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的墓冢 2014年5月10日晚上十时左右,上海市吴泾某路发生一起车祸,造成一人受伤。经核查,伤者为河北籍某陈姓男子。案件仍在进一步调查。 浦东T2航站楼,MU航班已经降落,来自美国的客人匆匆前往站台领取行李。 王泽站在缓缓移动的传送带前,认真找寻自己的旅行箱。他长得不高,但因为瘦瘦的,身材比例倒也不差。在他的身边站着个金发碧眼、扎个高高发髻的白人女孩,身高和王泽几近相同,而一双笔直的腿相比之下却要长上许多,就是在身边一行同样人高马大的美国乘客里也显得格外亮眼。 “阿泽,中国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这边的航站楼好亮、好大啊,你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呀?”Holly说着挽住王泽,四处好奇地张望着这个令她神往已久的国度。 Holly是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普通的出身,普通的成长环境,唯一要说不普通的,就是她热爱中国这个神秘的陌生国度。Holly在美国第一次听到中国民族乐器弹奏的音乐时就爱上了它。5、6岁的时候,在父母的赞同下,Holly开始学习柳琴,一种在中国国内也不常见的乐器。用Holly的话说,当她第一次触摸到那四根细弦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种魔力,直抓人心。大学毕业后,她在一家咖啡店和朋友聚会时遇到了王泽,一名成绩优异的中国留学生。王泽长着一张Holly幻想中的中国脸,浅棕色的皮肤,不大的眼睛,和笔直却不算尖挺的鼻子,初见王泽的感觉就和当年那把柳琴走进生命的感觉一样,像是命中注定,这种感觉迫使Holly主动向前搭讪。后来,他们相识、相恋了,王泽不浪漫,但却很踏实,三年的相处,Holly决定要嫁到中国。Holly把他们的爱情谱成了曲子,上传到“Utobe”上,竟意外地在中国走红,谁会想到这门冷门的乐器竟能在一个他国人手中焕发出如此的光彩,弹奏出如此变幻莫测的妙音,很多中国人成为了这位金发碧眼的民乐手的粉丝,这更增加了Holly来中国的决心。 “别被人发现了。”王泽拿好行李,伸手把Holly 的帽子往下压了压。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明星。”Holly把帽子扶了上去,撇撇嘴,拉着王泽就往外走。 王泽和Holly在上海稍作停留,就急忙赶去拜会王泽先行一步、在浙江阳华老家整理安排的父母。第一次上门很顺利,王爸爸、王妈妈见到这个洋媳妇很是欢喜,又是做饭,又是送礼物的,相处得十分愉快。 每每王妈妈在厨房做饭,Holly总是要拉着王泽待在旁边问个不停,她就像是寻宝一样,觉得王妈妈嘴里对过去中国的每句描述都是财富、瑰宝。 “泽泽,我之前还以为阿泽老家会在农村呢,看电视上农村都是用那种黑色的大锅子烧饭的,下面砌着砖,还生着火,一把大铲子炒呀炒的,真有意思。”Holly恨不得把在家乡听闻的关于中国的一切全都证实一遍。 王妈妈知道Holly其实是在问自己,只是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她听了笑笑说:“早没了,早没了,现在家家住进了公寓、小区,通了天然气,哪还有什么大灶头啊。你要是早两年和泽泽认识就好了。那时候……”王妈妈说着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那时候泽泽的外公外婆还没去世,家里还有地,有田,还有大灶头。现在没人种地,国家就把地收了回去。不一样咯,不一样咯,时代都变咯。” “那以前是不是结婚都要请村里人吃三天三夜,现在还请吗?”Holly继续追问。 “现在哪有村,小区里大家都各管各的,熟不着啦。再说地都没了,去哪里办他个三天三夜啊。你和泽泽结婚那是要和大都市接轨,去上海办酒席的,和在村里办可不一样,敷衍不得。想想你们多幸福,我和他爸结婚的时候啊,家里啥也没有,做了套小套装就把自己嫁了。时代不同了,现在结个婚,那婚纱都是要做个好几套的。三套?四套?美着呢。” “我不要婚纱,我就要穿套装,像妈妈一样,漂亮。” 王妈妈被这个洋媳妇的夸赞惹得直笑,在门外的王爸爸都有些耐不住寂寞了。 “你们娘俩有啥好笑的,还要不要吃饭呢,要饿死个老爷们怎么的?” 听了王爸爸的话,Holly和王妈妈对视一眼,笑得更欢了。 在浙江老家,Holly第一次见到了中国的墓地。中国的墓地都是建在林园里的,因为阳华多山,林园依山而建,斜斜的上坡上墓碑一排一排、一层一层向上蔓延。墓碑和墓碑没有统一的规格,有的墓碑很大、有的墓碑很小;有的墓碑旁边有两颗小树、有的墓碑没有;有的墓即使陈旧但也很干净,而有的则残破不堪、杂草重生。Holly一路上蹦蹦跳跳的,虽然有很多问题憋在心中,可是墓地肃穆的氛围却让她不敢多问,她害怕因为不了解中国传统文化而犯了什么忌讳,惹得婆家人不喜欢。 王泽一行人最后在一个较为崭新的墓碑前停下脚步,这下面住着王泽的爷爷、奶奶。 “爸妈,泽泽带媳妇来看你们了。”王妈妈把包装的一束束的菊花放在碑前,又接过王泽手中的水果,整整齐齐地码着。布置好一切,王妈妈开始对着父母的墓碑说个不停,声情并茂,眼里流露的满是幸福。 Holly在一旁挽着王泽的胳膊,静静地听着王妈妈讲述生活,过去的、近来的。 祭拜完王泽的爷爷、奶奶,他们一起向停车场走去,就要走出林园时,王泽突然停住了脚步,轻轻拉住了王妈妈的胳膊。 “我想,还是去看看吧。”王泽小声地说,仿佛是不想让王爸爸知道。 王妈妈表情一滞,她看着王泽,半响没说话,而此时的王爸爸走了老远,才终于发现同行的人还待在远处。他一脸不满的回头大喊,问他们娘俩又在说什么悄悄话。 “算了吧,”王妈妈将目光转向Holly,“没必要吧。” “怎么说也是家人。”王泽着重了“家人”两个字,语气听上去多了几分坚定,王妈妈也感觉自己确实也没有什么立场阻拦,只得默默点点头。 王泽先把爸妈送回车,假称Holly在路上弄丢了项链,骗过王爸爸,借机折返园林。回墓地的一路上王泽若有所思,他不主动说话,Holly也不敢问了,俩人就这样往园林的深处走去。 “慈父蒋荣(生于1932年6月3日故于2006年4月2日)母杨淑芳(生于1931年5月15日故于1986年4月5日)之墓” 眼前的墓很陈旧,周遭的草也像是很久未有打理,但是碑前却放着较为新鲜的菊花,明显近两天有人拜访,灰尘也已尽数被拭去。 墓碑的两侧栽着两棵小树, 只是右边的小树较左边的矮上许多,明显是后栽种上的。 Holly看看碑上的文字,又看看王泽,满脸的疑惑。 “亲戚而已。” 王泽说完,尴尬地笑笑回应,没有进一步解释。 王泽看着眼前的菊花,他无法确定这寄托的是谁的思念。 第二章 非订不可的“白棘” 在阳华住了几天以后,王泽、Holly和王爸爸、王妈妈回到了上海。 王泽爸妈在上海的家位于松江的郊区,是一栋联排小别墅,一共三层。一楼是客厅、饭厅和王爸爸、王妈妈的房间,二楼是书房和王泽的“天下”,三楼是阁楼,放一些不怎么用的杂货。别墅附带的花园不大,就种了一棵樱花树,树下放了休闲用的桌椅。王泽家所在的小区临近松江大学城,因为正值暑假,学校里没什么学生,小店们也大多不开业,显得有些荒凉。考虑到Holly第一次来中国,人生地不熟,松江离市中心又远,玩起来不方便,郊区晚上也不安全,所以,王泽决定先不在自己家安顿,而是租了静安寺附近的一套三室的公寓,供四人居住。当然,这也是为了自己上班方便。 每个周一到周五,王泽都奔波于静安寺和张江之间,生活朝九晚五。王泽的本愿是想等结了婚再一起帮Holly找工作,谁知Holly根本闲不住,一落脚就往各个教育中心跑。很快,Holly就觅得了一份在少年宫教柳琴的工作,这下安排婚礼的事情全推到了周末。王泽本想妻子、父母能一手操办了婚礼事宜,没曾想这个重担最后还是有一半落在了自己身上。 周六的上午。Holly早早的便起床和王妈妈一起做早餐,对上海的新鲜感还未褪去,这让她每天都精神抖擞,有着使不完的劲。准备完早餐,Holly兴奋地去叫王泽起床,迫不及待地要开始他们崭新的一天。 “阿泽,起床啦!” 伴着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王泽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强烈的阳光正洒进窗户。还没等他睁开眼睛,身上便感觉一凉,被子被整个夺去。他睡眼惺忪,揉了揉半眯着的眼睛,睁眼便看见Holly盯着自己的“大脸”。即使已经共同生活了四年多,这个浑身是干劲的女孩儿还是时常让王泽习惯不来。 “别搞,再睡会儿。” 不愿起床的王泽习惯性地一把搂过Holly,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谁知无心沉溺于王泽“撒娇”的Holly根本不领情,挣脱着站出来,拽住王泽的手臂,使劲想把他从床上拖起来。 “快起床,订婚礼蛋糕去。” 一整天,Holly拽着王泽看了不下十家蛋糕店,却依然不觉疲惫。 “阿泽,阿泽,你觉得哪家的蛋糕好?”王泽感觉自己今天听这句话都听了快有一百遍了,连敷衍的心思都快死了,可看着未婚妻的兴致高昂,他又实在不好意思扫兴。 “之前的那家就挺好的。” Holly伸手捏向王泽的鼻子,“不许这么随便。” “没有啊,没有啊。”王泽使出了江南小男人专有的本事,用吴侬软语撒起娇来,他拍掉Holly的手,冲Holly讨好地傻笑。 Holly看着王泽直觉得有趣,她停下脚步,指着面前的店调皮地说:“那我们就挑这家好了!” 王泽顺着Holly指的地方看去。 “白棘” “白棘”店内的布置虽然精致,可这在此时的王泽眼里都是一样,他只想快点随便挑家店了事,然后好回家休息,睡上一觉。 王泽和Holly一人点了一枚蛋糕,Holly托着腮帮子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白棘”才吃了起来,边吃边饶有兴致地和王泽评论着蛋糕的品相和口味。 “要是是红色的就好了,和我想的红彤彤的中式婚礼多配啊,为什么是白色的呢?咳。” 王泽“嗯嗯啊啊”地回答着未婚妻的提问,用勺子猛勺了一口蛋糕,塞进嘴了,想着快点吃完回家。 可蛋糕的味道却让王泽心头一震! “这个味道,居然…… 难道,是你回来了么?” 过去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王泽眼前,王泽没有想过沉寂已久的沙棘蛋糕味道竟然会原原本本地重现在“白棘”。 王泽突然激动起来,抓过店员的手臂便慌不择言一样问:“秦琪雪在哪?” 惹得顾客纷纷侧目,那个店员一脸的惊恐莫名。 Holly赶紧过来解围,王泽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说了抱歉便急冲冲走了出去。 王泽的工作很忙,即使下班回到家里依然不得清闲,加班成为了他的家常便饭,也唯有在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才能得空聚在一起讨论婚礼的相关事宜。 王泽和Holly的婚礼被定在八月份举行。 “阿泽,婚庆的蛋糕我们定哪个,要不这周我们决定了先把定金付了吧。”Holly在饭桌上说,她想早点把事情都定了,然后让父母订机票来上海。 “就定‘白棘’吧。”王泽说完,继续低头扒着饭,一副速战速决的忙碌样子。 最近王泽总是给人一种魂不守舍,对什么都提不起热情的感觉,王妈妈以为是儿子上班辛苦了,便变着法儿地做好吃又营养的餐食。 “好是好,就是有点贵。”虽然对“白棘”的蛋糕很满意,但是Holly想着她和王泽都没怎么工作,没攒什么钱,就这样问父母伸手要,既不懂事也不好意思。 感觉到Holly有点心疼钱,王妈妈忙表明态度:“钱不是问题,只要儿媳妇喜欢,妈付钱。” 被王妈妈一说,Holly更不好意思订这个高价蛋糕了,只能鸡蛋挑骨头地说蛋糕的不是。 “也不光是价钱,那个颜色我也不喜欢,我们要办中式婚礼,白色的多突兀啊。我觉得啊,这种颜色的蛋糕就不适合婚礼用,要是红色的,红红火火那才好看呢。” “说订这个就订这个。” 王泽用力把碗筷拍在饭桌上,转身回房间。一家人被王泽突然的生气惊着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王爸爸看儿子莫名其妙生气,好是霸道,站起身想和儿子说到说到,却被王妈妈拦住。 “Holly,他一定是加班加得昏头了,别理他,别理他。” 王妈妈尴尬地打圆场。 Holly看着王泽的背影,满不理解,她想到双休日在“白棘”店里时,王泽也是这般失控。 “妈,秦琪雪是谁?”Holly终于说出心中疑惑。 王妈妈听到这三个字,明显愣住了,和王爸爸面面相觑。 晚上,王妈妈找到王泽。 “你和Holly说起秦琪雪了?你怎么还忘不了她啊?” “小雪是不是回来了?” 王妈妈被问得三缄其口。 “泽泽,你现在的首要事情就是和Holly好好结婚,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左顾右盼,节外生枝。” 王泽止住了话,没有再辩解什么。妈妈本就不喜欢小雪,对妈妈说再多想必也是无用吧。 第三章 不遭人待见的秦琪雪 一款名叫“白棘”的杯子蛋糕一时名声大噪,四分之一手掌般大小却要价高昂的蛋糕竟令人趋之若鹜。“白棘”店外早早排起了长队。有有钱人家的司机、佣人代为购买的,有中薪阶级为了尝鲜不惜耗费时间和脚力前来凑热闹的,也有穷人家勒紧裤腰带,削尖脑袋非要彰显生活品质的。余思洁就是其中打肿脸充胖子的一个。 漫长的排队时间耗费了余思洁大量的耐心,她烦躁地踱着步子,时不时训上两句贪嘴的女儿。六年的时间,早已把余思洁所谓的有钱人风度消磨殆尽,现在的她只是个虚荣的城市小白领,一个甚至连房子都买不起的穷酸小白领。 “白棘”店坐落在南京西路的独栋老式洋房里。店里的主色调多为米色,浅木色的桌椅板凳,复古的铁质台灯,还有墙上错落的书架,比起一般的快餐式蛋糕店,“白棘”更像是一家甜品收藏店。 排上队的余思洁要求服务员给自己安排了个光线好、靠窗的位子。 浅色的圆桌旁,余思洁和女儿相对而坐,桌子上孤零零地放着一枚模样精美的白色杯子蛋糕。 “齐乐,快点吃。”拍完照的余思洁催促女儿快点把蛋糕消耗,她看着自己的餐桌,又对比别人桌上琳琅满目的甜品,感觉到了自己身上那股浓浓的穷酸味道。 可能是听到妈妈的声音突然一惊,陈齐乐手一滑,白色的蛋糕落在了红色的连衣裙上,知道自己做错事的陈齐乐不敢轻举妄动,一脸恐惧地看着妈妈。 “手上没劲,没吃饱饭啊。”余思洁吵吵着跑到陈齐乐身边,半蹲在孩子面前,拾起自己花了小半个月工资买的蛋糕放在桌上。她本想再责怪几句,兴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吵骂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她没有再指责女儿什么,只是凶凶地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余思洁用手指揩去女儿身上的奶油,又不舍得地塞入自己嘴里。 这个味道,是,沙棘蛋糕。 怎么可能? 余思洁一惊,手上的蛋糕差点掉在地上。她把蛋糕放在桌上,顾不得女儿的一脸震惊,带着陈齐乐走出“白棘”。余思洁来不及回家,便用手机查起了“白棘”的背景。 为了弄清原因,余思洁查询了很多网站,国内的、国外的,可是关于“白棘”的资料,除了网上对“白棘”味道的诸多好评,关于“白棘”经营者或者制作者的信息几乎为零,仅有的也都是一些揣测和褒奖。 她想知道,究竟是谁又让沙棘蛋糕重现江湖。六年了,虽然作为沙棘蛋糕唯一传人的秦琪雪早已在六年前被确认死亡,余思洁也一直无法相信好朋友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自己,但毕竟余思洁并未亲见秦琪雪的尸体。尤其今天,“白棘”的味道与沙棘蛋糕的味道别无二致,让余思洁更加怀疑了秦琪雪的死。 难道,小雪没有死?她,又回来了? 晚上九点半,陈宇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想着女儿可能已经睡了,陈宇没有选择敲门,而是直接开了门进去。 陈宇的家很小,一家三口蜗居在繁华都市的小小一室户里,其实这种蜗居他早已习惯。从他小时候起,家便是小小的存在。两三岁时,陈宇跟父母从三线城市来到了上海这个让人魂牵梦绕、心之神往的地方。卖了老家的房子,揣着五、六万元钱与梦想,陈宇的父母在上海摆过地摊,也去工地做过苦工。生活是如此现实,他让人梦碎,也顺便断了逃亡的后路。老家已是回不了的过去,未来又不知何去何从。陈宇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穷困是一种习惯,也是想要摆脱的噩梦。 陈宇脱下鞋子,顺手把妻子丢在门口的鞋一并放在了鞋架上。他看见妻子开着台灯,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而女儿已经在小床上睡着了。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妻子的身边。他看到了桌上信头上“余思川”三个大字,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火,他直觉妻子又准备往家送钱。 “余思洁,你在写什么?” 认真书写的余思洁根本没有察觉到丈夫已经回家,她坐在椅子上被吓得一跳。 陈宇抢过书信,本能地想看看余思洁这次又想往家寄多少钱。余思洁看着自己的信落到了丈夫手里,心急地想将它夺回。比起寄钱这种“稀松平常”的争吵,她更害怕陈宇发现自己在寻找秦琪雪,而且还是通过自己的哥哥。秦琪雪这个名字早已被陈宇列入了“黑名单”,他认为自己一切关于秦琪雪还活着的假设都是一厢情愿、不切实际。之前余思洁只要一聊到秦琪雪,陈宇总免不了要生气,即使她理解陈宇对秦琪雪的厌恶不是没有来由,但她还是不愿让自己的丈夫指责自己的闺蜜,也不想让他浇灭自己刚燃起的那一星点儿希望。 余思洁跌着脚尖,跳了好久,都没能夺回信来,她终于还是急了。 “干嘛抢我信,我就要往家寄钱,我自己的钱我要怎么花就怎么花,不要你管,你自己没本事挣钱,别想着从我这里开源节流。是你要把我带出来的,你就要养我,不然说什么喜欢我,你有资本吗?”余思洁直觉自己把话说重了,可是说出来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有去无回。而这些话又正好是陈宇最不爱听的,因为句句话戳中的都是他的软肋,是他的心坎。 “你的钱?”陈宇看向余思洁轻蔑一笑,“你就想着是你自己挣的钱,这个家不是你的?房租?水电煤,不是你的?孩子也不是你的?“ 陈宇为了不吵醒女儿,说话时特意压低了音量,而余思洁一激动起来情绪根本克制不住。 “男人养家不应该?不要跟我说什么省吃俭用,那是你的穷光蛋思想,我跟你就不是一路人。” 陈宇终于还是被激怒了。 “不是一路人?跟我个穷光蛋在一起,你是不是后悔了,那你回去你那个富足的家啊,余思洁,你回去我他妈绝不拦你。” 余思洁被陈宇怼得说不出话,向陈宇打去的手又被对方轻易抓住,半响她才憋出一个“滚”字。 陈齐乐被爸妈的争吵声吵醒,坐在小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余思洁没有理睬女儿的表情,跑到床边,抱起陈宇的被子扔在地上。 陈宇不再理会妻子的怒气,跑去安抚随时有可能大哭的女儿,顺便将地上的被子放在了沙发上。 陈宇洗完澡回到房间的时候,余思洁已经躺在了床上,她假装自己已经睡着,偷偷看着丈夫一个人默默抱着被子睡在床上的小角落里,离自己老远。 余思洁知道今天是她不对,其实她也特别害怕陈宇生气,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在自己离家出走后已经成为了她的一切,她爱他,即便生活清苦,争吵不断,可是在他身边她便会感觉安心、踏实。 余思洁往陈宇所在的方位移去,从后面抱住了他消瘦的肩膀,轻轻地在他背上蹭了蹭。 第四章 邀约“白棘”店长 “你好,我找余思川,余总。请问可以帮忙联系一下吗?谢谢!” “余小姐吗?好的,我打电话确认一下。” 余思洁站在“洛”宾馆办公地点的前台。六年了,她曾经很多次想过再次来到这里的场景,但是没有想过会是在这种状况下。余思洁看着自己身上一两千块钱的小名牌,还有背着的一年都没换的奢侈品包包,和在家的时候没有半点长进,唯一不同的是,以前在家的时候这些都是随便买买,而现在都是计划着买,买不好还要和老公大吵一架。那个开着豪车,牵名犬,同丈夫一起回家的梦想似乎越来越遥远。 “余小姐,余总说让您先去楼下的会客厅,余总稍后就到,我先带您过去吧。” 前台小姐客气的说话让余思洁恍然回神。 “好,好的。” 余思洁没有坐下几分钟,余思川便来到了会客厅。 会客厅已经经历了几次大修,较之前真是气派了不少,却又没有半点落入俗套的感觉。而眼前的哥哥也已不似当年,从一个研究生刚刚毕业的青涩少年长成了稳重自信的模样,一身的西装革履,更是给人一种“久经沙场”的感觉。 “余大小姐,几年不见,过得可好?我还以为这辈子就只能看到你寄来的钱,见不着真人了呢。”余思川一上来便出言不善。 “我……”余思洁看着哥哥打量着自己的穿着,然后把视线转开的样子,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自卑,仿佛所有人都在进步,只有自己越活越差,差到让哥哥都不忍心看自己,“我很好,听说哥哥终于结婚了,还领养了一个孩子,现在嫂子又怀孕了,多子多福,真是开心呢。” “你走了以后,我是过得很好。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你最近听说‘白棘’了吗?最近同事都在吃,店外一直排长队,味道也特别特别厉害……” “所以呢?”余思川打断妹妹的话,“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些?” “我就是,我就是觉得哥哥要是和‘白棘’建立合作,在宾馆举办的婚理庆典上特供‘白棘’的蛋糕,或者设置‘白棘’套餐的话,‘洛’的业务量不光可以提高,还可以起到宣传的效果,这样……”余思洁生怕哥哥打断自己,准备一口气把自己想好的借口全部说完。 “余思洁,你以为你现在当上了评估师,就可以对我的生意指手画脚吗?” 哥哥的话让余思洁一时语塞,见哥哥站起身,转身要走,余思洁突然慌了,伸手拉住哥哥的袖管。 “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怀疑‘白棘’是秦琪雪开的。” “秦琪雪?你是说那个‘汇福轩’沙棘蛋糕的传承者秦琪雪?她不是死了吗?沙棘蛋糕也已销声匿迹多年,怎么可能再次重现?”余思川听闻,回过身来。 “小雪她可能活着,‘白棘’是白色的,‘汇福轩’沙棘蛋糕是红色的,除了颜色不一样,味道根本一模一样,而且小雪一直嫌弃红色的沙棘蛋糕,一心想把它做成白色,这不可能是巧合。哥哥,你信我,帮我找到‘白棘’的主人,我求求你好不好。” 余思川看到妹妹慌乱的神情,眼中流露出的恳求般的神情,活像个“要饭的”。他心里感到一阵难过,但想想又着实让人感觉恼火。无论是自己娶妻还是父母大寿都不曾回家的妹妹,为了死去的朋友却低头来求自己,余思洁,你是白痴吗?亲情在你心里就这么廉价,只有被利用的价值吗? “思川,我可以进来吗?”正说话时,会客厅的门便被打开了一条小缝。嫂子走进房间,她凸着肚子,看上去怀孕了5、6个月的样子,可四肢依然纤细。她穿着时髦,连脚上也依然踩着高跟鞋,走起路来明显不是很顺畅。 余思川忙跑过去搀扶嫂子,他把嫂子扶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嫂子却坚持要坐在余思洁身边。 “听说思洁回来了,思川你怎么也不告诉我,要不是我碰巧路过,我都见不着了。”嫂子责怪上哥哥。 嫂子的到来让会议厅里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话题也慢慢从生意转换成了育儿经验。嫂子拿出手机里领养的大女儿的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给余思洁看。照片中的孩子白白胖胖的,肥嘟嘟的脸上扑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你看涵涵胖胖的长得多可爱啊,你看这张。”嫂子把手机里凑到余思洁面前。 “你看这个,”她把照片放到,移到涵涵身后一个青年男子身上,“长得超级帅有没有?” 嫂子一脸花痴相,就差拿拳头锤桌子了。 余思洁看着这么多年依然改不了“痴汉”毛病的嫂子,不知该不该附和。 嫂子感觉到余思川投射来的“犀利”眼神,只得转移了话题。 “我觉得孩子真的是和谁待在一起就和谁亲,虽说涵涵不是亲生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和思川长得有几分相像了。”说着,她举起手机让余思川看手机里正翻着的那张照片。 女儿的照片并没有改变哥哥难看的脸色。 “那可不一定,凡事都是分人的,有良心的不是亲生的可比亲生的有情有义的多。”余思川说完,把头转向一边,故意不理会余思洁尴尬的神情。 余思洁知道哥哥拐外抹角骂的都是骂自己,她也知道自己是个不孝的女儿,当年决定和陈宇走的那时她便知道,她要背负不孝的骂名走一生。 “秦琪雪的事,我会帮你调查的。” 一周的时间过去,哥哥的保证余思洁一直记在心头,可上次会面之后,这件事便再也没有音讯。她曾想过很多次要找嫂子帮忙,可终于还是没有实施。一来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引起哥哥嫂嫂之间的不合,二来如果哥哥执意不肯帮忙,那便是谁说也没有用。 就在她不再对哥哥抱有希望,准备另寻办法之时,哥哥突然打来电话,声称自己当晚邀请了“白棘”的店长一起共进晚餐,问余思洁要不要一同前往。 余思洁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突然的转机让余思洁猝不及防,幸福来得太快,就像是假的。想着可能就要见到六年不见的小雪,余思洁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又是生气。 会面地点定在“白棘”的一间僻静包房内,余思洁提前很久就到了“白棘”附近,她站在店对面的街边上,不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她挪不动步子,因为害怕失望,因为害怕真相。 直到哥哥打来电话催促,余思洁才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走到约定的那间包房。但里面并没有秦琪雪,站着的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孩儿。 “您好,我是陈店长的秘书,您可以叫我小周。陈店长是个技术工,不懂生意场上的东西,平时也不爱抛头露面。陈店长踌躇许久,还是决定让我与您会面,再由我把会谈内容代为转告。实在是不好意思。”陌生女孩说道。 “周秘书,您坐。”余思川没有理睬一脸木讷的妹妹,独自请周秘书坐下。 “白棘”一定不是秦琪雪开的,余思洁在心里将之前的猜想全盘否的,如果是小雪,她不会躲自己,她凭什么躲自己? 余思洁不顾正在会谈的二人,径直开门离去。她浑浑噩噩地打算穿过“白棘”大堂,眼前却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极了王泽。 余思洁正想向前追去,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叫住她,打断了她的步伐。 余思洁回过身。 “陈伟昊?” 第五章 死亡目击者 余思洁从没想过自己还会与陈伟昊见面,事实上她与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熟悉,她也只是在仅有的几次陪秦琪雪产检的时候才见过这个“人来熟”的妇产科医生。当年的陈伟昊研究生毕业没几年,才刚刚脱离带教医生的羽翼,但是说起话来却一点也没有青涩的感觉,头头是道。她对陈伟昊的印象算不上好,因为就是他带来了秦琪雪的死讯,那是六年前的夏天。 秦琪雪自从分手之后,心情一直很低落,不愿回家,没有工作,没有住所,她靠着大学里攒下的零花钱四处漂泊,但是好在她经常会和余思洁见面,打电话,秦爸爸、秦妈妈不想强迫女儿回到原本的生活,面对现实,也没有对小雪多加限制,只是常常从余思洁那里打听自己女儿的消息。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小半年,秦琪雪对于现实的逃避越来越强烈,时常把自己封锁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也不愿与外人多做交流,余思洁想过很多方法想让小雪回到以前的样子,但是都没有什么成效。陈宇知道秦琪雪喜欢做蛋糕,提议可以帮她开家蛋糕店,或许为了梦想,秦琪雪会愿意开口和顾客说话,能对她现在的情况有帮助。可当时余思洁已经从家出走,自己的生活也“捉襟见肘”,更没有多余的钱帮助小雪。他们决定先把想法与秦琪雪交流,再做打算。一反常态,秦琪雪这次并没有直接反对,而是回答“暧昧”。就在他们认为希望就在眼前,可噩耗却悄然临近。 寻常的夜晚,余思洁和陈宇在家吃宵夜。自从怀孕以后她就再也管不住自己吃夜宵的欲望,即使在生产之后依然如此。 “陈宇,给我盛汤。”余思洁翘着腿,看着电视,把汤碗拍在陈宇的胸口。 “是,主子,小的给你盛汤。”不会儿陈宇把盛着油腻腻猪蹄汤的碗“毕恭毕敬”地放在余思洁面前,顺带着拿来了余思洁的手机。 “谁发的短信啊,是不是又有哪个帅哥看上了我家珠圆玉润的小肉球皇后啦?”陈宇打趣道。 余思洁拿过手机,重重地拍了一下陈宇的头。 “谁珠圆玉润了。” “思洁,我走了,蛋糕店开不了了,再见。——秦琪雪” 愉快的氛围瞬间消散,秦琪雪的短信就像是冰刀子,打在余思洁的身上。余思洁顾不得一脸迷茫的陈宇和在床上被吓醒的孩子,一个劲地给秦琪雪打电话。直到接到陈伟昊的来电,她都不相信秦琪雪走了,她不明白前几天还跟自己发信息商量着未来一起开甜品店的小雪,后几天为什么要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后面的事情余思洁记得不很真切,她唯独记得的就是那晚天很黑,风很大,自己哭了很久。 陈伟昊邀请余思洁和自己到“白棘”对面的咖啡店坐坐,余思洁本想找个借口推脱,可陈伟昊的巧舌如簧让余思洁不好意思拒绝。余思洁在咖啡店里看着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尴尬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还是陈伟昊先打开了话匣子。六年过去了,陈伟昊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不显得老,不知道为什么,余思洁觉得他身上洋溢着一种幸福的味道。 “六年多不见了,你和陈宇过得还好吗?”陈伟昊感觉到余思洁的些许惊讶,忙补充道,“我之前也是听秦琪雪说到你们的故事。其实我一直想找你们道个歉,毕竟当时要是我不答应秦琪雪要我带她去浙江的要求,她也没机会从山路上跳下去。说来也是我不好,不该什么都没问清楚,就……” “不能这样说,这是她的决定,我还要谢谢您呢,小雪生前承蒙您关心了。”余思洁打断陈伟昊的话,对于秦琪雪的死不愿多提。 “她是我的病人,我做这些都是医生的职责。” 余思洁听了,点点头,低头看着手里的咖啡。 “看余小姐的穿着,余小姐的日子一定过得很不错,工作也很忙吧。不像我自从调任离开上海,好像已经离这个光怪陆离的时尚圈子很远了,生活也很悠闲,都感觉提早退休了。”陈伟昊笑着调侃上自己。 “哪有,哪有,陈医生才正值而立之年。” “对了,秦小姐的孩子还好吗?”陈伟昊话锋一转,问得余思洁不知如何回答。 “孩子?什么孩子?” “之前秦小姐在我这边做了头8个月的产检,后来就不做了,再之后见面就是去浙江的那次。”说道浙江之旅,陈伟昊表情有点无奈,他习惯性地摊了摊手,继续道,“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很好奇,之后秦小姐为什么没有再来产检,还有就是秦小姐的孩子还好吗?对不起,可能是医生的习惯吧,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说到当年的病人,总还是忍不住想要关心。余小姐不要介意啊,不说也没关系,毕竟也是病人的隐私嘛。” “不不不,没关系。”余思洁忙摆摆手。 “小雪的孩子并没有生下来,之后,之后没有去产检是因为,小雪的孩子在9个月不到的时候意外的流掉了,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小雪才会想不开轻生的吧。”余思洁吞吞吐吐地说。 “那他的丈夫呢?之后也没看到……”陈伟昊还想追问。 “对不起,”余思洁打断了陈伟昊的话,“等下我要去暑托班接孩子,可能要先行一步了,实在不好意思。” 陈伟昊将信将疑地看着余思洁。 “好吧,这是我的名片,有事您可以和我联系。” 余思洁看着名片上的“宁江区妇幼保健院陈主任”,想着他还果真是年轻有为,升职真快。 “哦,忘了和您说,我又被调回上海,看来又要开始习惯上下班高峰的堵车了。”说着话,陈伟昊拿起余思洁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帮余思洁穿上,“我开车来的,余小姐要搭个顺风车吗?” 余思洁被陈伟昊的绅士与主动吓得一愣,毕竟已经很多年没人如此贴心地给自己披上外套了。 “不用了,我也开车来的。”余思洁谢绝了邀请,把名片塞进了包里,并递上了自己的,礼尚往来。 余思洁坐在车上正准备起步,她看见陈伟昊钻进了旁边的一辆轿车,是黑色的马自达。 “嘟嘟。”余思洁看向自己的手机,又是新闻推送。 “XX新闻网红蛋糕“白棘”的主人或将与7月16日接受网络直播采访……” 第六章 谁在跟踪我? “小林,在忙吗,不忙的话做个资料清单吧,下礼拜要去松江出个外勤。” 在公司的余思洁是个项目经理。当上这个小领导倒不是因为余思洁工作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在这个新兴的行业里,只有考出评估师证书的人才拥有为报告签字的权利,而考出这个证书的人并不多,所以一向擅长考证的余思洁,考了两次便把所有的科目都通过了,顺理成章地当上了这个经理。其实余思洁并不适合这个行业,因为做评估需要对数学的敏锐感和对工作的细心度,这正是她所欠缺的。 虽然余思洁业务能力不强,但是她性格随和,与其说随和不如说是好欺负,大家都喜欢和她做朋友,但这并不代表会有人因为私交而给她什么好的项目,余思洁就这样一直是项目经理中最弱势的那个,不争不抢。 “没事,我等下就做。”小林回答道,她是余思洁小组里唯一的助理,平时组里偶尔接大型项目时,余思洁还不得不从别的组借人来用。 “那麻烦了,我先去暑托班接孩子了。”余思洁拍拍小林的肩膀,和遇到的同事纷纷告别。 少有的,余思洁到达暑托班时,孩子们刚好下课。 “妈妈,今天老师教了折千纸鹤,你看。”余思洁接上陈齐乐,把她抱在车后排的安全座椅上。齐乐见妈妈准时来接了自己,很是开心,“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还一个劲地伸长小手想向妈妈炫耀自己的杰作。 “恩恩,你坐着别乱动。”余思洁敷衍着女儿,帮她绑上安全带。 见妈妈并没有赞许自己,齐乐有点不高兴。 “妈妈,你怎么都不表扬我。老师说了,家长要常常表扬自己的孩子,要对孩子有耐心。” “对对对,齐乐说的最对。”余思洁想到陈宇总说自己对孩子脾气不好,没耐心,就像不是自己亲生的一样,她一时有点内疚。 “齐乐,你看后面漂亮的小黑车,我们和他赛跑好不好呀?”余思洁指向停在后边,同样正要发车的黑色小轿车。她想借此分散掉小孩的注意力,安心开车。 和陈伟昊的车一样,那也是一辆黑色的马自达,但那不是陈伟昊的车,因为这辆车的右侧反光镜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而陈伟昊的车很干净,就像他的职业一样,有着“一丝不苟”的感觉。 余思洁开了一会儿,在回家路上的一家小饭店门口停了下来,她猜想陈宇照例要9点以后才回家,而自己上了一天的班,实在是疲于下厨,便想着带着女儿在路上随便找了个饭店解决晚餐。 吃完饭,余思洁把女儿放在安全座椅上,坐上驾驶座,准备发车。 “妈妈,你看那辆黑色的小车还在和我们赛跑呢。”陈齐乐兴奋地指着后面的小黑车跟妈妈说。 余思洁通过后视镜看了看那辆黑色轿车,又仔细认了认车型,就是刚才那辆没错。 “妈妈,他是不是跟着我们呀?”陈齐乐天真地问。 “别瞎说。”余思洁的音调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没了之前的说笑气氛。 陈齐乐被妈妈的反应吓了一跳,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很是委屈,眼泪直打转,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许哭。”余思洁天生胆小,被女儿一说更觉得背后阴嗖嗖的,她很是气恼,只能借着语气给自己壮胆。 余思洁害怕这车真的是跟着自己,慌张得一路飙车,自己也不记得自己闯了多少个红绿灯,可后面的黑车怎么甩都甩不掉。 陈齐乐终于还是被妈妈的责骂和一路的快车吓哭了,她频频回头看后边的小车有没有再追上来,还不时向妈妈汇报。陈齐乐越说,余思洁就越急,如果没有女儿在车上,恐怕她自己也要哭出来了。 虽然正是酷暑,8点多的天也已基本漆黑。余思洁把车开进小区,看见保安,她稍微有了点安全感。 余思洁停了车,一把抱起陈齐乐,锁了车门就往家跑。 刚狠狠关上家门的余思洁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急急忙忙的,你在干嘛?”余思洁猛地关门声其实也把正在看漫画的陈宇吓了一跳。 “爸爸,爸爸。”陈齐乐看到爸爸,挣脱了妈妈的怀抱,往站在身后的陈宇怀里奔去。 “我们齐乐回家了呀,让爸爸看看,今天有没有吃胖胖呀。”陈宇把陈齐乐举得高高的,又用自己的额头贴贴齐乐的额头,逗得女儿直乐。 余思洁顾不得这其乐融融的温馨场景,跑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老公,有人跟踪我们。”余思洁向窗下望去,昏暗的路灯照射下果真有黑色轿车,还是两辆。黑色轿车像是停过一会儿,缓缓起步,向西面驶去。 陈宇放下女儿,漫不经心地走到窗前,两辆黑色轿车此时已驶出视野。 “哪有什么人啊车的?”陈宇不屑道。 “开走了。”余思洁惊魂未定的转过头,却撞到陈宇不当回事的表情,有点生气。 “真的,不信你问齐乐。” “你疑神疑鬼的就自己疑神疑鬼好了,不要拖上女儿。今天又没烧饭出去吃的吧?做妈妈就没点做妈妈的样子,一天到晚带女儿在外面瞎吃,吃坏了怎么办?”陈宇大致是等了很久,语气很是不好。 “我想着你今天应该也要很晚回家就没烧饭,对不起。但是,你平时不都9点超过再到家的嘛,还有,今天情况有点特殊,刚真的有人跟踪我们,你要是快点走到窗前就能看到了。”尽管陈宇的脸色很是难看,余思洁却因过度惊慌没有察觉,一心只想着解释。 “余思洁,哪有人要跟踪你,你是谁啊?”陈宇怼道。 “说不定和小雪有关呢?”余思洁脱口而出。 “跟秦琪雪有什么关系?” 余思洁想到陈宇不喜欢秦琪雪,欲言又止,躲闪着陈宇的眼神。余思洁本想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敷衍掉此事,但陈宇的眼神让她心虚,让她没有办法不说出实情。 “雪酱?”知道实情的陈宇轻蔑的笑了笑,把手机放在余思洁面前,几乎是贴在她脸上的距离,“你自己看看,‘白棘’店长接受媒体采访了,你看清楚了,是不是你的秦琪雪。” 余思洁看着屏幕上那个身材高挑,大眼睛,薄嘴唇,瘦瘦高高的漂亮女人。 不是秦琪雪,这怎么可能。 洗完澡的Holly看见躺在被窝里看pad的王泽,直往他怀里钻。 “阿泽,你在干什么?” 王泽揉揉Holly吹得不是很干的头,残余的水汽飘在空气中,有好几滴滴在了屏幕上。Holly望着王泽手上pad里的视频,用手戳了戳,擦掉上面的水。 “你很喜欢‘白棘’吗?都看起‘白棘’店长的直播采访了。” “是很喜欢,味道很好,你不觉得吗?”王泽随意地问,并不指望Holly回答。 “味道是不错,但也没有特别特别喜欢,不像阿泽,还看专访,根本就是,痴迷。” “开玩笑,我王泽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对一枚小小的蛋糕痴迷,我只对金发碧眼、身材曼妙的Holly痴迷。”说着,王泽亲了下Holly的额头。 此时,沉浸在王泽宠溺之中的Holly,完全没有察觉到此时王泽眼神里的空洞。 王泽在知道“白棘”专访时便一直等着,他想看看那是不是秦琪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虽然无论怎样,她的世界都已经没了自己。曾经他以为自己是会给小雪带来幸福最多的人,最后他们却成为给彼此伤害最深的人,天不随人愿。在初到美国的日子里,王泽无数次质疑过自己决定,如果可以放弃一切,只和爱的人出走,他们会幸福吗?可最终他也没能下决心回国。王泽把自己的人生看做一道数学解答题,每走一步都是为了最后的答案努力,他背负众望,所以他惶恐,不敢走错哪怕一步。 “不看了,不看了,陪我家Holly睡觉了。”王泽关上pad,放到一边,掀起被子,盖住了Holly和自己的头。 “小林,在忙吗,不忙的话做个资料清单吧,下礼拜要去松江出个外勤。” 在公司的余思洁是个项目经理。当上这个小领导倒不是因为余思洁工作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在这个新兴的行业里,只有考出评估师证书的人才拥有为报告签字的权利,而考出这个证书的人并不多,所以一向擅长考证的余思洁,考了两次便把所有的科目都通过了,顺理成章地当上了这个经理。其实余思洁并不适合这个行业,因为做评估需要对数学的敏锐感和对工作的细心度,这正是她所欠缺的。 虽然余思洁业务能力不强,但是她性格随和,与其说随和不如说是好欺负,大家都喜欢和她做朋友,但这并不代表有人会因为私交而给她什么好的项目,余思洁就这样一直是项目经理中最弱势的那个,不争不抢。 “没事,我等下就做。”小林回答道,她是余思洁小组里唯一的助理,平时组里偶尔接大型项目时,余思洁还不得不从别的组借人来用。 “那麻烦了,我先去暑托班接孩子了。”余思洁拍拍小林的肩膀,和遇到的同事纷纷告别。 少有的,余思洁到达暑托班时,孩子们刚好下课。 “妈妈,今天老师教了折千纸鹤,你看。”余思洁接上陈齐乐,把她抱在车后排的安全座椅上。陈齐乐见妈妈准时来接了自己,很是开心,“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还一个劲地伸长小手想向妈妈炫耀自己的杰作。 “恩恩,你坐着别乱动。”余思洁敷衍着女儿,帮她绑上安全带。 见妈妈并没有赞许自己,陈齐乐有点不高兴。 “妈妈,你怎么都不表扬我。老师说了,家长要常常表扬自己的孩子,要对孩子有耐心。” “对对对,齐乐说的最对。”余思洁想到陈宇总说自己对孩子脾气不好,没耐心,就像不是自己亲生的一样,她一时有点内疚。 “齐乐,你看后面漂亮的小黑车,我们和他赛跑好不好呀?”余思洁指向停在后边,同样正要发车的黑色小轿车。她想借此分散掉小孩的注意力,专心开车。 和陈伟昊的车一样,那也是一辆黑色的马自达,但那不是陈伟昊的车,因为这辆车的右侧反光镜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而陈伟昊的车很干净,就像他的职业一样,有着“一丝不苟”的感觉。 余思洁开了一会儿,在回家路上的一家小饭店门口停了下来,她猜想陈宇照例要9点以后才回家,而自己上了一天的班,实在是疲于下厨,便想着带着女儿在路上随便找了个饭店解决晚餐。 吃完饭,余思洁把女儿放在安全座椅上,坐上驾驶座,准备发车。 “妈妈,你看那辆黑色的小车还在和我们赛跑呢。”陈齐乐兴奋地指着后面的小黑车跟妈妈说。 余思洁通过后视镜看了看那辆黑色轿车,又仔细认了认车型,就是刚才那辆没错。 “妈妈,他是不是跟着我们呀?”陈齐乐天真地问。 “别瞎说。”余思洁的音调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没了之前的说笑气氛。 陈齐乐被妈妈的反应吓了一跳,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很是委屈,眼泪直打转,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许哭。”余思洁天生胆小,被女儿一说更觉得背后阴嗖嗖的,她很是气恼,只能借着语气给自己壮胆。 余思洁害怕这车真的是跟着自己,慌张得一路飙车,自己也不记得自己闯了多少个红绿灯,可后面的黑车怎么甩都甩不掉。 陈齐乐终于还是被妈妈的责骂和一路的快车吓哭了,她频频回头看后边的小车有没有再追上来,还不时向妈妈汇报。陈齐乐越说,余思洁就越急,如果没有女儿在车上,恐怕她自己也要哭出来了。 虽然正是酷暑,8点多的天也已基本漆黑。余思洁把车开进小区,看见保安,她稍微有了点安全感。 余思洁停了车,一把抱起陈齐乐,锁了车门就往家跑。 刚狠狠关上家门的余思洁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急急忙忙的,你在干嘛?”余思洁猛地关门声其实也把正在看漫画的陈宇吓了一跳。 “爸爸,爸爸。”陈齐乐看到爸爸,挣脱了妈妈的怀抱,往站在身后的陈宇怀里奔去。 “我们齐乐回家了呀,让爸爸看看,今天有没有吃胖胖呀。”陈宇把陈齐乐举得高高的,又用自己的额头贴贴陈齐乐的额头,逗得女儿直乐。 余思洁顾不得这其乐融融的温馨场景,跑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老公,有人跟踪我们。”余思洁向窗下望去,昏暗的路灯照射下果真有黑色轿车,还是两辆。黑色轿车像是停过一会儿,缓缓起步,向西面驶去。 陈宇放下女儿,漫不经心地走到窗前,两辆黑色轿车此时已驶出视野。 “哪有什么人啊车的?”陈宇不屑道。 “开走了。”余思洁惊魂未定的转过头,却撞到陈宇不当回事的表情,有点生气。 “真的,不信你问齐乐。” “你疑神疑鬼的就自己疑神疑鬼好了,不要拖上女儿。今天又没烧饭出去吃的吧?做妈妈就没点做妈妈的样子,一天到晚带女儿在外面瞎吃,吃坏了怎么办?”陈宇大致是等了很久,语气很是不好。 “我想着你今天应该也要很晚回家就没烧饭,对不起。但是,你平时不都9点超过再到家的嘛,还有,今天情况有点特殊,刚真的有人跟踪我们,你要是快点走到窗前就能看到了。”尽管陈宇的脸色很是难看,余思洁却因过度惊慌没有察觉,一心只想着解释。 “余思洁,哪有人要跟踪你,你是谁啊?”陈宇怼道。 “说不定和小雪有关呢?”余思洁脱口而出。 “跟秦琪雪有什么关系?” 余思洁想到陈宇不喜欢秦琪雪,欲言又止,躲闪着陈宇的眼神。余思洁本想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敷衍掉此事,但陈宇的眼神让她心虚,让她没有办法不说出实情。 “沙棘蛋糕?”知道实情后的陈宇轻蔑的笑了笑,把手机放在余思洁面前,几乎是贴在她脸上的距离,“你自己看看,‘白棘’店长接受媒体采访了,你看清楚了,是不是你的秦琪雪。” 余思洁看着屏幕上那个身材高挑,大眼睛,薄嘴唇,瘦瘦高高的漂亮女人。 果真不是秦琪雪吗? 第七章 令人惊恐的纸箱 余思洁一到公司,就听到了许多关于“白棘”的议论,同事们看到余思洁来了,便拉着她参加讨论。 “你们知道吗?‘白棘’从昨天下午开始停业了。” “是呀是呀,从接受的采访之前就停业了,还说什么是因为店长要接受采访无暇准备蛋糕食材,这不是摆明着骗人吗?接受采访的餐饮店铺这么多,就没见过这样的。” “肯定是什么营销手段,和之前不愿接受采访一样,都是套路。” 不光是经理,还夹着几个助理,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可余思洁根本无心参与,既然“白棘”与秦琪雪无关,那它与自己又有什么干系。 昨日家中的争吵占满了她的全部身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情变得好难,以前只要待在一起就很快乐的两个人,却把每天的相见过成了折磨。或许是从齐乐生病开始,也或者是更早的时间,她觉得陈宇变了,变得易怒,变得不爱自己。数不清的争吵常常让余思洁怀疑,怀疑眼前的感情,怀疑离家出走的决定,怀疑未来,如果有未来的话。他们是两个各藏秘密的人。 在同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之外,小林拿着“立项表”来找余思洁签字。 “签今天?” “昨天吧。” “昨天几号?” “7月16。” “7月16?”余思洁怀疑的看着小林,让小林感到莫名。 7月16日,余思洁突然理解了陈宇昨天的早归与愤怒,六年前的7月16日,余思洁趁爸妈出门上班,偷了户口本嫁给了陈宇。 “我能请假吗?” “你问我,这要问行政吧。”小林感觉到了余思洁的魂不守舍。 “对不起,我脑子坏了。” 当天,余思洁请了一下午的假,准备回家好好做顿饭来弥补昨天的过失。开车的时候,余思洁格外小心,一路上注意着有没有可疑的车辆。 买好菜的余思洁站在家门前准备开门,她把提着的购物袋放在脚边,伸手去包里掏钥匙。 “咦?怎么转不动?” 钥匙虽然可以顺利插进锁眼,但是却怎么也无法向左转动。起初余思洁还以为是自己转错了方向,或者是没有插紧,可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余思洁向左看看,又向右探探,昨天那种阴嗖嗖的感觉又回到了她身上。 约莫折腾了十几分钟,余思洁感觉自己的手心和额头都已出汗,她变得六神无主,急得连包都掉在了地上,东西撒了一地,现在她的脑子里除了给老公打电话,别的什么也想不到。 好不容易打通了电话,余思洁急切地把遇到的问题告诉了陈宇。 “门锁本来就不好开,你多试试。” “我试了,平时多转两下就开了,可是今天怎么也开不了。” “那你找锁匠或者房东,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余思洁感觉到陈宇语气里流露出的敷衍。 “我感觉不安全,总觉得……” 不等说完,余思洁就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唤陈宇开会的声音,接着便是陈宇的不耐烦。 “余思洁,你有完没完?这点事情就疑神疑鬼。自己解决。”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迫不得已,余思洁只得给房东打电话,告诉了门锁的事,寻求解决方案。房东热情地答应一会儿就来解决,余思洁就一直在楼道里等候。 没过多久房东就到了,还带来了锁匠。锁匠把一张薄薄的塑料皮伸向下门缝,可是试了几次都伸不进去。他用力敲了敲门,又锤了锤门,希望敲打可以让略微变形的大门调整成正确的位置,把门打开。可鼓捣了快一个小时还是不行。 “看来要换锁芯了。”锁匠说。 “行、行。”余思洁忙答应。 “修好了吗?”正说着,一个声音传来。 余思洁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看到了满头大汗的陈宇。 “还没呢,要换锁芯。”房东解释。 “换吧。” 余思洁看着陈宇额头上的汗,有点感动又有点心疼,她拿出纸巾擦去,却被拒绝。 “不用了。”陈宇甩到余思洁伸来的手,看向余思洁洒落一地的东西,有几样小东西甚至还压在了师傅的修理箱下,“包撒了也不知道捡起来理理。” 被这么一说,余思洁才注意到刚才光顾着着急,都忘了包的事,想着,她下手便要去捡。 陈宇一把拉住了她。“等师傅走了再理,这么多钉子,也不怕扎手。” “修好了,下次关门不要再把地毯夹进下门缝了,门锁本来就不好,这下修都不好修。”锁匠修好门锁,指指玄关的地毯,憋不住,笑了。 “这个修锁的钱,你看,就不算我的了吧。”房东看看两夫妻,客客气气地说。 “算我们的,算我们的。”余思洁回答。 送走房东和锁匠,余思洁让陈宇先进屋休息,自己把门口打扫打扫,却被陈宇拒绝。 “我还要回公司,会还没开完。” “那我烧晚饭,你早点回来一起吃。” “不了,我晚上有应酬。” 说完,陈宇便离开了,没有给余思洁挽留的机会,余思洁看着陈宇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把孩子接回家,哄睡觉,余思洁关上灯,坐在沙发上等待依然未归的陈宇。这两天的事情不断地折磨着余思洁,没有找到秦琪雪的失落,和陈宇冷漠的对待。她戴上耳机,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听歌,越听心里越难过,她开始怀念以前的生活,以前不开心的时候还有朋友可以倾诉的日子,开始怀念身边还有秦琪雪、林宜萱的时候。 “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晚上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见一面,聊聊吧。——陈伟昊” 收到短信的余思洁内心很是纠结,按理说已有家室的她不应该接受别的男人晚上的邀约,但是她真的太难受了,她找不到地方宣泄自己的情感。混沌之中,余思洁答应了陈伟昊的邀约,在一家24小时烧烤铺子见了面。 烧烤铺子的灯光很昏暗,隐隐约约的光线照在陈伟昊的脸上。陈伟昊褪去了平日干净整齐的西装,一件短袖T恤,一条沙滩裤和一头没有打理的头发,让余思洁都有点认不出他。 “不好意思,”陈伟昊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不好意思,就以这个形象见您。” “没关系,这样的你感觉很亲切。” “是吗?谢谢。”陈伟昊笑了笑,招呼服务员拿了一箱啤酒。 “看你脸色不好,你遇到什么事了吗?感情上的,还是跟什么故人有关?”说着陈伟昊开了一瓶酒放在余思洁面前,“喝酒吗?” 余思洁想着家丑不能外扬,对于陈宇的事只字未提,只是默默喝酒,时不时地聊到秦琪雪。余思洁坦白,她之前一直觉得他是骗子,拐走了秦琪雪,把她藏了起来,行车记录仪又怎样,没有见到尸体就什么都不能证明。 “我还怀疑是你把她藏起来了呢。”陈伟昊小声的说话微醺的余思洁并没有听清,她让陈伟昊说大声点,却没有得到回应。 余思洁见陈伟昊没有回答自己,有点儿不高兴。 “当医生了不起啊,说话说这么小声,又不是什么耳鼻喉科医生,妇产科医生,你是什么医院来着。”余思洁的醉意让她的记忆衰退,她打开包,寻找陈伟昊给自己的名片,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陈伟昊看着余思洁是要把包里的东西都抖出来找的样子,忙止住了她。 “宁江妇幼,宁江妇幼,别找了,下次再给你一张。” 陈伟昊看余思洁这是醉了,只能一个劲地问她要不要回家,家在哪里。 “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陈宇都不要我了我回什么家。”余思洁想到自己的家,突然感觉很想逃避,家里只有女儿在,她不想一个人做大人。 没办法,陈伟昊只得把余思洁往自己家里带。坐在陈伟昊的车上,余思洁清醒了不少,当她意识到自己喝醉酒,还对着陈伟昊耍不无赖时,车已经开到了陈伟昊家楼下。 “对不起,我刚失态了,我还是回家吧。”余思洁说完,开了门就要走。 陈伟昊拦住了她,看了看手表。 “都快十二点了,一个人回去多不安全,要不先在我这里住一宿吧。平时我和我妹妹住一起,今天她不在家,正好有空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 余思洁看着陈伟昊的胸口,突然感觉到一股温暖,真的好久没有被人关心的感觉了。余思洁点点头,和陈伟昊一起上楼,走到陈伟昊的家门口,她被一个放在门边的大约有一米高的大纸箱子吸引了。 “这是什么?”余思洁好奇地指着纸箱问。 “什么什么?”陈伟昊疑惑地转头看去。 看到纸箱的一瞬,陈伟昊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先是一惊,然后变得很是紧张,话都说不利落了。 “那个,余小姐,对不起,今天不能让您留宿了,非常抱歉,我会打车送您回去的,打车钱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还给你,真是很抱歉,对不起,对不起了。”陈伟昊边说边推搡着余思洁下楼。 余思洁被陈伟昊态度的转变吓到了,不明真相的她上了出租,和陈伟昊短暂道别,被载着回到家中,结束了荒唐一夜。 所幸到家时陈宇还没回家,并不知道余思洁晚上和别的男人喝酒,没有引发更多误会。 第八章 殷勤的目击者 “什么咨询报告啊,做收益法还只有3万,谁要接啊,真是倒霉。”刚从办公出来的吴经理一坐到位子上便开始抱怨。 “什么项目啊,惹得吴经理这么不开心?”余思洁听到,打趣地说。 “还有什么啊,就是那个‘白棘’,肯定是昨天说它坏话被老天听见了,今天就接到这吃力不讨好的项目。” “白棘”,虽然在看到接受采访的不是秦琪雪的时候,余思洁就把这两个字在自己心里删除了,但是知道“白棘”找自家公司做评估还是让她感觉像是一种注定,一种暗示。余思洁觉得这像是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既然“白棘”自己走到面前,为什么不趁机一探究竟,也好让自己死心。 余思洁假装若无其事。 “不是挺好的,这么有名的店,说不定人家午餐还免费提供蛋糕呢?” “那也抵不住只有3万元的打击啊,不光要做收益法,成本法还要做核查,我去。” “那我跟你换吧。” 吴经理以为余思洁是开玩笑,本想鄙视一下她的幸灾乐祸,转脸却看到余思洁认真的神情,吃了一惊。 “不会吧。你真要跟我换?你松江那个18万的改制项目不做了?你那个项目可只要做成本法啊。” “没事。齐乐不是一直想知道‘白棘’是怎么做的嘛,这不也正好假公济私,带孩子进去玩玩。说不定中饭还真的是蛋糕呢。话说过来,差旅费企业包吧?”余思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包,包,余思洁你想好咯,要换下午你自己跟领导说,不然他又说我欺负你。” 换项目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同事们似乎都相信了余思洁编造的理由。余思洁安抚了手下的小林,向她保证提高分成比率,还说这是个教她做收益法的绝好机会。 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余思洁坚持在企业没有提供任何资料的情况下,第二天便前往现场进行工作。 “白棘”没有专门的会议室,只有一间员工休息室和一个简陋的综合部办公室,余思洁和小林只能被临时安排到“白棘”的一间包间进行办公。“白棘”的财务制度不是很规范,又没有进行审计,项目推进速度十分缓慢。而余思洁却显得并不心急,这点小林并不意外,余思洁一向便不是个急性子,因为做事速度慢,她也常被老板指责。余思洁做了四年的经理,也带了小林四年,小林知道,余思洁已经几乎把自己会的全部传授给了自己,她或许也猜到了余思洁的目的,毕竟自做经理以来,余思洁一年也没有完成过老板布置下来的业绩要求。 还好,相比低廉的报价和欠规范的会计制度,所幸的是,“白棘”营业至今只有三年,账目倒也简单。 “法人:陈琳、陈琳,和直播采访上的人是一个名字,会不会是秦琪雪换了个假身份?那也不会啊,采访上的女人这么高,怎么整容也不能把瘦瘦小小的秦琪雪变成模特身材吧。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余思洁拿着营业执照看了又看,一再确定。 “把基础资料都给我。”说完,小林便递来了资料。 “公司设立时的第一期章程呢?” “这里。” 企业注册地址,恒湖。 “小林,你问一下财务,什么时候可以进行访谈,特别是和总经理的访谈。” “可是报表、预测都还没拿到,现在访谈会不会太早?” “让你问就去问。” 余思洁对小林向来和颜悦色,语气的突然强硬让小林有些惊着,不敢说话。 “不好意思,”余思洁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拍了拍小林的肩膀,“我就是急了,毕竟这个项目只有3万,我也是想快点结束,好开始接新项目。” “没,没事。” 小林问财务人员陈琳什么时候有空接受访谈,财务人员只说会帮忙联系,并未说明准确时间。 “其实陈琳并不常来店里,平时店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几个‘元老’管的。你们有疑问可以问问徐子琪、聂蕾和童薇薇她们。她们都是从恒湖过来的。徐子琪主攻业务,聂蕾专注甜品制作,童薇薇之前在徐子琪手下,现在主要负责总务。” 小林把财务人员的话转达给余思洁,可是余思洁却提不起兴趣。除了负责甜品制作的聂蕾和秦琪雪可能有所瓜葛,其他的人员听着和秦琪雪都没有什么干系。 下午的时候,余思洁接到审核老师的审核意见,审核老师对她之前做的房地合一建筑物的评估方法提出质疑,余思洁一看到数字就头疼,心里想着还要修改,更是愁得她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小林对这样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余思洁看了看她,问她要不要试试,小林欣然接受了。小林较余思洁来说,对工作更有爱,也更有学习的精神和对数字的敏锐感,除了经验,这个助理很多时候都比余思洁更胜一筹。 第一天的现场工作总的来说还是十分空闲,余思洁没事时就在店里游走,美其名曰在盘点固定资产。除了厨房禁地,别的地方余思洁几乎兜了个遍,但却没看到任何秦琪雪的影子。 五点多,余思洁便让小林先回家,自己留在了“白棘”,她想着待的时间越久,遇到小雪的机会就越多。 “你先回家吧。”余思洁对小林说。 小林答应了,她理好包,准备和经理告别。 小林把包摔在肩上,包却不巧地正好撞上了墙,发出清亮的响声。 难道这堵墙是空心的?余思洁奇怪。 她敲了一敲墙体,却没有了刚才的响声。她又在靠近壁橱的地方敲了敲。墙体靠近壁橱的地方大致有一米左右的墙体是空心的。 估计是什么“豆腐渣”工程吧。余思洁猜测。 小林走后,余思洁一个人待在会议室。不知不觉中,时针指向了十点。 “余经理,不好意思,我们要下班了,您是?”“白棘”的收银员敲开了包间门,问道。 “哦,我马上也走了,今天麻烦了。” “没有的事。” 整理好文件,走出包间的时候,“白棘”已经歇业,大堂里的灯也关了大半。余思洁和关店门的服务员道别,推门离开。 “陈伟昊?” “余小姐。” 在“白棘”门口,余思洁和陈伟昊不期而遇。 “你在这儿干嘛?” “我,”陈伟昊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余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在“白棘”附近的麦当劳里,陈伟昊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精美的白色小礼盒放在余思洁面前。 “余小姐,前天真是不好意思,让您晚上一个人打的回家。我们小区发生了入室盗窃案件,我也是突然想起,怕余小姐住在我那儿不安全才……其实再怎么说我也应该先把余小姐送回家才对的。”陈伟昊絮絮叨叨,虽然他是在对余思洁说话,但是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小礼盒。 “没什么,不用在意,好歹我也是成年人。”说着余思洁假装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陈伟昊抬眼看见余思洁的动作,被逗乐了。 “我本来想着去买个蛋糕,明天下班去见余小姐的,可是没想到赶到的时候店已经打烊了,”说着,陈伟昊向“白棘”的位置指指,“结果却在店外碰着了余小姐,也算是缘分。” “啊,这个是送给余小姐赔罪的。”陈伟昊拿起桌上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根小巧的镀金手链。 “这不能收。”余思洁连忙拒绝。 陈伟昊合上盒子,塞进余思洁手里。 “您要是不收,就是不肯原谅我了。” 看着陈伟昊诚恳的眼神,余思洁感觉自己实在不好意思推脱,只好收下。 “下次我请你吃饭吧。”余思洁说,陈伟昊笑笑作为回答。 “你怎么回去?要不我开车送你吧。”余思洁说道。 “不了,我骑车来的。”陈伟昊指指马路对面停着的自行车。 陈伟昊的自行车是一辆公路自行车,黑色的,很帅气,和他之前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自行车的前面没有车篮,后面也没有坐人的地方。 “你就骑这个车买蛋糕?放哪儿啊?” 余思洁的话让陈伟昊接不上来。 “我,拎手上啊。平衡能力好,没关系。” “你还是别买了,一只手骑车多不安全。” 陈伟昊尴尬的笑笑。 第九章 余思洁,回家! 余思洁站在家楼下的垃圾桶前站了好久,她拿着陈伟昊送给自己的手链,纠结着要不要把它扔掉。余思洁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收下除丈夫以外的男人送的礼物,即使心里无愧,但是她和陈宇的感情真的再也经不起任何多余的误会了。 正在举棋不定时,余思洁感到了包中的震动,她把手链塞进包里,拿起手机,是哥哥的电话。 “喂,哥。” “余思洁,我这里有关于秦琪雪的消息。” 不同于之前,这次哥哥带来的消息是有条件的,余思川要求余思洁下周六晚上参加家庭聚餐,还同时邀请了陈宇和陈齐乐。离开父母六年,余思洁理应回家看看,可她一想到当年父母对自己婚事的强烈反对,她便心里发怵,即使现在她和陈宇的关系紧张,但是她也并不希望真的离开陈宇,更不希望有人再站出来反对他们,因为她早已失去了当年那份对感情的坚持,她害怕自己动摇,她爱不起,更放不下。 一周多的时间过得很快,期间陈宇和余思洁再也没有爆发什么冲突,陈宇还是九点多钟回家,余思洁每天去暑托班接孩子下课,回家做饭,再也没有提秦琪雪,再也没有提跟踪。余思洁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讨好陈宇,陈宇也很领情地给了好脸色,余思洁感觉到了幸福,她愕然,发现自己对生活的要求竟已经降到了如此低的地步。 周中的时候,陈伟昊请余思洁共进晚餐,席间的话题大多是关于秦琪雪和孩子,偶尔也会说说自己的生活、工作,比如小区里发生的入室偷窃案的后续,上班时一个孕妇太紧张抓破了护士的手之类的小事。陈伟昊总是带着阳光的味道,像个火球一样来到自己的生活,来到自己面前,他很健谈,很幽默,每次和陈伟昊见面的时候,余思洁都感觉到一种轻松,让她感到压抑的生活仿佛有了生机。可是每次见面之后,她又感受到了罪恶感,因为自己在别的男人身边的时候竟要比在自己丈夫身边更为快乐,这种快乐让她痛苦,让她开始质疑自己的忠贞。 周六,余思洁没有送陈齐乐去暑托班,而是带着她去挑选送给哥哥女儿的礼物。陈宇需要加班,并没有一同前往。 因为余思洁之前闯红路灯,被吊销了驾驶证,他们只能定了时间,在商场门口见面,让陈宇开车载着一起回家。 余思洁站在家外的院子铁门,陈宇和陈齐乐站在她的后面等她按响门铃。 余思洁触摸着门铃,不敢按下,六年间她也曾到这个她生活了二十二的房子跟前看过,但是都没有勇气走近。 这是她离家最近的一次。 正在余思洁踌躇之际,一个小女孩从房子里出来,给他们开铁门。小女孩儿穿着粉白色的小裙子,长得肉嘟嘟的,白白胖胖。 “是齐乐吗?”开了门的小女孩看着陈齐乐奶声奶气地说。 “呀,是余涵啊。快,叫姐姐。”余思洁推推怕生的陈齐乐,可陈齐乐却不敢叫人,直往余思洁身后躲。 “思洁来啦。”嫂子挺着肚子姗姗来迟,余思川在一旁扶着她,十分关切。 嫂子问候完思洁,看向陈宇:“妹夫也来了,请进请进。涵涵,快带齐乐去玩。” 余涵接到了妈妈的指令,开心地一把拉过齐乐,就往花园奔去,也不管身后的齐乐愿不愿意。 余思川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 嫂子看看他,感觉气氛有点尴尬,忙招呼他们进门。 “诶呀,看我们光顾着唠嗑,进来吧。” 嫂子把大家领进门,伸手去鞋柜拿拖鞋,却被余思川阻止了。 “他们又不是没手没脚,左边柜子里,自己拿。”说完,搀着嫂子就走。 嫂子挣脱余思川的手,一路小声埋怨。 余思洁的家是长宁区的一栋老别墅,风格和“洛”很像。木质家具,复古的吊灯,和余思洁当年走的时候没有二异。房子一楼是客厅、饭厅和余爸爸、余妈妈的卧室,二楼是余思川、余思洁的房间,三楼是储物间和露台。房子的装修看似老式,但功能齐全,除了摆件其他基本都是仿古工艺,结实耐用。余思洁向转梯的尽头看去,以前她就住在楼梯左边的房间,在那里她度过了孩提与豆蔻。 看着老旧的楼梯,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眼前。 余思洁想起十六岁第一次偷偷带陈宇回家被爸爸逮着正着的场景。想起十七岁那年,班级同学在别墅花园外给自己唱生日歌,陈宇傻傻的站在同学中间羞于发声,谁知几个好事的男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喇叭在外面大喊“陈宇喜欢余思洁”,喊得俩人好是尴尬,还惊醒了平日在余思洁家干活的阿姨,追着跑出去赶他们。 余思洁站在楼梯下久久不能挪步。 陈宇从身后抓住了余思洁的手:“小肉球,走了,去吃饭。” 很久没有听到陈宇叫自己昵称的余思洁突然感觉鼻头一酸。陈宇带着她走向饭厅,她看着陈宇的背影,比十多年前宽阔却又消瘦许多。 饭桌上并没有出现余思洁担心的尴尬场面,爸妈也没有难为陈宇。妈妈一个劲儿地询问着哥哥生意场上的事情和陈宇工作上的事情,而爸爸却很少发声。他们得知陈宇现在的工作相当不错都表示很是欣慰,还说以后让他常来家里坐坐。而对于余思洁的工作,爸妈只字未提,传统的爸妈还是认为女孩儿家照顾家庭最为重要。在知道余思洁平日无心家务,连孩子都是送晚托班和暑托班时更是不停数落,还说余思洁这么多年自己也没瘦下来,倒是让孩子长得如此瘦小,不像余涵这般结实,当个妈妈都当不好。 虽然陈齐乐很怕生,但是听到素未谋面的外公外婆第一次见面就拿自己数落妈妈,有了情绪,都不和余涵玩耍了,嘟着个小嘴表示抗议。 “脾气跟你妈一个样。”老人家嘴上指责陈齐乐,其实心里高兴地不行,毕竟第一次见着亲外孙女,抱着陈齐乐哄个不停。 两个老人见了孩子就变成了老小孩,没等吃完饭便和陈齐乐、余涵“闹”在了一起。 余思洁趁陈宇去洗手间的功夫,独自走到二楼小阳台。过去自己总喜欢拿把沙滩椅坐在小阳台上,特别自恋得觉得自己特别有格调。余思洁看着地砖上排列整齐的图案,一步、两步有规律的踩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嫂子的到来。 “就知道你在这里。” “林宜萱,你怎么来了,别着凉了。” 第十章 陈宇啊,陈宇。 “七月的天,哪这么容易着凉。” “这不是怕你万一病了,哥哥怪罪我嘛。萱子,你真不容易,哥哥脾气这么差,你还能忍受这么多年。”余思洁拿哥哥打趣。 “别老这么说你哥,其实他那也是不得已。咱爸都六十多了,生意场上的东西我又什么都不懂,这外面的事不得都靠着你哥,外加还有你这个不省心的妹妹。” “我哪有不省心,我才没要他管,我自己混得好的呢。”余思洁不服气。 “你都私奔了,那还叫省心。思川他表面上不说,其实你的一举一动他都关心着呢,前两年陈齐乐心脏动手术,你哥不光要忙着找医生还要想办法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帮你付医疗费,不然你真以为是什么好心人捐助呀?”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余思洁知道这么多年哥哥一直在帮自己,可她还是想辩上两句。 “觉得什么?思洁,要不你回来吧。” “不回来,我回来陈宇怎么办?” “你心里就只有那个‘有钱人家的玩具’。”林宜萱边说,边饶有趣味地看着余思洁的表情。 “你怎么还这么叫他,干嘛老欺负我家陈宇。” “因为你欺负我呀,让你跟我抢男朋友。”林宜萱开玩笑的说,“这些仇我可都记着呢。当年……” 当年,余思洁还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她和林宜萱从小一起长大,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彼此的父母又是商业上的伙伴,唯一不同的是余思洁从小就是父母和老师眼中的好孩子,而林宜萱就是那个反面教材,连高中都是父母花血本才让她借读进的。 从上高中开始,林宜萱的考试成绩就很难达到合格线了,倒不是说她有多贪玩,她就是懒,宁愿一个人看电视、吃薯片,第二天上课被老师批评,也不愿意自己做作业。 “你让那个大学霸教我做题吧,你不是跟他关系挺好吗?” “大学霸,哪个?” “陈宇啊。” “哦。”余思洁表面上答应着,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情愿。 虽说不情愿,但是重义气的她还是在放了学后帮林宜萱约了陈宇,而自己却久久不能释怀回家。余思洁蹲在教室外面,偷听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脸上有题吗,干嘛老看着我?”陈宇发现林宜萱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讲的题上,有些生气。 “我不喜欢学习。” “不喜欢学习干嘛叫我来教题?” “因为我喜欢你啊。”林宜萱说这句话的时候,嘴几乎都要贴到陈宇的脸上。 陈宇吓得猛地站起来,收拾起桌上的书本,理都来不及理,放进包里,就往外走。 余思洁听到里面的声响,也站了起来。她本想劝和,却正好撞上赶着出门的陈宇。 陈宇发现余思洁一直外面偷听,感觉自己被戏弄了,很是恼火。 “你们这些阔小姐,都喜欢把别人当作你们有钱人家的玩具吗?” 余思洁看着陈宇离去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这件事她还和林宜萱闹了好几天的矛盾。 “当年,你后面不也没追他嘛。”余思洁反驳道。 “因为我看见了,那天你先送我回家,回去的路上,陈宇把你逮住了,拉进旁边的小巷就把你亲了,我在二楼的窗口看得睁睁的,你们真坏,非挑我家附近恩爱,还好我不是真心喜欢他。” 余思洁不知道林宜萱后半句话是不是真的,但是看着她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笑得这么开心,余思洁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林宜萱抓过余思洁的手,端详着余思洁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上有一个硕大的《EVA》中“初号机”的头。 “这是你们的婚戒?” 林宜萱的话听在余思洁耳朵里就像是嘲讽。她收回自己的手。 “我不是嘲笑你们哦,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活在他的二次元世界里。” 余思洁没有回应。 “思洁,”林宜萱看向她,表情较之前认真了不好,“陈宇当时到是怎么了?我记得那时候就属他成绩最好,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几名,后来他高三回原籍参加高考,怎么会连个大学都没考上?“ 林宜萱的问题让余思洁无从回答,这是陈宇的伤疤,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它揭开给别人看。她沉默了。 “说嘛,不说我就要跳下去咯。”见余思洁不准备说,林宜萱作势就要威胁,她用胳膊撑着围栏,双脚一跳。 余思洁一把抱住她。 “林宜萱,为什么你大着肚子,还是这么皮。” “没有嘛,没有嘛,就是想让你告诉我嘛。”林宜萱怕余思洁不高兴了,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余思洁向远处望去,从那里可以望见她的母校,在那里有她最顺风顺水的年华。 “其实当年陈宇回老家以后发生了意外,是车祸,陈爸爸当场就去世了,陈妈妈高位截肢,陈宇也有受伤,还和我失联了很久。当时的肇事者倒是被抓到了,但是人家家里也穷,没赔到什么钱,难啊。” “怪不得高三的时候你要逃课闹失踪,去找他了?” 余思洁点点头。 “后来陈宇没考好,考进了上海一个三本吧,男神考这么烂是不是很失望?”余思洁看着林宜萱说,想要缓和一时沉重的气氛。 “不是蛮好的嘛,跟我一样,说不定还是一个学校呢,干嘛不读?” “穷咯,上海的三本对他们家来说多贵啊,还要付陈妈妈的医药费。” “那阿姨现在好吗?” “死了,可能是怕拖累儿子吧。” 林宜萱叹了口气,“哦”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都不做声,安静的看着夜色,长久的分离带来的是语塞,她们选择了两种生活,越走越远,竟有点找不回当年的亲切。 准备下楼的时候,余思洁看见楼下的花园里,余思川和陈宇并肩而立。 林宜萱发现余思洁不走了,也看向楼下。 “你老公跟我老公聊什么呢?”林宜萱自言自语。 第十一章 “坏叔叔”的跟踪 回家的一路上,余思洁极其狼狈,她生怕哥哥又和陈宇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你刚跟我哥聊了什么?”余思洁决定探探口风。 “没什么。”陈宇回答得很是冷漠,这让余思洁心里一凉。 “是不是我哥又让你离开我?”她有点急了。 “不是。” “不是你为什么对我爱答不理的?他是不是又跟你说难听的话了,他这个人总这样,我打电话说他去。”余思洁作势就往包里掏手机。 “说了不是,余思洁,你是觉得你自己很聪明吗?” 陈宇吼道,余思洁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公。 “你凶我干嘛?吃枪药啦?” 陈宇的莫名火让余思洁一天的好心情烟消云散。特别是在晚上接到哥哥电话的时候,余思洁更是没有好气。 “有什么事,快说。” “余思洁,你这是什么态度?”余思川一听妹妹这个口气,也有点火。 “有事就说,没事我挂了。” “余思洁,今天爸妈很开心,所以我是来告诉你关于秦琪雪的事情的。” 余思川的一句话把余思洁从恼火的情绪中拉了出来,她屏息期待哥哥能说出一条重要的信息。 “上个礼拜王泽来‘洛’订了婚宴。” 余思洁听完有点失落。 “原来他真的回来了,可是他和秦琪雪已经没关系了,我对他的事不感兴趣,没别的事我挂了。” “余思洁你是傻吗?王泽订的是我们和‘白棘’合作的婚宴,介于王泽的妻子也算个小有名气的网红,我上周的时候和王泽谈了希望可以用他的婚礼进行宣传的要求,他已经欣然接受。过不了几日,我们和‘白棘’就会就此事开展宣传,如果秦琪雪活着,她看到会无动于衷吗?即使她不看新闻,只要‘白棘’和她有关联,她也不得不知道。” 哥哥的话让余思洁如梦初醒,她不相信秦琪雪会甘愿给王泽做婚礼蛋糕。 从家庭聚餐回来,林宜萱擅自给陈齐乐报了和自家女儿一家的暑托班,嘴上说的是那里教学水平高,还能方便一起接孩子,其实就是她自己不想接,总是借故让余思洁一个人接送,这让余思洁很是烦恼。 “思洁,今天帮我去暑托班接一下余涵吧,我肚子大了,走不动。” “不信,不接,你上个礼拜还有精力跳楼,一个礼拜肚子能大多少,三毫米?” “不是,我今天要去做产前瑜伽,阿姨临时有事接不了孩子,好思洁你就帮我接一下吧。”说完林宜萱自顾自地挂了电话。 放在平时,余思洁都会迁就林宜萱,但是今天不行,因为下午她要赶回公司参加和企业的会议。不得已之下,余思洁只得打电话给陈宇。最近陈宇对余思洁总是爱理不理的,余思洁着实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老公如此厌烦,所以作为回应,余思洁也不再主动和陈宇说话,家变成了最冰冷的地方。 有时候最磨人的不是争吵而是沉默。 “陈宇,你今天下午去接下齐乐和涵涵吧,我和林宜萱都没空。” “我要开会,没时间。” “那谁去接啊,你怎么老是开会。” “会要开始了,你是妈妈,孰轻孰重我相信你分得清楚,我挂了。” “喂、喂……” 余思洁感觉她真是受够了,要不是在公司,她都想一把把手机扔在地上,踩上两脚。 余思洁烦躁地翻看手机,寻找可以帮自己接孩子的人选。如果有的选,余思洁一定会选择翘班,可是已经到了8月初,余思洁今年100万的业务指标才完成了三分之一,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客户了,不然年末被批评不说,新考出证书的新晋经理可能分分钟抢了她的“乌纱帽”。 正在绝望之际,余思洁翻到了陈伟昊的名字。好吧,只能试一试了。 凑巧的是,陈伟昊说自己下午正好调休,爽快地便答应了。余思洁告诉他孩子的地址,让他接好孩子在机构附近等自己。虽然还是有点担心,可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白棘’和‘洛’首次携手合作婚宴,新娘竟是……——XX新闻” “陈宇,没什么事礼拜五大家都提早回家了,你还不走啊。” “我等会就走。” 陈宇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脑上的新闻推送,嘴上敷衍着同事,点开新闻详情。 会议桌上,余思洁的手机“嗡嗡”作响。 是陈宇的电话,余思洁感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见余思洁迟迟不把震动关掉,老板向余思洁投来了严厉的目光,余思洁忙拿起手机,走出会议室。 “什么事?” “我现在去接孩子。” “啊?你怎么突然……” 陈宇又一次不等余思洁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要是让陈宇见到了陈伟昊要怎么解释? 余思洁急了,忙给陈伟昊打电话,让他不要去接孩子了,却慌得好几次拨错了电话。 “喂?陈伟昊吗?你不要去接孩子了。” “怎么了?我已经都接到了,都在校门口了。” “你别管了,你快躲起来。” 余思洁上气不接下气地把话说完,祈祷着不要再引发更多的误会,她的心一直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余思洁开完会就火急火燎的赶往孩子上暑托班的机构。 六点,还不算太晚。 此时的陈宇已经接上孩子,在对面的快餐店和孩子们吃晚饭。陈宇见到余思洁赶得满头大汗,也没嘘寒问暖,只是淡淡地问了句要不要点个晚餐。 余思洁拒绝了,她看着陈宇冷淡的声音和无视的表情,害怕陈宇已经和陈伟昊打过了照面。 陈宇决定先把余涵送回余思川家。 车子里,两个孩子坐在后排的安全座椅上,余思洁坐在副驾驶座上。 “小姑,今天学校门口有一个怪叔叔,他说自己是小姑的朋友,替你接我们回家。可是后来他接了一个电话就让我们在门口等着,自己跑走了。”余涵在车上说得绘声绘色,让余思洁吓得一时语塞。 “现在这种坏人多得是,老师说了,遇见不认识的叔叔阿姨,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能跟他们走。妈妈,你说对不对?”齐乐像个小老师一样说道。 “对,对。”余思洁感觉到自己明显的结巴。 “哦,我知道了,见到坏人绝对不能跟他们走,还要记住他们的长相,告诉老师和同学,让小朋友们都不要上当了。”说着,余涵指指后面的黑色马自达,“坏叔叔开的就是这样的车,要告诉老师。” 余思洁往后视镜一看,和陈伟昊的车子一样。她特地注意了车子右侧的反光镜,没有划痕。上次的车果然不是陈伟昊的。 陈宇拍了拍余思洁的肩膀,余思洁吓得一跳。 “怎么跟孩子似的?这么容易吓着。把安全带系上,开车了。” “哦,哦。” 一路上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余思洁却没有心思听,“嗯嗯啊啊”地敷衍着。余思洁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旁边的后视镜上,她不懂陈伟昊为什么一直跟着自己,难道他想和陈宇说什么,还是?余思洁的整个身心都处于焦虑和不安之中,把一切声音屏蔽在外。 “余思洁,电话响了这么久,你接是不接?” 余思洁恍然回神,手上的手机“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陈宇向余思洁接起的手机看去,是小林的电话。 “你助理的电话,你吓个什么劲。” 余思洁不理睬陈宇的挖苦,接起电话。 “领导,‘白棘’店主答应接受访谈了,下周三。” 第十二章 “白棘”店长 周三访谈,余思洁为了锻炼小林,带她一起参与。之前,余思洁让小林在访谈纸上写下她认为应该问的问题,然后自己逐条查阅,细心地一一讲解其中的问题以及如何修改。访谈开始,余思洁先向陈琳表明了身份,随后便让小林先开始提问,自己再做补充。 陈琳的样子看着比之前的采访里要青纯、稚嫩许多。她翘着二郎腿,侧坐在椅子上,双手慵懒的放在椅子扶手上。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雪纺打底衫,外面是一条绸制黑色吊带裙,一双黑色的细高跟小皮鞋,把脚都显得很是好看。化着淡妆的陈琳活脱脱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女孩,一点也不像是个已经做了老板的人,没有半点傲慢的样子。她对小林提出的问题更是有问必答,还仔细地把每个不能回答问题记在本子上,承诺着下次一定会给予答复。 访谈进行得很顺利,小林问的问题也问得很到位。接近尾声,小林已经把纸上记着的问题都问了一边,她看向余思洁,示意领导还有什么需要补充。 余思洁心领神会。她看向陈琳:“陈小姐,有句题外话不知能不能问?” “你问。”陈琳说着点点头。 “你制作‘白棘’这么、这么与众不同的蛋糕,是怎样有的灵感?” 陈琳听到问题明显的迟疑了,她想了一下,声音略带紧张:“因为之前哥哥带我去垦丁看海,那边的海特别蓝,浪头拍打上岸,细细的水粒飘在空气中,粘在脸上,仿佛海水不再是咸的,而是带着微微的甜,特别绵。太阳光折射在水波上,有的泛白,有的反射出金光,那泛白的颜色就像是‘白棘’的白。” 小林认真听着陈琳描绘出的美景,一脸陶醉。余思洁假装信服,但她认定陈琳是个骗子。 陈琳的蛋糕根本不可能是自创,除了颜色,“白棘”的口味和“汇福轩”沙棘蛋糕的味道明明一模一样。秦琪雪是“汇福轩”掌门认定的沙棘蛋糕传承者,所以作为闺蜜的余思洁便有幸得以常常免费吃到这价格不菲的沙棘蛋糕。即使这么多年过去,沙棘蛋糕的味道依然留存于余思洁的齿间,铭记于余思洁的脑海,她不可能记错。 那天访谈完,余思洁照例让小林先回家,而自己留守在“白棘”,她认定陈琳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快到十点,空中突然闪过一道闪电,随之便是一声惊雷,雨倾盆而下,这突如其来的雨下得余思洁没有半点防备。余思洁看着窗外的雨,为自己等下如何回家感到担忧,这时门“吱吱呀呀”的打开的声音更是让天生胆小的余思洁惊着了。 陈琳打开门,询问余老师如何回家。得知余思洁要去车站乘公交,陈琳忙表态愿意先送她到家,不管余思洁如何推脱依然坚持,面对陈琳的热情,还是不得不妥协。 “你家住在哪里?”余思洁一面关心陈琳一个小姑娘这么晚回家会不会不安全,一面又想多探听关于陈琳的事情,希望能得到秦琪雪还活着的蛛丝马迹。 “吴泾,余老师呢?”陈琳恭敬地问。 “龙阳路,还真是南辕北辙。”余思洁说着不好意思地笑笑,“看着陈总的样子真是年轻,像是才二十多岁。” “我本来就只有二十七啊。别叫我陈总,叫我陈琳,叫‘总’都把我叫老了。”陈琳半开玩笑地说。 “二十七岁?那三年前你开‘白棘’的时候才二十四岁,为什么当时开在恒湖?因为上海的租金贵?” “倒也不是不喜欢上海。算了,别说这个了,余老师你们工作进度怎么样?财务还配合吗?”陈琳把话题拉回到工作上。 “基本上没什么问题,这周准备送审了。”余思洁感觉裤管有点湿,虽然挽裤管的动作不是很文雅,但是在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老板”面前,余思洁努力让自己放下这些包袱。她弯下身子,却看到地上掉着两张纸,她好奇地拾起看,是两张话剧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你也喜欢黄湘丽?孟京辉工作室里我最喜欢她,下次我们去看‘你好,忧愁’吧。”余思洁突然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接近陈琳的机会。 “你约我?好吧,我回去问问,如果他同意的话。”陈琳越说越小声,余思洁奇怪地看向陈琳,她却故意扭过脸不让余思洁看自己的表情。 “余老师,到龙阳路了,接下来怎么走啊?” 从南京西路到龙阳路的半个小时过得很快,可短短的时间却让余思洁感得这个女孩单纯、简单,她不知道这样的女孩儿能和秦琪雪有什么关联? “不用了,到车站我自己走回去吧。”余思洁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家里的穷酸。 接下来的几天余思洁不再去“白棘”,她要忙着和审核老师就报告的事宜进行沟通。时间一直到了第二周的周四,报告已经通过审核,可以正式出具。余思洁让小林帮自己打印、装订好报告,她想亲自送去“白棘”。离王泽的婚礼还有两周,最近余思洁总是胡思乱想,特别是在她收到王泽结婚请柬之后。她不知道秦琪雪知道这件事以后心里会怎么想,如果秦琪雪不在了,她会在另一个世界祝福王泽吗,而王泽在看到妻子身穿婚纱时还能想起那个曾和自己谈婚论嫁的秦琪雪吗?她替秦琪雪感到心疼,她固执得觉得秦琪雪要是活着一定会天天以泪洗面。 余思洁来到“白棘”,而此时正好陈琳不忙,余思洁便进入了她的办公室,让陈琳直接把报告签收了。正事做完,余思洁邀请陈琳晚上一起看话剧,为了不让陈琳拒绝,余思洁掏出晚上的话剧票,“你好,忧愁”,以表诚意。 陈琳明显没有想到余思洁会真的邀请自己,愣得一时回不上话。等了一会,陈琳点点头,然后微微一笑,调皮地说:“我不去的话,你是不是不给我报告了。” “你好,忧愁”讲述一个有关叛逆的少女、好色的父亲、继母、情妇、懵懂爱情与死亡的故事。 话剧期间,陈琳小声地对余思洁说自己其实之前就看过这个话剧了,她问余思洁如果自己是话剧中的女主角,当继母不同意自己与男友在一起时,会选择赶走继母,还是放弃爱情。 余思洁沉默了,陈琳也没有再追问。 话剧散了,陈琳像上次一样送余思洁回地铁站。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和男友离开。” 陈琳狐疑地看着余思洁,想了一下才明白余思洁在说什么。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不告诉我爸妈。想知道为什么吗?”陈琳不等余思洁回答,便自顾自的说,“因为说了他们也不会同意,还不如瞒着他们。这就叫变通吧。” 陈琳对余思洁笑笑。陈琳本就长得很好看,这莞尔一笑更是百媚生。 快要到世纪大道的时候,陈琳接了个电话,她停下了之前的话题,一时间车舱里的氛围变得有点凝重,陈琳把车开到一个地铁站口,问余思洁能否自己乘车或者打的回家,车钱算在项目费里,自己有点急事需要处理。 余思洁感觉奇怪,她下车,假装进了地铁站。 第十三章 “白棘”店长的秘密 余思洁假装走进地铁站,她看着陈琳调转车头,往浦西方向驶去。余思洁急忙出站,拦下一辆出租车,命司机跟上前面的黑色奥迪。 陈琳的车开得很急,一路上频频变道,但却不见她有任何违规超车和闯红路灯的行为,所以她的车也并不难追。余思洁乘坐的出租是一辆绿色的的大众,黑色的夜景之下,出租车的漆皮显得格外亮眼,余思洁想着开不了多久,陈琳一定会发现有车跟着自己,将车逼停。但是没有,余思洁迫使自己相信这是因为陈琳此时的心思已被别的事情占满,她觉着这个看着单纯的小姑娘,怎么也不像是个会玩弄心计的人。 陈琳的车停在了吴泾的一个老式小区,她把车停在房子侧面的空地,便急急地跑上楼去,高跟鞋在地上踩出“哒哒”的脚步声。 小区里的房子都是八十年代的老房子,它们被漆成了砖红色,上面画着仿旧的白线,远远看上去房子像是由砖瓦筑造,没有涂过外墙油漆的样子。 余思洁直觉今天晚上要发生什么事,她草草给陈宇打电话告诉他自己今晚不回家,便一直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她也想直接上楼看看,这种老式的房子说不定还可以从过道里看到屋内厨房的部分模样或者是在门外便可以听到屋内的声响,但是她却迈不开步子,她觉得这房子给人感觉很是压抑,像是被一个黑色的罩子盖住,让人喘不过气。余思洁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机,只要有个什么声音她便警觉起来,活像只在野地里睡觉的猫鼬。 不知不觉,余思洁失去知觉,渐渐睡去,直到一阵逐渐清晰的脚步声将她唤醒。 在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纤瘦的身影,是陈琳,只是不是几个小时之前的那个陈琳。 陈琳右手扶着路灯柱子,半曲着膝盖,她有点站不住,血从她的右额头流下。 余思洁走近陈琳,她一副要吐的模样。 余思洁看向陈琳的腿,她的腿并没有受伤。余思洁猜测陈琳应该是晕血,所以才站不动。 余思洁伸手去扶陈琳,却被她拒绝。 “我就知道,是你跟着我,你怎么还没走。”陈琳说得断断续续。 “去医院吧。”余思洁说。 “不去。” “那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不去,我就待在这儿。” 余思洁看着陈琳一脸的死倔,怕她会就这样在楼下呆一夜,余思洁有点发急了。 “你不去我就打110,叫警察,叫急救,让他们把打你的人抓起来,你信不信?”余思洁恐吓到。 陈琳被余思洁突然愤怒的声音吓到了,怯生生地不敢说话。 余思洁把陈琳带去了就近的一个连锁酒店,帮她稍微处理了伤口,俩人便休息了。 第二天,余思洁一早就要去上班,她特意没有吵醒陈琳,独自去前台付了第二天的房费,让客房服务不要去打扰陈琳,让她能好好休息。 下班回到酒店的时候,房间已经退了,余思洁以为陈琳一声不吭地走了,感觉有点沮丧。正当她要走出酒店,陈琳打来了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去吃火锅,余思洁喜出望外,嘴上却还数落着陈琳明明身上还有伤,就吃这种辛辣的食物。 “吃辣怎么了,我就喜欢吃辣。” “你是四川人吗?这么爱吃辣。” “不是啊。恒湖人不可以喜欢吃辣椒了吗?”余思洁从电话里的声音中便能想象出陈琳说话时的嬉皮笑脸,好像昨天的事情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余思洁到火锅店的时候,陈琳已经等了一会儿,今天的陈琳穿着一件大大的T恤,扎着马尾,下半身的牛仔短裤若隐若现,要不是看到她额头和手臂上的创可贴,余思洁都会觉得昨晚种种尽是自己的错觉。 点完菜,余思洁就开始问长问短,嘘寒问暖,像个老妈子。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呀,被打了咯。”陈琳说的像是个没事人,惹得余思洁有点生气,真想给她一记“毛栗子”。 “谈男朋友被爸妈发现了,被打了?”余思洁压抑住自己的脾气,假装开玩笑地问。 “没有,被男朋友打的。”陈琳边说,边把碗里的肉往嘴里送,“别这样看着我,吵了个架嘛,他也没赚什么便宜啦。” “都被赶出来了,还没赚便宜啊。” 看到余思洁好像真的要生气了,陈琳转移话题。 “吃不吃签签,这里的嘎嘎可新轩咯。(吃不吃串串,这里的肉可新鲜了。)”陈琳说起了四川普通话,她想惹余思洁笑。 “你在说什么鬼,”余思洁看着陈琳的傻样,跟那个对自己毕恭毕敬的“白棘”店长判若两人,“喜欢吃火锅喜欢到开始学四川话了?” “不用学,无师自通,快夸我聪明啊。”陈琳调皮道。 余思洁笑了。 “你啊,我跟你很熟吗?自来熟。” 那晚余思洁问了陈琳很多问题,陈琳也不避讳,有问必答。余思洁从陈琳的出身问到现在,陈琳很健谈,余思洁莫名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和陈琳已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了。 “我告诉你,我这人从小就特别优秀,一直优秀到大学毕业,然后‘piu’地一下,我的好运就截止了。”陈琳说着收起了笑容,“好像生活根本就不像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都经历了滑铁卢。有的时候,我也不明白,我从小在上海读着最好的小学,最好的初中,最好的高中,一路就这么顺顺利利的,然后我顺理成章地考进了浙江大学,牛逼吗?顶级学府哦,比我那个进了交大的哥哥还厉害,然后,然后我发现自己厉害个屁啊。我好像也就会读书了。” 陈琳看着余思洁,笑得惨淡。 “毕业那年,正好撞上金融危机,一毕业就失业了。好在第二年,经济复苏,网络借贷平台开始变得特别火,就是那个P2P啊,我当时立马就进了这个行业,那是2009年,工资贼高,各种购物挥霍,眼睛都不带眨。可是好景不长,从去年年中开始,公司越来越不景气,我也下了岗。我从小就特别6,读大学以后就开始做兼职,再也没问家里要过钱,这次我也没问爸妈要钱,我一个人回到上海,可我他妈根本就没钱。但是我6啊,我怎么可以和我爸妈说我下岗了呢。我想着上海市场多大啊,我陈琳怎么也可以混出一片天地。去年我27岁,我有男朋友,我好像连找个工作也不容易了。差的工作不想做,好的又嫌我资历不够,还怕我一就职就结婚生子,我就荡在家里了。” “那你是怎么开的‘白棘’?”“白棘”是3年前开的,在时间上余思洁想不通。 “‘白棘’是我嫂子的店,后来她不想做了,就把店托付给我了。” “嫂子?你嫂子是谁?”余思洁兴奋起来。 “一个闲着没事做副业的家庭主妇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她叫什么?”余思洁不自觉地抓住陈琳的手,陈琳一惊,余思洁发现自己失态,忙松开陈琳。 “徐子琪,你认识啊?” 余思洁脸上明显地透露出失落。 “不认识,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她是个哑巴。跟我哥哥两个人一直住在恒湖,之后我来上海的时候他们也一直在恒湖,这些你看资料应该都知道吧。我嫂子这个人我说不清,以前我们关系很好,后来我不喜欢她了,因为她带给我许多痛苦。如果重来一次,我再也不想遇见她了。” 哑巴,恒湖人。那不是秦琪雪啊。 陈琳拍了一下陷入沉思的余思洁。 “想什么呢?你问了我这么多,是不是也应该说一下你自己?” “我啊,就是个普通人。以前是个阔小姐,后来成了一个穷光蛋,因为我私奔了。和塞茜尔一样,爱上了一个不被爸妈认可的男人。所以我选择逃离。” 陈琳瞬间明白了昨天看完话剧以后余思洁说的话。 “我也一样,要是爸妈知道我跟个‘混混’在一起,一定也不会同意的。”陈琳说着站了起来。 “这么多话憋在心里,居然和一个外人说了。好爽啊。”最后三个字陈琳是吼出来的,她的声音隐没在喧闹的火锅店里。 余思洁想让陈琳小声点,却发现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有的时候我们大声呐喊,以为可以撼动世界,到最后不过发现自己只是蝼蚁。我们自命不凡,到最后也不过被淹没人群,谁又能说谁不渺小呢? “有机会,我带你去见邱哥啊。”陈琳对余思洁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思洁觉得陈琳的眼中闪着泪花。 第十四章 匹配同称的“该死”婚礼 8月22日,“洛”格外热闹,不光有两位新人的亲朋好友到场,还有好几家媒体在酒店内架起了三脚架。旧上海主题的婚礼与“洛”怀旧复古的装修相得益彰,签到处装点着百合和木兰,色彩并不瑰丽。也没有黄包车一类刻意怀旧的装饰,倒是多了一些清新寡淡的韵味。余思洁想着能装饰出这种点到为止却又深得其道意味的应该是林宜萱,而不是她那“土老帽”的哥哥。 余思洁拿着请柬前去礼堂,请柬被做成民国结婚证书的模样,上面写着“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余思洁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位子上写着自己的名字,而邻座写着的是“秦琪雪”。 “匹配同称”,余思洁想到这四个字不禁觉得好笑,这果真是王泽最看重的东西。而爱情,爱情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化妆间里,化妆师、服装师已经完成了新郎、新娘第一套妆容、服饰的准备工作,就等着婚礼的正式开始。 Holly穿着纯白色的婚纱,带着小花编成的花冠,像足了冰心嫁给吴文藻时的新娘装扮。 王泽敲开Holly所在的化妆间,和她讨论等下入场的事宜。 “怎么回事,推个餐车都不会。”随着一阵盘子打翻的声音,化妆间的两人听到门外那估计是大堂经理指责的声响。Holly示意王泽去看看,却被王泽拒绝,他今天的心很乱,特别是看到余思洁是一个人来交份子钱的时候。六年里,王泽没有收到关于秦琪雪的任何消息,之前自己也曾经做过主动联系这类的“蠢”事,但是秦琪雪的电话早已是空号。虽然让前女友参加自己婚礼确实是个无理要求,可如果秦琪雪依然对过去的感情不能释怀,她断然不会让自己的闺蜜来祝福自己。当年的分别是自己的动摇,王泽为此自责了六年。 Holly对王泽的无动于衷很是不满,她踩着高跟鞋,来到化妆间外的走廊上,看到一个带着领结的男人正在训斥面前的一个瘦小的女服务生。Holly正想上前劝阻,男人看到新娘跑出来,估计是怕坏了新人的心情,忙把服务生支走了,向Holly连连赔不是。 婚礼很精彩,不光是环境上,连内容也是精心设计,处处都彰显着别致。在余思洁交过的所有分子钱里,光说婚礼质量,王泽的婚礼绝对拔得头筹,但是她没有办法安静下来祝福这对新人,连看到王泽这个人她都打心里感觉到恶心。 在门口,服务员热情的为每个参加的宾客送上蛋糕,余思洁匆匆拿上蛋糕盒离开。坐在出租里,她接到了陈琳打来的电话。 “参加讨厌的人的婚礼,心里会不会很不爽,要不要出来透透气,我带你见邱哥啊。” 余思洁过去的二十八年人生里,她当了近二十二年的乖乖女,唯一的一次叛逆就是嫁给了陈宇。余思洁极少参加应酬,不会抽烟,不酗酒,从小好好学习,虽然没做过班干部,但是个实打实的好孩子。 余思洁站在“Go Young”的门口,看着上面闪烁着的霓虹灯光,听着里面吵闹的歌声,纠结了很久还是不敢自己进去。最后还是陈琳出来接的余思洁,她带她走进舞厅最里面的一个包间的时候,包间里大概有二十多个男人,可能是因为夏天的缘故,薄薄的衣服下,大多数人的肌肉都隐隐绰绰。要不是房顶射下来的灯光直晃着余思洁的眼睛,她会感觉自己来到的其实是健身房。 “你们都给我滚。”看到门开了,包房里一个人高马大,剪着板寸,和陈伟昊体型相似的男人大喝一声,屋内的十来个姑娘扭着杨柳细腰一并走了。 陈琳指着他,问余思洁自己的男人帅不帅。 之前余思洁听陈琳总是邱哥、邱哥的叫,还以为做老大的男人一定是个胡子拉碴的“大老粗”,但是眼前这个男人,除了说话粗,外貌、长相都和自己的想象相去甚远,要是换上西装、领带说不定比余思川还像老板。 邱律听到余思洁被烟味呛得直咳嗽,便使了个眼色,让手下的弟兄统统掐了烟头。而余思洁则缩在包间后面沙发上的一个小角落听陈琳坐在台前唱歌,对前来问候的“小弟”心照不宣地打着“马虎眼”。 可能是觉着余思洁太无聊了,陈琳唤余思洁上台一起唱歌,余思洁很不好意思,迟疑着不愿登台。无奈陈琳扯着嗓子,拿着麦克风一直叫自己,余思洁只好点了一首陈绮贞的《鱼》与陈琳同唱。 邱律命大家不要说话,认真听歌。只见一个像是“小头领”似的人物,一掌拍向一个正和旁人聊得火热的“小弟”的头。 “让你闭嘴,你他妈还说。” 余思洁被这阵仗吓得一愣一愣的。 “感觉就像个土皇帝。”余思洁小声对陈琳说。 “什么?” “感觉你是个土皇后。”陈琳听了,只当这是夸奖,看着余思洁傻傻地笑个不停。 包间里的人醉了一波又一波,喝了吐,吐了喝,陈琳和余思洁绕过喧闹的舞池,走出“Go Young”,两人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夜色,月明星稀。 余思洁拿出宾馆门口送的蛋糕。 “来,吃吃自家的蛋糕。”说笑着,她打开包装盒,将蛋糕脱出。是血红色的“白棘”。 余思洁奇怪地看着陈琳,陈琳看着蛋糕,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不知是不是因为微醺,余思洁直觉得陈琳突然的发声在舞厅的嘈杂和夜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陈琳用手指蘸了蘸“白棘”的奶油,伸向余思洁嘴里,“好不好吃?” 和秦琪雪做的味道一模一样,余思洁看着陈琳,想要一问究竟,可陈琳已不再理睬她,自顾自地唱起了陈绮贞的那首《鱼》,“带不走的,丢不掉的,让大雨侵蚀吧。” 余思洁看着陈琳,她感觉陈琳对自己有所隐瞒。 第十五章 神秘关系 之后,余思洁屡屡想再询问陈琳关于红色“白棘”的事,可奈何工作缠身,自己就像个被疯狂抽打的陀螺,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连轴地转。所幸在陈齐乐开学的第一个礼拜五下午,余思洁终于偷得了一时清闲。再三思量,余思洁决定把这宝贵的时间留给自己女儿,不然她总觉得亏欠得慌,而最近陈宇又不止一次就自己忽视家庭、女儿的事指责过自己。 一接上女儿,余思洁就带着女儿急赶着回家,下午六点有一个启蒙班的入学测试,余思洁不想让女儿错过。明年陈齐乐就要上小学了,余思洁听说这个启蒙班对幼升小很有帮助。 余思洁带女儿一路急赶慢赶,总算在五点五十五分的时候赶到了家门口。余思洁急急地去掏钥匙,可越是急,就越是找不到。余思洁焦急,她一狠心直接把包里的东西全抖在了地上,一个一个地翻。陈齐乐也跟着妈妈一起翻,翻着翻着齐乐的小手表开始报时,六点整了。 找不到钥匙的余思洁有些绝望,她突然想到陈伟昊的家离这里很近,又因为他是医生的缘故,平时上下班、工作日休息日的时间都很不确定,说不定他正好在调休,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陈伟昊接到电话说自己今天并没有调休,但是备用钥匙埋在门口的花盆里,如果有需要可以去自己家。 余思洁接完电话,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尽管陈伟昊的家离龙阳路只有一站地铁,但是她们还是打着的前去。 余思洁挖出花盆里的钥匙,插进门锁试了试,果真能开。 陈伟昊的家在一个新建小区里,两室两厅的房子,南北阳台的设计,很是敞亮。整个家装都以整洁为主,房子里的家具都是淡淡的木色,浅棕色的沙发套,纯木的茶几,客厅里唯一的深色便是电视机旁的钢琴。房间被打理得一尘不染,就连玻璃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水渍。余思洁料想陈伟昊和他的妹妹一定有洁癖,才把家里搞得像宾馆一样。 唐突地去朋友家里让余思洁感觉很不好意思,要是陈伟昊的家很乱,脏衣服满天飞,兴许她还能帮忙打扫一下,以表歉意,但是现在的情景,余思洁真是感觉无从下手。 余思洁问陈伟昊借了客厅沙发旁闲置的手提电脑给女儿做题。 手提电脑旁边放着一个唱片架。 “Foster the People”,余思洁看着唱片上的乐队名字,她不认识这个乐队。她放下唱片,却被一旁相框里的照片吸引去了目光。 照片上的陈伟昊像是大学刚毕业的样子,站在操场的跑道上,笑得那么灿烂,青春洋溢。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女生,她的头靠在陈伟昊的肩膀上,笑得一脸幸福。 余思洁拿起相框,习惯性地擦去,相框很干净。 照片已经有些年头,图像模糊还有些泛黄,照片里校门上模糊地写着“X海X交XX学”的字样。 这个女孩,看着好眼熟,像,陈琳。 余思洁掏出手机,发了一个短信给陈伟昊:“你是什么大学毕业的?” 没过几秒陈伟昊就发来了回信:“交大医学院,怎么,你怀疑我的医术?” 余思洁感觉自己脑子很乱,又是交大,陈琳的哥哥也是交大毕业的。看照片的样子和陈伟昊的年龄,拍照片时陈琳应该刚读初中。 她直觉他们俩和秦琪雪必有什么牵连,陈伟昊是秦琪雪“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而“白棘”的味道又像极了秦琪雪传承的沙棘蛋糕。 越想,余思洁便越觉得秦琪雪还活着。 她飞快的跑到屋内的小卧室,打开衣橱,里面竟是女生的衣服,她又跑到了大卧室,衣橱里按颜色放着不多的几套西装和一些衬衫,别的不管余思洁怎么翻都无法发现什么可以证明屋内人身份的线索。 余思洁突然觉得陈伟昊很可怕,包括这套房子,她感觉到恐惧,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把自己吸进去。 阴谋?是什么阴谋?什么阴谋会与我有关? 不顾齐乐的诧异,余思洁一把抱起陈齐乐就往外跑,一直到小区门口,心情才慢慢平静。 冷静下来的余思洁觉得自己仅靠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和一个校名就武断地下结论实在是有点草率。而陈齐乐看着妈妈一路疯了似的把自己抱到楼下,不敢说话,还用小手摸摸妈妈突突直跳的心脏。 余思洁把陈齐乐带到保安室,让保安大叔帮忙照看一下。她有种直觉,感觉秦琪雪就住在这里,她想起了前几天收到的血红色的“白棘”,那是不是秦琪雪向自己发来的信号。还有为什么陈伟昊要频频约自己会面,他想知道什么,他为什么要送手链,为什么要接近我? 余思洁敲开了好几个陈伟昊邻居家的门,还询问了车库的管理员,得到的回答大多都一样。 “1102的陈先生?人挺开朗的,经常会带些甜品给大家,说是妹妹研发的。” “他妹妹啊,接触得不多。” “她叫什么,呃,听陈先生叫她什么‘红宝宝’。” “应该叫‘Ruby’吧。” “1102就他们俩个人住,没有什么第三个人。” 这和余思洁的猜想不一样,难道小雪不住这里? 正在她迷茫之际,陈宇打来了电话,问她去了哪里,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又在搞什么鬼? 余思洁把自己发现的事情全盘托出,说的上气不接下气。 陈宇听闻,语气上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跟她说自己要去接孩子,让她和保安说一声。 余思洁听完很是气恼,正要挂电话,却被陈宇叫住了。 “余思洁,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折腾了,还是在保安室等我吧。即使你跟保安说孩子的爸爸要来接,他们也不一定会相信我,他们怎么知道我就真的是孩子的爸爸呢,我脸上又没刻字。” 陈宇的后半句话好像是说给余思洁听的,让她如梦初醒。 虽然内心对那套房子很是抗拒,但是余思洁还是忍住了想逃的欲望。她冲进小卧室,拿下了衣橱里的几件衣服。 果然…… 第十六章 叫不醒“沉睡”的人 余思洁拿起衣柜里的衣服在自己身上量了量。 这绝不是陈琳的。 她又翻看了衣服的标签,要么是s号的,要么是xs的。而一米七,偏瘦但身材不失匀称的陈琳是怎么也不可能穿进这么小的衣服的。 余思洁想到了身形瘦瘦小小的秦琪雪。 一定是,秦琪雪。 她在心里笃定了这个答案。 按照余思洁平时的冲动性格,她肯定选择报警,用最快的方式找到秦琪雪。可这次余思洁却是少有的理智,或许在她心里一早便已经认定陈伟昊和陈琳不是坏人了吧。 回到家后冷静下来想想,余思洁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多么的主观与一厢情愿,即使陈伟昊和陈琳是兄妹,那又能证明什么,世上长得瘦小的又不止秦琪雪一人,她知道只要陈伟昊随便说一个和自己同住的人解释,自己便会百口莫辩。可是余思洁决定一试,她最后还是约了陈伟昊。 不知道是不是装的,虽然打电话约陈伟昊的时候余思洁的语气并不轻松,但是陈伟昊却是开开心心地来的。 “说吧,想问我什么?”陈伟昊穿着件白色的衬衫,“把我家弄那么乱,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吗?” 余思洁被陈伟昊的后半句话噎住了。想来好久才问:“陈琳是你妹妹?” “是啊,你认识她吗?” “她是‘白棘’的店长?” 陈伟昊抓抓后脑勺。 “她是,抱歉之前没有和你说。我送你手链的那次,其实我就是想等店关了然后直接拿蛋糕的,毕竟财力有限,要不是免费的还真不怎么买得起。”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余思洁打断陈伟昊。 “说什么,说我妹妹叫陈琳?”陈伟昊笑了笑。 来之前余思洁总觉得自己被这俩兄妹骗的晕头转向,可是细想如果陈伟昊主动说自己有个开甜品店的妹妹的话,确实很突兀,不合情理。 “不是。” “还是你想问我现在和谁一起住?”见余思洁不说话,陈伟昊伸出自己的左手,左手无名指上一枚铂金的戒指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亮眼,“我现在不和我妹妹住了,我最近结婚了。就是前几天,8月22日。” 8月22日,8月22日,那不是王泽结婚的日子吗? “那……” “那为什么不住一间房,蒋介石和宋美琳也不同屋睡,这很稀奇吗?” 余思洁感觉整个话题都被陈伟昊牵着鼻子走,这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陈琳不是说你们在恒湖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吗?” “那个时候只能说是同居吧,不过结婚也是迟早的事情,琳琳她总喜欢把事情说得这么满。”陈伟昊解释。 “是秦琪雪吗?” 余思洁以为他会迟疑,可是他没有。 “她死了。” “真的吗?” “她死了,你应该忘了她;如果她没死,她不找你,就说明她有她的生活,你又何必这么固执。” 陈伟昊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却说到余思洁的痛处,如果秦琪雪活着,她便不能释怀为何她不来找自己。 “可能她没有能力发声,让大家知道她还活着呢,我怎么能确定她现在还像当年一样活得好好的?”余思洁突然想到陈琳说自己的嫂子是个哑巴。 “所以,你在怀疑我是个坏人。”陈伟昊嘴角一撇,余思洁分明看到了他表情里的戏虐。 “你是唯一一个见到秦琪雪自杀的人,你妹妹做的蛋糕味道又和秦琪雪做的那么像,我怎么可能不怀疑,我怎么知道她不是被藏起来了,我怎么就能确定你们不是坏人。”余思洁说完话便后悔了。 如果眼前的男人真的是无辜的,那自己的无端质疑实在是太不应该。 陈伟昊看着有点生气了,没了之前的笑容,没说话,也没看余思洁。 时间仿佛停滞,余思洁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少有的沉默。 “死人怎么开店呢,你让一个死人怎么开店呢,没有身份怎么办理营业执照?余思洁,这些东西你应该比我懂吧。如果她想见你,她会来找你的,如果她不想见你,你就当她死了吧,你不是她朋友吗,是不是也可以尊重一下她的选择。” 陈伟昊平静的话语无疑说出了秦琪雪活着的事实、 其实余思洁知道,秦琪雪“活着”的时候活得不好,特别是“走”之前的那段时间,抑郁症的表现尤为明显,要不是她和陈宇找不到秦琪雪,他们断然是不会让她一个人居住的。如果秦琪雪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自己确实没有立场逼迫,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秦琪雪想忘记的过去里包括自己,而且她也想知道,秦琪雪现在过得真的好吗,陈伟昊可信吗? 余思洁的心里乱糟糟的,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让我想想。” 拿起包,正想走的余思洁却被陈伟昊叫住了。 “既然我都告诉你了,你回家也跟你丈夫说一声,让他不要再跟着我了。” 余思洁诧异的看着陈伟昊。 “上次你让我帮忙接孩子的时候出现的那个男人是你丈夫吧,后来我在医院门口和小区里都瞥见过他,应该不是单纯的巧遇吧。”陈伟昊说着指指自己的眼睛。 余思洁愣住了,陈宇明明起了疑惑,为什么不同自己说。 “小雪她活得好吗?”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老婆。” 陈伟昊的话虽然句句在理,但也只让余思洁信服了几日。余思洁直耿耿的性格让她无法随意相信一个男人的一面之词。她没有问陈宇为什么背着自己找过秦琪雪,这世界总有很多东西让她看不透,曾经她以为看得透的,现在她也都开始不确定。其中也包括陈宇。 余思洁只要不上班,就会去陈伟昊家所在的小区看看,每次从门外听见屋里飘出的悠扬的琴声,余思洁都会感觉秦琪雪就在家里。 三天后,当余思洁再次站在门前鼓足勇气想要敲门,又缩回手的时候,门自己开了。 第十七章 豪赌 余思洁看着站在面前的秦琪雪,感觉恍如隔世。 “你终于肯见我了?” “你每天堵着我,我都不好出门了。”秦琪雪说的话真不走心,这么埋怨,又为什么要流泪。 看着活生生的秦琪雪站在面前,余思洁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之前在脑子里想了很多遍的想说的话,现在都已经忘却。眼前的秦琪雪和六年前没有二异,看上去一点也没有成熟,一点也没有老。余思洁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眼泪占满了眼眶,她看不清,她害怕,害怕这模糊的人儿会是自己的幻觉。 “你怎么老了。”秦琪雪的嘴在眼前一张一合,余思洁想辩解说自己没老,可话到了嘴里,就变成了“呜咽”。 余思洁有一种冲动,有一种恨,她很想上前去扇秦琪雪一耳光,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自己,可她不敢,她怕那是幻影,她怕幻影消散。 那天下午,她们坐在沙发上聊了很多,余思洁问她这么多年去了哪里,她想知道这些岁月里秦琪雪活得好不好;而秦琪雪最想知道的却是孩子。 六年前,秦琪雪没死。 秦琪雪和王泽分手了,他们在婚礼前分的手,本来要举办的婚礼变成了一场闹剧,分开的两人都很迷茫,或许至此不再相见便是两人最好的抉择。王泽不止一次地来找秦琪雪,而话题多是伤人,他让秦琪雪把孩子打掉,可那个还未来到人世的生命在活在小雪的身体里太久了,久到产生了感情,久到无法割舍。即使一个人,一个人承担一切她也不愿意放弃。后来,她一直在等,她想或许有一天,或许有一瞬间,王泽会改变心意,会来找自己。那些日子里,秦琪雪每天都去王泽家楼下守着,一天、两天、一月、两月,她却只能看到王爸爸、王妈妈冷漠的面孔。她几乎见不到王泽,王泽几乎都不出门。直到有一天,王妈妈告诉她泽泽走了,出国了。那天秦琪雪去了机场,她知道王泽几天前就飞走了,可是她不想回家,她看着蓝蓝的天空,看着一架架飞机起飞、降落、又起飞,感觉自己的爱情、感觉自己的整个生命都飞走了。她浑浑噩噩,回到出租屋里的她很多天都没有吃东西,直到一天她感觉再这样下去她就要死去了,她看着自己的肚子,里面还有泽泽的孩子,她跑下楼去买吃的。她看到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有的人急急匆匆,有的人慢慢悠悠,有的人笑着,有的人神情凝重,她感觉好可怕,她感觉这个世上的人都好可怕,说着爱情的人转眼离去,说着信任的人转眼背叛。她站在收银台前,对着收银员半响说不出一句话,她不会说话了。 后来,秦琪雪一个人生下了孩子。以前她总是嘲笑新闻里那些不负责任的妈妈生个孩子就像上个厕所,而那些想生孩子的家庭,生个孩子就像是渡劫。现在轮到了她自己,她发现生孩子比想象中简单太多,她看着自己的孩子,或许她也不该来。秦琪雪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把孩子带大,她不知道不会说话的自己要怎么找工作,那个单纯、快乐的秦琪雪死了,连同她对未来的憧憬一同死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让这个孩子活下去。 秦琪雪去医院找了余思洁,她用纸笔向护士问到了余思洁的病房,那个时候余思洁也刚生完孩子,陈宇还在从出差的地方赶来的路上。秦琪雪看着还在梦里的思洁,她把孩子放在床头,留下了一封信,便走了。 信里,她告诉余思洁让她把自己的孩子找个好人家送了,她说她求她帮孩子找个好人家,她养不起这个孩子了,她说以后她会好好过,她让思洁告诉自己爸妈她很好,她为之前不接电话表示抱歉。 从医院走出来的秦琪雪彻底没了方向,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她不知道她该去哪儿,她能去哪儿,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她在路上兜兜转转,她看着路上的乞丐,她看着路上快乐的一家三口,她看着飞奔着在街上玩的学生,她看着河,看着楼房,她在寻找自己最后的归宿。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当年她产检的地方,他们在这里确切了怀孕的消息,那个时候他们都很快乐,虽然是未婚先孕,但是双方父母都没有对婚事产生异议。当时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沉溺于幸福。她望着高高的医院,一切都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医院的旁边是高架,秦琪雪徒步走在高架上,后面的车辆看到她纷纷按响了喇叭,可是她假装听不见,既然老天不让我说话,为什么不把我的听力也带走了,为什么要让我听到这个喧嚣的世界。 “你给我站住,你听到没有,这里是人走的地方吗?”秦琪雪听到有人在后面大喊,是在和我说吗? 叫住秦琪雪的是一个在医院上班的男医师,他强行把秦琪雪塞进车里,带回了医院。秦琪雪蹲在门诊大厅的一个小角落,那个男医师在跟同事说自己发现这个不要命的女人的经过。 “她好像不会说话,要不我们报警吧。” “报警吧。” “你说呢,陈伟昊。” 秦琪雪听到这个熟悉名字,抬头,眼神正好和被同事拦住的陈伟昊对上。 虽然秦琪雪穿得不修边幅,邋邋遢遢,可陈伟昊还是一眼认出了她。从妹妹那边了解了秦琪雪的遭遇之后,陈伟昊也一直在找她。 陈伟昊把秦琪雪带回了家,可是这个不会说话的女人是多么的可怕,她不愿说出自己的遭遇,不愿意回自己家,也不愿找警察。明明早上还在正正常常地做早饭,晚上回家的时候却躺在血泊之中,她每天想着的都是怎么杀死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陈伟昊觉得他带回了一个定时炸弹,稍不留神家里就会多一具尸体。 当时,医院为了培养陈伟昊,准备让他先去外地工作两年,回来升主任,正巧那个外地就是陈伟昊的老家,恒湖。陈伟昊每天工作都很忙,他没有时间处理秦琪雪的事情,每早出门都不得不把秦琪雪绑在家里。 有一天,秦琪雪清醒的时候,她给陈伟昊写了一句话,她让陈伟昊放她去死吧。 陈伟昊看着字,看着秦琪雪,他想了很久。 “我知道你还在等王泽,知道你还不死心,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死了他就会回心转意?我就要调走去恒湖了,我们打个赌吧,如果你死了他回来悼念你,你就复活在他面前;如果他没来,你就跟我走,以后世上便没有秦琪雪,我带你去恒湖再活一次。” 秦琪雪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于是,陈伟昊自导自演了一场假死戏码。 秦琪雪的“空棺”火化那天,她自己躲在灵堂里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王泽。 为了避嫌,陈伟昊在几天后让自己的妹妹载着秦琪雪去了恒湖。 来到恒湖后的陈伟昊工作不再像以前一样繁忙,他问了很多医生,想了很多办法来医治秦琪雪的抑郁症,他鼓励秦琪雪做她爱做的事情,烘焙,弹钢琴。为了让秦琪雪忘却曾经和王泽一起弹琴的时光,陈伟昊甚至还笨拙的开始学钢琴。每次看到秦琪雪因为看到自己弹错的傻样而嘴角上扬的样子,他都很高兴,很有成就感。刚开始,秦琪雪的病总是时好时坏,反反复复,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年。 “那时我没事就想着怎么做蛋糕,想着怎么把沙棘蛋糕变成白色,陈伟昊带我跑尽了恒湖大大小小的超市、甜品店为我找灵感,大概花了一年,我才终于做出了‘白棘’。那天真的好开心,我看着他,把白色的奶油酱泼在他脸上,看着他变成白胡子老爷爷的样子,情不自禁地说‘你好傻’,他听见我说话就懵了,那天我笑了,他哭了。” 余思洁听秦琪雪说地这么专注,专注得触动了她的内心,她开始对之前自己误会陈伟昊的事情感到内疚。 “他真的很好,回上海以后,我央着他去找你打听孩子的消息,他都从不拒绝。他觉得我知道王泽结婚了会伤心,当天就买了戒指向我求婚。”秦琪雪说着亮出了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和陈伟昊的是一对。 秦琪雪笑得很开心,还想再和余思洁描述一些幸福的细节,正要说却突然掩面,开始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余思洁站起身,这时门打开了,陈伟昊回家,一听小雪在咳嗽,鞋都来不及脱就跑过来拍在小雪的背。拍完还端来了水。 或许是感觉到余思洁的诧异,陈伟昊解释到。 “过敏性咳嗽,不要紧的。” 余思洁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感到欣慰,她觉得陈伟昊说的是对的,小雪现在过得很好,自己真的没有必要出现。 第十八章 止不住的咳嗽 自从知道误会陈伟昊之后,每每和他见面都让余思洁感到无所适从。由于陈伟昊的到来,六年后和秦琪雪的第一次相遇草草结束。虽然聊了很多,可是俩人却未能把对方心里的疑惑一一解答。还有好多谜团,余思洁好奇却又不得解。余思洁好奇开黑车跟踪自己的是谁的,好奇为什么陈伟昊要送自己那根手链,好奇曾经在陈伟昊家门口的大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好奇为什么“白棘”要找自己所在的事务所做评估,红色的“白棘”又有什么特殊意义吗,还有陈琳,她该怎样面对陈琳。 回到家后的余思洁将事情告诉陈宇,陈宇的情绪并没有什么波澜,她猜测陈伟昊说的都是真的,陈宇跟踪过他,或许陈宇早就知道秦琪雪还活着,只是因为不喜欢秦琪雪,才不想自己和她有过多牵连,才不想告诉自己实情。 坐在沙发上,余思洁对着手链看了很久,想了很久。她想到陈伟昊看到秦琪雪咳嗽时的反应,想到他的惊慌,想到他的柔情,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装的,这根手链本身就不属于自己,她要把它还回去。 再次见到陈伟昊,他还是和之前一样,穿得很正式,余思洁以为他会表现出对自己的厌烦,可是他没有,或许是因为自己和秦琪雪的那层关系吧。 余思洁看着陈伟昊,想到了秦琪雪和自己说的故事,想到那个会哭的男人,和面前这个高大的“肌肉男”一点也不像。 “这个,还给你。”余思洁把手链放在桌上,“你不是送我的吧,还给它的主人吧。” 陈伟昊拿过手链,在手上把玩了一会。摸着手链末端的“X”,这是他给小雪做的记号。 他将它放回桌面。 “不用了,我又买了一根。那天我想去‘白棘’接小雪,结果正好遇见了你,我不知道她那时有没有想好面对过去,所以只能编了个借口,不让你们相遇,不好意思。” 陈伟昊的话说得规规矩矩。 “那天在‘白棘’你叫住我也不是巧合,而是小雪让你守株待兔的吧。” “是。” 余思洁想到自己和秦琪雪见面时的情形,她并不认为秦琪雪认真不想见自己,她怀疑陈伟昊。 “是不是你不想她遇见我?”余思洁试探性地问。 “没有。”陈伟昊少有的没有絮叨。 “那‘白棘’为什么会找我们公司做评估,我们公司也不是什么大公司。知道我所在事务所的与小雪有关联的人又只有你一个。还有,为什么我会在王泽的婚礼上收到红色的‘白棘’?还有之前跟踪我的那辆小车,是不是你的,你的车有没有在7月16号之后遭遇剐蹭?” “我不知道,我的车也没有剐蹭,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陈伟昊说得理所当然。 “那个箱子呢,之前在你家门口看见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为什么你脸色变得这么快?” 陈伟昊没料到余思洁要问的是这件事,他眉头蹙了一下。 “之前小区里发生了入室盗窃,我跟你说过的,生怕是坏人什么的,不安全。” “真的吗?”余思洁反问,她不相信他。 “不管我怎么说,你相信的不过是你心里想的答案。”说着陈伟昊耸耸肩,不想再做辩解。 “你问了这么多,那我问问你,小雪的孩子去哪儿了?” “送走了。” “送哪了?” “福利院,听说不久就被一对夫妇领走了,他们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我不信,如果你真是这样的人,小雪一定不会把孩子给你。”陈伟昊说得很笃定。 “你相信的也不过是你心里想的答案。”余思洁用陈伟昊自己的话回他。 陈伟昊笑了,好像也认定了余思洁在骗他。 那天的见面不欢而散,后来余思洁再去找秦琪雪的时候,陈伟昊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把空间留给她们。 错过太多的时光,余思洁总觉得和秦琪雪怎么都待不够,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大学,天天“下课”一起去吃晚饭,“上课”的时候偷偷发信息,时不时还能“逃课”出去闲逛。 周中的时候,余思洁少有的旷了班,秦琪雪停了业,她们回了母校。躺在学校的草坪上,烈日烤着大地,骄阳晒着她们。 “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余思洁终于问出了她最想问的话,“是不是他不让你来找我?” 秦琪雪沉默了。 “为什么要做资产评估?” “股权转让。” “转让给谁?” “又不做工商登记,你别急嘛。” 秦琪雪故意扯开话题,把手遮在余思洁脸上。 “余大小姐怎么都不护肤了?” “因为老了,不需要了。” 果真是陈伟昊拦着秦琪雪不让她见自己吗?余思洁心想。 她拿开秦琪雪的手。指着对面7层楼的宿舍。 “我就是在那门口截住你的。” 秦琪雪坐起身。 “是啊,你截住了不爱喝陌生人说话的我,然后想查户口一样对我问东问西,害得我连面盆都快掉在地上,可生气了。” “瞎说,那天你明明笑得可开心了,那是我第一次见你笑。” “哪有,我可爱笑了,就你看不见。” “对对对,当年你可爱笑了,一说到王泽就笑得像个花痴。”余思洁想到当时王泽时不时地溜进他们学校,带秦琪雪弹钢琴的情景,脱口而出。 余思洁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她不敢看秦琪雪也不敢再说。 “没关系,都过去了。”反倒是秦琪雪豁达地安慰起余思洁。 回到学校,回忆便汹涌袭来,害秦琪雪想起了王泽,害得余思洁想起了那时总爱来学校找自己的陈宇。 那时候,王泽和陈宇两个校外人员总是喜欢来学校找她们,还陪着她们上课。王泽坐在秦琪雪右边,陈宇坐在余思洁左边,就像两个保镖。上完晚上最后一节课,四个人常常一起吃饭,余思洁总喜欢让王泽请客,因为王泽家有钱,每次带她们吃饭总是挑着贵的去,而陈宇选的店总是差强人意。 余思洁用手拍拍草地。 “你还记得这里吗?” “记得,记得你说这不是草坪,是山丘,还是夜景奇丽的山丘,你净一天到晚瞎扯。”秦琪雪调侃起余思洁。 “可你们当时都信了,我骗你们说学校里有山丘,你们还傻不拉几地跟我来。”余思洁嘲笑。 “你也知道你坏啊,你一天到晚和陈宇来这里,结果那天耳钉掉了,把我们骗来和你们找了大半夜,最后却发现在你自己包里。” 回忆当年,总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嗑。可悲的是,秦琪雪的快乐总与王泽有关,而余思洁的快乐总关于陈宇。越是回忆幸福就越是让人感觉凉,是物是人非的凉。 “走吧,”余思洁站起身,“回家。” 说完,她就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秦琪雪没反应过来,看着余思洁走了好几步,才站起身,跑着追上去。 秦琪雪快跑了几步,抓住余思洁,停下脚步便开始不停地咳,不停地咳,咳得肺也要出来了。 余思洁吓着了,忙给她顺顺气。 “你怎么回事,咳嗽还没有好。以前就鼻炎得严重,现在又加上咳嗽,你身体怎么越来越差。” “我也不知道,都一两个月了。”秦琪雪趁着咳嗽的间隙说。 “陈伟昊怎么也不治治。”余思洁满是埋怨。 秦琪雪戳了一下余思洁的肩。 “你忘了,他是妇产科医生。” 余思洁看着面前认真维护自己男人的秦琪雪,她说不出话。 回去后没几天,秦琪雪终于还是被没完没了的咳嗽击垮了。 第十九章 我怀孕了 秦琪雪病倒的消息是陈伟昊告诉她的,她以为陈伟昊再也不会来找自己了,可为了秦琪雪他还是屈尊了。 秦琪雪生了肺炎,由于没有身份,不能去医院,发着烧的秦琪雪只能躺在家靠陈伟昊照顾。陈伟昊去药店买了消炎药,可秦琪雪却怎么也不肯吃,实在无计可施,陈伟昊只得找来了余思洁劝说。 余思洁到陈伟昊家的时候,陈伟昊刻意回避了。 为了方便照顾,秦琪雪睡在了陈伟昊的房间,米白色的被子衬托出她脸色的苍白。 余思洁帮她掩了掩,问她为什么不配合治疗。 秦琪雪对着余思洁张了张嘴,声音是那么细微,让她不得不凑近了才能听到只言片语。 秦琪雪说自己好久没有来例假,她怀疑自己怀孕了,所以她不敢吃药。 秦琪雪看着透过窗帘照进来的阳光,她问余思洁。 “我可不可以,把除了你之外的过去全部忘记,我想真的再重新活一次。” 本来一周多就可以恢复的病情,秦琪雪非要用自身的抵抗力花了小一个月自愈。三个礼拜以后,秦琪雪回到了“白棘”,第二天“白棘”就正式营业了。这让余思洁感到诧异,之前进的沙棘在三个礼拜的时间里早已败坏,而从山西重新进货怎么也要两天,“白棘”复业如此之快,让她始料未及。 当天晚上,秦琪雪打电话告诉余思洁她怀孕了。她高兴地邀请余思洁第二天下班一起去挑婴儿用品,她知道现在准备这些真的是太早了,可是没办法,她就是想去看。 第二天下班,余思洁如约来到秦琪雪家,准备一起去逛街。她正要按响门铃,却听见房间里明显的争吵,便止住了手。她将耳朵贴在门上,这让吵骂声更为真切。 “凭什么,凭什么陈琳在我生病的时候可以自作主张,毁了我和李老板的合约,擅自从云南进沙棘。这是我的店,‘白棘’是我的,她凭什么和我抢?” “不过就是进个货,你至于吗,她不过也是想帮你,要是等你好了再进,营业时间还要推迟,你不知道感谢还老说她坏话,这样合适吗?” “感谢?如果她提前跟李老板说进货的事,我自然会感谢她,但是她擅自改了进货渠道,那就是夺权,这是夺权你懂吗,她要干什么,跟我抢‘白棘’吗?” “秦琪雪,你是有被害妄想症吗?谁要和你抢东西?这么多年你一直用她的身份生活,她有问你索要什么吗?就算她改地方进货,就算她从中吃回扣好了,给她赚点零花钱又怎么样了。怎么说她也是我们陈家人。”平时好脾气的陈伟昊,在听到秦琪雪说自己妹妹不是的时候还是动了气。 余思洁隔着门,听到东西被砸碎在地上的声音。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对,你们是陈家人,我就是个外人。” “不可理喻。” “现在知道我不可理喻了,那你当时娶我做什么?”说着,秦琪雪扯下戒指,扔在地上,“就算我不是陈家人,那我肚子里的总算是你们陈家人了吧。” “你说什么?” “陈伟昊,我告诉你,我怀孕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过了一会,余思洁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躲到门的一边。 门开了,陈伟昊面对着房内。 “没理了就想编个幌子诓我是不是。” 说完,他双脚往鞋里一踩,就出了门,看见站在门口的余思洁,也没有理睬。 秦琪雪见陈伟昊不为所动,一下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她背过身去,不愿余思洁看到自己流泪。 余思洁猜想秦琪雪一定不愿多提此事,进了门什么也没说,默默捡起了秦琪雪的婚戒放在茶几上。 秦琪雪稍作调整,大概收拾好心情。她让余思洁快坐,可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又自嘲自己把家弄得连坐的地方都没了,她建议余思洁还是去自己房间吧。 秦琪雪的房间和之前来的时候变了样,换了床,换了梳妆台。余思洁愣愣地看着布置一新的房间,秦琪雪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 “陈伟昊说我一进这房间就生病,实在是太不吉利了,就把家装都换了。”虽然说的是甜蜜的故事,但秦琪雪眼中却是明显的没落。 余思洁自告奋勇去收拾客厅,却被拒绝。秦琪雪感觉自己弄乱的还是自己处理比较妥当。 趁秦琪雪打扫的期间,余思洁想去客厅把茶几上的婚戒放到秦琪雪的房间里,免得不小心弄丢了就不好了。 秦琪雪看出了余思洁的心思,让她把戒指放在房间梳妆台右边的抽屉里,里面有首饰盒。 打开抽屉,拿出缎面的首饰盒,余思洁闻到了上面散发出的异味,她凑近闻去,是油漆的味道。她又冲着梳妆台的抽屉嗅了嗅,里面什么味道也没有。她奇怪,秦琪雪带着首饰盒去过什么地方才能粘上这样的气味。 没有看成婴儿用品的余思洁从秦琪雪家出门,便早早地去哥哥家接女儿,最近陈宇回家越来越晚,稍稍说他几句,就免不到要被甩脸色,这让余思洁很不好受,她不愿再多管他的事情,两人慢慢不多说话,不多埋怨,倒是也能做到相敬如宾。 余思洁到哥哥家的时候,哥哥和林宜萱已经带孩子们吃过晚饭,陈齐乐见妈妈这么早就来接自己,显得有点小失落,比起安安静静的家,她还是愿意和余涵多呆一会。 余思洁接到女儿就准备离开,这时余涵跑出来,拿了一个洋娃娃送给陈齐乐。 “这个你带回家玩,我们一人一个。” 十月份的天气,孩子们穿上了轻薄的长袖,余思洁看见余涵手上带了个银质的小手环,若隐若现。陈齐乐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是前几天陈宇给的,说是朋友送的。那个手环上面是个圆盘,圆盘里有个蝴蝶结,只要孩子一动,手环上的蝴蝶结就会跟着转。余思洁奇怪这俩孩子怎么会有一样的手环,可她又不能确定,她想拉过余涵的小手看看是不是正如自己所想。 “妈妈,快走吧。”陈齐乐站在余思洁和余涵之间,让她无从下手。 余思洁心里感觉不是滋味,她直觉得有什么秘密,就连女儿也知道,唯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她看看林宜萱,林宜萱会不会就是陈宇口中的那个朋友。 第二十章 该相信吗? 自从上次秦琪雪和陈伟昊争吵之后,余思洁总想找机会和陈琳说道说道。擅自改变别人的经营方式是很不尊重人的行为,无论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好心也好,歹念也罢,总是欠着个道歉。 见余思洁的那天,陈琳穿着条白色的连衣裙,披着个小外套。 余思洁坐在咖啡店里老远就看到了她从对面走来,她总是那么耀眼,那么漂亮,像是自带着光芒。 她跳着走向余思洁,却对上了余思洁还算严厉的目光,她不知道余思洁为什么生气,表情突然委屈,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思洁,你怎么了?一脸不高兴。”陈琳脱下外套,对余思洁笑着说。她想逗余思洁乐,可余思洁并没有配合。 “你是不是来批评我的,是小雪让你来的吧。”陈琳猜到了余思洁找自己的原因,声音里没有了笑意。 “不是她让我找你的,是我自己来的。” “是来说进货的事吧,我也是想要帮她,让她早日营业。”陈琳说得又急又燥,好像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进货就进货,为什么要改变进货渠道?” “我就是想从云南进货,之前大学室友的爸爸就是种植沙棘的,总不会坑我,我这也不是为了店里着想嘛。”陈琳看着余思洁不为所动的样子,她知道这样的说辞说服不了她。 “你不相信我。” 看着余思洁的冷漠,陈琳决定破罐破摔。 “我就是想从中间吃点回扣,不行吗?这么多年,我们帮了小雪这么多年,没我和我哥他早死了,我就要这点钱不可以吗?她现在跟着我哥,有吃有喝有穿,还有人照顾,自己又这么会挣钱。我可是个无业游民,不管怎么说,对于小雪,我也是功臣吧,不就是救济一下。当年我为了把她带到恒湖,都被请进派出所了,我也没说什么,她也太斤斤计较了吧。” 陈琳说得很激动,感觉随时都会拍桌子。 余思洁打断了她。 “进派出所?” 陈琳改变了坐姿,靠在椅背上。 “当年哥哥为了避嫌,让我开车送小雪去恒湖。她自从知道王泽不要她以后就越来越疯,我哥生怕我们被路上的警察拦下来,就搞了个大箱子把她绑了塞进去,留条缝,免得她闷死。开到恒湖的第一天,那个时候我哥在恒湖的房子不是还没落实好嘛,我就想着先去宾馆住一晚。你说这么热的天,她要是热死在车里怎么办,我只好把她连着箱子一起拖去房间是不是。也得亏这个小雪长得瘦,要不然我还真拉不动她。结果第二天,那个宾馆老板娘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觉得我有问题,还他妈报了警。” 陈琳说着,从椅背上坐起身来。 “要说还是我哥聪明,他在我们出发前就把轿车后座掏空了,放着好多坛腌菜。我当时感觉不对,就把这个小雪和腌菜掉包了,这才没有穿帮的。”陈琳说得振振有词。 余思洁沉默,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评价陈琳。 “你是不是想着闺蜜回来了,就不想要我这个朋友了,思洁?” 陈琳的话让余思洁无法回答,因为她也发现自从秦琪雪回来,她便成了自己的生活重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什么,进货的事情虽说我也吃点回扣吧,但是小雪她也不亏啊。为了让她别在我哥面前说我不好,我还从特意定做了带塑料缓冲层的箱子,要比之前她用的破纸箱子防震效果好多了。你说,她这破损率降低了,她也不吃亏,不是嘛。” 陈琳说的有理有据,余思洁找不到理由反驳,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思洁,你不会真不和我做朋友了吧。为什么我们在一起聊天聊的都是小雪。”边说,她打开自己的包摸索。 “我和你出来不是为了聊她,是为了请你一起看话剧的。”她掏出两张话剧票,是黄湘丽的新剧。 陈琳见余思洁没有回应,她直接抓过余思洁搁在桌上的手,把票子塞进了她的手里。 “你会去的,对吧。”她渴望得到余思洁肯定的答案。 “陈琳,我没有,我没有,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自从知道你是陈伟昊的妹妹之后,总感觉你和我之前想的样子不一样了。” 余思洁看着手里的话剧票,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约陈琳的样子,也是那般的急切与真诚,只是那些的自己都是装的,都是另有目的。 “我会去的,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后来,秦琪雪没再和余思洁提过陈琳,也没听说她再和陈伟昊吵架。那阵子的秦琪雪一直沉浸在要当妈妈的喜悦之中,甚至一度想要去云南,寻找因为自己“去世”而伤心逃避的父母。秦琪雪不再追问余思洁自己上一个孩子的事情,她没事就逛婴儿用品,逛着逛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笑了,活像个傻子。 余思洁看到秦琪雪现在的状态,她天真地以为秦琪雪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这种天真,在陈伟昊发信息请求自己帮忙的时候戛然而止。 “你能不能想办法让小雪把孩子打掉。” 余思洁感觉陈伟昊一定是疯了,她想到王泽当年也是这么没头没脑地就和秦琪雪分了手,还执意要她打胎。她不知道陈伟昊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也不想知道。 得不到回应的陈伟昊只得第二天在余思洁上班的公司楼下守她。看到陈伟昊的余思洁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只觉得这个男人是要“作妖”。她在心里想了无数个可能迫使他放弃孩子的理由,比如秦琪雪没有身份、比如他还没想好当爸爸,可是细想,这些又都不是理由。 余思洁让同事们先回家。她和陈伟昊就在大楼门口站着,她在等陈伟昊先开口。 她看着陈伟昊用手整整袖口,又弄弄领子,眼神一直回避着自己,和平时那个话痨的陈伟昊很不一样。她看出这个男人的紧张,这让她厌烦,她不想浪费时间。 “你要说什么?” 低着头的陈伟昊听到声音,抬眼,尴尬地看着她。 “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不用了,你就在这儿说,长话短说。” 余思洁并不准备移步,懒得听这个男人编造借口。 “小雪不能生下这个孩子。”陈伟昊的神情格外认真。 “莫名其妙,你是嫌弃秦琪雪没有身份不能报户口,还是说你都三十几了还想做个钻石王老五,不想负责任,当爸爸?不想生就不要做那种事啊,仗着自己强势就胡作非为,你怎么就是这样的人……” 见余思洁喋喋不休,陈伟昊抓住余思洁的胳膊,让她别说了,可又发觉自己的举止有些过于亲密,忙松开了手。 “小雪不能生下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个畸形儿。” 第二十一章 不能生下的孩子 陈伟昊的话让余思洁惊讶,她难于置信地盯着他。 “之前小雪并没有得过敏性咳嗽,而是甲醛中毒,所以这个孩子不能生。” 余思洁瞪大了眼睛,看着陈伟昊。“你说什么?” “甲醛中毒致畸率很高,小雪不能生下这个孩子。” “不是,什么甲醛,你编的什么借口,也太荒唐了吧。”余思洁说完就想走。她看陈伟昊的样子,不像是在编造谎言骗她。可她不想听陈伟昊解释,她宁愿相信一切都是借口。她不懂,为什么秦琪雪就像被诅咒了一样,为什么好好地生了孩子对她来说会这么难。 陈伟昊见她要走,忙拉住了她,此时的他已顾不得自己的行为是否稳妥。 “你能不能帮我,也算是帮小雪。怀孕超过十四周就不能人工引流了,引产对身体的危害更大。” 被抓住的余思洁回头看着他。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凭什么相信你,小雪她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中毒呢?” 余思洁有些急躁,她紧蹙着眉头。 陈伟昊欲言又止,他不直面余思洁的质问,他低着头,他的身影看上去是那么的落寞。 “我没有证据让你相信我。可我说的都是真的。”陈伟昊靠在门口的立柱上,眼神焦急而真诚。 余思洁知道他没有撒谎。 “我也是偶尔发现她的梳妆台抽屉和床板上有甲醛的味道。虽然我们在一起了,但是我平时都不会进她的房间,更不会翻她的东西。这种事情按理说不应该发生的,我在回上海之前好长一段时间就租了那套房子,里面的家具都是我让陈琳提前买好的,晾了好久。我就是怕有甲醛,小雪的体质又差,外加鼻炎严重,闻不出来,吸进去伤了身体。” 余思洁抓住了陈伟昊话语中“陈琳”的字眼。她想到了之前和陈琳的对话,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自己会觉得陈琳说的话有问题。 陈琳火急火燎的改了小雪的进货渠道,还提前定做了附有减震效果的运输箱。提前设计到定做需要花多长时间,小雪生病一共就三个礼拜时间。如果一切都是意外,陈琳不知道小雪会病倒,她不知道自己有改变进货渠道的可乘之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提前设计、定做什么运输箱。 陈伟昊看余思洁脸色很不好看,他猜想余思洁一定是在怀疑陈琳。 “不会是琳琳的,她不过是个孩子,她顶多也就是想贪点零花钱。为了一点零花钱去害人,不值当。” “你自己都怀疑过是她干的,不是吗?这么是非分明的事情,你为什么要一味袒护陈琳。之前进货权的事情是这样,现在中毒的事情也是这样。那小雪呢?之前她和王泽的事情你是知道了,现在她好不容易好了,你又让她打胎,她能接受吗?”余思洁言辞激烈,她在替小雪生气、愤怒。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但是现在走到这步也没办法了。” 把憋在心里的话全说出来了的余思洁心情平静了一些。 “你准备告诉小雪实情吗?” 陈伟昊摇摇头。 “不能让小雪和琳琳的关系恶化。好歹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陈伟昊见余思洁不为所动,“你即使不为琳琳着想,就小雪现在这个状况,要是以后真的有了孩子,八成还是要挂在琳琳名下。这么多年小雪一直都是用琳琳的身份活着的,不管是‘白棘’还是银行卡所有的东西从法律上来说都属于琳琳,如果她们关系破裂了,小雪将会一无所有。” 陈伟昊的话让余思洁感到绝望,替小雪绝望,小雪完全生活在陈琳的股掌之下,甚至任其玩弄。 “我帮不了你。” 余思洁看着陈伟昊类似于哀求的神情,她气恼自己的无计可施。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又不想告诉小雪事实,我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心甘情愿的把孩子打掉。” 第二晚,余思洁没有赴陈琳的话剧之约。陈琳在剧院门口等了很久。她很想就这次机会和余思洁重修旧好,虽然她很嫉妒余思洁和秦琪雪的关系,甚至也一度怀疑过余思洁当初接近自己的目的,但是在陈琳心中,她已经把余思洁当成自己的朋友了。 陈琳买了好多礼物去讨好余思洁,但是终究没有等到她。 陈琳坐在剧院门口的台阶上,一直待到了剧散,她看着看剧的观众纷纷走出剧院,她把手上拎的大包小包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眼光。 她要找余思洁把问题说清楚。 陈琳到余思洁家门口的时候,余思洁一家已经睡了。 穿着睡衣的余思洁看看到站在门外的陈琳,走出门,把她拉到一旁的楼道里。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爽我的约?”陈琳生气地看着余思洁。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余思洁记得自己只告诉过陈琳自己住在龙阳路,好面子的她从未想过要跟陈琳说自己住在如此老旧的小区。 陈琳没有理睬余思洁的质问,还是对余思洁爽约一事耿耿于怀。 “小声点,大家都睡了。”余思洁一脸无奈的看着陈琳,“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我怎么了,又是小雪?她又怎么了,我怎么招惹她了?今天早上哥哥也是,莫名其妙地把我说了一顿。你们都怎么看我不顺眼了?” 余思洁看着陈琳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小雪生病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她感冒得肺炎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她的过敏源。” “你知道她不是过敏性感冒的,她是甲醛中毒。是不是你故意的,你故意让她中毒,让她没办法营业、工作,你就可以乘机改了她的进货渠道,然后让自己从中牟利。” 陈琳听了,一脸得无奈和气愤,她靠着背后的墙,用手指指着余思洁说。 “你们就是这么想我的是吧,只要是她出的事就都怪在我头上对吧?” “不然你怎么解释你提前定做了运输箱,你不知道她会生病,你为什么未雨绸缪想这么多。还有小雪房间里的家具,都是你一首操办的,除了你还有谁有机会做这些?”余思洁见陈琳死不承认,也急了。 “我帮哥哥家装修还帮错了是吧,有没有甲醛,是不是甲醛中毒,不过是你们的猜测,你们的一厢情愿。好吧,就算有甲醛又怎么样,现在外面的家具谁能说就完全没有甲醛残留?” “你根本就是在偷换概念。过了这么多天,我还能在小雪曾经放在抽屉里的首饰盒上闻到味道,可见当时甲醛有多么严重,你买的时候就不会发现吗?” 陈琳对余思洁的说辞连连摇头。 “我有病啊,买家具的时候一个抽屉一个抽屉闻过去。再说哥哥天天住家里也没闻到,那味道能有多严重?” “都是你的小伎俩,还要我赘述吗?味道不过是存在于抽屉和床架子上,不打开抽屉,不睡在那张床上并不容易闻到。而且之前小雪就是中毒也并不很严重,我猜你是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她倒下,就趁去你哥家的时候加大了剂量吧。所以最后才会被你哥发现的。”余思洁本以为都说出来陈琳就会乖乖承认。 “所以呢,即使是又怎么样了?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说到底不就是为了那点回扣,我还回去总好了吧,你们就满意了吧。” “陈琳,你说的轻巧,小雪她怀孕了。你是想让你哥以后养一个畸形的孩子吗?”余思洁质问陈琳。 陈琳表情一滞,过了几秒,她深深喘了一口气。 “我懂了,坏人就我来做好了。” 陈琳对余思洁鄙夷地一笑,转身就往楼下走。 余思洁直觉得陈琳又要做什么可能伤害小雪的事,她忙从身后抓住陈琳的胳膊。 陈琳甩开她的手,头一不回。 “陈琳,你要做什么?” 第二十二章 怀孕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喝 中午,秦琪雪在店里忙活完沙棘酱的制作,回家。 打开门,她看见一个高挑的女人坐在饭厅椅子上。 “琳琳,你怎么在家?” 陈琳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哟,小雪,你回来啦,挺早啊。” 自从上次陈琳企图从秦琪雪手里购买“白棘”未果之后,陈琳心里对秦琪雪一直有些不满,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来找秦琪雪。秦琪雪看到陈琳主动到自己家,她显得有些惊讶与欣喜,可是一想到陈琳之前夺权的事情,她又喜不起来。 “吃饭了吗,没吃我帮你烧。” “不用了,坐吧,渴吗?”陈琳把手中的水推到秦琪雪面前,“给你倒的。” 秦琪雪看着自己面前的水,她迟疑了。 “不用了。”秦琪雪把水推回桌子中央,“来有什么事吗?” 陈琳看看水,又不屑地看看秦琪雪。 “没什么事,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我准备给‘白棘’开分店。” 秦琪雪一脸难以置信。 “你通知我?‘白棘’是我的,你凭什么自作主张?” “不凭什么,我知道你和我哥总是为我的事情吵架。我想好了,如果你把‘白棘’分我一部分,再让我负责进货,我就再也不跟你抢,也不再掺和你和我哥。你觉得怎么样?”陈琳说的像是理所当然。 秦琪雪被突如其来的言语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么多年,你死守着配方有什么用?你身体又不好,老让‘白棘’停业,店里信誉都受损了。再说了,就你一个人会做那个沙棘酱,店面怎么扩张,品牌怎么做响,是时候放权了。” “你休想。”秦琪雪死盯着陈琳。 “我休想,那你等着瞧啊。” 秦琪雪气得从桌上拿起水,她本来想泼陈琳,但是想到陈伟昊又放弃了。 “来这儿白费了这么多口舌,你渴不渴,要不要喝口水?” 陈琳轻笑。 “怀孕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喝啊。” 说着一手拍倒了秦琪雪手中的水杯,水杯摔在地上,碎成玻璃渣,水四溅开来,沾湿了秦琪雪的衣服。 对于陈琳的到来,秦琪雪感觉莫名其妙。还有那杯水,里面加了什么,难道是堕胎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好歹也是陈伟昊的骨肉,陈琳没理由容不下他。 周三的时候,陈伟昊让秦琪雪不要开店了,孩子在肚子里都要三个月了,再不产检有点不合适。 又要让“白棘”停业,秦琪雪有点不情愿,但是想着从来不带自己去工作地点的陈伟昊这次一反常态,她还是很开心。 由于秦琪雪没有身份证,不能在医院建卡,陈伟昊谎称她是自己朋友,因为想着能双保险,所以才托他来医院检查检查的。陈伟昊料想着当年秦琪雪来医院时像个流浪者一样,这次去医院应该不会被人认出。 时隔六年多,再来到“宁江妇幼”的秦琪雪显得很兴奋。一路上她直看着陈伟昊傻笑。 产检的程序很繁琐,秦琪雪感觉自己是做检查一路从左做到右。 全程,陈伟昊都紧紧地抓着秦琪雪,生怕她走丢了,抓得自己出了一手的汗。 “你不要抓我抓这么紧,你一手的汗全抹我手上了,真恶心。”秦琪雪拍拍陈伟昊的手,本想跟他开开玩笑,却只见陈伟昊一脸的严肃。 “好啦,不恶心,不恶心。我发现你真是人缘好,一路上的医生、护士,连打扫的阿姨都认识你。”秦琪雪拽住陈伟昊。 “恩。” “你怎么了?神情这么凝重?我才刚做完一部分检查,结果哪有这么快出来,你紧张什么?你走慢点,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腿长的差距,你走一步我都要走两步。”陈伟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走得这么快,红宝宝都要跑起来了。 见陈伟昊慢下步子,秦琪雪抓着他的手摇了摇,撒娇道。 “从早上就没吃东西,饿死了,我现在可以吃吗?” “不可以。” “那喝水可以吧,做B超不还都让憋尿嘛。” “不用,托的那个做B超的医生今天有事不在,下次吧。” “真的假的?”秦琪雪仰头怀疑地看着陈伟昊。 “真的。”陈伟昊揉揉她的头发。 做完检查,陈伟昊带秦琪雪来到自己办公室,让她在办公室休息休息,自己去取检查报告。 秦琪雪在陈伟昊的办公室里兜兜转转,心里想着做主任的人就是不一样,连办公室都是单间的,还不小。 她坐在陈伟昊的书桌前的椅子上,是一把转椅,她左转转,右转转,看着书架上一排排的书,喃喃自语,调侃陈伟昊居然这么好学。 没多久,陈伟昊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好多东西,却不是纸质报告。 “你怎么这么快?” “绿色通道嘛。”他说着坐在书桌另一面的椅子上。 “血液检查结果说你炎症还没有消,估计是上次肺炎没全好,要不打一针消炎针吧。”说着陈伟昊就准备拆手里的密封塑料袋。 秦琪雪止住了他。 “不会对小孩有影响吧。” “不会。” “那你打吧。”说着伸出手,扭过头。 陈伟昊看秦琪雪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害怕打针,心里觉得好笑,但他笑不出来。 静脉注射完,秦琪雪从桌子后走出来。 “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红宝宝,这个孩子我们要不就不要生了。” 秦琪雪看陈伟昊的表情不像是在商量,而是像在告诉自己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为什么?”秦琪雪迷茫又惶恐地看着他。 “之前你生病了,怕对孩子有影响。” 陈伟昊怕麻醉药劲上来了,秦琪雪会摔倒,想去抓她的手。秦琪雪吓着了,忙往后缩。 “之前我没吃药,我知道可能会影响我没吃药。我妈怀我的时候得了腮腺炎,也发烧,当时医生说如果孩子有问题会在三个月之内自然流产,没流就没问题,我不是也出生了吗?”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秦琪雪已经退到了墙上。 她感觉陈伟昊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不要,我不要。” 第二十三章 离家出走 至此之前,陈伟昊可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给自己的妻子做人流手术。 再次醒来秦琪雪已经回到了家里,她从陈伟昊的床上坐起身来,感觉自己像是垫了类似于卫生巾的东西,然后就是一阵和来例假一般的疼痛,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 她爬下了床,麻药的劲儿还没过去,脚下直打飘。秦琪雪摸着墙壁,踉跄地走到客厅了,闻到厨房里飘出的浓浓的红枣味道。 “陈伟昊,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陈伟昊连勺子都没来得及放,就跑了出来,他看到秦琪雪扶着钢琴架子吃力地站着,想去扶她。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为什么?为什么?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你是不是根本没想过和我在一起?”秦琪雪边说,边就哭了。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你的一个玩具,一切都是玩玩的,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瞎讲讲的。反正我除了你我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反正我也没有身份,不过就是‘死人’而已。” 秦琪雪说着说着,站不住了,蹲在地上。 陈伟昊看着,把勺子一扔,奔过去,蹲在她面前。 “不是的,不是的。” 秦琪雪看到他过来,直往钢琴下缩,腿蹲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别坐地上,地上冷。”说着陈伟昊想把秦琪雪抱起来。 秦琪雪不肯配合,哭得一喘一喘的。 “我不要站起来,我肚子疼。” 陈伟昊横着抱起她,放在里屋的床上,帮她盖好被子,轻轻拍了拍她。 “别瞎想。” 秦琪雪背对着他,不睬他。 “等我做好晚饭就过来。”见红宝宝不回应,他在红宝宝脸上亲了一口,就离开了。 等陈伟昊走了,秦琪雪哭着伸手擦掉陈伟昊的吻。 晚上陈伟昊哄了好久,但是秦琪雪一口东西都不愿意吃。 睡觉的时候,陈伟昊执意要抱着秦琪雪,秦琪雪不肯,但是才一米五多,八十多斤的秦琪雪怎么敌得过一米八几的壮硕男人。 “还痛吗?”陈伟昊揉了揉秦琪雪的小腹。 因为是全麻,难度较半麻大,自己又很多年没有做过刮宫手术了,陈伟昊很怕自己会失手。 秦琪雪不回答,他就一直帮秦琪雪逆时针地轻轻揉肚子,就这样揉了小半宿。 秦琪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恨陈伟昊,她也不知道陈伟昊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想起自己怀上一个孩子初期的时候也是得了一场肺炎,那次她发了高热,很久都没有退,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是怀孕了。 当时的秦琪雪想法和现在一样,虽然父母和王泽都不同意她生下这个孩子,但是她总觉得没问题,她总觉得要是孩子有问题应该会自然流产。 后来秦琪雪生下了孩子,老天却没有眷顾她。她也想让自己的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可是她带不了她啊。 孰是孰非对此时的秦琪雪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她只是觉得恐惧,感觉自己的生死、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她要的不是事实,她只想逃避,逃离这个让她苦恼的男人。 晚上陈伟昊回家的时候,秦琪雪走了,没有留下一点信息。 第二十四章 我还能回去吗? 第二天下午,秦琪雪趁陈伟昊上班,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就从家里“逃”走了。她拎着个黑色的大号帆布包在余思洁楼下站了好久,除了余思洁,她在上海已经无亲无靠。 六点多,天色慢慢变暗,余思洁接完女儿在楼下看见了秦琪雪。 “你怎么在这里?”余思洁问,脸上却并没有流露惊讶的神色。 齐乐看到眼前的陌生阿姨,好奇地看向妈妈。 “离家出走。”秦琪雪说完举起手中的包包,向余思洁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余思洁看着秦琪雪手机一直在亮。 “你不接电话?” 秦琪雪摇摇头。 “是陈伟昊?”秦琪雪不说话,默认了。 “上楼吧。” “不用了,”秦琪雪忙说,“思洁,你借我一下身份证吧,帮我宾馆开个房就好。我有钱。” “有钱也先上来坐坐。”余思洁拉过秦琪雪的手往楼上走,又突然想起了秦琪雪刚刚小产,怕她爬不动楼梯。 “你可以吗?” 秦琪雪以为余思洁关心自己是因为觉得自己还在妊娠期,失落地摆摆手。 领秦琪雪进了家门,余思洁在楼道里给陈宇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陈宇提议让秦琪雪先住在自己家,而自己则在公司里凑合两天,等秦琪雪情绪稳定了再做打算。 余思洁没想到不喜欢秦琪雪的陈宇会让自己帮助小雪,可是这样一来她和陈宇就不得不暂时分居了,这让余思洁踌躇不已。 电话那头的陈宇却很坚定。 “就这样定了,免得六年前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劳民伤财。还有,不要忘了照顾好齐乐。” 陈宇的话让余思洁回想起当年,她有些后怕,没有再推辞。 挂了电话的余思洁发信息告诉陈伟昊小雪在自己这边,让他不要担心。 回到家里的时候,秦琪雪和齐乐居然已经玩在了一起,秦琪雪像是拿着手机在给齐乐看视频,逗得齐乐直乐。余思洁没想到这么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的俩人竟熟络得这么快。 余思洁看着她们玩得不错,也不打扰,径自去厨房准备烧饭。 秦琪雪看到了,不好意思,提议要帮忙。 “你不要紧吗,还是歇着陪齐乐玩玩吧。” “没关系的。”说完,秦琪雪向坐在沙发上的齐乐招招手,“要不要和妈妈一起准备晚餐?” “好。”齐乐开心地看着妈妈和阿姨。 由于厨房很小,秦琪雪只能把洗菜盆搬到厨房门口,和齐乐蹲在地上掰白菜。才蹲了两分钟,秦琪雪的腿就没了力气。 “思洁,我们能不能把洗菜盆放到桌子上弄。” 余思洁听了,走出来,把盆子“嘭”的一声端到桌上。她看着地上溅出来的脏水和秦琪雪吃力的模样,心疼得烦躁。 “让你别弄非要弄,还非带着齐乐,弄得到处都是,净帮倒忙。”余思洁埋怨。 “长官,我等下会弄干净的。”秦琪雪一边笑着保证,一边坐到椅子上。齐乐看到这个阿姨总是护着自己,开心地爬到秦琪雪身上,往她怀里一坐。秦琪雪的表情瞬间变了,一脸吃痛。 余思洁吓了一跳,忙把齐乐抱下来,指责齐乐没大没小。 秦琪雪缓过劲了,蹲下身,憋着痛把齐乐抱到对面的椅子上,让秦琪雪别骂了。 “行行行,你们倒成一伙的了。” 烧好晚饭,余思洁招呼秦琪雪和齐乐可以吃饭了,秦琪雪好奇为什么不等陈宇,余思洁解释说陈宇今天不回家。秦琪雪感觉到陈宇是为了迁就自己才不回家的,忙道歉说自己等下就走。 余思洁让秦琪雪安心住下,并说这是陈宇主动提出的,让她宽心。 晚上,秦琪雪非要和余思洁一起洗,她说她开始怀念大学时的大澡堂了。余思洁担心天凉了,又只有一个花洒,怕秦琪雪会着凉。可秦琪雪执意,余思洁只能同意了。 秦琪雪喜欢洗完澡光着身子直接刷牙,还非缠着余思洁一起。 “看到齐乐我就想到我女儿了,思洁,你真不知道我女儿去哪儿了?” “不知道。”余思洁边刷牙边说,口齿不是很清。 “思洁,要说齐乐和你长得真不像,你说你也不矮不瘦啊,怎么你孩子就这么小个呢,倒像我小时候。” 余思洁的牙刷“啪”地掉到了水池里,她赶快抹抹嘴边的泡沫,伸手去捡。 “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要急啊。”秦琪雪忙赔不是。 “开玩笑也没这么开的。” 秦琪雪一住就是一个多礼拜,期间她鲜少看到余思洁和陈宇通电话,倒是陈琳大晚上的时候打过好几个电话。每次余思洁接电话语气都不是很好,她听电话里的声音,知道陈琳最近总待着酒吧,舞池。最后余思洁实在烦不胜烦,打电话让陈伟昊管管自己的妹妹,小姑娘家的,不要一天到晚泡吧。可陈伟昊哪知道陈琳在什么地方,还是余思洁让他去“Go Young”看看,他才有了方向。 陈伟昊几乎每天都会往余思洁家送吃的,要么是上班之前,要么就是下班之前,保温壶都会早早地被放在门口,其中的内容也都差不多,就是各种有关红枣的羹。陈伟昊就像个话痨,每天都要向余思洁打听秦琪雪大大小小的消息,连**出血量都要问,让余思洁好不尴尬。 一个礼拜,余思洁都禁止秦琪雪上班,命令她安静躺着静养。余思洁猜测秦琪雪一定看到了陈伟昊日日送来的“关心”,她只是无动于衷,或者假装无动于衷。 秦琪雪和齐乐相处得很好,她总是带着孩子玩,还非要照顾齐乐,给她洗澡之类的。秦琪雪在发现齐乐胸口因为心脏做手术而留下的疤痕时,更是关切地问长问短。 秦琪雪建议余思洁给齐乐报个乐器班学学,说以后说不定有用,保不齐可以像王泽当年一样靠加分进个好大学。余思洁同意了,把这件事全权托福给了秦琪雪。没两天秦琪雪就给孩子报好了名,是柳琴班,11月中旬开课。 在齐乐不在的时候,秦琪雪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余思洁,她怀疑一切都是由于陈琳的唆使,不然她之前为什么来找自己,还让自己喝那杯奇怪的水。余思洁却猜想陈琳的种种行为都是演戏,水中如果真的有堕胎药,她就会逼秦琪雪喝下去,即使不逼她喝,也没必要把水打翻。 11月3日,林宜萱和余思川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六斤多的男孩儿。分娩出来的时候,护士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别的孩子一般都要哭上一会儿,就他,哭了没两声又睡着了。在婴儿床里也不吵不闹,成天就知道睡觉,那股子懒劲,真是像足了林宜萱。 爸妈打电话让余思洁去看看小侄子,余思洁本想一个人去,她怕秦琪雪看到会触景生情,可是秦琪雪想去,余思洁就没拦她。 到了病房,正巧陈宇刚要走,他看到余思洁没说什么,跟余爸爸、余妈妈道别后就离开了。 秦琪雪把这些看在眼里,她感觉是自己影响了他们的感情,让他们两地分居。当天离开医院,秦琪雪告诉余思洁她决定回去了。 秦琪雪拿着行李,不顾余思洁挽留。 走后的秦琪雪并没有直接去陈伟昊那里。她回到了从前自己的家。 当年的房子已经变卖。秦琪雪坐在楼下的花坛边上,看着窗户里透出的灯光,灯光下照射出一家三口的影子。曾经她和父母也这样住在里面。那个时候爸爸和妈妈也老吵架,还老是因为她成绩不好的事情吵架,甚至闹起了离婚。可是即使有再多争吵与不愉快,家还是家,秦琪雪想回家了。 过去的一切都恍如隔世。 听余思洁说,爸妈在知道她“去世”的时候很伤心,卖了房子去了云南,他们想要割舍上海的一切,忘了在这里的所有痛苦与快乐。 秦琪雪坐在楼下一遍遍打爸妈的电话,其实她知道爸妈早就换了号码,可是她不死心,她希望自己之前都是摁错了数。她听到电话那头陌生女人的声音,忙挂断了电话,她知道这个被妈妈注销了的号码已经归别人所有了。 她不知道爸妈现在是否真的在云南,即使在,也不知道他们在云南的哪里。 秦琪雪感觉到无助,即使是流浪汉也可以找工作,也可以白手起家,重新开始生活,可是自己不可以。没有身份证,她租不了房子,住不了宾馆,就连自己一手开的店也只能归在别人名下,受别人掌控。 陈伟昊那里她还回得去吗?她还能再相信他吗?秦琪雪不知道。 秦琪雪想哭,她想起了在恒湖每次和陈伟昊吵架的时候,她都很害怕,因为这个男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万一他生气了,不要自己了,自己就会成为路上的孤魂野鬼。她渴望家人,渴望朋友,她想有人爱她。 “爸、妈,你们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跑走了,再也不跑走了。” 秦琪雪就这样坐了好久,她看着手机里的未接来电,都是陈伟昊打的。 “你在哪里啊?打了这么多电话都不接。” “我还能回去吗?” 第二十五章 质问林宜萱 接上秦琪雪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陈伟昊催促秦琪雪快点去洗澡。 虽然每天都有打电话给余思洁打听秦琪雪消息,但是一个多礼拜没见面,还是让他担心不已。 “我们一起洗吧。” “不要。”说完秦琪雪“啪”地一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听着内面“哗哗”的水声,陈伟昊还是放心不下。 他敲敲卫生间门。 “你现在还出血吗?让我进去看看呗。” 水声太大,秦琪雪听不清陈伟昊在说什么,她只得关掉花洒。 “你说什么?” “我说你现在还出血吗?让我进去看看呗。还有,你不能泡澡,站浴缸里冲冲就好了。门口有防滑的塑料垫,你垫在浴缸里吧,别摔了。塑料垫直接放就好,不用冲干净,等下我来洗浴缸。那个,你睡衣……” “你有完没完,像个‘饭泡粥’一样,‘debedebede’的。”说着,浑身是水的秦琪雪冷得打了个喷嚏。 陈伟昊听到秦琪雪受凉的声音,不敢再唠叨。 “我不烦你,你洗吧。” 洗完澡,打扫好的陈伟昊回到房间,秦琪雪睡在床沿边,还没有睡着。其实秦琪雪是想回自己房间睡的,但是陈伟昊把她房间的门锁了,她只好来这儿了。 陈伟昊爬上床,贴着秦琪雪。 秦琪雪从床上坐起来,指着床的那头。 “你干嘛靠我那么近,你睡旁边去。” “哦。”陈伟昊乖乖往另一头挪了挪身子,然后成“大”字躺下,右手正好碰到秦琪雪的腿。 “你能不能好好睡。”秦琪雪一脸的不高兴。 “我好好睡了,我就是胖,体积大。”陈伟昊一脸讨好地笑着。其实他一点也不胖。 秦琪雪虎着脸,赌气地躺在更靠床沿的地方。 陈伟昊关了灯,翻过身,抱住秦琪雪把她拉到床中间。他看着怀里的秦琪雪,她面对着自己的胸脯,两条胳膊搁在他们之间。陈伟昊想着以前抱着秦琪雪的时候她都是把手臂搁在自己身上的,而此时却充满戒备,他顿感心痛。 秦琪雪见陈伟昊非要和自己对着干,有点不开心。 “你好讨厌。” 她抬头看着陈伟昊,她知道陈伟昊要是不放手,自己是挣脱不了的。 “我也觉得自己好讨厌,你原谅我好不好。以后我们可以再生个孩子,我不会让你再生病了,我会把你照顾好的。我最喜欢红宝宝了,我不是玩玩的,我是认认真真喜欢的。以前我都没喜欢过谁,我还以为自己的怪胎呢,直到在恒湖的时候,每天回家红宝宝都帮我烧好饭,还帮我摆拖鞋,之前我就是工作狂,整天不着家,有了红宝宝以后,我每天上班的时候想的都是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可以回来见红宝宝。红宝宝每次弹钢琴的时候,手指就像在琴键上飞一样,特别好看。每次带红宝宝出门我都特别胆颤惊心,红宝宝长得那么小,像个小朋友一样,万一被人拐走了怎么办。红宝宝又不会说话,丢了要怎么回家。那天,我看着红宝宝特别认真地在做蛋糕,看到红宝宝因为做不出想要的味道虎着张小脸的样子,那么可爱,真想捏一下。那个时候我就想以后红宝宝就是我的老婆,不管红宝宝还能不能再说话,除了她我谁也不要了……”陈伟昊低着头看着秦琪雪,说得是那么认真。 陈伟昊感觉自己胸口湿湿的,秦琪雪拿手擦着眼睛。 “你怎么像个中年妇女一样,话这么多。” “你不要哭,我又说错什么了吗?”陈伟昊伸手给秦琪雪抹眼泪,却被她打掉。 “你不要揉我眼睛,你手重。” “好,我不揉,我不揉。”陈伟昊忙放开手。 “你干嘛每天往思洁家门口放红枣汤,还叫她让我喝,你不知道自己烧得很难喝吗?” “我的错,我的错。” “你好讨厌,我最讨厌陈伟昊了。”说完,秦琪雪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陈伟昊只能伸手撸撸她的背,心里满是愧疚。 秦琪雪走了,余思洁打电话给陈宇让他回家,陈宇借故要加班,推迟了好几天。余思洁说陈齐乐天天吵着说要爸爸,陈宇动容了。 生活又回到了之前相敬如宾的样子,余思洁感觉她和陈宇之间就像隔着堵墙,她的感情过不去,她也无法得知陈宇的想法。 余思洁发现齐乐和余涵身上相同的东西越来越多,先是手环,然后是玩具,再到衣服,而那些相同的东西都是陈宇给的,都说是朋友送的。余思洁质问他,那个朋友是不是林宜萱,她问他们为什么频频见面,什么时候重修的旧好。陈宇说自己不愿意吵架。他没有回答余思洁。 余思洁打电话给林宜萱要求见面,林宜萱答应了。还在月子里的林宜萱把余思洁约到家里。那天爸妈和哥哥都不在。 余思洁走进卧室的时候,林宜萱正在吃零食。因为连坐着都嫌累,林宜萱基本上是平躺着吃零食的,零食的屑屑掉在被子上、地上,到处都是。 “你坐啊。”林宜萱看到余思洁进门,稍坐起了身子,拍拍身边的床单,示意余思洁坐在那里。 余思洁看着满是“垃圾”的床和床头柜,还是选择坐在林宜萱对面的椅子上。 “你怎么想着来看我了呀?”林宜萱一脸的嬉皮笑脸,对着余思洁乐呵呵地说。 可余思洁却笑不起来,她想到陈宇和林宜萱、林宜萱和哥哥,还有之前萦绕在心头的疑问。 “最近哥哥是不是很忙?” “是啊,你怎么知道,你也关心上你哥了呀?他知道了一定很开心。”林宜萱边吃边说,说话断断续续的。 为了能在说话时看着余思洁,林宜萱坐起了身子。 “你要不要吃?”林宜萱把手上的零食伸向余思洁。 “不用了,最近你是不是总是和陈宇见面?” 林宜萱听完,并没有马上回答。 “没有啊。”沉默后的林宜萱抬头看着余思洁说,一脸假装的轻松,看得余思洁感觉恶心。 “不是?”余思洁一脸严肃地质问,“那为什么余涵和齐乐穿的、带的、玩的东西都一样,是不是你送的?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余思洁看着林宜萱死不承认,一股怒气从心中涌起。 林宜萱见余思洁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也没了之前的笑意。 “你说这些啊?不是我送的,是陈宇买了送给余涵的。” “你为什么要招惹我的老公,你已经有我哥了。” “我没有招惹他啊,是他来找我的。” “他来找你,你不知道拒绝吗?都是结婚的人了,你就不知道检点吗?”余思洁被林宜萱的话激怒了,她没礼貌的指着林宜萱骂道。 “我不知道检点?”林宜萱点点自己,难以置信的看着余思洁。 “你就不怕我哥知道吗?” “我为什么怕他知道?”林宜萱放下手中的零食,瞪大了眼睛,“陈宇不光找我,他也找你哥啊。余思洁,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们关系破裂了,你就怪到我身上来,你讲不讲道理啊。” “他找我哥干嘛,你是不是又想拿我哥当挡箭牌。”余思洁从椅子上站起来,她不想与林宜萱再做纠缠,她撂下狠话便想走。 “林宜萱我跟你说,你从小就喜欢胡说八道,你以为我还会随便相信你。” 林宜萱见余思洁不依不饶,气得站在了床上。 “你脑子有病吧,不相信我你问个什么劲啊。” 林宜萱看余思洁满是愤怒与不信任的眼神,她火很大。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自己生产的时候余思洁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来看一次自己,竟然还质疑自己与陈宇有私情。 “我看现在陈宇是和谁都想说话,就不想和你说吧。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你当你自己是什么好鸟?”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第二十六章 秦琪雪的阴谋 秦琪雪为陈齐乐报名的柳琴班开课了,秦琪雪毛遂自荐要带孩子去上课。陈宇却觉得孩子第一天上课,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亲自去把把关。正巧那天余思洁也不用加班,陈齐乐便缠着爸爸妈妈一起陪自己上课。余思洁只得打电话回绝了秦琪雪的热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余思洁总觉得秦琪雪电话里的语气很是不情愿,她好奇,秦琪雪说她多想了,她便也没刨根问底。 柳琴课开班那天天气很好。陈宇一向很少管陈齐乐的学习,这次爸爸少见的陪自己上课,让陈齐乐很开心。她一路上撒娇要爸爸抱自己,陈宇没有拒绝。余思洁觉得孩子都这么大了,不能总是惯着,可她怕说了陈宇会不高兴,也只能作罢。 到少年宫的时候,同学们只稀稀疏疏的来了一、两个,年纪和陈齐乐都一般大。 大约坐了五、六分钟,柳琴老师和帮忙的同事一起搬来了学生们要用的柳琴。柳琴老师个子很高,穿了一条红色的古风连衣裙,一头金色的头发,四肢纤细,一看就不是个中国人。 在老师回过头整理乐谱的间隙,余思洁看到了她的脸庞。 余思洁讶异,面前站着的老师分明就是王泽的老婆。 课上,孩子们都很兴奋,吵吵闹闹的,要不是都有父母在一旁坐镇,老师根本就管不住。陈齐乐也是。唯有余思洁魂不守舍,她担心Holly会认出自己,如果她认出自己的话,自己要怎么解释,假称巧合吗? 余思洁确信秦琪雪给孩子报名这个乐器班一定不是偶然。她知道之前秦琪雪确实是被陈伟昊伤害了,但那都是陈琳的错。秦琪雪不能和王泽重修旧好,王泽如果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他就不会连秦琪雪入殓也不回国悼念。更何况王泽已经结婚,她怎么可以去破坏别人的感情,Holly是无辜的。 课一上完,余思洁拖着孩子就想走,她想找秦琪雪说个清楚。 没料想,Holly却叫住了步伐匆匆的他们。 余思洁不解的看着她,唯恐她认出了自己。 “你们是陈齐乐小朋友的父母吗?”Holly看着余思洁和陈宇问。 “对。”陈宇回答,他抓着陈齐乐的小手,生怕孩子跑丢了。 “陈齐乐小朋友很有音乐天赋啊,识谱快,弹琴的姿势也已经是有腔有调了。想必家长在乐器方面也有所涉猎或者有从事相关工作吧?” Holly的问题问地余思洁很尴尬,她看向陈宇,陈宇倒是泰然自若。 “没有。” “这样啊。”Holly显得有点失望。 淡定的陈宇让余思洁突然感到了一丝惶恐。 陈宇和Holly稍微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临走前Holly宠爱地表扬了齐乐,还摸摸她的头,她很喜欢陈齐乐,陈齐乐也很喜欢这个新老师。 对于秦琪雪利用自己女儿寻找和王泽见面机会这件事,余思洁不能释怀。 余思洁知道秦琪雪不爱出门,一般早上做完沙棘酱,下午都会待在家里。她没有提前跟秦琪雪打招呼,直接去了她家。 开门的是陈伟昊。 “小雪不在。”陈伟昊猜出了余思洁的心思,直接说。 “她去哪儿了?” “买菜去了,去了好久了,说是超市打折,排队买单的人很多,才误了时间。你要不要先进屋里坐坐,估计等不了多久她就回来了。”对于余思洁帮忙照顾秦琪雪的事情,陈伟昊一直很感激,对余思洁也不乏热情。 “不用了,我去找她吧。”余思洁谢绝了陈伟昊的好意。 余思洁走到了楼下,给秦琪雪打电话,秦琪雪说自己还在排队,让余思洁去对面的咖啡店等她。 余思洁过去的路上,路过了超市,她特地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秦琪雪的影子,超市墙上,天花板上也没有挂打折的招牌,更没有门庭若市的情况出现。 约定见面的咖啡店是一家普通的连锁咖啡店。余思洁找到坐在角落的秦琪雪。秦琪雪确实买了大包小包的菜,她把菜放在地上,下面还垫了好几张餐巾纸,餐巾纸上渗出了水。 秦琪雪看到余思洁,向她招招手。 “真巧,我刚出来你就到了。”说着,秦琪雪指指自己面前还没喝过的咖啡说,“我刚点的,不知道你要喝什么,就没帮你点。” 说完,她起身就准备帮余思洁去柜台点饮料。 “不用了,你早就知道我要找你了吧,等了我这么久,生鲜都化了。”余思洁一口气戳穿了秦琪雪的谎言。 “我……”余思洁的“坦诚”让秦琪雪不知所措,“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只是陈伟昊在家,我不能让陈伟昊知道我想找王泽。” 秦琪雪也不想骗余思洁,她也知道骗不过余思洁,她只是觉得这样的话可能余思洁会将计就计,这样两个人就都有台阶下,但是余思洁并没有“接领子”。 “你为什么还要去找王泽?”余思洁直入主题。 “因为当时和陈伟昊闹矛盾了,我就是生气,一气之下我就想着去找王泽,可是我现在又后悔了,我错了,思洁,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是不是有毛病,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年你‘入殓’的时候,王泽也没有回国看你,这样的男人你为什么还不死心?”余思洁又急又气,语气都不好了,“再说了,他现在都结婚了,怎么?你想当小三啊,贱不贱啊你?” 秦琪雪见余思洁生气了,害怕她就此与自己产生隔阂。 “我后悔了,我不找他了,你不要生我气。”秦琪雪想解释一番,好让余思洁原谅自己,可她不是很会说好话,她只能拉拉余思洁放在桌上的手,以表真诚。 “你自己作践自己,我不想管你,但是你为什么要利用我女儿?她现在是喜欢上柳琴课了,我要想什么办法才能让她不去上,再说了,如果我强行不让,陈宇又得和我吵架。要是继续上课,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迟早要遇见王泽。秦琪雪,你能不能长长脑子?”余思洁急得恨不得伸手去戳秦琪雪的脑袋。 秦琪雪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她也很懊恼,她本想自己去陪陈齐乐上课,不让余思洁发现,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是能躲一时是一时。 “都是我不好。我当时也是气昏了头。我也不知道我能找谁了。我找不到我爸妈了,我又怕我老是待在你家让你和陈宇闹矛盾,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想到了王泽。思洁,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余思洁听着秦琪雪说话都带上了哭腔,她也不生气了,她只是担心这事不好收场。可是余思洁转念一想,当年连小雪去世都未曾动容的王泽,当年小雪每天在他楼下等他也未曾挽回的王泽,即使现在再次见面又能怎么样呢,不过也是路人吧。 “算了,我不生气了。见面了就说是巧合吧,反正他这铁石心肠,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见余思洁不再生气,秦琪雪破涕为笑。 余思洁看着秦琪雪的眼泪划过扬起的嘴角,就像个小朋友一样。 “傻不傻啊你。” 第二十七章 逗比一家亲 日子到了十二月,余思洁的指标要求压得越来越重,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年末,业务指标却只完成了一半多一点点。不得已,向来不愿接外地业务的余思洁还是承接了在山东的大项目,而且一去就是半个多月。而另一头的陈宇也不得清闲,陈宇近一年一直被外派到另一家游戏公司开发新项目,而现今项目进入了收尾阶段,任务越发繁重,deadline的压力让整个小组都无法从办公室里脱离。全组人员都陷入了没日没夜的加班、熬夜之中,陈宇也不能幸免。 陈齐乐没人带便成了个大问题,陈宇的意思是想把孩子寄养在余思洁父母那里,但是那样,孩子最后八成是要归林宜萱管了,这是余思洁不愿意的。她执意要把孩子放在秦琪雪那边,秦琪雪很乐意,孩子也很喜欢这个阿姨,陈宇也就妥协了。 礼拜天的晚上,秦琪雪去余思洁家接来了陈齐乐,虽然离开爸妈陈齐乐很不情愿,但一路上秦琪雪一直哄着,她倒也不觉得难过了。 到了家,陈伟昊开门迎接他们。那天陈伟昊穿着一身灰色的卫衣裤,左腿的裤管卡在小腿中间,他感觉自己可帅、可有型了。但他每每如此穿着,秦琪雪都要嘲笑他,说他没事老露个腿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猴子变的。 站在家门口,秦琪雪让齐乐管陈伟昊叫“爷爷”。 陈齐乐不解的看着秦琪雪,可秦琪雪没有纠正的意思。 “爷爷。”齐乐躲在秦琪雪腿后,怯生生地乖乖叫人。 秦琪雪看齐乐好像有点怕陈伟昊,她把孩子拉到身前,蹲下身说。 “别怕他,他就是个逗比,傻得很。” “红宝宝,你说啥呢?”陈伟昊听了,假装生气地用手指点点秦琪雪的额头。 陈齐乐不知道这是打闹,还以为眼前这个叔叔在欺负阿姨,她用了推了一把面前的陈伟昊。 陈伟昊应推倒下,把陈齐乐吓了一跳,站在陈伟昊的脸旁边,慌张地看着秦琪雪。 趁陈齐乐慌乱之际,陈伟昊一把抱起她举在空中。 “小朋友,你不得了了,敢推爷爷,爷爷要罚你,罚你陪爷爷玩。” 陈齐乐看着躺在地上笑得很傻的陈伟昊,也笑了。 晚上,秦琪雪说要和齐乐睡,陈伟昊一脸的不愿意,当着她俩的面说什么,10点之后的“空巢中年男子”最为孤独。秦琪雪看陈伟昊又要开始胡扯了,把小房间的门一关,把陈伟昊晾在了外面。 秦琪雪拿出预先买好的故事书要读给陈齐乐听,陈齐乐却说她自己会读,之前妈妈都是让她自己看的。 “这多不好玩啊,不行,我想着给你讲故事都想了一个礼拜了。”秦琪雪从陈齐乐手里抢过书,执意要口述。 “你和爷爷都是逗比。”陈齐乐嘲笑他们。 读完书,陈齐乐把秦琪雪从自己的被窝里赶了出去,让她去找爷爷。 工作日里,陈伟昊、秦琪雪早上轮流送陈齐乐去幼儿园,下午秦琪雪接上陈齐乐一起去买菜、回家、烧饭。 星期六,陈伟昊下午值班。吃完中饭,陈齐乐拿出一沓妈妈让自己这个礼拜完成的作业。秦琪雪好奇地翻着。 “这些难吗?你都会做吗?”秦琪雪指着作业问。 “会是会做,但是好多。”陈齐乐有点委屈地嘟着小嘴。 秦琪雪看着上面很多题目都一样,就是数字改了改,她挑了一题让陈齐乐做。陈齐乐还真的做对了。 “你们小朋友现在学的真难。”秦琪雪感慨,“你学过假设未知数吗?” 陈齐乐摇摇头。 “那分数呢?” “没听过。” 秦琪雪合上陈齐乐的本子。 “不做了,下次阿姨教你好玩的。” 秦琪雪觉得余思洁真是太无聊了,一模一样的题让孩子做这么多,还不如学学别的更有用的知识点玩玩呢。 秦琪雪问陈齐乐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做做家务,烧饭给爷爷吃。陈齐乐点点头。 秦琪雪走到沙发旁边的架子上,拿了张陈伟昊的宝贝专辑,放了一首“Foster the People”的《Chin Music for Unsuspecting Hero》。瞬间整个房间的氛围都不一样了。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照亮了整个客厅。因为怕陈齐乐冻着,秦琪雪开着空调,盛了热水打扫房子。 合着音乐做家务的两人一点也不认真,随着音乐,拿着抹布便擦边跳舞,连大门开开合合的声音也没听到。 陈伟昊回家看着家里两个“神经病”在扭屁股,坐在饭桌上直鼓掌。 那“娘俩”发现家里多出来的这个男人,对他的讽刺都表示不为所动。 “来,我们给爷爷跳段新学的舞。”秦琪雪看着陈伟昊向陈齐乐提议。陈齐乐很认真地点头同意。 秦琪雪把音乐重新播放,真的跳了起来,陈伟昊被这不正经的气氛感染了,不顾自己“傲人”的音乐天赋,唱了起来。 一曲作罢,秦琪雪问陈伟昊,她们跳舞跳得好不好,陈伟昊交口称赞。秦琪雪又问陈齐乐,爷爷唱得好不好听,陈齐乐笑着说好难听。 陈伟昊听闻,假装生气地说自己要去做饭,难吃死他们,边说边往厨房跑。 秦琪雪忙拦住他,“虚情假意”地赞扬他歌声的优美。 陈齐乐的到来给陈伟昊和秦琪雪带来了许多欢声笑语,秦琪雪打趣地问陈伟昊,有没有老来得子的快乐感受。陈伟昊连连点头说“有”。 这一切无形中也加快了俩人的“造人”计划。 周日,陈伟昊要上班,秦琪雪上午带着陈齐乐去“白棘”陪自己做奶油酱,下午带陈齐乐去上柳琴课。 坐在教室里的秦琪雪如坐针毡,看着面前这个金发碧眼的老师,她就想起了王泽,想起了当年他弹钢琴的时候也是这般的认真,好像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别人。 王泽的音乐是孤独的,他的音乐里只有自己。秦琪雪还记得王泽编的那首《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那是他们高三毕业的暑假,王泽教秦琪雪弹钢琴。秦琪雪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学会了那首曲子,她以为王泽会高兴的。他们一起弹奏,可是王泽却只顾及自己的节奏,根本没有考虑到秦琪雪,这让秦琪雪弹得很是艰难。 秦琪雪还记得那天的婚礼,她亲手给自己的前男友做的婚礼蛋糕。她想去偷看新娘的样子,却不小心打翻了盘子,真是丢人。她知道面前的柳琴老师是个好女孩儿,她善良地为自己解围,她比王泽好太多。 秦琪雪感觉她坐不下去了,待在这个教室里让她感觉煎熬,她想出去透透气。 她问陈齐乐想不想喝点什么饮料,她去买。 陈齐乐本来说不要,但她看阿姨脸色如此不好,就随便说了一个饮料。 秦琪雪想不出,平日里木讷的余思洁和情商极低的陈宇是怎么生出这个“小人精”的。 秦琪雪买好饮料,在楼下兜兜转转。 少年宫的一楼大厅里有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它被放在离地两、三节台阶的平台上,周围围了一圈红色绸制围栏,中间留了一条小道供人行走。 从见到Holly,那首《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就一直在秦琪雪的脑子里循环。她把饮料放在一个既靠近台阶又不容易拌人脚的地方,她走上平台,坐在钢琴座上。秦琪雪感觉心里痒痒,她突然很想试试这首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敢触碰的曲目。 走廊里飘荡起悠扬的歌声,弹到第三小节的时候,一个男人走上平台,把手放在琴键上。他的琴技很好,但是他弹得太自我了,丝毫不顾及秦琪雪。秦琪雪草草把曲子弹完,她没有站起来,她有点生气。她本想指责那个突然插手的男人,他却把自己的手放在了秦琪雪手上。 秦琪雪感到诧异,她扭头看他。他有着浅棕色的脸庞,不大的眼睛,笔直却不算尖挺的鼻子。 秦琪雪吓得忙缩回手,站到一边。 第二十八章 失联的原因 秦琪雪知道自己迟早会遇见王泽,但是相遇来得这么快还是让她措手不及。 “你怎么在这儿啊?”秦琪雪明知故问。 “接老婆啊。”王泽理所当然的回答,“你呢?” “我陪孩子上兴趣班。”秦琪雪看着王泽的眼睛,她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她怕王泽以为她说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 “不是,是思洁的孩子,她和陈宇忙,就让我帮着带带。”秦琪雪匆忙解释,王泽的眼神中并没有任何的惊讶与慌张,她感觉一丝凉意划过心间。 “那个,我要上去看孩子了,我先走一步。” 王泽抓住准备仓皇而逃的秦琪雪。 “Holly会看好孩子,你不用担心。” 秦琪雪疑惑地看着他,她不解王泽为什么会知道齐乐是在Holly的班上上课的。 读出秦琪雪疑问的王泽松开手,耸了耸肩。 “上个礼拜陈宇和余思洁来送孩子的时候我就看到了,我想着你应该也会来。你前面带孩子进教室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没想到你会来楼下弹琴,我一时技痒,就插了两手。”王泽说完笑笑。 “出去坐坐吧,还是‘蓝蓝路’(麦当劳)?” 王泽没有给秦琪雪拒绝的机会,说完便径直往大门的方向走,秦琪雪看着王泽的背影愣了神。发现秦琪雪没有跟上来的王泽并没有放慢脚步,秦琪雪只能小跑几步赶上他。 店里,他们坐在长条的位子上,读书的时候,秦琪雪就喜欢和王泽肩并肩坐,她总是坐着坐着就靠在了王泽的肩上。 王泽没有询问秦琪雪意见,直接点了“麦辣鸡翅”和“麦旋风”,这是秦琪雪曾经的标配,可她已经很多年不吃“麦当劳”了。 秦琪雪很健忘,长久和一个人失去联系,她便会忘了和那个人的相处方式。她坐在王泽身边,感觉很不自在,但她又不敢提出两人相对而坐的要求。 秦琪雪没有扭头看近在咫尺的王泽,全程几乎都是看着手里的冰淇淋说话。 “你这些年过的好吗?”王泽问她。 “好。”秦琪雪自觉回答太过单薄,她想多说几句来佐证自己的“好”字,但是她找不到合适的辞藻。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无从说起。 “我也过得不错,出国以后在外面工作了两年,回国找工作也很顺利……”王泽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秦琪雪不想听,因为这些她差不多都知道,也都能想得到。 “看到你幸福,真好。”王泽说着看向秦琪雪,秦琪雪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的结论,疑惑地扭头看向他,王泽坐得离她这么近,近得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王泽指指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也结婚了呀。” “对。”秦琪雪回神,搓了搓手上的戒指,“我和陈伟昊在一起了,他对我很好,可以说无微不至吧。” “你和那个‘肌肉人’在一起了?”王泽讶异,他看到秦琪雪谈到自己丈夫时脸上无法掩盖的幸福,突然有点嫉妒,“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白棘’的蛋糕味道会和爷爷的沙棘蛋糕这么像,当时我看见琳琳上了‘白棘’的网络专访,我还奇怪当时爷爷不是把秘方给了你吗,怎么琳琳居然可以做出味道一模一样的蛋糕。原来你们现在都成一家人了。”王泽尴尬地笑笑。 “我倒宁愿爷爷当时没有把秘方给我。”秦琪雪说得很轻,像是怕被王泽听到,“谁让你只想弹钢琴,倒是闹出很多误会。” 说到当年的事情,王泽看上去也并不愿再多提,他转移话题。 “这6年你去哪儿了?” “和琳琳去了恒湖。” “恩。”王泽点点头,这个答案正如他所猜想。 “为什么,你看到我都不惊讶吗?”秦琪雪小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像是在喃喃自语,她没有期望王泽听到。 “你说什么?” “为什么,你看到我都不惊讶吗?” “挺惊讶的,毕竟这么多年没见。”王泽不懂秦琪雪问题的目的,只能随便回答。 “‘死人’复活你都不惊讶的吗?”秦琪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看得王泽一脸尴尬。 “死人?什么死人啊?” “你不知道六年前我‘死’了吗?” 回到少年宫的时候,兴趣班已经结束了,秦琪雪看到一对对母子、父子走出大门,她很慌张,她害怕陈齐乐会走丢。 她让王泽现在门口等一等,她担心一起走进去会引起Holly的怀疑。 所幸Holly一早发现陈齐乐的家长不见了,便把孩子留了下来,没让她乱跑。 秦琪雪蹲下身子,拉过站在Holly身边的齐乐,抱起她,连连和她道歉。 Holly说陈齐乐很乖,陈齐乐对着秦琪雪自豪地直笑。 Holly看着秦琪雪,以为她是陈齐乐的家人。 “您会乐器吗?” 秦琪雪没想到Holly会问这些。 “会,但是一般般。” “没什么乐器?” “钢琴。” “我丈夫也是。齐乐在音乐上很有天赋,您平时在她面前多弹弹,她轻轻松松就能学会了也说不定。” Holly对陈齐乐的表扬让她很高兴。 秦琪雪领着陈齐乐下楼的时候,王泽已经不在了。走过三角钢琴,秦琪雪才想到饮料被放在台阶旁边忘了拿,她让陈齐乐站在原地等一下她。 秦琪雪没有选择跨过低矮的围栏,而是绕了远,从小道走过去拿饮料。 饮料在地上放久了,虽然是密封包装,但她还是有点不敢给孩子喝。 “阿姨再帮你买一瓶吧。” “没关系。” 秦琪雪拿湿巾纸在瓶子上擦了又擦,还是放进了包里。 “超市不远,再买一瓶吧,再买一瓶。” 回到家的秦琪雪脑子里满是今天与王泽的见面。 她给孩子开电脑放了动画片后,就一个人坐在钢琴前。 秦琪雪给余思洁一再打电话确定当年是否有将自己的“死讯”告诉王泽。余思洁保证当时自己有亲口告诉王爸爸、王妈妈,她说她至今还记得王泽父母惊讶、痛惜的表情。 挂了电话的秦琪雪很迷茫,如果当年王泽根本不知道自己死了,那她这么多年的伤心是为了什么。如果她不对王泽死心,她便不会同陈伟昊去恒湖,她不会与父母失联,更不会发生之后的种种。 可是王泽知道了自己的“死讯”,他就真的会回国,秦琪雪不敢确定。 那天秦琪雪少有的没有做饭,她弹了半个下午的琴,她在弹“East Root”的《Into the Rain》,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这首曲子,她只是觉得她的世界在下雨,可那又是谁的眼泪呢。 陈伟昊回家看到仿佛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秦琪雪,他没有打扰她。他默默点了外卖和陈齐乐一起吃,留了一份给秦琪雪。 晚上,秦琪雪躺在床上,主动抱住了陈伟昊。她说她爱他,她说她唯一爱的就是他,她说了一遍又一遍。陈伟昊知道这些秦琪雪不是说给他听的,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想,或许秦琪雪遇到了什么事,或许她终于还是见到了王泽。 第二十九章 谁是骗子? “阿泽,刚才是你在弹琴吗?”Holly挽着王泽的手臂问。 “恩。” “我就知道,一听就是阿泽弹的,那么具有攻击性。另外一个是女生吧?”Holly并没有期望王泽回答,“你的琴声把她压得死死的,她弹完之后没有说你吗?” 王泽没有心思理会Holly的调侃,只是简单地“恩”了一声。 饭桌上的王泽低头扒着饭,不愿参与饭桌上的话题,他对今天秦琪雪的话耿耿于怀。 他确实不知道六年前秦琪雪的“死讯”,但他不能武断地下定论,是谁欺骗了他。秦琪雪六年前是否有真的假死,余思洁有没有真的把事情告诉自己的父母,而爸妈又有没有刻意向自己隐瞒。 王泽吃完饭就直接回了房间,Holly以为是自己的玩笑惹王泽生气了,向他解释自己的无心之过。 王泽说自己没有生气,他觉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确实不是很合适,只能回到了客厅。 父母们吃完饭,打扫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Holly坐在沙发上和自己一起看电视。电视里放着美国轻喜剧,Holly看着笑得很开心。 王泽心里像是有一团麻绳,缠绕着,怎么也解不开。 他放下Holly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去厨房盛水喝。 他站在开放式厨房里,看着妻子靠在沙发上,长长的金色头发飘在沙发背后。如果当年自己知道秦琪雪“死”了,现在看着电视的女人会是秦琪雪吗? 魂不守舍的王泽被厨房和客厅之间的缝隙绊到了,一个踉跄,水杯中的水洒了出来。 他慌忙把水放在一边,拿了厨房的抹布来擦。 几滴水掉在了钢琴布上。 自从去了美国,王泽很少再弹钢琴,要不是父母执意,他是不会把琴从松江搬来的。 王泽掀开钢琴布,打开琴盖。这台钢琴跟了他许多年,从儿提到现在。他曾经深爱这门乐器,甚至视它如生命,可是现在他有点痛恨它了。钢琴承载了太多他和秦琪雪幸福的过去,他们在钢琴椅上确定了情侣关系,又因为自己对钢琴的执念分了手,每每看见钢琴王泽心里便五味杂陈,所以他选择逃避。 王泽坐在琴座上,想起秦琪雪喜欢的“坂本龙一”,想起那首《Rain》。 音调跨度太大,手指不够长的秦琪雪弹起来总是很吃力,他还记得是这个地方的转换。 Holly见王泽竟鬼使神差地弹起了钢琴,忙关了电视。 “这是什么音乐,真好听。”曲终,Holly问王泽。 “‘坂本龙一’的《Rain》。《The Last Emperor》中的背景音乐。文绣向溥仪提出离婚,天上下着雨,文绣丢了手中的雨伞,她再也不需要它了。这首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I Want a Divorce》。” Holly看着说得面无表情的王泽,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陌生。 “好像也没这么好听了。”Holly不喜欢这首歌的别名,她笑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王泽不敢当面质问父母。 中午,他躲到办公室楼下的小花园里,给家里打去了电话。 电话是王妈妈接的。 王妈妈询问儿子大中午的打电话,可是有什么急事,妈妈关切的声音让王泽语塞。他隔了半响,才终于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六年前,你们知道秦琪雪死了吗?” 电话那头的王妈妈沉默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王泽追问,他知道妈妈是默认了。 “你终究还是知道了,节哀顺变吧。她是个好女孩儿,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我和你爸爸也是不想耽误你的学业才隐瞒了这件事。”王妈妈的话说得很是平静。 “她没有死,她只是选择了逃避。”王泽向妈妈叙述了秦琪雪这么多年来背井离乡的来龙去脉,“如果六年前你们没有骗我,或许她不会‘假死’,或许她不会去恒湖,她也不会‘失去’自己的父母,或许,或许……” 或许之后的话王泽说不出来,因为他不能确定是否有那种“或许”。 “或许你会和她重修旧好?”王妈妈直接说出了王泽心里的话,“泽泽,我是你妈,我能不为你好吗?妈妈还是那句老话,秦琪雪这个女孩儿心机太重,和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你想好端端的哪个女孩儿会想到‘诈死’?泽泽,妈妈跟你说,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王妈妈说的苦口婆心,王泽却听不进去。 “你们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为什么要那么偏执?为什么就不肯听解释?” 王妈妈见儿子如此激动,她有点生气,她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那个女孩儿是生是死和他们王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王泽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上班,好好和Holly过日子。 “如果告诉你,你就会回国吗?如果你真的想不管不顾地和她在一起,你就不会分手,更不会考托福、出国。泽泽,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有什么想法,妈会不知道吗?让你回国,让你再见那个女孩儿,也只不过是让她再伤心一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儿子。” 王妈妈的句句戳中王泽的内心,让他无力反驳。 “泽泽,现在你日子过得这么好,Holly又怀孕了,在这种时候你不能被以前的事情左右啊,你不能走错……” 王泽徒然放下电话,他不想听妈妈的劝解。 他坐在泥地上,十二月份的阳光即便是在正午也不再强烈,枝丫上的叶子已经尽数飘落,只留下空荡荡的树丫。他看着树枝间的、隐隐绰绰的太阳。这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王泽把自己的人生比作一道简答题,他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求解。他不想走错,也不愿走错。为了追求秦琪雪,他开始学做蛋糕;为了让自己的婚姻被父母祝福,他和秦琪雪分手;为了前途,他选择出国;为了完成父母传宗接代的愿望,他和门当户对的Holly结婚。现在的他,在一家软件公司工作顺风顺水,家庭关系和睦,这或许是一个美好的答案,可是秦琪雪的出现毁了他自以为满意的人生。 他嫉妒,没有什么事比秦琪雪过得幸福,拥有新的爱情更让他感到嫉妒。他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的无耻,无耻到得不到秦琪雪,他也不希望别人得到。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想要占有的欲望,还是因为爱。他只知道他现在的生活已经不是他追求的完美人生了。 后面的很多天,王泽都没有回家,他不想回家面对自己父母,更不想面对无辜的Holly,他做了和秦琪雪一样的选择,他在逃避。 直到有一天,Holly打来电话告诉他,爸妈搬回了松江。 王泽只是“恩”了一声,就挂断了来电。 他终于还是赶走了自己的父母。 第三十章 掠夺 十二月中旬,陈琳开始了对“白棘”的正式掠夺。 陈齐乐算是在秦琪雪家正式住下了,余思洁项目的现场结束时间变得遥遥无期,而陈宇在年底之前似乎也没有偷闲的可能。所幸陈齐乐在陈伟昊家待的倒也开心,没有了繁重的作业压力,每个双休日陈伟昊和秦琪雪都变着法地带齐乐出去玩,当然,也不忘学琴。第二周的时候,陈伟昊得空和秦琪雪一块儿带陈齐乐去了少年宫,在那里陈伟昊遇见了王泽。王泽没有和他们打招呼,陈伟昊猜想,王泽想借此撇清他们之间的过往。这更加深了陈伟昊对王泽的猜忌,如果两人坦坦荡荡,又为何要在自己面前假装路人。 那天,陈齐乐上课上到一半,陈伟昊便接到医院让他回去的消息,虽然对王泽多有戒备,但是一个医生的职业操守让他不得不放下儿女私情。 下了课,Holly找秦琪雪,问她替陈齐乐换班的事情,她觉得以齐乐的天资待在这个启蒙班里实在是太屈就了,不如直接跳级去快班。可快班的老师不是Holly,陈齐乐有点不愿意,但是听到老师向自己保证以后带自己去家里私教时,她还是乖乖地点了头。 临走时,秦琪雪接到了陈琳的电话。 “小雪,有空吗?来一趟世纪大道吧。” 秦琪雪的眼皮跳得厉害,她总觉得这次陈琳找自己准没好事。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秦琪雪觉得自己对陈琳的情感太过复杂。憎恨?恐惧?感激?秦琪雪也说不清楚,她只是觉得陈琳已经不是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陈琳了。 “没空,要带齐乐。”秦琪雪找借口拒绝。 “你现在就这么不愿见我了?我就是想和你好好说事情。上次我让你把‘白棘’卖给我,你说要找个价格参考,我就帮你找了。你明知道我哥不想让你和以前的生活有过多的瓜葛,还不是瞒着我们找了你大学闺蜜所在的事务所。你的目的我还能不清楚吗?你不就是想引起注意,回到过去的生活里吗?”陈琳说着顿了顿,好像想起了什么,“你不是想通过余思洁偷偷找到王泽吧?” “我,我哪有?”秦琪雪不自觉地结巴了起来。 “你没有你干嘛不敢见我?” “我……”秦琪雪在脑海子思索自己可以使用的说辞。 Holly看着秦琪雪紧蹙着眉头,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忙说自己可以帮忙带小孩。 电话那头的陈琳听到有人愿意提供帮助,倒也不客气。 “这下孩子有人带了,你总好来见我了吧,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不等秦琪雪回答,陈琳擅自挂了电话。 秦琪雪只得向Holly表示感谢,然后乘地铁去了指定的地点。 约定的地点在一个商场里,陈琳早早地便在一个看似刚刚装修完工的店面前等候。 店面的主色调是米色,店中运用了许多淡色木头做装修,墙上钉了很多小书架,书架上放着“东野圭吾”的小说,是秦琪雪最喜欢的作品。铁质老式台灯和一整排的展示柜,与“白棘”的风格及其相似。 “怎么样?”陈琳自豪地问。 “挺好的,你准备开店?”秦琪雪说得漫不经心,难不成陈琳想开一家和‘白棘’一样的蛋糕店。 “这是‘白棘’世纪大道分店。”陈琳说完对秦琪雪笑笑,“之前和你说的让你不要死守秘方的事你还记得吗?都说了要扩张,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放在心里呢。这里里外外还要我帮着你张罗,怎么样,我装修的店还不错吧?” “我说过我不开的。”秦琪雪冷冷地回答。 “我没让你开,我准备自己开的,只要你把沙棘蛋糕的秘方给我,我绝不会再来烦你。而且当时‘白棘’转让的事宜你也是答应的,要不是余思洁的估值太高,我们早就完成转让了。你、你是不是故意的吧?知道我没那么多钱,才让余思洁评的天价?”陈琳质疑起秦琪雪。 “你胡说。”秦琪雪说完就想走,陈琳拽住她。 “秦琪雪,当年你怎么得到沙棘蛋糕秘方的你心知肚明,这么多年你怎么有脸活得那么理直气壮?” “我什么坏事也没做,我有什么好愧疚的?”秦琪雪恶狠狠地看着陈琳。不就是一个沙棘秘方吗?不就是一个沙棘秘方吗?这么多年自己的痛苦不是因为一个沙棘秘方吗? 陈琳见秦琪雪死不认错,心里也十分火大。 “好啊,当年的事情我不提。现在大家都知道‘白棘’要开分店,你可以不同意啊,到时候就让大家都知道‘白棘’是一家言而无信的店,或许他们还会猜测‘白棘’是不是经营不善啦,资金链断裂啦,或者食品安全出现问题啦。嫂子,你不会想自己毁了自己一手创办的店吧?” 陈琳的咄咄逼人让秦琪雪语塞,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你到底想要什么?” 秦琪雪的放弱助长了陈琳的气焰。 “我就是想着有了分店,以后我们就不抢了嘛,以后一人管一家。哦,对了。”陈琳说着用手指指指秦琪雪又指指自己,“两家店的进货权都要归我,还有,那个秘方,你不能再藏着掖着了,是时候收徒了吧。” 秦琪雪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在心里想了无数种反抗的可能,可最终她还是放弃了。法人、股东都是陈琳,这家店从法律上来说本就归陈琳全权所有,自己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还不是陈琳说什么时候把自己赶走了就赶走了。其实秦琪雪在意的不是钱,待在陈伟昊身边这么多年,不喜奢侈品的她从未体会过捉襟见肘的感觉,她只是难过,难过自己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难过为什么自己受了这么多误解却依然无法守住秘方。秦琪雪感觉自己好累,自己和陈琳这么多年的情谊终究还是要因为沙棘蛋糕画上句点吗? “你们为什么就那么想杀死那个孩子?”秦琪雪看着地板,这么久了,她还是想当面问问陈琳。 “我不想让我哥养一个可能是畸形的孩子。” 秦琪雪叹了口气,说:“好。” 陈琳不解地看着她。 “好。以后分店归你,你自己自负盈亏,我们就算互不相欠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以后你要做宣传之类的,你说一声就好,也不必再绑我。” 秦琪雪一口气把话说完,作势要走,这是她最后的让步。 陈琳叫住她。 “小雪,你把南京西路总店给我吧。” 接近傍晚的时候,秦琪雪到了Holly家。 当时王泽正带着陈齐乐在弹钢琴,看到秦琪雪来了,Holly似乎很激动,她高兴地告诉秦琪雪,陈齐乐在钢琴上的天赋相比柳琴似乎更胜一筹。 秦琪雪对此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惊讶,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她看着王泽对陈齐乐的一脸温情,她没想过,王泽会是个喜欢孩子的人。 秦琪雪本想直接带陈齐乐回家,但是Holly却热情地把她们留下吃饭。期间,王泽并没有表现出对秦琪雪过多的关照,也没有告诉Holly自己与秦琪雪相识的事情。 吃过饭,陈伟昊执意要开车来接秦琪雪和陈齐乐,秦琪雪不愿意,但是拗不过他的坚持,也只好答应。 陈伟昊知道秦琪雪在王泽家里,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回到家,关起门来也没再说起此事。 晚上,陈伟昊特别早的就洗完了澡,还不停地催促秦琪雪,秦琪雪猜透了他的心思,可是她没有心情。王泽的出现已经足以让她心烦,再加上陈琳的步步紧逼,让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陈伟昊,她应该告诉陈伟昊陈琳的事吗? 洗完澡,陈伟昊开始肆意撩拨躺在床上的秦琪雪,可是没用。秦琪雪终于体会到为什么会有人说“人最大的**官其实是大脑”。 秦琪雪的毫无反应终于让陈伟昊急躁了。“造个孩子”或许是陈伟昊能想到的唯一能把秦琪雪永远留在身边的办法。 陈伟昊焦急地蹭了几下,便狠了狠心。 勉强地深入让两人都很吃痛。 秦琪雪看着面露尴尬地陈伟昊,她哭了,她不是在哭泣疼痛,她在哭泣六年来她自以为的爱情正在慢慢消散。 第三十一章 陈宇的短信 美女店长的吸睛能力真是不容忽视,短短几个月陈琳的微博粉丝数量就上了百万。余思洁翻看着陈琳发布的状态,满是关于开分店的消息与准备进度,一场秦琪雪与陈琳之间的博弈在所难免。 要是平时,余思洁一定会多管闲事地先去安慰秦琪雪一番,然后再对陈琳进行谴责,但此时,她没有心情。 余思洁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那么的亮,看得眼睛都出现了幻影。 回到上海已经好几天了,她没有告诉秦琪雪自己的行踪,也不想接回女儿。 漫长的项目现场工作结束了,因为企业账目混乱,资产转移情况严重,审计放弃了项目,评估也只能终止。介于之前余思洁没有收到头款就进场的冒进行为和企业的赖账不愿再支付钱款,奔波了小一个月最终也不过是颗粒无收。 余思洁伸出手,对着灯光,细数距年末所剩无多的日子,不管怎么算,完成指标都是无望的。 大约凌晨两三点的光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平静。 余思洁料想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人找自己,她看着被敲得震动的房门,心中升起些许惶恐的情绪。 她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她看到门外余思川焦躁的表情。 余思洁想不出,为什么哥哥会在这个时间点找自己。 她打开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余思川架着陈宇进了门。余思洁看见陈宇通红的脸和眼睛里布满的血丝,她伸手想接过陈宇,哥哥却没有松手。 “怎么回事,他喝了多少?”余思洁知道陈宇不胜酒力,胃又不好,看着烂醉如泥的陈宇,她不禁有些担心。 “不知道。”余思川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余思川严厉地看了一眼余思洁,没有回答。 余思洁看着哥哥的样子不像是喝了酒,这更加深了她的疑惑。 余思川把陈宇放在床上。余思洁抓住他,想问了明白,但他拒绝了。 哥哥走了,陈宇开始呕吐,余思洁想带他去卫生间,但是她拖不动他。趁着余思洁去拿面盆的间隙,陈宇把地上、床上吐的到处都是。余思洁应该生气,可她此时却气不起来。太久没有见到陈宇,即使面前的男人已经喝到神志不清,她还是感觉只要能相见,便是一种恩赐。 余思洁站在半趴在床上的陈宇面前,帮他拍着背,呕吐物沾在余思洁的身上,她竟不觉得脏。 陈宇吐停了,他抬头看见余思洁,他伸手抱住了她。他把头埋在余思洁的怀里。 “小肉球,我还能相信你吗?” 陈宇少有的哭了。 那一晚,余思洁没有睡,她怕呕吐物会堵住陈宇的气管。 她看着陈宇,她在惶恐。 第二天,余思洁稍微整理了一片狼藉的家,便上班去了。下午的时候,她接到了陈宇的短信,她以为陈宇是来告诉她,自己酒醒了,让她不要担心。余思洁的心里甚至还有些许愉悦与期待。 “我们离婚吧。离婚协议我起草了。齐乐归我,我净身出户。” 看到信息的瞬间,余思洁的大脑空白了,即便之前再怎么冷战,她也从未想过她和陈宇竟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从迷茫中清醒过来的余思洁开始给陈宇打电话,但是都被陈宇挂掉。余思洁没办法再在办公室里假装安然地坐着,她连包都来不及理,拿了就往外跑。她冲到陈宇外借的企业。但是同事们说,项目已经上线,陈宇请了假,这两天都不在公司。 余思洁跑了好多地方,好多她以为陈宇会去的地方,但都没有看到陈宇的身影。她发短信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和自己分开,陈宇没有回复。 余思洁回到家,陈宇的衣服、漫画书、行李箱都不见了,她不想待在空荡荡的家里,她只好坐在楼下的花坛上,她期望着陈宇可能会忘记什么回来取。可是陈宇没有回来。 哭了好久的余思洁生气了,她留言质问陈宇凭什么齐乐要跟他,她问他,齐乐有选择跟他吗,她说她不愿意签署离婚协议。 过了一刻钟,陈宇回了电话。 “我们一起去接齐乐吧,让孩子自己做决定。” 陈宇说完,沉默了,他在等余思洁的回应。 余思洁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开口挽回爱情吗,还是赌气地放手。 陈宇很久没等来余思洁的答复,他只能说出自己的建议。 “七点半,在秦琪雪家楼下见吧。” 在楼下相遇的两人,眼睛都是通红的,余思洁的眼睛是哭红,陈宇的眼睛为什么是红的,她不知道。 余思洁以为自己会放弃尊严地挽留,可是她没有。或许是因为她愤怒,她无法释怀,自己认定的男人,自己坚持了十二年的爱情,陈宇竟然没有征兆地便说要舍弃。难道是因为林宜萱,难道是因为…… 余思洁否认了后一个猜测。 不同于两人紧张的气氛,见到爸爸妈妈的陈齐乐很开心,她一下扑进妈妈的怀抱。 秦琪雪和陈伟昊对两人突然的到访感到诧异,陈伟昊本想多寒暄几句,却被秦琪雪制止了。她看着两人的神情,示意陈伟昊不要掺和其中。 走在楼下,余思洁左手拉着陈齐乐,右手拿着包,陈宇右手拽着陈齐乐,左手拖着陈齐乐的行李。陈齐乐一路蹦蹦跳跳地走着。 余思洁见陈宇不开口,她想或许他在等自己先说吧。她努力把情绪憋在心里,假装镇定。 “齐乐,爸爸要出去住一阵子,你是要跟妈妈回家还是跟爸爸?” 陈齐乐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 夜色下,两人的表情显得凝重。 陈齐乐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接下来的话是多么的关键。 “跟爸爸。”陈齐乐爱玩笑似的双手抱住陈宇。 余思洁看着陈齐乐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假装微笑回应。 “好,跟爸爸,跟爸爸。” 2013年12月25日,圣诞节,余思洁终于还是和陈宇离婚了。 那天两人都很平静,他们没有打算吃散伙饭,余思洁的心早在那天晚上便死了。 要说有没有不甘,倒还是有的。 余思洁没有把离婚证放进包里,她拿着枣红色的证书,在手里拍了拍,她笑了,嘲笑自己的婚姻。 “现在连离婚证都是红的了,我还以为会是绿的。”余思洁盯着自己的手,盯着证书,自言自语。 “为什么呢?” “不想再和一人同床异梦吧。”陈宇说着拿过余思洁手里的册子,塞进她敞开式的包里。 “同床异梦。” 余思洁抬头看向陈宇,陈宇却看着地,她看到陈宇眉头微微一蹙,她不知道陈宇有什么好难过的。 “算了,以后要看女儿,随时和我说。” 第三十二章 祸不单行 陈齐乐的回家并没有终止王泽与秦琪雪的见面,只不过见面的地点从少年宫变成了各个麦当劳,从光明正大变成了偷偷摸摸。秦琪雪从之前和王泽见面的不适用中解脱了出来,又找回了当年如胶似漆的感觉。只是,在每次见面之前,她都会感觉心中隐隐的刺痛,那是对陈伟昊的内疚,是她的挣扎。秦琪雪知道只要自己想,她可以编造出无数理由推脱见面,可是她不想,她不想欺骗王泽,她更不愿拒绝。 秦琪雪猜想陈伟昊一定是知道了自己与王泽的事情,不然他不会在自己面前如此卖力,他更不会对孩子有如此强烈的渴望。秦琪雪幻想,如果当时她的孩子没有打掉,她还会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吗?她不知道,毕竟已经不存在这种如果了。 陈齐乐的离开终于还是击垮了余思洁,她被自己的家庭开除了。她被自己的父母开除,被自己的丈夫开除,被自己的女儿开除。她连最后一点上班的心思也失去了。 十二月底开始,小林眼中的那个余思洁,便是一个只知道趴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发呆的经理。她知道余思洁就是死要面子,她猜测余思洁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但就是谁也不肯说。 元旦之后的几天,老板派给余思洁一个小项目,去现场的时候,小林第一次壮胆打听了余思洁的私事。 “领导,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 余思洁没有想到小林会问这些。 吃完中饭,她并没有带小林直接回公司,她们靠在一处空旷的墙面上,前对着川流不息的车流。 余思洁掏出一包烟,是陈宇留下的“万宝路”。 余思洁不会抽烟,浓重的焦油味让她咳个不停。 小林拿走余思洁手上的香烟扔在地上,余思洁在烟头上重重踩了两脚。 “不好抽你还抽?”小林的语气里莫名有了些埋怨。 余思洁看向小林。 “你抽烟吗?” 小林摇摇头。 “我跟你说这烟很难抽,你还会好奇这烟的味道吗?” 虽然小林和余思洁私交甚好,但是领导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题,还是让小林感觉不知该不该回答。 余思洁觉得她和陈宇的婚姻大抵就和这破烟差不多,即使被人诟病,自己还非要一试,最为可悲的是居然还上了瘾。 “回去吧。”余思洁把打火机扔回包里,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几步,余思洁停下脚步,回头对小林说:“我离婚了,女儿没有跟我。” 说完,她对着小林做了“嘘”的动作,一脸的强颜欢笑。 “不要告诉别人哦。” 一月中,公司开年度总结大会。经理们围着会议室中央的大方桌坐成一圈,助理们搬着凳子坐在经理们后面。 余思洁逃避这次会议,因为每年老板都会把每个经理的业绩列在PPT上,余思洁自知自己今年的业绩不堪入目,她不想让自己仅有的自尊消磨殆尽。其实,不光是今年,当上经理后,余思洁每一年的业绩指标都没有完成,只不过是今年最为惨淡罢了。 老板在会上先是表扬了小林等一众新考出评估师证书的助理,并保证来年升他们做经理。然后老板开始回顾今年的工作情况,展望未来的发展情形、机遇与挑战。 余思洁看着投影上的柱状图,自己的那根相对其他人简直就像是山峰与峡谷。如果此时地上出现个洞,她大抵是会选择钻进去的。 “今年我们的主题是优胜劣汰,我们要淘汰不合格的经理,让他们让贤,给新人提升的空间……” 余思洁只觉得老板的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如坐针毡的三个小时过去,余思洁逃也似的往外走,却被老板叫住。 “余思洁,你留一下。” 余思洁只好留下,坐在老板面前的位子上,她感觉自己的脸在燃烧。 “余思洁,对今年的工作总结过伐?” “我。”余思洁看着老板一副严肃的表情,被问得话都说都不利索了,“我还没。” “我看过你今年的项目情况了,还有报告质量,特别是下半年,报告质量极差。还有最近一段时间,搞什么‘花头精’,每天上班就趴在桌子上,你是来上班的,还是来疗养的?要休息,回家休息。”老板操着一口上海普通话,句句说得余思洁心虚。 “余思洁,你做经理也做了四年了吧,四年的业绩你是知道的呀。前两年刚做经理也就算了,不谈了,对吧,新人嘛,总要时间慢慢适应的。之前两年也就算了,每年好歹做个七十万业绩对吧,今年倒好嘞,五十万。一年里你‘黄’掉了多少业务,你数过伐?你最近家里出事,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但是,这不是不认真工作,自由散漫的借口。我在会上也说了,今年公司的主题就是优胜劣汰,首先就是要淘汰不合格的经理……” 余思洁看着老板的嘴张张合合,可她听不进去,她不想听了。 余思洁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小林关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余思洁不想理她。她在气愤,她在责怪小林没有替自己保守秘密。她感觉自己成了办公室里的笑话,能力不强,就连自己的丈夫也守不住。 余思洁直接回到座位上。 第二天,余思洁递了辞呈,她觉得老板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与其被辞退,她不如自己离开。 她没有整理自己位置上的物品,她不想要了,就像和陈宇一起租的房子一样,再加上这些年来的回忆,她想一同抛弃。 余思洁终于体会到了秦琪雪当时的无依无靠。她翻阅着手机,不知道除了秦琪雪那里,哪里还有她落脚的地方。 余思洁在街上快步地走着,她听着耳机,感觉周围走过的人、开过的车都和自己没有了关系,她好像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人。 一直到了四、五点光景,她走累了,她坐在商场的椅子上,她不知道她要回哪儿了。 第三十三章 六年的爱情重吗? “我能投靠你吗?”余思洁向秦琪雪发出了求救。 “来呗,正好做了你爱吃的。”秦琪雪秒回了信息。 余思洁看着短信,呆呆地坐了好久。 她最终还是去找了秦琪雪。 如果非要向一个人揭开自己的伤疤,那个人,便只能是秦琪雪。 余思洁到了秦琪雪家,秦琪雪果真做了余思洁最爱吃的红烧牛腩。 对着一桌好菜,余思洁感觉很不好意思,不管是陈齐乐还是自己,总是要麻烦秦琪雪和陈伟昊。 饭桌上,大家都只顾闷头吃饭,没有人提起余思洁到访的原因,甚至连基本的嘘寒问暖也没有。 陈伟昊很快吃完了饭,他放了自己的餐具,回到房间。 秦琪雪趁陈伟昊不在,坐到了余思洁旁边。 “帮我洗碗呗。”秦琪雪推推余思洁。 余思洁以为自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会得到秦琪雪的特别关照,可秦琪雪却让自己帮忙做家务,这让她感到惊讶。 吃过饭,余思洁在厨房洗碗,秦琪雪则在自己的小房间鼓捣。 收拾完的余思洁想和秦琪雪道别,毕竟自己什么也没带,贸然在别人家住下似乎有点不合适。 “小雪,我要回家了。” “床都铺好了,你说你要回家。”秦琪雪挡住了余思洁的去路。 “反正你今天必须要在这儿住下,大门我反锁了,有本事跳窗啊。”说着,秦琪雪把余思洁推回房间。 陈伟昊的家在11楼。 秦琪雪把余思洁摁坐在床上,拿起床上的一套睡衣。 “我去洗澡啦,床上还有一套睡衣是给你的。”秦琪雪边说边离开了房间。 余思洁拿起睡衣,L号的。 一个下午,余思洁都处于极度忧伤的情绪中,现在稍微放松下来,她感觉小腹隐隐作痛。算了算日子,她猜测自己多半是来例假了。 余思洁忙从床上站起来,被子上却已经留下了一滴血迹。 “秦琪雪。”余思洁想叫住她,可秦琪雪没听见,她已经进了浴室。 余思洁只能自己在秦琪雪的房间里翻找,终于在床头柜的下层发现了卫生巾。外面的几包尽是日用,根本抵不住余思洁的“汹涌而下”。她本能地往后掏了掏,后面的东西不是塑料包装,摸上去像是一个个的纸盒子。 “达英35” 余思洁看着那个纸盒子上的文字,这是避孕药。 洗完澡的余思洁和秦琪雪躺在床上,她们睡在一个被窝,秦琪雪把自己的腿压在余思洁的上面。 她们关了灯,但是都没睡。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要来,所以特地给我买的睡衣?”余思洁小声地问,不愿让声音飘进陈伟昊的房间里。 “没有啊。”秦琪雪否认,“睡衣早就买好了,当年生完孩子胖的时候买的。” “骗人,明明是今年的款。” 秦琪雪侧过身子,看着余思洁。 “你怎么这么懂啊。” 秦琪雪的气息扑在余思洁脸上,秦琪雪不同于一般肠胃不好的瘦子,她身上总是自带清香,王泽当年总说那是“女人香”。 “你怎么不问我?”余思洁没有看秦琪雪。 “问什么,陈宇吗?” 余思洁沉默了。 “有什么好问的,他本来就配不上你,他家境又不好,又没学历,工作也一般,分了也好,以思洁的条件随随便便再找一个咯。”秦琪雪说得倒是轻巧。 “我也没啥好的,被炒鱿鱼了呢。” 秦琪雪没想到余思洁的工作会在这个时候遭受重创,她愣得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半天才憋出一句。 “那你也比他好,他嘴还‘臭’呢。” 余思洁想起她和陈宇私奔之前,人人都说陈宇不好,人人都觉得陈宇配不上她。可在余思洁心里,陈宇是最好的。 虽然已经离婚,但是听到秦琪雪说陈宇坏话,余思洁还是有点不情愿。她看向秦琪雪,摆脱秦琪雪放在自己身上的腿。 “陈宇是个好人。”余思洁说得很认真,“那年为了让你走出抑郁的氛围,我们想帮你开甜品店。那个时候我离家出走了,我们都没有钱。陈宇把他爸妈留下的钱帮你付了房租的定金,结果你‘死’了,定金也打了水漂。” 在秦琪雪心中冷漠的陈宇,竟曾经倾家荡产来帮助自己,这让秦琪雪愕然。她找不到话来反驳,她看向天花板,她发现她原来并不了解陈宇。 “那为什么你们要离婚?不爱了吗?”秦琪雪明知故问,如果余思洁不是爱着陈宇,她又怎么会伤心、难过。 “不知道。”余思洁说着叹了口气。 “那你也不问?”秦琪雪不解,她坐起身,一脸诧异地看着余思洁。 “那你当年为什么和王泽分的手?” “我们的事不一样。”秦琪雪被余思洁问倒了,她躺回床上,因为她不愿面对余思洁质疑的眼神,那是她和王泽之间的秘密。 “你们怎么样了?” 秦琪雪不知道余思洁问的是她和王泽还是她和陈伟昊,但是不管是哪个可能,她都不想回答。 “你帮我个忙吧,思洁。” “过年的时候,我想和王泽回老家,你能不能和我骗陈伟昊说,我是陪你去散心?” 余思洁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秦琪雪,在她的意识里,她一直认为唯有秦琪雪和陈伟昊在一起,她才能获得幸福。可是现在,秦琪雪居然要背叛陈伟昊,她应该纵容吗? 余思洁想起了柜子里的避孕药,是拆封过的。她特意看了生产日期,2015年11月。 “六年的感情算重吗?”余思洁问。 “你说的感情是爱情吗?” 余思洁默认。 “六年的爱情当然是重的。”秦琪雪说着顿了顿,“上次失去孩子之后,我开始怀疑。有的时候感情就是很难说,比如你这么多年和陈宇在一起,你能分清你们的感情里多少是爱情,多少是亲情,又有多少是因为齐乐而有的牵绊,和想要证明给别人看的倔强吗?” “我分不清。我和陈伟昊之间的感情太复杂。我不知道我爱他有多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爱他。我不知道我们的感情到底是由什么组成的。是感激,是恐惧,或许还有因为‘白棘’而产生的一种类似于被迫的情感。我不确定,我没有勇气和他生孩子,我怎么知道他这次又会想到什么原因,然后后悔。我只知道,我不能离开他,我的一切都握在他的手里。你知道的,我好不容易走出噩梦,我不想就这样失去。” “和王泽重归于好,你就是在自掘坟墓。” 秦琪雪猜想余思洁此时的眼神一定很严厉,可能她在生气,可是秦琪雪没办法。 “我知道,可是那是爱情啊,那是单纯的爱情啊。”秦琪雪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在怀疑自己,所以才说得那么无力。 余思洁无法把自己的想法强行灌输给秦琪雪,因为就连她自己不知道所想是否正确。 生活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三十岁的时候会感叹自己二十岁时的鲁莽,而谁又能保证四十岁的时候不会对三十岁时自己的“自信”后悔。既然不管怎样选择都不能做到无憾,那又为何不及时行乐。 余思洁看着天花板,她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秦琪雪的请求。 第三十四章 赶走哥哥 过年前两天,秦琪雪走了。 余思洁和秦琪雪提早和陈伟昊打招呼,说过年的时候要出去散心,陈伟昊没有阻拦。 那两天秦琪雪特别开心,余思洁看着她从出发前一天就老是“痴痴”笑的样子,她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想法,或许和王泽在一起的秦琪雪才是真正快乐的。 余思洁和秦琪雪在地铁站分道扬镳,王泽在那里等她。见到人的王泽,接过秦琪雪的行李箱,他牵起了秦琪雪的手。 秦琪雪回过头和余思洁道别,余思洁目送着他们离开。 之前,秦琪雪还担心她走后,余思洁不知道能去哪里。余思洁骗她说她去她同事那儿。秦琪雪质疑了,但是也没有细问。她可能是怕问了,自己就会放心不下,然后无法安心地和王泽走吧。 其实,送走秦琪雪后的余思洁根本无处可去,她拖着行李箱,她回到了她的家,她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她和父母哥哥的家。她徘徊在门口,她不敢进去。 余思洁坐在小区里的休闲椅子上,把行李箱放在一旁,她不敢多走,她怕行李箱拖行的声音会引起家人的注意。 她发着呆坐了好久,然后家门打开了,这让她的心慌乱。 余思洁忙跳着躲到树丛后面,她不敢抬头,她怕自己半伸着的脑袋会被发现。她的心慌张得“砰砰”直跳。 即使这样,余思洁还是被发现了。 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余思洁抬头看见了余思川。 “回家。”哥哥二话没说拽起余思洁,带上她的行李箱就往家走。 “放开我。” 余思川根本不理睬余思洁的话。 他把余思洁扔在沙发上就走了。 余思洁坐在自家沙发上感觉无所适从,她以为哥哥一定会追根究底地问个不停,即使不问,爸妈也会对自己嘘寒问暖,可是谁也没有。余思洁就这样被晾在客厅里。 她窝在沙发上,她在想等下见到了父母应该怎么说,见到林宜萱呢?她要怎么面对?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阿姨来家里做饭,新来的阿姨不认识余思洁,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可能是余思川事先跟阿姨说过,阿姨也没有睬她。 阿姨做完饭就走了。 五、六点的时候,余思洁的爸妈回了家。爸妈看见女儿突然回来都有点感觉不可思议,妈妈走过来关心余思洁什么时候回的家,饿不饿。 余思洁看到妈妈,眼眶有点泛红,她假装镇定地回答妈妈的问题。 没过两分钟,余思川就下楼招呼着吃晚饭。 那天的饭桌上没有林宜萱。 “萱子呢?”妈妈问余思川。 “她不舒服,在房间里睡觉。”余思川说得很平静,根本没有关心的样子。 “她怎么不舒服了,要不要紧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妈妈倒是对林宜萱很上心。 “不用了,她躺会儿就好。” 妈妈见余思川不愿再多说也没再多问。 吃过晚饭,妈妈把爸爸支到客卧,她今晚要和女儿睡。 余思洁躺在床上,依偎在妈妈身边。她特地关了灯,她不想让妈妈看见她难过的表情,她还是想让妈妈觉得这些年她过得很好。 妈妈拍拍身边的余思洁,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怎么组织措辞。 “我很好。”余思洁说。 “都瘦了。” “哪有,还是和当初一样胖,瘦了倒是好了。” 妈妈抓着余思洁的手,往自己的手上拍了拍。 “宝贝,你回来吧,回妈妈身边吧。” 余思洁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她想到了林宜萱,她难道要和林宜萱朝夕相处吗? 妈妈见女儿不回答,有些焦急。 “要是你哥哥欺负你,你就和妈说,妈去打他。” “回来吧,思洁,乖。”妈妈摸了摸余思洁的头发。 “好。”余思洁说得很轻,轻得像是耳语,可是妈妈听得怔怔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想吃什么就跟妈说,妈给你做;有什么想买的衣服啊、包啊,你跟妈说,妈给你买……” “好、好。” 余思洁想哭。 “你啊,过完年就回‘洛’上班吧,位置随便挑。其实女孩子啊,工作上不要太拼,不要把自己累着了。我们思洁,开开心心最重要了,别的都无所谓,妈只要我的宝贝女儿日子过得开心。” 余思洁终于还是没忍住从脸庞划过的泪珠。 “我不要去‘洛’,那是哥哥的公司。” “哪分你的他的,只要思川有的,爸妈都会给宝贝留一份。‘洛’你和你哥哥都有一半。我和你爸爸永远都是最爱你的。小时候你总是嫌弃这个老房子破,其实我和你爸早就帮你在附近的新楼盘里买了一套房子,当时就想啊,等着我们思洁结婚的时候就当嫁妆了。要不是你当初非要跟着陈宇那孩子,还闹着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妈妈听到余思洁吸鼻子的声音,“算了,算了,不说了。不说了,啊。” 聊完天很久,余思洁都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薄薄的窗帘外,皎洁的月光投射进来。 余思洁感觉这七年好不真实,就像是一个梦。她跑到床头摁亮手机,手机上显示的应该是2007年吧。 2013年。 余思洁看着满是信息提醒的桌面,她怕在房间里看手机会吵醒妈妈,她拿着手机走出房间。 餐桌上有着微弱的灯光,在余思洁出房门几秒后,灯光便暗了。昏暗中,余思洁看到一个人影钻到了桌子底下,想来是不愿被自己看到。 余思洁看着那个纤瘦的身影,二十多年的交情,即使是化成灰,她也能认出林宜萱。 余思洁看着桌上的食物和桌下的静静不动的人儿。她不知道要和林宜萱说什么。她转过身向卫生间走去。 林宜萱看见余思洁背过身,想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却撞在了桌板上。 “嘭”的一声,林宜萱有点懵,但是见余思洁没有回过头,她又心安地坐回到椅子上。 余思洁看着手机里的信息,都是陈伟昊发的。陈伟昊问她和秦琪雪在外面玩得好吗,住的好吗,安不安全。 余思洁昧着良心回陈伟昊说,她们都很好。 “你能发个等位给我吗?” 余思洁愣住了。 “好,你等一下。” 余思洁开始用手机搜索怎样可以发送假定位,她想如果找不到办法,就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了。 在余思洁查找的期间,她又收到了一条信息提醒。 “算了,百度怎么发送假定位也蛮麻烦的,我也不过是想自欺欺人。” 陈伟昊的话让余思洁不知如何回答,她不知道陈伟昊是不是真的知道秦琪雪出轨的事情,她怕陈伟昊只是在套自己话,她没有回复。 余思洁关了手机,回到卧室。 第二天,余思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听到门外“乒乒乓乓”的声响。 晚上吃饭的时候,余思洁没有看到哥哥、林宜萱和余涵。妈妈说,思川准备去萱子家住两天。 余思洁没有追问,不用见到林宜萱让她感觉释然,可是她心里总感觉有那么点别扭。 是她的到来影响了哥哥的生活。 是她赶走了哥哥。 第三十五章 分手的理由 王泽和秦琪雪到了阳华,因为秦琪雪不能住宾馆,他们决定直接住在王泽家里。 半年没人居住,王泽家积了一层薄灰,扬起的灰尘呛得秦琪雪咳嗽。 王泽负责换掉房间里的床单、被子,秦琪雪则在厨房、客厅忙活收拾。 从前无论是搬去恒湖,还是从恒湖搬回上海,陈伟昊都会先行一步前去打扫。就像吃食一样,陈伟昊从来都不会带秦琪雪在外吃快餐,每次和陈伟昊下馆子都能吃到秦琪雪心疼,陈伟昊却并不在意。用陈伟昊的话说,他的老婆值得世上最好的东西。 俩人在家里稍微收拾了一下,王泽便催秦琪雪一起去买菜,他还记得秦琪雪烧的菜味道都是一流。 忙了一整天,秦琪雪累了,而对王泽来说“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秦琪雪走出浴室的时候,王泽已经把房间里的空调开得老高。秦琪雪穿着王泽给自己买的睡衣,虽说是睡衣,其实就是件衬衫。白色的衬衫刚好长到秦琪雪的大腿根。遇水之后半透明的布料,时不时沾在秦琪雪的身上,勾勒出她的轮廓。 王泽躺在床上,他把厚厚的枕头垫在脑后,一脸惬意地看着秦琪雪。 秦琪雪跳上床,抱住王泽,她把头靠在王泽的胸口,闻着王泽身上即使洗过澡也依然散发出的体味。这味道绝算不上好闻,但却闻得秦琪雪很安心。 “你好香啊。”王泽嗅着秦琪雪的头发,他翻过身压在秦琪雪的身上,从脖子一路吻下去。 秦琪雪出轨了。 那天晚上,王泽睡着了,秦琪雪躺在他的咯吱窝上。 眼泪顺着秦琪雪的脸颊滴到王泽的胸口。是愧疚吧,秦琪雪终于还是负了陈伟昊。 第二天,王泽带着秦琪雪去扫墓。 他们先去看了王泽的爷爷奶奶。秦琪雪站在王泽身后,她不知道王泽的爷爷奶奶泉下有知,会不会想见到自己。 祭拜完,他们向墓地的深处走去。 “慈父蒋荣(生于1932年6月3日故于2006年4月2日)母杨淑芳(生于1931年5月15日故于1986年4月5日)之墓” 秦琪雪站在墓碑旁,她蹲下身,抚摸碑上的文字。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在自己最为自卑的日子里,是蒋爷爷给了自己肯定,也是因为蒋爷爷的厚爱,才造成了秦琪雪多年的痛苦,她本可以与世无争的。 秦琪雪碰了碰石碑右侧的小树,小树明显比左边的矮上一截。 “第二年,我就回来了。我又栽了棵小树,算是报恩吧。”秦琪雪猜测右边的小树没了应该是因为阿姨,但是王泽没说,她便也没有多提。 “我,”王泽看着秦琪雪的背影,“我不应该先你一步放弃我们的感情。” 秦琪雪没没有回头看王泽,她开始自言自语,当年的一幕幕又回到了她的脑海。 “那天,我去找你,你不在,我便去你房间等你,我听见你爸妈在客厅里吵架,我就知道我们的爱情走不了多远了。其实也不全怪你。” 秦琪雪趴在门上听着客厅里叔叔、阿姨的争吵,每一句争执的话语都像是刀子扎进她的心坎。她手握着价值千万的秘方,却终于活成了最“穷困可悲”的人。 “我说了,秦琪雪这个儿媳妇我们不能要。”王阿姨对王叔叔说得十分坚定。 “人家孩子现在肚子都这么大了,你说不同意就不同意,你让人家孩子以后怎么过日子。说到底不过是个秘方嘛,小雪肚里那不也是我们王家的骨肉?”王叔叔苦口婆心,却不能换来王阿姨的理解。 “我蒋芳莉是这么势利的人吗?我不同意不光是因为一个秘方。孩子没有了,泽泽可以和别的女孩子再生,但是秦琪雪这个姑娘心机这么重,她可以给老爷子灌迷魂汤,谁知道她以后还会干出什么事情?当年我作为亲生女儿问老爷子要秘方的时候他嘴里说着什么传男不传女,我也就算了,现在倒好,秦琪雪一个外人,随便三言两语就把秘方从老爷子那里偷走了,连亲外孙都不给。这么歹毒的女人居然还妄想嫁进我们家,想也别想。”王阿姨越说越激动,用手拍上了桌子。 王叔叔还想辩上几句,让老婆不要胡乱揣测老爷子的心意,却愈加激发了王阿姨的愤怒。 “对泽泽也是,对老爷子也是,秦琪雪根本就是一只狐狸精。我和阿莲妹子几十年的交情,琳琳和泽泽又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俩的姻缘我和阿莲妹子早就定好了,谁知道从哪里冒出的秦琪雪,把儿子迷得神魂颠倒。” “现在都是自由恋爱,哪还有什么包办婚姻。”王叔叔反驳。 “王建,你现在腰板直了是不是,胳膊肘都学会往外拐是伐?要不是当年我们蒋家收留你,你以为你有今天?我有本事你给我滚出我们蒋家啊!”王阿姨把火发在了自己老公身上。 王阿姨气,气的不仅是没有得到沙棘蛋糕的秘方,她更气秦琪雪要嫁到他们王家。没有了沙棘蛋糕,“汇福轩”还可以靠别的甜点存活,可是娶了秦琪雪,自己这个婆婆在儿媳妇面前还能有什么地位和话语权,不过是被别人耻笑而已。 秦琪雪看着“蒋荣”的名字,她沿着上面的凹槽书写。 “去年夏天,你来过这里吗?”王泽问她。 “当时我要回上海了,我想着以后可能没机会常来这儿了,所以想再来看看。” 简短的话题结束了,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和我分手吗?”秦琪雪突然问王泽。 王泽没有回答,秦琪雪回过头看着他,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她在等王泽肯定的答案,哪怕是骗她的也好。 半响,王泽挤出了两个字。 “不会。” 秦琪雪心安了。 如果是骗我的,就请骗我一辈子吧。 王泽看着秦琪雪落寞的眼神,他想让她宽心。 秦琪雪站起身,她抬头看着王泽。 “其实当年……” “其实当年,”王泽抢过话题,“当年也不能全怪妈,妈也是受了别人的蛊惑。” 秦琪雪本想告诉王泽自己生下了孩子,可是王泽的话却让她震惊得说不下去。 “蛊惑?谁的蛊惑?” 第三十六章 被割去的手指 秦琪雪和王泽又在浙江玩了好几天,才回到上海。 期间秦琪雪拍了好多和王泽的合影。因为陈伟昊没有她的微博,所以她发得愈发肆无忌惮。秦琪雪让王泽点赞,王泽有些顾虑,但是想到Holly连中文都看不大懂,应该也不会查看自己点赞过的微博,他便妥协了。 秦琪雪回家以后,陈伟昊开始变本加厉地粘着她。这让秦琪雪感到自责,让她很不自在。 看着陈伟昊在厨房忙进忙出,秦琪雪觉得不舒服,她宁可陈伟昊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出轨,她也不愿看到他对自己这样百般讨好。 “我来做。”秦琪雪站在正在切配的陈伟昊旁边说。 “不用。” 秦琪雪想抢过陈伟昊手里的菜刀,陈伟昊不肯。 “我不要吃你烧的饭。”秦琪雪急了,语气很重。 陈伟昊看着她,默默把刀柄递给她。 秦琪雪在菜板上切着菜,她切得很失她平时的水准,土豆丝有粗有细。 陈伟昊从书房里拖了个带四个轮子的椅子过来,他坐在上面,从身后环抱住秦琪雪的腰。 陈伟昊就像只死扒着树干的考拉。 秦琪雪烦他,却没有推开他。 陈琳自从过完年,就一刻不能消停。 秦琪雪看到陈琳在自己的微博上宣称“白棘”要在四月开分店,这周末还要接受什么采访,为自己造势。 她看着那两三万的点赞量,觉得心烦意乱。 她又想起前阵子因为吵架,陈琳冻结了她银行卡的事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在阳华的时候,秦琪雪试了好多银行的自动取款机,都取不出钱。最后所有的钱都是王泽出的,这让她不悦,她不想欠王泽钱。 她给陈琳打去电话。 “哟,小雪,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你知道的,我陈琳说话一向说到做到。”陈琳的口气叫秦琪雪生气。 “随便你怎么做,怎么施压,我都不会把‘白棘’交给你,你也别想接受采访。你要是敢受访,我就‘死而复生’,拆穿你。有本事再绑我一次啊。”秦琪雪少有的强硬,她受够了,她不想再陪陈琳玩了。 “那就走着瞧好了。”陈琳毫不示弱,直接挂断了电话。 过完年后几天,陈宇给余思洁打电话。他说陈齐乐想妈妈了,让余思洁帮忙带几天孩子。 其实陈宇让余思洁带孩子的原因不只有陈齐乐的思念。 年前他做的游戏项目上线了,但是反响并不好,没有挣到钱的公司也没有支付他们这些外挂人员的奖金。虽然离婚的时候余思洁并没有让陈宇净身出户,但是陈宇本来存款就并不多,房租定金一交,更是所剩无几。他想着自己总是做外挂也不是回事,就辞了之前的工作。 过完年是找工作的黄金时期,而此时陈齐乐的幼儿园还没开学,他不想错过时机,只能找余思洁帮忙。 余思洁接回陈齐乐,住在了爸妈家。 陈齐乐见到久违的妈妈很是激动。但家里少了余思川、林宜萱和余涵总显得清净,陈齐乐便总想让妈妈陪自己出去玩。 周六的时候,陈齐乐吵着余思洁要见阿姨和爷爷。 余思洁想着陈宇的爸爸在陈齐乐出生前就去世了,陈齐乐哪有什么爷爷。 “就是那个长得很高的,总喜欢讲笑话,腿毛很长的爷爷。”陈齐乐向余思洁解释道。 余思洁听了还是很迷茫,自己周围哪有长这样的老年人。 陈齐乐见妈妈并不能理解自己说的话,也有点急了。 “就是那个和阿姨在一起,总喜欢粘在阿姨身上的爷爷。” 余思洁脑海里浮现出陈伟昊的模样。 “就是那个肌肉很多的爷爷?” 陈齐乐使劲点点头。 拗不过陈齐乐,余思洁打了电话。她们到陈伟昊家的时候,陈伟昊在医院里上班,并不在家。 没见到爷爷让陈齐乐看上去有点失落,但是有妈妈和阿姨她玩得还是很开心。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秦琪雪接到同事的电话说店里停电了,开关电闸好几次,还是没有电。问了隔壁的店家,别人商店供电都好好的。 平时只要陈琳不插手,都是秦琪雪管店的,同事们都知道秦琪雪是店里的元老。所以出事他们就第一时间想到了她。 秦琪雪不放心,准备去看看,她让余思洁带着孩子在自己家玩玩,自己去去就回。 “不要,齐乐也要去。”陈齐乐抱着秦琪雪的小腿不让她走。 “一起去吧,反正也没事。”余思洁牵过陈齐乐。 三人走进已经歇业的“白棘”,大门的外的卷帘门降了三分之一。 因为“白棘”的外墙大多是玻璃,即使停了电,店里也并不是很暗。 秦琪雪给电工打过电话。 她还是不死心,她想自己爬上去看看,试试拉拉电闸能不能来电。 秦琪雪站在梯子上,余思洁帮她扶着梯子。 试了好几次,还是没有电,她们只好放弃。 “思洁,齐乐去哪儿了?”秦琪雪从梯子上爬下来问余思洁。 “没注意,估计跑哪儿玩去了,黑灯瞎火的,这孩子竟瞎跑。” “齐乐?”秦琪雪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答。 这个时候,就听到一阵“吱吱”的声音,“白棘”来电了。 秦琪雪和余思洁看着明亮起来的吊灯,觉得不可思议。 “啊。” 陈齐乐突然的哭叫声吓到了俩人。 她们寻着声音跑去。 许是水果的清香吸引了孩子。陈齐乐站在厨房里的大型水果切割搅拌机旁大哭,地上满是一滴滴的血迹。 余思洁吓坏了,她跑过去抱起陈齐乐。 断电后处于待机状态的切割搅拌机在来电之后恢复启动了,陈齐乐右手五根手指被削去了四根。 余思洁看着孩子的手就懵了。 “叫救护车。”秦琪雪对余思洁喊道。她关掉还在运作的机器,把刀片移向一边,在沙棘、红枣、枸杞的混合物中寻找孩子的手指。 走出“白棘”的时候,余思洁失魂落魄。秦琪雪看着店外的卷帘门,从之前三分之一的位置降到了二分之一。 第三十七章 “走出来” 陈齐乐被送进了手术室。 余思洁坐在手术室外,护士来来回回拿来了好多单子,她签了好多字。她已经没有精力一张一张地去看,她的脑子空了。她粗略问过护士单子的内容,然后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她也不知道自己签的到底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护士给了余思洁缴费单让她去付钱,她看着上面的数字,她没有这么多钱。 余思洁去包里拿手机打电话,她想向家里打电话,让妈妈送钱来,可她又害怕妈妈会受惊。 她翻了半天才翻出手机。 余思洁找手机的时候,秦琪雪已经抢过缴费单,直接打给了陈琳。 “你他妈把我的钱还给我。”因为在医院里,秦琪雪的声音不大,却冷得吓人。 这次陈琳没有犟嘴,过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医院。 即便是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刻,陈琳还是化着妆,来得风风火火。 她把一大纸袋的现金放在余思洁面前。 袋子里的百元大钞一百张、一百张地捆着,总共有十几万。 余思洁还在看着一整袋的现金发呆,秦琪雪已经一把拿过纸袋,去收费处付钱了。 陈琳本想坐在余思洁旁边安慰她几句,可她看到余思洁手上、衣服上蘸着的还没洗去的血迹,感到一阵恶心。 晕血的陈琳没待几分钟就走了,和匆匆赶来的陈宇擦肩而过。 那天,陈宇正在家里修改他的简历,他把手机调成静音,等告一段落的时候才看到余思洁火急火燎的短信。 明明是大冬天,陈宇却跑得一身的汗。 手术室外,秦琪雪坐在左边一排的椅子上,余思洁坐在右边。 陈宇看到“手术中”的牌子,为自己的姗姗来迟感觉内疚。 他坐在余思洁旁边的位子上。 余思洁手上满是血迹,她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血迹都沾到了她的脸上。她一直在哭,根本没注意到旁边有人。 陈宇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抓过余思洁的手,一根根手指地帮她把血擦掉。 陈宇确定余思洁没有受伤。他把余思洁的手臂搁在自己的肩膀上,准备把余思洁脸上的血也擦了。 余思洁看见陈宇的脸,她泪眼婆娑。 “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看好齐乐,都是我不好。” 陈宇没有指责余思洁,他知道余思洁虽然平时对女儿很严厉,但是她对陈齐乐的爱绝不比自己少。发生这样的事,是谁都不想的。 “别哭了。”陈宇收回擦得满是血渍的湿纸巾,用手抹去余思洁的眼泪。 陈齐乐的四根手指都被接了回去。 陈齐乐醒过来的时候,她只看到站在她左边的爸爸。她用左手拽拽陈宇的衣摆。 “妈妈呢?” “我在这儿。” 陈齐乐扭头看见妈妈站在自己的右边,笑了。 “我以为妈妈又走了呢。” 余思洁看着女儿的样子,她觉得鼻酸。 “妈妈不走,妈妈不走了。” 起初的三天都还算顺利。陈宇和余思洁每天陪着齐乐,秦琪雪负责给孩子烧饭。出事后,秦琪雪几乎都没进过病房看孩子,她觉得陈齐乐的意外都是自己引起的,她感到自责,她不想看到孩子受罪的模样。 第四天开始,陈齐乐右手无名指的炎症加重。手术第五天的第二次修复手术只能押后。 最终,手术只保住了陈齐乐的三根手指,她的右手无名指被含泪截去。 截肢那天,秦琪雪想了好久,硬着头皮进病房看了陈齐乐。 麻药还没过去的陈齐乐天真地问秦琪雪,自己以后还能再弹钢琴吗。 “能、能。”秦琪雪也不确定。 “那阿姨以后要继续教我哦。” 陈齐乐笑了,看得秦琪雪难过。 回到家的秦琪雪用玻璃胶把自己的右手无名指粘了起来。她尝试着用九根手指弹钢琴。 秦琪雪试了好多曲子,试了好多方法,整整弹了一个下午。 对自己来说都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是对一个孩子。 她知道自己都是在自欺欺人。陈齐乐失去的何只是一根手指。接回去的手指只是恢复一些基础的功能,很难再满足弹钢琴对手指灵活度的高度要求了。即使是勉强学习,也不过只是学会,弹到像王泽那样的水平,几乎是不可能了。 秦琪雪放弃了,她焦躁而绝望,她把右手握成拳头,用力地砸向琴键。 她再也不想弹钢琴了。 陈伟昊看着这几天秦琪雪的失魂落魄,除了提供肩膀让秦琪雪靠着哭,他无计可施。 陈齐乐一共住院了三个礼拜的医院。 出院那天,陈宇让秦琪雪一起来接孩子。不光孩子要从阴影里走出来,秦琪雪也同样需要,她不能就这样活在悔恨之中。 陈齐乐被接回了余思洁父母的家。 陈宇找到了新工作,在一家软件公司的全球客户维护部门工作。不同于别的软件工作,客户维护不仅需要编程的能力,还需要员工经常出差,当然,工资也更为可观。 陈宇想要早日还上陈齐乐的医药费,不管钱是秦琪雪的还是陈琳的,他都不希望欠着。因为陈齐乐是他和余思洁的。 陈宇让余思洁先带着孩子。余思洁还以为出了事,陈宇再也不会把齐乐交给自己了。 余思洁听到陈宇的决定时,她感觉难以置信,一脸迷茫地看着陈宇。 “你是个好妈妈。” 陈宇把余思洁拉到自己身前。 余思洁没看到陈宇说这句时的神情,她站得离陈宇很近,近得只能看见陈宇的锁骨。 Holly得知陈齐乐很久没有去快班上柳琴课,给余思洁打去了电话。 余思洁告诉她最近的遭遇,Holly感觉很惋惜,她用她仅有的中文能力宽慰了余思洁。 末了,Holly还是建议陈齐乐康复之后不要放弃对柳琴的学习,毕竟,弹柳琴右手只需要两根手指。 “白棘”停业了一个月。 秦琪雪攒了很大的勇气才回到店里,切割搅拌机已经被清理干净,里面空无一物。 秦琪雪站在空旷的厨房里,那天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闪现。 她没办法再呆在这个地方做奶油酱了。 “白棘”让她痛苦。 秦琪雪妥协了,她想退出这场和陈琳之间的争斗。 秦琪雪进驻了世纪大道分店,顺带着答应了陈琳收徒的要求。 2014年3月1日,陈琳正式接管“白棘”南京西路总店。 第三十八章 不能收徒! 得逞的陈琳在接管南京西路总店后没几天便来找余思洁,这时秦琪雪正在准备收徒的事情。 老样子,陈琳在一家咖啡店约了余思洁。 余思洁坐在陈琳对面。就像那天在火锅店一样,陈琳没有化妆,也没有精心打扮。她背着一个斜跨小包,踩着运动鞋就来了。 余思洁不知道她要怎么面对陈琳,虽然上次陈齐乐手术的时候陈琳带了钱来,可那本就是她从秦琪雪那里“搜刮”的。知道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余思洁感觉自己真的很难再相信陈琳只是个单纯的好人。 余思洁看着陈琳,陈琳的样子并不轻松。 “有什么事?关于秦琪雪吗?你已经得到‘白棘’总店了。”余思洁摊摊手,挖苦上了陈琳。 “不是。”说着陈琳拿了张小纸片,递给余思洁。 纸片上写着:“秦琪雪不能答应收徒。” 余思洁看着纸片一脸迷茫,当时明明是陈琳逼着秦琪雪让她不要“独占”沙棘蛋糕的秘方。而现在却反悔,陈琳又是在闹哪出。 陈琳看出余思洁的不解,她把纸片反了过来。 “偷偷告诉你的,我们不要聊这个话题。” 余思洁没有注意到陈琳的神情与往日的不同,她只觉得这很可能又是个阴谋。 “你这又是演什么戏,我凭什么相信你?”余思洁不顾纸片上的话,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陈琳明显没有料到余思洁根本不信自己。 “我演什么戏。”陈琳生气了,拿起纸片转身就走。 余思洁感觉陈琳的样子不对,这加重了她对陈琳的怀疑。 她跑出了咖啡店,在门口的垃圾桶前追上了陈琳。 “纸片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哪有什么纸片?”陈琳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全盘否定。 “才走几步你就想赖账,就是你刚才在纸片上写的不让秦琪雪收徒的事,你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让她收徒的是你,不让她收徒的也是你,你到底什么企图?”余思洁抓住陈琳的手腕,陈琳使劲想甩掉,但是余思洁就是不放。 “我没有,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陈琳的出尔反尔让余思洁不悦,她伸手去掏陈琳的包,想拿出纸片和陈琳对峙。 陈林生气了,她扯开余思洁的手,余思洁的指甲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刮痕。 “余思洁,你有没有脑子啊?间谍片看过吗?你知不知道写纸片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通常只有被监视或者监听的人才会传纸片表达信息。”陈琳眼神严厉地看着余思洁。 街上的人被她们的争吵吸引,驻足,一会儿又散开。 余思洁不是很懂陈琳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监视、监听? 陈琳从包上扯下个一节手指大小的黑色方块,狠狠地砸向垃圾桶。 黑色的小方块在垃圾桶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痕。 “这下你满意了吧?” 余思洁看着陈琳起起伏伏的胸口有点发蒙。 “谁要监视你?这和秦琪雪收徒弟有什么关系?” “秦琪雪不能收徒弟。”陈琳稍微平静了情绪说。 “为什么?”余思洁追问。 “如果有别人知道了沙棘蛋糕的秘方,那秦琪雪活着对邱律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她死了,我们会拥有‘白棘’所有的权利,而秦琪雪一个已经‘死’过的人,再死一次又需要付多少法律责任?”陈琳说得很小声,之前在周围“看戏”的人已经全数走了。 余思洁听得一愣一愣的。难道是自己错怪了陈琳? “什么生生死死、打打杀杀的?邱律为什么要监听你,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陈琳不想回答余思洁这个问题,她摇摇头,轻笑一声。 “算了,反正你心里就只有秦琪雪,反正你也不想我活。” 陈琳没有理睬余思洁想捉住自己的手,大步离开。 看着陈琳的背影,余思洁还是不懂,她不懂陈琳为什么要帮秦琪雪,难道是因为顾虑到自己的哥哥吗? 陈琳的话真的可信吗? 破罐破摔的陈琳自己打电话告诉了秦琪雪,让她不要传授秘方。秦琪雪不理解陈琳前后矛盾的行为,可她也没有“贱”到“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地步,她没有追根究底。只是对陈琳说,让她记住自己说的话,不要后悔。陈琳“恩”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那天陈伟昊从医院打电话告诉秦琪雪,自己要很晚回家,他让秦琪雪不要等自己,先睡吧。 秦琪雪洗完澡,站在阳台上四处瞎看。 “白棘”还处于停业之中,最近她便闲在家里,她的心乱得很,她没有心思做沙棘蛋糕。陈琳的事情、陈齐乐的事情还有王泽的事情,她都没有办法放下。一切不过都是因为那个强塞进自己手里的秘方,她开始觉得承诺其实一文不值了。 她想着过段时间要把南京西路总店做沙棘蛋糕的设备搬到世纪大道分店,轻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浩大工程。 当然,那台水果切割搅拌机她是不会要的。 秦琪雪看着夜景中小区里黑秋秋的树们,她发现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楼下。奥迪车看着很是眼熟,像是陈琳的车。过了两分钟,车子开走了,秦琪雪没有听到门铃响的声音。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楼下的车只是和陈琳的车型号相同。 秦琪雪有点不信,她走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 楼道里一片漆黑。 “外面有人吗?”秦琪雪问,她没有得到回应。 秦琪雪感觉怪恐怖的。 睡觉前,秦琪雪准备把垃圾扎一扎放到房门旁。估计是什么菜腐烂了,垃圾桶里一股怪味道。 秦琪雪走到房门口,她闻着这股恶心的味道,还是决定把垃圾袋扔到门外,明天再拿到楼下的垃圾桶里。 她打开门,把垃圾往外放。不知道为什么,房门开到一半就打不开了。 秦琪雪从半开着的房门挤出去,打开了楼道的灯。 “什么鬼?” 秦琪雪看到门和墙之间坐着个人,她吓了一跳。 第三十九章 求和 陈琳抱膝坐在那里,她的脸上、手上都是血,甚至还粘到了门上。 秦琪雪蹲下身,陈琳遮住了自己的脸。 “进来吧。” 秦琪雪把陈琳带进房间。 饭厅就在大门右边,她让陈琳扶着饭桌先站下,自己去关门。 刚带上门,她就后悔了,她突然回忆起陈琳晕血。 秦琪雪回过身,急忙把自己的手放在饭桌的角上。 陈琳果真没站住,撞在秦琪雪的手背上,秦琪雪的手掌被饭桌的玻璃台面磕破了。 不过还好,要是陈琳的眼睛撞在桌角上就可怜了。秦琪雪想。 陈伟昊大致是在十二点左右回的家。看着门上的淡淡血印,他心里一惊。陈伟昊急冲冲地打开大门,屋内灯火通明,他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按理说这个点秦琪雪应该已经睡了。 “红宝宝,你在哪儿呢?”陈伟昊不顾吵醒左领右舍的可能,在客厅喊道。 “小声点。”秦琪雪从小卧室里探出头来。 看秦琪雪好好的,陈伟昊感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走进秦琪雪的小房间,看见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的陈琳。 “琳琳怎么回来了?门上的血是她的?” “不知道。在门口发现她的,估计坐了很久了,身上都是血,还在发高烧。”秦琪雪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全数告诉了陈伟昊。 陈伟昊蹲下身子开始查看陈琳的伤势,顺便也使唤上了秦琪雪。 看着陈伟昊焦急上火的模样,秦琪雪只能一一照办。 陈伟昊约莫忙了半个小时,期间对秦琪雪的态度很是不好,就好像是秦琪雪害得陈琳受伤一样。秦琪雪知道陈伟昊是心情不好,又无处发泄,只能拿自己撒气。 她没有回嘴。 陈伟昊走出房间,秦琪雪听着门外两个男人隔着电话的争吵,她看看自己手上为了不要陈琳撞到眼睛而留下的伤口,又看看陈琳。 “真是个事精儿。” 那天陈琳发烧发得老高,身上滚烫滚烫的。秦琪雪拿了毛巾和水给她降温。 秦琪雪因为体寒,一年四季都手脚冰凉。烧得迷迷糊糊的陈琳摸到秦琪雪凉凉的双手,感觉摸起来很是舒服。她抱住了秦琪雪。 “小雪。” 秦琪雪有点懵,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陈琳。 “你陪我睡觉好不好?” 秦琪雪想起了17岁的时候自己常常背着爸妈住到陈琳家,和她窝在一个被窝。 11年,她们都变了。 秦琪雪动容了,爬上床,抱着陈琳睡了一晚。陈琳还是喜欢窝在秦琪雪怀里睡觉。 第二天,陈琳醒来的时候,秦琪雪已经不在床上了。陈琳猜想自己一定是梦见自己抱着秦琪雪睡觉了,她有点失落,看着米白色的被子,失了神。其实陈琳也不愿意害秦琪雪,如果有的选,她断然不会选择害她。 可是第一步走错了,后面的每一步也开始跟着犯错,陈琳没有路可以反悔了。 “起来吃饭吧。” 陈琳闻着声音看去,看到端着碗的秦琪雪,碗的上方还冒着白烟。 陈琳突然好开心,傻傻地就笑了。她起身想去洗漱,却差点被自己绊倒。 秦琪雪放下粥,一把抓住了陈琳。 “祖宗,小心点。” 秦琪雪做的粥,每粒白米都是爆开的,特别粘稠,上面的青菜碧绿碧绿的,飘着淡淡的清香。 “我们和好好不好?”陈琳看着秦琪雪试探着问。 这是秦琪雪回上海后,陈琳第一次不带目的地和她说话。陈琳的目的达到了,她不需要再与秦琪雪争锋相对了。 “先把早饭吃了再说。” 陈琳听到秦琪雪没有直接拒绝,感觉到了希望。她放下端着的碗,伸手抱住秦琪雪的胳膊。 “我们和好好不好?” “好好好,你先把早饭吃了。” 一整天,陈琳都缠着秦琪雪让她陪自己玩,秦琪雪懒得理睬,自顾自地做家务。 “你真的很讨厌,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那你明天陪我出去玩好不好?我们去逛街,然后去吃好吃的,晚上去喝酒好不好?” “不好,陈琳,你听不懂人话吗?要玩你找你自己的朋友去玩。”秦琪雪生气了,她讨厌陈琳的死缠烂打。 陈琳只觉着她再次回到上海以后便没有什么朋友了。 她一声不吭,拽着秦琪雪不肯放开。 “我不想做你朋友了,而且我现在很讨厌你,非常。” 陈琳没有马上接话,秦琪雪终于还是说出了断交。 “可是你好歹也是我嫂子啊。”陈琳的声音有点沙哑。 陈琳并未就此气馁,下午的时候,她给余思洁打去电话,说自己要和秦琪雪出去玩,问她要不要加入。余思洁以为是秦琪雪的意思,就同意了。 “小雪,小雪,思洁都同意了,你就去吧。”接完电话的陈琳冲过去拉拉秦琪雪正在拖地的手臂。 “不去,我会让思洁也别去。”秦琪雪甚至没有扭头看陈琳一眼。 陈琳有些失落。 晚上,三个人一起坐在饭桌前吃饭。 陈琳一把拽过秦琪雪正在夹菜的手臂。 “哥,小雪后天要陪我出去玩哦。”陈琳像是炫耀一般地说。 “这么开心,去哪里玩?”陈伟昊见两人看似和好的样子,也感觉很欣慰。 “最近不是开了家卖日货的商场嘛,还有新的火锅店,对了,旁边还有一家‘Hello Kitty’主题的甜品店呢……”陈琳说得滔滔不绝,像真的一样。 吃完饭,秦琪雪打扫完回到房间的时候,陈琳还在继续说着后天的计划。 “我不记得我有答应过你。”秦琪雪打断她。 “那你现在答应好不好?你答应我嘛,我后天早起给你做早饭好不好,好不好啊,小雪?” 秦琪雪看着陈琳,很是无奈,她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再多做纠缠。 “早饭不吃面条。” “那你就是答应了,就知道小雪最好了。”陈琳一把抱住坐在床沿上的秦琪雪。 秦琪雪没有推开她。 第二天,秦琪雪出门买菜的时候,陈伟昊给她打电话,让她晚上和自己一起在外面吃饭。秦琪雪的眼皮跳的厉害,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难道,陈伟昊都知道了吗? 第四十章 无法消除的厌恶 陈伟昊订的饭店在一个大商场里,是一家本帮菜馆。秦琪雪在去的路上特意查了一下饭店信息,是一家人均500以上的本帮菜馆。陈伟昊骨子里和陈琳都是一样,花起钱来都是奢侈。 走进店,秦琪雪并没有在餐桌上看见陈琳,这让她心惊,她怕陈伟昊这是要和自己摊牌。 “陈琳呢?”放下包,坐到位子上的秦琪雪问。 “她在家吃。” “又叫外卖吗?”秦琪雪的话里透漏着抱怨,她想起陈琳的懒惰和急性子。 陈琳虽然会做蛋糕,但却并不会烧饭。 “她没事的。”陈伟昊敷衍。 “要聊陈琳的事?”秦琪雪直截了当地问。 “要不让她长住过来吧,你同意吗?她那个男朋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动不动就动粗,这次又把陈琳打得浑身都是血,老让她被欺负也不是回事情,不是吗?” 秦琪雪想着陈伟昊家的房子拆迁之后换到了浦江镇,怎么不让陈琳住那儿去,但是她没说出口。 “随便,反正是你们的家。”秦琪雪冷漠地回应。陈伟昊根本不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不过是在通知自己罢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红宝宝。这也是你的家啊,你可是家里的女主人……” “那我不同意。”秦琪雪打断了陈伟昊的唠叨。 陈伟昊没想到秦琪雪会这么说,一时语塞。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变得凝重。 秦琪雪看着陈伟昊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她不懂为什么陈伟昊要和自己假装客气,直接说出自己欲望不好吗,这么多年了,她怎么可能看不出陈伟昊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瞎说的,我同意啊,双手赞同。”秦琪雪说着举举自己的手,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陈伟昊见秦琪雪都不怎么动筷子,给她夹了好多菜,但是只要是陈伟昊夹的食物,秦琪雪都一口未动。陈伟昊也就不再给她添菜。 快吃完的时候,秦琪雪叫来服务员,打包了一份油爆虾。 “让陈琳睡你那屋,你和我睡,你觉得呢?” 陈伟昊开着车问坐在副驾驶的秦琪雪。 “我和陈琳睡。” 秦琪雪感觉到了陈伟昊投向自己的诧异的目光。 “专心开车。那是我的地盘,我就想再住两天可以吗?” “可以,住多久都可以,反正是你的房间。” 秦琪雪看着前方,不愿注视陈伟昊的脸,她不想别人看着自己说谎。秦琪雪根本就不在乎那个小卧室是不是自己的地盘,只要是陈伟昊租的房子对她来说都是一样。她只是不想和陈伟昊同床共枕,和王泽的“偷情”让她无法坦然面对陈伟昊,平时偶尔的住一起姑且还能接受,天天睡在一起,她会被内疚感杀死。 回到家的时候,陈琳正在饭厅里吃她的泡面。 秦琪雪把买的油爆虾扔给她,一句话也没说,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小雪,小雪。”陈琳激动地从后面抱住秦琪雪。她觉得秦琪雪一定是同意了自己的长住,还特意给自己买了吃的。 “别碰我,衣服脏。”秦琪雪头也不回 “哦。” “小雪、小雪。”陈琳面对着秦琪雪侧躺着,边说边往秦琪雪那边蹭了蹭。 “小雪,小雪,你睡了吗?” 陈琳见秦琪雪没有回答,坐起身子看了看秦琪雪的脸,想确定她有没有睡着。 “你没睡,干嘛不和我说话?”看到秦琪雪还睁着眼睛,陈琳有点不开心。 “你要我说什么?说我很讨厌你吗?”秦琪雪没有转头看陈琳。 “那你可不可以不讨厌我,你说要我怎么改我就怎么改好不好,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回到以前的样子呢?” “那你把‘白棘’还给我啊。” 秦琪雪的话把陈琳噎住了。 “有没有别的办法,比如给你当牛做马,洗菜做饭,唱歌给你听啊……” 陈琳就像个小孩一样的异想天开,秦琪雪不知道陈琳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她懒得理她。 “你可以睡觉了。” 秦琪雪不愿多说,陈琳只能乖乖闭嘴。 那晚,陈琳睡得很浅,她被一阵稀稀疏疏的声响吵醒,她转身看向窗的方向。窗帘被拉开一半,月光下,陈琳看见秦琪雪趴在卧室飘窗下的柜子旁找东西。 秦琪雪从柜子的深处掏出一个小小的纸盒子和一只小小的烟灰缸。她从桌子上拿了水瓶,倒了两滴水在烟灰缸里。 打开窗的秦琪雪,跪在飘窗上,左手拿着烟灰缸伸在窗外,右手拿起烟慢慢咬碎烟里的爆珠。她回头看看陈琳,陈琳马上闭上眼睛,秦琪雪以为陈琳还睡着。 秦琪雪贪楚地吮吸着烟管里的烟味和薄荷味道。平时陈伟昊总是管着秦琪雪,不让她抽烟喝酒,秦琪雪只能把烟藏在柜子深处。 其实从前的秦琪雪是没有这种爱好的,还是在恒湖的时候她才慢慢学会如何用烟草和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 陈琳半睁着眼睛看着秦琪雪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秦琪雪把烟盒倒过来,抖了一抖,里面空无一物,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抽完了一整包烟。 秦琪雪把烟灰缸放在飘窗上,从身后的书架上掏出两只塑封袋,把烟灰、烟头和盒子一并塞进了袋子。 陈琳想着秦琪雪大概是恨透了自己,自己长住带来的不悦甚至用一包烟也无法麻痹。 第二天早上,陈琳倒是真的早起做了早饭。也不知道她是哪里看的菜谱,把面包泡在鸡蛋里煎,还不知道要放油,最后底下的一层蛋全粘在了锅底,上面的还没全熟,一团糊糊。 陈琳端着一盘不明物体站在陈伟昊和秦琪雪面前,尴尬地傻笑。 “要不你路上买点吃吧,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秦琪雪对陈伟昊说。 秦琪雪拿着陈琳烧的一团糊糊,用筷子夹了一小块塞进了陈琳的嘴里。 “非要自己烧,好吃吗?傻瓜。” 陈琳看着秦琪雪对着自己笑时一脸强装出的宠溺,她又想到了昨晚坐在飘窗上的女人。 最会伪装和虚伪的不过还是你。 秦琪雪把糊糊倒进垃圾桶,重新烧早饭。 第四十一章 装什么装? 在商场外见到余思洁的时候,陈琳的目光完全被余思洁的包吸引住了。回到家的余思洁又回到了当年的“资本主义”生活状态,周周换名牌包包。 “思洁,你的包好好看啊。”陈琳直接跑过去抓住余思洁的包端详。 余思洁一脸无奈地看着秦琪雪,见秦琪雪并没有流露出对陈琳的嫌弃。余思洁像是得到了秦琪雪的首肯,就和陈琳就包包的事聊开了。 走进商场后的陈琳很兴奋,一家家店地逛过去。 余思洁在后面挽住秦琪雪,悄悄问她。 “你和陈琳和好了?” “算是吧。” 余思洁感觉很惊讶,她印象里的秦琪雪并不是一个很“大方”的人,按理说陈琳之前这么对秦琪雪,她怎么可能轻易地原谅陈琳。 秦琪雪想着迟早都要和陈琳“假装和气”。还不如直接告诉余思洁她们和好了,免得日后再解释。 “为什么?怎么就和好了?” 余思洁还是这么不解风情,总是要追根究底。 “没办法,谁让她是我小姑子呢。”秦琪雪语气没有半点波澜。 余思洁虽然还有点将信将疑,但是也没多想,既然秦琪雪和陈琳和好了,那自己和陈琳也不存在什么矛盾了。 “思洁,思洁,像不像你?”陈琳的声音打断了余思洁和秦琪雪的对话,她指着商场里一只一人高的装饰小猪,唤着余思洁。 小猪通体红色,两只后蹄着地,嘟着嘴,一脸憨相。 “你神经病啊你。”余思洁指着嘲笑自己胖的陈琳说。 陈琳没有半点收敛,反而模仿起小猪的样子,嘟着嘴,把胳膊缩起来放在身前。 “陈琳,你要死了。”余思洁冲过去“打”她。 陈琳侧侧身子,躲过余思洁,笑得很欢。 一个下午,陈琳没事就逗余思洁玩,把余思洁惹生气了,就躲在秦琪雪身后,让小雪救她。 “陈琳,你真的是烦死了。我试哪件衣服你就试哪件衣服,还让不让我买了,欺负我比你丰满咯。”余思洁笑着说陈琳。 “有吗?75C。”陈琳说着站直了身子,凸显了自己的腰身。 “我真的好讨厌你。”余思洁脱口而出,她只是想开玩笑,并不是真的嫌弃。 陈琳听着余思洁这句话的语气比之前重,以为她是认真的,突然不说话了 余思洁并没有发现气氛的不对,挽着秦琪雪继续往前走。 秦琪雪看到陈琳表情一沉,站在中间的她拉了拉陈琳。 “她开玩笑的,你玻璃心个什么劲。” 陈琳扭头看着秦琪雪和站在秦琪雪另一侧的余思洁。 “真的吗?” 此时的余思洁的眼神还停留在商铺的橱窗里,根本没有注意别人的对话。 “真的吗?思洁。” “啊?什么?”余思洁回过神来,一脸迷茫地看着陈琳。 “你有没有讨厌我?” “有啊有啊,谁让你长得比我好看,身材还比我好,还老站在我旁边,烦得很,烦得很。”余思洁说着,做了让陈琳走的手势。 “小雪,你看她。”陈琳想从秦琪雪那里得到安慰。 “我们要去哪里吃完饭,你说的店在哪里呢?”秦琪雪转移话题。 坐进火锅店,秦琪雪让陈琳点菜,她知道余思洁是个没主意的人,让她点菜可以点到下午去。 陈琳点完菜,让秦琪雪看看要加什么。陈琳知道秦琪雪是不吃动物内脏的,所以为了讨好秦琪雪,她一个内脏都没点。 秦琪雪看着陈琳点的菜,又默默勾了一个毛肚和鸭血,都是陈琳喜欢的。 “就知道小雪最好了。”陈琳把头靠在秦琪雪的肩上,蹭蹭。 秦琪雪推开她。 “自己坐好。” “哦。” 晚上,陈琳带秦琪雪和余思洁去喝酒。 余思洁还以为去的又是和“Go Young”一样的动吧,结果去的却是一家静吧。 酒吧很是高端,服务员尽数都是外国人。三个人坐在酒吧露天草坪的位子上,桌上没有灯,只有一根粗壮的白色蜡烛。 秦琪雪看着眼前黑漆漆的桌子,她想找个服务员,把面前的蜡烛点燃,但是看到店里连个中国服务员都没有,口语不好的她感觉很不好意思,羞于启齿。 “Waiter, light the candle, please.”(服务员,帮忙点个蜡烛)陈琳伸手叫来服务员。 “我去,你这一口美音怎么这么标准。”余思洁听到陈琳的发音有点傻眼了。 “多看看美剧咯。”陈琳说得一脸炫耀。 “听她瞎说,她可是吃过洋墨水的人,人家可是在美国读完的硕士呢。”秦琪雪调侃上陈琳。 “感觉你这个家伙除了讨人厌,别的还是满牛逼的嘛。又会唱歌,成绩好,英语厉害,长得还好看,要不得了。” 陈琳听着余思洁的夸赞洋洋得意。 那晚,余思洁要了一杯Mint Julep(薄荷茱莉普)和一杯Nikolaschika(尼克拉斯加),秦琪雪要了两瓶40度的伏特加,陈琳喝的却是柠檬茶。 开始的时候,秦琪雪一直默默喝酒,听着余思洁和陈琳调侃。没有陈伟昊在身边,她想放纵一次自己。 陈琳以为秦琪雪就是点点,应该喝不掉这么多白酒,可是她们没聊多久,陈琳再看向秦琪雪的时候,她已经喝得只剩小半瓶了。陈琳被秦琪雪的海量吓到了。 “小雪,你喝太多了吧。”陈琳拍拍秦琪雪,秦琪雪的脸在昏暗的烛光下依然白质,她的手却是冰凉凉的。 “你别管我,怎么跟你哥一样。”秦琪雪推开陈琳的手,秦琪雪显然有些醉了。 “你怎么这么冰啊,要不要来杯热水?” “来根烟。”说着秦琪雪伸手向陈琳讨烟。 “我不抽烟。” 秦琪雪不相信。 “我真的不抽烟。” “回上海跟着邱律个小流氓同居这么多年,你说你不抽烟,谁信啊。那你陪我喝酒啊。”说着秦琪雪把酒递到陈琳面前。 “我也不喝酒。”陈琳小声地说,她怕秦琪雪这架势,自己不喝她会生气。 “陈琳,你有意思吗?装什么装啊。” 陈琳看着秦琪雪,她是跟着邱律没错,但是她不喝酒不抽烟这也没错。陈琳在意的只是邱律,她和邱律的那个世界,曾经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永远没有关系。 “那我喝。”陈琳拿起杯子,猛地喝了一口,40度的白酒烧得她喉咙痛。 “还果真不会喝酒,烧不烧?”秦琪雪夺回杯子,扬了扬手,“Another bottle of vodka.”(再来一瓶伏特加。) 服务员看着半醉的秦琪雪,不知道该不该再上酒,他用眼神怀疑地看向陈琳。 “我有钱。”秦琪雪看到服务员的为难,准备伸手往包里掏钱。 陈琳只好止住她,让服务员上酒。 秦琪雪一个人喝着闷酒,谁劝都劝不住。她喝得晕晕乎乎的,用手趴在桌上。秦琪雪喝不下了。 陈琳结了账,把秦琪雪扶到店外,她让余思洁先打车回家,她等下打车和秦琪雪一起回去。 余思洁有点不放心,让陈琳等下来了车和秦琪雪先回去。 “你们先回家吧。” “也行,那你一个人小心点。”说着陈琳回过身看坐在花坛上的秦琪雪,陈琳怕秦琪雪坐在坛沿上会冷,就把自己的包垫在秦琪雪身下。 “小雪,我们等下就回家了。” “我不回家。我没有家了。”秦琪雪说着竟然哭了起来,“我没有家了,我不要王泽了,我要回家,我要我爸妈,我不要寄人篱下。” 秦琪雪越哭越猛,把陈琳和余思洁都吓到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有家。余思洁,都怪你。” 第四十二章 责怪余思洁 余思洁和陈宇的爱情终于还是招致了余思洁父母的极力反对。 那天就像是电视剧里一样,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余思洁接完爸妈的电话,人就不见了。 秦琪雪给余思洁打了好多电话,余思洁就是不接。她找了好多地方,把学校里里外外都兜了个遍,才在学校泥泞的山丘地上找到了余思洁,她给余思洁撑伞,余思洁却将伞打落。 “你干嘛呀?”秦琪雪也站在了雨里,她不解地问余思洁。 “我爸妈不同意我和陈宇在一起。” “那你准备怎么办?” “那我们生个孩子吧。” “你在说什么呀?”余思洁没头没尾的话让秦琪雪听不懂,秦琪雪还以为是雨声太大自己听差了。 “你说我要是和陈宇生了孩子,我爸妈还会反对我们在一起吗?” 秦琪雪陷入沉默,这个问题她之前没有想过,她和王泽的感情从来受到的只是祝福。 “这样,这样不好吧。”秦琪雪说得很小声。 “你怎么总是这样唯唯诺诺的。”余思洁抱怨上秦琪雪,“我就是要和陈宇在一起,大不了我们就去私奔。” 余思洁在秦琪雪耳边说得很大声,秦琪雪不自觉地堵住了耳朵。 “你和我一起吧。”秦琪雪没有听见余思洁在说什么,余思洁拉下秦琪雪捂在耳朵上的手,“你和我一起吧,你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小雪。” 秦琪雪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余思洁。 从那天起,余思洁和秦琪雪的青春有了另一个名字,叫做“疯狂”,俩人平凡的青春就此改写。 后来,余思洁和秦琪雪双双“中奖”,秦琪雪却因为那次淋雨染上了肺炎,这是余思洁没有预料到的。即使周围人都反对,秦琪雪却还是想要生下这个极有可能有病的孩子。 “你自己要和陈宇私奔,你为什么要拖上我们。”秦琪雪指着看在右前方的余思洁说,“你为什么要提建议说什么一起怀孕,要是没有你,没有你我不会未婚先孕,我也不会离开上海。你把我爸妈还给我。” 余思洁愣愣地听着自己最好的闺蜜怪罪自己,她从没想过秦琪雪对自己有如此多的抱怨。 “你恨我?” 秦琪雪哑然,是恨吗?她不确定,但至少是埋怨。 “我又何尝不恨你?”余思洁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她冷冷地看着秦琪雪,“明明是你自己选的路,明明是你自己要死要活,是你自己选择的离开上海。” 余思洁越说越大声。 “你他妈当时不也要死要活?” 陈琳看俩人的争吵一触即发,急忙劝和。 “她喝醉了,都是胡话,你别信。”陈琳推推余思洁。 秦琪雪的目光又转向陈琳。 “还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了。以前我们关系这么好,你现在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争锋相对。沙棘蛋糕的秘方是蒋爷爷给我的,你凭什么觊觎啊?还有,你明知道我这么讨厌你,你为什么还要死赖在我身边,你不知道看到你我心里有多恶心吗?” 陈琳摇摇头,不想和一个醉了的人理论。 “你不要过来。”秦琪雪喊向走近自己的陈琳。 “小雪,回家好不好?”陈琳抱住秦琪雪,她感觉到秦琪雪身体的颤抖。 “我不回家,我不回家。”秦琪雪闻到自己身上浓重的酒精味道,“你哥不让我喝酒,他要是知道我喝这么多酒一定会说我的。” 秦琪雪想到了在恒湖的时候,自己怎么也学不会说话,陈伟昊有一天被逼急了,一生气就把她赶了出去。秦琪雪没有地方去,就蹲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外面。那也是一个像这样的日子,十几度的天气,一个人穿着睡衣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气头过去的陈伟昊才找到了秦琪雪,把她抱回了家。那是他们第一次争吵。自从去了恒湖,陈伟昊就是秦琪雪唯一的依靠。她不敢有半点闪失,她害怕被抛弃。秦琪雪看的很清楚,她知道陈伟昊是自己活着的唯一证明,没了眼前这个男人,她便是个“死人”,一个无处可去的活“死人”。那天,陈伟昊去浴室准备热水的空隙,秦琪雪拿着笔在纸头上写字,她为她说不出话向陈伟昊道歉,可是她的手一直在抖,字都写不清楚。 送走余思洁之后,陈琳很久都没叫到车,她只好给邱律打电话。 邱律开车来接的时候已经一点多钟了,陈琳把秦琪雪放在后排座位上。 “去吴泾吧。”陈琳想到秦琪雪不想回家,准备把她带到邱律那边去。 邱律不愿意,陈琳坚持,他也没有在说什么。 开着开着,陈琳觉得路不对。 “去吴泾,你怎么往浦东走。” “我说了我不同意。把她送到世纪公园,再一起回去。” “爱送不送,你他妈给我停车。”陈琳有点生气了。 邱律还是不理她,依然自顾自地开车。 陈琳见邱律不听自己,她看一路上都没别的车,直接伸手准备去抢邱律的方向盘。 “臭婊子,你麻痹找死是不是?” “停车。”陈琳恶狠狠地对邱律呵道。 邱律负气地沿路把车一停。 “带着后面这个‘死人’给我滚。” 陈琳不想再拌嘴,带着秦琪雪就下了车。 陈琳带着秦琪雪等了很久才打到了车,俩个人在KTV过了一宿。 第二天,秦琪雪不愿回家,她怕陈伟昊指责她夜不归宿。 “你先回家吧,我去买菜,买完再回家。”秦琪雪想在家门口和陈琳分道扬镳。 “一起回去吧,菜有什么好买的。”陈琳拉着秦琪雪的胳膊不放。 “你想让我更讨厌你吗?” 陈琳见自己无法改变秦琪雪的心意,只好先回了家。 陈琳说昨天一晚都和自己在一起,让哥哥不要说她。 陈伟昊听完有点愣。 “我没有要说她。”陈伟昊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自己对秦琪雪来说竟会是恐惧的存在。 那天,秦琪雪很晚都没有回家。 秦琪雪又失踪了。 第四十三章 “RubyFun” 秦琪雪买个菜从中午买到了晚上。 8点多钟的时候,陈伟昊看秦琪雪还没有回家,电话也不接,有点坐不住了。他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找秦琪雪。 陈伟昊打开门,却看见秦琪雪就站在门外,她的手里还拎着菜。 “回来啦。” 陈伟昊尽量说话温柔,他没有指责秦琪雪。 那晚,秦琪雪主动提出要和陈伟昊一起睡。 “白棘”停业了一个多月里,秦琪雪重新调试了几年前就研制出的甜品口味,秦琪雪和陈琳计划将“白棘”的第二代主推甜品“RubyFun”于五月一日正式上市。这次秦琪雪默许了陈琳对“RubyFun”的管理,陈琳准备将“RubyFun”打造成“白棘”的高端子品牌。 “RubyFun”不同于“白棘”,它更为繁复,与现行国内的蛋糕很不一样。“RubyFun”打破了传统蛋糕的分层概念。和大多数由多种口感、味道组成的既有海绵蛋糕、慕斯和奶油的蛋糕不同,“RubyFun”并不是简单地将蛋糕一层层叠加,而是用一种更为错杂的方式,力求每一勺蛋糕都可以混杂不同的口感。另外,“RubyFun”的味道也更为丰富,除了酸甜这类的基本味道,甚至还加入了微涩这种一般蛋糕师不敢轻易尝试的口味,做到层次分明。脱水树莓颗粒的点睛,更是让勺勺蛋糕都带给人惊喜的感觉。 如果只有这些,“RubyFun”的缔造者秦琪雪就还只能被称作一个优秀的蛋糕师。秦琪雪顺带着对甜品勺也进行了一场“革命”。她摒弃了普通的木勺,调整了勺子的弯度,力求每一勺的量不会太多,但也不会少到影响蛋糕的口感。为了防止蛋糕可能会粘在勺子底部的情况,秦琪雪把定制的勺子做成了叉子的样子,这样舌头便可以轻易将勺子底部的蛋糕带出,又不会影响勺子的基本功能。 老样子,这次秦琪雪和陈琳又把销货渠道指向了“洛”。听闻余思川新立了公司,还在滨江附近拥有了大地盘,准备走一条较“洛”而言更为高端的婚礼餐饮路线。既然是合作伙伴,“白棘”这次便也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秦琪雪和陈琳都心知肚明,余思川绝对不会因为余思洁给她们什么优惠。余思川这个人厉害得很。去年政府限制三公经费,好多和“洛”一个类型的高档本帮菜馆都倒了。“洛”却乘机成功转型,主攻婚庆,非但业绩没有下滑,还在高档婚宴酒店里杀出一条血路。还有那个林宜萱,对蛋糕的外形要求极为苛刻,之前与“白棘”合作的时候,就没给“白棘”少挑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我倒有个打算。”陈琳贼贼地说,像是胜券在握,“原本‘洛’的股东不止有余思洁的爸妈,还有她的两个叔叔。去年政府限制三公经费,大家都不看好“洛”的未来,叔叔们纷纷想从饭店撤资,余思川声称不希望祖传的事业荒废,让爸妈从叔叔们手里买下了‘洛’另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至此,余思洁爸妈从相对控股变成了绝对控股,拥有了百分之七十的股权。就在余思川接管‘洛’的第二个月,余思川对‘洛’进行了改革,改变了目标客户,进行彻底转型。在同类型饭店怨声载道的时候,‘洛’却是如鱼得水,蒸蒸日上。余思川怎么可以在两个月里想出让‘洛’起死回生的方法,怎么可能在两个月里就做好了转型的一切准备。这分明都是早有预谋,余思川早就想在‘洛’独大。这次新店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滨江的房子是余思洁妈妈的,算是固定资产投资,这样一个余思川怎么可能甘愿自己辛苦劳累却白白给余思洁妈妈上供俸禄呢。” “你准备‘吃回扣’?”秦琪雪好奇,她不知道陈琳准备怎么样让余思川神不知鬼不觉地吃到回扣。 “林宜萱。” 陈琳的主意执行起来其实非常简单,只需要把报价报给余思川,再说服林宜萱来自己公司做“设计顾问”,每个月按照固定工资加“高额”提成的方式给林宜萱“发工资”就可以了。这样一来,蛋糕展台价格的虚高降低了税费,又可以少付给余思洁妈妈分成,最后的差价还一分不少地落进了余思川、林宜萱俩口的口袋里。当然,余思川和林宜萱都不可能马上同意提议,但是俩人一定会回家合计,接下来就看他们的决定了。 陈琳的计划简直是一箭双雕,不仅可以促使合作达成,林宜萱成为“设计顾问”之后又不得不对蛋糕的外观负责,便不会再对“白棘”和“RubyFun”吹毛求疵。 可是对于这个想法秦琪雪还是有点不放心,因为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林宜萱会回家和余思川说“设计顾问”的事情。答应了做这个顾问,林宜萱便不得不每个月增加很多的工作量,而刚生完孩子的林宜萱会愿意放弃“家庭”出来上班吗,即使她想,余思川又会放心吗? 秦琪雪说出了自己的顾虑,陈琳却很笃定。秦琪雪好奇,陈琳竟有些三缄其口。 陈琳看看秦琪雪,她知道如果自己无法说服她,秦琪雪并不一定会帮自己办事。 “其实,林宜萱是依附余思川活着的。”陈琳知道秦琪雪一定会对自己的话语表示诧异,她顿了顿,进一步解释,“林宜萱的爸爸几年前就病了,后来都是林宜萱的妈妈执掌的公司,业绩一路下滑,只能勉强为生。我猜也就是因为这些,林宜萱才会嫁给余思川,只有依赖余思川的助力,林家的装修公司才能继续生存。所以林宜萱必须处处替余思川着想,才保全自己,保全林家。” 陈琳的话确实解释了为什么林宜萱一定会和余思川商量生意上的事情,但是秦琪雪却在陈琳的话中发现了端疑。 为什么陈琳断定林宜萱是因为钱才嫁给余思川的呢?秦琪雪记得在余思洁的口中,余思川和林宜萱可是两小无猜。 秦琪雪好奇,但是她没有继续提问,她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她在期待以后陈琳主动告诉自己谜底。 没过两天,陈琳和秦琪雪便开始实施了计划。果不其然,陈琳决定自己去找了余思川,而让秦琪雪找了林宜萱。秦琪雪直觉得陈琳和林宜萱之间似乎有什么秘密,不然巧舌如簧的陈琳为什么要把说服的重任交给不会说话的自己。 被另一方面,虽说“RubyFun”是“白棘”的改配版,但是相较于沙棘的进价,树莓的进货价格真是低得“可怜”。 秦琪雪早就在王泽老家打点好了一切。 之后几天,秦琪雪和陈琳租了辆车带着几个零时工去了阳华的山村。阳华连着几个村子都人烟罕至,青年人大都去了城里上班,年轻力壮的变得少之又少。满山坡的地大多都荒着,杂草丛生,很多地里都长出了野果子。在上海昂贵的树莓,在阳华山村里也不过是无人问津的野果子罢了。 陈琳给“RubyFun”做了简略的盈利预测,毛利率高得惊人,陈琳笑了。 “我们,根本就是奸商。” 陈齐乐的手指渐渐恢复了,她又回到了少年宫上柳琴课。孩子总是天真的,没花几天就习惯了自己缺根手指的状态,小小的她还不能预想这件事对她以后生活的影响。 余思洁从年后就开始找工作,却处处碰壁。余思洁吃亏就吃亏在高不成低不就。虽然已经做了四年经理,但是较其他的经理而言,她的能力确实不足,所以没有事务所愿意聘她。虽然余思洁的能力较一般助理而言优上许多,可是也没有公司主动找她做助理,毕竟她已经是当了四年的老经理了,贸然让她降为助理,一般事务所都开不了口。 找工作让余思洁变的烦躁,她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地修改自己的简历,改得心烦意乱。而陈齐乐一直在屋里跑东跑西,缠着她玩,更让她无法静下心来。 余思洁让秦琪雪帮忙带一下孩子,秦琪雪同意了。但是这段日子她一直在和陈琳准备“白棘”的事情,着实无暇顾及陈齐乐,只能把陈齐乐交给了陈伟昊。所幸,除了陈齐乐每天都要和陈伟昊睡,影响了自己和老婆亲近以外,陈伟昊还是很乐意和陈齐乐待在一起的。 星期天,陈伟昊带陈齐乐去上柳琴课。因为手指的原因,陈齐乐又回到了Holly所在的启蒙班上课。而Holly的月份又大了,大着肚子上课很是不方便,少年宫就给她找了一个在校大学生做助教。 陈齐乐坐在陈伟昊前面认真地听课,陈伟昊看着面前金发碧眼的老师,那是王泽的妻子。他看着看着,心里便生出了鬼点子。 陈伟昊想知道秦琪雪到底有没有出轨。 第四十四章 微博照片 虽然陈伟昊对之前秦琪雪的种种行为心生猜忌,但他并没有秦琪雪出轨的确凿证据,只是自从秦琪雪和余思洁“散心”回来,他总觉得秦琪雪躲着自己,还总是有各种理由双休日不待在家里。要知道,过去秦琪雪周末都是不怎么一个人出门的。 陈伟昊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他不想再自己一个人瞎猜,他想或许可以从Holly身上找到突破口。 上完课,陈伟昊主动找了Holly。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Holly见陈齐乐家长走上前来,主动问。 “老师,齐乐在您班里这里这么长时间,承蒙您照顾了。我想问下您,您这儿有什么教学视频吗?” “教学视频?”Holly没有听懂。 “对,这不是之前齐乐没法来,落了好几节课嘛,就想问问有什么视频啊什么的,可以把这几节课补上。” 陈伟昊的话把Holly问懵了。 “没有也没关系,就是问问。”陈伟昊看到Holly为难的样子,忙摆摆手,解释道。 “并没有和之前上的课内容一模一样的视频,但是有一些别的比较简单的教学视频,要不你加我微博吧,上面我会发一些。”Holly说着拿出手机。 陈伟昊也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向Holly连连道谢。 Holly回到办公室,和同事聊起了陈伟昊要视频的事情,她感叹如今小朋友的家长对孩子真是用心。 现在Holly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她长时间地练琴,所以闲来无事,她也开始和同事们聊起了家长里短。虽然之前她对这些都是很排斥的。 “都是这样的,现在大多都是独生子女,能不上心嘛。这一个孩子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要是没有教育好,爸妈的这辈子不也跟着完蛋了吗?我们不像你们外国人,你们可以生那么多个孩子,自然没有那么紧张,都可以散养式教育了。”同事调侃道。 “这是误解,我们也没有完全散养的。再说那也不是孩子的爸爸。” 对于宠孩子这个话题,同事们都司空见惯,并提不起什么兴趣,倒是调侃上了Holly。 “你把微博给别人了?” “是啊,当然啦。” “说不定人家看上你了,故意问你要的呢?”同事无聊地打趣。 “有毛病,谁会喜欢一个大肚皮,而且他也结婚了好吗?”Holly说笑地把身后的靠枕扔向了找事的同事,却被同事轻轻接住。 “不要动了胎气。”同事边开玩笑,边挪着可以滑动的椅子移向了Holly,“你会不会用微博啊?” “会啊,不会怎么发视频?”Holly不懂同事意为何指。 “你有你老公的微博吗?” “有。” “拿来。”说着同事一把抢过Holly的手机,“跟你说一个微博神奇的功能,查出轨。” “有毛病。”Holly笑着想抢回手机,但同事不给。 同事把手机拿到Holly面前,手把手地教她怎么查看老公的点赞记录和关注的好友。 Holly感觉这种行为算是在侵犯丈夫的隐私了,她不能苟同,但是也不能直接指责同事,这让她很无奈,这或许就是国情不同吧。 “你看,点这里。”同事说得绘声绘色,边打开了王泽的点赞记录。她一篇篇地开始翻阅王泽的记录,翻着翻着,她看到Holly老公微博里点赞的照片有一张自己和一个陌生女人合影的照片,时间是过年的时候。 同事有点懵,她不敢多说,把手机还给了Holly。 Holly看着照片也傻了眼,她记得王泽和自己说过年的时候要参加公司的团队建设活动,为什么却会有和别的女人的照片,难道是同事吗? Holly把图片放大,她感觉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是这么的眼熟,这不是陈齐乐小朋友的阿姨吗? Holly忙按黑了手机。 “是,是他同事,过年的时候公司组织团队建设活动的时候拍的。”Holly把头转向电脑,假装镇定地说。 “这样啊。”同事尴尬地笑笑回应。 下午,Holly想了很久,她不想让王泽认为自己是个听风就是雨的女人,但她也无法释怀自己看到的照片。 坐在饭桌上,Holly鼓足勇气,她还是想要听听王泽的解释。 “那个,”Holly拍拍坐在对面的王泽,“你微博上点赞的那个照片里,和你合影的女孩是谁?” “什么照片?”王泽继续低头扒着饭。 “就是过年的时候。” “过年”两个字让王泽的精神突然紧绷。 “Team building那个吗?同事吧。”王泽敷衍,他预感Holly应该认得出秦琪雪。 “陈齐乐小朋友的阿姨是你同事吗?”Holly声音里满是质疑。 见骗不过Holly,王泽有点急躁,音量不自觉地拉高。 “你说哪个照片?” Holly拿起桌上的手机,翻出截了屏的照片。 “这个是之前在门口碰到的时候拍的,正好过年的时候看到她发,就点了个赞。你截这个干嘛?你在哪里看到的?” “就是……”王泽的提问让Holly有些心虚。 “你什么时候学会调查我了?” “不是我要调查你,我就是无意中看到的。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Holly有点生气,明明是王泽的问题,他凭什么质问自己? “不就认识个人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人家产后抑郁,你没生就抑郁了啊。”王泽说着放下筷子,站起身。 Holly看着义愤填膺的丈夫,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事一样,她不解地看着他。 “你就要听我说,我骗你和别人约会,我出轨了,你才高兴,是不是?”被拆穿谎言的王泽恼羞成怒。 王泽拍了下桌子,转身走回房间。 看着王泽离开的背影,Holly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她抓起王泽的碗,往王泽脚边的地上一砸。 这是结婚以来Holly第一次对王泽动怒。 余思洁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林宜萱,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林宜萱的电话。 她不想接电话,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但是她又怕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自己和林宜萱之前都闹得这么僵了,林宜萱怎么肯低头主动来找自己。 余思洁纠结半响,终于按向屏幕上的绿色电话图标。 “喂,什么事?” 第四十五章 你还是妈妈吗? “你什么时候把齐乐的户口迁回来?” 林宜萱的一句就把余思洁问傻了。 见余思洁不回答,林宜萱料定余思洁是把女儿上小学的事情给忘了,她有点生气。在她的意识里,大人之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应该忽视孩子。 “我不管你之前有多不顺,发生了什么,再怎么说你也不能把齐乐上小学的事情忘了。余思洁,你还是妈妈吗?你想让齐乐回河北上学吗?” 之前和陈宇离婚的时候,陈齐乐跟了陈宇,户口也跟着陈宇回了河北老家。余思洁那时候有想过陈齐乐上学的问题,只是一时生气脑子一昏,就让孩子把户口迁走了。再加上之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余思洁真的是把上学的事忽略了。 电话里,林宜萱叨叨地说了余思洁好久,自知理亏的余思洁没有反驳。 挂了电话,余思洁给陈宇发了信息。 “我们复婚吧。” 陈宇回信息的时候是中午。 “发生什么事了吗?” 余思洁看见信息急忙回了电话。 “我们复婚吧。” “怎么了?” “齐乐没有学上了。当时离婚的时候不是把齐乐的户口迁到你那儿去了吗,那齐乐就不能在上海上学了。”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陈宇并不了解上海的入学政策,要是早知道他一定不会草率地迁走女儿的户口。 “可是我在北京,要不双休日等我回来的时候……” “这个月就要报名了。” 余思洁打断了陈宇。 虽然陈宇对齐乐的事情也很焦急,但是他现在真的走不开。 “你把你地址告诉我,我来找你。”余思洁提议。 陈宇答应了,他让余思洁去他住的地方拿证件。 第二天上午余思洁就去了北京。 余思洁乘高铁到达北京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北京的交通和上海不一样,走出北京南站的她有点懵。北京的人行天桥都是从通道下楼过马路的,余思洁不知道,她沿着路走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地方过马路,心急的余思洁失去了思考的欲望,直接打电话给了陈宇。 陈宇还在公司为晚上和客户“谈判”做准备,他告诉余思洁北京的路况,让她直接去民政局等自己,自己会提早下班和她办理复婚。 复婚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你赶紧回去吧,晚了没高铁了。”站在民政局外,陈宇对余思洁说。 “你晚上有事吗?”余思洁没有直接答应。 “晚上要和企业的人吃饭。”陈宇回答,边拿出手机准备给余思洁买车票。 余思洁抓下陈宇手中的手机。 “我自己买吧。” 和陈宇分开后的余思洁并没有直接买票回家,她在路上兜兜转转。 难道又要这样和陈宇分道扬镳吗?余思洁问自己。她不知道怎么挽回,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要挽回。她只知道陈齐乐不想离开爸爸,而她自己一直在等待陈宇回心转意。 余思洁在北京南站一直坐到了晚上。 “你回家了吗?”余思洁给陈宇发信息。 “回宾馆了,你要到上海了吗?” “我在北京南站。” 陈宇没有回信息,而是直接打了电话。 “你怎么没回去?” “我可以明天再回去吗?”余思洁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陈宇这个问题,毕竟腿长在自己身上,自己去哪里陈宇有什么权利去管。 “我能去你那儿吗?”余思洁继续问。 “你别站在火车站外面,我去接你。” 陈宇果真打了车去接余思洁,回去的一路上俩人都没说什么话。 其实离开余思洁之后的陈宇过得并不好,离婚消散了他的怒气,但是怒气过后,他的生活就失去了支撑。在父母去世后的十几年里,他生活里最重要的人就是余思洁,虽然他们两个都不会说话,虽然他们一直吵架,但是这种吵架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现在没有人和自己拌嘴,他竟有些不习惯。但是他不可能主动和余思洁和好,做错事的人是余思洁,自己屈尊求和,实在令他感觉不耻。 到了宾馆,陈宇让余思洁把身份证拿给自己,自己帮她定个房间。余思洁却没有伸手掏身份证的举动。 “我能不能住你那儿?” “不方便吧。” “为什么就不方便了?”余思洁看着陈宇问。 “前妻。” 余思洁不说话,伸手环抱住陈宇。她说服自己一定是因为夜深,才会如此神志不清。 “上来吧。”陈宇叹了口气。 陈宇的房间是一间大床房,比一般的连锁酒店大一些,但是和“洛”这样走高奢、精致路线的宾馆还是没得比。 “晚上你就睡床上,我睡那儿吧。”陈宇指指窗边的躺椅。 余思洁点点头。 “你先去洗澡吧,时间也不早了。” 余思洁听了陈宇的话,从包里拿出睡衣,走进卫生间。 陈宇洗完澡,关掉了房灯,躺在了躺椅上。 “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就是同床异梦?”余思洁趁陈宇还没睡,急着问他。 “没什么。”陈宇不想多做解释,转身对着窗睡。 “你有没有爱过我?” “有。” 气氛突然很安静,时间仿佛停滞,两个人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可以回来吗?”余思洁鼓足勇气问。 陈宇没有回答。 “你怎么这个时候睡着?”余思洁不开心地嘟囔着。 “我没睡着。” “那你怎么不回答我,我都这么‘不要脸’地问你了,你怎么都不回答。” “我们这样不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齐乐每天问我爸爸在哪儿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齐乐需要爸爸。”余思洁打起了亲情牌。 这一招对陈宇果然很适用,陈宇最放不下的就是女儿。陈宇坐起身子,看着余思洁。 “我回上海就会去看齐乐的。” “这不一样,你想啊,平时你看齐乐的时候,她就看不到我,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又见不着你。这样孩子会觉得见父母是个选择题,不能兼容的。”余思洁不知道怎么委婉地和陈宇说复合的事情,只能一味地找借口,说得语无伦次。 “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带齐乐出去。” “还是不一样,就是,时间啊,不能一直两个人陪孩子。时间长了,齐乐会发现端倪的,她会以为我们离婚了的。” “那就告诉孩子我们离婚了,她迟早都要知道的。”陈宇说地很平静,心里却是一片涟漪,他知道余思洁和自己说这种话基本就是求复合的节奏了。 “陈宇,你怎么这样啊,要是孩子知道了,对她产生阴影了怎么办?”余思洁有些词穷,“就是,就是,齐乐需要你。” “齐乐需要我,我会回去的。” 余思洁终于还是被逼急了。 “那我需要你呢?”说完,余思洁突然感觉豁然,既然都不要面子了,她就所幸破罐破摔。 “我都说了这么久了,你听没听懂啊,我就是想问你我们要不要复合。你怎么这样,为什么我都说这么明白了你也不接茬,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我们都在一起十几年了,为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连理由都不和我说清楚?这么多年我对你不好吗?我就是有点好面子,有点懒,你又不是之前不知道。你都知道为什么要嫌弃我,为什么最近大半年你总是嫌弃我,总是和我吵架?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复合?”余思洁看着陈宇,陈宇没有回答,她更伤心了,“不复合就算了。你就是骗子,你根本就没喜欢过我是不是?” 余思洁越说越激动。 “傻瓜,别哭了,你还要我伸多久的手?” 余思洁这才回过神来,看见模糊的视线里陈宇的手。她一把抓住。 “你这是和我和好了吗?”余思洁还要再确定一下。 陈宇点点头。 “你好讨厌,伸什么手啊,不会用嘴说吗?隐形眼镜都哭掉了,根本就看不清。” 余思洁和陈宇终于还是和好了,第二天陈宇送余思洁去火车站,他告诉余思洁自己回上海以后会和她待一块儿的。 “你说你爸妈还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吗?”临走时,陈宇问余思洁。 “不知道,大不了再私奔一次。” 陈宇笑了,余思洁还是这么不会说话。 回到上海的余思洁无法忘怀离开时陈宇的话,她怕爸妈再一次阻止他们在一起,毕竟现在的陈宇又多了一条罪状,抛弃自己。 余思洁知道要说服爸爸是很难的,她准备从妈妈那边入手。双休日她带妈妈去买衣服,说是带妈妈,其实根本是让妈妈给她付钱。 “妈,你穿刚买的这件真好看,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快六十的人。”余思洁蹩脚地讨好妈妈。 “好了,别说了,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妈才五十二岁,你夸得妈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站在手扶电梯上,妈妈抓着女儿的手说。 “妈,我和陈宇复合了。” 第四十六章 为什么选邱律? “妈知道,你说过了,都是为了齐乐上学的事。” “不是,妈,我是说真的复合。等陈宇回上海,我想和他搬出去住,带着齐乐。” 下了扶梯,余妈妈看着余思洁。 “真的?” 余思洁点点头。 “也好,也好,有人陪着我们宝贝也是好的。” 妈妈的反应让余思洁感到惊讶,她以为家里又会像六七年前一样,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爸妈也在长大。妈妈当年就是觉得陈宇这孩子虽然不是个坏孩子,但是和我们宝贝实在是差太远了。想想他的学历、家庭背景和我们家真的不搭。还是个外地人,连房子都没有。我和你爸爸也是不希望你吃亏。你想想有多少女强男弱的家庭,最后不都是矛盾重重、分崩离析?不过谁知道呢,陈宇这孩子后劲还是很足的,虽然也会碰碰壁,但是在事业上比我们宝贝还是要强上许多。谁能想到我们思洁只会死读书呢,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女强男弱的落差。” “妈,你说什么呢?”余思洁本来还在为妈妈的体谅感到高兴,谁知妈妈竟损了自己一顿。 “不是吗,我们宝贝就是傻呵呵的,要是能有你哥一半精明,妈也就放心了。你说你这以后要是真就一个人过日子了,妈妈倒是要担心啦。” “我傻那也是遗传了妈,不然我是怎么生出来的。”妈妈说自己也就算了,还表扬了哥哥,这让余思洁老不开心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听妈妈语气有点不高兴,余思洁赔了个笑脸,妈妈开玩笑地捏了她一下。 “你要是和陈宇搬出去,也不要在外面租房子了,就住在爸妈给你们买的房子里吧。爸妈都帮你们准备好了。” “好呀。”余思洁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离妈妈住近点,说不定还能有事没事从妈妈那边坑两个包。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问下陈宇,自己就答应了,你也不管他怎么想?”妈妈埋怨,“还有你爸那边,妈会帮你做工作的。” “五一”的时候,“RubyFun”上市了,反响很好。陈琳又打起了派对和尾牙的主意,销路根本不用担心。还有余思川那边,没过多久了打来了电话,谈起了合同的修订。一切都在慢慢走上正轨。 “白棘”正在复苏。 陈琳在陈伟昊家住了小一个月,这几个礼拜邱律总是不停地和陈琳打电话,秦琪雪猜测陈琳是快要回去了。 果不其然,陈琳和陈伟昊提出了要回邱律那儿的要求,陈伟昊不同意,可却又拗不过陈琳。陈伟昊终究还是宠溺妹妹的,被三言两语就劝降了。陈琳说自己会经常回来玩玩的,陈伟昊便只能点头。 陈琳回去前一晚,她很晚都没有睡,秦琪雪也很晚没有睡。 “你开心吗?”陈琳问秦琪雪。 “开心什么?” “我终于要走了。” “被你一说我还真的挺开心的。”秦琪雪配合地笑笑。 “每天在我哥面前假装欢迎我很辛苦吧。11年了,你是怎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我认识的人里也就你最会装。” “那真是承蒙陈大小姐夸奖了。”秦琪雪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 “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回到以前的样子?”陈琳坐起身看着秦琪雪。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不记得了吗?”秦琪雪反问。 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一个“白棘”。 “我知道我抢‘白棘’是我不对,但是我也是被……” 秦琪雪知道陈琳这是想把一切都怪罪在邱律头上,她打断了陈琳的话。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要和邱律在一起?你明明有的选的。” 陈琳不知道秦琪雪说自己有的选什么,在她心里自己根本没得选。 陈琳想起那个酒吧,那个她之后再也没有去过的酒吧,她痛恨自己当时的决定,如果不是自己的草率,她明明可以不活成这个样子的。 “第一次都给他了,我还有什么选?” 陈琳想起那天她答应了邱律的要求做了他的女朋友。当晚邱律就从上海赶去了恒湖,邱律带她去了酒吧,酒吧里声音特别吵,人特别多,她喝了很多酒,整个脑袋都晕晕乎乎的。邱律问她,是不是真的要做自己女朋友。陈琳点点头。“你满18岁了吗?”邱律又问她。陈琳不知道邱律干嘛要问自己年龄,她只能乖乖说“是”。后来,邱律把她拉进酒吧里一间包房,一切开始不受陈琳控制。事后,陈琳哭得好惨,哭完以后陈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她开始啃指甲,每次她感到迷茫的时候总改不了的要啃指甲。邱律想安慰陈琳,他抱歉地说都是自己不好,是自己意会错了意思。陈琳踹了邱律一脚,她才不相信邱律的鬼话。陈琳不想待在那个破包间里了,可是她又突然很怕回家。 “第一次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秦琪雪知道陈琳骨子里其实是个极其保守的女生,她知道陈琳一定会反驳自己。 可是这一次,秦琪雪失算了。 “后来我爱上了他。”陈琳说得很坚定。 陈琳突然很想说要是当年不是因为秦琪雪,自己根本不会招惹上邱律,更不会爱上他,那样的话自己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陈琳的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秦琪雪讶异,她不知道一个“混黑”的男朋友有什么值得“优秀”的陈琳喜欢的。 “以前我是很讨厌阿律,特别是那次之后,我宰了他的心都有了。其实我也不是没试过。”陈琳想起自己当时想要灭掉邱律的场景,不禁觉得好笑,“可是你没有了解过他,你怎么知道他有多好。和阿律在一起的时候,我再也没有做过半点家务。打扫、烧饭、洗衣服都是他一个人干的,就连我的内衣都是他洗的,我就活得像个王后一样,他从来没有说过我懒。我在美国读研的时候,我每天睡觉前他都倒着时差和我聊天,从来就没有中断过,除非我主动拒绝。” 和邱律在一起之后,陈琳才知道原来宠女朋友是可以宠成这个样子的。她沉溺于邱律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之中,她开始爱上了邱律。 秦琪雪没有想到陈琳的回答竟会是这样,她一直以为陈琳是被迫和邱律在一起的。 秦琪雪笑笑。 “你开心就好。” 第四十七章 余思洁,欢迎回家 五月头上,陈齐乐上学的事情解决了,陈宇也从北京回来了。对于余思洁妈妈提出的住在他们为余思洁买的婚房里的要求,陈宇并没有异议。虽然他也不喜欢寄人篱下的感觉,但是想着余思洁的爸妈好不容易算是认可了自己这个女婿,他又怎么好意思在这个时候驳了岳父岳母的好意。 走进爸妈买的婚房,余思洁吓了一跳。房子是一梯两户的,之前妈妈只跟余思洁说她的买的房子在1001室,但是走进房子却发现1001室和1002室居然是打通的,爸妈给余思洁买的是一整层的房间。重新调整过格局的房子总共有五室两厅,外加四个阳台。更没让余思洁想到的,家里居然满是陈宇喜欢的二次元元素。展示柜上满是各种手办、摆件。余思洁猜想这一定是她那个不靠谱的妈妈的杰作。 “老公,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余思洁开玩笑。 余思洁没想到陈宇还真当了回事,看得那叫一个仔细。 本来一个活在二次元的老公已经够叫余思洁心烦了,妈妈倒好,干脆也让她活在二次元了。 余思洁拿起书桌上一个小手办问陈宇。 “这个你喜欢不?不喜欢的话,就卖掉吧。这小东西也蛮贵的,怎么也要上千呢。”余思洁的初衷是最好这些一个也不对陈宇的口味,她卖了,还能换两个包。 陈齐乐来到了新家,还能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她很是开心,在家里跑来跑去。陈齐乐看着家里林林总总的“小玩具”,都想上前玩一下。 陈宇少有地制止了女儿。 余思洁看到这情景,想来扔掉这些手办是不大可能了。 相较离婚之前,再一次回到家庭的陈宇对余思洁的态度好上了许多,再也不故意留在单位里不回家,即使要加班也会事先和余思洁打招呼。除了找工作的艰辛,余思洁觉得她的生活能算得上春风得意了。 陈宇回来没几天,余思洁就接到了老单位同事的电话。在余思洁离开公司以后,听说公司里发生了巨大的人事变动,许多员工离职。以前带余思洁入行的徐老师和几个同事一去了另一家事务所,做起了合伙人。其中也包括坐余思洁邻桌的吴经理和余思洁一手带起来的小林。 吴经理在一家咖啡店和余思洁见了面。余思洁还是老样子,精心打扮了前去。 余思洁在咖啡店里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了吴经理,吴经理也和当年一样,一身职业套装,一副干练的模样。 “余思洁,最近过得还好吧,复婚了?”吴经理看着余思洁无名指上那个显眼的《EVA》纪念版戒指说。 “恩,复婚了。” “就想,除了你老公谁会用这种动漫周边当结婚戒指。” 吴经理的话并没有让余思洁感觉尴尬。相比余思洁身上别的装饰,这个婚戒确实最为寒酸,但是这是陈宇用来娶自己的,所以也最为“贵重”。 “很特别,不是吗?”余思洁举起带着戒指的手在吴经理眼前晃晃。 看着余思洁一脸的小幸福,吴经理也不好意思再挖苦。 “你最近有在哪里高就吗?”吴经理直抒胸臆。 “没有,”余思洁不想因为找不到工作就被人看扁了,“我爸妈想让我回家里的公司上班,但是我觉得不好,所以我还在考虑。” “你走后,其实公司里发生了蛮多事情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耳闻。徐老师离职了,我们好几个经理都跟着离职了。”吴经理说着顿了顿,“你也知道,之前公司那个状况,市场部工作乏力,没接到什么好业务。老板又总是拿业绩压下面的人,大家都很难做,毕竟没有业务做不出业绩也是自然的。” 余思洁不知道为什么吴经理要找自己见面,虽然之前在公司的时候余思洁和吴经理关系还算不错,但是她们私底下并不会聚面,所以并算不得朋友。余思洁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便安静地聆听吴经理的说话。 “其实啊,之前公司这么多人离职也和你有关。” “和我?”余思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工作呢讲究的是能力,但是人活着讲的是道义。之前老板在你生活遭受挫折的时候‘逼’你辞职的举动实在是太不地道,跟着这样的老板,让人不觉自危。你说谁没个不顺意的时候,落井下石必会失去人心。”吴经理说得振振有词。 “余思洁,要不你来我们公司工作吧。” “你说什么?你让我去你们那儿工作?”余思洁不觉瞪大了眼睛。 “其实这也是徐老师的意思。这些年你对小林的细心栽培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你说我们这些经理,包括我自己,哪个不是对手下有所保留,向你这样全盘教授的好师傅确实不多,就凭你替我们带出这么好的‘助理’这份功劳,我们也不能抛下你。” 余思洁被吴经理说的话感动了,吴经理“乘胜追击”。 “毕竟你也是徐老师带出来的徒弟,徐老师一直对你这么快就能考出证书感到欣慰,但是也因为你起飞太快,有很多基本的知识和能力还没有学会,徐老师觉得当时就这样直接放你单飞确实是有点冒进了。如果可以的话,徐老师想要继续带着你,先提高的你的专业能力,然后再让你飞得更好。” 吴经理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把杯子放在桌上,双手合十。 “徐老师这次让我来,就是想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继续回徐老师手下做助理。” 余思洁被吴经理的话打动了,她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吴经理的邀请。 “那,余思洁,欢迎回家。” 重新找到工作的余思洁很兴奋,她叫来秦琪雪和陈琳来家里庆祝。 余思洁偌大的家让俩人感到咋舌,虽然陈琳在杭州的家也很大,但这里毕竟是上海的市中心啊。 陈齐乐看见秦琪雪来家里,开心地直往阿姨怀里扑。 一整个下午,三个人都坐在下沉式客厅里聊天,喝茶。余思洁向大家宣布自己找到了新工作,并把自己重新获得工作的过程向她们细细道来。 看见余思洁这么开心,陈琳也由衷地替余思洁感到欢喜,但是秦琪雪却开心不起来。 陈琳开车送秦琪雪回家的路上,陈琳一直兴奋地和秦琪雪叨叨着余思洁找到工作的事情,好像觅得工作的是自己一样。 陈琳看着秦琪雪冷漠地敷衍,有点不开心。 “思洁找到工作,你都不替她高兴吗?” 第四十八章 车祸 “有什么好高兴的?” “你们不是朋友吗?”陈琳奇怪地看向秦琪雪。 “那个吴经理说了这么多到底都是废话,重点不就是让余思洁去做助理吗?余思洁找不到工作是因为她在经理中并不优秀,而不是说她连做助理的能力也没有。”秦琪雪说着顿了顿,“要是说思洁甘愿做助理,她哪里都能去做,根本不需要这个徐老师的同情。” 秦琪雪的话让陈琳沉默,陈琳不知道秦琪雪为什么要在心底把别人想得如此黑暗。 “再者,思洁找工作这么久了,那个吴经理看来也是知道思洁这么久都没找着工作的。现在才找思洁,就是看准了这个时候思洁会心烦气躁,不再挑三拣四。现在那个徐老师可是白得了便宜还赚了人情。” “小雪总是把人想得那么坏吗?”陈琳小声嘟囔。 “白棘”走上正轨没几天,秦琪雪便主动向陈琳提出了收徒。 “过两天帮我找几个徒弟吧,我一个人做不来这么多蛋糕。” 陈琳有些担心,毕竟喂饱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相反,秦琪雪倒是很笃定。 “‘RubyFun’和‘白棘’不一样,‘白棘’的奥妙全在沙棘酱上,但是‘RubyFun’却是由多种蛋糕组成的,只要合理分工,‘流水化’作业,秘方不容易被知晓。 陈琳看着秦琪雪如此自信,她知道没有谁会比秦琪雪自己更了解“RubyFun”。 没过几天,陈琳果真帮秦琪雪找来了几个学徒,秦琪雪留下了几个她认为算是踏实肯干的学生。 为了不让配方泄露,秦琪雪准备把一部分蛋糕设备从总部搬到分店,再把一部分设备搬去总店,将一种蛋糕分在两家店完成。 秦琪雪搬设备,余思洁也想帮上一把,正好她还没有正式入职,陈宇又在调休,她便毛遂自荐。 陈琳觉得自己置若罔闻很不合适,也叫了邱律来帮忙。 秦琪雪想着这些自己花钱招两个搬运工就能完成的事情,却变得如此兴师动众有点没必要。但是因为自己早上还要做蛋糕,俩人又那么积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天陈宇和邱律八点多一点就到总店帮忙搬设备。陈琳约了余思洁十点左右一起去分店,等秦琪雪做完当天的蛋糕一起让工人搬设备去总店。 十点的时候,陈琳和余思洁准时来到了世纪大道分店。 陈琳开了车,秦琪雪也开了车。除此之外,秦琪雪还租了一辆用来搬设备的车,有专门的搬运人员负责搬运。对秦琪雪来说,陈琳和余思洁的到来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到南京西路总店的时候,陈宇和邱律已经在总店等候多时,他们让工人把设备卸下,按照之前秦琪雪交代的位置放好。 “给你。”秦琪雪把自己车的车钥匙给了陈琳,早上九点多钟的时候邱律给秦琪雪打电话问她借了车。 陈琳拿着秦琪雪递来的钥匙,一脸迷茫。 “给我吧。”邱律从陈琳拿过车钥匙。 “你要借车干嘛?你不是有车吗?” “一个弟兄的车坏了,借他开开。”邱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陈琳本来想说邱律两句,却被秦琪雪叫住了。 “说好早点去火锅店排队的,你走不走?”秦琪雪边说边坐上了副驾驶。她们把善后的工作交给了两个男人。 余思洁看着被邱律借去的车,是一辆黑色的马自达,左侧的后视镜上有一条长长的划痕。 吃完中饭的三个人又在陈琳的怂恿下兜兜转转,玩了好久。一直玩到下午四点来钟,余思洁要去接孩子了。 秦琪雪打算跟余思洁一起去接孩子,陈琳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了。 在幼儿园门口等孩子放学的时候,余思洁接到了陈宇的电话。 “你搞定了吗?我在齐乐幼儿园门口,你要不要来,等下一起回家?” “你说什么?” 余思洁好像听到了什么噩耗一样,冲着电话言辞激烈,说着说着居然哭了一起来。 从听电话的第二句开始,余思洁便拿着电话走离了秦琪雪,明显是不想让秦琪雪听到对话的内容。 接完电话的余思洁落下一句“帮我接下孩子”就跑走了。 秦琪雪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她知道,已经发生大事了。 秦琪雪接好孩子,把陈齐乐带到了自己家。陈伟昊已经下班,她让陈伟昊带下孩子,她有点不放心余思洁,她要去看看。 再见到余思洁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 余思洁看见秦琪雪,一把抱住她就开始哭。她说陈宇又不要她了,又要和她离婚。秦琪雪问她原因,余思洁不肯说。秦琪雪给陈宇打电话,陈宇不接。 秦琪雪奇怪,为什么陈宇都冲动到要和余思洁离婚了,却有心思换了自己的来电铃声。陈宇的电话接听铃声从一首激昂的二次元神曲变成一首略带幽怨的日语歌。 2014年5月10日晚上十时左右,上海市吴泾某路发生一起车祸,造成一人受伤。经核查,伤者为河北籍某陈姓男子。案件仍在进一步调查。 第四十九章 冥钟(十) “我好像离‘人’这个字越来越远了。” 在陈宇再一次和余思洁提出离婚的那天晚上,陈宇发生了车祸。 警察说因为事故路段未装有摄像头,而且夜色已晚也没有目击证人,肇事车辆和人员还未找到,但他们会全力追查的。 余思洁并不在意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撞了陈宇,她只想让陈宇醒过来,即使醒过来的陈宇还是执意要和自己离婚也没关系。 医生说陈宇大脑皮层受到的损害严重,如果这几天醒不过来,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那些日子,秦琪雪只要不在“白棘”就会帮着余思洁照顾不省人事的陈宇。余思洁把事情告诉了爸妈,其实余爸爸对这个女婿打心里一直是不认可的,但还是默默打来了医药费,外加照顾起了陈齐乐。 秦琪雪还是每天一大早就会去“白棘”做蛋糕,十点左右的时候“白棘”营业了,秦琪雪的工作也就告一段落。 秦琪雪站在制作间里,她看着屋顶上的监控摄像头。一个长方形的白色机器,黑黑的摄像头,在长方形的右上的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圆形。这个摄像头可以覆盖制作间将近四分之一的面积。包括秦琪雪现在所站的区域。 在秦琪雪站着的地方,以前放着一台切水果切割搅拌机,也正是这台机器削去了陈齐乐的手指。 秦琪雪知道,“白棘”是保不住了。 秦琪雪回家为在医院的余思洁做了午饭,就赶去帮忙。 病房里,余思洁拿着一堆陈宇收藏的漫画,读给他听。 “你说你,以前就喜欢看这些漫画书,那你倒是睁眼自己看啊。非要我读给你听,这书上就只有这么几个字,还要我自己编场景……” 秦琪雪没有打断余思洁,她把午饭放在床头柜上,等余思洁说累了自己去吃。 吃饭的时候,秦琪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陈宇胸口若隐若现的纹身上,这个纹身她见过。给陈齐乐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她看见孩子身上因为心脏手术留下的伤疤,和陈宇胸口的一模一样。 “陈宇就是不会说好话,脾气不好,但是他对齐乐是真的好。当时孩子动手术的时候,他怕以后小姑娘长大了,爱漂亮了,会因为疤痕而自卑,就在自己身上纹了个一样的。齐乐这么小哪懂这些。”余思洁说着顿觉伤感,“上次齐乐手指断了,我都担心他会不会怕孩子难过,把自己手指截了去。” 余思洁伤心地笑笑,看得秦琪雪难过。 秦琪雪听着余思洁的讲述,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知道陈宇竟对孩子如此上心,她感觉到了罪恶。 下午,秦琪雪趁着去洗手间的空档给王泽打电话。 “你愿意带我离开吗?” “什么?” “我想离开上海了,你和我走吗?”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秦琪雪早已料到。王泽的老婆马上就要临盆了,自己在这个时候让王泽做这种两难的抉择确实不合适。 “什么时候?”就在秦琪雪以为王泽不会回答的时候,电话里却传来了声音。 “过几个月吧。” “下次当面说。”秦琪雪知道这是王泽的拖延战术,但她没有拆穿。 因为秦琪雪总在医院,常常无暇照顾店里,陈琳便承担起了每天关店的职责。这段日子,她总是最后一个回家,真正地做起了一个店长。 店里的人都走完了,陈琳关了大门,准备去下洗手间,就从后门出去回家。 在隔间里,陈琳无聊地翻看着手机,因为洗手间信号不好,打不开网页,所以她只能翻翻之前的短信。现在的短信广告实在是太多了,她想乘机删掉一些。 “欠我女儿的手指,我会让你一根根还回来的。” 陈琳不小心又翻到了这条信息,信息的发送时间是陈齐乐断指后没两天。 陈琳感觉到一阵凉意。 之前她一直以为发匿名信息的是陈宇,但如今陈宇可能永远沉睡,那这条短信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陈琳删除信息。 “嘟嘟。” 陈琳刚想站起却被短信吸引去了注意。 “陈琳,你听过冥钟吗?十。” 陈琳瞬感头皮发麻,莫名觉得头顶的灯光颤了一下。 她急忙关了手机,跑出隔间。 正对着她的洗手台上的镜子上粘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看上去是用血写的,歪歪扭扭像血书一样。 陈琳被吓到了。 “谁啊,神经病啊。”陈琳说着一把撕掉镜子上的白纸。 镜子上面有一个两指大小的洞,白纸撕掉后,洞里的血流了出来,看得陈琳一阵恶心。她想借助洗手台撑住身子,却失败了,一下瘫坐在了卫生间的地上。 第二天,陈伟昊去找了陈琳。陈琳回到邱律身边已经好多天了。他还记得上次邱律把自己妹妹打得浑身是伤,扔在自己家门口的情景。之前他只觉得邱律不是个正经人,这么多年即使没有“改邪归正”,陈琳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还跟他回了上海,至少他对陈琳应该好好的。没曾想他居然会对陈琳痛下毒手。 “琳琳在哪里?”陈伟昊来“白棘”找陈琳。 “办公室吧。” 陈琳看见哥哥突然来找自己,一下慌了神,忙站起身,桌上的文件散了一地。 “哥。”陈琳半响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要知道平时陈琳见到陈伟昊都是很激动的,恨不得直接扑到哥哥身上去。 “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陈伟昊边说边笑着帮陈琳捡起了东西。 “哥,你找我什么事?” “就想问问你在邱律那边过得好不好,当面看看,免得你在电话里搪塞我。”陈伟昊把文件理理齐放在陈琳桌上,“看你没伤没碰的,最近那小子没再胆肥啊?” “哪,哪有。”陈琳少有的结巴了起来,“那,那个,哥,小雪没和你说什么吗?” 陈伟昊不解地看着她。 “红宝宝应该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陈琳小声地说。 第五十章 交代了,罢了,罢了 余思洁的呼唤并没有唤醒陈宇。医生示意余思洁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即使是做再多努力,也不能保证陈宇以后一定会醒。 余思洁看着病床上的陈宇。 “我知道你也是恨透我了,这么久在你面前厚颜无耻地碍着你眼,真是对不起。如果我不在你面前,你能不能醒过来。” 那天,秦琪雪去病房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余思洁。余思洁失踪了。 秦琪雪给余思洁打电话,她不接。她问陈琳,陈琳也不知道余思洁去了哪里。秦琪雪让陈琳给余思川打电话,余思川一脸迷茫,更是连妹妹失踪了都不知道。几个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一直找到了晚上。秦琪雪从慌乱的状态中缓过神来,她打开手机,准备用“查找iphone”的手机自带功能找到余思洁。可是秦琪雪只知道余思洁的邮箱号,并不知道她“icloud”的密码。 静下心来的秦琪雪想到以前余思洁的“QQ”密码,“人人”密码全是陈宇,她猜测秦琪雪买了手机密码应该不会变。 秦琪雪尝试着输入了陈宇的名字和生日,居然真的成功了。 定位显示余思洁的手机在长宁区长宁路和古北路交界,苏州河旁边。 秦琪雪打电话告诉陈琳,让她把地址也告诉余思川。 秦琪雪打车到苏州河边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河边没了遛狗和夜跑的人,秦琪雪看到沿河一米五高的围墙上有一个人在走,体型像极了余思洁。 “余思洁。”秦琪雪边跑边喊。她跑到余思洁身边。 余思洁带着耳机根本没有注意到秦琪雪,秦琪雪怕自己贸然一抓余思洁的脚,她会掉下水。秦琪雪想爬到围墙上,虽然围墙有十几厘米宽,但是围墙和秦琪雪差不多高,秦琪雪根本找不到着力点。 秦琪雪跑到围墙尽头,那边的围墙稍微矮一些,而且下面有绿化,可以让消瘦的秦琪雪借力。 爬上围墙的秦琪雪有点怵,她向来没有什么运动细胞,平衡能力更是差得一塌糊涂,就连自行车也是陈伟昊手把手地教了很久才学会的。 秦琪雪在围墙上颤颤巍巍,举步维艰,好在余思洁走得并不快。 秦琪雪走了好久,才追上了余思洁。 “余思洁。”秦琪雪这下终于听见了秦琪雪的声音,她摘下耳机,转过身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要问你怎么在这里呢?陈宇醒不过来你就不想活了是不是?你还有齐乐呢,你连女儿也不要了吗?”秦琪雪话语中满是埋怨和气愤。 “我没想轻生,我就是想一个人走走。”余思洁拿出手机,想关掉耳机里的音乐,手机却从余思洁的手中脱出,飞向秦琪雪的方向。 秦琪雪伸手去接,却一下失去了平衡。 秦琪雪感觉水浸没了自己的身体,她感觉到眼睛的刺痛,视线变得模糊。她屏住呼吸,肺部压迫得难受。 秦琪雪不会游泳,她知道余思洁也不会。或许她的性命就要在这条河里交代了,罢了,罢了。 秦琪雪在迷离之际仿佛看见了自己入殓时的情景,和七年前一样的地点。她看见了自己久违的父母,她看见了王泽,她甚至看见了陈伟昊。陈伟昊哭得特别难过,这种难过她从未见,看得她伤心。秦琪雪在自己的入殓仪式上就这么注目着陈伟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无法转移自己的视线。她没想过她在将死之时,想得最多的竟会是陈伟昊。 秦琪雪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正湿漉漉地躺在地上,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陈琳。陈琳和她一样也是浑身湿透。 余思洁和陈琳见秦琪雪慢慢恢复了呼吸和心跳,终于放下了心。 陈琳一下瘫坐在秦琪雪身边。 “小雪,你吓死我了。” 秦琪雪咳了好久,才缓过劲。 “我也吓死我了。” 过了一会儿,余思川开车带走了余思洁,陈伟昊开车带走了秦琪雪和陈琳,还叫拖车公司拖回了陈琳的车。 回去的一路,陈琳非要抱着同坐在后排的秦琪雪。 “因为救了我,就想乘机揩我油。”秦琪雪虚弱地调侃。 “没有啊,我冷。” 虽然陈琳也湿透了,但是体温还是要比秦琪雪高上许多。她不是冷,她只是不想让秦琪雪着凉了。 “湿漉漉的好难受啊,要不是有哥在真想裸奔。” 余思川把妹妹带回了爸妈家。 自从余思洁从家里搬离之后,余思川一家又和爸妈生活在了一起。 余思洁洗漱完,躺在床上很久都睡不着,不光是因为陈宇的事情,还有林宜萱。 第二天,林宜萱早出晚归,她们一整天都没见着面。 晚上,余思洁故意等在饭厅里,她知道林宜萱平时睡得都很晚,还喜欢夜里吃夜宵。十一点的时候,林宜萱果真出现了,她看到了坐在饭厅的余思洁,有点惊讶。 “你等我?” 余思洁点点头。 林宜萱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一共四枚蛋糕。她取出一个,伸在余思洁面前。 “你要不要吃?” “吃。”余思洁接了过去。 林宜萱想着余思洁这些日子也是过得挺糟心的,她没有翻上次吵架的旧账。 “对不起。”余思洁小声说。 “没事,我都忘了。”林宜萱笑笑,重重地在余思洁肩上拍了一拍,差点让余思洁把吃在嘴里的蛋糕都喷了出来。 “林宜萱。” “干嘛这么凶?叫我萱子,我是萱子小猴子。”林宜萱说得嬉皮笑脸。 余思洁想到了小时候,他们几个小孩总是一起玩。那个时候,大上三岁的哥哥总是喜欢欺负林宜萱,往她衣服里塞虫子啊,把她推沙坑里什么的。小时候的哥哥还贼胖,林宜萱就总是管哥哥叫“大胖子”,哥哥就说林宜萱是“小猴子”。她还记得那个时候林宜萱最讨厌的就是哥哥了。 “大胖子,小猴子,居然在一起了。” “没办法,谁让你哥死缠烂打非要娶我的,我也是被迫无奈。”林宜萱说得一股得意劲。 “其实哥哥从小就最喜欢萱子了。” 调侃完过去,余思洁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相比童年,现在自己的生活真是让人唏嘘。 “上次你和哥是不是故意搬出去的,为了让我可以回家?”余思洁想到了自己离婚加失业的时候。 “不是。”林宜萱一脸傲娇,“我那是回家坐月子了。” 余思洁不信,哪有人刚生完孩子不做月子,过两个月才开始做的道理。 “思洁,他会醒过来的,你别急。”林宜萱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真诚地看着余思洁。 “他一定是恨透我了。他出事前还跟我提了离婚。”余思洁将陈宇在电话里的话全盘托出,“他不会原谅我了……” “不是的,他要是真的恨你,就不会和你复婚了。”林宜萱打断了余思洁的话,“他早就知道了,他去年十二月份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那个时候他才提出的离婚。他不可能因为同一个原因和你离两次婚的。” “你和我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余思洁没想到林宜萱会这么说。 “对不起,我们一直瞒着你。”林宜萱向余思洁道歉,同时也告诉了余思洁自己的怀疑,“陈宇不会因为一个原因和你离两次婚,而且这次他莫名奇妙地提离婚以后,马上就出了事情。感觉,蹊跷。” 余思洁这些日子想的都是怎么让陈宇醒过来,她只是单纯地把陈宇的车祸当成意外,现在经林宜萱一说,她突然感觉瘆得慌。 第五十一章 独宠自家“老婆”(撒糖) 那天回家,陈琳照例和秦琪雪睡在了一起。四、五点钟的时候,陈琳开始发高烧,秦琪雪摸着滚烫烫的陈琳,有点慌了神,她急忙叫醒了陈伟昊。 虽然还病着,第二天早上,陈琳等陈伟昊走了以后却执意要邱律接自己“回家”。她怕哥哥回家以后会不让自己离开。 邱律一来,陈琳就更加“病恹恹”了,连走路都不会了,非缠着邱律抱自己。 “阿律,抱我。”陈琳躺在床上,伸着两条细长细长的胳膊,就是不肯自己起来。 没有办法,邱律只好抱着陈琳出家门。邱律看着还在家里的秦琪雪,有点不好意思,稍微问候了几句便离开了。 回到家的陈琳,感觉肚子痛。但是昨晚的折腾让陈琳的痛经来势汹汹。 邱律在家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卫生巾,他只好下楼去买,顺带以最快的速度买了菜回家。邱律看着床单、被子上都是陈琳的血迹,他没有抱怨,反倒是摸了摸陈琳的额头,关心她还有没有在烧。 陈琳渐渐开始退烧,身体像是个大蒸笼,直冒热气。 “转过去,躺好。”邱律轻轻推推陈琳,陈琳乖乖呈“大”字躺好。 邱律帮陈琳换了短裤。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当年陈琳月经初潮的时候,好像也是这出。那是在他认识陈琳之后没多久。 那年陈琳17岁。 自从邱律在酒吧见到陈琳之后,他总觉得自己的魂都被这个“小妖精”勾走了。虽然邱律慢慢发现陈琳是个乖学生,和自己根本不是一路人,但是他却依然放不下这个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女孩儿。 邱律攒了好几个月的钱,给陈琳和自己买了两支手机,他期望着这样自己就可以随时和陈琳取得联系。 邱律知道陈琳的爸妈都不在上海,平时陈琳都和是哥哥住在一起的。而周一到周五,陈伟昊都在大学住校,家里便只有陈琳一个人。 那天邱律一直等在陈琳家楼下,从白天等到傍晚,等到楼下聊天的叔叔阿姨都回家吃饭。 他架了个梯子,爬到二楼陈琳家的阳台。 正值初夏,陈琳家阳台窗户并没有关。 邱律从阳台绕到陈琳房间。 陈琳看到邱律吓了一跳,却少有的没有骂他。邱律看陈琳一直蹲在椅子上,眼眶泛红,像是刚哭过。 “你怎么了?”邱律蹲在椅子前问她。 “肚子疼。”陈琳哭得一抽一抽的。 邱律顺势搂了一下陈琳,想看看她到底怎么不舒服了。 “你干嘛?” 陈琳忙把邱律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 邱律不敢再造次,他指指陈琳的小腹。 “这儿疼?” 陈琳点点头。 “你是不是来例假了。”邱律看了看陈琳木色椅子上泛着的淡淡粉色和桌上放着的梦龙冰激凌的包装袋子。 陈琳迷茫地看着邱律,没过几秒,脸就红了起来。 “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邱律说着就要走,陈琳拽了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把自己的脸埋在臂弯里。 邱律下楼急忙收了梯子,给陈琳买了卫生巾和红糖生姜冲剂。 再次到家的时候,陈琳躲着卫生间里,邱律敲了好久的门,陈琳就是不让他进去。 邱律在门口劝了半天,陈琳才把门开了一条小缝,接过了卫生巾。 邱律在门口自顾自地唠叨起了卫生巾的使用方法。 “我不要你教我。”陈琳对门外的邱律说。 邱律乖乖闭嘴,他在门口又等了好久,陈琳还是没有出来。 “那个,”门内传出陈琳轻微的说话声,“是粘短裤上面的吗?” “是、是,窄的那头在前面,宽的那头在后面。”邱律觉得陈琳倔强的样子特别有趣,说话间不自觉地带了笑意。 门内的陈琳再次没了声音。 邱律猜想是自己“戏弄”的语调伤了陈琳的自尊心。 “你没吃晚饭吧,你要吃什么?”邱律扯开话题。 “我不想吃。” 后来邱律给陈琳做了晚饭,是盐水虾,陈琳吃了。饭后陈琳把手机号码给了邱律,还跟他抱怨哥哥不接自己电话。邱律看着陈琳的摩托罗拉旋盖手机,他把兜里的廉价小手机往口袋的深处塞了塞。 邱律突然觉得好笑,自己好歹在外面也是个大哥,回家居然就成了这个小妞的保姆。而自己竟然乐在其中。 邱律烧好午饭,叫陈琳去吃。陈琳躺在床上睡着了,邱律没舍得叫醒她。他坐在饭桌前,帮陈琳剥河虾。剥了几十个也才攒了小小一碗,他不知道为什么陈琳就喜欢吃小虾,但是她喜欢,邱律就给她烧。 快一点的时候,陈琳醒了。邱律把泡在煮虾水里的虾仁捞出来,盛在陈琳碗里。 陈琳闻着菜香坐到饭桌前。邱律喂了两口,陈琳就不想吃了。 “那你再睡会儿?”邱律有点不开心,毕竟自己这么认真做的饭,陈琳一点也不赏脸。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 “恩。”陈琳点着头。 邱律扒了口饭,看陈琳还没有从椅子上动窝,他叹了口气,横抱起陈琳放在床上。回到床上的陈琳对着邱律的胳膊亲了一下,邱律满足地笑了。 一个下午,邱律就像是奴才一样伺候着主子。陈琳说晚饭想吃红烧肉,他就去烧。烧好了,陈琳又不想吃了,他也没有怨言。 晚上,邱律本想乘着陈琳洗澡的时候把床单和被套换了,但是陈琳不肯,邱律只好抱着“主子”去洗澡。 洗完澡陈琳一头栽进被子里,根本不给邱律换床铺的机会。 “那你睡那边去。”邱律指指床的右边。他让陈琳睡在干净的那边,自己睡在脏的那边。反正血是自己“老婆”的,他也不觉得脏。 陈琳翻了个身,躺了过去。她拉住邱律,让他陪自己睡觉。 “等下,我先把浴室收拾了。” 陈琳还是拉着他,噘着嘴不让他走。 “那我把灯关了。” 邱律看着闭眼等自己上床的陈琳,觉得心里梗的慌。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自己还能享受多久,他感到迷茫,他开始觉得之前自己的贪欲是如此可笑。 邱律后悔了,可没过两秒他又自嘲地摇了摇头。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回头路可走。 第五十二章 我想好好过日子了可不可以? 陈琳走了以后,秦琪雪内心充满了矛盾。她本以为自己是不爱陈伟昊的,她本以为自己和陈伟昊在一起不过是因为迫不得已,但是在自己危难的时候,为什么她的心里竟会满是陈伟昊。还有陈琳,她都恨死陈琳了,为什么陈琳要救自己。本来,她觉得自己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现在她却觉得自己欠了陈琳一条命。 秦琪雪在超市买菜,她看到柜台上琳琅满目的酒,没有控制住自己便要了几瓶。 回到家的秦琪雪本来只想小酌一下,却一发不可收拾。她“扔掉”小杯子,直接拿着酒瓶子喝起了白酒。 她边喝酒边听着“Foster the People”的那首《Ruby》,这是陈伟昊最喜欢的歌曲。就是因为这首歌的歌词,陈伟昊开始唤自己叫“Ruby”,尽管秦琪雪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昵称。《Ruby》是“RubyFun”的原型,“RubyFun”是他们的涩口感情。 秦琪雪坐在地上,她质问自己,质问自己的感情,但是她问不出结果。她开始哭。其实一直以来,秦琪雪只想要的不过是自己爱的人爱自己,不管那个人是不是王泽。她突然不想再争了,既然“白棘”保不住了,她便舍了“白棘”,反正她也不是事业心很强的女人。既然陈伟昊爱自己,而自己或许也爱着陈伟昊,她又何必舍近取远,非要和王泽在一起呢。 不如放下恩恩怨怨,秦琪雪又一次想要好好过日子了。 她昏昏沉沉地走进小卧室,掏出抽屉最里面的避孕药。秦琪雪把它们包在透明塑料袋里扔在门外,继续回客厅喝酒。 陈伟昊上完班回家的时候,他愣愣地看着自家门口垃圾袋里的避孕药。其实他早就猜到了,他也早就知道了秦琪雪出轨的事情,他只是不说。陈伟昊了解秦琪雪的性格,要是处理不好一段关系,秦琪雪便会选择把那段关系抛弃。如果秦琪雪知道自己发现她偷情的事情,秦琪雪一定会破罐破摔,跟自己分手。而陈伟昊不愿秦琪雪离开。 推开房门的陈伟昊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秦琪雪买的菜散落在厨房里,满地都是。 “说了不让你喝酒,你怎么还喝。”陈伟昊蹲在秦琪雪面前,一把夺下她手里的酒瓶子,他不喜欢秦琪雪喝酒。 “你知不知道喝酒对身体不好,你还喝这么多,要不要命啊?还是这么没有克制力,一喝起来就没停,你要是酒精中毒怎么办?你又不能去医院,万一出事谁来救你啊……” 秦琪雪看着陈伟昊唠叨地数落自己,她一把抱住陈伟昊就开始哭。 “我知道,我知道。”秦琪雪边哭边摇头。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知道还喝这么多。喝酒就能解决问题吗,不过就是麻痹自己……” “我想好好过日子了可不可以?”秦琪雪抬起泪眼看着陈伟昊。 陈伟昊没想到秦琪雪会和自己说这些,他闭上了嘴。最近一段时间,秦琪雪对自己总是很冷漠,他一直以为秦琪雪不想和自己在一起了,他还以为秦琪雪要走了。 “我不想争了,不想计较恩怨情仇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秦琪雪把头埋在陈伟昊怀里,因为酒精的作用她的口齿变得不清楚,但是陈伟昊却听得真切。 “好,好。” 周末的时候,余思洁约了秦琪雪和陈琳一去出门,她想给陈宇换个离家近的医院。 自从上次陈琳在“白棘”看到镜子上的“血窟窿”之后,她对余思洁总有些抵触。虽然她觉得按照余思洁的性格不像是会做出这件事的样子,但是要是把齐乐断指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那整自己的人一定是余思洁无疑了。可是那条短信和“血窟窿”真的有联系吗?陈琳不确定。最近她总在想自己得罪过什么人,但是她想不出,莫不是之前扣了几个员工奖金的事情? 林宜萱和余思洁和好之后,她们就聊开了,余思洁不再整日沉浸于陈宇的车祸中,她必须向前看,毕竟还有女儿。林宜萱总是有事没事地找余思洁聊天,说东说西,偶尔也会说说工作上的事情。特别是说起“白棘”的那个徐子琪的时候,她总要骂骂咧咧地抱怨上好久,说这个“老女人”是如何老奸巨猾,还一直和自己对着干。 林宜萱知道余思洁要和秦琪雪出去玩,她很好奇,她也想认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余思洁闺蜜。对于余思洁有别的好朋友这件事,林宜萱总是难以释怀。 周日,四个人约在余思洁家楼下见面。秦琪雪说自己会开车接了陈琳再过去,她让大家都不要再开车了。 那天秦琪雪开的是一辆黑色的“福特SUV”。 要见到“情敌”的林宜萱特地“盛装出席”。走出家门的时候,她还故意搂着余思洁的胳膊以示主权。 秦琪雪走下车,在门口等她们。 “徐子琪?”林宜萱看着秦琪雪怀疑地问。 秦琪雪早有准备,倒是淡定自若。 “我叫秦琪雪。”秦琪雪对林宜萱笑笑,“听说你最近总是骂我呢。” 林宜萱轻笑,其实她不是没有猜想过徐子琪就是余思洁口中的秦琪雪,她只是想亲眼见证。林宜萱轻笑,因为她觉得很有趣,看来她和秦琪雪也算是老相识了。 秦琪雪在车外等了一会儿,看陈琳还不下车,直接开了车门把陈琳拉下了车。 “嘭。” 林宜萱手里的包直接掉在了地上。 “你好,我叫陈琳。”陈琳面露尴尬,皮笑肉不笑地对林宜萱打着招呼。 “林宜萱。”林宜萱捡起包“回礼”。 余思洁不明状况地拍了林宜萱一下。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我哪有。”林宜萱回到了平常的模样,调侃上了余思洁,“你才魂不守舍呢。” “你心虚。”余思洁说着逃上了车。林宜萱想拽她,却晚了一步。 四个人坐在车里,气氛压抑,余思洁只好没话找话说。 “小雪,你怎么换新车了?” 陈琳开着车,听到问题有点心神不定,她怕秦琪雪会说实话,她结结巴巴地想替秦琪雪回答,却被秦琪雪打断。 “没换车,是买了辆新车,原来那辆停车库了。不是想着以后大家一起出去玩,车大点也方便嘛。” 陈琳震惊地看着副驾驶上说起谎话面不红心不跳的秦琪雪。 “哦,这样啊。这辆SUV也没比那个马自达大多少,换来换去有意义吗?不会像萱子一样老喜欢刮坏车,所以强迫症的陈伟昊又买了一辆新的吧。”余思洁本来想说笑,话终却想到了陈宇,瞬间沉默。 余思洁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时候,陈琳却一个急刹车,把车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第五十三章 林宜萱和陈琳的秘密 “你干嘛啊?”余思洁收了惊吓,连说话音调也不自觉地拔高了。 “对不起,我刚一晃神,没看清红绿灯。” 林宜萱看着眼前的路灯,分明是绿灯。 “你慌什么?” “我没有。”陈琳为自己辩解,竟有了些许结巴。 一个下午,四个人去了好多医院。余思洁很纠结,但是换医院的事最后还是要她自己拿主意,另外三个人都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发表太多的意见。最后余思洁还是没有做出决定,她想下个礼拜再看看。 从最后一家医院离开,笼罩她们的压抑气氛才渐渐消散。 “晚上吃什么?”林宜萱问余思洁,她也是被医院的氛围压迫坏了。 “吃火锅吧。”秦琪雪抢着说,她知道陈琳喜欢吃火锅,便照着陈琳的喜好说了。 “我去,吃什么火锅啊,也不嫌味重。”林宜萱怼上了秦琪雪,“有没有一点追求,随便吃吃也没有这么接地气的,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出生,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想出来的。” 林宜萱又回到了平日里工作时的模样,秦琪雪已经习惯了这个女人的“恶言恶语”,她转身没有理她。 “你干嘛呢?萱子。”余思洁拍了林宜萱,让她收敛一点。 “本来就是。”林宜萱嘴里不饶人,“穷人就是穷人嘛。” 林宜萱的喋喋不休让秦琪雪有点恼火,她回过身。 “那林大小姐倒是带我们见见世面啊。”秦琪雪倒也不客气。 林宜萱显然没有想到秦琪雪会将计就计,突然有点接不上话。 “见就见。”憋了半响,林宜萱回嘴。 遇到秦琪雪,林宜萱也是吃到了哑巴亏。 不得已,最后林宜萱自掏腰包请三人吃了一顿人均几千的法国料理。 餐桌上,林宜萱就着他们富人的生活夸夸其谈,尽显着虚荣。 秦琪雪没有再和林宜萱争锋相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林宜萱搭着话。虽然她不喜欢秦琪雪仗着家事自傲的做作模样,但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她也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整天,陈琳都少有的沉默,这个她平时聒噪的性格很不相符。 吃到一半,陈琳说自己要去卫生间。 “这里这么大,你找得到地方吗?”林宜萱说得一脸的鄙夷。 陈琳没有回嘴,自顾自地往卫生间走去。林宜萱说着要给陈琳指路,便也跟着走了。 走到卫生间门口,陈琳转过身,拦住林宜萱的去路。 “你怎么还是这样得理不饶人?”陈琳问林宜萱。 “我有吗?” 陈琳看着林宜萱,她想到当年林宜萱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是这个语气,或许林宜萱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吧。 “你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陈琳知道林宜萱跟着自己来的目的无非就是希望自己帮她保守秘密。 林宜萱从台阶下走上去。 “其实我和家朔,不,卫朔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林宜萱的语气软了下来,甚至没敢抬头看陈琳。 “恩,我知道。” 话虽如此,但是陈琳并不能确定林宜萱说的是不是实话,反正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不过就是个小粉丝罢了。陈琳猜想,这些年娱乐新闻里报道的卫朔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多半就是林宜萱的吧。她不知道为什么林宜萱会抛弃卫朔和余思川在一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商业联姻吗? 陈琳想起当年在恒湖第一次见到林宜萱的场景,当时卫朔还没有改名,他还叫丁家朔。 陈琳从丁家朔第一次参加选秀的时候就开始关注这个帅得痞痞的男生,家里更是贴满了丁家朔的海报。 搬去了恒湖之后,有一天陈伟昊和陈琳说,自己看到了海报上的男人。这让陈琳兴奋不已,却又暗自奇怪。毕竟哥哥待的可是妇幼保健医院啊。 陈伟昊不肯告诉陈琳更多的信息,她便在医院们口等,她等到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丁家朔,还等到了他身边怀着孕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林宜萱。 陈琳只听说丁家朔刚签约了经纪公司,按理说三年以内是不能结婚的,怎的连孩子都快有了。不过她转念想想又觉得可以理解,恒湖是江南第一大省会城市,又和上海临近,来这里产检的目的不用多想便可以猜测一二。 陈琳趁丁家朔去付费的空档“逮住”了林宜萱,那天的林宜萱就和现在一样,满是戾气,眉宇间透漏着与生俱来的骄傲。 她信息满满地告诉陈琳,丁家朔一定会火的。 “是啊,卫朔他真的火了。”陈琳没前没后的一句话说得林宜萱一愣,可没一会儿林宜萱又笑了。 “我看准的男人准没错。” 陈琳扬起了嘴角。这就是林宜萱啊。如果林宜萱不傲慢,又怎么会从一个粉丝蜕变成icon的女朋友,这就是胆大妄为的林宜萱啊。 陈琳和林宜萱回到餐桌的时候,秦琪雪不在位子上。 “小雪去哪儿了?”陈琳问余思洁。 “接电话去了,你们刚上洗手间的时候她就去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也是奇怪。”余思洁抱怨,可是秦琪雪的电话又显示正在通话中,根本接听不上。 秦琪雪站在餐厅外,挂断了电话。 “1分27秒。”这是手机显示的电话时长。 秦琪雪烦躁的拨弄着头发,王泽的电话打乱了她的一切计划。 秦琪雪动摇了,她应该放弃自己的生活孤注一掷回到王泽身边吗? 吃完饭,秦琪雪把车开进了陈伟昊家楼下的地下车库,反正今天陈伟昊上夜班,没了管束,她们准备小酌一杯。 秦琪雪的车停在了一辆黑色的马自达旁边。那辆马自达和之前秦琪雪开的那辆车一模一样。 余思洁看到车子右侧反光镜上有一条长长的划痕。 “开车这么不小心,反光镜都划了。”林宜萱也看到了划痕,她还是改不了喜欢损人的老毛病。 “早划了,一直懒得去修。”秦琪雪随口回答。 余思洁看着车,总觉得反光镜上的划痕有点奇怪,总觉得划痕的角度有了细微的变化。 余思洁摇摇头,兴许是自己多疑了吧。 第五十四章 甲醛、甲醛 陈伟昊没事就会叫陈琳回家吃饭,他不知道邱律每天都会给陈琳烧饭吃,一直觉得妹妹回吴泾都是“吃糠咽菜”的。 陈琳趁邱律不在家,两手空空,晃几晃几地就去了陈伟昊那里,想到能吃秦琪雪烧的饭菜,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吃完饭,陈琳说要帮秦琪雪一起洗碗,就去了厨房,其实她根本不会洗碗。 秦琪雪在水台前刷碗,陈琳啃着黄瓜坐在擦干净了的操作台上。 “下来。”秦琪雪看着陈琳坐得老高,前后摆着腿,一副闲适的样子。脚敲得柜子门“咚咚”直响。 “干嘛啦,不就坐坐嘛。”陈琳嘟着嘴说。 “别人切菜做饭的地方,你用来放屁股。” “又不放屁,哪里恶心了。” “有道理,我会告诉你哥的。”秦琪雪看着碗说。 陈琳从桌上跳下来,半蹲下身子,从后面抱住秦琪雪。啃了一半的黄瓜直接顶着秦琪雪的脖子。 “咦,小雪好坏啊。” “你这根黄瓜是在威胁我吗?” 陈琳这才发现黄瓜的位置不对。 “没有,没有。”陈琳边说边笑,笑得可欢了,停都停不下来。 “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姑娘是怎么活到二十八岁的?”秦琪雪鄙夷地看着陈琳。 “我有邱律啊。他每天会给我烧饭,洗碗,每天还会洗衣服,铺床,扫地,拖地,叠衣服。我每天换下来的胸罩、内裤都是他洗的……”陈琳越说越私密。 “可以了,你别说了。”秦琪雪怕陈琳说的尺度越来越大,自己都要脸红了。 “你生日要什么礼物?”秦琪雪赶忙转移话题。 “你一直记得我的生日啊。小雪,真好。”陈琳从后抱住秦琪雪。 “QQ提示的。”秦琪雪冷冰冰地回答。 “哦。”陈琳听完撇撇嘴。 “生日礼物啊,要衣服啊,鞋子啊,包啊。”陈琳边说边掏出手机,把之前收藏的图片翻给秦琪雪看,“又能有新手机了。” 说着陈琳窃窃地笑了起来。秦琪雪知道每次陈琳过生日陈伟昊都会给陈琳一万块钱,让她九月份买新的手机用。不过,陈琳的钱一向是留不到9月份的。 “行,还有呢?” “还有,你们要给我过生日呀,要不那天我请你们吃个饭吧?就不带哥哥了。”陈琳说得贼贼的。他生怕哥哥知道自己讹诈秦琪雪会教育自己。 生日那天,陈琳请秦琪雪、余思洁去了一家新开的既能吃火锅又能唱K的店。林宜萱没有收到邀请,却厚着脸皮非要去。 店长在一个商场的副楼里,门面并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 因为是新店的原因,店里还留着淡淡的油漆味。 “咦,什么破店啊,味道都没散完就敢开,也不怕人中毒。”关上门,林宜萱便开始抱怨。她把手里拎的纸袋袋们往沙发上一扔。 余思洁去门边开了一个通风。 “还好啦,换下气就好了。”其实油漆味很淡,并不严重。 “先吃蛋糕吧,冰淇淋的,现在软硬应该正好。”秦琪雪把蛋糕放在桌上,她怕再放会儿冰淇淋化了,放冰箱她又怕会冻太硬。秦琪雪觉得喉咙痒痒的,背过身咳了两声。 “好啊,好啊。”陈琳打开袋子、包装,“我最喜欢吃冰淇淋的蛋糕了。” “冰淇淋的,玩过家家呢,一点也没有腔调。” 林宜萱老是有事没事就呛人玩。 唱完生日歌,吹完蜡烛,陈琳给每个人切蛋糕。果然如秦琪雪所说,冰淇淋软硬程度正好。 “你许了什么愿望?”余思洁好奇。 “早点结婚。”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说不定你这辈子都结不了婚。” 余思洁用手肘撞撞林宜萱,让她不要再瞎说。 “喏,你的礼物。”林宜萱指指沙发上的袋袋,袋子里都是鞋子和包,“这些都是我送的。” 陈琳翻着林宜萱送自己的礼物,瞬间就忘了刚才林宜萱“诅咒”自己的事情。 吃完火锅,陈琳开始了她的show time,余思洁虽然唱歌不好听,但被陈琳强拉着,唱着唱着就放飞了自我。 秦琪雪不喜欢唱歌,更不喜欢唱英文歌。她坐在沙发上礼貌性的没有玩手机。 “陪我出去走走呗。”林宜萱走到秦琪雪身边。 坐在房间里秦琪雪就开始咳嗽,出去走走倒也好。 林宜萱假称她们去买饮料,带着秦琪雪出了门。 “你是不是过敏啊,怎么老是咳嗽。”走到楼下,林宜萱问秦琪雪。 “没吧,我没有过敏史。” 林宜萱将信将疑地看着秦琪雪。 “为什么把我叫出来?” “听到你一直咳嗽就叫你出来了。还说自己不是过敏,这一出来就不咳嗽了。” 秦琪雪这才注意到自己确实不咳嗽了。 “我估计你就是甲醛过敏。我小的时候也是,一闻到油漆味道就流鼻血。我家还是开装修公司的,害得我爸都以为我不是亲生的。你以前都没有一直咳嗽的症状吗?” “小的时候吧。七八岁的时候总是咳嗽,怎么治都治不好,最后把家里的橱扔了,就不咳嗽了。再之后,”秦琪雪开始回想,“就是去年的时候,那个时候总是咳嗽,后来陈伟昊把家具……” 秦琪雪说道一半突然停下来。 林宜萱好奇地回头,却看到秦琪雪眉头一蹙,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 “没什么,那次可能是花粉过敏吧。”秦琪雪尴尬地笑笑。 秋天哪会花粉过敏。 林宜萱看着秦琪雪,她想到之前余思洁和自己说的秦琪雪早年间的经历,她想秦琪雪过去一定活得很痛苦。 “依附着别人活着一定很不爽吧。”林宜萱说得很小声。 “你说什么?”秦琪雪没听清林宜萱的喃喃自语。 “没什么。”林宜萱笑笑。 陈琳一直兴致勃勃地玩到了七点多,她不想回家,不想睡觉,可林宜萱是要回家看孩子了。虽然她算不上是个很“称职”的妈妈,但是起码的亲子时间还是要保证的。 林宜萱打电话让余思川来接她们,可余思川还在公司加班。 “你要是不来,就别回家了。”林宜萱落下狠话。 过了一刻钟,余思川的车果真来了,但开车的人却是余思川的司机。 林宜萱有点生气,自从生完孩子,她的脾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作。虽然心里满是怨气,但看在余思洁的面子爱上,她还是上了车。 “你死定了。”林宜萱靠在车边,像是给余思川发去语音。 陈琳被这架势吓到了。虽说她和邱律也时不时拌嘴,但像林宜萱这样无理取闹的生气还从来未有过。 陈琳看着副驾驶座上的林宜萱,戳戳左边的余思洁。 “别理她,她就这样,嘴上逞能。” 林宜萱把手机放进包里,微信页面上根本没有发给余思川的语音。 第五十五章 你是不是要跟我求婚 邱律让弟兄们买来许多玫瑰花,把花瓣扯下来,铺得家里到处都是。他还特意用玫瑰花在床上摆了爱心。 邱律坐在床角,手上把玩着一枚小小的戒指,这是好久以前他和陈琳一起逛街的时候陈琳看上的。那时候陈琳吵着要买,还非让邱律用这枚戒指娶自己,当场就在商场里逼起了婚,让邱律好不尴尬。邱律生气地拒绝了,拉着“丢人”的陈琳就走。 其实第二天的时候,邱律就折回店里买下了这枚戒指,但却一直没有下决心向陈琳求婚。 邱律把戒指放进了红色的首饰盒,摆在爱心的中央。 戒指上没有钻,甚至都不是金的。 陈琳回到家,看着家里满地的花瓣,心里一阵欣喜。 她惦着脚尖,生怕把花瓣踩坏了。 “阿律,你人呢?” 房间里没有回答。 “那宝贝呢?”陈琳换了个叫法,可还是没人答应。 陈琳发现床上的花瓣爱心,兴奋地直扑上去。她摸到花瓣中间的首饰盒,平躺在床上,把盒子高高举起。 “阿律,你是不是要跟我求婚。你快出来呀。” 陈琳见真的没人理睬自己,觉得邱律也太会玩了,难道要她自己给自己戴戒指吗? 陈琳转身趴在床上,光线突然被遮去了一半,陈琳猜想一定是邱律站在自己身后。 “要我自己娶自己吗?”她调侃似地说着打开首饰盒。 首饰盒里没有戒指,只有一只未拆封的***。 邱律从身后半抱住陈琳,压在她身上。 “邱律,你好讨厌。”陈琳委屈地咬着下嘴唇。 邱律把陈琳翻过来。他伸手去拿陈琳手里的***,准备脱掉陈琳的衣裤。 陈琳却死命抓着***,不给邱律拿。 “你娶我好不好?我们造个孩子,然后你娶我好不好?” 邱律看着身下的陈琳,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娶陈琳,他不是没想过。可是越往后他便越没了底气。特别是在抢夺“白棘”之后,他们都“玩脱了”。结婚吗?邱律在心底嘲笑自己,自己有什么资本给陈琳幸福。 邱律没有说实话,他点点头,陈琳笑了,笑得好傻。 邱律脱了陈琳的裤子,陈琳的手机却响了。 “我哥的电话,你等会儿。” 邱律并不想暂停,他夺下陈琳的手机,扔在床角。 “等下再回。” 邱律抓起被子,盖住自己和“光溜溜”的陈琳。 “开着空调,别着凉了。” 邱律和陈琳躺在床上,陈琳侧躺着抱住邱律,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邱律捏了捏陈琳的鼻子。 “臭的。”陈琳打掉邱律的手,笑了起来。 邱律转过头,看着天花板,像是有什么心事。 陈琳心中总有点不祥的预感,她总觉得邱律要抛弃自己。 陈琳看着邱律。她想跟邱律说秦琪雪帮自己隐瞒车子的事情,但她又害怕邱律多疑,会对秦琪雪不利,欲言又止。 第二天,邱律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他想着陈琳喜欢吃的那家早餐店九点半就歇业了,急忙去买了早饭,买好才回家收拾被折腾乱了的家。 陈琳醒的时候,邱律正在打扫满地的玫瑰花瓣。 “不要扫掉嘛,留个纪念嘛。”半梦半醒的陈琳抓着邱律的扫帚,不让他扫地。 “放地上都脏了,还有被踩过的,都烂了。” 邱律好言相劝,陈琳还是一脸倔强地不松手。 “等下再给你买一支,我们做干花好不好?” “好吧。” 陈琳松手,坐起身去摸手机。 “昨天都忘了给哥哥回电话了。”她有点埋怨邱律。 邱律不接话,继续干活。 陈琳看着手机里陈伟昊的十几个未接来电,其中九个都是今天早上打的。 “哥哥,什么事啊?”一夜春风让陈琳满脸春光,说话都是嬉皮笑脸的。 “干什么呢,电话都不知道接?” 陈琳没有听出陈伟昊语气里的严厉。 “睡觉啊。” “几点了还在睡觉?你什么时候拍的裸照,网上传得到处都是的,脑子进水了?” “我没有啊。” “那你自己上网看。” 陈琳抓起床头柜上邱律的手机,解了锁就开始查找。只要输入“白棘”两个字,连着就能看到后面跟着的“裸照”字样。 “我没拍过。”陈琳急了,说话的语调都升高了。 “那你说照片上的是谁?琳琳,哥还能认不出你吗?” 陈琳已经听不进陈伟昊的责备了,她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啊?”陈琳说着把手机在床上一放,走下床抱住奇怪地看着自己的邱律,“阿律,什么情况啊?” “怎么了?”邱律抱住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陈琳,揉着她的头发问。 陈琳踩在玫瑰花瓣被压扁后流出的汁液上,她的脚掌被染得红红黄黄的。 邱律翻看着网上的照片,背景大多被虚化,模糊得看不清。照片最大的共同点莫过于陈琳都是站在一个白色的圆台上拍的,所以网上盛传“白棘”的店长过去是坐台的,任人挑选、赏玩。 邱律不相信陈琳会做这种事,即使陈琳一直跟着自己这个混混,但是她却是个烟酒不沾的乖孩子。 “你看看,你能认得出这个地方吗?”邱律把电脑放在陈琳面前。 “我不要看。”事情发生之后陈琳一直在逃避,她并不想在网上看自己赤身裸体的样子,虽然她自知自己并没有坐过台,她只是怕照片是自己和邱律开房时被偷拍下的。 “你相信我吗?”陈琳蹲在床上,低着头问邱律。 “我还不了解你。” 手机在床上震动着,床单像是泛起了微微的波纹。 陈琳不知道她该不该接秦琪雪的电话,她怕姐姐是来替哥哥教训自己的。她用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每每就要滑到接听,又松了手。 秦琪雪的电话一刻不停,被挂了又打,挂了又打。 “接吧。”邱律替陈琳接通了电话。 “陈琳,你有没有看新闻?” “我没有。”陈琳急着为自己辩解。 “是不是在恒湖的时候……” “在恒湖的时候我也没有坐过台。”陈琳打断秦琪雪。 “我是说,是不是你做贩衣模特的时候,被人偷拍的。” 陈琳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起自己之前在恒湖上大学的时候,闲着没事干去当贩衣模特玩。 “你看没看过照片?你站着的地方是不是展示台?”倒是秦琪雪先急了。 “我、我不知道。” 邱律听到陈琳和秦琪雪的对话,翻出照片直接放在陈琳眼前。 照片的背景确实是陈琳当时做贩衣模特的店面,不同的是,当时陈琳是有穿内衣的,因为被调色打上了马赛克,所以才变得像是裸照一样。 陈琳傻傻地看着电脑显示屏。 “那,那我要怎么办,报警吗?” 邱律拿过陈琳的电话,和秦琪雪说了几句。 “走,我带你去恒湖。” 第五十六章 冥钟(九) 邱律没有选择和陈琳开车去恒湖,而是买了最近的高铁票。到达虹桥火车站的时候,高铁马上就要开始检票了。邱律带着陈琳站在检票的队伍里,陈琳把鸭嘴帽压得老低,生怕有人认出她。 “我感觉别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陈琳拽着邱律的衬衫袖子,悄悄地说。 “你当你有多有名啊。”说着,邱律摘掉陈琳的帽子。陈琳想要护住,却晚了一步。她抱怨地看着邱律。 “你又没做错事。” 火车站里确实有人看着陈琳,但大多并不是因为认出了她的身份,而是因为陈琳和邱律的高海拔和身材无论在哪里,站在一起总会吸睛。 高铁上,陈琳坐在靠窗的位子。她挽着邱律的胳膊,把头靠在邱律的肩膀上。 “我们要去服装批发市场吗?” “恩,说清楚就好了。” “哦,你说是谁在诬陷我?”陈琳憋着嘴。 “总有好事的人。”邱律摸摸陈琳的头发,让她不要多想。 陈琳拿开邱律的手。 “都被你拨乱了。”她用手指捋捋自己的长发,“你说会不会和那条短信有关系,就是让我还手指的短信。你说到底是谁发的呀?” “别想了,估计就是有别的竞争对手想要败坏‘白棘’才想出的馊主意吧。”邱律安慰陈琳。其实他的心情并不像口气那样轻松。从那条恐吓短信开始,到“血窟窿”事件,再到这次的“裸照”,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邱律不懂,既然对方来势汹汹,势要报仇,又为什么所作所为却像是小打小闹,并未对陈琳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难道一切都是余思洁干的,所以才会如此优柔寡断。邱律但愿一切正如他所想。 到达服装批发市场之后,陈琳成功地找到了当年雇佣自己的店主。店主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时髦女人,她一眼就认出了陈琳。陈琳向她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店主看了照片,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帮陈琳澄清的要求。 一切都进行得相当顺利,顺利得出乎了邱律的意料。他曾经猜测过会不会是当时的店主为了钱用照片威胁陈琳,或者会有人事前打点过店主让她不要帮助陈琳,好让谣言继续扩散。但是这些统统没有发生。 去恒湖的一路上,陈琳心理压力特别承重,邱律倒很泰然。回上海的路程中,陈琳神清气爽,邱律却轻松不起来。 回到家,陈琳连衣服都不换直接躺在床上。 “张店主真是好人,小雪也是,阿律也是。” 陈琳说着坐起身,咧着嘴对邱律笑。 “把我的龙龙给我。”陈琳张开双臂,让邱律把卧室里小沙发上墨绿色的小鳄鱼扔给自己。 “先去洗手,不嫌脏。”邱律把陈琳从床上拽下来,拉去几步之遥的卫生间。 陈琳洗手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短信。 短信里只有一个字。 “九” 有了张店主的力挺和少量做贩衣模特时留下的原照作佐证,陈琳很快摆脱了谣言。舆论向着陈琳一边倒,甚至开始有人站出来力挺,把陈琳树立成年轻人不畏艰苦,勇于创业的标杆。 邱律不知道是谁在操纵舆论,他让几个懂IT的兄弟查找“裸照”的来源,却都失败了。邱律坚信对方一定是个对计算机网络精通的人士,或者是特意找了专业人员进行的有计划的诬陷。 第二天,林宜萱约了三人一起去做美甲,颇有点给陈琳去晦气的意思。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陈琳开车和秦琪雪一起去了思南路上一家美甲店,那里是林宜萱的主场。 她们到店里的时候,余思洁和林宜萱已经坐在里面等她们了。 “大忙人,又迟到啦。”林宜萱说着对秦琪雪挥挥手。 看到林宜萱高调的召唤,秦琪雪和陈琳向她们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林宜萱和往常很不一样,她一身漆黑,穿着一条及臀的皮短裙,手腕上、脖子上挂满了饰品。 陈琳上下打量着林宜萱。 “你这身打扮要去干嘛?”陈琳奇怪林宜萱今天为什么一脸痞相。 “她要去派对,所以才吵着要今天做指甲。”余思洁在一旁解释。 “朋克?”陈琳好奇地看着林宜萱。 “硬核。” “怪不得,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之前……才提议做美甲的呢。”陈琳有点失落,但是看着林宜萱的装扮又不自觉地两眼放光,“可是好帅气。可以带我去吗?” “不可以,我们不欢迎穷人。” 林宜萱又一次用她的傲娇气得陈琳不行。 因为弹钢琴不能留指甲的缘故,在余思洁的印象中秦琪雪从来没有做过美甲。但是现在,秦琪雪已经决定一辈子都不再触碰钢琴了。 来做指甲之前,陈琳根本没有做功课,她拿着店里给的推荐本子挑花了眼。 “做指甲是一个指甲、一个指甲算钱的吗?”陈琳问余思洁。 “不是啊,这家是全包的。就是只要不是单色别的款式都是一个价,无论简单还是难。”余思洁细心地讲解。 “还有这么玩的呀。”陈琳一副新奇的模样。 “你没做过美甲吗?”余思洁疑惑地看着陈琳。 “邱律说指甲闷着不好。” “做女朋友这么乖,会被男人骗的。”林宜萱插嘴。 “他才不会呢。” 林宜萱没有理会陈琳的辩解。 陈琳见林宜萱不待见自己,转头找秦琪雪说话。 “小雪做什么样子的?” 秦琪雪的手指在挑色板上转了一圈,最后什么颜色也没有指。 “做好了你不就知道了?” 陈琳见秦琪雪居然也向自己卖起了关子,老大不开心。 “你怎么也学得和林宜萱似的。” 林宜萱的指甲做得就像她本人一样乖张。余思洁的美甲中规中矩,像极了一个职场女青年的品味。而陈琳手上爱心型的亮片,少女感十足。 秦琪雪做的指甲是墨绿色的,她假装把右手手指塞进嘴里,像是用牙咬住了指甲。 “小雪,你干嘛?”陈琳见了,忙抓下她的手,她还以为秦琪雪的手指被划到了。 秦琪雪看上去像是塞在嘴里的右手无名指涂的是无色的甲油,只是在指甲的末端画了一个红色的三角形。 “小雪,你流血了?”陈琳看到那点红,被惊吓到了。 秦琪雪竖起无名指,笑了。 “小雪,你个骗子。” 第五十七章 冥钟(八) 陈伟昊几乎每个双休日都会叫陈琳回家,可是最近陈琳回家总是见不到秦琪雪,她问哥哥小雪去了哪里,哥哥要么说她在店里,要么说她在和同事讨论工作的事情。 “小雪不在家,你就不要老叫我回来了。”陈琳在电话里对陈伟昊说。 “你回家就是为了见你嫂子的吗?”陈伟昊语气严肃。陈琳本来就是开开玩笑,没想到哥哥却当真了。 “不是啦,我就是觉得小雪不在家里都没好吃的了。”陈琳笑着说,她不想惹陈伟昊生气,“我要到店里了,不跟你说了,这个礼拜我会回家的,开心点嘛。” 陈琳挂了电话走进店里,今天她又迟到了。 “徐子琪呢?”陈琳问店里的同事。 同事指指“白棘”的小包间,示意她徐子琪在里面。 “子琪在里面干嘛?”陈琳不解地问,“和谁啊?” “就是之前老是来店里的‘商务女士’,今天她早上一来就问我们谁是这边的店长,你又不在,我们就叫了徐子琪。” 从几个礼拜前开始,一个总是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就总会光临“白棘”,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干练的气息,让人印象深刻。久而久之,店员们都关注到了她,把她称作“商务女士”。 “哦,这样啊,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呀?”陈琳自言自语。 “不知道。谁让你老是迟到的,当店长的就是‘仗势欺人’,不用打卡。”店里的老员工通常都不把陈琳放在眼里,说话也是没轻没重。平日里她们并不听命于陈琳,而是跟着徐子琪的号令走,毕竟徐子琪才是那个当年带着她们“打天下”的人。 那个神秘的女人和秦琪雪一聊就是一个上午。 中午的时候陈琳找秦琪雪,问她“商务女士”和她都说了什么,秦琪雪借下午要完成订单推脱了。陈琳有点不乐意,她觉得秦琪雪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秦琪雪看着陈琳负气的样子笑了,她推推陈琳,在她身旁边耳语。 “晚上告诉你,现在在店里不好讲。” 陈琳疑惑地看着秦琪雪。 “我现在很忙,晚上再一起玩。”秦琪雪边说边走回操作台,恢复了正常的音量。 下了班。陈琳缠住了秦琪雪,非要送秦琪雪回家。 “小雪,早上你和‘商务女士’聊的是什么呀?”坐上车陈琳问秦琪雪。 秦琪雪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还没发车的陈琳。 “这是什么,‘上海启月’?”陈琳读出名片上的公司名。她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或者说,在上海生活过的人对这个名字都不会陌生。“上海启月”是上海老牌国企,专做乳制品生意,家喻户晓。 “是要和我们合作,让我们买他们的原材料吗?”陈琳说出她的猜测,但她心里打鼓。虽然“白棘”的主要原材料也包括牛奶和淡奶油等,但她自知和别的大型企业相比,“白棘”的进货量几乎微不足道。 “不是。‘上海启月’正在寻求改革,希望通过纵向合并成功转型,所以,他们也把‘橄榄枝’抛向了‘白棘’。” “并购?”陈琳看了一眼秦琪雪,陷入沉思。 “那他们开价多少?姐姐同意了吗?”陈琳问得小心翼翼。 “不知道,估计一千万左右吧。” “小雪怎么想的?”陈琳不再嬉皮笑脸,一脸正经地问秦琪雪。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把蒋爷爷留下的蛋糕秘方卖掉的。” “也是。” 秦琪雪的话说得很明白,不卖沙棘蛋糕,“白棘”的价值就失去了一半。只剩“RubyFun”和“白棘”的商誉,“上海启月”还能瞧得上“白棘”吗? 可是回家后的陈琳转念一想,卖了“白棘”又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他们靠“白棘”赚了“不少”钱,但是卖了“白棘”再差也能有个几百万,不算是个小数字。更何况,卖了“白棘”的钱可是正正经经的合法收入。 不过那样又不得不和秦琪雪发生分歧,好不容易和谐了的关系又要被自己亲手毁掉。 陈琳纠结,不自觉地又啃上了指甲。这也是邱律不让陈琳做美甲的一个原因。 当陈琳发现自己坏毛病的时候,她的指甲已经被啃得不成了样子。 陈琳试图用手直接把指甲油剥下来,却发现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简单,特别是上面镶着的钻。 陈琳只得在她和秦琪雪、余思洁、林宜萱四人的群里问她们有没有地方可以卸指甲。林宜萱说可以回店里卸,陈琳问她一起去吗,她说这两天没空。陈琳不想自己一个人去那家价格高昂的美甲店,她怕里面的人和林宜萱一样嫌弃自己。 隔了不一会,余思洁在群里发来一个卸甲水网购链接。 “下单,寄你那儿了,你先用着。”余思洁直接替陈琳买下了。 下完单过了没两天,卸甲水才寄到了家。期间,秦琪雪和余思洁都很关心卸甲水的去向,除了林宜萱已经另做美甲以外,她们三个人都准备暂时先卸了不做,等指甲养好了再进行下一轮的折腾。 卸甲水到货的时候,陈琳才刚刚起床,她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个和自己一般高的快递小哥。 “不好意思,来晚了。” “没事,签收一下。”快递小哥把笔递到陈琳面前。 快递小哥皮肤白质,浓眉大眼。陈琳不禁赞叹,这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工作下,皮肤竟还能保持得这般细腻。 “你们真神秘,送个快递还戴口罩。”陈琳调侃。 快递小哥侧过头咳嗽了一下。 “你感冒了?不好意思。” 收下快递的陈琳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包装里有一个小纸盒,纸盒里有一个玻璃瓶子,装着橙黄色的液体。陈琳打开瓶子,瓶口很小,她闻到淡淡的刺激性气味。没想到指甲油不好闻,卸甲水也不好闻。她用附带的化妆棉压在瓶口,右手大拇指摁住化妆棉,其他手指抓住瓶身,想要倒出一部分液体在化妆棉上。 陈琳拿着瓶子摇了一摇,感觉到大拇指的刺疼,手本能的一松。 “卸甲水”瓶子砸到她的左手背上,瓶身从中间断裂开来,里面的液体洒了出来。 手背传来剧烈的疼痛,陈琳冲到卫生间用水龙头冲洗,被“卸甲水”滴到的肌肤被烧成焦色。呛人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撒,令人咳嗽不止,几近窒息。 “八” 第五十八章 灼伤 邱律买好菜回家,在家门口就闻到了屋里传来的怪味,急忙开门。是“液溴”的味道。邱律看到蹲在卫生间的陈琳,直接把她抱起来,送到了熟人的小诊所。 “液溴”灼伤的特点是不结痂、不流脓,但伤口也不易好。 邱律带包扎好伤口的陈琳住进了宾馆,然后一个人去陈琳家处理后续的事情。 陈琳家的液溴味道基本已经散去,邱律把窗户开到最大透风,收拾了玻璃渣渣,拿起扔在地上的快递包装外壳准备扔掉。 邱律看见快递包装上有一块白色的东西,他从棕色的外壳褶皱里扣出一张指甲盖大小的白纸,上面用红笔画了一只四根手指的手。 这天,陈琳的情绪很激动,她料定有人要害她。她在买“卸甲水”的网站上搜索,没有人有提到“卸甲水”有质量问题,所以自己收到的“卸甲水”一定是被人掉了包。 邱律把在快递上看到的纸片递给陈琳。 “是余思洁?”陈琳想到是余思洁帮自己买的“卸甲水”,还一直很关心快递的进程,“陈齐乐的事情根本就是一场意外,她为什么就判定一定是我干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把秦琪雪关在店里,让她不要干涉我接受采访,采访完我就把她放出去。谁会想到余思洁带着女儿也来了,谁会想到那台搅拌机一恢复供电就自己开始运转了。” “你冷静点。”邱律拉过陈琳。 “阿律,你说她们是不是盯上我们了?我们收手吧,我们离开这儿吧……” 陈琳的叨叨让邱律心烦意乱。 “琳琳。”邱律叫住说个不停地陈琳,“她们没有证据,如果余思洁有证据,她一定会报警的。她这么做顶多就是想要逼我们自己承认。” 陈琳的眼神看得邱律心虚,因为他对自己的推断也没有信心,可是他们别无选择,唯有一条道走到黑。前后不过都是一个“死”字。 陈琳眼睛通红。 “我们迟早会遭天谴的,阿律。”陈琳没有立场去恨余思洁,因为她自知她欠余思洁太多了。不只是陈齐乐的手指,还有陈宇的车祸。虽然事发时陈琳并不知情,但是人是邱律撞的,和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还有陈宇,撞陈宇的车早晚会被发现的,我们离开这里吧。” “那辆车本来就是陈伟昊的,要是没有原版车,那克隆车就成了原版。”邱律脱口而出。 “你在说什么?”陈琳难以置信地看着邱律,“你什么意思?邱律,你他妈是不是都想好的,你问秦琪雪借克隆车就是为了万一事发,就可以把一切都赖着我哥头上。” 邱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不敢直视陈琳责问自己的眼神,背过身往卫生间走去。 “邱律,你他妈要是敢害我哥,我们谁也别想活。”陈琳用她受伤的手指着邱律说,愤怒让她感觉不到疼痛。 邱律转过身,抱住怒气冲冲的陈琳。 “我不会害你哥的。余思洁她根本没有证据,而且陈齐乐的事情本来就是意外,怪不着我们。车子,车子也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我已经叫人把车扔在了郊野,那里有大量被丢弃的报废车辆,即使被发现了也不会被和陈宇的案子联系在一起。”邱律表面上安慰陈琳,其实都是在自欺欺人。 “我们走吧。”陈琳的话弱化成了恳求。 “等十月份那批沙棘大单进来,我就把手下的弟兄都解散了,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陈琳不想再等这几个月,她有种不详的预感,她觉得自己等不到那天。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邱律深知,要是这个时候陈琳和秦琪雪或者余思洁闹掰了,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陈琳盯着邱律的眼睛,邱律眼神闪躲。陈琳知道邱律在说谎,可她最终还是听从了邱律。 陈琳谎称自己的手是被烫伤了才被包扎的,“便没有人再有怀疑”。 之前接到王泽的电话之后,秦琪雪对他总是很冷淡,她希望自己和王泽可以像这样慢慢失去联系,反正王泽也不准备带自己离开上海,她想一心一意地和陈伟昊过日子,忘却过去。 秦琪雪的冷漠最终还是让王泽沉不住气了。王泽约秦琪雪见面,秦琪雪借故推辞;打电话也总是不接;就连信息也是时回时不回。王泽以为秦琪雪是在怪罪自己上次对于能否私奔模棱两可的态度。 对于现在的工作状况,王泽并不愿意就此放弃,但是如果要以和秦琪雪的关系作为代价,他踌躇了。 王泽直接去“白棘”截住了忙活了一早上正准备回家的秦琪雪。 见到王泽的秦琪雪很震惊,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她带王泽去了“白棘”侧面的转弯角。 “你怎么来找我了?上次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毕竟Holly都要生产了,我不应该让你做这种为难的决定,我想我们还是……” “我们去广州吧,我会向公司申请调职到广州分公司。”王泽打断秦琪雪。 秦琪雪疑惑地看着王泽,她没想过王泽会答应离开。 “那你老婆、孩子、父母呢?”秦琪雪说着摇了摇头,“太冲动了,你应该再想想的。” “可是我七年前就应该带你走了。” 秦琪雪说不出话,已经下定了的决心瞬间动摇了。 “七年前我就应该带你走了,我现在带你私奔,你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和王泽见完面的秦琪雪魂不守舍,她再次经过“白棘”大门,准备乘公交回家,却被陈琳叫住了。 “姐姐。” 陈琳的声音让秦琪雪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陈琳说着拽上了秦琪雪的胳膊。 “我回家啊。” “我送你回家呗。”陈琳总觉最近秦琪雪和陈伟昊好像发生了什么问题,她想讨好秦琪雪。 “不用了。”秦琪雪没有心思和陈琳多纠缠。 “哦,小雪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好。刚刚在转角干嘛呢?”陈琳半开玩笑地问。 “本来想去一家听说不错的甜品店逛逛的,就在那里查了一下路线,有点远,想想还是算了。” 第五十九章 冥钟(七) “思洁。”秦琪雪拍上余思洁的肩头。 余思洁应声回头。 “你来了呀。”余思洁招呼上秦琪雪。 秦琪雪坐在余思洁对面,把包扔在椅背上。秦琪雪看着面前的水杯,杯中的水并没有因为自己把手搭在桌上而掀起淡淡的涟漪。 秦琪雪转身从包里掏出好多家医院的介绍,这次秦琪雪主动约余思洁便是为了陈宇转院的事情。 余思洁把简介推到一边,将菜单递到秦琪雪面前。 “要不你先看看点什么菜吧。”陈宇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每每想起还是不禁让余思洁黯然神伤,可是这种神伤被余思洁强压在了心里。她又变成了那个仿佛有着金刚不坏之身的“逞强”的余思洁。她在逼迫自己强大。 “就这些?”秦琪雪翻着菜单问余思洁。 “什么?”余思洁的思绪还沉寂在回忆之中,她迷茫地看着秦琪雪。 “菜单上的菜啊。之前不是听余思川说要和我们‘白棘’同步,开创一个沙棘系列套餐吗?怎么没有?”秦琪雪问上余思洁,余思洁只当秦琪雪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估计哥哥也就是这么随意一想吧。”余思洁打着马虎眼。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认真的呢。做个沙棘系列套餐不是蛮好的嘛。之前还在和琳琳说,现在这种野果子主题的餐食还蛮火的,‘洛’也算搭上了末班车。” “哦,这样啊。”生意上的事情余思洁不懂,她把玩着放在桌上的手机。 余思洁的手突然被秦琪雪握住,余思洁一惊。 “思洁,你要不和余思川说说。琳琳不是说她的大学室友是种沙棘的嘛,要是余思川要做沙棘食物要不也从琳琳同学家那边进货吧,也算让我送个人情。” 秦琪雪说得真诚,但是余思洁却不能全懂。她只能点点头答应问问哥哥。 秦琪雪满意地笑了。 “要不你随便看看要吃什么吧。”余思洁把自家菜单翻到第一页,向秦琪雪推荐了几个不错的菜色。 “你帮我调查一下这个果园。”余思川把手中的名片递给了自己的下属。 几天前,余思川卖着妹妹的面子,找陈琳吃法聊了沙棘进货的问题。他原以为陈琳会满口答应,谁料想陈琳却一口拒绝。 无法满足供货量的需求吗? 这是陈琳的说辞,但是难以让余思川信服。 要说这个理由多么牵强倒也并不是,坏就坏在陈琳是在聊得一半的时候,才说出的理由。如果说陈琳开篇直接以这个理由拒绝,或者在回去咨询以后拒绝,都不会引起余思川的怀疑。经验让余思川觉得陈琳一定是和自己聊天聊到一半才想出的托词。 他决定探一探虚实。 下属去了陈琳口中同学家的果园,果园主人热情了迎接了余思川的下属,还一个劲地介绍自己的果园,一副“恨卖”的模样。 下属向果园主人说明了来意,说出了自己需求量,果园主人满口便是答应。问到报价的问题,更是说价钱都好商量。明显是个不会做生意的老实人。看着果园主人一脸的殷勤便可知晓沙棘的销路并不顺畅。 “对了,‘赵老板’,您认识‘白棘’的陈店长吗?其实这次就是她推荐我来您这边的,她说您和她也是旧相识了。”下属故意试探口风。 只见“赵老板”眯起眼睛,像是在仔细回忆。 “哦,对。”“赵老板”拍了一下自己脑袋,“你说我这记性。” “赵老板”抱歉的笑着。 “‘赵老板’也是贵人多忘事,您说您女儿和陈老板可是大学室友,您这也能忘了,也是忙呀。”下属打趣道。 “什么女儿啊,你也是说笑了,我就一个儿子,哪有什么女儿啊。有女儿就好了。”“赵老板”哈哈大笑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信息有误。‘赵老板’莫怪,莫怪。” 下属取下别在领带上的录音器,把里面的语音传给了余思川。 真相早已昭然若揭,陈琳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果园主人。 余思川偷偷上了余思洁的电脑,查到了当时余思洁做项目时留下的“白棘”和果园签订的进货合同,合同价格并不比“洛”谈下来的价格高。下属又去拜访了几个相邻的果园,价格也都差不多,陈琳根本就没机会从中吃回扣。 陈琳抢夺进货权的目的是什么?余思川不懂。 像沙棘这样的农产品替代性极强,即使不从这个果园进货,秦琪雪也可以从别的地方进货。进货权根本不可能钳制秦琪雪的经营。余思川料想陈琳也算是科班出身,不可能不懂。 难道有什么脏东西混进来了吗? 余思川不敢细想与细究,沙棘餐食可做可不做,和“白棘”的合作也是,并不会影响到“洛”的正常经营,而如果真的被混进了什么脏东西,那便是说也说不清楚。而“白棘”凭什么拉着“洛”一起蹚浑水。 余思川一意孤行地和“白棘”解除了合约。 陈琳直觉余思川给自己摆了一个鸿门宴。 余思川看着陈琳错愕的表情,表示自己会支付违约金。 “因为沙棘的进货吗?”陈琳疑惑。 “不是,”余思川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司准备不再和甜品店签约,而直接和婚庆公司合作,这样市场会更大。真的是不好意思。其实之前‘洛’就是不和甜品店合作的,主动找到‘白棘’的原因想必陈店长也知道,不过是为了帮助舍妹找到秦琪雪。现在,人也找到了,自然……” “那之前为什么还要再签约呢?”陈琳不理解,她看着余思川的眼睛,总觉得他在骗自己。陈琳想到之前对余思洁的种种猜测,难道余思川都知道了? “之前是那些股东不知道,”余思川打断了陈琳的猜想,“他们之中有人也另外经营着甜品生意,但是合作的要求都被我以‘洛’向来不和甜品店合作拒绝了,我不能因为‘白棘’坏了规矩。” 即使余思川的理由在陈琳看来是那么的牵强,但是余思川解除合约的决心却很坚决。 陈琳知道合作的继续早已由不得自己。 陈琳不得不在补充协议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晚上,陈琳收到了短信,上面空落落地写着一个“七”。 2014年7月2日,林家出事了。 第六十章 冥钟(六) 林家出事的消息是余思洁带来的。 那天陈琳在办公室里和秦琪雪商讨失去“洛”之后“白棘”销货渠道的问题。俩人聊得正热乎,余思洁兴冲冲地便闯了进来。 “啪。”响亮的声响划过办公室的上空。 “思洁,你干嘛?”秦琪雪被余思洁的架势吓到了,她赶忙拦在陈琳身前,张开双臂护住了她。 “小雪,你给我让开。”余思洁对秦琪雪说,话里没有半点客气。 可是秦琪雪不听,依旧拦在两人中间。 “思洁,你怎么了?”秦琪雪看着余思洁通红的眼睛。余思洁早已急红了双眼。 余思洁的眼神撇过秦琪雪只盯着陈琳。 “陈琳,你他妈要不要脸?我哥不和你合作你就这样害林家,害我哥,是不是?”余思洁的手指指上陈琳的鼻子,“你真有本事,知道向媒体透露萱子和卫朔有孩子的事情啊?你的嘴真够贱的。” 说罢,余思洁拉开秦琪雪的手臂,站上了办公桌,冲向陈琳。 陈琳忙从办公桌后面饶了过去,秦琪雪还是护着陈琳。 “思洁,你在说什么?什么萱子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陈琳躲在秦琪雪身后解释。 “你给我装傻是不是?现在消息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你还给我装傻。萱子都说了,这事就你知道,不是你说的还能是谁说的?”余思洁“高高在上”地指责陈琳。 “我没有找过媒体,我也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个事儿。” 对于陈琳的说辞,余思洁显然并不买账,她从桌子上跳下来,桌上的纸张飞在空中,上面还留着高跟鞋踩过的印子。 秦琪雪忙把陈琳拉到门边。 “你先走吧,我来处理。”秦琪雪边说边把陈琳推出了房间,不给陈琳任何纠结的机会。 秦琪雪“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余思洁试图越过秦琪雪开门,可是秦琪雪不让。 “思洁,思洁,你冷静点。”秦琪雪抱住余思洁。 “小雪,你干嘛拦我?” “到底怎么回事啊?” 余思洁推搡着秦琪雪,秦琪雪的背撞在了门把手上,可是秦琪雪愣是没有吭声。余思洁发现了,她知道自己拗不过秦琪雪,她怕秦琪雪磕疼,便把手放在秦琪雪和门把手中间。 “陈琳她太过分了。”余思洁话里满是绝望,这两天余家、林家都乱套了。 事情其实是发生一天前便发生了。可是陈琳一直和秦琪雪等人在会议室里讨论“白棘”下一步的销售计划,彻夜未归,连手机都无暇关注,更不要说娱乐新闻了。 前一天早上,先是卫朔的儿子被曝光,然后又出现了多年前卫朔带着神秘女子产检的照片,最后林宜萱的样貌,生活状况和家境一并大白于天下。而这些过往更是连林宜萱的父母都不知道,更不要说余家。 本以为这事最该愤怒的会是余家人,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爸爸看到女儿这样欺骗自己,气到旧病复发,直接进了抢救室。 余思洁以为事情一出,陈琳一定会躲起来,没想到她竟然堂而皇之地坐在“白棘”里,就像是在迎接余思洁前去闹事,满是挑衅的味道。 “真是乱透了。”余思洁说。 秦琪雪见不得余思洁着急,忙给她想办法。 “妈肯定会想办法把哥哥赶出‘洛’的。” 秦琪雪听到楞了一下,她没想到余思洁担心的竟是这个。 “哥哥肯定不会和萱子离婚的,然后妈妈一定会说这件事情对‘洛’造成了恶劣影响然后把哥哥赶出去。”余思洁说得言之凿凿。 “为什么会造成恶劣影响,余思川不是受害者吗?他被扣了绿帽子,谁会指责他?” “说不清了。之前哥哥不知道这些,所以对外包括涵涵那边,都说余涵是他和林宜萱婚前所生,现在冒出个卫朔的孩子,比余涵还小上个两个岁。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老婆和别人生了孩子,孩子还是第三者带大的,这事情怎么也说不通。” 余思洁的话让秦琪雪没办法反驳。 舆论会把事件引导向什么地方,秦琪雪猜不出来。 秦琪雪只能抱着余思洁,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这么点温暖根本不值一提。 余思洁走了,秦琪雪去后厨找到了陈琳。 她看着陈琳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子,伸手轻触。 陈琳吃痛,顺势抓住了秦琪雪的手。 “不是我干的。”陈琳发现了秦琪雪的怀疑,“小雪,你信我吗?” 陈琳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的无力与无助。 “我信。”秦琪雪放下了自己的手,“我想你不会因为‘白棘’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会是谁呢?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说不定是卫朔他自己为了炒作呢?” “我没有不信,我只是奇怪。卫朔这两年的作品并不多,最近也没有听说他要拍电视剧,他应该不会和什么人结怨。而且要是卫朔自己炒作,也不会为了知名度故意把自己弄臭吧。难道……”秦琪雪欲言又止。 “难道什么?”陈琳追问。 “不可能的。”秦琪雪边说边摇头。 “难道什么?”陈琳急了,抓住秦琪雪的双手问她。 “之前,思洁一直以为林宜萱勾引了陈宇,而且林宜萱和陈宇过去也确实有过一段情缘。难道思洁怀疑陈宇的车祸和林宜萱有关?”秦琪雪说着蹙紧了眉头。 陈琳放开秦琪雪,她抬头看着天花板,满是踌躇。 “那她刚才闹个什么劲儿?” “嘟嘟。”陈琳的手机响了。 “六” 林爸爸终于还是没有挺过来,走了。 水果刀重重划过手腕,她感觉疼痛。可是手腕传来的疼痛却半点儿及不上心里苦楚。 她又砍上了自己手腕,血终于大量地涌出,顺着她的胳膊流下。 浴室里满是水汽。 她关上水龙头,将左手伸进水中。 鲜血在水中化开,热水泛起微微的粉色。 她感觉视线模糊,身体越来越冷,她想打个哆嗦,但是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打了。 自己终于成了罪人,就请让我死去吧。 就请让我逃脱吧。 第六十一章 想都别想 痛,好痛啊。 林宜萱看着白白的天花板,又看向了自己的手腕。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还被用固定板固定着。 而手的后面,是一张林宜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余思川。”林宜萱想发声,但是却没有声音。 “你醒了?”余思川明知故问。 林宜萱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她微微颔首,便赶快回过头。林宜萱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余思川,她想逃避,她想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林宜萱动了动右手,却看见了右手上挂着的点滴。她又不敢动右手了。 “你饿不饿,渴不渴?”余思川问她。 林宜萱摇了摇头,还是不肯看余思川。 “现在是3点多钟。”余思川走到床的另一边,输液瓶里的消炎药水已经见底,输液让林宜萱的手和手臂都冰凉冰凉的。 余思川让护士拔走了针头。 他把自己的手掌盖在林宜萱的手背上,希望自己的温度可以传递过去。 “你睡过去点。”说着余思川爬上了林宜萱的病床。 林宜萱侧过身子,余思川从背后抱住了林宜萱。 他紧紧贴在林宜萱的身上,像是生怕她逃跑了,可是他却说不出半点好话来安慰,甚至连说自己已经释然不再怪罪的话也说不出。 余思川伸长胳膊关了灯。 林宜萱感觉被抱得很不自在,她想推开余思川,可是她手腕生疼,根本不敢大动。林宜萱感到亏欠,不仅是对余思川,她愧对了很多人,甚至还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余思川抱着林宜萱的手摸到了温热的液体。 “要不我们离婚吧。”怀里的女人对自己轻声说道。 “你想都别想。” “对不起。”林宜萱一直说着对不起,边说眼泪边止不住地往下淌着。 那晚,林宜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把自己从大学毕业到现在的六年一并梦了个便。 她梦见自己满屋子都是丁家朔的海报,梦见自己那一厚落的宣传册。那年丁家朔来上海参加了校园演唱会,林宜萱逃着课带着大横幅就去了。当时的丁家朔并不出名,林宜萱自己掏钱给还是新人的丁家朔做了宣传册子,向陌生人一个一个介绍自己心目中的“男神”,活像个疯子。 当时丁家朔的粉丝并不多,林宜萱自然变成了元老。 丁家朔的起步谈不上一帆风顺,他的娱乐活动在选秀之后便再没有了动静。于是林宜萱把自己多年的攒下零花钱全给他做了唱片。 “你以后一定会火的。”林宜萱对丁家朔说。 “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丁家朔对林宜萱说。 林宜萱笑了。 “我的钱都给你了,我做你女朋友我也拿出更多的钱了。”林宜萱边说边收拾起了桌上的饭盒子,“不过,但是给你带带饭的钱还是有的。” 林宜萱背上包,拿起垃圾袋,向丁家朔拜拜手。 她举起的手被拉住,温热的唇吻上自己,垃圾袋落到了地上。 “跟钱没关系。” 林宜萱伸手捧住自己通红的脸。 “我,我交过很多男朋友。”林宜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丁家朔笑了,笑容是那么的明媚,温和,暖了少女的整个心田。 因为林宜萱出资的那张连MV都没有的唱片,丁家朔火了,俘获了大批粉丝,还签约了传媒公司。按照合约的规定,丁家朔在接下来的五年都不能谈恋爱,可是丁家朔对林宜萱的感情依然如旧。唯一的不同便是他们的恋情从阳光下转为了地下。 介于丁家朔姣好的外表,传媒公司错误地决定让丁家朔转型进入影视圈发展。一开始便饰演了男一号,结果可想而知。非科班毕业的丁家朔受到了各种负面舆论。表情僵,演技差。演艺圈里的潮起潮落稀松平常,年轻帅气的新鲜面孔永远都不缺乏。丁家朔被公司放弃了,通告少得可怜。 这是在那个时候,林宜萱怀孕。林宜萱和爸妈说自己想结婚了,嫁给一个不出名的十八线小明星,她本以为极其宠溺自己的父母二话不说便会答应,谁料想却遭到了爸爸的极力反对。林宜萱一气之下便离开了上海,连自己怀孕的消息也没说,当时她只觉得爸爸势利,却没想过那时林家的装修公司早已不同往日,糟糕的经营状况让林爸爸不得不开始担心女儿未来能否衣食无忧。而嫁给一个小明星就像是一场赌博,林爸爸没有把握女儿会赌赢。 “要不我解约吧,我不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是丁家朔的决定。 “你哪有钱付违约金。”林宜萱给他泼冷水。 权衡再三,丁家朔带林宜萱去了恒湖。一来恒湖离上海近,二来恒湖是上海周边的第一大城市。也是在那里,林宜萱遇到了守株待兔的陈琳,她没想到“销声匿迹”半年之久的丁家朔居然还要粉丝,她突然感觉到感激。可是她不能表露声色。 十个月,一切都没有改变,时间没有让丁家朔成名,要说唯一的改变,那便是林家的装修公司一日不日一日。有一天,妈妈打电话给林宜萱,告诉她爸爸病了。 走之前林宜萱说她去去就回,可是这一去,她便在再也没有回来。 林宜萱不敢见丁家朔,她连打电话都不敢。那个任性强势的姑娘已经不复存在。 林宜萱给丁家朔发短信,她说:“如果我不回去了,你会恨我吗?” 林宜萱关了手机,躲了两天才敢开机,手机里全是丁家朔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 丁家朔收到了林宜萱的解释,是一条很长很长的短息,长到一连发了好几条才把事情讲完。 他说:“那你走吧。” 林宜萱真的走了,头也没回地嫁给了别人。 她说:“我不能把孩子带在身边了。” 他说:“没关系,有我。” 她说:“我不能告诉思川我们的过去。” 他说:“我知道。” 他说:“要是有一天你后悔了,我还会在那里,你回头还能看见我。” 她再也没有回短信。 后来,丁家朔火了,改名叫了卫朔。终于成票房毒药变成了演技担当。之后的年月里,卫朔从来没有传出过绯闻,林宜萱总觉得他好像就等在那儿,可是自己早已成为了别人的枕边人。 这些天,余思川收到了各种兄弟的打趣,本着劝和不劝离的原则,他们告诉余思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们劝余思川宽容大度。 知错就改吗? 凭什么? 余思川总觉林宜萱最大的失足便是违心地嫁给了自己。 可是无论怎样,即使只是躯壳,林宜萱也必须待在我余思川的身边。 从小到大便都是男生们追着林宜萱屁股后面跑,自己永远都是她众多男性朋友中的一个。林宜萱的每任男朋友,余思川都记在了心里。只要林宜萱有男朋友,余思川的心里就会极其不舒服,更可恶的是林宜萱的男朋友从来就没有断过。 现在好不容易把林宜萱抢到了自己身边,绑在了自己身上,说什么也不能放手。 “过两天,我陪你回家。”余思川拍拍刚醒的林宜萱,对她说。 第六十二章 为什么不带我? 之前林宜萱对于见到妈妈总觉得十分恐惧,她不知道害死爸爸的自己要怎么面对妈妈,自责快把她压垮了。她唯恐连妈妈也不要自己。 见到妈妈的时候,林宜萱一直躲在余思川身后。妈妈看到女儿手腕上缠着的绷带,没有再责备她,只是不住叹气。 林宜萱看着妈妈的白发和瞬间苍老的容颜。心里更是难受。爸爸去世这几天,家里的担子全压在了妈妈的身上,而自己却只知道寻死觅活。 道歉的话语哽在喉咙里,被堵住了去路。 余思川陪林宜萱住在了林家。 “萱子,我们可能暂时回不了家了。” “思川和萱子周天回家。”余爸爸对余妈妈说,“还有老林,周六出殡。虽然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很不好听,但是作为亲家该去的还是要去。” “她怎么还有脸回来?我们顾家的脸都给丢光了。” 这几天,余爸爸听到了无数妻子对儿媳妇的责备,余妈妈的心思余爸爸知道。余妈妈就是觉得儿媳妇给自己家丢了脸,让自己在小姐妹面前抬不起头。外加传闻一出给“洛”的生意带来的负面影响。外界都认为这次余思川的婚是离定了,虽说林宜萱是过错方,但是婚后财产的归属难道当真便和林宜萱没了关系吗?这两年,余思川的生意是越做越大,这股权流失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而余妈妈还有另外一个小心思,就是借机将余思川赶出“洛”,将公司交由职业经理人管理。无论余思川怎么做,余妈妈对这个并非亲生的儿子总是多有芥蒂,她总觉得余思川会偷偷抢走本应属于余思洁的那份财产。 “这是孩子们的事情,我们当家长的少参与。”余爸爸劝说。 “少参与,当时我说这个林宜萱不正经,还拖着她残破的老林家。说好听的是结婚,说难听点就是被赖上了。孩子的事情少参与,少参与不就出了这档子事情了。” “这是两码事。” “怎么现在就成了两码事。这事情有多恶劣你不是不知道,你让我顾珊以后怎么抬头做人。”余妈妈越说越激动,都快拍上了桌子。 “你那些嚼舌根的小姐妹,不交也罢。”余爸爸的脾气也上来了,说话硬气了许多。 “你什么意思?”余妈妈指上余爸爸的鼻子,“你儿子给公司带来了多大的负面影响你不知道啊?这次他们这个婚就必须离了,不然这件事情随时就是个定时炸弹。以后盘子越做越大,到时候在离婚,老林家得偷走多少钱。” 话说到最后又说回了余妈妈最在意的钱上。 “萱子这么多年在生意上帮了余家多少,你我心里都有数,现在这么说别人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了?” “帮忙?你跟我帮帮忙好伐啦?老林这么多年的医药费,还有那个早就应该倒闭了的装修公司,哪个花的不是我们家的钱?” 余妈妈的话听得余爸爸心烦,他转过头不想再听唠叨。 余妈妈却喋喋不休。 “唔帮侬刚(上海话:我跟你讲),现在就两条路,要么他们两个离婚,要么你儿子从公司滚蛋。” “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余爸爸转过身,表情极其愤怒,看着余妈妈。 “我现在是以股东的身份和你说话。” “我就不懂了,思川两岁的时候就开始管你叫妈,和亲生的到底有什么区别?这些年不管他做什么你都觉得他是图谋不轨,说到底我们都是外人。你们腰缠万贯的老顾家我们高攀不起。滚蛋是吧,我和我儿子一起滚蛋。”余爸爸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余妈妈一气之下把架子上的台灯打碎在地上,“乒铃乓啷”的响声后是一地的玻璃渣渣,可是余爸爸连头也没有回。 余爸爸走到玄关,看见躲在墙后的余思洁,他一时语塞。 “爸,”余思洁拽住爸爸的手,“你别走。” 余爸爸摆摆手。 “我跟思川出去住两天。” “为什么不带我?” 余思洁的话余爸爸回答不上来,他摸了摸余思洁眼帘下的水珠。 “你,帮爸看着你妈妈吧。” 余爸爸对女儿尴尬地笑笑。 余思洁看着门在爸爸的背后关上,她冲到客厅里。 “妈,你干嘛把爸爸赶走?”余思洁哭着对妈妈喊道。 余妈妈没想到刚才的争吵会被余思洁看在眼里。 “思洁。”她从齿缝挤出两个字,随后便没了声音。 余思洁甩开妈妈抚上自己脸庞的手。 “你要是不把爸爸找回来,我就不要妈了。” 秦琪雪乘邱律不在的时候去了陈琳的住所。最近“白棘”销路的问题和余思洁的误解让陈琳的神经紧绷,甚至都有点神经衰落了。 陈琳本以为秦琪雪的到来可以给自己带来宽慰。结果秦琪雪一句话便把陈琳噎住了。 “要不我们研究一下陈宇的车祸吧?” 陈琳深深地咽了口口水。 “你干嘛这么紧张?”秦琪雪对陈琳笑笑,打趣道。 “不,不是,”陈琳流露出慌张的神色,“你真怀疑是林宜萱?” 秦琪雪那笔敲了敲自己的下巴,摇摇头。 “我只是找不到其他有动机的人。”秦琪雪的脸凑近了陈琳,“难道你真的觉得那只是桩普通的事故吗?” “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警察。”陈琳不敢直视秦琪雪的眼睛,视线越过秦琪雪的项颈,看向墙上的挂钟。 “都十点多了,要不我们先洗澡吧。”陈琳强行扯开话题。 陈琳去洗澡的时候,秦琪雪环顾了邱律的家。说实话,要是不说邱律的“职业”,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书生气的家竟会是一个“混混”的。 秦琪雪看着一整排从地面到天花板的书橱,浅木色的书橱仿佛还散发着淡淡的书香。 书橱上的书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书本并没有塞到书橱的底部。这是陈琳的习惯,陈琳喜欢按照最宽的那本书来排列整个书橱。干净是干净,但是这样一来书本和书橱之间便会产生空隙,变得不好打理。 “空隙?”秦琪雪自言自语。她突然想起了读书时和陈琳一起去图书馆的场景。陈琳总喜欢吧书藏在缝隙里,避免第二天来看书时书已经被人拿走的状况。也是自私。 “你在干嘛?”陈琳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问站在书橱前的秦琪雪。 “你洗好了呀。”秦琪雪放下手中的书,“这些书都是你的?” “不是,是阿律的哦。”陈琳自豪地说。 “真是神奇。” “我也觉得,很神奇呢。” 第六十三章 谁都不是什么好人 没过多久,余思川带林宜萱回了家。 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余思洁的愤怒或者余妈妈的幡然醒悟,归根结底不过一个“利”字。 没有余思川主持的“洛”成为了利益指向的中心,显然余思川的那几个叔叔并没有余妈妈设想的那么好搞定。他们各自打着小算盘,虎视眈眈的看着面前的肥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余妈妈面前。若是余思洁和林宜萱离婚,依余思川的性格一定不会让林宜萱净身出户。而之前自己和余思川合开的公司,股权可是三七分的,要是其中属于婚后财产的百分之七十股份里一半归了林宜萱,那以后公司要是有什么重大举措,难道还要听这个小姑娘的意思吗? 权很再三,余妈妈把余思川请了会来,至于林宜萱的事情也全由了余思川的性子。 事件看似是由余妈妈的妥协作为结尾,但是这也昭示着林宜萱在余家的好日子到了头。 “你还不如和萱子离婚了呢。”余思洁乘余思川的车回家的时候对哥哥说。 “你懂什么?” “你放萱子走吧。” 余思川帮余思洁解安全带的手停在了空中。 “妈以后肯定不会给萱子什么好脸色的。而且,而且卫朔他现在不也有钱了嘛。”余思洁越说越小声。 事情发生后,丁家朔给林宜萱打了好多电话,但是林宜萱一个都没有接。余思川想起卫朔发的那篇申明,满是爱意,看得余思川直觉得恶心。 真有意思。自己的妹妹劝自己离婚,成全自己老婆和别人的姻缘。余思川嘲笑自己。不管什么时候,自己永远是可以被牺牲的那个。家庭也是,事业也是,现在连爱情也是。 不论做什么,怎么做,自己都是个外人。 余思川打开余思洁那边的车门。 “你先回家吧。” “哥。”余思洁迟迟没下车,她看着余思川。 余思川没有看向余思洁,他看着前方。余思洁看不清哥哥的表情。 “哥,你知道萱子她……” 余思川摆摆手打断了余思洁的话。 “思洁,你先回家吧,我把车停了。等下还要带萱子去复诊。” 末了,余思川又补上了一句。 “我是你哥啊。” 余思洁站在车外,她不明白余思川最后那句话的深意,她疑惑地从车窗外看着哥哥的侧脸。 秦琪雪发现陈琳对陈宇的车祸并不感兴趣之后便再也没有提及此事。陈琳的生活还是照旧,只是没了余思洁和林宜萱。陈琳从秦琪雪口中得知余思川和林宜萱“和好”了,而风波也渐渐平息。 邱律对“白棘”的坚持让陈琳感到恐惧,她急于逃脱现在的生活,而邱律却依然“执迷不悟”。陈琳和邱律的分歧越来越大,争吵也愈发频繁,这促使陈琳常常跑去陈伟昊家躲避现实。 可是渐渐地,陈琳发现秦琪雪越来越奇怪。 本来秦琪雪双休日就只有一半的时间在家,现在却有十之八九不在家。陈琳问陈伟昊,陈伟昊都三缄其口,不愿回答。这更让陈琳不能释怀。 陈琳调来了“白棘”的监控,看到秦琪雪双休日出了店门,便开着租来的车跟了上去。 秦琪雪打了车,停在了巨鹿路上的一家日料店,日料店里一个黑黑瘦瘦的男人在向她招手。 陈琳生怕秦琪雪是来和婚庆公司谈合作的,不敢贸然行事。她进了日料店对面的一家咖啡店,坐在二楼的靠窗。在那里,她可以清晰地看见坐在一楼露天的秦琪雪和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秦琪雪见到男人并没有很兴奋,而是直接坐在了他的身边。一般谈生意,不都是相对而坐吗?陈琳心里打鼓。 男人帮秦琪雪点了菜,开始和她聊起了天。 陈琳偷偷举起手机对着楼下拍。 她把摄像头拍到的画面放大。屏幕上的秦琪雪心情貌似很不错,老远便能看见她笑容满面的样子。陈琳又将视线移向旁边的男人。这个男人陈琳再熟悉不过。 王泽? 陈琳只觉着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男人,即使化成了灰,自己也能一眼辨出。 王泽不知道说了什么,秦琪雪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陈琳的心里彻底乱了。 秦琪雪为什么会和阿泽在一起,秦琪雪为什么又和阿泽在了一起。回忆汹涌袭来,充斥着陈琳的整个大脑。 陈琳疯了似的冲下楼梯,把钱拍在前台,直奔到对面的日料店里。过马路的时候更是连车也没有看,车子看到陈琳纷纷急急停车,鸣笛声响彻了整条街道。 秦琪雪看到突然闯入的陈琳,也吓了一跳,她猛地站起身,水杯掉在了地上,响起了清脆的碎裂声。 “你们怎么在一起?”陈琳的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指着。 “不是你想到那样的。”秦琪雪顾不得地上的玻璃渣子,边解释边把王泽拉到自己身后。 “那是什么样子?你说啊?”陈琳的眼里冒着泪光。 秦琪雪见陈琳情绪很不稳定,她料想自己出轨王泽陈琳一定会接受不了。 “你先走吧。”秦琪雪轻轻地告诉王泽。 王泽迟疑了,但是秦琪雪眼神坚定,他还是拿起椅子上的包,走出了店门。 陈琳不想让他走,准备拦住他,却被秦琪雪一把抓住。 陈琳扭过头看着秦琪雪,眉头蹙在了一起。 “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就亲上了?”陈琳吼道,眼泪夺眶而出,她在手机里翻照片,把“罪证”放在秦琪雪的面前,“你自己看。” 秦琪雪知道自己的丑事已经被发现了,也不再为自己辩解。 “对,我出轨了。”秦琪雪语气淡定,完全不像是做错事了的样子。 “你这样对得起我哥吗?” 秦琪雪轻笑。 一切真他妈又回到了原点。 “跟我说什么对不对得起,你们对得起我吗?谁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装作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陈琳愣住了,她不知道秦琪雪究竟知道些什么。 “你什么意思?”陈琳的语气弱了许多。 秦琪雪没有睬她,从包里拿出七八张百元大钞放在桌子上,就走了。 陈琳看着她的背影,她竟有点不敢追上秦琪雪了。 陈琳没了主意,她给哥哥打电话,告诉了哥哥刚才发生的一切。 陈伟昊听到陈琳说秦琪雪出轨,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姐姐出轨了?”陈琳问陈伟昊。 “我说过让你别管的。” 第六十四章 作茧自缚 接到电话后,陈伟昊便知道他留不住秦琪雪了。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对秦琪雪的性格了如指掌。他知道,如果秦琪雪觉得一段感情变得复杂、无法处理的时候,她便会选择逃避,她就会放弃那段感情。就像当年因为王泽的抛弃,她便失了声一样。如果他知道自己发现她偷情了,一定会和自己分手。爱情让陈伟昊失去尊严,他宁愿秦琪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想的是另一个男人,他也不想失去她。 等到下班,陈伟昊便急忙跑回了家。他打开门,看到秦琪雪提着行李准备走。 “你要去哪儿?”陈伟昊拦住她。 “陈琳都跟你说了吧,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贱,你又何必拦我?”秦琪雪语气平静。 “我不介意。” 秦琪雪难以置信地看着陈伟昊。 “那我介意。” 陈伟昊还是不放秦琪雪走,他拉住了秦琪雪的胳膊。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白棘’我不要了,以后我就只是‘白棘’的一个甜点师,如果你看我不爽,你可以让陈琳随时开了我,这样可以吗?”秦琪雪说的一字一句。 “我知道你只是玩心重了点,你只是追求刺激,我可以等你玩累了。如果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我也可以等你。你要是觉得在上海待得不开心,我可以带你走。我们可以回到恒湖的时候那样。” 秦琪雪看着陈伟昊说着没骨气的话,她感到自责,即使陈琳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自己,自己也不应该出轨,更不应该把这种情感迁怒到陈伟昊身上。可是她做不到,只要待在家里,她便觉得那个被陈琳害死的孩子在家里缠着自己,缠着自己问自己为什么不保护她。秦琪雪感觉自己快被内疚感逼疯了,不光是对孩子,还有对陈伟昊。她逼迫自己必须斩断和陈伟昊的感情,不然两个人越陷越深,伤害只能越来越大。 “恒湖的时候,恒湖的时候和现在有差别吗?你还在自欺欺人什么?我根本就没爱过你?”秦琪雪说着眼眶不自觉地泛起了红。 “我不信。” 秦琪雪甩掉陈伟昊的手。 “我对你一直就只有感激。不,还有恐惧。我感激你拯救了我。我恐惧,因为没了你便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就变成了一个‘死人’。这么多年,你说不让我找余思洁,我就没找她,因为我怕你赶我走。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你的求婚,我不过是因为没办法,我怕我不同意你就把我扔了出去,我就成了‘孤魂野鬼’。当然咯,我答应还是因为王泽结婚了,我秦琪雪这么骄傲,怎么可能甘居人下?陈伟昊,要不是因为我怕你,我根本不可能在你身边守这么多年。现在我找回了我的初恋,找回了我的朋友,我终于可以摆脱你了。说吧,你要什么,这么多年你也算是照顾我。你也知道的,我也就只有‘白棘’这点钱,我可以尽数给你的,我不在乎。”秦琪雪说着顿了顿,“我在乎的不过是爱情。” 秦琪雪着重的后半句话直戳陈伟昊的心。他收回了阻拦秦琪雪的手。 “你走吧。” 陈伟昊无力的声音,秦琪雪不忍心听。她飞快地开了门,走出房子。 秦琪雪站在门口,听见身后门关上的声音,她突然好想回头,但她不敢,她知道回了头她就走不了了。 眼泪从脸颊簌簌留下,怎么憋都憋不住。 从陈伟昊家搬走,秦琪雪住进了王泽在静安寺租住的房子。六月上旬的时候Holly产下了一个七斤多的胖小子,王泽的父母高兴得不行,非要把Holly接回松江坐月子。王泽没有阻拦,Holly便只能去了。 现在静安寺的房子成了王泽和秦琪雪的天下,秦琪雪昧着良心和已是有妇之夫的前男友同床共枕,同住爱巢。 自从去了王泽那边,秦琪雪的失眠就愈发严重,每日只有借助酒精才能勉强入睡。 余思洁对秦琪雪和王泽同居的行径不能理解。在她眼里王泽就是一个孕期出轨的人渣,而秦琪雪,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和一个贱人又有什么分别。余思洁好几次劝秦琪雪去自己那边住,但都被秦琪雪拒绝了。她不想一个人生活,她现在只有王泽了。 “你这是作茧自缚。”余思洁话语严肃。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一个人。” 秦琪雪略带哭腔的声音并没有打动余思洁。 “你有没有想过Holly要是回家,看见你和她的丈夫在一起,她会怎么想?好吧,换个角度,要是你的丈夫在你孕期出轨,你会不会恨?” “我知道,我知道。”秦琪雪的心里也很痛苦,她终究成了自己所不耻的人。 “不要跟我说什么但是。” “思洁,你也不要我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久,“我不希望有一个低贱的朋友。” 秦琪雪回顾自己过往的近三十年人生,她不过是被人一次又一次地抛弃。 我要的只不过是要有人爱我,我只是想追寻我的爱情,我的要求过分吗?秦琪雪问自己。 她找不到答案。 最近就是难得睡着,秦琪雪也会被噩梦惊醒。她的噩梦里全是陈伟昊。梦里的陈伟昊什么也没对自己做,却吓得她不行。 虽然已经分手,秦琪雪还是每天会去“白棘”上班。如果她就此甩手不干,“白棘”一定会受到打击,她不能再害陈伟昊了。 以前秦琪雪下班的第一件事情是买菜做饭,现在她下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买酒。她不记得自己搬来后有正正经经地给王泽做过饭,她怕做出来的饭菜又都是陈伟昊爱吃的。 秦琪雪坐在沙发上对着酒瓶子喝酒,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她看着窗户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她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王泽家真没劲,连张摇滚CD都没有。”秦琪雪翻看着王泽的唱片架,上面都是自己以前会喜欢的钢琴曲,可是她现在只想听摇滚。 秦琪雪徒然坐回沙发旁边的地上,一直坐到了下午。 “我才不想听什么钢琴曲,徒增感伤,真傻。” 王泽回家,看到一地的酒水、酒瓶,他已经渐渐习惯秦琪雪在自己家里的状态,他记忆中的秦琪雪不是这样的。 “晚上叫外卖吧。”王泽脱下鞋,边说边把公文包放回房间。 王泽折回来,抱起地上的秦琪雪,叹了口气。 “你怎么不说我?”秦琪雪坐到沙发上指着王泽问。 王泽不回答,秦琪雪看着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你怎么不说我,我都喝这么多酒了,你也不管管我。你倒是出来唠叨我,骂我呀。”秦琪雪把脚缩到了沙发上,她抱成一团,边哭边喃喃自语。 酒精让秦琪雪意识模糊,她看着王泽,满脑子里想到的却全是陈伟昊。 2014年7月21日,浙江省恒湖市交警总队在执勤过程中破获一起穿山甲片非法买卖案件,查获大量穿山甲片。 第六十五章 在山丘上哭泣 余思洁不想和秦琪雪见面,她也不想参加什么姐妹淘,除了上班和陪陈宇,现在她总喜欢一个人待着,待在医院楼下的咖啡店。她时常会逃避见到陈宇。余思洁在网上查询,网上说植物人虽然无法对外界做出反应,但却可以感知周围发生的一切,那陈宇看到自己得有多厌烦啊。 余思洁坐在医院楼下的咖啡店里,看着和窗外的人来人往。 陈宇出事前打的电话总是回荡在她的脑海,让她无法原谅自己。 “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 “余思洁我们离婚吧。” “你怎么回事啊?” “余思洁,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这么骗我有意思吗?陈齐乐到底是谁的孩子?” 余思洁感到一种冰刀子扎进心里的凉意,七年了,谎言终究要被戳破。 “你不说话是吧,那我告诉你。陈齐乐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孩子,你骗我付出了七年的感情养了一个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当年你趁着我不能陪你生产,就把我们的孩子和秦琪雪的孩子掉包了,然后把我们的孩子偷偷送给了你哥。我想为什么余涵会和你长得这么像。这么多年我在你心里是如何鄙陋的一个人,你觉得自己的闺蜜遇到了难处,我一定不会伸手援助,所以才心生歹计。这么多年待在我身边和我斗智斗勇真是委屈你了。”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余思洁叹了口气,不再看向窗外,她盯着手中的咖啡。满是清苦。 这家咖啡店不仅咖啡苦,背景音乐还难听。 余思洁听着音响里的日语歌,都是陈宇喜欢的调调,都是自己不了解的次元。 她喝完杯里的最后一滴咖啡,起身准备离去。 店里放起了另一首歌,歌声幽怨,听着却这么的耳熟。 “这是什么歌?”余思洁冲到收银台问点单的服务员。 服务员被情绪激动的余思洁吓着了。 “我不知道,这个要问我们店长。”服务员忙让旁边做咖啡的另一个服务员请来了店长。 “Nanou的‘遗书’。” “Nanou是谁?” “一个,一个日本歌手。” 余思洁问店长要来了这首歌的音频,在咖啡店员工眼里,余思洁一定是个不正常的女人,但她管不了这么多。 这首歌是陈宇出事那天他换的新铃声。 余思洁这么认定,但也只是直觉,因为自己也只是从手机铃声里听过一两次。那次事故之后,陈宇的手机就消失了,再打过去就只有关机的提示语。 余思洁坐在医院里一遍一遍地听着音乐,她看着歌词翻译。 “如果有一天 我毫无预兆地突然死去 …… 但是,唯有在我的生日那天 请独自在那片山丘上哭泣吧 ……” 难道陈宇知道自己会出事,才换的铃声吗? 这铃声到底想传达什么意义? 余思洁想起林宜萱和自己说过的话。陈宇不会因为一个原因和自己离两次婚,去年十二月的时候陈宇便知道陈齐乐不是他们的孩子所以和自己提出的离婚,那这次他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看着歌词,她猜不出陈宇想的到底是什么。 “你知道我只会死读书,脑子转不过弯,你为什么要出这么难的难题给我。我一个活在三次元的人,哪能理解你们二次元的星球?”余思洁责怪躺在病床上的陈宇。她知道陈宇不会为自己解答。 工作日里,陈琳在“白棘”的更衣室里堵住了正准备换衣服离开的秦琪雪。秦琪雪背对着陈琳,从柜子里拿包。 “我不计较了,你不要走好不好。”和陈伟昊一样,在秦琪雪面前,他们都选择了放弃尊严。 “出轨的人是我,你现在来求我留下,合适吗?”秦琪雪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 “哥哥不能没有你,你回来好不好?” “为什么你要让我回去?”秦琪雪转过身,“我根本没脸见陈伟昊,你为什么要让我回去面对他,你一定要我内疚致死你才甘心吗?你不要在这儿装无辜、装好人,陈伟昊的痛苦不也是你造成的结果吗?” 秦琪雪恶狠狠地看着陈琳。手机响了,她的视线从陈琳身上转移,是余思洁的电话。秦琪雪没想过余思洁还会主动打电话找自己,她不想理会陈琳,急急地摁下接听按钮。 陈琳见秦琪雪对自己爱理不理,她生气了,把秦琪雪的手机直接拍在地上。 “我哥是因为你在外面偷情,才情绪低弱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他妈做错了事情还想赖在我头上。”这几天陈琳热脸贴冷屁股带来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陈琳,你不要无理取闹。”秦琪雪想要去捡摔得底朝天的手机。 陈琳不让她去,一把把秦琪雪按在更衣柜上,陈琳的制约让瘦小的秦琪雪动弹不得。 “你把我放开。” 陈琳不理她。 “好,你非要我跟你说清楚是不是,那我今天就跟你把这笔账算了,让你知道这到底是谁的错。”秦琪雪的眼神就像是利剑一般,“我不跟你算‘白棘’这笔账,我跟你算孩子的账。” 一说到孩子,陈琳就慌了,按着秦琪雪的手明显地没有了力气。秦琪雪借机摆脱了陈琳的束缚,她理了理衣服。 “你知道我有鼻炎,故意给我用有甲醛的家具,就是为了让我中毒,趁我倒下的时候抢夺‘白棘’的进货权,可是你没有算到我会在那个时候怀孕。陈伟昊知道这个孩子可能是畸形,就非逼着我打掉了孩子。你们兄妹俩狼狈为奸,你们还想瞒我一辈子吗?” 秦琪雪的冷笑让陈琳瘆得慌。 陈琳没有反驳,看来猜测的都是对的。 秦琪雪捡起地上的手机,看到和余思洁的电话还在接听中。她头也不回地走出“白棘”。 “思洁?” 刚才听到的对话让余思洁不知道要怎么评论。之前她觉得秦琪雪放弃陈伟昊和王泽在一起的举动贱透了,然而现在她知道秦琪雪发现了一切,她开始觉得秦琪雪的所作所为都是情有可原。 “你帮我个忙吧。” 余思洁告诉了秦琪雪关于那首歌的事情,却没有说出孩子的真相。 秦琪雪看了歌词,她努力回忆陈宇出事那天的手机铃声,应该就是这首歌没错。 “那你就按他说的做吧。” “什么?” “在山丘上哭泣。” 秦琪雪的话没头没尾,让余思洁摸不着头脑。 “学校的山丘。” 第六十六章 遗书 终于被点醒的余思洁去了学校。她从家里拿了一双筷子和一个大铁勺。 余思洁坐在她以前总是和陈宇坐在的那块草坪上,用筷子往泥地里扎,扎不进了,就往地里倒上点水,要是再扎不进了,就用那铁勺开挖。 大晚上的,余思洁挖了好几个洞,才挖出了一个铁盒子。看着铁盒子上专属二次元的“大胸细腰萌妹子”,她猜测这个盒子十有八九是陈宇埋下的。 余思洁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狗爬一样的字迹,一定是陈宇写的没跑了。 “小肉球: 你还是找到这份信了,我的小肉球终于学会查字典看日语了。 可能是最后一次和你说话了,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之前,余涵会和齐乐穿同样的衣服,玩同样的玩具,那是因为这些都是我买的,我没有和林宜萱私情。 其实齐乐不是我们的孩子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去年,我在你父母家第一次遇到余涵的时候,我就心生怀疑,毕竟她和你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对不起,我还是对你产生猜忌。 我对你态度不好,都是因为我埋怨你欺骗了我。以致于我在做完亲子鉴定,确定孩子不是我们的之后,向你提出了离婚。但是离开你的生活,我过得并不好。 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知道了真相还想要得到齐乐的抚养权。不管她是不是我亲生的,她都是我的孩子,就像不管你有没有骗我,我都不想离开你。 你不要追查我为什么会出事了,反正事情都发生了,知道原因只会让人更痛苦。 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但是我还是想最后再试一试。小肉球,离秦琪雪和陈琳远点吧,不要让她们之间的斗争伤害到你。我不喜欢秦琪雪,并不是因为当年我用了父母留下的钱帮她开店,而她却逃走了,而是因为她总给我城府极深的印象。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咳,说了也是白说。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再傻呵呵的了。 祝好。 你老公” 余思洁拿着信,心里像打破了五味瓶。她感动于陈宇对自己一如既往的爱,可是这种爱又令她倍感伤痛。如果陈宇一直恨自己,那她还有借口让自己对病床上的陈宇释然,而她爱自己,自己便更加放不下他。 余思洁不知道,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宇让自己远离秦琪雪和陈琳,而他口中的争斗又是什么,又为什么会伤害到自己?陈宇的事故和她们两个人有关吗?她想到那天邱律问秦琪雪借了车,虽然后来在车库见到了那辆黑色马自达,但是她总觉得很奇怪。她记得之前跟踪自己的黑车右侧后视镜上有划痕,可是之后她去看陈伟昊的车的时候,上面明明是没有划痕的,怎么到了车库里划痕就又出现了? 余思洁不明白,她只是觉得其中一定有问题,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问题。 余思洁感到无助,陈宇说的是对的,余思洁从来都不听话,她想找到陈宇出事的原因,她不愿意沉默。 第二天,余思洁开车去了陈伟昊所在的宁江妇幼,她开着车进了地下车库,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了陈伟昊的车。她把自己的车停在黑色马自达旁边。 下了车,余思洁看了看右侧后视镜,上面并没有划痕。 余思洁随便挂了一个妇科,谎称自己身体不舒服。医生没有看出余思洁有什么毛病,给开了一点提高抵抗力的药,让她回家多休息。 下到地下车库的时候,陈伟昊的车还在那里。 余思洁坐上驾驶座,一踩油门,直接撞上了陈伟昊的车,在右侧车身上撞出一个浅坑。 “干什么呢?”隔着老远,余思洁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车库保安在喊她。 余思洁急忙下车。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保安大叔看着余思洁手上的药,生怕她是孕妇。 “你什么毛病?” “啊?”余思洁发现自己紧张得都忘了把药放下了,“我没什么毛病。就是抵抗力有点差。” “哦。”保安大叔长出一口气,“你干嘛撞小陈的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余思洁连连道歉,并表示愿意赔偿。 保安大叔看余思洁态度还算诚恳,拍了她的身份证,给陈伟昊打电话。 “小陈接下来有手术,她妹妹会来处理的,你等下。”保安大叔指了指保安室里凳子,“你先坐着吧。” “谢谢。” 余思洁乖乖坐下。 “那个……” “干嘛?你有急事吗?你要是有急事你就打电话给保险公司,让他们来处理。”保安大叔激动地打断余思洁。 “不是。” “厕所在那边,但是你要去的话可不能逃了。” “我不上洗手间。” “那你……” 余思洁想着自己面前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定是被人坑多了,能想出这么多种可能。 “大叔,大叔,我就是问问你她妹妹还要多久才能来。” “四十多分钟吧。你要是……” “我不溜,我不溜。”余思洁忙给大叔吃定心丸。 “您在这儿做了很多年吗?这边哪辆车是谁的您都知道,厉害啊。” 大叔被一夸,有点没了方向。 “做我们这行,这还不是必须的嘛。不过小陈这孩子想要不认识都难。” “这话怎么说?” “这孩子做人地道,又热情。之前他还是实习生的时候,大叔我就特别看好这个孩子,你看现在做了主任了吧。大叔这把年纪,别的能力没有,但是这看人啊,可是一看一个准……” 余思洁看着保安大叔自豪地夸夸其谈,很配合的笑笑。 “那那个陈主任会不会特别洁癖?” “什么叫特别洁癖?” “大叔,您别生气啊。我是说就是有些人会特别在意整洁,比如说车上不能有划痕什么的,就是特别在意这些细节。” “你是怕等下小陈为难你吧。其实小陈挺洁癖的。你看他的车,那是干干净净,一点划痕凹坑也没有,而且定期保养,一尘不染啊。我也就前两天看到他的车划过一次,第二天就去店里维护了。”大叔拍拍余思洁,“但是你不要慌,小陈是个好孩子,绝对不会坑人的。” “那就好。”余思洁假装松了一口气。 她和保安大叔就陈伟昊的为人聊了好久,陈伟昊果真是个人来熟,整个医院都没他不熟的人。 余思洁远远地看见一个高挑的女人向这边走来。 “大叔,其实我有个朋友的哥哥也在这个医院上班,也姓陈,您说巧不巧?” “哟,这么巧呢?那你要是和你那朋友说说,估计小陈看在面子上都不要你掏钱。” “真的假的?我朋友的哥哥叫陈伟昊,大叔,您认识吗?” 保安大叔愣在那里。 之前看到陈伟昊的家一尘不染,连衣服都要是根据颜色、款式一件件烫平了挂的,她就怀疑陈伟昊有洁癖。跟保安大叔一聊,陈伟昊还真是一个“一丝不苟”的男人。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经常让车子产生刮痕,还都是一个位置。而且保安大叔也说陈伟昊的车就之前被划过一次,大致就是秦琪雪开车带她们验车的时候。 余思洁开始怀疑根本就有两辆一模一样的黑色马自达,因为另一辆是克隆车,所以害怕节外生枝,被划伤以后也不进行维修。那样的话,“白棘”搬家的那天,秦琪雪借给了邱律克隆车,之后陈宇出事,克隆车也不见了,所以自己说到车的时候,陈琳会那么紧张也就都说得通。 第六十七章 赶走陈琳 邱律决定把自己的兄弟们解散了。即使他还不愿意收手,可他不想带着兄弟们冒险,如果一定要有人对贪楚负责,他愿意一个人扛下一切。 他们再一次聚在“Go Young”,这应该是他们在这里的最后一次聚面了吧。看到过新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哥几个是要在此一别了。 照例,聚会要以“嫂子”的歌声开场。 陈琳站在台上,看着下面邱律的那些朋友们,她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她恍惚想起了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一波纹身男女的时候内心的震撼和惶恐。想到邱律拽着自己宣布自己以后就是大家的新嫂子了,那年她十八岁。 今天陈琳不想唱歌,她不知道要唱什么,她不想太伤感,她不想看这群看似强大的混混在自己面前展现柔弱,她也不敢唱什么激昂的歌曲,她怕被人以为是幸灾乐祸。 “我,”陈琳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措辞,“我其实不会唱歌。这一年,都是我把大家坑了。” 陈琳语塞,是自己毁了邱律的“青春”,把一群流氓变成“犯人”,罪孽深重。 台下响起了单薄的鼓掌声,陈琳看向声音的来处,是“狼崽子”的女朋友。陈琳不知道“狼崽子”的真名叫什么,其实邱律兄弟的真名她一个也不知道,她也不知道“狼崽子”真正的外号叫什么,只是因为邱律总是这样叫,所以她也跟着叫。 “大哥要不今天就把婚结了吧。”要是平时这个比陈琳大两岁的小姑娘怎么敢说这些。 “是啊。”下面呢一片起哄的声音。 陈琳尴尬地笑了,她知道邱律一定不会向自己求婚。 邱律走上台,拿着话筒让大家安静。 “今天我们就在这儿散了吧。” 台下瞬间一片寂静。 “哥几个聚在一起不容易,兄弟一场,我邱律今天把话撂这儿了,我会把你们都送出去,绝不会独活。谁他妈都不许有意见,谁要是不同意,就从我邱律的尸体上踩过去,不然我绝对不妥协……” 那天大家都很亢奋,喝酒的喝酒,摔酒瓶的摔酒瓶,有的人抱成一团,有的人在打架。大家哭着、笑着,陈琳看着这群人放浪不羁的真性情。邱律的年少轻狂在这一天死去了。 陈琳料定邱律根本没有钱带所有人都偷渡出去,更不要说像邱律说的那样,偷渡出去过体面的生活。之前虽然靠“贩”穿山甲赚了一些钱,但也都被邱律的“义气”花得所剩无几。 邱律在最后一晚依然改不了他那从小养成的大手大脚,他要了很多酒,很多女人,让哥们死劲喝,死劲嫖。 那群妖艳的女人一进来,邱律就带陈琳走了,这又是老说法。 虽然邱律也是个浪子,但自从和陈琳在一起之后,在肉体上算得上绝对忠臣。 人生有的时候一步走错,就会步步走错。陈琳之前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恶人。 陈琳侧着身,躺在邱律的臂弯里。他们都没有穿衣服,陈琳的手指在邱律的胸口上走着,走三步退两步。 “你看你夸下的海口,光靠你妈妈留下的房子,你怎么可能带所有人走。” “我们把‘白棘’卖了吧。” 陈琳听完一股子从床上坐起来。 “你说什么呢?这是小雪的店。” 陈琳想到自己这一年对秦琪雪的所作所为,她没有脸再抢“白棘”一次了。 邱律没有再说什么,拉过被子,让陈琳睡好。 第二天回家的时候,陈林打电话给邱律,邱律没有接。 陈琳直接去了邱律家,她敲门,邱律没有故意躲避。陈琳看着邱律灰沉沉的脸,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害怕邱律会突然生气。 “你怎么回来了?” 邱律坐回饭桌上,没有理陈琳,一个人吃着外卖。 “我可以吃吗?”陈琳试探。 邱律去厨房帮她拿了一双筷子。 陈琳看着邱律的脸色,她都有点不敢动筷子了。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气了?”陈琳摇摇邱律的胳膊。 邱律像是从鼻子里叹出一口粗气。 “你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呢?”陈琳绕道邱律身后,像树袋熊一样的抱住他。 “把‘白棘’卖了吧。” 陈琳的手愣在那里。 邱律扭过头,看着自己背上的陈琳。 “我们把‘白棘’卖了吧,既然‘上海启月’想买,现在就是一个机遇啊。” 陈琳站直身子,她推了邱律一下。 “你为什么总是要动‘白棘’的主意,‘白棘’根本就不是我的,你为什么说卖就卖?” 被推了的邱律也生气了,他站起来,看着陈琳。 “法人,股东都是你,‘白棘’怎么就不是你的了?” “‘白棘’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之前为了抢‘白棘’我们已经害得秦琪雪够惨了,我们怎么可以为了活命再去害无辜的人呢?” “难道你想蹲大牢吗?” “我不想蹲大牢,但是我也不想再昧良心了。”陈琳拔高了音量。 “你现在倒知道要良心了?当初是谁想的主意用‘白棘’贩穿山甲?” 面对邱律的指责,陈琳气不打一处来。 “我为什么要用‘白棘’贩穿山甲,不贩哪有钱给你挥霍,你现在倒是有本事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了,到底谁更不要脸?” “好啊,我不要脸,那我就不要脸到底了。要么我们卖了‘白棘’,要么你给我滚。”邱律用手指着门口的方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他妈给我滚。老子不需要不听话的女人。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以后你能为我所用。你倒好,翅膀长硬了,我说的话不顶用了。既然你不愿意卖‘白棘’救我们,那我要你还有什么用?”邱律对着陈琳吼,把陈琳吼懵了。 “对你来说,我的意义就是‘钱’和‘性’吗?”陈琳的声音越说越小。 “哦,差点都忘了你被老子操了这么多年了。”邱律轻笑,“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陈琳,你脑子是不是有坑啊,老子操过的女人一大把。你就活该被骗。你以为你要是长得不好看,我还会留你吗?不过就是用你的皮囊炫耀炫耀而已,你何必这么认真?” “我不信。”陈琳红着眼睛看着邱律。 “我他妈要你信不信?” 陈琳抱住邱律的背。 邱律把陈琳拽走。 “你个死女人要不要脸啊,都说了不要你了,还不放手。好啊,你这么喜欢老子的XX是吧,那你跟‘狼崽子’的老婆走啊,说不定老子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去看你,让你爽个够。” 邱律把陈琳带到房门边。 “你麻痹可以滚了,老子看你心烦。” 邱律伸手开门,陈琳不让他开。邱律用手用力一甩,把陈琳甩到门右边的鞋柜上。鞋柜的把手正好撞着陈琳的背,撞得她生疼。 邱律看着陈琳,愣了半秒就直接开了门。他拉起陈琳就往门外送,陈琳一屁股坐在地上,邱律“啪”的一声拉上门,可门却没关上。 邱律看到门上被夹住的手指。 “你个臭婊子,还要不要命啊?”邱律半开着门冲陈琳喊。 “我不走,我不走。” 肾上腺素让陈琳感觉不到手指地疼痛,她扒着门就是不松手。 邱律把陈琳扒在门上的手指一根根从门框上“扣”下来。他终于还是把陈琳赶了出去。 邱律终于还是赶走了陈琳。 他看着门框上的血迹,他不敢碰。 陈琳在房门外拍了好久的门,邱律只是靠在门上静静地听。 亢奋的劲儿过去了,陈琳感觉到手指传来阵阵刺痛。 她坐在邱律家楼下,给陈伟昊打电话。 手指上的血让她按了好多次都没办法用指纹解锁。试了好久,才浑浑噩噩地用左手拨通了电话。 “哥,他不要我了。” 陈伟昊看着陈琳满手的血坐在地上。即使在昏暗的月光下,也能看清陈琳红肿的眼眶。 他拉过陈琳的手,碰了碰她已经肿起的手指。 陈琳吃痛地紧蹙着眉头,固执地憋着眼泪不让它流下来。 “觉得痛你就哭吧。” 陈琳的脑袋顶在陈伟昊的胸口,摇了摇头。 第六十八章 冥钟(三)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陈琳在信箱里看到一张机票,是周一从上海飞往深圳的,同行的是“狼崽子”的女朋友。 陈琳取出了之前自己从店里赚的钱,又问哥哥要了些,拼拼凑凑也有个小十万块。她把钱和衣服塞进箱子里。 陈琳知道离开是自己最好的选择,离开了中国,她就不用再像现在一样活得提心吊胆,她不用担心陈宇的车祸,不用担心用“白棘”贩“穿山甲”的事情被揭发,凭着研究生期间留学的经历,她应该很容易度过初出国的磨合期。 周一,陈琳提着行李趁着陈伟昊上班离开了家门。她坐上2号线,心烦意乱。过往的一幕幕就像放电影一般从自己眼前飞过,这一走,自己就是一个人了。失去爸妈、哥哥、朋友、还有邱律。还有邱律,陈琳早已习惯了生活中存在这个会给自己洗衣做饭、会关心自己一切的男人,虽然他不务正业,但是陈琳还是舍不得离开。 自己真的决定放下一切了吗? 陈琳冲下地铁,她放不下。 要死的话就让我和邱律一起死吧。 邱律打开门看见门口的陈琳。 “你怎么没走?”邱律看了看墙上的钟,五点二十分,正好是飞机起飞的时间。 趁邱律看时间的空隙,陈琳把箱子提到了房间里,邱律不敢贸然关门,他害怕会再夹陈琳一次。 “我不走,我就要待在你身边。” “死皮赖脸。”邱律赶不走陈琳,自顾自地走进房里。 陈琳从后面抱住邱律,邱律想拉开陈琳,却看到陈琳两只缠着绷带的手。 “陈琳,你放开。一天到晚缠着我你烦不烦?”他只能用言语攻击。 “我要怎样你才能让我留在你身边?” 陈琳放开手,邱律瞥了她一眼,不知道要说什么,反正说什么都不能让陈琳待在这儿和自己一起冒险。 看到邱律默不作声,陈琳想不通。自己连命都不要了,为什么邱律还是对自己不屑一顾,难道这么多年他真的没有爱过自己? “好,你不是要钱吗?”陈琳生气地呼着粗气打开行李箱。行李箱里的衣服都没有折叠过就直接被塞了进去,一打开,全扑了出来。衣服里夹着钱,钱散在衣服上。 “我有钱,”陈琳把钱连着衣服从箱子里掏出来放在饭桌上,“邱律,我今天就花钱嫖你了。” “你他妈当我是什么?”邱律也生气了,不是因为陈琳变着法地骂自己是“鸭”,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怎么甩也甩不掉陈琳。 “我他妈就当你是‘鸭子’了,我今天就他妈要嫖你。”说着陈琳用她的左手开始解邱律的衬衫扣子。 邱律一把推开陈琳,把她摔在饭桌旁的地上。 “陈琳,你是不是疯了,你神经病啊。” 陈琳不管邱律的谩骂,坐起身子,开始解邱律裤子的扣子。一只左手怎么解也解不开邱律的裤子,陈琳干脆用上了牙。 “陈琳。”邱律呵斥。 邱律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陈琳,陈琳的左手即使在梦里还是死拽着邱律的右胳膊。 “陈琳。”邱律轻轻拍拍陈琳,想让她松手。已经八点多了,他想着晚饭都没吃,等会陈琳起来她该饿了。即使没有时间做晚饭,好歹也让他拿个手机定外卖。 陈琳没有松手。 邱律看着她自从“溴水”的事情之后就没睡过什么好觉,竟不忍心吵醒她。他摸摸陈琳放在自己身上的右手。手指上缠着固定板,他怕把陈琳的手指摸痛了,只能抚抚陈琳的手背。 手机在书桌上震动的声音吵醒了陈琳。 邱律抽出自己的胳膊,去接电话,是陈伟昊打来的。 “琳琳在你那儿?” “恩。”邱律不知道该不该骗他。 陈伟昊叹了口气。 “你不要再欺负她了。”陈伟昊的语气中满是无奈,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陈琳都是铁了心的要跟着邱律,自己根本管不住。算了,就让她去吧。 陈琳决定卖了“白棘”。 余思洁在公司完成领导下达的做投标书的任务。“上海启月”正式启动纵向并购,各大评估事务所都争相应标,余思洁所在的公司也毫不示弱。 其实余思洁是很不愿意做国资项目的,因为需要备案、周期又长,但是领导的命令她不能违抗。 “上海启月”决定对二十多家中小公司进行评估,余思洁查看着公司们的概况资料。 “白棘”? 余思洁看着名单上赫然写着的“上海白棘有限公司”。 下了班,余思洁去“白棘”找陈琳。过去陈琳抢夺“白棘”的一幕幕还历历在目,余思洁猜测这次又是陈琳的把戏。 余思洁不顾店员的阻拦,直接冲进办公室找了陈琳,她把文件拍在陈琳桌上,质问她这次她是不是又背着秦琪雪做小动作。 “你要卖‘白棘’是不是又没有告诉小雪?” 陈琳抬头看着余思洁,她心虚。 “看来我猜对了。陈琳,你怎么又这样?”余思洁恼怒地看着陈琳。 “是我授意的。”办公室的门被秦琪雪打开。 余思洁不解地看着秦琪雪,她不相信。不光是她不相信,陈琳也不相信。 “我想斩断过往,我不想再在‘白棘’上班了,”秦琪雪无视余思洁的一脸惊愕,她看着陈琳的桌面,“之前我教了几个徒弟做‘白棘’,结果都不理想,我想如果我离开了,‘白棘’的口味变了,可能会开不长久,现在卖了也好。” 秦琪雪的话自圆其说,说服了余思洁,却说服不了陈琳。 余思洁走了,陈琳在料理间抓住了秦琪雪。 “为什么要帮我骗思洁?” “我帮你不好吗?”秦琪雪说得阴阳怪气的。 “你打算做什么?” “不做什么,好好的当个小三。” “小雪,你好好说话。” 秦琪雪盯着陈琳眯起了眼睛,她嘴角向上一撇。 “我真的想好好当个小三。 2014年8月15日,“白棘”发生食品安全事故,多人在“白棘”进食后出现了呕吐、腹泻等情况,相关食品安全部门已经对此介入调查。 “白棘”的食品安全问题终止了“上海启月”对其的并购进程。 “三” 第六十九章 冥钟(二) 陈琳不断划着手机屏幕, 没有,还是没有。 陈琳几乎翻阅了每一条短信,却始终没有看见写着“五”和“四”的短信。信息的威胁已经让陈琳感觉心烦意乱,这下倒计时居然还跳数。 难道“他”等不及了吗? 陈琳在内心咒骂着恐吓者。 到底是谁在威胁自己,害自己? 倒计时之后,这个躲在暗处的人又准备对自己做什么? 陈琳感觉到惶恐。她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窥探,甚至控制。那个人要至自己有死地,而自己却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 陈琳狠狠按了一下手机。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纠结倒计时的事情,“白棘”的食品安全问题已经让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所幸,有关部门介入调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店内有“穿山甲”的迹象。 陈琳调取了店内的监控录像,安全事故发生前夜11点左右,料理间的监控下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陈琳将图像放大,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瘦小的身躯,长长的直发,黑色身影像极了秦琪雪。 陈琳左手一松,捏着的笔落到了桌上。她急冲冲地给秦琪雪打去电话。陈琳用力握住抖个不停的右手,将手机放在耳边。 对面却只传来手机关机的提示语。 陈琳回想秦琪雪已经两天没有来“白棘”了,她恍然反应过来,一切或许早有预兆。 秦琪雪搬去王泽家没多久,他们偷情的事情就被Holly发现了。 Holly在松江坐了两个月的月子,王泽也不去看她,思念至极的她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去到静安的家里找王泽。 秦琪雪开门看见门口金发碧眼的女人,她便知道自己和王泽自欺欺人的“高枕无忧”的生活还是终结了。 为了安抚Holly,王泽给秦琪雪又租了一套小房子,他决定“回归”家庭。王泽向秦琪雪保证,自己一个月内一定会调职到广州,那个时候他就会带秦琪雪走。 秦琪雪终于还是看穿了王泽的如意算盘,王泽根本就不打算和Holly离婚。而自己将来也只不过是一个王泽在广州的情人。可是秦琪雪还能抱怨什么,她就只有王泽了,就是不愿意她也别无选择。 在小房子里住了没几天,秦琪雪就失踪了。 陈琳放下电话。 王泽? 陈琳预料找到秦琪雪的突破口多半会在王泽身上。 王泽的电话拨通了,听见的同样是一阵忙音。 已经走了吗? 陈琳不信,她不信王泽会如此轻易地舍弃现有的一切,当真和秦琪雪远走他乡。果真他是个为爱情不管不顾的人的话,他当年便断然不会因为王妈妈的反对便抛下有孕在身的秦琪雪不管。 陈琳打的去张江找了王泽。 陈琳在偌大的办公楼前愣了神。 她攥紧了手里的名片,缓缓走向公司前台。 “你好,请问王泽在吗?” “哪个部门的?”前台问。 陈琳把手上的名片放在桌前。 “您找王经理有什么事?” “他,他老婆突然昏迷了,他电话又不接,我只能来这儿找他了。”陈琳随意编了个幌子,假装着急的模样。 前台看着火急火燎的陈琳,相信了她。 王泽没两分钟就跑到了楼下,还以为Holly真的出了什么事。 “琳琳?”王泽看到陈琳,知道自己被骗了。 陈琳不等王泽反应,拽住他就往外走。 走到门外,王泽奋力甩开陈琳的手,根本没有顾忌陈琳手上还绕着的绷带。 “你有什么事吗?” “秦琪雪去哪儿了?”陈琳不准备绕弯子。 王泽以为陈琳误解自己把秦琪雪赶出家门,让她流离失所。 “给她租了房子,住在外面了。”王泽说得理直气壮。 “知道事情败露了,躲起来了是不是,这两天连‘白棘’都不去了。”陈琳讽刺道。 “这两天?”王泽狐疑地看着陈琳,满脸写着疑惑。 “你不知道?”陈琳质疑地蹙紧了眉头,“小雪已经消失两天了,两天里她都没有上班,电话也不接你都不知道?” 王泽回避着陈琳的眼神。 “我开完会会去找她的。她这么大的人了,丢不了。” “你说什么鬼东西?你还要等先开会?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小雪啊?”陈琳不自觉地为小雪打起了抱不平,她怒指着王泽,要是她现在手头有什么东西,她一定会把它扔向王泽,“你把小雪住的地址给我,我去找她。”愤怒之下,陈琳竟有些忘了来找王泽的本意。 “你不要无理取闹。”王泽拒绝。 “王泽。”呼唤声打断了俩人的对话。 王泽向身后看去,同事正高举着右手,向王泽示意。 “王泽,领导找你。”同事在距离王泽一米远的地方说。他顺势向王泽身后看去,瞥见王泽对面站着的陈琳。他表情一滞,愣在了那里。 陈琳看着来人白皙的肤色和浓密的眉毛,是那么眼熟。 “你……”半响,陈琳嘴里才蹦出一个字。 同事惶恐地看了一眼王泽,王泽让他先回去。同事便加大步伐赶忙离开。 “是你?”陈琳扭头看向王泽。 王泽同事的面容是如此熟悉,那不就是那日给自己送来“溴水”卸甲水的快递小哥吗? 陈琳直觉得一股气堵在心口,她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 痛苦吗? 陈琳哭不出? 奔溃吗? 陈琳注视着王泽,眼神里不再是单独的怨气。 为什么?为什么害自己的人会是王泽,会是这个自己曾经全心以对的男人? “为什么?”陈琳对着王泽吼道,眼泪涌出眼眶。陈琳直觉此时的自己难看极了,而自己又怎不早已丑陋不堪。 王泽的表情看不出心情,他舒了一口气,反倒因为不用再欺骗而感到释然。 既然纸包不住火,就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吧。 “对,恐吓短信是我们发的。可是,陈琳你就是什么好人吗?”王泽看向陈琳,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叫陈琳的全名,“要不是你怂恿我妈反对我和小雪的婚事,我们何以至此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作为负责。” “二” 第七十章 冥钟(一)上 做完手术,接到秦琪雪失踪消息的陈伟昊一秒钟也不敢耽搁。 他给陈琳打电话,陈琳不接,他心里突然涌上一种不详的预感。 陈伟昊和住院医师说了一个病人的情况,就直接从门诊大厅走了出去。他看到门诊大厅门口站着几个已经下了班的医生,他们围在那边看着地上讨论着什么。 “喂,陈伟昊。”一个医师叫住了他。 可他没有时间多管闲事,和同事说了一声,就准备离开。 “这个女人醉醺醺地在高架上走,真的是不要命了。” 陈伟昊听到,停下了脚步,折了回去。 他拨开人群,看见地上蹲了个瘦瘦小小的女人。 “红宝宝?”陈伟昊蹲下身子,想要抱起身前的女人。他记得七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他遇见了无家可归的秦琪雪。 秦琪雪不愿意起身,她窝在陈伟昊的怀里就开始哭。 “你来骂我了吗?我喝了这么多酒,你终于来骂我了?” “我来说教了,我们回家,回家。” 陈伟昊无视同事诧异的眼光,就这样一直抱着迷迷糊糊睡去的秦琪雪。 兜兜转转,秦琪雪又回到了陈伟昊家。 睡醒的秦琪雪睁开眼看见浅棕色的窗帘布,米白色的床单,一切都像她还住在这里时的样子,还是那么一尘不染。 秦琪雪缩在被子里,让被子盖住自己的头,感觉空气变得稀薄。 之前,秦琪雪总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现在才发现自己愚蠢至极。她看不清楚别人,甚至看不清楚自己。 陈伟昊在门外看见被子里的秦琪雪,她颤抖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泛起涟漪。他就这样看着秦琪雪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看多久。 秦琪雪走出房间的时候,陈伟昊刚烧好了午饭。 “对不起,我昨天喝醉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去了你单位。”秦琪雪走到陈伟昊面前,她背着包,不愿意看陈伟昊。 “要不要吃午饭?” “不了。”秦琪雪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看着地面。 “我现在的厨艺真的有长进了,真的,不信你尝尝。”说着,陈伟昊拣起一根豇豆放在秦琪雪嘴边。 秦琪雪抬起头。 “不用了。陈伟昊,你看我,现在连和你说话都不敢看着你的眼睛,你就不要……” “我不难为你。”陈伟昊忙说。 “我就要去广州了。” “挺好的。”陈伟昊想说什么,但是噎住了。隔了半响,他才想到自己还能说什么。 “什么时候啊?” “这个月里吧。”秦琪雪越说声音越小。 “吃个饭再走吧。” 秦琪雪摇摇头,陈伟昊没有阻拦她。 “秦琪雪,你也是贱啊,为什么喝醉了要去见陈伟昊,你还真是不要脸。” 秦琪雪看着电梯里镜子里的自己。 她转过身,等待即将抵达一楼后打开的电梯门。 陈琳? 四目相对。 陈琳一把拽过秦琪雪就往楼外走。 天色已经尽数暗下。 俩人站在小区漆黑的树荫下。 “有什么事吗?”手机早已因为没电自动关机,秦琪雪不知道陈琳和王泽给自己打来的数个电话。 秦琪雪看着陈琳的胸口起起伏伏,她知道陈琳在生气,她揣摩陈琳一定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是她不能确定陈琳到底知道到什么地步。秦琪雪已经不在乎了,只有她把证据交给警方,一切就都结束了,她的愤怒也将终结。 “你都知道了什么,你又想问我什么?” 秦琪雪从失落的情绪中醒来,她一脸嘲弄,像是对陈琳后知后觉的讥笑。 “你为什么要假装思洁恐吓我,卫生间墙上的‘血窟窿’是不是你弄的,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手?”陈琳很激动,更衬出了秦琪雪此时的冷静。 秦琪雪轻轻抓过陈琳的左手,然后冷不丁地用力一掐。 陈琳吃痛地想抽回,但是弹钢琴的手指毕竟比常人有劲,秦琪雪不肯放手,陈琳就只能任由秦琪雪折磨自己的左手。 “我为什么害你,你不知道吗?” “就是因为你未出世的孩子?可是我也救过你啊,我们一命抵一命。” 秦琪雪笑了。 “你欠我的好像不止一条命吧。”秦琪雪放开陈琳,“我从来就没有假装过余思洁害你,齐乐本来就是我的女儿,她是我和王泽的女儿,你欠我女儿的手指怎么算?” 秦琪雪犀利的眼神看得陈琳心慌。 “你胡说什么?” “对,我是胡说,我是没有证据。但是我知道她就是我的女儿,余思洁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有音乐天赋?余涵又为什么会和余思洁长得那么像?要不是事情败露,陈宇又怎么可能和余思洁提出离婚?” 秦琪雪的头侧向一边,像是在等待陈琳知道事实后吃惊的表情。 “你凭什么说我害陈齐乐失掉手指,你有证据吗?”陈琳反问。 “‘白棘’里那么多监控你不知道吗?” “不可能,摄像头是我和邱律装的,你根本就拿不到监控录像。” “是吗?你们为什么要在一个地方装两个摄像头呢?” 陈琳忆起那一个个白色方框,每个白色方框外面都有一个黑色的小圆球。一年多来,陈琳一直以为那个小圆球是邱律装的附件,而邱律也以为那是陈琳装的附件,他们谁也没有怀疑过,那明目张胆的黑球会是秦琪雪的“暗算”。 “你为了不让我阻止你去参加采访,故意切断了电源,然后拉下卷闸想把我们关在里面,不是吗?” 秦琪雪笑了,陈琳从未感觉过秦琪雪的笑会这么可怕。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陈琳伸手拉住了秦琪雪的胳膊,可秦琪雪却不肯收敛。陈琳的背撞到了背后的树上。 “哦,对了。还有小包间的那面空墙。那么多‘货’都能装进去,你们也是厉害啊。多少来着?”秦琪雪装模作样地扳起手指头,“够你坐好久的大牢了吧。” “不是、不是这样的。”陈琳话不成句。 “对,不是这样的,怎么可能只用坐牢呢?因为‘穿山甲’的事情被陈宇发现了,就开车企图撞死他,这笔账好像忘了算了。” “不是我。”陈琳本能地想说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可是邱律是自己爱的男人,她怎么可以把邱律出卖了。陈琳止住了话语。 陈琳坐在地上。 秦琪雪觉得自己赢了,她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陈琳的笑声却让她止住了步伐。 “秦琪雪,你就是好人?”陈琳直勾勾地看着面前人的背影,“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第七十一章 冥钟(一)下 秦琪雪听闻,止住步伐,好奇陈琳垂死挣扎的辩解。 “要是没有你,我怎么可能认识的邱律。说什么想做个‘坏人’,自己玩好了就离开了,让我留下为你品食恶果。还有你抢走阿泽的这笔账我又要怎么和你算清楚?” 嫉妒吗?恨吗?曾经的自己姿势摆得那么高。爱爱爱,爱不爱不爱,释然、豁达、洒脱,到底不过都是装给别人看的。 陈琳看秦琪雪依然站在自己面洽背对着自己,她不知道秦琪雪心里在想什么,嘲弄吗? 树叶从地上轻轻弹起,秦琪雪的脚步往前挪了半步。终究还是无动于衷。 “陈宇的事情你就对得起余思洁了?”陈琳对着秦琪雪的背影喊道,像是伸手极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秦琪雪的步伐停滞,树叶子落在地上,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你早就知道我们要杀了陈宇对不对,你早就从监控录像里看到一切了对不对?你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制止,你明明可以救他的,你为什么不救?” “因为,我想要你死啊。”秦琪雪回过头的脸上缀满了泪珠,从眼眶顺着下巴滑落。仇恨早已经蒙蔽了双眼,为了复仇不惜牺牲一切,犯下更多罪孽。 我好像离人这个字越来越远了,这是秦琪雪的自嘲。 “我就是想你死,我就是想等你的罪行越来越深重。陈宇。”秦琪雪看向自己的双手,她恍惚间甚至可以从自己的双手上看见鲜血,沾满鲜血的双手,秦琪雪转移视线,看向陈琳。她瞪圆着眼睛,眼里布满着血丝。 “陈宇的事故正中我下怀,我为什么要制止?陈宇出事了,你不就离死更近一步了吗?” 理智已经从秦琪雪身上完全丧失,杀念充斥着她,将她化身恶魔。 “你为什么要来和我说真相,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陈琳惊吓于这样的秦琪雪。 “陈琳,你敢吗?你敢杀人吗?”陈琳最后的挣扎也被秦琪雪击破了,“陈宇出事的事情你事先根本就不知道,以你的性格,你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秦琪雪,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陈琳的声音风采尽失。 秦琪雪不回答,为了复仇,她已经几乎失去了一切,她不想原谅陈琳,不管陈琳说什么,她都不想放过她。她恨透陈琳了。 “是你毁了我的一切,你凭什么要我原谅你?”陈琳的疑问真是可笑。 秦琪雪已经一无所有了,她没有父母,没有孩子,没有爱人,甚至连朋友也没有了。秦琪雪不敢面对余思洁,因为她也是陈宇出事的从犯,她对不起余思洁。这么多年,余思洁含辛茹苦地养育自己的孩子,自己却背叛了她。 “小雪,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陈琳失了神,她坐在地上,抱住了秦琪雪的小腿,“我也不想伤害你们的。伤你不是故意的,伤思洁不是故意的,伤齐乐更是个意外啊……” “不过是利益熏心。”秦琪雪分不清自己说的是陈琳还是自己,她蔑视地一笑,想要抽出自己的右腿,可是陈琳抓着不放。 “小雪,我不想蹲大牢。” 卑微的陈琳,真是可笑。 秦琪雪左脚踹在陈琳的手背上,让她不得不松了手。 走出小区,秦琪雪一路小跑。路灯微黄的光亮从梧桐树顶上照射下来,人行道的地面上倒映着树叶的影子。微风中,树影轻轻摇曳。路两边,遛狗的人从她身旁擦身而过,好奇地看着这个穿着高跟鞋飞奔的女人。 这是生她养她的上海,这是她恨透了的上海,她要走了,留在王泽身边做情人她也无所谓,她也不想再留在这里。 罢了吧。 第二天,陈伟昊接到陈琳的电话,听着电话那头即使手指被夹断也没有在自己面前如此哭过的妹妹哭得声嘶力竭,他吓着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哥,你帮我拖住小雪好不好,就今天晚上和明天,好不好?” “琳琳,怎么回事?” “你别问了,你别问了。哥,你帮我拖住小雪好不好,我求你了。” 陈伟昊怎么问也没有问出陈琳原由,他听着陈琳哭得那么惨,他想自己拖住秦琪雪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坏事,他决定帮陈琳一回。 挂了电话,陈伟昊约了秦琪雪去居酒屋,秦琪雪没有拒绝。 陈伟昊坐在店里,看着秦琪雪走进店里,她还是那么小小的,背着一个大大的包,差不多有她半个人大。他向秦琪雪招手。以前他每次先去饭店等小雪,小雪看到他总会宛然一笑,这一笑,他一天的疲惫就都被驱赶了。 “你来了。”陈伟昊把酒单放在秦琪雪面前。 “是鸿门宴吗?”秦琪雪似笑非笑地看着陈伟昊,陈伟昊一愣。 “没什么,随便说说的。”秦琪雪拿过酒单,“没想过这么不喜欢我喝酒的你,也会带我来居酒屋。” “难般喝喝还是可以的。你看看有什么你要喝的,这个是他们店里推荐的,这个的话酒精含量比较高。你看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要是没有我们可以点小份的,然后多点几种。这边还有小吃……” 陈伟昊不改老样子,一个劲地在那里叨叨,以前秦琪雪很烦他这样,现在她却想多听一会儿,再多听一会儿。 陈伟昊发现秦琪雪不做声,他抬起头看向秦琪雪,尴尬地笑笑。 “不好意思,我又开始唠叨了。” “没有。”秦琪雪拜拜手,“其实,其实,再过三天我就要离开上海了。三天后你会放我走吧。” 秦琪雪猜到陈伟昊一定是为了陈琳来的,她猜测陈琳一定是想让陈伟昊绊住自己,让自己无法报案。这样也好。走出“白棘”的一路上,秦琪雪很纠结,知道真相以后她开始没有那么恨陈琳了,谁都有求生的欲望,谁都想留住爱情,自己也不是如此吗?秦琪雪相信陈伟昊不会害自己,只要三天之后可以顺利离开上海,她愿意待在陈伟昊身边,让他放心。 其实,回到出租屋的秦琪雪已经把“白棘”的监控录像销毁了,她不想再犹豫不决,既然都要走了,不如都忘了吧。 那天,他们喝酒喝到很晚,喝到秦琪雪失去意识。可是说到底也不过是秦琪雪一个人在买醉,陈伟昊从头到尾滴酒未沾。 第七十二章 最后一搏 “十点”。 秦琪雪躺在床上看着白墙上的挂钟。秒针缓缓移动,无声无息。这是秦琪雪当年特地为陈伟昊买的,她生怕陈伟昊被秒针的“滴答”声打扰了睡眠,特意挑了这个品种。 阳光从薄薄的窗帘后照射了进来,照在了秦琪雪的床被上,照在了书桌上的餐食上。 秦琪雪坐起身,环顾四周,陈伟昊早已经上班去了。房间里的电话被拆除了,卧室门的把手被去掉了,手机也不见了踪影。 出不去了吧。秦琪雪暗想。 其实秦琪雪一早便猜出克陈伟昊找自己的目的,默许是因为信任吧。秦琪雪相信陈伟昊两天以后一定会放自己离开。 被子残余的满是陈伟昊的味道,秦琪雪不禁拥起被子,将男人的气息深深吸进肺里。一定是酒精的作用,秦琪雪为自己找借口。否则自己怎么可能同意和陈伟昊睡一个房间。秦琪雪忆起昨天,陈伟昊少有的柳下惠了一回。 秦琪雪走下床,拿了本陈伟昊的书,坐在了飘窗上。房间里便只有陈伟昊的专业书,秦琪雪看不懂,她摸着书上留下的笔记,竟有几分秀气的味道,和陈伟昊的容貌很不相符。 秦琪雪看了几页书,默默将其合上,那些看不懂的专业术语从秦琪雪脑海里转瞬即过,却让她觉得无比心烦。秦琪雪往楼下看去,陈伟昊的家在十一楼,窗外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秦琪雪被自己无意识的遐想吓了一跳。她按了按醉酒之后还泛着微痛的额头。 恐惧袭上了她的心。 秦琪雪瞟见楼下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看车的型号,是邱律的车。 “秦琪雪你真傻,你昨天脑子是昏了,”秦琪雪对自己说,“你相信陈伟昊,你就没有考虑到邱律吗?” 对死亡的恐惧占据了秦琪雪的思绪,让她瞬间清醒。 邱律这是要来杀自己啊。 秦琪雪在屋里一个劲翻找,她必须从房间里出去,她不能让邱律任意宰割。 昨晚没有全然褪去的酒精劲让秦琪雪无法集中精力。 “冷静,冷静。”秦琪雪拍向陈伟昊的书桌,“我可以出去的,我可以出去的。” 秦琪雪观察门锁,她看到门锁上暴露在外的方轴轩,方轴轩上有一个凹槽,只要转动凹槽她就可以出去了。秦琪雪用指甲扣,她的直接失血变白,可是方轴轩纹丝不动。秦琪雪松开发紫的指甲,相对于把手,指甲的力道实在是太小了。 秦琪雪在房间里乱翻,她在找有没有尺子或者什么硬的薄板可以拧开房轴轩。她把书桌上的抽屉都抽了出来,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却没有找到可以用的工具。 “秦琪雪,你不能再乱找了,你给我想想,想想陈伟昊平时都喜欢把东西放在哪里,你给我想想。”秦琪雪自言自语。 她看向衣橱、卫生间的方向,床头、床头柜,来来回回。 对,床头柜。 秦琪雪记得陈伟昊总喜欢在睡前看资料,看完了就塞在床头柜里,夹子,对,夹子。 秦琪雪跑到床头,把床头柜里的东西掏出来,她拔下资料上夹着的钢夹,跑到门边,将钢夹塞进方轴轩,用力向右转动。 门开了。 秦琪雪跑到自己房间,找到桌上的手机,赶忙反锁了房门。 “110吗?救我……” 短短两分钟的路程,因为陈琳的电话邱律走了将近十分钟。邱律听到远处隐隐约约的警车声,他知道一切都太晚了。邱律逃了,他给陈琳打电话,让他们不要坐飞机,让他们先躲起来 秦琪雪还是报了警,但是她已经没有了揭发陈琳、邱律贩穿山甲的证据。她谎称自己报案是因为陈琳伙同邱律、陈伟昊绑架自己。警察看着眼前的死而复生的秦琪雪,质疑她的动机。 “我,我,我有证据。”看到警察的秦琪雪有点紧张,她强迫自己镇定,把脑子里想了很久的说辞一口气全说出来,“之前陈琳为了‘白棘’秘方,绑架我让我帮她开店,把我绑去了恒湖,当时在恒湖还被警察怀疑过,说不定还有当年的笔录。后来,我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但是他们还是对我有所顾忌。所以之前,去年陈琳第一次接受采访的时候,他们还把我关在箱子里。楼道的监控应该拍下了一切。” “去年的监控今年怎么还能查得到?”民警质疑。 “可能有监控。” 较年长的民警奇怪地看着身边的晚辈。 “去年小区里发生了入室盗窃案件,当时把案发前七天和后七天的监控都保留了下来,说不定真能找到监控。” 陈琳接受采访之后的两天,小区了发生了入室盗窃案件,民警果真在监控录像中找到了邱律和陈琳搬运纸箱的过程和秦琪雪从箱子里出来的情景。民警对涉案人员进行询问,他们去邱律家里找陈琳,却碰巧遇到了屋里多名纹身青年和他们身后的多个行李箱,俨然一副要集体出逃的样子。 2014年8月19日,邱律手下的兄弟被捕,特大跨省贩卖保护野生动物案件除主犯邱律等少数嫌疑人员在逃,其余尽数归案。 “上海启月”对“白棘”根本没有收购计划。早在恒湖支线暴露之前,警方就对“白棘”产生了怀疑,只是无法确认具体涉案人员。警方本想放长线钓大鱼,没想到计划却被秦琪雪搅乱了。 瞬息万变的一切让秦琪雪也失了神,虽然她早就对陈伟昊和陈琳留了一手,但是她从没想过自己会真的报假案害陈伟昊。去年的入室盗窃案件是秦琪雪犯下的,她清楚小区里的监控,她知道怎么躲避“雷区”,她当时这么做只是不希望自己以后吃亏,她只是想着有备无患。 秦琪雪感觉烦躁,她努力把负罪感压在心里。明天她就要和王泽走了,她强迫自己相信陈伟昊一定会没事的,她不能再犹豫了。 2014年8月21日,秦琪雪如约来到静安寺,王泽和她约定凌晨四点的时候在那里见面,他会开车带她一路向南。 王泽真的来了,他穿着衬衫,一副要去上班的样子。 秦琪雪提着箱子在路边等他。 王泽的车子停在马路对面,王泽穿过马路跑到秦琪雪身边,他没有接过秦琪雪手里的行李。 “我……”王泽欲言又止。 “你为什么不把车掉头?”秦琪雪问他,她害怕王泽说出自己最不想听的话。 第七十三章 最不想听的话 “对不起,小雪。调去广州分公司的申请没有被批准。我不能带你去广州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我只好现在才和你说。”王泽看着自己的脚说。 秦琪雪盯着王泽低下的脸,那努力为自己辩解的样子是多么的眼熟。王泽又一次为了自己的事业,为了自己计划的未来放弃了秦琪雪。 秦琪雪往前站了半步,抓住王泽的臂膀,从下抬头望着王泽的脸颊,她在找寻悔恨的痕迹。 秦琪雪的注视让王泽直觉刺眼。 “小雪,你可以再等等我吗?我争取下次再向公司申请,你可以继续住在我帮你租的房子里……” 秦琪雪突然感觉厌恶,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她不想再听了。 秦琪雪嘲笑自己,即使回到当年让王泽再选择一次,结局大抵还是一样吧。如果没有王妈妈的反对,如果没有反对王泽就一定会娶自己吗?秦琪雪开始怀疑自己的爱情。事业,一切都要以事业为重。 终究是自己毁了自己啊。 秦琪雪徒然放下自己的双手,双臂下垂。好累啊。她看向一旁,地面上没有扬尘,可是秦琪雪分明看到了风,风吹凉了自己的心田。 她不管王泽想要拉住自己的手,她要逃离这个地方。 秦琪雪转身,提着箱子往前走,她听见身后的王泽喊了几声自己的名字,然后便没了声音,王泽没有追上自己。 汽车起步的引擎声,是王泽走了吗? 秦琪雪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离开之后的秦琪雪走在静安寺的清晨,没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静安寺原来也有安静的时候。她摊开手掌,此时多么适合下场大雨啊,可是什么也没有。 秦琪雪走进24小时便利店,她想买烟。她看着店员,她想要包“七星”,可是张了好几次嘴,却发不出声音,她又不会说话了。 秦琪雪完全不似第一次失声那般慌乱,她淡定地在手机上打下她要买的东西,她拿着烟走出便利店,看着慢慢升起的太阳,看着慢慢明亮起来的天空。她在哭泣,没有呜咽的哭泣。 这么久以来,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二十八年,自己活了二十八年,机关算尽,到头来也不过是孑然一身。 秦琪雪感到绝望,懊悔,她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吗?她无声地嘲笑自己。 除了恨自己,她恨不起任何人。 酒精,满脑子想的都是酒精。 王泽上完班回到家里,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自己又一次负了秦琪雪。 王泽站在阳台,抬头看着天空,月明星稀,明天一定又是一个好天气,可是王泽的心里却在下雨。 王泽又想起了那首曲子,“坂本龙一”的《Rain》,那个在雨中寻求解脱的末代皇后。 反应过来的时候,王泽已经坐在了钢琴前。 就是这个地方的转换,手小小的秦琪雪怎么也弹不好。 王泽一连弹了好几遍,可是每每弹到那段曲子时自己总是会弹错。这种低级错误,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王泽身上? 王泽一遍遍地弹着、一遍遍地弹着。 琴键被手指按下,那不是自己的手指。 王泽向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对上Holly的脸。 “干嘛呢?孩子睡了。”Holly话语轻柔,丝毫没有责问的意思。 “下雨了。”王泽轻轻自语,却被Holly听在了心里。 Holly默默点头。 “I don’t need you anymore.(我不再需要你了。)”Holly说完,浅浅地笑了,徒留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王泽。 “I don’t need you anymore.(我不再需要你了。)”Holly又说。 她决定放手,她不愿意再卑微地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她决定放了王泽,同时也是放了自己。就当这几年都是一场梦吧。 曾经的Holly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的归宿,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她以为王泽的“木讷”是东方男人特有的内敛腼腆,却没有想过不好意思说出口却也是因为不够爱所以无法说出口。一个自称因为害羞所以从来不愿和自己玩自拍的男人,却愿意和别的女人拍照发微博。 早上的时候,王泽一出门她便觉得不对,她打开衣橱,里面空空荡荡。那个时候开始Holly便没有再奢望这个“从不属于自己”的男人会回来。 没有心的躯壳留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走吧。” 得到Holly首肯的王泽感到了解脱。他常常反思自己目的性极强的生活,目标、理想把他压得太重。他总想着不能让父母失望,他想做个好儿子,做个学业优异、事业顺心、家庭美满的好儿子,可是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要不负众望。 生活就像是温水煮青蛙,王泽的自我在生活中毁灭,当他发现他爱的是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不力从他的计划中逃脱。再次遇见秦琪雪之后,王泽反观自己的过往,他想要真正爱一次,他想要叛逆一次,但是他不敢,他被生活所累。而如今,Holly主动解开了他的枷锁,既然他已经无法完成父母给自己定下的爱情美满的目标,他愿选择疯狂。 王泽坐上驾驶座,后备箱里是他一早便准备好的行李。 重新开始。王泽渴望重新开始。 他坐在车里不停地给秦琪雪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无人接听的提示语让他焦躁。 他一路“跌跌撞撞”,已经记不得自己有没有遵守交通规则,不记得自己闯了几个红路灯。他把车开去他给秦琪雪租下的屋子。猛地打开方面,屋内空无一人的黑暗让他感觉一阵凉意。 小雪,你去哪儿了? 王泽冲忙跑下楼,他钻进车里,调转方向,驶向“白棘”的一路上,他的眼皮一直在跳。 已经将近十一点钟,按理说马路上应该不再拥堵,但是前往“白棘”的道路却并不通畅。 王泽的车排在长长的车阵里,离“白棘”还差三条街口,可是等了十来分钟,前面的车却岿然不动。 他看见道路远方的上空冒出的大团黑烟,和消防车此起彼伏的警笛声。 “现在播报一条时事新闻,位于南京西路的网红甜品店‘白棘’突发天然气爆炸事故,事故中两人当场死亡,初步判断死者为‘白棘’店长陈琳及……” 余思洁看着自己手机上的短信。 沙棘蛋糕秘方? 第七十四章 “毛脚女婿”转正 余思洁的爸爸还是去病房看望了陈宇。在此之前,余思洁的爸爸从未认可过这个女婿,即使在陈宇出事之后也没有探望过他。 余爸爸知道陈齐乐的真实身份以后,他对陈宇的印象开始渐渐改观。 余爸爸趁着女儿上班,独自见了这个让他不满却又心疼的女婿。 他看着陈宇,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其实,叔叔也不是看不起穷人,只是觉得贫富差距太大,不光是对思洁,对你也会是种痛苦。反正你也听不见,我也就不避讳了。其实你和我一样,我也不是上海人。当年我离开在老家刚刚生产完的妻儿,独自来上海打拼。上海这个花花世界让我着迷,我在这里遇见了思洁的妈妈,对她一见倾心。为了能和思洁的妈妈在一起,我回老家和妻子离婚,为了能让孩子受到好的教育,我从前妻那边夺走了只有两岁大的思川。小珊,就是你阿姨,她是个好女人,她没有嫌弃我结过婚还带着个‘拖油瓶’,义无反顾的和我在了一起。刚开始的时候,我在大学当老师,小珊在一家纺织厂做会计,生活不算富裕,但我们很幸福。到了八十年代末,小珊的父母下海经商,赚了好多钱,可那时我还是个穷教书匠。小珊的父母开始嫌弃我这个穷女婿。”余爸爸说着叹了口气,“为了挽回在家庭中的地位,我被迫下海,开了‘洛’。但是相比小珊父母的事业,我的饭店简直不值一提。其实我被小珊的父母嫌弃也没什么,只是苦了思川一起受冷眼。十年前,小珊的父母变卖了公司,当时楼市还不限购,他们用卖掉公司的钱大量购入房产,并直接把房产挂在了思洁的名下。小珊的父母逼迫我将来将名下‘洛’的一半股份归到思洁的名下。他们那是防着我啊。这么多年,不管思川怎么做,他们都只认定思洁是他们唯一的孙儿。或许当年我就不应该把思川抢来。” 这些话余爸爸从来没对别人说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女婿说这些,可能只是觉得陈宇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余爸爸说完一时语塞,不知接下来还要再说些什么。 “你看我,贸然来找你,又不知道要和你说些什么。” 余爸爸微微一笑,嘴角满是皱纹。陈宇的手指抖了一下,余爸爸定睛一看,陈宇的手指僵在那里,余爸爸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 “你看我这老花眼,还以为你醒了呢。” 陈宇微颤的睫毛被余爸爸看在眼里,他感觉不可思议,又是惊又是喜。 “医生、医生,他醒了。”余爸爸站起身,兴奋地向病房外大喊,“我女婿醒了。” 余思洁拿着一本上面印着“大胸细腰萌妹子”的漫画书推着轮椅给陈宇念叨着上面的情节。 “你别念了,你念的是什么鬼,都把我的漫画说无聊了。”轮椅上的陈宇伸其左手,想要抢过余思洁手上的漫画。 陈宇醒了,但是只恢复了左半边身体的机能,右半边的恢复还需要漫长的复健过程。 余思洁不让他抢自己手上的书,她绕到陈宇身前。 “有本事你追我啊。” 余思洁知道陈宇就只能动一只手,他要是控制轮椅就不能伸手抢书。 余思洁对着陈宇做了个鬼脸,就往前跑。 余思洁跑在海南的海岛上,左边是沙子和海,右边是绿化,绿化的那边是海岛上的房子。 陈宇闲适地推着轮椅上的前进杆,他知道他的小肉球跑不了多远。 果真,余思洁没跑几步就跑不动了。她把漫画放在身后。 “就不给你。” 余思洁的电话响了。陈宇看着她震动个不停的口袋,示意她接电话。 余思洁一只手掏出手机。 “接电话也不给你。” “余思洁,你什么时候给我回来?”余思洁一接电话就听到林宜萱扯着嗓门的抱怨。 “我们玩好就回来,七点前,七点前。” 电话那头的林宜萱都要气炸了。说好的一起去海南玩,余思洁却整天带着陈宇两个人出门,把四个孩子都留给自己。 “你们好意思吗?让我一个人带四个孩子。” “哪有四个,明明就三个,老四还再你肚子里,不算,不算。” 林宜萱生气地挂了电话,她站在游泳池边看着落地窗里坐在餐桌前办公的余思川,和在游泳池旁欢脱玩耍的三个孩子,气不打一出来。 怀了二胎三个月的林宜萱火气越来越大。 “余思川。”她对着游泳池那头的老公大喊,可是余思川不睬她。 陈宇拽着余思洁让她早点和自己回家,他觉得把孩子都扔给林宜萱确实不合适。 他们回到在海南的房子里的时候,正好是饭点。只有阿姨带着三个孩子在餐桌前用餐。 “萱子呢?”余思洁问阿姨。 “下午林小姐发了很大的火,都被气哭了。” 阿姨的话让余思洁不安,她跑去林宜萱和余思川的房间看望。 她把门打开一条小缝,她看见哥哥坐在床上安慰林宜萱,她不敢进去,识趣地关上门。 回到房间,陈宇说了余思洁好久,余思洁保证明天不再强拉着陈宇出去,就是出去也不能把孩子全留给林宜萱。 当时余思洁只觉得林宜萱是因为怀孕,内分泌失调,心情不好。她不知道这会是林宜萱抑郁症的前兆。 2014年5月10日上午八点半左右,陈宇在料理间搬运设备。墙角的沙棘箱子堆放在一起,绊了陈宇好几次脚。陈宇想把箱子搬到一旁,却不小心撒了箱子里的果子。陈宇抓抓头,为自己的笨拙感觉尴尬。他急急把沙棘果放回箱子,却因为排列不整齐,不能将沙棘全数塞下。他把箱子往下砸了砸,希望能把果子抖下去些。 陈宇停到一阵“嗡嗡”声,面前的墙居然打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一个货架,上面摆满了货物。 穿山甲? 陈宇想要装作一切都被没发生,忙把箱子往下砸了一下,被邱律撞了个正着。 陈宇看着邱律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他谎称自己和余思洁复婚完全是为了孩子上学,还故意让邱律听见自己和余思洁的争吵。 陈宇感觉到不安,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即使赴死,他也要保住思洁,他不能让邱律误会自己把知晓的一切告诉了思洁,他不能让“小肉球”受到伤害。 “思洁,我们离婚吧。” 第七十五章 那个男人是不是也和我有着相同心意? “晋刚寮到嘞(晋江寮到了),一几赞弘光科技歹改(下一站弘光科技大学)。” 刘沁跳了一步蹦上BRT。BRT才刚刚开通,为了让市民接受这个从大陆斥巨资引进的新兴事物,今年台中市政府决定对乘坐BRT实行票价全面免费政策。 刘沁走到两节车辆的连接处,不知道是不是恶趣味作祟,刘沁总是喜欢站在这个摇摇晃晃的所在。 水滴滴在脚面上,让刘沁不禁低头。 手腕上挂着的放伞的塑料袋破了一个洞,水顺着漏洞滴上了脚面,甚至有好几滴滴在了车厢地面上。 刘沁不禁涨红了脸,她感觉到一丝窘迫,环顾着四周,生怕有人看见自己破坏了车厢环境。 她抓着漏洞周围的塑料,想要打结。可是急刹车让刘沁踉跄,重心一偏,塑料袋里的水顺着袋口流在地上,形成好大一滩水,顺着列车的行驶前后流淌。 这下,刘沁的脸更红了。她用手摸上自己的面孔,炽热顺着脸颊传上了她的手掌。 刘沁急着把塑料袋放在地上,打开帆布手袋掏餐巾纸。 BRT被吃了一个红灯,又是一个急刹车,刘沁努力用左脚稳定下自己的重心,左手在空中胡乱扑腾,找寻着借力点。 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抓住了她的右手。手掌把刘沁的右手搭在前面的把手上,让她抓好。 BRT停下,刘沁感觉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她想和身影道声谢谢,可是她满脸通红,心砰砰跳个不停。 时间仿佛在瞬间停止,空气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刘沁用左手摸着自己的胸口,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深深吐了两口气,依然无济于事。 刘沁微微侧过头,不敢直面背后的男人。 她决定先把自己的伞捡起来。 刘沁蹲下身子,却估计错了男人和自己的距离,屁股一下撞上了男人的腿。 坏了。 眉头蹙在一起,满脸堆满了歉意的刘沁迅速站起来,面对着男人。 男人留着黑色的平头,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炎热的天气让他汗流浃背,泪水一个劲地从脸上往下淌着。胸口的衬衫也是潮湿一片。 刘沁抱歉地冲男人一笑,把手放在脑袋旁边摇了摇,含蓄地表示着歉意。 男人的眼光飘向刘沁的脸庞,又像是看见了什么怪物一样,惶恐地移开。 “抓,抓好扶手。”男人斜视着车顶说。 这时刘沁才意识到自己完全被男人圈在了臂膀和车厢之间。 她默默颔首,转过身抓紧了扶手。 其实这个男人刘沁已经见过好多次了。是巧合吧,每次刘沁从晋江寮上车去台中火车站上班的时候,总能在BRT上看见男人。经常刘沁进站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看见男人排在第一个等待上车的身影。可是这么久以来,男人却从来没有主动和自己说过话。 刘沁不敢多想,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是掉进了蜜罐子。 她记得之前车厢拥挤的时候,男人总会走到自己面前,用手臂为自己撑出一块空间。每次当她窃窃地窥视上男生的脸庞时,他又总会害羞地将视线移走。 该不会是喜欢我吧。刘沁窃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短短几站车在刘沁的面红心跳中迅速溜过,刘沁面前浅灰色的阴影消失了,空调的凉风吹上了她的背脊。 科博馆到了。 刘沁转过身,车门在男人的背后关上,失落划过心间。 谁料到此时男人居然蓦然回首,依依不舍地看向刘沁站着的方向。 刘沁心惊,忙侧过身假装不注意,眼睛却时不时地偷窥男人是否还在看自己。 直到广播响起,提示乘客们台中火车站到了,刘沁才从情绪中缓过神来,心花怒放地下了车。 刘沁用面包夹把面包摆在了展示盘上。面包长成小熊的模样,嫩黄嫩黄的胖嘟嘟的脸上还坠着两只小小的黑色眼睛,憨得可爱。 小熊整整齐齐地坐在白色垫纸上,冲着刘沁看,就像是在对她笑一般。刘沁用夹子敲敲小熊的头,傻傻地回笑。 “笑什么呢?”声音惊扰了沉思的刘沁,她小幅度地在原地跳了一下。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失态,又忙侧过身子。夹子差点都掉在了垫纸上。 郭钰瑶对着刘沁咧嘴怪笑:“姐姐怎么了?这么开心。” 她边说边接过了刘沁手上的托盘:“姐姐也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呗。” 托盘被放在了收银台旁的展示柜上,郭钰瑶拉着刘沁走到收银台边,让她坐在展示台后侧的高脚凳上。 “姐姐,你快和我说说。”她将食指竖起,在刘沁面前晃了晃,像是猜到了什么,“哦?是不是谈恋爱了呀。” 刘沁摇了摇头。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啦。”郭钰瑶八卦起来。 刘沁浅浅一笑。 “我猜对了,姐姐有喜欢的人啦。” 郭钰瑶好是兴奋,边说边开始手舞足蹈,她将手臂伸过头顶,情不自禁地转了个圈。 刘沁跳下椅子,抓住了郭钰瑶。左手食指“吻上”了郭钰瑶的唇,让她小声点。 “瑶瑶你在做什么呢?”店长掀开帘子,从后厨探出头来,责备上不务正业的女儿。 郭钰瑶发嗲似地笑笑,店长便宠溺地放下帘子,又回到了后厨。 店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身材瘦小,为人和善。即使对刘沁这个雇员也总是宽容以待,更不要说亲生女儿郭钰瑶了。 郭钰瑶回过头,自觉将食指放在唇前。 “嘘。那姐姐下次带我见见他吧。” 一抹嫣红爬上刘沁的脸,郭钰瑶看见刘沁如此羞涩,差点笑出了声。 刘沁挥挥手臂,一副要打郭钰瑶的样子。 郭钰瑶叫着“姐姐饶命”向后厨方向蹦了两步。 “叮叮叮。” 迎客铃声响起,玻璃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男人走进店里。 电流飞速窜过刘沁的脑海,她愣在了那里,脚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移不开地面。 “欢迎。”郭钰瑶恢复了平时上班的模样,对客人笑脸相迎。 男人笑笑回复郭钰瑶的热情。 刘沁忙拿着餐盘放在男人手上,男人微微颔首,擦肩而过,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惹得刘沁一阵心痒与失落。 “100元。” 纤长的手指将红色的钞票放在了桌上。 刘沁望着男人的背影失了神,她不懂为什么男人不和自己说话。可是如果不是为了和自己相遇,男人又为什么要反向乘上数站,到并不顺路的“熊包包”蛋糕店买面包呢? “你有没有觉得,他还挺帅的。” 刘沁侧过头看着和自己一样被男人吸引去了目光的郭钰瑶。她用力点点头。 “就知道姐姐有眼光。”郭钰瑶拍上刘沁的肩头。 第七十六章 让我送你回家 刘沁站在小山坡上暗自揣度男人的心意。 “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不,他一定喜欢我。” 怎么算,刘沁都觉得男人的心意早已了然若揭,他一定是喜欢上自己了,不然,他怎会害羞躲避自己的眼神。必定是爱情的羞涩味道,才会嗅来如此沁人心脾,才会如此叫人沉醉。 太阳散发出暖暖的光芒,温暖了刘沁的整个心扉。 她伸出手,遮住大半阳光,却又不甘心地从指缝窥探烈日骄阳。 阳光洒在她雪白的裙子上,裙边仿佛泛起了金光,又似有许多穿着雪衣的娃娃在身侧翩翩起舞。 陆平何、陆平何、陆平何。 刘沁一遍一遍地在心中默念着男人的名字,像是要把这简单的三个汉字印在自己的心里。 前方的山坡下立着一座长条形的白色车站,像是来自外太空一般的配色和造型充满了“未来”色彩。 那里,“白色的长龙”每天驶过,那里,有一个叫陆平何的男人每天陪自己乘上“长龙”迎来崭新的一天。 刘沁早已不记得和陆平何“巧遇”过几次。渐渐地,男人不再只是像一名骑士一般保护自己“出征”。陆平何几乎每天都会来“熊包包”蛋糕店买面包,即使不说话,只要一个眼神,便能成为刘沁生活的盼头。 刘沁一股脑地奔下山坡。坡道两边小饭店里吃早饭的客人们好奇地看着这个风风火火的女人。耳机阻隔了外界的声响,刘沁听不到外人的疑问,她便当那些都不存在。 悠游卡扫上进站闸机,发出清脆的“嘀”声,一如刘沁晴朗的心情。 远远地,队伍最前端的男人向自己的方向轻轻挥动右手,刘沁伸出右手“重重”回应。 男人站在BRT第一扇门外等候,刘沁站在第二扇门外等候。又是恶趣味作祟,刘沁就是要男人主动来找自己。要是不来找自己啊,后面好几天男人都别想得到自己的一个好脸色。 刘沁站在两节列车的连接处等着,她看着男人向身边的乘客一边道着歉意,一边磕磕碰碰挤到自己身边。 陆平何面对自己站着,两人的脸色都是绯红,互看一眼,笑意悄然爬上眉梢,仿佛都在嘲笑对方的羞涩。 男人将双臂撑在刘沁身侧为她腾出站立的空隙,女人调皮地寻着男人的眼神,男人故意侧着脸,不看“怀”中的女人。女人背着白色的帆布包,故意空荡着双手,不去握扶手,任由身子随着列车的前进和止步左右摇晃。时不时撞上男人的胸膛,惹得男人的愈加脸红。 6点13分,刘沁看向店里小熊模样的挂钟。挂钟下摆动着的秒钟让人轻易便能感受到时间的流失。此刻的刘沁一个劲的想的都是时间快点过吧,再过快点吧。 6点14分,还要一分钟。还有一分钟她便能再次看到那令她朝思暮想的俊俏脸庞。 分钟指向12,又过了好几十秒。刘沁终于听到身后的“叮叮”声,可是她不敢贸然回首。她害怕自己会空欢喜一场。 “陆先生又来了呀。”慢吞吞而温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郭钰瑶招呼上了陆平何。 刘沁回过头,正撞见他也在看向自己。 陆平何正想去刘沁身后的架子上拿面包,却被郭钰瑶叫住了。 “陆先生是不是要吃熊先生面包?”说着郭钰瑶拿出自己一早打包好的面包,递给陆平何。陆平何的脸上免不了尴尬,可是不接也不是。 他只好谢过郭钰瑶,递上钱,接上面包。 “我可以坐在那个位子上吃吗?”陆平何说着指指窗口的小圆桌。 “可以啊。”郭钰瑶用力点点头,表示陆平何想坐多久都可以。 刘沁被郭钰瑶叫到展示台后方,她看着坐在落地窗边安静吃着晚餐的男人,在刘沁的耳畔说起悄悄话。话语多是赞扬陆平何给人的绅士印象和他的帅气长相,刘沁心照不宣地听着,时不时用笑容回应着这个犯花痴的姑娘。 “你说,这个陆平何每天都在店里买面包,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特别的情愫?” 喜悦的表情瞬间从刘沁的脸上逝去。 郭钰瑶见刘沁没有回应自己,用肩膀撞了撞出神的好友。 要怎么回答? 一下子,刘沁被问得开始怀疑起了陆平何对自己情义。难道不是为了我吗?难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刘沁眼里满是失落,不禁羞红了脸。 正想伸出左手挡住自己的表情,天却突然暗了下来,郭钰瑶不再追问刘沁,转而看向阴晴不定的天空。 接着便是一道闪电,隔了一秒,惊雷响彻云霄。 “要下暴雨了呀,天雷公真是喜怒无常。”郭钰瑶自言自语着,边不忘关心上刘沁。 “姐姐有带伞吗?” 刘沁摇摇头。 “那姐姐要怎么去车站啊,还有点小远呢。我就带着一把,妈妈也只带了一把。要不我和妈妈说说,让她早点放我们回家好不好?然后我送姐姐回家呀。”郭钰瑶把手臂搭在刘沁的肩膀上,自说自话地做了决定,还一脸兴奋地冲着后厨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妈妈,你说行不行啊?” “好、好。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刘沁在郭钰瑶的额头上敲了一下,撇了撇嘴,怪罪她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妈妈。 郭钰瑶吐着舌头一笑。 “那个,下雨了。”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两人齐齐向收银台外看去。 “我有伞。”郭钰瑶放下双臂,正对着陆平何脱口而出。 “我也有伞。”陆平何说得吞吞吐吐,他看了一眼刘沁,又迅速收起注视,看向郭钰瑶,“我是想问,你们什么时候关店门回家?” “快了。”郭钰瑶爽朗地回答。 “那,要是谁没有伞的话,我倒是可以送上一程。”陆平何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头低得都让人看不见他的额头了。 刘沁的心跳像是漏了两拍,可是她没有“能力”和陆平何说自己没有带伞。 一只手拍上陆平何的肩膀,让他抬起脸来。 “你送我回去好不好?”郭钰瑶笑眯眯。 陆平何一愣,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了几个“好”字。 郭钰瑶把伞留给刘沁,挽着陆平何的臂弯便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和收银台后的刘沁和妈妈挥手道别。 “多好的一对璧人。”店长感慨。 刘沁点点头回应,眼神却空洞而淡然。 “你要不要先回家?等下雨下大了路不好走,你还住在山上。”店长关切道。 刘沁向店长摆摆手,可是店长却很坚持。 刘沁掏出手机,在上面打下一排小字。 “我没关系的。我和阿姨一起关店门好不好,反正我回家也是一个人。这么大的雷雨,我连电视都不敢开,回家多无聊啊。要不阿姨收留我多待一会儿呗。” 店长看了会心地对刘沁笑笑。 “瑶瑶要是有你一半乖巧就好了。”说完店长不忘叹了口气。好像在说,这么好的姑娘却身患残疾,也是可惜了。 第七十七章 你会介意残缺的我吗? 失去了欢快的步伐,进入闸机之后的刘沁特意没有抬头寻找每日为自己扬起的右手,她低着头,带着耳机,慢慢挪到第二扇门旁边。 走上拥挤的列车,刘沁还是站在老位子,只是不再面对乘客站着,而是默默看着棕灰色的塑胶。背后出现一个灰色的身影,可是刘沁不想转身,她不想面对自作多情的自己。 若是陆平何当真喜欢自己,他为什么不拒绝,他为什么要送郭钰瑶回家,他又为什么不主动联系自己。 灰影笼罩着刘沁,让她感觉极不自在。她往左移了步子,可是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掰开陆平何扒在扶手上的手掌,可是陆平何却少有的强硬。 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扰乱我的心扉。 愤怒爬上刘沁的心头,竟惹得她想哭。她转过身,迎上陆平何的眼神。她的眼里满是不甘与怒火,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倔强。 陆平何没有躲闪。 “阿沁,你今天怎么了?” 这是陆平何第一次叫刘沁的名字,名字陆平何是从刘沁的工作牌上看到的。 刘沁不回答他,他便自顾自地继续发问:“是不是因为昨天……”陆平何欲言又止,他看看地,又看看刘沁:“周末陪我去科博馆玩好不好?我们去诚品书店,然后吃鳗鱼盖饭。”陆平何不等刘沁回复,径直从公文包的外层拿出了一支水笔,他强拉住刘沁的右手,在她的手掌上写下了时间、地址和自己的联系方式。 陆平何的双手都没有握住扶手,摇晃的车厢让他很快便失去了重心,刘沁生怕陆平何摔下,左手臂自觉楼上了陆平何的腰际。 陆平何感觉到了触摸忙抬起了头,正对上认真看着手掌的刘沁。 陆平何笑了,释然地笑了。一时间,他竟有了拉过刘沁轻吻其额头的冲动,可是理智阻止了他。 时间过得很快,周末眨眼便来。刘沁挑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背着一个米白色的帆布包,她早早便来到了科博馆,早到她出发的时候都没有看见陆平何在BRT车站内等自己。 刘沁不安地躲着步子,兴奋与欢愉已经将她吞噬,可是迷惘也在心间无限放大。她感觉到了恐惧。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和陆平何说过一句话,不是因为羞涩和内敛,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会说话。 刘沁心里打鼓。陆平何知道真相以后会不会嫌弃自己,抛弃自己? 刘沁没有答案,幸福来得如此之快,又是如此之猛烈。刘沁害怕失去,她好想陆平何可以欣然接受残缺的自己。 她自嘲于自己的自私,可是她便是想如此自私。 陆平何上气不接下气地向自己跑来,许是在车站等了自己,所以来迟了几分。 “对不起,我来晚了。”陆平何挠着头发,抱歉地说。 刘沁轻轻地摇头,对着陆平何莞尔一笑,陆平何便放松了表情。 刘沁看着陆平何自觉牵上的手,手掌一缩。 “对不起。”陆平何放开了右手,刘沁反倒抓上了陆平何的手掌。 放下了拘束,两只手似有似无地合拢在一起。 “你喜欢看什么书?”站在诚品书店里,陆平何问刘沁。 刘沁指向一旁书架上的书。 是太宰治的《人间失格》。 陆平何显然没有想到刘沁会喜欢这种类型的书籍,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奇地看向面前的女人。 刘沁什么也没有解释,拉上陆平何便向烘焙类书籍的方向走去。 《人间失格》,刘沁想起了那句“生而为人,真是太抱歉了”,真是像极了自己的人生。自己根本就不配为人,而此刻居然舔着脸贪楚地沉醉在和别的男人的相互暧昧之中。真是恬不知耻。 唯有将罪恶感深深掩埋在心底,刘沁才能感觉有片刻安闲,才能感觉到太阳公的温暖和天空的蔚蓝。虽然这些都是不配为自己所有的。 那些死去的人,那些爱自己恨自己的人,正在默默为自己饮下罪过。 看完料理书,刘沁非要买个“SonyAngel”的小娃娃才肯去到饭店。陆平何为她买单,那么心甘情愿。 店里,两人相对而坐,各自点了自己的套餐。 陆平何一连问了刘沁好几个问题,刘沁要么点点头,要么摇摇头。终于陆平何还是沉不住气了,他走来,坐在了刘沁的身边。刘沁下意识地往窗口的方向挤了挤,不让陆平何碰到自己。 “你不要这么害羞,都不和我说话。”陆平何劝慰,气息直扑上刘沁的侧脸。 刘沁赶忙摇头,掏出手机准备解释。陆平何以为刘沁在逃避自己的问题,难道自己是如此恐怖的人吗?他有些不甘,伸手不让刘沁玩手机。 一来一去间,手机落在地上,刘沁弯腰捡去,脑袋撞上了桌板。 陆平何心疼地揉了揉刘沁受伤的额头。刘沁拿着手机,竟没有排斥陆平何过于亲近的举动。 陆平何以为刘沁生气了,不愿与自己交谈。他有些自责,不敢再强求。 手指戳了戳陆平何的手臂,手机屏幕伸在了他的面前。 “对不起。”屏幕上显示着三个字。 刘沁拿回手机,又在上面打起了字。 “对不起,我之前没有告诉过你,我不会说话。” 刘沁看着陆平何迷惘的眼神,继续解释。 “我不会说话,不过我听得见。” 手机放在了桌面上,刘沁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辞藻来形容陆平何此刻的表情,其实她也一样。刘沁看了一眼陆平何,便不敢再多瞅,她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缩在小角落里,等候家长的发落。 身边的位子空了,餐食放在桌面上,陆平何坐到了刘沁的对面。 “先吃饭吧。” 刘沁点点头。 甜腻的鳗鱼酱,鲜嫩的鳗鱼,咬下后露出了白白的肉质,焦脆而爽嫩,混着海苔的咸香和米饭的殷实口感在口中弥漫。这是刘沁最喜欢的味道,而此时她却感觉食不知味,味如爵蜡。 整顿饭吃得很是安静,陆平何没有再叽叽咋咋地和刘沁聊天,俩人都只顾埋头扒饭,如同陌生人一般。 饭后陆平何接到一个电话,声称自己工作上有些事情急着处理,便先行走了。 是托词吧。刘沁看着陆平何离开的背影心中止不住地猜想。 后来的一个礼拜,刘沁再也没有在BRT上遇见陆平何,也再也没有在蛋糕店里见到这个匆匆而来的身影。陆平何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从刘沁的世界里逃得无影无踪。 刘沁看着“line”上自己发给陆平何的信息,早已变成了已读消息,却没有任何回应。 看着、看着,刘沁感到鼻子一阵发酸。 原来自己根本不配为人所爱。 窗帘外是藏青色的天空,那是北方,是大陆的方向。是自己,早已回不去的家。 第七十八章 消失的原因 “还是没有啊。”刘沁翻阅着“line”上的聊天记录。 来台中之后刘沁认识的人并不多,两只手便能数得过来,所以很容易便看到了自己和陆平何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中的最后一句话是刘沁在陆平何消失之后三天发的,刘沁问他为什么不回复自己。然后陆平何便没有声响。 刘沁躺在床上一侧身,双脚踩在地上一用力坐在了床沿,她把手机放在床边的书桌上,站起身往电视柜下的小冰柜里拿东西。 台中的天气总是叫她适应不来,即使已经十月中旬,天气依然保持在三十度左右,和大陆简直天壤之别。 雪白的冰柜里空空如也,前几天囤的冰淇淋和冷饮早在这几天的浑浑噩噩中消耗殆尽。 冰柜门轻轻合上,刘沁坐回床沿。她感觉肚子微微作痛,捂着肚子躺回了床上,连手机都懒得拿。 “早知道前两天不吃那么多冰的了,讨厌的痛经。”刘沁默念,伸手抓来一旁的被子裹在身上。她仰头看见朝自己呼呼吹着凉气的空调,手往脑后摸索,期望可以正巧摸到遥控器。可是尝试了几次,最终还是徒劳。 “算了。”刘沁懒得坐起来,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自己的头。困意再次袭上她的身体,“怪不得这几天这么困呢。” 眼皮打架,眼前的光线渐渐消失,刘沁将被子拉开一条小缝,准备睡去。 “嘟嘟。”手机的震动擦上桌面发出闷闷的声响。 半梦半醒见,刘沁仿佛听见陆平何给自己打来了电话,她猛然惊醒,一下子坐起身来。 被子落在身下,凉气直接吹在刘沁赤裸的肩膀上,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电话真的在响啊。”刘沁猜不出这个时候会有谁和自己打电话,大家都知道自己不会说话,怎么可能打电话呢。 刘沁爬到床脚的书桌旁,电话显示着“陆平何”三个字,刘沁愣在那里,瞬间有点不敢接电话了。她用力咽了口口水,听着自己喉咙发出轻微的一声“咕咚”。 手指将电话的符号滑向绿色的图标。 “怎么不接呀。”电话那头传来小声的嘟囔,陆平何并没有发现刘沁已经接了电话。 “他不会以为我没接把电话挂了吧。”刘沁有些惶恐,忙用手指在话筒的地方敲了两下。 “啊,阿沁。那个……”陆平何说到一半梗住了。 “该不会是想和我撇清关系吧。”一丝绝望的意味闪过刘沁的脑海,她将手机拿远了一点。 “阿沁,明天晚上有空吗?我带你去科博馆听爵士音乐节吧?那边有一家明太子烤饼很好吃,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说完电话的那头又陷入了沉默。 刘沁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愿意的心情,她又在话筒的地方敲了一下。 “那你是同意了吗?”声音多了几分兴奋。 “咚。” “那你就是同意了吧。我会带垫子去的。你不要穿白色的裙子,沾上泥土和鲜草的汁液会很不好洗。”陆平何许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补充,“你想穿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洗裙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刘沁狠狠点了点头,却发现陆平何看不见,只能又敲了一下话筒。 陆平何简短的通话让刘沁高兴了一晚,连肚子都觉得没有之前那么疼痛了。刘沁想着是不是应该给陆平何做点好吃的甜点带去,可是她转念一想陆平何要带自己吃明太子烤饼,要是带了吃的,岂不是要驳了陆平何的面子,便只好作罢。 第二天刘沁穿了一件白色的绣花长袖上衣和一条蓝色的牛仔短裙。正巧郭钰瑶要和朋友出去玩,便顺理成章地提早关了店门。 刘沁激动地告诉陆平何自己下班了,而陆平何却只是简单回了个“哦”。 有点失落吧,刘沁以为陆平何还要有一会才来,她慢吞吞地走到BRT车站,刷卡进了闸机。一只手掌抚上了刘沁的手背,刘沁吓了一跳,忙往旁边一缩。却抬眼看到陆平何坏笑的表情。她向陆平何嘟嘴表示抗议,陆平何却像没事人一样拉着刘沁就往前走。 烤饼铺外排着长龙,俩人站在队伍的最后。 陆平何面对刘沁站着,害得刘沁不得不经常提醒他队伍的挪动。 “你知道吗?烤饼铺的店长可是个很有性格的人。他就只做明太子一种烤饼。即使顾客络绎不绝,也没有找店面认真开店的打算,从来都是哪里有音乐节就往哪里跑,也算得上是音乐节的福利了。”陆平何向刘沁显摆着自己的见识,刘沁拍了拍他的腰,让他往后走了两步,跟上队伍。 “你之前和多少女生来过音乐节?”刘沁拿着手机屏幕问陆平何,陆平何抓着后脑勺,笑了。 “不告诉你。”陆平何故意拨乱了她的长发。 终于排到了队伍的最前面,陆平何买了明太子烤饼放在刘沁的手上,自己伸手掏钱。 薄薄的烤饼被切成六块,散发阵阵香气,刘沁双手捧着白色的塑料托盘,就像是拿着什么奇珍异宝一般认真。 刘沁眼睁睁地看着陆平何拿着烤饼就往嘴里送,她有些负气,为什么自己要像奴婢一样托盘子看陆平何吃。 陆平何看着刘沁气呼呼的小脸,不禁用手掐了一掐,刘沁不甘心地看着他,奈何手上拿着东西都不能还手。 只见刘沁转身,就往外走,陆平何从身后抓住她,把饼塞进刘沁嘴里。 脆脆的烤饼夹杂着明太子饱满的颗粒感,上面的酱料淡淡的,却为烤饼增添了不少风味,又很好地保留了烤饼原有的鲜香。 整张嘴都被“幸福感”塞得满满的,刘沁眯起了眼睛,就像一只贪嘴的小猫。 陆平何拿过托盘。 “我们找个地方坐吧,然后我再去买点吃的。”说着,陆平何带着刘沁往爵士音乐节的内场走去。刘沁边跑边盯着手上的烤饼,生怕饼长着翅膀跑了一般。 陆平何铺好了垫子,支好小桌板,又买了好些点心。 他看了看刘沁的短裙,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腿上。刘沁拿着食物的手停在空中,扭头看向一脸埋怨的陆平何,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不冷吗?穿这么的短的裙子。” 刘沁摇摇头,她想着27度的天,自己都已经穿上长袖了,哪能冷着。这些天,自己可还是吹着空调睡觉的。倒是周围那些在短袖外穿着羽绒服的人怪异得很。 刘沁又指了指陆平何,问他冷吗? 陆平何说不冷,可是刘沁不信,她摸上陆平何的手,感觉到的却是对方的冰凉。 手上的烤饼被塞进了陆平何的嘴里。刘沁腾出双手一把抱住陆平何的身躯,像是要温暖对方的身躯。 刘沁的体表温度确实要比陆平何高上几分,可是相较于身体上的感受,陆平何更是觉得心里一股暖流。他轻吻刘沁的额头,对方抬起头,用自己扑扇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对不起,前几天都没联系你。之前几天我去上海出差了,谁知道刚去手机就坏了,‘line’都登不了。之后几天又忙得根本没时间修手机,想着用同事的手机吧,非得需要短信验证才能用‘line’。正巧话费还用完,第一次去大陆连怎么充话费都不知道。”陆平何说着,用手抚摸了刘沁的背脊,怕她因为之前的事情怪罪自己。 “上海”两个字在刘沁心头回响,让她默默生出不好的预感。她不断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上海的一切已经如过日云烟,与自己再无丝毫瓜葛。即使陆平何去到上海,也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探听到自己的过去。 刘沁恍惚地看着舞台的方向,舞台上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卖力地吹着萨克斯风。一双黑色的瞳孔正注视着自己,眼神算不上友好。刘沁看向视线的所在,郭钰瑶和几个朋友围坐在小桌子前,显然已经发现了自己和陆平何。 刘沁往陆平何怀里一缩,此时逃避早已无济于事,她求救般地望着后知后觉的陆平何。 “要怎么办啊?” 第七十九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在做什么呢?面团的都没有醒好,就揉造型。”背后传来的责备声打断了刘沁的动作,她转过身看见郭钰瑶抱怨的表情。她用手指戳了戳面团,确定就是平时的蓬松程度。 刘沁一只手端着盆子,把面团呈现在郭钰瑶面前,另一只手插入面团,示意自己的操作并没有错误。 “根本就没有涨到原来的两到三倍大,我刚就看着的。”郭钰瑶不依不饶,捏了捏面团,把面团搓紧,揉成一个小团,重重按进盆子里。 盆子从刘沁手中滑落,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刘沁寻着盆子掉落的地方弯下身去。 自从在爵士音乐节上和陆平何约会的事情被郭钰瑶发现之后,郭钰瑶并没有像刘沁猜想的那样和自己摊牌,而是处处给刘沁找茬,戏弄刘沁。刘沁不知道感情的事情要如何和郭钰瑶解释清楚,明明是自己先与陆平何暗生情愫,明明陆平何喜欢的也是自己,为什么刘沁却要像是做错事了一样需要偷偷摸摸,时时小心谨慎。 对于郭钰瑶的责难,店长看在眼里,但却没有站出来伸张正义,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又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地去维护一个外人的利益。这更助长了郭钰瑶的嚣张气焰,让她愈发变本加厉。 刘沁感觉到无助,来台中之后和自己最为亲近的人便是店长和郭钰瑶,如果没了她们,自己便没有了依靠。而陆平何,一个刚刚确立关系的伴侣真的值得自己托付吗? 陆平何发信息约刘沁周末见面,刘沁踌躇了,她不得不在工作和爱情之间做一个抉择,而这样的单选题听来又是那么讽刺。 刘沁看着信息,组织着自己的措词。信息早已经提示成已读,或许陆平何此时正握着手机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的答复。刘沁的心里乱糟糟的,她把手机扔在操作台边。为什么,为什么郭钰瑶非要和自己喜欢同一个人,为什么她要如此坚持固执? 刘沁将重新揉好的面团放在盆子里,附上保鲜膜,搁在一边。她转过身从冰箱里拿出淡奶油、朗姆酒和树莓酱,准备做奶油雕花。 郭钰瑶来到后厨拿取烤箱里的蛋挞,刘沁故意绕过郭钰瑶,和她没有任何眼神上的交集,期望借此逃过郭钰瑶对自己工作上的挑刺。 下午的时候,一个叫方腾的男生来找郭钰瑶,郭钰瑶便早早下班了。方腾是郭钰瑶的大学同学,作为旁观者谁都能看出方腾喜欢郭钰瑶,可是郭钰瑶对男生却没有多于友谊的情感,只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蓝颜知己。 刘沁从店内看到郭钰瑶离去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至少今天没有人再会刁难自己了。 6点15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店内,让刘沁不免慌张。刘沁想到自己忘记回复的信息。 要是陆平何质问自己怎么办? 刘沁没了主意,草草收了钱把面包递在陆平何的手上,故意没有多做交流。 刘沁站在收银台斜后方,看着坐在落地窗边默默吃着晚餐的男人。男人的视线向自己投射而来,刘沁侧过脸,避免和陆平何的眼神交集。 时间悄然流逝,可是陆平何却丝毫没有先回家的打算,这让刘沁很是尴尬。 一直等到九点左右,店长告诉刘沁可以下班了。陆平何听见了店长的话语,收拾起了桌面上的电脑。刘沁瞄见陆平何的动作,假装不在意地和店长点了点头,退到后厨的更衣室内。 等下陆平何问起来,自己要怎么辩解呢? 心烦意乱,衣服被揉成乱糟糟一团扔进了衣柜的最里面。刘沁啃上了自己的指甲,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让刘沁意识到了自己的坏习惯,她放下了半塞在嘴中的食指。大拇指的指甲摩擦上食指的指甲,试图刮平指甲尖的毛糙,却无济于事。 刘沁掏出被扔进衣橱的衣服,捋平,折叠好重新放入衣柜。 脚步承重而缓慢,刘沁正准备走出后厨,却看见店长坐在陆平何的对面与其攀谈。两人的音量并不大,但在安静的店内却显得很是清晰。 刘沁趴在后厨的门后偷听两人的谈话,谈话声和钟摆摇动的声音此起彼伏,扰乱着刘沁的心扉。 “你叫陆平何?”店长问。 “是的。” “那我可以叫你小陆吗?阿姨看你啊也是乖孩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喜欢小沁?” 陆平何没有回答,但是店长并没有就此终止话题。 “小沁是个好孩子,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其实小沁啊是我从高雄进货的时候捡来的。那个时候她身上又脏又乱,就是个流浪者的样子。她又不会说话,索性会写字但是失去了记忆,除了名字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当时我呀是可怜她无依无靠,流离失所,就把她带了回来。”店长说着顿了顿,仿佛在思考如何进一步阐述刘沁是个“危险人物”,“我啊也是不希望害你,其实我一直怀疑小沁根本就不是台湾人。我听说啊一般失忆会忘记掉之前的生活,但是平时的生活习惯和技能是不会忘记的哈。就像小沁会做甜品,即使失忆了她还是会做甜品。可是啊,之前和小沁出门,我发现她乘公交车根本就没有招手拦车的习惯,我听说在大陆有些城市公交车即使在站头上没有人的情况下也会停靠的。还有写字也是,虽说小沁会写字吧,但是经常是简体字和繁体字夹杂在一起写的。” 店长说完,叹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口吻。 “我一直觉得小沁是个好孩子,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了解的好,以免以后节外生枝啊。小陆啊,阿姨也就是这么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陆平何断断续续地和店长道了几声谢。 刘沁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越来越强烈,店长的多嘴让她感觉怒火中烧。不过,片刻之后刘沁又突然感觉到一阵释然。 既然你们为了不让我和陆平何在一起,都能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那我又还有什么顾虑呢? 刘沁拉起帘子,走出后厨。 第八十章 卖去上海 刘沁挽上陆平何的胳膊,对着店长莞尔一笑。她看看陆平何并不轻松的表情,又看了看店长脸上一如既往的柔和目光。她向店长轻轻摆手,便拉着陆平何走出店门。 回家的一路上,陆平何和刘沁没有怎么交谈,两人一直沉默地乘到晋江寮。 刘沁抓着陆平何的手,走出闸机,他们即将在这里分道扬镳。 陆平何动摇了吗? 刘沁有点失落,她松开陆平何的手,准备和他道别。 陆平何突然又抓回了刘沁的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咽了口口水问刘沁:“阿沁,你周末和我约会吗?” 刘沁心里乐开了一朵花,表面上却还是装作淡定,她向陆平何点点头。陆平何顺势拉过刘沁,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随即猛地放开了她。陆平何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的模样,惹得刘沁直想笑。 周末的时候刘沁特意做了自己的拿手甜点,树莓蛋糕给陆平何吃。 嫩黄色的蛋糕胚上挤着厚厚的一层浅紫色果味奶油酱,上面还点缀着新鲜的树莓果子。蛋糕被装进牛皮纸质地的包装袋里,从袋子上的透明纸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坐”着两只精美的蛋糕,随着走路的步伐,蛋糕在袋子里上下“跳跃”着,却又稳稳地保持着原有的精致造型。 刘沁远远看见站在闸机内等候自己的陆平何,她举起手中的牛皮纸袋向陆平何摇了摇,颇有邀功和显摆的意味。 陆平何走到刘沁面前接她,他们乘上车,车里的人并不多,两人坐在BRT的后排位子上。 陆平何很自觉地拿过刘沁腿上放着纸袋,透过透明纸偷窥着里面的蛋糕。 “真好看,一看就很好吃。”陆平何夸赞着,将纸袋放在了自己身上。 陆平何带着刘沁又去了科博馆,可是这次的目的地不再是诚品书店或者音乐节,而是陆平何的工作地。 走进公司,刘沁着实被里面的架势惊着了。公司并不大,里面琳琅满目地放满了办公椅,各种尺寸、型号,堆满了整个办公室,宛若一个拥挤的仓库。 陆平何爬到椅子堆里,推来一把体型庞大的办公椅拉到办公室中央较为空旷的地方。陆平何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刘沁坐上去。 刘沁诺诺地坐上椅子,自带的座椅垫很是柔软,刘沁觉得自己像是陷进了椅子里一样。 “你可以往后靠。” 刘沁往后靠了靠,椅背倾斜的幅度和平时的椅子并不一样,刘沁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要摔下去了。 一只手掌从后托住了刘沁的背,让她生出了许多安全感。 办公椅的倾斜角度其实很舒适,整把椅子就像是一张温床,让人感觉浑身放松,身上的每块肌肉都被稳稳托住。 “其实我就是做这个的。”陆平何说起自己的工作,明显自信了许多。 陆平何是学医学出生的,大学毕业之后他并没有和别的同学一样进入医院成为一名医生,而是转而加入了一家创业公司。公司主要业务便是制作符合人体力学的办公椅。公司的职员并不多,各个都是怀揣梦想的年轻人,他们有想法,敢于实践,却少了一些实战经验。虽然已经研发出几款理想的办公椅,并且已有小规模投产,但是因为缺乏关系,销路成了一个大问题。 “我们准备把办公椅卖到大陆去。”陆平何壮志成成,刘沁看到了陆平何的满眼天真。 “上海。”陆平何又说,“上海是魔都,国际化大都市。上海是金融中心,那里有那么多白领金领,要是我们的椅子可以进入上海,一定会有很大的市场的。” 陆平何的话让刘沁不置可否,去上海做生意哪有陆平何想的那般简单。更何况上海,刘沁再也不想回上海了。 刘沁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着陆平何笑笑,陆平何以为刘沁的笑容是对自己想法的赞同。他拉着刘沁的手,开始畅想起了美好的未来,美好的在上海的未来。刘沁没有仔细听陆平何的话,毕竟陆平何幻想中的上海是那么的理想化,和那个生了刘沁养了刘沁的上海有着天壤之别。可是刘沁不想给陆平何泼冷水,不想破灭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男人的天真幻想。 陆平何拉着刘沁坐到自己上班时狭小的座位上。 “我可以吃吗?”陆平何指指刘沁手中的袋子。 刘沁点点头,把蛋糕举到陆平何面前。 陆平何小心翼翼地取出蛋糕,左手一只,右手一只。他把左手上的蛋糕放在刘沁面前,刘沁摆摆手推辞。可是陆平何却没有收回手的打算。 “一人一个。” 刘沁只能接过蛋糕。比起自己吃到蛋糕,其实刘沁更愿意看着陆平何吃完蛋糕后露出的满意幸福的面容。 咬上蛋糕,树莓奶油酱粘上嘴唇,酸甜的奶油味道和蛋糕胚Q弹香甜的细腻口感黏上味蕾,流连于齿间。刘沁做的蛋糕胚不似市场上一般的蛋糕胚口味,除了弹性,刘沁的手作还多上了几分细腻和绵密。蛋糕上残留着淡淡的蛋香,却没有半点鸡蛋腥味,附上浅浅的甜味,显得相得益彰。 陆平何吃得一脸沉醉,奶油酱粘上了他的唇,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贪嘴被发现了的孩子。刘沁指指陆平何的脸,笑着他的憨态可掬。陆平何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吃相有多么的可爱,奇怪地看着刘沁。 刘沁伸出手指,蘸去一抹陆平何唇上的奶油,放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陆平何发现自己出了小糗,也笑了。嘴唇上的奶油随着陆平何的笑容颤抖着,又像是圣诞老爷爷。 如果时间能停滞在此刻,那该多么的美好。 刘沁贪婪地想着。 如果郭钰瑶不喜欢陆平何,而自己也没有“肮脏”的过去那该多好。 “阿沁,之后我可能要一直出差,可以吗?”陆平何问刘沁,刘沁看向陆平何,她没想到陆平何居然会为这种事情征求自己的意见。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是上海? 第八十一章 秘密液体 刘沁不想向郭钰瑶道歉,她不知道喜欢上陆平何自己何错之有。即使要有错,那也是陆平何的错,谁叫他如此腼腆、迂回而不直截了当地和自己表明心意。 刘沁打开打蛋器,按在最小档上。打蛋器触上蛋白,生出许多透明的小小的气泡。气泡慢慢堆积,慢慢从透明色变成乳白色。打蛋器发出嘈杂的声响,听在刘沁耳中却让她感觉内心无比平和。蛋白渐渐成形,体积较之前的蛋**大上了许多,充斥了半个玻璃器皿。关上的打蛋器从蛋白霜中抽出,形成漂亮的尖勾。 刘沁把玻璃器皿倒置了两秒,里面的蛋白霜粘在器皿上,没有半点要落出来的迹象。 完美。 刘沁心想。 就用这个和好吧。 刘沁一步步详细地写下树莓蛋糕的制作过程,包括烤箱温度,烘培时间,原材料的用量纷纷计算到克,连每个季节的果酱和奶油酱的比例也详细地被记在了纸张上。 虽然刘沁在“熊包包”蛋糕店上班已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平时都是店长让她做什么面包、蛋糕,她就做什么面包、蛋糕,严格按照店长给的配方,一丝不苟。所以直到现在郭钰瑶和店长都没有真正尝试过刘沁的手艺。而刘沁所有的手艺中又数树莓蛋糕最为出彩,刘沁决定把秘方献给郭钰瑶。 第二天早上,刘沁早早地便到了店里,她拿着写着秘方的纸张,趴在操作台放装模作样地研究着食谱。 “上班时间,你在干嘛呢?”郭钰瑶的口气算不上友好。刘沁抬头望了一眼厨房墙上的挂钟,距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 刘沁把食谱往郭钰瑶站立的地方挪了挪,郭钰瑶还是忍不住好奇,俯身看向了食谱。 笔尖点了点奶油酱和果酱配比,刘沁在一旁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好号。她渴求地看向郭钰瑶。 “这个比例怎么可能打得起来。”郭钰瑶抱怨。刘沁把食谱上的配比特意写错。按照食谱上的配比,在北方严寒地区勉强可以打出奶油霜,而在台中这样的炎热气候下,成形根本就不切实际。 刘沁握着手机,在屏幕上打下一排小字。 “我记得以前有个老师傅教了我怎么做树莓蛋糕,但是我记不清其中的细节了,连那位老师傅的名字和长相也记不得。我之前按照记忆里的方子做了几次,可惜都失败了。” 刘沁放下手机,失望地要了摇头,眼神多了几分黯然。她看了看挂钟,像是发现时间已经不早,她指指更衣室的方向,示意郭钰瑶自己准备换衣服上班了。 郭钰瑶摆摆手,让刘沁先去。食谱被落在操作台上,郭钰瑶的视线被“钉”在食谱上,久久不能转移。 虽然郭钰瑶从小便开始做蛋糕、甜点,但是一直以来店里的蛋糕无论长相还是口味都很传统,并没有出彩的地方。这些年来,店长也带着女儿尝试了很多次,但是奈何由于缺乏想象力和对食物的敏锐触觉,创新计划一直不成功,也就是不得不搁置了。 刘沁站在更衣室门口,侧着身的她瞥见郭钰瑶拿着笔在食谱上点点画画,笑意爬上了她的嘴角。 她寄希望于郭钰瑶可以记着自己的好,其实刘沁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店长和郭钰瑶不再为难自己罢了。 刘沁站在衣柜前拿出自己的衣服。终于要下班了,不管郭钰瑶领不领情,可以不呆在店里至少能够避免许多争端。刘沁愕然,曾经被自己当成家的面包店现在居然会让自己如此想逃离。 一张纸被拍在衣柜上,刘沁顺着拍纸的手看去,是郭钰瑶。 “搞定了。你可以回去试试。” 刘沁笑盈盈地看着郭钰瑶,像是在为她提供帮助而表示感谢。郭钰瑶面无表情的脸上表露出一丝不自在的神情,毕竟之前自己那么挤兑刘沁,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还是瑶瑶厉害。” 郭钰瑶看完刘沁手机上的字,把食谱放在她手里,转身就准备离开。 刘沁一把抓住郭钰瑶的手臂。 “要是这个食谱成功了,可以做成成品在店里出售吗?”刘沁问郭钰瑶。 “这要问妈妈了。” “那要是成功了,你可以和店长说这是你研发的新品吗?我怕要是说是我拿来的食谱,阿姨会有顾虑。” 刘沁的担忧合情合理,郭钰瑶点点头,试图摆脱刘沁的“束缚”,可是刘沁显然还有话说。 “其实这个食谱本来就应该算你研发的,要不是你确定的配比,这款蛋糕肯定做不出来。”刘沁的赞扬让郭钰瑶感觉受之有愧。 “等做出来再说吧。”她草草敷衍。 刘沁松开抓住郭钰瑶的手,看着郭钰瑶离开的背影。自己的意图郭钰瑶不可能不清楚,但愿一切真能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 蛋糕的“实验”成功了,刘沁拿着蛋糕兴奋地让郭钰瑶品尝自己的“研发成果”。 蛋糕中的鸡蛋含量明显较一般蛋糕高上许多,蛋香更为浓郁,蛋糕也更为松软,然而美中不足便是蛋糕入口之后萦绕于齿间浅浅的鸡蛋腥味。 郭钰瑶微皱的眉头被刘沁看在了眼里,刘沁又拿出了纸袋里的另一枚蛋糕让郭钰瑶品尝。 出乎意料的是,蛋糕口味和之前的那枚几乎完全一样,唯独去掉了腥味,口感、气味和口味皆能堪称完美。 郭钰瑶诧异地看向刘沁。刘沁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向着郭钰瑶摇了一摇,瓶中的透明液体随之晃动。 “这是什么?”郭钰瑶问着,伸手就想抓瓶子。 刘沁把瓶子攥在手心,背到了身后。 郭钰瑶感觉到刘沁赤裸裸的挑衅与威胁,她的笑容瞬间消失,而刘沁却笑了。 她把小瓶放在郭钰瑶的手掌上,示意自己只是想开个玩笑。她见郭钰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又拿过小瓶,亲手拔开了玻璃瓶上的塞子。液体倒在了郭钰瑶的手掌上,如水一般流动。郭钰瑶凑近了手掌,却没有嗅到任何味道,手指粘上液体,轻轻舔去,亦没有半丝味道。 手掌伸在了刘沁的面前。 “这是什么?” 刘沁的指尖点上了透明液体,在郭钰瑶的掌心写下几个字母与数字。 H2O2。 “双氧水?”郭钰瑶脱口而出。刘沁将食指伸在嘴前,让她小声一点。 “这不符合食品安全规定。” “是浓度很低的过氧化氢,在蛋糕中残余水平很低,等客人吃到嘴里的时候过氧化氢已经分解得差不多了,对人体没有危害。在人体代谢过程中本身就会产生微量的过氧化氢,只要浓度控制得好就可以了。在有些国家,过氧化氢被允许并且广泛适用于鲜奶保鲜中。没有问题的。”刘沁噼里啪啦在手机里打下了许多文字,用于论证双氧水的毒性十分有限,甚至可以被列为无毒食品。 郭钰瑶的眼神从猜忌到将信将疑,她像是转念一想,便改了口风。 “会被查吗?”刘沁相信郭钰瑶并不期望自己给予答案,她只是希望自己可以让她宽心。 刘沁双手一摊,告诉郭钰瑶双氧水无色无味,只是比清水多了含氧量而已。 郭钰瑶终于还是被说动了。 “那别让妈妈知道了。” 第八十二章 生钱之道 店长尝过树莓蛋糕之后,给予了高度评价。她对女儿的大有长进啧啧称赞,还给女儿发了很多的零花钱,这大大缓解了郭钰瑶内心的不安。 之后的几天,郭钰瑶对刘沁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再也没有刁难过她,可是距离认识陆平何之前的态度还是相去甚远。 双氧水仿佛成为了她们彼此牵制的把柄,更可怕的是,当郭钰瑶发现刘沁的小聪明远远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之后,她竟对刘沁生出了许多期许,她开始不满足于蛋糕店现有的经营情况,她开始肆无忌惮地向刘沁索取更多让蛋糕店赚取金钱的主意。 刘沁看着身边郭钰瑶贪婪的面孔,竟觉得是那般的似曾相识,真是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刘沁回过头,瞅了瞅自己。有什么意义呢?机关算尽,不过就是这么个下场。 郭钰瑶全神贯注地看着刘沁做的方案,她的眉头越蹙越紧,脸几乎要贴在了纸张上。她突然抬起脸,惊诧而略带愤怒地看着身边的人。 “你耍我。” 刘沁无辜地看着她,无辜的眼神让郭钰瑶怀疑起自己的武断。怒气渐渐从她脸上消失,变成了疑惑。 “我们就是家小店,怎么承包尾牙和派对?谁会相信我们的实力?” 纸张被翻过身去,后面密密麻麻地又写满了许多字。 “对不起,没看到。”郭钰瑶为自己的粗心表示抱歉,没有强辩。 刘沁抽出桌面上的纸,她环顾了一下书桌,最后挑了一支黑色水笔。水笔在纸上写下一排小字,繁体字与简体字交错着,偶尔夹杂着几个错别字。 还是“奸商”的惯用手段。刘沁建议“熊包包”创立自己的高端子品牌,通俗来说就是用一样的原料、一样的手法做一样的蛋糕,唯一不同的便是包装和高昂的定价。 “并不是所有吃点心的人看重的都是口味,就像奢侈品,蛋糕也可以拥有炫耀价值。” “可他们凭什么要花大价钱买一样的东西?就为了包装吗?”郭钰瑶还是不懂。 刘沁指了指自己的嘴,另一只手在空中写下大字。 “吹?”郭钰瑶更为不理解。刘沁心里生出许多无奈,来台湾的这段时间,她已经无数次感受到这里当地人的死板与单纯,投机取巧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的事情。郭钰瑶在刘沁心里绝对算不上聪明人。 “我们可以宣传自己的原料多么的高级,手法多么的精湛。甚至我们可以真的去进那些高级原材料。” 郭钰瑶将右手中指搭在了大拇指上:“那成本呢?” 刘沁笑笑,抓下郭钰瑶的手,让她别心急。 “你知道服装面料成分检测吗?标签上写的是80%绵,20%涤纶,可并不是整件衣服的成分都是80%绵,20%涤纶。只要在袖口做到80%绵,20%涤纶,然后送检的时候检测靠袖口的面料就可以了。” “你是说以次充好?”郭钰瑶的脑子终于转了过来,刘沁顿感欣慰,“我们向外宣称全部选用优质原料,但实际操作的时候却将优质原料和一般原料混用?可是那样会不会被发现啊?” 郭钰瑶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叫刘沁有些吃不消。她将手指指向自己的喉咙,然后一路向下,停留在了胃的位置。 “都被吃掉了,谁会去纠结里面的成分。只要不发生食品安全事故,谁又会拿我们的产品进行检验?” 郭钰瑶没有直视刘沁,她无法像刘沁那样面不红心不跳地理所当然地违规操作,她陷入了沉思。 “暴利收益和诚信经营,两全太难。”刘沁摊摊手。 “我们就是一家小店,谁会斥巨资来买我们的东西?我们要重新装修吗?”郭钰瑶追问,一只手机在她的眼前晃了又晃。她一把抓住,可是屏幕上什么字也没有。手机的主人看到她的狐疑却满是得意,连连摇头。 刘沁的手指绕道屏幕前,点开了网页,手机里弹出雅虎搜索引擎的界面。 “网购?” 刘沁点点头。 只要专注电商,还有谁会来关注她们简陋的店面。在大陆电商食品外卖正在蓬勃发展,可是在台湾仍处于起步阶段。在加强监管之前掌握先机,先赚他一笔,日后……刘沁不知道自己的日后将何去何从,反正不会再待在这家小小的蛋糕店里了吧,到那时候“熊包包”荣辱兴衰与自己还有什么关联。 “那妈妈那边要怎么说服呢?”问题最后落到了店长的身上,郭钰瑶觉得妈妈怎么也不可能同意自己的胡闹。刘沁表示这个问题自己也没办法解决,可是在她的心里,这其实根本便不是问题。店长早已不是那个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大善人,而成为了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她想起那个让陆平何提防自己的中年女人,还有她总是柔和而暖人的恶心目光。刘沁始终相信有其母必有其女,郭钰瑶的利益熏心难道不正是耳濡目染于她的母亲吗? 郭钰瑶被利益说服,她撞撞刘沁的肩膀,一脸讨好,甚至主动约刘沁周末去阿里山远足。比起和郭钰瑶的朋友出游,刘沁还是更愿意和陆平何约会,可是好不容易与郭钰瑶和好,为了出游的事情驳了郭钰瑶的面子,造成嫌隙又真是太不值当。 刘沁假装乐意,用力点了头。 第二天,没脑子的郭钰瑶当着刘沁的面就和店长说了子品牌的事情,店长像是惊着了,连连摇头,忙把郭钰瑶拉进了后厨。刘沁特意站到离后厨老远的地方,示意自己并不偷听。 随后,子品牌的事情便没了音讯。 几天后,刘沁一如往常地从展示台上收下了没卖完的面包,她挑了几只没有馅料的清面包,准备一会儿带回去喂野猫。她走到收银台边,看着蛋糕架上的树莓蛋糕已经被销售一空,心里冉起了久久的成就感。 “姐姐。”郭钰瑶从后厨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刘沁回头,一只手机直贴着她的脸,看得她眼晕,她往后退了半步,手机又往她靠近半步。 没办法,刘沁只得放下面包,拿过手机。手机上显示的是一家蛋糕店,里面的产品和店里的几乎一模一样,而定价却要翻上好几翻。 “我听姐姐的,没和妈说这是姐姐的主意,没想到妈真的同意了。”郭钰瑶在刘沁耳边说。 “会有人买吗?” 刘沁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她的眼神落在了收银台后一只小小的鞋盒上,这是今天郭钰瑶上班的时候溜出去买的。刘沁指了指鞋盒,好奇地看向郭钰瑶。 “为了明天去阿里山特地买的。”郭钰瑶很是神气,说着蹲下身将运动鞋从鞋盒中取了出来。是很普通的款式,但是对于消费水准并不高的台中来说,应该算是不错。 “还要亏的姐姐,妈妈才多给了零花钱,不然我怎么有钱买。” 刘沁竖了竖大拇指,违心地夸赞鞋子很好看。 第八十三章 阿里山 “在这儿呢!”郭钰瑶远远地和刘沁招手,她穿了一件玫红色的羽绒背心,在一群穿着长袖卫衣的人里显得格外耀眼。 刘沁小跑几步来到郭钰瑶面前。郭钰瑶的身边站着她的闺蜜还有两个男性朋友。其中一个是方腾,他站在郭钰瑶身后,看见刘沁,面露尴尬。 郭钰瑶一一向刘沁介绍着自己的朋友,刘沁一一和他们打招呼。 “这是方腾,我大学同学,你见过的。”郭钰瑶说着用手肘撞向方腾的肚子,她边欺负着面前老实的男生,边呵呵地笑着。 方腾看着刘沁向自己招手,竟慌张得一时忘了挥动自己的手。 郭钰瑶又杵了杵他,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方腾回避着刘沁的眼神,郭钰瑶以为他在害羞,止不住嘲笑了几句。 一行人上了车,郭钰瑶开车,她的女生闺蜜坐在副驾驶上。两个男生似乎是顾虑到让女生钻车有些不方便,自己先行爬进了车子,把最靠门的位置留给了刘沁。 方腾中等身材,而郭钰瑶的另一个男性好友却是个体重超200斤的实打实的胖子。刘沁挤进拥挤的后排座位,她的腿卡在方腾和门之间,方腾往旁边移了移,依然无济于事。他很不好意思,刘沁倒是笑笑,表示不介意。 “姐姐,你是不是穿太少了?”郭钰瑶的话语终止了两人的尴尬。刘沁穿着一件长到大腿根的宽松卫衣,里面穿了一条黑色的打底裤,打底裤勾勒出她纤瘦的双腿,一双低帮白色运动鞋将她的脚踝尽数暴露在外。 刘沁摇了摇头,可是郭钰瑶却没有从后视镜中看见。 “你要觉得冷了就跟我们说,后备箱里有外套,就是脏了点。”郭钰瑶发车,小轿车发出轻轻的轰鸣声,车里的人都等着刘沁回答,这使得她的沉默格外引人注意。 “对不起,没和你们说,阿沁是个哑巴。” 说罢,车里的人无不显露出惊讶,他们面面相觑,目光最后都落在了刘沁的脸上。刘沁把脸压得很低很低。 方腾看了一眼刘沁,又迅速将视线收回,像是已经对事实了然于心。 “我的路程规划你们看了没有,觉得怎么样?”方腾打着圆场。 “我没看啊,要不你说一下吧。”郭钰瑶说。 方腾忙着从侧面的裤兜里掏行程,他的手碰上了刘沁的大腿根,他伸出右手,手掌对着刘沁,算是跟她道歉。刘沁没有计较,她扭头看向外面的风景,阳光照在斑马线上,竟然泛出了淡淡的金光。 方滕在一边“朗诵”上了行程,他的声音浑厚,语调却有着台湾人独有的儒雅。 方滕发现车内唯有刘沁没有被自己的话语吸引,他仿佛感觉到了一丝挫败,不自觉地拔高了音量。他的声音透过刘沁的耳朵,传入了她的脑海,刘沁吓了一跳,适才发觉自己失了神。 她看向方腾近在咫尺的脸庞,他的脸算不上光洁,五官也算不得突出,却给了刘沁安稳的感觉。方腾时不时瞄上刘沁,确定她有没有看向自己。他的眼神闪躲着,仿佛刘沁是个会吃人的怪物。 “阿沁几岁了?”闺蜜听着方腾的介绍,感觉无聊了起来,她“没礼貌”地打断了方腾。 刘沁不禁轻笑。这便是这个男人在小群体中的地位。 她嘴唇微张,一脸迷茫。 “阿沁不知道自己几岁。” 郭钰瑶的话引来车内一阵嘘声。 “这么说是黑户。瑶瑶,你们胆子真大,居然收留了个黑户。”闺蜜说到一半仿佛感觉到芒刺在背,微微收敛了自己。 “阿沁姐姐是好人。” 刘沁分不清郭钰瑶的话是真是假,或许真假参半吧。 下了车,凉风吹来,许是因为海拔和湿度,即使只是在阿里山脚下,温度还是要比台中低上许多。 刘沁踱了踱步子,她的手缩在袖子里,风直灌进她的衣服。 9摄氏度。 刘沁看着小火车站头上站牌显示的山上温度。不禁缩了缩脖子。 一件衣服披上了她的肩膀,她恍然回神,捕捉到方腾转移开的视线。她双手搭上外套,外套上是方腾的手。 郭钰瑶在远处喊着同行的人们,她挥舞的左手在空中停滞。 严厉。郭钰瑶看着刘沁,刘沁却将衣服紧了紧,故意挑衅着远处的女人。 方腾第一个走上小火车,他伸手去拉郭钰瑶,郭钰瑶打开他的手,赌气地自己上了车。 方腾坐在郭钰瑶的左边,郭钰瑶往旁边挪了挪,对面的刘沁突然觉得好笑。不是说好喜欢陆平何的吗? 火车开到沼平火车站,一行人下了车。 郭钰瑶走在最前面,健步如飞。刘沁走在队伍的最后,她缓缓拾级而上,看着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他们大多粗壮,下面还放着介绍的小牌子。 刘沁一个个读去,一时忘了从脚踝吹来的刺骨寒风。 抬头,树叶、枝丫遮蔽了天空,在中午时分却依然显得昏暗,艳阳被挡在了外面,人影在树荫下穿梭,如同是和太阳捉迷藏一般。 潮湿的空气让木阶变得湿滑,刘沁穿着运动鞋依然感觉抓地的困难。 她远眺着站在郭钰瑶身边一脸讨好,却只招来白眼的方腾。快走几步追赶上先行的队伍,她把外套还到了方腾的手上。 “你不冷吗?”方腾停下脚步。 刘沁摇摇头,拽上了郭钰瑶,一脸抱歉。郭钰瑶甩开她的手,还在气头上。 一股力拉着郭钰瑶往前走,她有点不开心,怒视上刘沁。刘沁指指一旁的路上赫然耸立的纸质照片以及上面的血腥图片和犀利文字。 “是说大陆坏话的。” 刘沁看着郭钰瑶。 “我不信。我对政治不敢兴趣。” 刘沁颔首,目光还是看着招牌。同行的人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不愿参与他们的谈话。 “别看了。”郭钰瑶让刘沁继续往前走,刘沁却没有听。 “你是大陆人吧。”她耳语,轻微的声音却让刘沁为之一惊。 “你是不是什么都记得,你是不是一直都在装?你那么聪明,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郭钰瑶以为刘沁会紧张,可是她的表情却很从容,她笑着看着郭钰瑶,好像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刘沁拽在郭钰瑶赶上了大部队。 木阶消失,前面是一整片的石板地。石板地的尽头有一颗大大的树。刘沁独自走向那颗树,树长在石板地下方两三米的坡上。坡度十分陡峭。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郭钰瑶追上刘沁,刘沁目不转睛地看着大树和下面的枯叶。斜坡上长着鲜绿的青草。她往边上又站了一点,伸手去摘。 “你别玩了,我是不是猜对了?”郭钰瑶打掉刘沁的手,她实在站得太靠边了,靠边到刘沁心里生出了一种冲动。 她看向郭钰瑶的鞋,鞋底纹路不清,应该是假货吧。 她的手触上了郭钰瑶的腰。 “你们在这儿玩什么?”方腾的声音和郭钰瑶的尖叫同时响起。 郭钰瑶连着方腾一起摔下了山坡。大树打在方腾的背上,他的怀里躺着郭钰瑶,刘沁保持着想要拉人的动作,可她的手里空空如也。 方腾是为了拉郭钰瑶摔下去的。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刘沁的眼泪落在了鲜草上,鲜草摆动着。 八十四章 要不我们同居吧 刘沁又往下探了探身子,伸长了手臂,郭钰瑶迟疑了,最终还是伸出了手,奋力向上。差距实在太大,双手未能交汇。 刘沁像是急了,她的嗓子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呜声。她将一条腿往下伸去,像是要跳下去接人。站在她周围的人慌了,忙抓住了她。 郭钰瑶想要往上爬,她伸手试着抓了抓斜坡上的泥土,它们湿漉漉、黑漆漆的粘附在坡上,根本没有一点抓力。 郭钰瑶看着自己的手,愣在了那里。手上竟粘着鲜血,她反复检查着自己的双手,没有伤口。 方腾。郭钰瑶惊愕地看向身下的男人,方腾侧靠在树上,他的手抓着一颗小树,勉强支撑着自己和身上的郭钰瑶。 郭钰瑶侧过身想探知方腾的伤势。 “别乱动。” 郭钰瑶压得方腾胯骨疼。 她诺诺地点了点头。 下层木阶上的人搭起了长梯,几个管理人员模样的人爬上梯子,指挥起了俩人。 郭钰瑶从方腾身上爬了下来,身体挨着斜坡滑了两三米,被管理人员稳稳接住。 方腾虽说受了伤,但动作仍要比郭钰瑶矫健上一些。 刘沁等人看着俩人平安落地,忙绕路跑下楼梯。 刘沁看见郭钰瑶帮方腾吹着伤口,眼里满是心疼,心里一阵欢喜。 郭钰瑶撞上方腾的腰,让他痛得一吸气,她把手放在方腾跨前却又不敢碰。 “对不起,我太重了。”郭钰瑶自责。 “是你太瘦隔着我的。” 郭钰瑶笑了,眼里闪着点点泪光:“还好不是胖子摔下来,不然树都断了。” 胖子气喘吁吁地跑下楼梯却听到郭钰瑶拿自己打趣,饶是不开心地怼了上去:“嫌我胖,我还不救你呢,谁喜欢谁救。” 方腾的脸蹭地一下就红了。 “瞎说什么。” “我瞎说,在寝室里拿着照片傻笑的人不是你?” 郭钰瑶呵呵笑了,完全将刚才的惊险抛在脑后。 刘沁看着眼前打闹的人们,她也曾拥有过这样的芳华。 方腾的人情就此欠下,刘沁不知道方腾的人情对自己有什么用,英雄救美的戏码又能有多少成效。反正这笔买卖,自己怎么算都不亏不是吗。 方腾去了医院,只是擦伤,没有伤到骨头,大家都松了口气。 他们打车回家,疲惫得失去了开车的心情。 郭钰瑶为了表示感谢,非要送方腾回家,方腾拒绝了几次,终于还是拗不过郭钰瑶的热情。 刘沁一个人乘车,她看着计价器上的价格一路飙涨,不觉心痛。她让司机停车,避过郭钰瑶等人的视线,乘公交车回了家。 自己何时也变得如此抠门。 手指在手机上来来回回滑动,翻着翻着又翻到了陆平何,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 今天没找我呀。 刘沁心里有几分低落。虽然和陆平何说了今天出游,但是也不至于一句话也不找自己讲吧。 她突然想要冲动地主动找陆平何说话,自从他们确立关系以后,每一次聊天都是陆平何先打开的话匣子。 算了。 刘沁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她看着路上三三两两的机车,女生坐在男生的后面,双臂环抱住男生的腰际。她记得她也这样做过,那是他们在一起没多久之后。大陆没有机车,他骑着一辆助动车来接她,车速不快,她也没有感觉害怕,可是她就想抱住他。然后他们下了车,喝了很多酒。他说她真是好海量,她笑了,说他有本事就喝过自己。两个人都醉了,那天他们喝得“畅快淋漓”。 刘沁回过神来,有些事情陆平何永远不会对自己做,有些感觉陆平何也永远给不了自己。 陆平何? BRT开过科博馆,她情不自禁地朝陆平何所在的办公楼看去。 什么时候这个男人才能把自己带出去同住。 虽然我长得不老,但他也不至于把我当成未成年的少女吧。 刘沁突然觉得自己很不要脸。 在她的心里爱情就应该粗暴、直接,自己早已过了怯懦的年纪,不过都是装出了的含蓄婉约。 刘沁下了车,在山坡上买了晚饭,一对对年轻人骑着机车从她身边飞驰而过。 难道要我主动? 她边走边拿出手机,她走得歪歪扭扭,时不时跑到路中间。身后的机车看见她的身影赶忙绕行,却没有人停下车谩骂这个不要命的女人。 这就是台湾人,和大陆人不一样。而陆平何是台湾人里的台湾人。 “要不我们同居吧。”刘沁给陆平何发去信息。 手机落到口袋里,她不敢看,她生怕陆平何会拒绝自己。 上山的几百米路,刘沁走了十几分钟,她走进小区,和门卫大叔打招呼。她的神经一路经紧绷,全身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口袋里。 口袋里一直没有传来震动。 是被自己忽略了吧。 刘沁给自己找借口,直到走进三楼的家里,才摁亮了手机。 界面上空空如也,一如她失落的心田。 应该是陆平何没有看到吧。 刘沁守了手机一晚,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睡着了便又梦见了自己的那条短信,随后便又惊醒。 手机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反反复复,一直到了早上。 陆平何少有的一天没有找刘沁。 或许我就不该问那个问题,或许他觉得我轻浮,或许…… 或许之后的事情她不敢多想,只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她突然后悔不已。 不行。 刘沁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6点30分。 我不能坐以待毙。 她胡乱抓起橱里的衣服,便往身上套去。手指草草抓过头发,妆都没画,拎着包便出了门。 她往山下跑,却发现自己连鞋都没有换,人字拖踏在地上哒哒作响。 山下的十字路口没有车,刘沁突然很想冲过去,但是她迈不开步子,从前的自己如何大胆,而现在竟变得连红绿灯都不敢闯。 她原地踏着步子,蓄势待发,绿灯一亮便跑到了路的对面。 路对面是一条小吃街,里面有一家小火锅店,刘沁很爱吃。陆平何告诉过她,自己就住在那家火锅店的上面。 是504吧。 刘沁回忆着,一路小跑绕道了屋后。 陆平何住着的房子是老式楼房,楼底下没有门禁,可以自由进出。她蹦上台阶,一楼、两楼、三楼。她站在504的门口,心里直发憷。 我要怎么开口? 刘沁突然怕极了,陆平何不会以为自己已经主动到非要搬去和他发生关系的地步了吧。 握着拳头的手停在离房门两三厘米的地方。 拳头垂下,擦着裤腿。 刘沁抬头,看着身后的楼梯,从上层楼梯可以清晰地看见门口的一切。 她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去,探出脑袋。她一会看着楼下,一会看着手机。 早起出门的人诧异地看着这个蹲在地上的女人,她把食指放在嘴前,做了“嘘”的动作,便没有人来多嘴询问。这很台湾。 8点。 504的门打开了。半梦半醒的刘沁突然清醒。 一个小男孩探头探脑地从门里走出来,看上去大约3、4岁光景。 “阿星。把小书包背上。” 是陆平何的声音。 刘沁的耳朵竖了起来。 小男孩回过身,看着门里,乖巧的模样。一个男人的走出门外,给小男孩背上了书包。 他穿着灰色的西装,正是刘沁朝思暮想的男人。 第八十五章 哪来的孩子? 刘沁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接着便开始嗡嗡作响,她愣在那里,不知不觉间坐到了地上。 哪来的孩子? 刘沁仔细回忆,陆平何从来都没有和自己说过他有孩子,甚至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自己前女友的事情。 难道陆平何有家室? 她使劲摇摇头,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她不相信陆平何会骗自己。 刘沁不敢跑下楼质问陆平何,万一陆平何有什么隐情,她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让陆平何难堪。 刘沁站起身,小腿一阵发麻,她扶着楼梯扶手,用力甩了甩自己的腿,才稍微缓解了些许酸麻。 双腿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迈着,走了约莫五六分钟才到达一楼。 陆平何早已没了身影,这倒让刘沁心里安心了不少。她看了看时间,忙往山的方向跑去,她过了十字路口,跑进了BRT车站。 到站的时间比平时早了十来分钟,她故意和陆平何错开时间,她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情绪面对。 浑浑噩噩间,刘沁走进了蛋糕店。 “姐姐今天来好早啊。”郭钰瑶和刘沁打着招呼,相当热情。 刘沁向她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眼神却是明显的失魂落魄。 “怎么了?”郭钰瑶撞撞刘沁。 刘沁笑笑没有解释。 郭钰瑶看着刘沁脚上的人字拖,这不像刘沁平日里的风格。 “是不是昨天太累了?今天我让妈妈早点放你回家。” 刘沁摇摇头。 郭钰瑶侧过身对刘沁说起悄悄话。 “你别生我气,我不是故意怀疑你是逃犯的,我就是不开心你和方腾走得这么近。”郭钰瑶伸出左手,手腕上系着一根彩色的手链,“方腾送我的,我以后不和你抢陆平何了,我也不会欺负你了,之前是我不对。” 陆平何。 刘沁突然听见了这个男人的名字,竟慌张了起来。 “你不要这么惊讶啦,我不就是和方腾在一起了嘛,谁让他追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是认真喜欢陆平何的,我就是觉得他还不错。” 郭钰瑶越解释刘沁心里越乱。 感觉他还不错,我也觉得陆平何还不错,可是他真的不错吗? 刘沁死命想打消心里的念头,她不应该怀疑的。 刘沁魂不守舍地开始了一天的上班。下午,郭钰瑶问她要不要早点下班,她谢绝了。 她坐在收银台后的高脚椅上,眼中无神。 “你不会被昨天吓傻了吧。”郭钰瑶说得很认真,满是关切。 而刘沁却神游着。 “我们都没事儿,以后我不买盗版的鞋子了……” 郭钰瑶说到一半,刘沁突然转脸看向了她,郭钰瑶的话戛然而止。 “成年男人的家里有小孩儿,一般是什么道理?你们会把孩子寄养在亲眷家里吗?” 郭钰瑶不知道刘沁意为何指。 “不,不会啊。”她回答得结结巴巴。 “为什么不同意和喜欢的女人同居?”刘沁又问。她突然觉得自己很不了解台湾的风土人情。 “要么是思想保守,要么就是花花肠子,外面还有别的女人。” “为什么不同意和女人同居,家里却有个孩子?” “那还不简单,应该是因为有孩子怕女人知道,所以不同居。” 郭钰瑶说得自信满满,却看到刘沁眼神里透漏出的严厉和认真。 “慢点,慢点,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都把我都搞糊涂了。你是说陆平何有孩子?” 刘沁没吱声,算是默认。 郭钰瑶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什么情况,陆平何骗你,我让他回家吃自己啊。” 刘沁抓住直往店外冲的郭钰瑶。 “你别拽我。” 刘沁让她小声点。 店里的人被俩人的喧闹吸引,都疑惑地看着她们。 郭钰瑶发现自己失态了,拉了拉衣服,镇定了一下情绪。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对他?” “我相信他。” 郭钰瑶抢过刘沁的手机,在上面打下六个字。 “你是不是傻啊。” 刘沁看了看,对着郭钰瑶点了点头。 “那你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早点回家。” 郭钰瑶没想到刘沁居然这么回答自己,默默点了点头。临走时还不忘嘱咐一句,让刘沁不要一个人回家黯然神伤。 刘沁出了店门就往家的方向跑,她决心探个究竟。 陆平何每天8点出门送孩子,8点20分在BRT车站等自己,那孩子应该就在晋江寮附近的幼儿园上班才对。 刘沁在地图上搜索着幼儿园的地址,果真在陆平何家附近找到了一家幼儿园。她觉得赌一把。 刘沁躲在幼儿园大门转角的路口,从这里可以看见幼儿园的大门。 离孩子放学还有一刻钟,她就在转角安静地等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过了十来分钟,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她的视线,是陆平何。 刘沁急忙侧过身子,不让陆平何看见自己。 她看着陆平何在门口等了一会,从容地刷起手机。 “叮铃铃。” 放学铃声响了,孩子从大门里奔也似的冲出来,一个小男孩看见了陆平何,只往他怀了钻。陆平何蹲下身,搂过小男孩。从背影看都能想象得出他此刻必定是一脸宠溺。 “阿星,今天幼儿园玩得开不开心?有没有乖乖的?” 小男孩用力点了点头。 “那待会去上钢琴课也要乖乖的哦。爸爸今天晚上早点来接你,好不好?” “好。”小男孩的声音奶声奶气的。 爸爸?还真的是儿子。 刘沁的心一沉。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武断地认为我不会接受有孩子的他? 刘沁生气了。 陆平何抓着阿星的手走过马路,刘沁忙收回了探出的脑袋。她的眼神看向了马路的对面。马路对面的墙角后面站看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她扒着墙角,探头探脑地看着外面。 跟踪狂? 刘沁感觉空中吹来一阵寒气,瘆得慌。 她朝女人的视线看去,竟落在了陆平何和阿星的身上。 她为什么要窥探陆平何和阿星? 刘沁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她目送陆平何和阿星离开自己的视线,想抓住女人一问究竟。 第八十六章 周末一起吃饭 陆平何和阿星走了,刘沁扭头看向对面的墙角,墙角后空空如也。 人呢? 刘沁快走两步走到对面的街道。 她左顾右盼,就是没有再看见那个女人。 一抹沮丧划过心间,却让她燃起了无限的好奇。好奇心甚至压抑了陆平何的欺骗带来的伤感。 刘沁一个人默默回了家,她躺着床上看着手机。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主动找陆平何,她理解陆平何为什么没有回自己的信息。可是…… 难道陆平何要因为自己的疑问而对自己就此置之不理吗? 她划着划着手机,手机便响了。是“line”上的未读信息。 会是陆平何吗? 刘沁有点胆颤,连握着手机的手都开始颤抖。 她轻轻划开“line”,跳出来的是郭钰瑶的头像。 刘沁瘪了瘪嘴,假装自己没有难过。 “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有人定了我们家的蛋糕做派对用,厉不厉害,都是姐姐的功劳。” “那是蛋糕品质好。”刘沁回复,心里还是发灰。 她点开“雅虎”,发现销售量真的多了。 陆平何你看到了吗? 刘沁想要邀功,可是她不知道要和谁说。 盆里还留着昨天的脏衣服,刘沁躺在床上看了看面盆,又看了看挂钟。 六点整,还早。 她又看了看面盆。 我就是不想洗了怎么着了吧。 上衣被脱去,重重扔在了盆里,她开始脱裤子,可是晚霞从窗户投射进来,提醒着脱衣的女子不要春光乍现。 刘沁跪在床上,伸手关窗,她没有拿衣物遮蔽自己赤裸的身躯,窗户“嘭”的一声重重关上。 她坐在床上,脱了内衣砸向面盆。内衣落在了自己和面盆中间,一股挫败感涌上了心头。 双手撑住了额头,她突然很想哭,可是她哭不出来。因为手机响了,所以她哭不出来,因为她心里还满怀着憧憬。 发信息的还是郭钰瑶,她以为刘沁是因为伤心过度才没有回信息,她担心了,于是又发了一条无关痛痒的。 “要不周末一起吃个饭吧。” “好。”刘沁答复,她意图郭钰瑶不要再发信息来了。 可是郭钰瑶过了两分钟发来了时间和地址,还一个劲地问刘沁爱吃什么,满不满意,吃完以后有什么活动。十分不解风情。 刘沁随意地说了两个自己的爱好敷衍,然后不得不编造谎言说自己去洗澡了,才勉强得到一分安宁。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坐在了地上,只觉得屁股发凉,可是她就想这样坐着。 手机在地板上摩擦,把边上的漆都刮去了许多。 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应该是因为喜欢我才不想把有孩子的事情告诉我的吧? 算了,他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守在我身边不就好了? 我喜欢谁,还要对方认可吗? 都是我男朋友了,凭什么不回我信息? 刘沁越想越亢奋,越想越愤慨,她拿起手机,质问陆平何为什么不回自己信息。 5分钟、10分钟。 她不死心,又准备近一步逼问。手指刚触上界面,自己便亮了。 “对不起,我没看见。”陆平何说。 “那周末一起去吃饭吧。”刘沁没有死抓着同居的问题,甚至没有问起孩子。她的心里一直有着一杆秤。 她问自己,如果陆平何有孩子自己会介意吗? 答案是否定的。 她问自己,陆平何骗自己,自己生不生气? 答案是生气。 可是如果因为欺骗就放了陆平何,就此一人孤苦伶仃。她觉得那样真是太便宜陆平何了。 自己这只烫手山芋,陆平何不管怎样都必须稳稳接住,谁让陆平何先招惹的自己。 “好啊。”陆平何答应得很爽快。 刘沁把郭钰瑶发给自己的时间和地址告诉了陆平何。 女人有的时候就是很奇怪的动物,比如之前刘沁伤心的时候,她会找朋友发泄情绪,而当伤心的劲儿过完了之后,她又开始要起了脸面。她需要朋友看见陆平何对自己的真心,彰显自己的魅力。 于是刘沁和陆平何和好了,一半是希望有个依靠,一半是因为不想被看轻。 周末的晚饭,郭钰瑶叫上了方腾,刘沁喊上了陆平何。 刘沁坐在郭钰瑶的对面,把陆平何拉在了自己的身边。 方腾和陆平何的属性多有几分相同,都是腼腆,倒是郭钰瑶很放得开。 “你们要吃什么?”郭钰瑶把菜单放在刘沁和陆平何的面前。 刘沁看向陆平何,陆平何不好意思,把菜单递回了郭钰瑶手上。 “你们点吧。” 郭钰瑶也不客气,拿着菜单点起了自己爱吃的菜,连在座人的忌口都没有问。 “这是方腾,我男朋友。”郭钰瑶介绍了起来。 “这是刘沁,你见过的。” “这是,阿沁的,男朋友。”郭钰瑶说得一字一顿,许是想到了陆平何骗刘沁的事情,说话时不忘飞去一个白眼。 陆平何以为郭钰瑶是因为之前“伞”的事情生气,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平何是做什么工作的?”方腾尴尬地缓解气氛。 “设计办公家具。” “设计,搞艺术吗?” “不是。”陆平何词穷,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简明扼要地阐述自己的工作。 刘沁看看方腾,方腾一惊,忙收回了视线。 陆平何以为方腾不知道刘沁不会说话。 “不好意思,阿沁不会说话。”陆平何看了看阿沁的眼睛,像是能读出她的心声,“阿沁只是想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陆平何根本读不出刘沁在想些什么,只能假装。 “我是做财务的。”方腾的工作和他的性格很是符合。 菜上了,服务员说话柔声细语。 是一盘虾。 郭钰瑶向方腾使了眼色,让他给自己拨虾。 方腾见面前的两人都没有动筷子,自己也不好意思动筷子。 郭钰瑶见方腾不接领子,满不开心,她夹了虾放在方腾碗里,于是方腾更不好意思了。 刘沁笑了,她给陆平何夹了一个,然后又给自己夹了一个,让陆平何自己吃,这才缓解了尴尬。 郭钰瑶看着方腾拨虾,脑袋都要冲到方腾的碗里,于是陆平何也被逗乐了。 快吃完的时候,陆平何去上卫生间,刘沁说自己也要去。 刘沁在卫生间门口停下了步子,她拽住陆平何不让他走,她就这么看着陆平何,看得陆平何心虚。 就在陆平何心虚之际,刘沁笑了,她的脸凑着陆平何越来越近。可是陆平何此时一门心思都在上厕所上,根本没有多余的闲心。他不好意思驳了刘沁的面子,又实在内急得很,两人僵持着,刘沁松手放了陆平何。 陆平何去了卫生间,刘沁在门口等他。 刘沁远远地看见方腾从位子上站起身来,去收银台买单,饭桌上的手机亮了亮。是自己的手机。 郭钰瑶顺手拿了刘沁的手机,屏保的密码郭钰瑶知道,她轻易地划开。 刘沁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 她三步并两步走向郭钰瑶的方向。 不会被发现吧。 第八十七章 逢甲夜市 郭钰瑶看见刘沁走回来忙收起了手机,手机被攥在手里,放到了桌下。 刘沁指指方腾的位子。 “他去买单了。”郭钰瑶看向收银台的方向,刘沁点点头,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被抢了单。她又指指卫生间的方向。 “没关系,不行下次你们请回来就好了。” 刘沁示意自己去卫生间等陆平何,郭钰瑶对她摆了摆手。 她走到卫生间前,回首餐桌,手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桌上,郭钰瑶的神情也没有类似生气的表现。 应该没看到吧。 刘沁猜想,毕竟按照郭钰瑶的性格应该不会把情绪藏着掖着。 在饭店门口分别之后,陆平何带刘沁乘公车去逢甲大学附近转转。 夜幕才刚刚降临,学校门口的夜市就纷纷开业,这里是台中乃至全台湾最有名的夜市之一,逢甲夜市。 从学校大门一路走去,两面竟是商铺,小小的门面,卖着许多知名运动品牌还有一些在大陆所谓的潮牌。刚来台湾的时候,刘沁总是觉得这些在夜市门口出售的名牌尽是假货,就像上海的七浦路和一样。正品都应该在商场里卖,这样才有保证。后来,她发现自己想错了,台湾的假货是很少的,就像书籍一样,台湾几乎没有盗版书,连复印书籍都是不合规的行为。 这就是台湾,一个谨守规则的地方,一个秩序极易被打乱的地方。对刘沁而言,这里处处都是商机,但是她不想斗了,她开始享受这里慢节奏的生活,期望开始她崭新的人生。 俩人走到学校正门,然后右转进入夜市的主道,左边一排都是卖鸡脚的,脆脆的鸡脚刘沁不喜欢吃,陆平何倒是很有兴趣,一吃完晚饭又胃口大开。 刘沁看着陆平何少有的休闲打扮,还啃着鸡脚,就像是个大学生,事实上陆平何大学毕业也才一年,比刘沁要小上四岁。 鸡排、大肠包小肠、青蛙撞奶、冰激凌、释迦,陆平何一路买一路吃,刘沁一路帮他拿吃的,就像是陪小孩逛街一样。 逛着逛着,夜市里的人越来越多,挤得刘沁心里烦躁,她拉着陆平何往外走。 “怎么了?” 刘沁觉得自己连掏手机的空间也没有,便懒得回答陆平何的问题。一直走回逢甲大学门口。 大学门口的主道上,人明显少了许多。路的中央架着音响,唱麦等等。一个20来岁的男生站在麦前尽力歌唱,唱的是五月天的歌,可是一点也不好听。 刘沁绕道男生的前面,男生身前立着一个小盒子,上面写着“为歌唱梦想助力”。 以这种水平即使有助力,成功应该也很难吧。 刘沁心想。 可是她不想再走回夜市的主干道了,她对人山人海望而却步。于是刘沁假装自己在认真听歌。 陆平何喝着奶茶问她喜欢吗? 她违心地点点头,陆平何从口袋里掏出钱,扔进了盒子。 刘沁觉得手上拎着的食物动了动,她以为是陆平何,本想打趣他怎么像猪一样,这么能吃。 低头看见的却是几个孩子。 孩子们在身边打闹,不小心碰动了她手上的袋子。 “应该是附近商家的孩子。”陆平何以为刘沁不喜欢孩子,急忙解释,像是刘沁会因此翻脸一样。 刘沁微微颔首,没有说什么,可是眼神一直随着打闹的孩子们移动着,十分专注。 “你喜欢小孩?”陆平何问她。 “恩,我有的时候还在想我以前是不是有过孩子。可是我都不记得了。”刘沁对着陆平何笑笑,观察着陆平何的反应。 陆平何露出一丝惊讶,但是看刘沁的样子应该比自己大上几岁,有过孩子也不足为奇。 “你想过找回过去吗?” “怎么找?” 刘沁的问题让陆平何回答不上来,确实,怎么找回过去呢? “以后我们可以生一个。”陆平何说。 “我可是个黑户啊。” “所以呢?”陆平何不明白刘沁的意图。 “娶我都是问题,想什么生孩子。” 陆平何尴尬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刘沁的顾虑自己丝毫没有考虑到。他感觉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圆场。 “说不定哪天天上掉下来一个孩子也不错啊,‘噗’地一下就掉进怀里了。”刘沁做了一个接孩子的动作,开着玩笑。 陆平何更加沉默了,陷入两人沉思。 刘沁拍拍他。 “你怎么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敢和我在一起?”刘沁问陆平何。 “你是刘沁。” “你不在乎我以前是谁吗?” “你都说是以前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刘沁突然觉得陆平何很有趣。 “死宅。” “……” “死宅男。二次元待久了都不食人间烟火了。” 陆平何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小九九,震惊地看着刘沁。 “T恤颜色这么跳,都从衬衫里映出来了。”刘沁伸手去解陆平何的扣子,陆平何吓了一跳,忙用手抓住,像是怕被猥亵的无知少女。 刘沁看着陆平何脸都红了,停下手,嘴咧得老高。 “看来我以后的老公智商不高啊。”刘沁调侃。 陆平何倒是有点不服气了。 “我专业课、通识课排名都是前几,不信你看我成绩单。” 陆平何这么认真,刘沁就觉得更有意思了。 之前在家闲来无事的时候,刘沁去隔壁的静宜大学偷偷听过两节课,台湾的课程真的没有很难,但是刘沁不想戳穿,感觉陆平何开心就好。就像他那个去上海卖办公椅的梦想一样。梦想总要有的,失败了才能知道世界有多残酷。 “嗯嗯嗯。”刘沁在手机里打下三个字,用力点着头,很假地表示赞同。 陆平何按住刘沁的肩膀,让她别点头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呀。” “我就是这样的,现在原型毕露了,有本事……”刘沁本来想写,有本事退货啊,但是一想感觉那样太便宜陆平何了。 她收回手机,重新打下字。 “有本事你也退不了货了,自己收着吧。” 陆平何想点一下刘沁的脑袋,但是又觉得那样很没有礼貌。倒是刘沁用手指戳了戳陆平何。 “想欺负我直说,不要藏着掖着。” “你真不像台湾人。” 刘沁点点头,视线又被玩耍的孩子吸引走了。她看着孩子们从路的左边跑到右边,又从右边跑了回去。 一只手拍了拍她。 “你怎么都不听我说话了,很没礼貌诶。” 刘沁点点头,继续不猜他。 陆平何的手机响了,他接着手机站了起来。 刘沁感受到气压的降低,她抬头看着陆平何凝重的表情。 “我马上过来。” 第八十八章 初见阿星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可以先走吗?”陆平何问刘沁。 刘沁觉得陆平何的表情很是不轻松,她也站起身来。 “我和你一起去吧。” 陆平何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 刘沁倒是很坚定,她拽上了陆平何的袖子,跟着陆平何的脚步一起向对面的汽车站走去。 站在公车上,陆平何像是若有所思,要对刘沁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自己说不出口。 “你想说什么?我心脏还是很强大的,只要不是甩我的话。”刘沁主动问他,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告诉陆平何自己值得相信。 “要是,”陆平何挠了挠后脑勺,“要是真的有一个孩子‘噗’地一声掉进了怀里呢?” 刘沁假装惊讶地看着陆平何。 “对不起。”陆平何说,他的视线从刘沁脸上移开,看向了窗外。 晋江寮到了。 陆平何拉着刘沁下了车。 “要不你先回家吧。”陆平何松开了刘沁的手,向闸机走去。 刘沁小跑两步追上陆平何,她拉着陆平何的衬衫边,表示自己愿意一同前往。陆平何没有推辞,但是脚步明显比平时快上了许多。他看上去有点焦急,刘沁也跟着加快了步伐。 陆平何在一家私人小诊所前停住了脚步。诊所的门面只有两扇门大小,在大陆一定会被认为是无证黑医院,而在台湾这样的私人医院却很常见,而且医疗水平还不差。 刚走进诊所,一个声音便叫住了陆平何。 “平何。”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人,她穿着随意,一件卫衣,一条牛仔短裤,脚上踩着一双人字拖。 陆平何向女人招了招手。 女人的身边坐着一个小男孩,这个小男孩刘沁见过,就是住在陆平何家的小男孩。 小男孩额头上贴着一块白色的纱布,小手伸在眼睑旁边抹着眼泪。 看到陆平何,小男孩边叫着“爸爸”,边向陆平何跑去。 陆平何蹲下身,抱起了哭个不停的阿星。 “阿星他撞了一下,医生给缝了两针。对不起,没有照顾好孩子。”女人抱歉地说着。 “不怪你,孩子磕磕碰碰正常的。”虽然眼里满是不舍得,但是陆平何还是让女人不要介意。 刘沁看着这一幕,有些束手无措。陆平何发现了刘沁的尴尬。 “这是阿星的钢琴老师,这是我女朋友。”陆平何介绍起两人。 俩人挥手算是打过招呼,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陆平何看时间也不早了,与钢琴老师告别,便带着阿星和刘沁回了家。 这是刘沁第一次来到陆平何的家,陆平何的工资算不上丰厚,生活也并不富足。他的房间只有小小的两室一厅,卧室里放着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 刘沁走在装修老式的家里,卧室里的衣橱还是粉红色的。刘沁不相信陆平何对粉色拥有特殊的癖好。 应该是租的房子吧,所以家具不能更换。刘沁猜想。 陆平何坐在沙发上和站在面前的阿星讲道理。 许是麻药的效果还没有过去,阿星并没有哭闹,他低着头听着爸爸的话。 陆平何虽说平时像个孩子一样,但是教育起孩子竟也是一板一眼,经验老道。 刘沁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看电视剧一样,完全是一个局外人。她站在客厅,感觉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陆平何训完阿星,一个人去了卧室。 刘沁被晾在客厅里,她看看小男孩儿,不知道要说什么,更何况她也不会说话,她不相信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孩子能看得懂字。 阿星抬头望着刘沁,显得有些怯场。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切都显得很是尴尬。 刘沁蹲下身,伸伸手,又放下,她不知道要怎么和孩子相处。 还好这个时候陆平何从卧室里出来,他手里捧着阿星的小衣服,拉着阿星去了浴室。而此时刘沁还蹲在客厅里,一切便显得更为尴尬。所以等那两个“男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刘沁便生气了,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她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感觉自己找的男朋友真的是一点也不靠谱,简直把自己视为空气。 然后她无聊地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摸索、踱步,寻找有趣的摆件,然而除了孩子的玩具,她一无所获。 于是她又坐了下来,掏出手机,无聊地刷起了“脸书”。 她在郭钰瑶的推送下面点了赞,然后发现“脸书”也没什么好玩的,于是她更生气了。 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她望了望,感觉陆平何要出来了,可是此时她坐在沙发上,很不文雅地盘着腿,她看看地上孤零零的鞋子,她想放下自己的脚,可是腿麻了,她便放弃了。 陆平何走过她身边,把阿星领回了房间。 “你是北方人?”陆平何坐在刘沁身边问她。 刘沁摊摊手,表示她不记得了,然而一点儿也没有改变坐姿的意思。 陆平何欲言又止,毕竟刘沁不是自己的儿子,而且自己还欺骗了她。 “他是我儿子。” “看出来了。”刘沁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陆平何语塞。 刘沁透过手机屏幕,看到卧室门口探出了一个孩子的面孔。 “对不起。”陆平何说完,又没了下文。 “其实你挺厉害的。” 陆平何疑惑地看着刘沁,不知道她是夸是贬。 “我跟你开玩笑说掉个孩子在怀里,没想到还真的掉了个孩子。”刘沁调侃,陆平何以为刘沁是变着法的埋汰自己,他一脸抱歉,想着为自己辩解。 刘沁伸了根手指头放在陆平何嘴前,让他闭嘴。 “挺好的,这样我倒是没有了生孩子的压力。”刘沁一脸认真。 “我认真的。”她怕陆平何不相信,又补充道。 “真的?”陆平何还是不相信。 “骗你是狗啊。”说着,刘沁放下自己的脚,她站起来,却觉得腿麻,表情十分扭曲。 陆平何想搀她一把,却被拒绝了。 “坐着,接下来我说。”刘沁把手机屏幕伸在陆平何面前。 “一、我隐瞒了我不会说话的事情,你隐瞒了你有儿子,所以我们扯平了。二、你刚才完全视我为无物,所以我生气了。现在你要补偿我,因为你气得我腿麻。综上,我要和你约法三章。以后我发你信息你必须回我。你必须让阿星接受我。还有就是,”刘沁握着手机,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约法三章里的第三章是什么,就只说,“第三章下次再说吧。” 陆平何没有料到刘沁的豁达。 “那我们同居吧。”他想到了之前刘沁问他的问题。刘沁没想到陆平何的思维如此跳跃。 她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以后阿星睡书房里,我们睡卧室,我把书房改造一下就可以了。阿星也不小了,应该学会一个人睡觉了。”陆平何解释。 可是刘沁还是摇头。 陆平何看着她,不懂她为何出尔反尔。 他感觉自己自作多情,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然而此时,刘沁又握着手机打起了字。 第八十九章 同居吗? “还没有问过阿星的意见呢。”刘沁说。 陆平何看后笑了,他站起身,顺势想将刘沁搂进怀里。 刘沁一把推开了陆平何,陆平何不懂。 刘沁指了指卧室的方向,卧室门开了一条小缝,陆平何心领神会,他转过头,看着刘沁,笑脸盈盈。 刘沁离开了陆平何的家,直到分别陆平何也没有说出自己和阿星妈妈的故事,陆平何不说,刘沁便也没有追问。 她一人走在上山的路上,陆平何本来说要送自己,但是刘沁觉得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很是不妥,便拒绝了他。 夜色已深,刘沁抬头望着天空,天上缀满了星星,争相散发着光芒,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她快走几步,爬上了山顶,在接近小区门口的地方右转。右边是一片荒草,刘沁突然渴望起了一种疯癫,她冲进了草地,倒在草地上,身体压塌了部分青草,汁液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终于,一切终于都要步入正轨了。 她望着星星,一滴泪水划过了她的眼角,落进了她的头发。 恍惚间,她竟觉得星星也在看着自己,是故人啊。 她觉得自己浑身赤裸,暴露无遗。 空中传来细微的笑声,笑声中包含着泪水,又仿佛是抽泣。 刘沁坐起身,隔了两秒,她感觉到晚风的微凉。 她站起身来,向家走去。 没过几天,刘沁便搬去了陆平何家。她退了租住的房子,断了自己的后路,一心只想和陆平何好好过日子。 据陆平何说,阿星从小便没怎么见过妈妈,所以对于自己有了新妈妈这件事情并不排斥,反而感到了一种兴奋。 这让刘沁更为安心,之前她还害怕阿星会觉得自己抢了妈妈的地位,而对自己多有芥蒂。这下,她倒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刘沁的行李并不多,她把衣服一件件地放进了陆平何粉色的衣橱里。 衣橱真难看。刘沁暗想。 她嗅到陆平何衣服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味道是那么的好闻,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新妈妈。”阿星的声音让刘沁恍然回神,她蹲下身瞅着男孩小小的身躯。她侧着脑袋,想不出阿星想要和自己说什么。 “新妈妈下午带我去踢球吧。”阿星眼神中透露着十足的期待,可是刘沁根本不会踢球,她不自觉地微皱起眉头。 “新妈妈下午送我去和小朋友们踢球吧。” 原来不是要自己踢球啊。刘沁松了口气。 她粗略地整理好衣物,便带着阿星走了。刚来陆平何家,她不知道陆平何平时使用厨房的习惯,不敢贸然开火仓。于是便带着阿星去了快餐店。 平时陆平何都不让阿星吃垃圾食品,这倒好,来了个新妈妈自己可以吃上好吃的了。阿星很开心,抓着小汉堡狼吞虎咽,小脸上落的都是屑屑。 刘沁用纸巾给他擦嘴,阿星笑了,咯咯地笑得很是高兴。 刘沁做了“嘘”的动作,示意阿星这是两人之间的秘密。 阿星不停点着头,就像个娃娃一样。 吃完饭,阿星拉着刘沁便去了公园,小伙伴们已经到了,他们看到阿星纷纷向他招手。 阿星带着刘沁,刘沁半俯下身子和小孩子们招手。 “这是我妈妈,我有两个妈妈,你们没有吧。”刘沁不知道陆平何是怎么和孩子说的,但是此时阿星的话语中有着明显的炫耀味道。 “我妈妈是不是很漂亮?”阿星瞅瞅刘沁说。 “姐姐好。”小朋友们和刘沁打招呼。 刘沁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从来没有和这么多小朋友打过交道,她有些窘迫,竟想着赶快逃离现场。 好在,孩子的注意力总是转移得很快。 阿星和小朋友们玩了起来,刘沁走在一边看着,看着,看着她无聊了起来。她打开“脸书”刷了没几页感觉甚是乏味。 作为新妈妈,我应该给阿星做个很棒的早餐才对啊。 刘沁突然想到。 她在“雅虎”上搜索起了食谱。 还是做蛋糕吧。她不想将希望寄托于从未尝试过的食谱上,倒不如做做自己最擅长的点心。 刘沁说到做到。等到陆平何和阿星睡了,一个人偷偷摸摸去了厨房。 陆平何睡到一半,发现自己的枕边人不见了,开门向着灯光寻去。 刘沁安静地站在厨房里,鼓捣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呢?” 突然地声响让刘沁吓了一跳,转身看见来人是陆平何之后,心里倒是有了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做蛋糕,早饭?” 刘沁点点头。 陆平何陪着刘沁站着。 刘沁把他往外赶,让他回去睡觉。 陆平何在刘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回去了卧室。 第二天,刘沁不上班,毛遂自荐带阿星去上学,陆平何有些担心。但是刘沁和阿星都很坚定,自己也没了反对的立场。 去学校的一路上都很顺利。或许是太顺利了,一路上东张西望地太过开心,走到幼儿园的时候幼儿园的大门都快关了。 刘沁抱起阿星跑了两步,才赶上的时间。 她对阿星抱歉地笑笑,阿星一路回头看她,依依不舍。 为了不让孩子难过,刘沁故意在门口目送阿星离开视线,自己才转过身去。 刘沁看了一下时间,还早。不用上班的日子里,刘沁总是感觉无所事事,要不去蛋糕店帮帮忙? 除此之外刘沁也想不到自己可以做什么。 她看了看前方的红绿灯,想着过马路。 红绿灯下站着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她背对着自己,身形是那么的熟悉。 是那天偷窥陆平何和阿星的女人? 刘沁又看了看,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顾不得绿灯是否亮起,小跑几步走向马路的对面。 马路上的车辆看见突然闯过的女人,惶恐地响起了笛声。 穿高跟鞋的女人听见车喇叭的响声,回过脸来。她看见刘沁,脸上尽是惊恐。 她急忙转身,试图逃走。 可是刘沁不肯就此错过,她追了上去。 手臂伸出,向前努力伸着,她的指腹触碰到了女人的衣服,可是女人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地板上的突起,让刘沁踉跄了脚步,一个重心不稳,刘沁终于还是摔了。 膝盖传来疼痛的感觉,可是她不死心。她曲起左腿,想要支起身子,可是天不遂人愿,左腿也被摔着了,一时使不上劲。 算了,下次吧。 刘沁决定放弃了。 一只手掌出现在面前,皮肤细腻,是女人的手。 刘沁抬起头,是那个穿高跟鞋的女人。 第九十章 穿高跟鞋的女人 刘沁犹豫了一秒钟便拉住了女人的手。 女人拉起刘沁,望见她膝盖上的血红。她感觉到刘沁似乎有些站不住脚,右手顺势绕过刘沁的腰际,搀住了她。 女人将阿沁扶到一边的花坛上,让她坐下。 刘沁粗重地喘着气,隐隐作呕。 “摔得严重吗?”女人问。 刘沁低着头,摆了摆手,浑身冒着冷汗。 “我去给你买个消毒药水吧。”女人觉得刘沁的状态很是不对劲,说完便转了身。 刘沁用手拽了拽女人的衣服。 女人停下脚步,回了头。 “我不跑啦。”女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刘沁不相信她,可是她没办法。 刘沁只觉得胃里一阵难受,她看着自己摔伤的疤痕,头皮发麻。 刘沁松开了手,高跟鞋离开了视线。 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很慢,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而自己喘息声却越来越清晰。 “别喘了。”刘沁对自己说,可是她的身体却不肯听从。 过了一会儿,一只手靠近了刘沁的膝盖,手里还拿着一根沾满了棕色液体的棉花棒。 “一下就不疼了。”女人嘴上说着,眼神却并没有看向刘沁,而是认真地清理着伤口。 一块大大的棉花布盖上了她的膝盖。女人用白色胶条将布头固定。 “没摔坏,也没流多少血,过一会就不疼啦。”女人把手掌轻轻盖在棉布上,语气像是在哄孩子。她抬头冲着刘沁笑了一下。 女人长着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细细的眉毛,虽然算不上美女,但却给人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刘沁点点头,她想憋出笑容,可是太难了。 女人觉得刘沁多数是晕血,可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提问,揭人短处。 她转过身,也坐在花坛上。 女人长得不高,即使穿着高跟鞋,坐在高高的花坛檐上,脚依然碰不到地面。她晃动着双腿,像是在等刘沁缓过神来。 俩人沉默,女人感觉十分尴尬,竟轻声哼起了小曲。 她们坐了一会儿,刘沁的呼吸声终于变得和缓,女人看看刘沁的侧脸,确定她没事,歌声戛然而止。 “那个,”女人下了很大决心才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刘沁掏出手机,在上面打上了字。女人以为刘沁不想和自己说话,有点生气。她跳了一下,站到地上。 刘沁急忙抓住了女人的手臂,连字都来不及打完。 “对不起。” 女人回头看见手机屏幕上的字,一下子愣住了,她保持着回头的动作。 刘沁连忙打字解释。 “对不起,我不会说话。” “你不会说话。”女人坐回了花坛上。 “我听得见,可是我不会说话。还有,谢谢。” 刘沁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终于从摔伤的阴影里走出来,女人愣愣地看着刘沁的脸。她觉得刘沁生得漂亮,可怜是个哑巴,不禁惋惜。于是她努力将这种惋惜藏在心底,将刘沁当成一个普通人。 “我叫蔡宜婷。”女人的台湾口音很重。 “刘沁。” “我猜你是为了陆平何的事情找我的吧。”女人看向刘沁,刘沁没有否认,她便当刘沁默认了。 “那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陆平何会有儿子,其实你也是才知道陆平何有儿子没多长的时间吧。因为我之前有在幼稚园门口看见你哦。当时我就在想,为什么会有人和我一样在偷偷看陆平何和阿星呢,然后我觉得你很奇怪啊,结果你又看见了我,我就乘机跑了。因为那现在我和陆平何已经没关系了,所以阿星的事情我觉得还是陆平何他自己告诉你会比较好吧。”女人一口气把刘沁的疑问解了大半。 “你是陆平何的前妻?”刘沁问她。 “不是啊。我应该不算是他前妻吧。那因为我们没有结婚啊,所以应该算是前女友吧。” 刘沁有些不明白,她还以为阿星是蔡宜婷的儿子。 “不是啦,我确实没有和陆平何结婚,”蔡宜婷发现了刘沁的疑惑,“但是啊,阿星是我的儿子。以前读书的时候不懂事,然后就是跟陆平何拍拖的时候不小心就有孩子了,那然后当然就是生下来啦。” 蔡宜婷感觉自己说错了,一脸懊恼。 “诶呀,也不是啦。我根本就没有和陆平何拍拖,他就是个书呆子,每天要么在读书要么就是在看动画片啊,这样子的男生,谁会喜欢啊。就以前他是我闺蜜啊,我们关系还蛮好的,后来我跟我男朋友分手了,结果他就陪我喝酒,谁知道后面都发生了什么。”蔡宜婷像是说来劲了,侧过身面对着刘沁,“陆平何这个人也是挺奇怪的,就是之后我其实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他,我只是觉得既然有阿星了,那就生下来咯,反正都是一条生命嘛。结果这个陆平何啊,就非要我和他拍拖,那我当然是拒绝啦。然后他这个人就是超级机车的,非要让我和我爸妈说他要和我结婚。真的是有够烦诶。那个时候阿星就只有几个月,那我没办法,就和他说要不就试试看啊,不行就分手咯。我说他哦,超级没有契约精神的,我就是不喜欢他,所以我说要么我们就算了。然后我就找了别的男朋友,把阿星送回我爸妈那里,也就是屏东那边,结果他就生气了。真的是有够搞笑诶,你知道嘛,他说他要告我哦。反正那个时候啊,我爸妈也要上班,那我说你要带的话你就带咯。后来他回了台中,就把阿星藏起来了。只要我已找到他们吼,陆平何就会换住址,他还不让我看阿星,我就只能偷偷地看。真的是有够搞笑诶。” 蔡宜婷说完,期待着能和刘沁达成某种共鸣,可是刘沁故意转移了视线。 “那你现在是在陆平何拍拖吗?”蔡宜婷问。 刘沁点点头还是没有看她。 “其实陆平何是算个好人吧。”蔡宜婷挖苦完陆平何,突然又来了个反转。刘沁期待着她接下来的高谈阔论,但是蔡宜婷却没有再说话。 “我知道。”刘沁的三个字轻轻松松地便挽回了主动权。 “那阿星呢?我看你送他来幼稚园,你们相处得好吗?” “挺好的,他还带我见了他的小伙伴们。”此时的刘沁不能说完全没有在炫耀。 蔡宜婷语塞。 刘沁的手机响了,她做了个手势,让蔡宜婷同意自己看手机。 “我下午要紧急去一下上海,这周四回来,阿星就拜托你了。谢谢。”陆平何的信息言简意赅,却让刘沁慌神。 上海,怎么又是上海? “刘沁?”蔡宜婷的呼唤打乱了刘沁的思绪,“那个,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你可不可以让我见一下阿星?” 第九十一章 新手妈妈 刘沁看着蔡宜婷。 “我要问过平何。”刘沁委婉地拒绝。 “你上班吗?”刘沁问蔡宜婷,算是下“逐客令”了。 “我不上班。”蔡宜婷回答,“你这样能上班吗?” “我等下叫计程车吧。” 蔡宜婷决定陪刘沁一起打车,没有办法,刘沁只好当真打了车。 坐上计程车,刘沁让司机到处转转。她看着窗户外的风景失了神。蔡玉婷口中的陆平何太过怪异,这和她之前的理解不一样。 半信半疑,亦真亦假。 刘沁分不清蔡宜婷的话里哪部分是真实,哪部分是编造,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蔡宜婷和陆平何有过一段过往,阿星是俩人的孩子,陆平何不让蔡宜婷见阿星。 刘沁坚信陆平何不是变态,不让见面总有正常的原因吧。 她摇摇头,止住了自己的幻想。有什么关系呢?不管陆平何和蔡宜婷以前有过怎么的过往,对她和陆平何的未来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 值得焦虑的应该是上海才对吧。 可是上海那么大,陆平何去了也不会巧合地了解到自己的过去,毕竟又不是什么名人。刘沁将不安扫出脑海。 她的膝盖还是隐隐作痛,计程车停在了晋江寮附近的菜市场。刘沁准备在最门口的铺子买菜。 晚上吃什么呢? 虽然会做蛋糕,但是对于一般的饭菜刘沁并不拿手,更不要说3岁孩子的餐食了。她在浏览器上查询许久,查到的竟是胡萝卜这类的食物。 阿星会喜欢吗? 刘沁想到阿星吃快餐时开心的面容,应该不喜欢吃胡萝卜吧。刘沁猜想。 吃火锅? 刘沁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可是万一管不住孩子,让阿星烫到了怎么办。 她又踌躇上了。 红烩牛腩? 重口点会不会好点? 刘沁买了番茄、牛腩,还有一些别的蔬菜。反正时间多得很,不信炖不烂。 自信心爆棚的刘沁回家就开动了起来,虽然腿伤让她膝盖弯曲的时候很是吃痛,但是在阿星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渴望却很是强烈,强烈到足以让她忘记疼痛。 她时不时的拿出牛腩用筷子戳一戳,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是刺不穿,更没有饭店里那种一夹就酥的感觉。倒是水烧干了好几次,酱汁浓稠。 一直忙到下午三点,刘沁的牛腩还是那般坚强,宁死不酥。 没时间了。 刘沁往锅里加满了水,开着煤气就去幼稚园接阿星。 阿星开心地奔奔跳跳地向刘沁。 “新妈妈,以后都是你来接我吗?爸爸呢?” 刘沁在手机里打上“出差”两个字,阿星奇怪地看着刘沁,他还不认识字。 刘沁将双手伸在身边,摆了摆手掌算是起飞的动作。 阿星抓抓后脑勺上的头发,动作像极了陆平何。阿星还是不理解。这把刘沁愁坏了。她做出各种阿星或许可以理解的动作。 “新妈妈,我们先回家吧。”阿星拽拽刘沁的袖子。 刘沁放弃,点点头带着阿星回家。 一到家门口,刘沁就知道坏事了。 浓浓的焦味从房门里冒出来,刘沁急忙打开门,关了火。 她看着黑秋秋的锅,又撇撇嘴看看阿星,一副苦恼的样子。 阿星却乐坏了,咯咯地直笑。 刘沁蹲下身,用食指和中指做了一个小人走路的动作,又抬起左手,右手假装是筷子,示意阿星晚饭出去吃什么。 这次阿星倒是听懂了。 “汉堡。” 刘沁的眼珠在眼眶里转着。总带阿星吃快餐肯定会被陆平何批评的。 为了讨男朋友欢心,她决定斥巨资带阿星吃个高级的。 吃完自助,俩人“扶着墙”回到了家。 刘沁给阿星洗澡,手掌蘸着沐浴里在孩子身上来回搓着。虽然只有3岁,但怎么也是个小男孩,刘沁居然感觉有些不自在。 她匆忙洗完澡,膝盖上的伤口因为站了水,有些化脓,流出了黄黄的液体。 刘沁坐在床上,给自己清理着伤口,即使已经部分结痂,她看着仍是难受,还好是在床上。 涂完消毒药水,刘沁没有盖上伤口。 吹一晚吧。刘沁想着。 手机响了,是陆平何的视频电话。 刘沁拿着手机,跑进了阿星的房间,她指指屏幕,电话接通了。 “爸爸。”阿星欢快地叫道。 “爸爸在上海出差,阿星有没有很乖啊?” 阿星用力点头。 “晚饭吃了什么?”陆平何只吃过刘沁做的蛋糕,还以为她烧饭的技艺和烘焙一样精湛。没想到阿星跟自己说他们晚上是下的馆子,陆平何只当刘沁是重视阿星,所以才破费,没有揣度她的厨艺。 陆平何隔着视频哄阿星去睡了觉。刘沁拿着手机,坐回自己房间的床上。 “你几点睡啊?”陆平何问刘沁,刘沁看了看挂钟。 她比了一个11。 “早点睡,皮护好,不要累了。”陆平何苦口婆心的样子就像是个老阿姨。 刘沁笑了,她盘了一下腿,却感觉到了膝盖传来的疼痛,她不自觉地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 刘沁把自己的膝盖给陆平何看。 “怎么摔的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刘沁想和陆平何解释今天的事情,但是关系到蔡宜婷,刘沁踌躇了,她欲言又止,还是决定下次再说。 陆平何以为刘沁是怕自己说她笨,才不愿吐露原由,也没有强求。反正等自己回了台湾有的是时间。 “我礼拜四回家。” 刘沁点点头。 “不应该突然出差的。”陆平何抱歉。 刘沁摇摇头。 “哦,对了。阿沁啊,今天同事推荐说上海有一家甜品店的蛋糕很好吃哦,可惜他们家只有一种蛋糕,我们决定周四上午去买哦。我猜阿沁一定会喜欢的。是‘洛’旗下的甜品店,名字叫什么来着,额,我不记得了,要不我等下问问我同事吧。”陆平何邀功般地说着。 刘沁惶恐地长大了嘴巴,当她听到“洛”的一瞬间,心里的不详预感汹涌袭来。 “阿沁,阿沁。”陆平何发现刘沁在发呆,叫着她的名字。 刘沁看到手机上端“line”的信息提示,她借此和陆平何草草说了晚安,便急着挂了电话。46 第九十二章 老味道 刘沁点开“line”,她本以为是郭钰瑶找自己说明天上班的事情,没想到弹出的竟然是蔡宜婷的信息。 “要不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吧。” 刘沁并不想和蔡宜婷吃饭,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蔡宜婷找自己一定是说和阿星有关的事情,可是阿星的事情刘沁做不了主,她也不想平白无故夹在两个人之间。她突然有些后悔主动认识蔡宜婷了。 “下次有空的时候吧。”刘沁敷衍回答。 第二天,刘沁去送阿星上学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蔡宜婷,她舒了一口气。然而只过了一天,她便又看到了蔡宜婷。 “你来这儿看阿星吗?”刘沁本打算视而不见,没想到蔡宜婷居然主动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我来找你的。” “不好意思,我要上班。”刘沁准备找个借口溜走。 蔡宜婷放下拦住刘沁的手臂。 “我去你工作的地方问过了,你今天不上班。” 蔡宜婷的话止住了刘沁的脚步。 什么叫做问过了? 蔡宜婷见刘沁一脸惊讶,心里冉起了一丝得意。 “你在蛋糕店工作,你躲着我干嘛?” 既然谎言被戳破,刘沁也不准备给蔡宜婷留情面了。 “你让我很为难。” “是陆平何不对,我也很可怜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一个可怜的妈妈呢?”蔡宜婷想打感情牌,可是刘沁不吃这套。 刘沁抬脚,准备要走。 “刘沁,你个大陆人偷渡来台湾到底有什么目的?”刘沁不回头,只等蔡宜婷静静地说,“你根本就会说话,还要假装自己是个哑巴,不过是怕人发现你根本不会说台湾话吧。还有啊,你一个大陆人偷渡过来是为了什么?你不会是做了坏事,怕被警察抓才过来的吧。我说过了,我跟踪了你,所以我知道你在蛋糕店里上班。我也知道你根本就会说话。你可以当我都是在胡乱瞎猜啊,我猜得这么准,你信吗?” 蔡宜婷见刘沁还是不动,她有点耐不住性子,绕道刘沁面前,直视刘沁的眼睛。可是刘沁的眼神毫无波澜。 “对啊,我是犯了事,杀人放火,你缠着我,你不怕我灭了你吗?”刘沁的眼里多了几丝阴狠,蔡宜婷被看得心虚。 “你不怕陆平何知道吗?”蔡宜婷威胁,声音明显弱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盛气凌人。 “你有本事就说咯,我都杀人放火了,害怕这点小事。你和陆平何有了孩子,自己不想养把孩子甩给了陆平何,现在又后悔了,想把孩子讨回去,陆平何不给你就抢,害得陆平何陪你打游击战。我们谁比较像好人,你觉得他会相信谁?”陆平何和蔡宜婷的故事是刘沁瞎猜的,但是爱情的故事大多八九不离十,猜错了就算了,猜对了主导权就在刘沁的手里了。 蔡宜婷用手指指着刘沁,气到说不出话。 刘沁一把抓下她的手指。 “你当时都不要阿星了,现在干嘛又想要回来?不会是和男人玩多了,生不出孩子了吧,想留个后?”刘沁料想自己猜对了,便继续步步紧逼。 蔡宜婷甩开刘沁的手,败了,不想再纠缠。 “说道底,你不就是想见阿星,希望阿星知道你这个妈妈,有个孩子有所寄托嘛。你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根本养不活孩子,也不想将阿星占为己有不是吗?”刘沁说着,眼神较之前柔和了许多,“我答应了。” 反转太快,蔡宜婷愣住了。本来自己是胜券在握,现在却变成了受人施舍。结果没变,但是蔡宜婷感觉心里很不舒服,像是欠了别人一个大人情。 “为什么?”蔡宜婷不懂刘沁的前后不一。 “你这么一问,我也不知道了。我要好好想想,说不定想通了,就后悔了。”刘沁明摆着在戏弄蔡宜婷,可是蔡宜婷已经失去的反驳的权利。 刘沁和蔡宜婷约定,在陆平何不在的时候蔡宜婷可以见阿星,俩人甚至可以母子相认,可以管蔡宜婷叫妈。 当天,刘沁就带阿星见了蔡宜婷,阿星知道蔡宜婷。在爸爸口中,妈妈从来都没有抛弃阿星,而是背井离乡去了很远地方。这次亲妈出现在眼前,阿星虽然有点闹脾气,但还是欣然接受。 她们对阿星说,见蔡宜婷是个要瞒着爸爸的秘密,说出来妈妈就会消失。阿星信以为真,乖乖听话。 刘沁心里明白,孩子很有可能嘴快便出卖了自己,但是让陆平何知道了又有什么所谓。不过是为自己留下个善良、好说话的印象而已。 见面的时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便草草结束。 对于蔡宜婷这样的女人,要是让她觉得和阿星的见面唾手可得,她一定不会珍惜,多半会和当年对陆平何一样,渐渐忽视对方,认为对方是自己的私有物品。 临走时,蔡宜婷问刘沁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平何明天就回来了。要看他的时间了,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会帮你的。”见面变成了刘沁的权利,为了孩子,蔡宜婷不得不全力讨好刘沁。蔡宜婷对此相当愤怒,但又全无办法。 刘沁带阿星回家,很保守地做了清炒胡萝卜。 阿星有些不开心,刘沁便偷偷塞了一个“小点心”给他,当然“小点心”还是秘密。 晚上,他们和陆平何通过话,便睡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关了灯没多久,阿星跑进了刘沁的房间,非要和刘沁睡。 小男孩抱着被子往床上爬,刘沁拎起孩子的胳膊,把他放到床上。 “可以和妈妈睡吗?”阿星不再管刘沁叫“新妈妈”,转而直接叫“妈妈”了。 刘沁点点头。 她知道总是宠着孩子是不对的,可是抱着这个小不点睡觉让她感觉很踏实。 孩子,以前刘沁还挺怕孩子的,毕竟没有孩子,她可能就不用逃到台湾了,可是来了台湾,她也依然没能躲过孩子。 礼拜四下班,接完孩子回到家的时候,陆平何已经烧好饭在家静候了。 桌上果真有胡萝卜,看来之前自己没有做错饭。 陆平何让俩人坐到饭桌上。 “给你们带了好东西。”陆平何炫耀地说,他看了一眼阿星,“吃完饭给你看。” 陆平何故弄悬系,阿星不开心地瘪着小嘴,刘沁倒是毫不在意。 吃过晚饭,陆平何神秘兮兮地从冰箱里掏出一盒蛋糕。 蛋糕的蛋糕胚很是普通,上面的奶油酱是纯白色的,在蛋糕胚上形成一个螺旋状。 一勺入口,沙棘的酸甜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 这是化成灰刘沁都能辨别出的沙棘蛋糕的味道,这是阴魂不散的沙棘蛋糕的味道。 “好吃吗?”陆平何问俩人。 阿星拿着勺子,扭着身子,一脸幸福。 刘沁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阿沁不喜欢吗?” 刘沁说喜欢。 她站在厨房里洗碗,陆平何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刘沁一惊,手里的盘子差点摔在地上,还好陆平何眼疾手快,接住了。 “阿沁,你吃蛋糕的时候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刘沁扭头看着陆平何,她摇头,可是陆平何的脑袋靠在她的身后,根本没有看见。 “阿沁,我想帮你找回记忆。”46 第九十三章 大单 “阿沁,你知道吗?早上吃到沙棘蛋糕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惊呆了。虽然奶油的味道和你做的不一样,但是蛋糕胚的味道简直是一模一样,不像别的店里的蛋糕都只是松松的,你们的蛋糕咬下去更有口感,而且蛋香味也要足上许多。”陆平何叨叨个不停,他说,“你说你以前是不是在他们家上过班或者学过手艺?吃了这么多蛋糕,就你做的和沙棘蛋糕最不同。” 刘沁对陆平何微微一笑,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无论是果断否认还是顺势答应都不尽合适。 “对了,阿沁,还有一件事情,我们公司准备把主要市场定在大陆,我们准备把办公椅卖去上海。”说是公司的决定,但是刘沁知道陆平何的公司一共就这几个人,多半又是陆平何的头脑发热。 刘沁放下盘子,抓起水台旁边的手机。 “上海的生意好做吗?”刘沁问他。 “不知道,”陆平何倒是很诚实,没有和刘沁画饼,“但是上海那么多人,市场一定比台中大。” 市场大也就意味着供应商多,竞争激烈,可惜这些陆平何全然不顾。 “台中也挺好的。人少,但是做办公椅生意的也少。而且台湾人可能更注重办公椅的品质吧。” 刘沁很想说,大陆很多公司采购的时候都不只是看品质的,一些公司肥水不流外人田,会从关系户那里进货;一些小公司为了节省成本,更看重的是价格;而政府机关采购又有专门的政府采购目录。陆平何的公司在大陆既没有人脉和品牌知名度,产品还没有价格优势,要想在市场中获得一席之地谈何容易。不过白手起家获得成功的例子倒还是有的。刘沁想到了“白棘”,可是“白棘”是靠炒作“火”的,陆平何是个老实人,这种事情他和他的“朋友们”做不出。 “其实,我们之前卖的时候销量并不好。不管是线上还是线下生意都很一般,所以我们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想去大陆试试看。只是这样的话,我以后就要一直去上海出差了,阿星和家都要靠你了,对不起啊。”陆平何抱着刘沁的手臂紧了紧,他亲了一口刘沁的脸颊,“但是去了上海就可以帮阿沁找回记忆了。也是好事。” 陆平何看着刘沁的侧脸,想得到对方的肯定。 刘沁只能点点头。 她恐惧自己的过去会暴露,可是她却束手无措。 “如果台湾的生意好了呢?那你们岂不是要忙不过来了。”刘沁假装开玩笑的说。 “那就不去大陆了。”陆平何淡淡地一笑,他笃定自己在台湾的生意很难有起色。 之后的一段时间,陆平何常常出差,奔波于上海、台北和台中之间,他没有再提及沙棘蛋糕的事情,可是之前陆平何和刘沁的谈话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埋在刘沁心间,她不知道炸弹什么时候会炸开,也不知道会不会炸开。 一个月过去,刘沁和阿星的关系愈发亲近,他们既是母子又是朋友,简直无话不谈。刘沁保证了蔡宜婷和阿星的亲子时间,但是几乎是蔡宜婷提三次要求她才满足一次。弄得蔡宜婷把每次见儿子都当作是恩赐似的。 有一天,陆平何回家,惊喜地抱住了刘沁。 刘沁一愣,然后看见自己的脚已经离开了地面,她用手拍打着陆平何的手。陆平何抱着刘沁转了好几个圈才把她放下。 “你干嘛啊?”刘沁用眼神问他。 “椅子卖出去了。”陆平何满脸的兴奋。 “上海?” “台中。” 刘沁释怀地笑了,原来是台中。 “都是在线上卖的。”陆平何打开手机,让刘沁看他椅子的销量。 一共就卖了十几把椅子,不到二十五万台币,折合人民币还没有五万,这就把陆平何乐坏了,可见之前的销售量有多么惨淡。 刘沁比了手势,夸赞陆平何,陆平何照单全收,还说晚上要带刘沁和阿星去吃好吃的。 刘沁很想说,就这点钱还想吃大餐,不如省省吧。可是陆平何这么积极,刘沁不好意思给他泼冷水。事实上,她也一直也只是心里吐槽陆平何,从来就没有表露出来。 陆平何带他们去吃大餐的那家店正是之前刘沁带阿星吃过的那家自助餐。阿星跳下椅子,兴冲冲地就要去拿东西吃,陆平何抓住他。 “急什么,你够得着吗?” 小孩子貌似还不能理解爸爸的意思。陆平何一把抱起阿星,阿星指指前面的盘子。 “我要吃鸡。” “你第一次来,眼睛就这么尖啊,怎么看到的。”陆平何挠了挠阿星的肚子。 于是阿星笑了,刘沁慌了。 她看了一眼阿星,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谁知道阿星也回了个“嘘”的动作。 陆平何看在眼里,缺根筋的他以为刘沁是让他们在公共场合说话小声一点,也没怀疑什么。示意刘沁自己带阿星去拿吃的了,便离开了。 过了一会,陆平何和阿星满载而归,还给刘沁拿了食物,可惜盘子里并没有刘沁最爱吃的虾,刘沁还是决定自己去拿。她有点生气,拿食物的时候故意没拿陆平何爱吃的贝类。 刘沁看着盘里的菜,不时抬头望着陆平何,她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终于还是鼓足勇气,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那你还去上海做生意吗?”刘沁默默将手机挪到陆平何面前。 “做啊,才十几把椅子,当然要做大。” “恩。”刘沁点点头,她还是有些不死心,“那要到什么水准才不去上海?” “水准啊,一个月100把的话,就是一百五十万,扣掉成本的话……”陆平何半抬着脑袋,认真的“算着算数”,“一个月150把吧,至少要这个数。” 刘沁看着陆平何,表示他一定会梦想成真的,心里却想着“做梦”。 回去的一路上,陆平何都在天真地畅想着未来,刘沁有一搭没一搭地迎合着。 150把,那要45万人民币呢。 她看着陆平何,哪去找那么多傻子,一般在上海普通员工的椅子也就千把块人民币,老板椅一般都上万。三千块人民币的定价,你不觉得自己很尴尬吗?还不如在椅子上镶点钻,卖他个十几万人民币的。刘沁无声地鄙视上了陆平何。 “阿沁,你说是哪个神秘人物买的椅子,还是从线上下的单。” 陆平何这一问把刘沁问傻了。 刘沁很想吐槽说,可能是乐善好施的大力鬼王吧。可是她不能明目张胆地鄙视自己的爱人。 “不知道,因为是真的喜欢吧。” “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喜欢?” 陆平何又把刘沁问懵了。她在心里咒骂上陆平何,给你脸,还蹬鼻子上脸了…… “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个售后回访,这样还能进行技术改进。” “不好吧,至少也要先问过客户,突然造访不合适。”刘沁说出自己的见解,陆平何觉得很有道理,还是刘沁想得周全。46 第九十四章 夜不归宿 陆平何真的去问了客户,能不能做售后回访。正如刘沁所说,客户果断拒绝,害得陆平何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担心受怕着以后客户会不会再光临自己的公司。 刘沁让他别担心。 陆平何好奇地看着刘沁,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自信。 “十几把椅子,估计就是个小公司买的。一把椅子可以用很久了,即使你和他搞好关系,可能他也要过几年才会再次光临。再说,小公司的平均寿命也才两、三年,可能椅子还没坏,公司就倒闭了。”刘沁的话算是给陆平何“判了死刑”。 陆平何有些失落,但是又说不过刘沁,只能乖乖闭嘴。 刘沁本想着陆平何在台中的生意有了起色,应该会降低去大陆的频率,没想到陆平何颇有乘胜追击的气势,在台中和上海之间的往返愈加频繁。 只要刘沁不上班,陆平何总是要让刘沁去送机。 每天从台中飞上海的飞机就两班,刘沁背都能背得出。她总觉得台湾的客机失事率高,还是乘东航和国航来得保险,可是陆平何对台湾的飞行技术很是信任,刘沁也不好多说。 “我这次还给你们带蛋糕。”陆平何邀功似的对刘沁说。 “算了吧,都快吃腻了。” “哦。”陆平何有些扫兴,随即打开手机,查询还能从上海带什么好吃的回来。查到的要么是小笼包,要么是生煎包,都不适合乘飞机带回来。 “我还是准备去‘洛’看看,万一有什么线索呢?” 刘沁分不清陆平何的话是不是真心的,她期望陆平何只是没话找话说才提起的“洛”。 “算了吧。”刘沁摇摇头,她对陆平何勉强地笑笑,“找到了我也回不去了。万一,万一我真的是坏人呢?” 陆平何顺势搂过刘沁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 “阿沁这么善良,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天真的小朋友。 刘沁抬起头,问陆平何要不要吃什么,故意转移话题。毕竟台中机场根本就没什么吃的,只有一家牛肉面店。 “不要了,快要检票了。” “恩。”刘沁望着陆平何的脸。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是啊,想着你赶快从是非之地滚回来。 “以后公司走上正轨,我就不来回飞了。” 说的像真的一样,到时候不是更忙。 “那时候,我就带阿沁偷渡回去。” 什么? “那个时候就可以安心地每天陪在阿沁身边了。” 我好不容易逃过来,你让我再回去,你有病吧。 刘沁看着陆平何,眼神竟有些愤怒。 “怎么了?” 刘沁摇摇头。 “没什么。” “你不要生气了,我周四就回来。” 刘沁嘴上说着不生气,可是心里十足地气坏了。这个陆平何怎么回事情啊,为什么一定要去上海啊,上海有什么好的,安安心心过日子不好吗?刘沁不懂。 她转念又想,就陆平何的破椅子,怎么可能在上海打下一片天呢。 其实刘沁知道陆平何设计的办公椅并不差,但他不是一块做生意的料。只适合做个技术人员。 刘沁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可是她没办法不让自己多想。心里乱糟糟,一直到目送陆平何登机,她的内心还是无法平复。 不行,我还要再做点什么。 刘沁不能让陆平何没完没了地去上海。 没等到礼拜四,陆平何便提早回来了。 虽然刘沁说不想再吃沙棘蛋糕了,但是陆平何想着总得给朋友、同事带点什么,所以还是买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家门,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礼拜三晚上11点30分。因为害怕刘沁看见自己给别人买了沙棘蛋糕,而什么也没有给刘沁买而生气,所以他特别小心,几乎是蹭着地面走到的厨房。 陆平何打开冰箱门,故意站在冰箱的前面,挡住冰箱里投射出的光线。 走回主卧门前,他轻轻推开门,可是床上却没有人。 难道是陪阿星睡了。 走进小房间,床上传来细微的呼吸声,上面只有孩子小小的身形。 阿沁去哪儿了? 陆平何感觉到一丝恐慌,他打开客厅和主卧的灯,确认里面确实没有人。他又折返小卧室,打开了卧室的灯,里面还是没有阿沁的身影。 阿星被突然的灯光吵醒了,他坐在床上,用手掌挡住射来的光线。 “爸爸。”阿星迷迷糊糊地说。 “妈妈去哪儿了?”阿星还没有完全清醒,他指了指主卧的方向。 陆平何下意识地回头,可是一个人也没有。 他吓着了。 阿沁又不会说话,大晚上的,她一个人去哪儿了。 陆平何给刘沁打电话,电话传来“嘟嘟”声,没人接。房间里也没有传来手机的铃声。 带电话了干嘛不接? 陆平何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明显。 他又接着给刘沁打了好多个电话,终于在接近12点的时候,手机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擦、擦”的响声,背景略显嘈杂。 “你在哪儿,这么晚怎么不回家?”陆平何问,他知道刘沁不能回答他。 他挂了电话,给刘沁打去视频电话,可是被刘沁挂掉了。 “没网。”刘沁回了短信。 “你在哪儿?” 陆平何问完,手机那头很久都没有回复,他急了,又准备给刘沁打去电话,这个时候一条信息传进手机。 “对不起。我去‘熊包包’店里帮忙了,最近网上订单很多,光靠白天干活根本干不完,所以我们都在店里加班。对不起,我应该和你说一声的,不应该把阿星一个人扔在家里的。” 陆平何心里恼火,但是又不好意思对刘沁动怒。他平静了一下心情,发了句。 “你几点回家?这么晚了,BRT都没了,我来接你吧。” 又过去许久。 “不用了,我们估计要通宵了。”刘沁回复。 陆平何没有再回信息。 他心里总是有些疑惑。郭钰瑶他认识,也大概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通宵赶订单,郭钰瑶这么懒的人,怎么可能呢? 陆平何哄阿星睡觉后,一个人躺在床上。他掏出手机,搜索起了“熊包包”旗下的网店。生意比陆平何预想的要红火,赶订单不是没有可能。 难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2 第九十五章 争执 陆平何把手机放到床前柜上,虽然内心一直逼迫自己相信刘沁,但是刘沁的夜不归宿依然让他无法释怀。 那晚,他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有没有睡觉,他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他用力思索着什么,可是疲惫让他的思维僵化,他什么也想不出来。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照进房间,直到门口传来细微的开门声,他依然觉得脑袋沉重,浑浑噩噩。 他从卧室走出去,右手扶了扶脑袋,感觉到轻微的头痛。 刘沁走进家门,正好撞见迎面走来的陆平何。 刘沁心虚,往后缩了缩。手机举在陆平何面前,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陆平何看了前面几句,多是道歉的话语。不猜也知道,刘沁一定是在回家的路上惴惴不安地码了一整个路程。 陆平何知道刘沁情谊真挚,可是他不想看。他推开刘沁的胳膊。 “我知道了。”然后与刘沁擦肩而过,一个人往前走到餐桌旁。他拿了一只塑料透明水杯,摇了摇桌上的水壶,将里面仅剩的水倒进了自己的杯子。 清水灌进喉咙,陆平何的喉结随着水流上下移动着,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静得让清水吞咽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清晰。 陆平何转过身,顺手将空空的水杯放回桌上。刘沁还站在刚才的地方,她看着陆平何,眼睛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然后她低下头,看着地,像是在等候陆平何发落。 “你今天还上班吗?”陆平何问。 刘沁点点头,头都快埋进了脖子。 “那你大老远的回来干嘛?”陆平何的语气算不上柔和。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按动。 “我怕你生气。” 陆平何愣了一愣,像是在平复心情,然后他走过来,摸了摸刘沁的头。 “累了,睡会儿吧。” 刘沁还是站在那里,她抬头看了看陆平何,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在生气。 “一起。”陆平何说着走到刘沁身前,拉着她向卧室走去。 可是刘沁还是不动,陆平何回头看她,她向卫生间的方向指了指。 陆平何知道刘沁爱干净,可是一夜未眠实在太过消磨人精力。他执意。 “别洗了,不累吗?” 刘沁想了一下,决定不惹陆平何不开心,慢吞吞地和陆平何进了卧室。 睡了一个小时左右,陆平何就被吵醒了,卧室外传来“哗哗”的水声,因为没有关门,所以声音很容易便传了进来。 刘沁还是去洗澡了,再累也不忘要干净。 陆平何彻底睡不着了,他坐在床上刷着手机,一直等到刘沁洗完澡。 “今天我不上班,我去送阿星吧。”刘沁坐在床上擦着头,水珠飞在空中,落在床单上。 刘沁停下自己的手,回过头,点了点。 陆平何抓过刘沁手中的毛巾,帮她擦头。 气恼的劲儿过了,陆平何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窝火。刘沁不过是加个班而已,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介意。难道是因为阿沁把阿星一个人扔在家里吗?陆平何觉得不是,可能是因为怕阿沁太累了。陆平何不解,或许皆有之吧。 头发不再滴水,陆平何准备下床拿吹风机,可是刘沁拦住了他。她指了指小卧室的方向,不希望吹风的声音吵着正在睡觉的阿星。 陆平何突然有些感动,刘沁居然比自己对阿星更为上心。 刘沁走了,陆平何送阿星去了幼稚园,然后一个人回了家,顺道去菜场买了菜。他忘记问刘沁晚上回不回家吃饭,所以还是按着三个人的分量采买了食材。 下午的时候,陆平何收到了刘沁说晚上要加班的消息。他失落了一下,然后回了个“恩”。 满桌子的菜已经切配完工,牛肉也已经开始焖煮。他拿出保鲜袋,将多余的食材放进袋子里,然后他想了一想,又把袋子里的食材尽数倒了出来。 估计阿沁的晚饭又要随便对付了。 对于自己“莫名的”生气,陆平何有些自责,他决定早点做好饭菜,送一些去蛋糕店。 于是他坐在BRT上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应该提前和刘沁说一声。他拿起手机又放下,总觉得自己不应该给刘沁发信息,他想给刘沁一个惊喜,一个可以让刘沁忘记今早自己的“冷眼相对”的惊喜。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熊包包”蛋糕店,然后一把打开了店门,他听见门口传来“叮叮叮”的迎客声,竟不禁紧张了起来。 郭钰瑶站在收银台的后面,她看到陆平何,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一副受惊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 陆平何没想到郭钰瑶会这么震惊。 “怎么了?” “那,那个,阿沁姐姐不在。” 陆平何眼神一滞。 郭钰瑶从收银台后面饶了过来。 “姐姐说她怕你生气,所以准备早点回家,给你回家烧饭。她也刚走没多久,结果你就来了。”郭钰瑶看了看陆平何手上的盒饭,“你给姐姐带饭了?” 陆平何尴尬地笑笑。 然后郭钰瑶也笑了,笑得特别爽朗。 “你们真搞笑。”她顿了顿,勉强止住了笑意,“本来是说晚上要加班的,结果姐姐说你们闹不愉快,所以她要先回趟家,讨好一下你,然后再来上班的。谁想到,你们这么默契。” 陆平何听了,急着要和郭钰瑶别过,便想走出店门。 郭钰瑶一把拉住他。 “你别急呀,姐姐才刚走,你们要是撞见了多尴尬啊。你就让姐姐先到,让她露一手呗。” 陆平何觉得郭钰瑶说得有道理,也不忙着走了。 郭钰瑶拉他去了落地窗边的空座,两个人便聊上了天。 “你说说,你们怎么闹的脾气。我觉得你们两个脾气都挺好的呀,不像会吵架的。”郭钰瑶有些八卦,而又不试图收敛自己的八卦。 “我们没吵架。” “那怎么了?” “小事。就是昨天晚上她加班没提前说,把阿星一个人扔在家里,然后闹了点小矛盾。” 陆平何觉得郭钰瑶的脸上满是疑惑。 “其实也是我不好,不应该一直出差,现在家里都要靠阿沁照料。” 郭钰瑶微皱了皱眉头,陆平何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他准备开个玩笑。 “也怪你们,店里生意这么好,害得阿沁昨晚加了一通宵的班,今天还要接着加班……” 郭钰瑶推了推陆平何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加班?” “就是昨晚赶做蛋糕。”陆平何说得笃定。 “我们昨晚没有加班。”. 第九十六章 猜忌 郭钰瑶感觉自己多嘴了。 “昨天,其实……”她认真思索着怎么打圆场。 陆平何假装看了一眼手表。 “我先回去了。”陆平何说,他笑笑,不等郭钰瑶回答,先行道别走出店门。 在此之前,陆平何一直认为跟踪的行径是十分龌蹉的。但是现在不解与愤怒占据了他的内心,他必须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去了哪里。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蔡宜婷,那个三心二意的女人。从来都只是将自己当作“备胎”,甚至连生了孩子也不知收敛,抛家弃子和别的男人一走了之。不,应该说是和众多男人一走了之,碰壁了又回来示好,企图要回阿星,简直就是痴人做梦,恬不知耻。 陆平何直接拦了计程车,乘到了靠近家的BRT站台。台中人口不多,晋江寮的人口更是稀少。他环顾了一下站台四周的环境,竟找不到一点儿遮蔽物。 思前想后,陆平何去了菜市场,按照郭钰瑶的话,刘沁声称自己要提早回家烧菜,那就应该会去菜市场才对。如果没有在菜场见到刘沁,就说明刘沁有问题。 陆平何知道自己的推论很是武断,可是他没有办法不那么想。 他在菜市场等了快半个小时,眼前一个女人的背影吸引去了他的注意。女人低着头,看着手机,即使只是忽略地瞥见,陆平何还是可以一眼便认出那便是自己的枕边人。 陆平何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他的掌心已经渗出汗水,手指上甚至留下了紧握手机的压痕。 他看了一眼,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明明是自己在“抓奸”才对。 陆平何从后面拍了一下刘沁的肩膀。 刘沁愣住了,她傻在那里,过了两秒才回过神,慌张地将手上的手机放到身后。 陆平何捕捉到了刘沁的小动作,他有些生气,不知道刘沁有什么秘密是要躲着自己的。 他伸手往刘沁的身后抓去。 刘沁不让他拿,又往后伸了伸。 陆平何“轴”了起来,他粗暴地抓过刘沁的手臂,用力往身前掰。刘沁拗不过他,只好把手机交了出来。 陆平何瞅了一眼刘沁的表情,随后看向手机屏幕。 手机上正在搜索着食谱。 “这有什么不能看的?”陆平何不解,总觉得刘沁在欺骗自己。 刘沁拿回手机。 “其实,我不怎么会做饭。” “所以呢?” “怕你嫌弃我。” 陆平何释然,做不好饭有什么好嫌弃的。 他看着刘沁像是做错事的模样,突然觉得好笑。陆平何转过身,抓着刘沁的手往菜场门口走去。 “回家。”说着,他回头看了刘沁一眼,“晚饭我做好了。” 于是刘沁乖乖听话,跟着陆平何回家。 可是走着走着,陆平何觉得不对,昨晚刘沁到底去了哪里。 他停住脚步,刘沁没注意,一下撞上了他的背。 刘沁抬头,不解地看着陆平何。 陆平何语塞,他注视着面前的女人,他决定再信她一次。 阿沁,你可别骗我啊。 “没什么,”陆平何装腔作势地看了看手表,“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去幼稚园等阿星放学再回家吧。反正饭菜也做得差不多了。” 刘沁转过身,自觉地往幼稚园的方向走去。 离放学还有段时间,两人在门口站着等孩子,期间陆平何频频望向刘沁,他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决定下次再说。 两人带着孩子回了家,陆平何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刘沁带着阿星在客厅里看动画片。阿星目不转睛,很是认真,而刘沁却显得心不在焉,她不停地拿着手机翻看。 陆平何怎么会在烧好饭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菜市场。刘沁忆起见到陆平何的时候,他手上提着的饭盒。回到家以后,陆平何把饭盒里的菜又倒了出来,摆明着是没有被吃过的饭菜。 难道是陆平何给我送的饭菜,随后郭钰瑶和他说了我提前下班回家烧饭,所以陆平何才来菜场等我的吗? 浓情蜜意?刘沁不信,要是陆平何当真是来接自己,为什么不给自己打电话,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为什么要抢手机? 陆平何他怀疑我? 刘沁突然觉得陆平何很是可笑,一切都是那么明显,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昨晚去了哪儿呢? 她不相信口无遮拦的郭钰瑶会不把自己昨天根本没有加班的事情告诉陆平何。 刘沁的手指在沙发上敲着,她开始思索如何把昨晚的慌“圆”过去。 要不…… 她突然微微一笑,心里很快拿定了主意。 于是她一下子轻松下来,当真和阿星认真看起了动画片。是“line”的系列动画,在大陆,刘沁从没见过。 陆平何在餐桌前唤两人吃饭,刘沁抱着阿星准备挪位子。阿星完全被动画片吸引了,闹起了别扭。 陆平何拿起遥控器,一下关了电视。 饭桌上,刘沁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信息提示被调成隐藏内容的格式。刘沁想要点开手机查看,但是陆平何一直用余光扫着她的屏幕。表面上,陆平何是希望刘沁给阿星做个榜样,吃饭的时候专心致志,其实内心里,陆平何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信息让刘沁如此魂不守舍,连吃饭的时候都要忙着回复。陆平何的心思,刘沁看得清楚,所以她把手机翻了过去,眼不见为净。 照例,吃完饭后刘沁一个人去洗碗。水声很响,刘沁的手机放在餐桌上,陆平何不知道自己手机的密码,这让刘沁很安心。 洗着洗着,刘沁看到面前的水池黑了,站在身后的身影遮去了大片灯光。 一定是陆平何。 刘沁猜想陆平何一定是憋不住来问自己昨晚的去处。 刘沁已经组织好了语句,要是陆平何问起,她就说是蔡宜婷找的自己。蔡宜婷希望自己答应让她见阿星,还和自己说了陆平何和她的过往,所以自己心烦意乱,她一直以为阿星的妈妈是和陆平何和平分手,没想到居然还会发生抢孩子的事情。刘沁想到,自己甚至可以假装怜悯地质问陆平何,为什么不让蔡宜婷见阿星,好歹那也是孩子的妈妈啊,然后陆平何一定会“责备”自己心地过于善良,别人胡说几句轻易就相信了。这样的说辞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刘沁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她很想笑,可是她要憋住。 背后的陆平何沉默,沉默许久之后,他冷冷地说出一句刘沁根本没有料想到的话。 “你和方腾是什么关系?”210 第九十七章 上山“回家” 刘沁愣住了,拿着盘子的手一松。 这次陆平何没有伸手去接,盘子滑进了盛得半满的水池里,“咚”的一声被浸没。 盘子没碎,可是刘沁的心已经被搅得一片浑浊。 她转身,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可是她看见陆平何手里握着的手机,那是自己的手机,于是刹那间,她没有了辩解的权利。 她伸手去抓自己的手机,像是卯足了劲。 陆平何还是松了手,手机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手机上亮着未接来电的提示,是“方腾”的名字。 大意了,忘了对方是不解风情的傻子。 “他是郭钰瑶的男朋友,你知道的,就这个关系。”刘沁回答得不痛不痒,好像刚才陆平何质问的不是自己一样。 “刚才给你发信息的也是他吧。” “可能。” “有什么事情这么急?” 刘沁的眼神望了下地。 “可能是瑶瑶的事情吧。” “那你干嘛不回复?”陆平何的问题没完没了,果然是个心里有阴影的男人。 刘沁不想理睬陆平何,她从陆平何身边走过,绕到房门口。她停下,纠结了一下,还是转动了把手。 刘沁一个人到了楼下,她不知道去哪儿,只能在小吃街上来回瞎晃。 最后她找了一个石阶,坐了下来。 来往的人群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可是刘沁选择视而不见,她期望陆平何回来追自己,可惜一切都是奢望。 她掏出手机,手机里的信息都是方腾发的。 “你什么时候到?” “调料都准备好了。” “你不会在菜市场迷路了吧?” “?” “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 信息如泉涌般闪现。 不回就是不方便回,不接就是没办法接。这点道理还不知道吗? 刘沁无奈。 她默默回了句:“被陆平何发现了。” 手机显示信息已读,可是久久没有回复。刘沁懒得揣度方腾心意,她感觉疲累,准备收起手机。 这时手机响了。 方腾把问题全部抛给了刘沁。 “那怎么办?” “没想好。” “要解释一下吗?” 解释一下?解释什么?做都做了,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算了。” “恩。” 之后方腾应该是陷入了沉思,可是过了一会,他又不死心地回了一句。 “那你还来吗?” “不来了。” “恩。” 刘沁把手机里可能会造成误解的信息都删除了。 这样把手机交到陆平何手里,傻子也会知道自己已经删减过信息吧。可是除了把陆平何当成傻子,自己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刘沁踹了踹地上的石子。石子跳跃着蹦到了马路中间,嵌在了凹凸不平的地面里。 心里一片混乱,其实陆平何什么罪状都没有抓到,可是自己气呼呼地走了就像是认罪了一样。 她发现自己在啃手指甲,忙放下了自己的手指,可又觉得指甲痒得很。 要不算了,不干了。 刘沁居然开始打退堂鼓,可是她摇摇头,不论进退都是一场赌博,皆是两难。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还是决定回山上。 她慢腾腾地往山上走,双腿如被灌铅般沉重。看时间,方腾应该还在山上。真是鬼斧神拆,自己明明不想这个时间见他的。 下班前,刘沁本打算回山上做个晚饭,然后开始“干活”,没想到菜还没买成就被陆平何逮个正着。而方腾这个傻子,就这样愣愣地在山上等自己烧饭。现在自己两手空空,而方腾还饿着肚子。按理说,自己明明可以给他买上些吃食,可是刘沁没有心情,对山两边的小吃店更是视而不见。 就要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止住了脚步,看向小区的右边。失去了夜景的衬托,那边只是一堆荒草。曾经自己以为的重新开始,现在看来竟有些讽刺。或许自己就不配过安安稳稳的好日子吧。 刘沁转回头,不想再留恋于风景。她走进小区,寻着自己的那幢楼走去。 居民楼里没有电梯,刘沁住在四楼,她走得很慢,就像是在逃避着什么。阳光从楼道的窗口的射进来,照着刘沁的身体,却一点也不温暖。 走在四楼的楼梯上,便能听见机器响亮的“唰唰”声,要不是地处偏远,小区入住率低,这样的声响,八成是要被投诉的。 “咚咚咚。”刘沁敲响大门,然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这是逃避的意味。 门打开了,方腾以为刘沁不回来,瞬间傻了眼。 “你不是说不来吗?” 刘沁点点头,她本来也是想不来的。 方腾又看了看刘沁的手,手上什么也没有,估计是感觉自己要饿肚子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细微的动作却实实在在地被刘沁看进了眼里。 “你不准备让我进去?”刘沁问他。 方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一直把刘沁挡在门口。 “进来吧。”方腾半侧着身子,可是刘沁不想从他身边挤进门去,所以她还是站在门口,她在等方腾给自己腾出更大的空间。 可是方腾没有。 刘沁有些失去了耐心。 “你倒是让啊。” 刘沁把手机举在方腾面前,方腾却看都不看。 什么毛病? 方腾惊恐地看着刘沁身后,表情呆滞,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刘沁发觉方腾神情的异样。 她疑惑地转过头。 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得急,反正他满头大汗。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张大,许是因为愤怒,所以他的脸都已经涨红。 “平何?”方腾不禁说出了男人的名字。 刘沁突然体会到“灾祸是难以躲避的”。于是她认命一般地看着陆平何。 早知道就不删信息了。 当所有自己恐慌的与憎恨的事情变成了现实,陆平何也感觉到了一种认命。如果说所有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会真心对待自己是一种命中使然的话。 陆平何郁结,自己便宛若言情小说中“炮灰”,即使不得爱情,不得善终,依然无法让读者动情。然而“唰唰”的背景噪音从房间里传来,又让陆平何仿佛置身工厂,声音无形之中削弱了许多悲情色彩,却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生机。 于是陆平何推开了刘沁,在推开的刹那,他甚至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推开的女人,生怕自己粗鲁的动作伤害了她,这也算一种柔情吧。 方腾给陆平何让出路来,于是陆平何很容易地便进入屋内,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本以为的捉奸场景并不存在。 陆平何感觉难以置信,他看着眼前的壮观景象。 “这都是什么?” 第九十八章 房内的世界 房间里没有床,也没有任何关于“家”的陈设。 五台打印、复印一体机运作着,机器旁边放着大落的纸张,磊得高高的。废纸散落一地。 机器都处于工作状态,“唰唰”的复印声此起彼伏。 “这是什么?”陆平何又问,然后他径直走到机器旁,拿起复印机上的纸张。 “别动。”方腾忙跑上去,阻止了陆平何的动作。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贸然地抽取纸张让复印机卡纸,机器发出“吱”的声音,提醒着方腾故障的产生,声音十分刺耳。 方腾顾不上陆平何,检修起机器。卡纸是非常麻烦的,很容易造成缺页漏页,而一旦造成,就会造成顾客流失。 陆平何乘乱拿走纸张,上面印着当红小说。他四处张望,然后在房间的一角看见了大量的小说和教辅类书籍。 谜底昭然若揭,虽然没有偷情,但是在陆平何心里,刘沁的行径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多数时候,台湾人都是很规矩的,特别是在保护知识产权方面。在台湾,未经许可是不能复刻光盘或者复印书籍的,甚至在学校,大量复印课本和教参也是违法的,更不要说像刘沁和方腾这样整本、整本的复印书籍。 “这是犯法的。”陆平何从没有像此刻这般严厉。 他看着站在门口的刘沁,刘沁吓得缩了缩脖子。 她本来以为陆平何知道自己没有出轨,会消除一部分的怒气,却没想到陆平何反而愈发生气。 “谁的主意?”陆平何问,可是没有人回复,方腾还在自顾自地修理着打印机。 “我说谁的主意?”陆平何提高了分贝,方腾被吓了一跳,他看了看刘沁,刘沁一慌。 方腾的举动无疑是将矛头指向了刘沁。 陆平何什么也没再说,走到门口,抓上刘沁就走。 刘沁来势汹汹的陆平何拉着,她求救般地望着方腾,可是方腾什么也没做,就看着刘沁被带走。 陆平何不顾刘沁的脚步,直接把她拽下了楼梯,害得刘沁一路踉跄,不得不抓住陆平何的胳膊,才勉强没有摔下楼梯。 俩人在山上走着,刘沁不想就这样和陆平何回去,她觉得此刻的陆平何可怕极了,于是她半蹲着身体,不让陆平何把她拉下山去。 陆平何拽不动。 “你不回去,那就永远不要回去了。” 刘沁听完,不敢再造次,乖乖跟着陆平何下山。她觉得两人的姿态尴尬极了,她想走两步,和陆平何并肩走回去,可是她又不敢靠近男人。于是他们就这样一路了家。 一进家门,陆平何“嘭”的一声把门甩上。 阿星不明所以地好奇地看着两人,陆平何只好把刘沁带回了房间。 “阿星。” 刘沁看着陆平何抱起阿星回了小卧室,然后他蹲下对阿星说了什么,反正不是诋毁自己的话。阿星点点头,陆平何关了门,向主卧走来。他眼中的柔情在看到刘沁的瞬间消失殆尽。 “你站那儿。”陆平何就像对孩子一样,让刘沁站在墙边,自己关了门。 刘沁的背贴在挂在墙壁的相框上,她不知道陆平何下一步要做什么。 “不管你是台湾人,还是大陆人。在台湾擅自复印书籍就是违法的。你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你的那点小聪明大家心知肚明,不戳穿是给你面子,不要登鼻上脸。” 刘沁拿起手机想说些什么,抓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她努力集中精力想把字打好。可是手机从手中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陆平何打掉了她的手机。她想去捡,强有力的手掌拽住了她的手腕。 陆平何把刘沁按在墙上,他握的很紧,指甲都嵌进了刘沁的胳膊。然后他用右手把刘沁的左手按在了墙上。左手把刘沁的右手腕往外扭,刘沁感觉到肩膀和手臂连接处传来的疼痛,就像是要脱臼一样。她的脸都憋红了,可是陆平何一点要放手的意思也没有,反而越来越用力。 刘沁叫不出声,她的头埋在陆平何的胸口。 她越不说话,陆平何就越用力,可是无论陆平何如何蹂躏她,她就是一声不吭。 陆平何觉得胸口的人儿抖个不停,随后他听到了骨骼摩擦的声音,他不敢掰了。 难道真的不会说话? 陆平何以为自己猜错了,他放开了刘沁。刘沁急忙要左手搂上陆平何的腰,不让他有再伤害自己的机会。陆平何摸了摸她的肩,没有脱臼。 陆平何不让刘沁靠着自己,他伸手推她,把她推到了墙上。 “我也不管是你的主意还是方腾的主意,但是我的女朋友不能是个龌龊的人。” 刘沁点点头,意思说她知道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刘沁就是不说话,就是不哭,死倔死倔的。 陆平何看着她,又生气又不舍。 “下次再做这种事,我会亲自把你送去派出所。” 刘沁还是点点头,陆平何不想看她,一个人走出了房间。 刘沁不知所措,其实在陆平何放手的一瞬间,她的手臂就不疼了,可是她现在却觉得心里难过得要死。陆平何不让她出去,她就不敢出去,她也不敢坐在床上,生怕陆平何因为她的闲适更加生气。 她蹲在地上,抓起手机。手机屏幕被摔坏了,上面多出许多玻璃屑屑,可是刘沁熟视无睹,她在手机上码字,一心想着怎样陆平何才能原谅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的门打开了。 “去洗澡。” 刘沁听了,站起身来。 蹲了太久,她的腿有点打飘,陆平何没有搀她。 刘沁缓了缓,走去了卫生间,没想到陆平何也进了卫生间。刘沁觉得很尴尬,毕竟自己从来没有和陆平何一起洗过澡,还是在这种状况下。 “转过去。”陆平何说,像是命令。 刘沁转身,陆平何脱了她的上衣。气过头的陆平何刚才想起来,刘沁很可能会撞上墙上的钉子,他生怕刘沁会破伤风,所以想看看伤势,但是又不好意思放软。 刘沁的背上生出好几块乌青,但是还好并没有破皮,陆平何安心了一些。 他放下刘沁的衣服。 “你想想,别人写一本书也不容易,要是人人都看盗版,那写书人多么可怜,或许他们一年的辛勤都会颗粒无收。作者和我们做别的工作的人都是一样的,我们靠劳动赚钱,他们也是,你要是辛辛苦苦做了很多工作,最后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你也会伤心的。”陆平何叹了口气,“刚才看到你为金钱铤而走险,做那些不仁不义的事情的时候,真的就想不要你了。阿沁,虽然你身份特殊,但是我一直觉得你不是坏人,所以你千万不要做坏事。” 刘沁不吱声,陆平何突然很想安慰一下她,可是手悬在空中,又放弃了。 陆平何准备走,刘沁猛然转身,抱住了陆平何。 陆平何感觉肩膀湿湿的。 “你别哭了。”他手足无措,“下次别这样,就不会不要你的。” 陆平何抱开刘沁,擦掉了她脸上的眼泪。 “哭了就不好看了。” 刘沁点点头,把手机塞在陆平何手机。她当着陆平何的面给手机解了锁,算是告诉了陆平何自己的密码。 陆平何看着屏幕上的字,有些尴尬,他拿着手机离开了卫生间。 第九十九章 上面会不会好一点? 这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陆平何反复看着刘沁打在手机上的字。 “对不起,我只是想买包、买衣服、买化妆品了。只是羡慕别人都能在‘新光’、‘远百’买5000元以上的衣服,而我只能在夜市为500块纠结。都是我错了,不该虚荣的。你可以原谅我吗?” 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 陆平何以为刘沁会把一切怪在补贴家用上,可是她没有。 陆平何很清楚,自从和刘沁在一起之后,自己就没有给过她钱,而自己不在的时候,家里和阿星的开销就全部落在了刘沁的身上。包括之前自己去出差的时候,刘沁为阿星付的钢琴班的钱,自己也没有还过。可是刘沁不愿意在这些上面做文章,不愿以此作为开脱的借口。 所以陆平何猜不透刘沁。 回顾过往,刘沁身上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奢侈品,就连轻奢也没有见过。 他不能确定刘沁是否真的对金钱有着强烈的渴望,可是他又突然感觉到释然。终于还是没有人因为拮据而责怪自己。 明明都不能给爱人什么,却依然爱得趾高气昂。 如果阿沁说都是为了家庭才铤而走险,我一定会倍感压力吧。 刘沁给了陆平何指责她虚荣的机会。 可是陆平何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即使前途未卜,还是应该尽力一试不是吗? 最后,她还是走了。余思洁心想,朋友里竟只剩下自己一个。 她看着棺材里躺着的人儿,她的面容是那么的温和,就像只是沉睡了一般。她身穿着雪白色纱裙,像是待嫁的女孩儿。余思洁没能参加她的婚礼,却在葬礼上看见了她身穿白纱如同公主般的模样。 那晚的河水该是多么刺骨,才将她的面容冻得如云朵一般雪白啊。 余思洁将手中的纸钱铺在她的身上,可是她明明不爱钱的。 棺材被送走,四个男人抬起了棺材的四只角,缓缓离开视线,前排的白发人穿着黑色的衣裳,哭作了一片。 余思洁站在后排,她伸出手,仿佛女人正在与她十指相握。然后女人的身体渐渐腾空,她说,我先走啦。 余思洁说,好。 这天天气特别晴朗,初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竟有暖意。 余思洁说,好兆头、是好兆头啊。到天上以后,一定要比在人间活得幸福。 她笑了,然后转身飞走。 于是余思洁也走了,她推着陈宇上了哥哥的车。 陈宇还是老样子,他让余思洁先上车,然后非要自己慢慢挪上去。 她抓上了他的手,他以为她在感伤。可是她笑了,指着陈宇身后的云朵。 “你说,上面会不会好一点?” 陈宇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就只是握着她的手,慢慢往上爬。 然后余思川平静地说:“会。” 或许是感觉自己说得太过平淡,他又说了一遍:“会。” 简单的两个字让余思洁梗得说不出话。 陈宇爬上了车,车子缓缓向前驶去。车开得很慢、很慢,慢得后面的车子冒着违反交规的危险也鸣响了喇叭。可是余思川却什么都听不见。 车子开到十字路口,突然刹车,后面的车猝不及防。 “搞什么呢?开豪车了不起啊。”后车司机骂道。两辆车差点追尾。 陈宇用身子撞上开窗的按钮。 “对不起。” 后车司机见前面坐着个残疾人,不好意思再追骂,脑袋缩进了车窗。 余思川后知后觉,到了横道线前才发现原来是红灯。 “撞了?”他没有听见后车司机的骂声,瞅了瞅后视镜,才发觉两辆车距离近得吓人。 “没有。”陈宇说。 不应该让余思川开车的,简直是在玩命。 绿灯亮了,余思川大转弯,把车开在了路边。这不是“洛”的方向。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司机的号码。 然后转过头,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太高估自己了。” 他走到副驾驶的门外,握住了把手,却没有勇气打开。 “可以挤一挤吗?” 陈宇往余思洁的方向挪了挪,身体还没有恢复,他的动作看上去很是吃力。可是他不想得到别人的帮助,大家就这样看着他慢慢地移动着。 余思川坐进车里,后排马上被挤得满满的。即使经历再多事情,还是依然瘦不下来啊。余思川自嘲。 他对赶来的司机说。 “等下去公司吧。下午还有一个会议,晚上要去医院接孩子。”他顿了顿,感觉到司机诧异的目光。 我说错了?余思川想不出自己说错了什么。 “余总,昨天孩子已经从暖箱抱回家了。” 他回忆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可是他想不起来,满脑子都是医院。医生说,早产,但是母子平安。 然后呢?不是说平安吗? 他脑子里乱乱的,不是说平安吗?后来孩子在暖箱,妈妈不是出院了吗? 他感觉自己已经笨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要不下午的会你一个人去开吧。” “下午是‘洛’的会议,不是‘沙棘蛋糕’的会,我怎么开?” “哦,这样啊。”余思川恍然回神,好像思洁是不能开。 咳,这一天尽说胡话了。 余思川不敢再“丢人现眼”,他安静地越过椅背,从副驾驶的位置看向窗外。 原来她看到的风景是这样的。 不丑啊。 车子缓缓驶进“洛”。门口新来的保安毕恭毕敬地说:“老板好。”然后向着车子鞠了个躬,搞得像日本人似的。傻不傻? 余思川下车,保安殷勤地上前扶他,他感觉恼火。 “好手好脚的,扶什么?” 保安吓到,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余思洁在车里做了个“嘘”的动作,让保安先走。 余思川没有等陈宇和余思洁,一个人进了饭店。饭店楼层矮,办公楼楼层高,林宜萱怀孕以后总觉得坐电梯晕得慌,余思川就把办公室搬来了饭店。 他走进一楼大堂,大堂的一小部分被挪用,开了蛋糕店,专售沙棘蛋糕,是秦琪雪离开前留的配方。 有些人,连死都不配。 他望了望店门,客人络绎不绝,都爱吃垃圾。 他突然很想拿把扫把,把店砸了,可那是余思洁的生意。 他努力克制怒火,走楼梯上了二楼。 余思洁带着陈宇进了蛋糕店。 “我先去看一下哥哥。”余思洁说。 她往大堂的方向走去,却被一个店员叫住,是店里的一个收银员。 “店长,最近有一个人总来店里打听人,听口音像是台湾人。” “台湾人?打听谁?” 收银员摇摇头。 “不认识,但是来了很多次了。” 说着,她将一张照片递在余思洁手上。 余思洁低头看去,她愣住,看看照片又看看收银员。 “什么时候的事情?” 第一百章 那就好好活 “就是前几个礼拜,那个台湾人经常来。”收银员越说越小声。 “你怎么才告诉我?” “我,”收银员被问得一惊,回答吞吞吐吐,“之前林小姐出事了,你们忙前忙后的,我就没敢说。” 余思洁缓过神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知道了,你继续干活吧。” 她把照片塞进了斜挎包。 从哥哥办公室走下楼的一路上,她都在揣摩照片虚实。那个台湾男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打听一个死了的人。 余思洁越想越不对劲儿,她又掏出了照片。 上面是熟悉的人,可是背景。 余思洁发现端疑。 为什么背景上的商店招牌上写的都是繁体字? 这不是上海,难道是台湾? 她没死,而是去了台湾? 余思洁感觉蹊跷,一个死了的人为什么又出现在了台湾,而那个男人又为什么要打听她的身世? 她小跑几步,回到了蛋糕店。 余思洁抓住之前给自己照片的收银员。 “他说了什么?” “陈先生说,等余总下班,一起吃饭。”收银员答非所问。 “我不是说陈宇,我问那个台湾人说了什么?” “哦,”收银员恍然回神,“他问照片上的女人是不是在这家店上过班?我说没有。然后他又问了几个别的同事,可是我们都没见过。” “他有没有说自己和照片上的人有什么关系?”余思洁追问。 “这个啊,哦。”收银员拍了一下手,“我想起来了。他说那是他的一个朋友,失去了记忆,但是她做的蛋糕和我们店里的很像,所以想问问她是不是在我们店里工作过。” 余思洁来不及回复,火急火燎地拿着手机冲了出去。 陈宇看见她,他唤她名字,可是余思洁跟本没有听见。 “她怎么了?这么急。”陈宇问收银员。 收银员摇摇头;“不知道。” 余思洁给陈伟昊打电话,电话那头很安静,除了陈伟昊的声音,几乎没有背景声音。 “你在哪儿?”余思洁没有空寒暄。 “我在墓地,虽然不该来,但是我还是想来看看。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可以走……” 余思洁打断陈伟昊的唠叨。 “你把定位发给我。” “我没有骗你,来替她们负荆请罪……” 余思洁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陈伟昊的性格火大。 “你把定位发给我,我去找你。”余思洁话语严厉,陈伟昊只能照办。他还想再解释上两句,余思洁却一下挂了电话。 大半年过去,死亡却并没有让风波平息。 林宜萱死了,这是谁都没有料想到的事情,可是谁又都害怕过这个女人会突然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陈伟昊想起了一部小说,叫做《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案》。正是因为她整日寻死觅活,所以人们才开始麻木,感觉死亡只是她随意说说的事情,大家都以为她不会当真了结自己的生命,可是她真那么做了。于是她死得那么出乎意料,又那么意料之中。 陈伟昊走在墓地狭长的小径上,他没有带水果,也没有买菊花,因为今天他是来看罪人的。 他不知道林宜萱会被葬在哪里,他远眺,看见远处的墓穴很大,大概有两个平方,那是富人长眠的地方,或许那里也有林宜萱的归宿。 这条小径他走过太多次。 妈妈说要把琳琳带回恒湖,他却执意要把她葬在这儿,葬在秦琪雪旁边。他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那么做。他总觉得她们的恩怨还没有了结。 不知不觉间,熟悉的墓碑映入眼帘。 他买了两个合葬墓。右边是琳琳和她那个扰人的男朋友。左边,左边是秦琪雪和他自己。死了还得和这个女人睡,他是这么想的。 “孽也造完了,你们吵完了没?”他问她们,“有人去找你们了。这下你们不要再欺负老实人了,好好道歉。今天就不给你们带东西,这日子,不合适。” 陈伟昊蹲在地上,他腿发麻,索性坐在了地上。这半年他很少去健身,肌肉变成了肥肉,倒是胖了不少。还好小雪走了,不然得多嫌弃自己。他自嘲。 “你们走了以后,世界基本就太平了。我换了个工作,只能说过得还凑活吧。手脏了点,接孩子,不合适。小雪,齐乐还在余思洁家,现在他们家有四个孩子了,齐乐过得挺好的,你这个‘阿姨’应该也能放心了。” 陈伟昊想到等下余思洁要来,还是站起来的好。 “等下余思洁要来,刚才她在电话里脾气不好,估计要骂你们,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反正你们也该。” 手机在裤子袋里震动了一下,陈伟昊以为是余思洁发信息来了,忙拿出来看。 只是新闻推送。 他准备问问余思洁到哪儿了。 “陈伟昊。” 是余思洁的声音。 余思洁跑到陈伟昊面前,她跑得很急,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多祭拜了一个人。”余思洁话不成句,说得断断续续。 陈伟昊一头雾水。 “多祭拜了一个人,什么意思?你是说邱律?我没想来看他,只是他挨得近……”陈伟昊永远改不掉的就是唠叨。 “安静点。”余思洁轻声说,并没有表现出愤怒。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在陈伟昊手里。 照片上的人即使化成灰,陈伟昊也不可能认错,可是她不是死了吗? 他不解,正想寻求余思洁解答,却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这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这半年吧。”余思洁说,“你别装傻,你是不是都知道,你当年就是这么骗我的。” 陈伟昊没有理睬质问。 “这是哪里?香港?”他也看到了背景里大量的繁体字。 余思洁盯着陈伟昊。 “我跟你说,如果她现在还活着,她的过错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她现在一个人逃在外面很危险。有一个男人没事就来店里打听她,没人知道他们到底什么关系。但是不管他们关系好不好,男人有没有恶意,一旦被发现了真事身份,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余思洁的话让陈伟昊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意思?她在香港哪里?” 陈伟昊问得很认真,让余思洁不再确信陈伟昊是否知道真相。她把收银员和自己的对话复述给了陈伟昊。 “她在台湾。” “台湾?” “我就知道这些。她的事情我不想管了,如果她还活着,你就让她好好活。” 不管陈伟昊有没有骗她,这件事余思洁都不想掺和其中了。她把照片交到陈伟昊手里,就准备要走。 “等一下,我要怎么找到她?” 第一百零一章 反向打听 “我不知道。”余思洁回头看着陈伟昊,“但是,那个台湾人会不定期去蛋糕店,已经来过很多次了,说不定还回来。” “那个台湾人没说些别的?比如她为什么失去了记忆,比如……”陈伟昊觉得余思洁给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我不知道。那个收银员愣愣的,问了半天才问出这些。如果你真的不是装傻的话,你可以下次自己问问那个台湾人。” “那不是打草惊蛇?”陈伟昊反驳。 余思洁瞪了一眼他。 “你是不是不当医生以后人傻了?那个台湾人都来蛋糕店这么多次了,每次都说没见过,可是他还来。说明他根本就不死心。所以下次来,他还得问,到时候套点话不就成了?” “如果我假装成店员,他会知道我是个新面孔,会以为我是刚入职的,不来问我。”陈伟昊还是觉得计划行不通,他觉得那个台湾人不会那么傻。 “可我是店长啊。” 陈伟昊愣住了,他没想到余思洁会帮助自己。 “而且,”余思洁补充,“你觉得在现在这种状况下,你还进得了‘洛’的大门吗?” 余思洁感觉陈伟昊现在真的是傻了。就像陈宇觉得余思洁开始做生意之后,精了不少,完全变了个人。 为了探听照片上的女人,余思洁把“戏”都排好了,就等陆平何来。 三天以后,那个男人果真来了,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同行的还有两个男人,他们都穿得西装笔挺,像是刚参加完会议的样子。 陆平何排在买单的蛇形阵里,熟门熟路。 “阿爸,我跟你说啊,平何这可是老来上海啦,这里那家店有名气,哪家店好吃吼,问我们平何准没错的。”一个男人夸赞起了陆平何。 陆平何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他挠了挠头。 “也没有啦,也就来过几次。可是啊,这里的沙棘蛋糕是真的好吃。” 第三个男人对着陆平何笑笑。 陆平何介绍起了蛋糕,他毕恭毕敬的模样让余思洁想到了门口的保安,都像是日本人。 排了一会儿,陆平何一行终于到了售卖窗口。 年长的男人主动要为两人买单,陆平何推辞,可是男人执意,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于是他站到了男人身后静候。 不远处,他听见一个女人在和一个店员说话,她穿得衣服和店员不一样,但是一看就不是顾客。 女人声音并不算大,或许是台湾人说话声音都小的缘故吧,稍仔细听,女人的声音就能听得一清二楚。她讲的普通话里夹杂着上海话,陆平何只能大致听懂她的意思。 女人的话大意是自己在店里干了这么多年了,从这家店还不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在店里工作,这么基础的事情自己能不知道吗?还要一个刚入职的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然后女人越说越生气,她说,要是不想干就卷铺盖回家。 店员刚开始还小声地为自己辩驳,之后渐渐没了声响,到后面听到余思洁说不想干就滚蛋的时候,她的眼眶里开始有泪水在打转,像是随时都能哭出来。 那个店员陆平何见过,就是之前自己询问过的收银员。 陆平何本来是被女人的话语吸引,现在又看见了眼熟的面孔,这让他不得不前去“打圆场”。 他和同行的年轻男性打了招呼,便往余思洁的方向走去。 “你好,打扰一下。我之前听见您说,您在这儿工作了很多年。” 陆平何的话打断了余思洁的责难。收银员乘机从是非之地逃走。 “是的,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怒颜转眼变成了笑颜,“我是这边的店长,您有什么事情可以问我。” 原来是店长啊。 陆平何瞬间觉得自己捡到宝了。他瞥了一眼收银员所在的方向,收银员向他做了个“谢谢”的手势。 “请问您见过这个人吗?”陆平何从口袋里掏出了刘沁的照片。 “您是?”余思洁明显不想直接回答问题。 “哦,是这样的。她是我一个朋友,因为事故失去了记忆,但是她做的蛋糕味道和沙棘蛋糕很像,所以我想问一下,她之前有没有在你们这边上过班。” “失去记忆?”余思洁表示十分震惊。 “是的,据说在来台中之前就失去记忆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事故。” “先生,能不能把照片再给我看一眼?” “哦。”陆平何忙举起照片,他突然感觉有希望。 余思洁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因为我在这儿工作很多年了,这边员工的流动性又大,所以一时也不能想起来她是谁。先生能不能多给点信息,比如她是什么时候去的台湾,或者性格之类的。”余思洁继续套话。 “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但是听人说,是去年夏天。特征的话,她不会说话,但是这应该是从店里离职之后发生的事情了吧,还有,”陆平何开始回忆刘沁的一举一动,可是越是亲近的人,便越是让他觉得不好归纳,于是他说,“她很善解人意,很包容,单纯。咳,我也说不清,反正是个好人。” 陆平何说得一脸爱意,余思洁看得清楚。 “那这样好吗?”她打断陆平何的回忆,“您可以先把照片给我吗?容我再想想。我问问之前共事过的同事,看看他们有没有印象。” “好啊,谢谢。”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余思洁递出名片,陆平何双手接过,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进行交换。 年长的男人买好了蛋糕,在一边等陆平何。男人买了很多蛋糕,足足四只袋子。 陆平何示意自己要走了,余思洁看了一眼年长的男人。 “你们买这么多,拿起来一定很不方便吧。我猜想你们不是本地人,要不你把地址给我,我们可以把货送到宾馆。” 陆平何没想到上海的蛋糕店都是如此服务周全,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不用了,我们等会就坐飞机回去了。”陆平何看了看表,“不好意思,我们要先走一步,一天就两班飞机,错过就麻烦了。谢谢。” 余思洁笑笑,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她回到办公室,陈宇也在,可是她来不及把事情一一和他道来就直接给陈伟昊打了电话。 “台中,3点40分的飞机,直飞。姓名:陆平何。情侣关系。”余思洁只说重要信息,“之后把地址发给你。你可以飞过去了。” “我怎么认出他?” 余思洁调出监控录像,可是录像并不是很清晰。 “等下把监控发你。同行的有两个男人,一个是他朋友,一个是他朋友的爸爸。都穿西装,带着四袋蛋糕。台中机场很小,你自己找找就找到了。”余思洁催陈伟昊快点走,然后急急地挂了电话。 陈宇感觉余思洁凶神恶煞的,以前明明是自己比较凶,生病以后,余思洁顶起了一片天,人也强势了不少。 余思洁回过头,看了一眼陈宇,眼神还是恶狠狠的。 “我就说那个小段不那么简单,戏演得那么好,谁知道她平时待人是真是假。”余思洁皱了皱眉头,她在怪陈宇。 “那下次不帮你招人了。”陈宇把轮椅掉头,不想和余思洁拌嘴。失去经济大权之后,连说话也没以前有底气了。 “你回来。”余思洁抓住轮椅把手,她绕道轮椅前面,不让陈宇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蹲下身,“老公。” 现在她喜欢管陈宇叫老公。 “晚饭吃什么啊?”陈宇看着余思洁讨好自己,心里许多感慨。 小肉球,我都快开始不认识你了。 第一百零二章 要不你回来? 陈伟昊拿着登机牌上了飞机,因为是工作日,飞机并没有满座,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很轻易便看见了余思洁口中的陆平何。陆平何要比陈伟昊设想的高大、白净,先前陈伟昊一直觉得台湾人都是瘦瘦矮矮的。 他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把行李放上了行李架。 托余思洁的福,陈伟昊加急办理了入台证,他还以为因为琳琳的事情办入台证会有困难,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余思洁搞定了。 已经不是半年前的余思洁了。之前可以依靠别人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成为独当一面的人,现在生活逼迫她成长,她也真的长得很快。有的时候基因真是可怕,一家的生意精果真生不出一个“傻”女儿。 从上海飞台中只需要短短的一个半小时,全程陆平何都在和年长的男人轻声说话,很是尊敬的样子。陈伟昊猜想男人可能是陆平何的领导,他看了一会儿,觉得陆平何不像是个奸猾之人,心里竟有些放心。 下了飞机,陈伟昊跟着陆平何一行,陆平何去了停车场,那里有车等着他们。开车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走出车门,跟陆平何打闹了一下,然后看见了年长的男人,一下子收敛了起来。 陈伟昊在上飞机前查询过陆平何所在的企业,是自然人独资企业,陆平何职位还不低。估计是大学生创业,年长的男人或许是其中一个发起人的爸爸,也是公司的投资人。 生意上的事情,陈伟昊不懂,他也就是随意猜想。 他招了一辆计程车,本想说,跟上前面的车。但是一想又怕司机怀疑。 “台湾人一般出行都用什么交通工具?”他问。 “你要是说在台中啊,那现在很多人都乘BRT啊,现在还是全部免费,但是要办卡,要是旅游嘞,就可以办那种旅游的卡。或者坐公车,可是要等蛮久的。你有没有下那种app啊,可是查看公车开到哪里的那种。那种就比较方便啦。那你是来旅游还是什么?”司机十分热情。 “自由行,下飞机就有点懵了。” “哦,那你把旅店地址给我,我帮你开过去啊。” “不用了,时间还早,先到周围的景点逛逛。” “那台中就没什么景点啊。”司机不解,“要么开你去逢甲?那里有台中最大的夜市,你是有听过?” 陈伟昊看见陆平何乘坐的轿车开了,他忙说好。反正万一开错了,有他工作的地址,也不怕找不着人。 计程车向前行驶,很凑巧的和陆平何竟是一路。一直开到稍繁华一些的地方,陆平何拿着行李下了车。 陈伟昊看见旁边像是太空站一样的奇怪建筑,上面写的“BRT”。 “这是BRT?”他故意问司机。 “是啊。” “那就到这里停吧,乘乘看。” “好啊,但是你记得要去‘seven’买卡哦,不然不能乘。” 陈伟昊忘了一眼马路对面的“711”,他谢过司机,下了车。 陆平何过马路,从小吃街走回家。 这个点阿沁应该还在上班。 他放好行李下了楼,准备去菜市场买些菜。走到楼下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衣服穿得很少,不像是本地人。旅客怎么会来这里。 陆平何感觉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 刘沁一直到了9点多钟才回的家。今天生意不错,蛋糕还被夸奖了,外加陆平何回来的时候发信息和自己说,他做了好吃的,所以刘沁的心情很是不错。她几乎是跳着走回家的,手里提着的手袋都快飞上了天。 她走到居民楼楼下,正要往上走,一直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一惊,以为是坏人,急着要把手臂缩回来。 “琳琳。” “哥。”陈琳愣住了,她伸手摸了摸,真是的陈伟昊。于是她没说话。直接抱上了哥哥。 原来你还活着。 陈伟昊摸了摸她的头发,真是琳琳。他拉开陈琳,又喜又怒。 “你胆子也是大了,都学会假死了。”陈伟昊一想,觉得不对,“那爆炸里死的是谁?” “什么爆炸?”陈琳不知道陈伟昊在说什么。 陈伟昊突然觉得很危险,因为陈琳和陆平何说自己是哑巴,但是哑巴说话居然这么流利,合着刘沁只是在有些人面前是哑巴,有些人面前却是健全人。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陈琳拉着陈伟昊去了菜市场的方向,除了买菜,那个方向一般很少有人走,而现在菜市场都关门了。 他们找了一条长椅,但是陈伟昊没有心情坐着。 “你怎么来的台湾?” “乘船来的。”陈琳不想和哥哥说这些,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想问,“阿律还好吗?” 陈伟昊不知道怎么回答。 “阿律把我弄来台湾的,他说他把事情搞定就会上船。可是他一直没来,他是不是被抓了?” “他死了。” 陈琳有点震惊,瞬间她感觉很难过,可是她又不想在哥哥面前表露出来,为了压抑情感,不自觉地啃上了指甲。其实要是邱律被抓了,死了也正常。 “可是……”她眼眶湿湿的,总想从哥哥嘴里听到一线生机。 “他是被炸死的,和你一起。”陈伟昊补充,“可是你活得好好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那他在哪儿?”陈琳问起了傻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陆平何去余思洁店里打听你,我就跟来了。” “哦。”陈琳回答得很平淡,像是一早就猜到了。 “你得离开陆平何。” “为什么?”陈琳突然说得很大声。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你就会很危险。” 陈琳想说不会,她想起自己违规复印书籍的时候,陆平何也没有揭发自己,所以她觉得这次他也不会。可是她不敢和陈伟昊说,她不想让哥哥知道自己来台湾以后又知法犯法了。 “那哥哥可以陪我吗?”她不想一个待着台湾,不和陆平何在一起可以,但是她想要哥哥。 “我过两天就走。”陈伟昊觉得陈琳要哭了,想安慰一下她,“你离开陆平何,然后随便去个地方,我每个月给你生活费,一有节假日我就来看你。” “我不要。”陈琳闹起脾气,她不要一个人,她就想“作”到哥哥留下来。 “那你跟我回去。小雪死了,林宜萱也死了,余思洁不再追究以前的事情,现在没人跟你斗,要么你回来吧。再不济,蹲两年也就出来了。哥等你。”陈伟昊说着拉住陈琳的手腕。 什么叫蹲两年就出来了?你等我有什么用啊?陈伟昊最后两句话给陈琳的震撼远远大于那句“小雪死了,林宜萱也死了”。 她觉得陈伟昊是那么陌生,她往后退了退,可是手腕被抓住了,她逃不开。 “你骗我,才不是两年呢?他们都死了,我说什么都没人作证了。陈宇的事情,林宜萱的事情,还有莫名其妙被炸死的人,都不是我干的,回去了不都扣在我脑袋上了。”陈琳觉得自己脑门冒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难过的,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骗子。你不是我哥。” 她咬着下嘴唇,都快咬出了血。 第一百零三章 活着,挺好的 明知是死胡同,可是陈琳还是转身往菜场的方向跑去。 “我不要哥哥了。”她边走边说,说着说着声音带上了哭腔。 陈伟昊从身后一把搂住她。 “琳琳。” 陈琳用手掰着陈伟昊的胳膊。陈伟昊虽然不再锻炼肌肉,可是依然强壮,而陈琳却瘦了一圈,被陈伟昊轻易提起。 “那你要怎么样?你说你要怎么样?”陈伟昊知道陈琳要自己留下陪她,可是留下来就成了“黑户”,一起隐姓埋名,朝不保夕?陈伟昊是个现实的人,他不能陪着陈琳一起“任性”,这样两个人都会没有保障。 “我不能留在这里。”陈伟昊说出了自己的底线。 “为什么?”陈琳不死心。 “两个人目标很大,而且你会把爸妈逼疯的。你的事情已经够让他们伤心了,我再凭空消失,他们会崩溃的。你也要为他们想想。” 陈伟昊用爸妈做挡箭牌,可是陈琳不想听。 “那以前他们不也是把我们两个扔在上海的嘛。你就是不想陪我。你就是不肯放弃上海的一切,我就是没有你的工作事业重要……”陈琳边哭边喊,她以为哥哥会安慰自己,可是陈伟昊却沉默不作声。 他静静地看着陈琳,突然觉得这个妹妹挺烦的,完全不像小时候那么乖巧懂事。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回上海以后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像是变坏了,变作了。 “那就当我没来。”陈伟昊冷冷地说。 陈琳傻了眼,以前哥哥不都是从着自己的吗? 陈琳诧异与绝望的眼神看得陈伟昊烦躁,搞得自己像是个恶人一样,明明自己也是那场“硝烟”的受害者不是吗? 他转身,感觉自己就不该来。 “你不要走。”陈琳追上去,抱住了陈伟昊的腰,“那,那你常来看我好不好?” 她绕道陈伟昊身前。 “我不想离开陆平何。” “那你就等着被抓。” “不会的,他喜欢我。” “这是两码事。”陈伟昊少有的言简意赅,他在等陈琳放弃。 “我不想一个人。” 陈伟昊想说,挺好的,一个人你也就害不到谁了。可是他说不出口。 陈琳见陈伟昊生气了,怕他真要走,脑子都乱了。她伸手拦住哥哥的去路。 “那以后呢?离开陆平何以后呢?以后遇见别的男人也有可能打听我的过去。所以我以后都要一个人过了吗?我不要。被怀疑也好,被举报也好,只要不是一个人就好。” 陈伟昊觉得陈琳的话很耳熟,好像以前在哪部电影里也听过,他回忆了一下,想起电影里女主最后没有善终。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没想到自己也会词穷。 “那就当我没来。”良久,他才说。 “你会陪我这几天吗?” 陈伟昊觉得心里难受,感觉这个傻妹妹“活”回来没几天,可能又要“死”过去。他想到了莫名多出的两具尸体,感觉不寒而栗。本来事情还算简单,就是走私野生动物,现在出了人命,越搞越大。邱律真的不是白痴吗?自己把陈宇的案子扛下来不就结束了吗,非要节外生枝。 他点点头。 “我下周三走。” “那你以后会经常来吗?” “恩。” 陈琳终于破涕为笑,她抱着哥哥,左摇摇,右晃晃。 “哥哥住哪儿,晚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明天我们……” “你先回家吧。”陈伟昊打断了她的话,他往陆平何家的方向看去,“他还在等你呢?” 陈琳撅了嘴,明显哥哥来了,陆平何的吸引力就不大了。 “明天你当我没来,照常生活,免得被怀疑。”陈伟昊知道陈琳一定会反驳,他揉揉她的头发,“我会跟着你,你一回头,就能看见我行不行?” 陈琳有些失落,但是她不敢反对,万一哥哥一气之下真的走了呢。 陆平何在上海的生意有了起色,才刚回台中没几天,他又急着去了上海。要是往常,陈琳一定一百个不愿意,可是这次她却开心得很。 她照例陪陆平何去了机场,然后她的心里盼啊盼啊,就盼着陆平何快点走。 陆平何一进安检,陈琳就跑了,她跳着下了楼,一下挽上陈伟昊的胳膊。 “我请假说送机,今天可以出去玩了。”她开心得有些得意忘形。 “那阿星呢?”陈伟昊从陈琳口中知道陆平何有个儿子。 “交给蔡宜婷了。”陈琳说得很轻巧。 陈琳拉着陈伟昊去了商场,饭店,还去了台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小景点。 陈琳感觉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那时候读研究生的哥哥独自带着读高中的自己生活在上海。每个月爸妈都会从恒湖把钱打到哥哥卡上。然后哥哥就说,要买啥,吃啥,说,哥有钱。然后他们就开始胡吃海喝,每次到了月中钱就花完了,哥哥只能再问爸妈要,然后又开始胡吃海喝。哥哥一吃就胖,读研的时候都快胖到200斤了,陈琳嘲笑他,说再胖下去就找不到老婆了。于是陈伟昊开始控制饮食,开始健身,把节约下来的钱都给了自己。 “哥好像胖了。” “恩。”陈伟昊付了钱,然后看了看面前的店,“你前面看中的那个衣服还要不要?没事,哥有钱。” 又是那句“哥有钱”,听得陈琳怪难受的。她说自己不要了,一下子买那么多,陆平何还以为自己中彩票了。 那天,陈琳不想回家,她混进了陈伟昊住的酒店, 洗完澡,她躺在双人床上,陈伟昊问前台又要了床被子,可是陈琳不睡,她非要抱着哥哥。 “睡你自己的被窝吧。”陈伟昊推了推她。 “不要,以前不也这么睡。” “那是小时候,我们现在都不小了。” 陈琳想起上次抱着睡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可是她不想放手,她总感觉下次就抱不到了。 “你怎么不健身了?”陈琳找话说。 “因为不需要了。” 她走了,就不需要健身了。 “对不起。”陈琳想起了秦琪雪。 “跟你没关系。” 陈琳松开了哥哥。 “要是没有我,爸妈就不会离开上海了。” “这也跟你没关系。” “可是……” “你睡吧。”陈伟昊说。 陈琳沉默了。她看着天花板,感觉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要是没有自己,爸妈没有超生,就可以继续留在上海做公职人员,不用会恒湖做生意,就可以一直陪着哥哥了。 “其实挺好的。”陈伟昊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可以把你带大挺好的。” 陈伟昊感觉热乎乎的身体拥住了自己,这次他不想推开她。 活着,也挺好的。 一百零四章 报应? 自从余思洁许诺帮自己询问刘沁的事情之后,陆平何便每天期望着可以收到余思洁的信息,可是事情就像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他沉不住气,借着出差又去了“洛”。 “洛”门口的蛋糕店依旧门口罗雀,他绕过排队的人群,走到了店的最里面。收银台前的收银员看见了他,对他微微颔首,打过招呼。 “又来打听消息?”收银员问他,问得陆平何有些不好意思,显得他多少死心眼一样。 “是啊,”他摸着后脑勺,“你们店长在吗?” “我也不知道,我打个电话去办公室问问吧。”说着她举起内线电话的话筒,却被陆平何一把按住。 他抱歉着将手移开,说:“她要是在忙就算了,冒昧打扰,不好吧。” 收银员笑了,觉得这个男人也太老实了吧。 “有什么关系。”她举起话筒,自顾自地打去了电话,陆平何也不好推辞。 收银员对着电话说了几句,然后就挂了。她耸了耸肩;“店长说等下要急着出门。” “这么忙啊。”陆平何轻声自言自语。 “什么忙,八成是陪她的残疾人老公去医院了,仗着自己是老板,来去自如。”收银员看着陆平何的脸,挤了挤眉毛,“我看你才是真忙,到处飞来飞去的,连头发上沾了东西也没感觉。”说着,她的脸凑近了陆平何,手指摸了摸他的头发。 陆平何被暧昧的氛围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 “你慌什么?我还能吃了你?”收银员笑得妩媚,陆平何这才仔细看了她的面孔,她长得挺漂亮的,但是和阿沁比还是差了一截。不过,倒是要比阿沁丰满了许多。 陆平何打消遐想。 “我还有事儿,余店长不在,我下次再来吧。”他落荒而逃,特别是看见收银员说,“那你下次真的要来啊”的时候,他觉得很不自在,阿沁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他想让阿沁生气。 陆平何逃到门外,靠在“洛”的外墙上。 什么情况,以后这蛋糕店还能来不能来? 他惊魂未定。 “妈,就在这里面。”不远处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挽着妈妈的胳膊指着店门说。 “什么蛋糕啦,噶稀奇的。”妈妈并不“买账”。 “你之前吃过的呀,跟那个‘白棘’的味道一样的。” 妈妈还是想不起来,迷茫而抱怨地看着女儿。 “就是之前你过生日的时候给你买过的那个‘白棘’,后来爆炸了的那个,还上了新闻。” 母女俩走到店门口,女儿注意到了陆平何,兴许是觉得他挺有腔调的,她驻足,看了一会儿,以为他是个外国人。 “你看人家日本人都来吃的。” “就是那个老贵老贵的?”妈妈指了指女儿,“有毛病的咯,买嘎贵的蛋糕吃啊。”妈妈边说边就想拉女儿走,可是女儿不肯。两人便在门口僵持了起来。 女儿觉得明明是自己付钱,妈妈何必这么坚持。妈妈嘴上严厉,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想的是不要破费。 “白棘”?味道一样的“白棘”? 陆平何被母女的话吸引。 之前怎么问蛋糕店的店员,都说不认识阿沁,难道以前阿沁是在“白棘”上的班吗?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陆平何打断母女两人的争执,“你们之前说有一家店的蛋糕味道和这家一样?” 女儿一愣,没想到陆平何一嘴的台湾腔。她想到之前还说他是日本人,不禁羞红了脸。 “恩。”她点点头。 “那家是叫?”陆平何有些不确定。 “‘白棘’。”女孩说。 “那家店在哪里?请问可以给我一个地址吗?” “你是来旅游的吧。‘白棘’早就被炸没了,你说要旧址还是什么?以前‘白棘’开在南京西路那边,发生事故以后,那边就被封了,到现在还没有重建。当时还死了人,那是相当惨啊。” “爆炸?”陆平何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啊,就是突然爆炸了。老板娘都被炸死了,她长得可漂亮了,没想到天妒红颜。”女孩说着连连摇头,“所以生活告诉我们,不要加班,很危险的。” 女孩一个急转弯,弄得陆平何猝不及防,妈妈听见女儿瞎说,指责她不应该捉弄人。 “没,没事。” 陆平何突然觉得对上了,如果“白棘”是在一场爆炸中消亡的,那阿沁失去记忆和说话的能力就可以理解了。 他茅塞顿开。 是南京西路对吧? 陆平何想着,道了谢,便迈开了步子。 或许还留下些信息。 女孩见陆平何急着要走,她想再嘱咐一句,可是只看到了陆平何的背影。 “其实也是恶有恶报。”女孩默默说。 陆平何乘地铁到了南京西路,繁华的路段上,一幢小洋房被封闭,四周被围了起来。门口用深灰色的类似于纱窗的布料封住,房子里面漆黑一片。 “白棘”右边的店面也处于停业状态,而马路对面的咖啡店还在正常营业。陆平何走到对面,咖啡店里人并不多。 “您好,请问是一位吗?”服务员热情地问。 “是。” “先生坐里面?”一般咖啡店都会推荐顾客做窗口,而这家却推荐了里面的位子。 陆平何往了一眼对面乌压压的洋房,做窗口应该会让人感觉很压抑吧。 “我可以做吧台吗?” “可以。” 服务员把陆平何引到了操作台前的位子,他坐在高脚椅上。 烘焙师是个三十来岁的男性,留着短短的络腮胡。他手法娴熟,没多久咖啡便被盛到了陆平何面前。 “请问。” 陆平何道谢,然后烘焙师又闲了下来,开始清理做咖啡的工具。 “对面这个店怎么了?”陆平何明知故问。 烘焙师停下动作,拉了个凳子坐到陆平何面前。 “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台湾人。” “哦。”烘焙师恍然大悟的模样,“那家店炸没了,还连累了我们的生意。” 陆平何想了一下,不准备继续打哑谜。 “其实我之前是想去‘洛’买蛋糕的,可是人太多,后来听说‘白棘’的蛋糕和‘洛’的一样,就来了,没想到‘白棘’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烘焙师料想陆平何被人坑了,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 “你估计是被哪个孩子骗了吧。这年头的孩子都皮得很。” “不过一家好好的蛋糕店怎么就炸没了?”陆平何一脸好奇。 “你信不信报应?” 第一百零五章 斩不断过往 “报应?”陆平何不知烘焙师意为何指。 烘焙师以为自己吓坏了外来人,轻声笑了。 “不是什么恐怖故事,不是什么恐怖故事啦。”他笑着拍了拍陆平何的肩膀,陆平何认真地看着他。 烘焙师说完笑,“冷静”了下来。 “听说那家的老板犯了事,所以才畏罪自杀的。” “犯罪?” “是啊,反正是罪不至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畏惧高墙吧。” 陆平何想了一下,觉得“高墙”应该是监狱的意思。 “怪不得我一路上查‘白棘’的信息都查不到呢。” “是吗?”烘焙师摸了摸短短的胡子,“这我倒不知道,我只记得以前他们家还接受过电视的采访,现在当真是什么都没了呀。这世事变迁。” 烘焙师在一旁感慨上,陆平何对“白棘”老板的事情并不敢兴趣,此时唯一可以让他肃然起敬的便是刘沁的过往,他在想怎么找切入点询问。可是他一直等烘焙师感叹完,都没有找到转折的方法,只好直接问他。 “那之前店里的那些员工呢?您有认识的吗?” “员工?树倒猢狲散啊。我哪有什么认识的。” “哦。”事情又陷入僵局,陆平何看着咖啡上泛起的细细涟漪。 在大上海打听个人原来这么难啊,还不如找警察呢。可是不行,万一阿沁真的有不光明磊落的过往,那就不好了。陆平何想到了那个机器声嘈杂的房间和散落一地的纸张。这个女人鬼点子这么多,万一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得帮她收着。 烘焙师见陆平何陷入沉思,倒是起了好奇心。 “问这些干嘛?难道里面有你的旧相识?” “啊?”陆平何被问住了,他不敢看着别人说谎,依旧低着头,“哪,哪有,那不是因为‘洛’的蛋糕味道和‘白棘’一样嘛,就是好奇。” “那你应该问问‘洛’的人才是,那个老板娘,人还不错。” “你认识?”陆平何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想到烘焙师竟然会认识余思洁。他回忆了一下,余老板人是不错,就是凶了点。 “不算认识,就是之前来店里坐过。应该和‘白棘’的老板认识吧。估计‘白棘’的老板临终之前把秘方告诉了她。” 烘焙师说得慢悠悠的,可陆平何激动到不行。 “真的吗?” “我,我也就是瞎猜。”烘焙师尴尬,没想到陆平何会当真。 “多少钱?”陆平何忙问。 “什么?” “咖啡多少钱?” 陆平何付了钱,忙又跑回了“洛”。 他身体强健,即使一路小跑,依然面不改色。他站在店门口,停下脚步,往店里张望。真的不想再与收银员碰面了。 思考许久,陆平何还是决定在门口等余思洁,自己才离开一个小时,余店长应该还没有回来。万一她今天不回单位了呢?陆平何又想,虽然极可能空等一场,可是他实在太焦急了,他真的想早点知道答案。 太阳缓缓下落,天空由碧蓝变成深蓝,“洛”门口的路灯纷纷亮起。 陆平何拿着手机,将“白棘”两个字搜索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什么结果。 他蹲在路边,上海的天气又湿又冷,可陆平何还穿着单薄的西装,他跳了两下,搓着手,试图温暖身体。 “你累不累啊,这么远非走过来。”是男人的声音。 “你最近都不出去转转了,我带你走走还不好?”是余思洁的声音。 陈宇想说,出去转转是好啊,可是这傍晚十分,气候阴凉,你一路走着是不觉着冷,我坐着不动可是冷得很。 他想说,但是想着余思洁一路穿着高跟鞋走过来,估计脚跟都被磨得不成样了,便没脸说了。 他看见路口站着看手机的男人,心里奇怪。于是怕了拍余思洁扶着轮椅的右手。 他看着男人,用眼神询问余思洁“什么情况”。 “陆先生?”余思洁开口。 陆平何抬起头,看见了来人,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 “你在等我?” 陆平何点点头。 “你不会从中午一直等我等我到现在吧?你怎么不进去坐坐。”余思洁不理解,一下说得口无遮拦,满是埋怨,隔了会儿才发现自己失了态。 “您说我真的是,都忘了请陆先生先进门。” 余思洁是好意,可是陆平何去不想进去。 余思洁望了一眼店里,人们依旧挨肩擦背。 “要不去饭店坐坐吧。” “谢谢。”陆平何这才答应。 余思洁让陈宇自己回办公室,反正办公室在一楼,他自己也能行。 陆平何的目光钉在缓缓离开的轮椅上,陈宇离开视线,他才发现自己的眼神很不礼貌。 余思洁以为他在好奇,心里有些生气。余思洁觉得自己老公就是个普通人,凭什么要接受旁人异样的目光。 “是意外,已经过去了。”她敷衍。 “对不起。”陆平何摆摆手。 余思洁不想听他解释。 “你朋友的事情我暂时还没有打听到,之后会再托人问的,要是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陆先生。” “不,不是,我不是来催你的,我是有另外的事情想问余店长。” 余思洁皮笑肉不笑地表示“你问吧”。她心里烦陆平何烦得打紧。 “我之前听人说,您认识‘白棘’的老板。”陆平何怕余思洁反感,急着一股脑地把心里的话说完,“听说‘洛’的蛋糕和‘白棘’的味道很是相近,而我口舌笨拙,说不定我朋友的蛋糕味道是在‘白棘’任职期间学来的。我想问问余店长,认不认识‘白棘’以前的店员,说不定会有线索。” “逝者已去,断了联系也算是斩断过往,不再徒增伤感。”余思洁回答婉转,算是拒绝。 “真的一个人也没有吗?”陆平何追问。 余思洁觉得陆平何愈发恼人,没完没了,自己期初只不过是为了打听消息才故意与陆平何相识,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缠上了自己。 “没有。”她断然。 陆平何失落,但还想在问些什么。 手机铃声打扰了他的思绪,是工作电话。 余思洁示意他先接电话吧。 “平何,你那边的事情搞定了吗?你赶紧回台中一趟。” 第一百零六章 此生承蒙指教了 因为工作上的要事,与余思洁的见面戛然而止。不得已,陆平何乘坐上海飞往桃园机场的飞机,连夜赶回了台中。 到达桃源县的时候已是午夜,长途客车站却依旧人来人往。他好不容易买上车票,回到台中。 距离第一班BRT进站还有一个小时,陆平何窝在24小时便利店里。他准备等会儿直接去公司,所以特地选在了台中火车站下车。 太阳从云朵里探出头来,天蒙蒙亮,陆平何被玻璃窗外射进的阳光吵醒,不知不觉间竟到了7点多钟。他睡眼惺忪地走出“seven”,感受着朝阳。 是好日子吧。 把办公椅卖去上海的梦想貌似已经近在咫尺。 陆平何走到马路对面乘上BRT,想到下班的时候又可以见到阿沁,他心里冉起淡淡的激动。 嘴角不自觉地染上笑意,他抬头看向窗外,那是太阳公升起的地方。 这几天陈琳一直和陈伟昊住在一起,她上班的时候,他就坐在她对面咖啡店的玻璃窗前加班,只要从窗口望出去,便能看见哥哥的侧颜,这让陈琳感觉十分满足。那是被亲人爱着的幸福。 下班以后,陈琳会带着陈伟昊到处闲逛,到处吃,台中最大的两幢商场逛了一遍又一遍,最大的夜市走了一趟又一趟,乐此不疲。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明天哥哥就要回家了。陈琳拽着陈伟昊,两人聊了一晚上的天。陈琳企图用清醒留住时间,可也只是自我安慰。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帘,失落感占据了她全部身心。 她强迫哥哥起床,说要带他去吃台中特色的早餐。 台中哪有特色的早餐,大多都是一个汉堡了事。可是陈伟昊还是从了她。 陈琳拉着哥哥的手走在街道上,路边的商店只开了几家,她走到一个小弄堂门口,转弯到了一家小小的早餐店门口。早餐店很小,只有五张桌子,其中一张还被店主用来当了操作台。 “哥,你猜这家店叫什么?” 陈伟昊向店招牌看去。 “永和大王。” 他笑了,在大陆大名鼎鼎的“永和大王”在台湾的分店竟是这样小小的店家。 “盗版的吧。” “台湾没有盗版。”说着,他把陈伟昊拉进了店里。 “要些什么?”老板问。 陈琳坐下。 “哥哥,肯定又要喝粥。” “不喝了。” 因为没人做了。 点在菜单上的手指定住,陈琳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她不敢抬头。 “就,就这两个套餐好了。”她胡乱要了两个套餐。 望着门外凉风瑟瑟,空落落的树枝在空中摇曳。 陈琳转回视线,看着哥哥的脸。 反正就是胖了,老了,没有以前帅了。就连穿着也没有以前讲究了。 “下……” “下……” 两人同时发声。 陈琳想问哥哥下次什么时候来。她抬了抬手,让哥哥先说。 “下次来就是国庆了。年假用完了。”陈伟昊说。 “恩。”陈琳看着自己桌上的手指。 一、二、三、四、五…… 她又看了看左手,还有七个月。不就是七个月嘛。她强颜欢笑。 “来了。”老板把早餐端到桌上,当场打开了竹笼。白茫茫的蒸汽从小菜包上冒了起来,蒸红了陈琳的眼睛。 她搓了搓双手,说:“开动吧。” 包子夹进碗里,却下不了口,她不想吃。 也不知道这两年自己在做什么,就像是走了一条黑漆漆的路,怎么也摸不到出口。前路黑暗,后路遥远。以前自己畏惧后路迢迢,现在那条后路还能走回去吗? “其实我以前还是很优秀的。”她默默说。陈伟昊没有回答,她也没有抬头看。 “我说小时候。”她尴尬地看着陈伟昊,陈伟昊却地下了头。 “恩。”他说,然后猛地吃起了早饭。 从早餐店到“熊包包”只要过一条马路。 现在是七点,还太早。 “我送你去桃园县吧。”走在回宾馆的路上,每一步都像是种磨难,每一步都是离别。 “不用了。” “我想再陪哥哥两个小时。”她索性停下脚步。 “两个小时也是一样。” 两个小时、两天、或者两个月都是一样的。终究是要分离,一切都于事无补。陈伟昊深知逃避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可那是自己的妹妹啊,谁怎能做到“大义灭亲”? 面前的车站停着BRT,那是台湾的陆上地铁,从大陆斥巨资引进的陆上地铁。 陈伟昊看着前面的“巨龙”,眼睛无神。 “巨龙”里稀疏地坐着几个乘客,陈伟昊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早乘“电车”。 第二节车厢第二排坐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这么眼熟,他往窗外看着,心情舒爽。 陈琳还在一边和自己喋喋不休。陈伟昊急忙推搡着陈琳转身往回走。陈琳莫名。 “别往回看。” “警察啊?这里是台湾,怕啥?” “是陆平何。” 陈琳说笑的声音消失,半响,她问。 “他看见了吗?”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应该没有吧。” 应该没有。那就是有吧。 “我想送你去桃园县。”陈琳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好。” “哥,万一陆平何发现了……” “如果他发现了,你就和哥说,哥带你去一个新地方。哥想穿了,你是我妹妹,你想做什么决定我都陪着你,只要你一生无忧。你失足,是哥管教不周,是哥的错。如果有人要揭发我妹妹,不管他是谁,哥都帮你挡着;如果有人要抓我妹妹,我劫狱也把你带出来。我回去就辞职,来台中陪你,守你,一生一世。”陈伟昊一口气说完,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的这些话,可是除了这个妹妹自己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功名利禄,缠绵悱恻,都已经与自己无关,而一年到头只见到两面的父母在琳琳面前又是何其的无足轻重。 陈琳愣住了,她哽咽。 “哥。” 没有人回答。 “哥,哥,哥。” “诶。”陈伟昊响亮地应上。 陈琳看着哥哥的脸,是这个男人拉着自己的手送自己去上的小学,是他欣喜地拿着自己的成绩单,说她是世上最优秀的妹妹,他说他的妹妹是最漂亮的,谁也比不上,千金都不换。那是她哥,可是那个时候他也还是孩子。 “真好。” “什么?” “我说真好,你是我哥。”陈琳大喊,“我说真好,你是我哥。” 说着,她弯下腰,向陈伟昊鞠了个躬。 “我说,这辈子承蒙指教了。” 第一百零七章 罪人 陈伟昊受不起妹妹如此大礼,他想扶起她,陈琳却用手止住。之前,陈琳只知道“作”,她没想过哥哥为了自己当真可以什么都不要。 “如果……如果陆平何发现了,你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妹妹。”她依然鞠着躬,声音沙哑,地上出点一滴滴深色的点子“28岁,我都28岁了,怎么还能让哥哥为我负责。我说啊,都是活该。哥,你知道吗?从来就没有人害我,都是我在害人。邱律,连邱律都是我害的。” “赚钱的点子是我出的,我说把货放在进货的箱子里会万无一失,我说这个箱子就是我设计的,我让他相信我。是我害小雪中的毒,是我杀死了你们的孩子。如果不是我,王泽不会出国,小雪不会因为伤心过度生出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齐乐也不会残疾。要不是邱律为了隐瞒我们的罪行,陈宇更不会出车祸。还有那个在爆炸中无辜死去的女人。都是我的错、哥,这样的我根本就不配你爱。是我,害了所有的人,甚至连累害自己的哥哥也受牵连,没有我,一切都不会是这样的。” “算了,都过去了。”陈伟昊扶起陈琳,拭去她的眼泪,让她别哭。 陈琳轻轻移开哥哥的手。 她将自己额头的头发往后撸,想看清哥哥的脸,可是头发一会儿又飘到了额前。 她终于泣不成声。 “邱律他死了。”尖锐的声音划过天际,是绝望啊,“邱律他死了。那天邱律说,他会带我走了。然后我上了船,他说他还有事情要做,做完就回来。我抓着他的胳膊,死命地抓着,我说你骗我,你是不是不走,你是不是要把我一个人扔在异地。他说不会的,他一定会来找我。那天,天都快暗了,满天的乌云,月亮都被藏了起来。他指着天空说,等下要是看见鞭炮声,那就是成功的号角。他说他会在高雄等我,去了台湾,我们就忘记大陆发生的一切,重新开始,重新爱过。” 陈琳说着蹲在了地上,陈伟昊也蹲下身。眼泪划下嘴角,凝聚在下巴上。陈伟昊想帮她擦去,可是眼泪怎么也擦不完。 “他,他……”陈琳指着自己的头发,话不成句,“他说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我要记得他,别再砸他一头血。我说好。然后,我在高雄等了好久好久,等到钱都花完了,每天看着船靠岸、离港,可是再也没有遇见他。直到你和我说他被炸死了。我真傻,这算什么成功的号角,为什么我的号角要用他的鲜血染成,为什么?说什么下次再见到他,我怎么知道他下辈子长什么样子?” 陈琳越说越激动,双手颤颤发抖,陈伟昊把她的手拽进怀里,一把抱住了她瘦弱的身躯。 “我,我,下次看到他,我还要砸他一头血。我让他不辞而别,骗子,都是骗子。” 泪水淌在了陈伟昊的背上,顺着外套往下流。 陈伟昊抚摸着陈琳的背。 “有哥在,哥一辈子不骗你,一辈子陪你。” 陈伟昊一遍遍地说着,一遍遍地说着。 陈琳从陈伟昊身上直起身来,她轻轻推开他。 “哥,你走吧。” 陈伟昊惊愕地看着她。 “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你就当那天我被炸死了好不好?” 她屏住眼泪,手指放在了陈伟昊的脸上,向上轻轻拉起了哥哥的嘴角。 “我也想穿了,我不想让哥哥被我牵累,我不想哥哥变成黑户,变成包庇犯,我要哥哥永远站在阳光下。”她笑了,笑得像是在流泪,“哥哥笑着同意了。” “哥,我不陪你去桃园了好不好?” 陈伟昊没有回答。 “哥,我想回家了,哥,你等我回家吧。”陈琳背对着BRT的方向,往后退着步子。 一瞬间,陈伟昊觉得陈琳离自己好远好远,远得失去了伸手的勇气。 “哥,你等我回家。记得,要等我回家。” “好。”他回答,“好,好。” 陈琳转身,她跑出了视线,陈伟昊没有追。 好,我等你回家。 那天,方腾的复印店被查封,租住的小房子里,“作案工具”被尽数查没。陈琳离开之后,方腾彻底被金钱蒙蔽了双眼,对钱财的渴望远远超越了对法律的畏惧,他愈加肆无忌惮,甚至开始堂而皇之地接受“订单”,“事业”越做越大,终于“只把不住火”,他被警察盯上,得到了“血的教训”。 警察打开了复印店的小仓库,里面塞满了办公椅,都是陆平何公司的。这是陈琳之前“心惊胆战”的全部原因,也是开复印店的全部理由。 在网络平台购买陆平何公司商品的大客户正是陈琳,可惜陆平何公司的办公椅太贵了,陈琳倾尽所有也只买了几十把,而这些根本不足以让陆平何停下拓展销路的步伐。 那天,陆平何没有发信息告诉陈琳自己提早回了台中,陈琳看着“空落落”的手机,生怕陆平何不愿见自己。她自说自话地去了陆平何的公司楼下等他,一直等到了晚上,等到太阳下山,星星挂满了天空。 她坐在花坛上。 就是在科博馆,陆平何第一次约自己出去玩。知道陈琳不会说话之后,陆平何落荒而逃,可是过了几天又欣然接受了自己残缺的“事实”。陆平何不说,可是陈琳知道,他一定是经过了强烈的思想斗争,可怜他爱上了他。而自己却是祸水。 如果可以,陈琳好像回到过去,即使道路再艰险,即使路途再遥远,她也好想回到回去。好想一切都回到故事的起点。 那是陈琳和秦琪雪的十七岁,那是王泽的十九岁,那是他们的青葱岁月。 陈琳感觉视线变得模糊,恍惚之间,她好像看见了秦琪雪的脸,她在说“琳琳,琳琳,我就知道你会等我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小雪伸出她的小手指,“你可不要抛弃我啊。” 第一百零八章 遇见你 那天,小姝回家了。我看着她湿漉漉的衣服,竟一时梗得说不出话。我不知道她消失在外面的这几天经历了些什么。我很想责问她,责问她为什么不辞而别,可是看着她低垂的眼睑,我语塞,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我只有张开双臂,将面前瘦弱的女孩儿搂进怀里。 “回家就好,回家就好。”我不断重复着单薄的话语,希望语句可以将我心中的爱化作暖流,流进小姝的心里。 晚上,我站在房间门口,无力向她的方向迈出步伐。我在期待她主动与我交流,而这种卑微的渴望又何尝不是一种奢望啊。 ——《向凤阁的手记》 作者写到这里,故事戛然而止,小姝失踪之后的遭遇无人知晓。 秦琪雪将连载这篇小说的杂志看了一遍又一遍,叛逆的小姝究竟做出了什么事情,她与母亲的那场博弈最终又是非获得成功? 房门被猛地打开,发出“吱嘎”声,她急忙把杂志放到了桌下,可是藏书的全过程早已被妈妈尽收眼底。 “妈。”秦琪雪叫了一声,妈妈表情严肃。 “作业都做完了吗?一天到晚就知道看小人书。”妈妈走近秦琪雪身边,一把抓去她手里的杂志,“又是这本杂志,一天到晚不学好,就知道不务正业。你数数离高考还有几天?” 妈妈的说话就像是连珠炮,秦琪雪努力用意念堵住耳朵。 “我会复习的。”秦琪雪轻声说。 “嘟囔什么?要说大声说。” “我会复习的。”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妈妈生喘了一口气,看了眼时钟,已经十一点了。她有些气恼,可是想了一想,又把火气憋在了心里。 “快点做作业,一天到晚就知道拖拖拖,要拖到什么时候?”说完话,妈妈走了,没收了秦琪雪的书。 秦琪雪看着墙上贴着的倒计时,里高考还有五百多天。 急什么,急这一两天有用吗?我成绩差这件事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哪有那么快就能转变的。 她趴上了书桌。 小姝到底遇到了什么? 好奇占据了她全部身心,她更没有心思学习了。 “A B B A C C C” 她胡乱在试卷上写下答案,反正做了也是错,猜了也是错,那干嘛要做题呢。 秦琪雪从书橱的最里面抠出一本书,是言情小说。她抱着书跳到了床上。 手伸向了房灯开关。 太假了。 秦琪雪没有关灯。 刚妈妈才看见我还有两张卷子没做,现在突然就做完了,不用想也知道是瞎写的。 她窝进了被窝,小说背光拿着,黄色的灯光下,纸张变成了棕色,十分困人的颜色。 她翻看了几眼,就是再精彩的剧情也无法让她摆脱困乏。 忽略地翻阅几张之后,秦琪雪感觉视线模糊,眼皮直打架。 望延高中。 这是《向凤阁的手记》中小姝就读的高中,而上海真的也就有这所高中。会不会是真实的事情,因为某些原因被迫中止了连载。 秦琪雪猜想,她走到校门口,太阳已经走在了下山的路上,天空一片昏黄。她驻足,背后赶着回家的同学没刹住脚步,半撞在了她的身上。 “不好意思。”男生边说边跑着往外走。 望延高中。 秦琪雪还在想小姝的事情。 5点30分,应该还有时间。 秦琪雪决定先不急着回家,她要去望延高中看一眼,即使学校里的学生已经下课,她也还是想去,就看一眼,晚回去一会儿应该可以随便找个由头骗过妈妈的。她说服自己。 秦琪雪所读的高中举例望延高中只有半个小时路程,她打了的,其实她完全可以乘公交车直达,可她还是有些惶恐,生怕自己回家太晚。 望延高中是一所是市重点高中。学校老旧,操场很小,学校四周被树木环绕,只能从树木间的缝隙看见学校里的场景。 秦琪雪不敢去校门口,她怕被门卫提问。所以她躲在树后,半趴在树丛里,窥探操场上的学生。 一群男生在打篮球,挥汗如雨。一个高高的女生坐在篮球场旁边,专心地注视着球场上的男生。她的眼神飘忽,好像在看很多男生,也好像一个都没有看。她四肢纤细修长,穿着宽宽的校服,长长的黑色直发披在肩上,美得如同画报上的女人。 秦琪雪看得入神,人几乎贴在了铁丝网上。 “喂,你在干嘛呢?” 秦琪雪向声音的源头看去,树丛外站着一个女生,高高瘦瘦,也很漂亮。 她往篮球场上看看,又朝女生看看。 “原来是两个人。”她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 “你和球场边的女生长得真像。” 女生也往球场瞅了瞅。 “不像啊。”她说。 女生扎着马尾辫,细看确实不像。 “你是谁?躲在这里干嘛?”女生说话很有气势,秦琪雪心里不爽,凭什么她这么趾高气昂。 “要你管。”她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 “你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女生又说。 秦琪雪看了看女生的校服。 “你也不是。” “我是来找人的。” “那我也是来找人的。” 秦琪雪上下打量着女生,运动鞋、双肩包、手表,全是名牌。合着是个富二代。 于是她更加气愤,甚至有些愤世嫉俗。 她的视线落在了女生的手上,她抱着一本杂志,正是被妈妈收掉的那本。 “我说,”她讲得慢慢吞吞,女生低着头看着她,恼人的压迫感,“你也看这个?” 女生朝秦琪雪的眼神之处看去,然后她笑了。她笑起来就更加漂亮了,特别是在夕阳下。 “那我们找的是一个人?” “不是。” 女生的神态叫秦琪雪很不愉悦,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这个女生。可能是因为她比自己漂亮太多,而且家境还不俗。于是她嫉妒,所以她不想给女生好脸色。 秦琪雪转过身,即使拥有相同的爱好,她也不觉得她们是一路人。 秦琪雪觉得自己转身的姿势特别霸气,有种贫贱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气概。 可是女生非要从身后拉住自己。 她说:“我叫陈琳。” 第一百零九章 你为什么想来找小姝? 秦琪雪回头看着陈琳,她不想说自己的名字。 于是她回过头,还是要走。 陈琳绕到她身前。 “你叫什么名字?”她张开双臂,挡住了她的去路。 “秦琪雪。” 秦琪雪想着自己说完名字陈琳总能放自己走了吧。她往人行道的边缘迈了一步,谁知,陈琳也迈了一步,还是不让她走。 “你为什么想来找小姝?” 凭什么告诉你? 秦琪雪完全不给面子,这让陈琳气恼,她决定使出杀手锏。 “我已经在学校门口蹲点好几天了,可是发现了不少事情,你想不想知道?” 一直低着头的秦琪雪突然抬起头来,像是燃起了兴趣,可她还是噘着嘴,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你为什么想来找小姝?”陈琳又问。 秦琪雪知道自己若是不回答,陈琳一定不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想知道关于小姝的线索,可是心里又有些心不甘。 “你先说。” 陈琳顺势坐在了绿化低矮的台阶上,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身侧,示意秦琪雪过来。 虽情愿,可是秦琪雪只好坐下。 “我就是好奇她们最后谁赢了。” 秦琪雪知道陈琳说的是小姝和她妈妈。 “哦。”这个答案一点也没有吸引力。 “你呢?” “我就想做个叛逆的女生,帅帅的那种。”这是真话。 “那样好玩吗?”陈琳不是很懂秦琪雪的心境,“混黑”会有意思? “当然好玩,”话题到了秦琪雪感兴趣的地方,她心头的话一下子涌上来,像是坏了开关的龙头,“你不觉得吗,那种纹纹身,叼烟头,和男人勾肩搭背的女生超级帅气。还时不时冒出两句黑话、脏话。” “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秦琪雪学起电视剧里“坏”女人的模样,她脑袋一扬,“藐视众生”。 陈琳被她逗笑了,可是她还是对“混黑”不感兴趣。 “你就没有想过做‘黑老大’的女人吗?”秦琪雪以为像她们这个年纪的女生都会有和自己相同的爱好。 “没有啊,不觉得好玩。” 秦琪雪感觉到自己的信仰被人鄙视了,她不服气,觉得陈琳装得“清高”,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指指陈琳校服上的校徽。陈琳就读的高中在全上海排名前三。 “你们这种好孩子怎么能够理解?乖乖女们。”她很是没有好气。 “你好像很讨厌我。”陈琳直白。 心里所想被人一语道破,秦琪雪感觉自己像是在大太阳底下被扒了个精光,一览无遗。 她不说话,既不想承认自己的心思被猜中,也不想说自己喜欢陈琳。她陷入一种矛盾,感觉条条大道都被面前的女生封死了,所以她只能沉默。 “因为我长得漂亮?” 不要脸,秦琪雪从没见过有人这样夸耀自己。 “对对对。”她想惹毛陈琳,“你不光漂亮,还有你那一身名牌,我就嫉妒你个富二代。” “是嘛,其实我成绩还很好。”陈琳笑了,像是在嘲弄她,秦琪雪气得牙痒痒。 “你们这种人都是要去北京读大学的,你高中几年级?马上就要离开上海了吧。”秦琪雪双手一摊,这是要送客。 “我才不去北京呢,我要跟我哥在一起。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哥? “你有哥哥?”秦琪雪两眼泛光。 “是啊。怎么了?” “你为什么能有哥哥,不是计划生育,不都是独生子女吗?” “超生了咯。”陈琳不当回事。 “我也想有哥哥,你好幸福啊,你居然有哥哥。有哥哥多好,要是以后爸妈说我,还有人帮自己。”秦琪雪看着陈琳,她激动起来,双手抓住了陈琳的胳膊,“你快说说啊,你哥哥什么样子的呀?” 陈琳被吓了一跳,几秒钟之前秦琪雪不还是很讨厌自己的嘛,怎么瞬间就热情了起来。 “我哥是什么样子?”陈琳回想起陈伟昊,脑海里闪现出他的样子,于是她痴痴地笑了,“我哥啊,是个大胖子。” “胖子啊。”秦琪雪失落,可是失落又转瞬烟消云散,“胖子,有多胖?” 她双手张开,放在身前。 “这么胖?” 陈琳把秦琪雪的手往两边拉了拉。 “这么胖。” “那真的很胖啊。”秦琪雪默默感慨。 陈琳想着哥哥要是知道自己在外面这么败坏他的名声,一定气死了。他一定会和自己讲道理,说“琳琳啊,怎么可以在外面这么说哥哥呢,哥哥对你这么好。”哥哥这个话唠,总喜欢讲道理,她又想起了哥哥讲道理的样子,真的是好笑死了。 “你不喜欢胖子?”陈琳补刀,“其实胖胖的挺好的呀,特别有安全感,特别是冬天抱着很舒服,很温暖。就像是……” “汤捂子(电暖袋)?”秦琪雪抢先说。 “对,还是特别大号的,摸起来软软的那种。”陈琳边说边点头,“当然啦,也有不好的,就是夏天容易出汗。” “那不是会有汗臭味?” “就是汗臭味,所以我夏天的时候都不爱待家里,都去阿泽哥哥那里。” “那得有多大味道啊。”秦琪雪自言自语。 其实陈琳的话半真半假,其中不乏夸大的成分,可是那个年纪的女生就是喜欢这样在言语上捉弄人。 “毕竟有两百多斤呢。” “这么夸张。”秦琪雪想着自己才八十斤,两百多斤岂不是有两个半自己重,实在是太可怕了。 “小雪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才第一次见面,陈琳就叫起了她的小名,秦琪雪感觉陈琳实在是过分亲近了,她觉得不自在,可是她又懒得争辩,显得自己多放不开一样。 “我还是比较喜欢瘦瘦的男生,五官立体,英气逼人。夏天穿着黑色的T恤,虽然瘦,但是身材线条也不差的那种。”秦琪雪沉入幻想,他想起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多是这个类型。 “其实我哥五官挺好看的,像我一样,他就是胖。”陈琳三句不离“胖”字,可是字里行间都是慢慢的爱意。 “你真不要脸,老说自己漂亮。”秦琪雪指着陈琳。 “我就是漂亮啊。” 女生之间的情谊总是很奇怪的,前一秒还嫌弃对方,后一秒却可以相谈甚欢。聊着聊着,秦琪雪觉得不对了,自己不是要问陈琳发现了什么线索的吗,怎么却闲扯上了。 “你发现了小姝什么事情?”她问她。 “没有啊,我也第一次来。” 什么,第一次来? “你是个骗子。”秦琪雪提高了音调,她生气了,自己居然被人骗了,真是颜面尽失。她站起生来,就想离开这个“讨厌”的女生。 “你别急啊。”陈琳边说,便拽住了她,“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啊,我已经有主意了。” 一百一十章 不公平 你别想再骗我了,这次秦琪雪不准备买账,即使陈琳再怎么拽着自己,她也不想回头。 可是陈琳臂力惊人,硬是不放手,抓得秦琪雪都感觉手臂快脱臼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陈琳。 “有什么主意就快说。” “让我想想啊。”陈琳假装在现想。 “你又骗我。” “兵不厌诈。”陈琳说完吐了吐舌头,秦琪雪真想一剪刀把她舌头剪了。 看眼神,陈琳知道秦琪雪真的生气了,她不敢再逗她。 “好啦,好啦。认真说。”她把秦琪雪拉回身边,“你想啊,我们都慕名而来了,说明这部小说还是很有影响力的,你说,作为故事的发生地,望延高中应该也有人喜欢这本小说吧。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学校里的人要是想了解小姝是谁,一定要比我们来得容易。我们随便抓个女生问问不就知道了。而且像小姝这样‘坏坏’的女生一定特别出名。” “真的假的?”秦琪雪有点不信,她觉得陈琳实在是太坏了,说不定又在挖坑等自己跳。 “说不定学校的公示栏里也会有她的名字。”秦琪雪下意识地往公示栏的方向望去,公示栏在教学楼的墙上,离校门口大约十米左右,从学校门口根本看不见上面的字。 真是死无对证。秦琪雪心想。她和陈琳根本进不了学校,更不要说去看公示栏了。 “那你去问啊。”秦琪雪说,她才不要自己去问呢,多傻。 “好啊。”没想到陈琳满口答应,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 “不过,”陈琳又说,“现在学校都放学了,哪去找学生问。” 秦琪雪不死心,她不想就这么放过说大话的陈琳,毕竟夜长梦多,谁知道明天陈琳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她看看操场上打篮球的男生,指了指旁边坐着的高个女生。 “里面不是坐着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吗?” 正说着,里面的女生站起生来,秦琪雪以为她听见了,忙转过了头,陈琳倒是无所畏惧,依然毫不避讳地看着里面的女生。 女生站起身,似乎觉得坐累了,她动弹了一下腰和胳膊,挪了挪位置又坐下。 “我和她哪里长得像了,她比我胖好不好。”陈琳不服气,又解释上了一句,“至少她肚子上的肉比我多。就像我妈一样,四肢纤瘦,就是肚子屯肉。” 秦琪雪发现女生根本就不准备回家,她也不知道陈琳能够问谁了。 “那……” 不等秦琪雪说完,陈琳便抢话。 “那我们明天再来吧。” “明天,”秦琪雪踌躇了,“明天不行,明天有托底班。” 秦琪雪的高中本来就是一所排名靠后的区重点,陈琳没想到她在这么一所学校里,成绩仍处下游。 “你的成绩怎么这么差啊。”她脱口而出,于是下一秒她便意识到秦琪雪一定气死了。 她直接张开双臂抱住了秦琪雪,秦琪雪只有一米五多的个头,她的脑袋撞在了陈琳尖尖的下巴上。 “你干嘛啊。”秦琪雪一把推开她。 “没想到你这么矮。” 秦琪雪委屈到不行,自己怎么会遇见这样的女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她眼里泛着泪花,这倒让陈琳慌乱了阵脚。 “我请你吃饭吧。”她讨好。 “不要,不吃富二代请的客,我仇富。”她说着转了身。 “我双子座,所以你要原谅我。” 歪理。 “请你吃必胜客。” 秦琪雪有点心动了,可是她依然保持着矜持。 “不点意面,鸡翅、洋葱圈、薯格每样来一份。” 秦琪雪回过身,看着陈琳没说话。 “外加双拼披萨,薄底的。” “嗯。”秦琪雪点点头,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陈琳推着秦琪雪去了必胜客。两人好好饱餐了一顿。吃完饭陈琳又打包了好多食物回家。 “你没吃饱吗?”秦琪雪奇怪。 陈琳推了一下她。 “你忘了我还有个胖子哥哥。” 和陈琳最后的相处还算愉快,毕竟吃人的嘴软,她也不好说人家坏话。与陈琳辞别之后,秦琪雪才发现时间竟然已经八点多了,她觉得坏事,回到家妈妈一定要批评死自己了。 迫不得已急赶慢赶地回了家。 走在家门前的楼道口,秦琪雪惶恐而艰难地迈着步子。她趴到门口,对着猫眼往里望,可惜她什么也望不见。 门内发出“咣”的一声,秦琪雪吓得往后一跳。 该不是发现我回来了吧。 她摸了摸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趴回了门口。 “不想过就别过了,娶了你这个女人算我倒霉。”是爸爸的声音。 “好啊,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了是不是,那这日子就别过了,你去找别的女人啊,就你,就你这种德性,那个女人看得上你?”是妈妈的声音。 “你们要吵就出去吵,这是我家,你们全都给我滚蛋。”是奶奶的声音。 原来是大人之间的博弈,还是老样子。 秦琪雪心想现在绝对不是回家的良好时机,她坐在门口,等着门内的战役结束。 从秦琪雪有记忆开始,爸妈一直处于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状态,她早已见怪不怪。而且爸妈每次吵架吵到后面都会扯上自己,比如说,“都是你教导无方,才生出这种女儿啊”,“女儿这幅样子还不是学你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之类的。大人就知道迁怒于人。 不过无论再怎么争吵,再怎么闹离婚,爸妈都没有真的分开,就这么吵吵闹闹十几年。 牛逼。秦琪雪是这么想的。 她等了好久,默默看着手表上的时针指向了“9”,门后终于有了一刻消停。她正想敲门,却听到了“乒铃乓啷”一阵响声。 然后门自己开了。 妈妈从房间里走出来,背着自己用了多年,已经开始掉皮的包。 “那就离婚。” 妈妈看见门口的秦琪雪,她想说上两句,可是欲言又止。 爸爸走到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妈妈下了楼,他没去追,可是他总要说些什么,不然显得自己太过窝囊。 于是他对秦琪雪骂道。 “都几点了,你还知道要回家啊。” 秦琪雪想说自己其实没这么晚回家的,还不是因为你们吵架才没进家门吗。可是没等她说出口,爸爸又说:“和你妈一个样。” 秦琪雪不服气地看着爸爸,怎么就又怪上妈妈了,莫名其妙。 她通红的眼睛让爸爸怒从心起,奶奶看着怒火中烧的爸爸,跑出来把秦琪雪带进了屋里。 “别和你妈学。” 我怎么了,怎么就和我妈学了。 “是你们在里面吵架我才进不来的,还怪上我了。”她拜托开奶奶的手。 “目无尊长,你就这么对你奶奶啊。”爸爸火上浇油。 “你们就知道欺负妈。”秦琪雪说完冲进了自己房间,“砰”地一声锁上了门。 “开门。”爸爸扭动把手,发现打不开,“不开是吧,不开就永远别开了,你就饿死了里面,白眼狼……” 秦琪雪捂着耳朵坐在地上,她想把门外的“叫嚣”全部隔绝,可是太难了。 秦琪雪窝在床边就嘤嘤地哭了。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爸妈就是这样的。不公平。 第一百一十一章 琳琳家 “哥?”陈琳打开门,房间里黑漆漆的,毫无生气。 “哥?”还是没有人回应。 难道不在家吗? 陈琳打了一个寒颤,一片漆黑的家也是怪吓人的。 她犹豫着,不敢进家门。 陈琳有些生气了。怎么又这样啊,哥哥怎么又不回家,她不想一个人住。她想起前几天看的恐怖小说里的情景,怎么都觉得有人跟在自己后头。 她转过身。 不会有人的,不会有人的,她默念着缓缓睁开双眼。 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陈琳大惊失色,尖叫出声。 “别叫啦,是我。”宽阔的臂膀抱住了她。 “你怎么都不吱声?”陈琳打掉哥哥的手臂。 “还没来得及,谁知道你见到我像见了鬼一样。又看恐怖小说了吧,这次是什么,背后有人?”陈伟昊说着朝陈琳背后看去。 “诶呀,你别说了。”陈琳跺着脚。 “好啦,不跟你搞了,回家。”陈伟昊把陈琳推进家门,“哪里有鬼?” 是没有鬼,那不是因为有哥哥在,不好出来吗?谁叫哥哥那么胖,根本打不过。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家。” “哥哥也很晚啊。” 陈伟昊摸摸了后脑勺,他早就回家了,不过是又出门吃了个夜宵。 “哦,你又出去吃夜宵。我要告诉妈妈,她让我管着你,让你少吃点的。” “我没吃晚饭。” 陈琳望见餐桌上的一片狼藉。 “你骗人,我要告状。” “那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说着,陈伟昊准备一把抢过陈琳手中的披萨,谁知陈琳一把拎起食物抱在了怀里。 “那是我自己的,妈妈说我太瘦了。都是哥哥把好吃的吃完了才让我如此清瘦。” “完了,这个妹妹要不得了。” “哥对你这么好。” “哥对你这么好。”两人一齐说。 “咳。”陈伟昊叹着气进了房间,接下来是“法定”亲子时间。每天在恒湖的爸爸、妈妈都会准点发来QQ视频邀约。今天也不例外。 陈伟昊调整好电脑,边叫来客厅的陈琳。 陈琳一下跃上哥哥的床,抱住了他的脖子,手上塑料袋里的披萨在陈伟昊胸前摇摆着。 “琳琳买了哥哥吃的。”陈琳抱着就不动了。 “等下吃。”陈伟昊拍了拍她的手臂,让她从自己身上下来。 视频中出现了妈妈的面孔。 “哥哥买给我吃的。”陈琳说谎。 妈妈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像往常一样问了许多日常。 “妈,我是不是算超生户啊?” 妈妈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女儿突然会问自己这些。 “妈,我是不是不小心多生出来的错误呀,别人家怎么都是一个孩子。” “不是啊。” “那……” 陈琳还想问些什么,可是妈妈却抢去了话题。 “超声是不对的,但那是妈妈,”妈妈回过头,确定爸爸离自己还远,“和爸爸的错,不是琳琳的错。而且爸爸妈妈交了罚款,所以琳琳是法律认可的,怎么能是错误呢?” “哦,”陈琳点点头,“所以说,我是钱买了的。” 妈妈被陈琳问懵了,她尴尬地笑笑:“所以你比你哥金贵,他不要钱。” 妈妈看见陈伟昊在陈琳身后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笑得更欢了。 “嘻嘻,哥哥不值钱。”陈琳嘲笑身后的哥哥,然后突然笑着跳了起来,在陈伟昊的床上蹦来蹦去的,“比哥哥金贵哦。” “下来,还没洗澡呢,脚丫子乱踩。” 陈琳充耳不闻,跳了会儿,直接搂上哥哥的脖子. “可是我最喜欢不要钱的哥哥了。” 她向后用力,把哥哥拉在了床上。 “哥哥。” “放在你的小脏手。” “哦,那小脏手去洗澡啦。” 陈琳蹦跳着走出房间,房间里才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 “昊昊。” “嗯?” “你是不是又胖了?” 陈伟昊满脸黑线。 “以前你好像还没有霸屏。” “那是我坐在前面了。” 陈伟昊往后挪了挪。 “还是胖了啊。” 陈伟昊瞬间不想聊天了。 “其实我家昊昊长得也不差,就是胖了点,要是瘦下来一定能找到女朋友的。或者,昊昊有没有喜欢的女生?不要不好意思,把感情藏着掖着,勇敢追求嘛。如果不能成功,至少还能瘦上点不是吗?”妈妈故意火上浇油。 “妈,不早了,该睡了。” “等一下。”妈妈假装慌张,其实她心里像明镜似的,只要自己不挂,儿子是不会先于自己挂电话的。 “昊昊,琳琳是不是还没来过例假?” “你不应该直接问她自己吗?”陈伟昊无奈,什么时候自己都要知道得事无巨细了。 “你要不要给她吃吃药,你不是学这个的吗?” “晚点不是挺好,还能长高点。” “已经太高了,再高下去要找不到男朋友了。” 陈伟昊心想妈妈不也将近一米七了吗?长得高明显就是家族病,哪是“吃药”能好的。 “妈不也高?” “所以只能找你爸了,生出两个孩子都像是巨人似的。” 陈伟昊清晰地从视频中听到了爸爸的咳嗽声。妈妈不继续嘲讽了。 “那啥,完了,早点睡吧。” 挂了电话没多久,陈琳便洗好了澡。 她从浴室里出来,径直冲进了哥哥的房间。 “哥哥洗过澡了吗?” “洗过了,等会儿再冲下。” 陈琳钻进了陈伟昊的被窝,用被子蒙住了头。 “今天想和哥哥睡。” “不行,回自己房间。没有鬼的,不会躲在你背后,露出獠牙等着吃你的。” “不要、不要,你吓我。”陈琳躲在被子里就是不肯出来,过了会儿,她听被窝外没有动静,心虚不已。 拉开被子,从后抱住正准备出房间的哥哥。 “哥哥,哥哥最喜欢琳琳了,我要和哥哥睡嘛。” “我要去洗澡。” “那我陪哥哥去洗澡啊。” 陈伟昊敲了一下陈琳的脑袋。 “下去。” “不要,我要永远粘着哥哥。”陈琳活像是树袋熊,抱着陈伟昊就不肯放手了。 “琳琳。” 陈琳把脑袋凑在哥哥身边,好奇地看着他。 “你以后会遇到别的让你想粘一辈子的男人。” “所以呢?”陈琳不懂,其实陈伟昊也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所以你给我下来,我要去洗澡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做朋友吧 “学期末的考核老师将采取小组演讲的方式,请同学们每四个人组成一个小组。明天,课代表统计一下分组情况。” 随着一阵欢快的下课铃声,班级里的同学纷纷站起身来,向要好的同学走去。 一群十七、十八岁的女生,早在已建立起了自己的小小“帮派”。 秦琪雪看着教室右侧前方群居的女生们,她们清一色的瘦瘦小小,在一边“叽叽咋咋”地交流着。曾经,秦琪雪也是其中的一员,可惜因为一次恻隐之心,秦琪雪再不也属于那里了。 “我们一组吧。”一个胖胖的女生拍了一下秦琪雪的肩膀。 她回头看去,女生长得中等身高、丰满的身材,看上去成熟老道,完全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女生。 “可是我们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我们也可以做得很好,你要相信我。”女生成绩名列前茅,是老师眼中的完美学生,她说得没错,即使只有她们两个人,做出来的演讲也会是极其优秀的,必定会拿到高分。 “嗯。”秦琪雪点点头,心照不宣地答应了。她不想再看着女生。正是因为她,自己才会被原来的团体所抛弃。 其实秦琪雪也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事情会闹到这一步。她只知道高一的时候,自己和大家关系都很好,当然也包括那个女生,可是突然有一天大家突然集体孤立了那个女生,而原因只是因为身材的过于丰满和老师的偏爱。可是那个女生的身材是天生的,而老师的偏爱也完全是因为她的成绩优异,而不是因为有门路。真是无稽之谈,孤立的理由根本难以自圆其说,于是她粗略地阐述了自己反对的理由。引火烧身,就这样,单纯因为仗义执言,秦琪雪仿佛失去了许多朋友。 不过,朋友注定不是一个简单的名词。 十分钟课件休息很快就过了,秦琪雪的尴尬也就此终结。她把桌板里的小说书调整了位置方便下节课阅读。即使人在教室里,秦琪雪的注意力也很少集中在老师身上,她的爱好便只有看小说。由于秦琪雪就读的班级又属于年级里的差班,所以老师在学生身上并没有抱多少希望,上课时对学生的漫不经心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琪雪倒也乐得其所。 一天的时间就是一本书,所以在看到短篇小说合集的最后一篇时,她明显感觉到了放学带来的喜悦,以及又将见到陈琳的复杂心情。 “下课。” “起立。” 秦琪雪急忙关上书,站起身来。 “老师再见。” 还有十几页没有看完,可是她又不想失约,只能为难地将书籍塞进包里。她紧赶慢赶到了望延高中,比预计时间还是晚了十来分钟。 校门口站着一个高高的女生,她背着双肩包,扎着马尾辫,校服熟悉。 “我来了。”秦琪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陈琳看她喘得厉害,摸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秦琪雪打了一个机灵,这实在是太亲密了,她接受不了陈琳的这个举动,急忙站起身来。 “那,那个,你今天要信守承诺。” “你先把气理顺了呗。” “你这是故意拖延时间。”秦琪雪猜对了,陈琳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上次见面之后,她回家想了一想,在望延高中找到那个女生实在是太困难了,即使真有,这样的女生也应该很矛盾吧。行为叛逆,而又文采奕奕。 “小雪,我觉得小姝应该不是坏学生。” “为什么?”秦琪雪不解地看着她。 “你想啊,小姝的文章这么棒,怎么可能是差生呢。”秦琪雪想想也是,自己这种差生一般只会看小说,写起作文来分数还是一样的不尽如人意。 “那也就是说公告栏上没有咯,那你准备怎么找?”秦琪雪问她。 “你看你又来晚了。” “啊?”秦琪雪不知道陈琳什么意思,可是她分明看见对方意味深长地笑了,“你是不是又准备耍我。” “你看学生都走光了,我去哪里找人问啊?” 秦琪雪环顾四周,只能看见三三两两在篮球场上踢球的男生。学生们确实走得差不多了,但是学生们倒不是在秦琪雪来之前就离开的,而是在她们闲聊的期间慢慢走的。 “你,”秦琪雪向上指着陈琳的鼻子,“你是故意的,你就是不想去调查对不对,那你为什么约我来,你什么居心?” “没有居心,我不是故意的。” 秦琪雪知道陈琳是不会说实话的,所以她没有继续追问。 “随便你。”她说完,转身,撒腿就往前跑。她可不想再被陈琳抓住了。 谁知道,陈琳腿长,跑得飞快,蹦了几步自己就被追上了。 “你到底要干嘛?”她甩开陈琳的手。 “交个朋友。” “你那么优秀一定会有很多朋友,干嘛稀罕我一个。”秦琪雪想起了自己在班级里和同学的关系,友谊这东西太奇怪,珍贵又经不起推敲。 “那不一样,我有种直觉,说不定以后我们会很亲切。” “神学。”秦琪雪不以为然。 “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因为爸妈还是同学还是学业?”陈琳想借话题留住秦琪雪。 “没有。” “你包里有小说书,而且没有看完,你现在一定很想赶快拜托我去看书看完对不对?所以你的眼神才一直在书包上驻足。” 陈琳说的没错,可是秦琪雪不想承认。 “确实很想摆脱你。” “是什么书?” “凭什么告诉你?” 秦琪雪不说,陈琳就去她包里抢。秦琪雪的双肩包没有拉链,是那种扣上的型号。陈琳身材又高,一掏就把书拿了出来,秦琪雪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太宰治?” “看好了,可以还给我了。” 陈琳直接翻到最后一个故事,是太宰治的《女生徒》。 “可以将一个女孩儿十几年来的经历都融入在女生的一天里,还含沙射影了社会现象,也真是厉害。”陈琳说得是《女生徒》,“小雪,你平时都会在心里想些什么?” 秦琪雪抢过书,不想回答陈琳的问题。 “下次我们再约着见面吧,不是为了找小姝的那种,这是我家的电话和我的QQ号,你可以找我。” “不用了。” 秦琪雪不肯收,陈琳直接将纸条塞进了秦琪雪包里。 “下次,我带你见我哥哥。” 秦琪雪被陈琳最后一句话所吸引,她愣了愣,也只是瞥了一眼,便离开了。 陈琳在秦琪雪身后笑了,她笃定,秦琪雪一定会来找自己。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带你见我哥哥 秦琪雪一个人回到家里,时间要比平时放学晚。 “又被老师托底了,古诗没背出来?明年就要高考了,读书能不能上点心。”爸爸气愤地说。 有的时候秦琪雪觉得爸爸比妈妈还要话唠,而且不分青红皂白。 她不愿意理睬爸爸,自顾自地往房间走。爸爸对女儿的置若罔闻很是生气,想要再批评上几句,却被奶奶拦住了,奶奶一个劲儿地说小雪知道错了,下回会改的,就好像她真的做错了什么一样。 临走进房间前,秦琪雪回头环顾房间,门上属于妈妈的外套还像一周前一样挂着,自从那次负气出走,妈妈就再也没有回来。 不会来就不会来吧。 秦琪雪置气,她趴在书桌上,左趴一会儿,右趴一会儿,怎样都觉得不自在。她索性把下巴支在手臂上,摆弄起了桌上小盒子状的卷笔刀,这是妈妈买的。卷笔刀后面还有一个卷笔刀,那个卷笔刀是她画的。卷笔刀的卷刀口是一个深入墙壁的洞,洞里黑乎乎的是胶水。小的时候,秦琪雪莫名地对墙灰有着特别的爱好,人们说那叫“异食癖”,是因为缺少矿物质而产生的特别癖好,可秦琪雪觉得那更像是一种精神依赖。她记得那年她读小学,爸爸为了事业去外地发展,把妈妈和自己留在了上海。年纪轻轻就开始独自带着女儿生活让妈妈感觉到痛苦,她想要报复男人的“事业心”,于是便变着法地花费爸爸的钱。秦琪雪记得那个时候她几乎是不读书的,每天妈妈就只知道带着自己逛街、花钱,可惜那个时候的秦琪雪还处于对形象完全没有追求的年纪。也是从那个时候,她的学习成绩开始一落千丈,被老师列为了差等生。之后,区别待遇和自信心的打击让她的成绩一直位居下游。 将自己对学习的厌恶归结于父母或许是可耻的行为,可是家庭,怎么又能说不是影响人最重要的因素。 争执,或许没有比争执更为恰当的辞藻可以形容秦琪雪的家庭了。 爱情?爱情是什么东西?是结婚,生个孩子,然后因为家庭琐事开始没完没了的争吵吗? 孩子?为什么大人要生孩子?为了工作之余有所发泄,为了在自己老后可以有人承欢膝下? 秦琪雪不懂,她觉得大人的世界及其可怕。于是她又想到了学校,学生的世界不也是琢磨不透,无比鄙陋的吗? 为什么这些怪人非要群聚在自己身边,为什么就不能有个正常人? 奶奶在门外叫小雪吃饭,可她脑子里乱得很,根本没有心情。 “我吃过了。”她向门外喊去。 “你在哪里吃过的,你不要骗奶奶。” 秦琪雪沉默,她没吃过,所以她说不出自己在哪里吃过。 爸爸发现秦琪雪不光对自己的话置之不理,对奶奶也是一样,刚平息下来的怒火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她要是不吃,就让她饿死好了。” 饿死就饿死,谁怕谁? 秦琪雪不吱声。 她打开了自己硕大的电脑,可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心情看小说,连《女生徒》的结尾也激不起她的好奇心。她在包里胡乱摸索,竟掏出了陈琳的字条。 “下次,我带你见我哥哥。” 这是陈琳说的,可她永远食言。 秦琪雪加了陈琳的QQ,陈琳不在线上。 “你说爱情是什么?” 秦琪雪发完,又飞快地撤回了,她为什么要问一个陌生人这些。 秦琪雪把包里的书都倒在了地上,全是卷子,课本,为什么要有义务制教育,我不要他们附义务还不行吗? 电脑响了,是QQ提醒。 “爱情就是当你看见一个人的时候自然而然的那种开心,爱情就是如果他和别的女生关系亲密便会产生的嫉妒,爱情就是待在他身边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陈琳看见了秦琪雪的信息,原来是隐身。 “说得好像你爱过。” “我不告诉你。”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 陈琳没有回复,就这样结束话题,即使在嘴皮子赢了,秦琪雪也觉得不光彩。 “你的承诺还记得吗?” “见我哥哥?” “嗯。怎么见?” “随时都能见,哪次你想见,我来接你。” “那你来吧。” “来就来。” 秦琪雪在屏幕上打下了自己家的地址,稍微踌躇了一下,便按了发送键。 “八点吧?” “十一点。等我爸妈睡了,在窗外。” “有意思。” 秦琪雪家住在三楼,一楼的住户违规在天井搭建顶棚,二楼的住户投诉多次,依然不见整改。 从家里的窗台到一楼的顶棚三米左右,跳下去,应该死不了。 秦琪雪想着还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她用床单扎成了长绳,想要借此不让自己摔跤。 陈琳真的会来吗?秦琪雪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丫。 陈琳从来就没有信守过承诺。 十点半了,秦琪雪感觉昏昏欲睡,她半眯着眼睛,在卷面上一通胡写。 脑袋撞到书桌上,让她猛地痛醒。 一定不会来的,十一点都没车了。 她站到床边,看见树荫下有个扎着马尾辫的脑袋。她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把书摊在腿上做作业。看校服,和陈琳是一个学校的。 可是才十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干嘛这么早来。 秦琪雪出不去,她只能在房间里向楼下挥舞着双臂。 女生不抬头,她再晃也是徒劳。 真傻,都不是抬头看看。 秦琪雪埋怨,她对着陈琳的头顶做怪腔,却正好和陈琳的眼神对上。 路灯将陈琳的额头照得锃亮,很是好笑。 陈琳合上书本,放进书本,小跑几步,跳着抓上一楼的栏杆,一用力,就蹦上了雨棚,动作轻盈。她挥挥手,让秦琪雪跳下来,这下秦琪雪犯怵了。她坐在窗沿上,向下够够脚,却又不敢将重心移除窗外。 陈琳一歪脑袋,斜着嘴角笑了。眼里满是轻蔑。 敢小瞧我,秦琪雪不服。闭着眼睛向下跳去,即使有空调外机借力,还是在撞上雨棚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乓”声。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么贵的蛋糕 “什么情况啊?” “阿是野猫啊。” 响声同时惊动了一二层的住户。房灯纷纷亮起,黑色的人影在窗帘后走动着。 “快跑。”陈琳说着,沿着栅栏边跳边往下爬。 秦琪雪被吓住了,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陈琳。 陈琳猛烈地向她挥动着双手。她见秦琪雪还是不动,焦急地趴在了栅栏上,奋力去够秦琪雪的手掌。 秦琪雪向后看去,随着人影的越来越大,她内心的恐惧也无限放大,她双手抓在栅栏上,用力摇了摇,确定牢固,才终于挪动了步子。 脚一沾到地板,陈琳便拉着秦琪雪一路向前跑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往什么方向跑,只听见身后的秦琪雪一个劲儿地让自己慢些,她的脚步踉跄,差点撞上自己。 终于在一片草地前,陈琳止住了步伐。 秦琪雪没刹住步子,几乎撞上了陈琳。 “你跑,跑慢点。”秦琪雪直喘着粗气。 “我怕有人追上来。”陈琳向秦琪雪身后看去,前方黑漆漆的一片,根本没有人影,连路灯都没几个。顿时,陈琳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小区的另一头。”秦琪雪倒是说得轻巧,毕竟这里可是她的主战场。 陈琳家离秦琪雪家并不远,乘公交车也才两站路,可是现在是深夜,公交车都停运了。两个女生只能一路步行走去。 “你哥知道我们要去吗?”秦琪雪问。 “不知道啊。我出门的时候我哥还没回家呢。” “那你干嘛这么早来?” “晚了没有公交车了。” 秦琪雪无言以对。 陈琳顺势向秦琪雪抱怨起了哥哥,说他读了研究生之后常常很晚回家,总让她一个人住。 说到了哥哥,两人就打开了话匣子。 秦琪雪觉得有一个学医又是研究生的哥哥很有趣。陈琳说了许多关于陈伟昊的轶事,秦琪雪听得入神,有个哥哥真好,她暗自想到。 走着走着,秦琪雪的肚子冒出了“咕”声。 “你肚子叫了。”陈琳指着秦琪雪坏笑。 秦琪雪打掉陈琳的手。 “都怪你拉着我跑,让我都跑饿了。” “你这么容易跑饿,是纸袋子吗?边跑边掉东西。” “你才是呢?” 正说着,陈琳的肚子也冒出了“咕”声。 于是两人笑得更欢了。 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走到了家。 陈琳蹑手蹑脚地打开家门,带着秦琪雪走进屋内。 本以为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屋内,谁知道刚走两步,灯一下就全亮了。 “是不是偷偷出去玩了?玩这么晚,真是越来越放纵了啊。”声音边说边笑。一只网兜罩上了陈琳的身体,看样子,是捞鱼用的。 “哥。”陈琳想往下钻出网兜,可是网兜也随着她的身体也在向下移动。 “哥,你过分了。” 秦琪雪看着两人打闹,心下好笑,可又因为客人的身份而不好意思笑出声。 陈伟昊这才发现原来来了客人,手里的杆子一松,整个罩在了陈琳身上。陈琳费了好大劲儿才从网里钻了出来。 “琳琳的朋友?” 秦琪雪点点头,被男人直勾勾地看着让她感觉很不好意思,所以她回答得唯唯诺诺的,就像是做错事情被老师责问的学生。 “哥,我说你呢,你听没听见?”陈琳在身后对着陈伟昊叫嚣,可是陈伟昊无动于衷。 “我饿了。”她推了一下哥哥,哥哥岿然不动,可是感觉到了推力,总不能对妹妹毫不理会吧。 “你饿吗?”他问秦琪雪,忽视着陈琳。秦琪雪哪好意思说自己饿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你直接拿了不就好了,哪那么多废话。”陈琳有些生气,所以对哥哥也没了好气。 陈伟昊去了厨房,秦琪雪拉拉陈琳,陈琳侧过耳朵。 “是有点胖。” 陈琳笑了,觉得有人和自己一起埋汰哥哥特别好玩,于是她说,“你看,我没骗你吧。” “但是,挺帅的呀。” 陈琳没想到秦琪雪会这么说,疑惑地看着对方,在她眼里胖只能和憨厚老实联系在一起,和帅字绝缘。 “如果瘦下来,应该很帅吧。” “他啊,瘦不下来。” 许是被冰箱里的冷气冻到,陈伟昊在远处打了个喷嚏。 两个小姑娘被逗得笑个不停。 陈伟昊拿了两只蛋糕给她们。蛋糕长相普通,就是淡黄色的蛋糕底和白色的奶油酱。因为放在透明盒子里,所以也闻不到蛋糕的香气。 秦琪雪用手去撕蛋糕的包装,却被蛋糕盒上的商标吸引。 “汇福轩” “汇福轩”是上海高端老字号蛋糕店,价格高地惊人,就是在人均月收入只有三、四千人民币的2003年,一枚蛋糕也要售到一、两百元的高价。“汇福轩”的蛋糕,秦琪雪只看过,却没吃过,如今它就这么静悄悄地躺在掌心,竟然秦琪雪觉得十分不真实。 “富二代就是不一样,平时都吃这种蛋糕。” “富二代?”陈伟昊听着有点懵,哪里来的富二代?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穿金戴银,哪像个有钱人。 “什么富二代?”他好奇,便想问个清楚。 “她老是穿名牌,还不是富二代。”秦琪雪嘟囔。 陈伟昊想着陈琳又捉弄人了,很想教训一下虚荣心极强的妹妹。 “爸妈就是做贸易的,一些工厂的尾单而已。” 秦琪雪愤愤地看着陈琳,就知道她又在骗自己。 “那校服呢,你不会偷名校的校服穿吧。” 陈伟昊笑了,觉得这个小姑娘的脑洞真大。 “我自己的好吗?”陈琳不服,她也不是每一件事情都骗人。 “那倒是真的。” 陈伟昊说了,秦琪雪就信了。 可她看看手上的蛋糕,又觉得十分不对劲儿。 要是不是有钱人,怎么会平时吃这么贵的蛋糕,还用来招待自己这样身份不尊贵的客人,难道这只是枚贴标蛋糕。 “哪里买的标签?” 陈伟昊不懂秦琪雪在说什么,疑惑地看着她。 “不是富二代为什么买这么贵的蛋糕吃?” “那你要问琳琳了。”陈伟昊卖着关子,指了指陈琳。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王泽 。“为什么?”秦琪雪问陈琳。 “你猜啊。”陈琳也卖关子,秦琪雪不服。她故意不睬陈琳,想让她把话噎在嗓子眼里,难过死。 陈琳瞅瞅秦琪雪,她不开口,只能自问自答。 “‘汇福轩’是阿泽哥哥家开的,所以我们一直吃。” “这么厉害,”秦琪雪几乎是叫起来的,“那他家一定有吃不完的蛋糕,那得有多少钱,要是我以后也会做这么棒的蛋糕就好了。”秦琪雪感慨。 “我让爷爷教你好了。” “真的假的,秘方不都是不外传的吗?”秦琪雪想起了小说里的场景,都是为了秘方打破脑袋的恩怨情长。 “秘方是不外传的,但是只要不是顶级秘方,别的应该都无所谓吧。反正爷爷说这个暑假教我,我觉得多带个人多个伴儿,爷爷不会拒绝的。”陈琳说着用肩膀撞了撞秦琪雪。 “那好呀。” “不过要问过阿泽哥哥才知道。”陈琳的话永远都是大喘气,听得秦琪雪窝火,秦琪雪很想骂她。可是吃着人家家里的蛋糕,便没有了指责的底气。 陈伟昊上下打量着秦琪雪,怎么看这个女生都要比陈琳小上一圈。 “你多大了?” “高二,3月的。” “原来是姐姐啊。”陈琳还以为秦琪雪年纪比自己小呢,“以后我就叫你姐姐了。” “才不要呢,你看上去比较老。” 这话陈琳就不爱听了,她想辩上几句,却被陈伟昊打断了。 “你这么晚在外面爸妈都不说吗?” “他们才不管我呢。”秦琪雪想嘚瑟一下,却被陈琳接了短。 “她是溜出来的。”陈琳对着陈伟昊的耳边说悄悄话,还故意让秦琪雪听到。 “你明天早上是不是还要溜回去?” 秦琪雪迟疑了,她不想显示自己很懦弱,任父母摆布。 “你平时几点上学,我明天早上送你回家吧。她,”陈伟昊瞥了一眼陈琳,“她肯定起不来。” “谁说的。” 陈伟昊不理陈琳,继续阐述自己会把秦琪雪安全送到家的。 “话说,你叫什么名字?”陈伟昊这才想起来,他连女生叫什么都不知道。 “秦琪雪。” “哦,小雪,那我明天七点送你回去?” 和陈琳一样的自然熟,谁告诉你们我叫小雪的。 三个人没聊多久,陈琳便困得眼皮直打架了,她说自己要先睡了,自顾自地走回了房间。 秦琪雪慌了,你倒是给我安排个住所啊。 她拦着陈琳不让她关门。 “我呢?” “跟我呀,难道你想和我哥住?那敢情好呀,他也没有女朋友。” 秦琪雪不睬她,从陈琳手臂下面钻进了房间。 第二天,陈伟昊果真一大早起来送秦琪雪回了家。虽说秦琪雪也算不得特别内向的人,可是却很少单独和异性聊天,她不由得拘谨起来,对着陈伟昊像是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只能用单字简略地回答着。 下午放了学,秦琪雪又去找了陈琳。她敲开了门,迎面撞上了陈伟昊宽阔的胸怀。她抬头看着他,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你不都是很晚回家的吗?”秦琪雪不经意将自己内心所想脱口而出。陈伟昊纳闷,自己也就难般几天晚回家,平时不都是在家里等陈琳放学的吗?不知道这个妹妹又在外面瞎说些什么。 “你找琳琳?” 秦琪雪点点头,其实她是不想回家。 “她快回家了,但是我们要去蒋阿姨家吃晚饭,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去?蒋阿姨烧饭味道相当不错,王叔叔人也很好,非常热情。去了,你还能看到爷爷,他可是‘汇福轩’的掌门人,你要不要见见。” 陈伟昊一口气说了好多话,秦琪雪都不知道自己要先回答哪个。只能粗略地说一声“恩。” 陈伟昊带着秦琪雪在路上走着,秦琪雪的身高就只到陈伟昊的胸口,看上去,陈伟昊的体宽有秦琪雪两倍。 真可怕。秦琪雪暗想。要是陈伟昊把自己拐卖了,自己可是连一点反抗的力量也没有啊。秦琪雪边走边开始幻想,她想到要是陈伟昊把自己卖去了农村,她突然觉得不寒而栗。她侧目,瞄了瞄陈伟昊,陈伟昊看了看她,不明所以。 “怎么了?不想去了还是,”他顿了顿,“要不我们等琳琳一起去。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们也可以不去的,没关系。就是我烧饭烧得不好,我们可以叫上琳琳在外面吃,你觉得呢?” “不,不用了。” 她默默往前走着,面前出行了一栋老房子,带着庭院。 乘着陈伟昊按门铃的空隙,秦琪雪透过门口的栅栏看见了里面复古的大门,还有庭院里的暗香疏影。房子一共有三层,每层的窗户都是格子窗,黑黑细细的铁架,让人觉得房子的主人必定是位文质彬彬的文人墨客。 直到陈伟昊拉着自己走进了大门,秦琪雪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门已经打开了。 “和我幻想的《o》里的城堡一样。” 陈伟昊一愣,那可是一本禁书。 “这年头小姑娘不好好看点有意义的书,都在看些什么呢?”秦琪雪没想到陈伟昊会批评自己,搞得自己是他家人一样。 “我没有。”秦琪雪想辩解,但是又无从辩解。 “怎么跟琳琳一个样,难道是她把你带坏了。” 秦琪雪被陈伟昊说得面红耳赤。 一个男生突然出现,打破了僵局。他长得黑黑瘦瘦的,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像是很有文化。秦琪雪想到了格子窗户给人的感觉,大致就和这个男生一样。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总觉得他拥有着某种神奇的气质,和自己之前梦想中的宝马王子完全不懂,但是又让人说不清地被深深吸引。 “新朋友?”他问陈伟昊。 薄薄的嘴唇上下张合,然后又闭上,秦琪雪像是在看电视里的特写镜头一样。 “琳琳的朋友,来早了,就先带她来了,没关系吧。反正琳琳认识路,会自己走过来的。”对陈琳,陈伟昊倒是完全不担心。 他向前走了走,身体挡住了秦琪雪的视线,王泽从视野里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了陈伟昊厚实的脊背。 “我去接琳琳吧。”王泽与秦琪雪擦肩而过,两人目光交集直视,他对着秦琪雪微微一笑,即使在狂风中的寒雪也会被这笑容融化吧。 一百一十六章 羡慕 雪那是王泽与秦琪雪的第一次相遇,她为他驻足,而他却单纯地只与她擦肩而过。秦琪雪和陈伟昊在王泽家里等了一刻多钟,期间蒋阿姨和王叔叔热情地招待了她,东问西问地和她攀谈了起来。秦琪雪本是不爱与陌生人交谈的,但是叔叔阿姨待人亲切,她便也不再拘束。 陈伟昊在一边安静地聆听,每当秦琪雪词穷的时候,总是热心地为她解围。秦琪雪突然感觉自己极其幸福,可是转而内心又被嫉妒充斥了。为什么她就不能有这样的父母呢? 她眼神黯然,妈妈在哪里?她想把妈妈找回来了。 “好羡慕啊。”她说。 “什么?”蒋阿姨没理解她的用意。 “我爸妈就总是吵架。” 叔叔、阿姨对望一眼。 “愤怒是常人都会拥有的情感,所有的夫妻、恋人都会在相处的过程中产生争执。”阿姨说,音调尽量柔和。 “可是我妈都不回家了。” 蒋阿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不知道如何劝慰正处于青春期的懵懂、脆弱的女孩儿。她侧过头看着她。 “或许……” 还没等她说完,王泽便带着陈琳回家了。 “我就说不会下雨,你非让我带伞,又重又傻。”陈琳说着拽了一下王泽的耳朵。 “不都是为你好,不领情还说我。” 两人打闹了起来。 两小无猜?秦琪雪的心里冒出了这四个字。就像是小说里的情节一样。她有些失落,感觉之前自己的心动极其可耻。 “终于可以开饭了。我来盛饭吧。”陈伟昊说着往厨房走去。 没有了陪同,秦琪雪感觉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陈伟昊好似发现了她的窘迫。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啊?”秦琪雪望着他,微微点头。 一顿饭吃的一点也不安静。之前秦琪雪还以为王泽会是个斯文的男生,可是陈琳根本就不给他安静的机会。她坐在王泽旁边一个劲地逗他,还把饭粒故意沾在他的脸上嘲笑他。王泽让她别闹了,她却没有丝毫收敛。叔叔、阿姨看在眼里也不指责陈琳,任其胡闹。这让陈琳愈加放肆。 “阿昊,换个位子。”王泽说着站起身来,走到陈伟昊身边。 “你别闹了。”陈伟昊教育陈琳,陈琳吐了吐舌头作为回应。 王泽不走,陈伟昊只好和他换了位子。 秦琪雪感觉不自在,她偷偷往旁边挪了挪。 “你看人小雪都不愿意和你坐。”陈琳用秦琪雪打趣。 秦琪雪涨红了脸,她偷看了一眼王泽的表情,王泽的表情尴尬极了。秦琪雪感觉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她忙转过头。 “没,没有。”碗几乎盖住了她的嘴巴,她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轻微的回响,这让她更尴尬了。双手和脸庞形成了鲜明的色差。 “琳琳,别闹了,好好吃饭。”陈伟昊训斥。 “我没闹。说两句话都不行了?开个玩笑而已,你干嘛?舍不得啊?”陈琳把陈伟昊也拖进了火坑。 “食不言寝不语。”陈伟昊说得凶巴巴的,陈琳一愣,估计陈伟昊平时极少严厉,所以陈琳一听哥哥真的动气了,便不敢再做声。 终于吃完了饭,陈伟昊去厨房帮忙洗碗,陈琳又开始追着王泽跑,王泽显得不胜其扰,但又乐在其中。若是真的烦陈琳,王泽也不会去接她了。秦琪雪这样想着,又觉得陈琳和王泽其实相配得很。 “你作业多吗?”陈伟昊的问题让秦琪雪恍然回神。 “还,还好。”秦琪雪骗他。 “你要看他们折腾,还是跟我一块儿?” 陈琳和王泽闹腾腾的世界,秦琪雪进不去,她和陈伟昊去了厨房,可陈伟昊并没有让她干活,还是让她在一旁看着。 陈伟昊替陈琳道歉,他说陈琳就是这样,开起玩笑没有分寸,让她不要介意。 秦琪雪说她知道,她是陈琳的朋友啊。 陈伟昊一想也对。然后随意地和秦琪雪瞎侃了起来,主要是陈伟昊说,秦琪雪在一边点头。 “我也想要个哥哥。”这是恭维的话,陈伟昊却当了真。 “好啊。” “啊?”秦琪雪不懂陈伟昊在答应些什么。 “以后我也可以做你哥哥。琳琳她太闹了,我还挺想有个安静的妹妹的。” 秦琪雪就是随便一说,哪想到陈伟昊竟然毛遂自荐了起来。秦琪雪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便只能说好。 陈琳和王泽打闹进了厨房。 “你别搞了,烦死了你。”王泽边说边跑,跑到了秦琪雪身后的空地上,“阿昊,你是不是要管管你妹妹?” “琳琳。”陈伟昊叫了她一声,可是陈琳没睬他。 “小雪,你帮我抓住他。” 秦琪雪转身看了看王泽,她不好意思对他“发动进攻”,可是陈琳一个劲儿地在自己身后喊着,让她帮忙抓人。她只好假装摆出阵势,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王泽。 “你的朋友那是正义之士。”王泽发现秦琪雪不会帮陈琳。 “谁说的。” 陈琳从身后猛地一推秦琪雪,隔着秦琪雪的身体,抱住了王泽。秦琪雪被冷不丁撞了一下,撞进了王泽的怀里,被两人夹在了身体中间,她羞得不能自已。嗅着王泽衣服上好闻的洗衣精味,她依稀能感觉到对方强烈的心跳。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靠近一个男生。她抬头,看见面前的男生亦是羞红了脸。秦琪雪的双手悬在空中,呆若木鸡。直到陈琳松开双手,秦琪雪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你过分了。”王泽喝到,他生气了,愤愤地走出厨房。 “阿泽。”陈琳在身后叫了他好几声,王泽都没有睬她,她追着跑了出去。 “你没事吧。”陈伟昊问秦琪雪。 “没,没。”她的心情还没有平复,羞于转身让人看见自己的窘迫,“你们真开心,可以有伴儿一起长大。”秦琪雪感慨。 “是挺好的,就是太宠琳琳了,整一个疯姑娘。”陈伟昊笑着抱怨上了自己的妹妹,“你要是喜欢这种氛围,随时都可以来。” 秦琪雪点点头,她估摸着陈伟昊应该看不见。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差生 “这个啊,我妈妈和蒋阿姨是好朋友。我爸妈去了外地做生意之后,他们为了让我和琳琳可以在上海上学,就将我们托付给蒋阿姨了。”陈伟昊解释。 “真好,还是世交。”秦琪雪总觉得只有在电视里才能见到世交这种关系,没想到现实中也有。她想起自己父母与邻里间基本都是零交流,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状态。不由得又羡慕了一把。 吃完饭,打扫好,陈伟昊问秦琪雪要不要和陈琳一起回家做作业。 陈琳还玩在兴头上,根本没有回家的心思。 “我不想回家。” “那你在这儿先把作业写了吧。晚上开夜车就不能看小说了。”陈伟昊教育起了妹妹。 王泽在一边帮腔,说陈琳要是不好好写作业,明年就考不上自己就读的大学了,这样正好,他就于可以摆脱陈琳这个烦人精了。 陈琳不服。 “不学习我也能考上。”这是陈琳的自信,而事实证明,她也确实也有这个能力。 在两个男人的督促下,陈琳终于还是很不情愿地拿出了自己的作业,秦琪雪望了一眼,那是几乎满分的卷面。 王泽抢过她的卷子,正正反反看了几遍,都没有找到什么可以用来吐槽的地方。 “运气挺好的嘛,都蒙对了。” “就是比你成绩好。” 王泽不说话,他是那种自赋聪慧的人,所以他不愿意表扬别人,更加不愿意认输。他输了,他便不想再理睬这个话题。 “词穷就是赞扬咯。”陈琳得意。 王泽不理会。 认识这一大家子高颜值、高智商的人物让秦琪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小说世界,她羞于将自己满是大叉的试卷展露于人,她急着想逃脱,可是陈琳却不让她走,非要她留下来陪自己。 “我和我爸说今天要早回家的。”秦琪雪骗人。 “那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好了。”陈琳说得轻易,她并没与往电话的方向走,像是一早便知道那是秦琪雪的托词。 陈琳自说自话地打开秦琪雪的书包,找起了备忘录。这让秦琪雪急了,她抓着陈琳的手,不让她瞎翻,可是陈琳根本没有收敛的意思。 “你都不带书回家的呀。”陈琳一股脑地把秦琪雪的书全掏出来,放在了桌上。秦琪雪的书包里尽是小说,一本课本都没有。零星地放着几张卷子,还有一两本小本子。 “预习第五章第357至389页,习题卷2张,订正试卷。”陈琳拿走了最小的一本本子,朗诵上了今晚的作业。 “不多啊。”读完之后,陈琳暗自说,毕竟自己的作业少上太多了,“你从来都不预习的吗?” 陈琳顺势拿上了秦琪雪的卷子,比陈琳学校的也简单上太多了。可是即便是这样,秦琪雪的答题依然漏洞百出。 秦琪雪知道自己抢不过陈琳,她也不抢了,她从侧面便看清楚了陈琳鄙夷的眼神,貌似在侮辱自己的智商。这种挑衅的眼神让秦琪雪厌恶,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她一边收拾上了自己的书本、卷子,将桌上属于自己的东西尽数放回了书包。 “嘲笑完了吗?嘲笑完我回家了。” 陈伟昊在远处,不知道房子的那一边发生了什么,只见三个人站着,秦琪雪说话的语调很是不好听。即使秦琪雪如何隐忍,她的声音依然泛上了哭腔。 “你们在做什么呢?” 秦琪雪想着本来自己已经够丢人的人,现在又多上了一个看热闹的,她憋屈坏了,夺回自己的卷子,就往外跑。 陈伟昊完全在状况之外,他瞪了一眼陈琳,觉得一定是妹妹在使坏,然后忙追了出去。 秦琪雪腿短,陈伟昊小跑两下就追上了她。 “怎么了?琳琳她欺负你了?” 陈伟昊意图关心她,可是秦琪雪不想要他管,甩掉了他的手。眼泪憋不住地往下流淌,她吸着鼻子,五官都蹙在了一起。 秦琪雪低着头,陈伟昊只能看见她的头顶,于是他蹲下身。秦琪雪不想有人观摩自己哭,可是她又不能仰着脸哭。她烦透了,陈伟昊又不让她走。这对兄妹怎么就这么讨厌,秦琪雪心想,双臂伸起,遮住了自己的脸。 “琳琳她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以后你有什么不会的,我教你好不好?”那不是陈伟昊的声音。可是声音柔和却又让人感觉稳重,声音离自己那么近,仿佛便是咫尺开外。 王泽见秦琪雪不睬他,继续说:“对不起,我应该拦着陈琳的,不应该好奇。其实我以前成绩并不好,后来认识一个补习老师,她教我了个学习的好方法,所以我成绩才好的,我可以教你吗?” 王泽是骗她的,他从小成绩就很是优异。 秦琪雪哭得一抽一抽的,脑袋抬抬低低,王泽只当秦琪雪这是答应了。 “那你以后每周六来我家吧,我们一起学?” 秦琪雪应了一声,她说话间尽是哽咽,吐字含糊。 “你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王泽没有听清。 “周天,”秦琪雪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可以周天来吗?” “好,”王泽直点头,“那你以后周天来吧。”那年王泽读大一,生活很是闲适。 “要不今天就开始?”王泽提议。 秦琪雪看向大门,陈琳站在门框里,懊恼地望着自己。 真的是很讨厌的人。秦琪雪在心中说。她本来心情就快要平复,可是看见门框里的陈琳长得那么漂亮,她又打从心里感觉仇恨,凭什么有的人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凭什么如此骄纵。 俩人僵持在那里。 “要不……” “我送你回家。” 陈伟昊说出了秦琪雪想说的话,秦琪雪点点头。 陈伟昊让王泽先回家门吧。 他牵上了秦琪雪的手,秦琪雪脸一红,本想甩开,但是又觉得那是个向陈琳示威的绝好机会,于是就拉着陈伟昊的手走了一路。 走到视野尽头,秦琪雪将手松开。 “我自己回家吧。” “我送你吧。” “不用了。” “是不是因为琳琳,我替琳琳道歉,她就是有点恃宠而骄,我回家会说她的。”陈伟昊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数落自己的妹妹。 “不是的,我就是想自己回家。” “那为什么上次可以送你,这次却不行?”陈伟昊的问话叫秦琪雪答不上来,她只能任由着陈伟昊送自己回家,才显得自己不会过于小肚鸡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补习 虽然答应了,可是秦琪雪并不想真的去王泽家补习,一来她和陈琳的关系还没有缓和,二来她和王泽也并不熟悉,甚至连对方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就这样贸然地去对方家一定很不妥当吧。秦琪雪这么想着,更觉得不去是一项明智之举。 第一个周末,她窝在家里,看着小说便安然度过了,之后的几天陈琳没有问自己为什么爽约,甚至连最基本的交流也没有,更不要说道歉了。就当是场梦吧。秦琪雪越想越觉得或许这神奇的相遇与相识本就是一场梦境,或许当她再去王泽家的时候,会惊讶地发现那里只有一片荒草或者是另一栋普通的房子吧。就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遐想让她有些失落,又有些兴奋。这真是极好的题材,甚至可以书写成一本小说。她迫不及待,试图和人说道些什么,可是当她真的想要找人倾诉的时候,又怅然若失了起来。她不知与谁分享喜忧。 失落的情感涌上心头,秦琪雪看着面前的卷子,依旧只字未动,她想好好做一次作业,可是卷面上那些陌生的英文单词令她望而却步。 做了也是错,不做也是错。这样的想法再一次占据了主导。我就是笨,就是学不会,何必逼迫自己。 秦琪雪合上字典,一把将卷子扔到一边。真烦人。 她本想合眼睡上一会儿,却听得楼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一会儿是“小雪”,一会儿是“秦琪雪”。 她纳闷,心想在这样的周末,大家应该会各玩各的才对,哪能想到自己。一定是错觉吧。 可是声音叫着叫着,秦琪雪又着实觉得十分耳熟。她站起身,打开了窗户,声音更加清晰,算得上响彻小区。 楼下站着一个男生,一直抬头望着楼上,他左盼盼、右瞅瞅,似乎并在不知道自己要寻觅的女生住在哪一间房里。所以他的呼唤虽然大声,但却又不坚定,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秦琪雪眯起眼睛,看向他。 “别叫了。”秦琪雪小声说,可惜男生根本没有听见。她向下挥了挥手,终于吸引了男生的注意。他不喊了,也半眯着看着上面。 秦琪雪急忙缩回脑袋。 太狼狈了,秦琪雪连头发都没有梳,她不能以这种状态去见王泽。 秦琪雪几乎把衣橱里所有的衣服都翻了出来,可是除了校服,她的休闲装少之又少,这使她怯怯不安,又急又恼。她一边试穿着衣服,一边时不时地望向时钟,时间过得太快了,她赶都赶不上,更是急出了一身汗。 当她走到楼下,与王泽会师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虽然在出门前照了好几遍镜子,可她还是觉得自己蓬头垢面,衣冠不整,她低着头,想主动问他,却又害羞得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来接你。”王泽说。 “去哪儿?” “我家。” 王泽居然还记得,可自己上周明明就失了约,她不知所措,要是王泽问起上周为什么不去,她要用什么托词替自己辩解啊。 王泽见她不吭声,以为她不愿意了。 “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我不是坏人。” “我知道,我只是……”秦琪雪只是不想见陈琳,而且和并不熟悉的男生走在一起,也让她觉得十分难堪。 她半抬起头,窥探王泽的表情,王泽看似很无奈,可又很殷切地期盼秦琪雪答应自己的邀请。 “为什么要帮我补习?”秦琪雪不懂,他们非亲非故。 “为什么你不好好读书?” “我没不好好读书,我就是,”秦琪雪急着辩解,“我就是不是这块料,就是学不会。不是都说要因材施教吗?我又不喜欢读那些科目,又不擅长,为什么要学?” 说完话,秦琪雪觉得羞愧不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块料,其实她毫无特长,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那我来告诉你,其实不是这样的。” 秦琪雪疑惑地看着王泽,等待着他的长篇大论。就和妈妈一样。每次自己不想学习,妈妈总会说出一大堆理由告诫自己不要放弃,搞得好像自己听了成绩就能变好一样,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可是王泽什么也没说,只是单纯地看着自己。 王泽身材消瘦,个子也算不上高,不像陈伟昊那样,站在身边便能感受到浓浓的压迫感。 “就是这样的。”她犟嘴,本来就笨啊。 “那我们打赌,你听我的,一定能考上不错的本科。” 真是个奇怪的打赌。秦琪雪极力想证明自己愚笨,而王泽却想证明秦琪雪并不是不堪造就之人。反正不管怎么赌秦琪雪都是输,而且只要打了赌,她就必须学习,这叫她很不愉快。 笑意爬上了王泽的嘴角,他得意洋洋,为自己的“奸计”自喜不已。 和陈琳一般的狡诈。秦琪雪这般猜忌王泽,她感觉不到对方的善意。 也是在很久以后,当秦琪雪真正考上大学的时候,她才对王泽有了一丝感激,不过那时,他们早已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有的时候秦琪雪一人躺在床上默默回忆当时的片段,想到这个情节她总会不禁咧嘴笑起,她猜测或许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王泽便在心里笃定了他们不会永远只做朋友。可是她从来没有考证,她不知道王泽心里真实的想法,只是单纯地坚定自己的“幻想”。 秦琪雪默认了这场“必输”的赌局,她和王泽回了家,还在王泽家见到了陈琳。 陈琳像是等了很久,也或许是陈琳叫王泽找的自己。陈琳对秦琪雪十分殷勤,全称陪着笑脸,可是就没有道歉。所以秦琪雪不想原谅她,她觉得陈琳的态度不正式,歉意也不郑重。 王泽递给了秦琪雪一本单词本,里面尽是些秦琪雪不认识的英文单词。用王泽的话说,单词是基石,只有保证一定的词汇量,才能学好英语。在秦琪雪眼里,单词本中的词语尽是生僻,可是看着封面上写着的大大的“基础”二字,她又感觉到一股自卑,仿佛自己当真目不识丁。 她拿着单词本犹豫不决,王泽期盼地看着她,可是她不想学习。 王泽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他说:“如果期末考试你的成绩可以进班级前百分之四十,我可以答应你一件好玩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九章 补习(续) 一  好玩的事情? 秦琪雪疑惑地看着王泽,他故弄玄虚,似笑非笑地回望。 “什么事情?不说就是骗人。”被骗多了,秦琪雪也学着聪明了起来。 “让爷爷教你做蛋糕。” “哦。”秦琪雪有些失落,感觉这也算不得很大的奖励吧,毕竟说到底还是学习嘛,她最不喜欢学习了。 “你很失望啊,明明几秒钟之前还挺期待的样子,”王泽突然贼贼地笑了,“你本来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没什么。”秦琪雪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反正不是做蛋糕就是了。 “考到了送你个男朋友。”陈琳插嘴。 这也太过分了,自己刚才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凭什么胡乱猜测。 “陈琳。”秦琪雪气红了脸,她已经顾不得自己是个客人了,冲过去就想揍她一顿。 陈琳一愣,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考到了,加送你一个男朋友不好吗?不要,就不送了嘛。”陈琳嚷着,秦琪雪发现自己会错了意,也不追了。 “你有朋友想要找男朋友也可以,早点把我哥推销掉。”陈琳一脸奸诈。 “我没什么朋友。”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要是都像你这种朋友,”秦琪雪指指陈琳,“不要也罢。” 秦琪雪故意气陈琳,毕竟到现在陈琳也没有为上次的事情道歉,她喉咙里那口气还没有咽下。 随后一个下午,秦琪雪也没有见识到什么神奇的学习方法,王泽就和陈琳一样满嘴跑火车。他只是一遍一遍地说着基础的重要性,不光让秦琪雪背英语单词,还要让她背古诗,和文言文,而且范围远远超过考纲。 “你每天晚上要上QQ汇报一天的学习情况,试卷不允许瞎做,错误率超过百分之三十默认为瞎做,要重新做一遍。” “凭什么啊?”秦琪雪反驳,这样学下去还要不要看小说,还要不要命的,“我好好做,也不一定正确率有百分之七十的好吗?”她说得振振有词,好像错误率高是理所应当一般。 “不可能,你按照我说的那么背,一个月后,傻子都能做对百分之七十的题目。” “那要是你失策了呢?” “我说了,傻子都能做对百分之七十的题目。” 什么意思,要是我做不对,就是因为我比傻子还笨咯。 秦琪雪瞪大了眼睛怒视着王泽,王泽的表情瞬间又柔和了下来。 “更何况我们小雪聪明。” 王泽的补充又让秦琪雪气不起来,怎么这么整人的呀,秦琪雪都快被这两个人整死了。 “我可以每天放学带你去学习。” 秦琪雪刚要专注课本,王泽又打断了她的思路。 这又是什么情况,放学带我学习,合着还实时监控?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要。”她果断拒绝。 “如果你错的题超过百分之三十的话,我就去接你学习。” “我说过了,不要。” 王泽默默地说了个“哦”,然后一声不吭了起来。 秦琪雪以为他生气了,扭头看向他。两人视线一交汇,王泽便露出了本来面目。 他淡定地说:“不行。” 即使再缜密的学习计划也不大可能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更何况王泽的只是实验版本。所以第一天晚上,秦琪雪不出意外地做得一塌糊涂。秦琪雪想着不怪自己不努力啊,哪有人见效如此之快的。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惴惴不安,生怕王泽真的来了。 以防万一,她一放学,就急忙往校门外冲。 没有王泽。 秦琪雪暗暗窃喜,迈着愉快的步伐快速向外走去。然后一个很大的力,抓住了她的书包,害得她差点摔在了地上。 “谁啊?”她叫道。 “我啊。”是王泽的声音,真是阴魂不散,阴魂不散。 “放开我。” 王泽放开了。 “没做对,不怪我。” “我知道。”王泽说得理所当然。 “那你还来?” 王泽用手指指下巴,抬头望望天,像是思索着什么,然后又低下头。 “难不成我来教你做题对你来说是惩罚?” 秦琪雪答不上来,其实她挺喜欢王泽的,再说谁不喜欢长得帅的男生。如果他们只是单纯地出去玩她当然乐意啦,可是王泽分明是来做监工的,还是来逼迫自己学习的那种监工。秦琪雪觉得在王泽面前自己就像是个傻子,一认识就给别人展示了自己“惊人”的成绩,然后又大哭了一场,现在还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她讨厌王泽眼里的自己,所以顺便也讨厌上了王泽。 “你不是读大学吗?你很闲吗?”她反问。 “我四点十分下课,十一点寝室关门,还挺闲。” 真是哑口无言。 不管如何理论,秦琪雪还是被王泽带去了麦当劳。他买了好多小食给秦琪雪充饥,还给她买了麦香鱼。 王泽说“先吃饭后学习”,这句话秦琪雪是听得进去的,但是她真的不喜欢吃麦香鱼里的鱼排。当时秦琪雪自己也不知道她们家有痛风史,尿酸极高,不能吃海鱼,直觉得每次吃完海鲜就浑身不自在。 王泽见秦琪雪不吃,心下不满。 “多吃点鱼,补锌的,吃了聪明。”他撕下一块鱼排,放在秦琪雪嘴边。可是秦琪雪就是不张嘴,气呼呼地看着他,心想王泽这是变着法儿地说自己笨啊。 王泽用另一只挠了挠秦琪雪地咯吱窝,秦琪雪被痒得笑着张开了嘴,王泽顺势就把鱼排塞了进去。 秦琪雪知道自己中计了,她回忆起自己在宠物店里看见小猫被喂药的时候大致也是这种场景,委屈到不行。 “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的啦。”她关上本子,转身准备拿过书包,理东西走人。谁知书包已经被王泽拿走了。 “还给我。”秦琪雪摊出手掌。 “不给。” “那我不要了。明天就跟老师说被狗叼走了。”她想站起身,却又被王泽拦腰抱住。 实在太欺负人了。她想哭,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在“恶人”面前流泪。 “你把题先做完,做完就能回家了,你前天答应的。”秦琪雪想着自己从来就没答应过,这个男人已经自以为是到幻听了,真可怕。 王泽不让秦琪雪在做英语阅读的时候查字典,他让她把不会的单词都划出来,做完以后再查找单词的解释,最后将其中高频和重点的单词全数背出来。那真是有意思了,一篇千把来字的阅读理解上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被划出来的单词。一篇文章看了十五分钟,愣是没看懂。秦琪雪觉得头上的气压越来越低,王泽的脸一定黑到不行了。 秦琪雪不敢抬头看,只听得王泽冷冷地说了一句“看来我明天还得来”。 她懒得和王泽理论了,抱着爱来不来的心态,等候着王泽的发落。 “你把单词查一查,把这几个背出来。”王泽边说边圈字,圈了一大推。 “太多了。”秦琪雪叫起来,就自己这记性怎么可能一晚上背这么多。她去抢王泽手里的笔,王泽不放。 “这些都很基础好吗?谁让你以前不好好学习的。” “循序渐进懂不懂?” “不懂。”秦琪雪向来吃软怕硬,王泽一生气,她就没胆子反驳了,默不作声地看着王泽圈单词。 “那个,”秦琪雪看看自己的指甲,又看看王泽,小声说,“你别生气了。” 王泽把卷子放回秦琪雪面前。 “背出来。” 秦琪雪努了努嘴,乖乖地翻起了字典。单单查字典,秦琪雪就查了十来分钟,更不要说背了。本来秦琪雪的记性就不好,外加对学习充满了排斥,背着背着就打起了哈欠。 她偷偷瞄上了一旁的王泽,王泽正在安静地看书。侧脸真帅。秦琪雪偷偷想着,莫名地心里乐开了一朵花,痴痴地笑了。她又好奇地看向了王泽的书,上面全是英文。居然是原版书,秦琪雪觉得自己的水平简直被王泽甩了好几条马路,不禁惭愧起来。 王泽感觉到秦琪雪在偷看自己,不满地回瞪了她,秦琪雪立马不敢看了,转回了视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个单词背了十几遍,可是秦琪雪还是背不出来,脑子里一团糟。为什么默的时候总是会默错一两个字母啊,什么脑子啊。她鄙视上自己。 “背出来了吗?”王泽问她。 “没有。” 她听见粗重的喘气声。 “背出来再回家。” 于是秦琪雪更急了,愈发背不出来。 都快九点半了,再不回家,要被爸爸说了。她有些泄气,直接趴在了桌上。 “在干嘛呢?”秦琪雪被王泽一吓,忙抬起头,她看见卷面上有一点泪珠,急忙用手遮住。 她扭头看向王泽,自认为已经将沮丧的心情隐藏得很好了。谁知王泽竟然伸手在自己脸上点了一下。秦琪雪感觉到了水,没想到自己脸上还有一滴眼泪的。 既然被发现了,她的泪腺瞬间奔溃。 王泽被吓到不清,没想到这年头督促小姑娘学习,还带泪流满面的。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就考你一个,对了就回家。‘勤劳’怎么拼?” “dilgance.” 王泽表情尴尬。 “怎么读?” “不知道。”秦琪雪知道自己背错了,可是她真的有在背啊,“我都背这么久了也没背对,我就是笨,你不要让我学习了,我就是学不会。”秦琪雪边说边哭,话都说不清楚。 “别哭了,”王泽说着,还要帮着秦琪雪擦眼泪,“你是不是不会音标啊。” “不会啊。”秦琪雪吸着鼻子。 “那今天先到这儿吧,明天我教你。现在送你回家。” 第一百二十章 王泽,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  后面的几天,王泽每天都会来接秦琪雪学习,秦琪雪不胜其扰,却又无计可施。 终于等到了周五,王泽给她补完了课。 秦琪雪盯着王泽的脸,开心地笑了:“周一不会给你机会见我的。”想到之后的两天都没有人管着自己学习,她欣喜若狂。 “但愿吧,”王泽的语气毫无波澜,秦琪雪原本还以为王泽会生气。 “明天九点来我家。”王泽补充。 秦琪雪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王泽整理起了书本,秦琪雪忙摁住了他的手。 “你刚说什么?” “明天九点来我家学习,别忘了。” “我不去,为什么周末也要去啊?”她不服气,不带这样加课的。 王泽没理她,他发现秦琪雪没有理书包,顺手帮她理了起来。秦琪雪没想到王泽如此淡定,除了看他整理,愣是想不出对策。王泽理好了包,一手拿包,一手抓住秦琪雪的手,拉着她准备回家。 秦琪雪抽出自己的手。 “我不去。” “九点了不回家?”王泽看看手表,摆明了故意答非所问。 “我说我明天不去你家学习。凭什么你说去你就去啊?礼拜一到礼拜五已经够累了,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双休日也学习?我不学了,谁爱学谁去学。我要是明天去你家我就是小狗。你再怎么在我家楼下等我我都不会下楼的,你能拿我怎么办?” 秦琪雪刚说完,王泽又拉回了她的手,这次他拉得很用力,秦琪雪怎么折腾都抽不出来。 “小狗,回家。”王泽异常淡定。 “你才是狗呢,你才是狗。王泽,你给我放开,你给我放开。”秦琪雪知道和王泽比手劲自己肯定输,可是无论怎么,至少士气不能输啊。 她半蹲下身体,让王泽拽不动她。 王泽凶凶地看着她,这眼神叫秦琪雪瘆得慌,她别过头,不看王泽,掩耳盗铃。 “好啊,那明天不来我家,你现在把明天的内容学了。”王泽说着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 秦琪雪倔强地看着他,毫不示弱。 看了半分来钟,王泽觉得自己没有胜算了,他又拎起书包。 “别搞了,很晚了,回家,乖。”王泽哄她。 王泽的语气柔软了,秦琪雪的眼眶就红了,倒不是感动什么的,只是她突然想到时间真的很晚了,再不回家一定会被爸爸说的。 “别哭啊。”王泽对秦琪雪动不动就流眼泪很是无奈。 “没有哭,困的。” 秦琪雪刚想伸手去抓王泽的手,谁知王泽背过身起,蹲下身,竟准备背秦琪雪。秦琪雪破涕为笑,一下跳到他身上。王泽身材纤瘦,秦琪雪依稀可以感觉到他略微咯人的骨骼。 她将自己的脑袋贴在他的背上,王泽站起来,动作有些不连贯。 不会是我太重了吧。 “我重吗?”秦琪雪还没说完,王泽背着秦琪雪一颠,语句从秦琪雪嘴里发出变成了一句惊叫。 “抱紧了。”秦琪雪乖乖抱紧。 “王泽。”秦琪雪伏在王泽的背上喊,“王泽,王泽,王泽。” “干嘛?” “王泽。” “干嘛?” 秦琪雪咯咯地笑了:“叫叫你啊。” “笨蛋。” “哦。”秦琪雪趴着趴着,困意便汹涌袭来,王泽背着她回到家的时候,她早已经熟睡。 王泽把她放在了小区里的椅子上,他感觉脖子凉凉的。伸手抹去,竟然是口水。合着秦琪雪睡觉还流口水,真是恶心。王泽拿餐巾纸去擦,恨不得抹在秦琪雪脸上。 秦琪雪在半梦半醒之间睁开了眼睛。她看见王泽在擦脖子,还以为王泽流汗了。 “热了?留这么多汗。”王泽的手停在半空中,这么冷的天,热个什么劲。王泽懒得解释,催促秦琪雪赶快回家。 秦琪雪走进楼道,对着王泽作怪腔。 “明天就不用见到你了,真开心。”话虽如此,但是当秦琪雪真的转身走在楼道里的时候,她又感觉很是失落,怎么自己竟然还挺想天天见到王泽的呢?一定是中蛊了,秦琪雪对自己说。 第二天,秦琪雪惊醒,她看向时钟,已经八点半了。九点去王泽家。她忆起昨天王泽是这么说的。她向楼下看看,可是却没有看见王泽的影子。 怎么不来了呀,她嘟起嘴,跺了跺脚。真的不来了呀,不来就不来。 秦琪雪报复性地不愿意看课本,从书橱里拿出两本小说书。她还是有点不死心,将将离开窗前又往下看了看。 恩?楼下确实没有王泽,但却有个胖胖的男生一直往楼上看。她半眯起眼睛,定睛一看,这不是陈伟昊吗? 陈伟昊也看见了窗户里的秦琪雪,他伸出双手,很夸张地向她挥舞着。 不是王泽,那就不是学习了咯,说不定是王泽让陈伟昊来带自己出去玩的。秦琪雪笑眯眯地异想天开。 她好好捯饬了自己,拎着一只小包下了楼。 “你怎么不喊我啊。”她想起上次王泽都是喊自己的。 “这么大声,影响不好。万一你还在睡觉,也不能把你吵醒了。”陈伟昊和王泽的性格截然不动,陈伟昊温柔如春风,总让人感觉暖意洋洋,而王泽雷厉风行,就像是秋水,泼在人身上寒冷刺骨。 “小雪。” “恩?”秦琪雪侧过头望着陈伟昊,她看着陈伟昊的表情,感觉不会有好事发生。 “阿泽让我带你去他家学习。” 搞了半天还是学习咯,秦琪雪老大不乐意了。 “那我不去了。”秦琪雪望望自己手上也没有带作业本呀,“我没带作业,不去。” “阿泽说,要是你不带作业,那就明天再做学校里的,今天先做额外的。” 秦琪雪一听就毛了,学校的作业已经够多了,凭什么让自己再做额外的。她往家的方向跑,跑到一半,她看陈伟昊也没有追自己,挑衅似的对他说:“你就和那个王法西斯说,我不去。”秦琪雪说得气焰嚣张,然后看也不看地往楼道里跑,就连陈伟昊在身后喊“阿泽说逃回家就加做两张卷子”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就是因为她跑得太不顾一切,所以直接撞上了站在楼梯门口的男人。 “对不起。” “没关系。”秦琪雪被声音吓了一跳,她抬头,就看见了王泽这张“讨人厌”的脸。 “你,你,你怎么来了?” “我,我,我就是来了呀。”王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要干嘛?” “带你回家学习。” “我不要。”秦琪雪往楼道里缩,王泽却不给她机会,非要拽她出来。 秦琪雪拗不过王泽。 “那你让我回家拿作业好不好?”秦琪雪退而求其次。 “你要是不回来,我们就一直在楼下等。” 秦琪雪点点头,心里却想着你们爱等就等吧,反正我管不着。她回到自己房间,对着楼下的两个男人看了约莫十来分钟,他们一副死守的样子,叫秦琪雪心里过意不去。就当是为了陈伟昊。秦琪雪说服自己,最终还是下了楼。 王泽抓着秦琪雪磕磕碰碰回了家,一进家门,她就又看见了陈琳。怎么又有她。秦琪雪想要奋起反抗,但是回望一眼,自己身后一个是陈琳的哥哥,一个是陈琳的青梅竹马,自己好像并没有发言权。她努力对自己说,就把陈琳当做是空气吧。 王泽先回了房间,几分钟之后他再出现的时候,手里多了两张卷子。秦琪雪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什么?”她问。 “罚的两张卷子。” “为什么?”秦琪雪不服气,自己上个礼拜明明就已经很乖了呀。 “刚才你逃回家罚的两张。”秦琪雪想起自己刚才急冲冲地逃回家的场景。可是她那也是一念之差,为什么惩罚如此严重。 秦琪雪闹脾气,不愿意做。她拿出自己的作业。可是一转眼的时间,作业就不见了,再看见的时候就出现在了王泽的手里。 “那我都不做了。”她赌气,抱起双臂。 “小心我咯吱你。” 秦琪雪急忙护住咯吱窝。 “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王泽盯着秦琪雪的腰,伸进她的外套咯吱她。 秦琪雪笑着节节败退,直接摔下了椅子。 王泽吓了一跳,忙把她抱了起来,他揉了揉她的屁股。 “没摔疼吧。” 秦琪雪从小到大还没有被男生摸过屁股呢,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她不想让王泽觉得自己不经世事,连这都脸红,直接把脸埋在了王泽的胸口,想着等脸蛋降温了再出来。 “小雪,你没事吧。”陈琳在背后说,语气严肃,逼得秦琪雪向后迈了两步,“逃”出王泽的怀抱。 “王泽,你是不是太过分了。”陈琳说得毫不客气,秦琪雪回头看了看陈琳的脸色,像是愤怒至极。她看了一眼,便又不敢看,等着王泽解围。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来势汹汹的女人 一  “谁知道她又矮又瘦,一碰就倒。”王泽像是没事人一样调侃起了秦琪雪,然后他转向秦琪雪,说,“你多吃点,像琳琳一样长这么老高,就不容易被人欺负了。” “王泽。”秦琪雪生气地喊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呀?你朋友不是没有摔伤吗?”王泽明明知道陈琳生气的点不在这儿,却故意逃避问题。 陈琳气呼呼地盯着王泽,她的眼神像是要穿进王泽的身体,被看着、看着,王泽就心虚了。他看着地上,觉得自己拗不过陈琳。 “我还有事儿,要不今天就你来辅导小雪吧。本来也是你托我,我才帮忙补习的,既然你有空,你也应该尽尽义务。” 王泽果真是受陈琳所托,就是因为上次陈琳把自己惹哭的事儿。秦琪雪心里百端交集,很不是滋味,心里一下空唠唠了起来。 王泽不等陈琳回复,背过身就走了。 秦琪雪和陈琳前后站着,都不做声,气压降到了冰点。 秦琪雪怕陈琳生气了,觉得自己死皮赖脸地待在别人家里也不是事儿,想着赶快逃离现场。 “那个……”秦琪雪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她清了清嗓子说,“要不我下次再来?” 秦琪雪蹑手蹑脚地向后退去,一心只想着拿包,逃跑。 “非得要他教?”陈琳背对着她冷冷地说。 秦琪雪一愣。 “没,没有啊。” “那你走什么?” 秦琪雪的包“嘭”地一声掉在了椅子上。 “我没要走。”她违心。 陈琳转身看着她,表情依然严肃。 “阿泽让你做什么?” “卷子。”秦琪雪指指桌上手写题目的卷子。 “那你做吧,我也要做我的作业了。” 陈琳的愤怒给了秦琪雪强烈的压迫感,傻子也能看出陈琳是吃醋了,可是秦琪雪真的不觉得她和王泽之间有什么值得陈琳吃醋的,毕竟他们水火不容,怎样看着都像是冤家。 陈琳做着作业,面色铁青,秦琪雪试图和她聊上几句,却都热脸贴了冷屁股。本来秦琪雪就不爱学习,这下更没有了做题的兴致。 陈琳问王泽要了试卷的答案,批改上了秦琪雪的卷子。 “怎么都是错的。” 秦琪雪无辜地望了望自己的卷面,陈琳却故意将卷子竖起来,不让她看。 秦琪雪只好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说得自己都委屈到不行。 将近饭点的时候,王泽才回家,他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进了厨房间。 晚饭的时候,王泽坐在陈琳旁边,陈琳的面前出现了好多熟菜,大概都是王泽之前出门买了,讨好陈琳的。一顿晚饭,王泽吃得可劲儿殷勤,叫秦琪雪看着扎眼。 晚上王泽也没有提出要送秦琪雪自己回家,陈伟昊本想送她回去的,可是秦琪雪赌气,一个人回了家。 根本就是小人。秦琪雪在心里将王泽和小人划上了等号。不就是没有陈琳聪明,没有陈琳漂亮嘛,我有什么不好的。仔细想想,秦琪雪发觉自己无论哪一点都比不上陈琳。可是比不上就比不上嘛,自己气恼什么呀?又不是喜欢谁。 秦琪雪都烦死自己了,一整个周日脑子里都是一团乱麻。 连到了周一她还没有摆脱这种情绪。 所以礼拜一的时候,她放学都没有急着回家,她怕一出门王泽会不在门口等她。可是昨天王泽都没有检查她的作业。她料定王泽一定不回来了,但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期盼。 她一路看着脚慢吞吞地走到学校大门,一个同学从她背后撞了过来,撞得她踉跄。 “哟,那不是马屁精的朋友吗?”女生笑着和前面的一群女生会师。她们回头看着秦琪雪一脸讥笑。这个女孩儿曾经是秦琪雪的朋友,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 一个身影走到秦琪雪身边,他的手掌搭在秦琪雪的肩膀上。 王泽?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来吗?” “我没说不来啊。”王泽是没说不来,可是他也没说来啊。 “走,学习去。” 秦琪雪推开王泽。 “不要了,陈琳会生气的。” “你管她呢?以后不来我家学习就行了。”王泽不以为然。 “是陈琳让你来教我学习的,现在她不让了,你就别来了,免得你还要费力讨好她,累不累?” “我不来怕你哭嘛。”王泽摸了摸秦琪雪的下眼睑,秦琪雪以为自己没哭的。 “那也不要你管。” “我们可是签了对赌协议的。” 秦琪雪不为所动。 “好啦,不要闹了。” 王泽说着,低下头,竖着将秦琪雪直接抱了起来。秦琪雪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她锤着王泽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 “这是学校门口。” “那你乖乖让我补习。” 秦琪雪点点头,才终于又踩在了地面上。 一切还是老样子,先吃饭后学习。 一天的惆怅让秦琪雪饿坏了,她直接抽出了汉堡里的鸡排。此刻只有肉食才可以让她获得满足感。 “你怎么吃得这么恶心?”王泽嫌弃她,“两片面包你还吃吗?” “你吃吧。” 王泽才不想吃,他突然想起校门口对秦琪雪极为仇视的女生,好奇了起来。 “门口那几个女生是怎么回事?” 秦琪雪踌躇,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可是王泽一直期待地看着自己,又让她不好意思不说,万一王泽又罚自己做卷子怎么办? “马屁精是我朋友。她们当时想拉拢我一起孤立马屁精,可是我觉得她们纯粹是出于嫉妒,于是就拒绝了。结果我就被牵连了。” “哦。” 秦琪雪以为王泽会表扬自己的行侠仗义,可是他没有。 “你不和马屁精做朋友不就行了吗?” 秦琪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以一人之力抵抗众人呢?寡不敌众。再说你之前和马屁精的关系应该也不属于很好的地步吧,没有必要和大家做对的。” “势利。” “这不叫势利,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秦琪雪不能理解王泽的观念,她觉得王泽真是老奸巨猾,可是王泽却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是秦琪雪想得太单纯。 秦琪雪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直觉得王泽十分鄙陋,她对他又没有好感了。 晚上秦琪雪仍是执意自己回家,也是因为赌气,赌气自己为什么会和这种“小人”拔来报往。 可是天色已晚,王泽坚持要送秦琪雪回家,秦琪雪不想再多做纠缠,只能默许。 他们在灰黄的灯光下道别,秦琪雪的脸上没有笑意,王泽知道秦琪雪在生气什么,可是他没有悔意,他觉得小雪总有一天可以理解他话中的深意。 秦琪雪没有挥手,直接走进了楼道,家门口站着一个人,她来势汹汹,粗暴地敲打着家门,吓了秦琪雪一跳。 女人的身影如此熟悉,这不是许久未见的妈妈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陌生 “妈?”秦琪雪叫出声来。 妈妈转过头,看见了久别重逢的女儿,心间瞬间五味杂陈。 “你怎么才回家?”妈妈的语气就像往常一样,她习惯性地责备上女儿,又发现自己不该如此严厉。她纠结,以致于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门“嘭”地一声被打开,门里站的是奶奶。今天爸爸值班不回家,所以只有奶奶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奶奶的话语中充满了戒备,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侧着身子挤出了门。她拽着秦琪雪,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前。 秦琪雪看着奶奶和妈妈两人面对面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像是在对峙,然后奶奶先说了话,或许是为了彰显长辈的宽容。 “进来说吧。” 妈妈和秦琪雪坐在了沙发上,奶奶感觉妈妈要和秦琪雪说些什么,就一个人去了厨房。厨房是敞开式的,奶奶在厨房里就能将客厅里发生的一切尽在掌握。 秦琪雪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奶奶。她不知道妈妈要说些什么,她突然发现自己很是健忘,两、三个月不见面,她竟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和妈妈过去的相处模式。 “小雪,妈有事和你说。” 秦琪雪听闻,面对着妈妈坐着。 “你说。” 妈妈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整句,她时不时地观望着厨房里的奶奶,应该是要说什么奶奶不能听的秘密。 “要不我们出去说吧。” 这是妈妈鼓足勇气说的,秦琪雪警惕地看着厨房,奶奶看着客厅,极其严肃地对着秦琪雪,就好像和妈妈出去是一种对奶奶和对爸爸的不忠。 “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的吗?”她试探。 “小雪,你吃饭了吗?妈妈带你吃晚饭。” “我吃过了。” “那妈妈带你吃夜宵。” 妈妈从来不允许秦琪雪吃夜宵。 秦琪雪没有直接答应,奶奶知道秦琪雪已经表明了态度是不会和妈妈走的,她很放心,竟然带着笑意从厨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秦琪雪搞不懂奶奶这是什么心态,可是现在自己和爸爸、奶奶住在一起,奶奶生气起来,即使妈妈想要帮忙,那也是鞭长莫及。 妈妈一直在面前悉心劝导小雪和自己出门,可是秦琪雪态度坚决,她觉得其实自己也挺势力的,在爸爸和妈妈的抉择中,违心地选择了强势的爸爸。原来自己和王泽竟是一样的人。 开始的时候,妈妈还很有耐心,一个劲儿地说着,劝着,可是劝着劝着,她的表情就变了,由悲伤转为愤怒,然后妈妈站了起来,秦琪雪觉得一切开始失控。 妈妈想不到自己带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竟然连和自己吃个饭这样的请求都不愿答应,于是她泪如泉涌,憋红了整张脸。秦琪雪感觉自责,她本想安慰什么,但是又很快打消了年头,在妈妈的手掌打向自己的时候。在此之前,无论自己做错了什么,妈妈也没有打过自己。她委屈自己,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在爸爸和妈妈之间做决定,无论做了什么决定,被骂的都是自己,可父母的争执明明就是自己无关,真是无妄之灾。 妈妈边哭边把秦琪雪从沙发上打了起来,她喊着“吃个饭都不愿意,白养你这么多年了,白眼狼”,她的声音模糊,含着泪水,恍惚间让人感觉像是正在练习发生的法语系学生。 又是白眼狼,怎么自己做什么都是白眼狼。成绩又差,人又丑,还是匹白眼狼。秦琪雪觉得大致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人了吧。 秦琪雪也在哭,她哭着喊着“那就走啊,那就走啊”。 秦琪雪和妈妈走了,不是情愿的,可是她也不情愿待在家里。 天色已经很晚了,饭店大多已经关门,开着的就只有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她们坐进店里,妈妈问她要吃什么。她很想说自己晚饭吃的就是麦当劳,现在不想吃了,可是她又害怕妈妈生气,就随便要了杯饮料。 妈妈坐在对面,她直起身子想说话,可是又说不出来,只好又缩回了身子,就这样反复了七八次。终于,在某个特定的时点,可能是妈妈怕自己再不说,小雪就没时间思考了。她深呼吸了一下,说出了一句秦琪雪意想不到,却又在内心猜测已久的话。 “我准备和你爸爸离婚了。” “哦。”秦琪雪不知道自己应该流露出怎样的神情,她感觉豁然开朗,自己,包括所有的人,终于要在这场无休止的争吵中解脱了,她甚至感觉到了欣喜,说不定此时的自己是笑着的呢。 “小雪。” “恩?” “你要不要以后跟妈妈过?妈妈一定会对你好的,再也不会骂你了。”这些话从一个刚刚才打过自己的人嘴里说出来是多么的不真实。 秦琪雪沉默不语,她做不了抉择,她知道妈妈是斗不过爸爸和奶奶的,毕竟她骨子里是个懦弱而又委曲求全的女人。 “小雪,你现在是大人了,你只要上法院说自己要和谁过,你就可以和谁过了。你爸爸还年轻,一个中年男人很容易就可以再找到一个伴侣,可是对一个中年女人来说处境就要艰难得多。妈妈以后肯定不会再婚了,就我们两个一起过好不好?” 秦琪雪有些动容,特别是当妈妈的话语略带哽咽的时候,她仿佛看见了一个女人的悲哀与不幸。可是她还是没有直接给予答复,她在酝酿。 她抬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妈妈的呢喃却让她把接下来的话全数咽进了肚子里。 妈妈说:“要是小雪不跟着妈妈,我们就保不住房子了,妈妈就一无所有了。” 一无所有吗? 秦琪雪觉得烦躁,是为了房子还是为了我,还是说想要养我只是为了房子。她恐惧,刚有的感动全部烟消云散。 “我跟着爸爸,你也能来看我的。” 妈妈愣住了,估计是没想到女儿回答如此决绝。 “小雪。”她还想解释什么,可是秦琪雪不想听了。 “我想回家了,时间不早了。要是妈妈想我,随时都可以回来的。” 秦琪雪站起身,走出麦当劳。夜晚是如此安静,安静得只听到到自己急促的心跳。 大人的世界真是恶心。真想往这个这个恶心世界吐上一口唾沫。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妈妈小跑两步走到秦琪雪身边,即使女儿拒绝了自己,她还是决定陪小雪回家。可是秦琪雪依然感觉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路上行走,她觉得,身边那个女人根本不像是自己的妈妈。 一百二十三章 皇家咖啡 妈妈没有再进家门,她在楼道口踌躇不前,秦琪雪发现了妈妈的犹豫。 “我自己回去吧。”秦琪雪说。 妈妈微微举起右手,算是道别。 秦琪雪别过头,她不想和妈妈道别,或许拒绝了妈妈的要求之后,妈妈就不会再见自己了也说不定。 所以才没说再见的吧。她赌气,一口气跑上了楼。可是她越跑越慢,跑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感觉脚像被灌了铅,再也走不动了。 她一个人站在家门口,不敢回家,回忆起自己刚刚背叛了奶奶,她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奶奶了。正当她思考着用什么说辞为自己开脱的时候,门打开了。 “还知道回来呀?”奶奶尖锐刺耳的声音划过平静的夜空,“白眼狼。” “恩。”秦琪雪失去了反驳的力气,她随意应道,努力躲避奶奶的眼神,溜进了房间。 呵,里外不是人。 她窝在房间里自嘲。真是没意思。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秦琪雪第一时间冲出了学校,她寻找着王泽的身影。她焦急,因为就在今天,她做了一件自己始料未及的,违背良心的事情。她和“马屁精”断交了,这是王泽教她的。秦琪雪很轻易地回到了原来的小团体里,大家也都很欣然地重新接纳了她,一切正慢慢走向正规。女生的世界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爱恨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女生们找秦琪雪一起回家,可是她谢绝了,她想找王泽。虽然已经被再次接纳,可是她的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她觉得自己是个是非不分的恶人,她需要一个人让自己从自责的心态中解脱。 秦琪雪在校门口逛了好几圈,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有见到王泽。 不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难道是出了事?不会被车撞了吧? 秦琪雪开始遐想,她担惊受怕,唯恐王泽真的出了事情。这是女生的惯病,没事情就爱给自己编织悲情故事。 远远的,她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向自己走来,那不是王泽,而是秦琪雪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陈琳。 可是秦琪雪不敢躲避,她怕陈琳来找自己是为了说王泽的事情,可是她也怕,怕陈琳找自己是为了让自己离王泽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陈琳不紧不慢地走来,她没有说任何秦琪雪猜想的话语,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阿泽今天有事,我和你一起学习吧”。 “恩。”秦琪雪点点头,她不能确定陈琳的话是真是假。 或许是看见了秦琪雪的怀疑,陈琳主动说:“我没阻止阿泽来,今天晚上他有同学聚会,所以就让我来了。他是真心想帮你提高成绩的,但是,”陈琳没有看秦琪雪,她停下,只是为了思考下面一句话该不该说。 “我和王泽没什么。” “我知道,但是你别离他太近了,他是我的。” “我知道。”秦琪雪一直都知道,他们青梅竹马,他们的事情自己是插手不了的。 “还有,”陈琳又说,“上次的事情对不起。” 秦琪雪料想应该是上次陈琳嘲笑自己成绩差的事情,毕竟除了那次陈琳再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没关系。我们还是,朋友?”秦琪雪迟疑。 陈琳抓住了秦琪雪的手,“恩”。 陈琳不喜欢吃麦当劳,于是她们匆匆吃完晚饭以后,陈琳便带她去了一家咖啡店。对17、18岁的小女生来说,咖啡店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从复古的装潢,到里面琳琅满目的书籍和杯具,处处都藏着吸引人眼球的“小心机”。 “你平时一直来这种店?”秦琪雪一边抚摸着店内的装饰,一边问秦琪雪。 “没有,偶尔和哥哥来。” “真有,格调?” 服务员递来菜单,秦琪雪看着上面的价目有点咋舌,这一杯饮料的价格差不多是她一个星期的零花钱,她把菜单翻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有找到自己负担得起的咖啡。 陈琳猜出了她的囊中羞涩。 “我请你喝吧。” 秦琪雪摇摇头,那怎么好意思。 “我哥让我请你的算是赔罪。” 陈琳这话是骗人的,但是确实解决了一时的尴尬。 “那我要这个。”秦琪雪点了皇家咖啡,因为名字听起来很高端。 “这是带酒精的咖啡。”服务员提醒,像是在质疑她们有没有到法定年龄。 “高中都快毕业了,是不是应该趁着时机尝尝看?”陈琳示意服务员她们已经是成年人了,于是服务员也不再询问他们。 咖啡很快就上了,秦琪雪看见了咖啡上放置的方糖和方糖上的蓝幽幽的火焰。它们消失在了深棕色的咖啡里,在一瞬间的波澜之后,咖啡上掀起阵阵涟漪,随后又慢慢散开,恢复平静。 “真神奇。”秦琪雪赞叹。 “是啊。”陈琳也没喝过皇家咖啡,哥哥不让她蘸酒精。 “你喝过酒吗?”陈琳问秦琪雪,她怕秦琪雪不胜酒力,一杯就倒。 “过年的时候,喝过一口,真难喝。”秦琪雪说的是啤酒,她至今还记得那黄色液体里跃跃欲试的气泡和那略带涩口的滋味。 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和啤酒味道大不相同,浓醇的口感夹杂着淡淡的酒精芬芳,让人一口即爱上。 “好喝。” 陈琳目不转睛地看着秦琪雪手上的咖啡杯,她也想尝试,可是想了想又放弃了。 秦琪雪将咖啡一饮而尽,然后她感觉到一阵欢愉,感觉天花板离自己越来越遥远,那是一种曼妙的感受,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 陈琳哪能想到小小一杯带酒精的咖啡就能让秦琪雪醉去,她拍了拍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秦琪雪,呼唤着她的名字,秦琪雪不理她,轻轻地自言自语。 她的话语多是关于家庭,多是关于昨天的遭遇。她的语句支离破碎,陈琳理不清她的思路,听了半天也不知道秦琪雪在呢喃些什么。 “小雪,小雪。” “我想做个坏女生。” 这话秦琪雪说过,但是她想做坏女生的理由不成立。 “我想做个坏女生,我做什么都做不好,都没人喜欢我,既然这样,我想做个坏女生。”秦琪雪像倒苦水一般将自己生活中所有的不顺一股脑地倾诉给了陈琳。 “做个坏女生也没什么好的。”哥哥一直说,做坏女生一点儿也不帅气,只有不为人知的苦恼,所以“坏女生”三个字对陈琳一点儿也没有吸引力。 “你没做过你有什么资格说。”秦琪雪说得很大声,像是生气了。 陈琳不喜欢别人呵斥自己,她不服气:“那你试试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臆想 秦琪雪没有想到陈琳会答应和自己去夜店,惊讶之余,秦琪雪又觉得陈琳这次又在骗自己,毕竟陈琳也没有满十八岁,根本就没有进夜店的资格。 那次见面之后,秦琪雪和陈琳的关系缓和了许多,陈琳时不时地会找秦琪雪聊天,内容多是关于小说,可是自从王泽开始辅导自己之后,秦琪雪就很少有时间看小说了,所以有的时候她还是很烦王泽的。 礼拜五的时候,秦琪雪满怀期待地去校门口见王泽,她看见王泽站在马路对面,等着过马路。秦琪雪很兴奋,这几个礼拜的礼拜六王泽都会带她去咖啡店或者图书馆学习。每周五的晚上,他们都会一起讨论第二天的行程。学习变得越来越不像学习,倒是有了点约会的意味,虽然心里略略有些负罪感,可是愉悦的心情总是很容易就让的负罪感烟消云散。 “小雪。”正当秦琪雪欣喜地等待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沙哑的呼唤声,秦琪雪回过头,奶奶佝偻的身影映入眼帘。 “你怎么来了?” 奶奶左顾右盼,像是在躲避什么坏人,她看了一会,又转过身,确认身后有没有人。秦琪雪疑惑地看着奶奶令人不解的举动。 “你在干嘛呢?” “嘘。”奶奶让秦琪雪小声一点,然后快步走向她,一把拽住秦琪雪的手放到胸前,“小声点。” “怎么了?” “你妈妈要来抢你了。” 秦琪雪一头雾水,她没听说妈妈要来抢自己,而且她环顾四周也没有妈妈的影子。 奶奶抓在秦琪雪的手一路往车站的地方走去,而此时王泽已经过了马路。 秦琪雪一直往回张望,她看着王泽,不知道如何解释。而且她离王泽越来越远,她用愁眉不展的表情示意王泽自己也没有搞清楚状况。 秦琪雪一路背着走,她撞上了地板上的突起,差点坐倒在地上。于是她的眼神不得不离开王泽,转身跟着奶奶向前走。 “我们要去哪儿?” “回家。” “干嘛那么急?” 奶奶不回答,继续拉着秦琪雪往前走,步伐快到像要飞起来。 正巧这时公交车驶进站头。奶奶跑了两步,和秦琪雪一起上了车。虽然年近七旬,但是奶奶依然步伐矫健,一点儿也不输年轻人。 秦琪雪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和王泽解释,让王泽白跑一趟让她很过意不去。不过,更为让秦琪雪感到尴尬的,是奶奶今天奇怪的态度,总觉得奶奶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到底怎么了?我妈为什么要抢我?” “你爸妈要离婚了,你妈就来抢你,真不是个东西。今天你妈说学校里教师节举办活动,要带你参加,这就是明摆着抢人啊。”奶奶言辞激烈,可是她说的话,秦琪雪听不明白。现在明明是三月头上,哪来的教师节,她忆起去年九月份的时候妈妈确实有带她去过教师节活动,奶奶的思绪怎么还停留在去年? “现在是三月。” 奶奶没有接茬。 她们坐在车上,奶奶一副惊恐的模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像是魔怔了。秦琪雪如坐针毡,她感觉今天奶奶真是太不正常了。 她们熟门熟路地在靠近家的车站下车,一下车奶奶又开始左顾右盼,她回头望去,像是见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脸部表情惊恐到了扭曲,她拽着秦琪雪,急急忙忙地往回赶。 秦琪雪也回头看去,后面只有两三个陌生行人走动,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为什么这么急急冲冲的?”秦琪雪努力想要摆脱奶奶的手,可是奶奶握得太大力了,握得秦琪雪的手都红了。 “你妈在后面。” 秦琪雪又回头看,可是还是没有看见妈妈。 “没有啊,真的没有啊。” 秦琪雪再三确认,奶奶却熟视无睹,固执己见。她们以一种极其荒唐的走路姿态回到了家,家里空无依然,可是奶奶还是把每个房间都看了一个遍,生怕自己的儿媳妇回家。然后她走到门边,竟然询问刚才是不是有人进过家门,秦琪雪说没有,奶奶锁了大门,又检查了一遍家里。 实在是不可思议,她纳闷,奶奶这是出了什么问题。她觉得和奶奶两个人单独待在家里实在是恐怖,便急忙回了自己的房间。 莫名其妙啊。 秦琪雪打开电脑,在QQ上找到王泽,和他说了自己的遭遇,并向他表示抱歉。王泽还没有到家,他没有回复。秦琪雪又找了陈琳,说了一模一样的话,陈琳倒是秒回了。 “臆想症吗?” 臆想症?秦琪雪在网上找到了“臆想症”的搜索词条,情况确实与奶奶极为相似。可是奶奶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她忆起之前妈妈晚上找自己吃麦当劳,想起奶奶过去也是经常喜怒无常,歇斯底里。于是她就更害怕了。 “要不你晚上和你爸爸说说吧。”这是陈琳的建议,除此之外秦琪雪也没有别的主意。 吃过晚饭,秦琪雪独自找爸爸谈心,她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爸爸,她觉得爸爸会解决所有的问题,可是爸爸只是简单地说了句。 “所以你要说什么?” “妈妈根本没有跟踪我们,是奶奶臆想出来的。” 爸爸吐了一口气,恼火不已。 “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上学不好好学,一天到晚竟瞎想,现在都怀疑到自己奶奶身上了。就跟你妈一样,奶奶怎么对不住你们了?” 秦琪雪没想到爸爸会不分皂白地发怒,她愣在那里,看着爸爸暴跳如雷。 “我说的是实话,要是你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吧。” 秦琪雪撂下一句话,就跑回了房间,爸爸和奶奶都是一样的奇怪。 之后几天,爸爸公事繁忙,常常不着家,家里就只有秦琪雪和奶奶两个人,而奶奶的奇怪行径才刚刚开始。 奶奶总是怀疑有人想要抢走秦琪雪,甚至开始怀疑有人要害死他们。比如有一天奶奶烧饭的时候滴了几滴油在地上,自己又没有发觉,她便以为是有人想要摔死他们。有的时候奶奶烧完菜,发现味道不尽如人意,她也会以为是有人下了药,要谋害他们。奶奶还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校门口接秦琪雪回家,搞得每一次王泽找秦琪雪补习就像是做贼一样,王泽还经常扑个空。 秦琪雪苦恼,这个家让她愈加厌恶了。一个念头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她想做个坏女生,她不想回家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期而遇 即使常常吃到闭门羹,可是王泽依然坚持每天去秦琪雪的学校门口等她。每每见到王泽秦琪雪心中总会涌起一种叫做感动的情感,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直支持着王泽给自己补习,她感动,然后竟慢慢生出不该有的期待。 秦琪雪在校门口见到了马路对面的王泽,为了防止王泽被奶奶遇到,现在王泽都不会在学校门口等秦琪雪,而是选择等在对面。 秦琪雪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有找到奶奶的影子,她长舒了一口气,迈着轻快的步伐去了对面。 “我来啦。”秦琪雪笑得使劲花痴,“今天去那儿?不想吃肯德基、麦当劳了,都吃腻了。” “晚上我还有事,今天要早点回去,就随便吃点吧。” “哦,大忙人。” 王泽看了看手表。 应该是晚上真的有事情。 “那就去肯德基吧,肯德基比麦当劳近。”秦琪雪不再难为他。 两人边走边聊天,秦琪雪一个劲儿地问他,晚上到底有什么事情,可是王泽就是不说。秦琪雪有些赌气,以前王泽都是有问必答的,怎么今天却绝口不说了,难道有什么小秘密。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没有。” 秦琪雪不相信,王泽明显是迟疑了一下再回答的。 “是不是琳琳啊?”她套他话。 “她就是个小朋友。”王泽顺口一说,然后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准确,他低头看看秦琪雪,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也就是个小朋友。小朋友别问这么多。” “有就有呗,早点带出来遛遛,免得有些人对你一往情深。” 王泽一愣,心想谁对自己一往情深,他本想问问,但又觉得有失面子,便没有接茬。 不知不觉,两个人走到了肯德基门口,那熟悉的炸鸡味道丝毫无法引起秦琪雪的食欲,相反,她甚至感觉有些反胃,油腻腻的气味直钻进她的鼻孔。 “你要吃什么?”王泽问她,边说边去掏钱包。 “不吃老三样了,都吃腻了。下次我们吃些别的吧,你带我去吃静安小亭的麻辣烫好不好,可好吃了,真的没有很不卫生。同学们都吃,也没有拉肚子啊。”秦琪雪知道王泽不会带她吃麻辣烫这种东西,可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挽着王泽一直说个不停,都把自己说馋了。 王泽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秦琪雪诧异,难不成王泽改主意准备带自己吃麻辣烫了? “你怎么不走了呀?”秦琪雪说笑着,晃了晃王泽的胳膊。 王泽用肩膀撞撞秦琪雪,让她往前看。 秦琪雪纳闷,她看向收银台的方向,奶奶正愤怒地看着自己,她的手上还拎着刚刚买好的肯德基套餐,应该是给小雪买的零嘴。 “奶奶。”秦琪雪唤了一声,奶奶没答应,秦琪雪只好又唤了一声。 奶奶走到两人身前,一把抓过秦琪雪的胳膊,她瞪了一眼王泽,就像是见到了仇人一样的怒不可遏。然后她连道别的机会也没有给秦琪雪,直接拉着孙女向门口走去。 “奶奶,你干嘛啊?”秦琪雪想着王泽是来辅导自己学习的,怎么也算是乐于助人的好事,奶奶怎么可以像对待仇敌一样的仇视王泽呢,“他叫王泽,是来辅导我学习的学长。” “跟我回家。”奶奶完全忽视了秦琪雪的话,还是非要带她出门。 秦琪雪不肯走。 “我还没有和阿泽道别呢?我不走,你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啊?” “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男孩子勾肩搭背的成何体统?” “我哪有不学好,我们明明是出来学习的,什么勾肩搭背,你血口喷人。”秦琪雪毫不示弱。 俩人的争吵引来了餐厅顾客的注目,他们好奇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人,俨然就是一副早恋被抓的情景。 王泽看着祖孙二人吵得不可开交,急忙表明自己的身份。 “奶奶,您误会了。我不是小雪的男朋友,我是她朋友的哥哥,来教小雪做作业的。” “什么朋友的哥哥,你们当我年纪大了,好骗是不是?那叫那个朋友出来啊?” 这个点,他们找不到陈琳,所以只能越描越黑。 奶奶粗鲁地拖着秦琪雪就往家的方向走,秦琪雪不肯,奶奶火大地打了她两下。王泽想要阻止,可是越是阻拦奶奶的怒气就越盛。 “你是哪个学校的,我要告诉你们老师。”奶奶威胁王泽。 王泽已经是大学生了,早已不属于早恋的范畴,不过奶奶要是说他诱骗未成年人,那也真是百喙莫辩。 秦琪雪跟着奶奶走了,那天家里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奶奶在爸爸面前反复说着秦琪雪早恋的罪行,无论秦琪雪如何为自己辩解,爸爸都置若罔闻。俩人完全将秦琪雪当做了犯人,不断针砭与教育,说得秦琪雪都要怀疑自己真的有罪了。可是秦琪雪知道自己什么坏事都没干,即使她心里对王泽有些悸动,可那也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被骂了一个多小时,秦琪雪才得以回了自己房间。 她第一时间打开电脑,上了QQ,她向王泽表示抱歉,可是王泽却一直没有回复。 秦琪雪看着王泽“离线”状态的灰色头像,脑海里浮想联翩。王泽不会是被奶奶骂了以后生气了,不愿意理自己,对自己隐身了吧。 她越想越难过,那种伤心感觉远远超越了任何一本小说带给她的忧伤情绪。 她看着书包里的作业,一点学习的兴致都没有,只是一个人呆呆地望着一动不动地电脑界面。 “8点30分”。 王泽回到学校,他站在学校主干道的路灯下,时不时地有两三对夜跑的学生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王泽拿着一本专业书,在灰暗的灯光下勉强阅读。他看看手表,检查时间,指针爬行缓慢地如同蚂蚁。 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啊,什么古怪的爱好。 王泽开始抱怨,他蹙起眉头,心情烦躁。 “喂,阿泽。” 远处一个男生快步向他走来,王泽急忙收起难看的表情,笑着迎上了对面的男生。 “看什么专业书,真够装的啊。”他锤了一下王泽。 “一直都装。”王泽开玩笑。 男生摊开右手,伸在王泽面前。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第一百二十六章 绝望 王泽打开书包,拿出一本薄薄的练习本放在男生手里。 “怎么只有这么一点?”男生拿过本子,开始翻看,他匆匆翻到了最后一页。 “怎么只有一半内容。” “这是大一上前半学期的笔记,后半学期的还没整理好呢,你急什么?” “哦。”男生无以反驳,他是抱着得王泽笔记者必能补考通过的心态来的,所以他不敢随意惹怒王泽。他把一本言情小说书放在了王泽面前,“签到的,排了很久的队。” 王泽翻开书本的扉页,上面写着作者寄语,内容大致是预祝高考顺利之类的鼓励之词。王泽对着灯光照了照纸张上的字。 “不是你自己写的吧。” “哪敢,哪敢。”男生连连否定,好像生怕王泽不把后半本笔记给他似的。 王泽摸了摸扉页上凹凸不平的“秦琪雪”三个字,确定上面的字真的是手写上去的。 “后半本笔记给你。” 原来王泽早已整理好了全本笔记,只是不愿意一口气全给,非得验了货才放心。 “老谋深算。” “不敢当。” 为了给下周生日的秦琪雪买礼物,王泽特意托了班里不喜上课的同学帮自己去签售会讨要了秦琪雪喜欢作者的签字。男生骗作者说,书是送给即将高考的妹妹的,作者没有多想便写下了寄语。 等周六早上去礼品店加上包装就完美了。 王泽窃喜,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高兴些什么,到底自己为什么这么上心。他只当是给妹妹的朋友送礼物,这才让自己做起傻事来也心安理得。 爸爸在门外几近疯狂地敲打着房门。 “我说了我不吃。”秦琪雪用绝食抗议爸爸和奶奶对自己的无故指责。 爸爸在门外叫骂着,就像个更年期的绝望女人。他说:“你不吃啊,等你去了你妈那儿,看他们家人怎么对你,看不把你饿死。” “饿死就饿死。” 秦琪雪的毫不退让让爸爸愈加愤怒,她听到门外一阵“乒铃乓啷”的响声,随后是一记承重的,闷闷的“轰”的声响,应该是汤锅被甩在了地上。秦琪雪可以想象得出门外的情景,热汤淌在地上,白白的蒸汽从地上升起,混杂则土豆、排骨的气味充斥了整个客厅。她甚至可以从门缝里隐约闻见那股恶心的味道,她感觉到罪恶,是自也为是的家人的罪恶,也是自己的罪恶。 她一把打开窗户,想将房内的气味散去,窗外凛冽的寒风吹进房内,却无法打消她心里的烦躁。她徒劳地望着楼下。她从窗口跳下去过,可是她安全落地,毫发无伤。这是一种绝望,是连死亡也弃自己而去的绝望。 秦琪雪坐在窗沿上,任风窜进自己的衣服,她故意脱掉自己的外套,让寒冷的感觉变得愈加真实,企图真切感受被寒风吹打的刺痛。可是她竟然感觉不到痛,她愕然。 对啊,感觉不到痛啊。 笔尖刺进手腕也感觉不到疼痛啊。 鲜血从深红色的孔洞里渗出来,形成了一颗血珠。 不是都说鲜血温热吗?为什么我却不能体会,难道是因为出血口太小?或许要给自己的手腕多打上一些孔洞,或许应该将这些孔洞连成片才对。 秦琪雪开始幻想自己的手腕上出现一个很大很大的红红的洞,鲜血汹涌而出,从手腕滴到了自己的脚背上。那样脚背应该感觉得到温热才对,特别是在这样的寒冷的夜晚。 秦琪雪将自己的拖鞋蹬到地上,然后开始脱袜子。 脚趾因惧怕寒冷,不自觉的缩起,这或许是此刻秦琪雪对于死亡唯一本能的恐惧吧。 电脑传来三声“嘟”声,提示着秦琪雪有新的信息。 秦琪雪愣住了,她不敢奢望是王泽发来的信息,毕竟此时的她是如此的无所畏惧,而王泽的信息一定会轻易打碎她临时起意的大计。 不能动摇,秦琪雪是这么对自己说的,不能动摇。 然后当她开始脱第二只袜子的时候,电脑又响了,而后又是一声,又是一声,声音此起彼伏,彻底扰乱了秦琪雪的心境。 她愤愤地坐在电脑桌前,点开了消息提示。 有王泽的,也有陈琳的。 她先点开了王泽的。 王泽的大意是自己才刚刚到家,才看见秦琪雪的信息。他让秦琪雪不要因为肯德基里的事情耿耿于怀,要是家人不相信秦琪雪的解释,他可以明天带着陈琳去秦琪雪家里当面说个清楚。王泽还表示明天还会去秦琪雪的学校接她去补习。 明天?明天也说不清啊。 秦琪雪不大想要明天,反正永远也得不到家人的理解不是吗? 从窗口吹来的风时刻提醒着秦琪雪刚才的“伟大”计划还没有落实,它仿佛在召唤她,召唤她脱离苦海。 秦琪雪本想站起来,可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使她无法对陈琳的信息熟视无睹。要是离开了可就永远不知道陈琳发了些什么了。对无法满足好奇心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就连秦琪雪自己也始料未及,她将手掌放在了鼠标上,缓缓点开了陈琳的信息。 “下个礼拜五晚上,我们去做坏女生吧。” 又是陈琳的骗术,下个礼拜六自己才满18岁,而陈琳比自己晚生三个月,离成年更为遥远,她们怎么可能混进酒吧,一路畅通无阻地去蹦迪。 “骗子。”秦琪雪回复,戳穿陈琳的骗局让她感觉到了瞬间的畅快。 “我没骗你。”陈琳秒回,“我初中的一个学姐在衡山路上的一家酒吧卖雪茄,我们可以跟着她混进去。” 说着,陈琳还发来了学姐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黑色的及臀短裙,黑色的丝袜,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秦琪雪盯着她那双十几厘米的高跟鞋看了许久,这是她心目中“败柳残花”的标准形象。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可以让秦琪雪从令人悲哀的家庭环境中解脱,让她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爱,或者说只是缓解她对这个世间的绝望,那就只有一次期待已久的冒险。 第一百二十七章 抱歉,不让 礼拜五,陈琳是一个人来的,她支开了王泽,说自己要参加秦琪雪的闺蜜派对。那天,陈琳甚至还少有逃了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秦琪雪上课上到一半,就看见了校门外高挑的身影,人影穿着浅蓝色的校服,在校门口焦急地踱着步子。 秦琪雪觉得好笑,明明说好是陪自己去夜店“浪”,怎么感觉陈琳竟然比自己还要激动。于是她冲着窗口笑了。 下课铃声想起,秦琪雪慢吞吞地整理书包,她望着楼下干着急的陈琳,故意惹恼她。 约莫整理了十多分钟,秦琪雪才出了校门。 “你怎么这么慢啊?”陈琳拽着秦琪雪的胳膊往外走。 “才四点多钟,你急什么?” 被一问,陈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急些什么,她结结巴巴,绞尽脑汁思考着不让自己丢面子的说辞。 “我们不还要换衣服吗?难道你要穿着校服去?” 穿校服去夜店是不可能的,可是自己的衣服又显得太幼稚。 两人跑进了快餐店,挤进了狭小的卫生间。 外套被挂在了门板上,陈琳率先脱掉了上衣。 “你脱啊。”陈琳对秦琪雪说。 要在别人面前脱衣服让秦琪雪不免羞涩了起来,陈琳比秦琪雪高出大半个头,秦琪雪的高度让她正好直视着陈琳发育良好的胸脯,她不禁涨红了脸。 “你没有啊。”陈琳嘲笑她。 秦琪雪一赌气,猛地脱下了衣服。 陈琳笑得更欢了。 “果然没有。” 陈琳换上了一件松松垮垮的黑色羊毛衫,领口很大,肩带露在外面,勾勒出白质的香肩。一条柔软的皮革质地短裤,也是oversize的版型,下面露出了陈琳又细又长的双腿。服饰一点儿也算不上夜店风,外加陈琳略带稚嫩的脸庞,怎么看也像是个邻家女孩。 “失望。”秦琪雪讽刺陈琳。 陈琳上下打量着秦琪雪的穿着,一件羊毛衫、一条牛仔裤,一点也没有时髦的感觉,倒像个初中生。 “你这牛仔裤实在是太傻了。” 秦琪雪没有反驳,她也觉得自己这套衣服真是愚蠢透顶,可是她一向就在穿着方面毫无审美,更不要说从未尝试过的所谓夜店风。她也想过自己幻想过那种高跟鞋,黑裙子的形象,可是每每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蛋时,她都会觉得那真是太不相称了。 陈琳拉着秦琪雪去了商场,然后抓了一条超级超级短的半身裙,直接结了账。 “你穿这个吧。”钱都付了,陈琳摆明了不给秦琪雪否认的余地。 秦琪雪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和陈琳发生争执,乖乖听从了安排。 照片上的学姐是在8点多钟的时候来咖啡店找的她们,她穿着一件羊毛大衣,将性感裹在了外套里。 她和两人打过招呼,不由分说地就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布袋子。秦琪雪好奇地向里面望去,里面竟是些瓶瓶罐罐,上面写着一些她看不懂的英文字母。 “这是什么?” 照片里的学姐没有回答,只是说:“给你们化妆。” 秦琪雪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许久,镜子里画上妆容的女人让她感觉陌生,像是年龄白白长上了好几岁,很不自然。 而陈琳却完全不一样,本来就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变得更加明亮了,特别是在带上美瞳之后,妆容精致的陈琳完全就像是一只真人芭比娃娃。 太不公平了。 秦琪雪暗想,即使是照片上的学姐,站在陈琳身边也显得黯然失色。 咖啡店就在衡山路上,过个马路就能到达她们今晚的目的地。 九点半左右,学姐带着两人去了店里。她们走的是后门,然后东转西绕,音乐声越来越响亮,几乎要刺穿两人的耳膜。秦琪雪一路都走在陈琳的后面,脑袋上旋转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让她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连地板也变得柔软如海绵,稍不注意便会沉沉地陷进去。 学姐把她们带去了一个卡座。 “你们先在这里玩会吧,一个小时后定卡座的人才来,倒时候再让就好了。要喝点什么?牛奶还是橙汁?”学姐故意逗她们。 然后学姐就走了,服务员送来的是绿茶和洋酒。 秦琪雪拿着洋酒端详了好一会儿。 “上面写的是什么?”她用肩膀撞了撞陈琳,问她上面的英文字是什么。 “未成年不能喝酒。”陈琳看也没看。 没劲。 秦琪雪自己打开了酒,倒了一些在酒杯里。她抿了一口。灼伤感吻上她的嘴唇,她突然感觉很畅快,然后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 陈琳吃惊。 “混在一起喝的,你怎么纯喝啊。” “哦。”秦琪雪承认错误,她感觉脑袋变重,人却开始变轻。合着闪烁的灯光和激烈的音乐声,这种感觉很特别,好像不似来自人间。她看着前面人,他们扭动着,欢快地纠缠在一起,然后又迅速地分开,像是随着猛烈的鼓点跳跃的水花,他们变得缥缈,像是幻影,又那么真实。他们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然后她的视线变得黑暗一片。秦琪雪感觉自己被搀起,陈琳在和对方说着什么,随后带着自己走到了一边的散台。 “你醉了吗?”陈琳大吼,秦琪雪听得清楚,所以她觉得自己没醉。 她摇摇头,看见面前台子上不知道是谁的酒杯,里面盛着黄色的液体,像是酒,所以她拿起酒杯,毫无顾忌地就喝下了。 头晕,可是精神却无比愉悦,这或许就是酒精。 “我想上厕所。”秦琪雪说。陈琳想要送她,可是她挥开陈琳的手,她说自己没醉。 陈琳待在散台附近等她,卡座上的男人一直盯着自己,这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听学姐说,他叫邱律,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陈琳对混混没有好感,她只喜欢想王泽那样的好学生。 陈琳背过身去,回避邱律的眼神。 舞台上的姑娘一曲跳罢,秦琪雪却还没有从厕所里出来。 陈琳不时往卫生间的方向张望。 不会是迷路了吧。 她冲到卫生间,一间一间地敲门问去,可是就是没有秦琪雪。陈琳有些急了,她听闻酒吧里总有一些喜欢捡尸体的人,秦琪雪那半醉半醒的状态,不会是被人捡走了吧。 陈琳焦急,她往厕所外跑去,可是去路却被拦住了。 “对不起,让一下。” “抱歉,不让。” 第一百二十八章 势利呢? 陈琳又急又恼,她看着眼前男人的锁骨,略低下头便能看见对方藏在T恤衫下凹凸有致的胸肌。要是平时一群情窦初开的女生看见这种身形的男生,一定会对他指指点点,然后和朋友们“没羞没躁”地议论一番,可是当下陈琳欣赏不来。她急出了一身汗,完全没有精力欣赏男人的身材。 “你有毛病吧。”她推了推面前的男人,可是男人岿然不动,她半蹲下身子,直接从男人的腋下钻了过去。 “有病。”陈琳骂骂咧咧。 邱律一把拉住了她宽松的领口,陈琳期初并没有察觉到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服,依然快步向前走去。直到领口被拉到了极限,陈琳被毛衣卡住了喉咙,她被迫停下来。邱律松开了手。领口被扯得更大,一半从肩头落下,春光乍现。 “走光了。”邱律不要脸地火上浇油。 陈琳火大,连衣服都来不及提,直接冲到邱律面前开始骂他。在骂人这方面上,陈琳很不擅长,骂了没几句就词穷了,她见邱律没有反驳,以为他认输了,不会再纠缠自己,便不想理他,急着寻找秦琪雪去了。 “和你在一起的朋友呢?” 邱律在陈琳背后问她。 “你见到了?” “见到啦。” “在哪里见的?”陈琳激动地回过头看着邱律。 邱律一歪脑袋,邪邪地一笑。 “刚才看见和你一起站在台子边啊,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有朋友的?” 邱律摆明着是在耍陈琳,陈琳一向只戏弄别人,谁料到竟然被一个不知好歹的痞子戏弄了。 可是陈琳又不敢惹他,怕他是个所谓的在“道上”混的人,万一他在这附近有什么势利,自己岂不是要吃不着兜着走。 拳头都已经挥到了邱律脸旁,怒气硬是被陈琳咽下。 “不跟笨蛋一般见识。” 陈琳不想和邱律纠缠不清,可是邱律却是个死皮赖脸的主,他抱住陈琳的腰,一把拉到自己身前。 陈琳到底和邱律以前认识的女人不一样,她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冷静。她冷冷地问邱律,是不是下半辈子准备做太监,邱律这就放手了。原因很简答,邱律觉得陈琳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 “你朋友不见了,你可以求我啊。”邱律对着陈琳的背影喊道,声音几乎淹没在了嘈杂的背景音乐之中,邱律不能确定陈琳有没有听到,所以他靠在墙边一动不动。他敏锐地感觉到陈琳在听见自己话语时的瞬间脚步明显的迟疑,可是过了一秒不到,陈琳又抬脚准备离开。 “万一我在这儿有势利呢。” 邱律以为自己的话一定会正中陈琳下怀,陈琳也确实走回了邱律面前,可是她没有像邱律求助。 “你没有势利。”陈琳说得很笃定。 “是吗?”邱律狎昵地笑了,“你怎么知道的?” 然后陈琳反手给了他一耳光。 “势利呢?”周围只有两个女生注意到了两人的争执,她们惊恐地看向两人,然后向后连退了几步。 陈琳又伸手去扇邱律,却被邱律一下抓住了手握。 陈琳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背后凉飕飕的,像是有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邱律轻蔑的眼神更证实了她的恐惧。 “小姑娘,可以道歉了。” 陈琳在心里暗暗咒骂自己的天真。可是她是陈琳啊,怎么可能屈服于强威之下。 “你有本事打回来啊。”陈琳在秦琪雪的推荐下恶补了几部电影,电影里的黑老大都是不打女人的,她打赌面前的男人应该也不会打女人。 邱律本来也没想和陈琳一般见识,相反,他觉得面前这个明明就已经被自己擒住的,手无缚鸡的女生特别有意思。一般女生遇到这种情况大概已经连连向自己道歉了,可是这个女生不但不服软,还一个劲儿地对自己叫嚣着,挑衅着自己,真的是不想要命了。 邱律当然没有打回陈琳,他叫着自己的兄弟帮忙一起找起了秦琪雪。可是把酒吧翻了个底朝天,他们还是没有找到人。 陈琳有些绝望了,她觉得邱律在戏弄自己,并没有认真帮自己找人。 “就这么几个人找找找的,你不是说自己有势利的吗?我怎么没看出来。”陈琳无理取闹。 邱律本来就没有势利,不过是多带了几个朋友来玩而已,可他不想承认自己无能。他心里也很气愤,本来就是出来玩的,结果变成了帮小姑娘找人,而且还吃力不讨好。他郁闷,感觉酒吧里的空气闷得令人烦躁,他不想骂陈琳,一个人跑去了门外抽烟。 酒吧外面有一个烧烤铺子,一堆“半梦半醒”的人买着夜宵,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地勾着肩搭着背,走路摇摇晃晃,竟是窘态。 邱律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愤愤地往回走。 酒吧的门口坐着一个女生,又瘦又小,蜷成了一团。 “诶。”邱律站在女生面前,用手拍了拍她的背,“你叫秦琪雪?” 秦琪雪没回答,却差点吐了邱律的鞋。 秦琪雪找到了,陈琳也终于算松了一口气。 邱律的哥们拐弯抹角地提示陈琳,她欠了邱律两个人情,可是陈琳只肯承认其中一个。 邱律说,要不他送她们回家吧。 陈琳不肯,总怀疑邱律图谋不轨,说不定会把她们卖了。 “你朋友这样,你们打不到车回家的。” “那也不能酒驾。” 酒驾?邱律眯起眼睛,很不屑地看着陈琳。 “我他妈今天都没喝,局就被你搅了,你还有脸说。” 邱律是骗陈琳的,他没喝是因为他想“泡”陈琳,一早就想好了要送她回家。没想到陈琳没醉,她的朋友倒是先醉了,也算是一半的主意落空。 邱律送俩人去了陈琳家,陈琳长了个心眼,她让邱律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自己扶秦琪雪回家。她生怕邱律知道自己家住在几栋几号以后会来骚扰,威胁自己。 陈伟昊看见夜归的二人面露惊愕。 真是太不像话了。 他闻见酒精的味道,想说道陈琳,可是顾虑到了烂醉如泥的秦琪雪他又把话憋进了心里。 陈琳把秦琪雪带进自己房间,放在了床上。她走到窗口关窗,路灯的照射下,她看见楼下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他看见陈琳探出了脑袋,竟然笑了。 是该死的邱律。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只听我女朋友的话 邱律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游手好闲。从那天酒吧见面以后,陈琳总是可以在各个地方“偶遇”到邱律。小区里,学校门口,甚至是自己经常买早餐的早餐店里,陈琳都时不时地能够看见这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用脚趾头思考,陈琳也知道自己被这个烦人的家伙盯上了。可邱律倒也是个怪人,虽说他几乎打听到了陈琳平时出没的所有地方,并且故意制造巧遇,但是他却从来没有主动上前搭讪过,甚至连看都没有正眼看过陈琳。陈琳不清楚邱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是她的好奇心却被莫名勾起了。 有的时候人就是很奇怪,连自己也捉摸不透自己。如果邱律每天死皮赖脸地缠在陈琳,陈琳必定会对他不屑一顾,可是邱律现在的这种态度,陈琳觉得太诡异了,她愤怒,可怜又没有立场指责他。就像走在路上明明看见了跃跃欲试的小偷,他却没有开展偷窃活动,只是一直贴着自己站着。想报警却没有报警的证据,但要是就让他这么站着,心里又总是惴惴不安。 陈琳被跟了一个多礼拜,她忍无可忍。终于在一天上学的路上,陈琳看见了在学校旁边买早餐的邱律,她直接冲到了排着队的男人面前。 邱律正看着旁边商店紧闭的橱窗发呆,好似根本没有看见陈琳。 他像是只发现了一个窜到自己面前的人影那般,态度极其不友好地说了句“别插队。”,然后头也没转地继续盯着橱窗。 被忽视的陈琳有些生气,她觉得邱律真的是太会装了。于是她站在了邱律和橱窗中间,让邱律不得不看见她。 “哟,是你啊。”邱律感叹着真巧,陈琳让他别装了。 “你这几天干嘛一直跟着我?”陈琳问他。 “有吗?我都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邱律一脸无辜。 “那你来我家楼下,还有我学校门口干嘛?” “你什么学校?”邱律指了指陈琳校服上的校徽,“恍然大悟”,“哦,这么巧啊。你是我学妹啊。” “满嘴谎话。”邱律怎么可能考得进自己就读的学校,或者说,自己学校怎么可能培养出一个混混。 “你别跟着我了,知道了吗?”陈琳用强硬地口吻命令他。 “你是谁啊?”邱律不屑地笑了,然后他又问了一遍“你是谁啊?”。 陈琳语塞,她也不算是邱律的谁。 “我啊,就只听我女朋友的话。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啊。”邱律笑了,他耍了陈琳一把,正在沾沾自喜。 陈琳说了个“你”字,然后就没了声音。她说不过邱律,还被调戏了一番。她瞬间恼怒又憋屈,想猛踹邱律一脚,可是又想起邱律可是有一拨兄弟的人,瞬间又不敢了。 “我让我哥收拾你。”陈琳甩下一句话就走了,不给邱律耀武扬威的机会。 这天陈琳学校搞活动,很早就放了学。陈琳以为邱律一定会在校门口纠缠自己,可是她走出校门,却没有看见邱律,而是看见了王泽。 陈琳很兴奋,跑过去,像是树袋熊一样的黏在王泽身上。 “你怎么来了呀?”陈琳开心地问,王泽没有回答她。陈琳感觉气压很低,王泽像是生气了,一直一声不肯。 “你怎么了?”陈琳松开王泽。 “去酒吧好玩吗?” 做坏事被发现了,陈琳假装无辜地看着王泽。 “不是那样的……” “好玩吗?”王泽不给陈琳解释的机会。 “不好玩。”陈琳乖乖地回答,但是却于事无补。她狠狠地被王泽骂了一顿,边被说道她边在心里咒骂自己的哥哥,一定是哥哥一时嘴快,把她们的事情说了出去。嘴真大。 王泽骂完陈琳就去找秦琪雪了,陈琳看着王泽的背影,心想秦琪雪一定也是逃不了一场骂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两个人都被骂还是挺公平的。 不出所料,秦琪雪回到家以后果真和陈琳抱怨偷偷去酒吧被暴露的事情,还说自己被王泽狠狠地骂了一顿。 “同喜同喜啊。”陈琳回复。 “以后不做坏女生了。”秦琪雪说。 陈琳问她为什么。 “做完坏女生回家还要被骂,一点也不帅气。” 陈琳笑了,秦琪雪还挺实在。 她和秦琪雪道别,关了电脑准备睡觉。 “我下去倒个垃圾,等下帮我开下门。”陈伟昊在外面喊。 “好。”陈琳应道。 陈琳在家门口等哥哥回家。 陈伟昊没两分钟就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一只盒子。 “这是什么?垃圾桶送的?” “什么垃圾桶送的。楼下有个男生送给你的。”陈伟昊摇了摇盒子,挺轻,“好像是衣服什么的。” 陈琳接过盒子。 盒子里是一件黑色的羊毛衫,长相平淡无奇,可又看着眼熟。好像和学校门口服装店橱窗里的衣服一样。除了毛衣,盒子里还有一张小纸片,上面洋洋洒洒地写了几个大字“下次别穿领口那么大的衣服。”,落款是“你学长”。 什么鬼。陈琳一想就是邱律干的。 “我不要。”说着陈琳就把衣服往垃圾桶里扔。 “别扔啊,你不要就还给别人,让别人退了啊。浪不浪费。人学生攒点学生也不容易啊。” “他哪是个学生,就是个痞子。” “你别瞎说,明明好好的一个文质彬彬的男生,怎么就被你说成了个痞子。” 陈琳张大嘴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邱律哪里文质彬彬了。 “那,那你拿来的,你自己还回去。”盒子被扔在了餐桌上,陈琳别过身子,回房间去了。 她从窗口向外望去,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正在往上张望的男生,他穿着一件呢大衣,搞得像是日剧里走出来的白面小生一样。还带了一副黑框眼镜。陈琳眯着眼睛,鄙夷地看着楼下的邱律。 还真会装大尾巴狼。 陈琳此时此刻真想把衣服扔下去,砸在他脸上,砸下他虚伪的面具。 邱律看见陈琳在看自己,咧着嘴笑了,雪白的牙齿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陈琳对邱律侧目而视,邱律舔了舔牙齿,痞相尽显。 真恶心,陈琳虎着脸“嘭”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第一百三十章 晕血的开始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王泽没有停止给秦琪雪补习功课,邱律也没有停止对陈琳的骚扰。陈琳的生日慢慢临近,可是他们四周的氛围却越来越压抑,原因很简单,因为期末考试要来了。 王泽缩短了每天给秦琪雪补习的时间,陈伟昊也是常常待在学校里,不经常回家。好在秦琪雪和陈琳两人的课程大多相同,还可以互相督促。而且和陈琳一起学习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被奶奶误以为自己在早恋。 离考试还有两个星期的时候,陈琳跑来让秦琪雪去她家寄宿两天,美其名曰是帮秦琪雪复习功课。可是秦琪雪不信,毕竟平时陈琳哪有那么热情。细问之下,她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陈琳自己“作死”地在迎考之际偷偷看了鬼片,被吓到不敢一个人睡,才出此计谋。 秦琪雪笑了好久,陈琳问她笑够了没有,笑够了和自己回家。 两个女生窝进了一个房间。陈琳守信地给秦琪雪讲了两天课,然后就开始嫌烦,没了耐心。秦琪雪早就料到陈琳只有三分钟热度,也没和她计较。 陈伟昊的离开仿佛让邱律看见了可乘之机,他愈加肆无忌惮,甚至常常去陈琳家敲门。 那天,也不知道秦琪雪发的什么疯,回家的路上买了一大只榴莲,她屁颠屁颠地回了家,拨开了榴莲,一瓣一瓣地分装在了盘子里,等陈琳回家一起分享。 陈琳一进家门就奔溃了,她说榴莲的味道又臭又辣眼睛。 秦琪雪说陈琳就像她爸爸一样,一点也不懂得享受人生。 陈琳不想在“臭气”下争辩,一个劲地让秦琪雪快点吃。 一整个榴莲,秦琪雪的小胃怎么可能吃得下,她吃了一些,准备把剩下的放进冰箱里。 “你别放冰箱里,冰箱都被你弄臭了。”陈琳不让她放,“你要么吃了,要么就扔了吧。” “暴殄天物。” 陈琳不理她,直接拿着榴莲冲下楼扔垃圾。 陈琳一路小跑下楼,正准备拉开垃圾桶盖子把榴莲扔了进去。 天已经暗下,陈琳想起了鬼片里的情节,瞬间感觉怪吓人的。她莫名觉得背后发凉,默默为自己打气,想着转身就回家了,到家就没事了。 正当她要转身的时候,她感觉到背后一热,此时温热的感觉比阴冷更为恐怖。除了温度,她还感觉背后黏糊糊的,像是一波汗黏在了自己身上。 她吓得一哆嗦,试图转过身去,可是身体被固定住了。 她看见自己肚子上搭了只胳膊,胳膊上还纹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十字架。 又是邱律。 陈琳火大,大喊着让邱律放手,可是邱律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抱着自己不放。 酒精味道向自己飘来,邱律张开了嘴,然后酒味愈加浓重。 邱律呢喃着:“你什么时候答应做我女朋友啊。”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你有毛病吧。”陈琳拉扯不过邱律,邱律就像是一座山一样的压在陈琳身上。 陈琳用脚后跟用力踏向了邱律的脚背,邱律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开我?” “你做我女朋友啊。” “好。” 邱律愣了一下,然后咯咯地笑了,他放开了陈琳。 “你离我站得远一点。”陈琳指指远方的地面,邱律果真站了过去,当真听女朋友的话。 “我跟你讲哦,我才不会做你的女朋友呢,趁早死心。” 酒精让邱律的反应迟缓,他想了一下才明白陈琳是在耍自己的。然后他又向陈琳走来,想要抱她,就像个“傻子”。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我就扔你咯。”陈琳拿着手里的榴莲威胁。 邱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挑衅陈琳。 陈琳将榴莲抛了出去,打中了邱律的身体,可这丝毫没有阻止邱律前进的步伐。榴莲在他白色的T恤上留下了淡黄色的痕迹,然后邱律踩着摔烂的成了泥的榴莲继续前进。 “你,你听见了没有。” 陈琳一向听得酒后乱性,现在邱律醉醺醺的说不准就会丧失理智,这夜黑风高的,自己岂不是叫天不应。 陈琳蹲下身,随便抓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就往邱律砸去。她没想真的砸中邱律,只是单纯地想吓唬吓唬他。 深灰色的半块转头脱手而出,陈琳听见“嘭”的一声闷响,然后红色的鲜血泛着路灯射下的光线从邱律的脑袋上流下来。 邱律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继续走路,血淌下了脖子,和他的汗水和在了一起。 陈琳吓坏了,这场景就像是恐怖电影里才有的桥段。 她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直恶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邱律冲到她面前,蹲下身,鲜血变得更为清晰,猛烈地刺激着陈琳的眼睛。 “摔疼了没?”邱律问她。 “对不起。”陈琳一直说着对不起,可是不管她怎么说,邱律的血都咕咕地往下流个不停。 “你流血了。你自己知不知道啊。”陈琳有些语无伦次,她握着邱律的手,摸上了他的脑袋。 “真的流血了,我还以为是汗呢。”邱律看着自己的手掌说,“要不去下医院吧。” “你可以去医院吗?”根据陈琳看电影的经验,她以为小混混都是不敢去医院的。 “为什么不能去,我又没做过什么坏事,不过是摔了一跤把头磕破了。” 邱律在医院缝了好几针,估计是酒精的效用还在,他看上去也没有很痛的样子。医生看见血流不止的邱律也没有说什么,应该是以为他酒喝多自己摔的吧。 陈琳看着针从邱律沾满血的头皮上穿来穿去,恶心得跑去厕所吐了两趟。 她第二次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邱律已经包扎好伤口在门口等她了。 “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邱律说,“要不做我女朋友?做我女朋友就不用还人情了。” 陈琳没有理他。 “那给我抱一下。”邱律不等陈琳同意就抱上了她,这次陈琳没有反抗,她让邱律抱了好一会儿。邱律开心地像个孩子。 “满载而归。”邱律笑着说。 太阳已经走在了升起的路上,一切都朦朦胧胧的。陈琳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要不是因为在酒吧遇见了他和他的兄弟们,要不是他言语、举止轻浮,光看外貌,他真不像是个混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考砸 第二天,邱律没有来找陈琳,陈琳往楼下看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邱律的身影。她担心了,怕邱律真的被自己砸坏了。直到这时,陈琳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邱律的联系方式,她想找邱律都没有办法。 那几天,陈琳一直魂不守舍,担心受怕着邱律的生死。连期末考试的时候也无法集中精神。英语听力恍惚之间就过去了,可是她什么也没听进去,胡乱地选了一通选项,心情烦躁不已。考完最后一门走出教室的瞬间,她更是失落到了极点,此时的惆怅不仅包括“下落不明”的邱律,还有“一塌糊涂”的期末考试。 同学喊陈琳一起出去玩,可是她没有心情。她突然想再去当时初遇邱律的那个酒吧看看,问问有没有人知道邱律这两天的行踪。 她急匆匆地跑出校门,门口全是学生,他们成群结队地讨论着考题,有的一脸亢奋,有的一脸沮丧。陈琳绕过他们,往车站走去。快到车站的时候,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背后抱住了自己,引来了周围阿姨妈妈的一片“嘘”声。 “去哪儿啊?要不要男朋友陪你。”是轻佻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邱律。 “放开我。” 邱律乖乖放开了。陈琳转过身,邱律反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 “你这两天去哪儿了?”陈琳指着邱律的鼻子质问他。 “在家睡觉。我多好,想着你这几天要期末考试,就不来骚扰你了。”邱律说得得意洋洋,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厚着脸皮地问,“不会是想我了吧?” “谁想你了。大坏蛋。”陈琳不等邱律反驳,离开车站往学校的地方疾走。 “怎么了?”邱律觉得自己这几天安分守己没做坏事啊,怎么就又惹陈琳生气了。 他走了两步追上陈琳。 “你去哪儿?” “回家。” “我送你回去。” 陈琳不睬他,一个劲儿地走着,邱律跟在她旁边,时不时地偷瞄她的表情。 邱律觉得陈琳的表情可难看了,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 他拽过陈琳,堂而皇之地在学校门口抱住了她。 “我这几天应该来找你?”邱律试探着问。 陈琳答不上来,要是邱律来找她,她一定会把邱律赶走的。 “我还以为我把你打死了。”陈琳小声说,声音都闷在了邱律胸口。 “哪那么容易死。”邱律笑了,真不知道现在的小女生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他觉得好笑,摸了摸陈琳的头发,没想到脑袋是陈琳的禁地,她一下子就炸毛了。 “你有没有脑子啊,懂不懂礼貌,最基本的报一下平安也不知道吗?都怪你,害得我考试都没考好,听力没听清,阅读看不进去,作文也没心思写。你这个人正是太讨厌了。我可是班里的团支书,要是没有考好多丢人啊,所以都怪你。”陈琳指着邱律乱骂了一通,骂完了自己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了,她的胸口起起伏伏,还没有从愤怒的情绪总缓过气来。 “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虽然说的是道歉之词,可是陈琳怎么听都觉得邱律的道歉很暧昧,搞得自己好像多在乎他似的。 “我没担心你。”她不服气。 “那你不能安心考试怪谁啊?” 陈琳答不上来,直感觉自己又被邱律耍了。她往家的方向走。 “你怎么不回答我?” “你走开,”陈琳推开邱律,“你烦死了,不想见到你了。” “我不能走,万一你又怪我让你分心。”邱律死皮赖脸地跟着陈琳。 “都考完试了。” “我怕你不能安心睡觉。” 陈琳听完脸刷的一下脸就红了。 “不要脸。” 陈琳走在人行道的内侧,邱律走在外侧。一路上邱律都管陈琳叫“女朋友”,叫得陈琳气不打一处来,可是陈琳又不敢推邱律,怕把他推到人行道下面,被车撞了。自从上次把邱律的头打破了,她都不敢欺负邱律了。 只隔了一个双休日,老师就以火速批改完了卷子,陈琳拿着考卷,脸黑得不行。 她把卷子藏了起来,提防着有同学来问自己成绩。左防右防,同学是防过去了,却没有防过老师。 讲解完卷子之后,陈琳被班主任叫去谈了半个多小时的心。当天下午就要开家长会了,到时候班主任和哥哥一说,哥哥一定会把自己成绩下滑和那天送自己毛衣的男生联系在一起,说自己早恋影响学习,可是自己明明就没有早恋啊。难道要坦白自己把邱律的头砸了?陈琳打了个寒颤,那一定会被说得更惨。 “邱律。”陈琳出校门喊了一声,邱律果真从某个犄角旮旯蹿了出来。 陈琳深喘了一口气,邱律就知道她生气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邱律抢先说,可是陈琳并不买账,追着邱律打他。 “怎么办啊,哥哥下午就要来开家长会了,他肯定会以为我早恋了的。邱律,我恨你。” “你想让我假戏真做吗?”邱律见陈琳虎着脸,不逗她了,“不逗你了。你到底考了什么成绩?” “C”陈琳小声说。 “竟然就考了个C。那就是全校后百分之五十咯。你算哦,成绩一共分A、B、C、D、E五档对吧,D是百分之十五,E是百分之五,其他等分,你这是真的考得很差啊。”邱律一边掐着手指假模假样的算分数,一边嘲笑着陈琳。 陈琳不追了邱律了,气呼呼地站在原地,怒视着邱律。 “我错了。”邱律讨好,“那你打我一顿吧,我打不死的。” “你还逗我。” 那天,陈琳很晚都没有回家,她躲在家楼下的草丛里,邱律给她赶着蚊子。她看见哥哥回了家,家里的灯亮了很久。 “你说我要回家吗?”陈琳问邱律。 “回家吧。”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陈琳跺了一下脚,尘土飞扬,飘了呈鞠躬状的邱律一脸。 “那你跟我回家吧。” 听罢,陈琳二话不说地回了自己家。 陈伟昊见到陈琳并没有责备她,而是用淡定而戏虐的口吻说:“长得挺帅的。” “你看到了?” “草丛里那么人高马大的两个人影谁看不到。哥学医的,眼睛好着呢。” “那你怎么不叫我?” “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没敢多看。” 怎么连自己哥哥也耍自己啊,陈琳觉得憋屈。 陈伟昊却特然严肃了起来,“别愣着,把卷子拿出来,抓紧时间把分数改了,别让妈知道了。”陈伟昊对陈琳做了个拿过来的手势。 陈琳以为哥哥护着自己,瞬间有些感动,谁知陈伟昊又补充说:“要是妈知道一定要催我找女朋友了。太可怕。无所事事的中年女性的八卦肠子太恐怖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恶意 虽然陈伟昊嘴上不说,可是陈琳由衷地感觉到自己有个好哥哥。她的心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好像哥哥帮自己说了谎以后,他们就成为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就此荣辱与共。为了报答“恩情”,陈琳发誓下次考试不能再让心情为邱律所左右,她要考个好成绩,不可以让哥哥难堪。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破天荒地,在大家欢呼着迎来暑假的时候,独自去房间听起了听力。复读机里传来吐字清晰的女声,陈琳几乎可以听懂她说的全部外语,于是她觉得不过瘾,觉得不够刺激,把收音机调成了三倍速度,听着语速快到飞起的女声。快速播放让女人的声音变得尖锐,仿佛是歌剧里的女高音,那么拼尽全力地“歌唱”,音调高得似乎下一秒声音就会从复读机里跃起,直插入云霄。 女声伴随着房间外陈伟昊打扫卫生的脚步声,“咚咚”、“咚咚”,如同一首协奏曲。然后这样和谐的音乐里又加入了别的节奏,是急促的“嘟嘟”、“嘟嘟”,那亲近而又缥缈的属于音响里发出的声音打破了和谐。 陈琳感觉自己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就是这种感觉,考试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自己明明在很认真地听着对话,可是一个声响突然闯进了脑海,就是这样“嘟嘟”、“嘟嘟”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噩耗在向自己走近。它在说“要出事了”、“要出事了”,然后陈琳想起了汩汩从邱律头上流下的血,她猛地,颓然地“坐”在地上,她想跑,可是双腿像是被固定住了,然后鲜血离自己越来越近,它黏在那个讨人厌却又令她朝思暮想的男人的脸庞上。他说他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头摔破了,不怪陈琳。 脑子里的图像瞬间消失了,眼前又是她最熟悉的书桌,收音机里的女人还在飞快地说着话,伴随着“咚咚”、“嘟嘟”的声音,可是这会儿她听不懂女人说的外语了。她又听到“嘭”的一声,身体像是被座椅弹开,她瞬间完全清醒,回过神来。自己竟然被幻想吓到一哆嗦。 电脑右下角的小企鹅变成了黄色小信封,它不停闪烁着,像是一只直对陈琳眨眼的眼睛。 下次要加一下邱律的QQ。陈琳这么想着却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明明那么讨厌那个小混混,巴不得他马上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的,怎么现在却要送上门去,主动产生更多交集。 陈琳努力说服自己,她想要邱律QQ完全是因为害怕脑袋的负伤会给邱律留下后遗症,一定是因为自己那无法抑制的,与生俱来的责任心,对,就是因为拥有这样的美德,她才会产生如此“疯狂”的想法。 信息当然不是邱律发来的,陈琳看着信息上秦琪雪的名字突然有点不敢看内容。这大半学期的补习之后,秦琪雪的成绩一定提高得很快吧,要是她突然问自己期末考得怎么样,自己要如何应答。像欺骗父母一样欺骗秦琪雪吗?陈琳突然感觉自己是如此鄙陋,她可以理解第一次带秦琪雪去王泽家时秦琪雪的那场嚎啕大哭了。一种即将被扒光衣服,任人评论自己的躯体的羞耻嵌入了她的脑海,她感觉到了恐惧,风水竟也轮流转得轮到别人对她评头论足了。马上,她就会变成秦琪雪,而秦琪雪将变成那个傲慢的陈琳。不对,她应该是那个更加不堪的秦琪雪才对。毕竟过去的她是那么优秀,那么趾高气昂。她应该跪下来乞求时光倒流的,如果倒流她一定不会戏弄秦琪雪,这样秦琪雪应该也不会“羞辱”自己吧。 “好伤心啊。”秦琪雪发了好多信息来描述自己此时的伤心,却只字未提伤心的理由,她在等陈琳问自己,这是女生和人交流时的惯用把戏。 陈琳下意识地认为秦琪雪和自己一样期末没有考好,她突然有些欣喜,甚至可以说是雀跃,她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糟糕了。毕竟这大半学期王泽那么尽心尽力地为秦琪雪辅导,可是她居然没有显著的提高,或者说可能比以前考得更为糟糕。她突然很想为王泽叫屈,王泽这么久的努力原是一场不值得。自己考差了,便是对不起了哥哥,秦琪雪考差了,也算是辜负了王泽。 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情,陈琳“虚情假意”地关切秦琪雪为什么伤心。 “我考了第19名。” 第19名,陈琳细细品味着这第19名的意味。秦琪雪班级一共是45个学生,之前她的成绩大概就是39到42的排名(偶尔可以考个35名左右)。较之以往,秦琪雪的成绩算是有了大幅提高了,真不知道秦琪雪有什么可以伤心的。 真会装蒜。陈琳恼火,原来自己不过是“空欢喜一场”,她在内心咒骂上了秦琪雪,她愤怒于秦琪雪的戏弄。就是这样一个恶心的女人,她凭什么要王泽尽心竭力地为自己补习。陈琳觉得自己真是“爱心”泛滥才会任由王泽这么“呵护”秦琪雪。 “不懂有什么好伤心的。”陈琳的话语里暗藏着满满的鄙夷,她预料到下一秒秦琪雪就会极其犯贱地问自己期末考试成绩。或许这么久的铺垫就是为了那一秒的炫耀。也或许秦琪雪根本就预料到了自己没有主动聊起成绩的话题就是因为期末考砸了,她是故意要挖苦自己的,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 “诶呀,你怎么不记得了,王泽说我要是班级前百分之四十就暑假带我学做蛋糕的,19名,正好被踢出前百分之四十,好倒霉啊。”秦琪雪发了一溜伤心的表情。可是眼泪没有真实地流在秦琪雪的脸上,只能让陈琳感觉虚伪。 她好像并看不懂秦琪雪在说什么,只是在看到王泽两个字眼的时候,她感觉肺疼,应该是气炸了吧,一股热气从她身上蒸起。 也是在一瞬间,她有了不好的预感,好像之前已经确凿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离自己而去了,而原因竟是自己的“恻隐之心”。“嘟嘟”的声音又窜进了她的脑海,她看了看屏幕,并没有秦琪雪的新信息。陈琳无比后悔为什么要让秦琪雪和王泽认识。她回想起王泽知道秦琪雪“加一”报考的是政治之后竟然偷偷去书城买了政治学科的教材和辅导书,煞有其事地准备起了补习方案。王泽从来就没有对自己如此上心过。还有什么烘焙课,“汇福轩”的手艺向来不传外人,王泽竟然也求着爷爷让秦琪雪和他们一起学。根本就是要包养“童养媳”的节奏。 简直可恶,考试的失利和王泽的“不忠”带来的痛苦同时向陈琳袭来,她咬破了嘴唇,即使血腥味道流进了嘴里也丝毫无法消解她此时的怒气。 陈琳深刻感觉到了她对生活的恶意,对那个坐在电脑对面向自己不断发送着信息的女人的恶意。 第一百三十三章 腹背受敌 那晚,秦琪雪从头到尾都没问过陈琳的成绩,可是陈琳却记仇了。她愤愤地将桌上的笔盒扔在了地上,砸出“晃荡”的响声。门外的脚步声消失了,陈伟昊大抵是想了一下,觉得陈琳不会有事情,才再度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秦琪雪问陈琳要不要明天和自己一起去王泽家。陈琳觉得真是好笑,秦琪雪这口吻搞得好像她是女主人,自己倒成了客人一般。王泽什么时候变成秦琪雪的了。 她敷衍地回了一个“好”。倒想知道秦琪雪明天还能使出什么幺蛾子。她关闭了对话窗口,无论桌面右下角的黄色小信封如何闪烁,音响里如何传出“嘟嘟”的提示声都置若罔闻。 她踩着地上的水笔走了出去,笔杆被踩断了,陈琳却感觉舒爽,好像被踩碎的并不是自己的笔,而是秦琪雪的头颅。她又补上了两脚,水笔支离破碎,她却突然想哭。原来是自己失去了,原来失去的人是自己。 第二天陈琳早早地便去了王泽家,站在门口像个女主人一样迎接秦琪雪。秦琪雪见到了陈琳喜笑颜开,她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缝。 “终于放假了。”秦琪雪兴奋得想要抱上陈琳,陈琳向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了。秦琪雪有些扫兴,但也没有多问。她熟门熟路地打开鞋箱,找起自己的拖鞋。 “我的鞋子呢?”秦琪雪一边翻找着一边说,她没有看陈琳,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没了你就穿客人穿的拖鞋吧。”陈琳冷漠地说。 “哦。”秦琪雪换上了大了好几码的不合脚的拖鞋。她还没来得及和陈琳寒暄,王泽就从厨房里端着切好的水果走了出来。 “考试没考好吧。都没主动和我说,还要我主动请你来。”王泽泼冷水,插起果盘里的水果,自己倒是先吃了起来。 “很气人的呀,这次真的不怪我,是命不好。”秦琪雪一个劲儿地为自己辩解,可是王泽却并没有聆听的兴致,他把水果伸在秦琪雪嘴前,想要堵住秦琪雪的嘴。 陈琳看在眼里,只知道是王泽喂了秦琪雪一口,当下大为恼火。她想使些小性子,可是王泽和秦琪雪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陈琳心情的变化。失去了观众,陈琳的愤怒便显得失去了意义。 王泽一路走到了沙发前,秦琪雪一路跟到了沙发前,坐在了王泽身边。 王泽让秦琪雪把卷子拿出了,秦琪雪在包里翻了许久,差点把脑袋也塞了进去。似乎是感觉到了王泽的不耐烦,她慢悠悠地拿出了试卷,放在自己胸口,半天不敢拿给王泽。 王泽从秦琪雪胸口把试卷“扣”了下来,他专心致志地看着试题,时不时地“表扬”上秦琪雪两句“教过的题也能做错,真有你的啊”之类的话语。然后他又问秦琪雪要了排名的小条子。秦琪雪更将窘迫了。 “我们学校没有。”秦琪雪傻愣愣地说着谎话欺骗王泽,明显王泽并不是好哄骗的人,他瞪了秦琪雪一眼,表示秦琪雪的谎言已经不攻自破,要是不拿成绩条出来自己是不会放她过门的。 秦琪雪只好乖乖听话。 “那,那个,虽然我这次刚刚好没考到班级前百分之四十吧,但是我真的有在努力学习,你都是看到的。虽,虽然说你教过的题我还是有两道没做出来,那是因为我笨,不是因为不认真,真的。”秦琪雪为自己辩解,王泽又瞪了她一眼,秦琪雪以为王泽要批评自己了,一下子挺直了腰背,坐直了身板。 “谁说你笨了。”王泽并不和颜悦色,随后他又拿起了秦琪雪的卷子,正正反反看了好几遍。秦琪雪直觉王泽正在怒火中烧,马上就要责备自己了,她用靠枕遮住了自己的脸,生怕等下王泽的面容过于凶神恶煞。 “放下来。”王泽命令她,“是我的错。” 秦琪雪愣住了,她把靠枕缓缓下移抱在胸口。 “你离第十八名差几分?” 秦琪雪比了一个“二”。 “这道题我没教你,要是教了你一定会做对的,所以是我不好。”王泽将卷子举在秦琪雪的面前,指了指数学题,可是这道数学题王泽明明教过了。 “可是这道题……”秦琪雪试图唤醒王泽的记忆,可是王泽不给她机会。 “忘教了就是忘教了,谁都会犯错误的,你干嘛非揪着不放。” “我不是……” 王泽不让秦琪雪把话说完。 “我和爷爷说好了,下周一你就来和我们一起去汇福轩学做蛋糕。早上7点半,别睡懒觉迟到了。” 秦琪雪笑了,猛点着脑袋说“好”。 王泽让她别点头了,一脑子的水都要晃出来了。 晚上,秦琪雪比平时晚了些才到家,王泽说要给秦琪雪制定暑期学习计划。秦琪雪看着计划表上琳琅满目的安排,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挨着王泽,把手盖在纸张上,不让王泽再添计划了,差点还和王泽吵了起来。 吃完晚饭,王泽说要送秦琪雪回家,秦琪雪说如果每天少背两页单词的话,就让王泽送自己回家。王泽假模假样地感慨,说秦琪雪一天到晚想得甚多,估计是作业太少了才会如此。秦琪雪不敢再讨价还价,让王泽送着回了家。 走进家门,秦琪雪发觉到家里氛围的诡异。客厅和门径的灯少有的暗着,即使是在炎炎夏日,秦琪雪依然可以感觉到家里的寒冷。她急匆匆地打开灯,看见奶奶一个人坐在客厅旁的餐桌上,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秦琪雪。 “爸爸呢?”秦琪雪问奶奶,声音莫名地有了一些颤抖,这是她对这位与自己生活了快二十年的老人的恐惧。 奶奶没有回答,还是直勾勾地看着秦琪雪,像是要看进秦琪雪的心里。 “奶奶,奶奶。”秦琪雪叫着,却不敢走近,一直站在门口,连大门都没有关,像是要随时夺门逃出。秦琪雪突然很想王泽还没有回家,突然很想王泽会不放心地上来看一下自己。 楼道的灯也暗了,背后也是凉飕飕的,感觉真像是腹背受敌。 第一百三十四章 癫狂 秦琪雪“鼓起勇气”,脱了鞋走到了奶奶跟前。只是几个小时没有相见,她却突然感觉奶奶苍老了许多,在隐隐绰绰的灯光下,更是显得鹤发鸡皮。 “怎么了?”秦琪雪是蹲在地上问的。 “你爸走了。” 走了?什么叫做“走了”,秦琪雪难以置信地盯着奶奶。 “你爸跟你妈走了。今天下班他回了家,整理了行李说要和你妈一起住。你妈何其歹毒,不知道给你爸爸灌了什么迷魂汤,这婚都要离了,偏偏又给骗去了魂。全都是白眼狼,这几十年我都白养这个儿子了,一个臭不要脸的烂女人随便说几句他就离开了我这个当妈的。我这辈子苦啊,你爷爷死后我是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爸拉扯大,这结了婚以后可好,讨了媳妇忘了娘。”奶奶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着,口水直喷到秦琪雪脸上。 秦琪雪不懂奶奶怒从何起,儿女长大了不都是要结婚生子,组建自己的小家庭的吗。她想辩驳几句,可是看着奶奶怒火中烧的样子,她又噤若寒蝉,只能大惑不解地望着奶奶。 奶奶好似被秦琪雪的表情激怒了,就像是一个演员竭尽全力表演了一场好戏,最后却落得了对牛弹琴的结果。她横眉立目,暴跳如雷。 “你要是想跟着你妈那么狐狸精走,那你就去和他们团圆吧。全都是白眼狼,这十几年就当是我白带你了。等你走了,我绝对不会连累你们,我就一个人去死好了。”奶奶说着话,一把将秦琪雪推在了地上。然后她站起身来,继续“高谈阔论”。 这样的情景秦琪雪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可是相较以往,这次奶奶的愤怒来得更加猛烈。或许是没有爸爸的声援,奶奶只有更加“认真地表演”,才能获得和往常一样多的共鸣、同情和怜悯。 秦琪雪不是一个好的观众,甚至在平时爸爸在的时候,她也连矮子看戏都做不到,更不要说像今天这样独揽大局的“重头戏”。她只觉得奶奶这就是疯了,这就是真的疯了呀。她爬起身,直跑回了房间,用力甩上了房门。 奶奶贴在房门上一边拍门一边叫骂,一边威胁着,以死相逼。 “奶奶,你睡吧,睡一觉就好了。说不定明天早上爸爸就回来了。你别吵了。”秦琪雪在房间了对外喊着,她觉得爸爸明早一定不会回来。于是她更害怕了,她怕奶奶一怒之下会把被称为“白眼狼”的自己掐死,也怕奶奶想不开会真的寻死。 一切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秦琪雪不停向外面说着安慰的话语,且丝毫不能平息奶娘的愤火,反而让自己愈加憋屈与恐惧。她给爸爸打电话,给妈妈打电话,可是都没有人接听。秦琪雪觉得自己仿佛被所有人抛弃了,所有人都去追求他们幸福的人生了,唯独把自己留下“伺候”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太。 她猛地打开房门,毫无防备地奶奶差点把她按倒在地上。 “我不走,以后我养你。”秦琪雪愣住了,她觉得刚才那句话一点也不像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然后老太太也愣住了,她不骂了,只顾着哭,哭诉自己悲惨的人生。 “奶奶,我想先做作业了,好好学习以后才能养你。”因为言不由衷,秦琪雪甚至都不敢直视奶奶的眼睛。她急着想关房门,这次奶奶没有阻止,奶奶还在哭,瘦小、佝偻的身躯不断颤抖着。 秦琪雪坐在窗口窗台上,无助地俯瞰着一楼的顶棚。爸爸不会真的走了吧。那真是太可怕了,难道自己以后就要和奶奶两个人一起住了吗?秦琪雪不寒而栗,她感到下巴湿湿的,伸手抹去,下巴上缀满了水珠。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活在这样的家庭? 秦琪雪从窗口跳了下去,她敏捷着爬下了顶棚,朝着王泽回家的路线一路飞奔。她知道她不可能巧遇王泽了,王泽走了太久了,可是她还是一路跑,好像这样就可以与自己“可怕”的家庭一刀两断。 她跑得又急又快,心跳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着,几乎就要从喉咙口蹦出来。她看见红灯停下脚步,一驻足,心跳的感觉更为清晰了。她倚在围墙上,汗水和泪水混在了一起。就是学校里长跑测验她也没有像此刻这样奋力地奔跑过。她累了,虚脱了,可是红灯一亮起,她又摆动起了双腿。 王泽的家已经近在咫尺,秦琪雪却慢下步伐,踌躇着自己应不应该深夜拜访。 慢慢走近,秦琪雪清晰地看见栅栏外面站着一个男生,那个穿着白色体恤的消瘦的背影正属于刚刚护送自己回家的男人。 王泽看见秦琪雪惊讶不已,他问秦琪雪怎么又回来了。秦琪雪答不上来,眼泪好似流进了她的嘴里,糊住了她的喉咙。她想要说话,却只蹦出了几个单词,话不成句。 王泽一把将秦琪雪搂进怀了,她哭得更凶了。她想到了自己的生活环境,瞬间便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为悲惨的人物,她想要表达自己的无助,可是又不只从何说起。 他们就这样一直站着、站着。 奶奶疯狂的举动在她心里就像是放电影一般一遍遍循环。奶奶怒不可遏的表情,她怒火冲天的话语,她把秦琪雪一把推倒在地上,说她是白眼狼,那一瞬间,秦琪雪真的以为奶奶是要把她掐死了。 奶奶说,奶奶还说…… 奶奶还说,等秦琪雪走了,她不会连累她们。她还说等秦琪雪走了,她会一个人去死。 “我,我想回家。” 不能让奶奶知道我逃走了。 她怕奶奶真的会去死,她不能让奶奶死。 王泽送秦琪雪回家,他是等秦琪雪在窗口向自己示意家里一起都好之后才回家的。 王泽给自己定了一个很早的闹钟,他要明天一大早去秦琪雪家楼下待命。万一明天小雪的爸爸没有回家,万一小雪的奶奶再次“癫狂”。 那时的王泽将自己视为了秦琪雪的救世主,他要“拯救”秦琪雪,让她此生免于苦难。 第一百三十五章 拜师学艺 第二天爸爸没有回家,所幸奶奶也没有再次“歇斯底里”。秦琪雪觉得当天和王泽出门一定会让奶奶多疑,便让王泽一个人回家了。 接下来的几天,奶奶“忙绿”于厨房和客厅,而秦琪雪几乎24小时不离开自己的房间。她担忧着奶奶会无端指责自己。所以便尽量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庆幸的是爸爸周日的时候回家了,奶奶冲进他的房间就开始“鬼哭狼嚎”、涕泗横流。他们在爸爸房间里大吵了一架。爸爸说,自己都多大的人了,不需要别人对自己管头管脚的。奶奶说不过爸爸,跑到窗口威胁着要跳下去。当然,奶奶并没有真的跳楼,在奶奶退回窗里,坐在板凳上的那一刻,秦琪雪便知道,曲终了,剧也散了。 她躲在门后眼睁睁地观看完整场“闹剧”,她感觉很不真实,感觉这样的一场莫名其妙的争吵其实并不是发生在自己的家里,其实她只不过是正在看一场“家庭轻喜剧”。她浅浅一笑,终究还是适合做一名看客。 周一,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秦琪雪就起床了,她一心想着要早点去“汇福轩”,可她还是比王泽和陈琳晚了一步。 她换上了大大的衣服,和陈琳、王泽一字排开站在料理台前面。他们的对面站着一位和蔼的老人,虽然已年至古稀,可却依然身姿挺拔,鹤发童颜。老人看见秦琪雪就笑了,他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线,冲着秦琪雪走过来。 “小朋友,你18岁了?”他反问,“怎么长得这么小样,穿上衣服人都没了。等会儿让阿泽帮你换一件去。”说着,老人开始帮她挽起了袖子。 秦琪雪害羞了。“我自己挽吧。” “那你自己挽,你自己挽。” 王泽看着秦琪雪,笑得乐不可支。 “小朋友,小朋友。”王泽学着爷爷的样子,故意招惹秦琪雪。 第一天的课程极其简单,但又极考验人的耐性。爷爷给没有人发了一个,一只手动打蛋器和五个鸡蛋。 “先把蛋清和蛋黄分离,注意既不能轻,也不能重。蛋清里连滴进一滴蛋黄液都会影响蛋白霜的成形。”爷爷背着手,边走边说,看似沉浸于自己的世界,然而每时每刻却都关注着三个学徒的一举一动,就连陈琳小声嘟囔的那句“那还不简单”都没有逃过他老人家的法眼。 “做蛋糕的时候不要说话,一滴口水都会影响蛋白霜的成形。” 陈琳不敢再造次。 “打蛋白霜很简单,难得的是要有耐心。做蛋糕和别的手艺一样,想要学好就要下苦工,刻苦练习,钻研,没有一蹴而就的方法。我对你们的要求也很简单,看到没有?”爷爷那打蛋器插入了一盆打好的蛋白霜,打蛋器提起来的时候,蛋白霜在打蛋器上形成了一个光滑的尖勾,“这是初级要求。”爷爷又把盆子倒放在了头顶。蛋白霜黏在盆子里,一滴也没有掉下来。“做到这个程度,我才算你们合格。” 爷爷匆忙布置下要求就走了,他说要是他们中有人打好了就去后厨找他,他还有些事儿。 爷爷走了,三个人面面相觑。 “没劲。还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呢,就打个破鸡蛋。现在都用电动打蛋器了,谁还手打啊。”陈琳抱怨。可是王泽和秦琪雪都没有接茬。她等了半天,兴致索然地搅和起了鸡蛋。 秦琪雪把鸡蛋敲在了碗沿上,“咚”地一声,只闻声响,不见蛋碎。 “你怎么力气这么小,要用力点敲。”王泽扶上了秦琪雪的手,帮她敲鸡蛋。 “我不要。”秦琪雪不领情,“你别给我把蛋黄敲进去了。” 她抢过鸡蛋,非要自己打。 秦琪雪看着小半盆蛋黄的蛋清,顺时针用力搅动着,蛋清上出现了透明的泡泡,把窗外的阳光都倒影在了上面,像是出现了淡淡的彩虹,甚是好看。她想叫王泽一起来看,但是想起了爷爷那句“口水会影响蛋白霜的形成”,她又不敢说话了,直勾勾地盯着蛋清,认真地搅动着。没过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了手臂传来的酸劲,可是蛋白霜还是一点要成形的样子也没有。她焦急,张望了旁边两人。两人蛋清上的泡泡要比自己多一些,可是离成形也还有很长的距离。秦琪雪稍稍安心了,继续晃动着右手。 秦琪雪搅着搅着,听到了脚步声。陈琳端着盘子从料理台走到了冰箱前面。她打开冰箱,把盘子放了进去,在冰箱里打起了蛋白霜。 “你在干什么呢?”王泽百思莫解。 “等下你就知道了。” 过了十几分钟,陈琳把盘子拿了出来。 “登登登登。”陈琳骄傲地向王泽展示了自己的成果,“厉不厉害,成形了哦。”陈琳将盘子倒扣,蛋白霜果真没有掉下来。 “我帮你弄啊。”陈琳抢过王泽的盆子,连同自己的一起塞进了冰箱。 陈琳搅了搅蛋白霜。在冰箱里蛋白霜成形要比在室温条件下快多了。 “这样能行吗?”王泽质疑,可是陈琳自信满满,完全不让王泽插手。 秦琪雪也很好奇温度会对蛋白霜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可是陈琳和王泽把冰箱口占满了,秦琪雪怕过去了,也是自讨没趣,只好在位子上继续打蛋。 没多久,王泽的蛋白霜也打好了。陈琳捧着两盆蛋白霜骄傲地往门外走。临走了,还回过头虚情假意地问秦琪雪要不要也试试。秦琪雪感觉出了陈琳的口不应心,她没睬她,自顾自地忙活着手里的活。 陈琳拉着王泽走了,秦琪雪以为王泽会回来等自己的,可是王泽没有回来。 大大的料理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秦琪雪觉得心里空唠唠的,难过不已。她几欲想流泪,可是害怕眼泪掉进了蛋白里,又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料理间的门开了,秦琪雪以为是爷爷回来批评自己动作慢来了,她惊得跳起。 门口人高马大的男生看着一脸惊吓的秦琪雪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怎么来了?”秦琪雪问。 “琳琳说你还在这儿,我就来看看。” 秦琪雪看见陈伟昊手里拎着吃的,肚子条件反射地响亮地叫了一声。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受罚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陈伟昊说着坐到了秦琪雪身边,他拿出塑料袋里的食物,铺了满满一桌。陈伟昊伸长脖子张望了一下秦琪雪盆子里的蛋白霜,还是一盆“流质”的泡泡。“你怎么还没有打好,我看他们两个早就弄完了,要不我来帮你弄吧。” “不要。”秦琪雪端起盆子不让陈伟昊拿,她感觉自尊心受挫,有些生气起来。 “那,他们两个去哪儿了?”秦琪雪觉得自己主动问那两个抛弃自己的人的去向很没有骨气,可是她又着实好奇。 “琳琳把脚崴了,阿泽在陪她呢。这个小姑娘老是这样,做事没头没脑的,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严不严重,你怎么不去照顾她?” “根本就没什么事儿,一个人在那儿作呢。”陈伟昊说得轻描淡写的,“总有一天会把阿泽作死的。 “哦。” 一个话题讲完,秦琪雪就词穷了,毕竟两个人也并不熟络,所以她不知道要和陈伟昊聊些什么,更不想听王泽和陈琳你侬我侬的故事。她埋头打着蛋白霜,尴尬不已。 “所以我来看看你。”陈伟昊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秦琪雪疑惑地看向他。陈伟昊拿着一块华夫饼干在秦琪雪面前晃悠。 “要不要吃?” “不要了。” 陈伟昊又开始剥奥利奥的包装纸。“那这个要不要吃?如果你不要吃的话还有果冻啊,小香肠啊,还有巧克力。虽然都不是什么健康食品。”陈伟昊一个人呶呶不休着。一边说着零食多么好吃,一边又抱怨着零食不健康,不能多吃。秦琪雪还没吃,他自己倒是先吃上了。 秦琪雪好想嘲笑陈伟昊说,就是因为他管不住嘴才把自己吃得这么胖。可是她想着人家陈伟昊好心好意来看自己的,自己也不能不知好赖地讽刺他啊。她只好把话憋在了心里。 陈伟昊见秦琪雪沉默不语,以为自己带错了食物,忙问秦琪雪要吃什么,自己马上去买。 秦琪雪说自己不想吃,陈伟昊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让秦琪雪多吃点东西,太瘦了对身体不好,当然像自己这样太胖了也不好。陈伟昊的嘴就像是某种永动机一样,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一直到秦琪雪打完蛋白霜,陈伟昊还在一个人说话,王泽也还没有回来。秦琪雪说她想回家了,陈伟昊说送她,秦琪雪谢绝了。 回家之前,秦琪雪特地从王泽家门口绕过,她听见了屋内传来悠扬的钢琴声。(之前她王泽弹过几次钢琴。) 陈琳没有继续纠缠王泽,可是王泽也没有去“汇福轩”看她。秦琪雪失落,可是又深知王泽没有义务时刻围绕着她秦琪雪转。然后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气恼些什么了。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回了家。 虽然前一天的经历并不愉快,但是第二天,秦琪雪还是早早地起了床。一大清早,爸爸和奶奶又大吵了一架,连带着秦琪雪也不敢出门。好不容易出了门,紧赶慢赶着来到“汇福轩”的时候还是比预设晚了十来分钟。 “有的人不想学就可以不学。”站在门外,秦琪雪便听见房内响亮而低沉的呵斥声。她以为是爷爷在说自己迟到的事情,愣愣地站在只开了一条缝的门外,不敢挪步。 “盆子上都被冻出霜了,也是厉害啊。只听说过做功能生热的,没见过打蛋白霜打出冰来的。这么有本事,现在就在我老头子面前打一个啊,打出个冰镇效果来啊。” 秦琪雪没想到爷爷会勃然大怒,她更不敢进门了,怕爷爷看到自己会因为迟到的事情更加生气,火上浇油。她傻傻地站在门外,进退两难。 王泽看到了秦琪雪的衣角,走到门口把秦琪雪拽进了门。秦琪雪不敢看爷爷怒目的神情,低着头跟在王泽身后走。她呢喃了两句想为迟到道歉,可是爷爷没有理睬。秦琪雪刚说了两个字节,爷爷就自顾自地说起了这节课的内容。 爷爷把话说完了,留下作业,二话不说便走了。 “爷爷是不是生气了?”秦琪雪看着王泽说,王泽点点头,爷爷生气这件事情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我不应该迟到的。”秦琪雪自责地自言自语。 王泽让她放宽心,爷爷生气是因为他和陈琳的急功近利,不是因为秦琪雪的迟到。可是秦琪雪不信,毕竟刚才爷爷都没理睬自己的抱歉。王泽解释说,那是因为爷爷不需要她的道歉,所以才没有接话,而且爷爷因为昨天的事情有惩戒他和陈琳,但是没有罚小雪啊,所以叫秦琪雪不要把迟到放在心上。 “哦。”秦琪雪说,不想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上。 今天爷爷布置给秦琪雪的任务很简单,可是王泽和陈琳的任务就很艰巨了,他们两个人需要打好几盘蛋白霜。 陈琳胡乱地搅动了几下就失去了耐心。 “我一定会去买一个自动打蛋器的。”她愤愤地说,然后看向王泽,像是在寻求认可。王泽专心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故意不理睬她。 陈琳怒火中烧,凭什么刚才秦琪雪不开心的时候王泽就一个劲儿地安慰,现在轮到自己抱怨了,王泽却只当自己没听见。 她火大,自顾自地走出房间,故意把脚步声踩得老响,作为抗议。 陈琳摔门而去。气撒过了,她就开始心慌了,要是就这样一走了之,明天爷爷又责备自己那要怎么办,估计明天爷爷看到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就不要自己这个徒弟了吧。她发怵。可她又不想回去认怂。特别是回忆起昨天哥哥居然一个人跑到“汇福轩”陪秦琪雪打鸡蛋,还故意不让王泽回来找秦琪雪的时候,她更是气得咬牙切齿。明明哥哥和阿泽都是她陈琳的,凭什么现在两个人都围着秦琪雪转了。为什么秦琪雪加班加点打鸡蛋的时候就有人陪,凭什么自己连说句话都没有人应? 她气得直跺脚。 突然一个重物“砸”在了她的身上,陈琳失去重心差点撞在墙上。 邱律从后面一把抱住陈琳,把脸贴在她的耳边。他的呼吸仿佛都要吹进陈琳的耳朵里了,吹得陈琳脸红心跳。 “这些天,你躲哪去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霸道 如果说没有人关心自己,在乎自己,其实是不准确的,再不济不还有邱律吗? 陈琳突然有些感动,觉得终究还是有人在意自己,她突然想将之前发生的故事以及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可是她又想到对方是邱律,她纠结了一下,还是不打算在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男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无力,她决定对这个男人缄口不提。 “你放开我。”她用力扯开男人的双手。 邱律绕到她身前开始为之前一段时间自己没有主动找陈琳表示道歉。他满嘴的兄弟,满口的义气,陈琳听着烦,根本不想搭理他。 邱律问陈琳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这算是把陈琳问懵了,陈琳也不知道自己赌气地离开之后要去做什么,难道真的去买电动打蛋器吗? “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缠着你。”邱律果真厚颜无耻,看着陈琳嬉皮笑脸地说着。 后来,邱律带着陈琳去吃了饭,之后两个人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地东逛西跑,一直玩到了4点来钟。其实这一个中午加半个下午陈琳玩得并不尽兴,相反倒可以说是忧心忡忡。她并不打算服软,但是她也怕爷爷真的生气了,把自己这个徒弟赶了出去,那样就真是颜面尽失了。 陈琳看着手表,想着王泽速度再慢这个点也应该完成任务了吧。她想偷偷潜回“汇福轩”,然后把蛋白打完,再悄无声息地把蛋白霜送给爷爷验收。 陈琳的如意算盘打得甚好,可惜眼前她还有一个麻烦,那就是邱律,她要想办法把邱律支走。 “那个,我说,时间不早了,你可以走了。”陈琳打算直接送客。 邱律抬手看了看手表,觉得不晚啊,非缠着陈琳一起吃晚饭。 陈琳不肯。结果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居然吵了起来。 “你烦不烦,不吃就是不吃,哪来这么多话。你,你,你,”陈琳边说边在打上寻找起来,她捡起一块不小的石子,假装要扔,邱律条件反射地用胳膊护住了头,“你再烦我还砸你,你信不信?”陈琳恐吓。 可是今天邱律没喝酒,陈琳也没昏头。 邱律指着自己的脑袋,威胁陈琳。“你砸啊,今天我可没摔跤,你砸一个试试。” 陈琳生气地把石头重重地向地上砸去,石头擦过邱律的衣服,撞在了地上。 她负气,不管邱律,一个人往“汇福轩”的方向走。 邱律也没有追她,毕竟在气头上他还做不出那么丢脸的事情。 陈琳往前走着,越走越慢,她没有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她沮丧,不会就此连一个迁就自己的人也没有了吧。 不追就不追。 她向前跑了起来,一路跑回了“汇福轩”。 王泽和秦琪雪果真都走了,他们的桌上干干净净的,唯独自己的桌面上还是一片狼藉。 她把鸡蛋用力敲向桌板,桌板上凝固的蛋液沾在了蛋壳上,蛋壳里的蛋液流在了桌面上。陈琳用筷子把蛋液刮进了盆子里。 “打、打、打、打什么蛋?”她看着脏兮兮的鸡蛋液自言自语,“我就打个脏的,吃死人的。” 她嘴上逞能,手脚倒是麻利地干起了活。 刚弄完一盆,天就暗了下来,陈琳觉得凉飕飕的。倒不是因为气温骤降,而是因为那该死而又诱惑人的鬼片。她打了个哆嗦,总觉自己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对自己虎视眈眈。她不住地回头看,每次又觉得自己看得不真切,就连自己饿得肚子叫的声音都会是她敏感的神经为之惊吓。 陈琳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让房间灯火通明,可是她还是觉得不保险,跑到门边,关上门,将黑暗阻隔在了门外。 她拍了拍门,确定门已经关严实了。就在她转身准备回位子的时候,门自己缓慢地、默默地打开了。 “啊。”陈琳尖叫一声,连连后退,恐惧一直笼罩着她,直到邱律那张似笑不笑的脸出现。 “你怎么来了?”陈琳骂他,可她心里倒是安定了许多,毕竟有人陪着自己,妖魔鬼怪就不会来了。 “我说过要请你吃晚饭。”邱律歪着脑袋,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要说之前陈琳内心还有些许感激,听到邱律后面半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 她走回料理台,干起了自己的事情。要是平时她一定会挤兑上邱律几句,可是现在,她没有挤兑的勇气,她怕自己把邱律气走了,那样自己就又要回到担惊受怕的状态里了。 邱律拎着晚饭走到陈琳身边,他让她别打那盆“破”鸡蛋了,快把晚饭吃了。陈琳只装自己没听见。 邱律自己吃了两只馄饨,陈琳还是不为所动,他的拳头直接砸在了桌板上。 “我今天兄弟骨折出院都没去接风,就给你送完饭来了,你吃是不吃?” “不吃。”邱律发横,陈琳就比她更横。 他吃了馄饨,一把把陈琳摁在了墙边的柜子上。他一手摁住陈琳的脑袋,一手抓住了陈琳的手,用舌头撬开她的嘴,硬生生地把嘴里馄饨喂进她的嘴里。 陈琳挣脱开邱律,冲到水斗边就开始吐,她想骂邱律却骂不出声,吐得连胆都要给吐出来了。 “吐完坐过来吃饭。”邱律把旁边的座位拍得“晃荡”响。 陈琳想邱律大致是有毛病吧,自己凭什么要事事都听他的。 “凭什么?”她吐完,靠在水池前看着邱律。 两人怒目而视,然后陈琳冷冷地抛出了两个字“滚蛋”。 “你他妈再说一遍。”邱律真的生气了,相较现在,邱律之前的愤怒都可以算是小打小闹,“吃不吃?” “不,不吃。”陈琳明显没了胆气,连声音都变小了。 邱律见陈琳还不坐过来,一个箭步冲到了陈琳面前。 “你真当自己是公主啊。不要以为我追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随便给我甩脸子。”邱律把她摁在柜子上,左手抓住了她的双手,右手开始解陈琳牛仔短裤的扣子,“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把你办了,你再给我犟。” 裤子开了,陈琳就慌了,她感觉到了手指轻柔的摩擦。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又生一计 “你放开我。”她挣扎,身体撞得门“乒乓”作响。可是她无论如何奋力反抗,在高大健壮的邱律面前都如同螂臂挡车,无济于事。于是她哭了,潸然泪下。 邱律动了恻隐之心,他抽出手,把陈琳搂进了怀里。 两人默不作声,陈琳是缄口结舌,邱律是理屈词穷。半响,邱律说“吃晚饭吧”,他想到了那碗馄饨,又补充道“出去吃吧”。 他给陈琳扣上扣子,然后拉着她往外走。陈琳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依然心有余悸,她不敢不走。 炎炎夏日,即使到了晚上,气温依然没有明显的下降。空气闷热、连一阵风都没有,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叫得人心烦意乱。邱律见陈琳的眼泪还挂在下眼睑上,他拿出纸巾递给陈琳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睑。 “是汗。”陈琳说。 “恩,我说的就是汗。” 从“汇福轩”出门,邱律直接把陈琳拉着向左走,可是分明饭店大多长在右边的街道上。邱律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右边,陈琳下意识地觉得邱律又在想什么阴招,她不觉毛骨悚然。 “你朋友一直在等你。”邱律指了指右边的十字路口,“你要去打声招呼吗?” 陈琳张望了一下,看见半掩在墙后的秦琪雪。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点秦琪雪会在门口等自己。难道是来关心自己的?可是昨天秦琪雪一个人拉下的时候,自己可是早早就走了。莫不是为了还哥哥人情,那也不要还给我呀。陈琳不明白秦琪雪的用意,反正不管怎样,她都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秦琪雪。 “不打招呼。”她决绝地说。 那天,陈琳很晚的时候才完成爷爷交给她的任务。完成任务之后,她带着成品偷偷摸摸去了王泽家。本以为计划会天衣无缝,不料还是吵醒了王泽的爸妈。据王泽后来说,妈妈还和爷爷吵了一架,原因是妈妈觉得陈琳怎么说也是自己闺蜜的孩子,爷爷不应该对陈琳如此苛刻,这样她会在自己的闺蜜面前很是难堪。爷爷却觉得一码事情归一码,他不准备给任何人开后门,要是没有心思学习手艺,大可以不学。其实妈妈主动发起的这场争吵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陈琳大晚上的还把功课做晚了就说明她并不是不想学习,而爷爷也不可能因为一场争吵而改变自己授课方式,所以妈妈的这一吵只会让爷爷更加不喜欢陈琳。不过话说回礼,爷爷本来就不喜欢陈琳,毕竟她太吵,太作,徒有些小聪明却从来不放在正道上。 相较于王泽家里的不太平,陈琳的心里也久久不能平静。虽然邱律一直很霸道,可是自己之前不管怎么作,怎么欺负他,邱律都是无条件迁就自己的,怎么这次却勃然大怒了。能为可怕的是,陈琳发现自己根本“打”不过邱律,这种情况实在是太为恐怖,要是以后自己不顺着邱律,他要是真的“抽风”对自己图谋不轨,那倒霉的不还是自己吗? 她看着楼下小区道路旁的路灯,平时邱律每次总喜欢站在那盏路灯下等自己。陈琳幻想到明天早上邱律可能还会站在那盏路灯下等自己,她就感觉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她不能再让邱律毫无节制地来找自己了,这样很危险。她想把今天事情告诉哥哥,可是要是哥哥知道了他一定会暴跳如雷,说不定他会去揍邱律一顿,或者说他可能会报警,然后爸妈说不定还会从恒湖赶过来,弄得天下皆知。陈琳陷入了幻想,仿佛自己的事情已经被所有人知道了,自己已经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 她又想找王泽,可是王泽知道了一定又会告诉哥哥,这就是个死循环,怎么就没有出口呢? 她愁眉蹙额,竟一时无计可施,平时的那些小聪明似乎都在看见邱律的本来面目之后仓皇而逃了。 电脑发出“嘟嘟”的声响,陈琳想不到这个点有谁会来找自己,她猜测大致是垃圾信息,可是她还是去看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叫作“希望”的东西就藏在这个铁盒子里。 是秦琪雪的信息。秦琪雪关心陈琳有没有回家。陈琳本来是极没有好气的,毕竟她已经把秦琪雪和情敌两个字划上了等号。可是正当她想怄气地回复“管你什么事”的时候,她突然灵光一闪,或许秦琪雪可以帮上大忙。 “你明天可不可以来接我?” “怎么了?” 陈琳家离“汇福轩”只有五分钟路程,这么近得路程还需要人接送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我不是昨天把脚崴了吗?感觉脚疼,可是我又不想和我哥说,怕他着急。” “要不要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来接一下我就好。” 陈琳三言两语便轻松骗过了秦琪雪。其实昨天陈琳根本就没有崴脚,她就是不想让王泽回去找秦琪雪,可是谁料到王泽没去哥哥倒是去了,不过哥哥去总比王泽去来得好。反正不管是她有心还是哥哥无意,昨天这事总应该会让秦琪雪对王泽心生不满。这样她便得逞了,只要不让他们在一起就好了。 陈琳一瞬间觉得秦琪雪真傻,自己都这么明目张胆地嫌弃她了,她干嘛还要对自己这么好,还要关系自己有没有安全回家。还傻到要和她陈琳抢男朋友,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第二天,邱律果真来了,他一大清早就站在那盏路灯下等陈琳。然后秦琪雪也来了,两人攀谈了几句。秦琪雪告诉了邱律自己的来意,邱律并没有表现出大吃一惊,毕竟昨天送陈琳回家的时候她还活奔乱跳的,根本就不可能崴伤复发,最可能的解释只有陈琳故意躲着自己。 陈琳下楼,立马走到了秦琪雪的身边。邱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正在用眼神“表扬”她说,“你真有种”。 接下来的几天,陈琳和秦琪雪几乎如影随形,邱律几乎每天都会到楼下见陈琳,又每次都吃了闭门羹。 直到有一天,“汇福轩”休假,邱律带了把梯子,趁陈伟昊不在家的时候去了陈琳家楼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 闯入者 “哥,家里的秤呢?”陈琳叫住急冲冲往外走的陈伟昊。 “秤?不是在老地方吗?不在吗?你自己找找。”陈伟昊边回答边换鞋子,火急火燎地准备出门。 “骗子,”陈琳张开双臂拦住陈伟昊的去路,“明明被你扔垃圾桶里的,是不是你把秤称坏了?” 陈伟昊见自己的谎言被识破,也不准备再藏着掖着,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哥,你以前不称体重的,你是不是在减肥啊,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陈伟昊不做声,陈琳就继续发问,“是不是小雪?” 陈伟昊穿鞋子的手停滞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动作,假装若无其事。可是他的小动作无论如何微小都无法逃过同住了十几年的妹妹的眼睛。 “你们小朋友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陈伟昊用食指点了一下陈琳的头,让她不要胡乱揣度,“我晚点回来,晚饭你要么去楼下吃,要么去阿泽家吃好了。” 陈伟昊后面的半句话摆明了是为了掩饰心虚的废话,搞得好像他平时在家做饭一样。 陈伟昊走出家门,陈琳从门后探出脑袋,大幅度地挥动着右手和哥哥道别。 “拜拜。”她的声音响得周围的邻居在家里都能听见甚至还会被惊吓到,然后她用尽全力甩上了门,铁门发出了更大的声响。 “男人真是恶心,都喜欢一无所长,比自己差上许多的女生,好像这要才能显示自己出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真是可悲。可悲的男人。”陈琳一个人在家神神道道地自言自语。她从厨房转了一圈,拿了些零食再走回自己卧室。离卧室还有两三步路的时候,她听见很响的一声“嘭”。声音好像是从自己的卧室里传出来的。她不敢动了,傻在原地,身体好像僵住了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卧室的方向。 “沾了一身灰。”男人的声音从卧室里传了出来,陈琳手上的零食应声洒落一地,她转身就往大门跑。 房间里的男人听见外面的动静,也是火烧火燎地往外追。他一把抓住陈琳=的衣领,陈琳脚底一打滑,直接脸朝地摔了下去。邱律没有想到陈琳这么能摔,竟然也摔了下去,还好他在倒地的刹那转了下身子,不然非摔在陈琳身上不可。 “摔着了?” 陈琳没吱声,一直用手捂住下半张脸。邱律用力掰,才掰开了她的手。两行鼻血从人中两侧流下来,顺着嘴唇流到了下巴。 “你家餐巾纸放在哪儿啊?”邱律像没头苍蝇一样地在陈琳家里找了半天才找到餐巾纸。 陈琳的鼻子被餐巾纸堵住了,说话都伴着重重的鼻音。 “你怎么爬到我家来了。”陈琳看见自己的血直觉脚底打漂,她只好坐在椅子上质问邱律。鼻子伤了之后,她连说话都有底气了许多。 “想为上次的事情道个歉,可你总躲着我。” 陈琳指指自己的鼻子。“太猛烈,受不起。” “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邱律顺势抓过陈琳的手,却被陈琳甩开了。 “不用了。” “那我请你吃完饭吧。”邱律不依不饶。陈琳甩他的手甩了好几次,邱律都死皮赖脸地重新拉上。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呢?”陈琳终究还是怒了,可是她不敢将太多的怒火表露在脸上,万一邱律又像上次一样对自己来硬的,自己可就倒霉了,她努力保持心平气和,“我上次我砸了你的头是我不对,可是你也伤了我的鼻子。之前的那件羊毛衫,我还给你,吊牌还没拆,虽说过了大半年退货是有点难了,但是我可以连着之前你请我吃饭的钱原价还给你。还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帮我找小雪,真是不胜感激。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都可以,除了以身相许。反正我既打不过你,也躲不过你,我们今天就平心静气地把话说清楚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陈琳一口气把话说完,依然看着地,生怕自己把邱律惹毛了。 “那你做我女朋友吧。”邱律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陈琳听了真是火冒三丈,七窍生烟,都明明白白说了“除了以身相许”了,他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听不懂呢。 陈琳依旧看着地板。拒绝了邱律会生气,答应了自己就吃了大亏,真是进退两难。 “那,那……”陈琳“那”了半天,结结巴巴、期期艾艾,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不就是明摆着欺负我吗? 陈琳越想越委屈,都是因为秦琪雪,不然自己哪能认识这个瘟神啊。 “你别哭啊。”邱律说。 陈琳摸了下眼睛,自己明明没哭,这不叫“流泪”,这叫“噙泪”好不好啊。 “是热的。” 邱律点点头。 “那你以后做我女朋友吧。” 陈琳百思不解地看着邱律。“什么叫以后?” “就是等你喜欢上我以后。” 那就是百年以后的意思吧。陈琳心想。她还是有些不相信邱律,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又来个霸王硬上弓。 “那……” “我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做我女朋友的,特别是那方面。” 陈琳又想起了那天在“汇福轩”,又想起了那碗没吃完的馄饨。 “那你不能去我学校找我,被老师看到了会告家长的。” 邱律连连点头。 “还有一件事情。我下学期就高三了,高三了要住读,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所以,所以你要是找我的时候没看见我,不是因为我躲着你,而是因为我在住校。反正我会遵守约定的,你也务必信守承诺,不然,不然……”陈琳想不出不然能把邱律怎样,总不能再砸他一次。 “不然我就从你面前消失。”邱律主动说,而且正中陈琳下怀。 陈琳伸出小手指要和邱律拉钩,好像拉了钩就真的算作合同签署一样。 邱律配合地伸出小手指,勾上了陈琳的。 想到下个学期自己要住读了,陈琳就忧心忡忡,担心的倒不是邱律不信守承诺,相反,她倒是更担心王泽和秦琪雪,没有了自己,还不知道这两个人要肆无忌惮地打情骂俏到什么深度呢。 她咬上了自己的指头,竟有点五内俱焚的感觉。 第一百四十章 回恒湖 难得的月终回家又碰上了王泽的生日,陈琳乐不可支地第一时间收拾好书包回家。放学的时间已经接近了7点,即使在夏日,天色也已经慢慢变暗。陈琳伸手往包里探了探,准备送给王泽的礼物“安安稳稳”地躺在书本的中间。她想到等会王泽可能表露出的欣喜的表情,情不自禁地便笑了。 陈琳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王泽家。 王泽的家不如往日灯火通明的状态,相反,除了王泽的房间,其他房间的灯都暗着,这让王泽的房间显得格外显眼。根据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的理论,每年王泽过生日的时候王爸爸和王妈妈都会自己出去吃烛光晚餐,把王泽一个人留在家里,或者让他去和朋友过生日。 真是绝佳时机。 陈琳心想,用钥匙打开了王泽家的门(陈琳、陈伟昊和王泽互相都有对方家的门钥匙,用陈琳妈妈的话说,是互相有个照应)。她蹑手蹑脚地走上二楼,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了声响会被王泽发现。短短的十几节楼梯,走了三、四分钟。 离二楼只有几节台阶的时候,陈琳听见王泽房间里传出的对话声。 又是秦琪雪在补课。 陈琳觉得秦琪雪真是极煞风景,她气不打一处来,想着等下三个人见面,原来设想的浪漫情节肯定都没了。 她不自觉用手指刮上了礼物的包装,又往门口挪了挪,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聊什么。陈琳躲在门后,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我,可以反悔吗?”秦琪雪穿着一件宽大的明显不属于自己男士衬衫,“我还没想好呢?”她边说边看着试题,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就怕王泽会怒形于色地看着自己。 两只手摸在了自己的腰上,王泽把秦琪雪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你再说一遍。” 秦琪雪刚想说,王泽就开始挠她痒痒,秦琪雪最受不了这个,感觉身上有一群蚂蚁在爬一样,所有的笑穴都被触发了,她推着王泽的手,可是怎么也推不开,她笑着说“放开呀”,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整个人缩到了桌子底下。她到了桌子底下,王泽也跟到了桌子底下。 “澡都洗了,你跟我说后悔了。你重说,还后不后悔了?” “不后悔,不后悔了。”秦琪雪缴械投降。王泽这才住手,把秦琪雪从桌子底下拽了出来了。 他一把把秦琪雪抱到了床上。 “还早呢。”秦琪雪盯着王泽身后墙上的挂钟。她努力拖延时间,心里不住埋怨自己上个月怎么就这么草率地答应了呢。她推王泽,让他去看种,可是王泽不为所动,他撑在秦琪雪身上,看着惊慌失措的秦琪雪。 “真的还早呢。” “再晚爸妈就回来了。” “可是……” “没有可是。”湿漉漉地嘴唇吻上了秦琪雪的嘴,王泽不让她说话,然后他慢慢地,缓缓地一点点向下吻去。 秦琪雪吓坏了。“太亮了。”她结结巴巴地说,王泽拉过被子,盖住了两人的头。 王泽还在吻她,秦琪雪觉得自己身上所有被王泽吻过的地方都像被烧着了一样,又痒又麻,她突然很想叫,可是又觉得太丢脸了,嘴里呜咽着不知道是哭是喊。王泽的嘴唇移到了她的小腹。真的不可以再往下了,秦琪雪用手把王泽的肩膀往外推。 “等一下,等一下。”她喊着,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 王泽抬起头,看着秦琪雪。 “我这辈子就只要小雪,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他说得很认真,很诚恳。让秦琪雪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乓”的一声,伴随着响亮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床上的两人同时坐起来,惊魂未定地往门外看去。 后面的场景和声音一定会太惊险、太刺激,陈琳不敢看,她面如土色,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手上准备送给王泽的生日礼物已经被指甲抠破,陈琳走到楼梯口,直接把礼物从二楼的楼梯上扔了下去。礼物重重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她逃也似的走出王家。 真是太傻了,自己真是太傻了。 她想起自己一放学就火急火燎地冲到王泽家想给王泽一个惊喜,她想到自己一路上幻想着王泽收到礼物时会是怎么样兴奋的表情,她甚至想到了今天早上班主任找自己谈话,说自己的高考志愿填得太为保守了,即使不想去外地也应该报个更好的大学才是。可是直到刚才,直到刚才看见王泽和秦琪雪的苟且之事前,她还天真的想着,她什么顶尖大学都不想去,就想和王泽进一个大学,就想和王泽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现在她看见了什么,王泽就是用这些来报答她的一片痴情的。陈琳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了,她站在王泽家门口,甚至还幻想着王泽会跑出来追自己,跟自己说自己看到的一切不过都只是假象是误会。现实呢?王泽没有出来,谁也没有出来,王泽房间里的灯还亮着。说不定床上的那对“狗男女”还在耻笑自己自作多情。陈琳感觉自己真的就像个笑话。 “婊子,臭婊子。”她对着面前绿暗红稀的绿化骂道。她在骂谁?她分不清了,在骂秦琪雪也像是在骂自己。 她觉得脑子缺氧,氧气好像随着眼泪一起逃出了体外。不对,自己为什么要哭啊,自己应该鄙视他们,谩骂他们,目眦尽裂地谩骂他们才是。 她蹲在了地上,才稍微恢复了呼吸,平静了心跳。 凭什么,秦琪雪哪点比得上自己,凭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秦琪雪,却没有个人喜欢自己。 陈琳掏出手机,翻啊、翻啊。哥哥不能找,同学、朋友也不能找。她是钢筋铁骨的陈琳,她怎么可以被抛弃,她怎么可以示弱。她想发火,却无处可撒。 她拨通了邱律的手机,她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声,她想好了,要是“嘟”过三声之后邱律还没接电话,她一定会骂死邱律。可是邱律两声就接了。 “你回家了吧,明天我去找你。”邱律说,话语听上去嬉皮笑脸的。 “你之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陈琳对着话筒大吼。 “什么话?” 什么话?他居然问我什么话?果真是说过就忘了。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吗?说过的话都不负责任的,都是随便说说的吗?我就问一遍,好还是不好?” 电话那头没有声响,陈琳自顾自地开始倒计时。 “三、二……” “好。”邱律斩钉截铁的说。 “傻子,你知道是什么吗就说好。”陈琳觉得好笑。 “做我女朋友吧。” “我要考回恒湖。” “我陪你。”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尾声(一) 秦琪雪买了很多酒、买了很多的烟,她花光了自己身上最后一分钱,拎着两大袋子的烟酒从超市里跑出来。烟齐了,酒备了,却无人共饮。王泽、陈伟昊、陈琳,都是自己恨的和恨着自己的人的名字,都是自己曾经至亲至爱却又此生不得再相见的人的名字。秦琪雪突然想到了余思洁,如果今天便是自己人生的终点,或许她还可以再见一眼余思洁一面。 她一个人喝着酒走在桥上,桥的左边是车行道,脚下一米见宽的地方是人行道,右边栏杆外是上海人赖以生存的苏州河,走过这座桥,就是她的目的地,余思洁的家。她走得歪歪扭扭,像是随时都会从人行道上摔下去,要是摔在左边车水马龙的路上,一定会被车子碾压,死像很难看。秦琪雪仅存的一点意识告诉自己,要是死了,自己也应该倒向右边,跌进冰冷的苏州河里,那样死了,便也只会留下一声“咚”声,也算死得文雅。 酒精灼伤了她的胃,那是略带刺麻的灼烧,好像在她的胃部点燃了一根火柴,火焰慢慢地燃烧着,仿佛要从胃开始将她燃烧殆尽。反胃的感觉从胃部升腾,直蹿到了喉咙口。 不行,这里不是吐的地方。 很可笑的,当一个人一心想死的时候,竟然还存在着本能的名叫做“道德”,或者说“素质”的东西,它迫使一个对生命毫无向往的女人,在想呕吐的时候去寻找一个叫做“垃圾桶”的东西,就像她每次偷偷抽完烟总要将自己的烟灰收进收纳袋里扔进垃圾桶里一样,她现在也要把“自己”扔进垃圾桶。 秦琪雪下了桥,踉踉跄跄地走在了河边,河边的绿化带旁边立着一只反着月光的垃圾桶,上面的凹陷,显示了它的沧桑。她扶着垃圾桶一阵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或许就连垃圾桶也不愿意收留自己吧。 垃圾桶后面是一片的苍翠欲滴、郁郁葱葱,真是美得不合时宜。秦琪雪坐在垃圾桶对面,掏出袋子里的酒。她突然很想看清楚酒的度数,抱着某种连死也想死得明白的心态。她看着瓶子上红红白白的标签,这酒平时自己可是不舍得喝的。眼前的瓶身上空落落地写了几个大字,她使劲眨着眼睛,可是怎么也看不清上面的字,那就更不要说度数这种小字了。算了,算了,就做个糊涂鬼吧。 她拧上红色的瓶盖,可是手上打滑,她用上了嘴,嘶哑咧嘴地啃着瓶子,就像是一条咬着拖鞋的疯狗。周围夜跑的居民疑惑地、诧异地看着她,然后又宛如看见一个疯子一般仓皇地从她身边跑开。 瓶子开了,一口烈酒下肚,胃也没有那么疼了,她又抽起了烟。香烟味冲进了酒精里,或者说是酒精将香烟味从身体里蒸了上来,秦琪雪只觉得烟味、酒味直冲上鼻腔,真是畅爽。 视线渐渐模糊,只剩下了黄黄的、红红的、白白的光斑在眼前跳跃着,闪烁着,像是成千上万只萤火虫一般,她伸手去抓,可是抓不住,萤火虫像是嵌在她眼睛里,只有把双目扣出来才能抓住“希望”。 这样的失声,这样的夜晚是这么的似曾相识,就和当时王泽抛弃自己的时候一模一样。是啊,真的是太像了,她不禁自嘲,今天自己不是又被抛弃了吗?那个说一辈子只和自己在一起的男人,不过就会个骗子罢了,不过就是一个一直欺骗自己,玩弄自己的骗子罢了。 秦琪雪想到了爷爷,她想到了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爷爷时的情形。那天爷爷躺在床上,他早已不似当年初见时那鹤发童颜的模样,癌症早已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像是被嵌在了床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嘴巴一张一合,发出虚弱的声音。那天秦琪雪怕极了,她觉得爷爷便如同那风中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她总怕爷爷说着说着,嘴张开了便不动了,空余下病房里的一片哭声。 然后爷爷让大家都走吧,他只把秦琪雪留了下来。爷爷在说话,应该是让她坐近点,秦琪雪往前挪了挪,然后索性站了起来,贴着床站。她俯视着爷爷鸡皮鹤发的容颜,突然又觉得没那么可怕了,因为她觉得爷爷是在对自己笑着啊。 粗糙地右手抚上了秦琪雪的手背,她用另一只手抓住了爷爷略带僵硬的右手。 “你会好起来对吗?你还要见你曾孙。”秦琪雪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隆起的肚子,爷爷也看着她的肚子,“该摸一下。” 秦琪雪把肚子往前挺了一挺,让爷爷摸摸,可是那会儿孩子没动,秦琪雪觉得有些懊恼,待会儿应该再试一下的。 爷爷没有表现出失落,他笑了,脸上的皱纹划出了温暖的弧度,就仿佛是连绵的山脉,是大地。 “小雪啊,爷爷把沙棘蛋糕的秘方放在卧室床底下的柜子里了,密码是阿泽的身份证号,以后‘汇福轩’就靠你了。” 秦琪雪以为自己听错了,“汇福轩”怎么就变成自己的了。 “可是……” “琳琳那孩子人是聪明,可是鬼点子太多,不踏实,倒是和你阿姨很相像。这辈子我的本愿就是做个勤勤恳恳的手艺人,生意人我做不来,也不想做。以后我也想把‘汇福轩’留给一个手艺人。虽然你现在手艺还不精,但是踏踏实实练,以后总会变好的。我要是说勤能补拙你会生气吗?” 秦琪雪摇摇头。 “我也想把‘汇福轩’留给自己的孙子,可是阿泽一心就只想弹钢琴,对做蛋糕没有兴趣。他想弹那就让他弹去吧,孩子的路得他自己选,我们老人家就只有默默支持的份。反正小雪马上就要变成我们一家人了,传给哪个不都一样啊。这话呀,我要是直接和你阿姨说了,她已经会大呼小叫,吵得天翻地覆,逼着阿泽放弃弹琴了。小雪啊,你能替保守这个秘密,接下‘汇福轩’吗?”爷爷回光返照地一口气说了许多,然后他迫切地望着秦琪雪。 秦琪雪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或许她应该让爷爷摸一下自己的曾孙,让两个人都有反悔的余地的。 可是爷爷说,他就只有这一个愿望了。然后他的嘴张着,恳请地望着秦琪雪,再也没有变化过表情。 爷爷,你可把我坑苦了啊。 秦琪雪站在垃圾桶旁边,远处,黄黄的、红红的、白白的萤火虫后面,升起了一团黑烟。秦琪雪一头栽进了面前树下的泥土里,地上的枝丫,刺破了她脸颊上的皮肤,她没有感觉到疼,她再也不会感觉到疼了。 那一头栽下去,秦琪雪便再也没有醒来。 尾声(二) 手机铃声将陈琳从回忆中唤醒,她急忙把手机背了过去,手机背朝上地放在了自己手中。 会是陆平何吗? 陈琳没有把握,她怕自己又要失望了。陆平何应该都知道真相了吧,他怎么可能再来找我,他怎么可能把一颗定时炸弹留在自己身边。 陈琳使劲抓住了手机,用力到手指发白。手机又震动一下,害得陈琳一惊,手机落到了地上。手机还在响,屏幕的灯光将手机周围一圈的地板都照亮了,它一刻不停地叫着,震动着,发着光,仿佛在地上挣扎,挣扎着让陈琳看自己一眼啊,说不定会有转机。 说不定会有转机。多么可笑的想法,根本就不会有转机。 即使陆平何不在意,真相迟早有一天都会暴露的,纸包不住火,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会不懂呢? 陈琳捡起手机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手机被垃圾桶里的黑暗吞没了,像是落进了井底,半天也听不见一记“咚”声。 就这样,一切就这样结束吧。 陈琳走了。 垃圾桶里的手机又亮了,它把漆黑一片的垃圾桶照得通亮。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