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少女的脖颈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学姐，你们的泳衣······也被偷了？” 学校游泳馆旁的换衣间里，金雨抱着一大堆白毛巾，探出脑袋来环顾四周，看着学姐们的身子，她觉得天气无端燥热，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换衣间里登时就热闹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声讨着这个可耻的泳衣大盗。 有人怒气冲冲地砸上了衣柜的铁门。 “这都第几次了，别让我抓到这个王八蛋！” “是啊，老师也不管管！” 换衣间里嚷嚷了起来。 “管了也没用，老师说换衣间里没有监控，外面的监控也没有拍到什么可疑的男人出没，一帮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这个狗东西。” “我今天特地让我爸妈把泳衣给我放在门卫室，这才躲过一劫。” “我也是，都不敢放换衣间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这里装什么摄像头，搞不好现在他就在偷窥我们！想想就恶心！” 金雨把毛巾抱到一边，在长椅上坐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们训练结束的时候，泳衣都在，但第二天早上泳衣就会消失，所以这个人一定是等到我们都走了以后才来偷泳衣的，也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来······” 有人提出了建议：“要不······我们今天晚点回家？” “好啊，我把我男朋友棒球队的棒球棍拿来，咱们一人一根，一人一棍，不信打不死这个王八蛋。” “算我一个！整天偷人泳衣，真是够恶心的！” “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猥琐怪不成！” 换衣间里大概有七八个女生，大家一边从书包里把新的泳衣拿出来换上，一边商量着待会儿埋伏那个泳衣大盗的计划。 读书寂寞，大家都在为这个大胆的计划而感到兴奋。 “洛栖，学姐们都在，你要留下来么？” 金雨亲昵地拉了拉一个赤着脚，正在做伸展运动的女孩。 她是唯一一个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明自己要留下来的人。 即便是在校游泳队女子组这样群芳荟萃的地方，洛栖也显得格外手脚修长，骨肉匀停。 金雨站在洛栖的身边，可以看见她舒展筋脉时翘起又压下的足尖，洛栖密绒黑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白皙脸上打下一道阴影，显得眼窝很深，紧抿着嘴唇，透露出一股子清冷疏离。 金雨熏红的脸蛋漾开一个娇艳的笑，压低的声音像是在和洛栖分享最亲密的秘密，“你家那个情况，回家也没什么意思吧，不如留下来和我们一起？” “等我们把那个王八蛋抓起来，我们可以一起去吃烤肉，联络联络感情，怎么样？” 密闭的换衣间里，她的体温很高，贴近的时候属于女孩子的芬芳扑面而来。 洛栖收回自己的腿，退了几步，“我没兴趣，你们去吧。” 她穿上拖鞋，打开换衣间的房门，走了出去。 ‘吱嘎’一声，换衣间的房门缓缓合上。 “嘁，你还想和她吃烤肉？” 有人嘲笑金雨的妄想，“她有钱么？” “对啊，要不是她成绩好，她这种人，连我们稠城高中的大门都进不来。” “人家和我们可不一样，她是我们稠中的招牌，校长校董他们就指望着洛栖考个状元，给他们争争脸面了。” “说来也奇怪，她的泳衣好像从来没有丢过······” 换衣间里有窸窸窣窣的憋笑声，大家对视一眼，继而哄堂大笑起来。 有人笑着说：“你们不会看不出来，她那身泳衣是以前比赛的赠品吧？” “看不出来也正常，她胸前那几个字都已经被磨掉了，我们家保姆的奶奶都不会穿这种破衣服。” “估计那个泳衣大盗也看不上她那件破烂，哈哈哈哈哈。” 金雨深深看了一眼被洛栖关上的门，随后跟着大家笑了起来。 游泳训练之后，距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洛栖回到了教室参加最后一节英语课。 游泳训练每周三次，最后一次就是在周六，游泳队的队员参加完游泳训练之后可以直接回家，不用回来参加补习。 游泳队的姑娘们一般都会选择出去聚个餐，唯独洛栖是例外。 她只参加训练，从不参与聚餐。 她们说得对，洛栖确实没钱。 铃声响起，周六下午放学。 洛栖并没有急着离开，坐在座位上，把作业一本本慢条斯理地装进书包。 说是书包，其实也就是一个超市送的帆布袋，帆布袋上还印着超市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福满超市，欢迎您的到来。 字迹清晰，没有磨损。 虽然明天晚上就要回校参加晚自习，但老师们还是布置了一大堆作业，帆布袋塞得满满当当。 单手把帆布包提起来，另一只手拿着保温杯准备去开水房打上一杯热水再回家。 保温杯上印着某项大奖的名字，看样子也是个赠品。 还没走进开水房，洛栖就听见了脆响的耳光声。 开水房里有人，而且人还挺多。 洛栖无声地叹了口气，周六的事儿还真多。 “钱呢！” “她包里肯定有钱！” “别装傻，上次问你你说没钱，那你这星期吃的什么，空气吗！我都给你一星期了，你还想不明白！” “皮痒来了是吧！” 又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洛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转了个身，准备去楼下三楼的开水房。 一个人头探了出来，是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儿，她看见洛栖离开的背影，大叫了起来，“有人来了！” 洛栖攥紧了手里结实耐用的保温杯，头也不回地走下了开水房边上的楼梯。 她没有加入这些无聊纷争的癖好。 “谁来了？老师？” “不是，是洛栖，她好像要来上厕所，现在下去了。” 背后有人在问刚才的情况。 “洛栖？哪个洛栖？是那个洛栖？”来人恍然大悟。 “对，就是我们班那个洛栖。” “不管了，你去把楼梯门给锁了，站在这儿继续看着，我就不信今天拿不到这个小逼崽子的钱了。” “哦哦好的，学姐。” 不多时，锁门声‘咔’地响了起来。 洛栖走到楼下的开水房，拧开瓶盖，摁下了热水键。 滚烫的开水冲进了保温杯，氤氲的热气蒸腾而上，不到三秒，保温杯就满了，热水很快就溢出了保温杯。 等到保温杯里的热水满溢在地上的时候，洛栖才回过神来，关掉热水，小心翼翼倾斜保温杯，倒掉了多出来的开水，用力拧上瓶盖。 她脚步不停，在体育馆门口小道上，和拿着钥匙前来清楼锁门的值周老师擦肩而过。 体育馆门口，洛栖提着她的超市购物袋，仰起头，看了一会儿，然后推开了体育馆没有上锁的大门。 这应该也是姑娘们的设计，引君入瓮，十面埋伏。 那个偷泳衣的人应该也不会想到，此刻正有七八个女孩儿拿着棒球棍在里面埋伏着自己。 放学后的体育馆空无一人，只有洛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中回响。 洛栖蹙眉，隐约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铁锈味。 没有人哀嚎，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求救。 一切都静悄悄的。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像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进入大门之后，穿过整个体育馆，还得再推开一扇门才是隔壁的游泳馆。 洛栖把手放在游泳馆的大门把手上，铁制的门把手如寒冰一般，冰得惊人，凉意顺着皮肤爬进骨骼，洛栖下意识松开了手。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出意外了。 她搓了搓自己被冻得已经没有知觉的手指，退后几步，冲着里面喊了一句，“金雨，你们还在么？” “金雨？学姐？里面有人么？” 游泳馆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金雨从里面探出了头，她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吓人的事情，和洛栖对视的时候鼻子一酸，涕泪横流，“洛栖，你终于来了，太吓人了······学姐······学姐她们······” “洛栖，你怎么才来啊，我们等了你好久······” 金雨从里面伸出一只沾满鲜血，颤颤巍巍的手，“洛栖，你有手机么？能不能帮我叫个救护车？” “我好像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我好累啊······” 话还没说完，金雨面色惨白，虚弱无比地瘫软在了地上，只有一张苍白的小脸和满是鲜血的手臂伸在外面，祈求洛栖的怜悯。 她似乎已经精疲力竭，看着洛栖的眼神却如含晨露，让人见之心怜。 看到她这样的惨状，洛栖不免动容，弯下腰握住了金雨的手。 金雨用一种完全不是一个女高中生该有的力气迅速反握住洛栖的手，抑或说是死死钳住。 金雨清丽苍白的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洛栖的手背，黏腻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着迷地舔舐着洛栖的手，“你好香啊······” “洛栖，你好香啊，怎么会这么香······” “明明觉得有危险，回来干什么呢？” “你是回来找我的么······” “你人好好啊，洛栖。” 洛栖试着抽回自己的手，金雨的力气已经大到让她感到疼痛，手腕上都被勒出了鲜艳的红痕。 金雨说话的时候，洛栖看见了她张开的嘴，也看见了里面镰刀一般的牙齿。 一个人能有多少牙齿？ 28至32颗。 生物课基础内容。 但在金雨慢慢张大的嘴里，洛栖起码看见了密密麻麻无序排列的一百颗牙齿。 她也终于看见了金雨为什么只露出了她这张雪白的小脸。 连接着这颗青春美丽头颅的，不是少女的脖颈，而是一条黑红的，和手臂一样粗细，带着细小鳞片的肢体。 金雨面容扭曲，散发着腥臭的口水滴落在地上，和硫酸一样具有腐蚀性，把地面烫出了几个燎泡。 她把嘴巴长大到极致，朝着洛栖的喉咙扑了过去。 一百颗鲨鱼一般尖利的牙齿用力咬合，一口就咬断了洛栖的脖子。 洛栖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金雨叼着自己脖子上的皮肉仰天长嘶，然后贪婪地吞了下去，她像是饿极了，甚至没有仔细咀嚼洛栖的血肉就直接咽了下去。 世界迅速陷入了一片黑暗。 ‘叮——’ ‘本次重生抵扣积分30点，剩余积分32点。’ ‘这些狂暴的欢愉，终将迎来狂暴的终局。’ ‘本次已重生至一小时前。’ ‘人生无常，请您珍惜生命。’ 温和的女声打破了这片黑暗。 ‘铃—’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拎起书包就开始狂奔，没有人可以抵御放学回家的诱惑。 洛栖趴在桌子上，睁开了眼睛，眼前从黑暗变得光明，她粗喘着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被一口啃断的脖子，肌肤光洁如初，没有任何伤痕。 她，独自重来了。 002:母亲的哭声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慢吞吞地收拾着桌上的作业，福满超市赠送的帆布购物袋里装着满满当当的作业。 可以预见，这将是一个繁忙的周末。 重来对她而言并非完全没有副作用，她刚刚和死了似的，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 她不是睡着了，而是动弹不得，全身肌肉都像被车辆碾过一样，爆发出剧烈的疼痛。 强烈的疲惫和肌肉酸痛让她错过了整节英语课。 真是可惜。 直到快下课的时候才有所好转，身体慢慢恢复了力气。 洛栖拿起笔，松了口气，总算能补上课堂笔记了。 体育馆中的怪物现在大概已经完成了进食，那几个游泳队的姑娘们应该已经成为那个怪物的盘中餐。 现在过去也已经晚了，更何况洛栖也不准备再去体育馆，掺和进这些事里面。 洛栖提起沉甸甸的帆布购物袋，拿着同样是赠品的保温杯到开水房。 “钱呢！” “她包里肯定有钱！” 熟悉的剧情。 洛栖叹了口气，她这回准备直接就到三楼开水房打水了，四楼的人这次大概发现不了自己的存在。 她侧耳听了听楼上的动静，一时半会儿大概还结束不了，沿着开水房这一侧的楼梯往下走，一边走，一边锁上楼梯的门。 稠城高中是私立学校，校舍精美，占地广大。 教学楼每层楼有五个班，走廊边缘有AB两组楼梯。 A组楼梯靠近老师的办公室和操场，B组楼梯靠近厕所和开水房。 楼上的楼梯门可以从里面反锁，一楼的两扇楼梯门都只能通过保安手里的钥匙才能锁上。 洛栖锁掉了所有B组楼梯门，剩下的人要从里面出来，就只能走A组楼梯。 她快步走到一楼走廊另一侧的办公室，果然碰上了正在巡查的值周老师。 洛栖鞠了个躬，“老师，B组楼梯门我刚刚都已经锁好了，您不用麻烦了。” 值周老师点点头，有些意外，“这么快，谢谢啊，麻烦你了同学。” “这边一楼的楼梯门我会来锁的，你赶紧回家吧。” 洛栖点点头，抿着唇和值周老师说：“不过我好像听到四楼厕所那边有点动静，大概还有人在上厕所，因为是男厕所，我没好意思进去看到底有没有人，还得老师您去看看。” 值周老师扬了扬手，从一楼A组楼梯口往上走，“回家吧，这儿的事情不用你管了，我会去巡查的。” 洛栖看值周老师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转身离开。 比平常晚了点走出校门，学生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原本熙熙攘攘全是私家车和家长、学生的校门口十分安静，只有寥寥几人还在伸长了脖子观察着校门口，等着第一时间把自己家孩子接回家。 “洛栖？是洛栖吧！” “我是金雨妈妈呀，你还认得我吧？今年游泳比赛的时候我还给你们送过肥牛饭和三文鱼的，你看见我们家金雨了么？” “今天她妹妹小雪生日，我们酒店都订好了，一家人就等她了嘞，你出来的时候看见我们金雨了么？” “她不会闯祸，被老师扣住了吧？” 一个烫着蓬松羊毛卷，妆容精致的妈妈拽住了洛栖的胳膊。 校门口的人已经稀疏，一点动静就能获得全场瞩目，边上几个家长也凑了过来。 “你们小孩也是游泳队的？” “诶奇怪的，我们家姑娘今天也没出来呢，她以前都是提早出来的，今天等了半天还没等到。” “同学，你们游泳队是不是有什么特训的啊，怎么今天都出来得这么晚。”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洛栖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她想到了金雨怪物化的躯体，想到那只怪物密密麻麻的牙齿，她的脖颈甚至有一种幻痛，好像那里现在还缺少着一大块皮肉，正汩汩对外留着鲜血。 “我不知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洛栖低下头挣开了金雨妈妈的手，抿着唇，快步离开了家长们的包围圈。 洛栖刚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一班316路公交车刚刚开走，如果她刚刚跑几步，或许还能赶上这班公交车，但她今天脚步沉重，完全没有迫切回家的欲望。 下一班316路公交车要等到15分钟之后，公交车站只剩下洛栖一个人。 洛栖努力回忆最后一节课英语老师说过的内容，非谓语动词，动名词，状语从句······ 没过几分钟，警车，救护车，消防车，这些代表着人类最后希望的车辆，呼啸着从洛栖面前飞驰而过，拐了个弯，冲向了学校的方向。 洛栖看着他们狞红的尾灯，想起了救护车的英文是ambulance，复数加s，老师说有个口诀叫俺不能死。 俺不能死，ambulance。 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体育馆里的状况。 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对付那个怪物。 俺不能死，但那些游泳队的姑娘们已经用不上救护车了。 ‘喵——’ 一只小猫咪从草丛里探出了脑袋，冲着洛栖叫了一声，钻出草丛，顺着洛栖的裤管，三两步就爬到了洛栖怀里。 洛栖熟练地接住了十来斤中的小猪咪，她低头，揉了揉小猫咪软乎乎的脑袋，和怀里的小猫咪对视了一眼。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没事，在学校里我今天遇到一个畸变的怪物，我被迫重来了。” 洛栖叹了口气。 “那个怪物已经吃了七八个人，或许更多，我们还是避开比较好。” “你说对么？声声。” 游泳队其他队员家境优越，和洛栖有天壤之别，洛栖不是不知道她们在背后对自己的不屑和议论，她只是不在意而已。 反正她们也不是朋友。 “啊——！” 尖利的哭声刺破了黄昏，公交车站离学校有数百米之远，草木遮蔽了视线，洛栖站在车站看不见校门口的情况，但她还是听见了遥远的清晰的哭声。 母亲的哭声。 隔着这么远，她也能感受到从哭声中传递出来的崩溃和绝望，哭声像是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剜着过往魂灵的心肺。 新一班的316路公交车到站了，司机认出了这个经常搭乘的小姑娘，摁下按钮，车门打开，等待这个学生的上车。 他等待着送她回家，送她前往安全、温暖的地方。 ‘喵？’ 小猫咪困惑地咬了咬洛栖的校服。 车门关上，公交车驶离车站，留下一地雪白的尾气。 尾气散去，洛栖站在原地，没有上车。 攥紧了手里的帆布购物袋，洛栖深吸一口气，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囡囡，囡囡，囡囡，我的囡囡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啊——！” 尖利而嘶哑的哭声甚至盖过了警笛声，有人在嚎啕大哭，有人在拉警戒线，有人在打电话，还有人在一边呕吐。 洛栖冷冷看着他们，像一个无知无觉，没有颜色的幽灵在人群中徘徊飘荡。 一个个盖着白布的担架学校里抬了出来，一只戴着深蓝色手表的手从白布下滚了出来。 表带已经坏了，手表脱落，一晃一晃地被甩到了洛栖面前，静静躺在尘埃之上。 洛栖认得那只手表。 这是她们游泳队队长的手表，是她今年的生日礼物，她爸爸从国外给她买回来这只昂贵的手表，表盘上是巴黎艺术桥的缩影，桥上面站着有一男一女两个银色人偶。 左边的女人偶撑着一把伞，指示着小时的时间，右边的男人偶背着手，手上藏着着一束花，指示着分钟的时间。 当每天12:59的时候，两个小人就会见面，留下深情一吻。 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表达了美好的祝愿。 可现在这只精致昂贵的手表表盘破碎，斑驳的血渍中，男人偶还留在原地，女人偶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整只表都已经停止了转动。 这两个人偶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她捡起了这只手表，拂掉上面的尘土和血迹，上前一步想要还给她们队长。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踉踉跄跄从身后撞在了洛栖身上，嘴里喃喃喊着，“乖宝，乖宝……别怕，爸爸来了，爸爸来了……” 他的神色仓皇，保养得很好的头发现在变得凌乱，竟然带上了些许斑白。 这是游泳队队长的爸爸，给她们点过奶茶，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端庄的精英相，彬彬有礼，嘴上总是说着谢谢。 可他现在白了头发，神色迷离得像个疯子，跌跌撞撞跟在女儿的尸体后面。 洛栖快走几步，和狼狈的父亲擦肩而过，把那只昂贵，但已经报废了的手表放在了担架上队长的尸体旁边。 她记得金雨妈妈送来的牛肉饭和三文鱼，也记得她们队长会在她痛经的时候给她泡红糖水。 她们也会把好吃的送给洛栖，她们一起参加比赛，获奖的时候，她们也会紧紧相拥，抱在一起欢庆胜利。 可她们真不算什么朋友，她想。 洛栖面无表情地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深深划开了自己的手臂，鲜血滚落在地，渗进泥土。 “你还没走远吧？” “我就在这里，来吧。” 泥土之下有什么东西敏感地闻到了血腥的气味，蛇形一般在泥土之下爬行而来，顺着洛栖的血迹，破土而出，张开利齿，一口就咬掉了洛栖的脑袋，贪婪地喝干了最新鲜的血液。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003:今日平安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似乎是泡在冰冷的水里，但又好像不是水，那液体质地浓稠绵密，是从未见过的触感。 她睁不开眼睛，像鬼压床似的对自己的身体完全失去控制力，动弹不得，但依稀能感觉到有身形巨大，却模糊不清的黑影围绕着她。 黑影们窃窃私语，对她指指点点，仿佛在观察，在议论。 她好像变成了什么值得好好研究和解剖的珍稀动物。 她根本听不清黑影们在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细碎的低语慢慢离她远去，那种灵魂的抽离感消失了，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洛栖眼睫颤动，眼睛睁开一条缝。 ‘叮——’ ‘本次重生抵扣积分30点，剩余积分2点。’ ‘您已失去再次重来的机会。’ ‘本次已重生至两小时前。’ ‘人生无常，请您珍惜生命。’ “学姐，你们的泳衣······也被偷了？” 洛栖睁开眼睛，回到了游泳队的换衣间，这时候大家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那个可恨偷衣贼的事情。 “洛栖，学姐们都在，你要留下来么？” 金雨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歪着头问洛栖，她熏红的脸蛋漾开一个娇艳的笑，压低的声音像是在和洛栖分享最亲密的秘密，“你家那个情况，回家也没什么意思······” 金雨突然失声尖叫起来：“洛栖！你怎么了！” 洛栖感到一阵眩晕，站都站不稳，她的鼻孔和坏掉的水龙头一样，冲出了大量鼻血，鼻血很快就浸透了她的泳衣。 金雨扶住了即将倒下的洛栖，用白毛巾给洛栖止血，让她躺下，靠在自己的大腿上。 密闭的换衣间里，金雨的体温很高，贴近的时候属于女孩子的芬芳扑面而来。 这样美好的身体，谁能想到这句皮囊之下是布满鳞片，筋肉遒劲的怪物呢。 躺下来的时候，洛栖还在不停地流鼻血，堵都堵不住。 这样的出血量太吓人了，换衣室里所有人都没见过有人流鼻血能够浸透三四条毛巾的。 就算是不懂医学的人也能看出来，任何人这样出血，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换衣室里显然有人慌了，有人开口：“洛栖，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叫救护车？” “是啊，你这也太吓人了，去医院看过么？有没有药什么的？” 洛栖下意识摆了摆手，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没事，没事，老毛病······” 她的状况她自己知道，这是短时间内第二次重来的后遗症，几分钟就会过去，还没到医院，鼻血估计就止住了。 洛栖艰难地把后面的话都吞了回去。 但或许这是个机会。 让所有人离开游泳馆，离开金雨，摆脱必死命运的机会。 洛栖原本还算活跃的精神一下子就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来。 她捻起手指，做作地拿起放在一边的一条浸满了鲜血的毛巾，眼睛陡然睁大，眼神颤抖，瞳孔地震，表情夸张，像是被这条湿透的毛巾，这些从自己身体里流出去的鲜血给吓到了。 “喔，不！这么多血！我的老天爷呀，我是不是要死了？” 洛栖手一扬，把被血湿透了的毛巾甩到一边，在墙壁上画出一道血痕。 她重重倒在了金雨的大腿上，哀叹了一声，声音虚弱不已。 洛栖向游泳队员们伸出了一只颤巍巍的手，表情悲伤，“还等什么？帮我叫120啊！” “啊！我要晕倒了！” 等她抓住一个向她伸过来的手的时候，洛栖顺理成章‘晕’了过去。 微弱却灼热的呼吸细细地打在了金雨的大腿上，少女的体温通过皮肤传递进她的感知，炙热的鲜血透过白毛巾，流了金雨满腿。 相识这么久，她们从未如此接近。 这让她浑身发热。 金雨咽了咽口水，自己的呼吸也慢慢变得粗重，她直勾勾地盯着和自己皮肉相贴的少女。 太近了，近到她快忍不住了。 游泳队员们七手八脚地把洛栖抬了出去，有人准备找老师，有人正在找手机准备打电话。 “你们谁带手机了？到医院应该还要付钱！” “我！” “我！” “还有我！我手机就在身上！” “我卡里也有钱！可以先用我的！” 她们把洛栖从金雨的大腿上抬起来，有学姐问金雨要不要一起送洛栖去医院。 在洛栖离开自己的时候，金雨下意识勾了勾手指像是想挽留什么，又活生生忍了下来。 金雨抱着满是洛栖鲜血的毛巾摇了摇头，抿着嘴唇，看上去有些难过，“学姐，我身上都是血，走在街上太吓人了……你们送她过去吧，我洗个澡，把这里收拾一下再过去。” 学姐看着都是血迹，像是发生过什么凶杀案一样的换衣间，点了点头，打开一个柜子给金雨丢了件衣服，说这是她放在换衣间里的旧衣服，虽然是旧的，但没怎么穿过，还算干净。 金雨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她们离开。 在她们离开之后，金雨把门反锁，深深呼吸，排空了自己肺里所有的空气，跪在地上，把头狠狠埋进了那堆满是洛栖鲜血的毛巾里，伸出舌头，疯狂地啜吸着还未干涸的残存血液。 已经冰凉的血液一点点滑进了她的喉咙。 换衣室里响起了低低的抽泣。 好香啊—— 好香啊—— 怎么会这么香？ 呜呜呜——洛栖，洛栖······ 好想吃掉啊——洛栖—— 好喜欢······ 阳光从高高的窗户里挤进小小的换衣间，黄金一样洒落，所有灰尘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被照耀地温暖的地板上，金雨伸出长长的，尖端分叉的舌头，和食蚁兽钻进蚂蚁窝里一样，贪婪地舔舐着洛栖滴落在地的血液。 她无法容忍对洛栖血液的任何浪费。 当地板上所有血液都被她舔干净之后，金雨缓缓转身，阳光之下，她的眼睛已经转变为绝非人类的竖瞳。 她缓缓爬到那堆已经被吸干了，只剩下一堆黏液的毛巾旁，她提起所有染血的毛巾，把它们盖在自己的脸上，深深呼吸残存的属于洛栖的气味。 她张开大口，把所有毛巾一点一点，吞入腹中。 阳光氲蒸着一室血腥，散发出浓重，腐烂到难闻的味道。 同样的气味也慢慢充盈着救护车上所有人的鼻腔，一只手打开了救护车的窗户，凉风迅速吹了进来，带走了车里弥漫着的血腥味。 风也吹在了左右为女，躺在队员怀里，正眯着眼休息的洛栖的脸上。 她闭着眼，掩饰自己的清醒。 趁着刚到医院，车辆刚刚停稳，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然睁开眼，一把拉开车门，矫健地从救护车上跳了下去。 “我没事了，谢谢你们！” “我刚刚突然想起来我周末作业还没带回家，我先回去拿一下作业，你们不用等我了，再见！” 洛栖给她们看了看自己的脸，她已经止血了，之前还糊了一脸鼻血，看着很是吓人，在车上的时候游泳队队员们用湿巾把她擦得干干净净。 现在依然干干净净，她的鼻血已经止住了。 素白的脸很快就转了过去，洛栖身上只有一件泳衣，外面包着长长的浴巾，丢下一句话拔腿就跑。 她的背影仓皇狼狈，更像是落荒而逃。 可她奔跑的速度比她们跑八百米体测还快，跑步姿势标准，像一匹草原上的猎豹。 留下车上一群人目瞪口呆。 “你们稠城高中的学生是真爱学习啊！” “难怪成绩这么好！年年考那么多985，211！” 救护车上随行的护士看着洛栖撒丫子狂奔的背影感慨。 真‘爱‘学习·上学不积极·放学第一名的高中生们在救护车里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避开了彼此心虚的视线，互相打起了哈哈。 “洛栖她流了这么多血还记得要去拿周末作业······” “她和学习是真爱啊——” “这就是学霸么？” “真拼啊！” “果然，我做不了学霸是有道理的······” 自己的堕落固然令人焦虑，可同学的努力更是让人揪心！ 她们只看见了洛栖和兔子一样离开的高挑身形，没人注意到在洛栖脚边，有一只和她一起狂奔的狸花猫。 洛栖离开换衣间，坐上救护车一路疾驰，到达最近的医院，整个过程花了将近二十分钟。 当她回到学校的时候，放学潮已经过去了，校门口一个家长都没有，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学生捧着手机还在校门口逗留。 这个时间点，游泳馆里已经没人了。 但‘她’应该还在。 从前几次的表现看来，这个怪物应该很喜欢她的血液，洛栖流鼻血的时候故意多走了几步，鲜血撒地满地都是。 洛栖给‘她’留下了足够的礼物。 一个小时，将近1000毫升的鲜血，够‘她’享受，够把‘她’留在游泳馆么？ 洛栖不知道。 她从兜里掏出一支笔，从没有监控的路线绕到了体育馆大门旁。 除了进出大门的这个监控之外，体育馆和游泳馆内部都没有监控。 洛栖回来的时候在商店买了一支大功率激光笔。 38块，是洛栖好几天的饭钱了。 心痛。 躲到监控拍不到的地方，激光笔在洛栖修长的手指间转了转。 此时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离开学校，学校保安哼着歌，弯着腰把校门口所有的反光路锥一个个叠起来，准备收工。 校门口，金雨的妈妈在微风中拨了拨她新做的羊毛卷，手里不停刷着短视频，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校门口。 西装笔挺，每一丝头发都很妥帖的男人坐在奔驰车里刷着女儿从小到大的照片，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今日平安，无事发生。 无人值守的保安室里，一个屏幕上一阵绿光闪过，属于体育馆的监控闪烁了两下，然后就变成了一片雪花屏。 这还是听班里女同学说的，她们去看演唱会的时候都会带上相机，有些缺德的人会带激光笔，全场乱指，破坏粉丝的相机，甚至还会有人故意用激光笔去指她们偶像的眼睛。 洛栖推开了体育馆的大门，穿过了整个体育馆，再次站在游泳馆的门前。 推开门，就是自己最熟悉的游泳馆。 推开门，或许什么都没有，也或许就是死神再临。 洛栖把手放在铁制的门把手上，很快就缩回了手，后退几步，身体难以克制地微微颤抖。 第一次她毫无防备，站在门的对面，大门把手犹如寒冰，刺骨凉意如蚂蚁一般，顺着皮肤爬进骨骼大口啃食。 她叫了金雨的名字，开门的却是那个怪物。 上一次她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咬破了脖子，被迫重来。 那股冷意到现在还黏在她的指腹，挥之不去。 很多时候颤抖是因为恐惧，可也有时候是因为兴奋，难以克制的兴奋。 心脏剧烈收缩，跳动如鼓，洛栖脸上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苍白。 她确定她刚刚摸到，这门把手再次寒凉如冰。 金雨，还在里面。 004:好孩子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吱嘎——’ 这次没有等洛栖叫门，也没有苍白的少女颤巍巍地流泪求助，金雨狂性大发，暴烈地冲破了这扇薄薄的门，一只手伸出，抓住了洛栖的手腕，对着洛栖张开血盆大口。 她的嘴巴长大到极致，试图重复之前两次的命运，将洛栖再次一口吞下。 金雨实在是太馋了，她嘴巴张得太大，以致于她的视线不得不上移，看不见嘴里的情况。 她困惑地用力往下咬，尖利密集的牙齿磨了又磨，陷在她嘴里的不是少女鲜嫩弹牙有嚼劲的皮肉，流淌进她的喉管里的也不是新鲜的血液，而是什么软绵绵，不断掉渣的东西，口感十分糟糕。 大量细碎的灰尘掉进了金雨的喉咙，她忍不住吐出了嘴里的东西，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塞进嘴里的并不是洛栖的喉咙，而是一块满是尘垢，不知多久没有清洗的拖把布。 加入游泳队之后，体育馆和游泳馆的卫生都是由新生打扫的，这块巨大肮脏的拖把布还是洛栖亲手放在这里的。 刚才情形危急，洛栖把堆在门口的这块大抹布塞进了金雨的喉咙里。 猝不及防，拖把布倒救了她一命。 不能惊慌，不能尖叫。 洛栖深深吐出一口气，头脑前所未有地冷静。 她的手上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锋利的菜刀，一边回想着生物课看过的人体构造，一边用力挥下菜刀，锋利的刀片顺着手掌和手腕的关节缝隙处，准确无误地剁了下去。 一刀，她就剁下了金雨一直死死抓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臂可以破开泳池里2000吨的水。 可以在2米深的泳池里救出一个溺水的成年人。 可以在水里连续摆动一千次一万次，破开重重水浪阻隔直到她达到目的地。 她手臂的肌肉线条很漂亮，可以支持她游泳，可以支持她拿奖，上大学，也可以支持她杀人。 她侧开脸，避开了喷溅出来的血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哦，怪物的血也是鲜红的。 即便是被剁下来，金雨断裂的手掌也依然紧紧攥着洛栖的手腕。 金雨痛失手掌，忍不住惊呼尖叫了起来。 声音很细，也完全不是金雨自己的声音，高频震动的声音震得洛栖耳朵流血，体育馆最上方的灯泡骤然炸裂，玻璃碎片掉落在地上，砸出巨响。 不管手腕上还没松开的金雨的断掌，洛栖拎起菜刀，一刀就剁向了金雨如蛇一般，布满鳞片的脖颈。 脖子，neck，复数直接加s。 书上说过，这个地方，也很脆弱，需要好好保护。 ‘咔嚓’一声。 菜刀从中碎成了两半，金雨蟒蛇一样的脖颈却没有任何损伤。 金雨终于从那阵呛人的灰尘中缓了过来，她甩了甩自己的断手，鲜红的血液乱甩在地，“咳咳，人类的身体就是麻烦······” 她看着洛栖无谓的尝试，笑了起来，“你果然很香啊······你看上去并不意外，好孩子······我不是第一个看上你的吧？” “你有遇到过其他玩家么？” “他们难道比我更好？” 金雨的声音很低，充满了诱惑，“被我吃掉不好么，洛栖？我会对你很好，很温柔的······” “我会带着你的基因永生……” 金雨低低叹了口气，看着洛栖的眼神温柔，像是在看一个淘气的孩子，“毕竟我最喜欢你了啊，洛栖······” 她收起了自己的锋利密布的牙齿，露出了自己人类的模样，用金雨的声音，金雨的姿态和洛栖说话。 如同真正的蛇类，她慢慢伸长自己的脖子，除却被洛栖砍掉的那只手，和这张脸这个头之外，她的身体已经全然没有人类的特征。 断手虚浮无力地挂在一边，却已经没有鲜血流出来，苍白的头颅就和旗帜一样，挂在绝非人类所有的黑红肢体上。 像是有一条黑红色的大蛇蜿蜒潜行，吃掉了金雨所有的肢体，蛇头钻进了金雨的头颅中，用人类少女的头颅顶替了自己可怖巨大的蛇头，希冀用这副模样诱捕到更多人类。 这个头颅是这个怪物的战利品。 一直紧紧抓着洛栖手腕的断掌突然松开，飞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手掌，死死扼住了洛栖的脖颈。 洛栖反应不及，被这只断掌按倒在地，在游泳馆光滑的瓷砖地面滑了半米。 金雨伸长头颅，肢体蠕动，蛇一般行到了洛栖的身边，舔舔嘴唇，死死地盯着洛栖喘不上气来的脸。 她那稚嫩的面孔和幽深的眼睛，有种极端的割裂和诡谲，在阴影里的眸子亮着绿光，看着洛栖就有无限自动分泌的口水。 太香了······ 她实在是太想吃掉洛栖了。 金雨攀爬到了洛栖的身上，这时候她才发现在她的断掌和洛栖鲜嫩的脖子中间，还有洛栖自己的手掌，她的手掌死死护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和金雨的断掌相抗衡。 毕竟不是第一次被她看上脖子了。 洛栖已经有经验了，这家伙杀人的时候，喜欢先攻击脖子。 金雨却觉得这不过是无谓的挣扎，她可以一口咬断所有挡在她面前的东西。 直视着洛栖，对着她的喉咙，金雨再次张大了嘴。 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洛栖血肉里那股扑鼻的香味扑面而来，只要再低下头1厘米，她就可以再次品尝到美味的洛栖了。 可金雨突然就顿在了原地，她的嘴张得很大，低下的头颅极度靠近洛栖的皮肤，可她就是顿在了原地。 她并非自愿停下，而是她已经动弹不得。 金雨布满鳞片，连菜刀都无法造成任何伤害的肢体脖颈此刻断裂成两段，金雨的头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咬了下来，失去头颅的黑红肢体迅速缩了回去，回到了游泳馆内部。 只在洛栖身上留下了一颗苍白失色的头颅。 雪白而又熟悉的脸就悬挂在洛栖的脖颈正上方，两只眼睛失去了光泽，无神地盯着洛栖。 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口水滴落在了洛栖的胸脯上，却没有和体育馆地面一样烫出燎泡。 在洛栖皮肤上的这些口水就只是口水而已。 她的腐蚀似乎对洛栖无效。 金雨的头颅中传来了一股柔软的，滑腻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动。 不多时，金雨的眼珠暴突，一只眼球从眼眶中掉了下来，一条细细的黑色小蛇从金雨空荡的眼眶中钻出来，跳到了洛栖的脖颈上，小小的蛇口张开，‘咔嚓’‘咔嚓’两口功夫就把金雨的断掌啃断，松开了对洛栖的钳制。 洛栖心跳急促，甩了甩手，手上已经有了淤青，喉间也有一阵剧痛，侧身翻到了一边，跪在地上抚着喉咙，咳嗽了起来。 小蛇餍足地舔了舔嘴唇，看洛栖慢慢恢复了呼吸，摆了摆尾巴，游行到洛栖身边，伸出细细长长的舌头，又舔了舔洛栖的手指。 还是不舒服，但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洛栖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脚踩住金雨被吃空了大半的金雨的头颅，皱着眉和只剩下黑洞的眼眶对视一眼。 洛栖把这颗头颅踢到了一边，声音沙哑，“主体在里面，有再生能力，智商不高，力气很大，很难杀，被你吓了一下，也不知道跑了没有。” “我没有重来的机会了，你进去吧，能杀就杀，不能杀就算了，今天一堆作业没做。” “走的时候收拾得干净点儿，我还要在里面训练。” 洛栖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微微皱眉，“它还会说话……” “可以的话，我要活的。” 她只是个高中生，除了能够重来之外，并不具备其他特殊的能力，而她刚刚已经尝试过了，凭借普通高中生的力量，想要一举杀死这只刀都砍不进，还会再生的怪物显然是天方夜谭。 打怪兽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身强体壮的奥特曼比较靠谱。 洛栖现在并没有什么一定要杀了它的执念。 学校里并不适合处理这种怪物。 小蛇盘在洛栖的肩头，贴了贴洛栖的脖颈，然后跳了下去，箭一般从门缝中游进了体育馆里面。 手上倒是还好，主要是脖子疼。 洛栖揉了揉还带着肿痛的喉咙，走到了体育馆的电闸处，掀开微蓝透明的盖子，‘咔嚓’一声，关掉了体育馆和游泳馆所有的电源。 捡起丢在一边的拖把布，这块布是从金雨的嗓子眼里掉出来的，受到了金雨那硫酸一般口水的腐蚀，现在这块抹布变得更加不堪入目。 洛栖叹了口气，放弃了把它丢进垃圾桶的打算，把这块布丢回原地。 她一瘸一拐地走出了体育馆，刚刚和金雨缠斗的时候她跌倒在地，腿上大概有很大一片淤青，实在不能保持正常的走路姿势。 在来体育馆之前她回教室把作业和书本都整理了起来。 救护车上她没骗人，她真的是回来拿作业的。 顺便打了个热水，顺便告诉年段主任四楼开水房疑似有情侣在亲吻，让他多注意而已。 被充作书包的超市购物袋和保温杯都被她提前放在体育馆门口，洛栖把东西拿了起来，迎着夕阳，离开了学校。 她和金雨之间的战斗只有十分钟不到。 漫长的十分钟。 在她离开学校不久之后，学校的体育馆在一阵剧烈抖动后轰然坍塌，埋葬了一切真相。 废墟灰尘之中，一个漆黑如蛇的身影站了起来，嗅了嗅逐渐冷却的空气，循着洛栖的踪迹，追了上去。 005:天降小声声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从316路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天已昏黄，万家都有灯火陆续点起，每盏灯底下都坐着一家人和一大桌美食。 洛栖路过很多盏灯，经过勾人心腹的香气，走进了一片昏暗里，回到了没有美食，也没有灯火的家。 昏暗却让洛栖安心。 她摸着黑打开房门，吸了吸房间里冰冷的空气，嘴角微微扬起。 轻轻关上门，洛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桌上的小灯，洛栖从随身的帆布袋里摸出了一把小小的黄铜钥匙，打开了一旁衣柜的门。 灯光不亮，房间里依然昏暗，但她很熟悉这个柜子的构造，不需要灯光也可以从里面准确地摸出一包泡面，海鲜味的。 想了想，洛栖再次打开了衣柜，衣柜里挂着的全是校服，没有别的衣服。 她从不用为考虑穿什么而浪费时间。 因为她没什么可选择的。 她从衣柜里拿出了一根火腿肠。 今天她失去了很多血液，需要补补。 坐回小桌子前，小心地撕开泡面的包装袋，把里面的调料包都拿出来。 泡面撕口整齐。 洛栖拧开保温杯，把从学校带回家的热水倒进了只剩下面饼的泡面袋，小小的房间里热气袅袅，倒也算有了烟火气。 洛栖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发卡，夹紧了泡面的袋子，不让热气溢出。 等待泡面成熟胀开的时间，洛栖咬开了火腿肠的包装袋，一口就是大半根火腿肠。 她饿得实在是有点狠了。 把裤腿撩上去，果然不出所料，腿上被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都已经把裤腿给浸透了。 应该是被金雨那只断手摁在地上的时候，划到了碎玻璃，之前受伤的时候没发现，可现在静下来了反而觉得很疼。 洛栖一只手压迫住小腿上伤口的近心端，另一只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绷带和药水，在简单的止血之后，熟练地处理着自己的伤口。 药水是校医给她的，校医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她家里的情况，特地把洛栖叫过去，送了她一堆药水，至今还没用完。 药水清凉，淡淡的苦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等洛栖包扎好之后，泡面此刻刚好到达洛栖最喜欢的成熟程度，软软的，却也还没有到坨了的地步。 泡面浓烈的油香味冲淡了房间里面苦涩的药味。 海鲜味的香味比起牛肉面还是差了点。 三两口吃完泡面，喝了几口汤，洛栖把泡面袋子的口子扎紧，打开房门，放到了卧室的门口。 她的房间里没有垃圾桶。 垃圾放在门外，等明天出门的时候带出去就行了。 坐回卧室，洛栖把超市购物袋里的作业都拿出来，就着略显昏黄的灯光做作业。 周末作业很多，她不喜欢拖到最后才去赶工，包括所有暑假作业寒假作业，她拿到手到第一时间就会完成，绝不拖拉拖延。 她最近视力越来越差了，如果老师课件上的字太小，她就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课件上的内容。 配一副眼镜起码得几百块，洛栖觉得自己还能再忍忍。 做完作业大概十点左右，洛栖抻了个懒腰，准备休息，明天早上起来还可以背一会儿英语单词，复习一下之前学过的语文课文。 在睡觉前她锁死了卧室的房门，从床底下拿出了一根绳子，把绳子拴在了卧室房门的把手处。 她的房门是从外面拉开，里面推开的。 绳子的另一端紧紧绑在了洛栖的手腕上，绳子距离有限，洛栖躺下之后，右手手腕上和门把手上连接的绳子绷得紧紧的。 洛栖躺在床上，右手被束缚，只能平躺或是向右侧睡，连转身都做不到。 手腕上这根绳子虽然紧得让人很不舒服，却可以保证任何人只要想拉开这道房门，一定会惊动洛栖。 入睡前，洛栖复习了一遍新学的单词。 高中学习压力强度大，得充分抓紧利用平时的空闲时间才行。 她很相信老师说的睡前醒后记忆法，基本每天都会在背完单词之后才睡着。 然而她睡得也并不安稳，头疼得厉害，如同尖锥入骨三寸，寸寸疼得尖利非常。 如梦如醒的浅眠状态中，洛栖的手腕似乎被什么拉了一下。 她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摸出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红色大剪刀，咬着牙，手腕缠着绳子绞了两圈，死死拽着右手手腕上的那根绳子，试图和门外那人角力。 手臂上霎时就勒出了红痕。 她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个房间。 她有和那个人鱼死网破的觉悟。 手腕上的绳子忽松忽紧，和个调皮的孩子似的，提着洛栖的心忽上忽下。 她眯起眼，眼前一片黑，根本看不清门外那人的身影。 门外那人似乎没了耐心，突然一个使劲，力气陡增，居然想强行拉开洛栖的房门！ 洛栖的力气比不过那人，就算两只手死死拽着绳子，却还是被绳子拖下了床，摔倒在地。 房门被强力拉开了一条缝，有一个身量高大的黑影趴在门上，透过门缝，眼睛猩红，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洛栖！ 洛栖倒在地上后马上爬起来，背对着门口，跪在地上用肩膀，用全部体重拉着绳子，咬着牙绝不松手。 门外那个声音盯着洛栖高耸着骨节分明的脊背和条条鼓起的肌肉，那眼神仿佛一条蛇，垂涎欲滴地盯着已经肚皮朝上的青蛙。 这个眼神，赫然就是之前金雨看着洛栖的眼神。 “洛栖，出来玩······” “出来玩啊，玩······” 听到金雨欢欣雀跃的声音，洛栖却突然松开手，松了口气，骂了一句，“声声，找打是吧！变回去，别恶心我！” 门外的高大人影吐了吐舌头，身量变小，缩成了一只布偶猫的样子，从门缝里溜了进来，钻进了倒在地上的洛栖的怀里。 洛栖松了口气，敲了敲布偶猫的头，把头埋进小猫咪软塌塌的身体里，深深吸了口气，用自己的鼻子拱了拱布偶猫，“怎么回来这么慢，是不是去找别的小野猫玩了？” 布偶猫在洛栖的怀里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嘴巴一张，却发出了金雨的声音，“玩······玩，洛栖，玩······” 洛栖扯了扯猫耳朵，“不许用这个声音，太恶心了，换一个。” 布偶猫眼睛转了转，发出了‘呱呱’‘呱’的和青蛙一模一样的叫声。 洛栖笑了起来，亲了亲小猫咪的头，爬起来关上门，上好锁，把绳子绑回去，抱着小布偶就躺回了被窝。 月光温柔洒进房间，少女与猫共眠。 洛栖撸猫，撸着撸着就睡着了。 第一次见到声声的时候是在半夜，忘了几点钟，只记得那天很冷，洛栖一个人抱着胳膊发着抖，走在大街上游荡。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流浪汉身上还有一张报纸可以取暖，她却什么都没有。 洛栖在一家餐馆后厨停了下来，这个餐馆是做早餐生意的，大半夜就开了机器蒸包子，蒸汽消散在空气中，像一朵天上的云。 洛栖缩在后厨门口，蹭着这一点点温暖的云。 就在这个能闻见包子香的角落，她蜷成一团准备早点睡过去的时候，一只小猫咪从天而降，正正好好掉在了她的怀里。 她和小猫咪面面相觑，彼此都很意外。 这只小猫咪油光水滑，皮毛比洛栖的头发还有光泽，显然不是什么狼狈的小野猫。 对视良久之后，洛栖也管不了这么多，寒冷的夜晚，有一只小猫相伴，也是美事。 她抱着猫在满是包子香的角落睡了一觉。 006:谁会拒绝一只大熊猫？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天微微亮的时候，包子店的老板娘发现了这角落里的一人一猫。 叫醒了洛栖，往她怀里塞了三个热腾腾刚出炉的包子，“吃吧，热乎热乎，想睡就进来睡，屋子里暖和，外面怪冷的，别冻着了。” 蒸汽里看不清老板娘的脸，在洛栖的印象中那是一张朦胧的，和包子一样软乎乎的面庞，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你爸妈在哪里？还记得么？大半夜的跑出来，家里人应该都找疯了吧？” “诶，你跑什么！” 洛栖抱着猫，揣着包子拔腿就跑，把老板娘的絮絮叨叨，和一声微不可闻的谢谢丢在清晨白色的蒸汽里。 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又来了。 和小猫咪分着吃了包子，洛栖摸了摸小猫咪的头，和它道别之后就准备离开。 她的书还在家里，她还要上学。 她走到家才发现这只意外遇到的天降小猫咪跟着她回了家。 “你不该跟着我的，和别人在一起，你会过得很好。” 这是一只猫色很漂亮的小猫咪，看上去又那么乖巧可爱，那些有善心的人会很喜欢它。 洛栖自己都活得不怎么样，又怎么会再养一只小猫咪呢。 她把小猫咪拒之门外，可这只小猫就像是认定了洛栖一样，黏在身后，赶都赶不走。 洛栖上学，它送洛栖上学，洛栖放学，它接洛栖放学。 除了在学校里面，它就和影子一样跟在洛栖身后，亦步亦趋，从不分离。 这只小猫咪甚至不需要洛栖喂食。 在又一次小猫咪跟在她的身后，随她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洛栖转身看着小猫咪水汪汪的大眼睛。 在小猫咪一声又一声软绵绵的‘喵呜——’声中，沉默了好一会儿，蹲下身，没有说话，单手把小猫咪抱了起来，把这只死皮赖脸的小猫咪抱回了自己的房间，还给它喂了两根对洛栖来说很珍贵的火腿肠。 在那之后，她和这只小布偶度过了很多个寒冷的夜晚。 在那之后，洛栖无数次可惜那两根火腿肠。 那时候的洛栖是真的以为自己只是捡了一只小猫咪，从此变成一个猫奴。 直到这只小猫咪学了声字正腔圆的狗叫。 ‘嗷呜——汪汪汪！’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粗犷的狗叫声。 洛栖下意识抠了抠自己的耳朵，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她看看前面，看看后面，除了她和小猫咪之外，边上没有任何活物。 难道布偶猫都是这么叫的？ 她怀疑地看了看四脚朝天，露着肚皮的小猫咪。 还是这是一只伪装成布偶猫的杂种狗？ 这是什么黑科技？ 狗附身啊？ ‘汪汪汪汪———’ 小猫咪打了个哈欠，再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狗叫。 洛栖从椅子上跳起来，把声声丢到了一边，惊骇地看着这只诡异的小猫咪。 声声骤然受惊，却还是四脚平稳落地，它困惑地‘喵’了一声，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洛栖。 这个清白和善的眼神倒像是洛栖出了错。 ‘喵喵喵——’ ‘喵~’ 声声变换了好几种语调，不断喵喵叫着向洛栖撒娇，声音谄媚。 它看出洛栖现在不敢靠近自己，也不靠近洛栖，只是站在原地喵喵叫。 洛栖看着这只猫，开始怀疑自己大概是疯了。 毕竟洛栖的母亲就是个远近闻名的疯女人。 很久之后，当洛栖长大，人们也叫她疯女人。 疯女儿的孩子也是疯小孩。 隔壁邻居们都说疯子是会遗传的。 大的是大疯子，大疯子的女儿洛栖是小疯子。 他们不止一次看见小洛栖走在路上自言自语，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可洛栖身边分明空无一人。 这个远近闻名的怪孩子，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和行道树，和空气表演过家家。 有一次洛栖还咬下了她爸爸大腿上的一块肉，死死咬住，头破血流也绝不松嘴，救护车来的时候洛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拽了开来，一张嘴，满口的血，还掉下了几颗牙。 面目狰狞，完全就是一条疯狗。 附近的邻居都知道洛栖和她妈妈是疯子，疯病是会传染的，孩子们不可以靠近她们。 在洛栖的童年，没有朋友，只有这些流言。 也不算流言。 洛栖的妈妈确实是个疯女人。 但洛栖认为自己不是，她和她妈妈一点都不像，她很正常。 长大以后，这些流言随着洛栖优异的成绩逐渐消失。 人们都觉得一个疯子是考不到年级第一，也拿不到奖学金的，他们慢慢忘记之前对洛栖的指指点点和诋毁谩骂，洛栖成了附近孩子们学习的榜样。 但现在洛栖觉得自己大概也快疯了。 哈哈，猫怎么会狗叫呢？ 洛栖拍了拍自己的脸，一定是没睡好，一定是幻觉吧！ 幻觉，一定是幻觉！ 这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美貌小猫咪。 后来的声声逐渐表现出更多的特异之处，它不仅会狗叫，还会青蛙叫，牛叫，苍蝇叫，蚊子叫。 百变小猫咪声声还会变形，蛇、青蛙、奶牛甚至是熊猫······ 当声声变成苍蝇，在洛栖的书桌上搓手，飞起来发出‘嗡嗡嗡’苍蝇叫的时候，洛栖把它关在了窗户外面，禁止它进入房间。 洛栖拒绝接受她养了只苍蝇的事实。 当声声变成蚊子，在洛栖面前绕着圈跳舞的时候，洛栖面无表情地举起了书准备把它拍死。 除了杀意之外，她对一只蚊子也没有任何兴趣。 而当声声变成一只狗的时候，洛栖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有了条狗的事实，拴根绳子带声声出去溜达。 走着走着，在洛栖看了两眼路边摆着的熊猫雕塑之后，声声又大叫一声，在大街上突然变成了一只膘肥体壮的大熊猫。 洛栖第一时间放开了手中的牵引绳，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权当做不认识这只一直跟着自己的大熊猫。 大熊猫声声叼着牵引绳自己吭哧吭哧追了上去。 路人啧啧称奇，几个小姐姐围了上来，对着大熊猫声声就咔咔一顿拍照。 声声死死扒着洛栖的裤腿，不让她走开，还对着洛栖汪汪汪地叫，让洛栖把牵引绳拿起来。 洛栖实在是拖不动这只几百斤的熊猫，只能拿起牵引绳，冷着脸站在原地接受路人的拍照和打量。 她想跑，想装不认识，只是路过，但声声没给她这个机会。 声声只是一只会变形的小猫咪，它的眼里没有什么逃避，也不关心一只熊猫突然出现在大街上的震撼。 它不在乎那些。 但它需要洛栖。 007:难杀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路人问洛栖这是不是熊猫的时候，洛栖欲言又止，实在是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边上的小姐姐摆摆手，自信地说这怎么可能是熊猫啊，这当然是狗，黑白毛发应该是染的。 小姐姐为这出色的染毛技术点了个赞。 路人恍然大悟，纷纷竖起了大拇指，都说她这只狗养得真好，又肥又胖，油光锃亮的，很精神，染的黑白毛色也很逼真，有机会要把家里那只也送去搞成这种造型。 洛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一步一顿，硬生生把这只肥肥的大熊猫拖到一边无人的小巷子里。 它实在是太黏人了，一直死死抱着洛栖的裤腿，在洛栖的裤腿上划出了很多道痕迹，黏人得根本不需要牵引绳。 “变回来。” 走到没人处的时候，洛栖轻轻踢了踢皮糙肉厚的声声，“快点，变成小猫，喵喵叫那种，快点，变回来。” 声声抬起小狗眼，无辜地看着洛栖，像是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大熊猫一样。 声声呜咽一声，张开双臂，抱住了洛栖的腿，用自己毛茸茸肉乎乎的小脸使劲蹭了蹭洛栖的裤子。 你有没有被一只软乎乎的大熊猫抱过腿？ 你有没有被一双真诚的小狗眼水汪汪地注视过？ 你想不想拥有一只大熊猫？ 微风刮过无人的小巷，洛栖和大熊猫声声对峙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放弃了和声声说道理的打算。 蹲下来，揉了揉声声软乎乎的皮毛，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使劲儿蹭了蹭。 声声‘呜’地一声，软在了地上，四肢摊开，向洛栖露出了自己肉嘟嘟的小肚子。 洛栖咬着嘴唇，想了几秒钟，脑海之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抵不住诱惑，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保持清醒，“这里太脏了，回家再说，起来，声声，回家再变。” 声声当然不理解为什么这里不行，回家就可以。 它困惑地看着洛栖，拍了拍自己柔软到有肉浪的小肚子，眼神清透，真诚地邀请洛栖来摸一摸自己。 糖衣炮弹，这绝对是糖衣炮弹！ 洛栖一边清醒地知道这是声声的小伎俩，绝对不可以遂了它的愿，一边坐到了地上，靠近了大熊猫声声的身边，两只手不断地抚摸着声声的皮毛，给了声声一个大大的拥抱，整个人都埋进了声声又长又软的毛里。 洛栖从小到大没有接触过任何毛绒玩具，她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癖好叫做毛绒控。 第一个发现这个爱好的是声声。 所幸声声变化成这些动物的时候并不会掉毛，否则洛栖身上大概全身上下都会粘上各种动物的毛发。 谁不想拥有一只大熊猫呢？ 洛栖就这样和声声过上了时而撸猫，时而撸狗，时而撸大熊猫，甚至能撸上大老虎的日子。 周天下午，洛栖收拾好作业，提着她的超市购物袋，坐上公交车，回到了学校。 洛栖没有手机，所以也没有接到学校临时停课的通知，等她到学校的时候才知道学校出现重大安全事故。 体育馆和游泳馆都塌了，不知道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消防队还在里面全力搜索，学校门口拉上了警戒线，今天先不开学，开学时间另行通知，这期间的课程改为网课，同学们自己在家学习。 门口还有一些也还没有收到消息的学生白跑一趟，虽然不应该，但还是面露喜色，背着书包，美滋滋地回了家。 保安认出了洛栖，“同学，你怎么不接电话啊？你们游泳队那些同学一直在找你啊，你没事的话给她们报个平安，不然我看这帮学生要去找你们班主任了。” 找我？ 洛栖点点头，借门卫室电话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报平安，让班主任转达自己平安的消息。 班主任说学校发生了这种意外，大概要停课一周，找人检测学校建筑工程是否合规，下周大概就能复课，洛栖没有手机，自己要注意学校这边的动静。 洛栖拿着电话，眼眸垂下，“老师，这次事故，死了很多人么？” 电话里的班主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让洛栖自己在家也要好好学习，没有手机电脑的话可以去市图书馆，学校在那边借了一个会议室，专门给有特殊情况的学生放网课。 洛栖道谢之后，挂断了电话。 班主任大概知道她家的状况，她家没有电脑，也没钱去买手机，对其他人来说上网课或许没什么影响，对她来说却相当于停课了。 洛栖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她还是喜欢和老师面对面上课交流，隔着电脑屏幕，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不是让你小心一点，怎么就把体育馆给弄塌了？” 洛栖捏了捏缩在袖子里的小蛇声声。 金雨事件之后，声声也要跟在洛栖身边，和她一起上学，它化成一条小蛇，缠在洛栖的手臂上，小小的一条，就算仔细去看也看不出来。 必要的时候，声声甚至可以不呼吸，毫无动静。 袖子里的声声没有发出声音，舔了舔洛栖的手腕。 洛栖转头看着体育馆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声声轻轻咬了咬她的皮肤，没有破皮，也没有血痕，只是提醒和安慰。 “我没难过，”洛栖转身离开，“我只是在可惜我的英语课。” ‘噗叽’一声，洛栖踩到了什么黏糊糊，能够拉丝，非常黏脚的东西。 她抬起脚，连接着鞋子和地面的是黑红的黏液，一大坨一大坨散落在学校旁阴暗的小巷子里，招惹了无数蚊蝇。 洛栖顿住了脚步，捏紧了手里沉甸甸的购物袋。 夕阳下的小巷子黝黑深邃，看不见底，好似蕴藏着无数的危机，洛栖本能感受到了这其中的危险。 腥臭的风从巷子深处飘了出来。 洛栖摸了摸声声的额头，迎着风，眼眸微微眯起，“看来还是给它逃出来了啊……命这么硬，还真难杀啊，麻烦。” 008:双蛇之战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钱呢？” 一个大嘴巴子扇到了祝至青的脸上，力气很大，呼呼带风，祝至青被这个巴掌扇到了地上，不敢爬起来。 祝至青声音带着哭腔，拉开了自己的书包，把里面的书都倒了出来，“都在这里了，你们看啊，我真的没有了。” 一个穿着稠州高中高三校服的学姐冷笑一声，一口唾沫吐在了祝至青印着芭比娃娃的文具袋上，拎着祝至青的头发，冷笑，“就三百块？” “不是说你爸妈都死了，你家的钱都在你手里么？” “我要的是一千，你给三百是什么意思，打发要饭的呢？” 祝至青低下头，眼泪一滴滴打湿了散落在地上的课本，“那些钱要等到我成年才能拿到，我现在真的没有钱，学姐，你们为什么不信我啊？” 领头的那个学姐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身体前倾，一把就要扯下祝至青的发卡，“没钱，没钱还戴这么贵的发卡？” “这两个发卡就要五千多吧？祝至青，你别当我们不识货啊。” 祝至青拼命捂住自己的发卡，捂住自己的头发，不让学姐把发卡抢走，但学姐一个大力，就硬生生把发卡扯了下来。 白色发卡上还夹着祝至青的一小缕长发。 祝至青看着发卡，泣不成声，“这是我妈妈的遗物，学姐，这个真的不能给你······” “还给我吧，学姐，我用其他东西和你换，行么？” “求求你了，学姐······” 高三的学姐拿掉了发卡上属于祝至青的头发，发卡上镶嵌着两圈碎钻。 她把一只发卡别在了自己的头发上，另一只发卡递给了她身边的同伴。 “遗物就更加要好好保管啊，带出来干什么？” “我要的也不多，一千块而已，吃顿饭的钱，你别不识好歹，现在学校放假了，你要是不把钱拿出来，我们很乐意去你家找你。” “也不知道你那个叔叔、婶婶什么的，会不会欢迎我们啊？” 站着的学生们哈哈大笑，像是看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 没等她们笑完，小巷子外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晦气，这个小巷子不是都拆迁掉了么，怎么还有人来巡查。” “走吧走吧，这周停课了，我们去KTV唱歌。” “走走走，晚上喝酒，谁怂谁是孙子！” 众人一哄而散。 祝至青抽噎着，把地上的书一本本捡了起来，塞回书包，一瘸一拐地准备离开这个阴暗的小巷子。 她没有注意到，一根手臂粗细，没有头没有尾的黑红肢体尾随在她的身后。 黑红肢体只有一小截，游走之间悄无声息，只是在地上留下大量黏液，不注意去看根本不知道这是活物。 簌———簌簌———— 祝至青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她疑惑地回过了头，黑红肢体马上止住动作，瘫在地上装垃圾。 腥风微拂，祝至青没看见什么异常的，皱了皱眉，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祝至青转过一个拐角，离开了这个小巷子，黑红肢体顿了一瞬，还是准备冲上去。 却被一只脚牢牢地踩在了地面。 洛栖碾了碾脚下如蛆一般疯狂挣扎的黑红肢体，蹙起眉头，单脚站立，用自己的体重压在了它的身上。 没有多余的寒暄，也没有多余的挣扎，脚下的黑红肢体‘呲溜’一声就滑了出去，冲向了祝至青离开的方向。 “往哪里跑啊，真让人伤心，不是你说我很香的么？我还在这里，你找别人干嘛？” 声声掉出洛栖的袖口，瞬息之间化为数米长的巨蛇，一口就咬住了黑红肢体的尾部，脖颈一甩，叼着黑红肢体回到了小巷子里。 黑红肢体也化为蛇型，大小和声声纯黑的肢体差不多。 它认出了声声，对着它露出满嘴荆棘般的牙齿。 声声嫌弃地看了它一眼，身上蛇鳞片片掀起，转换方向，转眼之间它给自己换了个金色的涂装，也冲着那条黑红巨蛇龇了龇牙。 两条巨蛇在这狭小的巷子中缠斗到了一起，声声发狂地咬住黑红巨蛇的肢体毫不放松，黑红巨蛇也报复性地死死咬住了声声的尾巴。 洛栖在一边甚至可以听见两条巨蛇全身骨骼发出濒临断裂的响声。 黑红巨蛇锋利的鳞片还会随着身体的运动而不断滑动，把声声割得遍体鳞伤，声声受痛，仰天长嘶，发狂地咬下了黑红巨蛇的血肉。 把口中腥臭的肉咽了下去，声声又一口咬在了黑红巨蛇的蛇头上。 ‘嘶——’ 黑红巨蛇仰天痛呼，它脖子的后面鳞片不断开合，遒劲的肌肉群如波涛那样在鳞片下翻滚，有什么东西要从它的鳞片下面钻出来。 声声觉得不对，松开了自己的嘴，不再和它纠缠，极速后退。 在它刚刚松开嘴的时候，黑红巨蛇的脖颈处，鳞片下面钻出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头颅，它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大，身形愈发狰狞可怖，像是地狱才有的造物。 两只蛇头嘶嘶作响，向着声声冲了过去。 洛栖终于爬到了顶楼，她全身是汗，放下了扛在肩上的麻袋，穿着粗气，看着两条巨蛇在楼下巷子里左冲右撞，震碎了不少玻璃。 “就是现在，这里，声声！” 混乱的战斗中，声声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洛栖的声音，它奋力一跃，把黑红双头蛇推进了一间废弃了的空房子里。 洛栖站在楼顶，这座小楼已经废弃多年，混凝土结构早已衰朽，楼顶一个大洞，中间的楼板也已经脱落，站在最上面可以清晰地看见小楼中的情形。 在黑红巨蛇进化出第二个蛇头的时候，声声就明显处在了下风，身上满是伤痕，金色鳞片都变得黯淡了起来。 洛栖把刚刚搬来的麻袋拖过来，拿出一把剪刀，从中捅破了这个袋子，露出了雪白的面粉，洛栖把所有的面粉都顺着楼顶的这个大洞倒进了楼里面。 面粉和雪花一样飘飘洒洒，细碎的粉尘落在了两条巨蛇的身上，更多的面粉飘散在空气中，久久没有落下。 一袋，两袋，三袋······ 洛栖往里面足足倒了五袋面粉。 009:谁的血？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这些面粉都是她刚刚和声声去买来的。 声声化成一只拉布拉多大狗，帮她把这些面粉背到了小巷子的空房间里，洛栖则趁机挑选合适的场地，把这些面粉背到了楼上。 双蛇打斗的时候把原本已经落在地上的那些面粉也扬了起来，粉尘弥漫，洛栖站在顶楼几乎看不清楼里面的状况。 深吸一口气，却被弥漫在空气里的面粉呛得咳嗽了起来。 洛栖拿出了打火机和半包纸巾，这是一场豪赌。 可燃性粉尘、密闭空间、充足的氧气、粉尘云，再加上一个点火源。 粉尘爆炸的五要素。 只要她点燃这包纸巾，整栋楼大概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她现在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足够逃亡的时间。 洛栖退到小楼楼顶的边缘，再差一步，她就要掉下去了，这已经是楼顶离那个粉尘弥漫的洞口最远的地方了。 洛栖尽力远离洞口，按下打火机，点燃了整包纸巾，顺着洞口的方向奋力一抛，也不看到底有没有扔进去，转身就从楼顶跳了下去。 “声声！” 不知道有没有达成粉尘爆炸的条件，五包面粉真的够了么？ 自己做得好么？ 那个怪物会死么？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地面，短短几秒，洛栖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 人事已尽，剩下的交给天命。 一只带着白光的飞鸟从地面疾射向天空，张开的双翼几乎有两米长，在阴暗的小巷子中划出一道雪白明亮的轨迹，准确地抓住了还在半空中的洛栖，双翅一震，雪白大鸟带着洛栖飞速离开这个地方。 洛栖倒下去的面粉在空气中疯狂地翻滚，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光线在粉尘颗粒中行走，整栋楼都笼罩在一团白色的雾霭之中。 双头巨蛇看着沾了满身的面粉，并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它仰天嘶鸣，像是在大声嘲讽落荒而逃的声声。 一点火光在朦胧的雾霭中从天而降，晃晃悠悠落到了双头巨蛇的头顶。 双头巨蛇才不畏惧这么点小火苗，它张开巨口，对着这点晃晃悠悠即将熄灭的小火苗吹了口气。 火苗接触到大量氧气，变得更加明亮耀眼。 ‘嘭——！’ 整个城市都听见了这里发出的爆炸声，巨大的气浪追着她们的身形而去。 ‘嘭——！’ 第二声爆炸声响起，这次不是因为粉尘爆炸，而是埋在老旧房子里，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煤气管道受热爆炸了。 以那栋小楼为中心，大半个小巷子在爆炸之后化为了一片火海，在这个昏暗的黄昏中熊熊燃烧。 小巷子出口处，去而复返的祝至青被这阵气浪拍在了地上，她坐在地上，呆呆看着远远飞走的白鸟。 不管是现实，还是电视里，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大的鸟，祝至青困惑地皱起了眉头，“洛栖？” 天色慢慢昏沉，回到家的时候，家里诡异地亮着灯。 除此之外，仔细闻闻，还能从空气中嗅到热腾腾的香气。 洛栖紧紧攥着装满书的超市购物袋，倒退了两步。 这些东西绝对不该此时此刻出现在她的家里。 家里有人。 洛栖转身就走，她宁愿今晚在街头流浪，也不想回家。 ‘吱嘎——’ 有人从里面拉开了大门。 洛栖全身肌肉紧绷，她听见了来自背后的声音。 正在她准备拔腿就跑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她。 右手腕传来受力，洛栖被拉住了手，被迫回头。 看见来人的一霎，洛栖松懈了下来，止住脚步，转过身，微微喘气，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这个手势是‘你怎么在家’的意思。 拉住她手腕的是一个神色平静的少年，他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完整地覆盖在她微凉的皮肤上，另一只手自然地接过了洛栖手上的超市购物袋。 洛栖挣开了他的手，比划了几个动作，问他为什么在家。 今天是周天，家里不该有人。 少年叹了口气，比划了一个手势，让洛栖进来吃饭。 他微微侧身，让开了空间。 房间里微黄的灯光从他漆黑的眼睫上跌落，在眼尾缓缓拓下一点镀着金边的虚影，周身气息纯净又温暖。 洛栖走进房间，客厅的餐桌上摆着几个还在冒着热气的菜，有洛栖喜欢的番茄炒鸡蛋，还有榨菜炒香干，一大碗蛋花汤。 少年关上房门，上好锁，把洛栖的购物袋书包放到一边，去厨房里盛出了两碗米饭，坐在了洛栖对面，把筷子递给她。 ‘吃饭’。 少年又做了一遍这个手势。 洛栖没有接过筷子，也没有回应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她还在等他的解释，没有解释，她大概是不会吃饭的。 少年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学校今天不上课’。 洛栖下意识就想反问为什么，突然想到自己学校今天也不上课，所有人都要在家上网课，开学时间待定，难道他们学校也是因为这样才把学生都放回来。 安全问题，不容忽视，那也可以理解。 洛栖做了个手势，‘作业做完了么？吃完饭我给你看看作业，不要偷懒’。 少年点点头，给洛栖夹了一筷子香干，顺手又把洛栖的筷子递给她。 ‘吃饭吧’。 洛栖接过筷子，两个人默默吃饭。 他们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 少年房间的灯光比洛栖房间里的灯还要亮一些，两个人房间的结构陈设都是极尽的简单。 花了大半个小时看完了少年已经做完了的初中作业，聋哑学校的内容偏简单，何况又只是初中，这些内容对她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抻了个懒腰，洛栖回了自己房间。 少年在她之后出了房间，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蹲在地上把洛栖换下来的校服和自己的校服放在红色的大脸盆里，用力揉搓，在一大堆雪白的泡沫里把他们的衣服一件件洗干净。 少年仔仔细细揉搓着校服，把洛栖校服翻过来，准备进一步清洗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在洛栖的校服后背，有一个清晰的血指头印，血液已经不再鲜红，但力透衣背，像是有人曾经死死地抓住洛栖的衣角。 刚刚洛栖的手上绝对没有任何伤痕。 这不是洛栖的手指头印。 也不会是洛栖的血。 这是谁的血？ 010:欢迎光临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少年皱着眉，去厨房倒了一些洗洁精和盐，把这个已经干涸了的血指头印一点点，一遍遍地揉搓，直至清洗干净。 卫生间白瓷铺就的地板上，洛栖的衣服浸泡在红色大脸盆里，少年的时候在里面搅了一下，微波泛开，雪白的泡沫慢慢被鲜血染得粉红，粉色的泡沫之下是深沉的红色。 少年挽起袖子，把所有深红的，粉红的都倒进了马桶，他推开了卫生间的窗户，夜色冷清，冲淡了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和闷重的血腥味。 今夜无月。 夜深人静，整个世界都陷入安眠的时候，洛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清醒无比。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她刚刚明显感觉到手腕上的绳子动了动。 下午的双蛇大战，声声消耗过度，在带着她离开之后就变成了一只蔫不拉几的小青蛙。 此刻这只累趴了的小青蛙正趴在洛栖给它准备的碗里休息。 门外的人绝不会是声声。 洛栖从枕头底下摸出了红色大剪刀，此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缓慢，口干舌燥，听力前所未有的好。 她仔细听着房门外，客厅里面的动静。 有人重重摔倒在了地上，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 洛栖可以听见他把酒瓶子放在餐桌上的声音，还可以听见他慢慢靠近自己这个房间的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栖甚至可以透过紧锁的门闻到一股浓烈酸臭的酒味。 ‘吱嘎——’ 洛栖微微松了口气，他打开的是卫生间的门。 紧紧握着手里的剪刀，丝毫不敢放松，洛栖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有人冲破那一扇脆弱的房门，等着拿起这把大剪刀和人厮杀血拼。 等着等着，她拿着剪刀睡了过去。 今天实在是太疲惫了。 洛栖梦到了一个只有黑和白，无星无月，无比寒凉的街道，空气中漂浮着朦胧的，宛若灰尘般的淡淡的霾。 她梦到有人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面目狰狞，手里提着深绿的酒瓶，酒气熏天，面容狰狞。 紧接着家具翻倒，酒瓶碎裂，灯光摇晃，世界像末日一样喧闹，而她在一片仓皇和混乱之间逃了出来。 她总是梦到自己在逃。 在这条只有黑和白，黯淡寒凉的街道，洛栖跑了很久也没有跑到尽头，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才发现她实在是太狼狈了，光顾着逃跑，忘了穿鞋子和袜子，赤着脚在这条街上奔逃。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连一丝光都没有，洛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可以清晰地看见这条街上的景物。 洛栖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色睡裙，她抱着胳膊，吸了吸被冻红了的鼻子，她勉强能认出来这应该就是她家门口的那条小巷子。 她也知道这是个梦，晦暗的梦。 也只有在做梦的时候，她才不会有日夜不息的头痛。 在她停住脚步的瞬间，‘滋滋——’的电流声穿过，街道上所有灯光同时亮起，温暖的黄光照亮整个黑白世界，然后又同时熄灭。 洛栖抬头看着无星无月的天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高天之上一闪而过。 洛栖抱着胳膊，尽力维持自己腑脏之间的温度。 这个街道真是太冷了。 彩虹一样的霓虹灯一闪一烁在前方亮了起来，吸引着洛栖的视线。 洛栖认得这个在黑夜之中突然亮起炫目彩光的建筑，这是离她家最近的一个电影院，没有名字，就叫做电影院，是这个城市最早的一个电影院。 时过境迁，老家伙要被时代抛弃了，为了活下去，老电影院里面的电影票总是卖得很便宜，十几块钱就可以坐进去看一场2个多小时的电影。 洛栖还在里面做过兼职，穿上巨大的玩偶服，遮住面容和身体，在电影院门口兜售电影票和爆米花，和路过的男女老少合影留念。 这份兼职一天可以拿到80，日结，运气好还能进去蹭免费的空调和电影。 洛栖走到电影院门口，这是在梦中唯一亮光的建筑，简直就在和洛栖打招呼，我在这儿，来找我吧。 可当洛栖看清楚电影院门口的景象时，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太阴暗了，还是自己终于开始发疯了。 不是疯子，怎么会有这样癫狂梦。 彩色的霓虹灯光下，校游泳队所有游泳队队员们的脸上都保持着大大的，和空姐一样标准的微笑。 不仅如此，姑娘们修长的手臂伸直，手指自然合拢，手掌向上，齐齐指向了电影院里面。 这是和迎宾一样，表示欢迎光临的姿势，动作神态僵硬冰冷，像是为人所控，毫无自由的玩偶，也像是新鲜的僵尸。 在第一次死亡之前，洛栖赶到体育馆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如花年华的姑娘们横死在了游泳馆里。 洛栖重来之后，也没来得及救到这些姑娘，她们的尸体被发现，在她们父母的哭诉中被抬出学校。 可洛栖第二次重来之后，她已经引开了这些姑娘，让她们远离金雨。 此时此刻，她们应该和父母团聚，回到家里了才对。 洛栖明明已经拯救了她们。 可现在，这些曾经的游泳队少女们面带诡异又僵硬的微笑，出现在了这个电影院门口。 就算这样，也没什么。 不过是梦而已。 让洛栖恶心的，是这些游泳队员都没有腿。 花一样的姑娘们被人从腰部整整齐齐地斩成了两段。 上面一段保持着标准的欢迎光临的姿势，摆在左边，下面一段截面朝下，大腿朝上，脚尖朝天，白皙的脚尖和芭蕾舞演员一样绷得笔直，摆在右边。 一堆沾着血沫和碎肉的棒球棍，和垃圾一样堆在电影院门口旁。 游泳队员们都是学校的门面担当，每一个队员都经过严格的筛选，腿长腰细肤白，拍照的时候个顶个的好看。 所以摆在右边的腿比左边的身体还要高。 静立原地，有如冬日淤泥中的清白藕林。 摆在最外面，离街道最近的，就是金雨的脸，笑容夸张，表情僵硬。 在游泳队员的大腿森林和身体中间铺着一张鲜艳的红地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等待着洛栖的光临。 Welcome。 欢迎光临。 011:诡异电影院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蹲下来，轻轻戳了戳金雨的脸，软乎乎，白嫩嫩的，肌肤还富有弹力。 除了没有知觉，没有下半身，略显僵硬之外，这好像就是金雨本人，栩栩如生。 洛栖把金雨上半段身体抱了起来，横放在地上，她试图把这些尸块拼回原状。 可每当她抱起金雨的身体的时候，原地空出来的位置上立刻就会出现一个新的‘金雨’，依然笑得夸张，依然在欢迎光临。 洛栖手里这半具少女美好素净的肉体在新的金雨出现之后，很快就会变成一堆散沙，从洛栖的怀抱和指缝里溜走，消逝在空气中。 洛栖尝试了很多次，可每一次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金雨变成一堆流沙。 一切都是无用功。 一只金色的蝴蝶不知从何处悠悠振翅而来，绕着洛栖转了两圈，洛栖伸出手指，金蝶停在了洛栖的食指指尖。 这只有着长长金色尾翼的蝴蝶比洛栖见过的所有蝴蝶都要华丽，电影院门口炫目的光彩照在它身上，反射出细碎璀璨的光芒，金子般夺目耀眼。 洛栖手指一动，如梦似幻的金蝶抖抖身子，长翅一振，飞进了电影院。 穿过一张张认识的脸，穿过长长的由美好素净肉体围起来的走道，洛栖进入了电影院。 这个电影院没有任何人影，洛栖是今天唯一的观众。 洛栖在这里做过兼职，自然知道这个电影院的构造。 这个电影院之所以逐渐没落，除了设备陈旧之外，和这个电影院太小也有关系，这个电影院只有一个放映厅，里面大概能容纳二三百个观众，屏幕质量比较老旧，只能看一些2D的电影。 她推开了电影院的门，电影院里的座椅都是红色软垫，印象中这些座位应该都很旧了才对，可在梦中的电影院红色软垫却是崭新的，似是鲜血染就，透着一股和破旧外观格格不入的雍容典雅。 观众席上空无一人，整个放映厅灯火通明。 或许知道是梦的缘故，洛栖自来熟地在电影院最中央的位置坐了下来，这个位置四面八方望出去都是红色的椅背。 她仿佛坐在红色大海的中央。 等洛栖坐定之后，耀眼的灯光暗了下去，一束光笔直地刺破空气，从洛栖身后打在了面前的荧幕上。 电影正式开场。 没有熟悉的龙标片头，也没有出品方，制作方，没有那些冗长的片头，开场直接就进入正题，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镜头跟随着女孩一起跳了下去，砸在地上的一摊血泥上慢慢显现出这部电影的名字——谋杀盛夏。 整部电影画质很差，音质也掺杂了很多杂音，收音设备明显不太行，像是上个世纪的未修复的盗版产物。 过于糟糕的画质反而让人感觉这不是在看电影，而是在看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窥视别人的记忆。 电影剧情简单，是个老套的，没什么教育意义的复仇故事。 除了在这部电影中，欺负女主角的反派就是金雨。 这些恶行的发生，只是因为女孩儿的身材姣好，胸大腰细肤白而已。 电影里这个女孩不是没有反抗，但她的反抗又如何抵挡漫天无故的恶意。 有人的书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女孩弯腰试图帮他捡起来，却被大声喝止。 不要碰！ 她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缩在一边，看着平时那样和善的人深深蹙起眉头，带着万分嫌恶万分厌恶，隔着餐巾纸把书捡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可他眼神里的嫌弃比那些骂人的脏话还要锋利。 师长面前，金雨辩解的声音比女孩还大，好像她才是受害的一方。 这样的事情多了之后，其他人也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们认为这只是玩笑。 很多人认为自己只是冷眼旁观。 直到最后，他们都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 媒体调查公布这个案件的时候，洛栖看见了黑白照片下面这个女孩的名字。 祝至青。 在这个电影里，金雨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反派。 她嫉妒祝至青的身材。 这种微小的情绪逐渐发酵，在她看见自己男朋友扶了一把即将摔倒的祝至青的时候升到了顶点。 她起了个头。 这成为一场所有人的游戏。 电影的主角是祝至青，并不是金雨。 洛栖不知道金雨这样的嫉妒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金雨会被这种恶心的怪物占据身体，又是什么时候被占据身体。 不过她也不太在意这些问题，她在意的是： 偷泳衣的人会是金雨么？ 还是那个会变形的怪物？ 她，或者说它，还是个女高中生么？ 那个会变成双头巨蛇的怪物，死了么？ 012:酱油醋煎蛋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遇到金雨的时候，的确不是洛栖第一次遇到这种可以占据生灵身体，异化躯体，意欲吞噬所有人类血肉的怪物。 除了在自己身边之外，洛栖目前还没有听说在世界其他地方还有这样的生物出没。 新闻没有报道，网络世界也没有这种怪物的痕迹。 这些异种生物仿若地狱造物，绝非人间所有。 而且它们都对洛栖有超高的食欲。 在它们眼里，洛栖这种大概属于唐僧肉级别的。 洛栖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每一次它们出现的方式都不一样，金雨身上这种是洛栖遇见的最恶劣的。 和传说中的鬼怪一样，占据人类的身体，胃口大开，无情地吞噬身边所有的活物。 但金雨是洛栖遇见的第一个会说话，有神智，能透露更多信息的怪物。 这些怪物都很难被杀死，刀砍斧劈都没什么很好的效果，目前彻底杀死它们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放出声声。 当遇到这些怪物的时候，声声会化成异形，和它们战斗，最终把它们吃到肚子里。 也只有吃到声声的肚子里，才是目前为止最完善的清理方式。 第一次看见声声一口就吞掉稀奇古怪的怪物的时候，洛栖吓坏了。 她提起声声的后腿，拼命抖动，抚摸按压声声鼓鼓的小肚子，希望它能把这不干不净的脏东西给吐出来。 担心声声出事，她甚至带着声声去做了个昂贵的B超。 医生拿着探头左看右看，声声躺在宠物医院的床上，在洛栖的顺毛撸之下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医生叹了口气，收起了手里的探头，“没什么问题，就是太肥了，好像有点中度脂肪肝，你少喂点，给它买个猫爬架，多陪伴，带着它多运动吧。” 声声是听得懂人话的。 小猫咪可听不得这些。 捂住声声的耳朵，洛栖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也还好吧······它其实挺爱运动的。” 医生看着肩膀比腰粗，腰比屁股大，屁股比脸大的声声，摇了摇头，看着一人一猫的眼神里写满了‘这种鬼话，你自己信么’的无奈。 医生摆了摆手，“行，带着你家煤气罐回去吧。” 洛栖皱着眉看完了整部电影。 电影结束的时候，太阳穴内一瞬尖锐的疼痛伴随着耳鸣声迅速席卷了整个大脑，洛栖整个人像是都陷进了红色的软垫座椅里，再度睁开眼睛，外面传来清脆的鸟叫声。 天亮了。 鼻尖传来陌生的香味，油汪汪的，大概是煎蛋。 推开门，一眼就能看见少年孤独的背影，他穿着已经褪色的短袖和牛仔裤，背对着洛栖，手中动作行云流水。 锅中的煎蛋已经烤得边缘焦脆，少年往锅中淋了一勺酱油，一勺白醋。 ‘滋啦——’一声之后，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酱油醋煎蛋的香气。 这是洛栖最喜欢的做法，焦脆的煎蛋边缘全是孔洞，可以吸收所有汤汁。 这种煎蛋佐粥最佳。 洛栖走进厨房，把电饭煲里的白粥盛了两碗出来，她戳了戳还在煎蛋的少年，等他转过来以后做了个手势：‘等下我陪你去学校看看有没有开学’。 少年没有回应。 洛栖拿起筷子，板起脸在少年的手背上敲了一下，简单做了个手势： 洛一色，你不会是逃学吧？ 少年洛一色把煎好的鸡蛋倒进了碗里，摇了摇头，举着碗表示自己现在没有手来回应洛栖的问题。 两个人坐了下来，洛一色往自己碗里夹了半块破碎的煎蛋，把剩下的煎蛋推到了洛栖面前。 洛栖拿起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又放了下来，比划了几个手势： ‘我们学校放假是因为安全事故，应该不会波及到你们，吃完饭我带你去学校看看。’ 洛一色也放下了勺子，叹了口气，比划了几个手势，‘不去上学了。’ 洛栖蹙眉，问他为什么。 洛一色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大家都这样。’ “都这样？”洛栖喊出了声，手上依旧快速做着手势，“都这样也不意味着就是对的。” “是不是他？” 洛栖直视着洛一色的眼睛，眼神坚定，漆黑的的眸子像是能够看透人心一般，不允许任何躲闪和迟疑。 洛一色看着她的眼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打了个手势： 我想挣钱。 我们，我，你，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洛栖不说话了，她低下头，顿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给洛一色夹了一筷子煎蛋，“吃吧，这不是你操心的事，我有钱。” “吃完去上学。” 说完她埋头吃粥。 洛一色在星光特殊学校里也有学过读唇语，只要他能看见别人的嘴唇，也能大概读懂别人的意思，并不一定需要手语。 吃完以后洛栖回到房间，拿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柜子，洛栖从存泡面的箱子底下，抽出了一个已经空了，皱巴巴的泡面袋，打开，里面是洛栖所有的钱。 初升高的时候，洛栖选择了离家更远，但免学费，承诺提供高额奖学金的稠城高中。 虽然才上高一，但学校老师也给她申请了贫困生补助，还为她争取到了校董会的助学金。 加上之前的存款，洛栖的手里现在大概有二千多。 星光学校是政府补助的聋哑学校，洛一色学费也是全免，这些钱就是他们俩唯一的生活来源。 节约一点应该能撑到暑假，等暑假来的时候，洛栖可以出去找兼职，挣钱补贴家用。 洛栖点了点，数了一千块钱出来，剩下的钱叠好，放回原处，关上柜门，仔仔细细地上好锁，洛栖带着洛一色坐公交车去了星光特殊学校。 星光学校是全市要接受特殊教育的孩子唯一的选择，政府全额补助，所有残障的孩子都要在这里学习，中考，高考，直至上大学离开。 “老师，您也知道，我们家情况比较特殊，请您一定不要相信任何人说不让洛一色读书的话，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让洛一色读到底，绝不反悔。” “下次如果洛一色爸爸妈妈再打电话来说让他退学，还麻烦老师多挡一挡，打个电话到我这里，我一定会拦住他们的，我们洛一色将来肯定要读大学的。” “我们条件不好，这是我们一点小心意，老师平时也辛苦了，一定要注意身体，我们洛一色还要麻烦您，将来考上大学一定给您摆一桌谢师宴。” 洛栖微笑着把刚刚在路上买来的两箱牛奶放在了老师办公桌下面，和老师就这两箱牛奶的归属进行了一番拉扯。 洛一色睁着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洛栖不断开合的嘴唇，试图搞明白洛栖说的每一个字。 他有听力障碍，十聋九哑，他的语言功能从小就不太好，后来更是退化到发不出声，只能靠手语或是唇语搞清楚别人的意思。 他实在是太想知道洛栖说了什么。 013:疯女人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一色跟在洛栖身后，把她送到了校门口。 “我回家了，你好好学习，不许提前回家。” 洛栖揉了揉洛一色的头发，她的个子比他高一个头，揉头发的手法和撸猫的没什么不同。 洛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隔着铁栅栏直勾勾看着洛栖愈行愈远的背影，洛一色很想和她一起回家。 有人拍了拍洛一色的肩膀，洛一色回头，是老师。 老师叹了口气，做了个手势：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样回不来了。 星光学校里很多人都会因为各种原因退学，有些是父母觉得读书无用，这群残障的孩子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未来，不如早点回家，学门手艺，早点给家里挣钱。 洛一色没有骗人，大家的确都这样，早早地离开学校，再也没有回来，过上无人问津的生活。 老师手里拿着个红包。 这是刚刚洛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塞在他办公桌上的，里面是八百块钱，老师看见这个红包才追了出来。 但洛栖走得太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没了人影。 “你姐姐对你挺好的，你要听她的话。” 老师拍了拍眼神还挂在洛栖离开的地方的洛一色，重复了一遍，“听见了么，洛一色，你要听话，别对不起你姐姐，她也不容易。” “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这个红包你周末的时候拿回家还给你姐姐，那两箱牛奶也带回去，你和你姐姐分着喝，我哪里要你们俩小孩儿的东西，牛奶别攒到过期，知道么？” “姐弟俩都干巴巴的，你比你姐还矮一个头，小心以后变成一个矮冬瓜。” 老师拍拍洛一色的肩膀，带着他走进了学校。 洛栖在公交车上静下心来，还抽空想了想昨天晚上背过的单词。 到这个稠城高中之后她其他科目都是第一，唯独英语不是太好，尤其是口语和听力。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通过最笨的不断重复，不断记忆，不断的题海战术来提升自己的英语成绩。 虽然她也不知道学了英语有什么用，但这门课值150分，想要考好，就不能松懈。 打开家门，一个风姿绰约，穿着红色紧身包臀短裙，烫着波浪卷，唇红如血的女人像只猫一样举着勺子，搜刮着电饭煲里剩余的残粥。 看到洛栖，女人笑得张扬明媚，举着饭勺对洛栖招了招手，“哟，大学霸今天没去上学啊。” 洛栖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看都没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关上门，走两步就准备回自己房间。 女人伸出舌头舔掉了嘴角的米粒，“怎么，都这么久没见了，大学霸连个招呼都不打啊？” 女人叼着勺子，眼神一扫，上下打量着洛栖，笑了一下，她长得艳丽，这一笑起来更是风情摇晃，整个人就像一杯醇厚的红酒，齿颊留香，让人总有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好歹叫一声妈啊，大学霸，我好歹生了你。” “别和个婊子一样没良心。” 女人唇角勾着微微的讥讽。 如果她是一杯酒，那也一定是一杯加了砒霜的毒酒。 “你吃的，是我的晚饭。” “还有，洛一色还在读初中，国家规定九年制义务教育，强行让他退学是违法的。” “你现在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我不介意送你去坐牢。” 洛栖偏过头，没有正眼去看女人，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好呀，大义灭亲是吧！读了这么多年书就读了个这！” “哑巴要读书，你也要读书，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她亲姐姐？” 女人冷笑，一身风情褪去，化为刺骨的尖酸，“钱哪里来？” “你去卖啊？” 女人眼神一转，上下打量了一眼洛栖，冷笑，“你现在倒正是能卖个好价钱的时候。” “要不是指望着你考上大学找到工作，将来孝顺老娘，老娘连你也不想供。” “你也觉得我是疯子，想摆脱我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将来挣钱了要是敢不给我，我肯定要去你们单位门口，告诉全天下你她妈的就是个疯婆子！” “我看就你这个狗德行，想考什么好大学真是做梦！” “提前说好，你可别找我拿钱，我可没钱供你们两个秀才。” “再说了，你不是还有奖金么？我可都听说了，你们学校发奖金可大方，你要是孝顺，把钱拿出来啊。给你老娘我买包烟也好。” “小赤佬自己老娘不养，倒巴巴地去养那个狗娘养的······” 洛栖关上门，把女人刺耳的声音也关在了门外。 洛栖的母亲是个远近闻名的疯女人。 她的美丽和她的疯狂一样出名。 和她说话总是有种骨头深处泛上来的酸软和疲惫。 洛栖把自己砸进床里，陷在柔软潮湿的被子里，看着空白的天花板，看久了，闭上干涩的眼睛，尽量放空自己的思绪。 房间里传来簌簌的声响，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洛栖的房间里爬行。 嘶嘶——嘶嘶—— 洛栖眼睛都没有睁开，低声说道：“回来。” 巨蛇化成猫咪，小猫咪轻轻巧巧地跳到了洛栖的身上，贴在了她的胸口，随着她胸腔的起伏而起伏。 洛栖揉了揉长长的猫毛，她的声音沙哑，像是刚被砂纸摩擦过，“你也觉得她真该死，是么？” “我也觉得……等等吧，声声，再等等，等我们离开这里就好了。” “考上大学，一切都会变好的。”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怀里的声声，声音很轻，像是在和声声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014:超强愈合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咚咚咚——’ 门外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声音遥远，不是洛栖的房门，而是家门口。 女人打开了房门，惊喜地叫了起来，声音是和洛栖说话时完全不同的甜蜜和娇软，像一个熟透了的烂桃子，轻轻一掐就会爆出甜蜜的汁水来，“诶呀，死鬼，你来了呀。” 男人低低笑着，门外传来耳鬓厮磨的声音，女人笑着说家里没人，很无聊。 男人邀请女人去什么山庄钓鱼，女人问男人他老婆不会也一起去吧，男人大概是否定了这个说法，女人美滋滋地用力亲了男人一口。 两人你侬我侬，直到关上房门，逐渐走远，那股黏腻的感觉还残存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有一种一脚踩到别人吐掉的，已经嚼烂了的口香糖的恶心。 家里又只剩下了洛栖一个人。 她静静平躺在床上，难得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除了耳鸣声便是自己轻重不一的呼吸声，一声一声，慢慢叠加若海啸，将她拉回那个睡梦中幻觉般的世界。 断肢，残臂，黑白世界，红色电影院。 洛栖抱着声声，坐了起来，她撩起裤腿，揭开上面还未脱落的创口贴。 肌肤光滑白皙，没有任何瑕疵。 那样狰狞可怖的伤口，流了那么多血，可两天不到的时间，一切都已经恢复如初，任谁也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自己的身体，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因为不知道的原因，悄悄变异了。 洛栖放下裤腿，两天时间，比上次更短了一些。 自己的身体不仅在变异，而且慢慢开始进化。 她上一次用剪刀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小口子，都花了将近一周才完全愈合。 这次只花了两天时间。 第一次发现自己身体的特异性应该是在更早之前，那时候她还没有遇见声声。 她又一次一个人跑出了家，赤着脚在深夜无人的街上漫无目的地晃荡。 街上的灯一明一灭，洛栖一个没注意，掉进了一个刚刚被挖出来的土坑中，这大概是道路工人想要种树临时挖出来的一个坑，土坑不深，但洛栖的脚踝高高肿起，还是崴了脚。 夜深人静，明月在天。 洛栖忍着剧痛爬出了这个土坑，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也有好几公里，她知道去的路。 洛栖拼命咬着牙，扶着街上昏暗的路灯站了起来，一瘸一拐，慢慢向医院的方向移动。 她没有钱，可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不知道走了多久，大概只有一百米，也可能有两百米。 洛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胸腔阵阵发痛，口中不自觉带着一股铁锈的腥味。 某种压力，或者说窒闷感，蜂拥着向她挤压而来。 她有些喘不过气，于是张开嘴用口呼吸。 一点冰凉落在了她发烫的额间。 洛栖扶着路灯，仰头看向黑沉的天空 数以亿计的雪花向她飘落。 第二天的新闻报道，南方小城迎来了近十年罕见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一下便是大雪，白色的鹅毛飘散，放眼望去尽是上天馈赠般的惊喜感。 仅仅一夜，便将整个世界染白。 洛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眼前一黑，倒在了这一片纯白中。 大雪像一座墓碑，一点一点把洛栖深深掩埋。 大雪之下，洛栖的心跳越来越慢，到后面几乎几分钟才跳动一次。 她的体温却越来越高，抵抗着严寒低温，边上的雪花都被她的体温慢慢融化，化成一摊脏污的水，成了白茫茫大雪中唯一的斑驳。 昏迷之中的洛栖处在一种非常古怪的状态，似乎越来越健康，又似乎在慢慢死去。 第二天一大早，扫雪工人已经在街头撒盐，扫雪。 看见这一堆隆起的东西时，穿着橘黄工作服的工人还以为这是一坨垃圾，直到走到面前才发现这是个小姑娘。 扫雪工吓一大跳，赶紧丢掉手中的扫帚，蹲下来拍了拍洛栖已经被冻红的脸颊，“姑娘？小姑娘？醒醒！” 继而高呼：“来人啊，这里有个小姑娘！120，打120！” 昨天晚上温度骤降，天气预报说最低温的时候室外只有零下七度，没有人可以在这样剧烈的失温中活下来。 扫雪工眼看着大雪几乎埋葬了洛栖整个身体，扒开她身上积雪的时候，这个小姑娘身体僵硬，大概率活不成了。 扫雪工大声呼救，但他突然僵住了，有一个人拉住了橘黄色的工作服。 洛栖脸色慢慢变得红润，她一把拉住了扫雪工的手臂，“阿姨，不用，不用叫120，我没事。” “傻孩子，怎么没事，你刚才都没热气儿了······” 扫雪工目瞪口呆看着洛栖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洛栖原地转了两圈，肿胀的脚踝已经完好如初，冰天雪地里洛栖合上手掌，往掌心里哈出一口气，搓了搓手，“阿姨，谢谢你，我先回家了。” 然后和小兔子一样拔腿就跑，不一会儿就跑没了影儿，留下扫雪工在风中独自凌乱，“现在年轻人······真野啊······” “还有，我不是阿姨，是叔叔啊！” 那晚之后，洛栖发现自己身体自愈的速度远超常人，并且最近自愈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个特殊的能力在很多次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不知道这个能力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个能力有没有什么副作用，她只是安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把这个小秘密牢牢地锁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 她有时候也怀疑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就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在临死前产生了幸福的幻觉。 真正的洛栖或许早就死在了大雪之下。 015:谢谢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她们说你胸很大啊，都说胸太大很容易得乳腺结节，妹妹，大方点，让哥几个给你看看呗。” “是啊，哥几个可是妇科圣手，这方面老有经验了。” 猥琐的调笑声传进了洛栖的耳朵里。 怎么又是这种狗血剧情？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抱着书靠在了墙壁上。 学校这周都是上网课。 洛栖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坐公交车到图书馆这边，准备在这边学校准备的会议室里上网课。 还没进图书馆，就遇到了这一幕。 “我没有，我要上课，你们让开，不然我要报警了。” 女孩儿反抗的声音细若蚊蝇。 被欺凌的女孩儿叫祝至青。 洛栖心念微微一动，她想起了那部叫做‘谋杀盛夏’的电影，里面的主角就是祝至青。 电影最后一幕，穿着白裙子的祝至青一跃而下，狂风吹起她的裙摆，像一朵盛放的花。 她重重拍在地上，鲜血四溅，全身骨骼断裂，心脏慢慢停止跳动，头骨破碎，沾着脑浆的头骨凸出，顶着还在微微颤动的脸颊上的皮肉。 就算这样，她的脸上却依然带着解脱的笑容，整个人安安静静躺在血泊里。 红白相间，这是一朵由血肉骨骼制成的最纯洁的花。 洛栖低头聆听着少年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女孩微弱的哀求声和哭喊。 电影里的大反派金雨不在，可是这场游戏已经开始了，有的是人来补足她的位置。 哪怕是金雨本人，大概也无法停下来。 不出意外，这个叫做祝至青的女孩儿会奔赴向她注定凋零的命运。 洛栖转过身，走进图书馆这个阴暗潮湿的角落。 人未至，包先到。 她把自己沉甸甸的超市购物袋砸在了正捏着祝至青脸蛋，即将亲下去的高个子身上。 超市购物袋里的书本散落一地。 高个子被突如其来的知识的重量砸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随即洛栖和豹子一样冲了上来，还没看清她的动作，洛栖就已经骑在了他的胸膛上，膝盖紧紧夹住那个高个子的脖颈，用自己的体重压制着他的挣扎。 但高个子也没怎么挣扎，让他不敢挣扎的并不是洛栖的体重，而是悬在自己眼球上的那把剪刀。 刀尖锋利，闪烁着寒光，距离他的眼球只有咫尺之遥。 比刀尖更冷的是洛栖，眼神已经证明来意，高个子后背一阵阵发凉。 他觉得这个女生是来杀人的。 洛栖拿着剪刀的手很稳，男生更怕自己眨眨眼就会碰到这把剪刀，戳伤自己的眼球。 没人看清洛栖是怎么冲进来的，当他们定下神来的时候，洛栖已经把剪刀刀尖对准了那个高个子的眼球。 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 洛栖浑身肌肉紧绷，举起刀尖就要用力刺下去，高个子男生连连高呼，“等等，等等！你是谁啊？神经病啊！我怎么得罪你了！大姐！大姐！你是我大姐行不！咱有话好好说啊！” 哪有这么办事的，一句话都不说，上来就直接动手！ 剪刀的刀尖停在了高个子男生的眼球上，只要洛栖一个松手或是一个不稳，刀尖就会戳进男生的脑子里。 在场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没人觉得洛栖和祝至青有关，他们都只觉得是这个高个子男生在哪里得罪了人，现在人家杀上门来了。 还没等洛栖说话，图书馆周围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有人试着上前，想把被洛栖骑着脖子的高个子拉起来，“警察来了，你不要太过分。” “是啊，你还是学生吧，把我们老大放开！” “你要是敢伤到我们老大，你就完蛋了！” 几个人互相对了对眼色，上前就要把洛栖架起来。 洛栖一言不发，夹紧了大腿，腿上的肌肉绷起，夹得高个子男生几乎无法呼吸。 男生的脸被勒得青紫，都已经翻起了白眼，所有呻吟和呼救都被锁在了喉咙里。 边上的同伴被洛栖这一来就奔着拿命的态度惊到了，他们连忙求饶，“松开，松开，你不怕警察，我们怕还不行么！再不走我们都要被逮！” 洛栖微微松开了对高个子男生的钳制，掐着他的下巴，冷冷直视他的眼睛。 高个子男生咳嗽了几声，缓过气来，脸色苍白，眼神闪躲，不敢和洛栖对视，连挣扎都不敢继续。 洛栖站了起来，剪刀刀尖依然对着他们，警笛声越来越近，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对视一眼之后一哄而散。 消失之前，其他人还在问高个子男生到底是在哪里招惹到了这么一号神经病，高个子男生揉着脖子，骂骂咧咧说他怎么知道。 洛栖蹲下身，把散落在地上的书一本本捡起来。 从头到尾，她没说过一句话。 警笛声当然也是假的，不远处的声声慢悠悠打了个嗝，吐出一股火腿肠的味道。 打嗝的时候，它的喉咙里又窜出了短促的警笛声。 看着有些沾染到灰尘的书，抚平已经有些破损的封皮，洛栖有些心疼。 还是太匆忙了一些，下次应该在包里装一块板砖，有时候还是用板砖打人比较好。 她没怎么打过架，可这不代表她不会打架。 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把掉落在远处的书捡了起来，叠成一沓，却退缩了，拿着书，不敢递给洛栖。 洛栖看着她手里的书，挑了挑眉，几个意思，这是不准备还自己了？ 洛栖对她伸出了手，手指勾了勾，意思是让她把书还给自己。 “这些书，脏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重新买一套吧，或者我赔你钱，怎么样？” 祝至青的声音依然轻若蚊蝇，她双手拿着一叠书，看着洛栖的眼神颤抖着微微向下，不敢直视。 洛栖上前几步，把她手里牢牢攥着的书拿了过来，“这时候该说的不是对不起，而是谢谢吧？” “脏了的话，拍干净不就好了么？书又没破，都还能用。” 洛栖把书整整齐齐塞进了自己的超市购物袋里，对着祝至青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在她身后，祝至青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声‘谢谢’。 洛栖背对着她摆摆手，走进了图书馆。 祝至青亦步亦趋地跟着洛栖离开了这个阴暗潮湿的角落，像在幽暗的洞穴中踉踉跄跄跟着一束光。 016:316路公交车（一）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7:00，图书馆准时响起了悠扬的音乐，洛栖踩着鼓点离开了图书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今天一天只喝了点水，还没吃饭，她照旧从图书馆里带回去一杯滚烫的开水。 洛一色给她做的饭已经被人吃了个精光，碗都还堆在餐桌上没有清洗。 所以今天是吃海鲜面还是酸菜面呢？ 带着对晚饭的期待，洛栖刷了公交卡，登上了回家的车。 穿过闪着微弱白光的公交车，洛栖坐到了316路公交车最后一排最左边靠窗的位置。 她每次都会挑选这个座位。 316路公交车从始发站到终点站一共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洛栖喜欢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风景慢慢流逝，喜欢雨水划过玻璃的痕迹。 这是两块钱车程免费的礼物。 洛栖把包抱在怀里，微微侧头，靠在了冰凉的玻璃上。 上车之后外面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天空变得厚重晦暗，整个世界都变得潮湿，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洛栖转眼，和车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对视，却愣在了原地。 玻璃里的洛栖也抱着一个包，但当玻璃的洛栖和真实的洛栖视线相对的时候，玻璃里的洛栖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个笑容起码露出了20颗牙齿。 洛栖发誓她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笑过。 她忍不住微微后仰，企图离这个诡异的玻璃远一点。 玻璃里的洛栖也微微后仰，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洛栖。 洛栖疑惑地看着这个笑得异常夸张的自己，这个画面真实到她自己都忍不住困惑，这一切是真实的么？ 突然在玻璃中还出现了一只肿胀发黑的血手，血手从洛栖身后凭空出现，一把便揪住了玻璃里的洛栖的脖领子，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就折断了玻璃中洛栖的脖子。 玻璃中的洛栖脸上还带着诡异的微笑，却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断裂的脖颈诡异地歪在一边，像一个坏掉的娃娃。 咔—— 现实中的洛栖头皮发麻。 有什么东西轻轻搭上了洛栖的肩膀。 洛栖摸出购物袋里的板砖，扭头对着那人就要拍下去。 “洛······洛栖。” 祝至青呆呆地看着对着自己高高举起板砖的洛栖。 洛栖尴尬地放下了板砖，“是你啊。” 祝至青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她咽了咽口水，坐到了洛栖身边，扯了扯洛栖的衣摆，“洛栖，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车里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虽然是废话，但也是事实。 这车里确实不对劲。 316路公交车是在城里和乡下之间来回摆渡的，就算是最冷清的时段，车里也有10个人以上。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车里却只有寥寥七八个人。 除此之外，这七八个人全部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玻璃。 坐在左边的看左边的玻璃，坐在右边的就看右边的玻璃，没有人聊天，没有人玩手机，没有人睡觉，也没有人打电话，所有人都齐刷刷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一面车窗玻璃。 包括刚刚的自己，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情境中。 就连声声都没发觉这其中的不对劲，没有提醒自己异常情况的发生。 可为什么祝至青会是例外。 洛栖直视祝至青的眼睛，“你刚刚坐在哪里？” 祝至青不太习惯这样的打量，有些不敢看洛栖的眼睛，她垂下眸，指了指最后一排最右边的位置，“我就坐在那里，我跟着你上来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这帮人就······这副怪怪的样子。” “洛栖，要不我们先下车吧，我感觉不是很好。” “现在外面雨这么大，你好像没有带伞······” 祝至青被洛栖从购物袋里掏出来的雨伞噎住了剩下的话。 剪刀，板砖，课本，折叠伞······ 这个购物袋里到底还有什么啊？ 哆啦A梦的四次元口袋么！ 洛栖把折叠伞的伞柄拉到最长，用这个伞柄勾住了不远处的安全锤。 安全锤上连着一根细细的电线，当安全锤脱落的时候，整辆车都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伴随着85分贝的报警声的是更加刺目的红色闪光。 按理来说这时候公交车司机应该站起来制止洛栖这样莽撞的行为，车里的乘客们最起码也应该好奇地往这边看看是什么情况。 但无人在意。 没有人大声喝止，没有人来阻止洛栖。 所有人都痴痴地看着车窗玻璃，沉浸在一片虚无中。 公交车车窗玻璃都是钢化玻璃，中间部分是最为牢固的，四角和边缘则相对薄弱，遇到危险的时候，拔下安全锤，与玻璃成90度垂直发力，敲击相应位置即可。 公交车公司甚至贴心地贴上了标志，告诉乘客们遇到危险该敲击什么地方。 洛栖拿起红色安全锤，对着车窗玻璃的边缘用力敲了下去。 在安全锤砸下的瞬间，车窗玻璃泛起一阵水波状的涟漪，吞掉了砸下的所有力道。 砰砰砰—— 洛栖砸到手都疼了，车窗玻璃毫发无伤。 这些车窗玻璃显然无法用外力击碎了。 “洛······洛栖······这······” 祝至青实在是无法理解眼前这种情况。 咔—— 咔咔——咔咔咔—— 有什么声音来自头顶，而且越来越近。 就好像有个东西在公交车顶部，察觉到了她们的动静，向她们的方向不慌不忙，慢慢攀爬了过来。 祝至青屏住呼吸，不敢错过这个来自头顶的声音。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5米，3米，2米…… 然后，声音消失在她们正上方。 祝至青咽了口唾沫，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这意味着她们上面的东西到达了目的地。 017:316路公交车（二）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拉起祝至青的手，两个人踮起脚尖，屏住呼吸慢慢离开她们原本的位置。 因为安全锤拔出而被拉响的警报声和刺目的红色闪光依然在不断闪烁，洛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和这个警笛声化为了一体，紧紧捏成了一团。 ‘呲呲呲——’ 顶上的声音换了一种声响。 这声音无比刺耳聒噪，就像是尖锐的指甲直直刮过黑板。 这个声音带来的不适感甚至超过了车厢中刺耳的警笛声。 洛栖把安全锤递给祝至青，自己手里换上了板砖，另一只手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剪刀。 两个人继续慢慢离开后排区域，可在她们刚刚离开之后，另一个方向的车顶上也传来了类似的‘呲呲呲’，长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 洛栖和祝至青同时止住了脚步。 这是警告。 不让她们移动的警告。 警笛声大作，红光闪烁不停，她们被这个诡异的声音困在了车厢后面，无处可去。 呲！呲！呲！ 单薄的车顶在那个东西的抓挠下微微颤动，震颤声折磨着耳膜，那个东西突破车顶只是时间问题。 很快地，在她们惊惧的目光中，‘噗呲’一声，一只肿胀发黑的血手抓破铁皮，从车顶伸了进来。 洛栖在玻璃中见过这只血手，肌肉强劲，指甲长度将近三四个正常的指节，发黑尖锐，和所有鬼片里最喜欢拍摄的血手一模一样。 安全锤，剪刀和板砖齐飞，齐齐攻向了这只可怖的血手。 洛栖却‘嗷呜’一声痛呼出声：“祝至青！” 和洛栖一起痛呼出声的是车顶上那只怪物，那只怪物凄厉地叫了一声，把手缩了回去。 “它跑了么······它跑了么······洛栖······洛栖！” 祝至青紧紧闭着眼睛，手里拿着红色的安全锤，像是颤颤巍巍地拿着一把枪，一通扫射之后，却不敢睁眼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死。” 洛栖没好气地说，“它跑没跑我不知道，我的手倒是快被你砸断了。” 祝至青睁开眼睛，看见洛栖的右手手背上有一大块淤青。 方才洛栖和祝至青二人同时出手，洛栖一只手狠狠砸在了血手的手背上，另一只手上的剪刀戳进了血手里，而祝至青闭着眼睛往前狠狠一砸，砸在了洛栖的手背上。 她们互相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毫无保留。 “啊！对不起！” 安全锤掉在地上，祝至青眼泪都快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来自愧疚，她看着洛栖逐渐红肿起来的手背，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抿紧了嘴唇，“洛栖······你还好么？” 洛栖揉了揉手背，她刚刚没敢戳深，把剪刀拔了出来，没让那只血手带走，“别急着哭丧，我们现在都还没死呢。” 洛栖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板砖，看向了那个东西缩回手的缝隙。 祝至青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在目光看清楚那个漆黑缝隙的一瞬间，她的头皮不自禁地发麻，整个人血都凉了下来，手臂上所有寒毛竖起。 在很远很远之前，当人类遇到危险或是遭遇极度寒冷的时候，立毛肌就会努力挤压，让毛发根根立起，达到保暖和警醒的作用。 随着世事变化，沧海桑田之后，人类站在了食物链顶峰，这世上很少又能对人类造成威胁的物种，久而久之，人类的立毛肌慢慢退化，除了竖起一身鸡皮疙瘩之外毫无用处。 316路公交车上，祝至青已经退化无用的立毛肌疯狂发挥作用，努力提示她危险的到来。 可不用立毛肌提醒，祝至青自己也能看见这个前所未有的危险。 黑峻峻的缝隙中，雨水随风而入，微微打湿了公交车车厢中的地面。 警笛狂响中，隔着被映得猩红的雨水，一只血红的眼睛在缝隙中直直和她们对视。 这种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连眨都不眨一下，就好像不会疲惫，又或者说没有眼皮一样。 “洛······洛栖······这是鬼么？” 祝至青咽了咽口水，她的口腔干涩，这时候她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恐怖故事。 失踪的末班车，幽灵乘客，幽灵公交车，多出来的乘客，公交车的复仇，高压锅炸车案······ 各种乡村城市怪谈快速闪过。 她想问洛栖，她觉得这属于哪一种。 可洛栖一直盯着那只恐怖的血红眼睛，没有说话。 祝至青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看她那副镇定的样子，莫名也吞下了自己没说出口的一大堆恐怖故事。 这个情境下说这些故事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上车以后，你干了什么？” “不，应该说，你在看什么地方？” 那只血红的眼睛流露出来的是极致的恨和满满的恶意，加上之前的血手，洛栖毫不意外外面那只怪物会抓破铁皮把她们两个小萝卜头吞吃入腹。 她打量着那只大眼睛，问道。 “啊？”祝至青嗫嚅着，像是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洛栖语气严厉，“想活着出去，就老老实实回答。” 此时那只眼睛离开了黑峻峻的缝隙。 呲！呲！呲！ 车顶又传来了刺耳的抓挠声。 这种长长的指甲用力划过黑板的声音，让她们两个人同时蹙起了眉头，颇有些不堪忍受。 “我······” 祝至青嗫嚅着不敢说话，在看到洛栖前所未有严厉的眼神以后低低吐出了几个字。 她的声音很轻，说的话也黏在一起，加上周边刺耳的警笛声，洛栖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什么？大声点！” 洛栖声若洪钟，即使在一片混乱中依然能清晰分辨。 祝至青又重复了一遍，但还是声若蚊蝇。 洛栖凑近了一些，显然还是没能听清她说了什么，“大声点！” “书包！” 祝至青闭上眼睛大声喊道，面色通红，“我上车以后就在看你的书包！” 与此同时，似乎是因为没电了，公交车中刺耳的警笛声停了下来。 洛栖沉默了一会儿，车顶上的抓挠声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顿了一顿，车厢中暂时显出一片死寂。 “看它干嘛？你想要啊？” 洛栖指了指放在座位上，平平无奇的福满超市购物袋。 祝至青第一时间摇了摇头，从头到脚都是拒绝。 洛栖原本平静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她错愕地瞪圆了眼： “你有病？” 没病的人看我那个破袋子干嘛？ 018:316路公交车（三）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脸上露出难得的费解的神情。 她可以理解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她可以理解英语词典里最长的单词，她还可以理解这世上人心鬼蜮，魑魅魍魉。 就算是外星人此时此刻要来大举入侵地球，她也可以理解。 但她不理解祝至青在公交车上盯着自己书包看的行为。 “我······”祝至青低着头，脸都红了，“我就是想和你说声谢谢。” 有病。 洛栖下意识后退半步，离祝至青远一点，她现在看着祝至青的眼神和看着车顶那个怪物的眼神差不太多，婉拒，“大可不必，你已经谢过了。” 祝至青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蜷成一团躲起来，面色涨红，十分窘迫地攥着自己的衣角，“不是······” 洛栖打断了她的话，“不管因为什么，不用谢，也不用看着我，这太怪了。” 洛栖再后退一步，避着祝至青的动作如避瘟疫。 祝至青看她这样排斥自己，脸上露出了受伤的神色，却也不敢说什么，抿着唇默默看着洛栖的动作。 洛栖再后退一步，她不断后退当然也不全是为了避开祝至青。 当她退到公交车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连接的台阶时，从她身后的车顶上再次传来了刺耳的抓挠声，就和刚刚一样。 车顶上那个怪物似乎有执念，完全不准她们离开自己的位置。 洛栖深吸一口气，在祝至青的惊呼声中转身奔跑，大步跑向了司机的位置。 她偏不满足这个它的执念。 这显然引起了车顶上怪物的极大不满，血手癫狂地在车顶上戳出一个又一个破洞，追在洛栖身后，试图抓住胆大妄为的洛栖。 公交车中的红光不断闪烁，祝至青胆战心惊地看着洛栖三两步就跑到了司机身边，也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又三两步就跑了回来。 “洛······洛······洛······” 动手的分明是洛栖，祝至青却喘得比洛栖还厉害。 ‘咔嚓——’ ‘咔嚓——’ 之前用安全锤也砸不破的车窗玻璃此刻却遍布细密的裂纹，显然已经摇摇欲坠。 “侧窗破玻。” 洛栖捡起了放在一旁的板砖，狠狠砸向了走道一旁的玻璃。 玻璃应声而碎，呼啸的风夹带着雨水从外面蜂拥而入，打破了车辆中虚假的温暖，冷冷拍在她们的脸上。 即便雨水打湿全身，那些乘客们依然呆呆坐在原地，透过破碎的窗户，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黑夜。 洛栖指了指就在祝至青旁边的红色小盒子，祝至青看了说明书才知道，316路公交车是近几年才购置的车，在车上除了最老式的安全锤破窗之外，还装备了侧窗破玻装置。 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司机摁下主控开关，0.5秒内就可以自动破除全部车窗玻璃。 除了司机，乘客也可通过副控开关启动破玻装置。 副控开关车身前后各有一个，是一个小小的红盒子。 使用时，将开关盖连同封条从侧面撕开，揭开开关盖按下按钮即可驱动安装在车窗上的破玻装置，从玻璃内部将玻璃击裂。 在这一过程中，车窗玻璃不会呈喷射状爆裂，没有飞溅物，很安全。 侧窗破玻装置线路独立运行，就算发生紧急燃烧等事件，刚开始燃烧的时候也不会破坏线路，乘客可以摁下开关，破玻逃生。 祝至青也做过很多次316路公交车，但她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可以保命的措施。 她也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在意这些东西。 所以这些玻璃不能用安全锤从外部击碎，但可以从内部动手让它自己碎掉？ “那你去看司机那个主控开关干什么？” 祝至青不太明白，她们座位旁边明明就有一个副控开关，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最前面？ 洛栖深深看了一眼祝至青，她的眼瞳很黑，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有种能看透一切，无处可逃的感觉。 祝至青低下头，下意识避开了她冰冷的视线。 很快，祝至青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她的身躯软软塌了下来，洛栖抱住她，把她放在了她原本的位置上。 洛栖想了想，把自己的装满书的帆布购物袋压在了祝至青的怀里。 一条小金蛇从祝至青的后颈爬了出来，它抖抖身子，张开了一双蝙蝠的翅膀，飞向了洛栖的方向。 刚刚就是声声放倒了祝至青。 “司机已经死了，现在在操纵这辆车的不是司机，而是上面这个怪物。” “怪物交给你，把它打跑就行，放弃这辆车就行，我来开车，这些乘客还没死。” “他们还没到家。” “剩下的我们再说了。” 声声舔了舔洛栖被祝至青砸肿了的手背，龇了龇牙，做出一副凶猛的样子，张开蝙蝠翼，从已经空空荡荡的车窗里飞了出去。 暴雨如注，漆黑的夜晚，没有路灯的山路上，闪烁着红光的316路公交车一路疾驰。 车内是失去神智的乘客，已经死亡的司机，车顶上是张牙舞爪的血手怪物。 而在316路公交车的前方，山路的尽头，是大雨滂沱中，深不见底的陡峭悬崖。 这是通往地狱的死亡公交车。 司机的尸体很僵硬。 洛栖尝试把他的尸体从座位上拽下来，可是他的尸体太僵硬了，四肢已经完全不能弯曲，肌肉收缩，和木头、钢铁一样动弹不得。 洛栖尝试了很久都没办法让他离开他的座位。 他像被滚烫的溶液从头顶浇烫，焊死在了不属于他的铁王座上。 在温暖的地方，或者把他泡进温暖的水里，可以有效缓解尸僵。 但寒风瑟瑟，整辆公交车都在寒风苦雨中疾驰，洛栖自己的体温都在急剧下降，去哪里找温暖的地方？ 没有太多犹豫，洛栖面无表情地举起安全锤，咬着牙，一点点，用力地打碎他的骨头。 骨裂声‘咔咔’响起，每一锤都深深陷进僵硬的肉体里，皮肉破碎，每一锤下去都会溅起几丝骨屑。 骨屑和鲜血溅起，擦过洛栖的脸颊，停留在她明亮的眼睛下面，变成一颗小小的红色的痣。 几秒之后，他被砸得畸形的手臂软软垂落，坠在一边，终于松开了方向盘。 一只手脱落，另一只手只需要敲碎手指就可以把公交车司机和方向盘掰开了。 洛栖抱起他的身体，功亏一篑，他的脚刚好卡在座位下面。 平时他一直坐着，看不出来这个司机其实腿很长。 洛栖蹲下去，在一明一灭的红色灯光中，愣了一下。 这个司机，直到现在，他的脚一直死死踩在刹车板上。 019:316路公交车（四）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尝试着把他的脚搬出来，但很快就失败了。 如果不打碎他的腿骨，洛栖是没有办法让他离开他的座位的。 洛栖深吸一口气，右手手臂上的肌肉急剧收缩，安全锤用力挥下。 骨头被敲断的声音被掩盖在刺耳的警笛声里。 腿骨敲断以后，洛栖好不容易才把司机的尸体从驾驶座上拽下来。 司机的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大概血都已经流光了，伤口泛白，黑峻峻的，像是一道漆黑的裂缝，人的灵魂从这个裂缝里溜了出去。 司机虽然离开了座位，但他依然保持着坐姿，别扭地躺在一边。 他淡蓝色的帽子掉到了一边，看见司机脸的时候，洛栖愣了一下，她经常坐316路公交车，认得这个司机。 虽然他们没说过一句话，但之前第一次重生之后，在学校门口，这个司机也认出了洛栖。 那时候他还以为洛栖要坐车，特地把车停下来等了她一会儿，直到确定洛栖不坐车之后才离开。 说起来他们也算老相识。 洛栖的初中三年，进入高中之后，上学放学坐的都是这一班车。 有时候如果他提前发车，提前到站了，这个司机还会停下来等等洛栖，等她上车坐稳之后，司机才会哼着小曲发动车辆。 有时候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他轻轻的哼唱之外，风声雨声皆静。 天地寂静。 洛栖从来不知道他哼的是什么曲子，也从未与他交流。 有一次洛栖晚了一分钟出门，紧赶慢赶，还以为肯定要等下一班车了。 但当洛栖跑到车站的时候，司机开着前门还在等她。 他知道这个时间，在这个站点，有个学生要坐车去上学。 没有人会因为他没有接到一个学生而惩罚他，同样也没有人会因为他多等几分钟，接到了一个学生而表扬他。 四年时间，托他的福，洛栖从未迟到。 洛栖把他的帽子盖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惨白肿胀的脸，坐上了他的座位。 洛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牢牢把住了冰凉的方向盘。 她手上的力气很大，紧紧抓住方向盘，就像是抓住了她的命运。 脚底下用力踩了踩刹车，刚刚司机到死都没把脚放开的位置就是刹车踏板，可是公交车毫无反应，依然咆哮着刺破滂沱雨幕，向前狂奔。 踩刹车没有用。 踩了踩旁边的油门，也没有用。 洛栖转了转方向盘，公交车前行的方向完全没有任何改变。 整辆车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活了过来，在向前奔跑，前往未知的目的地。 车顶上战斗还未结束，那个怪物被声声缠住，似乎无法再对车里的洛栖造成伤害，但乘客依然还未苏醒，公交车不需要操控也在自行驾驶。 那个怪物对车内还保持着绝对的操控。 洛栖环顾车内，通过什么方式呢？ 那个血手怪物不允许任何人离开自己的座位，但它从头到尾也只是露出了一只手和一只眼睛。 换位思考，如果洛栖是那个怪物，车子里已经没有像样的反抗能力，血手怪物大可以直接扒开车皮，对着车里的新鲜血肉大快朵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可它只是恐吓，从头到尾都没对违反它意志的洛栖造成实质性伤害。 双蛇大战之后，声声受伤严重，变形能力透支，一直在休养生息，所以洛栖没有在一开始就把声声放出来解决问题。 她担心声声再遇强敌，再次受伤。 可听车顶的动静，声声和那个血手怪物竟然打得有来有回。 这足以说明车顶上的怪物没有那么强。 那是谁在控制这辆车？ 洛栖的表情凝重，环视车内所有人，所有事物。 呼呼的冷风夹杂着点点雨水扑在她的脸上，她现在前所未有的冷静。 车上的人都还在昏迷，他们还没有回家。 他们应该回家。 洛栖拔下了驾驶座边上的安全锤，车里再次响起刺耳的警报声，鲜红的灯光再次闪烁。 之前无论她怎么努力，安全锤都无法击破车窗玻璃，直到她摁下了侧窗破玻装置，玻璃从内部碎裂，再加以外力，很轻易就砸开了一个通往外界的洞。 洛栖握紧了手中的安全锤，走到每一扇已经龟裂的车窗前，肱二头肌高高鼓起，用力挥下安全锤。 洛栖尽快敲碎了所有侧面的车窗玻璃。 所有玻璃碎裂之后，刺骨寒风夹着冰冷的雨水迅速从车前穿到车后，刀锋似的刮过洛栖的身体。 可车辆依然安稳行驶，乘客们也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切毫无变化。 难道猜错了么？ 不，洛栖抬眼看去，还有一面玻璃是完好无损的。 侧窗破玻装置只能破坏车辆侧面的车窗玻璃，这是为了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方便乘客就近逃跑。 但在车辆正前方，司机的面前，玻璃完好无损。 这也是整辆车最大，最坚固，最难破坏的玻璃。 洛栖看见过公交车和其他车辆对撞的车祸现场，即使是那样惨烈的车祸，烈火熊熊燃烧，两辆车上无人生还，但公交车最前方的玻璃也没有完全碎裂，只是破了一个角。 洛栖微微吐出一口气，她不认为今天晚上凭她的力气能够破坏这面玻璃。 ‘嗤——’ 排气声响起，公交车前面的车门打开。 洛栖脱下校服，和其他临时从乘客们身上扒下来的衣服绑在一起，四五件外套紧紧拧成一股绳子，一端绑死在刷卡机后面的栏杆上，洛栖把另一端在左手上缠了几圈，打上死结。 确定短时间内应该没什么问题之后，洛栖左手拉住绳子，右边身体从打开的前门探进了倾盆雨幕。 暴雨如豆，打在洛栖的脸上，又冰又疼，冰冷的雨水流进眼眶。 面前黑茫茫的一片，雨流狂落，这根本就不像是下雨了，而是漏水了，在天际积蓄已久的大雨倾泄而出。 洛栖在这样的大雨中几乎睁不开眼睛。 洛栖抿紧嘴，不想让那些不干不净的雨水流进自己的嘴里。 她的左脚还在车里，右脚却已经悬在空中。 洛栖尽全力展开身体，她的左手攥着衣服拧成打得安全绳，右手拿着一把折叠伞，折叠伞拉到最长，伞柄上绑着一把老式的红色大剪刀。 她在用这把剪刀探索这面车窗玻璃。 从车内看出去，这面玻璃没有任何问题。 但谁说一次只能遇见一只怪物？ 之前在洛栖恍惚的时候，拧断她的脖子的的确是血手，但控制着这些乘客，控制着这辆车的绝不是那个血手怪物。 洛栖十分确定，这辆车里有第二只怪物。 蛊惑人心，通过玻璃上的倒影控制乘客，甚至在控制着整辆车。 这个怪物通过玻璃倒影实施蛊惑，洛栖猜测它就在玻璃里，或者玻璃上。 她砸碎了所有侧窗玻璃，车辆依然正常行驶，乘客们也没有别的反应，那答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 巨大的正面车窗。 洛栖从车里里摸遍了整面玻璃，什么都没摸到。 她隔着窗户，望着玻璃后面漫天的雨水。 这只怪物应该不在里面。 这个怪物就趴在整辆车的正前方。 或许此时此刻，闪烁的猩红灯光中，她与它正隔着这面薄薄的玻璃对望。 020:316路公交车（五）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骤雨降临之夜，天被暴雨撕裂，亿万吨雨水倾向人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在风雨飘摇之中沉没。 此时，316路公交车距离道路尽头的悬崖还有800米。 洛栖孤身探入雨幕，伸手上下摸索整面车玻璃。 这个摸索或许会全面落空，也或许会摸到一个洛栖完全不能抵抗的怪物，或许洛栖的猜测全是错的，也或许这个猜测会让所有人陷入绝境。 她已经完全没有重生的机会了，这就是她最后一次生命。 决不能浪费。 洛栖的精神亢奋，浑身的血液和肌肉却不再保持冰冷，反而慢慢发热，呼吸粗重，心跳也慢慢加快。 这就和蹦极一样刺激，让人️克制不住到兴奋。 所有声音慢慢远去，洛栖出乎意料地冷静，她深深呼吸，神经紧绷，一点一点去够，一点一点探索着车窗的极限。 此时，316路公交车距离悬崖还有700米。 洛栖瞳孔一缩，她的折叠伞明显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这绝不是车玻璃该有的触感！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车窗上面真的趴着个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找到了！ 洛栖的臂展已经到达极限，她整个人基本都已经悬在车外，仅靠着那点衣服的拉力才没有掉下去，她的右脚悬在空中，左脚脚尖点着公交车里面。 这时候随便来一个人都可以把她推到车下去。 洛栖戳了戳那个软趴趴的东西，发现自己尽全力也只能戳它一下而已，完全无法够到这个怪物，更遑论把它打下去或者拉进来了。 此时，距离悬崖还有600米。 左臂的肌肉已经传来难以忽视的刺痛，洛栖甚至能感觉到手臂中的肌肉在慢慢撕裂。 洛栖用力眨了眨眼，把蓄在眼眶里的雨水全都抖落，她咬了咬牙，抬起了悬在空中的右脚，绕了一个小圈，用一种极度别扭的姿势，把脚卡在了雨刮器上。 幸好公交车这种大型车辆配备的雨刮器也比较大，洛栖点了点右脚，雨刮器纹丝不动。 也不知道这个雨刮器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她的体重。 洛栖正准备冒险踩着雨刮器，爬出去和那个怪物决斗的时候，她突然把脚缩了回去，整个人都回到了车厢内部。 ‘嗤——’ 排气声响起，洛栖关上了车门，把暴风雨也关在了外面。 她把折叠伞和大剪刀放到一边，拿起了安全锤。 她刚刚砸破了所有侧窗玻璃，却唯独忘记了在驾驶室边上，还有一面很小的侧窗玻璃。 从车前门伸出手，是够不到那个怪物的。 人的臂展和身高几乎相同，洛栖身高1米72，而316路公交车目测应该有2米4的宽度，刚才洛栖完全展开双臂，再加上折叠伞和剪刀的长度，她大概能探索到2米多的距离。 可这也只是刚还能戳到那个软趴趴的怪物而已。 但换个方向，如果从左边驾驶室的侧窗伸出去，只要那个怪物移动得慢一点，或许不用折叠伞，用手就可以直接抓住这个怪物。 ‘嘭——’ 驾驶座边上的玻璃应声而裂。 放下安全锤，换上更具杀伤力的剪刀，洛栖半跪在驾驶座上，整个人都从侧窗中探了出去。 暴雨怒吼着拍在洛栖的身上，红灯闪烁，洛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一切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 此时，距离悬崖还有500米。 洛栖首先摸到了一大堆黏液，她面无表情，把剪刀狠狠扎进了那堆黏液里。 ‘噗叽——’ 那堆怪物分泌出了更多黏液。 洛栖用剪刀在怪物软趴趴的身体里又连捅几刀，一截冰凉的东西软软靠在了洛栖拿着剪刀的手腕上。 那个东西似乎带有吸力，黏黏糊糊的，传来一种冰冷黏腻的触感。 这是这个怪物的主体。 洛栖一把揪住这个东西，迅速缩手。 这个怪物倒是不重，小小的一坨，洛栖很轻易就把这个东西带回了车里。 闪烁的红灯下，洛栖看清了这个怪物的真实面目，却险些没吐出来。 洛栖从没见过这么丑的东西，完全看不出这软趴趴的怪物到底是什么。 它好像只是一堆丑陋肉块的重新排列组合，看不出眼睛，看不出脸，只是大约拼成一个湿润的肉块，散发着剧烈的腥臭。 难怪它一直躲在车外，如果在车里面，凭借着这股臭味，洛栖也能很快发现它。 这个肉块伸出了一些细长的，类似于触手的东西，触须散开，紧紧贴在车窗玻璃上。 它分泌的黏液让它的底盘看起来是透明的，加上夜幕暴雨的作用，让人根本想不到在车窗上还趴着这么一个小东西。 洛栖也是费了老大劲才把这个家伙从玻璃上撕下来。 触手怪物动作缓慢，不停蠕动的身躯表明了它的确是个活物。 说它像鱿鱼都是在侮辱鱿鱼了。 洛栖蹙眉打量着这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怪物，另一只手举起了剪刀，向着到底要从哪里下手比较合适。 此时，距离悬崖只有300米了。 洛栖举着剪刀对着怪物左插一刀，右插一刀，张开剪刀试图把怪物的身体剪开来。 怪物的身体分泌出更多黏液，剪刀可以捅穿这个怪物，但它的身体莫名地很有韧劲，剪刀无法剪断它的身体。 不论她怎么对这个怪物，怪物都只是慢慢蠕动，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洛栖攥紧了手，手背血管暴凸，她试图捏爆这个怪物，但也始终是无用功。 她也试图在这个怪物肉块的缝隙里找到怪物的眼睛，一般来说眼睛都是弱点。 但找来找去也没找到这个怪物的眼睛。 最好的办法就是丢给声声，让它一口吃掉这个怪物。 但声声还在车顶上，和血手怪物之间的战斗仍未结束。 此时，距离悬崖只有200米了。 “声声，快点！我这里需要你！” 洛栖高声喊道，“不一定要分出胜负，把它打下车顶就行了！” 猩红灯光明灭之间，怪物慢慢蠕动，趁着洛栖转头说话的功夫，从一个毫无缝隙的地方张开了自己隐藏许久的口器，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尖利的牙齿。 怪物张大了嘴巴，里面已经积蓄了深绿色的溶液，那是怪物的胃液，这些腐蚀性的胃液是怪物的杀手锏。 它相信只要自己把胃液喷到这个人类的脸上，在强酸的腐蚀之下，这个人类终将成为它的盘中餐。 除了腐蚀性的胃液，怪物身上那些肉块的缝隙没有带起任何振动，快速张合，像是人的眼睛在快速眨眼，散发出一种奇妙的韵律。 只要和它身上这些漆黑的缝隙对视，那些韵律通过视线传进人脑，会让人的思维变得迟钝，慢慢陷入死亡幻境，变成它的腹中餐。 它身上有很多只这样的‘眼睛’。 怪物身上肌肉群迅速张合，准备发射强酸胃液。 该死的人类，去死吧！ 021:316路公交车（六）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还没等它的胃液发射出去，一把冰冷的剪刀从怪物的口器中插了进去，剪刀一直插到了怪物的底盘，从中间把怪物串在了剪刀上。 像一串鱿鱼刺身糖葫芦。 “你就是用这个方式，咬死了司机大叔的吧？” 洛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被剪刀戳中口器，扎穿肠胃的怪物。 司机脖子上的伤口洛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咬下一块肉来的撕裂伤。 她也曾被一个牙尖嘴利的怪物咬破喉咙。 这个杀死司机的怪物，是有牙齿的。 洛栖从未放松警惕。 怪物的眼睛隐藏在厚重的黏膜后面，它有很多只可以让人思维迟钝，陷入幻觉的‘眼睛’。 但那些都是假的，它只有一双真正的眼睛。 可洛栖明明睁着眼睛，明明在看自己，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它确信洛栖没有找到自己的眼睛。 可她的眼神太冰冷了，它总有一种和她直视的错觉。 怪物不自禁地在她的手心颤抖。 它不会说话，不然它大概会向洛栖哭泣，求饶，祷告。 可惜它不会说话。 厚重的黏膜后面，怪物睁大了眼睛，身上这些拼凑起来的肌肉块迅速张合，蠕动，所有触须都死死扒在了洛栖的手上。 它直视洛栖的眼睛，向她发动了精神上的攻击。 这个声音像是一种嗡鸣，让人听了十分不适，洛栖的头一阵剧痛，但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个怪物。 她不能容忍这个怪物再耍什么花招，离开自己的视线和刀尖。 短短几秒，她的耳朵里就流出了鲜血，耳膜阵痛。 即便这样，洛栖也没有放手，依然死死抓着手上这个软趴趴的触手怪物。 她一直有头疼的毛病，疼起来日夜不息。 这么多年，对于疼痛，她早有超出常人的忍耐力。 洛栖拔出剪刀，在怪物细细的颤抖中把剪刀准确无误地插进了怪物的眼睛。 她刚刚已经从怪物大大张开的口器位置判断出了它眼睛的位置，剪刀在怪物软趴趴的内部动了动，搅碎了它深藏在内部的大脑。 怪物小小地尖叫一声，然后便不再挣扎，所有触手都软软垂了下去。 一击毙命。 所有乘客登时脱离控制，昏迷在地，公交车瞬间失控。 此时，距离悬崖只剩下100米。 按照现在公交车行驶的速度，数秒之后，整辆公交车就会冲到崖底。 所有乘客都会在这个暴雨天死去。 公交车的残骸和人们的尸体会被人发现，他们会想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暴雨天，失控的公交车，集体死亡的司机和乘客。 这会成为悬案，这会成为谜题，将来会成为老人口中的都市恐怖传说。 洛栖坐在了驾驶座上，稳稳地把住了方向盘。 在此之前她从未开过车。 但她看过无数次公交车司机是怎么开车的。 两个踏板，左边比较宽大的是刹车，右边的是油门，右手边的杆子应该就是驻车制动器操纵杆。 雨水从左边飘了进来，洛栖深吸一口气，把住方向盘，轻轻踩下刹车。 此时，距离悬崖只有50米了。 漆黑的夜晚，洛栖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她的眼前只有茫茫的一片黑暗，这辆车早就开到了她完全不知道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50米之后是陡峭的悬崖。 但她从公交车两侧的山路看出了不太妙的路况。 山路狭窄，几乎没有转弯的余地，她只能选择尽快把车停下来。 车辆发出了排气声，但速度完全没有降下来。 可洛栖已经把刹车板踩到底了。 哪里出问题了？ 洛栖抿紧了唇，她抬起了左脚，再一次轻轻踩了下去。 她没有像电视剧电影里那样狠狠踩住刹车，而是尽力控制自己的力道，和每一个公交车司机那样，轻踩刹车。 车辆依然没有减速。 第三次踩下去，车速依旧飞快。 刹车失灵了。 洛栖看向了右手边的两根杆子。 她知道有红色按钮的那根是驻车制动器，但另一根标着数字，带着皮套的小杆子是做什么用的？ 踩刹车已经没什么作用了，现在只能尝试动这两根杆子了。 选哪一个？ 洛栖的手伸向了红色的驻车制动器操控杆。 此时，距离悬崖只剩下最后30米。 车辆没有任何减速冲向了悬崖。 洛栖紧紧盯着迎面而来的茫茫黑暗，咬紧了牙，拉下了手里这根杆子，脚底再次用力踩下了刹车。 ‘嗤——’ 风雨之中，公交车停在了悬崖边缘，车头已经坠在空中摇摇晃晃，但好歹是停住了。 洛栖松开了手里的杆子，她全身湿透，手上也全是雨水，杆子上的皮套也变得湿润。 刚刚在危险边缘，洛栖没有选择红色的杆子，而是选择了那根标着数字的小杆子。 她不知道这根标着数字的杆子是干什么的，但她曾无数次看见司机师傅利落地拨弄那根杆子。 杆子上的皮套都有些脱皮陈旧了，杆子上的数字也有些磨损，但这都不影响熟练驾驶的司机带着乘客们回家。 幸运的是刹车系统并不是坏了。 在洛栖第四次踩下刹车的时候，刹车系统终于发挥了作用，把车子停在了悬崖的边缘。 车是刹住了，但车顶的声声和血手怪物完全没有防备这来得猝不及防的刹车，双双交缠，顺着车顶斜坡和雨水滑下了悬崖。 “声声！” 洛栖看着声声掉下悬崖，下意识站起来，伸手就想去接住它。 整个公交车车厢都因为她这个动作晃了晃。 洛栖一个站不稳，跌回了摇摇晃晃的座位，摁住方向盘。 洛栖不敢再动了。 公交车摇摇晃晃，最终恢复了平静。 很快，湿漉漉的声声扇动着蝙蝠小翅膀就飞了上来，飞进了同样湿漉漉的洛栖怀里。 “你要吓死我？” “都说了把它打下车就行，怎么这么慢？” 洛栖松了口气，对着湿漉漉的声声呼出一口暖气，把它揣在怀里，蹑手蹑脚从驾驶座站了起来，和乌龟一样慢慢挪动到车辆后方。 失去一个人的体重之后，公交车车头微微抬起，车身慢慢恢复了平衡。 车里面全是下进来的雨水，洛栖把司机师傅的尸体拽到了后面。 她刚刚脱下了很多乘客的衣服，把它们拧成了一根绳子，探索外面的车玻璃。 但离她最近的司机师傅，她始终保持了他的衣冠完整。 不知名姓，不失尊重。 这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公交车司机。 他的车上没有什么荣誉奖状，可这并不妨碍他是个优秀的司机。 直到他死亡之前，他都踩在刹车上，牢牢抓着方向盘，拼命维护车里的乘客安全。 从此以后，或许再也不会有一辆会等着自己上车才离开的公交车了。 洛栖把所有乘客都扶到椅子上，把还算干燥的衣服盖在了他们身上。 长夜湿冷，暴雨仍在继续。 明天太阳不会升起。 这将是个漫长的夜晚。 022:今晚狩猎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等着全身紧绷着的肌肉慢慢缓过劲儿来。 她浑身湿透，也不敢在这样情况下睡着。 她站了起来，把正开开心心趴在地上，玩弄着那个软趴趴触手怪物的声声提溜了起来，“走吧。” ‘喵？’ 声声已经化成了一只大橘猫的模样。 洛栖揉了揉声声的皮毛，表情在明灭光中难以看清，“大雨天，一切痕迹都会被暴雨冲刷，就算吃了人，在城里大开杀戒，或许也不会被发现。” “金雨吃过我的血，你应该能感受到它的位置。” “走吧，今晚，狩猎。” 公交车闪烁的红光中，一只巨大的老虎驮着少女，脚步轻盈地跃出了公交车破碎的车窗，很快就消失在了山路深处。 —————————————— 同样暴烈的雨水中，四季青温泉公馆的灯光依然醒目，刺破雨夜，呼唤着每一个渴望温暖的过客。 时至深夜，南方城市很少会有人在浴室过夜，四季青里面逐渐冷清。 氤氲的热气中，一个穿着四季青制服，把头发简单扎成一把的中年妇女，拿着拖把和一个桶，走进了这个浴室。 环顾四周，确定浴室里已经没人之后，中年妇女反手把门锁上，呼出了一口气。 今夜大雨，浴室里生意不太好，但基本的热汤和空调都是正常打开的。 她把清扫工具放在一边，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迅速把自己泡进了还冒着滚滚热气的浴池里。 半躺在浴池里，40摄氏度的温水制造出一种幸福的幻境。 中年妇女嫌弃地‘啧’了一声，拍了拍水面。 还是不够热。 在她老家，人们泡澡用的都是滚烫的热水，烫得简直没法下脚的那种，她会一点一点把身子浸下去，直到水漫至脖颈。 她记得老家浴池天花板的纹理、颜色，记得那个小破浴池底下瓷砖的裂缝。 她记得所有水龙头的大小，记得它们放出热水的流速。 那个小破浴池甚至没有名字，就叫做浴池。 在那个浴池中，她比在任何地方都要自在。 但她还是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熟悉的小破浴池，来到了更繁华的稠城，来到了这个金碧辉煌，水却不够热的浴池里。 她去过很多大城市，那些城市光鲜亮丽，繁花似锦，比她破败的家乡好太多了，但她依然保留她浓重的口音，豪爽的性格。 她在外地打工的时间已经逐渐超越她在家乡成长的时间，但她依然不愿意融入这些所谓的大城市。 她生长的土地种不出芬芳的鲜花和甘甜的水果，但黑土地可以种出世界上最好吃的大米。 总有一天，她会回到故乡。 回到她家附近那个小小的，滚烫的浴池。 中年妇女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拿起身边的手机，刷了起来。 她打开微信运动，翻了半天，在最下面找到一个名字，今天这个人只走了236步，但她还是点了个赞。 就在她泡在浴池中的时候，一个只裹着白毛巾的少女轻轻推开了衣柜的门。 这个衣柜只有80公分高，50公分窄，按理来说是无法容纳这样的一个手脚修长的少女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缩进那个又窄又小的衣柜里的。 少女离开柜子之后，并没有发出声音，或者趁机出去，反而悄悄匍匐在地面，手脚以一种奇怪扭曲的姿势慢慢张开，一点一点蠕动，爬向了中年妇女的方向。 期间一切悄然无声。 就像一只蓄谋已久的蜘蛛，在蛛丝上快速爬行的时候，被黏在蛛网上的猎物却一无所知。 中年妇女此时已经打开了朋友圈，给她看见每一条朋友圈点赞。 “默默，这个月生活费够不够啊？” “妈妈看你朋友圈好像在喝什么奶茶啊。” “奶茶喝多了不好的，专家都说了，里面没有奶的，全是糖，你咋就是不听劝呢？” “你这孩子，钱要是不够就吱一声，别可劲儿亏待自己，你妈有钱知道不？” “俺们这老板大方，今天中午又给我们发了水果，他们这儿水果便宜，等过年了，妈给你带点儿回去哈。” 中年妇女絮絮叨叨给人发着语音，每条语音都超过了60秒。 她把嘴凑近手机底部，对着手机宣泄着自己的思念，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有些出神。 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爬到了她的身后。 女人低下头，点开了转账页面，转账金额上填上了500。 这是她微信余额的大头，转完这笔钱，她的余额就只剩下13块钱了。 在她低头转账的时候，已经和她只有几公分距离的少女竖起修长的脖颈，对着她略显粗壮的脖颈展开了嘴。 异于常人的血盆大口中，密密麻麻排列了几百颗鲨鱼一般尖利的牙齿。 一口寒气扑在了中年妇女的后颈上，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后颈上立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她抬起头，想往后看看何事发生。 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让她感应到了近在咫尺的危险。 023:找到金雨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少女张开的喉骨咔咔作响，似乎是在兴奋，在得意。 这是进攻前必胜的号角。 就在少女张开的血盆大口即将一口咬碎中年妇女的喉咙的时候，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突然暴起，一脚踹在了少女的头颅上。 这一脚从天而降，力道极猛。 少女狠狠撞在了墙壁上，吐出一口人类的鲜血，血里面夹杂着牙齿的碎片。 用来蔽体的雪白毛巾掉落在地，露出了绝非人类所有的躯体。 玉一样白净的身体上密密麻麻都是黑红的痕迹，这些黑红的东西像是胶水，把少女破碎的身体拼成了一个人形。 洛栖还没换衣服。 她穿着稠城高中的校服，浑身湿透，狼狈至极。 但她看着这个少女的眼神却比她的身体，比外面的暴风雨还冷，寒凉如冰。 少女，也就是金雨，捂着嘴，几颗沾着血的牙滚落在她的手心里。 洛栖刚刚那一脚踹掉了她好几颗牙。 把牙丢在地上，金雨吐掉了嘴里的血，看着洛栖的眼神似笑非笑，“我没去找你，你倒是先来找我。” “你怎么找到我的？定位么？” “你是玩家吧？你的异能是定位？” “为什么要来杀我？” 说着说着金雨弯下腰，咳嗽了起来，一颗牙掉进了她的喉咙，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她快难受死了。 洛栖没有和她寒暄，冷着脸，趁着金雨咳嗽的时候，一个箭步冲到了金雨面前，把手中这把剪刀深深插进了金雨的太阳穴里。 一个翻身，把金雨摁在了地上，双手死死扼住金雨的喉咙。 金雨头部受创，颈部受制，两眼翻白，面色紫涨，两条修长的大腿在半空中拼命弹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常人太阳穴被一把剪刀戳穿，早就失去性命，但金雨的脑袋上插着一把剪刀，却还有反抗的力气。 不过洛栖早就预料到了她是个怪物。 她要杀的就是怪物。 洛栖眼神狠戾，全身力气作用在手上，全部都压在了金雨的脖颈上。 金雨的脖骨咔咔作响，她几乎要被洛栖扼断了脖子。 大概一分钟，也或许是两分钟，洛栖不知道自己努力了多久，但她的手掌渐渐酸麻，虎口处传开撕裂一样的疼痛。 让一个怪物失去呼吸多久它才会死？ 怪物需要呼吸么？ 洛栖不知道。 但她只能先用杀死人类的办法杀死这个怪物。 她的肌肉酸痛，她快没力气了。 金雨的面色越来越紫，她的手脚拼命挣扎，想要把骑在她脖子上的洛栖掀下去，却始终挣不过洛栖。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脑袋一歪，没了声息。 洛栖不敢放松警惕，她始终记得这是个怪物。 不可以用人类的思维去衡量的怪物。 洛栖一只手继续扼在金雨的脖子上，松开了一只手，拨了拨金雨太阳穴上的剪刀。 她想把这把剪刀捅得再深一些，或者让剪刀在脑浆里再转一转，搅一搅。 但她之前用的力气太大，剪刀深深卡在金雨的脑袋里，坚若磐石，无法转动。 突然间，金雨的身体变瘪了。 洛栖明显感觉到自己骑着的这具肉体在一瞬间似乎变成了一具空壳，那些肌肉、骨骼都从她的屁股底下抽离出去。 洛栖第一时间跳了起来，背靠墙壁，拎着金雨的长发把金雨的脑袋拎了起来。 只是几秒钟，金雨就只剩下一个脑袋了。 洛栖手里没有其他的武器，只能把金雨的头拎起来，勉强算作一个流星锤。 她手边暂时没有比还插着剪刀的金雨头颅更好的武器了。 氤氲的水蒸气中逐渐散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像是一条鱼被塞进臭袜子，在阴暗的角落默默发霉，默默发酵了一百天，打开之后扑面而来的臭味。 一条黑红的，和手臂一样粗细，带着细小鳞片的蛇对着洛栖‘嘶嘶’鸣叫。 它的肌肉夸张地贲起，蛇头微微后缩，准备冲向洛栖的方向冲刺。 作为人，它打不过洛栖。 但作为蛇，它一定可以咬死她。 024:蔚蓝online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就在金雨蛇头一动，准备把故技重施把洛栖一口咬死的时候，身后浴池中一条更大的金蛇浴水而出，从后面一口叼住了黑红巨蛇的脖颈。 狠狠一甩，把黑红巨蛇拖进了浴池里面。 浴池旁，中年妇女已经失去了意识，躺在地上陷入了安静的睡眠。 那条黑红巨蛇原本有两个蛇头，可它现在只有一个头，身形比声声还小，也没有直接出去捕猎的能力，只能在浴池这种地方伏击没有防备的女人。 那场粉尘爆炸还是让它受了重创。 两条蛇在浴池中打得你死我活，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互相纠缠，互相绞紧，谁也不放过谁。 浴池清澈的热水很快就泛起了猩红的血水。 热气蒸腾着血腥气，夹杂着那难以忽略的腥臭，简直让人恶心到吐出来。 忍着作呕的欲望，洛栖把金雨的脑袋丢到一边，纵身一跃，也跳进了浴池中。 浴池中还在奋战的声声看到了洛栖，尾巴绷紧，用力一甩，猝不及防之下，黑红巨蛇脑袋被它扇得晕晕乎乎的。 声声奋力一推，把黑红巨蛇推到了洛栖面前。 洛栖站在浴池中，俯下身，把蛇头拔出水面。 黑红巨蛇很快就缓了过来，摇摇头，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它的头被洛栖抱着，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浴池被血染红的水面。 微微摇晃的水面上，一只黑红的巨蛇和它隔水相望。 那是它自己。 然后它看见水面中，一只素白的手轻而易举就扼断了自己的脖子。 不！ 黑红巨蛇蛇身狂甩，搅乱水面，仰天嘶鸣！ 它觉得自己在挣扎，但那只是幻觉。 现实中的黑红巨蛇一动不动，身体僵硬。 洛栖松开了手，把这已经不再反抗的黑红巨蛇丢到了血红的水底。 她的另一只手还抓着那只在公交车上捕获的触手怪物。 搅碎这个触手怪物的脑袋后，她刚想把这只小怪物丢给声声做口粮，突然记起了生物书上的知识点。 章鱼鱿鱼这种海里的触手生物，都是有多个心脏的。 她戳了戳这只触手怪，万一它没死呢？ 虽然它是个怪物，但万一它也有别的心脏，有自己的生物规律呢？ 没有呼吸就会死亡。 这是人类的判断标准。 知识就是力量。 她没有把这只触手怪拿去喂声声，而是为了保险起见，带在了身上。 刚刚在水底的时候，她扒开了这个触手怪的眼皮，强行让它黄豆般黑峻峻的眼睛和黑红巨蛇直视。 黑红巨蛇显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精神冲击，马上就陷入了幻境。 洛栖捡起软趴趴的触手怪，它果然还没死。 有些东西，暂时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洛栖把这只毫无动静的触手怪放到了浴池旁的台阶上，自己也爬出浴池，坐在了一边。 洛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受伤了？” 声声游了过来。 金色闪光的躯体慢慢游动，盘在了洛栖的腿上，蛇头探出水面，靠在了洛栖的大腿上，尾巴一甩，金光鳞鳞。 只是掉了点鳞片，其他倒是没怎么受伤。 洛栖安心了，看来果然还是那条黑红巨蛇受伤更重。 也不知道这只触手怪物被迫发动的幻境可以持续多久。 洛栖拿起了软趴趴的触手怪，把它攥在掌心，微微用力，做出了一个握拳捏爆的动作。 触手怪细细的触手慢慢伸直，然后再次陷入瘫软。 洛栖扒开了触手怪的眼皮，毫不畏惧地和它直视。 它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人内心的软弱，生成他们最害怕的死亡幻境，让他们在幻境中一遍遍死亡，不得超脱。 可洛栖并不畏惧死亡。 看穿了这只触手怪物的伎俩之后，它一切的花招对洛栖来说都是无用功了。 更何况现在声声就在旁边，一有不对，大可以一口将它吞入腹中，嚼出个鸡肉味，嘎嘣脆。 “听得懂人话么？” 洛栖晃了晃它的身体，“你既然知道人类畏惧死亡，又能制作幻境，总应该是有脑子的吧？”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听我的话，要么，就去做声声的晚饭。” “你应该看得清形势，现在我要你死，你就活不了。” “听得懂么？我知道你不能说话，但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愿意合作就举个手，我给你五秒钟时间，五秒钟之后，你如果没有反应，我就当你死了或是不愿意。” 不愿意有什么下场？ 旁边的声声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嘴，等待洛栖的投喂。 “五——” 洛栖开始倒数。 “二——” 触手怪急了，连忙举起了自己所有的小触手，哪有这样的，五过去怎么就是二了！ 这不是欺负老实小触手么！ 它原本想装死混过去，它的身体素质虽然小，但异常强韧。 就算从中间被劈成两半，搅碎脑浆，只要还有一颗心脏，它都可以慢慢修复，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之前从未失过手。 奈何遇到了对死亡没有敬畏之心的洛栖。 “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洛栖光着的脚尖冲着躺在浴池底部的黑红巨蛇点了点。 她的鞋子在踢倒金雨之后就掉在了一遍。 声声会意，游到了浴池底部，把黑红巨蛇的头抬了上来。 洛栖一只手拿着触手小怪物，另一只手扒开了黑红巨蛇的眼皮，黑红巨蛇的瞳仁收缩。 它还活着但并没有任何清醒的意思。 “现在，让它从你那个劣质的死亡幻境里出来，给它编造一个新的幻境。” “要让它觉得这个幻境是全世界最安全，最温暖，最舒适的地方，让它觉得自己已经做完了所有事情，达到了自己的心愿。” “这个地方得让它放下所有防备，让它高兴，愿意说出任何秘密。” “放松一点限制，让它能说出话来。” “别和公交车上面那样，使太大力气。” 触手小怪物有气无力地抬起了一根触手。 黑红巨蛇并没有任何反应。 洛栖尝试着和它对话，“你来了。” “你现在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黑红巨蛇口吐人言，用的还是金雨那细细的声音。 “公司。” 公司？这个怪物还有单位？ 洛栖皱眉，“你在干什么？” “交材料。” 洛栖无法想象这样恐怖的怪物居然还有正常人类的生活，“什么材料？” “蔚蓝online的任务报告。” 蔚蓝online？ 这又是什么？ 洛栖站起来，捡起了旁边那个中年妇女掉落的手机，手机已经黑屏了，洛栖走到晕倒在地的中年妇女身边，用她的指纹解了锁。 找到浏览器，洛栖坐在浴池旁的台阶上搜了搜蔚蓝online的信息。 可是互联网上完全没有这个名字。 “什么报告？” “人类的基因序列。” 所以这就是这个怪物杀人的原因？它要获取人类的基因序列？ 难道这个怪物是外星人？ 洛栖继续问：“你们不是人类么？蔚蓝online是什么？” “游戏啊，我是被公司选中的人。” 游戏？ 游戏！ 晴天霹雳轰隆砸在了洛栖的头上，震惊之中还带着点迷茫，洛栖的头又开始一阵阵地剧痛。 在此之前她从未怀疑过自己和所处世界的真实。 可现在这个怪物说它才是玩家，自己只是个游戏里的NPC？ 别开玩笑了！ 025:下线（正式进入赛博）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的声音发紧，“你玩这个游戏，就是为了获取人类的基因序列么？” “你们不是人类么？你们是什么？外星人？还是什么其他种族？” 黑红巨蛇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它喃喃自语，“我是为了拿药，我的任务完成了，把药给我。” “什么药？” 金雨仿佛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是药，语气变得急促，“我已经把资料给你们了，把药给我，【基因改善药剂】，我要S级的，两支，当初不是说好了么？” “你们知不知道这个游戏很危险啊！” 哪怕在幻境中，这个怪物也有些情绪崩溃，抓狂地嘶吼。 “里面有一个女高中生，她还养了一条很大的蛇，会变形的那种！” “狗日的，那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要不是我一进去就吃了你们给了我的【神经加强药剂】，我肯定就被她弄死了！” 似乎是觉得这个环境是安全的，它的声音慢慢平静下来。 “不过他们那个世界，科技虽然落后，但风景是真的好，空气清新，饭菜也好吃，就是人太变态了。” “你们分配我这个账号，是个女孩子，居然嫉妒别人的身材好？” “换到我们这儿，不喜欢哪里，换上义体就好了，要什么身材都有。”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吃了你们的【神经加强药剂】以后，我就觉得那个叫洛栖的很香，比肉还香……” 这条蛇用力地吸了一下口水，细细长长的蛇吻不自觉地舔了一下浴池里温热的水。 像是在舔血。 “我觉得她肯定很值钱，好不容易才把她杀了，拿到了她的基因序列，你们刚刚不是检测过，说她的基因序列可以换到S级【基因改善药剂】么？” “快点给我！” 金雨的声音变得委屈，也变得咄咄逼人，它似乎很怕这个公司的人出尔反尔，一直在催促。 在它的认知里，这个不知名的公司似乎完全有反悔的权限和能力。 洛栖声音低柔，轻声安抚，“别急，该给你的我当然会给你。” “那你怎么确保你能回家，拿到药剂？万一你还在游戏里呢？” 金雨的声音理所当然地说，“下线就好了呀，你们后台不应该有数据么？” “我应该是在一家浴室里下线的，那个叫洛栖的，和鬼一样追到了我，但还好我很快就杀了她，时间到了我就自然下线了。” “下次再上线的时候，我应该还是在那个浴室登录，旁边还有一个昏厥的人类女性，到时候我很快就可以获取她的基因序列。” “不过那个女的基因应该很糟糕，她闻上去就很难吃。” “这是我第一次登录，效率低点很正常，但我看中的可是特殊样品，将来一定能为公司带来更大的价值。” 黑红巨蛇声音自信满满。 它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浴室里下线？ 也就是这个地方？ 洛栖继续问，“什么时候下线的？” 下线这个词似乎戳到了什么痛处，黑红巨蛇喃喃重复着，“下线······是啊，下线，我要下线，下线，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旁边的触手怪物对着黑红巨蛇举起了自己所有的触手，它睁开了自己所有的‘眼睛’，却仍旧无法阻挡慢慢苏醒过来的黑红巨蛇。 它即将挣脱幻境的束缚。 黑红巨蛇的眼睛紧闭，晃着头，“下线，下线，12点15分了，下线，下线······回家·······” “下线······下线！” 洛栖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现在已经是00:08分了。 距离00:15还有7分钟。 黑红巨蛇的精神似乎陷入了某种癫狂，“下线！下线！我不玩了，我不玩了！我要回家！回家！” “我要举报你们！” “放我回家！” 黑红巨蛇挣脱了重重束缚，倏然睁开了眼睛，和洛栖正面对视。 声声金色的身躯死死缠绕着它的身体，旁边触手小怪物努力支起身体，和他对视，企图再次抢夺它的意志。 黑红巨蛇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它大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洛栖，是我，是我啊，我是金雨，你不认得我了么？” “我们，不是朋友么？” “饶了我吧，求求你，饶了我，好不好！” 黑红巨蛇眼泪汪汪，它脖颈侧边的细小鳞片微微翕动，一张清白的小脸从层层鳞片中钻了出来，嘟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洛栖。 那是熟悉的，金雨的脸。 可金雨的头还在后面趴着死不瞑目呢。 洛栖看着她的眼神淡漠，上下打量着她的眼神完全不是在看一个活人：“饶了你？你也太没骨气了吧，你杀我的时候，我可没求你饶了我。” “我什么时候杀过你！搞错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黑红巨蛇崩溃了，它再次大叫起来，“你不是NPC，对不对！你不是！” “你是什么人？” “你是玩家？你是玩家！你是玩家对不对！” “你这么做是违法的！你在侵犯我的人权！我要告你！”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等我下线，我一定会去举报你们这个破游戏！” 黑红巨蛇破口大骂，俨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来到了00:11。 洛栖看了看时间，把手机递到了黑红巨蛇的眼前，让它看清楚屏幕上的时间。 “你不就是个畜牲么？” “畜牲，哪来的人权？” 手机屏幕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动，每一次时间的前进都在跳动着黑红巨蛇的神经。 黑红巨蛇看见时间更加癫狂，“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公司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这是违法的！” “你这么做是背叛！背叛！” 黑红巨蛇疯狂扭动，挣扎，“放开我！下线！下线！我要下线！” 它尖声嘶鸣，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金雨的声音在浴室袅袅的蒸汽中回荡。 然后这个声音戛然而止，奶白色的蒸汽小小地波动了一下。 00:13。 声声张开大嘴，把这条黑红巨蛇嚼碎，吞入腹中。 在被完全吞入腹中之前，黑红巨蛇张了张嘴，似乎是低声喃喃了一声什么。 听上去像是：妈妈。 旁边的触手怪物看着声声大快朵颐的样子，微微往更远的地方挪了挪，试图离荤素不忌的声声更远一点。 声声胃口一向好，现在吃了这个曾经把它打得灰头土脸的黑红巨蛇，心情更是好。 对着洛栖摇头摆尾，愣是把蛇尾巴摇成了狗尾巴，摇出了残影。 洛栖摸了摸声声冰冷的蛇头。 不知道这个下线的标准是什么，那已经是超出洛栖理解范畴的事情，但现在这个黑红巨蛇已经死在了声声的肚子里。 也不知道这个黑红巨蛇死了还能不能下线，如果它还是可以顺利下线的话，洛栖估计它一定会卷土重来。 洛栖叹了口气，走到浴池旁边，把防水的阀门打开。 浴池中的一汪血水顺着排水口慢慢流逝，水位渐渐降低，洛栖又打开了放水的阀门，清澈的热水很快就取代了污浊的血水。 声声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呛到了，咳嗽几声，吐出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洛栖捡起来看，是一张银色的卡片，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 卡片上没什么特殊的花纹，简单阴刻了几个线条，环绕着中间的字。 蔚蓝online。 下面应该是一句广告语：科技创造生活。 背面是一个数字：817。 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00:15。 洛栖翻看这张突然出现的卡牌的时候，时间悄无声息进行跳跃，一阵蓝光微微闪烁。 00:15，洛栖在现实世界中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00:15，蔚蓝online游戏，817号玩家郑元洁下线。 026:玩家【纸飞机】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尊敬的【纸飞机】，您好，欢迎回归。” 还没睁开眼睛，耳边就想起了一阵悠扬的音乐。 一个温柔的女声在洛栖耳边响了起来。 洛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挣脱了黑暗，眼前一片模糊。 她似乎正泡在水里。 但又不像水，摸上去黏黏糊糊的。 洛栖身下的床板缓缓抬起，把她从水里抬了起来，让她能够坐着平复自己的心跳。 “您的身体状况良好，请问您要将本次游戏数据上传么？” 洛栖睁开眼睛，眼前是灰暗的天花板，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胶囊似的机器里。 胶囊横切为二，下半部分全是黏黏糊糊的透明的水，缓缓打开的上半部分是洛栖从未见过，也看不懂的各种电路金属结构。 女声说完后，洛栖面前浮现出了一个蔚蓝的界面，上面有一绿一红两个按钮。 是，否。 洛栖扬了扬手，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她的手透过这两个按钮所在的蔚蓝界面落了个空。 这个按钮并没有实体，它似乎是凭空出现的。 这也绝对不是洛栖的房间。 洛栖没有进行选择，她环顾四周。 这个房间堆积杂乱，到处堆着酒瓶和空了的药罐子，墙角还堆着几个空箱子，箱子上有一个蓝色的标识，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到处都是喝完了的酒瓶，但空气清新，倒是没有什么酒味，房间里的味道也不算难闻。 几双脏兮兮的袜子和垃圾一样堆在地上，除了这个大胶囊之外，房间里还有一个暗红色的破旧沙发，然后就没有其他大件家具了。 这个房间甚至没有床。 或者说这个人就是睡在这个胶囊里的。 这个人的人生和她的房间一样空空荡荡。 她。 洛栖坐了起来，低头，沉默地看着自己陌生的手掌纹路，她右手的食指内侧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玫瑰花的刺青。 常年拿校级三好学生的洛栖，身上绝没有任何刺青。 躺在胶囊里的时候她身上没穿任何衣服，她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身体。 所以这个人的ID叫什么【纸飞机】？ 这个世界也有飞机么？ “您的心跳加快，请问您有什么不适么？” 温柔的女声响了起来。 洛栖依然没有回答，她撑着这个胶囊的边缘，试图从里面爬出来。 她以为这具身体肢体健全，应该会是个健康的人。 但不论她怎么努力，她都没有办法挪动自己的左脚。 她用力拧了拧这条软绵绵的腿。 果然，没有任何痛感。 她努力动了动，却发现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脚趾。 这是一条失去感知的残疾的腿。 洛栖双手抱着左腿。 她的右脚已经碰到了地面，得想办法脱离这个环境，总不能一直待在这个胶囊里。 当她努力挪动左腿的时候，一阵剧痛像暗中盘踞的毒蛇一般狠狠窜进了她的脑子。 洛栖失去了所有力气，头昏眼花地趴在胶囊边缘，心跳如鼓，只能急促、剧烈地喘息。 “检测到您的状态不佳，疑似基因病发作，立即为您释放止痛喷雾。” 胶囊旁伸出了一个金属器械，主动对准了洛栖的脸，释放出了细密的喷雾。 这个喷雾确实有效。 剧烈的疼痛很快就缓了过来，洛栖咽了下口水，鼻息微动，慢慢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您的止痛喷雾还剩32%，建议您尽快补充。” ‘嘭——’ 洛栖往胶囊后面缩了缩，蹙眉，警惕地看着房间堆满了箱子的角落，刚刚有什么东西似乎要从里面钻出来。 一个纯白的，和扫地机形状相似的机器钻出了这堆纸箱子，滑轮滚到了胶囊舱底下，这个机器上盖打开，一个托盘伸了出来，递到了洛栖面前。 上面是两颗淡蓝色的胶囊。 “已为您搜寻到您两个月前购买的，最后两颗太古公司出品的D级【基因改善药剂】，请尽快服用。” “经检测，您的基因病更加严重了，已为您检测到最近的医院，请您服药之后尽快就医。” “在就医前，请您保护好自己。” 洛栖拿起这这个胶囊，对着房间里的灯光仔细打量。 这个胶囊和她吃过的胶囊不一样，里面不是药粉，而是乳白色的液体。 微微一晃，药剂在淡蓝色的胶囊壳里缓缓流动。 淡蓝色的胶囊上是深蓝色的一个雨伞形状的标识。 房间里所有空了的药罐子和纸箱子上都有这个淡蓝色的标识。 洛栖把胶囊上的伞形标识和现在还浮在空中的蔚蓝色界面相对比。 这个蔚蓝色界面右下角，显示着现在的时间——新历998年5月16日00:21。 五天前？ 年份日期不同，但是时间是一样的。 洛栖记得自己是在5月18日，周六游泳队训练的时候，在游泳馆看见了变异的金雨。 5月19日周天下午去上学，发现学校已经放假了，她再遇蛇形的金雨。 5月20日的时候去图书馆，晚上回家的时候登上了316公交车，在5月21日清晨杀死了金雨，然后在00：15登录这个蔚蓝online。 她现在回到了五天前，5月16日的00:15。 假如两个世界时间流速相同，她已经在这个新世界停留了6分钟。 在时间右边，也有一个小小的伞形标识。 两个伞形标识完全相同。 太古公司。 洛栖把这两颗药含进嘴里。 两颗药顺着喉管进入胃里，外面的胶囊外壳沾到胃液之后迅速融化，药液迅速起了作用。 洛栖甚至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滚滚流向她没有任何知觉的左腿，流向她的全身，温暖舒适的感觉让她不禁喟叹出声。 她感到一阵麻痒，左腿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血肉、骨骼、肌肉……..左腿里那些破碎的、残缺的，废弃的，一切都在重新生长。 这个药剂不是治愈了她的腿，而是给了她一条崭新的腿。 很快，她的左腿就恢复了知觉，动了动膝盖，两条腿现在都可以活动自如。 洛栖看着自己可以自由活动的大脚趾。 黑科技，绝对是黑科技。 她跳出了这个胶囊，双脚落地的感觉让她前所未有的愉快。 最起码，这个地方的重力系统是正常的。 从地上捡了件看上去不算太脏的灰色套头卫衣，又捡了一条黑色的裤子，抖掉上面的尘垢。 这个人的穿衣风格十分黯淡，似乎也不怎么收拾房间。 所有东西都和垃圾一样堆在地上。 洛栖现在好歹算套上了衣服，不再是裸奔的状态。 她踩到了一个酒瓶的瓶盖，瓶盖翻了过来，瓶盖中央，赫然也是伞形标识。 这个太古公司，卖药，也卖酒。 “请您尽快选择是否上传数据，还有10秒将自动默认上传数据，本页面在上传之后将自动关闭。” 洛栖离开胶囊之后，那个蔚蓝色的界面并没有留在原地，反而跟着她一起动作，一直稳定地浮现在她的面前。 这个界面并不是固定的。 洛栖伸出手，再次摸了个空。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房间没有镜子，所以她无法看见这双不属于她的眼睛。 她的左眼是一只时时刻刻都闪着幽幽蓝光，记录着一切的义眼。 027:玩家死亡名单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现在还无法理解这个光幕界面的形成原理，洛栖伸出手，在‘否’的那个按钮上点了点。 空气中泛起了一阵水波的纹路，这个页面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光幕瞬息闪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华丽的界面，颜色依然是蔚蓝色为主，暗室之中，各种颜色的字体看得人眼睛疼。 洛栖走了几步，在那个暗红色的破旧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应该就是那个蔚蓝online的界面。 左边是玩家的个人信息。 ID：纸飞机 真实姓名：郑元洁 身份：华国稠城市稠城高中高一女学生，游泳校队队员金雨 任务：学习高一新知识，考到年级前200名，充分认识新世界。 支线任务：嫉妒所有身材比你更好的女性；一周内找到各种原因和男朋友分手三次。 蔚蓝条约：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请您维持您在游戏中的人设，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有关游戏的信息。 感谢您的信任，新世界已经开启，希望您在游戏中玩得愉快！ 原来这个人叫郑元洁。 胶囊床旁的地板上有玻璃的碎片，碎片上酒液还未干涸。 洛栖甚至可以想象，这个郑元洁在接到自己在游戏中变成一个普通女高中生任务的时候，情绪有多激动。 她大概真的很期待进入这个游戏。 在人物面板下面还有一行红色的字。 备注：您已向公司预支了一支【神经加强药剂】，请在进入游戏之后服用。 洛栖点了点那个【神经加强药剂】，界面上跳出来一个小方框，应该是这个药剂的介绍。 【神经加强药剂】：极大程度加强神经兴奋，服用之后在游戏中您将获得超越人类肉体的力量，在游戏中所向披靡！ 所以这个郑元洁才能变成那种双头蛇的模样。 洛栖看向了右边的面板，上面有几个视效很华丽的板块。 【公频交流】【资源分享】【私信】······ 洛栖点进了最上面，显示有999+未读信息的【公频交流】。 界面简单，最上面不断有新的帖子更新，频道顶端显示目前在线人数是2958人。 这些都是去过洛栖所在的现实世界，现在退出登录的玩家。 洛栖的手指划了划这个界面，上面的信息五花八门，什么标题都有。 ‘蔚蓝online超美自然风光大赏’ ‘伦敦登陆点集合’ ‘东京登陆点集合’ ‘有没有在非洲的？救命！’ ‘登录游戏，我是华国男足首发球员，任务是在2026年拿到世界杯冠军，大家看我还有希望么？’ ‘下次登录要开钢琴独奏，有没有人知道什么叫钢琴的？’ ‘华国登陆点集合’ ‘家人们，还是我，非洲那个，我登录进去，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大狮子在对我龇牙啊！谁在附近，下次登录救救我！’ ‘蔚蓝online美食地图’ ‘重酬寻找数学紧急辅导，水平大概是美国哈佛教授水准，我今年要发表一篇专业论文。’ ‘坐标东京，人在街头流浪，又冷又饿，在附近的捞一下’ ‘急！如何把蔚蓝online的资源带回现实？’ ······ 熟悉的地点一个个飘在洛栖的眼前，洛栖正准备点进那个‘华国登陆点集合’的帖子的时候，一条飘红的帖子迅速被顶到了最上面。 【官方：玩家死亡名单公布】 洛栖点开了这个板块。 ‘5月16日，366号玩家【柴宝】死亡’ ‘5月16日，2956号玩家【愚蠢的生活】死亡’ ······ 第一条帖子就是一份名单，名单上没有公布玩家的真实姓名，只公布了玩家编号，ID和死亡时间。 像讣告，然而洛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的感觉。 如果在郑元洁登录的那一瞬间，现实世界的金雨就已经死去了。 那这些死亡名单就不止是他们的死亡名单，更是现实世界的死亡名单。 他们这边死了多少人，现实世界就死了多少人。 只不过现在两边的死亡都很渺小，还不足以引起巨大的变化。 也不知道这个游戏里所谓的‘死亡’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死亡。 洛栖往下划了划，发现5月16日和后面几天死的人是最多的，随着时间推移，死亡人数慢慢减少，直到最后一天，几乎无人死亡。 这应该是这些玩家慢慢适应了现实世界的节奏。 和金雨一样，躲在人群中，隐藏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探索新世界。 拉到中间的时候，洛栖划到了非常显眼的一长串字，因为这行文字的字数比较多，所以非常突出显眼。 ‘5月20日， 404号玩家【青山】，击杀863号玩家【XK】’ 404号玩家【青山】的名字和其他人的ID不同，【青山】两个和血一样红，在以蓝色为主的界面上异常鲜艳耀眼。 在死亡名单的最后，有一句是蔚蓝online官方留下的忠告： 【生命只有一次，失去无法重来，游戏中死亡则是现实中死亡，请您珍惜生命。】 看完了这个帖子，但是这个标红的由官方发布的帖子似乎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没有人在意最下面官方的这句忠告，或许也很少有人划到最底部去看这些粗体标红的小字。 人们不在意和自己无关的姓名。 ‘这么倒霉，哈哈哈，菜鸡吧？’ ‘是不是被游戏里的人物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404号玩家什么意思？’ ‘公司会给一些提前申请的玩家发放【神经加强药剂】，吃掉之后可以获取一些异能，大家可以去试试，第一次申请的时候好像是免费的。’ ‘唯一的好消息是现实世界我们的异能在游戏里好像还是可以用的。’ ‘楼上的有异能，难道是自然人？自然人也玩这个游戏？’ ‘那算什么，要是能把游戏里的资源带出来，绝对能拍卖出天价！’ ‘这个游戏怎么才算通关？’ ‘有没有内部人士说一下，通关以后真的可以对公司提一个要求么？什么都可以么？我说我想做太古公司老板也可以么？’ ‘楼上的做梦呢吧？’ ‘楼上是不是还没醒？公司能看见这个消息的话看看我！我只要公司无偿给我无限量提供S级【基因改善药剂】就够了！’ ‘我也是！’ ‘说再多也没有，休息一下，等着之后再进游戏吧！’ 看完了所有死亡名单，洛栖松了口气，死亡名单上没有817号【纸飞机】。 在官方眼里，817号玩家依然健在。 没有人发现一个‘游戏’中的幽灵顺着看不见的网线，钻进了这个世界，冷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几分钟后，一条标红的帖子又被顶了上来。 ‘重金悬赏【青山】！重金悬赏【青山】！重金悬赏【青山】！’ 发帖人是865号玩家【NK】，他自称是863号玩家【XK】的亲弟弟，他们兄弟俩一起申请游戏内测资格，一起登录游戏。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哥哥到底在游戏中遭遇了什么，但等他下线，推开营养舱的时候，他的哥哥已经死在了营养舱里面，失去了呼吸。 不是在游戏中死了，是真的死了。 医疗队已经确认，刚刚才离开，他哥哥的尸体现在还在他身边。 他们兄弟二人不算有钱，但只要有404号玩家【青山】的消息，他愿意倾尽所有，把他们兄弟二人做清道夫期间所有的收入都赠给愿意提供消息的人。 这个帖子迅速在公频中引起轩然大波，下面的评论区无数个标题上带着404的回复迅速刷新。 ‘疯了吧！这个404号玩家是谁？’ ‘怎么可以自相残杀！’ ‘这是我们第一位红名玩家吧？’ ‘清道夫！如果是资深清道夫，那确实是有钱的！’ ‘我不玩了，怎样退出游戏？有没有人和我一起去举报公司？！’ ‘楼上的是不是忘了自己当初签的合同？’ ‘你现在是公司选中的内测员，如果你不履约，公司可以以违约为理由，像你索赔！’ ‘轻则倾家荡产，严重的话大概要挖肾挖眼去赔了！’ ‘大家以后登录也要小心一点，玩家也会猎杀玩家！’ 028:我是NPC？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长出一口气，退出了这个对404号玩家一片谩骂的帖子。 公频里越到后面就越只是发布一些纯粹在单纯宣泄情绪的帖子了。 她回到主界面，点开了一条在重复强调大家一定要遵守游戏规则的帖子。 发帖的人匿名了，但下面还是跟了一些不是灌水，而是真的在分享的回复。 ‘内测之前蔚蓝online就已经说过了，第一波开放3000名玩家进行内测，只要在内测中表现良好，游戏通关之后可以向太古公司提一个要求。’ ‘太古公司的分量大家都知道，这是难得的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我们作为第一批玩家，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本次我们集体登录时间是5月16日00:15，集体下线时间也是5月16日00:15。 ‘但我们都知道，我们在游戏里是在5月21号00:15下线的，相当于我们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在游戏里逗留了五天时间，但在现实中，连一秒都没到。’ ‘不消耗现实时间，能在游戏里停留五天时间，相当于一天有48小时，这对我们来说太划算了！’ ‘下一次开放游戏登录是在五天之后，根据内部消息，将来可以延长在游戏中的时间，或许下次我们就可以在游戏里停留七天，甚至是半个月！’ ‘大家有什么通关技巧么？’ ‘目前我这里只接到了维持人设的任务，系统那边还没有发布新任务。’ 有一个回复引起了洛栖的注意：‘蔚蓝online，那个世界，是真实的么？’ 而下面的回复，洛栖看了很久。 ‘绝对不可能，那些风景的照片你看了么？除了童话里，你还听说过哪里有蔚蓝色的大海？这只是一个逼真的游戏而已！别被公司的黑科技给骗了！’ ‘可我觉得里面的人物，都很真实，他们好像真的活过。’ ‘我也觉得，而且里面的东西真的很好吃，我在现实世界中从没吃过这种味道！’ ‘我也怀疑那是个真实的世界，难道公司真的研发出了能够穿越时空的机器？’ 这个帖子的发帖人嘲笑他们的天真：‘这只是个逼真的游戏而已，别自寻烦恼！’ ‘别在一个游戏上寄托太多感情，如果通关的办法是杀光游戏里所有的NPC，你们会犹豫么？’ ‘不会。’ ‘不会。’ ‘不会。’ ······ ‘记住：现在的我们，才是真实。’ ‘贴主是被迫害妄想症么？这明显是个种田游戏啊，怎么就到要杀死所有NPC的地步了？’ ‘我的人设是今年卖出2吨土豆，我还挺喜欢里面的NPC的。’ 灯光下，蔚蓝的光芒明明灭灭，洛栖飞速浏览着所有有用的帖子。 她只是浏览，并不回复，也不发帖。 现在公频里一大半都是在声讨404号玩家【青山】的，还有一些就是在分享信息，交流心得。 这个帖子不断被刷新，洛栖翻到最下面也没有翻到一个说自己会对一个NPC手软的玩家。 865号玩家【XK】死亡的前车之鉴，警惕着每个人要遵守游戏规则。 游戏中死亡，就是现实中死亡。 小心红名玩家。 小心被NPC发现真实身份。 没有任何人会为了一个NPC付出生命的代价。 哪怕是洛栖自己，换位思考，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一切以通关，完成游戏里布置的任务为重。 毫不犹豫。 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谁会为了虚假牺牲真实。 洛栖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无数信息在她脑海中回旋流转。 冥冥中她觉得自己感觉抓到了什么，但又一无所知。 她极度厌恶这种无法掌控命运的感觉。 没人会喜欢自己的生命只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他们要玩游戏，要登陆，要享受，凭什么以牺牲洛栖的现实为代价？ 如果有一天一个赛博人要在洛栖身上登陆，代替洛栖生活呢？ 不知道就算了，可既然洛栖知道了，她绝不能允许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现实被人夺走。 洛栖绝不屈服这样的命运。 她的命运，不是用来顺服，逆来顺受的。 洛栖睁开眼，捡起了地上的酒瓶碎片，面无表情，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划了下去！ 鲜红的血迅速流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淌了一地。 那些玩家说他们这个世界的人是有所谓的‘异能’的，有异能的人可以把这些异能带进洛栖的现实世界。 洛栖也要试一下她的异能有没有跟过来。 这具肉体是郑元洁的，但里面盛着的灵魂已经换成了洛栖。 而且按照公频里的说法，五天之后他们将再次登录蔚蓝online。 假如洛栖也再次登录，她又会成为谁？ 是回到现实，变回洛栖，还是变成那个已经在声声肚子里的金雨？ 还是滞留在这个赛博世界，永远回不去了？ 一切都是未知。 但她还有五天。 她要在五天时间里尽可能地了解这个世界，获取更多信息。 029:今天，生命只有一次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上次受伤之后，洛栖腿上有一个狰狞的伤口，可不到两天，这个伤口就可以复原如初，肌肤毫无瑕疵，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除了能够重来的能力之外，洛栖的愈合能力也是非同凡响。 这个郑元洁又是喝酒，又是吃药的，还是个断了腿的残废，想来身体素质也不会太好。 如果这个新划出来的伤口可以很快愈合，那就说明洛栖自己的异能也随着她的灵魂，她的意识跟了过来。 “检测到您受伤了，请您进入营养舱，尽快处理伤口。” 温柔的女声响了起来。 那个在地上和扫地机器人一样圆圆的机器人转动滚轮，撞了撞洛栖光着的脚。 白色顶盖掀开，机械托盘递到了洛栖的手边，托盘上放着一团纱布和一瓶医疗用的医用凝胶。 洛栖任由自己的血滴在地上，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继续滑动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消息。 “检测到您受伤了，请您进入营养舱，尽快处理伤口。” 温柔的女声再次重复。 洛栖依旧置之不理。 温柔的女声不厌其烦，“检测到您受伤了，请您进入营养舱，尽快处理伤口。” 圆圆的机器人持之不懈地举着纱布和医用凝胶。 洛栖没有说话，赤裸的脚一脚就踩在了试图离她更近的机器人头上，微微用力，不让它靠近自己。 “检测到您受伤了，请您进入营养舱，尽快处理伤口。” 洛栖抬头，看向了营养舱的方向，她终于确定这个在房间中，似乎无所不在的声音应该就是从营养舱底部发出来的。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黑科技，让人一听上去就感觉这个声音就在耳边，近在咫尺。 “检测到您受伤了，请您进入营养舱，尽快处理伤口。” 温柔的女声一遍遍重复。 洛栖倒也不嫌它吵，一直没去管，用脚推开了它，自顾自刷着公频。 【资源分享】板块里空空如也，应该还没开放，也没人在这个版块里发帖子。 现在也没有人给【十八岁寂寞少妇】发私信。 洛栖揉了揉额头，现在收到私信最多的大概就是那个404号玩家【青山】吧，那个人的私信里应该全是骂人或者跪舔的消息。 清晨5:40，温柔女声终于不再提醒洛栖尽快处理伤口。 这倒不是因为它累了，而是洛栖手臂上的狰狞伤口已经不在流血，结成了结实成熟的伤疤。 放在正常情况下，这个形态的成熟的伤疤应该出现在几天之后。 可洛栖止血，结痂，落疤只花了五个小时左右。 她异于常人的愈合速度重现在了郑元洁的身体上。 洛栖松了口气，既然这个能力跟了过来，那她应该依然拥有再生重来的能力。 不过两次重生只有她只剩下两点积分，完全不够下次重生的。 她目前没有重生再来的能力，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今天的她，生命只有一次。 拉开满是尘灰的窗帘，清晨微凉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 洛栖眯着眼享受着这熟悉的阳光。 这个世界，也有太阳。 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洛栖凝神听了一会儿，弯腰捡起了一个长长的酒瓶碎片，蹑手蹑脚接近了门后。 对于游戏她了解得差不多了，但郑元洁留下的个人信息太少，她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从满地的酒瓶，药罐子，还有金雨很暴躁的表现来看，这个人智商不高，没什么耐心，容易受到诱惑，大概率性格也不会太好。 这个世界的玩家登录蔚蓝online的时候，官方让他们要保护自己的人设，不要做出异常的行径。 而洛栖来到这个新世界，反登陆这个游戏，也要注意保持自己的人设，不能让人看出不对的地方。 他们都不能透露自己的来处。 他们都要遵守所处世界的规则。 但这一切都是在安全的前提下。 她实在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份到底有没有被发现。 洛栖把耳朵贴在门上，手里紧紧攥着她手里唯一的武器。 假如有人破门而入，她会第一时间把这个锋利的碎片插进那个人的脖子里。 希望赛博世界门外的是个人，而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希望门外那人没有安装金属脖子。 030:并夕夕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检测到您的肌肉紧绷，荷尔蒙分泌显示您现在有些紧张，请问您遇到什么危险了么？” 温柔的女声在洛栖耳边低低响了起来。 洛栖没有郑元洁的记忆，她也不知道这个人工智能的声音原本就是这样，还是被郑元洁设计成了这样。 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在什么地方观察她，扫描她，判断她的位置和状态。 “游戏下线之后，您一直拒绝与我交流，请问您在游戏里受伤了么？” 门外那人应该没有听到这个房间里的动静，洛栖明显听到了两声门关上的声音。 “请您不要紧张，您的母亲已经离开家去上班了，现在家里只有您一个人。” 外面的是郑元洁的母亲？ 洛栖放下了手里攥着的酒瓶碎片，隔着门听了一会儿，发现门外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洛栖转身重新拉起了窗帘。 这个窗帘上全是灰尘，郑元洁平时大概也不会经常开窗。 现在她就是郑元洁，她得做符合这个身份的事。 洛栖双臂一撑，坐在了营养舱的边缘，“关掉我所有的闹钟。” 她不确定这个郑元洁有没有设置闹钟，直接问这个人工智能或许会暴露自己的特殊，但是让它关掉闹钟应该是可行的。 温柔女声的声调没有任何变化，“您没有设置闹钟。” 洛栖低头摸了摸已经有些掉色的营养舱金属外壁，尽量说一些不破坏人设的话，“我昨天几点起来的。” “10:21，早于您平均起床时间。” 五点半就要起来坐公交车去上学，参加早自习的高中生洛栖难得愣了一下。 10:21！ 这居然还算早的！ 这个郑元洁······她不用上班么！ 还是在这个世界，十点半起床是正常的？ “对了，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吧。” 距离下次登录还有五天时间，这五天时间和洛栖相处最久的不是人类，而是这个无处不在的人工智能。 不知道郑元洁是怎么对待这个智能AI的，不能确定她有没有给它取过名字，平时又是怎么称呼它的。 洛栖总不能因为叫不出这个人工智能的名字，被人发现端倪吧。 温柔女声毫无停顿，“好的，请问您想改成什么名字呢？” 洛栖突然来了些兴趣，她的脑子里一瞬间涌现出了很多名字。 手指在营养舱上敲了敲，洛栖做出了决定，“就叫并夕夕吧。” “好的，已改名为并夕夕吧。” 洛栖哭笑不得，“是并夕夕，不是并夕夕吧，把那个吧字去掉。” 新上线的并夕夕马上回复：“好的，已改名为并夕夕。” 洛栖问：“这是你第几个名字？” 并夕夕的运算能力显然很强，回复洛栖的任何问题都没有任何停顿，“第二个，在并夕夕这个名字之前，我们都是和总机EVA联网，大家直接就叫人工智能EVA。” “只有36.07%的人会给家里的人工智能取特殊昵称。” EVA······ 洛栖在公频里看见过这个名字。 这是太古公司开发的人工智能，只要有太古公司产品的地方，就有EVA的身影，包括这个游戏，都是EVA在进行维护管理。 洛栖在图书馆里看过很多科幻的杂志，上面最流行的剧情就是未来人工智能的觉醒，反叛人类，甚至试图操控人类。 老套的剧情。 假如科幻小说里的事情都会在未来发生，那她被发现真实身份最大的敌人，除了身边的亲人之外，就是那个掌握最高科技的人工智能。 希望那个叫做EVA的人工智能不会注意到自己这里的一点点小异常。 并夕夕就是EVA在这个房间里的小小间谍。 洛栖相信并夕夕和EVA之间是有联系的。 “现在那个36.07%的概率可以提高一点点了。” “你也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了，现在你是并夕夕，他们都只是EVA。” 洛栖躺进了营养舱里，黏黏糊糊的营养液很快就浸润了她大半个身体，“并夕夕，今天10:30叫我起来吧，我要休息了。” “好的，已为您设置今天10:30起床的闹钟，现在的时间是6:13，距离起床还有3个小时47分钟，祝您睡个好觉。” 房间里所有光源自动关闭，处于休眠状态，营养舱舱门缓缓关闭，房间里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灯关闭后，房间里响起了轻柔的女声：“谢谢您为我起的名字。” 洛栖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她已经一整天没有休息过了，也许是因为黑暗的缘故，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10:25分，并夕夕的闹钟还未响起，洛栖在营养舱里睁开了眼睛。 031:饿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营养舱的舱盖自动抬起，洛栖坐了起来。 营养舱里隔音设备很好，她睡在里面很安静，完全听不见门外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元元，起来没？” “妈妈给你做了饭，等下妈妈就要去上班了，你要不要出来吃点东西？” 声音很轻，敲门的动作也很温柔，像是担心吓跑一只停在花上的蝴蝶。 洛栖垂着头坐在营养舱上，没有回应。 按照郑元洁房间凌乱的状况来说，她和她母亲的关系应该很僵硬。 门外的人大概也习惯了这样的拒绝，迟迟得不到回复，走远了一些，轻轻抬起凳子，听声音大概是坐了下来。 ‘咕——’ 洛栖揉了揉肚子。 这个郑元洁大概也很久没吃饭了，肚子有点烧得慌。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嗅觉变得异常灵敏，总觉得外面的饭好香。 香气溜进房间，钻进了洛栖的鼻腔，勾搭着她垂涎欲滴的口腹之欲。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了开门、锁门的声音。 郑元洁的妈妈应该已经吃完了。 洛栖问并夕夕：“家里现在有几个人？” 并夕夕秒回：“检测到目前您的家里只有您一个人。” 洛栖打开了门，门外空无一人。 很小的一个客厅，堆了一张小小的铁制餐桌和两把椅子，餐桌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支极尽真实的钢铁玫瑰。 说是客厅，其实也是餐厅，除了这两把椅子之外别无落脚之处。 这个房子没有招待外人的打算。 洛栖看了一圈，打开了外形大概是冰箱的柜子，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 冰箱里并不是什么营养胶囊或是营养液之类的食物，里面有鸡蛋，还有刚刚郑元洁母亲准备好的中午饭。 土豆丝，青椒炒香肠，还有洛栖认不出来材料的一碗汤。 这些在洛栖的现实世界也是一般常见的菜色。 看来这个世界的农作物和现实中也没什么太大差距。 摸了摸碗壁，菜都还温热，看着卖相都还行。 换到洛栖的现实世界中，这些菜早就该冷透了，但这个新世界放进冰箱里的食物都还保持着最鲜美的状态，没有冷藏。 甚至都还冒着热气。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黑科技。 不管了，洛栖把所有能吃的食物都搬了出来，摆在桌面上，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饥饿的感觉快把她整个人都吞没了，胃里火烧火燎的，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饥饿。 要是这些盘子可以消化，她恨不得把这些盘子都吞进肚子里。 有生以来，她从未感受到过如此的饥饿。 来势汹汹，难以平息。 洛栖咽下了最后一口饭，依然觉得不满足，厨房里还有一些速食，应该是类似于面条的食物。 作为泡面特长生，洛栖真想站起来去把这些面条统统煮进锅里，痛快地一口嗦完，酣畅淋漓。 把这些东西都吃光，或许就不会那么饿了。 但这是她的想法，不是郑元洁的。 郑元洁的母亲和女儿生活了这么多年，肯定很了解女儿的习性，她留下来的应该是符合郑元洁胃口的食物。 洛栖不可以突然打破这个习惯，让她察觉到异常。 虽然还没吃饱，但洛栖还是放下了筷子。 没有收拾摆在桌子上的碗，洛栖坐在椅子上抻了个懒腰。 按照郑元洁的人设，大概率是不会收拾这一大堆东西的。 ‘咚咚咚——’ 还没等洛栖缓过劲儿来，又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这个人，绝不会是郑元洁的母亲。 这是她的家，她有钥匙，不需要敲门，就算敲门也不会这么急躁。 洛栖坐在椅子上，她的眼前自动出现了一个光幕，应该是并夕夕通过家用网络传送给她的画面。 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涌到了洛栖的眼前。 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在玫瑰花后面露出了自己的脸，那人对着门口的摄像头挥了挥手，指着手里的玫瑰花，“有人么？快递签收一下！” 玫瑰花肉眼可见的新鲜，隔着光幕洛栖都可以闻到这束玫瑰的浓烈香气，洛栖甚至可以看见玫瑰花朵上晶莹剔透的露珠。 谁给她，不，应该说谁给郑元洁寄了一束玫瑰花？ 032:浪漫打折出售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玫瑰花得当面签收，签收完这个快递小哥才会离开。 快递小哥拿着一个薄如蝉翼几近透明的平板对着洛栖拍了个照片之后，签收就算完成了。 “老妹，你够浪漫啊！” 快递小哥对着洛栖挤眉弄眼，吹了个口哨，“这年头，送这么贵的玫瑰啊！” 快递小哥指了指天空，“我还是第一次送这么贵的东西，听说现在这种玫瑰现在只有在太空农场里才能种出来。” “你这个是哪里买的？花了多少钱？” 洛栖抱着这束玫瑰，没有回答问题，对着快递小哥微微点头，进屋，锁门，把喋喋不休的快递小哥，和滔滔不绝的问题关在了门外。 多说多错。 玫瑰花束上有一个粉色的小卡片，上面有几个花里胡哨的艺术字。 “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把这些鲜活的红玫瑰放在餐桌上，红玫瑰和旁边摆着的钢铁玫瑰相映成景。 出于好奇，洛栖让并夕夕搜索了一下玫瑰怎么卖。 “目前本土已经没有种植玫瑰的能力，所有鲜活玫瑰都来自太空农场，加上运费，给你查询到的价位分别是3万6千元和4万6千8百元，今天下单，明天就能送货到家。” 洛栖险些一个趔趄摔倒，面容有些扭曲，“全部么！” 三四万！ 在洛栖的现实世界，哪怕是999朵玫瑰应该也不要1000元。 这里应该也才11朵玫瑰，这么点东西就要三四万！ 缅甸诈骗玫瑰吧！ 并夕夕的声音依然很温柔，“不是哦，是一朵。” 一朵玫瑰就要将近4万！ 你这玫瑰花瓣是金子做的，还是玫瑰花杆是金子做的！ 缅甸都不敢这么卖！ 洛栖突然觉得这个狭小的客厅，因为这11朵昂贵的玫瑰而蓬荜生辉。 谁家客厅摆着价值将近40万的玫瑰啊！ 她咽了下口水，难道人不可貌相，这个看上去就是个废柴的郑元洁有什么隐藏身份，她难道是个大富豪？ 洛栖坐在椅子上，轻轻拨了拨价值将近40万的玫瑰花花瓣。 在金钱的加持下，这些玫瑰确实鲜艳欲滴。 她还没收拾掉的碗筷还在旁边摆着，可玫瑰的香气已经冲淡了所有的油腻和不堪。 或许是这个世界货币体系和现实有区别，和那些韩元、日元差不多，听上去很吓人的40万在这个世界其实不算什么钱？ 难得有些紧张，洛栖满怀期待地问：“我还有多少余额？” 并夕夕秒回：“您的余额还剩56.35元。” “多少？” “56.35元。” 并夕夕已经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两位。 洛栖不理解，洛栖失望了。 什么呀。 果然，和她观察到的一样，这个郑元洁果然是个废柴。 能花40万买玫瑰，兜里却只剩下50块钱。 连一百块都凑不出来！ 洛栖没什么好气地问了句：“这个玫瑰，你知道该送给谁么？” 并夕夕迅速回复：“不知道，您并没有备注这个事项，需要我为您备注么？” “不需要。” 洛栖靠在椅子上，凝视着这一束火红的玫瑰。 郑元洁在进入蔚蓝online前买下了这束玫瑰，她一定觉得自己可以在游戏中大放异彩，可以拿到洛栖的基因序列，可以去公司兑换S级【基因改善药剂】，然后表白吧。 可她的愿望中止了。 洛栖才不会把这些玫瑰送给任何人。 她对这个郑元洁的酸涩爱情小故事没什么兴趣。 在她这里，什么爱情都不需要40万元的玫瑰花。 而且洛栖并没有得到郑元洁的记忆，她只是占据了这副身体，完全不知道该把这束玫瑰送给谁。 “这束玫瑰可以卖出去么？打折卖都行。” 这11朵玫瑰，已经失去了意义。 它们现在只是玫瑰而已。 并夕夕顿了顿，“本土没有售卖玫瑰的市场，这些玫瑰都是客户定制采摘，很少有转售的案例。” “我可以帮您挂到网上售卖，请问您的定价是？” “先打个折吧，30万，看有没有人要，如果没人要，25万，20万，15万，哪怕是10万，都可以卖，你看着来，能卖掉就行。” 洛栖觉得正常人应该是不会来买这玩意儿的。 并夕夕回复：“好的，已为您挂牌，目前售价30万。” 没钱的时候，浪漫不仅可以出售，还能打折。 033:狂鹿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站起来，准备回到自己房间，再在网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并夕夕突然提醒她：“你已收到一条新的视频短讯，请及时查收。” 一张大脸在洛栖眼前跳了出来，画面上是一个咧着嘴在笑的黄毛，画面最上方有他的名字：狂鹿。 洛栖点开了狂鹿传给她的视频短讯。 “小元，你晚上别迟到，我已经出发了，你要是迟到了，老大肯定会把你踢出这次行动的！” 狂鹿是个很年轻的小黄毛，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戴着一副倒映着炫目光彩的挡风墨镜。 不知道他是在开车还是打游戏，猛烈的狂风吹得他须发皆飞。 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看镜头，画面中的他突然低了低身子，“没事就早点过来，和大家伙儿聚聚，我之前只是带你见了几个人，今天来的可都是大咖，老大也在，你赶紧过来！” 说完，视频短讯就结束了。 这个狂鹿一看就非善类。 从小接受正统华国校园教育的洛栖对一切黄毛都没有好感。 洛栖推开一个小房间的门，不出所料，这是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一面镜子，洛栖打开灯，在柔和的灯光下，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脸。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郑元洁的脸。 很普通的一张脸，泯然众人，放在人群中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普通，眼皮底下是没有休息好的青色黑眼圈，眼眸向下的时候，带着些隐隐的阴郁。 这是个很年轻的人。 洛栖伸出手，怔忪地抚摸自己的眼皮。 她的左眼眼皮下，是一只闪着幽幽蓝光的义眼。 她眨了眨眼，十分自然，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在照镜子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一只义眼。 这义眼做工精美，仿佛这就是她自己的眼睛，洛栖猛地靠近镜子，镜子里的义眼瞳孔剧烈收缩。 除了外观之外，功能上和正常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洛栖终于知道时时刻刻浮现在眼前的这个光幕是怎么来的了。 这应该就是义眼自带的功能。 网上的人说这个世界每个人都配备了随身的光脑，郑元洁的手腕上没有任何饰品。 她的光脑应该安在了她的义眼里面。 洛栖遮住自己的右眼，发现还是能看清面前的景象。 就凭这只眼睛，这个新世界的科技起码领先现实世界几百年。 有点帅。 洛栖看着镜子里的淡蓝色义眼，笑了起来，她凑近镜子，对着镜子疯狂眨眼睛，看着义眼开开关关了几千次才勉强罢休。 义眼功能正常，她挺满意的。 洛栖嘴角上扬，伸出手，试着在空气中点开和那个狂鹿的聊天记录。 他们认识得很早。 洛栖翻了很久，直到三四年前都还有他们的聊天记录。 但他们似乎不怎么在网络上聊天，狂鹿如果找郑元洁一般就是找他出去吃饭或者去酒吧喝酒，再就是给郑元洁介绍工作和医院。 郑元洁和狂鹿似乎也不怎么亲密，对他的消息只是嗯嗯啊啊，收到，好的。 她很少主动给狂鹿发消息。 他俩还能做朋友，全靠狂鹿一直在坚持。 但他们应该也不是什么情侣，看消息记录完全没有暧昧的意思。 郑元洁只是偶尔给狂鹿发个节日快乐，或是问他基因病怎么样了的消息。 这两个人同病相怜，都有严重的基因病。 郑元洁没有告诉狂鹿自己申请登录蔚蓝online的消息。 退出和狂鹿的聊天界面，洛栖没有在郑元洁的私人消息中看见什么更有价值的信息。 他们应该只是认识的关系。 那就好，洛栖可没兴趣去应付什么突然出现的男朋友或者情人什么的。 “我有预定今天出行的行程么？” 并夕夕把一个地址投送到了洛栖义眼的光幕上，“查询到昨天已为您规划14:00出发前往蒸汽玫瑰酒吧的行程，请问您需要提前出行么？” 洛栖穿上鞋子，戴上灰色的卫衣帽子，环顾一周之后打开了房门，“出发吧。” 她可以继续躲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上网查资料。 郑元洁的母亲会给她烧饭，她们尴尬、疏离的母女关系应该足够让洛栖应付到5月21日再次登陆的时候。 但洛栖依然选择出门，主动出击，到蒸汽玫瑰酒吧去参加这个所谓的大型活动。 在机遇面前犹豫，观望，逃避，推诿，这都不是洛栖。 这是郑元洁为自己争取到的改变命运的机遇，也是洛栖的机遇。 新历998年5月16日12:04，并夕夕兢兢业业地记下了洛栖出门的画面。 门外，风微微起。 崭新的世界全副武装，向着洛栖扑面而来。 034:新世界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和落进郑元洁房间里温暖的阳光不同，外面的世界，阳光是青色的。 青色的阳光在高高的钢铁上盘旋。 洛栖走出房间，才发现和四周巨人般的高楼大厦比起来，郑元洁家这个低矮密集的房屋简直就是贫民窟，高耸而冰冷的建筑挡住了天际线，也挡住了站在地上的人看向太阳的目光。 在这些高楼的遮蔽下，人们是看不见阳光的，只能看见玻璃上阳光的倒影。 她仰望那些高大的巨人，如同原始森林中的小兔子仰望比树还高的太阳。 但这毕竟不是森林，这里没有任何绿色的生长。 洛栖甚至看不见一粒泥土。 高楼林立，在和剑一样笔直的钢铁森林里，斑驳光影中，雪白的轨道交通是这些高楼大厦身上柔软的机械飘带，不断有悬浮车从这些轨道上飞驰而过。 在青色和黑色交错中，最炫目的就是各式各样，绚烂的霓虹灯，无数灯牌闪烁着各色光芒，指引着人们去往不同的地方。 粉色头发，面容精致的女孩儿的巨幅头像被人用全息投影设备投影在轨道交通旁的空气中，让过往所有人都可以看见她完美的脸和粉色的头发。 少女肤白貌美，微微一笑，就有倾倒众生的魅力。 放到洛栖的现实世界，这个女孩儿大概率也会成为明星，或者网红。 在她几近完美的面容底下浮现出一条广告：科技，创造生活。 蔚蓝online，新世界正在等待您的到来。（内测正在火爆进行中，报名请登录太古官网。） 这个女孩儿的头几乎和边上的高楼一样高大，蔚蓝online的标被着重标了出来，在广告语发出来之后，粉色的少女头像破碎，一个关于蔚蓝online的宣传片开始自动播放。 那是地球风光的宣传片，应该是公司根据那些玩家提交的游戏报告和数据做出来的，宣传片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一些风光大赏，森林、湖泊、海洋、飞鸟、落花······ 蔚蓝online的广告之后，一只亮蓝色的，极其逼真的鲸鱼几乎要从屏幕中跳跃出来，下面放着一个广告，大概就是邀请市民们前来游玩。 根据远古海底鲸鱼残骸中提取出来的基因序列，他们已经培养出了一条鲸鱼，这条鲸鱼即将登陆乌海城，市民们敬请期待。 屏幕中的鲸鱼比旁边的高楼大厦还要大，隔着光幕都能感受到它的震撼和壮美。 接下里又是另一段广告。 洛栖学过的历史书上，说过一个故事。 很久之前，在蒙古人铁骑横扫整个亚欧大陆的时候，有一个叫做马可波罗的年轻人，跟着强大的蒙古人来到了华国，为之目眩神迷，写下了他的所见所闻。 后人看他的游记，很少关注到他的个人生活和经历，更多地看见了东方的富饶。 书上说东方遍地是黄金。 他们信了，从此很多人踏上了一生无归的征途。 他们付出了很多代价，但也获得了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最丰厚的回报。 他们征服了大海，最后几乎征服了整个世界。 太古公司的这些广告，就是当年的马可波罗游记。 不遗余力地展现着新世界的富饶和美丽。 当年的欧洲人征服了大海，开辟了新航路。 现在，这个世界的人也要开辟新航路，征服新的世界。 洛栖的世界。 光是洛栖目光所及之处，这样巨大的广告就有四个，光影变换之间，四个光幕几乎同时播放着这个广告。 他们竭尽可能地在宣传着这个游戏。 洛栖就和那个误入桃花源的捕鱼人一样，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哑口无言。 一切都静默无声，一切都面目全非。 唯独太阳，亘古不变。 5月21日，她必须要重新登陆这个游戏，回到现实世界。 洛栖不喜欢这个陌生的世界。 035:六翅复眼飞虫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轨道交通上的人不多，上这个车也不需要投币刷卡，洛栖的义眼在上车的时候就生物信息的扫描和确认，淡蓝色的光幕显示0.02秒就已经自动完成了支付。 20元。 到蒸汽玫瑰酒吧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车程。 洛栖的义眼光幕显示她的余额只有36.35元了，算上回来，光车费就已经让洛栖濒临破产。 也不知道这个郑元洁怎么混成了这个德性。 叹了口气，洛栖找了个左右无人的位置坐了下来，还是华国好啊。 稠城的公共交通不管去哪里，都只要2元，刷卡还能打九折。 车厢内很宽敞，整节车厢只有洛栖一个乘客，车厢里还播放着淡淡的节奏缓慢舒扬的音乐，车窗外是飞速闪过的城市和霓虹灯。 此刻正午当头，该是一天中阳光最明媚的时候，但这个世界的阳光是冰冷的青色，落在身上也不觉得温暖。 洛栖欣赏着窗边的景色。 她一向喜欢这种后排靠窗的位置。 这个位置可战可逃，纵览全局。 “嘭——” 洛栖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玻璃上的东西。 一只半人大小，黑红相间的带着翅膀的飞虫狠狠拍在了她面前的玻璃上。 那只飞虫抖抖翅膀，黑色硬壳中，睁开了数百只猩红的复眼，死死盯着洛栖，绿色的口水滴落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黏糊糊的痕迹。 当洛栖和它对视上的时候，飞虫身后六对黑色的翅膀兴奋地嗡鸣震动。 嘶——嘶嘶嘶—— 车辆正中间的显示屏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这辆悬空车的速度现在已经高达2000公里每小时。 这么快的速度，这只虫是怎么跟上来的？ 还没等洛栖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只飞虫又飞了起来，震动双翅，轻而易举再次跟上了悬空车的速度，再一次撞上了洛栖面前的这扇玻璃。 飞蛾扑火。 它似乎想撞碎玻璃。 一点蓝色的光击中了飞虫的身体，打碎了它的翅膀，飞虫被枪击中，掉了下去。 悬空车的速度很快，洛栖只能依稀看见有一些小型的悬空车追上了飞虫，然后一切就只剩下模糊的幻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栖总觉得她听见了这只飞虫的哀鸣。 洛栖摸了摸离她最近的一面玻璃，根据介绍，这种车厢的玻璃都是最高安防级别的材料，甚至可以防御子弹和一般型号的炮弹攻击。 可现在，车窗的外玻璃已经出现几道细小的裂缝，幸运的是内玻璃还是完好的。 也不知道是启动了什么系统，很快，飞虫留下的那些绿色黏液就消失殆尽。 一切都再次变得干干净净。 洛栖换了个位置，重新坐了下来。 黑红的肢体，绝非人间造物的身躯······ 洛栖对这些怪物并不陌生，登录蔚蓝online，进入这个赛博世界之后，她一直以为那些怪物就是服用了【神经加强药剂】的玩家。 但蔚蓝online从5月16日才开放登录，洛栖最早遇到这种怪物却是在很多年前。 在这个赛博世界，最接近答案的地方应该就是太古公司了。 洛栖打开义眼自带光幕，搜索起了太古公司的招聘广告。 很遗憾，太古公司在网上并没有招聘新员工的公告。 洛栖关掉了光脑的光幕，得想个办法进这个公司才行。 036:蒸汽玫瑰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蒸汽玫瑰酒吧。 粉紫色的光幕比头顶青色的太阳耀眼多了，几层楼高的霓虹灯在洛栖眼里简直就是顶天立地，粉紫色的光颇为浪漫地组成了‘蒸汽玫瑰’几个字，边上还有一朵用鲜红的霓虹灯带勾勒的玫瑰。 玫瑰玫瑰，又是玫瑰。 高一学生洛栖显然是不准进入任何酒吧的，看郑元洁这副穷酸邋遢样，大概率也不会经常到这种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地方消费。 洛栖对这种地方完全没有任何经验。 怀揣着36.65元，还要留下20元路费回家的洛栖把手插在灰色卫衣的兜里，戴着兜帽，低着头走进了这家酒吧黑金色的大门。 登上台阶的时候，黑金色的大门自动打开，洛栖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洛栖显然来早了，酒吧里灯都没开，没有一个客人，吧台里面也没有什么穿衬衫带领带，摇晃酒瓶调酒的骚气帅男人。 酒吧里只有她一个人。 松了口气，洛栖是真的怕遇见那些好心热情的服务员来招待自己。 找了个角落的沙发，洛栖背靠墙壁坐了下来，这算是个视觉死角，在这个位置可以看见整个酒吧，但一进入酒吧的人并不会在第一时间看见阴影里的洛栖。 等了一会儿，酒吧外面响起了极其尖锐的刹车声。 引擎的吼叫声由远及近，一个车队停在了酒吧外面，洛栖对车的了解不多，无法分辨到底是车的还是摩托的引擎声。 赛博世界科技水平远超现实世界，或许是别的交通工具也不一定。 能判断出来的只是来的人不少。 “狂鹿，你小子又去哪里改了车！” “嘿嘿，被看出来了，要不要上来试试？” “呸，出息！把我当妞儿泡了吧！做完今天这单，大家都去买最新款的黑曼巴！” “是啊，要改装，也得改装黑曼巴，那个广告语怎么说的来着？” 很多个人异口同声地喊：“死神永远慢我一步！” “是啊，一吨重的机车，真他娘的给力！” 一群人走进了蒸汽玫瑰酒吧，打开了缓缓流转的氛围灯。 淡粉色暧昧的灯光下，洛栖看清了进来的这群人。 他们带着各色挡风墨镜，穿着造型夸张的黑色皮夹克，夹克上缀满铜钉，顶着亮蓝色，亮橙色或是明黄色，粉色的头发。 大部分人两臂上全是面目狰狞的纹身，还有些人直接就是银色的义肢。 这帮人如果出现在稠城高中的校门口，估计会立刻被保安报警，驱逐。 和他们比起来，没烫发没染发，一头黑发的郑元洁简直就是个小乖乖。 他们一屁股就在吧台上坐了下来，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自己去酒柜上拿酒喝。 “老大说今天的任务是我们的翻身仗，要给我们发点好东西，你们觉得会发什么？” 一个胳膊比郑元洁脑袋还粗的大个子喝光了满满的一杯酒，“还用问，老大发的东西，能差么！” “没有老大，就没有我们，不管老大干什么，我们跟着就是了！别瞎逼逼！” “嘿嘿，我就好奇嘛，从来没见过老大说什么好东西，老大眼光高，那他说是好东西，肯定是这个！” 一个人举起了大拇指，“之前不是还给咱们每个人都发了两支止痛药和抑制药么，那些在老大眼里都不算好东西，这次发的，绝对顶！” 有人猜测：“我猜，今天晚上的事儿这么重要，大概率是武器吧。” “这谁不知道，问题是，什么武器！” “那些好的枪械，可都有价无市啊！” “要是给我发一把守望就好了。” 037:乌合之众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有人嗤笑：“做梦啊，守望，你身体什么素质你自己不知道？那可是A级才能使用的武器，就你这小身子骨，弱鸡，给你吃一吨S级的【基因改善药剂】都没有用！” “你什么意思！你叫谁弱鸡！看不起我，你看看你自己，这义体都是三四年前的了吧，还能用么！没了义体，你也就是个废物！站都站不起来！” 酒吧里的气氛瞬间就变得焦灼起来，两个人一句话说不拢，砸了酒杯就开始干仗。 边上的人也不劝架，全在起哄，干他！干他！ 乌合之众。 洛栖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他们和打了激素的鸡一样斗了起来，这些人看着都还很年轻，看外貌，最大的应该也就二十几岁。 他们头发炫目的颜色严重阻碍了洛栖对他们年纪的判断。 而且没什么警惕心。 从头到尾他们就只顾着喝酒，吹牛，完全没注意到角落还坐着一个人。 如果洛栖是个心怀歹意的杀手，此时此刻他们全都会死在洛栖手里。 他们看上去应该也不是什么专业的人士，晚上有重要任务，可他们每个人都在肆无忌惮地喝酒，任由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封锁自己的动作反应能力。 洛栖不喜欢喝酒的人。 她有点失望。 这帮人的素质肉眼可见的低，能够交到他们手上的大概率也不会是什么很重要的任务，他们应该只能做打扫战场，沾点光的喽啰而已。 “你的眼神，变了。” 一个低沉的女声在洛栖耳边响起，洛栖耸然一惊，僵在原地，瞳孔骤缩，全身血液凝结，只有心脏剧烈地跳动。 她缓缓转头，在她的沙发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女人。 女人一头粉色的微卷短发，穿着一件白色T恤，松松垮垮的牛仔外套，墨镜挂在牛仔上衣胸口的口袋里，翘着二郎腿，脚上一双镶嵌着铆钉的马丁靴，漫不经心地抽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烟。 女人喷出一口薄薄的烟雾，嘴角轻勾，淡漠地觑了洛栖一眼，那一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洛栖。 她坐在洛栖身边，神色淡然，一副兴趣寥寥的模样，“现在还有离开的机会，想走赶紧走，别他妈躲角落装深沉。” 她是谁？ 她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她发现什么了么？ 女人手指轻弹，抖落烟灰，“给你三秒钟，做好决定。” 没等她数数，洛栖马上提出了条件：“我没想走，先给我药剂。” 洛栖故意装作一副贪婪的样子，眼睛里全是闪闪的光。 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食指夹着烟，仰躺在沙发上，长长的一截烟灰掉在了沙发上，融出一个小小的洞。 “先给你？小朋友，你以为我们是在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啊，大家都是有今朝没明天地活着，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你还想先拿报酬？” “凭什么？”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么？”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洛栖，深吸一口嘴里的烟，慢慢吐出淡白烟圈，用夹着烟的手，点了点那边还在地板上缠斗的两个人，“这样，你要是能把他们都打趴下，我就先给你药剂。” 女人靠在沙发上姿态闲适，显然不相信洛栖有这个本事。 她也不担心洛栖拿了药剂还会跑。 洛栖站了起来，酒吧里这帮穿着皮衣的男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地板缠斗二人组，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事。 洛栖贴着墙壁，走到他们之前开灯的地方，这里有一个触控开关，洛栖摸了摸这个面板，淡粉色灯光关闭，酒吧里霎时失去了所有光源，陷入了一片黑暗。 正在看戏的众人嚎叫了起来。 “干啊，哪个狗儿子干的！” “怎么停电啊！” 他们鬼哭狼嚎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别人的猎物。 洛栖的左眼有幽暗的绿光泛起，黑暗中，她的义眼依然可以看见酒吧里的情形。 刚刚观察了一圈，这帮人有装义肢的，但没有人装备义眼。 也不知道郑元洁怎么想的，给这只义眼花钱装备了夜视功能。 漆黑的夜晚，是她的主场。 038:军用器械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谁啊，找死是么！” “谁干的！快把灯打开！” “妈的，我昨天就说这里电路有问题，得找人来修，就是没人信我！” “就你知道得多！” 地板上的两个人也停止了打斗，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和大家一起加入骂骂咧咧的队伍。 黑暗中，洛栖俯下身子，弓腰快速穿过人群，精准地抓住了刚刚在地板上缠斗的两个人的脚腕，两人瞬间失去平衡扑向前方。 放到现实世界中这两个人大概率就会摔倒在地上，洛栖可以趁机扼制住他们的行动。 但赛博世界，他们可以通过义体手术和各种药剂加强自己的肉体，出色的身体反应在他们还没摔倒的一瞬间就对着洛栖做出了反应，他们狠狠对着这个暗算自己的人踢了一脚。 然后不约而同‘诶哟’出了声。 在他们的脚尖即踢到洛栖的一瞬间，洛栖急速后退，避开了他们的脚尖。 这两脚力道凶狠，非比寻常，如果硬接下来，不是脾脏破裂就是胸骨骨折。 洛栖避开之后，他们踢到了彼此的小腿。 “你这孙子！还来！” “你才是孙子，狗东西暗算老子！老子和你拼了！” 眼看两个人又要缠斗起来，洛栖微蹲下身，左边一个勾拳上挑，右边转身一个飞踢下三路，黑暗中隐约传来骨裂的声音。 两个人一个应该有了轻微的脑震荡，另一个捂着裤裆痛得说不出话来。 在这个黑暗的环境中，洛栖打出了近乎完美的伏击。 在此之前她只是一个高一的学生，甚至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 这一切只是出于本能的计算。 灯光亮起，洛栖已经坐在了吧台旁的椅子上，椅子下两个壮汉倒在地上，都已经痛得发不出声音了。 “小元！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眼熟的黄毛看见洛栖的时候眼睛亮了起来，瘦小的身体挤开层层叠叠的壮汉，哥俩好地抱了抱洛栖。 洛栖保持着私聊记录中的高冷形象，微微后退几分，“刚到。” “妈的就是你个兔崽子关的灯！” 有人意识到刚刚就是洛栖捣的鬼，捏着拳头冲上来就要和她拼命。 雪亮的灯光没有任何招呼地亮了起来，酒吧里忽然间由极暗变成极亮，所有的眼睛都还来不及适应，洛栖另一只完好的几乎被刺得流下眼泪来。 机械义眼的适应能力反而比原装的眼睛适应能力更强。 在这种高亮度中，一个和人差不多高的机器人端着一个大箱子从酒吧外面走了进来。 大箱子被机器人轻轻地放在了地上，那个粉头发的女人上前几步，打开了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丢给了离她最近的壮汉。 “什么······我靠！” 壮汉眼睛都还没彻底适应，凭借着身体本能下意识接住了女人丢过来的东西，刚想骂人，却在摸清楚这个东西的形状之后骂了句脏话。 有时候脏话不仅可以表达对对方的侮辱，还可以充分表达内心的兴奋之情。 一时之间，酒吧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脏话。 没人记得刚刚洛栖的暗算，人们被更有吸引力的东西分去了注意力。 女人也给洛栖分了一个。 洛栖沉默地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东西，这个东西分量极重，不用两只手根本拿不住。 这是一把冰冷，精致，沉重的枪，还不是那种袖珍的手枪，是一种步枪。 原谅洛栖的孤陋寡闻，她实在叫不出来这个枪的名字。 她最熟悉的就是华国电视剧里的手枪和三八大盖，尤其是三八大盖。 拿到这种机枪的战士好像就是战场上的无双战神，走到哪儿就杀到哪儿。 不过她的孤陋寡闻也并不奇怪，这帮壮汉显然也没见过这种杀伤力极强的家伙。 他们紧紧抓着这把枪，眼神爱怜地抚摸着这尊杀神的皮肤，就连刚刚倒在地上捂着裤裆哀嚎的人都跳了起来，不顾疼痛，如获至宝地抱着这宝贝。 有人咽了咽口水，“这是······军用装备吧？” 039:跟着老大有肉吃！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女人双手一撑，坐在了吧台上，在众人的眼光中吐出了一个圆圆的烟圈，“有点眼力，都是最新的军用器械，已经抹掉了序列号，找人解除了访问禁止。” 女人抖了抖烟灰，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环视一周。 她坐在吧台上，比所有人都高，加上她背后正好有一个明亮的灯泡，她说话的时候简直浑身都在发光，吸引着所有人都抬头仰望她，“也就是说，现在任何人都可以使用这把枪。” 我靠······ 又是一阵不用脏话不能充分被表达的激动和兴奋。 “今天这单，报酬这么好？” “把这枪给我，就算没有A级【基因改善药剂】也值了啊！” “不愧是老大！” 众人看着粉头发女人的眼神和看着神明无异，一样的狂热，一样的虔诚。 女人下巴微扬，她的语调平静，“今天晚上，子弹管够，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前面那个街口，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东西通过或者进入，尤其是那些小老鼠，今晚绝对不准通过我们的封锁。” “今天这个行动动静很大，半个乌海城都会被吵醒，但只要平安度过今晚，明天，我们就能名扬乌海城！” “今天是我们的第一天，但绝不是最后一天，跟着我雪莉，以后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酒吧里的情绪显然被雪莉的豪情壮志点燃了，他们纷纷高呼老大，为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欢呼。 有人嘶声大吼：“跟着老大有肉吃！” “今天别说是什么小老鼠了，有枪在手，就算是什么异能者，也让他有来无回！” “走！” 牛仔外套微微一扬，雪莉把烟蒂扔在地上，跳下吧台，踩灭了火星，“走吧，趁着还有点时间，大家一起去练练枪。” 洛栖和狂鹿走在最后，狂鹿的个子比郑元洁要小一截，发给他的枪的长度又实在太长，把狂鹿和这把枪摆在一起，他也只是比这把枪高一个头而已。 他的黄毛遮住了他的年纪，直到现在洛栖才看清，这个狂鹿实在是很年轻，他应该也只有十几岁，还只是个孩子。 倒是这个郑元洁的年纪应该比他大几岁。 难怪郑元洁不怎么搭理他，以郑元洁的性格看来，这个狂鹿大概只是个烦人的小孩儿而已。 洛栖尚能把枪的背带挂在肩膀上，狂鹿却只能双手抱着枪，踉踉跄跄笨手笨脚地往前走。 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洛栖把自己的枪递到了狂鹿面前，她分到的那把枪枪管更粗，更短，从身高上应该更适合狂鹿，不至于让他抱着枪太过狼狈。 狂鹿愣了一下之后，意识到了这是洛栖的关照，咧开嘴，美滋滋地和洛栖换了枪，试了试，换过来的这把枪果然可以轻松地背到背上。 狂鹿追上了洛栖的背影，嘴里不停地碎碎念。 “小元，小元，你看，这可是军用器械，我没带你找错人吧！” “我和你说这个雪莉姐，可有本事了，她能搞到很多A级药剂，我是觉得她搞不好有资源搞到S级药剂，咱们好好跟着雪莉姐，一定有出息！咱们这儿难得有这么厉害的人。” 蒸汽玫瑰酒吧黑金色的大门打开，又缓缓关闭。 洛栖再一次踏入了青色的阳光中。 外面停着十几辆造型各异的重型摩托，无数车灯亮起，雪亮的光束刺破朦胧的街道，高亢的引擎声让整个街道的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狞亮的尾灯像是血红色的蜂群。 最先离开的就是雪莉，她带着粉色的头盔，骑着黑色的重型机车迅速消失在了街角。 蜂群跟着头蜂纷纷离开了这个小小的街道。 这里没有一盏车灯属于坐公共交通来的洛栖，她站在原地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小元，上车啊！” 狂鹿骑着一辆小型的摩托车停在了洛栖面前，把后座上的头盔递给了洛栖。 和那些大块头重型机车比起来，狂鹿的这辆摩托是肉眼可见的贫穷和瘦小。 两种车摆在一起，无异于身高一米八的健身房肌肉壮汉，和身高一米的小学生站在一起。 洛栖戴上头盔，跨坐在狂鹿的后座，抓住了摩托车后面的把手，拍了拍狂鹿的肩膀，“走吧。” 狂鹿猛地提把，摩托车带着疾风腾空而起，引擎轰鸣声中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走！” 040:换枪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嘭——’ 街道上响起了一阵欢呼和口哨声。 狂鹿红着脸，在众人的目光下讪讪地放下了枪。 他的枪管温热，刚刚练习打靶的时候，不小心一枪打偏了，崩到了停在旁边的一辆车上，子弹高速射出，打穿了整辆车，震碎了所有玻璃。 洛栖换给他的枪，枪管虽然短了一截，但威力巨大，这一枪打出去，这辆车里如果有人，那这人绝无生还可能。 车辆的报警系统不断闪烁着红光，滴滴滴地大声叫着，企图召来自己的主人保护自己。 车辆里的人工智能冷静地说：“我的主人就在附近，请您迅速离开！” “我的主人就在附近，请您迅速离开！” “我的主人······” 砰—— 又一枪，车辆前方，人工智能的语音系统被破坏了。 其他人也兴致勃勃地拿着枪扫射这辆车，几枪之后，车胎漏气，整辆车很快就瘪了下去。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这是谁的车，但就算这辆车的主人有意见，此刻恐怕也不敢到这群拿着武器，和孩子一样肆无忌惮的壮汉面前理论。 “要是有一整套军用装备就好了，戴上他们的头盔，军用网络可以标注敌人和队友，启动自动瞄准装置，到时候咱们只管把子弹打出去，系统会帮我们把子弹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那才叫爽。” “别不知足了，别说军用那一套，有这么好这么新的家伙你就偷着乐吧，你不去防暴队难道是不想么！” 洛栖站在最边上，尝试着学习他们的姿势，想要精准地击中不远处的酒瓶子，那就是他们的靶子了。 和他们手里可以无数次突突突，好像有无限子弹的枪不同，洛栖手里这把长长的枪一次最多只能射出三颗子弹，三次之后就必须重新换装弹药。 不知道怎么回事，洛栖总觉得站着用这把枪很奇怪，她总是瞄不准击不中，一点都不轻松，而且这把枪的子弹都很大，射出去破风的声音也很响。 “这是一把狙，RT28，配备枪管弹匣的状态下，全枪长度1452毫米，重量有18千克，计算精准的情况下可以直接打击直升机、浮空车，配备钨芯穿甲弹可以轻松贯穿30毫米的钢板。” “如果配合军用自动瞄准系统，这就是战场上的王者，一击毙命。” “被它盯上的敌人等同于被死神盯上。” “比它更好的只有守望了，但这把枪比守望还火，这几年的流行款。” 守望的使用者必须是A级基因及以上，而这把RT28之所以是流行款，就是因为有基因缺陷的人也可以正常使用。” 雪莉拿着瓶汽水，站到了洛栖身边，不屑地看了看属于洛栖的那个依旧完整的瓶子，“给你，浪费了。” 雪莉把自己冰镇的汽水递给了洛栖，从她手里把枪接了过来，“出身在平民区，有基因缺陷固然不是你的错，可遇到问题只知道自己一个人瞎钻研，不知道开口求助，不信任别人，这就是你的错了，你不快点成长起来，或许活不过今晚。” 雪莉拿着枪，卧倒在地，手肘落在地上，双臂自然形成一个枪架，和狙击枪构成了稳定的三角，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等你死了，我会把你的那一份寄到你家里。” 枪响之后，玻璃瓶应声而碎。 酒瓶后面的墙壁也被炸出一个大洞。 从她拿到枪到打碎玻璃瓶，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这把枪冰冷的风采乍露，在她手里是个真正的杀人凶器。 枪管更长的枪是狙击枪，枪管更短的枪更适合冲锋。 洛栖用一把适合当面对轰的冲锋枪换了一把远程狙击枪。 看她灵活的身手，雪莉以为她更适合冲锋枪，故意把冲锋枪丢给了她。 她身边需要这样的人。 没想到她自己换了把狙击枪。 白白浪费了她的身手和眼力。 这个小菜鸟要是多问她一句，她一定不会让她用狙。 今晚的局面更适合当面对轰，而不是高位点狙。 雪莉有些可惜。 但也只是可惜而已。 今晚，大雨。 这里所有人，都将毫无意义地死去。 041:枪和玫瑰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雪莉站了起来，接过了洛栖手里的汽水，嘬了一口，“这里每一个人都比你这个菜鸡懂得多，包括狂鹿。” “你以为他不知道这是把狙？他愿意跟你换只是因为他知道打狙的难度更高，突击步枪更容易上手操作而已。” 雪莉把一支蓝色药剂丢到了洛栖怀里，“报酬已经给你了，好好练，今晚好好干，明天早上要是没死，我再给你们一人加一支A级【基因改善药剂】！”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雪莉转身，对着所有人大声喊了出来。 众人举枪，振臂高呼，“好！” 青色的阳光下，粉色的发丝微微荡开，洛栖看见雪莉白皙的后脖颈上纹着一朵怒放的玫瑰。 这些玫瑰的样子和洛栖家里摆着的11朵，价值将近40万的玫瑰非常相似。 玫瑰的颜色，和血相似，泛着咧咧的光泽。 洛栖趴在地上继续试枪。 她的确不知道什么枪械的相关知识。 但她学过物理。 排除其他干扰因素，在一定限度内，枪管越长，子弹在枪管中一直处于加速度的状态，理论上子弹射出的初速度就越高，射击精度也就越准。 当然也不是说这个长度是没有限制的。 而且枪管更短的枪，子弹在枪管中爆裂冲出，在空气中很难控制方向，精度应该不是很理想。 在这种情况下，精度更高的长枪管应该更适合远距离狙击，精度差一些的短枪管更适合近距离攻击。 洛栖下意识地更想要狂鹿的那把枪。 正好，狂鹿身高不够，那把短的枪也更适合他的身高。 这从来不是一无所知的诓骗。 ———————————————————————— 时间飞速流逝，大家争分夺秒地射靶练习，这是难得的机会，每个人都必须紧紧抓住命运的契机。 也不知道雪莉从哪里搞来的资源，机器人把子弹一箱箱运上来，源源不断。 她居然好像真的有用不完的子弹。 洛栖趴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瞄准了不远处的酒瓶，扣下扳机。 ‘嘭——’ 酒瓶应声而碎。 洛栖左眼的义眼泛起一阵灼热，她闭上眼，休息了几秒钟，给义眼一些冷却的时间。 郑元洁给自己装备的这只义眼只是普通的民用级别，做不到军用那种自动瞄准的功能，但洛栖发现自己可以在义眼上对目标物体进行红点标记。 标记之后，俯下身子，调整角度，把义眼标记的红点和狙击枪自带的瞄准镜红点相重合，大概率就可以射中目标。 但是她还不算太熟练，瞄准静物的过程至少需要一分钟，一分钟之后她才能射出子弹，有把握打穿目标。 假如目标是个移动的物体，那这个时间大概更加需要加倍。 “渴死了，走，去弄点水喝。” 大家呼朋唤友，背着枪走进了街角的一家商店，狂鹿走到洛栖身边，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洛栖摇了摇头，狂鹿也没有勉强，拿着枪屁颠屁颠跟上了人群。 没过几分钟，震耳欲聋的密集枪声从街角传来，地面微微震动，那些穿着皮衣，有着五颜六色头发的人高声欢呼，他们快乐地吹着口哨，洛栖甚至能听见他们频繁更换弹匣的声音。 她可以想象到在这样铺天盖地的弹幕之下，这个商店大概是没有幸存的几率了，这么多人一起扣动扳机，各式枪支喷吐出耀眼的枪焰。 一场盛大的烟火在这个小小的商店里爆发。 货架、柜台，墙壁、秩序、冷静，一切都在烟火中坍塌。 “妈的居然还敢让我付钱，也不看看咱们是谁！臭老头子找死！” “你们看见他被吓尿的表情了么，哈哈哈，老头还坐轮椅，连义体都买不起，出来工作可不就等于找死！” “你们刚看见我这把机关枪了么，怎么样，牛吧！突突突一下子把整个货架都喷成了碎片！” “我的才厉害！” ······ 他们洗劫了这个商店，只为了一瓶水。 只是因为他们有枪。 “小元，喏，给你带的。” 狂鹿把两瓶散发着冷气的水放在了洛栖手肘边。 水蒸气遇冷液化，一滴水珠在重力的作用下，沿着不规则的痕迹，蛇行一般缓缓滑落。 水珠落地破碎的瞬间，洛栖面无表情扣动扳机。 不远处的酒瓶应声而碎，酒瓶后面的正面墙壁轰然倒塌。 众人把手里的饮料夹在胳膊上，腾出手来给洛栖鼓掌，尖利的口哨声不绝于耳，狂鹿也兴奋地在洛栖身边说她太牛了。 他们为一切毁灭和破坏感到由衷的兴奋。 042：猛虎帮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水瓶上最后一颗水珠艰难地向下爬行，小小的水珠上倒映出四周光影破碎流转，依稀可以看见飞逝的人影，耀眼的火花枪焰，和无边无际被点亮的黑暗 水瓶下方早已积起了一小滩水，等待这滴水珠的加入。 水珠没有留恋，在重力的作用下坚定地继续下滑，划过对外喷射火焰的悬空车，划过依然刺目的霓虹灯，划过明亮的枪焰，划过所有痉挛的断臂残肢和淋漓的鲜血，映出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洛栖盯着瞄准镜专注的眼神。 水珠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汇入越来越湿润的地面。 水面微微震颤，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波纹，四面八方都是引擎轰鸣和爆炸的声音。 洛栖匍匐在阴影里，嘴唇紧绷，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瞄准镜，用自己的微蓝义眼，追寻、标记着出现在她瞄准镜里面所有东西。 这个夜晚，这条小小的街道上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战争，街道上枪声炮声不断，烈焰燃烧，火舌四处乱窜。 人们在这样的混乱中无法看清面前的是敌人还是朋友，所有人都在开枪，所有人都在攻击。 洛栖清晰地看见缩在后面的狂鹿被一颗流弹扫过，高速流弹没有爆头，只是让他高高蓬起的黄毛在刹那之内就削了个顶。 头可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 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突然出现一道黑不溜秋的长长沟壑的头发，头皮上被烫出了一个长长的疤，刚刚还怯战的狂鹿突然变得癫狂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冲了出去，抱着自己的突击步枪就要给自己的一头秀发复仇。 可洛栖在高处看得分明，那颗流弹不是来自前方，而是来自于他身后伙伴的无心扫射。 打枪的不知道自己打到了谁，被打的不知道谁打了自己。 乌合之众。 这一幕放在什么以笨贼为主角的搞笑动作贺岁片里一定可以收获满堂大笑，搞笑之余观众们也会给予谅解。 毕竟都只是没接受过系统训练的草台班子。 草台班子洛栖匍匐在屋顶，她挑选的这个这个角度可以看清底下发生的一切，但十分隐蔽，底下的人就算抬头，不用扫描器，仅凭肉眼，应该找不到她这个深藏阴影的小角落。 下面街道上炮火纷飞，爆发了一场小型战争，但她的世界并不嘈杂，安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的耳朵里塞着一副粉紫色的耳机。 雪莉给所有人都发了一副耳机，作为今晚队内通讯的工具，他们甚至在晚餐的时候饶有兴致地给自己取了个名字：猛虎帮。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雪莉是蒸汽玫瑰的老板，这个帮派名字温柔又霸气，获得了一致好评，全票通过。 今晚之后，活下来的人将把猛虎帮的名字传遍整个乌海城。 他们的传说将以此开始。 其他人都有佩戴耳机，固定在通讯频道，方便彼此之间互相交流联系。 雪莉上前一步，抬起手关掉了洛栖耳机的通讯功能，不仅如此还打开了专门辅助睡眠的降噪功能。 雪莉把烟叼在嘴里，伸手拍了拍洛栖这个粉紫色的耳机，吐出一口烟雾，笑着说这样可以过滤掉杂音，以免外部环境影响她瞄准射击。 整个街道都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战火，唯有洛栖一个人俯视、观察着一切。 松了松一直扣在扳机上，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指，自从突袭之后已近将近半小时了，这半小时洛栖没有开过一次枪。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 根本没给她开枪的机会。 这种动乱的环境中开枪就是暴露自己的位置，她没有自信在开枪之后，可以躲过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的追捕。 按照雪莉的说法，今天乌海城的港口有大动静，真正的战场在那边，他们这里只是帮顶头大佬捞一捞下面的小杂鱼，刮点油水而已，不会有什么大事。 半小时前他们也的确看见了港口方向升起的蘑菇云。 港口大爆炸，整个乌海城都跟着摇摇晃晃。 这些人看见蘑菇云升起的时候都在欢呼。 洛栖严重怀疑他们根本不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引爆了炸弹，又是谁在攻击谁。 夜越深，这帮人精神状态越亢奋。 和磕了药似地。 或许他们只是单纯地喜欢看到世界爆炸而已。 043：一夜猛虎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却不敢松懈，如果这个街道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那就根本没有发放这么精良的武器的必要。 事情还没结束，一切刚刚开始。 果然，不多时，港口那边激战不知为什么停了下来，无数悬空车、悬空艇转换方向，乌压压一大片朝着他们的方向压了过来。 没有犹豫，所有人都举起了枪，对准了那些空中的悬空车和悬浮艇。 枪焰四射，无数悬空车中弹坠落、炸毁。 参与这场阻击战的，不仅是他们这个街道，附近所有街道几乎都有发动对悬空车和悬空艇的攻击。 听声音，看样式，都是重武器。 这边也花了大手笔，拿出了不顾一切要拦住这些悬空车的架势。 不消灭掉地上这些抵抗势力，悬空车和悬空艇绝无通过的可能，他们被拦在了这片低矮的贫民区。 很快，地面上更加惨烈的战争就开始了。 在洛栖高倍的瞄准镜里，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拿着制式武器，开始了对街道里这些小杂鱼规律的清扫。 和洛栖这帮临时组建的草台班子不同，这些穿着制服的人明显更具有优秀的军事素质，他们排成队形，以小组为单位，穿插式快速突进，消灭掉火力最猛的点，后面大部队迅速压上，补充打击残余势力。 他们所有人都戴着头盔，通过倍镜，洛栖可以看见他们明显不需要和自己一样经过精准的瞄准。 军用设备。 哪怕他们此刻还没进入这个街区，哪怕此刻他们应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洛栖也没有对他们放出冷枪。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跳，收起了枪口，靠坐在墙壁上，右手在耳机上摸了摸，打开通讯频道，她想提醒街道上的人，刚刚才成立的猛虎帮绝不是这些正规部队的对手，放几枪意思意思就算了，东西到手大家可以撤了，没必要和这帮装备精良的杀神杠到最后。 ‘砰——’ 街口传来枪声。 为时已晚。 对方已经突入了这个小小的街道。 然后就是不分敌我的大混战。 洛栖看见狂鹿端着枪突突突扫射了一通，清空了弹夹，在换弹夹的时候控制不住一直在发抖的手。 他手抖到换不了弹夹。 这个时候没有武器，无异于自杀。 狂鹿一边在说什么，大概率是一些脏话，一边蹲了下去，深呼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哆嗦着去换上新的弹夹。 洛栖的瞄准镜里，他尝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他浑身瘫软，全身战栗，抱着枪，在枪林弹雨中瘫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像一只在人类钢铁森林中迷路的鹿。 一只手从身后拽着他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拔了起来，用力把狂鹿丢到了街边。 洛栖微微吐出一口气。 她没有选错位置。 这时候直接面对重武器屠杀的是最危险的。 雪莉嘴里叼着半根烟，火星子猛烈燃烧，她不耐烦地把狂鹿手里紧紧抱着的枪和攥着的弹夹抽出来，利索地换上了弹夹，重新装弹后把枪丢到了狂鹿怀里。 看狂鹿还是一脸呆怔，雪莉‘啪啪啪‘左右开弓，用力扇了狂鹿两个大嘴巴子，“能不能行，行就上，不行就滚！别在这儿挡着，浪费子弹！” 说完，雪莉转身就走，粉色头发在暗夜火光中微微一荡，露出了脖子上鲜红欲滴的玫瑰刺青。 044：今晚第一枪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狂鹿咽了咽口水，捏紧了手里这帮满弹的枪，他抬头看了一圈房顶之后，下定决心，抱着枪，转身，找到他的小摩托，跑了。 他大概是在找郑元洁。 洛栖没有指责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为什么不带自己走。 临阵脱逃，人之常情，更何况这也不是他的战争。 当然，这也不是洛栖的战争。 和狂鹿不同，洛栖的手很稳，完全没有抖，她甚至并不紧张，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冰凉的水压下了隐隐有些兴奋的情绪，和身体里慢慢燃烧起来的温度。 街道上的世界一片哀嚎，鲜血淋漓，而她再一次确认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这每一个人都是活着的，而不是什么游戏里的NPC，她打出去的每一颗子弹真的可以杀死一个人。 这就是那些玩家登陆蔚蓝online的感觉么？ 这种极度真实的，又不真实的感觉。 果然令人上瘾。 洛栖没准备走，她有预感，今晚之后，她将更加了解这个世界。 继续匍匐在屋顶，在瞄准镜里看着这些只能在电视电影里才能看见的场面。 看见无数人没有任何挣扎就变成了炮灰。 成立不到半天的猛虎帮在重型武器的碾压下灰飞烟灭。 洛栖背靠在墙壁上，深呼吸，瞄准镜里，这些穿着制服的人也只是在清扫那些在街上具有攻击性的人，而不是推开每一栋楼的房门，杀死所有人。 理论上，只要不开枪，不暴露自己，安静地观察，她应该就是安全的。 洛栖看着那些悬浮在空中的悬空车，她眯了眯眼，现实生活中洛栖有些近视，这是她试图看清楚某样东西时的习惯。 进入赛博世界之后，她把这个习惯也带了过来。 义眼放大了她试图看清的画面。 洛栖瞳孔骤缩，抬起手护住了自己的头，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墙角，像只被烫熟的虾一样蜷曲身体，试图用这样都方式保护住自己，尽可能地减少冲击。 ‘嘭———’ 整个街道陷入了一片刺目的光亮。 地面剧烈震颤，无数建筑开始倒塌，街道地面裂开，化为一片废墟。 悬空车往他们所在的这个街道丢下了一颗炸弹。 大概是觉得一个个杀过去太麻烦了，他们决定提高扫荡的效率。 爆炸过后，穿着制服的人开始继续推进。 “救救我……” 一只满是伤痕的手紧紧抓住了一个经过的人的制服裤子。 楼顶上，洛栖取下耳机，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耳朵，缓解之后，戴上耳机，拿起了枪，恢复射击姿势，继续观察。 被拉住的，穿着制服的人没有犹豫，枪口对准那个被废墟压住了腿，无法动弹的人，毫不犹豫，一枪爆头。 枪声响起，那人大半个头颅爆开，炸成一团血沫，剩下半个头颅垂下，砸在了地上，无神的眼睛正好对准了洛栖的方向。 他的下颌骨微微歪斜。 她认出来这是在蒸汽玫瑰酒吧里带头打架的大个子，黑暗中她一记勾拳打裂了他的下颌骨。 晚饭的时候他还说下次要继续切磋，让洛栖别耍阴招。 眯了眯眼，洛栖无意识把准星瞄准了那具尸体已然灰暗的眼睛。 她不喜欢被人这么看着。 一片废墟中，雪莉踉踉跄跄站了起来，她的身上全是伤口，腹部插着一根长长的钢筋。 她的脸上全是汗水，在火光照映下整个人都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她伸出手，把贯穿了她整个身体的钢筋一点点拔了出来。 鲜血和尘垢根本不能遮掩她的光辉。 “我是飞鸟，挣脱锁链。” 雪莉的眼睛在火光中煜煜生辉，她用那根染血的钢筋做拐杖，手指通过钢筋连接地面，炙热明亮的火焰从她的指尖通过钢筋流到地面。 “我是孤火，焚烧烈日。” 岩浆一般的火焰迅速流满了整个街道，洛栖理解了她一直不拿武器的原因。 任何武器都无法承接这样的高温，她根本不需要武器。 她本身就是武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栖总觉得雪莉的眼睛也已经变成了炽热的火焰。 “我是墓碑，埋葬春天。” “我是千千万万，为自由高歌。” 瞄准镜里，洛栖看见为首的黑衣人抬起了胳膊，整个队伍都停止了行进，那人歪着头，显然是和耳机里汇报着什么。 这个时候，大概率是在呼叫外援。 洛栖眼睛微眯，扣动了扳机，送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颗子弹。 ‘砰——！’ 子弹旋转着从枪口呼啸而出，准确地击碎了那人的耳机。 045：一只鲸鱼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也算对得起今天的报酬了。 被枪打掉耳机的人下意识抬头寻找子弹的来源。 无人机马上飞向楼顶，上上下下进行了扫描。 楼顶上空空荡荡。 一枪之后，洛栖根本没有关注自己那一枪有没有击中目标，开枪之后立马抱着枪，拿起边上的水瓶，弓腰沿着墙角下了楼，准备换了个地方呆着。 开枪之后，这个地方就暴露了，她要迅速赶去备用地点。 在她弯着腰的身后，无人机正在扫描整栋楼。 街道上雪莉手中的火焰像一条鞭子，高高扬起，击中了还在坚持的悬空艇，悬空艇侧翻，里面装着的东西掉了出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盒子，一个盒子简直和一栋楼一样大。 ‘哐啷——’ 铁皮盒子重重砸落在地，地面震动，砸起一地尘灰。 铁皮盒子四周都有一个长方形的玻璃窗口，应该是为了方便观察。 尘埃落定，备用地点上，洛栖也找好了角度，把倍镜调到最大，她很好奇今天晚上引起这么大动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后，她就呆在了原地，半晌不能回神。 高倍镜中，透过窗口，和窗口中一闪而过的身影，洛栖看见了最不可能，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鲸鱼。 恍惚间，不知是梦还是错觉，洛栖甚至觉得这只鲸鱼透过小小的窗口，也看了自己一眼。 一只鲸鱼？ 一只鲸鱼！ 那条鲸鱼看着洛栖的眼神，像一个人。 或许是看错了，洛栖想，书上说鲸鱼脑袋重量很大，是有智商的。 这大概是一条挺聪明的鲸鱼，所以会有那么苍老，审视，和人一样的眼神。 雪莉也看见了那条被困在铁盒子里的鲸鱼，但她并不觉得奇怪，微微弯曲膝盖，随后全身肌肉紧绷蓄力，以非人的力量和速度高高跃起，和兔子一样，很快就跳出了这个街道，直直冲向了铁皮盒子坠落的方向。 火焰鞭子经过之地，一路岩浆四溢，只留下扭曲焦黑的痕迹。 这就是她的异能。 洛栖有点眼馋。 可惜郑元洁本人并没有异能，只有登陆蔚蓝online之后，服用公司提供的【神经加强药剂】，才能在洛栖的世界里获取一些异能。 如果自己在赛博世界能搞到那种【神经加强药剂】，如果能顺利回到现实，那自己可以拥有异能么？ 得想办法找找那个药剂。 洛栖看着她义无反顾的背影，也不知道那个铁皮盒子是什么材质做的，能不能忍受住雪莉的炙热异能。 战场上炮火纷飞，也不知道是雪莉的异能，还是什么类型的炸弹，战场那边澎湃的光芒海水般涌起，几乎点亮了整片天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雪莉吸引了过去，等街道上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洛栖小心翼翼地下楼，绕开一地扭曲的焦黑尸体。 死亡是最平等的。 此刻所有肢体都扭曲缠绕，烧在一起，变成漆黑的焦炭，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此刻洛栖能做的，也仅仅是尽力不踩碎他们而已。 微微的机械震动声从洛栖身后传来，她蹲下身，仿佛没有察觉的样子，煞有其事地翻看着地上焦黑的尸体。 机械震动声越来越近，洛栖转过半个身体，卫衣兜帽下眼睛微微一眯，子弹呼啸着击中了跟在她身后的一架无人机。 无人机中枢被击中，摇摇晃晃了一会儿之后，坠落在地，和一地废墟融合在了一起。 她这次开枪的姿势并不标准，但还是在义眼的帮助下，无需瞄准镜，直接把无人扫描机打了下来。 她摸了摸微微发热的枪管。 除了游泳之外，她好像找到了新的爱好。 她喜欢这种掌控每一颗子弹的感觉。 在这个陌生、杀机四伏的世界，任何人都不可信任。 除了她自己和她手里的枪。 有机会的话，还得找机会好好练练。 一滴冰凉的水滴在了洛栖的头上。 她站起来，仰头望向无垠的黑暗，此夜无星无月，亿万滴雨水从高高的天际扑面而来，砸在脸上有冰凉的痛感。 下雨了。 046：雨中逢花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雨水砸在地上，和地上那些焦黑、鲜红、废墟混成一片泥泞，在地面汇成黑色的镜面。 洛栖抱着狙击枪，在狂乱的雨水中飞奔，一脚将这不断波动的镜面踩得更碎。 转过街角，即将进入另一条街的时候，她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雨夜漫长而黑暗，但她的义眼有夜视功能，可以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她看见了一个绝不该在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 街角阴影处，雪莉不再熠熠生辉。 她的牛仔外套不知道哪里去了，身上的白T恤全是灰尘和血渍。 粉发肮脏，嘴角流血，腹部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大洞，透过那个大洞甚至还能看见她慢慢跳动的内脏，她那两条修长的腿现在变得血肉模糊，白色的骨头露在外面，有些地方的皮肉都已经被烧成焦炭。 整个人和被扯烂的娃娃一样，黯淡地靠在墙角，低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 此时距离雪莉显露异能，义无反顾地冲向那只铁箱里的鲸鱼才不到八分钟。 她像个太阳冲了过去，那么强大，却失败地这么快。 这种级别的战斗，对方一定派出了比雪莉还厉害数倍的人才能达到这个战果。 或许他们已经在搜索雪莉的踪迹了，现在马上离开还来得及，今晚没人知道洛栖参加了这场战争。 雪莉身上的血水和着雨水，慢慢流到了洛栖的脚边，她甚至能感觉到炙热的血液穿透潮湿的鞋袜和皮肤，渗透进自己的身体里。 没有太多犹豫，洛栖把枪背到了背后，上前一步，弯下腰想要把把雪莉抱起来。 雪莉似乎还有神志，感觉到了有人想碰自己，举起手就想给那人一巴掌。 洛栖捏住了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她这个虚软无力的巴掌，“雪莉？老大？清醒点，是我。” “你…….” 大雨中雪莉勉强睁开眼，似乎看清了面前的人，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反应骤然变得激烈起来，扭动着身子试图离洛栖远一点，“滚！你这个畜生，给我滚！” 洛栖一下子就呆住了。 畜生？ 她怎么就成畜生了？ 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骂过洛栖。 雪莉比雨水还冰冷的嫌恶隔着大雨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你杀了我吧，我绝不会吐露任何信息！”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决绝，“你休想蹂躏我的意志！” 雪莉眼里的火焰又烧了起来，“我绝不为奴！” 她伸出手指，似乎想对洛栖做些什么，她的手指上出现了一点火星子，然后‘呲啦——’一声，这点火星子很快就被雨水浇灭了。 雪莉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呆住了。 场面变得很尴尬。 洛栖张张嘴，想要安慰一下她，但又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 她拍了拍雪莉的肩膀，干巴巴地安慰着：“你别担心，主要是因为现在在下雨……会好的。” 雪莉又试了试，这回手指上连个火星子都没冒出来，只有一股白色的烟，在大雨中很快消散。 听到洛栖这不算安慰的安慰，雪莉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她的眼睛都红了，“好个头啊！” “没有异能我也不会做你的狗！” 说着就要咬舌自尽。 洛栖眼疾手快地掐住了雪莉脸颊两侧，她的手指摁在雪莉牙关上，迫使她张开嘴，无法咬到自己的舌头。 雪莉愤恨地捶打着洛栖的身体，看着洛栖的眼神就像看着毕生仇雠。 眼神要是能杀人，洛栖早就死了千万次了。 叹了口气，洛栖无奈地说道，“你想多了，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你休想骗我！ 雪莉眼睛一瞪，下意识想反驳，但很快就软软倒了下去。 洛栖接住了她的身体，放下了捏着她的脸和后脖颈的手。 雪莉这种敌对的状态实在不适合迅速离开，她只能先把雪莉放倒。 洛栖把雪莉抱在怀里，站了起来，颠了颠，雪莉个子很高，抱起来却很轻。 身体密度一般般啊。 大雨滂沱，在潮湿的雨水中，洛栖抱起了一支破败的玫瑰花。 047：捡垃圾的老头儿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欢迎光临！” 商店里温柔的女声吓了洛栖一跳，赛博世界的商店原来也有自动欢迎的语音。 商店门口自动开门的装置已经坏了，玻璃门破碎，没破的地方也有几个弹孔。 那是猛虎帮之前的痕迹。 洛栖知道的，最近的有医用物品的就是这个商店了。 洛栖抱着雪莉杀了个回马枪，回到这个街道，躲进了这个连灯都没开的商店里。 洛栖把雪莉放在了商店的长桌上，把背后的枪卸了下来，子弹上膛，端着枪开始在商店里搜寻物资。 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消毒水，绷带，医用凝胶，止痛剂…… 洛栖把能用的东西都拿了起来。 簌簌——簌—— 有人。 洛栖屏住呼吸，耳朵竖了起来，默默放下手里的物资，双手端枪，走向了发出响声的地方。 夜视镜中，一个没有腿的白头发老头儿和仓鼠似的，嘴里鼓鼓囊囊地塞满了东西，手里还拿着一些包装袋，瘫坐在一堆食物中茫然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高大身影。 大雨中，商店门口的路灯时明时灭，闪烁的灯光显得洛栖的身影格外高大。 老头儿呆呆看着她。 洛栖看见他喉咙鼓动，用力吞下了嘴里那一大坨食物。 然后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我……·我没偷东西！我……我只是饿，饿了！” 老头儿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想要憋住后续的饱嗝。 嗝—— 显然，他没成功，老头儿又打了个饱嗝。 老头儿的身边有一个完整的细细的轮胎，边上还有一些轮胎碎片。 两个轮胎，那是轮椅的碎片。 这个轮椅应该就是之前猛虎帮打碎的，可以想象那群人冲进来的时候，这个老头儿该是多么的崩溃。 外面街道混战，他轮椅破碎，甚至没有离开这里的能力，只能安安静静坐在这个黑暗的商店里等待命运的安排。 “我……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太饿了，就……就吃了点儿东西，我不是小偷！” “我没偷东西！” 老头儿结结巴巴地给洛栖解释。 洛栖看着老头儿身旁那一大堆空了的包装袋，没有说话，放下了枪口，转身在货架最上面一层拿了几个面包、蛋糕和合成牛奶，放到了老头儿身边。 老头儿也不说话了。 没有轮椅，他双腿残废，就算爬也只能拿到货架下面和地上散落的食物。 洛栖给他拿的都是他拿不到，也从来没吃过的东西。 吃那些包装破损的，被人踩烂了的东西，老头儿还得安慰自己不是小偷。 可当洛栖把这些包装完好的食物放在他面前的时候，老头儿哆嗦着撑着手臂往后退了半步，喃喃道，“干嘛呀，你······我……我又不是小偷啊……我……吃这些破的就好了……” “你把这些给我，不是浪费了么……” 话是这么说，但老头儿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些不属于他的，从未品尝过的，放在货架最上层的食物。 半晌之后，他倾身抓起了几个面包，撕开了包装袋，把整张脸都埋进了香甜的面包里，深吸一口气，让面包里香甜的味道充盈整个肺部，张开嘴狼吞虎咽地啃食着，“好香啊…….“ “原来这个面包，这么好吃啊……” “为什么我才知道呢？” “为什么我才知道呢？” 048：雨夜屠夫杀人图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当然没有去管老头儿那奇怪的举动。 她给老头儿食物的目的就是表达她的善意，她不会影响老头儿今晚越矩的行为，同时，也希望这个老头儿对她今晚的动作视若无睹。 洛栖拿起那些医用药品，义眼的夜视功能并不会阻止她在黑暗中的发挥，先用消毒药水倒在了雪莉的伤口上，雪莉现在的体温很低，但这不意味着她的伤口不会发炎。 雨水洗尘，其中多的是细菌和灰尘。 刚刚雪莉几乎整个人都泡在水里，想要进行下一步治疗，必须先给她进行消毒。 可消完毒，下一步该做什么，洛栖有些没主意了。 她处理过自己的伤口，可雪莉的伤比她遭受的严重太多了。 腹部一个拳头大小的贯穿伤，没有医用仪器，她无法确定里面的内脏是否完好，是否需要进行修补，左腿已经化为焦炭，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右腿脚腕以下全部消失不见，膝盖处白色的骨头突出，洛栖甚至可以摸到上面软软的筋膜。 在洛栖的世界，受了这种伤的人大概率也只能等死了。 可雪莉还活着，虽然呼吸微弱，但她的心脏、内脏都还在跳动。 这朵玫瑰还未死去。 洛栖只能在有伤口的地方都倒上了消毒药水，可雪莉的伤口依然在不停渗血，鲜红的血液和外面的雨水一样汇聚成河，淌到了长桌上，和瀑布一样流到光滑的地面上。 洛栖在伤口的近心端绑上了绷带，试图阻止血液的过度流失。 可作用微乎其微。 “她的腿已经废了，你得把她的腿锯掉，她才能活。” 商店里突然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声音，洛栖回头看去，那个躲在角落吃东西的残疾老头儿不知何时爬到了她的身后，他的面前一汪血泊，仰头看着躺在长桌上毫无知觉的雪莉，看样子似乎是已经看了一会儿了。 老头儿手里拿着个手电筒，打开手电筒，用手电筒的光指了指商店后面，“那边有锯子，你消毒以后，把她的腿锯掉，尤其是烧烂的那部分，然后止血，她全身的血液才能流通，腹部的那个伤口你处理不了，先止血，然后送她去医院。” 洛栖没有说话，但送雪莉去医院显然是不现实的，雪莉是今晚这场闹剧的主导者之一，虽然还不知道那些悬空车悬空艇属于哪个势力，但显然雪莉她们这边只能生活在阴影里，是不能见光的存在。 洛栖身上也没有给她付医疗费的钱。 大雨之夜，她捡起这朵玫瑰，并非她也是因为可以借她触碰到在她身后的这股势力。 她需要更加了解这个世界。 老头儿叹了口气，大概也明白了她们现在的处境，“她的伤太重了，你救不了她，只有医生才能救她。” 手电筒的光照到了雪莉的腿上，“但那个腿，必须尽快处理，否则她很快就会因为血液不通死掉。” “把我抱到桌子上，我可以帮她止血。” 洛栖没有太多犹豫，上前一步，把老头儿的半个身体抱到了长桌上，放在了雪莉身边，在他的指示下拿到了一把小小的手持电动锯。 “给我吧，我来锯，你摁住她的身体。” 老头儿把手电筒夹在脖子上，让光照在雪莉的腿上，试了试手里的电动锯，“锯腿很疼的，哪怕她现在昏迷了，也会痛醒过来，她会挣扎，说不准还会打人，你要摁住她，我年纪大了，手不稳，如果她挣扎太凶，我怕我切错位置。” 说完，老头儿把手电筒叼在嘴里，等洛栖双手摁住雪莉之后，打开电动锯，开到最大功率，靠近了雪莉的腿。 ‘呲——’ 鲜血飞溅，骨屑飞溅，肌肉脂肪飞溅。 血液溅到了老头儿的脸上，老头儿叼着手电筒面不改色。 血液溅到了手电筒上，蒙上了一层血淋淋的阴影。 血液溅到了洛栖的脸上，温腥的气味让人恶心，洛栖咬着牙，没有松手。 “啊——！” 雪莉痛得双目怒睁，哀嚎着醒了过来，她下意识扭动身体，试图摆脱这样剧烈的疼痛，但始终摆脱不了洛栖的铁手桎梏。 洛栖整个人压在雪莉的小腹，背对着雪莉的脸，面朝老头儿实施手术的位置，双手紧紧按压住雪莉的腿。 外面的世界大雨滂沱，黑暗的商店鲜血淋漓，微光下两个面无表情的人在一片血泊中死死按压着女人的身体，无视她的惨叫和怒骂，锯下了她的腿。 好一副雨夜屠夫二人组杀人图。 049：不想死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雪莉实在无法忍耐这样非人的痛意，她挣脱了洛栖在她胸口绑着固定的绳索，高高抬起自己的身体，一口咬在了洛栖的肩膀上。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要痛死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去死啊你，郑元洁！去死！都给我去死！” 雪莉松开了嘴，她的嘴里掉出了一小块肉。 剧烈的疼痛让她咬下了洛栖的一块肉。 她终于没有力气了，靠在洛栖的肩膀上，用自己的头，一下一下地去捶洛栖的头，“好痛啊，怎么会这么痛，我要痛死了，杀了我吧，杀了我······” “能不能，别砍我的腿？” “义体······很难看啊······” 即便被咬下来一块肉，洛栖也只是闷哼一声，没有松手，依然死死按压着雪莉的腿。 她能感到雪莉的挣扎越来越弱，那些落在肩膀上滚烫的液体并非来自自己，而是来自雪莉的眼泪。 “你可以去装一个义体，粉色的那种，和你的头发一样，大概会好看？” 洛栖从兜里拿出了一颗糖，迅速剥开塞进了雪莉的嘴里，然后又回身，摁住了她的腿，声音没什么波动，“没关系的，义体也可以设计得很漂亮。” 商店里镇痛的药剂药效不够，她准备了一些糖果以备不时之需。 这种时候，嘴里有点甜的，能大幅缓解疼痛。 这是洛栖无数次熬过剧烈疼痛的经验。 雪莉趴在洛栖的肩膀上，嘴里含着糖，没有回应，也没有反驳。 安静地像是死了。 老头儿倒是‘嗤’了一声，“年轻人，你以为义体是你想装就能装的么？” 老头儿把手电筒夹在了脑袋旁，用手里还在转动的电锯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裤管。 老头儿手里动作麻利，他们已经锯下了雪莉烧成焦炭的左腿。 老头儿嗤笑，“我两条腿都是我自己锯的，那时候我还不如这小姑娘，别说电动锯了，我连个消毒药剂和止痛药都没有，就这么干巴巴咬着毛巾，喷了口消毒酒精，用钢锯，锯掉了我自己两条腿。” “我有基因病，病灶全在腿上，不把腿锯掉，我的基因病就会越来越严重，病到最后我就会死。” “我不想死。” “可我又经常想死。” “人真是怪。” “刚刚外面那么乱，我一个人和狗一样趴在这个破店里，想走不能走，想躲不能躲，报警了也没用，今天这里这么乱，防暴队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平时收钱的时候一秒就会把钱扣光，要他们来处理事情的时候来得比谁都迟。” 洛栖倒是知道今天更早一些的时候，那些防暴队大概率都去乌海城的港口那边了，晚上无数悬空车和悬空艇从空坠落，被人击沉。 今天这么大的行动，肯定抽调了很多城内防暴队的人手。 那些防暴队管那边还嫌人手不足，怎么会来管这个小商店的事情？ “想想活着也是没意思，我捡了一块最长，看上去最不会疼的碎玻璃，我是真不想活了。” “我试了好几次，想得很好，把这个玻璃扎进脖子里，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我就是下不了手，皮都划破了，却不舍得再往深扎。” “真怪啊，我活得这么烂，却还是想活着，不想死。” “试着试着我就饿了。” “好笑吧，我只有半个身子，饭量却很大，要吃很多东西才会觉得饱。” “年轻人，你说，人是不是很怪？” 洛栖摇了摇头，语气很真诚，她对着老头儿竖了竖大拇指，“不要总是贬低自己，你很厉害，你救了她的命。” “你很厉害，也救了自己的命。” 洛栖并非生活在可以不谙世事的环境里，自然也不会是什么‘何不食肉糜’之人，她知道这个世界布满泥泞，被厄运缠上的人如同陷入沼泽，这时候不是有能力就能挣脱的，在这样的厄运前，只能以命作为赌注，尽力一搏。 这不是坚强，不是莽撞，不是无知，而是别无选择。 “这个世界很危险，起码，你别做迫害自己的那个人。” “况且我真觉得你蛮厉害的，实话。” 老头儿看着洛栖对他竖起的这个大拇指，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个手势的作用，但看洛栖的表现，大概是在表达对自己的赞赏。 老头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问你干什么呢，你又经历过多少事？看你这样子，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我真是傻了。” 050：老陶德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老头儿手中动作不停，在洛栖的帮助下，他迅速锯掉了雪莉的伤腿，左腿焦炭的部分基本全部切除，留着也没有，赛博世界再好的药也不能肉白骨。 右腿膝盖处的碎骨被仔细挑了出来，进行初步包扎，腹部的贯穿伤也进行了初步的处理。 在他们通力协作之下，好歹这些伤口都不在继续渗血，剩下的部分要交给医生了。 松了口气，老头儿关掉电锯，摸出了雪莉身上的烟，幸运地在里面看见了还没被血水和雨水打湿的烟，但找了半天没有找到点火机。 ‘叮——’ 洛栖上道地打开了打火机的盖子，点起火，递到了老头儿的烟前。 老头儿瞟了一眼洛栖，凑过去，小小的火焰中烟草慢慢燃烧。 这个人的反应能力在老头儿见过的人里面实属一流，刚刚他们合作的时候，这个人看一眼就知道他需要什么，能在第一时间给自己把东西递过来。 在这个人的控制下，躺着的这个女孩儿基本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有对这个简易的截肢手术造成任何影响。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但第一次配合得像是一个人。 雪莉咬在洛栖肩膀上那一口，皮肉分离，老头儿看着都疼，可她的手始终很稳，忍耐住了这样的疼痛，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咬紧了牙，绷紧了肌肉。 她很好地完成了老头儿交代给她的压制住雪莉挣扎的任务。 老头儿看着洛栖，把烟盒丢了过去，“不来一口？” 洛栖正在侧头处理自己肩膀上的伤口，把消炎药摁进伤口，“我不抽烟。” 老头儿吐出了一口烟雾，“我和你商量个事儿，年轻人，你那个枪，能不能借我？” 洛栖往肩膀上挤了一大泵医用凝胶，细细抹开，感受着传来的丝丝缕缕的麻意，转头看向老头儿，皱起了眉头，“你想死？” 老头儿笑了起来，“你这样说，倒是显得我老陶德更加是个废物了” “为什么说自己是废物？废物怕死，你不怕。” 洛栖拿起医用纱布，倒上了一些消炎药物和镇痛的药剂，轻轻糊在了自己少了一块肉的肩膀上。 “你们之前那么抢劫，老板肯定不会要我了，本来也是因为这里智能AI出故障坏了，老板才要我这个残废来看看门，今天是我上班第二天，现在倒好，我连门都没看住，你是老板，你会要我啊？” 老陶德耸了耸肩膀，脸上出现一丝滑稽的笑，“AI机器人坏了还得送去修，升级维修都是一大笔钱，人坏了，自己会修好自己，回来继续上班。” “我比那些AI机器人便宜多了，可他们还是不要我，我活不下去了。” 老头儿的语音淡淡，不像在谈论生死，更像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你就把枪借我，扣个扳机，应该更简单吧？” 说着说着，老陶德就把手摸向了洛栖放在一边的狙击枪。 不是废物也没用，这是一个不是只有废物才会死的时代。 老陶德愿意在这条街上危险的夜班，会拼死保护不是自己的财产，认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他穿着他最好的衣服，套上最整洁的裤子，擦干净轮椅，体面地来上班。 他不懒惰，比谁都拼命地活着，可他依然贫穷。 贫穷到时不时就想去死。 那把黑峻峻的枪似乎有迷人的魔力，老陶德想象着他轻松地对着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啪的一声，脑浆四溅，生命终结，苦难终止。 世人不会记得有个叫老陶德的人曾来受苦。 他可以和虫子蝼蚁一样死去。 “你看我都帮了你，你也帮帮我好不好？” 老陶德的脸上泛起幸福的光晕，他笑着迎接自己的死亡。 051：我只想要一颗子弹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就在他即将触摸到狙击枪的时候，他的视线抬高，他的指尖离枪越老越远。 “不······不！” 洛栖抱起了老陶德的身体，他在洛栖的怀里拼命挣扎，可那挣扎也孱弱。 “不！就一颗子弹，我求求你了，我只要一颗子弹！一颗子弹！不值钱的，或者我给你钱，就当我今晚死了吧！求你了！我帮了你，你也帮帮我！我求你了啊！” 被抢劫的时候，老陶德没哭。 试了很多次自杀却始终没成功，打了自己很多个巴掌的时候，老陶德没哭。 当年亲手一点点锯掉自己双腿的时候，老陶德浑身大汗，嘴里咬出了血，血往嗓子眼里吞的时候，没哭。 可在洛栖的怀里，离那把枪越来越远的时候，老陶德哭得涕泗横流，声嘶力竭。 “为什么啊，我只是要一颗子弹而已······” 他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希望在眼前溜走。 洛栖抿着唇，把老陶德放在收银柜上，没有说话，没有解释，转身冲进了茫茫雨夜。 没过几分钟，洛栖就回来了，她抱着大大小小的枪支，全都堆在了老陶德面前的地面上，然后又冲进了雨幕。 来回几次之后，洛栖气喘吁吁地把几辆摩托车推进了商店里，堵住了商店的门。 除了枪支，弹药，摩托车之外，洛栖还从外面捡了很多义体进来，有断手、断腿这种大的，也有小一些的断掌之类的。 凌乱的商店一下子就变成了凌乱的军火展示库。 “你认识能收这些东西的人么？” 洛栖抹去了脸上的雨水，问老陶德。 老陶德呆呆地摇了摇头。 他不是什么帮派成员，他只是个老陶德。 洛栖看了看地上堆着的这些货，“能联系到你的老板么？” 老陶德点了点头。 “打电话给他。” 老陶德呆滞地看着洛栖，他的脸上还有眼泪和鼻涕的痕迹，他不明白这时候打给老板干什么。 今晚一切都已经被搞砸了，让老板过来，不就是他更快被辞退么？ 他还没死，他不想被辞退。 死了，就不会被辞退了。 死了，就不用面对绝望的人生。 洛栖叹了口气，“今晚这里的动静，一定会成为新闻舆论的爆点，你那个老板敢在这种地方开商店，绝不是一般人，他应该已经知道这的情况了，怪不到你。你如果认识什么二道贩子，就把这些东西卖给他们，不认识就联系你老板，让你老板拿去卖掉。” “价格低点都无所谓，当废铁卖都没关系，只要能出手就行。” “如果是你老板来卖，起码能挽回你们店里的损失，你就用这个作为代价，向他索要补偿，最起码也能保住你这份工作。” “怎么样，想好没，准备联系谁？” 老陶德终于明白过来洛栖的意思，他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地上这些东西，“那这些······不会被人找上门来么？” 洛栖靠在柜子前，在黑暗中笑了笑，“人？他们都死光了，怎么找你？” “不管是人，还是鬼来找你，你就说这一切都是······她干的，不就行了？” 洛栖指了指还在昏迷中的雪莉，“好歹你也救了她的命，她报答你不是应该？” 洛栖敲了敲收银柜，“想好了么，准备把东西出给谁。” 老陶德点点头，拿出了一个老旧的通讯仪，“我认识我们这儿一个人，他应该有能力把这些东西收走，我现在就联系他。” 洛栖提醒他，“联系他的时候别忘记说我们这儿还有个等着救命的人，我们需要医生。” 052：风衣和西装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硕大的雨点打在坚硬的路面上噼里啪啦地作响。 远处灯火通明，不断有悬空艇从天边经过，商店外面鬼哭狼嚎红光闪烁，暴雨触发了那些摩托车的防盗系统。 ‘我的主人就在附近，请立即离开！’ ‘我的主人就在附近，请立即离开！’ 老陶德捂住耳朵，无可奈何地听着这些警报声，他们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关掉这些摩托车的警报系统，按理说只要主人靠近，按一下遥控还是什么，这些警报声就会停下来。 可这些摩托车的主人早就化成一堆焦炭，除非彻底破坏这些车的中控系统，否则这些警报声是不会停下来的。 刺眼的灯光刺进了这个黑暗的小街道，老陶德看见了车灯，“来了一辆车，应该是他们到了。” 他竖起身子，伸出手，准备去迎接这些开着车来到战场废墟的人。 洛栖也看见了，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义眼高速放大街口的景象，她猛地抓住了老陶德的手腕，阻止了他打招呼的行为，“不是一辆车，是一个车队。” 尖利的刹车声从外面传来，所有车大灯打开，把整个商店和街道照亮宛如白昼，车辆包围了整个商店，刺目的灯光让洛栖几乎睁不开眼睛。 “那么大动静，地面都化成焦炭，他娘的没看错的话，那边是出动战锤-昆廷了么？乌海城现在应该只有他有A级火焰异能！” “看样子是，战锤-昆廷应该是作为秘密武器留在乌海城的，不过事情这么大，那边派出重型杀手也很正常。” “那边的痕迹大概有两个火焰异能的人在对轰，看痕迹肯定是A级。” “妈的失策了，还以为战锤不在乌海城，要知道他在，我们怎么也不至于······” 另一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战锤之下，绝无生还可能，战斗结束得很快，她死得应该没什么痛苦。” “该死！这地方真见鬼，地上都是脏东西，我都不知道我踩的是什么，我这可是新买的鞋子！” 刺目的灯光中，一个穿着黑西装，身材魁梧的男人背着光走进了商店，“老陶？老陶？老陶是哪个？我来收货。” 老陶德在洛栖身边轻轻嗫嚅了一句：“不是老陶，是老陶德哇。” 男人的视线精准地定在了洛栖身上，他看了看洛栖手里的狙击枪，吹了个口哨，“哟，RT28，好东西啊，小朋友，多少钱收来的？” 洛栖指了指地上那些散乱的枪支弹药，义体残肢，“能收的话这些全都收走，价格给的公道点儿，下次还来联系你们。” “下次？” 男人摸了摸湿润的摩托车车把，摇了摇头，换了个问题，“你们不是说还要医生么，谁受伤了，这儿怎么一股子血味儿？” 老陶德伸出手指，哆哆嗦嗦指了指雪莉躺着的那张长桌。 男人一看见雪莉那头脏脏的粉色头发就骂了句我靠，以和他那健硕身躯极不匹配的身手灵活地跳了起来，跨过摩托车，翻进了商店内部。 他拍了拍雪莉泛起红热的脸，“雪莉？雪莉？” “你他妈居然还活着？” “老大！老大！找到雪莉了！她受伤了！” 灯光中，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缓缓走了进来，他的嘴里也叼着一根烟，烟头一明一暗，照亮他细长的眼睛，他的眉宇挺拔，从大雨中走来却没有沾染风雨。 他用脚尖碾碎了烟头，接过了那个魁梧西装男抱过来的雪莉，摸了摸雪莉正在发烫的额头，“走吧。” 说完，他抱着雪莉转身就走。 从头到尾没有给过老陶德和洛栖一个眼神。 “走吧。” 西装男翻身跨过了摩托车，回头说道，“再不走，防暴队应该就要过来了。” “那······这些东西·······” 老陶德指了指地上这些装备，即便是他也知道在地上的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他们都走了，这些东西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钱怎么办？ 西装男笑了一下，摆了摆手，“走吧，不会少了你们的。” 053：千禧碧姬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背上枪，抱着老陶德，追上了他的脚步。 她冲进了雨幕之中，踩碎了一地透明水镜，泛起了阵阵涟漪，雨势越来越小，水波慢慢平静。 平静的水面上，千禧碧姬的彩虹色虹灯闪烁着陷入了灰暗。 新历998年5月17日清晨03:35，洛栖进入了千禧碧姬酒吧。 那个穿风衣的老大和彪形大汉带着雪莉，早就不知所踪，洛栖和老陶德坐在空无一人的酒吧大厅里，漫无目的地等待着。 一个穿着开叉旗袍的女人给她们端来了两杯汽水，女人低下身子的时候，曼妙的身躯就在洛栖面前盈盈摇晃，无声散发着温热的诱惑。 四周挂着的要么是裸着上半身大秀肌肉的壮汉，要么就是唇红齿白，风情万种的女人的照片，再加上给她们端水的这个女人旗袍开叉都快开到胯上了，吧台上还坐着几个衣着暴露的翘屁嫩男在看着她这个方向……. 洛栖突然意识到他们到的地方不太对劲。 这不像是个正经的酒吧。 洛栖双手抱着汽水，慢吞吞地喝了起来，眼睛看着自己杯子里不断上升漂浮破碎的气泡。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年轻人，这个地方······你来过么？” 等那个旗袍女走远了之后，老陶德咽了口唾沫，戳了戳洛栖的胳膊，神色紧张地问道。 “这地方，好像······很贵啊······” 每学期都拿三好学生、优秀学生代表的洛栖当然没来过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在她所接受的教育里，混迹在这种场所的都是流氓，都是小混混，都是社会主义的敌人。 好学生是不该来这种地方的。 会学坏。 好在没等他们尴尬地坐如针毡太久，那个女人端着托盘走到了他们身边，蹲了下来，笑靥如花，“老板让我把这张卡给你们，昨天晚上所有消费都在里面了，祝二位生活愉快，欢迎再来。” 一张黑色的卡片被如葱般洁白纤细的手指放在了他们面前，老陶德拿起卡在自己的光脑上刷了一下，瞠目结舌，“两······两百万！” 这一晚上就值两百万！ 老陶德仿佛看见银色崭新的义体在向自己招手，美好的生活即将狂奔而来。 洛栖拉住了转身就要走的旗袍女人，“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帮我问问你们老板，他认不认识精通AI技术的人，我可以不要我这部分钱，只要他能帮我找到这种黑客。” 洛栖已经在网络上查询过，这个世界也是有所谓的黑客这个职业的。 女人脸上笑容不变，点了点头，“好的，我会帮您转达，请问您还有需求么？” 洛栖摇了摇头，“没有了，这是我的通讯号，有消息的麻烦他及时联络我。” 女人记住了属于郑元洁的通讯号，点了点头，袅袅娜娜，留下一室芬芳。 老陶德看着这张卡里的余额正在发痴，洛栖微笑着问，“怎么样，还想死么？” 老陶德果决地摇了摇头，“不死了不死了，这么多钱，傻瓜才会去死！” 他的确想死，但更想活。 老陶德笑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嘿嘿嘿······” 老陶德有钱了。 054：粥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原本想和老陶德五五分，一人拿一半，但老陶德不愿意，硬是给洛栖的光脑里划了150万，只给自己留了50万，那刚好是安装两条腿的义体的钱。 “今晚如果不是你，我根本见不到这么多钱，拿你50万已经是不应该了，等我安装好义体，我会重新去找工作，将来，总有一天，我老陶德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和老陶德分离的时候，老陶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洛栖不肯撒手。 看着老陶德坐上了回家的车，洛栖松了口气。 这漫长的晚上，总算是平安过去了。 她也该回家了。 扫描生物信息之后，洛栖推开了郑元洁的家门。 小小的房间里依然摆放着11朵鲜艳欲滴的玫瑰，看来并夕夕并没有联系到合适的买家。 这些浪漫真的很贵。 洛栖推开门，僵在了原地。 一个个子有些矮小的女人扑到了洛栖面前，泪眼婆娑地仰望着洛栖，“元元，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啊！妈妈都快急死了！” 女人脸上全是泪水，湿答答的，看上去很想抱一抱洛栖，却嗫嚅着不敢上前，只是上上下下，紧张地扫描着洛栖，似乎生怕她在什么地方受到了伤害，更怕自己的孩子受了伤还不说出来。 洛栖知道，她看的不是洛栖，而是她的女儿，郑元洁。 这是郑元洁的母亲。 洛栖根本没想到回家会遇见她，她还以为这种尴尬的母女关系不会让这个妈妈察觉到什么异常，她可以悄无声息地出去，再悄无声息地回家。 洛栖脑子都快炸了，此时此刻，如果是郑元洁，她会说什么，怎么做呢？ 想到房间里散落一地的酒瓶和药片。 清了清嗓子，洛栖粗声粗气，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要你多管闲事！一大早不烧饭是要饿死我么！” 女人看洛栖并没有受伤，松了口气，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好，等着昂，元元，妈妈这就给你做饭去，还是你喜欢的炒饭？你先去房间里休息一下，别睡着了，妈妈很快就好。” 女人转身，手在衣摆上擦了擦，转身跑进了厨房，又颠颠捧着一碗热粥跑了出来，递到了洛栖手里，“元元你先喝点粥，妈妈在里面加了糖，你别饿着了昂。” 如风一般，女人又刮进了那间小小的厨房。 粥碗的温度很热，却并不烫手，热乎乎的温度从洛栖的手底蔓延，让她整个人都觉得温暖起来。 拿到这碗粥，洛栖才惊觉自己身体的温度已经很低了，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淋了一晚上的雨。 真好啊，郑元洁淋了雨，还有甜粥可以喝。 洛栖进了房间，锁上门，把背上背着的包放下来，包里是那把长1452毫米，重18千克的狙击枪，她卖掉了其他枪支，把自己已经练熟了的这把狙击枪留了下来，然后坐在椅子上，一点一点，珍惜地喝光了这碗甜甜的粥。 食物就是热量，这么一碗粥喝下肚子里，全身都暖洋洋的。 在洗澡之前，洛栖拿出了一支蓝色的玻璃管药剂。 A级【基因改善药剂】。 说实话，除了之前剧烈的头疼之外，洛栖现在并不知道基因病发作到底是什么感觉，之前猛虎帮每个人都有先天性的基因病，老陶德在基因病发作后为了保命，活生生锯断了自己的腿。 醒来之后，并夕夕曾经给自己喂了两颗D级【基因改善药剂】，立竿见影，很快就缓解了疼痛。 假如老陶德的病灶是在腿上，切除掉双腿就可以缓解基因病的话，郑开元疼痛的位置是在头部，他想要治好基因病，岂不是只能砍掉自己的头？ 话说头砍掉，能做义体么？ 把头都换掉了，还能算是自己么？ 055：A级【基因改善药剂】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D级【基因改善药剂】是做成胶囊口服，A级的则是放在玻璃管里面，打开玻璃管下面的盖子，有一个针头，看样子应该是注射使用。 洛栖连接光脑，在网上搜了一下A级【基因改善药剂】的使用方法，最起码得知道注射在哪里吧。 幸好网络上也有类似的情况，太古公司官方账号出来说明，大部分情况下直接把针孔插进胳膊上就行了，在没有胳膊的情况下，腹部，胸部，颈部等血管密集的地方都是推荐注射的位置，不推荐大家把A级【基因改善药剂】注射到舌头上，眼睛上，牙龈上，肚脐眼上，和耳垂上这些不太常规的位置。 开放私人注射药剂之后，就算是AI也计算不到人们会把【基因改善药剂】注射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位置。 洛栖甚至看见有人在问能不能注射到脚趾头上。 拔掉针头上的保护套，洛栖把整管A级【基因改善药剂】都注射到了左边的胳膊上。 等了一会儿，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洛栖站了起来，摇了摇头，既然没有什么反应，就先出去吃饭吧，她好想听见郑开元妈妈叫她吃饭的声音了。 疼痛来得猝不及防。 一千把一万把匕首同时插进了洛栖的脑子里，搅弄着她的神经和脑浆，洛栖痛得全身发抖，站立不住跌倒在了地上，她几次都要爆发出惨烈的哀嚎，只有把这些声音都喊出来她才不会那么痛苦。 可她的理智阻止了她的哀嚎。 不能尖叫，不能哀嚎，不能呻吟。 她现在是郑元洁，如果被外面的女人发现她的异常，她无法解释A级【基因改善药剂】的由来，她不可以被看出任何的不同。 不可以被发现。 她还没有回家。 可这样的疼痛实在是太超过了，即便是已经习惯疼痛的洛栖也无法忍耐。 蜷缩在地上的洛栖几次都张开了嘴，张开了喉咙想要哀鸣出声，又几次把这些哀嚎吞了下去。 她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发抖的双腿蹬开了所有的酒瓶和药罐子，她死死抱着自己的身体，努力抑制住颤抖，近乎痉挛地用自己的指甲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出一道道醒目的血痕。 牙齿咬出血，嘴唇也被咬得鲜血淋漓，她几次短暂地昏迷过去，又几次痛醒过来。 “您还好么，检测到您的状态不佳，激素处于异常水平，立即为您释放止痛喷雾。” 细密的喷雾把洛栖整个人都笼了进去。 “止痛喷雾已经全部用完，请您及时补充！” “止痛喷雾已经全部用完，请您及时补充！” 不知过了多久，洛栖躺在地上终于缓了过来。 她无神地看着这个房间雪白的天花板，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该想些什么，在想些什么。 难得的全身放空，整个人想泡在热水里一样放松。 脸上的感觉怪怪的，洛栖抹了把脸，搓了搓，搓下来一个软软的小球。 什么东西？ 她把那个滑溜溜的小球捏了起来，放在眼前，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都惊得坐了起来，手一扬，一下子就把这个小球丢到了一边。 小球被砸到了墙壁上，很快又弹了回来，极具弹性地在地上弹了弹，然后滚到了洛栖身边。 那是一个泛着淡淡蓝色的圆圆的小球。 那是洛栖的义眼。 056：母亲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元元，多吃点，都是你爱吃的。” 女人不停地把盘子往洛栖面前推，态度殷勤，眼神恳切，假如此时此刻洛栖能够开口称赞一句饭菜的味道，女人大概会感激地流下眼泪。 7:32，女人早该去上班了，可她为了给洛栖做一顿饭，硬是留到了现在。 玫瑰被移到一旁的凳子上，桌子上摆了七八个菜，都还冒着热气，女人自己只有一个空碗，拿着筷子却没吃任何东西。 “元元，你这个花，是送给谁的？” “你有喜欢的人了么？哪里人啊，几岁了，做什么的，妈妈认识么？” 洛栖的沉默给了女人莫大的勇气，她想了想，“从小没看到你和什么男孩子玩到一起过，有喜欢的男孩子和妈妈说，妈妈可以帮你的。” 女人顿了顿，“女孩子也行。” 洛栖差点把饭喷出来，赶紧喝了口汤，把喉咙里的饭顺下去，恶声恶气地说：“罗里吧嗦和你说有什么用，你现在去上班是不是要迟到了？迟到了要扣钱的吧，吃完赶紧去上班，看见你就烦。” 女人抿了抿嘴唇，站了起来。 洛栖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放到女人的碗里，粗声粗气地说，“吃饱了再去干活，别晕倒在路上，还要花钱买药。” 女人又惊又喜地看着碗里的鸡蛋，双眸几乎凝出晶莹的泪花，她低下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进了碗里，“哦。” 女人抹掉了眼泪，盛了半碗饭，坐下来捻着筷子，一粒米一粒米地塞到嘴里，一边吃一边说话。 “元元，你别怪妈妈，妈妈明天发工资，领了工资给你去买B级【基因改善药剂】好不好，这次我一定可以买到的，我晚上去排队，不回家了，这些菜吃不完你就放到冰箱里，晚上热一下就可以吃了，别不吃饭，好不好，元元？” “元元，你最近头还会痛么？” “最近有没有好一点？不好的话要和妈妈说，妈妈带你去看医生······” 元元，元元，元元······ 女人似乎有说不完的嘱咐。 洛栖把筷子砸在了桌子上，恶声恶气地骂了句，“别烦了，吃完赶紧走。” 态度恶劣，足以被送去变形记被全国观众拷打。 等到女人关上房门，洛栖才松了口气。 万幸的是这个女人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同，洛栖超强的自愈能力在她走出房间之前就治好了她嘴唇上和胳膊上的伤口，出门之后洛栖转身就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把义眼摁进了自己犹如一个黑洞般的眼眶里。 再三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洛栖才落座动筷。 她知道，这些嘱咐，这些叮咛，这些啰嗦，都是给郑元洁的。 不是给洛栖的。 可洛栖依然觉得温暖。 她不擅长应对这些温暖。 也并不觉得愧疚。 洛栖大口大口地把食物塞进自己的嘴里，填到自己似乎毫无尽头的胃里。 她不知道郑元洁的饭量是不是就这么大，自从来到这个新的赛博世界之后，她的胃口就变得格外好，风卷残云吃光了一大桌子菜依然不觉得满足。 洛栖有些发愁，如果饭量也被带回了现实，那对他们家来说将是个巨大的打击。 一包泡面对现在的她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连填牙缝都不够。 叹了口气，洛栖没有管桌子上的空盘子，洗了个澡，躺进营养舱里，给并夕夕定了个闹钟，躺下来不到三秒钟，洛栖就陷入了黑沉沉的睡眠。 14:13，在闹钟响之前，洛栖在营养舱中睁开了眼睛。 057：绿城科技广场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她没有关掉光脑的声音，有消息发进来，她第一时间就能听到。 “您醒了，您的玫瑰已经以20万的价格售出，买家问半小时之后让快递员上门来取可以么？” 洛栖的光脑是在她的义眼里，她可以通过义眼看见光脑屏幕，郑元洁买的这个智脑等级比较低，在外面的时候只能作为光脑使用，承载不了智能AI，等回家，连上网络后，家居智能AI并夕夕就可以24小时全程服务。 并夕夕在这个家还可以控制郑元洁的营养舱和两个扫地机器人，一个在客厅，一个在郑元洁的房间。 休息了几个小时，洛栖神清气爽，“可以，来取吧。” 并夕夕马上回复，“好的，检测到已有快递员接单，半小时后取货。” “您还有个私人消息，是个地址，需要现在为您打开么？” 不用并夕夕打开，洛栖早就在自己的光脑上看见那个红色的未读消息了。 点开，绿城科技广场333号。 终于不是酒吧了，洛栖点了点头，看上去是个很正经的地方。 这应该就是千禧碧姬那个老板给自己找的黑客的地方了。 把玫瑰交给快递员后，洛栖背上装着狙击枪的包，再次离开了这个小小的家。 虽然她现在已经是个有150万余额的人了，但她依然选择公交出行，乘坐公共轨道去绿城科技广场。 洛栖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昨天出门的时候，有只巨大的飞虫撞到了玻璃上，很快又被防暴队击毙。 想了想，洛栖还是往里挪了个位置，把离窗户最近的位置空了出来。 之前坐公交车的时候一不小心也中招了，连续发生这么多事儿，现在总觉得公共交通，这种靠窗的位置有点邪乎，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这一路平安无事。 没有逃跑的飞虫，也没有防暴队，无聊到快睡着了。 绿城科技广场333号。 洛栖又打开光脑，确认了一下地址。 的确是绿城科技广场333号。 可······ 洛栖看着面前这一大片低矮的房子，陷入了沉思。 这哪里科技了？ 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这就是一个由废弃的集装箱堆积改造成的居住区，狭小低矮的空间里，人们和蚂蚁一样爬上爬下，进进出出。 在这个霓虹灯重度光污染的城市里，这里显得格外的破旧和晦暗，郑元洁家里那个房子已经够简陋了，这个地方还不如郑元洁家。 洛栖实在不知道这和科技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里的孩子倒是特别多，一路上成群结队的小孩子欢笑着追逐着从洛栖身边穿过，孩子们手里有的拿着铁质的飞机，要么拿着一看就是老式的通讯仪，这些没人要的垃圾被他们当成了宝贝。 这种地方也能有黑客？ 在这样的犹疑中，洛栖敲响了绿城科技广场333号的房门。 敲了三下，等了会儿。 没有任何反应。 礼貌的洛栖又敲了敲门，站在门口静静等了会儿。 还是没有反应。 洛栖退后几步，看着绿城科技广场333号门旁的那几个监控摄像头，难道人不在？ 058：双胞胎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诶，说你呢，呆瓜，别看了，直接进来。” 一个活泼的女声从监控里传了出来，她似乎是在和身边的人抱怨，“都多少年没见过这种敲门的呆瓜了，看到就烦。” 她身边也是个女人，声音温柔，“祈苍的路子，不喜欢的话直接赶出去，祈苍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我们也算见过人了。” 活泼的女孩子来了兴致，“胖子那边不是还欠着笔账没还，这人还带着枪，把这枪卖了，钱应该够了吧。” 温柔的女声很是赞同，“RT系列的，看样子应该是军方特供，够还几顿饭钱了。” 为什么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这么可怕的话啊！ 你们商量抢劫的时候能不能避着点儿！ 听得一清二楚的洛栖推开了房门。 面前是一条黑峻峻的通道，沿着长长的通道，洛栖大概能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往下走，可完全不知道往下走到了什么地方。 而且这个通道分岔极多，一路上如果不是有绿色的指示灯提示，洛栖早就迷失在这繁复的地下迷宫里了。 每当她走到岔路口的时候，通道两侧的指示灯都会适时地闪烁，一边是红色，一边是绿色，提醒她该往哪里走，走到房门前，门锁自动打开。 可以想象如果没有指示灯，没有经过她们的允许，这扇门是不会对自己打开的，洛栖还注意到了通道上方和地上都有拼接板的痕迹，假如进来的是敌人，这些拼接板应该都可以打开，迎击敌人。 沿着她们给的指示，穿过一个个岔路口，推开一扇扇房门，洛栖终于站在了终点面前。 推开房门，里面是属于黑客的宫殿。 在洛栖面前的是一个足有300英寸的巨型屏幕，地面上摆着洛栖看不懂的设备。 洛栖站在这些巨大的设备面前，就像误入机械神国的一只小蚂蚁。 神国中央，两个长相相似的女孩儿叼着棒棒糖，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她们面前的屏幕上无数代码迅速滚动。 洛栖看不懂她们在做什么，但能从她们的神态中感受到她们的娴熟和自信。 她们是叼着棒棒糖弹奏华丽机械乐章的艺术家。 她们是这个机械宫殿里的王。 “把你的东西拿出来吧。” 其中一个叼着棒棒糖的女孩儿说道，她的语速偏快，听上去很活泼很俏皮，应该就是刚刚放洛栖进来的人。 “愣着干什么，你来找我们，不就是想知道公司的秘密么？” 女孩儿面容清丽，她的耐心和她的年纪一样，都很小。 “想知道就拿出来，我们很忙。” 洛栖把卫衣兜里的芯片递给了她，“这是要上交公司的材料，公司已经催了我很多遍，但我都拒绝提交了，我想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女孩儿捏了捏手里这个小小的芯片，好好掂量了一番，“新鲜东西，公司又在搞什么，欧珀，你来看看。” 那个叫欧珀的女孩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脸转了过来。 两张脸摆在一起的时候，洛栖这才发现两个人长得不是相似，而是一模一样，发型、穿着乃至于嘴里那根棒棒糖都是一样的，除了这个声音温柔的欧珀左眼下有一颗痣，另一个女孩儿右眼下面有一颗痣。 赛博世界的整形技术比洛栖所在的现实世界发达太多了，换脸都不在话下，何况点一颗痣。 这两颗痣一左一右，应该是她们故意保留的。 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像是在照镜子。 059：神经漫游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欧珀拿着芯片，对着光端详了一会儿，“以前没见过，应该是新东西，不知道是哪个系列的，想看里面的内容只能通过神经漫游了。” 洛栖有些好奇，“神经漫游？” 欧珀抬起眼，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带着雪般清冷的色泽，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了蝶翼一样的阴影，“你自己试试？” 另一个女孩儿笑出了声，饶有兴致地看着洛栖，“对啊，这个说，是很难说清楚的，你自己试试？试试，不就知道了？” “要知道在市面上，很多人都想花大价钱买到神经漫游的芯片呢，在外面，他们管这个，叫春宵。” 看见她的坏笑，洛栖知道这其中必然有不对的地方，“除了神经漫游，没有别的办法看见里面的东西了么？” 女孩儿点了点头，“对啊，这种芯片就是为了神经漫游开发的，有了这个芯片，连上神经漫游的设备，成片之后任何人都可以看见芯片里存储的内容。” 欧珀问，“你以前试过神经漫游么？” 洛栖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从名字来看，她完全不知道这个神经漫游是干什么的。 “那这样，你先试试，我给你找一段短一点的神经漫游体验一下，建立一下耐受。”欧珀转过身，似乎是找材料去了。 另一个女孩儿笑眯眯地说，“先说好，这个体验，得先付款。” 洛栖问：“多少钱？” “十万。” 咽了咽口水，洛栖麻木了，她预测到了这里消费不会低，可没想到只是体验一下就要十万，她感觉自己今天大概就要和那150万说再见了。 女孩儿表情无辜，“我们收费很公道的，这可是神经漫游最好的原片，童叟无欺，包你满意，你试试看就知道了，搞不好你还意犹未尽，会有下次哦！” 洛栖面无表情地划过去了十万，心里在滴血。 十万，那可是十万啊！ 交钱之后，那个女孩儿在键盘上点了点，几个机器人推着一个浴缸不知道从哪里钻了进来，一个高个子机器人站着把很多袋白色粉末倒进了浴缸，还在里面注满了温水。 机器人们干活的时候，女孩儿和洛栖聊天，她说自己叫做玳瑁，和欧珀是双胞胎，问洛栖觉得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洛栖指了指还在敲键盘的欧珀，“她是妹妹，你是姐姐。” 玳瑁的小猫眼一下子就睁大了，“你怎么看出来的？他们都觉得欧珀才是姐姐，我才是妹妹，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姐姐？” 洛栖按照欧珀的指示躺进了温热的浴缸里，整个人都泡了进去，玳瑁给洛栖戴上了一个头戴式设备。 欧珀坐回了位置上，玳瑁捧着自己的脸蹲在浴缸旁边，看着洛栖的脸，她在等洛栖的答案。 “你猜。” 那些白色的粉末大概是盐，这个浴缸中温水融化了很多盐巴，洛栖进入浴缸之后，没有沉底，反而漂在了水面上。 戴上头戴式设备，眼前一片漆黑，耳朵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她的手臂漂浮在浴缸中，触摸不到任何东西。 视觉、听觉、触觉都被剥夺，身体内部的声音反而被无限放大。 洛栖就闭上了眼睛，开始了她的第一次神经漫游。 060：抢银行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咚——’ ‘咚咚——’ 那是洛栖的心跳。 健康而富有活力，在肋骨之下，胸腔之中喧嚣，鼓动，原始的韵律带来新的生命。 35摄氏度的温水几乎和人类的体温同样温暖，黑暗寂静中的漂浮，唤醒了在母体羊水中的原初感受，这是人类的意识产生之前和世界唯一的沟通方式。 在这片黑暗的孤寂中，洛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在和松弛。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这片黑暗中无限延伸。 耳边响起了欧珀的声音。 “现在给你连接分析软件，我倒数三秒钟之后你会觉得有些刺痛，但这些都是正常反应，你不用紧张，这是在给你建立神经反应档案，测试你的激素水平和神经反应速度，建立你专属的感知模型，下次你再进行神经漫游的时候，直接用这个模型登录就行。” 欧珀的声音依然很温柔，“这个过程千万不要紧张，不要挣扎，也不要过于抗拒，如果你的反应过于剧烈，我们不能拿到你神经反应准确的数据，一不小心点错了，直接就让你进行神经漫游的话，轻则觉得恶心，想要干呕。” 洛栖躺在冰水中，她听到玳瑁明目张胆地笑了一声，“严重的话，你的整个脑袋就会神经错乱，就像······变成一碗油炸蟑螂。” 油炸······蟑螂？ 黑暗助长了洛栖的想象，她有点想吐。 “我已经帮你调整好了痛觉阻断和荷尔蒙阻断机制，三秒之后开始神经漫游，你做好准备。” 欧珀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倒计时，3······2······1。” 眼前闪过一片白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洛栖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其他人的视角，变成了其他人。 腕骨纤细，胸前还飘着长长的红色卷发，她应该是变成了一个女人，一个张扬的女人。 洛栖想要找个镜子看看自己变成了谁，但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随着这个女人的动作而动。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录制神经漫游的人，她在通过这个女人的视角体验这一切。 神经漫游的时候，她就是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手里拿着一把霰弹枪，腰上别着一把大口径手枪，左手是义体，跳下了车，冲进了一个类似于银行的地方，还没说话就用霰弹枪打死了门口的保安。 “都给我趴下，打劫！” 洛栖能感受到她的激动，肾上腺激素飙升，心跳和磕了药一样飞快鼓动。 女人身后还有个绿头发的男人，应该是女人的同伙，手里也拿着枪，突突突对天扫射之后，男人把一个大包丢到了柜台上，用手里的枪敲了敲柜员的脑袋，“把钱都装到包里，给你三分钟，三分钟之后如果还没有把包装满，这里所有人都会死！” 男人在装钱的时候，女人锁掉了门，破坏了报警装置，在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质中巡回走动，是不是就踹那些不老实的人质一脚。 一个穿着背心的肌肉男抓住了女人的脚腕，企图制服这个看上去不是很强壮的劫匪，女人身手灵活，一个翻身，拿着枪对着背心肌肉男的脑袋就来了一枪，鲜血溅到了女人的脸上，她也没有抹去脸上的血迹，吐了口唾沫，“妈的最烦你们这些孬种，都给我蹲好！” “想死就直接来！” 女人对空连放三枪，在场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乱动，连看都不敢看，就怕引起了这位女杀神的注意。 三分钟后，在所有银行柜员的通力配合下，男人的大包装满了，满意地点了点头，男人咧开嘴，露出了他的金牙，用手枪抬起了女柜员的下巴，看样子大概是想亲下去。 女柜员瑟瑟发抖地闭上了眼睛，清秀的脸蛋上全是泪痕，完全不敢反抗这个男人的临时起意。 ‘砰——’ 女柜员的脑袋在男人即将亲下去的那一刻轰然爆开，脑浆血液崩了男人一嘴。 咸咸的，有点腥。 061：食欲？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男人呸呸呸两声，吐干净了嘴里的脏东西，嫌弃地把女柜员的尸体丢到了地上，看向了女人，“你发什么疯！” 女人一枪打在了男人身边，“你他妈再亲别的女人试试！下一枪老娘一定打断你下面！” 女人把枪口瞄准了男人的裤裆。 男人举起双手，“我没想亲她，她脖子上有个金项链，我看你挺合适的，你看。” 男人殷勤地露出了手掌里带着红色小爱心的金项链，女人满意地点点头，冲过去保住男人，在他嘴巴上啵了一口。 男人抱住了女人，他们在警报声中接吻。 就这样，女人扛着枪，男人背着包，就这么大摇大摆离开了银行，留下一地尸体。 他们的座驾也很耀眼，是一辆鲜红的跑车。 男人带着钱坐在副驾驶座，女人发动车辆。 和洛栖所知道都车辆形状不同，这种车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并没有分隔，他们坐在一起，女人开车，男人搂着女人的肩膀。 洛栖能从女人的视角中感受到这种行为给她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快乐，轻易掌控生死的权力让她整个人都觉得飘飘欲仙，在迎面而来的风中，女人欢呼出声，逍遥而去。 这还不是这段神经漫游的终点。 跑车具有悬浮功能，女人单手掌握方向盘，另一只手在座位下摸了摸，摸出了一副墨镜后戴了起来，挡风又装逼。 边上绿头发的男人看着女人笑了笑，像蛇一样伏下身子，从女人的双腿中间钻了出来。 洛栖这才发现这个女人镶嵌了一颗银色的脐钉。 洛栖看着这个男人笑得像一朵艳丽而充满诱惑的花，然后对着自己舔了舔嘴唇，慢慢张开了嘴，靠近了自己。 啊这······ 在他像蛇一样伸出的舌头碰到自己之前，洛栖感到女人的呼吸迅速变得粗重、凌乱，脐钉深深陷了进去，肾上腺素、荷尔蒙高速分泌，原本亢奋的情绪更是被推到了顶点，就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 女人紧紧抓着方向盘，洛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兴奋。 她也不喜欢这种不受掌控的情绪。 在后续剧情即将发生的时候，洛栖迅速点击了早就设置好的退出按钮。 神经漫游断开，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洛栖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和过快的心跳。 头戴式设备打开，玳瑁略带疑惑的脸映入了洛栖的眼睛，“你怎么退出了？” “还没到最爽的时候吧？” 爽？ 高一学生洛栖陷入了沉默。 她哑着嗓子，问，“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 玳瑁更困惑了，“你不喜欢么？” “喜欢？喜欢这个？”洛栖有点无语，“这个男的应该是什么怪物？后续应该是这个女的被这个男的给吃了吧，他都对这个女的张大嘴了！” 在洛栖不长的生涯中，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一个人会对着另一个人张开嘴。 食欲大开。 比如金雨，就曾经两次想要吃掉洛栖，三次对着洛栖张大了嘴。 她确定这个男的要把这个女的给吃了，生吞活剥那种。 她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欧珀和玳瑁都陷入了沉默。 玳瑁的问题开门见山：“你是处？” 欧珀也转过头，好奇地看着洛栖，眼里全是一览无余的求知欲。 洛栖再次陷入了沉默。 062：管理员模式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看这俩双胞胎看自己和看什么珍稀动物一样的眼神，洛栖有些后知后觉，这事儿好像······不太对。 她知道这趟赛博之旅，她的世界大大地打开了。 但好像······有点太开了······ 洛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这就是神经漫游么？” 欧珀点点头，“你的肾上腺素都快爆表了，不过之前已经给你设置过荷尔蒙截断机制，再加上你还没有到最后一步，所以你现在应该没什么太难受的感觉。” 洛栖深呼吸，难受倒是不难受，主要是有点难以接受。 玳瑁摇了摇手指头，把棒棒糖塞进了嘴里，“难道你喜欢男视角？” “也不是不行，市场上是有些人更喜欢男视角的，我可以给你换。” “收费还是十万。” 她摇头晃脑地坐上了机器人推过来的凳子上，“喜欢动物？还是仿生人？我们资源很多的。” “这种应该每个人都可以看见吧？”洛栖再次生硬地转移话题，“如果只是这种，其他人也能做到，我没有找你们的必要。” 欧珀点点头，面容沉静，手中不断敲击着键盘，“下面给你进入管理员模式，我会切断你和录制者之间的神经连接，看你刚刚初体验还行，现在试试在管理员模式下你能不能接受，不能接受的话早点提出来，我们可以切断你的神经漫游。” 玳瑁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卡，“管理员模式，五十万一次。” 看洛栖乖乖刷卡之后，玳瑁笑眯眯地问，“还是同一个场景么？” 洛栖点点头，“还是同一个。” 再次进入这段抢银行的片段，洛栖的视角不再局限于红发女人，她发现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暂停、继续，控制台上甚至还有快进和慢放的功能。 这个场景是真实的，而她就像漫游在这个场景中的一个幽灵。 她可以穿过围墙，比拿着枪的劫匪更先进入安静平和的银行，她看见女柜员温柔地询问客人需要办理什么业务，她甚至可以听见那个背心肌肉男在和他老婆打电话，他老婆让他晚上去什么店里带个饼回家，他骂骂咧咧地嫌老婆事多，那个卖饼的地方来回要一个小时，等他回家饼都凉了。 门口的保安腰上别着一把枪，站在银行门口弯着腰看一个老头儿手上拿着的纸。 那张纸上是老头儿的账单。 视角向后，她可以看见红发女绿发男红色跑车的车牌号，看见车里面有还没吃完的三明治和大杯的饮料。 绿发男背着的包旁边甚至还有面包的碎屑。 当她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的枪支的时候，枪支的相关信息会自动显示在洛栖面前，甚至包括里面子弹的数量都有显示。 管理员模式就像开了上帝视角，她可以看见所有事情的发生，看见所有人的反应，预判到所有事情的结局。 她可以知道神经漫游中的一切，包括录制神经漫游的人注意到的一切和没注意到的一切。 可以说她就是这段神经漫游中的神。 无所不知，无所不至。 这就是郑元洁要上交给公司的材料。 063：孤军之战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想要录制神经漫游，是需要佩戴录制仪器的，仪器上甚至会记录下来心跳、激素的反应，而体验、观看神经漫游，也需要特殊的条件，像这个温热的盐水浴缸，还有这种头戴式设备。 但这只是他们手上的资源。 假如公司开发出了新技术，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在登陆蔚蓝online的时候，由某些特殊玩家进行录制，把地球的信息带回来进行分析，然后公司解读这些信息，通过这些信息全面了解地球。 不只是了解，他们甚至可以在这些信息的基础上发动战争。 而此时此刻，属于洛栖的现实，完全不知道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恶意满满地对自己伸出了触角。 在某些时候，这样的信息差是致命的。 郑元浩还说过拿到那种【神经加强药剂】的代价就是要为公司提交材料，还要获得特殊的基因序列。 如果只是录制神经漫游，根本不需要杀人。 可获取特定人类的基因序列，他们就有杀人的理由和必要了，为了报答公司，完成公司发布的任务，拿到公司那一个几乎可以完成任何愿望的承诺，为了改变命运，他们可以前仆后继，就当在游戏里杀怪一样宰杀人类。 假如洛栖生来也属于这个世界，她拼死也会拿到一个登录游戏的名额，努力完成公司的任务，帮助公司获得地球的一切。 可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属于那个科技没这么发达，但阳光依然璀璨，依然有鸟语花香的世界。 她绝不能容忍属于她的世界被人像蝼蚁一样碾碎。 洛栖脱出了神经漫游，在浴缸中坐了起来，呼吸粗重，半晌没有说话。 她现在无比庆幸当初没有选择提交材料，拔下了存储材料的芯片。 “根据你的神经反应和基础感知模型来看，你的神经灵敏度很高，而且耐受力很强，你在里面也没有呆很久，所以你现在应该觉得很自由很舒适才对，可你表情很不好看，为什么？” 欧珀停下了手中敲键盘的动作，侧脸，从电脑屏幕的缝隙中露出了自己的脸，看着洛栖。 玳瑁也盘腿坐在椅子上，看向了洛栖，“是啊，你很奇怪，大家感受完神经漫游以后都会觉得兴奋，至少也是愉快，轻松的，只有你，好像不快乐。” 初初摸到这个世界的边，接触到后面的一点点真相，才看见冰山一角的洛栖，能开心起来才奇怪。 “我的体验到此为止吧，你们那个机器错了，我现在很难受，我大概不太适合这种神经漫游，把芯片还给我。” 洛栖从浴缸中站了起来，也不用她们的回答，湿着身子，赤着脚走到了欧珀身边，把那个黑漆漆的芯片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这个东西，绝不可以被任何人发现。 洛栖无比确定，这个小小的芯片里存着的是金雨，也就是郑元洁所有的秘密。 这个秘密里，一定有洛栖。 在这个世界，她举目无亲，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 而一场战争已经进入酝酿阶段。 新历998年5月17日18:56，洛栖推开了郑元洁家的房门。 房门轻轻合上，此时距离蔚蓝online第二次登录还有三天时间。 064：注册失败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您的母亲让我提醒您别忘记吃晚饭，晚饭就在冰箱里，请您按时吃饭。” “检测到您的体重没有变化，请您按时吃饭。” “请您按时吃饭。” 并夕夕不断提醒洛栖别忘记吃晚饭。 比起交流甚少，不敢靠近自己，连看都不敢仔细看的母亲，郑元洁和并夕夕的关系应该还算融洽。 起码她没有把并夕夕设置成静音，日复一日地忍耐着它的噪音。 灯光下，洛栖蹲了下来，看着营养舱下面那个她完全看不懂的装置。 这是并夕夕主机所在地。 整个家都在这台主机的监测和控制中，并夕夕就是在这里控制空气的温度和湿度，控制家门口的监控，控制扫地机器人，控制营养舱的数据，进而控制郑元洁的生死。 幸运的是并夕夕应该只是家用中控，按照欧珀玳瑁姐妹俩的说法，这种便宜的老式系统并不会把里面的数据实时上传，它们一般都是半个月或一个月才会把家里的各种数据打包上传到数据分析中心。 数据没有上传也就意味着太古公司的AI，那个被称作EVA的控制系统暂时还没有监测到这里的异常。 今天是5月17日，洛栖不知道并夕夕会在什么时候上传数据。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今晚，她要杀死并夕夕。 “检测到您似乎在看着我，请问您有什么需求么？” 并夕夕问，“请问您需要帮助么？” “如果您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帮您联系最近的医院。” “在正式就医前，请您······” 洛栖把手里这张红色的芯片插进了端口中，不到一秒钟，并夕夕一向温柔淡定的声音就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滋滋滋—— 电流声模糊了并夕夕的声音。 “请您······请······保护好······自己······” 并夕夕断断续续，却依然坚持着说出了这句话。 还没等并夕夕履行完最后的职责，房间里的等骤然关闭，整个房子都陷入了黑暗，在洛栖看不见的数据洪流中，一盏绿色的灯悄悄变成了灰色，但它实在是太小了，很快就被更多数据所淹没。 玳瑁她们给洛栖的是足以破坏并夕夕中所有现存数据，并用之前的数据转移覆盖新数据的芯片，简单来说就是并夕夕已经被格式化，恢复出厂设置了，里面的数据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即便是EVA亲自接管也无法解读之前的信息。 并夕夕死了。 洛栖靠着并夕夕的主机，坐在了地上，义眼中显示断网，她的光脑已经无法连上网络，家里的大部分电器应该都已经陷入了瘫痪，包括她身后这个营养舱，她能感受到一直保持着适宜温度的营养舱中正在慢慢冷却下来。 连上公用网络，洛栖点开了催缴房租的信息，这个房子虽然又破又小，但房租居然要10万一年，加上卖玫瑰花和之前捡垃圾的收入，洛栖现在手里也没多少钱，她手指动了动，一次性为这户人家缴纳了五年的房租。 洛栖把手伸进眼眶里，忍着痛，皱眉扣下了泛着蓝光的义眼，义眼在掌心不断变化焦距，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的状况。 把义眼攥在手心，几秒之后又安了回去，这个东西也具有联网的功能。 距离5月21还有三天时间。 她要保证自己在5月21这一天能够再次登录蔚蓝online游戏。 捡起地上的酒瓶碎片，洛栖深深划开了自己的手臂，拉开皮肤，割开肌肉，洛栖把一个黑色的芯片塞了进去。 血液满地流淌。 房间里一片安静，这回不会再有温柔的女声来提示让她尽快处理伤口了。 这并不是存储着郑元洁所有信息的芯片，这张芯片是欧珀给的，里面是一个叫做九月的新的户籍信息，20岁，女，没上过学，现在是千禧碧姬酒吧的服务员。 这个户籍当然是假的，但只要不是特殊地点，这个户籍信息都可以翻过防火墙，正常登录，即使有人真的去千禧碧姬酒吧查，他们也可以提供九月在他们店里的就职信息，他们甚至会很贴心地准备视频，让他们看见九月打碎了一瓶很贵的酒，被经理训话的场景。 糊弄糊弄一般的筛查，这就够了。 发着光的屏幕前，玳瑁歪着头，问，“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脸去注册一个账号？用自己的脸应该更不容易被发现吧？” “如果他们来找我的信息，就说明假冒户籍的事情已近被发现了，我没有保留这个身份的必要，再说了我也不会去千禧碧姬打工做服务员，他们到了千禧碧姬，看见一个20岁，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九月，大概只会觉得是我冒用了九月的信息，九月会成为受害者。” 为了做实九月这个身份，洛栖花了30万和玳瑁她们买了一个低级的仿真人，这个仿真人平时就在千禧碧姬打工做服务员，偶尔犯点小错。 “仿真人可以拥有自己的账号和户籍么？” 玳瑁夸张地张大了嘴，“当然不行，他们只是仿生人啊，在出厂的一瞬间就会联网，被EVA控制，成为公司赚钱的工具。” 洛栖蹙眉，“有没有不受公司控制的仿生人？” 玳瑁摇了摇头，“不可能的，这玩意儿就是公司的财产，生下来就是为了挣钱，为公司服务的。” 欧珀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你如果想找到空白，还没接收公司联网控制的仿生人，可以去仿生人制造工厂，那边应该有很多崭新的仿生人，不过那个地方防守严密，不是一般人能去的。” “你如果能搞到空白的高等级仿生人，我们不介意再帮你搞个新的户籍账号。” 洛栖打开了光脑上蔚蓝online的图标，上面有很多新的信息，洛栖点击了‘申请注册’按钮，在报名栏上填写了这个名字叫做九月的人的账号信息。 ‘报名完成，感谢您的支持，请您填写收件地址，如果获得内测资格，将为您发放游戏装置。’ 洛栖填写了郑元洁家附近的一个地址，据她观察，那个地址已经空置了很久，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搬进去。 一切信息填写完毕，数据上传之后，蔚蓝online的界面突然跳出了一个红色的框，红框不断闪烁，整个光脑上都是一片鲜红，光幕最中央，上面用和血一样的颜色写着一句话： 注册失败，检测到异常情况！请您待在原地不要走动，三分钟后将由防暴队接管！ 注册失败，检测到异常情况！ 注册失败，检测到异常情况！ 065：往左还是往右？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收到警告信息的第一时间，洛栖抠出了义眼。 义眼攥在手里，转动焦距的时候手心里有麻麻酥酥的触感，洛栖从地上跳了起来，没有任何犹豫，也没带任何东西，五秒钟之后，洛栖戴上卫衣的兜帽，马不停蹄地离开了郑元浩的家。 家里的马桶传来了冲水的声音，在用力抠爆义眼之后，洛栖把义眼剩下的组织全都丢进了马桶里，摁下冲水键，看着义眼消失在眼前后才转身离开。 她见识过防暴队的能量，他们拥有悬浮车和从未见过的高级武装，一枪就可以击毙那只看上去就很难杀的复翅飞虫。 三分钟后防暴队就要‘接管’这个地方。 什么叫接管？ 抹杀？推平？还是简单的检查？ 不管是哪个，洛栖现在都不想和他们对上。 门外，霓虹灯光照耀黑夜宛如白昼，三分钟后，铺天盖地的武装防暴队会彻底封锁这个地区，洛栖手臂上的伤口现在才堪堪止住流血的趋势，还没有重新愈合，她对这个世界的追踪手段认知几乎为零。 这个时候乘坐公共轨道交通无异于自杀。 郑开元这穷鬼有钱买玫瑰，没钱买摩托，家里连辆自行车都没有。 洛栖还可以选择去那个已经空置很久，满是灰尘的房子里闯空门。 距离5月21还有三天时间，这三天她必须找到地方藏起来，还得保证三天后可以正常登录蔚蓝online。 之前花了三十万购买的九月这个户籍信息，加上仿生人，都已经废弃。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玳瑁和欧珀那两姐妹倒手又卖了自己的信息？ 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光影背后，在阴影的掩护下，洛栖用枪管撬开了下水道的井盖，顶着里面呛人的气味跳了下去，背着狙击枪在下水道的隧道里狂奔。 下水道是城市的良知。 幸好，这个城市还是有下水道的。 踏过一片片不知名的污渍，洛栖没有这个城市下水道的地图，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往哪里飞奔，她只知道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离这里越远越好。 无数黏腻着脏污的管道从地面通往地下，这些管道在洛栖的头顶和身边细密交织，犹如一张巨大的立体网络，整个城市所有的脏污都通过这些管道折叠，排向大海。 粗大的管道壁面上流动着彩色的光线，这些光线不断闪烁，一路往深处去，不知通往何方。 洛栖猜测它们应该是什么路线的导航。 乌海城临近海边，理论上往东一直跑，洛栖就可以看见大海。 她的目标是大海。 到海边，或许可以找到海边悬崖山洞什么的，依靠地势躲一躲。 躲到三天以后，找到机会登录蔚蓝online，一切就都好了。 洛栖在自己方向感的指引下，一路向东，慢慢地，她发现了一个规律，管道壁面上那些彩色光线越来越少，到后面只剩下红色和蓝色两条线。 到了一个岔路口，远远地就看见左边只剩下蓝色的线，右边只剩下红色的线。 选择哪个，跟哪个跑？ 往左，还是往右？ 066：鼠片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没有过多犹豫，洛栖选择了蓝色的线，第一次选择了左边的岔路口。 下水道中的管道越来越粗，空气也慢慢变得湿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栖觉得自己的鼻子在一堆腐朽的臭味中闻到了一股新鲜的水汽。 赌对了！ 前面应该就是大海！ 洛栖此刻已经狂奔了将近一个小时，一路上几乎没有停歇，洛栖的肺都快炸了，胸部和腹部扩张到极限，心跳得快从胸口蹦出来了，嘴巴里一股血腥味，喉咙里像干柴似地，随时可以燃起一把烧干天地的大火。 郑元洁的身体大概从出生以后就没有经历过这么大幅度的运动，现在全靠洛栖的意志力在支持这具肉体向前迈腿逃跑。 耳边已经能模模糊糊听见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洛栖憋住一口气，加快步伐，只要到海边，凭借她校游泳队的水平，她应该可以度过这次危机。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洛栖偶尔回头，昏暗的空间中只有她一个人，身后空荡荡地没有任何追兵，世界除了自己的脚步一片安静，那些防暴队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踪迹。 可洛栖没有放松警惕，在没有任何人追逐的情况下她依然在向前奔逃。 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不顾身体的难受，洛栖奋力狂奔，她几乎可以看见在管道的尽头，在蓝色光线消失的终点，深夜中的大海安静地等待她的到来。 一切还有希望！ ‘砰——’ 就在洛栖即将转弯的时候，下水道中响起了警笛声，洛栖面前突然出现了数十道红色光线，红色光线从上到下，细密分布，徐徐轮转，组成一道屏障，不放过下水道中的任何角落。 每隔数十米就有一道这样的红色屏障。 他们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东西从下水道中跑出去。 或者说不允许任何东西从大海进入这个城市。 洛栖选择下水道是因为这里四通八达，可以通向任何地方，甚至可以从这里进入海洋。 可当红色光线打开的时候，这个四通八达的地方瞬间就变成了这世上最危险的囚笼。 通道边缘一只老鼠感受到了危险，吱吱吱地跑了过去，穿过这些红色光线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尖叫和哀鸣，它的身体上出现了无数道细细的红线，只在半秒之间，老鼠就被这些红色光线切成了血肉碎块。 鼠头无声无息地脱离身体，沿着脖颈处平整的伤口依然向前滑动，意外来得太快，甚至还能看见老鼠眼睛里的困惑，能听见它还在吱吱吱的声音。 血肉碎了一地，还在继续被这些红色光线切割，红色光线徐徐轮转，几乎将这只倒霉的老鼠切成肉块。 通道深处，无数只老鼠、虫蚁在今天的下水道中被切成了碎片。 等洛栖看见红色光线的时候，这些一看就很危险的红色光线已经打开，一瞬间就穿透了她的腿骨。 没有逃过和这些老鼠一样的命运，洛栖也在瞬息之间就被切成了碎片。 她右边完好的眼球掉了出来，顺着地势直溜溜滚到了通道尽头，滑下了高高的通道。 弯道尽头，就是大海。 洛栖的视线陷入了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蔚蓝online【公频交流】中一个置顶的帖子悄无声息地更新了一条消息。 【官方：死亡玩家名单公布】 ······ 5月16日，817号玩家【纸飞机】死亡。 有几个人在下面问了句怎么了，但更多的人并没有关注到这条消息。 久而久之，这条消息很快就被埋在了公频无人注意的角落。 067：鲸！鲸！鲸！（一）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滋——滋滋滋—— 滋啦啦的电流声之后，熟悉的声音穿越两个世界，终于传达到了洛栖耳边。 ‘叮——’ ‘您已解决污染物【纸飞机】，剩余积分2点，本次解救29人，共计积分31点。’ ‘检测到您的位置出现了异常状况，鉴于您的意识困于另一个空间，和本体分离，暂时无法脱出，已为您找到最佳路径，即将进行投放，请您尽快回到现实！’ ‘您已觉醒【重来】，B级异能【快速愈合】。’ ‘本次重生抵扣积分30点，剩余积分1点。’ ‘您已失去再次重来的机会。’ “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本次已重生至一天前。’ ‘人生无常，请您珍惜生命。’ 新历998年5月16日，20：42，洛栖在一个四面金属包裹的长方形水箱中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四周每一面都有一扇小小的玻璃，透过这面玻璃她勉强可以看见周围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在下雨，而且她确信自己正在天上飞。 一道眼熟至极的火焰鞭子高高扬起，重重甩在了自己这个箱子的上面， 洛栖突然知道了这个眼熟至极的场景是在哪里。 她变成了那只被关在水箱中的鲸鱼！ 这个火焰鞭子是雪莉的绝招，她还记得那时候，她应该就趴在房顶上，端着狙击枪，用高倍镜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事不关己，当时的她还以为这一切和自己无关。 她以为她只是看客。 水箱坠落，天地摇晃，失重的感觉让洛栖下意识看向了当初自己趴着的那个屋顶。 大雨将至，暴雨之前，她和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对视了一眼。 她确定‘她’就趴在屋顶上。 同一个时空，两个洛栖？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铁箱子重重砸在地上，里面水波震荡，洛栖身处其中难免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模糊，她下意识想甩甩头，想尽快看清眼前的景象，但这个长方形的铁箱子显然不能允许她有这么大幅度的动作，她的脑袋再次重重砸在了铁箱子的箱壁上，整个铁箱子都在原地晃了晃，水波很久之后才慢慢恢复安静。 “小七，嘘——别怕，没事的，很快就会过去，我们很快就要到家了，不会有人伤害你，不要害怕，没事的······” 铁箱子里传来了一个低沉又温柔的男声，语调缓慢，就在洛栖的耳畔，宛如春风拂过。 “咦？” 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洛栖突然觉得困意袭来，水浪轻拍，她像被绵软的云朵包裹一样自在舒适，几秒钟后，鲸鱼的双眸慢慢合上，最终陷入了安眠。 她已经将近两天没有睡觉了。 水波微微震荡，制氧机全速运转，大量氧气沿着透明的管道，直接输送近洛栖巨大的身体里，除了气孔上插着根透明输送管之外，这只鲸鱼的身上还插着很多根颜色不同，功效不同的管子。 整个赛博世界的尖端科技都汇聚在这个小小的铁箱子里，保证这只正在沉睡的鲸鱼能够健康地活下去。 “昆廷，速战速决，小七的神经连接装置大概被砸坏了，我无法远程控制它的身体，暂时给它催眠睡着了，但具体情况还是得尽快带回去看看。” 外面的世界大雨滂沱，温柔的男声准确无误地输送进了大雨之下一个正在飞奔疾驰的人的耳机里。 战锤—昆廷，太古公司的秘密武器，此刻正在向鲸鱼坠落的方向一路狂奔。 068：鲸！鲸！鲸！（二）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他原本可以选择乘坐直升机，或是悬空车什么的交通工具，直接投送到战场上，但今天晚上整个乌海城出现乱子的不仅仅是港口，其他地方也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袭击，乌海城EVA分部主机被人全部炸毁，乌海城行政中心燃起大火，他刚刚才从那边赶过来。 一路上无数悬空车坠毁击落，他索性就放弃了悬空车，直接开足马力，自己一路狂奔而至。 他义体化程度已经高90%，双腿更是经过公司主力改造，采用最尖端的军用科技，全力跑起来的时候双腿如轮运转，速度不比跑车差什么。 “知道了。” 战锤—昆廷的脸上是一张金属制的面具，舍弃了所有花里胡哨的装饰，完全掩盖住了他原本的面容，霓虹灯光反射出冷酷的金属光芒。 义眼扫描着身边匆匆经过的一切信息，蔚蓝的眼睛在雨夜中锐利如鬼。 他的声音也已经完全不是人类该有的声音，机械般的发声让人无法摸透他的情绪变化。 从外观上来看，这就是个威严的机器人，融合了尖端的科技和最强大的机械，透露着残忍的美感。 但这个机器人重重金属肋骨之下，还跳跃着一颗强大的，人类的心脏。 双膝微曲，豹子般微蹲，双腿动力系统猛然爆发，昆廷从街道地面上高高跃起，跳到了临近的一个屋顶上，然后又高高跃起，重重落下。 黑夜和硝烟可以模糊所有人的视线，却无法遮蔽昆廷犀利的扫描，他往下看了一眼。 肉眼无法察觉的阴影中，洛栖用郑开元的身体，趴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动静，看上去就像一只小小的好奇的土拨鼠。 耳机里的人问，“你在看什么？” 昆廷的身体里的动力装置发出低沉的轰鸣，他的速度很快，已经看见前面有一个手提着火焰长绳，一路走去一路破坏的粉发女人，那是他今晚的敌人，“没什么，一只小蚂蚁而已。” 雪莉已经到达铁箱子的边上，她的身后已经化为一片焦地，她的眼睛流淌着火焰，当她经过一个高压变电箱的时候，银白色的金属外壳瞬间融化，里面密密麻麻的电线瞬间短路爆炸，灿烂的电火花喷涌而出，而后炸成一团绚丽的烟火。 无数子弹从各个方向喷向了雪莉的方向，试图阻止她的行进。 但没有一颗子弹能射中那个燃烧的人影，还没碰到她的皮肤伤到她的肌肉，这些子弹就融化了，更别说打穿她的身体，给她造成伤害了。 过高的温度在她附近造成了肉眼可见的空气扭曲，如同蒙着一层可以防御住所有子弹的纱布，成百上千的弹头飞蛾扑火般，徒劳地撞击上去，默默地融化，坠落在地，更多的子弹跟在后面前仆后继而来。 即便已经知道是无用功，边上的人依然在极力阻止雪莉靠近那个铁箱子。 黑夜之中，炽热的风扑面而来。 昆廷的面具被火光照亮，他的声音毫无波动，“这不是B级的火焰异能。” 耳机里隼的声音依然温柔，干净又温柔，“看见了，你控制一下范围，我已经告知EVA，控制港口全区，立马人工降雨。” 话音还没落下，远处一颗闪着光的炮弹冉冉升起，冲向了无垠夜空。 五分钟后，亿万滴雨水从高高的天际扑面砸来。 天降大雨。 069：鲸！鲸！鲸！（三）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正在昏昏的睡眠之中，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催眠了，反而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她喜欢游泳，喜欢把脸埋在水里的感觉，喜欢浸在水浪中的松弛，参加校游泳队一是为了拿奖方便将来考大学用得上，另一方面是真的喜欢。 稠城高中是国家级特色游泳学校，游泳是个实用的爱好。 身边的水越来越温暖，不多会儿，不仅是温暖，甚至是变烫了。 无数雨水击打在箱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无数把细细的锤子在箱子上猛烈击打，试图叫醒里面沉睡的鲸鱼，箱子中的水面出现了层层波纹，她依稀觉得不舒服起来，下意识浮到水面，挣扎着想要脱离这越来越烫的水。 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不论发生了什么，她必须亲眼见证，她不可以死在无边的黑暗里。 有人感受到了她的不适。 隼咬着牙，在耳机里大声说道：“昆廷，快一点！小七觉得不舒服了！” 箱子外面一层黑色胶质的厚厚的膜慢慢展开，把整个箱子都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吸收了所有雨水降落击打的声音，箱子里慢慢变得安静。 轰隆隆空调的声音也开始低调运作，大量冷空气输送到洛栖身边，箱子中的温度迅速降低。 铁皮箱子中无数道阀门同时打开，制冰机全力运转，大量冰块从箱子上端投入下面的水里，试图降低箱子中的温度。 感受到温度慢慢变得正常，没有被煮熟的危机之后，洛栖不再挣扎，再次陷入了安眠。 箱子里过热的水也被派了出去，流到外面干燥的地面后瞬间蒸发变成一股水汽。 雪莉就站在箱子面前，她抬头看着这个巨大的铁皮箱子，眼神透露着一股茫然。 她的手臂抬起，手指距离箱子只有一寸之遥。 只要一寸，只要一秒，她就可以融化这个箱子，里面的鲸鱼会像一条蛆一样躺在火焰中不断扭曲挣扎，她会把它烧成灰烬，她可以完成任务。 只要一寸，只要一秒。 可这一寸，这一秒，她注定无法逾越。 就在她即将完成使命的时候，‘噗嗤’一声，有什么东西洞穿了她的腹部，在她的血肉骨骼中掏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她低下头，那是一只手。 那是一只钢铁手臂，从没有任何掌纹的手掌到锋利如刀的指甲，都是金属。 怎么可能，A级火焰异能，她几乎可以融化这世间所有金属，怎么可能有钢铁手臂可以洞穿自己的身体！ 雪莉咽下了从胸腹中溢出来的鲜血，她继续向前伸手，火焰异能从她的指尖喷薄而出，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她就可以碰到这个箱子了！ 雪莉背后，无数子弹呼啸而来，雪莉听见了开枪的声音，她的异能已经全部凝聚到指尖，完全没有顾及身后，把整个人都暴露在枪林弹雨中，她这是拼死也要破坏这个箱子，杀死里面的鲸鱼。 昆廷当然不能容许她的动作，他举起了自己的手臂，还插在他手臂上的雪莉就像一块插在签子上的肉，昆廷双膝微曲，原地高高跃起，重重落下，他以屈膝的姿势落地，比他的双腿先落地的是他手臂上的雪莉。 雪莉的异能化成一道火焰鞭子，鞭尾再次甩向了铁箱子。 拜托了！ 一定，一定要破坏那个箱子！ 直到雪莉的双腿被昆廷活生生砸成肉泥，她还如此期盼着。 无数子弹并没有把雪莉当做自己的目标，他们准确地击打在铁箱子前的地面上，子弹破碎，化成一滩黏稠的液体，地上那些液体在遇到空气之后迅速膨胀，吸收雨水化成坚冰，在五秒时间内就铸成一道冰墙，挡在了箱子前。 雪莉的火焰鞭子也只是撩到了冰墙的边而已。 070：鲸！鲸！鲸！（四）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雪莉的眼神霎时变得黯淡，她蹙紧了眉头，这才把眼神看向昆廷，看着这个破坏了自己所有筹谋的人。 “A级火焰异能，你注射了狂血？”昆廷把自己的手臂拔了出来，手臂上还黏着雪莉的内脏碎块，大雨很快就把他的手臂冲刷得干干净净，他像丢垃圾一样把雪莉的半具身体丢到了地上，他踩住雪莉的头，脚下微微用力，“燃烧自己，就为了一只鲸鱼？你们真是疯子。” 昆廷义体化程度已达90%，这样一个人用力踩着自己的头，显然不是什么很愉快的事情。 雪莉的眼角被挤出了鲜血，她吐出了一口血，在昆廷的脚底下，笑了起来，“千千万万，为自由高歌，你们这些公司狗懂个屁！”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球形的东西，奋力丢向了铁皮箱子的方向。 昆廷的义眼焦距微微收缩，义眼上显示得很清楚，这个球形物品是最新研制出来的小型炸弹，威力巨大，一旦引爆，瞬息之间，整片地区都会化成焦土！ 他当然不会惧怕，但那个箱子和箱子里的鲸鱼显然经受不住这样的冲击！ 昆廷第一时间扑向了那个球形的炸弹，浑身金属机甲张开，短短几秒钟时间，他已经做好了用自己的身体扑灭炸弹和带着炸弹飞到天上两个准备。 失去了他的钳制之后，雪莉双手撑地，异能微微收放，把她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黯淡的夜空中。 昆廷很快就接到了这个球形炸弹，距离太近，经过不那么精细的判断后，他选择把炸弹压在了自己的身体下面，用自己的身体容纳这个炸弹，最大程度减小冲击波。 周边所有人都看懂了他的动作，被战锤-昆廷严阵以待的炸弹，大家也都不敢小觑，不用下命令，在场所有人都趴了下来，死死捂住耳朵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也就没人注意到雪莉离开的身影。 一时之间，天地间只有大雨坠落在地上的声音。 预料中的大爆炸并没有到来，昆廷身下，球形炸弹连个火星子都没有冒出来，只在昆廷压下来的时候，发出了一个异常响亮的放屁的声音。 噗—— 这是一个恶搞的道具。 昆廷站了起来，把这个球形‘炸弹’拿了起来，这个东西居然是软的，轻轻一捏，再次‘噗——’了出来，像是一个连汤带料的响屁。 如果是在朋友聚会中拿出这个小玩意儿，触发放屁声音的这个人大概会被所有人嘲笑好几年。 昆廷轻轻捏爆了这个恶搞道具。 他迅速抬起义眼，扫描着四周的情况。 几秒钟时间，他已经丢失了雪莉的身影。 昆廷膝盖上的动力组织开始运转，他的义眼已经连上了这附近所有的监控，经过EVA远程分析，他有把握在三分钟内找到雪莉的踪迹。 他要把那个敢戏弄自己的人踩成一滩烂泥，然后丢到海里去喂鱼。 “别追了，昆廷，七月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你亲自带队，带着七月赶紧离开。” 耳机里传来的命令打断了昆廷的打算。 没有犹豫，昆廷停止了膝盖上动力系统的运作，转身，走向了那个装着鲸鱼的水箱。 071：鲸！鲸！鲸！（五）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慢慢地睁开眼睛，随即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眼睛蓦地瞪大了。 她的意识还停留在和自己对视的那一眼，一醒过来，她看见了完全预料之外的东西。 一只海龟，一只慢悠悠在自己面前划水的海龟，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海龟慢吞吞地看了洛栖一眼，然后见怪不怪地摆动鳍状四肢游走了，显然是对她并不感兴趣。 洛栖呆呆地看着海龟离去的背影，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处于深深的水里，她下意识想呼吸，想要上浮寻找空气，双臂在海水中拼命扑腾摆动······ 等等！双臂！ 洛栖看着自己的双鳍陷入了沉思，或许这还叫鱼翅才对？ 她的视线下移，想要看看自己的身体。 笑死，根本看不见。 她的视线只能看见眼前大概十几米的东西，那只海龟游远一些她就看不见它的身影了，不过她还是可以感受到海龟的动静，那是一种很模糊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通过什么方式去‘看’海龟的踪迹，但她就是知道。 她甚至可以‘看见’数百米之外的东西。 这应该是一种和蝙蝠一样的超声波回音定位？ 洛栖想动动舌头，她的嘴里根本没有咸淡，她试着把舌头伸出来，但她的舌头很短，没办法舔到嘴巴外面。 要知道洛栖之前可以用舌头包住自己的鼻尖。 也对，鲸是生活在海里的生物，她现在身处的这片空间里的液体应该都是海水，尝不出咸淡才是正常的。 鲸鱼也的确不该觉得海水很咸。 洛栖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现在游泳深潜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念头的事情，没有任何技巧，只要想，她就可以做到。 她浮上水面，背上的气孔微微张开，自然呼吸着上方新鲜的空气。 洛栖和西瓜差不多大的小眼睛微微转动，四处张望，她这才看见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水箱。 洛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玻璃水箱，无边无际，高耸的玻璃墙壁把这池淡蓝色的海水包围在其中，玻璃墙壁中嵌着淡蓝色的灯，冰蓝色的光在这个玻璃和水组成的世界中折射变化，气氛相当······赛博。 她看着水箱上方淡蓝色的天空，尝试着浮到水面，从水面跳起来，她找不到玻璃水箱的边，她想试试这个天空是真的还是假的，她还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看这到底是不是个梦。 砰—— 在洛栖看不见的地方，鲸鱼跃出水面的画面被实时播送到大大小小的屏幕上，每一个人都在观赏，赞叹。 “拒绝鲸鱼表演！给七月一个美好的童年！” “拒绝鲸鱼表演！除非鲸鱼自己想表演！” “太美了！那自然的跃动，那磅礴的力量！壮观的肌肉！太美了！七月！七月！啊！妈妈爱你！” “哇！那个粉红色的东西是什么？是七月的爱么？太可爱了吧！” “一看你就没读过书，那是七月的屎！” “是是是，我也研究过，鲸鱼的屎是粉红色的！” “那也好美啊！不愧是七月，屎的颜色都这么好看！七月！爸爸爱你！” “好想要七月的屎啊！鲸鱼观能不能拿出来卖给我们啊！” 洛栖当然不知道他们对她的评价。 重力作用下，洛栖狠狠砸进了水面，不过鲸鱼皮糙肉厚，倒是不觉得疼。 上面的路是走不通了，洛栖憋住一口气，深深潜入水底，水底又是另一个绚烂瑰丽的世界，水底有数不清的海草、贝类和珊瑚，水母磷光闪闪如星河闪烁，海葵挥舞着粉嫩如婴儿的手指的触手，颜色鲜艳的海星和小鱼在中间钻来钻去，小小的鱼群像是一阵风那样卷来，围绕着洛栖转了一圈，又风一样离去。 看它们离自己这么近，洛栖下意识吸了口气，还未远去的鱼群迅速被这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卷进了洛栖的嘴里，洛栖的下巴极富弹性，嘴巴一张一合，鲸须滤出海水，鱼群被吞入腹中。 至于口感······ 鲸鱼是没有牙的，如果有的话，大概也是鲜嫩弹牙，嘎嘣脆吧。 洛栖大吃一口，随即大吃一惊！ 她下意识就想把嘴里最群还没煮熟的鱼吐出去，可她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把所有小鱼吞入腹中。 水底干干净净的。 洛栖的视力很差，她不知道在她到来的时候，水底下水母不再游动，海葵缩了进去，海星也躺在水底装死。 鲸所过处，万物退让。 她是这片小小天地的神明。 072：鲸！鲸！鲸！（六）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而在她以为是海底礁石，峻峭山壁的地方，石头背后是一面坚固的玻璃，一个叼着棒棒糖的小女孩儿呆呆看着这震撼的一幕，全然忘了吃糖，随即小女孩儿尖叫了起来，“爸爸！鱼！鱼！鱼！大鱼啊！” 她爸爸也在她身边，抱着个相机，看着鲸鱼风卷残云，压倒一切的场面，热泪盈眶，他原本是来给鲸鱼拍照片的，可当他真的看见这天地伟大造物的时候全然忘了拍照，“那不是鱼，宝宝，那是七月，是鲸，哺乳动物！” 女孩儿趴在玻璃上，试图看穿幽深的海水，找到那种调皮的鲸鱼。 她眼巴巴地看着深处的海水，嘴里喊着：“鲸！鲸！鲸！” 不远处一个记者拿着话筒正在主持节目，“今天，是七月进入乌海城向公众开放展示的第一天，刚刚我们见证了极其震撼的一幕，观众朋友们，我们欣喜地看见七月非常健康，非常强壮！” “这证明政府和太古公司共同开发的基因复原计划获得了史诗性的突破！” “十年前，根据远古海底鲸鱼的基因序列以及深埋海底的鲸鱼骨架，政府开启了基因复原计划，现在，经过无数科研专家的努力，我们终于复刻出了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鲸鱼！” “那就是七月！” “我们的世界，鲸鱼已经灭亡将近千年！可现在，七月就在我们面前！” “我们可以复刻鲸鱼，让鲸鱼重现世间，那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也可以找到完美人类的基因序列，复刻出完美的基因，从此全面克服基因病！” “新的基因时代即将到来！” 主持人穿着鲸鱼管卖的T恤，T恤中间是一只小小的鲸鱼，她的声音慷慨激昂，配合着她的主持，鲸鱼跃出海面，在海底大口吞食鱼群的新闻在整个网络开始病毒式传播，不论你走到哪里，都能看见，都能听见七月的名字，看见七月健硕的身姿。 科学家们甚至想办法把七月的声音转成人类可以听见的声音录制下来，广泛传播。 声音悠扬，仿佛从远古穿越时间而来，人们听得如痴如醉，仿佛听见了鲸歌中生命的闪光，仿佛看见了一个伟大的生命好奇地来到这世上。 有个西装笔挺的音乐家来到乌海城，恰好看见了洛栖跃出海面的身姿，灵感爆棚，备受感动，当场盘腿坐下编曲，把洛栖的歌声编成一首歌，除了淡淡的纯音乐之外，只能听到鲸鱼那旷古幽鸣。 无数人花钱买下了这首鲸歌，当做自己挚爱典藏，日夜聆听，宛如圣经。 无数酒吧里放的音乐也从慷慨激昂的歌曲变成了舒缓的鲸歌。 无数人亲身证明这段鲸歌具有疗愈灵魂的力量，如果在基因病发作的时候听到这首歌，基因病发作的疼痛好像都没那么严重了。 但事实上，那只是洛栖因为她无数次没头没脑地左冲右撞，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去的路的时候，无意识地脱口而出的一句愤怒的脏话而已。 5月18日9:00，乌海城鲸鱼馆首次打开大门，向世人展览鲸鱼七月。 举世震惊，无数游客前往乌海城慕名而至，乌海城掀起了一波观鲸热潮。 鲸鱼T恤和周边产品大卖。 鲸鱼七月成为了乌海城的新宠。 此刻，距离5月21日再次登录蔚蓝online还有两天时间。 073：鲸！鲸！鲸！（七）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无聊地在海水里吐泡泡。 干饭结束后，她已经左突右撞地探索完了整个玻璃水箱，在她看来这个玻璃水箱大得离谱，简直可以说是无边无际，但大概位置应该是在海边，她能看见那些错落的礁石，还有峻峭的山体。 乌海城本来就在海边，她猜测他们应该是在海边围了一块地，依靠海港自有的半环形山势，用高强度的玻璃把这个区域像个口袋一样围了起来，做成一个巨大的人工生态池。 其中靡费可想而知，这么大手笔，只为了养一只鲸鱼。 她好几次跃出海面，在上升和坠落的那几秒时间，她看见水面上的确是蔚蓝的天空，阳光暖融融地映在水面，而且她确定这个巨大的水箱就在海边。 至于为什么确定这一定是一个玻璃水箱？ 超声波回音传导告诉她，她现在就在一个不规则的水箱里，水箱边缘平整光滑，有些地方几乎就是一条直线，在她游了一圈之后，她基本就能确定整个水箱的形状。 那些不规则的形状应该就是海边山体所在的位置，至于那些平直的线条，应该就是水箱边缘，跨过这条线，她应该可以进入海洋。 洛栖游到了她认为最有可能是水箱边缘的地方，这是整个玻璃水箱线条最平直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很暗，和之前被霓虹灯包围的地方不同，这里没什么水母、海葵之类的小东西。 这里只是幽深的海水。 这个地方没什么光亮，她的视力很糟糕，拿来观察四周情况的超声波到这里似乎变得不太灵光，她潜意识觉得这里有点不舒服，她有点想吐，很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但洛栖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把自己的脸贴在了前面这堵肉眼无法看不见的墙壁上，她撞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洛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面前的东西。 几米之外，一双乒乓球大小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洛栖西瓜般大小的眼睛。 看见这个东西的时候，尾巴一甩，洛栖下意识后退了数十米。 洛栖在电影院兼职的时候，电影院有一部热播的暑假档电影，叫做杀人鲨。 洛栖曾经拿着杀人鲨的玩偶钥匙扣去电影院门口兜售，试图吸引一些好奇的孩子或者情侣什么的，进来看看这部血肉横飞，剧情也很炸裂的电影。 在电影院兼职，下班的时候，前台还会送她一盒爆米花，那就是洛栖的晚饭，她会坐在电影院后门的台阶上，一把一把往嘴里塞爆米花，焦糖的气味在口腔中爆裂开来。 昏暗的路灯下，她一只手攥着一把爆米花，另一只手还捏着一打杀人鲨的玩偶钥匙扣，吃得狼吞虎咽。 当年手里拿着的和掌心一样大小的杀人鲨玩偶蓦然膨胀数百数千倍，就在洛栖面前，好奇地看着她。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种杀人鲨以会吃人闻名，它应该叫······大白鲨。 玻璃墙后，是一只长相标准的大白鲨。 大白鲨似乎也看见了洛栖，长大了嘴巴，露出荆棘般密布的牙齿。 可洛栖只是被突然出现的大白鲨吓了一跳，并不是觉得什么恐慌。 相反，她现在觉得眼前这个大白鲨还挺······可爱的。 可爱到欠抽的那种可爱。 ‘砰——！’ 洛栖一头撞在了坚如磐石的玻璃墙壁上，玻璃墙壁纹丝不动。 ‘砰砰——！’ 洛栖再次一头撞上去，玻璃墙壁依然纹丝不动。 ‘砰砰——！’ 生命不息，撞击不止。 074：鲸！鲸！鲸！（八）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作为一头鲸鱼，用头撞击是她生来的天赋，这种程度的撞击目前并没有给洛栖造成太大负担。 她微微扭了扭头，很好，她可以继续撞击。 ‘砰——！’ 洛栖退后了数百米，随后全力冲刺，狠狠撞了上去！ “七月怎么了？” 全是屏幕的房间里，穿着淡蓝色衬衫的人们看着鲸鱼一次次撞击在玻璃墙壁上，他们瞠目结舌，完全无法理解这条鲸鱼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游客太多了，七月紧张？” “已经通知上面，今天停止迎客，所有游客已经遣散出去，这几天让七月好好休息。” “饲养员，饲养员呢？今天不是说食物已经准备好了！快给七月放进去！她现在在十一号区域！” “把十一号区域的灯打开！” “不好吧，十一号区域本来就是模拟深海环境，深海里本来就没光。” “七月到底怎么了！之前不还好好的么！” 房间里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鲸鱼撞墙这个行为的合理性。 在洛栖持续撞击面前玻璃墙壁的时候，深海中的一个小角落打开了一个口，重达五吨的饵料从这个口中释放，鱼群很快就恢复了活力，变成了一股鲜鱼龙卷风，吹到了洛栖身边。 房间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 吃啊，吃啊，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小鱼了么？ 吃啊！ 他们默默祈祷，然后失望地看着洛栖完全没给这群小鱼一个眼神，依然持续撞击着玻璃墙壁，做着无用功。 “七月是不是口味变了？我们不是还有磷虾么？给它放点儿进去试试？” “是啊，之前不是有资料说鲸鱼经常吃这种磷虾！” “好，五吨磷虾，上！” 在所有人期盼的眼神中，五吨磷虾再次被悄无声息地投放到了洛栖身边，虾群在鲸鱼身边像一朵巨大的水母一样时而盛放，时而收缩，用各种方式吸引着洛栖的注意力。 来啊，吃我啊，来啊！ 洛栖‘砰——’地一声撞在了玻璃墙壁上。 坐怀不乱。 “完了，七月对磷虾不感兴趣。” “只要一天不吃饭，七月很可能就会死亡！” “它之前从来没有绝食过！数据上没有问题啊！” 工作人员失望了，有些人瘫倒在凳子上，眼神发直，俨然已经看见了世界末日。 “七月不撞了！” 有人高呼一声！ 所有人振奋精神，准备打电话的人放下了电话，大家齐齐看着屏幕中消失的洛栖。 有人看见鲸鱼快速摆动尾巴，双鳍奋力划动，追着磷虾消失的方向消失在了十一区。 “它是不是馋了！” “它果然爱吃磷虾！我们需要再给它准备二十吨！” “二十吨不够！和上面先申请个五十吨！” 工作人员振臂一呼，所有人脸上都有庆幸的笑容。 笑容还未消散，鲸鱼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十一区的监控屏幕上。 房间里所有人都很挫败。 “它又回来干嘛！这个地方有什么魔力！” “她的头上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看见了洛栖顶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快速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砰——！ 洛栖顶着那个东西，再次狠狠撞击在了玻璃墙壁上！ “海龟！是海龟！它去抓了一只海龟！” 被洛栖顶着狠狠撞在玻璃墙壁上的正是那只路过的海龟。 此时的海龟把头和四肢都缩进了壳里，不知生死，洛栖把海龟坚硬的背壳翻过来，对着玻璃墙壁，自己则顶着海龟狠狠撞击同一个点。 砰——！ 砰砰——！ 咔—— 海龟的壳慢慢龟裂开来，坚如磐石般无坚不摧的玻璃墙壁上出现了一条小小的裂缝。 075：鲸！鲸！鲸！（九）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玻璃墙壁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纹。 房间内的工作人员看着监控屏幕上的裂纹，难以置信地用手去触摸屏幕，摩挲了一番，屏幕上一片光滑，他们终于确定不是屏幕出了问题，而是这面玻璃墙壁真的出现了裂缝。 这怎么可能！ 这面玻璃墙壁是由硬度值最高的玻璃材料进行铸造，这种材料的硬度比钻石还高，可以直接划破钻石，经过测试，这一面墙壁可以抵受数百吨的压力冲击！ 当初建造的时候就是按照战争标准进行设计的。 可这面据说可以守护闻名的玻璃墙壁，现在，出现了裂纹。 “必须要阻止七月的行为！如果它突破了墙壁，整个城市都会陷入灾难！” “该死，它到底怎么了！” “要不要通知附近居民进行疏散？” “它才这么小，怎么会想到缩小压力面积进行突破的！该死！该死！” “应急方案！应急方案！这个鲸鱼馆有没有应急方案的！” 一顿手忙脚乱的操作之下，在洛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两支巨大的枪从开启的洞口中伸了出来，对准了一无所知还在努力哐哐砸墙的洛栖。 在七月诞生之前，他们就已经准备好了这种超大型的捕鲸枪，口径31毫米，全长1233毫米，全枪重35千克，内装963克弹药，最适宜的射击距离是20米。 射击之后，火药会将设置延迟爆炸的大型子弹全力送进鲸鱼的身体，半分钟后，装填大量火药的子弹会在鲸鱼体内爆炸，在最短时间内杀死鲸鱼并使鲸鱼充气上浮。 这样的枪支，他们称之为慈悲。 在这样的捕鲸枪之下，鲸鱼很快就会死亡，不至于要挨好几枪。 当然现在七月只是调皮了一些，还没有到射杀的地步，捕鲸枪里面装填的只是一些麻醉药剂。 对于健康的七月来说，一支是不够的，按照经验，七月需要两支麻醉枪才能彻底陷入沉睡。 黑洞洞的枪口无声无息对准了洛栖，房间里的工作人员摁下了红色按钮，两支枪旋转如龙，在深幽的海底划出一道雪白的气泡，在洛栖的又一次冲击中，击中了洛栖的尾巴。 半分钟后，麻醉药剂就会生效。 这面玻璃墙壁只要再挺半分钟，一切就会结束。 洛栖感受到了痛意，她知道子弹已经旋开了自己的皮肉，如果是真的鲸鱼，或许会哀嚎，会疯狂地寻找敌人，但在这只鲸鱼体内的是洛栖，她可以忍耐这样的疼痛，顶着早就破烂不堪的海龟尸体，对着已经龟裂的玻璃墙壁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 咔—— 细小的裂痕密密麻麻延伸到了玻璃的每个角落。 咔咔—— 洛栖终于看见了玻璃墙壁外面的世界，但在看清的一瞬间，她就绝望了，玻璃墙壁后面的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大海，而是青色的阳光和数不清的高楼大厦。 所谓的大海，所谓的大白鲨，只是投影，只是幻象。 洛栖没有到过这个世界的海边，不然她一定知道，这个世界的海水一片乌黑，和她印象中的大海全然不同。 没有蓝天，没有碧海，也没有温暖的阳光。 这个世界的阳光是青色的。 在所有人绝望的眼神中，整面玻璃墙壁轰然碎裂，数百吨海水从鲸鱼馆倾泄而出！ 076：鲸！鲸！鲸！（十）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房间里，一个温柔的女声响了起来，“请各位做好被冲击的准备，EVA已全面接管鲸鱼馆的情况，请各位放心。” 无数辆悬浮车停在鲸鱼馆11区，破碎的玻璃墙壁前，悬浮车车门打开，每辆悬浮车里面都站着一个或者两个人，他们站得很高，都看不清表情，伸出手，对准了即将倾泄而出的海水 狂暴的海水在他们手中异常乖顺，在他们合力施为下，无数海水顺着他们的指示流入了鲸鱼馆其他还没有破碎的玻璃墙壁后面。 当初设计的时候，整个鲸鱼馆划分了十二个区域，每个区域的玻璃墙壁都是单独铸造的，除了外壁之外，每个区中间隔离玻璃都深藏地下，等到需要的时候才会从地下升起。 为了给七月更大的活动范围，这些隔离玻璃是不会开起来的，开启隔离玻璃的按钮在馆长室，当然EVA也具有远程遥控的授权。 幸好洛栖撞碎的只是11区的外壁，现在这些具有水异能的人把11区溢出来的水分散调到了其他区域，不至于让水漫出来造成太大破坏。 接下来只要先暂时关闭11区就可以了。 房间里的众人松了口气，有人问了句，“那七月呢？” 七月目前的体重是24吨左右，11区玻璃墙壁破碎的时候，洛栖失去了浮力，直接从半空中掉了下去，这一摔，还不知是否完好。 他们不确定这只小鲸鱼经不经得住这次摔。 EVA的声音依然温柔，“已派遣专员处理，请各位回到本职，进行本次事故分析和报告，今天按时下班。” 鲸鱼馆外，除了空中那些水异能的人在处理那些海水之外，站在地面使用异能控制海水的人也不少。 他们接到的任务并不是处理海水，而是接住这只从天而降的鲸鱼。 EVA给出的处理方案是让他们从鲸鱼落下的位置用异能造出一个大水池，让鲸鱼自然地砸在水里，尽力给鲸鱼营造出一种只是一次平常跳水的体验。 砰—— 鲸鱼巨大的身体砸进了水里，砸开一朵巨大的水花，随后鲸鱼很快就被运进了鲸鱼馆其他区域，EVA开启了鲸鱼馆的隔离玻璃，只给洛栖留下了两个可以活动的区域。 这时候的洛栖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囚禁了起来。 趁着她昏迷的时间，工作人员围着她做了一大堆检验和测试，为了防止鲸鱼再一次失控，他们特地给洛栖加大了麻醉药量，让她继续陷入沉睡。 这期间的饮食他们直接用一根管子输送到洛栖的胃里。 这两天时间，鲸鱼馆闭馆，网上出现无数舆论，强烈要求再开鲸鱼馆，他们要看见健健康康的七月。 当她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5月20日18:07了。 “等我进入小七身体的时候，你们要好好保护我现在的这具身体，如果它有过激反应，千万不要伤害到它，如果它实在太激动，你们可以给它使用少量麻醉剂，但不能过量，对待小七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小七的智商已经能分辨善意和恶意，你们不许太凶！你们就把它当成一个孩子，声音温柔点儿！” “这可是公司重要资产，决不能被破坏。” 还没睁开眼睛，洛栖就听见自己面前好像有人在交流，声音清晰，听上去几乎就在自己的耳朵边。 她睁开眼睛，眼前还是有点模糊，鲸鱼的视力真的很糟糕。 努力靠近有光亮的地方，洛栖看见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她认得这身衣服，这和那晚雨夜扫荡了整个猛虎帮的人一样。 这帮人手里都是有枪的。 077：人和鱼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看见鲸鱼靠近了玻璃边缘，为首的人把强放在一边，摘下了自己的头盔，甩了甩一头波浪卷的黑亮长发，贴近玻璃，看着洛栖的眼睛，笑眯眯地说，“小七，是我，认得么？” 她的呼吸打在冰凉的玻璃上，化成一层朦胧的水雾，雾气散去，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唇红齿白，身材板正，笑起来还有个深深的酒窝，但洛栖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那人显然也不指望一只鲸鱼开口说话回答自己。 她盯着洛栖的眼神火热，像是有一堆火在眼底熊熊燃烧，永不止息。 “小七，你今天心情好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啊，小七，能不能告诉我？” “你哪里难受么？” 她的目光一动不动地黏在洛栖身上，明明没有回答，却还在自说自话。 她看上去很喜欢鲸鱼，很喜欢七月。 洛栖的最前端已经碰到了比海水温度还低一些的玻璃，在她的面前，所有人类都是渺小的，那个人自以为全神贯注的注视，洛栖却看都看不见。 她完全没在意那种灼热的眼神，而是在观察她所在的这个新环境。 灯影幢幢，灯光并不明亮，显然是为了照顾某个视野不太好的大家伙，洛栖勉强能看清有几个泛着绿光的出口，还有面前这三个黑色小人。 没有得到洛栖的注意，那个摘了头盔的人也并不在意，她爬上了玻璃墙壁上的梯子，从这个梯子可以直接翻进玻璃墙壁中的海水里。 看着海水中难得安静的洛栖，她的眼神温柔，没有说话。 像是在等着什么。 十分钟后，洛栖浮出水面，进行换气，换气时新鲜的空气经外鼻孔、鼻腔、喉、气管进入肺部。 今天晚上，她的活动区域被固定到了这个区域，她只会在这个区域上浮换气。 那人的呼吸变得粗重，她似乎是在用粗重的呼吸压抑着胸腔里不断翻滚的热潮，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她的手掌摸上了鲸鱼的背部。 慢慢摩挲粗糙的鲸皮，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就传遍了她的全身。 同时也传遍了洛栖的全身。 一个激灵，洛栖呆呆地看着自己摁在鲸鱼背部的手。 手。 五个指头。 一双，人类的手。 她再次变成了一个人。 “您还好么？” 身后有人搀起了还在反应期间呆滞的洛栖，把她扶到了早就准备好的软椅上坐了下来。 洛栖坐在椅子上，和玻璃水箱中的鲸鱼对视。 几秒钟之前，她还在那个鲸鱼的身体里，现在，她重新变成人类。 和曾经的自己对视，很难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知道，此时此刻，那只鲸鱼正在看着自己。 软软坐在椅子上，在那只鲸鱼惊骇的目光中，洛栖对着那只鲸鱼，嘴角弧度缓缓上扬，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绝不是一只鲸鱼该有的笑容！ 黑色的卷发微微一荡，洛栖迅速从身边人的腰上抢下了一把枪，拉开保险，射击，那人的眉心开出一朵鲜红的花，子弹高速旋转，在那人的脑袋上轰出一个大洞。 078：逃跑的鲸鱼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另一个也反应了过来，拔出枪想对洛栖进行反击，但不知为什么又丢下了枪，换成拔出配备的匕首冲了过来。 洛栖反身向前，身子微微一侧，避开刀刃把枪顶在那人的脑袋上开了枪，看着那人的脑袋在自己面前炸开，洛栖脸上也溅上了几滴温热的鲜血。 洛栖蹲下身，看进那双无神的眼睛里，那人的眼神困惑，至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只鲸鱼突然开始杀人。 掰开了那人的手掌，把他拿着的匕首扒下来，插进了自己的靴子里。 整个过程，她的手没有一丝颤抖，也没有一丝犹豫。 这是来自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这具身体对于如何开枪射击，如何杀人非常熟悉。 这是一具非常优秀好用的肉体。 洛栖没有在手腕上找到发圈，拔出了那把还没来得及杀人的匕首，一刀利落地割掉了头发。 接下来或许就是苦战，长发有些碍事了。 洛栖抹掉了脸上的鲜血，带上头盔，把这里所有的子弹都抽了出来，端着枪，绕过两个人的尸体准备离开。 在离开之前，洛栖拔出枪，爬上了玻璃墙壁前的梯子，对着那只正在努力哐哐砸墙，显然异常愤怒的鲸鱼，面无表情地对准鲸鱼的气孔和脑袋的位置，扣动扳机，直到打空了一梭子子弹，海水慢慢变成深红才罢休。 可惜没有大型武器，她确定这个人拥有类似于灵魂互换的的异能，条件应该就是接触，只要进行接触，这个人可以和任何人，或者任何生物互换灵魂意识。 所以洛栖可以从鲸鱼再次变成一个人。 这是一个危险的人。 她已经没有时间确认这只鲸鱼是否死亡，换上新的弹匣，洛栖跳下了梯子。 “警报，警报，七月受伤，七月受伤！出现叛逃者，出现叛逃者，全员警戒！全员警戒！” “警报，警报，出现叛逃者，出现叛逃者，全员警戒！全员警戒！” EVA的声音响彻整个鲸鱼馆，鲸鱼馆的大门自动落下，所有能够出去的出口都在接到警报的第一时间封闭。 此刻的鲸鱼馆成了不可进，也不可出的堡垒。 安保系统启动，无数穿着制服的人荷枪实弹，根据EVA的指示前往洛栖的方向，无数科员专家也第一时间前往鲸鱼七月受袭的地方。 当他们破开大门，荷枪实弹闯进房间的时候，房间离只剩下两具脑袋开花的尸体和一池鲜红的血水，还有一地碎发。 洛栖已经不翼而飞。 距离此地千万里之外，重重地下堡垒保护中，一个全封闭的黑色房间里，整个房间响起了刺眼的红色警报。 巨大的玻璃罐中，一具插着无数根管子的纯白人体漂浮其中，警报声中他吐出了一口鲜血，闭着眼睛浑身抽搐痉挛，似乎遭遇了极大的痛苦，罐子中无数气泡快速上升，透明的营养液慢慢染上了鲜红。 正如现在鲸鱼馆中海水的颜色。 刺耳的警报很快被人摁停，一个声音较粗的男人问：“隼，你还好么？” 过了很久，房间里响起了另一个闷闷的声音，“没死。”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黑暗。 深重的黑暗中亮起一丝微光，正在手脚并用，向上攀爬的洛栖看了看手腕上的光脑，光脑上显示着现在是新历998年5月20日18:39，天气晴。 距离蔚蓝online第二次内测登录还有5个小时36分钟。 079：叛逃者白兰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叛逃者白兰，携带枪支，手枪型号F29，内有子弹25发，另有弹匣内50发子弹，冲锋枪型号为36号微型冲锋枪，4排式设计，理论射速每分钟1500—1800发，有效射程200—250米，内有子弹50发，另有两个内含100发子弹的弹匣，白兰身穿A级防弹衣，危害巨大，一旦叛逃成功将对乌海城市民的生命造成巨大损失，请各位尽快清除，请各位尽快清除！” “叛逃者白兰······” 有关白兰的信息一遍遍在鲸鱼馆内播报，所有人都能听见白兰随身携带的武器数量，EVA往所有正在追击白兰的人的随身光脑上投放了白兰的照片和现在所处的位置，监控镜头下的白兰用不太标准的姿势端着枪，出现在监控边缘的阴影角落里。 众人循着EVA给出的信息，按照指示破开了白兰最后出现之地的大门，探照灯把大门内的情形照得亮如白昼，在队长的带领下无数枪口对着里面进行了无差别扫射。 他们没有准备活捉白兰，他们是来杀死叛逃者的。 为首的队长举起了手，示意停火。 等他看清楚门内的清醒之后，骂了一句脏话。 尘烟落定之后，大门之内，空空如也。 EVA没有更新的提示，他们已经失去了白兰的踪迹。 这也合理，白兰毕竟是经过正式的军事训练，具有优秀的反侦察能力，知道该如何避开监控摄像头。 队长走进这个漆黑的房间，监控镜头下，白兰进了这个房间就再没有出去，她的确来过这个房间。 但她已经离开了。 红外扫描仪并没有在房间里看见任何热量反应，这是一个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的房间。 队长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头伸出去看了看，窗户下是一个花坛，队长低下头，窗台上有一个脚印。 带头跳下窗户，队长从四楼直接跳到了一楼地面，毫发无伤地落地之后，也不等其他人跟上来，他自己挥挥胳膊，留下一个“追”字就往外面追了出去，他似乎十分确定那边有什么东西。 当所有人都追了出去之后，房间的角落，天花板上一块板微微颤抖着，几秒之后终于掉了下来，还没落地就被一只从天花板上面伸出来的手一把捞住，窸窣声响了几声，洛栖从天花板上轻轻落地。 她刚刚就躲在这个房间的通风管道上，担心被人发现，还顺着通风管道往上爬，手脚并用地在直通楼顶的通风管道上顶住自己的身体不往下掉，像一只等待狩猎的大蜘蛛。 微风从大开着的窗户中拂向洛栖的脸，她的脸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她躲在阴影里打开了手腕上的光脑，刚刚看时间的时候，一个蔚蓝的图标一闪而过，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点亮屏幕，首页上，蔚蓝online的蓝色伞形图标赫然在目。 洛栖松了口气，这个白兰应该也是蔚蓝online的玩家。 点开蔚蓝online的界面，微微的蓝色照亮了洛栖的侧脸，柔和了属于白兰的略显锋利的面部线条，洛栖移了移光脑，屏幕左边是白兰的个人信息。 ID：三水 真实姓名：白兰 身份：美国洛杉矶市19岁的黑人流浪女安娜 任务：跟着本地专业团队，每周去当地大型超市免费获得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以及啤酒，充分认识新世界。 支线任务：通过恋爱的方式随机接触当地犯罪团伙，争取成为团队核心人物。 蔚蓝条约：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请您维持您在游戏中的人设，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有关游戏的信息。 感谢您的信任，新世界已经开启，希望您在游戏中玩得愉快！ 这就是2006号玩家【三水】在蔚蓝online的任务。 080：机械蜘蛛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她没有死在游戏里，成功下线，翻了翻她的消息记录，洛栖发现这个白兰昨天中午还在和朋友商量着吃什么，她们约定了要一起吃晚饭，还讨论要把房间墙壁换个颜色，白兰觉得暖黄色很好，她的朋友觉得淡蓝色也不错，就这个颜色进行了一番争论。 浏览记录里全是暖黄色和淡蓝色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大堆软乎乎大大小小的娃娃。 所有消息和争论都在昨天下午停止。 从昨天下午开始，不论朋友发什么消息，白兰都没有再回复，通讯仪上有四五个未接电话。 最后几个未读消息是她朋友担忧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在执行任务，是不是暂时没空接电话，等她有空了一定要回个电话，她朋友还说暖黄色也很好。 但她没有赴约，也没有解释。 未读消息中还有医院发来的提醒，白兰预约了今天的身体检查，可她始终没有到，医院发来了扣除信用积分的提醒。 那时候的白兰，大概已经被人占据了身体。 占据她身体的人懒得去看未读消息，懒得赴约，也懒得去管什么信用积分。 洛栖无法确定白兰是生是死，她进入白兰的身体之后，除了一些残存的肌肉记忆，没有感受到任何其他人存在的痕迹，和电视剧里的片段不同，没有什么残存的幻象，也没有什么强烈的执念。 洛栖合上了光脑，账号有了，系统显示白兰还未死亡，这个账号还是可以用的，她现在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连上蔚蓝online，等到5月21日00:15的时候再次上线，回到现实就可以了。 至于回去的时候是洛栖还是安娜？ 回去再说。 光脑上突然亮起了红色警告，光脑瞬间处于断网状态，广播上再次响起了EVA的声音： “发现叛逃者白兰的踪迹，请迅速集结，进行清除！” “发现叛逃者白兰的踪迹，请迅速集结，进行清除！” 该死！ 洛栖骂了一声，收起光脑，顺着边上的柜子爬到了天花板下面，打开天花板通风口的管道，洛栖像只老鼠似地‘呲溜’一下就钻了进去。 光脑会暴露她的位置，但光脑里有蔚蓝online，那是她回家的希望，她绝不可能丢弃光脑，只能带着这颗炸弹进行逃窜躲避。 有机会能逃出去的话还可以去绿城科技广场找一下玳瑁、欧珀姐妹俩，虽然她们现在并不认识自己。 也不知道在郑元浩身体里的自己是不是依然在重复在下水道被激光杀死的命运。 还有她现在被EVA踢出了网络，也不知道蔚蓝online是不是得联网才能登陆。 别无他法，只能先跑。 军靴在通风管道中划出深深的痕迹，洛栖两臂肌肉酸痛，却根本不敢停下来缓解肌肉的压力，她咬着牙，抬起头，顺着金属质地，十分光滑的通风管道不断向上爬。 弯弯绕绕的数十米之外，数只机械蜘蛛被小心翼翼放在了通风管道的入口，旁边的人拿着一个面板一番动作之后，所有机械蜘蛛的眼睛都变成了红色，不用下一步指令，机械蜘蛛们顺着墙壁爬进了长长的通风管道，它们的速度极快，机械蜘蛛脚底特殊材质的胶水让它们在这种管道地形向上攀爬的时候如履平地。 洛栖皱起眉，把耳朵贴近通风管道金属的内壁。 除了换气扇转动的微响，这里原本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在向她靠近。 叮叮叮—— 脚步声越来越近。 081：倒计时39分钟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机械蜘蛛群在金属管道中高速穿行，柔软的跗骨落在在光滑的管壁上发出‘叮叮叮’的声响，在拐角处面临选择方向的时候它们没有任何犹豫，它们准确地知道洛栖现在的位置。 滴滴滴—— 滴滴滴—— 洛栖手腕上的光脑不断嗡鸣，闪烁着刺目的红光，像是在和全世界通报她的位置。 有什么东西追来了。 洛栖的肌肉酸痛，她双腿张开，脚掌顶着管壁，背靠在金属管壁上，摘掉头盔，露出口鼻，在黑暗中深深呼出了一口潮湿的热气，她背后出的汗早就淌成了一条河，不断下渗，狭窄闷热的空间里，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洛栖缓慢活动手臂，轮流缓解着肌肉酸痛，几秒之后，她抬起头，继续向上爬，到了一个拐角处的时候，洛栖全身肌肉鼓胀颤抖着最后一次发力，把她的身体送到了这个拐角上。 她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了。 抬起手腕，光脑虽然已经断网，但报时功能应该还是准确的。 5月20日23:36。 还有39分钟。 谢天谢地，她已经在这个通风井里躲避了5个小时。 鲸鱼馆的通风管道格外地长，恍若没有尽头，这么长时间她已经失去了方向感，无头苍蝇一样在通风管道里乱窜，无数通风管道有一个主出口，这个主出口像一口井，直通向上，她知道通过这个通风井向上爬一定可以出去，但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大了。 她没有预料到这个通风管道有这么长，也没有预料到自己现在还没有离开这个鲸鱼馆。 现在一切希望只能寄托在白兰的光脑能够正常登录蔚蓝online了。 她必须要活到5月21日的00:15。 洛栖翻开了白兰随身的包，拿出了里面的水，800毫升的水她仰头一饮而尽，却还是觉得渴。 这个通风管道太小，太狭窄了，她已经热出了几身汗，脸颊通红，全身都散发着热气，再加上不断向上攀爬，肌肉酸痛，她此刻呼吸粗重，胸如擂鼓，状态极其糟糕。 光脑还在发着让人恼火的警报声，洛栖拿出光脑，研究了一会儿，手指轻点，点亮了关机键。 滴—— 关机之后，让人一听就烦的警报声终于停了下来。 松了口气，洛栖撕开了营养棒，吃光了白兰包里所有的食物，胃里那种火烧火燎的饥饿终于缓解了一点。 警报声消失之后，叮叮叮的声音愈发明显，而且越来越近。 和下水道里有不停颜色的光线提示方向不同，这个通风管道并没有任何光亮，整个世界一片漆黑，洛栖端起枪，双脚微微分开，食指放在扳机上，微微用力，枪口稳稳对准了声音的来处。 机械蜘蛛群是从洛栖之前出现过的房间进入通风井的，洛栖在这个通风井里滞留了五个小时，前后左右摸索着道路却始终没有找到出口，这些机械蜘蛛却顺着洛栖一路留下的汗液和热量反应，不到一个小时就靠近了洛栖现在的位置。 一条冰冷的钢索准确地套在了洛栖的脚踝上，随后一股大力拖着洛栖的身体就往下坠，洛栖下意识往钢索的方向开了机枪，枪焰转瞬即逝，除了脚踝上的钢索，洛栖看不见任何东西，子弹也没有击中任何东西，就这样呼啸着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 眼看着就要被拖下去，洛栖拔出靴子里的匕首，狠狠插在金属管壁上。 刺拉拉—— 匕首和金属管壁碰撞出了灼热的火星，划下深深的痕迹之后，终究是匕首的材质更胜一筹，匕首深深插在了金属管壁上。 洛栖双手紧紧握着匕首，整个人都已经被拖到了通风井中晃晃悠悠。 脚踝上的钢索持续用力，在洛栖的皮肉上勒出了几乎见骨的深痕，但洛栖也持续用力，不肯松手，整个人还在拼命向上攀爬，两边一时之间陷入了僵持。 叮叮叮的声音更近了。 082：枪焰如龙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几乎可以听见更多钢索向她发射的声音。 一条钢索就能把她整个人拉下去，再来一条钢索，洛栖整个人都会被拉走。 没有太多的思索，洛栖松开一只手，用牙齿叼着边角，脱下了一只手套，把整只手套都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塞在了自己的牙齿和舌头之间。 脚腕上的钢索慢慢收紧，那个东西没能如愿的把洛栖拉下去，换了个思路，猛然发力，把洛栖往下拉的同时腾身跃起，借用洛栖不肯放弃的力量迅速收紧钢索，来到洛栖身边。 就像一只已经用蛛丝黏住猎物，顺着蛛丝来到猎物身边的蜘蛛。 而洛栖就是被囚于蛛网的蝶虫，振翅也难飞。 顺着它猛然加大的力道，洛栖闭上眼睛，把自己被缠住的脚往金属管壁上狠狠一砸！ 咔——！ 通风井中回荡着清脆的骨折声。 洛栖脸上青筋暴起，鼻翼一张一翕，她没有尖叫，只是急促地喘息着，剧烈的疼痛让她下意识收紧了口腔，牙齿死死咬在满是汗水的手套上，她的脚骨弯折成一个异常的可怖形状，软趴趴地挂在她的骨头上。 鲜血和钢索一起坠入了茫茫黑暗。 洛栖爬回了原本的位置，第一时间打开了光脑，刚开机警报声就滴滴滴响了起来。 红色的光芒中显示着现在的时间，5月20日23:50。 无数机械蜘蛛八足齐动，潮水一般涌向了洛栖现在的位置，它们已经检测到了鲜血的味道，争先恐后地奔赴这一场黑暗中的盛宴。 冲锋枪的声音是这场盛宴的前菜，无数子弹咆哮着向机械蜘蛛们袭来，洛栖戴上了头盔，趴在管壁上，弹匣就在她的身边，雪莉粗糙的调教还是有用的，起码洛栖知道该怎么更换弹匣。 枪焰如龙，带着头盔的洛栖不必惧怕枪焰对眼睛的损伤，但巨大的枪声在狭小的空间不断咆哮回荡，她的耳朵已经被震得出了血。 她大概看清了下面这些东西是蜘蛛，但她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蜘蛛，有些蜘蛛中弹后坠落了，有些蜘蛛却很聪明地躲在了角落，避开弹幕，等她换弹匣或是攻击其他地方的时候再爬出来继续向上前进。 在她身边，蔚蓝online已经打开，蔚蓝的界面上已经开始了倒计时，显示着距离游戏正式开始只剩下8分钟了，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公频交流】上不断有帖子刷新，两千多名玩家在这里讨论汇集。 EVA的断网不能阻止这个游戏的运行。 倾泄完了所有弹药之后，洛栖摁着滚烫的枪管靠坐在管道上休息。 她此刻能依赖的只有她自己和手里的武器。 可她已近没有子弹了。 一只被打断了半个身体的机械蜘蛛终于爬了上来，对着洛栖伸出已经变成利刃的跗骨，利刃在黑暗中映出了雪亮的刀光，然后就被抡起冲锋枪当锤子的洛栖一枪打了下去。 热兵器变成冷兵器。 此刻，距离游戏登陆只剩下3分钟。 无数机械蜘蛛还在向上攀爬。 083：给我，去死！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的头盔具备夜视功能，但大部分功能都被EVA远程关闭了，包括现在很实用的地形扫描以及辅助射击功能，洛栖只能靠本能进行射击。 但她并不是枪械专家，对这种枪械的认知不够，不知道冲锋枪是不可以一直用下去的，枪需要休息。 冲锋枪的枪管在连续高速扫射下已经微微泛红，换上最后一个弹匣的时候，洛栖明显感觉到了卡壳的问题，好几次都没有打出子弹来，她还以为是自己没力气，扣不动扳机了。 察觉到了从头顶降下的金属风暴逐渐平息，还未坠毁的机械蜘蛛群快速攀爬，有几只避开了弹雨，幸运地趁着铺天盖地弹幕扫过的空隙向洛栖前进。 事实上他们的材料本身具有防弹功能，但在这种垂直的管道上爬行，被子弹击中会被打落下去，除非被攻击到了重要部位，否则他们是不畏惧子弹的。 击退了数只已经爬进管道里面的机械蜘蛛后，洛栖背上包拿着枪步步后退，拖着她受伤的脚，一深一浅，逐渐退进了管道深处。 通风管道中红色黑色四处飞溅，红色的是洛栖的血，黑色的是机械蜘蛛破碎的残肢和碎片。 这个通风管道高度大约有2米，洛栖不知道这是在给谁通风，但她可以想象当这个管道里的风吹起来的时候，势必如同飓风过境，人畜皆飞。 手枪里的子弹刚刚就用完了，趁着现在那些机械蜘蛛还没爬上来，洛栖感觉拿出了手枪的弹匣，准备继续射击。 刚刚换好弹匣，洛栖忽然转了个身，拿着手枪，背靠在金属管壁上，她十分确定，就在刚刚，她听见了‘叮——’的一声脆响。 声音来自她的身后。 这些通风管道四通八达，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腹背受敌。 扫了一眼光脑不断闪烁着红色的屏幕，5月21日00：11。 还有4分钟。 脚腕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曾经的洛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现在她知道了，这是B级异能【快速愈合】在起作用。 这个B级异能应该是那个【重来】带来的附属能力，毕竟连时间都可以回溯，重生到之前的自己身上，那快速愈合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之前重生的时候，并没有听到和那个电影院有关的异能。 也不知道那个电影院是什么情况。 洛栖左边，三只机械蜘蛛已经爬了上来，她的右边也窸窸窣窣，爬出了一只机械蜘蛛。 洛栖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拔出了靴子里的匕首，手腕上光脑依旧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机械蜘蛛潮水一般向上攀爬，向她涌来。 一明一灭的红光中，洛栖如同素描一般干净利落的身形线条也时有时无，她累极了，脸侧贴着被汗湿润的头发，弓身垂头，看着手里握着的匕首，像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要重来么？ 要杀死自己，然后重来么？ 可以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机械蜘蛛们从左右两侧同时对洛栖发起了攻击，它们头部眼睛发射出一股红色的光线。 乌海城巨大的下水道中，苍茫的逃窜中，洛栖曾经被这样的红色光线千刀万剐。 那时的痛意似乎留存在自己的血肉里。 红色的激光射线已经切开了洛栖的裤管，在它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洛栖突破了这具身体的极限，鬼魅一般弯曲自己的身体，以牺牲掉一条腿的代价，硬是从激光射线中挤了出去！ 金属管壁一点渗透功能都没有，洛栖匍匐在地上喘息，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每抽动一次，就从伤口中推出一个红色的潮汐，黑暗的通风管道中泛起了红色的血腥的潮水。 潮水不断上涨，很快就从通风管道的边缘流了下去，顺着金属管壁坠入通风井，穿过无数机械蜘蛛的空隙，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她的头盔掉到一边，脸朝下趴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痉挛，似乎已经死了。 她的断腿泡在血泊中，机械蜘蛛扫描到她此刻荷尔蒙激升，心跳近乎于停，在它们的资料中，没有任何人能从这样的剧痛中清醒。 但那些机械蜘蛛收起了红色的激光射线，离洛栖最近的机械蜘蛛爬到了洛栖身边，伸出一只足趾，它要确认洛栖此刻的状态，如果判断她没死，它们会在这里杀了她，如果她死了，它们会把她的尸体带下去。 它们得到的命令只是带回她的尸体。 黑色尖利的足趾把洛栖的身体翻了过来，此刻的洛栖就像一块安安静静的，破碎了的石头，毫无动静。 热量反应显示她现在还有微弱的生命迹象，可她大概已经失去意识晕过去了。 晕过去的，不算尸体。 晕过去的，并不安全。 机械蜘蛛高高举起了足肢，它的足趾跗骨已经化为利刃，在洛栖手腕上不断闪烁着的红光中显得寒意凛然，它高高对洛栖举起了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黑暗中，洛栖卒然睁开眼睛，手臂上血管暴凸，她避开向她劈下来的足肢，全身肌肉同时发力，依靠双臂的力量，拖着断腿，半个身体都压在了机械蜘蛛头上，手臂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过猛，如已经到了极限弯如满月的弓弦一样撕裂开来。 机械蜘蛛感应到了自己头上有人，第一时间打开了头部的红色激光，想要击退这个胆大妄为的人类。 “给我，去死！” 洛栖剩下的一只腿还在地上，脚掌用力一蹬，双臂同时发力，咬着牙强行扭转了这只机械蜘蛛的方向，把它发射出来的红色激光对准了其他机械蜘蛛进行扫射！ 咔咔咔—— 整条通风管道都被切得四分五裂，不知道多久之后，洛栖躺在了血红的潮水中，微微喘着气。 她的身边是无数机械蜘蛛的碎片，有一些机械蜘蛛还在‘滋滋滋——’闪着电火花，在那样的情境中，洛栖被削掉了好几块血肉，闪避不及时，手指也丢了三四个。 但她还活着。 通风管中氤氲着血腥的热气，可洛栖不觉得热了，她现在全身发冷，疲惫地躺在血泊中，觉得自己身上压着千万斤重物，动弹不得。 人事已尽，剩下的只能听天命了。 她已经尽力活下来了。 洛栖保持着这样诡异的平静，等待自己的命运到来。 也不知道声声怎么样了。 如果不能回去，声声和洛一色应该会难过的吧。 见不到他们，她也会难过。 虽然那个现实的世界也没什么好的，但她还是想回去。 新历998年5月21日00:14，沾着血的光脑上，红光仍在闪烁，血渍之下，时间微微跳动，变换了一个数字，来到了00:15。 屏幕上的时间慢慢爬上了一层水雾，氤氲的蒸汽模糊了视线中，浴池旁，蒙着一层水雾的手机屏幕上，时间也从2024年5月21日00:14跳到了00:15，四季青温泉公馆，洛栖从温暖的浴池中猛然睁开了眼睛，浴水而出。 5月21日00:15，蔚蓝online第二次登录正式开启，洛栖回归现实。 084：善后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抹掉了脸上的水，洛栖把自己整个人都泡进了40摄氏度的热水里，放空了思绪，不去想另一个世界，不去想金雨，不去想任何事，只是享受现在热水包围的放松。 她觉得自己已经有一百年没休息过了。 一个湿漉漉、毛茸茸的头挤进了她的怀里，叼着她的衣角，在水下顶着她的身体，想把她从水底推到岸上去。 洛栖低眉一笑，这一笑在水中渐渐荡开，连眼底都带着一丝笑意，猛猛亲了一口，“声声！想我了么！让我抱抱！” 声声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条大金毛，叼着洛栖的衣服不松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洛栖已经坐在泳池旁的瓷砖上了，声声还泡在水里，毛发在水波中微微荡漾，像一颗松软的棉花糖，也像在水里泡开了的雏菊，一双小狗眼好奇地看着洛栖，它显然不明白为什么洛栖要问它有没有想她。 在它看来，洛栖只是脚滑了一下，在水里跌倒了而已，从她跌倒到爬起来总共不到半分钟。 声声的尾巴在热水中摇来摇去，浴池中水波阵阵，水波一阵一阵拍在洛栖完好无损的两条腿上，撩得她也觉得痒。 金雨的头颅还在不远处，直愣愣看着她们这个方向，地上全是鲜血，浴池边上还有一个昏迷的中年妇女。 整个浴池现在就是一个大型凶杀案现场。 浴池中郑元洁化出来的黑红巨蛇已经消失了踪迹，拂开氤氲的水蒸气，洛栖蹲下来仔细摸了摸，没有在水底摸到那张属于郑元洁的金属银色卡片，那是郑元洁的身份牌，应该也就是郑元洁能够下线的关键。 郑元洁没了，只留下金雨的断头和残肢，身份牌没了，她也没有找到白兰的身份牌，属于那个世界的一切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躯体上的痛感过于真实，如果不是经历过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映在脑海中，洛栖现在还记得怎么开枪，怎么狙击，怎么换弹，如果不是那么多的细节，她会认为这只是一场梦。 一场巨大的噩梦。 没有白兰到身份牌她就无法登陆蔚蓝online，或许这一切就结束了。 洛栖从浴池中爬出来，拿着抹布蹲在地上清除血迹，尤其是排水口上堆积凝结的血渍。 勤劳的小蜜蜂蹲在地上把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清理了三遍，浴室中已经一尘不染。 清理得差不多之后排掉污水，重新放出热水，走到一边把晕着的中年女人抱进了重新变得清澈的浴池。 用中年妇女的手指解开了手机的屏保锁，删除了之前用这个手机查询‘蔚蓝online’的痕迹，手机微信有一条新消息，提示对方已经接受转账。 钱收去了，消息却没有回复。 洛栖对别人的家事没什么兴趣，确认手机里没有不该有的东西之后把手机放回原位。 洛栖弯下腰，拿起拖把又把整个浴池都拖了一遍，直到把地板拖得可以反光才竖起身子，抻了抻腰，缓缓一吹口气。 地板上干干净净，没有尸体，也没有血迹。 洛栖让声声带着金雨的头颅和残肢回学校，把这些东西埋到体育馆废墟之下，狂风骤雨之夜，体育馆那边应该不会有人在工作。 由于金雨仍处于失踪状态，大家默认她已经被压在体育馆废墟下面了，所以挖掘工作还在继续，大家希望起码能够找到她的尸体，所以挖掘工作仍在继续。 人们还未放弃找到金雨。 他们仍在期盼一个奇迹。 洛栖把金雨的身体从郑元洁那里抢回来，还给他们。 在声声临走之前她特别嘱咐了一句，让它稍微埋深点，但也别太深，最好就埋在挖掘机的附近，这样挖掘机再挖几下，就能看见金雨的尸体。 洛栖这边还在拖地，声声就回来了，四季青温泉公馆离学校也只有几分钟的距离，郑元洁当时就没有走远。 洛栖把拖把狠狠摁在一只透明的小鱿鱼身上，那只小鱿鱼就是之前在316路公交车上通过玻璃制造幻境，把所有人困在幻觉中的触手怪，之前它可以把自己彻底变得透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在洛栖开始干活清理之后，自以为躲了过去，几根触脚已经伸进了排水阀里面，显然是想通过下水道逃跑。 “你要是乖，我还能留你一命，你要是不乖，今晚我就爆炒鱿鱼，看是你硬，还是我的菜刀硬。” 拖把头在小鱿鱼的身体上重重碾压，把触手怪的身体翻过来，直视着触手怪的眼睛，洛栖的动作慢条斯理，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果决。 边上的声声此时是一只布偶猫的形态，甩了甩身上的水，一爪子摁在了触手怪的身体上，一双大猫眼也垂下来看着触手怪，舔了舔嘴角的口水，似乎只是在等一声令下，今晚就要吃鱿鱼刺身。 爆炒鱿鱼还是鱿鱼刺身？ 触手怪瑟瑟发抖，把排水阀里的触手拔出来，举起了自己所有的触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乖乖在地板上瘫成了一滩水。 洛栖勾了勾手指，又指了指自己的腿，触手怪慢慢蠕动，攀上了洛栖的鞋子，环抱住她的小腿，不再动弹了。 天边电闪雷鸣，一道巨大的闪电闪过之后，映出了少女骑着老虎在山路间狂奔的身影，如果有人看见这道身影，必然会以为闹鬼了，老虎成精要吃人了。 又将是一则乡村怪谈。 可此刻天地之间风声雨声雷声齐作，人们在这些巨大的声音中沉睡，没有人看见这道很快就隐入黑暗的身影。 惊天动地的雷声似乎要把整个宇宙震碎，四季青温泉公馆中，中年女人被雷声惊醒，脖子上传来一股剧痛，眼睛都还没睁开她就伸手先去揉脖子，化开里面的淤血和酸痛。 大概是睡姿太糟糕了，她想。 铃—— 微信电话响了起来，中年女人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笑着接了电话，在温热的水中絮絮叨叨和自己的孩子聊天。 默默，妈妈在干活嘞。 不晚不晚，我们这澡堂子早上都不用干活，这边人早上不泡澡。 没事儿，妈妈本来就是夜班。 我和你说，南方人都不搓泥的。 是啊，他们就是来按按摩啥的，不懂享受。 女人一边干活一边和电话里的人吐槽，说的都是一些琐碎。 诶，奇了个怪的，今天咋感觉浴室里特别干净？嘿嘿，大概是人少吧。 钱？够的够的，你拿着用，别抠搜······ 085：医院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悬崖边，冲破路障，岌岌可危的316路公交车上，洛栖把滑到最前面的红色安全锤捡起来，在大雨中再次爬到车窗之外，对着公交车最前面，也是最后一面车窗玻璃举起了锤子，狠狠敲了下去。 玻璃哗然而碎，碎片坠入山崖，跌进大雨里。 爬回车里，抱起公交车司机的尸体，他身上大部分骨头都已经碎了，抱起来的时候软绵绵的，不像一般尸体那样僵硬，把他放到座位上，系上安全带，他的头垂在胸口，如果不是安全带系着早就已经掉下山崖了。 洛栖拢了拢他的衣领，虽然他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了。 316路公交车中的乘客都还没有醒过来，洛栖坐在了祝至青身边，“声声，吃掉她晚上的记忆吧。” 声声又化成了一条细细的小蛇，盘在祝至青的肩膀上，竖起蛇颈。 嘶嘶嘶—— 声声把自己细长的舌头伸进了祝至青的耳朵里，一番搅弄之后，声声回到了洛栖身边。 声声有吃掉一部分记忆这个本事还是声声自己告诉洛栖的。 那时候洛栖在家门口遇到了一只被怪物寄生的疯狗，疯狗长出了两条尾巴，身形变得巨大，眼睛通红，锯齿状的牙齿流下了黏腻的涎水，疯牛一般直奔洛栖而来。 在和那只疯狗搏斗的时候，不小心被路人看见了，路人尖叫起来，晕倒在路边，塑料袋里的苹果散落一地。 杀了那只疯狗之后，洛栖蹲在那个路人身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实在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她还要上学，还要考试，她有正常的生活。 洛栖手指紧紧握成一个拳头，因为力道过大，手背上的伤口隐隐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疼痛不是好东西，但它有时候可以让人保持清醒。 潮湿的刘海碎发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让人难以窥探。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具有重来的能力了，当时她的积分也足够重来一次。 要重来么？ 她可以避开这只疯狗，也可以把这只疯狗引到其他地方。 那样的话她就还是个正常的学生。 她隐隐能感觉到，这种重来并不是全无代价的，只是这个代价不是由现在的她来承担。 如果可以，还是得尽力活下去。 该怎么办？ 声声踏着轻盈的猫步走了过来，踩进洛栖的视线里，舔舔嘴唇，低下头，舌头伸进了路人的耳朵里搅了搅。 洛栖下意识就把它抱到怀里，轻轻打了打它的头，“声声，又乱吃东西！” 声声扭了扭肥嘟嘟的身子，又跳了下去，继续之前的动作。 洛栖站了起来，她似乎读懂了声声的意思，它没在捣乱，它是来帮助洛栖解决问题的。 结束之后，声声后腿一蹬，顺着洛栖的裤管向上一跳，直接跳进了洛栖早就准备好的怀抱里，洛栖抱着声声，躲到了一个角落里。 等那个路人清醒之后，摸了摸自己的头，一个个捡起掉在一边的苹果，苹果滚落在地，表皮上有了许多伤痕，路人诶呀一声，骂了句晦气，离开了这个阴暗的巷子。 全程恍若无事发生。 在路人身后，洛栖一直看着他的行动。 跟着路人很多天，都没发现异常，那个路人就像失去了那段记忆。 虽然她不懂这其中的原理。 怀里的声声得意地喵了一声，看着洛栖惊诧的眼神摇了摇毛茸茸的大尾巴。 在声声怀里，露出了一个尚算完好的，没什么疤痕的苹果。 声声把苹果往洛栖的怀里推了推。 洛栖放下心，拿起苹果闻了闻，很香。 她揉了揉声声的毛，“好，知道你最棒了，回去给你加根火腿肠吃。” 少女抱着猫，带着苹果的香气，背对晚霞，消失在了黑暗里。 细细盘了一遍有没有遗漏的事情，想了又想，确定能做的都做了，应该没事了的时候，洛栖心神一松，很快就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深夜的公交车中，她的头一点一点地摇晃着，最终稳稳靠在了祝至青的肩头上，她身体炙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服传递给了祝至青。 倾盆大雨中她发起了高烧，烧得满脸通红，空气中的湿度已经到了可以拧出水的地步，可她的嘴唇依然干得起了死皮。 她实在是太累了。 高烧中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恍恍惚惚却始终没有睁开过眼皮，她知道有人在喂她喝水，有人在帮她擦拭身体。 冰凉的毛巾贴在她的额头，被窝里的温度舒服得让她几乎不想起来。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瘫了好久一动不动。 “她醒了！” “她醒了！” 病房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有护士拿着仪器来给她检查身体，有穿着警服的人围在她的床边，歪着头似乎在和谁汇报这里的情况。 “病人刚刚清醒，大家都先出去吧，有时候事情等病人情况稳定下来以后再说！”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把病房里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各种仪器滴滴滴作响都声音下，医生柔和了声音，弯下腰观察洛栖的情况，“洛栖，有哪里不舒服么？” 洛栖微微摇了摇头，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声音沙哑，“头有点痛。” 医生问，“具体是哪里痛？” 洛栖摇了摇头，缩在被子后面，只露出了半张脸，莫名的乖巧，“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点痛。” 医生再本子上记了一笔，“你之前已经进行过脑部磁共振检查了，结果还没出来，但如果头疼并不剧烈的话应该是轻微的脑震荡，很快可以过去的，你不要太担心。” “这一批人，你的身体情况是最好的，今天再检查一下，没什么事的话，很快就可以出院。” 目光落在洛栖有些泛青的眼下，医生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之后大概会有人来问你昨天晚上的情况，你做好准备。” “昨天晚上？” 洛栖困惑地睁大了眼睛，一脸的茫然，“怎么了？” 她的眼神清白，脸色苍白，一看上去就是无辜的。 医生也不觉得那种情况是一个高中生搞出来的，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低声说，“没什么事，待会儿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知道的别瞎猜，也别乱想，配合警察叔叔的工作，知道么？” 洛栖往被子深处钻了钻，白色的被子遮住了她同样苍白的脸，她抿着嘴，点了点头，“知道了。” 模样乖巧地不行。 医生笑了笑，从兜里拿出一颗糖，放在洛栖枕头边，离开了病房。 白色的病房外，一只有金喙的小鸟站在树枝上，定定地看着病房里的洛栖。 086：我不知道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苏队，那个叫洛栖的学生醒了。” 陈川给苏俱来打了个电话，“小姑娘看上去没什么事，医生说给她检查完了就能问话，嗯，现在还在里头。” 陈川眼里都是血丝，下巴上堆满了刚长出来的胡茬，头发乱蓬蓬地像一团杂草，他的身上都是烟味儿，一身制服也穿得皱皱巴巴，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苏队，你还在局里么？要不这个小姑娘我来问？” “不用，我来了。” 电梯门打开，来的是个瘦高的男人，衬衫的扣子没有扣到头，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了肌肉线条明显的胳膊，他的鼻梁很高，走进医院走廊，站在陈川面前的时候挡住了半边天光。 苏俱来盯着病房紧闭的房门，问，“她醒过来的时候有说过话么？” 陈川摇了摇头，“问了这么多人，什么都问不出来，所有人都说······” 苏俱来举起了手，微微摇头，陈川下意识闭了嘴，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有些人天赋异禀，即便隔着一道墙，也能听见外面的声音，问出结果前什么都不要说。” 陈川抿着嘴，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完了有忍不住好奇，凑近了苏俱来耳边，悄悄说，“苏队，你觉得这个小姑娘会说些什么事情出来么？” 苏俱来没有回答他，吸吸鼻子，皱着眉头，微微退后几步，表情里透出了几分嫌弃，“少抽点烟，想和我一样英年早病么？” 陈川嘿嘿一笑，没有再靠近苏俱来。 病房的门打开，医生从里面出来，对着他们点了点头，陈川面色一喜，看向了苏俱来，苏俱来是他的队长，也是他的师傅，既然苏俱来在场，今天这场问话的主导者就是苏俱来。 苏俱来迈进这个病房的时候，思绪微微一飘，他想到了这两天他已经无数次跨过一模一样的门槛，跨进摆设大同小异的病房。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说：“我不知道啊，我就记得我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眼前一黑，醒过来就躺这儿了，真莫名其妙。” 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说：“对了，警察叔叔，咱住这医院做这老些检查，医保报销么？” 一个穿着西服的人拍着床板，“别告诉我得自己付钱啊！”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中年女子说：“那我要投诉你们！” 一个戴着眼镜的衬衫男扶了扶眼镜，面露羞涩，“举报你们，或者去告你们的话，可以给我们赔偿么？” 所有人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说他们昏迷了，一醒过来就到了医院，除了受寒感冒之外，所有人几乎都没什么伤。 他们在醒过来的第一时间都联系了家里，只有一个女高中生问了句她同学的情况。 苏俱来还记得那个女高中生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洛栖······我们一起坐车的洛栖，她还好么？” 洛栖。 本次520公交车事故最后一个醒过来的人，也是他们最后一个问话对象，根据资料显示，这个孩子以前叫做何七，跟着改嫁的妈妈组建新家庭之后改名字叫洛栖，现就读于稠城高中一年级一班，据学校说洛栖成绩很好，是作为种子学生进入稠高的。 稠城高中之前发生了体育馆坍塌事件，经过几天的挖掘之后，今天早上挖出了失踪的学生尸体，这事儿闹上了舆论热搜，整个教育局都绷紧了弦，彻查底下学校建筑的工程质量，事故发生地的稠城高中首当其冲，放假一周，等通过省局检查，确定学校建筑质量过关才能重新开学。 本次事故发生在316路末班公交车上，洛栖和她的同学祝至青两个人在图书馆看书学习，在图书馆下班之后搭车回家，图书馆门口有她们前后离开的监控。 她们两个都不是意外上车的，她们有搭乘这趟班车的理由。 从资料显示的信息来看，这个叫做洛栖的孩子就是个倒霉的普通高中生而已。 苏俱来和陈川坐在了洛栖的病床边，苏俱来给了个眼色，陈川点了点头，拿出了一个空白的本子，打开录音笔，放在洛栖能看见的地方，开始问话，“姓名。” “洛栖。” “性别。” ······ “女？” “现在就读的学校。” “稠城高中。” “父亲姓名。” “没有父亲。” 陈川把头抬了起来，看着病床上坐着的洛栖，“没有父亲？” 他的资料上可不是这么说的，洛栖生母已经改嫁，洛栖应该是有生父和继父的，怎么都不该是没有父亲。 陈川蹙起眉，“怎么······” 苏俱来拍了拍陈川的肩膀，摁住了他手上的笔，他的声音微微沙哑，黑色的瞳孔深如潭渊，眼神锐利像一只鹰，仿佛可以透视所有隐藏在波涛之下的秘密。 “小朋友，这些都是正常的问话，我们没什么恶意，你不要紧张。” “你喝口水缓缓，如果可以的话，你把你还记得的事情和我们说说，什么事情都可以，吃饭，喝水，看书，坐车，聊天，看见的东西······什么都可以说的。” “不要怕。” 看长相，苏俱来绝对是一个很会打架，性情相当爆裂的大个子，体型壮硕，身上的肌肉有明显锻炼过的痕迹，很多人看到他第一眼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男人可以把自己揍得很惨，然后敬而远之。 可现在苏俱来把水杯递给了洛栖，神态温和，声音低沉有磁性，倒是有一点警民一家亲的意思。 “先说说你觉得自己是在哪里昏过去的吧，帮叔叔完成一下工作，我早点下班，你也可以早点休息，好么？” “嗯？” 苏俱来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音节，像是问话，也像是引诱。 “我不知道。” 洛栖说得很慢，咬字清晰，声音轻得像一团棉絮。 她的眼神并没有和苏俱来他们直视，而是看向了左边，窗户外面，“我从图书馆出来，等了一会儿坐上了316路公交车，然后我就睡过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睁开眼就到了医院，警察叔叔，是不是我在车上晕倒了，然后把我送到医院。” 洛栖转过头来，眼眶慢慢变红，“我不会得了什么病，要死了吧？” 洛栖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我们课本里有一篇文章，说一个人病了，病房外面就是一棵树，他觉得树叶落下代表了他的生命流逝。” “等树叶掉光了，他就会死。” 洛栖指着那棵正在茁壮成长的树，“你们看那棵树，是不是在隐喻什么？” 苏俱来和陈川顺着她的手指看了出去，在他们的视线之下，窗户外面，一片青绿的树叶缓缓飘了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这又是什么高中生的脑回路？ 087：见鬼杀鬼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欧·亨利的故事啊，亏你还是学霸，”陈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故事最后那个病人不是没死么，放心，你也没事儿，问完话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医生同意以后你就能出院了。” “啊？”洛栖说，“你们学的是那个版本么？” “我们学的版本还是死人了啊，那个在暴雨天钻出去给病人画落叶的画家得了肺炎，死了。” “是么？”陈川摇摇头，“这故事还有这么多版本？” 问话继续进行，窗外，又有几片青绿的树叶缓缓飘落，乘着风投入大地的怀抱，在混凝土地面落下一点脆嫩的绿色。 陈川捡起了一片绿色的落叶，他抬头望了望高处的窗户，那是洛栖的病房。 陈川把落叶递给苏俱来，“师傅，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问那个高中生？她明明有父亲啊。” 你看，他们口供都一模一样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邪了门儿了。” 苏俱来快步前行，听到陈川的声音顿了下来，接过翠绿的落叶，也抬头看向了高处属于洛栖那个病房的窗户，眯了眯眼睛，“不是每个父亲，都配做父亲的，人家小姑娘不愿意说，你作为警察，要尊重她的意见。” “待会儿到局里发函下去，布置人手，316路公交车上面每一个乘客，我们都要布置人手进行跟踪监视，今天就开始。” 陈川‘哦’了一声，挠了挠头，“这个316案子，真是邪门儿，所有人口供都一模一样，一点价值都没有。” 苏俱来声音淡淡，“这世上哪有什么邪门的事，不过人祸。” 陈川跟上了苏俱来的脚步，“师傅，咱们要跟多久啊？” 苏俱来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先跟个一周吧，看有没有新的情况。” 陈川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您还是觉得这些乘客有问题？” 车辆慢慢启动，苏俱来把副驾驶座的椅子靠背放了下去，舒服地躺了下去，“不管有没有问题，316路公交车上那些痕迹，明显是奔着杀人去的，现在316路公交车除了司机之外无人身亡，不管凶手的目标是谁，没达到目标，他一定会再次出手。” “咱们起码得弄清楚这些乘客中，到底谁才是他的目标。” 陈川一拍方向盘，“哈！我知道，师傅，这叫守株待兔是吧！” 苏俱来哼了一声，“好好开车，你今天也回家休息一下，别仗着年轻在这儿肝，到我这个年纪你就等着受苦吧！” 陈川嘿嘿一笑，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这么大的案子，我好奇嘛，在这小地方，连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大案子，师傅，会不会有什么组织或者外星人潜入了咱稠城啊？” 他歪着头，盘算着，“先是体育馆坍塌案，再是老旧小区爆炸案，然后就是咱们316路公交车，我入职以来，就属今年案子多，难道是流年不利？” 苏俱来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绿灯了，开车！” “前面两个案子不是我们的，体育馆坍塌的事儿大概率就是工程质量问题，还有那个老旧小区，那是消防的事儿，咱们就办好眼前这个316的案子就行，眼睛别伸到别人家里去，知道么！” 陈川缩头躲了躲，还是没避开苏俱来的巴掌，“我还是觉得邪门，一辆公交车，莫名其妙就开到山里去了，还有车上那些痕迹，完全就是被什么大型野兽攻击了啊，公交车边上还有成年老虎的足迹，咱们这儿啊，南方！哪来的老虎！” “我感觉他们就是中邪了！” 苏俱来打开了车窗，强风吹拂，他看着车窗外迅速流失的风景，眼神专注从容，像是从胸腔里发出了声音，“咱们是干什么的？是人，就抓人，是鬼，就抓鬼。” “是人是鬼，抓到不就知道了？” “是人就受法律制裁，是鬼，那也有的是办法让他灰飞烟灭。” 男人的语调慢条斯理，懒懒靠在座椅上，面容一般隐藏在黑暗中，晦涩不清。 他把手心里的绿叶放在手心，伸出窗外，任由风把绿叶带走。 绿叶在风中盘旋飞舞，顺着阵阵狂风，拍打在了一扇透明的玻璃窗上，窗户紧闭，绿叶没能进入房间，落寞地掉在了窗台上，很快又被风带走。 病房中空无一人。 落叶最终落在洛栖脚边，她一脚踩在落叶上，离开了医院。 在医院门口，她看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洛······洛栖，”来人说话结结巴巴地，“你······你的书，在我这里，我来还给你。” 祝至青换下了校服，穿着一条白裙子，两只手吃力地拎着洛栖的书包站在医院门口，她咬着嘴唇，眼神瑟缩，把手里的包递给洛栖。 洛栖看着她，“你认识我？” 洛栖知道她的名字是在那个红色电影院，她从来没有和祝至青分到过同一个班，在图书馆之前也从来没有和祝至青说过一句话，但在316路公交车上的时候，祝至青脱口而出的就是她的名字。 现在祝至青在公交车上的记忆大概都已经忘记了，但医院门口，看见自己的时候，祝至青依旧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她怎么会认识自己的？ 洛栖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就很亲密的金雨，不由自主就警惕了起来，怀疑地看着她，难道她也是玩家？ 祝至青的脸微红，连连摆手，“我······我只是知道你的名字，今天也是想来谢谢你而已，我没想做什么······” “你自己大概不知道，你在我们学校，很出名的。” 出名？ 洛栖一头雾水，有什么出名的？她觉得自己不就是个三好学生，要拿奖学金的那种，而且平时上课，下课，同学们的表现也很正常，她没觉得自己很特殊，或者有什么能出名的事。 这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你想谢谢我？” 洛栖觉得祝至青是个很奇怪的人，她想起来自己在图书馆门口的时候，有对这个看上去很瘦弱的同学搭过一把手。 “这样吧，你请我吃个饭，就算谢过了，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可以么？” 祝至青的脸白了白，却还是点了点头，和洛栖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医院。 5月22日16:52，洛栖带着祝至青推开了沙县小吃的大门。 088：沙县大酒店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老板！” “一碗炒粉干，一碗葱油拌面，一个炒面，三屉蒸饺，三碗香脆馄饨······” 洛栖一口气报了很多菜名，转头问祝至青，“你钱带够了么？” 祝至青呆滞地点点头，她第一次来沙县，她摆了摆手，拉住了洛栖的衣袖，“洛······洛栖，我中午吃得晚，现在不饿，你······你不用点我的。” “我没点你的，”洛栖头也没回，继续报菜名，“老板，再来两个卤蛋，一个鸭腿，两个鸡爪！” 沙县的上菜速度很快，祝至青看着这一大桌子的食物，咽了咽口水，“洛······洛栖，你，你吃得完么？” 洛栖没空理她，大口大口埋头干饭，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医院醒来以后就饿极了，胃口大开，现在的她简直可以吞下一整头牛，在医院连续喝了七八杯水，胃里才不觉得烧得慌。 吃得有点猛，卤蛋有些噎，她端着碗，就着馄饨汤把嗓子里的东西顺下去，她吐出一口气，然后又开始大口干饭。 一只刚刚出炉的烤鸡放在了洛栖面前，香气勾地洛栖抬起了头。 在她努力加餐饭的时候，祝至青去外面给她买了一只烤鸡，半份烤鸭和三个烤饼，她还给洛栖带了一瓶果汁和一罐甜牛奶。 “要是吃不完的话，可以把烤鸡烤鸭带回家去，老板说热一热还可以吃的。” 祝至青把烤鸡打开，撕了一条腿，放到了洛栖只剩一口的炒面碗里，“不要着急，慢慢吃吧，如果不够，我还有钱的。” 她的表情真诚，打开烤鸡蘸料的小盒子，推到了洛栖面前 洛栖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看了一眼祝至青，低下头，抡起筷子继续吃饭。 她今天原本打算回家去吃泡面的，如果泡面不够，她就煮一锅饭，倒点酱油，用热米饭拌鸡蛋吃。 她没想到会碰到祝至青。 沙县小吃里进进出出的顾客，甚至是老板都用一种震撼的眼神若有若无地观赏着这一场饕餮进食。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风卷残云般扫荡着满桌的食物，一个个空盘子在她身边垒了起来，坐在她对面穿着白裙子的女生带着手套，把烤鸭、黄瓜、葱丝卷到饼里，蘸一点酱，整齐地放在校服女生的盘子里。 “小姑娘，这是我们店里送你的排骨汤，吃饱没有，没吃饱的可以再加饭的。”老板收走了所有的空盘子，又在洛栖身边放下了一盅热热的汤。 边上有顾客左看右看，没在她们桌上看见摄像机，“你们是大胃王吃播还是咋，小姑娘厉害啊！” 有人应和，“是啊，吃这么香，沙县要给广告费了喂！” 众人啧啧称奇，深觉得自己赚大了，免费看了一场大胃王的现场吃播。 原来短视频里那些大胃王真的存在啊！ 祝至青的脸在众人注视下慢慢变红，她不太适应这种被众人注视的场面，把最后一个烤鸭卷放到了洛栖盘子里，低声问，“洛栖，边上还有家面馆和小炒店，你喜欢吃米饭还是面条？我去给你买点儿来吧。” 洛栖倒是适应良好，旁若无人地夹起那个烤鸭卷，一口吞入腹中，烤鸭的汁水伴着葱丝和黄瓜的清香在唇齿之间爆开，“不用，今天就这样吧。” 擦了擦嘴，洛栖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帆布袋，准备离开这家沙县。 祝至青匆匆付钱，追了上去，“洛栖，你吃饱了么？” 洛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抻了抻腰，“还好吧。” “那要不要······”祝至青下意识看向了边上的面馆和小炒店，她在想下一趴该去哪家店。 洛栖阻止了她的动作，“祝至青，对吧。” 祝至青点了点头，抿着唇站在洛栖面前，眼神游移，状似不经意地说，“你记得我的名字啊······” “我帮过你，你也已经谢过我了，那这个事儿这么就算过去了，我不需要你更多感谢，我也不想和你交朋友，事实上我的情况也并不适合和谁做朋友，我没这个心情，我们就到此为止，好么？” 没等祝至青回答，洛栖继续说，“这个帆布包是福满超市的赠品，节假日的时候都会拿出来送人，你要是喜欢，可以自己去福满超市看看，他们应该还有多余的，我这个包已经旧了，没什么好的。” 祝至青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天色渐晚，洛栖叹了口气，“那就这样？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再见？” 转身走了几步，洛栖又回过头，走了回来，一只手搭在祝至青的肩膀上，“如果再被人欺负，你别怂啊，可以和老师说，觉得不行就报警，想办法自己转学或者让她们转学，别自己一个人扛着，有时候要学会发一下疯，大不了豁出去和她们打一架，别老是哭。” 洛栖拍了拍祝至青的肩膀，想再说些什么，但刚才这些话已经掏空了她的内存，她本来也不算善于言辞，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祝至青。 她路过了一个将死的人，但她步履匆匆，自己的事情都还忙不过来，并无意去做别人的光。 物转星移，世事流转，有些事总要自己渡过。 “好好活着，别死。” 祝至青低着头，等洛栖走远了之后，才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洛栖被路灯拉长的背影，低声说了一句，“不好。” 到此为止，好么？ 不好。 但她站在原地，终究没有再去追逐洛栖的背影。 路灯亮起，她的影子慢慢被路灯拉得越来越长，路灯之上，明月在天。 一个晴朗的夜晚。 月光之下，洛栖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依旧锁好门，打开灯，洛栖把帆布包里的书拿了出来。 里面的书被保存得很好，几乎没有被淋湿的痕迹，有人把那些潮湿了的地方慢慢压平，尽力复原成原本的样子，书页上似乎还留着电风吹炙热的温度。 洛栖翻开了作业，在微黄的灯光下拿起了笔。 祝至青说学校最新的消息是明天就会开学，她还有一部分作业尚未完成，这几天也没有好好背单词，好好复习预习知识点。 真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灯光下，洛栖奋笔疾书，不算明亮的光模糊了她日渐锋利的轮廓，在她身后的床上，一只小猫咪懒懒翻了个身，在屋外凉风吹进屋子之前，小猫咪尾巴骤然变长，灵活地关掉了窗户，也把凉风关在了窗外。 089：酸梅汤还是绿豆汤？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5月22日，稠城高中再次开学。 “同学们，大家都看见了，咱们学校体育馆由于一些不可抗力，出现了事故，但大家放心，咱们学校所有建筑都已经通过上级机关严格的检查，保证没有任何问题，大家可以安心在这里上课学习。” 班主任在讲台上欢迎同学们的回归，“当然，体育课还在。” 全班欢呼。 “为了帮助同学们尽快进入学习状态，学校这两天安排了一场月考。” “啊？！” “变态吧！” 班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班主任抬起手在空气中往下一压，笑着说，“晚自习之前把位置排好，明天早上第一场是语文，其他考试安排我待会儿贴到教室后面。” “本学期篮球队，游泳队和排球队所有训练暂停，但篮球场、操场都是可以继续使用的，月考之后，学校决定在本周周五下午开一次趣味运动会，给大家放松放松，有兴趣的同学早点报名啊！” 又是一阵喧嚣。 趣味运动会的项目有袋鼠跳、滚轮胎、过河拆桥、击鼓颠球和集体的拔河比赛，稠城高中还有射箭这种特色项目。 洛栖当然没什么兴趣参加，下课后她低着头走出教室，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下节是英语课，她得打足精神应付那些字母。 “洛栖！”班主任在门口截住了洛栖，“过来。” “报个项目？” 洛栖抿了抿唇，下意识想拒绝，班主任竖起手指，笑意深长，“虽然学校现在还在讨论，但我估计大概没什么问题，提前告诉你一下，这次趣味运动会，家委会准备给咱们提供丰厚的奖金哦，尤其是射箭和拔河，在比赛中名列前茅的个人和集体，都可以获得家委会的奖金，你考虑一下要报哪一个？” “射箭，我选射箭。”洛栖眼睛一亮，立马变了口风。 立场？什么是立场？ 贫穷的洛栖永远站在钱那边。 “老师，可以多报几个项目么？” 班主任笑了一下，“你撑得住么？射箭是开场的比赛，那时候领导都在，其他个人赛时间都差不多，之后还有集体赛，你报了射箭的话，就再挑一个参加吧，两个比赛结束了来参加拔河，多拿点奖金。” 洛栖点点头，“嗯！” 洗手间里出来，从走廊里望出去，不远处就是被层层钢板遮蔽住的，坍塌的体育馆。 洛栖抹了抹脸上的水珠，眼波闪了闪，转身回到了教室。 ‘铃——’ 中午吃饭的铃声响了起来，整栋楼都响起了隆隆的声音，所有楼板都在震动，无数人带着饭卡向食堂发起了冲锋，最前面的男生一边狂奔，一边发出一些怪异的叫声。 不到十秒，丧尸围城般，食堂就被黑压压的学生们攻陷了。 洛栖走在最后，避开了拥挤的人潮，脑子里还盘旋着状语从句、定语从句，二十六个字母排列组合，以各种方式在她脑子里旋转，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想拍一拍洛栖的肩膀，和她打个招呼。 洛栖嘴里还念叨着单词，和背后长了眼睛似地，一个闪身，就避开了这只手。 转过身看去，祝至青面色苍白，站在她的身后。 四周无人，洛栖皱着眉，问，“有事么？” “我试过的，”祝至青说的话没头没尾，“我试过告诉老师，我也试过和我家里人说，甚至报警，我都试过的，洛栖，我不是没试过，可是都没用。” “警察说没有证据，不能立案，这只是恶作剧，是学生之间的打闹，老师说我不能有事没事就去报警，内部问题内部解决，让我自己离她们远一点，把衣服穿穿好，行为检点一点，他说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好好学习······” “我家里······”祝至青扯动一下嘴角，想扯出一个微笑，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他们说都是我的错，那些人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我，他们说这么没用，不如死了算了······” 祝至青一直低着头，她脚下的地板却渐渐落下了几滴清澈的水滴，“洛栖······我试过的，我都试过的，没有用啊，就是······没有用的。” “这怎么会是小事啊······我都快死了，怎么会是小事啊？” 她只是在诉说着自己的曾经，洛栖却觉得她在向自己求救，祝至青拉住的不是洛栖，而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洛栖再次想到了那朵从高空坠落，最终跌得粉身碎骨的花。 谋杀盛夏。 是她谋杀了别人，还是别人谋杀了她？ 那些参与霸凌的人，还有那些旁观的人，如果他们没有把这当热闹看，没有随众附和。 还有那些本该负责保护的人，如果他们没有忽略那些异样，能听完这些倾诉。 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发生，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现在这件事情摆在了洛栖的面前，她该怎么做？ 袖手旁观么？ 又以什么身份，什么姿态去插手呢？ 洛栖知道她身边发生了很多诡异的事情，不是怪物就是另一个世界，她身边危机四伏，她不该有什么朋友的。 在她身边，会很危险。 洛栖张了张口，看着低头哭泣的祝至青，上前一步，想要抱抱她。 但祝至青退后一步，低着头抹掉了自己的眼泪，仰起脸对洛栖笑了笑，“对不起啊，我就是有点难过而已，你是不是饿了？” “我就是想问问，你喜欢酸梅汤还是绿豆汤？” “学校里要开趣味运动会，我是志愿者，她们让我去买材料，我就想问问你，你喜欢哪个？” “你要是喜欢酸梅汤，我就多放点梅子，喜欢绿豆汤的话，我就多放点绿豆。” “你到时候可以带一杯回去喝。” 洛栖张了张嘴，放下了自己的手，难得有些踯躅，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之后，她说了一句，“绿豆汤吧，我比较喜欢绿豆汤。” 她想和祝至青再说些什么，但祝至青得到回答之后，点了点头，往洛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和小兔子一样匆匆跑开了。 洛栖展开手，手心里的是一大块牛奶巧克力。 090：模仿（祝至青视角）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稠城高中是私立学校，大部分同学都是私家车接送上下学，很少会有人坐公交车回家。 祝至青就是。 她每次坐公交车都能看见和一根竹子一样站在公交车站牌下面背单词的洛栖。 她知道那个女生叫洛栖，在学校里，洛栖很出名。 她是高一入学的时候代替全体学生在国旗下讲话的模范生，是所有老师和家长教育学生的典范。 看看人家洛栖！ 学学人家洛栖！ 她还参加了校游泳队，在第一年就拿了奖，到省里参加比赛，有这么优秀的体育成绩，却不是体育生，文化课更是优秀得让人发指。 稠城高中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个每次表彰大会都会被拉到台上演讲，分享学习经验，被老师们赞不绝口的好学生。 这样的人，闪闪发光，是不会成为被霸凌，被欺负的对象的。 在那之后，她总能在放学后见到洛栖在等公交车。 她没好意思和洛栖打招呼，离她远远的，站在一边研究公交车的站牌。 316路公交车，这辆车的起点是妇幼医院，途中经过学校，图书馆，民政局，菜市场，养老院，最终到达村庄的田野里。 听说那里曾经是一片墓地。 许多人的一生就在这辆车的路程中度过，从出生到死亡。 真是一辆浪漫的公交车。 祝至青想。 研究着研究着，她的视线总是忍不住落到洛栖的身上。 毕竟车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洛栖似乎也没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看着很难让人接近。 洛栖坐公交车是因为家境不好，她是因为没有人来接送。 洛栖是走读的，因为公交费比住宿费便宜，而祝至青是住在学校里的，周末才会回家。 她们在同一个站台一起搭乘过很多次316路公交车，却从来没说过一句话。 她偷偷看着洛栖，心里想，她真冷漠。 大概学霸都是不好接近的。 后来她就像一个被霸凌者发现的煤矿，她们不断敲打她，用火烧她，逼她跪下，用指甲和鞋子在她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淤痕，在这种欺凌之下她甚至不能哭，因为眼泪只会让她们变本加厉。 可她能做的只有哭。 那段时间她过得恍恍惚惚，连厕所都不敢去上，她一度怀疑自己已经得了精神病，不然她为什么总是回想起那些人扯着自己的头发，把她拖进男厕所的场景？ 恍惚之间，祝至青站在了学校天台的边缘，看着地面，她只需要往前微微一动就可以下去，但她一直凝视着地面，她动不了。 眼泪比她先坠落，也在她之前砸在地面，破碎。 她木然地站在那里，没有痛哭，也没有怒骂，只是静静地看着下面，眸中死寂一片。 她恨那些人，可她更恨任人欺凌、软弱的自己。 ‘吱嘎——’ 有人推开了铁门，祝至青回头，看见了洛栖。 洛栖打开铁门，上了天台，她看见了祝至青，当然也看见她想跳楼。 她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极力阻止，她只是淡淡看了祝至青一眼，然后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拿出英语书，背起了单词。 她的英语还带着一些口音，课堂上学到的那些足够让她应付考试，但也只是应付而已。 她在背一篇英语的文章，祝至青听得出来这是英语辅导书上的范文，但洛栖背着背着，前面还是对的，后面出现了好几处错误，而且背到最后卡壳了。 和基础薄弱的英语小菜鸡洛栖不同，祝至青唯一的优势科目就是英语。 那篇文章，她也背过，记忆犹新。 学霸也有不会的东西么？ 祝至青听她的声音听得入神，情不自禁提醒了她这个地方有错。 洛栖看着她的眼睛，递给她一支笔，“那麻烦你写给我看吧。” 难得，学霸还有不会的。 祝至青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她脸涨得通红，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从天台上爬了下来，在洛栖的英语书上歪歪斜斜写下了正确的语序。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一直在抖。 洛栖点点头，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合上书，站起来离开了。 祝至青情不自禁跟着她走出去，看着洛栖用力关上天台的门。 她踩着她的脚印，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下，却觉得自己越爬越高。 那之后祝至青就总会关注洛栖的消息。 她又考了第一，祝至青为她高兴，哪怕她自己的成绩越来越退步。 她又发表了国旗下讲话，祝至青听得比上课还认真。 316路公交车上，洛栖总是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她就坐在洛栖同一排最靠边的位置，两个人中间隔着四五个座位。 她忍不住偷偷看她。 有一次回校的时候，她在公交车上睡了过去，到站的时候，洛栖叫醒了她，她迷迷糊糊跟着洛栖，踩着她的脚印去学校。 那是她最轻松的时候。 洛栖从来没有问她的名字，大概连她的样子也没记住，但她早就认识洛栖了。 她向往着她，向往着成为她这样的人。 她模仿洛栖，像她一样挺直脊背，哪怕是挨打的时候都咬着嘴唇不哭出来，她模仿洛栖说话冷淡的语调，模仿她的眼神，她的风格，她试图把自己从霸凌中，从腐坏的人生里拯救出来。 她像洛栖一样把把头发扎起来，大大方方露出自己的脸，却像做贼似地到学校里，低着头，生怕别人问她一句，你的发型怎么和洛栖一模一样？ 其实她都想好了该怎么回应别人，啊？是吗？太巧了吧！大概是缘分吧！ 但没人问这个问题，她的模仿从未被人发现。 这让她觉得失落。 扎成一把的头发被人从身后一把揪住，整个头皮都传来了剧烈的痛感，手松开之后，头发掉了下来，头发扎起来反而更加方便了霸凌。 最让她难受的是考试成绩。 霸凌事件已经让她活得生不如死了，她本身又不是什么天赋很好的人，在学校里排名不算只是中等，拿得出手的科目也就一个英语，上课的时候昏昏沉沉，大部分时间根本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 高一课程繁重，有九门科目要学习，她错过了太多，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跟不上进度了。 以前考倒数并不算什么大事，她自己也不在意，大多数稠城高中的学生都不会太在意成绩，他们人生的道路有很多，有些人可以选择出国，有些人回去继承家业，有些人收收房租比别人上班工资还高。 在这个一年学费八万的学校里，高考在他们的人生中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在看见洛栖的成绩之后，她第一次觉得成绩差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她可以模仿洛栖的发型，模仿她的穿着或是其他东西，但作为一个学渣，她最无法模仿的，就是洛栖永远第一名的成绩。 拿到成绩单之后，半夜里她甚至为此偷偷躲在被窝里哭泣过好几次。 挨打都没这么绝望。 不是因为考得糟糕，而是因为她和洛栖之间的差距。 洛栖在她心里眼里都已经如此重要，可现实中，祝至青甚至没和她正式说过一句话。 她幻想过自己和洛栖正式介绍自己的名字，她会挺直腰板，伸出手，严肃地说：你好，我叫祝至青。 跟在洛栖身后的时候，她排练了很多遍，但都没有实践的机会。 “喂！” “喂，大胸妹，说你呢，愣着干什么！” “大胸妹，把酸梅汤抬过来啊！” 猛烈的日光之下，祝至青回过神，吃力地提着一大桶酸梅汤到了熙熙攘攘的操场上。 操场上正在进行趣味运动会，高一高二大部分学生都聚在这里。 “你们看那个大胸妹，搞不搞笑，喂，别搞得我们欺负你一样啊，你看你就穿个短袖，显摆自己胸大啊！” “哈哈哈哈哈——！” 有人加入嘲笑的队伍，有人袖手旁观。 日光清白温暖，恶意无所遁形。 祝至青力气小，咬牙提着这一大桶酸梅汤也很费劲，走走停停，桶里的酸梅汤晃晃悠悠撞在桶壁上，时不时从缝隙中露出一丝酸酸涩涩的香气。 喝吧，喝吧，最好一口就喝光，喝死你们。 091：去明天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同学们过来吧，这边有冰镇的酸梅汤！” “比完赛的过来喝，没有比赛的先去比赛，喝了凉的再去剧烈运动容易腹痛。” “这边还有绿豆汤！也是冰镇的，大家自己过来领！” “都是今天刚煮好的！” 打开两个大桶，几个学生志愿者开始吆喝，祝至青也拿着大勺站在桶后面，她的面前是一大桶泛着玫瑰色泽的酸梅汤，桶里还漂浮着一些冰块，散发着阵阵凉气。 “去去去，谁要你来打汤了！也不嫌脏！” “滚远点！” 一个女生把祝至青撞到一遍，抢过了她手里的汤勺，嫌弃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祝至青趔趄一下，险些摔在地上，站稳之后，她低着头，也不敢去说些什么，似乎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走到了一旁树下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来来来，都是今天刚做好的，大家都尝尝！” 志愿者们拿起一次性小碗，把色如玫瑰的酸梅汤盛进碗中，递到了最先排到的同学手里。 拿到酸梅汤，那个同学闻了闻，酸涩的气息让他口舌生津，不过这个酸味好像有些呛了。 大概是梅子太酸了吧，不过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酸酸的梅子汤。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冰凉的酸梅汤滑进喉咙带来的冰爽和沁人心脾，一下子就可以带走所有酷热和烦躁。 在这个同学的嘴唇都已经碰到一次性小碗的边缘，酸梅汤即将入口的时候，‘哐——’地一声，他被人撞在了地上，手里端着的酸梅汤也泼到了地上，一滴都没滑进他的喉咙里。 稀里哗啦，一阵响动过后，整个装了酸梅汤的桶都被人撞翻了，玫瑰色的汁水在地上渐渐蔓延，顺着地面，染红了许多只白色的运动鞋，酸呛的味道在阳光下慢慢蒸腾。 有些难闻。 所有人都避开了这滩被尘土污浊的水，生怕酸梅汤的汤汁沾染到自己的衣服上。 被撞翻的同学抱着自己的腿，他身上全都湿了，身上的校服都变成了粉红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呛酸味儿，抬起头就想骂人，却呆在了原地，撞翻他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袋鼠。 一只英勇的袋鼠，连蹦带跳‘噌’地一下就跑了过来，撞翻了人和桌子。 “洛······洛栖？” 有人认出了这只袋鼠。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崴了一下脚，有点着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洛栖连连道歉，拉起了被她撞翻的同学，拍了拍他身上晕染着粉红的校服，“你先去换个衣服吧，这个衣服换下来，我会帮你洗干净的，真不好意思啊！” 说完，她看见边上的祝至青，眼前一亮，“同学，你在那儿应该没什么项目吧？我这个袋鼠服湿了，你能不能陪我去卫生间洗一下，换个衣服？” 她也没有等祝至青回答，上前几步，拉着祝至青的手就开始狂奔。 被撞翻的同学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塞进了边上的垃圾桶里，气愤地说，“都这样了，谁还要啊！真是服了！” 边上的人看着洛栖和祝至青的背影，也在讨论。 “你们说洛栖她急什么啊，真是，好不容易熬好的酸梅汤诶！” “她大概想上厕所？谁知道。” “你急什么，这不是那个大胸妹熬的，关你屁事，再说不是还有绿豆汤么？” “也对······” 身后的碎碎念听不清也不必去听，祝至青呼吸急促，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狂奔，前面的人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大步迈开，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努力，身体深处迸发出一股又一股的力气。 暖暖的微风吹在脸上，整个世界都在她们身后，她们手拉着手，在阳光下盛大逃亡。 在学校边缘停下来的时候，洛栖放开了祝至青的手，两个人都有些喘气，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喂，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也喝了那个酸梅汤呢？” 洛栖身上带着刚刚运动完的气息，风从她身上经过，吹在了祝至青身上。 她的脸颊微红，低着头，“你不是说你喜欢绿豆汤么，绿豆汤里，我放了很多糖，很好喝的。” 洛栖盯着她，眼神专注，“那你在酸梅汤里放了什么？” 祝至青嗫嚅着动了动嘴唇，犹豫了很久，轻轻说了一句，“农药，老鼠药，还有一点砷化物。” “我稀释过了。” 她抬起头，看着洛栖，眼睛里都是眼泪，“对，我想杀了她们，你抓我好了，但是，洛栖，我没想杀你，我只是······只是想杀了她们而已，你别讨厌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望着洛栖的眼神支离破碎，哑着嗓子，哭得像个孩子，“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只是想杀了她们，你不是说，我也可以发一下疯么？” “我想了一晚上，我不想发疯，我只想杀了她们，大家一起去死好了。” “你不该看出来的，你不该看出来的啊······” 她捂着脸蹲下去，瘦弱的脊背猛地抽了一下，泪水顺着指缝滴在地上，很快就打湿了一大片地面。 她真的很会哭。 “对不起，洛栖，今天真的很糟糕，我不想哭的，我知道哭没有用，对不起，对不起······” “我也不想哭的，真的对不起······” 洛栖蹲下来，祝至青感受到了她的靠近，以一种惊人的力气死死抱住了向她展臂的洛栖。 她们同时向对方张开了手臂。 她哭得那么大声，全然不在乎会不会被人听见。 她嚎啕，打嗝儿，像个行为失控的孩子那样在洛栖肩窝里哭得震耳欲聋。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啊，洛栖······对不起，今天真是糟糕透了啊！” 洛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那些迟来的、四溢的泪水打湿自己身上的袋鼠服。 很久之后，祝至青从那股劲儿里缓了过来，她的情绪慢慢平复，身体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抱着洛栖不说话。 洛栖轻拍她的脊背，在她耳边说，“做得很好，祝至青，别哭了，你真的很厉害啊，酸梅汤和农药的比例，你弄得很好，我都闻不出来这个酸梅汤有问题，你高二分科的时候考虑一下选理科吧，说不定你会很擅长化学。” “今天是最糟糕的一天，对么？” 祝至青把头埋在洛栖的肩窝里，点了点头，声音还带这些哭腔，“嗯。” 洛栖始终没有放开这个温热潮湿的怀抱，她的眉眼微微一扬，“这也是个好事情啊，你想想，今天已经是最糟糕的一天了，那接下来是不是每一天都会比今天更好？” “反正也不会比今天更糟糕了，对么？” 祝至青没有说话，在这个学校围墙的阴影之下，她们的拥抱就像两个互相拥抱取暖的小动物。 “明天会更好的，祝至青，糟糕的总会过去，去更好的明天吧。” “一起？” 洛栖没有答应她，她摸了摸祝至青的头发，“一个人也可以去明天看看啊。” “你该相信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能让你变得更好的，也不会是别人，而是你自己。” 不论是电影还是现实，祝至青都有杀死别人和杀死自己的勇气。 这份勇气应该拿来竭力活下去。 “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任何人都只是你生命的旁观者，你才是你自己的主角，不要把这个事情寄托在我身上，我可以帮你，但也只是帮你而已。” “我相信你，你会安顿好自己的。” “就像今天一样，奋力奔跑，不要回头，你刚刚做得很好，特别好。” 洛栖知道，天天把死挂在嘴边的人，不是在期待死，而是在渴望爱。 可谁也不会比你更爱你自己。 没人救你的时候，你要救你自己。 “爱你自己吧。” 很久之后，祝至青低低回了一句，“······嗯。” 洛栖拍了拍她的头发，安慰着怀里湿漉漉的女孩儿，“不要怕，这一次，我在你身边。” 祝至青紧了紧这个拥抱，“嗯。” 有时候这些干瘪的话有用，有时候干瘪的话也没那么有用。 洛栖也不确定这些话能不能安慰祝至青。 但拥抱永远有用。 没人拥抱你的话，双臂张开，拥抱自己吧。 给自己一个狠狠的，大力的，很凶猛的拥抱。 092：你听说过洛栖么？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叮——’ ‘您的剩余积分2点，本次解救18人，共计积分20点。’ ‘检测到您的积分不足，目前没有再次重来的机会，请您谨慎行事，珍惜生命。’ 18人？ 洛栖记得上次是29人，她算了算，加上公交车幸存乘客和那些游泳队活下来的女孩子，最多也就十几个，怎么也凑不齐29个人。 还有这次酸梅汤事件，就算有人喝了下了农药的酸梅汤，农药见效齐快，喝了酸梅汤的人应该马上就会有反应，那时候的操场应该会乱成一团，剩下的人应该也不会在看见他们吐血之后再去喝酸梅汤吧？ 怎么也不该有18个人，也不知道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洛栖到现在只是大概知道这个重来的积分获得的方法，那就是救人，大概拯救一个生命就能获得一点积分，凑齐三十分可以获得重来的机会，一次重来三十点积分。 她试过去救小动物，花钱把濒死的小猫送进医院，小猫救活之后积分没有任何变化。 她也试过见义勇为，把溺水的孩子从水里捞出来，积分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好像只有在做和那些怪物，那些‘玩家’，还有和红色电影院里的剧情有关的事情的时候，才会产生积分。 祝至青的事情就是红色电影院告诉她的，那部叫做谋杀盛夏的电影，穿着白裙子的女孩报复了所有欺凌她的人，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和他们同归于尽。 今天这个酸梅汤事件，电影院里也拍出来过，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调配的，喝了酸梅汤之后无数学生腹中绞痛，吐出血，还没到医院就失去了意识。 电影里的祝至青知道她的事情终将败露，破罐子破摔，在被抓到之前杀死了所有没被毒死，欺凌过她的人。 电影里没有洛栖，那个白裙子女孩始终没有向洛栖求救，她的人生被分割成了简单的两个部分，被霸凌，然后同归于尽。 从头到尾没有人带她离开，她也从未试图求救。 可今天当洛栖撞翻那个酸梅汤的桶之后，祝至青主动拉住了穿着袋鼠服的洛栖的手，跟着她离开一切喧嚣。 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卫生间的隔间里，洛栖一边盘算着，一边换衣服，身上的袋鼠服湿漉漉的，透着一股难闻呛鼻的酸味。 “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你考得怎么样？” 卫生间里，两个女生走了进来。 “就那样呗，数学退步了很多啊，不过也值了，前几天真是玩儿爽了。” “数学第一，好像还是那个洛栖？” “这不是废话，还能是谁？那个变态。” 变态·洛栖在隔间里顿了顿。 有个女生动了动鼻子，有些困惑，“卫生间里什么味道啊，谁拉的屎馊了么！” “大概谁上厕所没冲水吧，没素质。” 两个女生笑了笑，其中一个人打开了卫生间的窗户。 “我刚听到金胖胖在办公室破口大骂，又是谁谈恋爱被抓了？” “不是，你知道陈轩宇么？” “哪个陈轩宇？” “二班那个。” “哦——你说那个万年老二？” “是啊，常年考第二那个书呆子，他这次考试据说考了个年段倒数诶！退步五百多名！” “单科还是总分？” “当然是总分！金胖胖就气炸了，说陈轩宇一个人就拉了二班平均分十几分！” “他不是万年老二么？怎么这次考这么差？生病了？” “谁知道，听说他来上学的时候还穿了自己的衣服，都没穿校服，整个人也怪怪的，剃了头发，把刘海撩上去了。” “他？帅么？” “还行吧，看上去清爽了一点，但也就那样。” “哈哈，你说他会不会是重生了？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 “谁重生考倒数啊！” 女生们嬉笑的声音逐渐远去，卫生间里洛栖换了一身校服，拎着一袋子酸臭的衣服走了出来。 垂眸，拧开水龙头，细细的水流冲走了所有黏腻的污秽，洛栖仔仔细细清理着自己的指缝。 祝至青拿起了放在边上的衣服，“洛······洛栖，这个衣服，我拿回家洗吧，等后天晚上我给你带回来行么？” “嗯。”洛栖拿过祝至青递给她的餐巾纸，“现在去拔河大概来不及了，我要去食堂，你呢？” “我也去食堂！”祝至青马上说，然后声音又小了一些，“可以么？” 洛栖无声笑了一下，拎过了祝至青手里提着的衣服，“当然可以啊。” “洛栖，我拎得动！你给我！” 洛栖拎着衣服就走，祝至青追了上去，却怎么都抢不过洛栖。 天色渐暗，晚自习的时候，洛栖拿着水杯走出了教室，这个时候还是自习上课的时间，教学楼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奋笔疾书，努力多做点作业，这样就不至于在周末放假之后把作业带回家去。 走到开水房的时候，边上有一个男生趴在窗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外面黑漆漆的风景，一看就是考太差被打击到了。 洛栖站在饮水机前，一口喝完了保温杯里渐凉的水，换上滚烫的热水，水汽蒸腾，扑倒脸上的时候热气消散，只剩一股薄薄的雾气，模糊了洛栖的轮廓。 吹了吹杯子上的热气，洛栖走到了男生身边，状似不经意地说，“科技，创造生活？” 男生惊讶地回过头，看着洛栖的眼神愣愣的，看着看着，他的眼神里透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和惊喜，嘴巴微微张开，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问，“玩······玩家？” 洛栖挑眉，点了点头。 男生一把就抱住了洛栖，差点没流下眼泪，哐哐两拳砸在洛栖的背上，“家人，家人呐！我终于碰到队友了！” “这边不是有句谚语什么的，老乡鸡……什么流眼泪啥的……” 洛栖挣开了他的手臂，退后半步，“你的任务是什么？” 说起这个男生就是一把血泪，“考试！我的任务就是考试，考试，不断考试，然后超过那个叫洛栖的人，我都服了，这个陈轩宇做梦都想超过洛栖，不谈恋爱，不打游戏，天天闷头就只知道读书啊！” 平复了情绪之后，男生，也就是陈轩宇，激动地问，“你认识洛栖么？” “我对这边的考试不是不会，是真的一点都不会啊！我一看到他们的书头都大了，这次考试年段倒数第三！” “反正游戏布置的任务就是完成他的心愿，超过洛栖是没可能了，听说那个变态每次考试都是年段第一，我准备去搞点药把洛栖弄成傻子，这样下一次月考，她肯定是倒数第一，我努努力，总应该能超过她吧！” “或者我花点钱让洛栖考差点？” “上星期我请了病假，这星期光顾着考试，都没来得及去找我那个目标，光听说她的光辉战绩了。” “你几班的，认不认识那个洛栖？” “我听说她一班的。” 洛栖喝了口热水，呼出了一口雾气，在袅袅散去的雾气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就是洛栖。” 093：鸡神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我就是洛栖。” “哦，你就是······等等，你是谁？”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尴尬了起来，声音被扼杀在喉咙里，陈轩宇咳嗽了几声，“哦，你就是洛栖啊，好巧，好巧······” “都怪这破游戏，连个游戏面板都没有！” 转念一想，鲁恩乐了，手掌一拍，“那岂不是更好！” “咱们商量一下，下次月考，你考一下倒数呗，试卷上最好一个字都别写那种，就当帮帮我，可以不？” 洛栖望着窗外茫茫的黑暗，幽暗的路灯中树影闪烁，捧着外壁微热的保温杯没有说话。 “不对啊，你怎么还能考第一的？”陈轩宇愤愤不平，“难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么！” “还是你有什么帮助学习的异能？” 洛栖转过头，看着陈轩宇的眼睛，在这场对视中，陈轩宇败下阵来，移开了目光，“我知道规矩，这样，你要是能帮我完成任务，我给你钱？你的任务是什么，我也可以帮你啊！” “大家都是玩家，别这么冷漠嘛，互帮互助喽？” “不完成本阶段任务，也没办法领取下一阶段的任务吧？” 洛栖握紧了手指，“下一阶段的任务？” “对啊，”陈轩宇说，“任务肯定一环套一环嘛，一个任务完成了就会自动进入下一阶段，这不是挺正常的？你没听说？” 陈轩宇看着洛栖若有所思，“看来你也没有完成你第一阶段的任务。” “你没听说过玩家也会猎杀玩家？” 【公频交流】里早就揭示了有会猎杀玩家的红名玩家，有人会在蔚蓝online中杀死同类。 “你就不担心我是红名玩家？” 陈轩宇抬起头，第一次正视洛栖的眼睛，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击中了洛栖，在和他对视的一瞬间，周遭所有景象都突然开始褪色虚化，微微的光中她只能看见陈轩宇那双突然变得深邃的眼睛。 这是一种危险的，被窥探的感觉。 洛栖下意识退开一步，避开了这个危险的眼神。 “你就当我和你一见如故啦，”陈轩宇摆了摆手，笑了起来，“你将来会参加我的婚礼。” 婚礼？ 洛栖一脸的一言难尽，那又是什么鬼？ 陈轩宇哥俩好地拍了拍洛栖的肩膀，“反正你是值得信任的，我相信你不会杀我。” 他的神态自信，似乎哪怕洛栖是红名玩家，也不会杀他。 洛栖不太能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信任，“理由呢？” 陈轩宇歪了歪头，眼神难测，“就当我是直觉喽。” “我的直觉很准的，从来没出过错。” “既然你以后会参加我的婚礼，那我干脆早点邀请你好了，你要不要作为我的客人参加我的婚礼？” 陈轩宇站直了身体，对洛栖伸出了手。 灯光投下他的影子，让他莫名高大了几分，洛栖能够感觉到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稠城高中高一学生陈轩宇，而是一个更高大一些，年纪更大但并没有更成熟的人。 “你，愿意参加鲁恩的婚礼么？” 鲁恩。 这是这个玩家的名字。 他是真的相信洛栖会去参加他的婚礼，作为宾客，作为朋友。 洛栖握上了他的手，接受了这份来自未来的邀请。 “你的异能是预知命运之类的？” 只有这种异能才能解释他莫名其妙的信任。 陈轩宇，不，应该叫他鲁恩，点了点头，“你可是我亲自邀请的第一个客人，来这个游戏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洛栖问，“你还能看见什么？” “参加婚礼的人是长我这样么？” 鲁恩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笑嘻嘻地做了个‘嘘’的动作，“不能说太多哟，说出来，很多事说出来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着说着，鲁恩的鼻子里流出了鲜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餐巾纸，熟练地抹去了鼻血。 看见洛栖的眼神后，鲁恩笑了笑，把沾着鼻血的纸巾丢到一边的垃圾桶里，“你别紧张，这个不是代价，不过如果代价只是流血，那也蛮好的。” 洛栖指了指他的鼻子，“那这······” 鲁恩咧开了一个笑，“上火，他们这里的炸鸡是真的好吃，鸡肉超嫩的，我恨不得早中晚都吃炸鸡，还有那个薯条，哇噻，再沾点番茄酱，人间美味！” 鲁恩咽了咽唾沫，似乎还在回味，“要是能把这里的东西带回去就好了。” 他们一起转身，看着外面的夜空，夜风轻轻吹拂，鲁恩感慨了一句，“这里的夜空，还有星星。” “是真的星星喔！” “星星真漂亮。” 他看着星空的眼神痴迷，手舞足蹈地像个孩子。 繁星闪烁，一片重云遮住月光，很快云随风散，月光星光再次照耀大地。 星夜之下，一只肿胀发黑的血的手伸向了刚从肯德基吃得酒足饭饱打着饱嗝的鲁恩的肩膀，长长的指甲一把就刺进了鲁恩的皮肉里，鲁恩痛呼一声，被血手带着在地上拖行。 “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你敢杀我！” 鲁恩手里只有啃了一半的炸鸡腿，没有刀剑。 他用鸡腿骨头拼命击打着那只勾在自己背上的血手，挣扎间仰头看向那个胆敢袭击自己的人，却呆住了，手里的鸡腿骨头掉在了地上。 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长着血手的巨大的鸡，这只鸡有半人多高，一只鸡翅膀已经变成了血手，穿进他的身体里，勾住了鲁恩的血肉，另一只还是正常的鸡翅膀。 不，正常个鬼啊！ 谁家鸡翅膀比人的胳膊还大啊！ 这这这······ 鲁恩慌了，这不是校园文么？怎么变成恐怖游戏了！ 这个鸡是几个意思，他登录游戏以后吃了太多炸鸡，炸鸡成精来报仇了么？ 鲁恩往下一扫，这只巨大的鸡没有鸡爪，而是长着一双和蛤蟆一样的蹼，蛙腿比人腿还粗，它每次前进都是依靠强劲的后肢高高跃起向前，就这么一顿一顿地拖着鲁恩往黑暗深处走去。 “大哥，大哥，你有话好好说，别这样啊！放开我行不行！” 不论怎么挣扎都张不开这只血手，这只鸡的行进速度极快，鲁恩的衣服都在地上被它拖烂了，细碎的石子和刀一样刮在他的背后，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鲁恩躺在地上看着漫天繁星不断闪烁，眼睛里泪水汪汪地，“鸡神大哥，我错了，我不吃炸鸡了还不行么！” “有话好好说啊鸡神大哥！” 094：报酬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吃了那么多炸鸡，还是第一次被鸡吃。 鲁恩第一次开始讨厌这么世界，在他自己的现实世界，虽然没有好吃的炸鸡，可也不会有想吃人的鸡啊！ 他也不会手无缚鸡之力，任鸡宰割。 现实中这只鸡根本不可能抓到他。 “救命啊！救命啊！警察叔叔！有鸡要吃小孩啦！” 想归想，鲁恩还是扯开了嗓子，脸上青筋暴起，在地上扭成一条蛆，“有人吗！救命！” “救命啊！” 该死！该死！ 鲁恩眼前的星空因为不断被磕到石头上而逐渐变得模糊，他觉得自己大概快死了。 不能死，他也不会死，他还没有结婚。 好可惜啊，吃不到炸鸡了。 早知道刚才就在炸鸡店多待一会儿了。 一点比星光还亮的寒芒进入了鲁恩的视野，一把红色的大剪刀狠狠扎穿了血手，剪刀深深插进地面，随着那个怪物的拉扯在坚硬的地上划出了一道火星，微热的火星溅落在鲁恩的脸上，他没有避开，火星在他脸上留下一点阴影。。 一一闪即逝的亮光中，他看见了洛栖坚硬冷静的面孔。 她追到了鲁恩的身边，用非比寻常的力气一把就扯住了血手，鲁恩也没看清洛栖做了什么，等他有意识的时候，洛栖已经拎着他的脖领子把他丢到了身后。 她挡在了鲁恩和那只怪物面前。 鲁恩这才感受到了迟来的疼痛，背后的皮肤大部分都被撕裂了，肩膀上几个深深的指印，鲜血顺着他的肩膀下渗，染湿了他的衣服。 洛栖没有去看鲁恩的状况，她和那只怪物对视，身体微微屈起，那只怪物丢失了自己的猎物，也愤怒非常，喘着粗气跳到了一旁的路灯上，俯视着洛栖。 不用打招呼，也不用什么交流，洛栖豹子般下蹲，把所有力量集中在腿部，快速穿过马路，高高跃起扑向了那只也向她扑了下来的怪物。 怪物双腿力量极大，抓握地路灯微微摇晃，闪烁几次之后，路灯熄灭，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鲁恩只能听见空气中传来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这个鬼地方只有一个路灯，路灯熄灭之后，他看不清面前的情况，也不知道谁在上风，他只能等待。 没事吧？ 鲁恩咬着牙站了起来，应该没事的，他还没结婚，洛栖还没参加他的婚礼。 他们都不会死在这里的。 是吧？ 看着洛栖被那个怪物踢翻在地，怪物在洛栖身上高高跳了起来，可以想象那巨大的身躯落地的时候一定会把洛栖所有骨头都踩碎，鲁恩顶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把手边一块板砖砸到了那只鸡身上，冲着洛栖高呼，“快跑！” 妈耶，那只鸡怎么这么吓人！ 正在下降的怪物下意识避开了这块板砖，这一倾斜，它的脚踩在了边上，身体重重翻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蛙腿朝天乱蹬，翅膀扑腾着在地上画圈，半天没爬起来。 趁着这功夫，洛栖快速翻身，一把揪住鲁恩的胳膊，拉着他就开始狂奔。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在小巷子里乱窜了几分钟，鲁恩已经晕头转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洛栖带着鲁恩逃到了大路上，人来人往中，并没有出现尖叫。 那只怪物没有追上来。 松了口气，两个人都在街口喘气，平复着杂乱的心跳和呼吸。 “喂，你······要不要做我保镖？” 一家私人小诊所外面，鲁恩就着矿泉水吃下两颗止痛药，转头的时候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他看着正在为他处理伤口的洛栖，眼神里露出一丝期待。 洛栖面无表情地用小镊子把嵌进他皮肉里的小石子挑出来，没有回话。 “我也不是要你一直保护我，我有保镖的，但是他现在在国外，现在还在天上飞呢，应该明天晚上才会到这儿，那只鸡也没死，你就保护我24小时？” 看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鲁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只鸡实在是吓着他了，“你也不白干，我这里还有一支【神经加强药剂】，你要么？” 之前说钱的时候，洛栖似乎没什么反应，鲁恩果断抛出了更具吸引力的东西。 【神经加强药剂】！ 郑元洁只是个有基因病的普通人，但登录蔚蓝online后，服用了公司发给他的【神经加强药剂】，然后就拥有了异能，可以变成蛇身，具有一定变形的能力，还很难被杀死。 这个鲁恩也有这种东西？ 剪刀还在洛栖的口袋里，她原本的打算是先获取鲁恩的信任，在最后快要登录的时刻夺取鲁恩的身份，就和她之前做的一样，反登陆蔚蓝online。 昏暗的灯光打在洛栖不动声色的脸庞上，“你自己为什么不用？” 鲁恩叹了口气，像个哀愁的小老头，“我不喜欢这种东西，你也不会喜欢打针的吧？” “那种东西打到身体里，总觉得是一种破坏身体的杂质，感觉不是很好，我就没用，下线这支药剂就过期没用了，不如给你？” “就当做报酬嘛。” 鲁恩笑笑，“怎么样？” “成交？” 洛栖放下了镊子，地上是几颗沾着血的小石子，“我还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我要在什么人手里保护你？” “现在开始消毒，会有点痛，你忍忍。” 鲁恩点了点头，“之前那个游戏公频里不是说了么，这个游戏很特殊，在游戏里死亡就是现实死亡，在现实生活中，这帮人根本不可能碰到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了我的消息，所以想通过这个方式来杀我吧，理解，理解······” ‘嘶——’ 鲁恩的话被冰凉的痛感强行打断了，洛栖用棉签沾上消毒水，均匀地涂抹在那些比较深的伤口里。 他应该没有被拖行太长时间，大部分都是浅浅的伤口，除了肩膀上的指印比较吓人之外，其他的伤口倒都还好。 “既然危险，为什么还要登录？” 鲁恩看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很穷的人。 他还有保镖，而且从头到尾这个人都透露着一股散漫、无所谓的感觉，刚才被怪物袭击的时候，他虽然一直在尖叫，但洛栖觉得他根本不害怕。 他十分确定自己不会死在这里，只是不知道如何脱身而已。 嘶—— 鲁恩的表情扭曲，好久才从那股痛感中缓过来，他往嘴里递了一颗糖，‘咔嚓’一声咬碎了糖果，甜蜜的汁液很好抚慰了消毒上药的痛苦。 “你不觉得很好玩么？” 095：【神经复制药剂】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鲁恩抬起了手，仔细欣赏着上面血迹未干的伤疤，“这是我第一次受伤，这痛感，真是太真实了，如果不玩这个游戏，不是太可惜了么？” “更何况还有这么好吃的炸鸡。” “咱们那儿的鸡肉和他们这里的完全没办法比，只是蛋白质，一点香味都没有。” “你晚饭吃了么？待会儿我请你去吃炸鸡吧！上星期我吃遍了一条街，在炸鸡方面我觉得我已经颇有心得了。” 洛栖包好了鲁恩背后和肩膀上的伤口，“你有钱？” 鲁恩点点头，拿出了一部手机，“陈轩宇这个角色，他爸妈对他还挺好的，账户里有小一万呢，在这个世界，一万块也算很多钱了吧，更何况这家伙也不怎么花，都攒在卡里。” “便宜咱们啦！” 鲁恩穿上了衣服，他背后的衣服依旧破破烂烂的，但幸好晚上没什么人会看见。 ------------------------------------- “一对辣翅，一对奥尔良烤翅，一个炸鸡腿，一份大薯，一杯中可。” 炸鸡店里，鲁恩点单的姿势老练，转身问洛栖，“你想吃什么？” 洛栖研究了一下菜单，炸鸡店她来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是进来避寒或是躲人的，深夜十二点以后，路上开着的点本来就不算多，只有一家炸鸡店和便利店彻夜开门。 24小时营业的炸鸡店和便利店给过她很多温暖，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这些地方比冰冷阴暗的家里更加温暖舒适。 不过她还没在炸鸡店里点过单。 “一只脆皮炸鸡，一只奥尔良烤鸡，三对辣翅，三对烤翅，三个全翅，两个炸鸡腿，一份鸡米花，五根里脊肉，三个鸡肉卷，一份大薯，两杯牛奶······” 看着她这报菜名的架势，鲁恩赶紧拦住她，“我点过了，你不用帮我······” “知道，没帮你点，这些都是我的，”洛栖看着菜单都没回头，“再来一份香芋球和虾球，先这样，谢谢。” 鲁恩目瞪口呆，“大姐，你吃的完么？这都够五个人吃的了？” 炸鸡店店员也点了点头，“是啊，小妹妹，要不要帮你打包一部分带回家去吃？这些······真不是一个人能吃完的量。” 两个人看着洛栖的目光都是劝她取消订单，千万别被撑死的善意。 洛栖摸了摸下巴，“还可以打包么······那就帮我再点五个炸鸡汉堡，一只脆皮炸鸡，一个双人套餐，这些打包。” “其他的现吃就行，多给点酱料，谢谢！” 鲁恩咽了口唾沫，靠近洛栖，轻声问，“你的异能难道是吃东西？” “那你该去做吃播啊！这个洛栖有做吃播的梦想么？” 鲁恩上上下下打量着洛栖匀称的身材，怎么也想不通这个身体居然可以塞下这么多的食物。 洛栖点完了以后，拿着店员递给她的热牛奶，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 “没有。” 洛栖叼着吸管，在沙发座上翘起二郎腿，踢了踢鲁恩的脚，“你那个【神经加强药剂】准备怎么给我？” 鲁恩像只小仓鼠似地环顾四周，确定周边没人以后才说，“这种药剂一般都是在登录之前进行转让的，我可以把我账户上的【神经加强药剂】转到你账户上，你登录的时候选择服用就行，这个药剂服用的时候，就要接受公司布置的支线任务，完成公司的要求，我不知道你服用之后会不会有公司布置的特殊任务。” 洛栖问，“你的特殊任务是什么？” 鲁恩耸了耸肩膀，还没耸起来就扯到了肩膀上的伤，疼得表情扭曲了一瞬，“我那个药剂是公司送我的，没有特殊任务，但转让给你有什么变化，我就不确定了，你自己看着办。” “你账号多少？我下线以后尽快转你。” 洛栖放下了腿，身体前倾，直视着鲁恩的眼睛看了过去，“我现在就要。” 她的态度笃定，无可转移。 “现在？”鲁恩吃了一惊，咳嗽了一下，可乐呛进了鼻腔里，“现在我怎么给你？” 洛栖放下了牛奶，手指微微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神色沉冷如冰，“现在给不了就换，换一个你现在就可以给我的东西。” “我不要将来，只要现在。” 炸鸡店里的灯光不知为何突然闪烁了几下，洛栖看向了外面，下巴朝着炸鸡店外面点了点，神色玩味，“你到底是有多招人恨呐，这又来一个。” 鲁恩顺着她的指示看了出去，炸鸡店透明玻璃外面，一个看不清面庞的高大身影面朝他们的方向，一动不动，灯光下，鲁恩哆嗦了一下，他刚刚似乎和那人猩红的眼睛对视了一下。 那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暗藏着兴奋，那是狩猎者看着猎物的眼神，阴森恐怖，一眼就让鲁恩竖起了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远处的车灯无意间扫到了高大身影的方向，鲁恩一个哆嗦，浑身冷汗直冒，往后移了移身体。 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他确定他在那个高大身影身后，看见了一大群有着猩红眼睛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鲁恩总觉得自己听见了那只鸡的蛙腿在地上蹦跶，慢慢靠近自己的声音。 真是见鬼，到底谁暴露了他的位置！ 一只鸡就吃不消了，何况这一大帮！ 鲁恩眸中神色变换，死死盯着站在外面的高大人影，最终还是压下了所有情绪，他咬着牙，情不自禁换了个位置，坐到洛栖身边，“【神经加强药剂】我现在肯定给不了你，但我还有一个【神经复制药剂】，这是我拿来保命用的！你······你一定要保护好我！” 鲁恩把一个玻璃瓶塞到了洛栖手里。 【神经复制药剂？】 洛栖摩挲着那根被捂得温热的玻璃管，刚刚鲁恩之所以笃定自己不会死，一方面是因为他有预知命运的异能，另一方面就是有这个药剂的倚仗吧。 鲁恩的语速很快，似乎有些害怕，“这个药剂是实体，和【神经加强药剂】只能在线上使用不同的，这个【神经复制药剂】打进身体里以后可以复制别人的异能，但只有两个小时的效用，我拿来保命用的，你可别说话不算话！” 洛栖笑了笑，“你不是说刺激么？现在出去和他们打一架，特别刺激。” 鲁恩挑起了眉毛，“我是想刺激，但我也没想死啊！” 他看着洛栖的目光既有依赖，也有审视，“你到底行不行啊！” “等着。” 喝光了所有的牛奶，把垃圾留在小圆桌上，洛栖推开椅子走了出去，给鲁恩留下一个背影。 虽然瘦弱，但结实，可靠，一看就很有安全感的背影。 明明是个纤瘦的姑娘，脊背却比刀更挺直坚定。 鲁恩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吸了口一口可乐，“难道她的异能是体力类的，所以吃这么多？” 096：栖姐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洛栖走出炸鸡店，在鲁恩的视线下，突然加速暴起，一脚就踹翻了那个高大的身影，他们纠缠着滚入了鲁恩的视线盲区，被茫茫黑暗遮住了身影。 鲁恩站了起来，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阴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出去，看着那边动荡的影子却又不敢过去，只能在炸鸡店里焦急地等待，在店员上菜的时候还得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他们说谢谢。 阴影里，洛栖抱住扑进她怀里的声声，狠狠揉了揉，“这么乖的小猫咪是谁家的呀？” 遇见声声，洛栖柔和了嗓音，蹲下身笑意满满。 谁遇见小猫咪不会变成夹子音呢？ 声声蹭了蹭她的手掌，在化为小猫咪的声声身后，有老虎的尾巴，也有狐狸、蛇、狗和其他许多动物的尾巴，数十条大尾巴在空气中快速摇晃，灯光之下，给远处的鲁恩造成了一种洛栖正在和一个拥有触手的怪物纠缠奋战的错觉。 洛栖摸了摸声声的小爪子，“刚刚有没有伤到你？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声声乖乖地任洛栖检查自己的猫爪，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洛栖松了口气，挠了挠声声的下巴，“今天声声表现很好，待会儿给你吃鸡肉好不好？” 她靠在墙壁上，时不时走出阴影，在灯光下装出一副被打出阴影的狼狈样，实则在看着自己手里的这根玻璃管。 和之前注射过的A级【基因改善药剂】一样，这个【神经复制药剂】是注射使用，玻璃管里的液体微蓝，质地粘稠，不只是什么成分，鲁恩也没说这个东西的等级，但洛栖猜这东西应该很值钱。 鲁恩那家伙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容易相信人，喜欢吃炸鸡，天真中带着点残忍，他是真的来享受这个‘游戏’的，看得出来他地位应该很高，很自然地就认为洛栖应该站出来保护他，自己有这种保命的药剂，却只是因为不喜欢就不用，宁可原地挨打，等着别人来救他。 看上去像个被保护很好的大少爷。 “【神经复制药剂】······” “花样还真多。” 晃了晃里面微蓝的液体，洛栖打开玻璃管下面的盖子，露出了里面细细的针头，她合上了盖子，放回了兜里。 两个小时，她必须好好利用。 脱下校服外套，洛栖划开了自己的手，在自己身上、脸上都抹上一些血，还在自己身上制造了不同的伤痕，刀伤、淤青、骨折，力求这个伤痕看上去真实又吓人。 她血肉愈合的速度很快，但她和鲁恩距离很近，应该足以让他看见自己身上的伤痕。 洛栖对声声勾了勾手指，摆出了大战一场的气势，大喝一声，“来吧，声声，咱们决一死战！” 声声摆动尾巴，洛栖扑上去，和这些尾巴战到了一起。 灯光拉长了阴影，倒真的造出了少女和怪物殊死拼搏的幻象。 玻璃窗后，鲁恩心惊胆战地看着洛栖和那一大帮高大身影打得你死我活，他的视线微微漂移，在他的视野里，他看见外面起码站了几百个黑衣大汉，他们眼睛猩红，有些人手里抡着长刀，有些人手里会喷火，还有些人手里拿着霰弹枪，个个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善茬。 可比他们更凶恶的是洛栖。 鲁恩眼中，洛栖就和那些电影里的超人一样上天入地，眼睛还会发射红色激光，所向披靡，遇神杀神，御魔斩魔，和外面那些大汉打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和大片一样。 太给力了。 他看得过于入迷了，连店员给他上菜都不知道。 “顾客，你们的餐上齐了。” 叫了半天，鲁恩都没有反应，店员也就走开了，留着一桌堆得跟山一样高的食物和看着玻璃一脸呆滞的鲁恩。 反正钱都已经付过了。 和鲁恩的脸只有一寸之遥的玻璃外壁，紧紧吸附着一只小小的触手怪。 和鲁恩对视的不是洛栖，而是这只小小触手怪的绿豆眼。 洛栖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这个小触手怪没办法迷惑住鲁恩的神智，她和声声也要做出一幅殊死搏斗的样子来。 幸好鲁恩应该没有接受过这种抵抗幻觉的训练，看着玻璃外面都看入迷了。 等超人洛栖回来的时候，炸鸡又热又烫，新上来的牛奶都还是热的。 古有关羽温酒斩华雄，今有洛栖热炸鸡猛斗群雄。 鲁恩回过神，看着洛栖的眼神全是震撼，“你也太强了吧！” “姐，你太牛逼了！我的天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姐！” “那些尸体怎么办？”鲁恩指了指外面，在他的眼里，街道已经变成了战场，马路上全是横七竖八不忍直视的尸体。 洛栖看了看外面空空荡荡，没车没人，连鬼影都没一个的街道，往嘴里塞了一个鸡块，语气淡淡，“会有人来处理的。” 鲁恩用力抓住她的胳膊，眼睛里全是兴奋的光芒，“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啊，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人！” “就连我那个保镖都没你厉害！” 鲁恩竖起了大拇指，脑子里啧啧啧地回荡着洛栖上天入地，眼睛发射激光秒杀所有人的样子。 这才叫刺激啊！ 洛栖拿起了一包番茄酱，被鲁恩一把夺了过来，“栖姐，这种小事怎么能亲自动手！就让我来吧，您好好吃！今天真是辛苦了！” 鲁恩撕开番茄酱，细致地挤到了洛栖手里的鸡块上，他盯着洛栖的眼睛炯炯有神，“栖姐，我有幸知道你的现实姓名么？或者和我交换一下通讯号？” “你的异能到底是什么啊，太厉害了，我觉得你比那个战锤-昆廷都还牛逼！” “难怪你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啊！您来参加我的婚礼，那是我的荣幸啊！” 鲁恩思维发散，已经联想到了在他的婚礼上，洛栖飞到半空中，眼睛发出红色激光，给他们开红酒的场景了。 “像栖姐这样的人，现实里一定也很牛逼吧！” 洛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埋头吃鸡，深藏功与名。 她的手肘边迅速出现了一根又一根鸡骨头，鲁恩心里一个咯噔，难道……难道！ 他舔了舔嘴唇，试探着问，“难道······是栖哥？” 栖你大爷！ 洛栖没好气地拎起一只鸡腿，怼进了鲁恩的嘴巴里，“吃你的吧。” 香嫩的汁水顺着舌头滑进了喉咙里，鲁恩咀嚼一下，牙齿主动咬合，撕下一块鸡肉。 他点点头，懂了，这就是大佬的神秘！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洛栖把骨头丢到一边，拿起了一个新的鸡肉，她吃的动作很快，但目标明确，给人一种慢条斯理细细品尝的错觉，“你给我的这个【神经复制药剂】，是复制了什么异能？” 鲁恩赶紧吐出了嘴里刚嚼了一口的鸡肉，“是B级异能【虚影操控】。” “等级虽然不算高，当保命手段来说很实用啦。” “不过现在我有栖姐你了，这些什么垃圾异能，都没什么用了哈哈哈！” 097：十三江市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虚影操控？ 操控影子么？ 洛栖点点头，没有去问鲁恩这个异能的作用。 异能生效只有两个小时，在有限的时间内，她要做到熟悉这个异能，还要做到能用这个异能去做事情。 B级异能，听上去已经很不错了。 洛栖自己身上这个【快速愈合】也才B级，但这B级的异能就足以让她伤口迅速恢复。 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她伤口恢复的速度是明显在增快的，难道异能也会增长？ 或者应该叫进化？ 洛栖提着打包袋，在炸鸡店门口和鲁恩道别。 鲁恩看心有余悸地躲在洛栖身后，张望着炸鸡店前的那一片阴影。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那里现在安安静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除了洛栖和他，没人知道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几百个大汉横尸于此。 “栖姐，你······你要去哪儿啊？你不是要保护我么？” “你别走啊，今晚去我家好不好？我有点怕······” 鲁恩攥着洛栖胳膊上的衣服，眼巴巴地看着洛栖，“栖姐，下次登录的时候，我把【神经加强药剂】转你，你先保护我好不好？” “你别离开我，我怕啊。” “万一后面还有人来追杀我，我岂不是死定了？” 鲁恩想想那些拥有各种异能，杀人不眨眼，眼睛猩红的高大壮汉就头皮发麻，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派出了多少人来追杀他。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鲁恩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他从未在网上暴露过自己的身份，洛栖看上去也不想是和那些人一伙的，除了那个还没到的保镖之外，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们甚至不该知道他的游戏ID。 现在能相信的，只有洛栖。 “栖姐，要不我去你家也行，你能不能别离开我？” 鲁恩摇了摇洛栖的胳膊。 陈轩宇的个子比洛栖还要稍高一些，只是平时一直低着头，缩着脖子，把自己的脸深深藏在厚厚的刘海后面，还戴着个黑框眼镜，完全就是个书呆子。 鲁恩进入陈轩宇的身体之后，抬起了头，把刘海撩了上去，还把眼镜摘掉了，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阳光开朗了不少，带上了一些这个年纪该有的，自信澎湃的少年气。 再给陈轩宇一百年，他也做不出鲁恩这副弯下身抱着洛栖不肯放手的样子。 洛栖打了个响指，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了一只纯黑的猫。 鲁恩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蹲着一只黑猫，它的脚走在地上完全没有声音，墨黑如夜，皮毛泛着顺滑的油光，一双黄金瞳懒懒扫了鲁恩一眼。 金瞳黑猫跳进了洛栖怀里，舔了舔她的下巴。 “这······这······” 鲁恩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今晚它会替我在你身边守护你，这是······”洛栖顿了顿，“我的替身使者，危急时刻这只猫会变成我，保护你。” “所以你的异能是分身成猫！” 鲁恩一下子就对这只金瞳黑猫产生了无限尊敬。 无敌栖姐，能变猫猫！ “那你呢？” 洛栖把猫放了下来，摸了摸猫猫的头，“你几岁我几岁？让我去你家，陈轩宇爸妈会怎么想？” “有它在你身边，你就放心好了，今晚不会有事发生。” “我也会时刻关注你这边的消息，我保证如果有事发生，我会第一时间到你身边。” “还是说，”洛栖看着鲁恩，“你不信我？” 鲁恩马上挺起了胸膛，“信啊！那必须信啊！” 三分钟后。 鲁恩战战兢兢地背着书包回了家，一路上一边走，一边回头，生怕这只猫跟丢了。 可也奇怪，不管他走得快还是走得慢，这只黑猫始终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不远离，也不靠近。 “猫······猫姐？猫哥？吃罐头么？” 鲁恩拐进了一家宠物用品店，开了一罐猫罐头，蹲在地上招呼小黑猫，态度殷勤，眼神讨好。 小黑猫就坐在一边，高冷地舔了舔自己爪子上的毛，一双黄金瞳看着他的眼神和看这个傻子没什么区别。 好吧。 真是猫如其主，都不好说话。 鲁恩放弃了，把猫罐头放进包里，快步回家。 小黑猫跳上了鲁恩家门外的树上，找了个最舒适的树杈，伸伸懒腰，喵呜一声爬了上去，整只猫都融进了黑暗之中，眼睛看看鲁恩家的方向，不一会儿，又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 同一轮月光下，车窗外风景迅速变化，稠城渐行渐远，洛栖提着外送袋子在高铁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也抬头望月。 今夜月明，星繁，天朗，气清。 洛栖低下头，奋笔疾书。 边上一个大叔站起来的时候，刚好瞥见了洛栖桌子上的作业，乐了，“哟，小姑娘，这么晚还要写作业啊？” 他凑近看了一眼，确认了，这个作业他看不懂。 “坐高铁还要写作业，小朋友太努力了，在哪个学校上学？看来成绩很好啊！” 洛栖没有理他，不算明亮的灯光下，纸上的字迹如流水般轻轻滑过，黑色字迹很快就填满了一张张试卷。 这个大叔看洛栖不搭理他，自己讨了个没趣，走开了。 他只能看见洛栖的笔速很快，却看不懂洛栖写得到底对不对。 如果他能看懂或是有正确答案，就会震惊地发现这个小姑娘写的和参考答案几乎一摸一样，而且她在做数学题的时候几乎不用什么思考，下笔又疾又快，正确率更是如有神助。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到站：十三江站。” “要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等待下车。” 优美标准的女声在耳边响了起来，洛栖收拾好东西，靠在座位上，脑子里跟着广播一起翻译了一遍这段提示词的英语。 十三江的翻译是Thirteen rivers，还是Shisanjiang呢？ ‘嗤——’ 2024年5月25日，22:35，复兴号列车在十三江市火车站到站停靠，列车车门打开，乘客们拿着大包小包从里面钻了出来。 洛栖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在出车门前仰头感受了一下十三江市夜晚的温度。 这个城市距离稠城只有四十分钟的高铁路程，气候温度和稠城都差不多，只不过稠城更加繁华，城市规模更大一些而已。 她的小腿上，一只透明的小鱿鱼紧紧抱着洛栖的裤管。 夜凉如水，洛栖戴上了卫衣的帽子，在如水黑夜中汇入了匆匆的人潮。 098：小兔子乖乖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有人在跟踪自己。 保镖和自己说的时候，王伟强冷笑一声，扬了扬手，身后的保镖点点头，打了个电话，把周边剩下的兄弟都叫了过来，团团围在王伟强身边。 王伟强是十三江市的首富，资产横跨房地产、金融、餐饮和娱乐行业，上个月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绑架勒索，被救回来以后第一时间升级了自己身边的安保等级，他实在是不想再体验被那些绑匪粗鲁地捂住嘴巴，脱光衣服跪在地上求饶的事情了。 那群农民工，觉得绑架了自己就可以拿到工资，真是笑话。 最后他们都被他找了最好的律师团队，全都送到了监狱里去吃牢饭，正好用他们的工资去填那一大笔高昂的律师费。 当时整个十三江市都在讨论这桩首富绑架案，他还上了新闻热搜，有人想来采访他被绑架的经历，也有那些农民工的家属来自己面前哭，好友劝自己去外国避避风头，王伟强不屑一顾，他的儿子已经国外了，十三江市的钱他还没挣完，犯法的又不是他，他为什么要去国外？ 他可是受害者。 现在又有不知死活的小老鼠要来冒犯自己的权威了，王伟强在保镖的保护下上了车，纯黑色的轿车，在大排量的引擎轰鸣下，像一头黑色的豹子一样冲了出去，把整个世界甩在身后。 哈，180迈的速度，这帮穷鬼有追上来的办法么！ 这还不是这辆车的极限，他还可以更快！ 他这些保镖虽然没有荷枪实弹，可他们手里的东西打在人身上，会比子弹还要痛！ 他花了这么多钱就是要让那些人有来无回，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追他，就是追逐死亡！ 攥紧了手里的泰瑟枪，王伟强盯着车内后视镜，风景迅速流逝，他松了口气，后视镜里没有任何人跟上来。 “王总，安全了，应该没人追上来。” 司机把车停在了王伟强的豪宅门口，保镖先下车，环视一圈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打开了车门。 “您可以回家休息了。” 望江府开盘的时候号称十三江第一，房价是第一，服务和安保也是第一，开发商就是王伟强本人，在造好房子之后，他把楼王别墅留给了自己，安保队也知道这是王总的房子，每天都要巡逻七八遍。 上次绑架也是发生在酒足饭饱，从酒店里出来的时候，而不是在望江府。 在这里，他是安全的。 王伟强吐出一口气，下了车。 刚进家门口，一声娇滴滴的‘老公’就凑了过来，穿着粉红紧身裙的女人笑着迎了上来，往王伟强的嘴里递了一块切好的草莓。 这是王伟强的妻子，比他小十八岁，水灵灵得就像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比他儿子没大几岁。 “老公，今晚我约了姐妹去逛街，你看······” 女人细长的手指在王伟强的胸口打着圈圈，王伟强拉过女人未施粉黛的小脸，香了一口，“副卡刷爆了？” 女人嘟着嘴，靠在他的怀里，“上次买了副画，说是慈善给山区小孩子捐款，谁知道那幅画那么贵，我也没办法嘛，老公？” 温热的香气扑在了王伟强的脸上，不是脂粉气，反而像是一种盈盈的花香，他笑了笑，捏了捏女人的屁股，“知道了。” 女人像个没有骨头的蛇一样蹭在王伟强身上一直没有下来，连吃晚饭的时候也是你侬我侬，嘴对嘴互相喂食，感情好得能流出蜜来。 周边的阿姨面不改色地上菜，对此早就见怪不怪。 饭还没吃完，女人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和王伟强飞吻之后乐颠颠出了门，王伟强拿起湿巾擦了擦嘴，也擦去了脸上的吻痕，身后的助理迎上来，接住了王伟强用过的湿巾，“王总，人已经准备好了，让她现在上来还是？” 王伟强漱了漱口，表情淡淡，“上来吧。” 五分钟后，一个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绑着头发的女孩儿进入了王伟强的家。 女孩儿生了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五官秀气，一张娃娃脸特别显嫩，虽然不算绝色，也胜在年轻。 灯光下，女孩儿的脸颊微红，在门口磨蹭了半天，鞋都不敢脱，握着手指怯怯地喊了声，“王······王总。” 王伟强满意地看着这个女孩儿，她的神色透着一股迷茫的不知所措，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纯和无辜。 王伟强自己已经奔六了，他的老婆比他小十八岁，可他依然觉得自己那个老婆已经变了味道，他需要更年轻的肉体掩饰自己日渐衰老的气息。 反正他有的是钱。 等待女孩儿洗澡的时候，王伟强无聊地打开了一百寸的卧室电视，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房间开了空调，根本不热，而且现在也没穿衣服的必要。 又不玩情趣。 电视里正在放当地新闻，一些鸡毛蒜皮的八卦，没意思，王伟强换了个频道，打开了一部电影。 宝贝计划，老片子了。 一堆人围着个宝宝插科打诨，你追我赶的片子，王伟强倒是看得蛮上心，时不时笑一笑。 看着看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暂停电影，王伟强竖起了耳朵。 咚咚咚—— 透过浴室里冲水的声音，确实有人在敲门。 看看没有任何反应的电话，王伟强有些困惑，谁会在这个时候敲门？ 在这个房子里的都是他的亲信，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他走到门前，点亮可视电话，微亮的屏幕上空无一人。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传来。 王伟强仔细听了听，右边是哗啦啦的冲水声，这个声音来自于自己的左边。 空无一人的，左边。 咚咚咚—— 王伟强的心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后一股极大的恐惧如蛇形一般，狠狠咬住了他的心脏。 他的房间在最高的五楼，房间左边是一整面落地玻璃，连阳台都没有，谁能避开重重安保和监控，在他房间的落地窗上敲门？ 咚咚咚—— 王伟强颤抖着回头，他咬紧牙关，连发出声音的勇气都已经没有了。 落地窗外，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悬浮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099：【虚影操控】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望江府小区之外，洛栖看着王伟强黑色的轿车开进了等月到中天之后，去便利店买了瓶水，借他们店里的微波炉热了热一路从稠城带过来的炸鸡外带。 再热过一次的炸鸡味道偏干，香气也没那么好，但洛栖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就着矿泉水很快就吃完了。 马路边，路灯找不到的阴影里，洛栖坐在台阶上，拿出了【神经复制药剂】，微蓝的液体被她的体温捂得温热。 她拔掉了玻璃管的盖子，把细细的针头一下子就扎进了胳膊里。 不用推压，微蓝的液体主动进入了洛栖的身体，她咬着牙，已经做好了和注射A级【基因改善药剂】一样的痛感。 可这次注射居然并没什么痛感，只有冰冰凉凉的感觉顺着血管走遍全身。 洛栖脚脖子上的触手怪察觉到了她的体温在慢慢降低，顺着她的裤管往上攀爬，主动缩进了洛栖怀里，一根柔软的触手像围脖一样围在了洛栖的脖子上，小触手微凉的温度完整地覆盖在她同样微凉的脖颈上，触手慢慢收紧。 洛栖的呼吸微不可闻地顿了顿。 那根横亘在洛栖脖子上的小触手又慢慢变得温热，像极了在寒冷冬日的夜间，洛栖独自蹲在火炉前，呼着冷气，将生了冻疮的双手搁在火上取暖。 “声声不在，你不想跑？” 洛栖缓过神来，把脖子上环绕着的触手扒了下来。 刚刚小触手缠住自己脖子的时候，她还以为它会趁机杀了自己或者逃跑，可没想到这只胆小的触手怪会加热触手，给自己保住体温。 小触手缩成了一团，它不会说话，只是在收回触手的时候蹭了蹭洛栖的手。 洛栖把它依旧放到自己的脚脖子上，走到灯光下，看着自己的影子。 灯光下洛栖的影子并没有随着她的脚步慢慢拉长，反而越来越黑，越来越深邃。 洛栖举起了自己的手臂，黑色的影子也跟着她举起了自己的手臂，随后，黑色的影子摆了摆手，似乎是在对谁打招呼，洛栖放下了手，黑色影子依然在招手。 心念一动，洛栖的影子在灯光下像水一般在整个灯光下蔓延开来，铺成了一滩黏稠的水，只不过摊开面积变大之后，阴影的颜色微微变得暗淡，一只深黑色的手臂从洛栖脚下慢慢升起，掌心向上，握住了洛栖伸出来，掌心向下的手。 两只除了颜色之外一模一样的手上下十指交叠，在两只手握在一起的瞬间，空气中荡开一层阴冷的氛围。 洛栖捏了捏这只黑色的暗影手，除了没有温度之外，手感和握着自己的手没什么分别。 洛栖指了指边上的草丛，地面那一大滩阴影突然收缩，凝成一支黑色的箭，冲进了草丛中。 洛栖闭上眼，无数青绿的草和她擦肩而过，她在草丛中急速飞驰。 她可以和这个影子共享视野。 ‘吱——’ 黑色的阴影箭回到了她的身边，箭上插着一只老鼠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 打了个响指，老鼠的尸体掉在地上，黑色的阴影再次如水般蔓延开来，半个呼吸之间又回到了脚下，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影子。 可以随意变换影子的形状，可以共享视野，可以变得足够杀死人般的尖锐。 这就是B级异能，虚影操控。 现在是5月25日22:45，她有两个小时的异能使用时间。 距离蔚蓝online第二次下线的时间5月26日00:15，还有2个小时。 路灯下，洛栖望向了不远处深深的黑暗，她对着它们举起了手指，心念微动，刚刚她只是控制了她自己的影子，影子面积不算太大，现在她想试试能不能控制那些更巨大的阴影。 不远处监控下，房子的阴影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微微晃了晃，随即立马恢复了正常。 正常人看见这段监控大概也只会以为风吹动了监控，而不会认为房子的影子在摇晃。 洛栖微微喘气，收起了手指，心中并没有太多惊讶，果然还是托大了，这个B级虚影操控能操控的阴影是有限制的，不过还好，有一个人那么大的影子也不错。 黑色的阴影化成一小滩水，像一张膜似的把洛栖包了进去，小黑人洛栖点了点手指，分出四五只纯黑色的小蝴蝶，带着它们站在了望江府小区的墙角阴影里。 黑色蝴蝶微微振翅，盖在了四周的监控上，很快蝴蝶就振翅而飞，离开了监控的视线。 蝴蝶飞过，角落空无一人。 监控室里的人只看见一只蝴蝶飞了过去，没看见任何异常。 黑色的阴影化成了几只黑色的手，抓着这些手，微微用力，洛栖三两下就翻过了高高的围墙，爬进了望江府小区绿化带里。 她不需要地图，直接朝着整个小区最中心，也是最好的位置走了过去。 那是楼王的位置。 黑夜中，王伟强的豪宅亮着暖暖的光，不算刺眼却绝对瞩目，巨大的豪宅君临天下一般，俯瞰着整个十三江市。 但凡他住得低调点，洛栖都不敢这么笃定。 这个位置还是小区外面便利店老板和她说的，老板眉眼之中全是歆羡和赞赏，说什么这个楼王是我们首富王伟强的家啊，他家还有个大泳池，里面美女万千，楼间距很大，豪宅被重重绿荫遮蔽，一般人看都看不到他家，还有什么采光、风水什么的，洛栖听得一知半解，反正就是一个牛。 化出一道阴影，贴着墙缝刚准备顺着下水道还是通风口什么的钻进去的时候，他家保姆打扫完了卫生，打开门出来丢垃圾，洛栖赶紧操控虚影进入了这个楼王。 听到王伟强吃完饭，和助理处理完一大堆事情之后，居然还有心思要和情人上床。 要知道这时候都快晚上十一点了！ 洛栖深吸一口气，该夸他是时间管理大师，还是该夸他老当益壮？ 操控虚影在浴室里打昏了已经脱光了的女人，洛栖心念微转，阴影化成的膜在洛栖脚下蔓延，变成了一个托盘。 托盘顺着洛栖的意思微微往上飘了飘，洛栖身体平衡失控，下意识蹲了下来，等稳住平衡之后才进行下一次移动。 她还不是很熟悉这种操控，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了王伟强的落地窗边。 咚咚咚—— 洛栖没好气地敲了敲落地窗。 她的阴影可以进去，她还在外面呢。 这个虚影操控可以听见声音，但不能把洛栖的声音传出去，就是个哑巴。 王伟强和她对视的时候抖了抖，身上浴袍散开，露出了衰老的皮肉。 一只深黑色的手以手指为腿，从浴室里爬了出来，呲溜一下就爬到了落地窗的开关上。 ‘啪——’ 在王伟强震惊而绝望的眼神中，落地窗从内部打开，洛栖从窗户里轻巧地钻进了他拥有层层安保的堡垒。 凉凉夜风吹进了房间，驱散了中央空调送来的融融暖气。 她与夜风同至。 100：格雷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你······” “你是谁！” “卡······这张卡里有20万，这张卡有15万，还有这张卡，这张卡里有85万，都给你，都给你！” 王伟强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大堆卡，丢到了洛栖面前，他的嘴唇哆嗦，手脚冰凉，“要多少钱都好商量，别再来绑架我了，行么？” 洛栖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王伟强。 至于她的表情，见鬼的表情，王伟强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这个人全身漆黑，看上去个子很高大，脸上带着一张画着油彩的鬼面具，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男还是女。 他能看见的只有那人的眼睛，一双红色的眼睛，毫无温度地注视着他。 “这张卡，这张卡，还有这张卡，这几张卡的密码都是一样的，里面有很多钱，这些卡也不在我的名下，你拿去用，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 “这些钱还不够的话······还不够的话······这个车，我刚买的，还没过户，我现在就可以过户给你！” ······ 他告诉自己别去看那人的眼睛，他告诉自己要说话，要不断说话，套出这人的信息，他要趁机求救，可在那个眼神的注视下，他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石化般呆在原地，像是被那张鬼面具篡夺了心神，怎么也无法移开视线，只能小心翼翼地把呼吸压在胸腔，生怕呼吸声打扰到了对方。 几秒之后，一股强大的电流闪过了王伟强的脑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青······青山？” “是404号玩家，青山么？” 这话说出来，王伟强自己都觉得可笑。 青山怎么会来找他呢？ 他不过一个无名之辈，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怎么会被大名鼎鼎的红名玩家青山找上门来？ 洛栖依然没有说话，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笑意僵在脸上，王伟强已经笃定面前这个人是青山了。 绑匪不会有这样的手段，有异能，还对玩家有恶意的，除了那个青山，还会是谁！ 洛栖身体弯了下来，王伟强吓得往墙角躲了躲。 这才看见那只开了窗的黑手递给了洛栖一把雪亮的剔骨刀。 刀柄上刻着一个‘王’字，王伟强认了出来，这是他家厨房特地去定制的刀。 她一直没说话，就是在等这把刀。 黑手融进了洛栖身上的阴影里，洛栖看见自己身上的阴影明显更加深邃了一些。 离开她的身体越久，这些阴影就会越黯淡，力量也就越微弱。 洛栖反手紧握住刀柄，刀刃锋利的寒光在她手掌上转了一圈。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从她回到现实的时候，似乎有些继承了另一个世界的人身上的特点。 郑开元左眼是义眼，她本来视力就不好，回来之后左眼视力更是急剧下降。 鲸鱼七月一顿饭要吃几吨，她的胃口也无限膨胀，吃的东西是之前的六七倍，事实上她到现在也没完全吃饱过。 白兰敏捷的身手似乎也还停留在她的身体里，让她能对这些刀具，枪械如臂使指。 王伟强心惊胆战地看着在洛栖手里显得格外乖巧的刀。 “404，我……我不能死啊，我家里还有个老母，我女儿才读高中，她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 “我是全家的顶梁柱啊！” “我不能死的，你在这个世界，是不是也需要一些手下？” “我，选我啊！” “我很忠诚的！而且我有钱。” 王伟强把鳄鱼皮钱包里的东西全都抖了出来，车钥匙，房钥匙，几张散钞，一大叠各种各样的卡，这些东西都被他推到了洛栖面前。 “我是十三江这个地方的首富啊，我……我才做了两个星期的首富，不可以杀死的，不可以杀我的……” “求你了，404，你要钱，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你要女人么？” 王伟强指了指浴室的方向，“那里面就有一个！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啊！” 洛栖手指一动，银刀快速飞过，顺着皮肉和骨头之间的肌理轻轻一划，就切下了王伟强伸出去的那根手指。 王伟强抱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在地上扭成了一团，痛苦地哀嚎着。 出于某些原因，这个房间花了大材料被做成了隔音房间，只要房门紧闭，这个房间里的任何声音都传不出去。 这是门口便利店老板又羡又恨地告诉洛栖的。 他说首富王伟强在这个房间达成了很多秘密协议，房间里面全是机密。 洛栖对那些据说富可敌国的机密没什么兴趣，她手指轻轻一动，一只黑色的手从她脚下，以手指为腿，向王伟强走了过去。 王伟强惊恐地后退，却还是被那只黑手死死摁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那把刀又切下了自己的手指。 十指连心。 连断两根手指的王伟强趴在地上痛不欲生，他此时恨不得自己能早点晕过去。 他根本不知道这个神经病到底要干嘛。 洛栖收回了那把刀，压低嗓音，听上去像个男人，“你的异能呢？” “什么异能！” 王伟强大汗淋漓，痛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听到洛栖还不容易开了口，自己却一脸懵。 “你找错人了，我没有异能啊，我就是个普通人。”王伟强简直要喜极而泣了，“我要有异能，我怎么可能断两根手指头啊！” “你找错人了，是不是？” 王伟强满含期待地看向了洛栖。 没有异能，也就是没有向公司申请过【神经加强系统】，他不是公司重点关注对象。 不会有人通过他的神经漫游看见杀人者是谁。 在洛栖登陆他的账号后，这个账号不会显示玩家已经身亡。 一切都会‘正常’运转。 想到这里，洛栖嘴角上扬，鬼面具遮住了她的眉眼，但从她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让王伟强更加惊恐的兴奋。 王伟强坐在地上连连后退，“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不要紧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看着我的眼睛，你将度过这辈子最轻松的一段时间。” 王伟强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和看着一头猪没什么分别，下意识别开脸，不想去看她的眼睛。 一只黑手‘欻’地一下用力掰过了他的下巴，逼迫他看向洛栖的方向。 只是一个对视，王伟强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迷离了起来。 “姓名。” “格雷。” 101：昆塔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5月25日23:40。 距离第二次下线还有35分钟。 鲁恩窗外的树杈上，声声突然睁开了眼睛，黄金瞳煜煜生辉，虽然眼前什么都没有，每一片叶子都安安静静呆在它们原有的位置，马路上更是人影全无，可它还是弓起身子，蹦起全身肌肉，踮起脚尖慢慢后退。 就在它后退的一霎，毫无亮光的刀刃从它的脖子前轻轻横过，一撮猫毛坠在了树叶上，从头到尾这把刀的出现没有带起一丝风。 声声从树上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化成了一只飞鸟，双翼收拢，像战斗机似的直冲向黑暗中拿着刀的人。 路灯虽然昏暗，但它还是看清了，树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背着书包，右手持刀的人。 “变型？” 来人轻轻‘咦’了一声，似乎很困惑声声为什么可以避开这一刀。 刚刚那记偷袭几乎就要得手的时候，那只黑猫突然竖起了脖子，龇着牙往后退。 如果是个人，这时候早就被切断了脖子。 这么高的灵敏度，难道是小动物的直觉？ 看着直冲向自己的飞鸟，来人笑了笑，没有避开，手中的刀再次无声无息地斩出，挥向了那只路径笔直，速度很快的飞鸟。 在触碰到那人的刀锋之前，声声再次转变形态，变成了一只斑纹大虎。 成年老虎的体重将近170千克，要切开一只鸟的刀书和切开一只老虎的刀书显然也是不一样的，来人的刀为了更加锋利，刀刃十分轻薄，切开一个人的皮肉不是什么问题，但切开一头老虎还是有难度的。 来人‘啧’了一声，翻转刀身，右手持刀，左手捏住刀背，用刀刃挡在自己身前。 声声的虎爪在来人的刀背上刮出耀眼的火花，那人顶着声声的冲势不断后退，竟然硬生生格住了声声全力的一击。 一击不成，声声立马化成了一个更小的东西落进了草丛里，可它还没走几步，整个草丛就被冻成了冰块，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声声就这样被冻在了里面。 声声变小这一招来得很突然，速度太快，来人根本看不清，只知道它藏进了路边绿化带的草丛里，那人手指微动，丝丝寒气无端蔓延，那人找不到声声，干脆就把整个草丛都冻了起来。 “猫，鸟，老虎，还有那个小的，已经四种了，你的异能是几级？” “运用异能这么熟练，之前就有异能吧？” “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手里凝着一根冰凌，声色冷漠，慢慢靠近了冰面下的生命体。 其他地方都被冻住了，只有那里的温度异常，是其他地方的数倍，应该就是刚才那只猫的藏身之地。 “昆塔！” 身后楼上的鲁恩从窗户里探出了身子，双手放在嘴巴上做成了一个喇叭的形状，轻声冲着那人喊道，“昆塔，别打了，自己人，自己人！” 鲁恩的面前，窗台上一只金瞳黑猫舔了舔爪子上的毛，给了那人一个轻蔑的眼神。 昆塔愣了一下，几个意思，她是被一只猫鄙视了么？ 如果那只猫在鲁恩那里的话······ 昆塔手指猛地攥紧，她刚刚以为的声声藏身之地的冰块猛然爆开，变成一团冰屑，冰屑中央是一团血肉模糊的······青蛙。 是弄错了······还是分身术？ 昆塔三步两步就攀上了鲁恩家的窗户，看着又回到树梢上的黑猫，眼睛眯了眯，“这是什么鬼东西？” 鲁恩给她递了一瓶牛奶，“什么鬼东西，那是我们自己人，介绍一下，这是我栖姐的猫，猫姐······也可能是猫哥？” “反正是栖姐给我找的保镖，靠谱着呢。” 昆塔拧开牛奶瓶盖，满意地闻了闻奶香味，牛奶是热过的，算这小子有良心，“栖姐又是哪个，你别又被人骗了。” 听到昆塔对洛栖的质疑，鲁恩摇了摇头，神色认真，“我之前不是和你电话的时候说过那个，以一敌百，一个人就杀退了千军万马的牛人么？” “你看过这个世界那个叫超人的电影么？钢铁侠那种？” “那就是我栖姐啊！” 鲁恩也拧开了一个牛奶，看着窗外的阴影，这个角度他是看不见声声的，可他知道声声就在那里，默默地保护他，如果声声不行，那洛栖一定会出现。 “不愧是我栖姐，连只猫都这么······霸气！” 昆塔懒得理这个一眼傻的蠢货，“游戏中的死亡就是现实中的死亡，如果和你说的一样死了这么多人，下线以后在【公频交流】的死亡贴上肯定会通报姓名，到时候起码你就知道你那个神秘栖姐的账号了。” 她顿了顿，“回去我会去好好查一查是谁下的单子，这么大手笔来刺杀你，一定会露出痕迹，你自己也小心点，躲家里别出来。” 鲁恩没什么感情地‘哦’了一声，脸上全是无所谓。 他凑近了昆塔身边，“你······你这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昆塔一身白衬衣黑西装，一头金闪闪的半卷发在灯光下像融化的金子一样炫目。 第一次登录的时候，昆塔被分配到了外国，花了将近两个星期才来到华国稠城，和鲁恩聚到一起。 可鲁恩怎么看，都不觉得她是个外国人，脸上轮廓不深，只有一双玻璃珠似的绿眼睛彰显着她不是黄种人。 这些都没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昆塔脖子上那个高高的喉结。 可仔细看看脸，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女人嘛，半卷的金发上还别着个镶钻的红色蝴蝶发卡。 鲁恩一时之间也不好判断这到底是个男的还是女的。 昆廷翻了个白眼，“男的。” 昆塔变成男人了？ 鲁恩不想笑，可他快憋不住笑意了。 倒不是什么性别歧视，赛博世界变男变女都随意，连生孩子都不需要女人亲自上场，除非自愿，大部分女人都不用承担生育的责任。 在他们的世界，你可以自由选择你的性别，男人女人都可以穿着裙子上街，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当然，光着不行，光着会被防暴队以妨碍公共秩序带走。 在鲁恩认识的人中，昆塔是最喜欢穿裙子的了，他知道昆塔家里收集了一大堆复古的蓬蓬裙，她的房间就是个巨大的换装间。 她说这既是她的爱好，也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够变装出任务做准备。 鲁恩没有反驳她，即便他知道至今为止昆塔都没有出过任何需要变装的任务。 她的任务只是杀人，杀人和杀人，还有保护自己。 昆塔杀人的速度快到她根本不需要变装。 不过昆塔最近在练习穿着裙子去杀人。 为此她决定自己亲自设计一款方便行动，有着十几米大裙摆，在杀人的时候整个裙摆可以和层层叠叠的玫瑰花一样荡起来的裙子。 最好是红裙子，她说。 102：第二次反登陆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03：基因病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04：仿生人TH7823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05：您需要我哭泣么？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06：感染者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07：裁决者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08：鲸鱼之歌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09：C级探查异能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10：仿生人没有眼泪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11：我老婆会来接我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12:草莓味还是香草味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13:我的完美妻子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14:仿生人觉醒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15:她想要这条狗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16:嫁给我？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17:我叫什么名字？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18:人类测试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19:阿佳妮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20：出墙调查小队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21：机械神教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22：开错路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23幻觉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24：无人机之舞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25：量子崩塌弹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26：flag对冲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27：忒修斯之船（一）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28：忒修斯之船（二）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29：忒修斯之船（三）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30：忒修斯之船（四）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31：忒修斯之船（五）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32：忒修斯之船（六）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33：忒修斯之船（七）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61：A4纸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34：半夏（上一章买过这一章别买！手滑发错了！）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35：六翅飞虫牌过山车（这里开始正常啦～）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36：活捉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新历5月24日，经过为期两天的排查，墙内危机已经顺利解除，所有感染者都被清理殆尽，黑墙屏蔽场关闭。 黑墙大门再次开启。 这是封城两天之后的首次开放，进出人群格外拥挤。 在墙内压抑了两天的人潮需要出去挣钱，在黑墙之外呆了两天的人也需要回家吃一碗热饭。 骸骨之海也有人类建立的基地《赛博陷落》136：活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7：纳米级追踪器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38：怪物破壁机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39：脑髓液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40：跑路ing（一）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41：跑路ing（二）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42：跑路ing（三）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43：跑路ing（四）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44：小老鼠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45：声声？声声！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46：猫猫神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47：第三方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48：手撕怪物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49：无路可走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50：盖世英雄，脚踩摩托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51：我明明已经接住她了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52：寻猫启事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53: 30000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54：获取新异能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55：真实之眼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56：骸骨之海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57：南山历险记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58：爆破南山寺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59：南山结界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60：异常事务调查局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61：A4纸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62：死期将至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63：你认得我？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64：抽奖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65：传教士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66：华国互助组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67：查理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68：神谕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69：发便当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70：新异能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71：宁城凶案（一）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72：宁城凶案（二）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73：宁城凶案（三）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74：宁城凶案（四）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75：宁城凶案（五）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76：宁城凶案（六）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77：医院惊魂夜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78：寸止视角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179：新异能+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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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梦我 222：再临千禧碧姬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23：大胸壮汉们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24：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25：魏来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26：熟人局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27：祝你成功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28：大锅从天而降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29：背刺祈苍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30：我需要帮助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31：如果是勇者辛美尔的话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32：82.23%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33：隼の调查（一）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34：隼の调查（二）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35：洛栖牌大礼包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36：千万人，吾往矣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37：洛一色的异能（一）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38：洛一色的异能（二）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39：洛一色的异能（三）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40：千刀万剐的实验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41：隼の调查（三）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42：隼の调查（四）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43：隼の调查（五）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44：生日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45：什么是对的？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46：当那一天真的来临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47：视频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48：夏目咲的价值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49：太古塔之征（一）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50：太古塔之征（二）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51：太古塔之征（三）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52：太古塔之征（四）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53：太古塔之征（五）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54：年轻真好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55：你不是陈川！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56：祝跑跑服务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57：离开华国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58：礼物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59：生日快乐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60：寻找玩家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61：积分不足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62：我要杀你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63：青山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64：楚岚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65：母亲（一）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66：母亲（二）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67：母亲（三）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68：母亲（四）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69：母亲（五）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70：母亲（六）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71：母亲（七）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72：母亲（八）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73：钱塘江上潮来信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74：包围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75：寻找阿佳妮（一）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76：寻找阿佳妮（二）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77：寻找阿佳妮（三）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78：放荡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79：太古之坠（一）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80：太古之坠（二）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81：太古之坠（三）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82：太古之坠（四）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83：太古之坠（五）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84：太古之坠（六）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285：猝不及防的结局预警！！！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八百字检讨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感觉会被砍······【抱头鼠窜】哈哈哈~ 在连续更新三个月之后，虽然还没写到预想中的结局，但这篇文就停在这个地方吧，猝不及防的结局╮(╯▽╰)╭ 还能写下去，但写下去也没啥意思了，后面不过是一些世界在爆炸，而我不回头的剧情，老生常谈~ 最不赛博的赛博o(╥﹏╥)o 准备码新文去了~还是新坑更吸引我…..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是攒稿，大概要攒十几万字才会往外发吧~ 虽然写得烂，但写文是我的爱好，还是会坚持哒！ 感谢追更到这里的宝贝们的支持！看我这种超级无敌大冷门的文，看着实在是辛苦，深深地体谅你们！再次感谢各位宝子们的辛苦追更！【鞠躬】【滑跪······】【送花~】 尤其是感谢b111111111同学的评论、追更和打赏支持！每次看见你都会垂死病中惊坐起，起床再更两三章哈哈哈！ 还有不说了不说了同学！ 以及不知名的大家一路追更至此。 反省一下这篇文的缺点，节奏有很大的问题，或者说是最大的问题。一开始想着写得越细越好，结果哈哈（尬笑）·······发觉的时候已经覆水难收，只能这么烂着了。（小声逼逼，节奏本来就是我最大的缺点，想改，但总是失败·····） 再次佩服那些能写百万字数的大大，是真的牛~键盘上的不是手，而是八爪鱼的触脚！ 还有就是虽然我个人很热衷，但有很多人也不喜欢看的，虐主角，还有一些过分血···腥···的描写，搞得整篇文风格很不统一，经过这篇文，我算是发现我是不会写爽文的，虐主文倒是手拿把掐······注定进冷宫的材料。 还有我平时看文的时候也更喜欢看一些有点虐的文，喜欢被虐的躲在被子里哭那种，感觉特别能释放情绪······· 还有其他缺点就不一一点出来了，多得要死······【此处谢绝写文指导！虽然谢谢，但是不需要！躺平中~】 总之就是个烂写文的，或者写烂文的扑街。 每个扑街都有他扑的道理。 ε=(´ο｀*))) 又烂又俗~ 看见追更的宝子们的时候，我都佩服你们 (*^▽^*) 再次感谢大家一路的追更！爱你们哟！有缘再见啦~祝大家开学愉快(*^▽^*) 江湖有缘再见，么么哒(づ￣ 3￣)づ 新书广告：《弑君攻略》 - 赛博陷落 - 白夜梦我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