不爽。不过念在她确实瞒着他和周天遇私会,她才没有拉下脸赶人,只是冷淡地说:“不管怎么样,以我们俩现在的关系,想要喝水聊天还是白天比较合适。” 她的态度让韩双程也跟着火大起来,明明前一刻还在跟周天遇娇声笑语,怎么转眼到了他面前就冷冰冰地像块捂不热的石头? “你说说,我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他难得犯了倔,不依不挠地揪着颜辞话里的细节不放。 她这下彻底面无表情了,不耐地说:“还能是什么关系?不就是普……” 颜辞连“普通”两个字都没能说完整,堪堪才冒了个音就被韩双程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 她震惊地张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文质彬彬绅士有礼的韩家少爷会做如此没品的事…… 一半是姿势的原因一半是由于受惊过度,颜辞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他。 韩双程却没有得寸进尺,只是轻轻咬了一口她的唇瓣便退开了。 她的味道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好,可惜他只能浅尝则止。 望着颜辞略微失神的脸,韩双程恋恋不舍地伸手抚摸着他刚刚啄吻的地方,坚定地说:“我不会对方才的行为道歉,亲吻自己喜欢的人何错之有?” 一句话的时间足够颜辞恢复清明,她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他的手,不无嘲讽地说道:“前提是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不然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韩双程依然笑意不减,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早点休息,小辞,我们明天见了。”话音刚落,也不给颜辞反应的机会,转身利落地离开。 颜辞瞬间气得肝疼,这算什么事?无缘无故咬了她一口,连句“抱歉”都没有就跑了?当初是谁说他优雅沉稳大气的?分明是个半夜发神经的小流好吗? 她盯着韩双程远去的背影,恨恨地在心里骂道。 因为不敢靠得太近,周天遇对颜辞和韩双程谈话的内容隐隐约约听得并不清楚。 现在说话声停了有一会儿,却不见人回来,他终于忍不住冲依然站在帘子旁边的她喊道:“小辞,你没事吧?” 愤愤不平的颜辞回过神来,没好气地说道:“没事,就是被小狗咬了一口。” 周天遇不解地看着她大力地拉上帐篷,然后拿起桌上的杯子哗啦啦地灌水。他刚想提醒她睡前别喝这么多水,不然第二天脸容易发肿;对方忽地放下杯子,一边匆匆往内置洗手间走去一边扔下一句:“我进去洗漱。” 你刚刚不是都洗过了吗?——周天遇的话还来不及问出口,已经听到她毫不温柔的关门声。 他低头盯着床单上繁复的花纹,她不同寻常的反应让他直觉韩双程一定做了什么惹怒她的事,而那句“被小狗咬了一口”也很可能不只是气话。 真要往深了想,周天遇未必猜不出答案,甚至他可以选择直接问颜辞,后者绝对会实话实说。 可惜他也就瞬间闪过寻根究底的念头,下一秒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说他心大也好,说他自我逃避也罢,周天遇并不在意颜辞和别的男生有身体上的接触,他要的从来只是她情感上的专一。 生理上的迷恋和欲/望总有消褪的一天,她的身边还会出现各式各样的男人。但只要颜辞不动心,他们就只是连名字都会被遗忘的过客。 因此,当颜辞狠狠漱了几次口后出来,听到的并不是任何争风吃醋的疑惑和质问,而是对她手伤的关心时,她被韩双程激出来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果然还是她的阿遇最善解人意了,不会随随便便乱吃飞醋。换成是白子森,估计能闹上小半天不消停。 至于韩双程越界的举动,颜辞想了想终是没有告诉周天遇。不是她心里有鬼,只是觉得没必要无声生非。反正经过了这个晚上,她答应和前者订婚的可能性又小了几分。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颜辞心里的天平几乎完全倒向“拒绝”一方时,一起意外的事故发生了。 韩双程送完药的第二天,她因为对他“偷袭”的不满,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去林子里采集食材。 颜辞和大胡小胡以及另一个女生小静留守原地,负责清洗和准备工作。周天遇本来也想留下来,被她好说歹说地哄着跟韩双程他们走了。开玩笑,真让他跟着自己做后勤的事,估计大胡小胡和其他男生再也不会给他俩好脸色看了。 大部队才出发不到两个小时,林漾便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 大家都十分愕然地看着她,后者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美,你……你们家二……二号出事了,整只手臂都被血……血染红了……” 颜辞一听,心顿时沉到谷底,顾不上别人七嘴八舌的问话,径直倒了杯温水递给林漾。 “你别急着说话,先把呼吸的节奏调整好,喝点水,再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漾乖乖地按着她说的做,喘气声逐渐小了下来直到恢复正常。她抿了一口水润唇,随即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起来: “平时我们不是都往东边走吗?今天你们家二号说去西边试试,没准有新的发现。东边大家确实已经很熟悉了,就同意了他的建议。事实证明,你们家二号说得没错,西边的确有不少好东西。本来大家分工合作得好好的,你们家一号突然说要去废弃的树屋下边采集椰芒果……” 她顿了顿,似乎在犹豫接下来要怎么解释,“我们都劝他不要过去,因为那个树屋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的样子。但是他怎么也不听,只是不停说你……最喜欢吃椰芒果。” 讲到这里,林漾小心翼翼地瞄了颜辞一眼,对方面容沉静,眉头微蹙。 察觉到她的目光,颜辞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说了三个字,“请继续。” 林漾不由替韩双程觉得不值,暗自腹诽颜辞偏心偏得太厉害了。 “你们家一号毕竟是个成年人,我们也不可能绑着他不让他过去,顶多让他多留点神。倒是你们家二号不放心,一直站在旁边帮忙盯着头顶的树屋。后来我们便听见二号大声叫着让一号快点出来,说是树屋马上就要掉下来了。大家都跑过去,果然已经有些零星的木条什么的落下来。一号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怎么的,虽然往外走,却丝毫没有留心头上有没有东西砸下来。紧接着正巧有片树屋的木板松了,你们家二号见一号仍然心不在焉,喊他也不来及,就冲过去伸手替他挡了一下。啧啧,那声音我听着都觉得疼得不行……”她一脸的心有余悸,不自觉地替韩双程刷好感度:“也不知道你们家二号哪来的定力,手臂哗哗哗地流血,他还有心思让你们家一号赶紧离开……” 颜辞闻言神情又凝重了几分,平静地问道:“你说的那片木板有多大多厚?” 林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她环顾了四周一圈,然后指着地上起火用的树枝回答说:“大概类似于五根那样的树枝并在一起。” 颜辞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番,又问道:“树屋距离地面多高?” …… 第178章 韩双程的手臂简单地用湿巾清理过,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垂在胸前。 走近了颜辞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脚步也显得虚浮无力。 难道真的是她估计错误,那块木板杀伤力大到足够把韩双程砸出大出血的症状?颜辞暗自想着,视线继而落在其他人身上。 几个男生像是众星拱月般“守护”着韩双程的四周,除了离后者最近的周天遇,皆是忧心忡忡的模样。周天遇的表情与其说是内疚和不安,倒不如说是茫然和无助更为恰当。 一和颜辞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分明在传达着求助的信息。 颜辞琢磨着如果她现在冲过去安抚周天遇,不仅不太厚道,应该还会被众人鄙视成猪头。因此她只能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起码也得让她先行慰问过他的“救命恩人”才行。 “阿程,你感觉怎么样?”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韩双程面前,关心地问。 韩双程苦笑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木板不算大,却弄出个这么吓人的伤口来……” 两人说话的间隙,颜辞注意到他手臂上的湿巾隐隐有被鲜血浸透的迹象,心里一紧,急切地说:“先和我进去处理一下伤口吧,至少不能再让它流血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韩双程更是乖乖地跟着她走,只是在颜辞没忘记拉上周天遇的刹那闪过一抹郁色。 帐篷收拾得十分整洁,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颜辞身上的香水味。 韩双程坐在临时搭建的椅子上,默默看着颜辞有条不紊地从备用包里拿出急救箱和相关医疗工具。 简单地消毒过后,她小心翼翼地拿镊子挑开了包裹住伤口的湿巾。几张湿巾已经被染得通红,万幸的是没有黏着在皮肤上。 等伤口完全露出来,颜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什么样的木板能把成年人的手臂砸出一大片深可见骨的外伤来? 为了避免被林漾的描述误导,她特地和同样位于现场的几个男生再次确认了一遍——从树屋上掉落的木板的确不是什么实心的硬木,压根不具备如此大的杀伤力。 经过初步的检查,颜辞发现韩双程的手臂只是轻微骨折。照理说,如果木板冲击力大到能穿透他的皮肤,造成持续失血的后果;那么他的骨头也该出现一定程度的损伤,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轻微得连石膏都不用打。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更奇怪的是他的血似乎止都止不住的样子。不管颜辞尝试物理方法还是化学药物,他的手臂不多会儿又会变得血淋淋的。 颜辞见状顾不上深究病因,赶紧把手头有的两剂临时补血粉冲了给他喝下。即便如此,韩双程的情况还是越来越糟糕。饶是她再准备再多的生理盐水加葡萄糖,也抵不上他失血的速度。 “砸到你的木板上是不是有铁钉之类的金属固定器,然后划破了你的皮肤?”这是颜辞在排除掉原发性病因后想到的第一种可能——或许他的伤口感染到了某种细菌,导致无法正常凝血。 韩双程半靠在她帮他准备的临时病榻上,摇摇头,十分肯定地说:“没有金属类的东西,我的手是被木板较为锋利的边缘划到了。开始时只是轻微的皮外伤,不知道怎么地就发展成现在这副恐怖的样子……”他脸上无奈地笑着,心里却在感慨韩爹的药真是太管用了。 昨晚顺从自己的心意亲了颜辞之后,韩双程一整夜都睡得不安稳,半是激动半是烦恼。原来他对她的喜欢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多,那些所谓的“合适般配”,“门对户对”更像是为了维护自尊心的说辞;说白了,他对颜辞,就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喜欢那样简单。 看清了心底的执念,韩双程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让对方回应自己的感情。于是,他决定采用韩爹的建议——用苦肉计软化颜辞的心。 他原来的计划是找机会英雄救美,可惜颜辞拒绝跟他们同行。没办法,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打算以身犯险,让对方不得不为他的良苦用心感动。 之所以提议前往林子的西边,正是因为韩双程事先知道那里有个破败的树屋,树屋底下长着她爱吃的椰芒果。 没想到的是周天遇的举动竟然和他的计划不谋而合,甚至还在时机上领先了他一步。韩双程原本很失望,但下一秒便意识到危机还可以是转机。 试问,如果自己为了救周天遇而负伤,后者必定不敢太过反对他和颜辞的来往;同时,颜辞也会觉得他是一个有气量的人,不说多感激吧,起码能多几分好感。 事情果然像他计划的一样发展,除了周天遇一直没开口表态,而颜辞又对伤口本身兴趣更大。 但他俩不按常理出招,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会。很快便有人小声建议发射求助信号,把韩双程送到安京市里的医院进行治疗。 慢慢地,类似的声音多了起来,意见也出现了分歧。有人认为及时救助比较妥当,担心韩双程会熬不过去;也有人反对说太过小题大做,分明只是普通的皮外伤。 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大家一致认定由韩双程自己决定,毕竟他是身体的主人。 韩双程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颜辞,其间的含义不言而喻。 于是,还在冥思苦想他的伤口究竟是怎么回事的颜辞突然发现帐篷内安静得可怕,众人都用饱含热切的眼神注视着她。 她环视了一圈,不解地问:“你们这是?” “小美,你看你们家二号就快不行了,赶紧拿个主意要不要叫急救车过来吧。” 首先憋不住的是小狸,她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别的声音接口道: “叫什么急救车啊?我觉得把医生喊来更好,二号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半路呢?” “我看你们都太大惊小怪了,我亲眼看见那木板砸到二号后就摔得四分五裂了,伤口看着可怕而已,我们男人哪有那么脆弱……” “都四分五裂了还不严重?你看二号脸白得跟纸似的,连话都说不出口了。还有一号,二号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你怎么连声谢谢都没有,光知道站那儿当背景板呢?” “你扯一号进来干嘛?这关键得看小美的态度。她都不心疼二号了,一号就是说一千一万句对不起也不顶事啊!” “说得有道理,女人啊,还是得一碗水端平,不能偏心偏得太厉害……” “可怜的二号啊……” “够了!”颜辞忽然沉下脸,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句。 众人没料到看着软萌的妹子严肃起来居然如此有威慑力,一时都惊呆了。 颜辞没心思去顾及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她盯着韩双程,认真地问:“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韩双程天人交战了片刻,最终放弃了用恩情换感情的念头,笃定地说:“我相信你,都听你的。” 颜辞怔了一下,神情有了些许变化。她点点头,转身问大胡小胡:“你们的电话应该可以和外界联系吧?麻烦借用一下。” 小胡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这不符合规定”,却在她压迫性十足的注视下乖乖闭上了嘴。 好可怕的眼神,妹子你是不是忘了还有女生基本守则这回事?说好的回归自然,说好的温柔相待呢? …… 第179章 许文拙和楚湘十五分钟后便赶到了,前者完全无视了现场的其他人,径直走过去和颜辞致燮鸷痰纳耸评础 相比之下,楚湘则显得圆滑多了。他同颜辞打过招呼后,十分自来熟地跟身边的陌生人寒暄起来;一点没有明星的架子,不多会就成功地和他们打得一片火热。 许文拙听完颜辞对意外整个过程的简述后若有所思。他戴上手套,刚准备亲自对韩双程进行检查,却见后者挪开了手臂,一脸戒备地望着他。 颜辞见状连忙打圆场,“阿程,你放心。他是我的指导老师,医术很高明的。” 就是医术高明我才放不下心,韩双程默默地在心里补充道。在颜辞看来,他或许是因为没见过许文拙而对其无比警惕;殊不知他其实对眼前这张算不得多出众的脸非常熟悉。 事实上,作为张媛丈夫江子晋的得力助手,许文拙数年来在韩家出现的次数并不少。韩双程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后来得知他和颜辞的师生关系,平日里更是有意无意对他的事多留了个心眼。 只不过如今情况特殊,韩双程既不确定许文拙是否会看出伤口里的猫腻,也不敢保证他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下意识地便选择了回避。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他们认识彼此,仿佛今天真的是他们的首次见面一般。 许文拙定定地盯着韩双程的手臂看了片刻,就在后者心虚地恨不能用衣服把伤口遮得严严实实的时候突然笑了。 这一笑,可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连几个和楚湘聊得津津有味的女生不小心瞥见了都禁不住直了眼。 韩双程依旧提心吊胆地望着许文拙,生怕他一开口就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来。不曾想许文拙竟一声不吭地脱了手套,开始收拾起医疗器具来。 什么意思?他这是不满自己的举动要撂担子走人吗?韩双程心里暗喜,只要熬到安京再做检查他就不用担心露陷的问题了。 “阿文,你这是在做什么?”颜辞的想法和韩双程的不谋而合,同样以为是性子有点清高的许文拙生气了。 “其实他的伤口看不看都无所谓,你说的已经足够我做出判断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他送到市里的医院接受治疗,不然真的就要失血过多了。” 像是为了证明他说的不是气话,许文拙还特地咧着嘴笑了笑。 这笑容落在不同人眼里含义可就大不相同了——心里没鬼的只觉得他笑得美色可餐,譬如颜辞;而心里藏着事儿的怎么看怎么觉得意味深长,譬如韩双程。 一旁的楚湘在套出了所有有价值的“情报”后,把视线移到了角落里始终低头沉默的周天遇身上。 估摸着颜辞和许文拙那边离结束还需要点时间,楚湘假装不经意地靠近了周天遇。 按理说,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在交谈范围内了,周天遇怎么都该有所表示,哪怕是抬头笑一下也好。 可是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理会来者的意思都没有。 等了半晌,一向魅力无边的大明星楚湘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对方彻底无视了。 难道季家的小丫头喜欢冰山男这种调调?楚湘边想边偷偷打量周天遇。以他的眼光看,周天遇外貌身材充其量只能算中等偏上——“偏上”两个字他还是犹豫了许久作为友情分加上的。 对方的五官里只有一个鼻子长得尤为出色,其它的自己妥妥地完爆他。身高比例什么的更不用说,在场的除了自己还有哪个男人可以让穿了高跟鞋的颜辞四十五度角仰视呢? 不想还好,越想楚湘越是不甘。自己女人缘这么好,居然还是三番五次地被小丫头婉言拒绝。好不容易盼到她主动打电话联系自己,兴高采烈接起来,内容却和风月之事毫不沾边。 她究竟知不知道,把被许多女人评为“男神”的自己当免费驾驶员使唤,是多么暴敛天物的一件事?楚湘想得心头直滴血,忍不住在周天遇那儿找存在感起来。 “你是周天遇吧?我是楚湘。前几年在你堂哥周承颜的婚礼上我们见过一面,不知道你还有印象么?” 他话说得谦逊,其实不过是客套而已。拜托,他好歹也是国内娱乐圈的“一哥”,“家喻户晓”四个字还是担得起的。 周天遇听到自己的名字,慢吞吞地抬头瞥了他一眼。嗯,有点面熟,好像是和颜辞一起演过戏的那个,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 想不起名字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这是周天遇的处事原则之一。于是,他闷声不吭地恢复了之前的姿势继续发呆。 楚湘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眼里闪过“你是谁?哦,不认识。”几个字,玻璃心顿时碎了一地。 想起调查报告里写的有关周天遇的信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兜圈子的行为有多蠢。 “听说是韩家小少爷救了你,对吗?” 他调侃的语气周天遇听着格外刺耳,小声地反驳道:“我又没叫他救。” 哟,敢情也不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笨蛋,楚湘不禁来了兴趣,“可事实是他的确为了救你而受伤了,你准备怎么报答这一‘举手之劳’呢?”, “他的医药费和所有赔偿我都会负责的。” 楚湘被他天真的回答逗得险些捧腹大笑,“别傻了,韩家难不成会少这么点钱?你应该知道,韩双程想要的是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指了指颜辞,“你又正好欠他一个人情,你说你该怎么还?” 周天遇的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楚湘说的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愿去想罢了。韩双程帮了他是事实,可他甚至不愿意在颜辞面前为前者美言几句,更徨论别的和感情相挂钩的报答了。 见周天遇半天不回答,楚湘心里多少也有数,颇为好心地低低提醒他了一句,“韩家那位可不是吃素的,你一个人肯定玩不过他。要么臣服,要么联合别人一起对付他,你可要早点打算好了。” 他话刚说完,颜辞那边也有了动静。 韩双程原来想一个人撑着走到直升飞机,谁知才起身便险些一个踉跄栽到地上去。如果不是颜辞眼明手快地扶了他一把,他丢脸可就丢大发了。 颜辞见他站稳了,正要松开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韩双程的眼神里透着难得的脆弱和期盼,和平日里高贵矜持的画风相差甚远,竟让颜辞一时语塞,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是察言观色的好手,这时候自然赶紧趁热打铁。身体微微向她倾斜,看起来十分亲密,实际上却没有让她负担多少重量。 …… 第180章 在直升飞机上的十来分钟韩双程始终和颜辞十指紧扣,一直到了生命院第一附属医院的检查科才肯松开她的手。 如果不是担心颜辞可能从医生那里听到某些“真相”,韩双程压根不愿意放她回到周天遇身边。他算是弄明白了她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只要自己占着几分理再示个弱,对方就会变得异常好说话。 正是因为摸索出了这一“窍门”,韩双程才不想让周天遇有机会在颜辞面前装可怜博同情。 “小辞,你就在门口等我好不好?我希望我一检查完出来就能看见你。”临进检查室了,韩双程突然满怀期盼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颜辞纳闷地看了他一眼,难道大量失血会让人变得格外脆弱么?韩双程今天粘人的表现委实叫她大跌眼镜,哪里还有平日里高冷的贵公子风范? 不过考虑到他还受着伤,获救的周天遇又是她的男朋友,颜辞没有过多犹豫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韩双程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雷得颜辞恨不得一掌拍醒他——“亲,只是排毒检查而已;又不是什么开膛破肚的大手术,不要整得和生离死别一般好吗?” 他一进去,颜辞立刻转身向周天遇和楚湘等待的区域走去。 至于许文拙,已经换了无菌服在检查室里等着韩双程了。当然,这对于巴不得避开熟人的后者来说简直是糟糕透顶的安排。 检查室内的韩双程在见到许文拙的瞬间真是死的心都有了,他刚想开口表示自己更倾向于让从小相熟的张医生做检查时,许文拙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苦化剂的味道不怎么样吧?” “你说什么?”韩双程心里隐隐猜到许文拙话里的意思,表面上却还在装傻充愣。 许文拙颇为轻蔑地冷笑了一声,“怎么,你的父亲在把药剂给你的时候没告诉你它的名字吗?”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玻璃管晃了晃,像是恍然大悟般自问自答道:“噢,差点忘了已经过了二十几年,或许连他自己都忘了它叫什么名字吧?” 韩双程努力掩饰脸上的震惊之色,可望着许文拙手里和韩爹给他的一模一样的药剂,他的神情还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惶恐和不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决定死鸭子嘴硬到底,开玩笑,真要承认了估计他就别想在颜辞那里翻身了。 “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许文拙嘟囔了一句,“我实话跟你说吧,这苦化剂是江院长特地让我研制的,为的就是讨现任总统的欢心。据说后者的外甥,也就是你的父亲,需要用它帮忙追妹子。你若真的一无所知,我自然也不会强逼你承认什么。前面的话当我没说,现在开始做排毒检查吧。” 检查你妹,韩双程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难道还有别的退路吗?那管药剂如果真是许文拙研制的,检查报告上会出现什么结论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你想要什么?”韩双程终是退让了一步,许文拙刚刚既然没有当场揭穿他,想来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啪啪”——许文拙面无表情地拍了两下手,“不愧是矜贵的韩家小少爷,口气不小啊,是不是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韩双程被他略带嘲讽的口气激得脸色很不好看,默默定了定心神准备等他狮子大开口。 谁知许文拙话锋一转,忽然收起了所有的讽刺,笑眯眯地说:“和你开个玩笑而已,脸不用黑成这样吧?真是没有幽默感。” 韩双程:“……”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韩双程承认自己被许文拙的喜怒无常搞糊涂了,怪不得以前韩爹会感慨前者的才华不输江子晋,却由于性格的关系一直无法爬得更高。 “你喜欢小辞吗?”许文拙突兀地问道,然后也不等他回答,自己又接着说道:“我很喜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她的感情就不再是单纯的师生之情了……” 韩双程怔了一下,现在是什么状况?由“大揭秘”改成“真情告白”了么? 不过他的诧异并没有持续多久,许文拙念叨了两句自己的心路历程便及时收住了嘴。 “……之所以和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或许道路和方向不同,但我们对于她的终极目标是一致的。”许文拙一字一顿认真地说:“我是你的同盟,不是敌人。” 韩双程这下明白了,敢情对方是找自己拉帮结派来了。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涌上一种半是欣喜半是不屑的感觉。 许文拙似是看穿了他心思,直白地问:“是不是觉得我不自量力,不配做你的同盟?” 韩双程被戳破了心思,干脆把话摊开了说:“要让我认同,你起码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许文拙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大家如果要长期保持合作关系,确实应该亮出彼此的筹码来。” 他也不管手里还戴着手套,拉了把椅子坐到了韩双程的对面。 “在我们好好谈一谈之前,建议你先把这管药剂喝下去。虽然苦化剂造成伤口恶化的情况是假象,但你身体也经不起长时间的缺水。” 韩双程接过药剂,迟疑了一下便仰头喝下。 许文拙勾了勾唇角,“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说结盟的问题了。” 韩双程不得不承认许文拙在医药方面的确有两把刷子,药才进肚没多久,他就明显感觉到整个人清爽了不少,身体也不再软绵绵得毫无力气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非常简单,因为我没有像你一般显赫的家世。”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透着些许愤世嫉俗,“如果我也同样出身名门,哪里还需要跟你在这儿废话……” 许文拙瞥了一眼面带怒意的韩双程,不紧不慢地说:“你先别急着生气,想想我说的有没道理。小辞身边的几个异性,论容貌你比不上白子森,论死心塌地你比不上周天遇,论交情你比不过我。除了辉煌的出生背景,你有什么是可以完爆我们的?” 见韩双程似要张口反驳,他不慌不忙地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你本人确实很优秀,但再优秀也改变不了小辞不喜欢你的事实。” 这句话仿佛一柄锋利的剑刺破了韩双程心底自欺欺人的幻想,连旁人都看得出来颜辞对他没意思,他再用别的借口去遮掩未免太过可笑了。 韩双程依然保持着原有的风度,漫不经心地说:“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没看见你的诚意。” 许文拙指了指桌上的文件夹,“你的检查报告是我的第一份诚意。” 韩双程的口气松动了许多,“然后呢?你的筹码是?” “一周七天,小辞基本有五天都会和我见面;同时,我敢说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喜好憎恶。这些……够不够换你关键时候一句话的支持?” 韩双程思量了片刻,他眼下的确需要一个缺口打破颜辞对他的无动于衷。许文拙的提议很诱人,诱人到他可以忽视前者话语里的漏洞和隐瞒。 “那么,合作愉快。”韩双程决定赌一把,微笑着向许文拙伸出了手。 许文拙瞄了瞄他已经不再流血的手臂,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握住了他的手: “合作愉快。” 第181章 当许文拙和韩双程达成口头协议的时候,颜辞正在努力安抚周天遇的情绪。 “……你不要胡思乱想啦,我对阿程真的没有兴趣。之所以会跟他牵手,也不过是看在他为你受伤的份上。” 按照平日里周天遇的脾气,颜辞话说到这个份上哄他绰绰有余了;可不知为什么他今天突然犯起倔来,不管她怎么解释,他仍然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其实也不能全怪周天遇,他的确想相信颜辞,是对面不远处楚湘不肯放过他。每每他准备开口表示自己已经不介意了,总能瞥见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嘲讽他连女朋友被人赤/裸裸地觊觎都不敢有异议。 可怜颜辞讲得口干舌燥,周天遇却依旧无动于衷。对于他的吃醋和不满,她理解的同时也觉得抱歉,因此才会耐着性子赔不是,但那并不代表她会一直伏低做小到他消气为止。 如今她的耐心随着时间渐渐告罄,对方不肯交流只顾着生闷气的行为也让她开始觉得火大。 “阿遇,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你要再继续这么非暴力不合作下去,我就先走了。”颜辞压低了声音,略显不耐地说道。 周天遇十分受伤地看着她,委屈地问:“你不要我了?” 颜辞又好气又好笑,“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是你一直不肯好好听我解释才对。” 周天遇拉着她的手,避开了楚湘的视线,悄悄地说:“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敢情她前面劝他和一起过去慰问韩双程的话都白讲了……颜辞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道:“从阿程出事到现在,你是不是连一声‘谢谢’都还没跟他提过?” 周天遇摇摇头,固执地说:“又不是我让他帮忙的,为什么要说谢谢?” 颜辞放弃了和他的神逻辑作斗争,认命地说:“不管你了,反正你家里也会帮着善后的。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和我一起去看阿程,要么自己先回去。” 周天遇皱了皱眉头,“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回去?多晚我都可以等你。” 颜辞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回去了我还可以找借口说你身体不适,给双方个台阶下。可你要是留下来却不进去关心两句,这不是明摆着给他没脸吗?” 周天遇选择性地过滤了她的话,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不能和她一起回家了,脸霎时就垮了。 她这下是真的无语了,他至于那么排斥韩双程么?先是过度吃醋,然后宁可哀怨地独自回家也不肯客套地表示下感激…… “好啦,别绷着一张苦瓜脸了。”颜辞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 周天遇伸出双手覆住她的,侧过头眷恋地亲了亲她的手心。 颜辞踮脚凑到他耳边轻语道:“你先回去,晚上来我家找我,嗯?” 周天遇闷闷地应了一声,顺势紧紧抱住了她。 如果楚湘不在这里,颜辞倒不介意和他多缠绵一会儿。可惜有那么个大灯泡在角落里闪闪发光,她还真是做不到视若无睹。 好说歹说哄走了周天遇,颜辞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走过去向楚湘表示感谢。 “你们俩感情还挺好的嘛?”他牛头不对马嘴地回应道。 颜辞愣了一下,大概没有想到楚湘会问出这么个私人问题,顿时有种交浅言深的越界感。 不过再一想是她自己先毫不客气地找他帮忙,也难怪对方会萌生“咱俩挺熟”这种错误的念头了。 “嗯,是挺好的。”她点到为止,马上又把话题转回去,“今天真是多亏你了,不然阿程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才能回安京呢!” 楚湘原本手插在裤袋里站得好好的,突然低头毫无征兆地凑到了她面前。两个人的鼻尖堪堪只隔着一根手指的距离,呼吸稍微重一点估计对方都能感觉得到。 近距离看楚湘,颜辞才发现能当明星的确实都很有资本。他不仅五官经得起苛刻的评断,就连皮肤也好到一定程度了。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他的声音并不是特别有磁性,但或许是长期说惯了台词,一句简单的话愣是给他表达出几分魅惑和性感的味道来。 要不是自己现下正和周天遇交往,心里又记挂着韩双程诡异的伤势,她倒是愿意跟他调*,感受下“帝国一哥”的无上魅力。 可惜时机和环境都不对,颜辞默默在心里遗憾了一番。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镇定地说:“只要档期合适,我同意继续出演成年燕小溪。” 照理说这对楚湘来说是个天大的惊喜,只是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高兴,神情奇怪得很。 他忽又挺直了身体,用正常的口吻问道:“看来你和韩双程的感情也很不错?” 颜辞呵呵笑了笑,不置可否。 楚湘见她没有否认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起来,自己绞尽脑汁想让她继续出演《千古一帝》,到头来竟然还是托一个毛头小子的福才办到的,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 心底不爽归不爽,楚湘并没有在面上流露出一丝一毫。他好歹也是拿过几个影帝的人,这点演技还不是小菜一碟? “估摸着你接下来还有的忙,要不我先回去,过一两天再找你商量具体的情况?” 颜辞不由感慨这才是她认识的楚湘,刚刚那个无缘无故八卦她私事的男人简直像是别人假扮的。 “行,到时候我会和你联系的,麻烦你了今天。” 楚湘听着她疏离有礼的话,暗自紧了紧拳头。本来还想跟她多聊几句,谁知她口袋里的传感器突然响了起来——这意味着韩双程的检查马上就要结束了,她得尽快赶回检查室去。 颜辞冲他抱歉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对方走得太快,楚湘甚至觉得自己话音刚落她就消失不见了。 …… 第182章 “所以说,阿程的伤口之所以一直恶化仅仅是因为感染了冥罗星球的四号病毒的缘故咯?”颜辞一边快速地浏览着检查报告,一边问许文拙。 “是的,我猜也许建造树屋的人用的是冥罗星球的进口木材。” 颜辞合上报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在这种条件下四号病毒还能存活,也是够拼的了。” 许文拙一听她的口气就知道她对这份报告的解释并不是很满意,眼底清清楚楚写着“孤疑”两个字。他一点不意外她会有这种反应,要是她毫不怀疑就接受了检查报告,他才要担心自己是不是教出了一个缺心眼的学生呢! “确实如此,冥罗星球各式各样的病毒太多了,四号不努力的话估计早就被自然界淘汰了。具体的内容,在下学期《外来生物药理学》的课上你就知道了。” 颜辞闻言神色果然轻松了几分,既然有教科书做担保,她也就不需要疑神疑鬼,觉得韩双程的伤口另有猫腻了。 从某种程度上看,许文拙讲得的确是实话。苦化剂的原材料就是四号病毒,只不过他添加了一些别的成分让它既能保持恶化伤口的天然属性,又不至于真的对健康造成负面影响。 所以他在面对颜辞没有说出口的怀疑时才会淡定非常,因为后者即使亲自用四号病毒做实验,也只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见颜辞已经被许文拙说服,韩双程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了地。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开始有心思计较起她对自己的态度来。 意外发生后,颜辞对他很不错,但那种好更像是出于一种责任和歉意,而不是源于情感上本能的关怀和心疼。 这么一想,韩双程更不愿意错过眼前这个在颜辞心里刷好感度的良机了,于是他赶紧偷偷给许文拙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先离开,给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许文拙不知是信号接收不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愣是杵在检查室里和颜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韩双程肺都要气炸了,可仍然得装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天知道,许文拙和颜辞的谈话内容他有一半以上都听不懂…… 万幸的是,不多会,韩妈的一通电话把他从水火中拯救了出来。 韩双程一边“嗯嗯嗯”地应答着,一边时不时瞄颜辞几眼。 这样的举动很快让颜辞意识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多少涉及到自己,十有八/九是他家里打来的。 五分钟后,韩双程挂了电话,冲颜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妈让我一定要请你回家吃晚饭,好好谢谢你。” 她一听头都大了,这跟鸿门宴有什么区别?他的母亲郭茵一心想着她嫁入韩家,没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韩双程以身相许呢! “不用了吧,”颜辞连忙推辞道,“我其实也没帮到你什么。再说了,因为阿遇的缘故连累你受伤,我们抱歉都来不及,哪里担得起‘谢谢’两个字?” 韩双程眼神暗了暗,心中对她话里话外急着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意思十分不满。 “你这么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我和阿遇将来也会是一家人,一家人的话何必如此见外呢?” 颜辞满头黑线,他的脸皮还真是不一般地厚,居然能大言不惭地说出八字还没一撇的话来…… 因为许文拙还在一边坐着,她也不好意思反驳得太直接让韩双程下不了台来,只得意有所指道:“阿遇他一门心思都扑在物理上,估计近几年成家立业是没可能了。” 他是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才对吧?韩双程一边腹诽一边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我的手已经不流血了,不如现在就出发去我家吧?天色也不早了……” 颜辞突然发现自己以前高估了韩双程,他要是赖皮起来和其他男生没什么区别,都是假装听不出她言语里的真实含义。 她刚想挑明了拒绝,许文拙忽然插了一句话进来,“小辞你要去了,晚上正好可以帮他换一次药,看看伤口复原的情况。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四号病毒在人类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了。” 颜辞顿时陷入天人交战中,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虽说去了可能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但比起能够亲眼见证强悍的四号病毒是怎么被消灭的,那些小麻烦似乎又都算不得什么。 “嗯,那我和阿程就先走了,今天的事谢谢咯。”她语气轻松,神态里那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和熟稔让韩双程觉得异常刺眼。 他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许文拙一眼,对方仿佛猜到他会这么做,笑得格外意味深长。 在韩双程看来,许文拙无疑是在借机炫耀自己和颜辞亲密的关系。但即使心里不爽到极点,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在颜辞面前更说得上话,也更能抓到她的“七寸”。 这样的同盟,并肩作战时是好队友;可一旦两人共有的目标达成,他又会成为另一个强劲的对手。 眼下正是用得上他的时候,韩双程自然不会傻到因噎废食,只不过暗暗加深了对他的戒备之心而已。 韩双程像是赌气般再一次向颜辞伸出了手,完全没有考虑过后者如果不接这根“橄榄枝”自己会有多难堪。 颜辞既不想给他没脸,也不想助长他这种动不动就越界的风气,于是故作不解道:“阿程你是现在就要给我看伤口吗?好像不是这一只手诶?” 她递台阶的意味太明显,让韩双程也没法硬着头皮接着装傻下去了。 他镇定地收回了手,坦然道:“不好意思,一时失误……” 颜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了然地说:“还是一会换药的时候再看吧,万一影响药效就得不偿失了……”她说完趁机借着和许文拙道别的间隙拉开了同韩双程的距离,省得后者又抽风地做出某些不合时宜的举动来。 韩双程倒没有再闹出什么妖蛾子,毕竟他得在亦友亦敌的许文拙面前保留几分尊严。 去韩家的路上两人相安无事,偶尔谈论的话题也都和风月无关。老实说,颜辞还是习惯这样的韩双程,而不是前几天那个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小美家二号”。 一进大门,颜辞便觉得不对劲。四周静悄悄地,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哪里像是要好好招待她的前奏? 果然下一秒韩双程便抱歉地说:“小辞,我妈刚刚发消息说她和我爸临时有个聚会要参加,晚上估计赶不回来吃饭了。” 虽然他的表情很真诚,颜辞仍旧无法说服自己马上相信他。现在不是韩爸韩妈是否是真的有事要离开的问题了,她甚至觉得韩妈或许压根没在电话里提过邀请她来韩家用餐的事,从头到尾都是韩双程一个人的自编自导自演。 韩双程似是一点没察觉到她瞬间冷淡了许多的神色,依然兴致勃勃地建议道:“小辞,现在离饭点还有一阵子,不如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家吧?距离上次你来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忙着准备晚宴,有不少地方没来得及给你介绍呢!” 颜辞压下了向他质问的冲动,寻思着不如先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 于是,她顺从地跟在他后头边走边倾听那些或是久远或是新鲜的“故事”。 到了三楼最大的一个房间门口,韩双程突然停下了脚步。 颜辞粗略扫了一眼屋子的内部,根据陈设和布置十有八/九是他本人的卧室。 她此时的心情很微妙,没有任何害怕或是惊恐,反而有些淡淡的兴奋。她十分好奇,韩双程接下来会怎么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真要发生点什么也无可厚非。她倒不怕对方强来,一是自己的武力值更高他的手又负着伤;二是她相信韩双程不会没品到那个地步,要说逼她强了他没准还更有可能。 …… 第183章 书房虽然也带个房字,却不会让人联想到某些旖旎的事。再加上韩双程刚刚对卧室的避讳,颜辞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了。 他的书房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架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墙上挂着他从小到大获得的证书以及照片。 颜辞饶有兴趣地看着韩双程幼年时的照片,明明还只是个包子脸的小正太,却在镜头前露出了无比严肃凝重的神情。 她正在心里欢乐地吐槽,突然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颜辞的第一反应就是挣扎,不料对方抱得非常紧,她又不想出手和他闹翻,只得低低地威胁道:“放开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韩双程置若罔闻,甚至变本加厉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正儿八经地说:“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如果不是姿势不对,颜辞真想甩他一脸白眼。拜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害怕了?我只是担心没控制好力道,把你打残了好吗? 内心满满都是鄙视的颜辞安静了下来,不再试着挣脱他的怀抱。她倒要看看,他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颜辞顺从地任由他抱着,韩双程的语气更是柔和了几分:“小辞,我们订婚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这才记起自己貌似承诺过韩双程培训班结束后给他一个答复,如今培训班的活动不了了之,他想要个答案也很正常。 颜辞尽量用最不带感情/色彩的口吻说道:“阿程,你很好,只是……” “不要给我发好人卡,”韩双程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场面话。” “既然如此,我就不和你讲虚的了。”颜辞收起原来准备好的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实话实说道:“阿程,我会接受的男生要么非常喜欢我,要么身上有某种让我心动的品质。就你个人而言,我感受不到你所谓的对我的‘喜欢’,我也没发现自己有被你强烈吸引的地方。所以,我的结论是大家还是做普通朋友比较合适,婚约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韩双程沉默了许久,久到颜辞都开始考虑要不要为自己的直白和他受伤的自尊心道个歉时,终于开口了: “你是怎么判断一个人喜不喜欢你的?难道一定要像白子森那样粘着你,像周天遇这般对你言听计从的才叫喜欢?” 不给颜辞回答的时间,他继续说道:“我说我喜欢你不是信口开河的,我也承认这份感情可能没有他们俩的来得深。但我相信,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原因很简单——你值得我去喜欢去付出。” 现在轮到颜辞不吭声了,她完全没想到韩双程会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没有恼羞成怒,没有自诩不凡,反而拐着弯儿奉承她。 这种夸奖,即使有做戏的成分在,也照样会让人有几分动容。 “老实说,你的话挺让我受宠若惊的。平日里也没见你有多看我几眼,总觉得你的喜欢来得有些突然……”颜辞终究还是说出了心底最深处的想法,韩双程的态度转变得太突兀,她难免会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别说是你,就连我自己也是最近才意识我对你的感觉不只是朋友或者同学那么简单。”韩双程的声音里透着些许自嘲,“我非常希望你能成为我的伴侣,陪我走过这漫长的一生。” 但凡换一个人说出类似的承诺,颜辞都会觉得他是在儿戏。唯独韩双程,他的骄傲让她相信这句话是出自真心的,两人的门当户对更让它不会成为空头支票。 但希望向来比现实美好,纵然颜辞相信韩双程的决心,也不代表她愿意接受这长达一生的约定。 见她迟迟不肯回应,韩双程被打击得七零八落的自信心更是荡到了谷底。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退一步做出妥协: “小辞,这样好不好?我们的婚约先推后,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如果在我认真努力过后,你仍然找不到任何和我走下去的理由,那我们就只做朋友,不做恋人。” 类似的要求一年多以前她已经答应过白子森了,再来一次拖泥带水的缓兵之计似乎不是个好主意…… 颜辞还在迟疑,韩双程却是等得心急如焚。他望着她娇美的侧颜,半是许诺半是自语道:“答应我吧小辞,我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尊贵最幸福的女人。” 甜言蜜语向来是攻克女人最好的糖衣炮弹,颜辞也不例外。她终究还是答应了给韩双程一个机会,就像他说的——没试过怎么知道一定行不通? 在颜辞看来,主动权还在她手上,殊不知有些人有些事一旦沾上了便再无甩掉的可能。 韩双程在她点头之后就松开了手,又恢复到原来正人君子的模样。 似乎怕把她逼得太紧,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再也没有提过一丝一毫有关感情的事。小动作什么的也都收起来了,彬彬有礼得让颜辞简直怀疑方才那个韩双程是她臆想出来的。 不过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即使两人保持着适当的安全距离,谈论着无关痛痒的话题,他看她的目光依然多了不少无法言喻的意味。 颜辞首次被他如此“含情脉脉”地对待,鸡皮疙瘩忍不住起了一身。在替他换过药,见识过四号病毒的脆弱后,她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匆匆和他告别。 韩双程的失望溢于言表,但也不想表现得太过激进吓坏她,只得恋恋不舍地放她回家了。 算得上落荒而逃的颜辞没让韩家司机把她送到柳家门口,她尚未想好要怎么向季情解释婚约无限期推后的事。要知道,后者可是已经把韩家当正经亲家看了…… 正在她边走边思考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 …… 第184章 听到他的声音,颜辞瞬间卸下了防备,心里涌现出浓重的欣喜。但紧接着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白子森开始低头亲吻她的头发……以及耳朵。 两人久别重逢一个拥抱可以理解,再进一步的亲密接触似乎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颜辞坚定地推开了他,又不是男女朋友一见面就亲来亲去像什么话? 白子森大概没有预料到她会拒绝自己,“被退后”了几步,脸上的惊讶之色还来不及褪去。 她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颜辞的避之不及让他意识到她曾经说的两人要保持距离不只是纸上谈兵,而是认真的。 掩饰住心中的失落和隐隐的不安,白子森故作轻松地说:“我特地等在这儿给你一个惊喜啊!”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事实上是他已经不确定自己还进不进得了柳家的大门了。与其到时候被她的家人“客气”地拒之门外,还不如有点自知之明不去讨那个没趣。 颜辞清楚自己家里没人待见白子森,人艰不拆,她就不去戳破他话里的破绽了。至于他是如何知道她的行踪的,她也懒得过问。这点消息,对于白家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帝国第一军事学院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足以让白子森从青涩的大男孩蜕变成看起来很有担当的大男人。 这种变化,不只是外表上的成熟,还包括言行举止上的沉稳包容。 最明显的是对于她表现出的疏离,他并没有暴跳如雷,愤愤不平,而是恰到好处地守着前男友的界线。 当然,这也可以解释成他不喜欢她了,只是可能性已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虽说白子森出门前早就里里外外照了好几遍,确定自己帅到没朋友,此时依然被颜辞无声露骨的打量瞧得不自信起来。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他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颜辞笑得特欢乐:“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像黑了许多……” 白子森有些慌张地解释说:“半年前学校有个布登星球的外派任务,那里光照强,我才呆了不到一个月,就晒得跟黑炭头似的。是不是……很难看?” 他的小心翼翼让颜辞觉得好笑不已,笑过之后又涌出些许淡淡的忧伤。 “完全不会,你这样看起来更有男人味了!”原本她只想说前半句的,可见他神情紧张,终是不忍心地补充了后半句夸奖的话。 白子森霎时高兴起来,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嘴上却还小声嘀咕着:“我本来就很有男人味,跟肤色没有关系好吗?” 他这副臭屁的性子和以前一模一样,极大地消除了颜辞心中淡淡的隔阂。毕竟一年多没见了,她对他的感觉除了别扭,更多的是陌生。如今见他傲娇的属性一点没变,她才有种真实感——眼前的人确实是她曾经熟悉的那个男孩。 “这次回来准备住多久?”颜辞问道,潜意识里默认他是回来度假的。 两人分手后,白子森提早去了帝*事学院报道。虽说第一年大都是封闭式训练,但或多或少总有给学生回家放风的机会。刚分开那阵是他太忙没时间见她,等到他闲下来时她已经在和周天遇交往了。 不是说分手了就不能和前任见面,只是那时候颜辞对他对自己的节操都没有信心,担心俩人见着见着又藕断丝连地暧昧起来。 眼下她和周天遇的感情已经稳定了,白子森看样子也成熟了不少,见面自然是妥妥的。 “学校针对新生的封闭式训练上个月结束了,以后我可以随意出入校园。再加上大二开始有些课是在老校区上的,我长住安京市里完全没问题。” 颜辞闻言脸上笑意不减,心里却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她知道这么想很不厚道,但方才听到白子森说准备长住时,她的第一感觉的确不是欣喜而是失望。 时间是个很可怕的杀手,尤其对于在感情上习惯性摇摆不定经常性不负责任的颜辞而言。四百多个日夜足以让她彻底放下白子森,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男生身上。 “那很好啊,你家里人一定非常高兴。”不过只要他不来找她再续前缘,颜辞还是十分乐见他的回归的。 “你呢?你高兴吗?”简单的一句话他却问得格外认真,其中暗涌的情意已经呼之欲出了。 颜辞装傻充愣,打着马虎眼说:“呵呵,我肯定也是啊,大家都会为你高兴的。” 白子森眼神一黯,喃喃自语道:“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下一秒,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 颜辞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他这是要做什么?别怪她自作多情,实在是他手里包装精美的盒子和脸上兴奋而忐忑的表情太有官配的求婚范了。 幸亏老天有眼,白子森的确有东西要给她,不过不是求婚戒指。 “这是我那次去布登星球执行任务立下三等功时的奖章,”他一边说明一边打开了盒子,“用血魄原石制作的。” 颜辞在小时候季情请的专业人士给她上的奢侈品鉴赏课里学过“血魄原石”——那是一种材质类似两千年前琥珀和玉石合成的东西。 血魄原石虽然名字里带个石字,却和自然形成的石头没有半点关系。它是一种名为“血魄兽”的动物死亡后将心脏风干而成,外表像是透明的玉石,内部则由无色的流质构成。 之所以珍贵一是因为血魄兽仅仅生存于布登星球,人工养殖的成功率非常低;二是因为血魄原石自身透明无色,却可以反射别的生物基因的颜色。 简单地说,凡是有生命的物种都可以将其含有遗传物质的体液注入血魄原石中——人类通常是血液——原石就会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生物越高级基因构成越完美,血魄原石的色泽越迷人。比如小豚猫的血液大多可以让原石变成含有杂质的绿色或是黄色,而人类的血液则可以让其显现出超过一百种肉眼可识别的色彩。 有利润就有杀戮,人类一开始为了获取大量血魄原石残忍地屠杀血魄兽。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被批量捕杀的血魄兽形成的血魄原石质量差到无人问津。经过专业人士的调查研究表明,血魄原石的品质好坏取决于血魄兽的生命质量。 也就是说,只有血魄兽一生无忧,开开心心地老死,人类才可能获得高品质的血魄原石。 于是原来充当“猎杀者”的人类不得不转变角色,变成血魄兽的“守护者”——给它们创造良好的生存环境,操心它们的子嗣繁衍,确保它们度过平静快乐的一辈子。 即便这样,市场上血魄原石依然供不应求。撇开原料的稀有不论,其后期的加工制作也是非常烧钱的大工程。 颜辞在季情的保险柜里见过属于她本人的几块血魄原石,其中只有一块是她赚到第一桶金时买给自己的纪念品,剩余的皆是丈夫们送的礼物。 这几块原石大都呈现出淡淡的金色,清晰度极高。虽然原石的主人都是季情,但它们的色泽也存在着不小的差异——因为她身体状态的不同,从而导致不同阶段的原石呈现出不同的金色。 当时季情还打趣颜辞说,将来她的哪个丈夫送的原石最大最美,就让哪个当大房。 所以现在看到属于白子森的血魄原石,颜辞并不诧异,只有满满的赞叹和佩服。 原来军部这么有钱来着,单是奖章就这么大手笔,她一面腹诽一面细细观察盒子里的小东西。 他的原石颜色看起来像是带点浅紫的宝石蓝,内部甚至还嵌上了他的个人肖像以及关于奖章的介绍。 望着专心致志的颜辞,白子森突然十分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再努力一点,她绝对配得上更好的奖章。 上下左右端详清楚了,颜辞由衷地赞美道:“太漂亮了,你的父母一定为你感到十分骄傲!” 他很想问她是不是同样与有荣焉,话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出口。颜辞一心想和他保持距离他不是不知道,现在更不能为了逞一时口快而让她心生戒备。 因此,白子森最后只是笑了笑,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你留着吧,不用还给我了。” 如果俩人还是情侣,颜辞自然会美滋滋地收下。可现在这种颇为尴尬的关系,她哪里会同意,连忙边推辞边把东西往他手里送。 白子森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心意付之东流,木着脸不肯收回奖章。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之际,一辆银灰色的飞车从他们身后驶过,紧接着又掉头开了回来。 听到周天遇喊她名字的时候,颜辞惊得险些把手里的原石摔到地上去。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把盒子塞进了自己上衣的口袋里,然后才转身笑着应答周天遇。 白子森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表情半是安慰半是不平。 “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回家?” 颜辞对周天遇选择性无视白子森的行为哭笑不得,赶紧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给他听。 白子森同样看周天遇不爽,但他不明白的是当年后者还愿意在面子上和自己装交情装和谐,如今怎么彻底把心里的想法摆到了台面上?难道是因为转正了就肆无忌惮了么? 惨就惨在对方可以名正言顺地忽略他,他却不敢冒任何会让颜辞心生不满的风险去和前者对着干。 于是,白子森生硬地主动和周天遇打了招呼,后者依然没用正眼瞧他一眼。 颜辞尴尬地笑着,胡乱说了几句话打圆场后就准备道别离开。这种对峙的场面太让人不舒服了,她夹在中间好不为难。 谁知白子森又忽然蹦出一句话:“小辞,你最近和你哥有联系吗?” 我哥?颜辞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白子森指的是顾生一。以前他总是“顾家小子”“那家伙”地喊着喊着,哪曾正儿八经地承认过他是她哥哥? “没有啊,怎么了?”想想才发现,她确实有一阵子没联系顾生一了,因为大家都很忙,又不是热恋中的小情人,也不需要天天粘在一起。 “说大事倒也不算,就是他那个弟弟前阵子惹出了点麻烦,弄得他挺为难的。”白子森堪堪说了个皮毛就停下了,“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件事呢……” 从一个不喜欢顾生一的人口中听到他的最新情况,颜辞心里非常不是滋味。“知道什么啊?他都多久没联系我了……”她的口吻虽然带着嫌弃和愤懑,脸上透出的焦急之色却是骗不了人的。 “别担心,事情我都解决了。明天有时间吗?我们出来好好谈谈他的事。”白子森约她约得正大光明,甚至示威般瞥了周天遇一眼。 …… 第185章 对于颜辞来说,今天绝对是漫长的一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季情晚上不在柳家过夜,她可以先把延后婚约的事放一边。 不知道是不是白子森的意外归来让周天遇突然敏感起来,明明已经吃过晚饭的他坚持要陪着饥肠辘辘的颜辞用餐。 要是含情脉脉地凝视她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一脸哀怨的表情;盯得颜辞浑身发毛,恨不能两口就把晚饭解决掉。 一回到她的房间,周天遇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按在门后亲吻。他很少有这么猴急的时候,似乎想借着身体的亲密接触来证明什么。 这种忐忑不安急需抚慰的心情颜辞可以理解,因此哪怕她现在一点亲热的念头都没有,她还是顺从地配合着他。 也许是她的回吻缓解了他的焦躁和患得患失,周天遇渐渐平静下来。他帮颜辞整了整被自己拉扯得凌乱不堪的衣服,然后抱着她小声地道歉。 颜辞牵着他坐到软榻上,边倒水边问:“和我说说,你在想什么?” 周天遇接过玻璃杯,顺势把她搂进怀里,闷闷地说:“我不喜欢韩双程,也不喜欢白子森。可今天不但两个都见到了,他们还占着你不放……” 他看不见颜辞的表情,却能听到她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妹妹李真曾经嘱咐过的话,一种无名的恐惧涌上心间,周天遇慌忙问道:“小辞,你是不是生气了?” 颜辞一听他语气里的慌乱就知道一定是有人私底下又教了他什么,不然以周天遇的性子讨厌就讨厌了,哪里还要说得这么小心翼翼? “我没有生气,阿遇,你完全可以在我面前畅所欲言,不需要顾忌什么。也许你的家人和老师是另一种说法,但他们教的都只是理论知识,现实中的情侣相处起来怎么可能处处符合教科书上的框框条条?”她停下来,仰头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如果以后让我知道你宁可信她们的也不跟我说实话,可不是现在咬这一口这么简单的噢!” 周天遇觉得脖子上被颜辞碰过的那一小块肌肤像是有虫子爬过一般,酥/痒难耐。他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子,意犹未尽地说:“要不你现在就多咬几口?我觉得很舒服……” 直白的话说得颜辞也有点脸热,她笑了一下,一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一边贴着他的耳朵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不过这回咬变成了吻,她一点点地从他的额头往下亲,经过高挺的鼻子,到达微微张开的嘴唇。 慢慢地把舌头伸进去,欲拒还迎地和他的共舞。周天遇被她不缓不急的节奏折磨得濒临崩溃的边缘,既想全身心地享受她的主动和挑/逗,又想直接压倒她攻城掠地。 颜辞一只手在他衣裳大开的胸膛上抚摸着,另一只手灵活地解开他的皮带和裤子,像条蛇般钻了进去。 周天遇背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急促地呼吸,下/身本能地挺向颜辞的手。 …… 看着他欲罢不能的样子,她忽就生出一种奇妙的满足感来。即使两人没有实质性的身体接触,她依然感受到了快乐。 等周天遇在她手上释放了,颜辞才凑过去悄悄说:“以前我提过,将来我们的阿遇肯定是天赋异禀,夜夜做新郎。现在看来,真是一语成谶呢!” 周天遇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本来就比较少,对于颜辞讲的话他更是丝毫不怀疑地全盘接受。 换成其他男人,大概在激动过后便会意识到女方这么说其实是哄人的甜言蜜语,水分大的只有她自己知道是真是假。 但周天遇不会,只要颜辞说了,他就相信是真的。 于是,颜辞瞬间察觉到手里的小东西又有蠢蠢欲动的迹象。果然,男人都是需要在床上被人肯定的,她暗自腹诽,连木讷内向的周天遇也不例外。 不过基于健康的考量,她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再来一次,而是用乱七八糟的话题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和颜辞一边谈正经事一边卿卿我我的后果就是,周天遇被迷得找不着北,她说什么他都点头称是。 被美色迷昏了头的他回家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问她和韩双程婚约的事,更不用提和白子森相关的一切问题了…… 第二天颜辞如约去了白子森订好的餐厅,对方已经坐在位置上等她了。 餐厅的环境很好,四周都是一对对春风满面的情侣。 颜辞假装没有看到那些你侬我侬的画面,椅子尚未坐热就开始问他顾生一究竟碰到了什么为难的事。 白子森难掩失望之色,原来他计划的是和她聊聊过去开心的经历,最大程度上降低两人因为分开一年多造成的隔阂和陌生。现在显然行不通了,不过也从侧面证实了他向顾生主动一示好的选择是正确的。 从他的描述中颜辞大致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的确如他所讲的——算不得什么大事。 简单地说,这是一个熊孩子作过头最后坑了自己哥哥的故事。 顾生一的弟弟莫梓栎今年和柳翌之一样大,都是刚进入青春期没多久的半大少年。 某天莫梓栎同几个朋友去吃饭,正巧撞上了几个小富二代和权二代包场。 不知道是平日被家里宠坏了还是跟着柳翌之养大了脾气,莫梓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要他们让出一个包厢来。 如果莫梓栎的态度好点,富二代和权二代们或许也就得过且过了,偏偏他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看得他们瞬间火大起来。 你特么算哪根葱啊?凭什么在哥几个面前耀武扬威?要知道安京最不缺的就是权贵,一个招牌掉下来都能砸死几个…… 于是乎,几个人先是口角,然后就发展成了群架。 几十分钟闹下来,两边都有伤员,谁也没沾到大便宜。照理说,小年轻打打架消消火算不得什么,可就有那么一两个权二代咽不下这口气,愣是把莫梓栎给告了。 一上法庭水便深了,既可能道个歉赔个不是结案,也可能判个罪名罚一大笔钱。莫梓栎一家本来就不是安京原住民,真要闹大了只有吃亏的份。 屋漏偏逢连夜雨,柳翌之那段时间恰好不在安京。他们一家三口很自然地把求助目标转移到了颜辞身上,不料遭到顾生一的强烈反对。 他认为莫梓栎不小了,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何况,权二代顶多想给莫梓栎一个教训挽回点面子,不可能真的做出太过分的事来。 第186章 虽说莫梓栎没有颜辞的联系方式,但是他知道柳家在哪儿,所以上门求助什么的可行性还是很高的。顾生一自然是坚决反对,可不管他是苦口婆心地讲道理还是板起脸来放狠话,前者全部当成了耳旁风。 莫梓栎毕竟是个大活人,顾生一不可能拿链子锁住他。赵颖和莫河虽然嘴巴上赞同后者的说法,但看到心爱的小儿子委屈不已的模样,哪里还狠得下心来对他严加看管? 因此莫梓栎想要找机会去柳家见颜辞并不是什么难事,问题在于无论他挑什么时间上门,管家柳杨永远都是一句“小小姐还没回来”的答复。 他不是没试过死皮赖脸地留下来等颜辞,可不知道是运气太差还是有人从中作梗,他即便等到饭点都未能如愿以偿。 偏偏管家柳杨始终笑脸迎人,好吃好喝地招待他。莫梓栎哪怕怀疑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也无法开口指责。 没几天就有人身安全监督委员会的工作人员来莫家请莫梓栎回去协助调查。因为他尚未成年,执法部门没有资格对他进行直接问询。 照理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莫梓栎配合好安监会的工作就行了。虽然被刁难的可能性很大,但肯定不会超出法律的界线。 只可惜他不是这么想的,不然也轮不到白子森借花献佛了。 莫梓栎的父亲莫河出身平凡,母亲赵颖的家族倒是有几分影响力,不过大多限于粤州和学术界。 当年赵颖跟着莫河移居别处,她的家人不是没有怨言的。顾家康确实对不起赵颖,可利用职业便利把她拐走的莫河也不见得是个好东西。要不是赵颖当时的情况太糟糕,她的家人怎么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后者有违职业道德的行为? 十几年来,莫河一直不大受赵颖家人待见。他的儿子莫梓栎倒是和外祖家亲近一些,不过因为住得远又是个男孩,感情再深也深不到哪里去。 相比之下,顾生一反而更招外祖家长辈的喜欢。也许是出于补偿的心理,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对顾生一是有求必应。 由于赵颖和莫河溺爱的缘故,莫梓栎自小习惯了身边的人以他为中心。在发现外祖家更疼爱哥哥顾生一之后,他非常不高兴。如果不是那些长辈还算颇有势力,估计他连一年一次的家庭团聚都会懒得参加。 举家搬迁到安京后,年纪尚小的莫梓栎立刻被帝都的高大上迷花了眼。虽然他身边还是普通家庭出身的朋友占多数,但禁不住有柳翌之这么个闪金小土豪的存在。 他的虚荣心渐渐膨胀,又因为柳翌之的关系而不断得到满足。时间久了,莫梓栎想当然地认为自己也是上流社会的一员,压根不曾思考过没有强大的身世背景,没有超凡的个人能力,他拿什么混高大上的圈子? 可想而知,带着这种“我逼格很高”的心态,莫梓栎在安监会的办公室里半点不肯配合工作,总是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 这恰好给了小权二代的眼线一个教训他的机会。说是教训,其实也不过是嘴巴贱一点,故意说点难听的话对他进行冷嘲热讽。 依着莫梓栎唯我独尊的性子,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即大吵大闹起来。他胡乱撒泼也就罢了,偏偏还不依不挠地嚷着他和季家的继承人季颜辞关系有多么多么好,等她来了,他们统统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有心人听了当即偷偷联系白子森,向他求证莫梓栎所讲的话的真实性。 之所以找白子森而不是颜辞,主要是因为白家在安监会等司法部门势力不容小觑,卖个好给白家未来的继承人绝对一本万利。 白子森收到消息后当天就请假赶到了安监会,有他亲自出马,解决莫梓栎和小权二代的矛盾简直易如反掌。 借着帮莫家平息风波的机会,他顺理成章地再次见到了顾生一。 这时候,顾生一不再是他假想的“情敌”,而是能够替他在颜辞面前美言无数句的“大舅子”。 一来二往,慢慢地他们俩便熟悉了起来。顾家康曾经在警部任职,顾生一自己虽说没有真刀真枪地往军部发展,也算是体制内的一份子,自然和白子森有不少共同话题。 必须承认的是,白子森一开始并没对顾生一抱有太大期望;谁知后来俩人越聊越投机,倒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了。 当然白子森不会傻到告诉颜辞他最初的动机不纯,只是有意无意地暗示她自己已经和顾生一成了莫逆之交。 颜辞此时心里还在不爽莫梓栎的狐假虎威以及他对顾生一的不识好歹,暂时没有空闲去研究为什么白子森的态度会突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和顾生一称兄道弟起来。 整个事件中,她只关心两个人。 一个是顾生一,想来他那段时间肯定不好过。同一直真心疼爱的弟弟起了冲突,哪怕不是他的错估计他也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吧? 另一个便是柳翌之了,颜辞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和前者好好说过话了。自成年以后,为了避嫌她几乎不再踏足他的房间。在她最后的印象里,柳翌之明明还和莫梓栎保持着不错的关系。怎么对方出事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人不在安京什么的作为理由完全站不住脚,电话难道是白发明的吗? 至于白子森提及的莫梓栎曾经到柳家找过她的事,颜辞一点印象都没有。想必是柳杨贴心地替她直接屏蔽了,毕竟她曾嘱咐过他不要让闲杂人等打扰她宝贵的时间。 都没有她私人的联系方式了,莫梓栎不算闲杂人等谁算? 眼见颜辞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了,白子森按捺住失落的情绪,体贴地表示她有事的话可以先走。 颜辞看看桌上基本分毫未动的饭菜,讪讪地笑了笑说:“真是不好意思,让你滔滔不绝地讲了这么久,连口水都没喝上。” 白子森闻言心情更低落了,他倒宁愿她直接拎包走人,也好过现在这么客气地说着场面话。 只不过一年多的光阴,她就要和他生分到这个地步吗? 第187章 “你需要和我这么客气吗?虽然我们分手了,但并不代表我不能再把你追回来,对吧?何况,你之前不是答应过给我机会吗?”白子森一口气不停歇地连着问了三个问题。他放弃了原本循序渐进的计划,决定直接和颜辞摊牌——实在是对她坚持划清界线的行为忍不下去了。 颜辞都准备开始拎包走人了,突然听到他这样的一番话简直就像是晴天霹雳。她僵硬地笑了笑说:“当时的承诺是有前提条件的……你看,现在我和阿遇在一起……”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似乎底气不足的样子。 颜辞确实也没脸理直气壮地拒绝他,因为她想起自己昨天貌似答应了韩双程给他一个机会。既然那个时候她都可以忽略跟周天遇交往的事实,现在又怎么能用双重标准来拒绝白子森? “和他在一起不算是我追你的阻碍吧,否则你要如何解释韩双程的存在?”白子森不慌不忙地反驳道。 颜辞不清楚他知道了多少,也没勇气去刨根究底,单是他的随口一问就足够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万万没想到她最后还是变成了一个三心二意,试图脚踏多条船的女人。 白子森见颜辞呆呆地坐着不吭声,脸上的表情阴晴莫定,也跟着不安起来。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先一步妥协的时候,颜辞忽然开口了: “你说得没错,我应该再给你一次机会。只是结果怎么样,我给不了你任何保证……” 这下愣住的人换成白子森了,他还以为自己得费劲唇舌乃至死皮赖脸才能让她点头,想不到竟然轻轻松松的两句话便搞定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事实上,颜辞也很震惊自己居然可以如此淡定地说出这种话来。过去的她虽然喜欢暧昧不爱负责,但起码始终坚守谈恋爱时忠诚专一的原则。 现在的她不仅同时默许了两个男人的追求,最严重的的是,她甚至在表态时没有任何负疚感。 是的,颜辞并没有如想象中的对自己类似“劈腿”的行为感到可耻。答应韩双程她尚能用家族联姻的大幌子来解释,可对白子森则完全是私心在作祟了。 当对他说完那些话她唯一的感觉是如释重负,而不是自责和鄙夷时,颜辞就知道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就好像十四年前蒋离贴着她的身体被人击毙一样,她也以为自己会恐惧到尖叫哭泣;但事实是她非但没在现场失控,甚至在后来的日子里也没有做过噩梦。 蒋离的意外身亡让颜辞弄明白了两件事,一是她的内心远比她以为的更加强大;二是她绝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正直且良善的人。 虽然她给自己设定了一系列的框框条条,努力把自己培养成一个真正五讲四美的好青年,却最终抵不过人的劣根性和自身天性的强大力量。 她没有自我期盼的那般有定力,能够把上一世的信念坚持到底。她只是一个俗人,在生活中忍不住会趋利避害,忍不住对自己对别人双重标准。 冠冕堂皇的说辞可以使是她在适应新社会的规则,又或者是在为家族的长远利益牺牲自己。可实际上说白了,她在本质上就是一个贪心的人。 可能有女生不论在什么样的社会环境中都能坚持追求一对一忠贞的爱情,但她不能。不管是基于现实的考量还是她内心潜在的贪婪和虚荣,她都必须承认自己确实无法做到和一个男人白头到老。 颜辞是个实诚的人,她决定顺从心底的欲/望,放下上一世的节操和原则;而不是一边虚伪地用前世的价值观束缚自己,一边又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去打破和开脱。 这样一来,她的生活反而简单了。她再也不用纠结和男人们的感情问题,不用费尽心思去处理和男人们乱七八糟的关系,只管选择自己喜欢的就好。 将来或许有一天她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可唯有试过她才会知道什么样的路线真正适合自己。 想明白的颜辞此时也有了心情去逗弄对面被惊喜冲昏了脑袋的白子森,她在他眼前摆了摆手,笑问道:“怎么了,我的回答不能让你满意吗?” 他回过神来,头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当然不是,我……只是太高兴了!” “那就好。”她望着他,语带深意地说:“昨天你送我的东西我收下了,希望不会有需要还给你的一天。” 白子森闻言没有避开她考量的视线,而是郑重地承诺道:“小辞,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失望的!” 他不清楚颜辞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过女人心海底针,本就是深不可测的,他自然不会傻到去问她理由。 直到颜辞离开了餐厅,白子森才彻底松了口气。他擦了擦有些汗湿的手心,半是自嘲半是欣慰地勾了勾唇角。 她的松口不是结束,而是新的战斗的开始。原来的他对独霸颜辞十分有信心,可现在的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在她心里还有多少地位。 今时不比往日,她的身边不仅有一个身心相许的男朋友,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韩双程。 想到韩双程,白子森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阴霾。当初前者明明信誓旦旦地表示过对颜辞没有非分之想,如今却要借着家族联姻的关系对她“下手”,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令他十分不满。 他们俩一直都保持着联系,韩双程从来不曾提过一句有关韩家和季家打算结为秦晋之好的事。如果不是从白家眼线那儿得到的风声,他或许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对方是自己值得信赖的好兄弟。 另一方面,当初颜辞生日会上的那场闹剧,幕后黑手至今逍遥在外。白子森那时候说放弃追究,不过是明面上的推托之词罢了。一来当时的状况不适合刨根究底地调查,二来也可以适当地迷惑那个幕后黑手。眼下,他已经锁定了几个嫌疑较大的基友,其中韩双程的名字赫然包括在内。 如今白家正在搜索池婉桃的行踪,后者从外星系回来后便直接转程去了别的国家,至今下落不明。一旦找到池婉桃,是谁在后头推波助澜捅了他一刀便可以水落石出了。 白子森当然希望这人不是韩双程,于公,他不想和韩家交恶;于私,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毕竟不管最后找到的真凶是哪一个,他都不会轻易放过这个人…… 第188章 当白子森在餐厅里盘算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时,颜辞正在前往安京大学的路上。 她完全猜得到顾生一心里在顾忌什么,无非觉得莫兹栎做的事不厚道,没脸找她;可他不知道的是,她其实并不介意帮这类“小忙”。 莫梓栎是不是狐假虎威的白眼狼颜辞一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那个总是背负别人错误的小哥哥。 为了避免顾生一找乱七八糟的借口拒绝跟她见面,颜辞没有事先通知他而是直接杀到了安京大学。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白跑一趟,总比她在家里干着急来得好。 安京大学和华夏国内许多知名大学一样,采用的是开放式校园设计。没有收发室一类的部门,所以颜辞按照图标找到了学生服务中心。 或许是因为小假期还没结束的缘故,服务中心的大厅空荡荡的一个学生也没有,只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半趴在柜台边上打瞌睡。 颜辞默默地站在他面前等了片刻,大概是她的存在感太薄弱,对方竟一点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虽说扰人清梦确实不是件厚道的事,但作为工作人员睡得这么死真的好吗?她心想道,抬起手毫不客气地在柜台上“扣扣”敲了两下。 她的“不客气”就意味着绝不是小女生没用劲的那种轻飘飘的碰击声——该工作人员果然从睡梦中惊醒,“蹭”地一声站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嘴里却已经本能地念叨着:“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颜辞忍不住笑出了声,真不知道该说他尽职还是失职的好。 明目张胆睡觉的工作人员叫萧放,是安京大学本科二年级的学生,闲暇时在学校做一些兼职工作。 听到颜辞的笑声,再看清她的样子,萧放整个人像是在冰水里泡过一般,再清醒没有了。 老天爷真是害人不浅,平日里他衣冠楚楚笑容满面,遇上的不是男学生就是男教师。好不容易盼来了个萌哒哒的软妹子,自己居然是一身土得掉渣的打扮,甚至还被对方抓包到正在打盹怠工。也不知道他刚刚小憩的时候有没流口水,头发是不是已经乱得跟鸡窝似的了…… 正在萧放纠结着如何能够不刻意地整理一下造型的时候,颜辞简明扼要地表达了她的来意。 他趁机抓了抓头发,故作深沉地重复道:“你的意思是要找一个名叫顾生一的大四学生?” “没有错,我是他妹妹,今天是特地过来给他一个惊喜的。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帮我查一下他们专业今天的课表?当然,我可以提供你需要的所有身份证明……” 颜辞哪里想得到萧放在听说她是来找“哥哥”时激动的心情,后面的话他基本上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所以说老天爷你终于听到我多年来的渴望和心声了是吗?决定派个漂亮妹子来拯救我宛如死水的单身生活是吗? 萧放喜不自禁,乐呵呵地应承道:“课表是吧?没问题,完全包在我身上。” 颜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用双手飞快地在键盘敲打着,然后印出了一张还带着温度的课表。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他甚至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这是颜辞第一次独自来教育机构办事,顿时被两千年后高效率的工作模式征服了。只不过她有个疑问,不需要任何证明就直接把学生的信息提供给陌生人真的好吗?究竟是她太多疑了还是这里的人都这么心无防备? 事实上,正规的程序自然是要求来者提供符合标准的身份证明和授权声明的。但颜辞是个女生,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美女,于是萧放自动屏蔽了所有规章制度…… 在他看来,如果有这么个萌妹子来找自己,就算送的是炸弹他都心甘情愿。 颜辞瞄了一眼标注着详细时间和地点的课表,不确定地说:“这是给我的?” 萧放点点头,十分热情地问道:“是不是不太熟悉学校的路,我非常乐意帮你领个路的。” 虽说颜辞从小上的是安京大学附属小学和中学,但安京大学的校区不止一个,她熟悉的就那么两个,偏偏顾生一的专业被安置在其它她毫无概念的校区。 有人带路当然省时省力,只不过对方貌似还在上班吧? 颜辞环视了服务中心的大厅一周,再次肯定这里确实没有第三个人,迟疑地问:“你如果帮我带路去了,服务中心怎么办?有人替你值班吗?” 妹子真是善良又细心啊……萧放无声地在心底点了个赞。他一面利索地关电脑锁抽屉,一面说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搞定的。” 话音刚落下,他也收拾妥当了。为了省时间,萧放干脆直接翻身出了柜台。 他拿起课表,笑嘻嘻地说:“走吧,我带你去找你哥哥。” 颜辞再迟钝,此时也反应过来他是向自己献殷勤。果然,在这个刷性别的社会,一切框框条条都是浮云。 萧放关上中心大门的时候,还不忘了把服务状态调成“休息中”。颜辞满头黑线,实在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的好运气表示庆幸还是为服务中心的领导有这么个跳脱的员工表示同情。 一路上,萧放滔滔不绝地给颜辞介绍着安京大学各个有名的景点以及辉煌的校史。 天知道,颜辞忍得有多辛苦才没有告诉他这些都是她从小听着长大的。人家也是好心,何苦毁了他一个做好导游的机会呢? 也许是注意到颜辞对安京大学并不感兴趣,也许是他把能讲的都讲了,萧放渐渐把交谈的内容转到了他和颜辞身上。 重点无非有两个,一是他本人多么多么优秀,可惜依然单身;二是拐着弯套颜辞的个人信息。 颜辞半真半假地和他打着马虎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地图上瞧着不大的校区,他们愣是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望着近在眼前的十九号教学楼,萧放暗暗埋怨自己刚刚没能狠下心,多带着颜辞绕几圈校园。 他揣摩着方才和她聊得尚算愉快,即使没能要到电话号码,有个邮箱地址也不赖。 正当萧放鼓起勇气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听见颜辞语速极快地抛下一句话:“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不好意思我看见我哥哥了先走一步再见啦。” 不仅一点停顿和喘气都没有,甚至下一秒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要不是对方奔跑时带起的微风拂过他的脸颊,萧放简直要怀疑下午的这场不算艳遇的“艳遇”是他补眠时做的春梦了。 腿长也不带跑得这么快吧?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现在的妹子身体素质要不要这么逆天啊…… 萧放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哀怨地往回走。不过想到电脑里还保存着妹子哥哥的学籍记录,他不由又高兴起来。 …… 第189章 听到颜辞声音的时候,顾生一正心不在焉地假装认真倾听他们班班长薛泠吹牛。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在幻听,颜辞现在指不定窝哪儿个角落享受假期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放眼整个安京,估计也只有苦逼的大四准毕业生需要在假期自愿补课吧? 可下一秒,顾生一便彻底傻眼了,因为颜辞真的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她冲他周围的同学笑了笑,径直走到他面前摆了摆手,好笑道:“阿南,再瞪眼珠子就要掉下来啦!” 顾生一这才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地说:“要过来怎么也不喊我去接你?是不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这边的?” 如果和他换个立场,颜辞冒出的第一句话十有八/九是“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不是关心对方是否在来程中遇到问题。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顾生一有从活泼可爱的小男孩长成了皮薄馅多的“大包子”男的嫌疑,他对她纵容的态度却始终没有改变过。 她之所以在心里一直把他当成很重要的一个人,除了雏鸟情节作祟外,更重要的是她在和他相处时可以卸下一切包袱和伪装,做最真实的自己。 原因很简单,他对她没有企图和期盼。顾生一不需要她出类拔萃的优秀,不要求她情感身体上的回应,他甚至对能从她身上获取的好处避之不及。 和这样的人呆在一起,颜辞不用顾忌太多。当然,她也常常会被他毫无底线的“良善”气到跳脚。不过总的来说,顾生一给她带来的轻松和舒适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颜辞故意作出一副委屈不已的样子,半是撒娇半是埋怨道:“还不是因为你几个星期都不来找我,人家想见你只能亲自上门了。” 顾生一尴尬地笑着,他哪里有脸说自己不敢和她见面的缘由?要知道,直到现在莫梓栎还不安分地闹着要去柳家找柳翌之或是颜辞呢! 旁边的一群男生见他俩旁若无人地聊天,那份亲昵看得他们眼睛都直了。 关键时刻自然得班长薛泠出马,他虽说问的是顾生一,一双眼睛却是粘在颜辞身上半点没有移开。 “小顾,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美女是谁啊?” 颜辞一听他对顾生一的称呼就知道两人的关系亲近不到哪里去,再加上对方口气里若有若无的高高在上和颐指气使,她心里对此人的印象分顿时所剩无几。 事实上,顾生一的确和薛泠关系一般。倒不是说两人闹过什么矛盾,主要是顾生一的家庭背景太普通了,身上还带了点异族血统,自然入不了自诩逼格很高的薛泠的眼。 换成是其他人,顾生一肯定一早毫不犹豫地介绍了;可来者是已经有了女朋友的薛泠,他不由迟疑了片刻——薛泠的女朋友脾气火爆又爱吃醋,他不想颜辞遭受任何无妄之灾。 在他犹豫的间隙,按捺不住激动的薛泠已然开始向颜辞主动搭话了。 “美女,我叫薛泠,是小顾班上的班长。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名字也一定很好听。”他停顿了一下,留给颜辞娇羞一笑的时间,谁知对方竟表情一点变化没有……窘迫的他立刻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把后边要用到的梗提前拿了出来,“越看你是越眼熟,大家瞧瞧,妹子是不是有点神似三年前‘模拟夫妻大赛’的那个冠军啊?” 颜辞好不容易忍住没有笑场,继续听薛泠在那儿瞎拍马屁,“不过你长得可比她平易近人多了……那个冠军瞅着就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样子,家里条件再好也比不上妹子你这样笑颜如花的讨人喜欢。” 她在心里暗自纳闷,明明比赛那段时间她天天笑得脸都快抽筋了,他是怎么得出她不苟言笑这一神奇的结论的? 一旁的顾生一听不下去了,再让薛泠漫无边际地胡诌下去,等他一会知道了颜辞的真实身份估计脸都要没地方放了。 他刚想开口解释,不料颜辞的动作更快。她忽然拉过他的手,笑吟吟地说:“我是阿南的女朋友小颜,很高兴认识你们。” 顾生一虽然不明白颜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本能地乖乖配合她演戏。 此话一出,果然在场的男生脸色都变了,马上就有人小声嘀咕说:“阿南的女朋友不是一个叫可可的吗?” 不管爆料的这人是天生嗓门大还是有意要让所有人听见,颜辞总归是听得一清二楚了。 她的视线立刻跟探照灯似的落在顾生一身上,后者心虚地避开了和她的眼神交流。 见颜辞神情不悦,紧接着就有人出来打圆场说那早就是八百年前的事了,阿南肯定不会脚踏两条船。 即便如此,照样没能让她周身的低气压高一些。别说众人了,就连胆最肥的薛泠也歇了搭讪的心。 比起这种无声的拷问和折磨,薛泠突然发现自家女朋友大吵大闹的“作法”十分可爱。 刚刚的他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觉得她比那个女冠军更招人喜欢,这特么分明就是同一个样子啊! 等一下,似乎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直到颜辞和顾生一都走远了,薛泠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尼玛小颜和女冠军貌似是同一个人。 再想起对方刚刚的自我介绍,薛泠决定以后要多多关注顾生一。这小子闷声不响地找了个正宗白富美,简直是扮猪吃老虎的典范。 薛泠在那边大为感慨顾生一的好运气好手段,殊不知后者此时正被颜辞连环炮般的问题轰炸得毫无招架之力。 “阿南,他们说的可可是谁?不要告诉我你还和刘琴可有来往……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过你的存在,讲句难听的,你连备胎的资格都没有,为什么还要跟她纠缠不清?还有,莫梓栎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这下半辈子就不打算见我了?” 顾生一见她气得不轻,连忙讨好地赔不是道:“小辞,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对。你先别生气,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完了任凭你处置好不好?” 颜辞闻言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语气依然不善地问:“先说刘琴可,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 顾生一的表情有些黯然,“我和她已经断绝来往有一阵子了。” 她的心放下了一半,努力让自己的口吻不那么凶巴巴的,“说真的吗?谁提出来的?” “是我提出来的。” 这个答案太出乎颜辞的预料了,她虽然那么问,却压根没想过顾生一会是甩人的那一方。 “你很惊讶是不是?”顾生一苦笑了一下,“我当时也很诧异自己居然可以一口拒绝她。” “不过你知道她是来找我做什么的吗?”他幽幽地问了一句,随后又接着回答道:“她来找我借精/子。她说她怀疑她的男朋友生育能力有问题,希望可以借种生子。” 实际上,这不是刘琴可提出的第一个非分要求。不过顾生一没有多提,因为那些要求大多与借用他的妹妹——颜辞的权势有关。 颜辞听了第一反应是这姑娘脑残得不轻,要多奇葩才能想出这么一招狸猫换太子?紧接着她就发现不对劲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又不是几千年前滴血验亲的时代,怎么可能借个精/子便能鱼目混珠? 长大以后,颜辞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对陌生的事物不懂装懂;不过为了减少自己闹乌龙的几率,她还是习惯性拐着弯提问。 “所以你就一口拒绝她了?因为这个要求超出你接受的范围了是吗?” “如果是他们不能生,想要一个熟人的精/子受孕,我或许还会考虑一下……”瞥见颜辞的脸霎时沉了下来,顾生一忙不迭地解释道:“只是说说而已,你不要当真。我们讲正事讲正事……” 她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把自己的孩子用这种方式交给别人抚养在她的角度看来完全接受无能。 “但刘琴可要的不是含有我的基因在内的精/子,而是经过十四号元素剥离后的精/子。只有那样,她才可能注入她男朋友的遗传物质,生出属于他们的孩子。” 颜辞对顾生一所说的治疗不孕不育的方法没有多少概念,但她清楚地知道十四号元素是个什么玩意。 那是一种极其霸道的外星能源,可以轻而易举洗刷掉大部分生物的遗传信息,仅仅留下遗传载体。 人类的基因也不例外,只不过需要大量的实验样本作为基础。 也就是说,如果顾生一答应了刘琴可的要求,便意味着他要源源不断地向她贡献自己的精/子。 这种作法不单会对人体造成极大的伤害,于精神上的折磨更是难以言喻。 “她有提出什么物质补偿么?” 顾生一摇摇头,“没有,她只说她会永远感激我,我是她最后的希望。” 想要用感情来空手套白狼,刘琴可打的真是一手好算盘,颜辞暗自腹诽,要知道市场上十四号元素试验者的薪酬可不便宜。 “那你就没想过借着这个机会让她答应嫁给你?趁人之危也好,各取所需也罢,总归你们可以在一起了?” 颜辞都做好了被顾生一鄙视她玷污爱情纯洁性的准备,谁知后者居然冷笑了一声说:“能提出这种要求的女生,你觉得我还会愿意跟她在一起吗?” 有那么一瞬间颜辞觉得他的目光透着隐隐的狠厉,可下一秒再看,顾生一仍然是一副无害的样子,略为辛酸地讲述着自己被渣女抛弃的全部。 “玩弄人的感情也不带这样的,难道我的脑上真的贴了个‘二百五’的标签让她随便欺负吗?” 颜辞非常有冲动回答一声“是的”,但考虑到人艰不拆,她还是默默地咽了下去。 “以前我不知道她有男朋友,傻傻地对她言听计从。后来知道了,她又说自己对那个男人没有感情只有责任,我也信了,甚至还愿意帮她一起承担亏欠对方的债务。可你知道她现在说什么吗?”顾生一情绪激动起来,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她说她爱这个男人,爱到容不下第三个人插足的地步。那我算什么?她和我经历的一切又算什么?” 颜辞沉默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确定自己真的放得下吗?”老实说,她对顾生一的话只信了五成,后者心慈手软的记录实在太多了。 顾生一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牛头不对马嘴地提起了另一件事,“听说我爸妈要复婚了,原因是我妈又怀孕了。”他勾了勾唇角,满满的都是讽刺,继续说道:“想不到我爸那个傻子,人都认不清还有本事让女人怀上他的种……” 颜辞从来没从顾生一嘴里听到过如此刻薄的言论,顿时呆若木鸡。 斩断和初恋的情丝,对离异父母再婚的不屑一顾,他这是要黑化的前奏吗? 见颜辞震惊不已,顾生一忽然后悔和不安起来,他的小妹妹会不会因为他的口不择言而大为失望,从此跟他划清界线? 不得不说,顾生一高估了颜辞的圣母属性。虽然他说的话难听且不妥,但某种程度上事实的确如此。如果顾家康连自己的儿子都能忘得干干净净,却还知道怎么让赵颖和他滚床单,那也怨不得顾生一获悉一切后会愤愤不平。 顾家康和赵颖成功复合,又有了新的爱的结晶,唯独剩下被剥夺了美好童年的顾生一。原来颜辞以为他会永远隐忍,一辈子“圣父”下去,现在看来貌似是她想多了。 人人都有不可逾越的底线,那些“圣父圣母”们无非是底线特别低或者特别能忍而已。比起那个一直强装着笑脸一直不求回报的顾生一,颜辞百分百更喜欢如今这个说着“大逆不道”话语的他。 “阿南,这种话以后在自己人面前前说说就好。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让不知情的人听见了只会觉得是你的错。” 顾生一卸去了一半重负,再三确定道:“你没有生气?不觉得我是个狼心狗肺的不孝子?” 颜辞没有丝毫犹豫地摇摇头,“当然不会啦!你们家的事我多少也了解一些,他们俩谁对谁错我们无从追究;但至少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如果不是真的对他们失望透底,你也不至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动容,大概没料到她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这一边。其实很多时候,他想要的也只是有人能够陪他站在一起。 …… 第190章 颜辞一提到莫梓栎,顾生一的神情就变了。没有她预想中的尴尬和掩饰,而是了然和淡淡的……幸灾乐祸。 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不是一直很疼爱莫梓栎的吗?在白子森的描述中,顾生一不惜让莫梓栎怨恨他也绝不纵容后者错误的行为。这种近似大义灭亲的行为简直可歌可泣,华夏国好哥哥舍他其谁? 可现在他的表情说的分明就是另一个故事,另一个普遍的带些大快人心意味的故事。 像是发现了颜辞的疑惑和不解,顾生一微微一笑,说道:“小栎从小习惯了家人毫无保留的疼爱,现在是时候让他知道天下人不都是他的父母,不会一直惯着他。” 这话听着还有点忠言逆耳的味道,但他的样子瞧着却不是那么回事。 没等颜辞开口,顾生一又继续道:“毕竟他很快就要有个弟弟或是妹妹了,不管我爸脑子是真有毛病还是装的,他都不会允许我妈再把注意力放在那个跟他毫无关系的野种身上。” 她依稀记得十多年前顾家康称呼没出世的莫梓栎为野种,顾生一是如何义正言辞地反驳他的。可如今后者竟语气平静地用同样的字眼指代自己的弟弟,画风转变得这么快,颜辞也是服了。 “如果我妈生个女儿还好,再生个儿子的话,呵……”顾生一冷笑了一声,“以小栎的性子,估计会疯掉的吧?”他的声音小了下去,“我爸不是我,他要是出手,小栎大概这辈子都别想我妈还能多看他几眼。” 说实话,颜辞心里其实挺高兴他不再一味地委屈求全,维持一个美好圆满大家庭的假象。 在她看来,既然顾家康和赵颖吝啬于对幼年的顾生一付出足够的关心,那就不能责怪后者长大后无法回报全心全意的爱。 当然,话说得简单,血缘亲情却不是那么容易就斩断的,不然顾生一也不会十年来始终对他的父母抱有幻想。 好不容易他想开了,颜辞又开始担心他会不会步入另一个极端,对亲情和家庭彻底失去希望。 “阿南,你还好吧?”颜辞踌躇了半天,只问出这么句笼统的废话。实在是今天的顾生一颠覆了她原有的所有印象,让她每一句话都不由说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没留神刺激到他。 “很好啊,”顾生一的神情霎时柔和下来,仿佛刚刚那副刻薄犀利的样子仅仅是她的幻觉,“是不是被我说的话吓到了?” 颜辞摇摇头,“不会,只是没想到你的想法变得这么快,跟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完全南辕北辙。” “不瞒你说,那些想法其实早就埋在我的心底了。”顾生一叹了口气,“我又不是真的天生自带光环以德报怨的圣人,忍久了总会有爆发的一天。而我妈的意外怀孕,大概就是那根导火索吧?” 他停顿了一下,抱歉地说:“这段时间我一直避免和你见面,正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再也忍不下去了,无法继续扮演那个包容大度的角色;而我也不确定你是否会嫌弃和鄙夷现在这样的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颜辞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巴不得你多为自己着想一点!说句不好听的,你的那些家人对我而言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要不是因为你,我才懒得和他们打交道。” 顾生一发自心底地笑了,“真好,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知道世上还有人选择站在他这边,对他而言意义重大。“刚刚就想问你,小栎的事情是阿森告诉你的吗?” 阿森?叫得这么亲热颜辞真是醉了。“是的,他跟我说你坚持要莫子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准他来向我或是小翌求助。” 顾生一哈哈大笑,“他倒是会给我脸上贴金,其实我没那么伟大,纯粹是不想再让小栎从你们身上占便宜而已。” 额……颜辞被顾生一的坦诚弄得无言以对,对方突然变得这么“不包子”,她欣喜的同时也十分不适应。 “你和阿森现在是什么情况?”心里的阴暗和不甘倾诉完毕,顾生一饶有兴致地开始八卦起颜辞的感情生活来。 说起来,这还是颜辞第一次跟他谈起有关自己的情感问题。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哪有什么情况?我现在在和阿遇交往你又不是不知道?” 换成是以前的顾生一大概会就此打住,因为从小顾家康便教育他好男人和好女人都得对彼此一心一意。如今他放弃了再把顾家康视为自己的榜样,对方言论的可信度自然大打折扣。更何况,已经嫁给莫河的赵颖重新接受顾家康的行为让他不得不怀疑,世上是不是真的存在“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你又不可能一直只有阿遇一个人,我看阿森跟你挺配的,你们不是对方的初恋么?”如果白子森知道顾生一在背后如此用心地撮合他和颜辞,估计会为自己当初把他视为敌人的小心眼悔得肠子都青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也知道阿森前两年做的那件傻事,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毫无芥蒂。”颜辞无奈地笑了笑,“再说了,阿遇对我很好,我不想他不开心。” 顾生一闻言也不吱声了,颜辞讲的每一个字他都赞成。要怪只能怪白子森当初太傻,错过了和她长相厮守的最好契机。 见她的情绪被他无心的劝说弄的有些低落,顾生一连忙转移了话题,兴致勃勃地问道:“对了,过两天联盟运动会在我们学校举行,有兴趣来凑凑热闹么?” 联盟运动会是安京高校历史悠久的传统节目之一,每三年举行一次,为期一个月。运动会的举办场地由知名高校轮流承办,通常两到三天轮换一次。 运动会包含了现阶段社会上所有可行的体育项目,无论个人还是团体,男生还是女生,当场报名即可参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联盟运动会也成了安京高校学生们寻找另一半的最佳联谊会。 或许是在赛场上展示出来的力和美有着致命的原始吸引力,不管男女谁都抗拒不了本能的诱惑。 颜辞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最近花了太多时间在和异性的情感纠葛上,确实该找个机会好好放松一下,活动活动筋骨。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找柳翌之谈谈心才行。后者莫名其妙地不见踪影大半个月,回家后也是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第191章 因为之前嘱咐过柳杨帮她多留心,所以颜辞这次回家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柳翌之。 由于他的房门半开着,颜辞站在过道上就可以把屋子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柳翌之正坐在床尾木然地拿毛巾擦头发,脸上还带着沐浴后特有的红润,只是表情看起来有些空洞,似乎在被什么烦心事困扰着。 照理说,他是个十分警觉的人。她既没有故意放轻脚步又盯着他观察了半天,对方不应该一点察觉都没有。 只能说,柳翌之想心事想得太入神,完全忽略了周边的动静。对于一个青春中二期的男孩子来说,颜辞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大事值得他如此烦恼的。 “小翌……小翌……”她连着叫了两遍,柳翌之才听见。他的神情起先还带着几分茫然,等看清来人是她,立马异常惊喜地喊了声“颜颜”。 颜辞走到他对面坐下,嗔怪地问道:“你想什么呢?我站门口有一会儿你都没发现。” “啊?”柳翌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习惯性地去摸自己的头,才刚抬起手肩上的毛巾便掉到了地毯上。 他正想弯腰去捡,颜辞却先一步把毛巾拾了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把东西交还给他,而是站到了他的身后。 “我帮你擦吧,这么大人了还毛手毛脚的。” 自从柳翌之进入青春期以后,颜辞为了避嫌就连和他说话都下意识地保持一定距离,更不用提这些稍微亲密点的举动了。 刚刚他一闪而过的手足无措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想太多了,眼前这个她当半个儿子半个弟弟养大的男孩从来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正常的想法,反倒是她杯弓蛇影,自作多情了。 放下了心理负担的颜辞动作愈加轻柔,柳翌之舒服得连眼睛都快闭上了。 “小翌,你这阵子在忙什么?整天不着家的……” 昏昏欲睡的他蓦地来了精神,迟疑了几秒后答道:“七哥最近在教我家里的事,他说他有更重要的问题要处理,很快就会分/身乏术。” 颜辞的手顿了一下,不知怎么从他的描述中听出几分托孤的味道。 她暗暗笑自己脑补过了头,柳靖之虽然瞧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但要说他会想不开自行了断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柳翌之见颜辞没有出声,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颜颜,七哥让你研制的药物进展怎么样了?” “他……都和你说了?”颜辞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诧异,她压根没想过柳靖之会这么早跟柳翌之提及此事,也不确定后者究竟知道了多少。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就连和你妈妈的事他也说了。” 颜辞这下完全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她一点没料到柳靖之居然会向个半大少年坦承自己有异伦常的感情。他就不怕三观还没稳定的柳翌之误入歧途吗? 她还在思索着要怎么回答他,后者突然转身拦腰抱住了她。 因为颜辞够高,柳翌之睡的床榻又比较低的关系,所以并没有发生什么“埋首于高耸的胸前”这类尴尬的场面。 他抱得并不紧,头也只是微微靠在她的小腹上,可颜辞仍然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好。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翌,你还好吧?” “我没事,只是有些替七哥难过。颜颜,你对回安京前的事一点记忆都没有吗?你妈妈是不是有苦衷才离开的?她就没有留下什么话给七哥吗?” 额……颜辞半天答不上话来。毕竟本尊的记忆早已不复存在,她还真是不确定季嫣在原主小时候是否提到过什么。 柳翌之把她的沉默当成了否定,闷闷地说:“血缘关系有那么重要吗?两个人相爱才是最关键的不是吗?” “我妈妈应该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确表态过她也爱七舅舅,只是因为血脉相连才拒绝了他吧?”依颜辞对柳靖之的了解,但凡季嫣对他有几分爱意,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和别的男人私奔,最后命丧异乡的。 柳翌之从她怀里抬头,十分惊讶地说:“颜颜你不知道吗?嫣儿姐的成人仪式是七哥主持的,当时整个瞒天过海的计划都是你妈妈一个人想出来的呢!” 晴天霹雳也不足以形容颜辞此时的心情,她一直以为是柳靖之单相思,现在居然告诉她他们其实是两情相悦,甚至连床单都滚过了?整个人都不好了有没有? “你……你确定消息是真……真的吗?”她震惊得讲话都有些结巴起来,咽了咽口水道:“成人仪式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大人们哪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是不是……你听错了?” 柳翌之松开了搂在颜辞腰腹处的手,想了片刻,语气坚定地说:“肯定是真的,七哥没必要拿这种事骗我。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还保存着那个时候的‘纪念品’。要不,我帮你去找他要来确定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颜辞否定都来不及,生怕慢一步柳翌之就冲出去管柳靖之要证据了。 “纪念品”?或许是她的想象力太贫乏,她能想到的只要两样东西。但不管是哪一样,都不适合和他俩以外的人分享。 如此说来,柳靖之和季嫣之间十有八/九不是清白的兄妹关系了。等一下,似乎有哪里出错了…… “不对,小翌,按照你说的,我妈妈既然和七舅舅有感情有关系,怎么还可能跟我爸爸私奔然后有了我呢?” 颜辞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原主的爸爸颜愈是个男小三,从柳靖之手里抢过季嫣并成功地让后者对他死心塌地。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推断有些违和的地方。 “谁让嫣儿姐后来变心了呢?说什么只是一时被兄妹之情迷惑,她是不可能爱上有血缘关系的兄长的……”柳翌之义愤填膺地说道,“那个颜愈不知道给嫣儿姐灌了什么*汤,哄得她连家族亲人都不要了,说私奔就私奔……”他的话卡在了半路,显然是想起自己不屑的颜愈正是颜辞的亲生父亲这一事实。 “颜颜,我不是那个意思……”柳翌之憋得脸都红了,却也无法违心说出他不怪她的爸爸。 颜辞摆了摆手,“我明白,你别紧张。说实话,我对爸爸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比起他,七舅舅更像是我的亲人。”她没有说谎,颜愈在她心中的确比不上柳靖之有存在感。 如果没有柳翌之今天意外的爆料,颜辞还一直傻傻地以为柳靖之对颜愈的不喜是出于对情敌的嫉恨。现在看来,这跟“夺妻之恨”没什么区别了,难怪十多年来前者对她始终没有好脸色。 颜辞感慨完柳靖之和季嫣间的爱恨情仇,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柳翌之的心态有很大的问题。 在他这个年纪学校已经开始上伴侣课了,肯定提到过直系三代血亲内禁止恋爱通婚生子。最初颜辞还能用心疼自家兄长的单恋来给他开脱,但事实证明他清楚那俩人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却依然持无所谓态度。 柳翌之关注的重点不是柳靖之和季嫣的所作所为有违伦常,而是后者怎么可以用有血缘关系为借口甩了前者,这分明是三观已经毁了一半的节奏啊…… 如果是他成年后有这样的思想,颜辞根本不会去操心什么,顶多吐槽下季情和柳炎译的子女都是如此的特立独行。 但问题是他现在还是个半大孩子,颜辞不确定这种“血缘没关系只要真心相爱便好”的念头是他自己冒出来的还是柳靖之人为强加的? 若是前者也就罢了,若真是柳靖之潜移默化中教给他的,那就怪不得颜辞要跟着唱对台戏了。毕竟柳翌之值得听见不同的声音,而不是狭隘地被自家兄长的片面之词所蒙蔽。 她飞速地在心里打着腹稿,向一个身处叛逆期且有盲目崇拜情结的少年讲道理绝对是个伤脑筋的活儿。 颜辞表情严肃地看着柳翌之,还没开口对方竟忽然笑出了声。 “颜颜,你该不是想劝我不要听七哥胡说八道,觉得*无伤大雅吧?”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脸上明显写着“你怎么知道?”五个字。 “厉害的是七哥不是我,他当时就说如果我把自己的想法跟你提了,你肯定要对我进行三观重塑,防止我走上他的老路。”柳翌之读出了她的心声,了然地解释着。 颜辞听了一开始还有些讪讪的,可转念一想,即使柳靖之猜到了她的心理又怎么样?该说的她还是要说,不怕教坏小孩子的只有他一个人好吧? 谁知还没等她义正言辞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柳翌之就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实际上七哥他没有给我灌输任何人伦道德无关紧要的言论,相反地他还一直告诫我千万小心,不要混淆亲情和爱情的界线。”他停顿了片刻,似笑非笑地瞅着她说:“他举了个简单的例子,家里我最亲近的异性就是你了;如果我爱上了你,你觉得可能有结果吗?” “当然不可能了!”颜辞想也没想便坚定地否决道,“他举的都是些什么破例子,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柳翌之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反应,摊了摊手说:“没办法,你总不可能让他拿我妈和我配对吧?” 她皱了皱眉,显然被他的假设恶心到了,赶紧甩开脑子里不好的联想,把话题又绕回去:“按照你的意思,七舅舅他的事没给你任何影响,是你自己觉得真爱比什么都无敌咯?” 柳翌之点点头,振振有词地说:“想在世上找个情投意合的人太难了,有幸遇到的话又怎么能因为血缘这种小问题而轻言放弃呢?” 颜辞无语,血缘在你眼里都是小问题,想必也没什么称得上是大问题了吧? “何况,”他的口语气变得轻松起来,“等你把避免缺陷的药研制出来,有血缘关系的人也能繁衍后代了不是吗?既然不能孕育子嗣的同性/恋在我们国家都可以合法结婚,为什么他们不可以?” 颜辞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倒不是她说不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这是不道德且扰乱社会秩序”之类的,而是那些说辞归根到底都是人类主观的产物。 君不见以前同性相恋被主流社会喷得有多惨,现在还不是变成主流社会的一部分?社会思想一直在变化,谁也料不到将来是否有一天近亲繁衍才是王道——毕竟那也曾在古代的上流社会中风靡一时过。 如果真有一天连遗传缺陷都不再是问题,那么似乎能禁止近亲通婚的只剩下道德和人伦上的约束了。 颜辞堪堪想到这里就已经开始头大,这些深层次的问题还是留给专家教授们去探讨吧…… 她避重就轻地答道:“你这么有信心我一定能把药物研究出来么?要知道,从我着手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了,大的进展可是一个都没有噢!” 第192章 两天后,颜辞如约去了安京大学顾生一所在的校区。那里早已是一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样子。 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工作人员便成功地把宁静的校园布置成了活力四射的竞技场。撇开那些她认识或是不认识的比赛设施不提,单是各种热情洋溢的志愿者和参赛者就足够让颜辞目瞪口呆了。 她从小到大,不是没有被人追求过。但或许是因为那些男生大多家世比较显赫,没办法拉下身段软磨硬缠,以至于她都忘了男人真心想要追求一个女人时可以多么的死皮赖脸。 颜辞甚至才踏进学校的校门,就已经被无数个仅仅穿着单衣的男同胞团团围住了。她敢发誓,这半个小时内她见到的肌肉和人鱼线的数量超过了她两辈子加起来的总和。 大冬天的他们衣着单薄还可以解释成是运动发热的关系,可时不时伸个懒腰秀个腹肌算是怎么回事?还有明明是运动短裤,为什么每一条的腰线都那么低,低到只要一个眼风扫过去都能把他们腰腹处的风光一览无遗? 话说颜辞上辈子还挺欣赏腰线漂亮的男人,在她看来男人光是瘦不代表身材好,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才是她的理想型。 两千年后的男人远比两千年前的女人更在意自己的身材问题,要知道婚恋市场上长期“供不应求”,竞争压力大到你几乎不能指望会有女人愿意静下心来透过某个男人的一身膘看到他的内在美。 在这种全民健身的风气下,颜辞自然看惯了异性的好身材。何况,她家阿遇虽然肌肉不发达,但胜在手感和口感都特别好。 所以当面前的这些男人们试图用本钱引诱她时,颜辞非但没有被勾搭到,反而对他们印象分大减。 毕竟穿得再少也掩盖不住部分人曾剧烈运动过的事实,汗流浃背的男人性感的前提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当一群才挥汗如雨的男人凑在一起,那就是灾难而不是艳/福了。 颜辞教养再好,也受不了长时间被一堆“雄性气息”浓重的陌生人围着说些没营养的话题。当她正考虑着是用软妹子还是女汉子的方式脱身时,“及时雨”顾生一出现了。 倒不是他俩默契到有心灵感应,而是约定的点到了,颜辞却迟迟没有出现,顾生一忍不住担心她是否在路上出了什么问题。 他还没走到校门口就瞄见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这种情形一般有两种解释:一是某个项目的参赛选手打破了历史记录;二是出现了孤身一人的漂亮妹子。 门口附近没有设置任何比赛,想来那些人十之八/九是在对某个女生进行惨无人道的围观和自我推销。 顾生一瞬间便想到了颜辞,以她的样貌引来再多的男生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人太多,他压根找不到缝隙挤进去一探究竟,正准备打电话向她确认时,眼尖的后者居然瞥见了他的身影。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颜辞立刻高声呼唤着顾生一的名字。 人群刹那间分出一条道来,众人纷纷用和友善完全搭不上边的目光注视着那个被妹子提到的男人。 顾生一让人盯得头皮发麻,刚想解释说“我是她哥哥”,却被颜辞兴高采烈的一句“亲爱的你终于来了”,弄得完全开不了口。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他把自己摘清了,估计颜辞今天一天都得耗在跟那些个男人的纠缠上。 于是顾生一默认了颜辞暧昧的说法,忍受着周边男生们吃人般的眼神。 虽说有很多人心理不平衡,觉得顾生一压根配不上颜辞,但基于礼貌和教养,倒也没有人出口恶言相向或是死赖着颜辞不让她过去。 演戏演全套,颜辞一走近顾生一便亲热地挽住了他的手,顺便将一路男人们塞给她的联系卡交到了他的手上。 周围的视线顿时变得“火辣辣”起来,要是那些人的目光能实体化的话,顾生一觉得自己一定早就被刺得千疮百孔。 他顶着莫大的压力,和一旁暗地里偷着乐的颜辞离开了包围圈。 等走远了,颜辞才松开手,好笑地问:“阿南你至于紧张成这样吗?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那可不一定,”顾生一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打趣道:“古时候的男人为博美人一笑都敢烽火戏诸侯,我可不认为现在的男人会比以前的有节操到哪里去。” “即使真打起来了,你还有我可以这个帮手呢!”颜辞自吹自擂道:“人家可是能以一当十用的……” 顾生一被逗笑了,不由揉了揉她的头发,配合说:“是是是,我们家小辞最厉害了,一个能挡一百个。” 这戏谑的口气分明是不相信她的实力,颜辞无奈极了。对方从来没见过她跟人动手,对她的印象大概还停留在小时候的萝莉妹妹上。 “年轻人,你的思想很危险噢,怎么可以以貌取人呢?” 颜辞的话音刚落下,就听见有人接话道:“阿南你千万别被她的外表所蒙蔽,论身手小辞绝对比普通男人强悍多了。” 如此熟悉的声音她就是不回头也能猜到是谁,果然下一秒白子森便走到了顾生一的身边,笑吟吟地望着她。 见他的手臂半搭在顾生一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颜辞深深地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从白子森口里听出他和顾生一的熟稔是一回事,真正看到两个人勾肩搭背基友情深又是另外一回事。想当初,他把顾生一当成假想敌的怨念不要太深,转眼竟然就成了好兄弟? 只能说人心易变,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 顾生一显然对白子森的出现早有准备,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甚至还意有所指地说:“你来的可真是时候,跟某人几乎前后脚到的。” 颜辞额角抽了抽,小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给我使眼色呢?这么明显的瞎凑对行为实在是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相比之下,白子森领情多了。不仅回给顾生一一个感激的眼神,还打蛇随棍上地答道:“那是,我和小辞一向都特别有缘分。” 颜辞装作没听见,岔开话题问顾生一:“阿南,我们先去看哪个比赛?” 顾生一眼角的余光扫到白子森黯淡了几分的神情,心生一计道:“你刚刚不是才说自己英勇无比吗?不如我们先去看近身格斗的项目?” 他的想法很简单,白子森既然是军校的学生,想必拳脚功夫一定不差。女生多多少少都有英雄崇拜情结,等颜辞亲眼目睹了白子森的飒爽英姿,估计就不会再对后者这么冷淡了。 顾生一的提议颜辞想也没想便举双手赞成,她正愁着没有机会舒展舒展筋骨,近身格斗再合适没有了。 而白子森则是又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押对了宝,顾生一简直是世上最好的队友,没有之一。 这一年他把发泄不完的精力和闷气全部用在了自我提升上,得到的可是质一般的飞跃。曾经的颜辞估摸着能跟他切磋过个十来分钟,但现在他有信心她绝对撑不过五分钟。 于是,三个心思各异的人满脸期待地向近身格斗的展台走去。 安京大学毕竟是顾生一的地盘,他三下五初二帮白子森报了名,节省了不少繁琐的步骤。 可谁知他笔刚放下,一直默不作声站在旁边的颜辞就眼疾手快地取过来飞速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到了对手那一栏。 顾生一看得目瞪口呆,瞅着她龙飞凤舞的签名诧异地问:“小辞,你认真的?” 颜辞理直气壮地点点头,伸手指了指下一局获胜方的奖品说:“我记得你一直在收藏军部初版的《华夏军事》这套书,对吧?瞧,那不正是你等了好几年都等不到有人出售的第七册么?” 顾生一顺着她的手势望去,果然奖品是他心心念念的第七册初版《华夏军事》。他一边为她的细心感动,一边又闹不清楚这和她报名参赛有何联系? …… 第193章 白子森换好格斗服出来便看见穿得一模一样的颜辞站在场地入口处,他面上闪过几分惊讶,随即变成浓重的欣喜。 比起让她看到他把别人打趴下,他更希望让她亲身感受到他的力量和强大。 至于颜辞是出于什么目的跟他打擂台,白子森压根不敢多问。旧情难忘趁机同他亲近什么的,他也只敢在心底自我幻想一下。 因为参赛人员的随机性和流动性,比赛规则很简单,只要一方能把对手压制在地超过二十秒即算获胜。 颜辞一开始就没抱过白子森会对她手下留情的念头,毕竟俩人分手一年多了,又是这么个正式场合,他要真不分轻重地随意放水,她反而会觉得失望。 事情的发展和她想的差不多,白子森的确没有故意让她,却也没有尽全力。一是他对着心爱的妹子下不了狠手,二是他忍不住想借机多同颜辞近距离接触接触。 近身格斗嘛,不触及敏感器官的肢体碰撞都是正常的。让他真占颜辞什么便宜他也做不出来,顶多是想方设法离她近一点罢了。 和白子森比试了堪堪还不到五分钟,颜辞便觉得吃力起来。她能察觉到对方还保留了三四分实力,在这种情况下要光明正大地赢过他显然是痴人说梦。 白子森比她预料中进步得更大,原来她想着凭自己的水平再跟他插科打诨一番,没准就能捡个胜利回来。现在看来,即使能成功让他分心,她也不能保证自己能赢。 颜辞光顾着绞尽脑汁谋划新的策略,一时没注意到白子森脚下的陷阱。而后者以为她一定躲得开,便没有控制自己的力道。 于是,当她被他摔到地上压住的时候,颜辞和白子森两个人都傻眼了。 他们面面相觑,他甚至都有冲动开口质问她怎么连那么简单的一招都避不开?现在好了,他想起身倒带重来都不行。 颜辞怔仲了不到三秒,立即反应过来她必须赶紧做点什么扭转败局。问题是,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白子森压得死死的,只剩下头和脖子能动。 急中生智,颜辞先是冲白子森讨好地笑了笑,然后仰头作势要吻他。 俩人分手后,白子森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颜辞这么对自己笑了,一时又惊又喜。而她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他恍若回到了他们还在热恋的那个时期,每每她要吻他的瞬间。 几乎如同本能一般,白子森霎时放松了自己的身体,微微闭上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颜辞毫不犹豫地使出全力反击,半滚半推地把他弄到了另一边,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骑坐到了他身上。 既然要耍阴招干脆无耻到底算了,正是知道这种姿势会唤起白子森对过去的回忆,颜辞才拿出来用上的。 果然,察觉到自己上当受骗自作多情了一把的白子森第一反应就是反抗,可当他看到笑颜如花的她时突然又不想了。 他不由想起俩人定情的那个晚上,一样的动作,不一样的是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原来的绵绵爱意,只剩下纯粹的好胜之心。 颜辞正纠结着要不要没节操地说点好听的迷惑白子森,好让他不要太快进行反攻。谁知道对方居然自顾自地神游天外起来,表情半是凝重半是荡漾…… 二十秒的时间眨眼便过去了,裁判宣布女方获胜时颜辞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意外的不是自己赢了,而是她竟然赢得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如今的颜辞已经懒得去深究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做的让步,结果是她想要的就够了。 如果说颜辞比赛时的举动给白子森带来的多是感伤的话,那么比赛一结束她就捧着奖品喜滋滋跑到顾生一那儿献宝的行为无疑让他心塞不已。 虽说他也没指望她会说出多么甜蜜贴心的话来,但一声不吭丢下他就跑未免也太伤人了。 颜辞对白子森的自怨自艾一无所知,她眼下正忙着向顾生一吹嘘自己。后者也非常配合地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逗得她笑得合不拢嘴。 一边充当背景板的白子森越看越心酸,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颜辞的眼里是真的看不到他了。 顾生一见颜辞基本完全无视白子森的存在,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当年生日会上的闹剧他还记得一清二楚,说这样的人是良配未免有些打脸。如果后来不是因为莫梓栎的事同对方有了进一步的接触,他对白子森的印象大概会一直停留在那个让自家妹妹丢脸的渣男上。 虽说顾生一至今弄不明白对方当初为什么要和别的女人上床,但白子森话里话外对颜辞的感情不似作伪。毕竟是初恋,他想着没准颜辞也对白子森有些余情未了,才自作主张地把后者喊来参加联盟运动会。现在看来她似乎已经彻底放下了那段感情,那样的话他肯定不会再不合时宜地撮合他们俩。 俩人都有心复合却碍着面子不说,他当哥哥的从中推一把叫“义不容辞”;要只是白子森单相思而颜辞不置可否的话,他这根本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顾生一不免有些后悔自己太冲动,于是任凭白子森在旁不停地发射求救信号,他也只是装作没看见。 队友不给力,白子森只能自己靠自己了。说来其实并不难,一是颜辞不可能真的给他没脸;二是他早就习惯了在她面前忘记还有“形象”这回事。 他有心讨好颜辞,挑的自然都是她会感兴趣的话题,对方才的比赛也是只字不提。 这恰好合了颜辞的心意,她刚刚之所以不主动和白子森说话正是担心他又讲点有的没的情感绑架她。 毕竟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若是他不放水,以她如今的实力打赢他是不可能的。 于是没过多久,顾生一便诧异地发现他俩又愉快地说说笑笑起来。画风转变得如此之快,他也是醉了。 三个人和谐平静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被某个意外出现的熟人打断了。 对于韩双程为什么会在这个点参加联盟运动会,颜辞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她没有和别人提及自己今天的行程,顾生一更是和韩双程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思来想去,似乎只剩下“有缘千里来相会”一个解释了。不过,颜辞选择自动忽略,她眼下才不想和韩双程有什么特别的“缘分”呢! 饶是她想破脑袋也绝对猜不到韩双程是从白子森的个人主页上获得相关信息的,前者以为后者还像以前一样大大咧咧地和众好友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殊不知后者是故意“泄露”自己的行踪的。 在远离安京社交圈的一年多时间里,白子森和韩双程一直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性/爱录像的幕后黑手还没找到,前者神经再粗也做不到心无芥蒂地和有犯罪实力的后者继续称兄道弟。 再加上前阵子听说的韩季两家准备联姻的小道消息,令白子森对韩双程的怀疑越来越深。他有心提到自己今天会和“某人”一起参加联盟运动会,果然对方便跟着来了。 …… 第194章 颜辞原以为四个人走在一起会十分尴尬,但实际上气氛比她想象中的好多了。 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互动远远超过和她个人的交流。 老实说,颜辞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点淡淡的失落。没人争风吃醋什么的,她小小的虚荣心不碎成渣都不行。 或许是因为陪伴她的男生看起来足够优秀,走走玩玩了半天竟也没有一个异性前来搭讪。 就在颜辞觉得散心散得差不多打算回家的时候,白子森突然提议三个男生比试一场。 顾生一和韩双程纷纷举双手表示赞成,见他们仨皆是兴致高昂的模样,颜辞不由也来了几分兴趣。 恰好他们刚刚经过“铁人五项”的场地,于是连比赛项目都是现成的了。 说是“铁人五项”,其实更确切的名字应该是“极限五项”。简单来讲,就是让参赛选手在各种挑战人类极限的环境下进行正常的体育活动。 比如运动员需要戴上模拟窒息效果的道具在水下游泳,坚持的时间越长则分数越高。 诸如此类的竞技项目虽说也需要一定的技巧协助,但在很大程度上靠的还是先天身体素质的好坏。 一看清比赛细则,颜辞十有八/九可以肯定赢家是谁了。不是她瞧不起顾生一和韩双程,只是这个时代拼爹的成功率太高了。 首先进行的是在极度炎热干燥情境中的长跑,高清大屏幕同步向观众席传送着比赛的进展。 一开始颜辞还能专心地看比赛,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男生注意到孤身一人的她,她的周围渐渐聚集了一群陌生的热心人。 他们非常有耐心地向她解释着比赛的细则,颜辞尽量尝试左耳进右耳出,不然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开口纠正他们的错误。毕竟谁也不会像她一样扫了几眼就把全部的规则都记下来了,怪只怪过目不忘的属性太过强大。 同时,这些人也没忘了推销自己和刺探颜辞的个人信息。只不过大家都很有分寸地守住底线,明面上叫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可惜颜辞还来不及在众星拱月的氛围里多欣赏一会儿比赛,一出意外的悲剧就突然发生了。 联盟运动会组委会主要使用一百年前刚被人类发现的伏恩元素来营造各类极限环境。 伏恩元素本身并不特殊,却可以最大程度地加强其他事物的自带属性。 譬如意外发生前的炽热情境,便是将大量伏恩元素应用于普通的供暖设备上造就的。 伏恩元素储存量丰富且可再生,一上市就荣登销售榜前三名。但很快人们便发现它性质非常不稳定,容易引起各种安全隐患。 更麻烦的是,作为强力催化剂的一种,伏恩元素对人体的危害性极大,造成的伤害往往是不可逆的。 讽刺的是,使用伏恩元素对自然环境不会带来任何污染。因此,许多学者专家仍然对其趋之若鹜。 安京各高校作为华夏国教育圈的领头羊,在环境保护问题上向来严谨到近乎苛刻的地步。所以哪怕伏恩元素可能对使用者造成伤害,组委会依旧把它作为第一选择。 一个世纪以来,人们耗尽心力试图找到完善伏恩元素的方法,结果却是徒劳。值得庆幸的是,某位教授在对其研究改进的过程中偶然发现了对伏恩元素导致的人体伤害的治疗法。虽说不能百分百痊愈,但起码不再像最初那样属于无法根治的绝症之一了。 和大部分安全意外一样,此次事故的原因也是由于过度使用伏恩元素。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含有伏恩元素的爆破物直接溅到了某个倒霉的选手身上。 大屏幕几乎现场直播了整个悲剧,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比赛选手,大家都震惊了。 等观众席上的男生们回过神发现颜辞不见了的时候,后者早已经像阵风似的奔向了比赛现场。 对于直接接触到伏恩元素的患者,每一秒钟都是在和死神赛跑。颜辞不知道医疗人员什么时候会到,她一心只想着先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救治那个男孩。 现场封锁得很快,不过因为颜辞持有国立医学院的学生证及实习证,工作人员二话不说便放她进去了。 现状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医疗人员还在赶来的路上,大家对着躺在地上严重烧伤且大出血的患者束手无策。 颜辞没有丝毫犹豫,从兜里掏出压缩急救包放大,取出相关器具开始进行抢救工作。 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那份自信和沉着令原本想要开口阻止她的工作人员也默默地闭上了嘴。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现在没人帮得了受害者,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呢! 颜辞随身携带的急救包内存有限,仅仅能对一般的伤口进行初步处理。因为伏恩元素的破坏性,她无法从根本上帮伤者止血,也不能阻止皮肤的灼伤程度继续恶化。 心急如焚的颜辞连忙高声问周边的工作人员他们是否有应急医疗箱之类的东西,她现在最缺的就是克制伏恩元素的药剂。 被她的大嗓门这么一提醒,倒真有一个工作人员箭步飞奔着取来了偌大的急救箱。 颜辞喜出望外,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就在里面找到了需要的伏恩元素抗体。 眼下问题又来了,该抗体不能直接注射到人体,必须先用微量的人类血清进行稀释。 要是开口问现场有没有人愿意为伤者献血,所花费的时间估计够伤者去地狱里走一圈来回了。 于是,颜辞想也没想就从自己手臂上取了一小试管的鲜血。 作为稀释剂的血清任何血型皆可,她身体又一向健康,简直是最佳的志愿者好吗? 颜辞自己无所谓,和她有关的三个男生看得可是心疼不已。偏偏对方是在救人,他们连开口劝她考虑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需要的血清量比她预估的还要少,望着旁边剩下的毫无用处的半管鲜血,颜辞甚至闪过“要不再把它打回身体里吧?”这种荒唐的念头。 伏恩元素的抗体一注射进伤者的体内,他出血的速度就明显变慢,身上的烧伤也不再恶化。 不过因为颜辞手头持有的抗体数量和医疗器械的局限性,伤者的病情并没有在短时间内得到最有效的控制。 就在她担心先前的努力是不是会功亏一篑时,千呼万唤的医疗小组终于来了。 第195章 既然专业医生来了,基本就没有颜辞什么事了。她开始纠结要不要把那小半管鲜血带走,好歹也是身体发肤的一部分。 谁知医疗队打前锋的是个逗比小护士,风风火火地冲过来给伤者做检查,压根没留神后者的脚边还放着一支试管这回事。 可想而知,大部分血液“喂”给了地板,极少的一些溅到了伤者赤/裸的腿上。 颜辞看了不免有些心疼,虽说量不多,但也不能这么浪费吧? 顾生一站得离她最近,见状赶紧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准备安慰她。 他先走过去把滚落到伤者脚边的试管捡起来,突然间瞳孔一缩,厉声说道:“小辞,我们该走了!” 颜辞他们都吓了一跳,不明白平日里温吞和善的顾生一怎么忽地凶神恶煞起来? 偏偏这时候逗比小护士也跟着凑热闹,直嚷嚷着要找刚刚帮伤者进行初步治疗的人问话。 不用颜辞主动承认,旁边若干个参赛选手和工作人员的视线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护士把目光转向颜辞,惊艳的同时用带着些许疑惑的语气问道:“是你采取的抢救措施吗?” 不等颜辞回答,顾生一便粗暴地插话道:“不是,她什么都没做,你找错人了。” 除了才来的医疗队,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的回答震住了。见过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没见过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十几个人近距离地目睹了颜辞对伤者施救的全过程,顾生一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瞎掰,这份胆色和自信让人不醉都不行。 颜辞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就被顾生一猛地拉住了。他保护意味十足地站在她面前,再次重申道:“伤者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也马上就要离开了。” 顾生一这种避之不及的态度让小护士十分不解,他只是看第一急救者的措施采取得恰当且及时想要问两句话表示下感谢而已,对方没必要一副急急划清界线的模样吧? 不过既然人家想要做雷锋不留名,小护士也乐得少一桩麻烦事。 但一边的白子森和韩双程看不下去了,明明是颜辞劳心劳力地帮忙抢救,到最后怎么可以连声谢谢都没得到? 白子森想的和小护士一样简单,韩双程却从顾生一极力强调颜辞和伤者无关的说法中听出了点猫腻。他思来想去,只能得出顾生一担心颜辞被医疗人员反咬一口所以干脆撇清关系的结论。 白子森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因此先一步劝道:“阿南,小辞她不是……” “闭嘴!”顾生一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口吻太过无礼,缓了缓语气,半是解释半是警告地说:“我和她什么关系?该怎么做不用你来教!” 白子森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不只是因为对方当众给他没脸,更因为颜辞默默地站在一边毫无反应。 韩双程见状心里有了计较,笑着打圆场道:“阿森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在场的每一个都是见证人,如果不是小辞,伤……” “够了!你是听不懂华夏语吗?我都说了,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不需要你们这些外人来指手画脚。”顾生一语速极快地说完,然后也不管韩双程神情有多尴尬有多挂不住,径直问小护士:“没事的话,我们可以走了吧?” 小护士转头示意正在进行进一步救治的医生,见后者表示没有问题才答道:“当然可以,请走安全通道,前面的进出口已经被封住了。” 他原来还想多问一句为什么要否认颜辞救了伤者的事实,可看对方气压低得吓人,终是讪讪地闭了嘴。 从顾生一掐断她话头的那一刻起,颜辞就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后边再看他不客气地“回应”另外两个男人,她更是生出“今天的小哥哥是不是换了个人”的疑问。 如此强势且不讲道理的顾生一是颜辞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可她非但不反感,甚至还有些淡淡的……惊喜和怀念。 那种感觉仿佛是上辈子的爸爸妈妈在教训做错事的她,能不能听进去暂且不论,起码她心里清楚对方都是为了她好。 来到这里季情他们对她采取的一直是放养加溺爱政策;而柳靖之的训斥又始终表里如一;可以说已经很久没人用这样的“爱之深,责之切”的口气和她说过话了,颜辞几乎都快忘了被人管着是什么滋味了。 所以白子森和韩双程指望她站出来反抗顾生一,顺便替他俩说话挽回面子根本就是异想天开。且不说偶然强硬起来的顾生一让颜辞欢喜大于厌恶,单是小哥哥的身份就足以压倒另外两个没过明路的追求者。 对颜辞而言,亲情永远比爱情可靠。她都不能保证自己会长长久久地爱一个人,更遑论那些男人了…… 小护士的话音刚落,顾生一就拉起颜辞的手往外走,身体也有意无意地挡着医疗队众人好奇的视线。 白子森和韩双程眼睁睁地看着颜辞乖顺地跟着顾生一离开,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突然意识到他们远远低估了后者在颜辞心目中的地位——或者说高估了他俩对于颜辞的重要性。 要面子还是要妹子,现实早已教会了这里的男人如何做出正确的选择。故而即使白子森和韩双程心里都有怨言,却依然二话不说地跟在颜辞他们身后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医疗队的工作人员成功地救回了被伏恩元素误伤的参赛选手。同时,他们也发现伤者的体内有某样构成特殊的物质在帮忙加速受损器官的复原。 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两种解释,一是伤者本身体质异于常人;二是第一施救者采用了特别的药物和救治方式。 此时他们才发现刚刚为了省事没有留下颜辞的联系方式是多么愚蠢的行为,虽然在正式的体检报告出来之前不能完全肯定问题出在哪里,但连对方的全名都一无所知无疑是糟糕透顶的。 医疗队的队长最后还是决定把整件事上报生命院,毕竟如果真的有某种东西可以克制伏恩元素,那么它能带来的价值可远远不是简单的解救剂能涵盖的了的。 另一边,顾生一拉着颜辞闷声不吭地走出了老远才停下来。后边俩个“外人”一路上既忍不住在心底抱怨顾生一,又好奇得像是猫爪般心痒难耐。 原想着顾生一停下来是要好好跟他们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料对方只是抱歉地笑了笑,然后便客气地请他们先行离开。 白子森登时就想发火,眼角的余光恰好扫到一脸沉静的韩双程,赶紧压下了心中无名的怒气。 他真是少爷脾气惯了,险些又在情敌面前棋差一招。颜辞不吱声,想必是默认了顾生一的做法。自己要真是急哄哄地表示不满,估计顾生一照样会让他下不了台。 …… 第196章 颜辞听他没头没脑地这么一问,再联想刚刚发生过的事,隐隐猜到顾生一为什么突然转了口风,坚决要帮她撇清关系的原因。 她一边摇头一边问:“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我记得方才试管倒下去时溅了几滴在伤者的腿上……” 顾生一眼里闪过一抹赞赏,压低声音道:“我捡试管的时候瞄到伤者腿部沾上血的部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不过因为面积太小,不凑近了看根本察觉不到。” 饶是颜辞做了心理准备,这一刻还是斯巴达了。原主天赋异禀的地方已经够多了,现在居然连血液都有解毒功效?简直跟开了外挂似的…… “阿南,你确定没有看走眼吗?会不会是我打的血清抗体刚好起作用了呢?” 顾生一沉思了片刻,随即十分肯定地说道:“没有,我百分百确定快速复原的地方只有被血液溅到的那部分。小辞,不瞒你说,我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那画面实在太不真实了,感觉跟看科幻片没两样。” 颜辞弯了弯唇角,了然地说:“所以你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把我摘出去,不想让他们把我关起来做研究是吗?” 老实说,顾生一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即使他对医学不甚了解,却也能直白地想到具有加速身体复原功效的血液会令多少学者专家疯狂。 虽说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太过悲观和激进了点,但顾生一依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决断是正确无比的。 他的小妹妹应该在明媚的阳光下享受生活,而不是躺在手术台上像件物品一样由陌生人进行科学分析。 现在被对方一语道破了自己的心思,顾生一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说道:“嗯,是不是觉得我想太多了?” 望着他憨憨的笑脸,颜辞心中涌起深深的感动。她眼角微微泛酸,连忙低头掩饰道:“不会,你想的没有错,可能我的身体里确实含有未知的秘密。幸运的是,我家里就有不少可以检测血液样本的机器。所以,你暂时不用担心我会被当成不明生物抓去研究。”她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打趣着缓和气氛。 顾生一果然如释重负,人一放松便想起了不久前自己是如何对她的初恋及朋友“不假辞色”的。 他偷偷瞄了颜辞一眼,见对方还是笑呵呵的模样,硬着头皮期期艾艾地说:“小辞,我刚才一时情急,对你的两个朋友态度差了点,你别放在心上。如果他们不高兴的话,我可以道歉的。” 闻言颜辞的笑容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皱了皱眉头,十分不满顾生一言语里的伏低做小。 “阿南,我不希望以后再从你嘴里听到类似的话了。你是我哥哥,我们兄妹俩的事哪里轮得到他们两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且不说我和他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就算将来我和他们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也永远不会动摇。清楚了吗?哥哥?” 最后一声“哥哥”颜辞故意拉长了音调,透着些许调侃和亲近。虽然次数比较少,但顾生一也不是没听过她喊自己哥哥,可似乎没有一次像这次一般,在他的心里留下了点别的东西。 他没有深想,只是抬手宠溺地揉了揉颜辞的头发。 和顾生一分开之后,颜辞立即回家钻进了研究室。会不会被当成小白鼠抓起来什么的她一点也不担心,毕竟柳家和季家都不是吃素的;她现在唯一牵挂的是自己究竟能不能发现原主身体里的秘密。 她不会自恋地以为原主的血液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解毒剂”,她来到的是未来世界又不是玄幻世界。能救人的肯定不是血液本身,而是里面含有的某种东西。 这样东西要么是遗传的要么是后天形成的,基于季情和柳炎译从来没有提及类似的事,家族遗传的可能性便大大降低了。 如此一来,颜辞基本可以推断出原主血液里的神奇物质来源于四岁以前的经历,十有八/九和那个在医学上颇有造诣的季嫣脱不了干系。 眼下最简单的验证方法莫过于抽一管血,进行精密的成分分析。 颜辞也是这么做的,多亏了柳靖之对近亲繁衍可行性的不懈追求,她的研究室里陈列着不少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仪器。 至于柳靖之是从哪里弄到这些“大宝贝”的,颜辞从来没有多嘴问过。甚至连它们是否合法,她也完全没有概念。 她只知道,柳靖之已经把世上最好的原料和装备都给了她,为的仅仅是避免基因缺陷药物可以尽早成功问世。 三个小时后,颜辞不出意外地在新鲜出炉的血液分析报告上看到了一些不知名成分。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从血液中分离出这些异物,并成功地培育且应用它们呢? 这一刻,颜辞有种莫名的预感,这些“异物”对她是否能研制出让近亲安全生育后代的药物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过知道血液里含有未知成分和把未知成分分离出来绝对是两码事,尽管颜辞天天一有时间就往研究室跑,却也只是堪堪进入摸索阶段。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她有取之不尽的血液样本。 医学院的课业本来就重,再加上许文拙提早帮她申请了在附属医院实习,颜辞几乎没有剩下多少闲暇时间谈恋爱。 因此,白子森和韩双程除非亲自到医学院堵人,不然十天半个月见不到颜辞都是正常的。 后者每天已经累得连护肤美容这种事都要男朋友代劳,哪里还有心情去回复他们俩“你在干嘛?有空出来吃晚饭么?”之类的邀请? 被颜辞用无视拒绝的不止这两个,还包括心心念念等着她拍摄《千古一帝》连续剧的楚湘。 对他来说,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女主角了。当初对韩双程的举手之劳让颜辞答应了继续出演成年燕小溪,只是她一直不肯就具体的档期安排给出明确的答复。 楚湘找了颜辞好几次,不料她宁愿在学校和医院里浪费短暂美好的少女时光,也不愿抽空和他出来吃顿饭探讨下继续合作的细节问题。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成霜不久前成功和余潇搭上了话,虽然借的是别人的口,但至少不再要求他想方设法从颜辞那里下手了。 楚湘本来想曲线救国,只是进入青春期的柳翌之似乎一下子转了性子,不再对他盲目崇拜言听计从。思来想去,他把主意打到了周天遇身上,毕竟后者作为正牌男友还能经常见到颜辞,并且在她面前说上话。 只可惜周天遇不是一个好亲近的人,想要打动对方并将其拉到自己的阵营,楚湘觉得还不如干坐着等颜辞大发善心想起他。 楚湘猜测的不错,如今除了许文拙,和颜辞相处时间最长的异性便是周天遇了。 只要心里真的有彼此,再忙都能挤出时间来谈情说爱——颜辞对这点深信不疑,而周天遇更是用行动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每天晚上他都会按时来颜辞家守着,能陪她吃顿饭坐一会儿也好。颜辞要是歇在医院的值班室里,他就默默地自行回家。 …… 第197章 “你最近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是不是太累了?需要我和医院的人说一下,帮你调休吗?”许文拙坐到颜辞身边,关切地问道。 颜辞原来半趴在桌上休息,闻言连忙起身坐好,用带着些许疲倦的声音说:“没关系,我睡一觉就好了。”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她之所以脸色苍白不单是缺乏休息,更因为短期内频繁抽血的缘故。 半晌许文拙都没吭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他眼神里蕴含的情感太过浓烈,让颜辞想要视若无睹或是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说实话,颜辞并不觉得反感,却也无法给出回应。如果对方当年和季嫣没有那段往事,她或许早就对他动心了。 不仅是那张好感度百分百的脸,许文拙在医学上的天赋和造诣同样让颜辞刮目相看。只是比起发展出不伦不类的男女关系,她更希望他能成为自己事业上的导师和伙伴。 “要不我帮你按摩一下缓解疲劳怎么样?”许文拙的建议打断了颜辞的感慨,“别担心,我可是把所有跟按摩有关的执照都考下来了。” 一听到“按摩”两个字,颜辞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几年前俩人的亲密接触。本来是很旖旎暧昧的画面,却生生地被他故意夸张的表情破坏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性子一向高冷的许文拙近年来时不时也会试着搞个笑卖个萌。他的脸是非常适合走阳光路线的,可惜性格孤僻沉郁惯了,总有点跟不上节奏的违和感。 冲他这么拼的份上,颜辞每次都忍住了不乱吐槽,有时候心情好甚至还会主动配合他。 她看了看表,离下一轮巡房还有一个多小时,遂答道:“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文拙眼里的喜色霎时满得都要溢出来了,他强装镇定地让颜辞躺到休息室的软榻上,心里忍不住乐开了花。 倒不是他想借按摩之名行占便宜之实,而是他已经太久没和颜辞亲近过了。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天天对着自己喜欢的女孩会有想法再平常不过了。何况如今颜辞已成年,他连最后一丝顾虑都没有了。 这几年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好感在逐步加深,唯一的问题在于似乎不是往他期待的男女之情方向发展。 许文拙自我催眠那是因为他魅力不够而不是由于当年他和季嫣的纠葛造成的,不然的话岂不是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退一万步讲,要说他完全放下心结肯定是骗人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他对季嫣的感情里早已没了爱慕,仅仅剩下不甘,愤恨……和怀念。 是季嫣领着他进入生命院的大门;是她在江子晋面前对他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同样也是她宁可和安京普通的男子一夜风流,都不愿正眼瞧他一眼。 偏偏这样的她又早早死于非命,让他连继续爱继续恨的对象也没有了。 当初知道颜辞的存在,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报复。现在想来,他究竟要报复什么? 报复她欺骗了弟弟的感情还是报复她自始至终没有对他动心过? 逝者已矣,如果说季嫣有对不起他弟弟的地方,她也已经不在了。而第二个原因本身就荒唐得可笑,他那时甚至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能指望季嫣看得上他呢? 许文拙不知道的是当一个人心有所属时,整个世界都会随之变得美好起来。他之所以放下对季嫣的执念不只是因为他成熟大度了,更是因为他对颜辞动了真感情。 如今他脑子里装的都是如何让颜辞也喜欢自己,幻想的都是俩人将来的幸福生活,哪里还有心思去纠结二十年前的往事? 许文拙十多年来看着颜辞长大,对后者的性子至少琢磨透了六七分。想让她真正喜欢上自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只能自我安慰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颜辞脱去外衣,按照他的要求乖乖在软榻上躺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她自顾自地选择了后背式按摩。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许文拙才捏了两下,颜辞便知道他所谓的“把按摩证书都考下来”的话不是戏言。凭他如此高超的技巧,帮她疏松筋骨放松心情绝对是分分钟的事。 颜辞酸软的身体不多会儿便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舒服得不得了。渐渐地,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慢慢进入了梦乡。 许文拙过了好半天才发现她已经睡着这件事,心里半是欣慰半是失落。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搬了把椅子坐在软榻旁边,痴痴地望着她娇美的睡颜。 颜辞完全没感受到他炽热的眼神,反而因为他身上那股“特别”的气息而睡得更加香甜了。 朦胧中,她突然回到了上辈子的高中时代,见到了笑得一脸灿烂的许文拙。 她异常清楚自己在做梦,却舍不得醒过来。或许只有在梦里,她才能放下所有的压力和负担,做个平凡单纯的女生。 梦境像是一部老电影般,一帧一帧地放映着她和许文拙相识相交的点点滴滴。 当画面切换到她和他初吻的那一幕时,颜辞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其他的片段都是一闪而过,偏偏这一部分真实漫长得可怕。 潜意识里她隐隐猜测莫不是梦境和现实重合了?但大概是回忆太过美好,她竟忍不住催眠自己这只是个纯粹的梦而已。 长长的一吻结束后,半睡半醒的颜辞脑子一片混沌,不假思索便问出了一句话:“阿文,你嘴里怎么没有红酒的味道啊?” 只是,她没有等来许文拙的答案,后者冲她微微一笑,然后转身慢慢走远。 下一秒,颜辞便彻底清醒过来。她睁开眼,许文拙正坐在不远的办公桌旁查看她的巡房记录。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他转过头来,有些诧异地问她:“这么快就醒了?你睡了还不到半个小时。” 他表情淡定,行为举止和往常无异,颜辞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可能刚刚的亲密真的只是一场梦境? “嗯,我小憩一下就可以了,你的按摩水平真心要点赞啊!”颜辞若无其事地说道。 许文拙也不谦虚,点点头道:“我当然没有骗你。” 俩个人接着讨论了一番几位急诊病人的情况,就在她快忘了那个梦的时候,许文拙忽地没头没脑地问说:“你很喜欢喝红酒吗?” 颜辞愣了一下,许文拙并没有看着她等她回答,仍然是低头研究着某个人的病例。 本来她以为他想要和自己摊牌,可见他神情一点变化都没有,她禁不住怀疑难道是她刚刚说了梦话,恰好被他听到了? “那倒没有,我一般不怎么碰含有酒精的饮品,怕醉,也怕影响双手的协调……” …… 第198章 三天后当颜辞从研究室里出来,再天生丽质的皮肤都挡不住她眼底的青黑。 饶是她铁打的身体经过七十二个小时的不眠不休也有些熬不住,颜辞脚踏在地上时感觉整个人都是漂的。 她回房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精神饱满得可以上山打老虎了。 舒舒服服地冲了个澡,颜辞哼着小调下楼犒劳自己饥肠辘辘的五脏庙。 柳翌之放学一回家看到的就是她对着一桌子美食大快朵颐的画面,后者甚至连停下来跟他说两句的闲暇都没有,只是微微点头算做打招呼。 他好笑的同时也有点心疼,家里都知道这几天她忙着搞研究,不吃不喝地把自己关小屋子里不许任何人打扰。 柳翌之特意等了半个小时再进餐厅,颜辞果然已经吃饱喝足,正在悠闲地一口一口品尝甜点。 他坐到她面前,关心地问道:“颜颜,你闭关出来了?” “是的。”颜辞看起来心情非常好的样子,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愉悦。 柳翌之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对了,你知道前天白子森来家里找过你吗?” 颜辞闻言手一顿,诧异地反问道:“他现在还进得了我们家门?” 柳翌之听了心里暗爽,面上却装出正儿八经的姿态,说道:“听说这阵子粤州官场在洗牌,白家在那边根基深,我们难免有需要人家帮忙的地方。” 他的话只讲了一半,颜辞自己脑补了另一半——十有八/九是她那个没节操的祖母担心将来有求于人,所以眼下先卖些便宜给白子森。 她和柳翌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回答道:“完全不知情诶,他来找我什么事?” “柳叔说他是因为一直联系不上你,担心出了什么问题才上门的。”柳翌之依然对白子森没有好感,却也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幼稚得在背后插刀了。 颜辞表情不变,语气如聊家常般平静,“那他知道我没事咯?” 柳翌之见她这么淡定,居然隐隐对白子森生出几分同情。碰上个如此拿得起放得下的前女友,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柳叔本来不准备带他去见你的,但是白子森不知道说了什么,竟把柳叔感动得亲自领他到你的研究室去。” 颜辞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我怎么一点没有印象见过他?” 柳翌之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都放了狠话谁还敢闯进去找死啊? “柳叔说他过了几个小时才下的楼,估计一直站在门口没打扰你吧?”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微微替白子森心酸,大概是想到了自己将来可能同样“凄惨”的命运。 “噢。”颜辞应了一声,低头继续享用她美味的甜点。 柳翌之十分惊讶,盯着她瞧了半天,难以置信地问:“就这样?” 颜辞无辜地抬头看他,“那你还想我怎么样啊?他现在和我只是普通朋友,我有必要对他的所作所为做出回应吗?” 话是说得没错,可柳翌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一方面不希望她和白子森有太多纠葛,另一方面又觉得她的态度似乎过于无情。 这时候,颜辞忽地又说道:“差点忘了告诉你,我成功把药物研究出来了。” 柳翌之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问道:“什么药物?” 在被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之后,他恍然大悟,顿时激动得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是指……指避免基因缺陷的药物吗?” 颜辞好笑地点点头,“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他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兴奋得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颜颜你真是太棒了!七哥这下肯定要高兴疯了!” “你先别急着告诉他,等我把药物的副作用彻底消除了再给他个惊喜。”比起柳翌之的欣喜若狂,颜辞冷静得像是一个不相干的旁观者。 “行。”柳翌之不疑有它,随口应下。见颜辞似是又要开始品尝她的甜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药物研制成功你不开心吗?” “当然开心啊!”颜辞回答得毫无诚意,“只是我比较内敛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柳翌之半信半疑,却也不想在这么个喜大普奔的时刻跟她讨论态度问题,于是刻意转移了话题,“你前阵子不是才说研究进入瓶颈期吗?竟然没几个月就顺利攻破了,果然够厉害!” 颜辞摆摆手,“真要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阿文,是他提醒我有关红酒的妙处我才搞定的。” “红酒?”他一脸好奇地望着她求解释。 她想了想,尽量试着用最通俗的语言向他说明原理,“你知道酒量再好的人,喝多了红酒也有醉倒的时候。简单地说,我就是想办法灌醉某些基因,让他们失去原有的识别同一血脉成员的功能,从而避免缺陷基因重叠恶化的可能。” 这个说法够通俗易懂,柳翌之理解起来毫无困难。 “看来还真得谢谢你那个导师,关键时刻给了你灵感。” 颜辞脸色微微泛红,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几天前的那场梦境。 柳翌之没有注意到她突如其来的小娇羞,而是顺着话题继续说道:“提起红酒,楚湘哥家里举行的赏酒宴你去吗?” 确切地讲,这场赏酒宴其实是荆楚娱乐公司的年终晚宴。只不过因为楚湘高层独子的身份,让柳翌之直接将其和楚家家宴等同起来。 前面说过,为了保证大脑的清醒和手指的灵敏,颜辞几乎滴酒不沾。再加上她对贵圈兴趣不大,下意识地便要开口拒绝。 柳翌之大概猜到她会给出否定的答案,连忙劝说道:“楚湘哥说这次的赏酒宴,青芸娱乐公司的高层也会现身。” 敢情还是华夏国娱乐圈两大巨头的碰面会,颜辞不由来了点兴趣,想着借机八卦放松下自己也不错。 见她最后终是点头答应,柳翌之一脸喜色。 “瞧你这心操得,说你不是楚湘的真爱粉都没人信。” 柳翌之难得反驳了一句,“颜颜你错了,我操心的不是楚湘哥,而是你。要知道这次赏酒宴,安京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参加,是个极好的扩大人脉的机会。” 颜辞哪里想得到他会说出这么老成的几句话,看来柳靖之的调/教果然不是浪费时间的无用功。 赏酒宴开始前的两个小时,楚湘亲自到柳家接人。 颜辞打扮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光彩照人,恁是他久经欢/场也失神了片刻。 可惜天不遂人愿,楚湘计划中挽着她艳惊全场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因为后者选择了周天遇作为自己的男伴,而不是作为少东家还忙里偷闲亲自上门表示诚意的他。 亏他还精心把豪华限量版的飞车布置了一番,力求在高贵典雅中让颜辞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如今彻底便宜了周天遇那小子,一想到他们俩可能在*完全得到保障的后排卿卿我我,楚湘便心塞得不行。 一边的柳翌之见他就差没把“我很不爽”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不由低声安慰道:“楚湘哥你别急,等一会宴会开始了颜颜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楚湘脸皮厚,小心思被他一语道破也不尴尬,甚至还借机问了些有关颜辞的喜好。 柳翌之把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或是不愿意说的便打马虎眼糊弄过去。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单纯崇拜楚湘的男孩了,现在他和对方攀交情更多是为了便于日后行事。 车子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和走红毯进场娱乐圈中的明星不同,荆楚公司为他们这些身份贵重的非公众人物准备了另外的特别通道。 整个宴客厅装饰得美轮美奂,不输于颜辞曾经参加过的若干由达官贵人举办的晚宴,甚至因为来宾的一半出自贵圈,平均美貌程度堪称第一。 只是粗略望过去,颜辞便瞥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看来柳翌之说的没错,这果然是一个扩充人脉的最佳场合。 她身边的周天遇可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越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对他来说越是折磨。他连和自己家人的互动都兴致贫贫,更不用提主动跟陌生人觥筹交错了。 周天遇捏了捏颜辞的手,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小辞,你好好去玩吧,我坐在那边看书就可以了。” 颜辞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勉强。先陪他找了个安静的小座,确定吃的喝的都齐全了,才用一个轻吻和他暂时告别。 颜辞前脚刚走没多久,楚湘后脚就坐到了周天遇的对面。 周天遇瞄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旁若无人地拿了一片核桃糕享用。嗯,尝起来一如既往的难吃。不过小辞说了自己容易用脑过度,应该多吃些坚果补充能量。 楚湘惊愕地看着他皱着一张脸,一口接一口不带喘气地把一碟核桃糕干掉了。难道今晚的核桃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对方忍着痛苦也得吃下去? “这核桃糕很好吃吗?”楚湘禁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周天遇慢吞吞地把手用湿巾擦干净,然后指了指自助餐桌的方向,面无表情地蹦出四个字,“那边还有。” 如果不是担心别人会因为他的失礼而看轻颜辞,周天遇至多给楚湘一个手势,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呢! 即使对周天遇的不善交际有所耳闻,楚湘依然被他如此冷淡的态度震住了。讲话这么惜字如金,分明是不能愉快交谈的节奏好吗? 不过楚湘的字典里向来没有“丢脸”两个字,他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这样的话我还真得去试一试。对了,最近和你女朋友发展得怎么样?” 周天遇仿若未闻,眼睛始终盯着手里的书。 楚湘一点没有泄气,继续自说自话道:“我听说医学院的学生是课业最繁重的,她是不是忙得都没时间和你约会了?” 对方正在翻页的手忽地停顿了一下,楚湘立马觉得有戏,连忙加大攻势道:“光学习多没意思啊,你平时有没有找点好玩的东西哄哄她?” 虽然周天遇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楚湘却有种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的感觉。 “要是没概念的话,可以尽管来找我。别的地方暂且不论,起码安京城明里暗里的好地方我都门儿清。说起来,我们剧组里有个男二号刚开了家丛林探险餐厅,你们俩有兴趣来试试么?” 周天遇这回总算用正眼瞧他了,照样是不缓不慢的语速,“你可以自己问她。” 自己问她,什么意思?楚湘正琢磨着对方是不是又在打太极,忽然听见一道悦耳且熟悉的声音: “可以问一下你在和我男朋友聊什么吗?”颜辞似笑非笑地说道,她可不觉得楚湘能和周天遇有什么共同话题,不然也不会一瞥见他俩坐一块儿就急匆匆地赶过来救场了。 于此同时,周天遇默不作声地把装核桃糕的碟子往颜辞站的方向推了推,那表情分明是在求表扬。 楚湘眼角的余光扫见这一幕,额角不由抖了两抖,果然周天遇和他不是一个次元的…… “没什么,我正和阿遇建议多带你去好玩的地方放松一下心情。” 周天遇的小动作颜辞自然注意到了,她不动声色地牵起他桌布底下的手捏了捏作为鼓励,然后说道:“麻烦你这么有心了。” 楚湘一听她的口吻客气得不像话,瞬间心塞无比。可惜脸上还得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刚好你过来,有没兴趣跟我去看看一个特别的节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辞总觉得楚湘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几分荡漾。 她正想开口拒绝,谁知周天遇竟偷偷在她手心里挠了两下——意思很明显,希望她能答应。 颜辞顿时觉得楚湘是个祸害,早几年把柳翌之“迷得”昏头转向,现在连一向不和陌生人说话的周天遇都被他收买了。 其实,她倒是误会周天遇了,后者纯粹怕她因为自己的缘故不敢在宴会上放开玩才会如此表示。至于楚湘,在他心里就是个高个子的话唠形象。 “行啊,现在就去么?” 见颜辞答应得这么爽快,楚湘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在周天遇那儿的唇舌都白费了。说不定他一直高估了她的忠诚度,季嫣那么个大玩咖怎么可能生得出纯情专一的女儿? “是的,反正宴会才开始,缺席一会儿也没关系。” 颜辞不置可否,举办方的少东家都无所谓了,她一个客人更不会去多嘴什么。只是用眼神询问周天遇要不要一起去,后者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 第199章 颜辞严重怀疑这个房间是楚湘找《千古一帝》的道具组做的装修,活脱脱就是一个荒/淫奢侈的皇帝寝宫。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那些美貌妖艳的妃子宫女们统统换成了男人。 帅哥颜辞是从小看到大,但眼前的这些显然在长相身材上更加突出。叠加效应是很可怕的,三两个极品优质男人她不会大惊小怪,换成一屋子的便有些吓人了。 “这是唱的哪出?”颜辞没有冒冒然地尾随他进去,而是站在门边半是玩笑半是警惕地问道。 楚湘被她这么一问,又开始糊涂了。照理说,类似的“群男宴”安京贵女们多多少少都见识过或者玩过,可颜辞的表情分明像是第一次参加。 难道她真的纯情到了这种地步?他暗暗猜测道,心里竟意外地闪过一丝不明不白的窃喜。 “这是‘群男宴’,专门为女性和男同性/恋者提供服务。在一般的礼仪公司和娱乐产业都能找得到这项业务,还能根据个人的不同喜好设置风格各异的场景。” “群男宴”?这名字一听就纯洁不到哪里去,颜辞也懒得跟他讲矜持什么的,开门见山地问道:“提供性/服务吗?” 楚湘微微挑了挑眉,有几分诧异她的直白。“这就要看客人的要求了。一言以蔽之,只要不违法,只要他们愿意,客人任何要求都可以得到满足。” 敢情尺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大点,颜辞弄清楚状况后完全哭笑不得了。想不到她人生中第一次找牛郎,居然是通过另一个男人引荐的,甚至一找就是一屋子。 不是她自视过高,而是以现在这个男多女少的社会背景,找牛郎还说不准是谁占谁便宜呢! 楚湘原本以为得给颜辞做点思想工作她才愿意进去,不料后者二话没说就跟着登堂入室了。 他这下是完全放弃了琢磨颜辞心态的念头,纯情也好,狂野也罢,总归他是不会收手的。 他俩一进门,屋子里的男人们立刻停下了手头的事,齐刷刷地在他们面前站成了一排,用热切而渴望的眼神望着他们。或者准确地说,望着颜辞。 这速度堪比部队集合了吧?她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 果然真的帅哥是远观近看总相宜,更神奇的是这些男人每一个的气质都很好,一点没有洗剪吹杀马特风格,不然也不可能把一袭古装穿得无限风流。 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做牛郎的料,颜辞脑海中不由充满了疑问。 一边的楚湘倒是十分满意他们利索的动作,邀功似的介绍道:“小辞,他们都是荆楚公司旗下的艺人,有全职的也有兼职的。你看是你直接点几个感兴趣的还是让他们一个个自我介绍先?” 颜辞额头满是黑线,忽然有种她是风流嫖/客而楚湘是热情老/鸨的即视感。看来楚湘为了讨好她,让她继续出演燕小溪也是够拼的了。 “一个个来吧。”她边说边在沙发上给自己找了个极其舒服的位置坐下。对方既然连美男计都使出来了,她倒要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些男人果真没有一个是纯粹的牛郎或是艺人,大多有份体面的工作和不菲的收入。 想来楚湘是真的下了功夫安排的,要不去哪儿整这一屋子内在和外在一样美的男人?一旦发生点什么,还真说不清究竟是谁嫖谁? 她始终笑吟吟地听着他们说话,弄得那些人个个激动无比,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让颜辞直接选了他们。 男人们想的很简单,难得碰上个如此正点的美女,说不定运气好还能谈谈恋爱顺利结婚——圈子中又不是没有流传着前辈们类似的光辉事迹。退一万步说,再不济也能和妹子一夜风流,那绝对是人生中最大的艳/福,没有之一。 颜辞对牛郎们的小算盘一无所知,只是乐呵呵地问楚湘她是不是可以开始提要求了。 她适应得如此之快楚湘本来应该觉得很欣慰的,但实际上他心里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痛快。他自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再看旗下那些艺人时神情就不那么友好了。 在得到楚湘的肯定答复后,颜辞跃跃欲拭地准备提要求。 所有男人的眼睛皆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现场开始小幅度升温,空气中渐渐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颜辞用手臂支着脑袋思考,模样说不出的慵懒迷人。她想了不到一分钟,便斩钉截铁地说:“你们按顺序一人给我讲个冷笑话吧。” 男人们顿时都傻眼了,不指望小姑娘一开始就上重口味的,但起码也得跳个艳/舞什么的吧?冷笑话未免也太小清新了,至少带点颜色比较说得过去吧? 吐槽过吐槽,他们仍是乖乖地按照颜辞的要求做了。 一群人说完,整个房间的温度立马降了下来。 颜辞对冷笑话的内容不敢兴趣,倒是那一张张表情苦哈哈的脸满足了她的恶趣味。 楚湘在旁边看着矛盾极了,一方面觉得颜辞暴敛天物浪费资源,另一方面又觉得她和这些男人们保持距离似乎也不赖。 说起来,他一开始就不应该用“群男宴”来试探和讨好她,弄得如今自己都骑虎难下了。 “楚湘,要不下面你帮我推荐几个他们擅长的吧?我实在是不知道提什么要求好了。”颜辞半真半假地说道。 他见她斜倚在沙发上,面容姣好,曲线婉转,心头突然就烧起了一股无名的火。 慢慢凑过去,楚湘在她耳边用情人般低语的声音说道:“他们最擅长的都比不过我,要不……我亲自给你演示一下?” 颜辞没有躲闪,只是大声地把他说的话对牛郎们重复了一遍,最后还故意遗憾不已地补充了一句,“看来今天我是没有那个荣幸看到你们的精彩表演了。” 话音刚落,无数哀怨愤懑的眼神纷纷投向了楚湘。十万火急地把他们叫来赶场子,眼见妹子准备放开玩了,居然半路插一脚自己把人截走了,这叫什么事?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合作了? 恁是楚湘脸皮比墙厚,此时也被盯得有些无地自容起来。这件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厚道,但谁让他没料到自己对颜辞的真实感觉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不以为然呢? 他讪讪地让众人先行离开,不惜放下身段跟他们赔尽不是。 没办法,既想留住基友,又想泡到妹子,就只能不要“脸面”这个东西了。 转眼间,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了。 楚湘深吸了口气,打好了诱/哄她的腹稿。谁知一回头才发现,颜辞早就不在沙发上了,而是饶有兴趣地四处欣赏房间内的陈设。 他忽然萌生出被这丫头摆了一道的感觉,她看起来好像对古玩道具更感兴趣…… …… 第200章 颜辞脸色丝毫未变,眼睛反而更亮了,七分好奇三分戏谑地问道:“听说吻技好的人舌头特别灵活,用樱桃梗打结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你也是吗?” 楚湘征了一下,用樱桃玩闺房之乐他在行,至于打结,想来也不会太难吧? “是的。” 他能感觉到她的眼神顿时热切了许多,不过似乎更像是小孩找到了新奇的玩具,而不是来自男女原始本能的那种吸引。 果然,下一秒颜辞就心急火燎地端来一盘樱桃。灵巧白皙的手指在鲜红欲滴的樱桃中穿梭,迅速地将所有樱桃梗都摘了下来。 她指了指桌上的这一碟樱桃梗,十分期待地问:“用嘴把它们每一根都打上至少两个节,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颜辞的口气里难得流露出些许崇拜,再加上那双水汪汪欲语还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楚湘瞬间男子气概爆棚,别说只是给樱桃梗打结了,就是让他上刀山下油锅都没问题。 他刚拍着胸膛表示没问题,颜辞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又笑吟吟地问道:“你身材这么好,肯定经常运动吧?我最喜欢看男生做俯卧撑了,不知道你擅不擅长诶?” 楚湘可是第一次听到颜辞这么直白地夸奖他,受宠若惊得不行,点头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去深究对方是不是另有所图? 颜辞闻言笑得更开心了,“那太好了,我的要求就是你一边做俯卧撑,一边给樱桃梗打结。没问题吧?”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楚湘尚未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线索就被颜辞半推半拉地带到了沙发前。 她殷勤地帮他脱了外套,又把那碟樱桃梗摆在地上,然后自己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坐下,笑眯眯地命令道:“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晕乎乎的楚湘直到做了十几个俯卧撑,打了几个漂亮的樱桃梗蝴蝶结后才反应过来,尼玛他的打算是色/诱颜辞,而不是穿着高档礼服半趴在地上苦逼地做运动好吗? 颜辞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惊叹“哇,手臂线条真迷人!”“蝴蝶结打得真精致!”之类的,弄得本想厚脸皮反悔的楚湘完全开不了口。 罢了罢了,他自己安慰自己,古往今来,男人们为博美人一笑做的蠢事还少吗?算起来他不过是流点汗,能换来妹子高兴绝对值了。 因为位置和姿势的关系,楚湘不可能一直抬头查看颜辞的表情。他以为她的视线始终在自己身上所以不敢有丝毫懈怠,殊不知颜辞只要逮着空隙便会走神查看她内嵌在手链里的通讯工具。 如果是帅哥光着上身做俯卧撑没准她还会多看两眼,现在楚湘一身笔挺的正装,她会有兴趣才怪呢! 至于樱桃梗打结什么的,纯粹只是为了堵住他的嘴让他不要再说些没营养的话而已。 不过当她看到楚湘真的不费吹灰之力地把樱桃梗打出漂亮的花式结时,她心底还是有几分佩服的。虽说这一技能不知道是交了多少女朋友才练出来的,但总归也算是一项特长不是吗? 十五分钟后,楚湘献宝般把那一碟樱桃梗蝴蝶结递给颜辞。后者尽量无视上面隐隐的水光,由衷地赞叹道:“你太厉害了!” 楚湘听了一下子觉得自己的苦没白受,虽然他的舌头到现在还酸酸麻麻的,也不知道一会儿在宴会上发表讲话会不会结巴。 他到盥洗室略微整理了一番,总不好额头上顶着汗珠跟妹子调/情吧? 楚湘出来的时候颜辞刚刚结束通话,她看了他一眼,公事公办地说道:“小翌联系我说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大家正到处找你呢!” 见颜辞转身便要离开,楚湘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顺势将其困在他的怀抱和墙壁之间。 “急什么,我的看家功夫还没使出来呢!” 他盯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 虽然两个人还保持着一些距离,他的双手甚至只是撑在她的身侧并没有触碰到她,颜辞仍旧察觉到了不小的压迫感。 第一次她清晰地意识到楚湘和她身边的那些男孩不一样,他是个完完全全的男人。当一个男人想要征服一个女人的时候,那种来自生物本能的强势和志在必得不是她假装看不到就可以无视的。 老实说,颜辞现在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她为自己竭力隐藏的紧张和畏惧感到气愤和不甘;另一方面又无法否认自己没有被他这种男人味十足的举动所吸引。 这一刻颜辞开始有点理解小时候的柳翌之为什么那么喜欢楚湘了,后者骨子里透出的那种狂野确实很吸引人。也难怪即便男多女少,楚湘照样可以做到艳福不断。精神上的交流不论,任何女人想来都不会拒绝和一个真正的男人在床上探索最原始的快乐吧? 见颜辞半天没说话,楚湘又靠近了几分,“现在不说话了,方才逗我不是逗得挺开心的吗?” 他明明眼里还带着笑意,颜辞却觉得背后有些发凉。果然久经情场的“大叔”不好惹,她怎么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颜辞忍不住握紧了手,故作镇定地说:“是你自己同意了我的要求,这么玩不起的话刚刚就别答应!” 因为笃定楚湘不敢在这里伤害她,再加上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颜辞到了这个时候依然不肯示弱。 楚湘低低地笑了两声,“好吧,你说的没错。那么,我现在也想跟你提个要求,你答应么?” 他的目光滑过她的眼睛,鼻子,最后落在她娇嫩的嘴唇上,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颜辞尽量忽视他侵略意味十足的视线,平静地说:“我答应。” 楚湘刚刚进入调/戏妹子的状态,哪里想得到对方居然一口同意了。搞什么,说好的娇羞懵懂,欲拒还迎哪去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能亲到颜辞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风流公子和单纯少女的戏码,将来有的是机会和她演练…… 就在楚湘思考琢磨着该用什么姿势亲吻她最狂拽酷炫吊炸天的时候,颜辞又说道:“……不就是出演成年燕小溪嘛?最近正好快放假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商量下细节呗?” 楚湘一口血梗在喉咙口险些没喷出来,卧槽明明是一句话,妹子谁教你断句停顿那么久的? 颜辞的回答如同冷水般浇灭了他原来邪魅狂娟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失落。照理说,和颜辞商定出演《千古一帝》的细节本就是今天最大的任务,可不知怎么地,他竟有些失望没有了亲吻她的借口。等到楚湘松手,俩人再次恢复安全距离时,颜辞才发现自己紧张得双手都汗湿了。 她望着他挺拔的身姿,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在仓促间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第201章 接下来的赏酒宴楚湘怎么也找不到机会再和颜辞说上一句话,不只是因为他自己需要亲自接待周旋的客人太多,更因为后者被青芸娱乐公司的高层“霸占”住了。 当颜辞看到所谓的青芸高层即是芸宁本人时,她顿时有种世界真是太小了的感觉。 老实说,在颜辞心中,芸宁作为“模拟夫妻大赛”编剧的存在感远远比不上她作为少维的同性妻子。不过既然编剧都可以亲身上阵客串节目了,十有八/九她和少维同性/恋人的关系也是假的。 颜辞的推测很快得到了芸宁的亲口验证,后者笑着把收养的女儿少维正式介绍给她认识。 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芸宁能放得开脸和少维饰演同性夫妻,如此敬业的精神颜辞也是醉了。 芸宁见少维光是站在旁边浅笑不语,忍不住帮腔道:“小维,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跟小辞妹妹做朋友的吗?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又一声不吭了呢?” “小辞妹妹”听了一头雾水,她和少维貌似一点交集都没有吧?“模拟夫妻大赛”那次,她印象中只和扮演妻子的芸宁说过几句话。退一万步讲,对方要是真的想和自己做朋友,也不至于将近三年的时间里什么都不做吧? 似是看出了颜辞心里的疑惑,芸宁善解人意地解释道:“颜辞,少维从那期‘模拟夫妻大赛’一开始就很喜欢你,不然我也不会特地带着她临时客串了一把。要不是少维这几年身体不太好,断断续续地需要住院疗养,我早就带着她登门拜访了。” 对方话说得如此客气,颜辞自然不好意思不领情,当即表示她非常乐意和少维做朋友,随时欢迎后者来家里做客。 少维闻言小声地说了句“谢谢”,眼睛亮亮的,显然非常高兴。 颜辞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那么点被萌到了。少维看起来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一双眼睛异常干净,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世间的罪恶一般。 “这下好了,我可以安心把少维交给你了。小辞,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见颜辞摇头,芸宁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我们家少维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可能不大会说话讨人喜欢,希望你多多包涵。” “不会不会,能和少维做朋友也是我的荣幸。”颜辞忙不迭地说道,自从知道了芸宁是少维的养母之后,她就再也无法用同龄人的心情直视对方了。 芸宁亲昵地拍了拍颜辞的手,“你和少维好好去玩吧,如果看上什么酒尽管拍下来,记我账上就好。” 颜辞笑着应下了,心道果然土豪才能和土豪做朋友么? 原本她以为少维是个内向羞涩不爱说话的软妹子,谁知后者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便颠覆了她的想法。 芸宁离开后,颜辞先是问少维想不想吃东西。后者看了她半天,然后特文静地表示自己有些口渴。 俩人在去取饮料的路上碰见了安京电视台的副台长薛辅,他极其热情地向少维打招呼。 颜辞心里都做好了薛辅热脸贴冷屁股的准备,不曾料到下一秒少维竟应对自如地和他寒暄起来。 那恰到好处的笑容,大小适中的音量,哪里还有刚刚那个声如蚊蚋的姑娘的影子?分明是第二个开朗圆滑的芸宁! 她看得目瞪口呆,尼玛这妹子是学川剧变脸出身的吧?还有芸宁说的什么“实心眼不懂得说话讨人喜欢”,没看见薛辅被哄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了…… 在薛辅乐得心花怒放的时候,少维自然无比地把颜辞介绍给他认识。后面的一番客套吹捧不消细说,薛辅走之前甚至还要了季情秘书的联系方式,说是将来有机会一定先找她们合作。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少维用她的长袖善舞实打实地证明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颜辞通过她认识的人越多,越怀疑自己当初究竟是怎么生出对方只是一个文静小姑娘这种念头的? 大概是话说多了,少维停下了和熟人打招呼的节奏,压低了音量问颜辞可不可以过去喝杯东西休息一会儿。 如果不是怕交浅言深,颜辞真心很想问这妹子一句自己是有多可怕,为什么每次她俩单独说话时她的声音就变得弱弱的,全然没有了和别人交谈时的那种活力? 郁闷的颜辞默默地和少维向酒水吧走去。或许是她身上怨念不解的气场太过强大,少维忽地主动开口说:“小辞,你是不是觉得我刚刚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颜辞点点头,“是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少维停顿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说道:“那是因为我喜欢你,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颜辞连忙告诫自己不要瞎想,“呵呵”笑了两声打算绕过这个话题。 不料少维像是铁了心要坦白到底,又继续解释道:“是真的小辞,我没有骗你。在电视上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不是模拟夫妻大赛,是更早以前《千古一帝》里的燕小溪。” 她把话说得这么露骨,颜辞也没法接着粉饰太平下去了。 “你说的喜欢,是指什么?” 少维随手要了两杯树莓汁,把一杯递给颜辞,自己抿了一口后说:“我从小就对男孩子没兴趣,青春期那阵正式确认了性取向是同性。” 颜辞脸色不变,她多少已经猜到少维是个女同性/恋,如此便能解释得通她们母女俩略微奇怪的表现了。 “可你应该知道我交的是男朋友吧?” 少维本来吊着一颗心等待她的宣判,突然听到对方小心翼翼地问了这么一句,竟绷不住笑出声来。 颜辞被笑得莫名其妙,她说的是大实话好吗? “我当然知道啊!可是小辞,那并不代表你不能交女朋友对吧?” 颜辞突然发现少维和周天遇有个共同点,他们的逻辑单独看都没有错,可若是联系上下文便有些不对劲了。 明明她说那句话的意思是想表达自己是个直女,对方不仅直接无视了这个论点,还另辟蹊径转了话题重心。 看来不下狠药是不行了,颜辞咽了咽口水,正准备开口拒绝她人生中第一朵“雌桃花”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余潇的外甥女颜辞么?都长成大姑娘了?” 第202章 颜辞听过对自己各式各样的称呼,唯独没有试过被人叫做“余潇的外甥女”。 对于余潇这个十一舅妈,她的印象如今只剩下逢年过节家族聚会上那个温柔浅笑的身影。当年那个干练爽朗的“神枪手”,仿佛只是她年幼时错乱的回忆。 除了楚湘的姐姐成霜,颜辞再也想不到有哪个人会用这种说法定义自己的身份。 果然,她一回头便看到了依旧风情万种的成霜。对方毫不避讳地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着她,最后轻佻地吹了个口哨,意有所指道:“营养不错嘛,比我想象的要大一些……” 颜辞笑笑,似乎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深意,礼貌地应了声“谢谢”。 成霜眼里流露出几分无趣,视线落到一边的少维身上,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她半是惊讶半是讽刺地说:“我倒不知道青芸的小公主什么时候也肯参加这么接地气的宴会了?” 少维脸色不变,不卑不亢地回答道:“霜姐真是会开玩笑,说得好像我多么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成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芸宁就差没让你睡古墓里了好吗? 一时冷场,只有成霜一个人用手指在吧台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颜辞百无聊赖地无声数着,数到四十九的时候对方终于停了下来,单刀直入地问道:“下周我家有个只限女性参加的私人小聚会,你能帮我约余潇一起参加吗?” 颜辞很识趣地没有多嘴问成霜为什么她不自己邀请余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我可以试一试,但保证不了结果。” 成霜的眼睛亮了又暗,难掩失落地说:“好吧。不过如果你能帮我搞定这件事,几年前我说的话依然有效。甚至……”她的目光飞快地从少维身上滑过,“你可以再提别的附加条件。” 颜辞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成霜指的是当年许下的让楚湘陪她“玩一阵”的承诺。她真不知道是该夸奖成霜诚实守信还是该鄙视后者卖弟求荣的行为了…… “对了,少维你也来吧,反正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成霜恢复了原来高冷的模样,丢下这么一句话,也不管当事人答不答应转身就走了。 颜辞还在回味她说的“同道中人”四个字,华夏语果然博大精深,这个词实在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她一个人脑补得正欢,少维忽然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道:“小辞,你和成霜很熟吗?” 颜辞连忙否认,“怎么可能?我们只是在聚会上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少维松了口气,迟疑了一下说:“我知道背后讲人是非不好,但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将来受到伤害。” 颜辞听得莫名其妙,“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成霜在我们那个圈子里名声不太好,花心得很。据说掰弯过几个女生,却都没有下文。所以你……” 如果不是她一脸担忧的表情太过有诚意,颜辞绝对会忍不住笑出声来。拜托,她和成霜根本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这妹子脑洞得开得多大才会觉得她俩有发展出暧昧关系的可能性? “别担心啦!且不说我对女生没兴趣,就算有,成霜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说的时候一时嘴快,说完了颜辞才觉得有点别扭,她似乎不应该在少维面前谈论这些…… 果不其然,少维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地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颜辞干笑了两声,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道:“还要再添点树莓汁吗?” 少维不禁失笑,配合地递过杯子,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 随着俩人相处时间的增长,少维在颜辞面前渐渐不再拘束。或者说当她发现颜辞对同性/恋不排斥,且比想象中更加通情达理时,她的那些紧张和小心翼翼便自动消失了。 总的来说,这次赏酒宴办得十分成功。两大娱乐巨头非但没有互相撕逼,反而众志成城地表示要携手打造华夏国娱乐产业最美好的明天。 托少维的福,颜辞结识了不少行业中的翘楚人物。他们可能政治地位不高,可能不够有钱,却都有本事在各自的领域一呼百应一臂遮天。 她从来不觉得只有位高权重或是富可敌国的人才值得搞好关系,有时候不起眼的小人物反而会对大局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值得一提的是柳翌之的表现,他虽然年纪小却一点也不怯场;初时还需要楚湘帮忙引荐,没过多久便可以独挡一面,主动去结交各类在他看来有交往价值的人物了。 直到赏酒宴进入尾声,楚湘才找到机会和颜辞说上话。俩人堪堪只来得及定下细谈合同的时间地点,前者就被工作人员急匆匆地呼唤走了。 颜辞找周天遇一起回家的时候,后者已经乖乖地吃完了她给他挑选的所有食物,正全神贯注地阅读着最新《物理发明》期刊。 对方没有问她楚湘带她看了什么特别节目,颜辞也没有特意解释。很早之前周天遇就曾表示过,只要她和他在一起时是一心一意的,其它的他都不在乎。 俩人回到柳家颜辞的房里,在床上做了一些有爱的活动,颜辞甚至取了一些樱桃梗来和周天遇比赛打结。 事实证明,樱桃梗的节不一定好打,但樱桃作为增加闺房之乐的道具还是非常好用的。 这个夜晚太过销/魂,以至于第二天颜辞睡到临近大中午才起床。 她一用过饭便给余潇打电话,说起来,这貌似还是她第一次联系她的私人号码。 电话不多会儿就打通了,余潇的声音听着很温柔,但少了许多活力。 颜辞简明扼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她说了一遍,有意无意地省略了成霜曾经说过的不合时宜的话。她倒不是要撮合余潇和成霜,只是不希望俩人中间因为误会什么的老死不相往来。 如果不是断了联系,成霜也不会拉下脸面要她帮忙。至于婚后出轨给周承颜戴绿帽子之类的事,颜辞相信余潇不会去做。否则的话,当初后者压根没有必要嫁给一个男人。 余潇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颜辞甚至隐隐听到了周承颜的声音。就在她以为这事一定成不了的时候,余潇忽然轻轻地应了声“好”。 第203章 把余潇将会出席私人聚会的消息告知成霜之后,颜辞眼下需要费心的还剩下出演成年燕小溪这件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颜辞并没有亲自前往荆楚娱乐公司和楚湘签订合约,而是委派给季情的律师全权负责;她则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在签字前把剧本细细琢磨了一遍。 当初为了引起颜辞的兴趣,编剧在成年燕小溪的角色刻画上下了不少功夫,试图打造一个既有胸也有脑的女神形象。这样一来,燕小溪的形象的确丰满讨喜了,却也把相应的演技要求提高到了颜辞望而却步的程度。 在原来的剧本里,燕小溪出嫁前夕意外丧父;夫家眼红燕询留下的家产,打起了人财两得的算盘。 耳目遍地的燕小溪当然不想坐以待毙,但问题是她一个古代的弱质女流根本守不住富可敌国的燕府。 恰好时值群雄争霸的乱世,燕小溪决定带着万贯家财进行一场豪赌。她把所有值钱的古玩珍宝转移到了燕家的地下金库,同时将一切能变卖的资产换成了真金白银藏起来。 紧接着她制造了一场燕府惨遭起义军洗劫的假象,不仅成功地摆脱了众人对燕府钱财的觊觎之心,还顺带打破了各路起义军明面上的平衡,引起了他们的内乱。 看到这里,颜辞忍不住感慨编剧从楚霸天的亲妈变成了燕小溪的亲妈,金手指一路开到底。 不过即使燕小溪没有了金山银山做陪嫁,她总归是个大美女。夫家舍不得这只“煮熟的鸭子”,非常有“良心”地表示他们不会取消婚约,仅仅是把娶正室改为纳小妾而已。 作为楚霸天梦中女神的燕小溪怎么可能答应给人做小?当场悔婚走人。 乱世中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女会是什么样的命运用脚趾头都想得到,恁是燕小溪再乔装打扮,终究还是有人打上了她的主意。 重要关头,男主楚霸天及时现身英雄救美。燕小溪虽然感激无比,却也没到要以身相许的地步。再加上那个时候的楚霸天后宫已经初具规模,心高气傲的燕小溪更不可能愿意屈居人后。 于是,她决定以幕僚的身份协助楚霸天征服天下。燕小溪贡献的不单是智慧,还包括燕家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这时候,男主光环渐渐开始发挥作用了。燕小溪由纯粹的幕僚慢慢变成了楚霸天的暧昧对象和红颜知己,随之而来的还有后宫女人间明刀暗箭的较量。 因为燕小溪不希望自己的后半生葬送在和别的女人拈酸吃醋上,所以哪怕已经对楚霸天动了心,她仍旧毅然决然地挑选了一个不错的对象准备嫁人。 她有魄力,楚霸天又岂是吃素的?两人斗法的结果就是燕小溪不但没嫁成人,楚霸天还顺利地把她拐到床上办了。 从此,燕小溪的智商彻底和她说再见。她心甘情愿地成为了楚霸天日益壮大的后宫中的一员,过上了一遇见男主就合不拢腿的性/福生活。 这段强迫出来的真爱看得颜辞无语极了,她推测编剧本身大概是个活在三次元里的宅男,还有不轻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后边燕小溪和楚霸天的感情发展颜辞已经没有兴趣看下去了,她当即联系楚湘商讨新剧本的修改问题。 颜辞的构想很简单,燕小溪在父亲的葬礼上遇到了前来拜谒的楚霸天。已经小有成就的后者热心地帮她解决了夫家问题,然后将其带回了家。 由于女神的形象在他心中根植了太久的缘故,楚霸天始终对燕小溪彬彬有礼,不敢越雷池一步。 就在两人感情渐入佳境,开始向男女暧昧转换的关键时刻,一场风寒夺去了燕小溪的生命,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宝库和伤心了一阵子的楚霸天。 这样的剧情不仅镜头少,对演技要求低,还符合颜辞的三观。燕小溪明明是个有追求有节操的少女,怎么可能一和楚霸天滚过床单就变成了智硬的花痴呢? 对于编剧过分夸大楚霸天的床上功夫,颜辞实在接受无能。既然燕小溪迟早要沦为众多跪舔男主的女人们的一员,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她在最美好的时刻死去。也正是这份求而不得,才可能让种马附身的楚霸天一辈子都对她念念不忘。 对于颜辞提出的设定,楚湘当然不会答应。开玩笑,剧本改动如此之大还不是为了制造机会让他和颜辞单独相处乃至亲密接触?不然他要怎么接近她? 何况,潜意识里他非常希望楚霸天和燕小溪能有个完美的结局。所以几番妥协之后,楚湘答应保留颜辞修改剧本的权利,暂时先拍摄两人都赞同的情节。 基于双方律师的办事效率都很高,周六的时候颜辞便开始拍摄第一场戏。 根据合同的要求,片场除了基本的工作人员,没有其他的闲杂人等。这不仅是出于保护*的目的,更重要的是颜辞担心围观群众一多她会因为自己的渣演技而怯场。 成年后的燕小溪出场的第一幕便是燕府男主人燕询的葬礼。 俗话说的好,“女要俏,一身孝。”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编剧深谙此道,燕小溪的初次亮相就是一身素白的孝服。 望着镜子里弱不胜衣楚楚可怜的燕小溪,颜辞甚至都自恋地生出几分怜爱之心,更何况那些男人了? 因为有帮助落泪的作弊神器在手,葬礼上的哭戏并没有难倒颜辞。这场戏试了不到三次就顺利通过了,她顿时自信心暴涨,对接下来的戏份充满了期待。 颜辞不知道的是自己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在场的每一位男士心都揪起来了。因此哪怕知道只是在演戏,他们也不忍心让她再多流一滴眼泪了。 按照两人商量的结论,楚霸天和成年燕小溪的初次碰面将会提前到燕父的葬礼上,正巧碰上燕小溪未来的夫家前来闹事。 这场戏不仅要求颜辞在面对贪婪无礼的夫家人时不卑不亢,柔中带刚地维护自己的尊严和利益;更需要表现出她对已经略有所成的楚霸天的“利用”和小心机。 开拍了颜辞才发现动嘴皮子改剧本容易,亲身演起来难得要死。对于她这种非专业出身的人,想要准确表现出剧中人物的神态和情感绝对是不容小觑的考验。 试了几次压根不行,陆导的眉头越皱越紧。虽然没人出言责怪她,颜辞还是渐渐感受到了片场内的低气压。 见她脸色不好,楚湘连忙建议中场休息,顺便给颜辞说说戏。 如今他不担心其他工作人员的抱怨,就怕颜辞觉得压力太大,撂担子不干了。 凭他对她的了解,这种不厚道的事她完全做得出来好吗?违约金什么的她家又不是赔不起。 事实上,楚湘猜得没错,颜辞的确有那么几分想要打退堂鼓的意思。她不是完美主义者,不会强迫自己在每个领域都要出类拔萃。演戏对她而言本来就是消遣,半途而废什么的做起来妥妥没压力。 楚湘坐到颜辞身边,开启了语重心长的教导模式。 “今天拍戏感觉怎么样?” 颜辞示意他看不远处正在揪头发濒临暴走边缘的陆导,给了他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她这么诚实,楚湘干脆也不饶圈子了,直切主题道:“两年前你参加‘模拟夫妻大赛’时不是表现得很好吗?把那时候的演技发挥出来就绰绰有余了。” 颜辞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这完全是两码事好吗?‘模拟夫妻大赛’只给了大纲,没有具体内容的规定。虽然是现场直播,但我们根本感觉不到有人在跟拍;哪里像拍戏一样,有明确的表情动作要求,还有导演现场反馈拍摄意见?”她就差没把“有这种想法的你是怎么拿到影帝的?”这一句话直接问出来了。 楚湘被她盯得面色发囧,心里忍不住嘀咕了句“不懂事的熊孩子”。他好心好意地用最浅显的方式教她演戏,她那么较真做什么?他如何不知道模拟夫妻大赛和正规拍戏是两回事,重点在于那是她仅有的经验好吗? 被颜辞毫不客气地反驳,楚湘面子自然有些挂不住,更悲催的是他还不敢理直气壮地把话顶回去。 自从踏入娱乐圈,楚湘的女人缘一向很好,这种憋闷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了。而颜辞似乎还觉得他心塞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何况‘模拟夫妻大赛’的奖品很特别……” 言下之意是在嫌弃他们付的片酬太俗太没有新意了吗?楚湘刚才那口气好不容易咽下去这会儿子又被她刺激得涌上来。 不过转念一想,颜辞说的也是实话,她家的条件都堪比剧中虚拟的燕家了,自然看不上这么点小钱。 “要不这样,除了原有的片酬,我个人再私底下陪你一个月,不违法的要求可以尽管提,你觉得呢?” 颜辞想也没想就回绝道:“别,我家庙小,可供不起您这么尊大神。” 她只是随口一说,楚湘听了心里却极其不舒服。 “小辞,是不是我曾经做错了什么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为什么我总有种你十分瞧不起我的感觉?” 见他神情认真,颜辞方才意识到问题有点大条。她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不好意思啊亲,我就是看不惯风流的种马男”——只得打马虎眼道:“你多心了,我只是不太喜欢和娱乐圈的人打交道而已。” 她的样子明显没说真话,但楚湘也不可能不依不挠地追问下去。他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详细和颜辞说起戏来。 楚湘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最后概括了一句,“……其实你本色出演就可以了。” 正在做笔记的颜辞怔了一下,随即停下来,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每次你一说让我本色出演,我都有一种你在拐着弯儿鄙视我的感觉。” …… 第204章 经过楚湘的指点,再度开机的时候颜辞确实有了些许进步。虽然跟专业演员比起来还是不够看,但勉勉强强也算能入得了吹毛求疵的陆导的眼。 因为是月播剧,剧本又还没协商好,颜辞拍完葬礼这部分的戏就收工了。楚湘坚持要送她回家,她也懒得多费唇舌拒绝他,便答应了。 到了柳家门口,楚湘磨磨蹭蹭地赖着不肯走,理由是他想找柳翌之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颜辞一天折腾下来已没有心情再去招呼他,异常干脆地说道:“小翌他去上兴趣班了,吃过晚饭才会回家。” 楚湘被她一句话堵得半死,真是太狠了,连一点蹭饭的余地都不留。 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该放弃的时候,又有一辆车停在了柳家大门口。 下车的是个白瘦秀气的女人,一双眼睛锐利得像是冲锋枪似的。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向颜辞问道:“需要帮忙吗?” 那语气仿佛只要颜辞给出肯定的回答,她就能分分钟把他搞定似的。 被轻视了的楚湘心里不爽极了,不过脸上却是笑意不变。既然他对颜辞有兴趣,自然不会傻到和她身边的人作对。再说他也不清楚对方的来头,轻举妄动肯定讨不到好。 听出曹雅话里隐隐的威胁之意,颜辞连忙解释道:“曹姨,他是我之前拍的那个《千古一帝》的男主角,叫楚湘。”她并没有主动给楚湘介绍曹雅,一是搞不清他俩的辈分;二是曹雅提过她不喜欢认识新的陌生男人。 意外的是曹雅竟然破天荒地冲楚湘点了点头,问道:“是荆楚娱乐的楚湘吗?” 楚湘被颜辞逼得离家出走的自信心突然全回来了,好歹自己也是当红明星,怎么可能有人不认识他呢? 楚湘一说“是”,曹雅便接口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转眼间都长这么大了。成霜……她过得怎么样?” 楚湘的自信心瞬间又被打击成渣,敢情对方认识的是成霜不是自己…… “姐姐她很好,请问你是?” 曹雅意味深长地笑了,“我啊……只是她的一个故人而已。” 故人?这个说法倒是新鲜,颜辞不由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张媛的哥哥韩非之当年喜欢曹雅,成霜又是张媛私下里的好友,曹雅非常有可能因此结识成霜并且和她熟悉到抱过她的弟弟楚湘。 但问题是曹雅现在的表情怎么看都没有故人重逢的那种喜悦,何况她出狱近五年也一句话都不曾提到过成霜。 颜辞几乎可以断定,这个“故人”的定义绝对和好字沾不上边。十有八/九,曹雅和成霜之间闹过不愉快。 当然,颜辞脑中也不是没闪过成霜对曹雅始乱终弃的可能性。只是再转念一想曹雅入狱的罪名,便觉得这种揣测完全站不住脚了。 事实上,她猜得不错,曹雅和成霜之间的确没有任何私人情感上的纠葛。跟曹雅本人彻底相反,成霜向来偏好外表强势内心柔弱的女子。 两人之所以有交集的确是由于张媛的缘故,也是为了她,成霜才会在韩非之陷害曹雅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成霜和严泰予的死有关,但不能否认的是,当初身为曹雅半个好友的成霜从未试图向困境中的她伸出援手。 秉着“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的原则,曹雅出来后的这些年不曾找过成霜麻烦;可那并不意味着当虐一虐对方的机会送上门时,曹雅会真的无动于衷,放过三十多年前对自己袖手旁观的“好友”。 似是看出了颜辞的疲乏和不耐,曹雅体贴地让她先回房休息。后者听了如临大赦,匆匆跟俩人道过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湘眼巴巴地瞅着颜辞的背影,心道自己果然是流年不利;明明马上就可以成功地登堂入室,却还是被半路杀出来的“故人”给毁了。 他正懊恼着,突然听见曹雅含着笑意的声音,“你也喜欢小辞吗?” 楚湘自然没有忽略她话里的“也”字,心里竟有些淡淡的不爽。 他对她是喜欢吗?楚湘自己也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他非常有兴趣进一步了解她——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见楚湘笑而不语,曹雅也没有再多问,伸手指了指她的车,“有兴趣去喝一杯么?” 这种类似的邀请他听过无数次,刚刚认识的成年男女喝点东西,接着发生点深层次的接触再简单不过了。 可面前的女人分明不是奔着“那个”去的,楚湘有种预感,这或许是他打开颜辞心门的一个契机。 他点点头,毫不犹豫地上了曹雅的车。后者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跟着过去,唇边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二天是成霜私人小聚会的日子,少维一早就到了柳家等颜辞。至于余潇,她打电话通知说可以自行前往成霜家。 那天莫名其妙的告白之后,少维在颜辞面前沉默寡言的毛病仿佛就不药而愈了。这一路上,少维对颜辞都十分热情。 偏偏对方的分寸把握得很好,颜辞即使知道她在献殷勤,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正享受其中。 为了减轻颜辞的心理压力,少维甚至还十分通情达理地表示她不需要任何回应,只要能这样长长久久地做朋友便很知足了。 颜辞听了不置可否,这种“我爱你和你无关”的调调在她看来虚假得要命。除非是圣人,不然有谁会不希望自己的付出能有所收获? 但虚伪总好过尴尬,有少维的这个承诺压箱底,颜辞多少可以自欺欺人地和她继续言笑晏晏。 既然是私人小聚会,宴客的地点自然不会是可以容纳数百人的豪华大厅。成霜把三楼的两个大房间打通,重新装潢后便是妥妥的迷你宴客厅。 颜辞推开门第一反应还当是自己走错了地方,尼玛这昏暗迷离的灯光,若有如无的香气——与其说是大家畅谈人生的场所,不如说是偷情的天堂更为恰当。 她身后的少维小声感慨道:“这么多年了,霜姐喜欢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 见颜辞傻愣在门边不动,少维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调侃道:“小辞,别告诉我你要临阵退缩啊?不过是一个聚会而已。” 输人不输阵,即便屋子里的氛围让她浑身不舒服,颜辞仍旧嘴硬道:“怎么可能?我只是在想要不要等主人家出现了再进去而已。”少维说的对,不过是一个聚会而已。对着一房间的男人她都没怕过,现在换成女人应该更放心才是。 少维笑意不减,边拉着她径直往里走边说道:“傻瓜,这个聚会最大的原则就是自由。霜姐不会过来迎接客人,也不会发表讲话之类的东西。随你高兴做什么,不乐意了走人就好,连招呼都不用打一个。” 这是什么鬼规矩?颜辞默默心想。不知道怎么地,她总觉得少维的话不能按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 等看清房间的内部格局,颜辞整个人感觉都不太好了。且不说奢侈淫/靡的装修风格,光是空气中越来越浓烈的香味都让她莫名烦躁起来。 比起心烦气躁的颜辞,少维倒是面色红润,自告奋勇地说要给她拿饮料去。 屋子里光线不好,颜辞原来以为她们俩是最早到的,现在才发现某些角落里已然坐了不少人。 她不过瞄了一眼便赶紧移开视线,画面实在是太香/艳了。 那些个女人三三俩俩靠得极近,不仅是衣裳不整,而且大部分人的手都不在它应该在的位置——或是出现在他人撩开裙摆的大腿上,又或是在露出深深事业线的酥/胸上。 明明女人们的亲密点到为止,颜辞却觉得自己的脸渐渐烧了起来。有时候脑补杀伤力更大,她倒宁可她们真刀真枪地亲一亲抱一抱,也比用这种欲语还休的暧昧撩人情思的好。 她正胡思乱想,少维忽然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亲昵地把玻璃杯递到她嘴边。 颜辞吓了一跳,刚想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却被对方用另一只手环住了腰。 两人身高差不多,少维先是将下巴在她裸/露的肩膀上蹭了蹭,然后凑到她耳边低低问道:“要不要喝点酒消消渴?” 她不问还好,一问颜辞还真是觉得自己渴了。不过不是被勾引得口干舌燥,而是身体真的缺水了。 颜辞缓慢却坚定地把少维环在她腰上的手拉开,退后了两步,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少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滴酒不沾,故意的吧?” 少维大概没料到她会推开自己,怔了两秒,随即抱歉地说:“你看我这记性……” 俩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提起方才肢体上的接触,随便聊了几句后颜辞便借口拿喝地走开了。 她现在严重怀疑屋子里燃的香有催/情的作用,不然周围的人不会一个个都面若桃花,眼带春水。 问题是这香似乎对她无效,她是觉得渴,却完全没有和某人亲亲抱抱的冲动——无论男女。 这特么哪是私人聚会啊?颜辞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成霜把余潇喊到这里来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想到成霜,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的确一直没有出现过。 于是走到半路的颜辞毅然决然改道去了房间入口,这种重口味的聚会还是等她将来节操掉光了再参加吧。 她前脚刚离开,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成霜后脚便蹿到了少维身边。 “怎么,也有我们的小公主搞不定的人吗?”她的口气里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一点掩饰也没有。 …… 第205章 一出小宴客厅的门,颜辞便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她站在过道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一回头就看见楚湘低着头从拐角处的房间里走出来。 她正考虑着要不要主动打招呼时,对方像是心有灵犀般抬头往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这下连纠结都省了,颜辞大大方方地冲他笑了笑,“好巧啊。” 楚湘脸上的诧异还没完全褪去,长腿一迈,三步并做作两步走过来问道:“你没事吧?聚会不是半个小时前才开始么?” 听他的口气显然不是对成霜私人聚会的性质一无所知,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聚会不太适合我。” 楚湘立即给了她一个我懂得的眼神,极其无奈地说:“我姐你也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颜辞摇摇头,十分不给面子地回答说:“不,我不知道。”开玩笑,她和成霜一点都不熟好吗?对方和余潇的那些爱恨纠葛她更是毫不知情好吗? 楚湘被噎得笑容有些挂不住,幸亏他脸皮厚,马上识趣地转了话题,“你这是准备回家?” “是啊。”颜辞点头,“对了,要是一会看见你姐姐,麻烦你帮我和她说一声。” 楚湘一口应下,然后试探地问道:“如果你不急着走,有时间商讨下剧本的走向吗?” 颜辞想了想便同意了,出门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回去未免太没有成就感;再说了,光天化日的也不怕对方心怀不轨。 楚湘原来压根不抱希望她会答应,现在的感觉就跟天上掉馅饼,还是他最喜欢的味道似的。 “我在这儿有个房间,你要是不介意里面有张床的话,我们就去那儿怎样?” 这话听着像是把主动权交给了她,但实际上还不如不问。说介意等于拐着弯怀疑楚湘的人品,说不介意又显得她不够矜持。 颜辞在心里骂了句“滑头”,面上还是笑容不改,“怎么,你姐姐家都没有给客人准备的书房吗?” 她虽然眼带笑意,楚湘却听出了她话里淡淡的嘲讽和不屑。 明知道对方在激自己,他也只能选择跳下这个陷阱。 “你不说我真差点忘了……”楚湘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表情真实得让颜辞都忍不住有了几分动摇。 不过无心还是有意她不在乎,关键是她不希望自己处于被动的位置。 俩人到了书房,隔着一张书桌正儿八经地谈起剧本问题。 楚湘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只有一个重点——希望颜辞能考虑增加燕小溪的戏份,至于演技和时间方面好商量。 老实说,颜辞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楚湘对她出演燕小溪有如此深的执念。与其自己一个人绞尽脑汁地胡乱猜测,还不如向当事人问个究竟。 楚湘当然不会告诉她整件事仅仅是因为成霜的一时兴起,毕竟现在放不开手的人是他自己。 他本来可以冠冕堂皇地说些“为了收视率为了好口碑”之类的理由,但对上颜辞乌黑灵动的大眼睛,突然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楚湘蓦地想起曹雅昨天讲话中透露的信息——颜辞喜欢坦诚的人——于是临时改口实话实说道:“原因其实很简单,我就是想借着拍戏多点和你接触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 “我对你很有好感,希望可以有进一步发展。”楚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平时对着陌生的女演员都能毫不犹豫地深情表白,眼下对着十分感兴趣的颜辞却讲不出一句甜言蜜语。 瞧瞧他都说了什么,连“喜欢”两个字都没有,简直弱爆了。 事实上,颜辞也被楚湘这么实诚的话震住了。再看他一脸后悔恨不能倒带重来的模样,她忽然有种自己一直高估了对方把妹技巧的感觉。 很久以后,颜辞才知道楚湘的伴侣课成绩平平。他周围的女人几乎没有一个是他主动追求到手的;大部分是双方互相看对眼,小部分是女方先行出击的。 不过眼下她对这些过往一无所知,楚湘在她心中依然是一个阅女无数的花花公子哥形象。 或许是方才聚会里燃的香到了此刻才起作用,又或许是他窘迫的神情触动了她的某个萌点,颜辞竟起了几分逗弄他的兴致。 “按照你说的,难不成我演完燕小溪就会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你了?” 如果你肯照着原先的剧本来,至少你的身体会喜欢上我。可惜楚湘不敢把这句话摆到台面上说,只敢在心里嘀咕两声。 “那倒不至于,但起码你会对我生出几分好感。” 这么有自信?颜辞被他理所应当的表情逗乐了,“可为什么我目前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虽说楚湘习惯了来自她的打击,可听到她如此直白地表示对自己无感时笑容还是僵滞了一下。 “我有两点需要解释声明,首先我们拍过的对手戏寥寥无几;其次我们还没有拍过任何激情戏。” 颜辞心中突然涌过一阵奇怪的冲动,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句:“拣日不如撞日,要不你现场示范下激情戏怎么样?” 话音落地,两个人都愣住了。楚湘没想到颜辞会忽然改走狂野路线;颜辞则是没料到自己对着一个不怎么感冒的人也能说出如此轻佻的话来。 此刻,她倒宁愿是成霜准备的催/情香对她起作用了,也好过承认清醒的自己主动挑逗楚湘。 楚湘感慨过后立刻打蛇随棍上,“这可是你说的啊,等我动手了你别反悔。” 颜辞知道只要她现在开口阻止,楚湘肯定会收手,顶多在嘴巴上占点便宜。何况她也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出尔反尔算不得什么。 虽然她心里是这么想的,身体却拒绝行动,只是呆坐在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楚湘从桌子的另一边起身,不慌不忙地走过来。 他的每一个脚步都像是直接敲打在她的心头,脑子里隐隐有个微弱的声音在提醒她再不反悔就迟了;可她仍旧半天没有动弹,身体本能地抗拒着理智的安排,始终保持着静坐沉默的状态。 楚湘拉了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话里带了三分笑意:“我说,你要是不情愿喊停就好了,至于用这么苦大仇深的眼神怒视着我吗?” 颜辞闻言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难道说她的表情真的很严肃? 他很自然地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将其从脸颊移到了眉间,“看,是不是都皱成个‘川’字了?” 楚湘的手很大,几乎快要盖住她的下半张脸。或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他的指腹还有些许茧子。 之所以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并不是由于颜辞拥有如豌豆公主般娇嫩敏感到极致的肌肤,而是因为对方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摩挲她的手背。 那种划过皮肤细微的粗糙感让人无法忽视,颜辞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拍。 她本能地缩回手,想要避开他无声的勾引,不料反倒把自己的脸蛋送到了他的手底下。 楚湘低低笑了两声,温柔地用手滑过她的眉眼,鼻子,最后落到樱花般的唇瓣上。 先是如弹琴似的轻快地拂过,然后再细细地描画着上面的纹路。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在她的颈侧和耳边不住地抚摸着。 即使颜辞默默暗示自己要争气,不要被身体的感觉所主宰,她仍然在对方越来越强烈的性/暗示中紧张起来。 下一秒,她突然眼前一黑,被楚湘宽厚的手掌挡住了所有的视线。只听见他用低沉了许多的声音说道:“小辞,不要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怕我会忍不住在这里把你办了。” 颜辞无语,她又不是易推倒的萝莉,是他想办就能办得了的吗?才刚要出口反驳他的大言不惭,他却毫无预兆地低头吻了下来。 楚湘只是含着她的唇瓣吸了两口便试图长驱直入,由于她正准备说话,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撬开了她的牙关开始攻城略地。 等颜辞反应过来,对方不仅已经在她的地盘“逛”了几圈,甚至还发现了某些易攻难守的“点”。 楚湘的舌头比她想象中的更灵活,吮着她的时候有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快/感。他的力道不轻不重,既不会给人带来太强烈的压迫,也不至于轻飘飘地让人提不起兴致。 或许是因为光线完全被隔绝的关系,颜辞的其他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起来——他轻抬着她下巴的手指似乎异常滚烫,耳边仿佛也能听见两人津液交缠的渍渍声。 原本她还担心自己无法接受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接吻,事实证明她高估了自己的节操和原则。不多会儿,她就情不自禁地开始回吻对方。 感受到颜辞的回应,楚湘喜出望外。他一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一边继续专心致志地取悦她。 在亲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脑中竟也有片刻的空白。更神奇的是,他居然毫无来由地联想到了“初恋”两个字。 …… 第206章 趁着自己的神智还有几分清醒,颜辞当机立断结束了这一长长的吻。不然再亲下去,她真不知道没有底线的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来。 楚湘正在兴头上,对于她的临时喊停非常不满。无奈紧绷的下腹也在提醒他必须点到为止,否则引火烧身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依依不舍地在她唇上狠狠啜了两口,才松开手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颜辞的气色一直都很好,白里透红,肌肤莹润,这下更是被滋润得让人移不开眼。 楚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底尚未褪去的情/欲隐隐又有重新汹涌而起的征兆。他心中正天人交战,忽然发现对方神色越来越古怪,仿佛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顺着她的视线,楚湘的目光落到了自己两腿间的小兄弟上。 此时此刻,颜辞终于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刚刚结束亲吻时,她一面觉得楚湘技术真是好绝对要点赞,另一面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没有节操了。 如果只是接吻也就罢了,问题在于她居然认为这种感觉很不错,甚至不介意将来再试一试。 据说男人是可以把性和爱分开的,颜辞琢磨着难不成她骨子里其实是个男人? 她正脑洞大开着,无意中瞥见楚湘裤裆中间隆起的一大坨。 啧啧,尼玛得塞多少内裤袜子才能营造出这种效果啊?颜辞的思路立刻歪了,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前一世某些男明星假的不能再假的内衣写真。 她起先还能憋着,后来脑补得太欢乐一个不小心就笑了出来。 被颜辞这么没头没脑地一笑,原来暧昧旖旎的氛围马上消失了,一下子从缠绵的情/色片转成了逗比的喜剧片。 楚湘百思不得其解她为什么瞅着自己的小兄弟也能乐成那样,无奈地问道:“你到底在笑什么?” 她眼神里戏谑的意味太过明显,让他想要自欺欺人她是在为未来可能的性/福生活欣喜若狂都做不到。 颜辞好不容易止住笑,连声道歉:“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是我笑点低;总觉得你那里鼓得很有个性,像是用袜子硬堆出来似的。” 楚湘一听脸就黑了,男性尊严如此严肃的问题怎么可以拿来开玩笑呢?不行,这种不良的行为必须趁早扼杀在摇篮里。 “小辞,”他板着脸义正言辞地说道:“为了证明我的纯天然不做假,我决定让你用手亲自感受一下它的存在。” 这下颜辞笑不出来了,原本就只是顺带着逗一逗他,哪里料得到对方会语出惊人?什么“亲自感受”?耍流氓耍到这个份上她也是醉了。 “别别别,我信你还不成吗?” 在男女情/事上向来寸步不让的楚湘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方才被勾起的火还没下去呢!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她明白“天赋异禀”四个字的意思。 “那怎么行,俗话说得好,‘百闻不如一见’,你不亲自感受过哪里能体会它的真实性?” 见他作势就要起身,颜辞情急之下口不择言道:“真想感受的话用手怎么够?” 楚湘愣住了,别看他嘴里放狠话,实际上压根没指望她会配合。现在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暗示意味十足的话,弄得他也情不自禁地热血澎湃起来。 颜辞刚说完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她习惯了白子森和周天遇的青涩,一时嘴上没把门将平时对付小男友的那招用到了他身上。 老实说,她可不觉得老男人楚湘会和那俩男生一样红着脸岔开话题;十有八/九他会打蛇随棍上,让她用别的方式好好“感受”一下。 颜辞猜得没错,楚湘在初时的诧异过去之后马上察觉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既然主动提出邀请,他自然要成人之美咯! 楚湘美滋滋地刚想开口回应她的调戏,颜辞突然又补充道:“可惜我今天身体不方便,只能改天了……” 楚湘黑线,瞧这理由找的,敢不敢再没诚意一点?他自然知道颜辞所谓的“身体不方便”只是借口,无非是不想和自己有进一步的亲密接触罢了。 原本他就没指望今天能和她有多大进展,毕竟要求一个对他始终不太感冒的女孩突然热情起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即使有成霜的迷幻剂帮忙,楚湘也不曾抱过太大的希望。 其实仔细一想,颜辞中途叫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眼下他如果真的把她办了,事后一旦她弄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十有八/九会翻脸。 在尝过她的甜美之后,单纯的睡一觉已经不能满足楚湘了。未来的事他不能确定,但起码目前他十分希望能和颜辞发展成情侣关系。 “好吧,等你什么时候方便了,随时来找我都行。”楚湘先是坐下,然后像是记起什么忽地又起身去了书桌另一边。 这样一来,他立正敬礼的小兄弟就被桌子挡得严严实实了。 颜辞心里有些好笑他的欲盖弥彰,不过一想到他大度地放过了自己,便连忙将笑意压了下去。 说实话,之前她还在苦恼万一楚湘不肯接这个台阶,硬要再做点什么的话该怎么办。她和他接吻的举动已经够抽风的,颜辞是断断不会容许自己再继续掉节操了。 如今对方识趣地松口,她一颗吊着的心总算能放回肚子里。不然真要闹到用暴力手段拒绝的地步,两个人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亲自送走了颜辞,楚湘一个人站在门口半天没动,直到成霜的幸灾乐祸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瞧你这副‘望妻石’的模样,难不成连个手都没摸不到?” 楚湘没理她,关了门便想溜之大吉。成霜哪能这么轻易饶过他,堵在他面前一副“你不说实话就别打算能过去”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承认道:“只是亲了亲而已,满意了吧?” 成霜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楚湘的脑袋,“亲爱的弟弟,你是不举了吗?亏我还特意加大了迷幻剂的药量,现在你居然告诉我连床单边都没滚到,简直辜负了我的一腔美意!” 她不提也就罢了,一说楚湘更来气,“你那都是什么破迷幻剂,对她一点作用没有好吗?人家还条理清晰地跟我讨论了半天剧本。” 成霜愣了一下,语气也变得不确定起来,“不会吧?她半路跑出去难道不是因为药性上来受不了么?里面都是女人,又不好下手……” 楚湘这下占了上风,没好气地说:“你倒是会脑补,她纯粹就是不喜欢女人才提前离开的。” 成霜见他那么肯定心里也跟着没底起来,讪讪地说:“大不了我找小媛再要点别的迷幻剂,下次直接帮你送到床上去。” “千万别!”楚湘立刻回绝道:“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放心,就是不靠药物,我也能把她搞定。” 成霜琢磨着迷幻剂不起作用他都能亲到颜辞,估计后边的事也能水到渠成,“那好,不过以后如果有需要,尽管和我提。阿楚,姐姐前几年状态不大好,又是把气撒你身上,又是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是我不对,姐姐郑重地给你赔个不是,你别怪姐姐好吗?” 楚湘听了先是感动,随即又觉得不对劲起来。依着成霜的性子,她只会认为“我找你麻烦是你的荣幸”,哪里可能良心发现说出这么通情达理的一番话来? 他警惕地望着成霜,语气里带了三分保留道:“自家姐弟客气什么,你高兴就好。” 果然,成霜立刻抓着他的话尾不放,故作为难道:“哎,要姐姐高兴很容易的,只要你再帮我一个忙就好。” 楚湘浑身的汗毛瞬间都竖了起来,他本来准备一口拒绝;可转念一想余潇的事他似乎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于是改口迟疑地问道:“什么事?” 成霜看他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禁不住笑了,贴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体力活而已。这不是你余潇姐在楼上睡着了,想着让你帮忙把她抱到我的卧室里去。” 楚湘如释重负,跟成霜以前高含金量的任务相比,这个的确是小菜一碟。 他点点头应下了,一边往回走一边随口问道:“余潇姐怎么大早上的也能睡着?” 成霜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楚湘霎时秒懂了。他的智商真是该充值了,明知道自家姐姐在楼上开的是什么聚会,居然还问出这种明摆着的问题? …… 第207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颜辞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心事重重,好像出来被冷风一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一样,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成霜家和她的弟弟楚湘都做了什么。 明明她对楚湘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明明只是在谈剧本问题,究竟是怎么发展到接吻的?难道是因为周天遇这阵子去南山封闭式训练,她想男人了吗?自己也不是会随便抽风的人啊?莫非那间屋子里的熏香或多或少也对她起了催/情的作用? 百思不得其解的颜辞光顾着琢磨自己的心理,一点没注意到柳家客厅里还坐着一个人。 “看来这个聚会你玩得很尽兴呢!脖子上都有吻痕了……” 颜辞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明明她和楚湘只是接吻而已,怎么可能留下吻痕?这不科学! 发话的曹雅也在这时慢悠悠地走到了她面前,一脸的了然和促狭。 对方“果然如此”的神情让颜辞猛地意识到自己被诓了,脖子上十之八/九什么痕迹都没有;可她那动作,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颜辞面上一窘,不死心地试图打马虎眼糊弄过去,“曹姨你乱讲什么呢!我脖子上怎么可能有吻痕?” 曹雅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直到后者心虚地避开了视线才笑道:“是啊,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全亲嘴巴上了。” 颜辞这下彻底语塞了,她和楚湘吻了有一阵子,嘴巴即使肿起来也是常理。不过被曹雅这么赤/裸裸地当面道破,她还是忍不住心里发虚,有种被人捉/奸的罪恶感。 想想事实也差不多了,周天遇前脚出门培训,她后脚就跟别的男人有了亲密接触。虽然没到通/奸的地步,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当然,这纯粹是颜辞一个人的脑补。站在曹雅的立场上,她还嫌弃楚湘的战斗力太渣,没能一举拿下颜辞呢! “怎么,对方的技术不好吗?看你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颜辞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才好,又是尴尬又是羞愧的。她摇摇头,半天挤出一句话,“这还是我第一次和没感情的人接吻……” 曹雅挑了挑眉,并不意外颜辞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季嫣的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保守了一点。 如果说她可以一心一意只爱一个人也就罢了,毕竟曹雅是过来人,知道那种蜜里调油容不下第三者的感觉。 但问题是她的家世不可能允许她一夫一妻,而颜辞本人也从来没有表露出会对某个异性深情专一非他不嫁的想法。 当年的白子森看她看得那么紧,颜辞还不是照样没和周天遇断了来往。白子森傻乎乎在生日会上闹出了丑闻,她不仅分手分得干脆利落,甚至转头没多久就和周天遇好上了。 这样拿的起放的下的性子,要说颜辞真能做到和哪个男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起码目前曹雅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明明不是个专情的人,却又在男女情/事上洁身自好,曹雅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出颜个性偏保守的结论了。 就像眼下,瞧瞧她说的都是什么话,谁规定两个人必须有感情才能享受男欢女爱了? “难道说在你看来没感情就不可以有亲密接触了么?” 以前的颜辞或许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是”,现在的她——刚刚才和楚湘深吻了一番是绝对没脸再给出肯定的答案的。 见她一脸纠结,曹雅叹了口气,示意她坐到沙发上。这么个别扭的性子,也不知道一次促膝长谈能不能改得过来? “小辞,今天让曹姨好好给你上堂课。”她拍了拍颜辞的手,“先告诉我法律有规定只有彼此相爱的人才能接吻上床吗?” 颜辞毫不犹豫地摇头。 “那么如果一对男女各自单身,他们在性/事上是不是想做什么都可以咯?” 颜辞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两千年前或许还有人会在道德上谴责这种约/炮行为;可在如今这个有偿性/行为都是合法的社会,根本不会有人从道德精神层面鄙夷或是抵触这种举动。 估计也只有她这种上辈子的三观七零八落,这辈子的三观学了一半的人才会有这方面的苦恼。 “既然如此,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曹雅是真心想不明白,她究竟有什么需要顾忌的?以前的白子森是个醋坛子还好说,现在的周天遇简直对她唯命是从,大度地不得了。 顺着曹雅这么一板一眼的思路,还真给颜辞发现了她浑身不自在的原因。 “曹姨,你可能也猜得到,方才和我接吻的人是楚湘。他和那么多女人有过关系,我……我担心健康问题。” 她说得委婉,其实讲白了就是一个意思:楚湘不够干净,她怕染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曹雅盯着她看了几秒,确定颜辞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哈哈大笑起来,大有不把眼泪笑出来不罢休之势。 颜辞被笑得莫名其妙,她是很认真地在顾虑这方面的问题好吗? 虽说她还做不到完全坦荡荡地和不是男友的异性有暧昧,但脚踏多条船的负疚和自责确实已经不是她目前最大的阻碍,如今她的心里负担全在“健康”两个字上。 即便也有未婚男女花重金或是走关系注射免疫针,可前提大多是稳定的同居关系。因为免疫针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未来的婚姻关系。 对于颜辞这种怕麻烦的人来说,肯定不愿意轻易给出承诺,自然也不会为了一夕欢愉打免疫针的主意。 “小辞,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怎么考进医学院的,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们生理课老师应该一早就提过了吧?” 颜辞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茬?不过话说回来,貌似她从来也不曾认真在生理课上听讲过…… 一看她的表情曹雅便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好笑地说:“肯定是你觉得老师讲的内容你都懂,没专心听课是吧?” 颜辞不好意思地承认了,由于从小跟着许文拙学医的缘故,她上生理课的时候的确自视甚高,心不在焉。 “一般来说,单身未婚的男女成年后都会到医院全身体检一次。如果没有任何不适宜进行性/生活的疾病,他们就会在身体里植入绿色芯片。芯片每天都会自动更新身体主人的健康状况,一旦发现任何病菌感染便会变成红色。这类芯片大多只有指甲盖大小,对人体没有伤害并且可以随时移除。” “那我怎么才能知道对方有没有芯片,芯片又是什么颜色呢?总不能直接问这么失礼吧?” …… 第208章 曹雅的科普让颜辞在惊叹的同时也轻松了起来,如果将来真有那么一天她彻底放弃节操,起码不用担心身体健康问题。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颜辞决定把心底所有的顾虑一次解决掉,“我知道没有感情的人照样可以有亲密接触,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人。但凡对象换成阿森那类我略有好感的人都说得过去,为什么偏偏是楚湘呢?” 曹雅想了想,试探地问道:“你在他们家里有没有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颜辞立刻猜到了她话里隐藏的意思,“你是指催/情剂那类的东西吗?” 对方赞赏地点点头,“不只是吃的喝的,也包括任何你碰到或是闻到的事物。” “这么说起来,一开始的屋子里味道确实有点不正常。不过即便熏香里带了催/情成分,对我也没有太大效果,顶多是憋得慌而已。” “你怎么知道香对你没作用的?” “很简单啊,其他人都忍不住动手动脚了,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反应。” 颜辞的口吻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几分自豪,开玩笑,原主血液里神奇的物质提炼出来后都能制药了,对催/情剂什么的免疫岂不是小意思? “那个屋子里全是女人吧?”曹雅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听起来却更像是肯定句。 举一反三,颜辞刚给出肯定的答复就想通了其间的弯弯绕绕,“你的意思不会是并非催/情剂对我没作用,只是我太直了,对那些女的没感觉,后面换成楚湘就忍不住爆发了?” 不等曹雅回答,她自己又忍不住嘀咕道:“就算我反射弧长,见了楚湘才有反应,可我那时候也没想把他扑倒诶,这算哪门子的催/情剂?” 曹雅被她一脸纠结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小辞,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其实说白了,不过两种可能。一是他们用了催/情剂,但对你的影响不大;二是他们没用催/情剂,你纯粹在身体上被楚湘吸引到了。你觉得哪种解释更容易接受?” 颜辞沉默不语,依照她对自己这副身体的了解,再加上方才诡异的冲动,她和楚湘莫名其妙的亲热药物作祟的可能性很大;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也在某种程度上被对方吸引了。 曹雅见状,心念一转,半是怂恿半是打趣道:“瞧这问题把你为难的,想知道答案还不简单?你是学医的,做个自我检查,看看身体是否对某些催/情剂免疫难道不是分分钟的事?至于第二种情况就更容易了,和楚湘试一次不就什么疑惑都解开了么?” 令颜辞震惊的不是曹雅毫无节操的建议本身,而是她非但没有觉得三观尽碎,甚至有冲动认真考虑一下可行性。 一时间,她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是该为自己逐渐本土化感到高兴还是为她没能坚守住上一世的原则感到悲哀。 曹雅和颜辞相处的日子不短,对后者的性子起码也有七八分了解。对方既然没有直接开口否定,就说明这里面有戏。她如此卖力地帮楚湘,也不知道哪一天能拿到回报。 “只要你和他滚过床单,自己是不是会被男/色吸引不就一清二楚了么?”曹雅像个知心的老师一般,循循善诱道。 “万一我试了,并且发现自己真的抵挡不住美/色/诱惑,那要怎么办?” 曹雅失笑,“你真是读书读傻了不成?一次睡不够就多睡几次,如果怎么也睡不够,那就想法子嫁给他睡一辈子咯。” 这话听着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但颜辞总觉得好像有那么点不对劲。 估摸着对方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曹雅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推波助澜鼓励她跟楚湘进一步发展。欲速则不达,万一让颜辞察起了逆反心理就不好了。 曹雅在转移话题之前还特地好心地提醒颜辞,这个问题可以多问问他人的意见。说起来这招还是当年韩非之教她的,以退为进有时候更容易让人信服。 晚上颜辞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白天的时候她已经从自己的血液样本里追踪到了某些具有催/情效果的药物成分,但这一结果非但没有为她带来解脱,反而让她更深刻地意识她对楚湘极富原始野性的男人味不是无动于衷的。 食色,性也。如果她现在单身,她倒可以坦然承认自己对楚湘的兴趣。问题是,她如今已经有男朋友了。 想到男朋友,颜辞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愧疚和纠结,起身给周天遇发了一条短信,简单地把她背叛他和楚湘接吻的事说了。 短信发出去之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其实是在推卸责任,把知晓真相的痛苦转嫁给了周天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颜辞一直清楚自己在感情上有多渣,初恋的时候因为有白子森寸步不离地盯着,她倒是做到了专一负责。换成好说话的老实人周天遇,她那颗被道德枷锁堪堪绑住的心似乎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眼下的想法也很简单,把选择权交给周天遇。如果他肯原谅她并给她第二次机会的话,她愿意和他一起努力守住自己容易躁动的心;如果他不肯原谅的话,那么分手对俩人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说到底,颜辞无非是仗着周天遇在这段关系中用情更深一些,仗着他不会伤害她罢了。 周天遇回复得很快,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小辞,你想和谁随便玩一玩都好,不需要特意告诉我,只要保证你最爱的人是我就行。 颜辞盯着短信反复读了好几遍,心中五味陈杂,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了才睡过去。 两个月后,颜辞成功地改进了避免基因缺陷的药物。令人惊喜的是,在研究过程中她竟然无意间合成了一种新元素。 因为大功告成的那一天是一月十六号,颜辞便将新元素命名为十六号元素以示纪念。 十六号元素没有多么惊天动地的功效,它唯一的优点便是会让使用者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那种快乐和“逍遥水”所带来的身体上的快/感不同,它更倾向于某种心想事成的满足感。 譬如,假设有个工作狂,他的愿望是在下班前完成所有堆积的文书工作。如果他使用了十六号元素,即使下班时他的桌上依然堆满了文件,他仍旧会生出一种“好开心,工作都做完了”的愉悦感。 颜辞最近正琢磨着把十六号元素和致幻性药物重新组合,试图打造出一款以“梦想成真”为主题的迷幻剂。 她一个人自然完成不了这样的大工程,关键时刻怎么能少得了许文拙的指导? 或许是因为长期和许文拙关在实验室里做研究,有一天颜辞终于忍不住问了他有关感情和上床的辩证对立问题。 对于许文拙这种连正大光明追求她的机会都没有的人来讲,他是绝对不希望颜辞只选择自己爱的男人的,因此给出的答复自然是她越博爱越好。 颜辞听了面上没说什么,心底的天平却是不由自主倾斜得更厉害了。 在她用实践证明自己是否“博爱”之前,柳靖之的生日到了。 和往年一样,他的生日那天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平安饭。柳靖之看起来气色很不好,那种“不好”与其说是身体上有问题,倒不如说是精神上的萎靡不振。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在收到颜辞送的生日礼物——近亲繁衍无副作用免缺陷药物——时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说实话,颜辞已经很久没见到他笑了。有时候,她忍不住怀疑柳靖之是不是已经忘了如何愉快地生活。他明明还很年轻,还要无比美好的前程,却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陷在往昔的回忆里不可自拔。 原主的妈妈季嫣,到底都造了什么孽? 出于私心,颜辞故意在家中长辈都在场的情况下把东西交给了柳靖之,也算在某种程度上提醒柳炎译和季情——他们的大儿子很不对劲,怎么瞧怎么有厌世的倾向。 不知道是她敏感过头还是大家神经太粗,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柳靖之有问题,餐桌上关注的焦点都是她的情感生活…… 事后柳靖之特意拦下她,要求她把一切相关资料和仪器统统销毁,并将所有药物成品都给他。颜辞一一应下了,反正她原来也就做了一份;至于那些资料,都印在她脑子里,毁不毁其实没有太大差别。 不过这么一来,她倒是省心多了,不用担心柳靖之大肆生产这种药来报复社会,颜辞实在很难想象一个“有情人终是兄妹”的社会会是什么样子。 第209章 除了曾经和柳翌之一起追过少年燕小溪的戏份外,这还是颜辞三年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坐下来欣赏连续剧《千古一帝》。 当然,关注的重点依然只有她本人而已。 老实说,看着自己在屏幕里按照剧本念出大段大段的台词,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情,颜辞的感觉十分奇妙。 旁边的柳翌之见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解地问道:“颜颜,你这是怎么了?” 颜辞踌躇了片刻,期期艾艾地开了口:“小翌,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 她话音刚落,对面的曹雅恰好喝水呛到了喉咙,抑制不住地大声咳嗽起来。 颜辞的脸瞬间就红了,总觉得曹雅这嗓子清得太恰巧,好像在嘲笑她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似的。 曹雅大概也猜到了颜辞的心思,一咳完便迫不及待地对她大肆赞美起来。 倒是柳翌之比较客观地评价了句,“说实话,你的脸比演技突出多了。” 虽然他说得够委婉,颜辞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她知道自己不是吃娱乐圈这碗饭的料,可仍旧抱着几分演技大爆发的幻想。 她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么说,依然只是个花瓶咯?” 曹雅看不得她这副自怨自艾的样子,没好气地安慰道:“你又不是学表演出身的,一个业余的新人能当花瓶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是啊颜颜,你将来又不准备当演员,要那么好的演技做什么?”柳翌之一边附和曹雅,一边殷勤地把果汁递到她唇边。 颜辞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想想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她又不是演员,演技不过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哎,亏我原来还准备把燕小溪演得有胸有脑的,现在看来还不如早点洗洗睡了的好。” 曹雅听了,毫不客气地拆台道:“燕小溪有胸吗?我怎么一点都没看见?”她捅了捅柳翌之,“小子,你是男的,眼神更敏锐点。你说,你看见小辞的胸了没?” 柳翌之的脸刷地一下红得能滴出血来,他避开了曹雅意味深长的眼神,视线游移不定,紧闭着嘴一副拒绝发表评论的样子。 曹雅也不为难他,十分确定地说道:“我记得很清楚,燕小溪出场的时候跟个纸片人一样。”她转头瞄了一眼颜辞鼓鼓的前胸,“没道理啊,你那是穿束胸了么?” 颜辞登时被她如此坦诚的疑问闹了个大红脸,哪里还有心情去纠结自己的演技问题…… 当天晚上楚湘便给颜辞打了个电话,难掩激动地告诉她这一集《千古一帝》的收视率突破了历史最高记录。 他语气里透出的欣喜太有感染力,弄得颜辞也忍不住傻傻地跟着他在电话的另一头笑起来。 “……所以说,燕小溪肯定不能半路莫名其妙就死了。小辞,想想看,这么高的收视率,这么忠实的观众,你忍心辜负吗?” 即使猜到楚湘的劝说有做戏的成分在里边,颜辞依旧无法一口回绝他的建议。她只是虚荣心不强,又不是完全看淡名利不食人间烟火。 “这样吧,你最近哪一天方便,我去找你,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剧本问题?”半天没听到颜辞的答复,楚湘当机立断替她做了选择。 颜辞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以至于通话都结束了楚湘的嘴角仍然翘得高高的。如果不是顾忌身边还有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他都想绕着办公室跑一圈庆祝了。 楚湘已经有阵子没见到颜辞了,上一次碰面还是两个多月前在成霜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俩人意外亲吻的缘故,颜辞这段时间对于他的邀约统统以“太忙抽不出空”为理由拒绝了。 他不是没想过到学校或是柳家堵她,可又担心把她逼得太紧了反而适得其反。 因此今天颜辞一答应和他见面,楚湘竟生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来。要知道以前向来是身边的女人哄着他,他何曾尝过“求而不得”四个字的滋味…… 燕小溪的重新登场不仅让《千古一帝》的收视率冲上新高,更让原本寥寥无闻的颜辞粉丝团火了起来。 当初颜辞年纪小,燕小溪的戏份又少,和她相关的网站和后援会如同昙花一现。但今时不同往日,颜辞不仅成年了而且就读的是一所面向全国招生的大学——这意味着网友们有更多的渠道获得她的信息。 在某论坛盖得极高的“燕小溪粉丝”专用楼里,很快有人主动爆料他所知道的真实的“颜颜”。经过上百个层主的努力合作,颜辞的个人信息不多会就被公开得清清楚楚。 除了姓名年龄等基本资料,她参加过的任何比赛也都被挖了出来,其中包括和韩双程一道的“模拟夫妻大赛”。 笼统地说,颜辞的粉丝分为两种——支持她和楚湘官配的和不支持的。可不管哪一种,都和力顶颜辞和韩双程的“双颜党”水火不容。 紧接着初恋白子森和现任周天遇的曝光如同烈火烹油,令网络上的掐架声势更加浩大起来。 只可惜当事人颜辞毫不知情,这阵子她正忙着和许文拙研究迷幻剂的事,直到顾生一突然出现在了她的实验室门外。 对于顾生一的出现,颜辞十分惊喜。她和许文拙打了个招呼,便急急放下手头的活陪顾生一去了。 许文拙向如同小白杨一般站在门口的顾生一微微点头致意,他在颜辞小时候便见过这位好运气的“便宜哥哥”。只是万万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从粤州到安京,他俩竟然没有断了联系。 脑海中依稀还残留着颜辞眉开眼笑挽着顾生一离开的画面,许文拙静静望着桌面上正不停运作的仪器,眼中闪过些许意味不明。 另一边,颜辞把顾生一带到了实验室附近的学子林,随意找了个温暖的长凳坐下。 “阿南,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我啊?”她一边问,一边埋头在压缩包里找吃的招待他。 顾生一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己手心上的一堆妙妙糖,非常有冲动告诉颜辞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对这些糖果早就没了兴趣。可后者满眼期待地瞅着他,他的那句“不用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还是挑了一个颜色看起来格外鲜艳的。一放进嘴里,古怪的味道便让他忍不住深深皱起了眉头。 见顾生一的脸纠成一团,颜辞幸灾乐祸地笑得特别开心。“哈哈,这是新出的黑暗料理口味,是不是尝着格外销/魂?” 顾生一无奈地点点头,闭着眼睛把糖径直吞了下去,然后说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东西要给你的。” 颜辞低着头在他的手心里挑选自己喜欢的味道,顺口问了一句,“是什么好东西啊?” 顾生一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把一个文件袋交给了她,“你看看,是《千古一帝》的剧本。” 闻言颜辞剥糖纸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她诧异地接过文件袋,疑惑道:“剧本?你和楚湘私下也有来往吗?” 顾生一摇头,一面极其自然地帮她把那颗妙妙糖剥好,一面解释说:“我只在你的生日会上见过他一次而已。严格地讲,这也不算剧本,不过概述了燕小溪将来的遭遇和结局。你前阵子不是跟我抱怨说和剧组商量改戏的问题一直没个结论么?所以我……们就帮你构思了个新的,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 第210章 葬礼之后,燕小溪借着燕家剩下的人脉和楚霸天的势力,变卖了所有家产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故乡。 单身富有又美貌的女子,在乱世根本站不住脚。既为了自身安全也出于政治投资的考虑,燕小溪决定把宝压在楚霸天身上,帮他一起夺天下。 至于一个没落的大家闺秀为什么可以参于各种逐鹿中原的活动并且取得男主以及男主背后大部分人的支持和赞赏,玛丽苏光环加金手指不解释。 可惜花无百日红,就在两人感情越来越深之际,燕小溪倒霉地中了敌人的暗算。即便华佗再世,也挽救不了她即将逝去的生命。 悲痛欲绝的楚霸天做了一个令所有人跌破眼镜的决定——他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燕小溪。 要知道《千古一帝》开播到现在,虽然出场的女人很多,可都是无名无分跟着楚霸天的红颜知己。 人家楚霸天的理由也很充足,“大丈夫未立业,何以成家?”等他成功问鼎九州当了皇帝,自然亏待不了那些女人。 不顾众人反对,楚霸天一意孤行娶了燕小溪做为自己的嫡妻,并在日后的登基大典上将已经亡故的她立为元后。 有谁知道,我毕生的理想便是有一天可以拱手河山讨你欢。不管你是活着还是死了,在我眼里你永远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颜辞必须承认,这个剧本恰到好处地解决了她和楚湘的分歧。燕小溪没有变成跪倒在楚霸天龙袍下的花痴,两个人的爱情也终结在最美好的开端。 更重要的是按照情节推测,她的戏份也不会太多。再加上为男主牺牲自己的梗,相信连楚湘都找不到理由抱怨燕小溪死得不明不白。 “阿南,真是太谢谢你了。这个剧本我会好好收着的,估计还有些细节需要和楚湘商讨。天知道,你帮了我不止一点点……” 顾生一听她这么说,高兴地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可笑容持续了不到两秒钟便消失殆尽,转而被欲言又止的迟疑所取代。 “怎么了?瞧你表情纠结的,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 “小辞,这个剧本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 “我知道啊,”颜辞满不在乎地接口道,“像结尾这里——‘楚霸天所有的后宫都必须在燕小溪灵位前执妾礼’——你又不是研究古代文化的,哪里会对以前的嫡庶之分知道得那么清楚?说吧,是找了哪个同学做的参考?” 她原来想猜他的妈妈赵颖,毕竟后者是这方面的权威,又怕戳到顾生一的痛处,便临时改口了。 顾生一沉默了片刻,神情里带着一丝烈士赶赴刑场的义无反顾,说道:“实话告诉你,整个剧本都不是我写的。是……阿森拜托我交给你的,他怕你知道是他写的心里会不舒服,所以再三拜托我千万不要提到他。” 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后,顾生一如释重负,随即又忐忑不安起来,因为颜辞一直沉默着。 “小辞,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你别……生气好吗?” 颜辞“扑哧”一声笑了,“阿南,我看起来有那么不讲理吗?他好心帮我,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生气呢?” “那你为什么一脸严肃,半天不说话?” “我那不是在思考阿森的历史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好了,居然能编出个元后来?” 见颜辞神情不似作伪,顾生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他跟我说他有个发小家里是研究古代影视文化的,想必是问了人家的意见。” 颜辞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貌似当年在粤州读幼儿园时,白子森的跟屁虫里真有那么个小男孩的爸爸是干这个的。 “看来,你和阿森的感情不错嘛?他什么事都和你说了?” “是挺好的,不过小辞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他当说客的。你和他比起来,绝对是你更重要。” 这话听得颜辞遍体舒畅,她满意地笑了笑,故作老成地说道:“总算我没白疼你一场。” 顾生一瞪了她一眼,“我是哥哥好吗?到底谁疼谁啊?” 颜辞“咯咯”笑着不回答,又剥了一个黑暗料理口味的妙妙糖塞进顾生一的嘴里。 顾生一看着她如花的笑颜,想起那天白子森斩钉截铁地说“只有‘燕小溪’配得起世上最尊贵的女人的名号”时的神情,心中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顾生一走后,颜辞犹豫了片刻还是给白子森打了个电话。 他接听得非常迅速,嘈杂的背景音也掩盖不住他语气里的激动和喜悦。 刚回安京那阵子白子森对重新追回颜辞这件事还是信心满满,但一个星期后他便发现自己的想法很傻很天真。 两个人如今都在知名学府里深造,闲暇时间比起中学阶段少了许多。出身良好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坐享其成,相反他们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去赢取家族和社会的认可。 虽然老话说得不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意挤还是有的。”问题在于,他已经失去了让颜辞去“挤海绵”的资格。 纵然白子森十分乐意在忙碌了一天后绕过大半个安京城和她见上一面,却不代表颜辞乐意给他这么个机会。 除了学业,她还需要抽出时间参加季情安排的各种应酬。作为季家未来的继承人,即便颜辞没有从商的打算,她也必须理清和自家有着各种错综复杂关系的人脉。 这样一来,她能够自由支配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其中大部分空余自然属于正牌男友周天遇。 如果白子森像韩双程一样是个单纯的追求者也就罢了,偏偏他还顶着一个“出轨前任”的头衔。很多时候,他压根不敢表达自己的爱意,更不敢肆无忌惮地追求她。 远离安京一年,白子森发现他错过的不仅仅是三百多个和颜辞谈情说爱的日子,更是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的机会。即便没有人再提起他年少时荒唐的错误,他却从颜辞对自己普通到近乎冷淡的态度中察觉到她已经不再把他放在心上了。 天时地利人和,他一个都沾不上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回应自己的感情? 这段时间,他单方面保持着跟颜辞的联系。虽然有时候连几个字的回复都收不到,但起码好过干坐着等颜辞忘记他们之间所有的曾经。 值得庆幸的是,顾生一和他成了朋友。他清楚对方不会在颜辞面前帮自己说话,可多些了解她的渠道也好。 譬如《千古一帝》的剧本问题,便是某次和顾生一闲聊时他无意中提及的。 老实说,白子森本人并没有多少文学细胞。薄薄的几页纸,愣是耗费了他近半个月的时间。他也不确定颜辞看不看得上他的构思,但好歹算是把自己内心的想法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了出来。 他其实并不意外顾生一会和颜辞坦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事实上,要说他一点没想过借此机会赢取她的好感未免太假了。那种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痴心汉绝对不是他的风格,从头到尾,他追回颜辞的目标始终没有动摇过。 这一两年发生的变故足够让白子森学乖了,纵然内心无比渴望能多和颜辞说说话,他还是生生忍住了。因为对方特意打电话来只是为了表示感谢,一点没有和他叙旧的意思。 以前的他或许还会打蛇随棍上,邀请颜辞出去吃饭玩乐。毕竟拿人的手软,她肯定不好意思推脱拒绝。可如今的他不会再那么急功近利了,比起用小恩小惠胁迫颜辞跟他约会,他更愿意把心思花在消除将来的后顾之忧上。 原因很简单,根据白家的亲卫队发来的最新消息,他们似乎已经成功确认了池婉桃的下落。 对于白子森没有趁机开口约她出去,颜辞多少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么小的事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否则每天光是纠结来自他和韩双程的邀请就够受的了。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解决了剧本问题的颜辞做起研究来如有神助。一个星期后,她竟然成功地把那款名为“圆梦”的迷幻剂捣鼓出来了。 …… 第211章 对于颜辞提出的在半个月内结束燕小溪所有戏份的要求,楚湘一点为难都没有。戏服道具背景皆是现成的,新剧本一个星期前也已经开始准备了——基本大纲以颜辞提过的构思为主,具体细节则由楚湘和剧组的人敲定。 删改过后的剧本里,燕小溪的戏份不仅数量少了难度也降低了。不得不说,白子森十分了解颜辞,许多需要展示燕小溪高智商高情商的情节都是按照她本人的思维方式编造的。 这样一来演对手戏时颜辞便轻松了许多,虽说不能做到一条就过,但至少没有再出现全场人员的工作进度都靠着她一个人决定的尴尬局面了。 五天连续不断的拍摄之后,颜辞的戏份只剩下和楚湘相关的了。刚开始的几幕戏还算简单,可随着剧情的发展,燕小溪和楚霸天进入了暧昧阶段。这时候的对手戏,已经不再是颜辞端着个高冷的姿态就可以顺利完成的。 今天拍的第一场戏是燕小溪和楚霸天在书房里商量该北上进攻帝都还是南下占领城池,俩人原本面对面坐着,随后因为需要用地形图分析局势,双双站到了挂着巨幅坤舆图的墙壁前。 没多会儿,燕小溪就从隐蔽的地形中发现了某个天赐的良机。她激动地转头想要征求楚霸天的意见,却意外地发趾笳卟恢裁词焙蛞丫镜搅耸痔奈恢谩 按照剧本的设定,燕小溪和楚霸天应该相互凝视对方数十秒,然后再恍然大悟般地羞涩地各自移开了目光。 一切进展得都挺顺利,颜辞甚至做好了用欲语还休的眼神注视楚湘的准备。谁知她才刚调动起情绪不到三秒钟,对面的楚湘便一声不吭地低头吻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颜辞和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懵了,居然也没人及时开口喊停。直到楚湘试图用舌撬开她牙关的瞬间,颜辞才回过神来。 尼玛这节奏不对啊! 她狠狠地推开了楚湘,一边下意识用手擦了擦唇,一边用质问的眼神盯着他。 楚湘的嘴角依然噙着一抹微笑,没有躲避她的视线,眼眸深深地望着她。 不远处的陆导见俩人之间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连忙打圆场道:“楚湘你怎么回事?不按剧本来还随便加戏?” 楚湘回头冲陆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不觉得我刚才的表现才符合楚霸天的心理么?心爱的女孩近在咫尺,又直勾勾地盯着你,是个男人都得有所行动。难道换成是你,你不亲吗?” 陆导被他的话噎得半死,要是说不亲岂不是间接承认自己不是男人?不过话说回来,楚湘讲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真有个像燕小溪那样的女孩站在自己面前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他的第一反应肯定也是低头亲下去。 开玩笑,求吻的意思都那么明显了,不亲下去还算不算男人了? 楚湘接着理直气壮地问颜辞:“小辞,在什么情况下你会一直盯着某个有好感的男人看?难道不是希望对方吻你的时候吗?” 颜辞按照他的思路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两辈子,然后发现她真的没有和哪个异性单纯的含情脉脉对视的经历。事实上,如果她和彼此都有点意思的男生相视超过五秒,对方不吻她,颜辞自己也会主动的。 可她赞同楚湘的逻辑是一回事,同意他擅自增加亲/热戏又是另外一回事。 陆导见颜辞闷声不吭,连忙和稀泥道:“楚湘你瞎起哄个什么劲,怎么能问女孩子这么不矜持的问题呢?”他顿了顿,三步并作五步走到颜辞身边,好声好气地劝说道:“小辞,他虽然冒失无礼了点,但平心而论,这么一改确实比原来的剧本生动了不少。你看看能接受不?要实在不行的话我们也可以借位拍摄。” 陆导刚说出“借位”两个字后背就明明白白地感受到某人不满的眼神,哼!谁让你借着我的戏占妹子便宜,连个招呼都不打…… 颜辞考虑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她跟楚湘又不是没亲过,现在再矜持再要求借位什么的未免太假了。 陆导连声道谢,回去的时候不忘狠狠瞪了楚湘一眼。 楚湘笑嘻嘻地冲他挑了挑眉,翻译过来的意思便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细节改动之后的第一次试拍因为颜辞太过紧张而失败了,第二次倒是进展得很顺利,直到…… “停!”陆导气急败坏地喊道,“楚湘你手放哪儿了?有哪个男人接吻的时候还能挠头的?” 楚湘无辜极了,“实在是忍不了啊陆导,我怀疑头套里有虱子……” 有虱子,这还了得?造型组的头徐奥丁一听就慌了,十万火急地亲自冲过来给楚湘的头套做检查。 一边的颜辞看傻眼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天知道,方才她差点就忍不住回吻楚湘了。 徐奥丁里里外外把头套翻了个遍,别说虱子了,连个头皮屑都没看见。他瞄了气定神闲的楚湘一眼,不明白他胸有成竹的底气从何而来。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他默默地叫人取了个新头套给楚湘换上。和这些个大牌理论,他真不觉得自己有占上风的机会。 换了头套照理说应该没有问题了,谁知正当颜辞努力抵抗楚湘温柔却又高超的唇舌攻势时,陆导的大嗓门又突然响彻了整个片场,“楚湘,别告诉我你背上也长虱子了,乱抓个什么劲!” 楚湘松开颜辞,十分诚恳地解释道:“陆导,这回不是虱子了,我怀疑是痱子……” 陆导黑线,沉着脸示意徐奥丁赶紧过去收拾烂摊子。 徐奥丁欲哭无泪,小跑着取来备用药粉和新戏服,带着楚湘进內间换装去了。 接连闹了两次乌龙,原本还有心思看热闹的颜辞忽然意识到些许不对劲。她远远地望向陆导,后者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尴尬地笑了笑。 这一笑让原本只是持怀疑态度的颜辞彻底肯定了心里的猜测,她暗自摇了摇头,颇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滋味。 楚湘很快便换好衣服出来了,他身后的徐奥丁即使竭力掩饰,脸上仍旧带了几分茫然不解。 见状颜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于是,当楚湘第三次试着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时,她配合地微微张开了嘴。 他的舌头毫不客气地缠住她的,极其缠绵地吮/吸着。两只手也慢慢环上了她的腰,以一种占有意味十足的姿态抱着她。 虽然他的技术一如既往地好,但毕竟是在拍戏现场,颜辞实在做不到没心没肺地享受。她的耳朵竖得高高的,好不容易听见陆导用正常音量喊了“停”,顾不上楚湘亲得正投入,便急急地推开了他。 楚湘刚进入状态就被打断,表情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他不敢也舍不得给颜辞脸色看,只得转身用怨念非常的眼神瞅着陆导。 没看见你兄弟我正忙着吗?过会儿再喊停会死啊? 陆导轻飘飘地瞥了楚湘一眼,然后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扭头跟场务商量下一场戏的布置问题。 楚湘:“……”好,算你狠! 第212章 今天只剩下一场对手戏还没拍,讲的是楚霸天和燕小溪意外撞见某王爷的风流艳/事,紧接着阴差阳错地被困在小阁楼里。 也就是在这个小阁楼里,燕小溪和楚霸天互诉衷情,捅破了一直用“兄妹之情”做伪装的窗户纸。 表白过后,肯定免不了牵牵小手亲亲脸蛋,更何况俩人不久前才目睹了半场活春/宫。 本来这才是新剧本里颜辞和楚湘第一场亲/热戏,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迫不及待地想要早一步一亲芳泽的某人还是提前达到目的了。 为了避免再出现和上一场戏类似的情况,颜辞这回不仅一点反抗都没有,甚至断断续续地主动回吻了他。 直到一阵淡淡的电流从脊背涌向全身,她才猛地发现楚湘的唇不知不觉中已经移到了自己的耳垂上。 他细细地舔/咬着,仿佛那是什么极其美味的佳肴。一只手和颜辞的十指紧扣,另一只手则缓缓地在她的下巴以及脖颈处游移。 因为剧情的要求,颜辞是被楚湘半压在身下的,所以即便她想要躲闪楚湘的亲吻,也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发挥。 似是察觉到对方无声的抗拒,楚湘依依不舍地放过她莹白如玉的耳垂,轻轻地用自己的脸蹭着她的,不含任何情/欲,仿佛是两只小动物在亲昵地玩耍一般。 颜辞松了口气,睁开眼睛望着他。 或许是由于眼窝较常人更深一些的缘故,让很多人忽视了楚湘瞳孔的颜色。就像颜辞,她也是直到此刻才清晰地发现他有一双如墨的纯黑眼眸。 他专注地凝视着她,眼底是不容错认的爱意和深情。 同样的眼神颜辞在白子森和周天遇的身上也看到过,一时间她不由在心里感叹楚湘的演技真是杠杠的,没有辜负他数届影帝的声名。 “小溪……”他小声呢喃着她的名字,双唇离她只有一丝缝隙,若有若无的摩擦带来些许暧昧,“我好喜欢你。你呢?心里可曾有我?” 颜辞先是被他肉麻兮兮的语气刺激得身后起了一堆鸡皮疙瘩,然后又为他随口增加的台词感到头疼。 原先楚霸天在女神燕小溪面前是个有些自卑的小透明,后来自己发达了女神又落魄了他才慢慢有了靠近她的勇气。这场戏虽说演的是俩人捅破情愫渐生的窗户纸,但实际上表白的只有楚霸天一个人;燕小溪仅仅是笑而不语,默认他亲热的行为罢了。 智商情商都不低的燕小溪对男人的劣根性十分了解,再加上燕父从小到大的言传身教,她深知“不管人还是物,轻易到手总是没那么容易被珍惜”的道理。 所以即便对楚霸天心怀好感,她也不可能把喜欢和承诺挂在嘴边。当然,言语上没有表示,不代表她不能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感情。 本来楚湘的台词只有“小溪,我好喜欢你。”这一句,颜辞所要做的就是笑而不语,等他再次试着亲她时做出羞涩的回应。 谁知对方莫名其妙地加了一句台词,让她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半路卡壳不是大事,大不了从头来过,问题在于她不想再和楚湘重拍前半部分的激情戏了。明明陆导强调过那只是男主在一时冲动下的短暂亲吻,却被楚湘演绎成小别胜新婚似的缠绵。 神奇的是陆导竟然没有喊停,对于这种隐隐带些占便宜意味的临场发挥她也是醉了。只是对方技术实在太好又懂得点到而止,颜辞才一直容忍着不曾拒绝和抱怨。 事实上,楚湘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像个精/虫上脑的毛头小子一样拿着各种神逻辑的借口制造和颜辞亲热的机会。在娱乐圈摸打滚爬的这十多年,跟女演员的激情戏不计其数,可他敢拍着胸膛发誓自己没有趁机吃她们任何人的豆腐,甚至他非常鄙视那种借着拍戏的名义满足自身龌龊企图的男演员。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也变成了自己口中不齿的那类人,还鬼使神差地加了句毫无建设性的台词。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深处异常期待颜辞的回答,仿佛她的肯定代表的不仅仅是燕小溪对楚霸天的感情…… 楚湘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弱弱地提醒他,这一切都可以用简单的四个字来解释——那便是“假戏真做”。可惜,楚湘是坚决不会承认的。开玩笑,他可是拿过三座小金人的影帝,怎么可能混淆演戏和现实? 嗯,一定是因为他太久没开/荤,对方又太漂亮了的缘故。等他真的把她弄上床,想必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楚湘一边心急如焚地等待颜辞的回复,一边强装镇定地自我宽慰着。下一秒,他看见身下的女孩突然对着自己绚烂一笑。还来不及回味那个笑容里的娇媚和挑衅,他就被对方利落地勾下脖子吻住了。 楚湘根本没有时间去深思她这么做的目的,身体的本能已经让他反客为主,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看着屏幕里又亲到一块儿的两个人,陆导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而不远处刚进娱乐圈没多久的新人小乙则是忍不住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然后凑到他的主管徐奥丁身边半是感慨半是歆羡道:“楚前辈的演技可真好啊!” 徐奥丁幽幽地瞥了小乙一眼,那神情分明在说,“你太天真了!” 小乙背后一凉,小心翼翼地问道:“头,难道我说错了吗?” 徐奥丁压下心底咆哮和吐槽的冲动,很想撬开自己这个没眼色的小徒弟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稻草。这么个小逗比,居然也有胆量来混贵圈? 现在的小青年啊,真是不怕被人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考虑到小乙在业务上还算一把好手,徐奥丁难得好心了一回,暗示道:“换成你是楚霸天,你会不喜欢燕小溪吗?” 小乙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颜辞娇俏绝美的容颜,玲珑有致的身段。这么个大美人要是乖乖地躺在自己的身下任予认求,那需要的分明是本能而不是演技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立刻想明白了徐奥丁话里未挑明的深意,“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徐奥丁不客气地打断了小乙的话,眼里却又几分笑意,看来也不是个一条筋笨到底的,还有点调/教的价值。“好好盯着,谁知道楚影帝的头套什么时候又进虱子了?” 小乙重重地点了点头,再望向楚湘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全然的仰慕,而是多了一抹深思。 陆导虽然没听见小乙和徐奥丁私下的议论,但从整个片场越来越诡异的氛围中不难猜到那些工作人员的心中所想。 怪只怪楚湘做得太过明目张胆,在贵圈混的哪个没有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幸亏今天来的人少又是一个公司的,不然第二天的娱乐头版有的闹腾了。 连标题陆导都给他想好了——《影帝楚湘假戏真做,占尽便宜只为“娶”进豪门?》 说来陆导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为自己的兄弟能抱得美人归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又为对方把片场当情场的行为感到无奈和生气。 这种纠结终于在楚湘的手下意识地试图解开颜辞的腰带时绷不住了,天晓得对方会不会没节操到来个现场版激情戏…… 实际上,陆导的这一声“停”喊得正是时候,楚湘非但没觉得不甘,还十分庆幸。要没人及时让他收手,他真不确定自己会做到哪一步。 不管哪一步,对颜辞都算不上尊重。他是渴望和她有进一步的接触,但绝不是在数十个陌生人炯炯有神的凝视之下。 松了一口气的不止楚湘一个人,被他亲得七荤八素的颜辞也是一样。倒不是说她的理智完全被感官的快乐所蒙蔽,只是总忍不住想要把推开他的时间点往后延一点,再延一点…… 楚湘望着她酡红的脸蛋,媚得能滴出水来的眼睛,小心脏不由自主地又抖了抖。 真是个妖精,他在心底默默地咒骂了一句,手上却温柔地帮她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饰。 他爱怜的动作让原本还有些许动摇的颜辞突然下定了决心,伸手摘掉衣领内的隐形录音设备,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庆祝燕小溪戏份完结的晚宴结束后,我可以不用回家。” 楚湘手一顿,猛地抬头盯着她,眼神亮得像是要灼伤人一般。 他能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却没有丝毫信心那是真的,不是他脑补过度的幻觉。 颜辞大概也觉得自己这话勾引的暗示性太强,颇为不自在地避开了他侵略性十足的视线,半是埋怨半是娇嗔道:“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准备下一场戏?” …… 第213章 有颜辞暗示意味十足的那句话作保,接下来的每场戏楚湘都是超水平发挥。 真正的好演员除了能把自己的戏份演好之外,还可以最大程度地调动别人的情绪和潜能。 楚湘即是如此,没有了杂念困扰的他不仅顺顺当当地演活了楚霸天,还帮着颜辞成功地入戏,把燕小溪短暂却完美的一生展现得淋漓尽致。 由于两位主角开外挂般的工作效率,使得剧组的庆功宴提前了三天。 所谓庆功宴,其实是为颜辞个人举办的告别晚宴。虽然《千古一帝》整部连续剧的拍摄尚未结束,但“燕小溪”这个角色却是已经彻底完结了。 庆功宴的主意自然来自楚湘,那时的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找借口多些和颜辞相处的时间,压根没料到这会成为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 由于保密协议的关系,来参加庆功宴的人都是这段时间颜辞所接触到的剧组工作人员和合作演员。 大家原来以为她和燕小溪一样,是个高冷的白富美。近距离相处后才发现对方并没有想象中的高高在上,只会用鼻子和人打招呼。相反,她其实相当平易近人,不会因为他们身份地位的高低而有所偏见。 几杯酒下肚,众人渐渐放开了拘谨的心态,开始和颜辞有说有笑起来。试问,有哪个行业的人能比贵圈的人精们更具备八卦和爆料精神? 和他们一熟悉起来,颜辞就悲剧地发现自己的两只耳朵不够用了。一群人围着她争着抢着说话,抖出来的猛料几乎每个都能上头条。 她恍然像是重温了上辈子和闺蜜们无忧无虑聊天八卦的幸福时光,除了这些“闺蜜们”的性别为男。 离她不远的小吧台上站着楚湘和陆导陆维,前者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颜辞所处的方向,一边有一杯没一杯地灌着桌上的果酒。 陆维瞅着他无声无息地喝光了一整瓶,实在憋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喜欢上这种高甜度低酒精度的酒了?” 楚湘猛地被他打断了思路,怔了两秒,随即摇了摇手里浅粉色的液体,“你是说这个?我那还不是担心一会酒气太重熏到人么……” 陆维鄙视地撇了他一眼,嫌弃道:“阿楚,你真是越来越下流了……” 楚湘一头雾水,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你抽的是哪门子风,我说什么下流的话了?” 陆维不语,一副“你心中有数”的神情。 楚湘本来还想反驳,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脸一热,讪讪地说道:“她的话你都听见了?哎,其实这事也不一定能成……” 可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又是志在必得,陆维跟他十几年兄弟了,哪里不清楚他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就等着自己点赞呢,顿时没好气地说道:“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就知道某人毫无职业操守地利用我的新戏把妹……” 陆维的指桑骂槐让楚湘老脸一红,默默地倒了一杯最贵的酒推到他面前以示赔罪。 陆维本来就不是真的生气,现在自然也借台阶下了。不过再看楚湘眼角眉梢挡都挡不住的期待和喜悦,他莫名其妙地生出几分不安来。 “我说兄弟,小姑娘漂亮是漂亮,你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 楚湘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果酒,丢下“先走了”三个字便向颜辞那个方向迈去。 陆维轻叹了一声,楚湘碰上这么个现实版“燕小溪”,也不知道是缘是劫。不过当事人都毫不畏惧地一头栽进去,自己这个旁观者还是不要杞人忧天了。 颜辞正津津有味地听着某个灯光师爆料一位当红女明星的风流趣事,突然腰上一紧,身体落入一个火热的怀抱。 纵观全场,敢这么明目张胆搂着她的也只有楚湘一个人了。再想想一会儿可能发生的事,她忽地有些不确定自己当初提出的建议是否明智了。 颜辞没有马上推开他而是默许了自己的举动,这一认知让楚湘本就扬起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在聊些什么呢?这么开心?” 他口气熟稔,那份自然而然的亲昵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他们俩个关系不一般。 旁边的人或多或少流露出了些许惊讶,要知道,楚湘虽然绯闻不断,却从来没有在片场外和任何女演员有过超乎纯洁友情的互动。 若不是顾忌到他在演艺圈的地位和颜辞的家世,他们简直想掏手机把这副郎情妾意的画面拍下来,妥妥的娱乐版头条有没有? “小树正在跟我讲一位女星的八卦。”颜辞没有多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她这话让名叫小树的灯光师瞬间紧张起来,楚湘不比颜辞对贵圈一无所知,哪怕自己把人物和事件的细节做了适当处理,对方也肯定能当场猜到他在爆谁的料。 国内一线女星向甜,传说中楚湘长期交往的女友——绝对是百分百作死的前奏。 小树磕磕巴巴地说道:“其实,也……也就是……是一点小新闻……闻,没……没什么大……意思……思。” 换成是平日的楚湘没准还有心情调侃两句,眼下他的心思都在颜辞身上,自然没有空闲去和别人磨叽。 “既然没有什么意思,大家不介意我先把小辞借走吧?” 虽是疑问的口气,却听不出丝毫商量的诚意,众人哪里敢说“介意”?特别是小树,简直恨不得双手双脚送他俩尽快离开。 楚湘满意地点点头,半搂着颜辞扬长而去。 见他像是准备带着她直接退场,她连忙问了一句:“我们不需要和陆导说一声再走吗?我还来不及对他这段时间的照顾表示感谢……” 楚湘紧了紧手,低头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不用了,你把那些感激之情报答在我身上就好了。” 颜辞无语,这个男人真是把“风流”两个字贯彻到骨子里了,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也染上了几分调/情的味道,也不知道这样的人要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才镇得住? 想到女朋友,她霎时停住脚步,认真非常地问道:“差点忘了问你,你现在是单身吗?” 楚湘瞳孔微缩,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个煞风景的问题来。虽说心里颇不是滋味——在她眼里自己究竟是个多么没品的人,才会在非单身的情况下招惹别的女孩——面上却是笑嘻嘻地答道:“本人绝对的单身汉一个,没老婆没女朋友,有的只是酒店顶楼的长期客房一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上去喝杯茶?” 颜辞放下心来,这下她不用担心自己无意间小三了别人的男人。他们身处的酒楼向来以保密性强而闻名,不然楚湘也不会选在这儿举办晚宴了。 可惜她对楚湘了解不深,不知道那间长期客房是不是他用来约/炮女性的据点,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些龌龊的设施。 虽说用如此恶意揣测楚湘不太厚道,但她实在不想将来某一天有人拿着她的不雅视频进行敲诈勒索。当年白子森的事多多少少给她留下了阴影,既然只是简单的一夜/情,自然要提早把所有不稳定的危险因素扼杀在摇篮里。 事实上,颜辞倒是误会楚湘了。那间客房是他租下来给自己休息用的,平日里别说女人了,就是一只母苍蝇都没有进去拜访过。不过眼下颜辞并不知情,她只知道要懂得自我保护。 “说来也巧,我在这儿附近的四季酒店也有一间客房。据说那里的茶是全安京最好的,不如上我那儿吧?” 楚湘心里掠过一丝怪异的感觉,只是他没有多想,反而爽快地答应了她的建议。地点什么的向来不是关键,器大活好的他就是在个衣帽间里都有信心让颜辞“小死一回”。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来到了四季酒店。 一进房间,颜辞只来得及把灯打开就被楚湘热烈地吻住了。 ……河蟹中…… 第214章 鸳鸯浴耻度这么高,颜辞自认和个没感情的男人玩不出来。 不过现在气氛很好,她也不想板着脸严肃拒绝。于是主动亲了楚湘一口,然后软软地撒娇道:“第一次人家还是希望在床上的嘛……可不可以啊?” 是男人都吃女人娇滴滴的这一套,何况颜辞又是故意发嗲,楚湘顿时觉得心都要化了。当然相对的,他的小兄弟也越发有存在感起来。 的确,初次还是在传统的床上进行比较好。至于浴室什么的,来日方长,还怕没机会尝试吗? 楚湘在颜辞嘴上轻咬了一口,有些不甘地说道:“这次先放过你。”接着往后退了两步,方便颜辞从他身上下来。 身体上的重量一消失,楚湘立马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到了这份上他肯定不会委屈自己,毫不犹豫地半搂半抱着颜辞往浴室方向走去。 他的手最初还搭在腰上,下一秒便悄无声息地滑倒了她的臀上,十分qingse地揉捏着那两团白嫩。 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让原本想开口喊他轻点的颜辞没了抱怨的理由。 俩人粘粘乎乎好不容易到了主浴室门口,楚湘又低头狠狠亲了她一顿才放手,自己则是头也不回地向书房的小浴室冲去。 一来为了节约淋浴的时间,二来他怕自己多呆片刻会忍不住跟着颜辞进浴室。 十分钟后楚湘穿着浴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迫不及待地出来了。卧室里空无一人,只有主浴室里隐隐传来的水声在撩拨着他的心弦。 楚湘烦躁地暗骂了一句,一边用毛巾胡乱地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耳朵高高竖起留心浴室里的动静。 水声渐渐小下去直到没有,他的心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手里的毛巾早就扔到了一边,他不由自主地往主浴室的方向靠近。 楚湘还没走到颜辞就先一步出来了,她的身上只用一条浴巾堪堪裹住。圆润的肩头,精致的锁骨,深深的事业线以及那双修长的美腿悉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因为刚沐浴过的关系,她白玉般的肌肤上还透着淡淡的粉红,整个人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散发着“请君品尝”的气息。 楚湘的喉结动了动,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视线里火热的温度让原本镇定的颜辞也跟着多了几分紧张。 输人不输阵,她三两步走到楚湘面前,晃了晃手,打趣道:“怎么,看我看傻了么?” 回答她的是楚湘突如其来的打横一抱,等颜辞彻底回过神来,她已经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了。 楚湘半跪在床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然后缓缓地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脱掉了整件浴袍。 整个过程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脸上,明明动手的是他本人,却像是在服从颜辞无声的命令一般。 tiwei的关系让她轻而易举地瞄到他下腹部靠近耻骨处的类似纹身一样的绿色圆点——那是他身体健康的标志,也让颜辞彻底放下了戒备之心。 ……河蟹中…… 颜辞双眼毫无焦距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壁画,整个人还在高/潮的余漾中没缓过来。 身边吃饱餍足的楚湘精神倒是格外得好,他痴迷的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从凌乱的乌黑长发到依然蜷缩的玉白脚趾,每一寸肌肤都都没有放过。 终于,他忍不住伸手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还来不及在可爱的肚脐那儿打个圈,便被颜辞“啪”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掉了。 嘶……楚湘倒吸一口冷气,看着自己已然红成一片的手背,默默感慨这丫头力气真大;怎么说他们也才刚巫山*过,竟然狠得了心下这么重的手? 当然,他只敢腹诽,面上却是半点不满都不敢表露出来。 等了半天,也没见颜辞说什么。楚湘心里开始没底了,难道自己的表现让她失望了?不可能啊,方才她明明都要昏过去了,身体真实的反应骗不了人的。 按照他的习惯,偃旗息鼓后就应该各自洗漱准备回家了。可不知怎么地,他今天特别有交谈的欲/望,甚至蠢蠢欲动想着再来一次。 反正他一向厚脸皮,干脆装出委屈不已的声音向颜辞控诉道:“你居然忍心用这么大的力气打我,有这么个能耐刚刚怎么不用在我身上?” 虽说只有一两分钟的歇息,却足够让颜辞的神智清醒了一大半。她也是第一次亲身体会到高/潮过后的肌肤有多敏感,方才若不是及时阻止楚湘,她完全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发出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不久你还一直嚷着让我放松一点。你确定我要把所有力气都用上了,你还动得了?”颜辞微微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湘说道,随手扯过浴巾盖住胸前身下的无限春光。 楚湘调/戏不成反被将了一军,他有些傻眼,不明白原来还十分娇羞的萌妹子如何能面不改色地做出这样大尺度的回答。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觉得她现在的表情勾人得紧,连那句略带鄙视的反问都带上一丝挑/逗的色彩。 “我能不能动,动得怎么样,你应该最清楚才是。”他暧昧地凑到她的耳边继续说道,“要不我们再试一次,看看是我动不了还是你求我停下来?” 颜辞黑线,果然不能跟花花公子比节操比底线。她避开了这个玩笑般的邀请,没头没脑地答了一句:“我渴了。” 楚湘又愣了一下,这妹子怎么老是不按常理出牌,动不动就改画风,还能不能愉快地调/情了? 再说了,口渴和他说有用吗?向来都是女人给他倒水喝,他什么时候在辛勤耕耘后还要干跑腿的活? 吐槽归吐槽,楚湘的身体却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主动下了床,屁颠屁颠地到吧台上倒了一杯温水回来。 等对上颜辞赞赏的眼神他才恍然大悟自己做了什么,卧槽,老子这是中的什么邪? 虽然有些不情愿,楚湘也做不出自己把水喝了的事来。他先灌了一口水,然后低头往颜辞嘴里送去。 颜辞是真的渴了,再加上又懒得动,因此哪怕有些不喜这样的饮水方式,她还是配合地张开了嘴。 躺着喝水本来就不方便,楚湘吻技再好也阻止不了部分温水漏出来。不过他下一秒便迅速地把那些落在她下巴,脖颈处的水滴舔/吸干净。 喂完一杯水,俩个人都气喘吁吁的。楚湘被勾得心痒难耐,正准备开口说点甜言蜜语哄妹子再做一次,颜辞却突然翻了个身,利落地下床了。 尼玛这不科学!楚湘看得目瞪口呆,哪个女人和他睡过之后不是双腿发软,半天下不了床的?可她的双腿虽然有点抖,走路姿势也有点奇怪,但整体看起来分明已经没事了。 实际上,颜辞水喝到一半的时候便感觉到全身的力气回来了,之前滚床单滚得的确激烈了点,但她常年坚持不懈的运动不是白做的;何况自己的体质本来就比一般人更好,自然不会出现被折腾得连床都下不了的情况。 她走了两步,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转头对一脸难以置信的楚湘说道:“我先去洗澡,你……自便。” 考虑到男人的自尊心,颜辞没有把“你可以走了”五个字直接说出口。不过楚湘是个聪明人,又是花间老手,想必能够理解她隐晦的逐客之意吧? 她自认为把话说明白了,哪里料得到楚湘的想法跟她南辕北辙。他以为她是学医的,比常人更爱干净,所以才会每次滚床单前都洗澡。至于她说的“你自便”三个字,其实就是希望他也能去清洗一番。 他就说嘛,有哪个女人尝过他的味道后能轻易收手的?看了看时间,现在还不到十二点,估计到天亮前再来两次妥妥的。 楚湘立即起身,美滋滋地进小浴室冲澡去了。 这次花的时间更短,才五分钟他就洗完出来了。 躺床上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起来了楚湘才发现床单有多狼藉,上面或深或浅的印记无一不说明俩人方才的疯狂。 他默默地从衣柜里拿出备用床单将其换了下来,整个过程中心里居然还有淡淡的欣喜和期待,完全没有意识到如此“贤惠”的行为和他平日里公子哥的风格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颜辞对楚湘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感觉整个人彻底活了过来。 不得不承认,和楚湘上床确实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那种身体本能的释放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但那仅仅只是片刻的欢愉罢了。 冷静下来后的颜辞发现,她并没有因为对方给她带来高/潮而爱上他。相反地,楚湘如今在她心里更像是“人形逍遥水”般的存在。在俩人睡过之后,她对他的看法似乎很难比“床上高手”这四个字更多了。 至于她有没有对和他滚床单这件事上瘾,颜辞可以给出百分百否定的答案。即便有,她也只是对高/潮这玩意上瘾,而不是对楚湘这个人上瘾。 诚然他有点天赋异禀,但技术向来比尺寸更关键。如果她真的还想来这么一次爽到爆的床上运动,颜辞相信她可以放下矜持好好跟周天遇研究一番——毕竟,和楚湘的这一遭让她更加熟悉自己身体潜在的敏感点。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颜辞也不想矫情地既当婊/子又立牌坊,她的三观和原则确实已经变了。她不会假惺惺地说是因为周天遇大度,是因为楚湘勾引她才出/轨的,自己做的决定,就算是千夫所指也要把责任扛下来。 不过,颜辞并不打算把这事告诉周天遇,既然只是一夕欢/愉,又何必说起来给他添堵呢? 想通一切的她出了浴室,正打算美/美地睡上一觉,却看见那个本该离开的男人仍旧大大咧咧地占据着她的床。 震惊之下,颜辞心底的想法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这儿?” 这话说得太清楚,楚湘就是想装没听见都不行。原来对方刚才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亏他还傻兮兮地脑补成她想再赴巫山。 楚湘刚才有多喜悦,现在就有多难堪。可笑他还兴冲冲地换了床单,以为能讨得她欢心。哪里猜得到人家压根就没想让自己留下来,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让他难受的不只是颜辞的冷淡,更有自己想当然的自以为是。不过楚湘好歹是个演技了得的成年人,纵然他觉得自己颜面尽失,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示弱。 他一声不吭地下床走到颜辞身边,冷冷地丢下“你狠!”两个字便扬长而去。 颜辞莫名其妙,不晓得他唱的是哪一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突然喊了一声:“等一下。” 楚湘听到她叫住自己,心里一喜。他努力克制着不要笑出来,面无表情地回头问道:“干嘛?” 颜辞看起来非常不好意思,她瞄了他身上的浴袍一眼,期期艾艾地说:“你可以不可以……把酒店的浴袍换了再走?” 楚湘的脸瞬间黑得跟锅底似的,他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期盼她说出什么好话来。本想潇洒地甩掉浴袍走人,突然意识到他里面光溜溜的一片。脱衣装大爷确实够霸气,但他也不能一路裸/奔回家啊…… 颜辞瞅着他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跟调色盘似的,不由自责起来。果然是她太小气了,一件浴袍而已,她又不是赔不起,被酒店的人误会成小偷总好过让眼前的男人下不了台的好。 好歹,他也算是她的入幕之宾。 见颜辞又要开口,楚湘连忙抢先一步说话,他可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什么伤人的话了,短短几分钟他已经把这辈子的老脸都丢干净了。 “浴袍的钱我的助理会打到你账上的,放心,我不会赖你这么点钱。” 颜辞想说“不用了”又觉得自己太假,便改口道:“那好吧。” 于是楚湘的脸色更难看了,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他出去时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把门关得跟地动山摇似的。 真是没有道德,大半夜的也不怕吵到人……颜辞自言自语道,贵圈的人果然有个性啊。 第215章 两天后,在片场拍戏的楚湘收到了一个发件人署名为“柳杨”的包裹。 陆维眼看着他的表情从疑惑不解到恍然大悟再到欣喜若狂,突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情绪变化这么大,难不成是为了女人? 那天晚宴结束后,陆维脑袋才沾枕头没多久就接到了楚湘的求救电话。后者在短暂的通话中并没有解释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要他迅速带着一套衣服前往四季酒店二楼偏厅。 由于楚湘的声音听起来太过气急败坏,陆维的好奇心甚至打败了他被吵醒的怨气。 半个小时后,他赶到了楚湘指定的地点。 偏厅门外站着不少围观群众正在指指点点,里面则有穿着酒店制服的人员在维持秩序。 楚湘估计和酒店的人打过招呼,陆维才徘徊了不到两分钟,便有眼尖的工作人员出来迎接他。 一进偏厅,陆维就看见一身浴袍的楚湘黑着脸坐在沙发上,旁边杵着个脸色也不太好的像是酒店主管的男人。 陆维多精的人啊,瞬间把事情的真相还原了一半。终日打雁的反倒被雁啄了眼,如果不是场合问题,陆维铁定要先仰天大笑三声过过瘾。 “阿楚,你没事吧?”他一边问一边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楚湘。 虽然穿着难登大雅之堂,楚湘的气场依然强大。他接过衣服,冷冷地对“主管”说道:“现在你应该可以确定我不是在拍戏了吧?” 主管,或者说是四季酒店的总经理小高似乎一点没听出楚湘语气里的不满和嘲讽,不卑不亢地答道:“楚先生,很抱歉,是我们误会你了。” 楚湘挑了挑眉,硬邦邦地说道:“那么请问我能否借用一下贵酒店的洗手间?还是得先订了房间交过押金才行?” 小高的笑容依然不变,“哪里话,楚先生真是太客气了。”他微微提高了音量,冲不远处的一个年轻男子指示道:“小郭,麻烦你带楚先生去一下洗手间。记得不要从正门走,外边指不定守着多少影迷和记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湘总觉得小高的话听起来不像关心,更像讽刺多一点。 偏偏对方的态度又恭敬得要命,让他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最后只得板着一张脸不爽地跟着小郭去换衣服。 事件到这里算是平息了,经理小高正准备离开,却被笑呵呵的陆维拦下了。 从小高简明扼要的描述中,陆维算是把前因后果都捋顺了。 大半夜的楚湘只身一人穿着浴袍走到二楼偏厅寻求帮助,登时引起了小范围的混乱。 虽然时间不早了,但酒店的夜生活才刚开始。楚湘顶着他那张招牌俊脸,又一个助理保镖都没带,不被粉丝团团围住才怪。 酒店高层很快得知二楼偏厅所发生的事,命令小高亲自领着安保团队前来疏散人群,维持秩序。 等现场稳定下来之后,小高询问楚湘是否在拍摄某部影视作品,不然怎么会大晚上不睡觉跑二楼只为了打个电话;后者不仅当场否认,而且拒绝提供他在四季酒店的住宿信息。 这样的态度也难怪会小高会做出楚湘正在偷偷借四季酒店场地拍戏的结论,不承认的话他就可以不用付租借费了。 楚湘不傻,小高旁敲侧击的中心不外乎一个“钱”字。只是他心情糟糕懒得解释,干脆任由对方抹黑自己的形象。 陆维琢磨着这事绝对和颜辞脱不了关系,明明楚湘是和她一起提早退场的,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人。走的时候还春风满面,一转眼就变成了受气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吃亏的肯定是楚湘。 他礼貌地向小高致歉,表示他们愿意承担酒店的一切损失。两个人又客套了一番,才双双别过。 小高站在二楼,透过落地玻璃窗目送陆维和楚湘离去。他转过身,低声严肃地问旁边的安保队长:“监控录像都处理干净了?” 安保队长抹了抹额头的虚汗,“保证万无一失,任谁都查不到他今晚去过哪个房间。” 小高的笑容这才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他用力拍了拍安保队长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干,有机会我会在季董面前引荐你的。” 安保队长闻言立马乐得跟朵儿花似的,小高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示意他们尽快善后。 他盯着办公桌上某个影迷遗落的楚湘签名照看了片刻,然后用手指轻轻一弹,照片晃悠悠地飘落到了正下方的文件粉碎机里。 哼,不过是一个戏子而已,哪有资格和我们小小姐传绯闻…… 回去的路上楚湘一言不发,阴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作为好友的陆维识趣地没有多嘴,反正对方迟早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自己。 令陆维意外的是,楚湘的心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有所好转,反而越发恶劣起来。这两天在片场,他阴阳怪气的样子简直让人难以忍受。陆维倒宁愿他恶狠狠地冲大家发火,也好过用冷暴力折磨众人。 眼下陆维瞧着楚湘里里外外把包裹翻了个遍,一脸的不甘和失望,心里原本的怀疑也变成了肯定。 楚湘这家伙,十有八/九是动心了。 桌上凌乱地摆着男士衣服,正是楚湘两天前在晚宴上所穿的;手表,钱包等贵重物品也带着明显的楚式风格。 “你的东西不是都在这儿了吗?难道还有什么遗失的?”陆维瞄到包裹上的署名,隐隐猜了到楚湘想找什么。 “不是……”楚湘有些尴尬,掩饰道:“我就是检查一下,万一寄件人夹着个小纸片什么的弄丢就不好了。” 陆维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揭穿他,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你要不要找刚刚那个快递员确认一下?卡片什么的不显眼,没准随手搁哪儿了。” “对哦!”楚湘眼睛一亮,赞道:“还是你脑子好用。”话音刚落,便匆匆走到旁边给收发室的快递员打电话去了。 陆维忧伤地望着他的背影,怎么办?他的好兄弟好像很快智商就要降为零了…… 颜辞对于楚湘的纠结一无所知,她只是在退房的时候要求工作人员把小浴室里的衣物清洗干净然后快递到柳家。 四季酒店是季情名下的产业,她付钱其实就等于把自家的钱从一个口袋移到另一个口袋。 鉴于只有少数的管理高层知道她的身份,颜辞还是坚持以顾客的名义结账。她不知道的是季情早已嘱咐过酒店的人留神她的住宿情况,一旦有异性入住,必须马上汇报。 所以楚湘前脚刚走,小高后脚就往上递了一份详细的报告,其中自然也包括他是如何抹去对方的监控记录的。 老实说,在季情心里,楚湘的存在感远远比不上他的姐姐成霜——这不仅仅是因为后者和她的儿媳妇余潇有过一段感情,更因为女儿季嫣的关系。 当年季嫣除了和曹雅交好外,跟张媛的关系也不差。毕竟对方的第三任丈夫江子晋同她半是合作伙伴半是竞争对手,哥哥韩非之又在苦苦追求她的闺蜜曹雅;两个人说不上多特亲近,更多的是棋逢对手时的惺惺相惜。 曹雅入狱没多久后,季嫣便跟着颜愈私奔了。紧接着,江子晋出任生命院院长,张媛成为了李娅下台后的新任女总统。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在短短不到五年的时间里,令人很难不去怀疑它们之间是否有所联系。 季情后来之所以对张媛进行政治投资,除了这笔买卖有利可图以外,更重要的是可以为她提供近距离接触张媛的机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季情是这么打算的,只可惜直到季嫣离世,她也没能找到任何直接证据指向张媛和当初的事有关联。 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在暗地调查的过程中,季情倒是意外地发现了成霜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提到成霜,便不得不说起曹雅了。后者出狱后的这几年虽说一直过得风平浪静,但季情清楚她只是在等待一个最佳时机将曾经对不起她的人一网打尽。 有证据表明成霜在曹雅入狱这件事上出了不少力,季情不确定后者是否知情。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曹雅迟早会找成霜算账。这样一来,楚湘接近颜辞的动机就很值得深究了。 不过季情倒是一点也不担心颜辞会中“美男记”,从而被楚湘哄得晕头转向。依她对自己孙女的了解,对方顶多就是个床/伴罢了。 颜辞和楚湘滚没滚床单她不在乎,但若是后者想借机闹出什么荒唐事来她是万万不会容许的。所以小高封锁消息的行为不仅得到了季情的大力赞赏,还被要求继续留心和颜辞入住同一客房的人员情况。 …… 第216章 当然,季情脑子里的这些弯弯绕绕颜辞都不知情。眼下,她正在纠结要不要试试自己的新产品“圆梦”。 正面积极的迷幻剂或多或少都有成瘾性,与身体无关,大部分是精神控制。试问,如果一个人在迷幻剂的作用下可以无时无刻都感受到极致的快乐,那么他是否还会愿意回归到普通的有苦有甜的现实生活? 考虑到这方面的影响,一般能给人带来愉悦的迷幻剂定价都很高,并且只向每个成年人限量出售。 老实说,颜辞担忧的倒不是自己会对“圆梦”上瘾,她害怕的是面对心底真正的欲/望。 如今她已经渐渐融入了两千年后的生活,也有了足够自保的能力,生活对她而言没有太大的波折和坎坷,不出意外的话,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十年甚至二十年内的样子。 一旦服用了“圆梦”,她现下平静的生活非常有可能被打破。与其知晓了内心的真正需求却又痛苦于无法满足,还不如继续浑浑噩噩地瞎活着。 有多少人敢说自己是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或是理想生活着,绝大多数人其实都只是芸芸众生中平凡的一员罢了。 颜辞两辈子加一起也从来没有过特别伟大的抱负,比如拯救人类,世界和平什么的。但禁不住这一世太会投胎,先天和后天条件都好到令人发指。在这种环境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可以一直保持本心。万一“圆梦”让她意识到心底某些不为人道的渴求,那岂不是连简单的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思来想去,尝试“圆梦”的代价太大,颜辞觉得自己还是做个简单快乐的富三代比较好。 快开学的时候颜辞接到了许文拙的电话,说是有件重要的事同她商量。 俩人约在医学院的个人实验室里见面,正好颜辞想给自己做一个身体检查,便提早去了学校。 她的身体一向很健康,这次体检也不过是为了确定上一周和楚湘的滚床单没有什么不良后果。 等报告的时候许文拙进了实验室,他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像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喜事一般。 “小辞,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生命院每年不是都有举办迷幻剂创新大赛么?正巧前阵子你的‘圆梦’通过了临床验证,我就顺手帮你报了名。今天一早江院长给我打电话,说他们一致认定‘圆梦’是这一届参赛的迷幻剂里最棒的!” 他话里的信息量太大,颜辞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拿了第一名?” 许文拙见她的语气里怀疑多过欣喜,表情瞧着一丝激动也没有,心里开始没底,一改原先喜不自禁的口吻,忐忑地回答道:“是啊,怎么?你不高兴吗?是不是因为……”他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口,因为颜辞突然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阿文,我好高兴啊!真是太谢谢你了!” 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很短,却让许文拙心头一阵温热,觉得自己前段时间鞍前马后地组织志愿者进行临床验证的辛苦都得到了回报。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原来还担心你会怪我自作主张,不和你商量就把‘圆梦’递上去参加比赛。” 颜辞眼底满满的都是笑意,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在你心里我是有多蛮不讲理啊?” 许文拙被她愉悦的情绪所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我那还不是怕你觉得我不尊重你的个人想法么?对了,差点忘了和你说另外一件事。明天晚上生命院会举办一个小型的颁奖仪式,你作为冠军是肯定要出席的。” 颜辞了然地点点头,“明晚我也没事;穿着打扮之类的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他含笑看着她,“自然是越漂亮越好了,不过我相信你就是披个白大褂,也会比其他人美上好几倍。” 这赞美话说得,颜辞再想装淡定也忍不住咧开了嘴。 “但有一点值得注意,明晚你必须带个男伴一起出席。” 颜辞想也没想便直接问道:“那你有空做我的男伴么?”下一秒,她就看见许文拙脸上淡淡的笑容慢慢放大,灿烂到令人不敢直视。 她被惊艳的同时也有些不解,不就是个男伴,他至于高兴成这样吗?周天遇社交无能,他作为自己的导师自然是第二序位的最佳男伴人选。 颜辞考虑的大方向是对的,只是没有顾及到某些常识性的细节问题——比如女人在选择男伴时通常是情感因素占上风,而不是靠理智的分析去判断哪一个人更适合。 许文拙毕竟毫无恋爱经验,他对女性心理的认知大多来自书本。他模糊地记得中学时代的伴侣课老师似乎提过女人在挑选男伴上的非理性,于是想当然地将颜辞的建议脑补成她对自己已经萌生了超越师生情谊的好感。 所以他才会情不自禁地笑得那么开心,熬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见到点曙光,能不乐得跟朵花似的吗? 只可惜,他不能答应她,不过有这份心意也就足够了。 对于许文拙的拒绝,颜辞并没有觉得有多没面子,只是单纯地好奇个中缘由。难道他和周天遇一样,是个社交技能点为零的小奇葩? “简单地说,我不能作为男伴的原因有两个。一来我是你的老师,如果同时作为你的男伴出席,难免会有些小人说三道四,把你的成功污蔑成潜规则的产物;二来我们江院长……”许文拙停了下来,似乎在斟酌用什么字眼比较恰当,“……比较不喜欢看到我和其他人走得太近。” 瞧这话说得,若不是百分百肯定江子晋和许文拙都是直男,她简直要怀疑他俩之间有着隐秘的基情了。 “你是说,他不喜欢你拉帮结派,跟生命院的其他同事亲近吗?” 许文拙苦笑了一下,没有否定她的说辞。“前两年新秀大赛的时候你可能有注意到,江院长和二把手孙院长之间并不十分融洽,他们两个斗法的直接后果就是底下的人无形之中‘被’站队。前者最大的靠山是总统张媛,后者则是在国家女权保障协会里特别说得上话。” 被他这么一提醒,颜辞发现印象中好像真的很少看到江子晋和孙婳同时出现。虽然她至今不知道应该相信哪一方,但身为女性的本能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偏向孙婳。 “那你又是哪一派的?”颜辞接着问道,心里竟为他的答案微微紧张起来。 许文拙勾了勾唇角,“两派都是,两派都不是。” 颜辞略微思考便想通了他话里的意思,但这样墙头草的行为确定没有问题吗?聪明如季嫣,当年似乎也没从双面间谍的身份里讨到什么好处。 她口气里透出的担忧让许文拙心花怒放,在短短的十分钟里,他展露出的笑容已经比过去大半个寒假加起来的更多了。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在生命院呆了二十多年,总知道留些后手有备无患。何况,他们俩个忙着相互拆台,对我一直是以拉拢收买为主。” 颜辞本来还想多问几句有关季嫣当年在女娲会和生命院两头倒的事,考虑许文拙和季嫣的关系以及女娲会的排“他”性,她终是把那些问题吞回了肚子里。 正琢磨着要不要喊顾生一帮忙,许文拙又出其不意地说道:“上次受伤的那个韩家男孩……我个人觉得找他担任你的男伴就很不错。” 韩双程?颜辞愣了一下。倒不是说他们俩太久没联系——相反地,韩双程跟白子森一样,每天发消息给她,一直约她出去,甚至还定期送花送礼物给她——而是她从来没想过邀请一个正在追求自己的男人作为男伴。因为那样一来,未免有给对方错误暗示的嫌疑。 可不得不承认,仔细一想,许文拙的建议不无道理。韩双程是韩非之宠爱的孙子,江子晋作为韩非之的妹婿怎么都会给韩双程一点面子。 如此她就不用顾虑江子晋会借题发挥,又和她宣扬那些正义的使命了。只不过…… “听说他们学校假期短,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开学了?” …… 第217章 第二天晚上,韩双程果然准时到了柳家接颜辞。 他个子高,身材也不错,脊背又始终挺直着,看起来格外得有精神。再加上那套剪裁合理做工精细的礼服和内敛稳重的气质,谁见了都会忍不住赞一句,好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至于颜辞,秉着许文拙“怎么漂亮怎么打扮”的原则,成功地把自己的美貌值又往上调了十几点。 一袭抹胸长裙将她的玲珑曲线展露无遗,微微卷曲的发丝更是为她增添了不少妩媚的气息。如今的她仿佛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娇艳得令人想要不顾一切地占为己有,哪怕会被刺得遍体鳞伤。 这个想法韩双程和许文拙都有,不同的地方在于前者可以光明正大地挽着颜辞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入场,后者只能站在江子晋的旁边不动声色地用目光追随她的身影。 宾客都到齐后,便有司仪上台主持宣布颁奖仪式。整个过程简单利落,没有故作幽默的插科打诨,也没有虚伪做作的互相吹捧和真情流露,颜辞甚至连精心准备的感谢词都没能派上用场。 作为第一名,她和其他九个获奖选手的待遇相差无几,唯一特殊的大概就是江子晋换了两个姿势同她多照了几张合影。 除了前十名和他们的小伙伴,现场的宾客或多或少都和生命院有直接关系——要么如许文拙一样本身是生命院的院士,要么如药监局局长一样靠着生命院颁发的许可证过活。 此情此景让颜辞不由联想到了古代皇帝亲自殿试科举中出类拔萃的人才,说到底是为了让他们以“天子门生”的名义百分百对自己效忠。 试想,这些新人由江子晋亲手颁发奖杯亲口鼓励慰问,又由他介绍着认识各式各样依附于生命院的达官贵人,一个晚上下来,对他的信赖和敬佩不达到历史最新高度才怪呢! 她瞥了一眼周围的其他人,果然不出意外地在他们年轻稚嫩的脸上看到了全然的崇拜和孺慕之情。 自己大概是唯一的例外,颜辞默默地望着眼前这个滔滔不绝唾沫四溅的胖男人,装作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其实脑子里却在背诵常见外科手术的注意点。 不是她不想跟着其他人一起感受江子晋领导下的生命院是多么的卓越不凡,实在是“韩双程”这三个字的含金量太高,令那些官员商人们不得不谄着笑脸主动讨好他。 谁都知道总统张媛和她哥哥韩非之的关系有多好,要是能跟韩非之最疼爱的孙子韩双程套上近乎,不就意味间接同张媛有了联系? 在场的哪个人不是在心里把算盘打得啪啪响,譬如面前的这个胖男人。明明能察觉到颜辞和韩双程对他的话题不敢兴趣,却依旧能厚着脸皮自说自话。 “……所以韩少,要是可以的话能否安排时间让我和您的祖父见个面,粤州的领导层已经乱成一片了,完全不清楚……”他用手隐晦地指了指天花板,“是什么意思?” 韩双程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不耐,粤州官场最近被清洗得很厉害,都到这份上了还不知道自己内部出了什么问题,妥妥注定是炮灰的命。 当然,这些心里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面上仍是彬彬有礼地答应了对方的请求。至于他回家是不是真的会和韩非之提起这件事,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确定那个胖男人走远后,韩双程小声地跟颜辞表示歉意:“不好意思,让你听了这么久无聊的言论。” 颜辞摇摇头,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只是有点好奇粤州那儿到底怎么了。” 她不过随口一问,并没有指望能听到什么内/幕消息。谁知韩双程居然当了真,正儿八经地解释道:“据说导火线是前段时间爆出来的走私案,不光是物品资源,还包括人口买卖。上头想办粤州那边的人很久了,只是他们每次都能找出不少替罪羊来脱身。这次的暗线都是十几年前就埋好了的,可以想象,粤州但凡沾上点不干净的官员不死也得脱层皮。” 见颜辞听得津津有味,他拐着弯儿问了一句:“小辞,你们家在那边生意做得挺大的,有没有受到影响?” 根据韩双程的了解,凡是和落案官员有牵扯的企业家们这次估计都是在劫难逃。季家的生意遍布整个华夏国,要说清清白白地孤军奋战谁都不会相信。 颜辞愣了一下,想起季情这阵子的确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碰上她的几次对方脸上都是笑吟吟的,也没有找自己进书房严肃地谈话,十有八/九这回的大清/洗她们家陷得并不深。 “影响肯定有的,大问题应该没有。”毕竟不是从季情口中得到的消息,颜辞的语气有些许不确定。 韩双程靠近她,诚意满满地许诺道:“如果有需要我们家帮忙的尽管说,千万不要客气。“ 颜辞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心里十分感动,忍不住向他眨了眨眼睛,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放心啦,你们家这么粗的大腿我们怎么可能不抱?” 韩双程见她没有拒绝自己的好意,嘴角不由自主地就往上扬了扬。他一点也不介意在季家危难的时候拉上一把,反正他们迟早也是一家人。 颜辞和韩双程俩人的窃窃私语落在不远处江子晋一行人眼里可算是赤/裸裸的眉目传情了。 生命院有个普通职员名叫聂青,工作能力虽然一般却是溜须拍马的个中高手。他一心巴着江子晋,此时瞥见后者脸上似有喜色,当即讨好地说道:“江院长,您看那两个瞧着像不像金童玉女?啧啧,听说季家的女娃娃眼光高得很,也就是院长家的小公子了,一般人她哪能看得上?” 他话音刚落,便察觉到身后有道阴霾的视线紧紧盯着自己,里面的寒意激得他差点打了个冷战。 聂青还来不及找出那个人是谁,背后的压迫感便消失了,仿佛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虽然知道聂青的话是在迎合自己,江子晋的心情还是不受控制地变得更加愉悦起来。他想起前一阵子生命院收到的来自某个医疗队的报告,报告里形容的那个血液具有神奇功效的女孩像极了颜辞。 要知道,为了找回季嫣当年带走的一切,他私底下一直派人调查颜辞。虽然后者被家里保护得很好,但某些事不是想瞒就瞒得住的。比如她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比如她在粤州幼儿园惊人的表现。 韩双程如果能顺利娶到颜辞,不仅意味他更有把握将她拉到自己的阵营,获取她身上神奇的特性,也代表江家有了更多和季家合作赚钱的机会。 他的二哥江子齐虽说是季情的老婆,却从来没想过替江家牵线搭桥,甚至还比不上后辈江末弦的战斗力,白白浪费了季家这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金库。 华夏国的总统一任十二年,一般至多连任三届,近五百年来也就一位男总统因为时局震荡的关系连任超过了三届。因此,即便张媛在三年后顺利赢得选举,他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政治投资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季家又一向深谙其术。要是能得到她们家的支持,他的大业离成功又进了一步。仿佛想到自己日后一呼百应的生活,江子晋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可惜他的美梦还没有持续多久便被聂青掩饰不住惊讶和厌恶的声音打断了:“那个女人怎么来了?我们院长明明没有邀请她!” 江子晋回头一看,满面笑容走过来的不是副院长孙婳又是谁? 对方简单地和他打过招呼后便和其他人寒暄去了,俩个相看相厌势同水火的人剩下的也就这么些面子情了。 对于孙婳的突然现身,江子晋心里说不膈应是假的,毕竟她一来场上属于他的焦点就被生生分去了一半。 如果只是那样也就罢了,江子晋忍功向来一流,但孙婳竟揽着颜辞主动向众人介绍起来。 那姿势那神情,无一不在暗示颜辞是她的得意门生。 江子晋顿时怒了,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他当即对许文拙耳语了几句,后者一脸平静地点点头后离开了。 十分钟后,许文拙回来,给了江子晋一个“事情已经办妥”的眼神。 江子晋隐隐发黑的脸色方才阴转多云,他看了看表,默默在心里计算着孙婳还能喧宾夺主多久。 果然不到五分钟,一个服务生走到孙婳身边低声说了一番话。即便隔得这么远,江子晋也能感觉到孙婳的表情变得凝重无比。 看着对方神色匆匆地退场,他整个人才真正重新舒坦起来。目光扫过正在和韩双程解释着什么的颜辞,江子晋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帮帮这个被众人捧着长大的小公子了。 孙婳刚出现的时候,颜辞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是来和江子晋打擂台的”,谁知前者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因为有急事必须离开。 颜辞压根没想到这是江子晋在其中作祟的缘故,只是有些感慨孙婳运气不大好,抢风头的计划半路夭折。 过了没多久,江子晋敲了敲酒杯,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随后宣布为了让宾客尽欢,他将免费提供生命院研制出的新一代宴会助兴剂给大家品尝。 所谓“宴会助兴剂”,真实功效并不像起的名字那么引人遐思。它的主要作用是将各种含有酒精的饮品幻化出不同的味道来,譬如说原本只是低酒精度的啤酒,加了助兴剂后能带给人高浓度白酒一般的滋味。 众人听了纷纷欢呼雀跃起来,要知道宴会助兴剂的市场价格可不低。能把中低端酒尝出高档酒的味道,光是想就足以让人兴奋不已了。 饶是颜辞对酒敬谢不敏,也被大家跃跃欲试的情绪感染到了。见她似乎有点兴趣却又下不了决心的样子,韩双程善解人意地劝说道:“小辞,你可以拿个酒精度低的果酒试试。就今天破例一次,也不会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 颜辞犹豫了片刻还是同意了韩双程的建议,后者毛遂自荐地帮她调酒去了。 两千年后酒的种类只增不减,各种高大上的名酒好酒更是层出不穷。像柳家的私人酒窖里,便收藏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珍品。 颜辞虽然不喝酒,和酒相关的知识却是学得滚瓜烂熟。一方面是由于季情本身对酒很有研究,长期跟着她耳濡目染的缘故,另一方面这也是一个世家小姐必须掌握的基本常识之一。 所以当韩双程把酒杯递给她时,颜辞立马鉴别出杯子里调出来的是钦州三百年老字号的佳酿。 她望向韩双程的眼神瞬间带上了些许佩服,要知道越是名贵的酒越不好调,何况还是在最低端的果酒基础上。 被心仪的女孩仰望的感觉太过美好,于是韩双程默默咽下了这杯酒其实出自江子晋之手的事实。 颜辞本来想的是浅尝辄止,不料入口芬芳,整个人像是徜徉在绿意盎然的森林里一般舒服。她一时没忍住,不知不觉中就解决掉了一整杯酒。 望着空荡荡的杯底,颜辞深深地觉得意犹未尽。为了避免自己挡不住诱惑,她决定到宴客厅的外头透透气。 她前脚刚走,江子晋后脚就来到落单的韩双程身边,贴心地告诉他二楼某个休息室的房间密码,别有深意道:“你们俩站了一晚上肯定累了,在里面好好休息一会儿,总归是没有人打扰的。” 韩双程闻言心中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但他并没有深想。毕竟颜辞喝的仅仅只是一杯果酒,且她自身的体质对酒精也有一定的耐抗性。 …… 第218章 韩双程找到颜辞的时候,她正站在走廊尽头吹风。 听到他的脚步声,颜辞转过身来。一张俏脸白里透红,似是抹上了最上等的胭脂一般。 “阿程,你来了。”她的口吻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娇憨,一双眼睛水汪汪地,明明盯着他,却又像是找不到焦距一样流露出几分茫然。 韩双程暗道不妙,她这样子分明是喝高了的前奏。他下意识地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心翼翼地问道:“小辞,你感觉怎么样?” 颜辞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打掉了他的手,“你是不是以为我醉了?”她突然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软软地贴在他身上,“其实呢,我还真的是醉了。” 韩双程僵住了,半是因为她柔若无骨的身体半是因为她诚实的回答。 好半天他才迟疑地环抱住她,隔着丝薄的布料他甚至能感受到手下细腻肌肤的热度,从指尖一直烧到他的心底。 颜辞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身体的重心转移到韩双程那边。她恍然未觉自己现在的姿势有多不妥当,只是小声要求道:“你送我回家好不好?我想睡觉了。” 她温热的呼吸悉数洒在他的耳边,鼻间满满地都是她身上特有的香气。韩双程的一个“好”字就这么卡在了嘴边,他猛地想起江子晋刚刚提到的休息室,无法抑制地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 “小辞,我先带你去别的房间休息一下,然后再回家好吗?” 颜辞闻言定定地瞅着他,明明眼神不甚清明,韩双程却觉得她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真实意图,是因为自己做贼心虚的缘故么? “好哇……”就在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收回那句话的时候,颜辞忽然欢快地答应了,还笑嘻嘻地威胁道:“人家都说酒后容易乱/性,你也知道我醉了。万一一会儿我趁着酒劲对你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来,你可不要指望我清醒以后会负责哦!” 怕的是你不对我做失礼的事情好吗?至于负责什么的,一旦真的生米煮成熟饭了你难道还赖得掉吗?韩双程心里这么想,嘴巴上仍旧矜持地说:“只是去休息室里歇一会儿,你想到哪里去了?” 颜辞一边靠着他脚步虚乏地往前走,一边小声嘀咕道:“那可不一定,我虽然醉了,行动能力还在,谁知道我会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待会酒劲一上来,就算你是第一次我也不会怜惜你的。” 韩双程听了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带着颜辞一起摔倒地上去。他已经很久没听到颜辞用这种类似恶霸调戏良家女的口气和自己说话了,印象中的上一次还是三年前参加“模拟夫妻大赛”时的事。 老实说,他心里还挺受用的。虽然有些角色颠倒的违和感,但总比颜辞一直正儿八经地只和他谈论社会民生大事的好。 “你确定你真的醉了吗?怎么说起话来还这么头头是道的?”韩双程调侃道,他虽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酒量小到连一杯果酒都撑不住,却可以百分百肯定她已经醉了,不然正常的她是绝不会在他面前如此失态的。 她把自身的重量又往他身上转移了一部分,嫌弃地回答道:“我是醉了,又不是失去思考能力,你有没有脑子啊?” 那个“啊”字颜辞发得嗲极了,听起来更像是撒娇而不是指责。 明明被骂了,韩双程心底却生出一丝甜蜜来。他一边抱紧了她,一边赔不是道:“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没脑子。” 他算是见识到了,不管醉酒的人自己承不承认,和他们讲道理都是讲不通的。 颜辞忽然停住了脚步,自言自语道:“你认错态度这么好,我是不是应该奖励你呢?” 眼见离休息室只有两个房间的距离了,这小祖宗又不走了。韩双程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乖乖跟我去休息室就是最大的奖励了。”他暗暗做了决定,如果颜辞再折腾些有的没的就直接打横抱过去,方便省事。 韩双程哪里猜得到颜辞还有大杀招等着他,这回她一句废话也不多啰嗦,干脆利落地仰头吻住了他。 他彻底傻住了,两只手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放在她的腰上。对方倒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样子,他不配合,她就慢悠悠地用舌尖描绘着他的唇线。 韩双程初时的震惊一过去,马上回过神来。对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就算是零经验,凭着本能也够了。 张开嘴之后,他才知道真正的接吻是什么概念。与唇舌相交比起来,原来的亲亲小嘴简直弱爆了。 韩双程很快掌握了个中奥妙,开始试着回吻颜辞。他几近贪婪地汲取着她口里的甜美,双手更是不由自主地箍着她的腰,下意识地让俩人之间的空隙小一点再小一点。 颜辞脑子本来就有点昏沉沉的,再和他这么一深吻,顿时觉得氧气不够用了。她想叫他先暂停一会儿,可惜对方吻得太投入,一点不给她躲闪的机会。 为了让自己喘得上气来,颜辞只得用原本环住他脖子的手使劲在他肩膀上推了推。 这招总算把韩双程的理智给唤回来了,他的呼吸有点重,用低哑的声音问道:“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吗?” 他看她的眼神带着浓浓的爱意和欲/望,一手搂着她,一手暗示意味十足地在她的唇上摩挲着。 颜辞摇摇头,坏心眼地在他的手指上咬了一口,然后暧昧地舔了舔,果然看见他的眸色又暗了几分。 她放过他的手指,贴着他的耳朵说道:“我们去房间里好不好?你不是要带我去休息的吗?” 韩双程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觉得自己快被颜辞逼疯了。她巧笑倩兮的容颜,凹凸有致的身材,娇娇软软的声音,每一样都把他身体深处的欲/念勾了出来。 “好。”他应了一声,脑子已经不会转了,只知道跟着她往前走。 颜辞并不知道江子晋特别为韩双程准备了一间无人打扰的屋子,她只知道自己脚酸了,要找一个最近的房间休息。 大概是老天也在帮忙,最靠近他们的那间屋子竟然没有上锁。 颜辞一成功地推开门,眼里就只剩下那张柔软的沙发了。而跟着她的韩双程隐约记得休息室是需要密码的,他似乎还没输入密码门就开了。 或许是她也知道密码的关系,被美色烧昏了脑子的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这时候还有哪个男人有心思去理会那些细节问题? 韩双程走到颜辞身边坐下,凑过去想要继续吻她。不料却被颜辞用手挡住了,她狡黠地笑了笑,说道:“坐着不如躺着舒服,我们躺下来好不好?” 他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躺……躺下……来?”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一样。 颜辞被逗笑了:“对啊,你乖乖听话躺下来,我会给你奖励的。” 韩双程满脑子都是“奖励”两个字,当即往后仰躺在沙发上。 她本想跟着躺下来,可惜沙发够长不够宽。于是,灵机一动的颜辞干脆起身趴在了他上面。 这样一来,俩人基本是毫无缝隙地紧贴着。他能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眼神往下一点就能将春光一览无遗。 似乎觉得不太舒服,颜辞不停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完全没有意识她蹭来蹭去会给韩双程带来多少甜蜜的折磨。 她忽地用手撑住他的胸膛直起上半身,跪坐在他的腰上,开始解他的皮带。 韩双程全身的血霎时涌到了腹下三寸,喑哑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期待和颤抖:“你……在做什么?” 颜辞一边努力和皮带做斗争,一边抱怨道:“你这个东西硌得我大腿疼。” 她的手在他的腹部摸索着,韩双程忍得额头都出汗了,既想搭一把手帮她,又想让她亲手把他的裤子解开。 下一秒颜辞突然停了下来,十分认真地说了一句:“你硬了。” 韩双程没想到她这么直白,蓦地就脸红了。随即意识到不对,他是男人害羞个什么劲,被她这么摸来摸去柳下惠也要硬了好吗? 可惜他并没有机会开口扳回面子,因为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许文拙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冷冷地盯着韩双程。 虽然现在的体/位看起来像是颜辞在占他的便宜,但韩双程知道许文拙不会这么想。何况,事实上也是他在趁人之危。 一时间,韩双程悔不当初。他但凡耐心多一点,带着颜辞去江子晋准备的休息室就好了。 当然,如果颜辞依然继续她给他的“奖励”,韩双程或许还能厚脸皮地说他们是两情相悦。问题是颜辞一看到许文拙,就像只归巢的乳燕一般飞奔到对方面前。 好了,这下不仅好事被人打断,还落了个把柄在半个情敌手上。 许文拙的脸色刹那暴雨转晴,他温柔地笑着问她:“小辞,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颜辞拼命点头,一头扑进他怀里委屈地说:“阿文,你终于回来了。出国那么久,我以为你都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出国?许文拙一头雾水,他这十几年貌似没有出国公干过吧?看了看搂着他不松手的颜辞,他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问。 …… 第219章 颜辞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了,柳杨告诉她从昨晚到现在来自韩双程的电话一直没停过。 正说着,电话便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柳杨查过号码,笑眯眯地说:“小小姐,还是韩家小少爷的电话。” 颜辞盯着他手里的电话看了片刻,仿佛那是什么会咬人的东西一般。最后抬头,可怜兮兮地向柳杨求助道:“柳叔,拜托了,我今天一天都不想接他的电话。” 柳杨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瞄了她一眼,点点头带着电话离开了。 没有了令人心烦意乱的电话铃声,颜辞如释重负。望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午饭,她忽然就没了食欲。 昨天醉酒后的事她记得不甚清楚,只知道自己好像一直缠着韩双程又抱又亲的。虽说后边许文拙及时前来救场,但总归是她不对在先。 颜辞清楚韩双程不会介意她占了他的便宜,打电话来肯定也不是为了算账,十有八/九是想把俩人的关系再推进一步。 她昨晚才给了他错误的信号,今天自然不能像往常一样底气十足地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在颜辞看来,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彼此先不要见面。韩双程是个聪明人,她相信他很快就会明白她的意思。 另一边的韩家,韩双程又一次被告知颜辞尚在休息中。他礼貌地谢过柳杨,悻悻地挂了电话。 昨天晚上颜辞被许文拙带走没多久后他也离开了,才回到家中就接到了后者的电话。 老实说,韩双程对许文拙这个人的感觉很复杂。他本来并不觉得对方有资格作为自己的同盟,可事实上对方又确实帮到了他不少。 就连他想趁颜辞酒醉之际生米煮成熟饭这件事,许文拙也没有借机要挟他,只是冷淡地在电话另一头指责他太过激进——且不说找的房间是个人都能开得了,安全和*完全没有保障;就是真给他得逞了也不见得颜辞会答应做他女朋友。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法子追妹子,他也真是够拼的了。 韩双程被许文拙训得脸色发青,偏偏理在对方那儿,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许文拙说痛快了之后又让他不用担心,颜辞应该记不清具体的细节。只要他不傻傻地主动招认自己的不轨之心,颜辞对他的感觉只会剩下尴尬和歉意。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韩双程唯有选择相信许文拙,毕竟他是唯一的见证人。若是许文拙添油加醋地在颜辞面前抹黑自己,韩双程还真没把握让颜辞信自己不要信他。 不过这么一来,韩双程自觉在许文拙面前愈加被动起来。明明他才是拿的一手好牌那个人,居然落到要三番五次让人施以援手的地步。 也不知道将来许文拙会跟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作为补偿,韩双程此刻前所未有地体会到“一步错步步错”这句话的涵义。 盼只盼那个时候他已经顺利追到颜辞了。 心不在焉地吃过午饭,颜辞收到了顾生一发来的消息。 对方约她有空的时候一起吃饭,表示有件不大不小的事要告诉她。 考虑到韩双程上门找她面谈的可能性,颜辞当即打了个电话给顾生一把见面的时间定在了两个小时以后。 出门的时候,她随手带上了前阵子偷偷带回家的迷幻剂“圆梦”,打算在顾生一面前求表扬求赞美。 颜辞到的时候顾生一已经在那儿了,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为他深刻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她的心跳忽然慢了两拍,不由停下了脚步,不忍心打扰眼前这幅暖人心扉的冬日美男图。 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顾生一回过头,准确地望向她站着的地方。一对上她的视线,他下意识地笑着招了招手,“小辞,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颜辞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坐下,诚恳地说道:“阿南,我刚刚发现你好像变帅了诶?” 顾生一怔了两秒,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突然拍起我的马屁来了?” 颜辞歪着头十分严肃地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重申道:“不是马屁,是实话。看你面色红润,赶快老实交代,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啊?” 顾生一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回答道:“被你这么一问,我还真想起一件事来。我弟弟,莫梓栎他离家出走了。” 颜辞黑线,未成年离家出走算哪门子的好事? “我记得你不是一直挺疼这个弟弟的吗?他离家出走你不担心么?” 顾生一的表情丝毫未变,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不是他第一次闹离家出走了,我们都习惯了,用不了几天他就会回来的。” 颜辞听了还是不明白这件事“好”在哪里,犹豫地问道:“他离家出走你很高兴吗?” “当然不是了。”顾生一赶紧否定道,“是我没解释清楚。事情是这样的,我妈怀孕以后对莫梓栎的关心和照顾比从前少了许多,一来她没有那么多精力,二来我爸天天缠着她不让她和莫家父子多接触。莫梓栎自小又是被当着小皇帝宠大的,自然不乐意了。高端的法子他也想不出来,只知道十天半个月闹次离家出走,博关注博同情。我妈那人即使知道莫梓栎玩的是‘狼来了’,还是做不到不管他。她顶着个大肚子去照顾安慰莫家父子,我爸的脸啊……啧啧,绿得不能再绿了。” 这下颜辞听明白了,只是她非但不觉得好笑,还替他难过心酸起来。顾生一得有多失望才会如此平静地用旁观者的心态看待家里的闹剧?要知道,他可是从小就希望一家人能够和谐共处的。 既然在顾生一看来,那一群人闹得鸡飞狗跳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在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他彻底放弃了和他们阖家欢乐的念想。 比起圣父阶段的他,眼前这个不再傻傻付出的顾生一竟然让颜辞更加心疼。 许是她的神情泄露了内心的想法,顾生一笑着说道:“你可千万别觉得我是强颜欢笑,苦中作乐什么的。我只是想开了而已,大概是和他们在亲情上的缘分浅了点。以前是我执念太深,其实生活中还有许多更美好的事物……” 眼见气氛沉重起来,颜辞连忙岔开了话题:“说起美好的事物,我刚好有件事要告诉你……” 接着,她故意用夸张的手法描述了研制“圆梦”的整个过程,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将身心全部奉献给科学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顾生一自然知道她在试图哄他开心,感动的同时也很配合,俩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十分热乎。 “……对了,你手头上有‘圆梦’的样品吗?让我带回去试试效果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这么神奇。” 满嘴跑火车的颜辞突然卡壳了,她迟疑了半晌,答道:“有是有,但你能保证试过之后不上瘾吗?” 顾生一哈哈大笑,“小辞,你还真是对你研究出来的东西信心十足啊……”见颜辞一脸担忧不似作伪,他收敛了笑容,郑重承诺道:“我保证不上瘾,就试这一次。你要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只给我一半的量。” 颜辞顿时觉得自己似乎小题大做了,顾生一一个成年人自然分得清是非黑白。她不好意思地把掏出一剂“圆梦”递给他,“具体使用说明都在盒子里写着。” …… 第220章 顾生一是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的,他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挺着大肚子的赵颖正一脸焦急地望着自己。 “阿南,妈妈讲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游戏规则就是谁先出声谁就输了……”见顾生一表情呆愣,赵颖暗暗叹了口气,儿子才一岁多,再聪明又能指望他听懂多少。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把他打晕了藏起来更安全。 赵颖正要动手,顾生一突然抱住她的腿,略带惊恐地说道:“妈妈,我乖乖听话,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阿南知道爸爸的枪藏在哪里,有枪就可以保护妈妈了。” 顾生一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赵颖听得心疼不已。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心一狠,急切地问道:“阿南,快告诉妈妈爸爸的枪放在哪儿了?” 像是有人在暗中指引一般,顾生一“蹭蹭蹭”向他的玩具室跑去,赵颖在后头跟着。 他翻箱倒柜地找了片刻,最后抱出小半箱的简易光子枪和光子炸弹。 赵颖满怀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那小半箱武器分明就是玩具…… 她简直是病急乱投医,居然会相信顾生一这么个小孩子的话,以为顾家康真的藏了枪支弹械在家里。 赵颖勉强地挤出个笑容,刚想忽悠顾生一去卧室里躲起来,却见后者忽地取出一把光子玩具手枪,没头没脑地对着墙壁一阵乱射。 墙上的挂饰以及石块哗啦啦碎成一地的声音太过清晰,让赵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些看起来和玩具没两样的东西的的确确是有杀伤力的武器。 她又惊又喜,搂着顾生一哽咽道:“阿南真是个小男子汉,妈妈和没出世的妹妹多亏了你的保护。” 后面发生的事顾生一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赵颖带着他躲到衣帽间里,卧室外边传来一阵阵细微的爆破声以及男人凄厉痛苦的喊声。 他被赵颖严严实实地藏在身后,衣帽间里黑暗一片,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不只是赵颖,连他的手上也牢牢拽着两把光子手枪。 妈妈说了,一会儿如果看见陌生人就死命开枪,他们都是来扮演被警察击毙的“犯人”的。 可惜最终顾生一也没有机会亲手抓捕那些“坏蛋”,因为他的爸爸顾家康领着一群凶巴巴的叔叔冲了进来。 紧接着他和赵颖都被送进了医院,整整一个月,他都必须和一个名叫莫河的心理医生聊天。 一个月后,顾家康和赵颖一起来接他出院。敏感的顾生一察觉到自己的父母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俩人都把他当成了传话筒。 万幸的是,这种诡异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在他的妹妹赵敏出生之后,顾家康和赵颖便恢复了正常交流。 虽说现在的赵敏看起来依然像只发育不良的小猴子,顾生一却没有怀疑过她将来会长成赵颖所期望的“十分美丽之中带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态的美人”。 半年后,正式从警界前线退伍的顾家康带着他们一家三口迁居到了临近粤州的闽州。 从顾生一懂事以来,他就知道自己的家庭和周围小伙伴的家庭是不一样的。他只有一个爸爸,他的妈妈不会和别的男人生下他的弟弟妹妹。 照理说顾生一的日子算得上无忧无虑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时不时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时间如流水从指缝间匆匆逝去,转眼顾生一已经七岁了。 暑假的一天,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在召唤一般,顾生一突发奇想要去粤州与闽州交界的野外采集标本。 顾家康和赵颖向来宠孩子,哪里会说不?于是一家四口浩浩荡荡地开车去了粤州州界处的郊区。 见到颜辞的一瞬间,顾生一忽然萌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像是他的生命终于完整了一般。 或许是因为赵颖母女俩的关系,颜辞没有犹豫多久就同意跟他们一家人一起离开。 顾家康的意思是将颜辞送到相关的儿童保护机构,自然会有人帮她找到她的家人。万一家人都不在了,国内也多的是家庭愿意收养她。 考虑到收养女孩程序上的复杂性,赵颖也没有坚持要留下颜辞。 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决定竟然遭到了顾生一的强烈反对。他铁了心要让颜辞成为家里的一员,任顾家康和赵颖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说都没有用。 在这件事上,赵敏倒是和顾生一一个鼻孔出气。不过她反对把颜辞作为小女儿收养,而是希望能建立资助寄居的家庭关系。 顾生一偷偷问过赵敏是不是不喜欢颜辞,结果被赵敏毫不客气地训了一顿。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她想要的是个嫂子不是妹妹。 顾生一听后表情再精彩没有了,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把那句“我只当颜辞是妹妹”的话说出口。 由于不是正儿八经的收养关系,颜辞的户籍办理得很顺利。她名义上是顾家的一份子,实际户口却是落在闽州政府未成年保护机构名下的。 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陆陆续续有人想要收养颜辞,但皆以失败告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生一发现家里会定期收到来自安京的包裹,收件人署名都是颜辞。他隐隐约约猜到个中缘由,却始终没有主动向颜辞问个究竟。 正如赵敏所期待的,顾生一和颜辞成年后顺理成章地走在了一起。 或许名字有时真能改变人的运势——譬如顾生一,他就一路好运地找到了自己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惊雷般的闹铃声将顾生一从绮丽的梦境中唤醒,他看了看时间,才发现自己竟然整整睡了十二个小时。 虽然不是睡到自然醒,但顾生一发现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可惜当初醒的朦胧消退,梦中的情景一一浮现在脑海中时,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对顾家康和赵颖的念想,顾生一并不陌生。只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竟然对颜辞抱有那样龌龊的念头。 她是他的妹妹,他居然在梦里把她幻想成了自己的妻子。 说起来,整个梦境的时间线都是支离破碎的,许多人的脸明明在梦里十分清晰,醒了的他却没有办法具体描述出来——比如赵敏。 想想也是,本来就不存在的人又怎么可能拥有真实的面貌?如同梦境里顾家康和赵颖对他的疼爱一般,那种幸福的味道顾生一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却仍旧无法还原出他们相处时的场景和对话。 唯有颜辞一个人,他不仅能回想起俩人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甚至连亲密时的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要只是梦境里胡思乱想也就罢了,顾生一还能用“圆梦”效果太好,颜辞又是个大美女作为借口安慰自己;但睡裤和床单上留下的痕迹无疑说明他是在生理心理上都对自己的妹妹颜辞有了欲/望。 这简直是不可饶恕!他完全不敢想象要是颜辞知道自己有这么个下流且不道德的想法,她会流露出什么样失望鄙夷的神情? …… 第221章 颜辞连着几天给顾生一打电话,对方都是支支吾吾地表示自己非常忙,不仅没时间和她说话,更没时间尝试她的“圆梦”。 对于他这种有些奇怪的反应,颜辞并没有多想。趁着寒假还有最后几天,她把当初研制克服基因缺陷药物的相关事物已经全部销毁的消息告知了七舅舅柳靖之。 虽然柳靖之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微微抽动的面部肌肉仍旧出卖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即使颜辞出色地完成了他指配的任务,柳靖之依然对她没有多少好脸色。再三确定出品的药剂唯有自己手上这一份后,他便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人了。 颜辞已经习惯了柳靖之的冷漠,只是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越发难过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从这天起柳靖之便不再去外交部上班了,整日不是锁在书房便是呆在冰库里。 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唯一清楚知道柳靖之每日动向的柳杨只是默默观望着,从来不曾向谁提起过前者的不对劲。 很多时候,忽略不经意的小事会带来日后更大的不幸。等颜辞意识到异常的时候,她已经无力挽回整个悲剧了。 转眼到了顾生一篮球比赛的日子,颜辞一早就兴致勃勃地搭车前往安京大学的北校区。 篮球赛她从小到大看过不少,但并不是每一场球赛都能让她激动不已的。 要么像白子森那样,技巧好得直接秒杀其他球员,把比赛变成了他的个人秀;要么像柳翌之那样,小孩子家家的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欣慰地观看子女表演的家长。 所以在颜辞想来,她身边最有看点的还是来自哥哥顾生一的球赛。 球员们年纪刚刚好,既不会专业到拥有职业篮球赛的水准,又不会简单到没有花痴加油的余地。 且不说现场热烈的气氛,浩大的声势,单是看台上两只手数不过来的女生就暗示了这是一场绝对精彩的比赛。 事实证明,颜辞的猜测一点没有错。整场篮球赛高/潮迭起,看得众人热血沸腾。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如此声嘶力竭地为某个男生喊加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但那种每一个细胞都在跳跃,每一条神经都在欢呼的畅快淋漓却是一样的。 中场休息那阵,顾生一十分自觉地过来享受她递水递毛巾的服务。颜辞敏感地察觉到有几道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落在自己背后,不用回头,她也想象得到那些女孩恨恨不甘的表情。 她的心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连原本心虚得不敢直视她的顾生一也感受到了那份喜悦。 颜辞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哼,就算那些女生把眼珠子瞪得掉出来,也轮不到她们给顾生一献殷勤。 全场上表现最出色的男生是她的哥哥,这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不要太美好啊! 女生这种攀比的小心思顾生一一点概念也没有,他只知道颜辞笑得比鲜嫩的花还灿烂,笑得他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节奏。 要知道,他在家里平心静气面壁思过了快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才把那个梦境带来的罪恶感抹得差不多了。如今她这么娇娇俏俏地冲自己笑着,瞬间就把那上百个小时的自我反省变成了无用功。 顾生一在心底强烈地谴责自己不堪的想法,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偷偷落在颜辞身上。 她笑得可真美啊,不过似乎还是比不上新婚之夜……卧槽,他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顾生一气急败坏地用毛巾粗鲁地擦着自己汗湿的脸和脖子,仿佛想要用那细微的刺痛感来惩罚他荒唐的念头。 颜辞当然不知道顾生一心中的万般纠结,她刚想叫他动作轻点,后者就突然把毛巾大力地甩在地上,提前上场了。 周围顿时又是一片热烈的欢呼声,她捡起地上的毛巾,有些意外顾生一也有这么不讲礼仪的时候。 不过说实话,他刚才的动作还挺帅挺男人的…… 顾生一所在的队伍不出意外地赢得了比赛,他本人也获得了“最有价值的球员”称号。 看着他笑着和众人击掌拥抱的样子,颜辞也跟着开心起来。 “行了行了,大家先放过阿南,让他跟女朋友好好显摆一下,没见人家妹子在旁边眼巴巴地等了半天……”某个戴眼镜的男生十分识趣地建议道。 大家先是静了两秒,随后爆发出各式各样的起哄声。他们谄笑着把顾生一推到了颜辞身边,挤眉弄眼道:“得,今天也别吃饭庆祝了,我们阿南肯定是佳人有约了。” 顾生一的脸早就红了,半是着急半是羞愧。之前颜辞冒充他的女朋友,事后他也没有解释,这个误会便一直留了下来。现在他们一闹,他本来可以趁机把俩人的关系说清楚;但出于内心那个阴暗的想法,他下意识地选择了沉默。 颜辞不是第一次被人调侃,不仅丝毫没有害羞,反倒大大方方地挽住了顾生一的手,笑着说:“那我就先把阿南借走了,晚点再还给你们。” 依然是那个眼镜男,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句,“晚上不还也没问题啊!” 众男生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毕竟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颜辞脸上多少也露出了几分羞赧。 最后还是顾生一先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那群嘴上没把门的男生一眼,带着颜辞离开了。 一出他们的视线范围,颜辞便主动地收回了手。两个人都成年了,肯定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说亲就亲,说抱就抱了。 至于假扮他女朋友的事,颜辞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当初是一时兴起随口胡诌的,解不解释全看顾生一的意思。 想来他未曾说明俩人的兄妹关系,多多少少和刘琴可有关。 原来的颜辞也拉过他的手,可或许是心里有鬼,顾生一总觉得这回被她碰过的地方格外的滚烫,好像要烧起来似的。 他不由盼着她早点松开,可等她真的放手了,他又忍不住失落起来。 他们才刚走出安京大学的校门,就感觉到脸上微微湿润。抬头一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已然开始下起了雨。 “你们运气可真好,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等你们比赛结束了才落下来。”颜辞一边跟着他跑到路边的屋檐地下避雨,一边说道。 顾生一望着来势汹汹的倾盆大雨,侥幸地叹道:“可不是吗?不然大家都得浇成落汤鸡。”他假装认真地观察雨势,实际上是为了避开直视颜辞,他怕自己的眼神会泄露他的心中所想。 雨越下越大,温度也跟着慢慢降低。他正准备问她冷不冷,视线恰巧扫过她散开的鞋带,于是想也没想便蹲下/身替她系起来。 伴着哗啦啦的雨声,颜辞低头看着他细心地打着蝴蝶结,突然冒出一股莫名的冲动来。 所以当顾生一重新直起身,她毫不犹豫地顺从自己的心意,踮起脚向他凑过去。 第222章 如果一个女孩子突然凑近你的脸,你会下意识地觉得她想吻你吗? 顾生一不清楚别人的答案,但他知道颜辞靠过来的那一瞬间他的确是那么想的。 电光火石之间,他本能地推开了她,自己也往后退了几步,连豆大的雨点砸湿了他的后背都没有意识到。 这个动作成功地让两个人都僵住了,看到颜辞瞬间苍白的脸顾生一才恍然大悟自己做了什么。 他怎么会以为她想吻他?有哪个妹妹会亲吻自己的哥哥?何况,她的眼睛还睁得那么大,接吻什么的不是应该闭上双眼才对吗? 说不定是他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她只是好心凑过来想要帮他弄干净而已。是他自己先起了歪念头,连带着把她误会了。 没错,一定是他思想龌龊,把她的好意曲解了。他无缘无故地推开她,也难怪她会白了脸。 可她刚刚的那个眼神又是怎么回事?虽然只是须臾之间,顾生一却没有错过颜辞目光里的欲语还休。那么情意绵绵的视线在他的梦境里出现了无数次,他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 难道说颜辞是真的想吻他的?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顾生一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可惜下一秒他又如坠冰窖,因为他跟着想起了自己是如何毫不留情地拒绝她的。 回忆起她刹那失了血色的脸以及一闪而过的震惊和羞愧,他的心满满的都是“后悔”两个字。 如果她也喜欢自己,甚至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想要做点什么,却被他冷冰冰地一推,岂不是彻底下不了台? 更重要的事,万一她以为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从而放弃喜欢他,那他又要怎么办? 一时间,顾生一觉得他整个人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架在炽热的火焰上,一半泡在冰冷的海水里。他明明应该克制住这种不正常的情感,却压抑不住脑子里哪里疯狂的想法—— 若是颜辞再主动一次,他绝对不会避开。 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的第二次机会,在顾生一推开她的一瞬间,颜辞便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么荒唐的事。 不可否认,顾生一长得很好。一个帅气俊朗的男孩,刚刚才用篮球场上精彩的表现征服了众人,现在又温柔无比地为她弯腰系鞋带,颜辞不知道其他女生会怎么想,她在那一刻是真的对他心动了。 在颜辞看来,忠诚专一并不意味着一辈子只能对一个人动心。除了圣人,每个人都有弱点,都没办法百分百地保证一生不对伴侣以外的人动心。 唯一的区别在于,忠诚专一的人懂得将这份动心转化成单纯的欣赏,又或是永远埋在心底;而滥情花心的人则会抛弃道德和责任,不管不顾地把动心发展成动情。 哪怕时间短到只有片刻,哪怕程度浅到只有些许,颜辞都得承认自己方才确实对顾生一有了超乎兄妹之情的想法。 她可以坦然接受自己对除了周天遇以外的异性动心,这里优秀的男人不少,顾生一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问题在于,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想要将其付诸实践,虽然只是亲吻的念头,在颜辞看来却是比和楚湘上床更严重的背叛。 毕竟楚湘对她而言只是纯粹的一夜情对象,她没有对他动过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顾生一则不一样了,她先是心动跟着又想要进一步的身体接触,这比生理上的发泄糟糕多了。 一直以来,她能心安理得地面对周天遇不仅仅是因为他之前的表态,更因为她可以拍着胸膛承诺她没有对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人既有精神上的心动喜欢,也有身体上的亲密接触。 她目前的底线是感情只给周天遇一个人,身体上的交流和不动真心的暧昧随性就好。 被顾生一拒绝时,颜辞的第一反应是羞愧,然后是庆幸。比起亲吻后的内疚和自责,她宁可像眼下这般丢脸尴尬。 在她的理解里,刚刚若真的亲到了顾生一,那就意味着她完全背叛周天遇了。更何况顾生一一直当她是妹妹,这一吻下去很可能毁了两人十几年的交情。 此时的颜辞顿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来,多亏了顾生一不留情面的拒绝,不然一时鬼迷心窍的她上哪儿去买后悔药? 见对方久久不说话,颜辞越发后悔起来。她真是脑子进了水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来,世上男人千千万,找谁亲热不行偏偏要招惹顾生一?不知道他会怎么想自己,会不会认为她不知廉耻,水性杨花? 一想到顾生一可能会用鄙夷的眼神瞧自己,颜辞的心里只剩下惶恐不安,方才的旖旎之思早就烟消云散了。 不行,她不能失去顾生一这么个好哥哥。 颜辞急中生智,连忙夸张地做出受伤的表情说道:“阿南,我不过想帮你把头发上的树叶弄掉,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以为我想吻你?”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与其担心顾生一会猜到她的意图,还不如直接把话挑明了。她做出坦荡荡的姿态,对方多多少少也会觉得有几分可信。 顾生一心下一紧,忙不迭地否认道:“我怎么可能那么想?你是我妹妹啊!”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他又重复了一遍,“没错,你是我妹妹,我当时以为你要恶作剧才推开你的。” 这个理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但心中有鬼的两个人谁也没有点破。正如顾生一没有听出颜辞话语里的试探,颜辞也没注意到顾生一语气里的失落。 又是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两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顾生一对颜辞讲的话信以为真,更加痛恨起自己的不堪来。他怎么能那样想颜辞?她一心一意当自己是哥哥,他偷偷抱着龌龊的念头也就罢了,居然还妄想她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简直是罪不可恕! 颜辞压根不知道顾生一此时正陷入自我唾弃的沼泽中,她一言不发纯粹是尴尬加心虚。 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信了她临时编凑的借口,哎,要是她当时能冷静点就好了。无论如何,她这段时间还是尽量少联系顾生一好,等过一阵子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再恢复邦交吧。 虽然原因不同,但两个人短时间内不想和彼此再见面的心思是一样的。于是非常有默契地各自打车,各自回家,连告别都说得心不在焉。 当然,他们光顾着纠结心事,谁也没多想对方的怪异之处,还觉得自己的表现很不错,顺利地骗到了另一个人。 颜辞坐上车后本想回家,可心里又闷得慌。明明是愉快的一天,却被她抽风的一个举动毁了。她气自己太花心太没有节操,偏偏又无处宣泄。 这事找谁倾诉都不妥当,颜辞盯着通讯录看了半天,咬了咬牙,突然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楚湘正在前往片场的路上。见来电显示是颜辞的名字,他顿时喜不自禁。 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终于主动联系他了,天知道他等这个电话等了多久。前阵子在酒店里对他那么不留情面,事后连送张卡片表示下歉意都没有;他还以为她多有志气,最后还不是半个月不到就乖乖地来找他了。 楚湘脑子里盘算着等电话多响几声再接起来,好歹晾她一晾,手却不由自主地伸过去选择了通话。 卧槽,可不能让她以为老子一直守着电话等她……此时楚湘剁手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紧闭着嘴不吱声。 “喂,是楚湘吗?”颜辞在电话那头问了一声。 楚湘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一时忘了要做出冷淡的姿态,急哄哄地答了句,“对,是我。” …… 第223章 颜辞话语里赤/裸裸的暗示就是个毛头小子都能听出来,更何况是花间高手楚湘? 巨大的欣喜让他没有心神多加思索,也忘了自己一直坚持的“好马不吃回头草”的原则,忙不迭地答应道:“记得记得,半个小时是吧?完全没问题。” “那就好,一会儿见了。”颜辞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然后让司机转道去四季酒店。 另一头的楚湘先是傻笑了片刻,小丫头片子终究还是食髓知味,逃不过他的魅力无边,随即后知后觉地记起——尼玛剧组还等着他去拍戏。 没有半点犹豫,楚湘立刻打了个电话给陆导,要求对方取消他今天的所有戏份。 陆导自然不乐意,骂骂咧咧地控诉他的不厚道。楚湘一改这阵子的阴霾,笑嘻嘻地由着他训斥。 弄得陆导心惊胆战,还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等问清了和颜辞有关,陆导啥也不说了,就送了“好自为之”四个字给他。 楚湘一路哼着小曲,心情好得不得了,一点也没把陆导的劝告放在心上。 到了四季酒店,他还来不及全副武装自己,就有个穿着酒店制服的人前来引导他开车进了特殊停车场。 一下车,他便看见上次找麻烦的经理小高一脸笑容地守在那里。 真是冤家路窄,楚湘常年混娱乐圈,自然察觉到了小高对他的敌意。虽然对方极力掩饰,态度也礼貌得不得了,他依然可以百分百确定小高对自己十分不喜。 他也懒得去深究原因,总之大家能维持着明面上的和平就行。 在小高的带领下,楚湘搭乘酒店的内部电梯到了和颜辞约定好的房间。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不得不承认,经理小高的业务水平还是值得点赞的。 颜辞比他早到,此时正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听到楚湘进门的声音,她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接着就建议他先去洗澡。 他当即意识到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漂亮的小脸崩得紧紧的,一丝笑容也没有。他在开口安慰她和洗澡之间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去了浴室先。 俗话说得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先把小美人的身体喂饱了再进行精神层面的交流也不迟。 楚湘三下五初二冲了个战斗澡,连浴巾都没围光着身子就出来了。 卧室里的颜辞乍然见到一个裸/男,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她上下飞速地扫视了他一圈,嗯,的确有自信和骄傲的本钱。 楚湘此时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一手搂过她的腰低头就要吻她。颜辞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地避开了。 他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接着顺势咬住了她的耳垂。 “怎么了?不喜欢和我接吻吗?” 颜辞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就着他的怀抱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没头没脑地问道:“今天用这个姿势好吗?” 楚湘激动还来不及,哪里会说不?也不再纠结她为什么躲避他的亲吻,直接开始攻城略地。 两个人很快转战到了床上,颜辞把脸深深地埋在枕头里,任由身后的男人在她身上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惊涛骇浪。 她对“食色,性也。”这句话又有了深一层的了解,原来除了可以把痛苦溺毙在食物里,更可以借着身体的欲/望发泄出来。 高/潮到来的那一刻,颜辞的脑子里仍旧是空白一片,并没有浮现出任何人的影像。 值了,她悄悄告诉自己。和楚湘的这次床单没有白滚,起码她排除了心里的某些疑惑。 情/事刚结束,两人都躺在床上不说话。楚湘是在回味方才的畅快淋漓,颜辞则是在平息依然有些亢奋的身体。 “你今天似乎动情动得挺快的……”楚湘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旁敲侧击问两句,而不是单刀直入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凭借俩人目前的关系,直接询问的话颜辞是非常有可能拒绝回答的。 “那是你技术够好。”颜辞卸下了心底的枷锁,难能可贵地和夸了他一句。 楚湘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自吹自擂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说完了又有点后悔,在心仪的对象面前炫耀自己和别的女人丰富的情史怎么看都不是件明智的事。 事实上,楚湘想多了。颜辞压根不介意他过去和多少个女人睡过,她甚至贴心地称赞了一句,“全安京再也找不出比你经验更丰富的男人了。” 这话听着怪不是滋味的,楚湘不仅没有被夸奖的喜悦,还有种被人嫌弃了的错觉。 他正想问个清楚,却见颜辞裹着床单准备下床。 霎时楚湘第一次惨痛的记忆全面苏醒,他盯着颜辞线条优美的后背,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这是打算走人了?” 颜辞转头,笑了笑说:“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在这儿继续休息,反正明天中午才退房。” 楚湘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大声吼道:“谁特么看得上你这个破房间?我这就走,行了吧!” 说罢,他裸着身体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浴室。不到一分钟,胡乱套了上衣和裤子的楚湘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再一次摔门走人了。 留下一脸纳闷的颜辞,他这又是发的什么神经?自己好心好意让他多呆一会儿,他不领情也就罢了,无缘无故闹什么脾气? 哎,贵圈的人真是喜怒无常的典范,颜辞感叹了一句,丝毫没有意识到是自己吃完就走的态度惹怒了他。 那厢楚湘才下电梯,就碰见了仍是一脸恭敬的经理小高。他心头怒火烧得正旺,连个正眼都不给对方,直接开了车离开。 见楚湘春风满面地来,面色阴郁地走,小高情不自禁地笑了。他唱着不知名的小调回到办公室,悠哉悠哉地给大老板季情发了封邮件。 一路飙车前往片场的楚湘在心里把自己和颜辞翻来覆去地骂了几百遍。人家一个电话他就推了正事,眼巴巴地凑过去,到头来还是受了一肚子气。 他可真是傻到家了,居然天真地以为那个丫头开窍了,意识到自己的好了。等着瞧,他要不把这个不解风情的小丫头收拾得言听计从他就不姓楚! …… 第224章 开学颜辞就大二了,许文拙开始安排她在医院进行具体的实习工作,而不是像大一那阵只许看不许动。 这样一来,颜辞的时间再一次变得紧巴巴的。除了和周天遇的约会以外,她几乎不再答应任何人的邀约,整日都保持医院,学校,柳家三点一线的生活。 真正和病人接触后,颜辞才发现医生的工作要比她想象的更加责任重大。饶是科技水平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进步,许多疾病仍旧药石无医。 虽然机器人医生每年都在不断升级,但没有思想的机械始终比不过能够独立思考的人类。除非是简单到只有一处病灶的手术,否则没有一家医院会任由机器人医生主掌整台手术。 以颜辞目前的资历,她最多在手术室里打打杂,帮主刀医生做些简单的缝合工作。可即便如此,一个月时间下来,她仍然前所未有地感受到生命的无常。 多少人躺在手术台上再也无法醒来,多少家庭在为他们失去的亲人哭泣,颜辞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够坚强了,却依旧无法想象如果哪一天她变成了那个尽了全力,但仍回天乏术的主治医生,她的内心会有多难受多煎熬。 幸运的是,许文拙眼下并没有让她从头到尾负责某个病人的打算。或许等她的医术和心肠都足够硬了,他才会放心让她作为一个独立的医生承担起责任来。 生离死别看得多了,颜辞难免会觉得抑郁。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解压的,她的诀窍是到新生儿的区域感受正能量。 有什么会比得上新生命的诞生更能让人充满希望的呢? 这天晚上,颜辞值夜班。 急救室里刚刚送进了一个腹痛难耐的女人,初步诊断是她的子宫出现了问题。仪器显示,她的子宫壁已经薄到完全承担不起任何保护作用的地步。 最佳的解决方法就是在子宫壁彻底破裂之前摘除掉整个子宫,以免日后情况恶化,导致生命危险。 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摘除子宫无疑意味着剥夺了她亲自孕育孩子的机会。诚然,她可以用自己的卵子进行体外受/精和人工培育,但她再也不可能体会到一个生命在自己腹中成长的美妙经历。 在女性异常珍贵的两千年后,这样的手术并不是只要家属同意医院就可以直接操作的。 医院必须上报母婴保护协会,由那里的专业人士和女病人谈过以后才能着手准备相关事宜。 女病人名叫杨浅,在休息室里等待的是她的四个丈夫和八个孩子。其中七个男孩,最小的一个是个女孩,瞧着不过刚上幼儿园的年龄。 对于杨浅的病情,许文拙已经和她的丈夫们具体讨论过了。他们都同意摘除子宫,毕竟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母婴协会的人正在病房里和杨浅说话,手术室和医疗人员也都差不多准备好了。 谁知此时杨浅的第七子突然起身狠狠推了小女孩一把,红着眼睛大骂道:“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为了生下你,妈妈也不会肚子疼躺在里面。四年前她就应该听医生的话直接把你流掉,该死的人是你!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妈妈受的罪都是你造成的!” 大家都被小男孩的临时发难震住了,还是他的亲生父亲先反应过来,急急地让他闭嘴。 小男孩一脸倔强,狠狠地盯着小女孩,不服气地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爸爸你为什么要让我闭嘴?要是没有小八,妈妈也不用……”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父亲伸手捂住了嘴。 看得出男孩的父亲很尴尬,他一面用余光打量着另外三个男人的神情,一面抱歉地对惊愕的小女孩说道:“小八,你千万别把七哥的话放在心上。妈妈生病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小七他只是太担心了才会口不择言。” 小女孩毕竟年纪还小,本能地选择了相信大人的话。她怯生生地瞄了一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小男孩,下意识地抱紧了手中的布偶。 不料一个略微年长的男孩又站出来说道:“我觉得小七说得没错,你本来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妈妈的苦都是你带来的……”他冷冷地望着小女孩,仿佛她不是他的妹妹,而是某个恶心的东西一般。 小女孩紧绷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低着头小声地啜泣起来,整个人恨不能缩成一团。 颜辞看不下去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抱起小女孩。即便是在两千年前,如此恶毒地责骂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也是不可原谅的。 “身为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辱骂他们的小妹妹而无动于衷,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我想,儿童保护机构的人会非常有兴趣对你们是否有资格为人父亲做出评判的。” 大概颜辞话里的威胁太过赤/裸裸,有三个男人瞬间变了脸色,只剩下一个似笑非笑地看着颜辞,说道:“什么时候小小的一个实习医生也能对病人家属大呼小叫了?” 颜辞还想说点什么,被许文拙一把拦下了。 “小辞,你先带她去洗把脸吃点东西,这里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颜辞气得一肚子火,站着那儿不愿意走。最后还是许文拙再三保证他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她才不甘不愿地离开了。 小女孩非常乖巧地窝在她的怀里,无声地掉着眼泪。 不管颜辞是拿吃的哄她,还是拿玩具逗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只顾着默默地流“金豆子”。 无可奈何的颜辞只得柔声安慰道:“小八,你先别哭了好不好?告诉姐姐,他们为什么要那么说你?”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揭人家伤疤,问题在于哄小孩的法子对方压根不买账。走投无路的她只好狠下心肠,把对方当成半个小大人来对待。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小女孩立马停止了抽泣,委屈地回答道:“妈妈当年生我吃了很多苦,身体也落下了病根。他们嫉妒妈妈疼我,平时都不愿意跟我玩……” “那你的爸爸呢?他刚刚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用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目光瞅着颜辞,“姐姐,我爸爸在外地出差今晚赶不回来,不然他怎么可能看着我被欺负?” 额……小女孩的语气明显是在鄙视她的智商,颜辞顿时有些心塞。 大概是提起父亲的关系,小女孩话语里多了几分轻快,“我妈妈最爱我爸爸了,所以哥哥们才会那样对我。我爸爸说了,不用理那些人,我们三个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颜辞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听她这口气怎么像是一点不在意的样子? “他们那么说你,你不难过吗?” 小女孩的声音低低的,“当然会了,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比起他们的冷言冷语,我更担心妈妈的健康……”说着说着又带上了些许哭腔。 颜辞是被她哭怕了,连声说道:“你先别哭,姐姐唱首歌外国的歌给你听好不好。据说,听了这首歌的人都可以心想事成哦。” 小女孩揉了揉眼睛,激动地都忘了继续掉眼泪,“真的吗?那我听了是不是妈妈就会好了?” 颜辞斩钉截铁地点头,说实话杨浅的手术风险性并不高,她相信凭许文拙的能力妥妥地没有问题。 小女孩顿时笑开了花,她迫不及待地拉了拉颜辞的衣袖,催促道:“姐姐,你快唱吧。” 颜辞清了清嗓子,小声地唱起来。她唱的是首教会歌曲,最初是在上辈子那部男主到哪儿哪儿死人的动画片里听到的,后来去了a国还特意找了个教堂把整首歌学了下来。这么些年过去了,歌词她只记得第一段了,甚至连调子都不确定准不准。 不过音乐的魅力向来不分国界不分语言,即便她唱得磕磕巴巴,却不影响小女孩感受到其中的力量。 …… 第225章 颜辞有小半年没见到闻令望了,两个人之前当过一阵子同学,也一起吃过几次饭。再加上新秀大赛决赛时对方毫不犹豫的退出和那一口流利的现代汉语,颜辞对他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闻令望看起来消瘦了许多,下巴上也冒出不少胡茬。不过精神头倒足,脸带笑意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一切都好吧?”大半夜地出现在医院里,不是自己生病了就是来探病的。联想到他憔悴的神色,颜辞的语气里不免带上了几分关心。 闻令望怔仲了一下,缓慢地回答道:“家里有个亲戚得了重病,医生建议送到安京的大医院接受治疗。” 颜辞心下了然,安慰他说:“吉人自有天相,你家人肯定会好起来的。” 见他仍是一脸凝重,她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问道:“听你话里的意思,家里还有亲戚在别的州市?” 闻令望点点头,“我老家在粤州。” 颜辞有些惊讶,她记得当初的调查报告并没有提到这一点,“你的华夏语说得这么标准,我一直以为你是安京本地人。” 闻令望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上小学那阵就举家迁到安京来了。” “还可能是因为你特别有语言天赋。”颜辞夸了一句,有意无意地试探道:“像是古夏语,你不就说得很好吗?” 闻令望看了她一眼,语带深意地答道:“要论好,我肯定比不上季老师你。说真的,你是打哪儿学的古夏语?听起来跟影视剧里的人一模一样。” 颜辞无语,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她想套对方的话,结果反而被他质问上了。 “其实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好像很小的时候就会说了,大概是我妈妈教的吧。” 她已经准备好了万金油答案——“我妈妈很早便去世了,具体情况我都没印象了”——就等着他再多问一句。谁知闻令望竟然只是嘀咕了一声“果然如此”,压根没有刨根究底的打算。 颜辞的心里闪过一抹怪异,她的身世在世家圈子里不是秘密;但闻令望作为一个普通人,照理说应该不知道她父母双亡。 明明前面表现得对她会说古夏语十分好奇,却在听到她搬出母亲的名号后戛然而止。 这样的反应怎么看都像是对她的身世若有所知的样子;不过也有可能是她草木皆兵了,闻令望没准只是单纯地不想继续追问下去。 一时俩人双双沉默。 半晌,他开口问道:“你刚才唱的那首歌,我似乎从来没有听过。” 颜辞坦然地笑着说:“那首歌啊,是我看古代连续剧时听到的。当时觉得旋律不错,就记了下来。虽然不清楚歌词是什么意思,但听着挺能让人共鸣的。”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闻令望自然没有再多问什么。他又坐了一会儿便要离开,颜辞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家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闻令望感激地冲她笑了笑,“我会的,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嫌麻烦才好。”也不给她继续客套的机会,挥挥手十分洒脱地走了。 颜辞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心里总觉得有那么些违和感。 天快亮的时候杨浅的手术终于成功结束了,八个孩子把她的病床围得满满的。 至于她的四个丈夫,正在和许文拙请来的儿童保护机构的人“喝茶聊天”。 不过颜辞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有大麻烦。说到底,这更像一个争宠的口角纠纷而不是同冷暴力相关的违法行为。 她临下班时,小女孩特地过来向她表示感谢,毫不吝啬地在她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 颜辞瞬间被治愈了,她一晚上的歌还真没白唱。 初春的安京,虽然寒风依然凛冽,但阳光却是一年之中最温暖最美好的。 在晴朗的周末出去踏青,是安京人迎接春天到来的传统风俗。 所以当周天遇提议两人去爬山时,颜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本着要玩就玩个痛快的原则,他们选了离安京市中心最远的晋崖山,还顺便订了一晚上的温泉酒店。 算起来,他俩也很久没有在一起了。在热气腾腾的温泉里泡着,连着做些少儿不宜的事,绝对是人间乐事一桩。 当然,如果退房时没有在酒店的大厅里撞见楚湘,这次的春日郊游可以称得上是完美。 距离颜辞上一回见到楚湘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他似乎打过几次电话,她不是在忙就是在休息,事后她也不曾主动回复过他。 颜辞瞄到楚湘的时候他正在和身边一个同样戴着大墨镜的女生说笑,即使对方的脸被遮住了一大半,颜辞仍然能百分百断定她是个美女。 再看看环绕在他俩周围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十有八/九是一个剧组的人来拍外景戏。 颜辞一边在心里抱怨自己运气不佳,一边赶紧回头装作没看见这么一群人。开玩笑,楚湘毕竟和她滚过床单,她实在不想在周天遇面前和他打招呼。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颜辞低着头埋在周天遇怀里准备蒙混过关的时候,陆导惊喜的声音大大咧咧地在大厅里炸开,“这不是颜辞吗?” 他大概觉得光是喊还不足以表达诚意,三两步冲到了颜辞面前,笑得特别不怀好意。 人都堵过来了,颜辞肯定没法继续装傻了。只得配合地挤出一个笑容,假装诧异道:“好巧啊,陆导,你眼神可真犀利呀!” 陆导似乎没听出她话语里的讽刺,依旧乐呵呵地说:“一起吃饭吧,我们一个剧组的人都来了,楚湘也在呢!” 颜辞顿时头疼无比,她瞧了瞧一脸茫然的周天遇,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你看,今天我和我男朋友还有约会,得赶时间。下次好吧?下次我一定请你们吃饭!” 陆导瞥了周天遇一眼,没吭声。就在颜辞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他又冲着楚湘的方向吼道:“阿楚,你的小溪妹子不肯赏脸跟我们吃饭,怎么办啊?” …… 第226章 楚湘藏在墨镜背后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颜辞,他有两个月没见到她了,说不想绝对是骗人的。 最初的那几天,他心里还憋着口气,怎么也忘不掉两次被她玩弄的奇耻大辱。脑子装的尽是如果她再打电话找他,他要如何高贵冷艳地拒绝她,让她知道他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但他日等夜等,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还是没等到颜辞的只言片语。 哼,一定是她年纪小脸皮薄,不好意思跟他道歉。他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了。 于是,做足了心理暗示的楚湘主动给颜辞打了电话。不料对方非但没有感恩戴德地接听,甚至连个礼貌的回复都省了。 不死心的他又试了几次,结果仍是一样,楚湘就是脸皮比城墙还厚也不愿意再把脸送过去给她打了。 悲哀的是,即便颜辞如此不给面子,他心底的思念之情也没减少半分,反而因为这种求而不得的折磨更加泛滥成灾。 天知道,他刚刚花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在听到陆导喊出颜辞名字的一瞬间直接冲过去。 可惜,他的这份喜悦之情在陆导说她拒绝赏脸时散了一半,在看到她和周天遇十指相扣的手时变成了全然的愤怒。 太特么刺眼了,又不是连体婴,至于靠得那么近吗? 楚湘忍着把他俩用力分开的冲动,非常不爽地暗暗瞪了周天遇几眼。长得连自己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颜辞绝对是品味有问题才会选他当男朋友。 毕竟在剧组相处过一阵子,颜辞多少还是听得出楚湘此时心情不好。难道是被陆导打搅了和美女谈情说爱的好事,所以把气撒她身上了? 自己可真是躺着都中枪啊,心中愤愤不平的颜辞皮笑肉不笑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楚湘见她这么敷衍,越发生气了,冷哼了一声道:“笑得可真难看。” 颜辞的脸顿时黑了,对你笑是给你面子,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了?你算哪根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她拉着周天遇准备走人,不料楚湘也跟着移了两步,正巧堵在她面前。 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陆导看着同样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两个人,欲哭无泪。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如果不是楚湘最近又跟来了大姨夫似的天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他也不会跟个神经病似的瞧见颜辞就大叫大嚷。 他一早就提醒过楚湘要小心,结果对方还是把自己栽进去了。退一万步讲,对妹子动了真心也不是坏事,加把劲追过来当女朋友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但楚湘偏不,他的脑回路似乎跟正常男人不太一样,老幻想着妹子会死皮赖脸地巴着他。真不知道他是入戏太深把自己当成了金手指大开的楚霸天,还是被现实中的女人们宠坏了,总认为是个妹子都挡不过他的魅力无边。 像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了,虽说颜辞带着男朋友,可危机未尝不是转机,但凡楚湘摆出平日里对待异性风度翩翩的姿态来,把周天遇比下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谁知他不仅连往常一半的水平都没发挥出来,还极其抽风地用话刻薄妹子。 这绝对是现场版的不会作不会死,陆导对颜辞的背景略有所知,他甚至都开始担心她会不会一个不爽直接动手教训人。 那样的话,《千古一帝》这个月的收视率估计能突破新高。 就在陆导脑洞大开的时候,颜辞平静地对挡路的楚湘说了两个字,“让开。” 她越是淡定楚湘越是生气,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整日患得患失胡思乱想,对方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 人一冲动就容易犯错,楚湘习惯了被女人追,早已忘了要怎么追女人,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现在叫我让开,在床上的时候……” 陆导在一边默默地撇过脸,不忍直视他的好兄弟犯二。不过貌似楚湘的话只说了一半,他又赶紧回过头来,原来是被颜辞捂住了嘴。 和陆导一样,颜辞也没想到楚湘会这么不管不顾地把私生活搬到台面上来讲。 人不要脸,果然天下无敌。楚湘无所谓,她却不能陪着他破罐子破摔,用滚床单的事来羞辱周天遇。 或许是她毫不避讳的动作取悦了楚湘,她放下手后他并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颜辞跟周天遇窃窃私语了几句,然后对楚湘说道:“大厅后边有个茶室,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虽说楚湘竭力让自己的神情镇定点,但他看起来依然像个中了彩票欣喜若狂的神经病。 陆导叹了口气,见他俩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转弯处,心有戚戚焉地向落单的周天遇建议道:“走,跟我去喝一杯。” 周天遇莫名其妙,像打量变态一样瞥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独自坐到了大厅的另一头。 陆导心塞得不行,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颜辞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摆了摆手示意服务生她不需要点单。 楚湘倒是一点不急,慢悠悠地翻着饮品目录,点了一壶这里的招牌茉香绿茶。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喝喝茶聊聊天吗?” 颜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认真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楚湘,我没有时间和你开玩笑,有事的话请你直接了当地说,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楚湘见她小脸绷得紧紧的,顿觉无趣,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低声问道:“你最近……怎么都不找我了?”他原来想着再见颜辞,一定要厉声斥责她的不厚道,如今真的见到了,他又舍不得说那么重的话,最后只是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他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些哀怨,颜辞琢磨着肯定是她想多了。说来说去,不过是一夜情对象寂寞了,想找她再续前缘罢了。 “我一直都很忙,再说我男朋友也回来了。你身边美女那么多,我算不了什么的。” 颜辞想表达的意思是自己的正牌男友回来了,作为临时床/伴的他可以光荣谢幕。如果觉得身体空虚的话,尽管找旁边的美女纾解纾解,完全不用顾忌她。 可在楚湘理解起来又是另外一种意思了——她不找自己是因为男友看得紧的关系,同时也对他吸引的女人太多表示了抗议。 说到底,原来是吃醋了呀。 这么一想,楚湘的气顿时全消了,他忙不迭地解释道:“小辞,你误会我了。她们都是剧组的演员,我们说说笑笑也只是剧情需要,没有任何男女私情……” 颜辞越听越不对劲,立马打断了他的话,“你和哪个女人有没有私情不需要和我交待。” 楚湘以为她在嘴硬,脸上笑容不减,“你看你又说傻话了,我不解释清楚以后吃醋的还不是你?” 颜辞眉头紧皱,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看犯傻的人是你吧?谁吃醋了,我们不过是上过两次床而已,你真是想太多了!” 楚湘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又不是真傻,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分明就只当他是个床/伴。 亏他还紧张兮兮地解释个没完,原来一切到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楚湘想甩手走人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但完全挪不动脚,甚至于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一句话,“可是我喜欢你怎么办?” 话说出口了他才发现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没错,这种感觉除了喜欢再没有别的解释了。虽然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不知道程度有多深,但他就是明明白白地喜欢上她了。 楚湘想象过颜辞的所有反应,却唯独没料到她会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用一种“你特么在逗我”的语气反问道:“你觉得我会信?” 不等他开口表白自己的心迹,颜辞又接着说道:“你姐姐成霜让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 如晴天霹雳一般,楚湘瞬间呆若木鸡。 “前几年,你姐姐就说要让你陪我一阵子,只要我能告诉她余潇的事,不过我没答应罢了。后来你又拼命说服我出演成年燕小溪,当时我就纳闷了,我一零演技的圈外人至于你这么费尽心思吗?现在想想,我拖了那么久才答应,你私底下肯定急死了吧?” 楚湘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颜辞却不给他机会,“这些事都是你姐姐亲口一句一句说给我舅妈余潇听的,我舅妈随手录了音给我七舅舅。所以,你也别不承认,敢做就要敢当。” 楚湘脸色惨白,“我不否认当初接近你是别有用心,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能真心喜欢上你。我姐和余潇在拍戏结束之前就和好了,如果我只是为了帮她,后面为什么还要继续跟你接触?” 颜辞冷笑了一声,“原因你自己已经说了,因为你喜欢‘上’我嘛!别跟我说什么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如果睡了两次就叫做‘喜欢’的话,我想你这辈子喜欢的女人应该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她起身离开,楚湘下意识地拽住她的手,却终究在她冷冷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我是认真的,迟早你会明白我的心意。” 颜辞不置可否,反正她不喜欢他,是真是假都无所谓。 大厅里的陆导看着颜辞一个人走出来,半天不见楚湘的身影,心里暗叫不好,这话十有八/九是谈崩了。 正主都不在了,他自然不会再不识趣地拦住颜辞。 等颜辞和周天遇走了有半个小时,陆导才看见楚湘失魂落魄地从茶室里走出来,眼神一点焦距都没有。 …… 第227章 温泉酒店偶遇的事,周天遇虽然没有主动问起,颜辞却不能跟着装傻。谁知她才委婉地起了个头,对方就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小辞,有些事如果你都不曾放在心上,那也没必要特地跟我解释一遍。只要我们两个好好的,别人再闹腾也掀不起风浪来。” 不得不说,关键时刻周天遇的情商还是非常给力的。颜辞眼下对楚湘明显毫无感情,不管他俩发生过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才不会傻到让颜辞从头到尾地给自己讲述整个过程,万一说着说着勾起她的美好回忆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再说了,是个男人都不会愿意听到自己的女人和其他异性的故事,他能接受颜辞将来有别的男人,却无法大度到和她分享所有细节。 他这么一表态,颜辞听了自然又是感动又是羞愧。别说只是闭口不提楚湘的事了,就是让她彻底跟对方断交她也会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颜辞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对周天遇言听计从,温柔得不得了,两个人像是进入了二度热恋期一般。 恰好再过几天就是元宵节,两个人便约好了一起去月老庙的许愿石那里刻名字。 元宵节也称上元节,是最受华夏人追捧的重要节日之一。尤其是单身男青年,简直是它当成了效果最好的天然情人节。鉴于有无数人在赏花灯的同时遇见了命定的另一半,不知道多少孤独的剩男们在这一天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巴不得自己也能在蓦然回首的瞬间,找到灯火阑珊处的那位。 李娅当权那几年,元宵节哪一次不是办得声势浩大,让国内的光棍们个个都看到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希望。后来张媛上台了,因为政策问题,元宵节的相亲性质被冲淡了许多,但仍不失为国内最受期待的节日之一。 这几年,或许是由于做了母亲的缘故,张媛的各项举措都柔和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又加上气象局宣布今年上元节的月亮是两百年来最大最圆的,她干脆下了一道指令,声称要将今年的上元节办成两百年来最盛大最热闹的。 领导动动嘴,手下跑断腿。张媛的意思刚以书面形式公开,全国单着的男人们都疯狂了。估计这是有史以来她手下的异性第一次全心全意地为领导办事,要知道,以前颁布的命令执行起来可大多是以男人们的幸福为代价的。 帝国领导人都发话了,谁还敢不重视这次的元宵节?各路商人闻风而动,纷纷做好了大赚一笔的准备。据说不仅仅是相关的服务行业营业额节节升高,就连去医院注射临时避孕针的男女数量都翻了几倍。 按照传统,元宵节这天人人都要穿着古代的传统服饰上街赏花灯,猜灯谜。已经有对象的小情人通常都会去月老庙,在那儿的许愿石上刻下彼此的名字,盼望一生一世在一起。当然,不差钱的情侣还可以选择增值服务,比如把刻有双方名字的许愿石沉入大洋底部或是送入外太空。至于没有对象的单身男女也喜欢去月老庙,一来测测桃花运,争取早日遇上心上人,二来参加即时的男女速配活动,最后也是最隐晦的就是“挖墙角”了。毕竟根据记录来看,会出现在月老庙的单身女性绝对是凤毛麟角,三百年了依然是一只手数得过来。 张媛将军部送来的安保计划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看钟,居然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她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才走了两步,就碰见了抱着文件行色匆匆的秘书小魏。 “小魏,等一下。”张媛及时叫住了他,“你知道小翰现在在哪儿吗?” “听说和任部长在休息室吃饭。”小魏面色不变,恭敬地建议道:“如果您需要,我可以过去把小公子带过来。” 张媛摇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过去,你去忙你的吧。” 小魏应下了,退后两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照理说,她的儿子张秉翰此时应该在儿童活动中心才对。儿童活动中心在未央宫二楼,是专门为总统以及其身后团队的子女设立的。目的就是当这些大人物的子女们前来未央宫游玩时,他们也能毫无后顾之忧地为国家工作。 张媛并不喜欢带自己的儿子来未央宫,特别是后者越长大越像任泽,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他的父亲是谁。虽说未央宫里的每一个人都签了保密协定,她不用担心有人会把张秉翰的身世泄露出去,可张媛仍然十分羞愧,她爱自己的儿子,但也改变不了他是婚内出轨的产物这一事实。 还没走到休息室,她就听见任泽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在和小翰说话。从儿子一出生,张媛便有意识杜绝他们俩父子见面的机会。大概是做得比较狠,以致于一年前任泽破罐子破摔,闹着要张媛给他一个名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张媛如今有了儿子这个大弱点,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强硬,说和任泽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最后连韩非之都惊动了,他们两个才勉强达成了共识—— 张媛不会刻意阻挠任泽和张秉翰相处,但一切都只限于未央宫内。 从那以后,任泽就天天眼巴巴地盼着儿子来未央宫。虽然张秉翰跟着张媛来上班的次数不多,但或许是父子天性,他对任泽这个幽默亲切的叔叔非常有好感。 张媛目前还没有告诉儿子真相的打算,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还没想好如何处理跟任泽的关系。她的家人,包括三个丈夫在内,每一个都反对她和任泽在一起。 客观上讲,张媛对三年后是否继续竞选总统并不确定。自从生了孩子,她有子万事足,连带着对权势的渴望也少了许多。一旦她放弃连任的打算,那么任泽就彻底无用武之地了。 主观上讲,她对任泽早已没有了年少时热烈的爱情。但两个人二十多年相处下来,默契和感情不能说没有。如今又有了孩子,一脚抛开他她的情感上也过不去。 所以,纠结的张媛只得选择“拖”字诀。幸运的是,张秉翰是个没心没肺的小盆友,他似乎一点也不好奇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哪一个,对家里的三个爸爸向来一视同仁,跟谁都亲热得不得了。 她倚在门边,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进去,突然双肩被人搂住。张媛唬了一跳,刚要有所动作就听见江子晋带着笑意的声音,“小媛,一个人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音量不大不小,休息室的门又开着,除了三个大人,耳尖的张秉翰小盆友也听见了。 因此,在张媛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之前,她的儿子就先迫不及待地从休息室里冲了出来,跟在后头的是脸色极其难看的任泽。 “阿晋爸爸,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张秉翰一脸期待地问道,丝毫没有注意到三个大人间的暗流汹涌。 由于江子晋这阵子比较忙,早出晚归,张秉翰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再加上任泽刚刚和他说的尽是大道理,贪玩的小盆友早就坐不住了。方才一听到江子晋的声音,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任泽打,就直接跑了出来。 “是啊。”江子晋像是没看见任泽一般,径直走到张秉翰面前,蹲下身一把抱起了他。 任泽看着自己的儿子乖巧地靠在情敌江子晋的肩膀上,气得眼睛都快滴出血来。他两只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恨不能一拳把眼前这个碍眼的家伙打到外太星空去。 张媛心里暗叫不妙,她的三个丈夫里,明明江子晋的脾气最好,却偏偏和任泽最不对头。如果不是她也在现场,张媛毫不怀疑这俩人会直接动手开打的可能性。 关键时刻,有名分的丈夫和养在外头的野男人的区别就显现出来了。张媛没有一秒钟的迟疑,当即站到了江子晋的身边。 “任部长,你忙吧,我们先走了。” 这声“任部长”听着刺耳极了,任泽的脸彻底地黑了。他看着江子晋挑衅般瞥了自己一眼,看着张媛亲热地挽着江子晋的手臂,看着他的儿子越过江子晋的肩膀冲自己笑着挥手道别…… 他愤恨不甘,内心被嫉妒的毒舌狠狠撕咬着。张媛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江子晋算个什么东西? …… 第228章 元宵节的安京变成了花灯的海洋,比肩继踵的人们尽情享受着美景和快乐。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场悲剧,这一年的上元节将会是一百年来最成功的。 和周天遇在许愿石上刻下彼此的名字,身为土豪三代的颜辞不负众望地选择了价格最高的外包套餐。月老庙的工作人员高兴得合不拢嘴,好听话不要钱似的一句接一句地蹦出来。 颜辞被哄得眉开眼笑,周天遇见她开心,也跟着傻乐起来。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颜辞还当是什么争风吃醋的戏码,毕竟那也算是月老庙每年必备的自带节目,谁知却隐隐听见一个男人惊慌失措的喊声,“不止一个,这里还有!天呐!他们的脸怎么会变成……” 他的声音很快被女人凄厉的尖叫声所盖过,颜辞二楼的廊台往下望去,只能看见黑漆漆的一片人头。 她心里不安,转身就要下楼探个究竟,却被尾随的亲卫队队员拦住了。 “小小姐,楼下乱得很,您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安全。队长已经带人下去查看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颜辞闻言只得静下心来等消息,周天遇察觉到她的焦虑,默默地伸手握住了她的。 她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两千年后的人口虽然大幅度减少,逢年过节的时候依然是人山人海。因此,眼下除了好奇,她更担心混乱中会发生的大型踩踏事件。 万幸的是这次军部的安全防范十分到位,仅仅只有十来人在推挤中收到了轻伤。 这是队长柳柏向柳家众人汇报的关于月老庙的最新情况,颜辞和周天遇早在他的要求下于一个小时前回到了柳家。 至于为什么会忽然发生动乱,政府尚未给出官方解释。不过根据柳柏手下的回复,听说是有数人无故晕倒,并出现了诡异的症状。 所谓的“诡异的症状”就是发色变白,肌肉下垂,皮肤松弛。 大厅里几乎每一个人听到这条消息都是大惊失色,例外的只有颜辞和周天遇。一个是因为见过自然的衰老,另一个是因为心思都在女朋友身上,压根没听见别人说了什么。 相较于他人震惊于那些诡异的症状,颜辞更诧异为什么它们会在短时间内一一显现。即便是能量疫苗出现问题,衰老也应该是一个缓慢的过程,难不成还有急性衰老症这种病? 紧接着,各类媒体铺天盖地的报告让颜辞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远远比她想象的更大。 因为有能量疫苗的存在,两千年后的华夏子民早已没有了“衰老”这一概念。那种白发苍苍蹒跚步行的老人形象向来只存在教科书和古代影视作品中,近一千年来,就连医院也没有接收过类似的病例。 可想而知,这一变故在国内掀起了多大的风浪。人们震惊的同时也忍不住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相关部门的电话已经被打爆,各个能量疫苗注射点都排起了长龙。 没有人敢想象,如果他们漫长的生命必须以老人的形态活下去会是怎样的光景? 关键时刻,生命院院长江子晋及时召开了记者会,冷静自信地告诉国内所有惊慌失措的人们昏迷的两百余人的病因已经被确认。这种病不会传染,并且可以治愈。目前他本人正和生命院的所有同僚一起努力,将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治疗药物研制出来。 江子晋不慌不忙的语调极大地安抚了焦躁的人们,大家渐渐平静下来。只要这种病不是会传染的绝症,他们也就可以暂时放心了。 望着桌上的报告,江子晋把玩着手里的一管浅蓝色药剂,头也不抬地问身边站着的人,“这件事你怎么看?” 许文拙目不斜视,不卑不亢地说道:“根据检查报告,他们身体里出现了某种抑制能量疫苗的物质。找到克制并消除这种物质的东西不难,只是在时间上……估计一时半会做不到。” 江子晋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甚至十分给面子地笑了笑,然后不经意地问道:“副院长呢?” “还在实验室里。” 切,江子晋不屑地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试探道:“你不会好心到过去帮她做研究吧?” 许文拙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我手头还在忙院长给的七号文件。” 言下之意就是他没那个闲工夫帮孙婳咯,江子晋颇为满意,摆摆手说道:“你继续忙你的,这件事我会跟进。至于副院长那边……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许文拙低低应了一声“是”,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办公室。 留下江子晋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对着那管药剂,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看完江子晋的记者会,颜辞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当年根据小小灰体内的药物改良后的制剂。那东西虽然不能如大蛮所期待的让人返老还童,但消除岁月的痕迹还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后续的养护问题,相信生命院比她专业多了。 颜辞这么想,也是这么和季情说的。后者思考了片刻,便建议她直接和生命院的人联系。如果他们认为她的东西可以用,那么就以季家的名义免费提供给伤者们使用。既能帮到人,又能给季家长脸。 当然季情没说出口的是,没准这会是一个新的商机。要是有人想买来屯着避免将来的意外,她也不介意日后进行批量生产。用脚趾头也想得到,那个时候药剂肯定不是免费的。 为了避免站队的嫌疑,颜辞思来想去还是找了许文拙,反正后者的专业水平也不会输给王不见王的江子晋和孙婳。 对于颜辞大晚上的带着药物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许文拙只是稍稍挑了挑眉表示诧异。 一个小时后,报告上无数的配对成功让许文拙再也掩饰不住惊讶,“这是你调出来的?” 颜辞本想谦虚一下,但脸上偌大的笑容出卖了她心底的自得之意,“嗯,你觉得用来治疗那些患者可行吗?” 许文拙盯着报告看了半晌,点头道:“可以。” 她喜不自禁地咧嘴笑了,却听见对方用略带歉意的声音说道:“只是小辞,我没有办法帮你直接发布这款药。刚刚院长已经发话让我不要插手。不过,我可以帮你联系副院长。我想,她会非常乐意帮你这个忙的。” 颜辞神情有些黯淡,她想起许文拙以前说的有关他“两面不是人”的尴尬立场,也觉得自己让他帮忙有些强人所难,只是要她直接去找孙婳…… 像是看出了她的为难,许文拙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东西留下吧,我会帮你搞定的。” 颜辞又惊又喜,“真的吗?会不会让你很难做……” 许文拙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责怪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颜辞讪讪地笑了笑,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把药剂放在桌上,讨好地说道:“那就拜托你了,阿文,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许文拙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都是笑意,“你知道就好。” 两个小时后,生命院的副院长孙婳发表公开讲话,表示由季家提供的药剂已经成功地抑制了患者的病情,允许家属们探望现已恢复原样的他们。接下来生命院将就这一病症的起因防范及治疗展开调查研究,争取早日研发出相应的药物或疫苗。 一个晚上还没过去,月老庙事件就彻底平息了下来。突然挺身而出的季家变成了媒体的焦点,副院长孙婳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一时风头无双。躲在季家背后的颜辞顿时安全了许多,不用担心会有人对她背后的研究过程寻根问底。整个事件中,唯一不满的大概只有召开了记者会却被众人遗忘的江子晋了。 此时的他正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明明一切都计划妥当,谁知半路杀出季家这么个程咬金来?想起刚刚摔门而出的闻家人,江子晋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两年前,粤州的闻家主动联系他,表示只要他能保下某些粤州官员,他们愿意同他分享各种利益,甚至隐隐暗示将来也会支持他的所有行动。 江子晋虽然是张媛的丈夫,但政事他一向是插不上嘴的。他和闻家大少爷私底下商量了无数次,方才订下了这次计划。 那无故昏倒的两百个人不是意外,是他有意在花灯里添加了跟能量疫苗相克的药物,随空气挥发进入人体。无色无味,在病症爆发之后彻底消失无迹。 这样一来,主动权便掌握到了他的手里,由他控制舆论的走向,由他决定何时救治那些患者。 江子晋一点也不担心生命院会有人提早将解药研制出来,要知道,当初闻家进献的用于动物身上的返老还童药他也是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改良完毕。 只要再过两天,两天就好了。等人们的情绪焦虑到了极点,他就把药物公开。 那时候他的声望才能达到顶端,他才能借这件事私下向张媛提出赦免官员的要求。 毕竟,药物是闻家人提供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想来张媛就是不答应,起码也会同意酌情轻判。 没想到不到一夜的功夫,什么都毁了。他怎么就忘了,闻家的药物正是季嫣当年弄出来的,就连他们抓到的那个大蛮,也是她的忠实簇拥者。作为季嫣的女儿,颜辞手里握有同样的药物一点也不稀奇…… 退一万步讲,如果颜辞找的人是他,江子晋也不会如此动怒。偏偏她选择了他的死对头孙婳,这下好了,有谁还会把功劳算在生命院院长身上? 他苦心经营的一切瞬间付诸流水,他期盼已久的名声威望,金钱助力,统统变成了泡影,叫他怎么能忍?叫他怎么能不恨? …… 第229章 月老庙事件刚平息没两天,颜辞就意外地接到了白子森要求见面的电话。 类似的邀约她之前也收到过,不久前他才邀请她元宵节一起赏灯,但白子森的态度从来没有如此强硬,大有她不答应他就死磕到底的意思。 颜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白子森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又谈过恋爱,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他回安京也快一年了,哪一次约她不是好言好语哄着的,所以对于他突如其来的逼迫,颜辞唯一的理解便是他真的有十分要紧的事和自己面谈。 事实证明,她猜测得完全正确。 当颜辞如约到达指定的地点,见到脸色都不大好看的两男一女时,她就知道今天的事很难善了了。 由于位置的关系,白子森最先看到她。 “小辞,快过来,就差你一个了。“他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急切,颜辞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勇赴鸿门宴的刘邦。 她在白子森的身边坐下,冲她对面的韩双程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至于他旁边的一直低着头的女人,颜辞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当年和白子森滚床单的池婉桃。 自己,池婉桃,白子森因为那段视频的关系算得上有牵扯,可韩双程又是怎么回事?他貌似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吧? 除非……颜辞瞬间想到某种可能性,望向他的眼神也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韩双程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自从打过招呼就没有再看颜辞一眼,视线始终落在手边精美的瓷杯上。 白子森把他俩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想颜辞那么聪明,十有八/九已经猜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和自己一样失望愤怒到……再也不愿见到韩双程这个人? 从开始追查视频的幕后黑手起,韩双程的名字就一直在白子森的调查名单上。可怀疑是一回事,真的从池婉桃口中确定主使是韩双程又是另一回事。 那一刻,白子森真恨不得立刻冲到韩双程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不是志趣相投的好兄弟吗?为什么他可以一边向自己信誓旦旦地保证对颜辞没有非分之想,一边用下作的手段在背后捅刀子? 诚然,白子森知道错不全在韩双程身上。可他忍不住会想如果对方没有收买池婉桃全力勾引他,或许他不会那么轻易被骗,不会稀里糊涂和别的女人上了床,不会被迫和颜辞分手,不会每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孩和其他男人出双入对而无能为力…… 韩双程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却在某种程度上毁了他原本明媚的未来。 白子森想着想着又是一肚子火,这样的人,他居然还曾一心一意地把对方当哥们?简直是蠢到无可救药!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想我们可以开始谈正事了。”白子森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他把目光投向对面的池婉桃,“池老板,不如就由你先说吧。” 池婉桃闻言抬头,样子看起来并不憔悴,只是精神恹恹的。她环视了一周,视线在颜辞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后如韩双程一般,专心致志地凝视起手边的杯子来。 池婉桃的声音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仿佛她在讲述的是别人的闲事一样。 三年前,韩双程找到池婉桃问她有没有兴趣把白子森收作入幕之宾,如果有的话,他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池婉桃怎么可能说“不”?早在白子森第一次出现在研磨咖啡店里,她就对他有了不轨之心。只是那时候他年纪小,家庭背景又雄厚,她才勉强按捺住自己下手的冲动。 事隔几年,在她几乎已经完全放弃“收集”白子森这个念头时,突然冒出个韩双程主动递出橄榄枝,她不紧紧握住才怪哩! 当然,要让池婉桃毫不犹豫地答应,韩双程也是下了功夫的。 他的家世是第一保障,毕竟白家再牛也牛不过当权者的直系亲属。 其次,他给出的动机非常合理——白子森的女朋友是她的心上人,为了真爱陷害兄弟的梗池婉桃见识过太多太多了。 最后,韩双程制定了详尽的计划。她所要做的仅仅是说些蛊惑人心的话,然后静静等着白子森送上门来即可。 对池婉桃而言,这几乎是个零成本高收益的买卖。唯一的不足在于,韩双程要求她录下和白子森滚床单的视频。 她自然猜得到对方要拿视频做什么,老实说她并不介意别人看到她在床上的形象,尤其这次她还只是个被动的承受者。池婉桃担心的是后续的发展,她可不觉得白子森会傻傻地忍了这件事,十有八/九会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来报复。 这个问题韩双程同样也考虑到了,因此,他为池婉桃量身定做了跑路计划。毕竟凭着韩家的权势,让白家的调查无疾而终并不难。 千算万算,韩双程唯独算漏了白子森的毅力和恒心。他可以把池婉桃藏起来一时,却藏不了一世。所以,不肯放弃的白子森才能在事发两年后成功找到池婉桃的下落,并且顺瓜摸藤查到了韩双程身上。 说到底,韩双程和池婉桃只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后者没有任何理由包庇前者,为他隐瞒真相,承担责任。 “整件事的经过就是这样的,现在我可以走了吧?”池婉桃望向白子森,表情虽然淡淡的,眼底却流露出些许急切和担忧。 “嗯。”白子森应了一声,见对方没有马上离开,才不甘不愿地又补了一句,“按照之前说的,只要你以后不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违法的事我也不会再追究。” 两年前白子森还是未成年,如果他豁下脸面一定要告池婉桃的话,后者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一般而言,白子森和白家是丢不起那个人的,但池婉桃不确定白子森会不会又不按常理出牌——正如她以为两年时间足够白子森忘记这件事足够自己重新开始,结果对方却来了个瓮中捉鳖一样。 反正她睡也睡了,以后还能不能见到白子森她根本就不在乎。用这样的条件交换自己的人身安全绝对是赚了,不然她也不会如此配合地冒着得罪韩双程的风险把真相一五一十说给颜辞听。 在得到白子森的保证之后,池婉桃不再废话起身便走。 她前脚刚离开,白子森后脚就冲韩双程开火了,“她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说明白了,现在轮到你了。” 韩双程沉默了半晌,抬头说道:“做过的事我不会否认,阿森,我确实欠你一句‘对不起’。在小辞这件事上我对你撒了谎,并且暗中做了一些身为好友不应该做的手脚。很抱歉,我背叛了你,背叛了我们的兄弟情。你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我在动手的时候就没想过还能继续跟你做朋友。但是,对于你和小辞的感情,我不认为自己应该负全部责任。如果你真的对你们的感情有信心,对小辞有起码的信任,池小姐根本不可能诱骗得了你。即使两年前没有我,没有池小姐,将来也会有张小姐,李小姐让你做出对不起小辞的事来。我可以为我们的友情以及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道歉赔礼,却不会为你们早逝的爱情买单。因为你自身的原因,你和小辞的这段感情迟早会走到终点。” 白子森气得脸色发青,他没有想到韩双程会无耻到这个地步。明明所有的丑事都已经大白于天下,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把自己塑造成知错能改的好人,甚至光明正大地黑了他一把。 人不要脸,果然天下无敌。 如今的白子森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冲动了,不会因为韩双程冠冕堂皇的几句话就丧失理智大发脾气,输掉自己作为受害者的优势。 今天的重点本来就不是从韩双程身上讨回公道,而是让颜辞看清他的真面目,让她对自己改观。 所以,韩双程再怎么道貌岸然他都无所谓,关键是颜辞的态度。 “小辞,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白子森满怀期待地望着她,虽说不指望她能马上释怀并且原谅自己,但起码不要像这一年来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可惜颜辞的神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他所期盼的喜悦和包容,厌恶和鄙夷一点踪迹也找不到。 她只是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然后说了句,“我知道了。” “就……就这样?”白子森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他耗费了无数心血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换来的竟然只有“我知道了”四个字? 他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愤懑之情,委屈地向颜辞控诉道:“如果不是他陷害我,我们俩怎么可能分手?他这样两面三刀连朋友都能出卖的人,难道还值得你继续来往?” 颜辞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还来不及为白子森的沉得住气点赞,后者就立马原形毕露了。 她没有理会他的质问,而是对着韩双程说道:“接下来我想和阿森单独谈一谈,你可以先行离开吗?” 韩双程点点头,想要说点什么却在对上她冷清的双眸后统统咽回了肚子里。也罢,等过了今天再好好和她解释。 至于白子森,如果没有颜辞,他想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他走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白子森见颜辞赶走韩双程,心里还是有一丝甜蜜的,语气也跟着好了起来。 “阿森,即使是他使诈即使是你被人下药,也改变不了你和别的女人上床的事实。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知道这么说可能对你很不公平,但事实上,你确实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背后有人陷害并不能把你的错误彻底抹平,我们俩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白子森听了怒极反笑,“你居然替他说话,你看上他什么了?” 颜辞似乎没有听出他话语里咄咄逼人的攻击性,依然平静地说道:“我和阿程只是普通朋友,老实说,我和他的关系还没有我们俩现在的关系亲近。” 她的镇定和表态让白子森冷静了几分,“既然如此,那我们和好吧?” 颜辞摇摇头,“我们分手一年多了,即便你能保证你对我的感情依然如初,我却不能肯定自己对你的感情还剩下多少。再说了,我眼下在和阿遇交往。爱情里真的能容下第三个人吗?” 白子森盯着她,恨恨地说道:“讲来讲去,无非就是你现在不喜欢我了,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你就变心了,我真怀疑你当初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这话一出,颜辞的脸色也变了。“白子森,你扪心自问,我当初和你在一起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是你先背叛我们的感情,随随便便和别的女人上床,在生日会上闹出大丑闻。如果不是相信这些事不是出自你的本意,你觉得我还可能跟你见面同你说话吗?说句不好听的,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我们交往的时候为什么只守着你一个人?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和错误付出代价,你不可能把责任……” 颜辞的话被口袋里急促的电话铃声所打断,该铃声是她特别为医院的来电设定的,所以她想也没想便取出电话选择了接听。 医院时常有各种突发事件,在人命面前,她和白子森的这些小争吵根本算不了什么。 令颜辞意外的是,电话居然是闻令望打来的。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心急如焚,他的家人突然病危;主治医生又刚好调休。虽说有别的医生,但总归不是熟悉病情的那一个。所以他希望颜辞可以尽快赶到医院,他能认识和依靠的熟人只有她一个了。 颜辞一口答应下来,她完全理解闻令望的心情。生死关头,人们总是更倾向于选择自己熟悉的医护人员。 早在颜辞生气地喊出他的全名时,白子森就后悔地要命。他真是疯了才会口不择言地说出那样的话来,她对他什么样他心知肚明。正是因为体会过她全心全意的好,他才更无法忍受她放弃自己,喜欢上别人。 “小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他道歉的话还来不及说完整,颜辞就匆匆站了起来。 “医院现在有点急事,我需要过去一趟。晚些空了,我再联系你。”她一边说一边穿外套收拾包,说完了人也离开了位置。 白子森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只得连声应道:“我等你,多晚都没有关系。” …… 第230章 颜辞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的,听着像是有人在翻箱倒柜找东西。鼻间依然是医院特有的味道,可嘴巴和手脚上却有明显的异物束缚感。 她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她的突然失去意识不是偶然。目前颜辞能确定的唯有自己人尚在医院,至于昏迷了多久,她是一点时间概念都没有。 她尽量放缓呼吸,保持姿势不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又是药物又是胶带,想必有人希望她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以不变应万变,这是颜辞眼下能想到最好的对策。几乎是她才理清思路,就听见一个烦躁的男音说道:“这里瓶瓶罐罐这么多,谁特么知道哪个是我们需要的?” 紧接着是略带鄙视的嗤笑声,“大野,你好歹也在医院混了小半年,别告诉我你连简单的药品说明都看不懂。”同样是个男声,听起来十分的漫不经心。 名叫大野的男人含糊地嘟哝了一句,然后又是呯呯嘭嘭的一阵乱响。 “轻点,把她提前吵醒了就麻烦了。小闻少爷还没把人带回来,闹出动静来谁负责?”说话的男人带着压低了音量,透着些许不耐烦。 小闻少爷?闻令望?颜辞在心里默念着,这件事果然和他脱不了干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貌似没有得罪过他吧? 想了半天,颜辞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耳边杂乱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屋子里只剩下另外两个男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郭哥,别的不说,这娘们确实长得够俊的,胸是胸,屁股是屁股。每次看到她穿着白大褂正儿八经地走来走去,我都恨不得直接给她扒下来。”大野一边说,一边用贪婪的眼神紧紧盯着颜辞,他咽了咽口水,“反正小闻少爷没这么快回来,我就过去摸两把,成么?” 郭哥见他一副哈喇子都要流下来的样子,厌恶地避开了眼。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如果不是组织里缺人,哪里轮得到他出头? 郭哥的视线随即落到了倚墙靠着的颜辞身上,不可否认大野的话完全正确,这是个十分标致的美人。因为双手双脚被缚住的关系,她看起来多了些许楚楚可怜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地蹂/躏。 他赶紧忽略脑海里闪过的心猿意马,严肃地呵斥道:“想都别想!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搞砸了组织里的大事,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郭哥的威胁显然起到了作用,大野脸上流露出几分不甘,暂时歇了吃豆腐的心思。他坐在那儿,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不多会儿还真给他想出个“锦囊妙计”来。 他凑到郭哥身边,谄媚地笑了笑道:“一会儿莲妹子过来,肯定要换上她的一身行头。早脱晚脱都得脱,不如我先帮着准备好了?” 这个精/虫上脑的家伙,郭哥不屑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就不信大野这衣服能脱得老老实实,不过……他瞄了眼颜辞玲珑有致的身材,提早剥干净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手放轻点,别把人折腾醒了。” 大野跟接了圣旨似的,高兴地“誒”了一声便屁颠屁颠地向颜辞走去。 虽然不能真刀实枪干一场,但过过眼瘾也不错。再说了,这衣服脱多久,怎么脱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颜辞把俩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心中既为他们的无耻感到愤怒,又为自己的无能无力感到悲哀。 她以为她已经拥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眼下却还是面临着遭人侮/辱的命运,那种任人宰割的滋味简直比身体上的伤害更让人无法忍受。 颜辞想过反抗,可惜她现在不只是手脚被绑,人也一点劲都使不上来。由于在医院工作的缘故,她的手更是干干净净,没有涂抹任何可以对抗男人的自卫指甲油。 总而言之,她如今就像一条被钉死在砧板上的鱼,等着被开膛破肚。 颜辞咬紧牙关,压抑着睁开眼睛和他们正面对上的冲动。听那番话里的意思,过分的事情他们不敢做,顶多是趁机揩两把油罢了。 即便如此,她的心还是跟在油锅里煎熬一般。没有哪个女孩能平静地接受陌生的男人对自己上下其手,哪怕是为了保住性命。 颜辞不停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忍字头上一把刀,她就当是给狗咬了一口。等一会儿药效过去了,她再反抗也不迟。 贞/操跟生命安全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是小小的猥/亵? 可即使她和自己说了无数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大野兴奋地用手摸上她的小腿时,颜辞还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哪怕隔着裤子,她依然觉得对方的手仿佛某种粘湿滑腻的虫子,所碰之处让人犹如吞了苍蝇般恶心。 或许是太亢奋的关系,大野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颜辞的不对劲。他两眼发红地盯着她笔直修长的腿,双手慢慢地从下往上攀爬…… 眼看他的手就要越过大腿直入禁区,房间的门忽然开了。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大野本能地停下了手,他毕竟没有完全被美色迷昏了头,下意识地回头查看来者是谁。 迎接他的是闻令望铁青的脸色和冰冷的声音,“大野,你在干什么?” 大野闻言立刻收回了手,脸上带着被人抓包的尴尬和畏惧,讪讪地说道:“没……没什么。”他可不敢在闻令望面前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在帮忙,后者可不像郭哥那么好脾气。 他们闻家的人看着都像斯文书生,耍起狠来却是连眼睛都不多眨一下。自己在组织里不过是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小跟班,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和闻家小少爷呛声。 闻令望见大野还算识趣,只是面色不豫地扫了对方一眼,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若不是组织里的人被抓走了一大半,这种货色怎么可能有资格站在自己面前? 大野心有余悸地回到了郭哥的身边,一双眼睛本本分分地瞅着脚底的一亩三分地,再也不敢到处乱瞄。 郭哥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连累自己也跟着被闻令望不待见起来。 气氛有些凝重,闻令望身后的女孩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嘻嘻哈哈地笑着说:“令哥哥,你绷着个脸多难看啊,跟个小老头似的。” 这声音听在颜辞耳里犹如晴天霹雳,如果不是她嘴巴尚被封着,她简直要怀疑说话的人是她自己了。 相似的声音,再加上刚刚大野说的“换一身行头”,难道他们想狸猫换太子? 颜辞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她倒不是害怕有人会取代她的身份,鱼目再真终究混不成珍珠。她担心的是若对方连替身都准备好了,可就不是简单的绑架求财能解释得通了。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家人朋友发现她失踪的几率便降低了。只要替身不主动和熟悉她的人接触,瞒天过海三两天还不是妥妥的? 颜辞开始不安起来,对方怎么看怎么像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她到底哪里惹到他们了? “小莲,跟我到内间来一下。”闻令望的声音近得仿佛就在她的头顶上,下一秒,颜辞便发现自己被一双温热的手打横抱起。 她尽力放松身体,做出毫无防备的姿态。可惜她的手脚被困住了,不然以她的身手,借机制服闻令望并不是难事。 内间是医院为陪护病人的家属准备的休息室,面积虽小设置却很完整,除了床榻还有洗漱的地方。 闻令望小心地将她放在床铺上,对名叫小莲的女孩说道:“把你的衣物和她的换一下,包括头饰以及所有装饰品。” 颜辞听了异常失望,没料到他小心到这个地步。原来还想着一旦有人发现她失踪了,可以借助耳钉确定她的位置,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至于内衣裤……”闻令望犹豫了一下,“你用材质探测仪测一下,如果成分无异就不用换了。”依他对颜辞的了解,后者应该不会把防身器追踪器一类的东西贴身放着。否则……那也太重口味了。 小莲乖巧地答应了,等闻令望一走,内室的门一关,她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望着如同睡美人一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颜辞,小莲眼里满满的都是嫉恨和恶意。 …… 第231章 颜辞无缘无故挨了两巴掌,神情自然友善不到哪里去。但比起愤怒,她眼中更多的是鄙夷和不屑。 对方脸上赤/裸裸的轻蔑让小莲刹那怒火中烧,明明生死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了,凭什么还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 不过是比别人会投胎罢会找人家罢了,她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自己?一时间,嫉恨和自卑如同毒蛇一般啃食着小莲的心。 女人的感性让她们在某种程度上容易被激怒,也容易失去理智——小莲便是最好的例子。她没能在颜辞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恐惧和臣服,还被后者从头到尾鄙视了个遍,这样的结果让她瞬间忘记了自己的正事,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给对方一个教训。 “你那是什么眼神?信不信我直接拿刀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看你还怎么不可一世,还怎么到处勾搭男人?” 颜辞依旧保持着原来的表情,甚至还多了几分挑衅,仿佛认定了她不敢动手,只敢放狠话一般。 小莲的肺都要气炸了,颜辞那看蝼蚁般不屑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她想也没想又是一巴掌,然后大力地捏着颜辞的下巴,恶意满满地威胁道:“不信是吧?我先画花了你这张脸,让你尝尝当个丑八怪的滋味!” 情绪激动的小莲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音,仿佛这样能让她的话语更有说服力一样。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内间本身就是为了方便家属照顾病人而存在的,隔音效果比一般房间都差;这么一喊非但不能吓到颜辞,反而引起了外边闻令望的注意。 “小莲,一切都好吧?你……在和谁说话?”对方貌似没有自言自语的癖好吧?难道是颜辞醒了?他心下一紧,忙不迭又问道:“现在方便我进来吗?” 小莲暗叫不好,她压根忘了房间外还有人守着。刚刚大野不过摸两下,闻令望的脸色都难看成那样,自己可是打了她三个巴掌…… 她的脑子里闪过不少方案,比如威胁颜辞不许说出真相,比如找借口不让闻令望进来……可又被她一一否定了。她做事虽然常常一时冲动,智商却还在线。那么些个蹩脚的借口,她还真没脸用。 小莲并没有太多时间纠结,因为门外的闻令望半天听不到动静又焦急地问了一遍。 她嫌恶地瞪了颜辞一眼,半是强硬半是心虚地小声告诫了一句,“今天算是便宜你了,一会儿放聪明点,不要乱讲话,不然有你好受的!”说完便堆起满面笑容,快步过去给闻令望开门了。 颜辞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盯着内间的门口。比起脾气暴躁的小莲,闻令望显然才是背后能做得了主的那个人。 从小莲嘴里听到颜辞已经清醒的消息,闻令望迟疑了片刻才踏进内间。他早该猜到以她的体质,普通的麻药起不了多久作用。 只是她会怎样看待欺骗并策划了绑架的自己呢?愤怒?失望?还是仇恨? 想到颜辞可能对他流露出那样的眼神,闻令望竟然心里发紧,莫名有些难过起来。 事实证明,颜辞的目光比他想象中的更有杀伤力。只是开弓不射回头箭,事情到发展到现在,他已经没有后退的选择了。 “你醒了……”闻令望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废话,随即发现她的脸颊两边尚未完全消退的红印,隐隐还能看见五指的形状。他立刻转头质问小莲:“你对她做了什么?” 小莲原本还提心吊胆的,这一刻她突然一点都不怕了。有什么好怕的?如今组织里正是需要她的时候,别说只是甩几个巴掌了,就是她真的毁了颜辞那张脸,他们想必也不敢多吭两声。 “没什么,就是忽然手痒了而已。”小莲漫不经心地说道,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之意。 “你……”闻令望脸色阴沉,却半天说不出下文来。鉴于小莲是保障计划成功的核心棋子,目前还真是一句重话都说她不得…… 见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保持沉默,小莲略有忐忑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她示威般睨了颜辞一眼,趾高气扬地对闻令望说道:“好了,你出去吧,不要在这里妨碍我换……”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闻令望突然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力道之大,让她完全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上。 小莲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闻令望,眼底还有挥之不去的恐惧。 闻令望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清俊的脸上满是阴郁,低声问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发号施令了?” 他冰冷无情的眼神让小莲禁不住微微颤抖,她怎么就忘了闻家的人都是疯子,连温文尔雅的小少爷也不例外? “令……小……小少爷,是小莲错了……” 闻令望的脸色没有任何好转,他忽地蹲下/身,对惊恐万分的小莲冷冷地说道:“你这张脸是我给的,信不信我也能收回来?” 小莲闻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她清楚闻令望不是在开玩笑。如果她再惹怒他,他真的会让组织毁了她的脸。 “小少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手贱,我不应该随便打人……”她一边红着眼睛忏悔,一边不停地用手打自己的脸。 闻令望静静地任由她动作,直到她的脸颊开始出现明显红肿时才让制止了她。 “行了,记住你的本分。” 他起身,把视线重新转到颜辞身上,他想向她表示歉意,想告诉她他的本意并不是羞辱她,却在对上她冰冷的目光时哑口无言。 你连绑架的事都做了,又何必假惺惺地装出一副愧疚的模样?真是太令人恶心了! 闻令望读懂了她的意思,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身侧的两只手握紧又松开,最后下定了决心,回头对小莲命令道:“你到盥洗室等着,一会儿我把她的衣服脱下来给你。” 小莲立刻跟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看也没看颜辞一眼,二话不说便进了盥洗室。 闻令望终于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颜辞的脸,郑重其事地承诺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接下来绝对不会有人再动你一分一毫。” 颜辞浑身无力,根本避不开他的举动,只能用如同淬了毒般的眼神凌迟着他。 他恍若无视,双手慢慢地滑落到她的领口,犹如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衣扣…… 渐渐裸/露出来的肌肤白皙细腻,闻令望强忍着亲手触摸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目不斜视地褪下她除却内衣裤外的所有衣物。 屋子里虽然开着恒温器,但几乎被剥光了的颜辞还是感到了阵阵寒意,她死死盯着闻令望,仿佛这样就可以减轻她心中的愤懑和受到的耻辱。 望着如同献祭羔羊般柔弱的颜辞,闻令望竟可耻地生出一种满足感。她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小公主,何曾像此刻这般乖乖地臣服于自己的手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异常渴望撕开她身上最后的束缚,狠狠地占有她,让她完全属于自己。 不过下一秒他的理智终是压住了那一荒唐的念头,没有做出任何越界的行为。他细心且快速地用材质分析仪检查她贴身的内衣裤,确认无异后随手扯过一席毛毯裹住她半赤/裸的身体。 在小莲更换衣物的间隙,闻令望又仔细地将她身上所有的饰物取下,小到耳朵上的莲花耳钉,大到脚上的鞋子,无一遗漏。 等小莲收拾妥当出来,就是颜辞也不得不承认她看起来至少有九成像自己。 想来他们一定费了不少心思才找到这么个优质替身,连她本人乍睁开眼看到小莲时都忍不住惊叹两人的相似性,更何况是那些不甚熟悉她的人。 闻令望帮她穿好了小莲的衣服,抱起她走出了内间。 对于“高仿”的小莲,郭哥和大野似乎一点也不诧异。反倒是她的意外清醒,让他们俩多瞄了几眼。 颜辞不认识郭哥,但大野那张脸却有几分面善。再联系他们之前说的话,她完全可以肯定大野是这家医院的员工之一。 …… 第232章 闻令望说完这句话后,取出包里的麻醉剂往颜辞身上扎下去, “好好睡一觉,醒来你就会看见美丽的粤州了。” 这是她再度失去意识前脑海中最后的印象。 鉴于第一次的药量让颜辞只昏迷了不到半个小时,闻令望这回吸取教训,有意加大了剂量。 果然,前往粤州的路上颜辞睡得异常沉稳,最后还是他主动把她唤醒的。 颜辞立刻发现自己虽然依旧使不上劲来,但至少没有了胶带和绳索的束缚。 “这是什么地方?”她的声音很干涩,缓慢地扫视了一圈所处的环境,看起来像是某个废弃的工厂,只空荡荡地摆着几张椅子和桌子。 回答她的是郭哥讽刺意味十足的声音,“怎么,我们的小公主不记得这里了?也对,你上次来的时候是大半夜,这里还没完全荒废……”他的口气变得阴测测起来,“托你的福,我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基地彻底变成一片废墟。” 颜辞除了小时候在粤州住过一阵子,也就是五年前和李真他们来粤州度过假。郭哥话里的指向性那么明显,她马上就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所以这事和当年的‘逍遥水’有关?” 郭哥看了一眼闻令望,见后者表情不像反对的样子,便继续说道:“逍遥水只是一小部分原因而已,关键的是接下来几年里粤州官员的大清洗。你也许只是打了个电话,却让我们损失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还有前两天的月老庙,你吃饱撑着插什么手?” 除了最后一句话,其他的颜辞都听懂了,她算是基本猜出自己这场无妄之灾是怎么来的了。 就像郭哥说的,有关“逍遥水”的事是她告诉季情的,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五年后,会冒出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把他们在商场官场上的失败算在她头上。是她做的她会承认,不是她的做的也别想赖到她头上…… “月老庙的事,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 “还敢狡辩?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会……” “够了!你的话太多了!”一直不吭声的闻令望突然开口制止了郭哥,后者不甘地闭上了嘴,用恶毒愤恨的眼神注视着颜辞。 “费尽心思把我绑到这里来,你们想要什么?”她暗暗在心里记下了这件事,转了话题问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郭哥犹豫地把目光投向闻令望,后者却再度陷入了沉默,甚至连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也没给他。 半天没人说话,被认为“话太多”的郭哥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他清了清嗓子,说道:“首先是钱,具体的金额我们会和你家里谈;其次是释放那些眼下还处于审查阶段的官员,保证他们不再被继续追究责任。” 第一个要求颜辞十分理解,甚至心里隐隐松了口气——毕竟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但第二个要求未免也太荒唐了,他们难道以为她是封建时代金口玉言的帝王,一句“朕赦你无罪”就能救回那些落马的官员? “钱的事好商量,至于赦免官员……你们是不是找错对象了?我家可没那么大的权势。” “你是没有,但禁不住喜欢你的男人有啊!”一个略微耳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出现的是个胖男人的身影。 郭哥见状立刻往后退了几步,把和颜辞谈判的位置让给了对方。 “好久不见了季小姐,别来无恙吧?”来人笑容满面地说道,赫然就是两个月前在颁奖仪式上对韩双程不停巴结的那个官员。 “是你……”颜辞恍然大悟,开始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提出那些不切实际的条件了。 “没错,是我。”胖男人依然笑眯眯的,表情不再谄媚,而是笃定万分,“我可是亲眼看到韩家小少爷对你言听计从的。季小姐,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家不是早有和韩家联姻的打算吗?” 见颜辞不置可否,胖男人眼中掠过一丝戾色,不慌不忙地补充道:“退一万步讲,你的教练曹雅和韩家家主关系匪浅。即使你一个人的话算不得什么,由她开口这筹码也够了吧?” 颜辞简直有股冲动感谢他们太看得起自己了——诡谲莫测的政治斗争在他们眼里竟然可以由两个女性随口的一句话来决定胜负?真不知道是这帮人的智商一直不够用,还是被逼到绝路狗急跳墙…… “看来你们还做了不少功课,”她神色淡淡地说道,在胖男人面有得色的时候话锋一转,“只是你们的调查报告难道没有显示,我至今没答应韩双程的追求,曹雅当年更是因为*罪入得狱?简而言之,韩家的两个男人都被我们不留情面地拒绝过。换成是你,你会愿意伸出援手吗?” 胖男人似乎料到了颜辞会有这种反应,泰然自若地说道:“别担心,季小姐,我们的调查比你想象中的更详尽。韩家两个男人会出手相助自然最好,如果他们小心眼到拒绝帮忙,你的家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凭季家和柳家的人脉,再加上那些被你迷的神魂颠倒的男人们,你觉得放过几个尚未定罪的政治嫌疑犯会是难事吗?”他哈哈笑了两声,颇为自豪道:“你难不成以为我们弄个和你一模一样的替身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男人啊,没尝过甜头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为你卖命?” 颜辞没有被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唬到,在她看来,无论后备计划有几个,把希望寄托在女人身上都是不靠谱的。她上辈子最受不了得便是文学影视作品中将某个王朝的更替或是某件影响人类命运的大事归咎到女主身上——就好像所有的男人都是傻瓜一样,呆呆地任由一个罩着光环的女人为所欲为。 可惜的是,她原本正确的想法并不适用于两千年后的社会。 首先女人,尤其是优秀的女人对这里的男人来说绝对是稀缺资源。财富和权势在他们漫长的生命里通过努力都可能得到,唯独心仪的女人,不是努力就可以拥有的。否则国内单身男人千千万,哪一个不想摆脱自己孤独终老的命运? 其次,胖男人要求释放的是尚在审理中的嫌疑人。华夏国的世家们不是吃素的,一手遮天指鹿为马的事他们或许做不到,但抹平几个官员的错误确实算不得太大的难事。何况,若是那些官员真的罪无可恕,他们照样可以把人再抓回来。 至于承诺“永不再追究责任”什么的,只是谈判中安抚绑匪情绪的一种技巧而已——就好比天价赎金,给了也不代表绑匪有命能花得到。 此时的颜辞对这些一无所知,她还自认为胖男人的计划漏洞百出,从而格外淡定,弄得胖男人一行人在心里都不由自主高看了她几眼。 “老实说,你找的替身确实和我很像。但假的毕竟是假的,你觉得那些男人会蠢到认不出来吗?” 胖男人听了捧腹大笑起来,“季小姐,你真是太高估男人在床上的理智了。美人在怀温香软玉,他们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颜辞无言反驳,她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一定道理。如果替身只是和那些男人进行床上交流的话,她还真没有信心他们能分得出真假来。 见她沉默,胖男人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不怕告诉你,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可不只是‘请’来了你一个人。” 颜辞平静的神情终于被打破,她心中弥漫着强烈的不安,急切地问道:“是谁?你们还绑架了哪个人?”声音里带着些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胖男人拍了拍双手,趾高气扬地说了一句,“带上来!” 越过他的肩膀,她看到幸灾乐祸的大野出现在视野里。 …… 第233章 大野仿佛丢垃圾一般把柳靖之甩到他们面前的空地上,如果不是四肢因为疼痛而本能地颤抖,他简直就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你们都对他做了什么?”震惊的颜辞失声吼道,她的心跳似乎在看到柳靖之惨状的一瞬间就停了下来,想也没想便急切地冲到了后者的身边。 胖男人本想示意大野拦住颜辞,却被闻令望伸手制止了。后者压低的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意,“我不记得我制定的计划里有这么一个人?” 胖男人轻轻拉下了闻令望拽住他衣领的手,一边整理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这是大少爷直接下的命令。” 哥哥?闻令望想也没想就立刻反驳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是隐在安京暗处的大少爷不可能下命令……还是他不会下这样的命令?小少爷,你可别忘了你姓闻,家主从小送你到安京学习不是为了让你胳膊肘往外拐的!” 闻令望哑口无言,胖男人说的对,他是闻家的一份子,不能只享受家族的权利而拒绝履行义务。 因此,哪怕他心底清楚闻家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胖男人见闻令望一副受了打击的呆滞样,心里既不屑又怜悯。少年慕艾,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唉,季小姐,本来我们打算客气地和你七舅舅谈一谈的,怪只怪他脾气太暴躁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不得不小惩大诫一番。”胖男人的语气里一点歉意都没有,听着倒有几分无奈,仿佛他们也是迫于形势才动手似的。 颜辞置若罔闻,她正全神贯注地检查柳靖之的身体。越看越心惊,折磨他的人分明是下了狠手。且不说全身上下那些数不清的皮外伤,也不说手脚四肢不胜枚举的骨折挫伤,单是柳靖之腹部触目惊心的几处淤青和红肿就足以让颜辞提心吊胆了。 更糟糕的是她现在使不上劲,连替他做个普通的内科检查的力气都没有。再加上对方面色苍白,呼吸微弱,脉搏增快,颜辞忍不住怀疑他有内出血的可能性。 外伤骨折看着很严重,但基本不会致命。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延误了治疗时机,导致行动不便的后遗症。 相比之下,内出血的问题就严峻多了。如果柳靖之腹部的脏器真的遭受了巨大的损伤,绝对是分分钟没命的前奏。 当然,也不排除他仅仅是被虐得惨了,一时缓不过劲来。可是颜辞不敢赌,柳靖之是她血脉相连的家人,即使内出血的概率再低,她也不敢拿他的性命去冒险。 在颜辞看来,骨气和自尊都比不上柳靖之的生命重要。她当即回头恳求胖男人,“拜托你,可以请个医生来帮我舅舅看看吗?” 胖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两声后反问颜辞,“季小姐,你的脑子没有问题吧?有人质向绑匪提要求的吗?”他的口气透着说不尽的冷意,“想让我们大发善心,怎么不问问你七舅舅当年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颜辞听出了他言语里的恨意和决绝,她的视线落到闻令望身上,他却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移开了眼睛。 “你帮帮我好吗?要是请医生不方便,你解了我身上的肌肉疏松剂也行啊!小闻同学,我求求你了。”她试着用俩人曾有的情谊打动他,甚至不惜利用身为女性的本钱,“如果你答应救治我舅舅,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我保证!” 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大野蠢蠢欲动起来。他刚准备开口,却在闻令望冰冷而狠辣的注视下乖乖闭上了嘴。 搞什么?难得美人投怀送抱,你要吃素也没必要拉着兄弟们一起当和尚吧?敢怒而不敢言的大野在心里暗暗吐槽。 颜辞低声下气的请求确实让闻令望的表情有了一丝动容,他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艰难地拒绝道:“你……身手太好,我们不可能放你自由的。” 她眼神一亮,“这么说你同意请医生了?” 此时,郭哥不客气地插了一句,“你哪只耳朵听到小少爷他说请医生了?” “他没说不能请医生不就等于答应了吗?”颜辞也知道自己这是在胡搅蛮缠,但人命关天,神逻辑就神逻辑吧。 面对满含期盼的颜辞,闻令望实在说不出那个“不”字,但点头也是不现实的。他们如今和丧家之犬没有区别,去哪里找一个值得信任的私人医生帮忙? 胖男人见状,走到柳靖之旁边往他身上重重地踢了一脚;后者因为疼痛而蜷成一团,紧闭的眼睛也吃力地睁开了。 “瞧,这不是还没死吗?请什么医生,你钱多啊?” 颜辞气得胸口发堵,她低头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刚醒来的柳靖之身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现在受制于人,与其用怨恨愤懑的眼神和各种不带脏字的侮辱让对方无耻的行径更进一步,还不如养足精神,照顾好受了重伤的柳靖之。 胖男人等了半天也没见她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不禁大为失望。他慢悠悠地走回座椅,正巧瞥见颜辞专心致志望着柳靖之的画面,突然计上心来,故作好心地问道:“季小姐,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把你舅舅绑来的吗?” 老实说,这个问题从方才颜辞见到柳靖之的第一眼就出现在她脑海里了。他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不可能像她一样大意地被身边的半个熟人诱/拐。 若说他是为了营救自己而被骗来的就更不靠谱了,且不论柳靖之会不会蠢到单枪匹马只身救人,单是俩人被绑的时间先后就与现实相悖。 唯一确定的是,眼下的情形并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 颜辞盯着柳靖之,他的眼神古井无波,平静的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这样的他让她深感无力的同时也逐渐镇定下来,只要人没事,一切都好说不是吗? 胖男人的问话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收不到任何回应,他心有不甘,自顾自地解释起来,“其实很简单,我们不过拿了你妈妈的一些东西当诱饵,他就屁颠屁颠地自动送上门了。呵呵,真是想不到清心寡欲的柳家大少爷,居然是个迷恋亲妹妹的乱/伦爱好者?” 颜辞正在检查柳靖之脉搏的手一顿,她瞬间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心甘情愿地踏入他们的陷阱,又为什么会对他们的凌辱逆来顺受。 十五年前,官方判定“意外身故”的季嫣和颜愈没有留下任何遗物,他们离世前的生活痕迹似乎也被人有意抹得干干净净。无人知晓私奔的那些年季嫣和颜愈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 对于深爱季嫣的柳靖之来说,可以想象闻家组织抛出的这个条件是多么的有诱惑力了。 但颜辞不是他,他可以为了得到有关季嫣的消息任人摆布,她却忍不下去了。反正他们也不会伸出援手,何苦委屈自己憋着一肚子气任由别人羞辱? 可她还来不及张嘴,柳靖之便忽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无声地说道:“别冲动。” 或许是他虚弱得没有力气发出声音,又或许是为了避免被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不论哪一种,颜辞心底都忍不住欣喜起来,甚至没有心神去想为什么柳靖之会知道她懂读唇术,乖乖地把已经到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 能有反应就好,天知道,她有多害怕看到一脸生无可恋的柳靖之。 颜辞和柳靖之的毫无反应令胖男人心底生出浓浓的挫败感,凭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能保持淡定?明明他已经成了掌控一切的大人物,为什么他们仍旧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他阴测测地笑了笑,从一边的压缩包里取出一个牛皮小本子,丢在脚边,用沾了些许尘土的鞋尖在封面上肆意划弄着,“这就是我们当年在季嫣家里找到的唯一文字资料……想不想知道你的心上人最后写了什么?想的话,自己爬过来,把我鞋上的脏东西舔干净了,我没准会大发慈悲让你看一看……” 颜辞刹那感觉到手下的脉搏剧烈地跳动着,再看柳靖之,他的眼里焕发着前所未有的神采,仿佛先前那个被折磨得连说话力气都没有的他只是她的幻觉。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大大低估了柳靖之对季嫣的感情,不管原先的他多么的清高自负,只要一遇上和季嫣相关的点点滴滴,他便连骄傲和尊严都可以舍弃。 眼见柳靖之挣扎着想要向胖男人爬过去,她再也看不下去了,踉跄着走到后者面前,缓缓蹲下/身…… 不管柳靖之对她是什么态度,在颜辞心里,她仍旧觉得对方是她在世上除了季情以外最尊敬和信任的亲人。她宁愿自己去承受胖男人的侮辱和折磨,也不愿看到向来高傲的柳靖之对那样的人渣妥协。 谁知下一秒,她就被闻令望一把从地上扶了起来。后者似乎知道她对他的抗拒,一等她站稳脚跟便急急松开了手。 胖男人脸色微变,笑容渐渐褪去,警惕地问道:“小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令望面无表情地盯着胖男人,一字一顿地命令道:“把本子捡起来。” “可是……”胖男人试图反驳,却在对方凛冽的目光下呐呐闭上了嘴。 哼,要不是他现在还有需要组织的地方,哪里轮得到这么个连毛都没长起的臭小子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胖男人一边愤愤不平地暗自腹诽,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牛皮本子拾起交到了闻令望手上。 像是没有察觉到柳靖之和颜辞热切的视线,闻令望平静地翻阅着手里的笔记本。 不到一分钟,他便合上了本子,抬头对颜辞用古夏语说道:“只有第一页有字,其他都是空白的。” 颜辞一直站在对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自然知道闻令望没有撒谎;但她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柳靖之用沙哑的声音迫不及待地问道,“写了什么?” …… 第234章 无论是从年少时留下的生活足迹来看,还是在季情等人只言片语的描述中,季嫣都不是一个对古代文化有研究的人,她的性格更不像是会做出这种把缠绵悱恻的诗句记录下来的事。 尤其胖男人还说了,这个本子是他们在季嫣离世前找到的最后的文字资料。 颜辞百思不得其解,这样没头没脑的两句诗让她想要怀疑是闻家在背后捣鬼都做不到。 季嫣究竟为什么要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么两句话,又为什么仅仅只留下了这个本子? 她忍不住回头望向柳靖之,却意外地发现原本平静漠然的他表情突然生动起来,疑惑,震惊,恍然大悟…… 颜辞像是见鬼般看着柳靖之忽地低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响亮,神情却越来越哀伤。 周围的人也都是一副瞧见神经病的样子,胖男人虽然听不懂他们交流的古夏语,却能感受到柳靖之强烈的悲喜交加的情绪,仿佛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桎梏能够困住他一般…… 胖男人心中涌过一丝及其复杂的滋味,下意识歇了拿他俩继续取笑玩乐的心思。他甚至忽然有了一个可笑的预感——不消他动手,高高在上的安京七少也活不久了。 旁观者都能察觉到的事,颜辞自然更加感同身受。她心底的不安在柳靖之猖狂不羁的笑声中愈发浓重起来,禁不住出声制止道:“七舅舅,你别笑了。” 柳靖之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像是听进了她的劝告,他的笑慢慢停了下来。 可下一刻,颜辞惊恐地发现他的嘴里大口大口地涌出鲜血,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扑到他身上,颤声问道:“七舅舅,你怎么了,身体哪里疼?” 她的两只手轻轻贴着他的衣服,想要帮他检查又怕无意中碰到他体内受损的脏器,让他伤得更重。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颜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打算再试着求求闻令望,在没有任何医疗设备和医疗用品的情况下,她甚至不敢凭经验帮柳靖之进行简单的治疗。 她刚转身,就感觉到自己的手上多了份冰凉的触感。 颜辞惊喜地转头,柳靖之已经不再吐血,而是脸色惨白地盯着她,眼底有不容置疑的否定之色。 她读懂了他的意思,不得不暂时放下了向闻令望求助的念头。眼下安抚他的情绪很重要,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让他再次激动起来,他的身体显然再也经不起任何刺激了。 见颜辞知趣地闭上了嘴,甚至不动声色地微微挪动身体,挡住其他人惊疑和探究的目光,柳靖之面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他颇为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吃力地“说”道: “我……接下来讲的话很重要,你要一字一句记牢了。” 颜辞心下一紧,她非常不喜欢柳靖之这种交待后事般的姿态;但除了听话地点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让对方安心。 “我书房的保险柜里有份遗书,第一道密码是你妈妈的生日,第二道密码是我的基因序列号,第三道密码是我们家族共同的基因编码。” 大概是一次性说的句子太长,柳靖之剧烈地咳嗽起来,唇边隐隐又流出了些许暗红色的血。 颜辞全然忘了自己的洁癖,小心翼翼地伸手帮他擦去了嘴角和下颌处的血迹。 “我还要你答应我,终你一生善待小翌。不管他做了什么,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你都必须对他不离不弃。” 颜辞心里发苦,压根没有心思去多想他话里的深意,嘴唇一张一合,急切却又悄无声息地承诺道:“我答应你,七舅舅,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柳靖之放心地勾了勾唇角,他似乎连露出一个完整笑容的力气都没有了。 “傻丫头,哭什么?我要去见你妈妈了,你应该开心才是。” 颜辞的眼泪顺着脸蛋滑落到他的手上,没入衣袖消失不见。 “你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孤孤单单死在这里的。我妈妈……我想她也不会愿意见到这样的你。” 柳靖之静静地望着她,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何必自欺欺人”。 颜辞心如刀绞,泪水止不住地落下。她无声地哀求道:“七舅舅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好吗?” 柳靖之抬了抬手指,最终无力地放下,“你比你妈妈爱哭多了,当年她和我决裂的时候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掉。”他的目光笼罩着她,却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别人,“你知道吗?她的读唇术是我教的,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我以为她早就忘了这一切,想不到她还记得……” “我妈妈怎么可能忘了你,小时候她经常跟我说起你,说起她的七哥哥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眼见柳靖之嘴边涌出的血越来越多,颜辞忘了哭泣,一心只想着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程走得毫无遗憾。 “说谎都不打草稿,你不是失忆了吗?又怎么会记得你妈妈说过什么?” “不是的,我模模糊糊记得一些事……我妈妈她……她最爱的人是你,跟我爸爸在一起只是身不由己……真的,你相信我……” 虽然知道颜辞在哄他,柳靖之的眼底依然多了几分笑意,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我当然相信她最爱的人是我……” 大概是因为泪水模糊了视线,柳靖之的这句话颜辞并没有“看”清楚,她慌忙用手背抹了抹眼睛,“七舅舅,你说什么?” “对不起,小辞,因为颜愈的关系,我一直没有给过你好脸色。如果你妈妈知道了,肯定不会原谅我。” 颜辞拼命地摇头,“你对我已经够好了,七舅舅,真的。要不是有你,根本不会有我的今天。我妈妈她谢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怪你呢?” 柳靖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衬着暗红色的血,整张脸说不出的狰狞可怕。 “差点忘了告诉你,我的身体里植着*定位芯片。一旦我死了,芯片连接的主机便会发出警报。到时候,安京的人就会知道我们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你记着,一会儿不要让他们马上带着你转移到别的地方。能拖尽量拖,起码也要撑足半个小时。” 最后的这番交待几乎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柳靖之双眸半阖着,大口大口地咳血。 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有细微的起伏,颜辞甚至不敢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过了好半天,他才缓过劲来,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明明落在她脸上,却瞧不见焦距。 颜辞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幅度很小,她猜他在说,“嫣儿,你来接我了。” 她擦干眼泪,凑过身去,用尽力气笑着说:“是啊,我来了。” 柳靖之痴痴看着“她”,眼神重新有了焦点。颜辞伸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低头在他的唇上虔诚地吻了一口,伴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她心底的酸楚,她小声说道:“七哥哥,嫣儿来带你回家。” 依稀又是那个明媚的春日,情窦初开的少女偷偷亲吻了尚在午睡中的哥哥。不料男生突然睁开了眼睛,被抓包的少女没有一丝尴尬,反而笑吟吟地说:“七哥哥,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柳靖之的声音微不可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有来生,我不是你的哥哥,你不是我的妹妹,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像普通男女一样比翼双/飞,连理同枝,生死永不分离? 嫣儿,我的妹妹,我的爱人,我终于不用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终于可以追随你的脚步,在另一个国度里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第235章 颜辞呆坐了很久,才慢慢反应过来,柳靖之已经走了,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是个彻头彻尾的死人。 她盯着他安静祥和的容颜,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无非是场绑架,无非是被绑匪暴打了一顿,他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外星球那么险恶的地方他都能撑下来,为什么就熬不过这一关呢? 她的脑子乱做一团,心里空荡荡地没有着落。她的七舅舅走了,再也不会冷冰冰地和她说着毒舌的话,再也不会用他别扭的方式关心她……世上从此没有柳靖之的存在,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被挖走了一块,以后再也不会完整了。 颜辞始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久到胖男人一行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从后头虽然看不清她和柳靖之在折腾什么,但起码能确定他们有互动。可如今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还跟个雕像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没等他们开口问个究竟,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紧跟着桌上的传呼器也发出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胖男人刹那神色大变,对闻令望焦急地说道:“小少爷,外头估计出事了。你带她先走,我们三个随后就来。” 关键时刻,闻令望也不多啰嗦,立即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往颜辞脖子后方扎了一针,然后扛起她就走。 至于地上那个没有生气的男人,他相信郭哥他们会处理好的。 颜辞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梦境,她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奔跑,身后追逐着无数怪物。 她跑啊跑,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明。颜辞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接着……黑暗消失了,怪物没有了,她的面前是个陌生的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惊喜: “小辞,你醒啦?” 颜辞愣愣地看着他,她分明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为什么对方从头到脚都是一副“我跟你很熟”的样子? “我们认识吗?” 男人原本欣喜无比的脸瞬间垮了,他伸手就要摸她的额头,却被她灵巧地躲开了。 颜辞戒备地望着他,面色不郁,对男人的印象又差了几分,“你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男人一脸受伤的表情,低垂着头,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颜辞见状竟没来由地生出一阵愧疚之情,冥冥之中好像有个声音在指责她不该对男人如此冷若冰霜。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男人突然抬头,担忧地问道:“小辞,你确定你从楼梯上摔下来时只摔到腿,没有把脑袋也摔了吗?” 他语气满满的都是关切,可眼底又带着些许戏谑,一时间颜辞也不确定他是在关心她还是在损她? “你说我摔下楼梯了?”颜辞迟疑地重复道,她看了看自己打着石膏的腿,脑子里却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 男人起身倒水,半是责怪半是无奈地说:“是啊,也不知道你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人了走个楼梯居然还能把自己弄进医院?” 他把水递给她,顺手拿起桌上的苹果动作熟练地削起来,“还有,失忆这招你已经用烂了,可不可以换个新梗?我实在是没办法陪你演下去……” 颜辞懵懵地盯着手里的玻璃杯,思绪一片混乱。面前的男人看起来已经不像刚醒来时那么陌生了,莫名其妙多了些许熟悉的感觉。 虽然脑海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却不觉得自己失忆了,仿佛这才是她正常的状态一般。至于他口中提到的“装失忆”,那是什么鬼?难道她摔下楼梯的时候真的把脑子一起摔坏了? “喂,杯子有我好看吗?把你迷得眼睛都直了。”男人一边把去皮的苹果切块装盘,一边抱怨道。 他调侃的口吻给她带来一种熟稔的亲昵,颜辞忍不住再次问道:“我们真的认识吗?” 男人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果盘放在她面前的伸缩小桌上,凑近她,认真地回答道:“你好好看看我,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名字叫什么吗?” 她茫然地瞧着他,这是一张算不得多好看的脸;但神奇的是,每一个分开的五官都很惊艳。 渐渐地,像是寒冷的冬夜里忽然升起了一簇火焰,颜辞的脑子里快速闪过两个字: “阿祖。”她无意识地喊出了声,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个名字从何而来。 男人眼底是浓浓的笑意,他低头在她的唇上不轻不重地啄了一口,宠溺地说道:“这不是想起来了?就那么喜欢玩失忆啊?” 颜辞撇开脸,假借喝水掩饰心底的波澜起伏。或许是因为他刚吃过苹果的关系,她总觉得自己的嘴巴上甜甜的,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果香。 那种感觉平静而美好,像是世间一切烦心事都消失不见了似的。 “你能告诉我你的全名是什么吗?” 男人,或者说是阿祖露出了极其无可奈何的神情,“真是拿你没办法,我的全名是吴彦祖。吴彦祖,阿祖,你听清楚了吗?” 颜辞闻言一口水险些喷出来,虽然勉强咽下去了,却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阿祖看了既好笑又心疼,一边温柔地抚着她的背一边骂道:“喝口水也能呛到,你真是笨到家了。” 她咳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实在是被他的全名震惊到了。 颜辞记得“吴彦祖”这个名字,问题是她印象中的吴彦祖分明不长这个样啊?那被众人吐槽的薄嘴唇哪去了? 真是太奇怪了,她究竟是怎么了? “好吧,算是败给你了,我不去安京可以了吧?”阿祖见她半天缓不过劲来,不由自主地妥协道,“才不在你身边一天,你就能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我要真转学去了安京,你岂不是连活路都没有了?” “安京?”颜辞喃喃自语道,总觉得这个词听起来有种格外的熟悉。 “对啊,帝都安京,多高大上的地方,偏偏入不了你的眼……” “我不喜欢安京。”她的本意是个疑问句,谁知一开口就成了陈述句。 “我知道,你天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连家里的鹦鹉都会说了好吗?”他忽地伸手碰了碰她右边的脸颊,低低地叹道:“可是也只有安京,才可能治好你脸上的疤……” 颜辞下意识地摸上他刚刚触及的地方,坑坑洼洼的手感即使不照镜子,也足以让人猜出个大概来。 比起左半边细腻光滑的肌肤,这半张脸显然是见不了人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更甚。照理说她应该十分沮丧难过才对,可实际上颜辞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坦然和淡定,仿佛她早就知道并接受了自己脸上有片丑陋的疤痕似的。 “你说的转学去安京是怎么回事?” 阿祖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这回她没有再惊慌失措地避开,“没什么,总之我答应你,好好陪你在粤州读完大学。等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这里是粤州?我说怎么你的华夏语听着有南方口音呢!” 阿祖手一顿,没好气地说道:“祖宗,别闹了行吗?作为土生土长的粤州人,你的华夏语说得和我一样好吗?” “是么?”颜辞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记得我的华夏语说得特别标准呢?咦……好像听起来是和你一个口音……”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祖,我觉得你说的没错,我大概真的是把脑袋一起摔坏了,好多事情都是迷迷糊糊的。” 阿祖孤疑地打量着她,“小辞,你是认真的还是逗我呢?” 颜辞放下杯子,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当然是认真的啦。我刚醒来那阵看你完全是个陌生人,现在虽然也没熟悉多少,可起码感觉上亲近了许多。”她边说边晃了晃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不然我也不会对你动手动脚啊?” 阿祖先是忍俊不禁,随后又皱起了眉头,“既然你觉得身体不对劲,我还是叫医生给你做个全身检查吧?尤其是你的笨蛋脑袋瓜子,我可不准你忘了我是谁!” …… 第236章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布置得优雅整洁。如果不是各种显而易见的医疗设备,说是房产公司的样板房也不为过。 颜辞盯着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腿看了片刻,一咬牙狠狠用拳头砸了几下。 嘶……她的脸立刻纠成一团,妈蛋!差点疼得泪流满面。 会痛起码证明这不是一场梦境,颜辞自我安慰道;可新的问题又来了——既然身处现实,为什么她却一点真实的感觉都没有? 就好像一切只是一场幻境,她对自己那个“所谓的恋人”阿祖没有半点归属感,对醒来后所有的一切都有一种事不关己的看客心理。 腿断了不要紧,脸残了无所谓,她唯一能百分百确定的似乎只有她叫颜辞。 更诡异的是,对于自我信息的匮乏,她竟一点都不惊慌失措,甚至连基本的好奇心也没有。 不过,对过去记忆的零关注度并不代表她会完全接纳别人的说辞,至少在确保自己绝对安全前不会。 等颜辞吃完了阿祖留下的苹果,腿上的疼痛也缓解得差不多了。她拿起桌边的控制仪,按下了“洗漱”的选项。 从病床的下方瞬间伸展出四支收缩自如的机械手,准确地固定住她的四肢,将她整个人抬高并转移到不远处的轮椅上。 与其说是轮椅,倒不如说是有轮子的躺椅更为恰当。反正从床上到盥洗室,颜辞的姿势一直没有变过。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在疑惑——“这真的是你吗?”撇开右边半张脸不论,五官,身材,肌肤,没有一处是她所熟悉的。 颜辞仔细端详着脸上的疤痕,看不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也不排除是胎记的可能性。这疤瞧着令人不喜,摸起来更是坑坑洼洼恶心得不得了。 难为阿祖刚刚还对着它含情脉脉,这绝对是真爱不解释…… 说实话,毁掉的这半张脸并没有让她特别失望或难过,仅仅是有些遗憾自己将来不能梳个大光明的发型。 颜辞回到病床上没多久,阿祖就请来了一名医生。 见到来人的一瞬间,她再次不受控制地喊出了声,“陈叔叔。” 陈叔叔陈广笑着应了一声,随即一头雾水地转头望向阿祖。 阿祖耸了耸肩,满脸无奈地说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明明不记事了,却还叫得出我们的名字……” 陈广收敛了笑容,严肃地告诫颜辞:“小辞,阿祖是个好孩子,你不要老装失忆吓唬他。” 颜辞无语,以前的自己究竟假扮了多少次失忆,才弄出眼下这副“狼来了”的局面? “不是的,陈叔叔,这次我是真的记不清楚事情了。” 陈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每次你都是这么说的好吗?”埋怨归埋怨,他还是第一时间调出内嵌在墙壁里的各种设备仪器,着手准备她的全身检查。 一个小时后,陈广一边快速浏览着刚出炉的检查报告,一边向他们俩人解释道:“初步看来,小辞的各项身体指标都不错……脑部倒是有一小块淤血,数据表明不需要手术,身体可以自行吸收。”他合上报告,“我想这大概是你感觉迷糊的原因……呵呵,算不上失忆,不过是一时的脑子不够用罢了。” 阿祖听完如释重负,忙不迭地跟陈广表示感谢。 比起他,颜辞的喜悦之情并不明显。她的视线定定落在陈广手里的检查报告上,犹豫地问道:“陈叔叔,你能把体检报告让我看一下吗?” 陈广想也没想就把报告递给了她,贴心地安慰道:“别担心,我认真看过了。你身体底子够好,休养一阵子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我说小辞,你不是最讨厌理科的吗?检查报告那么专业的东西你真能看得下去?”阿祖看颜辞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的几张纸,大为疑惑。 颜辞没抬头,敷衍地“嗯”了几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报告上都是生僻的医学术语,她理解起来却完全没有障碍。 陈广的诊断很正确,她的脑子里确实有个樱桃大小的血块;更重要的是,血液的药检呈阴性。也就是说,她的身体里没有任何可疑的成分,她断断续续的记忆不是某些药物带来的幻觉。 把报告交还给陈广的同时,颜辞重重地舒了口气,她现在算是彻底相信自己是不小心把脑子摔出毛病了。 两天后,她出院,和阿祖回到了他们共同的家。 除了右腿需要卧床静养,颜辞的脑袋瓜子还不甚灵光。虽然她想起的事越来越多,但仍旧有大部分记忆是空白的,比如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操作家用机器人,她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能够按照主人喜好设定性格的“家政小能手”…… 因此,她从善如流地接受了阿祖请假休息的建议,乖乖地呆在家里由他照顾她。 每天有人好吃好喝地养着,颜辞很快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米虫生活。 这天她正闲着无聊看电视打发时间,一条娱乐新闻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新闻的内容很简单,不过是《千古一帝》的男主楚湘要和女主之一的颜颜订婚了。 令颜辞心神不宁的不是众多女生的男神楚湘要名草有主了,而是订婚对象颜颜的容貌。 她总觉得,那张脸看起来莫名地熟悉,仿佛……应该属于她才对。 抱着一探究竟的心思,颜辞不但把《千古一帝》里和颜颜有关的戏份都补看了两遍,还上网搜索了后者的所有信息。 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她跟颜颜没有半点类似的地方。人家是安京上流圈的白富美,她只是土生土长的粤州妹子,怎么可能有交集呢? 吃饭的时候她忍不住跟阿祖提及自己的疑问,为什么她会莫名地生出这种奇怪的感觉?他表示,颜颜那假到不行一看就整了无数次的脸和她的天生丽质根本不具备可比性。哪怕对方出身世家,有好几个名头响当当的未婚夫,也比不上他心中她的一根头发。 虽然心底清楚自己的相貌再平凡不过了,但阿祖郑重其事的样子还是让颜辞美滋滋的。电视里的娱乐记者仍旧在喋喋不休地八卦着白富美颜颜和她身后的男人,她却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颜辞默默按了关机键,走到厨房,倚在门边望着里面忙碌的阿祖,她的内心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惬意。 就这样吧——她暗暗告诉自己。有个人不计较外表,不计较家世,无论如何都爱她视她如珍宝,这般平静美好的生活不正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吗? 第237章 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颜辞也不介意在家养上个三个月;可大概是她身体的愈合能力太强,堪堪才一个月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当然,按照阿祖的说法,这得归功于他的悉心照料。若不是他成天变着法子为她食补,她是绝无可能在三十天内活蹦乱跳的。 她的康复究竟和那些精心烹制的食物有没关系颜辞并不确定,唯一能肯定的是阿祖对她的感情是实打实的真挚热烈。 因为她的记忆还处于支离破碎的状态,不像陷入情网的女生那样容易“当局者迷”,很多时候颜辞都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衡量阿祖的行为。这样一来,她对他的分析和感受在最大程度上避免了主观情绪的影响。 对方绝对可以说是对她无微不至,不仅对衣食住行全权负责,还每天挖空心思哄她开心。 可无论他对她有多好,她依然对他没有超出朋友的感觉,哪怕俩人时不时还有些亲密举动。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颜辞越来越按捺不住心底那份毫无来由的焦躁,像是有件很重要的事在等她去做,可她偏偏忘了一般。 又到了去医院复查的日子,颜辞暗暗下了决心,要找医生做个详细的脑部检查,她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下去了。 因为陈广还有病人没结束看诊,她和阿祖俩人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 陆陆续续有病人和家属从他们面前经过,颜辞时不时瞥上一眼,心不在焉地听阿祖讲话。 忽然,不远处的一家三口引起了颜辞的注意。这还是她清醒后第一次见到小女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女孩瞧着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扎着小辫子,穿着碎花裙子,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她的心底涌过一阵羡慕,定定地望着正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的小女孩。 仿佛察觉到了颜辞的视线,小女孩突然转头看向她坐的位置,脸上流露出一种与其年龄不符的非常复杂的神情。 小女孩动了动嘴唇,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颜辞却惊诧地发现自己竟然“看”懂了她的意思。 她说:“小辞,你该回家了。” 颜辞心下大骇,慌忙收回视线。照理说,从陌生人口中“看”如此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她应该吓得魂飞魄散才对;可实际上,令颜辞害怕的不是小女孩无缘无故和她说话,而是对方提到的“回家”两个字。 回家?回哪个家? 颜辞背后隐隐有冷汗冒出来,她很想安慰自己是她看走眼了,但脑海里有个微弱的声音不停地提醒她,小女孩说得没错,她确实应该“回家”了。 她深吸了两口气,定了定心神,再次往一家三口的方向望去,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 刹那间,像是阴霾的天空突然射进了一束明媚的阳光,颜辞混沌的思维一下子清晰起来,无数记忆排山倒海般地向她袭来。过去十五年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似的在她的脑中一一闪现,最终定格在柳靖之那张沾染了鲜血却又微微带着笑意的脸上…… “小辞,你怎么了?为什么掉眼泪?” 阿祖小心翼翼的声音打断了颜辞的回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出意外的一片湿润。 看着一脸担忧之色溢于言表的他,她忽地笑了。 阿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也多了几分焦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回家了,阿祖,谢谢你这阵子一直陪着我。”颜辞收起了笑容,认真地说道。 相比于她的轻松和如释重负,阿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哀伤。 “和我在一起,我们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 颜辞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凑过去在他脸上如蜻蜓点水般落下一个吻,“再见了,阿祖。” 不再看他难过不舍的脸,颜辞毫不迟疑地闭上了眼睛。 她在心里默数了十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果然,阿祖和医院的走廊都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颜辞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茫然和不安,如果说过去一个月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那么谁又能保证她现在不是身处另一个梦境? 陷入逻辑迷宫的她甚至忘了先确定自己目前的所在地,直到一个欣喜的声音传入耳中—— “小辞,你终于醒来了!” 类似的话语和口气,完全不同的声音。 颜辞心中忽然空荡荡的,她转过头,看见憔悴的周天遇难掩惊喜地站在床边 “阿遇,我昏迷了多久?”他的模样和神情是那样的熟悉和自然,让她几乎瞬间就确定了这一切不再是幻象,而是鲜活存在的真实。 周天遇直勾勾地盯着她,突然弯腰伸手揽住了她。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里,眷恋不已地轻轻蹭着。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浓浓的爱意和恐惧,心疼又内疚。 “你怎么瘦成这样?”她摸着他背后凸出的蝴蝶骨,“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被闻令望带走了么?他们是怎么找回她的?那个荒唐的梦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柳靖之……他现在在哪里? 颜辞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知道答案,可又逼不得抱紧她不松手也不吭声的周天遇,只能耐心地像哄小宝宝睡觉一样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柔声抚慰道:“别担心,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 过了半天,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眼睛发红委屈不已地说道:“你昏迷了整整一个月……我怎么喊你,你都不愿意醒来。” 颜辞的脸色微变,她定定望着周天遇,沉声道:“你是说我睡了一个月?”她环视了一周,“在帝国医学院的附属医院里?” 周天遇点点头,转身为她倒水。 她没费什么力气就轻松地坐起来,身体显然一点毛病都没有,神经质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毫无悬念的光滑。 颜辞叹了口气,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阿遇,我是因为迷幻剂才人事不省这么久吗?” 周天遇正在削苹果的手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地“嗯”了一声。 他的反应让她越发确定自己的想法正确无误,迷幻剂应该是闻令望给她注射的,剂量估计小不到哪里去,不然她也不会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月逼真无比的梦…… 默默看着他把苹果切成长条,渐渐冷静下来的颜辞也歇了那份追问他的心思。按照周天遇的性子,很多事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就好像从她醒来到现在,他半点主动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的意思都没有。 根据他的思维方式,为她倒水切水果似乎更为重要。 颜辞很早就清楚自己的男朋友眼里只有她和天体物理,既然她醒了,他关注的焦点自然便转移到了如何好好照顾她,让她尽快养好身体上面。 …… 第238章 颜辞一醒,她的生命体征自然跟着发生了一系列变化。因此,即便周天遇没有通知任何人,医院远程调控室的工作人员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和她相关的监测器的数据异常。 不到半个小时,柳翌之便出现在了病房里。 他看起来和周天遇一样憔悴,甚至可以说是更糟糕。原本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脸变得坚毅无比,神情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无忧无虑。 短短一个月,柳翌之便长高了许多。不知道是抽条得太快营养没跟上还是这阵子发生的变故太多,衣服穿在他身上就跟挂在架子上似的,空荡荡叫人心慌。 颜辞没有想过柳翌之也会有气质如此沉稳的一天,毕竟在她心里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少年。如果可能的话,她倒希望生活不曾逼着他学会用仍旧薄弱的肩膀承担责任,不曾让他提早放弃天真,进入成人复杂诡谲的世界。 柳翌之一来,周天遇就非常识趣地把他的位置留给对方,自己坐到房间另一头的沙发上去。 颜辞忍不住多瞄了周天遇几眼,他在人情往来上一向不太灵光,想不到也有通窍了的一天。 柳翌之刚落座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一脸喜色地说道:“颜颜,你总算醒过来了,我们都担心死了。爸妈手头刚好有要紧的事,他们一忙完就会赶过来。” “没关系的。”颜辞小幅度地勾了勾唇角,随即忐忑地问道:“小翌,七舅舅他……” 说不定,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他活了下来…… 柳翌之一脸哀伤地看着她,缓慢地摇了摇头。 颜辞的心顿时沉到谷底,虽说她知道柳靖之生还的可能性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这一刻她还是感受前所未有的难过。 “后事都办妥了吗?”她十分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几个字。 柳翌之仍是摇头,语气里带着沉沉的哀痛:“爸妈说等你醒了再商量七哥的事,他们目前正在处理粤州那群王八蛋!” 他眼中毫不隐藏的狠厉让颜辞心里五味陈杂。他们兄弟俩的感情一向很好,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柳靖之是把柳翌之当儿子一样疼爱和培养的。血脉至亲的离世对谁而言都是生命中难以承受之痛,更遑论一直把柳靖之看作偶像崇拜仰慕的柳翌之。 她能理解对方因为柳靖之的意外死亡而性情大变,也不会脑残圣母地要求他放下仇恨,笑着继续面对美好的明天——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又怎么可能强加在他身上? 颜辞唯一期盼的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柳翌之能重拾对生活的信心和希望。她不想看到他只为肩上的责任活着,那样太苦太累了。 不过眼下她还不需要担心这么多,为柳靖之报仇雪恨才是最重要的。 “和这次事件有关的人都抓到了吗?” “除了闻令望,其他人都已经落网了。” 颜辞失望极了,忍不住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小心一点,也不会害得七……”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翌之捂住了嘴,后者低低地哀求道:“颜颜,拜托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七哥的死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都知道你遭遇了什么……” 颜辞的眼泪忽地落了下来,过去浑浑噩噩的一个月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起过柳靖之,自然也没有想过他的死是否有她的一份责任。 如果她当时不曾轻信闻令望,对方在只有柳靖之一个人质的情况下,是不是就不会对他下那么重的手了? 诚然,这样的观点有些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但人在悲痛中会胡思乱想也是可以理解的。万幸的是,颜辞不是一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在她看来,与其痛哭流涕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长一个心眼,倒不如把精力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比如杀害柳靖之凶手的结局,比如后者保险柜里的遗书。 “他现在……应该在冰库里吧?”她哽咽地问道。 柳翌之点点头,“和你妈妈一起。” 颜辞十分赞同地“嗯”了一声,完全忽略了原主爸爸颜愈才是正牌丈夫的事实。 “小翌,刚刚阿遇告诉我,我因为迷幻剂的关系昏迷了一个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翌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犹豫了片刻开口道:“颜颜,那天亲卫队赶到粤州废弃工厂时你已经被闻令望带走了。后来……我们收到线报,在离粤州第一医院不远的一间公寓里找到了你。至于闻令望,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十有八/九是出去买东西了。只是他太狡猾,亲卫队守了一个星期也没等到他回来……” 颜辞难掩失望和愤恨,“让他跑了真是太可惜了。” “放心,军部已经下了通缉令,家里的亲卫队也在暗中搜查,他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那就好……对了小翌,你知道我中的是什么迷幻剂吗?” 柳翌之闻言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轻声说道:“颜颜,‘圆梦’的功效是什么样的,世上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吧?” 她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道,“你在开玩笑的对不对?‘圆梦’的作用怎么可能持续那么久?” 柳翌之阴郁了一个月的脸难得有了几分笑意,“笨蛋,如果你的‘圆梦’杀伤力不大,当初也就不会获奖了。再说不是还有个最简单的确认方法么?我记得你当时还特意把它标注在‘圆梦’的使用说明书里。” 颜辞头顶的灯泡瞬间亮了,她光顾着不可置信,差点就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因为“圆梦”制造的是幻境,和人们正常的梦境不同,在幻境中出现的所有不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人或物都是无法被记忆储存的。 使用圆梦的人可以在幻境中塑造出各种人和物,可当圆梦的药效过去,他便再也无法将那些异想天开的东西描绘出来。 否则,科学家只要服用了圆梦,岂不就可以顺利地完成各种发明创造了? 果然,明明半个小时前她还能回忆起她在粤州度过的每一天,可现在她竟半点想不起阿祖的容貌,脑子里一片空白…… 见她的表情还带着些许懵懂和茫然,柳翌之好心地提醒道:“颜颜,你仔细想想,梦境中的人和事是不是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影子?” 他迟疑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问她那是怎样的一场梦境,他怕她梦想的完美里没有他的存在。柳靖之的意外离世让他第一次感受到锥心之痛,也让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究竟谁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柳靖之的话令颜辞豁然开朗,可不是么?她虽然描绘不出阿祖的容貌,却记得他每一个五官都很惊艳。 鼻子像周天遇,眼睛像白子森,嘴巴像楚湘,声音像韩双程…… 还有生活中的小细节,似乎每一点每一滴都能在她周边的人身上找到影子。就连周天遇喜欢削苹果给她吃这种小事,她也依葫芦画瓢搬到了阿祖身上。 “小翌,我想你是对的,‘圆梦’的效果永比我想象中的更强大。” 柳翌之无声地呼了口气,“要不要我叫医生再给你做一个毒理测试,看看报告怎么说?” 她摇摇头道:“算了吧,我更倾向于早点出院。医生怎么说,我现在可以回家吗?” …… 第239章 回到柳家,颜辞径直进了柳靖之的房间。她无法静下心来等柳炎译和季情,也没那份勇气去冰室直接面对柳靖之。 根据他临终前的指示,她顺利地打开了内嵌在墙壁里的保险柜。 里面的东西很多,大致分为三样。一是和工作财产相关的各种证明;二是一个黑色的精致的带锁盒子,上面的标签写着柳翌之的名字;最后一个便是那份遗书了。 颜辞坐在书桌前,盯着手里薄薄的一张纸看了半天。 遗书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的两行字,却把他“情深不寿,愧对父母”的意思表达得淋漓尽致。至于其他人,包括柳翌之在内,柳靖之皆是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她在书房里静静地坐了很久,心里空荡荡的,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直到柳翌之上楼通知她柳炎译他们已经回来了,颜辞才迈着略微沉重的步伐下去。 有了这份遗书,柳靖之也算是对他的父母有交待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颜辞的情绪比在医院时更低落了。 柳炎译和季情见到颜辞都很激动,后者更是搂着她不肯松手。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大意无非是她的平安归来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人活着,报仇雪恨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当颜辞把柳靖之的遗书拿出来时,客厅霎时陷入一阵悲凉的沉默。 “这是我从七舅舅的保险柜里取的,里面还有各种各样的文件和一个留给小翌的盒子。”颜辞的语调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哽咽,接着有所保留地把那天的事讲述了一遍。 即使她的描述已经不带感情/色彩,也忽略了不少暴力情节,柳炎译和柳翌之的脸色还是难看到了极点,前者年长忍得住,后者却是憋不住骂了几句。 至于季情,表情虽不温不火,越来越紧绷的双臂却暗示了她内心的愤怒。 “……听小翌说,除了闻令望,其他人都抓到了” “是的,”季情安抚地拍了拍颜辞的手,“两个判了死刑,其他的都在安京监狱蹲着。” 单是听结果就知道两家大人肯定都从中插了一脚,不然依华夏国目前的量刑制度,死刑向来是能省则省。 “那……那个叫小莲的女孩呢?” 因为在季情怀里的关系,颜辞并没有看到前者和柳翌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颜颜,根据警方的调查,阮小莲只是协同犯罪,没有参与其他事,判了四年二级刑罚。不过……” “不过什么” “最先发现阮小莲不对劲的是许文拙,他立刻通知了我们。可当警方最后逮捕她时,她的……那张脸已经彻底毁了。” “毁了?” “是的,医生说伤到了皮肤内部组织,再好的整形手术也不可能将其恢复。现在谁看到她,都不会觉得跟你有任何关系。” 颜辞心里的感觉十分复杂,作为此次事件的受害者,她觉得小莲是罪有应得;可作为女人,她又隐隐有些可怜对方。比起真正害死柳靖之的人,阮小莲不过是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我印象中娱乐新闻说她和楚湘订婚了,也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柳翌之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诧异,随即若无其事地答道:“当然啦,楚湘哥怎么会傻到分不清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连颜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内心深处有个偏僻的角落悄悄地松了口气。 “阮小莲的脸是被什么人毁掉的么?”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阮小莲在医院呆了不到半天就被许文拙识破了身份。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当时并没有对阮小莲采取任何措施。因此,当我们确认消息要求警方支援时,阮小莲已然畏罪潜逃了。等后来警方追踪到她的藏身之处,她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据说,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谁毁了她的脸,刚疼醒没多久警察就来了。” 颜辞听了没有再多说什么,事情的经过她大概都了解了,至于某些细节问题,眼下她也没有那份心思去刨根问底。 三天后,柳靖之的葬礼在国会大厦举行。关于他的死因,官方说法是“鞠躬尽瘁,为国捐躯。”除了知情的几个高层,绝大部分人都将其脑补成了数次外星球公差带来的后遗症。 整个安京有头有脸的人都出席了葬礼,由总统张媛亲自致悼词,柳靖之可以算是死得无比荣耀了。 虽然他在遗书里没有提及任何有关后事的安排,季情夫妇依然决定将他的遗体同季嫣的一起保管在冰窖里。葬礼上火化的不过是套着柳靖之衣服的基因试验人,反正也不会有人没眼色地要求进行遗体检查。 出乎颜辞意料的是,管家柳杨对整个葬礼非常上心,忙前忙后的一句怨言也没有。人死如灯灭,大概柳靖之的死带走了柳杨的所有怨恨。既然前者已经和季嫣一样去了另一个世界,后者想必也没有了耿耿于怀的理由。 葬礼过后,颜辞的情绪仍旧十分低落,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季情见状,干脆替她向学校请了个长假。 相较于之前十五年忙忙碌碌的生活,她突然有了大把大把空闲的时间。换做以前,颜辞估计能列出一大张她想做的事情的清单。可如今她宁愿宅在家里,看些天雷狗血的爱情小说,任由大好时光从指缝间匆匆流逝。 可以说,直到此刻颜辞才切身体会到了那些权富二代百无聊赖的生活。 对于她这种状态,身边的人都很担心,但拿她也无可奈何。因为颜辞饮食正常,有问有答,他们劝解安慰的话更是一字不落地洗耳恭听。除了赖在家里不出门,精神上懒洋洋的,她瞧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一个星期后,颜辞在房里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阿森,你怎么来了?”她本想问“他们怎么会放你进来的?”只是考虑到白子森的自尊心,最后换了一个委婉的方式。 白子森贪婪地凝视着颜辞,只觉得她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好听。至于是什么内容,谁还有心思注意哪些? 那天他在咖啡厅等到天黑打烊,却始终没能等来颜辞。他不知道是她忘了承诺还是不愿意来见他,他只知道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发消息给她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郁郁寡欢的白子森不得不先回家,他倒是想在柳家门口守株待兔,可惜柳家的人个个视他如洪水猛兽,完全不给他接近颜辞的机会。 他万万想不到,第二天就会从父亲白起那儿得知她出事的消息。听到颜辞是在和他分开后被人绑架的,白子森简直五内俱焚,痛恨自己为什么那时候不强硬一点,为什么不死皮赖脸地留下她,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回医院? 颜辞失踪的那阵子,每每想起他那天是怎么松开她的手的,他就心如刀绞,恨不能把关押在拘留所里的那些人渣捞出来直接弄死。 万幸的是,在军部和季柳两家漫天撒网的围追阻击下,他们很快便找到了颜辞。经过检查,她的身体一切健康,只是因为服用了大量迷幻剂而陷入昏迷。 大部分致幻剂进入人体后,除非药效完全过去,否则沉浸在幻境中的人是醒不过来的;但“圆梦”不同,颜辞在制造它时特意改良了配方,除了束手无策地等药效挥发干净,如果当事人能有毅力抵挡梦境的甜美,也是可以提前清醒过来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他向颜辞的家人提出探望她的要求时,他们才会在犹豫了许久之后同意。 毕竟他是她的初恋,没准她心底对他仍然余情未了,没准他的陪伴会让她从幻境中苏醒。 可惜所有人盼望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不管白子森在颜辞耳边说了什么,她依旧沉沉地睡着。 几次之后,哪怕是他低声下气的乞求,季情他们也不肯再让他踏入颜辞的病房半步了。 好不容易等到她醒了,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她说却找不到机会。柳靖之的葬礼自然不合适,他原本打算去医学院守着她出现,谁知她居然向学校请了长假…… 算起来今天也不是白子森第一次厚着脸皮来柳家找颜辞,他都做好了再次吃闭门羹的准备,却意外地被柳翌之告知他不但可以进柳家的大门,甚至可以直接去颜辞的房间找她。 已经快变成“望妻石”的白子森欣喜若狂,第一次对心上人的十三舅舅生出了几分诚心诚意的好感。 见白子森只顾呆呆看着自己,颜辞轻笑了一声,“傻瓜,坐下说话。” 他顺从地在沙发上坐下,眼神还是一动不动地跟着她转。直到颜辞给俩人倒了水,也在他面前坐下,白子森才恍然回过神来。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柳翌之会答应让他进来了,这样的颜辞实在太不对劲了,虽然她在说说笑笑,他却觉得她眼底满满的都是悲伤和沉痛。 她强颜欢笑的样子让白子森心里难过得不得了,瞬间打消了和她继续讨论那天话题的念头,小人韩双程什么的,完全可以以后再谈。 眼下他只想好好安慰她,帮她走出柳靖之离世的阴影,重新快乐起来。 “小辞,我知道七少的离世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 “你什么时候洗的澡?” 白子森的话卡在了喉咙口,因为颜辞突然凑到了他的颈边,深深地嗅了一口。 “洗……洗澡?” “对啊,”颜辞面不改色地说道,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对方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已经很久没有跟她如此亲近过的白子森顿时觉得受宠若惊,他动也不敢动,黑玉般的眼睛痴痴地盯着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昨天晚上。” “昨天啊……”颜辞的声音里透出些许失望,白子森忽地无比后悔自己今天早上没有再洗一次。 “但是我一早就过来了,没有流汗也没有弄脏。” …… 第240章 “上……上chuang?”白子森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问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颜辞将他按在床边坐下,笑眯眯地回答道:“不然呢?你觉得我会无聊到和你盖着棉被纯聊天吗?” 白子森机械地摇摇头,不解道:“可是我……我们……” “我们怎么了?”她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一边极其熟练地开始解他衣服上的扣子。 他叫她的动作整得连脑子都停止了转动,只知道直勾勾地盯着她纤细灵巧的手指。随着他naked上身逐渐暴露在空气中,白子森的呼吸也不受抑制地变得粗重起来。 当颜辞的手伸向他的下半shen,试图解开他的皮带时,白子森用自己最后的理智制止了她。 “小辞,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我们不是还在……” 颜辞不耐地低头吻住了他,成功地把他剩下的话都封在了喉咙里。 当她柔软的唇贴上来时,白子森脑中紧绷的弦终于“啪”一声,断了。 他开始顺从自己的意志热情地回吻她,她的味道一如既往的甜美。日思夜想了几百个日夜,他终于可以像往昔一样kiss她她,做世间最美好最亲密的一切。白子森向来遇到颜辞理智就不够用,此时更是被欲wang和喜悦冲得一点不剩。 他只知道他爱她behis。什么名分什么安慰,在她的温柔乡里通通都算不得数。 两人的衣服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tuo得干干净净,他们像是患有肌肤饥渴症一般,疯狂地在对方的body上寻找着慰藉。 房间里很快就响起了令人耳红心跳的g,他俩的身体素质本来就要比一般人好上许多,这一场意外的intimacy从下午整整持续到了晚上。 恁是颜辞的恢复能力再强,她进浴室清洗时双腿还是忍不住轻轻打颤。镜子里的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里的meise浓的像是要滴出来似的。无论是谁看见她,都不难猜出她刚刚才被人好好tengai了一番。 颜辞打开淋浴器,任由冰冷的水飞溅到自己身上。她闭上眼睛,感受身体里的热度渐渐散去,连带着那些令人小死一回的欢yu,一起随着打着转儿的水流离去。 她将水量开到最大,慢慢蹲下/身,无声地哭起来。脸上早已分不清什么是泪水,什么是洗澡水,哗啦啦的水声更是恰到好处的掩盖了她逐渐压制不住的抽泣声。 颜辞上辈子听说过心理学上的五段论,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纠结和抑郁什么,她以为肉/体上的快乐能让她忘记柳靖之离世带来的痛苦,能让她马上进入最后一个阶段——接受他的死亡,变回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颜辞;但事实证明她错了,随随便便和一个男人发生关系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一旦高/潮时的快/感过去,她不但情绪一样低落,甚至内心还更空虚了几分。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沉沦,都不可能帮助一个人真正从悲伤中走出来。能帮她的,由始至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而已。 这个道理她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就一直记在心里,可柳靖之的意外死亡深深打击了她想要变得强大的信心。 幸运的是,颜辞没有一直消沉下去。和白子森的亲密虽说没能带给她臆想中的解脱,却让她在某种程度上从自怨自艾的负面情绪中走了出来。既然放松身心和沉迷欲/望都不能给予她任何帮助,那么还不如站起来重新振作。 之所以还不能守护住自己爱的人,无非是因为她还不够强大。如若她真有了说一不二的一天,想必就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吧? 卧室的隔音本来就很好,再加上颜辞特意调大的水声,还躺在床上的白子森,根本不知道浴室里发生了什么。他眼下像是飘在棉花糖做成的世界中,甜蜜得全身都要冒粉红泡泡了。 原来没抱任何希望,却不曾想他不仅顺利地进入了柳家,还顺利地跟她有了深一步的发展。 回想起刚刚的画面,白子森觉得自己的小兄弟隐隐又有抬头的迹象。他赶紧撇开脑子里旖旎的念头,把心思放在了两个人将来该何去何从这个问题上。 虽然那天在韩双程和池婉桃承认陷害他之后,颜辞没来得及说什么,但从今天她对他的态度来看,她多多少少肯定软化了几分。否则,她应该一开始就会把他赶出去,而不是温柔可亲地将他拉上她的床。 诚然,白子森想多了。颜辞之所以突然改了心意,和他发生进一步接触,一来是不想再从他的嘴巴里听到那些早已耳熟能详的劝解安慰和心灵鸡汤;二来她也想看看,用性是否可以让她摆脱藏在心底的哀伤和烦恼。 不过也不能否认,颜辞对白子森确实不再像过去那样顾忌和防范了。 韩双程和池婉桃的坦白固然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经历过二度绑架和柳靖之去世,颜辞对很多事已经不再苦苦坚守了。 白子森又在脑子里天马行空地幻想了一会儿两人日后的亲亲我我,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距离颜辞进浴室已经过去好久了。 她该不会是因为太累或者是腿软昏过去了吧?他一边担心,一边又隐隐有些窃喜。 他才刚走到浴室边上准备敲门,裹着浴巾的颜辞就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猛地看到眼前出现一个全身赤/裸的大长腿美男,颜辞半点慌乱也没有,还好心地劝告他不要光着身子,容易着凉。 白子森嘿嘿地笑了两声,大大咧咧地说道:“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倒是你,感觉怎么样了?” 颜辞点点头,真心实意地说道:“这是我一个多月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他顿时笑开了花,以为是自己的出现和表现让她重新找到了快乐,美滋滋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我先去冲个凉,马上出来陪你。” 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被他亲过的地方,颜辞当即决定还是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下去吧。替他把浴室的门关上,她的心也莫明的跟着欢快了不少。 离房间最近的楼梯旁边,面无表情的柳翌之定定的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小少爷,小小姐的晚饭我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管家柳杨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用恭敬有礼的声音说道。 柳翌之仿佛猜到了他的存在,一点没有被吓到,还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道:“我让白子森进来,是不是做错了?” 黑暗中的柳杨沉默了片刻,接着意味深长地劝说道:“小少爷,听我一句劝,你和小小姐是血脉至亲。无论是谁,无论过了多久,都没法越过你那一份去。七少爷已经不在了,你……”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柳翌之却猜到了他后半段想要说什么。想到柳靖之给他留下的那个盒子,柳翌之忽然冷笑道:“管家叔叔……”他故意拉长了音调,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我不是七哥,也希望你不要自作聪明,一些事大家心照不宣就好……有关颜颜的事,你以后最好都不要插手。” 仿佛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那份狠厉和意有所指,柳杨顺从地应下了。 柳翌之转身走了两步,忽又停下来说道:“我记得韩双程下午打电话说他找到闻令望了,既然他这么有诚意,你不如叫他亲自过来和颜颜谈谈。反正……”柳翌之看了看表,“颜颜一时半会也出不来。” “是,小少爷,我马上就打电话通知韩家。相信在白家公子离开之前,他和他的好朋友还可以见上一面。” 柳翌之满意地勾了勾唇角,继续叮嘱道:“对了,也别忘了通知阿遇,我想他会十分乐意看到自己的女朋友终于愿意出来吃饭了。”语罢扬长而去。 剩下哭笑不得的柳杨静静地站在楼道边,心想柳翌之压根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和冷静自恃的七少完全不是一个路线。 不过或许也只有这样,才可能博开一片新天地。 …… 第241章 白子森一直在颜辞的房里磨蹭着,如果不是后者坚决地下了逐客令,他估计能厚脸皮地赖着一晚上不走。 两人才刚下楼梯,迎头就撞上韩双程。三个人正面面相觑之际,又听见柳杨用欢快的声音,把周天遇带了进来。 这下好了,该来的不该来的全来了,四个人刚好可以凑一桌麻将……颜辞心里吐槽着,脑子却在飞快地转动,总不能让这三个男人跟乌眼鸡似的,你瞪我我瞪你吧? 她先和对面的韩双程打了个招呼,示意对方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接着向周天遇招了招手,本来表情有些疑惑和呆滞的后者立刻撒丫子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紧紧拉住她的手。 白子森不善的眼神原本是落在韩双程身上的,这下顿时转移到了周天遇和颜辞十指相扣的手上。 颜辞深深怀疑,如果她不再做点什么,白子森那如有实质般的目光,会把他们的手烧出个洞来。 她用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白子森的手臂,好吧,他的眼神是柔和了许多,可同时周天遇也猛地攥紧了她的手。 齐人之福果然不是那么好享受的,颜辞心想,忽然开始有些理解季情混乱的后宫是怎么一回事了。 “阿森,我就先送你到这了,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哦。”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对头韩双程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颜辞想要粉饰太平,白子森却不乐意。开玩笑,正牌男友的周天遇他动不了,卑鄙小人韩双程他总能问候上几句吧? “小辞,他来做什么?这种不忠不义的人有什么值得来往的?” 白子森毫不掩饰自己对韩双程的嘲讽和鄙夷,要不是场合不对,又怕颜辞生气,他早就一拳招呼上去了,哪里还有这么多废话? 被他看做眼中钉肉中刺的韩双程此时也很不满,从颜辞出事到现在,他始终找不到机会好好跟她说说话。柳家的人一直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拦着不让他探望颜辞,偏偏他又没个正当的身份,想要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们都做不到。盟友许文拙不知道是故意装傻还是改了主意,他明里暗里提示了好几次,也没见对方搭把手帮他避过柳家的亲卫队,到病房里见颜辞一面。 自从咖啡厅一别,韩双程最近一次和颜辞碰面还是在柳靖之的葬礼上,可那天除了“节哀顺变”四个字,对方根本不给他多说两句的时间。 他知道绑架和柳靖之的死给她带来了莫大的伤害,所以即便柳季两家一句话没提,他仍是私下派出韩家的亲卫队帮忙寻找闻令望的下落。或许是这次事情闹得实在太大,祖父韩非之知道了非但没有制止他,甚至还大方地派了自己的两个心腹手下进行协同帮助。 好不容易今天终于有了结果,好不容易等到柳家的人松口,允许他过来和颜辞谈一谈,谁知一进门就看到了碍眼的白子森…… 明明在他的印象里,他们两个还是不咸不淡的朋友关系,什么时候又恢复成了原先亲亲热热的样子? 如果是原来的韩双程,十之八/九会无视白子森的挑衅,但现在的他不会了。颜辞的意外出事让韩双程前所未有地确认了自己的心,再加上韩非之的言传身教,韩双程已经能够舍下面子放下身段,只为把妹子追回家。何况他和白子森早已经撕破脸了,不是吗? “总比某些随随便便和别的女人上床的人值得来往。” “你……”白子森被韩双程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噎得七窍生烟,他万万没想到韩双程居然还有脸拿这件事情攻击他,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好啦!”颜辞不耐地打断了两个人的争吵,“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们两个至于一直提起吗?” 这话算是给出了她的态度,两个男人一人一巴掌,谁都有错,谁也别想把责任都推到对方身上去。 换做是一天前的白子森,都不会同意颜辞的这种处理方式;可眼下的白子森,刚刚和颜辞“和好如初”,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去忤逆她的意思。再说了,之所以辛辛苦苦地寻找池婉桃,努力揪出幕后黑手,还不就是为了和她再在一起?至于惩罚韩双程的背叛,来日方长,他也不急在这一时。 白子森都歇火了,韩双程自然也不会没眼色到不依不饶地吵下去。真的追究起来,他对颜辞是否会站在自己这边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一床大被盖过去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是再好不过了。 见他们两个都平静下来,颜辞才问道:“阿程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过来主要是想告诉你,我们找到闻令望了。” “真的?”颜辞难掩喜色,想也没想就甩开手边的两个男人,直接冲到韩双程面前一问究竟,“他现在人在哪?” 韩双程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在我们家别院的审讯室里。” 她并不关心他家别院里为什么有个单独的审讯室,只希望知道自己眼下方不方便过去。 韩双程没有丝毫犹豫,一口答应道:“当然没有问题,只要你愿意,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发。” “太好了!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换套出门的衣服。”话音刚落,颜辞就跑的没影了。她如今满心里装的都是和闻令望这相关的事,哪里顾得上客厅里的三个男人会不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五分钟后,一身利落装扮的颜辞再次出现在客厅里,分别坐在三个方向的男人瞬间都站了起来。 不等她开口,白子森率先说道:“小辞,我要和你一起去。”旁边的周天遇,破天荒的附和道:“我也是。” 颜辞闻言没有一口拒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在考虑应该拿他们怎么办。 韩双程见状,贴心地解围道:“你不介意的话,就让他们一起去吧。反正进了审讯室,说什么都只有你和闻令望两个人能听见。” 他都这么说了,颜辞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便点头应下了。 韩家的别院在郊外,足足开了半个多小时的飞车才到。 整个房间的布置和颜辞参观过的军部的审讯室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韩家的审讯室,监听措施是双向选择的。不像军部,基于透明公开的原则,审讯室里的所有问话都会被记录下来。 颜辞原以为自己见到闻令望会十分激动,但实际上她比想象中的冷静多了。 她关上了审讯室的门,关闭了所有的监听措施,面无表情地坐到了闻令望的对面。 从门口传来声响开始,闻令望的视线就直勾勾地落在颜辞身上。 “你来了。”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会在这里看见颜辞,熟稔地打了个招呼,仿佛他们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 对方若无其事的口气让她心中隐隐火大,“听起来你像是知道我会来?” 闻令望低低笑了一声,“那是自然,我可不觉得那些剂量的迷幻剂真能把你怎么样。” “你倒是对我很有信心。”她的口吻里不无讽刺。 他忽略了她的敌意,诚意满满地保证道:“不管你问什么,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给我注射了多少迷幻剂?” “足够让普通人睡个大半年了。” “都是‘圆梦’?” “还有一些用来干扰记忆的药。” 颜辞沉默了片刻,“你知道如果我想,你的下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闻令望表情没有丝毫慌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我当然知道,不过我想有些事你应该不知道。”他顿了顿,有些失望没等来她的追问,“有关你下落的那条线报是我提供的,这次他们能顺利抓到我,也是我故意放出的风声。” 颜辞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你想要什么?” 他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解释起来,“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才回安京,是因为我需要时间把闻家剩下的问题解决掉。倘若可以,我根本不想把你交还给他们,更不想给你用那么多迷幻剂。” “解决?你觉得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能够解决的吗?”颜辞提高了音量,被他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激怒了。 “我指的不是柳靖之,而是那些追随闻家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商人。闻家倒了,我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她冷哼了一声,“不知道你要怎么给我死去的七舅舅一个交代。” “我的哥哥,指使这件事的闻家长子,以及直接执行命令从而导致柳靖之死亡的大野,都被判处了死刑。两条命换一条命,这难道不算一个交代吗?” 颜辞不置可否,“那我呢?我把你当成朋友,你回报了我什么?绑架和羞辱,甚至还有亲人的生命,你不觉得你也欠我一个交代吗?” “是的,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乖乖束手就擒,等在这里?” 颜辞被他理所应当的态度给气得笑出声来,“你的样子看起来可是一点歉意都没有。” “那是因为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好好偿还这笔债。” 她孤疑地撇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在还债之前我有两个条件,一是此次所有涉案的人员都已经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希望你们可以高抬贵手,不要再落井下石;二是不要将我送到司法机关接受审判。” “你可真会想,凭什么我要答应你?” “凭我手中拥有你感兴趣的资料,以及我的下半辈子,够不够?” 颜辞重新恢复了镇定,“说仔细一点。” “比方说,这次我们会盯上你们是否有人在幕后操控?当年你的父母死亡的真相究竟又是什么?” “这些你都知道?” “是的。” 颜辞陷入长久的沉默,半晌后说道:“这两个秘密远不足以交换你的自由,何况我还可以自己去查。” “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所有我知道的我都会一字不落地告诉你,而你有任何想去做的事,我都会一一帮你完成。不管他们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不管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你想,我都会去做。” 这下颜辞是真的愕然了,“为什么?” “因为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她挑了挑眉,“难不成你喜欢我?” “或许吧。我只知道过去的二十多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服从家里的安排,这一次我想顺从自己的心意。” “让我考虑考虑,看看你是否有那个价值。”她起身走到闻令望面前,“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第242章 颜辞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审讯室外的那几个男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因此动手的时候一直注意避免自己出现格外狰狞的表情。所幸闻令望的武力值和她的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一顿暴打下来,她自我感觉良好,起码和凶神恶煞面部扭曲沾不上边。 她一出审讯室,在旁边静候已久的三个男人就急忙迎了上来。因为听不见声音,他们只能从颜辞的神态举止来猜测她和闻令望都谈了些什么。 老实说,当他们看到颜辞突然起身,干脆利落地把闻令望打了一顿时,每一个人心里都或多或少地松了一口气。 能发泄出来就没事了,总比她一个人把这些事都憋在心里憋坏了的好。 “阿程,我有个不情之情,你可以把闻令望交给我,由我带回去亲自处置吗?”大概是舒展手脚后神清气爽的缘故,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得的轻快。 察觉到她似是卸下了重担,韩双程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不过再瞥一眼还倒在审讯室地板上,跟死猪似的一动不动的闻令望,他又禁不住担心地问:“你说的处置,是指……” 颜辞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后者绝对是想岔了,哭笑不得地解释道:“你可别胡思乱想,我说的‘处置’,并不是想私底下偷偷把他人道毁灭了。闻令望毕竟和我七舅舅的死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我想我家里人也会希望能直接参与到对他的审判当中。一旦警方插手了,很多事情就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见韩双程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颜辞又补充道:“我保证不出三天,一定把还活生生的闻令望带回来交还给你。” 发现她误会了自己,韩双程急忙表明他的态度,“不是的,小辞,我是在考虑一共有多少人知道闻令望已经落网这件事。如果可行的话,其实我更想把他直接交到你们家。至于要不要走司法程序,你们作为受害者,绝对比我更有发言权才对。只是……”他犹豫地扫了一眼身边的两个男人。 颜辞闻弦知雅意,也跟着把视线转到了白子森和周天遇身上。韩双程的意思说白了,无非就是愿意把闻令望这条人命交到她手上,前提是没人走露风声。 白子森又不傻,哪里不知道韩双程是在暗示什么,他真是恨透了对方无时无刻不在颜辞面前给自己上眼药的行为。开玩笑,他对颜辞的心意日月可鉴,别说只是帮着隐瞒闻令望的下落了,就是让他亲手杀了后者替她报仇,他也会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去做的。 “你看我干嘛?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确认一下你家里肯不肯让你这么做。别打肿脸充胖子,到头来又没法兑现承诺!”和颜辞的重归于好让白子森多了不少底气,虽说讲话不再像以前一样大大咧咧的,但也没试着去掩饰他对韩双程的讥讽和鄙夷。 至于周天遇,他没有像白子森那样拐着弯表明心迹,而是默默走过去拉住了颜辞的手,其间的支持和信赖不言而喻。 这就是有名份的人和追求者的差别待遇了,韩双程和白子森看了心里难免都有些不是滋味,却也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 “阿程,你看他们俩都不会多嘴乱说些什么,现在可以放心地把闻令望交给我了吧?” “你办事,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韩双程眼带笑意地说道,“我这边你也不用担心,保证妥妥当当,一个字都不会泄出去。” 颜辞心下感动,真诚地谢道:“这次真是太麻烦你了,我们家欠你一个大人情,将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开口不要客气。” 韩双程还真是不客气,当即打蛇随棍上,“只是小事而已,如果你真心想谢谢我的话,不如这周末陪我一起吃顿饭?” 无耻!真是太特么的无耻了!白子森在心里咆哮道,这明摆的就是在携恩逼迫颜辞,招数还能不能再下三滥一点? 不只是他,就连周天遇都敏感地抓紧了颜辞的手,仿佛韩双程发出的不是共进晚餐,而是与他结婚的邀请似的。 事实上颜辞本人听了也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中韩双程心高气傲,应该看不上这些小招数才对。不过她也没那么多的时间去追究对方把妹技巧的变化,眼下总归是她拿人的手软…… “好啊,反正周末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安排。”她一口应下,好像一点没有看见白子森蓦然睁大了的眼睛和周天遇愈加苍白的脸色。 这不科学!颜辞怎么可以答应那个无耻小人?白子森百思不得其解,正准备问个究竟,却听见她回头对自己说道:“阿森,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家好不好?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语气,险些炸毛的白子森却瞬间平复下来,小心翼翼地确认道:“你明天真的……会给我打电话?” “我保证。”颜辞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甚至为了彻底安抚他的情绪,还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整了整他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襟。 白子森这下是彻底被顺毛顺到家了,也顾不得还有其他人在场,抓住她的手,低头轻轻亲吻着,不舍地说道:“那你也早点休息,我们明天再聊。”语罢,彻底无视周天遇,冲韩双程丢了个挑衅的眼神就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颜辞后脚也跟韩双程告别。后者自然是想再多留她一会,可惜天色确实晚了,再加上又杵着一个不会看眼色的木头人周天遇,他只得无奈地说了“再见”。 一坐进车里,周天宇面无表情的脸就再也绷不住了,慌忙问道:“小辞,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颜辞正在拉隔音板,闻言手一顿,茫然地反问道:“生气?你做了什么会让我生气的事吗?” “我……”周天遇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他这么坦诚,颜辞听了好笑得不行,忍不住伸手拥抱他,“傻阿遇,你都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那我生哪门子的气啊?” 她能感觉到他渐渐收紧的手臂,两人静静相拥了片刻,直到他闷闷的声音再度响起,“小辞,你没生气的话,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颜辞闻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原来周天遇并不是真的不在乎,真的一点都不会吃醋…… 她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用额头抵住他的,柔声安抚道:“阿遇,不要瞎想,他们什么都算不上。到目前为止,我心里喜欢的还是只有你一个。” 周天遇没有忽略她的话语中“到目前为止”这一限定词。他很想问她以后呢?她是不是也只会只喜欢他?可话到了喉咙口又没有那个勇气说出来了。 小辞,拜托不要忘记你对我的承诺,你说过会永远喜欢我,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 第243章 和周天遇分开之后颜辞并没有马上回房,而是走向了柳翌之的房间,她有许多事想同这个自己一直当成弟弟一样的小舅舅好好谈一谈。 她敲了敲门,半天没有人应答。难不成柳翌之已经睡了?颜辞看了看表,确实很晚了。她正准备离开,房门忽然开了。 柳翌之赤/裸着上身,底下穿着一条大裤衩,头发还在滴水,身上的皮肤也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潮气,一看就是还在洗澡,匆匆忙忙冲出来的样子。 颜辞只打量了他一眼就把视线锁在了他脸上,“虽然是夏天,你这样子跑出来,也有可能会生病的。快点把衣服换好,我有事跟你说。” 柳靖之离世之后,她自觉更有责任好好教导柳翌之长大。换做是以前看到衣衫不整的柳翌之,她的第一反应一定是避嫌,而现在她只会觉得有义务提醒对方注意身体健康。仿佛一瞬间他们的年龄差距,从五岁变成了五十岁。 对于颜辞态度上的这种改变,身为当事人的柳翌之自然感受得清清楚楚。他一方面暗自窃喜颜辞不再有意无意地和他保持距离,另一方面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男女之嫌她是不避了,但转化成长辈训斥晚辈的模式怎么破? 望着颜辞的背影,他的眼神暗了暗,想起柳靖之在那个盒子里留下的某些所谓的“技巧”,柳翌之终究还是乖乖地听话回内间换了一身合适的家居服出来。 “怎么了?颜颜,看你这气鼓鼓的样子,谁给你气受了吗?”柳翌之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她旁边,其实心里已经隐隐猜到对方为什么会来找自己,三个喜欢她的男人在同一时间出现,怎么看都不是巧合,何况,闻令望被抓到了不是吗? “你还敢问?”柳翌之不提还好,一提颜辞原本已经消下去的火又涌了上来,“小翌,你是觉得我的烦心事还不够多,故意把他们喊来捣乱么?” “我那不是觉得‘人多力量大’吗?”他的神情看起来并不诧异,声音里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好奇,“说起来,到底是哪一个最后哄好了你?” 颜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人多力量大’是这么用的吗?要是给你的华夏语老师听到估计要哭晕在厕所了……再说,我本来就好好的,哪里需要他们哄?” “这样我就放心了。”柳翌之故作老成地感叹道,看向她的眼神却是亮得惊人,“不愧是颜颜,淡定独立,拿得起放得下。”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颜辞骄傲地回答道,但转念一想,不对,险些被他的糖衣炮弹蒙骗住,“你再拍我的马屁也没有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那不能成为你自作主张的理由。” 柳翌之闻言,耷拉着脑袋,颇为受伤地说:“可是颜颜,我是真的怕你会一直呆在房间里不出来……” 见他这样低落,颜辞不免有些心软,但依然强硬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柳翌之听话地点点头,下一秒他又突然抬头忐忑地问道:“虽然我做错了,但你其实没有真的生我的气对不对?” 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让颜辞心酸不已,想起柳靖之临终前的托付,她一把拥住柳翌之,郑重地承诺道:“是的,小翌,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真正生你的气。但我会失望,也会难过,所以我希望你是真的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了。” 柳翌之静静地靠在她的肩膀上,鼻间充盈的都是她身上那种令人安心的好闻的香气,他小声地说了一句,“我都听进去了,颜颜,你放心。” 希望你也能记住你今天所说的——永远都不会对我的所作所为生气。他深深地在她的发间嗅了一口,无声的在心里补充道。 与此同时,安京南区某家四季酒店的总统套房里,韩非之正靠在床头,满足地聆听着浴室里哗哗哗的水声。 不多会儿,水声停了下来。然后是稀稀簌簌的细微声响,紧接着曹雅散着半湿的头发,裹着浴巾走了出来。 韩非之的眼神立刻紧紧黏在了她的身上,从笔直纤细的锁骨到浴巾底下一截莹白的小腿,视线里的温度越来越炽热。 曹雅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似的,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嫌弃道:“那床单都脏成那样了,你还好意思赖在上面不下来……” 韩非之哈哈大笑,满怀深意地说道:“反正都是你的味道,我习惯了。” 曹雅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羞涩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仿佛还没习惯他这种床下君子,床上流氓的作风。 她和韩非之是在柳靖之出事后重归于好的,当时的她受到的打击很大,再加上颜辞又生死未卜,难免每天意志消沉。韩非之为了安慰她,时常过来陪她聊天说话,借酒消愁。 酒能壮人胆,有一次两人喝多了,便顺理成章地成就了好事。这种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也就易如反掌了。 或许是当年的教训太过惨痛的缘故,韩非之和曹雅在一起之前还再三确认了她的的确确和他抱有同样的感觉。事不过三,他可真是没脸再承受起第三次自作多情的羞辱了。 俗话说得好,老房子着火最可怕。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十年来一个人独守空房过于压抑,韩非之对她的热情简直比烈火燎原还可怕。如果她没有一直坚持运动和锻炼,估计早就晕死在床上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现在越动心,将来才会越伤心。 盯着正在梳妆台前护肤的曹雅看了片刻,韩非之终是忍不住心底蠢蠢欲动的欲/望,随手套了条裤子,下床走到了她的身后。 曹雅从镜子里对他微微一笑,霎时仿佛有一股暖流注入他的心田,让他整个人觉得前所未有的愉快起来。 他半跪在地上,低头在她赤/裸的肩头上轻轻地烙下一个吻。伸手拥住她纤细的腰肢,整个人贴在她的背后,像是求表扬般说道:“刚刚阿程给我发消息,说他已经让小辞把闻令望带回去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曹雅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惊喜地看着他,“你说的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那是自然,”韩非子骄傲地说道,“我答应你的话,怎么可能不算数呢?从今天起,世上就没有闻令望这个人了。他将来何去何从,完全由你们决定。” 她激动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口,“亲爱的,你真是太好了!” 韩非之搂紧了她,颇为不满地抱怨道:“只有这个奖励吗?” 他的视线划过她因为移动而微微有些松动的浴巾,带着浓重的情/欲和暗示的味道。 曹雅心中闪过一丝厌恶,假装没有看见他的眼神,而是充满期待地问道:“再过两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吧,你想怎么庆祝?” 韩非之闻言一愣,脸上表情顿时变得尴尬起来。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邀请过曹雅去韩家参加他的生日宴会。一来是担心名义上的妻子梁琪会发现点什么,虽然后者再三大度地表明他可以在外面尽情地找小三小四,但他还是觉得要真把自己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带回去,就太打梁琪的脸了;二来参加宴会的知交好友中,不少都对当年他们俩的事一清二楚,甚至有几个还在陷害曹雅这件事上出了力,让他们见面,万一闹出点什么来就糟糕了。 何况,曹雅刚出狱的时候,他也担心的有人会借题发挥,指责他和一个患有乱/伦罪名的女权主义者交从甚密,从而影响他本人乃至于张媛的政治生涯。可当前不久他和曹雅冰释前嫌之后,他担心的就变成了另外一个问题—— 她毕竟不知道那时候的牢狱之灾有他下的黑手,万一哪个不长眼的老友无意中露出一些破绽……那可就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这个……”他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跟曹雅解释。要是古时候那些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的人可以借他点技能点就好了! 曹雅多少也猜得到他心里在顾忌什么,不由暗暗鄙夷他这种“有本事找女人没本事公诸于众”的行为。但表面上却恰到好处地做出七分理解三分无奈两分伤心的样子,“瞧我说什么傻话呢!你肯定要和家人朋友一起庆祝的。反正我跟他们也不熟,无所谓的。只是等你们结束了,可以再过来单独和我见个面吗?” 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神情中带着无限的眷恋,“我们两个人能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算不得了什么不是吗?” 欲擒故纵这招,不管是对男人还是女人来说都很好用,尤其当对方还是韩非之这种有些自恋,有些清高,却没有多少恋爱经验的男人。 果然,韩非之脸上的犹豫之色几乎不见踪迹,转而被愧疚所取代。他定定地盯着曹雅看了片刻,改了主意道:“你说的不对,小雅,我已经不能给你名分了,怎么还可以不让你参加这种活动呢?那样岂不是太对不起你了……” “可是你的妻子梁琪怎么办?她不会介意吗?还有那么多的故交好友吗?如果他们看到我和你在一起难道不会有所疑问吗?啊……”她像是突然想到了某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善解人意地婉拒道:“我还是别去了吧,万一影响到你的事业或是总统大人的,就太不好了。” 提到张媛,韩非之的眼中闪过一抹慈爱和迟疑,可等他转头看见曹雅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却难掩落寞的神色时,心中一疼,顿时所有的不确定都变成了毅然决然,“现在的局势对小媛来说已经很稳定了,至于我,想来也没什么人敢动能动的。你尽管放心,到时候只要乖乖地打扮得光彩照人就好。如果……”他有些忐忑地说道,“将来有机会的话,你愿意作为我的妻子,堂堂正正地站在我身边吗?” 这下曹雅是真的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她一直知道韩非之对自己是真爱,只是没有想到竟然真爱到了这种地步?要知道,凭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何必要吊在她这么一个只是长相清秀,身材也没多少亮点的臭脾气女人身上?真爱归真爱,君不见,有多少个帝王爱美人爱得要生要死,却没几个为了美人放弃江山的…… 作为内阁第一把手,他究竟知不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哪怕是和平地协议离婚,哪怕梁琪发表各种声明替他开脱,也改变不了这将会成为他人生中一个重大污点的事实。在被人们如此记上一笔之后,他的政治生涯基本也可以算是走到了尽头。 当年她不过是不爱他而已,他就狠心地逼死了严泰予,把她送进了监狱。如今他居然主动提出愿意给她一个名分?到底是男人变得太快还是他太不正常…… 不!她不相信韩非之是认真的!一定是她想多了,就像古时候花心的男人欺骗女人一样,两片嘴唇一动,说出的只是甜蜜却毫无真实性的空口承诺。 她真是傻了,傻到竟然会那么一瞬间觉得他说的是真话,这和那些坠入爱河的愚蠢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或许是因为说出了类似求婚的话而觉得非常不好意思,韩非之一直微微垂着头,因此也就错过了曹雅脸上毫不掩饰的自我厌弃。 “小雅,我知道以你的性格,用这种见不得光的身份跟我在一起有多辛苦……实在是太委屈你了。但是我跟你保证,我不会让我们的未来都只能困在酒店的一角。我要光明正大地和你站在一起,让世间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彼此相爱。你再等等……等过两年小媛顺利连任了,我就和梁琪离婚,正式娶你做我的妻子。”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不约自主地轻快起来,流露出无限的憧憬和希冀,“然后我们生两个孩子,男孩像我,女孩像你,好不好?” 疯了疯了,韩非之绝对是疯了!有个声音在曹雅心底不停地咆哮。他这么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到底是要恶心给谁看?还离婚生孩子,难道他忘了他都已经是个有孙子的人了吗? 曹雅忍住内心的愤怒和压抑,换了个话题道:“听你的口气怎么像是总统大人的事业比你个人的还重要?” 对于曹雅的避而不答,韩非之其实早就料到了。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何会在这种见不得天日的关系中答应他的求婚?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本来是没想这么快跟她谈及婚姻大事的,刚刚不知怎么的,一时情之所至,就把话说了出来。 想想她没回应也好,她值得一个能够铭记终生的求婚仪式,而不是在这个破破烂烂的酒店房间里,因为随口兴起的一句话就把自己交给他。 …… 第244章 颜辞重返校园,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许文拙了,就连那张习惯性僵着的脸也难得地笑得跟花一样。 他和柳靖之的交情一般,对方是生是死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当然,这样的话是万万不能跟颜辞说的,否则后者铁定会把他划入拒绝来往的名单里。 她了无音讯的那段时间,许文拙才恍然发现原来生命院是如此的空旷冷清。明明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却在她失踪的那阵子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和寂寞。切身感受告诉他,颜辞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要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对于这种不曾体验过的情感,许文拙心里既是激动,又是害怕。能和自己的心上人天天朝夕相处,无疑是幸福的;但若是对方无法回应这份感情,那么日夜相对的亲密就会变成噬骨之痛,时时刻刻折磨着最先动心的人。 任何一段感情都有占据主导的一方,在他和颜辞之间显然是后者更具有发言权。由爱故生忧,虽然许文拙也想过不择手段地让她爱上自己,可最后还是不敢冒险,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 患得患失可以说是他眼下心态最好的写照,如果颜辞哪天对他多说了几句话,多流露出了几分亲近,哪怕仅仅是因为她顺利地完成了某项手术,哪怕只是出于学生对老师的尊敬,他也会感到欣喜若狂。同样的,如果哪天颜辞忽然对他冷冷淡淡,寡言少语,哪怕知道她可能只是心情不好,迁怒于他人,许文拙也会忍不住担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对方不高兴了? 目前他只盼着能够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让颜辞明白并且回应他的感情。要知道,早在几年前他的心就已经完全属于她了。至于季嫣,更像是年少时求而不得的残念。 当初为了靠近她,为了方便取得她的信任,他半推半就地承认了自己对季嫣曾有过的思慕之情。现在,他无比后悔当初的决定——这么做,只会让颜辞离他越来越远。对于她想要守护的人,原则向来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问题是,他从一开始就站错了立场,没能抓住那个被她收到心中好好珍惜的机会。 “阿文,我问你件事,一定要实话实说哦!” 趁着等待仪器出报告的间隙,颜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许文拙,“那个叫阮小莲的女孩,她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文拙微微笑了一下,对着颜辞,他是越来越习惯这个表情了,“或者你想问的是她的脸到底是谁毁掉的?是不是我,对吗?” 被他说破内心的想法,颜辞难免有些讪讪的。不过转念一想,明人不说暗话,既然窗户纸已经捅破了,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问清楚。 “哎,讲话干嘛这么直接啊,那……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她话音刚落,仪器同时响起了提示音表明报告已经打印妥当。许文拙走了几步,将还有些发热的报告取过来放在她手中,避重就轻地说道:“小辞,你只要记住一件事——这个世上没有人配拥有和你相似的容貌,你是独一无二的。” 颜辞下意识开心地说了声谢谢,等走出实验室门口才突然意识到,不对!他这到底是承认还是否认啊?怎么忽地有种看不透这个冷傲清高的前世“初恋”的感觉? 她的背影一消失在视线里,许文拙脸上淡淡的笑意也跟着不见了。其实不是他故意卖弄玄虚,实在是他的个性太别扭了,总觉得说了就有邀功的嫌疑。老天作证,当初他把阮小莲的脸毁了,根本不是为了跟颜辞证明什么——仅仅是单纯地不希望世界上还有一个顶着她的脸却做着十分没品的事的女人。 他见到阮小莲的第一眼就觉得对方有古怪,再一和她交谈,当即便确定了她不是真正的“颜辞”。诚然,她的容貌和身段都整得跟颜辞无比相似,看得出替她操持整形手术的医生对颜辞应该做过很深的研究,尽心尽力想要让她从各个方面都做到形似且神似;但他仍旧察觉到了阮小莲的诡异之处,原因说起来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个悲剧—— 无他,无非是她对他太热情了。虽然他无数次幻想过有一天颜辞也会像对待曾经的白子森,又或是现在的周天遇一样对自己美目倩兮,巧笑盼兮;可若是某一天在现实中真的遇到了类似的状况,他的第一反应绝对不是她爱上了自己,而是后者出了什么问题? 毕竟依着如今他和颜辞的关系,能偶尔有点超出师生间的小暧昧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怎么可能像阮小莲那样,说个话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他,浑身上下悉数散发着“我在勾引你,赶快上钩”的信息? 他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先暂时按兵不动。等他用自己的方式确认这个女人是真的有问题时,后者已经敏感地察觉到危险,逃之夭夭了。 许文拙非常生气,这种愤懑的心情在他向韩双程求借亲卫队帮忙搜索阮小莲的下落却遭到拒绝时更是达到了顶峰。不单只是这件事,甚至有关颜辞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她人身在何处,韩双程也拒绝透露出一个字。 他知道颜辞是在相当于他的地盘的医院出事的,现场或许留下了熟人作案的痕迹,使得对方有意无意地把他当成了犯罪嫌疑人之一。可这种认知还是让许文拙心里非常受伤,他禁不住会想要是自己也有一个显赫的家世,要是他也有几个说说话安京就会抖几抖的家人,韩双程大概就不敢也不会在关键时刻对他说不,违背当初他们联盟的承诺了——所以当韩双程后来想要继续若无其事地让他帮忙时,他没毒舌地喷前者几句已经算很好了,还指望他傻傻地配合,根本就是妄想! 他算是看明白了,安京这些世家公子哥,没一个是好东西。 把受伤的自尊心先放到一边,许文拙很快就想到了第二条出路。没记错的话,军部部长干任泽可还欠他一个人情——作为当年他帮他私下制做亲子带的报答。 比起韩双程,任泽的承诺显然有可信度的多。虽然柳家正式让警方介入寻找阮小莲的下落,但任泽还是凭借他自己的势力早一步得到了消息。好歹是华夏国说一不二的军部部长,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后面的事就很简单了,在知道阮小莲的藏身之处后,许文拙用自己研制的药物,在对方的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成功地毁去了她那张和颜辞雷同的脸。他压根没想过把她带提早抓回去好好审问,毕竟他对逼供之类的事一无所知。再说了他也相信,柳家和警方不是吃素的,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警方那帮人几乎没过多久也找到了阮小莲。只是生死关头,有时候一点点时间差距就能改变许多问题。 除了这件事以外,任泽还十分好心地在颜辞被发现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了他。 作为生命院的高级医师,许文拙对各家医院的病理报告调查权限还是很高的。他认真研究过颜辞的检查报告,知道对方中了不少迷幻剂类的药物,对身体没有太大伤害,但精神上的伤害估计是免不了。 在柳靖之的葬礼上,满面哀伤的颜辞确实消瘦了许多,但和她稍稍交流了两句,许文拙就知道对方在身体上没有问题,唯一的麻烦是她能否承受得住这个打击。不过凭他对颜辞的信心,他相信这仅仅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不一个多月以后,颜辞就重新恢复了课业。言谈举止都成熟了不少,可一样招人喜欢。更匪夷所思的是,他发现她的手脑配合程度,似乎又提高了。 这简直是个奇迹!从没听说过中毒住院后还能把身体素质养得越来越好的。这个神一般的技能点绝对值得进一步的研究,只是他暂时没有告诉颜辞的打算。 …… 第245章 颜辞一回家就看到周天遇和白子森都坐在客厅里,一个正埋头研究他的物理,另一个捧着笔记本不知道忙些什么。两人中间隔着偌大的距离,就跟王母娘娘用簪子在他们中间画了条银河似的。哪一个看起来都不像和对方有交流的样子,都自欺欺人地无视了对方的存在。 虽然看起来挺别扭,但气氛感觉起来其实还是蛮和谐的。颜辞只希望这不是暴风雨的前兆,她忙了一天,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付他们之间的矛盾了。 白子森的五感明显要比周天遇灵敏得多,再加上后者但凡碰到和物理有关的学术问题,就会一股脑儿扎进自己的世界里,所以直到颜辞和白子森双双坐在沙发上聊了一通之后,周天遇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他的女朋友已经回来了。 看着白子森对着颜辞深情款款的样子,周天遇的脸顿时黑了。即使他们两人只是在正常交流,在他眼中也带上了暧昧的色彩。任一个男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抢女人,这谁能忍? 于是表情不善的周天遇沉着脸走过去,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颜辞和白子森中间还稍稍有些空隙的位置。 周天遇虽然不甚强壮,但好歹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男人,就这么硬邦邦地挤下去,顿时和另外两个人有了肉贴肉的紧密接触。颜辞自然不会介意,她和周天遇什么羞耻的事情没做过?可白子森就不一样了,且不说他无法忍受自己同个男人如此亲密,单是对方是颜辞的男友周天遇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恨不得赶紧抽身到十万八千里以外。 颜辞本来挺为周天遇的失礼不好意思的,可下一秒看见白子森如同碰到什么传染源一样,“嗖”地一声蹿到了沙发的另一端,脸上的表情就仿佛他是个被霸道总裁欺负的白莲花一样。 这个嫌弃得也太明显了,颜辞暗自好笑。不过当事人周天遇倒是一点不在意,自顾自地拉起她的手,笑嘻嘻地问她重返学校的第一天过得怎么样。 颜辞简明扼要地和他概述了一天的生活,毕竟相同的话白子森已经问过一遍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话要讲两遍,她懒得再重复——只是请了个长假,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子森中午接到颜辞电话的时候,心里要多高兴有多高兴。虽说后者因为积压的课程太过繁重,仅仅和他匆匆聊了几分钟,但他还是表现得跟中了大彩票似的,一整天都乐得合不拢嘴。弄得培训他的教练都忍不住孤疑起来,这家伙今天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平时凌厉的杀气哪去了?突然就变成了个全身冒着粉红泡泡的呆瓜…… 可惜事主完全没意识到旁边的人看他的眼神有多奇怪,他的心中满满的都是失而复得的欣喜。趁着下午只是选修课不太重要,白子森干脆直接翘了课,提早来到了颜辞家中。 谁曾想周天遇也抱着同样的念头,于是乎,两个互相不喜彼此的男人,为着共同的目标,难能可贵地在客厅里和平相处了俩小时。 对周天遇这种类似野蛮人般宣布主权的行为,白子森心里自然很不爽。可他也明白自己和颜辞的感情目前刚刚重新发展,不具备和他硬碰硬的条件。所以他也不跟周天遇争辩,干脆利落地退让了一步坐到了颜辞的另一边。这样一来,变成夹心饼干的就是颜辞了。 不得不说,白子森的举动让颜辞大大地松了口气。原本她还为这俩人捏了把冷汗,生怕他们又会发生各种口角和讽刺。 谁知神奇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两个男人虽然明显都不喜欢对方,也继续贯彻着“你不是人,我看不见你”这一政策,却非常默契地和平共处了下来。 像是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一般,周天遇和颜辞讲话时,白子森就默默地在旁边当背景板。换成后者,亦是如此。而且,他们都很识趣地没有再重复问起对方已经问过的问题,大多都说的是和自己有关同时又能引起另一个人羡慕嫉妒恨的话题。 这种诡异的相处方式颜辞居然也接受了下来,甚至还觉得其实不赖,总好过他们跟个乌眼鸡似的你看我讨厌我看你心烦。 愉快的三方会谈,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颜辞回来得比较晚,转眼就到了晚餐时间。 吃饭的时候颜辞才发现原来柳翌之一直在家,不知道是怕麻烦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并没有下楼招呼周天遇和白子森这两客人。 颜辞以为他一下来就会和周天遇结成天然同盟,像很早以前双双针对白子森那样。可或许是他年纪渐长不再幼稚的关系,柳翌之这次非但没有和周天遇一起“对抗”白子森,反而在他们两个人当中牵线搭桥,充当起和事佬的角色。 一顿饭吃下来,大家也算是尽兴。起码颜辞心情挺愉快的,至于那两个男人心里是不是堵得吐血就只有天知道了。 她跟柳翌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示意对方做得不错。有那么一瞬间,颜辞竟觉得同时和超过一个以上的男人交往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如果他们都能像今天的周天遇和白子森,求同存异地和谐相处着。 晚餐结束,白子森便盘算着故技重施赖着不走,周天遇也同样磨磨蹭蹭地,眼睛时不时往她房间方向瞄。 颜辞假装猜不出他们俩一个想跟自己谈情说爱,一个想做些少儿不宜之事的念头,义正言辞地下了逐客令。 她今天真是太累了,再加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实在抽不出那份闲情逸致和他们卿卿我我。 白天在学校的手术室练习时,自己比往日更加灵敏迅速的手脑反应让颜辞猛地想到了一些可能性。有些话她必须和那位尚且关押在柳家地下室里的“闻少爷”好好谈一谈,趁着她的家人还没动手给予他更严厉的惩罚之前。 见颜辞话里话外毫无转寰的余地,两个男人只好收了那点小心思,依依不舍地和她道别。 颜辞目送他们离开之后,和柳翌之打了个招呼便独自去了地下室找闻令望谈谈人生。 谁也不知道颜辞在那里和闻令望说了什么,只知道她出来的时候一张脸毫无血色,惨白惨白的。 第二天下午她向学校请了半天假,然后一个电话把顾生一约了出来。 颜辞出事那阵子,顾生一和她的联系前所未有地少——因为彼时他正沉浸在自己对“亲妹妹”怀有非分之想的内疚和自我唾弃中。如果不是白子森出于拉拢兄舅的心理,他大概得等到柳靖之的葬礼举行了,才知道那个日日夜夜盘旋在他的脑海里的可人儿遭受了怎样的磨难和痛苦。 顾生一心急如焚,却和白子森一样,找不到任何探视颜辞的机会。连柳靖之那样的大男人都被活活弄死了,更遑论年轻漂亮的颜辞?他不敢想象她曾经遭受了什么,第一千一万次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那时他没有胆怯,如果那时他就认清了内心的真实情感,或许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去看望颜辞,而不是每天自欺欺人地借助“圆梦”的药效在睡梦中和她恋爱生活。 在柳靖之的追悼会上,他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颜辞。 …… 第246章 和往常不一样,这一次顾生一一见到颜辞就毫不停歇地问了她一堆问题。 她只听出了他语气里浓重的担忧,并没有注意到他眼底那丝炽热却压抑的情感。 老实说,顾生一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马上跟她告白还是就这么默默地装着若无其事?虽然他的心告诉他,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哥哥这个身份,但眼下颜辞刚刚经历了丧亲之痛,似乎也不是谈这些事情的好时机…… “好啦,阿南,你一次性问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回答起了。” “那就从头说起,慢慢说,我今天一天都有空陪你。”他一脸温柔地望着她,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情愫。 于是颜辞言简意赅地挑着讲了整件事的过程,比起和季情他们坦白的那些,她省略了更多的细节,尤其是暴力和伤害。对于在家休养的那一个多月,她也只是简单地一笔盖过,当然更没有提和几个男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纷。 颜辞才说到一半顾生一额头上的青筋就冒了出来,他为她的遭遇感到痛心,恨不得把那些人渣生吞活剐了。 颜辞见他气得都有些发抖了,心下温暖又感动,连忙安抚地握住他的手,立刻被后者紧紧抓住不放。 他的手还和小时候一样宽厚温暖,好像一旦牵住了,她就什么事情都不用再担心了。 当然,颜辞以为的兄妹之间的彼此安慰在顾生一心中代表的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意思了。 “这么说,闻令望现在还关在你们家里。想好怎么处理他了吗?” 听他的口气仿佛分分钟要帮她好好收拾对方似的,颜辞笑了笑,说道:“你放心,我们家肯定不会‘亏待’他的,之所以留下他,不过是因为他讲的话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但他既然可以暗中接近你,算计你,你觉得他的话还有可信度吗?” “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可你知道他提到的那些事,几乎没有人能够解答。而且我相信关于我妈妈死亡的真相,七舅舅他即使在天上也一定会想要知道的。冥冥之中我总有种预感,我的父母不像是会从小山丘上摔下来去世的人。更何况绑架的事,我也得确认没有任何犯罪分子还在逃之夭夭……话说回来,这也是我今天急急找你出来的原因之一。” 顾生一的手正以极其轻柔的节奏微微摩挲着她的指腹,因为节奏太轻太慢,后者根本毫无知觉。听她这么一说,他暂时停下动作,认真地问道:“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你的?” 颜辞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不愧是她的小哥哥,从小到到大找他帮忙向来都是这么干脆简单。 “你还记得你爸爸的那个好朋友,粤州第一医院院长陈广吗?” 顾生一挑了挑眉毛,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难道他和你说的这些事都有关系?” “确切地说,应该都没有关系。但是根据闻令望的说法,陈广应该知道很多事。早在我还没有遇上你之前,他就已经脱离了闻家这个组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从那以后,组织上下就再没人提过陈广这个人,就好像他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这次闻令望在粤州走投无路,无奈之下联系了他,对方也仅仅是提供了一个安全的住所,不报警也不提供多余的援助。基于他们的组织这些年人员变动得厉害,大部分被逮铺的人都不知道近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唯一的知情者就剩下一个陈广。闻令望本人,也因为从小送到安京的缘故而对组织里的辛密一知半解,不过他很肯定二十年前他们家和我父母一定打过交道。” 联想起当年陪着她收购土地以及交易“逍遥水”的事,顾生一顿时想明白了其中的联系,有些艰难地问道:“陈叔叔他加入的这个组织……除了官商勾结,谋取暴利以外,还做了什么?” 颜辞在心里叹了口气,看他打击不小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毕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叔,她依稀还记得当年的陈广对顾生一有多亲昵。 “组织里的事闻令望并不十分清楚,他爸爸中意的接班人是他哥哥。不过根据那次我们在粤州看到的推测,我估计多多少少和人体动物研究有关。比如……克隆女性又或者是让人和动物结合繁衍。” 顾生一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十分震惊,他喃喃自语道:“可是这些都是违法的呀!”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可笑的话,“也是,不然他怎么会加入那个组织?亏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个正直的人……你说说看,需要我做什么?” “其实你也先别失望,我们毕竟不能只听闻令望的一面之词。”见他情绪低落,颜辞赶紧安慰道,“我找你也只是想看看你有没空陪我去趟粤州,他总归是你爸爸的好朋友,看在你的份上,或许会愿意告诉我一点什么。” “当然没问题,我马上就可以走。”顾生一想也没想便一口应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不好意思地改口道:“或者能等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再去吗?” “不用急不用急,”颜辞忙不迭说道,“我只是先来问问你是否愿意……真是太好了,你说把行程订在明天怎么样?会不会太赶了?” 顾生一暗暗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然后肯定地答复道:“没问题,到时候告诉我具体时间和地点就好。” 颜辞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如释重负,“阿南,果然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和颜辞分开之后,顾生一并没有马上回学校,而是坐上了前往父母家的车。 半年前赵颖生下了她的三子顾长安,名字通俗易懂,却寄托了她对顾家康最朴实热切的愿望。 已经过去快四年了,顾生一也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可顾家康的病似乎还没有完全好透。他认识的人依然只有赵颖一个,万幸的是不会再做出一些幼稚的明显缺乏智商的行为。 说实话,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对他们不再抱有幻想的缘故,顾生一总觉得他的父亲顾家康其实早就恢复正常了,只不过凭借装疯卖傻留在赵颖身边而已。 顾家康哪怕退役多年,当初好歹也是警界的一只雄鹰,怎么可能会因为小小的一场车祸就彻底变成了傻子?何况这么多年治疗下来,顾生一就不信他不认得其他人。有时候伪装过头反而显得太假,不过想来顾家康也不在乎,只要赵颖买账就行了。 近两年顾生一很少来父母家,既然不指望他们爱他了,也就没必要时不时上门打搅人家小两口的甜蜜生活。比起他,想必莫河和莫梓栎才是恨得牙痒痒的那两个。 当初后者闹离家出走,最终还是自己一个人乖乖地回来了。论“战斗力”,他们俩父子怎么可能是顾家康的对手? 顾生一也是长大了才明白,顾家康这么多年不是按兵不动,只是在等赵颖松口的机会。一旦她让步了,就是十个一百个莫河莫梓栎加起来,顾家康都有信心把赵颖抢回来。 事实证明亦是如此,起先他们四个人还和谐地住在一起。可当赵颖再度怀孕之后,莫家父子便另外寻了一处房子搬走。 赵颖多久去他们那儿住一次顾生一并不清楚,但他相信自己那个“智商一直掉线”的父亲不会让她离开视线太久。据说处于叛逆期的莫子栎依然试图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引起赵颖的关注,可惜每每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后者的心早就落到了顾家康和新生的顾长安身上。 这样看来,赵颖无疑是最长情也最无情的那一个。当年她可以为了莫河毫不犹豫地放弃顾家康和他,如今她也可以为了顾家康“繁忙”到对自小宠大的次子不闻不问。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代价居然是两个家庭两个孩子幸福的童年?这样的唯一,送给他他也不要。 想到莫梓栎此刻可能正在经历他当初的心酸失落和嫉妒,顾生一的心中竟然是一片平静,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同情心疼。由此可见他是真的放下了,不会再因为那些“家人”的喜怒哀乐而有所动摇。 和顾家康和好之后,大概是出于补偿心理,赵颖对他比以前热情多了。这不一见他来,她便急匆匆地进了厨房张罗好吃的给他补一补。 顾生一客气地道谢,转而把视线投到了客厅一角正陪着摇篮里的顾长安玩耍的顾家康身上。 那种慈爱喜悦的眼神,很早之前他也在顾家康的眼中看见过,也曾深深期待过。真是可笑,后者都表现得如此明显了,他的母亲居然还自欺欺人地觉得他的父亲仍然是个傻瓜…… …… 第247章 和想象中的一样,他的话犹如石沉大海,顾家康任何反应都没有。顾生一也不气馁,就这么静静看着顾家康在那儿逗弄顾长安,自言自语般说道:“其实你是真疯还是装傻,我一点也不在乎。你和妈还有莫梓栎他们想怎么闹,我更加不会放在心上。今天之所以来找你,主要是想谈一谈陈广陈叔叔的事。” 顾家康仍然拿着一个背对着他,房间里除了顾生一低沉的声音,就只剩下儿童摇篮上饰物碰撞的响声以及顾长安不知所云的依依呀呀的叫唤声。 “我听小安,也就是孙廉安,陈叔叔的外甥说过,他舅舅和你是过命的交情。确实,从我有印象以来,陈叔叔一直都是和你非常要好的样子,对我也关爱有加。由此可见,你们俩之间的友情是真的十分深厚,否则当年他也不会甘冒天下之大不违帮你弄小辞的收养证明……我那时候小,根本不明白这一张纸代表了什么。现在看来,当天晚上你才带着我们给小辞做了身体检查,随后收养证明就批下来了,可以想象陈叔叔在其中花了费了多少心思!当时的政策可不比如今,在风声正紧的情况下能帮上忙的,撇开你们的交情不论,陈叔叔一定还动用了他的某些人脉关系。如果只是单纯的粤州医院院长,我想他应该做不到这一步……话说回来,你似乎也没提过陈叔叔以前是做什么的,他总不可能一毕业就是院长了吧?” 顾生一顿了顿,嘴角噙着一抹笑着继续道:“……不过我也无所谓,他做好事做坏事都和我扯不上关系。跟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希望你能告诉我用什么方法可以让陈叔叔把我们想知道的,他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别跟我说什么这是个人意愿问题强迫不了,我想当初你要做收养证明时他也是百分之百不同意的。若是你想说他没有短处,或者任何把柄在你手上,纯粹是出于友情帮忙的话,我同样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当然,如果你坚持,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你跟我一起带到粤州去了。这样看在你们好交情的份上,他应该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不过我想,”顾生一故意往他身边凑了凑,“你也不希望离开长安吧?他还这么小,万一妈她一个人照顾不来,弄得莫爸爸他们俩父子也要过来帮忙……你说等你从粤州回来,他们是不是也会和好如初了?” 虽然顾家康依旧没有动静,但顾生一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他全身的气息都凌冽起来。瞥了瞥对方握在摇篮边缘,微微有些泛白的手指,他笑得更开心了,“你也别计划着跟我玩什么拒绝就可以不去的花招,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可是个小傻瓜,如若我向妈妈保证会好好照顾你,并且再三强调我真的非常需要你和陈叔叔过往的交情帮忙的话,你说她会不答应吗?” 他胸有成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肆无忌惮,“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从你们和好,又生了小长安之后,她对我的负疚感有多深……这么简单的要求,她难道忍心拒绝?或者……”顾生一故意拉长了音调,“我不说要你去,我直接告诉她你是在装傻,你说她会相信我吗?我可以让小辞请生命院的专家给你做全身检查,还可以让权威的心理学家来给你做精神鉴定,甚至我可以联合莫家父子一起做伪证——说你其实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康复了,全部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局,骗你原谅她而已。你说妈妈她会选择……相信你一个,还是我们三个?” 不知道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顾家康玩累了,他停下了继续逗弄顾长安的动作。后者不明所以,抗议般“呃呃”叫了两声,踢了踢了小脚,不高兴地吐出一连串泡泡。 “你看小长安长得多可爱呀,你忍心让他和我一样,从小就失去妈妈吗?”顾生一仿佛特别替他着想一样,循循善诱道,“大概你觉得现在独占着妈妈,又生了个宝贝疙瘩,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但你要知道,破镜重圆终归还是有裂缝的。但凡一点点风吹草动,一丝丝怀疑的苗头,都可能将你们的关系再打回原形。等到了那一天,你确定自己还会有一个像我这么傻的儿子来帮你收拾烂摊子?来帮你重新赢回她的心吗?你还有几个二十年可以慢慢地等她回心转意?好好想想我的话,你真的还要继续无视继续装下去吗?你真的能忍心看着妈她再一次躺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呻/吟吗?” 他满怀恶意地刺激顾家康,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的话对他的父母是多么的不敬,反而还感受到了某种酣畅淋漓的痛快。看来他真的不再是以前那个乖巧听话,满怀希冀等待父母回头的顾生一了。 果不其然,他最后那句包含深意的揣测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顾家康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摇篮支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顾生一。 对方没有丝毫诧异,还格外有心得地感慨道:“你还是这种表情看起来比较顺眼,总好过平时的傻白甜,那么天真善良的样子实在太不适合你了。” 顾家康没吭声,眼底却流露出了几分哀伤,浑身的刺在不知不觉间全都收了回去。 一时的愤怒过后,他才意识到曾经自己不闻不问的举动给顾生一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对方早就没把他看作父亲一样对待了。 人往往要在失去后才知道自己曾拥有过什么。顾家康若不是和赵颖重归于好,现在估计也没有那个心情来关心大儿子。可惜即便他如今想弥补,后者也绝不会再给他多一次机会了。 老实说,顾家康和赵颖是真正相似的一类人。哪怕他们看起来一个柔弱,一个强势,说白了,都是自我心中爱情至上的人。不管是谁,即使是血脉至亲,即使无辜透顶,只要挡住了他们对所谓“真爱”的追求,他们都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抛弃。 顾生一之所以会用如此难听的话来威胁顾家康,其实不正是他们当初拿爱情和婚姻闹别扭造成的恶果么? 看看摇篮里天真烂漫的小儿子,再看看坐在一边浑身疏离脸上带着冷笑的大儿子,顾家康心底的那份怒火一点一滴悄无声息地散去了。 他依然没有说话,却把视线转向远处的厨房。 虽然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交流,但顾生一毕竟和他在一个屋檐生活了十几年,立刻猜到对方在担心什么,不紧不慢地说道:“别担心,她什么也听不见的,我保证。” 顾家康在心里叹了口气,终于妥协了。他学着顾生一,压低声音说道:“陈广当年在他老婆怀孕的时候被我撞见和一个女人十分亲密地走进了一家酒店。” 顾生一听了十分失望,也不知道是对这个世俗的把柄还是对陈广的人品,“这就是你要求陈叔叔帮忙处理小辞收养证明的资本?” 对于他语气里的不信任,顾家康心里隐隐有些刺痛,随即反驳道:“当然不是,我相信你陈叔叔绝对不是会出轨的人。问题在于,他拒绝透露出有关那个女人的信息。我能想到最靠谱的理由是,这个女人的身上一定背负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以至于他宁可冒着被我误会冒着变成渣男的风险,也要隐瞒她的存在。” “你看清那个女人的样子了吗?” 顾家康摇头,“这么过年过去了,我甚至都不确定她是个真的女人,还是个身形纤细的男人……” 在他解释过后,顾生一才勉强觉得这个理由有了几分可信的地方。“就这样?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顾家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了,这些已经足够让你问清一切。 顾生一闻言也不再多废话,起身就要走人。顾家康见状,连忙问道:“你不多坐一会儿吗?你妈妈她还在给你弄好吃的呢……” …… 第248章 直到他和颜辞来到了粤州第一院医院的门口,顾生一也没告诉她自己昨晚和顾家康说的话。他存了点小心思,希望能给她一个惊喜,万一陈广拒不回答,他就能在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或许她的小妹妹便会意识到他不仅仅是她的“哥哥”。 陈广作为院长,自然是个大忙人。他上一次见到顾家康,还是小愚没怀孕的时候。当然从医者的角度来看,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对方有问题的;但作为朋友,他倒是有几分相信对方有可能在那场小小的车祸中真把脑子“摔坏”了,以至于只记得小愚一个人。 自从他们俩人分开后,他已经很久没从顾家康的脸上看到过如此灿烂的笑容了。不过两个当事人都乐在其中,他作为旁观者,也就没有什么可置喙的余地。 只是可怜顾生一了,悲剧地成了这场婚姻的牺牲品。 从外甥孙廉安那里,他多少也知道顾生一自小过的是怎样爹不疼娘不爱的生活,因此一听说是前者有事找他,他二话没说就专门空出了时间来见他。 令陈广意外的是顾生一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虽然他表现得挺惊讶,可颜辞总觉得他心中诧异的是为什么她也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她这个人。想想也能理解,毕竟是他为闻令望在粤州提供的住所,那一段时间里,他极有可能见到过她。 既然陈广不愿意提起这一件事情,颜辞也乐得配合。顾生一什么都不知道,万一再扯出别的事端就不好了。 “阿南,这么漂亮的女生是你的女朋友吗?真是太厉害了。”陈广面不改色地夸奖道,仿佛真的不知道颜辞的身份是什么,不知道她就是他当年帮好兄弟检查并收养的“女儿”。 颜辞额角抖了抖,果然大家都是演技派…… “不是的不是的,陈叔叔你误会了。”顾生一一边尴尬地解释,一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观察颜辞的反应。见后者不像是反感的样子,他的心中愉快地松了一口气,“她是小辞,你不记得了吗?爸以前带她来做过身体检查的。”下意识地,他避开了顾家康收养颜辞这件事。 陈广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得颜辞头上的黑线又多了两条,“原来是小辞啊,居然长这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我都认不出来了……” 对方这么卖力地演出,颜辞自然也不好意思干站着不说话,两个人顿时心照不宣地寒暄起来,一个是亲切和善的长辈,一个是彬彬有礼的小辈,乍一看过去,他们三个人还真组成了一幅十分和谐的画面。 和陈广聊了聊自己以及家人的近况之后,顾生一开门见山地切入了主题,“陈叔叔,其实今天我们来,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你时间肯定特别紧张,我就不客套那么多了。” 陈广的心“咯噔”一跳,见顾生一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目光偶然瞥见坐在旁边的颜辞,他似乎有些猜到对方想要问什么了。不由自主在心里叹了口气,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有什么事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生一感激地笑了笑,然后把视线投向颜辞,“说实话,主要是小辞有一些事想要和你咨询一下,我怕我讲了也讲不清楚,不如你们两个直接说吧?” 颜辞不客气地接过了话头,先对陈广表示了感谢,然后单枪直入地问道:“陈叔叔,你知道粤州闻家吗?” 陈广终于听到了另一只靴子落地的声音,“那是自然,他们是粤州最大的药物供销商和和经营者,前阵子跟许多官员一起落马。这么大的新闻,电视报纸上都在谈论不休……” 颜辞原本也不指望他会把事情一次性全都说出来,见他打马虎眼干脆换了一个策略,“陈叔叔,明人不说暗话,闻家小少爷闻令望现在在我手上,他告诉了我一些十分有趣的事情……” 话说到这份上,陈广清楚再也瞒不下去了,“好吧,我承认我以前是闻家组织的一份子,想必他都告诉你了吧?” 颜辞点点头,“是这样子的,那么你方便告诉我,当年你们都研究些什么吗?不管是合法还是非法的。” 陈广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在斟酌字眼,缓慢地说道:“大部分是和药物研究相关的,比如说最新的保健品和化妆品……” “以及兴奋剂和迷/幻剂吗?”见他如此官方地敷衍自己,颜辞忍不住插了一句。 陈广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说法完全站不住脚,不自在地笑了笑道:“这些你都知道了?” 颜辞想了想,毕竟是顾生一的叔叔,还是客气一点比较好。“陈叔叔,实不相瞒,我前一阵子出了点意外,查出来是闻家人弄的。他们对付我有个原因就是几年前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破坏了他们私底下用药物催生海豚制造的‘逍遥水’买卖。闻令望为了能在我手上讨得好,肯定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我。所以陈叔叔,你不用担心吓到我,可以实话实说,没关系的。” 她说得不算隐晦,陈广自然听出了语气里的不满,但无论怎么样,那些往事是他不想回忆的过去,即使顾生一在这儿,他也不可能一五一十全坦白了。 “这样的话,我也不瞒你。说起来挺惭愧的,我还没当上院长时,在组织里做过一阵子,那个时候年轻,觉得只要能赚钱,能出名就够了,以至于伤害了不少小动物……后来我发现这样太违背作为一个医生尊重生命的基本原则了,便从组织里退出了。” 作为上一世看过不少帮派电影的颜辞来说,他说的话她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真正好心肠的人怎么可能加入闻家那个邪恶的组织?既然加入了,又怎么可能说退出就退出?她当初不过坏了他们的好事就遭到如此惨痛的报复,对于他这种至少也是半个核心人物的家伙,组织会放心让他带着机密离开吗?这根本就是在骗不懂事的小孩好吗? 不懂事小孩之一的顾生一脸色也有点难看,他多多少少也看出陈叔叔根本不想讲实话。 气氛随即变得有些僵滞,颜辞并不气馁,她想起闻令望曾经说过的话,再接再厉地继续道:“说起来,当年他们帮忙看护海豚的大蛮,还是我给了暗示才提早跑路的,猴子几个也不知道跟江家的关系怎么样了……” 如果闻令望说的是实话,那么花灯节上的意外跟江子晋怎么也脱不了关系,当年卖家猴子也提过他和江子晋交情甚笃……说到底,她就记得这么几个名字,干脆死马当活马医。 没想到陈广非但没起疑,反而非常自然地接着说道:“原来是你,难怪他可以顺利脱身了。这几年他没跟我再有联系,听说过得不错。大蛮能安全离开,我们也就放心了。” 颜辞没有忽略他话里的那个“们”字,看来陈广不是孤军奋战,还和某个或者某些人交好,好到至今放在心上,无意识地带入谈话中。会是谁呢?难道是江子晋? “那你和江子晋的关系?” 陈广一向温厚的表情居然罕见地带上了几分不屑,“江子晋啊,运气比本事大。背后有家族撑腰,又跟着猴子他们赚了几笔,误打误撞也让他成了生命院院长。虽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这些年他也没少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但禁不住他有个当总统的老婆,再加上一堆位高权重的姻亲,和个人没下限的手段,没准这个位置还真酒坐得稳稳当当了。不过现在想起来,当年那些极端的事物我依然接受无能。” 且不说话里的信息量颜辞需要慢慢消化,单是这个态度就表明了对方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也就是说她必须先供出点什么,陈广才愿意继续深入谈下去。想要空手套白狼,简直是门都没有。 …… 第249章 虽是疑问的语气,可顾生一说出了七八成的把握。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另外两个人都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 陈广愕然的同时也带着几分羞愧和和心慌,“不是的……但也不能说不是……不对,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顾生一依旧不慌不忙的,他悄悄伸出一只手握住颜辞的,用安抚的眼神示意她相信他。 在和顾家康谈过话之后,他就搜索了相关信息。顾生一发现粤州有关陈广的报道不多,起码比不上当年风靡全国的少年天才江子晋。陈广少年时代最突出的几个研究,无一不是和基因变异动物有关,他仿佛是一夜之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摇身变成了粤州医院院长。 至于季嫣,网络上所有有关她的消息似乎都终止于三十年前。在那之前,她是安京最富名望的世家名媛;在那之后,她好像就从世界上凭空消失了。 虽然颜辞没有亲口说过,但他从蛛丝马迹中也能猜到她父母当年的结合绝对不是被众人所祝福的。 于是问题来了,从季嫣出事到江子晋当上院长,时间太过接近,中间还夹杂着陈广退出闻家组织这件事。换成是他,也不会相信它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顾生一依稀记得几年前大蛮把颜辞错认为季嫣,再加上顾家康家说的陈广和女人去酒店开/房的事,他便大胆地冒出了方才的猜测。也就是碰碰运气,谁知瞎猫撞到死老鼠,真让他说中了。 陈广一平复下来心情,马上就开始洗白自己刚刚的失态,“我当初并不知道她是季嫣,是安京那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她一直都是乔装打扮后才跟我见面的,纯粹只有工作上的交流。之所以去酒店,仅仅是出于保密需要——装做情侣关系去酒店无疑是最简单快捷的方式。如果后面不是大蛮告诉我季嫣曾经换了一副面貌回来找他,我估计直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颜辞和顾生一相视一笑,两人都觉得找到了攻破陈广心墙的突破口。 “陈叔叔,我妈妈去世之后,我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不少有关研究的东西,但终归是不完整的,你可以把情况完完整整告诉我吗?” 陈广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跟动物打交道,他们身上有许多和人类相似的特征。我一直相信只要加以研究改良,肯定可以为人类治愈疾病和加速自身发展做出贡献……”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虽然现在听起来太空太假,但那个时候我是真的这么想的。所以当我知道闻家愿意为类似的研究提供金钱和技术上的帮助时,我便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他们的组织。一开始,所有事情都正常。慢慢的,在我逐步获得他们的信任后,组织就开始让我接手那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案例。说到底都是为了钱,商人重利无可厚非,毕竟没有足够的利益,他们也不可能免费为我的研究提供支持。那时候的我明知道这种行为是不道德的,却依然做了,甚至自欺欺人觉得我只是牺牲一小部分群体的利益,却能让全人类得到更好的未来。终于,我通过了组织里高层的考察,他们向我介绍了组织的核心项目——‘夏娃重生计划’。” “当年夏娃的失败让许多科研学者望而却步,不敢再轻易尝试有关克/隆女性或者调整男女比例的研究。多年之后,陆续续有人找回信心,重新着手相关的研究。之前的教训表明,人类的基因在经过阿若博士有意识的改造之后,已经具备某种不可逆的缺陷。特别是女性基因,连克/隆过程中最简单的细胞核遗传物质的复制都承受不了……” 颜辞一边听一边点头,顾生一却是一头雾水,陈广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瞧我这记性,还当大家都是学医的呢!小辞,你要不给阿南解释一下,当年阿若博士的报复究竟给我们造成了怎样惨烈的后果……” 颜辞想了想,尽量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来解释阿若博士在医学上创造的“奇迹”。 两千年前阿若博士在b市开了一家专门为孕妇保健治疗的医院,以免费热情周到的服务为依托,渐渐打出了名声。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这家医院大概只会被当做慈善机构一般的存在。问题是人们发现,凡是去过医院的孕妇似乎生的都是男孩…… 主流社会宣传生男生女一样好,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可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地,那些偏好男孩子的人家都选择去这家医院进行孕期保健,甚至有些人为了能够提早预约,不稀自掏腰包赞助医院。无数求子多年不得的家庭顺利生下男孩,他们大都选择用大笔大笔的赞助费来感谢医院。随着时间的流逝,医院的分店也越来越多,直至遍布全世界。 当然不能说医院里的所有人都是冲着生男孩来的,也有不少是冲着免费精巧的服务来的。后来甚至有传言说,凡是经过这家医院检查的孕妇,生出来的孩子都是聪明漂亮健康无比的。 这种说法直到现在也没能被确认,专家们唯一达成共识的便是阿若博士在那些孕妇身上注射了某种药物,一方面保证了她们都能生出男孩,另一方面也在无声无息中清洗着人类自然进化的基因。 不得不提的是有段时间为了避风头,医院也曾让某些孕妇正常生出女孩。所以十年二十年过去了,谁也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问题是在第一批接受医院服务后出生的男孩们开始结婚生子时出现的,他们惊诧地发现自己只能生出男孩,一个女孩也没有。不过这一现象丝毫没有引起大家的关注,甚至还有人把它当作额外的福利——毕竟是男权社会,多生男孩总是不会吃亏的。 大家真正开始注意到这个问题,是因为第二代男孩生的也是一溜儿子。物以稀为贵,不管是哪个家庭,两三代传承下来,总会希望有几个女孩。有人觉得不对劲了,如果大家都在不停地生男孩,同龄的男孩能够娶到适龄女孩的概率便大大降低了,更遑论找条件优秀的了…… 就在人心惶惶之际,阿若博士的遗书公布了。说法很简单,既没有提及自身心路历程,也没有解释她这种反男性反人类反社会的心态是如何养成的,只是简简单单说明“医院是报复男人的开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多年之后他们就会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等各国纷纷准备采取措施遏制事态的恶化程度时,众人才惊恐地发现原来阿若博士的医院已经布满了全世界各个角落。一百年过去了,仅仅只有那些当初没有选择医院服务的人才有生出女儿的机会。一旦他们和接受过保健服务的男孩结合,不管一代二代还是三代,生出来的孩子都只会是男孩。原本承载了家族希望和期盼的男孩转眼变成了“感染源”,将生男不生女的诅咒一代一代传了下去。 这些人当中有不少权势之辈,他们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找不到伴侣?人类的将来算什么,眼下娶老婆生娃才是要紧事。在这种类似慢性自杀的恶性循环下,男女比例很快就飙升到了令人恐慌的地步…… 接下来的事情颜辞没有再继续说明,因为《地球史》这门课上都解释得清清楚楚。 自然,科技不是白进步的。人们虽然暂时找不到完全治愈基因缺陷的法子,却起码可以做到让所有人都拥有十分之一的机会生出女孩。只是谁也不确定这是不是阿若博士特意留下的破绽,不然为什么之后的数百年,他们都陷了漫长的瓶颈期,再也没能找到新的突破点? “因此……你们应该能想象,我知道‘夏娃重生计划’时有多么的震惊。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果男女比例真的可以恢复正常,这个世界将会变得多么美好!” 对于他的这句评论,颜辞不置可否。大概只有男人,才会毫不犹豫地觉得男女比例正常是最美好的事吧? “……我以为他们是准备重新搞研究,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想的居然是让人类和其他动物杂交,从而繁衍出女性后代来。选择的实验对象是老鼠,因为它们的基因构成和人类有九成以上的相似度,而且老鼠的繁殖能力在哺乳动物中也是有目共睹的。按照他们的设想,先用女人的卵/子和公鼠的精/子培育半人半鼠的‘女性’,然后以该‘女性’为培养皿,或者说是繁殖器,不停地和男性精子进行结合,生产出一代比一代更接近人类基因的‘女性’。当该‘女性’体内人类基因纯度超过99.99%时,所谓‘净化兽性’的过程便完成了。然后就能考虑将该类‘女性’大量克/隆或是繁殖投放市场,以降低男女比例,恢复原有的世界秩序。” 第250章 陈广的话让颜辞首先想到的不是害怕,而是上辈子经常在q/q空间里流传的一则新闻——悲惨少女用了过期姨妈巾,被里面残留的鼠卵感染从而怀上了小老鼠。 且不说老鼠是胎生,也不说它们的精/子或是受/精/卵如何在离开鼠体的情况下存活,单是自然界最基本的生物隔离机制就不可能让新闻里的惨剧成为事实。如果两个物种之间可以随便交/合产下后代的话,那么整个世界岂不是乱了套?发/情的动物只要和人关在一起就能生下无数个人/兽杂交的怪物;科学家也别搞研究了,直接买一堆各式各样的动物让它们互相混在一起,或者和人类在一起,想要什么生什么…… 虎狮兽或是狮虎兽之所以稀罕正是因为它们不是顺应自然法则存活下来的产物,即使是像驴和马成功杂交生下来的骡子,也会因为染色体不成对而失去生育繁殖的能力。 可笑的是,那条新闻出来的时候她身边还有不少女孩子转发的,甚至一脸惊恐地告戒她以后坚决不要买过期的姨妈巾。 不过这种考验道德和和底线的关键时刻,她居然还有心思开这么大的脑洞,颜辞自己也是醉了…… 相比起她的淡定,顾生一明显是一副被雷劈过的样子。饶是他对人体遗传基因什么的毫无研究,同样也知道跨物种生育繁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想要打破自然界的基本守则,打破生物隔离所带来的限制,创造出一种由老鼠和人类共同孕育并且高纯度的女性,怎么想都是一件匪夷所思且邪恶到极点的事情…… “这个……应该不可能吧?我记得生物课上学过,人是不可能跟别的物种繁衍后代的,那是不被自然法则所允许的。”顾生一磕磕巴巴地说着,眼里还带着无比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这个颜辞自然也想到了,不过她听得更仔细,知道陈广指的一定是体外培育。那么无疑就涉及到更严肃的一个问题—— 既然他们要搞实验,那么就必须有足够的实验对象和实验样本。所谓的半人半鼠杂交体的“原料”是人类的卵/子和公鼠的精/子。后者好说,实验的小白鼠要多少有多少,但前者呢?有多少女人愿意把自己一个月才成熟一次的卵子贡献出来,就为了这种毫无底线毫无节操的实验,为了生出个半人不鬼的怪物来? “你们是怎么解决实验样本问题的?”颜辞紧跟着顾生一问道。 陈广的表情里多了几分羞愧,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大部分是由组织提供的,有些是志愿者捐献的,有些是花钱买来的,还有一部分,正如你们可以想象的,是通过非法手段取得的。” “是不是为了这个他们才把你弄上了粤州医院院长的位置,从而方便从病人身上窃取卵细胞?” 陈广像是被电击到一般猛地跳起来,大声反驳道:“不是的!我没有!”半晌缓缓地低下头,内疚地坦白道:“或者只能说我没有直接参与罢了,在某些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样是错误的。”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流露出明显的迟疑之色来,让一边的颜辞顿时也有了不好的猜想,“怎么了,陈叔叔?” “说起来……你的妈妈季嫣……我记得当初她也捐献了自己的卵/子。这是组织里的女性必须答应的条件,也是她们表达忠诚的基本手段。” 这下颜辞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蓦地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她对原主的妈妈并不了解,也不知道对方是因为有所求从而做出这种牺牲还是纯粹对科学研究狂热到连自己的后代都可以随意实验。印象中的季嫣似乎不是个如此为男人为社会福利着想的人啊…… “‘夏娃重生计划’进行了有多久?”她有些艰难地问道,“最后……成功了吗?” 拜托,千万不要告诉她他们的实验已经成功了——用的还是季嫣的卵细胞。一想到可能有一个同母异父的鼠人妹妹存活于世,即便只有一半血缘关系,颜辞也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幸运的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呼唤。陈广摇摇头又点点头,“组织里这个实验已经开始很久了,但怎么说呢,不是我吹牛,真的是在我和你妈妈加入之后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你妈妈在人体尤其是女性遗传物质上的研究,迄今为止我都没见过有能比肩的,而我自己,正如前面说的,对动物又比别人多了几分了解。所以……”他像是颇为骄傲,却又羞耻于这种心态,表情十分古怪地说道:“我们两个一见如故,顺利地打破了某些禁忌和隔离,让研究取得了里程碑似的进展。”他顿了顿,最终下定决心般说道,“这样吧,我手边还有一卷录像,记录了当年的一切,不如给你们看看,直观的视听资料总胜于苍白的言语描述。” 居然还有录像?颜辞完全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诧异了。老实说,陈广的胆子真是够大的,这种关键性证物也能一直保管在身边,大大咧咧地拿给他们两个看?究竟是他心太宽还是季嫣的名头太响,刷个交情就如此见效? 在颜辞走神的间隙,陈广已经把录像准备好了,他们面前的光子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所谓的实验记录,或者说是监视器的录像剪辑。 在每天特定的时间里,由实验室的负责人——通常是季嫣或者陈广——来到镜头面前进行当天的实验结果报告总结。 陈广说得没错,哪怕是见过季嫣本人的样子,哪怕知道她和自己有六七分相像,颜辞也完全认不出录像里的那个人真的是已经去世的季嫣。不管是化妆还是易容,都太成功了。明明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却根本看不出和她本身有什么关系。 刚开始的几天记录都是一样的,实验人员背后有许多仪器和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默认程序是陈广和季嫣一人一天,大多只有两三句话——某年某月某日几时几分,某某号实验体和某某号实验体的结合以失败告终。紧接着就是实验对象的镜头特写,卵/子毕竟是人体里最大的肉眼可见的细胞,再加上高分辨率的镜头,他们确实看到了培养皿里有个极小极小的东西。 陈广告诉他们后面的近一年时间他们重复的都是这样枯燥无味却挫败感极强的生活,要知道他们每一天进行的可不只是一次试验,每一次的实验结果都是失败,意味着他们同样浪费了无数个卵/子——那些在某种情况下可能造就真正生命的稀少女性的卵/子…… 在陈广的建议下,他们用快进的方式直接转到了实验室取得突破性进展的那一天。 两个人的背景衣服,甚至连容貌神态都没有太多变化,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汇报的内容。 “……三百天坚持不懈的努力之后,今天我们的胚胎终于成功存活了下来,不知道它是否能熬过夜晚的考验……如果可以,我们就能有更多期待了。” 说话的人是季嫣,事实上,这还是颜辞第一次看到对方做出如此生动的表情来。看得出她和陈广在高兴的同时也有深深的担忧,毕竟培养皿里的胚胎或者说是受/精卵仅仅只是活着,不代表一定能生存下去。 果不其然,第二天陈广就用非常低落失望的语气报告那个“它”在午夜时分停止了生命活动。 虽说这又是一个失败,可在有了此次进展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紧跟着陈广有选择性地找了某些片段给他们看,大多是胚胎取得阶段性进展的时候。 随着时间的流逝,培养皿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大。甚至在两个月后,他们已经可以看出那个圆溜溜的小东西渐渐发展出各种的形状来。 所谓的培养皿模拟的是人体子宫内的环境,因此和普通人类胎儿一样,“它”的外边也有厚厚的羊水包裹着。初时肉眼可见,慢慢地就变得模糊了。不过既然两千年前人们已经可以通过超声波来观察腹中的胎儿,两千年后这一切就更是小菜一碟了。 随着实验人员将培养皿的外部套上了一件由超声波显像液和高像素检测仪组成的模型,培养皿里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起来,外边的人可以清楚地知道里面的东西究竟发育到了什么地步。 一般而言,人类胎儿两个月时开始成型。这时候子宫里的这团东西就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受/精卵,而是初步具备人的样子了。 虽然超声波生成的胎儿照片很难看,但绝对好过培养皿里这个半人不鬼的存在。 因为中途失败了无数次,所以每一次他们见到的胚胎在发育出半人半兽的模样时都是不一样的,有臀部长着长长的尾巴的;有两只手臂正常两条腿却是爪子的;也有人类的脸上长着老鼠耳朵和胡须的;更有一张脸完全是老鼠的样子,身体却和人类一致的。 颜辞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心跳都不正常了,脸色估计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瞥了一眼旁边的顾生一,后者的神情像是见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 原本只存在于影视作品中的异形以再真切不过的方式展现在了他们面前。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怪物真的被制造出来了,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把“她们”看做是人类的同胞吗?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用来挽救人类的将来?难道仅仅把“它”当成一个承载胚胎的载体?如此被研究创造出来的“女性”,再在她的子宫——如果她有的话——里不断植入人类基因,一层层地净化以至于最后成为一个高纯度的能够帮助男人繁衍的“女人”——那样的“东西”真的还可以称作是人吗?人类如果抛弃了道德和底线,那可真和野蛮未开化的动物没有区别了…… 见颜辞和顾生一都是一副惊呆了的模样,陈广没有半点觉得值得自豪的地方,反倒苦涩地说道:“那时候我们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以为这样子一步一步就可以拯救世间男多女少的悲剧。不知道老天是在帮忙还是不开眼,竟然真的让我们把一枚胚胎顺利地养到了七个月……你们也知道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可以作为一个完整的新生命体出生了。” 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想要赶走脑海里痛苦的记忆,视线最终回到录像上,“你们接着看吧,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出现在画面里的是几个熟悉的实验人员,他们正满怀希冀地望着胚胎。出人意料的是,陈广和季嫣两个人都不在。随着打入子宫的催产素开始起作用,羊水破裂,里面的“她”终于要出生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尽的狂热以及跃跃欲试,就好像他们面对的是世间稀有的珍宝一样。 半个小时后,他们中的妇科医生成功完成了剖腹产手术,切开子宫取出了那一团不知道该称作“她”还是“它”的东西。 这个东西比他们想象中更加丑陋和可怕。“它”的身体只有普通婴儿一半大小,身后是一条中等长度的细尾巴。四肢只长了一半,原本该是小腿和小臂的地方变成了鼠类的爪子。上半张脸勉强还能看出人的样子,下半张就是彻头彻尾的老鼠了。 全身透着粉红色,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白色绒毛。因为是人工合成受/精过程,性别也被有意识地定成了女性。颜辞看不清“她”的下/体是什么样的,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下/体。从腹部到大腿的那一片连接得异常光滑,从胸口到腹部的地方却有很多小点点,到后面她才看清原来那些是类似母鼠的乳/头。 实验人员激动地用手拍了拍“它”尾巴生长的地方,然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它”发出了类似老鼠被捕鼠器夹住时的尖细凄厉的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相比颜辞和顾生一双双惨白的脸色,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却是每一个都喜滋滋的,仿佛听到的是某种绕梁不绝的天籁一般。 他们把“它”清理干净,用毯子裹好,如同对待一个正常出生的人类新生儿。这些人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像照顾正常小婴儿一样,准备好了母乳替代品进行喂养。 悲剧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明明上一秒还虚弱得连站都站不起的东西,却在实验人员向其伸出奶瓶的时候,突然用“它”那不知道算是手指还是爪子的东西在实验人员的脸上狠狠地抓了几道。 瞬间,整个实验室里响彻着伤者撕心裂肺的求救声。明明脸上的血痕只是浅浅的,他却马上倒在了地上,如同在饱受着世上最严重的折磨翻来覆去打着滚! 然后那个东西毫不留情地直接扑到实验人员的脖子上,分明只有柔软的牙床,却具备极其坚硬的力量,将伤者的颈部咬出一个小却深的口子,汨汨流出血来。 …… 第251章 没多久屏幕就彻底黑了下来,录像已经播放完毕。颜辞和顾生一面面相觑,这算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吗? 陈广把影像资料的储存条收好,坐下来继续用一种不悲不喜却又带着几分缅怀的口气说道:“那个‘东西’逃出实验室以后见人就袭击,由于速度太快,意外发生的时机又太出乎人的意料,以至于当这件事被报告给总部知晓时,底下人员的伤亡已经十分惨重了。凡是被它攻击过的人不是救不回来,关键看时间。如果只是被爪子划两道失去反抗能力,脖子上没有伤口的话,及时抢救还是可能的。会不会痊愈无法保证,毕竟那些伤口都检测出了某种未知的毒素,否则也不会有见血封喉的效果。” “组织高层一知道小怪物的存在,就立即下了命令封闭整个基地。”他的语气里有深深的失望和后悔,“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实际上的主事人——闻家大少爷闻令德的要求也是活捉它。在他眼里,和这个怪物相比,忠心耿耿的手下们显然不具备更高的价值。” “在各种药物和武器的协同作用下,它终于被大家再次逼回了实验室。荒唐的是,闻令德的第一反应不是去关心救治那些受伤的组织成员,而是急于看清这个半人半鼠的小怪物到底长得什么样——他仅仅瞄到一团粉嫩嫩的东西。再加上管事的人告诉他,‘它’已经被注射了高强度的麻醉剂,暂时失去了攻击性,闻令德就大胆,或者说是脑残地打开了困桩它’的培养皿的盖子,打算好好近距离端详一番。” “刚开始的几分钟据说都没有问题,闻令德还非常有心情地感慨和赞美‘它’的诞生是多么鬼斧神工的神迹。谁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等大家意识到不对时,闻令德的脸上已经多了几道伤痕。” “听说‘它’是拼尽了全部力量才做到的,旁边有那么多人,‘它’也不可能占到太大的便宜。因此,闻令德才幸运地只是被划伤脸,脖子上毫无伤口。和其他人一样,他痛得在地上打滚,随即被注射了镇定剂,送到手术室抢救。” “作为罪魁祸首的‘它’也再次被锁进了培养皿里,没有任何上级命令,谁都不准靠近禁锢‘它’的那个房间。组织甚至准备了毒气弹烟雾弹等各种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以防万一。” “总部的人几乎是在接到消息的同时就命令我要第一时间赶回去,天知道,我当时正在安京陪我的妻子待产。说起来这个假还是你妈妈怂恿我请的,她说胚胎发育良好,我老婆肚子里的生命才是我真正应该期待的;甚至连医院,她都帮我安排好了。现在想想,我真怀疑你妈妈那时候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会有意外发生……”陈广没有说出口的是,没准季嫣早就知道了半鼠人的攻击性…… “从安京到粤州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所以当我赶到基地的时候,闻令德的悲剧已经发生了。不止一个人怀疑一切都是季嫣策划好的,因为那天她才请假,实验室的小秦就正好决定提前对‘它’实行剖腹产。按照规定,我和她两个主要负责人,至少得一人在场才行。而且……”他突然有些自嘲地笑了两声,“从那一天以后,就再也没人能联系到她了。所谓的家庭住址通讯号码统统都失效了,她就像当初来到基地一样,神秘地消失了。” “接到通知说所有的医生都对闻令德的病情束手无策时,不知道怎么的,我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上天对人类的惩罚。再看到曾经一起工作的伙伴全都倒在地上死相惨状,我突然觉得自己彻头彻尾做错了,研制出这么个鬼东西来……‘它’根本就不是人,不可能给我们带来和平和安稳。现在就已经这样了,若是将来大批量生产,若是实验中某一个环节又出现了意外,后果又有谁能承担得起?” “替‘它’实施剖腹产和第一个牺牲的是同一个男人,名叫小秦,心气很高,本来能进生命院的,却由于某些原因被刷了下来。初恋女友没多久又抛弃了他,跟着更有权有势的人走了。他一直异常渴望能够出人头地,找回自己的初恋。我至今还记得他跟我说起实验结果有希望出生时眼睛里的神采,可不过几天光阴,他就无声无息地躺在了地上。那张脸已然开始腐烂,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到最后,他彻底变异成了半人半鼠的模样,连以人类的身份有尊严地死去都做不到……” “那一刻,我真的后悔了,我不知道自己创造出这样的东西到底是为什么。因此,当闻家家主要求我尽全力救治闻令德的时候,我骗了他们,声称只有毁了‘它’,才能研制出解读剂。就像毒蛇出没的附近总生长着解毒的草木,想救闻令德,必须人为毁灭那个小怪物。我从来不曾怀疑过闻家家主会愿意放弃这么个极具科研价值和杀伤力的半鼠人来拯救他心爱的孩子。比起闻令德,家主明显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没有儿子的魄力,没有儿子的那份狠劲,却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自然,他答应了我的要求。基于前头的教训,我是全副武装后才进的实验室。观察了‘它’许久,注射了众多药物,我才敢掀开培养皿对其进行研究。说是研究,其实就是想办法弄死‘它’。我的孩子没几天就要出生了,我绝不容许世上还有这样的祸害存在着。” “由于基地里面大部分骨干都遭到攻击的缘故,实验室里基本由我一个人说了算。于是,借着救治闻令德的机会,我向闻家家主提出了脱离组织的交换条件——我帮他治愈闻令德,他放我走,自此以后我会当作这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我愿意继续呆在粤州医院,生活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万一我有任何不轨之心,万一我想投靠警方或者出卖组织,他们随时都可以对我和我的家人进行报复。即便如此,闻家家主还是不愿意答应。可惜他儿子命在旦夕,主动权在我手里,大概考虑到所有的实验记录和详细资料都在,没有了我和季嫣,他们照样能创造出第二个半鼠人,他最终十分不甘心地答应了我的要求。” “想来你们也能猜到,我不是傻瓜,不可能不留一手后招。早在实验室里研究解毒剂的时候,我就盘算着毁去最核心的一部分资料。可当我借着查询的名义拿出那些数据和笔记时,我才发现它们早被篡改过了。十有八/九是你妈妈做的,因为关键记录和操作过程一向是我和她共同保管的。知情的其他人,不过是凤毛麟角。这样一来,仅仅凭着这些残缺的笔记,再造出一个半人半鼠的东西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花了一天时间,我研制出了针对闻令德第一阶段的解毒剂。因为半鼠人身上携带的两种基因产生了新的变异,破坏了整个机体的全面性……我用一堆专业术语告诉闻家家主没有一次性断根的解毒剂。每半年闻令德都必须到医院来找我进行特定的身体检查,根据各种毒素最新的组合情况调配新的解毒剂。否则,他将会永远失去这个最心爱的长子。” “闻家家主显然不相信我的说辞,或许还认为我的本意是在威胁他。但我一点不担心,不像季嫣,我的一切把柄都在他们手上。我不会背叛他们,仅仅是不想再继续罢了。所以哪怕他对我非常怀疑,他依然放我走了。” “闻令德醒来后如同预料中的一样大发雷霆,但闻家家主毕竟也是为了他,关于‘它’的处置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我想组织里一定找了不少医生想办法为他研制解毒剂,但无疑没有任何可行性的结果出现。” “大概也是不想永远受制于人,他们后来才会把小儿子送到了安京,希望他能在医学方面有所收获。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儿子终究是让他们失望了。遇到你,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冲颜辞笑了笑,“说实话,我真想不到你的妈妈就是季嫣。她当年不辞而别,带走了所有的数据,我压根没想过她还有胆子回来找大蛮。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我即便听说了也没有试图找过她。再后来听说她去世了,我就更不可能再做什么了。人死如灯灭,倒不如就让这一切都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就当我们从来没有制造出那么一个可怕的东西。” 颜辞沉默了片刻,犹豫地问道:“你确定都把‘它’彻底销毁了?” 陈广一点也没介意她的不信任,十分肯定地说道:“是的,我不单把‘它’的尸体烧成了灰,甚至连剩下的灰渣都用最强的化学腐蚀剂洗掉了,所以‘它’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而且,据说后来基地里发生过一场火灾,原因不明,但烧毁了许多珍贵的实验资料。二十年过去了,社会上也没有传出任何相关消息,估计恢复当年数据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记得你们录像里有对实验样本进行标号,那么你是否记得顺利生成那个胚胎的实验母体是由谁提供的?” 其实颜辞并不关心实验母体是哪个女人,她更想直接问那个卵/子的贡献者是不是季嫣? 陈广沉疑了片刻,像是在思索什么,最后说道:“这个问题我当年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你要知道既然核心资料都在我和你妈妈手里,组织里怎么也不会再让我们负责样本的选取和记录。小秦,他才是负责人,为我们提供新的实验样本。否则,一旦我们知晓了整个流程和样本的提供者,对组织而言,保密性的风险就太大了。” “就是说你并不知道当年究竟是谁的卵/子造出了那个怪物,对不对?”颜辞难掩失望,不过心里也有几分轻松,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总比他真的确认了某些令人难堪的事实要好。 “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些数据我不知道组织是否有存档,但起码小秦已经不在了。” 颜辞点点头,半晌后不好意思地问道:“陈叔叔,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把这份录像资料让我复制一份?它毕竟记录了我母亲最后几年的生活,而且你也知道……” “行啊,你直接拿去好了。”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颜辞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说服他,怎么也没料到对方竟然就如此轻易地同意了,这心到底是有多大呀? 她震惊的样子似乎取悦了陈广,他一扫刚才的阴霾,微微放松下来,愉快地笑了两声,“看你这样子,明显不知道这个数据条有什么作用吧?”他把视线投向顾生一,“阿南,亏你还是学计算机的,也不给人家女孩子好好科普一下……” 顾生一也有点忍俊不禁,但他并没有笑出来,毕竟术业有专攻,颜辞再天才也不可能什么事都知道。 “小辞,陈叔叔的这张数据条在最开始生成的时候已经做了技术设定,只能播放两次。两次过后,就会自动销毁所有数据。之所以是两次,是因为我国法律对这一类影像资料作为证据有明显的要求——必须在到手的时候有两个以上刑侦人员现场观看确认,作为证物后还得有另一波人再次观看确认,这样其作为证据的可效性才能成立。到了最后的审判阶段,法院和陪审团有资格提出重新播放资料进行验证。也就是说,凡是数据影像资料类的证据,必须要播放三次以上才可能有效。陈叔叔的这段录像,即使到了警方手里,也不可能作为有力的呈堂证供。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可以把东西直接交给你,当他决定播放给我们看的瞬间,这段录像就已经失去了作为证据的机会。” 颜辞恍然大悟,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对陈广心太宽的设定简直是弱爆了。人家早就有了后招好吗? …… 第252章 番外之情到深处无怨尤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胚胎已经大部分发育成熟,具备了顺利出生的条件,建议尽快实行破腹产。”季嫣例行公事地说完当天的实验记录,看了看表,果然已经很晚了,实验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漫不经心地收拾着东西,不动声色地移动到房间里灯光最黯淡的角落,快速拿出颜愈交给她的设备组装启动。别看这些东西瞧着不起眼,却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干扰周围的磁场和信号,令屋子里无所不在的监视器暂时停止工作。 接着她将实验台上所有关键性的药物试剂统统倒进了废液槽里,并用强力化学药粉洗去痕迹,再重新往原来的试管里添加其他药物试剂。 不论是颜色还是光泽度,她准备的假试剂都跟原先的分毫不差。即便进行成分测试,结果也会跟最初的有八/九分相似,只是少了某些关键性的东西而已。 整理妥当后季嫣麻利地打开保险柜,将里面的文字资料全部换成了准备好的备份。除非仔细检查,否则没有人会发现资料里的核心数据已经被更改了。 她没有带走或是丢掉真正的原稿,而是用漂白剂洗去了上面的某些数据,再随意编造了一些填补空白。最后把这些不再珍贵的原始记录放入碎纸机,就好像他们每天对待失败的实验记录一样。 整个过程她做得干脆痛快极了,一点犹豫也没有。从头到尾连半个小时都不到,想必监控室的保安们此刻依然还在享用着他们的宵夜。 季嫣一如平常地锁门离开,不出意外地发现另一间实验室的灯光还亮着。她心下大喜,果然老天爷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她敲了敲门,房间里正埋头于各种记录报告的小秦头也没抬,用毫无起伏的干巴巴声音说了一句“进来”。 季嫣在他面前站定,也不吭声。虽说不是第一次来他的实验室,她仍旧好奇地四处打量着。周围是各种各样的胚胎样本,每一份都标注着详细的编号。她的视线随机落在小秦正在撰写的报告上,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一个阿拉伯数字“43”。 小秦自然晓得来人是季嫣,谁知对方半天不说话,还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依旧是不带任何波澜起伏的声音,“你找我有事?” 季嫣一点不介意他冷淡的态度,意有所指地说道:“我是来和你做个交易的——你告诉我一个问题的答案,我帮你早日实现你最大的愿望。” 小秦看也没多看她一眼,硬邦邦地回了三个字——“没兴趣”。季嫣听了也不气馁,一边踱着步子一边闲聊般说道:“听说你有个初恋嫁给了安京的某个权贵……”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小秦停下笔,一双眼睛阴沉地盯着她,“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季嫣完全没被他狠厉的气场吓到,继续笑嘻嘻地说,“我就是特别佩服痴情的男人,想要把给四十三号剖腹产的机会让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四十三号”指的是迄今为止唯一成活到七个月的胚胎,根据母体的卵/子编号命名。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非常有诱惑力。不管是作为科学家还是个人而言,亲手将那个“东西”从子宫里带出来都是非常刺激且有成就感的事,更遑论之后的声名威望等一切福利了。 小秦难免心动,但随即想到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平日里她和陈广都把小“东西”看得死死的,怎么突然又愿意把如此长脸荣耀的任务交给他? “你想知道什么?”小秦戒备地问道。 季嫣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果然上道……我想知道的事其实很简单,”她的声音忽地软了下来,仿佛十分无助,“四十三号使用的卵/子,究竟是不是我捐献的?” 小秦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让季嫣捕捉到了,心里顿时确定了几分。 对方很快镇定下来,公事公办地说道:“这是组织里的机密,你知道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样啊,”季嫣显得很失望,但也没有死缠烂打勉强他,只是感激地笑了笑说。“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我刚刚说的对痴情的人特别有好感并不是在开玩笑,所以我的承诺依然有效。明天我正好有点私事要处理,来不了实验室工作。虽然组织规定实验室里不可以两个负责人同时缺席,但是你作为第三把手,帮忙掌管实验室一天应该没有问题吧?” 小秦半信半疑地望着她,心底并不太相信她说的明天会缺席这件事。要知道一旦她和陈广都不在,实验室的绝对掌控权就落到了他手里。难道他们真的不担心他会把功劳全都抢过来吗? 语罢,季嫣露出一个十分温柔可亲的笑容,“不多说了,我要回家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大半个晚上都过去了。” 目送她纤细的背影远去,小秦的脑海中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心中的那个人。鬼使神差般,他冲她喊了一句,“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前面已经有42个女人捐献过卵/子了。” 季嫣的脚步明显地乱了两拍,她转过身,表情虽然依旧温和,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我知道了,真的非常谢谢你。”她踌躇了片刻,意味深长地关心道,“如果明天可能的话……你多小心。”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把某些话吞了回去。路是他们自己选的,她所做的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季嫣回到家里,颜愈正在在厨房里帮她准备宵夜。自从她向他抱怨过几次机器人保姆做的饭冷冰冰的,带着金属的味道后,他就一手接过了一日三餐的重大任务,力图做出她渴望的家的感觉。那双曾经杀过人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如今却天天同瓜果蔬菜,鸡鸭鱼肉混在一起,她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点暴敛天物…… 用过夜宵,季嫣没有像往常一样回书房学习,而是拉着颜愈到客厅里坐下,平静地宣布道:“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颜愈神情诧异,却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你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是的,”颜辞的笑容里多了些真心实意,“颜愈,这么些年真的是辛苦你了。正如我以前说过的,如果你想反悔,我随时都可以……” 她的嘴被颜愈一把捂住,剩下的话通通咽到了肚子里。他半蹲在她的面前,眼神温柔,情深满满地望着她,“嫣儿,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肯相信我爱你。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其他的事情,只要付出努力就可以得到。只有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只要你开心,只要你愿意,你想做什么我都义无反顾。” 季嫣的眼底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我想,我们是时候要个孩子了。要是你想,我们可以……” 她的话再一次被颜愈打断,“不用勉强,嫣儿,我可以等你。等你做完了你想做的一切,等你成功地把这个世界恢复原样,请允许我和你心中的他公平竞争。到那个时候,我才有资格堂堂正正地拥有你,不是吗?”他一边说一边虔诚地在她的膝盖上吻了一下,“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的,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季嫣瞥了一眼电视里正在接受国外媒体访谈的柳靖之,心里涌起深深的伤痛。像是回答他,又像是自言自语,“或许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伟大……” 颜愈膜拜地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吻着,“作为一个女人,你愿意为了男人,为了这个世界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不管成功与否,在我心中,你的灵魂都是最干净最伟大的!” 季嫣哀伤的情绪彻底被打断,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说颜愈,你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刚认识你的时候跟个冰雕一样冷漠,现在居然也这么会说甜言蜜语哄女孩子?” 颜愈被她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眼神告诉她他很爱她,无论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她。 望着他走进厨房收拾东西的背影,季嫣下意识地把手放到自己依然平坦还没有任何生命的小腹上,视线变得茫然没有焦距。 记忆中的那张脸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她背弃了家人,背弃了安京的一切,只为了曾经的那个理想,只为了能永远和他在一起。可如今,事情的发展早就违背了她的初衷,她再也回不去了。即便她的哥哥仍在原地,却再也等不到她了。 季嫣情不自禁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无声地在心里叹道——“我亲爱的尚未出生的孩子,如果你拥有了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你是会选择让它恢复最初的样子,还是让它永远这般继续下去?” 第253章 一提到江子晋陈广立刻开启了嘲讽模式,提高了声调说道:“我看他倒是想插一手,可惜没那份本事……当年你父母的遗体被发现,是我做的第一份死亡报告。后来生命院派人过来接手,江子晋还特地和我通了电话,问我有没有在季嫣身上发现任何资料,或者是别的奇怪的东西……” “我估摸着,十有八/九你妈妈离开安京的时候带走了不少生命院的研究成果。好歹也是我们国家首屈一指的科研中心,再怎么逆天的成果出自那里也不足为奇。”他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似乎在回味着当时电话那头江子晋无比失望的声音。 “话说回来,即便季嫣当初手头上真的有什么生命院的新发现,她有没有把它们用在半鼠人的研究里,我也一点都不清楚。他们被找到的时候,周边环境非常‘干净’,没有任何能和阴谋扯上关系的线索。” “你刚刚说你检查过他们的遗体,所以你确定我父母的死因都是意外?” 陈广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意外应该是意外,他们俩不论是身体表面还是内部都找不到人为伤害的痕迹。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场实在是太‘整洁’了……就好像是有人拿着尺子一寸一寸特意丈量好的。”他顿了顿,“一般来说,在发生紧急情况的时候,人们都会下意识地尽全力保住自己的性命——这是生命的本能。可你的爸爸和妈妈……我没有发现一丝挣扎或是求助的迹象。” “也就是说……”颜辞已经猜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一脸挡不住的震惊之色。 “与其说他们的死是意外,倒不如说是自杀的可能性更高……” “这怎么可能?”颜辞的脸“刷”一下全白了,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他们怎么可能会是自杀?” 她想过各式各样有关于季嫣死亡的真相,各种阴谋论—— 最初怀疑是柳靖之因爱生恨,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拥有,私底下找杀手干掉了妹妹妹夫。 当季情担保了柳靖之的清白无辜之后,颜辞怀疑的对象就变成了一心为世界和平努力的江子晋和女娲会那些极端的女权主义者。 作为双重间谍的季嫣身份曝光之后,无奈和情郎私奔跑路,以躲避两个组织的报复。虽然听着像是狗血的言情谍战剧,逻辑上也不是很完整,但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 绑架案之后,闻家自然而然也被列入了杀人凶手的候选名单中;甚至颜辞都设想过季嫣另结新欢,颜愈怒而杀之的狗血桥段…… 两个人一个自小身手不凡,一个习惯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居然双双从个小山丘上摔下来意外身亡,谁听了都会有种“你特么是在逗我吧?”的感觉…… 不管哪一种猜测,颜辞从来没有考虑过俩人自杀的可能性。季嫣那么骄傲自信的人,怎么可能会自杀?有什么理由要自杀? 季嫣背弃家人,跟着颜愈私奔走天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显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没有理由会在离开家那么多年后,突然想不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颜愈的雇佣兵生涯远远超过他认识季嫣的日子,心性绝对比一般人都强。没有合理的解释,颜辞根本不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无缘无故跟着季嫣殉情…… 遗憾的是,从出事到现在,没有任何迹象显示闻家组织和他们的身故有关系。在来粤州之前,她也特地盘问过闻令望,对方仅仅是提起了动物实验和陈广的过去。和季嫣相关的问题,他连一个字听都没有听说过。 有人说过,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结果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颜辞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或许原主的父母真是自杀去世的,不然以他们俩的身手,从小山丘上摔死的方式也太滑天下之大稽了。 只是为什么?生无可恋吗?当时的“颜辞”才不过四岁,一个人被孤零零地丢在粤州郊区,怎么也不像是季嫣会做的事……从季情等人的描述中,颜辞确定原主妈妈绝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归根结底,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那两个人是自杀身亡的。 见颜辞半天不说话,脸上神情莫测,顾生一担心地劝慰道:“小辞,你先别多想,陈叔叔只是怀疑而已……根本没有确定说你的爸爸妈妈是自杀。”他一边说一边赶紧给陈广使眼色,示意后者配合自己。关于季嫣和颜愈的爱恨情仇顾生一一无所知,但他清楚一点,没有哪个人能坦然接受父母抛弃自己而后自杀的事。被人放弃的滋味他尝过,自然不愿意心爱的女孩也经历同样的痛苦。 颜辞理智回笼,有些虚弱挤出个笑容说:“别担心,我就是纯粹被他的话惊到了而已。对了,陈叔叔,你刚才说我妈妈身体检查一切正常,并没有查出任何奇怪或是不符合医疗规定的成分?” 陈广肯定地点点头,“季嫣的身体状况再健康不过了,仅仅只是留下了生产过的痕迹。” 在某种程度上,他也算和他们推心置腹了,颜辞不再怀疑他话里的可信度有多少。 她想知道的要么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案,要么知情人士都已经不在了。当年季嫣夫妇死亡的真相,她似乎永远都无法解开了。一切就像杂乱无章的迷宫,她以为她找到了出口,其实却是另一条路的入口。 颜辞的目光落到桌上的储存条上,所幸还有一样东西,或许她可以从季嫣最后的实验里发现什么。毕竟每个成功的科研工作者都有强烈的个人标识——如果她能还原当年的实验,如果她能在实验的过程中找到某些蛛丝马迹,或许她就能猜出二十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和陈广诚挚地道过谢之后,颜辞和顾生一回到了酒店。 她发现自己的道德感似乎越来越弱了,当她决定要再次尝试当年半鼠人的实验时,她的心里更多的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到,而不是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大概是她身体里本来就带着这种狂热极端的基因,颜辞虽然有点愧疚,却仍然觉得这个决定非常具有挑战性,可以成为她接下来长期的奋斗目标之一。 不过再疯狂,颜辞也清楚不能把实验成果告知任何人,更不可能如闻家组织那样,筹划着批量生产。万一她真能幸运地复制半鼠人,她也会在第一时间消灭“它”,不会让“它”有呼吸到第二口空气的机会。 小白鼠到处都有,唯一的问题在于卵/子。颜辞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用自己的比较好。剥夺别的女性成为母亲的机会,只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 …… 第254章 两人回到酒店,颜辞拉着顾生一进了自己房间,向他咨询有关录像的复制在技术上的可行性。 见对方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她忽然窘迫起来,“阿南,是不是我问的问题太可笑了?我们根本不可能复制这个东西?” 顾生一没有笑她,试图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道:“这么说吧,我可以复制这个文件,但里面的内容将会变得非常的模糊,甚至画面也会出现断裂。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想办法把录像里的每一帧图都截下来,连续播放起来效果没什么区别,就是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颜辞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那你困不困,不困的话可以今天晚上就开始吗?” 顾生一怎么可能对她说不?后者当即眉开眼笑地把电脑和笔记本摆到了办公桌上。 相较于她的迫不及待,顾生一的心思明显不在研究上。他看了看表,趁颜辞还在准备的间隙,打电话订了两份晚餐。 一个负责截图,一个负责对画面出现的各种药物以及资料进行信息分析。多亏监视器的分辨率高到令人咋舌的地步,才让颜辞有机会把录像中偶然拍摄到的实验过程记录下来。 没多久她的手边便堆起了一叠笔记,对比之下,顾生一的工作效率可就高多了。他编了个程序让系统自动把每一张有细微差别的图都截了下来,等程序运行完毕,他的饭也吃好了。 再看颜辞,果然光顾着做笔记,餐盘里的东西只是潦草地扒拉了两口。 他想喊她先停下来把晚饭吃了再继续,可话到嘴边又改了注意,默默地拿起了桌上的勺子。 “小辞,来,把嘴张一下……” 颜辞正全神贯注盯着屏幕,本来没听见顾生一讲的话,但禁不住饭菜的香气直接往鼻子里窜,嘴唇上也有个半是冰冷半是温热的东西抵着,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她本能地把头往后仰,才发现顾生一正举着把装好饭菜的勺子试图往她嘴边送。颜辞登时不好意思起来,她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能让他喂? “不用啦,阿南,我可以自己来。”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接过他手里的餐具,可对方的手仿佛被强力胶水黏住了,一点不肯松开。 “真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顾生一固执地摇摇头,“要么你就先停下来把饭吃了,要么你就乖乖把嘴张开,让我帮忙。”虽说知道边吃饭边工作对消化不好,但他心里还是隐隐盼着颜辞会选择后一种方式。” 颜辞在工作上稍稍有些强迫症,必须将手头的事情忙完才能静下心来做别的。现在经过初步查看的录像不过三分之一,她怎么可能停得下来?找了个借口推辞道:“反正我也不是很饿,先放着待会儿再吃吧……” 顾生一不吭声,坚定地再次把勺子放到了她嘴边。颜辞无奈奈何,只得微微张开了口。他的动作轻柔细致,完全不像个毫无经验的生手。 凡事有了第一次,后面的就容易多了。颜辞一直觉得没病没灾的成人间互相喂饭耻度太高,吞下第一口时还特别不好意思;但随着心思再次被屏幕上的内容吸引,她不由自主地接受了他的照顾。不得不说对方的喂食工作做得十分有技巧,每一口的饭菜既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还能及时把她唇边的痕迹擦干净。 过了一会儿,颜辞避开脸表示自己饱了。顾生一瞄了一眼餐盘,见剩得不多也就歇了那份劝她再多吃一点的心。 “饭可以不吃,这杯果汁必须喝了。”他本来想连饮料一起喂的,但颜辞坚持插上吸管自己来。 顾生一盯着她的嘴唇看了半晌,也不知道是原先就那么水嫩还是被果汁滋润的?他没头没脑地想着,然后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为了不再冒出任何不合时宜的念头,顾生一赶紧把注意力转到了收拾餐盒上。鬼使神差的,看着颜辞所剩不多却依旧依旧冒着热气的饭菜,他突然就着她的勺子将它们都干掉了。 一转头就瞧见颜辞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阿南,你……要是没吃饱再去叫一份吧?”为什么要用我的餐具吃我剩下的饭?不嫌脏吗? 作为医生,颜辞的洁癖不只表现在不喜欢碰别人用过的东西,同时也表现在不喜欢别人碰她用过的东西。顾生一虽然是她的哥哥,但两人毕竟没有实际血缘关系,这么亲密真的好吗? 不过对方貌似没想她这么多,憨憨地笑了笑说:“不用了,就是觉得剩下来太浪费了。大晚上的,我吃了那么多也够了。” 很浪费吗?颜辞在心里暗暗想着,酒店的商务套餐说不上多贵,也没用什么多珍贵的食材,她剩的又不多,能浪费到哪里去?不知怎么的,她的脑海中忽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出自己前阵子试图亲吻他的画面—— 这下可真算的上间接接吻了……不对,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人家只当你是妹妹,怎么会有那么龌龊的念头? 她颇为不自在岔开话题,“如果吃太饱了,你还是出去走两圈消消食比较好……”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不过因为是夏季,可玩的东西还有很多,粤州夜市的热闹可是全国闻名的。 顾生一来了兴致,建议道:“粤州很多地方这几年都变了大样子,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颜辞看了看电脑里数不清的图片,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眼里的期盼,抱歉地笑着说:“今天就算了吧,我这里还有一堆事。万一有药物成分是粤州特产的,我们明天还得再去陈叔叔那儿走一趟。早点结束我们才能早点回安京,不是吗?” 顾生一难掩失望,两人双双逛夜市的梦想泡汤了。不过依然强打着精神应答了下来,临走前再三叮嘱颜辞要早点休息,不许熬夜。 颜辞乖巧地点头称是,实际上等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开启了挑灯夜战模式。 实验记录虽说短暂,但一张张图片整理下来也花了不少时间。直到凌晨四五点那阵,颜辞方才粗略地总结出她或是知道,或是不知道的药物。 匆匆冲了个澡,她一倒头就睡到了下午。 可怜顾生一大半天联系不上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又不能找前台破门探个究竟。 颜辞一醒来就发现静了音的手机里有无数的短信和未接来电,连忙给顾生一回了一个电话。 铃声才在耳边响起,门外也跟着响起了敲门声。 按下自动开门键,只见面色不悦的顾生一大步走了进来,急急问道:“小辞你怎么了?一天找不到人,电话不接,门铃不应。身体不舒服吗?” 颜辞刚睡醒,脑子还不甚清明,呆呆地望着他,“没有啊,我就是睡过头了,你以为我怎么了?” 他总不能说他以为她跑去找什么人报仇了吧?闻家已经覆灭,顾家又都搬迁到了安京,她在粤州人生地不熟,能出什么事?是他想多了…… “你没事就好。”他不自在地别开眼,迫切地想要转移话题,一时也忘了追究她昨晚是不是熬夜的问题,“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帮你叫餐?” …… 第255章 等收拾妥当了,颜辞按照计划跟顾生一再一次去了粤州医院找陈广,咨询当年部分药物以及化学用品的来源。 对于某些只有粤州山区才有的草药以及组织里调配出的东西,陈广还有些印象,再加上图片的提醒,断断续续也给颜辞解释了个八/九不离十。他不傻,对方问这么详尽的配方,目的肯定不单纯。 “你问这么多,难不成是想把当年的实验再继续下去?”讲到最后陈广终于忍不住问道。 颜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了一句,“陈叔叔你放心,过去的教训我会牢牢记得,不会制造一些有悖人伦的东西,仅仅是好奇我妈妈她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已……” 她不愿意说陈广也没有办法,且不说一个女生的力量无法和闻家那样遍布粤州的组织相提并论,单就她是季嫣女儿这一事实,便足以让他放下她会制造出什么怪物的戒心。 他在季嫣的眼中从来没有看到某些科研学者那种已经丧失了伦理道德限制的狂热,他相信她的女儿也不会。 再说,他瞄了一眼身边的顾生一,有他这么个正直的大侄子盯着,颜辞不可能做出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来。 “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可以了。”陈广虚虚实实回应了一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可以打电话和视频联系我。具体的号码以及通讯地址,一会儿让阿南给你。” 有了陈广这个人形百科的帮助,颜辞的粤州之行算是圆满落幕了。 不过两人都觉得难得来粤州一趟,这么回去太可惜了,当即商量着要找几个地方逛一逛玩一玩。 他们很自然地率先想到了当初江末弦发现迷幻草的小山谷,那里风景优美,游客却不多。 谁知俩人才抵达小山谷附近,就见前方被若干辆大型飞车围住了,车身上明显地标注着几个字——“荆楚娱乐公司。” 颜辞抬脚往里边望了望,隐隐绰绰地看不清人影,却不难推断出这里应该是暂时被租借下来,作为影视作品或是娱乐节目的拍摄基地。 运气真是不好呢!颜辞叹了口气,对顾生一说道:“我们换个地方吧,粤州难道还怕少了类似的旅游景点?” 顾生一举双手赞成,正当两个人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个惊喜却迟疑的声音在后面喊道:“你是颜颜吗?” 颜颜?这还是颜辞第一次从柳翌之以外的人口中听到这个称呼,怔了两秒才恍然记起当年拍《千古一帝》时,她取得貌似就是这个艺名…… 难不成碰上粉丝了?她转身一看,果然瞧见几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半是忐忑半是激动地盯着自己。 见颜辞回头,立刻有个聪明的男孩直接跑了过来,表情里透着莫大的喜悦和荣幸。 “真的是颜颜啊,运气真好!”男孩一脸星星眼地望着她,“我好喜欢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他边说边掏出本子和笔,其他的男生此时也反应过来,纷纷冲过来围住了颜辞,拿着相机跃跃欲试地准备跟她合影。 认真说起来,这还是颜辞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喜欢自己的粉丝近距离接触。对方又是一群看起来单纯无害的中学生,初时的无措过去后,她很快镇定下来。 被他们用崇拜的眼神一看,颜辞情不自禁生出一种莫名的自豪感,当即笑着在他们的本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眼瞅着颜辞好说话地要同他们照相,一边的顾生一忍不住上前阻止。他想到了数年前的“艳/照”事件,这些人宣称自己是粉丝,可谁知道是真是假?如果他们的相机有问题,岂不是又要闹出一场风波来? 几个男孩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了顾生一的存在,纷纷用不善质疑的眼神看着他,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干脆直白地问道:“颜颜,他是你的新男友吗?我们怎么从来都没在网站上见过他的照片?难道你不是来探楚湘的班吗?” 颜辞被“新男友”这三个字刺激了一下,随即又听到了楚湘的名字,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跳。 紧接着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哎……大小姐总算是把你盼来了,大家都等着呢!” 笑眯眯的陆导带着几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也不给一头雾水的颜辞反应的时间直接隔开了她和粉丝,熟练地用官方口吻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各位,我们还有几场戏要拍,颜颜我得先带走了……至于旁边这个,那是她的哥哥,大家不要胡乱猜想……” 他这么一解释,男生们对顾生一的敌意瞬间烟消云散,乐呵呵地跟着工作人员去了粉丝可以探班的地方,为首的那个还不好意思对顾生一咧嘴笑了笑。 这下不高兴的人换成顾生一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维,不明白这个油腔滑调的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凭什么说他和颜辞是兄妹?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好吗?” 殊不知陆维心里也在暗自吐血,年初和颜辞在温泉偶遇,也不知道她跟楚湘说了什么,弄得后者自那天起就是一副“我消沉我颓废整个世界都欠我”的鬼样子。 他多少也猜得到楚湘为什么会如此难过,无非就是觉得自己付出了一颗心反而被对方狠狠地丢在地上践踏。可男女之间的事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如果对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他还能给楚湘出些主意把人追回来。 可惜颜辞的家室背景完全不输楚湘,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每天郁闷,时不时借酒消愁,楚湘也只能阴着一张脸来吓唬片场众人了。 陆维原本以为过上那么几个月,楚湘便能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毕竟哪个男人年轻时不曾爱过几个求而不得的女人?颜辞带来的影响,是在号称史上最毒舌的外交副部长去世后才完全显现出来的。 他猜柳靖之追悼会那天楚湘一定特地打扮过——所谓“低调的华丽”。 老实说,陆维也没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月没见,那个水灵鲜嫩的女孩子会憔悴这么多,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风一吹就会倒下去似的。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她现这副模样更适合饰演父亲刚刚去世时的燕小溪,不需要演技,本色出演便行。 论这无处不在的职业病…… 借着祭拜的名义和颜辞说了几句话,他的好兄弟楚湘则跟跟个痴汉似的直勾勾盯着她,智商明显下线,一句简单的“节哀顺变”说得七零八落,弄得他这个旁观者都急得不行。你说你要喜欢人家妹子,你就多说点好话,起码问问人家最近怎么样了;光知道看她也不懂得说点什么安慰人家是怎么回事?原先那些追女仔的技能点全暗了么? …… 第256章 因为温泉酒店摊牌的事,楚湘和姐姐成霜大吵一架。他指责她嘴上没把门,既然当初决定搁浅利用颜辞接近余潇的计划,就不应该再随随便便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她随口一说,却让他在颜辞心里变成了两面三刀的小人。 成霜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弟弟居然来真的,他落寞憔悴的样子让她心里挺内疚的;再加上她最近和余潇的感情进展不错,虽说只是个见不得人的小三却比原配得宠多了;由己及人,她大发慈悲地拍着胸膛保证一定会想办法帮他。 后来颜辞出了意外,成霜果真第一时间从张媛那儿套出最新消息,然后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 因此,楚湘多少知道柳靖之的死不像官方声明的那么简单,就连颜辞本人也有一段时间完全不见踪影。可惜更多的细节他无处得知,毕竟张媛不可能把所有事都讲给成霜听,而后者也不好意思直接明晃晃地坦白说自己的弟弟觊觎人家妹子——她又不是不知道张媛的父家有和季家联姻的打算。 不管给颜辞打多少电话,发多少条短信,统统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楚湘也曾冲动地跑到颜辞家去找她,每次管家都是一脸遗憾地通知他——抱歉,我们小小姐不在。他想找柳翌之帮忙,毕竟后者小时候一直当他是偶像,可对方永远“太忙”,没有一秒钟的空闲听他多说一句话。 很多时候他都怀疑,或许他们根本没有把他的信息转达给颜辞,不然岂不是在暗示后者主动选择了忽视他?虽然这个理由成立的可能性更大,楚湘仍是自欺欺人地将其排除,自我折磨般坚持不懈地联系着她,没准哪一天就能说上话了呢? 对于柳靖之的死,楚湘没有太大感觉,可他不得不承认前者的离世给了他一个靠近颜辞的机会。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他其实是盼着这场葬礼的。 至于这种想法是不是对死者大不敬,楚湘已经无暇顾及了。他好生打扮了一番,做好了颜辞对自己冷淡不屑的准备,也打好了一肚子关于安慰她,关于改善两人关系的腹稿。 可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他才发现所有的心理建设都是徒然。哀伤的她让他心如刀割,除了痴痴看着她,他压根什么都说不了,做不了。 意外的是,颜辞对待他的态度和对待其他宾客的没两样。 比起这个礼数周全,说着一口客套话的颜辞,楚湘私心更希望她能像上次见面那样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他甚至连多赖一会儿也做不到,因为外面还有排着长龙的人们等着对柳靖之的家属进行慰问和吊唁。 楚湘的自怨自艾在陆维眼里其实算不了什么,男人嘛,失恋的时候多消沉多落寞都是可以理解的。真正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前者某天突然抽风,闹着要修改《千古一帝》的结尾,重新拍摄最后几集。 《千古一帝》原本走的就是种马男路线,靠的也是这个噱头来吸引各类单身宅男。眼看到了抢夺收视率的关键时期,忽然闹着要改剧情不是作死是什么? 按照楚湘的意思,结局不是楚霸天和美女老婆们高高兴兴地生儿育女,而是为了燕小溪散尽后宫。那已经收入后宫的各式各样的美女要怎么办?边拍边播了这么些年,临终了,你告诉观众,其实楚霸天最爱的是当年那个才出场没几集就嗝屁,连床单也没滚过的燕小溪,你确定全国男观众不会把你喷成翔吗? 一个头两个大的陆维费尽唇舌,好说歹说了几天,总算让楚湘勉强同意保留原版的结局,前提是剧组同意到粤州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拍摄他心目中属于楚霸天和燕小溪的结局。 没办法,谁让楚湘不但是全剧唯一的男主角,也是最大头的投资方呢?有钱有实力就是这么任性! 因此,本该在半年前就杀青解散的剧组这才出现在了粤州。 只是会碰上颜辞完全是偶然,于公于私陆维都巴不得能离她远一点儿。每次拍戏都会有粉丝来探班,基本上和工作人员井水不犯河水。要不是有个男孩特地跑来问工作人员今天是否要拍“燕小溪”的戏,他们也不会知道颜辞的存在。 剧组的工作人员或多或少都对当初楚湘和颜辞在片场的“擦枪走火”有所耳闻,立刻把这个消息报了上去。 陆维和楚湘几乎是同一时间获悉颜辞可能也在这个小山谷,前者暗叫晦气,后者则是不顾基本的职业道德,直接停下了正在拍摄的戏份,急吼吼地要化妆师赶紧把他身上的老人妆卸掉。 那副恨不得马上冲到颜辞面前的痴汉样让陆维简直不忍直视,他到底是怎么和楚湘成为朋友的? 论交友不慎的危害性…… 考虑到当初楚霸天和燕小溪这对官配也有不少人点赞,陆维还是耐着性子安抚了躁动不安的楚湘,表示自己会亲自出马,顺顺当当地把颜辞领回来。 楚湘闻言方才消停下来,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让化妆师捯饬他的脸,只是那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他。 陆维被看得头皮发麻,也顾不得导演稳重老成的形象,带着几个工作人员就一路小跑冲到了外边。 远远一瞧,居然真是颜辞本人…… 陆维都不知道这该算是他兄弟的幸还是不幸了,不管怎么样先让俩人见了面再说。男女之间什么事都怕猜来猜去,谁都不是上帝视角,哪里清楚对方在想什么? 颜辞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陆维在心里嫌弃了个底朝天,她还觉得对方今天格外热情,架着她就想往里边走。 她想了想,自己好歹曾经是剧组的一份子,既然来了,进去探个班也好。 陆维自来熟的行为顾生一看在眼里,还来不及和颜辞说点什么就被两个动作利索的工作人员招呼着去喝下午茶。 顾生一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他倒是想陪着颜辞,可惜后者笑着示意他一会儿再见。 陆维余光瞥见他终是不甘愿地跟着工作人员走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若是他把颜辞找回去的同时附带送个男的,楚湘估计又要发疯了。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俩一现身片场,他那好兄弟眼里只剩下颜辞一个。 比起明显失态的楚湘,颜辞显得格外镇定,或者说是冷淡多了,只是转头问陆维,“有什么安静的地方让我们坐着聊一聊么?” “有的有的,我带你去。”楚湘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忙不迭地应承道。 陆维捂头,简直不忍直视好基友犯傻。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国际影帝,至于用那种眼神依依不舍地盯着妹子吗?她现在已经是煮熟的鸭子了,哪儿都飞不走了好吗? “煮熟的鸭子”也觉得有些好笑,她认识的楚湘似乎和媒体上宣传的那个高冷的娱乐圈一哥区别甚大,脱线的事做的不是一次两次了。 老实说,柳靖之出事后颜辞的心态比以前豁达了许多,譬如现在看着楚湘,她已然没有了当初的怨气和愤怒。再加上曹雅告诉她的有关成霜曾经受到的伤害,她多少也能理解楚湘作为弟弟,愿意帮姐姐曲线救国的想法。 就好比如果柳翌之出了什么事,需要她去勾引某个男人才能解决的话,她也会毫不犹豫去做的。 不过不责怪是一回事,颜辞对他所说的喜欢她的话仍旧是一个字都不相信。楚湘又不是什么青涩的毛头小子,要说因为和她上过两次床就不可自拔地坠入爱河,她还真觉得自己没那份能耐。 这个世界是男多女少,但娱乐圈里的美女还是不少的。楚湘万花丛中过,这么些年都没定下来,怎么可能轻易而举栽在自己身上? “你快坐,快坐……最近过得好吗?”他殷勤地帮她把椅子拉开,热情地招呼她坐下来,风度翩翩地帮着倒了杯果汁。 “还行吧,事情都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嘛。”颜辞如今可以十分平静地说这些话了,心里虽然有个角落还是会疼,但正如老话说的,留下的人才该更努力地活着,连带着离开的人的那一份。 “那就好,那就好。”楚湘仿佛下定决心要贯彻“重要的话说两遍”这一政策,“我找过你几次,估计你那时候心情不好,也没有时间理会我。” 颜辞讪讪地笑了笑,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指责之意。她自然知道他找过她无数回,短信、电话,她都看到了,只是没心思去回复罢了。 “你们今天拍的都是什么戏呀?我印象中《千古一帝》应该前不久就杀青了吧?电视天天预告着要大结局了……”颜辞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故作轻松地问道。 楚湘凝视着她,意有所指地说:“只是在拍另一个结局而已,我想了想,觉得楚霸天一生中最爱的人,应该还是燕小溪。” 是啊,一边爱着燕小溪,一边跟无数的女人上床生孩子。这份真爱,还真是世间所有女人都渴盼的呢!颜辞暗暗在心里不屑,也懒得反驳他。说了又有什么用呢?男人大概都是抱着同样的心态,觉得“我爱你”和“我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并不矛盾。就连她自己,现在也没有了义正言辞讨伐他们的资格,她不是也在和周天遇交往的同时跟别的男人发生了关系吗? “这样啊,那也不错。”颜辞再次换了话题,“差点忘了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呢?” 她也不知道该和他聊些什么,总觉得说什么都会踩到雷区。 “不好,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每天都在想你。”楚湘出乎意料的坦白,没有按照正常的交际客套地回答对她的话。 亲你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让我怎么回答?颜辞心中暗骂,干巴巴地说了句,“哦,这样啊。” “怎么?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楚湘眼底闪过一抹伤痛,径直点破了她的小心思。 既然对方把话说开了,颜辞也收起了那副假模假式的样子,认真地劝道:“楚湘你的条件很好,别误会,我不是在给你发好人卡。如果你不好,我当初就不会跟你去酒店了。至于你曾经因为要帮助姐姐而故意接近我的事我也能理解,曹姨把你们小时候的事都告诉我了。我不知道你对喜欢是怎么定义的,我只是觉得我们俩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你没有理由会喜欢我……” “可我就是动心了,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用逻辑和理智解释清楚。”听到她愿意原谅他那时候错误的选择,楚湘如释重负,语气也轻快了许多,“其他事我也不多说,只求你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行不行?” 要不是这里的社会制度有问题,这话放前世妥妥是小三的金牌名言…… …… 第257章 颜辞淡淡地瞥了他的手一眼,后者立刻非常识趣地松开。不过她是真心没什么话跟他讲,只得略带歉意地说道:“今天是真的不行,我跟我哥还有飞机要赶。下次吧,我们再好好聊聊。” 楚湘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搪塞之意,心下黯然,却也不敢表现得太强硬。她今天能跟他见上一面,把误会解释清楚,他已经很知足了。万一自己逼得太紧,说不定又是几个月见不到她的人影。 不顾颜辞的再三推辞,楚湘强烈要求亲自送她出小山谷。他一心一意顾着和她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一边的顾生一警惕又鄙视的眼神。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那么依依不舍干嘛?又不是在拍十八相送的戏?幸亏外边那些粉丝都被工作人员带去了别的地方,不然若是让他们瞥见这么“含情脉脉”的一幕,岂不是又要连累颜辞传出不实的绯闻? 顾生一暗暗在心里嘀咕,他不知道的是即使没有粉丝当场撞见,单是“颜颜探班楚湘”的消息已经足够在论坛贴吧里热闹一阵子了,有关俩人假戏真做的消息再次传得沸沸扬扬——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此时暂且不论。 回去的飞机上,顾生一忍不住问颜辞她和楚湘究竟是什么关系。 颜辞正在喝水的手一顿,踌躇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最中性的词语来形容他们之间的纠葛,“我们是合作关系。” “但他喜欢你,对不对?”楚湘眼里的情意顾生一看得清清楚楚,口吻难免有点酸溜溜的。 颜辞无奈地耸耸肩,“或许吧,他是这么说的,可我一个字也不信。” 听她说得如此无所谓,顾生一本来应该感到高兴的,可不知怎么地,他忽然冒出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楚湘那样的颜辞尚且不放在心上,那自己呢?如果某一天他和她告白了,颜辞是不是也会认为他在开玩笑?是不是也会觉得他的感情不值一提? 两个人心思各异,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安京。 和顾生一分开之后,颜辞回家里好好泡了个澡。等全身的细胞都像新生了一般,她才恋恋不舍地从浴室出来。正准备擦干头发的时候,卧室的门铃突然响了。 颜辞过去一看,原来是放学回家的柳翌之。 见她在家,他十分惊喜。不客气地冲进她的房间,略带埋怨道:“颜颜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颜辞安抚地对他笑着,“小翌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事要和你说。”她在飞机上考虑了许久,决定把有关研究的事选择性地告诉柳翌之。 研究需要大量的金钱和资源作为后盾,她不可能完全瞒着家里。颜辞有种预感,要是季情和柳炎译知晓了她准备做的事,十有八/九会强力反对。而柳翌之,或许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关系,她莫名地有信心得到他的支持——前提是不能让他知道这项研究的实质是利用她自身和鼠类进行人/兽杂交。 颜辞的头发还是湿的,柳翌之及其自然地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毛巾答道:“你说你的,我来帮你擦头发?” 虽然洗澡神器配有自动烘风机,但颜辞总觉得那种烘干方式对发质不好,一直坚持用布擦干或者自然风干。 她有瞬间的犹豫,但随即点点头,顺从地跟着柳翌之来到小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他双腿打直,在膝盖往上的位置放了个柔软的垫子,示意她躺下来靠着。 这算是比较标准的帮人擦发姿势,颜辞的头发被抬高隔开,便于柳翌之的动作。唯一的问题在于,有些太亲密了。 颜辞颇为不自在地躺下来,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嘴快答应了。为了避免尴尬,她特意侧着身子,把脸转向了外边。 最初不习惯是肯定的,等两人的谈话渐渐进入佳境,她也就没有了多余的心思去顾及那些。 “……所以你说的这个研究可以查出嫣姐当初去世的真相?会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危险?” 颜辞对大部分事实语焉不详,避重就轻地说道:“不会,实际上我也只是有个初步的构想而已。你能先帮我保密吗?我怕祖母他们会空欢喜一场。” 柳翌之手上的动作一直轻柔无比,声音也一样,“当然没问题。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跟我提。七哥给我留了不少好东西,有些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噢。” 对于他的炫耀,颜辞相当配合,“放心,有需要我绝对第一个找你,必须抱紧你这个土豪的大腿啊!” 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她放下心来享受柳翌之的服务,问话的人也变成了后者。 “对了,颜颜,地下室里关着的那个闻令望,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半是劳累半是享受,颜辞有些昏昏欲睡,半眯着眼睛说道:“其实我还没考虑清楚,放了吧,太便宜他了;留下吧,该问的话我都问得差不多了,似乎也没什么需要他帮忙做的……” “这样啊,”柳翌之的眼里闪过一抹深思,“你没发现他喜欢你吗?” 颜辞失笑,“小翌你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觉得什么人都喜欢我是不是?” “那是自然,在我看来,颜颜是世上最好的女人,有谁会不喜欢你?” 这下颜辞笑得更厉害了,“小家伙嘴巴真甜!” “我想不如把他放在家里的亲卫队里,有什么麻烦的危险的活都让他去做,多少弥补一下当年犯下的错。” 颜辞对闻令望的结局并不放在心上,说了一句,“随你吧。” 安静了片刻,柳翌之仿佛鼓足了勇气,有些忐忑地问道:“颜颜啊,你和白子森他们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后面那句他问得有些艰难,颜辞只当他是小孩子不好意思问这些。 老实说,她自己也怪别扭的。柳翌之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谈起有关情感上的问题了,上一次还是白子森不小心弄出照片风波时的事。 想到对方这段时间也在家里,颜辞突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好像她凌乱不堪的情/事统统摆到了他面前一样。 “实话和你说吧,我也不太清楚。我跟阿遇的感情你知道的,一路走过来肯定比别人都深。阿森……他好歹也是我的初恋。如果当初没有那些意外,现在可能也就没有阿遇什么事了。七舅舅离开之后,我忽然意识到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当中谁能让我开心,我就跟谁见见面,吃吃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至于将来,我还真没想那么远,人的感情毕竟是有限的……” 柳翌之笑了笑,“说的也是,人的感情有限,不可能每个都是最爱。不过,颜颜你说错了,我才是认识你最久的人,你和别人的感情不会超过和我的是不是?” “那还用说?”颜辞心里掠过几分怪异的感觉,却被她有意无意地忽视了。 “差点忘了,还有那个跟你一起去粤州的便宜哥哥,他呢?”柳翌之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似乎下定决心要把她身边所有来往紧密的异性都清算一遍。 …… 第258章 “当然不是啦!”颜辞毫不犹豫地反驳道,她完全可以肯定自己对楚湘没有多余的想法,之所以不说话不过是因为她和柳翌之从来不曾谈起过男女情/事方面的话题。虽说两个人相处起来像朋友,不存在长辈和小辈之间的那种约束,但真叫颜辞和一个一直当成弟弟的男人讨论两性关系还是有点困窘。 柳翌之大概读懂了她的心思,轻笑了两声,说道:“颜颜,你不是这么保守吧?难道是他的能力太强了,让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颜辞没料到他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脸一红,有些别扭地答道:“才不是呢!这么说吧,他的技术很好,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 “是所有人当中,技术最好的一个吗?”柳翌之似乎是单纯的好奇,却把颜辞逼上了梁山。 这都什么事啊?她和一个未成年讨论这些问题真的好吗? “哎,你才多大呀?讲这些干嘛?” “我都十五岁了好吗?再过几年就是我的成年仪式了。” 颜辞闻言禁不住大为感慨,“真的诶,你不说我都没发现你已经这么大了。我还记得当年帮你剪脐带的样子……” “那么久的事有什么好提的?”柳翌之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回忆,他特别反感她用这种长辈的口吻跟他讲起小时候是怎么照顾他的。明明两个人只相差不到五岁,至于一副代沟很深的样子么? “别想着转移话题,你刚刚的话还没有讲完,到底出楚湘哥的技术有多好?” 颜辞无奈,只得豁出去老脸评论道:“老实说,他的确是让我最有感觉的一个。可快/感这东西,人是不可能一直沉浸在其中的……”她无法想象自己每时每刻都被那种小死一回的快/感包围的画面,估计会兴奋过度爆血管而亡吧? 柳翌之呵呵笑出声来,“颜颜,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多少人天天想要那种感觉要都要不来。搁你身上,反倒是一股嫌弃的样子……” 话匣子一打开,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 “话不能这么说,小翌。你想想看,如果快/感跟大白菜似的,随时随地都可以享受得到的话,也就不可能让人趋之若鹜了,对不对?” “十天半个月的来一次,你才会觉得人生有盼头有希望。再说了,不管身体素质多好的人,纵/欲过度都是不好的。小翌,你千万要记住,将来开/荤之后悠着点比较好……”她苦口婆心地劝道,仿佛瞬间点亮了作为家长进行性/教育的技能点。 这下无语的人变成柳翌之,不过颜辞看不到他的表情就是了。 “颜颜,你说这么多干嘛?我又没打算做什么。” “好像说的也是。”颜辞忽地想到一个问题,“光顾着讲我的事,都没问问你有没什么喜欢的女孩子?不少女孩子快成年了,有找你帮忙的吗?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准备发展的对象?” “没有。没有女孩子喜欢我,我也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柳翌之的声音蓦地变得可怜兮兮起来,“到时候我怎么办?万一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是不是真的要请礼仪公司的人来帮忙?” 颜辞在脑中稍微临摹了下那副场景,真是醉了…… “额,其实那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她们毕竟是专业人士,据说男生第一次也会疼……” “颜颜!”柳翌之气急败坏地喊道,“我不想再听你讲这些了。” 颜辞连忙安抚他受伤的少男心,“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还有几年时间呢,别急,我就不信我们小翌这么优秀的人会找不到心仪的女孩子……” 既然你说我优秀,如果可以的话,你会选我吗?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能问出这句明显越界的话,把话题重新绕到了她身上。 “几个男生,你到底爱哪一个?” 颜辞这次虽然回复得很快,答案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觉得我一个也不爱,最多只是喜欢罢了。可能再过几年,等我结婚生子了,我就会知道爱上一个男人是什么感觉。现阶段,我只会爱我的家人。” 柳翌之的眼中闪过一抹欣喜,“说到结婚,上次妈跟我说,希望能和韩家联姻,你怎么看?” 颜辞沉默了半晌,回答道:“如果真要联姻,阿程确实是个不错的对象。只不过我想我还需要多一点时间,再跟他相处一阵子。毕竟一旦结婚了,我就没想过离婚。” “而且再过两年,张媛就要换届改选了。我们现在若是跟他们联姻,万一张媛没有连任岂不是亏了?” 听到颜辞还能如此冷静地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柳翌之心里莫名高兴起来,“这个问题妈也考虑过,所以我想这两年大概只会让你们先订婚,等确认张媛连任了再正式举行婚礼。” “这样一来功利性不会太明显了吗?”她担心韩家不会答应。 柳翌之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谁让他们家的小子没本事呢?有本事就让你心甘情愿嫁过去啊?既然要靠联姻娶你进门,难道还不许我们提条件?” “也是,本来就是冲着利益的结合去的。推迟两年再定下来,确实对双方都合适。” “不过我们是这么想的,换成韩家,他们当然是希望越早结婚越好。听说你这周末要跟他一起吃饭,说不准对方会出什么狠招。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记住,千万不要一时冲动答应嫁给他,知道吗?” 颜辞黑线,“你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我怎么可能做出那么没脑的事?” 见她说得信誓旦旦,柳翌之总算勉强放心下来。 事实上,柳翌之还真是猜对了,韩双程的确为周末的约会准备了一些东西。 此时的他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甜品,颇为怀疑地望着他的父亲韩笛,“把求婚戒指藏在这里面真的有用吗?万一小辞不小心吞下去怎么办?” 韩笛被问得有些心虚,但仍是坚定地拍着胸膛说道:“相信我,儿子,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再说了,一次求婚不成的可能性很大。我们先试试这种最简单的,后面再换别的。古时候的男人都可以做到101次求婚,你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只要能把老婆娶回来,过程丢脸又怎么样?” 韩双程的表情依然很茫然,“是这样吗?爸你可千万别坑我啊……”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呀!”韩笛瞄了一眼桌上的甜点样品,瞧着就这么好吃,应该可行吧? 第259章 “这些是韩先生预定的所有甜点,两位请慢用。”侍应生放下最后一道甜点,恭敬地说道。 颜辞瞠目结舌地看着铺满了整个桌子,每一个看起来都精致得不行的甜点,吞了吞口水,问道:“你确定在吃过刚才那些东西之后,我们俩还有肚子装得下这些?” 韩双程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故作潇洒道:“没关系,据说这家店的甜点做得特别好吃,你就每样随便尝点好了。”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建议道:“对了,听说店家会在甜点的中心部位放些他们店里特制的果酱,至今没有女孩子能抗拒得了……不如你也试试?” 虽然他尽量让自己的口气显得漫不经心,颜辞仍是察觉到了一丝违和。说来也奇怪,原本以为韩双程会约她去个私隐性比较高的餐厅,不曾想对方居然会选了安京最富盛名的情侣约会圣地。 基于颜辞从来不上爱/爱论坛,她自然不知道这家店之所以有名正是因为其九成九的求婚成功率。 选个最名的情侣餐厅颜辞尚且可以理解,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不定个包间,反而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诚然,一百层的高楼望出去风景确实不错,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把他们暴露在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中。 什么时候韩双程变得这么高调了?颜辞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承认,今天这顿饭吃得十分愉快。两个人相谈甚欢,很明显在大学的这几年让韩双程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见识眼界都比前几年更加成熟。 甚至在某些问题的看法上,对方的角度和深度让颜辞隐隐生出某种完全跟不上脚步的挫败感。不得不说,涉及政治敏感度和国家大事的话题,她是怎么也比不上他一针见血的观点。 但这些甜点确实诡异过了头,前面的几道菜分量虽然很足,却也没有多得让人觉得像是土豪来炫耀购买力的;再联想到柳翌之曾经叮嘱的话和韩双程脸上虽然极力掩饰,却依旧流露出几分的紧张,颜辞不由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你不会在这些甜点里放了什么吧?” 她的本意只是随便猜猜,不料韩双程面上竟真的闪过一抹被识破的尴尬。即便时间很短,也足以让颜辞瞬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不开口,我只能亲自动手把它们切开来看看了。” 韩双程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默不作声地任由颜辞动作,心里却狠狠地埋怨起韩爹的馊主意来,什么狗屁专家?完全就是来坑儿子的。 他们设想了无数可能发生的场景,比如她不小心把东西吞了下去,或者磕到牙,又或者是买的戒指她一个都不喜欢,却唯独没有想到颜辞竟然用餐具把所有甜点“五马分尸”…… 那双拿惯了手术刀灵活无比的手,轻而易举地将每一块甜点切成了整整齐齐大小一致的豆丁状。什么甜点经得起她这种刀功啊?数个亮得可以把人眼睛闪瞎的的戒指瞬间曝光在了两人面前。 颜辞愣了一下,抬头看韩双程,对方的神情比她还不自在,感觉像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样子。 注意到她的视线,他仿佛突然来了勇气,慢慢地起身走到了她身边。 颜辞心里暗叫不妙,十分担心对方会一时冲动,直接在自己的面单膝跪下,说出那句曾经让许多女人喜极而泣的话来。 ——那样的话,估计两人都要下不了台了…… 顾不得避嫌不避嫌,她赶紧拉着他坐到自己旁边的空座上,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既然我都知道了,不如我们好好欣赏下这些漂亮的小东西吧?” 韩双程感觉到她温热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皮肤上,原来打算趁热打铁求婚的勇气如同被戳了一针的气球,散得一干二净。 更心酸的是,他一按照她的意思乖乖坐下,对方就忙不迭地把手松开了。 这些戒指颜辞仔细看过了,每一个都可以算得上是巧夺天工。神奇的是,哪怕包裹在吃食里,它们依然干净得不像话。 她忍不住问韩双程,“你是直接把它们放进甜点里的吗?” 韩双程虽然失落,却也在第一时间回答道:“当然不是了,那样多不卫生啊,万一你不小心吞下去怎么办?放心,店里的厨师一般都会在戒指表面刷一层可食用的无色无味的隔离液。” “那样的话不会对戒指本身造成影响吗?” 韩双程怔了一下,不确定地说:“应该不会吧,时间比较短,而且每个人……都是这么做的。” 说完有些尴尬地看着她,颜辞猛地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急忙别开眼,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那些戒指上。 看起来韩双程选择它们的标准只有两个,最新和最贵。她敢百分百肯定,其中的一款戒指自己在前两天季情给她的最新商品名录里见过。那时她还感慨了一声,小小的一枚东西居然就值一套普通公寓的钱。 虽然知道韩家不差钱,但对方肯为自己下血本的行为仍旧取悦了颜辞。 “这些戒指,你是想送给我当礼物吧?”出于感谢,她主动给韩双程递了个台阶。 韩双程忽然觉得呼吸不畅,嗓子像是堵了块石块,平时伶牙俐齿的他难得结结巴巴起来,“不……不是的,不只……只是礼物……其实我……”他“哗啦”一下站起身来,脸上带着类似烈士英勇就义前的毅然决然。 颜辞真想给他跪了,祖宗,求你别闹了…… 她立马双手并用拉他坐下,安抚道:“好好好,别激动,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过我真的不喜欢这种方式。” 韩双程脸上难掩失望,却也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松,“为什么?我很有诚意。是不是……因为我的动作太慢了,让你觉得我不够有心?” “不是的不是的。”颜辞连忙否认,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刺激到对方。万一他不管不顾地跪下来求婚又被她拒绝,两个人妥妥地要变成为整个餐厅的笑柄。 她一直觉得这种求婚方式确实很浪漫,前提是发生在两个彼此心仪就差捅破窗户纸的恋人中。不然如果只是一方有意,那岂不就是在借着舆论逼对方答应么? “我只是觉得咱们俩还没到那个地步,之前我们不是商量得好好的吗,要多给我一些时间?好了,现在先不讲这些。”她的眼神落到甜点上,“放着它们不吃,你不觉得太暴殄天物了吗?” “好吧。”韩双程答应得十分勉强,才没心思去品尝什么甜点。出师未捷身先死,他的心里正不是滋味呢! 犹豫了片刻,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她。 “我知道那戒指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你可能根本就瞧不上。这里还有一个,虽然粗糙,但是我用自己的血魄原石做的,你看看喜不喜欢?如果……不嫌弃的话,请你收下好吗?” 他伏低做小的语气让颜辞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接过盒子。 即便是外行,她也能一眼看得出这枚戒指的雕工和制作和桌上的那些相去甚远。他的血魄原石是一种非常清新的浅绿色,瞧着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大森林里新鲜的空气,潺潺的水声,以及无尽的草木精灵。 想不到沉稳的韩双程的基因竟然会是如此鲜活灵动的颜色,颜辞偷偷瞄了他一眼,真是让人意外呢! 她不说话,韩双程也跟着紧张起来,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自己第一次试着做,手艺不太好……可能比较粗陋,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没有关系……下一次我再做一个好的给你……” “不用了,”见他瞬间苍白的脸,她坏心地补充道:“这个就行,我很喜欢。” 韩双程的眼睛刹那熠熠生辉,颜辞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会对他产生这么大的效果。 她只是说她很喜欢,并没有说会把戒指带上。单从收藏价值上来说,血魄原石也绝对担得起“喜欢”两个字。 想来他是误会了什么吧? 可望着他那副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样子,颜辞不动声色地把涌到喉咙口的解释的话语又吞回了肚子里。 算了,何必毁了这场晚饭…… “现在可以品尝下传说中有名的甜点了吧?”颜辞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随手用叉子挑了一块看起来就让人十分有食欲的蛋糕,放进嘴里。 她微微眯上眼睛,用心感受着那份甜美在嘴巴里融化的味道。 “这个味道真的不错,你试试看……” 韩双程只是盯着她粉色的唇瓣,明明看不见任何痕迹,他却能想象到那块点心如何亲密地进入她的口腔。鬼使神差的,他没有接颜辞递过来的叉子,而是不受控制地侧过头凑了过去。 第260章 颜辞没有拒绝韩双程的亲吻,只是在察觉到对方呼吸加重,手也不安分地攀上她的腰时十分灵巧地往后缩了缩。 韩双程意识到她的躲避,睁开了眼睛,隐约还能瞧见其间流淌的蒙蒙的情/欲。 他冲她笑了笑,趁她不注意,又往前轻轻在她的嘴唇上舔了一圈,说道:“是甜的,真的很好吃。” 意有所指的话语竟然让颜辞有些不好意思,她想不到韩双程也有这么不正经调/情的时候,虽然画风很不对,但说实在的,他坏笑的样子确实也有几分勾人。 压住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颜辞别开眼,掩饰般指了指桌上的甜点,仿佛没听懂他的一语双关,认真地推荐道:“这里还有很多,你要喜欢的话,一个个试过去也行啊。” 韩双程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语气里带着浅浅的笑意,“不用了,我已经尝过最甜的了。” 颜辞在心底暗骂了一句,果然男人在这方面都是无师自通的吗?平时看着那么一本正经的人,突然分分钟变成调/情高手…… 她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自地把桌上的每一样甜食都试了一遍。 韩双程多少也猜到了她的意思,知道今天晚上最多只能进展到这一步。虽说不是不遗憾,但最后的那个吻还是极大地弥补了他没能成功求婚的玻璃心。 认识颜辞这么多年,他已经逐渐摸索出和她愉快相处的秘诀——对方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他示弱永远比强硬来得管用。 “再过两个星期就是我祖父的生日了,到时候你愿意作为我的女伴陪我一同出席吗?” 韩非之的生日?颜辞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群达官贵人衣衫鬓影觥筹交错的场景。想想上一次他邀请自己参加类似的晚宴好像是五年前的事了,后来由于白子森和周天遇的缘故,他再也没有提过类似的邀约。 大家都心知肚明,女伴在某种程度上等于承认了双方不止是普通朋友关系。现在他们俩亲都亲过了,再拒绝未免矫情。何况,韩非之的生日,张媛和她的后宫们一定也会去。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关江子晋的消息了,既然自己开始着手挖掘季嫣去世的真相,好好观察一下相关人物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 颜辞心里总有种预感,江子晋和季嫣的死不可能完全没有牵扯。 “好啊!”她爽快地答应了,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对方欣喜若狂的表情,“到时候你把时间地点告诉我,我会提前准备好的。”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和上一次参加生命院的颁奖晚宴一样,韩双程衣冠楚楚地来到柳家接颜辞。 到了韩家,颜辞才发现这场宴会比她想象中的规模更加盛大。出席的客人要么经常在电视上露面,要么就是在报刊杂志头版的常客。 难怪刚刚进来的时候外边有韩家的亲卫队和军部的人在巡逻了,她不合时宜地想着,这要是让某个反/华份子直接丢个炸弹什么的进来,估计第二天整个华夏国的领导层都要动乱了。 颜辞脑洞大开,回过神来才发现韩双程已经牵着她来到了今天的主角——寿星韩非之面前。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韩非之,对那张严肃沉稳的脸并不陌生。令她意外的是陪在他身边的竟然不是约定俗成的韩夫人梁琪,而是一直以来陪着她训练的曹姨曹雅。 从曹雅当年入狱的原因,再到她出狱后的一系列反应,颜辞一直觉得前者能和韩非之恢复邦交是件很神奇的事。 但总的来讲还能说得通,毕竟和一个当权的政治人物作对没什么好处,或许数年的牢狱之灾已然教会了曹雅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可冰释前嫌不等于曹雅就应该以女主人的姿态站在韩非之旁边,难道她其实是个斯哥德尔摩爱好者?青春年少时猛烈的追求看不上,等对方把她的真爱逼死让她受尽折磨几十年后,曹雅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深深爱上了韩非之? 再狗血的爱情也不是这么演的吧?颜辞感到深深的震惊和愕然,曹雅那么骄傲的人肯定不屑跟另一个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可对方今天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勉强,分明是乐在其中的模样…… 曹雅望向韩非之笑盈盈的目光中,不加掩饰的情意怎么也不像是假的,颜辞在心里哀嚎,到底有没有人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求真相! 比起只是默默吐槽的颜辞,韩双程的反应要大许多,那脸色比锅底还黑,和韩非之说生日祝福时也是表情僵滞,口气生硬。 颜辞不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明白对方的不解和愤怒。 明明跟他有血缘关系的梁琪才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突然就被别的女人鸠占鹊巢了,心里能痛快得起来才怪!偏偏对方又是长辈,他想抱怨都得忍着。 瞅着韩双程一副憋屈得不行的样子,颜辞小声地劝了一句,“先别想那么多,一会儿看看什么情况再说。”她指了指不远处,“你看那边那个不是你的祖母吗?她似乎并不没有不开心……” 岂止是没有不开心,简直可以说是乐翻天了好吗? 韩双程心中受尽委屈的祖母梁琪,此时正被几个气质各异的美男环绕着,笑得花枝乱颤,不知道的人还当今天过生日的人是她呢! 看看神情似乎更加阴郁的韩双程,颜辞在心里叹了口气。能嫁给高层的果然都是奇女子,梁琪瞧着也不像是不知道自己老公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样子,照样能谈笑风生好不愉快。放在古代可以说是妥妥的正室风范,放在这个时代可就太奇怪了…… 不过也不好说,玩政治的人肚子里的心眼比细胞都多,谁知道梁琪是不是在强颜欢笑?又或者是和韩非之两人达成了某些更深层次的交易? 颜辞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身边的韩双程,如果是家族联姻,那么自己将来和他是不是也会变成如此光景?她稍微在脑中想象了一番,手上立刻浮起一片鸡皮疙瘩。 算了,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以后的事现在操心做什么? 韩双程生了一会儿闷气,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半个主人当得不够称职,连带着颜辞也跟着沉默了半天。 “不好意思啊,我光顾着想心事,差点把你给忘了。走,我带你去见见其他人……” 逛了一圈,颜辞基本把在场的客人都混了个脸熟。她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借口和江子晋套近乎,因为后者今天慈父上身,正和张媛他们上演一家五口合家欢的戏目。 没多久现场忽然骚动起来,如摩西分海般,大家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给来人——军部总部长任泽。 有关任泽和张媛的绯闻颜辞也略有耳闻,令她惊讶的是韩家以及张媛的后宫居然明晃晃地把对他的不喜摆在了台面上。尤其是韩非之,面无表情地盯着任泽,目光里满满的都是警告。 颜辞绝对相信,要不是顾忌太多,韩非之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喊人把任泽轰出韩家大门的。 相比之下,任泽则轻松自在多了,除了眼神一直落在张媛和她的儿子身上。 留心一看,颜辞竟然在张媛的儿子张秉翰脸上瞧出了几分任泽的影子。尼玛,这可真是年度狗血家庭大戏了……当然,这时候的她并不知道,今天只是一切的开始而已。 一个月后,军部部长任泽在阅军仪式上无故昏迷不醒。消息一出,举国震惊。 第261章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任泽只是普通的生病;但随着他昏迷的时间一天天增加,而生命院却一直束手无策,甚至连个确切的论断都没有,众人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位高权重的军部部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整个华夏国是众说纷纭,各种解释声明和内/幕爆料纷层出不穷。由于言论自由,以至于不少小报社都致力于大开脑洞,发挥常人所不能预料到的想象力,将任泽的人事不省解读成各式各样匪夷所思的故事。 比如《定州晚报》的小编——估计是古代志怪小说的死忠粉——认定了任泽的昏迷是被美艳狐女吸光了精气,天天锲而不舍地用巨大篇幅的文字洗脑读者,试图让他们相信躺在床上的那个已经不是任泽本人,仅仅是一副高仿真的皮囊罢了。 又比如《军事纵览》的主编——坚定的无神论者——则是一口咬定任泽的意外是某些示华夏国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邪恶国家派出的间谍所为,声嘶力竭地鼓动读者联合起来,请求张媛扩大军备,把那些作死的小国狠狠收拾一番。 当然,大部分国民没有如此剑走偏锋的逻辑,他们更愿意相信军部部长任泽是因为过度劳心劳累导致健康出现了问题。至于生命院为何迟迟不肯发表公开讲话,大概是任泽的病情太过严重,没有治愈的可能性,为了不引起华夏军部高层变动,干脆一“拖”到底。 在媒体的若干猜测中,有一种解释始终牢牢占据着公众的视线——那就是任泽之所以出事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言俪在背后捣的鬼。 或许是由于国家领导层一直不曾就任泽的昏迷做出交待,日子久了,华夏国民们或多或少都萌生了“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样的想法。相较于外国间谍潜入华夏偷偷害了任泽的说法,国内高层之间的斗争更容易让人信服。毕竟任泽好歹也是统帅军部的一把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中了坏人的奸计? 然而,不是所有的高层都会被民众当成臆想中的黑手。 首先被排除嫌疑的是总统张媛,她是任泽力挺上去的,除非脑子被门夹坏了,不然绝对不会傻到给后者使绊子;接着是生命院和司法部,他们和军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即使任泽下台了,他们也没法在军部内安插自己的心腹。 这样一分析下来,最大的嫌疑自然就落到了白子森的祖母言俪头上。她作为军部的副部长,一旦任泽出事了,部里大大小小的事宜还不都由她一个人说了算!任泽已经昏睡了半个多月,言俪若是想趁这个机会对军部进行“大清/洗”,换成自己人上位妥妥的没问题。 且不说任泽苏醒的日子遥遥无期,便是他开了外挂马上醒过来,也不能保证等他回归军部时地位和号召力依旧同原先一般无异。总而言之,不管任泽是顺利地恢复健康还是永久地昏迷下去,军部到头来都会变成言俪的囊中之物。 以上这种带着阴谋论的说法最早是由《华夏日报》旗下一个不知名的记者在自己的个人主页上发表的,瞬间掀起了轩然*,不断刷新着个人主页的点击率记录。 大家之所以对这一言论津津乐道,除了因为其论点新颖,论据丰富外,更因为它的作者是《华夏日报》的人。要知道,《华夏日报》向来以“敢说”二字在国内闻名,连总统张媛的“老虎屁股”他们都“摸得”肆无忌惮,披露有关军部高层的内斗根本算不得什么。 至于为什么要借员工的社交工具私下发表,而不是直接公开评论,国民们都替《华夏日报》想好了说辞,无非是缺乏有力证据,怕被恼羞成怒的军部反咬一口…… 言俪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最新一版的报纸刊物,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那股无名火气越烧越旺,大力地将报纸狠狠摔在地上,怒道:“简直就是无中生有,一派胡言!” 旁边的白宗鲁见妻子又一次大发雷霆,小心肝抖了抖,立刻给不远处坐着的白子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把周边的易碎品移走。 这些年言俪在军部混得如鱼得水,白宗鲁为了避嫌也甘愿退居二线,省得有人说军部成了他们夫妻俩的后花园。闲暇时间多了,白宗鲁慢慢发展出了新的爱好——收藏古董花瓶。 原本他还觉得这是一个十分修身养性的业余兴趣,万万没想到的是老婆大人发起脾气来,竟然吱也不吱一声就干脆利落地将可视范围内的所有花瓶全砸了。 白宗鲁的心那叫一个疼啊,可又敢怒不敢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言俪把他的宝贝摔成满地碎片。 一回生二回熟,吸取了经验教训的白宗鲁这回学乖了,趁言俪还没把火撒到花瓶身上,赶紧让白子森帮忙将东西转移阵地。 言俪正在气头上,自然也没注意一边的祖孙俩在折腾些什么。只要一想部里同事看她日益诡异的眼神,她就心塞得要命—— 任泽的死忠粉们一个个天天拿死鱼眼瞪着她,就好像盯久了,他们的头便能从医院里醒过来似的。 中立派们则是一脸的复杂,探究中带着小心翼翼,仿佛惹到她一个不高兴,他们第二天也会变得和任泽一样。 至于她的心腹手下们,不知道是信了小道消息还是盲目追随她,时不时就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有几个还偷偷摸摸地表示说只要她一声令下,攻占军部大换血是分分钟的事,弄得言俪又好气又好笑。 老实说,言俪对任泽印象不错,对方好歹也是一步一步从底层慢慢爬上来的。虽说他们家族在背后帮了不少忙,但在华夏,哪个高层不是身世不俗? 完全没有背景又走到顶端的,近一个世纪也就出了个前总统李娅。 从言俪个人角度看来,她和任泽其实并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任泽是个圆滑精明的人,由他担任部长,和其他政治大佬们打交道再合适不过了,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去处理那些文书工作。对于一切喜好用武力解决的言俪来说,率领部队跟未来的外星生命作战才是她的终极理想,而不是坐在办公室里跟每个心眼比星星还多的重要人物打官腔。 再说,言俪也不是睁眼瞎,哪里看不出任泽和张媛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对方有个那么大的靠山,她就更不可能去招惹他了。也不知《华夏日报》的小记者是不是智力有硬伤,竟然认定了她是幕后黑手? …… 第262章 言俪是个直性子,玩不来拐弯抹角笑里藏刀那一套,她开门见山地把自己的不满和委屈悉数告诉张媛,理直气壮地要求总统大人给她一个交代。 张媛自然不愿意,原本媒体们都追着她和生命院要真相,好不容易才借着言俪这条“大爆料”清净几天,巴不得能拖多久是多久。可问题是言俪压根没有“流言都是浮云”的概念,张媛好言好语劝了一堆都是白搭,前者说什么也要《华夏日报》社立马还她一个清白。 碰上这样的同僚,张媛可算明白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亲自打电话给成霜,让后者想法子赶紧把谣言给解决了。 得了张媛的保证,言俪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剩下焦头烂额的总统大人,苦哈哈地琢磨着要如何应对即将卷土重来的媒体舆论。 有时候张媛忍不住会想,她上辈子该有多对不起任泽啊,这辈子光还他一个人的债了。她毫不怀疑,他要再这么继续昏睡不醒下去,自己对他本就少得可怜的关心和担忧也会在收拾烂摊子的过程中消耗殆尽。 有了张媛的介入,《华夏日报》很快发表正式声明,决定开除那位做出无根据推论的记者,因为他的行为“严重违背了媒体人的真实性原则,让某些无辜的领导层蒙受了不白之冤”。 虽然仍有不少人对这份公告嗤之以鼻,认为是军部在背后欲盖弥彰,但有关言俪是幕后黑手的风波还是逐渐平息了下来。大家重新把注意力转到了总统和生命院的“不作为”上,开始了新一轮的“求真相求解释”。 就在张媛和自己的丈夫江子晋商量着要不要联合举办一次媒体见面会,来暂且堵住悠悠众口的时候,《华夏日报》的头版头条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据可靠消息,军部部长任泽中的是一种名为‘父子连心’的毒。‘父子连心’通常被巫族女人用于报复抛弃她们的负心男人,中毒者会失去意识,昏睡至死。解毒剂配方简单,唯一困难在于必须使用中毒者子女的血液作为药引……” 这条新闻一出,大家恍然大悟,敢情没“阴谋论”什么事,纯粹是部长大人昔日风流债惹的祸…… 但是新的问题来了,华夏国全国上下都知道任泽的妻子去世十多年了,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他本人更是洁身自好,不曾陷入任何桃色纠纷之中;那么究竟是谁这么恨他,要给他下“父子连心”的毒? 比起“有人故意用这种药让单身无子的任泽昏睡至死”的说法,国民们更倾向于怀疑军部部长其实有那么一颗不为人知的“沧海遗珠”,下毒者的最终目的则是为了让那个不曾曝光过的孩子可以顺利认祖归宗。 毕竟任泽身居高位这么多年,想真正做到如白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不是那么容易的,而这种带有报复性质的狗血剧情更是引起了不明真相群众的巨大兴趣。 一时间,舆论的风向纷纷变了,从原先严肃正经的阴谋论一下子转换成了高层的情感纠纷。 任泽究竟辜负了哪个女人?他到底有没有孩子?几乎是所有关心“国家大事”的华夏公民都为这两个问题纠结得不要不要的。 像是担心报道引起的波澜不够大,《华夏日报》甚至一改往日犀利尖锐的文风,毫无节操地加印了一版名为《为您揭开幕后黑手的神秘面纱——任泽情史大揭秘》的追踪报道。 文章列出了近十个最有可能跟任泽发生情感纠葛的女人,详实地记录了她们的相关背景以及同任泽的每次互动。其中,最令人震惊的嫌疑人莫过于总统张媛了。 《华夏日报》不愧是国内第一敢讲的报社,他们非但没有把张媛的名字删除,反而还在作案动机和作案手段的星级评定上将其列入前三。为了佐证他们的论断,《华夏日报》更是不怕死地爆出了当年张媛尚未踏入政治圈时和任泽那段青涩的爱恋。 虽然爆料没有提及俩人为何分手,任泽又因何娶了林家女儿,但这段鲜为人知的恋情仍是惊掉了所有华夏国民的下巴。 全国媒体瞬间炸开了锅,无数的记者围守在未央宫附近求真相,安京各个高层的电话都被打爆了,负责总统公关事宜的公关部更是忙得一个头两个大,恨不能直接领个条封了《华夏日报》社。 “阿楚,你疯了吗?这种报道是可以随便发表的吗?难道你忘了我们家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么?”视频里的成霜穿着某个海岛民族的服饰,一张脸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跟余潇出门度假还不到一天,不省心的弟弟楚湘就把华夏国的舆论界捅破了天! 成霜不知道楚湘是从哪儿挖出这么个独家头条来,不仅一点风声没透露给她就大大咧咧地登了出来,还自作主张地爆出了张媛的陈年往事。要知道,私底下《华夏日报》可是一直和总统大人穿一条裤子的,曾经那些针对张媛的评论,无一不是双方协商过才公开的。 她和张媛都相信“一个黑抵十个粉”的理论,国内数一数二的报社已经在和总统唱反调了,其他媒体的反对意见自然就算不得什么了。正是长年累月塑造的“张媛黑”的形象,才会让《华夏日报》在前几年张秉翰出生时对张媛的“支持”起到一言九鼎的作用。 前阵子的“阴谋论”也是一样,虽然安京高层在公开场合都表示了对这种毫无事实依据的言论的谴责,但私底下张媛对此还是喜闻乐见的,毕竟“阴谋论”在某种程度上转移了公众的注意力,缓解了她被媒体长时间纠缠的压力。 总而言之,《华夏日报》任何抨击高层的报导在真正刊登出来前都会和张媛通个气,绝对不是像楚湘这般闷声不吭地在背后插一刀——连自家姐姐都不知情,可想而知楚湘根本不会“记得”通知话题的主人公张媛一声。 成霜此时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不把总审权交到楚湘手里了。这段时间余潇心情不大好,她好说歹说对方才愿意跟她到海岛上去散散心度个假。临行前,成霜还信誓旦旦地安慰张媛有关任泽的风波迟早会过去,《华夏日报》会坚定地和后者一条战线,哪里料得到一转眼楚湘就把她坑了呢? 满心愧疚的成霜一看完报道就试图联系张媛,可惜对方一直处于繁忙状态。老实说,她知道这两篇报道的发布在程序上没什么错,自己不在,身为第二大股东的楚湘自然是最有话语权的人。她千算万算,唯一没算到的是自家弟弟竟然完全没有政治敏感性。诚然,头条给《华夏日报》带来的利益数不胜数,但如果真把高层都得罪光了,估计他们也没那个闲工夫去享受了。 比起成霜的气急败坏,楚湘倒是淡定得不得了,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姐,你别担心,这件事我有分寸,不会闹得大家都下不了台的。” 成霜看着自家弟弟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小玩意,心底的火气更大了,“阿楚,你明知道小翰是阿媛的死穴,为什么不和她商量一下,直接就把什么狗屁‘父子连心’给登出来了?还有和任泽的那段感情,你是嫌那篇报道还不够让阿媛恨你么?” 楚湘对成霜的担心完全不以为意,笑了笑说:“姐,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的总统大人了。如果这么点压力就足够让她把小翰的身世公开,那么任泽至于到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有吗?媛姐可是华夏国的一把手,又不是什么苦情的女主角,舆论一逼就得妥协。小翰都快上小学了,还不是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他想了想那天柳翌之许下的承诺,胸有成竹地安抚成霜道:“你放心,不管最后媛姐有没办法摆平这场风波,我都会把事情处理干净的,保证不会把小翰牵涉在内。” 闻言成霜非但没有释怀,反而皱起了眉头,“阿楚,你究竟在搞什么鬼?”像他说的,既然不会牵连到张秉翰的真实身份,那么曝光整件事又为了什么?她立即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难道是任家的人逼你的?” 被自家姐姐的脑洞逗乐了,楚湘忍着笑意道:“姐,你瞎想什么呢!我们家能走到今天,媛姐他们的支持我都记在心里。喝水不忘挖井人,难不成在你心里我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不过话说回来,情分归情分,总不能因为你和媛姐是好朋友,我们就得完全听她指挥吧?” 成霜神色渐缓,摇了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应该事先和阿媛说一声,让他们好歹有个心理准备。就这么冒冒然放出消息,总有一种在背后捅了人家一刀的感觉。” 见成霜语气有所松动,楚湘的表情更加柔和了,再接再厉地劝解道:“我之所以不提前告诉你,就是怕你有心理负担。放心,我会和媛姐说清楚,整件事都是我弄出来的,和你无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成霜也不好再指责楚湘什么,自家弟弟一脸“天塌下来有我撑着”的自信,她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成霜自然没有想到,楚湘在这件事上会如此坚定完全是因为消息来源于柳翌之——心上人的小舅舅,必须全力支持啊! 老实说,当柳翌之主动找他说有大爆料时,楚湘一直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直到见了面,他才发现原来柳翌之是认真的,那样的新闻登出去绝对算得上是石破天惊了。 楚湘唯一不解的是柳翌之为什么特别叮嘱他不能将消息事先透露给张媛,照理说,季家对张媛的团队做了政治投资,他们不可能傻到自毁长城才是。 柳翌之并不奇怪他会有这样的疑问,故意含糊不清地表示这跟他们家的私隐有关,而话里话外又隐隐表达出季嫣夫妇离世同生命院脱不开关系的意思。 越是这么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楚湘越是深信不疑。他对柳翌之的印象大多还停留在过去那个追在自己身后喊“楚湘哥”的小男生身上,压根不曾想过对方是不是另有图谋。 至于追踪报道,柳翌之更是言辞凿凿地保证他已经准备好了后招,绝对不会让张媛真的陷入困境。毕竟他们要针对的是“生命院”,而不是跟季家一根绳上的总统大人。 …… 第263章 另一边,真正被坑到的张媛此时正疲惫地应对着不请自来的任泽父亲任毅。 任毅为何来找她,张媛心里一清二楚,无非是《华夏日报》的那篇报道让他们看到了曙光。老实说,任泽是不是真的中了“父子连心”这种毒,至今谁都没法给出个百分百准确的论断;她能耐着性子等生命院出成果,却不代表任泽的家人也等得了。 这不,小道消息一出,任毅便眼巴巴地上门讨说法来了。也不管张媛现在正忙着挽救形象,重塑威信,单刀直入就要带张秉翰去医院抽血。 见张媛迟迟没有给出回应,心急如焚的任毅忙不迭地承诺他“绝对不会公开张炳翰的身份,只要小朋友的一点血做药引就好”。 张媛已经不是当年十七八岁的天真少女,她所迟疑的并不是给不给抽血的问题,而是一旦张秉翰的血起了作用,那么他的生身父亲是任泽这件事也瞒不下去了。 她不相信到了那个时候,任家和林家还能扛得住媒体和舆论的压力,拒绝透露救醒任泽的人是谁。 这些年,张媛费了无数的心思,为的就是不在小朋友长大前曝光他的身世。讲得难听一点,张秉翰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耻辱,在他心智未成熟前公开身份,对小朋友,对张媛,对她的丈夫们来说都会是一种伤害。 因此,张媛终归还是拒绝了任毅的要求,她实在担不起那个风险,尤其是《华夏日报》的结论还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为人父母的心大都是一样的,张媛想要保护自己的儿子,任毅也不例外。 如今任泽危在旦夕,好不容易盼来了救治的法子,张媛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他的火气不免也跟着上来了。 “总统大人,说话可得凭良心,我们家小子帮了你那么多,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小翰都这么大了,你不肯让他认祖归宗也就罢了,现在小泽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不过要他儿子的一管血,你居然都不同意,这未免也太不不近人情了吧?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和小泽一路走过来,他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昏睡至死吧?” 似是没有注意到张媛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任毅仍是自顾自地努力说服她:“如果你是担心事情的机密性,我保证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血液的来源。退一万步讲,我已经在民政局那儿交待好了,你和任泽的结婚证书分分钟就能办下来,小翰不会成为非婚生子。所以,即使事情最后真的掩盖不住了,也不会有人拿这个问题攻击你或者小翰。” 这么一大段话听下来,张媛的耐心终于告罄,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了,用冷冰冰的口吻说道:“任叔,我想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过将来小翰要不要回归任家,认不认任泽这个父亲,都由他成年后自行决定。我不可能因为《华夏日报》发表的毫无科学根据的言论,就让小翰去做任何可能将他身世曝光的事。你说的非婚生子什么的都是次要的,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从来没有想过再和任泽有一步的牵扯。从他娶了林妨的那一刻起,我跟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这些年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你也别说的好像我光利用他,你们任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似的。一开始我就同他表明了立场,我没有逼着他支持我,没有逼着他跟我上/床。小翰是怎么来的,相信你们比我更清楚。这些年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不跟你们计较什么,但那不代表我对你们的容忍是没有底线的。” 任毅被她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羞愧和担心让他冲动地口不择言起来,“小媛,俗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要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留,大不了一拍两散,让大家都知道小翰有个多么铁石心肠的母亲,为了自己的权势对孩子的父亲见死不救!” 他话音刚落,张媛的脸也黑了,望向他的目光像寒风般凌厉,让已经退居二线的任毅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深切认识到面前的张媛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跟任泽亲亲热热谈恋爱的小姑娘了,而是一个手握大权十几年的上位者。 “任叔,你要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张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信不信,我可以让你的宝贝儿子任泽永远都醒不过来?别忘了,现任的华夏国总统还是我……” 任毅倒吸了一口冷气,恍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么大的错误,张媛的总统不是她一个人的,她的身后还有张家,韩家等数个世家的支持。他要真试着抹黑张媛把她拉下马,估计没出手就会被那些人联合起来收拾了。 见任毅一脸惨白,张媛忽地又换上了一副笑脸,“任叔,我这人脾气直,刚才说话难免有些不中听。任泽是个尽忠职守的好部长,我们谁也不想他有事。你放心,我会尽快跟《华夏日报》社的人联系,看看究竟是谁给了他们这个消息,然后给你一个交代。大人的事,还是不要牵扯到小孩子比较好,你说是不是?” 任毅显然已经冷静下来,知道和张媛硬碰硬是行不通的,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不等对方下逐客令,便自觉地告辞离开。 目送任毅的背影远去,张媛无声地叹了口气,打了内线电话给自己的秘书小魏,让后者安排和《华夏日报》负责人楚湘的见面事宜。 既然成霜正在和余潇度假,那么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她的好弟弟折腾出来的。她并不怪对方突然摆了她一道,毕竟跟她交好的是成霜又不是他。眼下张媛只希望楚湘是个明白事理的,两个人可以尽快就“父子连心”这出闹剧的收场达成共识。 外面再怎么闹翻天,颜辞在她的实验室里依然一无所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她一心扑在了有关人/兽杂/交的研究上。 这段时间她已经成功地将实验记录里出现过的文字配方和药物试剂一一记录了下来,可随之而来的却是研究陷入僵局。 真正开始着手进行人/兽杂/交的基因配对时,颜辞才发现原先的自己很傻很天真,想要按照这些配方推测出研究步骤乃至还原整个实验过程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现在既不是“巧妇”,又没有“米”,对于整个研究压根是一点而头绪都没有。 因为有关基因实验的课程学校要到大三才开设,颜辞不得不私底下从图书馆借了一堆大部头书回来啃,各方面的论文资料也是不要命似的看,每天做梦梦见的不是受/精卵,就是各式各样的细胞和胚胎;可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对跨种族繁衍有了个肤浅的大致了解。毕竟所有的资料都是基于动物之间的,没有任何书刊文献会刊登出有关人/兽杂/交的相关记录。 现在让颜辞试着在动物中杂交出个新品种或许还有可能,但人和动物那是想都不要想。 撇开理论的空白,原材料上的短缺也是造成研究停滞不前的重要原因。当年闻家能实验成功,不得不说那些通过各种手段弄来的女性卵子功不可没。如今颜辞只有一个人,一个月才能等到一颗成熟的卵子。万事开头难,依照她眼下对人/兽配对的认识和理解,可以想象开始的失败率根本就是百分之百。靠着自己慢慢熬,也不知道等多少年才能等到足够量的卵子来进行最初的试验。 研究进了死胡同,颜辞只得选择放弃。不是她不想坚持到底,实在是技术跟不上想法。她既没法狠下心肠像闻家组织那般征用别的女性的卵子,也不愿意服用药物人为地把自己体内的卵子催熟排出,毕竟她的目的只是想通过实验捕捉季嫣的思维习惯,而不是真的再次造出半人半鼠的怪物。 就在颜辞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沮丧之际,她的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个念头——与其从实验中提取蛛丝马迹去追踪季嫣的想法,倒不如直接获取后者的记忆,那样岂不是更加清晰明了么? 第264章 人的大脑是比世上任何一架仪器都更精妙的存在,每一个神经元的作用都不可小觑。颞叶是大脑中掌管记忆的主要部分,短期记忆由海马体储存,然后再转移到相关的记忆区。 颜辞眼下想要做的,就是获取季嫣储存在大脑里的记忆。 这并不是天方夜谭,而是两千年后的科学家们对人体研究的方向之一——让人脑中的记忆变得像移动硬盘上的数据一样,可以随时随地地提取 这一所谓的“记忆播放器”在研制过程中,面临着两个亟待攻克的大问题。 一是人的记忆只有在人体还活着的时候才具备可效性,哪怕是脑死亡的植物人,只要生命特征还没消失,他的记忆便仍是存在的,就好比一台电脑,系统崩溃了无法开机,但只要硬盘没有损坏,里面的数据还是可以读取的。二是记忆的“刻录储存播放”载体都是人脑,不是说随便插个管子在人体上都能显示出结果来的。 大陆上的所有国家都明令禁止在活人身上进行任何实验,更遑论是和人脑相关的研究,因为一旦造成损伤后果往往是不可逆的。幸运的是,第一个难题已经在一个世纪前被科学家们攻破了。 他们发明了一种类似“防腐剂”新药物,注射了这类“防腐剂”的人死亡之后大脑里的记忆仍旧可以被保存下来,根据身体素质的不同,最长“保鲜”时间可以长达一年。 因为“防腐剂”的副作用极大,只有将死之人提出的注射申请才有可能被批准。在他们死亡之后,相关机构会将其大脑里的颞叶部分切割提取出来,用适当的医疗设备保存着,作为将来测试“记忆播放器”的*样本。 至于合适的用来“播放记忆”的媒介,依然是当前科学家们努力试图突破的难点。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记忆样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具体的“播放器”来将其放映出来。遗憾的是,至今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毕竟记忆说到底是种建立在实体基础上的抽象玩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根据某个最基本的理论——人的记忆,自然是以人脑作为“播放器”最为恰当——科学家们发明了可以“阅读”基因试验人记忆的“转换器”。 简单地说,首先制造出完全复制*样本主体遗传信息的基因试验人,再将试验人大脑里的颞叶部分替换成*样本,最后把试验人的大脑和“转换器”连接,这样便能在屏幕上“观看”出该样本主体的记忆了。 相关的论文一在学术刊物上发表,便在整片大陆掀起了轩然*,被视为人类大脑开发史上一个巨大的里程碑。只是虽说它让人类有关“记忆播放器”的设想成为可能,但几乎所有人都清楚这种方法完全不具备现实上的操作意义。 基因试验人虽然在两千年后得到了广泛应用,可前提是他们身上的参数仅仅是人类的普通平均值,也就是说,针对某个特定人类,完全复制其遗传信息的基因试验人在原则上是违法的。这样的基因试验人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没有自主能力和自我意识的克/隆人,类似机器人和克/隆人的杂交体。 自“夏娃计划”失败之后,各个国家明面上都放弃了克/隆女性的研究,克/隆人的价值仅仅限于用来攻克某些疑难杂症。且不说成功复制男性基因的克/隆人技术不是所有国家都能掌握的,单是在复制的过程中所需要的特定元素就足以让绝大多数科学家望而却步——资源是从外星球开发回来的,长年有价无市。 因为*克/隆基因试验人是明令禁止的,大部分志愿者都是身患绝症的病人,在签署放弃一切人/权的协议之后,医生才有可能根据他们自身的遗传物质造出一模一样的基因试验人进行研究,只有极少数的克/隆级别的基因试验人复制的是死者的遗传信息。 无论哪一种,相关审核都是严格冗长得令人发指。暂且不论这类研究在法律和道德层面上可能造成的不良影响,仅仅是其所需要的医疗设施和医学资源就不是一所普通的医院甚至一个小国家能负担得起的。好在华夏国是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这几个世纪没少派人到外星球去掠夺资源。即便如此,层层的审批还是免不了,法律甚至明文规定研究人员必须将稀有资源每一毫克的用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或许是因为读过这方面的相关论文,颜辞才会冒出“查看”季嫣记忆的想法。仿佛是冥冥之中注定一般,当她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再度查看当年陈广和季嫣使用过的药物时,居然真的让她发现了调制“记忆防腐剂”所必须的成分。 她有个大胆的猜测,季嫣没准注射过类似的药物来保存自己的记忆。 老实说,颜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凭空做出这么个毫无依据的推断,哪怕理智告诉她可能性几乎为零,这个念头仍是疯魔了般在她的脑海里扎跟。 如果陈广关于季嫣夫妇死因的推论是正确的,那么她有理由相信自杀前的季嫣会想方设法留下“遗言”。在经历过柳靖之的死亡之后,颜辞彻底排除了季嫣是为了和颜愈双宿双栖而私奔的说法。虽然她还没完全弄明白季嫣逃离安京的真正原因,但她坚信能在“半鼠人”研究成功后毫不犹豫毁掉整个实验基地的后者绝对有自己的苦衷。 不管季嫣是为了平衡男女比例还是为了维护女性权益,颜辞都觉得对方不会毫无理由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她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季嫣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比如这卷遗留下来的监控录像,比如前几年顺利逃走的驯兽师大蛮。 说得再深一点,季嫣仿佛早就料到将来会有这么一个“自己”来完成她未尽的事业,来找出她和颜愈死亡的真相。 颜辞深知这种想法诡异得不可思议,但就像是种子落地发芽,她压根没有办法把再将其从脑子里赶走。 万幸的是,季嫣的遗体保存得很好。只要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相信季情夫妇不会阻止她取出季嫣大脑里的颞叶部分。只是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哪怕季嫣真的服用了“防腐剂”,颜辞也没有信心那些记忆仍是被“保鲜”着。 不过眼下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了。 第265章 既然做了要“读取”季嫣记忆的决定,颜辞便开始着手准备相关的程序。 首先是制造完全复制季嫣遗传信息的基因试验人。对于这个问题,理论支持和实际操作都不需要担心,她唯一烦恼的是该如何向生命院提出申请。 从新秀大赛至今,江子晋就不曾放弃过拉拢她。本来颜辞对这个男人是既无好感也无恶感的,但闻令望的坦白和柳靖之的死让她再也无法客观地直视后者了。 众人眼中温文尔雅的生命院院长绝对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无害,联合闻家计划的上元节的那场意外便是最好的证明。可惜他做事太过小心,除了闻令望的说辞外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将其与闻家组织的罪行联系起来。 当然,颜辞也没傻到对闻令望的招供百分百买账,江子晋或许没有他描述的那么阴险狠辣,但起码不是个安于现状的简单角色。 一旦她以自己的名义向生命院上交制造克/隆级别基因试验人的申请,相信江子晋下一秒就会收到消息。在尚未确定前者是否和季嫣夫妇死亡有牵连的前提下,颜辞不愿意冒这个险。万一江子晋从中作梗又或是暗中图谋些什么,她岂不是自找麻烦? 所以,颜辞必须找一个“替身”来帮她申请那些稀缺资源。第一人选自然是许文拙了,后者是生命院的院士,想要进行这方面的科研再合理不过了;不过考虑到季嫣和他弟弟以及他本人的陈年纠葛,颜辞最终还是惋惜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紧接着,她想到了顾生一的叔叔陈广。从上次的拜访结果来看,对方十有八/九会答应帮她。更重要的是,身为粤州医院院长,陈广提出这样的申请完全不会让人起疑,江子晋就是心眼再多也不会猜到她和陈广有来往,毕竟当年季嫣用的是假身份潜入闻家。 虽说陈广说过“有事尽管找他”的话,颜辞还是觉得这事得和顾生一通个气。一方面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瞒着他“利用”他的陈叔叔,另一方面当然也希望能借顾生刷刷好感度,让事情进行得更顺利一点。 实际上,即便没有陈广这件事,颜辞也需要顾生一的帮助。连接试验人大脑和屏幕的“转换器”属于电子计算机范畴,价格昂贵不说,操作要求更是极其繁琐精密。在她看来,与其对照着说明书浪费脑细胞,倒不如直接向自己专业的小哥哥求助。 令颜辞意外的是,她才刚把自己的计划讲了个开端,顾生一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脸的不赞成。 “阿南,你怎么了?表情这么凝重?”一头雾水的颜辞暂时停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疑惑地问。 “小辞,”顾生一有些艰难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自己当那个‘播放器’吧?” 颜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了,“天呐,我在你心中就那么丧心病狂吗?” 顾生一顿时知道自己想岔了,脸上不由自主地尴尬起来,弱弱地辩解道:“我那还不是担心你,怕你为了找出真相连自己的安全都不顾了么?” “所以你以为我准备把她的颞叶部分转移到我自己的大脑里,这样就能感受到她的记忆了?因为我们是母女,拥有一半共同的基因?” 被她这么一转述,顾生一突然觉得自己的猜测荒唐得不得了,窘迫地点了点头。 颜辞见他一副囧得恨不得埋进土里的模样,努力忍着笑意安抚道:“其实你也没错,最初我还真有类似的想法。”余光瞥见顾生一似乎整个人又开始不好了,她才歇了逗他的那份心思,“好啦好啦,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那么傻,做那种高风险零回报的事?阿南,你这回脑洞可真是开大了……” 顾生一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七上八下的那颗心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里,“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整个流程是这样的……”颜辞简明扼要地将她的计划说了一遍,“所以如果我弄来了‘转换器’,你可以帮我一起研究怎么使用吗?” “当然没有问题!”顾生一毫不犹豫地一口应承了下来,“我一回家就去找资料,没记错的话之前教授开的书单里就有这方面的专著。只是……”他顿了顿,不无担忧地问道:“你提到的那些资源都是由国家严格管制的,真的交了申请就能批下来吗?” 颜辞笑了笑,说:“原则上是不可以的,但你知道凡事总有例外。如果国家真的完全禁止这类资源的使用,那么当初他们也就没必要千里迢迢从外星球把东西带回来了不是吗?官方之所以持否定态度,主要是因为这些稀缺元素在遗传物质复制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很多人坚信如果好好开发和利用它们,未来修复女性染色体缺陷,让男女比例恢复平衡将不再是一个空想。不过私底下,只要申请人资历够深,一般都会过的,不然那些时代尖端的科研谁来负责?” 顾生一了然地点点头,想想也是,真要都把资源抱在怀里,华夏也不会成为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了。 “我想过了,如果可以用陈叔叔的名义交这个申请,成功的机率会更高一些,毕竟他是医院院长,我只是一个在读的医学院学生。”话到嘴边,颜辞决定还是不要把深层次的原因告诉顾生一了,免得他担心。 “行,你准备什么时候找他?要不要我现在就去订机票?”顾生一对她的解释不疑有他,全盘接受。 看他没有丝毫迟疑就站在自己这一边,颜辞说不感动绝对是骗人的。想来在顾生一心中,她还是非常重要的。 连颜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她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时,心底那股淡淡的甜蜜和愉悦。 “不急的,阿南,我还有些准备工作没做好。不过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么?如果有为难的地方,我完全理解,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拒绝我。” 顾生一闻言,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冲动,然后本能般握住了她的手。 作为她的小哥哥,他牵她的手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这却是他在认识到自己对她超乎亲情的情愫后的第一次。 手里的触感是那样的柔软美好,让他简直想要一直握着不松开。 “小辞,你要再说这么见外的话,我可要生气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只要能帮到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几乎是凝视着她一字一句承诺着,深邃的眼神里也多了些她不敢置信的东西。 颜辞知道此时最好的回应是抽开手,然后再用玩笑转移话题。有哪个真的“哥哥”会和妹妹说这样的话?她不是反应迟钝的笨蛋,顾生一在暗示什么她隐隐也能猜到几分。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开,不出意外地看到顾生一脸上一闪而过难过和哀伤。鬼使神差地,她又再度将手覆在了他的手上,笑道:“果然还是阿南对我最好了。” 第266章 颜辞离开季情的书房,还没走两步就看到柳翌之在楼梯拐角处等她。 她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小翌,真是太巧了,我正想找你商量件事呢。” “那是因为我们心有灵犀。”柳翌之笑着拉过颜辞的手,“去我的房间说吧,一会儿还有点东西要给你看。” 颜辞从善如流地跟着他往二楼走去,由于心情好的关系她甚至没有提醒他松开自己的手。 一坐下来,她便迫不及待地将“读取”季嫣记忆的想法一股脑儿地和他说了。 这个主意在十分钟前刚刚得到了季情的大力支持,事实上,前者干脆利落的态度让她甚至觉得无论自己要做什么,无底线护短的对方都会点头答应。 相较于季情的有求必应,柳翌之倒是花了点时间才消化好颜辞的计划。 “记忆播放器”这种东西他只在教科书上听说过,完全没想到有一天自己最亲近的人居然要将其付诸实践。因为记忆“播放”往往涉及到不只记忆本体一个人的*问题,国家对这方面研究的管制十分苛刻。不只是那些稀缺资源,包括“转换器”在内,每一样实验成功所必须的材料和设备都必须通过层层审核才能到手。柳翌之相信颜辞的能力,却忍不住担心在申请物资的过程中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生命院现在还归江子晋管着,他可没少从曹雅口中听到有关前者和季嫣不愉快的往事。 “颜颜,如果……我说的是如果,你的申请被拒绝了,要怎么办?” 对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颜辞不由失笑,当即诚挚无比地答道:“那就算了呗。” 这个回答柳翌之显然不信,他的脸上写着满满的“你是在逗我的吧”? “小翌,你那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因为做不成这个实验而伤心欲绝?亲,这只是查找当年真相的一种方案罢了,真要行不通我难道还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到底在你心里,我是有多偏执啊?”说到最后,颜辞的语气无奈极了,明明只是个单纯的尝试而已,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觉得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狂热到底呢? 柳翌之讪讪地摇了摇头,总不能真的承认他方才就是那么想的吧? “对了,你刚说要拿什么给我看来着?”颜辞也懒得翻白眼了,直接换了个话题。 “这段时间你光顾着在实验室里忙活,想必不知道外头已经闹成什么样了吧?”柳翌之边说边到一旁的桌子上取了一份精心编辑过剪报递给颜辞,“看看,我可是把精华都截下来了。” 颜辞大致浏览了一番,表情一路变幻得十分精彩,感慨道:“任泽昏迷我是知道的,只是过了一个多月,我以为这事早就完结了,想不到还能一波三折,闹出这么大阵仗来……成霜和张媛不是华夏好闺蜜么?关键时刻不给力就算了,竟然还在背后捅刀子?还有那个什么‘父子连心’,十有八/九也是《华夏日报》搞出的噱头吧?” 一连串的问题与其说是在问柳翌之,倒更像是颜辞一个人的吐槽。 “其实啊,颜颜,”柳翌之吞了吞口水,“‘父子连心’这毒是真的,只不过解药没那么神乎,不需要亲生孩子的血液做药引。” “真的么?是谁起的毒药的名字?一点吓人的气势都没有,听着像是什么温情的谈话类节目……等等,”颜辞自顾自地念叨了几句,才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会对‘父子连心’这么了解,难道说……” “毒肯定不是我下的,这个你可以放一百个心。”柳翌之忙不迭地澄清自己。 颜辞的神情有片刻的迷惑,随即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看到她瞬间变得苍白的脸,柳翌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表情沉重地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为什么?曹姨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要报复的不是韩非之吗?”意外来得太突然,颜辞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上次韩非之过生日,曹雅和他亲密无间的样子她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她甚至以为曹雅已经放弃了复仇,谁知一转眼就被对方的举动“啪啪啪”打脸了……只是曹雅出手的对象是不是错了,对不起她的人是韩非之,给任泽下毒是什么意思? “颜颜,你有没有想过,怎样的报复才能算得上是大快人心?结束一个人的生命算不了什么,毁掉一个人最在乎最珍视的东西才是最有力的报复。” 颜辞一点就通,从毒昏任泽再到“父子连心”的解毒方式,最后不管是谁做出了妥协,张媛母子的这个亏是吃定了。打击到了张媛,自然也就伤了一手将其带大的韩非之的心。 看来她还是低估了曹雅对韩非之的恨意,隐忍了十几年才开始绕这么大个圈子复仇,谁说曹雅只会打打杀杀的?简直可以和卧薪尝胆的勾践称兄道弟了好吗? “消息是曹姨让我卖给《华夏日报》社的,社长成霜刚好度假去了,我直接找楚湘哥帮的忙。”不等颜辞发问,柳翌之就主动把自己在整出复仇记中扮演的角色说了出来。 颜辞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像柳翌之轻描淡写的那样简单,成霜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去度假?他又是用了什么方法让楚湘答应“背叛”张媛,发表这一头条的?无数个疑问堵到了她的喉咙口,可最后她问出来的只有一句:“曹姨为什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跟我透露,直接就把你卷了进来?” 柳翌之听出她声音里淡淡的不满,一方面既高兴她在意自己的安危,另一方面也为她仍把自己当成小孩子而苦恼,恨不能把心掏出来让她知道他已经长大了,是个可以保护她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没事的,颜颜,我们到现在才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难做。韩双程是你的朋友,将来还有可能成为联姻的对象,与其让你提前知情陷入两难的境地,倒不如一直让你置身事外来得好。” 他讨好地冲她笑了笑,那张熟悉的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完全褪去了稚气,变得坚毅果断起来。 第267章 韩非之眉头紧锁,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像是在沉思什么,颀长的身躯半天也不曾动弹过一下。直到背后传来柔软熟悉的感觉,他才发现到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双纤细的手。 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他将小腹前的手移到唇边,轻轻地啄吻着。 “还在烦小媛的事吗?你都已经好几天没对我笑过了。”曹雅将脸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半是抱怨半是担心地问道。 韩非之很少听见她用这种软绵绵的口气跟自己撒娇,心底顿时软成一片,下意识转身把她搂在了怀里,“都是我不好,这阵子冷落了你。”他埋头在她修长的颈间,深深地吸了口气,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道:“要不,让我在床上好好补偿你?” 曹雅闻言立即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抬头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滚次床单就能解决你的烦恼的话,我自然很愿意。” 望着她洞若观火的双眸,韩非之再也伪装不下去了,疲惫地牵着她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倒苦水般把这段时间的烦心事讲了一遍。 “……现在连毅和老钱都松口了,就剩下子晋一个还站在小媛那边,怎么说都不肯让小翰去抽血。”他颇为烦躁地松了松衬衫的衣领,“真不知道小媛在犹豫些什么,明明各方面都打点好了,就连《华夏日报》社那儿也保证了不会公开,可她还是坚决摇头。虽然我不喜欢任泽,但人命关天,总不能真的看着他出事吧?” 人命关天?曹雅心中猛地涌起一阵强烈的恨意,当年他陷害她逼死严泰愚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人命关天”这四个字? “《华夏日报》的那篇报道可靠吗?会不会只是为了销量故意捏造的噱头?毕竟生命院到现在也没发表正式声明……”她借着倒水的机会压下心底的那份不忿,努力假装出关心不已的口吻。 “楚湘你记得么?就是成霜的弟弟,这篇报道是他弄出来的。可惜他口风太紧,无论是我还是小媛,都没能从他嘴里问出消息的来源。不过,他倒是拍着胸膛保证,任泽是真的中了‘父子连心’的毒,不是他们报社随口编出来的忽悠人的。” 曹雅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故作焦急地问道:“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想办法联系巫族的人,顺便让生命院帮忙研制解药呢?” 韩非之的神情有些尴尬,略带窘迫地解释道:“这个……最后一个纯粹的巫族人在五年前就去世了,其他的巫族人因为长年和外族通婚,对族内秘药什么的都是一知半解。至于生命院,他们也尽力了,子晋从任泽昏迷开始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曹雅心里对无能的江子晋不屑极了,面上却是一脸的凝重,迟疑了好半天才试探性地建议道:“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记起以前有个老搭档,她的一个丈夫好像就是巫族人,地位据说还挺高的,你要不要我去问一问吗?” 她的话让韩非之的脸上写满了不容置疑的欣喜,虽然他清楚曹雅能问出结果的几率很低——因为他们早就派人挨个联系过巫族的那些“长辈”们——但这毕竟是她出狱后第一次主动提出参与他的生活,换做以前,她最多口头上安慰两句。 他知道,她对当年的事隐隐还有心结,再加上他有妇之夫的身份,她不可能再像最初那样和他并肩奋斗。他原本也只打算和她倾诉一番,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愿意帮他!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彻底放下了那段陈年旧事,准备融入他的世界了呢?韩非之只要一想到这,一颗心就激动得像是要跳出喉咙口一般。 老天爷还是长眼的,他终于盼来了站在他身边的那株木棉。 “那再好不过了,小雅,说实话,我没有想过你会愿意帮我,我一直以为……” 韩非之剩下的话被曹雅用手捂住了,她凝视着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别说傻话了,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呢?” 他拉下她的手,低头深深吻住了她。 唇齿交缠之间,曹雅仿佛听到他呢喃了一句,“我爱你。” 一周后,曹雅将她从“小伙伴”那儿要来的解毒剂交给了韩非之。按照对方的说法,只需要把任泽本人的血液做特定的处理就可以充当药引了,根本没必要把小朋友卷进来。 韩非之知道了自然是喜不自禁,一边迫不及待地把好消息告诉张媛,一边直接将解毒剂送到了生命院做进一步的分析。 听说儿子张秉翰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了,张媛愁眉不展了一个月的脸总算雨过天晴,连带着对曹雅的印象也好了许多。原来她是非常不喜欢这个宁可乱/伦也不愿接受自家哥哥的女人的,但在经历过解毒剂的事之后,张媛对曹雅是彻底改观了。到底是她哥哥真心爱恋的人,或许她应该试着接纳对方才是。 事情进展得比韩非之计划中的还要顺利,有了来自曹雅“小伙伴”的“特别指示”,生命院在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内成功研制出了适用于任泽自身情况的“解毒剂”,唤醒了沉睡了一个多月的军部部长。 经过体检,生命院公开表明任泽的身体没有遭受到任何不可逆的损害,眼下正以令人欢欣鼓舞的速度复原着。 遮盖了华夏天空近四十天的阴霾终于散去,国民们也不再纠结史上最专一最深情的军部部长是否真的那样“纯洁无暇”,毕竟官方已经就整件事盖棺定论——任泽确实中了毒,不过不是《华夏日报》爆出的“父子连心”。至于是意外还是人为,警方尚且处于调查当中。 整场闹剧瞧着像是平息了,但就在众人松了口气,准备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的时候,某个三流报社的头条再度将任泽推上了风口浪尖—— “惊天大爆料!总统张媛之子张秉翰生父原是军部部长任泽!” 在这版号称史上证据最全的八卦新闻中,张媛的定位是始乱终弃的负心女,任泽成了忍辱负重的包子男,张秉翰则是平衡俩人权力和爱情的政治牺牲品。 除了详尽到令人仿若身临其境的描述,该报道还史无前例地曝光了张秉翰的清晰正面照,将其和任泽小时候的照片一对比,所有试图替张媛和任泽辩解,认为爆料是诬陷的人都哑口无言了。 虽然总统的公关团队及时做出了回应,声称“将对如此严重恶劣的诽谤诉诸法律”,却仍然挡不住国内的群情激奋的悠悠众口。在有图有真相的情况下,所有的辩解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三流报社早在警察找上门前就人去楼空,没人知道张秉翰的照片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也没人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了一切,用真实到让人胆寒的资料一笔一画曝光了张媛和任泽那段深埋于地下见不得人的私情。 张秉翰的非婚生身份,再加上任泽昏迷时张媛的见死不救,令华夏国民尤其是男性们对总统的不满上升到了史上最高点。有本事骗男人上/床生孩子,没本事结婚算是怎么回事?要是每个女人都这样,男人还有没有活路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人群中很快出现了弹劾总统的呼声。整件丑闻以惊人的速度在华夏国内传播升级,仿佛只是一瞬间,张媛就已经被钉在了虚伪无情的耻辱柱上。 撇开舆论和民众的压力不论,不少世家也在蠢蠢欲动,试图扶植鹰派的老对手鸽派上台。从龙之功谁不想要?倒了一个张媛,幸福的可是千千万万个男人! 但谁都没有想到,在风声鹤唳之际,主角之一的任泽竟然拖着病体召开了媒体见面会。于是乎,全国所有的电视台都坐不住了,纷纷派了记者进行现场追踪报道。 镜头中的任泽比起阅兵仪式上的他憔悴了许多,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强打着精神发表讲话。 他的声明不长,仅仅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两个问题。 首先,张媛没有对不起他,是他用自己的权势逼迫前者和他在一起。他爱张媛爱得发狂,不惜找人偷偷伪造了婚书,让对方误以为他们已经成了夫妻,甚至连张秉翰的出生都是他一手设计的。前阵子的中毒事件,不是张媛袖手旁观,而是他中的毒根本不是“父子连心”,哪怕抽光了张秉翰的血也救不了他。隐瞒张秉翰的身份同样也是他的主意,因为他怕一旦曝光了,会影响到自己在军部的地位。 总之一句话,一切都是他造的孽,从头到尾张媛和张秉翰都是受害者。 其次,基于他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将在见面会结束之后正式辞去军部部长的职位。 第268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任泽短短二十分钟不到的个人声明瞬间成为华夏国最火爆的消息。 对于他洗白张媛把过错完全揽到自己身上的行为,公众媒体的反应都很热烈,有怒骂他禽兽不如滚出安京的,有坚信他是无辜的政治牺牲品的,也有支持他和张媛相爱相杀继续折磨彼此的…… 可无论哪一方,眼下最多也只能过过嘴瘾了。因为任泽在媒体见面会结束之后,果真如他所承诺的正式递交了辞呈,离开了军部。 当今的华夏,人人都知道高层领导最怕牵涉在内的两种丑闻——一是任何涉及有关女性权益的敏感话题;二是个人婚恋上的不道德行为。 一旦惹上了和这两方面相关的麻烦,几乎很少有人能够全身而退,譬如上一任总统李娅。 所以,张媛和任泽的绯闻一曝光,就注定了他们当中至少有一个人必须离开政治舞台。因此,任泽的离职倒是情理之中的事。唯一令大家意外的是他回应得如此迅速,要知道,当年的李娅可是在蒋离出轨后一个星期才正式给的交代。 震惊全国的“军部部长昏迷”事件发展到这一步终算是进入尾声了,不管是粉任泽的还是黑他的,都不得不承认他的主动辞职在某种程度上给张媛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虽然后者从此以后可能会少了军部一把手的铁杆支持,但起码保住了总统的位置。 这样的感情,谁能说不是真爱? 此时此刻,在四季酒店顶层的豪华套房里,李娅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安京电视台某个知名主持人用他极富感染力的嗓音对比分析着任泽和自己在男女关系上的选择偏差从而导致的职业失败。 不知道主持人的哪句话触动了她的心弦,李娅忽地就没有了继续听下去欲/望。她拿起遥控关了电视机,转身对一边半靠在沙发上似是睡着了的女人说道:“不骗你,原先我还真没想过任泽会愿意帮张媛到这个地步。” 正在闭目养神的曹雅缓缓睁开了眼睛,淡淡地瞥了李娅一眼,用没有丝毫起伏的语气问道:“怎么?突然发现有个忠心守护自己的骑士也不错了?” 李娅对她的问题不置可否,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可惜再痴情现在也帮不到张媛什么了。他是军部部长的时候都入不了张媛的眼,如今成了没有光环的普通人,难不成后者反而还会要他?” 曹雅一边活动着自己的手关节,一边心不在焉地说:“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没准张媛就好这一口呢?” “呵呵。”李娅嗤笑了一声,“我和张媛虽然来往不多,但她绝对不是那种会吃回头草的人。何况,他们两个中间隔着的不只是林妨一个,还有那个没成型的孩子……” 曹雅莫名地觉得烦躁起来,怎么从来没人告诉过她前任总统是个这么八卦的人?张媛和任泽的那档子事,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由于位置的关系,李娅并没有瞧见曹雅渐渐开始不耐的神情,她还在絮絮叨叨地发表着自己对“现总统和前军部部长能否再续前缘”这一全国热搜话题的看法,最后颇为感慨地下了一个结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她话音刚落,曹雅就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清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我先走了,接下来的事继续按计划进行。” 语罢,也不多和李娅客套什么,径直拿起外套便离开了房间。 仿佛是有人在背后追赶一般,曹雅的步子迈得很急,她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像是暴风雨前的天空,憋得她喘不过口气来。 老实说,她和李娅原本没有什么交集。后者当选总统的时候她已经在监狱里服刑了,等她出狱,对方也早就下台了。要不是当年李娅竞选时和蒋离一起来柳家拜访过,曹雅甚至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女人的存在。 她是在柳靖之离世之后主动接近李娅的,还有什么比野心勃勃的前任总统更好的天然联盟? 李娅,远远没有她明面上表现得那样与世无争,这点曹雅在和她第一次单独吃饭时便意识到了。其实想想也可以理解,权力是最可怕的毒品,尝过万人之上的滋味后,再让她回头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李娅会心甘情愿才怪! 所以,曹雅才会在考虑良久后决定和李娅合作。韩非之位高权重,她要报复对方不是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做到的。虽说柳翌之也很诚心地在帮她,但到底是个未成年的中学生。有些高风险的活,她连提都不会跟他提,更遑论去执行了。 毕竟柳靖之已经不在了,曹雅觉得自己十分有责任替他照顾好柳翌之这个弟弟。 这次任泽的昏迷事件便是她和李娅的第一次尝试,结果证明,两人都得到了彼此想要的东西—— 曹雅顺利赢取了韩非之和张媛的深度信任,李娅成功地剪掉了张媛强有力的羽翼之一。 今天她会来四季酒店,也是李娅强烈要求的,说是“要一起分享胜利的果实”。考虑到俩人将来还有很长的一段合作时间,曹雅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事实上,她对任泽的讲话一点兴趣都没有。无论对方是出于自愿还是政治妥协,总归是手下败将了,有那个华夏时间欣赏对手的困境,倒不如好好筹谋下一步该怎么做。 要早知道李娅是个嘴碎的“评论家”,曹雅是万万不会送上门来找罪受的。只是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心底的那份郁闷究竟是缘于李娅不合时宜的“八卦”还是别的东西。 另一边的套房里,随着曹雅的匆匆离去,李娅脸上的笑意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甘和愤懑。 她不像张媛那样,是世家出身,天生就有一群人作为强有力的后盾。她是一步一步从底层慢慢爬上来的,最后能当上总统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骨子里带来的“平凡”,让李娅在丈夫蒋离出轨后做出了主动辞职的决定。她天真地以为人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殊不知一个真正的政客应该学会的是如何让别人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很快,李娅便意识到她做了一个多么仓促且愚蠢的举动。离开了政坛的李娅不再是那个一呼百应的领导者,没有了李娅的李家更是无法在世家扎堆抱团的安京立足。 十四年前蒋离的死让李娅彻底醒悟过来,倘若不想让李家像过去消失的女性世家那样被人所无视和遗忘,她就必须重返政坛。 遗憾的是,理想丰满现实骨感。李娅倒是满腔热血地打算重新竞选总统,可惜孤掌难鸣,面对的又是张媛这种神一样的对手。 熬了二十年,总算熬来了一个“助攻”曹雅,李娅自然要牢牢抓紧这次机会了。 没关系的,她暗暗安慰自己,现在这些人瞧不起她不要紧,终有一天,她会把他们欠下的尊重一点一滴都讨回来。 第269章 一个月后,颜辞收到了来自陈广的包裹,里面装着她需要的所有稀缺资源和相应的批准文件。 这下,她是真的被陈广神一般的“战斗力”震撼到了。在她的计划里,陈广花上半年时间都算是老天帮忙了,万万想不到居然只要短短的三十天。 看来,江子晋的黑历史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事实上,颜辞猜得不错,陈广手边确实掌握了不少江子晋过去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这次申请克/隆级别的基因试验人能这么快被审批下来,很大程度上还是缘于时机选得恰到好处。 一年前,闻家组织被一窝踹之后,江子晋失望的同时也有几分庆幸。虽然少了一个支持他的小伙伴,但他做过的那些肮脏事也连带着被埋进了土里。逃走的大蛮在组织里地位不高,和他从来没有过直接接触,剩下唯一需要顾忌的人便是陈广了。 陈广不比组织里的其他成员,当年借着“半鼠人”的研究成功洗白自己,摇身一变成了粤州医院院长。闻家组织没出事之前,江子晋压根没把陈广放在眼里,因为他知道,闻家人会把后者看管得严严实实,确保其不会胡言乱语,毁了他们的大计。 闻家刚覆灭那阵,江子晋着实担心了一段时间,怕陈广哪天抽风跑来安京威胁他。他是医务人员,又不是混道上的流氓,肯定不能肆无忌惮地让对方“人间蒸发”。更何况,在生命院院长这个位置上坐得越久,江子晋的自我评估就越高。在他眼里,自己是价值连城的瓷器,陈广只是块无人问津的石头,他完全不值得放下/身段和对方这种已经被淘汰的小人物硬碰硬。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陈广不狮子大开口,他都会满足后者的要求。当然,这种妥协仅仅是权宜之计,等他登上了权力的最高峰,想要弄死一个有不光彩过去的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谁知等了大半年,都不见陈广有所行动,江子晋吊着的那颗心也渐渐放到了肚子里。随之而来的是任泽的昏迷事件,他成日里忙得焦头烂额,自然更没有心思去顾及陈广的一举一动了。 要说整个华夏江子晋最讨厌的人是谁,任泽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真是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男人,死皮赖脸地扒着别人的老婆不放。若不是看在对方还有点利用价值,张媛又对他只走肾不走心,江子晋说什么也不会让他靠近自己的女人半步的。 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没算到任泽竟然毫无节操地下套让张媛怀上他的孩子。江子晋知道张媛年少时的心结,何况他作为医生,对堕胎也是持反对态度。不过,任泽想要父凭子贵可是打错算盘了,张媛从头到尾看重的只有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 本来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任泽继续当那个没有名分的“野男人”,继续看着自己的儿子叫别人爸爸,谁曾想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直接用“父子连心”把他给毒昏了。 什么“父子连心”,江子晋连听都没听过,更遑论研制出解药了。而且,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其实是万般希望任泽就这么睡死过去的。如果不是后边《华夏报社》不知所谓的大爆料,他还真有一直让军部部长就这么不省人事下去的打算。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他为“不该让张秉翰抽血救父”这一结论和大舅子韩非之据理力争的时候,陈广偏偏也跟着来凑热闹了。 江子晋不得不抽出时间把对方的要求看了一遍,苍天见怜,还好陈广只是提出了克/隆基因试验人的申请,并不是什么令人伤脑筋的过分事。 他当即就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为了让对方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不再不识趣地打扰他,江子晋还特意嘱咐了相关流程的执行人员几句——陈广是个难得的好医生,不会用那些稀缺资源做出不法勾当的。 这话他倒是说的真心实意,陈广从“半鼠人”事故之后一直很低调,几乎都是窝在粤州医院做医学研究,还取得了不少突破性进展。 有那么一瞬间,江子晋甚至觉得自己想多了,陈广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拿那段往事来敲诈他。 有句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陈广便是如此,他对江子晋极端自负的性格了若指掌,清楚后者在不超越底线的前提下,不仅绝对不会为难他,还会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毕竟,如今的江子晋可是“人上人”了,施舍一点怜悯和爱心给他这样的“普通百姓”再简单不过了。 话说回来,陈广帮颜辞这个忙不只是看在季嫣和顾生一的份上,作为医生,他本人也很好奇学刊上所谓的“利用克/隆试验人来读取死者记忆”的实验是否真的是可行的。 颜辞的经验虽然没有他丰富,但实在太有天赋,再加上季家的财力,陈广相信她有能力复制出教科书上的经典实验,最多是时间的长短问题。 想想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季嫣,陈广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微笑。他从私人保险箱里取出了颜辞小时候体检报告的原件,毫不犹豫地将其投入到一边的文件焚烧炉里…… 颜辞在实验室里呆了十天,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几乎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硬是将复制季嫣遗传物质的基因试验人给捣鼓出来了。 因为是类似克/隆人的存在,所以原则上这类试验人和原主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不过出于某种敬畏的心理,颜辞特意给“季嫣二号”做了个颇为彻底的“整容手术”,使其看起来和原主完全是两个人,否则,她还真下不了手,在尚有心跳的“季嫣”身上插各式各样的管子。 颜辞帮试验人穿上衣服,然后拿上医疗装备离开实验室去了柳家的地下冰库,目前实验只剩下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步骤——将试验人大脑的颞叶部分替换成季嫣的。 她盯着和柳靖之并排躺在一起的季嫣看了许久,接着虔诚地鞠了一个躬,小声说了句“打扰了”,继而把对方的身体抬到手术用椅里固定好。 颜辞先用削发器将季嫣的部分头发清理干净,露出了需要进行手术的光洁的后脑勺。她拿起手术刀,迟疑了片刻,方才坚定地在对方的头皮上划下了第一刀。 哪怕是用特殊材质建造的冰库,也至多在外观上完美地保存一个没有生命特征的人。季嫣的大脑组织早已萎缩,不少区域甚至出现了“干尸化”的迹象,和她在解剖课上学到的人体简直是天壤之别。 颜辞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按照眼下的情况推测,即便季嫣真的在离世前服用了“保鲜”记忆的药物,能顺利保存下来的也是寥寥无几。好在她原本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防腐剂”的一般有效时间是一年,季嫣在医学上的实力就是再逆天也不可能把相应的时间延长到十几二十年。 都到了这一步,可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颜辞自嘲地笑了笑,不由加快了手里切除大脑组织的动作。 将季嫣打开的大脑暂时遮盖好,她拎起器官冷藏箱回到了实验室,顺便给顾生一打了个电话,让他尽快赶到柳家来。 面对换过脸的“季嫣二号”,颜辞的负罪感少了许多,她干脆利落地剃光了前者的头发,取出了大脑的颞叶部分,然后把经过药物还原处理的季嫣的脑组织,小心翼翼地按顺序移植了进去。 在她缝合“季嫣二号”大脑的时候,实验室外响起了顾生一的敲门声。 第270章 颜辞放下手里的器具,摘了手套,忙不迭地把顾生一迎了进来。 顾生一刚走没两步便看见前方还□□着的大半个人脑,脚下一僵,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颜辞。 “抱歉啊阿南,我还没来得及把脑袋全缝上,没吓到你吧?”颜辞一个闪身站到了他面前,十分的不好意思。 顾生一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你忙你的,告诉我在哪边准备仪器就好了。” 颜辞连忙把他拉到离试验人最远的一个角落,“这边这边,你慢慢弄,我先去把脑……那个处理清楚。” 他含笑着点点头,拿出包里的压缩袋开始组装起记忆“转换器”。 颜辞快速地搞定“季嫣二号”的缝合工作,把实验台收拾了一番,方才示意顾生一可以转移战场了。 由于“转换器”的组装和连接步骤繁琐,她想要观摩的心很快就被浓浓的睡意打败了。 见顾生一一脸认真,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仪器的调试当中,颜辞没有出声打扰他,而是默默地走到了一边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或许是这段时间睡得太少,她起初还能端坐着,不多会儿便不由自主地慢慢歪倒在躺椅上,彻底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顾生一埋头忙了一阵子,突然猛地意识到好像很久没听到颜辞的声音了。他起身向四周看了看,只见她一个人蜷缩在不远处的躺椅上,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他的心霎时变得很软很软,夹杂着某些不言而喻的心疼。 下意识地,顾生一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拿起一旁柜子上的薄毯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似是察觉到这细微的动作,颜辞无意识地动了动,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一探究竟。顾生一赶紧伸手在她背后温柔地拍了拍,像哄小朋友一般柔声哄道:“乖,是我,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 不知道是身体太累还是他的声音太温柔,颜辞竟真的放弃挣扎,跟随本能继续熟睡着。 顾生一蹲在躺椅边上,定定凝视着她。他的心中仿佛有人投下了一枚石子,渐渐扩散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晃荡着满满的欣喜和淡淡的……诱惑。 明知道实验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他仍旧心虚地打量了周围一番,然后情难自禁地抬身向她凑过去。 娇嫩如花的唇瓣近在眼前,顾生一两手紧握成拳,一颗心跳动得太厉害,他甚至都有点担心会吵醒颜辞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最终只是在她的嘴角边落下轻如鸿毛的一个吻。即便如此,他依然兴奋不已,捂着自己的嘴笑得像是成功偷腥的小馋猫。 颜辞睡了一个多小时才醒过来,虽然时间不长,但由于睡眠质量高,她的精神头倒是恢复得很好。 顾生一已经把“转换器”都设置好了,此时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书。 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下意识地抬头朝颜辞的方向望去,不出意外地发现她醒了,正一脸茫然地瞅着自己。 “睡得好吗?要不要喝点水?”顾生一放下书,三两步走过去,在她的躺椅边坐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颜辞顿时彻底清醒过来,急切地问道:“阿南,东西都装好了?” “嗯。”顾生一好笑地看着她风风火火地冲到试验人和电脑那儿,一副雀跃不已的模样。 “那我们要怎么开始?” “很简单,你按下桌上那个红色控制键就可以了。”他一边说一边站到了她身后。 颜辞觉得用言语简直难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有些颤抖地伸出手,在快碰到红色按钮的瞬间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顾生一。 顾生一鼓励地冲她笑了笑,她的胸口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当机立断按了下去。 几乎同一时间,屋子里响起了细微的机器运作的声音,墙上原本一片空白的屏幕也开始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颜辞一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画面。 屏幕的亮度逐渐稳定下来,变成一种黯淡的灰色,除此之外,没有一丝图像显现出来。 机器的运作声慢慢小了下去,偶尔传来些许嘈杂的毫无意义的噪音。 颜辞的心彻底宕到了谷底,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实打实确认季嫣没有任何记忆保留下来的这一瞬间仍是让她挫败无比。 她的视线一直粘在屏幕上不肯放弃希望,但心里其实清楚这便是结果了。过了十几年,肉/体都会腐烂得剩下骨头,何况是虚无缥缈的记忆呢? 耗费了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换来的只是彻头彻尾的灰暗,颜辞心里难受极了,果然是她太异想天开了么? 就在颜辞自我怀疑之际,空气里无规律的低鸣声忽然多了点什么,似是一个模糊的女声。与此同时,屏幕上原本静止不动的灰色画面也开始疯狂地闪烁起来,先是变得支离破碎,随后移动,组合,直到变成一副完整的图像。 依稀可以看见富丽堂皇的大厅和穿着制服晃动的人影,再加上若隐若现的巨大标志,这是—— 帝国第一银行的大厅。 颜辞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了,她呼吸急促,眼睛完全粘在了屏幕上。这就是季嫣的记忆吗?原来读取一个人的记忆是这种滋味,惶恐,惊喜,震撼…… 她吞了吞口水,用颤抖得不像话的声音问顾生一:“阿南,你看那是第一银行的大厅吗?” 顾生一正通过键盘向仪器输入一串又一串的指令,试图让画面和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十有八/九错不了,一会儿我把照片打出来我们再好好对比,现在你先仔细听听,到底那个女声在说什么。” 颜辞连忙竖起了耳朵,在顾生一排除掉不必要的背景音和噪音之后,女声果然清楚了很多。 她十分肯定自己听到了三个字: “柳靖之”。 第271章 颜辞心里五味杂陈,在季嫣的记忆里出现柳靖之的名字根本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过了那么久,在一切往事都模糊得仅剩下灰蒙蒙的单一色调后,她还能清晰地听到这个名字,可想而知,这三个字对季嫣来说意味着什么。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颜辞突然想起了上一世的这句玩笑话,不过此时的她一点也笑不出来,血缘的禁忌可以成为爱恋的羁绊,但更多时候它们只会是心灵的枷锁。 不多会儿屏幕便彻底黑了下来,仪器运作的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直到再不可闻。整间实验室安静得可怕,似乎只剩下她和顾生一的呼吸声。 半晌,顾生一率先打破了宁静,“小辞,你要不要看看打印出来的照片?”他的口吻里透着小心翼翼,显然十分担心她的情绪。 颜辞的表情确实算不上好看,眼角眉梢俱是感伤,她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顾生一的身边,把目光投向桌上那张分辨率高了不少的照片。 这下她可以百分百肯定,季嫣记忆里唯一留下的便是帝国第一银行的大厅,以及……“柳靖之”三个字。 “你刚才也听清楚了吧?那个声音叫的是我七舅舅的名字。”颜辞幽幽地说道,相较于询问,她更像是在寻求来自他人的认同。 “是的,我听到的也是他的名字。”顾生一一脸柔情地注视着她,如果说之前他对季嫣和柳靖之的关系只是有个模糊猜测的话,那么此刻颜辞的反应无疑说明了一切。 “阿南,你说感情要有多深,才能做到在死后念念不忘?”她闷闷地问道,视线在那张照片上游移不定,却又没有焦距。 “求而不得的感情如果生前放不下,死了就会变成执念。或许不是你妈妈不愿意忘记,而是那个人那份记忆已经和她融为一体,无法被时间和药物剥离。” 颜辞很少听见他发表如此感性的评论,颇为诧异地抬头看他,正想打趣两句缓解一下被她的无心弄得有些凝重的气氛,却在他的眼底瞥见了某些她不愿深思的东西。 “哎呀我的小哥哥,你什么时候成哲学家了?”她有些慌乱地别开眼,打着马虎眼避开了这个话题。 见她明显在逃避他呼之欲出的感情,顾生一原本期盼的眼神不由黯淡了几分,强打起笑脸答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随口说说的话都能变成至理名言。” 颜辞心底松了口气,跟着配合他抬杠了几句,俩人都十分有默契地选择忽略方才片刻的僵滞。 “讲真的,你觉得有没可能帝国第一银行里存着她的什么东西,所以我妈妈才会一直牢牢记在脑海里?” 顾生一沉吟了几秒,说道:“或者是你七舅舅存的东西,刚刚我们不是都听见他的名字了吗?” 颜辞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一会儿去问问家里,看看我妈妈和七舅舅他们在帝国第一银行有没有账户。” 季家名下也有几家规模不大信誉却很好的私人银行,所以一般来说,季嫣和柳靖之是不会把财物存放在别家银行里的,但这毕竟是他们从季嫣记忆里提取到的唯一线索,即使希望再渺茫,颜辞也不想没尝试过就轻言放弃。 顾生一帮她整理好仪器和实验室,本想再多待一会儿和她谈谈某个近在咫尺的大问题,可见颜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心情和他讨论别的事,干脆主动告辞,让她有时间去思考帝国银行的谜团。 才走出柳家没几步,顾生一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恰好望见她转身进门的背影。 他想她一定是忙昏了头,都忘了再过不久便是他二十二周岁的生日。 这同时也意味着,他该找个人来帮忙主持成人仪式了。 顾生一离开后,颜辞又回到实验室呆坐了半天,心里才好受了几分。 她把基因试验人的大脑重新打开,将属于季嫣本体的脑组织移除,送到冰库里物归原主。 望着睡美人一般的季嫣,她下意识地把前者的手和一边柳靖之的手交缠到了一起。 生不能共衾,但求死可以同穴。 她蔫蔫地来到厨房,随意从保温箱里找了点吃的,用筷子挑了两下又觉得没胃口,正打算回房间把悲伤扼杀在被窝里,却看见柳翌之在不远处担忧地注视着她。 颜辞颇为无力地挤出一个笑容,“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站在那里也不出声?吓死人了好吗?” 柳翌之走过来,担心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我看你在吃东西不想打扰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颜辞叹了口气,拉着他到客厅里坐下,“本来是想晚饭时大家都到齐了再宣布的,现在既然碰上了,先听听你的意见也不错。” 她三下五除二把基因试验人的实验结果描述了一遍,省略了自己那些无关紧要的“心得体会”。 柳翌之不出意外地沉默了,颜辞看着他,心想方才顾生一在她脸上瞧见的想必也是同样的表情。 “颜颜,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七哥给我留了点东西……里面好像就有一把类似银行保险柜的钥匙。” 颜辞瞬间来了精神,顾不得那些儿女情长的伤感情怀,迫不及待地问道:“真的吗?你确定?” 柳翌之被她急不可耐的样子逗笑了,“确不确定去我房间里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赶紧的,你还坐着干嘛?”颜辞一把拽起了他,边大步疾走边催道:“快点了啦,你慢死了。” 柳翌之面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其实心里十分享受她这种主动的亲近。 两个人进了卧室,柳翌之从保险箱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后推到她面前,“诺,这个就是七哥留下的,你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把钥匙。” 盒子里的东西不多,大多是文件类的东西,只有盒盖背面的夹层中放了一把制作精美的钥匙。 颜辞小心地将其取下来,仔细反复翻看了一番,终于在钥匙顶端的凹槽处摸到了类似商标的凸起。 她向柳翌之撇了撇嘴,后者立刻从柜子里找了一柄放大镜递给她。 事实证明柳翌之猜得不错,这确实是帝国第一银行保险柜的钥匙。 现在问题来了,钥匙上并没有注明保险箱的编码,万一柳靖之开户时采用的是编码认证而不是实名认证,十有八/九银行是不会给他们开启保险箱的权限的。 见颜辞才高兴了不到一分钟又恢复成苦瓜脸,柳翌之哪里猜不到她在发愁什么,连忙解释道:“颜颜你别担心,七哥已经提前签好了授权书给我,不管当初他的开户设置是什么,授权书加上钥匙绝对绰绰有余。” 他的话让颜辞阴霾了一下午的心情彻底云开雾散,她看了看表,离晚饭还有一个多小时,笑道:“小翌,我请你去帝国第一银行转转,约么?” 帝国第一银行坐落在安京最中心的商业区,是华夏最富盛名的大型商业银行之一,几乎任何和金融投资相关的业务都能在这栋高耸入云的办公楼得到办理。 颜辞一进大厅,便细细地打量着周围的装修布置。季嫣的那段记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这些年帝国银行也翻新过不少,所幸基本的底子还在,不至于让人无法断定和照片上的是否是同一家。 两人没站多久,立刻有穿着制服的业务人员笑容满面地过来询问他们需要什么帮助。 颜辞犹豫了一下,随即答道:“我们想查看保险箱里的东西。” “没有问题,两位请随我来。” 业务员把他们带到了二楼的一间办公室,倒好茶水,都招呼妥当了才把一个电子板递给颜辞,“请您写下保险箱的户主名或编码名。” 颜辞拿起电子笔,写下了“柳靖之”三个字。 数秒后,业务员用略带歉意的声音说道:“很抱歉,您所输入的账户不存在,请您确认后重新输入。” 颜辞思考了片刻,用眼神制止了柳翌之准备取出授权书的动作,然后低头又写了一个账户名: “柳靖之&季嫣”。 下一秒,便听见业务员彬彬有礼地说道:“账户名确认,时效确认。请问二位带钥匙了么?” 颜辞点点头,脱口而出脑海里的疑问:“可以告诉我们,你说的‘时效确认’是怎么一回事吗?” “当然可以,简单地说,这个账户的户主在开户时做了时间设定,必须等到三十五年后才能开放查看业务,在此期间,只能存不能取。” 颜辞脑子转了转,账户肯定是在季嫣和颜愈私奔前开设的,也就是说前几年才达到设定的“三十五年年限”。那时候柳靖之还在外星球上开采资源,对季嫣的“背叛”依然耿耿于怀,有非常大的几率他没有查看过里面的东西。 联名账户是俩人情热时一起开的,里面存放的东西颜辞用脚趾头也能大致猜个八/九不离十。后来季嫣离开了柳靖之,换做是她,想必也不会自虐般再来重温曾经留下的美好回忆。 业务员带着她和柳翌之乘坐内部电梯到了十九楼,经过层层身份验证和安全检查,最后来到了一间密闭的小屋子。 房间里没有任何摆设,只有标着编号的孤零零的一只保险箱立在正中央。 业务员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退到了门外。 颜辞和柳翌之对视了一眼,从包里掏出钥匙插进了保险箱。 顺时针转过三圈之后,“啪嗒”一声箱门打开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保险箱里装的大都季嫣和柳靖之各种爱的见证,除了一封放在顶端标注着“七哥哥亲启”的信。 信封是完整无缺的,可以断定柳靖之先前那几年确实没有打开过保险箱,更没有看过这封信。 电光火石之间,颜辞突然冒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会不会是季嫣有不为人知的苦衷,必须“背叛”柳靖之,甚至早他一步离开人世,所以才故意设置了“三十五年”的期限?三十五年间只许存不许取,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将苦衷写下来告诉柳靖之,却不用担心后者会提早知道从而试图阻拦她。 如果真是这样,想来季嫣低估了她的私奔给柳靖之带来的伤害。后者自她离开后,一直活在怨恨的阴影里,直到临死前才走出来,她大概永远也想不到,她留给柳靖之的口信对方始终没有收到过。 究竟是自己脑洞开得太大,还是事实如此,端看这封信的内容就知道了。 第272章 信封摸着挺厚实的,可颜辞打开了才发现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信纸。 她心下一沉,难道是自己想错了,这封信其实并不像猜测中的那样富有深意? 好奇心占了上风,颜辞也顾不得询问柳翌之的意思,当即迫不及待地把信纸展开,全神贯注地读了起来。 信是手写的,字迹隽秀中透着大气,一看就是季嫣本人的笔迹无疑。 全文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和缠绵悱恻,大部分是用一种简单到近乎记流水账的笔触解释了她当年的私奔和背叛,甚至于连一张纸都没有写满。 真不愧是亲兄妹,写作风格都是一样的干脆利落。粗略地扫过一眼后,颜辞在心里无声地感慨道,不过很快她就没有心思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比起张媛和任泽之间的那盆大狗血,季嫣和柳靖之的故事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成人仪式过后,季嫣为了掩盖她和柳靖之的不/伦恋情,选择开启“约遍安京美男”的风流模式。或许是因为她挑选的对象大多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玩咖,再加上量身定做的迷幻剂加持,试了大半年,居然真的没有一个人发现其实他们是在和幻觉中的季嫣“共度良宵”的。 就在季嫣认为烟/雾/弹撒够了,可以收手的时候,她悲催地发现自己患上了某种由基因先天缺陷导致的疾病。 这种病在那个时候是实打实的绝症,哪怕到了现在也仅仅是在延长病人寿命方面取得了些许进展。 季嫣本身是个医生,对这种病的了解自然比普通人更清楚。结合她的身体状况和医疗水平,除非奇迹发生,否则她可以断定自己活不过五十岁。 为了不让柳靖之日后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的怀里,季嫣决定离开安京,寻找治疗这一绝症的可行性方案。 之所以会选上颜愈,无非是看上对方雇佣兵的身手可以用来摆脱来自家人的追踪。与其说他们是情侣,倒不如说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更为恰当。 既然季嫣和颜愈之间清清白白,可想而知,“颜辞是爱情结晶”这一说法自然也就站不住脚了。 简单地说,颜辞的存在是为了挽救季嫣的生命,因为后者意外发现继承母体一半遗传物质的孩子非常可能是治疗该绝症的关键。 想要活下去的季嫣和颜愈达成了新的协议,用他的精/子和她的卵/子进行体外受/精,再将受/精卵移入季嫣的子宫培育。 若不是担心试管里长大的胎儿会缺少源自母体的某些要素,季嫣压根不准备用自己的身体孕育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一年后,颜辞顺利出生了。在某种程度上,她确实缓解了季嫣日益危急的病情。只可惜是治标不治本,季嫣的身体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七哥哥,看到这里你一定很生气对不对?我把自己说的再用心良苦也改变不了我背叛你的事实。我没有一天不在怀念曾经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不在幻想陪在我身边走过最后一程的人是你。但是相爱的过程越美好,离别的时刻就越痛苦,我不想你看着我一天天油尽灯枯,不想你强装着笑脸送我去另一个世界。与其那样,倒不如让你以为我爱上了别人,让你以为我忘记了我们之间的承诺,投向别人的怀抱。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查看这个保险箱,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看到我偷偷跑回安京存进来的这封信,可我知道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一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七哥哥,我爱你,从过去,到现在,直至将来,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曾停止过。 此情谁料?身在粤州,心老安京。” 见颜辞盯着那张纸像是石化了一般半天没有动弹,柳翌之不由担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颜颜,你还好吧?信里都写了什么?” 颜辞一边闭了闭眼睛,努力压下心头和眼角的那份酸涩,一边把信递给了柳翌之,示意他自行 半晌,柳翌之才低低地说道:“我真希望七哥看过这封信。” 原先他一直替柳靖之鸣不平,觉得对方的一片深情都被季嫣彻底辜负了。如今看来,丢下柳靖之的季嫣又何尝不是忍着锥心之痛离开安京? 怪只怪造化弄人,让他们两人有相爱的运气,却没给他们相守的福气。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换成他是季嫣,在情浓时发现自己得了绝症,他是怎么也不会做出对方那样的选择的。 既然已经没有了天长地久,至少也要努力留住曾经拥有才对。 “七舅舅虽然没看到这封信,但我想他是明白我妈妈的心意的。”颜辞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忽地想起了柳靖之出事前莫名其妙的放声大笑,以及临终时的平静祥和,“他们之间的默契和羁绊远比我们知道的深……” 柳翌之见她十分难过,心疼的同时也隐隐冒出几分期盼来。他默默地走过去,轻轻地拥住了颜辞的肩。 柳家的男人身量都很高,柳翌之也不例外。虽说因为抽条得太快显得单薄了点,可到底不像过去那样一团孩子气了。 颜辞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介于少年和男人间的气息,她第一次切身意识到柳翌之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过去那个迈着小短腿追着她跑的男孩。现在的他,甚至已经学会了用无声的举动来安慰她。 她一时感触良多,恍惚间被柳翌之一把搂进了怀里。 颜辞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俩人贴得太近,她不仅能闻到他衣服上残留的青草香,更能听到他如鹿撞一般的心跳声。 她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垂落在身侧,但她的脸,却有意无意地在他的胸膛上微微蹭了蹭。 柳翌之的一颗心全在颜辞身上,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小细节,他的嘴角顿时不由自主地勾了勾。 过了大半天,颜辞才觉得自己的情绪缓和得差不多了。她刚动了动身体,柳翌之就贴心无比地松开了手。 “颜颜,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为了不让颜辞生出不必要的戒备之心,即便发现她的眼睛有些发红,他也只得强压下伸手摸一摸的冲动,柔声把话题转开了。 大概是季嫣和柳靖之的有缘无分太过让人唏嘘,颜辞差点就忘了他们今天来帝国银行的主要目的。现下回过神来,她立即注意到似乎有那么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从头到尾,季嫣也没说她得的是什么病。可无论是站在医生还是恋人的角度,显然都是把自己的病情解释清楚了更有说服力。 不光是这样,在有关女儿“颜辞”的出生问题上,季嫣更是解说得含含糊糊,仿佛是在故意隐藏某些耐人寻味的信息。 最重要的是,季嫣的这封信并不能完整地解释清楚她和颜愈的死因。即使她得了绝症时日无多,也不代表她和颜愈就该以那样诡异的方式离开人世。 颜辞不相信,季嫣唯一的记忆线索留下的只是这么段关于爱情的“遗言”。她毫无根据地觉得,对方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来解释发生的一切。 “先把保险箱里的东西过一遍吧,看看他们有没有留下别的什么遗愿。”鬼使神差地,颜辞掩盖住了心底的真实想法,没有告诉柳翌之她仍然怀疑季嫣的死不只是绝症那么简单。 可惜,哪怕两个人仔仔细细把季嫣和柳靖之甜蜜的过往翻查了一遍,依旧是一无所获。 不甘心的颜辞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四周,视线最后落到了不远处空着的保险箱上。 和私家使用的保险箱不同,帝国银行的这个一看就是流水线上制造出来的带有强烈企业风格的金融保险箱。整个保险箱造型简单,除了帝国银行的大标志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的装饰。箱体呈现出淡淡的金色,在黑色锁眼的上方刻着一连串代表保险箱箱号的字符。 颜辞原本没有把保险箱号放在心上,但不经意间眼角余光扫过的字符尾数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几个字符正是季家基因序列号公共部分的中心值,未免也太巧了吧? 颜辞瞥了一眼柳翌之,后者还在翻看着季嫣和柳翌之的某本影集。她清了清嗓子,像是什么都没有过发生一般建议道:“小翌,不如我们问问刚刚那个业务员,弄不好他还知道些什么……” 柳翌之自然不会反对,他知道颜辞一心想要查出自己父母死亡的真相,这里毕竟是季嫣记忆中唯一保存下的地方,她想多了解一些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于是,颜辞开门将耐心守候在外头的业务员请了进来。 业务员目不斜视,似是没有注意到一边凌乱的各种文件和空荡荡的保险箱,视线始终老实本分地落在颜辞或是柳翌之身上。 “吴先生,你知道当年负责这个保险箱的业务员是谁么?” 业务员小吴闻言脸色微变,口吻里也带上了些许歉意,“是您发现有东西遗失了吗?” “那倒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因为东西是家里一个过世的长辈寄存的,有点好奇那个时候的他是什么样的。”颜辞面不改色心不慌地回答道。 小吴当即无声地松了口气,别看这个保险箱虽小,一年的管理费却高得惊人。如果真弄丢了什么,估计行里有不少人得吃不了兜着走。 “请您稍等一下,我去办公室查阅相关档案后再给您答复。” 不到五分钟,小吴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份档案。 他一边把档案递给颜辞,一边解释道:“根据资料库显示,最初开设这个保险箱的业务员早在二十年前就辞职了。十五年前帝国银行的总部进行了大范围的装修和翻新,同时重新整理了所有的保险室和保险箱。目前,您的保险箱属于赵经理的管辖范围。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预约和赵经理的会面。” 颜辞摇了摇头,十五年前季嫣估计早就把信存了进来,即使和那个赵经理见了面,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来。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对了,我发现你给的资料上,不管是整修前还是整修后,这个保险箱的编码都是一样的。箱子搬进搬出,编码不变的话难道不会造成安全隐患吗?”颜辞一面指着档案上两张一模一样的保险柜图片,一面似懂非懂地问道。 业务员礼貌地笑了笑,耐心地解答道:“我们帝国银行的保险箱有两种认证方式,一个是您用的是账户实名认证,另一个则是账户号码认证。您所看到的保险箱编码,和第二种认证方式里的账号是完全不同的。后者由银行提供,每一个号码都由系统管理,除了直接负责人,一般工作人员看到的只有部分账号。至于保险箱编码,既可以选择银行的随机数据,也可以根据开户人的个人喜好来定。简单地说,编码就像是保险箱的昵称一样,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所以,您不需要担心编码的暴露会对保险箱的安全造成任何威胁。” 颜辞盯着那串长字符看了片刻,心中隐隐有了个大胆的猜想,面上却是分毫不显,继续不动声色地套话:“按照你的说法,我这保险箱的编码是银行随机打上去的还是我的家人开户时自己设定的?” 小吴接过资料,不过瞥了一眼便十分肯定地说道:“这肯定不是我们帝国银行提供的,因为银行的商用保险箱编码仅仅由数字构成,而您的保险箱编码还包含了字母在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吴总觉得自己话音刚落,漂亮的女客户眼睛便瞬间亮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那万一我突然不喜欢原来的编码了,想要换一个,也是可以被允许的吗?” “当然,系统都会有记录的。” 颜辞又翻了翻他带过来的资料,随便问了几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然后才故作轻松地说道:“差不多就这些了,今天真太谢谢你了,帮了我们这么多。” “您客气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告诉我。”小吴也不罗嗦,随即非常识趣地离开了保险室。 颜辞和业务员交谈的时候,柳翌之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插话。原来他以为没能找到当初的经手人,颜辞会颇为失望,但实际上,她看起来十分满意业务员的回答,连脸上的沉重都淡了许多。 “傻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点帮忙收拾,晚饭时间就快到了。”颜辞浅笑着推了推柳翌之,示意对方帮她一起整理那些“爱的回忆”。 关上保险箱门的时候,她忍不住多看了那一串长编码几眼。 有时候,真相往往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 第273章 回家的路上颜辞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看得柳翌之心里也不好受。老实说,对于季嫣的死,他的难过程度远远比不上家里的其他成员。讲句不好听的,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和柳靖之以及颜辞关系紧密,他甚至都懒得花心思在这个从来不曾见过面的姐姐身上。 “颜颜,你别不开心了,我们应该为七哥感到高兴才对,嫣儿姐当初没有背叛他,他们俩在另一个世界一定早就冰释前嫌,双宿双栖了。” 颜辞很想告诉他她之所以情绪不高,不单是因为季嫣和柳靖之的错过,更因为前者那封语焉不详的信。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季嫣并没有把自己死亡的真相完全解释清楚,有关私奔的缘由更是提都没提。 可这些话到了嘴边颜辞又咽下了,她不傻,倘若柳翌之对季嫣的死有怀疑,方才安慰她的时候就不会把关注点都放在爱情上了。 他会那样劝她,要么说明他全盘接受了季嫣的说辞,要么表示他对季嫣离世的真相并不在意。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他不是那个合适的继续深究这个问题的对象。 不管是出于占了原主身体的愧疚还是为了季情和柳靖之,颜辞都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季嫣死亡的前因后果查个水落石出。自杀也好,他杀也罢,至少不能再这么雾里看花下去了。 心念一转,她决定顺着柳翌之的话头说下去,“话是这么讲没错,但你不觉得他们俩太可惜了吗?本来是神仙眷侣,最后却成了怨偶……” 这还不都是季嫣一手作出来的?她若是好好跟七哥把情况说明白,两个人就算注定没有天长地久,起码还能有段“朝朝暮暮”……柳翌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当然,这些话他也就敢在脑海中想想罢了。退一万步说,要不是季嫣的“任性”,现在也不会有颜辞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他还应该感谢她的“作”才对。 “所以颜颜,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千万不要瞒着我。你是我在世上最亲近的人,我们要永远开心地生活在一起才对。”柳翌之一脸认真地说道。 颜辞心里有事牵挂着,压根没去留心他话里的深意,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小翌,我记得之前你说七舅舅给了你许多文件的授权书,不知道你有他个人主页的账号信息么?” “有啊。”柳翌之正沉浸在得到她承诺的喜悦当中,一点也不觉得对方这话问得突兀,“你要的话我回去给你。” 见他答应得如此痛快,颜辞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好,其实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在七舅舅的好友里找到我妈妈,网上搜不到有关她个人主页的任何信息。” “我懂的。”柳翌之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不用解释。” 颜辞闻言不禁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暗暗告诉自己,这将是她做的最后一次尝试。倘若仍旧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季嫣的离世是非正常的,那么她会选择放弃。 毕竟人活着要向前看,那些毫无来由的直觉和预感没准只是她脑补太多的产物。 在柳靖之个人主页的好友列表里,颜辞不出意外地找到了某个名字为“小十二”的用户。 不知道是“小十二”太懒还是她有意删除了相关信息,颜辞翻遍她的个人主页也只到了一张照片—— 十六岁的季嫣坐在疑似酒店背景的床上比划着剪刀手,脸上的笑容简直比夏日里的阳光还要绚烂。 照片是超高清的,颜辞甚至能在季嫣的瞳孔里隐隐看到柳靖之拿着相机的身影。 她完全可以想象他们俩人当年有多甜蜜,只是彩云易碎琉璃脆,现在再看这张照片,剩下的唯有物是人非的悲凉。 半个小时后,颜辞不得不承认在季嫣的个人主页里她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本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信念,她点开了季嫣私人信箱的登录链接。 季嫣的基因序列号可以在她的个人主页的信息栏里找到,但问题是登录密码是什么? 颜辞盯着屏幕看了半晌,最后试探性地输入了她暗暗记下的帝国银行保险箱编码。 她原来并不抱什么希望,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真的让她蒙对了! 比起季嫣少得可怜的个人主页更新,她的私人信箱倒是红火得很,收件夹里有着超过三位数的未读信件。 颜辞叹了口气,在心里向季嫣道了声“对不住”,然后打起精神开始一封一封查阅后者的所有信件。 这一看就是大半个晚上,等颜辞确定在这些信件里找不到她想要的东西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眼睛酸涩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看了太久的电子屏幕还是因为她即将放弃追究季嫣死亡真相这件事。 为了不让以后的自己后悔,颜辞决定再把季嫣私人信箱里的信件过一遍,这一次她准备连那些广告信件也不放过。 或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重新查阅信件的颜辞倒真的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季嫣颇为违和地将某封广告信件标上了代表“最高重要程度”的记号。 第274章 由于个人信箱号的专一性和排他性,法律明文规定只有名下注册了公司的号码才能向外随机发送广告性质的邮件。当然,一笔不菲的广告注册费和每年可观的广告税也是必不可少的。对于不曾公开个人信箱号的普通市民来说,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自动屏蔽那些来自未知信箱号的广告信件。 相比之下,季嫣倒是个例外,她的收件箱里意外地保留了不少广告邮件。撇开她过世后无法打理个人信箱的缘由不论,半数以上的广告邮件都是在其离世前就发送成功的。 也就是说,这些信件要么是季嫣懒得删除,要么是她有意留下的。 颜辞自然更愿意相信第二种说法,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她点开了那封标注着“及其重要”的广告信里的链接。 信件的内容她第一次检查时便大致浏览过,通篇基本都是在推销一家名为“遇见未来”的快递公司。 和一般的快递公司不同,“遇见未来”只接收寄往未来的物品,期限最低是十年。类似的快递公司在华夏国不算少,但没有一家是像“遇见未来”这样将派送日期硬性规定到十年以后的。 派送的时间越往后,也就意味着物品的寄存期越长。这样一来,无论是对公司还是对客户,承担的风险都更高了。 高风险往往伴随着高利润,可以想象,“遇见未来”的保管费和派送费绝对便宜不到哪里去。 和未来相关的快递公司向来口碑最重要,前期广告投资再大,只要后期能吸引到消费者,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因此,也就不难理解“遇见未来”的公司创办人为什么要利用个人信箱发送广告邮件了。 广告件随机发送到季嫣的私人信箱上概率不小,毕竟有相关的软件负责在线生成基因序列号,颜辞唯一好奇的是季嫣特意将这一信件高亮标注出来的理由。 她脑洞大开地想了许多解释,比如“遇见未来”是某个关键人物的名下产业,又比如快递只是个幌子,他们公司经营的其实是某些见不得光的产业…… 一个又一个带着阴谋论的说法在颜辞的脑海中闪现,可最后却都一一被她所否定,仅仅剩下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猜测——季嫣对“遇见未来”提供的快递业务感兴趣。 颜辞的目光落到屏幕右上角的“用户登录”四个字,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去。 界面很快切换到了登录方式,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把帝国银行保险箱的编码作为用户名和密码一起填了上去。 真的会有人蠢到把密码设置得和用户名一样吗?颜辞一边敲击键盘一边暗暗自嘲。 两秒后,她目瞪口呆地望着屏幕上“登录成功”的提示小窗口,这是什么逆天的狗屎运啊,居然给她蒙对了? 季嫣的账户很干净,从头到尾只有一项交易记录——那便是寄给女儿“颜辞”二十周岁的生日礼物。 根据订单详情,“遇见未来”会在指定时间向“颜辞”的个人信箱发送信件,询问有效的住址完成快递。同时,备注还显示成年的“颜辞”也可以自行携带密码到“遇见未来”的总部提前领取礼物。 颜辞留意了订单的生成时间,差不多是十九年前。也就是说,几乎是“颜辞”刚出生没多久,季嫣便准备好了这份礼物。 直觉告诉她,一切不解之谜都会在这份神秘的礼物中得到解答。 第275章 柳翌之发现颜辞这一个月来十分不对劲,时不时就眼神发空,跟她讲话也常常是接了上句没下句。 想到她每日都在实验室里呆上大半天,在饭桌上心不在焉,一只手动不动就放到自己的小腹上,他突然有了个非常不好的猜测—— 颜颜,她该不是怀孕了吧? 柳翌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除了柳靖之去世那阵子,平时颜辞哪里有如此食不下咽,魂不守舍过?再加上苍白的脸色和下意识的动作,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意外怀孕后的手足无措…… 大概是他痛心疾首的目光太过赤/裸/裸,一心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颜辞也察觉到了那份如有实质的指责之意。她抬了抬眉毛,不解地问道:“小翌,你没事吧?表情怎么那么奇怪?” 那眼神,活脱脱就跟看失足女青年似的,她最近貌似没有招惹他吧? 柳翌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居然还好意思问他?这么大人了连点安全意识都没有,生理教育难道没告诉她女性最好到了服用能量疫苗的年纪再生孩子吗? 不对,颜辞是学医的,肯定不会傻到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一定是哪个男人偷偷下的套,哼,让他知道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样一想,柳翌之的神情总算缓和了几分,但说话的口气却温柔不起来,硬邦邦地反问道:“颜颜,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怀孕了?” 颜辞听到这话时正在喝水,重大刺激之下险些没喷他一脸,好不容易压住了,又不小心呛到了气管,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副场景落在柳翌之眼里便成了心虚的表现,他一方面气她不小心着了野男人的道,另一方面又心疼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脸色变了变,终究忍不住起身坐到她旁边,小心翼翼地帮她拍背顺气。 颜辞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转头对上他复杂的视线,瞬间心塞得不行,又折腾了片刻才把胸口堵得的那口气咽下去。 一恢复正常,她便毫不犹豫地给了柳翌之一个爆栗,没好气地训道:“小翌,你抽的什么风?胡说八道什么呢!” 见她理直气壮的表情不似作伪,柳翌之一时也懵了,甚至顾不得控诉她用对付小孩子那套招呼他,一双眼睛下意识瞥向了她平坦得看不出任何变化的小腹。 颜辞被他的反应弄得好气又好笑,用力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喂,回魂啦!你就是看上一天一夜也不可能看出个婴儿来。” 话讲到这份上,柳翌之对她没怀孕的说法已经信了七八分,只是考虑到她这十来天反常的表现,仍旧不死心地确认了一句:“你真的没怀孕?” “废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怀孕了?”颜辞语气不善,本来烦心事就多,莫名其妙又被“怀孕”,心情哪里好得起来? 她不爽地发脾气,柳翌之却高兴起来,不是怀孕就好,他才不要他的颜颜给别的男人生孩子呢! 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他一改原来的怨念,立刻认错道:“颜颜不要生气,是我胡思乱想,我错了……”见颜辞神情没那么僵硬了,柳翌之又赶紧讨好她:“我们颜颜秀外慧中,大人有大量,肯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他一脸谄媚,黑曜石般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就差没在身后绑条尾巴摇两下了,颜辞哪怕有天大的火气也会散得干干净净,何况她并没有真的动怒? “行啦,别拍马屁了。”她忍不住笑了笑,“说说看,你怎么会突发奇想,觉得我怀孕了呢?” 这段时间颜辞一颗心都挂在了季嫣留下的“真相”上,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实在想不通,柳翌之为什么会冒出那么个荒唐的念头来? “谁让你这阵子像是没了魂似的,天天白着一张脸,手还老放在肚子上,我想多了也很正常啊!”柳翌之向来会看颜辞脸色,现在知道她不生气了,自然打蛇随棍上,半是解释半是抱怨地讲出了自己的疑问。 颜辞心中“咯噔”一跳,尽量让自己脸上不要流露出任何可疑的神色来。她原以为自己遮掩得很好,没曾想早被身边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望着柳翌之眼底直白的担忧和关心,她心里一暖,柔声说道:“是我不好,让小翌担心了,其实没什么事,就是实践练习做多了,有点累。” 柳翌之不知道她已经拿到了季嫣千辛万苦保存下来的“东西”,只当她是在忙医学院的“作业”,至于那些走神和发呆,他也自动脑补成了知晓季嫣私奔“真相”后的后遗症。 在这个问题上,他和颜辞的立场并不完全一致,不想也不方便多劝她什么。她不提,他也乐得不问,避重就轻道:“你现在才大二,又不是马上就要上手术室给人开膛破肚,累坏了自己,得不偿失好吗?” 颜辞见他对自己的话没有起疑,暗暗松了一口气,那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亲密如柳翌之,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男人的事实。 “放心,我知道的。” 她答应得这么爽快,柳翌之又不确定起来,孤疑地瞄了她一眼,脑子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既然如此,趁暑假还剩一个星期,我们一起去旅游吧?” 第276章 颜辞想了想,自己这大半年来的日子几乎都是过得苦哈哈的,私底下研究的那个东西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出结果,倒不如借这个机会跟柳翌之出门散散心,没准心情舒畅了,运气也能跟着好点。 “可以啊。”她一口应下,“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柳翌之一脸喜色,难掩激动道:“我听说北海那儿新开发了一个孤岛,上面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不如我们去试试?” 颜辞略为诧异地瞄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对这种荒岛类的景点感兴趣了?” 在她的印象中,柳翌之向来热衷于高风险高刺激性的旅游项目,比如未知星球探秘之类的,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愿意尝试这种平平淡淡的度假岛了? 柳翌之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贼兮兮道:“颜颜,这可不是普通的小岛,听说前阵子有对情侣在岛上探险时发生了意外,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呢!” 颜辞黑线,就知道不该对他的爱好抱有过高的期望。一般人听说旅游景点出了事,正常反应不都是退避三舍么?哪有像他这般兴奋不已,巴不得立马去亲身体会一把的? “行嘛,这回你是老大,你说了算。不过我有言在先,如果祖母她不同意,你别指望让我去当说客。” 柳翌之笑意满满的表情瞬间僵滞了,哀怨无比地望着颜辞,控诉道:“颜颜,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讲义气?一点同甘共苦的情谊都没有!” 颜辞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丢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径直走人了。 如果是以前,季情肯定不会反对自己的儿子去如此“锻炼男子汉气概”的有爱孤岛旅游一番,但柳靖之出事之后的现在就难说了。 她能想的到的柳翌之自然也心知肚明,思及至今仍有些杯弓蛇影的母亲,他不禁头疼起来。 冥思苦想了半天,倒真给柳翌之想出个绝佳的对策来。 颜辞忘了,季情如今除了她,可是还能听进另一个女人的意见的。 显然曹雅比颜辞厚道多了,柳翌之一开口,前者便毫不犹豫地答应帮他说服季情。 有了曹雅亲自出马,哪怕季情心底还有几分不甘不愿,面上倒也没对柳翌之和颜辞去荒岛旅游提出异议。 可惜柳翌之还来不及高兴,随之而来的两个不速之客就给他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大概是被小儿子怨念的眼神盯得狠了,季情难得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小翌,见到你阿遇哥哥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人家可是特地推了工作来陪你和小辞去玩的。” 柳翌之闻言越发心塞了,什么来陪他们的,根本就是来和他抢颜颜的,没见对方进来半天连个正眼都不看他,光眼巴巴盯着楼上瞧了么? “阿遇哥。”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喊了一声,没办法,谁让周天遇是自己母亲最喜欢的“别人家的孩子”呢? 不过,他动不了周天遇,难道还对付不了另一个?这么想着,柳翌之的眼刀子便“刷刷刷”往旁边的韩双程身上飞去。 韩双程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装蒜,不仅无视了他的敌意,还一脸淡定地冲他微微颔首,那姿态活脱脱在说“我不和未成年一般计较”。 “小翌啊,你也知道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糟心事,阿程闷在家里好一阵子了,我自作主张把他喊来跟你们一起去散散心,你不会怪曹姨先斩后奏吧?” 柳翌之哪敢说“会”,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曹姨你多想了,我欢迎他还来不及呢!”心好累,他不就是想跟颜颜单独过个二人世界么?怎么一个两个都跑来当电灯泡? 季情和曹雅相视一笑,她们要的也只是几个小家伙明面上的和平罢了,私底下撕成什么样,她们才懒得管呢! 年轻男人,没有竞争就没有压力好伐? “你们先坐,我去实验室看看颜颜有没时间出来休息一下。你们知道的,她一忙起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柳翌之话里的炫耀和打压再赤/裸/裸不过了,韩双程挑了挑眉毛,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周天遇。 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鸠占鹊巢,他这个正牌男朋友能忍? 令韩双程呕血的是,周天遇还真忍了。不知道是他心太宽还太迟钝,竟然一脸热切地瞅着柳翌之,就差没直接把“快去快去”几个字喊出来了。 柳翌之也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周天遇看得心里发毛,突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难道是他刚刚的挑衅还不够明显么? 不过再瞥一眼神情略微扭曲的韩双程,他的心里顿时平衡了。果然不是他火力不够,是敌军太狡猾! 既然已经注定没法过二人世界了,倒不如把这池水搅得更乱一点,柳翌之一边暗暗琢磨一边往楼上走去。 在确定离开众人的视线之后,他先行拐弯进了自己的房间,拿起手机打了几个电话。 第277章 颜辞接到柳翌之的内线电话后并没有马上放下手里的事,只是答应他会尽快到客厅见他所谓的“几个客人”。 连名字都没有的客人,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 因为明天就要出发去北海的荒岛,一走又是将近一个星期,颜辞难免得把实验室里的仪器都安排好了,才能放下心来玩得痛快。 抱着这样的心态,两个小时之后颜辞才不急不缓地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 下楼的时候她还心不在焉地想着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直到听见有人十分激动地喊了一声“小辞”。 咦,声音听着倒是异常耳熟,颜辞还没回过神来,便接二连三地听到了不同的声音在喊她。 这下她不恍过神来也不可能了,寻着声音往楼下望去,颜辞震惊地看着客厅里坐着的那群人。 谁能告诉她,除了柳翌之,季情,曹雅,为什么周天遇、韩双程、楚湘、白子森和顾生一也来了? 要不是她和顾生一没有暧昧,颜辞简直怀疑他们是在酝酿一场针对她男女关系的批判大会…… 这些人当中,周天遇的出现是她最能理解的。对方是自己的正牌男友,这段时间两人都在忙,联系少了很多,眼看着她要离开安京去旅游,过来道个别很正常。 可其他四个人她就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了,尤其是每一个人瞧着都不像是一时兴起过来作客的样子。 韩双程原本坐在周天遇旁边,随着前者激动地站起来,他也跟着起身,还是一如既往的文质彬彬,沉着稳重,唯有在冲她微笑时笑里多了一点他这个年纪男生应有的青涩。 比起这两个按捺得住自己的,另一边的楚湘则显得格外得热情,一张脸早就笑成了向日葵。瞧他那个样子,要不是还有长辈坐镇,颜辞丝毫不怀疑他会像一只见到意外失散的主人的大狗般立马冲到她面前。 见到楚湘,颜辞询问的眼神下意识落到了不远处的柳翌之身上。后者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是在承认楚湘是他招来的还是在说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 他的反应再加上一直含笑看着她的季情和曹雅,颜辞勉强找到了这三个人“恰好”出现在这里的缘由,相比之下,没有任何“靠山”的白子森和顾生一的现身就显得更奇怪了。 如果说顾生一的弟弟莫梓栎和柳翌之的友情尚在,她大概还能脑洞大开给他俩的来由编个说法。但显然莫梓栎和柳翌之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白子森和她又有那么一段过去,她的身边真的会有人大度地主动邀请这俩人来“凑一脚”么? 想到白子森,颜辞的心里不由软了几分。不知道是前阵子和他突破了最后的底线还是别的什么,白子森不再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地粘着她,反倒是低调了许多。 每天虽说仍是锲而不舍地联系她,可倘若她说自己忙,又或是没怎么搭理他的话,他也不会怨气十足,而是学会了谅解她。 这样低眉顺眼的白子森让颜辞相当惊讶,同样是处于没名份的位置,他现在的表现可比过去成熟多了。 边想边走到了楼下,她冲众人一致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柳翌之还算是有点眼色,见颜辞即将被这几个男人热情包围住,立马抢先一步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指了指一早准备好的位置,十分殷勤地说:“颜颜你坐,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他言简意赅地把曹雅和季情方才解释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若无其事地笑道:“我想着既然人多玩起来才热闹,不如再叫两个熟人……阿森我们从小就认识,顾家哥哥也不是外人……” 颜辞可以说是看着柳翌之长大的,虽然他的表情正常得一塌糊涂,仿佛真心认同曹雅和季情“人多乐趣多”的意见,但她仍是从他的口气和措辞里听出了隐隐的抱怨。 因为对两个出了馊主意的长辈心怀不满却又无力反抗,所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把已经被搅乱的水弄得更加浑浊不堪。 这种心态颜辞并不能猜到,只不过他大概忘了,这样一来最遭罪的人反而成了她。 只要一想到接下来几天要和这么一群人吃喝玩乐住在一起,颜辞就忍不住头疼,单是柳翌之对他们的称呼和态度,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说明了这趟旅行很难达到宾主尽欢的效果…… 第278章 老实说,真要多带人去玩,颜辞只想选周天遇一个。首先他们俩是情侣,其次周天遇脾气好(?),对大部分户外项目都兴致缺缺,完全不用担心柳翌之会和他起争执。 别看柳翌之平时在她面前乖巧得像是小白兔一样,一旦对上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嚣张跋扈那都是家常便饭,单是听他对这些人的称呼就可见一斑了。 周天遇和顾生一同她的关系不一般,楚湘好歹是小时候崇拜过的偶像,就这样才勉勉强强让他喊声哥,至于其他人,不管年纪家世,统统被柳翌之“一视同仁”当成了平辈。 如今木已成舟,颜辞再不情愿也没有把人都赶回去的道理,何况还有季情和曹雅和两个人虎视眈眈地在一边盯着呢! 她俩表情就是再端庄,也掩盖不住眼底那份凑热闹的心思。 季情的心态在颜辞看来就跟古代的当家主母似的,巴不得自己唯一的继承人能够早点开枝散叶,丈夫和孩子都是越多越好,而曹雅现在正同韩非之打得火热,明里暗里帮韩双程一把也能理解。 如果不是柳翌之有意无意透露出的有关曹雅仍在复仇大业中苦苦挣扎的信息,颜辞有时都忍不住怀疑后者是不是已经彻底放下心结,投入韩非之的怀抱了。毕竟对方这阵子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眉目含情,动不动就对着手机傻笑什么的不是恋爱是什么? 只是柳翌之嘴巴一向严实,除了偶然提及的小细节,大的戏肉无论她怎么软磨硬缠硬是不肯说。颜辞向来想得挺开,在柳靖之去世以后,她更是觉得自己对人对事的容忍度有了飞一般的提升。若是曹雅在报仇的过程中动了真心,她也能理解,毕竟那天在韩家的家宴上,对方和韩非之可是琴瑟和鸣得很。 她作为旁观者可以无所谓,身为当事人的韩双程肯定不行。这么一想,他居然还愿意接受曹雅的好意来柳家,也蛮令人玩味的。 颜辞转了转脑子,想到两种解释——要么是政治世家长大的小孩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要么是曹雅用了某种方法和韩非之的家人达成了和平共处的目的,比如前段时间任泽事件的顺利解决。 比起韩家一肚子的弯弯绕绕,同样在领导层的白家就简单多了。任泽主动辞职以后,身为二把手的言俪名正言顺地接过了军部部长的位置。 这还是近两个世纪来,第一次出现总统和军部部长同时由女性担任的局面。这种情况历史上不是没有,只是比较少,持续的时间也短。毕竟是华夏国政坛上最高的两个位置,一旦在高位上的两个人“勾结起来”,又有点女权倾向,全国的男人估计都要哭晕在厕所。 虽然只是少了一个“副”字,白家在安京的的地位却是明显的水涨船高。颜辞暗搓搓地猜测,若非如此,原本视白子森为洪水猛兽的季情大概也不会让他光明正大地以追求者的姿态出现在柳家的客厅里。 即使是不太关心政治的颜辞也知道,只要不犯什么人神共愤的大错,白家接下来十年的富贵是板上钉钉的。再加上两年后要换届选举,张媛又因为任泽和张秉翰的问题支持率持续走低,言俪这个位置的话语权就显得十分微妙了。 她才不信自己都能看出来的机会,合格的投机者季情会眼睁睁放它溜走。 客厅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眼神或是直接或是间接地落在颜辞身上,似乎都在盼着她说点什么。 颜辞对众人的期待仿若未觉,她现在满脑子都在纠结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要怎么跟这些人“和谐共处”。 最后还是季情有眼色,在气氛彻底变得尴尬之前主动开口道:“小辞,你肚子肯定饿了吧?过了这个点午饭还没吃。” 她不提颜辞不觉得,她一说肚子好像还真是唱起了空城计。 “那我先去餐厅吃点东西,你们……”颜辞“慢慢聊”三个字还来不及说出口,就把季情嗔怪地一把打断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难得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当然是要请客人一起吃咯。” 颜辞额头冒出几根黑线,一起吃饭没有问题,但亲你不停地冲着我挤眉弄眼是几个意思? 因为位置的关系,柳翌之也接收到了季情发出的“暗号”。他皱了皱眉,反驳道:“我觉得除了颜颜,大家肯定都吃过了。” 这话表面上听起来只是在单纯维护颜辞——她不是不懂事不请客人一起用餐,而是觉得他们都吃过了没必要,但往深想一步却像是在提醒在场的每一个男人“吃过午饭的你们就不要不识趣地一起吃了。” 撇开周天遇算是半个主人不论,坐着的男人没一个傻的,自然都听出了柳翌之的言下之意,却十分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没人稀罕那口吃的,关键是和谁一起吃。 “即使吃过了也可能饿了不是吗?比如我就是。来来来,都一起去,多多少少吃一点,人多热闹嘛!” 季情意味深长地瞪了柳翌之一眼,径直起身招呼着众人。 拥有最高话语权的女主人一开口,所有的客人都给面子地站起来,尾随着她,又或者说是颜辞向餐厅走去。 因为只是临时起意的一餐便饭,他们并没有去柳家正式的宴客厅,所幸平时吃饭的餐桌有足够的位置,近十个人坐下来也不显得拥挤。 按照辈分,柳翌之和曹雅坐在季情的下方,颜辞挨着柳翌之坐。周天遇平时瞧着仿佛反应慢半拍,关键时刻却一马当先地坐到了颜辞的右手边。 论起来他毕竟是颜辞的正牌男友,其他人虽然心里泛酸,明面上却也不会和他争什么。这样一来,和颜辞面对面的位置就成了至关重要的必争之地,否则便意味着身边和对面坐的都是情敌。 几个男人当中楚湘最高,本来他想借着大长腿的优势抓住时机直接落座,没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直默默不吭声的曹雅忽然朝他身后的韩双程挥了挥手,慈爱无比地说:“阿程来,坐曹姨旁边。” 楚湘眼睁睁地看着韩双程带着矜持的笑容从他面前经过,然后一屁股坐到了他万分心仪的位置上。 卧槽,就差两步了好吗?早知道就不讲什么风度直接跨出去好了,当年他上中学时可是田径队的跨栏高手啊! 还有自称曹姨的那位,你当初不是说和我姐成霜有故么?怎么关键时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呢? 恨恨不平的不只是楚湘一个,其他两个个没抢到座位的同样在心里把韩双程骂了一遍。什么狗屁安京贵公子,拼关系占座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文质彬彬? 不管心里多不忿,明面上大家都表现得十分融洽,殷勤却又不谄媚地配合季情寒暄着,同时也对主人家美味的饭菜和热情的待客之道表示了高度的感激。 全场大概只有颜辞一个人是在专心用餐的,她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常便饭,甚至还在保温箱里放了一阵子,却被这群人夸得像是才出锅的满汉全席。 颜辞能清晰地感觉到季情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知道对方这是在无声地提醒她要积极参与他们的谈话,不要像个饭桶似的只顾着往肚子里装饭,但她跟他们实在没什么好聊的,于是埋着头假装不知道。 季情眼睛都瞪酸了,也没等来颜辞的回应,她可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人,自家孙女不上道,她怎么也得帮忙推一把。 “哎,我记得上次家里来这么多人一起吃饭,还是小辞刚从粤州回来那天,一对比才发现平时家里真是太冷清了。” 第279章 季情一感慨完,马上有人识趣地接过话头。 开口的是楚湘,他十分真诚地表达了“如果季情不嫌弃,他非常愿意时常来柳家做客吃饭”的想法,一双桃花眼更是欲语还休地望向了颜辞。 虽然楚湘不是季情最心仪的孙女婿人选,但好歹一张脸不错又会来事儿,她决定勉为其难地接受他。于是毫不犹豫地给出了正面答复——柳家餐厅的大门时刻为他敞开着。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男人都后悔不已,早知道就厚着脸皮把同样的答案说出来了,瞻前顾后地以为季情别有它意,结果反倒失了先机,现在再说难免落了下乘。 哼,果然是混娱乐圈的男人,胆子大,脸皮厚,心眼多,懂得哄女人…… 在众人纷纷表示出对柳家饭菜的高度向往之心后,季情圆满了,可一转眼看见颜辞毫无反应,依然只顾着埋头吃饭,顿时又恨铁不成钢起来。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这么放下/身段拉拢众人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季情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用一副“子女不孝当家长的好苦/逼”的语气说道:“你们要能天天来吃饭,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家里越热闹越好,就怕……有人会不满意。” 这次她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干脆一边说一边直接看颜辞,摆明了要“有人”给个明确的答复。 被逼上梁山的“有人”不得不放下筷子,本来颜辞是打算继续厚着脸皮装傻的,但转念一想,季情这么做除了想为自己八字没一撇的后宫添砖加瓦外,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也寄托了她本人难以达成的理想——和老公们和平地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对于大部分女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复杂的难题。譬如张媛的第一任第二任丈夫,他们不但可以一起吃饭,还能聊得不亦悦乎。再高级一点的,像颜辞中学伴侣课上的那几个老师,哪一个不是家里家外一片和谐的?几任丈夫别说吃饭了,就是凑成牌搭子搓麻都行! 当然,这些对于在处理后宫问题上能力渣得数十年如一日的季情来说都是天方夜谭,上次几个男人能和平地聚在一起还是托了颜辞的福,要是没有天大的理由就把他们一起叫上,估计谁也不用吃饭了,光互相冷嘲热讽就饱了。 颜辞这么想着,望向季情的眼神自然也带了几分莫名的同情。别人可能看不懂,但季情多精的一个人啊,立刻就把对方的想法猜透了。她不仅不觉得有什么好惭愧的,相反还自豪地笑了笑。 #谁的丈夫能像我的丈夫一样彼此完全水火不容的?# 颜辞对季情无辜且骄傲的表情无语极了,好吧,是她内心不够强大,她认输…… “人多了吃饭是热闹,我想没人会不满意的。” 要的就是你这一句话,季情才不管颜辞说的时候是不是心甘情愿,总之她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地。 “来,小辞多吃点鱼,你最近天天在实验室里呆着,多补补。”季情笑眯眯地给颜辞用公筷夹了一块鱼,整张脸都写着“人逢喜事精神爽”几个字。 要不要这么现实啊?颜辞郁闷地想着,忽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还没等她对季情的表示做出回应,身边的周天遇有样学样地也夹了块肉给她。 老实说,即便是公筷,颜辞也不喜欢别人帮她夹菜什么的,又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子,但眼下他们两个动作衔接得太紧凑,她显然不能只拒绝周天遇的,只得口不对心地跟他俩说了声“谢谢”。 哪里料得到这“谢谢”两个字仿佛一个信号,让其他男人瞬间都行动起来。 “小辞,多吃点青菜,美容养颜。” “小辞,这汤不错,再喝一碗?” “还有腰果挺入味的,你要不要尝一些试试?” …… 颜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堆满,脸顿时黑了一半,有没有搞错,这些人难道没有看见她已经吃完了吗?夹得这么起劲到底还有没有她是主人他们只是客人的意识啊? 她心里不爽,随意尝了两筷子就说自己饱了,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在眼巴巴地盼着他们布的菜被她“宠/幸”。 到底不是小孩子了,颜辞面色不虞也就须臾之间的事,很快又恢复成原来的波澜不惊。 见她彻底放下了筷子,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停了下来,本来他们的目的就不在吃饭上,自然是正主做什么他们做什么。 季情大概是尝到了先斩后奏的甜头,看大家都不吃东西光瞅着颜辞,眼珠子转了转,又冒出个主意来:“你们行李都带过来了吧?现在就剩下小辞一个还没收拾,要不你们一起去她房里帮个忙?” 众人皆是欣喜若狂,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只有颜辞的脸完全黑了。 她就知道,不能对季情的节操抱有太高的期待! “不用这么麻烦啦,只是去一个星期而已,我不用半个小时就能收拾妥当。你们先去客厅坐着等我,好不好?” 颜辞这次学乖了,没理会出馊主意的季情,直接对着几个男人好声好气地商量着。 柔软甜美的嗓音一出来,他们哪里还有不投降的份?一个个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等对上季情一副看猪队友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悔之晚矣! 这里面最失望的大概要数楚湘和顾生一了,其他人或多或少近期内都和颜辞有过联系,只有他们俩跟她几乎是零交流。 楚湘上一次见到颜辞还是粤州偶遇那回,天知道,他接到柳翌之的电话时有多激动,也顾不得明天还有个重要的颁奖典礼,直接推了所有安排带着行李奔赴柳家。 望穿秋水地等了俩小时,好不容易等到姗姗来迟的颜辞,却连她的衣角都没沾到。不仅如此,周围还有一群饿狼如饥似渴地盯着他的心上人,他甚至能听见每个人在心里打小算盘的声音。 竞争这么激烈楚湘并不意外,他郁闷的是自己没有个强有力的后盾,小粉丝柳翌之长大了也靠不住了,对他态度不冷不热的跟别人没什么区别。 老天作证,他其实就是简单地想跟颜辞单独说两句话,至于难成这样么? 比起楚湘,顾生一的心思则复杂多了。这段时间,他已经完全肯定自己不可能再单纯地用哥哥的立场和颜辞相处了,他渴望像其他人那样,光明正大地以追求者的身份站在她身边。 所以,当柳翌之打电话问他是否有兴趣同他们一起参加荒岛旅游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当即跟实习的公司请了假,压根不管工作还能不能保住。 兴奋过头的顾生一一直到坐在柳家的客厅里,才意识到了某种不对劲。 到场的男人们似乎都和颜辞有着友达以上的暧昧关系,这让他不由心虚起来,忽地就有种被柳翌之看破内心的感觉。 不过所有的犹豫和彷徨在他看到颜辞的那一刻都消失殆尽,转而变成了坚定和期盼。 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如何呢? 第280章 既然颜辞已经开口拒绝,季情再心有不甘也只得保持沉默,自家孩子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众人瞧着像是心平气和,坐在客厅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但季情敢用她的节操发誓,这几个男人眼角的余光都在楼上飘来飘去。 半个小时后,一身清凉打扮的颜辞背着个小包再度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几个男人的目光立刻粘在了她身上,蠢蠢欲动地想要起身迎接她,又因为客人的身份不得不按捺下那股冲动。结果被在人际交往上向来少根筋的周天遇捡了个便宜,他毫无顾忌地直接走过去把颜辞拉到一旁坐下,看得其他人眼热不已。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得是十分顺利,或许是考虑到来日方长,他们没有再想方设法凑到颜辞身边,而是配合地按照柳翌之的安排,登上柳家包下的小飞机前往北海荒岛。 北海荒岛,顾名思义,是位于北海海域的一片荒岛群。因为大陆板块的重新合并和不断运动,这些星罗棋布的小岛地质状态并不稳定,常常出现没多久又被海浪所淹没。 一直到最近两百年,北海荒岛群才逐渐平稳下来,面积较大的五六个主岛联合起来俨然也有个小城镇的模样。 于是,马上有人看到了商机,先是花重金请了经验丰富的地质学家来测定荒岛群的安全性,任谁也不想投了一大笔钱,最后一个海浪过来全泡水了。等专家们确定了荒岛群能屹立于海平面上至少两个世纪后,他们便向国家资源管理部上交了开发研讨的申请报告。 开发报告一批下来,商人们立刻开始执行改造计划。首当其冲的是把小岛群连成一座大岛,大部分采用人工填海造陆的方式,几个小点则是修建石桥连接。慢慢地,一个三线城市大小的海上荒岛便形成了。 如今海岛的第一期工程刚完成,开发商们便迫不及待地对外放开营业。倘若要等到整座岛屿都开发完毕才对外开放,估计没有哪个开发商的资金流能承担得起如此大的压力。何况,荒岛只能保证两百年的风调雨顺,自然是越早开始收钱越好。 虽然嘴上说把一切事宜都交给柳翌之来准备,颜辞私下仍是做了功课的,带着“小辈”出行,她怎么也不可能当个甩手掌柜,完全放心。 北海孤岛游打出的噱头是“跨越时间的长河,感受历史的风情”,也就是说开发商们致力于还原史上标志性时代的风貌,力图让游客们体验最真实的异世生活。 按照地球进化史,现阶段开发完毕的是恐龙最为繁盛的侏罗纪时代。选择侏罗纪不单是因为这个时期最为人们所耳熟能详,更是因为相较于三叠纪的炎热干燥,白垩纪的地壳活动活跃,侏罗纪的气候环境最舒适,游客的接受程度最高。 说到底是旅游业,开发商不可能真的模拟出史前人类无法生存的环境来。 为了提高还原程度,岛上有三分之一的“恐龙”是投资商找物种开发中心的工作人员利用各种鸟类和猛兽杂交繁衍出来的,并不仅仅是仪器制作的三维图像。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开饭商的诚意……以及昂贵的票价。 基于季情的土豪程度华夏国数一数二,颜辞从来没担心过出门旅游的花费问题。说句现实点的话,哪怕柳翌之喊上一个班的人,只要这些人当中能有一个跟颜辞擦出爱的火花,相信季情都会十分乐意把天价账单签了。 颜辞一行人到达北海荒岛时太阳还没落山,整座岛屿沐浴在夕阳下,美得如梦如幻,仿佛传说中的蓬莱仙境。 当然,前提是他们耳中没有听到那些史前霸主们的嘶吼声。 颜辞原本还想对着海景落日文艺一把的,震耳欲聋的恐龙叫声一传来,她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悻悻地转身准备回酒店。 楚湘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是被突如其来的嘶鸣声吓到了,连忙好心地安慰她说:“别怕,他们培育出来的只有草食恐龙,那些声音大多是电脑合成的音效。” 这个道理颜辞自然也清楚,她不爽又不是因为害怕,当即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知道,看了荒岛旅游简介的人不止你一个。” 楚湘被堵得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其他人听了心里或多或少都暗搓搓地幸灾乐祸了一把,唯有白子森憋不住,笑出声来。 楚湘能忍颜辞,却忍不了别的竞争对手,立刻扫过去一个狠厉的眼风。 白子森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挑衅地勾了勾唇角。 颜辞正在问柳翌之有关导游的事,忽然察觉到手被周天遇轻轻捏了捏,她扭头疑惑地看向他。 “小辞,你看他们两个,是不是要打起来了?” 顺着周天遇指的方向望去,颜辞见到了剑拔弩张的楚湘和白子森。 一旁的柳翌之暗自给了周天遇一个称赞的眼神,这个小报告打得好,神补刀也不过如此了。 周天遇似是没读懂柳翌之眼里的深意,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了两秒,就移开眼,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颜辞身上了。 柳翌之愣了一下,好笑地摇了摇头,自己这媚眼算是抛给瞎子看了。 一边的颜辞则是皱了皱眉头,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地问道:“你们俩没事吧,瞪着彼此做什么?” 她这话问的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全都聚焦到了楚湘和白子森身上。 饶是他俩都是厚脸皮的人,此时也有些尴尬。白子森脑子转得快,睁着眼睛说了句瞎话:“没事没事,我们就是无聊,比一比谁的眼睛大。” 颜辞大概是被他义正言辞说谎的样子震住了,停顿了须臾才说道:“那你们比出结果了吗?” 白子森一时语塞,旁边的楚湘马上接过话头,“快了快了,再瞪一会儿就有结果了。” 颜辞禁不住被逗笑了,能这么默契地配合彼此撒谎,估计也打不起来。 她表情一缓和,白子森和楚湘都松了口气,私底下不和是一回事,闹到颜辞面前被其他人看笑话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事就好,出来玩开心最重要,我可不想看到有人闹得不愉快。”颜辞意味深长地说道,半是提醒半是威胁。 众人乍一见到她如此严肃的神情,下意识也绷紧了脸,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这下黑线的人变成颜辞了,突然有种“老师带着小朋友出来春游”的即视感怎么破? 她正想着,忽地听到一阵迅猛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只两米左右的小型恐龙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只是颜辞,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如果不是小恐龙主动停了下来,他们估计已经开始掏家伙准备自卫了。 小恐龙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颜辞对恐龙没有研究,看不住它是什么品种,也不知道它吃荤吃素,只能戒备地看着它,试图传递出“她也很强”的气势来。 下一秒,只见小恐龙的面部突然从中间裂开,一直延伸到整个腹部,然后,一个穿着绿色工作服的男人从中跳了下来。 仿佛画皮一般,地上空留下一张厚重却精致的恐龙皮。 男人瞧着不过二十出头,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胸前印着的恐龙图案和他刚刚假扮的俨然是一个品种。 “大家好,欢迎来到北海荒岛,我是你们的导游恐龙圆圆。” 第281章 自称圆圆的导游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扫了众人一圈,目光在颜辞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脸上原本官方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敢情老天爷还是长眼的,看他前阵子辛辛苦苦招呼了几批游客全是男人,特意送了个大美女过来慰藉他寂寞的内心。这么一想,圆圆突然觉得早已烂熟在心的旅游安排也没那么无聊了,隐隐开始期盼起明天的行程。 不过兴奋归兴奋,圆圆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马上从专业的角度言简意赅地把孤岛的地理状况以及娱乐项目等游客最为关心的几个问题介绍了一遍。 用词精炼,语速适中,感情饱满充沛,他暗暗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于是,圆圆美滋滋地等着众人热烈的反应,谁知跟大家面面相觑了半天,仍旧没人做出一点表示。 总不能这么一直大眼瞪小眼下去,圆圆清了清嗓子,有些委屈又有些期待地提醒道:“我说完了,此处应该有掌声才对……” 哪怕周围的夜灯并不明亮,圆圆依然十分清晰地看到几个男人毫无风度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有人更是轻轻地“切”了一声。 他的脸顿时涨红了,尴尬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全场静谧了须臾,紧接着被一阵掌声所打破。 带头鼓掌的人是颜辞,她一时心软给圆圆递了台阶,虽然不知道对方令人头疼的迎接方式是孤岛的传统还是他个人独创,但好歹是接下来要天天见面的人,气氛和谐点总归没有坏处。 她一出手,就跟有人推到了多米诺骨牌似的,男人们立即放下心中对圆圆的嫌弃,双手合十大力地响应起来。 老实说,要不是圆圆刚刚的自我登场太过“有惊无喜”,他们怎么也不会对一个工作人员发难。开玩笑,到岛上脚还没站稳就差点被一只恐龙拱了,换成谁估计谁都笑不出来。 圆圆大概也意识到他新近研发出来的“迎宾仪式”让游客们不爽了,不敢再捣鼓什么新花样,讪讪地带着颜辞一行人入住预定好的酒店。 柳翌之订的都是单人房,他们七个人加起来正好承包了酒店一条走廊。 颜辞谢绝了男人们共进晚餐的邀约,她午饭吃得晚,再加上一路飞机坐过来,眼下实在没有什么食欲。 她打算泡个澡就睡了,旅游说到底是体力活,无精打采的玩什么都扫兴。 谁知等颜辞洗完出来,却意外收到了顾生一的短信。 看时间是他们分开没多久后发送的,说他准备一会儿去酒店后头的海滩走一走,问她有没兴趣加入。 从他比往常小心许多的措辞中,颜辞嗅到了一丝不对劲,总觉得对方真正想要表达的其实并不像字面上那样云淡风轻。 她没多犹豫,立刻换了条能出门的半长裙。考虑到海边晚上温度比较低,又拿了块大得能当毯子用的围巾,一收拾妥当就直奔顾生一约的海滩。 荒岛四面临海,不仅有大自然鬼斧神工雕刻出来的曼妙海岸线,更有号称全世界最优质的沙滩。 一般来说,沙子的比热容远远小于水的,这也是为什么同样在烈日下,人们往往觉得沙滩的温度高于海水,而荒岛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拥有比热容大于水的沙子。 这些沙子质地比普通沙子更细更软,堆积在一起时呈现银白色,乍看过去仿佛有人用白盐精心铺筑了一条玉带。因为其逆天的物理特性,前来荒岛旅游的人下水的很少,大多选择埋身在沙子里享受清凉和日照。 到了晚上没有阳光,沙滩的温度就更低了,夏天不妨事,冬天要是光着脚踩上去,基本跟踏在冰块上差不多。 颜辞刚走到海滩外延的人行道上,一眼便瞧见了顾生一。他背对着她,白衬衫时不时被调皮的夜风撩起,隐隐露出流畅的腰线。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马上叫他,而是呆呆盯着看了片刻,直到有对情侣说说笑笑地从她身边走过,她方才如梦初醒。 颜辞摇了摇头,像是要赶走脑中某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她蹑手蹑脚地靠近顾生一,打算给他个惊喜。不料对方五感比她还灵敏,在她动手之前便先行转身。 可怜颜辞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惊”到顾生一,自己反倒被吓了一大跳。 “哥,你干嘛突然转过来,吓死人了!”她拍了拍胸口,一脸控诉。 顾生一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随后毫不客气地揉了揉颜辞的头发,笑着道:“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了,你敢说你刚刚没准备对我做什么?” 颜辞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发,一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倒打一耙,“我最多是想想,你可是已经构成既定事实了好吗?” 顾生一大笑,虚虚搭着她的肩往海滩走去,“好吧,都是我的错,随你怎么罚可以了吧?” 越靠近海边风越大,颜辞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围巾,随口说道:“那罚你把衣服脱下来给我穿。” 话音刚落下她就后悔了,这种玩笑跟白子森他们开开没关系,和顾生一说起来难免有主动挑/逗的嫌疑。 她有些心虚地瞄了顾生一一眼,后者正好也在看她,不知怎么地,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烧。 “要是你不介意我光着上身和你散步,我当然没问题。”顾生一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一向口齿伶俐的颜辞突然卡了壳,她极力忽视心底那丝莫名的悸动,不停提醒自己顾生一是哥哥,她不应该胡思乱想。 为了掩饰内心的波澜起伏,她故作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介意得很。” 或许是夜色已晚,沙滩上人并不多,远眺过去,视线里只有三三两两的情侣在散步。 颜辞和顾生一并肩沿着海岸线慢悠悠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彼此生活中的琐事。 说颜辞不享受此刻的宁静美好是骗人的,但同时也有个声音在暗暗提醒她这样的状态似乎暧昧了点。 当她正陷于理智和情感的纠结之中,顾生一忽地问了她一句:“小辞,你试过在沙滩上跳舞么?” “跳舞?” “对,就是你赤脚踩在我的脚背上,我带着你跳。” 第282章 颜辞侧过头看他,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幻听了,对感情向来一本正经的顾生一怎么可能对她说出如此暧昧的话来? 他究竟知道不知道,那样跳舞的亲密度有多高?因为姿势的要求,两个人几乎得完全贴着彼此,哪怕是亲兄妹,只要成年了也不适合跳这种舞,更何况他们还没有血缘关系…… 顾生一的眼神不躲不避,定定地凝视着她,脸上浅浅的笑意似乎在鼓励她赶紧点头答应。 她在他的眼眸深处看到了某种异样却熟悉的情感,电光火石间,她仿佛想通了许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明白。 “好啊,只要你不嫌弃我太重了。”颜辞的声音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在她理清脑子里的那团乱麻之前本能地给出了答复。 话一说出口,她发现自己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也跟着断了,整个人忽然觉得如释重负。 她本来就是个对感情不喜欢负责任的人,小时候为了融入新社会下意识地克制自己,长大了又因为各式各样的顾虑和负担而不能随心所欲。换做是上一世,气氛到了,感觉有了就直接发挥,哪里需要顾忌这么多? 顾生一的眼睛亮得惊人,灼热的视线里汹涌的情感似乎随时就要喷薄而出。他忍着激动不去想颜辞答应他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好不容易成功迈出了第一步,他现在应该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才对。 “开什么玩笑,你这样的小身板就是再来两个我都能撑得住好吗?” 即便颜辞知道他是在故意夸张哄自己开心,脸上仍是乐开了花,能把她一米七的个子叫做小身板也是够拼的了。 顾生一利落地把拖鞋脱了放到一边,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伸出双手道:“上来吧!” 颜辞没有丝毫迟疑,把手放进他温热的掌心,随即被对方紧紧握住。 她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先踩上一只脚,然后马上抬头打量他的神情,仿佛只要他一皱眉头她就立刻收回来。 顾生一被她严肃的表情逗乐了,心底更是软成一片。他突然松开一只手,猛地搂住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 颜辞惊得小声尖叫,不由自主地蹬了另一只凉拖,快速而准确地踏在他的脚背上,空着的那只手也如蔓藤般缠上了他的脖子。 这样一来,俩人之间霎时变成了零距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高/耸的胸脯因为喘气的关系一起一伏,柔软却又生机勃勃,他甚至只要微微低下头就能亲吻她粉粉嫩嫩的唇瓣…… 顾生一闭了闭眼,努力压下脑海里的旖旎画面,用略显沙哑的嗓音建议道:“小辞,你把两只手都搭到我肩膀上来,现在这样容易失去平衡。” 颜辞从善如流地照做了,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尝试这种影视作品里经常出现的浪漫,正新奇得不得了。 “你感觉怎么样?脚疼吗?”她完全没意识到此刻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抬头好奇地问他。 顾生一盯着她在月光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喉结动了动,小声答道:“一点也不疼,你很轻。” 他看着笑意渐渐染上她的眼角眉梢,心中忽然涌过一阵深深的悸动。 什么一步一步循序渐进,什么甜言蜜语花前月下,都特么见鬼去吧! 顾生一把自己花了好几天才琢磨好的计划彻底抛诸脑后,紧了紧手中纤细的腰肢,低头深深吻住了她。 第283章 颜辞愣住了,顾生一突然其来的亲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这画风转得也太快了吧? 原先她的想法很简单,成年男女在既定氛围下忽然动心乃至动情都是有可能的,自己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顾生一也早已长成一个大男人,再加上浪漫的沙滩,唯美的月夜,双双来了兴致打算暧昧亲密一下其实并不难理解。 但她准备的也仅仅只有跳跳舞而已,或许再多一些打着擦边球的“情话”,万万没想到的是顾生一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劈头盖脸亲了下来…… 向来不乏追求者的颜辞自然读得懂他刚刚看她的眼神,本来她是打算大言不惭地跟自己说,都是月亮惹的祸,让顾生一一时昏了头,这种朦胧的情愫跳完一支舞就会散得差不多了,可他的举动彻底打破了她精心编造的“防护罩”,将某种真相赤/裸/裸地曝光在了明面上。 牵手拥抱她还能自欺欺人说是暧昧,但发展到接吻的程度,颜辞还真是没法继续昧着良心说他俩的关系仍然正常。 顾生一为什么要亲她,他明明一直把她当成妹妹的不是吗?就好像那次她突然有冲动想吻他,他却仓皇地避之不及一样。可现在,他滚烫的手臂,灵巧的舌头,唇齿交缠间无法忽略的爱意和欲/念,无一不在倾诉者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渴望…… 其实认真回想起来,这一切并不是全然无迹可寻的。他凝视她的目光不知从何时开始多了一丝热切的情意和期盼,她察觉到了,却下意识不愿去深想,宁可自欺欺人地假装他对她的关心和呵护只是源于哥哥对妹妹的照顾。 老实说,顾生一到底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感情,颜辞根本无意深究,眼下她正纠结着该对这个“意外”选择回应还是拒绝。 他的吻没有什么高超的技巧,也没有什么火/辣的激情,颜辞从中感受到的是浓浓的情不自禁和掩饰不住的小心忐忑。对方似乎十分担心她会推开自己,所以不敢有太大太激烈的动作,可同时又像是压抑不住亲近她的本能,拼命地舔/弄着他能触碰到的每一处娇嫩。 她的舌根被吸得隐隐发麻,大部分是因为他不会控制力道却又不肯松口导致的,再这么放任他自我摸索下去,估计她不仅仅是嘴唇,连舌头也要肿起来了。 颜辞考虑了片刻,既然自己做不到果断推开他,那么细微的引导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不知道是她浅浅的回应给了顾生一勇气还是他聪慧过人,很快他便放弃了原本强势又笨拙的方式,开始配合着颜辞的步伐缓慢却深入地汲取着她嘴里的甜美。 他就像是一只亟待安抚的猫科动物,逐渐收起身下的利爪,露出雪白的肚皮大胆又羞怯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意和友好,他的亲吻也不再带着患得患失的味道,而是多了自信和希冀。 颜辞不得不承认,在这样一个气氛美妙的夜晚,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接吻是一件十分令人舒服的乐事。 当然,如果这个男生没有在亲吻后试图明确彼此关系的话,她想她会更享受一点。 “小辞,”顾生一恋恋不舍地停下来,一边用手抚摸着她细腻滑嫩的脸颊,一边问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说过,长大了要当我的新娘吗?” 颜辞刚从方才的热吻中晃过神,就被他的话刺激得险些连笑容都撑不住,她不傻,自然猜得到他这么问用意何在,可问题是目前她根本没心情和他谈论有关亲情变爱情的传说。 她不明白自己对他是怎么想的,也不打算知道他对她的想法,刚刚的那场亲吻在她看来只是特定环境下意乱情迷的一个意外,最佳的处理方式便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后一笑置之。 所以她刚才才会响应他,因为一切注定只会是个错误,但他似乎误解了她的做法,连喘气的时间也没给她就急匆匆说起了正经事…… 颜辞眨了眨眼睛,故作迟钝地回答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顾生一眼里的欣喜简直要溢出来,“你还记得?太好了!那我们……” “我还记得你说我是妹妹,不可以当你的新娘子。”她一脸无辜地补充道,仿佛一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恰好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告白。 顾生一笑意满满的脸顿时僵住了,原来他还庆幸颜辞记性好,现在倒恨不得她什么都不记得,也强过她拿过去少不更事的戏言堵自己的嘴。 他以前怎么就那么傻,又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长大了做新娘子为什么不行?如今好了,绞尽脑汁想出的唯一一个不算突兀的切入点就这么毁了,真是自作自受! 颜辞见顾生一的脸瞬间黑得跟锅底似的,心里既好笑又内疚。没办法,她是来度假的,可不想把时间耗在该不该增加一个追求者这个话题上,只好无耻地“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了。 “对了,哥哥,你不是说要跳舞么?怎么光站着不动呢?” 一声“哥哥”唤醒了自怨自艾的顾生一,他心下一惊,在对上颜辞若无其事的视线的刹那,他突然就想通了某些问题。 没有哪个理性的成年人会对小孩子的童言无忌耿耿于怀,颜辞她之所以这么说,要么是在隐晦地回避,要么就是在委婉地拒绝。 他下意识自动排除了第二种可能,安慰自己这不是告白失败,而是时机不对。虽然他和颜辞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长,但因为“哥哥”这一身份的无害性,她在他面前从不曾掩饰或是伪装过什么,所以他自认为对她的性格还是有些了解的。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现在又明摆着不想谈这个问题,他能做的最好的选择就是和她一样装傻,等哪天有机会再说,如果硬逼着要她当场给个答复,估计十有八//九事情会黄。 即便知道颜辞的这声“哥哥”提醒的意味多于定义彼此的关系,顾生一依然止不住心塞,他宁愿她没大没小地喊自己“阿南”,也好过在关键时刻用称呼泼这么一盆冷水下来。 论起破坏气氛的专业性,想必没人比得过颜辞这一个中高手。 哀怨的顾生一示威般再度搂紧了她的腰,沉声说道:“那我开始了。”语毕,真的一步步模拟起交谊舞的基本动作来。 颜辞立刻被逗笑了,对她而言这绝对是一种新奇到极致的体验,和让人抱着或是背着走完全不同,明明自己没有使劲,却能真实地感受到在沙滩一步一个脚印的滋味。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的传递让她不由紧紧拽住手下的衬衫,生怕一个不小心从他的脚背上滑下去。 顾生一似是感觉到她细微的恐慌,一边轻柔地抚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她,一边放缓了脚下的步伐。 夜风吹起她的裙子,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精致的脚踝,线条优美的小腿。视线再往下一点,便是踩在他脚背上的嫩汪汪的双足。 粉润可爱的脚趾,小巧莹白的脚掌,他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在书房里曾经读到过的一句诗“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 顾生一咽了咽口水,勉强让自己把目光转移到别处,可脑海里那副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他知道颜辞很漂亮,却没想过她能美得这般诱人,光着一双脚就如此令人心猿意马,倘若换成整个人呢? 想到她象牙白的肌肤贴在自己小麦色的身体上,他霎时觉得香/艳无比,甚至有了马上就要流鼻血的感觉。 他连连深吸了两口气,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在颜辞面前流鼻血,那实在是弱爆了,可要是不看她,他还能看什么呢? 顾生一的眼神像是有自我意识般落在她的嘴唇上,也不管她“咯咯咯”笑得正欢,干脆利落地一吻封唇。 有了第一次的突袭在先,颜辞这回并没有多诧异。反正亲也亲过了,他又很识趣地放下俩人的关系问题不提,她没有理由不好好享受一番。 于是,两个人舞不跳了,原定的散步也彻底变了味,不是他深吻她,就是她咬着他的下巴玩闹。到最后,她靠在他的胸膛上,任由他带着她沿着海岸线一步步留下彼此的足迹。 (请看作者有话说) 第284章 颜辞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她要投诉酒店的安保措施,入住时明明保证不会让外人使用他们这条走廊,现在居然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然后下一秒,她便意识到自己想错了,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不速之客绝对是熟人,否则也不可能灵巧且成功地避开了她的攻击。 看着衣衫有些凌乱,面色微微泛红的韩双程,颜辞十分无语,敢情她这是让自己人给“壁咚”了? “阿程,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还有你这霸道总裁圈住小白花的姿势,能不能换一下? 后半句颜辞不好意思当面吐槽,只得努力用眼神传递着信息。 韩双程闻言凑得更近了,一只手仍然撑在她的肩膀上方,另一只手却开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颜辞忍不住瞪大眼睛盯着他,默不出声也就罢了,含情脉脉地摸脸是什么节奏? “你……还好吗?”换个人如此莫名其妙她都能理解,但韩双程这种连笑容的角度似乎都计算好了的名门贵公子,怎么可能会有失态的一面? “我没事,就是……想你了。”韩双程低低一笑,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点点星光泄了出来。不知道是灯光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他清俊的容貌少了平日的高高在上,忽地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诱惑。 颜辞的心不争气地跳慢了一拍,谁能想到平时一本正经的韩双程蛇精病犯的时候会这么妖孽? 没有收到想要的回应,韩双程颇为不满地哼了哼,委屈地问道:“你呢?想不想我?” 抱怨的间隙,颜辞从他的呼吸里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酒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原来是喝高了啊,难怪表现得如此不正常…… “告诉我,你是不是喝酒了?” 韩双程眼睛缓慢地眨了眨,似乎在消化她的问题,片刻后用手指比划了一个硬币大小的圆圈,骄傲地自我辩白道:“我就喝了这么一点点,不算什么。” 确实不算什么,不过从逼/格甚高的翩翩公子变成了呆萌的普通男生而已,颜辞暗暗腹诽。看来那“一点点”酒的浓度够高的,不然凭韩双程的酒量,也不可能在身上沾染上酒味前一杯就倒。 “好好好,你说不算什么就不算什么。”颜辞深知不能跟喝醉了的人讲道理,干脆顺着他的意思来,“你住几号房?我送你回去休息怎么样?” 韩双程用力摇了摇头,然后可怜兮兮地问道:“我的头为什么突然晕呼呼的?” 颜辞满头黑线,亲你把你喝高了的脑袋当成拨浪鼓一样使劲摇,能不晕么? 大概是原本强势的人软萌起来格外可爱,颜辞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太阳穴,“喝了酒就不要乱动知道吗?有没有好受一些?” 韩双程乖巧地低着头任由她动作,刚想点头又记起了她前一秒的嘱咐,连忙改成用语言表述:“舒服多了。” “我们回房间好不好?那样你会更舒服的。”见他神情颇为享受,颜辞赶紧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 韩双程英挺的眉毛立刻皱成了一团,“不要,回了房间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颜辞语塞,尼玛谁能告诉她醉了还有逻辑是什么鬼?若不是清楚韩双程是个穷讲究体面风度的人,她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装醉逗她玩来着…… “还有,我刚刚问你想不想我,你都没回答。”韩双程的语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边指责她一边还不忘拉下她一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颜辞被他的不按常理出牌弄得哭笑不得,忽地起了捉弄他的心思,用另一只手故意大力捏了捏他的脸,说道:“这就是我的回答。” 韩双程并没有生气,听话地随她摆弄自己的脸,等颜辞玩够了,才自信满满地说:“我猜到了,你想说你想我想得脸都疼了。” 颜辞呆了一下,他天真稚气的回答突然让她不好意思起来,语气那么无辜,整得像是她在欺负人似的。 她讪讪地放下手,默认了他所谓“她想他想得脸都疼了”的说法。 谁知正当她琢磨着要用什么法子在不惊动别人的前提把他弄回房时,韩双程忽然猛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这特么又是抽的什么风?她立刻半捂着嘴,严肃地批评道:“阿程,不可以随便对我动手动脚知不知道?” 闻言韩双程脸上偷袭成功的得意洋洋瞬间黯淡下去,他紧紧盯着颜辞,呼吸逐渐重了起来,仿佛在压抑着天大的怒气,“我不能亲你,那为什么顾生一就可以?他不是你名义上的哥哥么?” 颜辞霎时涨红了脸,除了惊诧他知道自己和顾生一的“小意外”,还有被人揭穿后的恼羞成怒以及无地自容。 他两手撑在她的耳边,眼神里透着浓浓的嫉妒和不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小辞?为什么你宁可跟选他也不选我?” 颜辞磕磕巴巴地否认着,“事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阿南……那……那只是一个意外。” 她的话让韩双程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真的吗?”他的目光里有着不容错认的欣喜若狂,“所以你喜欢我比喜欢顾生一多,对不对?” 颜辞恍然失笑,觉得刚刚惊慌失措的自己真是傻到家了,韩双程没准是看到了她和顾生一亲密,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醉了。跟一个喝醉的人解释得再多也是白费唇舌,因为十有八/九他第二天醒来不会记得这些细节。 即便他侥幸记住了一切,她相信以他的修养也是断断做不出当面质问她这回事来。只要明面上她不被逼着回答或是做选择,其他的她还真无所谓。 “你要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乖乖先让我送你回房间,好吧?”她现在学聪明了,知道该怎么对付清醒不足理智有余的韩双程。 果然,这个问题让韩双程陷入了纠结之中,颜辞见状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半晌,韩双程才思考出了结果。他低头凝视着颜辞,脸上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喜悦和神采,慢吞吞地说道:“我觉得我有一个更好的方法可以得到答案。” 颜辞心里暗叫不妙,天知道以他现在的神逻辑能想出个什么主意来…… 只可惜还没等她研究出良策制止他,韩双程就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 第285章 颜辞睁着眼睛,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这种从天而降的艳/福她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起码此刻自己是消受不起的。 比起她的心不在焉,韩双程则是显得无比投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似的吮/吸着她的唇瓣。 很快,仅仅是唇对唇的浅尝辄止便满足不了他了,他迫切渴望打开对方紧闭的牙关,去感受那份藏在贝齿后头的甜美。 只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颜辞依然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直愣愣得仿佛一根木头桩子。 酒精模糊了韩双程的理智,让他下意识忽略了颜辞无声的抗拒,甚至不甘心地停下来,理直气壮地问她:“嘴巴为什么不张开?我都亲不到你……” 颜辞这下算是即便平日再文质彬彬的人,喝醉了也是一样的蛮不讲理,明明是他半强迫般突然吻下来,居然还好意思质问她为什么不配合? 她先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韩双程在她解释的间隙趁虚而入,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因为我不喜欢酒味,你刚刚才喝过酒,真要想亲我的话,至少也得洗过澡,漱了口才行。” 韩双程似懂非懂,侧过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脸挫败地问:“味道真的很重吗?” “当然了。”颜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瞎话,“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样的味道冲个凉刷个牙就没有了。” 韩双程对她的话半信半疑,颜辞也不逼着他相信,一脸的坦然得任由他打量自己。 过了半天,直到确定在她脸上盯不出花来,韩双程方才不情愿地接受了这种说辞,幽幽地答道:“那好吧,我回房洗澡刷牙,等身上没有味道了,你再让我亲?” 颜辞强忍着不露出狂喜的表情来,尼玛哄个逻辑还没死的醉鬼松手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怎么样也不能功亏一篑了。她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用一副“骗谁都不会骗你”的口气承诺道:“安心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话肯定算话的好吗?” 韩双程犹犹豫豫地“嗯”了一声,潜意识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慢了好几拍的大脑跟不上节奏,最后还是被颜辞半拉半骗得弄回了他自己的客房。 “你现在进去洗澡刷牙,出来以后躺在床上、盖好被子、闭着眼睛等我过来,明白么?”颜辞一字一顿地下达着命令。 听到她要离开,他瞬间惊慌失措起来,扯着她的衣袖不安地问:“你要去哪里?不在这里陪我吗?” 颜辞眼下已经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谁料得到韩双程喝高了居然会跟个没有安全感的小盆友似的,要不是怕再多生事端,她真想把他如此粘人一幕录下来,妥妥的黑历史好吗? “你要洗澡,难道我就不要洗了么?”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底气十足地要求道:“乖乖按我的话去做,不然一会儿不给你亲了。” 人既然回了房间颜辞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韩双程现在敢不听她的指挥,她完全不介意一个掌风劈晕他。刚刚在走廊,因为是公众场合,她得注意影响;如今换做只有他们俩人的室内,自然无所顾忌,由她说了算。 不知是韩双程够识趣还是她的忽悠在他看来是符合逻辑的,他不再跟她多争辩什么,听话地松开了手,依依不舍道:“小辞,我洗得很快的,你也要快点回来知道吗?” 颜辞见他表情羞涩,眼底却是一片认真,心底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隐隐生出一种欺骗了良家小男生的罪恶感…… 她摇摇头,挥去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法,逃也似的离开了韩双程的房间。 折腾了半天才安全回到自己的客房,颜辞本打算洗洗睡了,万万没想到的是一进卧室就看见床上躺着个人。 对方比她敏感多了,套房的灯一亮便惊喜地喊出了声:“小辞,你终于回来啦!” 听到周天遇熟悉的声音,颜辞七上八下的心勉强放下了一半。想想也是,除了他还有谁能猜得到她住酒店常用的门锁密码? “是啊,你怎么过来了?”她笑着问道,心里却忍不住祈祷他可千万别是过来求/欢的。 穿着睡衣的周天遇下了床,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了她,边在她的脖子蹭着边老实地说:“我一个人睡不着,就过来找你了。” 颜辞如释重负,转念又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家的亲亲男友,她被别的桃花烦了心,却险些把气撒在他身上。 特么到底哪个是伴侣课老师言之凿凿地保证“齐/人之福”是很好享受的?你出来我们谈谈人生…… “那你等我一下,我洗漱好了咱们一起睡?”颜辞静静地让他抱了一会儿,柔声问道。 “好。”周天遇向来唯她命是从,二话不说就照做了。 颜辞摸了摸他的脸,迅速地拿了衣服进卫生间洗了个战斗澡。 这一晚上的刺激不小,她直到躺在周天遇的怀里脑子还乱糟糟的。韩双程发酒疯就不说了,顾生一突然从哥哥变成了追求者,以后他们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相处…… 周天遇不知道颜辞前几个小时的经历,满足地从后边将她搂住,两个人像是两柄交叠在一起的勺子。 他亲了亲她的头发,然后又埋首在她的颈间轻/舔了两口,犹如小兽在标记自己的地盘一般。 颜辞被他的动作弄得微微有些发痒,轻笑着说:“别闹,好好睡觉。” 周天遇果然不闹了,他看得出她很累,转而安抚地摩挲着她的手臂。 身边人熟悉好闻的味道让颜辞慢慢放松了下来,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她现在纠结那么多也没用。 在周天遇的胸膛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颜辞握着他的手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第286章 第二天一早,颜辞和周天遇双双来到酒店的大厅。 按照导游圆圆的行程安排,他们将在这里和其他旅客集合,然后一起前往野生恐龙中心和“培育”出来的混血草食恐龙亲密接触。 白子森一见颜辞就满脸笑容地迎了过去,拉着她滔滔不绝地聊起天来,柳翌之站在一旁,时不时插上两句,还有一个楚湘,大概是吃瘪的次数多了,也不敢再别出心裁地抢风头,改成十分低调地努力参与他们的会话。 至于顾生一和韩双程,前者跟周天遇一样,默默地在边上看着颜辞,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后者则是心不在焉,似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偶尔对上颜辞探究的视线,便立刻慌慌张张地躲闪开来。 不得不说,这样的相处方式让颜辞大大地松了口气,无比期盼几个男人能把如此和谐的氛围一直坚持到旅行结束。 没多会儿,穿着红上衣红裤子的导游圆圆乐呵呵地向他们走来,身后陆陆续续地跟着一群人。 有这么个移动的“大红灯笼”做向导,估计谁也不用担心会在植物园里走丢了…… 颜辞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听圆圆给他们介绍旅途中可能出现的各种紧急状况以及应对方式。 虽说大部分是老生常谈,但毕竟和生命安全息息相关,她即便觉得有些无聊,却仍旧听得十分仔细。 其他人可就没她这么好性子配合圆圆了,颜辞往周围瞥了一眼,发呆的发呆,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甚至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人旁边肆无忌惮地比划拳脚…… 与此同时,站在圆圆身后的高个女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突然抬眼向她的方向望去。 颜辞来不及收回自己的视线,正好撞上了高个女人探究的目光。 她干脆大大方方地冲对方笑了笑,后者脸上先是迷惑,随后像是恍然大悟般激动起来,突兀地喊了一声:“你叫颜辞对吧?” 别看高个女人身形苗条,中气却是足得很,只是一句话就妥妥地盖住了导游圆圆的嗓音,整个大厅似乎都在回响着“对吧?对吧?”两个字。 这一吼倒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包括切磋武艺的那两个,大家皆是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彼此。 颜辞原先并不确定尾随圆圆来到大厅的四个男人一个女人是否认识,现在从他们下意识的站位来看,估计关系还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高个女人那句话与其说是疑问句,倒不如说是肯定句更为确切。她一点也不在意颜辞的回答,径直用手机打起电话来: “喂,大小姐,你还不快点下来,猜我遇见谁了,你的女神啊……对……没错,肯定是她,我什么眼神你不知道……快点快点,不然一会儿她跑了别怪我没通知你!” 颜辞敏感地发现,在高个女人兴高采烈通话的时候,她身旁的几个男人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 这个“大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听高个女人话里的意思,对方似乎认识自己?颜辞暗暗思索着,第一个反应就是难不成是《千古一帝》里燕小溪的粉丝? 高个女人挂了手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颜辞面前,喜悦却不谄媚地自我介绍道:“久仰大名,我叫华谨,很高兴认识你。” 颜辞虽是一头雾水,却也笑着回应了一番。根据她少得可怜的娱乐圈经验来看,对方明显不是她的粉丝,更像是在雀跃自己先于“大小姐”碰见了她。 眼下几乎所有人都在期盼“大小姐”赶紧出现揭开谜底,可怜的导游圆圆于是彻底地被遗忘在了角落。 “她马上就到,估计为了见你还会特地打扮一下。”华谨好心地解释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颜辞的错觉,总觉得对方的语气里仿佛透着一丝隐晦的嫉妒。 “你说的‘她’是指?” “她啊?”华谨见颜辞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忽然开心得眉开眼笑,“搞了半天,你还不知道我说的是谁啊!” 颜辞黑线,拜托,你从头到尾连“她”姓甚名啥都没提一句,我怎么可能知道“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说曹操曹操就到。”华谨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指了指不远处的电梯道:“看,这不是来了吗?” 只见前方走来的那位“大小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五官虽然不算太惊艳,气质却格外地吸引人,绝对担得起“冰山美人”的名号。 楚湘是第一个认出来人是谁的,青芸娱乐跟他们家打了那么多年擂台,小老板少维即便不经常出现在公众场合,她的脸也早就刻在他的脑子里了。 看看眼神始终只落在颜辞身上的少维,再看看一旁神情有异的华谨和她的男人,楚湘猛地想到了某些传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小辞,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吗?”少维站在颜辞面前,微微低下头冲她笑着问道。 确定“大小姐”是少维的那一刻颜辞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点淡淡的失落,也有点原来如此的了然。 “我很好,你呢?”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一次见到少维应该是柳靖之葬礼的时候,俩人除了例行的见礼回礼,并没有什么额外的交谈。 至于再上一次……颜辞耳根泛起了红晕,那个屋子里旖/旎的风光还是不要多想为妙。 “老样子咯。”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少维眼里的笑意更深了,“难得这么有缘碰见了,不如大家一起?” “好啊好啊,我们本来就是一个团队的。”导游圆圆一直竖着耳朵“聆听”这群不省心的游客的谈话,难得来了一个有集体意识的,他立刻抢在颜辞回答之前刷了个存在感。 他话音刚落,就被一边的楚湘恶狠狠地瞪了好几眼,尼玛跟男人抢已经够艰难了,再放个不怀好意的女人进来,他什么时候才有望抱得美人归啊! 颜辞原本也没想拒绝,出来玩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当即赞同地点点头,“一起吧,凡事也有个照应。” 少维听到她的答复,眼角眉梢如冰雪初融,瞬间染上了掩饰不住的笑意,“那好。对了,差点忘了给你介绍,这是华谨和她的丈夫们,他们是来荒岛蜜月旅行的。” 第287章 颜辞的额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她可不觉得少维仅仅是和华谨在这儿“偶然”碰上了,想想华谨对少维的态度,看自己的眼神,以及那四位丈夫全身上下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怨念和不忿,她不得不感慨,少维的脸皮真是太厚了,活脱脱就是一烫金千瓦大灯泡! 少维一介绍完,华谨立刻亲热地挽住前者的手臂,语带深意地说:“我和少维是老交情了,一直听她提起你,今天总算有机会见上一面了,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怪不得少维念念不忘呢!” 华谨话音刚落下,楚湘的脸就黑了,果然不是他想太多,是少维太没有节操,勾搭有夫之妇也就罢了,竟然还把主意打到了颜辞身上……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是韩双程,他对少维的印象还停留在客串《模拟夫妻大赛》那阵,要不是后来芸宁自爆身份,他大概早就忘了这么个露脸不到半个小时的年轻女子。 可现在看来,颜辞和少维私下似乎还有交情,再加上华谨话里话外的暗示以及楚湘骤然阴沉的脸色,他顿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所在,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对喜欢同性的女人没什么偏见,但将心思放在颜辞身上就万万不能忍了。 其他几个男人除了周天遇还懵懵懂懂,剩下的都从华谨言语中透露出的微妙信息和楚湘韩双程的反应中猜到某些关键,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倒是颜辞依然笑眯眯的,她能感觉到华谨虽然不是很喜欢自己,却也没有太深的敌意,无非就是口头上出出气占点便宜而已。她既然对少维没什么超出普通来往的情愫,又怎么会介意来自对方“红颜知己”莫名其妙的示威呢? 或许是颜辞的无动于衷让华谨少了几分危机感,在接下来的交谈中她不再夹枪夹棒,只是牢牢粘着少维不肯放手,看得颜辞都忍不住替她的四位丈夫心塞。 在众人彼此认识了以后,话语权才重新回到了导游圆圆的手上。他大概也察觉到两帮人不是明面上的那样和谐,识趣地把重点都放在了一会儿的旅游项目上。 所谓讲文明有素质的现代人,就是即便在心里将对方恨得牙痒痒,面上仍旧得做出言笑晏晏的姿态来,因此总体来说,野生恐龙园一日游还是相当愉快的。 颜辞印象最深刻的是在体长冠军梁龙身上玩“滑滑梯”,穿着特制的保护装备从颈部一直滑到尾部,近三十米的距离,那滋味别提有多酸爽了。 当圆圆介绍梁龙的鼻孔是真正意义上长在头顶时,颜辞下意识扫了身后的几个男人一眼,弄得他们人心惶惶,连忙收了找机会给别人使绊子的小心思。 夏天白昼时间长,一日游结束时太阳还没落山,一天下来没怎么开口的少维突然建议众人齐齐去海滩边欣赏落日边共进晚餐。 华谨自然头一个说好,颜辞还在犹豫,她暗暗偷瞄了一眼顾生一,后者仿佛猜到她会这么做,几乎是在同时给了她一个会心的微笑。 颜辞没了压在心底的那块大石,立即跟着点头答应了。两个为首的女人都同意了,剩下的男人即便再不情愿也没一个敢发出异声。 于是,在酒店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海滩上迅速搭起了一个临时的自助餐台,不仅冷菜热盘,酒水饮料应有尽有,工作人员甚至还贴心地送来了各式各样的助兴小道具。 几番觥筹交错,大家渐渐熟悉起来,尤其是男人们,出于某种心照不宣的共识团结了不少。 酒足饭饱后,少维又提议众人一起坐下来聊聊天谈谈心。 “……考虑到我们今天刚认识,不如先玩个简单的‘我不曾’开开场怎么样?” 颜辞这才深刻理解老话说的“会叫的狗不咬人”,玩咖属性藏得如此之深的少维怎么可能只是真的单纯想和大家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呢? 这个所谓的“我不曾”游戏其实十分简单,发言者说一件自己没做过的事,其他人没做过就跳过,如果做过便罚酒,无论谁说谎了也要罚酒。在某种程度上,“我不曾”是“真心话大冒险”的含蓄温和版,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灌别人的酒,越多越好。等大家都晕菜了,再上重口味的也就不突兀了。当然,这同时也是一个探取别人秘密的大好机会,绝对是八卦爱好者不容错过的游戏。 颜辞正想举手说自己因为职业关系不喝酒,少维却抢先一步继续说道:“不过游戏的惩罚措施要略微改动一下,我们不喝酒,改喝荒岛的特产果子酿。果子酿不含酒精,一般用量对身体无害。但是如果喝多了,便会产生致幻性,至于是美梦还是噩梦,可就没人能保证了。” 她说完微微勾了勾唇角,原本高冷的容貌猛地多了几分邪性。 全场安静了片刻,少维似是早就料到这一幕,浅笑着说:“既然没人反对,那我们就开始吧。” 不得不说,她这种循循善诱中带着强势利诱的“提议”方式非常有效,再加上最后提到的有关果子酿的神奇作用,众人的好奇心都被调了起来,饶是看她最不顺眼的华谨的丈夫们,神情也是跃跃欲试。 少维拿了三个骰子,让围坐成一圈的大家一一掷过,从点数最大的那一个顺时针开始。 结果也是巧了,发起人少维的点数最大,十八点。 她撑着下巴巡视了众人一圈,眼神在颜辞身上多停留了须臾,然后笑着说:“我不曾跟男人上过床。” 这话的指向性太强了,坐着的只有颜辞和华谨中枪,喝下了一杯果子酿。 接着由少维左手边的华谨发言,她似笑非笑地瞪了少维一眼,说道:“我不曾跟女人上过床。”语罢,豪爽地再将果子酿一饮而尽。 她的丈夫们绿着脸喝了果子酿,颜辞这边她自己不算,命中率一半一半。不过她瞅着柳翌之、韩双程以及顾生一颇为不自在的表情,估计他们更倾向于中标也好过当众承认自己还是小处男。 见颜辞没喝,华谨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熟稔地用脚尖踢了踢身边的男人卢髯,“到你了。” 卢髯生得浓眉大眼,瞧着忠厚老实,说出的话却是一点也不客气,“我不曾介入过别人的恋爱和婚姻。” 他的三个小伙伴眼睛立刻亮了,视线如利剑一般射向少维。 少维似是未觉,面不改色地喝了一杯。 或许是怕惹毛华谨,或许是不想把好好一场游戏变成批判大会,另外三个男人并没有再发表任何针对少维的言论,而是笼统地说了几点,比如“我不曾学过外语”之类的。 命中率有时高有时低,唯一倒霉的是颜辞,三次都中枪了。 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人,颜辞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顾生一意有所指地说:“我不曾对家人有过超乎伦常的感情。” 要只是这么一句暗示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利落地喝了一杯,简直是生怕他的司马昭之心没人知道。 颜辞正迟疑着这杯果子酿她是喝还是不喝,眼角却瞥见柳翌之也干脆地灌了一杯,她顿时心惊肉跳起来,这两个人是疯了么?没见别人看他们的眼神已经颇有深意了吗? 只是很快她便顾不上其他人的深意不深意了,因为顾生一和柳翌之双双把目光锁定在了她身上。 颜辞有预感,如果这杯果子酿她不喝,他俩并不介意再做出点难以挽回的事来。 为了大局,或许也为了她心底那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颜辞闷闷地喝了下一杯。 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下顾生一和柳翌之是满意了,其他人心里却多了个疙瘩。 下一个是周天遇,他想了片刻,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不曾上过爱爱论坛。” 然后,令众人跌破眼镜的是他主动把杯子里的果子酿喝光了。 这样一来,全场除了颜辞,所有人都灌了一杯。 大家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尼玛这简直是“扮猪吃老虎”的典范,不仅保住了女朋友颜辞,还成功地捅了其他人一刀。 众人隐隐抽搐的神情看得颜辞心里略爽,阿遇果然是她的真爱一号不解释。 心情一好,她也不想为难人,中规中矩地说了一句“我不曾生过孩子”,放了所有人一马。 大概是被周天遇的当众秀恩爱刺激到了,剩下的柳翌之几个纷纷不甘示弱,明目张胆地向颜辞示好,说的都是他们所知道的她不曾做过的事,也不管这么做会不会误伤一大片。 一轮玩下来,颜辞以微弱的优势算是喝的最少的一个,当然相对而言,她的“秘密”也是公开得最多的。 按照少维开始时的说法,这个游戏只是个开场而已,但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喝多了已经出现幻觉的关系,她不仅没有再提出任何相关建议,反而卯足了劲一动不动地盯着颜辞发起呆来。 第288章 颜辞被少维看得头皮发麻,对方这副模样与其说是陷入幻觉,倒更像是跟饿了几天的人突然见到丰盛的美食,眼神都幽幽地泛着绿光。 她下意识不去想少维是不是真把自己当成“食物”了,轻咳了一声,在几个男人还没被少维挑衅的行为激怒前建议道:“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今天先玩到这儿,改天再继续?” 华谨的四位丈夫立刻点头赞同,他们喝得不多不少,正处于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比起他们,华谨则是完全失去理智了,一会儿拉着一个人就要玩亲亲。 她这种表现,简直让人忍不住怀疑她此时是否已经陷入某个香/艳的幻境中了。 至于颜辞这边,但凡她开口自然没人会说“不”。于是,尚未表态的人就只剩下少维一个了。 少维似乎花了点时间消化颜辞的提议,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答道:“我觉得我们解散之前应该集体干一杯,第一天总该有个完美的结束不是吗?” 她一边说,一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向自助餐桌的方向走去。 颜辞提心吊胆地目送着她,每每觉得她马上就要摔倒了,对方又能神奇地晃回平衡点。 少维取了一瓶荒岛自产的草莓汁回来,两手颤颤巍巍地仿佛随时都能把果汁摔到地上去。见她“醉”得这般彻底,颜辞哪里还敢让她挨个帮大家将果汁满上,当即眼明手快地抢过瓶子,“行了,你就别折腾了,我们自己会倒。” 少维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揉揉头发,冲颜辞感激地笑了笑。 然后按照少维提议的,众人举着草莓汁一起干了一杯。 不愧是荒岛纯天然制造的,口感简直不能再赞,颜辞美滋滋地一股脑儿喝光了杯子里的草莓汁。 纵观全场,所有人估计都是像她这么想的,每个杯子皆是一饮而尽,就连神智不太清醒的华谨,也在她某位丈夫的“特殊”帮助下,尝到了荒岛野生草莓汁的味道。 颜辞以为接下来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谁知她才从沙滩上站起来,便看见男人们跟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一个倒在了沙滩上。 她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是转身望向少维,后者正在和华谨低声说着什么。大概是察觉到她质疑且不善的目光,少维几乎是同时抬头,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对方的反应太坦荡了,颜辞七上八下的心不知不觉放松了几分,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你知道他们这是怎么了吗?” 少维的视线在倒下的男人们身上绕了一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我可能……大概……也许……拿的是‘女性专享装’。” 所谓的“女性专享装”指的是产品仅仅只适合携带女性基因的人群使用,男人用了小则出现不适,大则有生命危险。 颜辞被少维若无其事的态度气得火直往外冒,咬牙切齿地说:“你有没有搞错,这都能拿混,万一威胁到哪个人的生命安全怎么办?” 少维忽地“扑哧”笑了一声,没头没脑地感慨了一句:“小辞,你生气的样子好萌啊!” 眼瞅着颜辞的脸瞬间黑了下去,少维方才迫不得已收敛了笑意,努力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正儿八经:“放心,我问过酒店的工作人员,他们荒岛自产的‘女性专享装’最多让误食的男人睡上一觉罢了,明天天一亮保证所有人都生龙活虎。” 颜辞怒极反笑,淡淡地嘲讽道:“这么说他们还得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没准他们自己睡觉还不能保证生龙活虎?” 少维听出颜辞这是真的生气了,不敢继续在老虎头上拔毛,转而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主动认错:“好嘛,小辞,是我不对,我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不是我原不原谅的问题……哎……”颜辞本来准备了一肚子冠冕堂皇的话用来说教,可一对上少维故意纠成一团的脸,又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真是的,明明走的是不苟言笑的冰山路线,卖什么萌装什么可爱,弄得她完全开不了口教训人。 少维虽然年纪不大,察言观色却是一把好手。一看颜辞态度有所软化,立即打蛇随棍上,毫不犹豫地甩掉粘着她的华谨,起身挽住了前者的手臂,“小辞,我头好晕啊,你可不可以送我回酒店房间?” 颜辞哭笑不得,这话题未免也转换得太快了点,她这是把地上躺着的一群男人和在旁边呆呆愣愣的华谨直接当成背景板忽略了吗? “送你回房间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应该拿他们怎么办?”她没拉开少维的手,任由比她还高几分的后者小鸟依人般靠在她肩上。 少维不耐地瞥了瞥地上的人,懒洋洋地说:“给酒店前台打个电话就行,他们会派工作人员妥善处理的。” 她的口气虽说算不上友好,但出的主意确实是眼下最可行的法子。 颜辞叹了口气,认命地带着手边的“巨型人偶”用无线通讯器联系了酒店的客服。 很快男人们便被一群孔武有力的客服人员借着担架送回房间了,沙滩上转眼只剩下她们三个女人。 华谨的幻觉似乎更严重了,脸上透着醉人的酡红,嘴里更是时不时泄出一两声低低的呻/吟。颜辞十分怀疑,依着她这种状态,她们能不能顺利走回房间而不引起路人的围观和注视。 还没等颜辞想出个靠谱的解决方法,少维就先行动了——她干脆利落地用手肘敲昏了华谨。 颜辞看得目瞪口呆,再怎么嫌弃华谨丢人这么粗暴也不好吧,她俩不是甜甜蜜蜜的小情人么? 少维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她冲颜辞自豪地挑了挑眉毛,仿佛在说“瞧我多么睿智,快点表扬我”。 颜辞再一次刷新了对少维的认识,她心情复杂地看着人事不省的华谨,迟疑地问:“你……要怎么处理她?” 少维闻言顿时哈哈大笑,“小辞你真是太可爱了,什么叫‘处理’?小谨她又不是尸体……我只是打晕她又不是不管她了,当然是叫客服把她送回去咯。” 她说得如此理所应当,颜辞竟然无言以对,干脆闭上嘴默默等工作人员来接华谨。 (请看作者有话说) 第289章 老实说,这是颜辞第二次听到类似的建议,上一回还是若干年前成霜在韩家向她推销自己的弟弟楚湘。 她不知道别人听了这种话会不会觉得受到冒犯,至少她没有,一来她对少维的印象一直不错,二来对方是个女生而且眼下很可能神智不清醒到压根没意识自己在说什么。 抱着逗一逗对方的心态,颜辞作出一副十分感兴趣却又挑剔的模样,“你确定你所谓的天大的秘密能吸引到我” 少维见颜辞居然质疑自己,顿时觉得受到了一万点伤害,撅着嘴说:“有关男多女少的秘密够吗?” 颜辞的表情瞬间僵住了,这答复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只是少维一个混娱乐圈的年轻女人,真的可能知道答案吗? 她捂着一颗“砰砰砰”直跳的心,假装云淡风轻地问道:“真的假的?你比生命院那么多专家还厉害” 虽然颜辞极力掩饰,她的语气仍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浓浓的期盼。如果少维说的是真的,如果她真的知道男多女少的真相,别说陪一晚了,就是让颜辞跟她结婚都行。 少维没有马上反驳或是赞同,她停顿了许久,仿佛颜辞问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似的,好半会儿才略为犹豫地说:“我不知道怎样的答案对你来说算是真的,不过我可以保证生命院的所有专家都会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跟我交换这个秘密。” 颜辞深吸了两口气,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兴奋过,正准备再多问一点细节,却见少维用手在嘴上比划了一个锁拉链的姿势,转头一看,原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来了。 华谨依然躺在地上昏迷不行,工作人员估计见多了客人们各式各样没节操的行为,半句废话也没说,一问清房间号便动作起来。 或许是因为瞥见华谨仍旧异于常人的脸色,或许是注意到少维和工作人员交谈时断断续续的口吻,颜辞突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她要如何肯定少维的所言所行不是幻觉的一部分呢 喝了果子酿之后的少维虽然不像华谨那般失态,但表现得也和往常判若两人,她刚刚光顾着诧异和惊喜,竟然忘了还有一切都是少维臆想出来的可能性。 这个念头如一盆冰水浇下来,颜辞顿时冷静了不少,哪有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谓的“有关男多女少的秘密”十有八/九只是幻觉中的少维随口编造的。 理智上虽说想明白了,颜辞心里依旧残留着一丝希望,结果就是她并没有马上开口拒绝少维。 少维敏感地察觉到颜辞态度上的变化,方才她即便嘴巴上讲的不好听,眼神却是掩饰不了的感兴趣,可现在像是完全忘了这个提议一般,整个人忽然又恢复了淡定。 她有些不高兴,说不清是因为颜辞不相信她说的话还是因为两人共度良宵的美好愿望可能要泡汤。果子酿的致/幻性对她而言算不了什么,毕竟她在贵圈中见识过许多比这药性更猛的。不过也不能否认果子酿在某种程度上勾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欲/望,让她变得像个疯狂的赌徒,愿意用最大的秘密去换取春风一度的夜晚。 “如果你觉得我是在胡言乱语,或者不确定我说的秘密是否值得,那么我不介意先把秘密告诉你,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答应我。”少维想了又想,始终还是没法放下和颜辞在一起的念头,既然如此,倒不如抓紧这次机会。过了这村,绝对就没这店了。 至于那个严重得可以称得上生死攸关的秘密,说她冲动也好,说她犯傻也罢,她就是盲目相信颜辞一定不会泄露出去。 颜辞果然对少维的提议动了心,这样一来对方等于把主动权完全交到了她手里,信不信,陪不陪,还不是由她一个人说了算 “你不怕我听了你的秘密之后翻脸不认人吗?”颜辞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会吗?”少维幽深的眼眸极其认真地看着她。 颜辞不由语塞,沉默半晌后说了两个字,“不会。” 少维的脸刹那间笑得如夏花般绚烂,她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快速地亲了颜辞一口,“先收点利息,你肯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颜辞想笑却又憋住了,喝了果子酿的少维时不时就会说些做些令人大跌眼镜的事,神奇的是她并不反感,甚至隐隐觉得后者这样还挺可爱的。 俩人顺顺利利地回到了酒店,约好半个小时后在新开的房间汇合。至于这半个小时该做什么,她们自然是心照不宣。 颜辞洗过澡,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她此刻的心情异常平静,与其说是跟女人幽会,倒不如说她是去听故事的。 她到的时候少维已经在房间里了,正倚靠着床头看电视。 来都来了,颜辞也不矫情,径直坐到了少维的对面,含笑问:“准备好了么?” 即使清楚颜辞问的是秘密,少维依然有种主导权被抢走的感觉,她不爽地挑了挑眉,下定决心要在后边的较量中扳回一局。 明明是她豁出去约对方共赴巫山,颜辞怎么可以表现得比她还淡定呢 少维清了清嗓子,用不急不缓的语气开始讲述那个天大的秘密。 “小辞,既然你是学医的,我想你一定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个世界男女比例会如此不协调。所有公开的资料都说罪魁祸首是阿若博士,她用漫长的时间一点点洗刷掉人类正常繁衍的基因,以至于女婴的出生率越来越低。但是……”她话锋一转,忽然颇为骄傲地笑了笑,“私底下生命院还有另外一种说法,阿若在基因改造上的天赋确实比任何人都高,可她能成功不仅仅是因为这份聪明和努力,更是因为她的先天条件异于常人。” “先天条件” “是的。书上总是说阿若博士是由于先天的反/社会反/人类才会做出报复男人,毁灭世界的行为,但实际上有谁知道,阿若博士她从一开始就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人类制造出来的……” 第290章 颜辞瞪大了眼睛,怔怔看着少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什么叫做“阿若博士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别折腾了半天告诉她,整个世界的混乱其实是机械生命在背后捣的鬼…… 少维一见颜辞满脸“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的纠结表情就知道她想错了,“你想哪儿去了?阿若博士当然是人啦,我的意思只是说她不像其他人,是男女结合后自然生产下来的。确切地说,阿若博士是由科学家改善了克/隆技术后发明出来的。” 颜辞刚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阿若博士是克/隆人?” 少维摇了摇头,“理论上,克/隆人和本体的基因是完全相同的,可阿若博士的基因却是复制且混合了不止两个人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颜辞觉得自己此时的神情一定傻透了。撇开真假不论,少维的“秘密”实打实地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震惊的同时隐隐也有种“难怪阿若博士能牛/逼地让男多女少的社会状态持续了两千年之久”的诡异认同感。 “先不谈技术上的可行性,单是按照你说的,阿若博士她该有几个爸爸妈妈啊?” 少维忽然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语气带着浓浓的讽刺,“你觉得那些科学家‘创造’出阿若博士是为了让她认祖归宗,像普通人一样长大吗?” 颜辞窘迫地红了脸,的确是她想岔了,这种混合了多人基因的克/隆技术即便放在现在都会令整个社会疯狂,更遑论两千年前?小到国家利益,大到人类进步,想来无论从哪个层面阿若博士都无法摆脱被人研究实验的命运。 “你看过一些作者写的主题为‘一女/多/男’的小说吗?” 后宫文?颜辞一头雾水,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看过。” “女主貌美倾城,身段妖娆,通常还拥有让男人趋之若鹜的名/器——我想你肯定不陌生这样的设定。” 颜辞顿时联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缓慢地点了点头。 少维轻轻笑了,半是欣慰半是沉痛地说:“你猜到了是吗?没错,阿若博士就是依着类似设定专门制造出来供男人发/泄玩乐的玩/物。” 颜辞恍了恍神,有些不敢相信她刚刚所听到的,这世上真的有人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吗? “难以置信对不对?”少维的口吻十分平静,“永远不要小看男人的劣根性,只要能让他们的下半身多爽哪怕一秒钟,再泯灭人性的事他们都可能做得出来。” “阿若博士的身体从孕育的那一刻起就是完全为了男人的享受而设计的,据说那时候这样的实验对象很多,但她是唯一一个成功活下来并长大成人的。” “不用我描述,相信你也能想象得到阿若博士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在那些科学家和有资格‘享用’她的男人眼里,她根本不能算是人,只是会呼吸有心跳的高级充/气/娃娃罢了。他们压根不在意她的想法和感受,人/权什么的统统都是狗屁,她只需要提供他们想要的高/潮和快/感就够了。” 颜辞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那些人简直是禽兽不如,一个个都该下十八层地狱。想想真是可笑,人类自诩万物的灵长,却也只有人类能做出毫不留情地折磨同类的事。 “可惜千算万算,这些男人唯独没有算到混合的基因不但让小说里怎么也玩不坏的‘名/器女人’成为可能,同样赋予了后者超乎常人的智慧。” “即便与世隔绝,即便他们每次来找她都只是脱裤子办事,阿若博士依然没有屈服。她的聪明让她意识到男人们恶劣的洗脑是完全错误的,她和他们一样,也是人,也有资格在阳光下奔跑微笑,而不是永远困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做无数男人的玩/物。” “人性善变,在床上身体交流的时间久了,自然有男人慢慢对阿若博士放松了警惕,甚至还有人由性到爱,对这个能给他们带来巨大愉悦的漂亮女人产生了扭曲的爱情。经过各种虚与委蛇后,阿若博士终于获得了外出接触社会的机会。” “拥有阿若博士的男人非富即贵,否则也不可能赞助那样一个有违律法伦理的科研项目,因此哪怕阿若博士对人类社会对自身状态逐步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们却依旧自信,自信有能力让阿若博士一辈子做男人身下的发/泄工具。” “只是权势金钱不可能永远握在同一个人手里,日子一天天过去,阿若博士凭借自己在基因改造上得天独厚的优势顺利找到了一个更强势的后台……接下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她开了一家又一家医院,开始向全天下男人复仇。” 短短几段话却包含了无数的惊心动魄,颜辞简直难以想象阿若博士是如何甩掉男人玩/物的枷锁,一步步成为现今大陆连名字都不能轻易亵渎的丰碑。这般天赋魄力如果不是用在对付男人上,说不定人类早就已经攻克无数难题,真正向万物之主的位置靠拢。 不过思绪起伏再大,颜辞也没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相,而不是幻觉中的胡言乱语?” 少维定定看着颜辞,“因为我身上流淌着阿若博士的血液。” 第291章 近代地球史是颜辞相当感兴趣的一门功课,毕竟那是她用来了解过去两千年文明最快捷也最光明正大的途径,可在她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中,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没有有关阿若博士后代的记录。 哪怕在阿若博士的性格能力等方面有天大分歧,所有专家学者都一致认定前者是没有子女留下的。一个号称要“全世界男人付出代价”的女人怎么可能和某个男人生下后代?如果她有属于自己的子嗣,又怎么可能残忍到亲手毁了他们的世界? 就连颜辞本人也是这么想的,关于阿若博士的其他细节她或许还会因为史料的缺失怀疑记录的真实性,但她从来不曾质疑过书本上“阿若博士终身未婚无子”的描述。 如今乍一听到少维说自己是阿若博士的后人,颜辞整个人都懵了,她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样一来,少维不就成了克/隆人和普通人的混血吗?” 可紧接着她便发现了逻辑里的漏洞,撇开克/隆人是否具有生育能力不论,倘若阿若博士是按照“取悦男人”的标准创造出来的,那么“怀孕”这一属性一定不在列表上。何况以阿若博士的心智和毅力,在遭受过非人的蹂/躏之后,她真的还愿意和男人生孩子? 像是读懂了颜辞心里的疑惑不解,少维自在地伸了伸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解释道:“当然,我说我身上流着阿若博士的血,并不是指她是我曾曾曾曾祖母之类的。”她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头,似乎在考虑应该用什么字眼才能把事情说清楚,“确切地说,她的一部分仍然存活在我的身体里,我是她,却又不全是她。” 颜辞听得心惊不已,什么叫做“阿若博士的一部分仍然活在少维的身体里”?别告诉她阿若博士研究出了长生不死的法子,将自己的灵魂……或者说是大脑一代代移植到不同的女人身上? 大概是察觉到她表情里的惊恐和戒备,少维失笑道:“小辞,你看我的那是什么眼神?你不会以为阿若博士穿越到我身上,和我共享一副身体吧?” 对方语气里调侃的意味太过明显,让颜辞讪讪地红了耳朵,有种脑洞开得太大的羞愧。 “亏你还是个医生呢,竟然不相信科学?”难得见颜辞吃瘪吃得这么无言以对,少维忍不住多逗了她几句。 颜辞有苦难言,她能说自己的存在就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吗?还有十几年前被余潇击毙的蒋离……既然这个世界已经出现过两个穿越重生的人,再多一个阿若博士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 “谁让你说得不清不楚,什么‘你是她,又不是她’,我会乱想也很正常啊!”颜辞冷静下来,愤愤地反驳道。 少维看她气鼓鼓地瞪着自己,漂亮的眼睛在灯下流光溢彩,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怪我没解释明白。” 颜辞额头满是黑线,甚至忘了避开她的动作,突然从科学探索频道转到女欢/女爱,画风变得这么快能不能顾及一下她的感受? “那你现在解释吧。”她闷闷地说着,到底只是在心中吐槽了对方一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少维的手非常有技巧性地滑过颜辞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又收回。 “因为身体混合了多人基因,原则上阿若博士是没有生育能力的。她的身体是完全照着男人的喜好研制出来的,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对男性都有着天然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利用这一点,她顺利研究出让人只生男不生女的秘法,所以真要追究起来,那些一心制造男人玩物的科学家才是最初的始作俑者,阿若博士不过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将曾经带给男人愉悦的东西变成他们永远的枷锁。” 颜辞若有所思,难怪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后各国要大肆清洗阿若博士的相关信息了,没有哪个人能承担得起让公众知晓真相的后果。一旦让人们知道一切悲剧的源头仅仅是一群位高权重的男人对于下半身享乐的追求,不难想象整个世界会陷入怎样的混乱和动荡。 说到底,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那些曾经玩弄过阿若博士的男人虽然付出了代价,却也成功地将前者钉在了耻辱柱上。人们固然震慑于阿若博士的所作所为,但同时也在心里认定她是历史的罪人,是造成现今社会悲剧的罪魁祸首。 可又有几个人知道阿若博士受过的苦难折磨,她甚至连出生和成长都是被人算计好的……难道仅仅因为她是女人,就应该毫无怨言圣母地承受来自男人的所有压迫吗? “我对医学上的东西了解不多,不过我也知道想要改变人类的基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自然界的进化动辄上千上万年,人类短暂的寿命根本无法与其相提并论。阿若博士再能干,她也只是一介凡人,那时候甚至没有能量疫苗,她会慢慢衰老直至死亡。想要确认基因清洗是否有效,短短不到一百年的时间是绝对不够,所以阿若博士决定留下继承人,由她代替自己,保证整个复仇计划的成功。” “不管小时候和父母多贴心的子女,长大了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想法和原则。主观上阿若博士没法保证她的后人能坚守她的信仰,客观上她不能如正常女人那样怀孕分娩。老天并没有给她太多选择,她想要后继有人,只有走克/隆人的老路。” “由于身体的复杂性,阿若博士克/隆自身的尝试十分艰难,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结论是她可以克/隆自己,却不能保证克/隆出来的阿若博士二代和她一模一样,不论在生理或是心理上。最后,阿若博士只能选择保留最核心的遗传信息,那就是保证复仇计划的顺利进行和活下去。” “每一代‘阿若博士’觉醒后都有两个任务,一是阻止任何意在再度清洗人类基因的克/隆人计划,二是想办法在生命终结前,成功克/隆出自己的下一代。”少维顿了顿,苦笑了一声,“说起来,我可真是所有‘阿若博士’中最弱的一个了。举个例子,当年的克/隆人‘夏娃’为什么失败得那么令人触目惊心,为什么事后多年没人敢在轻易尝试,自然得归功于那一代的‘阿若博士’。这些大事业暂且不论,单是克/隆自己这件小事,我都一点头绪也没有……” “以前的那些……她们都是怎么克/隆出下一代的?” 少维耸了耸肩,“虽然我们共享一部分基因,但剩余的大部分还是不一样的,所以每个人的天资能力都不同。她们当中最厉害的那一个,我猜是继承了原版阿若博士在基因工程上的过人天赋。其他的,哪怕自己实力不行,无论如何也能找到帮助她们的人。只是阿若博士估计没有料到,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核心的遗传信息能保留下来的越来越少,毕竟每一代新的‘阿若博士’的诞生都意味着陌生基因的引入和融合。比如我的‘亲生母亲’,据说耗费了一生精力才在临终前找到可靠的人帮忙。而我从一出生身体就不太好,要不是被芸宁收养后花了重金调养,我大概现在还在医院里呆着呢!” 她表现得似乎很无所谓,可话语里隐隐的失落和自卑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颜辞有些心疼,在尚未辨别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前冲动地自我推荐道:“如果你相信我,我随时都可以帮你。”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不过不是后悔提出这个建议,而是后悔时机不对。她现在只是医学院的学生,根本没有对等的实力让少维信任她到愿意托付身家性命的地步。 谁知对方的反应却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少维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她,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欣喜和雀跃,“我当然相信你了,谢谢你小辞,你真是太好了。” 有那么一瞬间,颜辞怀疑自己上当了,但随即少维的喜不自禁深深地感染了她,甚至让她觉得哪怕这真是个圈套也没有关系。 她还有漫长的生命,现在的她技艺不精,不代表将来的她也不行。少维所说的,但凡有一分是真的,同样身为女性的她就有义务帮到底。 “先别急着谢我,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帮上忙呢!话说回来,你对该怎么克/隆自己的下一代,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吗?” 少维松开她,认真想了想,然后歉意万分地坦白道:“我只知道需要收集多个男人的遗传物质,因为最初的阿若博士就是这么被研制出来的。” 多个男人的遗传物质?颜辞默默地牢记在心里,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下一秒,她突然一阵心悸,背后发凉。 在季嫣的遗书里,她声称自己跟安京众多美男的风流韵事只是为了掩盖她和亲身哥哥的不/伦之恋,他们只是在迷幻剂的作用下和她“共度*”,但如果迷幻剂是真,理由是假的呢? 如果季嫣接近这些男人只是为了得到他们的遗传物质,如果她并没有得绝症,离开柳靖之也是为了帮某人克/隆下一代,甚至于,如果季嫣只是为了制造出一个新的“阿若博士”呢? 第292章 颜辞会有如此骇人听闻的想法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从季嫣留下的蛛丝马迹里推断出来的。 保存在帝国银行保险箱里的信件与其说是季嫣的遗书,更像是她给柳靖之的一个冠冕堂皇的解释,解释她为什么和颜愈私奔,为什么抛下深爱她的家人最后丧生偏远的粤州。 但实际上,颜辞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季嫣还通过“遇见未来”快递公司预先寄了一封信给二十岁的她。 在那封同样言简意赅的信件里,季嫣写明了有关颜辞身世的另一种真相。 在研究如何平衡男女比例的过程中,季嫣意外发现了r元素的存在。 人类遗传物质中所有和男性相关的部分都对r元素显示出强烈的亲近性,这种亲近在特定环境下是双方面的。换句话说,如果适孕的母体中存在r元素,那么她的卵/子一定会选择带有男性染色体的y精/子。 季嫣猜测,阿若博士正是以r元素为基础,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改进合成后,开始了对人类繁衍进程的干预和“净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r元素已经彻底融为人体基因的一部分,她虽然发现了r元素,却无法将其从遗传物质中分离开来,也找不到有效的在不伤害人体的前提下消灭r元素。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季嫣顺利研制出人工合成的r元素,分量虽少,却是日后进一步研究的基础。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r元素这种类似基因的遗传物质,怎么也不可能长期脱离人体存在并保持活性。 于是,季嫣一咬牙干脆将r元素注射到还是子宫里一枚胚胎的颜辞体内,用亲生女儿的身体作为r元素的天然培养皿。 为了抑制这部分特定的r元素和颜辞本身基因融为一体,同时也为了躲过各类医疗器械的检查探测,季嫣和颜愈甚至不惜生命的代价,甘心牺牲自己阻止r元素被激活。 大概是出于信件安全性的考虑,对于他们具体是如何操作的,季嫣仅仅是一笔掠过,包括r元素的发现和研制也是一样。 颜辞用脚趾头也想得到,有关r元素的一切一旦公之于众,整个世界会陷入怎样的疯狂,而她作为唯一的*r元素储存器,估计下半辈子都要在生命院的实验台上度过了。 信件的最后,季嫣仍然没说什么“爸爸妈妈永远爱你”之类的煽情话,依旧是简练的语气,提醒她r元素的有效期限是二十五年,如果她在二十五岁之前找不到激活分离体内r元素的方法,那么他们耗费心血留下的r元素将会彻底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r元素的数量超标对身体并没有太大伤害,只是颜辞这辈子十有八/九都生不出女儿了。 颜辞一看完信就将其销毁得干干净净,这件事她连季情都没说,只是默默延长了自己在实验室的时间。 老实说,她压根没有拯救世界的女英雄之梦,这个社会男女比例的程度是否在继续拉大她一点也不在乎,甚至对于季嫣毫不顾忌母女亲情,把她当成实验品的做法,颜辞也没放在心上。 归根到底,她不是原主,季嫣的女儿早在他们去世时就不在了。现在的颜辞,心里真正的亲人只有抚养她长大的季柳两家人,颜愈和季嫣仅仅是她名义上的父母亲而已。 她愿意费心研究r元素,也只是看在季情的面子上,毕竟后者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再生孩子了,她总不能让季家的传承断在她手上吧? 这是颜辞原本的想法,可在听了少维的故事之后,她突然发现一切还可以有另一种解释—— 季嫣没有得绝症,她只是认识了上一代的“阿若博士”并且决定要帮助对方成功克/隆继承人。和那些男人的风流韵事是为了采集克/隆过程需要的“原料”,离开安京则是为了避开高层和众人的视线。 最重要的,她在颜辞体内注入的除了r元素,或许还有某些不知名的和阿若博士相关的东西。依着季嫣的性格,她既然敢在生命院和女娲会中间当墙头草,又敢贡献自己的卵子研发“半鼠人”,颜辞想不到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季嫣真想修正男多女少的错误,那么深入研究“阿若博士”身上的秘密无疑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上一任“阿若博士”的生命已然快要走到尽头,季嫣除了可以帮助对方克/隆人,同样可以将这一过程中她发现的“阿若博士”体内异于常人的地方转嫁到未来的颜辞身上。 当然,这些都是颜辞脑洞大开的一面之词。以她眼下的实力,别说探寻体内可能存在的“精华版阿若博士”了,就是完成r元素的激活分离都遥遥无期…… “小辞,你还好吗?”少维见颜辞的视线毫无焦距,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突然发起呆来?” 颜辞瞬间回神,不好意思地赔笑道:“抱歉,刚刚在想要去哪儿弄男人们的遗传物质。” 少维意味深长地笑笑,半是玩笑半是暗示地说:“这还用想,你招招手不知道多少男人排队等着上你的床,连女人都逃不过好吗?” 这话无意间提醒了颜辞,她和少维貌似还有个交易…… 她顿时尴尬极了,眼神四处游移,就是不肯和等待回应的少维对视。 少维交往过的女朋友数不胜数,哪里看不出颜辞这是在心虚?只是会心虚是好事,起码说明有戏;要是颜辞一脸坦然地和她大眼瞪小眼,估计今晚只能洗洗睡了。 “好了,我的秘密说完了,可以告诉我你的结论了么?” 颜辞忽然觉得嗓子有点痒,她干咳了两声,期期艾艾地说:“我怎么保证你说的是实话?” 这明摆着是在死鸭子嘴硬,如果她不信,她刚才就不会冲动地表示以后随时可以帮忙了,少维暗自腹诽,面上的笑意却不知不觉深了几分。 平时表现得成霜稳重,真到了关键时刻居然像个小孩子似的耍赖皮? 少维盯着颜辞看了片刻,突然一手拉近她,低头吻了下去。 第293章 少维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吓到她一般,颜辞觉得自己完全不用使劲就可以轻易推开对方,结束这个吻。 但事实上她并没有那样做,因为她发现单纯就生理角度而言,她一点也不排斥少维的亲近。 这真是个令人意外的结论,颜辞从来没想过自己在身体上变弯的可能性,至于心理方面……算了,反正无节操的事她做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于是,自觉应该顺从本能的颜辞干脆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去感受少维的亲吻。 不得不说直到俩人的唇瓣紧紧贴在一起,她才真正意识到女人和男人有多么大的不同。少维的嘴唇非常软,亲起来仿佛棉花糖,让人禁不住有咬一口的冲动。或许是察觉到她的配合,少维的吻不再像最开始那般小心翼翼,而是变得热烈激动起来。 这是颜辞第一次明确感受到对方在渴望自己,虽然少维不只一次说过喜欢她,可她一直觉得那些都是浮于表面的情/话。在颜辞看来,身体的反应是最真实的,最能说明一份感情是不是认真的,即便是内向闷/骚到极致的人,不也照样有个“口嫌体正直”的说法? 少维的手原本只是搭在她的肩上,随着气氛逐渐升温慢慢游移开来。和亲吻一样,她的每一分进攻都把握得恰到好处,让人在生出抗拒心理之前已然沦陷。 这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颜辞觉得自己那点水平拿出来简直像是在班门弄斧。大家同样都是女的,怎么她就如此厉害? 颜辞被亲得晕乎乎的,脑子里闪过乱七八糟的念头。比起她的魂不守舍,少维显然非常在状态,抓住机会一把推倒了怀里的人。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颜辞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少维的身下,对方虚虚压着她,一手在她的腰腹间徘徊摩/挲,一手正试着解开她睡衣的扣子。 节奏会不会快了点?颜辞迷迷糊糊地想着,话说回来,少维看着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在床上居然这么强势,妥妥的攻方不解释……等一下,自己难道不是上面的那一个? 颜辞骤然回神,眼底还带着尚未褪散的情/欲和迷茫,“少维,我们换……换个姿势?” 少维本来正埋首她的胸前,闻言只得不舍地停下来,抬头问道:“这个姿势不好吗?那你喜欢什么体/位?” 颜辞一下子结巴了,支支吾吾好半天都说不出个究竟来,真要换了彼此的位置,她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对方纠结懊恼的表情看得少维好笑不已,狠狠在她锁骨上吮/吸出一道吻/痕,低声诱/哄道:“听话,第一次这种姿势比较好,等会儿你想玩多刺激的都行。” 颜辞的脸顿时红得能滴出血来,明明自己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却莫名地觉得少维的话耻度有点大。 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让少维更加心痒难耐,暗自腹诽颜辞身边的几个男人大概吃素的,但凡经验丰富点她又怎么会如此容易害羞? 身下的人衣襟散乱,雪白圆润的肩头上点缀着颗颗红梅,漂亮精致的脸蛋上带着红晕和沉醉……有那么一瞬间,少维甚至生出一种和对方认真谈场恋爱的冲动,毕竟碰上一个从外表到内在都是她喜欢的类型的女人不容易。 但她很快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颜辞能接受和同性亲密是一回事,被彻底掰弯跟女人恋爱结婚又是另外一回事。哪怕十分不甘心,少维也不得不承认她在颜辞眼中并没有看到任何别样的情感。说她懦弱也好,自私也罢,她实在没有勇气开始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更何况,颜辞的家世背景摆在那儿,自己的身份本来就敏感,她不可能傻到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所以到头来,她能拥有的也只剩一夕欢/愉了,甚至连这一晚上的快乐都来之不易。如果没有果子酿,没有她一时冲动说出的真相,少维压根不敢保证自己能凭个人魅力将颜辞哄上/床。 想到这里,少维的眼神暗了暗,赶走脑海里的那些自怨自艾。既然偷来的独处时光只有一晚,她更要好好珍惜才是。 “你知道你皮肤比丝绸还滑么?又细又白,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我就比你高几公分,你这儿可比我大多了,什么叫‘无法一手掌握’的女人,我算是知道了……” “舒服吗?舒服的话叫出来,我喜欢你的声音,娇娇/媚媚的,一听就有使不完的劲儿……” “……腿再松开一点,乖,别绷得那么紧。” …… 颜辞最初还能小声应答,等被少维彻底拉入感官的享受中便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发出或高或低的呻/吟声。 原来所谓的“女人才更懂得女人想要什么”并不是无稽之谈,理智逐渐离线的颜辞昏昏沉沉地想着。 按照行程,第二天所有人依然在酒店大厅集合,只是这一次大家都迟到了,连导游圆圆也不例外。 颜辞和少维俩个都是实力派,从神情到动作每一个细节都表现得毫无破绽,仿佛她们也跟其他人一样——模模糊糊地在沙滩上喝断片,然后被酒店工作人员送回房间休息。 当然,心存疑问的人不少,毕竟果子酿是致/幻/性饮品且不含酒精,草莓汁听着也十分正常,他们似乎没有理由一醉不醒。即便如此,男人们面上都是一派风光霁月,仿佛在卯着劲儿比谁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一个。 没曾想最后是看似高冷的华谨先忍不住出声,只可惜她抱怨的是脖子疼,罗里吧嗦拉着少维扯了一通也没提到任何男人们迫切渴望得到的信息。 无人注意的时候,少维和颜辞倒是交换了不少心照不宣的眼神。在对方的笑容中,她们达成了共识—— 昨晚那场华丽的盛宴,应该永远藏彼此的心底。 第294章 颜辞和少维的眉眼官司打得低调,一路同行的几个男人谁都没发现,即便觉察到她们俩关系似乎亲近了点,除了楚湘,大概也没人会往那方面想。毕竟颜辞瞧着直得不能再直了,而少维身边一直粘着个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双”的华谨。 这天老套的观赏游历一结束,导游圆圆就带着众人去了恐龙运动场。 所谓的“恐龙运动场”是个没有栅栏的开放性场地,面积极大,一眼望过去,满目皆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信步闲庭的恐龙兄弟。 “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今天我们要进行的这场运动叫‘飞叶球’。”圆圆一边说一边把手里那只两个拳头大小的绿色球状物体递给离他最近的柳翌之,示意后者挨个传看过去。 “‘飞叶球’顾名思义,是用植物的叶子制作而成的。巧合的是,这些叶子也是恐龙兄弟们的最爱哦。”他“呵呵”笑了两声,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可惜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愿意配合他,圆圆最后不得不尴尬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不过大家不用担心,上场之前只要喷一点特制的‘消味灵’,保证这里的每一只恐龙见了你都会绕路走。嘿嘿,现在是不是觉得有点意思了呢?” 回答他的是众人面无表情的脸,大概因为冷场不是一次两次,圆圆的脸皮也厚了不少,眼风往四周扫了一圈,然后落在旁边的柳翌之和个子最高的楚湘身上。 好,就你们俩了! 圆圆暗暗下了决心,趁大家还处于百无聊赖的状态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过柳翌之和楚湘,“来来来,两位不介意身先士卒,给大家做个示范吧?” 这个举动倒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连无聊得快要睡过去的颜辞也跟着精神了起来,炯炯有神地盯着那两个想要甩开圆圆却碍于面子不得不忍下去的倒霉孩子。 柳翌之和楚湘都不喜欢被强买强卖,本想甩手不干的,但见颜辞难得来了兴致,俩人上岛至今第一次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说说看游戏规则是怎么样的。”柳翌之懒得开口,出声的是楚湘,语气有些冷淡,还带点嫌弃。 圆圆此刻是一点也不介意,开玩笑,有人愿意配合工作,他简直感动得要哭了好吗? “规则不难,看见那边摆着的飞叶球拍了么?你们俩随便什么姿势,什么动作,只要能把球来回打过场地中间的隔栏,不出界就行。” 顺着圆圆的手势,颜辞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飞叶球拍,又眺了眺前方已经布置好的飞叶球场地,心下顿时了然。 敢情是羽毛球和网球的混合版,不过听圆圆的意思,似乎不仅仅是她想的这么简单? “你们唯一需要提防的是周边这些恐龙,飞叶球质量轻,一不留神就会打高,万一引起它们的注意,被一口吞掉可就输了噢!” 原来如此,这下不单是颜辞,连柳翌之和楚湘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再怎么用文明的外衣包裹,人类心底与自然以及动物斗争的本能都在。何况,在恐龙口中夺食什么的,听着像是挺能一展男人风范刷刷好感度的…… 于是,抱着让颜辞惊艳一把的小心思,喷过“消味灵”的柳翌之和楚湘神采奕奕地取了球拍,毫不胆怯地向工作人员安排好的场地上走去。 园子里养的都是草食性恐龙,再加上一旁枕戈待旦的安保人员,颜辞并不怎么担心安全问题,反而开始期待一会儿可能出现的刺激和精彩了。 最初的几个球往来十分顺利,柳翌之虽然比楚湘矮,但由于飞叶球太轻了,身高带来的优势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甚至在某些关键时刻,反倒成了劣势,比如说—— 因为一心想在颜辞面前露两手,楚湘发球的时候总是特意打高。之前耍了几次帅都没什么大问题,谁知这一回他刚把飞叶球抛到高空中,便被一只在旁边觊觎已久的恐龙兄弟半路截了去。 截就截了吧,大不了像导游圆圆说的,打着打着球没了,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恐龙兄只吞了半只飞叶球,剩下的一半它居然恶趣味地又吐了回去…… 倒霉催的楚湘,偷鸡不成蚀把米,酷没耍成,反倒招了一头沾着可疑液体的树叶。 “哈哈哈……”颜辞十分不给面子地笑了,也不管戴了“绿帽子”楚湘听不听得见,盯着无聊的飞叶球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有个爆点,她能憋得住才怪! 颜辞一笑,且不说其他人原本就忍俊不禁,便是再同情楚湘也要先配合心上人笑两声才是。 于是乎,看台上很快一片欢声笑语,徒留孤独的楚湘站在那儿,继续扮演着众人笑柄的角色。 少维是笑意最淡的那一个,或许因为都在娱乐圈里讨生活,她对此时此刻的楚湘竟然生出了些许怜悯之心。 堂堂华夏影帝,多少影迷心中的男神,如今跟个潦倒的十八线小演员似的,一动不动地任由别人取笑。 “情”之一字,果然害人不浅。少维用余光瞄了瞄斜前方的颜辞,后者笑得正欢,线条优美的侧脸依然精致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场上那个人也会困窘和尴尬。 少维收回视线,无声叹了口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作为旁观者瞎操什么心。 不知道楚湘是没听见看台上幸灾乐祸的笑声还是心大得完全不受影响,他甩了甩头发,用手拿掉几片挡住视野的叶子,对柳翌之说道:“下面该你发球了。” 柳翌之颇为惊讶,他倒是没想过楚湘有如此沉得住气的一面,以他的认识,对方至少得冲到看台上找两个笑得最欢的局外人消消火,居然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平心静气地打球……看来,是他低估了颜辞的影响。 接下来都是柳翌之发球,两人顺顺当当地过了几个回合,看台上的喧闹也渐渐归于平静。 只是很快柳翌之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照理说有过刚才被突袭的经验,楚湘应当知道如何避开恐龙低调地发球,可后者非但没有这种认识,反而把球扔得越高,仿佛不引起恐龙的注意就不甘心似的。 是了,楚湘是在故意引/诱恐龙来抢他的球,柳翌之瞬间明白了许多,他的目光掠过看台,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一直嫌弃的血缘关系。 没多久,楚湘的“努力”便得到了回报,他再次被调皮的恐龙兄浇了一头树叶子。 看台上不出意外地又是一阵笑声,隐隐比第一次还要响。也对,能三番两次犯同一个错误,确实是傻得让人不得不捧腹大笑。 楚湘有点心酸,更多的却是欣慰和窃喜。别说只是给恐龙捉弄几次,就是让他当个跳梁小丑,只要颜辞愿意多看他一眼,他也是由衷乐意的。 一切都是他自找的,盼只盼颜辞哪天真能消了气,好好给他一个机会。 楚湘的分寸把握得很好,他知道自己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着恐龙的道,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他是故意的。那样一来,颜辞领不领情不说,万一想岔了没准还以为他是在赌气。所以,楚湘一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手里的力道,隔上一段时间才“失手”一次。 哎,卖蠢都得卖得这般如履薄冰,想想真是心塞…… 柳翌之和楚湘上场也有一阵子了,眼见颜辞的注意力全被他们吸引住了,其他几个男人眼红的同时也忍不住跃跃欲试——既能引来心上人的流连关注,又能和远古时代的大家伙斗智斗勇,这种好事哪个男人愿意错过? 周天遇不在,韩双程又是一副顾影自怜的清高样,原本交情就不错的白子森和顾生一当机立断,双双提议做吃螃蟹的第二对。 他们俩前脚刚走,少维就不客气地把颜辞拉到了一边说悄悄话。韩双程倒是想阻止,考虑到前天晚上自己喝醉酒后不堪的表现,一时又没了那个勇气。 “你这么把我拽过来,不怕你家那位吃醋?”颜辞朝华谨坐的方向努了努嘴,戏谑地说道。 少维一本正经地绷着个脸,“我和你有正事要说,哪里容得下她胡闹!” 颜辞压根不信她讲的话,似笑非笑地问:“哦,原来我们之间还有正事呢!” 她口气里的暧昧让少维的心跳错乱了一拍,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幸亏自己及早脱身,不然以后指不定得多伤心。 “其实也算不上正事,就是突然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下。” 颜辞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你确定不会被当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多少猜到少维要提的事跟楚湘有关,不是什么神一般的直觉,只是因为一行人里面只有他们俩有些渊源,要不然也不会一下子变了脸色——她们不过睡了一觉,少维有什么资格对她的私人生活指指点点? 饶是少维早有心理准备,也被对方丝毫不留情面的呛声刺了一下,一夜夫妻好歹还百日恩,这一天都不到她就这么翻脸不认人了?女人真是世上最反复无常的物种…… “你知道当初楚湘为什么会答应他姐姐故意接近你吗?” 颜辞难掩诧异,原来以为少维是要替被嘲笑的楚湘打抱不平,现在怎么有种拿错了剧本的感觉? 光是看表情,少维也猜到了答案,“看来你对楚湘是真的一点也不上心啊,他们姐弟俩当年的事虽然压了下来,但只要有心去查,来龙去脉起码还是能弄清楚的。” 颜辞忽然不确定自己该作何反应了,少维的话不知怎么让她骤然心虚起来,明明是对方先不怀好意…… “荆楚娱乐气大财粗,得罪的人自然不少。楚湘小时候贪玩,着了别人的道,是成霜拿自己换了他……等救回成霜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一些事对于异性恋的女人来说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喜欢女人的她?楚湘一直很自责,觉得成霜后来变得花心滥/情跟这段经历脱不开关系,所以才会答应后者提出的要求……” “你想说什么?”颜辞压下心底的波澜,面无表情地问道。 少维见她一副“你敢随便指手画脚我就翻脸”的样子,忽地笑了,“傻瓜,你以为我要劝你接受楚湘吗?” 颜辞没回答,眼神却是承认了。 “暂且不说我们的关系没到那份上,就是到了我也不会干涉你的感情生活。别忘了,我对你可是也抱着一份不轨之心。”少维眨了眨眼睛,“我只是觉得楚湘这个人瞧着像是花心大少,其实并没有多少追女孩的经验,不然也不会傻到用当众出丑的方式来哄你开心。告诉你他和成霜的往事不是要逼你做什么,仅仅是觉得他值得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你们俩之间的事,以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第295章 颜辞觉得少维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随随便便丢下一个大爆料然后让自己别当成一回事,她又不是没感情的木头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可真要说她因为成霜的往事就对楚湘大为改观,那是不可能的,不管他再有苦衷,她依然对他没有多余的男女之情。 少维原本也只是一时兴起想替楚湘说两句好话,没指望颜辞能给出什么回应,话一说清楚就径直回看台了,留下颜辞一个人在那儿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飞叶球比赛,颜辞看得心不在焉,眼神总是忍不住往前边的楚湘身上飘。纠结了半天,她最后干脆起身拍了拍楚湘的肩膀,顾不得周围几个男人探照灯似的目光,言简意赅地说道:“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别说她的话让柳翌之等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就是楚湘,一时之间也生出手足无措的茫然来。 虽然上岛以来颜辞对每个人似乎都是一视同仁,但其实只要有心就会发现她对楚湘的态度是最冷淡的,差不多到了能无视就无视的地步。 现在她突然点名要和他私下里说话,楚湘就跟寒窗苦读了十年的书生猛地被皇帝召见似的,激动万分又忐忑不安,生怕自己一个表现不好毁了光明的未来。 颜辞没注意到楚湘的扭扭捏捏,事实上,她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冲动果然是魔鬼,她找楚湘能有什么事?总不能问他“亲你真的是在故意出丑逗我开心么?” 她半晌不吭声,楚湘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掉,连呼吸都无意识地放轻了,原本是盼着她和自己说话,眼下他倒宁愿一直被她无视,也好过她开口赶他走。 没错,楚湘经过脑补,苦逼地认定颜辞所谓的“有事找他”的潜台词是逐客令,她对他的不喜已经上升到无法和他共处一室的地步。 心里酸涩得要命,可他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端倪,就怕让颜辞瞧见了更加不满。 颜辞走了一会儿神,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个人不能这么在风中沉默地傻站着,她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怎么都得说点什么表示一下,好歹人家也不容易。 谁知一对上楚湘的视线,她居然吓了一跳,这可怜兮兮的表情是几个意思?活脱脱像是要被主人赶出家门的大狗,就差一条尾巴在后头摇啊摇了。 颜辞顿时如鲠在喉,打好腹稿的安慰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楚湘的状态突然变得这么玻璃心,万一她的话不小心刺激到他怎么办? 楚湘已经被这种无声的对质折磨得快哭出来了,心想着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一次性痛到底。 “小辞,你说的‘有事’是有话跟我说吧?” 颜辞点点头,并不意外他会猜到。 “那你说吧,我能撑得住。” 他口气里豁出去的意味太过明显,听得颜辞莫名其妙。 “噢,你一会儿洗头的时候记得多冲几遍。” 等了一会儿不见颜辞还有补充的,楚湘瞪大了眼睛,和她面面相觑了片刻,难以置信地问道:“就这样?” 颜辞把他前后失常的反应一连起来,心里多少猜到他想岔了,故意慢吞吞地说:“不够么?你还想听什么?” “够了,够了!”楚湘忙不迭地答道,整个人被狂喜包围着,原来颜辞不是要赶他走,而是在关心他。天,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么? “我保证会好好洗,至少冲十遍,不对,三十遍。” 颜辞望着一脸傻气的楚湘,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就这样吧,为了成霜身不由己也好,真的动了心也罢,自己与其花心思去区分其中的真假,倒不如顺其自然,好比她刚刚本来要问他“做这一切值得吗?”,最终脱口而出的却是“把头发多冲几遍。” 楚湘直到回到看台上还晕乎乎的,这还是成霜的企图曝光后颜辞第一次主动和颜悦色地同他说话,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个字,却让楚湘在心底重新燃起了希望。 哪怕从普通朋友做起也行,总比原先被当成空气一样忽视强上数倍。 就在楚湘美滋滋地盘算该如何再接再厉让颜辞对他改观的时候,默默在背后帮了他一把的无名英雄少维却出人意料地浑身抽搐起来。 华谨惊慌失措的尖叫声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颤了颤,颜辞第一时间冲到了少维的身边。 不过瞧了一眼颜辞就知道情况不妙,从少维裸/露的四肢可以清楚地看到皮下的青筋一起一伏,她的脸血色全无,白得像张纸,双唇却仿佛涂了最上等的胭脂,鲜红欲滴。 少维意识还很清醒,比起其他人的慌乱,她镇定得不像一个失去对身体控制的病人。 “老……老毛病了,不……要叫医生。”她艰难地从紧闭的牙关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颜辞。 颜辞瞬间读懂了她的担忧,“你放心,我在这里。” 她快速地帮少维做了最基本的生命体征检查,眉头顿时皱成了一团,“带药了吗?” 少维点头又摇头,“没……没用的,我……我熬过去就……就好了。” 颜辞思考了片刻,口气忽然强势起来:“不行,你这样下去心脏根本撑不住,不上医院会死的。” 旁边早有人打了岛上的急救电话,此时已经隐隐能听见救护车的声音。 少维紧紧拽住颜辞的手,仿佛她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祈求和无助。 颜辞觉得自己的手骨都要被捏碎了,她沉默了两秒,妥协道:“我马上带你回安京,保证不让别的医生碰你。” 少维的眼睛霎时亮了,似有水光浮现。 一边的华谨听了却急得跳脚,“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不会治的话赶紧滚开,医生已经在路上了。少维,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少维。 可少维并不领情,一双手依旧抓着颜辞,甚至连个眼风都吝于给她。 华谨一颗心像是抱在苦水里,不死心地还要继续劝她,却被颜辞一口打断:“小翌,你联系下岛上的负责人,我们需要他们的备用飞机直接回安京。楚湘,你能和他们的飞行员谈一谈,看看谁能更快把飞机开回去么?” 第296章 颜辞发了话,柳翌之和楚湘哪里有不遵从的?当即按照她说的行动起来。其他几个男人自然也不愿放过这么一个刷好感度的机会,风风火火地跟着搭一把手,其用心程度让外人乍一看过去,都免不了生出“少维对他们十分重要”的错觉来。 众人中,估计只有华谨一个是真心想帮忙的,可惜颜辞的“男人们”效率太高,不过几个眨眼之间便把需要采取的措施处理得干净利落,唯一剩下的安抚病人的工作又轮不到她来做——少维始终紧抓颜辞的手不放,眼里完全容不下第二个人——憋屈的华谨只得站在旁边一边担心一边生闷气。 不多会儿,楚湘驾驶着一架急救用的小型飞机赶到运动场,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带着颜辞和少维先行返回安京。 看着渐渐消失在云层中的小黑点,柳翌之不甘地在心底暗骂了一句。 人算不如天算,早知道好不容易盼来的假期会如此匆匆结束,他还不如在家里守着颜辞不出门呢! 心里不爽归不爽,柳翌之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当仁不让地接过了组织者的重任,礼貌地询问众人是否还有兴趣继续进行这场旅游。 男人们纷纷摇头,开玩笑,他们来这里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正主都不见了,他们还留下来做什么?难不成真和那些恐龙们玩投球? 于是,大家难能可贵地瞬间达成共识,决定追随颜辞的步伐,提早结束这次游玩。 柳翌之说什么也没想到,几天前他计划的甜蜜温馨的二人世界会以这种方式收场,简直恨不得哭晕在厕所。 谁知更悲催的事情还在后头,颜辞不知是大发善心还是脑子进水,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少维的好基友,日以继夜地守在后者的病床前不离不弃。 人家亲妈都没有这么上心,她一个外人瞎献什么爱心去个荒岛难道还能附带个圣母属性回来? ——糟点太多,不明真相的柳翌之只觉得无力吐槽。 也怪不得他会这样想,在旁人看来,颜辞和少维仅仅有过几面之缘,怎么算都轮不到她对后者鞍前马后尽心尽力,可偏偏她就这么做了,还做得甘之如饴。 个中缘由她除了对季情语焉不详地提了两句,颜辞是半个字都没和其他人透露过。没办法,说句难听的,少维可以算是全天下男人共同的一号仇敌。在颜辞看来,几个男人再喜欢她,也越不过两千年来的阶/级矛盾。 归根到底,她和他们的立场不同。 少维的病之所以能一直被医生诊断为先天性的遗传病,是因为她的上一任在复制自我时服用了相关药物来掩饰她是克/隆人的真相,但这种药物的药效并不是永久性的,尤其是少维的克/隆过程还算不上成功——她的前任开始得太晚,结束得又太仓促,以至于随着少维年龄的增长,由于犯病而被医院查出异样的风险性也在增大。 所以在荒岛病发时,少维下意识抓住了颜辞这根救命稻草。她不确定自己的身体内部是否已经无法掩盖住她是克/隆人的事实,可如果有颜辞这个知道真相又是医学院高材生的人在身边守着,起码可以在医院要对她进行某些例行检查时据理力争,可以适时帮她篡改某些不同寻常的检查数据。 事实证明,少维在危机关头做出的决断再正确无比了。她的各项身体体征已经开始超出普通人的量值范围,不过因为有颜辞“好心”地充当护士的角色,这些初显皮毛的异样并没有引起院方的关注。 这一次发病和以往都不同,来势汹汹又无迹可寻,少维在加护病房住了两个月才缓过来。经此一事,她深刻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然迫在眉睫。不管她是打算好好调理然后继续活下去还是放弃生命克/隆下一代,她都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纠结和浪费了。 出院以后,少维基本绝迹于公众场合,也只有养母芸宁和几个亲近的朋友知道她除了呆在家里静养,便是去柳家拜访颜辞。 明面上的说法是她突然对医学产生了兴趣,想要从颜辞那儿学点东西,以便更好地照顾自己,但几乎所有知道少维性/取向的人都认为这是借口,自动把她对颜辞的亲近脑补成了追求。 俩人心知肚明,却从来不解释,毕竟比起让他人知道她们每次关在实验室里都是在做违法研究,倒不如让群众的想象力飞一下,觉得她们是在玩玩暧昧调调/情。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当颜辞终于在实验室取得突破性进展时,已经是两年后的事了。 刚开始时她的重心都放在调养少维的身体上,破译阿若博士当初留下的基因密码只是副业。一次偶然的试验之后,颜辞发现几年前她提取的让动植物二度发育的药水居然能抑制和治愈少维体内细胞的非常态衰老——这简直可以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个发现不仅给少维的健康带来了希望,同时也给予了颜辞某些重大的启示。 既然药水里某些成分和她体内额外的抗体吻合,那么是否可以认为季嫣当年在“培育”原主时加入了不止一样不为人知的“素材”? 好比阿若博士,因为是由人类精心挑选利于男性的遗传物质制造出来的,所以她可以从自己的身体里研制出r元素。 如果季嫣的那封信并没有把所有真相讲清楚,如果她在颜辞身上“培育”的不仅仅是r元素,还有别的——比方说压制或是破坏r元素的东西? 颜辞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否则要如何解释救治少维的某些药物成分在她体内同样有迹可寻? 照理说她应该觉得背后发凉才是,任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存在仅仅是为了成为特定药物的天然培养皿,可或许是她没把季嫣当成亲生母亲看待,又或许是和少维相处久了,颜辞竟然觉得即便这个大胆的猜测是真的也不错,至少省了她寻找研制r元素克星的力气。 回头想想,其实季嫣的信里未尝没有提示。对方希望她能尽快从体内分离出r元素,按照颜辞这阵子替少维治疗的经验来看,分离r元素的过程很可能也是找到其克星的过程。 从数十年前的风流整个安京城,到和颜愈私奔,进入闻家组织,发明“返老还童”药水,研究半鼠人,再到原主的出生——倘若这一切都是季嫣安排算计好的,颜辞只能说对方这盘棋下得太大了,但凡有一步走错,结果很可能南辕北辙。 季嫣牺牲了自己的所有,爱情,亲情乃至性命,所求的难道仅仅是世界和平,男女平衡? 颜辞下意识拒绝相信这种可能性,最直接的证据便是柳靖之的毫不知情。要是季嫣的圣母属性真的高到如此逆天,她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柳靖之?相信后者无论出于私人感情还是国家大义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她,可季嫣偏偏把整件事瞒得密不透风,留下的蛛丝马迹与比起线索倒更像是巧合。 事有轻重缓急,颜辞再好奇季嫣的动机和目的,也知道眼下不是刨根究底的好时机。在确定少维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她的首要任务是分离体内的r元素和配制它的克星。 颜辞本身是主要的实验小白鼠,当然也少不得“第n代阿若博士”少维的配合。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实验室里埋头苦干了一年多,颜辞终于做到了。 不得不说,颜辞松了口气。撇开人类大义不讲,作为季家的继承人,她还真怕自己生不出女儿来。如今没有了这方面的顾虑,下一步便是测试她配制的药物,是否真的可以阻止r元素,改变失衡的男女出生比例了。 第297章 因为把r元素的克星研制出来的那天是十五号,颜辞干脆简单粗暴地将其命名为“15号”。至于15号能不能有得见天日公之于众的一天,端看它在破坏消灭r元素上的功效了。 这也正是颜辞目前所发愁的——究竟该用什么方法来测试15号在破坏消灭r元素上的效果两千年前阿若博士开了无数家针对优生优育的产科医院,借助孕妇的肚子成功将r元素烙进人类的基因编码中,如今的颜辞再想这么做却是不行了。 倒不是说她没有足够的人力财力,恰好相反,季家和柳家的资源甚至能让她把医院开到外星球上去,问题是当下有关生殖繁衍的医疗资源是牢牢把握在政府手中的。想开私人医院没问题,只要把产科从中排除掉即可。 在这点上,群众的意见可以说是和当权者取得了前所未有的一致。吃一堑长一智,品尝过阿若博士包着糖衣的“□□”,没有人能担得起第二次重新洗牌的风险。 诚然,颜辞可以号召身边的人充当小白鼠,一起来试验15号的药性,但事关人类的生存大计,她需要更大更广的随机临床样本来评估15号的功效。何况,眼下她并没有将15号的存在告知他人的准备。 想想看,一种可能让男女比例恢复平衡的药物,哪怕成功的几率再小,同样会引起男性们的疯狂。将心比心,颜辞不觉得当今世上有多少男人是真心支持《共/妻法》的,就像古代没有几个正室真正愿意丈夫纳小。 思虑再三,颜辞最终把主意打到了能量疫苗身上。 能量疫苗试用于全国男女,没有地区基因上的歧视和甄别。如果能将15号顺利融入能量疫苗,在不影响前者的功效下发挥作用,那么接下来几年内该区域的男女出生比例便是最佳的评估结果。 于是,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如何获取足够的能量疫苗进行融合测试并投入使用。 在华夏国,能量疫苗的制造和发放主要由生命院和军部联合执行,政府则作为第三方负责监督。能量疫苗的主要成分是大陆重新合并后发现的新能源,世界各国均有分布,仅仅是数量上的差别。 华夏国当年能荣登世界老大的宝座,除了因为女性人口比他国都多以外,更是由于其在能量疫苗上得天独厚的优势。新能源毕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而习惯了青春不老的人们也无法接受重新回到过去衰老短暂的寿命。有些国家选择成为其他国家的附庸,通过购买原料或是能量疫苗成品来维持国民的健康状况,有些国家则把视线投向地球以外的世界,通过开发引进新的资源来合成能量疫苗,其中又以华夏国为各种翘楚——不仅满足了本国公民的需要,甚至还有盈余出口国外。 由此可见能量疫苗对于华夏的重要性了,按照现行法律规定,生命院负责研制合成能量疫苗,军部负责保管发放能量疫苗到各个指定站点,政府负责对两者的工作进行核对监察。之所以将整个流程分开,为的就是避免有一方一枝独大,以权谋私——毕竟关系到民众的切身利益,华夏历史上又不是没发生过官员与外国势力勾结,走私能量疫苗的犯罪事件。 在这样的背景下,颜辞不单需要一定数量的能量疫苗进行融合试验——确保添加了15号的能量疫苗对人体无害,还需要在完成以后保证其能通过生命院的安全性检测。 无论哪一样,操作起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颜辞唯一的优势在于许文拙如今正负责生命院能量疫苗这块儿,而他常常让她一起帮忙。因此,倘若她真能做到前两步,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15号加入到能量疫苗当中就不是一件无法达成的事。 眼下她需要做的第一步,便是找到足够的能量疫苗进行试验。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纵观身边的人,论起有能力且愿意帮她的,在这个问题上大概只有白子森了。 自荒岛旅游回来后,白子森对颜辞的追求一直保持在既殷勤热烈又不惹人厌烦的度上,和过去那个恨不得把颜辞当成腿部挂件或是成为前者腿部挂件的大男孩完全不同。虽说他只是个军事学院的在读生,可因为祖母言俪是军部部长,白子森的课余时间除了和颜辞约会,便是耗在军部。军部和军事学院比起来自然是天差地别,两年下来的磨练让他真正成熟起来,待人接物也不再像青春期那般想当然。 如果颜辞愿意和他出去,他求之不得;如果她没空,他也不介意,正好用这点时间提升自己。数年经验告诉他,约会次数多少和颜辞心动程度并无直接联系,想让她再次爱上自己,努力变强比死缠烂打更有用。 这两年来他知道颜辞一直在忙着做实验,具体内容他虽然不清楚,却也晓得和少维脱不开关系。至于少维的性/取向,他听说后倒没有太放在心上。依着他对颜辞的了解,后者即使跟少维有了什么首尾,也只会是好奇心作祟下的尝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正被掰弯。 前阵子颜辞主动联系他说需要他的帮助,天知道,白子森当时的心情有多激动,简直恨不得直接挽起袖子为她效劳。 倒是颜辞,口气难得支支吾吾起来,七拐八弯绕了半天才隐晦地提出她个人私下需要能量疫苗进行试验的要求。相比之下,白子森答应得非常快,仿佛她要的只是商店里随处能买到的礼品似的。 颜辞感动的同时也忍不住担心,白子森该不会是没听懂她的意思吧?国家明文禁止个人拥有能量疫苗,不论是生命院还是军部,一旦有人将能量疫苗偷运到除了能量补充站以外的地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极其严厉的法律制裁。即便白子森的祖母已经是军部的一把手了,他也未免答应得太爽快了点…… “小白,你有没有误解我的意思?我需要的是通过生命院检查却还未运送到能量补充站的疫苗,有系统记录的那一种” 白子森笑着点点头,“没有错,我理解的和你一样,只要数量不是大得离谱,都没有问题。” 虽然颜辞极力掩饰,但仍是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你确定吗?这可是违法的事……” 白子森哭笑不得,“不是你让我帮忙的吗?我答应了你怎么反倒怕起来” 被他这么一讲,颜辞也觉得自己有点荒唐,表情讪讪地说:“我是怕到时候事情败露了连累你和你家里。”顿了顿,又道:“我也不知道我在矛盾什么,如果真的担心一开始就不应该找你,既然找了你就不应该瞎怀疑……” 她觉得自己解释地语无伦次,白子森却全听明白了,心下既甜蜜又好笑。真不知道颜辞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小时候还懂得拿家里的钱砸人,和韩双程唱唱对台戏,越长大却越保守,似乎完全忘了她其实有十足的底气去耀武扬威。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人三言两语就能哄了去的傻小子,在学校和军部的这些年教会了他许多,也做了不少在普通人看来毫无底限的事,颜辞的要求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别说他相信她不会拿着能量疫苗乱来,便是她真的有不轨之心,他也愿意陪着她一条道走到黑。 不等她把话说完,白子森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只是能量疫苗而已。” 他的自信让颜辞逐渐镇定下来,如果不是对方的口气太过托大,她也不会临时说出那么一堆自乱阵脚的打脸话。想想也是好笑,自己还把白子森当成小时候那个爱吃醋没心眼的大男孩,对方却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 “行,我信你。至于数量,先弄十人份的可以么?如果不够,我再找你要。” 她抬头看他,笑吟吟的双眸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白子森痴痴地盯着她,情不自禁地低头在她唇边狠狠亲了一口,“我的荣幸。” 一周后,颜辞收到白子森的短信,表示十支能量疫苗已经准备就绪,随时欢迎她前去领取。 效率如此之高,颜辞也是醉了。要知道,由于能量疫苗在人体内能作用将近十年之久,能量补充站的更新并不是每日都有的。 她心痒难耐,干脆翘了下午的课,去白子森在医学院附近的公寓等他。 公寓离医学院主教学楼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原本是给教职员工准备的,白子森大概找了门路花高价买下来,然后以“床铺特别舒服适合午睡”等一系列明摆着是借口的理由硬塞了一套密码卡给她。只要闲着,他就会绕过大半个城市来这里休息。当然,每一回他都没忘了通知颜辞,话里话外无非是让她有空就顺道过去坐一坐。 不得不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招还是有效的。比起其他动辄十天半个月约不到颜辞的人来说,他倒是从来不用担心“见面”的问题。 出于安全考虑,俩人把能量疫苗的“交易”地点定在了这套公寓,所以颜辞在收到消息后才会迫不及待地赶过来——白子森不可能长时间贴身带着需要用特殊容器盛放的能量疫苗,今天之内或早或晚都要把东西送过来。 果然,她在公寓等了两小时,门外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密码解锁声。 白子森见到颜辞非常意外,“等了多久,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没多久。”她一面说一面忍不住拿眼镜偷瞄他的口袋,一副跃跃欲试却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因为她这种无意识“见外”,白子森心里微微有些发涩,不过眼下显然不是多愁善感的好手机,他收起心神,张开双臂,戏谑道:“矜持什么,想要自己过来拿啊!” 这话说得,前一世看过不少“霸道总裁爱上我”的颜辞顿时满头黑线,压下吐槽他的冲动,她快步上前准备“搜身”。 白子森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经典款长大衣,左右两边都有口袋。颜辞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伸出两手探了过去。 如果忽略她在衣袋里摸索探寻的动作,乍一看过去倒像是她主动投怀送抱。 白子森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鼻间荡漾着她头发的香气,低头便能瞧见她绝美的侧颜,他一时没忍住,伸手抱住了她。 颜辞并不意外,仍在专心摸着,只是在他含住她耳垂吮/吸的时候稍稍侧过了头,嘟囔了一句,“别闹,东西还没拿到呢!” 白子森报复似的咬了咬嘴里软玉般的耳垂,小声抱怨道:“你都不看我,眼里只有你要的东西。” 颜辞手一僵,连忙讨好地环住他的腰,“那我现在多看你几眼,当做补偿好不好?” 白子森紧了紧手,闷闷地说:“东西在我里面的衣服内袋。” 颜辞抬头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那我等下再拿好了。” 白子森只抱了片刻便松开她,开始解扣子脱外套。她想要的东西,他自然会双手奉上。 谁知脱了衣服,颜辞却没像意料中有所动作,反而呆呆地看着他。 白子森瞅了瞅自己,因为刚刚从军部回来,里面穿得还是非正式场合的军装,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除非…… 他猛地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试探性地靠近颜辞。果然,她的耳根染上了些不易察觉的红晕。 “你喜欢我这么穿?”他贴着她发烫的耳朵低声问道。 第298章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颜辞失神地望着白子森近在咫尺满是情/欲的脸,在他一次又一次有力的撞击下情不自禁地呻/吟着。 明明她只是过来取能量疫苗的,接着白子森脱了外衣,然后她看傻了眼…… 似是察觉到颜辞的走神,白子森在她脖子上重重啜了一口,身下也故意对准了某块软r狠狠地顶/弄着。 颜辞顿时溃不成军,攀在他背上的双手无意识地抓紧,小麦色的肌肤上立刻留下了道道令人浮想联翩的红痕。 这个时候细微的疼痛无异于助兴剂,让白子森越发失控。颜辞一直在忙实验室的事,他素了好几个月,眼下自然是有数不完的精力折腾她。 “老婆,你貌似还没回答我是不是喜欢我那么穿?”白子森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低哑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欲/望和挑/逗。 颜辞勉强让自己涣散的神智集中起来,这问题听着可真耳熟,刚刚他是不是也问过一模一样的? 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颜辞忍着身体里的酥/麻努力回想着。是了,她当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亲了上去…… 颜辞有些激动,她终于弄懂了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她要告诉白子森他穿军装不但帅到没朋友,还有一种让人看了恨不得马上扒光的禁/欲气息。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制服诱惑”。 “小白……我……我……快到了……”颜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要告诉他答案吗?为什么一张口说出来的却是这种大耻度的话? 显然白子森并不这么想,他捧着她的脸吻了片刻,笑着说:“好的老婆,我会加油的!” 颜辞还想说点什么,却在他一记比一记更重更深的抽/c下彻底失了神…… 白子森的手不安分地在她余韵未消的身体上逡巡着,满意地看着原本如同上等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渐渐染上红晕。颜辞双眼微阖,高/潮来得太快太猛,此时的她甚至无力阻止他继续制造或是加深她身上吻痕的行为。 “别闹了,你这样我一会怎么穿衣服回去?”她往里缩了缩,试图躲开他徘徊在她脖颈处的唇舌。 “今晚不要回去,留下来陪我好不好?”白子森细细舔/弄着她敏感的耳垂,一只手也渐渐从山峰向溪谷前进。 颜辞被撩拨得不行,勉力守着为数不多的理智拒绝道:“我……晚上还得研究能量疫苗。” 白子森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手指如弹琴般灵巧地拨/弄着,继续诱惑她道:“小辞,我的军装不止一套,海陆空,正式休闲的都有。” 霎时,仿佛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颜辞本就空白了一半的大脑彻底当机了。 “我……” “嘘,别说话,我明白的。”白子森轻轻啄了啄她略显红肿的双唇,手下一个用力让她再次颤抖紧/缩起来。 “我一套一套穿给你看,然后你再帮我脱掉,好不好?” 颜辞根本说不出话来,水汪汪的双眸里媚/色惊人,白子森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下腹涨得慌。 “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他翻身压住她,不给她任何逃开的可能。 颜辞弯了弯唇角,抬头含住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或轻或重地吸了吸。 白子森最后一丝清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想和她在床上抵死缠绵…… ——————分割线—————— 因为能量疫苗的来之不易,颜辞最近做实验是格外得小心翼翼,东西用一支少一支,她无比希望自己能在存货告罄前取得突破性进展。 不过比起和少维闷在实验室做小白鼠的日子,她眼下算是悠闲多了,再加上卸下压在心中的半块大石,她自然而然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和几个追求者相处。 话说回来,在追她的男人当中,大概唯有顾生一的身份最尴尬了。 荒岛旅游过后,颜辞足足有小半年没见客,照顾少维研究r元素什么的已经够她忙活的了,自然也没有闲工夫和顾生一谈一谈那夜海滩边的情不自禁。 顾生一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出了非凡的耐心,哪怕他的成人仪式迫在眉睫,他依旧是不慌不乱地等待颜辞抽出空隙跟他见个面聊一聊。 皇天不负有心人,少维的病情逐渐开始好转,他总算在柳家见到了颜辞。 想象中相对无言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颜辞不知是忘了那天荒岛上的意外还是在故意逃避问题,话里话外说的尽是生活中的琐事,仿佛他们俩还是原来那对“好兄妹”。 顾生一比颜辞知道的更加了解她,所以第一次见面时他只字未提俩人接吻的事,甚至第二次第三次也没有,为的就是慢慢卸下她的心防。 事实证明,用“以退为进”这招对付颜辞再正确不过了。顾生一在第四次见面时“偶然”提起了荒岛旅游,颜辞的反应很正常,既不抗拒也不迎合。 顾生一深知自己和别人不同,他做了颜辞十多年的“哥哥”,以至于她可能很难把他当做一个单纯的喜欢他的男人。不过,凡事有弊必有利,她或许一时间接受不了他从“哥哥”到“爱人”的转变,却也同样意味着她不会轻易将他拒之门外,不会随便翻脸不认人。 说到底,“哥哥”的身份既是屏障也是□□,端看他怎么用了。 经过无数次的旁敲侧击,顾生一隐晦地向颜辞传达了自己对她的感情是男人对女人的,而不是哥哥对妹妹的信息。颜辞并没有露出什么嫌恶的表情,当然也说不上高兴,更像是“原来如此,看来我猜对了”。 自那以后,颜辞对顾生一的态度有了细微的变化,似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将他看成一个追求她的男人,毕竟说到底,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进展虽然缓慢,顾生一却是甘之如饴。颜辞愿意给彼此一个尝试的机会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要知道他以前可是担心得惶惶不可终日,就怕颜辞在知道他的心思后讨厌他,彻底和他断了来往。 只可惜顾生一再怎么心宽,也改变不了他的成人仪式即将到来的事实。 第299章 如果不是顾生一在生日前一天特地把她约了出去,颜辞或许还没那么快意识到他的成人仪式居然近在咫尺了。 顾生一说得非常隐晦,颜辞一开始以为他是来找自己过生日的,答应得十分爽快,然后下一秒便惊奇地发现他整张脸都红了,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些许熟悉的热度。 颜辞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静下心来仔细一想,顾生一年长她三岁,马上就要二十三了。 二十三……尼玛男性成人仪式的最后期限不就是二十三岁么? 她顿时明白对方为什么一副娇羞小媳妇初次见公婆的模样了,都怪自己刚刚讲话没经大脑,稀里糊涂地就点头。在顾生一看来,她同意的可不仅仅是“陪他过一天生日”这件事。 颜辞在感情上虽然一向优柔寡断,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她还是能做到当机立断的。和顾生一暧昧已经是件不负责任的事了,她怎么可能再和他有进一步的接触? 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指不定哪天她对他的感情到位了,俩人就水到渠成在一起,但无论如何不会是现在。 “阿南,这次生日打算怎么过啊?”颜辞决定曲线救国,故作轻松地问起了有关生日的活动安排。 顾生一的眼中不出意外地闪过了一抹诧异,即便颜辞和他对彼此不再单纯的感情心照不宣,这种反应也随意过了头,仿佛他们只是在筹备一次普通的生日庆祝似的。 “我选了你们学校附近的四季酒店,你觉得怎么样?”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颜辞,生怕她露出半点不喜。 颜辞在心里哀嚎了一声,为什么又是四季酒店,就非得选她们家产业,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等一下,这个好像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么大大咧咧地把话都讲清楚了,她还怎么装傻充愣啊? “你以前和那个叫'可可'的女孩子,你们……去过么?”这话颜辞问得相当艰难,顾生一忽地撕开了窗户纸,让她没法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推了这场“约定”,只能厚着脸皮提醒他一些曾经的过往。 顾生一的脸瞬间白了,老实说,颜辞要不提,他都忘了自己还有那么一段黑历史。当年他在她面前表现得对刘琴可有多深情,现在就有多后悔。一想起他那时说的话,顾生一就觉得自己的脸疼得厉害。 “没有,小辞,我和刘琴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回答得十分肯定,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羞愧和讨好,“你相信我好吗?” 虽说猜到会是这个答案,颜辞听了仍然止不住心底的失望。撇开成人仪式的压力不论,她在内心深处其实无比希望顾生一能够拥有一段完整的初恋。 他是这个世上第一个无条件对她好的人,她始终觉得他的爱情应该像他的名字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不是和她这样三心两意用情不专的人在一起。 “我当然相信你了。”颜辞毫不犹豫地说道,她为那个自私滥情的自己感到惭愧,顾生一是家人,她怎么能用对付别的男人的那一套对待他? “只是阿南,你觉得我们真的发展到了那一步吗?” 顾生一有片刻的怔忪,他原以为凭颜辞的性格,俩人之间还有许多圈子要兜,没曾想她竟然径直说出了心里话。看来,“哥哥”这两个字在她心中的分量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这可真是个让人喜忧参半的发现。 或许是他沉默了太久,颜辞忍不住又多补充了一句,“不要撒谎,我要听实话。” 望着她脸上隐约的担心,顾生一突然意识到如果他点头说是,她绝对会跟着答应做他成人仪式的主持人。 在她心里,他是她不忍伤害的家人;可在他心里,她又未尝不是心头的那份珍宝? 顾生一霎时觉得豁然开朗,他应该老老实实地用真心去追求颜辞,而不是抱着侥幸心理试图走捷径。即使有了亲密关系又怎么样?那并不代表颜辞接纳了他,楚湘不就是个再现成不过的例子? “还没有。”他笑着说道,如释重负,“所以我才更需要你的帮助。” 颜辞脑子一转,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你是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颜辞:“……” “我话还没讲完,你就知道我说得没错了?” 顾生一笑而不语,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这么聪明肯定猜到啦”几个字。 颜辞读懂了他的意思,禁不住笑起来,原本压在胸间的那块大石彻底落地。 “我到时候都要准备些什么?” “你人来了就好了。”顾生一口吻轻快地说道,“别担心,我的同学个个都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像我这种'有主'的,走个过场就行,登记检查的大多是那些请了礼仪公司的。” 颜辞听了,只觉得又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这样想来,当年许文拙大概也是和礼仪公司的“主持人”在酒店里井水不犯河水地呆了一天。 第二天,颜辞如约去了顾生一的学校。 绝大部分男生都会选择在大学阶段完成成人仪式,极少像顾生一这样拖到了最后一秒。因此哪怕他已经工作了,举行成人仪式前仍然需要回到原来的学校更新记录。 古代的大学包分配,现在的大学包破/处,想想也是醉了。 顾生一身边围了不少人,除了三五个好基友,剩下的都是来看热闹的,唯一的共同点是所有人都记得他那惊鸿一瞥的“女朋友”。 因此,当颜辞出现时,众人皆是一脸“卧槽你小子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的羡慕嫉妒恨,其中有真心替他高兴的,自然也有忍不住嫉妒说两句酸话的。 不过顾生一显然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心思全在颜辞身上,哪有闲工夫去管别人是不是对他的好运气恨得牙痒痒? 俩人按照计划去了四季酒店,在布置得令人脸红心跳的套房里看了一天的惊悚电影,圆满地完成了顾生一的成人仪式。 颜辞自以为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她前脚刚进套房,后脚就有人把消息传给了小高,后者更是尽忠职守地在第一时间通知了老板季情。 第300章 季情扫了一眼小高交上来的报告,心里不由对颜辞的这个便宜哥哥高看了几分,毕竟这些年来能勾得自家孙女心甘情愿进酒店开/房的除了楚湘也只有他了。 楚湘那个脑残粉遍布全华夏的行动荷尔蒙发射机自然不用说,没想到顾生一瞧着斯文木讷,背着人手脚比谁都快。 季情默默为至今尚未取得突破性进展的韩双程掬了一把泪,明明是家世最好最有潜力的一个,几年下来却愣是打出了垫底的成绩。 当然,季情是绝对不会想到顾生一和颜辞在房间盖着被子纯聊天的可能性,她要是知道了,估计排行榜上的最后一名就得从韩双程变成顾生一了。 心仪的妹子都和你在一间屋里了,你还什么都做不了,这不是一手好牌打成渣是什么? “还有下次的话再通知我。” 意思是这回什么都不用做咯?小高身为老板的心腹,闻弦知雅意的功夫已经修炼到了最高层,“是的,季董。” 看来这个叫顾生一的还挺得老板青睐,果然世事无绝对,之前的楚湘是个大明星又怎么样,老板看不上眼照样使绊子。 小高正暗自感慨现今社会不再只看脸了,又听见季情心有灵犀般问了他一句,“楚湘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老板的声音似乎有点烦躁,小高连忙收起心中的八卦,认认真真地汇报起公关部的工作。 事情还得从一年前《千古一帝》剧终说起。这部号称影帝楚湘收山之作的连续剧不出意外地叫好又叫座,不论从剧情还是颜值都极大地满足了国内男性观众心底不为人知的yy梦。唯一的缺点大概是男主左拥右抱三千佳丽的结局太过复古,让众多女性观众怒而攻之。 开后宫的楚霸天,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南石街边的燕小溪?口口声声说要拱手河山讨她欢心,人才死多久你就脱裤子找别的女人了?编剧,你敢不敢和女同胞们谈谈人生谈谈三观?我们保证不打死你! 这样的局面娱乐公司其实早就预料到了,他们敢放出一男多女的结局,已经做好了被女性群嘲群黑的准备。反正男女比例摆在那儿,楚湘又不打算继续混娱乐圈,即便真的被女粉丝集体抵制也损失不到哪儿去。 谁知民间的口水战打了还不到两天,楚湘便默不作声地在个人主页上公开了《千古一帝》的幕后私藏版结局——楚霸天解散后宫,孤独一生。 在政治上,楚霸天统一国家,开创了人人称道的太平盛世;在感情上,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用一生怀念逝去的燕小溪。 “我虽坐拥天下,却只心系一人。” 听着年迈的楚霸天在逝世前说出的最后告白,看着他记忆里俩人相遇相知相许的片段,女粉丝们纷纷表示自己被虐哭了。 这才是真爱好吗?临死前对着燕小溪的画像静静微笑什么的简直就是催/泪/弹,比在数不尽的后妃包围中驾崩更完美好吗? 一时间情势急剧反转,楚湘的人气在女性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下不爽的轮到男人了,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双结局的,好不容易活在古代不用共/妻了,你不把后宫全部填满也就罢了,孤独终老当情圣是个什么鬼? 于是,双方在各种社交媒体上展开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口水战。男人觉得女人太上纲上线,不过是个古代影视剧还非得照着她们的意思,弄出个一对一的结局来;女人觉得男人太小肚鸡肠,双结局有什么不好,没见楚湘自己都点赞了吗? 起初只是针对一部高收视率连续剧的八卦,慢慢地居然演变成了男权和女权的争斗。 女人质疑男人反应这么大,是不是瞧不起女人,想着复辟古代的一夫多妻制?男人则讽刺女人既然那么向往专一的爱情,干脆废除《共/妻法》,恢复到原来的一夫一妻制算了。 顿时篓子捅大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赞同一妻多夫制,她们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一个丈夫绰绰有余了,可碍于现行的法律和现实,她们不得不嫁第二个,第三个男人……现在男人们非但不感恩,还一副她们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横加指责,稍微有点脾气的女人都火了。 一夫一妻就一夫一妻,她们不用操心丈夫们争风吃醋,不用一个接一个生孩子,明显赚到了好吗? 当一些城市的政府机构前开始出现小规模的女性游/行时,男人们终于慌乱起来。几百年前的教训还历历在目,逼急了女人,废除了《共/妻法》,真正吃亏的到底是谁? 关键时刻,引起这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楚湘站出来了。他召开了一场记者会,郑重宣布个人主页上的《千古一帝》结局和制作方无关,是他的个人作品,目的是为了向饰演燕小溪的演员“颜颜”求婚。 一石激起千层浪,楚湘是谁?华夏国男星里一线中的一线,各种奖项拿到手软,年年杂志评比里“女人最想春/宵一度的男人”第一名……这样一个号召力爆表的男人突然大张旗鼓地说要向某个女人求婚,大家瞬间懵逼了。 大部分义愤填膺的女人都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本来她们和男人发生冲突就是因为《千古一帝》的双结局,现在发现压根没有第二个结局,纯粹是人家楚湘撩妹用的道具,她们再吵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至于男人们,在意识到女人可怕的较真水平和战斗力后,自然不会再傻傻地继续攻击一妻多夫制。 当然还有少数人不甘心这场混乱就这么平息,明里暗里到处煽风点火,只可惜大势已定,再加上相关部门的介入,一个个都如秋后的蚂蚱,蹦哒不起来了。 楚湘挥挥手,扔下一个“炸/弹”就跑了,剩下众人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开始疯狂地搜索有关演员“颜颜”的信息。 网友的人/肉能力逆天,颜辞又不是真的与世隔绝,除了个人*,一些本就公开的信息立刻被人翻了出来,比如网络上曾经盛传的一张“睡美人”照片,又比如几年前“模拟夫妻大赛”的冠军得主。 紧跟着白子森和韩双程也被挖出来了,他们不像颜辞,个人主页上能深八的东西多了。再加上华夏领导层的家庭成员不是完全对公众封锁的,人们很快知晓了俩人的家世背景。 能和这么三个非富即贵的男人扯上关系的颜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简单不到哪儿去。遗憾的是,楚湘的告白全国都知道了,女主角那边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事实上,颜辞那阵子在忙少维的事,并不知道网上针对她的讨论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她没反应,季情他们自然更不会主动跳出来做出回应了。 网络上闹得再厉害,一个巴掌仍旧是拍不响的,颜辞不混娱乐圈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邀约,网友们不管是粉是黑,八到最后都没辙了。 人们不得不承认,这场求婚是影帝单方面的示爱,人家妹子压根就没配合的意思。于是,事情的焦点再次被转移,大家关注的内容从女主角变成了男主角。 影帝干嘛这么高调地求爱?是真的爱上了还是仅仅想要“嫁入”豪门?瞬间,关于楚湘是个心机男的八卦满天飞,各种爆料层出不穷,中心不外乎是影帝单相思,做梦都想娶白富美。 然后,楚湘又一次站出来打脸了,将自己荆楚娱乐太子爷的身份公诸天下,并表示歇影后将转入幕后经营荆楚娱乐。 这几个月来全华夏的媒体都要疯了,记者对楚湘又爱又恨,天天背着长/枪短炮跟着他跑。认真算起来,从来没有哪部剧能像《千古一帝》一样有如此高的话题度,从开拍到结局,都不知道上了几回头版头条。 在这一次的神转折后,众人终于开始相信楚湘是真的喜欢上了颜颜,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博美人一笑。 但新的问题来了,颜颜对楚湘是什么意思?楚湘究竟能不能赢过另外两个竞争对手,成为第一个嫁……不对,娶回豪门的男人? 无良的媒体们发表了各式各样的猜测,随着颜辞日复一日的默不作声,民间关于楚湘能求婚成功的赔率越来越高。 不过影帝毕竟是影帝,楚湘的粉丝基础是华夏国最雄厚的,其中不乏无数亲妈粉。他们迅速成立了“楚颜党”,以《千古一帝》的正片及花絮为大本营,和支持白子森的“森颜党”、支持韩双程的“双颜党”在网上展开了一场又一场不见硝烟的厮杀。 轰轰烈烈了大半年,整件事才渐渐有了平静下来的迹象。大家不再像最初那样激动,开始了温水煮青蛙路线。说到底,当事人颜辞不回应,他们再怎么呼天喊地都没用。 眼见着没事了,楚湘又作死般参加了某个谈话节目,大言不惭地再度求婚,还表示非常希望几年后能带着和颜颜的孩子参加亲子节目《小蝌蚪找爸爸》。 效果可想而知,粉丝们再次疯狂了,逼得季情不得不采取措施,上一次颜辞已经被有心人利用了一把,这一回,她绝不容许旧事重演。 第301章 接到季情要求见面的电话,楚湘有点淡淡的忧伤。身为一个高逼格的影帝,他第一次借助媒体的力量炒作自己,换来的只是心上人祖母的召见,这打脸打得简直不能再响了。 不过在漫长的追求颜辞未果的道路上,楚湘不知不觉间已经练成了“厚脸皮无节操”的神技,难过什么的很快如浮云般散去,剩下的满满都是兴奋和期待。 颜辞生母早逝,季情名义上是祖母,实际和她亲娘也没差了。这么个分量极重的长辈突然要见自己,说不定他真是时来运转,娶妻有望了。 楚湘阿q地自我安慰着,毕竟那期谈话节目他节奏把握得非常好,不少人因此对他和颜辞的配对黑转路人、路人转粉。季情即使再不喜欢他和颜辞被捆绑销售,这回也应该挑不出刺来了吧? 老实说,他最开始公开结局时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险些收拾不了的地步。诚然,他很有名,但说到底也只是个混娱乐圈的明星,楚湘怎么都料不到一个出于私心的一对一的结局会上升到引发男权女权争端的高度。 好歹在勾心斗角的贵圈呆了十几年,楚湘立刻联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有人在借机生事,试图打破男女和谐共处的平衡。他和成霜商量了一下,觉得无论背后是不是有黑/手,他们都有必要在危机才初露端倪的时候将其斩断。他们家能在传媒业的顶端金枪不倒这么些年,政治敏感度是关键,除了不能站错队,某些禁忌话题最好也不要碰—— 譬如当今社会是不是真的男女平等。 俩人很快便讨论出了解决方案,一方面由已经接手荆楚娱乐的楚湘负责公关,想办法在男女网友间和稀泥,平息双方的火气;一方面由成霜联系张媛,事先报备,让后者决定有关部门暗地里是否需要介入。 张媛先是决定静观其变,但随着事情愈演愈烈,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一部连续剧而已,网友们至于个个像打了鸡血,激动地从二次元闹到三次元吗? 她当机立断,马上让楚湘召开记者会承担责任。网上煽风点火的声音立刻小了许多,但仍然有一小部分人在跃跃欲试。 显然有人在后头挑拨离间,想要控制整件事的发展,不过都是一些乌合之众,张媛手下的人没费多大力气就处理干净了。 事情算是楚湘惹出来的,可也多亏他警惕心高才没有星火燎原,所以张媛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还好心情地打趣了几句,说他因祸得福,刚好借这个机会跟心上人表了白求了婚。 最初楚湘也是这么想的,哪个女生不喜欢浪漫?他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向她剖白心意,即便动机不纯,不知情的颜辞多少也应该被感动到才是,但事实却是她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明显的改变。 楚湘深深地郁闷了,他甚至怀疑颜辞是不是压根不知道他公开求婚这件事,否则怎么话里话外半点没提到答复问题?每次他约她,她总是说忙,好不容易不忙了,她又得优先陪家人,陪男友,陪旧情人……最后分到他这个追求者头上的时间寥寥无几,大多是发发消息打打电话,偶尔视频一下都算是大福利了,吃饭约会什么的更是想都不要想。 追妹子追到这种地步,楚湘已经记不清哭晕在厕所里几回了。他暗暗埋怨颜辞心狠,无数次发誓要忘了她,但就是做不到。往往是忍了不到两天,便屁颠屁颠地再次给她发消息打电话。不回复不接听不要紧,至少还能在通话记录上看到她的名字。 楚湘发自内心地觉得再也没有比他更苦逼的追求者了,可有句话说得好——痛并快乐着,眼下他心酸归心酸,十次里好歹有个三两次颜辞会理他。换做是从前,他连追她的资格都没有好吗? 这样一想,楚湘心理顿时又平衡了,没办法,他的要求就是这么没出息。后来,他凑巧从曹雅那儿听说颜辞是真心忙得连上网的时间都没有,以及季情有意无意地阻拦他俩见面,楚湘一颗破碎的少男心瞬间又复燃了。 苍天见怜,颜辞并不是真的拒绝他,他还是有机会的! 鸡蛋不能跟石头硬碰硬,季情作为长辈,楚湘肯定不能直接冲到她面前求通融求放过,事实上,他多少也能理解前者为什么要拦住颜辞。先是因为他的过错,颜辞在网上成了众矢之的,现在风波平息了,她又成了八卦媒体的中心。一旦被记者偷拍到他俩同框的画面,指不定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但理解不表示赞同,明面上见不得人,私底下难道不能偷偷开个后门?暗搓搓地阻挠他们是几个意思? 眼见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和颜辞见面的日子依旧遥遥无期,满怀怨念的楚湘终于忍不住了,正大光明地接受了某个知名谈话类节目的邀请,再一次将自己的满腔爱意公诸于众。 他清楚十有八/九颜辞是看不到这个节目的,所幸他原本的目标也不是她,而是那个躲在背后坚决不见他却坚持默默捅刀的季情。 果然节目一播出没多久,季情就找上了他,表示要好好跟他谈谈人生。 寒暄客套的话说完之后,俩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半晌,季情琢磨着给够了对方下马威,平静地开口问:“你很喜欢看《小蝌蚪找爸爸》?” 哼,楚湘一定以为她会质问他为什么要公开求婚,她偏不按常理出牌! 楚湘愣了一下,随即大喜,不管季情后招有多厉害,跟他聊娱乐圈的事绝对是步烂棋。 “我相信季阿姨你如果看过了,肯定也会喜欢的。”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没看过?”季情挑了挑眉毛,有点意思。 楚湘十分憨厚地笑了笑,“因为要是你看过了,一定会赞成我的意见。我和颜辞的孩子,一旦参加了《小蝌蚪找爸爸》,铁定是冠军。” 第302章 冠军?季情稍稍来了兴趣,“《小蝌蚪找爸爸》不是亲子节目吗?还评个一二三名?”她基本上很少看综艺类的娱乐节目,对《小蝌蚪找爸爸》的认识也仅仅停留在它是全国最火的亲子节目。 楚湘对此早有准备,立刻绘声绘色地为季情介绍起《小蝌蚪找爸爸》的内容设置,“……所以说,我和颜辞不管生了男孩女孩,一定都是参赛者里最漂亮最聪明最有演技的一个,能不拿冠军么?” 不知道是不是连着的三个“最”发挥了作用,季情在楚湘信心满满的安利下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他所勾勒的画面。 自家的基因那是不用说的,楚湘虽然人品尚待商榷,但脸确实不错,他们俩的孩子颜值绝对够了,再加上遗传母辈的智商,冠军似乎真是囊中之物…… 等一下,他们连男女朋友都不是,哪来的孩子?季情停下了脑中不切实际的幻想,表情有些难看,真不亏是混娱乐圈的,嘴皮子这么厉害,险些就被他带歪楼了。 “八字没一撇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季情黑着脸,不悦地问道:“第一次你开记者会我能理解,可前两天的访谈节目是怎么回事?你是嫌颜辞曝光的还不够厉害吗?” 果然喊他来是兴师问罪的,楚湘暗自想道,连忙一脸诚意地承认错误,“对不起,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得太急了,但天地可鉴,我对颜辞是真心实意的。” 他的干脆直白让季情的脸色略有缓和,“你喜欢小辞,想和她结婚就不能私底下说,非要闹到全国观众都知道?” 那你也得给我个和她私下交流的机会啊?楚湘敢怒不敢言,如果不是季情暗地里阻挠,他至于大半年见不到颜辞么? “我实在是太想她了,毕竟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两个人心眼都不算少,楚湘这话听着像是在陈述某个事实求同情,季情却感受到了字里行间掩饰不住的怨气和淡淡的威胁。 倘若不是一直见不到颜辞,我怎么会当众再次表白?若是以后依旧不能见面,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再做出类似的事…… 季情读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但仔细想想,自己似乎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她明知道最初的风波责任不全在楚湘,却还是忍不住迁怒于他,惩罚似的不让他和颜辞见面。要不是憋得狠了,估计他也不会破釜沉舟,借主持人的口逼她找上门来。 无论如何,起码这份勇气值得赞扬。比起碍于她的插手而妥协放弃,季情不得不承认她更欣赏楚湘这种主动出击的做法。虽然方式冲动任性了点,但总归不是一无是处,将来还有□□的空间。 “她今天下午应该在家,你可以去找她。” 尼玛是他幻听了吗?季情刚刚这是松口让他见颜辞了?惊喜来得太快太猛,楚湘整个人都懵了。明明上一秒还阴沉沉地指责他胡闹,下一秒居然心平气和地为他制造见面的机会——女人啊,善变果然是你的名字。 楚湘呆了好半天才彻底晃过神来,立刻忙不迭地和季情道谢,喜滋滋的模样哪里还看得出方才的颓废,简直像是中了大奖一般。 季情见他如此喜不自禁,眼里也带上了几分笑意。罢了,给他一次机会,万一有个好结果呢? 毕竟,家里有个《小蝌蚪找爸爸》的冠军貌似也不错…… 颜辞吃完午饭,经过客厅时发现柳翌之正坐在那儿津津有味地看电视。 她不由有些奇怪,柳翌之明年就要高考了,现在正是课业繁重的时候,怎么会突然大中午的跑楼下看电视来了? “小翌,看什么这么入迷?”颜辞边问边瞄了屏幕一眼,某个熟悉的男人正和一位知名主持人侃侃而谈,她暗暗失笑,“你不是说不追星了吗?”居然还守着电视看楚湘的访谈节目? 柳翌之看到颜辞,眼睛顿时一亮,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也瞬间有了光彩,“谁说我在追星了?”他反驳地无比迅速,生怕颜辞误会他还是楚湘的粉丝,“我是在看他能有多无耻,天天把你名字挂在嘴边……” 颜辞登时有了不祥的预感,别告诉她楚湘又整出了什么新的幺蛾子,当初他在记者会上说得轻巧,却害得她大半个月出不了门。虽说后来那些记者都被友好地请走了,她的生活也恢复了正常,但那种被人当成八卦中心包围的滋味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忘掉的。 她不怕上头条,前提是头条与她的个人价值有关,而不是作为绯闻的女主角被粉丝们津津乐道。如果颜辞想要这种在镁光灯下由人评说的生活,她当年就会直接选择去贵圈发展了。且不说她能靠脸吃饭,即便不能,相信凭季情的护短程度,就是用钱砸也能给她砸出条光明的娱乐圈女王路。 所以求婚风波刚闹出来那阵,颜辞其实非常有冲动打个电话臭骂楚湘一顿,要不是季情及时把幕后的来龙去脉和她解释清楚,估计楚湘已经被她训得狗血淋头了。 可即使情有可原,她心里那口气还是没能消下去,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对楚湘爱理不理的。对方大概也知道她在不爽,很识趣地没有主动送上门来找抽。 好不容易盼到大家不再关注她和楚湘的感情问题,颜辞才轻松没几天,忽然又听到柳翌之故事重提,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 “他都说了些什么?”颜辞咬牙切齿地问道,她实验室也不回了,干脆坐到柳翌之身边和他一起看。 柳翌之极其自然地靠近了她,安慰道:“无非就是老生常谈,喜欢你,想和你结婚,希望你们的孩子将来能上《小蝌蚪找爸爸》之类的。” 颜辞闻言皱了皱眉头,“节目才开始多久,他就已经讲了这么多?” 柳翌之有些好笑,果然不该指望她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直播是前两天的事,这是我录下来的。” 颜辞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与世脱节,颇为嫌弃地说:“这种访谈节目你录下来干嘛?台本大多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柳翌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是都跟你说了,我要看看他有多无耻么?” 颜辞无语,所以说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没粉丝,而是粉转黑。柳翌之小时候多崇拜楚湘啊,《千古一帝》的剧本她还没看,他就想着让她接下来了;现在再听听他说的话,虽然有玩笑的成分在,但那份不喜和抗拒却是实打实的。 “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以前那么喜欢楚湘,现在怎么讨厌成这样?” 柳翌之神情一僵,口不对心说:“我哪有讨厌他,颜颜是你想多了。” “还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不是?” 见颜辞不肯放过自己,柳翌之闭了闭眼,破釜沉舟般低声道:“谁让他比我更早拥有了你呢?” 音量虽小,却如雷鸣似的字字震在颜辞耳里,望着眼前个子已经远远高过她的少年,她忽然无比后悔自己刚刚问了那么个问题。 叫你嘴欠,弄得如今大家都犯了尴尬癌…… 颜辞的避而不谈落在柳翌之眼里,他心底禁不住一阵苦涩,可某些事并不是俩人永远不提就能解决了的。 “你说将来我也会有孩子去参加《小蝌蚪找爸爸》么?” 颜辞猛地抬头看他,柳翌之的脸上依稀能找到几分柳靖之的影子,比起后者,他的眉眼更肖似季情。 过了许久,就在柳翌之以为颜辞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忽然平静地说道:“只要你想,就一定会有。” 柳翌之瞬间笑了,温柔地伸手抱住了她。 第303章 两人聊了不多会儿,管家便打电话说有客到。 来人自然是好不容易才盼到季情松口的楚湘,如果不是怕来得太早有蹭饭的嫌疑,他大概已经在柳家坐上几个小时了。 听到楚湘的名字,柳翌之冷哼了一声,“他倒是比曹操还厉害,我们一提就来了。”也不知道他给季情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这么快就解除禁令,可以登堂入室了。 颜辞好笑地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柳翌之,“你要真这么不喜欢他,我们就不见了。” 柳翌之闻言面色好转了不少,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不可能永远不让颜辞和楚湘见面,一直藏着掖着说不定反而坏事。 “那倒不至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给自己洗白道:“我可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你好好招呼他,我先回房了。” 颜辞看他心意已定也不勉强,毕竟俩人都心知肚明楚湘这是奔着谁来的,柳翌之在不在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楚湘进来的时候一眼就见到了颜辞,后者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短袖短裤,在他眼里却美得跟天仙似的,尤其是那一双又白又直的大长腿,勾得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咽口水的声音太响,颜辞原本摆出的标准主人脸立刻破了功,忍俊不禁道:“楚湘你至于吗?”虽说现在夏天已经到了尾巴,但大街上的女孩子仍然多是清凉打扮,更遑论他旗下还养着数十个身材火/辣的女明星…… 楚湘老脸一红,这能怪他吗?正常男人素了几年乍一看见心上人,难道不应该有点反应么?他顶多是……反应明显了点。 “你知道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他颇为哀怨地在颜辞身边坐下,“我天天都在想你,难免……激动了些。”大概是想到自己方才的表现弱爆了,后半句话楚湘说得支支吾吾。 颜辞心底好笑,没再为难他,边倒水边说:“现在不是见上了?” 见你一面可比西天取经还难,楚湘不敢在她面前明目张胆地告季情的黑状,只得委婉地打小报告说:“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进来的。” 颜辞低头喝了口水,假装没听懂他话语里暗含的怨念。季情做了什么,她即便当时不知道,事后自然也反应过来了,一个是家人一个是外人,向来护短的她想都不用想就明白该站在哪边。 “以后别在媒体面前胡说八道了,我不想出个门还得躲狗仔。” 颜辞语气淡淡的,听得楚湘既自责又十分不是滋味。诚然,害得她被媒体包围是他不对,但她的反应未免也太冷淡了,他可是当众求了两次婚! “那你的答案是……”捱不住心底的渴盼,他期期艾艾地问了一句。 “什么答案?”颜辞一时没反应过来,见楚湘瞬间变了脸色才恍然大悟,“你问的不会是那个吧?” 楚湘心里酸溜溜的,自己就那么不受待见,求婚求了两次也没让她放在心上? “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和你过一辈子。”他低声说道,表情异常认真。 他这么一示弱,颜辞不免有点心软,暗自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忽略对方了。其实自从荒岛游回来,她对他的态度已经好转了许多,不说经常见面,至少发发消息通通电话还是有的。如果没闹出前阵子的绯闻,她大概早就答应他一起吃饭的邀约了。 “不怕和你说实话,我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很抱歉……” “你不用和我道歉,我都明白,只是忍不住想试一试。”楚湘神情黯淡,他何尝不知道颜辞不会答应自己,但终归抱着一丝零星的希望,没准就成了呢? 现在听到颜辞明确的答复,他心里虽然难过,却也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男人嘛,想要娶到心仪的女人,多求几次婚根本不是问题!何况她也说了,她是“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而不是“没有和他结婚的打算”。 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抠字眼的楚湘重新打起了精神,与其揪着不可能改变的结果不放,倒不如想想怎么让颜辞多心疼他几分。 “我保证以后只跟你在私底下商量这件事,你觉得我能等到你说'好'的那一天么?” 他口气里浓浓的期盼让人无法忽视,一双桃花眼里的深情更是看得人面红耳赤。 饶是颜辞见惯了美男,这一刻仍是被楚湘惊艳到了,暗叹怪不得是华夏众多女子的梦中情人,果然杀伤力爆表。 浅薄就浅薄吧,对着这么一张脸颜辞还真是狠不下心说出什么绝情的话来,可让她点头同意也不现实,最后只得折中保持沉默。 对楚湘而言,没有拒绝就是答应了,看着颜辞泛着红晕满是不自在的脸,他觉得他似乎掌握了某种新的技能点。 “晚上有空赏脸一起吃饭吗?”他决定趁热打铁,颜辞刚回绝了自己的求婚,十有八/九不好意思再拒绝这种小要求。 果然,出于一种莫名的愧疚心理,颜辞很爽快地答应了。 楚湘大喜过望,立刻把早就存在手机里的数十家知名餐厅一一翻出来给颜辞审阅,只等她选定喜欢的便去定位。 谁知俩人看了不到十分钟,颜辞的手机忽然不识趣地响了起来。 楚湘暗搓搓地瞄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分明是周天遇的头像。他在心里无声地咒骂了一句,猜到颜辞这个电话是非接不可,不得不摆摆手,大度地表示她尽管随意。 五分钟后,颜辞一脸为难地走了回来。他心里咯噔一跳,顿时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真是不好意思,我晚上不能和你吃饭了。”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楚湘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勉强维持着风度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颜辞沉吟了片刻,最后选择说实话,“阿遇刚刚打电话说他研究的理论获得了国内天体物理学会的认可,相关论文也入围了今年学术界的十大杰出发现,所以晚上有个庆功宴需要我参加……真的很抱歉。” 楚湘能感受到颜辞道歉的诚意,他知道自己眼下怎么做最好,可她眼里掩饰不住的喜色却让他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她明明已经先答应他了,凭什么周天遇短短的一个电话就让她放他放鸽子? “我们不是约好了么?”他问得委屈无比。 颜辞窘迫地红了红耳朵,完全没料到楚湘居然不顺着她给的台阶下,出尔反尔是她不对,但事有轻重缓急,周天遇的庆功宴显然比他的一顿便饭重要多了。 “是我的错,可阿遇他不善交际,一个人参加庆功宴肯定要冷场的。” 听到颜辞主动认错,话里话外都在维护周天遇,楚湘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真是脑子有病,问了一句非但不能扭转局势反而在自己心口上插刀的废话。 “行,那我们改成明天晚上?”他的智商重新上线,说了最初就该有的回答。 “没问题!”颜辞忙不迭一口应下,脸上与有荣焉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彻底绽放了开来。 楚湘胸口闷闷地有些疼,忍不住羡慕起周天遇来,什么时候他才能像对方一样,被颜辞深深放在心上呢? 第304章 周天遇的庆功宴举办得十分成功,虽然他嘴上不说,但颜辞看得出他高兴坏了,一晚上眼里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的演讲稿是研究所的助手帮忙准备的,遣词造句简练大方,配着周天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效果出奇得好,听得底下的人频频点头,皆是一副“果然学术界的精英范就是不一样”的神情。 酒过三巡,整个宴客厅彻底热闹起来,获奖者们或是主动或是被动地和各式各样的赞助商交流寒暄。在华夏,如果只靠国家和研究所本身的拨款补助进行科学研究是远远不够的,学者们通常还需要额外的人力物力上的支持。 除了极少来自巨富家庭的学者,绝大多数搞科研的都会把希望寄托在社会企业身上。科学研究耗时长,花费高,并且无法保证一定有令人满意的结果,可同样的,一旦成功,新发明新发现带来的利润也是难以预估。 归根结底,一看研究本身是否有前景,二看研究者的推销说服力。周天遇的研究显然已经具备了第一类条件,眼下他所欠缺的仅仅是一双伯乐的眼睛。 这也正是颜辞今晚所要做的,研究所的助手们会负责引见对周天遇的研究感兴趣的投资商,她的任务则是适当地引导周天遇,让他的不善言辞被当成学术大牛的寡言谨慎,而不是惹人讨厌的清高少语。 认真说起来,颜辞不是第一次充当周天遇和外界的“润滑油”,但从来没有哪一回像这次一般顺利成功。 趁着中场休息的间隙,她悄悄把周天遇拉到了走廊边的小角落里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配合?” 往常的周天遇总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话更是完全凭着性子来,投资商纵使再惜才脾气再好,对他也多是敬而远之。 “他们说如果能让刚才那几个人给我们投资,我就不用只做理论假设,可以实体试验了。”周天遇伸手环抱住颜辞,老老实实地交待着。 “实体试验很重要么?需要多少钱?” 周天遇点点头,小声在她耳边报了个数。颜辞微微张大了眼睛,科研果然是个烧钱的玩意,难怪要出动整个研究所来拉赞助了。 “你尽力就好,要是最后得不到他们的支持,缺多少都算我的!”于公于私,颜辞都觉得自己有必要支持一下男朋友,何况以季情对周天遇的偏爱,这笔投资绝对不是问题。 没想到的是周天遇居然坚定地摇了摇头,拒绝道:“小辞,这件事不用你帮忙。” “为什么?我们家的钱难道就不是钱了吗?” “因为我希望获得华夏物理学奖时,可以理直气壮地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你。” 华夏物理学奖可以说得上是当今世界上等级最高的物理学奖项,颜辞并不意外周天遇有这样的野心和自信,只是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要送她这样一份特别的“礼物”。 “阿遇,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会拿到华夏物理学奖的,不过你应该为了你自己奋斗,而不是想着把它作为礼物送给我。” 周天遇闻言,表情多了一丝委屈,闷闷地说道:“可是我想让你为我感到骄傲……” 颜辞的心猛地软成了一摊水,她踮起脚尖用额头抵住他的,轻声却笃定地说道:“傻瓜,你现在已经是我的骄傲了。” “真的?”周天遇的眼睛瞬间亮了,近几年颜辞的身边多了不少追求者,每一个都比他拿得出手,这让原本就有些孤僻的周天遇更加缺乏安全感,生怕哪一天颜辞嫌弃他一无是处而离开他。 “当然是真的。”他的忐忑令颜辞颇为心酸,“你忘了么?我说过这世上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现在依然是吗?” “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她一边承诺一边轻轻吻住了他。 外头满天繁星,偶尔飘来几声虫鸣。周天遇紧紧搂着怀里的女孩,深深地汲取着她嘴里甜美的气息。那些困扰他已久的无法驱除的恐惧,在俩人唇/齿交/缠的这一刻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个月后。 许文拙一边清点着南区需要更新的能量疫苗数量一边随意问了一句,“老实说,我没想到你会对这种枯燥的活儿感兴趣。” 颜辞正背对着他将已经确认过的能量疫苗打入自动注射仪,闻言双手不由自主地顿了顿,然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虽然是无聊了点,但也挺锻炼人的。” 这话许文拙倒是赞同,别看更新能量疫苗的工作看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却是最容易打开交际面的。不管是生命院,军部还是政府,能被派来做这事的人基本都是有重大发展潜力的,再不济也是一二把手的心腹。只要交接工作的时候聊上几句,时间久了交情自然便有了。 许文拙自己性子古怪,不屑和人打交道,但颜辞不一样,她还那么年轻,一辈子只当医生的可能性太低了,再加上雄厚的家世背景,他从来不怀疑她会有更大更好的未来。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她甘心一辈子和病患打交道,她家里人也不一定会同意。 所以,当颜辞主动提出想要帮他一起进行能量疫苗的更新工作时,许文拙直接脑补成了她在为将来铺路,压根没有往别处想。 如果颜辞知道他是这么想的,铁定会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提心吊胆都喂了狗了。 自从确定了15号混入能量疫苗的正确方式后,她一直在等最好的机会将15号成品批量注入自动注射仪。开始的几次她一直表现得好学乖巧,甚至有意无意地和许文拙以及其他来自军部和政府的工作人员套近乎,为的就是塑造一个温柔无害的小女生形象。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经过一个月的不间断“培训”,许文拙已经可以放心松手让她全权负责自动注射仪的存量更新。为了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藏在衣袖里的15号打入注射仪,颜辞在家练了一个星期,衣服报废了好几件才练出类似魔术师般无影无踪的快手。 动手那天颜辞紧张得连口水都不敢多喝,所幸整个过程很顺利,许文拙大概根本没考虑过她会使坏的可能性,更何况注射仪投入使用前还需要经过机器的最后一道检测。 现在颜辞依然记得掺杂了15号的注射仪进入检验器时她的心情,既兴奋又不安。直到指示灯变为绿色,注射仪被军部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送进了传输带,她一颗吊到嗓子眼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任务虽然完成了,她仍然跟着许文拙又做了将近两个月的活,为的就是避免以后有人从时间表上查出她的不妥之处。 不过这些都是值得的,颜辞默默看了看手里的注射仪编码,因为最快一年,她就能得到答案了。 第305章 “颜辞,主任让我跟你说会议室里有人在等你,手上的活儿先给我吧。” 正在准备给二号病房的病人们做基础检查的颜辞停下了动作,疑惑地问:“你知道是谁吗?” 带话的是个活泼秀气的小护士,摇摇头说:“不知道,不过……”她朝四周望了望,做贼般压低声音道:“来头肯定不小,主任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边了。” 颜辞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了,心里却对来人是谁隐隐有了个猜测,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对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来找她。 果然,一进会议室她便看见了正襟危坐的韩双程。对方从头到脚每一丝都在完美地诠释翩翩贵公子的含义,颜辞十分怀疑他独自一人在家时是否也是这么正儿八经,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大概是觉得自己酒醉的那晚太荒唐,孤岛游结束后韩双程很是沉静了几天。颜辞其实挺能理解他的心情,平时一副高冷的男神范,喝多了竟然变成半个逗逼,落差如此之大,向来爱惜羽毛的韩双程绝对羞愧难当,指不定还躲在床上咬着被角嘤嘤哭泣过,哪里有脸继续往她面前凑? 只是事实证明,她仍是低估了坠入情网的男人的厚脸皮程度。韩双程虽然也被醉酒的自己蠢哭了,但依旧挡不住胸口那颗想要向颜辞靠近的闪闪红心。反正他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他只卖蠢给她一个人看还不成么? 于是,做足了心理暗示的韩双程重新恢复了原来殷勤却不失分寸的追求计划。哪怕颜辞故意提及他那晚的失态,他也能红着脸一本正经地岔开话题,假装这件丢人的事从来不曾发生过。 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韩双程不配合,颜辞自个儿也乐不起来。久而久之,俩人又回到了相敬如宾的状态。 有时候颜辞不得不承认,傻兮兮的韩双程比严肃认真的他可爱多了,至少那样的他不会分分钟给她一种和战友共同奋斗的使命感。 按照个人喜好她自然不愿意和韩双程多多相处,可禁不住对方的外挂太过强大。随着张媛换届选举的日期越来越近,季情看韩双程的眼神也越来越温和,动不动就找机会给他们两个人拉郎配。 颜辞知道如果韩双程自身不是那么优秀的话,季情也不会一直鼓励他俩多接触。这和她对周天遇的偏爱不同,她对韩双程的态度夹杂了更多关于家族和利益的考量。 不论是家世背景还是个人条件,韩双程都是难能可贵的好对象,颜辞从不否认这一点,她只是对这样完美无缺的男人少了些心动而已。近一年来两家走得异常得近,话里话外似乎都在传达出“一旦张媛成功连任,两个孩子的订婚仪式就能办了”的意思。 对于这种说法,颜辞向来选择左耳进右耳出,她不喜欢包办婚姻,却也不是不能为为了家族进行联姻。所以,与其庸人自扰,倒不如顺其自然,没准这次张媛的竞选失败了,没准那个时候她已经喜欢韩双程了…… “阿程,你来有什么急事吗?”依着颜辞对韩双程的了解,后者是绝对做不出因为思念就放下工作前来找她的事。他既然会毫无征兆地坐在会议室等她,想来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打算和她说。 “小辞……”韩双程先是笑了笑,随即面露难色,一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样子。 “怎么了,把你愁成这样?” 韩双程定了定神,表情凝重地说:“我刚刚听说了一件事,目前还只在小范围内流传,暂时不确定会不会闹大。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在我把前因后果讲清楚之前保持冷静。” 他极少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原本不甚在意的颜辞此刻也不禁紧张起来,“究竟是什么事?和我家人有关吗?” 韩双程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点点头,解释道:“的确是和你过世的妈妈有关。” 颜辞稍稍放下了绷紧的心,不过因为韩双程突然提到了季嫣,她心底一半的担忧猛地变成了不安。 难道是有人发现季嫣的秘密了?她胡思乱想着,略显呆滞的神情让韩双程看得十分心疼。 “我妈妈她怎么了?” 韩双程清了清嗓子,努力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道:“你也知道现在各个党/派都在为换届改选的事热身,今天他们收到消息说有人想要借当年你母亲意外的事攻击媛姑姑。” 颜辞暗暗松了口气,直觉告诉她韩双程接下来要讲的话和她担心的不是一回事。 “说是媛姑姑当年竞选的时候因为季家不肯支持她,所以心生怨恨,私底下让丈夫江子晋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先是逼走了很有可能成为生命院院长的季嫣,然后又找人偷偷暗下杀手,最后留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 颜辞听得目瞪口呆,一边为故事里的逻辑破洞感到好笑,一边又觉得能编出这样的谣言对方也是人才,“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妈妈当年是私奔离开安京的?” “按照他们的说法,你爸爸颜愈就是媛姑姑安排的,子晋姑父在明,他在暗,俩人连手弄死了你妈妈。” 这脑洞大开的能力让人不跪都不行,颜辞无语的同时也发现自己竟然地无言以对——如果他们硬是把所有的违和都归结成是张媛暗中策划的,她还能反驳什么? “有证据吗?” 韩双程小心地打量着颜辞的脸色,见她没有任何愤怒的迹象,方才答道:“有。” 颜辞怔住了,“都是些什么证据?” “不清楚,我们暂时还没法接触到那些东西。”韩双程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无可奈何,“不仅如此,他们据说已经联系好了一家不知名的小报社,很快就会放出新闻稿。无论我们的人提出什么条件,他们就是不肯松口,铁了心要公开这件事。” “你们查过'他们'是谁吗?我怎么觉得像是竞争对手在故意黑你媛姑姑?” 颜辞不混政治圈,她能想到的,鬼精鬼精的韩家人自然早就考虑过了,可惜结果不尽如人意。 “给我们线报的人现在已经被报社开除了,他说他完全不知道报社究竟在为谁做嫁衣裳,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想为陈年旧事翻/案似的。” 颜辞沉默了片刻,一方面她彻底放下了压在胸口的大石,季嫣真正的秘密并没有泄露;另一方面她也有些烦躁,她不会瞎想不代表别人不会,譬如不明真相的季情。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先打个预防针?” 她半天不说话,韩双程着实焦急了一番,怕她也信了谣言,毕竟关心则乱,他不能要求颜辞在听到有关父母离世的另一种“真相”时还继续保持理智和镇定。 直到她开口,他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松弛了几分。 “是的,小辞,你相信他们的说法吗?”韩双程盯着她,忐忑地问道。 颜辞犹豫了两秒,接着摇头否定道:“不,我不相信,但是……如果他们真的拿出了证据,我不敢保证别人会不会信。” 韩双程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俩人交谈以来第一个笑意达到眼底的笑容,低声嘟囔了一句。 颜辞没听清,怕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连忙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韩双程没有直接回答,反倒转而询问道:“小辞,你可以带我去你家看看你家人吗?我想媛姑姑和我祖父他们肯定已经打过电话和你家人通过气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反应……” 第306章 同样担心家人会胡思乱想的颜辞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和主任请好假后便跟韩双程一起回了柳家。 路上颜辞打了个电话季情,后者表示接到消息时自己正在第二任丈夫周临颐家里,因为事关唯一的女儿季嫣,所以她当即推了和周临颐的晚餐,如今已然赶到了柳家。 颜辞不无担忧地瞄了韩双程一眼,季情在电话里的口气听起来可不大好,尤其是在听到她说韩双程也要跟着一起回去的时候。以颜辞对季情的了解,她这次大概是真的动怒了,倘若季嫣真是张媛陷害的还好,否则想必季情一定不会放过那些躲在背后试图借着她早逝的女儿谋利的人。 丧女之痛即便过了十几年也不会轻易消散,因此哪怕是和整件事没有什么直接或间接关系的韩双程,照样被季情夫妇简单地迁怒了,以至于他这回在柳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 向来温和热情的季情和柳炎译双双选择了无视他,相比之下,倒是原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柳翌之由于知晓部分真相而态度依旧——同样的冷淡无比。 颜辞在旁边看着都替韩双程犯尴尬,暗暗有些后悔刚刚不该直接把他带过来。但凡晚两步,在她向季情他们略微解释之后再来表示歉意,他都不会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 出人意料的是韩双程倒表现得十分自在,仿佛被当成背景板闲置的不是他本人似的。 他被晾在一旁十多分钟,然后季情和柳炎译才像是突然记起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般和他说起话来。韩双程的态度依然不卑不亢,既没有被忽略的不忿,也没有上赶着讨好的殷勤。 一边的颜辞看了不由暗暗佩服,不管是天性使然还是后天伪装,韩双程的好涵养都是毋庸置疑的。不仅如此,他的嘴皮子也比小时候溜多了,舌灿如莲地把季情夫妇的心情哄得“阴转晴”。 明明都是些耳熟能详的套话,比如“我们真的非常抱歉”,“绝对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之类的,偏偏从韩双程口中说出来就格外的有诚意,让人听了从头到脚没有一丝不舒坦,哪里还记得生气的事? 颜辞在心底啧啧称奇,怪不得会是小道消息里的安京十大贵公子之首,这样的韩双程,确实有令人忍不住信任他甚至臣服于他的魅力。 韩双程很快就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他私心是非常想留下来和颜辞相处的,只可惜眼下正是危机关头,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帮忙,柳季两家人也需要一些*和空间。 他不舍地看了颜辞一眼,礼貌地和季情等人告别。 韩双程前脚刚走,季情和柳炎译脸上的笑容也瞬间跟着消失了,速度之快跟川剧变脸高手有的一拼。 颜辞有些诧异,她以为韩双程是真的打动了他们,敢情都是假的? “韩家这孩子挺不错的,小小年纪就懂得审时度势,说话比他父亲讨喜多了。”季情用一种评委审视参赛者的诡异口气说道,然后嗔怪般瞪了颜辞一眼,“也不知道你这丫头在纠结什么,这种好条件的就应该趁早收房了才是。” 颜辞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说好的义愤填膺哪去了?这画风转得也太快了吧? 旁边的柳翌之不忍心看着颜辞继续犯蠢,好意提点了一句,“颜颜,七哥和嫣姐的事我已经同爸妈解释过了。” 颜辞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讪讪地笑了笑,“我刚才看你们那么生气,以为……” 季情怜惜地摸了摸颜辞的头发,“家里支持张媛的钱不是白给的,既然新闻他们压不下去,自然要提早告诉我们。韩双程再能干,毕竟还太年轻了,我们要是还没达成共识你觉得他能进得了这道门?” 颜辞对这件事里几方的利益博弈不感兴趣,她只在意家人和自己会不会受到伤害,“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挑事了吗?” 柳炎译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他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道:“目前有几个怀疑对象,具体证据还在查。小辞,你别担心,那些拿嫣儿说事的人,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颜辞咬了咬唇,怎么可能不担心?对方连安京最有权势的几家人都敢得罪,可见来头不小。死者为大,季嫣夫妇都走了那么多年,争权夺利什么的怎么也不该再牵扯到他们身上。 “那他们手里都有什么证据?” 季情颇为无奈地摇摇头,“那家报社口风太紧,暂时什么都问不出来。” 柳翌之见颜辞神情黯淡,心疼地走过去牵起了她的手,“颜颜,别想了,我们先出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季情和柳炎译的视线双双落在俩人交握的双手上,彼此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柳翌之仿佛没有看见父母眼底的深意,大大咧咧地拉着颜辞走了。 与此同时,韩非之在安京的另一个“家”里,曹雅正用加密的手机拨通了前任总统李娅的电话。 “事情都安排好了?”她盯着桌上一个制作精美的手工玩偶,那是韩非之前阵子送她的七夕情人节礼物。 “当然,明天一早的大头条。” “我怎么听说有人事先把口风泄了出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是有点小疏忽,不过已经处理妥当了。” 曹雅脸上浮现出一个鄙夷不屑的笑容,声音依旧平稳无波,“搞定就行,别忘了我们的协议。” 那边李娅忽然换了个轻松的语气问道:“话说回来,你不是跟韩非之好上了吗?怎么还老想着对付张媛?她可算是你的小姑子……” 曹雅的口吻一下子冷了下来,“我记得协议里并没有这一条,你越界了。” “我也只是关心你而已,既然不方便,那就算了。” 李娅颇为委屈的语调并没有引起曹雅的共鸣,反而让她的表情越发阴沉起来。 “收起你没用的善意,我们没那么熟。” 曹雅冷冷丢下一句话,也不等李娅回答,径直挂了电话。这场交易里,主动权始终掌握在她手上,她才懒得管那个假圣母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过……曹雅瞥了桌上的玩偶一眼,胸口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她伸手想要把玩偶挥到地上去,指尖碰到的一瞬间又猛地改了主意,最后只是轻轻摸了摸玩偶卖萌讨喜的脸。 这一刻,她的眼里分明有着微不可见的笑意。 第307章 第二天一早,《安京新鲜事》报社一则名为“惊爆!华夏一把手居然是杀人凶手!”的头版头条引起了全国人民的注意。 《安京新鲜事》是安京无数三流报社中的一个,报道的大多是各种发生在安京的奇人怪事,内容九成以上都是虚假爆料,胡说八道。这样靠猎奇吸引群众眼光的报纸在安京数不胜数,《安京新鲜事》不是胆子最大最敢搏出位的一家,所以销量和点击量一直上不去。要不是沾了报名接地气的福,估计亮出名字都没几个人知道是什么。 因为太过不起眼,许多人最初压根没兴趣点开来查看,径直将其定位成了标题党,反正黑总统的人天天都有,选举期间更是多如牛毛。 直到某个著名评论家在其个人主页公开转发了这条新闻,人们才意识到一切似乎不是空穴来风——《安京新鲜事》竟然同时登出了一系列包括照片录音在内的相关证据。 这下可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了,有坚持认定《安京新鲜事》伪造证据,哗众取宠的,也有震惊后相信爆料是真,喊着要把幕后真凶张媛绳之以法的,还有默默观望,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出事情真相的……无论哪一种,《安京新鲜事》总归炒火了自己,顺带着将张媛原本高居不下的民意支持率拉下了不少。 张媛和她的团队为了公关这次危机个个都忙得焦头烂额,韩非之更是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努力抹平这场无妄之灾。 《安京新鲜事》爆出的指控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份八卦报纸能做到的限度,每一份证据都真实得令人触目惊心。如果不是韩非之了解自己的妹妹,他大概也会怀疑季嫣的死是不是当真和张媛脱不开关系。 和前两年张媛以及任泽的桃色丑闻不同,这件事处理不当的后果不仅仅是张媛总统之位不保,更有可能招来牢狱之灾。一个是国家元首,一个是生命院院长,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这两个帝国最有权势的两个人是否会跌下神坛。 眼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季家经过沟通后同意暂时不采取任何举措,只要他们不去司法部申请调查季嫣夫妇死亡的真相,《安京新鲜事》爆料的一切都只会是纸上谈兵的八卦。但季家不动作,不代表整件事就可以不了了之。 一旦全国关注此事的人超过了一定数量,司法部和军部肯定有一方会采取行动,哪怕“受害者”季家保持缄默,号称“帝国守护者”的他们也必须介入。 韩非之目前除了得尽快还张媛一个清白,还需要稳住司法部和军部那伙人,尽可能地让他们延迟“独立调查”的时间。与此同时,他也把同季家交流感情的任务拜托给了曹雅。虽说季情他们现在相信张媛,但盟友不是永恒的,万一有了分歧或是更大的利益诱惑,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反过来咬一口。 曹雅要做的就是安抚季家,满足他们所有韩家以及张媛能做到的要求。曹雅同柳靖之和季嫣有故,交情甚至相当不错,而韩非之跟曹雅,除了法律上那张纸,更是和夫妻没有区别,因此,在韩非之看来,和事老这个位置给曹雅坐再恰当不过了。 老实说他也想对了,曹雅的确和得一手稀泥,只是没有站在他这一边罢了。 “我以为你还要再过上几天才会来见我,”季情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望着曹雅,像是失望又像是惋惜,“比如等事情彻底闹大,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曹雅轻轻地抿了抿嘴,很自然地帮季情将杯子里的花茶添满,“你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只是外人看到的那样。” 她的话让季情下意识想起了自己早逝的一双儿女,原本还算和善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你要报仇我能理解,可非得把嫣儿拉下水么?死者已矣,你也是看着小辞长大的,就这么忍心让她卷入上一辈的纠纷中?” 丑/闻刚爆出来的时候季情还当是有人在故意挑拨离间他们和张媛的关系,等她仔细看过那些证据才发现自己想错了,能提供如此详尽的细节,下手阴他们的只可能是自己人。 这个人不仅和季嫣以及柳靖之交好,同时也具备了一定的反侦查能力,否则不可能伪造出令季情本人都险些信以为真的“证据”来。 除了曹雅,季情实在想不到身边还有哪个人更满足条件?至于动机是什么,总归和自杀身亡的严泰予脱不了关系。 曹雅握紧了手里的杯子,口吻里带着一丝酸涩和歉疚,“但凡我有别的路可选,都不会把你们扯进来。”她顿了顿,转而坚定地说:“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小辞吃亏的。” 季情心里虽然怨气不小,但见曹雅一张看破红尘的生无可恋脸又忍不住心软,缓了口气说道:“算了,也别提什么吃不吃亏的,你尽快把事情解决就好了。” 曹雅面露难色,“这事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平息不下来。” 季情一听脾气又上来了,冷着脸道:“什么意思?” “那些证据虽然大多是我私人提供的,可一旦交出去主动权就不在我手里了。”大概也为自己的不厚道羞耻到了,曹雅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再一次重复道:“但我保证不会让小辞吃亏。” 季情怒极反笑,“现在全国人民都在讨论她的妈妈是不是被人谋杀的,用不了多久风言风语就会波及到她身上,你觉得这样还不叫吃亏吗?” 曹雅默不作声,表情似有歉意。 “我知道你恨韩家,但你现在都在做了些什么?抹黑张媛就能伤到韩非之了吗?他可不止有一个妹妹,他还有父母妻儿一家子人,难道你打算一个个报复过去?”季情顿了顿,冷哼道:“别忘了,你如今也算是他的女人,你确定你在为了报仇大计献身时没真的把自己给搭进去?” 她话语里毫不掩饰的讽刺之意让曹雅的脸色隐隐发白,某些事就像是隐藏在衣服底下的脓包,一旦被挑破,疼痛和折磨便会蔓延全身。 在趋利避害的本能驱使下,曹雅有意忽略了季情的诘问,转而谈起方才未尽的话题,“小辞会得到她应有的补偿,不只是她,季家和柳家也不例外。” 季情的耐心即将告罄,如果不是看在一双儿女的份上,她估计早就和曹雅翻脸了。这种倒打一耙的白眼狼,她才没有那个闲情逸致陪对方玩什么隐忍的复仇游戏。 “补偿?” “是的。”季情阴沉的脸上写满了不耐,曹雅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用那些虚无缥缈的场面话搪塞她,必须得真的拿出点干货来,“你记得三百年前那个连任了三介总统的男人吗?” “当然。”季情疑惑地看着曹雅,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一个在华夏耳熟能详的历史人物。 “我想我有证据证明颜辞是他的后代。” 季情脑子一转就明白了,“是颜愈那边的?” 曹雅点点头,颇有点自嘲道:“这些年我也不只是陪韩非之睡觉,好歹查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季情的脸色并没有立刻好转,皱着眉道:“继续说。” “你知道借着韩家的手,这些年我一直在收拾当年对我落井下石的人,在挖掘他们黑料的过程中偶然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小辞的生父颜愈——官方记录只显示他是孤儿,没有任何更详尽的信息,可我找到了他在担任雇佣兵时的一部分测试报告,数据好得惊人——这点在小辞身上可以找到完美的继承——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又查了他的验尸报告,发现他的基因数据除了比常人更好更强以外,还和那位帝国史上最有影响力的男总统有着复制一般的相似度……” 季情突然打断了曹雅的话,“所以呢?” 曹雅淡淡地笑了笑,“你猜到了不是吗?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既然张媛这么不称职,我们为什么不选一个更适合的人?作为那位男总统的直系后代,你不觉得小辞会比任何人都更有号召力吗?” 第308章 季情半天没说话,眼里似有神采闪现,不可否认曹雅抛出的诱饵对她具有十足的吸引力,让季家重新登上华夏女性世家的巅峰,光是想想就够燃了。 “我承认你说的很诱人,但小辞对政治一无所知,仅仅凭一段隔了几百年的血缘关系,我十分怀疑会有多少人支持她。”脑补了若干画面后,季情的理智重新上线,冷静地反驳了曹雅的说法,仿佛刚刚那个被勾得心痒难耐的人不是她似的。 “谁说小辞只有这一段关系?别忘了,她是帝国医学院最有潜力的学生,毕业了进生命院是板上钉钉的事。华夏总统的默认履历相信你比我更清楚——生命院这块不用担心了,军部历练,凭她的体质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至于司法部,我相信小辞的祖父一定可以帮上忙。” 曹雅的思路异常顺畅,显然已经事先方方面面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季情定定看了曹雅几秒,然后笑了,“看来这些年韩非之对你并不是毫无影响,起码嘴皮子利索多了。换做以前的你,哪里会平心静气地解释这么多?只是你有没想过,小辞她愿不愿意?即便她同意了,她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这一切?” “明人不说暗话,我们都知道小辞的个人意愿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你的重点应该是究竟需要多少时间来实现这些?”曹雅彻底放松了紧绷的肩膀,她就知道没有一个人能拒绝自己的后代当上帝国第一人的诱惑。 季情一点没有被揭穿小心思的窘迫,坦坦荡荡地摊手问:“那你的答案是?” “十年之内。”曹雅肯定地答道,“除了来自颜愈父系的支持,我还会让张媛同意亲手培养颜辞。等时机成熟了,要是她不识趣地自动辞职,我们也不介意'帮'她一把。” 季情微微睁大了眼睛,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就这么有把握张媛会听你的?” “不是我有把握,而是现实会让她明白这是唯一的选项。这次危机我们会站在她这边,帮她顺利连任,前提是她同意我们的条件。” “在背后支持张媛的可不止我一个,我想她并不绝对需要我的帮助来度过这次难关。” “但你是最强有力的一个,不是吗?何况,他们也不会吃亏,因为小辞会嫁给韩双程,我们将成为真正的利益共同体。”曹雅信心十足地勾了勾嘴角,“不仅如此,还有那个叫白子森的男孩,他的祖母可是新上任的军部部长……” 季情有些迟疑,“这样真的好吗?” 曹雅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表情你还是留给小辞吧,你明知道我们是一种人。”她们为达目的都可以不择手段,区区联姻算得了什么? 季情收起了假意的犹豫,放声大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曹雅,我姑且信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曹雅脸上虽然跟着笑,心里却滑过一丝黯然,想来这辈子她是注定要让某个人失望了。 《安京新鲜事》爆出的猛料连着半个月占据了全华夏社交媒体的头条,无论是公众人物还是普通网友,几乎每个人都在迫不及待地发表着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最初大家讨论的中心是证据是否属实,张媛以及江子晋是否该被定罪,慢慢地,在有心人的引导下,一部分舆论开始关注起“冤死”的季嫣和她的家庭。 于是,一直保持缄默的颜辞无辜躺枪,再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这可不比上回楚湘闹出的绯闻,追着颜辞想要采访报道的除了狗仔,更多的是各种打着“替天行道”幌子的正义之士。 如果是一个人道德绑架也就罢了,现在是社会的主流媒体联合起来,试图还季嫣一个“清白”,而身为其唯一后代的颜辞,自然不可能像对待无良狗仔那样无动于衷,不理不睬。 结果就是她在学校上不成课,在医院实不成习,只能躲在家里等整场腥风血雨过去。被逼到这份上的不止她,周天遇也是一样,或者说他更惨——妈妈和李娅是姐妹,爸爸和江子晋是兄弟,虽然明面上双方依旧和谐,但私底下都恨不得直接撕了彼此。夫妻不愧是夫妻,俩人都想到了找儿子周天遇帮忙,要后者说服颜辞,狠狠捅对方一刀。 周天遇本来和家人的关系就一般,哪里受得了这种阵仗,当即跑到柳家一股脑儿地把父母说的话全倒给颜辞听了,然后带着他的私人用品正大光明地住到了隔壁客房里。 有了周天遇闹的这一出,颜辞基本可以肯定在背后拼命黑张媛和江子晋的是前总统李娅了。季情曾经言辞闪烁地暗示过她整件事后边不止有两个利益体在抗衡,颜辞当时已经猜到了些许,只是不愿多想便故意错开了话题。如今想来,她似乎明白了与她们毫无交集的李娅是怎样拿到那些证据的。 或许因为她不是原主,或许因为她知道季嫣的死别有隐情,对于曹雅利用季嫣来攻击张媛的行为颜辞并没有感到太大的背叛。当然,生气和不满是一定的,只是没有严重到需要翻脸的地步。 比起只活在影像和文字资料里的季嫣,陪着她长大教导她的曹雅更像一个家人。对于曹雅以身饲虎报复韩非之的举动,颜辞可以理解却无法支持。旁观者清,报仇报到曹雅这份上,估计连她本人都分不清究竟是恨意更强一点还是爱意更深一点…… 按照约定,季家始终没有对这起疑似“谋杀案”发表公开看法,就在众人的情绪被调到顶峰,开始叫嚣着要求司法部和军部介入时,事情有了新的反转。 “犯罪嫌疑人”之一的江子晋召开了媒体见面会,表示已经查清一切爆料都是诬陷,幕后黑手正是不甘平凡试图卷土重来的前任总统李娅,随后更是献上真的不能再真的相关“证据”。 这下全国人民都懵逼了,说好的“嫉妒犯罪”哪儿去了?闹了半天变成两个政党互相撕x是什么鬼? 凡事只要扯上政治,多多少少都会变调。在江子晋的记者会之后,国内高喊着要还季嫣一个真相的声音小了许多。已经开始有人提出了阴谋论,怀疑整件事都是策划好的,为的就是让某人在这次改选中拨得头筹;而这个某人,可能既不是张媛,也不是李娅…… 在家里闲得无事的颜辞全程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倘若说前段时间还有人念叨着她的名字,要求她“不畏惧恶势力,勇敢地站出来”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则彻底沦为了打酱油的配角。民众的重心被成功转移,如今大家谈论的都是下一任总统到底应该选谁…… 就在众人对江子晋的发言津津乐道的时候,一直藏在幕后的李娅终于按耐不住性子,给出了她的反击。 第309章 首先,李娅拒不承认江子晋对她造谣生事的指控,无比痛心地表示她仅仅是在尽一个公民的义务,让更多的人了解真相。其次,她正式宣布自己将会参加这一届的总统选举,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国民正在遭受惨无人道的蒙蔽”。如果当年她不曾意气用事辞职,或许张媛就不会上台,自然也就没有了如今荒谬的一切。 简而言之,作为一个有良心有责任感的华夏公民,李娅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惩恶扬善,伸张正义”。 江子晋的团队大概没有想到李娅居然能无耻到这种地步,明明是处心积虑计划好的复出,偏偏套上了为国为民的大帽子,更心塞的是,居然有不少民众买账,认为“李娅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堪称真正的女中豪杰”。 倘若只是单纯的反驳也就罢了,李娅随后又公布了一份惊人的文件,暗指江子晋和当初粤州官场的大清洗脱不开关系,同时义正言辞地表示,要是江子晋不主动自首,接受司法部公开调查的话,两天后还会有更劲爆的消息公之于众。到了那个时候,估计江子晋不仅仅是生命院院长之位不保,还有可能成为全民公敌。 不得不说,李娅深谙“吊胃口”之道,她的措辞恰到好处地挠到了民众的痒处,现在已经算不清究竟是希望江子晋自首的人多一些,还是希望他负隅顽抗好让李娅继续爆料的人更多。 形势又一次发生了逆转,李娅不再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虽然出棋的人变成了江子晋,可主动权似乎还掌握在前者手上。 令人意外的是江子晋没有对李娅的指控作出任何回应,他关注的重点依然放在李娅伪造证据,诬陷他和张媛谋杀这个问题上,仿佛证明他们的清白才是目前的首要任务,其他的通通是无根无据的嘴战。 有相信他是胸有成竹才有恃无恐的,也有觉得他是心虚害怕故意转移视线的,可无论哪一种,都没有料到在李娅宣告要爆大料的同一天,季情和张媛居然一起出席了某个知名访谈节目。 主持人不负众望地提及了最近炒得火热的“嫉妒谋杀论”,季情一改原先的“无评论”状态,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作为“受害者母亲”的所思所想。 季情说服人,或者说是忽悠人的能力已然发展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等访谈节目结束了,大家冷静一回想,才蓦然发现特么她除了说张媛夫妇和季嫣曾经的关系十分融洽之外,别的要点一个都没提到。 不过纵使季情再滑不留手,她肯与张媛同框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眼下国内最不缺的就是脑补的人,什么叫“关系融洽”?潜台词不就是没有矛盾,没有嫉妒么?如此一来,“嫉妒谋杀论”显然站不住脚了,连带着那些证据都成了打脸的笑柄。 由于事先的保密工作做得好,李娅也被张媛夫妇这突如其来的一手震惊到了,她当即意识到“季嫣死亡真相”这条梗已经被榨光了剩余价值,必须立刻放弃。虽然有些可惜,所幸她还准备了后招,不至于毫无反击之力。 当天晚上,李娅亲自配音制作的“帝国第一夫妇七宗罪”视频在发布后不到半个小时内,点击率破千万,不出所料地登上了热搜榜首位。 在视频里,张媛上台以来数项有关提高男女比例的措施遭到了李娅的严厉抨击,除此之外,前者还被指控包庇丈夫江子晋的若干罪行。 至于江子晋的“七宗罪”,李娅并不像批判张媛时那般笼统,而是极其详尽地列出了具体内容和相关证据。排除异己,仗势欺人什么的都算是小的,最耸人听闻的指控是他勾结粤州官员,利用职务之便进行非法的人体实验,试图操控有关改善男女比例的研究。 这个说法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和政治权利上的斗争不同,后者民众们多是外行人看热闹,但前者却是实打实地牵涉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尤其是万千依旧单着的男人们。 当天晚上,在总统府未央宫和生命院外已经有人自发组织起来进行静/坐示/威,要求江子晋夫妇就李娅的视频给出解释。 随后全国各地也陆陆续续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游/行活动,有强烈呼吁把第一夫妇赶下神坛,绳之于法的;有忠心耿耿为张媛和江子晋呐喊助威的;也有不知所措希望相关部门尽快解决这场混乱的…… 在形形□□的声音里,自然不乏支持李娅的,除去少部分原有的死忠粉,大多是在这场博弈中倒戈相向,觉得她比现任总统更值得信任和期待的——看看前两年才闹出私生子风波的张媛,再看看仅仅由于丈夫出轨便主动引咎辞职的李娅,道德层面孰高孰低不言而喻。 不得不说,李娅这招反击得十分漂亮,她聪明地抓住了公众的命脉。如果说男女是否真正平等是女人们不可触摸的逆鳞,那么男女比例是否可能平衡便是男人们藏在心底最深的伤疤。而现今华夏的人口比例又注定了谁能抓住男选民的心,谁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对于这一系列令人措手不及的攻击,张媛虽然忙得焦头烂耳,心里却没有太多的焦虑和不安。两年前的那场风波让她意识到家庭比事业更重要,既然她做不到国民心中完美的总统,倒不如尽职当一个普通的母亲。毕竟事业可以再发展,但陪伴孩子长大的机会只有一次。 所以此时张媛的心情其实无比平静,她甚至隐隐觉得倘若能借这场闹剧摆脱总统的枷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高处不胜寒,帝国第一人听起来狂拽酷炫,可实际上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身不由己。譬如现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迫切盼望她能顺利度过这次信任危机,成功连任,原因说到底不是她这个总统有多么深得民意,不可取代,而是她身上系着无数人无数团体的利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是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然如此厌倦总统的位子,江子晋估计会心累得吃不下饭。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拥有你苦苦追求的东西却毫不珍惜。江子晋的总统梦做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最初只是年少时的戏言,但随着他当上生命院院长,又娶了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他的野心便慢慢地被养大了……直到任泽这个不知疲惫努力挖墙脚的“男小/三”设计让张媛怀孕,江子晋再也忍不下去了。 明明是他的妻子,为什么要生一个野男人的孩子?就因为对方掌管着军部?那若是有一天他掌握了天下,是不是也就可以独享张媛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个想法渐渐发展成执念,和野心抱负一起变成了他的附骨之疽。为了实现这一梦想,江子晋该做的不该做的事都做了,眼看时机即将成熟,却被李娅临门一脚全部打乱了。 若不是他还有翩翩君子的形象需要维护,江子晋简直恨不能直接撕碎了那个女人。忍字头上一把刀,他暗暗劝诫自己,目前最重要的是解决李娅可笑至极的指控。 因此,在季嫣去世多年后,他和张媛等人第一次再度踏进了柳宅。 第310章 这是风波席卷全国以来,两家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坐在一起谈话。除了张媛夫妇和季情夫妇,有着直接关系的韩非之以及颜辞同样在场,前者还把曹雅也带过来了,只是不知道后者扮演的角色是“准妻子”还是“和事老”。 开始时大家都很谨慎,虽然对彼此的要求心知肚明,但那毕竟是借着曹雅这个中间人传的话,只要没有真正开诚布公摊在台面上,双方心里难免都存了一丝侥幸,仿佛话说得越少,底气便越足似的。 最终还是曹雅看不下去了,按照他们这种磨叽劲儿,估计再谈上个三天三夜都出不了结果。 “好了,场面话到此为止,是时候谈点实质性的东西了。” 季情和张媛对视一眼,俩人都没有拒绝曹雅的提议。 话匣子一打开,进展便快了许多。张媛要的无非是平息这场风波,让她和江子晋全身而退,而季情自然是希望得到些实质性的补偿,比如培养颜辞帮助季家上位之类的。 别说张媛了,就是颜辞听到季情提出的要求都吓了一跳,她将来要当总统她怎么自己都不知道?然而给季情使眼色也什么用,眼睛都眨酸了后者依旧视若无睹。 基于家族荣誉感,颜辞只能摆出一副“我是知情人士”的端庄脸来应对张媛疑惑的眼神。 这特么还是亲祖母呢,坑起孙女来一点也不手软…… 张媛从颜辞那儿没发现任何端倪,只能暗自纳闷,默默感慨会叫的狗不咬人,平时瞧着天真无害的小姑娘,原来心里藏着如此大的野心和理想。 诧异归诧异,实际上张媛倒不反感给颜辞铺路。且不说她这回能不能顺利连任还没个准数,就是真成了,她也厌倦了这种毫无自由无时无刻不得不考虑公众想法的生活。何况她对颜辞的印象一直不错,再加上对韩双程的“爱屋及乌”,张媛是真心不介意多个贴身助手。至于将来的辞职让贤,以她现在恨不得逃离未央宫的心境,自然是求之不得。 只可惜江子晋不是这么想的,他在暗地里呕心沥血了这么些年,怎么会容许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轻而易举地夺走他梦想的一切?何况那个人还是他最讨厌的女人的后代,并且曾经数次破坏了他的完美计划? 趁张媛尚未表态,江子晋一口回绝道:“这不可能!总统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当得了的吗?再说了,小媛做得好好的,凭什么让路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就是要让,也应该让给身为丈夫的我才是!江子晋没有把心声全部说出来,一脸轻蔑地望着季情和颜辞,仿佛在说“你们怎么会有这么胆大包天的奇思异想?” 季情眼里闪过一丝浓重的不悦,她冷冷地瞥了江子晋一眼,然后看向张媛说道:“你觉得呢?” 她虽然没出声,却用行动表明了自己对江子晋的不屑——这是她和总统张媛俩人之间的交易,他一个丑闻缠身的“犯罪嫌疑人”在旁边瞎叨逼叨逼什么? 江子晋果然瞬间涨红了脸,这种无视比反驳更伤人自尊,明明听见了他的声音却置若罔闻,简直是在赤/裸/裸地说“我瞧不起你”几个字。 张媛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忍不住有些埋怨江子晋公私不分,眼下正是和季家交好的关键时刻,他就是有再多的不满都得憋回去,堂而皇之地讲出来,然后被人打脸就有意思了? “不好意思,最近变故太多,阿晋的情绪有点不稳定。能够拥有你们的支持是我的荣幸,颜辞是个好女孩,我十分欢迎她来未央宫学习。” 季情的脸色方才有所好转,她挑衅般瞄了“情绪不稳”的江子晋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那就好,我也不希望因为乱七八糟的阿猫阿狗坏了我们长久以来的合作关系。” 见江子晋气白了脸,季情心里稍稍舒坦了些,哼,当年就拼不过季嫣了,如今还想在颜辞头上作威作福,简直是痴人说梦! 大家都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口角,谁也没想到它竟是压倒江子晋的最后一根稻草。这阵子他受够了旁人的质疑和白眼,长年心血付之一炬的挫败感更是让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的思考。季情不屑一顾的举动仿佛一根导火线,彻底点燃了他积攒已久的怨气和愤怒。因此,在他的理智上线以前,江子晋已经出人意料地拽过颜辞,把手卡在了她的脖子上。 众人都傻眼了,屋里有那么两秒钟的静谧无言。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张媛,她离江子晋最近,当即试图安抚他的情绪,“阿晋,你做什么呢?快放开小辞,别吓到人家小姑娘。” 季情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脸上写满了担忧,双眼紧紧盯着江子晋,暂时没有说话。 韩非之则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江子晋,胜败乃兵家常事,一个大男人居然接受不了一时的失败,甚至拿女人撒气?这样的男人,简直令人失望到了极点。 至于被挟持作为“人质”的颜辞,她突然就理解了什么叫做“我真是日了狗了”。自己好端端地坐在家里谈判,也能因为一言不合遭受到人身攻击,她的人品究竟是差到什么程度了? 江子晋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没有借着张媛搭的梯子顺势而下,反而收紧了手,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都是你害得,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一个季嫣已经够了,现在又来一个你,你们季家女人是天生跟我犯冲还……” 他并没能说完这句话,因为颜辞猛地反抓住他的手,用一个漂亮且有力的过肩摔将他摔在了地上,然后狠狠地打了他两拳。 看着江子晋迅速肿成猪头的脸,季情拼命维持着严肃的表情,克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对于颜辞而言,这是她第三次被人挟持了。前两次还能说是年纪小又是偷袭,这次如果她再任由自己被江子晋欺负,那可真是白活了二十年。要不是顾及两家的合作,她起码还得再多打几拳才能消气。不过这两拳也够江子晋受的了,她不仅用的是全力,还专门挑脸上神经最丰富肌肤最薄弱的地方下手,不然他也不会才哼哼唧唧了两声便晕过去了。 颜辞甩了甩手,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地说道:“江院长大概是中暑,晕过去了。” 张媛被她睁眼说瞎话的技能点震惊到了,忽然就明白了季情为什么提出那样的要求。虽说心疼江子晋,可犯错在先的是他,他们眼下又有求于人,只得点点头,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季情偷偷给了颜辞一个“你做得非常好”的眼神,脸上的骄傲之情简直就要掩饰不住了。曹雅倒是十分平静,颜辞是她一手教出来的,那两拳的杀伤力她比谁都清楚。 而韩非之,静静地扫了躺在地上的江子晋一眼,眼底也有些许淡淡的笑意。 等张媛他们回去了,颜辞正想和季情好好谈一谈,后者立刻以有更重要的事要忙为理由匆匆离开了柳家。颜辞见她神情不似作假,只好先暂时按耐下心底的疑问。 晚上,颜辞正在房里看书,突然有人打开了房门。 “下午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还好吗?” “我没事,江子晋可不一定了。” 来人走近颜辞,低头轻轻吻住了她。 “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想这么做很久了,你愿意吗?” “你知道,”颜辞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不会拒绝。” 第311章 江子晋冲动的行为并没有影响张媛和季情的合作关系,第二天未央宫便正式发表声明,宣称会成立特别小组,公开透明地调查有关李娅提出的各项指控,同时,季家的当家人也会就季嫣的死亡真相发表讲话。 这次季情没有再卖弄文字游戏,而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所有尖锐刻薄的问题。在她的描述里,季嫣和江子晋是良性竞争关系,前者离开安京纯粹是个人原因,跟李娅说的“因为嫉妒排除异己”毫无关系,至于最关键的离世真相,其实也只是个单纯的意外。 为了让公众信服,季情甚至公开了季嫣的死亡报告,这么拼的一招效果自然不言而喻——江子晋和张媛彻底洗刷了“嫉妒谋杀”的嫌疑。与此同时,李娅也被挂上了“陷害无辜”的名号,连带着她对江子晋夫妇的指控都降低了几个可信度。 这些口水战颜辞看过就算了,她更在意的是在电视访谈后,季情终于有时间同她好好谈一谈和张媛的协议问题了。 “小辞,你先告诉我,你想在接下来三四百年里只做医生吗?” 老实说,颜辞压根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个社会漫长的寿命对她来讲暂时还只是数字,她没有活了几百年意味着什么的实际概念。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想象自己数百年如一日对着病人和手术台的生活,似乎不是那么吸引人,却也没到无法接受的地步。 “没想过,如果哪天厌倦了可能会换份工作,但要是不腻的话一直做医生也没什么不好的。”颜辞说的都是心里话,对着季情她没必要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季情仿佛料到了她会这么讲,循循善诱道:“病人是救不完的,医学研究也是永无止境的。小辞,难道你就不想试试别的职业?即便不合适,你也可以随时回去继续当医生。”她顿了顿,“要知道,华夏的总统最多连任两届,每届二十年。也就是说,最多耽误你四十年救死扶伤的日子,怎么想都很划算啊!” 颜辞有些无语,“总统”这么高大上的职业为什么到了季情口中就变得像是菜市场上的商品,随人挑挑捡捡? 见颜辞若有所思,季情心下一喜,立刻再接再厉道:“何况,现在只是给你报了个实习生的名而已,医学院那边的课业完全可以同时跟上。” 颜辞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既然不是要求她放弃现有的一切去学习怎么当一位政客,那她自然不介意在闲暇的时候跟着张媛长长见识。只是,好像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按照那天你们约定的,如果我将来一点没有走仕途的实力也就罢了,万一我以后表现得不错,同时也对政治产生了兴趣,张媛她真的会愿意辞职吗?” 季情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她用极其平和缓慢的语气说道:“小辞,像你说的,要是几年后你的想法变了,对总统的位置产生了兴趣,那么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会支持你的。至于张媛,她……一定会根据约定辞职的。” “为什么?”颜辞不明白季情的自信从何而来,张媛总统做得好好的,凭什么平白无故辞职给她让路? “一来是她这次欠了我们巨大的人情,二来我们两家很快就会成为一家人。” 颜辞立即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问:“当初不是说等确认张媛成功连任后再讨论联姻的事么?” 季情呵呵了两声,“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别紧张,没让你们马上结婚,先订个婚把名分定下来就行。讲句不好听的,如果你半路发现对政治真是没兴趣又或是实在接受不了韩双程,撕毁婚约也不是不行……” 颜辞黑线,通情达理到这个地步,她好像连拒绝的零星理由都没有了。 “可是……”她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却不确定自己真正想要说些什么。 “小辞,要是你觉得祖母没有事先和你商量就和张媛合作不够尊重你,我可以向你道歉。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会答应得那么爽快,而且也怕跟你提了你会强烈反对……”季情富有技巧性地放低了音量,适时流露出了些许愧疚和歉意。 颜辞果然吃这一套,倘若说原本她心底对季情的先斩后奏还有一丝不满的话,现在则是彻底揭过去了。季情的话未尝没有道理,真要和她提前商量,她十有八/九会否定这个建议,哪怕她也清楚,这对整个家族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现在协议已经达成,颜辞也不需要在自身喜恶和家族利益之间徘徊纠结。正如季情说的,漫漫人生路,她拿出几十年试着当一名政客也不是完全不可取的。至于韩双程,她对他虽然还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超过普通朋友的好感总是有的。撇开权贵之家的背景,韩双程自身条件也很不赖,嫁给他肯定亏不了。她享受家族带来的财富和庇佑这么多年,适当牺牲一下自由和婚姻对颜辞来说不是问题。何况,在大多数人眼里,想必还会认为是她赚到了。 “没关系的,我只是当时有点懵罢了。不管是实习生还是订婚,我都没有意见,也是时候让我为家里做点贡献了。”木已成舟,颜辞决定接受眼下既定的事实。 季情眼底浮起淡淡的赞赏和欣慰,虽然颜辞心太软容易哄,但起码在家族大义上她比季嫣有责任感多了。 “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了。”季情满意地笑了笑,“对了,我还想跟你说说有关你父母去世的真相。” 颜辞心中咯噔一跳,莫名心虚起来,她不知道柳翌之有没把季嫣留下的“遗书”内容告知季情,可不管是为了颜愈还是柳靖之,季嫣总归是抛下了自己的父母,这对季情而言必然是心上无法磨灭的一道伤疤。 要告诉季情真相吗?告诉她季嫣可能真是自杀的,所谓“私奔”,“绝症”通通都是幌子,为的是掩盖背后那个不为人知的科研机密? 颜辞的思想斗争十分激烈,一方面她不想隐瞒季情,可另一方面她又相信季嫣当年选择说谎是有理由的。正在她踌躇不决之际,季情却爆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小辞,曹雅查到颜愈和那位连任三届的男总统有血缘关系,你知道男总统他当年是怎么离世的吗?” 颜辞此时正被原主父亲的祖宗是教科书上知名人物这一信息震得双耳发聩,哪里有心思去回忆她是否看过相关的野史秘闻,急哄哄地问道:“怎么离世的?” “他娶了一位比他年长一百多岁的妻子,据说为了保证能和妻子生死相随,他在妻子生日那天杀了她,然后自杀。” 季情的语气很平淡,颜辞却听得背后发凉,不愧是连任了三届的大人物,脑回路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爱你到爱到杀死你算怎么回事? 等一下,季情她为什么要无缘无故说起这个?铁定不是为了替她科普父辈的祖宗有多奇葩,难道说…… “你不会在暗示是我……爸爸杀了我……妈妈,然后他再自杀的吧?” 第312章 季情用一种“你懂得”的眼神看着她,颜辞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什么原本牺牲小我成就大义的画风突然变成了偏执丈夫杀妻殉情的戏码? “你……确定吗?”颜辞问得十分艰难,如果季情说的才是真相,那么她之前对季嫣所做的推断又算什么? 季情怜惜地拍了拍颜辞的手,坦诚地说道:“不,我并不确定。” 颜辞的眼睛瞬间亮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季嫣死于颜愈之手似乎比前者为了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自杀更让她难以接受。 “但我希望你把我说的当做最后的真相。” 颜辞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季情严肃的脸,“为什么?” 季情微微弯了弯唇角,伸手理了理颜辞落在耳边的碎发,“因为我不想你再调查嫣儿死亡的真正原因了,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应该做他们该做的事才对。” 这碗“鸡汤”虽然熬得不错,颜辞却是半点没有听进去。季情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明明以前还嘱咐她找出“真凶”,现在非但阻止她继续深究,还把“杀人凶手”的名号直接安在了原主父亲的头上,怎么想怎么违和…… “我不懂,既然不确定是真是假,我们为什么不能接着往下查呢?” 季情叹了口气,她早就猜到含含糊糊的解释说服不了颜辞,只是难免抱着一丝侥幸——万一就给忽悠成了呢? “本来我是想以后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你的,现在看来不提早讲清楚,你心里估计得一直存着个疙瘩。” “事实上,曹雅不仅发现了颜愈和男总统的血缘关系,她还找到了当年效忠男总统的那些人。” 颜辞隐隐猜到了季情想要表达的意思,却不确定对方是真的发自肺腑这么打算的,还是仅仅想要借机打消自己不该有的念头以保平安。 “那些部下和他们的后代如今大多混得不错,将来若是需要拉拢他们收归己用,除了用权势金钱,自然还得攀攀旧情。如今男总统和颜愈都不在了,还有什么比得上一个字字血泪的悲惨身世更能打动他们的呢?” 颜辞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按照季情的意思,颜愈杀死季嫣而后自杀的“真相”十有八/九是伪造的,为了收买人心做到这份上也真是够拼的了。只是这样堂而皇之地污蔑自己的女儿女婿真的好吗?会有人买账么? 季情大概从神情中读出了她的想法,说道:“不用有心理负担,能够参与到你的未来,你的父母在天有灵想必也是十分乐意的。以后你就会知道,有时候哪怕双方都极其渴望合作了,我们仍然需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颜辞似懂非懂,不过她向来不是喜欢为难自己的人,既然季嫣的生母都不介意拿她的离世做个交易,自己作为一个“外来户”又有资格反对什么?何况,这个“真相”目前还只是秘密,或许永远都不会有被公诸于众的一天,眼下顾虑太多完全是在杞人忧天。 “我明白了。”颜辞脸上迷茫之色尽散,郑重地回答道,“只是你确定,不用再继续查下去了吗?” 季情眼底有一丝落寞闪过,反问道:“这些年难道我们还查出了别的什么不成?” 颜辞现在可以肯定柳翌之不曾向季情透露过有关季嫣遗书的任何信息,有那么一瞬间她非常有冲动把知道的一切通通告诉季情,告诉她季嫣的离开不是为了儿女情长,而是为了人类大义,甚至于她的死亡都很有可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可话到了嘴边,颜辞终究还是咽了下去,或许是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不要多嘴,因为她也不清楚季嫣为什么不能留在安京做研究,不清楚后者的死究竟是不是整盘大棋里必不可缺的一小步。既然如此,又何必说出来让季情徒增烦恼? “眼睛不长在脑后,就是为了让人向前看的。”季情幽幽地感慨了一句,“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查出真相,但我们谁都不敢保证是否真的有真相存在。与其继续耗费精力做这些无用功,倒不如把重心放在当下,毕竟活着的人还有他们的义务和责任。” 虽然冷酷理智得有些不近人情,可颜辞不得不承认季情的话很有道理,留下的人是该好好活着,连带着离开的人的那一份。 她点点头表示赞同,鬼使神差般想起昨晚发生的事,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我和小翌……”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季情强势地打断了颜辞的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颜辞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季情,然后不知所措地自我辩解道:“我……我其实……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是……” “你真的觉得这是不对的吗?” 面对季情温和却犀利的质问,颜辞眼神略有闪躲,怎么也说不出那一声“是的”。 “傻孩子。”望着颜辞一副快要哭出来却强忍着的模样,季情的心彻底软了,原有的些许埋怨也彻底抛之脑后。她走过去将颜辞搂进怀里,柔声说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知道,我希望的不过是你一生平安喜乐。” 颜辞吸了吸泛酸的鼻子,把头埋在季情的肩膀上。她以为她不在乎,可直到季情说“不怪她”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真正松了口气。 有时候,你可以毫不在乎旁人和社会的有色眼光,却承受不起来自你爱的人的丁点失望和质疑。季情的接纳对于颜辞来讲犹如一道曙光,微弱却照亮了原本漆黑一片的道路。 ——让她真正拥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不管是一个人,还是和他一起。 第313章 季情的电视访谈播出不久后,未央宫也跟着发表了一份声明,宣称总统张媛已经和其丈夫江子晋达成协议,后者将暂时辞去生命院院长的职务,接受司法部门的调查。如果李娅的指控属实,张媛绝不会徇私枉法,江子晋必然会受到他应有的惩罚;可一旦事实证明是李娅在诬陷好人,那么夫妻俩也将采取相关的法律措施,还自己一个清白和公道。 无论这份声明是出于张媛的本意还是妥协的结果,它都在某种程度上扭转了闹剧继续恶化下去的趋势。原本几乎被人人追着骂的帝国第一夫妇,不仅现今摇身一变成了勇于接受民众谏议的正直人士,还顺便给李娅戴上了哗众取宠为了竞选不择手段的帽子。 只可惜即便张媛联合季情等人开展了强有力的反击,她在今年换届改选上的形势仍旧十分严峻。十多年前李娅为爱离职的招数太过漂亮,相比之下,仅仅对可能犯错的丈夫公事公办的张媛便有些不够看了。现在江子晋的案子还只在调查当中,万一之后他被定罪,完全可以想象全国选民会是何种反应。 谁会愿意选一个丈夫贪/污受/贿污点极大的女人做总统?哪怕张媛此时光速和江子晋离了婚也无济于事,因为人们非但不会把她和江子晋看做分开的两个个体,反而会认为她毫无忠诚,在权势和婚姻中选择了前者。 一旦某个总统的婚姻观价值观会遭到大多数人的大力攻讦,那么她离卷铺盖下台也不远了,否则当初李娅也不会主动出击,用辞职堵住了悠悠众口。 张媛的竞选有多水深火热,颜辞眼下并无闲暇功夫去关注,她如今正面临着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她的“好朋友”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来拜访了。 作为一个生理周期向来准确无误的成年女性,对此颜辞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是内分泌紊乱了,要么是怀孕了。 但无论哪一种,对她来说都是十分荒唐的。这段时间她饮食作息和往常无异,精神上也没有遭受重大打击或是波动,再加上她已经注射了长期避孕针,颜辞着实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奇怪归奇怪,她还是第一时间给自己做了个血液检查。 看到检查报告的一瞬间颜辞惊呆了,上面的数据明明白白地表明她怀孕了。按照时间推断,她立刻算出了对方是谁,也瞬间想通了为什么她采取了避孕措施却仍然“中招”的原因。 她说不清自己此时愤怒和无措哪种情绪更占上风,虽说两辈子加起来她早到了可以要孩子的年纪,可肚子里的这个意外并非简单的未婚先孕,他或她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不会被世人接纳和祝福。 这事颜辞肯定是要和季情坦白的,但在那之前,她想她有必要和罪魁祸首谈一谈。 颜辞找着柳翌之的时候他正在健身,后者一见到她,立马裸着汗涔涔的上身就跑过来了。 颜辞本来一肚子火,可一对上他笑得满心欢喜的脸又气不出来了。她暗暗责备着毫无原则的自己,绷着一张脸沉声问道:“七舅舅把那支药剂给你了?” 柳翌之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狂喜,“你怀孕了?” 颜辞脸色骤然变得更加难看了,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确定是柳翌之在背后捣鬼,她仍然有种被人背叛了的感觉。 “你疯了吗?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自作主张用了那种药?你明知道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颜辞的口气前所未有的严厉,自柳翌之出生到现在,她还从没和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我和你说了你就会让我用么?”顾及到颜辞的心情,柳翌之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尽量小声地反驳道。 颜辞果然被噎住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关系能承担得起这份责任吗?你自己还是个孩子,现在……” “谁说我还是个孩子?”柳翌之猛地打断了颜辞的话,霸道地把她拉到一边坐下,“你难道忘了,我是怎么让你怀孕的?” 颜辞怔怔地看着表情瞬间从温顺切换到强势的柳翌之,整个人都懵逼了。一向乖巧听话的弟弟怎么会突然走起狂拽酷炫的总裁风?简直太让人震惊了。 “颜颜,其实你知道我并不像外表上看上去的那样无害,不是吗?你想维持纯洁的'姐弟关系',我不介意配合你,但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的关系早就不纯洁了,否则那天晚上你也不会接受我。” “我那是因为七……” “嘘,”柳翌之用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颜辞的唇瓣上,止住了她下面的话,“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吗?颜颜,你扪心自问,七哥真的是你唯一不拒绝我的理由?” “我……”颜辞动了动嘴唇,在他炽热的注视下没能说出第二个字。 笑意渐渐爬上了柳翌之的眼角眉梢,忍不住心神荡漾地抱住她,收紧手臂,在她耳边柔声倾诉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没有事先和你商量就用了七哥留下的药。可是颜颜,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那天晚上,我根本没有把握你会接受我,即使你同意了,也很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对我来说,一夜缠/绵虽然足够回味一生,但我更希望能留下些许属于你我的共同回忆。只有这样,当我在漫长岁月里回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才不会觉得那只是一个我编织出来的幻境。我这么说,你懂吗?” 颜辞脖子上隐约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她很想驳斥他小小年纪就轻易说一辈子太过荒唐,但话到了嘴边终究没能说出口。 柳翌之说得对,如果她真的不愿意,谁也逼迫不了她。 “可是这个孩子……” “孩子怎么了?难道你不想要他?”柳翌之慌乱地转过头,紧紧地盯着她。 莫名地,他的紧张反而让颜辞放松了心情,失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你不怕这个孩子有问题?毕竟我们的血缘这么近,我的药也没在真人身上试验过……” 柳翌之忽然低头在她唇边吻了一口,坚定地说:“我相信你。”顿了顿,又道:“即使真的有问题,我们也可以养他一辈子。留下他,好不好?” 颜辞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深切地意识到柳翌之已经长成了一个有担待有责任感的男人,和他一比,她忽然对自己的那些懦弱和彷徨感到无比羞愧。 她主动牵住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憋回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含笑点了点头。 “傻颜颜,这有什么好哭的?以后凡事有我,你只要负责开心幸福就行。”柳翌之一边抚摸她的脸一边承诺道,脸上满满尽是腻死人的温柔。 颜辞的情绪很快镇定了下来,紧接着想到了某个更为麻烦的问题,“家里要怎么交待?”她不可能瞒得住怀胎十月,季情虽然可以对她和柳翌之的悖/伦之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代表她能容得下一个生来背负原罪和家族污点的孩子。 “我去和爸妈谈,你别担心。”柳翌之想也没想,直接说道。 颜辞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们一起去。” 既然他们决定留下这个孩子,那么将来的路自然要一同走下去。 第314章 柳翌之说话算话,当天晚上便打电话叫季情回柳家商量大事。 没有多余的铺垫,也没有无力的辩白,他开门见山地坦白了自己和颜辞间发生的一切,包括后者在他的设计下怀孕的意外。他的语速虽然快,条理却很清晰,所以短短十分钟不到,季情夫妇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知晓得一清二楚。 柳炎译和季情对视了片刻,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万点伤害。知道自己的儿子有不/伦倾向是一回事,真的造成既定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且对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强硬姿态是怎么回事?他们的确不太赞同血缘关系里的亲密,但也不是古板到完全接受无能的地步。 何况,有季嫣和柳靖之的纠葛在前,再加上一条无辜的生命,季情夫妇除了妥协难不成还有别的选择? “这个孩子肯定不能在国内生,我们会尽快安排你们出国。”季情沉吟了半晌,斩钉截铁地说道。 柳翌之颇为惊讶地看着她,似乎完全没想到父母会接受地这么坦然,甚至迅速做出了回应。 “爸妈,我……” “你先回去,我和你妈妈会尽快商量出个解决方案,毕竟这不只是你们俩人的事,跟家里也脱不开关系。”小儿子诧异里透着狂喜的表情让柳炎译有些于心不忍,语气温和地劝了一句。 柳翌之原本做好了和父母死磕到底的准备,满脑子都是真爱无敌的热血,但听了向来严肃的父亲的话,突然就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凭他现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让颜辞不受非议地生下孩子,更遑论孩子出生后的一系列问题。 他从没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他以为他已经成熟到可以守护心爱的人,可实际上,他仍旧需要依靠父母和家族的力量。漫漫人生路,他要学的还有许多…… 柳翌之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书房,虽然他顺利地获得了父母的谅解,却没有丝毫的成就感。不过所幸一切都不算太晚,只要他肯努力,终有一天他能够靠一己之力给颜辞和他们的孩子美好的未来。 “怎么?小翌没精打采你心疼了?”季情注意到柳炎译目送柳翌之离去的复杂眼神,好笑地问道。 柳炎译不自在地摇了摇头,“瞎说什么呢!我只是忽然想到,如果当年靖之也有这个勇气和我们坦白,说不定到现在他们都还活着……” 季情沉默了几秒,比起几乎一无所知的柳炎译,她多多少少猜到季嫣“意外身亡”的背后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为了不让柳炎译担心或是多想,她不准备把这些毫无根据的猜测告诉他,“小辞不是嫣儿,至于小翌,以他的年纪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 柳炎译赞同地点了点头,“有关那个孩子……” 季情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柳炎译咽下了涌到喉咙口的几句话,这些年他也学了不少,虽然不如老情敌周临颐一样会讨季情欢心,但至少不会再像过去那般动不动就一言不合,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给她绝对的自主权,尤其是在颜辞的教导问题上。 “好,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 季情闻言神情果然缓和了许多,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半是回答半是喃喃自语道:“这件事不能成为小辞的污点,她的将来才刚刚开始……” 半个月后,当季情还在绞尽脑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安排好颜辞肚子那块肉的时候,曹雅突然找上门来。 “……你想要什么?”季情掩住眼里的惊诧,口气平静地问道。 曹雅顿了顿,笑得有些勉强,“我就不能单纯想帮个忙么?” “如果你想帮忙,就不会只是过来提出建议,而是直接搞定后通知我了。” 季情的胸有成竹让曹雅无话可说,事实也是如此,她的确有求于前者。 “我的要求很简单,等这事了结了,你只要帮忙送我上路就好。”曹雅微微一笑,眼底却写满了史无前例的哀伤。 很快,曹雅便将她的提议变成了现实——颜辞即将出国参与为期两年的医学交流项目。该项目由生命院负责组织筹划,颜辞和其他四名医学院学生将会前往四个不同的发达国家进行学习科研。如果两年后证明项目成果对华夏医疗发展有利,生命院则会考虑长期推行该项目。 因为是刚刚上马的新项目,生命院并没有公开太多的细节,虽然也有不少人脑洞大开,将颜辞的入选看做是季家和总统的交易,但由于不涉及相关的利益体,整件事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浪花。 至于反对的声音,则多是来自颜辞的后宫预备役。要是能提供地址也就罢了,偏偏生命院弄出了个《保密协定》——全部交流内容,包括国家住址等一切信息在项目结束前都不允许参与人员随意外泄,也就说是只允许参加项目的人员在特定条件下主动联系他人。 男人们自然不乐意了,开什么玩笑,两年又不是两天,万一颜辞没良心地不联系他们怎么办?这种事,后者忙起来的时候又不是没干过。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颜辞这回态度出奇得配合,再三强调自己一定不会乐不思蜀,忘了在华夏的他们。她如此乖巧听话,男人们顿时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得不甘不愿地叮嘱她一路小心,什么时候想家了尽管回来便是。 事情进展得无比顺利,远在颜辞显怀之前手续就都办妥了,唯一的变故只有许文拙一个。 “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颜辞来生命院办理最后的文书工作,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有信心瞒过所有人,但是许文拙,她觉得自己就是离他十米远他都能闻出怀孕的味道。 “准确地说,只是间隔性地例行检查,而且不是‘你们’,而是‘你'。” 颜辞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警惕地问道:“什么意思?” 许文拙微不可闻地笑了笑,似乎觉得她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非常有趣,“就是你心里在害怕的那个意思。” 颜辞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盯着他,沉声道:“你要做什么?” 她一脸戒备的模样让许文拙有些受伤,他抬了抬手,想要碰碰她却在半途又放了下来,“你别怕,我是来帮你的。他……”他的目光扫过颜辞依旧平坦的小腹,“毕竟和一般人不一样,你不觉得有个人帮你一起做例行检查更稳妥点吗?” 颜辞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许文拙说的没错。她和柳翌之的血缘太近,万一孩子在发育过程中出现了问题,有他在确实比她一个人强多了。 “你想要什么?”颜辞略微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问道。 许文拙忽地笑了,灿烂得让颜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眼下你只要负责养好身体,别的包在我身上。” 颜辞还想说点什么,却在他如春风般的笑容中呐呐闭上了嘴。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目前她只希望腹中的骨肉平安健康。 两年后。 “东西都收拾好了?”颜辞轻轻地给玩累了的小盆友盖上被子,小声问柳翌之。 “嗯,一会等他醒了我们就去机场。” 颜辞点点头,示意柳翌之和她到客厅说话。 “前几天新闻说韩非之已经被确诊大脑永久性损伤,是真的么?” 柳翌之拉着她一起坐下,埋在她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颇为疲惫地说道:“是真的。当初车祸他受的伤太重,人又完全没有求生意志,医院用了不少迷幻剂。所以现在人虽然救回来了,脑子却废了。” 颜辞惋惜地叹了口气,感慨道:“情深不寿,如果他不是以为曹姨真的去世了,估计也不会发生那场车祸。” 柳翌之紧了紧握着颜辞的手,平静地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昨天听说她去医院把人带走了。” “什么?”颜辞惊讶不已,“她不是宁可假死都不愿和韩非之在一起么?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或许只有他们当中有一个人真正失去了理智,他们才能在一起吧。” “韩家也同意?” “具体情况我们回去才能知道,不过她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颜辞点头表示赞同,正准备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卧室里忽然传来了些许动静,“可能是小和醒了。” 柳翌之依依不舍地直起身子,埋怨道:“才躺下不到五分钟就醒了,什么熊孩子!” 他小小吃醋的样子看得颜辞忍俊不禁,“你和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计较什么?他昨天可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晚上。” 柳翌之起身拉起颜辞,“行行行,小和没有错,是我小心眼。走吧,我的女王……” 颜辞望着他日益成熟的眉眼,浅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第315章 番外之当时只道是寻常 柳南棣学会的第一个词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而是“颜颜”,因为在他小小的心灵里,“颜颜”两个字代表着鲜美的食物,干净的身体以及温柔的抱抱。等他长大一点会叫“爸爸”了,他依然最喜欢“颜颜”,哪怕那个名为“爸爸”的男人偷偷告诉过他其实“颜颜”是“妈妈”。 对于幼时在国外生活的那一年多经历,柳南棣没有任何记忆,从他懂事起他就生活在安京,和爸爸,颜颜以及祖父母住在一起。爸爸是颜颜的舅舅,颜颜却是他的妈妈,这其中的逻辑悖论小朋友并不了解,他唯一知道的是“妈妈”这两个字只有在没人或是仅有爸爸在场的情况下才能喊,否则他将永远失去颜颜。 这样的威胁对他而言简直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以至于在他真正明白“妈妈”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之前,柳翌之的嘱咐一直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他的心上。 即便颜辞知道了柳翌之和小朋友有这么一场对话,她仍然担心不已,“……万一我们俩歹竹出好笋,不对,负负得正,也不对,反正就是如果这孩子将来三观特别正,特别有节操,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那是他的选择,我们管生管养难道还要管他一辈子?”柳翌之满不在乎地回答道,顺便夹了一筷子鱼肉给颜辞,“尝尝这个,说是带鱼和鳗鱼杂交出来的新品种。” 颜辞食不知味地嚼着鱼肉,这样的道理她虽然也懂,但怎么都做不到像柳翌之那样淡定和无谓。因为生命的延长,亲子关系对这里的人来说远没有两千年前那般重要,孩子不再是父母情感和梦想的寄托,而是有可能成为流着相同血液的陌生人。 大概因为她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柳南棣又是她的第一个孩子,颜辞在内心深处盼望的仍然是两千年前她曾经历过的亲子关系,而不是柳翌之说的“认不认可赞不赞同我都不在乎”的完全开放式关系。 抱着这种心态,颜辞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空余时间都花在了陪伴和教育柳南棣身上。所幸现在她还只是总统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实习生,不至于忙到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得不说,基因的遗传是强大的。柳南棣的长相和颜辞以及柳翌之都有着迷之相似的地方,基本就是“和谁站在一起长得像谁”。除了外表,小朋友的双商显然也比同年纪的小伙伴发育得更好一些。从他会说话起,身边无论大人或小孩就没有不吃他那一套的,甚至连经常扮“黑脸”的颜辞,有时也会被柳南棣哄得哭笑不得。 估计是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这天颜辞带着柳南棣去商场挑选三周岁生日礼物时,小朋友因为颜辞不同意他买只适合七岁以上儿童的某款大型玩具而当场发脾气。 像所有的熊孩子那样,柳南棣愤怒地握紧小拳头,对着颜辞大声喊道:“我不管,我就是要买这个玩具,你不买我就不走了。”一双眼睛更是红红的,也不知道是由于情绪太过激动还是在酝酿第二阶段的“哭招”。 反观颜辞,平静得仿佛没听见小朋友的威胁,只是颇为失望地抬了抬下巴,冷冷说道:“我记得出门前你答应过我,在商场里会像大人一样讲道理,让我给你选择礼物的自主权,你觉得你做到了吗?” 柳南棣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他犹豫地摸着手边的玩具,放低了音量说道:“可我才三岁啊,是小孩子又不是真的大人。” 颜辞静静看了他片刻,最后喃喃自语道:“是我要求太高了……” 她正沉默地想着要怎么教育柳南棣当众撒泼耍赖是不对的,小孩子可以任性却不能任意妄为时,三头身的后者突然冲过来抱住了她的小腿,泪眼汪汪地说:“颜颜,我知道错了,我不要那个玩具了,你不要生我的气不理我好不好?” 柳南棣向来善于察言观色,颜辞不回应他的要求时他已经感觉到对方的不悦了,但孩童心性和玩具的诱惑让他下意识选择了无视。但等他听到颜辞的自言自语,以及随之而来的沉默不语,小朋友本就有裂痕的内心登时崩溃了,以为颜辞对他失望透顶,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讲了…… 颜辞并不知道她细微的表情动作会对柳南棣产生巨大的影响,只当是小孩子情绪多变,啼笑皆非地蹲下身安抚他道:“我没有不理你,只是在想要怎么和你说在公众场合大喊大叫是非常没有礼貌的。你想要那个玩具,我可以理解,但你应该用正确的方式说服我,而不是用'不买我就不走'这种无理取闹的做法。” 柳南棣眼睛红得像只无助的小兔子,带着哭腔保证道:“我以后不会了,我会听话,会讲道理,你不要生气了好吗?”即使是在哭,他仍然敏感地发现了颜辞话语里的漏洞,她只说了自己“没有不理他”,却不曾正面回答“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的问题。 可惜再聪明他也只是个三岁的孩子,一旦哭起来,能不能收得住完全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尤其想到颜辞可能会一直生自己的气,柳南棣哭得更伤心了。 颜辞不明白她只是说了两句大道理,小朋友怎么就忽然哭得像是被狠狠教训了一顿似的?初为人母的她本能地把柳南棣抱了起来,边往休息区走边温柔地哄他,“乖,我没有生气,不要哭了好么?” 小朋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脸蛋软软地靠在她胸前,一面打着哭嗝一面说:“我……我不想哭……哭的,但是停……停不下来。” 颜辞一听天大的气都消了,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小声哼着曲子安抚他。 半晌,柳南棣终于恢复了平静,十分不好意思地在颜辞怀里扭来扭去,最后趴在她的耳边悄悄说道:“妈妈,我以后肯定会说话算话的。” 颜辞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认真回应道:“豆丁,我也是第一次当妈妈,没有经验,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请你告诉我,我们一起商量互相帮助好吗?”豆丁是柳南棣的小名,他出生的时候只有普通婴儿一半大,在新生儿监护房里住了一个月才出来。 柳南棣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觉得你做的都很好。” 颜辞忍俊不禁,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豆丁,你真是世上最可爱的男孩子。” 柳南棣有些害羞地抿嘴笑了笑,然后抬头也亲了颜辞一下,“我最喜欢颜颜了,你是世上最可爱的女孩子。” 颜辞以为她和柳南棣的母子关系可以一直如此和谐地发展下去,事实上,他们确实也像普通母子般相处了十来年,直到柳南棣进入了青春期。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有多神憎鬼厌谁都知道,颜辞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曾经的小豆丁居然会有那样反感和厌恶她的一天。不仅是她,柳翌之也是一样,仿佛从某个瞬间开始,柳南棣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见他们俩人的存在了。 最初颜辞自然十分难过,也尝试和柳南棣沟通,但对方拒不配合,脸上总是明晃晃地挂着“别烦我”三个字。慢慢地,颜辞开始接受自己被“长子”厌弃的事实,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可她和柳翌之之间的不/伦——而柳南棣,是世上所有人当中最有资格怨恨和唾弃他们的。 怪只怪她的乌鸦嘴不幸猜中了真相,柳南棣的三观比她和柳翌之加起来的还要正。 这时候颜辞已经是下任总统的默认人选了,繁忙的公事让她无暇去多想柳南棣的问题,她和他曾经亲密的母子关系终究发展成了两千年后众多家庭的常态——几天几周可能都见不上一次,碰面了也只是无关痛痒地寒暄两句。 颜辞永远不会知道,柳南棣的转变其实仅仅源于他同桌一句漫不经心的戏言。 那时他们正在上古文学课,欣赏的是古时候某部名著,其中的男主告白不是直接说喜欢,而是文艺地表达成“这个妹妹我像是在哪里见过”。 同桌捅了捅柳南棣,挤眉弄眼地小声说:“兄弟你真是生错了年代,搁两千三百年前,你和你家颜颜可不是标准的'姑表亲'么?” 柳南棣当时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白了同桌一眼,实际上心底却为对方的话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是恶心,不是反感,而是遗憾和痛恨,为什么他和颜颜不是真正的表姐弟? 从那时起,他就无法再直视颜辞和柳翌之了,或许是不耻于自己有违人/伦的黑暗念头,或许是嫉妒他们俩亲昵无间的关系……整个青春期,哪怕有不少女生向他示好,柳南棣也不曾交往过一个半个,他像个禁/欲的苦行僧一般,锁住了自己的七/情六/欲,全身心扑到了除了爱情以外的其他领域。 中学毕业,柳南棣没和任何人商量就报考了校区远在月球的星系军事院校,等颜辞他们收到消息时录取通知书都到手了。 大学五年,柳南棣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在安京却不曾被遗忘。作为现任总统唯一的后辈,单身且优秀的柳南棣不知道是多少女性乃至男性的春/闺梦里人,可他的情感生活依旧一片空白。 这天颜辞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在未央宫的后花园里小憩,睡眼朦胧中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来—— “小翌,你怎么来了,不用去部里么?”她含糊地问了一句,也不等对方回答眼皮就合上了,迷糊中似是感觉到“柳翌之”在她唇上亲吻了一下。 后花园的亲卫兵有些奇怪地看着总统的表弟柳南棣一脸春风地走了出来,“小柳先生,您见到总统了?” 柳南棣点头又摇头,“别告诉她我来过,这是一个惊喜。” 亲卫兵似懂非懂地应下了,目送着这个号称安京女性最想嫁的“钻石王老五一号”嘴角含笑地离开了。 第316章 番外之再回首已百年身(上) “这是我的女儿?”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的邢义满眼欣喜地盯着新生儿保育箱里两个粉雕玉啄的女宝宝,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的,邢先生,两位千金的新生儿测评指数都很高,恭喜您了。”见习医师小吴不无羡慕地说道,这个男人运气真是好,第一次当爸爸就生了对双胞胎女儿。 哎……什么时候他才能娶妻生子呢? 在叮嘱完邢义相关注意事项后,小吴略带哀怨地回到实习生休息室,顺带查了查手机,不出意外地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上回刚认识的那个女孩的回复。 他闷闷地刷着新闻,直到心外科的实习生大秦挤眉弄眼地凑过来问:“兄弟,听说你们今天又接生了两个女婴?” “是啊,你消息还挺灵通的。” “卧槽,这不是消息灵不灵通的问题,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小吴一头雾水,“什么不对?” 大秦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亏你还是妇幼科的,敏感性连我一个外人都比不过。我问你,这个月,不对,这大半年来,我们医院接生了多少个女婴?”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吴细细一想,随即脸色大变。 “知道哪儿不对了吧?男婴和女婴的比例几乎是对半开。” “不是对半,”小吴有些艰难地说道,“新生婴儿的性别比例不能单纯用数字来衡量。如果把人口地域以及时间等因素一起考虑进去的话……”他惊恐的神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欣喜和狂热,“比例将远远低于国家上一年的平均数……我这就去数据库查清楚。” “等一下,”大秦哭笑不得地拦住了小吴,“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急!” 方才的提醒让大秦在小吴心目中的形象伟岸了不少,他忍着心里那份焦急,催促道:“那你倒是快点说啊!” 要不是看到平日的书呆子急得汗都出来了,大秦大概还要再卖一会儿关子,“行行行,我现在就说。”他压低声音,“听说我们这个区的几家医院情况都一样。” 小吴诧异得眼珠子简直要瞪出来了,“这你都知道?” 出于稳定人心和治安的目的,生命院规定华夏的所有医院都不得擅自向公众泄露新生婴儿的性别比例,像那种“要生女儿哪家强,安京北区找幼祥”,“幼祥医院一年接生的女婴加起来能从北区排到市政府”的广告语更是绝对禁止的。久而久之,每家医院新生的男婴女婴数量便成了商业机密,只允许定期向生命院进行汇报。 如今大秦不仅注意到了自家医院的异样,连别人家的都了如指掌,这不得不让小吴怀疑他一个心外科的实习生每天到底都在做什么。 大秦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我的能量疫苗一年的隔离期上个月结束了,最近打算和小仪要个孩子。这不是先调查调查哪家医院女婴出生比率最高,顺便沾点福气。” 小吴在心里恨恨地翻了个大白眼,该死的有妇之夫又出来虐狗了。 “消息准确么?” “放心,妥妥的,小仪找家里老三查的,我们整个区的医用器具都是他家公司供应的。” 小吴心刚放下又提了起来,“假设一切属实的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大秦收敛了笑意,道:“你觉得可能吗?” “现在还很难说,可能是因为流动人口增加,可能是纯粹的数据波动……不过,不排除我们心里想的那种可能性。” “你忙你的去吧,希望不是我们在白日做梦。” 小吴郑重地点点头,脸上再无一丝戏谑和漫不经心。 大秦望着小吴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莫非我真能有看到男女比例平衡的一天?” 由于产科数据对见习医师不是完全开放的,小吴需要上一级管理者的授权才能查阅近一年来的所有新生儿信息。他的上级指导主任有两个,一个是向来照顾他且好说话的女医生,另一个是不苟言笑讲死理的男医生。 小吴下意识地向女医生的办公室走去,可等他站在门口,却怎么也放不下按铃的那只手。鬼使神差地,他转身去了男医生的办公室。 在男医生的帮助下,小吴的报告顺利完成并且一递交便引起了医院管理层的重视。 男女比例一向是华夏最敏感的问题,没有之一。因此,即便小吴的报告里还有许多变量尚未得到验证,医院领导依旧第一时间通报了生命院的北区分部,要求召开会议,共享北区所有医院的新生儿信息。 类似的报告生命院每年甚至每个月都能接到不少,最终结果无一不是空欢喜一场。但像这回联合全区进行调查的提案半个世纪来还是第一次,北区又是安京有名的富人区,分部负责人当即联系总部寻求支援。 现任生命院院长孙婳决定让许文拙负责这件事,在江子晋辞职隐退后,后者俨然已经成了生命院实际意义上的二把手。 和大多数收到情报的院士一样,许文拙并没有把北区分部的异常放在心上,他找了刚回国不久的颜辞,问她有没兴趣上北区“玩”一趟。 “你的意思是北区的女婴出生率不太正常?”颜辞借着喝水掩饰自己心里破土而出的惊讶和狂喜,若无其事地说道:“真的假的啊?不会是他们数据计算失误吧?” “我们去了不就知道了么?对了,你家豆丁回国还适应吗?”许文拙丝毫没有察觉到颜辞淡淡的兴奋,极其自然地把话题转到了她一岁多的孩子身上。毕竟他不仅照顾了颜辞的整个孕期,就连小朋友本身都是他亲手接生的。 “挺好的,他现在这个年纪对什么都觉得新鲜,再加上家里人尽宠着他,别提过得多舒心了。”颜辞面上笑着回答,脑子却在疯狂地计算着这事和她当初投放的“加料”能量疫苗有什么关系。 考虑到能量疫苗在人体的作用,一般医生都会建议在注射疫苗后过一年再受孕,加上一定的备孕时间和十个月的孕期,如果那些疫苗有效,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出结果了。 带着一肚子疑问,颜辞迫不及待地和许文拙去了北区分部。 北区共有九所公立医院和十八所私人医院,统归生命院北区分部管辖。颜辞他们到的时候,二十七家医院的负责人基本已经来齐,每个人瞧过去都是一样凝重的表情。 颜辞按耐住心底的激动,仔细聆听每一位负责人的发言。随着相关数据的增加,她发现许文拙原本玩世不恭的表情不见了,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整个会场气氛的变化给颜辞敲响了警钟,向来准确的直觉更是隐隐提醒她,她似乎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果然,最后一位负责人的总结陈词证实了她不详的预感。 “……经过一致讨论,我们希望生命院能和行政部门合作,考虑采取如下措施来验证猜想的真伪。第一,以北区为中心,安京为基点,向全国收集所有在过去三年内来过北区任何一家医院的病人信息并进行相关背景调查,比如健康状况和生活习惯。第二,提早进行全国年度新生婴儿比例调研,重点排查位于安京的医院。第三,对北区所有医院的员工以及近五年的医疗资源进行相关性调查。第四,由北区医院联合成立特别小组,查验任何尚带确认的疑点。” 颜辞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开口道:“这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小题大做?季专员,您是不是还没意识到整件事的严重性?我们饱受男多女少的折磨上千年,但凡有一丝机会将其恢复正常,投入多少人力物力都是值得的。” 即便颜辞极力让自己保持平常心,但对方语气里的敌意和讽刺太过明显,她想忽略都做不到。 不只是颜辞感受到了发言者的蔑视,许文拙和绝大多数负责人也一样,屋子里的氛围瞬间紧张起来。 颜辞环视一周,猛地意识到除了她自己,所有的参与者皆是男性,而此时此刻,这些人都在用一种警惕且陌生的眼神盯着她,仿佛她是什么无知可怕的敌人。 “八号,注意你的态度。”许文拙冷冷地说道。 八号发言人梗着脖子和许文拙对视了片刻,最后在后者毫无温度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没什么诚意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对不起,季专员,是我太激进了。”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接下来的会议几乎是在毫无互动的单方面阐述和要求中进行。所幸这场见面的本意原就是北区分部向生命院总部提出议案,许文拙和颜辞两个只要负责听也就够了。 “……今天到此为止,生命院会在五个工作日内对你们的要求做出回复。”许文拙照本宣科地官方陈词道,懒得再多看那些人一眼,他示意颜辞即刻跟自己一起离开。 颜辞一直没吭声,默默地收拾好东西。直到离开房间,她依然能感觉到那些人的视线紧随着她,如芒刺在背。 第317章 番外之再回首已百年身(中) 北区医院的联名报告所带来的影响比颜辞想象中的来得更快更猛。 或许是因为北区的住户大多非富即贵,或许是因为二十七家医院的领导人着实重视这份报告的真伪性,在许文拙不冷不淡地给出官方回答的第二天,生命院便迎来了国家卫安部的专员。 华夏的卫安部隶属行政机构,主要掌管国内的卫生安全问题,在职权范围内和生命院几乎没有任何重叠的地方,但这个光听名字就十分无聊的部门有个谁也忽视不了的作用——对生命院的独立监察。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认为生命院玩忽职守,那么卫安部就是他们第一时间应该找的部门。由于生命院的特殊职能,和对其他渎/职犯罪的举报不同,任何对生命院的不满和投诉都是实名制。在卫安部正式立案后,相关专员会到生命院进行简单的调查,一旦确认举报内容有属实的倾向,卫安部必须立即将情况上报,交由政府,军部以及司法部联合成立的小组进行深入调查。 卫安部来的专员是两个瞧着十分稳重的男人,态度异常温和,脸上的笑容从进门的一瞬间起就没有淡下去过,可越是和蔼可亲,越是让被召唤来“配合”调查的颜辞心生警惕。 “季医生,别紧张别紧张,我们今天来就是和你随意聊一聊,了解下情况而已。”专员里个高的那一个笑得好不亲切,热情得仿佛他们才是生命院的一员。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到你们的吗?”颜辞同样也是一脸灿烂,霎时把自己的人设调成了“天真善良小白花”。 高个子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配合,有那么一瞬间的无措,倒是另一个长头发的专员经验更为丰富一些,当即拿起电子板,不慌不忙地问起问题来。 “季医生,对于昨天北区召开的会议你是怎么看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眼前的两个不速之客和昨天的争执有关,颜辞稳了稳心神,快速地在脑海里把所有的可能性模拟了一遍,然后一派欣喜地答道:“我特别特别激动,如果证实他们的发现是真的就太好了!” 长头发和高个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的笑意似乎淡了那么几分。 “可是……”长头发故意停顿了片刻,满意地看到颜辞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紧张,方才继续道:“我们收到消息说你好像并不把北区的发现当成一回事,对于他们的提议你甚至觉得是‘小题大做’?” 颜辞瑟缩了一下肩膀,整个人仿佛被吓到了一般,再抬起头时眼眶都红了,眼底满满的都是后悔和恐慌,“不……不是的……”她的声音没有了初时的元气,细细软软的像是一掐就断,“我……我是第一次参加那样大……大的会议,我什么……什么都不懂,许老师已经说……说过我了。” 她垂着头,和一个犯了过错等待接受批评的小孩子没有两样。 高个子面露不忍,正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却被长头发及时制止了。后者端详了颜辞许久,任由压抑的沉默在房间里弥漫。 半晌,他缓缓开口问道:“那么季医生,你觉得北区医院联合提出的方案可行吗?” 颜辞有些慌乱地偷瞄了他一眼,小声说:“这……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假设现在决定权到了你手里,你会怎么做?”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不适,长头发步步紧逼,咄咄逼人的样子惹得旁边的高个子翻了好几个不赞同的白眼。 “我……我不知道……”颜辞像是承受不住压力,濒临崩溃的边缘,“我可以……可以问问许……许老师吗?” 长头发半天没吭声,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最终他收回一直落在颜辞身上探究的目光,恢复到一开始平和亲切的音调,“只是个假设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季医生,今天真是打扰了,我们也是时候回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高个子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颜辞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们,一副还没从状况中走出来的模样。 高个子临走前对她歉意地笑了笑,颜辞不明就以,也跟着咧了咧嘴角。把俩人的互动看在眼里,长头发心底最后的一丝顾虑也消失了。 他们前脚刚踏出生命院,许文拙后脚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会客室,见颜辞正一个人静坐在那儿,急切地问道:“小辞,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颜辞弯了弯嘴角,哪里还有方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能有什么事,就是过来问两句了解一下情况。” 许文拙细细打量着她,见她神态正常,完全没有被刺激或是伤害的迹象,这才放下了心,如释重负道:“那就好,卫安部的人最喜欢狐假虎威刷存在感了,不管说什么你都当他们放屁就行了,真要闹到上面谁怕谁啊……” 颜辞心里涌过一股暖流,许文拙的关心真诚得让她都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刚刚都演了什么,转移话题道:“既然卫安部的人都被叫来了,想必昨天他们提出的方案也肯定要通过咯?” 许文拙不屑地撇了撇嘴,“北区那些人说白了就是仗着有点权有点势,查就查呗,到时候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丢的反正不是我们的脸。” 颜辞笑而不语,心里却在想,等真的出结果了还指不定打的是谁的脸。 “朝中有人好办事”这句话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适用,北区的医院领导人们不知道找了哪位大神帮忙,有关他们对北区异常新生儿比例问题进行深入调查的申请很快便批了下来。在接下来的半年里,生命院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小组处理北区的议案,作为组长的许文拙自然也没忘了把颜辞弄进来。他的本意大概只是假公济私,却没想到在某种程度上方便了颜辞第一时间知晓事情的进展。 相关的数据收集和样本分析向来是耗费时间和人力物力最大的一块,但由于牵涉到男女比例问题,整个调查的信息抽取这块几乎是向全社会公开的。换句话说,生命院不是通过自身或是其他领导机构的权限收集资料,而是发表声明,呼吁符合条件的样本人群主动前来提供信息。 颜辞最开始并不相信这样自愿性的采集计划能够成功,她更倾向于依靠手里的权限直接调取数据库的资料,可这种方法快是快,除了某些基本的生理信息外,其他变量的准确度却无法得到百分百保证,相比之下,自然是生命院的方案更精准一点。问题是,人们真的会愿意千里迢迢奔赴安京的检测点,去完成几张简单的表格和基础的体检么? 事实证明,华夏人民不但愿意,甚至还有超乎颜辞想象的激情。诚然,生命院和北区医联都提供了专门的资金资助人们从全国各地赶来安京进行取样,但她依旧发现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自费,在网络和现实中,人们更是自发成立了各种组织来探讨帮助这次大范围的调研事项。 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颜辞万万没有想到,原本在她看来耗费无数人力物力都未必能成功的事居然在短短四个月时间内圆满完成,直到这一刻,她才萌生了些许危机感,在这样高强度高精密度的调查下,自己两年前替换能量疫苗的真相未必不会东窗事发。 是她太过天真,低估了华夏人对于男女比例问题的敏感性。 现实又一次以直白惨烈的方式告诉颜辞她的直觉是正确的,在经过两个月的各项数据分析后,调查小组得出了结论——安京北区这一年的新生儿男女比例的确出现了非波动性的下降,原因尚未明确。 消息公布之后,全国人民都沸腾了,虽然原因暂且不明,但这并不妨碍大家看到了男女比例逐步下降直到平衡的曙光,遮盖了华夏数百上千年的阴霾似乎即将散去,一时间,安京北区房价暴涨,二十七家医院更是被全国各地准备怀孕的或是已经怀孕的家庭挤个水泄不通。北区医联的领导人腰杆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笔挺过,所有媒体统统被“男女比例有望平衡”这一标题屠版,各种针对性的访谈辩论层出不穷,这则牵动人心的新闻甚至在第一时间被全大陆所关注,数个国家领导人同期向华夏提出了外交访问的请求…… 事情演变到这一步,颜辞忍不住开始慌了。如果说原本只是生命院凭借一己之力在推进的话,现在其已然成为举国上下齐心协力必须攻破的一道关卡。总统张媛,军部部长言俪,司法部部长周林继,三方一个世纪来第一次联合生命院院长孙婳公开发表讲话,表示将会倾尽全力尽快破解北区比例之谜。 颜辞是聪明,也有权势,但她再怎么厉害也无法孤身和一个国家作对。一个月后,她和另外五个人被特别小组带进了特别设置的审讯室。 因为调查结果表明,北区的新生儿比例问题极有可能与该区的生活资源相关,而他们六个,正是近三年来能接触并更新北区各种生活资源的“可疑人士”。 除了颜辞,其他五个都是男性,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否则也不可能第一手接触到与生活健康息息相关的资源,比如水源,疾病疫苗和避孕针。 和一般对犯罪嫌疑人的审讯不同,对于调查小组来说,这六个人里极有可能出现一个拯救全人类的“救世主”,因此他们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恭敬,与其说是审讯,倒不如说是用各种手段查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英雄”。 不像颜辞,另外五个人是相当愿意承认是自己在资源里动了手脚,从而让女婴的出生数量大幅度提高,但问题在于这不是嘴巴上承认就行,还必须拿出实质性证据来,否则岂不是人人都能当这个“国家英雄”了?而且大家都心知肚明,国家高层搞这么大阵势出来,绝对不只是想知道真相,十有八/九是打算把北区的奇迹推广到全国乃至全世界。他们现在或许能随口胡诌蒙骗过去,一旦到了动真刀真枪的时候,他们上哪儿去重现男女比例降低的神迹? 颜辞从进了审讯室起就一直保持沉默,她知道自己有权不说话,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落在别人眼里有多可疑,可在她想到最佳解决方案之前,她只能这么做。不过一个月,他们就可以把目标人物缩短到六个人,颜辞毫不怀疑,如果时间再多一点,甚至不需要她招供,他们也能把真相查出来,真到了那个时候,她说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没准还会连累无心中帮过她的白子森等人…… “我要见你们能做主的人。”在静默了三个小时之后,颜辞终于开口对一直陪着她的两个调查人员说出了唯一一句话。 第318章 番外之再回首已百年身(三) 两个调查人员的脸色瞬间变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激动和……崇拜。颜辞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几乎就等于承认了她是造成北区新生儿比例异常的“背后黑手”,也就是说他们眼前坐着的是真正的“救世主”,全华夏男人的“福音”。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马上为您安排。”个子稍矮一些的调查员忙不迭地回答道,示意腿比自己长的同伴赶紧火速地联系上峰。 既然是特别小组,自然有专线直接打到了最高领导层的办公室。四个领导人一听说调查有了质的进展,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召开了视频会议。 谁知等他们一打开“招供嫌疑人”的背景资料,所有人都沉默了——原因很简单,颜辞和他们当中的每一个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总统张媛兄长的孙子韩双程将和颜辞在不久后订婚已经是两家板上钉钉的决定;生命院院长孙婳是颜辞除了许文拙以外在生命院的第二个直系导师;军部部长言俪的孙子白子森是颜辞的初恋男友;司法部长周临继的三哥周临颐是颜辞祖母的第二任丈夫。 谁都没法义正言辞地说自己和颜辞是完全无利益关联的第三方,安京为首的几大家族向来抱团抱得紧,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没人比身居高位的这四个人知道得更透彻了。 时间不等人,经过比较参考,四人最终决定由司法部长周临继出面和颜辞谈话,毕竟他本人和颜辞接触最少,大多是在家族晚宴上打个照面而已。 在审讯室里静静等待的颜辞也没闲着,打了一肚子如何应对真相曝光的腹稿,她敢把十五号偷偷加到能量疫苗里进行公开测试,自然考虑过东窗事发的可能性,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这么声势浩大。 一个小时后,司法部部长周临继走进了颜辞的审讯室。 看到来人是他,颜辞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诧异和意外,她早就猜到其他三个领导人来不了,不仅仅因为她们和她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也因为她们都是女人。 算起来这样其实对她更有利,身为男人的周临继绝不会放弃任何可能解决男女比例失衡问题的机会,也就意味着颜辞在这场谈判中已经掌握了不败的筹码。 简单的寒暄过后,周临继一点时间不浪费,开门见山地问道:“小辞,关于北区新生儿比例的事,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在说这件事之前,我想先和你谈一个条件。”颜辞笑得十分淑女,“我希望能获得包括但不只包括司法和政治层面上的豁/免权。”她顿了顿,“也就是说,无论我曾经对平衡男女比例做过什么,正在做什么,将来要做什么,整个华夏都不得追究我的任何责任,可以吗?” 虽然颜辞最后加了个疑问句,但显然她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更像是在告知他这是揭开谜底的前提。 周临继在司法部见过形形/色/色/的案子,其中要求司法豁/免权的嫌疑人不少,但如颜辞这般详尽全面甚至把未来风险都算进去的这还是头一遭。不过想想她的背景和出身,这一切似乎又都解释得通了,退一万步讲,要是对方什么要求不提径直把真相全抖了出来,他反而会觉得很失望。 沉吟片刻后,周临继说道:“眼下我只可以保证你曾经做过的事不会受到任何追究,至于你现在正在做的,我想我需要和总统她们商量过后才有结论,而你将来要做的,我估计没有哪个国家哪个领导能够给出那样的承诺。” 看来他是真的迫切渴望改变男多女少的现状,颜辞暗自心想,周临继的语气没有一丁点的高高在上,甚至还有几分讨好和迁就。听到她那么苛刻不讲道理的条件也没发火,还主动妥协退让,颜辞觉得自己对十五号的重要性又有了新的认识。 只是……想到前阵子正式确认的十五号存在的副作用,颜辞的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他们如此期盼男女平衡的和谐社会,她当真下得了手么? 是的,早在颜辞研究r元素的对抗剂时她便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从季嫣当年的离开到她基因里的人造特质,从少维描述的历史过往到数百年来一再失败的科研实验,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手在操纵着一切,为的就是保证男女在出生比例上的永久失衡。 十五号的发现和研制过程自是充满血和泪,但即便投入了数年时间,颜辞仍然觉得自己幸运过了头,上千年来无数科学家呕心沥血试图解决的难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她攻克了?诚然,她金手指逆天,有季嫣的牺牲在前,有少维的帮助在后,有柳靖之季情等人在资源花费上的无底线支持,可依旧不足以令她成为旷古烁今的第一人。 说她不自信也好,说她阴谋论也罢,抱着“事情绝不可能像表面上这么简单”信念的颜辞始终没有放弃深入研究十五号,哪怕在她偷用能量疫苗进行公测以后,她对十五号仍旧持有怀疑的态度。 在国外生子休养的两年,颜辞逮着空就对十五号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各种测试,一直到北区事件爆出来的前一个月,她才认清了十五号的“真实本质”。 十五号确实可以在不伤害人体的前提下击杀被镌刻在基因里的r元素,从而达到提高女婴出生率平和男女比例的目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十五号会渐渐被人体所吸收,确切地说,被r元素同化覆盖。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人体直接注射高纯度大量的十五号也起不了任何克制r元素的作用,反而会成为r元素进化成长的养料和温床。 换句话说,一个人通过使用十五号生出女儿的几率可以提高,却不是没有上限。如果只是功能上的缺陷也就罢了,毕竟一代代相传下去,终有一天女性数量会向男性数量靠拢,可十五号还有一个致命的副作用,那就是使用十五号的人生下的后代基因里也会存有十五号的痕迹,这种痕迹并不会随着遗传隔代逐渐减弱,再加上来自人体外部提供的十五号,十五号终究会在某一刻彻底成为人类基因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和两千年前的r元素一模一样。 问题是十五号在人体的时间一长便失去了抗击r元素的功效,反倒会刺激后者的成熟进化。也就是说,现在十五号是r元素的克星,给人类带来男女平衡的希望,但在若干年后——可能上百年也可能上千年——它不仅不能再发挥原来的作用,反而会壮大它的敌人r元素。那时,男女比例又会重新陷入胶着状态,并且由于r元素的进化变异,人类要再造出第二种“十五号”会变得更难更严峻。 十五号对人体的标记和当年阿若博士使用r元素一模一样,都是饮鸩止渴,用未来的幸福交换了短期的利益。 这个发现令颜辞震惊不已,她恍然意识到过去的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季嫣宁可放弃心爱的人和身家性命也要将她“制造”出来,少维宁可背叛铭刻在骨子里的源自“阿若博士”的执念也要帮她研究r元素对抗剂,她们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真的为了平衡男女比例,相反,她们是为了将r元素更安全地传下去,让人类社会在更长的一段时间里男女比例失衡。 对于两千年后的人来说,这是比叛/国更加严重的行为,基本够得上反/人类罪的标准了。男人们的心态自是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已经尝过男多女少的苦处,至于女人们的想法,大致可以分成三种: 第一种是赞同平衡男女比例的,她们认为女人的平等和权利应该通过自身奋斗去争取,而不是凭借生育和人数投机取巧。这也是华夏的主流思想,数百年来男女平等的教育让绝大多数华夏公民相信,男女在任何权利和义务方面都应该是平等的,而这种平等绝不会因为女性数量的增加而消失。何况只有男女比例平衡了,一些非常时期出台的法律,比如《共/妻法》,才能得到废除,社会才能真正和谐起来。 其次是持中立态度的,她们对是否平衡男女比例无感,唯一在乎的是女性权利是否能够长期得到认同和保障。 最后则是反对调节男女比例的,她们认定男人数量的增多会对女性造成危害,从而重演数千年前的悲剧。女性的平等和权益的确不能只靠生育上的优势威胁男人得到,但倘若女性连繁衍上的主导地位都无法维持的话,想要维持其他权利更是痴人说梦,因为男人血液里的劣根性会让他们重新回到过去的野蛮时代,将女人完全看做自己的附属品和所有物。 抱有这种想法的女性大多会把自己伪装成第二种人,毕竟明面上谁也不敢说自己反对平衡男女比例,哪怕是张媛那样的鹰/派,最多也只敢用其他手段宏观调控比例,例如把比例从10:1提高到12:1之类的,可每年给生命院进行平衡比例研究的基金照样一分不少。整个华夏,敢把类似的反人类思想明目张胆当成目标之一奋斗的,大概唯有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女娲会了。 但凡是土生土长的两千年后华夏公民,多多少少都会考虑是否将十五号人道毁灭或是上报生命院,但颜辞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顾虑。正如当初她偷用能量疫苗测试十五号,只是想知道它是否有效而不是想将其公开造福人类一般,她在知晓十五号的“真面目”后,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要用它延续阿若博士的“报复”。要不是特别小组找上门来,颜辞估计还要纠结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得到结论。 如今她没有了足够的时间去衡量利弊,只好把这一决定权转交给华夏国民。这样其实更好,颜辞内心深处大大松了口气,她没有英雄情结,既不想成为男人心中的“救世主”,也不愿变成女人眼里的“叛徒”。 “我可以适当做出退让,但在我们继续谈下去之前,我要求先见我的祖母以及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