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那些可爱的读者 很久就想给你们说些话,因为每天对着电脑,很孤独。但也很高兴能有你们这些可爱的人坚持读我的书,我感激每一个收藏这本书的人,从内心里感激,没有你们,我可能早已失去了更新的动力。这本书,我们从书名开始说吧! 我的书名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出来了,我是取自我们伟大领袖毛爷爷的那句名诗“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很久以前,这本书没有名字,主角也不叫苍凰,有一天下大雨了,不知怎的,脑子之中就闪过了这句诗,轻轻念“起苍黄”三个字,感觉很有韵味,而且我相信,这个书名没有人注册过,所以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想,这本书,一定要叫这个名字,一部苍凰崛起的故事。 其次我们说说写这本书的历程,我以前写过书,那时候写的不如心意,而且因为写书天天熬夜,落下了病,整整休息了两年,这两年时间,有时间会构思大纲,在保证充足休息的情况下断断续续写了四十万字,但是发出来不尽人意,发到第十章的时候,我就想修改了,可是我心疼,舍不得那四十万字,每天发表后,我通读几遍,越来越不满意曾经的稿子。直到前天,我下定决心,要重写这本书,我大纲和主线是有的,昨天一整天,我对着电脑十个小时,疯狂的改书,到最后头疼的几乎窒息,上一次这样疼是我第一次参加公务员考试,低下头,写卷子,整整两个小时没有抬起过一次头,那天夜里整整一夜未眠,昨天也直到五点才睡。我知道,我给自己压力太大了。我也寄托了太多的东西在这本书上,两年的构思,我舍不得,后面还有很多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我不能丢掉它,但是一本书前十章太重要了。所以我决定重写,这不妨碍现在的读者去观阅。说这些是为了让大家再等等它,别抛弃了它。我已经向领导提出了辞职,我要去写,不写,我始终放不下他。与其这样惦念着,我不如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小说上,破釜沉舟吧!就像苍凰,去求一线生机。 最后,说说更新的问题,我生活在xin.jiang,住的是单位宿舍,没有拉网,因为一些不可逆转的原因,这里的网吧暂停营业,现在写的这些话是我打车到单位办公室写的,有些无奈,可我经常这样,去朋友家更新,到楼下超市阿姨的电脑上更新,或者打车到单位更新。真的心累,不过我现在已经提出辞职,应该不久就会离开这里,到时候我就能专心写作,按时更新了。 生活很无趣,真的无趣,为梦想,为事业、为家庭、为钱、为房、为车,每天都在奔波之中度过。希望这本书能在你们完成每一件无趣的事情后,给你们带去片刻的宁静,能让你们在多年后,想起有这本书里那些让人流泪的故事。能让你们在每一个梦醒时分,都觉得这生活充满了希望。晚安了,每一位可爱的人儿!不要贪图深夜的安宁,那是你该睡觉的时间。看书要有节制,否则伤眼,伤身。我就是例子。 第一章 钟山风雨 梵宿星分七境,人、兽、妖、幽魔、巨灵等族共生于这片古老的大地上。自开天辟地以来,各族纷争至今,不曾停止。欲望像永远到不了彼岸的屠夫。这个强者林立的世界最终会告诉每一个生灵,永恒……从来没有尽头。 …… 钟山城外的悬桥,望不见月,也看不见仙,只能对望一棵秃了头的老独木,可为什么还未听见秋风的呜咽,人间却落了叶?他在等一场微凉的秋雨,却只等到了微凉,没有雨。 于是他想用一首不算古老,但绝对空前绝后的曲子应了此时的景。 他站在那里,身姿冷峻,唇白无血,漆黑的发随意束在脑后,穿着一身苍白长衫,背脊笔直,极有韧性,就像是一张弓,一张能曲却不折的弓。 少年的身后是随他流动的人海,人山……人海。 “这少年又要吹那神曲了,用意何在?” “他只是兴趣使然?还是在诉说一个故事?说给天下人听。” “我更相信他是在诉说一个凄美的故事。” “不,二哥,这故事并不美,一点也不美,叫凄惨吧。” 他一路向前,每临一城便奏这一曲,从未换过的曲子。可只是这一曲,就足够了。 美可沉鱼,可落雁,那么一首旷古绝今的曲子,是否能“闭月羞花”? 至少能让一个世界静谧无声吧?他来到这个世界,与它细细耳语。 烟云飞舞的高处,他抽出身后的长笛,提气,抿嘴,抵住同样凉薄的长笛,他舒展眉头,那眉眼中好像藏着无法窥探的情怀,这种情怀极高,高的就算极力仰视也无法看见。 这混沌又令人厌腻的景色此时好像被轻轻勾上了一笔,至此,这片天地有了神。 这一笔浇筑在此,恰到好处,千万年来,这山这水,好似就在等这处心积虑的一笔。 少年吹出的第一口气,过指不羁,于是长笛出了声,搅乱了眼前的这份微凉,也在天地间织出了情根,指尖下的音在云霄之上缠绵,缠绵至人心,转眼间就是千丝万缕,那爱意啊~徜徉……徜徉……徜徉入人心。 此时,是不是登上云海,就能看见自己心中向往的南山? 可是这弦音却斗转直下,好似这钟山中银驰直下的飞水,他闭上眼睛,再也不敢睁开,指尖灌了重金,轻轻颤动,多少岁月的尘埃凝于指?指下一转,又是几度春秋?笛音在山中低声呢喃,如泣如诉,颤动了千年的情殇,纵然余音似网,也网不去那仿若三世的苦悲。 不,那里没有南山,只有滚滚红尘。 是谁,情往深处时谱下这合欢之音? 又是谁,夜夜煎熬后在这曲调里低声哭诉? 那一日,谱下这首《云裳诉》,明月可曾垂泪?苍天也可曾痛惜吗? 怕只有那凄苦之人独自站在幽冷月光下无语凝噎。 一曲终止,少年睁开双眼,人间似是凉透了,冷的让他流了泪,滑过他冷峻的脸庞,又滴落在碧玉长笛之上,碎的干脆。 “公子……公子。”当苍凰踏上悬桥之时,他身后的那千百人中终于有人鼓足勇气走出来,开口唤住了他。 这些人,苍凰是懂的,他们只想求一个答案。并且他知道,多数人未存善念。 “公子,三个月前老夫在云翳城中有幸听得你的神曲,此后便夜不能寐,茶饭不思,老夫推敲多日,却不得正音,今日老夫斗胆向公子求这一卷曲谱。” 老者眼中那些未干的晶莹泪水,还在闪烁。 孰不知这些个夜里,老者的梦都寄托在了这无名的一曲之上,不只有曲音,还有那些梦里藏着的愁苦?苦到让他流泪。 反倒是苍凰有些愕然,随后他笑了,半年来第一次笑的如此通透,老者有所求,却求的不是一个答案。 苍凰自怀中摸出一卷青皮,左手撇开有些宽大的衣袖,右手恭谨的奉上,随后说道:“老前辈,这是《云裳诉》的手抄卷,你且拿去,若奏不出那曲音,请您也不必执着。” 这一卷,只是纯粹的曲谱,比起原卷,少了一首词引,缺了一些琪花,埋藏了一段爱恨。说不出的空洞,它此时只是一卷曲谱,不再有故事。 此时老者再也忍不住内心的颤抖,接过曲谱,而苍凰口中的话,他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云裳诉……云裳诉。”老者口中喃喃着曲名,他流泪了。 “哀声遥走钟山尽,还留萧瑟,孤孤游荡。”有人闭着眼,喃喃细语,笛音去了,灵魂还在孤独的游荡着,像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无人怜爱。 “老大,前日便听你们吹嘘这曲子的厉害之处,今日一听,这曲子真是神了,能失心。”一位独眼,龅牙的男子,一脸陶醉,显然还沉浸在苍凰的曲音之中,却不知自己的长相真是惊扰了几分这山谷中流转的情殇。 “云裳诉……云裳诉。”老者痴痴癫癫,捧着青皮卷,两步之后身影便消失在了悬桥上。 老者莫名的来,也莫名的走,苍凰知道,他们只是一个吹曲,一个听音的路人。 “公子,不知你要去何方?小女子可稍你一程。”不等苍凰转身,一位婀娜少女走出来,善意的问道。 “呼~对不起,我将去第九圣域,拜访佛门圣贤。姑娘的心意苍凰心领了,既是去拜访佛门圣贤,我想我该诚心而去。”苍凰躬身,别过,转身走了,没有多余的牵扯。 “哼~”女子心中颇为不快,她身为女儿身,能放下身段好心表善,苍凰却不领情,她自然气的要死。 …… 夜里,钟山城里下了雨,下了大雨。天就这样冷了。 刮着冷风的天,窗叶在风中不住的摇摆。苍凰却没有关住它,他站在窗前,似乎这扇敞开的窗外可以看到希望。 今夜,或许会发生些什么,但是谁又能阻止呢?就像这突来的风雨,真是讽刺。 “唉~”客房里传来叹息声。 苍凰关了窗户,他终于关了窗,似乎,这窗外果真再也没有他想要的了。 之后他转身,解开扁平的行囊,将苍白长衫取出,披上,又正了正前襟,俯身穿上小鹿皮短靴。 空中偶尔闪过的雷光照亮天空,那一张侧脸在这样嘈杂的夜晚显的多么安静。 “吱嘎~”开门的杂音险些被淹没在隆隆的雷声中。 “苍凰,城主有令,请你随我等去城主府一趟,城主有要事相商。”黑暗中有人说道,未见人,只见森冷。 这一夜,已经足够寒冷,可是眼前之人身上的那些铠甲,佩剑,让这夜晚冰凉的气息又浓郁了几分。 “傅城主的亲卫前来,就想这么悄悄的把人带走吗?”客房里那已然不堪重负的椅子上,就这么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他端着一杯茶,那茶杯中蒸腾的热气在雷光中很特别,像是一缕缕飘走的香魂。 苍凰更像一个事外之人,他坐下。好像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正在这风雨里跌宕起伏。 城主的亲卫并未说话,只是自怀中摸出了一面金色牌子,金的很纯粹,其中刻着“城主”二字,很扎眼,金煌煌的对着此时还附庸风雅的饮茶人,足见这一面牌子的重量就可以压死人族的多数人。 “城主令?没想到,就连人族的一城之主,也对这一个小小的少年如此感兴趣。不知大明天朝的圣阳帝此时做何感想?哈哈哈……”饮茶之人仰天长笑,怕是这偌大钟山也一同震颤了。 “用你们这些小王八蛋前来试探,傅城主却藏在后面畏畏缩缩,实在有伤大雅,不如这城主换我来做算了。”饮茶之人揭开杯盖,吹了口气,又饮了一口茶,说的那么随意,风雅的又这般狂妄。像这风,像这雨,像这狼心狗肺的世界。 “你找死。”亲卫一步向前,迎着风,怒不可遏。 …… “哈哈……血雨腥风的夜,来,我们饮酒。”那阴郁的云雨之上,两人对坐,一人衣衫半敞,一人紫光环绕,他们有圆月相伴,雷光相依,凋零的星光下,他们在喝酒,喝醉人的酒。 第二章 为佛正名 苍凰起了身,又开了窗,站在窗前,看夜雨朦胧,听雨声淅沥,他伸出手去,冰冷的雨落在掌心之中,有丝丝凉意,一切似乎又有了希望。 忽然,客房里的地面上流出一股碧绿的水,那水就算在黑暗之中也青翠异常,有五彩祥瑞之光自水中穿梭,仔细看来竟是一条艳丽的鱼儿,水中有神音自来,“哈哈,印人,如今就连一个小小城主亲卫都敢说你是在找死,嗯,不过他说的倒是一点没错。” 印人没有抬头,只是向茶杯中吹了口气,方才讽刺道:“池柳,你还是那么喜欢用你的死鱼瞎显摆。”二人的交谈,倒是像老朋友之间的肆意糟践。 “彼此彼此,你不也还是喜欢用你的破茶盅装风雅。”绿水之上终于出现一人,那一身奇白的衣裳在绿水的映衬下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闭嘴,你等二人,见城主令还不快快退下。”那城主亲卫被丢在一旁,已晾了几个回合了,尊严如何安放?于是此时更多了几分歇斯底里。 印人向茶盅之中吹了一口仙气,斜眼看着城主亲卫,鄙夷一笑,“不是声音大你就天下无敌的。” 随后印人转身,他架起法架,托起苍凰,背着池柳说道:“柳弟,把他解决了吧!我实在懒得动手。” “放.屁,谁是你的柳弟,你该叫柳大爷。”池柳怒斥一声,但是手下却丝毫不慢。 “锃~” 利剑出鞘的清脆声音,是谁提起了剑,想要让这腥风之夜再披上血雨? 可这出剑的声音又陡然而止。 “嘿,乖鱼儿,还是你去吧!”池柳眨眨眼,那绷出水的肃杀表情,转而化作阴险一笑,画风在一瞬间便彻底颠覆,实在佩服。 “呼呼~”风还是那么大,雨却更急了,一切都没变,一切又都变了,目之所及皆是五彩之光,穿透了窗,穿透了夜的黑,有人死了,还飞出一面金色的令牌,在黑夜里如此璀璨。 “这么麻烦的事情,还是交给我的小鱼儿吧!”池柳出现在印人与苍凰身旁,一脸鄙夷。 “走吧!这里待不得了,今日大明天朝之中恐怕有很多人都睡不着,想要见见这位苍凰”池柳看看天,此时苍凰方才看清他的脸,这张脸很年轻,年轻的出人意料,似乎并不比他年长几岁。 忽然之间,虚空之上一只遮天蔽日的手从天而降,“哪里走?”虚空之中陡现杀机。 “这是要镇杀我们?”印人抬头,沉吟一声,手中长鞭一甩,便要怒击而上。 苍凰挺直腰身,看着那只毁天灭地的巨手,一身苍白长衫在风中烈烈作响,他目光清明,轻声说道:“今日风雨将过,不该是见血的日子。”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一声无量佛号,“阿弥陀佛,上苍有好生之德,还望城主以慈悲为怀。” 夜空下,传来飘渺梵音,只是一声佛号,那散落满天的乌云便四下飘走,速度极快,转眼间月光汹涌而来,铺满大地。 那造化真火汇聚的手,也在这声佛号之下化入虚空,虚空之下站着一个人,他头戴金冠,紫光环绕,看向东方。 此时,钟山城的尽头浮现一抹光,它自黑暗中来,却不与黑暗为伍。 苍茫之光从远方中射入苍凰的眼中,那光,纯净到没有一丝的涟漪,浩瀚的无边无际。 这光晕散,放大,直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拜见人族活佛。”众人同时行礼,不敢直视佛门圣人,无比恭谨。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言重了,月光既出,玉宇澄清,月光乃九天中最无价之物,月明则天明,天明则地明,天地明则心明;然佛明四宇,佛明我心,可见月光乃我佛也,贫僧微末之光怎敢与皓月争辉?”觉远菩萨仰望夜空,月悬着,也亮着。 “傅城主,可否让贫僧看看这孩子?”觉远菩萨起手指了指苍凰,微笑着问道。 “菩萨请便。”城主躬身,不敢直视菩萨。 苍凰仰望着觉远菩萨,他赤足,半裸,一身皮囊似要被岁月蛀空,极为消瘦,只留千轮慧光普照,说不出的伟岸与慈悲,佛珠之上烙着圣人之道,不可示人。 “阿弥陀佛,小施主,贫僧神游之时有幸得见你走下太古龙岗时的惊世之举,近日贫僧身定圣域之中,只觉万里之外投来一念,煌煌不灭,可见此念无比执着,贫僧寻念而来,我佛慈悲,此乃业力所牵,是你我的因缘,贫僧自然逃不得,逃不得……”觉远菩萨明心见性,不因喜好或厌恶而行事,他并未因为谁的恶便给与惩戒,也并未因为谁的善便施与恩慈,一切由缘而起,修因缘,得果报。 “苍凰拜见觉远菩萨。”苍凰俯身,行跪拜之礼。 “小施主多礼了,先祖言,‘太古龙岗乃神仙居所,大道所向’,施主乃古往今来登上太古龙岗之第一人,贫僧敬佩,还请施主快快起身罢!”觉远菩萨轻捻佛珠,他没有菩萨的高高在上,倒是谦虚的紧,令天下苍生更是心生敬佩。 “菩萨错了,我并非登上太古龙岗的第一人。”苍凰仰起头,他否认了,还说一位佛门的大贤错了,他胆大妄为,但是他的表情却极为认真。 “千年前共有十八位佛门圣人前往无量圣境,得道归来后,十七位圣人以本尊舍利子化作了通天镇魔塔,奠定了人族根基,而那十七位圣人成就了千古活佛之名,第十八位活佛的去向却成了千古之谜,我想就连佛门《创佛录》中也是如此记载的。便有人说第十八位活佛不愿为人族奠基,飞升成仙了,也有人说第十八位活佛佛心不明,怕死,临阵脱逃了,于是天下人敬仰佛门,却对第十八位活佛诟病千年。”苍凰挺直了腰身,他的每一句话都字正腔圆,理直气壮,他的声音几乎要撕裂了,他只是为了能传的更远,让天下人去听。 “我不是第一个登上太古龙岗的人,我踏上太古龙岗之时,永智活佛已然在太古龙岗之上圆寂千年了,他只为了度一个生灵,可是他失败了,法身永远留在了那里,天下人没有为他正名,也抹杀了活佛的功德!”苍凰的声音真的传出去了很远很远,远到让人热泪盈眶。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觉远菩萨空念一声法号,无尽悲意,他流泪了。 “永智活佛圆寂了,可是他没有忘记要超度苦难之人,他在太古龙岗之上撑起了一座谛界法门,留了一缕神念,佛对我说,‘此世不移动,彼世不改变。心随众生故,此中何法?名为梵行。’他从来没有忘记天下苍生,就连来世也不会改变,而天下苍生却抹杀了他的功德,令人痛心疾首。我怕他在那里孤独,怕风太冷,于是我带他回来了。”苍凰说完,心中无比轻快,他终于为活佛正了名。 他手中闪过一道青光,永智尊者的法身出现在半空之上,他单手执掌,法相不在,还依旧保持着敲打木鱼时的模样,像沉睡时的安然,他圆寂了,可是那一尊圣人之身还依旧散发出无尽的佛光,令星光凋零,山河失色。 “我佛慈悲,拜见我佛……”苍凰跪地俯身,掌心向上,行的是见阿弥陀佛佛像时的大礼。 “我佛慈悲……拜见我佛……”天地同声,天地同悲,钟山城中万众俯身。 “噹噹噹……”觉远菩萨落下法架,盘坐在城中的青石路上,身后的慧光泯灭了,他敲打木鱼,诵起了《往生咒》,初始诵经声如呢喃,可是片刻之后,便如万佛朝圣,再过了片刻之后,天地之中咒音自四面八方而来,浩浩荡荡,无休无止。 这个夜,必然不会平凡,人族十七圣域,同时响起咒音,一道接一道的无量慧光划破天地汇聚在这钟山城中,诵起了《往生咒》,只为那一具圆寂了千年的法身。 千年的谜终于真相大白,苍凰落在城中,他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执着,此时他望着那一具千年不化的丰碑轻声说道:“苍凰不会忘记圣人的教诲,还请圣人安息吧!” 第三章 因果 普陀山,海竹林,偏至普陀西北之界,紫气蕴着婀娜白雾。风过,叶萧萧,一枝一叶总关情,密翠浮天上蔽,更为此地添了几分安谧悠然。 “咚~咚~~咚~~” 尘不染世,梵钟长吟,一百零八响,深沉而绵长,鸟不惊,花无颤,与佛共生普陀。 普陀山,独绝的慈悲长钟,其音大慈,亦是大悲,慈悲于众生。 “钟声闻,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炕,愿成佛,度众生。”忽闻钟声,苍凰便在口中默念起了佛愿。 “施主未入空门,难得懂得佛愿。”只见一盏明灯在苍凰的身前轻轻的旋转着,灯台之上一朵金色的莲花缓缓展开,隐没了灯台之上的一枚枚梵文,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轻微的扭曲,灯芯在风中微微摇曳,任凭无休的清风吹拂,却始终不熄灭。 “佛愿,是佛心中之愿,也是众生之愿。”苍凰抬起头来,看着明灯一丝不苟的说道。 “阿弥陀佛,小施主,贫僧观你面容开阔,心境清明,但是精血匮乏,你命宫之中,又隐有煞气,怕是……施主与我佛门缘深,施主若能入我空门,贫僧愿以佛法化你命宫煞气。”觉远菩萨终于显现法身,端坐在法架之上说道。 “菩萨慈悲,苍凰感激不尽,我本是这世间多余的可怜人,早该死了。可我不能死,我还有未了得愿,还有未做的事。所以,恕小子狂妄,现在还不能与菩萨同去佛门净土,日后若是了无牵挂,我定当削发为僧,与菩萨一同吃斋礼佛。”苍凰俯身说道。 “既然如此,贫僧便不再强求施主了,只是贫僧还有一事想问施主,请施主莫怪,只是事关重大,还请施主见谅。”觉远菩萨的表情难得一见的有些尴尬。 “苍凰已知菩萨心中所想,只是永智活佛已作了决定。”苍凰沉下声来,对菩萨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多言了。”菩萨听到苍凰的话,那双充满慈悲的眼看着苍凰,有疑惑、有惊讶、还有原来如此,两人像是打着哑谜,却已然彼此心中明了。 “阿弥陀佛,活佛法身已然归位,佛门对施主感激不尽,不知施主有何要求?佛门力所能及之事,不会推脱。”此时,佛门圣人双手合十,落下法架,站在海竹林中,缓缓躬身,菩萨为苍凰俯身施礼了,这等殊荣怕是大明天朝天帝圣阳也不曾受过。 苍凰怔怔的看着菩萨,他的眼神有些慌张,却一言未发,只是也对菩萨施了一礼。 苍凰沉吟,他不能以活佛的法身去求回报,只是令他魂牵梦绕的那个地方太过于遥远,他心中思忖,“求菩萨送我一程,不该算作是求回报!” 于是苍凰说道:“苍凰想去一个地方,有些遥远,还请菩萨送我一程。” “阿弥陀佛,施主请说。”觉远菩萨看着苍凰,满眼赞赏,心中对永智活佛的决定,也更加肯定了。 “春山。”苍凰直视觉远菩萨,眼中是坚定,是心之所向。 菩萨身子定在那里,那充满褶皱的脸庞似是斧凿刀刻般深沉,片刻之后菩萨方才问道:“阿弥陀佛,施主为何要去那春山?可知春山在何方?” “苍凰去春山只为求一段因果,而且我也知道,春山在圣元天朝之中。”苍凰点头应道。 “施主既然知道,还要去那春山?”菩萨捻动手中佛珠,这也是苍凰第一次看到菩萨皱眉,并且皱的很深,似是很难为。 “菩萨有难处,苍凰自会想办法再去。”苍凰摇头,他不曾想到,只是送他一程,却会令佛门的圣贤皱眉。 菩萨捻动佛珠,迈开步子,缓缓走去,海竹林中,菩萨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春山,三千年前本是人族春山宫所在,但三千年前,幽魔重创巨灵一族,夺去了传承神石之后,幽魔一族急剧扩张,吞噬了春山,人族岌岌可危。一千六百年前,幽魔一族开始涣散,以私为念,夺传承而戮同族,人族得以喘息。千年佛门的十七位活佛同时坐化四方,成就了此时的十七圣域,自此人族根基稳固,设立大明天朝。五百年前,大明天朝三皇子圣阳登基,太子圣元失势。但太子圣元自身强大无比,勇谋兼并,乃天之骄子,自然拥护者极多,他最终因不甘人下,携无数宗门、神将、氏族一并叛出人族,太子圣元以雷霆之势杀出一条血路,这一路血雨腥风,数百门派覆灭,数十位神将陨落,那是毁天灭地的一战。三年后,圣元太子杀至春山以南九万里,建立圣元天朝,与大明天朝相对。这便是此时的春山。”菩萨从五百年前回到眼前,此时他依旧能感受到当时那场叛乱里所酝酿出的排山倒海之力。 “圣元太子令人肃然起敬,可惜,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苍凰跟在菩萨身后,怅然一叹。 “阿弥陀佛,若是天帝与神君能如施主这般心性通明,人族或许便能成就人族盛世,可惜,他们心魔已生,再难回头。圣元天朝没有通天镇魔塔的庇护,也只是一叶扁舟,如今幽魔各族彼此虎视眈眈,为保存实力,方才容忍圣元天朝的存在,若非如此,圣元天朝早已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灰飞烟灭。”菩萨才是心中最为通透之人,天下大势皆藏心中,纵然圣元太子乃是烁古震今的人杰,但他也并不看好圣元天朝。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还要去那春山吗?”菩萨驻足,转过身来,微笑着问道。 苍凰在菩萨的注视下,摇了摇头,可是最后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无论春山有多远,我都是要去的,但菩萨既然有难处,我会再设他法前往春山。” “阿弥陀佛,因缘所在,或许那圣元天朝也该去了。”菩萨望着东南方,仿佛只是一念便飞至圣元天朝了。 苍凰忽然对菩萨先前的难为有些明了了,他身为佛门圣人,去圣元天朝代表着什么?大明天朝中的帝君又会作何感想? 可是不等苍凰想完,菩萨便架起了法架,卷起苍凰,遁入了天地,也只是一瞬,普陀山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菩萨直向东南,飘过一片片云天。 直到晌午时分,菩萨法架来到赤霞关口,这里便是大明天朝与圣元天朝的接壤处,苍凰自法架之上向下俯视,仙气缭绕,蒙蔽了一方天地。 “来者何人,前方已是圣元天朝境内,还请留步。”忽然,天地之中传来一声呵斥,声如洪钟,嗡嗡作响。 随后,一团散红瑞仙云急速飘来,挡在了菩萨身前。 一头幻火三睛猿,浑身欲火,气势滔天,其肩上还站着个独臂将军,乱发,脸黑,但却显的双眸极为明亮,身后背着一柄大弓,滚滚赤色烈火翻转其上,一身透着光的金甲宝衣紧密的附在他身上,气势如虹。 “嗯?”独臂将军定睛一看,来者竟是一位佛门圣贤,赶忙跃下神猿,对菩萨行跪拜之礼。 “在下神弓,拜见菩萨尊者,不知菩萨尊者大驾,唐突了。” “呵呵,神弓将军不必多礼,贫僧觉远,前来圣元天朝,是因为这位施主要前往春山求因果,贫僧送他一程而已。”菩萨摆手,深邃的双眼中也满是笑意。 “菩萨驾临,圣元天朝自当恭迎大驾。”神弓心头一摆,他自然是知道觉远是谁,真真的佛门圣人,大明天朝能稳坐江山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秃头和尚,所以,若是圣元天朝能得佛门的一臂之力,自当更加强盛,所以怠慢不得。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出世修行,神弓将军言重了。”此时,菩萨自然该谦虚一番。 “既然要去春山,在下自当恭送一程,菩萨您请~”神弓左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这恭谨姿态是做不得假的。 “阿弥陀佛,将军有要务在身,此心意,贫僧领了。”菩萨安坐法架,一如既往地慈悲。 神弓将军自怀中取出一张金色文牒,交与苍凰,“既然如此,在下便不再打扰,公子既要前往春山,这是通关文牒。若有人查问,公子拿出这文牒即可。” 苍凰接过,文牒不知何物做成,极轻,其上烙着一柄神弓,与将军身后的神弓如出一辙。 …… 春山城中,菩萨化身凡人,苍凰在一侧搀扶着。 眼前是一块巨大的岩石,其上刻着功德岩三个飘逸大字,功德岩布满了伤痕,不知饱经多少风霜,又见证了多少生死。一具巨大的生灵尸体被两根神柱挂在岩石中央,通体黑绿,高八丈有余,双臂极长,还被砍去了头颅,数百年来已化为干尸,那是一只幽魔。 看到这具巨大的魔尸,苍凰的嘴唇变得有些乌黑。他的手攥的很紧很紧,于是他转过头,不再看。 功德岩周遭此时人声鼎沸,其上正有一人一魔,魔被人族以一根仙索困住,人大喊道:“护我山河,斩尽妖魔。” “护我山河,斩尽幽魔……护我山河……斩尽幽魔……”无数人族同喊,其声震天。 “斩~” “轰~”魔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斩落,人族振奋。 “数千年前春山城远比此时繁盛,你先前自天上看到的那一道深渊,便是当年春山宫主与一位战魔族的魔帝大战之时留下的,那时,幽魔压境,春山宫上下为保人族撤离,与幽魔展开了殊死之战,那一战,春山宫之中无一人避战,人族全部撤离时,春山宫上下一千零四十七位弟子,九位长老、三位尊者、七十二持法已全部战死。春山宫宫主便用斩流剑,一剑劈入春山城,那一剑惊天动地,令春山城南北贯通,完全毁灭。可惜春山宫主九修剑圣也在那一战之中含恨而终。至此,春山覆灭。”菩萨双眼含泪,春山宫主的伟岸可见一斑,成败何以论?居世逢离乱,方可见英雄。 “自古人族羸弱,苟且偷生至今,但人族坚忍不屈。圣元太子建立圣元天朝之时,感及昔日春山宫主位人族杀身成仁,一往无前的气势,圣元太子极为敬仰,故而重修春山宫。若是圣元天朝与大明天朝双剑合璧,万众合一,必能成就人族盛世。可惜,人族两分、活佛坐化、戮祖不在,人族之中谁还可力挽狂澜?”菩萨落泪了,他是佛,可也是人。 “小施主,佛门对施主的义举感激不尽,贫僧无以为报,只能将这一串念珠赠与施主,还请施主不要推辞。”菩萨将手中的念珠轻轻放在了苍凰的手中,此时这念珠质朴无华,更像一串在岁月中沉淀过的沉香。 苍凰捧着念珠,有咒音自心中响起,其声绵绵不绝,似是从心灵深处发出的声音,又在心中一次一次的回荡。 菩萨轻轻一笑说道:“施主,天下凶险,念珠可保你避煞凝神,春山城的南方便是春山宫所在,施主保重。” “菩萨仁者圣心。”苍凰跪地,在佛前叩首,他知道菩萨要走了。 “阿弥陀佛。”老者微笑着,一身粗布麻衣化作僧袍,一盏孤灯化作菩萨法架。他注视着苍凰,越来越远。 苍凰起身,看向南方,那里应该有座山,是春山。 …… 在遥远的赤霞关,神弓将军单手握弓,射出了一道火光四射的箭矢,直直没入云端。 “神弓将军,你这一箭,或许要射开一个新的局面了。”神弓身旁的一位都统看着那没入云端的炙热神箭微笑道。 “是否是新的局面还未可知,但觉远乃佛门圣人,他既然能来,就代表他心中的意愿。”神弓将军挽起长弓,赤色烈焰中燃烧着希望,他在清照塔上看那山河日月,恒静无言。秋来了,一片绯红,这是他最爱的季节。 “太子神君一定会很高兴的。”都统长舒一口气。 第四章 一夫当关 如今的春山城在那百里深渊的东方,当年的刀光剑影早已不见,只有千帆过尽的沉寂,那些深宫与琼楼,那些高塔与古道,奏出了一曲波澜壮阔的朝歌。 苍凰在街边用碎银子买了些馒头,吃下三个,又用油纸封了七个馒头在包袱中,喝下一碗粗茶,充了饥,他该动身了。 一路向南,苍凰出了城,城外的山丘之上坐落着些山庄,院落都极为宽广,像是大户人家,再向前走上几里地,苍凰便再也没看到人烟,苍凰伴着心中生生不息的咒音,自白日走至黑夜,古道穿梭在荒野之中,曲曲折折,周边是些老树,有的炸了皮,有的枯死在原地,这林中时而还会传来几声猿猴的啼啸,但苍凰始终目观星相,找的准方向。 “二更天了,出城约莫走了四十里地。”苍凰心中思忖,只是他现在体虚,双脚有些乏力,腹中更是不争气的暗叫几声,他在一道山泉前坐下,吞了几口冷馒头,饮了几口山泉水,便再次上路。 他丝毫不敢停留,他要趁着自己还有力气,多走些路,月升到半空之上,月光有些凄冷,苍凰气血空虚,实在是累了,春山,依旧不见其形。 不远处,苍凰的眼前出现一株果树,迎着淡淡月光可见那枝头挂满了果子,隐隐发着红光,苍凰快了几步,走上前去,发现果树之下斜立着一块峭石,有七尺高度,苍凰站在峭石之上堪堪能够到,苍凰摘下几颗果子,去了皮,吞了下去,有些酸涩,但有胜于无。 他又摘下几个果子,装在包袱之中,此时古道之上传来了驭马的吆喝声。 “驾驾~”驭马声很急促,自苍凰的身后传来的,像是逃命之时的呼喝。 苍凰皱眉,这已然快到了三更了,这荒山野岭之中怎还会有人,于是他迎这月光驻足观望。 马蹄声渐渐近了,苍凰能听出来只有一匹马,隐隐约约,百丈之外那马匹的身影越过山丘出现了,但是马背之上却没有人,苍凰先前分明听见了驭马声了。 马蹄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在苍凰的前方停下了,突噜突噜打着响鼻,还不时回头张望,苍凰赶忙抓住烈马,却只觉手心中有些湿润,低头嗅了嗅,是血腥味,苍凰眉头一皱,他用力跃上烈马之声,那一刻,他脑海中浮现的是一位老人,苍凰仿佛看见,那位老人此时依旧在他的身边,与他并驾齐驱。 烈马发出一声长啸,苍凰的眼睛湿润着呵了一声,“驾~” 烈马冲了出去,不到三百丈的距离,苍凰迎着稀疏月光便看见了一位身穿盔甲的男子卧在古道之上,发出低沉的闷哼。 苍凰自烈马之上跃下,扶起身穿盔甲的男子,男子仰在苍凰怀中,声音低沉的说道:“快走,去寿云镇里通报守军,黑风口的土匪下山了,快去。” “将士,寿云镇在何方?”鲜血染了苍凰的衣袍,苍凰却顾不得那许多了。 将士脱下头上的铜盔,喘息道:“前方十里,过了蓝度河便是……便是寿云镇,快去通传……快去啊!” “不,我要带你一起走!”苍凰摇头,用尽力气将将士扶了起来,苍凰方才看见,他的一只脚已然被斩下了。 “啊~”将士发出一声挖心掏肺的痛吟,“我活……活不了了,你快去。” 苍凰一把解开腰带,将将士重新放回路面,苍凰心境清明,他展开腰带,脱下将士的盔甲,快速的将将士的伤口扎死,他抬眼说道:“你能否活下来我不知道,但是我却不能让你眼睁睁的等死。” 忽然,苍凰听见了模糊的喧嚣声,他心中一紧。 苍凰的额头之上已布满了汗珠,他再次拉起将士,牵住烈马的缰绳,俯下了身子,他沉下声来说道:“你能登上去一次,一定能登上去第二次。” 将士低沉的喘息着,他扶住烈马的身躯,那一刻求生的欲望如此强烈,他终于还是用唯一的一只脚踏上了苍凰的脊梁,苍凰咬紧牙关,“啊~”将士用尽力气,忍着剧痛,跨上了马身,苍凰将缰绳交到了将士的手中,他知道,两人同驭一匹马,定然会被匪徒追上,那后果不堪设想,他对将士说道:“我乃春山弟子,你去通传,我自能保全自己。” “驾~”苍凰一掌拍在马身之上,烈马惊啸,带着将士飞奔而去。 “啊~你……”那将士扭转身躯,看向苍凰,便要拉住缰绳。 苍凰站在那里,身姿坚挺,只听他冷静的说道:“我还有两位师兄就在不远处,你先去,我随后就到,不必为我担心。” 生死关头,将士知道不可优柔寡断,于是他对烈马呼喝一声,驭马远去。 苍凰转过身来,低下头,一切都安静了,苍凰只能听见心中那一声声咒音,像是万佛朝圣,悬在心中,天地也清明了,咒音一点点涤净苍凰心中的杂念。 于是苍凰盘膝坐在了古道之上,倾心于咒音,远方山匪狂奔而来,铁蹄声在黑暗之中越加的清晰了,苍凰置若罔闻,身定荒野之中,这咒音他听了半日,一共只有十八道咒音,而每一道咒音都极为怪异,有些像是神牛震吼,有些像是神猿啼啸,极为晦涩。 “轰隆隆~”烈烈马蹄声,震的荒林颤动。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时,黑风口的匪徒,如入无人之境,速度极快,下手狠辣无情,他们劫掠完这个镇子,便要打道回府了。静谧的夜中,只有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像是大军压境,极有震慑之力。 “吁~”苍凰的眼前一声呼啸,首领勒马,身后匪徒一惊,顿时收紧了缰绳,月光下,一道身影端坐于山林之中,巍巍不动。 苍凰盘着膝,他以低沉的声音压抑心中的慌张,“春山之下,劝你们早日悬崖勒马!” 漆黑的夜色下,一柄柄染了血的长刀仍然散发出扎眼的银光,“狗屁春山,好狗不挡道,赶紧给你仇山爷爷滚开,爷爷饶你一命。” 苍凰睁开眼,轻声说道:“你眉间很焦躁,佛说:三怒不如一静,静可理智,可生慧,但你却没有智,更无从说慧,还心神不宁,怕是要有血光之灾,我劝你还是尽早退去,避过这血光之灾,否则,若是师兄来了定然是手起刀落,长剑贯胸。” 苍凰依旧端坐在古道之上,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他说了很多话了,也争取了不少的时间,但是他说的没错,这首领定然是有血光之灾的,只是不知这灾何时会来。 “哈哈哈~小子,你大言不惭,体内没有丝毫真元流转,你便敢冒充春山弟子,好魄力。”仇山坐在烈马之上哈哈大笑道,丝毫不将苍凰的话放在心中。 “九爷,这小子不知死活,对您大不敬,让兄弟去砍下他的脑袋,孝敬九爷。”一位山匪跃下烈马,扛着开山刀便要向苍凰走来。 “慢着,这太便宜他,敢说老子有血光之灾,今日不拿他填我那饥肠辘辘的黑虎,我仇山妄为黑风口老九。”仇山似是咆哮,但是声音却不烈,只是有些咬牙切齿。 “哈哈哈~对,九爷,将他喂虎。”仇山身后的匪徒大笑,随后整齐划一的靠作两旁,月光下,一只恐怖的恶兽发出低沉的咆哮,自匪徒之中缓缓走了出来,它匍匐着身子,便有七尺之高,比坐在烈马之上的匪徒还要高大,一双血红的眼睛在这黑夜里像是一道深渊,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冷光。 “小子,你可曾为你算过一卦?我的血光之灾未到,你的怕是要到了,哈哈~”仇山坐在烈马之上,肆无忌惮的笑着。 “吼~”恶兽低啸一声,张开利爪,苍凰能听见恶兽喉中兴奋的震颤,它一跃而起,利爪在月光下发出寒光,凶残的扑向苍凰。 苍凰心中暗道:“永智活佛,苍凰答应你的事情怕是办不到了。” 苍凰虽是孤注一掷,但是他也不会愚蠢到坐着等死,电光火石之间,他酝酿出全部的力量,弹起身躯向侧方滚去,同时他丢出了菩萨赠与他的那一串念珠,他的生死便悬在念珠之上。 “春山弟子在此。”忽然,虚空之上传来一声厉呵,还有一道破空之音。 第五章 退匪祸 “唵~”一声咒音响彻天地之间,然后爆裂出圣人之道,排山倒海,煌煌不息,顿时天地间亮如白昼。 十里之外的寿云镇,受伤的将士还未抵达,八十守军却看到北方乍现蔽日金光,随后他们听到了一声天地正音,此音如天钟炸响,滚滚而来,震慑心神。 “踢踏~踢踏~”一匹烈马驮着一人,缓缓自黑暗之中走向寿云镇。 “城外有人,城外有人。”一位将士拉开巨弓,大声吼道。 守军把总手持长枪,站在竹楼之上向外看去,他双眼微眯,随后喊道:“一伍,二伍,随我出城查探。” “是~”两位伍长齐声应道。 …… 苍凰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滚下山坡,念珠爆发出的纯正佛光中,他看见那恶兽一身漆黑的皮毛,血红的双眼之中满是恐慌,怕是那份嗜血的欲望已然被消散不见。 “轰~”一道殷红的匹练自虚空之上垂下,没入佛光,悍然轰击在恶兽庞大的身躯上。 恶兽未发出一声哀嚎,便轰然坠地,还未死去,只是口鼻渗出了血,苦苦哀嚎着,念珠落在了地上,恢复了先前质朴无华的模样。 匪徒座下无数烈马受惊,发出一声声凄厉的长啸,撕破黑暗的夜空。 “驾~”黑暗中,有匪徒被浩瀚佛咒崩了心神,发自内心之中的惶恐,便要驭马逃遁而去。 仇山心神如遭雷劈,咒音乃是圣人之道,佛门正音,虽不能杀人,却能摄人心魄,仇山贪念太深,此时虽已口鼻渗血,心神晃动,但他看出那是一件佛家至宝,贪念大起,他不想着逃命,只想着至宝,一念间,他已作出了决定。 只见他脚下闪现一道精光,一跃而起,如猛虎下山般,冲着苍凰的那串念珠飞去,速度快到了极致,带起一片呼啸。 “恶贼,还不束手就擒。”虚空之上再传来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 就在此时,一道匹练射来,电光火石之间,仇山大刀一横,硬扛那飞来的一击。 “轰~”仇山倒飞而出,落在十丈开外,“哇~”仇山持着开山刀,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仇山见夺宝不成,大势已去,他一咬牙,大喝道:“撤~” “哪里走。”终于,一位白衣少女脚踏虚空落在了地上,她手中握着一根红色长鞭,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火蛇,在黑暗之中无比耀眼。 只见女子手中长鞭一荡,迎风而去,仇山只觉后颈传来一阵凉意,他心中一凛,单掌击在马身之上,一掌将烈马生生震死,仇山借这反震之力生生弹起三丈之高,白衣女子的一击落了空。 仇山落了地,头也不回,腿下旋起罡风,速度极快的逃遁而去,眨眼间便窜入荒林之中消失不见,少女轻哼一声,“哼,本姑娘就不信我捉不住你。” 随后少女一迈脚遁上虚空,向着仇山逃走的方向去了,苍凰那根紧绷的心神终于松懈了下来,此时他只觉浑身疼痛,额角火辣无比,他爬上了古道之上,缓缓的走到恶兽身旁,摸索了一番方才找到念珠。 “呃~”此时,那只恶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苍凰挪脚向着恶兽走去,不走两步,便觉自己似是踏在了水渍之中,苍凰低头,顿时血腥之味扑面而来。 恶兽血红的双眼变的极为黯淡,似乎就快要死去了,苍凰蹲下身去,轻轻抚摸着恶兽的皮毛,他轻叹一声,低声说道:“你不在山林之中,为何要随着人族出来为恶作乱?” 苍凰张开右手,掌心之中一片碧绿,随后一片那碧绿之光竟凝聚为了一片青翠欲滴的叶子。 苍凰闭起双眼,绿叶之上神韵流转,那恶兽的身躯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是生是死便看你的造化了。” 忽然苍凰的心神剧烈的颤动起来,那感觉很奇妙,但是他的心灵总能感知到,或者说是看到一些玄而又玄的事情,比如在钟山城中他说风雨将过,今日不该是见血的日子、比如先前他说仇山有血光之灾、又比如此时他心神晃动,似要飞出了他的身躯。 于是苍凰猛然俯下了身子,骤然之间,一阵冷风扫过他的后颈,尖锐的呼啸传入他的耳中,斩落了几根碎发,但他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苍凰就势向前滚去,他看见一只被赤色精光包裹着的利爪凌厉的抓向他的后心,分明是要将他置于死地,但他这一滚又堪堪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恶贼,住手!”仇山身后划过一道紫色流光,似一道雷霆一般,乘风破浪,仇山来不及反应,那道流光便穿胸而过,仇山缓缓的转过身去,那道白色的身影在月光之下很清晰,也很清冽。 少女踏天而来,一道紫色流光没入少女的手中,随后她负手走到苍凰的身边说道:“呼~这山贼真是阴险,竟然懂得敛息之术,险些令公子遭了难,还好我赶来的很及时啊!呵呵~”少女只觉自己今日的表现堪称完美至极,不禁对自己赞美了几声,只是她的笑声很特别,无忧无虑,与万里晴空相比,也更胜一筹。 一切都归于平静,苍凰握着念珠,心中那十八道正音再次响起,心灵也在转眼之间平息了下去,苍凰吐出一口胸中浊气,看着仇山缓缓倒下的身躯轻声说道:“我说你有血光之灾,你不信我,若是先前听我一句,或许你这血光之灾就避过了。” 随后苍凰才对白衣女子躬身说道:“多谢仙子救命之恩。” “嗨~你居然冒充春山弟子,以一人之力挡住了山匪的去路,他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你难道不怕死吗?”白衣少女的长鞭化作一根绯红的腰带,她负着手轻快的走来,站在苍凰身前,一阵清香扑鼻。 苍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少女,他奇怪的是,为何他冒充春山弟子这女子也知道?但他没有开口问,只是轻轻摇头,说了一句,“苍凰实属无奈之举”,便再未多作解释。 白衣女子看着苍凰,先前苍凰的所作所为她早已看在了眼中,只是她向来心思精怪,看到苍凰拦住了山匪,便想像那天神一般降临,在关键时刻救苍凰脱离苦海,倒是苍凰令她刮目相看,心思缜密,心存大义,不显山漏水,没有寻常年轻男子的疏狂之气,最主要的是他手中那一串念珠。 “喂,你这念珠似是极为不凡,像是佛门之中的法器,你不是我圣元天朝之人吧?”白衣女子能看出这是佛门的法器,而且极不平凡,圣元天朝没有佛门的庇护,这等强大的佛门法器自然也不会有,先前的那道咒音太过于强大,并且她相信,只是一道咒音便如此强大,若是法器显道,不知是怎样的情景。 “无论是圣元天朝,还是大明天朝,说来,我们皆是人族,本是同根。”苍凰如此说道,也算是承认自己并非圣元天朝之人,可是苍凰却说的没错,他们都是人族,共生一脉。 白衣女子眉梢轻挑,只觉苍凰说话虽然不依常理,也与他的身份不符,但是心中却有些异于常人的看法,这倒是与圣元天朝大多数人族不同。 “嗯,说的不错,这些话和事我就替你保密了,但是还要切记,这些话以后不要随意在他人面前提起,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的。”白衣女子点点头,但是也警醒了苍凰。 “多谢仙子。”苍凰点头谢过。 “匪祸已去,公子可是要上春山啊?”白衣女子轻声笑道,有些殷切的问道。 “算是。”苍凰目不斜视,点点头应道。 “这里距离春山还有一百二十里地!你只是靠双脚之力,不知要走到何时去了,不如我带你一程?”白衣少女说的极为随意,但是心中又殷切的希望苍凰点头。 苍凰思忖片刻,自己本就气血亏空,如此走下去太过于艰辛,他只好回道:“那便多谢仙子了。” 白衣女子面色有些绯红,但是却被浓浓的夜色掩去了。 “咦~那黑虎呢?怎不见了?”白衣少女环视一圈,才想起那恶兽不见了。 “它逃走了。”苍凰望着山林之中说道。 “哼,跑的可真快,不然落到本姑娘的手里,非要将它扒皮抽筋。”白衣少女轻哼一声,两手在虚空之中抓挠着,心中那只小恶魔不小心又跑了出来,一副凶残幼兽的模样。 说完之后,少女一撇嘴,觉得这话暴露了自己,实在不雅,于是她赶忙对苍凰说道:“咳咳……你受了伤,本姑娘送你一枚愈体的良药,不必言谢。”少女之音清脆甜美,她大方的递给苍凰一个青色宝瓶。 随后,白衣少女腰间的长鞭轻轻一绕,化作一缕绯红的仙云,便托起苍凰向着南方而去。 寿云镇中,那断腿的将士通报了军情,此时镇中,八十守军严阵以待,草木皆兵,却见一位少女脚踩仙云而来,她轻声说道:“匪祸已除,那黑风口首领身死于十里之外,如何处置,由你们自己定夺!” 第六章 那一曲天籁 天已破晓,云架之上不见山峦,不见琼山,只见那波澜壮阔的蔼蔼雾气,与青天闲云紧相连,清风掀不起涟漪,朝日穿不透迷障。 “公子,前方便是春山了,只是,这春山此时极为难登,山中有青石剑道,剑意诛心,怕是……”少女转过身来说道,苍凰迎着细碎晨光才看清她的模样。 两弯似蹙非蹙的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的琉璃目,云鬓浸墨,头插凤钗似要飞翔,两鬓流苏增一分太长,减一分又太短,不施粉黛的冰清玉洁,倚着轻风,举措多娇媚,怯雨羞云兮。 “我来此也只是了却一段心愿,至于能否登上春山,只能看我的造化了。”苍凰的目光自白衣少女的身上挪向春山。 白衣少女明眸之中闪过一丝失望,可是片刻之后她又抿嘴轻笑,绽放出这世间最美的笑容,“那好吧!祝你好运。” 春山不远了,女子落下虚空,将苍凰放在了通往春山的古道之上,苍凰对少女躬身说道:“苍凰多谢仙子捎带一程,苍凰心中感激不尽。” 白衣少女睁大眼睛看着苍凰,可是半天也不见苍凰再有下文,于是眉头轻蹙,努努嘴,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最后只能在心中暗骂一声,“榆木疙瘩!” 白衣女子再次遁上虚空,苍凰望着少女的背影,心中竟有些失落之情,最后暗自摇了摇头。 少女收住法架,倚风而立,她俯视着苍凰,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了一句,“忘了告诉你,我是春山宫望仙门下弟子,姓朱名雀。” 少女说完,便逃也似得远遁而去,眨眼之间已不见其踪。 “朱雀?这岂不是神鸟?”苍凰皱眉,负着手望长空,只剩轻笑。 一个时辰之后,苍凰走过了几里地,却不想这春山脚下还有个小村子,村子建在古道两侧,几家食馆,几家酒坊,还有些打铁的匠人在这里讨生活。 见村中来了客人,食馆与酒坊的小二竭尽全力的拉扯苍凰,但苍凰都一一推辞了。 苍凰穿过村子,来到古道的尽头,此时的迷雾便已触手可及,这里聚集了不少人。 有些观望仙雾,有些黯然神伤,还有些暗自叹息,姿态不一,有喜有悲。 “哈哈,我儿子进仙雾三日了,怕是早已遁入春山,成了修士了。”一位两鬓稍显斑白的男子自马车之中走下,喜笑颜开的自言自语道。 “唉~你个无用的东西,连座山都登不上去,闲日里,你不是将家里的后山一日便能走三个来回嘛!今日是怎的了?”一位粗布老者扯过一位少年,用手打着少年的肩膀,气恼道。 “爹爹,不知为何,我顺着古道往上,走着走着,便走出来了。”少年眼含泪珠,哽咽道。 “这春山之中有仙阵,不是谁想上都能上的。”两鬓斑白的男子走到粗布老者的身旁解释道,但话语之中难免有几分骄傲。 苍凰看着这一幕,鼻头一酸,眼中难以克制的泛起了水气,十五年来,他无数次想过这个场景,自己做了坏事,父亲气恼的教训自己,母亲在一旁连连劝阻,可是这人间最平常的一幕,对于他来说,也太奢侈了。 苍凰紧了紧包袱,走到仙雾之前,心意一沉,不再耽搁,迈开步子,走进了仙雾之中。 苍凰走入仙雾,开始有些昏沉,看不清山峦叠障,也看不见琪花瑶草,但他向上望去之时一条埋藏着历史烟云的青石古道却看的清晰异常,他像坠入凡间的一条璀璨星河,横卧茫茫云海,它有说不尽的前世与今生。古道沧桑,青石叹息,古往今来有谁知,他那些载不动的伤,亦渐亦凉。 “这是圣人曾经走过的古道,或者也是娘亲曾经走过的古道。”苍凰如此想道,心中多了几分急切,苍凰深吸一口,他脚下坚定,阔步向着古道而去。 茫茫云海之间,唯有这一条古道在苍凰的眼中清晰无比,至于什么仙阵,苍凰倒没有看到。 约莫过了三四个时辰之后,苍凰走到了这条古道的尽头,这里像是一处道场,极为开阔,一盏两尺的古灯悬在半空,其光垂下古道,苍凰此时心中方才明了,正是这盏灯照亮了古道。 开阔的道场上,雕刻着极为精美的仙禽异兽,道场之上此时盘膝坐着一男一女,再向上看去,乃是一条青石道,无数石阶直直向上而去,不见尽头。 苍凰沉吟半晌后,他自怀中取出一卷书卷,轻轻展开,书卷之上以素笔勾出两朵动情的合欢花,花株旁又附着一朵无名的雪白奇花。 在这书卷的右侧齐齐书着一首词引。 “飞絮飞花何处是, 层冰积雪摧残, 疏疏一树五更寒。 爱他明月好, 憔悴也相关。 最是繁丝摇落后, 转教人忆春山, 湔裙梦断续应难。 西风多少恨, 吹不散眉弯。” 凄凉的叹息,凋零的情意,杨花入水,最终仍是这世间一朵孤独的浮萍,飘零无根,这便是她的命运吗? 当写下这首词,谱出这一曲,她的心或者也如那杨花一般凄苦的吧? 是爱,是恨?归往何处? 书卷居中之处书写着《云裳诉》三个字,字迹娟秀,只是清雅中透着淡淡的冷厉扑面而来,苍立指尖拂过词引,拂过曲符,轻柔的仿佛寒梅枝头点点绽放的一尺红花,生怕惊醒了风雪中的尘埃。 他轻声喃喃,“娘亲,你可在这里吗?” 苍凰抽出腰间的长笛,他要在这春山之中吹一曲,吹那首藏着花好月圆,又藏着生离死别的曲,该有人听见这首曲子,该有人明了他来了。 他提气抿嘴,十五年的思念之情如潮水般灌入这长笛之中,笛音响了。 …… 此时的雀儿正在宫中手舞足蹈的给几位师姐妹讲述此次下山的经历,声情并茂,令几位师姐忍不住掩嘴轻笑,但是对这位古灵精怪的小师妹却是喜爱有加。 “回山之时,遇见了匪祸,你们猜怎么着?有一个人他端坐在荒野中的古道上,手无寸铁,便冒充春山弟子,敢以一人之力挡住那些山匪的去路,不过,还好本姑娘出现的及时,斩了那匪首,退了匪祸,最后还救了那少年。”雀儿站在宫中,喜不自胜,一副骄傲的姿态说道。 “哦?那真是一位少年英雄。”尚秋站起身来,盈盈而立,望着雀儿笑的花枝乱颤。 “怕是我们的小师妹,已然倾心于那少年英雄了吧?呵呵~”凌菲掩嘴轻笑,调侃着雀儿。 忽然,那一道笛音来了,打破了几人先前欢快的气氛,雀儿先是侧耳聆听,随后她轻轻皱眉,最后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笛声搅乱了天地气机,苍凰的心灵与长笛完美的契合在一起,这首曲子也有了灵魂,飞入人心,无数春山弟子闭上了双眼,他们心中生出一副无声的灵动画卷,还有那一曲遥远的低吟,他们听见了曲中的故事,看见了曲中缠绵悱恻的爱人,他们彼此相拥着,化作一对生死相恋的蝶,抛弃人间的浮华,飞入那繁花似锦的山河画卷里。 可是这曲音变了,众人随着这曲音,心也沉到了谷底,好似一切繁花都是虚境,山河画卷之中只有焚天的烈火,两只生死不弃的蝶,在烈火之中煎熬着,煎熬着……直到化为灰烬。 整个春山之中静谧无声,从未像此时这般静谧,仿佛这一整座春山都随着那爱意死去了。 有人睁开双眼,痛哭流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只是心中悲痛欲绝,忍不住流泪。 炼器的剑断了,炼丹的丹毁了,练功的心神被摄去了,只是因为那一曲黯然销魂的曲子。 苍凰闭着眼,久久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怕睁开眼,眼前会一如既往的冰冷。 身后的一男一女未发出丝毫的响动,他们盘膝坐着,任凭泪水滴落,打湿衣襟。 …… 春山之中,雀儿睁开了眼,不知不觉之中已泪流满面,她轻声说道:“曲音自山下传来,他来了,一定是他来了。”随后雀儿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宫门。 “尚秋师姐,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深入人心的曲子?”凌菲轻纱抚面,有些幽怨的说道。 很久之后,苍凰方才睁开了双眼,果真眼前空空如也,没有人来,可是这一次他始终没有落泪,纵然难过至极,心如刀绞,但是他的心还未死去,于是他收起长笛,挺起笔直的腰身,向着那青石剑道而去。 “等等~”忽然苍凰身后的女子站起身来,看着苍凰的背影,轻声喊道。 女子长相不算出众,但一身黑衣倒是很别致,“现在不是春山宫吐故纳新之时,所以登山极为艰难。下方的古道看你心意是否清明,清明者方才能看见这盏心灯垂下的光,这条青石剑道,除非你有与大道争锋的坚定意念,或者你剑心通明,能破解剑意,才能登阶而上。” “这剑意诛心,非常厉害,我一次次登阶而上,一次次在这剑意之中熬炼心神,如今已登上了二百四十九阶,你若是不能破解其中剑意,又想要登上春山,万万不可强来,只可一次次熬炼心神,领略剑意,否则会迷失了心智,崩了心神,万劫不复。”锦衣男子听到黑衣少女的话,也站起身来,一脸严肃的对苍凰说道。 “多谢两位的见解,我自当铭记心中,你们要一起登山吗?”苍凰看着黑衣女子和锦衣男子问道。 “道友先请!我看我是否能破解其中的剑意。”黑衣女子摇摇头,她的意念不足以登顶,她只能选择破解剑意一途,可是剑意不是一瞬间便能破的。 “希望我们的见解能助你一臂之力。”锦衣男子对苍凰拱手说道。 苍凰郑重的点点头,便向这青石剑道而去,站在青石剑道之前,苍凰放开心神,迈向那有着诛心剑意的青石阶。 第七章 破道 “轰~”堪堪迈上青石剑道,苍凰便觉心中轰然一声巨响,心灵摇摆,有利剑要破开自己的胸膛。 他望着这青石剑道说道:“我还没有见过人间至亲,还没有感受过亲情之暖,还没有接受天地的洗礼,你们便想让我屈服,我又怎能心甘情愿?” 命运就像一个手提大刀的刽子手,想要令他跪地俯身,一刀斩下他的头颅,洒尽他的热血,结束他可笑的一生。 苍凰转过头来对那一男一女说道:“所谓的诛心剑意,不过是自己吓自己,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一道意念,不过是仙人的自以为是。” 十八道咒音在苍凰的心中生生不息,苍凰收紧心神,心如磐石,坚定不移,于是他踏上第二阶。 “轰~”怎奈他的脚堪堪落上青石剑道,这青石剑道之上却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剑意是矛,苍凰的心神是盾,两者相击,苍凰的心神如金石般坚硬,任凭剑意凌冽,却斩不开他的心神。 苍凰冷峻的面庞之上有几许严肃,他再次踏上青石剑道,每落下一步,便会破开一道剑意,这青石阶上也会传出一声轰然巨响,响彻春山。 黑衣女子满眼的不可思议,他望着苍凰的背影,渐渐远去,对于他们来说,这难于登天的青石剑道,在苍凰眼中如无物,只是寥寥几语便登阶而上,丝毫不受诛心剑意的影响,反倒是这破道之音夺人心魄。 苍凰破道之音传入春山,如遭惊雷,春山之中有人盘膝于巨大的炉鼎之下哭丧道:“这是什么声音?先前是笛音,现在又是雷声,这还让不让人炼丹了?” “是有人破了青石剑道,这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了。”一位丹师睁开了浑浊的双眼,一荡袖袍,喃喃道。 “啊?这就是破道之音?据说上次破青石剑道的是上天门诸子师兄,这已过了十三年了,如今破青石尊者的剑道,不知这又是一个怎样的狠人。” 上天门中,一位男子快步走入一个火溶洞,他身负一柄赤金龙蛇剑,两眼之中的剑意透射而出,无比凌厉,溶洞极大极深,越向深处而去,红光越盛,那恐怖的温度比之丹炉之中也不遑多让,溶洞之中吼声震天,男子似是再也忍受不住那恐怖的温度,于是他俯身对洞内沉声道:“师尊,有人正破青石剑道。” “吼~”溶洞的深处,发出一声恐怖啸声,随后一位眉眼皆是赤红的男子缓缓凝聚,他那神魔般的身躯犹如一座神门,此人便是上天门门主秦坤。 …… 那破道之音似是无休无止,一声未散,一声又起。 “师姐,你数了吗?一共是多少阶了?”凌菲站在宫外,望着山下开口问答。 尚秋神情有些呆滞,半饷之后才回过神来,缓缓摇头说道:“我无心数了,但至少是三百阶以上。” “现在已是三百七十六阶了,据说诸子师兄当年在两百五十五阶之时才悟透青石尊者的剑意,破道而上,他早已远远超过了当年的诸子师兄。”凌菲有些不敢相信。 然而那破道之音还在继续,每一声都牵扯着众人的心,从最初的期待,到最后的麻木。 “轰~”随着最后一声巨响,春山之中终于回归了安静,“四百九十八响,青石剑道只有四百九十九阶,差一阶他便是圆满了。”凌菲站在千丈青峰之上,轻声呢喃道。 “这和圆满还有区别吗?”尚秋轻摇手中的画扇,转身问道。 雀儿站在湘潭的彼岸,青澜界将雀儿与苍凰隔开,她此时也有些不敢确定,湘潭的彼岸就是苍凰,因为那四百九十八声破道之音,春山史上从不曾出现过。 青石剑道共四百九十九阶,苍凰却连破四百九十八阶,春山之中便炸响四百九十八声,春山震动。 踏上了青石剑道的顶峰,眼前出现的是一座潭,一池碧水接天连月,澄月无欢,一动不动。站在碧水前,却有寒意袭身,苍凰裹了裹长衫。 “小友,上春山所为何事?”一道飘渺仙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些许沧桑。 碧水之上倒映着一个影,他端坐在苍凰七丈开外,一身清白,面向苍凰,但是苍凰却看不见其人。 “求因缘,求奇缘,求仙缘。”苍凰扫视四周,无人,于是他便对着这座潭水回道。 “呵呵~小友怎知我春山之上便有缘?”那飘渺仙音再问。 “不来春山,又怎知没有缘?”苍凰回问,不卑不亢。 “小友天纵奇才,在凡世之中便修得磐石之心,又寥寥几语便诉尽仙家手段,老夫该佩服你几分。”这仙音之中充斥着几分欣赏,又充斥着几分惋惜。 此音未尽,那碧水之上的清白之影终于显露出真容。 仙人端坐于一块青石之上,对视着苍凰,青色的长发过肩不束,两手端放双膝之上,不见容颜,只见剑意,他似乎已与剑道融为了一体。 “小友能破青石剑道,春山自然不会食言,随我走吧!”仙人飞来,一道仙气卷起苍凰。 接引神桥自看不到的远方跨水而来,“嘤”远方传来一声长鸣,带着绿竹般的清脆之意,一只青鸟出现在神桥的尽头,此景如梦如幻。 它振翅一跃,青光弥漫,将苍凰包裹,仙人却端坐于青鸟的背脊之上飞遁而去。 “隆隆隆~”青鸟没入深山,苍凰听见前方传来滔滔水声。 一条仙河陡现,横亘于天地之中,滔天巨浪,奔流不息,斩断了一方天地,蔚为壮观。 “此乃青澜界,春山之中的封山大阵,由青鸟掌管,可自成一方天地。”仙人端坐于青鸟之上,直视仙河,苍凰自知这是仙人在对他而言。 青鸟轻轻挥动羽翅,青光相交,青河便隆隆的分作两旁,天地分割,青水滔天。 当飞入其中,那青水仿佛触手可及,这磅礴的水,是谁心中的无边无尽? 飞跃青澜界,六座青峰半掩在仙雾之中,一座磅礴的仙山不见真容,一道道虹光在青峰之中穿行。 仙山之上,几道飞水化白虹,半洒云天里,苍翠碧绿中,不是何方的仙女正在伴琴吟唱,音溢空谷,化作流香。这是一座闻着风,都可以做梦的山。 雀儿就在不远处,他看到了尊者身旁的苍凰,苍凰也在人海之中看见了她,彼此微笑点头,众目睽睽之下,苍凰随着尊者飞上了仙山。 尚秋看着雀儿那灿烂笑意,心中已然明了,眼前随着尊者而去的少年便是山下以一人之力,阻挡那过百山匪的少年无疑。 尚秋轻笑,只觉苍凰入春山太过耀眼,不知将来的路又该如何瞩目。 青石殿,高不知几许,之后有一尊古木盘根而立,古木足有百丈之高,大殿之顶悬着一盘太极宝镜,缓缓旋动,其射出的虚空极光似与皓月争辉,直指老树,光晕流转,静心看去,虚空极光中却一片空蒙,只有一道道斑驳金光自其中衍出,金光凝而不散,烨烨生辉,让人几度迷离,几度沉醉。 古木俯视世间,它便像是这天地的主宰。 此时,春山宫七位门主已有六门汇聚大殿之中,有弟子破青石剑道而来,各位门主便会在这青石殿中议事,定夺破道之人的归处。 一朵琪花绽放,像是仙子遗落人间,一缕清香,便能沉醉人九世,一人慵懒的站在那雪白琪花之中,这是望仙门的碧瑶仙子。 一人手持蒲扇,袒胸露.乳,踩着一道闲云,一副闲散模样,这是神游门的散真人。 一人端坐虚空,身下便是一座大阵,翻手便有天地元气汇聚其身,这是布道门的三阳真人。 还有那上天门的秦坤,只是立在那里便是一尊神魔,气势力压在场的五门,双眼开合便引得大殿热浪滔天,恐怖无比。 少时,苍凰跟随着青石尊者而来,顿时几位门主目光齐齐汇聚于苍凰之身。 尊者坐上主位,开口说道:“圣元历517年秋,有子苍凰,登青石剑道而来,破四百九十八障,载入春山志。” “尊者,请恕我多问一句,若是没有看错,此子体内精血也要枯竭了吧?竟能破开那青石剑道?”布道门三羊真人端坐于阵法之上,带着几分疑惑笑道。 青石尊者沉默片刻,方才说道:“老夫的剑意诛心不诛身,且不说他如何破的道,这位小友破道之前说了几句真言,老夫记忆尤甚,在此说与几位门主听听,可当教诲。” 几位门主纷纷轻笑,一位少年而已,说出的话竟能令青石尊者刮目相看,当作真言,不禁也多出几分兴致来。 “这位小友说:‘所谓的剑意,不过是自己吓自己,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一道意念,不过是仙人的自以为是。’”尊者的话在大殿之中久久回响。 “不论小友天资如何,老夫细细回味之下,只觉这三句话可当真言,可当教诲,我们修仙求道,得了力量便觉得可掌控一切,制定规矩,随意将求道之人拒之门外,苍凰小友身无寸法,在凡世之中便修得磐石之心,而那些被春山拒之门外的弟子将来是否会成为经天纬地的奇才?我犹记,自己曾经的求道之心是如何的强烈。苍生是水,我们是鱼,有天下苍生,我们才有传人,道义才可传承,这些年我们太过于自以为是,还不如这小友寥寥几语来的真,这择取的规矩太严苛,得改改了。”尊者看着苍凰,心中满是感激。 众位门主看着苍凰的神色极其复杂,说不出是喜还是忧,但是众人都有同一种想法,这位弟子太过于与众不同,难说将来会做出什么离经叛道之事。 “尊者教诲的是,只是宫中修炼资源有限,若是不采取择取之法,怕是春山也无力供给门下的弟子了。”秦坤对主位之上的尊者缓缓躬身,点头应道。 “十三年一破道确实不易,不择取,春山又无力供给,此事有些难办!”散真人轻摇蒲扇,其声浑厚无比,震的苍凰耳中隆隆作响。 “择取是必然的,但是如何择取,老夫还要再与宫主及两位尊者商议一番。”尊者轻轻点头,苍凰却不知,只是自己寥寥几语,或许将改变春山的规则,也将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那还请尊者验明这位弟子仙根,十三前出了一位诸子,十三年后又来了一位苍凰,还请尊者体谅我等心情。”经水门门主地池仙人手握拂尘,轻声笑道。 “莫说各位门主了,就连老夫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青石尊者看着苍凰,面容肃穆,眼中却有几分忐忑。 大殿之中那轮太极宝镜缓缓旋动,阴阳两分,扭转而来,直直射向苍凰的身躯上,诸位门主此时无不是心神专注,目光殷切。 第八章 入外门 两极虚光射下,苍凰笔直挺立,他看向那轮太极宝镜,一眼光明,一眼黑暗,出奇的平静,没有慌张,更谈不上忐忑,甚至连一丝殷切都未见。 人体内有三海,识海,生海,法海,识海之中藏魂,生海之中藏精,法海之中藏真,神修修元识之力,体修修体内精元,道修修天地真意,几位仙人所说的仙根便是万物生灵初生之时法海之中伴随而生的法相,法海之相中所藏的金、木、水、火、土等诸多相,便将之称为仙根。 仙根并不是人人皆有,有了,也要看仙根是否充盈。 法海本就是一方世界,此时,这太极宝镜便要扭转天地,破开苍凰的肉身,照入法海,显现法海中的法相。 青石尊者催动太极宝镜,两极虚光隔绝天地,苍凰的身躯也消失在了两极虚光之中。 太极宝镜如湖水一般起了涟漪,几位门主及尊者屏气凝神,专注的看着那太极宝镜。 忽然,太极宝镜中的涟漪化开,苍凰的仙根显现在那太极宝镜之中。 那里如有乌云密布,一片灰暗,仙根之中不见丝毫气机与法相,不像是法海,倒像是一座死海,沉寂至极,几位门主顿时心中一沉,表情不一,但是绝没有人表现出丝毫欣喜。 “这法海之中怎是如此景象?像是一座死海。”花蓉仙子还从未见过这等法海。 “就算此子法海之中不存仙根,那也该有气机涌动,如此死沉的法海当真是闻所未闻。”三阳真人看着那太极宝镜之中的景象,惊叹之中参杂着惋惜。 “唉~”就连青石尊者也叹息了,苍凰修得磐石之心,意志坚定,言行举止都颇得他的心意,极为喜爱,若是身具仙根,他便收苍凰为关门弟子,可是,如苍凰一般的法海之相他从未见过,只是那死寂的景象就足够令他心灰意冷,想起那仙根之中的景象,他便有些心痛。 “各位门主,在下门中还有些事,就不陪尊者及各位门主了,先走一步。”地池仙人收回目光,轻轻一握拂尘,对众人行了个礼,便再次甩开拂尘,遁上云天而去。 “其余各门也先回吧!”青石尊者心中极痛,他摆了摆手,对其余门主说道。 “那我等便先告退了。”三阳真人自那阵法之上走下,对尊者施以一礼,便起身退去了。 “坤儿,你且先留下。”青石尊者见上天门门主秦坤也要起身告退了,他长出一口浊气,方才让那秦坤暂留。 青石尊者见众位门主都已退去,这才自那参天古木之下站起身来问道:“坤儿,你对这仙根有何见解?” “禀师尊,徒儿不如师尊见多识广,不敢胡言乱语。”秦坤站在大殿之中,先前那霸绝之气丝毫不见,只是暗自摇头。 “在为师面前也要拿起你那门主的架子吗?”青石尊者眉目轻挑,似是有了几分怒意。 “禀师尊,虽然天下众生仙根造化不一,但弟子觉得这道仙根……没有希望!”秦坤滞了一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你也回去吧~”青石尊者转过身去,轻轻摆手,失望之意溢于言表。 太极宝镜回复到最初的模样,苍凰的身子依旧挺拔的站在那里,青石尊者背向大殿,沉声道:“苍凰小友,结果我想你已明了,老夫也实在无能为力了。” “那这春山之中是否还有我容身之处?”苍凰没有如众人一般的失望,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尊者的背影问道。 “容身之处?如果还有容身之处,那这春山之中还有外门,你可暂去那里。”青石尊者轻声叹息道,这话太过于残忍,但是苍凰的仙根一片死寂,没有了希望,若是春山之中还有苍凰的容身之处,那便是外门。 十岁那年,将他抚养成人的祥顺爷爷交与他了一卷曲谱,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春山的所在,那天夜里,他蜷缩在被褥之中哭了一夜,懵懂的他,只知道自己念完那首词,心里被扎的很痛很痛,于是,从那一日起,他便对这春山朝思暮想,他始终相信,娘亲与这春山是有缘的,他的心不死,能留在春山之中,便有希望。 所以此时的苍凰毫不犹豫的点头应道:“我便去那外门之中。” 片刻,青石尊者座下的两位童子携苍凰直下春山。 四合门,春山宫外门,门中弟子过百,多为春山收留的人族遗孤,他们仙根不全,为了生计留在了这春山之中,日积月累,春山宫建了这四合门,门中弟子也多行杂役之事,可换取元石及丹药等修炼资源。 四合门位于春山下极东的邀月谷中,浓雾自高山之上泻下,沉入谷底,令谷中雾气极浓,像是披了一层烟雨罗裳。 一股清灵气息传来,似是甘露流在了心中,这里天地元气无比充裕,并且有浓烈的草香传入鼻尖,苍凰眉头一展,“这邀月谷中天地清灵,还有如此浓郁的药香飘来,怎会是一座外门?” “不知凝镜与凝月童子前来,禇信有失远迎,还请两位童子见谅。”清灵之中,一位男子飞来,他玉面白衣,风度翩翩,约莫三十上下,只是眼睑之下有些淤青,似是精力虚乏。 “禇信门主,我与凝月奉青石尊者之命,送苍凰公子入四合门修行,还请禇信门主接纳,我等也好回去复命。”凝镜不过十二三岁,但自幼跟在青石尊者身旁,沾染了些老沉之气,面对禇信也是一副淡然模样。 “既是青石尊者之命,我自当接纳。”禇信沉下声去毕恭毕敬的说道。 “苍凰公子,你破青石剑道而来,按春山之规,当赏你上品元石三十枚,凝元丹十枚,三生愈体丹五枚,九锻宝器一件。” “尊者已然吩咐我与妹妹,要将赏赐之物交与你,还请公子收下。”说完,凝镜自腰间取下了一口黑皮袋递给了苍凰。 “苍凰谢过尊者和两位童子。”苍凰也不推辞,还了礼,便将黑皮袋接过。 “这乾坤袋也算是一件宝物,算是我与妹妹赠与公子的敬礼,还请公子一并收了吧!”凝镜对苍凰施了一礼后,不等苍凰谢过,便遁上半空,向那苍茫仙山一飞而去。 禇信静静的观望着眼前的一切,直到两位童子远去,他走至苍凰的身边,说道:“随我来吧!” …… 望仙门中,尚秋站在雀儿的身旁,轻声道:“师妹,人各有命,苍凰此生就算只能做个凡人娶妻生子,也是自在生活,倒是你,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师姐不否认他很英勇,但他不具仙根,你们终究会走向不同的道,师姐劝你还是放下吧!” 雀儿脑海中始终回荡着那个端坐在山石道上,面对过百山匪依旧镇定自若,侃侃而谈的身影,虽然只是凡夫俗子,但他那坚韧的腰身却在雀儿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师姐,他难道就没有转机了吗?” “他连破四百九十八道,重建春山宫之后,他是第一人,若是还有转机,我想春山宫定然会全力栽培于他,可是,就连尊者都放弃了。”尚秋轻轻摇头,她比雀儿年长几岁,她深知当断则断,否则多了牵绊,会影响道心。 雀儿低着头,眼眸有些湿润了,她很难过,她想去看看他,于是她抬起头,有些踌躇的问道:“师姐,你能陪我去看看他吗?” “唉~师姐能说不能吗?走吧!看了他,也好了了你的心愿。”尚秋轻叹一声,随后轻轻揽过雀儿,安慰道。 走入四合门,天地顿时开阔了,巨大的四合宫隐在这片参天的密林中,苍劲青松挺立崖壁之上,任凭风吹雨打,依旧苍翠,无数虬龙般的青藤附在崖壁之上,一派祥和的景。 “拜见门主。”两位四合门的弟子见禇信,赶忙行礼。 “苍凰,你且随着福生前去领取入门所需吧!”禇信对苍凰与手持长戟的福生吩咐道,说完之后,他便向着谷外飞去,似是还有急事。 福生领着苍凰在麻姑那里领了宫服及铭牌后,又带领着苍凰前往金露阁,欲要选取一本修炼功法。 “哎哎哎~这位公子,可要占卜吗?算姻缘、运势、命理等等皆可。一卦只收一个下品元石。”一位精瘦的弟子,见苍凰眼生,手持太极八卦旗,赶忙贴了上来。 “去去去~猴崽子,你啥时候能改了你这忽悠人的性子?”福生见这李浑猴见缝插针,又贴了上来,气恼的将他推到了一旁。 “谁说我忽悠人?前些日子我说莫姑娘有灾,怎么样?莫姑娘昨日摔断了手臂吧?”李浑猴持着八卦旗,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叮当~叮当~”此时苍凰的双眼却透过几株野花,看向右方,那里有人正在锻铁,不知怎的,却深深的吸引了苍凰。 他却未见,自己的身后,来了两位如花似玉的仙子。 “两位仙子,你们可是来找我占卜的吗?”李浑猴两眼圆睁,看着眼前的朱雀与尚秋,生吞了几口涎水。 第九章 西凉院 苍凰转过身来,只见两位姑娘站在他的身后,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苍凰竟有些手足无措,“你……你来了。”苍凰半晌方才说出了几个字。 “噗~苍凰师弟,你见了我家师妹,不必如此紧张!虽然你与我家师妹只是一面之缘,但是我家师妹听闻你入了这四合门,有些放心不下,特来看看你。”尚秋轻声一笑,牵着雀儿的手,小步轻挪,缓缓走来。 “哦~有劳两位姑娘了。”苍凰有些尴尬之色,拱了拱手,谢过了两位。 “你……你这是要去何处?”雀儿心意失落,看着苍凰也如苍凰一般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 “哦,福生师兄正要带我去金露阁寻一本修炼的功法。”听到雀儿的问话,苍凰赶忙回应道,那份沉着之气不见了,倒是有些手忙脚乱。 “功法吗?我这里倒是有一门入道阶下品功法,不知适不适合你。”雀儿翻手便出现了一块黑石玉简,递给了苍凰,丝毫没有不舍之意。 苍凰一皱眉,他知道,这功法共有五阶,人元阶、玄灵阶、入道阶、天道阶、和紫极阶,入道阶的功法太过于贵重了,当日雀儿救他一命,今日又赠他如此贵重的功法,他实在无法收受。 “这这这……入道阶下品功法莫非已然成了臭鱼烂虾了吗?”李浑猴两眼一翻,见雀儿如此随意的便将一门功法交给苍凰,他险些呜呼哀哉了。 “苍凰公子不必犹豫,师妹得妖帝传承,修的乃是天道阶功法《妖灵大典》,这入道阶的功法对师妹来说用处自然不大。”尚秋轻笑着说道,但是寥寥几语便说出了苍凰与雀儿之间的差距,尚秋是出于好意,能让情窦初开的二人彼此不再牵挂,了却一场孽缘。 “姑娘美意,苍凰心领了,若我接受了,只怕会日日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况且我不具仙根,这等贵重的功法,姑娘赠与苍凰实在是暴殄天物。”苍凰拱手谢过,但是他很坚决,这功法他是如何都不能要的。 “你……”雀儿牙关紧咬,心中一急,就要流下泪来。 “师妹,人各有志,苍凰公子如此坚决,你也不必强人所难,既然苍凰公子一切无恙,你该放心了,我们便回去吧!”尚秋牵着雀儿,看似是问,实则尚秋的话却令雀儿无法反驳。 雀儿与尚秋走了,不知为何,苍凰心中有些酸涩。 “唉~可惜了一卷功法。”福生摇头叹息,随后他又道:“不过这入道阶的功法就算到了你手中,也留不住,在这四合门中,有宝便是罪。” 苍凰随福生领了一卷人元阶中品的功法,回时的路上苍凰问道:“福生师兄,我若是想要离开这外门上内门修行可有什么方法?” “方法倒是有,但是极为困难。”福生手握着长戟,点了点头,但是面色有几分晦暗。 “什么办法?又如何困难?” “你若是要入内门,首先要有真元之力,其次你能拿起千钧锤击响战鼓,最后你若是能在一个月内连败三位同境界的内门弟子,你便能上内门。”福生觉得这方法实在是艰难,单单是那千钧锤,便已磨灭了无数人上内门的希望。 正待此时,门主禇信御驾归来。 “苍凰你且随我前来。”禇信落了地,神色有几分漠然的说道。 福生看了一眼苍凰,随后退了下去。 苍凰随着禇信步入一座道宫,宫中立着一座座神像,形态不一,两位扭着酥软腰身的侍女为禇信端上了茶盏及痰盂。 禇信坐在主位之上,以茶漱了口,方才说道:“苍凰,你入了门,便是门下弟子了,四合门下修炼资源匮乏,我想你也该为四合门出些力。” 苍凰思忖片刻之后方才回道:“出力是应该的,但是弟子刚刚入门,实在是力不从心。” “力不从心?呵呵~苍凰,我看说你是有力不想出,更合适些。”禇信展开扇子,目光平静的看着苍凰轻笑道。 “苍凰实在不知自己力在何方,还请门主明示。”苍凰双手抱拳,直视着禇信,昂然问道。 禇信眯着双眼,死死的盯着苍凰,随后又轻笑一声,“不知你是真蠢,还是明白人装糊涂。” “不管是真蠢还是装糊涂,你都是不明事理,既然如此,你便先去吧!”禇信站起身来,声调缓缓,嘴角挂着几分笑意。 他对着宫门外轻喊一声,“来人。” 不等禇信说完,便有一位男子自门外走了进来,他身高七尺,胸前挂着护甲,背负一柄大刀,猩红的疤痕自额间直直没入胸腹,极为狰狞,偏偏那狰狞的面目之上竟还挂着几分笑意,更是令人心中胆寒。 苍凰看了一眼来人,又看了一眼禇信,心中有了几分警觉。 “请门主吩咐。”来人对禇信拱手说道。 禇信转过身,向着深宫之中走去,他的声音方才传来,“送苍凰去西凉院,那里比较适合他,记得要照顾周到。” 苍凰此时已然明了,这四合门乃是外门,无人问津,禇信便在此作威作福,鱼肉门下弟子。 西凉院,此时已是门庭残破,杂草丛生,进得门中,一位衣衫褴褛,双臂生疮的弟子正在门内的一口破井前打水。 见苍凰进来,他那双无神的眼先是一怔,随后看见苍凰身前的男子,他双眼中顿时燃烧起极为强盛的恨意,他丢下木桶,趔趄着走向那面目狰狞的男子,苍凰或许听见了他唇齿紧锁而发出的咯吱声,他不敢确定,但是他看到了这人眼中鱼死网破的决心。 苍凰深知衣衫褴褛的弟子不是这狰狞大汉的一招之敌,于是他快步而出,挡在了二人之间。 狰狞大汉看着眼前的苍凰,轻蔑的一笑,苍凰却紧紧的拉住了衣衫褴褛的弟子,虽然有恶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但是苍凰却没有松手。 “你放开我,让我咬死这狗行狼心的万诨。”衣衫褴褛的弟子嘶嚎着,一口咬在了苍凰的肩膀之上,钻心的疼痛传来,但是苍凰依旧没有放手,他紧紧的攥着他的双臂。 万诨轻笑一声,也不言语,转身出了院门,万诨不出百步,林间窜出五人,俯身在狰狞大汉的脚下,“拜见万堂主。” “这西凉院中来了一块肥肉,去吧!如何做你们知道,不可走漏了风声。”万诨低头俯视着五人,言语冰冷,眼神冷漠。 “是。”五人齐齐点头,脚下一动,如箭矢一般窜向西凉院。 “九锻宝器啊!此次,我这破柴刀也该寿终正寝了。”狰狞大汉一笑,向着青印堂走去。 苍凰将衣衫褴褛的男子扶进木屋,“在下尹树,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原谅。” “无碍,只是你这一身脓疮,怎会到了如此境地?为何不早些医治?”苍凰解下包袱,取出那口黑皮袋,将袋中的物品倾倒在了木桌之上。 三十枚上品元石令木屋之中顿时明亮了几分,银光铺满了墙壁,其中还夹杂着耀眼的金光,那是一柄赤金的长剑,它深藏在剑鞘之中,不见锋芒。 “这……这……快收起来,收起来!这四合门之中,有宝便是罪,若是让万诨知道了,会要了你的命的。”尹树看着满桌宝物,顿时满眼焦急的喊道。 “难道他们还能强抢不成?”苍凰眉头轻皱,多了几分恼意。 “万诨乃是堂主,自然不敢强抢,但是他手下养的那些豺狼便会替门主和万诨做那见不得光的极恶之事,所以,就算春山持法堂知道了,也照样抓不住门主和万诨的把柄。”尹树眼神慌张的望着窗外,尽量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说与苍凰。 “轰~”窗外传来一声巨响,西凉院那苦苦支撑的木门终于在今日化为了碎屑。 “手持短枪之人是于洪,手段残忍狠毒,他第一次杀人便杀了他的亲爹,我也是他们害的……”尹树紧咬牙关,望着窗外的凶煞男子说道。 苍凰轻轻摇头,这种人怕是早已丧失了人性,他轻声说道:“不要冲动,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第十章 一方世界 只见苍凰手掌之上亮起一抹绿光,那满桌的药瓶和元石等宝物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就连乾坤袋也没留下。 “砰~”于洪踹开了尹树的屋门,随后四人鱼贯而入。 于洪将短枪插入腰间,对苍凰笑道:“新来的?” 苍凰沉默不答,于洪轻笑一声,“硬茬?呵呵,每个人来时都如你一般,不过这不怪你,毕竟这里的规矩你也不太明了,不怪你,不怪你啊~” “那我便给你说说规矩,四合门鱼龙混杂,像你这等初入山门的弟子,身无寸力,想要求一份仙缘,那你便要进山采药寻宝,以换取修炼资源,你若是不找个依靠怕是不久之后,便会被人的暗剑杀死,就算无人杀你,那你也会在进山采药之时被蛮兽生吞了,所以,你若是能孝敬孝敬我们,彼时,我们领队进山也好带上你,护你周全。”于洪单手负背,笑的很无耻,又说着一如既往的话,很是熟练。 “苍凰,不可信他们,两个月前,我随他们进山采药,被那黑腹双尾蝎所伤,他们不但不管我,还说我已无法痊愈了,将我身上的所有元石抢了去,害我落得生不如死。”尹树看着于洪,他的声音压抑着,任凭布满脓疮的双手攥出了血。 “呵呵,尹树你能坚持这么久还不死,真是令我意外!”于洪站在那里,邪恶的笑着。这世界很美好,只是造就了这些狼心狗肺的人,所以令人觉得这世界也是狼心狗肺的。 于洪却猛然转过头来,他的手摸着腰间的冰冷的短枪,目光阴沉的看着苍凰说道:“将你手中的东西交出来,我便不再难为你,若是不交,今日我便要你的半条命。” “什么东西?”苍凰站的笔直,与于洪四目相对,认真的问道。 “来了这四合门自然要向我等献宝,以求太平。”于洪拔出腰间的短枪玩弄着,几缕碎发遮住了他的眼,但却遮不住他阴冷的目光。 苍凰将尹树挡在身后,挺直了腰身,声音平静的说道:“青石尊者赐予我的元石等物,在你们之前已然被一位蒙面男子抢去了,你若不信可搜查。” “洪哥,与他说这么多废话,让他尝尝皮肉之苦,他必然会说出实话。”于洪身后一位黑脸的男子一甩手中长鞭,便要对苍凰下手了。 “慢着,先搜!”于洪挡住了身后的男子,先前堂主传来的消息只说苍凰有宝,但是于洪却不知苍凰手中的宝从何而来,此时,他心中多了几分忌惮,那可是青石尊者赐予的,他不敢出了差错。 于洪收起了双枪,尹树的这木屋实在简单,一张散发这腥臭之气的木床,几条藤椅,两口掉了红漆的木箱,于洪身后的几人转眼间便将木屋之中掀的翻天覆地。 黑脸的男子走到苍凰的身旁,一把扯下了苍凰的包袱,将其中之物抖落满地,苍凰双手紧攥,他怒,但是却无力反抗,莫大的悲哀,若是他们见了菩萨为人族落下的泪,是否会悔改?若是菩萨见了此景,是否会像他一般怒气升腾? 一人走至苍凰的身后,端详着苍凰身后的碧绿长笛,其上没有雕镂的痕迹,只是一根纯朴的笛子,可是,长笛通体碧绿,没有丝毫的瑕疵,玉髓一般的凝翠,翠的异常,翠的令人沉醉,不像是凡物。 于是他动作迅疾,快若闪电,没有丝毫预兆的将苍凰身后的笛子抽去了。 苍凰身子一颤,他的眼中闪过浓浓的惊慌,随后似是要喷出火来,他伸手去抢,歇斯底里的吼道:“还我长笛。”他怒了。 于洪看着苍凰那慌张的眼神,嘴角闪过了一丝笑意,脚下一动,身形如鬼魅般的挪到了苍凰的身前,与苍凰相对,“我只当是你没有软处,鬼手三,将长笛给我。” “我让你将长笛还给我。”苍凰心中的恐惧,化作怒火,恐比天高。 “给你也不是不可能,将你手中的宝物交出来,否则,今天你这长笛怕是不保了。”于洪把玩着手中的长笛,笑意玩味。 苍凰闭起双眼,长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自己的心境,再次说道:“我说过了,在你们之前,已被一位蒙面男子抢去了,你让我如何给你?” “老子今日已经很有耐心了,快点说,宝物在何处?”于洪厉呵一声,震落几颗尘土。 苍凰压抑着自己的怒意,他没有退路,他不能拿出宝物,否则他必然会暴露出更多的秘密,但是那根长笛是当年母亲遗留在襁褓之中的,他不能失去,绝不能失去,那里是他心灵的归宿。 “被人抢走了。”苍凰的眼神疯狂,疯狂的像地心卧藏千年的岩流,但他始终不敢向前迈出一步。 “咔~”毫无预兆的,一声细微的碎裂之音传入苍凰的耳中。 “轰~”那一瞬间,苍凰的心中一声巨响,心神仿佛被恶灵抽走了。 于洪笑着,笑的该死,笑的令人生厌,笑的令神魔皆怒,只见他缓缓的松开了手,长笛一分为二,在半空中飞舞,飞舞着。 “叮当~叮当~叮当~”长笛落了地,发出脆响,苍凰的脑海之中只有那一声脆响,这一声脆响好似斩断了他的前世与今生。 “噗通~”苍凰似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跪倒在地,眼神在顷刻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光芒,被深深的哀意填满了。 当年祥顺爷爷捡到他时,襁褓之中裹着他,还有一卷曲谱和一根长笛,如今长笛断了,心如刀割,他的童年,他数年来的苦苦思念,被蹂躏的面目全非。 苍凰看着一分为二的长笛,他竟不敢伸手去触摸,他三岁读书,五岁时祥顺爷爷为他寻来了琴师,他天赋异禀,七岁时祥顺爷爷送给他一根长笛,他甚是喜爱,十岁那年祥顺爷爷又交给他了一卷曲谱,并告诉他这曲谱与长笛的来历,那一年他便完整的吹响了那曲连琴师也无法奏出的《云裳诉》。 “不说,这便是下场。”于洪怒斥一声。 “给我打。”于洪坐在一张藤椅之上,啐了一口涎水,大手一挥。 夜里,苍凰躺在木床之上,没有被褥,他受了伤,还很冷,但是他的怀中却紧紧抱着那断为两截的长笛,萧萧暗月,枕着寒床,谁念西风独自凉?只道是苍凰。 夜不算深沉,繁星不够明亮,苍凰在黑暗之中强撑起身子,端坐在木床之上,他缓缓张开右手,指掌之上亮起几缕青光,只见青光渐浓,一片碧绿的叶子出现在苍凰的手掌之上。 天地起了波澜,苍凰消失在了木屋之中。 这是绿叶之中的世界,周遭混沌,头顶露出一片虚空,有无尽神光自虚空之上垂下,一条迷蒙的大道,像是一条光河,他匆匆的一瞥,大道浑浊,却遥遥无止,好似直通九天之上。 这一瞥,霎时间有重锤锤在他的灵魂上,不痛,像是一种无形的精神力量震撼着他的灵魂。 仰望虚空之上,似有万龙翻腾,或如天河旋转,蔚为壮观。 这世界中,苍凰艰难的站着,他仿佛人间飘落的一片叶子,很渺小,但是那九天之上的狂躁气息却始终不曾惊扰他半分。 一只漆黑的妖兽还在低声的喘息着,见苍凰来了,似是想要起身,可是它受的伤太重,每一次都失败了。 苍凰俯身,拾起两尊玉瓶,倒出其中的三生愈体丹,丸如圆月,散发出淡淡的黄光,浓郁的药香扑鼻,苍凰放入黑虎口中一枚,又自行吞下一枚。 一股温热之力自腹内散发而出,转眼间便袭遍周身,那些暗伤明伤痛感渐消,一夜之中,苍凰便聆听着心中的佛咒,愈体丹中的药力洗涤着他的肉身,一人一兽各自疗伤。 “吼~”黑虎发出一声狂啸,它终于站起身来,苍凰也睁开了双眼。 第十一章 对棋 黑虎的双眼不再血红,而是散发出淡淡的紫光,倒是令苍凰有些不解,苍凰仰视着它,它缓缓低下了头颅,不愿与苍凰直视,随后匍匐在苍凰的身前。 “希望你以后不要在为害人族。”苍凰看着它,声音有些沙哑。 苍凰起身,看着那条接天的迷蒙大道,那里有一座门,他只有打开那座门,才能一窥大道其中,于是苍凰起身,缓缓的向着大道而去。 他端坐在大道之前,闭起了双眼,收敛心神,一念空,万念皆空,片刻之后,他顿入了禅定之中。 他的心神沉入迷蒙的大道,“轰~轰~轰~”苍凰的心神伴随着佛咒,竟发出沉闷了的响声,这大道之中似有一柄重锤,苍凰的心神与大道之中的神力碰撞,无时无刻的不再锻造他的心神,佛咒加持,令苍凰磐石之心更加凝练。 一个月后,寒气侵入春山,邀月谷外,苍凰端坐于一处飞水之下,隆隆的水声掩盖了苍凰的口中的佛咒之音,贴的近了,只听他空中发出极为晦涩之音,“唵~” “呢~”……“吒~”……“喃喏~” 一个月来,苍凰夜里便去那迷蒙大道之下锻造心神,白日里便聆听这佛咒,随之相念,虽然一月时间,始终不得正法,但是苍凰的磐石之心在佛咒的加持之下已然更加凝练。 快至正午之时,苍凰起身,他该回去了,初入四合门时,苍凰曾被一位锻铁的老者深深吸引,这老者怪异,收杂役之前需先下棋,唯有在棋艺之上得到他的认可,方才会收作杂役,苍凰已于三日之前约了那天元老者,今日正午下棋。 回至四合门,去那天元器坊的路子上遇见了李浑猴,他又贴了上来,笑道:“苍凰,听说你今日要与那天元老头下棋,我给你算了一卦怎么样?” “不必为我算了,恶人才信命,我不信命,你今后也不必为我算。”苍凰止住脚步,眉目正色的说道。 “嘿,我说你着什么急啊!我又不收你的卦资。”李浑猴死乞白列的跟上苍凰的步子。 天元器坊内外有神炉,三足,高两丈一,开了十孔,神炉之下有烈烈狂风灌入神炉,神炉之中有烈火自孔洞之中喷出,神炉通红,走至近前燥热无比。 而那天元老头,此时正在器坊之外的藤椅上微微摇晃着,似是睡熟了,可是苍凰知道,此时这天元老者正以神识之力催动着神炉炼铁,见他正在炼铁,苍凰默不作声的坐在了门阶之上。 “嘿,苍凰,这天元老头一炼铁便不知时日了,你这棋局不知要到多久之后了。”李浑猴斜靠在门柱之上,又是撇嘴,又是摇头的说道。 “不急,他炼他的。”苍凰看了一眼藤椅之上的老者,摇了摇头,便闭上了双眼。 李浑猴一撇嘴,持着太极八卦旗走了。 苍凰聆听着煌煌佛咒,不知时日,可是此时天色已然有些昏沉了。 天元老者醒了,他自藤椅之上站了起来,看着苍凰,暗自点头,对苍凰生的性子算是认可了,于是他笑道:“呵呵~有劳小友等了老夫这么久,老夫实在是惭愧的很。”。 苍凰睁开眼,看着老者,又看向神炉,此时神炉之中的火仍在隆隆作响,苍凰皱眉道:“大师您这炼炉之中……” “不碍的,一局棋,老夫还是应付的来的。”天元摆摆手,起步向着器坊之中走去,苍凰看了看天色,方才起身跟上。 器坊之中,两人相对而坐,正中乃是棋盘,一男一女两位门下杂役,男子名慕舟,女子名秀星,他们为二人端上茶来,又点了油灯,便静待二人的对局,他们能在器坊做杂役,这棋艺自然也得到了天元的认可。 “小友,此局可需老夫让子?”天元捋了一把胡须,轻声笑道。 “棋之道也是君子之道,大师已是一心二用,若是还需让子,大师莫非是要让苍凰做那真小人不成?”苍凰一拱手,抬头笑道。 “呵呵,好,看来小友对棋道颇有心得,既然如此,便猜先吧!”天元又笑了,他摇摇头,自旗盒之中抓起一把白子,苍凰摸出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之上。 天元撒下白子,清点一番后笑道:“十六颗为双,小友猜错了,老夫便先起手了。” “大师不必客气,小子猜错了,长者先。”苍凰轻轻摇头,气势沉稳,颇有大将之风。 对局开始后,天元老者下子,苍凰紧随其后,苍凰与天元二人再未曾说过一句话,少女为二人点了油灯,又退了下去。 西凉院中,除了尹树和苍凰之外,还有裴复子与姚迹,裴复子被妖兽之火灼伤,姚迹却是发现了一株百年灵芝,被人自身后暗剑所伤,他们皆是吞服了苍凰的三生愈体丹方才恢复的。 此时,尹树见苍凰一日未归,心中有些担心,生怕于洪等人截了苍凰,为害于他,于是他推开了裴复子的房门,问道:“你今日见苍凰了吗?” 裴复子自入定之中醒来,经过几息的混沌之后,他挠了挠头,“估计是和天元那老头去下棋去了吧?我记得他前些日子说过。” “哦~许是下棋去了。不对,一般人一盘棋不过三四个时辰,怎能下到此时?”尹树又暗觉不对,摇头晃脑的便向着门外走去,“我得去看看。” “唉~等等我。”裴复子套了件袍子,跟脚出了房门,向着尹树追去。 慕舟与秀星站在两侧,安静不语只是看着棋子,两人对局已然过了三个时辰,天元下子二十七枚,苍凰下子二十六枚,此时正待苍凰落子,棋局之上黑白两色交替,金戈铁马的战场之上,虽不见硝烟,但每一子都是二人心神的碰撞。 天元先起手,苍凰后手,两人各占两角,此时已初现攻伐之势,棋局之上天元似乎占据主动,苍凰被动,但天元却没有丝毫的愉悦之情,苍凰看似被动,但其心思缜密,所占之角守势沉稳,气势浑然。 “嗨,果真是在这里下棋。”此时苍凰正举棋不定,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尹树那莽撞的声音,令的苍凰眉头一皱,但是他却依旧未抬头。 “不许说话。”秀星眉头一蹙,怒视着尹树二人,沉声呵斥道。 “哦~是是是。”尹树心中一惊,暗道不能坏了苍凰的好事儿,于是赶忙点头应道。 只见苍凰闭起了双眼,脑海中不断的推演着棋局,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方才举手再次落下了一子。 随后只听慕舟轻吸一口凉气,像是被惊到了。 “呵呵~小友此子下的颇为精妙。”三个时辰之后,天元老者终于看着棋盘说了一句话。 一盘棋直至深夜,也未分出胜负,对棋极费精力,天元怕苍凰体力及精力不支,只好先让苍凰回去休息。 “苍凰,不曾想你连棋艺都如此精通,佩服,实在是佩服。”回时的路上,裴复子如此称赞道。 “儿时,爷爷对我不像其他子孙,他们每日舞刀弄剑,爷爷虽也教我打拳,但是更多的时候他会教我琴棋书画,而我体弱,也只喜欢这些琴棋书画。”苍凰如此回道。 回了门,苍凰端坐在窗前,他静心望着窗外的月,心意难得的平静,脑海中浮现出一位和蔼可亲的老者,有些不愿记起的回忆,总是在不经意之时浮现在脑海之中。 一只白灵鸟儿飞来,落在窗外的枝头上,叽叽喳喳的叫着,苍凰轻声道:“你也觉得孤独吗?” “你可随意的遨游,有天地万物相伴,怎会孤独呢?可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兮,何兮于我?”苍凰悲问道,这悲孤忧,一语呜咽人间,起千忡。 “可惜,我不能像你这般无忧无虑。”苍凰张开了右手,一缕碧绿青光浮现手掌,天地再起波澜,苍凰消失在了这木屋之中。 苍凰消失了,白灵鸟儿不再啼叫,一道匹练垂下,那白灵鸟儿化作一道清冽的身影,那是雀儿。 第十二章 平局 雀儿不敢相信,苍凰就凭空的消失在了她的眼前,他似乎有很多秘密,那串珠子是佛家的法器假不了,置于外门他也没有雀儿想象中的沮丧,他像是诚然的接受了,若不是她今日化作一只白灵鸟儿,谁又知道这天地之间就会莫名的消失一个人。 他的目光从来不迷茫,他有方向,他很坚定,他知道他要做什么。 “也许青石尊者也会错的吧?”雀儿如此想道。 入得绿叶世界之中,黑虎似是也在修炼,虎身之上有紫色的气息环绕着,那双紫色的眼睛此时变的极为耀眼,甚至有些邪异,但是苍凰明显感觉到黑虎消瘦了一些。 “它本就是山林之中的蛮兽,总是藏在这世界总不是办法。”苍凰看着黑虎,有些焦虑。 摇摇头,苍凰暂时也只能将他藏在这世界之中,他不是没有想过将黑虎放走,但是苍凰却还需要黑虎的帮助,它还得留着,只能再多给它买些妖兽的骨肉来。 苍凰又端坐在那浑浊的大道之前,心中空寂,他入了禅定,心神沉入大道,那炼神的重锤降下,苍凰的心神再次与大道之中的怪力撞击在一起,一次一次,无休无止。 数个时辰之后,苍凰自大道之前起身,双眼越加的清澈,他有感觉,自己就要突破念空境,进入醒神境界了,他距离打破神门已然不远。 苍凰看了一眼,黑虎依旧在修炼,于是他心神一动,出了这绿叶世界。 此时那只白灵鸟儿正卧在树梢之上打盹,秋里的夜很冷,雨露湿了她洁白如雪的羽毛。 “吱嘎~”天将破晓,苍凰出了木屋,顿时惊醒了枝头的白灵鸟儿,令她险些跌下树来。 “哎呀~我怎么睡着了。”雀儿睁开眼便看到了苍凰的身影,她有些懊恼,本想看看苍凰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却不想自己竟睡着了,白瞎了一夜的苦心。 如以往,苍凰洗漱完毕,在院中先是打了一套火门拳,这拳法是祥顺爷爷当年教他的,因为他自小体弱多病,整日手脚冰寒,教他一套火门拳也是为了他炼体生精,强健体魄,儿时他不喜好练拳,被爷爷训斥,此时那位老者再也不能训斥他了,但是他不得不练。 姚迹和尹树等人也出了屋门,苍凰问道:“你们今日可否再帮我买些蛮兽的骨肉来?最好是凝了兽源的蛮兽。” “苍凰,你可有事瞒着我们,这前前后后已然给你买了上百斤的蛮兽骨肉了,一次十斤,你不至于两三日就将他们都吃完了吧?况且我们也没见着你吃啊!”姚迹凑到苍凰的近前,双眼转动,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们,你们也不许再打听,买蛮兽骨肉的事情一定要做得隐秘些,你们三人分头去买,免得惹眼。”苍凰对姚迹与尹树吩咐道。 “上次给你们的元石还够吗?”苍凰沉思了片刻,又开口问道。 “十斤寻常蛮兽骨肉才两个下品元石,放心吧!这四合门资源如此匮乏,我们早学会如何节俭了。”姚迹嘿嘿一笑,颇为得意,深感这苍凰就是他们命中的福星。 “既然苍凰吩咐了,尹树,我们也该按苍凰大人的指示行动了。”姚迹揽过尹树的肩膀,便要向门外走去,姚迹得意的眼鼻朝天,却忘了脚踏实地,脚下一绊“哎哟~”,生生啃在了地上,摔的那叫五体投地,甚是精彩。 “哈哈哈~”尹树捧腹大笑,快断了气。 苍凰笑着摇摇头,与姚迹擦肩而过,又回头笑道:“得意之时,莫忘了形。” 路上,尹树走在苍凰的身旁,悄声问道:“苍凰,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啥计划?” “计划?什么计划?”苍凰皱眉问道。 “就于洪那几人,我不信他们对你下黑手之事,你如此不在意,你若有计划告诉我,算我一个,就算明知是死也得咬下他们一块肉来。”于洪挺起胸膛恨恨的说道。 “我身无寸力,连仙根都不具,能有什么计划?不像你们虽然仙根残缺,至少还有。”苍凰摇头,暗自嘲笑道。 “哼,说是这么说,但是我总觉得你与我们不太一样。”尹树目光笃定的看着苍凰说道。 苍凰只是笑笑,但却一句话都没说。 几人在春香阁吃了粥,姚迹与苍凰分别之时,拍了拍苍凰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道:“今日好好下,最好能怼死那天元老头子,为我出口恶气,若是你入了那天元器坊当了杂役,我们今后的幸福日子就全靠你了。” “走吧!出什么恶气,就你那破棋艺,与我都对不了一个时辰,竟也有脸说出来。”尹树一把拉过姚迹,耻笑着他。 姚迹与尹树去那四合坊市为苍凰去寻蛮兽骨肉去了,而苍凰独自一人向着天元器坊而去。 此时天元器坊之中聚集了十数人,清晨四合门中便传开了,有人与天元老者对棋至深夜,未分胜负,留了一盘残局,这四合门中的弟子无不是削尖了脑袋想到这天元器坊当杂役,谁人不知这梵宿星上,最为吃香的便是器师及丹师,一件最低级的三锻宝器便是数百下品元石,可这天元老头却很怪,收杂役之前必先下棋,非棋艺高深者不收,这些年这四合门中便掀起了下棋之风,但是棋之道也需天赋,至今天元也只收了两位杂役。 四合门中还没有谁曾与天元老者对棋至深夜未分胜负,就是那慕舟与秀星也只是下了三个时辰,便落败了,于是众人皆来观阅这盘残局,如此难得的机会,都不想错过这学棋的机会。 天元老者依旧在藤椅上躺着,神炉中神火咆哮,此次这天元老者并未让苍凰久等,不等苍凰站定,这天元老者便睁开了眼,慈眉善目的笑道:“小友,起的如此早,可休憩好了?” “苍凰见过大师。”苍凰先是见礼,随后才回道:“大师一夜未休,苍凰倒是惭愧的很。”孰不知,二人皆是一夜未休。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天元老者摇摇头,又瞥了一眼苍凰身后的红芙桑木,此时,那里站着一只白灵鸟儿,正观望着两人。 只是被瞥了一眼,雀儿便觉一缕烈焰灼在了心神之上,生疼,雀儿暗道一声,“不好,被这老者发现了,这四合门中竟有一位隐世不出的神修?” 雀儿有些不明,这老者是在警醒她,还是在告诉她她的小伎俩早已被发现了呢?又或只是老者对她表明身份? 雀儿展翅飞走了,天元老者负着手向器坊之中走去,苍凰紧随其后。 “看棋的,都让让。”秀星姑娘见天元老者与苍凰进了门,她端着茶托,对围在棋局前的众人喊道。 众人闻言,赶忙退步,“让让……让让……” “难道就是此子与天元大师对成了残局?”有人看着天元老者身后的苍凰,轻声问道。 “不知,此人面生的很,是四合宫中的弟子吗?”有人回道。 “怎么不是,入门不久,若是早知此子棋艺如此高深,就和他学棋了,此时我们再向他学棋,恐怕不那么容易了。” 在众星拱月之中,苍凰坐在了棋局前,昨日夜里,两人各下了八十颗子,此时该天元老者先手,只见天元老者不言不语,提起一子便落了下去,显然已在心中推演多次。 苍凰同样提子落子一气呵成,一个时辰,两人便各自落下十八颗子,一反昨日斟酌之态。 此时无人发现,门外来了两位男子,二人皆身着青袍,气势不凡,一人手持玉尺,一人身悬宝镜,肩头还站着一只白灵鸟儿,二人不语,站在人后看着棋局。 又过了一个时辰,器坊之中已有数十人观棋,苍凰却心无旁骛,一心着眼棋局之上,心神快速推演着棋盘之上的变化。 只见天元老者又落下一子,苍凰终于自棋盘之上抽回了心神,他笑道:“哈哈,大师这手百子聚杀当真是大手笔。” 此时局中,百子聚杀之势已成,一百零八颗白子便要将苍凰所占两角从中断气,若是此气一断,苍凰这局也就告败了。 “还好,我防着呢!”苍凰抬头一笑,没有得意之色,只是有些自信。 苍凰同样没有片刻的思忖,提子落子一气呵成,他又笑道:“兵不厌诈,呵呵。” “他怎么下在此处啊?明明都要被围杀了,应该占据右下星位,持守势才对。”有人悄声议论道。 “呵呵,小友看似是守势,实则却是净杀之局。以大眼杀小眼,此着险是险了些,但是却不失为一局好棋。”不想天元老者却连连点头,称赞道。 “呵呵,昨日夜里老夫已然想到今日会下个和局,果真不出我所料,苍凰小友小小年纪,有如此棋艺,老夫实在是佩服。”天元老者与苍凰下了个平手,他不怒反喜,好话不要钱,继续称赞这苍凰。 天元老者一荡衣袍,站起身来,看着苍凰,心生喜意。 “大师,承让了。”苍凰对天元拱手施礼,一展后辈该有的谦卑之气。 “唉~怎么不下了?”有人懵懂开口问道。 “这棋下至最终,也只是个和局的结果。”苍凰看着棋盘笑道。 “哈哈,小友,你一夜之中也不过推演数百次,可是我这老头子可是能推演百万次的,老夫没能胜了小友,实在惭愧。”天元一捋白须,笑的开怀,笑的溢于言表。 “大师,你还没说是否要收这苍凰做为门下杂役呢!”有人提醒着天元。 “哈哈,有这等上好的仙石,我若是不炼他一炼,此生遗憾啊!”天元很开心,笑意不止。 第十三章 星空棋局 四合门中无人不知那西凉院乃是一座弃院,为那些无用之人,将死之人准备的,可此时这西凉院一改先前凄凉之景,门外有十余人都在等着能与苍凰见上一见,只为能听苍凰能为他们讲解棋中之道,门中已然传开了,这苍凰的棋道就连天元老者都佩服,还下了个平局。 “唉~我说你们这脸皮可真够厚的,走走走~都走,我们家苍凰公子可说了,他今日对棋,有些乏了,要休息,赶紧走,赶紧走。”姚迹站在西凉院的破门前,双手抱臂,不耐的说道。 “吱嘎~”苍凰的房门发出一声扭曲的响动,苍凰自门中走了出来。 见苍凰来了,门外之人顿时安定了下来,苍凰走至门前,只听他说道:“诸位,棋是喜好,是兴趣,棋之道求的是一份平和,一份安然,绝不是一门求生的手段,诸位的心思,我想大家心中都有数,大家心意不平,又怎能沉心学棋呢?大家还是请回吧!若是真有人想学棋,苍凰定然会倾囊相授。” “听到了吗?听到了吗?你们个个只为了私心才来学棋,怎能学好?”姚迹站在门前,两眼一瞪,一副高傲姿态,好像真神杀到了。 门外之人皆是沮丧的散去了,只见姚迹一脸献媚的走至苍凰身前说道:“还是我们的苍凰大公子厉害,寥寥几语就打发了这些别有用心家伙。” 苍凰看也不看他,转身向着房中走去,姚迹赶忙跟上苍凰的脚步,“唉~苍凰,你教教我下棋如何?我是真的喜欢下棋啊!” 苍凰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姚迹一番,方才说道:“你这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什……什么心思写脸上了?”姚迹眉头一皱,装作一本正经的问道。 苍凰轻哼一声,自顾向着门中走去,“什么心思?别有用心的心思。” 看着苍凰消失的背影,姚迹扁扁嘴,有些苦涩,“哼哼,不教就不教,还说我别有用心?” 邀月谷外,苍凰端坐在飞水之下,隆隆的飞水冲刷着山涧下的那一潭绿水,他万念皆空,心神之中,佛咒加持,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喃……吒……” 每一个佛咒之音都在苍凰的口中经数次或十数次变幻,其音刚正而沉重。 “唵~”忽然之间,苍凰那沉寂的魂海之中亮起了淡淡的金光,那无边的海,起了波澜。口中的咒音毫无预兆的炸响在这山涧之中,一息之间,甚至盖过了那飞水入潭之时的隆隆巨响,咒音滚滚不息,好似有神撵破空,碾压天地。 苍凰心中一颤,那魂海之中如昙花一现的金光,再次归入沉寂,他睁开眼,山涧之中,落了无数灿黄的叶,还惊飞了一只白灵鸟儿。 苍凰兴奋无比,他站起身来,数十日的苦修,日日随咒音相念,日日相念千遍,他早已熟知每一道咒音之中晦涩的变幻,只是要将这咒音之中晦涩的变幻自心神之中衍生,再自口中吐出,无疑是极难的,这也是他始终不得正音的原因,此时他终于发出了一道刚正的佛咒之音。 一只白灵鸟儿展翅飞来,落在苍凰的身前的山石之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你也在是为我开心吗?”苍凰难掩心中欢畅之情,他已然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份快乐了。 这白灵鸟儿振翅一跃,飞上了苍凰的肩头,眼前的悠然之景,令他暂时放下了心中的负累。 苍凰展开双手,白灵鸟儿丝毫不惧,落入苍凰的掌心,苍凰轻柔的将它捧在掌心,沉下声来说道:“你知道我为何如此开心吗?” “两年来,我就像一个小心翼翼的贼,掩藏着我体内的罪恶果实,我也想如你一般自由自在,得一分安然啊,可是偏偏不如意,有人在我体内种下了一个祭台,寄养着一个强大无比的恶灵,它要喝我的血,夺我的身,将我置之死地,我那份安然便难寻了,可是只有佛法才能让我看到希望,也只有佛法才能解救我。”许多的负累压的苍凰喘不过气来,他就是一柄弯而不折的弓,他悄悄的掩藏着,他渴望倾诉,渴望被人所理解,但是他不能说,被他人知道了,他定然会被处以极刑,他只能对着一只白灵鸟儿倾诉,因为没有人会知道。 “我死过,死了那恶灵就不能再为害人间,可是我被人救了,救到了那太古龙岗之上,谁又知道那古老的太古龙岗之上藏着一个怎样可悲的生灵呢?”苍凰笑的讽刺,可是他又在讽刺什么呢?是他自己,还是那太古龙岗之上的圣灵? 夜里,持法堂中,万诨负手看着墙壁之上的一副仙图,于洪走入殿中,沉声道:“万堂主。” “哦?你回来了?门主之事办的如何了?”万诨背着于洪,未露那狰狞面目。 “门主之事还算顺利,只是门主担心,阵法一旦开启,所须元石欠缺。”于洪沉声道。 “元石……你不提我竟忘了一事,上次你自西凉院回来之时如何向我保证的?说苍凰手里没有宝物,可是这两日据我所知,西凉院中之人,个个出手不凡,这事该如何解释?”万诨转过身来,目光阴沉的看着下方的于洪问道,他渴望的九锻宝器,便是自于洪手中跑掉的。 “此事,我明日再去,届时给堂主一个交待。”于洪眉眼低垂着,不敢有丝毫的解释。 “你交待?你如何交待?苍凰已然做了那天元老头门下的杂役,此事不好办了。”这四合门中诸事皆被这万诨所掌,但他也有所顾虑,顾虑那位神秘的天元老头。 “此事先放放,你此次回来所为何事?”万诨缓缓的坐在了那堂椅之上。 …… 夜里二更时分,苍凰如约前往天元器坊,他今日有幸成为了天元器坊的第三名杂役,但是苍凰却不知天元为何要约他二更之时去那天元器坊。 来到天元器坊之前,神炉中的火熄灭了,藤椅之上空空如也,天元老者不在,进得天元器坊,慕舟正在等他,苍凰左右环顾,仍不见天元老者,相互见礼之后,慕舟说道:“大师命我在此等你,你且随我来吧!” 穿过大殿,苍凰随着慕舟来至后庭,这后庭之中顿时迷蒙了起来,周遭有光投来,迷迷蒙蒙,苍凰却看不清。 苍凰再次跟着慕舟向前走去,慕舟却忽然顿住了脚步,“苍凰,我只能送你到此,大师正在前方等着你,你向前去便能看见大师了。” 苍凰皱眉,此地有些混沌,又有些邪异,苍凰踌躇,不知是否该向前去。 “福祸之事,躲不过,要来,也只能靠自己。”命数与自己,苍凰更相信自己,于是他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 不至百步,“哗~”骤然之间,天地变色,黑暗了下去,苍凰抬头,只见漆黑的夜空之上,一根根散发着青光的线,交织出一座棋盘,横卧夜空之上,令苍凰震惊。 向前看去,天元老者正端坐于一座道台之上,只是这道台有些不同,它四四方方,高三两丈,散发着浓郁的乳白之光,还有石阶通往其上“苍凰,这里有一盘星空棋局,你可否陪老夫下一局啊?” “大师既然有兴趣,苍凰自当奉陪。”苍凰拱手,登上了道台。 两人对坐,天元老者那布满褶皱的面庞在这白光之下更加苍老了,天元老者翻手之间,出现了一颗拳头大小的漆黑棋子,他交到苍凰身前说道:“这星空棋局需要和棋盘通灵方才能下,这是一颗通灵石,滴入你的鲜血,便能与星空棋局通灵了。” 苍凰接过棋子,极为冰凉,只是握在手中,苍凰便感觉这棋子与自己起了一丝联系。 苍凰如天元老者所说,咬破指尖,几丝殷红的血被吸入黑色的棋子中,棋子之上青色道迹浮现,随后沉寂了下来,苍凰的心神与星空棋盘交织在一起。 苍凰心神一震,他只觉头脑之中清凉,无比舒畅。 苍凰那沉寂的魂海之中,一丝丝青光垂下,落入魂海之中霎时间便消失不见,但他的魂海却起了微微波澜。 苍凰睁开双眼看着天元老者,眼中有几分惶惑的问道:“大师,这星空棋盘……” “哈哈,苍凰,不必问,来,我们下棋。”天元老者摇头默笑。 第十四章 神修 星空棋盘之下,不见灯火阑珊,那些不能忘的爱恨情愁也暂且埋藏在了棋盘之中。 星空棋盘之上横纵交织的线,更像是一条条奔流不息的星河,不论苍凰的心神进或退,总有逆流激励着他,苍凰的心神艰难的游走其上,心神一动,那清凉之意便会更甚。 以往下棋,推演棋盘之变化才最为耗时,但是此时,心神行走星空棋盘才更加吃力耗时,往往需要一个时辰方才能令心神汇聚于星目之上。 天元老者持着一颗纯白的棋子,静静的观望着苍凰的变化,笑的很和蔼。 一道道青丝垂下,落入苍凰的魂海之中,那无边无际的魂海之下暗涛汹涌,将无边无尽的魂海掀起万丈波澜,似有东西要破魂海而出。 一夜时间,苍凰也只在星空棋盘之上凝聚了七颗棋子,但是这也极为难得了,至少天元老者如此认为。 星空棋局隐入沉沉夜空之中,苍凰醒过神来,双眸之中似凝聚了星辰之光,开合间,无比明亮,只是苍凰那魂海之中再次沉寂下去,那漆黑如墨的万丈魂海之下,有莹莹青光透出了魂海,如有青灯点在魂海之下。 “苍凰,这星空棋局感觉如何?”天元老者睁开浑浊的双眼,他的笑意,充满了盎然生机。 “大师这星空棋盘奇妙无比,苍凰受益匪浅,苍凰对大师感激不尽。”苍凰俯身行礼。 “苍凰,众人皆知老夫收杂役非棋艺高深者不收,实则是错了,老夫收杂役,一看秉性,二看天赋,三才是看棋艺,秉性即为人性,秉性不纯者,人性定然混沌,老夫乃是一位神修,自然看天赋,这天赋说的乃是心灵,心灵为何物?心灵有没有?心灵有,也没有,寻常人没有灵只有神,神藏于命宫,仙家有命宫却难有灵,而你我,便是那有灵之人。”天元老者端坐于苍凰的身前,悠然说道。 天元老者浑浊的双眼明亮了几分,他缓缓问道:“今日我带你至此便是要告诉你,你是个有灵之人,而你,可愿意拜我为师,做我亲传弟子吗?” “大师对苍凰有知遇之恩,苍凰感激不尽,能做大师的弟子,苍凰自觉三生有幸。”苍凰跪地俯身,对天元老者行了叩拜之礼。 “我天元游荡人间无数载,今日也算还了愿了,你且起身吧!”天元俯身扶起了苍凰。 拜了师,重回天元器坊,天元嘱咐苍凰夜里二更之时再来,苍凰便离开天元器坊,吃了粥,向着邀月谷外走去,他该去随念佛咒了。 邀月谷外,端坐于无名山涧的飞水之下,手中捧着一只白灵鸟儿,他笑着问道:“你怎么好似就在这里等着我似的?难道就不怕我将你关在笼子之中吗?” 白灵鸟儿舒服的躺在苍凰的手心里,似乎极为享受他掌心里的温暖。 “今日我拜了一位炼器的老者为师,他是一位神修,说我和他一样,皆是有灵之人,似乎命运的大刀终于离我渐渐远去了,但是我不敢大意,人活在世,总该有些敬畏,而我需要敬畏的却更多。”苍凰看着冲破山峦叠障的飞水,如此说道,他是说给自己的。 白灵鸟儿飞下他的手掌,落在一块峭石之上,展开洁白的羽翅,伴着孤独而伟大的朝日发出极为悦耳的鸣叫,它一边鸣叫,一边展翅舞蹈,那些牵绊着苍凰的负累,随着白灵鸟儿的歌唱,似乎一点点一点点的开始瓦解了。 苍凰念过十八道佛咒之后,白灵鸟儿已然不见了,苍凰起身向着四合门走去。 …… 望仙门中,雀儿一袭白色昙花雨丝锦走入了仙门之中,她已出门几日了。 一位黑袍男子自远处飞来,落在雀儿的身前,雀儿见此人一皱眉,问道:“好狗不挡道,给我让开。” “雀儿姑娘,你离开仙门几日,去了何处?”黑袍男子一动不动,垂着首,黑发遮了他的半张脸,声音有些刺耳,只觉是撕裂开的,听着令人如芒在背。 “我的事情,还需要你过问吗?莫给本姑娘添堵。”雀儿的脸色有些深沉,但是足够平静。 “我确实无权过问,但是步笑公子却是有权过问的,步笑公子托我来问问你,最近可好。”黑袍男子抬起头来,他皮肤白净,只是眼神呆滞,像是一条死鱼。 “步笑公子?他托你来问我,为何自己不来?我也托你告诉他,我的事情不需要他过问。”雀儿挺起胸膛,双手负于身后,眼神淡漠,再也不是那只无忧无虑的白灵鸟儿。 说完,雀儿看也不看他便向前走去,身后却回响起黑袍男子的声音,“步笑公子若是来了,我想他会杀了你那位小情郎的。” 雀儿脚下一顿,没有回头,沉默片刻之后回道:“他连这个都知道,那你再托一句话告诉他,让他只管来杀,我等着。” “还有,做好你看家护院之事就好,闲事管的多了,会死人的。哼!”雀儿轻哼一声,迈开步子向着仙宫走去。 雀儿的这句话下的很重,黑袍男子知道这是一次极为严厉的警告,但是他却未将此话放在心中,并且,就算他放在心中,他也没有退路,无法选择。 尚秋看着眼前的雀儿,她似乎有些不悦,于是尚秋当先开口问道:“昨日我可听两位师弟说了,你去看那苍凰下棋去了,怎么看了个棋回来,却不开心了?难道他的棋艺太差?” “棋艺尚可,只是与他下棋的老头有些玄妙。”雀儿丢开心中的不悦,眉梢轻挑。 “哦?如何玄妙了?”尚秋疑上心来,让雀儿觉得玄妙的人,定然有不同之处。 “他乃是一位神修,而且不俗。”雀儿丢下一句话来,倒是令尚秋心中极为惊诧。 “神修?没想到这春山之中竟有神修,可是既然是神修为何不正大光明的上春山,却要驻留在那四合门中?”尚秋轻皱眉头,她总是觉的有些蹊跷。 “那有什么啊?也许这位高人只是厌了这世间的打打杀杀吧!而且,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苍凰已经拜了那位神修为师尊,怎么样,嘻嘻~没想到吧!这说明苍凰也能成为一位神修呢!”雀儿围在尚秋的身旁,先前的不悦她已沉入心底,此时她又便会了那只无忧无虑的白灵鸟儿。 “哦?师妹,竟有这等好事?那我是该恭喜苍凰呢!还是该恭喜师妹呢?”尚秋拉起雀儿的手,笑的百花争艳。 …… 苍凰还未到四合门,只见尹树藏于密林之中探头张望着,见苍凰来了,尹树赶忙冲了出来,眉间焦躁的对苍凰说道:“苍凰,于洪几人不知何时回来了,今日他们又对裴复子几人下了毒手。” 苍凰脚下一顿问道:“裴复子人呢?” “我已然将他安顿好了,又给他买了些疗伤的药,只是……”尹树长叹一声,没再说下去。 “只是什么?” 尹树长叹一声,“唉~裴复子经不住他们的毒手,将他手中元石的来处说了出来,此时于洪几人正在门中等你呢!怕是今日要对你不利,你觉得此事该怎么办?” “没办法,我们只能回去。”苍凰摇摇头,当先向着门宗走去。 进门便见于洪几人正坐在一处酒坊外的野摊之上喝着酒,于洪拿着酒袋,拍了拍众人说道:“唉~瞧见了没有,这苍凰公子就是厉害,竟然回来了,你们几人都输了,记得付酒钱。” 苍凰停下了脚步,看着于洪,忽然微微一笑,笑的极有深度。 “呵,居然笑了,苍凰,我问问你,我可否跟着你学棋啊?”于洪满身酒气,歪歪扭扭的走到苍凰身前,开口问道。 “当然可以,但是我教人下棋,总得收点东西。”苍凰笑笑,如此回道。 “什么东西?”于洪醉眼朦胧,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问道。 “别人一局三百元石,我们也算旧相识,你一局,就让我扇一耳光,可好?”苍凰负着手,他不笑了,一丝不苟的说道。 第十五章 醒神 于洪严肃起来,他看着苍凰,似是有些渴了,于是他猛然灌下一口酒润了嗓子,先前的醉态此时倒不那么明显了,他轻笑一声,“莫不是以为做了天元老头的杂役,便有了护身符?呵呵,那日我真当你手中的宝被人抢了去,可你不地道,居然骗了我,真是悔不当初啊!当日下手轻了些,不过无碍。我喜欢这片天地,你知道为什么吗?” 于洪凑到苍凰的耳边说道:“因为这片天地不会永远充满光明,日头会沉下去,月会升起来,月黑风高夜,这山林里的妖兽总会出来寻找猎物,饱餐一顿,呵呵~”于洪抬起眼,只觉这番话说的极好,于是更加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苍凰也笑了,他摇摇头,“我也喜欢这片天地,你知道为什么吗?” 苍凰笑意中的讽刺之味很浓郁,像一颗火星,点燃了于洪心中的怒意,这怒意几乎无法克制了,他只能再喝一口酒,压下心中的恼怒,可是苍凰像是丝毫不知,他也缓缓贴在于洪的耳边轻声说道:“因为这片天地,抬头三尺有神明,低头七寸鬼魂,相信我,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恶事做多了,不论是神明,还是鬼魂都不会放过那做恶之人的。” 周遭酒坊与食坊之中不少人投来目光,苍凰的棋艺之高深,四合门中人人皆知,不少人都为此时的苍凰捏了一把冷汗,可是没人知道两人在此次交锋之中说了些什么,只看到苍凰笑着,于洪神情不明,但绝不是小人得志时的姿态。 苍凰转身走了,于洪忍无可忍,他的手已然缓缓摸向腰间的短枪之上,虽然怒火攻心,但是他还有理智,他并不能真的杀了苍凰。 徒然,苍凰脚下一顿,又转过身来,他正容亢色,语速不快也不慢的对于洪说道:“还有一事你说错了,我并不是天元器坊门下的杂役,而是天元大师的……亲传弟子。”说完,苍凰挺起胸膛,正大光明的向着西凉院走去。 “轰~”周遭顿时热烈起来,酒坊与食坊的人们一片哗然,苍凰竟成了天元的亲传弟子。 于洪的手一顿,四合门中皆知天元老者是一位神修,但却无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也不知他所属门宗,于洪却知道,万诨与门主暗中探查过天元,他所炼之器没有一柄留在春山之中,每隔些时日,便有山外之人取走他所炼仙器。 于洪迟疑了,他忽然有些悔恨今日的鲁莽,但是他深知,苍凰无论如何也不会轻饶了他,先前他也只是因为苍凰欺骗于他,令他在堂主面前难堪,想要报复一番,此时,他心中的杀意却坚定了,若是真令苍凰成为了真正的神修,他心知肚明,自己定然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于洪心中所想,苍凰无法顾及,他只知,于洪不过是一柄剑,持剑之人还藏在黑暗之中。 先前苍凰与于洪的对话,旁人听不见,尹树却听的一清二楚,他跟着苍凰的脚步,从未像今日这般舒畅,有种境遇叫做扬眉吐气,他此时就是这样的感觉,“苍凰,今日你当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平日里看你少言寡语,不曾想你也有今日这样无所畏惧的一面,高,实在是高,我就说你与我们不太一样,竟做了那天元老者的亲传弟子。” 苍凰却生不出喜意,他停下脚步,对尹树说道:“你们且不要高兴的太早,今日算是与于洪等人彻底撕破了脸,我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我告诉他那亲传弟子之事,便是要借师傅的势,让他们对我有所顾忌,你们要进山采药之事先暂且放放,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因为我而迁怒与你们,你们只要不离开这四合门,他们就不敢伤及你们的性命。” …… 夜里,于洪与万诨共处密室之中,灯火昏沉,万诨眉头紧皱着问道:“你说苍凰做了那天元老者的亲传弟子?可是苍凰亲口对你说的?” 于洪站起身来应道:“是,苍凰当日骗了我,今日正巧看见裴复子那厮在四合坊市之中买丹药,我便让鬼手三几人将他捉了来,他顶不住我们的手段最后全招了,说苍凰不仅给了他们愈体的丹药,还给了他们元石和凝元丹。” “听到此处,我更是恼怒,便放出话去,谁能找到苍凰,赏三枚元石,随后苍凰自己回来了,我警告他,他不以为意,还亲口告诉我,他已是天元老头的亲传弟子。” “天元这么多年从未插手过门中之事,但是此事却很难说,你们不可擅作主张,那天元身份诡秘,非同小可,门主打探了这么多年对他却还是一无所知,神修难修,苍凰无法一夜之间成长起来,我们还有时间,杀苍凰一事,还需从长计议。”万诨一口饮尽了桌上之酒,满口辛辣,烧入腹中,令他无比舒爽。 月已高悬,几多萧索,春山中的寒意越加浓郁,四合门中万物沉潜,二更时分,苍凰再次起身,出了门,直向天元器坊而去。 星空棋盘之下,天元未急着下棋,而是为苍凰讲道:“心神可窥世间万物,心灵便可窥探世间诸道,沟通世间诸道,寻常来说,雨声淅沥,众人皆知,可晨露便无声吗?错了,夜露也可听音,如雨纷繁。一根草,一株花,难道就不存感知吗?错,春来花开,秋来落叶,你折了他会痛,你拔了他,他会哀嚎。” “心灵之力,虚无缥缈,却可沟通烈火炼器,可秉持扫帚扫地,可侵入花草感知春秋,可沟通万物为己用,这便是神修。”天元老者抬起眼来,他尽量为苍凰讲解的真切一些,毕竟神修之路很飘渺,就连他也不敢说自己对神修极为了解。 “虽然弟子还一知半解,但弟子定当将师尊的话牢记心中。”苍凰谦卑的俯身,对这位师尊极为恭谨。 天元老者摆摆手,“你的秉性为师如今还算掌握了几分,以后不必如此多礼。” 天元老者似乎想起了什么,便问道:“于洪几人的所作所为,为师当日也看在眼中,你入门之时,为师便知你是一位有灵之人,为师当日没有出手,只是想看看你的秉性,现在为师可问一问你,那几人你还应付的来吗?” “不必师尊为弟子操劳,弟子不去招惹他们,我想他们也不能把弟子怎样。”苍凰摇头道。 “哦?你今日对那于洪所说的话,为师可都听见了,可不像不去招惹他们。”天元缓缓笑了几声,打趣道。 “还有,不论那佛咒你是从何处学来的,定然要将他修习下去,那佛咒对神修来说,有莫大的帮助啊!”天元话锋一转,却令苍凰有几分惊诧,他不曾想,就连他日日潜心修习佛门咒音,师傅都已知道了,不得不令他生出几分敬畏之心。 一夜无语,苍凰昨天夜里下了七颗子,今日竭尽全力一刻不停,也只下了八颗,但是天元老者却对这位弟子极为满意了。 翌日,苍凰如往常一般来到山涧之中,却不见那只白灵鸟儿,令他有些失落。 十日之后,苍凰端坐于星空棋局之下,双眼紧闭,心神沉入星空棋盘之中,正与天元老者对棋,心神游走与棋盘之上,此时苍凰的魂海掀起万重波涛,疯狂旋动,一道道青丝垂下,没入魂海,魂海之下时明时暗,似有青光浮沉,青光之中夹杂着几缕纯正金芒。 魂海沉沉,不断有青丝没入,令的魂海之中更是大浪滔天,忽然之间,苍凰魂海之中轰然一声巨响,魂海之上一道神光射来,魂海之上开了一道天渊。 那里乃是苍凰命宫所在,只见天渊一开,神光无尽,天渊之中,有星光飞来,一颗颗星光垂下,落入疯狂涌动的魂海之中。 苍凰游走的心神顿时止步与棋盘之上,天元睁开双眼,感知到苍凰魂海中的变化,天元心神一动,星空棋盘之上顿时有无数青丝垂下,疯狂涌向苍凰的魂海之中。 星光涌动,落入魂海如饥似渴,一枚枚星光像是自天堂撒下的花种,那魂海便像是一座巨大的炉鼎蕴养着无尽星光。 “轰~”一团巨大的青灵之光自大浪汹涌的魂海之下破海而出,它像是一轮冉冉升起的朝日,撒下无穷辉光,照耀着万物星辰。 灵光之下,一颗颗星辰浮起,如宇宙初生,星云涌动。 第十六章 开神门 他生来便是遗孤,一根长笛与一卷棋谱便是他心灵所有的归宿,他敏感如斯,对寒冷如此,对温暖亦如此,是痛苦支撑着他活下去,命运捉弄,是不甘让他誓死也要扭转命运的怪力,但他的胆怯是真实的。 对这个狼心狗肺的世界,他冷眼旁观,他怕别有用心,怕命运继续嘲笑他,捉弄他。 此时,苍凰的心门轻轻打开,他仿佛看见希望的光芒正一点点射来,他双眼炙热,弯下笔直的身躯,双膝点地,却很沉重,哽咽着说道:“弟子多谢师傅成全。” “你先起身吧!”天元老者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弟子,他声音亦有些沙哑的说道。 天元点点头,不无沧桑的说道:“你不必感谢为师,为师为你做的很少,就算为师不做这引路之人,你距离醒神筑灵也不远了,寻常藏灵者只是锻神筑基也需要两年之久,你却不同,神灵之基都极为夯实,为师只是做了个引,你要感谢的是自己,是你选择了神修。” “不,是师尊为弟子开启了神修之门,苍凰不敢忘。”苍凰如此坚持,至此,他的命运或将发生逆转,他又将走向何方? “此时怕是已然过了四更天了,你可愿陪为师出去走走啊?”天元起身,星空棋局缓缓隐入黑暗之中,凄迷的月光再次出现在虚空之上。 “弟子不会说话,只怕会扫了师尊的兴致。”苍凰仰起头,轻声笑道。 “走吧!为师本就没什么兴致,一生下棋炼器,枯燥的很。”天元摇摇头,叹息道。 苍凰随着天元走出四合门,出了邀月谷,一枚纯白的棋子化作法架,竟托起苍凰向着东方飞去,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天元落入一座无名苍山的顶峰。 “为师今日在此等一位故人,你也可见见。”天元看着凉薄夜色,身形有几分佝偻,他的声音除了沧桑,竟还有几分疲意。 苍凰觉得师尊今日带他至此是有深意的,绝不仅仅只是为了见见他的故人那么简单。 与其毫无根据的在此猜测,不如抓紧时间修习佛咒,至于该来的,早晚都会来。 于是苍凰端坐在孤崖之上,静心聆听心中那十八道煌煌咒音,时间如白驹过隙,苍凰闭眼睁眼,天色已然微亮,天元老者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细碎的晨光剪切出他佝偻的身影。 苍凰盘膝在孤崖之上,东方那轮朝日之中显现出一个赤金的影,并且在不断的放大,发出隆隆的破空之音,甚是威猛。 “隆隆隆~”金影已至近前,苍凰看的真切了,那是一驾散发着赤金神光的神辇,飞在天上的神辇,而这驾神辇,不负苍凰所望,果真缓缓停在了孤涯之前,苍凰不禁对师尊的身份疑惑起来。 一条玄桥自神撵之上垂下,似星月神光垂落,光芒万丈,一道身影幽幽走来,脚踏纤尘之光,淡薄之意,耻笑天地。 “天元拜见白御使。”天元老者竟对来人俯身见礼了,来人的身份如蒙迷雾。 “天元大师,你我之间怎还如此多礼,快快起身。”这位高高在上的御使沉下身来,扶起天元,苍凰看向他,他头戴白龙冠,一身流云锦上有白龙贯身,中年模样,气势敛于胸怀。 “不知这位是?”白御使转过身来,他也打量着苍凰,令苍凰有些尴尬之色。 “御使大人,此人是老夫的亲传弟子,苍凰。”天元站在白御使的身旁,为他解惑道。 “哦?”白御使与天元相视片刻之后,又打量苍凰片刻方才笑道:“天元大师又收下一位弟子,当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可是白御使的话,倒令苍凰疑惑起来,难道师尊不仅只有他一位弟子吗? 天元单手一翻,手中出现一柄长剑和一柄长枪,皆是漆黑如墨,古朴沉郁,一道道漆黑神韵在其上流转,“白御使,这是我近日来所炼之器,还请御使大人带回。” 苍凰看着两柄仙器,他深知这两柄仙器绝非凡品,至少要比他手中的那柄九锻宝器珍贵。 “有劳大师了。”白御史收起两柄仙器,对天元施了一礼,随后遁上神辇之上,看了一眼苍凰与天元之后,他驾起神辇飞向远方。 白色棋子化作法架托起苍凰向着春山飞去,一路之上天元无话,二人沉默着重回四合门中,天元嘱咐苍凰,依旧是夜晚二更时分再来。 邀月谷外的山涧之中,苍凰端坐山石之上,聆听着心中佛咒,只见他口齿轻动“吒~”一声真言赫然炸响在山谷之中,好似天钟长鸣,经久不息。 苍凰已然醒神筑灵,可自观识海之中,那团如朝日般的青灵之中佛光大盛,散发着遮天蔽日的金芒,苍凰不停,随心中佛咒相念。 苍凰屏气凝神,相随心中咒音,他心中衍生佛咒之变幻,口齿轻开“唵~”第二句佛咒响起,又是一道茫茫天音,可是当此咒响起之时,苍凰只觉胸中憋闷。 苍凰依旧不停,“嘛~”又是一道佛咒,苍凰的魂海之中,佛光彻底淹没了青灵之光。 可是此时苍凰只觉有怪力生生扼在了他的喉间,只见他面红耳赤,青筋凸起,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第四声咒音。 “呼~”苍凰吐出一口浊气,山野之中,无数落叶垂落枝头,他放弃了。 “为何会有如此怪力扼在我的心间,让我无论如何也发不出这第四道咒音?”苍凰思忖道。 魂海之中,青灵之光里,有细细金光自其中射出,青金交杂,照耀那无数颗好似星辰般缓缓旋动的元神。 一只白灵鸟儿飞来,落在苍凰的肩头,绞断了苍凰的思绪,苍凰一笑,将她捧在手心里,笑道:“好些日子不见你,你飞到哪里去了?” 白灵鸟儿展开羽翅,眯着眼,舒服的躺在苍凰的手心里,一动也不动,无论苍凰如何拨弄她,她都好像熟睡了一般,半个时辰之后,白灵鸟儿方才跃出苍凰的手心,落在他的肩头梳理着洁白的羽毛,苍凰也难得的自在。 …… 白灵鸟儿飞走了,近几日,苍凰都在天元那星空棋盘之中蕴养心灵,苍凰已有三日未曾去过绿叶之中的世界,此时他已然醒神筑灵,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开那扇门了。 他张开右手,青光汇聚,天地起了波澜,封闭了一方天地,苍凰却已消失在山涧之中。 浑浊的大道之前,那只黑虎此时浑身布满了细密的雷光,双眼之中同样有雷光闪烁,前些日子为它存放的蛮兽骨肉,不出所料的已然消失不见,看着眼前的黑虎,苍凰摇了摇头。 苍凰再次端坐于浑浊大道之前,他心神汇聚,遁入大道之中,大道之力沉沉而来,撞入苍凰心神,苍凰汇聚心神之力,好似长枪,怒极而上。 心神与大道之力相击,苍凰心中发出沉郁的闷响,大道之力溃散,苍凰心神直冲而入。 苍凰睁开双眼,接天的大道之下,泛起一道道五光十色的神纹,浑浊的大道一分为二,有盈盈之光自门中印出。 苍凰站起身来,缓缓走入了那座大道之门。 走入神门之中,这里静谧无声,像是一座神殿,又像是连接天堂与地狱的神桥。 “你来了?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一道莽莽天音传来,声音里带着无法令人忽视的疲惫。 “是的我来了,没有令你失望,也不能令自己失望。”苍凰挺直腰身,如此回道,像是与故人攀谈,实际上,他们也算得上故人。 “亿万年的时日,也从未如此漫长过。”天音再次传来,充满了哀伤。 苍凰有些愧疚的回道:“我来晚了。” “不不不,你很好,很好,只是有了希望,便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等待。”天音缓缓,沧桑而沉重。 苍凰仰望虚空,那里有三道圣灵之光忽明忽暗,岿然不动。 “天根在此,你自己取吧!” 第十七章 重立仙根 苍凰盘膝于大道之中,他调理气息,元神托着心灵之力飞离魂海,向着那三道散发着圣灵之光的天根而去。他没有仙根,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他们只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仙根,难道他就一定没有希望吗?若是苍凰从不曾了解过自己的仙根,他也会沮丧,会彷徨,会绝望。但是苍凰说的没错,他们就是自以为是,而且常常自以为是的认为这个人没有希望了,那个人也没有希望了,真是讽刺! 那些春山之中的仙人不知要多久之后方才能明白,原来他们所理解的自以为是都是肤浅的,只有苍凰站在他们身前之时,才知深刻,才会永远的明白,真正的自以为是就是——某一天他们共聚一堂,然后叹息着说:“这像一座死海……这没有希望了。” 那么就打破所有的自以为是吧!打破所有的没希望,让他们都知道,一切都有希望。然后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说上一句,“去你.妈的。” 苍凰就这么盘膝坐着,坐了很久,很久。 …… 苍凰的心灵第一次感知到他们的存在,这些天根是有生命的,但是他们的意识很混沌,像是还未开化,他们知道苍凰来了,动也不动,任由苍凰的心灵去触碰他们,去感知他们。 他们漂浮着,没有丝毫的能量喷吐,各自散发着不同的色彩,或者叫玄光,这些都不重要,只是他们太过于纯净,比浩然的月光更加令人着迷,就像是天地刚刚诞生的生灵。 虚空之上,好似飞来了三道天外之石,他们拖着长长的玄光,一紫,一红,一金,像是三条生命的轨迹,漆黑的虚空被三道玄光点亮,他们滑过的轨迹久久不灭。 一刹那,又好像是永恒,他们被苍凰的心灵所引,毫无花哨的,笔直的坠向苍凰。 苍凰抬头仰望,然后被淹没在绚丽的玄光之中,他们坠入魂海,又被指引着沉向法海。 如果命运也有痕迹,那么一定就是此时此刻,苍凰扭转的浓墨重彩的一道命运痕迹。 心灵打破法海,三道散发着圣灵气息的玄光落入法海,死气沉沉的法海顿时翻涌起来,似一座琼山崩塌,坠入了水波不兴的湖面,又似地火喷发,惊天动地。 这座毫无气机,死气沉沉的法海终于活了。 苍凰坐着,三道散发着圣灵之光的天根与苍凰法海之中磅礴的灰暗之气相融相和,法海之中发出隆隆啸音,如有万马奔腾,三道天根在不断壮大,浩瀚的法海化作了起伏的汪洋。 三粒星火,彻底点燃了一整座寒冬里的荒原,大火肆虐,焚尽万物,可是大火之后迎来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此时已过夜里三更,天元坐在星空棋盘之下,苍凰从未如今日一般迟来,他多少有些担心,但是他还沉的住气,他知道苍凰今日不会来了。 五更时分,天元站起身来,心神一动,天地变幻,星空棋局消失了,漆黑的夜色也消失了,他只身站在一处静谧的园子中,繁星不剩几颗,月悬着,像是一面照在心灵之上的镜子,这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他却不知,此时正有人躲在一个黑暗的世界里,涅磐重生。 苍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苍凰内观法海,只见所有的灰暗之气都已消散,法海之中气机无尽,三道天根神光交相辉映,法海之上竟缓缓凝聚出一道漆黑的影子,苍凰以元神远观,他藏于三道天根交织的神光之中,看不真切。 “天根之光相交,怎会出现一个奇怪的黑影?”苍凰心中疑惑。 苍凰驾驭心神遁入神光之中,缓缓向那黑影而去,到了近前,那黑影屹立,堪比琼山,这令苍凰无比惊诧,甚至有些惶恐,一切未知的,在他体内的都令他惶恐,虽然那只是一道影。 黑影之上,竟还有一道道神韵无尽的神纹,苍凰没有时间细看,便持着心神再向前去,可是他的心神一颤,竟被一道磅礴的巨力崩离而去,苍凰不敢再上前去。 大道之中,苍凰豁然睁开双眼,他开口问道:“逆天真人,我法海之中为何会有一道黑影?” “逆天真人,你告诉我,我的体内为何会有一道黑影?”苍凰站起身来,大声的质问道。 可是黑暗之中,始终没有人回应他,苍凰的表情越加的沉郁了,“你为何不回应我?” “你醒了?”终于,那道苍茫之音再次传来。 “那只是三道天根的本相之影,你不必慌张,天根的本相乃是一枚石头,天根取自其中,如今天根与你法海相连,自然会显现本相之影,我不会骗你。”逆天真人似乎极其疲惫,他缓缓对苍凰说道。 “赐你一卷大衍道始图,你且潜心观想去罢!”逆天真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无尽沧桑。 “轰隆”一声巨响,一副道图出现在苍凰的识海之中,苍凰观之,道图之上只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木,再无其他,实在有些稀松平常。 苍凰不知他重立仙根耗费了多少时间,夜里他还要与师傅下棋,他不敢耽误,赶忙出了绿叶世界,刺眼的光令他陷入了短暂的黑暗,苍凰抬头仰望,此时正值正午,但是却有寒意袭来,越来越冷了,枝头上的叶子已然落了半数。 苍凰此时才觉自己饥肠辘辘,脚下都有些虚浮了,他赶忙向着四合门而去。 吃了两碗春香面,和一盘烧子鸡,苍凰才作罢!苍凰虽不知时日,但是凭自己的饥饿之感他肯定,他至少已然离开四合门整整一日了。 天元器坊中,慕舟衣着单薄,正在专注的捶打着一块红铁,一锤落下便是火星四溅。 “慕兄,不知师傅可在?”苍凰开口问道,倒是将慕舟惊的不轻,手中的铁锤一滑,险些砸在了地上。 慕舟收起铁锤,擦去了额角的汗,方才说道:“哦,天元大师走时只说出门一趟,去哪里倒也没说。不过这两日天元大师似是心神有些不宁,总是在门中来回踱步。” 苍凰点点头,退出了器坊之中,心中暗自思量着裴复子的伤势,脚下不禁快了几步。 还未到西凉院前,只见火桐院门前,有数十人聚在一起,喧闹至极,苍凰走上前去,只见尹树手持一柄铜剑与那鬼手三战在了一起,李浑猴满脸是血的委顿在一旁。 鬼手三手中所握大刀之上有三道锻纹,乃是一柄三锻宝器,尹树手中长剑只有一道缎纹,苍凰知道,这是前些日子尹树花了三十下品元石在慕舟手中所购,还看了些苍凰的面子。 苍凰拍了拍身旁的弟子问道:“这位师兄,尹树为何和那鬼手三相战?” 苍凰身旁的弟子怀中抱着一只灵猴,灵猴似是有些不安,藏在此人的怀中,苍凰身旁的弟子并没有细看苍凰,便回道:“这鬼手三进来运气差,便让李浑猴这小子给算算,谁知这李浑猴算了一通,说这鬼手三有血光之灾,鬼手三恼了,便将李浑猴一顿好打。” “尹树与李浑猴之前本都是启灵院的弟子,这尹树自然看不下去了,便出来声讨鬼手三,两人不和,自然打了起来。”苍凰身旁的这位弟子对苍凰将其中原委一一道来。 鬼手三的刀法阴狠毒辣,刀刀直指要害,身法更是有些神鬼莫测,而尹树虽有真元支撑,但是剑法虽然也有几分凌厉之势,但是面对鬼手三狠辣的刀法,他的剑法实在令人堪忧,至于身法,更是一塌糊涂。 苍凰心神发散,谁也没有发现,火桐院门外一颗鹅卵大小的碎石缓缓浮上了半空。 鬼手三胯下一转,夺过了尹树的一剑,他双手握刀,向上一挑。 “叮~”一声脆响,尹树脚下虚浮,险些被掀翻在地,逼的他连退三步。 “哼~”鬼手三轻哼一声,手下不停,握着刀便贴向尹树,大刀横握,便要斩下尹树持剑的右臂。 此时尹树手臂发麻,体内的真元几近耗尽,面对鬼手三的大刀,他避无可避,又连退两步,眼看着大刀就要斩向自己,他竟有些慌了神。 就在此时…… 一道破空之音传来,鬼手三正专注于眼前的尹树,毫无防备。 “当~”一颗飞石生生砸在了他的大刀之上,化作石屑,溅射在他的脸上。 飞石一击,大刀反转而来,大刀生生拍在了鬼手三的胸膛之上。 “噗~”鬼手三一口鲜血喷出,倒飞九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是谁……是谁偷袭……偷袭我。”鬼手三口含鲜血,说完这一句,便昏死了过去。 “让开,让开,万堂主来了。”一队人马手持长戟而来,苍凰望去,那狰狞的万诨当先而来,身后竟还有一位熟人。 第十八章 交锋 将军 “这这这……这鬼手三还真是有血光之灾啊!”怀抱灵猴的弟子看着昏死过去的鬼手三,又看看委顿在地的李浑猴,惊诧的哆嗦了起来。 万诨到此,看着倒地不起的鬼手三,他神情肃穆,一副大义凛然之色,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青天白日,门中就出这等流血伤人之事?” 万诨来回扫视众人,众人皆是神色躲闪,默不作声,万诨呵斥道:“说啊!怎么回事?” “万堂主,守三与尹树比剑,谁知尹树比之不过便暗箭伤人,不知用了什么暗术,便将守三击倒在地,尹树这分明是要将守三置之死地。”有一人自人群之中走出,苍凰认得,此人名陈锤,当日对苍凰下毒手的,算他一个。 就在此时,苍凰自人群之中走出,他身形笔直,面目难见的阴沉,他不看万诨,剑锋直指陈锤讥讽道:“陈锤,你若不去说书,真是亏了你这能黑白颠倒的天赋。” 随后苍凰厉声质问道:“陈锤,既然是尹树与守三比剑,那这李浑猴为何口鼻生血?” “这……这自然是李浑猴为尹树算卦,李浑猴说尹树有血光之灾,尹树心中恼怒,便对李浑猴动了手。守三看不下去,出手阻止尹树,谁知尹树蛮不讲理,不听劝阻,反而扬言要杀了守三。”陈锤两眼一转,只见他挺起胸膛,便将事情的原委进行了大反转。 委顿在地的李浑猴此时面目浮肿,口中鲜血直流,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却不时的在摇头。 “你放屁。”尹树怒不可遏,剑指陈锤破口大骂。 万诨大手一挥,沉声道:“此事蹊跷,将这几人给我押回堂中,待我细细查明。” “慢着。”苍凰向前一步,他与万诨相视,终于,苍凰将目光指向了万诨。 万诨高大威猛,他俯视着苍凰,面目阴沉至极,他警醒道:“苍凰,本堂主要查明此事,还众人一个说法,怎么,你要妨碍本堂主查实此情?” 苍凰正色道:“堂主自当查明此事,但是此时这里人证众多,更适合查明情况,据我所知,此事与陈锤所说恰恰相反,是守三寻李浑猴算卦,却惹怒了守三,守三对李浑猴大打出手,尹树出手劝阻,方才相战于此,至于暗箭伤人,我只问一句,尹树不过是炼气初期的修士,他有何能力暗箭伤人?又有谁看见他使暗术了?此时人证众多,堂主只听陈锤一人之言,难免有失偏颇。” 听到苍凰所言,李浑猴一身褴褛,艰难的坐起身子,表情极其痛苦,但他仍旧不时的点头。 万诨抬起头,扫视众人,缓缓问道:“哦?这位弟子,你与陈锤所说,正好一正一反,这倒令本堂主有些迷惑了,你们说,到底谁正谁反?说出实情者,本堂主重重有赏。” 周遭围观的数十人,听的出万诨口中的意思,迫于平日里万诨等人的淫威,再加上万诨所说的重重有赏,众人更是心中忌惮,无一不是眼神躲闪,无人敢应。 苍凰环视众人,只觉心中凄寒无比,他不禁大失所望,心痛无比,他沉声道:“你们明知黑白颠倒,也不愿出声声讨这些毒燎虐焰,麻木不仁的任由他们在四合门中任性妄为,我们不讲良心,总要讲讲人心,不讲人心,我们总要讲讲人性。是什么让你们丧失了良心,又泯灭了人性?你们沉默不言,只觉事不关己,可是,你们又怎知哪天这虐焰不会烧到你们身上?你们此时的沉默就是作恶,令人心痛。” 可惜,苍凰的一番肺腑之言虽然令众人心中无比焦灼,可是最终,依旧没人敢站出来。 “哈哈,你这位弟子心意是好的,放心吧!我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大家散了吧!”万诨哈哈一笑,对围观之人摆摆手说道。 围观之人皆沉默着,无一人散去,万诨心中稍一思量,对四位持法说道:“将这几人押回。” 苍凰恨,恨极了,他面色沉郁到了极点,尹树与李浑猴此去定然是入了虎穴。 持法堂外,苍凰孤身一人端坐着,他不能冲入持法堂中救出尹树,但是他要替尹树讨还公道,这是他与万诨的第一次交锋。他坐在此便是要告诉万诨,他需要一个公道的评判,否则,他决不罢休。 门外不少弟子都看着持法堂的院内,有些人指指点点,而有些人始终沉默着。 持法堂的密室之中,守三已然醒来,万诨走入密室之中,阴冷的看着守三问道:“鬼手三,你与尹树之事现在老老实实的说与我听,要是敢说一句谎话,我便将你的舌头割下来。” 鬼手三缓缓撑起身子,轻咳两声之后,扯痛了胸口及面目之上的伤势,顿时令他龇牙咧嘴,但是他不敢怠慢,强忍着疼痛将事情原委一一道了出来。 万诨面色阴冷的快要流出水来,他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再次问道:“那你到底是谁暗算了你,你知道吗?” 鬼手三摇头道:“不……不知道,只记得……一块青石飞来,击……击在了我的刀上。” 万诨一甩大氅,轻哼道:“这苍凰坐在堂外,这是要将我的军,妈.的。” 陈锤站在万诨的身后犹豫了半天方才说道:“堂主,我们何必怕那苍凰,干脆就说查明是苍凰暗算的鬼哥,咱们再来治他的罪,一起将他关进堂狱之中。” “啪~”万诨一个重重的耳光将陈锤扇倒在地,骂道:“蠢货,你以为天元那老头是摆设吗?此事若是不给苍凰一个交待,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容我想个万全之策,既能不治守三寻衅滋事之罪,又能令门下众人都满意,否则我这堂主不好做。” 他们却不知,此时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收进了苍凰的耳中。 火桐院中,莫姑娘的断臂还未痊愈,她支起身子,看着身侧正在给她喂药的师姐嗔怒道:“你们怎能这样,明明是那守三仗势欺人,你们却不敢站出来说一句真话,云灵师姐,你忘记那陈锤去年是怎样欺负你的了?若不是我与师兄去的及时,你早就……早就……唉~” 莫姑娘起身下了床,云灵端着药汤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天色渐晚,夜里凉的很,我给那苍凰送个坐垫和衣服去。”莫雨头也不回,便出了门。 “唉~等等我,你的胳膊还没好呢。”云灵丢下药汤匆匆忙忙的跟了出去。 持法堂外,莫雨一臂吊在胸前,手中提了个篮子,脚步匆匆,脸色阴沉,云灵跟在她的身后,莫雨见众人围观,她更是生气,“都看什么看,连句真话都不敢说,你们还是人嘛?” 说完,莫雨便提着篮子直入持法堂,走至苍凰的身旁轻声道:“这位公子,夜里凉,这是我师兄的衣裳,你先披上,还有一个坐垫,莫让寒气入了体。” 苍凰抬起头来,看向莫雨,点点头致谢,云灵站在一旁,有些尴尬的点头道:“对对对,你先披上,夜里凉的很。” 见苍凰披上了衣裳,云灵轻轻扯动莫雨的袖子,示意她送完了东西就快些离开。 莫雨斜视一眼,怒道:“师姐要回便先回吧!我要在这里讨一个公道。” 莫雨的坚决令云灵有些惊讶,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听莫雨对苍凰说道:“公子,你也别怪他们,他们只是迫于压力,敢怒不敢言罢了!” “是啊!徒儿,他们是敢怒不敢言啊!”忽然,苍凰的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苍凰回头,只见天元端着一口石锅缓缓走进门来,苍凰赶忙起身,躬身行礼,“弟子鲁莽,不曾想竟惊动了师傅您老人家。” “呵呵,说什么惊动不惊动的,师傅闲来无趣,来给你送口吃的。”天元轻笑一声,摇头摆手,一副从容姿态。 “来徒儿,此事做的没过,不过还是身子要紧,先吃口饭吧!”天元将石锅放在了苍凰的手中。 还未揭盖,苍凰只觉一股药香扑鼻,苍凰细细嗅来,他竟对石锅之中的所用之药极为陌生,他幼时体弱多病,整日泡在药罐之中,家中也有药铺,故而对药理颇为精通。 可是他此时只能嗅出其中有八道不同的药香,却很陌生。 苍凰揭开石锅,药香更加浓郁了,天元却笑道:“你体内精血匮乏,今日无事,出门给你寻了几味补气生精之药,给你补补身子。” 苍凰顿时热泪盈眶,端着石锅,沉默无言,唯有泪两行。 此时,万诨在持法堂中来回踱步,他正思索着对应之策,却不想一位持法匆忙走了进来,“堂主,那天元老头为苍凰送膳食来了,此时正在院内。” 万诨心中一沉,他缓缓闭上了双眼,他知道,他不能再保鬼手三了。 …… 持法堂外,一位中年男子缓缓走进门来,身后还有十数人紧随其后,男子高声喝道:“我们知道事情的原委,愿意出来作证。” 持法堂外,众人昂首挺胸而来,“对……我们亲眼见证了事情的经过。” 第十九章 神炼术 天元虽然名义之上只是给苍凰送药膳,实际上,天元是要告诉万诨等人,我的弟子要讨个公道,我做师傅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群情激奋之下,万诨不得不放下私心,根据春山之律,将身受重伤的守三拖出来,杖责三十,然后关入了堂狱之中,至于陈锤,颠倒是非,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四合门中,众人只觉这些年来,唯有今日活的像人,有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流了泪,有人去酒坊狂饮一斤酒,有人坐在院中回想着苍凰的话,沉默也是作恶。但是他们今日都做了一件自认为对的事,那就是将颠倒的黑白扳正了,回想着当时万诨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连连陪笑的模样,以及守三被杖责之时的哀嚎声,众人只觉心中的恶气终于消散了不少。此时此刻,就连今日的月光似乎都敞开了心怀,明亮中带着欣慰的笑意。 众人去安顿尹树与李浑猴了,而苍凰却与师傅回了天元器坊。 天元器坊之外,苍凰与天元坐在门前,天元也喝起了酒,他饮下一口酒缓缓说道:“这世间不平之事太多,但是你今日所为,为师甚幸。” 苍凰摇头笑道:“若是没有师傅相助,徒儿恐怕很难讨到一个公道。” 天元又饮下一口酒,感叹道:“徒儿不可妄自菲薄,你虽然是借力而为,也是有心,但是有些事却借不到力,你该如何?” 苍凰沉默片刻,方才道:“自然是凭一己之力。” 天元点点头,“力的根本,是扭转心中不愿之事,是通达心中所愿之事,小力可举物,大力可扭转势,心灵之力依托心神发散,也依托心神发力,神修没有心灵不成修,没有心神也不成修,彼此相辅相成,先前为师说,心灵之力,小力可驭物,那么心灵之力中的大力又是怎样的呢?天地生万物,万物相关,大力于己来说可通达心中之所愿,可搬天地之势,于天下来说可推演天下之势,无穷妙也。” 天元继续缓缓道:“心灵之力,就连为师也只是窥至冰山一角,为师既是神修,又是器师,神修炼器不仅是炼玄铁,更是凝练心灵,壮大心神之法,我将其称之为神炼术。” 随后天元单手一翻,手中出现一块蕴含淡蓝之光的玄铁,他说道:“一块蓝祝星铁,其形不成器,寻常器师需在炼炉之中煅烧,再以重锤反复锻造,去除星铁之中的杂质,回炉煅烧之后方才可进行锻形、开刃、抛光、淬火等繁复过程,神修却不同,徒儿,你看看这块星铁如何?” 苍凰点点头,接过蓝祝星铁,缓缓的闭上了眼,心神携心灵之力发散,沉入星铁之中。 星铁像是一团气息,其中蕴藏着无数幽蓝之光,但是却不仅如此,还有很多驳杂之色充斥在苍凰的心灵之中,漆黑的、灿金的、火红的、甚至还有灰暗的,不一而同。 苍凰睁开眼,端着星铁,眼神游离其上,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这星铁表面看似很纯净,可是其中百色交杂,与这肉眼所见区别甚大。” 天元点点头,表情严肃了几分,“不错,与肉眼所见区别甚大,而我们神修,便可将其放入炼炉之中熔炼之后,再以心灵之力剔除其中杂质,你堪堪筑灵,心灵尚处混沌之中,而心灵越是强大之人,对这星铁之中看的也更真切。” 天元忽然站起身来,放下手中酒袋,对苍凰说道:“徒儿,且随我来。” 苍凰跟随天元走入偏方,偏方之中有一处暗道直通地下,苍凰跟随天元走入其中,暗道之上嵌有光石,令暗道之中无比明亮,百步之后,出现了一处道场,道场中一尊神炉悬浮之上,与器坊之外的神炉如出一辙,只是这尊神炉只有七尺大小,炉内烈焰咆哮,苍凰燥热起来。 “这里有一尊炼炉,还有寻常玄铁十五枚,想试试吗?”天元负手于身后,眉须轻动,那双浑浊的双眼,显现几分明亮。 苍凰那冷峻的脸庞同样浮现几丝笑意,“初来之时,弟子见你悠然自得的躺在藤椅之上,好不惬意,随后又见神炉之中隆隆自响,颇为神秘,弟子便心生兴趣了,此时能一解弟子心中之向往,自然要试上一试。” 天元捋了一把胡须,眼中更加明亮了,“哈哈,好,不过你且要记住,无论是一锻宝器还是九锻宝器,虽然有所用仙石的品阶差别,但是仙石的精纯也是其中关键,三品仙石能炼九锻宝器,但是若是寻常玄铁达到了极为精纯的程度,也不是不可能炼就锻位较高的宝器。” 天元提起一口气,叮嘱道:“还有一事为师要叮嘱你,每一次炼铁都要耗尽心灵之力,达到极致状态方才能凝练心灵,壮大心神,你可记住了吗?” 苍凰暗吸一口气,他还未满十六,难免有些紧张,但他双手轻攥,沉声道:“弟子记住了。” …… 端坐于神炉之下,心神携心灵之力飞去,十五块玄铁,最小的也有鹅卵大小,虽然与火桐院外的那枚青石一般同样是鹅卵大小,但是苍凰以心灵之力将其持起,实在是有些艰难,因为这玄铁比那青石沉了十倍不止。 苍凰以心灵之力持着玄铁缓缓飞入炼炉,炼炉之中烈焰呼啸,苍凰慎之又慎,携玄铁缓缓沉入其中,最终在苍凰心灵之力的包裹下悬在炼炉之中,片刻之后玄铁起了红韵。 半个时辰之后,玄铁已然化作火红之色,并且开始缓缓熔化,直到一个时辰之后,玄铁已然彻底熔化,苍凰以心灵之力将其紧紧包裹。 苍凰灵神两分,一道灵神包裹玄铁,一道灵神沁入玄铁之中,玄铁的之中更是驳杂无比,除却玄铁的本色银光之外其中更有其他各色玄光交织,此时苍凰的灵神就好比在万丈之海中捞一粒粒金沙,这对于灵神的控制需极为精准,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苍凰一心二用,心灵之中,炼炉之中万物依旧是本色之光,苍凰控制着灵神缓缓靠近一颗漆黑的玄光,它在银光之中无比耀眼,苍凰凝聚灵神,缓缓包裹而去。 谁曾想,一心二用也如此艰难,就在此时,包裹玄铁的灵神却一滞,玄铁溶液便坠入了炼炉之底,这真是令人有些气急败坏,苍凰重新再来,他控制着灵神沉入炼炉之底,这里却没有烈火,只有一道道火红的神纹遍布其上,无比璀璨。 只见玄铁溶液已然四分五裂,苍凰控制着灵神将溶液聚拢,再次飞入烈火之中。 这一次,苍凰更加谨慎了,小心翼翼的分出一道灵神,沁入玄铁之中,百色之光再次显现在苍凰的心灵之中,有上上一次失败之举,这一次他对两道灵神的控制更加专注了。 他控制着灵神缓缓包裹一粒灿烂青光,以心灵之力,携它浮出玄铁溶液,可是此时的玄铁溶液却好似沸腾了一般,顿时搅乱了苍凰的灵神,他再一次失败了。 苍凰心中暗生一道怒气,待他平静心意之后,苍凰暗忖,他需携玄铁溶液寻找一处火温较低之处,但是又不可过低,过低会令玄铁溶液再次凝实,对去除玄铁其中的杂质不利。 苍凰持着玄铁来回寻探,直到一个时辰之后,苍凰方才选定方位,他暗暗记在心中。 于是苍凰再次开动,灵神两分,不知过了多久,苍凰终于自玄铁溶液之中提出了一粒暗灰的杂质,苍凰大喜过望,心神一颤,那玄铁溶液再次跌入了炼炉之底。 清晨时分,天元自藤椅之上转醒,整整一夜,他都未见苍凰出来,此番对苍凰的测试倒令他极为满意,苍凰堪堪醒神筑灵,心灵之力能坚持一夜之久,难得。 苍凰端坐在炼炉之下已然不知过去了多久,但他对灵神的控制却越加的熟练了,一夜之间一心二用不再是负担,他一粒一粒的数着,到此时他已自玄铁溶液之中提取出一百二十一粒杂质。 他的身躯开始缓缓颤抖,眉心之中有细密的汗珠凝聚,玄铁溶液在炼炉之中开始上下抖动。 “让我再提取一粒,再提取一粒。”苍凰在心中哀嚎着,他知道自己已然达到极限了。 一粒暗红色的杂质飞出玄铁,“再来一次,就一次。”玄铁溶液开始不住的抖动,他脸色煞白,在片刻之中就好似浸入了水潭之中,汗如雨下,身子也如中邪了一般疯狂颤抖。 又一次,一粒杂质飞出玄铁,苍凰的身子猛然一颤,软倒在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昏睡过去,梦里他梦见了娘亲,他缱绻在娘亲的怀中嗅着娘亲的发香,正睡的香甜,可是他哪里又有机会嗅到过自己娘亲的发香?也不过是一段梦罢了。 沉睡中,苍凰流泪了,此时,他只是一个需要母亲怀抱的孩子,他紧紧的抱着身子,蜷缩在道场之中,如果可以,他愿意这样永远的睡去。 第二十章 七日七夜 一场梦啊!只是他心中百转千回的一次回响,他苦苦守望着,久久期盼着的相见。 他看不见娘亲的模样,他能听见娘亲的笑声,他摸不到娘亲的双手,他能感受到娘亲的温暖。她在哭,她在笑,她在梦里是真实的,她在梦里独自哭泣,她在梦里吟唱着那首《云裳诉》,她说她爱,她说她恨,她说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她说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于是苍凰挖心掏肺的疼,他想要紧紧攥住娘亲的手,他想要醒来告诉娘亲,自己还在。 可是他醒不了,他在梦里挣扎着,他在梦里痛苦着,泪如雨下,才知自己该有多思念。 此时已过了正午,天元走进道场之中,他看见了神情扭曲的苍凰,看到他撕扯着胸口,看到他流泪满面。 于是天元用指尖轻轻触及苍凰的眉心,只见他的指尖有淡淡的青光溢出,苍凰终于缓缓的平静了下来。 …… 星空棋盘之下,苍凰仿佛已然忘记了梦里的魂牵梦绕,天元眼帘低垂着,一身平直的青衣不见丝毫褶皱,他轻握着纯白棋子开口问道:“今日炼铁可有感悟?” 苍凰沉思片刻,方才提气回道:“师傅,弟子认为以凝练心灵,壮大心神来说,这神炼之术看似简单,实际极难,这灵神两分便是最难的,但是若是以炼器来说,这锤炼与神炼,到底孰优孰劣,还很难说。” 天元笑了,露出皓白的门齿,他眼帘轻抬,笑视着苍凰说道:“你初学神炼之术,有如此想法很常见,那为师便告诉你,这孰优孰劣,一块玄铁,寻常器师就是将其锤炼数万次也难比你此时以神炼之术炼出的玄铁精纯,况且,很多极品仙石是极为珍贵的,好比蓝祝星铁,锤炼之术能去其驳杂,同样不可避免的也会锤落星铁,而神炼之术,只会去其糟粕,留其精华,你此时灵神两分便觉困难,但为师要告诉你,最为强大的神修,灵神分散百万道,也不足为奇,神炼一块玄铁,也只是一念之间而已。况且,神炼之术不仅仅只是炼铁,还要铸器,不需繁复的过程,只需神炼,便能铸就一柄浑然天成的法器,比锤炼之术所铸之器更精纯、更锋利、更浑然的法器,徒儿,这孰优孰劣你可明白了吗?” 听师尊之见解,苍凰只觉自己愚钝,连连点头道:“如此说来,还是神炼之术技高一筹。” 可惜,天元又摇头了,只听他说道:“一枚玄铁,若是寻常器师可将其锻铸成一锻宝器,那为师便能将其铸成三锻宝器,这高的岂止是一筹?” …… 苍凰的灵神游走于星空棋盘之上,激流汹涌,苍凰逆流而行,此中,一道道青丝飞入魂海之中,那黯淡的青灵之光再次充盈起来,并且变的更加凝练,这一局,苍凰已下了一百三十七手,期间被天元提去二十八颗子,天元下了一百三十八手,被提去十九颗子,但是棋面之上依旧错综复杂,难见胜负之势。 两人又对了一夜,天明时分,苍凰与天元一同走出天元器坊,秀星已然做好了早饭,为苍凰端来的依旧是天元为苍凰所配的药膳,秀星依旧话不多,端来了药膳,便退了下去。 药膳之中皆是天元为苍凰寻来的天材地宝,苍凰问他,天元只笑笑说是些不值钱的药材,苍凰不以为然,只觉这药膳并不像师傅所说的那般简单,天元的食饭倒是极为清淡,一碗灵米粥加了几颗黄生枣。 吃完药膳,苍凰只觉热气蒸腾,贯穿全身,四肢百骸之中竟有酥麻之感,先前苍凰只觉是臆想,此时却感知极为真切,掌背之下竟开始缓缓跳动,这个过程持续了数十息的时间,便消失了,苍凰抬头看天元,暗忖莫非是师傅已然发现什么? 天元独自吃粥,吃的极为缓慢,仿佛是在一粒一粒的吃,苍凰投来的目光,天元仿若不知。 吃完,苍凰起身对天元行了礼,独自走向偏方之中的暗道,天元的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坐在炼炉之下,苍凰暗道:“不知以我现在的修为,做到极致,这块玄铁能够达到怎样的精纯程度?是否能够铸成一锻宝器。” 苍凰的灵神飞入炼炉之中,灵神包裹住炉底已然凝实的玄铁飞入了烈焰之中。 他以灵神炼取玄铁杂质的能力已然比之前娴熟了很多,此时的苍凰倒是不似之前那般小心翼翼了,心神两分,沁入玄铁溶液之中,一颗颗杂质在苍凰的心灵之中就好似黑夜之中醒目的繁星,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一颗又一颗,一粒又一粒,苍凰所有的心神都专注于此,肉眼难见,但是玄铁却开始变的一点点的精纯,这一日,苍凰开始尝试着将灵神三分,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新开始,再到最终可以缓慢控制着三道灵神同时炼铁。 道场之中,苍凰又一次耗尽了所有的心灵之力,他眼帘沉重,汗湿了衣襟,他颤抖着张开右手,手心之中却闪烁着银白之光,他们细微的好似沙尘,苍凰看着手中之物,缓缓起身,迈着虚浮的步子向外走去。 此时正值黑夜,天元站在后园之中,抬头仰望着无尽星空,他闭上眼,星光交织出的夜空沉寂下去,天元站在漆黑的世界里,天元的心灵之中有无数景象变幻,随后,漆黑的世界之中显现出一枚奇怪的篆文,这枚篆文亮起片刻便消失了。 天元睁开双眼,星空转换,他沉默着走了两步,又再次驻足,他浑浊的双眼此时极为明亮,望着浩然夜空,喃喃道:“初现混沌,怕是要起风了。” 少时,,苍凰走入园中,神色萎靡,他捧着手中的银白之物走到天元的身旁问道:“师傅,此物与玄铁同性,却又有些不同,它更难于熔化,且本色偏白,暗含精光,弟子觉得有些蹊跷,特来问问师傅,此物与玄铁到底有何关系。” 天元看着眼前神色萎靡,体内虚乏的苍凰,生出几分疼爱之色,随后这疼爱之色渐而化作骄傲之态,他看了看苍凰手中之物,怅然发笑,“呵呵,徒儿,这乃是玄精,一块玄铁经亿万年生成,悄然无声之中便会形成这些精华,若是一块玄铁之中,加入足够的玄精,那么所炼之器也会相应的提升品阶,若是一整块玄精,那是可以锻造出九锻宝器的。” 苍凰会心的一笑,随后取出乾坤袋,将其细心的收入袋中,天元捋了捋胡须,心神一动,天地再次变幻,一座星空棋盘显现在漆黑的夜空之中。 一连七日,苍凰都沉浸在神炼之中,此时的苍凰已然能够做到灵神五分,而且神炼之术已然极为纯熟,整整七日的时间,苍凰一刻都不曾休憩,食膳、养灵、炼铁。 苍凰的魂海之中,那团巨大的青灵之光此时非但不涨反而缩小了几分,但是那青灵之光却更加凝实了,其中更是参杂着道道金光,无比耀眼。 至于一颗颗好似星辰的元神却混元了几分,其上更是有五彩光晕流转。 炼炉之中,玄铁溶液比之先前已然凝缩了不少,炙热红光自内而外散发着。 苍凰的灵神游走其中,不停的寻找着残留在玄铁之中的杂质,直到他自认为做到了极致之时,他以心灵之力持着玄铁溶液缓缓飞出了炼炉。 苍凰睁开双眼,他静静的看着身前的玄铁溶液,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半个时辰之后,玄铁凝实,银色的玄铁此时更是发出淡淡的银光,令人痴迷。 苍凰持起玄铁,快步走出暗道,他欣慰的笑着,想要寻师傅帮他看看他所炼的玄铁到底如何,出了偏方他便喊道:“师傅……” “哦~苍凰,大师让我告诉你,他有事出去几日。”器坊之中慕舟见苍凰走来,放下手中的重锤,对苍凰说道。 “哦~”苍凰手中持着玄铁,神色沉郁了几分,他心中的激昂之情顿时变的有些意兴阑珊。 第二十一章 开辟先河 西凉院,裴复子体伤初愈,正在门中练剑,他练的很认真,就连苍凰站在门外他都不知。 院中的几株老槐树叶子脱的所剩无几,但却没有了之前的凄凉之景,打扫的还算干净。 苍凰站在门外看着裴复子,直到他收了剑,苍凰才有些黯然的走进门中,苍凰走到他身边,声音中夹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愁绪,“你的剑中有怒,有恨,对吗?” 裴复子堪堪练过剑,束在脑后的发有些散乱,又似乎有些累了,他吹了吹石台之上的灰尘,坐在石台之上,拍拍石台示意苍凰坐下,随后方才笑道:“你又从何处看出我剑中有恨?” 苍凰叹了一口气,双眉轻抬,两眼仰望着老槐树说道:“自然是从你的眼神之中看出的,你舞剑之时,双眼始终不离剑锋,而且你每一招每一式都用尽了力气。” 裴复子双眼失去了神彩,他无力的说道:“怒又怎样,恨又怎样?恨杀不死人。” 苍凰知道裴复子的恨来源于何处,这恨是恨,也是愧疚,苍凰不知道当日于洪等人对裴复子做了些什么,能让裴复子妥协,就好比当日的自己,他无力回天,那根寄托着心灵的长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断了,此时还冷冰冰的躺在床铺之下。 苍凰拍了拍他的肩膀,清风像是歌姬一般不停撩拨着他的发,甚至迷了他的眼,但是苍凰始终直视着这清冷的世界,轻声说道:“我们都很幸运,怀揣着恨活着,又有多少人怀揣着恨死去,他们比起我们可悲的多,所以,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苍凰站起身来,拍了拍裴复子的肩膀说道:“恨是个好东西,它支撑着我们活下去,去谋求更为强大的力量,说的肤浅些,那就为了恨活着吧!不死,终有相报之时。” 裴复子注视着苍凰,苍凰的话令裴复子惊讶,但是他想此生都再难忘却此时苍凰的眼神和神情,他知道,苍凰也藏着恨,藏着大恨,藏在心底的最深处,深的无法探及,以至于回想平日里他的平静,是会令人发指的。 苍凰盘膝与木床之上,观想着识海之中的大衍道始图,根本就是一株古木,但是苍凰知道,逆天真人赐予他的神图,不会是凡物,至少这株古木很高大,它枝叶无尽,拔地而起,以心神远观,也是需要仰望的存在。 “逆天真人让我观想,自然要以灵神观想,或许遁入其中就会有不同之处了。” 于是苍凰持着心神缓缓靠近古木,他暗道:“若是这样的古木果真存在于世间,真不知道是怎样的存在,怕是春山在它的面前也只是一个……一个……一个矮子?不,或许连矮子都算不上。” 就在苍凰心中腹诽着春山之时,他的灵神却已悄然飞入了神图之中。 轰隆一颤,时间禁止,苍凰的灵神忽然凝滞,识海之中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情景。 只是苍凰灵神的轻轻一触,大衍道始图中,只见古木的枝叶开始渐渐泛黄,此时苍凰的灵神之中,却有无数的意念涌入,它像是一道封尘了亿万年的记忆。 古木正在渐渐的死去,转眼间,古木像是在盛夏之时遭遇了狂风暴雪的蹂躏,霜雪枝头上一片片沉落,百尺之根中一点点逝去,苍凰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他说不清,道不明。 风起,叶簌簌,任他去,随他去……飞入琼山,飞入山河,落于一尺心间,作一捧尘土。 终究,大衍道始图连一捧尘土都不曾留下,消散的苍凰睁开眼,他端坐在木床之上,一夜都没有睡,他醒着,也沉默着,如果可以形容,他会说,他看到了生命的开始到结束。 翌日初晨,苍凰既没有吃什么,也没有洗漱,更没有打拳,他只是一个人走出邀月谷,他放下心中的负累,他无比渴望去喝一口冰冷的山泉,一如当初他等待的那场秋雨。 无名的山涧之中,此时更显萧条,没有百花争艳,没有白灵之舞,苍凰捧了一口在山间激荡的山泉饮入口中,无比甘甜,也无比冰冷,无论是山泉还是秋雨,他都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还活着。 喝下这口山泉,苍凰终于如愿以偿,他起身,端坐在山石之上,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他长久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大衍道始图,他是生命衍变的过程,也是仙法衍变的过程。 一枚种子落在土里,受雨露恩泽,受大地厚重之力而发,如此而已。 仙根深藏法海之中,受灵神蕴养,受法藏先天之机而发,如是而已。 于是苍凰的灵神开始蕴养仙根,四肢百骸之中,先天之机受心灵感召,破壁障而入法海。 三道仙根无形、无性,只有混沌的意识,先天之机化作七彩气机缓缓汇聚法海,凝入仙根。 苍凰就如此坐着,感受着法海之内的变化。 “噗~”…… “噗~”…… “噗~”忽然,法海之中连起三声轻响,此起彼伏,三道仙根起了变化。 仙根的圣灵之光缓缓收缩,每一道仙根的深处,都摇曳着璀璨的神光,像是黑暗之中的灯塔,那般明亮,苍凰感知到三道意识的欢呼雀跃,他们已然启灵通慧,与苍凰灵神相通。 受先天之机而发,三道仙根终于苏醒了。 “轰轰轰~”又是三道惊天之响,仙根随苍凰灵神而动,三道气机喷薄而上,如苍龙出海,贯入经脉,行大衍之始,衍千变万化。 “噗噗噗~”仙根气机霸道至极,灌入经脉,仙根气机所过之处穴窍尽开,连连发出那破障之音,故而使得苍凰体内破障之音此起彼伏。 没有寻常仙法的起手之势,也不是丝丝天地元气汇聚而来,更不是以天地元气贯冲穴窍。 大衍道诀行周天,如一枚种子,自内而发,以仙根气机通经脉,破壁障,引动天地元气,这是生命的起始,也是道法的起始。 天地之元来势凶猛,片刻之余便有无数元气汇聚苍凰周身,疯狂自穴窍之中贯入经脉,苍凰体内三道气机所行之势,一如一座无形的聚元之阵,引无穷天地之元而来。 苍凰没有欣喜,他所行的不过是一个生命凝聚的真理,他不骄傲,甚至难过。 法海之中已然汇聚磅礴的真元之力,他们旋动于仙根之下,于浩瀚的法海来说,他们还算渺小,但若是为外人所知,定然会惊为天人。 傍晚时分,天根气机沉落法海,苍凰方才收功起身,就在此时,冥冥之中,一股磅礴的巨力自天而降,轰然烙入他的心神之中,又在转眼间骤然消散,莫名至极,苍凰闭眼感受。 片刻之后,苍凰缓缓睁开双眼,一种玄妙的感觉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眼前的这三寸之地,放佛便是他的手,便是他的身,只需意念一动,这方天地便会随意念而动。 苍凰尝试着引动心神,轻轻一动,他身前的三寸之地便汹涌起来。 苍凰只觉自己出了幻觉,他心神再次引动,他能真切的感知到眼前的三寸之地如潮汐般翻涌着。 苍凰张开右手,青翠之光凝聚,碧绿的叶子浮上掌心,他心神一动,消失在了山涧之中。 大道之中,苍凰仰望着无尽虚空,他不知自己心中是恐惧还是欣喜,但是他声音就是有些颤抖,他压抑着问道:“逆天真人,我为何能掌控身前的天地之力?” 这一次逆天真人倒没让苍凰久等,他的声音依旧充满了疲意和沧桑,但此时,苍凰竟能听出几分欣喜,“因为你是这天地之中第一个修炼大衍道诀之人,你开辟了仙河。” 苍凰沉默,他又抬起头问道:“这功法难道不是神木以生命凝结而成的吗?怎么……” “道始图乃我无数载印证而成而已,不必执着于生死。”逆天真人如此回应道。 “这方天地,之所以衍生出千千万万道功法,就是因为每造就一种功法,就在天地大道之中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而开辟先河者也会被赐予一方天地之力,每一位开辟先河者追求的便是在这天地之中名垂千古,执掌一方。” …… 苍凰走在夜空之下,他扪心自问,“自己到底追求的是什么?” 但是没有人告诉他,或许只有时间会告诉他,他心中所求。 第二十二章 救人 入了冬,初雪如期而至,四合门中弟子度日艰难,苍凰对世外之事却浑然不知,他端坐在炼炉之下潜心炼器,如今他的灵神足以九分,施以神炼术,一块玄铁也不过短短七八个时辰便能炼化至满意的状态,但是他此时却没有炼铁,而是在炼器。 炼炉的底部,苍凰正在以心灵之力铸就器胚,器胚的形状有些怪异,并不是长剑短枪,而是一枚镖,苍凰将之称之为流星镖,他在这枚镖中参杂了无数颗自玄铁之中炼出的玄精。这是他的第五枚流星镖,也是令他最为期待的一枚流星镖。 他一遍遍将器胚回炉,又一遍遍以心灵之力磨炼流星镖,流星镖的器形渐渐显露,一道道棱痕散发出凛然的锋锐,暗红的器胚之上已然泛起淡淡的银光。 回炉,磨炼……回炉,磨炼……回炉,磨炼……如此往复数百次,流星镖终于成就了苍凰心中期待的模样,它八棱四边,长不至三寸,两锋薄如蝉翼,它是苍凰潜心为自己铸就的宝器。 “嗖~”一道破空之音响起,银光闪烁的流星镖自炼炉之中飞出,这枚流星镖经历过最后一道磨练后,就将迎来自己的新生。 苍凰的身旁乃是一口红缸,缸中之水乃是苍凰自山涧之中取回的山泉水,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水,但是对于此时的他来说,这自然之水已然足够了。 苍凰灵神持着流星镖,“噗~”炙热的流星镖尖轻触寒水,又跃然而出,他的灵神感知着流星镖中的变化,淬火是最为关键的过程,先前苍凰仅仅是淬火这一个过程,便崩断了七枚流星镖,这是烈火与寒水之间的交锋,把持其中的均衡再令器胚重生是极难的。 “噗……” “噗……” “噗……” 但是苍凰果决,淬火之声接连响起,苍凰聚集所有灵神,短短数息的时间,流星镖已然经历过八十次淬火的过程。 最后一次,流星镖尽数没入寒水之中,算是完成了最终的淬火,“呼~”苍凰吐出一口浊气,他站起身来,伸展了腰身,虽然此时他神情有些萎靡,但是掩不住他嘴角那一抹醉人的笑意,这枚倾注了他所有的流星镖总算是没有在寒水之中“身死道消”。 流星镖飞出寒水,苍凰将流星镖握在手中,短短三寸之身上凝聚着五道精粹的宝光,这一枚流星镖为五锻宝器毋庸置疑,这是他第一次练就中阶宝器。 “嗖~”苍凰手中的流星镖忽然化作一道寒光远遁而去,有人自他灵神之中夺去了流星镖。 苍凰并未惊慌,这里只有师尊与他是神修,能在他的灵神之中夺去流星镖的人,必然是天元无疑了。 苍凰转过身来,躬身行礼,“弟子见过师尊。” “呵呵,五锻宝器,江山代有人才出,为师当恭喜你,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你已然走过为师当初数年的艰苦熬炼。”天元眉眼低垂,他端详着手中的流星镖,情不自禁的感叹道。 “弟子只不过是循着师傅的脚步而来。”苍凰沉声回应道,倒是没有什么骄傲的姿态。 天元点点头,忽然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沉默了片刻之后,天元方才抬眼对苍凰说道:“西凉院中有些状况怕是需要你,你且回去看看吧!” 苍凰心中一沉,这是天元第一次提醒他,苍凰只觉有些不寻常。 银光一闪,流星镖飞入了苍凰腰间的乾坤袋中,苍凰行了礼,退出了道场,心神一跃投入西凉院中,苍凰只看到门中有些混乱,不少四合门的弟子围在院门之外,心神潜入房中,他顿时心中一沉,只见他脚下真元涌动,奔向门前。 众人见苍凰踏雪而来,纷纷避让,走至院中,只见福生手持长戟,身穿甲衣,寒冷的冬季,福生却是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苍凰,快进去……看看,这姚迹与……与裴复子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福生见苍凰来了,他俯着身子,口中之气上下不接,但不知怎的,福生见到了苍凰,他便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苍凰来不及回应,便走入房门之中,姚迹与裴复子躺在木床之上,不时的抽搐着,两位四合门的弟子死死的压住二人,李浑猴向来是哪里有是非,哪里便能看到他,此时他正持着太极八卦旗,如大神一般,手中掐着不知名的驱邪神诀,围着二人连连打转。 苍凰走至二人身前,李浑猴装模做样的说道:“本尊正在驱邪,闲杂人等暂且回避。”可是他一抬眼,却发现来人乃是苍凰,李浑猴打了一个机灵,手中的旗子一晃,他呆滞的说道:“苍凰公子,他们……他们中了邪,我……我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苍凰俯身扳开二人的双眼,只见二人眼中充斥着浓郁的赤金之色,苍凰再掀开二人的衣裳,用力按压,苍凰只觉这皮肉极为僵硬,与常人不同,心神透体而入,二人体内皆充斥着一股气,这气有些古怪,它们在姚迹二人经脉之中向周遭缓缓发散,如水一般浸入二人的肉身,古怪之处此时便显现了,凡是受气之所染,二人的骨肉便会开始僵硬,化作赤金之色,苍凰心惊,如此下去,此二人最终会化作一块铜铁。 苍凰心神缓缓靠近那赤金之气,令苍凰诧异的一幕显现了,这团气竟也知进退,苍凰心神触及之处,他们便会退缩,这令苍凰颇为吃惊,他沉思,这气也是有神之物,但不见邪气。 李浑猴看苍凰睁着眼沉默,一句话也不说,只像是在思索,这令李浑猴心急如焚。 一位四合门的弟子却说道:“苍凰啊!能不能救?你倒是说句话呀!你看这人已经快不动了。” 此时福生推门进来,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说道:“快快快,裘医大人来了,让裘医大人给看看。” 苍凰抬眼看去,这裘医大人竟是一位妇人,生的端庄,但是苍凰此时却无心打量,对福生说道:“你们先出去,这人我能救。” 裘医大人皱了皱眉,只觉这眼前的年轻人有些狂傲,但是福生却不这么认为,只见福生两眼一睁,喜上心头,正要请裘医大人出去之时,裘医大人问道:“既然能救,能否让我观摩一番?” 苍凰沉思片刻,却问道:“你可否将你封经定穴的银针借我一用?” 裘医大人站在不远处点头应道:“既能治病救人,当然可以。” 苍凰接过针裹,话不多说,他即时分出一道灵神,封住姚迹的心神,姚迹顿时不再如先前一般颤抖了,只是那筋骨之下的赤金之光更加浓郁了。 苍凰心神九分,一道封住了姚迹的心神,其余八道如白虹贯日,自头顶百会穴倾泻而下,堵截这怪异之气,只见苍凰手起针落,一针又一针扎入姚迹的穴窍之中,手法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裘医大人,静静的看着苍凰的手法,干净利落,下针果断,她难以置信,一位稚气未脱的少年,能将这封经定穴之术练至如此境界。 但是裘医却不知,苍凰之所以能如此果决迅速,只因苍凰乃是神修,每一处穴窍在他的心灵之中都如漆黑夜晚之中的篝火一般耀眼。 此时姚迹与裴复子的命运再一次落在了苍凰的手中。 第二十三章 前往九夜谷 在苍凰灵神的逼迫之下,那一团气开始缓缓收缩,自上而下退避而去,苍凰一鼓作气,灵神围堵,银针之上辅以真元之力,在姚迹的身上筑起一座座高墙。 一个时辰之后,苍凰灵神走至姚迹足底,那赤金之气退无可退,凝在姚迹的足心之中,苍凰连下二十一针,对那赤金之气布下了天罗地网,令它无处可逃。 苍凰灵神在那赤金之气的周遭缓缓游走,此时苍凰已对它形成了包围之势,他心中暗道:“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陡然之间,苍凰的灵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扑而上,那团赤金之气恐慌至极,四下逃散,可是所有的退路已然被银针及灵神封闭,它们退无可退,挣扎着落入苍凰为他们布下的陷阱之中,可如今苍凰心灵之力已不可同日而语,怎能令它逃遁而去? 苍凰以心灵之力裹挟着赤金之气自银针之中缓缓溢出,福生看着不停鼓动的赤金之气,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他难掩心中恐慌,额间不知何时渗出一丝冷汗,他吞了一口涎水,声音都变的有几分嘶哑了,“这是什么鬼东西?” 苍凰将赤金之气彻底逼出姚迹的体内后,他细细端详着这团赤金之气喃喃道:“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苍凰撤去封在姚迹心神中的那道灵神,姚迹终于清醒过来,他眼中赤金之色散去,艰难的吞咽一口涎水,转过头来看苍凰,眼神焦灼,只见他口齿轻开,仿佛要说什么,可是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苍凰安抚道:“你已然无碍,暂且休憩片刻,有话等等再说,容我先救裴复子。” “福生师兄,这姚迹就托你们先照顾片刻。”苍凰的目光在裘医大人的身上停留片刻之后又转向福生说道。 裘医此时才明白,苍凰并不是骄傲自大,虽然她不知苍凰是如何救了姚迹,但是单单是苍凰的那下针之法,就令她佩服至极,此时听到苍凰的吩咐,倒是她先动了。 苍凰不敢耽搁,将赤金之气收入乾坤袋中,苍凰褪去他的衣裳,此时一道道金色纹路已然显现,令身旁的四合门弟子心惊胆寒,避之不及。 裴复子的情况比起姚迹更加危急,苍凰再次施法,心神九分,自百会穴而入,围堵那赤金之气,此次苍凰足足花费三个时辰,耗费了无数心力,才将裴复子体内的那道赤金之气逼出。 “呼~”木屋之中寒气逼人,苍凰却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长出一口气,裴复子此时虽然还未醒来,静静的躺在木床之上,但是有惊无险,苍凰已自他的体内逼出了那股赤金之气。 苍凰此时无心顾及这团莫名之气,便要将赤金之气收入乾坤袋中,可是只见苍凰眉头一皱,心神扫过乾坤袋,袋中的一切皆变了模样,元石之中没有丝毫元气波动,就连丹药也像是被冰封了一般,还有五枚流星镖,皆是被赤金之气所染,起了变化。 姚迹见苍凰起身,他缓缓抬起手臂,似有话说,苍凰见他眼神焦急,收起赤金之气,抛开心中的疑惑问道:“姚迹,你是否有事要告诉我?” 姚迹还未恢复,他只能轻轻眨动眼睛,苍凰贴在他口边说道:“你说罢!我听着。” “尹……树……在……在……九夜谷。”姚迹双眼圆睁,他的手紧紧的攥住床褥,用尽了力气,方才断断续续的说出一句话来。 说完此话,姚迹如释重负,他等着苍凰,便是要说这么一句话,说完,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艰难的喘息着。 苍凰抬眼问道:“福生师兄,你们是如何发现姚迹与裴复子的?” 福生见苍凰问他,他赶忙回道:“哦,他们二人并不是我们发现的,而是一位老猎户发现的,他曾救过万诨堂主,知道通往四合门的阵门所在,万堂主当年为了报恩,便给了他一个四合门的铭牌,告诉他若是有难处就来四合门找他,今日他与儿子穿过阵门,自大山之中带回了姚迹与裴复子二人,堂主这几日不在堂中,今日正巧我在堂中职守,看是他二人,便赶忙差这两位弟子将他们背回了西凉院。” 苍凰了解了事情原委,心中感激猎户所为,接一句问道:“那老猎户呢?” 福生眨巴眨巴眼,先前他见着姚迹与裴复子的模样也是慌了神,此时回想,竟想不起老猎户先前到底说了什么,更不知身在何处,只好回道:“老猎户?我当时没注意,兴许是走了。” 苍凰想感激那猎户,却也顾及不上了,只能等日后再说,于是他再问道:“那你可知九夜谷在何方,姚迹告诉我此时尹树还在那里,怕是遭难了,我得去救他。” “九夜谷?我当然知道,那里盛产红烛草,还有一处废弃的矿脉,出了阵门,向西南而去约莫百里,便是九夜谷了。”福生挺起胸膛连连点头回应道。 “对对对,苍凰公子,前日里我便听人在门中弟子说自己在那废弃的矿脉之中采到极为难得的仙石,他便说是要去那废弃的矿脉之中再去采石,尹树他们定是与那些人去九夜谷采石,才中了邪的。”李浑猴自上次得苍凰所救之后便以苍凰公子称呼苍凰,他本就是非,此时听闻九夜谷,忽然想起了前日的事情,赶忙插话道。 苍凰眉头一皱,自知人命关天,不可耽搁,他对福生与李浑猴说道:“话不多说,你们将裴复子与姚迹抬往天元器坊,这西凉院实在清冷,姚迹他们受不了。” …… 天元器坊之中,苍凰静静的站在一侧,天元睁开浑浊的双眼,看着眼前的赤金之气说道:“此乃赤金圣母精,乃是赤金圣母石经亿万年衍化诞生出的一种灵气,也算是成精了,极为难得的存在,你可听说过点石成金吗?虽然如此描述它有失偏颇,但是却也差之不远了。” 苍凰沉声道:“它们何止是点石成金,就连姚迹与裴复子也险些丧命在他们手中。” 天元坐起身子摇头笑道:“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苍凰抱拳躬身,对天元说道:“师傅,此次还请您照顾姚迹二人,尹树怕是此次有难,弟子要去那九夜谷中走上一遭。” “去吧!此一去也当历练了,这二人你不必担心,只是为师不在,你当要万事小心。”天元点头嘱咐一番后,摆摆手让苍凰去了。 福生与苍凰商议一番之后,决定与苍凰一同前往九夜谷,此时二人催动真元,踏雪而行,片刻之间便出了邀月谷,一路向西,高高耸立的阵门在望。 福生走至阵门之前,当先一步踏入了阵门之中,苍凰紧随其后,阵门之上真元流转,道纹显现,随后二人消失在阵门之中。 出了阵门,福生搓搓手指着银装素裹的西南方说道:“你看,九夜谷乃是通古山脉的边缘之地,我们翻过七座大山,便到了,可我只是炼气中期的修士,以真元催动脚力,怕是到不了九夜谷我体内的真元便耗尽了。” “我也只是炼气中期的修士,夜里我们只能寻一处藏身之地,恢复了真元再前行,只求尹树能撑到我们到来之时。”苍凰望着远方,任天地一色,如诗如画,他此时也无心赏景。 二人催动真元,奔山而下,向着西南而去,寒风凛冽,白雪压枝,曾经荒蛮的琼山大川此时一副萧条之景,偶尔还可见蛮兽的残尸。 堪堪入夜,福生的真元便将要耗尽,二人站在一处山脚之下,福生道:“我们距离那九夜谷怕是还有四十里地,这山的半腰之处有一处火溶洞,其中温热,适合落脚,我们便去那里恢复真元吧!” 苍凰点点头,“也好。” 苍凰以灵神探路,倒也不慢,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到了那火熔洞前。 一股热浪自火熔洞中传来,福生便向着洞中走去,苍凰却低下头来,口中轻呵,“慢着。” 福生心中一紧,脚步停顿下来,转过身来轻声问道:“怎的?” 苍凰灵神缓缓探入洞中,只见他两眼一睁,他缓缓向后退去,对福生说道:“此处不可久留,快走!” 福生手握长戟,踏着白雪,缓缓向后退来。 可是此时似乎已然晚了,只听火熔洞中传来一声轰然巨响,苍凰一跃而起,大声喊道:“快跑。” 第二十四章 毒火蝠 幽深的火熔洞中红光渐盛,似有地火要喷薄而出,福生那里还管的了那么许多,此时逃命最要紧,他运起体内最后的真元,蹿出洞口,洞口之外便是崖壁,他脚下急转,顺着来时的陡峭山道急下。 此时苍凰便在福生身前五丈的距离,五枚流星镖自苍凰的乾坤袋中接连飞出,此时这流星镖被赤金圣母精气所染,在黑暗之中散发这浓郁的赤金之光。 “苍凰,那火熔洞中到底有什么啊?”未知的总是最为令人恐惧的,此时福生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藏在那火熔洞中。 苍凰头也不回,他的灵神正密切的关注着火熔洞中的情况,但是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福生心中慌乱,脚下也慌乱,苍凰乃是神修,已然醒神筑灵,而福生初生元识,不过能探身前三丈之地,此时一乱,福生竟被绊倒在地。 此时福生脚下有真元之力加持,再加上乃是急下的陡峭山道,福生摔的怕是不轻,苍凰赶忙顿住脚步,他便要转身扶起福生,可是就在此时,荒山之上,密密麻麻的炽焰冲出溶洞,它们挥动着翅膀,向着山下汹涌而来。 福生握着长戟,在雪地之中缓缓撑起了身子,他此时口鼻生血,疼的令他有些麻木了,苍凰一把拉起他的臂膀,只是急切的说了一句:“快走。” 福生有些昏沉,但是他也心知此时乃是生死时刻,擦去脸上冰雪与热血混杂的血水,他转身看了一眼身后,那一刻,他只觉头皮发麻,再也不敢耽搁一刻。 “苍凰……那……那到底是什么?”逃命之中,福生依旧不死心的闷声问道,他真怕自己死的不明不白的。 苍凰无暇回头,他拉着福生的手,急切的回道:“那是一种浑身燃烧着烈焰的蝠。” “莫非是那毒火蝠?可是这春山之外怎会有毒火蝠存在?”福生此时当真是欲哭无泪,这片山野对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可他何时经历过眼前的景象。 那密密麻麻的火蝠穷追不舍,距离二人越来越近,此劫难逃,苍凰灵神控制着四枚流星镖逆行而上,逃不得,只能另行它法了。 一枚枚流星镖窜梭而去,在黑暗之中拖出一道道赤金的光痕,“嗖嗖嗖~” 毒火蝠展翅足有七尺,此时密密麻麻的火蝠如火瀑一般直扑而下,一枚流星镖直冲毒火蝠而去,谁知那火蝠在黑夜之中却如此机敏,轻轻一闪,苍凰的流星镖便落了空,这令苍凰大为意外。 苍凰心中一滞,他本不想与这些生灵起冲突,可是谁知当他认清形势之后,却发现这火蝠竟如此机敏,他脚下更快了几分。 苍凰心中暗道:“对杀不成,那便聚杀罢!”随后,荒野之中四枚流星镖相聚而来。 那些毒火蝠距苍凰二人不足百丈,苍凰不再逃遁,心中一沉,顿下了脚步,对福生说道:“逃不了了,拼死一战吧!” 一瞬间,苍凰的灵神九分,达到了极致,“嗖嗖嗖~”除了五枚流星镖外,乾坤袋中飞出了四枚元石,此时这些元石也被那赤金圣母精气所染,化作了一块块金石,以金石袭扰,总归能令他们多几分胜算。 “嗖嗖嗖~”苍凰身前三丈之外,九道金光极速飞转,化作一个防守的阵法,像一口金钟罩般将二人罩在了其中,福生与苍凰紧靠着,他握着手中的长戟,一咬牙厉声道:“来吧!让你福爷爷会会你们。” 苍凰回望荒野,足有过百只毒火蝠四散而来,黑夜之中,他们是如此耀眼。 “呼~”一只毒火蝠当先而来,浑身上下燃烧着黑红的毒火,庞大的身躯临近便会掀起一股炙热的气浪,毒焰之中,苍凰只见一张血盆大口,从天而降。 “噗噗~”两道杀意凛然的流星镖,自毒火蝠的羽翅之下穿过,夜如白昼,苍凰看的真切,这毒火蝠的鲜血溅了足足两丈之远,终于第一只毒火蝠死在了苍凰的手中。 “唧唧~”毒火蝠坠落在地,煽动着火翅,发出极为刺耳的哀鸣之声,随后其身之上的毒焰渐渐黯淡了下去。 终于,大量的毒火蝠飞来,它们如有感召一般,同时发出极为刺耳的哀鸣。 它们的凶性彻底被激发了,如飞蛾扑火一般扑向苍凰与福生,苍凰心中一沉对福生说道:“边守边退,不能坐以待毙。” “好,你也要小心些,这毒火蝠的毒火很厉害,沾之难灭,直到将你化为灰烬。”福生手持着长戟死死的盯着漫天的毒火蝠,提醒着苍凰。 漫天的火蝠好似已然疯狂,没有丝毫的畏惧,两枚流星镖飞遁而出,顿时穿透了两只毒火蝠的肉身,它们的火翅一滞,便自半空之上坠下。 苍凰与福生二人紧靠,脚下也不停顿,在荒野之中来回变动身位,以参天的古木做为屏障与毒火蝠周旋,如若不然,苍凰与福生早在这些毒火蝠的前仆后继的攻势之下化为飞灰了。 福生持着长戟,猛然刺死一只重伤之后还在匍匐着向前的毒火蝠后说道:“若不是有你在,今日我定然逃不出去了。” 流星镖在银白的世界里依旧金光闪闪,它们是杀生的利器,它们被苍凰磨炼的很纯粹,它们穿过毒火蝠的身躯,依旧不沾丝毫鲜血,短短的时间里,很多毒火蝠死去了,但是它们依旧凶残无比。 地心火岩之中,毒火蝠王很虚弱,也只有在它产子之时,它才会变的如此虚弱,所以每当他产子之时,它都会带着一部分徒子徒孙远离通古山脉,寻一处僻静之地,便与产子,可是此时它竟听见了同类的哀嚎,感受到了他们的痛苦,还有它们誓死保卫自己的决心,它很愤怒,无比愤怒。 它自地心之中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哀鸣,其声自火熔洞中传出,令福生头痛欲裂,就连苍凰也是心中一紧,如芒在背。 毒火蝠此时不过残留数十只,听见毒火蝠王的召唤,顿时停下了前赴后继的攻势,他们展开火翅,向着火熔洞中飞去,福生长出一口气,手中一松,长戟垂倒在地,“终于走了。” 苍凰却丝毫不敢大意,那一声哀鸣自半山之上传来,无比凶猛,而且只是一声召唤,这些毒火蝠便停下了攻势,他暗道,发出那一声召唤的生灵,又是怎样的存在。 “此地不可久留,快起来,我们赶路。”苍凰一把拉起福生,向着山下走去。 “人族的小子,我会找到你们的。”漫漫荒野之中,竟有一道人声传来,震落无数枝头白雪,蒙在苍凰之身,令他更加清醒了。 “在下实属无奈之举,只是这些火蝠穷追不舍,我不得不自保性命。”苍凰对着莽莽山林回应道。 “杀我同族者,死。”那火熔洞中再次传来一道霸道之音。 苍凰只觉如何卑躬屈膝,此生灵也绝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他回应道:“前辈如此蛮横,那我便等着前辈来取我性命了,道不同,多说无益,就此别过。” 说完,苍凰头也不回的向着山野之中走去。 苍凰二人在另寻了一处洞穴,点燃篝火,数个时辰之后,二人皆恢复了体内真元,二人再次上路,破晓之后,九夜谷已然在望。 寒风之中,福生抱着臂膀俯视着山下说道:“眼下这处山谷便是九夜谷了。” 苍凰站在琼山之上俯视九夜谷,此处绝壁林立,谷中昏暗无比,更像是一座天堑。 苍凰对福生说道:“你便在此处等我,若是我一日未回,你便去天元器坊寻我师傅,告诉他老人家,我在此地遭难了。” 福生点头应道:“你此去,定当小心,谷中不知是否还有那邪物。” 苍凰在风雪之中,展开步伐,自琼山之上,向着谷中而去。 第二十五章 步入死穴 苍凰站在九夜谷的入口处,这里的光似乎很吝啬,少的可怜,谷中布满了大大小小乱石堆,想必是此前采石之人留下的。比起世外的严寒,这里却充斥着湿热之风,呼呼作响,苍凰走向谷中,一如来时的模样,坚韧挺拔。 谷中太过于静谧,未至半里,苍凰竟在谷中发现了一座温潭,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令周遭有些迷蒙了起来,苍凰以灵神扫过周边,竟发现潭边的碎石之中斜插着一柄断剑,苍凰走至近前,将短剑拔出,剑身通体暗绿,其上有两道宝光,蹊跷的是断裂之处光滑无比,苍凰暗道:“此剑必然在四锻之上,并非崩断,而是被生生斩断。” 苍凰站起身,将手中的断剑收入乾坤袋中,不禁更加谨慎起来,一柄能斩断四锻宝器的杀器达道了什么品阶,苍凰不得而知,但是绝非宝器。 两枚流星镖悄然自乾坤袋中飞入了他的双袖,他的灵神九分,堪堪能覆盖周遭百丈之地,但也足够了,苍凰这才迈开脚步继续向前。 不多时,一股淡淡的腐尸之气传来,苍凰停下脚步,腐尸之气自东南方传来,苍凰两道灵神相合向前探去,一里之外,出现一座巨大的山坑,有浓郁的雾气自坑下蒸腾而上,坑下三丈之地也是一座温潭,潭中的景象令苍凰心中一悸。 数十具尸身在翻涌的温潭之中上下起伏着,他们全身赤.裸,有些人身已然骨肉分离,惨不忍睹,苍凰如遭雷击,赶忙收回了灵神,不敢再看。 他攥着手中的流星镖,奋力平息下心中的惊怒,他再次向谷中深入,一具具蛮兽白骨出现在苍凰的灵神之中,忽然,昏暗的山谷中,似有一个巨大的阴影闪过,速度极快。 苍凰九道灵神相聚,一念遁去,只见一个巨大的生灵收了羽翅,落在了一株枯死的古木之上,它站着也足有近两丈的高度,双翅一展怕是足有五六丈,似鹰非鹰,似鹏非鹏,通体散发着乌黑的神光,不知为何,苍凰只觉,这巨鸟虽然正梳理着羽翅,但是实则是在关注着他。 巨鸟不动,苍凰却不能停下脚步,他五道灵神相聚,注视这巨鸟,四道心神扫视周身。 苍凰堪堪迈开步子,谁知那巨鸟却骤然展开羽翅俯冲而下,苍凰心中一冷,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巨鸟果真在注视着他的举动。 苍凰脚下灌注真元,霎时间五枚流星镖如离弦之箭,射向虚空。 那巨鸟的铁翅一扇便有妖气涌动,霸道无比,苍凰控制着五道流星镖直射巨鸟而去,此巨鸟远不是毒火蝠可比,只是这霸绝的气势,便令人心生寒气。 苍凰脚下生风,向着山谷深处飞速而去,五道流星镖射向巨鸟,只是发出几声脆响,竟未能伤巨鸟丝毫。 可是这不是最为令人恐惧的,只见那巨鸟铁翅猛然一扇,那双翅之下的妖气竟在转眼间凝聚出数百只乌黑的妖灵,苍凰心中一沉,只觉这无数妖灵将天地都遮蔽了。 苍凰手臂之上那串朴实无华的佛门念珠此刻散发出了淡淡金光,苍凰随着心中那煌煌咒音突然开口轻念一声:“吒~” “吒~吒~吒……”佛门正音自苍凰口中一出,顿时化作滚滚不息的佛咒,响彻山谷。 就连远在琼山之巅的福生也隐约听见了这一声浩浩荡荡的佛音。 咒音为佛门刚正之音,充斥着浩然正气,巨鸟为妖,浑身似铁,不怕流星镖的攻势,但是受这咒音一摄,顿时如遭重击,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那些妖气幻化而出的妖灵也在转眼之间破的一干二净。 见此景,苍凰更快了几分,在乱石堆中飞速狂奔,巨鸟落在谷中,掀起无数罡风,那双漆黑如渊的双眼充满了愤怒,也充满了畏惧,但是它依旧展开铁翅,直追苍凰而上。 巨鸟只是轻挥三次铁翅便已追至苍凰的身后,任凭苍凰一息数十步也难抵巨鸟的铁翅煽动一次,千钧一发之际,苍凰脚下一转,绕到那乱石堆之后。 “轰~”巨鸟那漆黑的铁爪之下,巨石堆顿时四分五裂,乱石崩飞,苍凰心念一动,天地之力降下,周身那三寸天地化作屏障将苍凰包裹在其中。 强大的罡风和乱石混杂着巨鸟口中的腥臭之气同时涌来,劈斩在苍凰的身后,将苍凰生生掀翻在地,巨鸟张开翅膀,低头俯视着苍凰,发出噬人的寒光。 苍凰站起身来,与巨鸟四目相视,他自手臂之上取下那串佛珠,持在手中,淡淡的佛光自其中映出,巨鸟好似感受到了其中的浩瀚之力,其身后仰,煽动铁翅,双眼紧紧盯着苍凰手中的佛珠,发出嘶嘶之音,腥臭无比。 就在此时,苍凰口齿轻开,念了一字,“唵~” 佛门咒音再次响起,短短两三丈的距离,这佛门咒音,如惊涛般汹涌而去,震慑巨鸟的心灵,巨鸟心灵发颤,周身的妖气一时间也是四散而飞。 苍凰却运足了真元之力,向着谷中继续逃遁,巨鸟一甩头颅,对苍凰已是怒极了,它跃上虚空,又急速垂下,便要抓裂苍凰的头颅,就在此时苍凰的身前忽然飘来一纸火红的符箓,速度极快。 苍凰此时一心只在巨鸟身上,竟忽视了周边,待他发现之时,那纸符已在眼前。 那纸符在苍凰身前七尺骤然爆裂,恐怖的赤红火焰顿时将苍凰吞噬其中。 万诨身负一柄大刀自虚空之上落下,巨鸟铁翅一煽,重新跃起,它扫视着那团烈火,其声清冽无比,似乎极为畅快。 万诨那狰狞的面目此时显现出狠辣之色,他望着熊熊烈焰轻声说道:“想杀你,还真是不容易。”随后,万诨一跃而起,遁向九夜谷深处。 生死关头,苍凰以天地之力加身,心神一动,藏入了绿叶世界,这才堪堪躲过此劫。 半个时辰之后,苍凰以灵神探出绿叶世界,谷中空空如也,巨鸟不在,苍凰方才自绿叶世界之中重回谷中,他看着周遭的烈火之痕,纸符爆燃的那一刻,他以灵神看见了万诨的身影。 “并非妖孽作祟,而是人作孽。”苍凰心中想起了那山坑之中的死尸,心中愤恨无比。 他飞速向着谷中进发,不过一个时辰,苍凰来到了一处巨大的洞穴之前,这洞穴怕是有数十丈之高,苍凰以灵神扫视一番后,终于迈步向着洞中走去。 漆黑的洞穴之中湿热之风不绝,洞穴之中无比静谧,只有苍凰的脚步声在洞穴之中回荡着,洞穴之中不是会出现一具具枯骨,怕是死了很久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此洞一分为四。分别通往四个方向,苍凰灵神四分,扫视而去,就在此时,洞穴之中传来了万诨的声音,“苍凰,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苍凰眉头一皱,暗恨自己如此大意,竟然走入了一个死穴之中,他强压下心中的恼意回道:“你们是何时发现我的?” “何时?我想想,也许是你离开那四合门之时吧!哈哈~”万诨对此时苍凰的恼意无比开心,于是他大声笑道,他的笑声充斥了整个洞穴。 苍凰问道:“你与我要做什么交易?”同时,他的灵神四散而去,竭力寻找万诨。 “交易,对,交易,你是个有大秘密的人,这样吧!你将你手中的宝物交出来,我便不杀你,将你囚困至死,我万诨说到做到。”万诨的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可是苍凰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万诨的所在,可是他知道自己绝不可心慌。 “宝物在我手中,你来取吧!”苍凰一语未尽,已然选择了一条洞穴,逃遁而去。 “哈哈,苍凰,你逃不了的,受死吧!”万诨的笑声转眼间变的凄厉无比。 就在此时,一柄长剑自山石之中陡然刺出……斩向苍凰的头颅。 第二十六章 杀! 有很多事,苍凰不能够理解,比如此刻,为何这柄长剑会令自己的灵神也没有察觉,为何一把剑可以自冰冷的石壁之中刺出,刁钻无比,狠辣无比?但是此时这些都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要置他于死地,这是绝不能够发生的。 电光火石之间,三寸天地之力汇聚周身,长剑猛然刺入,深入两寸之时再难寸进,石壁中人倒也果断,一击无果,抽身便退,两道流星镖自乾坤袋中激射而出,可依旧迟了一步,流星镖击在石壁之上闪现几夺火花之后,回到了苍凰的身边。 随后,苍凰发现这幽冷的石壁好似也成了屏障,令他的灵神无法穿透,他当真是步入了死穴吗? “苍凰,不怕告诉你,你早已进入大阵之中,此时就算你插翅也难飞,若是再不乖乖就范,可别怪我吹灯拔蜡!”万诨的声音再次响起,有几分狠辣,也有几分惬意。 苍凰默不作声,心中飞速转动,考量着眼前的处境,他此时就像是瓮中之鳖,并且处在明处,极为被动,并且处处皆是杀机。 “嗖嗖~”左右石壁之中陡然有两柄长剑刺出,一剑刺向苍凰的腰腹,一剑刺向苍凰的肋下,剑身之上真元流动,剑势依旧刁钻凌厉,可是此时苍凰心中早有警觉,他正等着这一剑,他心中明了只有以静制动,以动作乱,方才能博取一线生机。 持剑之人堪堪露出半肩,两道流星镖还未见金光闪现,便已激射而去,先前的那一剑刺的苍凰措手不及,但是此时苍凰已然心中有备,灵神在瞬息之间便持镖而出。 “噗噗~”流星镖是为杀伐而铸就,虽然品阶较低,但是胜在灵活与小巧之上,只见两道鲜血飙射而出,流星镖已然穿过了持剑之人的臂膀,其刃之上金光闪耀,不沾丝毫鲜血。 “叮当~”二人的长剑掉落在洞穴之中,响声异常清脆,持剑之人再次消失在石壁之中。 二人堪堪退入石壁之中,“嗖~”骤然之间,漆黑的洞穴之中亮起了一抹灼目的青光,一柄长枪自上而下射来,如白虹贯日,迅捷无比。 瞬时间,石壁之中又有四柄长剑斩来,攻势凌厉,真是要将苍凰置于死地。 五道流星镖如闪电般飞出,化作五道凌厉的匹练,“噗……噗……噗……” 流星镖透体而过的声音接连响起,四位持剑之人受伤退回,可是持枪之人便没有那么幸运了,他被流星镖当胸穿过,只听他轰然落地,“噗~”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后委顿在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低头看自己的胸口,可是黑暗的洞穴中,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只觉自己胸口有些温热,只觉自己无法喘息,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要将他生生拖离了这个世界。 苍凰看着倒地之人,他一身黑衣,并非四合门下弟子,但已然是炼气期的修士,他死了,这是苍凰杀死的第一个人,他看着这人血流如注,他也看到了他的惊恐和恐慌,可是他并不怜悯他,因为他该死,他不死就会有更多的人因他而死。 或许此时的苍凰是疯狂的,但是这些人在他的眼中是为恶之人,是比毒火蝠还要恶毒的禽兽,为恶之人该杀,杀他,与杀毒火蝠并没有什么区别。 “万诨,你手下的这些阿猫阿狗,当真不怎么样,若是你能亲自出马,我必然束手就擒,亲手奉上我手中的宝物。”苍凰要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测,印证万诨此时无法脱身,因为既然他已入阵,万诨为何不亲自出手诛杀他? 万诨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手中之宝,早晚都会是我的,我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既然如此,万堂主,你只管杀来,我不能替天行道,但是却能为人族除恶。”苍凰挺直腰身,沉声说道,五道流星镖便是他手中的杀器,与他相随而行。 “小子,拿命来~” “杀杀杀~杀得此人重重有赏。” 漆黑的洞穴之中顿时间杀声骤起,像蛮荒之中掀起的狂风,野的像狗。他们为了重赏来杀苍凰,可是苍凰为了什么要杀?他什么都不为,只因为他们该死。 五道流星镖成了夺命之镖,它们留下一道道残影,穿过一个个胸口、臂膀、头颅。 “你们恐惧吗?你们悔恨吗?你们作恶之时想过这一天吗?”苍凰的声音在洞穴之中回响,带着沙哑、带着愤怒、带着煌煌威压。 刀光剑影,不过只是万物生灵的一个缩影,有人倒下了,有人在哀嚎,天地之力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至少就有剑刺穿了苍凰的三寸天地,扎在了他的腰上,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痛楚。 伤口不算深,可是只有很少的血液流出来,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精血枯竭的原因,可是他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 苍凰捂着伤口,继续向着洞穴之中走去,他不能转身,也不能回头,尹树还在这里,他是来救他的,可是要救人就要杀人,所以他要先杀了那些该死的人。 不知走了多久,苍凰只觉自己有些累了,他坐在冰冷的洞穴之中,这里更加湿热了,不时有水滴滴落在他的身上,有些冰冷,但也令他清醒了几分。 “苍凰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竟然能走到此处。”黑暗的洞穴之中,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这道声音恐怕苍凰今生难忘。 “呵呵,我也挺佩服自己,竟能一路杀到此处,虽然我每走一步都告诉自己你们是该死之人,可是真当我杀了那些人,我心中却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苍凰抬起头,他轻笑了一声,又难过了起来,他是真的难过。 “不过,我想知道,当年你亲手杀死自己父亲时,是否也像我此时一样难过呢?你能否告诉我?”苍凰抬起头来一丝不苟的问道,他的表情虽然没人能够看到,可是却没有参半点假。 “苍凰,谁告诉你我杀了父亲?是谁?”苍凰的话如诛心的剑,插入了于洪的心中,令于洪几近疯狂了。 苍凰缓缓站起身来,摇头道:“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你不必紧张,或许也只是谣传,不过若是真杀了,那你还真是禽兽不如。” 于洪手握大刀,“苍凰……你找死,你找死。”于洪当真已然疯狂了。 苍凰也算是如意了,至少已乱了于洪的心神,“嗖嗖嗖~”五道流星镖飞起,苍凰难忘当日的情景,他眼睁睁的看着长笛崩断在他的眼前,所以他铸就了这五枚杀人的利器。 于洪手握大刀一跃而起,真元浮上刀身,于洪所修道法名为七绝刀,以凌厉著称。 倒是他的身法令苍凰有些惊讶,莫测之极,一步踏来身轻如燕,但是在苍凰的灵神之中却无所遁形。 一闪一烁之间,于洪却没入了石壁之中,顿时消失在苍凰的灵神之中。 “哧~”山壁轻响,一道碧光闪现,大刀陡然自山壁之中而来。 “叮~”洞穴之中发出一声轻响,流星镖慢了一步,只是击在了那刀身之上,于洪再次消失在山壁之中。 “嗖嗖~”一道漆黑的锁链如鬼魅般袭来,漆黑无比。 苍凰手中的那念珠顿时闪现出浓郁的佛光,苍凰眉头一皱,“邪器?”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袭来,迅如雷电,快到令苍凰无法躲避。 他手持一柄长蛇剑,狠然刺向苍凰,天地之力汇聚,长剑猛然刺入其中,这一剑刺穿了天地屏障,扎入苍凰的左臂之上。 “噗~”同一时间,一道赤金色的流光闪过,如夜空中的流星般璀璨,它穿过了这人的胸腹。 苍凰轻哼一声,“鬼手三,你不是该在堂狱之中吗?” “呵呵,可是此时我却死在了……死在了你的手中。”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鬼手三。 第二十七章 人神共愤 漆黑锁链遇佛光,猛然一颤,便退回了石壁之中。 一柄刀自苍凰身后悍然斩来,有惊愕、有疯狂、有杀气,但是唯独没有悔恨,这是不问是非曲直的一刀,是绝命的一刀,是无声的一刀。 于洪看着自己的这一刀,时间也仿佛凝滞了,苍凰就在他身前两尺,近到眨眼之间便能斩下苍凰的头颅,近了,更近了,于洪扭动自己的手臂,决绝的斩向苍凰。 就在此时,两枚流星镖一前一后,激射而来,他们在漆黑的洞穴中各自留下一道残影。 “砰砰~”流星镖如期而至,它们击在于洪的身上,可是于洪竟有护身的法宝,一抹银光自腰带中来,转眼间化作一道银色屏障,令苍凰的流星镖难进丝毫。 于洪的刀也到了,这时间很短,短到只是苍凰的脚尖堪堪跃起,这刀已然没入了苍凰的三寸天地中,大刀沉入,三寸天地之力像一只巨大的天地之手,紧紧的攥住了这柄大刀,于洪感觉自己的大刀斩在了厚重的大地之中,万钧之力在转眼间便被分食一空。 令于洪失望了,苍凰近在眼前,可是他的希望却被生生隔断,他不甘,他愤怒,于是他提起手中的大刀疯狂的斩下,大刀一抖,这柄大刀好似化作了七道青色匹练。 “哧哧哧~”刀影斩在苍凰身前的天地之力中,沉沦了下去,却难破苍凰身前的屏障。 于洪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他不断的问道:“你这究竟是什么怪力?……什么怪力?” “苍凰拿命来。”陈锤自石壁一跃而出,他握着长剑斩向苍凰。 苍凰手中同样出现一柄赤金长剑,剑锋藏在鞘中,“噌~”长剑出了鞘,发出一声长吟,九道宝光险些晃了陈锤的眼。 苍凰虽未练过剑法,但却修习了数年的火门拳,万法通其意便能入其道,火门拳,拳行如火,刚正不阿,一出便是全力,其势如烈火般升腾,无所畏惧,这是祥顺爷爷教他的。 此时苍凰将拳法通向剑法,一剑出,真元贯穿其中,无所畏惧,其势如火。 “叮当叮当~”两柄长剑相交,只是在气势之上苍凰便压了陈锤一头,不到数息,陈锤便觉自己虎口生疼,只见苍凰手中一压,两剑紧贴,苍凰持着手中的赤金长剑画了一个圆,奋力一挑,势大力沉,陈锤手中的长剑便脱手而出。 一道流星镖穿胸而过,陈锤那一刻也许有过悔恨,可是他再也无法弥补了,心中浮现的是那些无辜的眼神,他悔恨极了,恐怕对于他,也只有将死之时才会幡然悔悟吧! 关莫修与秦慕也来了,当日对苍凰下手的五人此时皆已到齐,可惜时隔数月,物是人非,苍凰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苍凰,他们也不能再对苍凰为所欲为,但是他们还是恶人。 一道符箓自秦慕其手中飞出,这符箓本是秦慕保命所用,此时却直直落向苍凰,真元催动之下,符箓爆发出非同寻常的红光,红光渐盛,天地气机汇聚那张符箓之上,化作一声轰然巨响,爆燃开来,苍凰被烈火吞噬。 洞穴之中的天地之元被吞噬一空,符中巨力将于洪生生掀飞,砸在石壁之上。鬼手三的尸身同样被炽焰吞噬了,但是好像并没有人在意,他们只是望着眼前的炽焰,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苍凰却自炽焰之中走了出来,他竟丝毫未伤。 那一刻秦慕与关莫修想到的只有逃,逃得越远越好,可是他们只觉背心之中一痛,一抹金光又自胸前穿出,他们从来没有如此深刻的记住任何事情,只有这一抹金光是一个例外,他们明白,这是作恶的结果,可是这一天来的有些快了。 炽焰渐渐熄灭了,静谧的洞穴之中只剩下了苍凰与于洪,于洪似是不想再逃了。 “没有早些杀你,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于洪悔恨无比,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苍凰会成长的如此快,而且他也看到了神修的强大之处,一念便可杀人。 他不得不承认他败了,但是他却依然不甘心,他持刀而来,步法极快,每一步都极具韵律,但是显的并不突兀,他手中的大刀在此过程中以极慢的速度上扬着,真元在长刀之上凝聚。 没有围观之人,没有喝彩之人,也没有忧心之人,只有两个心怀新仇旧恨之人。 以火门拳衍变而来的剑法,没有什么巧妙之处可言,苍凰便持剑而去。 在苍凰的七尺之处,于洪手腕猛的一转,陡然降下,势要破开苍凰身前的阻隔。 苍凰腰身有些怪异的扭动了几分,一招换一招,苍凰持剑用尽力气悍然迎去,可是在交击的那一刻,苍凰那赤金之剑上的真元之力陡然消散了。 就在此时,一柄短剑赫然自乾坤袋中飞入了苍凰的手中,其上有浓郁的真元流转。 “叮~”苍凰的赤金长剑被斩落在地上。 但是苍凰的手中却有一柄短剑猛地刺向于洪的腹部,那里乃是护身法器之“枢”,“轰~”苍凰推动法海之中真元之力,势必要在一击之下击破于洪的护身法器。 “咔~”于洪的腰腹处传来一声轻响,他心中一颤,低头向着自己的腰带看去,那散发着淡淡银光的腰带上出现了一道极细的裂纹,真的很细很细,几乎无法察觉,但是于洪身前的护体宝光却霎时间消散了。 “嗤~”那柄短剑再无阻碍,难挡前进之势,陡然插入了于洪的腹部。 苍凰体内的真元涌入于洪的身体之中,“噗~”于洪喷出一口鲜血,溅到了苍凰的脸上,有些温热,苍凰的双眼之中有片刻的迷茫,随后又回复了本来模样。 苍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他缓缓的倒地,于洪竭尽全力的喘息着,大口大口的喘息,如饥似渴,随后他又笑了,“呵呵~苍凰……苍凰,你来救尹树,可惜……可惜……哈哈~” 于洪的笑声像是在笑自己,又像是在笑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便在这样的笑声之中沉默了下去,再也无法笑出声来。 终于安静了下来,苍凰很累,他身上的伤口有些疼痛,他收起长剑,继续向着洞穴之中而去,这一次苍凰再也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挠。 少时,苍凰走到了洞穴的尽头,石壁之上出现了一座玄门,它像是镶在了石壁之上,无尽气机涌向门中,一道道阵纹闪烁其上,这是苍凰所见过的最为繁复的阵门。 这座门通向哪里,玄门之后又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苍凰不得而知,但是他知道,或许这便是于洪他们阻挠自己的原因所在。 苍凰提起一口气,迈入了阵门之中。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如果真的要叙述,苍凰恐怕只能将他形容为地狱。 这是一座地下之海,有四十九朵漆黑如墨的花绽放在苦海之中摇曳,苍凰望着海中景象,只觉挖心掏肺的痛。 耳边是冤魂凄厉的哀鸣,苦海之中还有一柄长剑,逆天而立,无数冤魂凝在剑身之上,只是看一眼,就如被恶魔吞在口中生生咀嚼一般。 那些漆黑如墨的花朵之中包裹着四十九个鲜活的人,苦海之上还有一座大阵,一团巨大的赤金圣母精被困在阵中,它连连降下精气,融入那柄倚天长剑之中。 还有那一朵朵漆黑如墨的妖花之中,无尽妖气被吸入倚天长剑,这丧心病狂的一幕,令天地皆惊,神魔共愤。 苍凰转眼看向手臂之上,那佛门的念珠散发出极致的金光,那佛咒之音好似要破念珠而出。 这是大恶,这是天地所不容的恶…… “苍凰,真没想到,你能来到这里,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这道声音苍凰也是熟悉的。 他是门主禇信。 第二十八章 手足安在 禇信的声音阴冷而又充满了蛊惑,充斥在这座苦海之中。 苦海之中,妖花不是的溢出漆黑的邪气,与先前洞穴之中那根锁链的气息如出一辙,赤金圣母精的精气也不断融入长剑之中,剑气飞舞,可崩天裂地,那柄逆天长剑在祭炼之中不停的变的强大,令人心生胆寒。 苍凰站在这座苦海的边缘,他神情呆滞的望着苦海之中,禇信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若是愿意将你手中的佛珠交给我,我就将尹树交给你,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公平。” 苍凰不答,只是看着这座苦海之中的景象,实则那一刻苍凰的内心是焦灼的,他挣扎着试图说服自己交出手中的念珠,可是他也知道,禇信畏惧他手中的念珠,他双手紧紧的攥着,他从未像此时一样艰难,尹树的性命在他手中攥着,菩萨念珠也在他的手中攥着。 苍凰的灵神想要远遁苦海之中,但是他的心乱了,心灵不停的颤抖着,他冥冥之中好似看到这苦海之中悬着一口口阴棺,阴冷的气息不断袭扰着他的心灵,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 就在此时,苍凰的身前,一朵巨大的妖花浮出水面,它绽放开来,尹树便躺在那妖花之中,缓缓喘息着,禇信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入苍凰的心间,“尹树就在这里,只要你交出手中的佛珠,我就放他与你一同离去。” 苍凰想要交出念珠,可是他的心灵却在颤抖。 “尹树,我该如何救你?如何救你脱离这苦海……”苍凰不停的在心中质问着自己,此时内心最为焦灼的人是谁?是苍凰吗?或许不是…… 苍凰从未如此的艰难,他知道那柄恐怖的逆天长剑一旦祭炼完成,定然是祸乱人间的杀器,定然会掀起无数的腥风血雨,现在只有他能毁了这一切,所以他无法说服自己,他轻声道:“尹树,若是我没能救你出去,你会怨我吗?” 若不是苍凰手中持着一串佛门的法器,或许他早已死在了那柄逆天长剑之下,可惜禇信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会有人持着一串佛门的念珠杀入这大阵之中。 他惊怒无比,可是此时阵法启动,他主阵其中,这是他十余年的辛苦筹措,绝不能毁于一旦,但苍凰手中的圣器足以让他肝胆皆碎,若是那圣器一开,不仅毁了一切,后果不可想象。 “苍凰,若是你愿意将这佛珠交与我,看到那柄长剑了吗?这是曾经向天大帝的向天剑,只要你将那佛珠交与我,我便将这柄向天剑赠与你,持此剑,你日后必将屹立于人族之巅。”禇信的声音在苦海的上空回荡着,那柄逆天长剑的剑气陡然四射将这苦海掀起无尽波涛。 禇信越是渴望念珠,苍凰便越明白,此时他的选择该有多重要,苍凰紧紧的闭起了双眼,两滴温热的泪流了下来,他该明白,自己是有多么的艰难,艰难抉择时刻,苍凰一语呜咽,怅然一声,“西风不在,有酒兮。踏雪而来,敬一杯同袍!戚别三山外,手足安在。” 阵法之中的禇信等人听见苍凰口中所言,顿时惊的魂飞魄散,那向天剑凝无数冤魂使天地变色,它本是向天的长剑,斩天的长剑,此时却贯向苍凰的胸膛。 苍凰笔直的身躯轻轻的颤抖着。 剑来了,剑来了,苦海中,他望着那柄要贯穿他胸膛的长剑,他质问一声,声音低沉而锋利,“禇信,天要我死,我没死,你也要我死,可你能杀的了吗?” 苍凰凝望着这天地,心意已决,他手中的菩萨念珠沉落下来,落在漫漫苦海之中,佛法度人往生,过了这处苦海,便是彼岸了吧! 剑没有如期而至,苦海在转眼之间便天翻地覆,一尊金身罗汉自念珠之中遁出,念了一声佛咒后轰然落入苦海之中,那些妖花竟发出凄厉的阴嚎,向天剑之上的冤魂陡然散去,剑身斩入这座苦海之中,掀起滔天之水。 莽莽梵音自苦海之上飘来,崩裂了苦海之上的那座该死的阵法,森冷异常的风自远方吹来,苍凰累极了,他倚靠在身后的石壁之上,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位圆寂在太古龙岗之上的永智活佛。 活佛说,“此世不移动,彼世不改变。心随众生故,此中何法?名为梵行。” 天地变了色,苦海沉落,一朵朵邪花崩落了花瓣,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这里本是矿脉之中残留的废穴,阴风不知从何方吹来,吹的洞穴之中呜呜作响,甚是凄凉,废穴之中一口口阴棺出现在巨大的寒山洞穴之中。 金身罗汉的法身还未散去,阵法已然崩塌,三道人影自阵法之中坠落而来,一位浑身散发着邪气之人连连喷出几口鲜血后,化作一道黑光,陡然射向寒山洞穴的远方。 “大长老……”禇信凄厉的声音在半空之上传来,随后,轰然坠在地上,砸翻了一口阴棺。 另外一人,不出意料的便是那位万诨堂主,他们皆遭到了阵法不可逆的反噬。 寒山洞穴之中被刻下了无数繁复的阵纹,一口口阴棺布在阵纹之上,幽冷静谧。 苍凰起身,挺直腰身,逆着阴风向着禇信坠落的方向而去,此时的禇信已是奄奄一息,尚有半口气没有咽下。 “我知道……知道我作恶多端,可是……可是……一死也该偿还了。”禇信依旧是一身白衣,只是此时他的发乱了,血染上了白衣,临死之时,似乎却幡然悔悟了。 苍凰没有怜悯他,他沉默半饷,追问道:“尹树在何处?” “尹树在……在阴棺之中,救不了了……救不……”此话未尽,禇信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苍凰掀开一个又一个阴棺,每一口阴棺之中皆有一位奄奄一息的人身,他们似一具具干瘪的死尸,浑身精气已然吸食一空,苍凰忍着心中剧痛,不停的搜寻下去。 终于,苍凰在一口阴棺之中找到了尹树,他一如其余人身一般,浑身干瘪,奄奄一息。 “尹树……尹树……我来晚了。”苍凰匍匐在阴棺之上,泣不成声。 “不晚……你……你的话……我……我听见了,听见了。”尹树的声音像是荒林之中沙沙落下的树叶,干涩而无力,他缓缓抬起手臂,似乎想要再看一眼这雄壮山河。 苍凰自阴棺之中将尹树缓缓抱出阴棺,尹树那枯萎之身靠在苍凰的身上,提一口气,“西风……不在,有……有酒兮。踏……雪而来,敬一杯……同袍!戚别……戚别……三山外,手足……安在。你还在……” “你说的……你说的好,可惜……可惜……我没有听……听你的话,出了……出了山门。”尹树那双无神的双眼之中流下了泪水。 “尹树,我带你回宗门,师傅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救你的。”苍凰的声音哽咽中撕裂开来。 “不……不了,我……累了,你让我……让我……让我靠……靠一下。”尹树的声音充满了深深的疲惫,他呼吸渐渐微弱了下来。 …… 天外又落雪了,一人自风雪中走来,天地呜咽,谁抖落了哀愁,覆了这三山五岳,白的异常凄绝。 第二十九章 后事 尹树被葬在了邀月谷外的山涧之中,此时尹树的坟头前有一株梅花开的正艳,待春来时,这里的锦绣山河又将灿烂成海,山光水色将永伴尹树的身旁,不会再有险恶的纷争。 …… 这一年的冬日,雪下的出奇的大,四合门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禇信与万诨死了,消息传遍整个四合门,金露阁的阁主通传了春山,随后春山之中来了一位长老。 四合门下不仅是门主和堂主暴毙,还死了十四位弟子,此等大事,春山之上自然怠慢不得。 长老独见了苍凰,与苍凰在天元器坊之中密谈了整整两个时辰,苍凰将原委诉之长老,当然,有些事情,他不能原本诉出,比如那柄剑,苍凰只说被一位重伤的黑袍男子夺走了,比如禇信与万诨二人身死的始末,苍凰只说是自己步入了阵法之中,导致阵法反噬,方才令二人身死。 此事传上春山,自尊者到诸位门主再到长老无一不心惊。 青石殿中,冲日尊者与青石尊者并列,听闻云石长老的汇报之后,青石尊者一掌落下,令身后的那株参天古木也是连连晃动,“这禇信,残害同门,为祸同族,其心恶毒至极,死的好,死的大快人心,他若不死,我春山五百年的清誉便要毁在了他的手中了,此事细思恐极,危险至极啊!” “你们……你们……你们,包括我都难逃其咎,持法堂堂主你有失察之罪,罪不可恕,此事若不是有弟子苍凰挺身而出,后果……后果不堪设想啊!”青石尊者动了真怒,怒不可遏,滔天的气势令众人默不敢言,其面容激切,越想越是后怕。 “弟子苍凰,当日从此离去之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本尊至今心有隐痛,可是就是他,一个外门弟子,以微薄之力挽救春山于水火之中,不畏生死,义薄云天,而诸位仙家呢?老夫只觉自己此时手中沾满了鲜血,心中更是羞愧难当。”说到激动之时,青石尊者心痛不已。 青石尊者随后叹息道:“谁知他此时已是一位神修,并且是灵神已能驭物的神修了。” 冲日尊者位列青石尊者身旁,道服裹身,面如红日,极为魁梧,此时他眉头一皱开口问道:“师兄,那弟子苍凰是何来历,为何会令师兄至今心有隐痛?” 秦坤看了看青石尊者,只觉师傅他老人家难开其口,于是他赶忙拱手说道:“冲日师叔离宫数载有所不知,数月前这弟子苍凰修得磐石之心,破青石剑道而来,并且一破便是四百四十八道,显赫一时,可惜这位弟子不具仙根,没了希望,师傅便将他安置于四合门中,所以如今提起这位弟子,师傅他老人家依旧哀声不止。” “哦?师兄此举不妥。”冲日尊者向来直言,听闻缘由,他便摇了摇头。 “云石,这位弟子现今如何?如实说来。”冲日白眉一挑,看向下方的云石。 听闻冲日尊者问话,云石长老心中一紧,这位冲日尊者脾气暴躁无比,在宫中就算是宫主也惧怕三分,此时赶忙回道:“回尊者,弟子前去查询之时,他正在炼器,他看弟子的眼神,弟子总觉得他有些厌烦,少言寡语,问什么答什么,并且每次都是寥寥几语,弟子足足问了两个时辰,才弄清事情的始末。” 听到此话,青石尊者更是心中愧疚难当。 云石长老站在殿中,他抬眼看了看青石尊者之后又说道:“不过弟子也曾询问过持法堂一位名为福生的弟子,此次正是他与苍凰共同前往的九夜谷,据这位弟子所说,苍凰不仅是一位神修,还是一位道修,并且身具真元之力。” “什么?”青石尊者双眼之中爆出无与伦比的神光,险些瞪掉了双珠,他此时当真是心如刀绞。 青石尊者陡然坐起身来,急切的问道:“云石,此事当真?那福生所言到底是否属实?” 云石沉声道:“弟子肯定,因为那福生说,事发紧急,他们二人去往九夜谷时,便是以真元之力催行前往的。” “春山亏欠他的~去,你们去给我请那苍凰回来,不不不……本尊亲自去请。” …… 四合门中终于平静了下来,三日之后,云石长老又来了,他传了一份春山诏书,诏告春山各门,四合门门主禇信及四合门持法堂堂主万诨,二人用心险恶,残害同门,为祸人族,其罪当诛,四合门弟子苍凰义薄云天,将二人毙于九夜谷中,修天地之正气,护春山之声誉。 只有四合门中的人才知道,有十四位门下弟子死在了禇信与万诨的手中。 随后,青石尊者亲自来了,请苍凰回春山,苍凰拒绝了。 …… 望仙门中,雀儿坐在阁楼之上,望着窗外的飞雪,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去看过苍凰了,她将自己闭在这个小世界里,直到两位师姐驾云而来。 “师妹,你是怎的了,最近总是这样魂不守舍的。”凌菲莲步轻移走到雀儿的身旁问道。 “师姐,你们不是要努力修理,准备初春时的春山会吗?今日你们怎有闲情到我这阁中来了。”雀儿站起身来,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 “尚秋师姐,你瞧,一月不见,我们的师妹都清瘦了许多。”凌菲有些痛心的说道。 “可不是,我们这师妹啊!心思多了,当然会憔悴了。”尚秋挽住雀儿的手臂,轻笑道。 凌菲走过一边,揽起雀儿的另一臂笑道:“师妹啊!今日师姐们可是为了你这憔悴之事来的,嘻嘻。” “你那思念的人啊!最近可是做了一件大事,令我们的尊者都亲自出面要请他上春山呢!” 听闻此言,雀儿那双淡漠的眼眸之中终于闪现出了几道神光,她赶忙问道:“什么大事?” 尚秋咳嗽两声,双手负背,一本正经的说道:“咳咳~春山诏告诸门子弟,四合门门主及堂主残害同门,为害人族,我四合门下弟子苍凰义薄云天,挺身而出,将二人毙与九夜谷中,修天地之正气,护春山之声誉。” “那苍凰呢?他如今可安好吗?”雀儿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情,她心中一沉,反手抓住尚秋的双手赶忙问道,她竟没有发现,自己抓的是如此之紧。 尚秋抽回双手,轻哼一声说道:“哎哟,疼啊~他是不是安好,你自己前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梅花开的正艳。此时的苍凰独立山涧之中,他静静的观望着尹树的孤坟,一动不动。 雀儿来了,看着风雪中苍凰那萧索的背影,她的心中有酸楚,也有难过,交织在一起,无以言说。 第三十章 举剑 雀儿与苍凰并立,雀儿看了看苍凰的肩头,他似乎又高了几分,在寒风中,神情愈加的冷峻,雀儿轻声问道:“这里埋葬的是谁?”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这里埋葬着一个可怜人,也是一个不听话的家伙。”苍凰直视着孤坟说道。 “你做了你能做的,并且比任何人做的都好,可是生死无常,我们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左右,你也不必过于自责。”雀儿仰起头看他,目光清澈,神情多少有些温热。 “师姐说青石尊者要亲自请你上春山,可来过了吗?”雀儿也不知为什么,见苍凰安然无恙,自己心中最关切的却是他是否能再上春山,可是她明明不该过问此事的。 “来过了,但是我拒绝了,我不知我是否该再次登上这座春山,他磅礴无比,高的令人望而生畏,可是此时的春山再也不是当年的那座春山了。”苍凰的言语之中充斥着失望之情,他梦中的这座春山啊!荡气回肠的春山就在他的面前活生生的撕下了面纱,露出了丑陋的真容。 雀儿忽然就落泪了,泪水滑过她绝美的面庞,转眼间又失了痕迹,她只是默默的流泪,她为他鼓起的那最后的勇气在转眼间灰飞烟灭,她摇头轻声道:“哦~那真是可惜呢!既然如此,我也该回去了,以后可别像此次一样冒失了,很危险呢!” 雀儿走了,一如来时的悄无声息。 苍凰转过身来,看着雀儿远去的身影,他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可是却不知从哪里牵起一个头,风雪迷了眼,雀儿那清瘦的身影也就模糊了,可是雀儿那充斥着浓浓失望的关心话语却深深的扎在他的心里,越扎越深,最后竟找不到根源了。 苍凰的伤势渐愈,随后的他陷入了疯狂的修炼之中,他日日施展神炼之术,炼出一件件宝器,他识海之中的青灵之光却更加凝练了,像是一枚烛光下闪烁着璀璨之光的宝石一般凝练。 两个月之后,苍凰的心灵之力有了长足的进步,当他心灵之力尽出时,足以搬动六十斤的山石,同时他也做到了令灵神四十二分,这是极为恐怖的,他为自己祭炼了整整百枚流星镖,为这百枚流星镖天元便为苍凰提供了整整三百斤玄铁,七斤黑曜石、五斤蓝祝星铁,这百枚流星镖是为自己心灵之力达到开光境界所准备的,而醒神筑灵阶所能达到的极限便是灵神九十九分。 而苍凰也不负所望,在两个月的世间中,祭炼出了八锻宝器。 随后,苍凰灵神一动,四十二道金光自乾坤袋中闪耀而出,只是看一眼便令人心生寒气,神修的强大之处初显。 苍凰,苍凰灵神一动,四十二道流星镖如潮汐一般翻涌而去,这是苍凰在心中构思了许久的流星阵法的第一式‘千潮拍岸’,四十二枚流星镖作潮浪拍击,有进无退,滚滚海潮,本有不绝之势,再以心灵之力加持,这一式可谓是锋芒毕现。 第二式‘百雀归巢’,苍凰心神一动,滚滚向前的潮汐忽然止住了,四十二道流星镖一飞上天,如一只只金雀神鸟般盘旋而下,这一式以内防为主,百雀归巢,苍凰为巢,此式好比苍凰立身于飓风之中,任凭天外狂风怒号,苍凰位于其中却片雨不沾身,灵神一动,这百雀骤而紧贴苍凰周身,骤而涌向身外,流星镖上下律动,快到了极致,化作一道道金色电芒,围绕在苍凰的周身,极为玄妙。 第三式也是苍凰心中所想到的最后一式,万箭归一,万箭归一箭,无式只有势,流星镖一往无前,不杀前敌绝不回头之势,四十二枚流星镖便是心中的意念,灵神归一,四十二枚流星镖凝聚为一,这便是苍凰最快的式,最凶狠的式,一念间倾尽所有心灵之力。 收了流星镖,苍凰掌心之中闪现一抹青光,随后,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出现在道场之中。 “轰~”长剑落地发出轰然一声巨响,如有千斤巨石坠落一般,剑身化作三尺三长,剑柄七寸,不知是何仙石打造而成,其身之内如有神火缭绕,极重,这柄剑便是禇信祭炼的那柄向天剑,苍凰不知道此剑的品阶,但是苍凰知道这柄剑本应是有灵之物,苍凰知道,那禇信恐怕也要为这柄向天剑重凝剑灵方才布下了那令天地不容的阵法,一切都是为了他眼前的这柄剑。 当日此剑受佛法洗礼,此时这柄剑身之上没有丝毫邪异气息,只是一柄火红的长剑而已。 这柄剑,苍凰是给天元看过的,也说明了来历,天元只是告诉他,这等造化属于他,此剑是天下难得的宝剑,让他收好。 苍凰自法海之中运起真元之力,双手之上缓缓浮现青光,他尝试着要提起这柄向天剑。 苍凰握住剑柄,顿时一股火热之力自掌心之中传入体内,苍凰手中不觉滚烫,但是苍凰却感觉这温热之感自双臂缓缓向上,片刻之后体内如有烈火升腾,像是烈酒入腹之感。 再过半饷,苍凰浑身上下青筋渐渐显露,传来阵阵奇痒,似有虫蚁在身体之中爬动。 苍凰只觉是心中臆想,只是因为自己看着这柄剑有些心血澎湃,随后他松开了双手,那温热之感便随之消失了,极为清晰,苍凰又以双手握住了剑柄,那温热之感再次传入他的体内。 苍凰又松开了双手,他眉头一皱,“这柄长剑怎会有如此奇妙之感?” 苍凰以手抚摸剑身,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用心观察此剑,苍凰指尖轻轻一触,剑锋如琥珀般红亮,苍凰却没有想到此剑如此锋利,只是轻轻一触便割破了指尖。 “嘶~”苍凰赶忙收回右手,随后苍凰只见剑锋之上残留的一丝鲜血竟没入了剑身之中,火红剑身之中,剑柄之中,生出一道道纹痕,交杂在剑身之中,像是长剑生出的一条条灵根一般。 随后剑身恢复了先前的模样,苍凰再次握住剑柄,那温热之感再次传来,传入双臂,融入全身,酥麻之感渐渐浓郁起来,随后苍凰只见自己的皮肉之下竟自顾的跳动起来。 苍凰以单手提剑,用尽了力气,谁知剑身只是微微抬起,单手提剑无望,苍凰只好以双手握柄,用尽全力,真元之力同时涌动,他额间青筋爆出,终于,苍凰将剑柄提至腰间,又缓缓举起。 他肉体之力再加上真元之力足以举起三百五十斤的重物,此时苍凰用尽力气,方才将向天剑举起,却难以挥动。 苍凰心中一横,心灵之力遁出,加持于剑身之上,苍凰顿时觉得双臂之间舒缓了不少。 苍凰望着火红长剑,“想举起一柄剑,也如此难,看来我要勤加练习剑法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