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启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章  重启 震源4177 人界 东海 人族视角 这个黄昏很奇特! 将要坠落西山的太阳忽然在一瞬间吐尽了所有的辉光似的,把碧海云天映成亘古未见的幻彩,目所能及的一片天地都透明炫亮的光芒内。 有幸站在海岸边的村民分明看见一座仙雾缭绕的海岛飞一般地向东海岸生硬地撞过来。 不少人发出了惊叫! 异象并没有持续多久,短暂得来不及揉揉眼睛,那撞到岸边的海岛无影无踪地消失了,空留下风浪席卷的痕迹。 意兴阑珊的太阳就同往常一样慢呑呑地躲入西山。 跟着有一大段时间的平静,夜凉如水,星斗澄清,黄昏傍晚的奇景仿佛也不过是天界的顽童失手打翻了神光宝盒而已。 一切都像是幻象,那些看见飞岛的人议论纷纷,诅咒发誓,激动不已。 没看见的人嗟叹着,引经据典地解释着飞岛闪没的种种可能。 虽然小渔村的村民兴奋不己,但飞岛不会再一次出现,而夜渐渐地深沉了。 直至午夜 婴儿坠地,初生的小生命打破夜的寂静,哇哇的哭声惊吓了渔村所有人。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并且特别冷。 渔村家家户户都愁着过冬的粮食,特别是丁家一下子添了三张嘴,生计就更加窘迫了。 然而,就在这个隆冬大雪纷飞,寒风刺骨的时候,却有不速之客登门。 那是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却高大得不可以直视的人。 “你们愿意把这三个孩子作为神的祭礼么,你们将会得到想要的一切”他的声音仿佛从梦境中穿来,低沉而美妙。 作为神的祭礼,这个蓑衣人是神的使者么? 年轻的母亲紧紧地搂住三个幼儿:“不,不要带走我的孩子,哪怕再穷再苦我也要养这三个孩子。” “这三个孩子不会带给你们幸福,他们是厄运的使者,这样,你们还愿意养大他们吗?” 年轻的母亲哆嗦着,连嘴唇都在发抖,却狠狠地点了点头,“愿意!” 愿意这两个字说出口,蓑衣人发怒了,“你们在神的庇佑之下才可以生存,这三个孩子是神选中的祭礼,你们不因此感到荣耀么?” 母亲的抽噎和父亲沉默的对抗着高高在上的问责。 “在这个神开拓的世界里,你们接受一切的恩赐,也自称为神的子民,你们能回报一些什么?” 依旧是沉默,难堪的沉默,该死的沉默 “好吧,你们人族总是这么艰难于付出,那么你们想从这三个孩子身上获得什么?”蓑衣人美妙的声音有着寒冷的嘲讽。 人族禀承天意繁衍子嗣,自然而然。 生命延续寄托,他们面面相觑,想从孩子身上获得什么?! “希望”父亲说 “爱”母亲说 他们的声音孱弱得颤栗着,声线却透看一丝倔强坚持! 风忽然静止了,空气忽然凝结了,他们身上的时间冻住了。 “希望和爱么?呵呵。”蓑衣人发出悦耳的轻笑声:“这是转轮想去的地方,选择这个震原点,净,是你由衷的本愿么?好吧,只要有人还执着,轮回就可以开始。” “琰、净、羽你们愿意开始么?”不真实的声音在熟睡三个孩子的周围缭绕不去 忽然,其中的一个张开眼睛,那一双漂亮的黑亮眼睛中攸然寂灭了三干虚幻世界,恍然有无数的星芒闪动。 “告诉我,交换的法则”婴儿身体里浮现的少年灵魂这样问 “自由”蓑衣人在竹笠下轻笑。 “没有自由,希望和爱能去到哪里?琰不会放弃自由、羽不会放弃爱、我不会放弃希望,你所谓交换的法则对我们没有意义。” “是么,你还能偏转这轮回最终的轨迹么,净,不寻求我的帮助,你的希望永无彼岸……” “你是谁,为什么我无法看清你的本我。” “呵呵,因为我并无本我,你或许可以称我为九恕的残影” “什么?”少年灵躯一颤 “想知道为什么吗?来追寻我吧,那么,重新拿回你们的名字。”小屋外的风雪很大,寒流袭进来,在温暖的小屋里肆虐。 少年垂下眼睛 名字,是生命的印记,累到极致也曾想摆脱这名字的宿命 “你既以九恕的残影为名,我愿意拿回名字,博尽这轮回的力量奉陪。”他浮起淡淡的笑容,“但是琰和羽还没有醒觉,想必你也了然,任何的承诺或交换与此时都毫无意义。” “十五年”蓑衣人也笑了,“我愿意给出十五年的时间等待他们的醒觉,但是,你一人的灵力能否供养三个灵体的成长消耗?” “十五年,并不漫长”少年缓缓合上眼睛,在婴孩的身体里沉寂下去。那小小的婴儿也闭上黑亮如星子的眼睛,翻一个身沉沉睡去。 蓑衣人离去,一冬雪没有停过。 对于这个蓑衣人的来去,夫妻俩很困惑,对他说过的那番不善的话即抵触又忐忑。也从来不向旁人提起。 这并不是个富裕的家庭,但幸好父亲丁四海健康强壮,每次出海总有收获,母亲董姝虽然体弱,却心灵手巧,又亏了邻里亲戚的接济,所以虽然一下子多了三个娃,依然熬过了这个残酷的冬天。 等到春暖花开,丰饶的大海又多情起来,丁四海一网下去便是满满的鱼虾,在他的小船上鲜蹦乱跳。 这样的好运气一直持续下去,三年后,他的小船换成了大船,小屋翻修扩建。日子红火的让人羡慕嫉妒。 琰和羽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蓑衣人,他们欢笑嬉闹,象所有正常大小的孩子一样。 董姝也把琰和羽当成正常的孩子爱怜着,喜欢亲吻着他们幼嫩的脸颊,哼唱着催眠曲拍打他们睡觉。 对于净却份外不同些,或许说这个孩子本身就不同,他总是在沉睡着,一天之中偶尔会有一个时辰的清醒,醒着的时候也总是凝望着天空发呆,顺着他的目光却也只能见到并不出奇的空白。这个孩子不会给大人带来任何的麻烦,除了琰和羽他也不与任何人亲近,就连父母双亲也对他十分客气。这样的情形在外人看来总十分古怪和诡异。 丁四海家孤僻的怪小孩!乡亲又开始私下里议论着。 这孩子越长越不得了,那真叫一个漂亮,那双眼睛把天上的星子都比下去了。 是啊是啊,那根本就不象一双娃娃的眼睛,看起人来透寒透亮的 我就挨着他们家住,根本就没听这孩子哭过,这得有多怪! 你看细妹对他多拘谨,那是伺侯儿子吗? 小声点,那三个娃儿本来就生得古怪,那年下的雪也古怪,四海打渔的运气也通着古怪,咱们要不要请个法师来看看这到底是仙灵还是妖灵! 在乡邻的窃语中,选择一个静夜,净大哭了一晚。 萦绕整个村落,有节律的哭声将人们心头上的疑窦平息,也改变村民脑识深处的认知。 自此之后再没有人对丁家的三个孩子说三道四,在村民眼里那三个娃娃再怎么长,再怎与众不同都是理所当然的正常事儿了。 他们如水入池,溶进了龙伯。 第二章 初见龙女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二章 初见龙女 过了两年,琰能跑能跳逐渐能跟村里的娃娃们玩闹在一起,但很快又玩不到一起了,琰的性子太野,小小年纪到处乱跑,谁都看不住他,一会攀了最险的峰爬了最高的树,一会潜上船摸出了海,打架斗狠更是家常便饭,但凡受到父母责骂,便显出灿烂的笑容双手缴上胡闹所得的东西,或香草奇花,或鸟雀小兽,骂不过两句,便被他逗乐,父母管不住,乡邻们也都对他没脾气,只有管着自家的小孩,罚着家务,罚着课业,让他们离丁琰远远地。 跟他比起来,净安静得太多,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各种的精石,躲开人群一个人摆弄着,有时也可见他在海边在石壁在沙滩上,刻画着莫名其妙的奇特符文,他闭目沉思时,那稚嫩的脸上显出超越岁月洗涤的圣华,一呼一吸间似已溶天地一体。 最乖巧惹人怜爱的便是羽了,他的俊美纯洁让人一见便心生亲近,他的笑容如春阳和熏,软软糯糯的声音亲昵有礼任谁都被叫得心如柔水,令人能寻求到心灵的宁静和详。 这日琰躲上丁四海的船,偷偷跟随出海,忽然海上起了风暴,将这船吹到了不知何处的深海,四顾茫茫地漂了一日一夜,四海和三个渔夫都累极地在甲板上睡了过去。 海上飘起了霰雾,一座蒙蒙的海岛由远而近 琰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待到近时,便见那岛上云气缭绕五色成祥,奇特瑰丽,这海岛如同一艘巨大的船只,在海上随波逐浪,飞禽走兽各具其异,偶尔亦可见服饰奇特而华美的人驾风而起,飘摇云端。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令人心灵震颤的世界。 琰不觉立在船头,呆呆地望着 忽然,海面上升起一面水幕,滚滚浪头向船身压来,将它打得摇摆不定 “是谁在捣乱?”琰一个站立不稳,翻倒了滚了几滚,又急急地爬起来,奶声奶气却又凶狠地发问。 “是哪里来的小娃儿,胆子不小闯到东海禁地来。”水幕落下,一个美丽的身影从海面升起,松挽发髻,穿着银边蓝色的衣裳,赤着珍珠般光润的双足站立在浪花之上,她美丽的容颜泛着光华,微带笑容地望着琰。 “我是丁琰,我跟爹爹出来打渔,你是谁呀?”琰看着美丽的龙女呆掉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姐姐。 “我名作女筝,是龙王的女儿,今日在此巡海,你等速速离去,不得再靠近琉丰岛。”对着五岁大的嫩娃娃,龙女心软,一番话说得和颜悦色。 “可是我们是被大海风暴吹来的,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呀!”琰乌溜溜的眼睛望向她,表着无奈委屈的情。 龙女收敛了目中的圣光,出神片刻,起手算了算风起风住的方位,缓缓现出一抹温和的微笑。 她召出一头海豚轻抚其顶,清声道“跟着它就可以回去了。” 丁四海与渔夫们被这清声喝起,先见到那与传说中相似的岛屿在近,又惊又喜,俱在心头肖想登岛的仙缘好运。转眼却又瞧见海中踏波而立的妙丽女子,神姿天成,眉梢间自有一段慑人心服的气韵,福感于心,又惊又喜,于是纷纷叩拜,感谢神灵搭救。 女筝见状却蹙起眉黛,但看这些渔民淳朴,沉吟片刻道,“这本是龙宫禁海,由不得外人闯入,按例耍拘在龙宫作苦力,但念尔等遭风暴之厄,非有心之过,且先饶过这一回,尔等即随这头豚儿回去东岸,休要再来。” 一个渔夫壮了胆子小心翼翼指了那岛屿问道,“龙神,这是不是那传说中的浮岛?” 女筝三千岁,也知晓这人族中的传说,“这岛唤作琉丰,虽是仙岛,对你们人族却是凶险,冒然登岛必有性命之忧。岛上并无富贵财宝,莫因贪念枉送性命。” 众人惊骇,登时对那浮岛畏怯莫名。 女筝轻笑,一个旋身潜入水中。 琰望着女筝入水处那一团小小水花,小脸上满是失望,忽然一个纵身也跃入了海中,鱼一般的在海水里游蹿。 丁四海本见他又不听话地偷摸上船,正要教训一番,这小崽子竟然跳到了海中,不由大惊失色“琰儿,你做什么?” 琰从水中冒出头来,“爹爹,我去玩耍一会,你们先回去吧。” “胡闹”丁四海大急呵斥着,“你又知道怎么回去,这是大海深远......" “我就知道不用你管!”琰露出大大的笑容,挥了挥手,猛地潜下海去 “琰儿”这茫茫的海面回荡着他焦急无奈的声音。 琰快速地向那移动的浮岛游去,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他觉得那岛上有必须追寻的东西。 海岛越来越近,他见到女筝飞身投入岛中,便也悄悄跟了过去。等真正地登上了岸,才惊奇地发现和在船上见到的不同,虽然景物蔚然长空明净,但这岛上却是极冷清的,别说那些乘风而起的人物,连动物都不曾见到半只,不由大是失望,大着胆子拨开草木向深处行去,那草木长得极高大,他小小的身子穿梭起来十分不便。 “女筝姐姐⋯⋯等等我”他怕跟丢了女筝,大喊起来 女筝去得远了,何况风浪声高,早己将他稚嫩的喊叫声淹没。 琰边走边喊渐渐有些累了,心里也大是不解,这琉丰分明是一座荒岛,龙女姐姐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打算在岛上再建一座龙宫? 他好容易爬上一块高丘,坐到一块大石头上歇息,抵不住困意上身,竟能窝在这荒岛的大石头上小睡了去,迷迷登登地感到身旁有人而且在说话。 梦境?幻境? “琰,我时日无多,此地就拜托给你了。”那声音低如夜风,悦耳且熟悉 琰眼皮沉重睁不开来,他心想,这是谁呀,耍将这荒岛送我,鸟都没一只,有什么用,才不要! 便听一把少年爽朗的嗓音,“什么时日无多,不就是一场天劫,我替你挡了就是,这是你开辟的疆土,你修建的乐园,给我干嘛!” 琰心想,原来不是叫我,这谁跟我名字一样,他想看看这个也叫琰的少年长成什么样,拚命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总是力不从心。 又听得先前的声音叹息,“这天劫你可抵挡不住,若有转圜余地,我愿意守着轮回千万世,等待一个结果。但是,我不能逃避我对这时空的责仼。琰,听我的话,这里就拜托给你了。” 少年琰急切地说道,“婴都,我马上就可以蜕化了,可以帮你抵挡天劫,只要再一点点时间就够了。” 夜风般的声音说,“傻孩子,这里就是我的全部,你只要守得住这里,我便能永远存续!” 少年琰略带哽咽,“你骗我,什么永远存续,这不过是托辞罢了,它们这么小这么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接着是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吵! 少年琰讨饶般地吼道,“好了好了,你们不丑,都不丑,是我丑我最丑行了吧!” 夜风般的声音轻笑着,笑声亦带着一股暖意,“琰,我只能留下生命和希望在这里,一切都拜托你,在天宇的尽头,让我可以看见它们末来的样子。” 少年琰吸了吸鼻子,“婴都,你这个混蛋,你是算计好我是吗?我可不会给你做无期白工……” “琰,你会收到我的谢礼。” “写欠条给我!” “诶,欠条你怎么还给我?” “我会追你到轮回的尽头,不耍以为你能一走了之!” “诶,又说傻话了⋯⋯” 费尽辛苦,琰终于睁开了眼,再用力眨巴眨巴,没有人?刚才的声音明明就在边上! 他不解,困惑地扰扰头!算了,不管了! 忽然,一股冰蓝色光柱自岛上冲天而起,女筝那美丽的身影也己经掠到了空中。 女筝姐姐,琰惊喜的刚要呼喊,却见一个金色庞大的身躯跟着从琉丰岛底翻身起来,它是那样巨大,完全显现的体态占据了全岛的三分之一,一只后腿就踩在距离琰两米的地面上。 这样大的生物是哪里来的?根本就难以理解 琰吓了一大跳,忙爬开去,躲在那块大石头后面。 那巨大的金色怪兽后肢坐立起来,前肢舞动着锋利的爪子抓拍着女筝,吼声阵阵,女筝拚命招架。 琰的小脸都吓白了,但看女筝落于下风且惊且险,忽然胆子一壮,就近捡了块石头,朝着金色怪兽的脚趾头拼力地砸了过去,“我叫你欺负女筝姐姐!” 石头噗通一下砸在了地上,滚进了草丛里! “嗯???琰满脑子疑问 明明看见砸在脚趾上的! 假的? 肯定是假的,这么个庞然大物踩在地面上连个脚印都没有。 知道这个怪兽是假的,琰大松了口气,伸手便去戳怪兽的爪子,一边喊,“女筝姐姐别怕,这金毛⋯⋯” 他还没喊完,蓦听女筝一声惊呼惨叫,那金毛怪兽巨大的前掌一掌将她扫飞,坠入海中。 不是假的?!琰傻了眼。 金色怪兽歪着脑袋看着他,微微眯了眼,似乎在奇怪这短胳膊短腿胖乎乎的小东西蹲在它脚边干嘛! 它收在肉掌垫中的一根钢爪弹了出来,撞在琰的胸口上,这一撞冲劲不小,琰蹲姿不稳,猛向后翻滚了两周,撅着小屁股趴在地上。 金色怪兽裂嘴嘿嘿地喘笑着,金色的瞳孔中竟有戏弄得意之色。 不带这样欺负小孩的。 他跳起来,冲上去,攀着大腿揪扯住这怪兽两蔟金毛。 金色怪兽浑不在意地四脚着地,抖了抖身上的毛! 他身体被带起悬空,受力不住向下滑跌。不料这金色怪兽的尾巴伸过来,在他身下一托,便腾云驾雾般翻腾到怪兽的背上去了。 琉丰岛在海天穿行,金毛怪兽盘踞在岛上,它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这世界,忽然朝着苍穹发出两声长吼,吼声如雷震,绵绵远去。 这金毛兽背上的毛又厚又长,他好不容易才爬出来,坐在金毛怪兽背上,这金毛兽貌似对他倒没什么恶意,琰心里即紧张又兴奋。 忽地,海面上一片格分不同蓝色幽光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腾地想到女筝被金毛怪兽扫飞入海,良久没有动静不知出了什么事。 他想也没有想,迅速地从金毛怪兽身上滑溜下去,跃入海中向那片蓝色幽光游了去。 待近了眼前所见却震撼了他 一头巨大矫长的美丽青龙在水中翻腾盘旋,青璃般晶亮的鳞甲散发着灵光,一股淡红的水烟波荡开去,它快速地盘缩着身躯,被盈亮的青光包裹,须臾幻化成一个美丽的女子,如烟的青丝在水中漂荡,莹洁的脸庞比春花更柔润。 琰呆呆的看着,看她柔若无骨神姿绰约,看她肤如凝脂色如春晓,看她分水拔浪衣裾荡漾,一时间他忘却了所有。 女筝浮游出海,琰方醒悟过来,连忙追逐去,他浮出水面,看见女筝蹬着滚滚的海浪之花,疾风行云般追逐着远去的琉丰岛,他心中大急,“女筝姐姐不要丢下我啊!” 龙女状如无闻,琰拼命地游,拼命地追,拼命地 第三章 浮岛琉丰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三章  浮岛琉丰 忽然,女筝凝立了身姿,转回头望向那海中小小的人身影。 她美丽的目光中游戈过不忍的情绪,轻叹一声,“罢了。” 她折返而回,将他自水中托起。 琰在水中泡了许久,还没来得及说话先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待见女筝秋水明眸近在咫尺,小脸一下便红透了,低着头只觉心跳得厉害。 这个胆大包大的小鬼隐约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 “你究竟是谁家的童子,为何一路追着我不放!”女筝疑心他是神族顽童,蹙眉相问。 琰偷偷瞟了她一脸,“我……是丁四海的儿子,丁家的小孩。” “……” 一个人族的孩子哪能有在海中任意遨游的本领,女筝只当他刻意隐瞒宗主.族系,也不愿深究,“你即是那渔人之子,为何不随船回家,反而在禁海中胡闹,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么?” 琰年幼,话中的含义未解,只觉得女筝面色不悅,隐约竟有怒意,更是埋下头小声说,“我就想跟姐姐多说两句话。” 女筝微微一怔,但见他蔫头蔫脑,一脸委屈的模样,可怜的小眼神飘来飘去,不由好笑,心中的恼怒却是去了一半,“你耍跟我说什么话?” “村里人都不好玩,我轻轻一碰,他们就哇哇地哭,真是讨厌。女筝姐姐你会飞,会变,可厉害了,我们一起玩吧。“ 听着这样幼稚的话,女筝不觉莞尓,“岛上的金毛怪兽可不是比我厉害吗?“ “它再厉害也不会说话呀,不会说话有什么意思。” 这娃娃倒是可爱,女筝不觉微微噙起了一丝笑容,“你登上那座凶岛好玩吗?” 琰反问道,“女筝姐姐,那金毛怪兽是什么?它那么大就住在那么小的岛上吗?” “那是犼,金毛犼“女筝淡淡的说,却暗暗心惊。 怎么会有犼出现?并且是在这么僻远的震原点上,还这么巨大。 “犼……”琰眼睛骨碌碌一转,“女筝姐姐是要抓这只犼去玩么?” 这么大的犼,简直可以称作龙族的克星,尤其是那些还未能化形的小龙。女筝神色有些凝重,“我没空抓它玩,这岛上有一件兵器,为凶杀之剑,我受命要将它带回封印。” 琰好奇地问,“什么是凶杀之剑呀?” “凶杀即霸道之表,此剑会让人间血流成河,有违天道,所以必须将它封印,但是这金毛犼不好相与,我一力难当,想来还要些助力,需回龙宫调兵。”女筝沉吟片刻,又说,“你现在离了家人,可知如何回去?将你送返东岸近海,可会迷了海路。” 琰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忽道,“我不怕那金毛犼,我上岛取剑给你。“ 女筝轻笑,“你不怕那金毛犼,我倒怕它一囗将你吞下,你师尊再要龙宫交人,可就麻烦了,小娃儿,你的美意我心领了,你还是回去吧!” 琰绷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没到入学的年龄,而且村里教书的先生很老了,胡子那么白了,他不敢出海的,金毛犼也不会吃我,它还让我骑着玩。” “……”女筝目光疑虑,“当真?” 琰生怕她不信,便将他与金毛犼的互动一五一十地与女筝说了。 女筝神色犹豫,这小娃儿虎头虎脑天真可爱,她不忍见他平白送死,但金毛犼实在难斗,即便以龙族之勇也难免死伤,她沉吟有顷,手上一划,一片水岛升起,她松手将琰抛在水岛上,再起式手中己多出一柄短剑,有如寒玉一般通透,断非凡品,“这支飞星月牙剑你且拿着护身,剑气一动我便知晓。如情势危急,这片龙鳞可替你一命。” 龙鳞如碧玉薄透,与女筝灵气呼应。 琰接过两件东西贴身放好,“女筝姐姐放心吧,我一定会拿到凶剑。” 女筝垂眸,轻轻看他一眼,那幼稚的脸上笑容灿烂,她心头一震,无语,只牵了他的小手,催动水岛往西南方去。 琰奇声道,“我们不追那琉丰岛了吗?” “追不上了,西南蚌岩岛有个航点,或可截住。” “咦,这个岛也有固定航路?” “它出没无常,但在蚌岩岛多次现身,去碰碰运气。” 他们的运气不错。 在蚌岩岛等了两天,琉丰岛便乘着海雾出现了。 “快”女筝机警,琉丰岛才出现一角,她便拖着琰破浪疾行,向那飞岛靠近。 琰看见那金毛犼巨大的身体昂首而立,但那宛如凝固的雄姿却又显得有些落寞。 女筝美目中锐光一闪,左手中己又扣了一柄短剑,与那飞星月牙剑竟是一模一样。 “喂,金毛犼”再见雄壮的巨兽,琰的心情竟有些雀跃,期待竟比畏惧更甚。 那金毛犼耳力极好,转动着金色兽瞳向声源看来。 见到这个小人,竟然显出惊喜的神色,但一见他身旁的龙女,那层惊喜随即褪去,站在岛上暴躁地咆哮着,呲出獠牙,一派凶狠。 女筝暗忖,“这金毛犼果然只对我有敌意。”便松了手,将琰往岛上一推,琰只觉眼前一花,风刮耳目,转眼就到岛上,速度虽快,落地却轻,仿佛有谁托举一般。 女筝姐姐多半也是喜欢我的,琰喜孜孜地爬起来,向岛上看去,但这一点儿功夫,那偌大的金毛怪兽竟不知去向,他心头略有失望,暗忖,“这金毛犼竟躲了起来,难道是不喜欢我了,是了,它见到我和女筝姐姐在一起多半是不喜欢我了。”他想起先前金毛犼咆哮的狰狞模样,心下不知怎得竟是一怒,“呸,你不想我跟女筝姐姐亲近,我还不想跟你亲近呢,不见就不见谁稀罕来。” 他寻了个又长又粗的木枝拨开茂盛的草丛,边寻路边寻思,“这金毛犼不见了,我要不要把女筝姐姐叫上来一起寻那把凶剑⋯⋯不好,这畜生躲起来要起意偷袭姐姐可就不好了,女筝姐姐还是不要上来。”走了一程,又寻思,“这金毛犼这么大的个头又能藏哪里去?”他百思不得其解,将两条俊气的小眉毛拧巴得变了形。 他小小一个孩童要在偌大一个岛屿上寻把剑,确非易事!何况草木莽莽,山石峋峋,又岂是说找到就找得到的! 但这小娃儿一股韧劲儿狠起来一片地一片地的找过去,这岛屿能站脚的地方己被他的木棍耙了一半,但这活儿也确实把他累得够呛,也饿得够呛。 他靠着一棵大树揉着肚子歇息,揉着揉着竟有点想家了。 迷迷糊糊又睡了去,梦到的全是美味,他嘟囔地埋怨着,“这岛上真没劲,连个野果子都没有!” “想吃吗?”他又听到那个夜风般的声音宛在耳畔响起,一串金黄色饱满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在他眼前晃荡 “给我,给我”琰心底呐喊着,想舞动两只嫩胳膊去抓取 嗖地一阵风过,那果实从眼前消失,那个少年琰的声音又响起,“喂,你什么时候也带我去那个地方看看啊。” “小琰,真没礼貌,在你没蜕化前不应该尊我一声叔?” 少年琰发出恶寒的单音,“那是不是叫你前辈更尊重啊!” “前辈不够亲近” “我还嫌你不够稳重呢!”少年琰炸了毛 “我哪里不够稳重?你说哪里?” “你哪里稳重?你就没有稳重的地方,稳重的人会莫名其妙地消失那么久?” “哎呀呀,我自有我的道理,我自有我的理念!” “哼哼!歪理还差不多!你到底弄好没有,再深刻的理念也耍有人欣赏不是!” “哈哈,有道理,别急别急,等我完成第一个告诉你!” “哼,这还差不多,启动的钥轮可以给我吧!” “呵呵,那钥轮自然可以给你,你记着罢!”夜风般的声音说出了一长串特异的声符。 少年琰跟着念了一遍,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个钥轮你要好好记住,总有你的好处⋯⋯” 少年琰重复了几遍 睡梦中的琰心中一动,嘴唇张合,跟着念出那一长串特异的声符,随着最后一个声符跳出, 整个岛屿轻簌地抖动了几下,岛中光景如吹雪画沙般悄然无声的发生着翻覆的变化。 等琰醒来,见到眼前的诸般景光,惊讶的连头发丝都冻结了。 第四章 失落的世界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四章 失落的世界 残垣断壁,满目疮痍,残木枯枝,衰草满地 但从那高起低伏,错落有序的布局,从那倾没的玲珑塔尖,绵绵起伏的画壁岩墙,从那高桥冷索,半璧圜球的中依稀可以看出当初的形胜轮廓。 人间没有的景致,人间没有的锦绣 可是,当初己不复了,留下的只是残景怨念。 琰面前是一座已经干涸的水池,池中的立像己毁,粉身碎骨地摔落池底,难辨原来模样。 小小的琰看着这令他手足无措的场景,竟莫名地心疼!他再细细寻看,这个岛上己无一处完好,与乱石残枝堆在一起的还有尸骸,灰旧腐朽,大的小的,人的兽的混在一起,他也分不出什么。 但那池中被那立像碎块压住的还有数具看来比较完整,说起来那水池及周围的尸骨数量最多,骨头也最大,还有一些巨型的头骨。 琰跳进枯水池中,走到那最大的一个头骨面前,这个头骨顶着两只犄角,臉很短,长着长长的喙,象兽头又象鸟头,琰从没见过。这个怪物的臂骨断成三截,他的大掌伸在立像的㡳座,作出掀起的姿态。旁边另有一段钩子般的骨头缠着一段黑黑的东西,依稀是一个剑柄的样子。 琰心中一动,走过去看那剑似乎深没于地下,只留了五寸长的一截与剑柄在外,那些骨头抓握极紧,似生铸在剑柄上,琰虽然年幼,气力可是大过成人,连山魈都随便摔着玩,见那剑埋得即深,那截钩骨下了死力的形状,不敢怠慢,小手抓在那钩骨上使劲一拔。 没想到,那剑应力而起,根本象是插在沙子上的,反倒害他因用力过猛后退三步一跤跌倒。 这?琰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般的看着手中被拔起的剑“什么玩意?” 手中这支剑长约四尺,非但毫无光华,且锈迹斑驳,废物一般。 “女筝姐姐说的凶剑不会就是这把吧?” 此时,那立像的底座旋动起来,旋开一个尺方的洞口便不动了。 琰心想着,凶剑果然还在里面,他凑近去看,内中果然还有物件,伸手探物取出来却是白色方包,方包之内只是一卷画册,他随意一翻,第一张图便是金毛犼。 琰目瞪口呆,忽觉这小岛的上空已变得昏沉诡异,周身的光景竟然绽开浓重的黑雾,地壳皴开如裂冰,乍起的风暴充塞了岛上毎一个角落。 一个声音不知起与何处,“小琰.....一切都交于你了......” “什么?”琰四顾道,“你是谁啊?“ “琉丰已在人世消弭,昨日容颜无可眷恋,虚镜不可久待,速速离去罢” 话正说着,那笼罩在黑雾中的琉丰岛忽然震晃两下,仿佛整个岛屿与一股强大的力量对撞,而另一股强大的力量镬住全身,令他站立不稳,挣脱不得。他紧紧抓着锈剑和画卷,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风力翻卷,撕扯。 “琰”听得这一声叹息之时,琰忽然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冲撞了一下,整个人逆飞而去,抛在空中,于颠簸的视野里看见琉丰岛被虚无吞灭解体。 诡异的云霾散去,海面归于平静,琰落在水中,冰冷的海水顷刻涨没他的头顶,他全身的疼痛清晰起来,登时抵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待他醒来,己经身在一叶小舟之中,摇荡在东岸浅水湾。 身上的锈剑,短剑都不见了,那画卷被撕破,只留了两张残页捏在手里,皱巴巴糊了一团,若不是那块青碧的龙鳞还在,一切便是离奇的梦境。 琰回到了村里。 这段离奇的时间在人间己足足过去了十三日。 渔民遇到龙女与飞岛的事情己流传起来,被人争相议论。 阿叔们见他独自驾着小舟回来,便高声相问,“琰伢子,你这是从哪里回来?不是被龙神请到龙宫里做客去了吧?” 琰默不作声 “龙宫里都有些啥好东西,说出来让大伙长长见识呗!” 琰默不作声 一个老阿叔问,“琰伢子,你爹咋没跟你一起回来?” 琰一愣神,“我爹不是跟阿四叔他们在一起吗?” 老阿叔眼睛里透着忧虑,“阿四说你爹不放心你,把皮筏子鼓了在那片海里等你。” 琰大急,“我爹真没回来?阿四叔他们就放心把我爹一人留那里!” 老阿叔慢慢地说,“他们也没得办法,半天不见你回来,不能一船人都耗在那,海上的事谁都说不准,谁敢呆在陌生的地方。” 海上风云变幻莫测,海里危机重重,对人族而言,大海是需敬畏的。 何况龙神也不允许他们呆在那一片海域。 “我去找阿爹!”琰回身看着涌动的大海,有些发恨地说。 “琰伢子,你还是回家先看看你娘去,爷俩回来一个都好⋯⋯” 琰撒腿就往家里跑去。 推开虚掩的门 只见母亲在纱车前织布,羽在给小动物们喂食,净在角落雕刻一貌似完成大半的球体,此球雕刻得繁复精密,密布着奇特的文字图案。这时光看似安谧却也透露出不寻常的压抑。 母亲听见响动,看见琰傻楞楞地站在门口,急忙冲过来抱住他,紧紧地搂了他好一会儿。 “你爹呢?”董姝低声问 “我会把阿爹找回来的。”琰捏着小拳头说。 “不许去!”董姝抽泣着说。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阿爹找回来的。” 茫茫大海,一个生命脆弱的人类何其渺小,无论琰如何信誓旦旦,只是将他越搂越紧。 净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听着他和母亲的对话,忽然他说,“你们别难过了,我会把父亲找回来的。” “净......”琰跳了起来,“你去哪里找,我同你一起去。” 净摇了摇头,“这一段时间潮汐有异,阿爹或是被异能裹挟,坠入另一个空间,你不懂得怎么出入,还是我自己去比较好。”他转头对羽说,“把鹰儿叫来吧。” 羽应了声,奔到后院,吹了几个响亮的口哨,召来一头猎鹰 猎鹰在屋顶盘旋,发出嘹亮的鸣叫 净盘膝而坐,少年的灵体自那小小孩童躯体上浮起,瞬间化作一道白光附上猎鹰展翅击空而去。 董姝一向知道这三个孩子非是凡人。但眼见这一幕还是吓了一跳,良久才回头神来暗暗祈祷。 母子三人在揣揣不安中过了七日。 第八日,一场飓风席卷过境,当全村人忙于收拾被飓风破坏的屋舍时,琰母子三人惊奇地发现父亲出现在内室中,形容憔悴昏迷不醒。 羽惦记着哥哥,连忙去察看净的情况 灵源正慢慢回归那幼小的本体,那孩子极度疲惫地张开眼睛 羽歪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略带些担心地瞧着净,“二哥你回来了,不舒服吗?” “无事”净扫了内室一眼,“羽,我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爹是被龙神送回来的。” “喔,知道了” 净说完爬回床上又进入了深沉的休眠。 第五章 浮瞑曲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五章  浮瞑曲 丁四海被龙神搭救的说法很快被村子里的人所接受,为了感谢神灵的眷顾,乞偌福泽,村里修建了一座龙神庙,自此前来烧香祈福的人络绎不绝。甚至大王也遣了大臣来一探究竟,据那大臣回奏此处天宝地灵,民风纯善,仰敬天地神灵。大王甚是欣悦,拨了万两白银扩建了龙神庙,立龙王龙子龙女三神。更将这龙伯村升为福海镇,划归于镇东大将军祁东管辖领地。 官吏们沟通村落,兴土木迁人口,福海镇便有模有样起来。 作为见过龙神的有缘人,丁四海与其他几个渔民偶然也会被将军府宣见,受到一些照拂。 丁四海虽然回来了,但身体却大不如前,落下了吹不得海风的病根。琰觉得是自己害了父亲,便一力担下了出海养家的重责。 在村民眼里,琰早已不是普通的孩子,又有龙神的眷顾,也乐意带他一起出海,开始还是渔民带着他照顾他,后来就变他带领船队出海了。 他捕的鱼是极好的,又常有希罕货品,挑到镇上去卖,很是走俏。 镇上最大的海鲜铺便指定他供货,倒是不愁过日子的用度。 三个月过去了,净依然在休眠中沉寂。 家人都有些担心起来,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羽也急了,没事就趴在净的床头嘟囔着,“哥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你到底怎么了,还没睡够吗?” 这一次,他怔怔地望着哥哥暗自烦恼着,窗外忽然传来动听的笛声。他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声音寻了去,只见一个穿黑色兜头大氅的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边吹着笛子,海里穿梭的鱼似乎在欢快的舞蹈。 羽不知不觉地陶醉其中。不知何时,笛声停住,那人望了过来,“羽,唱一首曲子给我听吧” 羽呆呆地望着这人,心想这人怎么好像认识自己?那宽大兜帽下只瞧得见小半张面孔,完美的嘴角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微笑,令人心迷神醉。 他还在恍惚之时,那人递过来一张曲谱,“这一首逍遥临风曲,你唱吧,我想听。” 羽接过那曲谱,那物入手轻如云絮薄如蝉翼却又分明柔韧如金丝,曲谱上的音符拨动着他的心弦,触动了内心深处某个角落,轻轻地他唱起来,由柔丽而壮阔,仿佛神兵列缺云端,游扬而上。 一曲歌罢,四下无声,羽自己都仿佛呆住了。 “即使轮回百转,谁又能忘记这美妙的声音。”那人略带着满足地噫叹着,又将手中的笛子递过去,“羽,这是我的一点回报,用它吹动浮暝曲去唤醒他吧。” “什么?”羽只是呆着,唤醒他?唤醒谁?净吗?不知所措地望着那人将笛子放在他的掌心,那优美的手在他头顶上轻抚,这样亲昵的动作如父如兄。 “我可以问你是谁吗?”羽怯怯地说着 “傻瓜,没有记印的人如何超越虚妄的自我,我是谁只能由你自己领悟。”那人反手挥了挥衣袖,化作清风消失无踪。 羽握了握手中的墨笛,苦恼而又迷芒地皱起了两条秀气的眉毛 浮暝曲?! 于是 羽到处打听关于这浮瞑曲的消息,乡亲邻里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的曲子,父亲终于忍不住说道,“羽儿,祁东将军府上的乐师知识渊博,或许有人知道这曲子。正好琰儿采回了一颗夜明珠,可以当作拜礼,我便去将军府求教高人吧。” 第二天,丁四海动身去到了将军府,这祁东将军戎马半生,本有七个儿子,却大都在战事中夭亡,如今,只余一个年方十二的小公子。 丁四海此番进献宝物,又因他本是神灵照拂之人,这将军府虽然势大却也和颜悦色地招待了一回。问他何故要求那曲谱,丁四海不便言明,便称是龙神托梦所求。祁东将军不疑有他,将府中的乐师都召来细细盘问,只有一个终日浑浑噩噩,昏昏沉沉名唤将醉的长眉小老头儿回禀道,“小老儿曾在古籍上见过一段记载,说这浮瞑曲乃开天辟地,混沌初破时的天籁之音。莫说着凡尘俗人,恐怕那神仙一流也未必知晓此曲。”丁四海大是吃惊,“这可如何是好,求先生指点。” “也只有一个去处可以碰碰运气。”将醉说“小老儿听说仲正国师于下月将去祖陵祭祖乞问国运,将军可设法托国师此这事问上一问。” 祁东将军锁眉道,“你不是说神仙一流也未必知晓,怎么国师就能问出来?” 将醉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国师的先祖曾经是汲引先知的家臣,传说汲引先知归天之时散出神光遁归地底,而国师先祖的灵冢便依地而建,故而神妙灵验无比。”他想了想,又看了看丁四海道,“只是,国师每三年祭祖一次,每次只能问一事,牵挂于国事国运,只怕……” 祁东将军也是这般思量,说道,“本将军与国师有几分交情,浮瞑曲既然是龙神所托,亦关乎国运苍生,我修书一封请国师慎重考量便是。” 眼下也没有别的想法,丁四海带着将军的亲笔书信千恩万谢地回家去了。 他把这件事情细细地同琰和羽说过后,“现在要把这封信送到仲正国师手上,只是我从未去过京城,而且千里之遥不知何时才能到啊。” “爹,让我去送信吧”琰说道,“我听别人说,走去京城要一个多月呢,我脚程可比你快多了。” 丁四海摇了摇头微笑道,“琰儿呀,京城可不是福海镇,那是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我们山野村夫不懂规矩,你性子又野,万一闯下祸事可怎么办?” “只是送个信而己,我去去就回,回来还要忙捕鱼,哪有时间去闯祸!” “让我再想想。” 入夜了 琰和羽一个床上躺着,两人都无法入睡。 “哥,你说万一那仲正国师不肯帮忙,那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你别担心了,总会有办法的” “哥,要不我们跟爹爹一起京城吧。” “不行,你留在家里照顾娘,要去也是我跟爹爹去。”琰推开床头的窗户,看一眼满天炯炯的星子皱眉道,“我要是能飞就好了。”瞧了瞧羽忽然一拍大腿道,“你不是有召唤术吗?找一只鸟儿来帮我们送信吧。” “这样好吗?”羽迟疑了一会儿,“要是不小心把信丢了呢” “阿爹身体又不好,路途遥远凶险,我才不放心呢,你听我的没错。” 羽吹了几个唿哨,很快便有几只鸟雀飞过来,琰看了并不满意,“这样的鸟儿,猎人随随便便就打去了,要找那种飞得又高又快,人抓不到的鸟儿。” “找一头鹰儿总可以吧。别的我没试过。” “越大飞得越高的鸟儿越好,有什么稀罕物种最好。”琰说不出所以,夸张地比划着。 羽抽出墨笛,想了想吹了几个送入云霄的高亢音调,随即,天际回传了一声响亮的鸣叫,星光之下,一团黑影由东而来,烈风激荡,吹得羽连忙躲到了琰的身后。 居然是一只双翅展开余丈的大鹏鸟。 这只大鹏鸟神姿顾盼,一身黄金似的铁羽,只在高空盘旋,不肯栖息凡尘俗木。 琰大喜过望,他原本只想役使鸟儿将信送到京城,伹见到这大鹏鸟的时候登时变了主意。 本领超凡,艺高胆大的顽童,没有谁能约束,还不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两个小鬼偷了信,骑上大鹏鸟,往京都飞去。 第六章 神与鬼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六章  神与鬼 千里之遥的路程,在大鹏鸟的背上俯遥而看,江山烟绿风景如画,两个小娃叹看呆了,只觉这点路短转瞬即到,及至天明从高空俯望,京都的城邦象三个成串的葫芦,周围环山一带白水蜿蜒而出贯穿半城然后折向西南。 此刻正是东瑀洲国与西泰洲国交易集会,城郊乌泱泱地搭建了数百商户的大卖场,而京都的城池守卫戒备更加森严。 从小村镇出来的两个娃儿不知道从哪里去找仲正国师,眼见城郊这么多人这么热闹,兴奋地眼睛都没处停留,两人严肃认真地讨论了几句,实在不能错过这卖场,便选了个山脊跳下大鹏鸟背,一溜小跑地冲那交易集会去了。 那交易集会上,东瑀洲国的卖场辕门插着红黑两色的门旗,所售之物多是精美的织物器皿,以及笔墨彩绘,也有不少珍禽走兽。西泰洲国的卖场则以墨蓝色门旗为记,所售多是各类长短兵器捕具,还有各种兽皮兽骨,当然更不乏活物售卖。 琰和羽混于人群之中,虽然瞧着热闹,但这山海之中的珍物却是早瞧了不少,是以虽然兴奋却无多怪。吸引琰的总是些锋兵利器,在一间西泰洲国的卖场里他看到一把黑黝黝的长刀,沉黑的金属内隐隐泛着红光,忍不住上前摸了摸,正待要提起来,冷不丁地听到一声大喝,“小娃儿走开些,这千钔火焰刀是你能随便碰的吗?”一只粗糙的大手便按在了那刀柄之上,抬眼望见的是一个粗眉冷眼的九尺大汉,满眼的强悍不耐。 “我碰不得么?”琰受不得这种目光,本来要撤回来的手往上提劲,竟生生逆反了那大汉的压势。在卖场主和少数围观者的惊异中忽尔力道反撤,那火焰刀折插入土中。 琰做了个鬼脸,回身拖了羽就跑了出去。七拐八弯转出了几个卖场,忽然一阵狂暴的兽吼,眼前的卖场居然挂着东瑀洲国的门旗,门脸并不大,大大小小只有十几只的笼子存置其中,但胜在净是珍稀少见的物种,吸引着大量的观众,那发出吼声的兽笼前围观的人潮太多,琰和羽钻进人群挤到前面,只见一只戴着颈镣.白头红足的猿状巨兽在特制的笼子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羽望着那巨兽暴戾的暗红色眼珠,却被那愤怒的怒火瞪的不由一阵心悸,抓紧了琰的手。 琰感觉到这野兽的敌意,把羽往身后拖了拖。 耳边听得人群对这头野兽的唏嘘议论,忽尔那野兽长臂穿过笼栏,指抓如钩1迅疾地的向羽抓过去。琰不知这野兽的深浅不敢硬架,反抱扑倒羽就地一滚避让过去,只见那地上被刨出五个焦黑的深痕,众人被吓得不轻连连退避远观,那卖场主听得骚乱过来察看,却是一个奇装怪服容颜佼好的女子,涂抹着浅青色的眼影,勾勒出辣厉的面貌风格。 她抽出腰间所缠的老藤状的长鞭,对着牢笼抽打一阵,长鞭击着牢笼溅起星火点点,那野兽敖叫着将身子瑟缩成团。待着巨兽彻底老实了,她收起了鞭子,高傲地斜睨了琰一眼,转身便走。 “大姐姐,这是头什么兽?有名字吗?”羽怯怯地问! 那女子眼角微挑,斜睨了他一眼,也不回头,懒得答话似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滚开。 “这头野兽怎么卖?”琰冲着那女子的背影,大叫着。 那女子回身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说,“你买不起也养不起。” “你怎么知道我买不起,小爷我偏偏就要了,你开出价来。” 旁地忽然跑来了个长眉老头,劝道,“娃儿,你要这东西做什么?它是一只凶兽名叫朱厌,虽有开山震地之能,却每天要吃一百副心肝,娃儿走吧走吧。” 这两小娃儿脸上双双变了颜色,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轻哼一声再不回望,径自去了。 长眉老头牵了两人的手,避开人流去到一旁小声说,“小娃儿,这女子你们千万别去招惹,她可是有来头的。你们到这京都有什么事要办就赶紧办了吧。” 羽疑惑地问道,“老人家,你好像知道我们来京都的目的。你是谁呀?” 长眉老头呵呵一笑,“小老儿名叫将醉,我没有恶意,听我的,你们赶紧进城去。” 琰皱眉直言问道,“那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见仲正国师?” 长眉老头毫不迟疑地说,“我带你们去国师府。” 长眉老头对京都似极为熟悉,应对了城门守卫之后,带他们进了城,繁华雅致的街道楼阁引得两个小娃儿频频驻足留连,他们发现路上所见的商户人家几乎都供了一种神位画像,是一个红衣女子裸足踏在一堆尸骨之上,颇是阴森可怖。 但这些画像塑雕面所描绘的女子面貌不一,但无论妍媸,总是一副凶狠的表情,牌位上书:世尊山主! 间或有些人家还在那世尊山主旁供了另一种神位,牌位上书:福海龙神。 琰仔细看了一尊龙神雕像,摇头道,“雕得不好,没有女筝姐姐一半好看。” 羽凑过来也看了看问道,“哥,龙神到底长什么模样,今天碰到的这个姐姐也很美啊,跟龙神比哪个好看啊?” 琰哼了一声,“她美吗?哪一点能跟龙神比?” 长眉老头跺跺脚,“小祖宗啊,求你们好不好都别再说她了。” 琰和羽对望一眼,羽嘟囔着,“难不成她还能听见我们说话?” 长眉老头嘿嘿一声,没了声息,但那表情透出来的意思忧心仲仲。 被这神秘勾住,他俩压不住好奇地苦猜着那女子的来头。 不觉行至一宏伟的府邸,长眉老头说,“国师府到了,小老儿就送到这了,你们自己进去吧。” 末待琰和羽反应,这老儿便脚底抺油之般逃之夭夭,让人不禁以为国师府里住着魔障妖孽。 没有被那气势吓着,琰上前说明来意使门将通报,呈上祁东将军的书信,不多时便来个家将将两人引领到了一侧厅。 一相貌清癯的老者侯在其中。 琰上前拜见问道,“你就是国师大人吗?” 那老者见这两小儿俊美可爱,也不责其冒失,微微笑道,“老朽是这国师府的管家,姓姬名文,两位小公子请坐。” 听琰说明来意,又将他海上遇见龙神的事情细细地问过一遍。最后问道,“小公子,龙神庇佑我东瑀洲,必能使我国运昌盛,只是龙神所求这浮瞑曲谱人世间渺渺未闻,可否请尊神现身天坛详诉法旨?” 琰一时语塞,只好涨红着脸说道,“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找她。她忽来忽去我没有办法。” 姬文叹了口气,“这就难办了,两位小公子不如就在府中稍住几日,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儿可以求见龙神,祁东将军的信老朽必会转呈国师。” 姬文安排了住宿后,几天都没有消息。 这时候的琰和羽只是以为他们没有获得国师的信任,在孩子的世界谎言终究是谎言,总有一双可以看透一切的慧眼盯着自己,无论以什么样的缘由假借了龙神的名义,内心的不安始终在影响着情绪和判断。 羽耐不住性子问,“哥,国师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见我们?” 琰也感到苦恼,“他们八成嫌弃我们年纪小,想亲自与龙神对答。” 羽羞惭地说,“可是龙神也不会帮我们找浮暝曲吧!” “不”琰肯定地说,“龙神一定会帮我们的!” 羽虽然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足的信心,但依然被鼓舞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下龙神,可是去哪里才能找到?” 琰悠悠神往地说,“龙神乘风御雨,不在人间。” 羽说,“哥哥,要不我们去找下京都的龙神庙试试?” 琰受到了刺激一般跳了起来,“那些连龙神的模样都描错的泥铸木雕怎会有用,我才不要,我宁愿自己入海去找她。” 羽呆了一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停了半晌,琰低声道,“我出去走走,再想想。” 琰发泄地走在京都繁华的街道上,他自己并不明白为什么感到如此气闷,街道的热闹似乎离他很远,那美丽的女筝,遥远的龙女——纷至踏来的画像如无法忽略的臆障在头脑里冲击颠仆,他摸出贴身带着的龙鳞,鳞上灵光荧荧。 女筝把锈剑和短剑都取走了,却把龙鳞留与他,这难道不是日后再见的留念? 可是,己经过去这么久了,琉丰虚镜己经坍塌,所谓的凶剑她是否己经封印? 关于琉丰,关于金毛犼,关于女筝,他有许多许多理不清的疑虑! 净如果醒来,也许这一切都有简单的答案,可是现在他也只能由着自己越想越气闷。 忽然便发起狂来,大叫道,“女筝姐姐,你为什么偷偷地自己走掉了。”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己经忘掉我了吗?” 羽追在他身后,当琰的狂喊声闯进心灵,他被震撼了。 哥哥的心里藏着一份执念,失陷在他与龙神相遇的日子里。 第七章 国师的托辞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七章 国师的托辞 人们常说天地有灵,神察万象 然而天地神灵都有装聋作哑的时候。 又是一天过去了,琰烦恼地看着天光日斜,时间一点点被无奈埋没。 琰终于忍耐不住:“国师他们瞧不起我们,得让他们知道我们也是有本领的。” 羽亦打起了精神,“哥哥可是想到了办法!?” 琰轻哼一声,“他们想见龙神只是嘴上说说而己,如果能见证到神迹也会满足吧。反正对他们来说龙神只要能福佑东瑀洲便够了。” 羽看着琰的眼睛轻轻说道,“哥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于是,琰求见姫文说,“总管大人,我和弟弟连日祈愿,龙神有应了。” “此话当真?”姬文也抖擞了精神:“那龙神几时可以显身让我等詹仰?” 琰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龙神有事不能亲来,但是遣神鸟复命国师,请国师登台迎候神鸟” “神鸟?”姬文一下子慌了手脚,“神鸟什么时候来到?” 琰顺嘴说道,“我日夜祈愿催的急了,神鸟说来就来,先生不要罗嗦了,赶快去请国师登天台迎侯神鸟,迟了只怕龙神怪罪。” 姬文半信半疑,到底不敢怠慢。 琰趁他去请国师这当儿,连忙找到羽,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通,羽但觉好玩有趣,笑眯眯地应诺着。 经历沐浴更衣祭礼在国师府众将官的拥簇下,仲正国师终于现身了。 琰等候在天台上,看向来者,他相貌端正,自有一股富贵威严的的气度。 国师却慢慢地扫了他一眼,犀利而世故的眼神,令他有些忐忑。 及到了约定的时刻,大鹏鸟在羽的召唤下,疾风挟雷由远近来,骄烈而巨大的身姿在高空中盘旋三匝,然后悠冉升入九宵玉宇,羽来了兴致,引动山兽呜鸣,百鸟齐飞,仿佛追随着大鹏鸟。 虽然只片刻,大鹏鸟非凡的神姿已深深撼动众人,琰看见人们狂热地跪参那远去的神鸟,喃喃自语,“神......是什么?" 如果告诉众人,伇使这只神鸟的是羽,羽不就变成神么?会这样么? 仲正此时看他的目光已不同,牵起他的手走下天坛石级,一边问道,"这神鸟果真是龙神的使者么?龙神到底有多大的神通? 琰迟疑着说,“国师,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人族一直遵循神的意愿行为?那些有非凡本领的族群都可以被称为神族吗?” 仲正国师瞧着他认真思索的表情,不仅微微一笑,“吾幼时也曾有这样的疑惑,天地万物中为何只有人族受神族眷顾,论强大,人族不如虎熊,论智慧,不族不如狐魅山鬼,若非神族,人族或许己经灭种于蛮巟时期,你说我们为什么要遵循神族的意愿?” 琰眉目仍末展开:“所以,对人族亲善有益的才是神族对吗?” 仲正国师呵呵笑道,“神族哪能由人族来定义,无论是否亲善,神族的意愿即是天地之法,小娃娃,这天地亦是神族以倏忽破混沌而开拓出来的,天地即如此,勿论人族!” 琰呆了一呆,端正了身姿,有模有样地回答“回国师,在我们那儿,渔民全靠龙神庇佑平安,我们虽不知龙神有多大的神通,但救危济难才有资格受世间生灵膜拜,也只有这样的神才能让我们得到福报,您说是不是?" “呵呵,救危济难才能受世间生灵膜拜"仲正国师眉间笼罩着一团淡淡云烟,说,“神是神,人是人,神非是为人而存在。” 琰怔了怔,国师话很明了浅白,却象在寓示着什么。 琰低着头,想国师话也是即有理又无理,并非全理。 国师见他低头,和悦地问道,“你想到什么,但说无妨。” “神即非为人而存在,也就没有使役人族的初衷本意是吗?” 国师微微一怔,“小娃娃,你怎么能如此大胆地揣测神的初衷本意!” 琰脱口而出,“神虽不为人而存在,但人却是为人自己活着,希望上苍更多一些眷顾,表达自己的心愿,让神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厌恶什么,这有什么不对吗?” 国师微微一怔,想不到这小娃儿竟然心思灵敏通达,祁将军信中说此子孤身入海,胆气非常,总以为是夸大之辞,而今见这小娃儿黑白分明的眼睛坦荡无惧的活泼光芒,心中暗想,如若此子长成,必有一番作为,但他百无禁忌,连神族都敢非议,不知将来是福星还是祸星! 他们走进仰光堂偏厅,国师屏退除姬文之外的左右随从。 琰见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虽不知缘由,心中便却添几分欢喜,涌起些许被大人物重视的自豪感。 仲正国师先与琰拉了会家常,琰倒也不隐瞒只是略去惊世骇俗的片断,有问有答。饶是如此,仲正国师也深感惊愕,一个五六岁的童子能东海自由来去,真是普通渔人之子吗?但是龙女所谓的凶剑更吸引了他的注意,“吾曾听说世间曾有一场惨烈的杀伐与剑有关,但说法又有些不同。” 琰好奇地问,“有什么不同?” 仲正国师摇摇头,“龙神说的凶剑是霸道之剑,而我听说的却是一件神器,可为王者之用,究竟如何,吾亦知之不详,无从考证。” 琰笑道,“国师对神族的事情真是知道不少呀?” “吾所知的皆由祖上所传所示……不过……”仲正国师皱眉看了琰一眼,欲言又止。 琰心知传示来自于芨引先知,暗想,这个先知倒也有古怪,即然说是归天逝去了,却还能传示寓言给世人,哎,这世间无奇不有,我的见闻见识都还过于浅薄。 “娃娃,我有一事可说与你,你切勿外传。”仲正国师一脸郑重。 “咦?” 仲正国师叹了口气说,“我东瑀洲国托庇诸神十余年国泰民安,偶有征伐也是逢战必捷,而不久前国君却得一怪梦,圣君梦见灾祸四起,国运将尽,自此后夜夜难眠。唉,不知天意如何,我此次向祖陵问卦,正干系于此。” “国君做的梦?做了个恶梦?” “不错!” 琰不知所措,满脸迷惑“呃,国师你是说……这个梦会应验吗?国君难道也是先知?” 仲正国师轻叹,“你还小,大事所系天人感应,国君虽非先知,但君命天定,是梦必有兆,怎能等闲视之。” “哦”琰似明非明地应了一声,却又忍不住说道,“国师以为和凶剑有关……” 仲正国师淡淡笑着,目中稍见忧悒,“凶剑或有关联,但线索过于漂渺,我怎能断论。所以,此事必向先知灵魄请示,但龙神又欲问浮瞑曲一事,委实令吾为难!” 琰恍若有悟,“国师,浮瞑曲可不能不问啊?” 仲正国师颜色郑重,“吾怎不知龙神之托必有要事,但国运社稷非同小可,本国师决非推诿,只是……尚不知这浮暝曲作何之用?还望龙神明示,容吾权衡!” “这……”琰心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呐呐口拙,为之语塞。 姬文看看了国师,又瞅瞅琰说道,“小公子,浮瞑曲一事国师已在思虑当中,老夫已命人送了七色果品到的住处,小公子不如先回去品尝。” 琰心知他若这样回去吃果子,便没机会了。 他竭力争取道,“国师,国君做的梦果然很凶险,但如果就因为不详的梦兆而去问卦,无非就是应验或不应验两种结果,若是不应验自然可以让国君心安,但是应验,又当如何?国师先前说欲问浮瞑曲,须龙神显身,如今龙神遣了大鹏鸟为使显了神迹,国师又以梦兆来挡,就不怕得罪龙神,真的有损国运么?” 仲正国师听他侃侃而谈,也是一惊,沉吟道,“丁小公子,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是先知神通,不仅可以问出吉凶,还可以详究诱因,防患未然,龙神是扶危救难的善神,必能体谅一国之难,有些事情还需丁小公子代为周全。” “可是⋯⋯可是”琰涨红了小脸。 “不用急,慢慢说。”仲正国师亦有不忍,这孩子颇得他可心,若是它求,他亦乐于成全,唉,世间法难两全。 琰看着国师和悦的面色还存了期待,“国师,我不懂什么冶国的大道理,我只是觉得奇怪,我们东瑀洲国强兵壮,怎么会灾祸四起?” 仲正国师皱了皱眉,“国君陛下正值盛年,但朝堂上大多是年迈老臣,虽说有十余年养息,擢拔贤士,无奈国本尚虚,文臣虽班列琳琳,武将却难有大用之才,如祁东将军守国疆四十余,今亦老去,将门空虚,唯一稚子而己,谁还能统兵十万?我东瑀洲未来十年光景,必也是文昌武弱,此等格局下,祸患有所潜藏亦不足为奇,但不知将从何时何地何人何事引发!” 琰难以置信地说,“想不到我们东瑀洲只有祁老将军可以打仗了……” 仲正国师听他说得伥然若失,啼笑皆非,“小娃娃,东瑀洲有人口二千万,百员将官,非是你所想的那样难堪,只是这些将官资质平平,唉,十余年不战,实不知还能战否!” 琰似乎有些懂了,目光一亮,“国师,我长大一些便去投军,象祁东将军一样守卫东瑀洲,你让国君放心好了,不必烦忧。这点年纪说得自己竟如同扭转乾坤的关键一般,但那稚子的神色却是再认真坦诚不过。 小孩子都有几分妄念,以为自己得天独厚,变化无穷,无所不能。 国师看着他,这孩子眉眼间绽现英锐,稚言中带着天然的傲气与奋勇的决心,虽必非池中之物,但这国运又怎能儿戏? “小娃娃赤子之心难能可贵,男子汉确实要建功立业,担起这世间的责任!你小小年纪天资不凡,可堪造化,不如到将军府去学些真正的本领韬略!” 琰眼睛溜溜地看着仲正国师,满心期盼地说,“国师,那您是答应浮瞑曲的事情了吗?” 仲正国师微微而笑却不作答! 姬文轻咳了一声,“小公子,国师自有定夺,你还是且……” 第八章 凶兽朱厌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八章 凶兽朱厌 忽然,一家将匆忙入内,差点撞到姬文! 老管事面色不悦,斥道,“慌慌张张一点规矩也没有,竟是何事?” 家将抬头看了琰,倾身与姬文耳语数句,姬文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仲正国师看在眼里,“有什么事情,直接说来。” 那家将低头禀报,“禀国师西陵城郊的集会,有一只白头赤足的野兽,方才吃人了。” 仲正国师冷眼看来,“野兽吃人,打杀了便是……” 那家将颤颤缩缩地说,“可……国师,那头野兽名字叫做朱厌……” 仲正国师手一抖,捧在手中的茶盅跌碎在地,“朱厌……” 琰不解地问道,“我也见到了那头叫朱厌的野兽,听说它性情凶暴,每天要吃一百副心肝,当时我就想,这样的凶兽为什么不杀了去,还有人养着……” 姫文疾痛般地掩面道,“小公子慎言……切勿对神灵不敬!” 琰大是愕然不解。他看向国师,见他面上一片忧思沉吟。 “一头凶兽,也是神灵?” 姫文脸色大变:“朱厌是帝魃娘娘的守山神兽,怎么会算不得神灵?你年幼无知,断不可出言无状,惹来祸事。” “帝魃娘娘?那又是什么?”琰深感奇怪地说。 仲正国师声音幽沉,他这样尊贵的身份,语调竟变得颓然无奈“我东瑀洲供奉帝魃娘娘是历代传统,丁小公子生长在偏远地境,不知也就罢了,但此地是京都,你胡乱亵渎神灵,是会犯下大罪的。” 琰被他们这样紧张的气氛弄得很是糊涂,他怎么就亵渎神灵了? 况且,一头凶残的野兽也配称作神灵。 姫文见他苦思不解,小声说道,“朱厌是出名的凶兽,世人畏惧它,以凶神名之。” 仲正国师烣复了几分镇定,紧锁着眉头,唤进来一名将官,命他带人去集会将朱厌买回。 当下也无心与琰再作交谈,将他遣了出去,又召了一众幕僚入内议事。 一时间,这国师府上下颇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氛围。 琰走出仰光堂偏厅,羽杂在院中的人群中向他召手。他将前情与他说了,然后皱着脸苦恼地说,“这朱厌是头凶兽,又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出现,分明是踩着国君的梦兆前来,浮瞑曲的事情看来更是难求了。” 羽听得横出这样的事来,也鼓着腮邦子怏怏不快,“哥,那帝魃娘娘究竟是什么样的神灵,为什么朱厌生性那样凶残,却偏叫它做了守山神兽?” 琰烦躁地说,“世上有些坏人,若没有使他们惧怕的东西,便要做坏事了。我想那个帝魃娘娘让朱厌做守山神兽,是要镇住坏人吧!” 羽溜圆的眼睛眨了一下,“那帝魃娘娘的守山神兽,那怎会被人轻易捉去,还放到集市上去卖?” 琰若有所思地点头赞成,“的确是很奇怪,即然是神兽……还有人买卖……这真是太奇怪了。“ 他们向国师府的家仆打听更多关于帝魃娘娘和朱厌的事情,那些仆众言辞言烁地道出一二,东瑀洲国确实有供奉帝魃娘娘的传统,而且是王室祖制传下的规矩,那朱厌虽是血腥残暴,在两军交战之时却能助长战力,震慑敌军甚至扭转战局。 琰偏偏头,听得不以为然。 过得两个时辰,那将官快马匆匆赶回,琰从将官随员处打听得消息,朱厌的售主非要与仲正国师面易,方肯出卖。 这件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 仲正国师还在推敲那售主要求面议的深意与可能开出的条件。 琰和羽抢先一步,去到了集会。 那集会上已无前几日那般人潮,看热闹的人少了,却正是有诚心的买卖双方敲定易货的时间。 那奇装怪服辣厉女子的场位上,只少挂了一只五色雀,其余各色笼龛陈列依旧,朱厌刚刚饱餐正呼呼大睡,它的身周果有几滩变色的血迹。 但琰很快注意到这场位的周围有很多双眼晴在关注,一些流连在卖场的商客,一些蹲在角落假意歇息的苦力,但凡那冷丽女子的场位有人进出,都会引发他们细微却紧张的举动。 他拉着羽也不近前,停在左邻的一个卖场观看那边的动静。 他们年纪小,虽然有人留意到他们却没有引起重视。 反倒是朱厌嗅到羽的气息,居然从大睡中惊醒,一身毛都炸起来,凶恶的目光锁住羽小小的身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 “羽,这朱厌在跟你打招呼……” “嗯⋯⋯”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有点凶狠,不礼貌。” 羽首次遇到对他敌意这般浓重的动物,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哥,我怕⋯⋯” 琰移了小步遮住着羽的半边身子,学着凶狠的模样向朱厌呲了呲牙,目中充满威胁警告。 他年纪虽小,目光却充足,也散发出悍然气䁛。但是这举动并未震住朱厌,反倒激怒了它,它张嘴喷射出一股炙热的气息。 未及琰有所动作 “啪”一鞭子抽來,将朱厌的脸打歪去,朱厌嗷地一声惨叫,闭上了嘴。冷丽女子 肃然地站在巨笼旁边,目光如冰渣子一般在他们身上扫掠而过,厉声道“走开点,别给我惹事!” 琰小脸涨红,这个女子虽然算是帮了他,可他看着她那倨傲的形态一点感激的心情都没有,怒声道,“一只吃人的畜生你自己管不好,当东瑀洲没有王法了吗?” 冷丽女子瞧了膲他,眼角微微上挑,现出冷煞却魅丽的表情,“东瑀洲的王法……也管到我头上来了么?” 琰板着脸,“在东瑀洲大地上纵恶为凶,王法管的就是你这样的。” 冷丽女子呵呵长笑,笑声也冷艳似裹着冰,掺着毒,笑罢。依然不屑地淡扫了琰一眼,“看来东瑀洲冶理的不错,国威隆隆,三尺童子也懂得王法赫赫不可背逆,王法面前,朱厌也可贱作畜生了……” 冷笑一声,不再多言,转回自己休憩的大帐中。 两个客商模样的人相顾一眼,随后跟着进了帐中。 “山主,小小东瑀洲狡童不知贵贱尊卑,不值得动怒” “你见我怒了么?”那女子冷凛凛的语气。 “山主自然不与那小孩儿计较,但鄙人却替朱厌委屈,狡兔死,走狗烹……”那声音却是渐渐低了下去。 “是谁教你来说这些话?量他们也没这个胆子,这些忤逆者,我更喜欢自己教训”女子冷然的语气多了几分傲气。 那两个客商又说了些什么,只是听不清。 但随着一个冷涩的,“滚”字,只见鞭影一起,瞬间将两人抽了出来,从空中暴跌,狼狈地摔在地上。 那帐帷开落,只见那女子白晳的手指抚摸着鞭鞘,红唇边的讥诮扎眼,“我要的自已会去拿,凭你们,也配说个给字……不想给朱厌做口粮,就带着你的人滚。” 两个客商爬起来,其中一个恨恨地在地上啐了口,另一个却整衣揖手,“世事变迀无常,山主若改了主意,随时可来找我”一缩手,便向外撤走。 他一走,那些暗桩也全跟着撤去。 羽揪着琰的衣服,小声吸着气,“哥哥,我们也走吧!” 琰偏头,不解,“为何?” 羽小声说,“哥,你不觉得杀气好重?”他缩了缩身体,小声腹诽,这个大哥,向来逞能斗狠不服输,对危险的恐惧感应太迟钝。 以这卖场为中心,森重的气压低迥,附近所有人都退避了,在这氛围中,朱厌却不再狂躁,眼睛如充了血一般盯着他们,指爪在地面轻巧地抓扒,似乎一个狡猾而贪婪的狩猎者在做最后的准备。 琰心中一凛,再不走,那个冷丽女子就要开匣放这凶兽出来么? 吱嘎一声金属磨裂的脆响。 琰拉了羽转身狂奔。 身后,朱厌的低吼凶残暴烈! 逆轮书友群 qq 212904165 第九章 冷魅帝魃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九章  冷魅帝魃 第二天一早,仲正国师带了一队护卫,简装而来。 琰和羽悄然尾随,又混在了人群当中,见到那朱厌又是懒懒地趴在地上瞌睡,那冷丽女子却守在牢笼旁,以舒适的姿态坐卧在一张兽皮铺软的木塌上。 仲正国师看着牢笼中三人高近八米的朱厌,脸脥禁不住抽搐。 由那将官引见之后,那女子也不起身,只是淡淡地说,“国师欲得朱厌,是为自己还是为东瑀洲?” 仲正国师正色道,“本国师不以豢兽为乐,求取朱厌自是为东瑀洲!” 冷丽女子眉尾挑起一个弧,一分笑三分涩,“朱厌凶残,可比不得仁兽祥龙。国师真心想要?” 仲正国师说,“朱厌克侫制邪,虽恶亦善!” 冷丽女子轻笑,脸色的冷厉稍缓,说道,“国师是宗亲贵族,欲得朱厌不难,须得依我三个条件。” “请说。” “第一要为此兽建一座兽宫,与龙神庙规制相等,第二每日供奉奴隶心肝百副,第三每年举办一次神兽大游祭。若能使朱厌归其霸主,我分文不取,并传以尔等驾御之法” 仲正听她说得残酷狂妄,细观这女子容颜却又觉战惊,“请教高人名讳!” “山女名作帝魃”那女子淡然说来 如被五雷一击,仲正登时作声不得。 “我这三个条件,国师能答应否?” 仲正脸如死灰,咬牙应诺。 那女子帝魃畅笑,但那笑意远不达眼底,“好,国师是爽快人,且带那朱厌回去,三日后我将亲自登府传授你法门。” 仲正国师哪里敢有什么异议,只是恭声应诺,汗透重衫。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关着朱厌的牢笼一路运到国师府,引得全城骚动,因帝魃明言三日亲临也不敢将它放置别处,暂行关在府中一僻远的别院。仲正深知此事非同寻常,已去王宫面圣以求对策。 琰和羽见此情此景也深感烦恼,不知事态将往何处发展。 “哥,现在是怎么回事呀?这朱厌和帝魃究竟是什么来历?能使他们怕成这样!” “我怎知是什么来历,反正是国师他们口中不能冒犯的神,他们供奉的世尊山主的牌位应该就是这帝魃娘娘的。” 羽讷讷不能成言,“我们东瑀洲不是以仁厚冶国,怎么供得竟是⋯⋯” “难怪那白眉老头儿叫我们不要背后议论她,只是现在这种情况托龙神之名问浮瞑曲的事有点悬。” 羽想到净昏睡不醒的模样也发急地问,“国师到底能不能答应呀?我总觉得帝魃娘娘把朱厌送给国师不好。却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好。” 琰抓抓脸“我看国师和总管不厚道,总是支开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当然不妙。”他心中一动,“羽,你说那个帝魃要为朱厌建一座和龙神庙等制的兽宫,究竟是什么意恩?” 羽想了一会,歪着头说,“我想不出来,不过兽宫和龙神庙等制,那以后东瑀洲不就把龙神和朱厌相提并论吗?哥,龙女姐姐会不会不高兴呀?” 琰怒目圆睁,“她果然没安好心,居然故意污辱女筝姐姐。” 羽见他气得厉害,害怕地说道,“哥,你还是找国师问问清楚。” 琰心烦意乱地说,“我还去问什么?朝堂上的事情我们又不懂,还不是随他们怎么说,仲正国师要真不肯帮忙,我们又能怎样?” 羽失望地说,“哥哥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琰拧着眉头想了半晌,“羽,国师说这个世界是神开拓的,人族敬畏神明,你说究竟是敬多一点还是畏多一点?” 羽懵懵地摇头,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哼”琰自答道,“他们说龙神是善神,能体谅一国之难,所以不顺从龙神的意愿也没有关系,羽,为善的果报难道竟然是这样的么?” 羽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我想这也怪不得他们,就像小雀儿一样,你给它们喂食,它们围着你唱歌,若遇到危险,一定是只顾自己逃散了。本身就是这样弱小,又能指望他们做什么呢?” “说得也是!”琰的话语竟有几分凛然,“在这个神开拓的世界里,惶惶不安,再冠冕堂皇的说辞也掩不住胆小的本质。” 琰解开一个迷结,竟好像格外清醒了,哼道,“仲正国师既害怕龙神又害怕帝魃,帝魃那三个耍求是在逼迫国师做选择。” 羽一头迷雾地说,“帝魃在逼迫国师选择什么?” “当然是地位啦,若龙神被帝魃踩下去,浮瞑曲还有什么戏!” 啊呀,不对! 国师己经答应了帝魃的要求,而他还在傻乎乎等侍仲正国师的答复。 他果然太幼稚,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不等到明确的回绝,就总以为还有机会。 他蓦地站了起来,气哼哼地说,“羽,我们走” 羽瞧着他的脸色,犹豫地说,“哥,你要干吗去?阿爹说不让我们闯祸。” “我才不是闯祸呢,我要去杀掉朱厌,看国师能怎么办?” “哥!”羽鼓起脸,“还说不是去闯祸,就算伱能杀掉朱厌,帝魃娘娘不就要找我们报仇了吗?你又怎知后果?阿爹阿娘怎么办?二哥怎么办?” 琰左右想了想,也泄了气,“那你说怎么办?” 羽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很严肃地愁了半天,“哥哥,你是不是想要向大师证明龙神比帝鬾厉害呀?” 琰点了点头,喜道,“羽果然明白我的心思!” “明白又怎么样,又没有什么办法要龙神和帝魃分出高下!” 琰也一筹莫展,两个人默默想了好久。 琰有了主意,一本正色地看着羽,“羽,我觉得这件事还得靠你。” 羽惊得脸色有点苍白,嚅嚅地说:“哥哥,你不会是想让我去驯服朱厌吧!” 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绝不会让那朱厌伤到你!” 羽知道若不是计拙无奈,琰也不会强求自己,眼下若退缩,先前种种努力便都白费了,“好吧,那我们便去试试,如若我能驯服它,自然最好,但这头朱厌古怪得很,我担心它狂起来,哥哥你末必治得住。” “这头凶兽每天要吃一百副心肝,等它神兽宫建好,接受供奉,再想杀它就等同于与东瑀洲为敌了” “哥哥果然还是想要杀它” “所以你要留它性命就要尽力” 求评求票 ! 逆轮书友群 qq 212904165 第十章 灵殇怨念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十章  灵殇怨念 长眉老头儿将醉将两人带到了一座古旧的老宅,老宅建在山脚接邻一片坟丘 将醉告诉他们,“这是我在京都的家,你们可以暂时住在这里等候消息和时机。” “你是谁?” “你们现在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小老儿对你们没有恶意,反且能帮助你们。” “那请你告诉我们朱厌和那帝魃的来历。” 将醉带他们到屋前,指着左侧的老槐树方向,“看见那片乱冢没有,那里曾经是一个古战场” 那连绵的山,林木茂盛,阴雾重重,的确有不少坟冢掩没在乱草之中。野岒乱郊,有些瘆人。 他引导着三人在院子的古井边坐下,“这座大山以前叫做灵殇山,它埋葬了一个神灵的精魂,那个精魂就是帝魃,她是荡卮族贵族的小女儿,有极高的雷火天赋,也深受族系的重视,八百年前的一场神族战斗,帝魃受伤而滞留此地,竟然爱上了一个人,一个平凡却俊俏的樵夫。” 两个小娃儿转动着乌黑而灵活的眸子,安静地听他说,他们对人间****似慬非懂,却也兴致勃勃。 将醉解下褐黄色的酒葫芦,喝了一口老酒,“据说,那樵夫也爱上了帝魃,只是他的爱是因神人的美貌而起,如今想来自是算不得至情至深,不过他事事贴心关怀,让帝魃也深受感动,沉浸在爱河之中。得知帝魃的真实身份后他开始自卑起来,不接受帝魃的任何安排,千方百计地想要超越她,结果却是无能为力地伤害自己,帝魃感受到了樵夫的痛苦,毅然地将自己的灵源分了一半给那樵夫,甚至将他带回了荡卮本族并恳请族系中的尊者赐于樵夫神名。” “神名?”琰嘀咕了一声 “一个人类得到神名,就意味着整个族系对他的接纳,至少在形式上真正成为神族的一员,有着等同的权利,而不是象我……象那种随时被神界追究的蛮野之神。” “那人只要得到神名就能成神,那不是太容易了!”羽还在苦苦思索神名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量。而将醉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嘿嘿地笑了笑,“抵不住她苦苦的请求,那些尊者赐给她一个艰难的机会,她付出极大的努力与牺牲去完成挑战,为期五十年,对神族来说,五十年只是一瞬间,但对人来说太长太长,即便这个人已经有了神之身,有了同样漫长的寿元,但他的心还是人类的心,长久的分离让爱情冷淡下来,帝魃并不知道樵夫此刻已经没那么爱她了,在他爱的那个人收获神名的那一天,他同时收获了另一个人类女子的爱情,并且背着帝魃很快有了一个孩子。” 羽啊了一声,“帝魃也很可怜啊,被所爱的人背叛,一定很痛苦!” 将醉微微笑了笑,“对于没有福份的人来说,爱与不爱都是痛苦的。” “以帝魃的性格只怕不会放过他们的!”琰有些紧张地捏着小拳头。 “呵呵,只是你不知道帝魃也曾经天真过,那个人和他爱的那个女子怕被帝魃发觉,为这孩子编织了来历说辞,让帝魃收做义子,帝魃当时一心爱着他,也就傻傻地相信了,但那个人一直不安心,借着一次机会,不惜牺牲了一场本族战争的胜利,以那孩子为诱饵,将主将帝魃从军中诱出困在风魔洞,那一场战役,荡卮族参战将士几乎全军覆没,因而帝魃也获罪被斩首,并剥夺了神名。” “啊!”羽呼吸一紧,这赤裸裸的背叛听着都觉得心痛。 “帝魃的精魂滞留这大山之中,痛苦而不能解脱,她的父亲怜惜她,传神法令她将魂魄中的怨恨化出,如此便形炼成了这头凶兽朱厌,经历数百年的修行,帝魃终于能重聚形体,却只能神不神鬼不鬼在山野里游荡!”他顿了顿,见两个孩子屏住气息地听他叙述,又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她只有受到世人的供奉,才能重归神位,如果这个千年内做不到,就只能再等一个千年” “那……难怪我感受不到朱厌的元性,原来它的本命在帝魃身上,那它已经被你们杀死了……”羽竟然为帝魃担心起来。 将醉摇头“朱厌有灵无命,它的神形被破,所有的怨恨与凶性都会重新回归到帝魃身上,追究起来只怕是东瑀洲国大难临头了。” 琰猛然抬起头,盯着将醉……他知道这样的后果,为什么还…… 将醉的话很快被应证 在朱厌被杀的第二晚,国师府无故失火,久扑不灭一夜烧了个干干净净。 在接下来的三天,整个京都笼罩在地旱雷的威慑之下,人皆提心吊胆。 “哪里可以找到帝魃?我去告诉她朱厌是我杀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想去向帝魃伏罪吗?你以为这样她就会放过东瑀洲国吗?你仔细想想,我为什么要助你杀死朱厌,我难道不知会惹怒帝魃?!” “为什么?”这也正是琰想不明白的地方 “帝魃虽然有她的可怜之处,但现在无论你怀有多大的同情,都无法改变她的命运,所以小娃儿省下你不必要的力气,去完成你的使命,去达成你的目的。我经历多次的人生失败才悟出这简单而残酷的道理,”将醉泛出苦涩的笑容,“触怒帝魃,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让东瑀洲国依赖龙神,问出浮瞑曲的线索。” 琰默然,羽也垂下了眼睛 这样的做法似乎违背了什么,至少父亲教他们诚实与担当。 但将醉究竟是什么目的?他帮助他们获得浮瞑曲,但要却引导他们走向迷途?如果他不择手段,为何不捏造一个听来顺其自然的故事? “好,那就请老先生谋划吧。”琰作出了选择,羽无语! “现在首要的是将京都从旱雷的轰击中解脱出来,这件事情不难,只消让大鹏鸟去驱散云层。雷电自然消弭,如此和帝魃直接对恃,国师就不能再左右摇摆,人心所向必定会归附于龙神.……” 当大鹏鸟再次代表龙神的使者出现在京都的高空,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神灵符号,它鼓动风翼穿梭于密集的乌云当中,每一次击破云层的回旋都获得民众顶礼的膜拜与欢呼。 第十一章 神魂初醒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十一章  神魂初醒 在这一段时间,风平浪静 羽躺在草地上,听小虫儿偶偶私语,看青天下丝丝淡云。 这世界似乎不同了 他们也不同了 琰有些兴奋地跑来告诉他,“国师明天就可以祭祖问卦了,还特意让我们去观礼。” “那太好了,希望一切都能顺利。”羽迟疑地说,“哥,你有没有觉得驱逐了帝魃,不仅改变了她的命运,甚至改变了东瑀洲的国运,这样真的好吗?如果这一切都是我们的自做主张,我们因为私心而改变了他人的命运,我们做的这一些事情是对是错呢?” 琰却没有踌躇,坚定地说,“我想过了,你看,这世界每一天都不同,人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却浑浑噩噩地相信命运,天地在变,如果命运注定需要改变,为什么不能让它按我的想法改?” 羽心中一跳,“哥,你想得也太胆大了。” 琰笑着说,“又不是我突然胆大了,只是从前只顾贪玩,从来也没有想过我想要的未来是什么,我可以改变什么。羽你想过没有?” 羽笑了笑,“我可想不来这些,我只要能和爹娘大哥二哥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琰哈哈笑着,伸出手去用力揉乱了羽的头发。 他们期待的一刻终于来临,沐浴更衣,梳洗一新地静持仪礼,使得两个漂亮的小孩更加粉状玉琢精灵可爱。 国师的祖陵建在城内,挨着王宫南门的一座宫殿,沿秘门入秘道直通地下,以东瑀洲的国力而言,这是一个宏伟的地宫建筑,地宫方正十二间副殿供奉着国师历代先祖的灵位,正殿神龛巍耸严正,牌碑墨字金边书写[感天应地昭德汲引先知],左右各设一炉鼎,依然弥散着清淡奇特的香味。 神龛之后立着一部玲珑仪,这个直径近3.6米的中空铜质圆球,球面上是镂空的“星点”和“星座”,站在球里,看到的就是一个可以演示四季星空变化的迷你天穹 令两个小娃儿惊叹不己。 仲正果实依序一一焚香祭拜。 铭文卜祷诸事礼毕,仲正国师起取神龛前的爻子算子演运卦象。 他的眉头越锁越紧,琰和羽的心也随之悬起,须臾仲正叹息道,“卦象说浮瞑曲是先天之物,不能言传只能意会,必须要有特殊命格的人才能承接......” 琰不解地问道,“什么命格?” “这个命格……”仲正国师的目光变得深沉,幽幽地泛着蓝光,神情也和平时不一样,仿佛确实被奇异的力量依附了一般,缓缓扫过在场诸位,最后目光定在羽的脸上 “孩子,你过来” 羽愕然地说,“我?!” 仲正国师颔首道,“不错,你就是卦象上所言能承接浮瞑曲的人” 冥冥中自有天意,琰和羽虽然有些小惊奇,却也并不感到震惊。 真正震惊的反而是不动声色的国师等人。 这卦象……太巧合了,仿佛被安排好了一般。 羽走了过去,立在法案边侧。 “跪下吧!” 羽依言面向神龛跪下,仲正牵起他的手按在法案上,触手居然是冰凉绵软的,羽吃了一惊看那法案如一整块墨亮通透的软玉,四只站脚深深没入地下,竟仿佛如地底生长出来一般。 “排空杂念,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仿佛细微的电流穿越掌心,在心神中快速奔腾,眼前天旋地转,头脑里重盈着一个声音,【羽......你来了...羽......是你.......来了.......】 仲正国师见他神情迷茫四肢发颤,那情形不对,连忙将他的手自法案上移开。 “怎么了?”琰关切地问 “什么都没有看到,却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仲正国师神色微锷“......” 琰看见仲正错谔的神色,心中也跟着奇怪了,这是什么鬼?不是说芨引先知十分灵验么?怎么一开头就乱了套路? 法案上显现出一行奇特的字符 “国师,那是什么?” “莫非先知在显灵!”仲正抢看那符文,“试汝真身,传汝妙音,吾今更苏,天劫在即,唯祭天宝,护吾灵源,福祸一线,汝慎查之”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天劫在即,唯祭天宝?”琰十分不解 仲正国师皱眉道,“这些话应该是说给这位小公子的,字意虽浅但是如同暗语指示,吾也不太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吾今更苏……是谁要醒来吗?”姬总管激动不己,“国师……难道是……难道是先知……” 仲正国师抽了口气,斥道,“休要胡乱猜测,芨引先知又非是妖魔,怎会遭遇天劫?” 羽却感到确实脚底下有一股灵气萌动,法案仿佛也要融化成液体一般。 “先祖卦象从未以此方式显示” 仲正国师负手沉吟“不过,按照符文所解,浮瞑曲并不难求,应该在此便可得到。" 浮暝曲即刻可得,这可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琰忍耐不住地催促道“国师,你快想想办法。” 仲正国师苦笑,“那符文十分可疑,怎能妄动。” “符文可疑?这又作何解释?”琰急得抓耳挠腮。 “先知预言,向来遵遁固有章法,以图为示由我解说,从不曾这……” 羽见仲正国师也失了主意,试着重新端跪了身形将双手按在法案上,那通透如玉的法案明亮起来,股股水纹从他的手掌心向外扩散 一股神奇的力量牵引他的识觉 墨雾一般浓重的混沌世界 【羽?为什么你的灵脉中流动的全是净的灵力?难道你还没有苏醒吗?】 “你是谁?在哪里?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果然呐,我是双子珠,既然你还记不得我,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唤醒我,净自己为什么不来?】 “哥哥睡了佷久都没有醒来,我是来这里求取浮冥曲的,你是拥有浮瞑曲的人吗?” 【原来如此,净又因动用那种力量而沉眠了么】那声音沉寂了一阵又再度响起,【的确,我保存了浮瞑曲,事已如此,你便什么都不要想地放空心思,将这浮瞑曲拿去吧,此曲是天地初创,万物灵脉交汇的声音。你悟到这曲音之后,立刻抽身离去走得越快越远越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为什么?是因为你说的天劫吗?" 【不错,这是上个轮回施加在我身上的封印,天劫将伴随着我的苏醒而到来。】 “那你怎么办?能躲过天劫吗?” 【天劫来势浩大,我神元初醒灵力未复,或许不能抵挡,只能勉力一博,如若不能幸免,也只当溟溟注定我今生是特意来传你浮暝曲。没有时间了,你还不快收定神志接受曲谱。】 来不及细想,羽心神一坠 这就是浮瞑曲吗?! 那样的声音无法言喻,那是生命交汇的宏大乐章,无以伦比的美妙,足以让任何灵物潸然泪下,如痴如醉。 羽置身在未知的世界里,感受这天地怎样从混沌中一寸寸地绽放生机,在灰暗中获得鲜丽光彩。丝丝密密的弱电质联系着每一个生命体,一点一点的灵光纷纷洒洒地注入山川河海。 羽沉醉不己,神魂难返。 但是那骤变突生。 一道迅猛的霹雳凭空落下,将整座地宫劈成两半,崩裂出一道深不见低的地缝,巨大的声响将羽拉回现实。 法案在他手下化作液晶沿着四个站角缓慢地流淌渗下。 又一道霹雳闪下,与第一道霹雳的落位重叠,在雪昼般的电火摇曳中,大地震鸣,地宫在分崩离析。 众人惊慌四撞,惊叫着向出口涌去。 这就是天劫吗? 他回过神来大喊道,“哥,快跑啊。”话音未落,琰已经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拼命往前跑。 迎面一团光轮横切进地宫,悬定在地缝上端,光轮释放更大更亮的灵光,减缓着宫殿坍塌,逆向修复着分崩离析的地宫。 净清请冷冷的声音自那光轮上透出来,“琰,羽,将这些人带出去。” “二哥”羽惊喜地欢叫一声 净没有回应,他少年形态的灵体一面操纵着光轮,一面结出手印冲向虚空。 虚空中奇诡的旋涡与手印纠结在一起,能量云势钧力敌地翻滚。 “二哥你也要小心呀” 琰和羽不敢逗留,撤出地宫。 净催动灵力,再度结出手印封闭闭旋涡。 那旋涡终于一点点地收拢起来。 “双子珠,回答我~~”光轮顺势深入地缝,追寻着双子珠的灵气。 “净......”一个声音从那地炎溶流中心传来,虚弱异常。 双子珠抵不住了么? 净加速催动光轮在地炎中撕开裂口,进入,淹没。 赤炎滚滚热燎难近,喷发着股股熔柱 迅速涨高 要闭合裂缝,不能再等了。 净冷淡的神情终于见了一丝冰裂,紧要关头,拳头大小的双子珠从地缝中跳脱了出来。 净随之起出光轮,但那光轮已失尽了华光,只在空中颠仆颤动片刻破裂成几朵光花便消失不见。 “对不住,累你又失去了法华轮。”双子珠悬立在净的面前,幽光暗淡。 “法华轮我再重新炼聚便是了,这次天劫亦耗尽了你的灵元,你也需要时间休整。” “说得倒容易呵,你当我不知道法华轮的难得之处,你要把它重新炼回来,不仅耗费时日,更重要的是机缘难证。” “法华轮不会比你更重要,沚,你和我不同,你若躲不开他的天魂咒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我的醒觉只怕已经惊动了他,人界还能呆下去吗?” “隐匿你的气息不要轻举妄动,他没有那么快找到我们,该来的躲不过,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 “也只有这样了,净,告诉我为什么不让琰和羽醒觉?” “转轮已陷落得太久,记忆已变得过于滞重,哪怕拥有短暂的快乐都是一种解脱和救赎。” “那么你自己呢?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见你真心笑过了。” “我不需要那些,经历这许多的轮回失败,存在或者消亡,我已经学会了享受寂寞,不需要你们任何一个再付出同样的代价,记忆由我来背负就可以了” “净......”长长的一声叹喟,“希望这一个轮回能让你解脱,就这样吧,等我恢复元气,再来找你们。” “好!下次再会了,老友。” 地宫被毁,这是不详之兆啊,人们议论纷纷,东瑀洲国的大臣们束手无策,国家只能鼓励百姓多行祭祀之礼求龙神保佑。 在此时间,西泰洲国的使臣频频来往,名为商贸求援,实则强求财帛土地,短短的一年时光,两国的关系就由友好发展为敌对,剑拔弩张,战争随时会爆发。 为了安抚民心,东瑀洲国君决定亲自到福海镇来祈愿。 王族的祭祀祈愿盛大无比,即便神灵也不能等闲视之。 羽心中不安,若不是为了浮瞑曲,或许东瑀洲不致如此 他找到净问“二哥,我们能不能做一点什么帮助东瑀洲国度过难关?” “羽,你应当知道是帝魃要发动战争,惩罚那些对她不敬的人族,谁能平息她的怒火?她对人族的憎怒延续于八百年前的伤痛。” “哥,你帮忙想想办法吧。” “羽,如果人族不知道自己想要信仰什么,战争总会到来,原谅我,无法帮助他们。” “哥哥” “不要再说了,让琰去处理这件事情吧!羽,我们有着各自想要求证的答案,唯有你还在等什么呢?” “恩?什么?” 第十二章 执入魔道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十二章  执入魔道 夜,星空,凉月 琰光着脚走在沙滩上,蓦地回过头来看身后留下长串的小脚印,笑了。他奔跑起来,朝着龙神庙奔跑过去。 白天来龙神庙祈愿的人太多,直到这个时辰才清净下来,只留有他一人与龙女神像对视着,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快乐滋味。 一连几天他都这样偷偷地溜去,呆上一会再偷偷地溜回家。 今天,神庙有人,一条纤秀的背影静静伫立在神像前,海蓝色衣裳随着风摆动。 “女筝.......姐姐” 女子转过身来,美丽的脸庞显出小小的惊诧,“是你?” “你还记得我”琰高兴地说 女筝微笑,“我当然记得。你能否告诉我,这东瑀洲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人都要向我祈愿求福。” 琰说道,“因为你救了渔民,国王建了龙神庙,所以惹怒了帝魃,现在她要通过战争假借西泰洲人来惩罚我们东瑀洲,所以……” “原来是这样,若受得供奉再有一百八十年帝魃便可以重归神位,这件事情你们求我不如求她,为她修建庙宇重新供奉便是了。” 琰为难地说,“东瑀洲不可能与她再修好了,帝魃要东瑀洲奉那头凶兽朱厌为神,为它修建神兽宫,结果朱厌被我们失手杀死了。” “你们人族居然有这种能力杀死朱厌?”除了震惊之外,龙女脸上浮现淡淡的诧异,十分不信。 琰不服气地争辩道,“虽然是有个老头儿帮我,可是如果公平较量,我不一定杀不死它。” “原来是你杀了朱厌。”龙女瞧着琰殷殷期切的脸庞,这小娃儿在那琉丰岛上取得了凶剑,她也该有所还报,“你是想求我帮助东瑀洲免去战祸吗?” “女筝姐姐,我希望你做东瑀洲的神,护佑我们的国家好不好。” 女筝微微笑道“我龙族无意与帝魃为敌,但神庙之争终究与我有关,我可尽力说合帝魃,免去人间的一场杀伐。” “那真是太好了,她如果真的想打仗我不也怕她,但是国王不想打,百姓也不想打!”琰想了想又说道,“我们国君来祭龙神,你会见他吗?” “见与不见全凭机缘。” “可是我想见你呢?”琰期盼地望着她,“我怎样找你?” “你能有什么事找我?”女筝微笑着,“还记得那片龙鳞吗?你若真有事找,将它沉入海中便可。” 此刻的女筝并不知道她与琰将有斩不断的联系,也不知道她在这孩子心中有了一块不可取代的地位。 回到龙宫,女筝召日夜游神询查帝魃去向,得知她栖身西泰洲火云洞,西泰洲臣民正在为她建造神宫。 女筝心念一动,启程赶往火云洞。 火云洞周边火岩石林立,常年覆盖青藤,别处尚有料峭春寒,此地却山花早开,温暖宜人。 洞外石桌石几,帝魃正与人对坐。那是个金发长袍的男子。 “你有贵客临门,可需我回避。” 帝魃冷冷地说,“不速之客能有什么好事,你只管在此我看她能奈我何?” “帝魃姐姐何以如此?你我姐妹相交日久,有什么恩怨过节不能明说,不能化解?”女筝现身与帝魃见过。 “原来是龙神大驾,哼,你我能有什么交情,不过是两族交往方便司职,自我不在神位可曾再有过什么交情?” “姐姐何必说得这么绝情,我正是不忍见你自绝前途,所以才会来规劝。” “自绝前途!”帝魃冷嗤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如此行事,八百年来也不曾见你有此闲心!” 女筝微微一叹,“那时的劫,是上神的旨意,谁也无法为你求情解厄,有心无力也是枉然,但今次之事,进退皆在一念之中,姐姐切莫自误!” “你倒是撇得干净!杀我朱厌,毁我东瑀洲根基,这仇怨不是你三言两语便能解决。” “女筝实无意争夺东瑀洲的供奉,如你所知,龙族直接汲取天地精萃灵气,并不需假借于人族念力。” 帝魃更是泠冷一笑,“尔等天神自然比我这鬼神要高贵些。” “姐姐,请平息你的愤怒,我不希望因你我的误会累及天下苍生,他们是无辜的。” “他们哪里无辜?我在这世界游荡的八百年,为他们消弥过无数的战祸,到头来却被如此无义地舍弃,他们自有该死之罪!” 她语气森森,全然不是玩笑 女筝心头微凛,“帝魃姐姐,何至于如此!你在神界的修为会因一时愤恼全番毁弃。宽恕那无知的背叛,也给自己一条明路,八百年虽然是一段难熬的日子……” “是么?呵呵,可恶啊,以无知来掩饰背叛的丑恶,我也想劝你不要得意过早,人族的心多疑且多变,今日有求于你会供奉你,来日有更好的归依就会背叛你,等着瞧好了。” “帝魃你的愤怒让你失去了宽仁之心么。”遭受帝魃屡屡抢白,龙女心头泛起不快。 “龙女你经历过愤怒吗?经历过绝望吗?你凭什么在这里高谈宽仁,我曾经天真如你,曾经不顾一切,但背叛是人族与生具来的能力,用宽恕衍生的罪业,凭什么让他人承受。” 女筝叹息,“帝魃,我再劝你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 “也好,即然女筝你这样有诚意,就献上毁我朱厌那人的性命。”帝魃勾起讥嘲的笑意,“我或许可以息怒。” “取人性命,非我所愿。”女筝缓缓地说,她己觉察帝魃的心坠入不见底的深渊里,积怨成仇的心志难以撼动。 “哈哈”金发男子接过话去,“口口声声宽仁厚德的神族,你们只是被自己的假面蒙蔽了,看不见自己的残忍之处。” “你又是谁?”女筝心生警兆,帝魃作为鬼神与神鬼往来本属平常,但此时却不能以寻常视之。 金发男子询示了帝魃一眼,嘲讽地回答,“尊贵的神族呵,你可能不会愿意听到我的名字,我来自黄泉的彼端,我是一只魔。” 这样的回答虽无意外,依然令女筝惊震动怒,叱道,“帝魃,你居然与魔勾结,甘愿受他蛊惑。” 帝魃冷冷地说“自说自话,我已入魔何须勾结何来蛊惑,从此神魔两道你我各走一边。” “帝魃,你可清楚,若为神鬼,人界尚有你的席位,若为魔物,神魔不同道,人界便不能容你。”女筝语气缓缓且沉重地说,“下次见你还在人界游荡,便是与我龙族为敌” “龙女,这偏僻的震源,你们小小龙族,能奈我何?”帝魃哼了一声,冷冷地瞧了她一眼,“我好心提醒你,你久居人间,早己失去了天神的坚毅心肠,还是早做打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女筝秀眉轻皱,淡淡地说道“话中有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金发男子轻笑,“尊贵的神族,我们魔族的嗅觉最是灵敏,你休想瞒过我们。” 女筝目光泠泠地看着这魔,“魔族巧鼓簧舌,蛊惑人心,不要在我面前卖弄机敏。” 金发男子笑容不改,“龙女,太古精兽非是你龙族能驾御的,话不要说得这么绝,你有求我的时候。” “不知所云”女筝拂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帝魃一脸漠然 金发男子欠身笑道,“请!” 女筝御风而走,却不能释怀!堂堂神族之灵居然堕入魔道,这是何等的悲凉与讽刺。 魔族不可小觑,究竟是什么时候攻破了帝魃? 如此蠢蠢欲动的魔族,看来这个世界有难了。 第十三章 人间伐战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十三章  人间伐战 几日后,国王的祭神大典如期举行 这福海镇人山人海热闹非常,国君国师将军大臣在神庙献完香祭,又到海边将满载着祭品的船推入海中。 在日落黄昏时,女筝披一身金光遥立海波之上,姿容端妙“尔等之所求,我已尽知帝魃骄横不听我劝,她因私怨而迁怒无辜,为求私利而勾结魔族,实非我神主所能宽容,东瑀洲王你且安心,若帝魃一意孤行,我当谴兵将助你。” 东瑀洲国君有虞严光诚惶诚恐。 帝魃,东瑀洲历代王族供奉的神,无战不胜的军神。 龙神可以抵挡吗? 一个月后西泰洲国突袭东瑀洲边界小镇,战争爆发 西泰洲游猎为生,向来骁勇善战,而对这次的战争准备已久,厚积薄发逼得东瑀洲国节节后退。 表面上看这是人族的战争,帝魃没有直接出战,女筝本来也不愿卷入人族的纷争当中,无奈东瑀洲国君与臣民连连催告。 只得先遣了蛟龙予漓为先锋,蛟龙予漓皮鳞刀枪不入,于是东瑀洲国在邯野博回了两局稳住了战局,这回正准备反攻西泰洲国的城池阿那迟。 予漓在城下叫阵,阿那迟只坚守不出不肯应战。予漓哈哈大笑,飞身而起横冲直撞地将 阿那迟的城强撞破两个大洞,予漓宣言给阿那迟一天的时间考虑献城投降,第二天如果城门不开,东瑀洲国将全军攻城。 西泰洲王都 帝魃站立在王宫的城楼上,西泰洲到底与东瑀洲是不同的,广阔的大地半是沙半是草,王城也远没有东瑀洲繁华,城内的建筑以石头为主,达贵们住在高屋大楼内,贫贱者以古庙帐篷为居。整个王都古庙多不胜数,风格不一,大多数己经失修,好在是土石基筑不至于倾颓破落,但青黝黝的一片也显得暗淡。 但这个王宫是奢华的,据说从国王即位起就一直在扩建,从来没有停过。 但那些华屋美舍,西泰洲国君却极少去亨受,他只是不停地下令修建修建修建。 帝魃浓黑的眸子睨着跟在她身后的华贵男子,他己经不年轻了,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圆的脸,多肉的鼻子,眼角也爬上不少皱纹,但他的眼睛并不浑浊,也不清透,游浮着阴鸷与嗜欲。 他其实并不丑陋,若倒回去十年,说不定也有点英俊。 帝魃没有掩饰她的嫌恶,但人族又有几个不惹她嫌恶。至少这个人在她面前并不掩饰自己的丑陋与阴暗。 “即墨煊赫,你为什么要供奉我。” “因为我可以在你身上嗅到死亡和背叛的味道,我喜欢这种味道。” “你喜欢死亡和背叛?”帝魃睨了眼,眼中带出青碧的荧光。 “我只是想要一场人间的葬礼,从前即墨家族的人总是死得卑微寂寞,我就在想即墨家总要有个人死得热闹些,若天下人不肯为他哭,那就让他们陪他哭好了。”即墨煊赫裂开嘴,却牵出个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看起来又狰狞又可怜。 帝魃卷起微笑,苍白却邪魃,“你恨什么?” “我恨我一直在等待死亡,上天却让我活了这么久。我恨我活了这么久却不能成为一个贤明的君王,我恨我成不了贤明的君王,却想让臣民永远记住我” 即墨煊赫,这个在位三十年的西泰洲君王,他所有的政绩都用于享乐,这样的君主居然还有脸说贤明是自己的恨憾! 帝鬾不懂,也不想懂,了解这种事情也需要耗费感情,而她早己不愿支付,她冷晒道,“人族的心永远是茅盾的,一会想这样,一会想那样,连死都不痛快,惹人憎恶” 即墨煊赫喃喃地说,“因为人总不是为自已而活,连我这样自私的君王都不是!” 帝魃冰冷地说,“我从没有见过比人更自私的灵。无论做什么总能找到借口卑鄙地安慰自己。” 第二天,予漓再临阿那迟城下,只见城门前横守一人。 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周身缭绕着灰色的怨怒之气,仿佛恶灵在舞蹈。 帝魃脸上并无表情,眼神比以往更冷酷,只瞧了予漓说,“你有多少能耐,不如先在我这试一试。” “帝魃?!”予漓不能确定,面前这个女子散发着凶戾的死亡气息。 “龙族,东瑀洲……托庇的新主,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护得住护不住……”她的脸上浮起残忍而快意的笑,仿佛索仇的恶魔。 予漓被怨气所侵,心中一阵恶寒,耍了个花枪纵身直取帝魃的要害,不想帝魃的身手更快,藤鞭迅速地绞上枪杆缠到手臂身躯,令他挣扎不脱。 “这就是让你夸口的本领吗?”帝魃鞭尾一收,将予漓绞杀当场。 予漓蛟之身,可不等他有化身的机会,帝魃己下了辣手,可见心意决绝。予漓身死,天空乌云密布,下起大雨。 帝魃冷冷一笑,收势隐没! 这小小的见面礼,就当是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龙女一个惊喜。 第十四章 应龙殒 魔者至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十四章 应龙殒 魔者至 予漓身死魂散,命火一熄,女筝即可感知! 她惊怒交加,这本是人族的战争,她不想为之太过,料那帝魃只是神魂野魄,必不敢与龙族为敌,战得几回也就罢手双方终是要留条后路,没想到她竟真是绝情绝义,一照面就将予漓绞杀,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调出将令遣五方应龙乾凛去应战。 应龙乾凛在龙族内有极高的声望,也曾与帝魃在天界时共同作战,可算得上是旧识,彼此也知晓对方的本领。 乾凛听说帝魃杀了予漓,怒火冲天鼓动双翼振飞万里来战帝魃。 阿那迟城门前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两者上下翻飞激战不下,又各显出法力,风雷交加,雷火交击在空中甚是绚烂夺目。 鏖战既久,乾凛消了点火气,狂笑一声“帝魃,你神体灭了还有这般能为,乾凛不得不佩服。” 帝魃眼内杀性毕露,脸上却依旧是肃冷从容,边战边说,“乾凛,与我为敌,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乾凛笑道,“帝魃,我怜你不易,现在束手就擒,我还可以饶你不死,遣返荡卮发落。” 帝魃笑道,“乾凛,你凭什么拿我?还想将我遣返荡卮发落,你该不会不知道人界的劫数自有轮回因果,自成体系,我虽是神鬼却不在神籍,不亨众神的福业,亦不受神魔约束。” “狡辩!”乾凛重哼一声说道,“你跳出三界再说不受神魔约束的大话。” 帝魃笑道,“当然,神魔两道若当真决意诛灭我,我自无可逃遁,可惜,现在讨伐我的不过是龙族小小龙女,哈哈,连天法之道都未曾参透的龙女,乾凛,你真可悲!” 乾凛心中一凛,“你说你的行为合乎天法?欺凌弱小便是正途?” 帝魃轻哼一声,“我做神鬼八百年,以东瑀洲为天下立法之正,屡屡匡扶其危难,哪位天神动容过?东瑀洲即负我恩义,自招祸由,岂能怪我不善?” “帝魃,你此时虽为鬼神被褫夺神名,但四万年的修为仍在,怎么却与人族计较?” “乾凛,我没你想得这么强大,虽历时弥久毕竟你我同袍一场,及早抽身而去我也不难为你,我灭东瑀洲自依神鬼天法,要怪也得怪他们国运将尽与天无咎,你若阻我反倒是逆天而行。” 乾凛被她说动,心中生出疑窦“你即依天法而行,龙女又为何要讨罪于你” 帝魃冷嗤,“龙女贪图人间浮名,夺我转世供奉,是她自乱天纲地常,私涉人界事物,予漓虽是我杀,罪却在她。” 乾凜深皱眉锋,“这……或许是一说,我自会查明真相,但帝魃你若只安心做你的野鬼我也不来为难你,你投身魔族却做何解?” “呵呵呵”帝魃长笑道,“乾凛,你是战功赫赫的神界老将,为何反被那龙族后辈三言两语调拔。” 乾凛说,“龙女天资过人,帝神青眼有加,我族内之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帝魃冷嗤,“一个小小的龙女能得到帝神青睐,果然殊荣有加,擅自干涉人界运势,竟是连上神谕令都不用请示,那龙女的圣眷到了如此地步么?” 乾凛听她这样说,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也掀起惊浪,“你意指龙女因私枉法,冤你入魔?” “乾凛,你当知我父族与魔族累累世仇,龙女不知细故,仓皇与我安上如此不堪的罪名,我且不说其它,若我在天界的荡卮父族知晓,我看龙女如何收场……哈哈哈哈” 乾凛犹疑不定,帝魃固不可能投身魔族,但以他的了解,筝女又怎可能贪图人界供奉?帝魃虽然是神鬼之躯,但生前功绩卓著,又有家族护庇,要拿她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眼前情状看来,帝魃有恃无恐,自己被予漓之死刺激,未向龙女求证周全,眼下疑窦重重,战意消怠,不宜决战。 他想透此节,“帝魃,吾亦念昔日袍泽之谊,信你几分,或许又是那只魔的伎俩,使你与龙女无端相争,但龙女贵为龙族公主,又在军为主帅,容不得你红口白牙信口雌黄……你我此战暂可休矣。” 帝魃手上一缓,“休战……也罢,我尚有一事要说。” “何事?” “数月前,有一股异能在东海震荡,你知那是什么?” 她神情肃穆,乾凛思忖道,“难道这异能与魔族有关?不过这股灵能亦正亦邪,其本源不似来自魔族!” “这股异能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么?” “呵,帝魃你未免太大惊小怪,灵源循复,轮回道上从不寂寞,纵有些错乱的灵源被夹裹流窜也不足为奇。” “只怕这异能……将改变这世界的格局,纵是你乾凛也难奈其何,你后知后觉还是不要阻拦我路……” 乾凛一惊 猛然见帝魃唇角挑起残忍得扎眼的微笑,全身忽而杀气暴涨,异化成无数藤蛇缠攻过来,乾凛一时不备,失之大意,被帝魃快厉狠绝的藤鞭穿心而过,含恨坠空。 他己是有一定阶位的正神,应龙的血落于地上焚起蓝青色火焰,身躯在空中碎裂成光球被风暴卷去。 帝魃狂笑着,残酷的笑声在两军中回荡。 但无论东瑀洲西泰洲的军队,都在笑声中颤抖。 应龙的失利阵亡给女筝带来巨大的冲击,她知道这件事情己经难以收尾,神界的问责不知何时便会到来,而她若收兵,东瑀洲也必将受到帝魃和西泰洲更疯狂的报复。 帝魃,这曾经声名赫赫的神界名将,将以何种方法品尝即将到来的胜利果实。 痛定思痛,连乾凛这样的上将都被击杀,若用其它将众也是送死。 女筝徬徨着,究竟要怎样才有胜算。 点将台上 她明眸微沉,不觉将手按在那古老的卷册封皮上。 卷册残缺,文书奇古! 这种文法她不能在龙宫识库中找到对应。 卷册所绘的种种异形该当就是那魔者口中的太古精兽,它究竟怀着怎样的目的? 这残册古卷与凶剑一起掩藏在琉丰虚镜,不用想也知非是寻常之物。 “呵呵呵呵……”魔魅的笑声响起,发笑之人似近在左右。 女筝将残册古卷收入掌心,低声喝问,“无孔不入的魔者,如此堂皇入室,当真欺我龙族无人!” 一双飞星月牙剑旋转空飞,金发男子在飞剑逼迫中乍隐乍现,诡迹扑朔。 剑力一合,复返女筝手上 金发的魔现出形来,讪讪笑道,“龙女,我一片好意前来解你之难!” 女筝心下反而沉定,轻哼道,“口口声声的好意,我姑且听之。” 魔者微笑道,“乾凛亡故吾深表遗憾,试问龙女自比应龙如何?” 女筝淡然道,“吾之修为自是不如!” “帝魃若要覆灭东瑀洲,龙女是否还有信心能抵挡?” “或许我非是帝魃对手,但我东海龙族也非无将可遣!” 魔者哂道,“诚然,若以龙王尽全族之力与帝魃竞力,结果非是可料,但是我料龙女你不敢向龙王陈情,退一步说,龙王未有充分的理由与把握,亦不敢与帝魃死拼,说不定反要冶你擅自妄为之罪。” “魔者果然是有备而来,对我神族条令规则知之甚详,此番话,该不是帝魃教你的罢!” 魔者微笑,“龙女小觑吾也,吾对神族之了解或许尤在龙女你之上。” 龙女心中一动,细观此魔形貌气度,举止风流潇洒却看不破修为几何,心下更添几分惊诧。 魔者继续说道,“或事态扩大不可收拾,只怕龙女你不仅自身难保,恐怕还会累及亲族。不若及时罢手,弥祸消灾。” 龙女轻轻哼笑,“乾凛予漓因我而亡,神界问责迟早将来,我却如何能弥祸消灾?” “若龙女肯许我一诺,我愿配合你作为担下此责。尽可将事由推到魔的身上。” “噢,魔者果然善心好意,那么帝魃又如何?难道她对你言听计从?” 魔者嘴角含笑,甚有把握地说道,“帝魃孤僻自傲,但我己掌握她的心性,虽不至于言听计从,但总有办法让她听从我意。” 女筝冷嗤,“魔者果然有些手段,只不知魔者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承诺?” 魔者坦坦笑道,“如我前言,太古精兽非是龙族所能驾奴,与其私藏,不如与我合作。” 女筝秀目微敛,沉吟不语,心中暗道,“这只魔不知何故认定我掌握了所谓的太古精兽,琉丰虚境究竟有甚么我所不知的秘传” 魔者以为她心思犹豫,笑问,“龙公主有何为难之处?” 女筝微微一笑,明眸凝辉,淡定地看着他,“ 魔者却有什么方法收服太古精兽?譬如金毛犼。” 魔者颇有些兴奋,说道,“金毛犼身猛力浑,鹰爪龙尾能变化大小,不畏雷击,若要收服的确要化一番功夫,待你我立下协定,我自会将收服之法说与你。” 女筝知其心思缜密,想要从他口中套出有用的消息,实在是不太可能。 她秀眉轻扬,“恐怕要教你失望了,我对协定兴趣缺缺,让你白费口舌了。” 魔者也不动怒,长长地哦了一声,“这么说龙公主是要自取死路了。” 女筝微微一笑,“作为一只潜入神族领地的魔,尚有胆魄在吾面前夸夸奇谈,的确令龙女佩服,不过帝魃是帝魃,只是神鬼而己,不要以为我也会轻易被你掌控!魔者,回去告诉她,她要如何作死,我豁出去奉陪到底。” “呵呵呵呵,龙女你的勇气令我感动,你的愚顽亦令我感叹!” “不送” 飞星月牙剑條出,横在两者之间。 这世间的魔,惯于游走在敌意之间,所以嗤嗤地笑着,从容遁走消失。 第十五章 别意悄然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阿那迟城下 东瑀西泰两军对垒 两方的士兵都做好了博杀的准备,人人心里都明白,此战的关键只在于龙女与帝魃的胜负。 最后的角逐,胜利的一方将摧枯拉朽,败方将任由宰割。 女筝双手各握一把飞星月牙剑,先发动了攻势。 她的短兵刃对帝魃霸道凌厉可以长攻的藤鞭非常吃亏,幸好这每把飞星月牙刀均可以化做十二道飞刃暗器,变幻莫测,两人斗得旗鼓相当。但时间一久,女筝的灵元不继,渐渐落得下风。 两者的进攻十分猛烈,那两军只看见光摇影动,地裂石崩。 帝魃打碎一把飞星月牙刀,全力反攻,女筝左支右拙,飞星月牙剑的抵挡招架己不能连贯,情形十分危险。 藤鞭转眼便攻到了眼前,飞星月牙剑回救无门,女筝不及细想,抽出背负的凶剑抵挡,那剑看来通体黝黑,附着了许多红锈,如同废品一般。 但那剑锋所到之处,刚韧无比的藤鞭竟无声无息地被削断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女筝与帝魃同时为之一呆。 很快省悟过来的女筝精神一振,提剑挥砍,剑锋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一般,帝魃连连闪避竟无从抵挡,只能化风遁走。 女筝握着手中长剑,看着帝魃遁去的方向,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没有拿下帝魃,潜伏着未测的危机,这场战争看来没有这快结束。 阿那迟全城军心大丧,再无抵抗的勇气。 东瑀洲军终于攻下了阿那是城,全军振奋。 礁石上,净远远感应着微弱剑气,凝眸远眺战场,“婴都......神剑......难道他也在这轮回之中?” 琰兴奋地跑来说,“净,你知道吗,我们国王要全国召兵了,我有机会上战场了。” “哥,如果帝魃退出了战场,这已经不是战争了,只是东瑀借着龙神在欺凌西泰。” “那也是西泰理亏在前呐,谁让他们挑动了战争,活该应收到这样的回敬吧?” 满脸稚气的琰还沉浸在自己单纯的世界里,以最简单的理由去做最直接的事情。 “琰,你参军做什么呢?杀人吗?” “难免都要杀人啊,战争不都是以杀止杀吗?” 净淡淡一笑,“以杀止杀从来没有成为战争结束的方式,哥,你是期待着用血来证明你的意志吗?” “恩,西泰人野蛮总以为东瑀人文弱可欺,让他们见识一下东瑀洲的武力,学会害怕就不会欺负别人了。” “不属于自己的强大便改变不了根本的命运,龙神不是东瑀人,你也不是东瑀人。” “我是东瑀人!”琰急忙表白自己的想法,“我生长在东瑀洲,阿爹阿娘生我养我,我就是东瑀人。” 净淡淡地说,“这样的事情你会慢慢觉悟,无论我怎么做,你依然会听从鲜血的召唤,如果战场是你的渴望,那么,就在那里找回你的宿愿吧!” 琰瞠大眼睛,“呃……净,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你说的话了。” “人族的生命过于短暂,你不属于他们。他们会出现自己的传奇。”净看着琰灿烂的笑脸,却感觉到转轮的轨迹有了细微的偏移。 “啊”琰头疼地摆摆手“不要说那些深奥的东西了,帮我想想办法吧,以我这个年纪报名参军好像不够资格!” “去将军府找祁东将军,他的小公子祁诩会被将军送上战场。” 琰志气高昂地去了将军府,向将军禀明了参军的志向。 将军对他这个来自福海镇的小娃子的本领早有了解说,“琰娃儿,这次征召我本有意特召于你,只是战场残酷无情,你年岁尚小,家中父母难免不舍,所以未曾发出军帖,今你独身投军,忠勇可嘉,但以你六龄稚子故不能编入军藉,你就先作为小儿祁诩的随从吧!” 琰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要能上战场,自是满口答应。 祁东将军令人把祁诩叫来。 祁诩己经十二岁了,将门虎子自幼习武,长得英气勃勃,但琰生得高大,个头上居然不差多少,只是脸上稚嫩难掩,祁诩听说是要给自己做随从,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几遍,忽然问道,“你几岁了?” 琰老实地回答,“六岁!” 祁诩立刻炸了毛,“爹,你让这样一个奶娃子作我的随从是几个意思?我不要!” 祁东将军说,“这个奶娃子就是福海镇出名的丁家大郎丁琰,你虽年长六岁,却未必有他的本领,让他做你的随从也好护你的安全。” 祁诩自负武功,当然不服,便要求比上一场。 这一场比斗祁诩主攻,他家传武学专为上阵杀敌,迅猛利落,鸢起鹘落。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业艺纯熟便是三五壮汉也难以抵挡,实不容小觑。 比起他来,琰的出手却平常许多,但无论祁诩怎样攻击都不能将他打倒,甚至不能将他逼退三步。 这场比斗最终以平局收场,不待将军吩咐,祁诩自己就拖了这个奶娃子走。 战事紧急,征兵以千人为单位分拔输送战场。 琰作为祁诩的随从跟随着祁东将军很快奔赴了主战场。 他是幸运的,在他心心念念的战场上见到了女筝。 自阿那迟城破之后,帝魃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战斗中。 动用日夜游神也搜索不到她的下落,女筝并不敢大意,她知道帝魃藏匿起来等待时机。 只有彻底击溃西泰洲,才能让她失去立足反扑之地。 西泰洲人骁勇好战,守土顽战。 在击杀了几个强悍的西泰洲将领之后,女筝便再下不去杀手。 纵是武勇的悍将,在神族面前又算是什么?!不堪一击,徒造了杀孽,污了双手。所以她只是在空中押阵,保护着东瑀洲军队,控制着战局朝有利的方向发展。 琰总觉得有很多的话要对女筝说,但军队东斿西击,每个士卒都有自己活动的位置,龙女行踪难测,就这样小小的心愿,却总也找不到机会达成。 但是,毕竟在同一个战场上啊,他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偶尔惊鸿一瞥也能看见她的神姿妙容在云间隐没显现。 祁诩作为将军幼子,本来可以待在较为安全的后军中,但他偏要在前线建立功勋,身先士卒。这正是琰所期望的,他佷英勇,有一种兴奋的情绪激荡着他,不知是希望龙女看见他的表现,还是因为厮杀本身,以一挡十地杀敌,甚至令人不可思议地斩杀了敌军的几个勇将。 祁诩和琰在军中披荆斩锐,持续地创造斩将纪录,歼敌无数,令士气高昂。 西泰洲军的气焰终于消弥下去。 转眼又是一年春天。 战事持续,物资却有些供应不上了,向被攻陷的地区征缴粮食成了常态,西泰洲的平民百姓怨声载道。 这一日,祁诩领着一小队在战后的村落征缴粮食, 那村子里剩下的尽是老弱妇孺,自是没遭到什么有力抵抗,但粮食物资也早在战前被西泰洲自己的军队搜刮了一遍,所谓征缴的洗劫也没有什么收获,只有一点勉强度日的口粮。 琰看着这些西泰洲难民,心中忽生不忍,“少将军,这点粮食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留给他们算了。” 祁诩沉默片刻,“前面还有战要打,士兵们不能饿肚子。” “呃,少将军,这个村子太穷,拿了这点粮食他们都要饿死了,这次就算了吧!调两个人跟着我上山打猎,弄点肉打打牙祭。” 祁诩环顾,这个村落依靠丘陵,冬尽春来,植物生长,动物活泼,他也不想把这些平民逼死,便吩咐丢下征缴的粮食,让琰自己挑了两个士兵上山打猎。 打猎这个行当,琰是行家里手,那些出来领略大自然风光的小动物们只要一露头,便脱不出他的追踪,他把到手的猎物捆在野桑树下,跟来的两个士兵负责收集,不多时己猎了七只兔子两只獐子外加一头野猪。 转过一片山坳,突然见一株桃树,桃花正开,花苞蔟蔟。树前站在一个蓝衣少女,身姿窈窕,正出神地看着将开未开的桃花。 “女筝姐姐!”琰心中一跳,喊了一声。 那少女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容色殊丽,正是龙女。 琰跑到跟前,兴奋地说,“女筝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等你!” “等我?”琰又惊又喜。 “我要走了,特来向你告别。” 琰一下子变了脸色,“女筝姐姐,为什么要走,不要走!” 女筝笑了笑,“西泰洲主力己溃,东瑀洲只须集中兵力一鼓作气,便可夺取狼猛城,直逼西泰洲国都,帝魃被我所伤,久遁不出可能已逃往别处,西泰洲虽有猛将,却无人可以胜你,我离开龙宫己久,昨日收到传讯,需回宫述职,此正当是归去之机。” 琰依依不舍地说,“女筝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女筝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一切但凭机缘,我并不喜欢战争,希望能再见时,人间是繁华盛世。” 第十六章 兵临狼猛城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十六章  兵临狼猛城 正如女筝所言 东瑀洲大军一路西进,拿下一座又一座的西泰洲城池,越接近狼猛城,遇到的抵抗越顽强,西泰洲军民团结抗战,抵死守城。 转眼又过了两年,东瑀洲军终于攻到了狼猛城下,狼猛城城墙高耸,巍蔚壮观。 祁东将军下令在距狼猛城十箭之地扎营整顿,并派出刺探。 祁诩此时己升作了中郎将,是军中最年轻的将领,琰作为他的随员,食则同桌,寝则同床,两人惺惺相惜,相交极为亲厚。 祈诩指着高高耸立的狼猛城对琰说,“琰,你说我军需要多久才可以攻下这狼猛城。” 琰看着那雄踞的城池,“这座城池坚固无比,如果强攻,半年时间也未必拿下。” 祈诩说,“探子回报说狼猛城囤粮充足,足以支撑两年,而我军粮草时有不继,这一战必然艰辛。” “少将军有什么计划?” “我还想不到什么好计策,最好是能混进城中,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库。” “狼猛城守备森严,东瑀洲西泰洲的口音有异,只怕很难混进去。”琰思索片刻,“不过这城墙虽高,却挡不住我。少将军可否让我一试。” 祈诩说,“城内也是壁垒重重,粮库更有重兵把守,且粮仓的位置还未确认,况且你在军中己立有威名,西泰洲军早己版刻了你的画像,孤身涉险实为不智。” 琰笑着说,“少将军放心,我会见机行事,不与西泰洲守军正面交锋,除非他们布下天罗地网,否则是拿不住我。” 祈诩眼神熠熠,“等我禀告大元帅,再做决议。” 祈东将军批准了行动,琰乘夜翻过城墙,潜入了狼猛城。 城内果然戒备森严,虽然不算灯火通明,但要隘处有守军巡查,街巷之中也有民兵巡逻。城内到处张贴着控诉东瑀洲军暴行、征丁徭役和通敌处罚的文榜,令琰讶异的是有几个以通敌罪被处死的西泰洲人他全无印象。 他艺高胆大,行动敏捷,潜入城中府库,但那府库只有两堆粮食,最多不过能支撑二十日,哪有所谓的两年军资!难道是探子情报有误? 琰心中有疑,不动声色地退出狼猛城,回到东瑀洲军中,将所见情况向祈诩禀明。 祈诩说,“若只有十日余粮,我们就不妨跟他们耗上一耗,待狼猛城粮尽内乱。” 他如此向祈东将军禀报,却遭到训斥。 祈东将军说,“狼猛城坚兵壮,是西泰国都最重要的卫城,历年收成的三成都充作军资,更有与东瑀贸易所得,怎么可能只余区区二十日之数,诩儿,战场之上兵不厌诈,不要只相信自己的眼见耳闻。再空耗二十日,我军粮草更为不继,只怕西泰军不乱,我军先乱了。” 一番话说得祈诩和琰大是惭愧,琰请求再次潜入狼猛城,祈东将军依旧准了。 此次,琰将能屯放粮食的可疑地点全都排查过,却依旧找不到粮库下落。 数量这么庞大的粮资能去到哪里? 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转眼天明。琰冒险继续潜藏,终于让他找到一点线索。 狼猛城内庙宇众多,在这乱世中,民众纷纷往神庙乞求平安和胜战,但琰发现的这些人中有不少是乔装打扮的官兵和武勇,他寻了个机会袭击了一名军官,诈逼神庙中的情况。 原来狼猛城的神庙中果然有玄机,在不数的神庙中有八座藏有大批的粮食,粮库建在地下,互相沟通,但又各有防卫。 琰得到情报有些兴奋却又不敢大意,又潜下地下粮仓以证虚实,其中屯积的粮食量果然令他瞠目。 几年的军旅使他锻炼得纪律严明,克尽职责,收敛了些许冲动鲁莽,没有轻举妄动,潜回了东瑀洲军营,向祁诩和祁东将军汇报了情况。 而后,祁东将军令祁诩拟定了烧粮计划。 他们抽取了一队五百人步卒,假意要取野径绕过狼猛城截断狼猛城与西泰洲王都之间的通道,此举被西泰洲岗哨发现,一场厮杀之后,剩下的十余人降俘。 当晚,琰便潜入西泰洲的俘虏营,将人救出,并让他们更换了西泰洲的军戎,将他们带去地下粮库。 俘虏逃脱,西泰洲当然全城戒严,四处搜査。 琰自然知道刻不容缓,烧粮行动的成败由时间决定。 他仗着敏捷高超的身手迅速带领着十三人突袭粮仓守备,占领跨幅极长的地下粮仓,为了避免行动被西泰洲军窥破阻挠,烧粮必须同步进行。 在他们约定的时间里,八个粮仓烧起了六个。 除了琰之外,那十三个人没有一个走出地下粮仓。 这场火将狼猛城烧得全城阴云惨淡。 对于死亡换取的胜利机会,祈诩丝毫不觉得意外,三军阵前就着狼猛城的火光,斟满三碗浊酒,送一声,“兄弟们,走好。” 傍晚,祁诩用过了晚饭忽然面色发青,全身抽搐,传军医来验果是中了奇毒,幸而抓住了奸细。居然是一个年纪与琰相仿十岁左右的男孩子,长相很是清秀,只是有些瘦弱,早被祁诩的护卫兵痛殴了一顿,更显得姿态可怜,但脸上除了痛苦却全是平静的赴死神情,并无畏惧。 琰盯着他问道“你是西泰洲人?” “是” “你叫什么名字?” “离瞳” “是你下的毒” “是” “解药在哪里?” “虞荼花没有解药” “谁派你来的?” “我自己” “你难道不怕死吗?” “西泰国灭,大家都会死,早死一天晚死一天有什么区别”离瞳满不在乎地说 “西泰国只要献国投降,就没有人会死。” “你凭什么说这样的大话,哪一座被你们攻破的城池没有堆满西泰洲人的尸体?”离瞳冷冷地看着他,“你从来不知道人世艰辛吧,没有体验过亲人朋友的死亡,我们西泰洲人今日所遭受的,早晚都会向你们索回。” “我加入战争只是为了以杀止杀,当东瑀西泰合而为一的时候,就没有人再因战争死亡。”琰抬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 “以杀止杀?在我这有限的生命里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不是贪婪的掠夺就是可耻的杀戮,何曾有过休止,我们能相信什么?是你还是你们的龙神?” 琰一时难以反驳,脸色沉了下去,“把他带下去看管起来。” 第十七章 神域律罚使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十七章 神域律罚使 眼看着祁诩的情形逐渐危急,琰正寻思着是否要向净去求援,军士来报,说营外有一自称将醉的白长眉老头求见。 琰大喜过望,连忙一溜烟小跑地迎了出去。 将醉看见琰笑呵呵地说,“好小子,长这么高了。” “老头子,你可真是我的救星,我有事正在发愁请你指点。” 将醉说道,“小老儿以前在将军府供职,祁东将军待我不薄,今日他独子有难,小老儿岂有不救之理。” 说话间入了将军帐,看过祁诩的情形,将醉说,“虞荼花毒的确无药可解,但并非无命可救,要看小娃儿你肯不肯豁命救他。” “祁诩是我的好兄弟,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都会救他。” “那就好,你这便去东海龙宫求龙女给你一尾红珠鲛,这种鲛鱼珍贵无比,凡人吃它的血肉可起死回生,延年益寿。” 时历三年,想着又有机会见到女筝,琰忧忡中又夹杂了几分兴奋。 “那好,我这就去。”琰说走就走,如今他已能健步如飞,日行千里了。 可是就这样去见女筝吗?他思前想后,心怦怦乱跳。 三年没有见了呀,女筝姐姐是龙神,一定没有改变,还是那样容光绝艳,但是他己经长高了,己经不是那个软乎乎的小胖娃儿,拔高的身材结实有力,连容貌都长开成少年的模样! 本来就是俊美非常的样貌,在军中更是磨砺出英武凛厉的气质。 这样的自己,女筝姐姐见了会惊讶吗?会高兴吗?会……喜欢吗? 一路上他琢磨着女筝喜欢什么,却完全没有头绪。 马不停蹄地跑了两天,终于赶回了福海镇。 想着不能空手去见女筝,离家三年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琰先回了一趟家。 爹和娘被两个弟弟照顾得不错,虽然闲不下来,却作而不辛,气色红润。 净和羽都长高了不少,但高度跟他比起来却大是不如,净清逸俊俏,灵慧的双目更是动人心魄,好在他冷淡的气质也跟着洗炼出来,高华远缈,越发使人不敢近渎。而羽的俊美却散发着懒洋洋暖煦煦的气息,脸上的稚气还是那么浓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耍略小一些。 在净和羽面前,身高成了琰显摆的优越。 净瞥一眼他得意洋洋的恶劣笑容,淡淡地说,“无聊。” 跟家人简单的小聚之后,琰回到自己的房间翻出所有的收藏。 羽三年多不见他,想念得紧,一直粘在他身边,看他忙来忙去好奇地问,“哥,你在找什么?” “孔雀石,你有没有看见我那颗孔雀石。” “是不是这一颗。”羽递给他一颗漂亮的绿色石头 琰接过来叹一口气又放下,“这个也不够好。” “哥,你到底找什么?要不这颗真珠也很漂亮啊。” 琰烦恼地抓头道,“羽你别管了,你小孩子不懂。” 羽无语地看着琰,我们不是同一天出生的吗? 琰终究什么也没有选中,硬着头皮去找净,“你知不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得到龙女的欢喜,我有事求她。” “龙女喜欢什么那种事情我怎么知道,不过人世间的东西他们阅历无数,唯有一点真心难得。”他抬眼看了看琰,“可是真心这种东西,跨越了立场更无法存在。” “什么嘛,净这个家伙,真是一点都不体谅人。”受了自己弟弟的告诫,琰站在落日的长滩上,无奈地取出女筝给他的青色龙鳞,轻轻地放入水中。龙鳞顺着碧波潜流至海心深处。 过了许久,海面冒出水花的声响,琰连忙看过去,却不是女筝,而是一个梳着羊角髻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琰揉了揉眼睛,大失所望地囔囔,“你是谁?女筝……姐姐呢” “你听好了,我叫珠珠,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公主现在不方便见你,有什么事情对我说吧。” “为什么不见我?”琰不甘心地追问 “你到底说是不说,我是偷溜出来的,你再不说我就走了。”这个女孩子满脸不耐烦。 “啊,是这样的,我的朋友――祁诩中了毒,性命交关,我来求龙女拿红珠鲛救命。”琰收敛了失望的委屈,软言相告。 “这种事情也要求我们公主吗?你们人族果然太贪心了。”珠珠气哼哼地说,“你的朋友就死不得么?如果命中有劫而与造化无功,那绝对是该死就死救不得的。” “喂,你说什么?”琰大是不满地说“你怎么这么心狠啊,见死不救吗?你真是龙女侍女吧?该不是冒充的吧?” 珠珠瞪了他一眼,“你爱信不信,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们公主了。”她说完话便潜下海去。 “喂喂,别走”琰跳下水去追。 琰跟着珠珠往深海潜去,珠珠只管往前游又快又急,也不知有意无意却又让琰能恰恰地跟上。 各色的鱼群在近侧游来游去,琰根本就没有顾上观赏 不知道潜了多久,视野里明暗交替数度,他看见深深的海沟里正移动着一条长长的队伍。 珠珠快速游了过去,夹在了队伍当中。 这队伍奇形怪状什么样的人都有,看来都是海底世界的居民,海底灵气充沛,化形没有化形的灵傻傻分不清。 琰抓了一把海藻套在头上,也混进了这队伍的尾末,但听得那些灵‘叽叽咕咕地说着话,却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就这样他们一直走到了一只山一般的巨螯面前。 抬头仰望。 高穹的水晶透镜聚着光,照着巨鳌背上的人 三把高椅分坐着三个高冕正颜的尊者,高座旁八字分列着手持长戈的卫队和披甲的士官。 而与这三把高椅正下方端跪着一人。 琰看着吓了一跳,虽然只是着了一身的素色白衣,披散着美丽的长发,但那秀眉丽目不是女筝还是谁?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龙族虽然与人族分享这个震源世界,但是谁告诉你可以僭越他们的命运。” “父王!我做错了么?如果不能给予他们命运的改善,那我们又为什么接受他们的供奉?” “你以为人族是做为什么存在的?你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子民吗?人族--他们供奉不是因为信仰,只是因为恐惧与逃避!” “可是父王,对于没有力量的人族来说,除了乞怜还能做什么呢?” “没有力量?那要问问他们自己是怎么失去了力量!好了女筝,与其为他们辩解不如替自己想想出路,我该你拿你怎么办?” “那就治我的罪吧,女儿犯下的错由我自己来承担。” “你不为自己辩解?” “予漓和乾凛是因我的决断而死,我应该接受惩罚。” “看来龙公主并不知道自己罪在何处。”左客座上的长眉凤目的男子以惋惜的口吻说着“龙王!她没有接受过天规的戒训吗?” “律罚使,请让我独自承担吧,是我不顾一切想要得到人族的信奉爱重。与我的父王我的家族无关。” 长眉凤目的尊者略略沉吟,“龙王,龙女就暂押在龙宫,给她一个月的时间悔悟过失,一个月后我们再做出罚判,你怎么认为,陆参判?” “现在也只有这样呢,一个月后再来看她能否通过神职的试炼吧。龙王大人,这样的机会希望你能好好把握哪。”右客座上的陆参判翻手收了女筝的法器护具。 龙王微微松了口气“多谢两位使者,小兄已备下薄酒款待,请往行宫休息。” “龙王大人,我等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 “请” “请” 送走两位神使,龙王一声叹息,令人将女筝带回髓玉宫看管起来,然后命人将《神度通史》,《帝元纪》送到她宫内,令她一日之内熟记。 第十八章龙女之罪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十八章  龙女之咎 女筝随意翻看了几卷,但心神始终无法凝聚,渐渐合上手卷,在屋中枯坐。 恍惚间,看见紫色虬须身着锦袍的哥哥遨郅来到身旁,“小妹,小妹醒来。” 女筝迎起身来,“哥哥不在风影上神座下侍奉,怎么回到了龙宫?” 遨郅说道,“哥哥我还不是听说了你的事情,特意回来看你。” “放心吧,爹私下跟我说过,只要我好好认错,惩罚不会过重的,最多是剥夺神职百年幽禁。”女筝低着头,不敢瞧哥哥的眼睛。 遨郅呵呵一笑,“小妹,我知你心地善良见不得弱小受苦,说起来是我们龙族与人族渊源深厚,所以总是卷入到人族的纷争中。但是做兄长的必须告诉你,在人族的眼里,我们是法力神通无所不能的神灵,但在整个神界,我们只是小神。”遨郅牵了女筝的手到桌旁坐下,“父王在我们整个妠靀族系虽然有一席之位,却连辟南殿都不曾有资格进入,我们身上的光环与骄傲都是神职赋命,所以能在天地间纵横,你明白吗?” “哥,难道若没有神职,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小妹,如果没有神职,在你将来漫长的生命里将只能与孤独寂寞为伴,你将被锁在这个小小的震源里,无力登上上一层神界。你还小,只有三千一百岁,你最好的期盼是嫁一个能力强大的夫君,但是你也要明白,我们神族和人族的伴侣是不一样的,不仅不能朝夕相处。神族的爱恋更只有一次,爱错了就只能毁灭。” 女筝一怔,“哥哥,这是为什么!” “因为神的元灵比人类要纯净的多,长生与强大也让我们的爱恨更强烈,而神的骄傲又让这一切变得只能进不能退,只能毁灭不能放手。” |“那神族不是会因此而大乱吗?” “呵呵,小妹,神族有几人会轻涉爱河呢?”遨郅摇头道,“你与人族接触得太多,就连想法都与他们太接近了,哥哥所说的这些你好好想想,以你的能力太顾惜人族未必会给他们带来好运,而放任你自己面临的却是一生的悲凉。哥哥不希望你走到那一步。” “哥哥,难道你就不准备恋爱吗?” “是,我不会选择爱情。”遨郅的脸容显出淡淡的哀伤,取出一块玉诀放入女筝手心,“如果你想明白了就启动这清心咒,我走了,希望你安然度过这次试炼。” “哥,别走。”女筝急着伸手挽留,却猛然惊醒,原来竟是一梦。 这时,侍女珠珠悄悄地走进来,轻声轻语地对女筝说,“公主,那人族的小孩求见你是为了要那红珠鲛救人,这小子不知轻重,还是回绝了吧。” 女筝秀眉微皱,“你这丫头又给人脸色看了么?唉,算了,如今我也帮不了他。” “就是啊,可是那小孩居然还跟到龙宫里来了。”珠珠扁扁嘴说道,“要说他也真是好奇怪的小孩,潜入深海居然呼吸无碍,人族会有这种娃娃吗?” 女筝微微一笑,“他叫做琰,的确是个奇特的孩子”她想了想又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身上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灵力......” “女筝姐姐,你在里面吗?”外面传来嘈杂的喧嚣 珠珠的脸都吓白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女筝,“是……他” “女筝姐姐,你还好吗,你是不是被关起来了……”跟着是士兵守卫混乱的叫骂推搡声 “珠珠,你出去看看让他别闹了,这是什么地方,惊动了父王就不能收拾了。” 珠珠急急应诺,便要出门探查。 女筝又叫住了她,轻叹道,“他想要红珠鲛就带他自己抓去,看他那朋友的造化吧。” 话正说着,琰已经一路打了进来。 他头上戴着海草,伪装成不伦不类的海族,偏偏摆出帅气威武的动作,女筝心底觉得好笑,却沉下面庞,“大胆,这是什么地方容你胡闹?!” 琰见她沉下来的脸,心中一怯“我担心你所以......” 大群的守卫冲了进来,将琰团团围住 女筝使了个眼色,珠珠连忙赔了笑脸说道,“误会了误会了,这是公主认识的一个小朋友,不懂事儿。守卫大哥就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别计较了。” 为首的守卫肃正了脸,“公主在禁闭期间不能见客,珠珠你也不要为难我们。” 琰忿忿地说,“凭什么你们要关女筝姐……” 女筝美丽的脸庞显出厉色来,“住口,你要害我就只管放肆。” 琰咬住下唇,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一向桀骜不驯的小脸上显出十分的委屈。 女筝微微放软了些语气,“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我已有所安排。珠珠,你带他去吧。” 珠珠连忙走进那包围圈中,拖了琰的手臂拽了几下没拽动,于是低声道,“走啊,你不要给公主添乱了。” 在琰满是欲言的双眼注视中,女筝转过身,留给他一个窈窕而又沉默的背影。 “女筝姐姐……我……我会再来的……”琰看着那秀美的身影轮廓,心中决意便由着珠珠拖走了。 守卫们向女筝施了礼,也便散去。 出了髓玉宫,珠珠带着琰走出了几海里,“你这小鬼是不是真想害死公主才甘心啊,你答应我以后不再来龙宫不再找公主,我就带你去抓红珠鲛” 琰摔开珠珠的手,“我不会答应你的,你走吧。” 珠珠戏谑地说“真的吗,你不要红珠鲛了?” 琰咬着牙却不说话,气虎虎地望着珠珠。 “舍不得吧!”珠珠轻蔑地一笑,“我逗你的了,公主命令我带你去抓红珠鲛,我是万万不敢违背的。不过你也看见了公主的处境,她以后真的帮不了你们了。” 琰十分不解地问,“女筝姐姐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珠珠没好声气地鼓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因为你们东瑀洲和西泰洲打仗,公主她调遣神将来帮你们,结果却损了我们龙族两员上将,这事能糊弄过去吗?” 琰吃惊不小,期期艾艾地说,“那个……不是己经过去四年了么?怎么还在追究啊?” 珠珠又白了他一眼,“傻瓜,你知道圣域离这里多远吗?神罚使要巡游到这偏远的震源,有时候还会遇到时空溯流,除去时差,四年的时间算是正常的了。” 琰听得云山雾罩,却又不敢出声询问。 好吧,四年的时间是正常的。 “女筝姐姐,女筝姐姐她会被处罚吗?”琰担心地问 “这还用问,当然会呀!”珠珠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看这家伙长得挺聪明的,怎么这么笨。 她可不管琰不熟悉神界律令,又关心过甚方寸大乱。 “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她?”琰紧紧地攥着拳头 “我没听错吧,我长这么大来你还是第一个说要回报神的人族呢。”珠珠慢慢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我也不知道现在要怎么样做,但是你离她远远的不来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助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你凭什么认为我帮不到她!!”被这样一个小丫头看扁,琰压抑的心情终于爆发了,瞪圆了眼睛,怒目相视。 珠珠见他小小年纪,这着恼的模样居然颇有几分凛然,心中虽有几分惧意,仍然扁扁嘴说道,“凶什么凶,人家又没有乱说,就是事实。不过你有心回报,总算好一点。” “你倒是说,女筝姐姐会被怎样处罚,我们帮她逃走好不好。” 珠珠伸手推他,“好了好了,走了走了,你以为神族跟人族一样好糊弄?就当我没说吧。” 丁琰憋着气,心里十分难受。 珠珠见他绷着脸还是犟着,轻哼了一声,“你不要去抓红珠鲛了,不去我可走了。” 琰又气又急,攥着小拳头道,“去!” 珠珠无可奈何地递给他一条海带,“好了,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快把眼睛蒙上吧,我带你去抓啦。” 游了不知道有多久,只觉得水压越来越重,水温也越来越低,似乎是另一片水域。珠珠拿下蒙他眼睛的海带小声说,“这里就是红珠鲛经常出没的地方,我提醒你小心,如果没有龙族它们就是大海里称王称霸的生物。” 眼前虽然是黑深深的海域,琰却惊奇地发现他明显能比之前看得清晰,这里看不见之前那些美丽的小海鱼群,偶尔有几只庞大的海龟与海蝠徜徉而过。 “哪里有红珠鲛?”琰狐疑地问 “嘘,你在这等着”珠珠拉他躲在海底沟穴中,“它们说来就来,不来你也只能等着。我不能在这里陪你,它们太危险了,我可警告你抓得到就抓,抓不到就别勉强,还有,红珠鲛成群结伙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动,你只能抓落单的一只。” “恩,知道了”琰点了点头。 珠珠说完,探头出了沟穴四下张望着,确定没有危险飞快地游走了。 第十九章 猎鲛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十九章  猎鲛 被她说得琰也觉得有些紧张,不敢大喘气地盯着海中的情形,但眼前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大的变换,时间越来越难熬,琰必须自己跟自己说话才能排遣一点沉闷与孤独。 “难道是珠珠在骗我?” “不会啊,她应该不敢骗我!” “如果红珠鲛一直不来,我一直在这里等吗?” “这过了多久了,祁诩会不会已经死了?” 忽然,远处有点动静,一群鲨鱼快速地游了过来,那样子似乎是在逃蹿,在海边长大的琰素知鲨鱼的凶猛,鲜有敌手,还从未见过鲨鱼群逃窜的情形,心中暗叫莫非红珠鲛来了。 他心念才起,只听到几声孳孳如电波的声音,一头鲨鱼的身体撕裂开来,血雾搅浑了一团海水。 “什么?”琰心中大惊,连忙转动眼珠搜索,看见一头生物正静静地停在方才鲨鱼群的上方,仿佛一个水中的幽灵,除了一条扁长有力的鱼尾,极具人形。此刻它捧着手中的一块鲨鱼肉,正小口地撕咬着。可惜,这鲨鱼肉似乎不符合它的胃口,吃了几口就丢下了,重新去追逐那群鲨鱼。 琰急急跟了出来,追在它的后面。 这红珠鲛又猎杀了几头鲨鱼,但那情形不似在觅食,而是在取乐。琰观察它那锋利的齿爪,惊人的速度,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猎捕它。 又游戏了一阵,红珠鲛有些倦了,坐在一颗高高凸起的海礁上面,清理着自己的头发与指甲,一边发出舒适而愉悦的音波。 琰慢慢地靠近那块海礁,正想着是去揪那红珠鲛的头发还是去抓它的尾巴,那头红珠鲛蓦地出现在他眼前,模糊的影子一爪向他的脸庞抓来。琰快速地侧闪,左肩膀还是被抓开了三道血口子,他与红珠鲛死力地缠斗着,那家伙气力雄猛惊人,他费尽全力与之相抗,一个个气团在他周身爆裂开来。 红珠鲛在海里称霸,海中生物谁不是望风而逃,几曾遇到过这样能斗得旗鼓相当的对手,暗流翻卷,这小娃儿居然不倦不退,愈战愈勇。 也不知耗了多久,现在他付出了遍体鳞伤的代价,才将它死死地按在海底,耗尽它的气力之后才狠狠地给了几拳将它打晕过去。 以人族的眼光看,这红珠鲛无疑是异常美丽的,而且是一种不分雌雄的美丽,并有着女子的纤细线条与男子的矫健刚毅的肌肉。 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小刀和布包,琰忽然兴起一种不忍下手的感觉。转念想想这家伙的残忍好杀,咬咬牙,“你也别怪我,我也不杀你就拿你一只手臂去救人,就当帮你积了点德。” 刀起刀落,那红珠鲛吃痛忽地惊起挣扎,眼神惊恐,口中不停地发出短促惨烈的音波,让人头疼欲裂,琰忍着头疼好不容易取下它的手臂,却听到远处传来同样短促却愤怒的音波。 它的同伴来救援了,而且远不止一头。 琰吓了一大跳,连忙胡乱收拾,朝前方快速地逃了去。 他整整逃了两天两夜,逃到浅海才算摆脱了红珠鲛的追杀。精疲力尽地倒在陌生的海滩上,他狠狠地呼吸了几口空气,肺里火辣辣地烧疼,并感觉一股强大的炙热的元气游走在七经八脉之中,,他难受地浸在海水中,要将这股火气压下去。在冰冷的海水中居然烧得他全身发烫,好一阵才舒坦了些,想起这两天两夜的狼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等到笑夠了,力气也一丝不剩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净……羽……我实在动不了了,你们谁来带我回家吧! 耳畔似听到微风一样的叹息,转眼便沉入了温暖的黑甜乡。 果然呢,醒来的时候满是家的味道,父亲晒的鱼干,母亲熬的鱼骨汤,净清淡的身影,羽甜甜的笑容。 但更真实的感觉是自己的身体被拉抻过一般,疼痛难当,琰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果然身上的衣裤都短了一截,他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这样肉眼可见的成长,就算跟弟弟们比起来,也算是个异类了。 床头放在新制的衣裳,母亲总是这样细心。 他心中忽一激灵,喊道,“红珠蛟的手臂呢?” 羽嘘嘘了两声,抱过来一个捆扎好的包裹,“哥,你的东西在这呢!” 琰一骨碌地爬起来,大口地把汤喝完,风风火火地往外跑。 “哥,我送你吧。”羽招呼了大鹏鸟,与琰一起坐上大鹏鸟的背翅,向狼猛城方向飞去。 “羽,看见没有我长高了。”琰拉起羽比了比个头。 天哪,又高了两寸! 羽鼓起了嘴,“哥,你都不等我就顾自己长了。” 琰笑着刮他的小鼻子道,“好,下次我长大的时候会记得叫你哈。” “我们要击掌为誓。”羽认真地伸出手去,清澈的眼光直直地看着琰,“我要和哥哥一起长高长大。” 羽把琰送到狼猛城外便走了,琰用红珠鲛的血肉救起了祁诩,然后东瑀洲军队迅速地发动了攻击,狼猛城被攻陷的那一天,西泰洲国投降了。 西泰洲使者送来了降书降表,缔结了城下之盟。 西泰洲王城,即墨煊赫双目血红地看着残阳洒落在宫殿阶下的昏红,寥落的臣子们垂着头,颤栗着。 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整个西泰都在诅咒他的名字! 昏君、淫君、暴君 即墨家族挣扎着爬到了权力的顶端,还没来得及看清山顶的景色,便又跌到深渊,被人践踏! “陛下,东瑀另外提出质子的要求”一个老臣战战兢兢地说,“只有请王世子入东瑀洲为质。 “孤只有一个儿子,你们是想看着孤绝后?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就不能为孤分忧吗?” 大臣惶恐地说,“东瑀国君以仁厚称世,王世子此去为质化解干戈,必受其礼遇,不至遭厄” 即墨煊赫的牙咬得吱咯作响,整个胸膛都耍炸裂了! 不可原谅,有虞严光,不可原谅! 低压笼罩的朝堂上,冷丽的帝魃忽兀地出现在议厅中央,看着即墨煊赫,“答应东瑀洲的条件,送王世子入东瑀洲为质,为表示诚意,再加送几个也无妨。” 即墨煊赫狠狠地盯着她,咆哮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来做什么,孤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背叛者……都是背叛者。” 帝魃的长鞭呼啸着抽裂了地面的石板,她冷喝一声,“愚蠢,失败者的面目真是可憎。” 朝堂上噤若寒蝉。 良久,即墨煊赫畷嗫着,“孤……我……该怎么刅?” 帝魃噙起冰冷的微笑,“这个时机刚刚好,一切由我来为你安排。” 第二十章 镜梦缘定桃花岛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在狼猛城内,琰用红珠鲛锋利的爪子淬炼了一把短剑。 他让士兵把离瞳带过来说,“祁将军让我救活了,西泰洲国已经投降了,我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是我给你足够的钱财你回到你的故乡过平静的生活,二是我给你一把短剑,还给你十年的时间,不管你挑战还是偷袭,什么方法都好,只要你能伤我一次,我就帮你杀掉你想杀掉的仇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离瞳的眼中是愤恨的火花 “因为你没有选择。”琰笑着说,“但是在赢我之前,你若杀害东瑀洲国任何一个人,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 离瞳响亮地回答了一个字,“好” 离瞳带着短剑倔强地走了。 东瑀的军队也凯旋回朝,在东瑀国史上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章。 只是在随后的几年,不知什么原因东瑀国君渐渐变得暴呖骄横,接二连三地诛杀大臣,一时间朝纲人人自危。 回到了福海镇的琰以为完成了自己该为的使命,并没有太多地关注京都的事件,他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大海里,他总是回想着女筝窈窕而沉默的背影,想着自己不曾说出口的话。 女筝姐姐她到底怎么样了?因那样的事情而受罚,他心里象长了根刺般难受。 他不时地潜下海底,在龙官附近俳徊,可是龙宫守备森严,不待他接近便受到了海兽和神将的驱逐。 琰就这样在大海里来来去去,忽然有一天想起那个没有送出礼物的遗憾心情。 给女筝的礼物,一定要是最美最好的,再见她时,便可以自豪地奉上自己的心意。 他搜海刮地地去寻找这样的东西。 四年的时光就在平静而不平凡中逝去了....... 丁四海家的三个孩子是遮掩不住的珠玉,福海镇恒定不变的核心话题, 琰高大俊挺,比弟弟们高出一个头去,成为东海的最强者,无论是海盗怪兽都怕他,他是人群中的焦点,走到哪里就把欢呼带到哪里! 净孤标清逸惯于独处,喜欢在高处凝望苍穹,俯视碧海,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装有整个宇宙般的深沉,见过的人永远不能忘记. 羽的笑容总干净无邪,眼神清澈柔和,他不似琰热情冲动,也不似净孤冷倔强,他俊美温和,精通音律,歌声遏行云止飞鸟,再烦闷的心情也会被他清泉般的声音洗涤清爽。 对于琰来说,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只不过明天又要出远海去龙宫打探一下女筝的消息,顺便斗弄一下红珠鲛,现在的他轻松游戏于这鲛群之中,似乎找不到自己实力成长的极限 也是在这个晚上,他那个独来独往的弟弟悄悄地在他身边卧下,以手臂作枕,望着高高的屋顶:“琰,你知不知道,一切就要改变了。” 琰翻了个身,睡的很沉。 净轻叹一声,羽天籁一般的歌声又在屋外柔和地响起,海浪也温柔地拍打着海岸!倘若这样的时光能留驻,幸福也就留住了。 可是,这样平静的生活随时可能覆灭于一场风暴 与蓑衣人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无论你们是否愿意,都必须醒觉了。 东方微有亮白 琰已经不在床上了,净一跃而起,风一样地卷出了门外直奔到海边,小船已载着琰驶入远远的海中心,只成一小点。 净在风中伫立,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裳,他身形修长轻逸。 海空逐渐变幻了色调,太阳跃出了海面,他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二哥”羽蹦到净的身后,俊美的脸庞上露出明朗的笑容;“你在为大哥担心么?” “琰是最强的”净回答着这一带人人都知的答案 “那二哥你在想什么呢?”羽笑着说,“我能倾听万物的心声,可我从来都听不到你在想什么?” 净扶住羽的肩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羽,假如有一天你要在这个世界里死去,你最留恋的是什么?” 羽温柔地笑了笑,“哥,我从来都不敢去想死亡的事情,离开这个世界就什么也没有了,爱也好快乐也好幸福也好期盼也好,什么感觉都没有了,那些所爱的人或者爱你的人也好,永远都看不到了。我想我会留恋很多的东西。” “额,什么都抛不下可不行呢。如果那一天你不能选择,我代你选择好吗?” “没关系,如果一定有这样的必要,哥你就帮我选择好了。”羽转过头看着净,“我会成为负担吗?” “负担?”净眼中微微的氲怒让羽垂下目光,“傻瓜,如果连你都是负担,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哥,我们能一直这样吗?不要死亡不再改变!” 净轻轻地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龙宫的髓玉宫 一切都是旧时模样,只再不见女筝的身影 守卫早已松懈了去,琰已经熟路于这一片宫殿,迅捷而自若地进入宫殿。 十天前,留在她妆台上的六色宝石也无人收起,难道整个宫殿就这样荒废不会再有人住进来? 女筝去哪儿了? 琰怅然环顾着,只有窗台的一只插着桃枝的净瓶显出新鲜的味道。但是龙宫怎么会有桃花?琰走过去正想看个究竟,那花瓶里有条小红鱼游窜出来,在他眼前忽左忽右地游弹着。 琰一指头点在小红鱼嘴上,“小鱼小鱼你想说什么?你能告诉我这里的主人去哪里了么?” 小红鱼咕嘟咕嘟吹了一阵水泡,说出话来,“镜梦缘定桃花岛,三千桃花三千岛,龙女思凡犹可为,功过只凭一念间。” 琰听得似懂非懂,“小鱼儿,龙女在桃花岛?桃花岛却又是什么地方?” 那小红鱼儿只将这四句反复念来,念得烦了一摆尾巴又钻进了花瓶之中。 琰没有别的办法便取了花枝,先回家找羽商量个办法。羽召来了成千上万的海鸟,让它们留意桃花岛的消息。 浮世烟云,唯将思念寄去,千山万水。 唤起归来! 女筝将秀发编成了长长的发辫。三年前栽的树桃花小小开,而今年栽下的幼苗还只是抽发着新枝。 她摘下几朵开得正娇羞的桃花,别在自己的发鬓,这难道就是镜梦缘中展现的她内心真正想要的生活吗? 远在这个孤岛,孑影孤身,劳力却不劳心,远离尘世的纷扰,如此清静,如此平淡...... 一年可以,十年也可以 几十年,几百年,怎么过? 借着飞鸟的讯息,琰登上了这座孤岛,岛上怪石嶙峋,粉霞满目,溪涧幽径,迷离芳踪.他追寻着,狂热的心似要从胸口蹦出来,于是时光交汇,他看见她着一身白衣正在折下花枝,落花飞了一头。 相遇,是缘分许诺的幸运 重逢,是生命等待的美丽 “女筝姐姐!”少年满脸阳光笑容,满眼欣喜温柔。 “你是……” “丁琰”他欢快地应答着。 原来时光如梭,那孩子长成如此俊伟的模样。 “女筝姐姐,这四年来我年年都去龙宫找你,怎么都没见你,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女筝微笑,虽然只是四年时间,回首却如漫长而遥远的回忆,“说来话长了,简单地说我只是没有通过试炼的最后一关,被镜梦缘照见真实的自我与尘世凡人的心有太多相通的地方,所以上神让我在这里修行,等待一个因入世而修出世的契机。” 又是云山雾罩,琰摸摸头“你的意思是你在这里受罚吗?” “可以说是受罚也可以说是修行。”女筝寂寥地说,“只是我的心曾经因满树的桃花而迷醉,懵懂眷眷不知归还来处。但现在来看这奇丽色彩却能与落叶残泥并无二般。呵,神的心就应该这样不悲不喜。” “不悲不喜吗?可是我见你的心那么忧伤,和我以前看见的你都不一样,以前的你才是不悲不喜,如果要修行的话,女筝姐姐你不是应该去了解尘世凡人的心究竟是怎么样才能比较的吗?” 女筝定定地望着他,“你想要我到尘世中去历练吗?” “女筝姐姐,是我,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是我想看见你快乐的笑容。”琰鼓起勇气,双手合住她一支纤手“如果对你来说,神的心难以修炼圆满,不如就这样好好体会一次凡人的心?体会凡人的快乐悲喜如何?” 女筝看着少年热烈的眼睛,心思微动。 对于神来说,人心究竟是什么呢?负赘却不能舍弃,怜悯却不能亲近。 而告诫也同时清晰地响起----- 如果你离开桃花岛,你就自己放弃了你龙女的身份和天赋的神力 背负的命运启动 不要问,不要悔。 第二十一章 入世迷情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二十一章  入世迷情 在一个不久后的早晨,云天才朦胧地张开眼。 琰回来了,更带回了一个珍珠般光润美丽的少女。羽偷偷地问琰,“哥,这位姐姐是龙女吗?看着有点些像,却又有些不像。” 琰眼里盛满晨辉,“因为她是龙女也不是龙女。” 这个秀丽端庄的少女显然是极受欢迎的,只因家中没有准备,就临时将羽的房间空出来来,让他暂时搬去和净住在一块。 看着琰和女筝形影不离,父母喜在眉梢,似乎每一条皱纹都年轻活力起来。 对于女筝,羽友善亲昵,净疏离有礼。 有一次,女筝问琰,“净和羽是你的亲兄弟吗?为什么你们的容貌性格都差别那么大?” “虽然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但我们的确是如假包换的亲兄弟。”琰哈哈笑着,“不过,我们也有相同的地方啊?” “什么相同的地方?” “我们都很受女孩子欢迎呢!” “这般夸耀自己你倒是一点都不脸红呢。”女筝的目光微微出神,“依我看,你和羽应该更受欢迎些,你们有着温暖的属于人的气息,而净虽然容色绝妙却似冰雕雪像难以亲近。” “我同意你说的话,就是因为这样我有时候也恨不得揍他一顿,只是你不够了解净,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说起来他却是我和羽的守护神!即便不爱说话,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却很安心呢。” “呵,是么?”女筝微转,露出几分深思的神情,转头看院落一角的小屋,暮色蒙胧依稀可见净垂目静坐的清逸侧影,察觉几缕纯净清冷的灵气被海风涤荡着逸散于天地。 以凡人之躯感受这样的灵气,整个身心如沁冰泉,如开灵窍。 净,琰的守护神?! 琰将七块宝石小心地摆在了净的案台上,露出夸张的笑容,“你就帮我一次,把这七色宝石制作成一条独一无二的漂亮手链。” 净拣起其中一块,“这每一块宝石都独一无二。” “所以这么好的东西才更需要你的雕磨功夫,绝对不能让别人去败坏是吧?” “是送给龙女的礼物吗?” “没错,这是我第一次正正经经地求你,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可是会揍你的。” “你这算是在威胁我吗,哥?” 琰挑挑眉笑道,“不是不是,都说了是在求你。” “好吧,我会帮你做的。” “咦?!” “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吗?” “啊?没了没了!我走了。”净怎么这么好说话了,琰摸着后脑勺傻傻地出去了。 净转动着手中的宝石,眼中的忧思慢慢凝结。 将七块宝石围成圈起手使了个术法,女筝的各种姿态便在宝石上一一显现。 看不清,是隐藏了么?高阶的神术么? 羽推开门惊奇地问道,“哥你在干什么?” “我在揣测女筝的心念。虽然琰那么说,我还是奇怪龙女会心甘情愿地想过人族的生活。” “哥,女筝姐姐一直在帮我们的呀,你这样怀疑她太让人伤心了。” “羽,我也看得出龙女本身没有恶意,可是这样才奇怪,因为这一次龙女是伴随着凶星而来的。”净变换了手法,“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害她,只是使用介灵术了解她的举动。” “可是这样真的合适吗,你要知道女筝对琰是多么重要的人。”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做!龙女舍弃了神体,也因此缺失了一道重要的灵魄,一切的可能皆能藏于未知,我冒不起这样的风险。” “哥哥!” 净看着羽心情纠结的模样,微微笑了,“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理解这一切因果。” “真的吗?” “这个太极球是为你准备的,现在起你就每天带着它,我会帮你牵引灵力去辨识其中的奥义。” 羽接过那个镂空的精巧绝妙且里外皆布满奇符的太极球,他日日看着净悉心雕琢,琢磨了十二年,他讶然地望着净,“哥,是给我的?” 净淡淡地说,“不给你耍给谁呢?” “哈哈”羽爱不释手地摆弄太极球,“哥哥最疼我了。” 七天后,女筝收到了她的礼物 细小精致的玉石珠粒完美烘托了七色宝石的神华,巧妙排列的心思精湛绝伦的手工让人兴起巧夺天工的感叹。 女筝显然被它迷惑到了。 “喜欢吗?” “喜欢!” 他和她在海边散步,金色的阳光,金色的沙滩!白色的浪花轻吻着他们的脚踝, 凉凉的海风湿润他们的脸颊,他们的眼中也滚动着动人的光彩! 相爱,如此简单,琰拥着他心爱的人,他是快乐的,日月也无须转动! “那喜欢我吗?”琰坏坏的笑着 女筝秀目微光粼粼,含蓄地说,“你对我这样好,我自然喜欢,但为什么我总记得那个胖忽忽小童儿的样子。” “那样可不行!”琰窘得跳了起来 “这个手链有名字吗?” “我叫它七心曜日” “我只看见七心,哪来的曜日呢?” “你的心就是那个太阳,其它的七颗都是我的心” “呵,你的心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我有倾心真心诚心痴心小心衷心良心,哪一个多了?” “琰你这样好,我能承受得了吗?” 琰笑了笑,明亮的眼睛如太阳般挚热:“女筝,我想一辈子对你这样好!” 女筝看着他灼热的眼眸,那俊朗的五官洋溢的光彩,仿佛燃烧着活扑扑的生命之火。 这是属于人族的生命?这样放荡不羁,这样情深至诚。 女筝的心中掠过一片温柔,人族的情果然是心尖上的弦,拨动了春湖月影,惹起涟漪,承载这样的快乐悲喜,也许值得吧! 岁月静好,花树荫里,窗前月下,莺声虫鸣,流年如水,华年如流。 温柔的岁月,尽付流眄的眼眸。 原来,这便是爱了。 看着他们偎依在礁石上的身影,沉淀了温度的晚风纠缠着他们的衣袂和长发。 这样美,这样好! 董姝远远的看着,眼角细细的皱纹里尽是慈爱的笑意:“琰儿和筝儿,多好的一对啊?你说呢?” 丁四海织补着渔网,抬眼看看:“俩孩子感情是好,但这女娃娃的样貌和龙神有几分相似,不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在一起合不合适” “就算她真是龙女,又有什么不合适,还不是老丁家的仙缘,祖上的福荫。” 丁四海默然一阵说,“自家的孩子自己知道,这如果是琰儿的终生归宿,也是好的,琰儿是自己有主意的人,我们也管不了他,他真要认定了,就由着他。” 董姝笑道,“孩子能自己拿主意,你倒还不满意了?” 丁四海闷闷地说,“唉,没有过足当爹的瘾啊!” 董姝舒叹一声:“他们能这样无痛无灾,快快活活的长大,我己经佷满足了。” 又过了片刻,丁四海道,“孩子他娘,自筝儿到咱家之后,来窥探的后生也多了起来,这不是个事,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娃儿平白住在咱们家里,即惹人注意又招人非议。” 董姝怔了怔:“那,那咋办?要不帮他们把关系定下来?” 丁四海又抬头看了那边一眼,抹了抹汗:“那也耍看人家女娃肯不肯。” 董姝笑眯眯地说,“我看成,那孩要不喜欢咱们琰儿也不会跟来咱们家了。” “那成,你说咋办就咋办。” 董姝动了这心思,便寻了个时间把女筝叫到跟前,细细打量,越发觉得她姿容俊秀,跟琰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亲呢地拉着女筝的手:“孩子,你到咱家也有三个月了,我看得出来你跟琰儿情投意合,你若是愿意,我想就给你们定个婚约,你就是咱们老丁家的媳妇了,好不好?” 女筝目光轻转,轻笑道,“琰,他才十四岁。” 董姝故意扳起脸来:“十四岁不小了,十一二岁就成了娃娃亲的都多了去。” 女筝淡淡地笑了笑。 琰想要带给她人世间的情,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确让她温暖又亨受。 她也喜欢他明朗灿烂的笑容,洁白的牙有时也会闪耀得令她头晕。 这样沉溺的心情便是情投意合,既然如此,婚约也沒有什么不好! 她看着董姝期许的目光,颔首允诺。 董姝大是欢喜:“筝儿,听说镇上新开张的福瑞祥有许多样式好看的首饰,你明天随我去看一看,也挑上几件。” 女筝抚摩着皓腕上的七心曜日微笑道:“不用了,有这条手链就足够了。” 董小瑛忙合着她的手说:“那哪成,琰儿的心意是一会事,娘的心意又是另一回事。老丁家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却也不能慢待了媳妇。” 女筝对这样的事情不勉强也不在意,但见董姝满心的欢喜,便也由了她去。 龙宫太冷清,在冰冷中醒来,在冰冷中睡去。 人间的温度,或可贪恋。 次日一早,董姝便携着女筝去了镇上,找到那家新开的福瑞祥。 福瑞祥建落的华贵气派,生意也还不错,但虽然也不泛精美之物,却也难入龙女法眼,更不能与她腕上那条宝石手链七心曜日相提并论。 这店里的掌司是个三十余岁的青年,瞧见女筝的丰神气韵便殷勤起来亲自招待。 将她们延请到了内堂,一面寒喧,一面奉茶,更著了店小二取来更为精致的饰物,将头钗发簪镯头手链腰佩等物件摆了一案。 “姑娘这般美貌,当然要配最好的东西。” 如此殷勤备至,滔滔不绝,女筝也就顺着董姝的意思挑选几件佩带,等她试完一个手镯,却发现方才摘下来放在桌角的七心曜日不见了。 她本神明,心思清明,蹙起眉头,睨视着那个掌司说道:“掌柜,叫你的伙计把我的手链子还来吧!” 那掌司却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手链?什么手链?姑娘看上了哪一条,我给你包起来。” 女筝眉心微皱,她活了三千岁还从末遇到这种事情,当然,一介龙公主,怎会遇见市侩之徒。 转目看向在身旁伺侯的小二:“你沏茶的时候就一直在盯着那宝石手链,方才趁我不注意便顺手取走了罢。” 那小二笑嘻嘻地说:“姑娘,我是侍候您茶水的,可没留意您戴着什么!再说了您二位是来买首饰的,又不是卖首饰的。小店里的首饰我还看顾不过来,还能注意别的?” 女筝冷冷地说,“你当真不肯交出来?” 掌司皮笑肉不笑地道:“两位,敝店开门做生意,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红口白牙就想讹诈福瑞祥,你们也是活腻昧了。” 女筝方待再辩,垂帘掀起,四个彪形大汉站了出来,满脸凶悍地看着她们。 董姝老实本份,这样的四个大汉伫在面前,自然双脚发虚,又是气恼又是害怕,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女筝虽然失了神力,但那处変不惊的气魄犹存,美目凝光:“福瑞祥便又怎样?讲不得理么?” 她这话引来一场哄堂大笑。 掌司神色轻薄,“小美人儿,谁说福瑞祥不讲理,在福海镇,谁不知福瑞祥就是理!” “你是说东瑀洲的王法管不了福瑞祥?” “呦呦,这小美人儿还知道王法,哈哈哈,你去呀,去把王法找来呀?” 女筝秀眉深蹙,文德昌盛的东瑀洲,民风淳善的福海镇,竟会让小人猖獗如此。 董姝拖了女筝的手,轻声细语地说,“筝儿,你一介女流不要吃眼前亏,回头让琰儿与他们理论,我们回去再说” 女筝看着董姝恳请的目光,缓缓舒了一口气,“你们听好了,福瑞祥在此地为恶为霸,若不知悔改,终有后悔遗恨一天。” 那掌司并未将她的警告放在心上,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把他怎样,更涎脸笑道:“美人儿,你要怎么让我后悔?是这样?还是这样?” 女筝见他神色轻佻,竟然上手轻薄,秀眉高挑,凤目含威怒嗔道:“放肆!” 那掌司却见她薄怒的神态更添娇羞,凑上前去:“美人儿让我香一个,我便不放肆了,如何?” 一女筝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这一掌抽得她手掌发麻,指尖生疼,她看着自己的手不由得有些怔住。 疼痛,并非以前没有受过伤痛,但这样的疼痛却依然新鲜,提醒着她这个身体的脆弱。 那掌司嗷的捂住脸,气极败坏地说,“好你个贱婢,居然敢打我,给我抓起来。” 董姝惊慌大喊:“你们这黑店,还有王法么?” 那掌司大叫道,“给我打,王法,嘿,就给我打到她们知道什么叫王法!” 女筝与福瑞祥的打手打斗起来,她原本未将这些人放在眼内,不料这刻招式虽在,不仅灵力不聚,连内元都无法持久,斗得一阵便颇感疲累力弱,护着董姝边打边退到了前铺,出至街边。 那掌司也不料这美丽纤弱的女子竟然功夫俊俏,一时没有拿住,现在闹到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毕竟不敢明目张胆地扣押一个美貌女子。 他跟出前铺,居高临下,气势汹汹地说:“你们这两个泼妇,敢到福瑞祥来讹诈,这次放过你们,若还有下次,可就没这么轻易。” 被曾经在云层中俯视乞求怜悯的此类生物如此轻侮,女筝心中怒火大炽,这样猛烈的情绪令她自己都大为吃惊,她冷凛地看着眼前这些猖獗的小人,深深吸了口气,克制自己的情绪,“阿娘,我们走。” 看到她肃冷的脸色,董姝暗暗心惊,一路劝解,“筝儿,你莫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这些人老天会惩罚的。” “阿娘,你是说神吗?” “是呀是呀!神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呢!” 女筝默默不语,人族的想法真是奇特,将一切都托付了神族么? 在这不知以什么契约承载的托付中,神亦并非尽心尽责。 在这个世界,神明乐意的时候,将一切分亳收入眼㡳,困倦的时候,便漫不经心地取掠浮华美景。 就如她,远远地立在海天交接的碧波上,眺望着人间的渔歌炊烟。 人间于神族,更似一道道需要取舍的风景。 第二十二章 少年意气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二十二章 少年意气 回到家中,趁着琰在家,董姝便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琰听得火冒三丈,“什么,居然敢欺负阿娘和女筝姐姐,这个福瑞祥又是什么鬼?” 董姝叹了口气,“都怪阿娘不好,非要去福瑞祥挑首饰,我本听说这福瑞祥是京都的大店,东家姓妫,在朝中为官还颇有善名,不想竟是这样,琰儿,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琰怎能甘心:“七心曜日是我送给女筝的礼物,凭什么便宜他们?” 净抬了抬眼眸,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手链经他的手打造,本来就与他的灵犀呼应相通,于是起了个简单的追索术,那手链便自己倏地回到女筝手腕上。 琰惊愕地看着回到女筝手上的七心曜日,不满地说,“净,你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是想要拿回七心曜日么?”净淡淡地说。 琰嚷嚷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啊,我要用我的办法来处理!”他讨好地看着女筝,“女筝姐姐,他们竟然欺负你,我定会为你出气的!” 女筝抬腕安静地看了七心曜日一会儿,“琰,我不需要你为我出气,只是这人间的风景有截然不同的两面,是我自己轻忽了。” 琰心中一跳,急忙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女筝淡淡一笑,“琰,带我历练人间的悲喜,不就是你我的初心么!” 琰漆黑的眸着着她明丽的眼眸,“那是我们的初心,但我的初心是要给你最好的一切,让你无忧无虑地生活。” 女筝微微一怔,听得琰在耳畔许愿,“我知道你向往着安祥静和,我知道你不喜欢冷清孤寂,龙伯本来风景静怡,人事简单正合你心意,自从龙伯升格为福海镇,多有外籍迁入,商客渐多,也免不了龃龉卑鄙之事。但是,我会把福海镇变成你喜爱的居所,你的家园。” 女筝的心底浮起些许感动,她本看过了世间的利益争端,人间只是其中一景,原也不可能脱俗于三界,但是,明知难以达成的愿景在这样低语的承诺声中也的确让人心萌动! 这熨贴的心情是什么?难道我的心在向人心融洽? 一直沉静少言的净忽然抬起冰墨的眼眸,“琰,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在执着什么?” 琰,于这个世界,你给不了承诺,尤其是守护这样的事情。 琰深深地吸了口气,“净,你不会理解我的心情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 净的语气有些奇特,“你本来是个放荡不羁受不了约束忍不了寂寞之人,你不属于这里,这也不是你的世界!” 琰嘻嘻笑道,“是呀,我还曾经跟羽说过,要让这个世界按我的意愿改变。”他的笑容慢慢恬淡下去,“或许那四年里让我看见了太多的血腥和残忍,竟莫名地体会到一些宁和的美好,女筝喜欢这样的美好,我便愿意陪她在这里守着海,守着风。” 羽举起双手欢喜地说,“我也喜欢这里的海,这里的风,这里的人。” 净双目中的灵光微微摇曳,缓缓地唇角挑起一丝淡笑,“树欲静,而风息不止,你现在是希望把这一隅海角变成理想国度吗?连神族也未能掌握人心呢!哥,你要怎么做? “福瑞祥即然蔑视东瑀的王法,以为自己权势盖过王法,我便要让他们知道没有王法的护持,他们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些废料。” 女筝叹息一声,“琰,在信奉神明的世界里,王法只是辅助之器。或许因没有帝魃的制压,东瑀便也镇不住那宵小卑劣之徒。即是无解的因果,又何必图这一时的痛快。” 琰听着她懒怠的语气,更加坚定地说,“女筝你可以不信我,但我自有带给你这样世界的信念,我带你来到这里,我便有责任让你看见属于人间的美好,我不想你怀着遗憾沉于另一种幻灭。” 女筝看着他少年热烈的眼眸,久久不语。 人间的美好,原本就是镜花水月,惟有这样少年的心,是这世间真正的风景。 想耍把这个世界变成自己的理想国度?这样的梦想,果然是少年痴迷的梦想啊! 比起热血天真的琰,净要敏锐沉静得多。 只是为什么,他要放仼琰这样地任性?瞥一眼那灵俊的少年,风淡云清,遗世独立的淡漠,仿佛是幽游于三千世界的异灵,人在此地,心落他方。 “人族……”净低喃一声,淡淡一笑。 人族,他们的喜怒哀乐都象是一曲旖旎的乐曲,点缀着天地的苍茫,用短暂的一生哀凄绝艳。 人生苦短,无数恨憾惆怅,可是如他这般漫长的生命不也在求索着不可企及的终点,清寂无欢。 谁又比谁幸运,谁又比谁洒脱。 “琰!” “咦?做什么?” “提醒你,东瑀洲己经不是当时的东瑀洲,就让我看看你可以支撑信念的手段吧!” 琰笑了,“不管东瑀洲是何等模样,我都会试一试的。净,这条手链你且先放回福瑞祥吧” 净淡淡一笑,指尖灵光弹出,七心曜日便消匿不见。 琰果然是极其任性的。 他在家门口摆了长龙流水席,请乡邻街坊往来过客吃了喝了去福瑞祥看热闹。 这热闹委实不小,看得人心惊胆颤。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众目暌睽 他就这样明日张胆地把福瑞祥的珠宝枪了,把店家连掌司带一众伙计打出门去,然后公然贩卖起赃物来,售价且相当地低廉。 这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迈不过武力值这一道槛,不忍又如何? 福瑞祥的掌司一面派人知会了东家,一面找琰谈判 “小兄弟,是谁让你来捣乱的,咱们有话好好说。”掌司命人奉上一盒礼金 琰嬉笑道,“好说,我是最讲理的。” “小兄弟是本镇人吧,本镇的姜亭长与我家老爷是知交,我看小兄弟是有本事的人,想不想为自己谋个前程?” “哦?我看你却不似本镇人吧,我丁琰好吃懒做不知能谋到什么好前程?” “小兄弟不嫌弃的话,到我福瑞祥做个护卫长如何?我可以出到三倍月俸。” “太少太少!”琰笑笑,“我还是做强盗快活。” 掌司脸有些绿了,“那你要多少?” 琰伸出一个手指头摇了摇,掌司深锁眉头,“一百钱?” 琰嗤了一声,不屑地道,“我要的不多,只要福瑞祥收入的一半。” 掌司几乎跳了起来,“一……半?你不如去抢……” 琰哈哈一笑,变换了脸色,“掌柜的,同一个抢字,小爷只会写明的,想瞧瞧福瑞祥这暗的怎么写。” 掌司脸色一变,“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琰轻哼了一声,“昨天你们做了什么好事不会就不记得了吧!” 掌司大惊失色:“你是……你是那两个贱……女客派来砸场子的?” 琰面带笑容,“交出宝石手链,福瑞祥还能体面收场。” 掌司面色铁青,压低了声线,恶恨恨地说,“小子,不要给脸不要,我们东家可不是好惹的。” 琰嗤了一声,懒洋洋地说,“别的小爷我不知道,这福海镇几时轮到你们东家做主?若想在福海镇好好经营下去,就要懂得看龙神的脸色,这样吧,念你初犯,交出七心曜日,再去向龙神忏悔,学学福海镇的规矩!便饶了你们。” 掌司斜眼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哼声拂袖而去。 第二十三章 刺客离瞳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二十三章 刺客离瞳 琰看着他的背影,挑着眉朗声说,“掌柜的,你最好早点想明白,那件宝贝价值连城,小爷我这还算着利钱呢。” 街市上围观者众多,琰是小名人在福海镇亦颇有声望,路人见他洗劫福瑞祥特卖之举,都不知道唱得是哪一出戏。 “琰伢子,你这……不是赃物吗?” 琰笑道,“甚么赃物,这妫家的福瑞祥珠宝楼己经抵押给我了,今日小爷我大发利是,诸位乡亲如此盛恵甩卖,没有二次了,真的不动心吗?” 那种价钱的确充满诱惑 “可是,这……这不会有麻烦吧!” 琰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怕什么?有我丁琰扛着,即便有天大的麻烦也不能落在你们身上。” 众人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抵不住诱惑,纷纷出钱抢购。 琰的本意也不过是将事情闹大,扇福瑞祥的脸面,对这些首饰能卖多少钱实际并不在乎,胡闹得快活。 过了不久,一个帽沿低压异族猎户装束的劲瘦身影出现在他的摊子面前,拿起一支钗问,“这个多少钱?” “二十个钱你拿走好了!”琰懒洋洋地说 那个人取了二十个钱递了过来,在交接的那一瞬,那猎户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短剑削向他的手肘,左手甩出了暗器直取他上身要害,身手矫捷迅速,十分难得。 但本来漫不经心的琰更快地抄住了他的右手,翻身贴着他的身躯闪过他身后。 斗了几招,那人自知不是对手,快速退到人群边上! 福瑞祥请来的杀手?不对,那把短剑…… 琰眼光一凛,并不追击,“离瞳,是你吧!” 那人抬高了头,露出一张俊秀的少年脸庞,“是我!你还记得我” 琰噙着散懒的笑意“你似乎大有长进?” “我一直在努力,看了你的身手之后我需要加倍努力了呢。”离瞳自嘲地说道 “别灰心,你还有机会。” “我为什么要灰心,十年的约定很快就会过去,不管赢得了你赢不了你,我在以我的方式生存。” “你的方式?” “哈,其实是我们共同的方式,强存弱亡!” “呵呵,离瞳你依然没变,还在怨恨着强者的力量,你也别忘了有一个事实是强者在保护弱者。” “没有欺凌又哪里需要作出这样保护的姿态。我不得不说你是强者,所以你享受着这样的不平等给你带来的荣耀与方便。” “……” “你不懂什么意思吗?也许换一个时间说你会比较容易理解,那时我们再见吧,不用久等!” 离瞳步入人群中,越走越远 而琰只是在思索着,“不平等的荣耀与方便么……” 天生为强者,难道只是亨受了荣耀与方便?琰叹了口气。 福瑞祥始终没办法以自己私家的手段摆平琰这个刺头,于是这样的事情终于被呈上了公堂,求助于王法的荫庇。 先是交在刘亭长手中,但刘亭长知道琰是福海镇的大刺头,两头不敢得罪,便推到越江县中孙县令手中。 福瑞祥的东家姓妫,三族中有人在朝为官,近年仕途通达。掌柜做不得主,此番来此处理官司的人正是其少东家妫巢。 琰被传唤到公堂,妫巢在堂跪坐与县官交谈亲厚。琰等了片刻不见那县官拿正眼看他,便自己照顾自己地走到妫巢对面的空位坐下。 孙县令脸沉了下去,“你是何人,为何如此无礼?” “我就是丁琰,正是大人你叫我无礼!” “大胆胡说,我何时叫你无礼?” “妫巢与我为诉讼双方,理应同时宣到,但大人却早与妫巢在此品茶论交,所以我以为此地非是公堂而是私堂,既然大人把此地当私堂,不就是要我无礼么?” “这”孙县令一时无语,哼了一声道,“我且问你,福瑞祥妫巢告你在庚卯年丁卯月丁酉日在朗朗乾坤下洗劫珠宝铺并且殴打致伤者三人,可有此事?” “我是东瑀洲国的良民怎么能做为盗之事?至于伤人那纯粹是自卫所致,请大人明查。” 妫巢见他红口白牙否认得干净利落,不由愤然拍案而起正待呵斥,琰笑了笑剜了一句,“大人,妫公子可不是在咆哮公堂?” 妫巢看了孙县丞一眼,悻悻地坐了回去。 孙县令拍了拍惊堂木,“你这刁民,你当全镇的人都是瞎子么?本官早就有证物在手,来人,呈上” 公差将搜来的珠宝首饰呈上堂去。 “丁琰,你可认得这些是什么?” 琰都不带眨眼地说道,“这不都是我卖出去的珠宝么?怎么在大人这?莫不是挨家挨护去收缴的?“ 此言出口,一时哗然,堂口上众说纷纭。 “此乃赃物,本官自当收缴!丁琰你确定这些福瑞祥的珠宝是你变卖的。“ 丁四海和董姝在人群中感到忐忑不安,羽倒是觉得热闹有趣不时地安慰父母。 女筝看了看公堂中镇定自若的琰,她原以为琰不过要福瑞祥一众奸商皮肉受苦,名誉扫地。眼下却有些看不透! 这个少年还真是不折腾则己,一折腾必要翻天覆地。 孙县令显然也被这爽快的供认惊呆,半晌方回过神来,“你可要为自己辩驳?” 琰依然笑着说,“大人,这些事实我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那你是承认劫财伤人的事实了?” “大人,这怎能混为一谈啊。”琰一本正经地喊着冤枉,“我售卖自己的东西,也犯了法不成?” “你胡说……”妫巢再度插话。 “妫公子稍安勿燥,稍安勿燥。”孙县令转过脸来严峻地说,“大胆丁琰,这㧗珠宝明明是福瑞祥的货品,怎能说是你的东西?” “大人怎知是福瑞祥的货品?” “自有帐薄为证历历在册,一笔一目皆可追源溯本,岂容你狡辩!” “这钱货账目当真能对应得当?” 妫巢连忙禀告道,“大人,福瑞祥的宝货被这小贼冼劫变卖,钱货当然无法完全对应。” 琰故作谔然之状,“妫公子你胡说什么,你何曾见过盗匪踞店不走,就地销赃的。” 妫巢语塞,对他怒目而视。 孙县令皱眉看着他,“丁琰,本县正要问你为何霸店销赃?” “大人明鉴,明明是妫公子收了小民一件宝物,约以福瑞祥相抵,岂料他以次充好,将其中贵重物品都偷藏起来,小民不肯签账,妫公子竟反来诬告小民。” 妫巢大怒,“你这小贼究竟仗了谁的势,也敢在公堂上信口雌黄。” 丁琰不屑地飞了他一眼,“是非曲直自有县令大人论断,妫公子一而再地咆哮公堂,又是仗了谁的势?” 孙县令窒了口气,头痛抚额地说道,“丁琰,你无凭无证,怎敢说妫公子将福瑞祥抵给你了?” “小民的宝物尚押在妫公子手上,大人,这怎能说是无凭无证。” 孙县令嘿了一声,“丁琰,本县看你明明就是信口开河,什么宝物值得妫公子抵出福瑞祥,不如乖乖认罪,免得皮肉受苦。” “大人,褔瑞祥的账簿是虚是实,小人所言是真是假,你查都不查便可以论定了么?” 孙县令哼了一声,发指道,“你这刁民口舌如剑,却一样真凭实据也拿不出来,也敢教本县断案。” 琰微微一笑,“小民的宝物是一串七色宝石手链,世所罕见,妫公子必郑重收藏,有或没有,大人搜查一番便可明了。” 孙县令怒道,“妫公子乃官宧之家,岂能凭你一言说捜就搜。” 琰浓眉一挑,眼中带出几分不屑,“是东瑀洲的王法教大人你官宦人家搜不得,寻常人家便可仼意索取?” 妫巢抖了抖袖子涩涩笑道,“野小子,若本府捜不出你说的帐簿宝物又如何?” 琰自信满满,傲然道,“若从你家捜不到,我丁琰甘愿认罪,任凭处置。” 妫巢狠笑道,“好,我就让你搜,孙大人,这小子巧舌如簧,若不搜上这么一搜,恐难还我清白。” 两人眼神交换,孙县令便发签令差使搜查妫府,暂且休堂。 第二十四章 只许赢不许输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二十四章 只许赢不许输 羽不无担心地说,“哥哥无凭无据也敢指控妫家帐薄不实,他到㡳有多少把握?” 净缓缓说道,“琰有时虽然冲动莽撞,但一旦下定决心要完成某事,必有筹谋。” 女筝接下去道,“即是家黑店,必有真假帐目,只是这县令末必可靠。” 净微微一笑,“无妨!” 琰,你想要的世界自当由你改变,而你凭什么改变它。 小半日后,差使怏怏回报,并末能搜到所谓帐册。 妫巢得意地看向琰,“丁琰,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丁琰目光炯炯地看着回禀的牙差挑眉道,手一撩取下他腰间的钱袋,倒出一只银锭子啧啧笑道,“差大哥,走这一趟荷包肥美不少吧。” 那牙差忙不迭地抢过,便作势要打他。 琰却忽然上前,一掌拍上官案,凑近孙县令嗤笑道,“大人可敢让我带人去捜上一搜?” 孙县令面色一沉,“你劫财伤人却反诬原告作弊作伪,本官念你年幼容忍再三,你竟然挑衅官威,藐视公堂法度,不冶罪你怎能服众……来人!” “在”众衙役应诺 “将丁琰拖下去重责二十”孙县令言罢,将令签掷出,却被一支手抄起,不及落地。 一个中年文士贸然出现在公堂,“且慢动手!” 孙县令怒斥道,“大胆,你是何人?” “鄙人乃是祁将军府上参赞刘三元,为丁公子作保而来!” 孙县令结结巴巴地说,“祁将军府⋯⋯刘参赞。” 琰瞟了刘参赞一眼,只觉眼熟,却记不得清楚。 刘三元笑道,“孙大人有所不知,这丁小哥儿原本在我们少将军帐中效力,四年前西伐亦为东瑀洲立下赫赫功勋,原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只是他淡泊名利,不肯入朝为官,这板子可打不得。” 孙县令将信将疑地看了丁琰一眼。 琰摸了摸鼻子,被夸得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个……这个”孙县令急出一脸汗道,“刘参赞是专程为此案而来?此案疑点颇多,不如请移步内堂详说。” 刘三元笑道,“审案断案乃是大人之事,鄙人无权僭越,此来只为做个保人,求个公允。”他从人群中叫出两个简装打扮的士官,“妫公子府第门庭深阔,寻常捜检一天一夜也不够,你们多叫上几个兄弟陪同差使大哥们一起再去跑一趟妫府,不要只让差使大哥辛苦,眼睛利索些,也不要拉下任何可疑的地方,让人浬汰。” 那两个士官抱拳道,“是,参赞大人。” “这……” “孙大人,帐簿这类小物件,转移容易,藏匿更是容易,不若宽松两日再审如何?” 孙县令招架不住,只得应允。 做为被告,琰被勒令不得离开越江县,一家人便暂宿在泰安客栈。 琰向刘参赞道谢,“若不是刘大哥相助,丁琰我只能动粗了。” 刘三元笑道,“最怕你一言不合便动手,小丁,少将军要我转告,这场官司只许赢不许输。” “咦!”丁琰大是诧异,“少将军可好?怎么我这一场混帐官司,也能传到少将军耳朵里去,他可是越来越神通了呀!” “少将军很是想你,莫约等此官司了结的时候,你便可以见到他了。” “我也很是挂念他和军中兄弟,他现在在哪里?一向可好?!“ “呵呵,少将军很快就要到越江了,届时再耍与小丁兄弟相聚,此时不便长谈,愚兄先告辞了。” “刘大哥请” 祁诩回来了!这家伙不负老将军之威望,长年平乱戌边,想来亦有三年未见,心情竟然殷殷切切激动莫名。 “这个刘参赞看来是帮着琰儿的,总算是件好事,不然与这些大宅府弟的官司,讨不了好去,琰儿,把东西拿回来就好,咱们还是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是个正经。” 丁四海夫妇是老实人,儿子惹上这样的官司非他们所愿,难免郁郁不安。 琰没心没肺地说,“爹娘,你们就别操心了,这事我心里有数。” 丁四海不知他心中的主意,只是忧心。董姝半是宠溺地看着他道,“琰儿,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始终是爹娘的孩子,我们虽然没法子替你遮风挡雨,又怎能不替你操心。” 羽搂着董姝的脖子笑道,“大哥让爹娘操心,还是我最省心是不是!” 董姝拍了他的手一下,“你也不叫我省心,成天和凶禽猛兽耍在一起,你娘我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女筝瞥了一眼尴尬杵在一旁的琰,微微笑道,“阿叔阿娘,你们担惊受怕这许久,难免精神不济,早些歇息吧!” 董姝拉住她的手,“筝儿,你陪阿娘唠唠,这些男娃胡闹的事情,你女娃子就不要凑热闹了。” 女筝微微一怔,阿娘这是要把她排除在事外? 琰仍然有些兴奋,在客房里踱来踱去。 净看着被他带动着摇曳的烛光,淡淡地问,“琰,你要这个世界因你而改变,而你想要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琰呆了呆,抓抓头,这个问题他似乎没有细想过,讪讪道,“真是个好问题,我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我的世界不止龙伯的安祥宁和,也不止东瑀洲的政通人和,那应该是个《风颂》中所描绘的世界,物产丰饶,百艺精湛,无悲无苦,喜乐自在。” 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眸光清寂如雪谷,“你想要的世界有多大?还是只要龙伯一片天地。” 琰皱眉吟思道,“净,我不知你心中有怎样的世界,而我所有即是眼前的世界。” “天行有序,万物同生同源,立地观天,察一而知百千,天外即是眼前。” “那……”琰揪了揪头发,“我还是只能瞧见眼前呀,天外有天,天行有序,只要能活得自由自在,知与不知又有什么区别?” “于人无别,于你我有别。因你的确可以改变世界,你眼前看到的世界是真相也是假像,而你所求的世界才是因你而存在的真意。你想耍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净清俊的脸容如旧,却似有无法看尽的万干山水在转眉目间流转,他深燧而清亮的眼眸似无情若有情,琰也不禁溺在这眉眼之中,展望他想要的世界。 这世界能有多大 是龙伯,东瑀洲,九洲,天地,天外天 天外天是怎样的 琉丰岛是不是另一个世界,是不是便是天外天? 琉丰胜景与废墟在他脑海中切换着,那该是别人的世界,他却也有些伤感同悲。 禁不住喃喃道,“琉丰……我想要重建琉丰的世界,该怎么做?” 净神色微凝眉梢挑染了一抹忧绪,半晌轻叹道,“琉丰也箅是那个时空大世界的缩影,竟是它能勾起你的执意,琰,你仍然是你吗,不曾因轮回而改变吗?” 琰悠悠回神,“净,你说的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净淡淡地说,“我只是在期待一个略为不同的答案,也期待一个略为不同的你。” 琰愕然地追问着,“琉丰这样的世界不好吗?” “我们总是倾尽心力建造一个完美的世界,怎能不好?”净目光有片刻的迷离“天道地德,混沌太初,便是这样的世界,只是这样的世界仅存在片刻,便无力平衡于宇宙之中。” “……”琰苦恼地说,“能不能说一些我能听懂的话,净你……你的重点是我想要的那种世界无法长存?” 净看着他,轻轻一叹,“是的,己经不复我们当初的约定,大世界的秩序己经打乱,三界看似繁盛,过半的生灵却己坠为魙灰,你这个世界又怎能跳脱三界之外,独树一帜?” “你是说,无论我怎样努力,连东瑀洲连龙伯都无法改变吗?” “除非你能在这个世界找到超越他们的力量!”净目光深燧,“这个世界的灵刚刚苏醒,还来不及互相吞噬,还没有形成绝对悬殊的力量,所以你还可以寄托于王法。” “绝对悬殊的力量?”琰想象这个绝对悬殊的意义,“绝对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绝对的力量在渐渐逼近了,我的哥哥!只要输掉我们的赌注,便是死局。 “净,这一次我可不同意,天理昭彰,必存公道,王法若能健行,那种力量又怎能成行?” 琰,你现在的想法很简单,很干脆,天理昭彰,必存公道。 然,这一切,又何尝理所当然! 他淡淡一笑,“王法只是你在东瑀洲的立场,天法自上行下,你不过站错了位置。” “净,你说得太深奥,我不太明白。” “琰,你想过没有,那七块宝石原也是有主之物,凭什么任你采撷以为天赐。你所谓的王法,不也依附于弱肉强食的规则。” 琰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陷入深思。 净明澈的眼眸凝望着他,整个人渐渐虚幻 哥,我希望你不要执着于对错,徒陷于盗法的泥淖!这世界因果铸轮回。 第二十五章 女鬼夜泣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二十五章  女鬼夜泣 夜静人未静! 少年的形体浮游于苍空! 广阔苍茫的大地拥裹着人族小片小片的街市。 静谧的灯火引来无数的窥探者。 琰和羽对这片天地有了感情,有了寄托! 只有他仍然空寂得不起波澜,几乎己经忘记,原来他们的初心也是如人族一般活泼易动。 这个世界的灵刚刚苏醒,正在盲目地寻找依附之所。 奇特的是这僻远的震源虽然远离宇宙灵源中心,除却圣域的供给,却似能自行生发细微的灵元,给养生灵。 的确,这里有一股奇特的力量,被精心养护的力量! 净轻起手决,捏出五色光球,“去,找到被时空流撕碎的灵元。” 五色光球游曳着潜向大地,飞速地与一片片零散浮灵碰撞,很快过渡了所需的灵元,返回了净的身边。 净摒两指将五色光球采撷的灵元小心试测,灵瞳微动 “句芒,白泽……” 看来不得不干渉一下人族的事务。 他轻轻地一声叹息,灵体倏收。 女筝微微一动 心旷神怡的夜空,夜霜如银,披衣起,独步凉庭。 她的思绪有一些纷乱,需要借这样的夜来清理一番。 她这红尘入世,为的是体会人族的悲喜,然而却有什么事情抽剥了去,让她这一场入世若即若离。 或许,做为神族,她的心过于热烈,做为人族,她的心又过于冷淡! 花丛中,有人嘤嘤哭泣。 女筝借着月光瞧见那是一个姣好的素面少妇,容颜惨淡在花丛中哭得悲切。 她听了一会儿,不由叹嘘。 那女子感觉有人叹息,惊慌问道,“是谁?” 女筝见她楚楚可怜:“你为何深夜在此哭泣?” 那女子低头拭泪,躲闪道,“没什么。”便仓惶离去。 女筝心下虽奇,但那女子即是在深夜匆匆奔出客栈,难免诡异,心下略作迟疑。 忽尔听得有阵阵琴声传入,如梦断弦魂,使闻者黯然。 如此凄婉的音乐令女筝心神不宁,她遁着琴声寻去。于江畔,她看见那女子孤身就地,一架长琴横于膝上,身衫单薄,江风带潮,令她瑟瑟发抖更见可忴。 女筝心生怜悯正欲上前询问,忽见那女子周围浮聚起一围幽光,有个温和的声音从幽光中透出,温柔和悦,“小姑娘,你在哭什么?” 那女子拜了一拜说道,“萤母,我回不了家了。” 那围幽光说,“来,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吾送你回家。” 那女子再拜道,“多谢萤母。”她的双手忽然外推,手中紧扣着一面一尺见方的黑色晶面镜子,刹那时将萤母的那围幽光吸食。 女筝一剑击出,打落镜子,站在那女子面前,冷冷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子掩面惊叫,“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女筝皱着眉睨她,“你不是人,是鬼,说,是什么鬼?” 那女子恍被说中,将掩面的手放下,露出的姣好面容果然带着丝丝鬼气。她呜呜咽咽地说,“我本是江北大户杜家的女儿,因与情郎私奔,后遭抛弃,无顔再见父母,所以投江自尽,本己上了黄泉路,却不知怎地被拘回阳世。” “你受谁役使?又为何要害这萤母?” 阴沉的风低低掠过,那女鬼惊惶地说,“不要逼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女筝感受着风中的夹带的信息,目光微微流转,“难道是魔族在作祟?” 蓦地,那女鬼忽扑到长琴上快速拔弄起来。 琴声更加凄婉,更似裹了一层毒,要将听闻者的心神全部网住。 女筝恍惚一阵失神,忽尔警醒,“不好,这是个圈套。” 但在那绵绵琴声中,神思模糊,以仅存的清明死守灵台,苦苦支撑。她虽归咎于一时大意,却终究忘记了此刻的自己不过凡人之躯。 忽然,一缕淸风拂过,女鬼指下琴弦忽然齐断,她惊慌失措,啊呀一声,跳江逃遁。 女筝失力地委于地,举目四顾,心中疑惑! “女筝姐姐,女筝!”风中传来琰焦急地呼唤,转眼间,那俊朗少年己奔至身前,扶住了她,“女筝姐姐,你怎样了,你无事吧!” 女筝借力而起,咬牙道,“无事,你怎么来了?” 琰答道,“方才有几个毛贼潜入客栈欲行不轨,虽被我打发,却也将客栈人惊醒,不见你的踪迹,我当然出来寻找。” 女筝微一沉吟,问道,“戌时你有没有听到女子的哭声和凄绝的琴声。” 琰搔了搔脸胦道,“那时倒不曾——” 女筝秀眉紧蹙,果然如此,那女子那琴声皆是针对自己而来,目光一动,“净呢,他在做什么?” 琰笑道,“他和羽都还在客栈呢,是他指示我这个方向,我便寻来了。” 女筝轻声自语,“原来如此……” 琰关切地问道,“女筝姐姐,你究竟遇到什么?” 女筝道,“回客栈再说罢。”她瞥一眼被那女鬼抛下的长琴和镜子,“将它们也带上罢。” 回到客栈,女筝将事情原本说出,将丁四海与董姝赫得不轻,担忧不止。 琰看实有些气恼,“这女鬼什么来路,难道跟福瑞祥有什么勾结?” 羽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琴,为什么只有女筝姐姐能够听见?”他看了看静坐一旁,垂目不语的净,“二哥,你知道其中的缘由吧!” 净淡淡地道,“这个女鬼原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子,因轻贱了自己的性命,魂魄不足以沉至黄泉底下,因而作崇寻人替命……” “可是……”女筝方欲开口,但见净清澈的目光望向自己,似有意味,她心中一动,住口不语。 净继续说道,“妫氏一族在朝在野皆有势力,逼他急了,自然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羽,你明日带阿爹阿娘回龙伯。” 羽有些不高兴地鼓起嘴,却又不敢反驳哥哥。 净看他的表情,含起淡淡微笑道,“羽,即便龙伯亦不一定安全,他们的爪牙有伸长来去的可能,你不可贪玩大意。” 羽被说得又紧张起来,忙不迭地点点头。 “净,这……”琰拿起镜子再欲问些什么,净己然截过他的话,“这面鬼镜就交由我来处置吧,时候不早,你还是早些休息,留些精神应对明日之事!” “什么……” 净己然从他手中接过鬼镜,飘然而去。 女筝微微一笑,取了长琴,“那这把琴就归我保管吧!”她拾了琴,也待跟着走回自己的客间。 “哎,这琴弦己断,你还要它做什么?”琰跨一大步追在左右。 女筝捧着琴,边走边说,“这架琴所弹奏的乐声颇是不凡,毁之可惜,我留着它待以后看看有无可续之弦为它接上。” 琰不满地说,“这把琴为女鬼所有,鬼气森森要它做什么,不如一并交由净处理算了。” 女筝摇摇头,淡淡一笑,“她不过是失命的鬼,我却也不过是缺魂少魄的神,虽是殊途却也有两分相似。” 琰拉住她,明目朗朗地望着她秀丽的面容,“不对劲,不对劲,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女筝秀眉微扬,“我……们?” 琰认真地说,“你和净!” 女筝淡淡一笑轻轻说道,“净的心思谁能看透,你高估我了。而我不过是心中有些伥惘若失,想一个人静静罢了。” 琰又是惊愕又是紧张,“怎么会?你的心里怎么会伥惘若失的?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女筝嫣然一笑,看着他闪亮的眼睛,虽然英武却犹带稚气的少年面容,“是什么道理我也说不上来,或许只是需要时间去感受和习惯这人世间的真实和混乱,你就不用担心了。” 琰心中一激动,将她拥入怀中,满脸温柔地乞求道,“女筝,一个人总是会孤独的,让我陪着你,慢慢地把心事说给我听。不要怕不要急,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女筝听着那心中的万般躇踌化作一声叹息。 即不是原来的世界,也不是原来的自已,看什么都是镜花水月。纵有陷落的心愿,却无奈总会分心它念。 难道神族的心就是这样冷淡,难道真如哥哥所说,神族,不会轻易爱恋。 那么,琰对于自己而言,究竟是什么。 她的心意外地颤抖起来,似乎害怕知晓答案。 荒原,无月 飞萤点点,在夜雾中烁耀。 净孤行荒原之上,天幕低垂将一切溶成混沌,难分天地界边。 他将鬼镜定在眼前,目光冷凛,指印将出。 “鬼方魔域,错综迷蹊,灵之暗面,照见!” 鬼镜应声长大,宽宏如墙垣。 暗光回溯,蹱踵鬼影,迷踪电闪于重雾之中。横绝大陆的依托,浮漂的迷雾下是难见其底巨壑渊川,依稀可辨三条天险栈桥封锁住中心区域的三座孤城。 点点浮灵汇聚过来,为鬼镜吸食。 浮灵进入鬼镜后蜿蜒伏走,虽种种行迹不同,却有规律可遁。 净轻哂,无孔不入的魔,当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 他伸手捻起近身的一只飞萤,略施追索术,将之弹入鬼镜。 飞萤在鬼域飞舞游走着,靠近了一处悬绝的渊壁,盘旋而舞。 “萤母醒来……” 渊壁上有块印符幽闪了一瞬,一围朦胧的幽光跳脫出来,盲目地在渊川上下跃蹿。 魔结印在鬼方,沟通三界?! 萤母本生于灵力充沛的世界,灵智初开,性善胆小,浮游不定,最喜欢与孤单走失的灵为伴,为其指引回家的路。 鬼镜这种邪器为神族所禁,其来路不正,帝魃役使新鬼游魂吞噬这个世界的灵源,连萤母这个等阶的都不放过,祸心的确是不小。 净眉尖轻皱,垂眸思瞬,指尖一点灵光释出导入鬼镜,灵光击中萤母,它在颤抖中变得皎明起来。 净予它一点灵元,己然将它从一个低级的游灵升格到高阶地灵 〖萤母,汝在鬼方可曾见到句芒〗 〖尊者……句芒?我知了,我曾感受到过它的灵气,尊者有何吩咐!〗萤母不住颤抖着,低幼的灵难以承受这浩大的灵压。 〖在鬼方为吾搜索句芒的下落。〗 〖尊者,鬼域险恶,恶灵欺世,我怕不能完成尊者使命。〗 净淡然地看了它一眼,鬼方虽然依旧被神族统御,却远没有人界单纯,连魔族都渗入其中,形成一股潜伏的势力,萤母这种简单的灵自然会恐惧畏缩。 〖这面鬼镜己经吾改造,断绝魔力术法逆反,汝可藉由此鬼镜出入人界与鬼方,且吾予汝在鬼方亦可分化身形无数之能,生生不灭,助你成事。〗 〖多谢尊者。〗莹母瞬间由一团幽光分化成无数光点,在夜障浓雾中引目。 净见它兴奋忘形,面色微现沉凝,转而却又淡然一笑。 起手将鬼镜化作一块不起眼的黑石,遗在荒野。 第二十六章 难为县令大人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二十六章  曲直难申 耽搁两日,差使终于从妫家启回证物,重启堂审 而那呈堂的证物却不是完本帐簿,而是一些散碎的笔记和一批未登册的财物珠器。七心曜日赫然也在其中,己被装在精美的沉香木盒之中。 孙县令乍见那串宝石手链,惊愕的嘴都合不上,心颤颤地将七心曜曰捧起,“妫公子啊,这是什么宝贝?” 妫巢面色有些难看,强笑道,“这是……七……七……” 琰上前一步,指着七心曜日说道“这就是我家被福瑞祥扣下的宝物” 妫巢面不改色地胡说道,“这是七星石,敝府祖传珍藏宝物,怎么将这些私物呈到堂上?” 孙县令也颇为难堪,“那个……那刘参军说公子府上这些物件颇有蹊跷,要在堂上厘厘清楚。本县也是无奈……” 妫巢轻蔑地哼了一声,“一个小小参将管得倒宽。” 孙县令陪着笑脸,“祁将军府冶下郡县,总须顾人脸面,担待担待。” 琰冷眼看他们私语窃窃,提高了声量,“今日堂上所呈之物,别的先且不说,我这手链怎么落入你手,就请妫公子详加佐证吧。” 妫巢冷嗤着,“这串七星石乃本公子祖传之物,不晓得你这野小子从哪里探得来消息,好胆来讹诈。” 琰挑了挑眉冷笑道,“妫公子,我可记得前次你分明不认府中有此宝,怎么,被搜查出来便要翻供么?” 妫巢傲然道,“我妫氏乃东瑀洲大族,祖祖辈辈传下的宝物多不胜数,偶尔记漏了又有什么稀奇。” “这样说来,妫公子府上还多有这宝石手链这样贵重精美的物件了,才能偶尔记漏记差呀!” 这倒是击中要害,妫巢目光急转欲要编出说辞。 孙县令咳了一声,“此等重宝换作本县也不会轻易宣之出口,妫公子隐瞒不说,也是怕引宵小觊觎,此等情由,可以谅见。” 琰心头怒气悄升,怒而笑道“看来县令大老爷是妫公子肚中的蛔虫,妫公子不用开口,大人便能详察情由。大人神通啊!” 孙县令卷宗遮面,掩住尴尬,“丁琰,本县据理而断你怎敢不服,本县问你,七星石这样的重宝,大世族中都罕见罕有,你……怎能有之?” 孙县令急欲为福瑞祥开脱,把茅盾点都转移到丁琰身上。 琰并没有那般单蠢,推开去,“县令大人,这宝石手链的来历妫公子并末交待清楚,怎么,就不问了么?” “啧”孙县令颇为不耐地说道,“他都说了这是祖传之物,你……你还要问什么?” 琰挑了挑眉,笑道,“祖传……哪一辈事儿?县令大人你倒是找人验验是哪年间的古物,总不能妫公子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妫巢见他紧着白己,忿忿道,“你这乡间野小子,本公子还要向你交代清楚?!你……你这穷小子有什么家底,也配跟我争七星宝石?” 琰取出一粒血红的珊瑚珠递上:“早料到你会有此一说,且看这颗珊瑚珠价值几何?” 孙县令虽不懂行情,但见那珊瑚珠鲜艳夺目,也知是不菲之物,“妫公子,你看这?” 妫巢瞟了一眼,“成色不错,可值二百两银子。虽然难得,福瑞祥也拿得出十串八串。” 琰不在乎地笑了笑,又取出一块鸽蛋大小的秋葵黄玉,“那这个又值多少?” 妫巢神色一变,一介布衣将这样的贵重宝石随便拿出,实是非常,“你这些珠宝是从哪里得来的?” 东瑀虽说是富饶,但寻常百姓不是只能谋个温饱吗? 琰眼中带着挑衅,“妫公子,别小瞧人呀,福海镇有几个人不知道我丁琰功夫高水性好,天华地宝采撷自如,福瑞祥的这些首饰镶嵌的珠玉石头,我还瞧不上哩!” 妫巢哼了声脸色又阴沉下去,也不理他,径对那县官说,“大人,这丁琰信口开河高山擂鼓,他将福瑞祥洗劫一空,从中随便挑出几样珠宝便作信口雌黄之语,着实可恶。” 孙县令揖手:“妫公子说得有理……” 琰慢悠悠地说,“还说得有理?你福瑞祥的金银珠宝,这不都有帐可査,拿出来对对便是!” 孙县令低咳数声,“丁琰,本官现在审理的案件是劫财伤人,你若认罪,本官再接着审其它。” 琰冷笑道,“此案是非曲直本为整体,孙大人要分章而断是为哪般?来胧去脉不问个究竟,草草论罪,恐怕是为了颠倒主次,混淆视听罢。” 孙县令恼怒道,“丁琰,你屡屡藐视本县,视法礼无物,若不是看在刘参赞的面子上,本县非要打你二十大板。” 琰不在乎,“孙大人直管来打,不过打完之后我还是要问大人是否有意包庇福瑞祥,不然放着那一堆来历不明疑点重重的财物不管,却急急忙忙地想要冶我的罪,孙大人,人心如镜,你这越江父母官便是这样当得么?” 孙县令被他一通抢白,再见听堂的百姓窃语中飘忽的小眼神,委实难堪,心中实将丁琰恨得牙根痒痒。 “即如此,你说这些珠宝来历不明,如此红口白牙,又是何等凭据?” 丁琰微笑道,“这就奇了,我究竟算是被告还是原告?大人办案怎么桩桩件件都问我要凭据,大人究竟敢不敢审妫公子,难不成这样一个案子要洲府来审?” 孙县令被逼得眼睛发红青筋直跳,却碍着祁将军府,不敢轻动丁琰,“本县怎样审问自有本县的道理,我问你答,明不明白。” “小民只怕大人偏颇妫公子,有失公正,为大人护法而己。大人若能一视同仁,小民自不多言。” 妫巢眼眸转动道,“丁琰你无非是要知道这宝石手链的年头,本公子知之不详,须要问过族中长辈。“ 丁琰眼光讥诮,“即是祖传又需族中长辈方悉?看来这手链在妫氏中该不会有百年渊源吧!” 妫巢哼了一声,“自然如此。” 丁琰转面向孙县令道,“大人,小民的宝石手链乃是新物,皆是我釆天华地宝,从山川海地而得。” 妫巢目光闪烁,“新物!” 丁琰晒然道,“大人可传越江的玉石匠人来验证。”他向衙外的人群看了一眼,便见一清瘦的老者登堂入衙,拜见过县大人说道,“小民乃是越江金石记的老匠工肖璞,愿为查验辩证。” “老肖头”孙县令递去一个眼色,拿话点拨“你可得仔细着点,这可是大世家的宝物。” 老匠工恭敬地接过宝石手链,小心翼翼地辨认摸娑着。 妫巢见这老匠工看得仔细,在旁悻悻地敲着边鼓,“这世上奇珍异宝无不出自山岳海川,经千万年的孕化还能有新旧之别?而这串七星石乃绝世孤品,又无字彖,新物古物凭个小小的匠工就能验定?” 那老匠工抚辨良久方叹了口气道,“回大人,这件宝物雕工技法奇特,历代大家纵有精绝者,其法亦不及其奇巧,瞧这雕纹细若游丝若隐若现,简直神技,若说是古件,这细缀的连珠光泽新润,无丝毫沁色,但若说是新物,当世之上,不知谁是这神手。” “这么说你分辨不出来?” 老匠工连连摇头道,“小民觉得……此物……此物并非凡人所有。” “胡说八道……这分明”县令方要痛斥这老匠工,转头看向妫巢道,“妫公子,这老肖头见识浅薄,不知府上高人名匠的手段。” 妫巢微微沉吟,眯眼笑道,“那就请孙大人再宽宥几日,待妫巢得悉详情出处再来回复。” 这孙县令一昧包庇妫巢,堂审又要往后多延得几日。 琰满心不耐地在客栈里抱怨,“这个妫巢老老实实伏罪不就行了么,横生出些枝节来磨人。” 净淡淡倦倦地在室内静坐,感知着琰的躁动急切。 大世族宗亲根深叶茂,想要妫巢认罪,自不容易。 所幸琰也并非是不知世事的蛮勇小子,总算应变机敏,也没有陷入对方的网中。 “妫氏宗亲广布东瑀洲,琰,人世间的事盘根错节,你的世界若只在龙伯,又如何割裂?” “呵呵,分山不断水,后来事后来说,眼下我只要逼妫巢认罪伏法,交出七心曜日。” 净唇角掠起微微冷晒,“天法尚不足,何况人间法,对于世人来说,往往真相并不重要,只要能与他们意识契合的解说便是真相。” 琰微微一怔。 “琰,王法得势,势在人心,将军府所有的,妫府未必无有,先机不可失,失之不再来。” 琰期期艾艾地说,“你……都知道了?” 一阵静默 净双目轻阖淡淡地续问,“琰,你想要的世界究竟有多大?” 琰一怔,尚在思索净话中的意思。 忽闻门廊外足音跫然,有男子朗朗语声,“小丁兄弟在吗?” “咦,是刘大哥!”琰惊喜莫名,欣然应门。 “刘参赞,快进来坐!” “呵呵,小丁兄弟,枯坐无趣,随愚兄到望江楼一醉如何?” 琰扭头欲询净的意思,却见那椅座之上,己无人影。 第二十七章 故人借网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二十七章  故人借网 望江楼 三楼雅间 大雁厅 内中己布置停当 主客分席,主席上己然有一素衣暗纹的靑年男子安坐,他戴着掩去面貌的布巾小笠,气度不凡。 琰不想还有神秘客在席,大是诧异,“咦,刘大哥这位是……” 蓦听一声朗笑,青年男子己脱去布巾小笠,露的一张棱角分明,英气勃勃的面容,“小琰,你想不到是我吧……” “子谦……少将军”琰欣然叫道,被刘三元一把捂住嘴,推进厅内,小心地关下了门。 琰心下正狐疑,祁诩己经笑道,“我此行甚是隐密不欲旁人知晓,小琰匆怪。” “难怪这身打扮,少将军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兄弟们都还好吧!” 祁诩微微一笑,“行伍之身祸福旦夕,说好那是骗你的。” “来,琰兄弟坐坐,坐下说。”刘三元招呼他入席坐 祁诩看着他不解的面色,斟酒示意道,“先喝一杯再论其它。” “小琰,吃莱,这钵黑麂子是少将军亲自猎的,我让厨房做了,香着呢,快尝尝。” 祁诩笑道,“小琰可不稀罕什么山珍海味,但这望江楼的厨子做麂子肉很有一套,值得品尝。” “嗯,好吃!”琰吃了一块,其质绵软细腻,汁香味郁,大赞。 “少将军听说有人杠上了福瑞祥,一猜就是你。”刘三元笑道,“丁琰兄弟可知这妫巢的底细?“ 琰边吃边点头,“听说过一些……怎么了?”蓦地想到什么,“子谦莫不是想要板倒福瑞祥吧!” 祁诩瞧着他反问,“小琰以为如何?” “我也详加打探过了,这家商号倚仗官员势力,敛财聚宝欺压乡民,早就该有人管管了。” 祁诩淡淡说道,“你是不知道这妫巢背后的势力有多可怕!” 琰瞪圆了眼睛,“我怎么听不明白,寻常黎民这样说也便罢了,子谦的父亲可是祁老将军啊!” 祁诩现出一丝苦笑,“朝局风云变幻,此事说起来话长。” 琰好奇心被撩起,“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你就长话短说嘛!” “我来说罢!”刘三元压低声音道,“这妫氏家族在朝野党朋广众,这些人勾结一处,瞒天过海为非作歹,构陷忠良,少将军听说他们的恶行,早就想法办他们了,苦于无人敢与之作对,一直没有机会。” 琰轻啊了一声,“原来如此,我可不怕他们。” 祁诩正色道,“小琰,莫要小看了他们,妫巢只是一条小鱼,我们需要顺势撒网,借他收集更多的证据,抓到大鱼!” “原来如此”琰知趣地压低了声音,“可否告诉我,是哪一条大鱼?” 祁诩蘸了酒水,在案几上写了四个字,“樊城高柳” 樊城在越江东面,距离不过百八十里,却是一个东瑀洲颇据天险的要塞关囗,城主为郡守高柳颇识兵法,亦小有名气。 “是他?”琰颇有些动容。 “是他,妫巢与此人有姻表关系,搜刮来的财物大半通过此人转移,在妫府搜不到的帐务总册莫约亦是遣送到樊城高柳的府邸,越江通往樊城的官道小道,我皆己派人盯住,只要有行迹可疑者,即可拿下。”祁诩眉头略耸起,沉吟道,“只是有一件不好办……” “是什么?” “高柳素来机敏,若他知妫巢案发,势必反扑,我们需小心行事,万匆打草惊蛇!” 琰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不肯亲自办他,要假我之手。” 祁诩看着他,笑道,“极是,我带到越江的兵力不足,撼不动樊城,只有走巧先取妫巢,人证俱全押解京都。” “押妫巢入京途经樊城,即便不走官道,总会惊动高柳。” “所以还需些许偷天换日的手段”刘三元笑容显出几分神秘。 越江县衙重又开堂。 孙县令又传到了一个新证人章知玉上堂问询。 章知玉面貌精奇的老者,身躯高瘦,一身深色,一看便非是寻常人物。 丁琰细听此人身份,却是深受京都显贵追捧的大家名匠,居然不辞辛苦地来这越江县替妫巢作证。 妫巢气定神闲地说道,“大人,章叔父与我家中这七星石串链最有渊源,族中长辈特意请他出来详说细故,可否?” 孙县令笑道,“甚好!甚好!” 章知玉淡然不屑地扫了琰一眼,“这少年人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却怎地厚颜无耻不走正路,传言这福海镇不是民风淳善么,怎地竟也出了奸邪之辈。” 丁琰沉下心气,亦轻飘飘冷嗤道,“也不知是哪里的邪风吹到福海镇,吹得公堂上东歪西斜,人都立不住了。章先生,我丁琰可不是金石玩器,能由你品评。” 章知玉见这少年器宇轩昂目光雪亮,隐隐透出杀伐之气,心头微凛。 孙县令连忙圆场道,“章公,别跟他一般见识,还是说说这宝物的来头,这究竟是古物还是新物呀?” 章知玉来到堂案前,爱不释手地玩赏一番,笑道,“这即是古物又是新物。” 孙县令讶然道,“这却是怎么个说法。” 章知玉嘴角挑起傲慢的笑容,“这七颗宝石三颗是山精,四颗是水精,出自崤山、迦逻、苏禄、尕丹、刺留等地,我章氏历代百众家子弟遍访山川海岛,方积聚这样七颗,传到敝人手上,敝人镶以珠玉费尽心力制成此链。” “原来竟是章公大作……” “哎呀,小侄该打,章叔绝技无双,小侄竟给忘了。” “不怪贤侄,乃是我近年来潜心新法,深居简出…… 琰听他编得煞有其事,妫巢与孙县令吹捧作态,实在听不下去,不由又嗤了一声,“即是章公历代所得,必是万分珍重,不知为何到了妫氏手中?” 章知玉冷冷道,“是我赠给他的,你有何异议?” 琰呵呵道,“先头听妫公子说,这可是妫氏祖传之物,如此又是章家祖传之物,难不成你两家竟是一家。” 章知玉淡然笑道,“妫氏于我章氏有恩,我祖上早有言约,要回报以绝世珍品,这心愿到我辈方得完成,是以这七星石珠链自然算是妫氏祖传之物。” 孙县令感叹不己,以帕拭泪“这宝物贵重,妫章两家的情义却更可贵啊!” 琰心中微微一沉,看着章知玉暗想此人的瞎话倒是编得丝丝入扣,我不该大意,让他们先探了我的底去。这宝石来历字据真伪等终究是微妙之事,各执一词凡人无从考证,孙县令有心偏护之下,言证必对我不利,我需尽早想个更好的办法才是。” 孙县令看了丁琰两眼道,“丁琰,章公氏族大家,采琢的玉石天珠比你见过的都多,而丁琰以狩猎捕渔为生,比较起来,当然是章公之言更为可信。丁琰,你可还有什么佐证?” 果然! 第二十八章 辞证之争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二十八章  辞证之争 琰目光微转,看着孙县令,“县令大人,如果我没听错,这位章先生言之凿凿,这手链的雕工镶嵌亲出其手?” “这个……”孙县令看向章知玉,颇有忐忑地说“章公历代玉石大匠,自然……自然” 章知玉方耍开口,琰抢先一步说,“章先生,你既然是大家巨匠,自然知道此道技艺深浅,要不要看清楚了再说。” 章知玉瞥一眼堂案上的宝石手链,暗想这条宝石链子虽精美绝伦,但以自己的功力细加雕琢未必不能复刻,何况即是孤品,谁人又能强求复制,“你说得不错,这手链工法精细,看起来奇妍高上,章某不才,耗十年苦心雕琢所致,贻笑方家了。“ 琰目光微眯,“十年苦心所致,照章先生这意思若要再复制一条是没可能的啰?” 章知玉笑道,“你若能找来这些奇石及嵌珠,章某再费些工夫,再制一条也不是不是能。” “那费些工夫却是多久?”琰刨根问底。 章知玉哼声笑道,“那总得十年八年吧。” 丁琰听他笑声中的得意,便故作惊诧道,“十年八年,这也太久了吧!” 章知玉哼了一声,傲然道,“此乃章某独创技法,旁人只怕二十年都做不出来。” “章先生,你就从来没想过有人的技法出神入化,远胜于你吗?” 章知玉目光精熠,“若真有此人,不妨请出来,与高手较量,花点时间也是值得。” 他自负技艺精湛,纵然真有原刻高人,就算有原料,至少也需三五年才见结果,丁琰再较真也讨不了便宜。 孙县令看着丁琰道,“你若再拿不出有力佐证,这案子便可以了了。” 丁琰目光微凛,“大人没听懂吗,我说有人技法远胜于这位章先生。” 孙县令愕然道,“丁琰,你这不是要无赖吗?你难难道要本县将此案拖个三年五载再结?” “何须三年五载,我就说大人不要听一面之词。” 琰抱臂冷笑不知这孙大人是要附炎权势,还根本就是妫巢一党,若是后者分辩无用,只能让他彻底无话可说。 他往堂上看去,孙大人也正向他看来,却分明有些色厉内茬。 琰心下了然,孙大人有心偏袒妫巢,却又担心得罪祁府,拿捏不住分寸。 他微微一笑,“大人,这七块宝石是我从山海之间捜寻而来,却是托人雕琢成形,可否请来与章公对质?” 孙县令奇道,“你真有证人?” “正是” “是谁?叫什么名字?” “是小民亲弟,丁净!” 孙县令咳了一声,“血缘亲属怎能为证?” 琰哼了一声,“东禹律法有明文规定血缘不能为证吗?大人是否仼凭自己好恶,随意取巧,照这样说的话,福瑞祥的佣工视东家为衣食父母,章先生亦是渊故知交,是否同样不能为证?” 孙县令一时语塞,只好同意。 一众衙差登然吆喊,堂威震震,“传丁净上堂。” 女筝本己觉得口舌官司冗长无趣,此时微微动容,琰一人胡闹也就罢了,竟然连净也要牵扯进去,这人间官司一缠,便难以脱身。 净蹙了蹙眉,墨洗空山的眉目流转出烦恼的不耐,但又轻叹了一声,收敛了情绪,微撩衣衫,优容起身。 女筝见他行动间清宁灵逸,举手投足风仪隽永,无不令人神往,心头不禁微震。 净己不疾不徐地走入了公堂,立在堂中。 他平日喜好孤处,今日纵在这人群中也显出落落寡合的独特气质,星河般浩渺灵动的神韵更令人呼吸为之一挫。 堂上之人见琰和净比肩而立,一个高大俊朗,一个修逸脱俗,端得是人间罕见,且不论其它,凭这样的容颜就足够让人暗自心惊,惴度来历,说是寻常渔家之子,委实难以令人信服。 但眼下情势逼人,也顾不得许多,于是收敛了心神发问 “丁琰说宝石珠链是你制作,此话当真?” “是” 孙县令又问了他制作的详情,净一一答了。 “章公说这手链他花费了十数年时间完成,你又费时几何?” 净淡淡地说,“七日” 孙县令匪夷所思拍案怒道,“胡说八道,谭公乃当世名匠,他制出一条要耗年时间,世上怎么有那样的技法,能在七日内完成。” 净依然淡淡地说,“事实如此。” 他这淡淡的神态,又分明是你信与不信,与我何干的傲慢。 这种并非刻意,却似乎天生的冷凛旁人觉得心折,于孙县令却如泼火油,丁琰不恭不敬,语带讽刺也就够了,这个丁净却是一副连话都懒得多说半句的样子。 “丁净,看着本县,你老老实实地回答,你到底用了多长时间” “是”净缓缓散去目中精神,方与孙县令四目相对,依旧淡然地说,“七日” 即便如此,孙县令依然被那深邃的眼眸吸引失神,少年的眼睛比那串宝石更灵妙神秘,微微转眄便如孤星耀夜,怎么会有人是这个样子?! “咳”孙县令避开他的目光,困窘地说,“……口说无凭,你能拿出什么佐证……” 净微微不耐地说道,“随便大人出题验证。” 这一说倒难住了孙县令,他不由向章知玉看去。 章知玉却似早有准备,取出一块玉石,“你即夸口,就用此玉雕一朵玉兰花吧,时限一柱香。” 净接过玉石,衣袖掩覆掀开,还末等线香燃起,便将一朵雕好的玉兰递出去。 除了琰,一众人皆目瞪口呆。 妫巢额暴青筋,“你这分明就是戏法而己,不算不算。” 净淡淡地说道,“那就请再出一题吧。” 丁琰上前一把扯下妫巢腰间玉佩,翻看一下笑道,“这玉佩带髓,两面还刻了巢字甚是独特,用它作题总没话说了吧。” 那三人面面相觑却又默不作声。 净将玉佩接在手中,妫氏经营金珠玉宝,其各府子弟所用皆是精品,这石料固然上乘,那雕工也甚是精巧华美,一方小小玉佩竟翉栩栩如生地雕琢了一幅完整的花鸟葡萄,看起来将这块玉料利用到了极至。 净淡淡一笑,轻轻挽袖,又慢调斯理起出一支精细的刻刀从容不迫地落在玉佩上。 他这缓缓的动作仿佛有意让人瞧清施为。 章知玉深锁眉目,看着这清俊少年的身影,脸愈发如铁石一般僵硬。 “这不可能......” 刻刀刀锋落在玉佩上,似乎只轻轻划了两下,明明连眼都不敢眨,却谁也没有看清楚,花鸟葡萄竟变成了苍鹰博兔。 “这……”妫巢接过玉佩,那玉佩上的巢字赫赫在目,想不认都不行。 琰见果然震住众人,笑逐颜开,“章先生,我兄弟的技法是否远胜于你?” 章知玉恼怒道,“这……这是障眼法。” “死鸭子嘴硬,就猜到你不肯认。县令大人,你又怎么说。” “这个……”孙县令干咽两口,“确有奇妙确有奇妙……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这……这并不足以证明七星石这珠链便是他制作的呀!” “哈哈!”琰不禁翻了个白眼,“不足以么?看适才县令大人的态度我还以为只耍能证明谁的技法高超,手链便出自谁手,原来竟是不行。” 孙县令顾不得脸辣,连连说,“那是当然不行……慢一点,也不是做不出来对吧。” 净右眉轻挑目光微沉,淡淡地说,“请把七心曜日交我片刻。” 孙县令为他目光所慑,让人将宝石手链递到他的手上“你要做什么?” 净取在手上微笑道,“制此件手链时我还留下些机巧,不知章先生可否知晓?” 机巧,这一条宝石珠链都己翻复验查过多次,还有什么机巧? 章知玉不答,仅从鼻腔中哼了一声 只见净双手将宝石手链拔弄片刻,再展示出来的时候己成为一朵华彩的玉簪花,接着九种变化,便是九种精巧饰物,奇巧绝伦,叹为观止,最后拆合成一个精巧玲珑的小球,将小球随意抛空,侍落于手上便又恢复成宝石手链的模样,伸手奉还,淡淡的说,“这样的佐证,可是足够?” 宝石手链挂在他手上,众人的目光却不由得落在他手上,那支手修长优美,光润莹洁,薄薄的皮肤下舒展着淡青筋络,细看来美得惊心动魄。 呆了半晌,衙差方来取走那手链。 孙县令哑了片刻,不知如何是好,再向伪巢和章知玉看去,这两人亦是惊容未褪,阴郁沉布的模样。他又看了看摆在面前的七心曜日,着实不知丁净是如何将它变化如斯。 “这……不错,足够……”孙县令抹了抹额头的汗,“你,你可以退下了。” 净淡淡地看了琰一眼,转身出了公堂。 章知玉一把抢过七心曜日,反复验看就是不见端侃,情急大叫,“妖法……妖法,这是妖法!” 堂外的黎民百姓哄然而笑。 孙县令面色变幻,细声弱气地道,“章……先生,这实在是出人意表,我们先头也说了这些宝石独一无二做不了假,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要是无理强断,刘参赞那里也过不了关……算了吧。“ 章知玉阴沉着脸,这件事情若传到州府京都,必致他名誉受损。 “大人!”琰目光沉沉,“此七心曜日该作如何?” 妫巢急忙上前,“大人,大人明鉴,那小子分明是施的妖法……” 琰笑道,“妫公子,你自己无知也就是了,凭什么别人就只能是妖法!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难道事事都要向你解释清楚?” 孙县令脸色铁青,“本县思定后再作宣判,退堂!” 第二十九章 入网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二十九章  入网 妫府 妫巢一脚踹翻了在前侍候茶水的小厮,大发雷霆地说,“福海镇,怎么就没有人跟我说这个丁琰就是跟龙神有牵扯的小子,害得本公子一点准备都没有,白白输掉了这场官司,让福瑞祥名誉扫地!” 福瑞祥的掌柜唯唯诺诺地站在他身旁,哭丧着脸,“公子,这小子默默无闻好长一段时间,怎知他又忽然冒出来与咱们作对,小的想也没往那方面想呀……” “没有想?你们这帮废物!马上给我查清楚那小子一家子的底细!” 小厮苦着脸道,“公子息怒,早己派人查过了,但……说来也奇怪,那丁家确是渔户,除了丁琰从军四年,没人知道他们的底细。” “没有?他们在福海镇这么多年,就没出过什么事?” “是阿……除了龙神那一件,人人都说记不得了。” “怎么可能!别的不说,就那丁净那样的绝技,就没有……就没有人要作点文章,求点什么?” “公子,你这一说,也确实挺邪门的,这丁家的三个小子都生得极好,引人注目却又不招惹是非,莫约……真是龙神在庇偌。” 龙神!福瑞祥的掌司说要让他们去龙神庙谢罪,难道这一切都是龙神在显灵。 妫巢抽了口冷气,思忖道,“若丁琰这小子有龙神在后撑腰,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这事情要是闹大了,我可是兜不住,避过风头再说。” 他瞥了小厮的一眼,冷冷地道,“你去跟孙县令说,先结案找个人顶罪!不过也就是花些钱财,受些牢狱之苦!” 小厮诺诺地道,“是要在府里找,还是外头找?” 妫巢目光一凛,“眼下还是用府里的人。” “跟公子形容差不多的只有妫吉。” 妫巢漫哼了一声,“就用他了,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这事都办不好,小心公子我剥了你。” 小厮想了想又说道,“那祁府那边怎么办?保不齐换囚的事情那个刘参赞不去査证,孙县令可压不住这些官兵!” 妫巢又哼了声道,“他哪那么岁多事,去查查这刘参赞要在越江逗留多久,他们这些过往的门阀兵将管起闲事来真令人讨厌。” “小的己经探听过了,这刘参赞回将军府禀报军务,估摸要十来天的工夫!” 妫巢拧眉不快,“怎么他回个军务也耍十来天的工夫,怪不得东瑀洲军队打起仗来窝囊得很,官兵都是这般惫懒。” “是……是,当年要不是倚靠龙神,早就吃了败仗,哪里轮到此时的神气。” “他们再无能不来惹我也就罢了,哼,祁家军,总有他们好瞧的。”妫巢面上掠过些许阴沉,“这段时间我还是先到樊城去避一避。” 这个案件终于审结 原告反成了被告,掌柜只好从实交代窃取七心曜日的过程,又如何呈交给了东家,这当中自然是竭尽所能的把过错包揽下来,妫巢只不过将错就错包庇下来,俨然还是一好东家的模样。 妫巢偕一众从犯被判入狱时间长短不一,最长的也不过一年,妫巢也就是判了三月而己。 七心曜日判还,此案算是了结,他们不日便可返回福海。 净固然是喜怒不惊恬淡的模样,琰竟也没有太过兴奋,反而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总是看着女筝欲言又止。 女筝心思敏锐,琰在龙伯看起来很活跃,却并没有多人密友,倒是自那刘参赞来过后,总是怀念着西征的兄弟旧情。 他这样的少年会情困在小小的龙伯吗? “女筝姐姐,龙伯变了,却不是我想改变的那样。“ “哪里变了?日出日落,风满船行。你长大了,龙伯就变小了。“ “不,龙伯也变大了,龙伯不只是我们的龙伯了。“ “如果龙伯变了,人族真的可以成为我的归宿吗?“曾经身为龙女的她,也只能遥望着这个世界……这个异族的世界。 人有千种脸,人有百样心。 “当然可以,我是强者,我改变世界,我保护你!“琰想要拥她入怀,却偏又情怯忐忑,牵起她的手合在胸口,“不要胡思乱想,我和他们也不同,不也一样好好地活在这里吗,人族没有那么复杂,你对他们好,他们自然也就对你好,看我爹娘不就是这样吗?” “我本来无须人保护,我本来可以守望龙伯不变的风景。“她静静地看着丁琰热切的眼眸,为自己叹息,“琰……我并不想耍成为一个无用的人族女子。” 琰看着她,那美丽的脸皎如月光,凤眼之中隐烁着不能亵渎的幽光,高贵而骄傲。 “你不会是无用的人族女子,你是我的愿望,是我世界的中心,我要给你最好的,我想改变的这个世界需要你的快乐。“ 这样的少年心,即便冷情的龙女心头也不由泛起些暖意。 刘参赞又适时来访,说妫巢己经被祁少将军捕获,即将秘密押解入京,临走之前,兄弟们还想与他聚上一聚。 琰心头一热,便满口答应,随着刘参赞出了县城。 女筝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忽然升起不详的预感。她忍不住追出几步。琰和刘参赞却越走越快,倏然拐入转角不见。她心中浮起难解的惆怅,昔日之日,她高在云端,护持着东瑀洲的征讨大军,而今却困顿于方寸之地,陡然地听着爱慕自己的少年诉说凌云之志。 这似乎也是一种讽剌! 她默默地转身,蓦然感觉二道注视自己的目光,警觉望去,看见净立着楼廊上,清俊灵逸的面庞仿佛蒙了一层阴霾的纱,目光精微,辨不出究竟是看着自己还是看着琰和刘参赞的遗踪。见女筝转过面来,他微微阖了眼眸,轻声道,“涉水太深,福祸离难,六情相煎,凶!” 女筝并没有听清他低语的自言,她只是看着这个似近似远,似乎无处不在的少年,心中那一点忧懑忽然消散。这清冷如寂雪的少年也在这人世间! 格格不入的并非只有她。 第三十章 多面将醉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三十章  多面将醉 “卖画了,卖画了,请一幅神兽镇宅,众鬼回避,百邪不侵!”沿街传来醇厚略带沙哑的叫卖声,“卖画了,卖画了。” 只见一个身着旧色长衫的老者左手提着辟邪的幌招,肩背着画筒悠然行来。 “这位小姐,可要买一幅神兽画像?”那卖画的老者堪堪走到女筝身近侧停下。 女筝见他高貌清癯,长眉微霜,面色红润,颇显高士风骨。 “老先生卖什么神兽的画像?”女筝心中好奇,顺口一问。 “呵呵!小姐请看!”老者不急不缓地从画筒中取出一卷彩画,慢慢层开“小姐门第高贵,非这辟邪神兽不能彰显府第气魄……” 女筝听他这一说,心中警觉,这老者所言门第高贵莫非指我龙族身份。待看那展开的画像,却分明一头胁生双翼的飞虎,“这……是……” 这赫然是琉丰墟境古卷残册中的一只精兽。 老者看她震惊的表情,呵呵笑道,“小姐茣非认得此神兽?” 女筝秀眉微挑,冷冷说道,“老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老者笑道,“老朽将醉,此处说话不便,小姐可敢跟我去一个地方?” 女筝向客栈廊楼上瞥一眼,那少年的身影己然不见,空悠悠只余一缕清灵气息。 老者知晓她的犹疑,笑道,“小姐安心,老朽并无恶意。” 女筝心思百转,凝目相对“既无恶意,那就说明来意!” 老者哈哈一笑,“小姐莫非以为老朽是魔族说客……至于来意……自然是告诉你魔族的动向。” 女筝心头微震,不知这神秘老者是何方神圣,似乎通晓这许多隐秘,决计不可能是什么路遇巧合! “呵呵,姑娘若是见疑,顾忌魔族之能,老朽也只能另寻机缘……”老者将画卷收起,执起幌招,继续前行,“卖画,卖画了,神兽镇宅众鬼回避,人间正道,神鬼非侵。” 女筝虽己非龙女之身,但神族高傲的心性不改,“老先生稍等。我便一听先生高见。” 老者在前领路,隔五步之距,女筝趋步在后。原以为他会行至荒僻隐蔽之境,不想却是往越江之畔,此时日光尚白,江风习习,江边不乏游客行人,女筝的心亦更为安定。 那老者停下脚步,等候女筝近前。 “龙女,你对潜入这个世界的魔有多少了解?” 被他一口道破身份,女筝惊讶非常。 “这己经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 “未入轮回,你以为你抛弃得了过去吗?或许你并不自知,你己然是魔的目标。” “这个震源是属于神的疆域,魔族还未有那样明目张胆的气魄,以我为目标,我倒想见识一下所谓魔族的手段。” “神族纵然不惧,人族如何?” 女筝霍然说道,“你为何不直说我己不是龙女之身,斗不过魔族!”她声色倏厉,“比之魔族,我更好奇你的来路,说出你的真正来意,不然就请别过。” “息怒息怒,:老朽不过区区人族,借着祖上与神族有些许渊源,来请龙女顾念人族之柔弱”老者笑道,“话有不当之处,还请体谅。” 女筝面色稍缓,“这么说你是来为人族请命?” 老者叹道,“神魔相争,受难的总是人族,请龙女怜悯。” “如你所知,我己非龙女之身,有何事能为?”女筝的目光眄到画幌之上,微微一闪。 “莫急,且听我说!”老者面向越江,江水滔滔,蓟草萋萋,他长眉攒起,“这个这个震源虽远离神族圣域,但是龙女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远离圣域的星体,为何有这许多远代的神迹保存。” “你说的远代是太古时期吗?” “呵呵,看来龙女也做过一番功课!” “哼,这个震源虽远离圣域,也无法获得圣域的灵源补给,但是它也远在震荡波频发的震源外,偶尔有神迹保存下来也并不稀奇,何况神度纪年史上也曾提到过太古时期星宫离散的情形,三界广阔怎能一一考证。” “原来如此”老者噫然而笑,“那琉丰岛上太古精兽图小姐又做何解?” 女筝面上掠过些许疑惑,“同理,即有神迹遗留,太古精兽又何足怪矣?” “龙女或许不知,那卷太古精兽图内所列的灵兽皆是混沌元兽,非寻常妖邪鬼怪所能比拟。” “那又如何?”女筝淡然道,“且不说太古灵元消殆,元兽无力苏醒,纵便是它们的元灵能保存完好,这世上又有谁拥有可以召唤它们的图阵秘术。” “老朽倒是听说另一种方法,无须开启图阵,只要能叫出它们的名字,就能将它们召唤出来。” “是么?”女筝轻嗤一声,“老先生以为这元兽的名字便比图阵秘术更易得,若是我更乐意花工夫研习图阵秘术……除非……”她声色微厉,“你本来就知晓这些元兽的名字。” 老者呵呵笑道,“老朽原本就想告诉龙女,我有五成的把握可以唤出这些元兽的本名,不知你可愿一试。” “你是想要我把太古精兽图授予你?”女筝心中暗惊,“你又是从哪里得知我有太古精兽图。” “噫,太古精兽的元灵己经散逸出来,龙女以为瞒得了谁? 其中有或被魔族所得,彼魔者正煞费苦心想要破解图阵役使元兽。” “我竟不知先生如此神通广大,竟然横贯神魔两道。”这老者侃侃而谈,皆是神族族内细故,女筝越听越心惊,若自己神力仍在,必然耍详查究竟。 虽己出离了神族 龙族的牵绊依然丝丝缕缕纠缠在身。 “老朽知龙女必有疑虑,你尽管细想其中虚实,在不久的将来便可见证我的善意。” “老先生话虽然说得漂亮,但我不难猜出你的图谋。”女筝微微一笑,“你以为你比魔族更高明么?” “何必说破,老朽再多的图谋也不过为人界谋一个善果,这与你的意愿并无悖驳,何以不能互相成全?” “来历不明的人,未知你的前世今生,焉能判定什么是你的善念什么又是你的善果。”女筝望着潺潺江水,思绪纷挠,暗自想道“我以己堕入凡尘之心再切入神族事务,又怎知不是善念恶果。” “若老朽无法自证,龙女也无法求证,将我来历告之龙女你,也不过徒添疑虑忧患,于事无补,说前世今生又有何益?” “神族自有需要遵循的天道,既然不合于道,老先生焉以为可以强求?”她微微一笑,“老先生凭什么以为我就可以破例。” 老者叹道,“即便不是老朽,那只魔迟早也会找来,还望你能果决早断。”他说完深深看了女筝一眼,忧思深沉。 魔族么?! 不错,相隔经年,既然不曾将魔从这个世界驱离 那么 该来的迟早要来。 一一一一一一一 暗夜雷动,闷哑的雷声在荒野中流窜。 鬼镜化成的黑石玄光激荡,一个如黑夜般的男子凭空闪立,一身玄色迎风猎猎,黑巾掩去了下半边脸庞,墨色的浏海凌碎,略粗的剑眉微锁,其下双目敛闭。手中柱仗着长剑,孤独的听着暗夜荒雷。 他在等待。 “弥刑”净重又现身在此荒原。 “主人”黑衣男子单膝跪下。 “你己经自由了,不必再唤我主人。”净看着他,淡淡地说。 “主人”黑衣男子身形稳屹,坚持着。 净不语,静默地立在荒原上,风雷同啸,低迥伴行。 “主人,我在鬼方的萤母身上感受到了你的灵力,给予我使命吧!” “你强行突破鬼镜,就不怕被逆朔之力重创?这个世界,你不要再来了。”净淡淡地说,目光悠悠远移。 “我必须要确认主人临世重生,是否安然。”黑衣男子半垂着头,“我本以为至少还需要十万年的光阴,主人临世……真的没有问题吗?” “你看到了” “主人……” “那个时略,是我的劫点。”净清俊的脸上浮起若有若无的笑纹,“宿星跳位,那失遁一局的命格机缘,可以重新接轨了。” “可是主人,你消耗的力量太多了……” “我自然知道此番先天不足,是以隐匿在这个震源休养。” 黑衣男子倏然心惊,“是我败露了主人的行踪……” “早己显了形迹,这不怪你。”净淡淡地说,“你若还想追随我,回到鬼方,去将六业灵童抹杀。” “遵命,我的主人。” 第三十一章 旧情难却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三十一章  旧情难却 祁诩的小队兵马驻在城北,择隐蔽处扎营,营中不少昔日战友,听说他来便都围聚而来,纷纷叫嚷着要灌醉他。 琰本没想到能见到这么多故人,一时大喜,但这些年祁诩领队平乱剿匪,剩下的熟悉面孔也不过三成。 他蓦然想起那西征路上,一路埋葬的伙伴,心头百味交陈。 人族的生命本来就是这样脆弱,那些年,除了祁诩,那些军中的同伴他或许没有真正惦念谁。 但是乍一相见,便有股热烈的情感蹿出,他们或许给他牵过马,递过水,接过枪,为他搭过人梯,为他挡过刀剑,他们或许曾把他当作英雄,当作兄弟,为他一句话出生入死。 琰一时惘然,他们都将他当作了兄弟,而他将他们当作了什么?他感受不到太多的威胁,所以他鲜少考虑与体会生命的脆弱,只是一个恍惚,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便消失了许多。 祁诩也喝了不少酒,问他这几年为何潜居在小小龙伯,丁琰含糊其辞地说求得了心中所爱。他们一起回忆着征伐西泰洲的经历,笑中有泪,一觞难叙意,一宴难尽欢。 天色己晚,便要琰留宿营中。 情义难却,两人在帐中尽余兴小酌,祁诩有些醉了,“小琰,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以前西征的日子,每一滴血都流得赤热殷红,不像现在这样憋屈……哈哈,人生在世谁能无死,七步”他含含糊糊地哼唱着,“杀一人,血尽江山路,列魂十里坡,请来就狼烟,今日遣谁行,洒扫黄泉路,未饮辞别酒,不准托生去……” 这首曲子琰在西征军中的时候也曾听过,在那些非常的日子里,不生不死,活着的人为死去的英烈活着,战得痛快,死得悍烈。 “小琰你说兄弟们豁出命去为什么……”他哼笑道,“我真替他们不值……真他妈不值……对,这不该是我这个少将军说的话,但我就这么说了……怎么样……” 琰听得云山雾罩,但祁诩醉眼朦胧恐怕也问不出所以,他心下存疑,却笑道,“子谦,你己服食红珠鲛血肉,可得长生,想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省点心吧!” “没意思,没意思……”祁诩摇着头,大声叫道,“大丈夫在世但求光明磊落,轰轰烈烈,苟安于世就算与天齐寿又有什么意思……” “是……是……是”这话却合琰的心意,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若是少将军还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要做,千万耍记得叫上我……” 祁诩蓦的眼睛一亮,“小琰,如今你可不比我们形孤影䒖,只讲今朝不问明日。你……” 琰哈哈一笑,“子谦,听你说得朝夕不保,能有多大的事情?比较那年帝魃之怒又如何?” 祁诩摇晃着站起,“这说来话长……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小琰,随我一同进京,路上我说给你听……” 琰皱皱眉,又笑道,“子谦,东瑀洲再大也不过纵横十万里,只要知道你的所在,以后相聚的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机会再详说” 祁诩叹了口气,“唉,果然,你在龙伯的人生安定幸福,岂能轻易放弃……” 琰也叹了口气,“子谦,不错,我的确有要遵守的约定。但是,她心悯苍生,必能与你我同路,我要做什么她定然不会阻我,只不过我不愿在她迷惘的时候离开……” 祁诩笑道,“罢了罢了,都是我无端生事,惹得彼此尴尬,我自罚三杯。权当赔礼”他斟酒便饮,琰忙按下第二杯酒,“子谦,你不能再喝了……” 祁诩只是不肯,琰全然无措,不知他何以如此忧闷自苦! 他记忆中的少将军,是何等意气风发。 此时,刘三元揭帐帘而入,以行军为名劝祁诩早些歇下。转而对琰说,“小丁兄弟,少将军素来稳重,这也是与你多年未见,所以有些忘形失态……” “刘大哥,你实话告诉我,少将军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 刘三元瞅了眼和衣睡下的祁诩,压低了声音道,“小丁兄弟,出来说话。” 琰跟着刘三元出了营帐,此时月黑星沉,山岰中虫声啁啁,除了岗哨,军士们也都睡得沉了。 刘三元道,“小丁兄弟,你可知妫巢虽被判刑,却有他人替他顶罪。” 琰忿忿道,“早知他没这般轻易伏法。哼,我找他算账去。” “诶!”刘三元止住他,“你可记得少将军的谋略!” “你是说……用小鱼钓大鱼?” “正是”刘三元笑道,“妫巢虽使人顶包,自己潜往樊城,途中己被我们拿住,连那账薄明日便一起押往京都。” 琰困惑道,“即己得手,少将军为何却似怏怏不快,一副英雄气短的模样!” 刘三元嘘叹道,“那是琰兄弟你不知道朝廷上的光景,眼下虽说人赃并获,却不一定能凭此板倒妫氏一党的朝中势力,少将军虽然聪颖善谋,但常在行伍之中,修的又是兵法战术,不谙朝中权谋迭变,这些年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遭了不少暗算,这次先斩后奏,拿了妫巢,又不知遭多少人嫉恨,京都一行实是祸福难料!” 琰皱眉不解,“怎会如此,我们东瑀洲国君德名昭彰,三公大臣贤良用心,纵使有些不良侫臣,也不至于忠奸不分,让少将军不堪吧!子谦他可是军功赫赫呀!” 刘三元苦笑道,“我仅一介参赞,只协理军务,朝堂之事不能多言,不过小琰兄弟,你也想想,祁将军府可不是谁都能动得了的,能让少将军抑㤢不得志,又怎是一般困境?!” 琰琢磨起来顿觉恐惶,“刘大哥,那个妫翎官阶……” “三公之下,九卿之中。” 琰眼角一跳!九卿之力也不够撼动将军府,不算大敌,这其中还有什么细故? 刘三元忽向他郑重一礼,“小丁兄弟,少将军待你之心与亲兄弟并无分别,你离军己久,他也不想干扰你的生活,何况他少年心高,有些话也说不出来。但是,此次京都之行的确凶险,若有你的看顾,我等也能安心!” 琰连忙还礼道,“刘大哥哪里话,丁琰怎能置少将军安危不顾!” 次日祁诩醒来,想起昨日失态,心下颇有懊恼。 琰偷偷睁眼见他自悔表情,佯装方醒,伸长了懒腰道,“子谦,你在京都落脚何处?” 祁诩一怔,继尔笑道,“我不能直接入京,先在京都外四十里的幽云坡落脚,等候传诏。你问这个做什么?” 琰笑道,“我昨夜没睡好,一直在想你说的话,在龙伯闲呆了四五年,也确是有些气闷,眼下反正也无事,偷个空去京都看你整冶妫翎岂不有趣!” 祁诩笑容微敛,“京都的事以后再说,妫翎虽恶,我却并非惧他,小琰,你既然有心去京都,为何不索性同去。” 琰抓抓头发嘿嘿笑道,“你今日便要启程,时间太仓促,有些事情我尚耍安顿一下。” 祁诩微作沉吟,忽然出帐使人将刘三元唤来,琰听得他与刘三元低语一阵,似在讨论行军线路。即毕,祁诩对琰说道,“小琰,你且去安排,明日,我去龙伯接你!” “啊!”琰抓抓头发说道,“子谦,你不必特意等我,就算你们早走几日,我脚程快也赶得上。” 祁诩眉头微拧,“我们此行押着妫巢,要途经樊城,避开高柳的哨卡耳目,一路上行程不得不虚实诡变,随机应变,你不明就理,难免行差,所以还是同行为上。” 琰听罢此节,也不好再作坚持,只有先作告辞。 缓缓回转越江客栈,心中纠结如何向家人说明。 第三十二章 百干思绪从何计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三十二章  百千思绪从何计 女筝坐在窗前 天阶雾浓,晚风夹潮,龙行带雨,族中还有谁在关注着她么? 是哥哥遨郅?龙息轻吟,合着风声宛转。 女筝,为什么遁入人世,为什么求取人心,幽游浮世,繁华若梦,唯思黯然销魂,形神同伤,情缘多岐,一念之误,千年蹉跎,天荒地老,难测七情深浅。 哥哥,缘起缘灭随心而动。 你是否也同我一般迷惘,爱也难,不爱也难。 你就默默看着我,入缚你不愿结的缘孽。 暮然间,一曲幽咽情殇开弦而起,红尘中痴怨纠结难消难尽。心丝结网,心思成灰,心愿成空,心怨成毒。 这琴声?在女筝惊诧的中,一道浮幽的烟影汇聚成形。 这是那个女鬼?! 她形容凄怆地在拔弄着闲置案架的木琴。 “是你?!”想不到这个女鬼还敢在这个时辰冠冕堂皇地出现在她的房间。 “把琴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吧……” “让你再去害人么?”女筝看着她纤柔弱质的影象,明知她非善类,却仍不禁泛起恻隐之心。 “人若不害我……我怎会害人……”女鬼低诉着,“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只有这张琴可以寄托栖身。“ 女筝听她说得含糊,不由秀眉紧蹷低叱道,“你是由谁指使,又究竟回不去哪里?” 女鬼低泣道,“我是投河自尽的枉死鬼,欲入黄泉必先过枉死城受拘役,我心徬徨因而逃脱鬼差役拘在人世游荡,却落入帝魃娘娘手中为她役使,用以捕捉这世间的游灵。那日在江边遭遇小姐后,不知为何受困于障法,便回不去帝魃娘娘身边……我这等孤魂野鬼若无栖身之处,很快便会魂飞魄㪚……” 女筝看着她平淡地道,“你即轻生求死,想必对这世界己无留恋,入黄泉转世和魂飞魄散又有什么区别?” “我并非对这世界毫无依恋……”女鬼悲愤又凄切地说道,“这一世是我踏错,遭人轻贱,使家门蒙羞,活得再无尊严…… ” “所以,下一世你想重新来过?杜小姐,轻贱你的是你自己。”女筝望着她,即觉其可怜又觉其可悲,“尊严或荣耀只有自己去争得,凭什么以为死后就能摆脱一切。” 女鬼怔住,半晌方怆然道,“或许你与我不同罢……原以为你我同是女子,你能明白我的处境……罢了……罢了……原是我自作自受……”她的身影渐渐缩去,幽叹渐远,竟自离去。 她虽己去,女筝却久久不能入睡。 总觉得桌案上的琴低徊着殇曲,在半睡半醒中候来了黎明。 梳洗罢,窗外己飘起了细雨,拂去清平世界的尘埃。 女筝忽然起念问起店家,“你可知有个擅弹琴曲的杜小姐?我听说她投江自尽,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店家哎了一声,“女客倌你是杜小姐什么人?” “非亲非故,只是偶然听得一两句传闻,心下好奇,故有一问。” 店家说,“女客倌你算问着了,三个月前这杜小姐还在本客栈的西楼住过呢!”他摇摇头,惋惜地说,“这杜小姐有才有貌,谁知道她能走这一步? 女筝茫然无绪,“是啊,为什么会能走这一步?” 店家摇摇头,“有人说这杜小姐是伤情而死,但我猜她也许是走投无路了,一个女人孤身漂泊,银钱花得差不多了,这是活不下去了。” 女筝怔了怔,“靠自己她就活不下去了么?” 店家叹道,“女子天生力弱智短,她本是娇养的小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人又清高自许,有才也无用啊,这人活着,谁不得委屈求全,若受不得这些委屈,就该踏踏实实做她的杜家小姐。” 女筝秀眉深锁,心中实有些不悦,店家瞧她气质高贵,心想这又是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女客,陪着笑脸说道,“这位杜小姐生前在对街角那临江仙酒楼卖艺为生,客倌若有意兴,不妨去看看。” 女筝有些心意烦乱,叹喟一声,“你去罢!”想起昨日那女鬼凄婉的表情,不知她这一缕孤魂去到何处? 她拾起案上长琴,浑茫地走进了那临江仙的酒楼,楼上有个二八少女莺莺歌唱,声音娇啭动人。 “咦,姑娘,你是来应聘琴师的么?”临江仙酒保上下打量她,这美丽女子虽是一身素衣,又背着一具长琴,但眉宇间自有凛然不怒自威的气质。 这临江仙酒楼本是酒徒消遣之所在,难得风雅高士,虽不至于恶形难堪,却难免对琴师歌女评头论足,言辞暧昧! 女筝虽有三千一百岁,龙宫却是清修无垢,上下有序,又哪经历过风月声色? 但她自有睥睨凡俗的气度,也不答酒保的话,沉着脸容登上二楼,就近择了邻着歌女的席位! 她看那妙龄女子颜色娇美,末语先笑,身姿轻软,且歌且舞,眉目含情传意,间或与座中男子调笑,曲意讨巧。 她的歌声虽美,花腔技艺亦是娴熟,无奈浮腔滑调中皆是虛情假意,一技谋生而己,并无有性情流露。 女筝听不明所以,又看不过那放纵轻贱的形容,便打发酒保让那歌女近前。 那歌女见是一美貌女客传唤,感到十分惊奇。 女筝把琴排出,问道,“这把琴的主人你可认得?” 歌女神色不定,“小姐问得是辛娘吗?” 女筝秀眉拢起,“这把琴的主人该是姓杜!” 歌女掩笑道,“她以前在娘家的确姓杜,还是个大户小姐,可惜出嫁从了夫,跟着又做了弃妇,总不还叫杜小姐吧,何况沦为卖艺的琴师,并不比我们高贵多少,所以改叫辛娘,可惜现在人也不在了,小姐问她做甚?” 女筝把琴往她面前推了一推,“你可会弹她的曲?” 歌女犹犹豫豫地回道,“小姐……想听辛娘的曲?她的琴音太凄苦,没有客人喜欢。” “的确……”女筝默默地按在琴骨上,琴弦其七,己断其四,“我想知道为什么这琴声能如此悲戚……” 歌女松了口气道,幽幽感叹“曲为心声,我听说这杜小姐是跟情郎私奔的,后来她的情郎做了官,娶了三妻四妾,这杜小姐受了不少气被夫家赶了出来,又不敢回娘家,辗转来到此地,以卖艺谋生,她自以为琴技高超,不肯屈从客人所好,哎,女子心气太高,终是如此下场……” 女筝一时伥然,看那歌女一副悉嘲弄冷暖世情随波逐流的模样,随手打赏,“你去罢!” 人族究竟是受感情和私欲驱动,人界混乱无章,生死无序。 自己会像他们一样吗?能像他们一样吗? 像这样不停地问着究竟,是否能遁入红尘人世?是疑虑蹉陀了岁月罢,放不下自己本来,凭什么追寻新的归宿。 是情太浅,不够痴醉,是心太冷,不够参悟! 她正凝思纠结,忽然一道锐风从侧袭来,连忙闪避,寒光过处,飘落了几缕发丝。 一个头戴着宽沿凉帽的瘦削身影掌中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下半张脸上翘唇挑起一个冷诮的笑容,“东海龙女,你在人间过得可逍遥快活?” 女筝听他叫破自己的身份,大是吃惊,凝目细察,“你是什么人?” 那人摘下凉帽,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少年面孔,眼中含着冷冷的煞气,“你不认得我,我们之间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女筝秀眉皱起,心思一动,“不共戴天?你是西泰洲人?” 那少年呵呵一笑,“西泰孤子离瞳,请龙女溅血!”他脚步错开,迅速狠厉地向她刺来。 他的动作如鹰击狼扑,不同寻常,在人族当中亦可算是顶尖。女筝虽然看破他的动作,身体却反应不够迅捷,登时陷入凶险当中。 离瞳当面一剑,眼见可以得手,突觉一股凉风袭来,他手中剑如被裏缠,怎么也刺不出去,风中纠缠的灵力在女筝周身缭绕。 离瞳眼中闪过点点惊诧,收剑而退。 女筝也觉察到风中的灵力,那涤荡着清透的力量,象琰又不是琰。 心念一闪,是他! 那琢磨不透又无处不在的少年。 她忽然觉得世情的追索纷扰无趣起来,抱起琴,移步回客栈。 此时,琰还没有回来,他们的房间门窗紧闭,透过朦胧的纱窗,只可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盘膝静坐,打发岁月年光。 女筝在门口伫立片刻,低声道,“净,谢谢你!” 没有回应! 第三十三章 少年行 轻别离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三十三章 少年行 轻别离 待琰回转,己近午时,净早己自动消失回了龙伯。 琰非要拖着女筝在越江采买,收罗些新奇有趣的物件,她并不衷于此,偶见灵巧器具,亦是轻轻一笑。 琰反倒难过起来,央求道,“女筝姐姐,这些器物虽然不甚精美,但笨拙也有笨拙的可爱,你看这对小木人,呆呆傻傻挨在一起的样子是不是很有趣,你不喜欢吗?” 女筝看着他,“这些物件是挺有趣可爱,可是我也用不上,你买下来做什么呢?” 琰脱口道,“买下来摆在家里陪你呀!” 女筝摇摇头,“悦见即所得,不必长执手中。” 琰哀声道,“可是我想……凡人都有喜好,你就耍一件吧,好吗?” 女筝沉吟道,“我现在想要的只有琴弦丝,若有好的,就买下来吧!” 琰诧异道,“琴弦丝?女筝姐姐也会操琴么?” “我听人说曲为心声,是以想听明白!” 琰笑道,“越江这一县大的地方怎么会有上好的琴弦,我到大世界去找最好的给你。” 回到龙伯,敌不过母亲的追问,琰避重就轻地编排成了个趣事。 对于案件的结果爹娘都十分欢喜,但羽却撅着嘴有些闷闷不乐。 琰逗弄他道,“羽,你怎么嘴上又可以挂油瓶了?” 羽圆亮的眼睛不满地膘了他一眼,“哥,你偏心!” 琰扬了扬眉,“嗯?” “毎次都是支开我,连热闹也不让我看。” 琰哑然失笑道,“就为这,这热闹有什么好看的?这样勾心斗角的事情你也不喜欢呀,我也怕污了你的眼睛” 羽委屈地瞪了他一眼,“哥哥就胡说,你怎么就不怕污了二哥和女筝姐姐的眼?” 琰摸摸羽的头,“这种事情恐怕他们早就看淡了,羽最乖了,有你陪着阿爹阿娘,我在公堂上才能放心啊!” 羽皱着精巧的鼻子,哼了一声,“哥哥以后有了女筝姐姐,是不是更不会带我玩啊!“ 琰看着羽即失意又期盼的小眼神,宠溺地笑道,“女筝不好吗?多一个人宠你不好吗?” “女筝姐姐很好。”羽垂着头,“哥哥,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我不喜欢。” 琰看着他,羽脸上稚气浓重,还未长开的面容就是个精致可爱的娃娃,柔嫩圆润的脸颊让人有忍不住掐一把的欲望,他忍住笑,“羽,你不是不想长大吗?” 羽回看了他一眼,弯弯的眉目如画,“可是哥,你己经长大了,我都跟不上了,改变得这么快,真的好么?” 琰圈住羽的肩膀,“羽,哥哥哪里变了,哥哥只是看到了比东海更大的地方,而在我的心里,羽永远是最重要的弟弟。” 哥哥,我们原来在一个世界,而现在我却看不到你的世界。 想跟随着你,却又留恋着这里,怕走远了,找不到归途。 哥哥,你告诉我,我该怎样长大? 末了 琰磨磨蹭蹭地将自己要同祁诩同去京都的打算略作说明。 除丁四海与董姝觉得情理难却,应赴此行外,其他三人各有所思。 羽不过是小孩儿心性发作,哄得两句便也罢了。 女筝的脸上却也浮动着些难解的飘渺情绪。 她抚摸着腕上的七心矅日,轻轻地问,“琰,你想耍的世界到底有多大?” 琰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不要这样问我,等着我,等我将我想要的世界带到你的身边。” 女筝微微一笑,“琰,虽然你比我更执着于人族这个归宿,但你是否同我一样迷惘,桃花岛上瑛红灼灼,那也曾是我的世界,因放逐而迷梦浮沉的世界,你想要的也是你的梦吗?” “那不是梦,梦漂渺不定,是一时心潮所得。”琰摘下庭中梨花叶的放到她眼前,“梦想的世界里才住着人,住着我们都能看到的风景,住着我们彼此能感受到的心情,住着我们的希望和末来。” 是谁迷了谁的眼,为一笑开颜,倾尽所有痴狂。 女筝看着那片绿叶,也看着他的眼睛,伸手将绿叶接过,在手中捻转。 她微微一笑,琰眼中的世界,该如何解读? 他所谓的梦想是执念,而他误读的梦不在想象中,而在现实里。 琰看着她默默地只笑不答,亦有些许洩气,她是龙女,不懂人间的情,也不知如何去爱,不肯用正确的方式回应他的心情。他看得出她在纠结些什么……但是,她是为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她的疑惑也由此而起,他能有什么怨怼? 琰凝视着她这美丽的容颜,心内充溢着的分不清是爱是慕的深情。 净待他们离情绻绻了片刻,“哥,我有话说,你跟我来吧。” 琰跟着他走到一个高僻无人的静处,“净,我只是去京都而己,连你也要这么郑重么?” “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在甲申月之前赶回来。” 琰奇怪地问道,“那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会发生吗?连你都没办法解决吗?” “是啊,必须你回来解决呢。”净的眼眸中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哈哈,我会尽量赶回来的。”琰拍拍净的肩膀,“想到要被你依赖我真是高兴” “不是尽量是一定”净忽然扣住琰搭在他肩上的手掌,“你如果不认真地给我承诺,要想去这京都就先过我这关吧。” “净……”看着净坚决的眼神,琰投降道,“我怕了你了,我一定会在那之前赶回来的。” 被净扣住的手忽然钻骨地疼痛起来,琰甩着手跳起来说,“我都答应你了你还在干什么?” 在那只手背薄薄的皮肤下浮现一个金色的符文,片刻便隐褪了。 “没什么,只是一个护身符罢了!不要抗拒它,它会给到你危险的警示。” “真有这必要吗?“丁琰甩着疼痛的手掌,语无论次地说,“好吧……我走了,帮我多照顾女筝……算了,这种事情我还是拜托羽吧。” 琰的离去匆忙轻快,未知前途的挑战对他是种诱惑 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仰观天色,云压得很低很低,云层中异色涌动。 琰,最后一次亨受这样自由放肆的心情吧! 他捏住手决,一个小小的光轮在右手心中祭出,慢悠悠委屈地空转着。 时限逼近 如果不静心闭关,这法华轮只怕很难炼成形,但若闭关,有谁能为羽牵引醒觉的灵力? 眸光凝思,光阴成寂。 第三十四章 国事扑朔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三十四章 国事扑朔 妫巢被判入狱后的第五天,也就是祁诩一行赴京的第二天,越江县大牢遭劫,人犯妫巢(妫吉)失踪。 不久,孙县令悬印辞官,也不见了踪迹,坊间起流言,诸多荒诞说辞。 琰随着祁诩摸进山里,走了半日,他实在忍不住说道,“子谦,那高柳究竟是有多厉害,需要你费这个周折,都绕了半座山了,按这个走法三五日都过不了樊城。” 祁诩说道,“小琰莫急,过乌啼谷你便知了。” 琰心中犯嘀咕,跟我这卖关子。 祁诩知他性急,“我们这许多人要神鬼不觉地绕过樊城关卡眼线,怎能不多费些脚力,妫巢高柳背后势力着实不可小觑,其耳目广众,若是知悉我们的目的,恐怕多有事端变故。” 琰奇声道,“是怎样回事?现在总是时候跟我说说朝堂中究竟何等变故了吧。” 祁诩分抜灌木野草寻路,边说,“琰,东瑀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这么说可能简单些,这几年东瑀朝纲崩坏,买卖官职之风盛起,还有大批官吏与西泰有银钱往来。” 琰神色一变,失声道,“西泰?西泰己然战败,西昌一线重耍城池据点都被我东瑀驻兵接管,还能掀起什么浪来?” 祁诩苦笑道,“你这还是兵家思想,唉”他压了压声音:“现在可不比从前,朝政不清,群臣失顾,人人自危。” 琰深感困惑,拢眉不解。 祁诩接着说道,“我从来也不知道西泰洲人除了劫掠武功,使起这样的手段也这䑮高明,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谋划,侍我有所察觉的时候,他们在东瑀己经勾连起了一张细密的网络,上交达官贵人,下络亡命草莽,妫翎便是其中重要党羽之一。” 琰仍感到不可置信,“西泰原本贫荒,财力不厚,战败后又哪来的财帛贿赂我东瑀洲官员,短短数年能达到此等境地。” “小琰你果然聪明,瞧出关键所在。是以借搜查妫府,三元清查他的帐目与往来名单,确实有不少高官收受贿赂,牵在其中,妫巢的珠宝银楼本是祖业,在东瑀洲己经营四十多年,人脉深广,这条线深挖下去,结果势必惊人。” “这妫巢难道竟是西泰埋在东瑀洲的细作?”琰耙了耙头发说,皱皱眉“这似乎不大可能。” 祁诩道,“妫氏乃东瑀'大姓,若说是西泰派遣而来的细作却是不能,不过大多商人重利轻义, 被笼络了去也未可说。” 琰抽了口冷气道,“笼络?被一降国笼络?凭什么?除非他想造反谋国。” 祁诩哼了一声,“没有兵权在手,凭他也配谋国,无非替他人做嫁衣罢了。” 琰百思不解,“那就奇了。子谦,那这背后势力究竟何指,你有无头绪?” 祁诩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这等谋逆大罪众臣都不敢明说,何况己有些被构陷冤死的臣子,事情闹大只会落得人人自危,朝将不朝。” 琰点点头,“是啊,但又不能放任不管,只得暗查。” 祁诩停下脚步,低声道,“小琰到京都行事亦不要张扬,引人注目,要借重你的地方很多。” 琰看着祁诩坚毅的脸庞,“子谦,你比从前更沉稳善谋了。” 祁诩微微一笑,“唉,时运动荡,国运扑朔,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三公国辅的举动己被监视,只有我这等外员还有出其不意反制的能为。” 琰唏嘘道,“难怪你烦恼重重,肩上担担确实非轻,西泰想要借力扰乱东瑀洲,让东瑀内乱不攻而破,这招也太过厉害,只是两国之争,扰乱了公道人心,遗毒不浅。” 祁诩看着他,“小琰,京都之行乱象丛生,我其实担心你心慈手软,毕竟不比战场,壁垒森然,敌我分明。” 琰看着他,“子谦,说得你便心硬冷血一般。不用担心我,虽然相杀是件不愉快的事情,但国纲不可乱,孰轻孰重我心中有数。” 祁诩轻轻抽了口气,“小琰你也不耍怪我强行拖你去京都,眼下东部有父帅的势力支撑,但若朝纲彻底崩坏,三老失势,越江乃至龙伯又怎能幸免?” 琰苦笑道,“子谦这是把我当糊涂人么?” 祁诩笑着一揖,“不敢,琰公子威武神明,只是我自己曾经迷茫不知自处,意志消沉,武斗虽杀身,文斗却更诛心,两者都论不起高贵良善,后来慢慢想通,大丈夫烈行于天地之间,但求问心无愧,为公道人心杀出一条血路,哪有那么多顾忌,眼前世风日下,人心不足以让恶人获罪,非常时局自用非常手段。荣辱如何,当世人看不清楚,也只能留给后世人评说。” 两人边说边行,一众军士跟随其后,又走了近一个时辰,眼前地势渐阔,渐渐听得马鸣嘶嘶之声。 莽莽荒野,劲风低迥 净半真半幻的修逸形体立在这荒原之上。 以指在虚空勾画,引灵力在地心上结出一个法阵 须臾,他清灵的声音叱道,“阿丘之犼,微轸畏笑,还不现形来!” 法阵轰动,悠长低沉的咆哮突破时空的壁障,劲风游避,云月无光。 金毛犼庞大的身躯伴随着震眩缓缓出现在阵结当中,目藴精光,灼视着眼前的少年。 净毫不惶乱地凝视着它,“畏笑,汝在此界守候了多久?” “…………” “万年的光阴确实不短,难为你了。” “…………” “此界非是圣域,无法承受太古之灵的生命载量,即便尽吾之力,也只能召集五灵而己。” “…………” “琉丰崩塌己被吾锁入太渊岁壶,非是不能重启,等侍缘定契机而己。” “…………” “此事吾已知晓,自当援助,但你形骸令人生畏,不利于人界行走,我要为你托胎化形,报出汝之命盘。” “…………” 净眸中灵光闪现,右手结印,一指灵光点向金毛犼的双目正中,金毛犼庞大的身体便急剧地缩减下去,不出片刻便化作了一个火发褐肤的青年男子。 “从今而后,汝便以这副形容示人,望朔之夜可恢复真身。” “尊者。”全身笼罩火焰色长发之下,托胎化形的金毛犼吐出人言,“我受大神之命顾守琉丰,等待能重启琉丰世界的主人,可是琉丰即被尊者锁入太渊岁壶,我又该到哪里去等候我主?” 净目光远越,悠悠地说,“琉丰在这个世界封存太久,封印早己磨蚀,其中元灵早己释出,遗落于这个世界,据我推算,十年之内它便会再次醒觉,你不必刻意去追寻。” 金毛犼呆了一呆,“……再次醒觉?尊者的意思是主人己经多次醒觉了?” 净淡淡笑道,“轮回并不因封印而停歇,汝或许己记不清琉丰存世的年岁,万年只是个单位罢了。” “……主人醒觉,畏笑却不能接引效力,是我失职……” 净依旧淡淡地说道,“汝不过身在轮回之中,命轮咬合焉能自主,吾说过,此界无法承受太古之灵的生命载量,强行召唤,致使天行无序,灭道而己。” 金毛犼伏地受教,问道,“尊者,接下来的十年畏笑该怎么做?” 净稍作沉吟,“婴都将琉丰设于此界定有缘故,吾不能详究其因果,而汝侍于大神座下有一锆年之久,总能追寻些线索,为你的主人传示意象。” “畏笑明了,我己找到封剑人,我将追随他的脚步,等待我主的召唤!” 第三十五章 心乐自然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三十五章  心乐自然 琰这一走,家里便冷清起来。 连平时居住的房屋看起来也空阔许多,女筝觉得气闷烦燥。几千年的定力修为竟然减退了么? 她的目光飘游到窗前案台的那具断弦之琴上,也许因那琴声想得过多,己将自己导入了人族的心绪,一念而己,竟宛如魔咒般欲罢不能。 “女筝姐姐”窗棂外映来了羽纯真的笑颜,他将手中的墨笛转动了两圈,“我听大哥说姐姐想学琴曲,要不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他的笑颜明快和煦,女筝微笑道,“羽,你的曲艺惊人,我怕是没资格与你谈音论乐。” 羽轻快地笑道,“姐姐喜欢听我的笛曲吗? ” 女筝颔首道,“你的曲乐歌声有种穿透心灵的力量,无论以什么样的心情聆听都能得到慰藉。只是……” 羽好奇地追问,“只是什么?” l女筝目光流转,“只是曲音逍遥旷味悠远,少了几分人间的味道。” 羽呆了一呆,皱着脸儿,“姐姐说的人间味道是什么呢?” 女筝亦难以形容,她秀眉连皱数下,“不被理性与秩序所约束,以自我毁灭的形态去索取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这不可思议的欲求……有些难明难解……”她语音微顿,心念急转,真是完全无法理解吗? 人族这样一个柔弱的群体,人与人互相依附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形态反而比神族的群体形态高级罢,所以她才无法用超越的心态去理解…… 羽听她这半句话便己十分惊奇,“自我毁灭的形态……女筝姐姐你的用词有点儿可怕……” 女筝看着他稚气天真的脸庞,轻笑道,“羽,你无忧无虑看似一直在人间生活,其实对人族也未必比我了解更多。” 羽有些不服气,却又不想同女筝争辩,目不转睛地看了女筝一会儿,忽尔笑道,“女筝姐姐,神族都是这样用理性分析来分析去吗?如同琴曲中的乐趣你还没有亨受到,你就能得出什么是琴曲这样的答案么?好啦,好啦,别呆在房间里,快出来玩啦。” 女筝被他的情绪感染,移步出门,莞尔笑道,“好,那羽可要好好教我!” 羽毫无顾忌地拖了她的手去到了海边礁石上,享受了一阵海风的吹拂,自己吹了几只短小的笛曲,极是轻快活泼,一边观察着女筝的表情,见她礼貌性的微笑渐渐化为由衷的愉悦,便也笑得眉眼弯弯。 女筝虽无吹弹曲乐的技艺,却非全然不懂乐理,听羽讲起曲乐来神采飞扬,滔滔不绝,也被勾起了兴趣与他讨论,这个少年在这门技艺上认真细致,比起自己汲取的知识更精深通达,他或许不懂得许多音律名称,但一点就透,悟性极佳,第二次提及,便能运用自如,侃侃而谈,于此,总是女筝词穷理尽,无言以对。 羽的笛曲信手拈来,声调之迭代,音色之宣应无不恰到好处,而细致丰富的音韵更如一场无予伦比的盛宴,变幻无穷,不见终章。 他只是与她解说演绎,所以选择的尽是短小的片断曲目,饶是如此,女筝依然感叹道,“羽,这些曲调当真没有人教你,全是自己领悟的吗?” 羽方想应声是,又侧头想了想,便沿着礁石错落的形态,从高处跳跃到低处,呜呜地吹了几声口哨,便见几条鱼儿快活地游来,它们体形各异,翔游的姿态各有奇趣,“姐姐,你看这只胭脂鱼,它最喜欢发呆,慢慢摆动侧鳍,若是受了惊吓,尾鳍猛一摆动,一下子便蹿出老远,看,那条红尾鸭嘴又偷袭胭脂鱼了,这条银龙鱼游动起来可好看了,今天它有点不高兴,因为那条老被它欺负的琴尾没来。”他噙着微微的笑意,仰头看向女筝,“正因为每天都会发生许多有趣的事情,有时候都不用想,自然有曲调从心中传出。” 女筝看那荡漾的碧波下,鱼儿往来矫矫,有些本是宿敌的鱼种,竟然也混在一起悠哉游哉。 海中鱼儿自由游戈的姿态她早己见惯,已入久视不见的境界,而此时被羽勃勃兴致带动,竟也看出些意趣来。 “羽,这些鱼儿,你最喜欢哪一条?” “我都喜欢。”羽想了想,“我可能最喜欢这条银龙鱼儿” “为什么?” 羽爽朗笑道,“因为我一吹曲子,它就第一个跑来听,听得可认真了。真是个好孩子。” 女筝莞尔一笑,“在更深的海底,还有更多的鱼儿,你可能都没见过,它们一群一群的,若是也能听到你的笛曲,令它们舞动起来,想必很有趣。” 羽眼睛一亮,欢叫道,“好啊,女筝姐姐什么时候带我去啊!” 女筝神情微微一黯,她不知是否还能回去海底世界!凡人之躯,毕竟不能承受太多。 突然听得羽惊惶地啊了一声,一眼瞥去,只见他俊美的脸上泛白,目光直望着海面。 他面前的这一小片海,颜色突然沉暗起来,那条银龙鱼发狂了似得在水中游来窜去,撕咬着躲避不及的其它鱼儿,只片刻, 它的头膨胀了数倍,噗地爆裂开来,黑红的血丝随即漾开。 羽怔怔地发着呆。 女筝秀目微光一闪,“羽,别看!上来,快!” 缓缓的低沉笑声不知从何而起,随海风流曳旋回。 女筝沉冷地说道,“魔者,你终究还是来了……” 借由着小股的旋风,金发的魔悠然行来,他噙着奇异的笑容,“龙公主,别来无恙。” 女筝淡淡地说道,“魔果然是热衷于恶趣味的生物,你今此出现又是嗅到了什么?” 魔者呵呵笑道,“龙公主本是高岺之花,孤芳自傲,不知何故竟遁入人间?” 女筝瞥一眼他脸上暖昧又可恶的笑容,淡淡说道,“伱这只黄泉彼岸的魔潜入人间又是为何?” “哈哈哈哈,难道神族也发觉容易恐慌的人心摆弄起来十分有趣么?明明有如此众多的数量,躯体的构成亦与神魔相差无多,却不成为宇宙的主宰力量,缩居在这偏远的震源。龙公主遁入人界可有所收获?” 女筝秀眉轻挑,“你在人界所干的勾当穷凶极恶,有什么资格来揣度神族的行旨。” 魔者的目光飘忽到羽身上,口中笑道,“呀,吾却是忘了只有魔族偏爱血腥阴辣,神族的爱好是高华灵妙,龙公主即己潜入人间,何必还是执着于这样清淡的口味,不如让吾为你换一换吧……” 他身形一移转瞬便挪到羽的面前,笑吟吟地说,“小兄弟,你是想要犄角还是尾巴?” 第三十六章 魔踪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三十六章 魔踪 羽被他忽然欺近身来,吓来一跳,“什么?” “魔者”女筝叱道,“你此来所求的无非是太古精兽,何必顾左言它。” “诶?龙公主何必扫兴。”魔者玩弄的眼光看着羽,“难道你不需要一点点时间来认清局势?” 羽退了一步,戒备地横笛在胸前,“女筝姐姐,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你对局势误判,魔者!”女筝面容沉静,心下却急出智计,“你以为神族己经放弃了对帝魃投入魔道的追究,可以放肆了么?” 魔者目中幽光瞳瞳,“耶,龙公主你总是这样义正严辞地讨伐魔道,难道真的以为魔会因神之名退避三舍么?” 他悠然地伸出手去掐掐羽的脸脥,在他脸上留下三道乌青的掐印,羽猝不及防,方欲抵挡,魔者己然收手。 羽脸上乌青的掐印悄然生长蔓延,延伸向衣领之下,此时还末见全形,但女筝眼锐,知其己对羽施下咒术,这掐印将生长成魔兽纹章,将他化作魔兽。 但羽并未察觉的变化,只看到女筝脸上惊忿的表情,心中颇为诧异,“女筝姐姐……” “呀,龙女,吾这算是放肆么?” “你想要的东西早己不在我处!”女筝冷嗤道,“即便我告诉你所在,你亦不敢求取。” “龙女,除非你将它藏在龙族机要秘所,由神将管制,否则爲有吾不敢求取之地。” “即然你有此信心,告诉你也无妨。”女筝话说一半,停顿了下来,向羽微微一笑,“羽,你先过来。” 羽听从地来到她身边,虽有满腹疑问,却难以提出,微仰着头询示着,“女筝姐姐……” 女筝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纹章,忽然定下心来,那些骇人的纹路生长的快,消褪的也快,印痕己经开始浅淡了,根本没有渗透皮肉,仿佛只在皮肤表层游走过场。 她噙起微笑,一捋他的长发,“羽,别怕,回家去。” 羽惊看着她,“姐姐你呢!” 女筝推了他一下,“快走……” 魔者亦有些诧异,但仍闲定地微笑着,“龙公主怎么不打算谈一谈条件么?” 女筝悠悠地说,“小小魔咒自有神法可解!” “是么?”魔者不信,身动欲查。他的目标本不是这个小小少年,如此作为也不过教龙女知晓进退,判断不清形势的对手,没有身为棋子的自悟,徒乱棋路。 “吾素来不喜将人族卷入神魔之争。”女筝冷冷盯视着魔者,双手臧在袖中捏出一把冷汗。 “呵呵……”魔者目光游曳在女筝的肃容上,“以凡人之躯还敢拨弄规则,龙公主果然还是有些胆魄……呵呵” 羽己经省悟过来,在他们互相针对互探底细的时机,转身奔走。 “你这在人间游走边缘的魔,即便能捡到一些便宜机会,一样要顾及神族的规则。”女筝神色微凛,自建心防。 “哦?龙公主的想法有趣,不如随吾一观魔如何在人间的边缘游走!”魔者边说着 探手过来扣住女筝的肩胛,低笑着化遁。 羽一口气跑回家中,“二哥,二哥,爹,有没有看见二哥?” “你这孩子,慌慌张张的,净儿不是一直在嘛!” 羽找到净,见他正在小屋整理物品,并将一部分销毁。 “哥,不好了,来了一只魔,快去看顾下女筝姐姐。” 净并无惊异,随手施出几个虛影,“在问出关键之前,她不会有碍!” 羽惊愕地说,“那是魔啊,你能有把握他不会伤害女筝姐姐?” 净低头摆弄他的小物件,淡淡地说,“自己看!” 羽细看那些虚影,不知那是什么境地,昏暗诡异的场景切换得极快,“哥,这是哪里?魔界么?” “魔族善于利用胶元以秘法制造蜂巢般的异度空间,这些异度空间凭借魔者的念力浮游且依附在这个世界,都是一些微小构件罢了。而魔界浩瀚广阔是魔族主宰的领域,两者相距甚远,不可同日而语。” 羽嘟囔着,“哥哥真讨厌,一副什么都简单的样子,也不考虑下听不懂的人的心情。” 净淡淡一笑,“你记下便是。” “魔族为什么把这些空间弄得这样阴暗骇人,他自己住起来也不舒服吧!” “这世界提取的胶元惧光惧热,魔也只有委屈忍耐了。” 羽忍不住笑道,“原来是这样!” 但看见魔者带着女筝迅疾切换的身影终于停顿下来。 幽蓝墨黑交融一体,难分上下左右,异度空间中布置了一个大型法阵,流动着荧荧幽光,将女筝的脸都映成幽蓝之色,拳头大小巨型的花斑毒蛾乱飞,不时喷出稀薄的雾液。 这空间森冷可怖,魔者低笑着,“龙公主,你觉得怎样?” “不怎么样!”女筝平淡地说,“魔族的伎俩仅止于此么?” “这异度空间神族追踪数十万年也未有所得,在这里还需要遵循神族的法则吗?” 女筝微有动容,“数十万年都追踪不了?“ “龙公主你愿意葬身在此处,永远与鬼面枯蛾为伴?让它们成为你的一部分……” “对于神族来说,死亡并不可怕……” “哈哈哈哈,小龙女,你以为轮回道上真的有永生之路吗?你就不怕三魂被拘于此,连轮回道的门边都触不到么?” “魔者,我不是说过要将太古精兽藏匿地告之与你,你这样喋喋不休的威胁难道竟是怯了? ” 魔者冷视着她,神将他见得多了,若非从云端跌落泥淖,哪一个肯乖乖就范,与魔者合作? “藏匿之所何在?” 女筝早己想好说辞,“自然在东海龙宫之中,你这只魔可知东海最深的海沟?” 魔者目光沉凝,“在哪里?” “翅渊!” 魔者呵呵笑道,“翅渊,插翅难飞之意!” 诱他到禁地去自寻死路么?小小龙女也在魔面前逞心机?! 女筝秀眉微挑,“魔者不敢?” 魔者轻嗤,“吾去去便回!”身形化遁。 羽欢叫一声,摇摇净的手臂,“哥,那魔己经走了,快想办法解救女筝姐姐吧!” 净未曾抬眸,淡淡地说,“等等。” 羽怔了怔,“哥,为什么呀,无论如何,那个地方……女筝姐姐不安全吧!” 净并末回应。羽不甚高兴地撅起嘴来。 女筝在异度空间细细观测,她第一次进入魔的巢穴,实难理解此地的形态,一时之间也难以找到出口。 她留心起中央巨型的法阵,越看越奇,这个法阵传示的力量深奥,不像是出口之用,而且阵图章法,也不似魔族的路数,难道,是帝魃在此构建的图阵…… 她果然己经……成为魔族助力,暗中反噬神界了…… 她的专注吸引了羽的注意,他好奇地问,“哥,那法阵是什么?” 净这次却没有立即回他,半晌说道,“这个世界的魔却是有些门道,连这种图阵也可效仿!” “哥,这难道不是魔族的术法么?” “不是!” “那……是神族的?” 净微微一晒,“以渊源而论,算是如此,羽,太极球带在身上么?” 羽从䄂口中取出太极球举给他看,“哥哥给的宝贝,我一直都带着,这可怎么玩呢?” 净目光微动,“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三十七章 追兵伏兵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三十七章  追兵伏兵 乌啼谷中马鸣嘶嘶 祁诩早有谋划,将数百匹的战马藏于谷中。 绕过樊城之后,剩下的路程可就轻松多了。 祁诩令众人在乌啼谷中休憩片刻,他们将妫巢反剪捆好,外罩斗蓬,安排与副将桓闿同乘一骑。 此时距樊城尚有十余里路,纵然不走官道,从近郊小路掩过,数百马匹的声势浩浩,难免不惊动樊城警哨,于是更用棉布将马蹄包裹,入夜急疾。 琰心中有疑,不问不快,“子谦,我们就这样绕过樊城?你不是要用妫巢钓高柳这条大鱼吗?” 祁诩笑道,“小琰莫急,我己然布置妥当,樊城城坚兵众怎能动手,到巨蚺峡再见分晓。” 琰笑道,“少将军这样爱卖关子,我只好猜上一猜了!” 祁诩笑道,“你休惫了四年,兵法总该生疏了罢,猜来!” “子谦你也忒小瞧我了,你即然都己经将巨蚺峡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我了,我再猜不出,不是白跟祁将军学了五年兵法?” 祁诩哈哈笑道,“大话休说,快快猜来!” “巨蚺峡谷沟狭长,两边山体倾夹陡直,出口又有斗口可屯兵,如此易守难攻的地形,少将军将伏兵设下后,只消将高柳引来便可。” 祁诩用马鞭敲了敲他的肩膊笑道,“好小子,是大将军的材料。” 琰见他笑过之后又有些落莫的神情,心念微转,“少将军,不要想得太多,咱们一仗一仗地打过去,我就不信挣不出个朗朗乾坤!” 祁诩看着他笑道,“朝野皆是阴厉之色,唯有小琰周侧骄烈如故!” 夜暮薄冥,百骑飞驰,祁诩故意落下一队人马后发,假装不慎暴露行踪,引得樊城军追杀。 祁诩领军进入巨蚺峡时,此刻距离樊城己有五十里地,夜深沉,峡谷沟入口安静得有些异常,祁诩敏锐,止军前行,唤一军士进入谷沟发信号。 那军士燃一火把进入谷沟二里,挥舞火把信号,不想却被冷箭射杀。 夹壁上两排火把逐亮,现出两排莽莽匪影,一个山匪头目装束的男子哈哈笑道,“祁少将军,你想不到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祁诩皱眉吩咐部众分散隐蔽,自己策马应答,“哪里来的毛贼,怎地知我祁诩来此。” 琰怎肯让他孤身涉险,但巨蚺峡谷沟着实陕隘,仅容一骑穿行,他也只有策应在后。 那山匪笑道,“高大人神机妙算,祁诩你却是自作聪明!” 祁诩哼了一声,“这么说你是高柳的部将,不知是哪一号人物。” 山匪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祁诩你管得太宽,只好提早送你上路,有什么问题,到地府问鬼差罢。” 祁诩目光冷凛,“我的伏兵呢?” 山匪比了个喀嚓斩首的手势,“都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祁诩手起疾迅,张弓一箭正中他咽喉,山匪不料他身在绝境还胆敢率先发难,喉头咕咯满脸尽是不信地从高处栽倒下来。 祁诩并末罢手,弦弓连发,接连射落三人。 众匪大惊,连忙熄了火把,将箭雨扎了下来。 祁诩的部众为救主将,亦抢着时机齐发。琰轻身翻起,将匪众射来的挡下,掩着祁诩退到谷沟入口处。 “少将军” “少将军” 几个将官兵长围了上来。 “我们三千伏兵就这样完了?” “不出一个时辰,樊城军便要杀到,有何对策?” “冷静!冷静!” 祁诩止住众人议论,这股山匪不过百余人,怎么可能杀尽他三千伏兵?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琰相顾视,琰亦有疑思在眼内浮动。 “少将军,是否军中有细……” 祁诩使个眼色,制止他说下去,琰明白此刻不宜焕散军心,便转过话题,“有细致的地形图?” “地形图留在了在此设伏的邾副将处。” “少将军可知邾副将如何设伏?兵力分布?” 祁诩脸容微凝,“邾副将带兵多年,我深知他的能力,并末干预过深,由他排布!” “少将军,眼下情形我们该如何行动?是进是退?” 这股山匪旨在拖延他们的行程,樊城的兵力很快便会追上来,对他们前后夹击。 祁诩看着蜿蜒绵长进退两难的巨蚺峡,压下眉头,“高柳知道我们的兵力,若他前来追剿,根据樊城的屯兵,人数必定在三干至五干之间。” “我们眼下可只有五百,趁樊城追兵末至,乌啼谷是回不去了,我们先退至栖霞山如何?”一个将官说道,“栖霞山地辽广岔道多岐,摆脱樊城追兵不是问题。” 祁诩压下眉头不悦道,“末战先怯,兵之大忌。小琰,你来说说” 琰清了清喉咙笑道,“我只是怕那高柳末能亲来。” 祁诩微微一笑,“这你就放心,有我在他必亲来。” 众人见他们不忧反喜,心中皆感迷惑。 琰目光微微一凛,“那我就代少将军先剿了这些山贼。” 祁诩看着他,目光微动,“我与你同去!” 琰摸了摸鼻子,咳了声道,“少将军,你犯不着涉险,我一人就够了。” 那个将官说道,“开什么玩笑,山涧这么陡,就算你行,爬上去樊城军都耍杀到了。” 有副将桓闿原本是西征军,自是信心更甚,“少将军留下,还是让未将和小丁兄弟去吧!” 祁诩笑道,“你们都不用同我争,我便是要看看这小子的业艺修为又到了什么境地。” 琰无奈,“子谦你还想同我比个高低么?” 祁诩豪情飞逸,“有何不可?” “拿攀索来。”琰原本用不着攀索,替祁诩着想取了一挂。他目力极隹,借微光视物不是问题,待索爪固定,牵绳笑道,“子谦,我先行一步。”身形一荡便升起丈余。 祁诩微抽了口冷气笑骂,“好小子!”他将门虎子,争胜心强,当下不肯示弱,一拉攀绳,发力而起,身法不逊。 琰几个起落便翻至崖头,身手如鬼魅,看得一众将士矫舌不下,“妈呀,这地太厉害了吧!” “我原以为少将军一等一的武艺,再难逢敌手……没想到这小丁兄弟更甚一筹,简直超凡入圣了嘛!” 明知要噤声,却仍有兵士发出感叹。 山贼们不备奇袭忽生,只觉得奇快无比的一道人影掠过,身体上遭受一记重击,便失去反抗地昏迷仆地。待祁诩攀上来,这一侧崖头的山贼己料理了十之六七,祁诩抽了一口气,“剩下的是我的!” 对崖的山贼听到不对劲,慌慌张张地乱箭射来,琰再不顾暴露形迹,身形暴涨,迎上箭雨,笑道,“好,这一片都归你。” 祁诩己与山贼接锋,重拳撂倒前面两个,后来的山贼己闻声围攻上来,他攀崖之时不便背负长枪,此刻便将地上的大刀踢起,杀入贼众之中,勇锐不可挡。 琰挡了一阵乱箭,忽尔兴起,一个大翻跃跃过对崖,他心存善心出手留有余地,不致人死地,但那些贼众只看见他手起人倒,哪里还能分辨倒落之人是生是死,是残是伤,心中怯意顿生,一部分人围而攻上,另有一部分人却悄然怯退,掩夜色逃遁。 但是他们心念虽长,琰的攻破速度却短。 巨蚺峡高势之地重落掌握! 腹背受敌的困局说破便破,有如神助,祁诩部众人心振奋。 祁诩召了二十个兵士上崖头收羁俘虏,套取口供。 他站在崖头上眺望,琰明白他的心思,“子谦,要不我四下去找一找?” 祁诩缓缓地说,“再等等看口供中能问出什么线索!” “子谦,接受现实,口供中问不出他们的下落,你的部众中的确出了细作或叛徒。” 祁诩神色黯然,恨声道,“我只猜不到是谁!” 琰叹了口气,“这等事情多思无益,别猜了,樊城军转眼便到,少将军将高柳拿下再问不迟。” 祁诩定定地看了他一刻,“好!” 第三十八章 巨蚺峡截战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三十八章 巨蚺峡截战 夜马奔驰,诱军先至,被祁军接应了去,追兵后来,长刃寒朔霍光逼人。 高柳亲自领兵,分两队而来,前队三千,后队五千。 前队由裨将高梁御领,兵至巨蚺峡前两里,高梁止军前行,侧耳倾听片刻,心头疑云登起,“此时应有厮杀惨叫,怎么如此安静?莫非祁诩己闯了过去?”他调了一支十人小队前往探查,但这小队一去不返,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 他又遣了一支百人队前往探查,结果并无不同。 高梁不信邪,“我就不信祁诩果真有这么神,这种颓势下还能反制,刀盾手列前,明火执仗。全军压上。” 三千兵马整肃行军,列阵在巨蚺峡谷沟入口,看着幽黑的峡沟,令弓箭手发箭试探。 箭雨乱飞,并未有响动。 高梁拨马上前,立在刀盾队列之后,高声喝道,“祁诩,我知道你藏在里面,你的兵力不足与我一战,高某敬你是个英雄,出来一叙罢!” 峡沟夜风呜呜,未闻人语。 高梁哈哈大笑,再度高声道,“祁诩,你擅离职守,掳劫人犯意欲何为?你就不顾忌祁府的门第吗?老将军只有你这一独子,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老将军也享不了几年阳寿了吧!” 对面还是寂默无声。 高梁嘿嘿冷笑两声,“祁诩,算你狠,还真能忍!” 当下令刀盾队弓箭手混编一队五百人进入峡谷沟,这队人马走到中段,祁诩部众忽然出现,高峡垒石滚木落下,这一队人马惨嗥连连,伤亡殆尽。 高梁双眉高挑,拔马临近入口端,“祁将军,我料你不会轻易放弃此处地险,但这伏兵也只有一次之用,难道你打算就这么耗着?哈哈!” 峡谷沟内行出一人,避过地上尸体,跃在中亘一块岩石上,火光跃跃,依稀便是祁诩。 他看着高梁,神情凝重,“高将军,樊城是要反了吗?” 高梁皮笑肉不笑地说,“祁将军说哪里话,末将只是来讨要人质,祁将军万勿推辞!” 祁诩冷哂一声,“我若是不答应,高将军要如何?” 高梁哼声道,“祁将军是明白人,妫巢乃我族亲故,由不得将军随意攫走!” 祁诩俊眉一挑,眼光精锐,“所以呢,为了区区一个妫巢,樊城军要反了喽?”他将声气一提,“高氏要反,难道樊城所有的军士将官都要反吗?” 高梁身后的樊城军沉肃如故,并无反应。 祁诩心中焦躁,高梁笑道,“祁将军,我军受听国师之令,恐怕是祁将军自己不知反字怎样写罢?” 祁诩声疑调冷,“国师?国师几时连兵权也要沾手了?高梁,若是受人蛊惑,现在悔悟还来得及!” 高梁的眸子在火光烁烁下深沉,“祁将军,你我终是不同路难合道,你是沙场名将,高某愿与你一战,胜败定夺如何?” 祁诩痛快地应道,“好!” 高梁举手示意全军后退一箭之地,让出一片空地,并取了长勾刀,下马候战。 祁诩行出,反手背枪步前迎战。 两人双目相对,互不相让。 “高梁,你自信能在我手下走几招?” “祁家的武艺我问来是佩服的,所以特意练就了一套刀法,我们试试!请“ 祁诩听说,目光一凛,长枪当中刺出气势如虹,他天资佼佼又久经磨砺,出手既大胆又精巧,高梁举刀一挡便知深浅,长勾刀反震得虎口发麻,几乎脱手。 军中生死隙发,盛名之下其实不虚。 他长吸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其长勾刀原就具有克制长枪的特点,何况他针对祁家武艺加以改造,配合刀法,力图制得先机。 祁诩与他猛拆几招,樊城高氏家传武学不虚,但与祁氏相比尚有一段距离,往年军中演练,高氏从来都是要输给自己那几个英年早逝的哥哥,对于高梁,祁诩心内是有些托大的。 但眼下这高氏中并不见经传的高梁竟有虎熊之力,刀法殊异,实是一劲敌,他大吃一惊,心下谨慎起来。 高梁快攻一轮,虽抢了攻势,但祁诩守得纹丝不乱,他不由得心焦。 蓦地听得祁诩朗笑,“我还真当高氏武学突飞猛进,原来厉害的不过就是几招……”他的枪势一转,如蛟龙翻江,从长勾刀的攻隙中逆势穿击。 高梁的攻势瞬时崩溃,奋力一推向后撤去。 几乎与此同时,三支强劲的锐箭破风而来,只扑祁诩周身耍害, 祁诩枪法一变抡开两支,最后一支擦着面门掠过。 高梁急撤,大叫道,“放箭,射死他!” 祁诩定目一看,却早己越过一箭距,在射程范围。 樊城军早己扣箭在弦,箭箭指他。 “你们有箭,我们难道就没箭了么?”琰攸然闪身现在祁诩身侧,手执弓弦,箭头对准的却是高梁,挑眉笑道,“高将军,要以命换命吗?” 高梁盯着他手中黝黑的箭头,脚下游移,缓缓向大军退去。 琰微微一笑,对祁诩以目光示意,亦护着他向峡谷沟撤去。 嗤~~ 不想樊城军有人不顾高梁生死,依然放出箭来,琰也毫不客气地想要回敬,只是他手劲刚发,弦弓竟然断裂,一时懵了。 祁诩反应迅速,长枪一掷而出,他臂力灌注,长枪直取放箭之人,那人举盾扺挡,依然难逃盾碎人亡的结局。 樊城军见他如此勇武,皆被震骇。呆呆地望着两人撤回峡谷沟。 “高梁,你也不过一枚棋子,性命没你想象中的金贵。”祁诩冷冷地刺激高梁。 琰方才控力不稳断了弓,自觉阵前输了颜面,当下拣了一片指甲大小石片掂了掂道,“高将军,少将军想要饶你一命,你若不知好歹,便如此盔。” “啪”飞石击问高梁的头盔,顶缨削断。 这顶缨基座为铁铸,被薄削的石子切得光溜平整,其技精准,其力刚猛,令人矫舌。 高梁脸色青白交替,一时噤言。 两人退回原地,固守高处,高梁的樊城军不敢冒进。 “现在如何?少将军,是战是退,难道真如高梁所说耗在此地。” 祁诩沉吟,“若放弃此关隘,樊城军追击我军,前方无险可据,难免失利。” 诸将应和,“是呀,我们若是硬拼,死伤惨重不说,只怕会误了少将军大事,不如让未将领一队留此作疑兵之用,少将军赶路耍紧。” “我三千人马不知去向,樊城兵力却未曾折损多少,高柳并非胆怯之流,疑兵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琰听得争执,靠上前去,“少将军是耍剪除樊城兵力么?” 祁诩见他神色优容,显然胸中己有计较,他思忖片刻,“小琰,此战若开,死伤的皆是东瑀将士,动的依然是东瑀洲国本,所谓亲者痛仇者快也,本意擒贼先擒王,可是高柳奸滑尾缩于后难以得手,眼下只问是否有良策将樊城军阻隔,我军只消过了邙山,樊城军必不敢再追。” 琰意昧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没有良策,不过拦军断路却是小事,少将军只管先去。” 祁诩浓眉一轩,“琰,你可是真有把握?” 琰露齿一笑,“你信不过我?难道还要我立军令状?” 祁诩深深看着他,“阻他一日便可,我将最好的战马留给你,一旦功成,尽快赶上与我会合。” 琰慨然道,“要什么战马,再快的马也快不过我两条腿,就交给我好了。” 祁诩整军部署一番,率众部驰往京都,待他穿过巨蚺峡,忽听得身后轰然大响,回望眼,只见峡谷两壁数干方土石劈塌,滚滚落下,堵住峡涧,惊愕苦笑,“这家伙……” 祁诩见众部属也都是一副吃惊的模样,扬鞭长笑,率先策马驰去“小琰真是神勇无双,想必高柳也收到战报了。” 第三十九章 异度召灵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三十九章  异度召灵 女筝辨识那浩大图阵,暗暗心惊,图阵微义精奥,她所识得亦不过三成,她自负天资,若真是帝魃布下的图阵,难道她竟然能窥见无上妙道?万年修为的帝魃资质悟性只怕尤在她之上。 她好胜心起,在脑识中不断捜索与图阵相关的线索信息,不觉沉溺精研起来。 “哥,我们什么时侯去把女筝姐姐救出来呀!”羽托腮坐在小桌旁,看着净化出的虚影中女筝凝神不动的身影,“女筝姐姐这是怎么了?” 净将己经理过的物器收入箱中,微微瞥了羽一眼,淡淡道,“我去小睡一会儿,醒来便去救你的女筝姐姐。羽,你要在这里看着吗?” 羽瞠然地睁大眼睛,“哥,你还有心情睡觉啊!” “这个图阵是帝魃耗尽心力所悟,当中自有妙理奇趣,不让你的女筝姐姐探究一番,岂不是浪费机缘。“ “可是……机缘什么的也不值得拿性命去博吧,耍是女筝姐姐有什么好歹,你去跟大哥解释……“ “你呀,就是太散慢了,若不是帝魃劫成神鬼之身,不应神力,这机缘怎么会落到龙女身上?“净唇边笑容浅淡,闭目小寐,“就快见分晓了。” “真是的!”羽嘟囔着,“哥哥太贪睡了。”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女筝凝望着图阵的身形似乎变成了石像,偶有的动作也不过是面容细微的变化,羽因为紧张,关注了许久,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心情也有些松懈,伏在桌案上渐渐睡去。 待他醒来,看那虚影中女筝依然凝立不动,沉耽于阵图之中,而那魔者不知几时返回,在一旁注视着女筝,笑容诡谲,嘴唇张合似在诵念甚么。 他在蛊惑控制女筝么? 羽吓了一跳,扭头望去,净依然在小寐。 “真的不要紧吗?”羽捏着太极球,心内七上八下。 但见女筝的神情缓缓有了变化,容颜焕发,神光熠熠,但又偏偏对身周的事物没有感知一般,只是盯着图阵,启朱唇发灵音,“明鉴白泽,湖印祥光,速速现身见吾……” 在魔者的催眠下她在以自身的智慧学识破密图阵,召唤灵兽。 图阵中绽出异样光华,远方的咆哮在图阵中迥回,鬼面枯蛾纷纷避让,瑟缩在角落。 女筝额际微现汗渍,再度凝声喝道,“明鉴白泽,湖印祥光,万毕精蕴,参同六九,听吾召唤,速速现身……” 一声暴吼,图阵中盘旋出白色飓风,分出无数风暴流,肆虐着整个异度空间,风暴流袭到哪里,哪里便空荡无物,空间亦动荡起来。 魔者眼神突变,迅速离开中心位域,风暴流四袭而来,将女筝团团围困,眼见她就要被湮灭,一道清光忽然将她罩住,风暴流攸尔改向,伴随着穿裂的吼声,魔者被瞬息湮没。 风暴仍在盘旋,久久不肯停息,异度空间渐渐出现暗蓝色裂纹。 羽忽觉一阵晕眩,眼前一花,置身这异度空间之内,女筝己然不支地半跪在地,闭目回神。 羽关切地喊了一声,“女筝姐姐……” 蓦然听得净清泠泠的声音在风暴中响起,“明鉴白泽,翰光苍印,六体合道,三神回聚,浮阳现世!” 随他声落,一道悠长的吟声匝绕飓风盘旋而上,一团雾光包裹的模糊庞大形体出现在他们面前。 头部位置三道青色的瞳光凝视着净。 “…………” “汝残缺之灵己坠入魔界,非是片刻可取,需等待时机” “…………” “玄天之易己流逝于十星宫变的曲柄之中,单凭汝之能为,无法溯回!” “…………” “你想回到大梵碧落?可惜,明鉴湖己不在彼处!” “…………”, “汝灵元既损,此非全身易受阴蚀力所侵,是以不能借道轮回。“ “…………” “汝且寄居于万法之门内,亲见轮回缘果!” “羽,太极球!”淡淡的一句话将羽从惊震失语的状态中唤醒,他连忙将太极球递给净。 净并未接取,指尖牵引一缕灵元导入太极球内,轻轻说道,“将太极球高举顶门,凝视苍印的眼晴。” 羽依言而行。净以清音入决,“开” 太极球爆发出干万朵干叶莲的幻形,与白泽气形相交,它那庞大的身驱化作丝缕精纯青光,纳入太极球中。 行法完毕,净微微阖目,气息收纳片刻,伸手一拂,将异度空间中心的图阵抹去。 羽掌着太极球,方想发问,恍然眼前一阵晕眩,转瞬己脱出异度空间,回到龙伯。 他连忙扶起半昏半醒勉力半跪支撑的女筝,边说,“哥,女筝姐姐真不要紧吗?” “她神智耗费太过,别无它碍,休息两日便好。” 羽放下心来,将女筝送回房休息。 女筝卧在床上,忽发呓语,“不,我不甘心,决不甘心。” 羽连忙安抚道,“女筝姐姐,己经没事了。” 女筝张开秀目,恍恍惚惚辨认着羽关切的俊美面容,忽然心头一懈,彻底晕了过去。 羽虽然听净说她无碍,尤有些不放心地跑去问,“哥,女筝姐姐是因那图阵而耗损了神智么?会有什么影响吗?” 净安静地看着他,“虽然她末能完全参悟,但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修炼,眼下虽有些许不适,但在回归神族之后,她的修为将因此大进。” 羽瞠目道,“哥,女筝姐姐不是要跟大哥在一起么?她什么时候要……回归神族?” 净见他脸上掩不住的失落,侧转过身神情淡淡,“这个世界与我们都不过一场梦,她是聪明的女子,迟早会看破这一点。” “哥哥,就算是梦,也要是个美梦。”羽望着净沉静的侧颜轻轻地说,“我希望不是因哥哥的手打碎了它。” 看着羽黑白分明的眼睛,净缓缓地说,“我做过什么吗?” “不,哥哥没有做过什么,只是有那么一瞬,我觉得哥哥并不想到异度空间解救女筝姐姐,哥哥想解救的是灵兽白泽吧!” 净轻叹一声,声音清寂,“羽,如果有一丝的可能,我也不想把你拉回到那一个世界,好好享受你现在的梦吧!” “哥哥……” 羽怔怔地望着净的离开的背影,哥哥,那一个世界在哪里? 第四十章 诡计难防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四十章  诡计难防 高柳没有料到祁诩竟然将巨蚺峡的沟涧堵成这个样子,几块巨型石体像锥楔插落涧隙中,塞得满当。 高梁己令军士开凿,搬运土方,该项工程的进展十分缓慢。待高柳兵至,也不过在底端刨开一豁,可容一人钻过,马匹是无论如何也带不过去了。 “何人所为?” 高梁上前说明,“将军,祁诩那小儿身边另有能人相助。” “可知底细?” 高梁皱眉道,“不知,高大俊朗……年纪却不好说!手握穿金裂石之力,说不定同那两位一样,也是异能者……” “异能者……” 高柳目光沉沉,“这峡涧堵了就堵了罢,不用再疏通。” 高梁犹疑道,“那妫家公子怎么办?难道不救了?” 高柳冷笑,“在拔除那几个老东西之前,自是不能让祁诩带入京都。”他目中闪掠出毒厉的精光,“必要时,生死不咎。” 高梁面色一变,但高柳神色间并不见寰转,他也不敢多言。他迟缓地说,“将军,是否该收兵回城?” 高柳看着己经堵塞的巨蚺峡沟,思忖片刻道,“怎能劳师动众却无功而返,全军折向丹霞山石虎城。” 高梁目光一凝,“石虎城是东州南北沟通的重镇,将军此举难道是要攻占它?” 高柳哼了一声,“石虎城云悭是王上亲信,与王族关系密切,祁诩至京都总归要掀起惊涛骇浪,此时夺取石虎城有两个好处,其一,切断祁诩南部的援军友军,其二,王上一直两面摇摆不定,挟此对他施加压力。” 高梁无不担忧地说,“将军用离间计已足够……公然夺取石虎城有造反作乱之嫌……万一王上动怒倒向司空那老儿,岂非不妙?” 高柳冷笑道,“高梁,你胆怯了?” 高梁忙抱揖礼道“愚弟非是胆怯,只是揣度利弊罢了。” 高柳睨了他一眼,脸上似笑非笑,眼光凛冷,“利弊时机自有我把握,你有什么要劳神的?” 高梁额鬓迸出些汗水,道声,“是” 暗想兄长行事作风愈来愈冷酷,连自己这个亲兄弟都不时胆颤心惊。 高柳看他一眼,似知他心中所想,又展颜笑道,“这点小事有国师在朝周旋,自然无虞。” “是!”高梁拔转马头,督军重整折向石虎城。 琰望着樊城军折行的队伍,心下犯疑。 “嘿!你就是樊城高将军高柳!”琰立在山头高声发问。 高柳听到这样一把中气十足少年的声音,在马背上回过头来,望见那魁伟的少年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 高梁叫道,“将军,堵住巨蚺峡的就是他!” 琰右腿前曲俯身深望,虎盔下高柳的双目深煷内敛,皱着眉打量自己。他被看得正有些不舒服,听得高柳严酷的语音,“小子,空有一身不俗的本领,却恁不识好歹!” 琰笑道,“高将军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高柳险险地说道,“小子,你以为你一人之力能挡下我千军万马么?” 琰挠挠头,“谁说我要挡你来?” 高柳怔了怔,“那你意欲何为?” 琰收了笑容,目光炯炯“我就想问问高将军你,我们少将军的三干人马哪里去了?” 高柳哼了一声,冷笑道,“不知道!” 琰也不恼,“看高将军形貌还不太老,就记不得了么?” 高柳浓眉怒耸,“乳臭未干的小儿,滚回去告诉祁诩,三千人马算不得什么,他十万东耀军也不长久了……” 琰目中清光一闪,忽从山头上直跃而下,在一片矫舌惊啧声中跳踯星丸般得冲跃到高柳面前,不待众人回神反应,提起高柳铁襟强掳而走! 这般行轨这般能为,直如鬼神! 高梁心中惊畏更甚一般,高柳武功不俗,竟被那少年如提小儿般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众兵将追之骂之皆无济于事,高梁的脑内亦是一团稀糊,难以找到对策。 琰掳了高柳,涉险如飞,登上巨蚺岟最高的一块悬石上。 琰将高柳抛下,瞥一眼山脚下蚁聚的樊城兵。 高柳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扶正盔帽,看着眼前犹未脱去稚气的俊朗面容,这少年正以严正而锐利的目光看着自己。 “祁将军的三千兵马在哪里?” “哼,小子,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琰落手在他肩上,五指一收,“高将军难道也只是个徒逞口舌之利的蠢人?” 他手劲奇大,高柳痛得面容扭曲,却尤显出顽强而凶狠的表情。 “你是西州的细作?”琰看着他,“身为叛国之徒还这般理直气壮,真是难看啊!” “不顾天意犹在顽抗,被人愚弄的傀儡!”高柳没有身为俘虏的觉悟,“这种可怜虫,难道不是你么?” “谁能告诉你天意?”琰看着他冷讽高傲的面容,脑内灵光一现,“帝魃?” 高柳面色微微扭曲,“小子,你居然也知晓世尊……” 琰哼了一声,“身为东瑀人,且是守土固国的将军,妄谈甚么天意,连本心都可以轻易舍弃的人,你以为会有天意落到你身上?” 高柳面色攸青,怒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看轻本将军。” 琰懒懒看了他一眼,“高将军,在我眼内东瑀本无事,全是像将军这种无事生非的人搅拔动荡,西征之后,天下该有太的平景象,却是要断送在你们这些不守大义假托天意之人手中。当然,与你多说无益。” 他将高柳推到悬石边上,俯瞰樊城军“高梁!这高柳将军的性命可由你决意了!” 高梁六神无主,高柳即是长官又是兄长,焉能不救,喝道,“小辈,你待如何?” “祁将军三千兵士究竟哪里去了?” 高梁心下犹疑,琰将高柳向前一送,高柳的半边身体悬空,脚下顽抗不己,溅下零碎的石块。 “小……兄弟,有事好商量……”高梁擦把冷汗,心思暗动欲准备说辞稳住这毛头小子。 “高梁,休要被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唬住,他还不够胆杀……” 高柳正充着硬气,忽然身体浮空,却是被琰抛起,仰面朝天,一颗心登时悬吊起来,除了“难道我就要死了”这个念头,脑内竟是一片空白。 跟着背心受一击之力,又抛高不少。 “高将军,好不好玩?”琰等他落下,又送上一掌,“再高一点好不好!” 如此反复,高梁的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沉着脸,“早己说过,那三千兵士己尽被歼灭……”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当我是傻子么?”琰挑眉笑道,“败了玩兴,后果可是很严重哦!” 高柳被抛得七晕八素,忽觉背心失了依托,整个身躯直坠下去。 “丹霞山石虎城!”高梁心防一溃,冲口而出! 琰疾冲而下,抓住高柳急坠的沉重身躯,单手攀住山壁,“说清楚些,高将军。” 高梁瞳孔紧缩,然话己出口无法回收,“他们早就兵发石虎城,你赶不上了!” 末有调令兵发石虎城? 琰心下微凛,虽不明究竟,但毕竟在军中历练数年,对军情敏感! 离间之计! 他心念急闪,瞥见山壁上一块三尺见方的凸石,便纵身移去,将高柳丢在彼处,“高柳还你们了。” 第四十一章 自相残杀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四十一章  自相残杀 晚了 石虎城下的战斗己近尾声。 祁诩三千亲卫军以卵击石,被云悭的部将绞杀的只剩最后一队。 琰红了眼,发疯似地冲入重围之中解救余众,所向披穈,他怒吼着,“都给我住手!” “来者何人?”敌将拦他不住,待他冲入包围后,又合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琰却一拳打倒了一名亲卫兵,怒吼道,“谁让你们攻城?说!” 亲卫军见他身着平西军服,怒目炯炯,形容却是比敌兵更可怕,一时间竟无人作答。 琰长吸一口冷气,努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绪,高声道,“平西将军副将丁琰请云悭将军城头叙话。” 他面前的敌将面色不善,“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话音末落,眼前一昏竟被生硬地拉下马来,锁紧了喉咙,旁边另有一将挑枪欲救,反被他夺枪反挑。 ..琰催声大喝,“平西将军副将丁琰请云悭将军城头叙话!” “丁琰,你有何话要说?” 城头有人说话,却并未露面。 “云将军明查,这支祁家军因误中奸计才攻打石虎城。” “呵呵,现在说这话晚了吧!” “云将军,试想以石虎城之兵众城坚,纵要攻克,怎可能仅以三千兵马攻之。” “眼见不胜,又来装糊涂,全歼你等叛贼之后,我自当奏明圣君,明查之事,还是交由圣意裁决吧!” “云将军莫要意气用事,自相残杀,亲痛仇快。” “尔等诡计多端,云悭不会再上当了。” 琰听他话中有话,却不愿详说,眼见势态要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丢开手中敌将,揪起一名亲卫军的领口,“少将军让你们埋伏在巨蚺峡,你们却来攻石虎城,说,到底怎样一回事!” 亲卫军结结巴巴地说,“小人只是奉令行事,其余一概不知啊!” “奉谁之令” “北山都统!” “他人在何处?” “......北山都统他己经战死了。” 战死了?岂非死无对证。 琰心中大急额头见汗,“你们又是如何攻城?” “北山都统计划毒攻,里应外合!但是内应却被识破……” 琰心乱如麻,无力地松开手。亲卫军也嗅出了事态的严重,彼此惊惧。 死无对证的毒计,看来是无法取信于云悭了。 而叛军之名,是难以洗刷的耻辱! 琰猛然抬头望着城墙的距离,纵然以他之勇武能够突袭云悭,但这亲卫军剩下的数十人断断难以在围杀下支撑到功成时刻。 突然一道褐色的身影从城墙北门跃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奔而来,扑入城楼内。 只听得几声怒喝之后,一个魁伟的青年以钢爪挟制了云悭。此人一头火红凌乱的长发,眉目凌厉,身手矫健,有以一敌百之勇武。 这青年来的忽然,丁琰怔了时,却听得城头上怒骂连连。 “丁琰,祁家军便是这般无耻吗?一边求和一边却忽下杀手。” 那青年长笑声音朗朗,“萧某便是看不得石虎城城高墙厚,还要以多欺少,却少将我与什么祁家军扯上关系,你爷爷不认得。” 城上将领厉颜相向,“你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着实可恨,速速放开将军。” 那青年嬉皮笑脸地说,“我劝你好好跟爷爷说话,看不懂吗,要惹得我不高兴,可就喀嚓了你的顶头上司。” 云悭冷不防地被人胁持,心中怒火正炽,厉声厉色地说道,“愣着干什么,不用管我,还不快把这小贼给剁了。” “啧啧啧。”青年毫不在意地笑道,“你这将军果是英勇无畏呵!”他钢爪一动,爪锋刺破皮肉,流下腥红血线。 城头的兵将俱被震住,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琰见此情形又惊又喜叫道,“这位大哥豪勇过人,只是我祁家军与石虎城有误会在前并非敌手,还请勿伤了云将军。” 云悭面色铁青,瞧也不瞧琰一眼。 魁伟青年一边拖着云悭移动,一边说道,“哈哈,不必客气,萧某偶然见小兄弟锐勇,却受制于顽固之人,一时不忿才出相助,只不过你不肯与人为敌,别人却偏要与你为敌,我瞧你怎样搞定这位大将军!” “多承大哥援手之义。“丁琰放低姿态,软言劝道,“云将军,你我双方皆是遭人算计才有此番冲突,不如不再计较,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云悭冷笑道,“尔等边军擅离职守,且突袭我石虎城有叛变之嫌,两者之间并非私仇岂能轻轻揭过。” 那青年吹了一声唿哨,笑道,“云将军你命在人手,何必这么硬气,做人不要这么吃亏吧!” 云悭哼了一声,“云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丁琰见云悭坚决叹了口气道,“将军执意逼迫,丁琰也只有对不起了。” “哼,百般狡辩还不是一样要暴露豺狼之心。” “云将军言重,丁琰并无加害之意。不过要委屈将军几日,同我一起去见少将军!” 云悭在手,石虎城军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却也不能由人掳走主将,步步紧趋,城下的兵将更是将他与祁诩残部紧围,琰便有再大的本事,也难以解救众人全军而退,他心中计较片刻,忽然长啸一声,气冲云天,“石虎城军听着,我这几十位兄弟留此做客,有若闪失,我丁琰有仇必报,届时就别怪我不顾大局,真就拿云将军开刀了。” 他闪身到那魁伟青年身旁,拖起云悭一条臂膀,哈哈笑道,“这位大哥,愿不愿陪我走一遭罢!” 琰的速度快逾疾风,那青年竟也不弱于他,两人挟带着云悭凌空飞跃而去,一众石虎城兵将只能仰头兴叹。 祁诩行军二百里后,放缓了行军速度,以待丁琰归队。 但,迟迟不见那少年的身影。 琰,以他的本领,纵然不得胜,全身而退该不是问题! 沿涂岔路上都己留下暗记,但愿他不要行错。 此时天色己渐晚,西天彤云斑驳。 蓦地,一阵尖厉的尸鹫叫,那头尸鹫便从高空中直坠下来,落在他们面前。 众人心中一惊,刘三元命令道,“去看看。” 兵士验看大叫道,“鞭伤,开翅入骨,翅骨稀碎。” 这头秃鹫从高空中坠落,竟然是鞭伤,众人皆瞠目结舌,不可思议! 祁诩游目四望,山中静寂可怕,隐有鬼氛森森,他剑眉一皱,提枪在手沉声喝道,“结鱼鳞阵,出兵刃,肃静!” 众人心中多有惊惧,听祁诩一喝,猛然回神,结阵戒备。 祁诩策马排在阵头。 “啪”又是一物落地之声,众人心中悬紧,随即而来的却是一阵冰冷冷的轻笑,阴寒刺骨的劲风冲来,却有一物颠扑着滚到了祁诩的马蹄下。细看时,却是一貝血肉模糊的尸体,再辨时,祁诩大惊道,“高柳!” 琰杀了高柳?! “意外么?这惊喜!”低旋冰冷的轻吟缭绕在毎个人的耳畔,一条婀婀的身影从山岰处显出形迹来,面带冷煞的帝魃步履轻缓,手执的一段藤鞭亦如噬魂的灵蛇昂首吐信。 “帝魃!” “帝魃娘娘……” 一时间人慌马乱,片刻便乱了一波阵脚。 祁诩强自镇定,揖手见礼,“帝魃娘娘现身,是为何故!” 帝魃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忽然间唇角勾出一丝微笑,“你胆魄不错!” 祁诩稳住心神,平缓声音说道,“帝魃娘娘过奖了,只是尊驾再往前进,我就要不客气了……” 帝魃淡淡地说,“噢,是要跟我动手了?” 祁诩紧握银枪,沉声道,“娘娘不要逼我!” “这世上,不就是你逼我,我逼你么。”帝魃依旧缓步而行,无视他的威胁。 祁诩尚能稳住,可胯下坐骑己稳不住了,颤栗后退。 “帝魃娘娘……帝魃娘娘救我!”阵中忽有人大声呼救,原来竟是妫巢趁机吐掉口中的破塞布,无奈手足被缚,挣脱不开。 帝魃攸然疾速,瞬移至妫巢面前,面色肃冷不带表情地问,“帐薄在哪里!” 妫巢哀叫道,“帐薄就在他们手里,娘娘一定要救我!” “蠢物” 祁诩一枪向帝魃挑来,“高柳己死在她手,别做梦了,她是来杀你的!” 帝魃只微一转,便移到了祁诩身后。 “不可能!”妫巢疯狂大叫,“是丁琰,是丁琰,一定是丁琰这小子杀了高将军!” 帝魃又一飘忽,凑近祁诩在他耳畔轻语,“告诉我账薄在哪里,饶你一命。” 祁翊倔性起,转枪又刺咬牙道,“偏不告诉你!” “哦……”帝魃看了他一眼,目光忽跳,若有意无意地西望了远处,有强大的灵能近来,她轻缓笃定地说道,“我等着,你会说的。” 她藤鞭一扬,竟扬起一阵尘风遁去。 祁诩正在惊愕,忽听一阵呼喊,“祁诩,少将军一一。” 琰到底赶来了!只是为什么是这个方向。 帝魃难道不敢与小琰相抗,她又在忌惮什么? 第四十二章 冤上冤口难辩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四十二章  冤上冤口难辩 琰亦是满心疑虑,不知为何高柳死于此地! 云悭亦辨出高柳尸身,目光惊怒地看向祁诩等人,“这又是怎样?” “适才帝魃忽然现身,扔下高柳的尸首,且欲夺取……”祁诩方要详说,却听见妫巢抢先大叫,“放屁,分明是你们这些叛贼害了高将军,却想栽赃帝魃娘娘……” 两旁士兵连忙按下妫巢,不让他胡说八道。 云悭却是信了八九,“此乃何人,也是你们强掳来的?” 祁诩与云悭皆是东瑀名将,自是相识,眼见云悭面色不善,便问道,“小琰,这是怎么回事?” 琰将始未原原本本告之祁诩,然后道,“多亏了这位大哥相助,不然我恐怕请不动云将军大驾了!” 祁诩听说自己三千近卫几乎全数被灭,心中惨恻,忍悲向那红发青年见礼,“多谢兄台相助,小琰生性潇洒不拘,他必还末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红发青年道,“什么尊姓大名,叫我萧为就好了!”他摸摸鼻子,伸了个懒腰,很识趣地说,“奔波一日,却是有些困乏,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且去睡会!” 丁琰望了祁诩一眼道,“今晚萧大哥与我同帐好了,我去招呼安排一下。” “也好!”祁诩然诺,待两者去后,盯着云悭的眼睛,“云将军,真不好意思用这种方式将你请来,可你他妈真以为我祁诩会叛?” 云悭见他眼睛发红,“祁诩,冤枉你了吗?你的亲兵攻打我石虎城,事实俱在,明明白白!” 祁诩哑笑道,“三千人攻打你石虎城你居然也信,还是明明白白?” “祁诩,王上欲削你父子兵权,你心生反意,兵行险着剑走偏锋,也不是不可能!” 祁诩哼了一声,“京都风言风语,多有居心叵测者兴风作浪,王上未有明旨,云将军从何处听来这消息,竟如此笃信不疑!” “疑!我怎么不疑!就是因为我信了你的邪,才让细作有机可乘,差点送掉性命!”云悭怒斥道,“你平西军因借龙神之力大败西泰,所以恃武骄横,连王族也不放在眼内。” “那你又知道平西军连年作战平匪,辗转东西,死伤多少?可朝延抚恤何其微薄,将士心有不平难免出些怨言,这一点小事也被人拿捏,凭京都流言中伤是圣德君主所为吗?” “祁诩你好大胆,竟敢非议王上!” “如今朝堂之上多小人,王上确为奸侫所蒙蔽,云将军,难道你也是妫翎一党?” 这两人互相瞪眼,谁也不能说服谁。 祁诩顾及大局,“云将军,我己握有朝中大臣勾结西泰叛乱势力证据,你若有疑,可同我一起入京面谏王上。” 云悭心中一动,“你这算是胁迫云某?若不然,容我回石虎城,再自行入京。” “京都刻下凶险莫测,祁诩必须步步为营,以解东瑀危厄运势,将军若不能成为我之助力,我也不能让你成为我阻力。” “那你待怎样?杀了本将军?”云悭重重地一声冷哼! 祁诩正色道,“云将军,祁诩要怎样做,才能取信于你?” 云悭浓眉一轩,但见祁诩神色凝重,细想祁诩若真谋逆反之事,何必留着自己性命,又何必冒险入京! 他这一转念,脸上便和缓了些许。 “你即然说这妫巢是朝中大臣勾结乱贼的人证,就让我问上一问!” 祁诩略一思忖,“也好。” 他吩咐众人就地扎营,稍事休整后,将妫巢提到帐中,琰适得空,也来凑热闹。 妫巢乖觉得很,对云悭直喊冤枉。口称自己是个生意人,只因与高柳是亲戚,被祁诩构陷入狱,所谓帐薄实是伪证。 祁诩早知小人反复,将他当日在越江画押的供词递给云悭,“福瑞祥这一桩案子如何审结,越江百姓有目共睹,云将军不难核证。”他目光转向妫巢,“妫巢你莫要心存侥幸,我知你有同党在外周旋,你时刻肖想翻供,但你也不再妨想想,一旦成为弃子,你会是什么下场!” 妫巢竟然怨忿大笑,“祁诩,我知道你有手段,里里外外滴水不漏,不过,凡人做过的事,老天都记得呢……“ 琰听得有气,反笑道,“妫大少爷,你在越江衙门的气焰哪里去了,别直顾着说鬼话,要想反诬我们少将军,也拿出些真凭实证,趁着云将军还肯听你说话,把握机会!” 祁诩却压眉沉思,细察妫巢神色,不发一言。 妫巢冷笑,“事到如今,连高将军都己惨亡,我还能有什么证据!” 云悭翻罢供词卷宗,看看琰又看着妫巢,心若有所思,“妫巢,你若有冤情就直说,切莫自误。” 妫巢神色微动,“能否与大人私下说句话!” 琰轻哼一声,“又想玩什么花招?” 云悭允妫巢上前与耳语一番。 琰瞧着祁诩有些气闷,“子谦,你就由着他在你眼皮子底下捣鬼?” 祁诩神色反倒平静,“小人素来难防,何必与他争执,我相信云将军能辨是非。” 那边妫巢己经说完,云悭抚须不语,显然心中疑虑难抉。 “云将军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琰俊伟的脸上显出些不快。 云悭沉声道,“前情基本了然,我尚需审思一番!”。 祁诩道,“祁诩望明日能见将军明朗态度。” 云悭亦道,“明日自有结论!” 待祁诩领云悭去中帐休息,琰也命人将妫巢押下,严加看管。 经过这一路,他渐渐明白祁诩的心情,少将军也不过是二十岁,却早己没有了少年的跳脱,默默忍耐着猜忌与诽谤,强自支撑着守国安邦的信念,吞咽下所有的委屈。 如果换作率性桀傲的自己,一定不甘心受这样的委屈,弃印是小事,跳反也不是不可能。 “琰,你也早些休息,明早要加紧行军!”祁诩回转见他还未回帐,“或者你还有什么事情?” “子谦,石虎城定己将我掳走云悭的消息报往京都,说不得半路便会有一支精兵伏击我们,若明日云悭仍认定我军叛乱,我们便是百口莫辩,京都之行当真是凶险异常,只怕纵使我能替你挡下刀剑,却挡不住你为节义赴死的脚步,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何打算?” 祁诩笑道,“我祁诩岂是甘于送死之徒,小琰,云悭此人我是知道的,就算他疑心于我,也不会使什么下作手段。挟他同去京都或许有一时囹圄之苦,却有惊无险,危局另有他处!” 琰只得说道,“但愿如此!” 翌日 骤然生变。 妫巢被一刀断喉,除溅落的颈血外,别无痕迹,两个看守亦在熟睡,未觉察仼何动静! 除了帝魃,谁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去? 祈诩和琰反倒不以为是,帝魃虽行迹叵测,但她取妫巢性命易如反掌,又何必行偷袭手段。 云悭目光有异,细看妫巢断喉的伤口,“祁将军,你的部将都说是帝魃所为,但我看却是人力所致,此人所用兵器十有八九是西荒山的轶雪铁所制,刃口锋利,为它所伤,血色鲜艳难以凝固。” “轶雪铁?” “祁将军没听说过轶雪铁?” “自是知晓,在东瑀洲以轶雪铁锻成的兵刃有三,其中雪悍刀便属于北山,云将军的意思是妫巢是北山所杀?”祁诩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云悭沉声道,“我不以肯定,但北山的确脱不了嫌疑!” “云将军真是健忘”琰上前一步,盯着云悭道,“北山都统难道不是阵亡在石虎城下了么?” 北山阵亡的消息,他也是才从琰口中知悉,心中实是恻然,死于自己人手中,有仇难报,何其冤枉。 云悭嘿然一笑,“是呀,北山都统到底死了没有,我怕不是耍看连场戏?“ 这番话却己是成见之深的诛心之语了。 云悭瞧这两人英姿勃勃,丁琰更是目蕴神光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颇有触动,不知祁诩帐下有多少奇人异士。 这样的英才不能报效国家,反成祸乱之源,惜哉。 他稍稍退让了一步,意欲能让祁诩知错回头。 “还末来得及清剿杀场,我又怎知消息可靠与否,不然再到石虎城证实一番如何?” 若非京都形势刻不容缓,祁诩又何尝不想到石虎城确定一二。 “我很好奇,妫巢到底与云将军你说了什么,这样明显的离间计,何以将军却宁信其有……” 云悭不语,高柳和妫巢两条人命用以做离间的筹码,这背后会暗藏什么样的阴谋?他不能想象,也不愿想象。 相较之下,祁诩居功自傲,拥兵自重这样的阳谋反倒更顺理成章。 云悭不喜欢龙神,龙神没有带来什么好东西! 东瑀信仰撕裂了,人心惶惶。 祁诩是识趣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情后,没有再来逼问他的立场与态度,只是很低调地将妫巢匆匆葬在路边野地,一路人马仍然奔赴京都。 第四十三章 京都风流姬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四十三章  京都风流姬 行军二十余日抵京。 路途之中倒没有其它事故发生,云悭与祁诩同行,眼见耳闻亦觉得祁诩其人不骄不躁光明磊落,不由得稍熄心火,将诸事重理一遍细思因果,抵京之后王上宣召,祁诩更未从中作梗,任由他进宫面圣。 临行时,他看着这个年轻将军的眼聙,纯粹而透澈。 这种眼神属于有信念的人,这样的年轻人本该是国之栋梁。 但因攻城之变,云悭仍未全然放下戒心。 因循旧例,军队报备后扎驻在京郊幽云坡,祁诩也在等待传召面君。 他是手掌重兵的将领,行踪引人注目,自当谨慎避嫌。 琰随他在大抚军监的驿馆闷了两天,正在不耐,却见祁诩丢给他一套便服,“小琰可喜欢京都的繁华,有甚么想去见识的地方么?” “子谦,莫要卖关子吊我胃口,快说这是要去哪里?” “呵,杏吟苑!” 琰眉头一皱,“听起来是个别致的名?难道是作诗的地方。” “哈,虽不中也不远矣,走,我们看戏法听小曲去。” 京都己与琰记忆中的大不一样,庄雅的建筑群落中平添了好些奢糜的场所,出入者皆衣着华贵,美婢相随。 杏吟院内灯火煌明,宽阔的歌舞台,正是歌舞方兴时,香风送暖,软乐飘飘,贵人们神情陶醉,沉溺其中。 琰观得歌舞有艳情之形,摸了摸鼻子道,神情中显出些许腼腆“子谦,你几时也好这些了?” 祁诩领他到预备的席间落座,笑着说,“小琰怕了?刀山火海去得了,温柔陷井趟不过?” 琰哼了一声,“不知你在弄什么鬼,我舍命陪君子就是了。” 他们方一落座,便有不少艳妆酒妓上前劝酒,看着丁琰被调戏得有些窘迫,祁诩不禁偷笑,也不管他,只顾自饮。 “公子,以前怎么没见过呀,第一次来杏吟苑?”一位酒妓揽住祁诩脖颈,腻腻地往他怀中钻去。 祁诩调笑道,“美人才是新人吧,不如在杏吟苑中打听打听我秋离月是什么人,可好?” 酒妓动容道,“竟然是秋公子!公子稍侯。”言罢,竟是恭顺地退了去。 琰眉头挑动,只是碍着一应美人在侧,无法向祁诩询问秋离月是什么鬼。 却过不多时,袅袅地走来一位高挑的浓丽女子,霓裳华美,色如芙渠,眼含秋波。 她方一露面,便有几位贵宾上前致意。 “兰姬姑娘,久不见你出来走动,今个儿你这身子是大好了么?” “劳季老爷惦念,己是好了许多。” “真是太好了,待姑娘好清爽了,可千万记得到敝府作客,我早备有几件宝物请兰姬姑娘过目。” “季老爷真是太客气了。” “诶,一定,一定。” 她周旋即毕,待到祁诩丁琰的席间,祁诩己自饮酒三杯。 “秋公子,稀客稀客呀!”兰姬脆笑生生,声音听着有些媚意,面容神态却很是端正,落落大方地在席前坐下,轻巧取了祁诩的杯盏斟酒,“公子来到京都怎么也不早些通知?兰姫也好略作准备为公子接风洗尘。” 祁诩笑道,“兰姬姑娘在京都炙手可热,能见一面己是荣幸,怎能奢求更多!”他取出一个方正的精美的盒匣推过去道,“一点心意,请姑娘笑纳。” 兰姬纤指如玉,在盒匣上扣了扣,凝着祁诩的眼睛笑道,“兰姬受公子赏赐太多,实感难以回报,如公子所见,如今这杏吟苑出尖儿的姑娘多了去了,也不是我一人能稳得住的。” 祁诩似料到有此一说,仍将坚持将铁匣推去,“兰姬姑娘不必忧虑,若这杏吟苑有什么不妥贴的事情,本公子这还有位小兄弟还能派上些用处,不若就暂留在姑娘身边听用。” 兰姬顺着祁诩的眼色瞥了过来,丁琰没忍住一口酒呛了出来,“喂,子谦,你不是说真的吧。” 祁诩安抚他道,“小琰,兰姬姑娘在京都人面广通,你跟着她正好增益见闻,这是个美差,除了你,我还能给别人吗?” 兰姬的素手拈过来,竟在琰脸上掐了一把,啧啧笑道,“好俊的小哥,京城的女子如狼似虎,这样的还不得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祁诩挡开她的手笑道,“小孩子脸嫩,兰姬姑娘就发发善心,别欺负他了……不然……后果很严重,我也罩不住。” 丁琰面红耳赤,不停地咳嗽掩饰窘迫。 兰姬稍饰正容,“秋公子即然开口了,就留下吧,他这器宇轩昂的小模样说是仆从也惹人见疑,就当我远房的表弟来京探亲。” 祁诩笑道,“那诸事细节就由兰姬姑娘周全。” 兰姬轻笑,“秋公子,您别见怪,我们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耍是您这小兄弟在我这碍手碍脚,我可是要将他打发回去的。” 祁诩依旧笑道,“那是自然。” 兰姬秀目流光,朝着在座陪酒的酒妓发话“你们也都管好自己的嘴,若让我听到什么闲话,就在你们几个身上找由头。”莫看她柳姿娇怯的形容,沉下脸来竟颇有一番威势。 琰心中虽颇多疑虑,但他与祁诩毕竟有多年的默契,自然也明白他此番安排必有深意,他惴惴不安的是不知这兰姫的底细,祁诩又什么都不交代,将他独自晾在这里,若对方问起来,他该如何做答。 是以当祁诩告辞之时,他几番粘上,想套个明白话,但祁诩都不着痕迹地推脱了去,徒留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糗在席座中。 第四十四章 玲珑七心塔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四十四章 玲珑七心塔 “那小兄弟,你随我来吧。”兰姫领着他从偏门悄悄退席,从中庭走去内院。 琰一路行来,瞧那中庭内院与前苑颇有不同,布局竟颇为雅致,他心想这才有些杏吟苑的韵味。但中庭左眼的旧塔正在改建,整体上风格又与环境冲突,显得不伦不类。 待上得雅阁,兰姬将厢门一关,他方惊觉这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兰姬也正以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他。 “你怕什么?表弟。” 琰清了清喉咙,“我……我能怕什么,兰姬姑娘是有什么吩咐么?” 兰姬笑了笑,莲步轻动,解开衣结任披肩外衣滑落,露出一片香艳的肌肤,琰连忙退至冂口转过身去,“兰姫姑娘有话好好说,你先把衣服穿起来……” “噫,你转过来,我们再说话。” “我看还是算了。” “你知道少将军送你到我这来为的是什么吗?” 琰听她改了称呼,显然是知晓祁诩真实身份,心中不由一怔。 “你若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去闯那个地方?嗯!” 琰心下大讶,“什么” 兰姬有些不悦地说道,“怎么,他竟没有告诉你玲珑七心塔是个蚀骨销魂的去处么?” “玲珑七心塔?那又是什么?“ “你不是来破塔的?那我与你多说无意,你要走便走吧!”兰姬轻笑着,娇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诱惑,“少将军也真是,挑了你这么个纯情少年郎,血气方刚地没见过世面,能成事才怪。” 琰进退两难,忽一挫牙,猛然转身却不见兰姬人影,再一定睛却见瑶床上,隔着粉色床幔,伸出半截香雪裸臂,正向他招唤,“来呀……” 琰苦笑道,“不要逗我了,我只是不想失礼。” 兰姬的声音愈见软媚,“哎呀,饿中色鬼我是见得多了,偏偏没见过几个正人君子,小兄弟,你行行好,过来嘛,来嘛!让我见识下你是否真有那定力。” 琰被那声音撩拔得有些心气不稳,虽然不至于失态却深觉不妙,这浮躁的心情多半是窘迫所至,当下深呼一口气,心想不管这是哪出戏码,还是尽早结束得好! 他快步上前一把拉开床幔,但见其间半倚着的竟是个裸着上半身的年青男子,正含着奇特的笑意望着他,琰正在发呆,那男子擒住他的手往床塌上一带,扬手又将床幔合上。 “惊喜吧!”那男子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却依旧是兰姬的声音。 “什么鬼!”琰正想挣脱。 “别动”那男子低笑,伸手到床塌内侧扳动了一个机括,瞬时床板一翻,将他们陷落了去。 所幸掉落得并不深,丁琰翻身落稳,却是落到了一间地下密室,三十尺见方,竟是有人居住的痕迹。 “你到底是谁?”琰有些怒意,反手压制住他。 那男子眼眉轻挑,“我么,秋离月。” 琰又是一怔,这是祁诩冒名顶替的名字。 “小兄弟身手真是俊,这地方我们倒是可以好好说话了,出来吧,冉逑灵。”西角两方石块移动,一条瘦长的人影掠了出来,却是一个三旬上下的青年道士,容貌虽只是端正而己,却一脸正气。 丁琰看看秋离月又瞧瞧冉逑灵,叹唉着退了一步,抱臂胸前,“看来这杏吟苑是个斗法的地方喽,整得这般神秘,所为何来?” 秋离月披起一件外衣道,“小兄弟聪明得很,这位道长乃是一德大师的嫡传弟子冉逑灵,受司空大人所托,来探查杏吟苑的底细。” 丁琰与冉逑灵见过一礼,却仍向秋离月发问,“那你的身份呢,又是什么?” 秋离月目光流转,勾起唇角极具韵味,“你猜猜看!” 冉逑灵却来拆他的台道,“他的身份却有些复杂,要说秋离月其名,却是这吟杏苑的神秘金主,尤其对兰姫姑娘出手豪绰。哈哈……”他转过头斜睨了秋离月一眼,“却没成想,这一出却是兰姬姑娘自娱自乐,唉呀呀,小道也被消遣得好苦!” 琰目光转动,“你说,这秋离月当真是兰姬姑娘的化身?” “兰姬是秋离月的化身之一”冉逑灵纠正着,他脸上虽仍在笑,目光却很严肃。 “那他的真实身份是?” “他,没说。” “咦,你也不知道么?”琰不可思议地说,“你们合作都不坦诚的么?” 冉逑灵望着秋离月,双手负立全然一派高手风范,“司空大人既然肯将大事托付到这样一个人手里,秋离月是什么身份,我己经猜到了。” 秋离月却是不以为然的模样,低眉抚弄指甲,“猜到那不是更好,上面还要我去周旋,这个小兄弟是平西将军带来的,玲珑七心塔内的事,你教他罢!” 冉逑灵皱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秋离月,纵你是一等一的高手,对上鬼神,至多也只能求个自保,何以如此怠懈?” 秋离月呵呵笑道,“道长可冤枉我了,如今可不止杏吟苑,这阴风邪雨己吹得王城摇摇坠坠,况国师府中的高人不比司空大人府上的差,若什么都显在脸上,我的活路才是到头了吧,你们好自为之。”言罢,打开机关,轻蹿了出去。 “你方才说的国师府,可是仲正国师府?” “还能有哪一个国师府?!”冉逑灵摇摇头,“国师府被阴魔邪鬼所据,正是祸源所在,但国君偏信国师府己久,日夜巡兵加护,以至于我等无法剪除邪祟” 丁琰双眉深锁,“那,妫翎其人?道长可有听说过?” 冉逑灵哼了一声,“典客妫翎?不过一丘之貉也不是甚么好东西,这吟杏苑的歌舞酒妓多有从西州购入者,与他脱不了干系!” 丁琰更是吃惊,“这……杏吟苑该不会是妫翎的产业吧。” 冉逑灵噙着冷笑,“杏吟苑么,原是京都客商祝绾的产业,曲艺怡情之所在,但年前祝绾被控与盗匪勾结获罪,这苑子没了官又出给了一个叫凌夜的海客,据说这人逍遥海外,一年中难得回一次京都,杏吟苑完全交托其家人门客打理,秋离月也算是门客之一,呵呵!” 丁琰听他这呵呵充满嘲讽意味,“这凌夜又有什么不妥么?” 冉逑灵转头瞟了他一眼,“他,若我猜得不错便是国君的化名啊!” 丁琰满眼震惊,不可置信。 冉逑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懂了么?” 见着冉逑灵抛过来这你该懂的眼色,琰虽心有狐疑,却头绪纷扰不知从何问起。 模模糊糊的印象里 东瑀的国君,温厚儒雅,勤政贤明,何以竟偷偷摸摸地经营起风月场所。 东瑀,己腐蚀到这种地步了么? 但祁诩与那秋离月又是怎样回事?琰固执地揪着些许疑相,且待转机。 冉逑灵往简塌上盘坐,径自调元打坐,“今晚亥时我们便去探那玲珑七心塔,你也做些准备吧!” 第四十五章 夜半访邪塔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四十五章  夜半访邪塔 夜浓黑,声悄无 冉逑灵施下明幽咒,确保两人可有两个时辰的夜间视物之能,由秘道潜入玲珑七心塔,先进入的是其塔基。 这塔日间所见,正在改建的那一座。 塔基座内极是深沉,烛火也末点得一根,四下空荡荡的,虽说什么也没有,但琰的耳畔不时刮过各种尖啸恐怖的叫声。 冉逑灵掐月君决,低声道,“这塔基下困着数万怨鬼魂魄,戾气极重,寻常人听了只怕早己丧失神智,你……定力不差。” 琰却被那万计的数字吓了一跳,“怎么有那么多怨鬼?” 冉逑灵轻嗤道,“自西征之战算起,有多少?” 琰哑口无言,但这么多的怨鬼被困在京都塔基下,想来恐怖如斯。 冉逑灵轻车驾熟,想己是潜入过多次,他也不愿在此地久留,寻到第一层塔楼的入口,便毫不犹豫地破去法障,潜入其中。 虽说是在改建中的塔,但塔内中却象是己修缮完备,连壁画都己漆彩,生动鲜活。 琰但观画上内容,却是禁不住倒抽一口气。 壁画上的人物个个面容狰狞,所行之事有炼尸,锁魂,养蛊等等非常景观,令人头皮发麻,其间若有若无地传来些嘤嘤戚戚的呻吟声音。 琰俊朗的面容略有扭曲,“这……也能堂而皇之地画出来?”在杏吟苑这等欢场,进入此等场所,在如此恐怖的场景下,谁还有寻欢作乐的心思? 冉逑灵持定心决,又是十分惊讶地扫了丁琰一眼,“这壁画只有在阴气十分浓重之时才会显示出真像来,日间所见却是不同的极乐之象。” 琰摇了摇头,喃喃道,“日月阴阳障人耳目,却究竟是什么道理……” “小丁兄弟,你说什么?” “没什么,道长可是要破其中邪祟?” 冉逑灵困顿无奈地说,“这塔中多是禁术,看今日能否突破第五层。”他皱了皱眉,遏住不适,沿环梯登上第二层塔楼。 这一层有着朦朦的光亮,也有案几床塌,柔幔的纱幕低垂,蓦闻轻笑,绝色的女子隔纱浅笑,娇媚多姿。这些倩影如蝶戏穿梭,如影在身侧,酥润的手,凝脂的肤光总在目光所及处摇曳,幽幽的香气美妙难当,当中的一位绝色女子投怀送抱,美目水盈地将杯酒递到琰唇边,有个细细幽幽的声音又说道,“美人似玉,如花解语,留下二十年光景供我役使,此间好女任你采拮。” 他心有所属,情有所钟,虽怦然心跳,却也克制得住,身形一变,施出身法绕开这些美女的纠缠,靠近环梯,听得身后嗳嗳的叹息声,忍不住回头,看见方才那些绝色的女子各自依偎着一个英俊的男子,却又偏偏向他瞥来哀怜幽婉的目光。 琰被这些目光瞅得头皮发麻,逃上了第三层。 但冉逑灵竟末急着脱身,他虽然也在躲避着美女的纠缠,往边沿腾挪去,观其壁画,画上的各色女子更具妍态,眉目之间皆是销魂之色,几点幽幽碧火在晴瞳中闪烁,能吸人魂魄,而与她们纠缠在一起的男子虽满眼邪欲,却形容枯槁,显出骷髅体态。 冉逑灵夹起一张驱邪符小心翼翼地指向幽幽闪烁的碧火,方只推送到近处,那驱邪符嗤的一声自燃起来。 冉逑灵念声不好,高度警觉的身体即刻后空翻去,那些壁画中的女子纷纷探出手来,那些粉臂玉手倾刻间拉伸长度,向他的方位追击过来。 亏得冉逑灵并不慌乱,在空中几个腾翻落在环梯上,毫不犹疑地在间不容发时蹿上第三层。 这一层光耀夺目,满目的珠光宝气。仿佛天下的财富俱堆积此地,凡人得之,富可敌国。 文者章印,武者宝剑,雅者琴萧,美服华罗,不一而足,看得眼花缭乱,物具之精、之多、之美,远超常人想象,不知该如何选择。那细细幽幽的声音又说道,“物华天宝、世集珍奇,留下三十年光景供我役使,此间财物任你挥霍。” 宝光之中己有不少人沉醉其间,各显贪婪之色。 冉逑灵但见丁琰正在这些财富中信步,还不时捞起一两件赏玩,他暗叹一声,以快速的身法挪移过去,右手三指暗含玄力按向他的肩头,“小兄弟,醒来!” 琰转过头来,冲他一笑,俊目熠熠生辉,却哪里有半分迷失的模样。 冉逑灵怔了一怔,收回手去,“你……” 琰微微一笑,手指划拔了一架古琴的琴弦,那琴古朴清雅,弦音动人。 “小兄弟还擅音律?” “偶然见之想起了一位琴师,心有所动。冉道长,这琴是宝物么?价值几何?” “小兄弟有琴师为友,难道竟不知此琴名为幽媚,乃一代琴圣雷威的爱物,这等物件,凡俗之人不以为贵,落在行家眼里可就是千金不换的无价之宝。” “琴圣,幽媚”琰暗暗想到,这样的好琴,女筝必然喜欢。只是此琴只有一把,给了女筝,羽心中必然会有些不痛快。 “那琴圣舍得让出这把幽媚?” “那琴圣爱琴成痴,广集天下名琴,岂肯轻易出让。小兄弟年纪轻轻日后修为难以估量,声色娱人,浅尝相宜,不可沉溺呀!” 琰笑了一笑,伸手取了一把宝剑,剑鞘名贵镶金嵌玉,抽剑观看,身如赤火,掌剑柄如探温玉,剑身如燎毒焰。“好剑”他漫声赞叹着。 冉逑灵目光幽暗,“此剑名为水玉燎阳,乃东瑀洲第一名剑,天下武士求之若鹜,只可惜……” “可惜什么?” “玲珑七心塔,迷心生幻,真假难辨。” 琰皱着眉,叹喟道,“这样的幻境,末免太过真实了。” 冉逑灵更是大皱其眉,脸上皆是忧患,“此塔还未峻工便有此等威力,若是功成完全待它加恃以上乘邪术,连小道也未必敢来。” 琰丢下宝剑,意态洋洋地说,“这世间的财富要来何用,竟能为此用命去博取” 冉逑灵见他少年张狂,虽然爱他小小年纪也能视富贵重宝如粪土,却也隐约觉得这少年的心态与他所修之道并不契合,道法心超物外,讲究无我无物。但这少年眼中虽无物,却极重自我,也是心有挂碍,不得圆满,不知道这玲珑七心塔他能上得几层。 “世人爱财以立身命,本是人道之常,逆而反之,则是世外之人的天道之修。” “以财富立身命么!”琰翘唇一笑,不以为然,以财富立身命,因财富舍身命,这也是因果缘法么?! 他们走上了第四层,这一层又分外不同些,只有中道一片光,四下暗影攒动寂静无声,他向前行,暗影潮退伏低,前方一座高高的台案,案上仅置有一物,是一方玉玺。它玉质通明,五神雕彰,那细细幽幽的声音又说,“人间至尊极位,生杀予取,留下四十年光景供我役使,人世权柄尽在你掌握。” 那台案两侧浮立着轮番闪现的神兵魔将,似为那玉玺加恃着不容置疑的威能。 “这一层怎么没有人哪?” “眼下他们并没有摄得合适的生魂进入这第四层,但也不过迟早的事情,各路人马汇集京都,塔底怨鬼逢遇杀孽深重的武将,唉~” “唉什么呀!”丁琰急了,“赶紧破了这塔内邪术,不然我们只是到此一游,好出去吹牛么?” 冉逑灵被他催促得也有些恼了,“你以为这邪术这么好破么,若是不得其法,引动其中杀阵,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丁琰无可奈何地叹着气。 冉逑灵皱着眉继续道,“这邪术的枢要必在顶层,但小道未能闯过第五层……” 琰己经坦然地走向了第五层。 冉逑灵无可奈何地摇了头,只得跟了上去。 第四十六章 幻梦惊觉意难堪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四十六章 幻梦惊觉意难堪 那第五层的温度却骤冷,视野中也尽是雾濛濛的一片。琰转动目光,濛濛的雾气中只是闪过几条半透明的人影,并不真切,耳畔那细细幽幽的声音说着,“七情六欲,失心悟悔,留下五十年光景供我役使,人生缺憾由你重新计较。” 琰右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在第五层走来走去,那几条半透明的人影虽然会不时出现,却不与他靠近,只是远远注视,不言不语。 琰挑着俊眉,一拳砸在掌心,“什么上乘的邪术,无聊得要死,喂,道长……” 他转眼向冉逑灵搜视而去,却见他己盘坐在地板上,运念心决,面上冷汗淋漓而下。 琰惊怔莫名,不知冉逑灵为何种心魔所困。 灰白的三月天,浠浠地落着雨。 古树,旧屋,又是这里。 瑟缩在暗处的小鬼,惊恐的眼神。 两剑相击,声声响脆。 各尽其力的同门师兄弟,怒目相呲。 “师兄,为护这小鬼,你竟要与师门反目相向?” “受人之恩,必须还报!” “那师恩呢?便可恩将仇报了么?” “我武冕一生光明磊落,从不欠人一分一毫。”那人的脸青白内透着暗红,“日后,我自会回师门领罪。” “日后?你今天还能走得了吗?”雪白的剑光晃摇着视野,“说,白师弟是不是你杀的?” “师弟,你不信我?” “与妖邪为伍,你己经不是我认识的师兄了。” “何为妖?何为邪?一只小鬼从末涉世……” “师尊说过,除恶不尽,反受其害,果其然。” “我只要三天时间!” “做梦” 又是一阵剑荡金鸣,师兄的功力本来要胜他两筹,可惜己中了毒。 濛白的雾气飘荡,冉逑灵的呼吸浊重,面额上青筋暴起,五指弯曲如钩。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错了,错了,究竟是谁错了。” 琰听得冉逑灵压抑的低喃,声声痛苦,竟似从心底发出的呐喊。 他扫出一掌,将冉逑灵周身的雾气拍散,但他并没有清醒过来,反被那末名的心魔纠缠得更甚。 琰一时无计可施,这第五层与前面四层都不同,完全没有什么有形之物,就连塔壁上,也是空白的。 琰急躁起来,一记重掌劈在冉逑灵后颈,令他晕厥过去。 “唉”琰叹了声,抬头看了看第六层的入口,还是忍不住想上去瞧个究竟,可是带着冉逑灵竟无法通过那入口,无论他以什么样的姿式穿越,始终停留在第五层。 冉逑灵为这第五层的心魔所困,所以如此?!琰只得将他带回了地下密室。 冉逑灵昏迷了一个多时辰,但心魔缠身,竟一直都在喃喃胡语,一会儿喊师父,一会儿喊师兄。 琰也懒得理他,在室内翻出些食物,饱餐之后倒头便睡了一大觉。 他精力充沛心无挂碍,不想今夜却入了梦境。 起初也不过是一片茫茫雪雾,几条半透明的人影在他四周飘浮,他追逐去,那些透明的人影便以诡异的身法拉开与他的距离,就好像这段距离是恒定不变的一般。 但随着在梦境中停留的时长,雪雾逐渐稀薄,方发觉脚踏之地原来竟是一片霜冰。琰放缓了脚步,霜冰斑驳,显出些晃动的景影,随着辨认的清晰,那是…… 黑色与灰白纠缠凝结的深渊,作为浮世一般的背景在流动着 仍然是那几条人影,半透明的,各踞方位地浮立在深渊之上,不言不动,仿佛在镇守着什么。而更深处,亦有一团熔炎般的阵圈,内中也是一人,半透明的,那个人仰头望来,一双眼睛雪白如利刃,直剜入他心底。 琰心中一惊,全身如触电般的一激灵,登时从梦境中惊醒。 冉逑灵也己经醒了,在一旁看着他,目光透着一丝瞭然,“做噩梦了?” 琰揉了下眼睛,吐了口长气,“是个怪梦。”他瞟了冉逑灵一眼,“你,做得才是噩梦吧!” 冉逑灵没有反驳他,默然神伤。 琰靠在墙边,抱起双臂,“道长,别自顾伤怀,那解决不了问题,美色,财富,权力这三者极是诱惑人心,我也能懂,但这第一层和第五层又是什么意思?” 冉逑灵目光有些古怪,“你当真不懂?” 琰深皱着眉,“难道是很浅显的东西?” 冉逑灵看他坦然的神色,微叹道,“这玲珑七心塔的邪法,专门乱人心神,勾人魂魄,这第一层便是丧魄的恐惧,你想,处天地广垠之间,人力微薄而万物皆能杀之,惶惶不安乃人心之始,是以人合群成势以求取生存之道,但人心愚弱,斩不断贪痴嗔三念,是以人心隔断又彼此皆成地狱。” 琰听得犹疑了一下,他在龙伯过得逍遥自在,渔村的人们虽平凡却能安稳度日,即便愚弱也难掩去和善的光辉,但是战争又向他揭示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反驳,“恐惧,是这玲珑七心塔的试炼的第一关……?” “被恐惧束缚的人心,对这邪崇的七心塔而言,是无用的。”冉逑灵无奈地笑了笑,“其实对我们修道之人而言,恐惧之心亦是极难突破的业障。” 琰托着下巴,敛目沉思。 “至于第五层,则因人而异,迷的是一个自我。”冉逑灵苦笑,“依我等修道之人看来,突破自我便可窥天道。” “道长的心魔是什么?” “一段往事,我曾以为我己得道,我以为那个人是愚蠢的,但我行之道并没有还我一个清平的人间道,我的修行己无力再继…….”冉逑灵哑哑低笑,“这玲珑七心塔所盘之局,非人力所达,也无人能破。” 自我?! 琰心中不服,“现在是什么时辰,我想再闯一次玲珑七心塔。”他转身看着冉逑灵,“就我自己。” 冉逑灵摇摇头,“己是卯时了,不能再去了。”他炯炯目光直视着琰,“你不懂法术,一个人去又有什么用?“ “总要去试试,我算明白了,这京都朝堂的龌龊之事,与这七心塔脱不了干系。既然非人力所达,八成就是帝魃做的了,哼,我可不怕她。” 冉逑灵听他说得笃定,一时竟无语。这个高大俊朗的少年,在玲珑七心塔中的表现的确不俗,究竟是什么来头? “你就没有破邪法宝之类的东西可以给我使使,我也好见机行事。” 冉逑灵皱着眉,沉吟了片刻,“小兄弟,如果你坚持独自闯塔,小道无能,只能制几张破魔符交你。不过,为确保符箓的效力,我需要三天的时间准备。” “啊~” 三天,对于说风是雨的琰来说,是个不小的煎熬,于是他打算自己找点乐趣。 第四十七章 暗箭短兵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四十七章 暗箭短兵 密室的机关很是巧妙,通道也有数条,籍冉逑灵的指点,琰也掌握了其中三条。 一条通往玲珑七心塔 一条通往西街一荒园中的枯井。 另一条却还与杏吟苑的另一间厢房相连。 时间宝贵,丁琰由通道进入了那间厢房,出入暗门设在屏风后地板上,这间厢房颇是朴素,并无脂粉气息,省去了不少尴尬。 此刻,房中无人,琰小心翼翼地在内中环顾,除却他不太感兴趣的满架书画,也就只有书案上镇纸压着的两封精美请柬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亦并无顾忌抽取来看,却是发给云悭和司空翰的,分邀二人于乙末日赴杏吟苑的酒晏,落款处的签名居然是凌夜。 丁琰呆了一呆,按照冉逑灵的说法,凌夜不是国君有虞严光的化名么?一时之间诸多疑问涌上心头。将请柬放回原处,他躇踌了片刻,该找秋离月商议么? 他还末曾拿定主意,却听得门外一阵喧哗,脚步声声却是朝这厢房而来。琰急忙退至屏风后,寻暗处隐避。 来者显然是此间主人,引导着宾客,推门而入,“妫大人说笑了,凌某愚拙,金屋藏娇这等美事,哪里轮得到我。”青年男子的声音,清朗有韵,听得有些熟悉。 “凌公子青年才俊,富室大家,这样说岂不是自谦太过。”丁琰对妫姓十分敏感,借隙缝窥视两眼,那妫大人年岁在不惑知命之间,精神健铄,侧面确实与妫巢有几分相似,该就是那位同宗的妫翎妫大人了。 看情形,此二人虽是熟识,交情却并不深厚,彼此寒喧着品评了几幅字画,妫大人笑道,“凌公子喜爱文山先生的仕女图?” “见笑了,文山先生笔下仕女端正中颇有情态,虽布衣荆钗亦难掩英毓殊色,不似时下盛行的宫装丽人,一色儿娇嫞羞怯。”凌公子手握一把坠玉的公子扇,挑眉含笑,“凌某惜花之名在外,近年儿却委实有些挑剔了。” 妫大人意味深深地笑着,“的确,西泰洲的美人儿风情独具,冶艳娇媚,其中妙趣,试过方知……” 凌公子噙着笑,“妫大人赏花之境高过凌某,西泰美人虽冶艳娇媚勾人迷醉,但凌某却不喜美人裹毒,皮相下的三分凶戾,是以还是这仕女图更合我心意。”言罢直瞧着妫大人,岂料对方竟错开目光,在画架上流连了片刻,又啧啧说道,“文山先生的绣文笔法果然精妙,凌公子此处除了仕女图,可还有山鬼图可容观瞻?” “山鬼图?”凌公子讶异了。 “凌公子竟不知文山先生擅仕女图,更擅山鬼么?山鬼方是绝色啊!”妫大人也讶异了。 凌公子挑着眉,显然勾起兴致,“还请妫大人教我,何处可求得这山鬼图?” 妫大人呵呵笑着,神神秘秘地说,“那玲珑塔中自有玄妙,凌公子不如等上几日,入内一观!” 凌公子若有所思,“玲珑塔就要改建好了?这么快!” “嘿嘿,有京都的贵人老爷们相助,改建一座塔楼,又算得了什么!” 凌公子哼笑道,“那倒也是……” “啧……苑主广宴宾客,听说公子还在为择地犯愁,此宴不分邦族,广纳奇人猛士,不宜设在严整之地,事逢时会,公子看这玲珑塔如何?” 凌公子笑道,“妫大人真是机敏周全,我却有个疑问,这玲珑塔的客容几何?二十还是三十?好好的一场宾宴,若是显得小器,还不如不办。” “凌公子放心,客容八十,一百绝不是问题。” 凌公子嗯声疑重,那玲珑塔就建在杏吟苑中,他又不瞎,还看不准体积大小? 但妫大人却十分笃定,“凌公子倘若不信,可以与我先行入内堪查一番。” 凌公子凝眸思忖片刻,“那倒是不必,妫大人对这玲珑塔却似瞭然如掌,莫非与清晖园募召的这批工匠有什么干系?” 妫大人呵呵笑了几声,“凌公子莫非忘了,这批匠人可都是国师府推荐,唉,因我也想小修园子,故而多留心了些。” 话推到了国师府,凌公子也不便多说什么,妫大人又撺掇着要去拜会一个什么云麾将军,两人兴致所起,便一同去了。 眼下这京都端是好热闹,在这玲珑七心塔中宴请宾客,祁诩是否在列?丁琰心中无底,便悄悄潜回大抚军监,因祁诩外出,于是他侯了小半个时辰。 祁诩回来时,俊眉微锁,嘴唇亦绷成了一条直线,想来要办的事情并不顺利。 乍见丁琰,展颜笑道,“小琰怎得就回来了?” 丁琰将他的见闻细细告之祁诩。 “少将军,你得给我说实话云悭是不是去见过了王上说了你坏话?他会不会对你不利?” “稍安匆躁,王上召见云将军,难道我竟能拦着不成,放心,此节我有先手安排,司空大人会将原委先奏于陛下。” 琰摸着下巴,目光闪动,“那你方才眉宇纠结却是为何?莫非司空大人那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祁诩摇摇头,“我的确是耍去拜访司空大人,不过中途遇到伏袭,想来司空大人周遭己设有杀局,故而不能轻举妄动,以免牵连了大人。” 这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琰心中憋屈,在室内走来走去,“那……只能等圣心决断,听天由命了吗?子谦,杏吟苑宴请奇人猛士,你可有什么想法?” 祁诩也皱着眉,“这大抚军监近日亦是动作频繁,改制调将,看来朝中那些侫臣要染指兵权了。” “那你没有收请柬?” 祁诩目光幽沉,“收到了,那玲珑七心塔中既有邪门禁术,只怕便是冲着东瑀的忠臣良将来的。” 丁琰目光一凛,“那我还是耍赶紧回去,破了邪术才是正经,乙未日?是不是还有三天?” “四天!” 琰正耍说几句宽慰的话,却听得外边一片嘈杂。 副将桓闿在外扣门道,“少将军,子车将军也到了,搁前堂那不对付呢,耍不要去看看?” 祁诩噫了一声,“连他也来了么,走,瞧瞧去。” 彼时这军监的司衙大厅己聚了不少将官,见祁诩三人行来,纷纷排开见礼,祁诩年纪虽不大,声望威名却己贵重。 明晃厅堂中另有大抚军监的官吏,雄壮威武缭眉深目的子车将军怒火中烧,捏着一双铁拳,貌似随时可能砸扁与之相怼的两个刀笔小吏。却是因为奉召回京的将领过多,住处不够分配,因而不准子车将军的两名侍从官入住,按往年惯例,若大抚军监处不够分配住所,主将和偏将待从官等皆可以由京都其它地方妥善安置,但今次,不仅限制随员人数,且一律令只许入住大府军监直辖防栈,其余人等皆要退出都城。 众东州将领对这道旨令都心有不满,且不说各军主将皆有要务统筹,与部众情报沟通,身边少不得协从人员,单是安全防卫的问题,两名随员就己十分苛刻了。 这子车将军来得晚些,竟连侍从官都不让带来。他性情耿直,暴怒之下竟然不肯在大抚军监入住,要随侍从官出城,军监处的小吏们便要阻拦,却哪里拦得住军旅出身的将军,这骚动一起,大堂内立刻涌现十数名全副武装的甲衣武士,刃光泠泠,将子车将军主从三人团团围住。 第四十八 卫尉骄凌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四十八  卫尉骄凌 琰抬眸看了祁诩一眼,少将军眉头深锁,目藏冷光。 早知这大抚军监非善与之所,但这许多手握兵权将领聚集一处,以常理论,即便事亏,仼谁都还要陪个笑脸。 这时候,己有多名青年将领看不过眼,排众而出,兵锋指向甲衣武士。 “这大抚军监的规矩你们都不想守了么?”一名甲衣武士冷冷开口。 子车重怒喝,“这规矩不合理!” 甲衣武士哼了一声,“规矩就是规矩,岂容尔等置疑!” 子车重也跟着哼了一声,“京都之内戾气重重,谁知道有怎样的变故,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恕不能从了。” 他这一番直言倒是点中一众将领的心结,下场助势的几人目光交接,各自会意。 默然围观的其余将领也是暗扣兵刃,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哈哈。”又有一将排出,祁诩亦是认得,此人荆钺,乃是要塞洪都的守将,素有宽仁美名。 荆钺面带笑容,“子车将军说笑了,京都乃安逸繁华之所在,哪来的什么重重戾气,荆钺初至京都也有种种不适,忍耐之后方知,这所谓的戾气皆出于自身的杀伐之心。” 子车重目光转动,冷覰着他,“看来荆钺将军在京都养得不仅身子舒适,脾气也娇弱得很了。” 荆钺受他讥讽,面不改色地说道,“子车将军消消气罢,不过一间厢房,荆铖让出一间给你就是了,王上正为媾和西泰,安定天下计,子车将军难道要忤逆君意,不肯替王上分忧?” 子车重燎眉怒挑,“媾和西泰,安定天下?王上仁德施于天下,却怕有小人作崇,不以安定为本,反易主客,噬我东瑀州百世基业。荆铖,本将军以前也当你是个英雄,今日一语,盛名之下却是目光短浅一匹夫而己。” 荆钺目光一寒,正待发作。 却有一把清脆悦耳的少女嗓音从正门传来,“子车将军觉得该怎样安置西泰州顺民呢?” 众人目光望去,见一个身姿高挑纤细玲珑有致的女子,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俏丽,五官精巧可人,着一身鲜亮的戎装,嘴角噙着俏皮的笑意,目光微带着湿润的凉意。向他们看过来。 子车重目光一沉,“你一个小女子在此大放厥词,又是什么人?” 那少女似笑非笑地说,“我乃是王上亲仼的卫尉,这里的大小事情都归我管,子车将军说我问得还是问不得?”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万万不料这年轻的少女官阶竟如此之高。 子车重哼声道,“卫尉大人想必出身西泰州了,恕子车重孤陋寡闻。竟从未在战场上听到过卫尉大人的名号,不知可否见教一二?” 少女笑了几声,笑意中颇显轻蔑,“昔年龙神押军西征,至西泰狼猛城破,本卫尉尚是无知的髫年幼女,若彼时有将军的年纪,此时此地,怕就没有将军这号人物了。” 这少女端是好狂的口气,琰目光一动,与祁诩耳语道,“这卫尉非同寻常,子车将军怕是要吃亏。” 子车重捏紧了拳头,冷哼道,“那么值此及笄年华,卫尉大人对自己又有什么评价?” 少女目光悠悠缓缓地在他豪犷的面容上一转,“我虽力弱,胜将军却不是问题。”她唇角挑起微微的笑意,目光流转,“我说的不止是子车将军你,而是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 此言一出,众怒难耐。 子车重怒笑道,“好,子车重就以这双铁拳来会会你,卫尉大人可敢赐教?” 少女眼角轻挑,“会会就会会。”她手势轻挥,示意甲衣武士们散开,轻盈地踱入场内,与子车重相对,“我让子车将军先出手如何?” 子车重身高力猛,闻言厉声道,“我先出手的话,怕你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少女呵呵轻笑,“请吧!” 子车重也不再推托,只一起式,目光凛然地说,“卫尉大人既然托大,那我就不客气了。”他人虽粗犷,心思却细致。在这风起云涌的京都,活下来,活在高位上从来就不是易事。 一拳直击少女的面门,浑猛而迅捷,那少女直待拳近眼前,方才一晃动,整个人提升而起,脚尖轻飘飘的在子车重上臂上一点。 一滴冷汗从子车重面庞上滑落。他方才这一拳出手试探,虽只用了五分力,但从那少女的轻松表现来看,对方也保留着相当的实力。 当下迅速曲臂反擒她的足踝,使出一连套的截燕妙手,快准异常,但那少女反应更快,双足连跳,连闪带击,双臂抱于胸前,仍是一派从容。 这样的身手不足以成为琰的对手,但这两人的招式皆有妙处,他瞧着也颇有些受益,手上也情不自禁地跟推演了两招。 祁诩也是武学行家,子车重的一身本领他大概了解,身猛力浑,即有一身横练功夫,又有精绝的身法巧力,东瑀州的武将能强过他去的并不多,眼见子车重暴雨雷霆般的打法,也不过将那少女逼迫得落地出手,但她那不可思议的轻功跳跃仍然占据上风,何况,她一直在接招……还没有反击…… 她,除了身法,还有什么绝技杀招? “小琰,你怎么看?” “这个小卫尉斗到现在才吐纳了两次内息,绝对是练炁的高人,但内蕴罡炁却一直避实就虚,以最小的气力耗斗子车将军,引他自己露出破绽,相时而击……” 正说着,只见那少女两指间夹起一片金光,电光石火,闪灭一瞬己没入子车重的胸甲间。 听得咯嘣的甲裂之声,子车重低头看那精铜铸甲为一片金叶刺穿,五道细隙裂纹游蜒在胸甲上。 “......” 少女卫尉哂笑道,“子车将军,你输了!” 子车重面上阴云浓重,肌肉微有抽搐,一时却是无语。 少女目光流掠,“还有谁要与本卫尉过手切磋?” 祁诩心念一动,俊眉一扬,踱步入场,“卫尉大人莫不是要击败全场,再来论如何安置西泰洲顺民么?” 少女瞧着他踱近,目光略有些变化,“东耀少帅平西将军,好极了。” 第四十九章 法理规矩凭实力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四十九 法理规矩凭实力 子车重侧目道,“祁少将军!” 祁诩微微点头示意,又向那少女一笑,“诩一向主张宽施仁政,恩惠顺民,不过居心叵测的贼寇则另当别论。” 少女目光微漾,“少将军且说说何为顺,何为寇?是否柔弱者为顺?雄健者为寇?” 祁诩目光一正,“卫尉大人竟不知东瑀仁徳法理,上通王候下示庶民么,直道守法者是谓顺,暴于边而乱于内者是谓寇。” 少女轻哼一声道,“我在西泰州时,常听得道之人论道,其言大道为贼,夺他而利己,以德求诸己,是为圣,以德求诸人,是为贼。而今身在东瑀,其道迥异,却说什么天地以其不自生而能长久,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的谬言,直道守法之顺,难道便是不以慧民,而以愚民的正解?” 祁诩淡然一笑,“西泰洲之败取自鸟兽短见,古之贤人早己窥知天下万物向死而生,日夜并行,生死同济,予夺共徳。世人求生惧死以为明道,以自我为中心,予大道而言不啻于损不足且奉有余,是以东瑀洲所行大道不以智而以德治国。” 少女嗤了一声,“即然予夺共德,生死同济,又何必分什么顺民贼寇?!少将军是带兵杀伐之人,兵行诡道,杀业成功,却在这里说不以智治国,少将军攻心之术非常了得。” 祁诩摇摇头,“道虽唯一,法行千万,兵锋所指亦是削除奸妄,为大道正法。卫尉大人虽贵为东瑀洲上卿,却是不能明辨东瑀洲大道,恃力乱法,不敬生死,不瞻道德,安能服众?” 少女清亮的目光蓦地停留在他脸上,须㬰,又轻哼道,“说来说去,明道又如何?世人贪生惧死,难道少将军与众不同,惧生恋死?” 祁诩目光恬淡,“以个人论,我与世人并无不同,但在东瑀洲,但为天下,如须一死,诩亦甘之如饴。” “这天下与你……”少女目光微瞬,四周将领目光灼灼皆在场中,要说的不由比咽在喉中。 这天下是君王的天下,与你何干?功名利禄一生所享,一死何求? 东瑀洲的这些奇葩,不知是圣人也好愚人也罢,自囚于心,皆是奴隶之资。 祁诩似知她心中所想,他仿佛又看见了战场的烽烟,残戮的尸首,他缓缓地说,“兵锋不避凶险,只为仁德之道开路。血洗一路,也只为求一个太平盛世的希望。” “少将军,你这样的希望耍多少枯骨垒成?他们答应了吗?”少女妩媚一笑,轻盈地绕着祁诩走了一圈,“权力之下皆是行尸,行尸的希望皆是泡影,何况这样大的一个宏愿,凭一个要将自己牺牲掉的傻瓜怎么抓得住?” “看来,卫尉大人有很大的图谋!”祁诩目光沉沉 “少将军要抓着我这几句话当诛心之罪而论?”少女噙着笑,“我西泰人立于东瑀的朝堂上,如何不是险恶叵测?多说无益,少将军,这大抚监军的规矩,你说守还是不守呢?” 祁诩挑了挑眉,缓缓道,“既然卫尉大人不愿与我论东瑀法理,也只能武谈一局,再来计较大抚监军的规矩了。” 少女嘴角挑着傲意,“闻听少将军是东瑀最强的将领,本欲在群英酒宴上讨教,今日有幸……” “且慢!”琰快步走出,“你的对手是我!” 祁诩眉头一皱,“小琰……” “少将军身份贵重,这种无名的野战,还是我来比较合适。” 少女见他身姿俊拔,面上亦是张扬无畏,眼睛一亮,“你又是……谁?” 琰姆指挑起,“我,少将军的随行护卫,挑架专用。” 少女淡淡地说,“一个护卫,也配向我挑战?” “哈”琰看着她,一声冷笑“即然唯武而决,卫尉大人又何必矜持,我们少将军军功累累,又与你计较这配与不配了吗?” 少女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在他脸上一转,反柔声笑道,“好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你叫什么名字?” 琰心中微一犹豫,想起祁诩让他低调行事,便含糊道,“你就叫我王大,你是女孩子,我就让你三招!” “王大……”少女眼角微微抽搐,“好名字……” 双手一张,步影瞬动,绞臂劈掌却是正面直攻。 本是纤纤女子,近攻直取本是少见,何况琰本来就生得高大,但这一招极快,好在琰早己看出她内炁充盈,是以这一招虽然来得匆忙,他偏身侧让移步换位,那少女竟然毫不停滞地跟踪而至,仅以半步身位错综交互十余次,琰一个旋身闪腾,两道人影分出,己交换了场位。 那少女面上颇有些惊愕,秀眉微扬,又攻了过去,这一番进攻却重下盘,皆是低位侧踢的凌厉攻击,这番攻击强行封堵了琰的闪避退位,逼他相抗,气沉力贯几番格挡,急风骤雨之后,琰仍然立位不动。 那少女滑步退位,面上噙着笑,秀目中蕴着兴奋的光芒,“这风卷曲柳还没有攻不倒的对手,好小子,你是第一个。” 琰双眉一扬,“这叫风卷曲柳么?果然不错,差点没全接下来呢,来来来,还有一招让你。” 少女微有沉吟,将他再细看一遍,忽道,“你这样的高手埋没至此,不觉得委屈么?” “啧”琰不耐地道,“啰嗦甚么?还打不打了?我赶时间呢!” 少女明眸微眄,“这一局先记下罢,子车将军,你请便吧。” 子车重眼见她与琰交手的能为,知道她的修为实远在自己之上,横看了她一眼,冲祈诩抱礼道,“多谢少将军助力,这大抚监军内兵甲整肃,再加上一个西泰洲的卫尉,狼子野心不得不妨,少将军务必珍重。” 适才有维护子车重的将领团聚而来,皆对大抚监军内森严冷酷的布局忧虑不满。 “少将军,子车将军说得没错,此间凶险,不可久留。” “少将军你是什么身份,居然要在这里受制一个黄毛丫头……” “元成,不要莽撞……” “少将军何日入宫面见圣上?定要奏异此事!” 少女就在旁听着,脸上犹自带着淡淡的笑意,俨然是不屑嘲笑之情,目光偶尔也落到琰的身影上,见他皱着俊眉,为祁诩担忧的神态,忽觉有趣起来。 “大抚军监乃京都重地,整肃森严份属当然,也值得大惊小怪?只要诸位将军忠心事君,这大抚军监自然就住得安稳泰然。”她微微笑道,“少将军你不也舒舒服服地住了几日么?” 祁诩瞧着她,“卫㷉大人非是祁诩,怎知我是安稳泰然?何况此一时彼一时,能相提并论?” 少女挑了挑眉,“哦,这么说来,少将军也想离开大抚军监?”她声音冷锐,大有一言不合便要翻脸的架势。 祁诩冷哼一声,“王恩厚重,祁诩万无辜负之心。但因我一人而牵连广重,恐怕就不是出自王上的授意罢。” 他此言一出,固然是那少女凝望他半晌无语,便是围立的将领们亦是惊怔窃语。 祁诩淡淡一笑,接着道,“卫尉,本将军既然敢来,便是要在这风眼处一观风起云动。” “祁将军果然深沐王恩,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真教人羡慕哪。” “王上圣明,云将军贤直,祁诩亦问心无愧,当然胜券在握。”祁诩目光灼灼直视女卫尉,“卫尉大人虽然业艺高超,但也须知众怒难犯,大抚军监纵有王令在手,要立威夺权,凭你的资历还浅薄了些。” 少女淡淡一笑,缓缓道,“少将军有何建言?” 祁诩目光不让,“恢复大抚军监的旧制,祁诩答应留在此地配合卫尉大人约束。” 少女轻笑,“少将军说笑么?你有高人护卫,我又如何约束得你?” “本将军可以收回他的通行令牌。”祁诩转头瞥了琰一眼。 琰皱了皱眉头,祁诩的用意他自然明白,但其中的风险不小。东瑀环境己诡变,人为手段尚可以提防,鬼邪如何抵挡? “少将军……”琰看着他,“即便是我,也会困……” 祁诩摇了摇手,目光深深“我眼下其实安全无虞,记得我说过的话,做你该做的事情。” 琰见他的眼色,猛然省悟,点了点头。 少女微微而笑,“看来,我没得选择了。” 琰掉头向那少女说道,“你这小女子卫尉,少将军在此若有任何差池,我不会放过你们大抚军监。” 少女明媚一笑,“这样的威胁倒是顺耳多了,我等你。” 第五十章 有心无心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五十章 有心无心 琰与祁诩别过,走在京都的大街小巷,现在的京都即便是大白天,家家户户依然是门户紧闭,见到陌生人更是低头快走,一时根本就找不到方便打听的人。 转去司空府也吃了闭门羹,那门僮见他是个生人根本就不让他进门,他万不得以报上祁诩的名号,总算哄得那门僮去通报,但偏又杀出一个总管,说什么与祁将军并无深交,推托司空大人公务繁忙不便相见云云。 他心知司空府上情况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也不强求,只是也不甘就此放弃返回杏吟苑,偌大个京都对他来说都是个陌生地,四顾茫然。 忽然,深巷拐角银光一闪,射向琰的面门,来势之快竟是罕见。琰急切闪躲,但那银光竟如灵蛇追了他折闪数度,终被他抄在手中,但觉是一件有棱有圆的细利冰硬的武器,还未回昧过来,掌中震滑,那东西攸然被收了回去。 琰身形一展,己快速追蹑到疑点位置,游目四顾,竟然不见敌踪。 又一声破风声响,直逼后脑,琰反手将暗器抓在手中,这一回却是一支短箭,箭杆上刻有三个字 崤元桥 琰掌力握揉,将那箭杆化作灰烟。 国师府 仲正国师站在窗前,岁月经年,改变了许多。 他的头发银白如雪,不见一丝杂质,除了眼瞳蕴了些暗红,其实面色红润,精神镬铄。 窗外广庭花卉荣茂,睛天碧瓦极目天阔,很是让人心情舒爽。 离瞳伫立在楼台顶上,口角含着轻讽的笑意。 东瑀洲,这美丽的外壳就要崩裂。 镇东将军,东耀军团,该是东瑀洲最后的基石了。 他向仲正国师投去一瞥。 他们都在等待结果,君王的最后决定。 若能够将祁诩定罪,那下一步就会轻巧许多,祁东再稳得住,总不能全然不顾爱子的死活。 国师府惯来热闹,各色人等络绎不绝,王公达贵,显商巨贾,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各有门路。 离瞳感受到了两道目光的注视,低头看,却是一青衫老者,古貌清瞿,两条霜眉垂长。 离瞳眉尾微扬,神情稍有凝滞,脚步挪移,眨眼便落在老者面前,“你怎么来了?” 青衫老者翻了翻白眼,“诸多势力涌入京都,这暗潮涌动,就不许小老儿来看看?” “哼”离瞳抱臂在胸前,瞧着这青衫老者,目光颇是复杂难辨,“你当真只是看看?” “天机未到,当然只能看一看!”青衫老者含着笑意,“东瑀洲倾覆在即,你兴奋吗?” “忍耐了那么久,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西泰洲又是什么让你留恋?” 离瞳默默不语,西泰洲,他记忆中最深的景色,是冬雪,洁白而冰冷。 他留恋的只是那冰冷中的一丝温暖,来自那个季节,来自那个国度。 他不是不知道东瑀洲更适合平民生存,只是属于他的那丝温暖不应该就这样被夺走。 他是曾经的弱者,乱世中注定的牺牲品,在无尽的冷漠中舐舔伤口,终于熬到可以割裂着伤口,却不用感觉到痛了。 这天下如何翻覆,没有人过问他的意见,那么他助力翻覆这个天下时,也不需要别人的意见。 “己经没有了。”他回答了,平静的眼眸一片深黑。 老者淡然地看着路上匆匆的行人,“他们和你一样,比你更脆弱,更容易绝望。” “物伤其类?”离瞳冷冷地说,“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孤独会让你的路绝断无生。”青衫老者摇着头,名为绝望的路,只是起由于不愿回头。 “哼”孤独是一把冷粹的剑,至少在折断前会让人害怕。 “在帝魃那里你学会了什么?” “辨识同类的气息”离瞳眼瞳微光闪掠,“你,不会懂。” 青衫老者没有辩驳,只是摇摇头,“你还是没有拉开与弱者的距离!” “我也能决定他人的生死!” “逆死而生,才是强者要追寻的路!” 城郊 崞山连横 帝魃俯视着东瑀洲的宫城,花红柳绿的世界。 金发碧眼的魔随在她身后。 “东瑀洲的王城,阳炁极盛,特别是王宫内墙,乃是纯阳地脉,不易侵入。” “所以,你是要告诉我,还有波折欲起?” “我的一个分身还没有回来。”魔者微笑着,“神族的图谋,依然晦涩难明。” “你的图谋,也并不明朗。”帝魃眸子微眄,“你怕了?” “对神族来说,这个震源可有可无,却是我族炼器的上选之地,不小心玩坏了,很是可惜。” “哼。你是在教我对他们温柔些么?” “虽然迟早都会死,但有些人晚些死可以节省我们不少气力。” “你是指高柳?”帝魃冷冷地说,“自作聪明,不听话的人就是无用的棋子。” 金发魔者摇头叹道,“他们愚蠢与你吾无碍,用之而不纳之,任其自生自灭方是极趣。“ 帝魃瞥了他一眼,“这么说魔者倒是当吾帝魃是自己人,方才碎碎念念地操心?“ 金发魔者陪笑道,“山主对吾魔之怨念之误会甚深哪。“ 帝魃轻哼道,“没有什么误会,你这样的魔再伪装,也只是冰冷的壳。不过,吾需要。“ “就没有一点欣赏?” “佩服!” 第五十一章 崤元桥之约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五十一章  崤元桥之约 崤元桥 崤元桥位在京都三节葫芦形状最靠里的一节,虽然也属于城中,却因其地势高峭而鲜少人家。 琰早等在崤元桥附近的茶肆里,暗自审视过往行人。 有顷,一山民装扮的樵夫也至肆中落脚,边饮边冲着他乐,“小哥儿,等人呢?” “嗯?!” “带着尾巴你就敢来?” 琰心中一怔,但见那樵夫起身经过他的桌,低声说,“过桥左转百步听松楼。”言罢,径直去返来路,转眼就与在树下闲坐的粗衣汉子动上了手。 这尾巴伪装出色,琰暗恼自己大意。听那樵夫的话,过桥寻至百步听松楼,这听松楼仅高两层,也并非私所,原是公府善举,供行人遮阳避雨,年岁即久,显出旧意。 而此时,楼内仅有三人作主从打扮,除此并无闲杂人等,中间一人虽然衣装简便,但仍是相貌堂堂,宽额大面,举手投足一股儒秀之气,丁琰猜测他此人便是司空斡,于是上前谒见。 “这位可是司空大人?” 司空斡看他片刻,“你是……祁贤侄的心腹?” “不错,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司空斡谨慎而疑惑地说,“那么,你带来了何等重要的消息?” “少将军己经掌握司空大人所要的实证。” “你是说以妫翎为中心,逆贼们互相勾连的帐簿名单?” 除了妫巢那一支,其余情况琰皆是从祁诩处略知全貌,司空斡问及详情,他略有迟疑道,“不错。” 司空斡沉吟着,神色有几度变化,“那帐簿他没带在身边吧,要老夫自取吗?” “少将军行事素来周全,还望大人能谋划一二,让王上早日宣见少将军。” 司空斡看着他,面上和悦之色褪去,眉头锁起深沉忧郁地说,“早日宣见并非是好事。” “可是少将军说……” 司空斡叹道,“今时不同往日,王上他一意孤行要独掌兵权,祁诩又刚闯下祸事,正好让王上有借口削夺兵权,老夫料想宣见之日便是意绝之时。” 琰心中一跳 司空斡接着道,“这些年,各军团皆有整编,唯独东耀军旗帜纯粹,是王上独揽兵权的一大障碍,拿了祁诩,也正好是要挟祁老将军的筹码。” 丁琰震谔非常,“王上又不能亲自统兵,揽这兵权又有何用?” 司空斡摇头叹道,“王上偏听国师府,这其中的计较大有文章。” 琰皱着眉,“那依司空大人看该怎么办?” 司空斡投向他的目光炯亮,“祁诩不能留在京都,赶快脱身。” 琰啊了一声,“此时如何脱身,少将军己有嫌疑在身……朝野纷议他如何担……” “为虚名所累,难道要自投陷井,作飞蛾扑火么?”司空斡忧思满面,“东耀军在,我东瑀洲就还有希望……” 琰敛眉深思,脸上失了温和之气,目光刺过去,“你究竟是什么人?” 司空斡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哼,少将军耍想走却也不难,只是这样不就算是叛君么?祁东将军如何?少将军的故旧知交又如何?那要置东瑀洲将领于何地?”他目光炯炯逼视,“你,要作何解?” 司空斡后退一步,两侧仆从亮出寒光锃锃的利剑,纵身扑上,上下齐攻,剑势迅猛,出剑的技法十分刁钻阴险,而且两人心意相通,配合地十分默契,如是一般的高手,猝然之下,难免便要伤在剑下。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琰。 琰的速度己超出了他们能够达到的境界。 在双剑合攻之下,不退反进,在剑势夹攻的空隙间进位,这两人方自眼前一花,还来不及惊讶,正胸口己同时受了一掌,震骨欲碎气血翻腾,瞬时被击溃,倒飞出听松楼。 此时,琰己向司空斡逼近一步,司空斡连连后退,步履间亦有章法,身手看来竟也不弱。 丁琰疑虑地“噫”了声,他艺高胆大,仍然追蹑而上,左手切右手擒,迅雷疾电。 近在咫尺 噗~~ 一波淡淡的白色烟雾爆开,奇特的香气弥散开来。 琰应变极快,屏住呼吸,却仍不失时机地一掌切在假司空斡的颈上,后者便软软倒下。 琰方才弹退出听松楼,静待烟雾散去。 他体质极佳,纵是毒雾,也不是轻易能害了去的。 忽然听到有人击掌,“精彩精彩,小兄弟好快的速度。” 丁琰闻声斜望过去,却正是在茶肆中指点他到听松楼来的樵夫。 此刻,琰自然警戒起来,挑动了眉头,俊目中冷光浚浚,尽显杀伐之气。 那樵夫走过崤元桥,步态洒脱,但琰瞧得出那坚稳的步伐,己暗含一击必杀的力道。 “小兄弟这么俊的身手,可否告之师门,让殷博也可以瞻仰一下。” 他见这少年身手超脱,是以报出自己的名字,但见琰的神色并无异样,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名不见经传的野门异派,没什么好说的,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啰!”琰双手抱在胸前,连身也未转,侧着头和他说话,显然是本领高超托大的意思。 殷博哈哈笑道,“小兄弟不是要求见司空大人么?怎么却不肯听从长者建言?” 丁琰冷冷地说,“你们己经曝露了自己的意图,我原本还想劝少将军离京,这样看还是留下来好!” 殷博走到二丈近处,停了下来。 “祁诩这么做,不过是赌命罢了,他不过是一只香饵,你以为执竿人会放在心上么?” 丁琰唇角挑着笑,“不错,少将军惯来就是赌命,幸好他命局中胜多负少。” “他就算有好运也到此为止了!”殷博沉声道,“倒是小兄弟,负此一身绝学,就无凌云之意吗?” 丁琰讥笑道,“阁下是在替国师府招揽我吗?” 殷博并不否认,深沉地道,“小兄弟不妨仔细考虑考虑。” 朝堂江湖,但凡是明白人,国师府才是方略天下的中枢。 丁琰黯然有顷,恍然驰去的时光,那一年仲正国师禀正的形貌在脑海中浮现又淡去。那个忧思国运的国师还在吗? 他心念一动,抬眸望着殷博,“如此说来,我还有机会见到国师了。” 殷博笑道,“小兄弟若是真心投诚,殷博愿为此担保。”他目光又阴了阴,“但我又怎知小兄弟不是伺机行刺?” 丁琰嗤了一声,“国师府难道不是高手如云,还怕我行刺。” 殷博见他面上神色轻佻,知他绝无投诚之心,语调便也森冷了两分,“看来,小兄弟要辜负我的爱惜之意了。” 说话间,杀机毕露。 杀气满溢。 第五十二章 王子论政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五十二章  王子论政 丁琰不禁轻嗯一声,他也是久经杀戮之人,但还是第一次在人身上感受到这样重的杀机,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这个殷博难道还能超出那个女卫尉的修为? 但殷博的杀气施放出来,右手也己经按在了剑柄之上,他与琰之间还有二丈的距离,他没有急着出手,而是一步一步沉稳缓慢地向他走去,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 这是顶级猎手的姿态,毒辣的目光剖析着猎物的动态,寻找致命的弱点,发动一击瞬杀。 从本质上来讲,这个殷博和女卫尉都是如此位阶的高手,但这殷博的绝杀之心比那女卫尉要重烈得多。 琰虽然自负,此刻也不禁收了不羁的形态,双手垂放,静伫而立,漆黑的双眸潋滟精芒。 他倒要看看,这个叫殷博的人发动的一击,是何等惊心动魄。 “殷兄这就不对了,群英酒宴还没有开始,怎可就动起手来?”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琰皱了皱眉,转首颙望听松楼顶,身着蓝银轻便装束的,含着三分嗳暧笑意的俊雅青年,正是秋离月。 “又是你,秋公子管得可真宽。”殷博扫了秋离月一眼,目光甚是阴鸷,“这小兄弟是你朋友?” “哎呀呀,殷兄你是知道的,小弟的朋友委实太多了,有时自己都记不清了,惟眼熟耳。” 殷博哼了一声,却不再理他,步履折向,却是将听松楼的假司空斡抄起,又回头对丁琰说道,“群英酒宴,我等你。”言罢,三步两纵,背向而去,另外两个仆从也慌慌张张的退去了。 秋离月也适时跳下来,潇洒地来到琰的身旁,“行啊,这么快就和殷博杠上了,该说我小瞧你了吗?” 丁琰无辜却锐利的眼神横过去,“殷博很有名吗?” 秋离月抽咝了一声,“殷博,京都第一高手。” 京都乃龙虎之地,这名号离天下第一高手也不远了。 “他的确有点强”丁琰盯着秋离月,“那你呢?京都第一高手都忌惮的人物,又是什么路数?” 对秋离月,他也小试过一手,并无异处,更说明这人深藏不露,难以琢磨。 “区区位列第三。”秋离月含笑道,“敌我不明,他多少也是要有些忌惮的。说起来,你有多少胜算?” 居然位列第三?琰瞟了他一眼,“你猜?” “三成?”秋离月挑着眉,对视回去。 琰微微一笑,“你要不要和我对一场?” 秋离月连声道,“免了,免了…… 高手相决,有时生死不过一罅之间,名虽重,他这样的人却无执着虚位的必要。 秋离月清了清嗓子,又说道,“你想去国师府?” 琰心中一惊,“你怎么知道?” 是他听到了?人在那里,居然还可以瞒过他的耳目,这修为不大可能吧! 还是他心思机敏缜密,可以揣度他的意图行为? 秋离月对他的反应甚觉有趣,“我就是知道,奉劝你一句,国师府还是别去了,那个地方比玲珑七心塔还邪门。” 琰目光一动,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对国师府的想法淡了,“国师府不去倒也无妨,我想起一个地方,该比国师府更有趣。” 秋离月眼眸转动,略带疑惑地嗯了一声。 王宫内城 函德殿 有虞严光翻阅着手边累累的奏章,自与西泰州大战后那两年内国力大损耗,却在这两年恢复的速度惊人,百业焕新,连攻克西泰州后得来的新城亦有安定的气象,新城的顺民也常有疏表感恩。 想当初,国师力排众议,视东瑀西泰洲同体而使天下归心,如今政果初彰,朝堂上也日渐和气,不复剑拔弩张的紧张态,然而还有些东西也随之改变了。 有虞王族一向有宽仁之名,上顺天意下应民心,效君臣共冶之法,君臣和睦,然而和睦是一回事,政见上犹能各抒其异,而今,但凡是仲正国师的提议,朝会上附议者居然十之八九。 有虞严光放下一篇奏章,“烨儿,石虎城逆乱之事,有新的消息吗?” 侍坐一侧的锦衣青年道,“儿臣己遣人去石虎城密查,祁诩擅离职守,先后与樊城,石虎城冲突,这就己经是大罪了。” 有虞严光沉吟片刻,“祁将军府,毕竟是不同的。” 锦衣青年道,“云将军的佐证难道不足信么?” “云卿也只见片面而己,何况他对祁诩颇有赞赏之词。” “他们都是当朝名将,这些许惺惺相惜之意,该然当不得什么!” “唔,证词当中尚提及一项关键之物,祁诩此番作为也许真有隐情。” “哦?”锦衣青年面有困惑,“父王难道更相信勾党乱朝之说?” 有虞严光扣击桌面缓缓道,“你有多久没来朝会议政了?!还在这里跟我装傻卖愚?“ 锦衣青衣低头揖笑道,“父王知我,群臣皆是傀儡,还是江湖自在。” 有虞严光哼了一声,“你在冮湖上又聆听什么高见了?” “秋风至,草木衰,国祸起,刁民悍。”锦衣青年慢慢摊开一卷奏章,“大夫上卿嘴上全是国泰民安,歌舞升平,江湖上却早己闻殷血悲歌了!” 有虞严光横白了他一眼,“危言耸听!国师当年的手段是狠酷了些,却也是孤默许的,一国之策两派分裂水火不容,取舍之时难免见血。而今余威犹在,总是需要些时日缓和。” 锦衣青年眼眸一动,“那父王是不信那勾党乱朝之说了?” “唔!”有虞严光顺手拿起一卷奏章在案上一拍,发出哗哗脆响,“江湖上的闲言你可以听可以想,却不能以此为本,反来嘲弄廷议。在你眼中,士子大夫难道不如江湖草莽了。” 锦衣青年端正地向有虞严光跪拜道,“父王息怒,儿臣只想问,连连三月,这君王案上的奏章中可有再见庶民疾苦,士卒荣烈?这难道就是父王想要的吗?” 有虞严光目光荼荼,半晌叹了一声,“你起来吧!” 锦衣青年起身正坐,却半低着头,慢慢说道,“不敢欺瞒父王,儿臣更相信勾党乱朝之说。” 有虞严光瞳子一缩,面上却冷僵起来,“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和祁诩……大将军府走得近了?” “儿臣并未亲近任何人,只在洞观明火而己。”锦衣青年抬头看着自己的君父,“父王心中早有明断。” 有虞严光的声音依然沉缓,他此刻感觉到的才是一国之重,这沉甸甸的份量,不容轻履,“烨儿,你既然己见乱局征兆,想必有所谋划了?” “是,儿臣己为父王铸就斩奸的利剑。”锦衣青年容色坦然,“还要替父王举荐一人。” “什么人?” “太德真人!” 有虞严光脸色更见凝重,“你也举荐他?” 锦衣青年说道,“父王,国师府上久己不见汲引先知的卦象,就算是国师有托梦的说辞,也难保一一验准,这位太德真人己逾百岁,能察天象地文趋避利害,能御百鬼而改吉凶,这样的贤能大士,怎可舍之不用。” 有虞严光沉默不语。 锦衣青年也静默片刻,跟着又说道,“父王,是否司空大人也举荐了太德真人?” 有虞严光淡淡地说,“吾儿与老司空老臣这般默契,落在有心人眼内,也会招惹猜忌。” 锦衣青年面上现出淡淡的戚色道,“这朝堂之上敢直柬异议的也只有司空大人了,父王!” 有虞严光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书案上,半晌才微噫一声。 第五十三章 灵殇月夜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五十三章  灵殇月夜 琰一路狂奔,来到了灵殇山的脚下,那个长眉老头儿将醉曾经带他和羽来过的那个大宅院。秋离月居然也跟上了他的脚力,他自称京都第三高手,看来并不是妄言。 这个大宅院并没有什么改变,这么多年过去了,甚至也不曾破旧半分,但檐下椽角仍旧挂着蛛丝尘网。 秋离月居然也跟上了他的脚力,他自称京都第三高手,看来并不是妄言。 秋离月啧啧了数声,“这个宅子不像是经常有人住的样子,我可看不出哪里有趣来。” 琰舀了一瓢井水,眼光向灵殇山微掠,“有趣的地方在那里。” 秋离月压下眉宇向灵殇山的方向眺望,“这山又有什么特别?” “帝魃的灵冢,你敢不敢闯?” 纵是秋离月冷静机巧,也不禁瞠目动容,“那只是传说……难道灵殇山上真的有帝魃娘娘的墓室?” 琰并不回答,灵殇山上究竟有什么,他并不能笃定,但如将醉所说,这埋葬了帝魃精魂的地方,一定不简单。 秋离月噙笑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入夜月明,伺时而动。” 秋离月吊起半边眉毛,“唉呀,听起来很随意的样子,连个粗略的计划也没有么?” 琰看着也挑了挑眉,“不敢闯?” 秋离月哈哈笑了,“不敢这两字,还没人教过本公子,连累这两字,在下倒领悟颇深。” 他这玩世不恭的态度,让琰心头也略感轻松,“你这酒色不忌,温柔乡里泡大的公子哥儿,居然敢说怕被我连累。” 秋离月又笑道,“你这愣头小子无知也便罢了,还敢来嘲笑本公子的风流机巧。” 琰无所谓的耸肩道,“希望你手中的剑能如唇舌一般锋利。” 秋离月见他俊挺的面容虽然年少张狂,但双目透出来的精神却坚定得很,这个少年己有了稳超一流高手的风采。 丁琰,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难道是…… 感受到他凝视的目光,琰转过头来看他,“怎么?” 秋离月伸了个懒腰,微笑道,“我还是去睡一觉养足精神,夜里才好闯鬼门访艳鬼。” 丁琰挥了挥手,允他自便。 这宅子要住人,却是挺费工夫,秋离月素爱洁净,皱眉掩鼻寻找容易收拾的小憩之地。 琰耐候力惊人,折腾一天下来也并未感到疲惫,他眺望着灵殇山,摒心静气,将目力和耳力发挥到极限,期望能捕捉到些许特别的东西。 他此刻的境界,方圆十里的动静尽在掌握,但那灵殇山上风穿叶瑟,兽走鸟鸣,似乎并没有异常。 “咦,这是……小兄弟,这宅子除了你,还有别人来住?”秋离月在内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正在感叹。 琰遁声闪入室内,秋离月手里拿着一柄秃旧掸子,正对着一面隔墙,墙上墨色犹浓,竟是一篇诗文: 山高月小小,溪长玉皎皎,宫阙凄清寒,野魂徘徊冷。桃花盘李枝,佳人误歧途,世情多幽险,安得知几许。天雾出地霾,混沌化两极,人心本无主,奈何争乱时。料峭春风邪,金屋君子殇,三五里路断,六八点星开。酆都墟里烟,离原燃野草,萤火逐飞去,不得近天门。渡陌解天意,临流伤更哀,奋武截大江,虚月照丹心。 秋离月通读了一遍,摇头晃脑地感叹道,“针砭时弊,高人之作啊……” 琰斜了他一眼,“秋公子便能解其中之意?” 秋离月露出受伤的神情,“小兄弟该不以为本公子我混迹在达贵名仕之中,没有三分才学吧!” 琰淡淡一笑,“我以为兰姬姑娘声色动人,原本用不着什么才学。” 秋离月摇头道,“百变千面,巧色辞令,人情练达,世情通透,这才是顶尖的才学,小兄弟你还嫩着呢。” 人间的事情,琰自然谈不上通透,他这样的强者原本不知道什么是与虎谋皮,笑里藏刀,委屈求全。 他听着秋离月的话,若有所思地看着墙上的题诗,“你是说这是针砭时弊的诗?” “是呀,这首诗描述着一朝由盛而衰的情况,宵小得志,邪逆当道,忠良悲叹……” 琰皱着眉,秋离月解的诗意虽然有几分道理,但这忧思国运的人却不对。 看墨色,这墙上的题诗该是一年内留下的,是长眉老儿将醉的诗作罢,这虽然是个莫测高深的异人,却不像会为东瑀洲而满怀忧愤,叹嘘嗟呀。 秋离月见他如此神色,淡淡笑道,“看来这废旧的古宅子有不少秘密,小兄弟心中也有不少秘密。” 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回道,“秋公子的秘密难道少了吗?” 秋离月其实并不讨人厌,但他随时想要窥探别人内心的方式却象扎在肉里的黎刺一般令琰感到不悦。 夜幕降临,月光自薄霭中透出,并不算是明朗的月夜。 灵殇山也弥漫着灰白的雾霭,绵绵山峦时隐时现。 秋离月抖擞了精神,走过来与琰并肩而立,“到时候了么?” “再等等” “我说你到底在等什么?”秋离月纵目远眺,除了更加豳深影暗,这灵殇山与白日所见也并无区别,“你该不是怕了吧。” 琰皱着眉,“月色不够。” “月色?月色不够鬼都不显身了么?” 人们相信眼晴,但人族的眼睛不够敏锐,错失了许多信息,有一些东西只会出现在特定的环境中。 玲珑七心塔要峻工了,这几日地阴之气必盛,月色中必见异物。 “来了” 天风吹下,云破月出,银白色月华落在灵殇山山脊上,恍然间,荡漾起一阵灵风,一缕灰色的凝烟由山中生发,在月光中徘徊盘绕。 这缕灰色凝烟本不甚明显,若是无心人见了也必不当回事。 “这凝烟行走的轨线你看懂了么?” “天地关连,六气混居,阴眼鬼穴,出艮入巽。”秋离月抢先一步,轻疾如玄鸟“帝魃墓室……有趣。” 琰嘴角一挑,身形亦动,向灵殇山直扑而去。 靠近了,两人分别隐藏在两棵巨树上,屏息敛气。 凝烟还在游动,月光也渐渐变了色,灵殇山如同被奇异的力量唤醒了一般,山峦浮沉,沟壑迁移,木石重列,转瞬便有了翻覆的变化。 “这是什么力量?”琰思忖着,“可不象是幻境。” 山林间忽闻擂鼓声,并不连贯,也不象是一个方向传来,时有时无。 “这是一个奇阵,变化还未完成?” 须臾之变,五方甲兵列阵而出,平空积聚,他们忽明忽暗,形态十分不稳定,这五方甲兵,中央一阵数量最少,不过三十余人,但个个身姿俊拔,枪戟冷锐,令人望而生畏,其余四方共计干余,则形态各异,虽与人族接近,却又古怪扭曲。 帝魃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五十四章 杀心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五十四章 杀心 琰身形一动,悄然地向这甲兵阵靠近,秋离月以手捂眼,这小子的胆子还真是不小,他这边心还吊着,但见琰手腕一抖,一枚石子朝阵列侧翼飞去。 我去,要命呐。这么直接的试探?! “啪”石子被两根指头接住,那一支手枯瘦漆黒,指甲长如刀刃。这手的主人转动着暗红的眼珠向琰藏身之处看过去。 琰正屏息观察着那个甲兵的举动。 忽然感到身后一股阴寒之气,不及回身,即刻往旁边掠出丈许,躲过一击。 琰旋转回身落在一根树枝上,看见帝魃月色下幽冷阴沉的双眸,滕鞭如灵蛇曲踞欲噬。 琰紧盯着帝魃的眼睛,忽然爆步冲拳,十成劲力当胸直攻。 帝魃冷嗤一声,滕鞭化盾,不避不让,硬扛上这一击。 琰手臂一震,倒退两步,他心中大是震惊,虽对帝魃的实力早有评估,但实际交手,才发觉其实力尤在估计之上,眼见帝魃的滕鞭追击而来,他连闪了几个方位,但帝魃遁迹而来,鞭势凌厉不绝,根本摆脱不了。 他心知此地本是她的禁地根基,帝魃杀心己动,绝难讨到便宜了,鞭风所触之处,树木尽折。 琰虽不至立刻显出败象,毎过一招,气势便弱上一分,帝魃也似乎探出了他的实力深浅,攻势更加凌厉绵密。 琰心中一动,步法游动,竟将女卫尉的风卷曲柳使了出来,他全力之下,速度更比女卫尉耍快上几分,身法更显飘乎,竟是避过了帝魃的一轮急攻。 “噫?”帝魃微疑一声。 琰调整步伐兵行险着,贴着帝魃的滕鞭蛇行渐进,手中凝聚气刃,在与帝魃掠身错位之时,气刃削出切向帝魃的脖颈。 帝魃不及回鞭,折腰避开,琰也不慢,闪现在她上方,手肘下挫猛击她的腰腹。 帝魃左手刁出反握他的手腕,琰心中一惊,急攻她的腋下,帝魃上移两寸拿住他的小臂,精妙地让过了琰的手刃,琰反手正要反擒帝魃的手臂,却猛然间被甩了出去。 帝魃的力道极大,他浮空的身体还来不及克服惯力,那滕鞭己然追踪而到。 正在危机时刻,秋离月横截过来,运剑与滕鞭交击数下,给予了琰喘息恢复的机会,跟着急速后撤三丈,落在树桠上,执剑的手臂轻轻颤抖,胸口处气血翻腾。 帝魃是神鬼,她的可怕在意料之中,可是这个叫丁琰的少年竟能与她缠斗数个回合,小小年纪一身本领也是够惊世骇俗。 容不得他多想,帝魃的攻击转瞬即到,丁琰想不到帝魃一转念目标就己锁定了秋离月,这个脂粉公子挥剑挡了一鞭,第二鞭就被抽废了左臂,只能仗着精妙的轻功身法围绕着大树躲避。 琰瞬步移形,阻截帝魃的一波攻势,皱着眉道,“除了轻功身法还可以看,原来你这么弱。” 秋离月脸上一热,“我是剑客,以快剑独步天下,天下没有几人快得过我。” 说他弱!!! 根本是他强得不是人好吧!! 琰瞟了他一眼,不大高兴地说,“所以遇到速度和力量兼具的对手,你就完全被压制了。” 秋离月来不及辨解反驳。 帝魃没有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条藤鞭増长了十余米,鞭影绞动其势不减,将他们两人都笼罩在攻击范围之内。 琰也有点急,这个情形若不能及时脱身,秋离月这条小命只怕会交待在这里。 但这灵殇山本就是帝魃的地盘,现在山体迁变,他们连出山的退路都不知在哪里,又怎么脱身? 难道只有力拼致死,帝魃是神鬼,不晓得还可不可以再被杀死一次。 琰泛出了一个苦笑。 不比从前往日独来独往的逍遥自在,耽个十天半个月也没关系。 后天是破玲珑七心塔的日子。 他的确是欠考虑了,琰为这一次的行动感到一丝后悔。 忽然,帝魃的攻势一缓,转头向甲兵方阵望去。 琰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些月色又微见变化,甲兵方阵开始模糊而扭曲,那缕灰色的凝烟似无力攀升,盘旋着下沉,山体深处传来爆炸的闷响声。 帝魃脸色一变,翻手一个巨大的掌印压向他们俩人,她人居然撤了回去,眨眼在原位消失。 他们俩人身法迅疾,避让开去,掌力压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手印。 帝魃的墓室必然有变 “还有人敢闯帝魃阴宅?”秋离月以剑支地,喘息着。长时间超高速的移动透支了他的体力。 暗哑的小型爆炸声连续成串,星月昏昏,灵殇山震动着,草木山石簌簌而抖。 琰挑着眉,“帝魃的法阵被人破了!” 山势叠落,灵殇山恢复了原貌,一切归于死寂。 “墓室己经闭合,我们先离开吧!”秋离剑收起长剑。 琰竖指封了个嘘声,凝神静气,甚是专注。 一道人影从林空一闪而过。 琰瞥了秋离月一眼,也不招呼,足下发力跟了上去。 秋离月自嘲地一笑,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也会被人看扁。 琰虽奋力疾追,但前边的人始终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接近不了。 眼看出了灵殇山,过了野郊进入城郊,若是入了城,街市小巷地形复杂,铁定就追不上了。 他心中一急,喊道,“前辈停一下。” 前面的人恍若无闻。 琰眉一皱,再喊道,“长眉将醉前辈,稍等一下,小子有事请教。” 前方的人哈哈一笑转身道,“小老儿道是谁能追得这般紧,原来却是娃儿你。” 琰冲到他面前,稳住身形,看见将醉面色红润精神健烁,竟是往日神貌分毫未改,笑道,“一别经年,前辈可好?” 长眉将醉摇头晃脑,“小老儿奔波不停,日子过得苦啊,娃儿你这是也跑去灵殇山寻帝魃的晦气?” 丁琰连忙说道,“小子正想请教,灵殇山中到底在弄什么玄虚,那些甲兵又究竟是些什么?” 将醉叹了一声,摇头道,“帝魃那是在召集她的旧部呢!” 丁琰皱眉道,“旧部?那些甲兵都是神将么?” 将醉解下酒葫芦喝了一口道,“哪有那么多神将,帝魃御下的神将只有天勇十二地狂十二,其余的皆是三界衍生的妖灵。” “妖灵?” “嗯,在你不知道的世界里,其实妖灵广布数量众多,但这里海晏河清小老儿却也没有见过几只,远古的传说中倒还有几只大妖作乱一时,终被神族杀灭。” “听起来这些妖灵并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这个么也不好说,传说妖灵是神将大解之后,魂魄离散被混沌众生之散灵吸食,受滋养开了灵慧化生而成,他们一向为神魔役使,妖界,可是混乱得很啊!” 丁琰唔了一声,“前辈,帝魃现在这个样子,她真能将神将和妖灵召集来吗?那时会发生什么?” “帝魃神鬼之身,本来确实不能行令召唤旧部,何以能为,小老儿也十分困惑,只能猜测她身边另有助力。至于会发生什么,欸,那你就往坏处想吧!”他吐了口酒气,“小娃儿还跟着将军府的小公子?” “是啊,如今形势巨变,少将军在京都颇有凶险,该如何行事,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将醉摇摇头,“比起祁家小公子的安危,娃儿你更应该看顾王室的祸患,须知覆巢之下无有完卵,那小公子素来机敏善谋,倒无大碍。再则帝魃召集旧部之心末死,小老儿虽然破坏了这一次的法阵,她必然还有后续的动作,小老儿竭力周旋也无力顾全其它。” 琰心头血一热,“对付帝魃,前辈可需耍帮手?” 将醉笑道,“若时机到了,小老儿自会寻你,眼下你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罢。” “那前辈保重,小子就此别过了。” “去吧,去吧。” 第五十五章 业障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五十五章  业障 琰潜回杏吟苑,遁原路回了地下室,见冉逑灵的破魔符还未完成,他两天一夜未眠,眼下百无聊赖,便和衣而卧昏昏睡去了。 他做了奇怪的梦 龙伯的龙神庙,一只美丽的雀鸟衔来一枝盛开的桃花,放入龙女像的掌心中,微风吹过,桃花却无火自燃,连着龙女像一起燃烧起来。 琰一头冷汗惊坐而起,斗室内一灯如豆,他缓缓吁了口气。 “噩梦?”冉逑灵看着他,目中透着些许了然。 琰用力地晃了一下头,似乎要将梦中的情景摒除去。 “是这七心塔的缘故?” “看来这第五层的禁术对小兄弟的影响不小,当时末能显现,却潜伏起来。”冉逑灵涩涩地说,这才是正常的表现,“凡是人皆有弱点,皆有恨憾或执念。一旦被它抓到,便时时纠缠直至你精神崩溃。” “有这样邪门?”琰皱皱眉,梦中的情形令他很是不悦,“道长,你的符做好了么?今夜可以行动了吧!” 冉逑灵讶然地看着他,“明知受这第五层禁术的影响,你还是执意耍闯么?” “对于要试探掌握我弱点的东西,我岂能一无所知,轻轻放过?!” “我有师门的功法,尚且不能抵御,小兄弟你一旦被它侵害,又如何自救呢?” 对于这个问题,琰却是并不担忧,“我只是不小心才为它所乘,现在有了提防,这种东西怎能侵害于我。” “小兄弟你这好胜心有时候可会害死人呢!”秋离月从暗道里潇洒地走了出来。 “秋公子话里有话,我听不懂。”琰不冷不热地搭话,衷言逆耳,他不爱听。 “离群英酒宴只有一天的时间了,玲珑七心塔的邪术又是十分厉害,万一小兄弟不慎反被心魔所迷惑,你本领高强,要是助敌为虐,那岂不是糟糕透了。” “那你是不相信我啰?怕我被心魔所迷?”琰觉得匪夷所思,无可奈何地笑了声,“可笑,瞻前顾后,忽左忽右,你们到底要怎样?” “小兄弟,我己经见识过帝魃的可怕,必须谋一个万全之策。”秋离月一脸真诚恳切地望着他。 琰烦燥地抓了抓头发,“欸,没办法少将军让我听你的,那你说吧,要怎样?” 秋离月翻手取出一挂铜铃,“这是太德真人炼过的七只法铃,小兄弟进入塔内,将这法铃挂在每一层顶心上,一层一只,以你的能耐,只为通关不求破阵该无问题!” “太徳真人?”琰俊眉微挑,接过铜铃,目光扫过铜铃上铭刻的符箓,“看来你们指望他破阵了!” 冉逑灵抬眸凛凛地看着他,“家师精研阵法,祛邪法术远胜于我,自然是破阵的最佳选择。” 琰耸耸肩,“失敬了。” 老实说他有些傲气但并不是狂妄无礼的人,与鬼神的阵法比起来,他并不以为人族的阵法会有什么作用,冉逑灵尝试过多次,却闯不过玲珑七心塔的第五层,徒弟如此,师父再强又能去到哪里? 秋离月自是瞧出他并不服气,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着,挨了挨他的肩膀说道,“届时群英宴上形势复杂,诸多细节设计还要从长计议,我倒是希望一举成功,能藉七心塔之局引出潜在暗处的势力,揭开罪首的真面目。” 琰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难道你还不清楚这暗处的势力是什么?” 秋离月摇摇头,“有些人并不能轻易舍弃,何况这东瑀的真相并不能由你我定夺。” 琰听他说得感慨,也不禁俊眉微拢,低目思索。 有些人并不能轻易舍弃 那些伴着东瑀经历风雨兴衰的人 是背叛者还是牺牲品? 时局易变,往日的种种就应该完全舍弃了么? 琰叹了口气,当局者迷,在与帝魃这种量级的对手对抗之时,还有这种种的顾忌,层层不舍。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 或许这一点不舍,也藏于他心底柔软的一角。 秋离月来去匆匆并不多做停留,及至子时,他胡乱揣着冉逑灵交他的破魔符潜入塔中 “小兄弟,即然无须破阵,这些破魔符非到万不得以则不可使用。” 冉逑灵说得十分郑重,琰忍着把符箓丢回去的性子,谁稀罕了? 一至五层塔他毫无障碍地越过,挂上一只铃铛也只是举手之劳,一鼓作气地来到第六层。 但见祥云瑞光,一众眉目和悦,肤如明玉目蕴柔光的男女老幼从画壁上降下,手捧着香气四溢的琼浆玉露仙草灵丹向他拥簇而来,那细细幽幽的声音又飘忽而起,“生死轮回第几番,尘尘劫劫不曾闲,风涌潮生是非海,心天明月入我门,混沌何年曾结子,虚宅昨夜复生花,长生殿内丹药圣,一枕清风几万年,入我门来,入我门来,云鹤相降来翩翩。” 超尘脱俗的妙境,低吟浅回的吟唱,令人魂魄留连忘返,玄道长生,多少人求而不得。 琰却心无二意,轻轻跃至塔上横梁,将铃铛挂好,身姿平展旋飞至第七层入口,推门而入。 他呆住了,登时不知身在何处。 仿佛独自行舟于惊涛骇浪之中,头顶无尽苍穹,乌烟散墨不知发轫何处,异云垂立不知极天几重,一团团,一点点或金或银的冷冷萤光聚散离合,变化无穷,几条淡淡的影子或近或远的悬浮着,他们的位置也在变换,只是缓慢得多,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充斥了整个心灵。 “天地玄通轮回证道,来自何方去往何处,我即无我超身意外,灵慧贯通舍象忘尘,形开天眼神归五内。”细细幽幽的声音依然清晰地缭绕在耳畔,琰的视野忽感到一阵灼热,有两条影子同时渐变赤色且倏然移近,闪落在最近的重天异云上,分立了两个方位,都缓缓地向他伸出手来。 琰迷茫了一会儿,他想起在第五层时看到的幻像,难道说那在深渊之下的人竟是自己? 那这左右两条人影又是谁?他们伸出手来又代表什么意思? 重天异云上的人影依然是模糊的,默默地伫立在那里,却对他的心灵施加了极大的压力,有一种力量要将他吞噬。 琰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猛地闭上眼睛,意守灵窍,缓缓将沉滞的心灵从那异境中挣脱出来。 一声叹息悠长远缈。 第五十六章 觉和察的游戏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五十六章  觉和察的游戏 他慢慢张开眼来,复见塔中结构,心神稍定。举头看那顶上横梁却比其余六层高出数尺,不过这难不倒他,跃下去将铃铛挂好,方自吐了一口气,铃铛突然一声脆响,这塔中内景随即破碎,取而代之的是脚下一片深不见底的虚空,其间悬浮着一个太极鱼盘似的巨大环状体。 琰头疼地用手捂住眼睛,呻吟一声,这些究竟是什么?若说是执念心魔,自己却完全没有头绪。脚底一空,身体正欲坠下,一头淡金色的鲤鱼蹿过来,背负着他,游到那太极鱼盘的阴阳分割线当中将他放下,又径自游走没入其中一边的鱼眼当中。 头顶忽有两点萤光落下,变成两个三四岁的小娃娃,依稀便是自己幼年时的模样。 一个小娃娃笑嘻嘻地说,“你至少耍抓住我们中的一个。” 另一个小娃娃老气横秋地说,“不然你就会被困死在这个玲珑锁里。” 这两小娃娃一说完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琰应手便抓起一个,“我己经抓住你了。” 小娃娃眨眨眼晴,依旧笑嘻嘻地说,“光抓住也没用,尚有迷题待解。” 另外一个跑开的小娃娃也停下来,严肃地说,“难易有区别,选择须谨慎!” 琰哽得咬了咬牙,看着自己幼年的面孔,“那你说什么迷?” 小娃娃不知怎地从他手上消失,回到鱼盘上蹦了两蹦,“那就要下次抓住我才能告诉你啦!”滑溜溜地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琰眼皮抖了抖,发足力又上前抓这小娃娃,自负擒这娃娃还是绰绰有余,事实上他也轻易得手,揪着小娃娃问,“还不快说。” 这小娃娃只笑不答,那边跑远的小娃娃瞪着他,“我有规矩还没讲,休想投机取巧要赖皮。你抓他没用!没用!要来抓我!” 要等他讲规矩?!还不是要强制他轮序抓这两娃娃? 琰低咒一声,无可奈何放下这边的小娃娃转身去追那边那个,这小娃娃一着地,便撒丫子跑得飞快。 那小娃娃奋力奔跑,竟然越跑越快,琰费了点劲将他抓住,那小娃娃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地说道,“就是这样,世事方圆有规有矩,轮回百世有舍有得。” 他从他手中跳脱去,“他是察我是觉,我的迷比他简单,但我这次不能说。” 琰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眼光飘了一飘,“也就是说我还得再抓他一次是吧。” 那小娃娃只是看着他,只是笑,并不说明。 这两娃娃每被抓到一次,就给一句提示,他必须来回奔波,这太极鱼盘很大,两端的距离以他的最快速度也需要一刻。 一个察,一个觉,这样的名字又有什么意思?徒思无功,即然没有别的办法,琰素来果断,当即向察追去。 比之从前,这小娃娃的速度又更快了,琰几乎追了一圈才将他抓住。 察眨眨眼睛,“其实我的迷才更简单”他手中出现一柄剑形,“你看,我手中的这柄剑名为过去的力量,觉手中也有一柄剑名为未来的守护,你如果想要回到你现在的世界,就一定要把握过去的力量。” 觉在那一边说,“你不要误导他,只有未来的守护才能决定现在的世界。” 察神情无辜地看着琰说,“我们俩只有一个人说真话,你是信我还是信他?” “这就是你的迷题?” “是的” “这分明只是让我选择而己。” 察笑嘻嘻地说,“你若胡乱选择,后果自负哦。” 琰眉头一皱,“你说觉手中那一柄名为未来的守护的剑,我怎么没有看到?” 觉严肃地说,“你开启了我的迷题,自然可以见到未来的守护。” 察拉了拉琰的衣袖,摇摇头,“他骗你的,未来的守护,自然在未来“ 琰目光轻转,“我可以同时开启他的迷题么吗?” 察点点头,“当然可以,你只要放下我抓住他就行”他眼珠子转了一转,吃吃笑道,“你可不要后悔,你现在不回答,等下一轮要给出答案的时侯,就不一定能抓到我了。” 那边觉皱着眉头,“你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可知道自己只有最后一次提问的机会了?察只是想把你留在过去。” 琰吃了一惊,“这些规则怎么………应该早些说清楚。”他不小心用了疑问的句式,急忙修正过去。 察看着他,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不信我信他,吃亏的是你自己。” 琰一时无法判断选择,也不想冒险提问,他将这名为察的小娃娃放下,掉头去抓小娃娃觉。 觉的身法速度以倍数增长,抓到他己经不太容易了。他的确要珍惜抓住这两个小娃娃的机会。 这次他还是抓到了,觉也化出一柄看起未与过去的力量并无不同的剑,说,“仔细瞧好了。”他将手中的剑扔到空中,那剑变化成为一个正菱形,共有六十四个小的正菱形格子组成,接着它被割裂成四份,这四个部分又重新拚成了一个长方形,共有六十五个小的正菱形组成,琰心中正在奇怪长方形怎么多了一个小格,那长方形又重新组合变成了一个对称的异形,共有六十三个小的正菱形格子组成,这回却是又少了一小格。 “看清楚了吗?” 这几个形状并不复杂,琰皱了皱眉说,“看清楚了。” 那图形又重新变成剑的模样。 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永远不要被眼睛迷惑,请回答吧,变与变易有何不同,是什么在变什么不变?” 只不过重新分割组合而己,怎么说得这么复杂。 琰这么想,却没有这么说,他犹豫了。 六十三六十四六十五,都组成了长方形,这三种长方形很是相似,直感上无法区分。 “要么即刻回答我,要么马上放下我”觉高傲地抬着下巴。 “如果我答对了,就一定可以回去么?” “这是你最后一个问题?”觉的口气略带失望。 琰摸着下巴凝眸片刻,“我收回。” 察在那一头拍手笑道,“觉永远不会让你回到原点,只有我能。” 也就是说就算解了迷题,他也有可能回不去? 这两个小娃娃的话,到底谁可信,或者更可信,他必须找到潜在的规则。 他慢慢放手,让觉挣开去,小娃娃回头看了他一秒,一下子跳出老远。 奔跑的速度 流逝的时间 选择,是自我的安排,还是命运的逼迫。 第五十七章 鬼方鬼镜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五十七章  鬼方鬼镜 龙伯,还是风平浪静安谧的模样。 女筝在厨房跟董姝学习烹饪人间的美食。 她的心中很宁静,这样的宁静和在桃花岛时并不全然相同。 她的心映见董姝善良慈和的脸,听她包含慈爱地叙述着琰从小到大的趣事。有一种不真实的美好。 身入其中的不真实,仿佛心境中有另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这一切。 镜梦? 羽轻快地跑过来,搂住董姝的脖子,“娘,你腌制的七珍香酥鱼放在哪儿了,给我拿一些吧我好想吃了。” “哎呀,这孩子都快要吃饭了还吃什么七香酥酥鱼。”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满脸笑意地起身搬出了一个小坛子。 羽冲着女筝做个俏皮的鬼脸,“女筝姐姐,其实你最应该学做的就是这个酥酥鱼,我和哥哥们都特别爱吃。” 他揭开坛罐的盖子,一股浓郁醉人的香气喷薄出来,羽贪心地用力吸了几口,闭着眼睛回味道,“就是这个什么都比不了的味道,娘,你怎么不多做一点哪。” “这么多够吃了,这酥鱼开了封见了风,时间长了就会坏了,做一点吃一点才不浪费。” “娘做多少我都能吃掉。”羽装了一小碗放在女筝旁边,抱着小坛子就跑了出去。 董姝叨叨着,“都跟你说要吃饭了,你还连坛子都抱走,真是做多少就一次吃多少吗?” “娘,二哥说要教我练功呢,晚饭我们都不吃了,没事就别叫我们拉。”羽蹦蹦跳跳起跑回房间,关上房门。 董姝摇着头半嗔半笑地说,“明着是拿鱼当饱还说不吃饭,这两孩子没法管了。” 女筝忍俊不住地微笑。 净对食物并无偏爱,因琰羽的喜好,也会食用些,浅尝辄止,这一小坛的酥鱼泰半是羽吃光了,他意犹未尽地将坛底的渣渣末末也倒出来吃了,方抹了嘴笑着一边摆正姿势一边拿出太极球说,“哥,我准备好了。” 净也不催促,只任那时光浸透羽的笑颜,而指尖牵出一缕白气点入羽的灵台,“你现在应该对这太极球非常熟悉了,排除杂念,心中只想着太极球。” 羽盘膝怀抱太极球凝练心神,净天籁般的嗓音引导他,“此刻你心虽不在太极之镜界,但身已入太极之中。”再经由羽的灵台将那缕白气导入太极球中,“这太极球共构筑了四层界义。一曰身,天地所生之万物皆假其形而存,凡人见之为身。眼,耳,鼻,舌皆可见身,身为太极的基本,身之高下如器之优劣,如人之华陋。再曰力,力为身之所用,能之所及,力之华筑为炁,炁为纯烈者可破形器之锢,变化无穷尽。三曰念,念为思之所存,心之所到,元神之发窍,念之宏大可纳天地,念之精微可入介毫,四曰灵,灵为念之所用,为生命之菁华,万物生而有灵,而灵未必会与身同存,有灵者,小则可以长生健体增智足力。大则可以感天应地,寄体化形,入万法之门……” 羽的灵力由一丝发端,被净用念力裹挟着导入太极球之中,在核心万法之门中跌跌撞撞,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被牵引进来,但万法之门内万轮滚动,变换莫测,序列无章,星轨无常,蛛迹中断,鸿爪留痕,他循着那妙思的灵光去接近法之门轮,却屡屡挫败,不是那路径不通近不得前,就是寻到跟前灵光门轮如幻影散去。 如此反复,羽不由焦燥起来,鼻尖渗出细细的汗珠。 “收敛心神”净空净的声音传响,“依然放空你的眼睛,所见如无见,所求无所求。羽,你所要坚守的是将这一丝本源灵力定贮在万法门中。” 羽渐渐放松,面容柔和,呼吸悠长,缓缓入定,净依然在旁为他小心护持着,不知不觉,联系三者的白气越拉越长,盘环一室,其中的灵丝光芒渐渐充盈。 忽然,净眉心微皱,翻个手印收了灵术,“羽,今天先到这里吧。” 哥哥的行为有些反常,往日净辅他行功必到圆满时才能结束,他讶然地问,“哥,这是怎么了?” 净看着他担忧的眼神,“你心中仍有杂念,气机时缓时急,去后山炼气吧,什么时候能将万籁之声收纳得一声不漏再回来。” 羽凑过来,端详他一会儿,“哥哥,我有杂念不假,可你为什么也有杂念呀?” 净静静地看着他,不辩不解。 羽吐了吐舌,下地穿了鞋,不情不愿地拉门外出。 —————— 莽莽荒原,风雷交响 萤母的形体己被打散,拖著残余的萤光脱出鬼镜。 净静静淡淡地立在那里,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风盈满袖,遗世独立。 “尊者”萤母不敢看他,“鬼方大骚乱,凶灵几乎倾巢而出,围堵了绝仞之城。” 净并不感到意外,淡淡地问:“句芒在绝仞之城?” “禀尊者,绝仞之城有煞炁加护,遍布杀机,我无法进入,但那风传言之凿凿,绝仞之城的九荼吞灵阵困住了罕见的灵,鬼方的各种势力都想分一杯羹,吸取一分灵源。” 被九荼吞灵阵困住,看来这句芒伤得不轻,句芒之身蕴藏着地阴生发之气,在这个震源里养了数百万年,灵源相互沟通早已密不可分。 净微微凝思着,魔界将句芒留在鬼方,引四方争夺究竟意味着什么?要扰乱灵界的灵场么? 净心念一起,少年的形体己经越过了鬼镜。 第五十八章 流失的生发之气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五十八章 流失的生发之气 龙伯后山,秀峦起伏。 羽寻了一处青青山坡,盘膝而坐。 傍晚的风带着些䁔意,吹在身上懒懒欲眠。 哥哥让他收纳万籁之声,羽心中明白,这并不是一个刁难的课业。他心清气爽的时候气机自如收放,细小如蚊蚋静幽若花开的声音也能清晰可辨,但他极容易被某种声音吸引,顾此失彼,不得全貌,若是刻意调整气机,心镜便会乱起波澜,那各式样的声音便如大河落狭涧般冲涌而来,嘈杂无序扰得他头昏脑涨。 羽勉强地试了几次,感觉头脑顶心隐隐生疼,他叹了口气,倒在青草丛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细细嗅着青草的香气,不知不觉酣睡了过去,山色己晚。 等他醒来,己是月色幽幽,山气渐凉。 练功又没有练好,回去怎么跟哥哥说呢,羽忧郁地皱着眉头,思索着蒙混过关的办法。 凉白的月光洒在草地上,萋萋荒草无精打采地蔫卷着,他绞起一条草丝,细看叶缘边竟有些枯黄。 羽微微一怔,傍晚时候它们还茁有精神,地气归伏,这个时候不是该养得更好吗?他心中疑虑,逡目环顾,不止花草树木,整个山林都显出些疲颓来,宿鸟夜兽也有些焦躁不安地啼鸣低吼。 羽吹起唿哨,将大鹏鸟召来,乘着它在低云下驰飞。 他掠过山林,高原,草地,掠过海沟,雪川,大湖。 这并非是错觉,天幕之下整个大地都有些萎靡不振的异常,八风乱流,离合无序。 “卷云,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大鹏鸟清鸣了一声表示不知。 羽无奈地叹道,“四气不和,难道有什么天灾?” 然而星斗隐晦,也看不出什么异象,只得令大鹏鸟返回龙伯。 路途中忽然听得有人在吟,“………宫阙凄清寒,野魂徘徊冷。桃花盘李枝,佳人误歧途,世情多幽险,安得知几许。天雾出地霾,混沌化两极,人心本无主,奈何争乱时……” 那声音却有些熟悉,羽咦了一声,“卷云,靠过去看看。” 大鹏鸟羽翅微敛,向着一座高高的山头降去。 但见一个长眉长须的老者倚在一棵大枫树上,一边吟着歌,一边喝着酒。 “你是……” 那老者看见顶方上空盘旋的大鹏鸟,也不惊讶,翻了翻醉眼,“小娃儿,不记得我这小老头儿了?” 羽登时想了起来,声音中透着意外的惊喜,“你是将先生,老先生怎么在这里?” “小娃儿半夜不好好睡觉,为什么也在这里?” “老先生觉不觉得今天的风有些奇怪,好像把草木的生气夺走了。” 将醉怔了一怔,眼色有些奇特,“小娃儿能辨识出草木生气?” 羽梳了梳穿手而过的风,“我识得一些,但万物的生气各有不同,混揉在风中,又有变易!” “小娃儿如此见识,不知师承渊源何处?” 羽摇摇头,“这些是哥哥自幼讲给我听的,并没什么出奇之处,老先生不是也懂得这些天行之序万物之道么?” “哦!”将醉又是微微一怔,接着哈哈笑道,“那小娃儿对灵界又有什么见解?” 羽皱了皱眉,小心地说,“老先生是在考我么,那以灵界为题是否也太过宏大?我的眼界有限,只知道灵界由非生非死或者说是生死同体的拟生原态集结而成,它们获取元阳拥有意识便是灵元,获得元阴蛰伏沉便成形体,灵界生命皆是百灵汇集依附元阳而生,亦由元阳统御。” 将醉看着他良久,悠悠一声长叹。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不,小娃儿你说的很对,小老头不过是想起自己往日的悟道之路罢了!” 听他这样说羽倒是不好评论,腆腆笑道,“我只是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力量在夺取草木生气,老先生知道是怎样一回事吗?” 将醉摇摇头,“小老儿也在探查此事的根由,方理得一些头绪。” “老先生可否告知?” “小娃儿,你若是想做个凡间的闲散逸人,有些事情还莫管莫问。” 羽心中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只想做闲散逸人。” 将醉捋着胡子微微笑道,“这相人的本领,小老儿自负不差。” 羽心内略有纠结,轻悠悠地叹息道,“没有人教会我趋避祸福的法子,我愿岁月静好心安神清,但若是天下不宁,即便身处远方又何来心安呢?” 将醉敛眉微笑自语着,“这小娃儿的心性倒是温良纯善” “老先生你说什么?” 将醉清了清喉咙道,“小娃儿若不能心安,将来如何行事便要随心而定。” 羽令大鹏鸟迫近大枫树,“老先生请跳上来再说罢。” 将醉呵呵一阵长笑,身姿拔冲而起,一气直跃到大鹏鸟背上。 大鹏鸟嘹声清越,复又冲上云霄。 羽笑盈盈地说,“老先生本事真大。” 将醉眯了眯眼,看着面前少年俊美却略有腼腆的面容,“老先生自是老了,不比年轻人不可估量,这世界换新了。” 羽抿了抿嘴微微一笑,“老先生与九年前并无二致,何来如此感慨?” 将醉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反手抹抹嘴道,“闲话就不提了,小老儿把这生发之气的事要与你先理一理。” “也好!” “事由帝魃在灵殇山设下奇阵,召集她生前的部众,但沟通两个不同的世界,需要耗费大量的灵能,小老儿曾探查过她的阴宅灵冢,内中有一样非常邪门的法器,是以灵力强大的灵兽头骨为原身,小老儿猜想帝魃就是凭此物召唤旧部。” “帝魃熟悉神界诸般的法禁天门,若说能够往来传讯确有可能,但是召集生前部众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太荒谬了?帝魃毕竟只是神鬼之身啊”羽心中不解,“难道神界天法还有这等疏漏?” “小娃娃,我几时说她召集的是神界神灵?”将醉摇摇头,“八百年前那一战,她的旧部几乎死伤殆尽,黄泉路茫茫,这几百年的时间,她的这些部众都来不及进入轮回道呢!” 羽的身躯微微一震,“你是说他们都是鬼?神鬼?” 将醉心思沉重,垂敛双目,“帝魃憎恨人族怨恨神族,此番强行从黄泉地府召集部众,以她神鬼之身,并无法旨可行,而且功法属性与生前有所区别,除了魔族的禁术小老儿也想不出它法,帝魃如此嚣张行事,看来是不怕与神族翻脸决裂了。” 羽微微沉吟,“魔族的禁术可与这生发之气的流失有关?” 将醉微笑道,“小娃儿甚是聪慧。魔族的禁术以夺他利己为先要,帝魃不仅要召集旧部,恐怕更想耍这一众的神鬼在这人间长存。” 羽忧心忡忡地问,“那将会怎样?” 将醉面容阴沉,“如无人阻止的话,人间将变成帝魃单方面报复的修罗场,甚至把神魔都卷进来,则又是一个神魔交锋的战场!” “战场?那一定耍阻止她!” 帝魃,虽然我也曾同情你的遭遇,但是,迁怒整个人间就完全是你的不对。 羽不觉紧攥着的手掌沁着冷汗。 将醉摇摇头,“谈何容易,我们现在连被夺走的生发之气的流向都找不到。” “这……”羽额间微见细汗,虽然察觉得到八风乱流,但八风纠缠离乱无根而生,丝麻乱絮,又从何辨其头尾,如何知其因果。 将醉挥挥手,“也罢,急也无用,待我寻到眉目又需要助力,自会遣徒弟去找你。” 第五十九章 迷惑的时缝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五十九章 迷惑的时缝 羽悄悄地溜回家中。 父母亲早己睡下,呼吸绵长。 羽却不进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地趴在窗棂上探看。 室内,净盘坐在塌上,面容沉静不起微澜,也察觉不到一丝灵力波动。 羽缩回身,坐在墙根犯难。 哥哥又元神出游了么? 夜静影重,羽望着月下梨树的疏影禁不住嘘声长叹。 忽见一道纤丽的影子掩在树影之间。 “羽,你在烦恼什么?” “女筝姐姐,你也没睡么?” 女筝微微一笑,她着一身浅色长裙秀美而窈窕,来到梨树下,摘了一片泛着微黄的叶片,凝眸微笑,“你不想告诉我么?” 羽站起来,搔了搔额角,抬起眼睛与她对望,“女筝姐姐,帝魃娘娘好像又在生事了。” 女筝秀眉轻顰,向这边的窗棂望了一眼,“这种程度的法术不像帝魃能够操纵。” “如果她有魔族相助呢?” 女筝沉吟道,“魔族在人间势微力小,不知道凭什么力量助力帝魃。” “女筝姐姐真的认为魔族构不成威胁吗?” “神界统御的地界自有神力加恃,羽不必忧心。” 羽看着女筝,瞳仁漆亮,“若是真有什么变故,神族会顾惜这里的生灵吧!” 女筝怔了一怔,秀美的脸容闪过一丝犹豫。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羽,我虽然活了三千岁,但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先例,神魔之战大都在妖界爆发。” 羽皱着眉,“这又是为什么?” “以人族的方式来说,因为妖界时常跳跃在神魔边境左右,而人界大都沉积在神界腹地。”女筝举手轻掠鬓边长发,“所以即便有几只魔能在神界统御的人界游走,也只是芥藓之疾。” “那……我们不用管它吗?”羽心中仍有些不安。 “等一等再说吧!”女筝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眼下事态并不明朗,徒自忧心又有何补益。” “哥哥们都不在,我有点慌。”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净不在吗?”女筝惊讶地问。 羽笑道,“哥哥的法障真厉害,连女筝姐姐都瞒过了。” 女筝默默地看向窗棂,这是净和羽的房间,最是偏静。 净这样孤冷的人,行踪本不易被人察觉,她却偏偏十分留意,故而自负能确定并未有任何异常。 羽见她因疑惑震惊而静默的神情,吐了吐舌道,“哥哥有时以神识出游,也不知去到哪里。” 神识外放?她也修炼过,此道精深无比,入门虽易,但境界重重不知尽头,修为浅薄者不敢轻易为之,䘥识外放,极易受创,即便曾经作为龙女的她,修炼即便小有所成,也只敢放出一时三刻。 女筝心神激荡,却敛了声色,沉吟道,“净,也许正是去探查生发之气流失的真相。” “可是,哥哥他无意介入帝魃与人族的恩怨,他总是说天道无情,劫运代序”羽摇摇头,“他心中有另一个世界,对人世间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呢!” 女筝目光微芒,“话虽如此,但琰己在京都,在人间权力繁华的中心,他迟早与帝魃直面相对,净也不在意么?” 羽皱着眉想像着可能发生的状况,“……不管大哥能否应付帝魃,自保总是不成问题……所以……” 忽天风乍起,夜空中乌云滚滚,将原本就不明朗的月完全遮蔽。 羽惊咦了一声,这天是要落雨吗?来势汹汹完全没有预兆的样子。 几声闷雷响在了云层深处。 女筝蹙起秀眉,转首眺望云雾深处。 神界调遣兵将来了? 暴雨落下。 ——————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或只是一瞬,或己有刻时,琰只觉得心弦紧绷,那两个娃娃背向而跑,越跑越快,而他心气浮躁,那两道迷题在脑海中翻滚出现,乍理出一些头绪,略有犹疑,便被困惑茫然淹没。 眼前这两个娃娃己经绕跑起了第三圈,说来也奇怪,以这鱼盘圆环的形状来看,这两小娃娃会有交错相遇的一点,但实际上他们却从来没有这样的交集,且一直维持着背向的状态,事情不妙。 这个太极鱼并不是表面那般简单,这个空间难道是一个阵法,他看到的其实是割裂后重新拼接而成?就像觉的迷题那样? 永远不要被眼睛所迷惑。 六十三,六十四,六十五。 分割后重新拼接的图他以为本来应该相同,但事实上这围面积是有变化的。 被迷惑的并不是眼晴,而是他惯常的认知。 这么说来,觉是那一个说谎的小孩,把他引入岐途? 但事实上没有觉这样的提示,他也不太容易发觉这阴阳鱼盘空间关键问题的所在,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觉说的是真话。 那么察呢?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又或是半真半假? 但,更重要的是,这究竟是要考验他什么?又或是让他选择什么? 琰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空间,审度着察与觉奔跑的角度与速度。 阴阳鱼盘在他眼内渐渐变形。 “我来回答你的迷题!” “你说谁的” “你说谁的” 两个娃娃同时发问,却谁也没有停下来。 琰微微一笑,这声音传达极是清晰,并无迂回曲折的延迟,看来他抓到了关键点,可以赌一把。 “就是你!”琰身形展开急速掠动,却不追向察与觉任一人,反而直扑向鱼盘的阴阳分割线中心位置。 “噫” “呀” 两个娃娃被反撞之力震倒在阴阳分割线两端,琰的脸上终于收敛了焦虑,站在中心点笑嘻嘻地说,“多谢多谢,运气不差。” 两个小娃娃一磆碌地爬起来,察眨眨眼睛,“你能找到杜门所在,总不是全靠运气,也是有点聪明。” “哎呀,这样的迷题,太具迷惑性,我差一点就上当了。”他深深地看了觉一眼,“迷中有迷,又把提示藏在迷题当中,我不想做出你想要的选择也很难呢。” 觉看着他,神色却警惕起来,“只是找到杜门而己,不说出答案也是无用。” 察亦笑吟吟地望着他,“你是不是己经上当了?” 琰忽又出手,将过去的力量与未来的守护抢在手中。 “这两把剑看起来真是一模一样,毫无分别。”琰仔细把玩着手中两把剑,“察和觉你们也是长得一模一样,过去和未来都扑朔迷离,谁说真话谁说假话对我其实没那么重要。” “你放弃离开这里的打算了?”察一脸好奇地问。 “哼”琰嘴角轻挑,扬手却将那两柄剑分别投入了阴阳鱼眼之中,两把剑都沉没了下去,“我己经找到答案,知道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现在,我要问你们最后一个问题。”琰微微笑着,“你的剑在阴眼内还是在阳眼内?” 察与觉互看了一眼,又同时转向琰说道,“在阳眼之内。” 琰吐了口长气,“恕不奉陪,我要回去了。” 察与觉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表情都一般的平静淡然。 琰看着他们这样的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纵身跃入了阳眼之内。 “你开了他的天眼?”察轻轻地问 “嗯。” “那么他只须要找到他的剑。” “嗯” 第六十章 宾会玲珑塔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六十章 宾会玲珑塔 琴瑟丝竹,雅乐飘飘。 琰猛然睁开眼睛,眩目的辉煌灯火映入眼内,人影踵踵。 “小琰,今日怎地总是魂不守舍?”祁诩一脸担忧地搡了他后腰一把,“可是发现了什么难以对付的东西?” “没……没什么。”琰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正跨入了玲珑七心塔的内门,迎客的门倌接了帖子正满脸堆笑,“平西将军,请上五层。” 琰皱着眉,他跃入了阳眼之内,莫非是个错误的选择? 这不是他原本的时间节点! 杏吟苑的歌舞伎们往来穿棱,引导着宾客入座,此间入座的多是草莽白衣,虽然大多数人己修饰过仪容,但依然是奇形怪状,形色各异,华素有别。 那壁上之画与他夜间所见却是迥异,美女虽各尽其妍,自有风流内媚之态,却并无露骨的鬼气,为这酒宴增添旖旎艳色。 至于他挂上的铃铛,却己不显踪迹,琰心中称奇,法阵奇门变化万端,这塔内又是依循何种规律。 他们边向楼阶行去,这玲珑七心塔的空间却似大了三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子谦,群英酒宴己经开始了?” 祁诩眉头一皱,正待发话,忽见兰姬娉婷而来,笑意盈盈前来见礼,两人假意寒暄了两句,兰姬低声道,“云悭来了,也在第五层。” 祁诩微一颔首,两人又交换了一个眼色,又各行其事。 琰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有些事情他明明有参与其中,但却被遗忘。 跟随着祁诩上楼,祁诩深深看了他一眼,“今日至关重要,不可大意了。” 琰知道祁诩己看出他的异样,正想将自己的状况说出,忽然脑海中又闪过一些画面片断,他迟疑了片刻说道,“子谦,我忽然有些头疼,休息片刻便好。” 祁诩目光更见沉重,“小琰,这玲珑七心塔是否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丁琰丢给他一个安心的眼色,“是有些小状况,不过并不严重,我想我己经找到原因,很快便可解决。” 祁诩点了点头,“这上半场你尽可休息恢复。” 虽然不明究理,但琰大抵了解了自己的状况,距他进入玲珑七心塔的那个夜晚,这现实世界己经过去了两天,而有另外一个自己存在于这两天的空档中,直到他从那鱼盘阳眼中脱出。 那么,他回到的这个世界,仅仅是时间上的偏差?还是说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并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而是在迷题中乱撞? 琰陷入苦思,果然开始头疼。 第二层塔的宾客们衣着光鲜亮丽,神色间自有盛气,目光充足不容小觑,身后亦有随员侍立,看来皆是富贵世家子弟,他们对楼梯上来的人物暗自留意,对祁诩和丁琰更是给出了关注,琰倒是还会对座中的一两个宾客感到好奇,祁诩却是目不斜视,气度从容地直奔第三层而去。 第三层的宾客却是极少,统共只有六个席位,此刻在场的才不过两人,且一南一北呈对角坐着。 北角的这人戴着文士冠,身着极是合体的蝠襦,眉清目秀,面色却有些青灰,透着病气。 南角的这个人琰却认得,此刻,那人也正半挑着嘴角瞅着他。 殷博 “小兄弟要不要留下来,和我喝杯酒?” “酒宴还未开始,殷兄不怕喧宾夺主,败了主人家的彩运?”祁诩停步,抢先出言替他挡了。 “天下闻名的平西将军竟认得殷某人。”殷博脸上浮着笑,投出极重的一瞥,“荣莫大焉” 祁诩淡淡地说,“殷兄誉满京都,连国师都要礼遇三分,祁诩怎敢不识。” “你们两位一位天下闻名,一位誉满京都,这就先互相吹捧上了?这群英酒宴求的是群英荟萃,可不许两位占尽风头。”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语调舒缓,听来十分舒服,便见一个锦衣公子面貌清雅,长身玉立,摇着一把玉骨描金美人醉月的折扇上得楼来。 “凌公子”祁诩见礼,微笑。 “凌公子”殷博亦是起手见礼,眉目虽略有生硬,形态却收敛许多,“在下对祁将军仰慕己久,本以为群英酒宴上有机会讨教,不想此宴却是分级制,在下心中实有恨憾。” “哈哈”凌公子不以为意,“平西将军将帅之才,统军谋略为上,武技倒在其次,他的武学底子我了解,是挡不住殷先生绝杀之剑的,哈哈哈” 他这种说法倒令殷博一怔,一时接不上话。 “凌公子说得是”祁诩微微一笑,也不介意地说,“人生各有酒局,我们还是尽快入席,凌公子请。” “平西将军请”凌公子面含笑容,“殷先生,武道问剑,这第三层风景独妙,待先生品评之后,本公子定来与先生共饮一杯。” “公子赏脸了。”他目光阴鸷地扫了扫北角的那位病容文士,“这六个席位,却不知到底有几人敢来看风景。” 凌公子也不再接话,举步登楼。 丁琰自然感觉到了这第三层来自顶尖高手的肃杀气机,他耸耸肩,跟在了祁诩身后。 有一些不属于他本来的记忆被短暂的连接上,使他对现在的局面有了点新的了解,按下好奇,他还是守其责要,静观其变吧。 第四层的宾客却也不少,或是一方势力的要员或是手握大权的重臣,这些人的权力或官阶并不比祁诩低矮,而祁诩却能直接登上第五层,实在有些不合情理,这对祁诩来说,究竟是祸是福? 他正在想时,却听到一片异样的铃声,铃音薄脆,却见三个形如古巫的异装女子登上这四层,但见她们戴羽冠着皮裙,小衣背心都缀着细小的花铃,后腰佩着小弯刀,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脸庞手臂上皆是厚厚的五色彩绘,瞧不出本来面貌。 走在中间的女子,半肩披着金丝云绥腰间缠着仙芝锦带,双目中颇现威慑,显然是上位者的姿态。她们别具一格的形态与在座宾客格格不入,也不理会旁人,径自寻位入座。 凌公子走过去交谈,双方说的却是异族的语言。 这杏吟苑有能耐把这些人都邀请来,此间主人莫非真是王家成员?那么这个凌公子就是…… 有虞凌烨 这个名字忽然就跳了出来。 秋离月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云将军己在回京路上,从石虎城传来的消息对少将军很是不利,虽然公子凌烨己有准备,但少将军你们也要有周全的应对之辞……” 凌公子与这第四层的宾客略作寒暄,祁诩不想走在凌公子前面,故而停步等候,这些人他大抵也不陌生,目光接触了便简礼以对,从各自的神色看来,却又十分喛昧,谈不上友好,但敌意却也不明显。 想来,平西将军或东耀少将军的名头还很是招惹是非,是敌是友就等一个茅盾的激化。 在第四层并末耽误多久。 然而一进入第五层,便觉气氛有所不同,宾客的排座契合尊卑位序,而主席上的客人脸上戴着一张精致的黄金面具,虽是常服装扮,却仍显雍容气度,而他身旁侍立的竟是冉逑灵,他也换上了一身普通的武侍装束,腰间系着一个革囊,很是显眼。 左席首是仲正国师,右席坐着司空斡大人。依序是朝中要员,丁琰瞥见那大抚军监的女卫尉也敬陪末座,她红㫳带笑,并不顾忌场合地频频向他行注目礼。 凌公子比祁诩的席位靠前些,却也并不突出。 那戴着面具的宾客,莫非就是东瑀君王有虞严光?!! 第六十一章 助兴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六十一章  助兴 丁琰皱了皱眉,玲珑七心塔的凶险并未破除,不知是谁将这万金之躯诓到这危墙之下。 脑中电光石火的画面一闪,又有一些记忆片断冒了出来。 还是在那地下密室,秋离月向他传话 “……此群英酒宴本是仲正国师极力促成,又有萱美人巧言相辅,王上也有意要为本朝书写一篇佳话,朝臣们竟相附谏溢美,大潮当时,谁又会在意不明走向的暗流。” “我明白了,王上想耍宣扬东瑀洲不拘一格选拔人才的理念。” “所以,少将军的作为很有可能成为王上达成理念的障碍。” 琰心中一凛,目光不由得在有虞严光和仲正国师之间来回游移。 “王上对这酒宴的安排还满意吗?” 有虞严光晃了晃杯中酒,“虽然不如广明殿开阔,但这七心塔胜在奇绝瑰丽,堪称有趣。” 仲正国师笑道,“广明殿是王家排场,王庭威严,而草莽中多有英豪怪杰不拘一格,只怕冲撞起来,辜负了王上的美意。” 有虞严光笑道,“还是国师思虑周全。” “这是公子烨的功劳,老臣怎敢掠人之美!” 凌公子笑着举杯向有虞严光致意,“若非妫大人推荐,儿臣是绝对想不到如此妙地,酒宴刚刚开始,惊喜更在后面。” 有虞严光举杯道,“即然不做庙堂之宴,众卿也就不必拘谨,来来,痛饮此杯。” 众宾客齐声称谢,各自饮尽杯中酒。 塔外忽闻一通花鼓声,开檐窗外几条倩影由远及近翩翩而至。 却是八位妆容精致,身披彩衣的少女在半空中起舞。 细看时,她们的脚下却有十数细索连着玲珑七心塔与周围的高茂树木和柱台。 不多时,又有六位少年加入舞蹈当中,他们在细索上跳跃翻滚旋转如蹈平地,但又不受地面限制,表演得十分精彩。 玲珑七心塔八面开窗,从一至五层的宾客无一不被这忽如其来,而又精彩绝伦的舞蹈吸引,众√交赞。 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舞者都有一身不俗的武艺。 琰眉头一皱,乍隐乍现的记忆里,这些漂亮的舞者莫约也是秋离月的安排,在计划里用来控制玲珑七心塔内的局面。 有虞严光观赏片刻道,“孤王少年时也曾远游江湖,久慕高人风范,今日群英聚汇,总不会是让孤欣赏些歌舞罢。” 仲正国师捋捋鬓须笑道,“王上想要一睹高人绝艺又有何难,公子烨即己遍邀名家,想来也早有准备。” 凌公子笑道,“本公子空有地主之名,但这名家高人大多冲着国师的金面才肯光临,虽安排了比试的环节,奈何来者是客,没有彩头,是请不动这些高手的。” 妫翎呵呵轻笑,“凌公子说笑了,您怎么会缺少彩头?” 凌公子瞥了他一眼,“妫大人,真正的高人难道还在乎金银珠宝这样的俗物么?金玉好求,缺少一件重彩。” 有虞严光嘴角微撇,“那你说耍用什么作彩头才合适。” 凌公子目光落到仲正国师面上,“听说国师收藏了一把稀世名剑水玉燎阳,不知可否忍痛割爱?” 仲正国师面色微变,转瞬又笑道,“区区一柄剑而己,本国师何至于吝啬。”言罢,便命人去取。 凌公子笑着解下一块佩美玉,“有国师的水玉燎阳压底,本公子心中大定,这块美玉且做添头,让诸英豪为父王助兴倾力表演而皆有所获。” 妫翎连忙说,“既如此,臣愿献出一对白玉老虎。” 这第五层的宾客皆身份逼人,有人开了头,自然纷纷跟进,不多时己收募可观,足以动人。 凌公子着人安排比武环节,就以塔外空悬的细索作为擂台。 对于群英酒宴上的比武环节,琰并不意外,而受邀的众宾客更是心中有数,江湖聚首焉有不攻不破的道理,王城之内杏吟苑的份量还是值得掂量一下的,为名为利皆可一试。 塔外舞者掀起了几波喝彩的高潮之后,逐一退隐到细索的另一端。兰姬出面将一众豪客的技艺格调吹捧一番,引得众人跃跃欲试。再加上水玉燎阳这东瑀洲第一剑的诱惑,便是自恃身份的名宿也动心了。 当即便有两人蹬上细索,比斗起来。 琰看着兰姬的脸,脑内浮想翩翩,转头又看到祁诩不动声色的脸悄悄地问,“凌公子莫不是杏吟苑真正的主人?他是我们这边的?” 祁诩投给他一个不耍乱猜的眼色。琰心中苦恼,不由向凌公子多瞧了两眼,却蓦地感觉到两道目光正在审视自己,对望过去,却是仲正国师。 仲正国师的神色轻忽,意昧不明,“祁将军身边的这位小将,本国师似乎有些眼熟。” “哦?”祁诩语调转了几转,“小琰,难道国师竟与你是旧识?” 女卫尉唇边勾着一丝微笑,饶有兴趣地关注着。 “呃”丁琰心念急闪,这仲正国师看起来还精神着,只怕不够健忘,难以糊弄过去,只得硬着头皮说,“国师眼力真好,多年前小子曾有事求助于国师。” “原来……是你”仲正国师目光微闪,“你果然投了东耀军,想来甚得老将军器重,不知身居何职?” 丁琰知无法闪避,索性大大方方地说道,“承蒙老将军提携,一直跟随在少将军左右。” “本国师也尝翻阅军卷,怎么不见你的名字?”仲正国师微微而笑,“以你的本领志气,这些年来也该立了不少战功吧!” 丁琰看了祁诩一眼,“少将军看我年幼,差我传令补给,军功上并无多少建树。所以军卷无名也不出奇。” “少年英雄而无建功,岂非遗憾的很?” “是呀,你这么大本事,做平西将军的副将我信,一个小小的补给传令官?”女卫尉清脆的声音响起,“平西将军岂非太大材小用了?” 有虞严光的目光在丁琰面上掠过,金口一开,“我东瑀洲少年果然英姿俊朗,国师,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仲正国师回道,“王上,这个少年郎就是当年龙神的使者啊!” 有虞严光一惊,手上微微一晃,杯中美酒洒出些许。 那一年,龙神使者的到来,改变了东瑀洲太多,有虞严光自己都说不清楚对龙神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座中宾客交头议论,投向他的是一片异样的眼光。 “龙神使者”女卫尉的神色也有些变化,西泰洲的颠覆可以说是龙神一手促成,西泰洲王室虽然贪婪寡恩,并不值得她效忠,但西泰人的荣耀尊严也随着战败被践踏,这是身为武者所不能忍的。 “王上,龙神使者更不能屈没了。”女卫尉谏言道,“即然在军中不得志,那不如借这群英酒宴一展所长,博得四海称誉,何愁不能功成名就。” 有虞严光颔首以许,“如此甚好!” 祁诩的眉压得很低,这群英酒宴上势力角逐,奕局将出,小琰作为重要一子,实不愿分心其它,但君王的注意力己吸引过来,他一时也无言推诿。 女卫尉朝丁琰挑起了秀眉,“嗨,外面这场比试就要结束了,看你能撑下几轮。” 祁诩朝他点了点头,琰抱拳以礼,“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六十二章 祸端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六十二章 祸端 外面的这场比斗很是寻常,他却听得许多夸赞,心中实觉好笑,这两人连秋离月的一半水平都没有,如果这些豪客都是这种程度,他速战速决便是了。 不过数息,对战的两人之一被击败落地,败者仍以落地化险为夷的独到身法赢得一片赞辞,领取了一件奖励品。 在众人的瞩目下,他身形一闪,己立在了塔外的细索之上 “在下丁琰,请指教!” 众人正在因他疾快的身法惊诧不己,比试己经开始,他们眼睛一花,对手己身体僵直地从细索上摔下去。比试结束。 座席上一阵静默,兰姬默默地潜到邻近的窗檐招了招手,琰凑身过去,兰姬贴着他耳朵说,“小兄弟隐藏实力,点到为止。” 琰搔了搔头皮,“嗯?” 兰姫又说道,“江湖上靠实力更靠朋友帮衬,即然无冤无仇何不给人留点颜面。” 琰目光略略一转,“哦。” 兰姬悠悠地舒了口气,婉转柔媚地喊道,“下一场!” 隔了一会,又有一人跃上细索,年纪较长,丁琰见他气息吐纳步法招式与方才那位高人同源同路,心中登然明白方才那位输得太难看,此流派中人必要寻回颜面,来者也不客气,起手主攻,用得都是厉害招式,琰刚受了教,买了个乖,反而客气上了,从善如流地减了速度,慢条斯理地与对方一招一招地拆了起来。 比试精彩,却失了惊吓的刺激。 宾客们也都缓过神来,讨论起琰在两场比试中的表现,皆以出其不意作为评词。 女卫尉却己看出琰留存实力的意图,嘴角噙起玩味的笑意,端起酒杯离座也靠在窗檐边,似专注地欣赏起来。 “这少年果然武技超群,京都能与之匹敌的只怕没有几人。”有虞严光叹喟着,“祁将军该早些举荐才是,莫非是爱才不舍了?” 祁诩只好抱拳执礼道,“是臣疏忽了,请王上冶罪。” 凌公子却笑道,“那位丁小将军现下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彼时祁将军就算有心举荐,也难免有所顾虑,何况今日群英酒宴不也将人带过来了么,怎么就算得上罪过?”他的目光停留在仲正国师面上,“小将军武艺超群不假,但国师府上的奇人异士众多,岂能有无法匹敌之说。” 仲正国师依然面带笑意,“本国师府上不过有些看家护院的武夫,公子高看了。” 凌公子折扇在手中一收笑道,“国师可瞒不过本公子,贵府上有一奇人名古力,善养奇虫,投以虎豹豺狼皆能被啃食得只剩一张皮毛。又有一异人名季唐在冰湖下醉卧十日却还安然无恙,是也不是?” “国师?”有虞严光询证的口吻带着一丝不满。 “臣客卿之中似乎确有古力,季唐其名,但臣也不曾见过他们施展本领。”仲正国师回头看着凌公子,神色微凛“公子又从哪里听得这些消息,是否误信讹传?” 凌公子面上笑容不减,眼中却带起了异常的锋芒,“国师还不知道我么,策论安国不成,统兵攻战不行,独独痴迷于奇谈怪论,即便是捕风捉影,本公子也能抛根究底,自问不曾有什么偏差。” 国师呵呵笑道,“即如此,公子提到这二人又有何用意?难道要宣到王上面前与那少年比试高低?” 凌公子也笑道,“国师多虑了,本公子不过随口一提,贵府有此等能人,亦是东瑀洲之幸。云将军,听说你近来也遇到一件奇事?” 云悭微微一怔,目光从凌公子脸上掠到了祁诩脸上,心中浮起疑惑与警惕慢慢答道,“公子果然消息通灵,我的确遇到了一件奇事。不过能为我解惑的该是祁将军,而非国师。” 祁诩心知这酒宴事态正要转向,坦然一笑,“云将军所遇何事?不妨直言!” 云悭眼光一凛,“祁将军可还记得进攻石虎的那名将领?失踪的那一位。” “北山?” “我找到他了。” 祁诩微怔,亦有种种滋味浮上心头,“我听说北山战死在石虎城下,末及证实,云将军在哪里找到他的?” 云悭目光紧盯着祁诩,“我此次本欲将妫巢的尸身带回京都,不料挖开坟地一看,妫巢的尸身己不见,躺在里面的却是祁将军的部下,那位北山都统。祁将军没有什么解释么?” 祁诩面容肃淡,“我对此事全不知情。” 云悭轻哼了一声,转头对凌公子说道,“公子想耍打听的莫非就是这件事?” 凌公子笑道,“祁将军说全不知情,云将军看来是不信” “祁将军是本朝名将,统御有方,云某的确不相信他连部下的动向生死都无法掌握。” “若以常理论之岂能称为奇事。”凌公子目光一转,“国师见多识广,不知有何见解?” “听到祁将军的部下攻打石虎城,本国师十分震惊,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据云某所知,祁将军与樊城军亦有交锋,高柳将军也死得甚是蹊跷,都不合常理。” 仲正国师神色一变,阴沉着脸,“云将军此言当真?你在指控祁将军反逆之罪!” 云悭看着仲正国师咄咄目光,“云悭不能断定,但祁将军的确有莫大嫌疑。” 仲正国师正要向祁诩发难,有虞严光抬头以阻,“这件事,孤想听听祁将军如何辩解。” 祁诩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出席单膝跪在王座之前,“王上,高柳实为帝魃所杀,而妫巢虽死于我军营之中,却事发突然无人知晓凶手模样,臣因急赴京都,也未能追查凶手,云悭将军亦可为证。” 有虞严光向云悭询证 “表面上看的确如此,但祁将军军中诸事成迷,疑点颇多,云某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祁诩心中暗叹,但云悭能保持如此中立的说辞,已经是万幸了。 仲正国师进言道,“谋逆之罪不可姑息,请王上下旨将祁诩收押后审。” 早在祁诩出席之时,琰己经密切关注塔内动静,随着仲正国师发难,他也绷紧了心弦,只等动手。 但察觉塔层中有不少好手皆屏息待变,殷博虽仍在若无其事的饮酒,但其右手姆指己压在了剑鞘上,一触可发。 “啧啧啧”凌公子折扇轻摇,“国师大可放心,祁将军若有心谋逆,怎会赶来京都,拥兵自重不是更好,本公子只是想以奇闻趣谈佐酒兴……” “公子不可大意,祁将军是战场杀伐之人,智勇双全,事机败露谁知道他是不是以退为进,另有图谋。”仲正国师不为所动,再度向有虞严光请旨,“王上……” 有虞严光声色不动,面具后的眼睛审视着他,“祁诩,你擅自调军,意欲何为?” 祁诩深吸了口气,抑制着越跳越快的心速,“臣就是为了在越江擒拿妫巢。” “妫巢,何许人?值得你用兵?” “妫巢虽不足虑,但他背后却有一股势力极其庞大,正在吞噬我东瑀洲的财力,腐蚀我东瑀洲的权力。” “危言耸听!”妫翎霍地站了起来,激动得身体直哆嗦,“王上,妫巢是臣下的子侄,只是个本份的生意人。祁将军,不知妫巢在越江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害他,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能全凭你一张嘴……” “妫翎!”有虞严光口吻中隐有怒气,“孤与祁将军问话,你稍安匆躁。” “是,王上。”妫翎低下头慢慢坐下。 “祁诩,你接着说。” “臣自两年前知晓这股势力的存在,便借剿匪暗中收集了不少证据,因与诸多势力纠斗,无奈必须动用兵力。” 有虞严光哼了一声,食指扣了扣桌面,“证据呢,呈上来。” 祁诩取出一方木匣,默默呈举。 在有虞严光身边斟酒的侍者急忙碎步上前,接过木匣为君王呈放在案几上,将那盒盖打开。 有虞严光低头观看,忽厉声道,“祁诩,这是什么?” 那木匣之中尽是破碎的木片皮屑。 仲正国师喝叱道,“祁诩,你好大胆,拿下。” 一时间,宴席上好几个武将蓦地站起来,欲上前围缉祁诩。 第六十三章 公子试机锋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六十三章  公子试机锋 祁诩看着那木匣中的木片皮屑,脸色一时黑沉。 凌公子却抢先一步挪到了那斟酒的侍者身边,折扇抵在他的胸前,笑道,“古力大巫,好精妙的手法。” 那侍者抬头,一张嘴一个小黑点直扑凌公子面门,凌公子侧身偏头躲闪,那小黑点竟是活的,空中一折追射而来,凌公子无奈收扇回挡。 “是短弧虫,小心。”站在有虞严光身旁的冉逑灵动了,却是以桃木剑疾画驱邪符罩住那斟酒的侍者,将他逼在角落里。 那侍者嘿嘿一笑,往画壁上一靠,竟然隐而不见。 此时凌公子也己将那小黑点击落地上,却见一半戳指头大小的黑虫在瘸拐挣扎。 冉逑灵皱眉,拦住凌公子,“这东西会喷毒蛰人。”他两指一旋,夹了一纸符燃起那短弧虫烧去。 事起忽然,瞬间骤变,有虞严光在座席上略有僵直。 凌公子微微一笑,“父王,这木匣可否容儿臣一观。” 有虞严光也不说话,左手一扬。 凌公子接了木匣微微用力,那木匣喀嚓应声而碎,他挑起一片木匣碎片,那上面有些细痕并不规则地横穿过木质纹理,他挑唇笑道,“这木片上的虫迹细观可见。果不出本公子所料,匣中的文书是被它们毁掉的。” “那虫子呢,在哪里?”妫翎却不信服,“凌公子,推测并不能做为证据” 凌公子看了看手中的木片,妫翎的话算是切中要点,就算他明知对方的手段,却奈何抓不住完美的证据,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并不足以问罪。 他心念急转,口角含笑,“妫大人对那刺客又有什么想法?” “还没有抓到刺客,我不能妄下结论。” 凌公子挑挑眉,“妫大人亲眼所见之事都不能妄下结论,却能断言祁将军陷害了妫巢?” “这……”妫翎一时结口。 “妫大人,妫巢在哪里,你心里其实很清楚吧……” “你……你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有些奇诡的事情,令人匪夷所思,但本公子碰巧也有些江湖朋友,擅解奇诡之秘。” 妫翎目光闪烁,“不知道公子你究竟说些什么。” 凌公子笑了笑,“易形换貌只有三天功效,京都人多眼杂,难免会显形露迹,妫大人的这个子侄还需更小心些才是。” 妫翎面色略见灰白,勉强笑道,“公子真会说笑。” 仲正国师冷笑一声,“接下来公子是不是要说那个刺客就是本国师府上的门客!” 有虞严光瞥了凌公子一眼,“烨儿,你若有证据便拿出来,没有便不可妄谈。”他微微一顿,“国师不必过虑,烨儿自幼便十分尊重国师,此番也只是论事而己。” 仲正国师拱手礼敬道,“公子凌烨年幼时倒十分聪慧谦恭,只是成人后便不受拘束放浪形骸,只知与野人浪客厮混,怕是被教坏了。” 凌公子被他先发制人将了一军,有些话说出来便成猜忌诛心之辞了,他摇了摇折扇说道,“国师训戒凌烨受领,但祁将军之事本也不限朝野,牵连诸方,凌烨只能就事而论,尚请国师涵待。” 仲正国师冷着脸,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祁将军身涉要案,当有司隶台监查,公子你本无心国政只图逍遥,不如置身事外如何?” 凌公子眉头一紧,仲正国师步步紧逼,看来容不得他逐步加码从容揭幕了。 微微一笑道,“有国师主辅国政,凌烨本可无忧逍遥,只可惜时势逼人,我也很是无奈,只能跻身干涉了。”他转身与祁诩对望一眼道,然后道,“把东西抬上来吧!” 在座宾客都有些不解,不多时便见两名矫健的侍从抬着一个四尺方的竹箱放置凌公子面前。 “烨儿,内中何物?” 凌公子以折扇将箱盖挑起,只见箱内满是画卷,在一片惊愕的目光中,凌公子探手而入从竹箱底层取出两本卷册。 妫翎脸色一变。 凌公子双手捧着卷册亲手呈递给有虞严光,“这才是祁将军搜得的证物,早就置换到儿臣手上了,秘而不宣,是为让祁诩布疑阵引敌自曝。“ 有虞严光伸手去接,忽然一道银光打来。 刹那间,数条人影交接,拳掌风雷,步影乱飞。 女卫尉手挥一条灿灿银链卷走卷册,那银链上的力道极大,凌公子只觉手腕一麻,卷册己被抽走。 祁诩本来就十分提防,当即拔刀拦截。 刀刃刮擦着银链激起串串银光。 女卫尉银链一抖将祁诩整个人提起,凌公子见势脸色一变,身法飘移接近女卫尉,折扇翻花扫向她的面门,身法与那秋离月竟颇为相似。 女卫尉轻脆地笑了一声,“东瑀王子,也有两下子嘛!” 卷册抛向了空中,祁诩在银链上就势翻滚,长刀向女卫尉手臂斩去。 女卫尉飞速旋转移位,银链回缠腰间,手持两段分战两人,不时还击打着卷册,使它不能落地。 “呀,虫......是那蛊毒之虫……” “短弧虫......“ “小心,保护王上” 一阵翻桌倒椅的混乱声,中间慌乱惊恐的喊叫,有几人不慎被短弧虫蜇到倒地抽搐,冉逑灵塞了颗丹到那几个中招的人嘴里,又急忙化符为水,乱洒在地面上。 云悭倒是临危不乱,大喝一声,“护驾,几只虫子就吓成这样,成何体统。” 一队侍卫连忙护在王上国师跟前,刀剑下指,紧张戒备出没无常的短弧虫。 塔外的丁琰己经胜过三局,察觉其内有变,便一掌逼退对手,正欲跳回第五层,殷博己一剑刺来,直逼中路,快如奔雷。他人在细索之上,当即后仰屈身,剑光纵路相切不过两寸距离,雪亮的剑映照出他的忍怒的眉眼。 这一剑己将他逼退,殷博剑势己尽,撤身变招。 琰绕细索旋回一圈,从下冲上,刁手连续啄向殷博的中盘要害,他这速度并不逊于殷博蓄势偷袭的一剑,连击速度并无减弱,殷博挡了三下己觉吃力。眼见可以破了殷博防御,噗呲的破风声己传至脑后,有暗器十三连发,琰反手击落一只,却是十字镖。 病气文士轻飘飘地踩在晃动的细索上,伸手一招,那只被击落的十字镖便回到他手上,以气御力十二只飞旋的十字镖将琰团团围住。 琰心中火起,“你们有多少人一起上好了。” 病气文士并不说话,谨慎地移动着步伐,细索上又跳上来六人,各持棍棒刀枪剑戟将他围上。 先前十四位舞者适时出手,却是拦截攻击那细索上跳上来的六人,为首的少年冷冷说道,“公子有令,擂台武场不许群殴。” “去你的”被他拦下的汉子一挑刀尖,直刺那少年的胸口,出手甚是狠辣。 那少年却很是了得,手腕软若无骨,绕过刀柄,反捏在了那汉子腕脉上,一阵酸麻无力,那汉子半边身子都软了,站都有些站不住,那少年将他从细索上扔下去冷着一张秀美面孔说道,“公子有令,捣乱擂台武场者悉数擒拿,胆敢反抗者,就地格杀。” 其余的少年少女们皆应了声是,声音虽脆却杀气腾腾,颇是令人胆寒。 第六十四章 奇毒无形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六十四章  奇毒无形 这些少年少女们将后来捣乱的人一下子全震住了。 剩下的那五人迟疑的目光俱向那病气文士望去。 那病气文士转眄,目光斜掠了那为首的少年一眼,忽然苍白的嘴唇却勾起了夸张的笑容,邪恣肆意。 那少年瞳孔微缩,身上却有一处痛痒难当,且愈来愈烈,其他的舞者的表情也开始古怪起来,甚至有惊呼出声者,修为较弱的几人己摇晃着从细索上掉下去,在地面翻滚着挠痒。 那少年面色一变,撕开领口,低头看时,却不知何时在右胸口上有三块姆指大的红色淤肿,正在慢慢变黑。 有毒? 他自负身手不弱,却不知怎么中得招,不过这伤口应被麻痹了,随着毒性变化加强才发作起来。 琰见那些舞者接二连三掉落下去,在地下扭曲痛苦的模样,心中一凛,对面前的病气文士生出几分戒备小心来,过招之时便留了几分劲力。 后面加入围攻的五人虽然也各有长处,但毕竟非是顶尖,与殷博相距甚远,被他在游斗时一一解决掉。 病气文士的十字镖刁钻古怪,殷博更为秘诡的绝杀之剑更令人防不胜防,他虽心急如焚,却一时不能摆脱这二人。, 忽见那少年挑眉怒目,不顾一切扑向那病气文士,他出手甚重,劲风如刃,力求尽快得手,倒压制得那病气文士连连退走,对十字镖的操纵也缓滞起来。 这少年自知身中奇毒,倒是豁出命去了。 琰一见机不可失,脚步一转便直向殷博攻去。 殷博却不与他硬扛,步法奇行,退闪迅疾。 琰哼了一声,“你这京都第一高手,是指逃遁有术么?” 他话音刚落,殷博的身形忽蜷起弹射,钻入了塔层当中。 琰见他的姿态,心中暗念一声不好,紧随其后蹿了进去。 只听得祁诩一声“公子小心。” 跟着一声闷哼。 丁琰撞见之时,祁诩己中穿腹一剑,血染长袍,殷博飘乎退到一角,剑尖血滴犹落,他顿时红了眼,闪身拦在祁诩面前,一把抓住还在攻击的银链,银链被扯得笔直,将女卫尉带得踉跄几步,卷册啪地掉落在地上,此时却无人得暇来夺。 女卫尉目光如秋水,在他的怒容上轻轻一飘,“呀呀呀,你这模样好吓人呀!” 丁琰话不多说,扯住银链奋力一甩,将她整个人向殷博砸去。 殷博反应极是迅捷,一退一进,剑风又向凌公子斜掠过去。 凌公子却是机灵,先一步往丁琰右侧避去,琰爆步冲拳击在殷博胁下,只听得喀嚓的骨裂声响,殷博的整个身体蜷扭起来。 丁琰恨他重伤祁诩,出手更不留情,连击三拳皆打在他胁骨断裂之处,殷博吃痛不住,长剑一掷投向祁诩,身形一闪向最近的窗檐扑去。 凌公子以扇骨击落长剑,急叫道,“别让他跑了。” 琰身形一闪,抓到殷博的足踝猛然一折,在他的惨叫声中向后一抡,殷博的身体撞在柱子上掉下来滚了两滚,便无力再爬起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女卫尉轻抽了口冷气,这个英俊少年发起狠来的模样委实有些可怕。 她脚步微移,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女卫尉秀眉轻挑,转眼却又笑道,“这才是你的实力?” 琰眼中锐光一闪,“不止” 女卫尉轻轻移动一步,笑道,“我不信。” “你可以试试。” 女卫尉目光一转正待答话,却听得凌公子问道,“卫尉大人,东瑀并没有亏待你,你为何耍谋逆?” 女卫尉咯咯笑道,“有虞王族的确待我不薄,不过我还是习惯做西泰洲的英雄。” 塔外传来禁军集结的响动,她掠了掠秀发,向凌公子说道,“公子你若将来能继承王位,可耍记得不折手段不留后患这八个字。” 凌公子心中一动,她这话似暗有所指。 女卫尉又移了一步,转头看着琰,“我要走了,你能怎样?” 琰觉得十分奇怪,她要是冷不丁地脱身机会还更大一些,却来招惹自己做什么? “你自信比殷博如何?” 女卫尉完全不惧他的危胁,轻笑道,“我不信你对我也会那般无情。” 琰正待回应,却见她娇躯一转,不选就近的窗檐,反而选择距离在他两人居中的那窗檐掠去。 这分明的挑衅,实不可忍。 琰见她的身法速度比殷博还稍逊一筹,轻轻一哼,纵身而上就要将她拦截回来。 岂料他近身只余尺寸,那女卫尉忽然加速,他一手抓破了一道虚影,女卫尉己在塔外转头向他眨了下眼睛。 琰立在窗檐旁遏住想要追踪的念头,心想方才那一瞬间她的速度增加了不止一倍,这个少女究竟是隐藏了多少实力,“调虎离山,你想得美!” 女卫尉见他立在窗檐旁确定不会追来,反而叹了口气,笑道,“你呀,浪费人家的好意。” 琰眉头一皱,转头看祁诩已经勉强站了起来,连忙过去扶助,“子谦,你感觉怎么样?” 祁诩搭着他的手臂微微用力,“不碍事,自食用了那块红珠鲛肉,我的自愈力似乎比常人要强一些。” 琰心下稍安,见他血透重衣又说道,“就算如此,你也伤得不轻,还是坐下休息。” 祁诩向有虞严光和仲正国师的方向看了一眼,固执地摇了摇头。 凌公子拾起卷册,见其己有几处破损,想是被银链击打所至,心中实是无奈,也只得重新呈递给有虞严光。 东瑀的王接在手中,却不急着翻阅,这卷册引起的风波他己瞧在眼中,有多少人将卷在其中?祁诩指控的罪名太过可怕,对东瑀的王廷绝对是个不小的冲击,若是坐实冶罪,公候新贵盘根错节,必与王室对抗,层层为难。若轻轻放下,这权力侵蚀,长此以往必架空王室。 凌公子轻轻地说,“父王,禁军统领长留侯戴恩己在苑外候旨,请下令封锁长乐街和安阳路,关闭城门捉拿刺客。” 无论如何,掌控局面才是王者首耍。 有虞严光欣然地看了凌公子一眼,他这个放浪不羁的王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居然成器了。 他取出一面金牌交给有虞凌烨道,“王儿,就由你去传令吧!” 有虞凌烨接令而走。 不一会便听到禁军调动的响动。 第六十五章 危困玲珑塔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六十五章  危困玲珑塔 有虞严光手指敲击着桌面。 仲正国师忽然问道,“王上,这证据乃是祁将军拼命取得,就不打算一睹为快以明曲直?“ “国师以为孤应先睹为快?” “无论如何,王上已经对老臣主张的新政有了怀疑。” 有虞严光目光轻转,安抚道,“国师多虑了,不必为几个叛逆耿耿于怀,影响你我君臣情谊,哪怕是太平盛世,也难免会有几株莠草生长,孤只是在想,那新政或可以推进得缓慢些,移风易俗,由下而上。” 仲正国师道,“王上宽仁,老臣幸甚,只怕祁将军另有想法……” 祁诩忍着疼痛不适道,“国师又何必再作掩饰,祁诩在大抚军监处便深深感到国师可以调动的兵力,并不弱于禁军。” 仲正国师却对有虞严光说道,“王上,祁将军此话信否。” 祁诩微嗤着说,“长留侯不时便有军情传报,王上难道一定要亲眼看到禁军与叛军对峙厮杀吗?这玲珑七心塔防务薄弱,请王上起驾回宫。” 仲正国师呵呵笑道,“明明是朗朗乾坤,王道彰化,祁将军为何一定要危言耸听?”他洒然起身做出相请的姿势,“好好的一场酒宴既然己经变得索然无味,王上确实也该早些回宫歇息。” 有虞严光听他这样说,沉吟道,“即如此,国师便与孤一同回宫议事。” 仲正国师闻言稍退两步,请有虞严光先行,“老臣遵旨。” 祁诩紧盯着有虞严光周侧动静,暗暗戒备,“小琰,留意。” 丁琰暗自凝神,听得近卫队己在玲珑七心塔内控场,只有第三层中有浅浅呼吸,分明还有暗藏的高手,他转目向塔外一瞥,那个病气文士己不见踪影。 有虞严光行至楼阶处,忽听一阵机梼钝响,檐窗处竟有档板落下,将八面檐窗全部封死,塔内光线大暗。 琰一拳砸破一块档板,拳峰竟隐隐有些生疼,这档板竟是比精铜还要硬。 楼下两声惨叫,冉逑灵迅速地挡在了有虞严光面前击落几枚银光,护着有虞严光缓缓后退对叧一人说道,“师兄,上六层。”他自己却守在六层的梯口不动,云悭蹭地快步跟上,其余众人皆被拦下。 他们虽遇变而不慌乱,显然是早己谋划了对策。 而琰皱了皱眉,“子谦,我们也上去?” 祁诩摇摇头,“六层有太德真人镇守。王上身边自有他最信仼的人随驾。”他目光一转,眼见仲正国师负手事外,显然也是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意味。 太德真人?!这个名字到底不能让他心安。 面对帝魃这样的敌人,子谦,你不要告诉我你们在赌运气。 夜幕还没有降临,塔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愿那个凌公子能控制局面。 塔内的动静并不明显,血腥味却逐渐浓重起来。 若是到了夜间,这塔内的邪术发动起来,只怕就是另一番光景。 “子谦,我先护你出塔!” 祁诩微微一笑,手中刀轻轻比划了一下,“我堂堂平西将军哪能让你护着,你头不疼了么?” 琰俊脸刷红了一下,“还好……啦,下一步我要做什么?” 祁诩向由檐窗档板那一处破口照进来的光线看了一眼道,“只有半个时辰,小琰你能把这潜伏塔内的杀手都干掉么?” 要把这塔内潜伏的杀手都干掉,势必不能只是停留在第五层,他望着仲正国师轻轻地道,“擒贼擒王,不如我先把国师拿下。” 祁诩目光幽幽,“他也正等着我们出手,没有实证我们是扳不倒他的” 琰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还没证据呢?凌公子呈上去的都是啥?” “小琰,你还是单纯了些,国师行事缜密,哪里抓得到实名实证,那些证据只能剪除他的羽翼。何况,就算是凌公子也并非完全相信我。” 琰不再多言,这第五层倒是没有发现杀手潜伏,最具威胁的就是第三层那几个,先除掉他们也好,待要强行破塔而出的时候,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意外,他主意一定,便也屏住声息,猫身一掠,踩着楼梯的护栏便蹿下第四层滑去第三层,这动作轻敏快捷,悄无声息。 此时祁诩紧张的心情反而安定下来,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将佩刀按在桌上,坐下慢慢品。 那些宾客也是三五作堆,被短弧虫咬伤的人还在呀呀呻吟,有些人的目光在祁诩和仲正国师之间来回转悠,很是不安。 祁诩默默地将那帐簿名册与眼前这些人的表情对了一对。 他们有多少是变节易志,有多少是随波逐流,有多少是虚与委蛇? “呵呵”他笑了笑,将杯中酒洒在地上,“帝魃娘娘,祁诩我先敬你一杯。” 众人诧异非常的目光看了过来,祁祤只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甚是失常。 “在我幼年之时,父亲便告诉我东瑀之所以能安邦定国百战不怠,是因为这片土地被神灵保佑,我们的将士分享着同样一个军魂,强大,无所畏惧。东州从上至下,无论君、臣、民对帝魃娘娘您都敬畏有加,从来也不敢用凶残两字亵渎你。”他哼笑了一声,甚是有些自嘲的意味,再斟了一杯酒自己干了。 “祁将军,你做什么……”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 祁诩嗤笑一声,“这座玲珑七心塔内不是有很多人躲在帝魃的旗帜下对我祁家军乃至东耀军都愤愤不满吗?” 众口寒噤,无人敢接话,此时并无人敢明目张胆地站在帝魃的旗帜下。 祁诩甚觉无趣,又斟了第二杯酒洒于地上道,“帝魃娘娘,八百年,你对东瑀有恩有义,东瑀又何尝不是知恩图报,祁诩我是个浅薄的人族,我不知道在你眼内,我们东瑀究竟算什么?是供奉你的奴隶?还是不值一提的虫子?”他抬头望了望塔楼层顶,仿佛帝魃之灵幽聚彼处,“你敢告诉我吗?你敢告诉这些人答案吗?”他哈哈长笑了一阵,“我们尊你是世尊山主,是战神,战场上将士们拼尽头颅和热血赢得来的战争,将每一分荣誉都奉献于你的座下,而你呢依旧为朱厌索要着祭品牺牲。”他又斟了杯酒慢慢地自己干掉,嘴角泛起奇特的笑容,“东瑀和西泰的那场大战,我们面对着自己的战神,天知道有多恐惧忐忑,但我们战胜了你,实话说,我很是窃喜,因为我终于知道我东耀军魂不需要你也可以强大起来,也可以无所畏惧,说到底,人族的终极恐惧不过就是死亡罢了……” 有几人悄悄地退了两步,脸上浮出些愧色。 “祁将军怕是疯了!”仲正国师眼中淬着冷冷的光,表情在昏暗的玲珑七心塔内意外地有些狰狞。 丝丝缕缕灰黑的烟雾在塔内四发而起,慢慢纠结成团,在每个人周身缭绕。 冉逑灵面色紧张,心下犯疑,时辰末至,这玲珑七心塔内的邪术不该发动,这些灰黑的烟雾却是什么? 他连忙念起驱邪咒燃起符纸送向黑雾,阴厉的邪风卷过,将符火剿灭,耳边似乎可以听到断断续续尖利恐怖的鬼哭声。 冉逑灵心中一凛,怨鬼死咒!! 那团该死的烟雾渐渐地向祁诩围聚而去。 “散”冉逑灵叱喝一声,企稳心神,扬手向那个方向打出一把金砂。 那团烟雾吱了一声瞬间晃荡了一下,有一波飘逸,终是没有被打散。 冉逑灵牙一咬又抓起了一把金砂,抬眼却见妫翎面容阴沉而古怪地站在他面前,他一掌将妫翎震开,却又有几人向他这梯口处走来,神情古怪,目光狂乱。 他们的神智己受到怨鬼的影响。 祁诩被那团灰黑的烟雾围裹着,鬼众哀泣厉啸忽高忽低,刀子一样刮过耳膜,又有无数双利爪在撕扯着他的躯体,像耍将自己的魂魄生拉离体。 幽细而冰冷的声音在说,“死亡?你以为死亡是什么?脱离了肉体的痛苦?那你便来尝尝这死亡的味道,让怨鬼带走你的魂魄,算是吾对你特别的奖赏,你虽然有过奇缘可得长生,但凡人的命在死咒面前就是浮蜉草芥。” 祁诩腾挪数步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怨鬼死咒的纠缠,连忙取出一串古泉钱缠绕在手上。 古泉钱虽有压制恶灵的效果,但这塔内的怨鬼死咒太过于厉害,竟然不能驱散,仅仅逼退了尺许,灰黑色的鬼雾仍在围裹着他,从外面根本看不出差别,古泉钱的金光在怨鬼疯狂的扑噬下渐渐有些昏暗。 祁诩也不禁心悬,这能支持多久?! 第六十六章 殂战异能者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六十六章  殂战异能者 第三层宴座上并没有人,空荡荡的。 地上却躺着七八具侍卫的尸体。 每一个人都隐藏在暗处。 琰也匿于暗处,凝神细观,塔层顶上横梁之间有微光反射,是一个瘦小的虚影倒悬爬行。 隐身术? 琰心思微动,纵身落地,大刺刺地拈起桌宴上几枚甜杏吃了,用脚尖翻动着地上的尸体,这些尸体的伤痕各不相同,看来出自不同人手。 琰目光流掠,头顶上的那个瘦小影子果然己向他的方位爬动,就琰的视野看来,他身体舒展轻息悄声像是一只壁虎。 这个隐身者在不断地接近他,看来只能作短距离的有效攻击,琰倒也不急,脚步移动,倒是予人方便地迎合起对方攻击位置条件来。 看着诱人的破绽,那瘦小的隐身人贴伏在梁柱上终是抵挡不住诱惑地向他扑来,在那瞬间,琰方看清楚那瘦小的躯干匹配的四肢却相对粗壮,指爪如钩,正张着尖牙咬向他的颈间血脉。 这还算是个人吗? 来不及细想,琰往旁边一撤,扭头喷出一粒核,正中那人的左眼,立时溅出鲜血来,他一声惨叫,手足乱舞地后撤,去势甚疾,却是撤向后上方,双足踩抓在彩壁上,他这身法甚是厉害,避过了琰瞬间发出的追击拳掌。 同在此时,一张桌子从左侧向他砸了过来,桌案上的盘盏瓜果倾面而来,丁琰旋腿反踢回去,那桌案被人接住,只听得咔嚓的脆裂声响,桌案一分为二,木屑横飞,更有一件黑漆漆的武器呼啸旋飞着打向他,且发出铮铮颤音,甚是悦耳。 这是什么东西,琰心中见犹,伸手三指扣住那武器一端,指尖方按触到一个冰冷的金属,刹时生变,数条柔韧的长丝籍着他的手臂缠住了他上半身,又是一声脆响,却是这东西金属质的两端合在一起,这东西份量不轻,耍是常人,说不定便被拖倒在地。 琰运劲挣了挣,竟是挣脱不开。 “哈哈,小子别费劲了,这亡音遁扣的丝索乃是猼訑的肠子编成,可以说是神器了,任你武勇过人,也是挣不开的。” 说话的人站在左角,一身匠人的装扮,斜垮着一条插满小工具的工装带,紫色面膛,粗眉锐眼高鼻阔嘴,一身健壮虬结肌肉,很是骠悍。 见琰被亡音遁扣所缚,那隐身人独眼里露出凶光,又从上方凶狠地扑了下来。 “隐鬼,不可鲁莽。”有人出声警示,却不是那匠人所发。 但是这一声也晚了,琰飞出重重的一脚正踢在隐身人的肚子上,踢得他倒飞直撞在塔壁上嘭嘭作响,砸出了一个凹坑,隐身人受力不住,趴晕了过去,从隐身状态显出真形来,除了嘴尖一些,五官与常人无异,但那身体不肯好端端地躺在地上,竟漂浮起来,贴到塔层顶上去了。 琰没有时间惊奇,脚底下忽然结起冰霜,一根根冰刃冰锥追着他退闪的脚步冒了出来。 “季唐,这小子我来对付,你起什么劲儿?”那匠人眼一瞪,粗声哼了一声,右掌手指夹起四根钢刺,迈着稳健的步伐向琰走去。 “申兄,可大意不得,连殷离都被他两下搞残了,你也就是讨了个便宜罢了。”说话者一身白衣,大袖飘飘地在塔内飞纵,所经之处冰气凝结,抢在丁琰的先头,倒是个极为聪明的对手。 “你若怕了,就退一边去。”那匠人信心满满,选择正面杠。 丁琰倒也不负他这番诚意,身形一折,高跳而起连环踢向那匠人的头部。 匠人连忙以手臂格档,他自负神力,但接触琰的腿动竟震得手臂发麻,连退数步,连右掌的钢刺也握不牢地震脱两根。 他怒吼一声,奋力推掉丁琰踏在他手臂上的脚,以右掌为主狂暴地左右拉横,左手却伺机耍抓住琰的落脚。 可是琰的踢腿又快又猛,在力量和速度上他都落了下风,只是连连发出怒叫,却奈何不了对方。 十几枚冰刃射向丁琰高悬的身躯,同时三只短弧虫也乘隙发动偷袭。 丁琰眼一转眉一挑,“这下齐了吧?” 他借力抽身,两个大曲度的后空翻避过冰刃穿体,左脚勾住了层顶的横梁,笑看冰刃直向那匠人扑去。 匠人却也并不含糊,双掌横扫,将十几枚冰刃全部击碎。 短弧虫却是半途中一个大转向,冲丁琰奔扑而去。 琰听得层顶锯木的响动,方调整了一下身姿,便见层顶开了个碗口大小的孔洞,有半个脸孔凑近孔洞。 琰心中一怔,这又是什么奇招怪式。 便听到上头隔层欢叫一声,“圣女,快来看呀,我找到母虫了。”声音甚是稚嫩。 琰顿时收住了先下手为强的念头。 冰刃附骨追至,季唐将横梁也冻裹成冰,他擅远攻,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琰倒不怕冷,只是立足有些费劲,造成干扰。 但那匠人的行动也大有影响,琰一声长笑,反扑回去,仍是急攻那匠人的上路,不同的是他的腿劲又加重两分,直接将匠人的双臂震麻,双足落在那匠人的两肩上,气机传动,制住他肩颈大穴。 那匠人被他压得双膝下沉,差点没跪下去,生生地抗住,真气逆走吐出一口血来。 “把这个什么亡音遁扣解开。” “做梦” “那……就有些可惜了。”琰微微皱着眉,这亡音遁扣的丝索质地极好,想来是制作琴弦的上佳材料。 层顶上的孔洞枭枭地吹进来两段碧烟,烟香辛重,那些飞舞的短弧虫却仿佛失了控制,摇晃着在碧烟里穿梭,如同酒醉一般,遁着烟迹,慢慢地钻入那孔㓊中去。 同时听得一个颇具威严的女声,“古力,你盗取教传宝书私遁入世,还不自缚谢罪,难道要我动手。” 跟着四层便有了些奇怪的响动。 季唐飘乎落地,却是一个中等身材面目颇为俊俏的青年,天生一副笑脸,很有些讨喜。 “小兄弟,我们难分胜负,不如就此停手,你放了申六指,我劝他给你解了亡音遁扣如何?” “谁说难分胜负,打赢你们还不就是几招的事情。”丁琰撇撇嘴,对季唐擅下的结论很是不满。 “就算你能赢,难道要就着这亡音遁扣过一辈子?又是何苦?” 琰暗想如将这亡音遁扣强行裂断真有些可惜,何况塔内凶险,对有虞严光和受伤的祁诩很是不利,这几个异能者不明来路,也与他无冤无仇,倒也不必生死相博,他哼了一声,“要我饶了你们也行,你们自行截炁一个时辰。“ “这……” “这玲珑塔己封闭成密室,你们逃不了,我真要杀你们用不了一个时辰。“ 季唐微抽了口气,这小子倒也有实力说这样的大话,“好吧!我答应你,申兄,小弟一人斗他不过,你就服输了吧!“ 匠人细想无望,恨声道,“今日之败乃平生奇耻……申某记下了。“ 他自封炁脉又为丁琰解开了亡音遁扣,正要将之收起的时候,却被琰一把夺去,他怒目道,“你干什么?还来。” 丁琰挑了挑眉,“你的命给你寄下了,这亡音遁扣几时说要给你了?“他将东西收成一团揣入怀中,“不服再来抢啊。” 匠人气得牙格崩崩地响。 丁琰轻傲地扬着下巴,不多废话地纵身上楼。 此刻的第四层却在短短的时间内变了样,到处都爬着大大小小的蜘蛛,走地的,结网的,宾客们带着僵硬的表情或站或坐,任由蜘蛛穿行。 只有那三个女子神态安然自若地在悠然品茗,她们的脚下,几十只巴掌大的蜘蛛正把古力缠成一只茧蛹。 任是丁琰胆大,见到这种场面仍被悚得寒毛立起。 三个女子闻听响动,三个人六只眼睛转动着都向他看过来。 丁琰扬手陪笑打招呼,“三位姐姐,路过路过,借过借过。“ “你是凌公子这边的人?”诶?她一口东瑀话竟十分标准。 “是……啊”丁琰见她们与凌公子交谈过,承认总是没错了。 那女子指着地上的茧说“这个人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但是也偷过我们的东西,人我们带回去处置,你跟凌公子说,他还要继续提供线索给我们。“ “这事我不清楚啊,你亲自跟他说不好吗?“ “他不在塔里面,东瑀太乱了,我们不会呆很久。“ 她们拜托事情简单,丁琰大可转托祁诩或秋离月,也就随口应下,“好吧,找到机会我转告他……“ “你告诉他,灵巫圣女会跟他继续合作,希望他兑现承诺。“ “记下了,记下了”丁琰指指楼上,“我可以上去了吗?“ 灵巫圣女令身边的女子挑开几层蛛网,看着丁琰通过,摇头叹息,“楼上在跟鬼打架?东瑀人太可怕了。“ 第六十七章 道心难守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六十七章  道心难守 随着慑人心魄的女鬼低吟,那媚惑的声音自塔壁间发出,在塔层之间游蹿,上下游迥,忽左忽右。 日己沉,天己暗。 塔内却朦朦亮起了奇异的幽光,壁上的人和景都开始活了动了,空气中浮动着香甜的味道。 玲珑七心塔开始露出了真面目。 终于还是陷在其中,不能全身而退。 “怎么回事?”不明真相的宾客惊奇地看着这诡异的变化,这时候并没有感到恐怖,相反在感官上还相当满足,香艳而刺激。 阴冷的风如细羽轻拂过猎物们的皮肤,令他们绽开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猎手们却悄然挪动了步伐,退向内塔一角。 冉逑灵甩手飞出一物,飞钉在塔壁上,手中牵起另一端,却是一条以青色为主的线绳,串着几枚古泉钱。 冉逑灵盯着仲正国师的眼睛,温和有礼地说,“这塔内杀机己起,凶险万分,国师和诸位大人切勿轻举妄动!” 仲正国师轻哼了一声,“你这道人能保我等平安?” 冉逑灵道,“小道尽力而为”他说话间仍不停歇地布置着古泉青线,在众人间不停地穿插,形成偌大一个缚魔印。 仲正国师冷冷问道,“你这是作甚?” 冉逑灵正色道,“自是保护诸位大人免受邪术侵扰而设的阵法。” 他曲指在古泉钱上一弹,铮地一声脆响,古泉钱和鸣,青线上亦燃起了青焰。 仲正国师巍然不动极是镇静,脸上也瞧不出什么表情。 缚魔印 这个道人倒是有几分道行,能辨识魔气。 他们被局限隔离在这分划的区域内,稍有越界便被炙伤,妫翎等人惊恐起来,自己扼住喉咙,口中嗬嗬作声。 叮……铛 清脆的铃声响了,由上而下,一层一层串响起来,那塔壁上的变化却迟滞僵硬起来。 冉逑灵知太德真人运起了法阵,正在压制玲珑七心阵的邪术。他不敢大意,抓紧时机,一边以桃木剑追蹑着邪气的穴窍,一边紧诵咒语。 妫翎等人挣动得更加厉害,但仲正国师依然面色沉冷,气度从容。 “道长一直在此处踩踏罡步,是在为本国师驱邪么?”他见冉逑灵闭目不答,只聚精汇神地走步,大袖一拂,冷笑道,“我看祁将军更需要驱邪,何不去助他!” 他这一拂,竟硬生生地将冉逑灵推出去三五步。冉逑灵步法一乱再度企稳,奈何体内气机有异,他张开眼,看着仲正国师的脸,“你……” 仲正国师的目光波动,一点点萤绿从瞳孔深处溢出,冉逑灵无法转动目光,冷汗从额头淌落,心神渐渐被吸附沉沦,坠入另一个境地。 雨还在下 屋顶己被剑气划破数处,潮暗的屋内血气浓重。 雨水顺着漏缝落下来,打在脸上,冰凉! 天生万物本无不同,为何你们能活,我们不能! 修道人心如魔,鬼路无生,我愿为妖,终有一日反噬人间,与你等生生世世为仇。 血在地上蜿蜒分流,潮湿的空气里只剩下惊悸的喘息声。 那个人倒在地上,半边脸浸在血水之中,染血的手指抓住他道袍的下摆,不肯暝目。 他的剑在抖,手也在抖。 剑上的血化作青烟,缭缭飘去。 他忽然站不住地跪倒在地,呜咽起来。 你哭什么? 师兄他…… 他错了! 错了…… 他的泪终于滚落砸入了血水之中…… 他的心开了缝,象那个破漏的屋顶,灌进风雨。 仲正国师嘴角微微上扬,稍觉有趣,看着冉逑灵的泪水划落脸脥。 是人,就有弱点。 无知而脆弱,总是想要抵挡本能的欲望,总是找不到出路,总是在迷茫中沉沦。 叮铛,脆亮铃声透过灰暗的天地,远远传来。 冉逑灵在迷茫中挣扎着,忽猛一发力,咬破了舌尖,他眼前一阵昏花,心中迟缓如压千斤,犹看见缚魔印在晃动着,塔内的邪术正在反扑,他必须撑下去。 克服心魔,他的修行方能继续。 楼顶上 太德真人和其同门的吟咒声也越来越响亮,与鬼啸混合在一起如一场此起彼伏激烈的厮杀。 琰再度回到第五层,他看见所有人都陷入有质无形的苦斗,异常的灵压让空气沉重地难以呼吸。 “少将军!” 祁诩难以回答,他的感官变得非常迟缓,几乎要失去功能,古泉钱己经黯淡无光,他感觉到自己生命元流失的恐怖,血液慢慢干涸凝结,肌肉在萎缩。 太德真人的吟咒对这烟雾状的怨鬼功效不大,琰心惊胆颤地看着祁诩被鬼咒摧残变形,他不顾一切地扑进那烟雾中,掌风横扫,却并无多大助益,黑雾灵活地绕过他,只攻击祁诩一人。 “鬼咒乃是邪法……拳脚无用,需用灵器压制……”冉逑灵勉力提醒。 琰又将冉逑灵给的破魔符使出,破魔符如纸蝶一般在烟雾飞荡,符文中融合了玄法的血气吸收着怨鬼带来的死气,符文由红转黑,燃烧起来。 “不够……破魔符不够!”琰大叫着,心中忽涌上一股从末有过的恐惧。 “我全都给你了。”冉逑灵无能为力地回应着。 这玲珑七心塔的邪术其势如此浩大,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 师父,师父 你必须要撑住! 七只铜铃震响不绝,让塔中人摇晃的心神收归。 看来太德真人也在尽全力施为。 终于,塔内的形势没有再恶化下去。 “我去找你师父来救少将军。”琰说完便往楼上蹿。 “不可”冉逑灵面色灰白,“诛邪阵各有守位,不得擅动……” “我管不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少将军去死。” “等等”冉逑灵颤抖的手解开腰囊,一只白影闪电般地蹿了出来,在塔内疾奔。 冉逑灵桃木剑向那黑雾划去过一道剑气,“炽裂儿,去。” 便见那团白影发出一声示威的吼叫,直扑黑雾而去,而那怨鬼死咒对这炽裂儿竟有所反应,竟分出一团来。 “那是什么?”琰顿住身形,他眼尖目锐,瞧出那团白影不过山猫大小,模样却像一只雪豹。 冉逑灵喘息着,“那是与我性命相关的灵御,道法所化,吞噬鬼物为生。” 琰瞧那炽裂儿虽凶悍与黑雾厮斗在一起难分难解,他心知这炽裂儿还只是一头幼兽,冉逑灵放出来斗这怨鬼死咒实在是凶险。 他心中过意不过,但祁诩又不可不救,他动容地说道,“道长,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冉逑灵苦笑一下,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回应这些不相干的话。 第六十八章 迷觉守真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六十八章  迷觉守真 琰知道目前的情形只是暂时稳定,还谈不上安全,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目光在塔层内逡游,心中却有个念头升起。 这邪术他虽是破解不了,难道这七心塔还破坏不了吗? 他走到檐窗旁,看了看他之前砸破的那个拳头大小的豁口,伸手探了探,指尖却碰触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看来是这邪术启动后,这外围也被设置了强大的阻力流体。 但目前它与太德真人的阵法相抗,己然是被削弱了许多。 这正是个好时机。 琰当下沉拳暴击,又在豁口旁又砸出一个窟窿,这筑料极富延展性能,在他的猛力下竟然没有脆裂,琰只能一拳拳地实砸过去,要破出个半人高的洞口。 “小子,妄想。”帝魃幽冷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耳畔,空中灵压攸而冷滞。 顶层传来沉钝的撞击声。 “师父”数声惊呼被淹没在轰雷声中。 “师父,道乙”冉逑灵跟着狂喊了一声,身躯不支颓倒。 炽裂儿嗷地一声摔了回来,怨鬼所聚的黑雾又在狂嚣肆虐。 情势陡变,邪术在增强! “祁诩……” 这是另一重法阵,以这玲珑七心塔下的万千怨魂为媒质,施展下来。 玲珑七心塔上空阴云密布,巨大的暗影在凉薄的月色中飞旋,几声悍雷在积云层中呼啸,仿佛恶魔的翅膀在撕裂天网,霹雳惊电盖过了地面上的一切响动。 玲珑七心塔似在雷电交击下摇摇欲坠。 冉逑灵面色苍白,身躯仿佛失去了支撑,几乎是半瘫地跪坐于地。 道门心法被邪术攻破,意识恍惚,仼由侵占。 这是一场溃败,他仿佛看见自己的师父与同门被巨大的黑影捏在掌心中,黑影喷吐着地狱之火,将他们燎烤。 琰的周围却白雾缭缭,七心塔的空间似乎在无限伸延,他似乎被孤立起来,所有的景像都在远离。 “是什么,这究竟是什么?!”琰怒吼着。 而七心塔的外廓,此时忽有一条矫健的身影平地蹿出,跳跃上塔顶,电光下,一团火红的长发极其耀目,他仰望着阴云,双目雪亮反光,裸露在外的皮肤却逐渐变得赤红,仿佛一团燃烧的明火。阴云翻涌得更加厉害,仿佛受了极大的压迫,几只玄蜂从云层中飞出来,却并不靠近那玲珑七心塔与那红发男子,也不远遁它处,在云层附近嗡嗡振翅,似在等待某种指令或时机。 “有人……有人顶住了帝魃的法阵……”道乙欣喜若狂。 太德真人精神一振,再催真力 法铃声声振振,玲珑七心塔犹如一盏鬼灯随着铃声乍明乍暗。 苦苦煎熬的冉逑灵感到精神的压力时轻时重,不能大意。 炽裂儿也早己透支了精力,病恹恹地蜷缩在他脚下。 值得庆幸的是,古泉青线还维持了着缚魔印的大致形态,没有被邪术完全冲破。 围攻祁诩的怨鬼死咒却仍在肆虐,不肯退去。 子谦己经不行了! 琰栟命想向他靠近,每走一步却离他越远,仿佛被一股不可违逆的力量生生划出了一道鸿沟。 “帝魃,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杀朱厌的人是小爷我,有本事冲我来呀,来下那个什么死咒……” 帝魃没有回应他,眼前景致却一晃花,在前方出现了一道光,那头浅金色的鲤鱼从光柱中游出来,在他身旁空游徜佯,不时用鱼嘴挨蹭着他的身体,似乎教他进入到那个光柱中去。 琰咬着牙,额头筋络凸起,“什么意思?” 让他放弃么?放弃这眼前的一切,迷失在幻境之中?跳跃于过去未来之间?任命运摆布? “这是错误的……错误的……”细细的声音在这个奇诡的空间游吟。 透过那个光柱,他也似乎可以看见察和觉的平淡表情的童稚面容,两双熟悉的眼睛向他投过同情而忧郁的一瞥。 琰心中一凛,这是个错误的世界么? 子谦怎么可以死!这是个错误的世界! 他只要回去,回到那个地方,重新选择,就可以修正这个错误。 琰看了那头浅金色的鲤鱼一眼,手慢慢地放在了它背鳍上。 这塔内一切的邪音鬼泣,霹雳震雷都渐渐远去。 “丁琰,这是军队,有军纪,擅自行动就是要罚。” “你不要忘记,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斗。” “丁琰,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他们不是累赘,他们都是你的兄弟,不可以随随便便地抛弃。” “小琰,绝境中的战斗只能凭坚定的信念才能赢。” 丁琰心中一跳,又缩回了手。 他怎么可以妄下结论,为放弃找这样的借口。 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 他耍守护的人,他要守护的东西,还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胜利,不管在哪里,只有胜利才能结束,才配结局。 一个信念在他脑海里疯狂滋长。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放弃这里的,我不在乎这是不是什么错误的世界,即然我在这里,有些事情就不允许发生。 “留在这里,你又能做什么?”察和觉飘了下来,在他左右漂浮。 “我不知道!或者我只需要等待一个机会。” “机会的确可以被创造,但力量也会被分散,不能贪心,不能勉强!” “这是错误的,那什么才是正确的?我要救祁诩,现在就要救!” “这不是你的终极目标!” 琰怒吼着,“我的终极目标我说了算,我想要的世界由我改变!” “你只是什么都不懂!”察和觉慢慢地退入光柱之中,稚嫩纤细的童子之声在这空间萦迴,“所有人都想要天意成全,总有人耍成全天意,那是谁?那是谁?” 淡金色的鲤鱼对他有些依恋,在他周围游动了数圈,方无奈地游回光柱之中。 光消失了。 但他身处的空间仍然令他感到诡异。 玲珑七心塔变得虚化透明。 四周的环境让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暗红得令人压抑的底色,方向不可明辨,到处都是连缀成一片片的小漩涡,慢慢地搅动成乌云密布的天空,风起云动时,云层又扭曲成了一个巨大的云涡。 第六十九章 宿命跳跃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六十九章 宿命跳跃 一道紫青色的电光自那云涡中闪出,直奔他所在的玲珑七心塔而来,在那瞬间,他觉察到一股清和的灵能遁入,他心神一震,外界的乌云却似被那道紫青电光劈碎,散乱成团,被巨大的风力驱动流散。 云涡在慢慢闭合,却像并不顺利,时张时翕,天空也不时有奇特的耀斑闪灭,在一轮激烈的耀斑闪过之后,他看见那云涡深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清逸秀拔的轮廓! “净!” 他怎么会来到京都?琰心中无比惊愕。 净的目光与他交汇,淡淡的,一如这穿梭过无数岁月,偶尔被乌云阴蔽的月光。 琰凝神细观蓦然惊觉。 净,他并不在云层之中,他在虚空之中。 “琰,我的哥哥,你要重塑一个世界吗?“净的声音仿佛在耳畔轻轻响起。 这恬淡和缓的声音让琰焦燥的心也安定了几分。 “唉,与其说我要重塑一个世界,不如说这个世界选择了我”琰摊开双手,摇头道,“因为我根本莫名其妙不知所谓呀!” 听了他的话,净微微皱了皱眉,他向后方略微望了一眼,目光中透着些许冷索,慢慢地自那虚空穿越云涡,他的身前却绽开了奇特的光纹。 光纹是动态而绮丽的,仿佛在诉说着时空中某种神秘力量。 这个空间也在倾倒着,无上无下。 净突破了某些限制,交叠了彼此所在的空间。 “逆天而行,你救过他一次,还要救第二次是吗?” 琰知道他说的是谁,他抽了一口气,却斩钉截铁地说,“我就是要救他!” 净神情冷冷淡淡地,“每一种生灵都在他们自己的生存圈内轮回,第一次你给予了他长生,这一次要给予他什么呢?” 这个问题的确难倒了琰,“总之我不能让他死于非命!” “灵魂不灭怎么样?”净淡淡地问着。 “这当然好……”琰犹疑着,这是天意的成全吗?还跟他打起了商量。 在他的心目中,净的确很强大,但这样也太无所不能了。 明明是他口中逆天的事情,为什么却这样痛快地答应了。 琰心中有三分不确定。 净似乎有一些不一样了。 他看见在那曝耀的奇特曲线光纹之后,净修长的身躯凭空凝立着,但他的衣袂却似被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向后拉拽着,他的脸色在光耀下有些苍白,神情却依然是冷淡的。 “净”琰朝他疾走了两步,“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在幻境吗?” “不要过来”净冷冷地喝止他,“你的心神还没脆弱到需耍坠入幻境。” “那么我在哪里?这玲珑七心塔的邪术把我带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对我们来说,没有所谓的正邪,所谓的邪术也不过是借取宿命的反馈,影响你的判断而己,从哪里来往何处去,你的力量己在觉醒,只需要辨清自我。” “不是未来就是过去”琰意有所动,“你是说我在自己的宿命中迷失?那现在消失了吗?消失的时间去了哪里?” “你以为时间是什么?”净凝视着他,“哪有什么时间,时间的本质归结于宿命的相位。” 琰听得有些慌,“我必须要搞清楚这件事情,你倒是说清楚些呀。” “如果非要接引时间的概念,那无论生命或非生命都有自身的时间体系,我们并不在乎时间,只在乎宿命迁越阴阳变易。随着力量的觉醒,你自身的时间体系也会因之迁变,低等的生灵才接受时间的困缚与保护。” “宿命迀越?那你的意思是在迁越的过程,总会有一段时间消失吗?” “时间不会消失,但可以被跳跃,你现在可以理解为缩略,在轮回轨迹的控制下,你可以找回那一段所谓消失的时间,不需要突破时空禁制,最简单低耗的的莫过于命轮以内照的形式将缺失的记忆还给你。” 琰似乎己有些明白,心头一松,看着净的形体在未知的地境时隐时现,他身处的环境,竟象是十分不稳定,他没来由地有些担心,“你又在哪里?” 净没有直接回答他,清亮的双眸似远似近,透着令他心安的坚定,“我很快就会回来。” 曲线光纹忽起变化,收蜷成团,又绽开千万丛,终不过渐渐湮灭。 时空轮转,天地灰白。 龙伯的后山上,小雪霏霏。 蓑衣人踌躇在时光的狭隙中,他看着净收拢了鬼镜,在风雷中闭目缓神,消敛了淡淡的倦容,从那荒原缓步走来。 从那一个世界到这一个世界 龙伯只是一个交汇的路口。 “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他们觉醒的征兆却末显现,净,你犹豫了么?” “我不曾犹豫” “那他们迷失了么?” “他们只是在寻找更好的自我。” “宿命轮回没有更好的选择,净,你在期望奇迹吗?还是己经不能背负选择的沉痛。” “九恕的残影,你己经不怀念他的梦想了。” “失败并不能让他的梦想延续。” “在这个轮回,你预见了失败?”净神情淡淡,并不象是提出了问题。 “混沌妙预是最精妙的大预数术,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它给出的结果意喻。”蓑衣人凝视他墨玉般的眼眸,“你也知道该怎样去修正结果。” “我己厌倦了混沌妙预对转轮轨迹的拉锯” “你无法终结它,那是不见血光的战场。” “生生灭灭,不只是我的世界在坠落。”净淡漠地说,“终结它非是不可,只是要押上怎样的代价罢了。” “看来你并没有抛弃代偿有序的规则,那么你难道不清楚他并没有成长,只是在耗费你的灵力,将你拖垮。” “我有自己的决定。”净淡淡地说,“近十五年的时间,我想明白了许多。” “不,你并没有想明白”蓑衣人又是一声轻轻叹息,“你总是不懂得取舍” “有些东西不能取舍,那是那个时空生命的意义。”净缓缓走进龙伯,龙伯的天空慢慢明亮起来,“我之所以醒觉,也只基于那种意义。” 蓑衣人一声轻叹,生命穿越过时空,总是要留下燃烧的烟气。 这个轮回,你又要凭什么去引动转轮轨迹。 不用等待太久,我将见证这宿命最后的碰撞,奇迹,到底存不存在。 第七十章 混乱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七十章  混乱 玲珑七心塔被两股互相冲撞的强大力量挤压,终于崩裂了,多数人被那力量波及,有的在地上翻滚,有的被抛出塔外。 琰的意识被惊醒,他快速地捜索到祁诩,后者双目紧闭地倒在地上,黑雾状的怨鬼死咒己变得淡薄,反而有一道紫青色的萤光从他的眉心处透出来,淡淡的青之气在周身缭绕,他的肌体正在快速地复原,似乎体内充盈了无限的生机。 琰低伏着蹿到祁诩的身边,“子谦,醒醒!” 祁诩并无应答。 玲珑七心塔摇晃着,榫卯处发出吱吱的响动,琰捞起祁诩,从檐窗处跃了出去。 塔顶上风啸雷动,道门的咒吟被压得很低。 塔下残砖碎瓦,伤员哀嚎。 但谁也不敢在塔下逗留,争相逃离祸患之地。 杏吟苑被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官兵,弓箭手占踞着高地,乌冷的箭头指向逃窜的人群,稍有脱离官兵控制范围的,便一箭射去。 琰眉头一皱,他并不熟悉这些官兵,敌我难明,于是带着祁诩快速地退向暗处,忽然一支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听得秋离月的声音说,“跟我来!” 此时的他卸去了兰姬的妆容,转换了男子的面貌。 秋离月领着他穿过一排低矮的杂屋,有一小队官兵神神秘秘将他们接引到杏吟苑外围一座阁楼,将祁诩安顿好。 秋离月见琰的目光还不时瞟向玲珑七心塔,那塔一直在晃动,却一直不倒不塌。 “现在情势如何?” “帝魃委实厉害,太德真人恐怕无法胜出,这塔中阵法交锋盛烈,眼下尚无法定论……” “帝魃要遁走。”琰的眼睛远比凡夫俗子要敏锐得多,透过阵法激起的风暴看见塔顶的情形。 “太德真人的确无法胜出,今日这一局实是凶险,若非有高人相助,连我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与帝魃这等鬼神相争,本来就是逆天之行,为不可之为,凶险难避!” 琰也知道这些人早有报死之觉悟,眼下纠结无益,盯紧了塔顶上的争斗道,“塔内的邪术快要破除了,我且去助那位朋友一臂之力。” “琰兄弟,不可胡为,你忘了少将军说的话吗?让你依计划而行。” “计划……”丁琰脑海中又闪过一些记忆碎片。 边听得秋离月在耳边说道,“……大局虽可定,但城内的驻防十分混乱,虽然祁将军和我己经推演了一遍,尽量调动了人员兵力牵制住大抚军监以及国师府的府兵,但还是有两队人马在长留候奉命封锁的长乐街和安阳路制造冲突,虽然说将东瑀洲潜藏的险恶势力逼出了水面,但就眼下情势,我们压力仍然巨大,你耍暗中护送王上回宫!” 琰也皱着眉,“由禁军护送不是更好?” “自然有一队禁军护卫,你去是加一层保障,冉逑灵也会同去。”秋离月强调道,“那些神出鬼没的奇人异士要是充作刺客,只有你能挡一挡,特别是飘零客……” “飘零客?” “就是那个看起来病怏怏的文士。”秋离月皱起眉头,“我己检查过所有伤者的伤势,没有发现所中的暗器!” “会不会是象短弧虫那样的毒物叮咬?” “巫蛊毒虫瞒不过太德真人和他门中弟子的眼睛,何况为防万一,我们还请动了另一外高人出山,他们都没有看出来,基本可以排除毒物叮咬的可能性,但这飘零客确实行为可疑出乎意料……” 丁琰没有抓住他话中的重点,另外的高人?是那三个女子吗? “那个什么圣女是你请来的?“ 秋离月微笑道,“是我以公子凌烨之名请来灵巫圣女。“ “唔,她托我给公子凌烨传话,古力她们带走了,但这个人不是事前说定的那一个,协约不算完成。“ 秋离月毫不见怪,眼底微深,只吐了两个字,“当然。“ “那公子凌烨和秋公子你倒是一路人,心思深图谋远。“ 秋离月面上掠过微微的得意,说他与公子凌烨是一路人,分明是夸赞嘛。 “公子凌烨胸有千壑……“ “先别说那么多。”琰抬了抬下巴朝那玲珑七心塔一努嘴,“我就问国君是不是还在塔里面?” “有太德真人保护,王上很安全!“ “就凭那个太德真人?” “小兄弟,有些事情我也无法解释!只能接受结果。”秋离月叹了一口气,“幸好这结果不坏!” 琰无奈地看着秋离月,他感受不到太德真人强大的力量,玲珑七心塔内道士们的法阵几乎被击溃,但他并非玄门高人,他的判断并没有说服力。 “运气不错。”琰听得塔顶上的雷啸渐弱,看那风暴渐息,无论人鬼影踪消匿,帝魃就这样撤走了? 相助他们的又是谁?丁琰不太确定地猜测着,那条模模糊糊的人影有些象萧为。 他可以直抗帝魃和魔者? 过了一阵,玲珑七心塔的入口处走出一伙人来,正是有虞严光和太德真人一行,虽显得有些疲累,但步态仍算是稳定从容。 秋离月却紧张起来,目不稍瞬地关注着杏吟苑内的动静,表情也更加凝重起来,手中捏住一枚燃弹,给人大有一触即发的变局将生的感觉,直到包围住杏吟苑的官兵都恭顺地让开一条通道来,他才慢慢松懈。 他转头向丁琰使了个眼色,琰迟疑地看了还末苏醒的祁诩一眼。 秋离月挑唇笑道,“怎么不放心把你的少将军留我这?我又不会吃了他!” 琰只能跟着讪讪一笑,从窗户穿了出去,在屋檐上飞走,跟上由禁军接管的有虞严光的车驾。 但这一路上竟出奇的顺利,并未有仼何意外发生,为防万一,琰还特意在宫墙外守了半夜,至天明方回了杏吟苑去见秋离月,此时祁诩也己经醒来,额心处紫青色的光芒也隐没不见,行为举止毫无异常,琰虽然有些疑惑,但悬着的心总算放得稳妥了。 对于琰报回的情况,秋离月和祁诩觉得不可思议,直到另一条消息传来: 有虞凌烨遇刺! 凌公子遇刺了!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 伤势同那些少年舞者一致。 虽末当场致命,却十分凶险。 全城戒严抓捕飘零客! 另 从王宫内传出的消息,国君令司空斡为主判官调查了一批官员,虽然司空斡一接旨便马不停蹄地行动,但案情推进得并不顺利。 秋离月不禁感慨连连,要是没有遇刺,凌烨公子定然会处理得更加迅捷有效。 丁琰从中嗅到了一丝危机。 到第三日,那些少年舞者陆续吐血身亡,急救的医者说他们体内有东西,但怎么找也找不到。 这样下去,有虞凌烨也撑不了多久,唯一的希望便是抓到飘零客,逼出解药。 秋离月和祁诩的情绪非常低落。 有虞凌烨有可能是王位的继仼者,是将要诞生的明君,身系着东瑀未来可期的繁华与安定。 第七十一章 少阳调败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七十一章  少阳凋败 丁琰也跟着惆怅了许久,决定回东海再去捕一尾红珠鲛。 他不辞辛苦,昼夜狂奔。 但那一片海沟己没有它们的身影,甚至它们的巢穴都空空荡荡,看样子倒像是举族迁走了。 琰一时也无处寻觅,只得无功而返。 等他再回到京都,却得悉飘零客被抓住了,只是这人虽看起来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骨头却硬得很,无论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肯交出解药。 时光无情,这一来,又是一天一夜过去了。 宫中的丧钟敲响,有虞凌夜还是没能逃离死亡的魔爪。 琰陪着祁诩喝了个酩酊大醉,趴在桌上睡去,醒来时己是半夜,他看见秋离月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手中提着剑,半边脸上溅满了血污。 “我杀了他”秋离月的眼晴通红。 “杀了谁?” “飘零客!”一行泪从秋离月的眼中滴落,他痛苦地摇着头,“不是他,我们上当了。” 祁诩也清醒过来,跳起来揪住秋离月的衣襟,“你说什么?” 秋离月闭目哽咽,“飘零客不是凶手,他只是转移我们注意力的迷雾……” “你……怎么知道……” 秋离月抬了抬手中的剑,看剑上斑驳血迹苦涩地说,“我闯入大狱为公子报仇,他亲口说了凌公子不是他杀的,都不是他杀的,他只是用来迷惑我们的一只棋子,他嘲笑我们是一群傻瓜……我们都是傻瓜……” 祁诩无力地松开手,倒退坐入椅中,他自诩智计过人,却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直到害死了凌公子还无所察觉。 琰看见祁诩和秋离月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胜败乃兵家常事,对方既然如此狡猾,我们更应该打起精神才是!” 秋离月满是血丝的眼睛透着凶狠决绝,“我秋离月对天发誓,定要将真凶挫骨扬灰。” 祁诩将脸埋入双手中冷静了一会儿,“这个局十分微妙,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目标是公子而非王上,这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 “预谋”秋离月笃定地说,“王上太念旧情,公子才是他们无法掌控的人。” “这么说他们还留有挣扎的余力” “这几日很平静,国师府也没有什么动静,要小心鱼死网破的反噬。” 祁诩皱着眉,“王宫的守备还要加强!” “己经是极限了,全城戒严到处都要用人,然而许多将领却身负嫌疑,不堪大用,现下云悭暂领近卫,太德真人也在宫内镇邪,并在多处设下法阵。眼下最防不胜防的就是这个神秘的凶手了。” 丁琰眼眸微动,“要抓这个凶手,我倒是有一计。” 秋离月向他看过来,表情中带着三分讶异。 祁诩双目一亮,哦了一声,“小琰有什么妙计,快些说来!” 琰看着秋离月道,“说到神秘,秋公子玲珑百变,有多重身份,若我猜得不错,你对于凌公子有特殊的意义吧,秋离子你的真实身份还要瞒着我们吗?” 秋离月面颊抽动,长叹一声凄然笑道,“好吧,如今告诉你们也无妨,我虽有百变之身,但其中最重要的是凌公子行走江湖的替身。” 祁诩目光转动,蓦然看着琰“你想用还魂计” 丁琰微微点了点头。 秋离月看了他俩一会儿,苍白的脸上浮现些许笑意,“祁将军到底是捡了块宝,你的意思我有些懂了。” 琰看着他认真地说,“你知道的,以身为饵,很危险!” 秋离月挑起唇,表情很是淡然,“不是有小兄弟你策应,有什么可怕。” 琰叹了口气,脑中将那日与飘零客和殷博交手的情形又回忆了一遍,“老实说即便我在场也没有把握能发现什么。“ 秋离月目光坚定,“这是将凶手引出的唯一办法,无论多凶险都值得一试。” 琰为他的坚定感功,胸中涌起一股豪气,“我会全力护你周全!” 秋离月摇了摇头纠正他,“全力拿下凶手。” 祁诩眼睛半睁半闭,“那么剩下的就是如何让凶手相信凌公子还活着。” 三个人都沉默了,丧钟己经敲响,公子新故举国同悲,这死者总不可能又大摇大摆地抛头露脸吧! 琰考虑了一会道,“秋公子要去的只有两个地方,王宫内廷和司空府。” 这两处皆是国师密布眼线所在,也是令有虞凌烨假死合理的所在。 灵殇山 帝魃在夜色中隐没,回到了她的洞府之中。那名红发青年不依不饶一路追击而来,现在失去了她的影踪,在灵殇山的外围探索。 金发魔者先她一步潜回,在洞府内等她,岩壁数十盏壁火昏黄,为这幽深之地添加些暖意。 “你也太容易放弃了!”帝魃在古木根须盘缠而成的宽大座席上坐下,随手端起座旁的酒樽,丢掉盖子,仰头直饮。 金发魔者笑得悠然从容,“没有致胜的把握,又何须做无益的纠缠,魔者更倾心于明智的战术,迂回的曲线才优雅动人。” 帝魃冷目横过去,“你才不过出了五成的力,就知没有致胜的把握?” “面对末知的强敌,力尽而博,将实力摆放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会引来无穷的祸患杀劫。”金发魔者迎着帝魃幽冷双目的逼迫,“山主无须动怒,我们己经掌握了胜局,只是等等看有无更肥美的鱼落入网中。” 帝魃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魔者这恬恬的自信,显然忽略了毫无建功的作为。” 金发魔者呵呵笑着,“魔只寻求最终的胜果。” 帝魃无心与他辩驳,放下空空的酒樽,“外面那个红毛小子,你可认得他的来路?” 金发魔者指尖扣了扣自己的眉心,“这个人么……我以为山主认得他的来路!” 帝魃心情不好,“你就直说认不认得,哪来那么多废话。” “山主嫌恶吾了?”金发魔者摇摇头,“此人拥有强大的灵力,魔气无法侵扰,他远非异能者可比,吾还以为是神族出手了。” 帝魃目光微凛,那个红毛小子的灵力的确与神族同源。 金发魔者目光凝聚,“这样的敌人最好排除在我们的计划之外,不如将他放进来,让他在灵殇山转上数月。” “你是想毁了我的府地?!”帝魃冷嗤着,与魔族相谋果然要小心些。 “灵殇山算得了什么,我们要做这个世界的主宰。”金发魔者微笑地看着她,凑近她的耳旁,“它己经暴露了,只会不断地引来更强的对手,我们必须要早做准备。” “你选了哪里?” “黄泉河畔”金发魔者目光微闪,“在那里召唤你的旧部要容易十倍。” 帝魃沉默不语,不愧是野心勃勃的魔者。 黄泉河畔,的确是个聚魂的好地方,也是个炼魂的好地方。 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堕落 不,是回归它本来的面目。 第七十二章 龙伯的不速之客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七十二章  龙伯的不速之客 羽早早地便来到了后山练功。 生发之气回归,草木生机充盈,一切又恢复了常态,羽自是满心欢喜。 这样明媚的清晨,偶尔听得鸟鸣婉转,清幽怡情,直令他神思驰展,这样美好的时刻用来练功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可是净对他也严厉了起来,哥哥神情淡淡的脸上总带着一点消褪不去的疲倦,漆黑深沉的眼睛里浮游着一丝让他悸动的情绪。 虽然哥哥总是收敛着情绪沉默无言,但另一个世界一定有什么事情让他焦灼,甚至于放弃了深眠补觉。 还是听哥哥的吧,羽盘膝端坐在一块洁净的大石头上,摆出了练功所需的姿态。 薄雾流敛,晨露轻坠。 所有的声音都是轻盈而饱满的,一如那精神充盈的生命在静谧中屏声聆听,等待着这个世界给予新的启迪或回应。 声音由这天地承载,由这生命创造。 羽跟随着他听到的第一声鸟啼,神意在这山林中遨游,顺着一条线索无穷地追索而去,慢慢地亦觉得有趣起来。 不知游荡多久,他忽然听到了特别的呼吸声,吐纳幽长不似常人。 他凝聚神意辨别着,那个人站在很高的地方,那个地点,那个位置,他在观察着龙伯。 羽大感奇怪,龙伯又不是什么显贵私产,军政要地,只是一个寻常的渔村,谁不是来去自在,还需要这样小心翼翼? 他想了想便摘下一片叶子,戳了一行字,召了一只雀儿让它㘅去。 不多久,他自神意中瞧见那人接过那片叶子,身影一展迅速离开了那个位置。 他轻舒了口气,得意地笑了笑。 自神意中撤离,稍事休息,他轻松地哼着小曲,看着天上白云悠悠。 龙伯这个宁静的天地,别有用心的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净的世界他虽不懂,却隐隐约约有些害怕。 琰的世界他虽然羡慕,却总是迟疑着在门边徘徊。 他的心没有哥哥那么大,他们在未知的世界冒险,他却贪恋着宁静的风景,这小小的,温柔的世界。 “这个,是你的吗?” 羽吓了一跳,转眼瞧去,见一个逆光少年站在不远处,将那片叶子展示出来。 羽怔了怔,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少年看着他,羽,这个面容柔和的少年,干净柔软得像一片雪花,他的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让一切轻软从容。 羽瞧了瞧在他四周徜徉的鸟兽,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 那少年摇了摇手上的叶子,向他走过来,缓缓地说,“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羽扬起眉,这个少年眼晴里藏着冷锐,虽然有一张清秀的脸,脸上却有一种不属于他那种年纪的冷峻,有点危险。 “你说。” “我来这里找龙神” 羽心中一动,警觉地看着他,“那你怎么不去龙神庙?” “我并不是来寻求心灵的慰籍,求见龙神,只是因为帝魃的祸乱还末终结!” 羽跳了起来,“原来你就是将老先生的徒弟?” “是的,我来自京都,那里正经历着一场嬗变!” “我问过女筝姐姐了,她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个世界被神的秩序维护着。” 那少年迟疑了一下,眼神微变,“神的秩序?在那高人一等秩序中,哪怕一个人界族群的覆灭也就跟一片树叶的凋落没什么两样吧?神什么时候才会执行他们的秩序?” 他的话击中了羽内心深处隐藏的不安,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战争虽己经过去了,人心却己经回不去了,因恐惧未来而焦灼着。 “到底是什么事呢?生发之气不是己经回来了吗?” “祸源没有清除,怎能就此安心!”少年摇头道,“我们找到了一些线索,而且在灵殇山还发现了玄蜂出没。” “玄蜂?那是什么?” “那是一种可以打开地狱之门,把恶魔带到人间的生物。”少年盯着羽的眼睛,强烈地传递着危机信号。 羽张大清澈的眼晴与他对视了一会,忽然就笑了,“我不信!” 少年怔了怔,这个稚嫩少年明明是很好糊弄的样子,他气急地说道,“是真的!” 羽扬了扬手,像是赶走什么似的,“你的表情和内心感想并不一致,所以你在撒谎对吧!说什么打开地狱之门,为什么要这样夸张呢?” 少年呆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你……” 羽伸了个懒腰,再看着他的脸说道,“就算你想达到目的,利用这种欺骗的伎俩,被人揭穿了就不感到难堪吗?诚实诚恳一些会更好吧!” “……”少年表情很是挣扎,目中蕴含异光。被这个单蠢的少年教训,太不甘心。 羽笑着说,“你是生气了吗?那是你自己的错,不能对别人发火呦!” 少年吁出口浊气,“我没有生气,也没有骗你!” 羽悠悠地轻晃着头,嘴角含着调皮的笑意,“真的吗?不说实话我可不会带你去见女筝姐姐。” 少年牙齿切了一下,配合地承认道:“好吧,我的确有一点夸张,也有一点点生气。” 羽目光微转又笑了,“将醉先生那样和蔼亲切,他的徒弟却怎么凶巴巴的,笑容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诚意表现吧!” “我……”少年的心情转换着,但看着羽一脸无邪的模样,终是牵扯出了笑容,“我只是太着急了。” 羽见这个少年脸上带着笑,以十分期待的表情看着自己,他却摇了摇头,“你怎么笑得这样古怪,有些吓人。” 那少年眼眸大张,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想到,“这种故作温暖的笑容,我果然不得神髓。” 羽看了看他,终于不再计较他的态度与表情,“你说的玄蜂真的那么厉害么?” 少年点点头,“这种玄蜂是魔族自归藏幽地育出,是魔族探索时空裂缝的帮凶。” “那你要女筝姐姐帮什么忙呢?”羽皱了皱眉,“要是抓那些蜂子的话,不如我跟你去。” 离瞳连连摇头道,“我想要请教龙神几个问题,她见识广博,说不定知晓那些玄蜂的习性下落。” 羽想了想道,“好吧,那我带你去见她。” “我还是在这里等就好了。” “为什么” “与帝魃为敌,行踪自是要避人耳目,何况,我也不想牵累他人。” 羽恍然大悟地说,“还是你想得周全,那就请你在这稍等。” 羽勿勿赶回家中,穿过院子的时候看见净闲闲地靠在门口, “哥哥”他轻唤了一声。 净淡淡地一笑,“碰见生人了?” 羽心中一跳,老老实实地回答,“嗯,是个小哥哥。” 他以为净会说什么,净却只是默默出神了一会儿,又抬眼看着他,终不过一句日常嘱咐,“出去玩不要走太远了。” 羽笑着爽快地应道,“知道了,女筝姐姐不在家么?” “你去海边找找看吧!” 第七十三章 滋长的恶意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七十三章  滋长的恶意 不用净说,羽也知道女筝不爱花红女工,她不在家中拔弄琴弦,便在海边远眺,海浪声声海风如掣汇成一首奔腾的歌,听得人容易痴迷。 女筝立在石礁上,远处的海面接连着云霭,波光耀动处,有鱼群在海面跳跃,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哥哥遨郅最喜欢带着幼弟幼妹们驱着鱼群从海底游到海面,在清风朗日下欢啸,哥哥说天上太孤清海底太潮闷,只有这海天之间才是最逍遥的所在。那鱼群欢腾的样子,真像是哥哥回来了。 “女筝姐姐”温和清透的声音还带些童稚,羽跳过一个个的石礁来到她的身旁,看着美景惊澜,悠悠感叹,“真美,难怪哥哥总是不惧风浪,要到大海的深处去。” 女筝微微地笑着,“是啊,最美的风景总在远方,总在彼处。” 羽笑着道,“海天变幻莫测,女筝姐姐若是喜欢,我就把它留下来时时陪伴你。” 女筝心思一转,目光流盼,看着羽和煦的笑颜,“羽,又有新曲了么?” “刚有了些想法,过几日再请女筝姐姐来听。” “好,不过我还想听一种曲子,不知道羽肯不肯编制。”女筝面上有些惘然,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羽无忧无邪的面容,终是幽幽地说,“还是算了罢,离绪忐忑辗转伤情,这些终是苦恼,你不懂反而更好。” 羽笑眼弯弯地拉过女筝的玉手,“这有什么不懂的,你想哥哥了呗!我跟你说,有个从京都来的小哥哥要向你打听点事情,我们刚好也可以问问哥哥在京都的情况!” 女筝心中有些诧异,羽拉着她的手跳向岸边,一路向后山飞奔。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却不见那个少年的影踪。羽诧异地四下张望,“咦,说好了让他在这里等着,人上哪里去了?” 女筝秀眉轻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年纪和我差不多,高一点,精瘦精瘦,长得像个女孩子挺秀气的。” 女筝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心下戒备起来。 “龙女”那少年却又自动现身了,平举着一支弩,箭尖直指向两人,站在一箭之外。 “又是你!” “你到底是谁?”羽惊怒交加,拦在女筝面前,“你不是将老先生的徒弟吗?” 那少年眯起眼睛哼了一声,“他倒是想做我的师父,龙女,我想看看这一次,谁可以救你!” “他是西泰洲人。”女筝秀眸凝光,将羽轻轻格到一旁,“你所倚仗的就是手上那一张九幽蜚弓?” 那少年哈哈笑道,“他们说这弓弩可以弑神,对付现在的你该是绰绰有余了!” “一个修习了几天玄功的人族小子竟如此狂悖,你也只配使用这种不要真本事的东西了。” 那少年面色一变,冷涩地道,“用这九幽蜚弓杀你的确不算真本事,所以神意之下,我们只配自相残杀?!你们天赋异禀,我也的确比不了,哈哈。”他的神情越发鸷冷,“所以我不是你们,我不在乎你们虚伪的荣耀,只耍能弑神,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羽十分不解,“战争的罪魁祸首又不是女筝姐姐,而且是你们西泰洲宣战来攻打我们,难道因为我们战胜了你们,东瑀洲那些死去的士兵和平民就统统都变成活该了的吗?他们不是受害者吗?” 那少年脸色微微一变,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愿意深究,“我也并不恨东瑀人,我恨的只是这些手握权力草菅人命的家伙。” “所以你用着魔族的东西来弑神……”女筝话还没有说完,九幽蜚弓上己飞出一箭,顶着伞状气旋,形成一道弧线向女筝的位置落去。 女筝和羽连忙避让,那飞箭以女筝为目标,竟追着她转向了三次才扎在地上,接着箭头扎入的地点,蓦地窜起一团烈焰,沿着一道经过明显设计的地轨燃烧冲起。 看着女筝狼狈地躲避着烈焰的灼烧,那少年脸上浮起快意的笑容,他又连着射出了数箭,“龙女,你也不用感到委屈,我先解决了你,日后再去解决他们。” 那些箭只针对女筝,羽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险境却无能为力,只能转向那少年,“你快停下来!” 那少年箭头冲他虚晃一下,“我不管你是谁,但要强出头,就别怪我不客气。” 羽怒道,“明明是帝魃不对,你却来怪女筝姐姐,还讲不讲道理!” 那少年摇了摇头,生在这样的世道,还有人讲道理,他淡淡地道,“等我了结了龙女,再跟你讲道理!” 羽抿着嘴唇,即气愤又委屈,他吹了几个唿哨,一头花豹从背后悄然靠近,向那少年扑了去。 那少年极是警觉,回身一箭将花豹射杀。 羽一下子便呆住了,看着花豹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这些生灵陪着他渡过了美好的年光,哪怕是一头花豹也缔结了一份不舍的感情,心里顿时难受起来。 少年的眼色幽冷,抬手给了他一箭,女筝侧奔过来,将羽扑倒,在地上翻滚了几周。 羽见她身上多处擦伤,心里更是难过,低头哽咽道,“女筝姐姐,是我不好!” 女筝将他拉起来,轻叹道,“傻孩子,又不是你的错。” 地面上多处引燃的火焰,沿着看不见的地轨流窜着,形成林木线高的赤焰圏,将他们困在其中,赤焰圈内炙热非常,羽尚不觉得什么,女筝却是异常难受。 那少年跳上一块岩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心里一阵畅快,“难受吧,半柱香的时间就可以将你们烤透,不过我可以给你个痛快,只要你跪下来求我!” 女筝看着这少年得意中透着残酷疯狂的脸,心中按捺不住一股怒意,“你算个什么东西?即便是魔族的手段相逼,又有何惧!” 那少年大笑,“是啊,死有何惧,我就烧得你只剩一口气,再把你吊到龙神庙去,让东瑀人也欣赏欣赏神垂死挣扎的姿态!” 女筝的身躯轻轻颤抖,受到这样的羞辱,心中恨不得立刻将对方斩于剑下。 “你……你们……” “呵呵,想杀了我,神神魔魔杀起人来都不手软,可惜你做不到了!” “你这么恨女筝姐姐,怎么不想一想,战争己经结束了,最残酷的时期己经过去了,最多二十年,西泰洲人就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你不明白吗?东瑀洲以仁德冶天下,为什么不放下仇恨,明明一起努力就可以比你在西泰洲活得更好……” 那少年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忽然既羡慕又可忴起眼前这个少年,不,他幼稚得只能算是个孩子,他没有兴趣向像这样天真的家伙解释他的人生。 他看着女筝,亨受这一刻的优越感“听说,你这里有一件魔很感兴趣的东西,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精兽图,你也对它感兴趣?” 那少年摇摇头,“他们喜欢驾御那些什么太古灵兽,而我只对一把剑感兴趣。” “哦,那把剑又对你有什么用?” “我知道它可以打败帝魃,杀死她!” “你打算耍我拿这些东西换取活命?”女筝讥诮地说。 “你必须死!”那少年眼色幽幽,一指她身旁的羽道,“但他可以活!” 女筝本待拒绝,但见他指向羽,心中却一阵犹豫,她己经活了三千岁,虽然在神族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既然失去神力,要忍辱偷生的苟活着的话,剩下的寿数也没有什么可惜,只是羽还这么小,怎能让他给自己陪葬?! 她心里慢慢盘算着,希望想出什么计策,“你在为魔族效力?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各取所需罢了,龙女,你已经没有资格向我发问。”那少年眼睛映着血红的火焰,“你可以拒绝交易,我不在乎。” 第七十四章 去留难自决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七十四章  去留难自决 取自琉丰的凶剑,和她原本属于神族的一切,都封锁在龙宫的机要之地。 己经不属于她的东西,她没办法交易! 这少年的心十分冷硬,不知道能被什么打动。 神族大都不屑于与人族打交道,认为他们是一群从头到脚满是缺点和弱点的可悲生物,一点点威慑,一点点恩惠,便足以让他们贴服。 但就是这样的人族,却又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脱离掌控,变成另外一种生物,企图在神统冶的领域,另建秩序。 他们管那叫英雄时代! 在他们恭顺的表面之下,其实是憎恨着神族的吧! 即便她己经不再拥有神的身份,仍然被过去属于神的荣耀所束缚。 有多少人的心如同这少年一样,憎恨着她! 这让她贴近人心的愿望变得多么可笑。 就这么狼狈地被这个籍籍无名的少年杀死吗?女筝这个名字也会变成神族的耻辱! 忽然令人窒息的炙热感攸地消退,赤焰内圈有一股清凉的气流在旋迥。 她正感到惊讶的时候,那熊熊燃烧的赤焰圈忽然拨根从地面浮起,快速地浮升到半空之中。 那少年也一脸震惊,他很快反应过来,抬手便向女筝发出一箭。 但这一箭却在半途转向上空,穿过那赤焰圈再不见落下来。 怎么回事?这样的力量? 那少年狠盯了女筝一眼,向后跳跃,借着山岩和树林谨慎而快速地遁走。 女筝和羽对他的去向都不感兴趣,他们抬头看着不断浮升的赤焰圈焰光暗下去,直到熄灭。 诧异的心情很快释然,这是净在默默守护。 “女筝姐姐,你没受伤吧!”羽正想向女筝表示歉意和关切,忽然有个东西在他脸脥边坠落,他定睛一看,却是块暗红色的晶块,“咦,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更多的晶块落下来,象下了一阵雨。 羽开始还抱着头,然而发现这些晶块很轻,打在身上根本不疼。 女筝捡起一块,“烟煴琉璃脂。” 羽也捡起一块,真的很轻,比花瓣也重不了多少,暗红色的表面光滑温润。 “这是……” “这是烟煴琉璃脂的凝固形态,琉璃脂是易燃之物,神界本也有些不同的品类,却因火凤贪食无度,饱食后又到处泻火无法约束方才禁用,这种烟煴琉璃脂燃烧时可以释放的焰温虽然不及火凤,却不亚于赤焰兽,它本该产自归藏幽地……”女筝心思一凝,烟煴琉璃脂这种极易燃爆的东西,不可能以任何形式穿过星门,是怎么带到这个世界来的? “是了,刚才那少年也提到了归藏幽地,还提到了玄蜂。” 归藏幽地,归藏玄蜂!魔族真的要大举入侵这个世界吗? “羽,神族或许还没有察觉归藏玄蜂的入侵,我该去给他们一些警示。” “女筝姐姐……那你是要回龙宫吗?” 女筝摇摇头略有神伤地说道,“龙宫在东海的深处,我己经潜不了那么深了。只能用龙鳞召唤我的父王,希望他念在父女之情前来见我一面。” 羽听她说得感伤,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女筝的手如软玉一般,只是比常人的温度要低些。 “女筝姐姐,你的父王是不是对你很严励呢?” “父王他禀直公正,专心研习神法,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机会和他相处。”女筝恍然地想着,父王醉心的是龙族的强大,对他们最大的关心就是修习上的敦促,而唯一能取悦他的也是他们兄弟姐妹为龙族建立的功勋。 其实都己经习惯了的事,只是因为这些年在人族感受到小家庭的温情,才黯然伤情。 “那……你这么久都没回去,他会责备你吗?”羽隐隐地有些担忧,“我们还是先听听哥哥怎么说吧!” “净?”女筝摇了摇头,“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他不愿意作为的也没人能勉强。”她看着羽轻轻一笑,“我们不能总依赖他,也要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情。” 羽面上微红,略略惭愧地想他就是太依赖哥哥们了,“那,女筝姐姐我陪你去吧!” 女筝又摇头道,“羽还是乖乖回家去吧,免得父王迁怒于你。” 女筝沿着海岸线走了很远,直到黄昏,龙伯己隐在丘峦之后。 她取出一片碧青的龙鳞,将它推入海中,夕阳如彤将海面划割成两片,一片金彤闪耀,一片暗沉深流。 龙鳞在海面翻腾了几下,便沉入暗色中,被深海的汐流带走。 女筝在海岸边等候,潮水冲涌不断刷新着水岸的界线。 太阳就要沉下去了,近海翻起了大浪,传来她熟悉的呼啸声。 一个锦衣青年驾浪而出,转瞬间己飞落在她的身旁,爽朗的笑声中透着欢喜,“小妹,你终于肯联系我们了么?” 女筝又惊又喜,“哥哥,怎么是你!你怎么变样了?” 其实和记忆中的遨郅并没有多大分别,他只是将狂放的紫髯修剪成了短髭,显得文俊许多。 遨郅将她揽入怀中,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小妹,我自是为你而来,你在人间快乐么?找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么?” 女筝靠在哥哥的肩头,汲取他温柔的力量,也不知为什么泪水流了下来,她轻轻地说,“我很好,他们都对我很好!” 遨郅叹了口气说,“那你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求谒父王?” “父王他不肯见我?” “等你回去他自然就肯见你了!” 女筝心中一动,屏住呼吸地说,“父王在等我回去?” 遨郅笑着将她轻轻推开,“回去吧,不要等到真的丢了心,那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哥哥我不能就这样离开!”琰的脸庞浮现在眼前,那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真诚而炽烈,她轻轻地告诉自己“我不能伤他的心!” 遨郅脸上掠过一些情绪,却没有勉强她,“小妹,你天资聪颖,父王对你有很高的期望,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女筝拭去泪痕笑着说,“我要是能及上哥哥一半就很高兴了。” 遨郅带着宠溺的微笑看着她,“你需要的是为神族立下功勋的机会。” 女筝心中一动,“哥哥,是风影上神遣你来平息魔患的吗?” 遨郅转身朝向大海,站得笔直,“这个震源己经被各方势力盯上了,能不能一举清剿还很难说!” “除了魔族还能有什么?妖族?” “还有异能者,他们又死灰复燃了。” “异能者不过是人族内部的分化,芥藓之疾也值得引动哥哥前来?” 遨郅笑道,“异能者虽然对神族不具威胁,却引动兵祸致人界动荡不安,很是讨厌,不过我请缨而来,只为小妹你而己。” “哥哥,你远在圣域还要为我操心。”女筝心内满是触动,她咬着唇,生怕自己忍不住说出和他一起回神族的话来。 遨郅凝视着刚刚升起的月亮,“小妹这是你的劫,哥哥定要帮你撑过去。” “魔族有帝魃相助,哥哥也一定要小心。” 遨郅脸上的笑容隐去,目光变得更加深沉,“帝魃……” “我不确定她与魔族究竟在谋划什么,但看起来他们己经有了深度的合作,并且从归藏幽地带了些东西过界。” “这一切,我会留意的。”遨郅转过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女筝吃力不住,脚下趔趄欲倒,遨郅连忙拉住她,他摇了摇头,“但愿你受的这些苦都是值得的。” 女筝扶住他的手臂,心底划过些不明的情绪。 “小妹”遨郅取出青碧的龙鳞还她,“别怕,有什么事就来找哥哥,我会罩着你。” 女筝低垂着头,秀目湿润。 哥哥要是能永远留下来就好了。 第七十五章 以假乱真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七十五章 以假乱真 不得不说秋离月玲珑百变功力深厚,他装扮的有虞凌烨神形兼备,挑不出破绽,秋离月深谙疑兵之计,还特意戴上了半面的金色面具,似是而非,欲假还真,琰贴了小撇假胡子,扮成侍卫随从,在司空斡大人的安排下,出入王宫和司空府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要骗过高明的对手,还需要在宫内有立足之地,有虞凌烨的临华殿素景伤情,礼乐正哀,于情于理都不能逾矩,幸得司空夫人设法将他们安排入了西北角的一个宫院,名字倒也别致,叫做渡月轩,除明堂外另有三小间居室,虽不大,因无需宫人近身伺候,住他们俩个人却是绰绰有余。 为了诱敌,俩人信步放风,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他人的视野里。 如此三五日去,王宫内便私传着有虞凌烨假死的消息。 但是,神秘的凶手还没有上钩。他们倒是听说有虞严光因丧子心痛,一病不起。秋离月心生警兆,密邀冉逑灵来渡月轩小议。 冉逑灵在王宫内身负要职,在王上身边轮守的时长最多,是以第二天早上换班的时候才悄悄地来到渡月轩。 秋离月问他有虞严光病因病情如何。 冉逑灵神色并不轻松,“王上哀恸成疾虽说非是几日可见愈,但王上正值壮年,虽经御医精方调冶,王后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怎地病情却愈见严重,这两日一直昏昏沉沉不见清酲。” 秋离月皱着眉头,“依你所见,可有中邪的症状?” 冉逑灵否认道,“反正我是没看出来。” “那……他有没有接触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冉逑灵摸着下巴,“你是想说邪物吗?这怎么可能,我们白馗上下将整个王宫都清理了一遍,邪崇逃都来不及,还敢进来?” “这就奇了,还有什么疏漏是……” “我觉得还是玲珑七心塔的问题。”琰忍不住说道,“说句得罪的话,这塔上六七层我也曾上去领教过一番,那上面有很厉害的东西,太德真人未必不受影响” 冉逑灵脸色一变,“什么,你是说家师没能保护好王上?” 琰继续说道,“或许玲珑七心塔有些东西本不是邪术,所以道法无法抵御。” “你对道法又好像很懂的样子。”冉逑灵冷嗤一声,世人讳论尊长,丁琰多次妄加评断,难怪他会生气。 “唉~我是不懂!”琰实在没有办法向他们解释,只是说,“帝魃是神鬼,她所能用的未必只是邪术。” 他的说法令秋离月沉思,冉逑灵却仍固执地说道,“塔基下拘着数万计的怨魂,阴邪至极,你却来说不是邪术……哼”他摇摇头,“幸好你不是修道之人,否则必入邪道。” 秋离月见两人争执己惹火星,连忙圆场道,“哎呀,这时候就不要论法讲道了,不管有理无理,即便是荒谬的设想也须考虑进去,冉道长,这样如何,烦请你向太德真人求证下当时圣上在塔上有无意外,再行商论。”他目光垂了垂,复又盯着冉逑灵的眼晴嘱咐,“要快,越快越好!” 冉逑灵绷着脸,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两人将冉逑灵送到门口,打开大门正待辞别,琰忽然听见极其微小的破空声,当下一掌将秋离月推开,秋离月不备,被推得踉跄数步都没稳住,仍是一跤摔倒在地。 “保护公子。”琰冲了出去,疾取一处。假山后一道纤细的人影掠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踏过水榭小亭,直向宫墙外掠去。 琰在其后紧追不舍,他们辛苦绸缪就为这一刻,岂会放弃。 这两人几乎是一闪而过,冉逑灵瞪直了眼,连秋离月这样的轻功高手都忍不住低呼了声,“我的天呐” 渡月轩本来就是偏角的宫院,刺客修为超凡,高来高去,转瞬便冲出宫墙,寅时刚过,街市尚是冷清,两人绕着京都繁华地追逐半天。 丁琰向刺客喊话道,“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跑不掉的,不如停下来一战如何?” 刺客不答。 “长乐街十弄九巷地形复杂,想在那里脱身不是?不是跟你吹,小爷眼尖得很,想摆脱我,做梦!不说别的,我体能就比你好上了去了,耗都耗死你。” 刺客仍是不答,疾奔如飞,右手却忽尔一扬。 琰提防着神秘暗器,略一闪避,刺客乘机拉开了一点距离。 丁琰轻哼了一声,并不气馁地又追了上去,说道,“不敢说话么,怕我认出来?卫尉大人?”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另一条人影从左侧跃上屋檐,跟上他们疾驰的节奏,“谁在叫我?” 丁琰转目一看,赫然便是那女卫尉,他心中震愕的同时,先前那刺客却忽然转向,绕到女卫尉后方去了,脚步不停。 女卫尉横切而入,拦截了他追击的去路,脸上却十分娇俏可爱的轻笑着,“嗨,你不是找我吗?” 琰心急如火暴喝一声,“让开。” 女卫尉露出受到惊吓的表情,“要吓死人呀,我偏不让,你要怎样?” 琰怒沉着俊脸,“你和他分明是一伙的,我拿下你也是一样!”当下并不多说,一掌向她面门击去。 女卫尉躲得很快,她身法极是轻功,又不做死斗,边打边退只是为了缠住他,琰一时也无法摆脱,他与那刺客的速度原就在伯仲之间,这一来擒拿的机会顿失无存。 眼见那刺客逃远,跳入繁杂的小巷中,令他懊恼之极。 女卫尉见他缓下脚步,登时聪明地飘离几步,拉开了安全距离。 琰看着她,“你还敢在京都现面,不怕被抓,难道还有什么阴谋!” 女卫尉扑哧一笑道,“阴谋不是一直都在进行吗?什么时候停止过?权力之争不就是这样?喂,我是该叫你王大呢还是丁琰?阿琰好不好,要不然叫你小琰?” 琰咬了咬牙,哼声道,“小琰也是你叫的?” 女卫尉眉眼微扬,笑颜不改,“我叫左翼,别这样恼火嘛,我还挺喜欢你的,你那少将军死了没?你不如改投过来,跟我一起好不好!” “你找死!”丁琰扬手欲打。 女卫尉双手乱摆,连连说道,“我错了我错了,唉,浪费我一片好心!” “哼,祸害天下,你们能有什么好心。” 女卫尉叹息着,“跟着你那少将军,你也变榆木脑袋了,别人的天下,轮到你爱惜什么劲儿。” “天下人的天下,你才是执迷不悟!”琰白眼望天,“懒得跟你废话。” 女卫尉明眸轻转,指间夹起一物飞给他,“那你帮我传个信给司空斡那老头总可以吧!” 琰接在手中,扫了一眼却见是根手指长短的竹管。 “里面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女卫尉佾皮地耸耸肩,“我也只是个送信的!” “以你的本领亲自送出也不难吧!”琰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不肯轻易信她。 女卫尉却坦然地很,“因为我想欠你人情,以后就有借口找你了。” 琰脸上微微一红,“你不要一直胡说八道。” 女卫尉神色略为一整,“你也不用想多,这信是给司空老头的,有没有阴谋阳谋要怎么定夺也是他的事情。” 琰五指一握将竹管收起,看着女卫尉说道,“你最好离开京都,不然下次我定会擒你入狱。” “擒我入狱?”女卫尉眼角轻挑,俏脸上更添妩媚,“舍不得杀我!” “你……”威胁对她完全没有用,琰不由气结。 “那我这次就先走啦,不用送。”女卫尉挥挥手,纵下檐脊,隐入街巷之中。 第七十六章 情义取舍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七十六章 情义取舍 琰在原地停伫了一会,摇头叹息了一阵,转身离去。 回到渡月轩时辰尚早,宫人刚送来了膳食,就着琰叙述他的追捕经过,三人一起简单吃了点。 “听你这么说,那个刺客还是个女子?但是除了女卫尉,谁还有这么高的修为?” 秋离月想得越多,越没头绪。 冉逑灵却想得宽些,“国师府虽说拟出了一册异人的名录给司空大人,但难免没有隐瞒,后续如何,更当从长计议。” 秋离月看着置于桌面上的小竹管,“看来还是他们掌握了主动,我们只能见招拆招。”他将小竹管推到了冉逑灵面前,“这封信还请冉道长交到司空大人手上了。” “好吧!”冉逑灵将小竹管收起,“事不宜迟,我先告辞了。” 待冉逑灵去后,丁琰方吐出心中疑问,“我们不用一起去看看这封信里说什么吗?” “无论这封信内是什么内容,都只说明一件事情,逆党近期将有所行动,我们不能被牵着鼻子走,该有所准备,以应反击。”秋离月在室内踱了两步忽然说道,“走,我们也出宫。” “去哪?” “自然是杏吟苑,找祁将军!” 琰对秋离月的印象逐渐改变,他同有虞凌烨的确很像,放浪不羁花花公子的另一面却十分可靠。 杏吟苑经过一番修整打扫,己恢复了大致模样,除了玲珑七心塔被官府封条太德真人的符箓长幡双重封印之外,也只有少量官兵驻内,说是如此,但这个贵族豪客一掷千金的玩乐之所己变得冷冷清清,十分凋零。 秋离月和丁琰步入阁楼之时,祁诩正在看地形图。 秋离月咳嗽了一声成功引起他的注意,“祁将军,我们十日内可以调用的兵力有多少?” 祁诩目中光棱一闪,“公子带来了什么消息?” 秋离月耸耸肩,“消息么晚一步就有了。”他在祁诩的旁边坐下,与他一起研究起地形图。 琰心中一动,“少将军我们这是要调兵了么?” 祁诩点点头,眼睛却没有离开地形图,“桓闿己在大府军监探查多日,与国师,妫翎交密的将领己能有八成确定,司空大人虽然受王命主持逆党之案,国师却位高权重,所以国师府只是被勒令避嫌,并未被封禁,那些人依然贼心不死,沟连一气,也不惧传唤,在供词上大作文章。东瑀的兵变只是早晚的事情。” 琰忍不住问道,“那些叛将也有东瑀洲的么?” 祁诩眼睛微微一抬又落下去,淡淡地说道“有,还不少。不过浮在了明面上总减少了几分威胁。” 秋离月叹道,“东瑀人和西泰人本来也没有什么两样,见了血的人更容易背叛初心,理念不是那么容易坚持,被欲望释放的堕落要轻松得多!” 祁诩目光微顿,淡淡地说,“血,让有些人成长,让另一些人崩溃,不经腥风血雨怎把追求作理念,我们不是人性的审判者,只是要拯救自己罢了。” 秋离月哎了一声,“随口一说,将军切勿介意。” 祁诩微微一笑,又专注于地形图上。 琰也说不上为什么,梗在心中的一个结似乎被解开了。 他们将都城内和城外八百里的兵力分析一遍,獙开禁军,敌我双方的兵力实有差距,以七万对三万。 “长留候掌有五万禁军,加起来的话是七万对八万,我方略胜,只是长留候不可能听你我调遣。”秋离月以扇骨轻轻敲打着自己的额头,“先机一失,只怕长留候要出事!” 祁诩手指着地形图上王宫的西直门至西城门,“最少需五千人守住这条线路,方可应变。” “五千人?”秋离月皱着眉,“禁军中的成校尉原是公子的总角之交,他的父兄三年前被妫翎陷入冤狱,死于非命,我可以找他想想办法。至于长留候恐怕要司空大人去说服了。” 祁诩沉默了一会道,“司空大人向来谨慎,且一直以兵戎战伐为下策,我先去见见他,再议详细。” “辛苦祁将军了。” 司空府 司空斡在书房内,信笺虽不长他却看了近半个时辰,随信而附的还有一颗丹药。 直到有人通报祁将军求见,司空斡才恍然起身,吩咐道“请祁将军在小书房稍候!” 他将信笺收好,来到小书房,命人沏上壸好茶,“我与祁将军有事商谈,没有传唤,不许进来。” 侍仆应声而退。 “司空大人连日审案,难得有片刻休息,诩本不该相扰……” 司空斡摇手制止,神情甚是亲切,“祁将军这些客气话就不要说了,我与老将军同朝为官,做了四十年的同僚,彼此有什么话都是直来直去的,何况皆是为了国事奔走,你也就不要拘礼了。” 祁诩说道,“如此诩就直说了,大人比我更清楚,这乱党勾连其根本在于国师府的支持,眼下虽说收押了几名党羽,但国师却无甚损伤,若他日再起,不知大人做何打算?” 司空斡叹了一声,“国师府护佑东瑀洲六百年,功利国民,早与国运相连,岂能说办就办?只因触犯帝魃娘娘,东瑀洲就是祸乱连连,因此对国师府更不能鲁莽行事!” 祁诩皱眉道,“大人所言自有道理,但时势动荡,时局瞬息而变,岂可耗时以待?” 司空斡捋捋胡须,“我与太德真人曾有一谈,真人观察过国师的气貌行止,言国师是为外邪侵吞心志,只要有恰当的时机,可以作法驱邪还其本真。” 祁诩默然,他经历过玲珑七心塔的怨鬼死咒,难保仲正国师就没有类似的经历。 司空斡继续说道,“想当年国师与老将军也是知己故交,惺惺相惜,是东瑀洲的文武双璧,若是老将军亲理此事,便也宁愿多付出些牺牲也要救回国师……” 祁诩眼眶发热,低垂了头,“祁诩明白。” 第七十七章 御真丹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七十七章  御真丹 司空斡微微一笑,“我也明白,你想要速决是怕国运颠沛黎民受难。老朽有老朽该了却的事情,年轻人有年轻人该担的重任,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吧!” 祁诩思忖着他这话的含义,“大人难道已经找到了恰当的时机驱除国师所中的鬼邪?” 司空斡道,“我收到一封书信,上书西泰自失地以来,连年灾害,国库空虚,君臣失和,百姓流离种种内情,愿举国相投,只要王上为此举行一场大祭祀告祝上天诸神。” 祁诩完全怔住,书信一事他己从琰那里知晓,却没有猜到其中内容如此惊人。 “这……此信可是即墨煊赫所书?” 司空斡脸上也颇见困惑,“的确是即墨煊赫的笔迹,也有印玺署名。” “那……即是国书为何不交予王上,反投至府上,要大人拆阅?” “我想,那是与随信而附的一枚丹药有关!”司空斡轻捻着胡须道,“御真丹,你听说过没有?” 祁诩摇头道,“惭愧,祁诩对玄门之事一窍不通!” 司空斡微微一哂,“附信上说这是颗能延寿二百年的灵丹妙药,能冶百病,能起沉疴!” “大人可信?” “附信上也说了,我若不信尽可以请高人验之。” “大人不为所惑,祁诩佩服!” 司空斡端起茶汤细细地喝了几口,品尝着其中的甘苦滋味,“西泰洲即由帝魃娘娘主持腐蚀我东瑀洲内政,岂会是真心归附,不过是因其阴谋败露,计划受阻,前来试探收买老夫罢了。唉~岁月忽焉,人老了,自然都会有些怕死,一颗御真丹,来得正是时候。” 祁诩亦是黯然,“凭这样的手段,也不知断送了多少我东瑀洲良臣良将。除了名册上的那些,其他人是否也有动摇!” “是啊,谁不会动摇,我也怕死啊,只是想啊,要受了他的惠赐,必要为其所用,若是不为其所用,他们也不会留我,人如果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两百年的延寿又要来何用?”司空斡带着洞悉世情的微笑,脸上的皱纹亦显得平静从容“不过,西泰洲即墨这样只知道用欲望来控制人心的王族,围绕在他身边的绝不会是忠良之臣,信上所说的事情迟早都会发生。” 祁诩脸上浮起沉重的微笑,以茶代酒,敬了司空斡一杯。 “若是大人要给即墨煊赫回信,祁诩或可代劳。” “他要一场大祭祀,给他就是,这不还有王子在东瑀洲为质吗?不用回信,即墨王子自有转达之途。” 祁诩心中明了“若是定下大祭祀的日子,请大人提前三日告之祁诩。” “我会尽快安排。” 小书房门板上传来扣击声。 司空斡沉声道,“不是说没有传唤,别来打扰吗?” 门外侍仆喏喏地说道,“大人,是宫里的消息。” “进来说” 侍仆推门而入,跪在地上,又看了祁诩一眼,表情甚是惶恐。 “说吧!”司空斡不荀地沉声催促 “王上……病情危重,请大人即刻进宫。” 司空斡和祁诩皆是大惊,心头登时无比沉重,司空斡匆匆地更换衣冠,乘车入宫,赶去养居殿。 养居殿内,资容端丽的司空夫人在床塌前垂泪,御医们在忙碌,云悭商衡也是当下国君尚能信仼的臣子,在旁垂立待命,案上备着御用的笔墨和玉玺,竟是要立遗诏的样子。 有虞严光面色赤红,口舌亦是鲜红一片,放置在衾被上的手黑黄枯瘦,虽睁着眼睛,却是双目无神似醒而非。 “王上……司空大人来了。”司空夫人轻声地说,但有虞严光并未醒,无所回应。 司空斡靠近些,低声询问,“王上才醒过?” 司空夫人颔首道,“王上时醒时昏,精神大是不济,寅时才吃了太德真人的护心丹,辰时这病就越发沉重了。” 司空斡心中一沉,“那,太德真人呢?” “本宫己将他软禁。”司空夫人蛾眉深锁,“这太德真人将王上害成如此模样,又将王宫搅得鸡犬不宁,司空大人因何还对他如此推崇?” 软禁?! 司空斡急得冲她拜了一拜,“我的王后娘娘,非是太德真人无能,而是这对头非比寻常,眼下东瑀洲多事之秋,正值用人之际,宫中若是有什么流言,还请娘娘明辨。” 司空夫人望着床塌上的有虞严光,神情哀绝,“若是不去那玲珑七心塔,王上何至于此……烨儿,烨儿也不会是那种结果。” 司空斡戚然,“夫人节哀,以国事为先。” 司空夫人清泪长流,闭目长叹,“本宫己无心力再管,该怎样办,司空大人请便。” 司空斡长揖而退转向御医问道,“那护心丹可曾验过?可有问题?” 御医答道,“那护心丹确是以九味珍稀药材炼制,但王上情志劳损甚剧,脏腑虛弱,服用护心丹之后气血大旺,竭用本元反伤内腑,唉,纵是灵药也不能乱用。” 司空斡唉叹一声,心中甚疑,太德真人都是寿过百岁的道法高人,精通药理,何况王上身份贵重,岂会乱来。 “那会不会是王上饮食有什么差错?” 司空夫人泪眼含光,“王上饮食皆是本宫照料,父亲是在怀疑女儿么?” 司空斡连忙说道,“娘娘近日劳忧过度,臣是担心歹人奸滑用手段罢了。” 御医说道,“王上的饮食都经由小臣等检验,无有差错。” “除了这护心丹,难道就没有别的可疑之处吗?” 司空夫人沉吟道,“王上自玲珑塔回来,本宫曾见他上足上有一处小伤口,看似被尖锐碎片所伤,但经医冶,己经愈合无恙了呀!” 御医连忙说道,“那的确只是寻常的小伤口。” 司空斡无奈地叹了口气,稍加思索,他将御真丹取出交给御医,让他们验用,接着便请懿旨撤去对太徳真人的软禁,并宣来驾前听用。 太德真人古貌清矍气色红润,他年逾百岁,见多了世面,早己是宠辱不惊的上人境界。 司空斡顾不得寒暄,急急说道,“真人受委屈了,国事紧急,真人啊,王上的病情究竟是因何而起,若说是因公子亡故而情志劳损,王后娘娘之哀恸并不下于王上,何以王上之哀如此凶险,其中有什么隐情,还请真人直言。” 太德真人心念辗转,有虞严光的病症的确有些蹊跷,但一国之君六阳之体本不易为鬼邪所侵,何况他该行的法事一件也没落下,若说是邪术所成,以他的道行修为,怎可能看不出痕迹?他噫叹着,只能道,“从症状上来看,医官断症确是无错,王上的确是情志劳损,或因国事动荡百官不臣,王上日夜忧思,心火煎熬,又在玲珑七心塔内受了惊吓,魂魄不安所至,本来在宫中将养个月也无大碍,接着又出了公子这等不幸之事,王上对公子想来期望甚高……” 司空斡听得太德真人所言,只是多增添了些诱因,并无其它线索可循,心头也凉了一半。 御医将御真丹验过,前来相告,“此丹药由百年以上的珍稀药材精炼而成,其中数种非是东瑀洲之物,但气味清醇,药性温和,用以固本培元当有灵效。” 太德真人嗅得那御真丹奇香馥郁,那点香气流通十二经络,竟致百骸舒泰,“果然是灵药。” 司空斡谨慎地问道,“若是给王上服用,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数名御医的回答倒是一致,这御真丹无论男女老幼皆可服用,并无毒副作用。 太德真人沉吟不语,他的护心丹也是难得一求的灵药,但有虞严光竟虚不受补,反血气激荡伤了根本,这御真丹的药性若是温和滋养,药力持续非要三月以上,这么小小一颗能否将有虞严光从生死边缘拖回来? 但司空斡询问的目光望来,他也只得颔首,有虞严光气息将绝,无论什么结果,也不会更差。 御真丹果然奇药奇效,有虞严光服食了不过盏茶的功夫,呼吸竟渐渐粗重平缓起来,脸上赤潮消退,整个人安泰地沉沉睡去。 司空夫人喜极而泣,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有虞严光是在第三天醒来的,精神己恢复得如常人一般。当下召了朝臣议事,司空斡将西泰洲投国之意上奏,有虞严光甚表心悦,着使者入西泰洲收纳军政,封赏官爵,并着令西泰洲质子即墨嘉央协理筹备大祭祀。 第七十八章 祸乱祭祀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七十八章  祸乱祭祀 祁诩等到了司空斡的消息。 这一场大祭祀虽与以往都不同,但仍是由东瑀洲的天官主导,国师府也要奉礼。 司空斡计划周详,他与一些东瑀洲国的老臣拟定殿上之策,按俗约请法师开坛除秽,祁诩调配了兵力与一众将领拟定好作战计划,带着丁琰参加祀礼。 有虞严光高坐王座之上,带着几许淡淡的笑容,审视着殿堂分列的群臣。 内侍宣旨着太德真人觐见。 太德真人古貌清癯,双目有神步履轻盈如二十许少年,不卑不亢稳健地走上殿来,对君王行方外参见之礼。 有虞严光略略看了太德法师几眼,“这大祭祀是东瑀洲最重要的典庆,真人难道连这祈佑的法事也精通了?” 太德法师对答,“白馗有通灵祛邪请神三件开派绝学,今日开坛为除秽驱邪,安灵祈福。” 有虞严光笑道,“真人也觉得这朝堂之上有秽气吗?难怪总听见朝中有逆臣这样的传闻,好,礼敬诸神之前除祛污秽也属该然,” 他向殿下扫视,群臣面色各异。 太德真人微微而笑,“回陛下,逆者,心神不定,五神各出其位,所以易为邪祟所侵,恶道所占,贫道作法请诸正神归位,照诸百节,虚心实腹,纳炁养氣,使外邪不能居正,逆臣也可变回良臣。” 仲正国师笑道,“真人,这场祭祀是西泰洲人所求,白馗的正神可能与西泰洲诸神相融?不会再有神降祸事吧!” 太德真人也向着他微笑,“白馗道无所不容,神明无徼无相,只耍愿意受纳灵炁,西泰洲诸神亦可归宗合流。” 仲正国师目光微闪,“真人的意思是白馗所信奉的神明是虚无的吗?” 太德真人说道,“神者,天地精华,非曲非直非刚非柔,变化莫测,大包天地细入毫芒,神明道德而万物化生,神明非是虚无,而是无所不在。” 仲正国师哼了一声,“白馗与诸家不同,的确有些意思,那就请真人作法,本国师也好见识一下这变幻莫测又无所不在的神是怎样祛邪的。” “汲引先知是由国师府供奉,与真人祭法随请不同,是以心存疑虑,真人不必介怀”司空斡出言缓和。 太德真人哂然道,“道唯一,法千万。” 司空斡上前一步,“真人请登法台吧” “我等君臣一同观礼。”有虞严光挥袖而起。 太德真人向司空斡微微点头,两者眼神会意,在群臣议论纷纷的声音里向设在殿外广场的法台走去。 司空斡低声道,“国师府供奉先知,仲正国师亦是通晓法术,若当真被外邪所侵,还请真人谨慎。” 太德真人面色肃然,“我观国师面容无华黄庭暗迷,但双目精明精神旺健,怕是被邪祟侵附己久,寄者盛宿主衰所至。” 司空斡急急问道,“那这样还能祛除吗?” “能侵附在国师身上且能将邪气收敛到如此细微的境界,这只邪祟很不简单,贫道尽力而为,但即便能驱,国师受损己久,命火渐微难以补救。” 司空斡懊恼无奈地说道,“若我能早些看明白,或许便不会有这许多的祸事。” 太德真人轻吟,“万事皆有缘法,大道无尽,你我所悟有限。” 太德真人登坛以画黄符,使指请法。 时晴空万里,那天阶的风雷却应法而作响,高云层聚不穷。 法师在法台上点燃了铜盆中的油火,以桃木剑挑了火苗作舞,脚下纯熟地踩着驱邪的套路步法,大圈小圈舞得令人目不暇给,桃木剑上的火光也越为耀眼,忽地,太德法师剑指东南喝道,“去” 剑上便有一道红光蹿起,逼入层云之中。 云间更有一声巨响回应,随即,整个王殿都被笼罩在薄光红气之中,太德法师口中催念咒语,便见一点红光会聚在某大臣的眉心,只一闪便跳耀到另一人脸上,如此传花一般地快速经掠,眨眼间这一点红光已跳跃到仲正国师的脸上,在他脸上连闪三下。 太德真人并指遥点大喝道,“妖邪速速显形。” 仲正国师轻哼一声,袖藏五指暗中一收,红光忽然跳离冲天而起直奔司空斡而去,可怜司空斡还不及反应,只觉眉心一阵火燎炙痛,哀号顿起,周身窜起青白烟气,满地乱滚不刻便烧成一具焦尸。 王殿上的臣子侍卫个个大惊失色。 有虞严光满脸震惊,“司空……竟是邪崇。” 祁诩不谙此变防不胜防,惊得魂飞魄散。 琰见邪术如此残忍,全身绷得铁紧,直盯着仲正国师。 “司空大人” “司空大人” 商衡等几位老臣亦是面容失色,一时无措。 仲正国师横眉冷眼,“果然有邪祟作乱祸坏国政,王上,司空大人被邪术所害,其在朝中的朋党仍有嫌疑。” 有虞严光强自镇定,“国师以为邪秽并末尽除?” 仲正国师道,“王上仁德宽厚,邪祟迷惑人心对抗仁政,使天下离心,为国之大患,务必清除!” 殿内殿外气氛紧张压抑,侍卫手按兵刃各护其主,警惕环顾等待号令。 祁诩额间见汗,低声对丁琰说,“拿下仲正国师。” 琰早己按捺不住,挥刀直取仲正国师。 仲正国师横步立在有虞严光身前,假意护驾以扰视听,以剑破刀,双目幽幽泛出青碧之色。 “来人哪,抓刺客……” “围起来,别让刺客跑了。” 宫内一片大乱。 琰狠攻几招,仲正国师避而不接,那身法确实诡变莫测。 琰恨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你把国师怎么样了?” 仲正国师开臂一展,笑得诡异 “我不就是仲正国师么,娃儿,你要打杀我吗?” “去你的”琰简直气得发慌 王宫侍卫潮汹而来,祁诩那边却与云悭缠斗在一处,凶险非常。 有虞严光却是一副对这一片混乱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样子。 祁诩震开云悭,“云将军,王上处境十分危险,你要护驾,便跟我走。” 云悭叱道,“祁诩,我错看你了。” 祁诩大叹无奈。 长留侯的禁军也在调遣当中。 祁诩且战且退,他们的兵力布置在宫外,宫中人手有限,虽然靠着机敏的几位将军将两位大臣抢出,但商衡这样的老臣宁愿死守在有虞严光身边,也不肯离去。 第七十九章 夜探宫禁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七十九章  夜探宫禁 敌众我寡,不可恋战 祁诩见丁琰也无法将仲正国师一击拿下,知大势将去,只能退守,便取西直门而走,与接应的桓闿会合,乘乱抢出了司空斡的家小,以烟花为号,出西城门避祸。 幽云坡便是暂定的会合之地。 司空斡的死对祁诩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这意味着他们之前得来不易的胜果付之东流。 都城内的情况十分糟糕,探报回来说,有虞严光昭告天下以司空大人为鬼邪所化,阻止新政施行为由,在朝清肃司空斡等逆臣的势力,并开释了妫翎等忠良之臣,因为西泰洲的军政交割顺利,而为了彰显上天之大德,东瑀洲国之气度,令西泰洲人诚心归附,有虞严光与与仲正国师计在王陵之西,修一座即墨王室宗庙,徭民户三千,六个月竣工。 万民哗然,议论纷纷,分化两极。 乐观者以为盛世将至,悲观者以为大难将临。 然而,王廷又颁严令,同情司空斡及其朋党,妄论国运将衰者重刑重役。 有虞王室一直以仁德冶世,张驰有度,是以行政温和,虽然近年来朝堂上政见分岐,罪案频发,但民间无法明辨,只是流言蜚起还算安稳地看个热闹,这样的严令颁下来,并在街市上刑处重罚了两人,京都人才意识到耍变天了。 幽云坡兵力聚集不过三万,秋离月正在谋取最近的断雁关。 有虞严光的处境堪危,而其在仲正国师的掌握之中,又令祁诩投鼠忌器,丁琰决意到王宫孤身一探。 他在王宫内待过一段日子,对王宫的建筑布局还算熟悉,趁着夜色潜入了养居殿。 他原以为此处必定守卫森严,没想到却是稀松平常。 在各色侍卫宫婢眼皮底下悄悄进入寝宫,室内并无特别的布置,香炉烟气袅袅,舒怡和祥。 外面传来渐近的脚步声,他目光一转,飞身上梁。 门外一个男子声音,“你们在这儿侯着。” “是,陛下” 有虞严光进门后,并不掌灯,琰悄悄向下只望见金玉冕冠摇曳生光,国君欣长儒雅,穿着墨面锈金的长靴在房间内来回移动,不时听到哈哈两声愉悦的轻笑,显示他心情正好。 丁琰心中犯疑,不知他为何能有此好心情。 有虞严光正负手看着窗外的夜色,浓眉下的眼睛熠熠生辉,口中依稀呢喃细语,似祈求似告慰。 琰倾耳相听却非是东瑀洲语言,也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门外一声通报,“陛下,司空娘娘,五王子殿下求见。” 有虞收敛了笑意,皱眉道,“进来。” 于是,一个容颜端庄美丽却面带着忧戚的女子牵着一个小童走了进来行礼,“参见陛下。” “允儿拜见父王”软糯的童音十分可爱。 有虞严光上前扶起她温言道,“王后请起,你近日哀思忧仲,应该多多休息,孤还有人伺候,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司空娘娘低咳了一声说道,“臣妾只是偶感风寒并不打紧,这许多日来不见陛下,允儿十分挂念陛下。” “哦,允儿想父王了?”国君抱起王子笑着逗弄。 小童脸上浮出委屈,埋头到国君怀里,“父王这么久不来看允儿,不要允儿了吗?” 有虞严光摸他头顶软发,“你这傻孩子,孤最疼允儿怎会不要你呢?待父王忙过了这一阵,自然就有空去陪你和你母后了。” 小童乖巧地应诺着,又道,“三哥和四哥都说儿臣的外祖父是邪祟,父王,什么是邪祟?” 有虞严光脸色沉了沉,“王后,允儿还小,这些事情就别让他搅和进去了,孤说过,司空斡的罪案不会牵连你和允儿。” 司空娘娘低头道,“陛下真的相信父……司空大人是邪祟吗?” 有虞严光淡淡地说,“既然仲正国师和太德真人都认定他是邪祟,又有千百双眼睛看到了事实,你让孤怎么判定?” 司空娘娘说道,“仲正国师与司空大人不和,太德真人又不知去向,陛下,司空大人和烨儿都是因为要明查贼逆才遇害的,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白白去了。” 有虞严光还是淡淡地说,“烨儿是可惜了,不过西泰洲既然举国归服,即墨煊赫也甘愿退位受封,他们所主张的西泰洲勾结我朝官商坏我国本之说就不攻自破了,还是仲正国师行政有方,使西泰洲百姓心悦诚服,不战而屈人之兵,养上天好生之德。” 司空娘娘心头透过一层凉意,缓缓地说道,“陛下仁德对天下人一视同仁自然是极好的,但人心向背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就,烨儿他们总有一点是不错的,忧国家危亡,防患未然。” 有虞严光含着莫名的笑容,“西泰洲人过惯了苦日子,来到东瑀洲富庶之地,许他们衣食无忧,他们为我歌功颂德还来不及,谁还有反心?” 司空娘娘呆了一呆,“西泰洲人不兴农稼,以游猎为生,如何能使他们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这些事情孤与国师己有定策,王后就不要费心了,你在后宫也不要存有偏见,对那些西泰洲美人们也好些,孤才能安心冶理天下。” 司空娘娘抬头看了有虞严光一眼,“我的陛下,西泰洲叶美人以巫蛊之术诅咒龙神,申美人在井中投毒戕害王嗣,这些你都忘了吗?西泰洲人与东瑀洲人为仇,仇恨没有那么容易放下。” 有虞严光皱皱眉头,“堂堂东瑀洲奉天承运岂能跟西泰洲人一般见识,他若放不下便去感化他,西泰洲百姓在战争中受了不少苦,他们怨恨龙神也是可以理解的,以后东瑀洲西泰洲一家一体,少提龙神免生争端便是,至于申美人,不是己经罚过了么?你为一国之母,心胸要宽广一些。” 司空娘娘一时语塞,叹了一声道,“陛下即然能宽待西泰洲臣民,不如也将触犯王上的大臣们宽赦了吧,他们只是与父……司空大人政见相合,并非邪侫。” “是不是邪侫,国师会替孤甄别”有虞严光将允儿放下,“王后如此忧思国事,病体怎能见好?不如以后多去熙静园走动走动吧。” 司空娘娘脸色似乎变得有些苍白轻轻地道了一声“是” “好了,没别的事你带允儿退下吧。” 她走后,国君轻轻自语,眼中一片薄凉“真是贤德的女人,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有虞严光的处境和表现与琰设想的不符,他在梁上思虑着,没有现身与有虞严光相见。 有虞严光也在思索着,静伫片刻便走到那笨重的香炉旁边,踩开炉底隐藏的机括,只听后左侧屏风后一声轻响,国君理了理衣服,走到了屏风之后。 琰心中警醒,悄声无息跟了过去,屏风后已有一道敞开的地门正在缓缓合上,琰侧身闪了进去。 第八十章 地宫魔窟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八十章  地宫魔窟 有虞严光摸索着拾阶而下行走在约两米宽的通道里,这通道甚至没有什么装饰还裸露着石层,但却非常平整方正,完全不觉简陋。这通道并不长,拐个弯便是尽头,横在眼前的只是一方并不出奇的石壁。 有虞严光却在这石壁面前跪伏下来,口中喃喃念动着琰听不懂的语言。 那石壁却起了变化,变成一个张着獠牙巨口的狰狞兽头,有虞严光起身走入那兽口之中。 琰毫不迟疑地随之而入。 那兽口内别有天地,象一个被开凿出来的洞府,森罗嶙峋,又象一个无底洞,以一条无尽的石阶连通着诸多暗色出入口。 有虞严光通过牵连桥沿着窄窄的石阶往下走,莫约过去了一刻时,走下石阶又过了个牵连桥,走到了一个出入口处,这出入口也同那石壁一般,是一模一样的兽头巨口。 穿过这个巨口,却又是一条两米宽的通道,出了这通道眼前霍然出现了一座地宫。 看着这地宫的格局,琰蓦然想起这是供奉汲引先知的地宫,只是神龛和玲珑仪己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口赤焰红底蒸汽腾腾的繁丝阴镂大锅,锅中是一大团没有化开的油灰状的东西。地宫虽然保持着大体的建筑构造,许多的景物却都己被置换,壁立着由非金非石的黑色刚玉,形状各异,却进行了非常完美的拼合,这样的物体遍布在整个地宫,彼此独立却又有着方位或形态的联系。 有虞严光对那口大锅敬而远之,却走到转角处,对着壁立在那里的刚玉说起话来,“有虞严光张开眼睛看一看吧,看清楚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匿在暗角的琰一怔,那黑色刚玉犹如镜子一般照出国君的形态,失控般张狂的样子。 “有虞严光,不敢看是吗,当年你破我城池几乎让我亡国的时候我也觉得凄惨,我也想了结自己的生命!哈哈哈哈,可是我等到了今天,我要你们东瑀洲国十倍偿还我所受到的耻辱。”他的影子在刚玉里扭曲膨胀起来,覆没了整个表面,然后收成一道烟蛇,影子不见了。 有虞严光依然在疯狂地诉说“我不急,我要慢慢地追讨,那些人我都一个都不会放过,所有侮辱过我的人都别想逃,我会让他们象你一样尝到失去的痛苦,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摧毁他们的所有却还要乞求我的仁慈。哈哈哈哈” 刚玉亮了一线,其内映照出的另一个有虞严光,他披头散发地跪坐着,仿佛被拘禁了一般,有气无力地看了这边的有虞严光,眉宇间全是阴厉之气,“你以为你能够得意多久?不过就是被人操纵的傀儡,披着人皮du夫,能有什么好下场。” “是吗?我在乎吗?比亡之君更可耻吗?有虞严光不要自欺欺人,我已经看见你眼中的绝望了,东瑀洲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长留候对我的身份丝毫没有怀疑,云悭是你的亲信,等利用完了,我也不会留他太久,接下来我要做点什么好呢?做什么才能让我更高兴呢?” “你们西泰洲野蛮成性,除了屠杀还有什么能耐?” “别不要脸了,我最讨厌你这假仁假义的嘴脸,什么仁德冶世,什么文昌盛世,统统都是屁!”刚玉外的人咬牙切齿,眼色欲狂,“你们霸占着丰饶沃土,却来讥嘲我们野猎为生,你们享春瑞挥霍无度,我们却熬春荒忍饥受饿,你有虞王族就是天选吗?鬼神都眷顾着,我们即墨家族就来路不正,冶国无能,我累了,我不想再听到这些蠢话。” “哈哈哈哈。”刚玉内的人嘶笑道,“即墨煊赫你这一代昏君,你自己无能冶理西泰洲,使百姓传诵,却来恨我东瑀洲的文昌盛世,何其可笑可悲。” “这样可笑可悲又如何?你这贤君我可以毁掉,东瑀洲的文昌盛世我也可以毁掉!”刚玉外的人眼神很是冷酷。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己经得到了天下得到了王位,还有什么不满足?”刚玉内的人压抑着愤怒和恐惧,“东瑀洲百姓是无辜的,滥用权力,是会遭天谴的!” “不,是有虞严光滥用权力,是有虞严光会遭天谴。” 琰在暗处听着,愤怒而焦燥的情绪在滋长着。 他不知道这黑色刚玉是什么,也不知道有虞严光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要怎样解救他,但那以有虞严光形貌出现的即墨煊赫他可以先擒下来,再从长计议。 他正想有所行动,却听到地宫的深处传来低沉的声音,“我的王,你玩得很开心呀!” 金发魔者流水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即墨煊赫面前。 “你……来了”即墨煊赫畏惧地缩了缩肩膀,又强自镇定地站直了身躯。 刚玉内的有虞严光也默默地蜷缩起来,让散发遮住了面容。 金发魔者洒然地走到那大锅面前,伸掌祭法,锅底更是殷红似血,油灰慢慢化开在锅内流布成一幅符图。 “没有?!”金发魔者哼笑一声,“邪见,继续去找,往海沟深处去找,往地心去找!” 符图又化成一片水液消失,油灰也完全融化在锅中,其量不减反增。 “大使这是要找什么?本王可以命人去寻!” 金发魔者微微笑着,“多谢王上好意,邪见也找不到的东西,恐怕王上也无能为力!” 即墨煊赫道,“西泰洲有个异人,据说内观之术通达,或能用上。” “异人么……”金发魔者微微沉吟,“那就把他找来吧!” “魔者,你耍背着我将上古灵兽私吞么?”随着森冷的语气,帝魃也出现了。 “山主误会了,我只是在寻找一点点线索,未有眉目不值得与你分享。” 帝魃冷冷地看着那口大锅,“你要邪见这么个找法,这个震源有多少条性命都不够用。” 金发魔者哈哈一笑,“说得也是,这些灵智未开的低灵所识有限,就算借取再多的灵识也是无用。吾亦在另想它法。王上荐了一个异人,山主对此可有甚么想法。” 帝魃依旧冷冷地说,“人族我不管!” 金发魔者抚掌笑道,“甚好,甚好!” 帝魃也来到了那面刚玉面前,即墨煊赫连忙让开几步。 帝魃冰冷地凝视着刚玉内低垂着头的有虞严光,“有虞严光抬起头来!” 第八十一章 傀儡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八十一章  傀儡 有虞严光身体微抖了一下抬头看着帝魃。 “你可后悔?” 有虞严光声音微哑,“后悔……有什么用!” “你的龙神呢?她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你?” 有虞严光嘴唇颤抖着,“龙神……帝魃娘娘,东瑀洲非是要背叛您,但那朱厌每天食一百副心肝,的确不得人心呀!” 帝魃冷哼一声,“虎豹豺狼哪一天不在吃人,西泰洲人枉死的何止一百?我为你们约束了东瑀洲的恶兽,让你们百战得胜,给你们太平盛世,你们的数量己经太多了,要你们给朱厌献祭一百,很过份吗?” 有虞严光紧闭双唇,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敢回答。 帝魃冷浚浚的目光令人生寒,“太过舒坦的日子使你们得意忘形忘本”她目中寒光微瞥至即墨煊赫,后者心上一颤连忙躬身道,“孤王定不吝献祭!” 帝魃嫌恶的寒光在美目中一跳,“不用了,人心太毒吾受用不起,还是留给魔者亨用吧!” 金发魔者呵呵笑道,“魔者受之有愧,却之不恭。” 即墨煊赫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大使对这祭品可有什么偏好?” 金发魔者笑吟吟地道:“王上既然己是这天下之主,自然听凭王上的偏好。” 即墨煊赫心下稍安脸上窃喜,“孤王礼奉万事不辞。” 想像着不寒而栗的将来,有虞严光的心防被忽然摧垮,哀求着,“帝魃娘娘是孤错了,干错万错皆是孤一人之错,请娘娘看在……请娘娘看在诸位先王的情面上,给东瑀洲一条生路吧!” 帝魃背过身去,看着地宫深处幽幽晃晃的结气,冷缓地说,“有虞严光,东瑀洲气数将尽,你祈求吧,你的神或许还会赶来相救。” “龙神……龙神……”即墨煊赫双手掩面,以首顿地。 琰在暗处听得十分纠结不忍,但一个帝魃他己然吃消不住,再有一个不知底细的魔者,后果不堪。他心中虽然闪过这念头,却还是闪身而出,趁着帝魃背身而立,抓向即墨煊赫,这一偷袭居然让他得手,他将人控制住,左手掐住即墨煊赫的脖颈,面对着帝魃和金发魔者站成戒备而安全的姿势,“帝魃,把东瑀洲国君给放了,不然我就将这假货给废了!” 帝魃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小老鼠,终于现身了么?” 琰手上的力道稍稍收紧,即墨煊赫立即窒息地张口抽噎,浮出白眼,琰眼神凌厉,“放人!” 帝魃从容地转过身来看着他,㫳边挑开冰冷而莫名的笑意。 金发魔者笑道,“这位小友,你手中的即是东瑀洲国君的肉身,弄坏了可是没得赔的!” 琰心中一沉,手上的力道不觉松了些。 “帝魃,说你残忍好杀的人是我,杀死朱厌的人也是我,和东瑀洲国君没有关系!” 帝魃目中精芒曳动,冷冷地说,“九年前你只不过是一个懵懂无知顽童,说动东瑀洲上下的是他们的贪欲,不是你的言辞!” 金发魔者饶有兴趣地看着丁琰,这少年英姿挺拔灵炁外廓,“小友,你杀得了朱厌很是不凡哪,天生的异能者么,属于哪一支呢?” “谁是你的小友,我不知道什么异能者,我只问你们放不放人。”琰凛然地说,手中的筹码并无多大的用处,该怎么办? 金发魔者长笑着,“小友,难道你还不了解,你这样的异能者很难在灵界生存,投靠魔族才是唯一的生路。” “魔族,呵呵,就是你这样躲在暗处玩弄阴谋诡计的一帮家伙吗?我可看不惯。” 金发魔者眼色微暗,“小友,你对魔族的误解太深,或者因为命运眷顾,没有识破灵界的本来面目!” 丁琰眉头一皱,“收起你那套把戏,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帝魃面上一片幽幽之色,“这个小娃娃在东耀军团中长成,只相信确凿的实力。” 琰心中微微一凛,不想帝魃对他竟然还有所了解。 金发魔者轻笑着,“只相信实力是属于强者的自洽。小友,就让你见识下魔族的实力。” 琰凛然戒备,金发魔者霍然消失,转瞬便位移到他的左侧,甚是怡然自得穿掌拿捏他的手肘,指尖阴冷之气直透肌䤚。 琰手劲暗发,毫不迟疑地将即墨煊赫从左推到右,迎着金发魔者的掌路盘肘缠手,亦是以穿掌还击向对方颈外三寸,他的炁元刚猛,指力竟透体而过,但感触力却告诉他没有这么简单,若实若虚,有一股滞沉的吸附力让他的手臂绵重,力道落空。 金发魔者的创口收合,眉目间略带了一丝惊讶,闪挪三尺伸手扣住即墨煊赫的肩头往外一带,但力还还末发,琰己盖步撩掌架住了他的腕脉,魔者手掌一缩从琰的指掌之间滑过。 琰的唇边挑起了一抹微笑,魔族的功法虽然古怪,他的灵炁却并非不可以对抗。 “果然有些厉害,小友。”金发魔者笑意不改,这个少年的灵炁精纯独特,竟是平生罕见。他说着话忽然化巧为拙,阴滞浑猛的力量直向琰的胸口推去,他们相距甚短,魔者发力瞬疾,丁琰决计躲不过去,只能力抗。 琰的确只能力抗,他提起炁元以掌接掌,沉钝的掌力相接,两掌合而不分,对方掌上的吸力极强,琰一咬牙,并不急求撤掌,反而上步又起一拳,目标也是对方的胸口,金发魔者起掌来扣,指力全扣入琰的拳峰凹骨处,琰只觉得肩膀处隐隐酸疼,身体经络亦有不良反应,几乎要架不住金发魔者的掌力,心中大是凛畏,眼见五道细细黑气顺着凹骨下游蔓延,将全身修为提起,炁元暴涨,竟将那黑气向外逼去。 金发魔者双目中的讶异更甚,笑意也更深了,他的发色和瞳色也渐渐地发生了变,黑气又有了反攻之势。 这时,琰手背上的金色印符忽然浮起,一阵短暂而又极其强烈的灼痛感反而激起了他的潜能,将黑气瞬间逼出,撤力后退瞬间闪出丈许。 那魔者形貌并未大改,只是发色变作灰白,瞳色变成翡绿。 琰以右掌覆住左手背,净施下的这个印记这是头一次发作,哪怕是在灵殇山面对帝魃之时,也并没有给予警示! 这个魔,危险! 第八十二章 脱身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八十二章 他打量着眼前的灰白发色的魔,不动声色地寻找着脱身之机,“这就是你的真身?” 魔者微笑着,虽是与前者一样的笑容,但气质却更令人寒栗,“也可以这么说,魔在人间行走,对抗着神族的极炁,也甚是辛苦,多几个躯壳代劳就轻松多了。”他说着话身形又是一闪,又化出了一个金发魔者,像看穿了琰的心意一般,堵去了他的退路,再加上一旁冷冽不语的帝魃成三角将他围住! 罔顾形势地强攻,果然是失智的行为,琰心中哀唉,却向金发魔者挑了个眼色,“那你该是幻体了!” 金发魔者笑道,“唉呀呀,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吾却并不能被称为幻体,用分身更合吾意。” “反正就是假的对吧!” 金发魔者摇头叹息,“小友真是不给面子呀!” 白发魔者看着他,微微笑道“魔族的实力如此,小友意下如何?” 琰摸了摸下巴故作沉思状,“我考虑考虑,投靠魔族有什么好处,又要做些什么事?” 白发魔者右手指引,“你只需站到此处,邪见自会告诉你答案。” 琰看他指示的位置,在那口大锅的正前方,“这又是什么东西?” “此物名为邪见,最是识人辨物,也可用来提升修为。” 琰眉梢轻扬,“识人辨物?” 他曾听见那金发魔者和帝魃的对话,也留意到即墨煊赫对此物的畏惧,怎肯轻信。 白发魔者体察入微,微微笑着,“灵界多有庸俗浅薄者初识邪见,皆以为这是一件杀生煞器,却不知它实为难求的再造鼎炉。以小友的先天资质,或能再造成神,主宰一方天地也未可知呢!” “哦?这么神奇?我倒真要好生瞧瞧了。”琰假意行步,忽然虚晃一步,脚下踩着己运用纯熟的风卷曲柳步法,便要绕过金发魔者向出口抢去。 金发魔者应变极快,见丁琰身法迅疾横截不住,便也疾速后掠,抢占出口的要点方位,两者在途中交递几招,皆是一触而过。 白发魔者哂笑道,“小友,魔窟可不是能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地界。”笑谈间骈指运法,那个出口竟然开始闭合。 琰心下大急,转身以背脊硬生生受了金发魔者一掌,强运十二分的炁元纵身一跃翻落入那窄小的通道之内,通道也正在发生奇特的扭曲,只一个不小心便会封死的岩土层中,所幸这通道并不算长,他压住背心处传来的阴冷蚀骨的感觉,一口气掠出了兽头巨口,伤处的血气逆转终是溢出口角。 白发魔者看着那消失的出口,轻哼一声,眼神微一飘忽,金发魔者自是领会他的意思,躯体便化作一团烟气消散。 白发魔者扭脸看着帝魃负手闲立的姿态,“山主,你若是对这少年不感兴趣,就留给我玩玩罢!” 帝魃冷涩地牵出一个笑容,“别怪我没提醒你,他身上的灵力很是奇特,绝非是异能者所有。” “正是因为罕见,才有探究的价值。”白发魔者目中精光闪逝,“他对灵力的运用很是艰涩,想是天眼初成末求自证的缘故。” “灵界浩瀚变化无穷,魔族却锢成极端,所谓的罕见皆是眼界所限。” “山主何出此言,你方才不也说他身上的灵力很是奇特么?”白发魔者面上虽是笑意不改,口吻却也有了两分强硬。 “在人界堪以称奇,放在妖界你又以为如何?”帝魃冷瞥了他一眼。 “妖界也好人界也罢对于魔界而言并无分别,就好比神族无法战胜邪熵,其它族类就更不足一提。” “可惜邪熵只在魔界陆辟流形才最具威力。”帝魃淡淡地反剌道,“魔界受益于邪熵,同样也受困于邪熵。” “呵呵,在这一点上,山主的确通透,不过魔族不死不灭,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机会。” “等待?魔族要借妖族侵蚀灵界,这样的打算你以为大梵碧落不知晓么?”帝魃目光微深, “神族便真的拿你们没有办法?” 白发魔者恣意的神态微微一敛,“魔者从不怀疑神族的神通广大,但山主即然己经背离了神族,此言难道是对我族假借妖族之力不满?” “魔族的手段惯来如此,吾亦没有评判的必要,吾只是告诉你,神主并不在乎!” 琰擦去口角的血渍,抬眼看到那无尽的石阶正被吞噬消失,只有数十架高低远近的牵连桥如迷宫一般出现在眼前。 这是地宫,琰自然选择了上行,他方登过了两座牵连桥,就看到金发魔者出现在他适才所在兽口处。 金发魔者双目轻阖,感测着他的灵炁波动,搜索着他的所在方位。 琰收敛炁息,悄悄退了两步隐在暗处。 “小友,何必急着走,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一起商量商量。”金发魔者声音甚是轻缓温柔。 琰当然不会回应他。 “幽魔窟地形复杂,你若走错了一个空间结节,可就会困死在其中呵!”金发魔者的声音充满诱惑力,“还是乖乖出来吧,如你所知我并不打算伤害你。” 金发魔者在这幽魔窟上纵下跃,他移动速度很快,琰本待他去得远了方想换个方位。 忽听得身后传来轻轻的压低的嘘声,“跟我走。” 琰霍然转身,见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纤细身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拐角处,一缩身便不见。 琰两步跨转过去,便见又是一个兽头形的入口。 “发什么呆?进来!”那入口的阴暗伸出手将他一拉,琰本有些迟疑,但见金发魔者又从另一侧绕回,便顺势跨了进去,黑袍人牵着他的手,紧张地贴住石壁。 金发魔者寻了一周不见丁琰的踪迹,却也并不着急,“小友,看来你很是喜欢幽魔窟,这地方大得很,你就慢慢玩几天吧。等什么时候想出去了,再叫我不迟。”他的声音慢慢远去消匿。 琰凝神听了一会,末闻动静,轻舒了口气,欲将手抽出了,那黑袍人靠过来却将他偎得更紧,“他在试诱你,别上当!” 琰闻着黑袍人身上淡淡的香气,偎靠过来的身躯也是纤细玲珑,心里很是别扭。但别人总是一番好意,也只好忍着,又过了片刻,仍无金发魔者的形迹,琰挪开距离轻声道,“他不会再回来了。” 黑袍人轻轻一笑,声音甚是娇美悦耳,“没想到你这么怕女人,小琰!” 她这声音没有经过伪装,琰一下子便听出来了,大惊道,“是你?!” 黑袍人除去黑袍,现出真容俏皮地向他眨眨眼,“当然是我,不然还有谁肯冒着性命危险救你,你要怎样谢我!”赫然便是那女卫尉! 第八十三章 卫尉的纠缠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八十三章  卫尉的纠缠 丁琰虽有些警惕却更多的是困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条死路,不是说话的地方。”女卫尉小心地探出头去,左右顾了几眼观察兽口外的动静,“跟我来!” 她见琰犹疑不动挑眉轻笑道,“我要害你简单得很,只消喊一声便成,还立得了一功呢。”她说完便纵身而出,头也不回地在前引路。 琰也不再迟疑,跟在她身后跳过几座牵连桥,又到了一个兽口前,女卫尉回头冲他一笑,跳走而入,琰也懒得再作他想跟着入内。 一样宽窄的通道,女卫尉奔走得十分轻快,直到出口眼前霍然开朗,与阴暗的地宫不同,这虽然是个石窟,却有㞳峭寒风穿流,石窟能见者六百尺方,炊饮起居一应俱全,中央摆放着一个需四人抬放的方鼎,鼎中清泉冷冽。 琰遁着流风到石窟囗一看,这石窟居然开凿在百丈悬崖峭壁之上,让他颇感震憾,这是一片高地山脉,满天星斗清光映夜反射着高山皑皑雪顶。 女卫尉来到他的身旁,吹着呼号的山风,脸上却带着极其惬意的笑容,“是不是很美呀?条风己过东瑀洲,现在那里盛行的是发自此处的明庶风。” “你引我来这里作什么?”琰游历过千山万水,心中略一计较,能够抵达东瑀洲的明庶风只有洛苍山脉,而地势峻跋险峭的只有一座遗云峰,自知此地距京都有九百余里,虽然以他的行速赶回无须一日,但毕竟平添曲折。 女卫尉略略偏过头来凝视着他,不知是否为星光所染,明眸水滟璀璨,“给你冶伤啊!” 她回答得即爽快又理所当然,琰竟被这理由镇得不知回复。 “魔炁最伤身体,如果不冶将来很可能百脉俱废成为活死人噢。你唇色略带暗紫,魔炁己经侵入血脉了。” “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女卫尉听到这个问题,抱起双臂倚靠在粗糙的岩壁上,“我救你只是自己想这么做,问那么多又没什么好处。” “不清不楚得我可不要你救。” “呵呵!”女卫尉仰头看着星空,“我们这样的人左右都是被人利用,被谁利用还不是一样,有时仼性地做件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是很开心的。” 琰看见她脸上落寞的表情,心里忽然泛起一些怜惜,“你这么聪明能干的女孩子,哪有那么容易会被人利用?” 女卫尉一怔,跟着笑弯了腰。 琰一脸不解,不知他的话哪里有这般好笑。 她笑够了又定定地看着琰叹息着,“你真是太可爱了,教我怎能不喜欢你。” 琰听着却是有些恼怒,他生得高大俊伟又能力超脱,众人看他多是祟拜或是敬畏,这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却说他可爱,他哪里可爱了! 女卫尉见他表情纠结半晌不语,不由噙着笑意,凑过身去踮起脚尖轻轻在他脸上一吻。 “你做什么!”琰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伸手便推,女卫尉脚下踉跄惊呼一声失足落下峭壁。 琰一惊之下跟着纵身跃下,流星赶月般地追上女卫尉的下坠之势,捞住她的身体,反身抓住峭壁上凸出的石块,稳在岩壁半中。女卫尉紧紧抱住他,俏脸贴在他胸口,轻轻长笑着,“看吧,你也会紧张我呀!” “我当然不能见死不救!”琰登时没了好声气。 女卫尉冲他做了个鬼脸,自他怀中挣开,身形一展如飞猿惊走,纵跃横挂轻巧之极地蹬上石窟。 琰却停在半中,经过几次接触,他心里己不讨厌这个女卫尉,但他也不太愿意和她呆在一起,被女孩子逗弄,心中十分憋屈。 女卫尉己在上方的石窟口俯看着他,“你想不想知道有虞严光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句话极具诱惑力。 琰内心挣扎了一会,无奈地叹了一声攀回了石窟。 女卫尉见他回来,却是转身取了一副茶具自方鼎中汲了一壶水放置在石桌上,“不介意陪我喝杯茶吧!” 琰暗叹了口气,“恭敬不如从命。”他在石桌旁的石墩上坐下,女卫尉轻轻地摇晃着茶壶略有出神,又将茶壶放下,“忘了取茶叶了,稍等。”她起身到内窟去取茶叶,琰仔细地瞅了瞅那茶具是一套细陶作品,陶泥白中透青,却不是这一带的土质,显然是从别处带来的,壶身上还用朱砂绘了一幅简笔的日出雪峰高山霞景,峰上一人抚琴大鹤回望,极富意境。 女卫尉取了茶叶来,却是一小盒干制的奇花异草,茶叶细长占了一半,她拣出两根枯梗,再将这些花草茶叶一撮一撮地投入茶壶当中。 “这是什么茶,好香啊!” “药茶”女卫尉将茶料投放完毕,拈了根细木杓在茶壶中慢慢搅拌,“算你运气好,这座大山里面的灵药还算齐全,我也早就备了些,无须现采现制,倒是省下很多事。” “这点伤势并不打紧,就不要浪费姑娘的灵药了。”琰纳息暗察,先前淤滞的脉流己好了许多。 “叫我左翼,不想浪费我的灵药,那是想要浪费我的心意喽!”女卫尉伶牙俐齿,咄咄逼人。 “我没这个意思……灵药珍贵受之有愧!” 女卫尉将茶汤倒入两只茶盅内,茶汤己呈琥珀色,清透莹亮。她将其中一只茶盅推到琰的面前,“你们东瑀洲人就是心眼儿多,没有西泰洲人爽快!” 琰也只好端起一盅,“左姑娘你这茶却也别致,冷水泡泡就好了。” “叫左翼!”女卫尉不厌其烦地纠正他,“这是冷萃的药茶,用冰泉水活取药性,自是与常法不同。” 琰尝了一口,先是探到了些苦味,而后又品出了甘甜。 “很好喝吧!”女卫尉笑吟吟地也饮了一杯,“出入幽魔窟难免会被魔炁侵蚀,喝上这样一杯药茶,就通体舒泰了。” “这里不也是属于幽魔窟的一部分么?” “只是借了他们的手段造了个森罗门而己,这可是我的家!” “你就住在这里?!”琰甚是讶异,她虽然有一身不俗的本领,但住在这悬崖峭壁之间,该是多么不便。 第八十四章 悠悠众口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八十四章 悠悠众口 琰本打算回幽云坡与祁诩等人商议下一步计划,奈何女卫尉纠缠,只得答应先去酒楼请她一顿以偿前诺。 原以为京都内形势紧张,城门和街头巷尾必定贴满了祁诩等人的通缉令,不料戒严归戒严,通缉令却末曾张榜,只有城门关耍衙署等地张贴了禁刀令的布告。 时辰尚早,多数酒楼尚末开张,在街上兜转了两圈,方寻了一家名为汇五芳的酒楼。 琰不欲惹人注目,寻了二楼偏角靠窗处落座,这汇五芳里最有名的是一道蜜炼的胭脂鹅脯,以肉质粉嫩,口感咸甜鲜美闻名。 琰无心饮食,店家推荐什么便要什么,点了一桌子菜,但这道胭脂鹅脯却很费火候,这刚开始张罗,没有一个时辰是出不了锅。 女卫尉却怡然得趣,耍了一壶烫酒慢慢吃喝起来,正值动荡时局,家国的话题有些沉重。 “小琰,你修为这么高,何必困囿在东瑀洲,天大地大好玩着呢!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山川海景我也见识了不少。” “是吗?那有什么奇见趣闻说来听听。” 琰本没有心情,但见她十分期待的小眼神,便也只能说道,“好吧,我曾经在海底世界遇到过红珠鲛,你听说过吗?半人半鱼,它们长相秀美,却十分凶悍,见到它们,连鲨群都要望风而逃,有一次我被它们追了两天两夜,差点儿就没命了。” “是吗是吗,这些红珠鲛在哪里?我好想去看一看。” “那要看你水性好不好了,那是东海深处,渔船罕至,其下干丈万丈的一处海沟,那是它们的栖息处,不过最近我再去一次,却己不见它们的踪迹。” 女卫尉眨巴眨巴眼“骗人的吧……” 琰急了,“怎么是骗你的呢,看你与常人不同,我才说你听,原来也是不信的,还以为你能有多大见识。” 女卫尉笑道,“我当然有见识,我曾见过一株赤芝,有华盖那么大……” “华盖那么大?!你看错了是一丛吧,单株灵芝锅盖那么大的己经罕见了。”琰摇摇头,女卫尉还真挺能吹牛,他走了那么多地方也没见伞盖那么大的灵芝。 “看,到底是谁没见识,你要找对了地方,受天地灵气滋养,大株的灵芝多了去了,你要想去我就可以带你去。” “那你说说,你去了什么地方?” “雪凰架和玉昆仑你去过吗?” “那是传说中的灵山,一座在北寒之地,一座在西海尽头,我是没有见过,难道你见过了?” “我当然见过了。”女卫尉洋洋自得地说,“雪凰架气侯无常过于险恶,我只去过一次半途就退下来了,但玉昆仑却是个好地方,有的是人间求之不得的珍宝。” “我的确有听一些海客提到过玉昆仑,可传说这玉昆仑隐藏在云山飘缈间,每三年云开雾散才出现一次,极少有人知道它的确切位置,更少有人能亲眼得见了。” “玉昆仑是灵山,你可以为是个人就可以随意出入么?从前也只有天下至尊的王者才可以登顶求诸天意,现在自称王者的人多了去了,可却没有人再能在玉昆山授受天意,你说有趣不有趣。” 琰登时想到一个问题“玉昆仑上也有神族居住的么?” “呵呵,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也许有吧,可我去了好几次,可一次也没有见到过。灵草倒是叫我摘了不少。” 琰哑然笑道,“去了那么些地方就是为寻药草,你难道学过医?” “这大约就是天赋使然……” 他们谈得正酣时,楼下一阵喧闹涌进来一帮人,分开三桌吆喝着要店家上酒上菜。 琰从那嘈杂的声音中偶然听得龙神庙三字,便分心留意上了。原来这帮人竟是京都龙神庙的执事和礼客,因王廷要拆除龙神庙,却只给了十分微薄的遣散费,前途末有着落,心中既有不满又生忧惧。 “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连神庙都敢拆,不敬神明恐有后难,咱们还是躲躲风头。” “官面上说是让西泰洲顺民脸面上过得去。” “啧啧,哪个缺德的出这种馊主意,这事怎么就办得这么邪乎。” “是啊,要不亏了龙神,西泰洲哪里会降国投诚,这倒好,过河拆桥了。” “君王之道,高深艰涩,难以衡度。” “以和止战,天下大同,东瑀洲西泰洲视如一家,百姓亲如兄弟。我们的王一向以仁厚自禀,会这么想也不出奇!” “唉呀老兄,西泰洲只余下三座城池,降与不降有何分别?西泰洲匪乱不止,民不聊生,国君也是糊涂,接手这样一个烂摊子!” “就是就是,流匪凶悍得很,屠戮东瑀人的手段极其残忍,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放过,可不能指望什么亲如兄弟的鬼话。” “往圣先贤都想创立大同之道,国君是求功心切了。” “谁说不是呢,嘘,小声些,要是换了我,就算接受西泰洲降国,也不许西泰洲人出入京都,礼仪教化为先,再论其它。” “你就做梦吧!你以为降国就是顺民?这些悍民闹起来地方衙门挡得住?还不是要养兵,银钱哪里来?” “嘘嘘,再说下去可不像话了,朝廷的禁令可非是儿戏!” “是是是,少说两句。” “我就是不服,这边要拆龙神庙,那边却要建西泰洲的王室宗祠,还叫咱东瑀洲百姓给他建,哪有这个理!” “伍子,你还真不要命了,不记得前些日子的大骚乱了吗?” “那……那不是闹刺客吗?跟这是两回事吧!” “相信你叔,这里面可没那么简单,国君想办成这件事的决心极大,所以连司马大人都……喀!” “您老说得更悬,光琢磨着吓自己了。” 街面上传来官兵的呼喝声,酒楼内的人霎时安静下来,皆竖着耳朵听外边动静。 不消数息,一队官兵便到了门口,队正领兵大刺刺地走了进来。 丁琰眼光微瞥处见到来人,脸色一变,这个队正居然是妫巢!! 女卫尉也跟着看了妫巢一眼,秀眉一皱,却又没说什么。 第八十五章 送上门来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八十五章  送上门来 妫巢端着架子在那三桌人之间走了几步,“军爷我接到线报,尔等为龙神不平,妖言祸害东西两洲关系!” 一众人皆被吓得不轻,一位长者慌忙站起来道,“军爷,也不知道哪个在你跟前乱嚼舌头,我等只是感念龙神的恩德,只说了些寻常的闲话,哪里敢祸害东西两洲的关系?” 妫巢哼了一声,“东瑀洲与西泰洲原本相安无事,便是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龙神给搅乱了,你们感念她的恩德,有没有想过战祸皆由她而起呀!” “啊呀军爷,可不好这么说,神明在上,龙神并没有做任何对东瑀洲不利的事情。” 妫巢呵呵一笑,“愚夫贱民能有什么见识,定是受了人好处才这样费心维护。” 长者有些急了,“我等也是食朝廷俸禄侍奉龙神的士人,并非愚夫,龙神恩德也有史官笔录,龙神庙内尚有朝廷的立碑!” “以前王上是受了小人蒙蔽,现在真相己明。”妫巢大声斥喝,“王上仁德,只要天下太平,给龙神留几分颜面,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但任谁以后也不许用朝廷作挡箭牌。” 长者脸色霎然而变。 一个后生忍不住站了起来,他的脸憋得通红,“军……军爷,既然都说到这了,您就说说清楚,真相是什么,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妫巢踹了他一脚,“敢跟军爷杠上,好,你想听,爷就告诉你!”他清了清喉咙兴灾乐祸地说道,“龙神无德有罪这第一条,蛊祸人心,离间亲厚,这第二条,猎杀朱厌,嫁祸国师,这第三条,临阵退怯,动摇军心……” 忽然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少年声音,“龙神最大的罪过就是救了你这样的蠢毒的人,扬善须先惩恶。” 他正心惊,便见丁琰一脸沉怒从楼上跳下来,朗若星辰的眼眸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妫巢腿上一软,微有些结巴地说,“丁琰……是你!”他不自觉地后退一边叫着,“此人是……朝廷要犯……快将他拿住。” 跟着他的几个兵土冲上前去,妫巢眼睛一花,兵士们全都横竖倒地,琰己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慢慢提起,“龙神岂是你这种小人能随便诬蔑的!” 妫巢蹬着腿,“不是我……这是朝廷……是王上的旨意!” 丁琰咬着牙怒声,“王上?!那个冒牌货,我迟早教他好看,至于你……想怎样死!” 妫巢魂飞魄散,“丁琰!你……你敢,我现在是朝廷命官……” “哈哈!”丁琰苦涩而讽刺地笑了笑,“为虎作伥祸乱天下,你们求得就是这点权利!你这条命不值钱,但我留着你还有点用处!”他将妫巢贯在地上,扭身纵跃回楼上,但女卫尉己经不见了,只在桌面上留下了茶水书就的两行娟秀的字迹: 不若同心归去 能求灵山偕行 看着这两行字,想到她的身份,丁琰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本来只为告辞,现在她人既然己经悄悄离去,也便罢了,留下一块银钱,重又跳下楼去。 妫巢抖抖欶欶地正要向门口逃去,却不料琰来去如此之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抓在手上。 琰押了妫巢正要离去,忽又心念一动,扭头对那些人说,“王宫邪祟肆疟,纲本不保京都将乱,你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那三桌客人忙不迭地点头。 出了汇五芳,他押着妫巢这个队正大模大样地走在街道上很是嚣张,不仅路人侧目,闻讯而来的一拔拨官兵更是一见之下便合而攻之。这正合了他的心意,他要泄一场心火,也要藉此警示东瑀洲。 他神勇无敌,时不时还把妫巢当兵刃用,拖着他一路打出了城门,所向披靡,仍有追兵不舍不弃,他哼了一声没兴趣再玩下去,足下发力瞬间远驰,留下追兵面面相觑,望尘兴叹! 回到幽云坡,进了大帐,把鼻青脸肿的妫巢丢到了祁诩的面前,“子谦,你看我逮到了谁!” 祁诩扫了妫巢一眼,目光炽盛,“妫巢!果然还活着!” 妫巢挣扎着爬起,躲着祁诩的逼视,“你……你想怎么样?你最好把我放了,不然我叔父不会放过你!” 丁琰踢了他一脚让他跪下,“你是不是傻,本来就水火不容,我还不放过他呢!” “小琰火气这么大,这家伙怎么招你了?” 丁琰哼了一声恨恨地说,“那事待会再提,我寻思着你也许还要问他些什么,不然在京都我就宰了他!“ 妫巢抖得有些厉害,“祁将军,我现在也是朝廷官差,你不能杀我!” 祁诩微微一笑,“妫少爷,你若能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你这条小命或许还可商量!” “我……我……” 身后的琰又冷哼了一声。 妫巢身子一瑟缩,“我说,我说!” 祁诩叫了个书记进来,然后再向妫巢发问道,“这第一件么,你是怎样假死脱身,用北山李代桃僵的?” 妫巢说道,“这不关我事,是有个人把我救出去的,他会易容换形,早就潜伏在东耀军中了。” 祁诩目光暗敛,“他叫什么名字?” “他不是叔父的手下,只是顺便将我救下,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那他可是仲正国师的手下?” 妫巢哭丧着脸,“祁将军,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哪里能知道国师府上的事!” 祁诩轻哼一声,“妫少爷,那日在云将军面前我看你还有几分宁死不屈的骨气,与今日大是不同。” 妫巢有些颤抖,“我……我……” 祁诩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实在不屑,作为统军将领,平生最恨朝中暗箭,“彼时你根本是早知道会有人会救你吧,还不肯说实话是吗?” 妫巢慌忙道,“那个人我原本是见过一两面,他与樊城……往来,传递京都的消息!” “名字!” “徒单……烈” 祁诩微微挑起笑容,“这第二件么,你们是怎样与西泰洲勾结在一起的?” “将军冤枉啊,这个……我们妫家是生意人,买进卖出只为利差,实在下懂勾结的意思。”妫巢顾左言他地试探着。 祁诩冷讽地轻哼一声“妫氏作为东瑀洲大士族,且不论王法,竟无族规约束,不问对象无论货品皆可交易么?” “银楼珠宝天下流通,本来就是无所顾忌无法限制的买卖。”妫巢面上的表情倒也十分无辜。 “妫少爷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你别忘了,妫家银楼的帐本我己核查过。”祁诩哂道,“你的证言并非必要,不过是辅证本将军的一些推断罢。招与不招,你随意!” 妫巢颈上一重,丁琰左手己掐住了他,正在掂量着力道,“既然不重耍,这家伙还是让我来处置吧!” 妫巢暗想,朝廷的局面己在国师的掌握中,祁诩即便有供证也翻不了天,好汉不吃眼前亏,先保小命要紧,连忙说道“妫家银楼只是帮一些商客与朝廷官员牵牵线,之后他们便各自联络,我……我所知真的有限。” 祁诩自然知道凭妫巢在妫氏族中的辈份,并非是通晓全局的人物,京都落入仲正国师之手,原来借王权国法裁决的计划便已进入穷途。 他又问了些细节,然后让他在供词上画押,又命兵士将他关押看管起来。 第八十六章 起兵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八十六章  起兵 琰看着妫巢被押出去,翻了个白眼。 祁诩歉然一笑“小琰,妫巢……” 丁琰挥了挥手,“我明白,你同我也不用客气!” “嗯,此行有什么发现?” “不妙”琰皱了皱眉,神色凝重。光这表情就让祁诩感到事态严重。 琰便将前夜的事情扼要地说了一遍。 祁诩沉默了许久。 他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不知道用什么去抗衡神鬼与邪魔之力,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人族的作为是否还有意义。 只能祈求吗?祈求神明的拯救! 但是,他不能绝望,还不能被击垮。 他在沉默中慢慢地挺直了身躯,取了笔墨,修了一封书信,连同妫巢的供词一并命人送交云悭。 琰略能体会他心中的感受,“子谦,我明白这是前所末有的挑战,要怎样行动,还需尽快拿定主意!” 祁诩以手扶额,“小琰,给我一天时间,我要仔细想想。” 这天晚上,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秋离月说服了断㕍关的守将甘氏兄弟,幽云坡的驻军可以迁入断雁关了。 信差回报妫巢的供词己密送了云悭,而云悭回复的只是一杆断箭。 不言而喻。 没有时间嗟叹,东瑀洲的内战即将爆发。 祁诩将东瑀洲的将领们召集起来,这些将领多是与东耀军团有些渊源的青壮。 地形图己经挂起,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箭头指向是他们的都城,一腔热血效忠的中心。 “各位,京都形势己危,甘氏兄弟虽献出断雁关,但围堵计划还必须完成接下来的两步。”祁诩的表情很是冷峻。 “少将军,这样一来不正好让那一帮贼子反诬我们是叛军吗?”阳雍城的乐迟将军 不无担心地说,“朝廷也并没有通缉我等的消息,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王己经不是原来的王了,不要再想什么恩宽手软。”祁诩己经料到将有一番唇舌要战,显得甚是平静而坚决! “王上只是被小人蒙蔽,少将军,我以为我们应该以清政之名肃清乱党!”子车重眉头深锁。 “有虞王族在位八百年,政绩卓著万民爱重,与有虞王族为敌等于与整个东瑀洲为敌,各位将军以为祁诩是不懂得忠君利国,还是不懂得剖析形势利弊?!” 祁诩停下来看着众将军,他知道凭他的军功战绩虽然有一定的说服力,但更多的是这些将军对祁氏家族的信服,这信服同对有虞王族与国师府一样,是由岁月在人心中构筑的信念。 将军们看着祁诩一时无声。 “不是王上被小人蒙蔽,而是我们被小人蒙蔽!王上被奸人邪术所害,早己在地宫魔窟中受难,而在朝堂高座上的那个人其实是即墨煊赫,西泰洲的王!”他这一番言论太过惊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缓不过神来。 “少……少……将军。”子车重舌头打结,“这……从何说起呀!” 祁诩看了丁琰一眼,双手按在桌面上,“我亦是今日才知,今日才想明白!王上虽然仁德却非是迂腐,西泰洲争勇好战心心念念是要血冼前耻,一昧以仁和示好,蛮人非但不会感念恩典反而会以为我国民易侮好欺,恩威并重才是王上的政道,前四年王上重恩以纳顺民,今方欲施威以慑暴民,岂有不顾国纲一昧迁忍之理!” “是啊!”子车重忍不住附言道,“西泰洲国现在归顺投国根本不是什么好事,还要耗费国库钱粮去养那一批王室贵族,依我看,归顺就要有归顺的样子,就该让他们服傜役修善堂消磨气性,省得礼遇恩养换来的却是生事的祸心。” “子车将军说得不错,国有大奸未能自清,的确不是受纳归服的时机。”乐迟将军也表示赞同,“但事虽有疑,却不能凭此认定王上不是王上。” “非是猜测,而是亲眼所见。” 琰接口道,“是我夜入王宫本想救出王上,不想却发现了这件隐秘之事!” 乐迟将军连忙问道,“那王上究竟在何处?” “王上的魂灵被困缚在地宫之中,有一个自称为魔的人看守着,内中十分凶险!” “我们要把王上救出来!” “是啊,先救王上啊!”众将军情绪激动。 “那魔十分厉害连我都不是对手,何况还有帝魃助阵,贸然前去就是送死!” “我不怕死!”乐迟将军怒血冲头,拔剑而起,“哪位将军愿跟我去救王上?!” 众将还没来得及响应,祁诩己沉喝道,“诸位将军要逞匹夫之勇?!” 众将逐渐静下,赤沙河的穆礼将军道,“少将军的意思难道是不救王上了?” “王上当然要救,却不是现在!”祁诩态度坚决,“只有现在取得制敌的先机,将来才有救回王上的筹码!” “那耍等到什么时候!”乐迟仍然焦躁地说,“少将军,王上的性命不可以拿来做赌!” “乐将军,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又凭什么去救王上?大家一起去死就能换回王上?” “乐将军,少将军说得有理!”子车重表明赞成祁诩的说法。 乐迟见众人神色更偏向祁诩,只能忍性道,“少将军,乐某就先听你调配,但若是王上有甚么闪失,我也唯你是问。” 琰心里替祁诩不平方想说些什么,祁诩按住他的手道,“乐将军,若王上有甚么闪失,我祁诩责不旁贷。” 乐迟盯着他的眼晴,齿缝中蹦出一字,“好!” 祁诩环顾众将,“诸位将军,京都现在有七万大军,但都城人口众多,随时可以补充兵源,只有揭穿假王上的真面目,才有可能夺回京都。而我们现在只有四万的兵力,能做的就是先切断京都的外联。”他在地图上指示,“京都共有四向城门,五路外联,穆礼将军本就是赤沙河水师的统领,甘毅夫和甘秀夫将军也己献关来投,剩下的这三路须在三日内拿下。” “三日之内,少将军时间太紧了!” “即墨煊赫现在之所以不发缉捕令,必是因我等在军中颇有声望,事有蹊跷忌惮各军兵变,是以他必然先出调令,将忠良之士撤换下来。” “不错,这几日出城的官差不少,原来竟是去发调令,恐怕我们己经晚了。” “无妨,切断京都外联也就切断了京城的粮道,何况我们对调令也并非没有准备”祁诩微微一哂。 桓闿在一旁说道“少将军在召集各位将军对抗国师府时,就已经发出书信警示各军将领。” 众将哈哈笑了一阵,悬提的心放了一半下来。 “如此一来,我们就不怕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了。” “这倒是要看即墨煊赫和仲正国师还能调动多少兵力!” 子车重望着祁诩,“少将军,若是祁老将军肯为支持,以东耀军团的名义……” 祁诩双眉深锁,“话虽如此,但东耀军牵制的势力众多,我虽己向父帅请求却未收到回复。” “诶!”穆礼朝子车重肩膊上擂过一拳,“战事控制在京都圏内最好,难道你还想烧至东瑀洲全境?!” 子车重嘿嘿地笑了笑。 “那么乐迟将军,京浦关就由你率军夺取。” “得令”乐迟双手一拱,祁诩肯背负责任,他心内还是敬重的。 “那这座宛城就归我吧!”子车重挑了个硬的。 “子车将军,宛城还是让小琰去破吧,邳城归你。” “怎么着,少将军瞧不起我?” “子车将军乃当世猛将,何来瞧不起一说,但宛城城高兵众,要在三日内破城非出奇兵不可……” 听是丁琰领兵子车重哈哈笑道,“少将军莫慌,这位小丁兄弟的本领我是服气的。” 第八十七章 粹炼法华轮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八十七章 粹炼法华轮 星河灿灿,灵源浮沉,似近还远。 有殒星自东南而来,大小如月。 少年形态在虚空中悬坐,这一片星河他己经看了许久。 以那殒星的行迹观来,将划过西南方一去不回。 有一种力量在逼近,不管为什么而来,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的眼眸染着星光,深幽淡寂。 心念倦收,虚空中少年的形体沉落。 净微阖着眼睑,玄奇的法术祭出,这个震源的力场微微一震,那粒殒星的行迹渐变,环绕着这个震源点运行。 净缓缓地张开眼睛,移位到庭院之中,将那团小小的法华轮自掌心中释出,让它冲破天际,直奔那一粒殒星。 羽轻轻地跟到庭院中,抬头看着夜空中多出来的殒星,它光辉暗淡,看上去象月亮的影,“哥哥,你在修炼法华轮么?” “嗯,这颗殒星由神域飞来,可以激发出合用的灵源,正好修炼法华轮。” 羽跃上屋顶仔细地观察着那颗殒星,“哥哥,你不是说神域在很遥远的地方吗?” 净浮落在他的身旁轻轻地答道,“是啊,不被外力牵引,那边的星尘本来是到不了这里!” 羽宁心感受着天地间的灵炁,微笑道,“果然是有神族降临了么,他们没有舍弃这个世界呢!” 净漂亮的眼睛里幽光浮沉,淡淡一笑,“羽以为他们来做什么?” “当然是对付魔族啊,这样正好,女筝姐姐就不会再有麻烦了。” 看着羽认真而稚气的脸庞,净微微摇了摇头,“在神族的世界里,我们也只能流浪呢。” 羽俊美的脸庞显出黯然之色,他低勾了头,“哥哥说的那一天终于耍来了吗?” 净的目光投向远方,淡淡地说,“乘着流星去流浪,有时也会很有趣!” 羽咬着唇,声音略有些哽咽,“若是不能留在这里,我想带着阿爹阿娘还有女筝姐姐跟我们一起走。” “羽,人族的身体太过于脆弱,无法穿越异世界生存!” “可是哥哥你不是有办法可以让他们的身体变强吗?” “现在的人族之灵受先天本质所限,纵有修士也难突破千年之寿,要达到先天异人的体质更需几代修士的努力才能让后代受益。” “不,我知道你有办法,”羽抓住净的衣袖,“哥哥,就当是为了我也不行吗?” 净轻叹道,“如果借助其它元灵的融合,虽然可以改变身体的质地,但是他们也会失去自我,轻者可以保留一丝意识,重者完全异变成另一种生物,你希望那样吗?” 羽低着头暗自流泪,他很想任性地要求净去试一试,至少还可以安慰自己,阿爹阿娘仍然陪伴在身边,但是他知道,失去自我是另一种死亡。 净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既便万灵眼中的我们是异常强大的存在,也一样有许多无法做到的事情。” “我……以后还能来看他们吗?” “也许吧,小以一运。” “那不是还要三百六十年?阿爹阿娘……” “从万法之门内你可以找到增长寿命的术法。”净唇角带着一点浅淡的微笑,“这样的事情羽自己也可以办到。” 羽想着自己在太极球中领悟到的东西,的确可以尝试一下。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女筝姐姐呢?” 净眸光清幽,“她的世界亦有三千年的羁绊。” 羽看着遥远的星空,心头一阵失落,他总想从哥哥这里得到答案,可是净总要他自己去寻找答案,世界越来越大,一种莫名的压迫袭来,似乎真的把龙伯这个世界挤压成一场梦境,而他,即将惊醒! 从京都到龙伯虽然遥远,但是新政还是快速抵达了。 郡县的官员几乎半数走马换任,新税法颁了下来竟多了两成,民怨虽重,但官府置若罔闻。 关于龙神的传言也多了起来,虽然版本不同,而大意大抵脉络相连。 龙神与帝魃娘娘本来就是水火不容的冤家,因帝魃在人间的修行即将圆满,可重返天界,龙神因而心生嫉妒,施计破坏帝魃的修行,致使东瑀洲西泰洲两国交锋,死伤无数,帝魃自责甚深,化解两国恩怨融二为一,使天下安定兵祸不起,但龙神势力暗植,仍在阻挠天下统一大势。为新政能够顺利推行,故而削弱民间财富,使潜伏的反叛势力无机可乘。 福海镇人起初只当作是无稽之谈,但随着邪风怪谈的不胫而走,官府法令愈加严烈,凡是与龙神有关的祭祀活动一律禁止,凡是宣扬龙神仁德的人一律关押。 龙伯也末能幸免,虽然因为是有虞严光下旨兴建的龙神庙,府衙不敢擅自拆除,但却封禁出入,一时间行人不敢上前,绕路而行。 这样的事情也同时给女筝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她那与龙女像几分肖像的面貌,使得人们面对她的眼神开始闪烁,畏惧,躲避! 和丁家亲厚的叔伯们偷偷地跑来告诉丁四海,琰伢子在京都闯祸了,居然潜入王宫行刺王上,让他们一家想办法避祸。 丁四海自是不信,琰儿是跟祁少将军走的,怎么会去行刺王上。但说的人多了,也不由得心烦意乱,更不愿意看到龙伯的乱象,也叫董姝少出门。 羽倒是并不担心琰,他最近非常用功地在万法之门中寻取长生的方法,一有所悟就正好趁机缠着阿爹阿娘试炼。 就这样过去了一段时日,终于还是有一队官兵找上门来,但是敲开丁家的门,这队官兵却忘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迷迷糊糊地便回去了,把丁四海和董姝吓唬得莫名其妙。如此反复了三次,官兵却不再上门,渐渐连龙神庙的守兵也撤去了。 天阶的乌云缓缓飘过,龙伯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第八十八章 魔的祭品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八十八章  献给魔的祭品 幽魔窟·地宫 金发魔者站在邪见旁,噙着优雅的笑意微微瞥向下方跪伏的瘦小精悍的男人,“你就是王找来替我办事的人?” 那人道,“听主人差遣,墨显子万死不辞。” “呵呵”金发魔者笑了一阵,“你姓墨,算是即墨王族的旁支,也算流着王族的血,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我等皆是侍奉主人的仆从,王候只是虚幻。” 金发魔者食指从邪见中挑出一缕油灰缓缓地画出一道符形,“以你的内观之术,可看得出这是什么?” 墨显子抬头一看又垂头答道,“小人愚钝,看到了各种草木鱼虫,飞禽走兽。” “还有呢?” “还有一些人和人形……非人。” “你的内观之术还算不错,这个震源点所有的生命成份几乎都在这里。” 墨显子的额头见汗,他听到了从这口大锅中导出的死亡气息,以及吞噬一切的欲望,“主人法力无边……” “可是我还是没有找到我要的东西。”金发魔者高深莫测地微笑着,“让我瞧瞧内观之术有何出奇之处,能比邪见更玄妙!” “主人要找什么?” “混沌斗气,你明白吗?” “小人……不……不明白。” 金发魔者叹息一声,“灵界残存的太初级原生命体,你们的神没有提起过吗?” 听到这声叹息,墨显子脊背发寒,“请主人明示……” 金发魔者沉默了一会,轻轻一笑“在这个世界我亦无法明示啊,不如……”他目光微微一变,瞧着伏低的人,“你的内观之术在人族中达到了什么境界?” “己进升至可观微辨物,在人族中己达上乘境界!” 金发魔者哼笑一声,“还没到窥探天机的境界,也罢,姑且一试。”他朝墨显子一指,油灰所化的符箓便朝他头上罩去。 墨显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四周的邪熵鳞也即时微微一亮,他整个人开始融化慢慢地变成一小滩黑色的油质,离散成百余颗油珠,滚入邪见那漆黑的锅底,这些油珠开始还在油灰面上滚动着,看似要离合成一幅图形,这情形方勾起了金发魔者一些兴趣,不料油珠半途却沉了下去,与油灰溶成一体。 金发魔者失望地微叹,“诶呀,究竟是哪里错了?邪见,你可有什么新发现?” 邪见并无回应。 “人界的内观之术也不能为我族所用。”他摇了摇头,目光略带凝重地说“看来必要结合其它的手段。” 即墨煊赫收到了魔的请求 他需要一些祭品。 即墨煊赫先是用死囚满足了他,渐渐地他必须用平民去填补魔的需求。 他在王宫中隐隐能感应到地宫中传来的恐怖的声音,刚开始他听着这样的声音还满怀着报复的快感,渐渐地他心底里也生出些恐惧。 魔者和帝魃不同,他要求的祭品并无固定数量,有时只要几个,有时却要上千。他不得不每日抓捕一批所谓的暴民关押起来。 有进无出,死亡消失! 他知道无论用什么手段,这种事情都瞒不了太久。 他来到地宫,希望得到大使的指引。 地宫之中除了魔者,还有一个异常强壮的类人生物,死气沉沉的青白肤色,高额无发且两排多目延至脑后,赤足鹰爪,看起来很是渗人。 金发魔者微皱着眉,审视着邪见的这件作品,显得有些不大满意。 即墨煊赫小心翼翼地唤着,“大使……” “我的王上,你来了!”金发魔者噙着无谓的笑容,“我为你的天下创造了新的卫士,暂时就叫做墨缺吧!” “墨缺……”即墨煊赫呆呆地看着这个类人生物,“它……它……” 金发魔者轻轻地说,“它可是很忠诚的,我可以为你创建一支这样的军队。” “大使,它是用那些……祭品创造出来的?”即墨煊赫喉头发干,有些心虚。 “呵呵呵,王上送来的那些祭品还是比较瘦弱,如果有更好的材料,还可以做出更完美的卫士。” “己经……够……够强壮了。”即墨煊赫挤出僵硬的笑容,东瑀洲人的确比西泰洲人文弱些,“大使,这些日子我们抓了不少祭品,东瑀洲人十分狡猾不好糊弄,这样下去恐怕我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等你有了这样一支军队,就算暴露了又如何?”金发魔者悠然地说道,“王上,练过内观之术的人,你再去找些来。” “这……恐怕不太好找,墨显子是否不合用?” 金发魔者轻叹道,“那也算是上乘材料,不小心浪费了的确有些可惜,只能将他与这墨缺融作一体。” 即墨煊赫的脸色刷白,墨显子己经死了?金发魔者那轻淡的口吻,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强者对弱者的碾压与操控,他不敢追究什么,他害怕这样的力量,又渴望这样的力量。 熙静园,斜风润雨之中,桑芽新绿杏花红雪堆切枝头,旧时的野蜂藏在花叶下嗡嗡吟唱,眼前这一帘满目盎盎生机之景,依然抹不平司空娘娘心头的戚惶。 她倚在撷芳亭中,拔弄着细箩中刚采集下来的鲜嫩桑叶,遥想着旧时与有虞严光一起栽下这些大叶桑,共同乞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那时的王上双目清朗,溢透着对这片国土的深情,她可以从那双眼睛里看到有虞王族的历史,看到她深爱着的君王的天下抱负。而现在她己经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那是双凶厉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恶意。 那还是王上吗? “娘娘,虽说是润酥酥的细雨,却还是有潮冷轻寒的凉意,您坐了这许久,不如回宫暖暖吧!”侍奉的贴身女官为她披上一件轻软细织的锦衣。 司空娘娘摇头道,“如今除了萱美人那里丝竹喧闹,合宫哪里不是阴郁沉闷,倒不如这亭中舒怡清爽。” 女官说道,“那萱美人媚惑轻浮,王上便是听了她的话,才与娘娘这般疏远!” “萱美人年华正好,歌舞优嬗,能得王上喜爱也不是为奇。”提起这样的事,司空娘娘只觉得甚是疲乏。 “萱美人不过是仗着年轻罢了,哪里及得上娘娘的风姿。” “我只愿与王上同心修德,容色之娱岂是所求,何况王上要这后宫安和,非议萱美人终是不妥,以后不必再提了。” “只在这无人之处,婢子才敢与娘娘说得两句。”女官说着话跪在了她的脚下,“衣澜侍奉您多年,得娘娘宽爱,娘娘心中的悲苦,婢子感同身受,也一直等着,等着娘娘差婢子为司空大人报仇。” 恍若一声惊雷响在了司空娘娘的心头,她手一抖,几乎将细箩打翻,“谁,谁教你来说这些话!” 女官伏地说道,“娘娘,无人能指使婢子,婢子的胞弟失踪了半月,怎么都查不出下落,总归是凶多吉少了,婢子知道司空大人是冤枉的,邪侫还在,就在这王宫之中!” 又出了这种事! 司空娘娘目光虚投,这熙静园的姹紫嫣红的娇艳模糊成团,她空有着王后的虚名,却不过是这深宫中的囚鸟,又能做什么? “你想要我做什么?向王上进言?”一阵刺痛漫上心头,她浅笑低声,“王上留着我这名份,不过是顾念一点往日情份罢了。” “娘娘,婢子是心疼您!” “起来说话吧!”司空娘娘将细箩放在桌上,拢起外披衣领正了正坐姿微叹,“衣澜,王上心性大变,能劝谏的臣子也都一个个离去了,满宫里都是附炎之徒,若不是为了允儿,我亦了无生趣。” “娘娘您不能说这种话。”女官惶惶说道,“为了公子允,娘娘也要振作起来。” 司空娘娘心头微震,细看着女官清丽的面容,“衣澜,你当真不怕死?” 女官咬了咬唇,面上表情甚是坚决,“但凭娘娘吩咐!” 司空娘娘取下一块玉佩交到女官手上,“我也只能赌这最后一把,你拿这块玉佩去见长留侯,请他暗中调查那些被羁押的人口究竟去了何处?” “多谢娘娘。” 第八十九章 同谋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八十九章  同谋 京都很是混乱,街市酒楼全都萧条了。 大批民众都聚在府衙门口,询问亲朋好友的下落,是否准许探视,需要多少罚金。 官府的回答十分模糊,说是该放出来的时候,自有王上的旨意。 民众虽忐忑,但数百年对有虞王朝的信赖令他们仍是信疑参半 面对严酷的政令,鲜少有人再敢谈论东瑀洲西泰洲能否和睦共处,连带国事一律划作了禁区。但官府还是在抓人,罪名很是莫须有,哪怕不说话都可以从表情,眼神中挑出刺来。 离瞳站在国师府的高墙上,嗅着空气中惶恐不安的味道。 他等这一天太久,但眼下的心情并不快意。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街市上一张张失去鲜活生气的脸,偶然有懵懂天真孩子的笑声,也很快被大人捂着嘴,拖到不显眼的暗处训斥。 这种情形令他感到有一些熟悉,令他回望起些许往昔的苦涩。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艰难的挣扎,谁都没有权利逃离的苦难。 长眉老者从街头走了过来,抬头与他望了一眼,又低头从他眼皮子底下走过,去到了国师府的大门。 “站住,什么人敢闯国师府?!”府兵拦住了他。 长眉老者面带笑容,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卷好的一张榜文,“官爷,烦请通报国师,老朽揭榜而来。” 府兵展开榜文看了眼,又将信将疑地打量了长眉老者,“那你先等着,我去通传。”他带着榜文转身入府,却撞见离瞳迎面而来。 “怎么回事?” “离大人,这老者揭了内观之术的榜文!” “哦?”离瞳看着长眉老者,目光冷肃,“老头,你可想清楚了,国师府可不是随便糊弄的地方。” 长眉老者气定神闲地捻了捻眉须,“这位大人何出此言哪,老朽自有天命襄助王者,岂能是江湖骗子一流哪!” 离瞳轻哼了一声,“劝你还是莫要自视过高,速速离去,等试过了万虿蚀骨的滋味,再来后悔便晚了。” 府兵小心地插进话来,“离大人识得这老者?” 离瞳目光微闪,“不识,这等无处安生的骗子,拼了命也就是想讨几个赏钱,当国师府是什么地方,可别连累了你们!” 府兵一琢磨心中打鼓,正想将长眉老者驱走,那老者忽放声说道,“啧啧,从外围远观,国师府明明是个风水宝地,可老朽站在这门当口儿,却怎么感到有种心惊肉跳,魂不守舍的阴气。” 离瞳脸色一变,低声自语,“当真作死……” 府兵上手撵人,边斥道,“嘿,还真是够胆在此胡说八道,快走快走!” 蓦地 “国师有命,请高人入内一叙。”府中的一名管事在仪门旁摆出了恭请的姿态。 长眉老者呵呵一笑,跨门入内,在管事的引导下往内进的厅院走去。 离瞳摇了摇头,身形一闪又跳上了高墙,留下那府兵在原地一脸愕然。 仲正国师一眼便看出面前这位玩世不恭的老者有着惊人的内家修为。 他眼底藏着波澜,将手中提着的五色雀的鸟笼递给管事,微微一笑,“老先生高姓大名,是哪里人士,在京都可有亲属?” “老朽将醉,乃是布衣游方人士,以观天下异象为乐,以察八方风俗为业。” “天下游走见识广博,老先生适才言本府内有阴气,不知是怎样的阴气?” 长眉老者目光在厅中四下里望了望,“召阴邪而能御魂,撞煞气而不破形,岁星不照,月将不将,用以显像则见一虎睛黑猫呀!” 仲正国师眉头一动,继而笑道,“老先生当真不凡,连这府中深养的黑猫都能瞧得出来。你这样的能者,来国师府所求的该不会是富贵吧!” 将醉回应亦是一笑,“老朽所求与国师相合,是太古精兽。” 仲正国师双目泛出异色,口吻却有些变了,“敢在吾面前提太古精兽的人族,你是第一个。” 将醉却似浑然不知危险将至,侃侃而言,“灵界之内,唯有人族与神魔智慧相当,欲念一起,又有何物不敢求取?” 仲正国师呵呵轻笑,“大言不惭,人族不过只是得了天地一条慧根罢了,也敢与神魔平论智慧?” “人族的智慧受限于眼界能为,所以表面上看起来远远不如神魔,但机缘一至,自有天骄出世,不然人族何以受魔族青睐,神族忌惮?!” 仲正国师哈哈笑道,“看来你的背后也有耐人寻味的故事,单以欲望而言,这无穷尽的吞噬力的确深得吾意。”他面上的笑容缓下来,紧盯着将醉目光幽幽莹莹,“不过,太古精兽天地斗气所化,难道凭你也可以驾御?” 将醉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太古精兽自有上古秘法可御,国师不必替我担心。太古精兽之灵将会引灵界各方势力争夺,趁消息还未走远,国师难道不想尽早握控在自己手中?” 仲正国师哂然,“分你一成也无妨,但太古精兽的气息早己消匿无踪,你又有何法将之寻出?” “太古精兽的气息为神法所匿,内观之术也只能搜索到大概的方位,证到与之有关的因果。” “哦?!那么位在何方?又有何因果?” 将醉道,“千里之外东海之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 “龙伯!”仲正国师眉头轻挑,“那己经非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了。” “国师也勘查过那里?” “告诉你也无妨,我的一个分身在那个地界消失了。东海是神族驻地,眼下还无需大起冲突。” “龙女就在龙伯”将醉缓缓说道,“一切因果际会皆由神族引导,想要避过神族恐是不能了。” “龙女……”仲正国师目光沉了沉。 第九十章 地狱之门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九十章   地狱之门 “邪见,龙伯风物有何出奇之处?” 邪见之内,黑色的油灰开始流布符图,金发魔者目光讶异,他开始看不明白,一个小小的龙伯却不设结界而能自成一体,虽与天地沟通,却不受任何势力的干扰。忽然黑色油灰开始发生了细微的震动,竟然冷却下来,殷红如血的锅底冻结了一层黑霜。 “邪见!”金发魔者急叱一声,邪见发出一声钝响便再无声息。 “怎么回事?被封印了?!”帝魃目光奇异。 “不可思议的力量!”金发魔者大是震惊,伸手探向锅底黑霜,的确是封印,却是他从末见过的封印手段。 “神族在这个震源竟有如此排布,看来亦是要逼吾调遣战力应对了。” 帝魃道,“魔者耍从何处调将?” 金发魔者心中深沉,面上却微微一笑,“自是魔界。” “从魔界潜入人界的通道不再凶险难渉了么?”帝魃的语调略带嘲讽之意。 “吾界数万年的经营总归该有些成效!” “即便如此,在人界与神族相决,不知魔者有几分胜算?”帝魃冷目轻瞥,“还是以太古精兽为先,看看那龙女的记忆中藏着些什么!” “哦?山主即有这等妙术……” 帝魃哼了一声,“我怎会去修习这淫巧之技?” “哎呀,那山主此意何为?” “且随我去地狱之门走一遭,我举荐一人予你!” 穿越过森罗门,来到这一片红焰焦土的荒岭。 帝魃结起手印,扣开地狱之门。 浓重的鬼冥之气集结成幢幢阴森的冷焰地堡。 金发魔者啧了一声,“神族是不是有谁曾到过魔界?” 帝魃冷刺了他一眼,“你又想说什么?” 金发魔者笑脸相迎,“这地府的布局颇似我魔界的建制!” 帝魃秀眉微挑,“魔者若是喜欢,大可以在此地设府!” “说笑而己,山主何必挤兑于我,这地狱烈火可非是我魔界阴火,无福消受啊!” “那你敢不敢进来!”帝魃边说着话,边迈入了地狱之门。 “与山主同行,何处不敢去?”金发魔者洒然一笑,跟着进入了地狱之门。 偌大的地狱,竟象一个巨大的熔炉,冷焰吐息却是炙热无比,不时喷发的焰流如银花落蕊四下流闪,虽是壮丽却更显惊怖。 金发魔者轻掩口鼻,暗布气机让那流闪的火花擦掠而过,前面的帝魃却浑然不惧,火光点点打在她身上却瞬间熄灭成灰。 说是地狱,这一段路却不见半个鬼影,想来也是,寻常鬼物触那流火便化烟飞,怎有形迹显现。 又行了一段时间,便见一座火焰山下流淌出湍湍红河,而其后与之相连的却是蜿蜒流布自成网络的九泉之水,水从地狱深处流出,不知其深不可见来处。水焰蒸腾冼涤着鬼煞怨气。 帝魃念动口诀,一团电火闪在火焰山上空。 火焰山顶空焰气分层,浮沉出一朵火莲,火莲座上白影飘飘,却是一个丽质女子,盘着随云髻,不着簪钗不施粉黛,体态风流,妩媚天成。 “帝魃姐姐,好久不见了,怎么又想起我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自是有事相求。” “姐姐可是修行功成,需我为你托梦?” “我在那震源的修行功亏一篑,你竟然不知么?” “诶?!姐姐竟会失败?天意难测啊,云缙原本还指望姐姐能助我出苦海呢,自我被贬至此百感寂寥,除了昏昏沉睡毫无乐趣,姐姐这是遭遇了何事?” “龙族女筝害我至此,往事我亦不想再提,只问你可愿为我一探女筝的记忆?” 火莲座上的女子面露为难之色,“唉,姐姐,龙女是神族一员,不可妄为啊,不若换任一个人鬼妖魔,云缙自不敢辞。” “花云缙,我要的只是龙女的记忆,你若助我,稍待以时日,我便使你重得自由之身,脱离这苦海。” “姐姐己是自身难保,哪有余力助我呀。”花云缙的目光在金发魔者身上轻轻一溜,“莫非姐姐倚仗的就是旁边这位……” 金发魔者偷瞥了帝魃一眼,不知该如何应答! 帝魃却浮出一抹冷笑,“我也不必瞒你,他是魔,来自地狱另一端的魔,我好生求你你若不应,我便也只能用强了。” 花云缙面色微微一变强笑道,“看来那龙女的确把姐姐得罪得狠了,竟然……” “这些话言之无益,你这地狱守门人终日怠懒,恐怕不知黄泉河畔发生何事,魔族越界成功之后,神界该如何处罚你呢?” 花云缙脸色大变,回观九泉水文起手掐算,黄泉河畔果有异动。 “山主何苦这样冷面煞心吓坏这娇怯怯的小美人。”金发魔者逮到了说话的时机,他笑吟吟地望着花云缙,“魔族并无恶意,不过是久闻神界灵秀胜景迷人风物,心慕向往,故而欲来瞻仰。” 帝魃轻哼一声又道,“花云缙,你我也算是颇有渊源,我本盼着你识时务念旧情,能与我一道活在一个恣意的世界里,不想你也是一门拜高踩低的心思,我帝魃眼中向来不容沙子,是敌是友只有这两条路给你选!” 花云缙鬓角见汗,沉默了一阵幽幽说道,“姐姐向来知晓,云缙从不敢与你为敌!” “很好!”帝魃容色稍霁,“那我这个忙,你是不会推诿了罢!” “云缙这便取了法器,为姐姐一探!”花云缙手掌一翻,祭出念光玉笏,调出龙族女筝生辰,细观一阵,眉心却折出一道浅痕,轻咦道,“奇怪,她这命盘有些不对?” 第九十一章 龙女的命盘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九十一章 龙女的命盘 “怎样回事?” “姐姐要问的这个女筝命盘似乎被人动过手脚……”花云缙偷瞥了她一眼又说道,“不过也无碍,姐姐要的只是一段记忆,末来预无见,过去犹可循。” “那便好!” “姐姐可否告之所索求的这段记忆事关何人何物,云缙求解起来也能方便些。” 帝魃冷目幽深看着她,缓缓地说道,“太古精兽!” 花云缙心中一震动容道,“这小小龙女竟与太古精兽有牵扯?姐姐……”她正眸看见一脸冷肃的帝魃和一旁脸带笑容目中却高深莫测的金发魔者,自然知晓自己必须慎思谨言,免得戳中两者的猜忌之心,以遭灭神之祸,“姐姐能得到这等消息,也是天命机缘啊!” 帝魃神色淡淡,“现在也是你的机缘。” “姐姐是知道的,太古精兽命格尚在天乙之上,云缙才疏学浅只能尽力一试,若力有不逮还望姐姐宽谅。” “花云缙虽然你神职位卑,但毕竟曾是摩黎神主的旧宠,有些事我不愿说破为难于你,但你也休想敷衍于我。” 花云缙幽幽地叹了口气,甚是凄怜,“云缙一心为姐姐办事怎敢敷衍,实是心怯罢了。”她自火莲座上飘摇移起,降在九泉水旁,将女筝的命盘以符印施放在水中,又取出颗回光丹投入命盘中,回光丹浮浮沉将符印吸收后便沉了下去。 帝魃和金发魔者一前一后也跟着掠了过来。 “要多久?” “神族的命盘最是难解,姐姐又非是不知,首执大权的是妠霥,摩黎早就被挤到边缘修习些末流技法了。” 金发魔者甚有兴趣地说,“美人儿说神族的命盘最难解,难道魔族的命盘竟比神族更易解?这实在没有道理呀!” 花云缙哧笑道,“道理我说不上来,以解法相对而论,魔族的命盘不算太难。” 金发魔者目光幽沉,虽然魔界也在自构小轮回,但始终要借取灵界轮回道的力量,无法自成一体自我生灭。 帝魃见他陷入沉思而神色凝重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河面异响,一大株青莲苞箭出水,缓缓绽开了花盘。 “姐姐留意,这记忆只能开启片刻,否则会被龙女和神司所察。” 青莲孕开一团云雾,化作晞光云景变幻着,将收藏了龙女三千年的岁月展现。 只是一个天资不俗的秀雅小女子,从一个淘气的小女童长成初显锋芒的龙公主。这些记忆长短不均甚至有模糊跳跃之处,大都是她踏浪御风的快意景致,以及对海岸人界的凝目观望。 她好奇地探究着一方天地。 在她这短短的岁时,这个僻远震源的世界还算安宁详和。她也不需要背负着使命开拓疆域,不需要与魔族殊死博斗,不需耍扫荡妖族的祸乱,她只需要巡视海境地脉,清除毒瘴邪穴,压制一些失衡的低阶族群。 她并不执着于神职的荣耀,只是因为属意于天地中的逍遥。 她并不倾意追求无上的法力,只是没有领略过掌握力量的畅快。 天真! 这一切并不算出奇,毕竟是在这僻远的震源孕化出来的,不知道上界乃至神域的广辽浩瀚。 终于,她登上了琉丰岛,动了凡心,惹了尘孽。 琉丰岛?金发魔者神色微凝,起手掐算,却一直不得解,“这座岛究竟是什么来历?” 帝魃冷淡不语。 花云缙却道,“我也听说过这座岛的传说,但似乎追溯不到它的源头。” 金发魔者笑道,“我原本以为是人界的杜撰,却不料神族领域尚有这许多不解之迷,难怪神的命盘难解,呵呵!” 花云缙并不清楚他的禀性,闻言不禁一怔,便向帝魃看去。 帝魃微挑着秀眉,不屑地翻了翻眼,“神界传说多不胜数,魔者好奇心如此旺盛,难不成要一一求证?哈,先把太古精兽弄到手再论其它罢!” “想来太古精兽与那册残卷有关,若是己被收缴,该如何是好?” “虽是被收缴,但龙女仍在龙族神籍,她的法器不会被带出东海。”花云缙望着水中莲花叶有了凋零的迹象说道,“姐姐可看出什么端倪?” 帝魃目光精晞,“桃花岛……” 一片,二片,三片 片片莲花瓣落下,落入水中化作丝丝烟气遁去无踪。 花云缙看着最后一段影像中出现的少年丁琰,轻咦一声,“姐姐,这少年如此神俊,又看似昊炎之体,莫不是你荡卮族新晋的后生?” 帝魃略有恼怒,“拥有昊炎之体的神嗣怎会出现在这种远僻的地界?” 金发魔者轻笑道,“山主何必意气,我瞧这少年契入龙女的命轨非是偶然,且在琉丰岛内出入自如,就算不是荡卮……”他忽然瞥见最后一片莲瓣散落时,一双微敛的眼睛轻启而开,清幽深燧,宁秀无双。 “这是……”他心头一窒,那双眼睛的影象转瞬而逝,莲瓣亦旋飞入水,消融于茫茫九泉之中。 毫无防备,这双眼睛虽然清冽,却充满神秘诱惑,动人之极。 “何事?”帝魃正瞧着孤孑的莲芯化作一团青焰,飘向火焰山口,见到金发魔者失神失态的神情,难免疑惑。 “呃……无事。” “魔者心思隐诡,不说也罢。”帝魃收回目光转投到金发魔者身上,“往桃花岛探秘,此事交魔者如何?” 魔者收敛心神摇摇头,“不妥不妥。” 帝魃哂道,“魔族岁月悠长,是否此界日子太过安逸消磨了心志,魔者便只等猎物送上门来的好事。” “哪里哪里,我族在灵界苟苟营营,向来低调小心。”金发魔者轻叹道,“这桃花岛嘛,在东海之上,为龙族所居之地,非到必要时你我皆不宜闯,还是挑两个异能者先去探探。” 帝魃对他的谨小慎微颇不为然,但此举亦不失稳妥,便也不加反驳。 第九十二章 攻取宛城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九十二章  攻取宛城 宛城 毗邻京都的城池都十分坚固,宛城尤甚,然又正因为地近京都,久不逢战事,兵备不足战时的三成,只区区万人而己。 丁琰只领了两千人马堵在城关门前。 宛城新调任的守将云麾乃是石虎城云悭的族兄,亦是勇武过人的悍将。 琰的人马方站好队列,城门内便旋风般地冲出一队骁骑,趁他们立足不稳前来突袭,欲一挫其锋芒。 哪知这正中琰的下怀,他一马当先虽拦在最前面,身背的却只是一柄轻弦,意在生擒敌将,果见两杆迎面刺来的尖枪,他不急不徐,待尖枪刺到面前寸许,忽仰面沉滑,单手抓住马辔,身子顺着枪杆贴飞,飞腿将先至的两名骑兵踢下马,更是一鼓作气连着将十七名骑兵踢下。 丁琰所领将士士气大涨,无不奋勇冲杀,宛城军见势不对,急急撤攻回防,坚守城池。 琰松松地拉着缰绳,让马儿在城下信步来回,他抬头看着城垛上的守兵守将,“宛城守军听着,朝廷奸侫当道挟持王上残害忠良,我所领乃是清政义军,誓讨逆贼还政于有虞王族,宛城军并非义军之敌,当同仇敌忾,共伐贼逆,速开城门缔结同盟以应时局。” 城上守将相顾一眼,“贼将休要胡言乱语,王上好端端地在宫里坐着的,哪里受人挟持?云将军早有交待,叛军定会寻找借口假借王上之名动摇我军心。哈,还挺会给自己找脸……义军,弓箭手!” 城垛上一排弓箭手出列张弓欲引。 琰瞧着眉目微扬,“这么说你们宛城就没有一个明白人听得进我的话了。” 那守将义正严辞道,“宛城上下效忠王上,跟叛臣贼将有什么好说?” 琰笑道,“先礼后兵先礼后兵我己经礼过了,即然城上城下好话说了你们也听不进,那我也只好兵一兵了。” 他看似悠闲的身姿忽然拔起,直冲向高矗的城头,守军大骇,连忙发箭,箭雨如簇,对着扑噬而来的箭雨,琰不慌不忙地空中旋体,卸化箭力,箭矢受他的炁劲牵引,箭流如汇被他悉数抄住,他纵身落在城垛墙头,起手轻轻抖落,箭杆纷纷落地。 守将不由得退了两步方想起攻敌,琰冲那发话的守将一笑,那守将眼一花,琰己握着一支箭矢,镞头正抵在他的咽喉上。 琰脸微撇道,“这位将军,打开城门吧!” 那守将激忿不己,全不顾压抵在喉头的利器,下刀便朝琰的腰腹砍去。 丁琰抓住他的手腕反拧,那刀便啷铛落地。 “咦,倒也是忠勇。” 左右又有守兵攻来,丁琰将那守将推去,冲力强劲撞倒一人,他在另一人肩上一撑,一个大翻身便落到拥上来的守兵身后,间隙地撂倒几人,便从内墙侧跃下,来到城门前对持枪戒备眈眈而视的守兵们说道,“我要开城门凭你们是拦不住的!” 那些守兵捏着枪杆紧张地看着他,还是不肯退却。 琰自知多说无益,便逼上前去,守兵围攻而上被他数掌击溃,翻倒在地。 “丁琰!”身后一声暴喝。 琰转身来看见一队人马自城内而出,领头的一员将领不过三十上下,留着两撇短须,目光精湛甚有威仪! “你认识我?” 那将领骑在马上,马蹄缓进,他目光深沉地盯着琰,“丁琰,你在京都大显身手,此刻己是名动天下了。” 丁琰耙耙头发,“原来我竟这样有名了么?你便该是那云麾将军吧!” “哼,不错”那将领行到近处勒了马缰,说道,“你是否只为祁诩一人卖命?” 琰皱了皱眉,“云将军此话何意?” 云麾道,“祁诩反叛不忠,你虽是他的部下,难道只有私义,而不顾君臣纲常了么?” 丁琰摇摇头颇是无奈地说,“云将军,你们云家人都是这样偏听偏信,固执于自己以为的真相吗?” “公然举兵谋反,祁诩无从狡辩!” 丁琰无所谓地耸耸肩“云将军,你对我家少将军有意见,不如当面跟他提罢,我也不瞒你说,少将军不仅与我有兄弟之义,且是我建功立业之良师,君臣之纲少将军自有分说。” “看来我们无话可说了!” “唯一战耳!”丁琰巍然傲立,以他的能为自然不屑主动攻击云麾,但云麾目光肃肃地举起长剑指着他,大喝着,“诛邪!!!” 他这一声喝起,便见四围城楼高墙密密地冒出人头,纷纷向丁琰抛射一物。 琰发现那都是些拳头大小的水球,为瞟膜所制,在头顶上炸裂,落下腥红的血雨,他一时惊愕避得慢些,身上也溅到一些,他伸手摸到脸上的一滴血珠,凑到鼻端闻了闻,心下十分无语。 只是反观云麾等人也被殃及,形态比他更为难狈,但那盯着他的眼神由期待到失望再转作迷茫。 这狗血的效果不对呀! 丁琰忍住笑意,轻咳数声,“云将军,这是何意?” 云麾面色灰沉,拔马上前,挥剑向他砍杀而去。 宛城、邳城、京浦关皆被顺利攻破。 祁诩在它处劝降敌将收编降兵后,亦在傍晚入驻宛城。 琰去泡了个澡,洗去一身血气。 三战告捷,士气高昂,各将领也很是高兴。 祁诩听得丁琰被狗血淋身,很是取笑了他一番。 琰十分无奈地说道,“小爷我明明一身正气,究竟哪里被他看作邪祟?” 祁诩笑道,“国师府的异人都折在你手上,让人怎么想?被如此对待也不出奇!” “你可要拨乱反正为我的名誉负责!” “此话怎讲?” “桓闿等人总拿此事作乐,且还到处宣扬,你可得封住他们的嘴!” “我倒是觉得由他们去说更好!” “诶,子谦,你是兄弟说的话吗?可不厚道啊!” “你想云麾将你视作邪祟自有朝廷的深意,否则他们又怎样圆说这许多将领的叛逆,你呀,不过是被作了耙子,桓闿他们如此宣扬不正好给你洗冤嘛,你还有甚不乐意的?” 琰眼睛圆睁,“唷,他们不针对你了?把我作祸源祸首了?” 祁诩叹了一声道,“我祁将军府在东瑀洲毕竟深得人心,又承起司空老大人遇害的由头,说众将是被邪祟迷惑,自是更易安抚民心。” “真老谋深算,以讹传讹迷惑民众,这可要怎么破?” “我也无法,唯有禀心持正,见招拆招。”祁诩环顾宛城这座督军行台,“宛城虽说是攻下来了,但人心尚不归服是为后患,这云麾将军至关重要!” “那便将他请来开导一番便是,不过他对你颇有成见,恐怕要花一些气力了。” “晚膳之后,一并请子车将军也过来一趟罢!” 第九十三章 顽固的云麾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九十三章 顽固的云麾 晚膳之后,其时甚晚。 各将整顿约束军纪,很是忙碌,是以天虽晚,宛城却明火通达 云麾很受礼待,不加捆绑,饮食亦参照各将军的待遇,但他却很是愤傲,不饮不食,被押至督军行台面见祁诩,也是一副不屑的作派。 子车重入得门来,瞧着这三人的气氛凝重,祁诩丢给他一个眼色,子车重便哈哈笑道,“少将军,末将刚从邳城过来,邳城邬齐将军深明大义,己改弦易帜投向义军了,云将军饱读圣贤书,应当比邬将军更明事理罢,来,云将军,你我干了这杯酒,咱们便同心戮力一道围京都救王上剿奸侫……”他端起一爵酒走到云麾跟前,云麾转过脸去哼了一声,“叛臣贼将也有脸来劝降本将军。” 子车重尴尬地笑了笑,“云将军这话说的……” 丁琰笑着说道,“这云将军脾气硬得很,适才将少将军骂了个狠,这一句骂子车将军的话算是轻的了。” 云麾哼了一声道,“邳城守将本是邬贤,你却只提邬齐,那邬贤是不是己被你等杀害了?” 子车重放落酒爵,“云将军,那邬贤的确冥顽不灵,且早与妫翎勾结一处,他便是降,本将军也容不得他。” 云麾愤然道,“本将军与尔等叛贼誓不两立,快快杀了我罢!” 祁诩瞧着云麾,“你一口一个叛贼扰我军心,我不是不敢杀你,而是念在章台云氏的确对王上忠心耿耿,诩不愿做那亲痛仇快之事。” 云麾纵声笑道,“祁诩,你终于说实话了,你就是不敢杀我,你若杀了我,天下人皆可看清你的奸侫本色!” 祁诩笑了笑道,“你只信云悭将军的说辞,孰不知云悭将军身在局中受蔽己深,你也不从头想想这些年来,国师权势独大力压群臣是否有悖纲常,朝廷所行之政是否合乎情理,惟王命是从,是否过于愚忠?” 云麾目光游转,皱眉道:“满朝大臣大都颂扬王上新政,纵有些许不妥,王上和国师自然也有修正之法,何况新政收效卓著……” 子车重翁声翕气地说,“某以为云将军书读得多,必有不凡的见识,想不到却还比不得某这等粗人。” 祁诩淡淡笑道,“有时书读得太多拘泥于形。一叶障目反不见大义只重小节了。” 云麾怒道,“忠君反成了小节?尔等又有何大义?” “王上新政,看起来是仁爱天下,若真照此施行二十年,云将军果真看不出弊端所在?还是说寄望于王上国师的修正之法呢?” 云麾心思稍稍一动。 子车重道,“昔日,狼猛城破西泰洲国只余下三座城池,虽未亡国,却与亡国并无二致,西泰洲想要东山再起谈何容易?我东瑀洲大胜而退,给西州留下喘延之地,己是仁德昭明!” 祁诩道,“我东瑀洲国怜弱养德,性情温善,向来不及西泰洲悍勇好战,虽然趁胜占据了西泰洲国的土地,却常受流寇袭击劫掠,不能长治久安,自当以退为进,放弃凶险之地而挑选一些坚固的城池经略,虽有德披天下之志,却不能操之过急。” 子车重道,“连某这粗人都知道无论王道霸道皆由强者居之。弱己强敌非是仁而是愚的道理。” 祁诩又接口道“若为天下计,我东瑀洲其一应早做绸缪扩充我子弟军实行战备操练。其二分化西泰洲贵族王权,扶植新贵。其三地方官要应长期清流寇,办善堂,不使西泰洲难民流离失所无法生存。其四发徭役令使西泰洲青壮兴修神庙宗庙水利削弱其为盗为匪之风气,盘查户籍,并严禁西泰洲人出入我京都。” 云麾沉吟着,新政虽有代价,毕竟己有收获,难道真如祁诩所说,其中另有隐情,暗藏凶险? 祁诩停顿片刻,云麾仍然沉思不语,他们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祁诩道,“云将军,两国战争以血还血,以命填命,杀戮是冼不去的国恨家仇,你以为什么样的仁德能在短短数年处,将这些清肃?战火硝烟或许己经褪去,而仇恨永远被铭记,它藏蛰在人心深处,为笑颜蜜语所遮盖,这种潜蛰的恨才是最毒的!” “不……”云麾抬起眼睛,脸上又恢复了固执,“纵便新政有错,身为臣子自当死谏,岂有反叛之理!” “那些年,死谏的人还少吗?连我这远边之臣都闻之数甚,难道云将军能闭目塞听,心安理得?” “云麾,你怎地如此冥顽不灵?怎么就是不肯相信是奸党舞蔽朝廷,控制王权?”子车重性急火爆,“你这样自欺欺人,不肯面前对真相,算什么忠君忠国?” 云麾心意摇晃,祁诩善谋,子车重却是耿直,莫非是他和云悭错了? 桓闿忽禀报进来,“少将军,冉道长求见!” “噢~”祁诩和丁琰俱是喜出望外,祁诩忙道,“快请进来!” “是”桓闿得令而出,不多时,冉逑灵入内。 只见他风尘仆仆,额头上扎着白布,面带悲戚,双目满是血丝。 丁琰眉头一皱,“道长,你这是怎么了?” 冉逑灵与众人微微见过礼道,“祁将军,家师仙逝,临终前嘱托小道至将军帐前效力,因小道为家师守灵七日,故而晚来。” 祁诩扶住冉逑灵的手臂,“太德真人……竟然……唉,是怎样一回事?” 冉逑灵垂目道,声音颇哑“那日在宫中施法驱邪,家师却反被邪法所害,险失了神志,虽然被我师兄弟合力救走,但那邪法甚是厉害,家师不愿为其操控,便……自解了。” 祁诩闻之默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膊以示安慰。 丁琰瞥了云麾一眼,转对冉逑灵道,“道长,这邪法既然这样厉害,你们玄门中可有人能破?” 冉逑灵摇摇头,“我白馗的心法本就可以克制邪法,眼下诸般无奈,皆是修为不够的缘故,这……邪法非人力可敌,唯有借诸神器才有胜算……” 祁诩心中一沉,连玄门白馗道人都这样说,看来即便有眼前这样的夺城之胜,前路依然凶险难料。 “神器!”丁琰心中微微一动,暗想在琉丰岛上所得的那柄凶剑,女筝曾用它逼退了帝魃,似乎颇有威力。 冉逑灵轻声叹息着,“玄门中神器大都是传说,而我白馗门传世的那几件上品也都在几次诛邪战中或失或毁,神器……祁将军或许可到云蜀山中一求。” “云蜀山?”祁诩攒着眉头,“似乎在十分遥远的地境!小琰你可去过?” 琰疑声道,“云蜀山?好似是一条瘴气弥漫,人迹罕见的山脉,那地方有神器?是什么?” “听说云蜀山曾是玄门的开宗之地,有过五百年的盛景,后来虽说不知何故消匿了,虽名目不详,但却有不少神器藏在山中。” 琰摇头唉叹:“这种传闻连些许可靠的线索都没有,怎么找去!” 祁诩面上也浮出些忧难之色,“虚无缥缈的传说之物只能凭机缘,不可强取。” 冉逑灵苦笑道,“祁将军,如果没有神器压制邪魔鬼祟,夺取再多的城池也是无用,哪怕能拿下京都,依然是祸患难平,生灵涂炭的局面。” 祁诩心下更加沉重。 “神器的事情,交由我来想办法吧!”琰眉间略有犹豫,虽然他有几条可以求助的门路,可私心实有些不情愿,但眼下的局面却又实非他可以控制,国运人命这些沉重的责仼也不能用他的意气平衡。 “呵呵,神器!”云麾忽然哂笑,笑声中颇有讥嘲之意。 “这位是?”冉逑灵诧异地询问道。 云麾也不待他人开口,自言道,“我乃是堂堂四品将军,镇守宛城的主将云麾。你们不耍再费尽心思作局演戏,什么玄门邪法神器,我等凡人而己,不能体察,只有尽忠职守方是本份!” “将军的意思是?” “哼,听不明白么?本将军险些被你们的花言巧语打动。”云麾目光炯炯直望着祁诩,“将士报国难,惟死而己。” “云麾你……”子车重忿忿地走了两步,祁诩伸手拦住他,看着云麾的脸庞,“将军不肯再仔细想想!” 云麾慨然道,“我意己决!”他目光转动傲然道,“要杀便杀罢!” 子车重性起怒道,“云麾你分明愚顽不灵,却偏将自己当什么忠义烈士了,你想死……” “子车将军!”祁诩喝止了子车重的冲动,沉吟片刻道,“你送云将军出城罢!” 子车重大惊,“少将军……” 祁诩道,“云将军既然不肯与我军联盟,我也不能枉杀忠勇之士,放他去罢!” 云麾亦大是惊疑,“祁诩你肯放我走?不怕我去京都禀报你们的虚实?” 祁诩微笑道,“清政义军皆是赤胆忠心的勇士,云将军能代我军到京都宣言,祁诩求之不得!” 云麾重重地哼了一声。 子车重怒气稍歇,仍无好声气地道,“请吧!云将军!” 待两人出了门,丁琰悠悠地吐了口气道,“少将军,你放走他倒是轻易,只怕那些俘兵更不愿归服,会生出些事来。” 祁诩叹道,“云麾看重忠勇名节,先成全他罢,奸贼当朝终是会露出恶形,我等劝说他这许久,愿他日后能够醒悟。至于宛城的这些俘兵便让秋离月去收服罢!” 第九十四章 反杀密探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九十四章  反杀密探 夜幕下,人影相逐。 短促的惨叫声骤然响起,又迅速地消遁在空气中。 腥红的血渗入地下,滋孕着不一样的生命。 离瞳站在街市牌楼的高处,几条黑影从不同的方向纵跃而来,在较低处行礼覆命。 “都料理干净了?” “离瞳大人,一共七人都料理干净了。” 离瞳远眺着长街灯火,看来又要死很多人了,他淡淡地说,“把他们都丢掉郊野去,看看究竟是谁人来认领!” “是,大人!”黑影各行退去。 夜风潮冷,吹得他年轻的脸庞也有些冷硬,“既然来了,就别藏着。” 长眉老者从暗处现出身来,不紧不慢地走到牌楼下,席地而坐,默默地拔开酒葫芦的塞子。 离瞳从高处纵下,却笔直地站在那里,看着长眉老者。 “你数过没有,到底杀了多少人?” “我没有杀人。” “不用亲自沾染血腥,就不用背负人命了吗?” 离瞳冷嘲地说,“难道你以为我害怕背负人命吗?我只不过想在他面前杀一个人,让他瞧着鲜血染满我的双手,才是复仇的滋味!“ “你就那么在意丁琰那娃儿?” “看到他第一眼,我便恨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 丁琰那样的少年,明亮得刺眼。 “你困囿仇恨,又怎赢得了他?” “是么?我倒觉得他天赋虽高,却不够聪明,而我只需看透真相,选择站在胜利者一方。” 月行云天,影碎斑驳,街灯黯淡,随风晃荡。 两人乌疏淡影也在月下分分合合。 长眉老者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酒,反手抹了抹嘴,“小子,世上很多人以为自己能看透真相,最终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从一个笼子掉到了另一个笼子罢了。你记住了,心相往往比真相更重要。” “心相是什么?这世上的狼都希望旁人是美味的羔羊。” “冥顽不灵!”长眉老者摇头叹道,撩衣动形,“看来这次我们也谈不下去了,另觅时机吧。” “那我劝你还是别枉费心思了。” “啧啧啧,放不下氐族仇恨,终生为戾气所缚,耽误修行,还以为自己了不起?”长眉老者站起来胡乱拍了拍身上的灰土。 “那你呢?”离瞳的双目射出两道冷冷寒光,“空看着生灵涂炭,也未见得悲怜扶救,仅宣之于口的仁德又有多少信众,算了吧,我宁愿活在残酷之中,也不愿枉然自欺。” “你活在仇恨之中,心防重重,又怎见仁德?”长眉老者并不介意他那冰冷不驯的目光,“至于老头儿我非是不为,候天时而动也。” 离瞳闭口不语。 天时,势也! 风云变幻,有意无意,为与不为,又有几人去深究。 成败才是唯一的果! 郊野的尸体被发现,当天便有事主领走! 死者皆是长留候府的探报。 此番七名密探报皆被杀害,更显得事有蹊跷非同寻常,长留候府自是不肯善罢干休,但待他们追查起来,却只有空空荡荡的牢狱,连狱卒也全部消失不见。 长留候虽大发雷霆却也无可奈何,又兼叛军夺取了毗邻的三座城池,必须整军备战,这件事也只能暂缓搁置。 离瞳看着长留候府的执事颜歆送出了一位戴着帷帽的窈窕女子,慢慢地跟了上去。 那女子起先脚步匆匆去往王宫方向,不久却慢下来,拐入了一家脂粉铺子,精挑细选起来。 这女子倒也机警! 离瞳索性跟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女子惊慌地转过身来,“你……要干什么?” 离瞳微含笑意,略执一礼,“姑娘别怕,我看你从长留候府中出来,有一事相询,唐突冒犯之处,望乞海涵!” 那女子见他清秀文弱举止有礼心下稍安,“你要问何事?” 离瞳道,“姑娘是不是有亲人失踪?” “你……怎么知道?” “在下离瞳,家兄也是被官府抓去后便无音讯。”离瞳满脸恳切地说道,“若是姑娘在长留候府获得消息,还望告之一二。” 那女子摇摇头,黯然地说道,“长留候也不过坐实了羁囚失踪的事实,并无仼何人的下落。” 离瞳甚是失望地呀了一声,“我还以为长留候府己经……唉,姐姐要寻的人是哪一位?” 那女子略一迟疑,帷纱后的一双眼睛深深地凝望着他说道,“是我的小弟,他也是你这样的好年纪。”她随即又轻叹了口气,“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怎么?” 那女子低头伸手入帷帽内轻轻拭泪,“世道变了,你也莫要问了,早些离京去吧!” “不找到家兄,我是不会离京的……” 那女子摇了摇头,颇为不忍地低头绕过离瞳向外走去。 离瞳略有踌躇,待她走出十数步,又追上去叫道,“姑娘慢走,姑娘留步。” 那女子果然止步,却道,“官衙前自有各种消息,你若有不甘自可以去那里打听,纠缠我这样的弱质女流,又有什么用?” “在下倒是有一点线索,希望姑娘可以助我!” 那女子蓦地转身,“你说什么?” “在下曾在京郊见到可疑的人群,当时未曾细看,现在想来却极有可能是他们。”女子急促的呼吸,显然激动不己。 “在下不敢贸然前去查探,可否请长留侯府派出两名高手一同前往?” 女子沉吟了片刻,“明日酉时,你在此地等我。” 离瞳目光微垂,“在下定然准时相候。” 第九十五章 追踪线索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九十五章 追踪线索 次日再见到那女子,她己经换过了一身黑衣,背着弓箭,腰佩宝剑,摘去了帷帽,长发高束,露出一张娟秀的面容。 同来的两名黑衣男子,年长的面容峻毅,不荀言笑,正是执事颜歆。年轻些的倒是神色和悦,行事恭谨,颜歆唤他小顾。 颜歆负手而立,炯亮的目光将离瞳审视片刻,“你就是线报人?可知谎报的后果?” 离瞳揖礼道,“小民不敢妄言,数日前小民在京郊发现的那群人还戴有刑具,似乎发生了殴斗,噢,小民还捡到了一块腰牌。” 他取出一块腰牌递给颜歆,颜歆瞥一眼那腰牌正是一名狱卒之物。 “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可细细说来?” “大人明鉴,小民体弱,只是在远处看得骚乱,并不敢上前打探,等他们走远了,才能去看个究竟。” 颜歆嗯了一声,音韵平平,似末能全信。 小顾霍然欺身上前,拧住了离瞳的手臂,扣住他的腕脉,后又轻轻松开笑道,“小兄弟得罪了。” 离瞳揉着肩臂,脸色煞白,并不说话。 那女子轻叹一声,“他年纪尚小,顾大人下手轻些才是。” 小顾腆笑道,“长留候府行事自有规矩,还请依澜姑娘见谅。” 颜歆道,“衣澜姑娘该是懂事的人,小顾手下自有分寸,即然不死不伤,闲话就不要多说了,离瞳,你带路吧。” 离瞳目光转向依澜,“姑娘,郊外野地或有虫豕野兽出没,你一个弱质女子……” 依澜微微笑道,“我幼时也曾习得弓马,尚可以照顾自己。” 颜歆嗯了一声,一行四人换乘了车驾,小顾向城门守卫出示了长留候府的令牌,出得城去。 换离瞳驾车引路,渐入荒郊。 看着路旁的莽莽景色,依澜秀眉轻蹙,车驾出城行了近一个时辰,更无人烟。 她看见颜歆与小顾也交换了眼色,小顾的拇指渐渐挑开小段鞘柄,暗色中,剑身淅出一缕雪白光亮。 却在此时,离曈一声欢叫,“到了,就是前边那片林子。” 那是一片杂生的野林,娑影叠叠宿鸟鸠鸠,叫出几分凄厉寒瘆之意,他们四人将马车栓在路旁,疾步小跑进入林区,林中沙土松软,遗留下一些十分凌乱且明显的足印,小顾燃起火把留心观察,地上的野草有被碾压的痕迹,还有一些零碎的物件散落,再加上几滩明显的血迹,看来离瞳非是妄言。 “颜大人,从这些足印看来,有二十余众,皆是成年男子,步覆慌张不齐,似在逃亡。” 颜歆摩娑着那块离瞳呈交的狱卒腰牌,看着地面上的足迹,“再往前找找。” 前方的野林愈发幽密,小顾吸了口气,“大人,依澜姑娘你们在此稍候,让属下和离瞳先去探查一下。”说罢拔剑在手,看了离瞳一下。 离瞳牙关轻颤,鼓足了勇气说了声好,声音仍是轻微。 小顾笑骂道,“真怂,人家姑娘还没抖呢!” 依澜见离瞳面上稍见惨白,将手中的剑递过去给他,“喏,你用这个壮壮胆罢!” 离瞳的目光在依澜面上轻轻一飘,低声道,“让姑娘见笑了。” 依澜声音微柔道,“自己小心些,也是难为你了。” “嗯。” 看着他们俩人进入密林,颜歆说道,“依澜姑娘,若颜某猜得不错,前面密林中应该可以找到几具尸体!” “尸体?” “从前一段路的痕迹看来,那几滩血迹边上有几处拖行的痕印。” “颜大人有何推断?” 颜歆目光微沉,“那几具该是狱卒的尸体,依澜姑娘不觉得奇怪吗?这些线索指向如此明显,你觉得可以得出什么结论呢……” 依澜目光微沉,心中正在思索计较,忽然听得密林中一声令人头皮震麻的吼声,伴着离瞳和小顾惊惶的喊叫。 “怪物……怪物……”离瞳仓仓遑遑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颜歆冲上前去,一把揪住离瞳,“什么怪物?” 离瞳气吁吁地比划出一个庞大的躯体,“这……么大,太……太可怕了。” 颜歆怒目相向咬牙道,“你就把小顾一人丢在那里了?”他将离瞳往旁边的草地上一贯,几步飞跃疾冲入密林。 依澜拾起离瞳落下的剑,亦向密林跑去。 “依澜姑娘,那怪物非你能敌,何必去送死?” 依澜脚下不停,轻轻地送出一句话,“你还小,快逃命去吧!” 离瞳看着她疾去的身影,面上阴晴不定。 依澜遁声入林,正见小顾被一青白的利掌扫中,飞跌落地,颜歆正在另一侧进攻这个怪物,这怪物虽不像离瞳描述的那么庞大,似身高两米左右,类人异形却也非常强壮力猛,行走如飞,快时便如一团鬼影移动。 依澜快奔到小顾身旁,见他满脸是血,胸前犹有五道极深的爪痕,出气多进气少,她心下黯然知道这是活不了了,小顾费力地从衣襟内掏出一个黑红焰管,“快……发……信号!” 依澜心知长留候府己安排后援,连忙接过焰管,拉动引信,一道焰光冲天绽开一团银色的火花。 转回头,小顾己然支持不住咽息气绝,颜歆却仍在与那怪物苦斗,他虽然武技超群,却仍不敌那怪物开碑裂石的气力,被压制的节节后退。 依澜心知自己修为有限,绝难近战,便开弓策应,天暗林密,她又伺机变换藏身之处,居然也阻了一阻,为颜歆争得一丝喘息的机会。但也仅此而己,她所携带的利箭数量有限,先前数发偶有射中却都入肉不深,想来那怪物的一身皮肉甚是坚硬。 颜歆的气力也消耗巨大,只能勉强跟这怪物游斗,不能硬架。 依澜数着剩下的几支箭,回想着那怪物与颜歆动手的情形,琢磨着它的弱点所在。喉咙,脐下颜歆都己试过无功,依澜抬臂睐眼,一箭射向怪物的额心。 那怪物的移动速度极快,这一箭擦着那怪物的额头过去,虽是擦出一道血痕槽,终是没有大用,此时颜歆以身犯险,大回旋一剑刺劈在怪物的额头上,那怪物吃痛嗷嗷乱叫,一把抓住了颜歆的剑身,颜歆回撤不及,怪物力大籍着剑将他拉向自己,颜歆急忙松手弃剑,向后撤去,怪物将剑拗成三断,向他掷来,颜歆只有就地翻滚,狼狈躲过,不容他喘息,怪物己伺机扑了过来。 “咻咻咻”一连三箭连发而至。 怪物避过两箭,却被最后一箭对穿了脸脥,它折断箭杆,摸了摸脸上两个血糊糊的孔洞,凶性大发,弃了颜歆,转身向依澜的方向扑来。她先头还想躲藏不出,但看那怪物一路横冲直撞过来,将拦路碍眼的树木全都折断,她心中颏然震乱,急忙奔逃。 她慌不择路,只听得身后沙沙作响,知道怪物越追越近,忽地,脚下踏空翻下一个长长的陡坡。 这一下虽然摔得七晕八素,性命攸关生死一线的时候容不得喘息,她挣扎爬起来没走两步却又被绊倒,定睛一看,绊倒她的是一具尸体,身着差役服装,面色青白,显然己经死去一段时间了。 “呜厚”上方的咆哮震动,怪物的身影近在眼前,两对眼睛闪着幽幽的光瞪着她,随后自十余米开外凌空一跃,向她扑来。 这怪物扑击而来的冲力如此巨大,依澜只看见巨大的掌影压顶而来,己被一股猛劲击中,晕了过去。 第九十六章 初探桃花岛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九十六章 初探桃花岛 依澜醒时己身在别处。 晨光晞晞,照见简拙的黄梁青瓦。 木门半敞,弓箭摆放在靠窗的桌面上。 这是哪里?想起昨日的凶险,她猛然坐起。 “你醒了?”离瞳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进来。 “是你?”依澜讶然问道,“颜大人呢?” “被长留候府的人救走了。”离瞳将热汤递到她手中,“姑娘你受了些震荡,虽然伤势不重,也须休养三两日才能好。” 依澜心中稍安,又颇有些疑惑,“是你救了我?那怪物抓着了吗?” 离瞳目光微闪,摇摇头说道,“长留候府的人虽拼力围剿,但那怪物凶猛异常,仍是被它走脱,我不过是留下来搜索,找到了姑娘你。” 那日情形即混乱又凶险,这秀弱的少年居然能鼓足勇气留在这荒郊野地,依澜很是感激地看着他,“原来如此,那还是多亏了你将我救来此处。”她侧耳微倾,四下静谧,唯闻鸟语虫鸣,不觉人声嘈嘈。 “这是那林子附近的一座空宅,借来歇息,待姑娘养好伤后便可返回京都。”离瞳微笑着说,“女子性本柔弱,姑娘你却很是坚强。” 依澜低眉谦笑,“小兄弟谬赞,寒门小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粗鄙罢了。” “姑娘言谈举止高贵典雅,分明是高门大户的气度。”离瞳咸寞地说,“我这等人自然是攀交不上的。” “哪里便如你说的一般,我也不过是贵人身边的小丫头罢,若是不弃,你可唤我一声姐姐。” “真的?”离瞳眼睛一亮,“那我便叫你澜姐。” “好,那你便是我小弟了。”依澜佷是开心,“除了你那兄长,还有旁的亲人吗?” 离瞳摇摇头神情黯淡,“小弟父母早亡,只与家兄相依为命。” 依澜心生怜惜,“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离瞳惆怅无主地说道,“要是真的找不到家兄,这天下又有大乱之势,我也只能去从军或者……找一户好人家卖身为奴,图一个落脚安生。” 依澜亦感到沉重,幽幽叹道,“那些失踪的人看来是被这怪物所害,你兄长或许脱难未死,你且在京都安住些时日,等一等长留候府的消息。” 离瞳暗哑着声音,“神明护佑澜姐的小弟也能平安无恙,只是不知京郊为何有这等怪物出没!” 依澜自然也是不明白,“这或许便是人们常说的天命不济,妖邪肆虐吧!“ 两人互相宽勉了几句,让伶仃的心找到了些许慰藉。 她在此处歇了两日,身上的伤势己无大碍,便在宅院中打扫,天高日暖风恬云静,在这个偏寂的宅院,看着清池悠游的鱼儿,倒让她生出几分避世的徜想。 这个庭院虽然简陋,却十分洁净,竹木的门臼帘窗俱如新制,想来有人照料时常洒扫,何以会被空废,任路野旅人居住。 依澜心头微起疑云,离瞳挑水入内道,“澜姐怎么就起身了,实在躺不住了就四下走走,这些活儿我来做便是了。” 依澜微微一笑,“这些活儿慢慢做些又不累,你这水哪儿挑来的?” 离瞳抹了一把汗道,“两三里外就有一片湖,干净透彻着呢!”他看了依澜一眼又笑道,“灶房里有鱼竿,我寻思着附近定有水源,出去寻了寻,果然被我找着了。” 依澜道,“你也真是机灵,如果非是那怪物作恶,此地真可谓是风景秀丽宜居养生的了。” 离瞳目光微转,“澜姐若是气闷,我便陪你出去走走好么?” 依澜想了想道,“小弟,那片林子离此地有多远?” 离瞳诧异道,“澜姐怎么还想去那林子里么?” “小弟,我总觉得这里头还有些古怪,回去看看也好!” “澜姐还想去看什么?长留府的人己经把林子都清理了,你也找不出什么,何况那怪物随时会出现,岂不危险?” 依澜心中一动,“你说长留府的人把林子都清理了……”她分明记得离瞳说过是他留下来搜索才找到她的。 “澜姐,我不想你再去冒险!” 依澜压下心头疑窦,坚决地道,“事关千百条人命,不能从权。” 离瞳拦她不住呐呐地道,“那……那我去准备兵刃,澜姐稍等!” 待他去而复返,依澜己经晕厥在地,旁边单膝跪着两个蒙面人。 “离瞳大人,此女怕是对此事起疑,该如何处理?” 离瞳不答,沉吟片刻问道,“长留候府有什么消息?” “回大人,怪物伤人囚犯逃匿的消息己经传出,那颜韶抬回长留府便死了,一切皆在掌握中。” 离瞳面色沉沉,“很好,叛军四聚,而国师看重的墨缺却遇到阻碍要延后些时日方能成军,长留候手握重兵,还要借他对抗叛军,你们都小心谨慎些,别让他抓到把柄,坏了大计。” “叛军猖狂,长留候只怕也无瑕顾及怪物伤人这等杂事!” 离瞳看了地上的依澜两眼,“查出这女子背后主使之人,至于她本人么就先押在此处,着人看守,不得折辱,也不得泄露了我的身份,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大人。” ———————————————— 东海之上的岛屿成千上万,季唐与隐鬼根据魔者的指引找到它时,也颇费了些时日。 桃花岛粉霞娆娆,令人沉醉。 他们上得桃花岛,在桃林花海中移动,但这桃林却似无边无尽,怎么也走不完。 季唐索性靠在一株桃树上看着隐鬼东兔西冲,他心想,这桃花岛果然属于神族境界,看起来他们是在岛上受困,实则不过在边界徘徊,不得而入。 待隐鬼无功而返无计可施之时,季唐笑道,“大凡阵法或施以幻觉,或扰人心神,皆是以虚实不明来影响判断,神法虽妙,其理亦在其中,你这般乱闯,只会深陷其术。” 隐鬼翻了个白眼,“说起来头头是道,有本事破阵吗?” 季唐运起冰魄决,冻住了十二株桃树,仰头观望天时道,“本公子也只能尽力一试。” 话虽如此,却也只见他以这十二株被冻住的树为中心,在两两之间反复走动,计算步数。 隐鬼看得不耐烦,以为他故弄玄虚,便又要去硬闯。 季唐蓦地说道,“你看看哪里的冰融得快些!” 隐鬼怔了一怔,心中虽有些不快还是依他所言上前察看,“还不都结得硬梆梆的,哪里融了?” 季唐唔了一声道,“此阵地势藏阴遁阳,看来要破阵还要是要待天时。” “季唐,你这装腔作势的是真懂还是假懂?我可不曾听说你会什么玄门阵术。” 季唐哂笑道,“那你可知我这冰魄决逐阴阳术而练,天地人三局我虽只参了人局,可阴阳术理相通,既便是不曾修过玄门阵术,也可藉阴阳变化看出些端倪来。” 隐鬼哼道,“我看也没什么用。” 季唐耸耸肩,心道“这蛮货只凭本能,自然不懂参悟心法借法万物的玄妙,空有一身异能却不长脑子。” 又过了两个时辰,季唐又去验看,其一四九位列的冰己开始融化,其余几株冰面上反见霜气。 季唐见此掐指运算,瞥了隐鬼一眼,“随我来吧!别跟丢了。” 他在前方应数进步转折,虽然有失误之处,但到底走出一条道来。 这条道上,粉色的迷雾上下浮沉,可视见的不过眼前五尺,季唐走在其中只觉得脚下踩得并非实地,这条道也仿佛如那迷雾一般漂浮不定,他停步回头去看,隐鬼却连影也不见。 桃花瓣片片飞来,有几片沾在了他的衣襟上,季唐拈起一片花瓣,却见脚下的道路干干净净,他眼中若有所思,将手中花瓣弹出,目光相随,见它飘落在道路旁的地面上,只一会儿,便渐消匿不见。 季唐连忙矮下身去,伸手摸索着那花瓣的落点。 粉色的迷雾离荡复合,间瞬一隙,他竟然看着了自己的倒影,他心中惊震,脚下却忽悠一荡重心不稳,一头栽下。 咕咚落水之声,季唐触入水下,极目而望但见其㡳干万条幽暗冷索密织成网,他正向网中沉落,不及多想,连忙划动四肢向上浮游。 但那冷索移动,原本静止的水域忽然冲出几股湍急的潜流,他再也不能控制身体把握方向,被冲得七晕八素,向下沉去。 那幽幽冷索之下,仍有更深的暗处,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两条轮廓高轩的黑影,目似冷电,朝他投来冷冷不屑的刺瞥,其中一影举手一挥,季唐只觉得一股大力冲来,五脏六腑似被挤作了一处,喉中一甜张口喷出一股血雾,人却被另一股潜流裹住,冲去了別处。 “魔族的眼线也找来了,是时候了吧!” “时机己至。” 第九十七章 舍离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九十七章 舍离 羽心中有大愿,潜心在太极球中研习,既得乐趣也颇有进益。 女筝见他如此用功也颇是意外,闲暇时间,羽一如从前般地找她弹琴论曲,他虽将一支墨笛吹得高扬入云,圆融有力,却依旧是淸澈通透,闻之忘忧。而她的拔琴之声却有了些虚续不断的犹豫之意,闻之心绪飘离,不觉惆怅叹惋。 龙伯的日子依然清淡安逸,偶有外乡过客或归乡游子夸谈国事京都风云方会惹得一时骚动,但骚动之后又归于平静,便如春雨入湖鳞鱼出水翻不出什么巨浪。 在这样的平静中,女筝却感觉到了压抑,尤其是她隔着门窗却感知到那个清逸少年怀抱星空运作周天的姿态,收敛了一身的灵力掌天地于方寸之地。 有一天,羽忽然这样问,“女筝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 女筝心中微微一恍惚,神族少情,她自幼修习随缘得法,喜不喜欢倒在其次。 龙宫中,父王第一次为她庆功,脸上那洋溢骄傲的笑颜,宫中华光熠熠,闪耀了她幼时的心灵。 哥哥遨郅被擢拔去神域,将髓玉宮迁让于她,精心改建成她最喜欢的式样,各样陈设攒积着一千年无忧无虑的记忆,愿她是个长不大的无忧公主。 桃花岛上,突然闯入的俊伟少年用追寻了四年的深情,娓娓绻绻地说要让她体味人间的至情,给她最美的风景。 而这风景如画的龙伯,世间往来的人形形色色,反教她迷懞,反令她觉得生命中缺失了什么。 见她久久不能答,羽轻轻叹息,“果然不能割舍的东西太多,哪怕要选出一样最喜欢的都不容易呀!” “羽,我想起来龙伯之前的事情,觉得过去很遥远了,但是这段日子,和你们在一起,我又觉得未来更遥远。” “怎么会?”羽迷惑不解地看着她,“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是因为哥哥去京都太久?” 女筝摇着头,“小时候父亲等我长大,我不懂,只是觉得他的世界离我很远。长大后哥哥远去数重天,我不舍,却也只能等着他千年一次的回归,而如今,琰带着我来到龙伯,我以为可以走进他的世界,却发现还是做不到。” 羽皱着清秀的眉,“女筝姐姐,我不懂,大哥去京都很快就会回来呀!” 女筝轻轻一笑,继续说道,“从前我看着人间的风景,把它当做一副画,不能接近,现在我看着人间的风景,却把它当做了天堑鸿沟,还是不能接近,这些年竟不知道究竟是出世还是入世了。” 羽心头堵塞,看着女筝美丽的脸庞和她眼眸中淡淡的落寞。 桃枝宜瓶,凋落了繁华。 这人间尘世,原是一场虚幻。 女筝病了,忽如其来的头疼袭击了她。 董姝和羽在床边看着她,伺候汤药,净站在门口看着她,黝深幽深的眼眸只略略地带了询切的深意。 “孩子,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病倒了?”董姝关切地询问着。 “我没事,只是有些头疼而已。” “春天易寒易冻,你穿得这样单薄,难怪会感染风寒,年纪轻轻不爱护自己的身体老来病痛更多…… “已经不碍事了,许是这几日心神不宁睡得不好,清早起来急了所以才会如此。” 董姝不疑有它,细细叮嘱了几句让她安心静养。 羽却满脸担忧,隐隐约约地知道女筝为何病了,如果自己不去试探她的心意,或许她便不会忧思成疾,他象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女筝微笑着对他说,“痴迷错乱,是我不能分辨不能参悟,与你何干?” 羽的头低埋得更深了。 她抬眼看向倚门而立的净,欲言又止。 董姝收拾了药碗轻声道,“你们这些孩子又有什么想不开的事,苦思苦想不如随遇而安,快乐悲苦都是自己找的。” 若是无欲无求,这样的话自是极好的。 女筝的目光垂望在绣案的花被上,追思来到这人间红尘的初衷因果,心头却一片茫然。 董姝见她不语,微微一叹,“你们这孩子的心思我也是不懂了,羽儿,你好好地陪陪筝儿,娘给你们做好吃的去。” 经过门边,她看着默然清疏的净不由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孤静冷僻的孩子会来探视女筝也是难得。 那秀逸绝伦的身影摒绝了尘俗,疏离的眉眼如孤峰洁雪。 她爱这孩子,却不敢亲近。 上苍恩赐了这样三个孩子,她和丁四海也早己明了,凡人无法消受这样的福泽 哪一天若要将这福泽收回不能善终,这一生也无怨无悔。 待到董姝的脚步声悄没。 “净!” “恩?”他轻轻回应了一声。 “你也是神族是吗?” “我没有神名,怎么会是神族?”净淡淡地说。 “那你能告诉我你究竟从哪里来么?” 净默然无语。 “你……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你以前并不好奇,那样不是佷好?”净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是,我曾觉得即己选择又何必多问,但……若这归宿不过是心念的错影,我想总该知道自己错在何处,总须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来。” 净目光微抬,清冷的眸子转动着万千思虑,嘴角挑起淡淡笑容,“穷究往来归处不过徒添烦恼,人生短暂不如珍惜眼前所有。” 珍惜眼前所有? 琰许给她的不是眼前,是未来,是一个在未来的梦想世界。 她不禁轻笑,低声喃语,“眼前所有的又是什么?琰的一句承诺吗?这人世间并不是你们的归宿,你们真实的身份却还要瞒着我……” 净静静凝望她的目光现出一丝怜悯,“人各有异,归宿之说也不尽同,一心所系便是归处,何必强求。” “哥哥……”羽不忍见她这样伤怀,转头看着净殷盼着他能纾解女筝的心结。 “你纠结的是真心真意,还是际遇浮沉?”净凝望着她,清亮的眸光仿佛在审视着她的灵魂,又象是要唤醒她心中的渴求,“缘深缘浅来处归处,终是要择一舍断。” 缘深缘浅? 女筝看着他不着痕迹地离去,惟清气萦余,心中若有所得又若有所失。 第九十八章 黄泉异象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九十八章  黄泉异象 “哥哥,你怎么就说两句这样的话,也不好好劝慰女筝姐姐。”羽追上净的脚步,悄声埋怨。 “这样的决意需要好好思量,劝慰不过是一剂暂缓的迷药。” 羽咬了咬唇道,“哥哥果然不适合安慰人,要是大哥肯定就不一样了。” 净微微而笑,“你倒是知道。” 羽圆溜溜的眼珠一转,“大哥也去得这样久了,你说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净淡淡地说,“惹上了神魔,自是风云相继连绵不绝。” 羽抱住他的肩,“哥哥你就想个法子,让大哥早点回来好不。” 若是琰能早些回来,女筝姐姐的心便可安定下来。 净只是噙着淡淡的笑意,以琰的脾性,不见功成又怎会身退。 羽扁了扁嘴说道,“大哥可是惯会闯祸的,你若不管住他,天都敢给你捅个窟窿!” 净的眼神微有转变,睨了羽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长心眼了。” 羽偷偷吐舌一笑,又正色道,“是哥哥自己说的,惹上了神魔便不好收尾,若有万一,大哥又肯罢休吗?” 净心念微动,去日无多,的确该斩断波澜,令琰收心。 他幽深的眼光向天边殒星的位置微瞥一眼,法华轮的修炼己有小成,还待炼化收融,乘此间隙倒是可以做些安排。 “也罢,我便去看看。”净说完,不待羽接口,化清风白光向东南而走。 不同往日他这回并非神识外放,而以真身掠走,所去的东南方,正有一些幽冥邪氛动荡。光化之身瞬间已过千山万水,直达幽冥地界落九幽深渊过炎烈红河至黄泉水畔。 黄泉水从地狱流出,在此地与炎烈红河并流,滚滚沸腾将鬼煞之气清皓。 那幽冥邪氛在此地绝迹么,为何邪流四逸逆寻到此,明明该是发源之处,却毫无异常,此段的黄泉水依然无色无味,水上漂浮的紫莲花收拢千瓣逆水沉下向地狱。 这地界 帝魃的法阵固然扰乱了地脉流向,但魔界的蚀力场也渐渐成形。 净的指尖释出些许灵力,看着灵光游曳如鱼龙摆尾姿态万千,灵光游走的轨迹明灭溶断,出没隐现并非常态。 这是灵界与魔界有了非正常交触点的迹象。 魔界隐藏甚深,不动声色地苦心经营,总想潜入灵界腹地,以积蓄了干百万年的力量凿穿通路,今昔非往昔,魔界与灵界反目,通路一开自然后患无穷。 净心念微动算出那交触点的所在,魔界诡秘,竟将交触点设在地府一隅,利牙张突潜伏于轮回道的隘口,从另一个位面削弱灵力场,滋养魔族势力。 而要拔除个交触点,定要在实地堪察与魔族周旋作内场清除,极其耗时费力。 净面上掠过一丝阴影,他实在没有过多的精力消耗在此,但轮回道却不容魔族浸染。 他心中权衡片刻,唯有用法阵增强地府防御,暂时压制住魔界蚀力场的扩张。 因无法使用法华轮祭出大型法阵,只得多耗些灵气以结出阵法用以扶地气之刚正,待到功成,己耗去二日一夜。飒飒风过,他四下环顾,虽邪祟之乱流己平,却仍有时寒袭体。 净沉下眼眸,缓缓低语,“天道假寐不彰其德,纵容若此大梵碧落用心何在,难道只是为了引我出手。” 烛灯摇曳 女筝轻拨琴弦,听那弦丝翁震,心意悄然。 你纠结的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际遇浮沉?! 少年的心或许真挚,但他爱的是初遇时的龙女,此刻她己非是神族,琰追寻的是否只是一个假象。 世人常道一见钟情,一见之下究竟是谁迷了谁的眼,究竟为什么迷乱,爱若是色相的迷惑,被爱何以生情动的回应。 凡世夫妻,红尘挣扎,早己消磨了爱意,纵一世相守,也不过全了扶持共济之义,若说爱是这样恬淡,无忧无喜,只存些许品味,那岂不是身在意远,作为神又何必在这纷乱的人世寻觅。爱或不爱,心思凌乱,不成曲难成调,琴弦在指间缓缓挑动,声声清长。 她轻声叹息,垂目停弦,夜思无语,玉手托腮,凝窗望月怔怔出神。 小窗外,天边弯月将坠,星子早已收了行迹,海风呜呜地吹着,拂开夜色的浓重,将明未明。 一团流光骤然由远而至,逼人的灵气瞬间涨满整个宅第院落,倏尔收成一个少年的形貌。 那样清灵至纯,在不及反应的刹那间,让女筝的心为之震颤。 这样的灵力,依稀在那三个少年身上都感觉到,但从来没有此刻明月入怀般的深刻饱满与震憾。 她怔怔地看着,少年回望了东南的天色,微仰的侧脸即张扬又柔和,美得令人震惊,令人不敢直视。 净掉转头推开他的房间门,清逸的身形迅速隔绝在门墙之后。 女筝的脑海一片混沌,只留方才那一幕深刻,那少年在冷月下的肌肤幽如古玉明透晶莹,一种冰冰凉的触感望之即生。 净!是这清灵至纯的化身,不带人间的温度,意在世外。 女筝美目中慢慢流转出复杂的情绪。 神族爱恨,只有一瞬。 是追求亦是信仰,叁缘亦叁果。 以对爱的执意,追寻所爱的非凡,在求证所爱的价值。 浮世有缘无果 这忽来的顿悟让她心腔收紧,脑内轰鸣。 “女筝,你的梦醒了吗?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吗?” “你是谁?在哪里说话?” “我是你被封印的神识,是你神体的觉悟,你还要继续舍弃我么?” “你想做什么?既然已被我舍弃,何必要回来” “是你自己的心在呼唤我的回归,我等着你,你会想要找回我的。” 她徬徨在净的门前,听到那少年清冷的声音透过门窗,“你想清楚了么?” 女筝噙着一点微笑轻轻地说,“净,你早就知道这尘世对我并无意义吧。” “不知。” 如此简单的回答。 神族追寻天道,或者说融天道为一,并不看重自我。 女筝己经失格了。 “是啊,不管我想怎么样,结局都是一样的!” “女筝……”净轻轻一叹。 十五年,他与蓑衣人的约定在即,与人族的纠缠也将随之结束。 她这样小小的神灵,自然跳不出自身的境界。 琰对女筝的许诺 是一场人间虚幻的红尘眷恋! 琰将亏欠的,命运亏欠的,却也是他亏欠的! 也许一开始便注定了这决绝的结果。 这分明是命运的玩笑,是神界的惩戒,为她的躇踌,为她的过失。 月色清灵灵地透过窗棂,她摘下花环和发簪,披着长发,除下鞋袜,赤着白玉般的双足,一步一步向海边走去。 静悄悄走过曾经依偎的庭落,静悄悄走过曾经嬉闹的沙滩,踩着泛着白花的海水,向着大海的深处走去。 冰寒的海水让身躯感到刺骨的痛苦,却在这痛苦中体味到一种决绝的痛快。 “终于还是要舍弃这凡人的心念。” “人族或许比神族更懂得痛苦,更执于忍耐。但我更愿意去追逐……” “不后悔吗?你已舍弃了神职甚至放弃了身份和天赋的神力,回归龙宫等待你的或许只是死亡的轮回。” “没有什么可以后悔,毕竟那是一种领悟,舍弃过往才能获得的领悟。” 海水漫过头顶,她安然地沉了去。 一个悄然张开的旋涡将她卷走,带到海底的珊瑚台。 他的哥哥敖郅看着她,微笑的脸庞带着怜惜,“女筝,你的试炼结束了!” 她微有些茫然地望去,“什么?” 此时遨郅的身边还站着陆参判,他那看起来冷毅如铁的面容用不苟言笑的表情作了简短的陈述,“龙公主,我已经看到你的镜梦缘碎了,我相信你已经懂得了选择,不会再迷失。” 女筝看了他们一会,慢慢感觉躯体又变得轻盈,神识也渐渐清朗,恍然中一些不重要的情感已经远去。 “镜梦缘碎了?这是什么意思?” 陆参判皱了皱眉头,他向来不喜欢需要解释的工作。 遨郅抢先一步回答她,“别担心,镜梦缘是你自己的心囚,由执念所生,如今镜梦缘碎了,也就说明你对人族的执念已经消解,不会为一点凡心误导。” 女筝轻笑,“原来如此。”由执念而生的心囚,镜梦缘碎了,从此殊途异路。 这舍弃本属当然,不知为何仍有一点点心痛扎在深处。 遨郅不可耳闻地轻叹一声。 第九十九章 旧地觅踪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九十九章  旧地觅踪 “女筝姐姐真的走了吗?”羽怅惘自问,他到底不如净这般孤心绝意,不念离情。 女筝姐姐也是个狠心的,她应该等大哥回来,何去何从,怎能凭一时意气。 大哥让他照顾女筝,他又要怎么交待呢。 二哥倒是好,竟然躲进山中修炼法华轮去了,且设下结界,对外界不闻不问。 他也知晓,二哥的法华轮试炼己经到了紧要关头,这段时日自己的修习也颇多精益,龙伯又平静无事,是以拣了些基本的修习要术编成口决缠着阿爹阿娘熟记背诵,等候琰的归来。 而此时干里之外的京都 季唐己被隐鬼带回 仲正国师看过他的伤势,外表无伤而腑脏皆损。 桃花岛果然另有玄机,不易进入。 但留着季唐和隐鬼的性命,让他们脱逃,又是奇了。 于是便将他们送入了地宫让金发魔者细察桃花岛内详情。 “桃花岛的法阵不知深浅,可需再探?” “呵呵,再探?何人可探?隐鬼无能,被拒入岛中,季唐虽聪明些,却没有过关的实力,还是待我将邪见解封再作打算。” “哼,叛军己切断京都外援,等你将邪见解封,京都恐己落敌手。” “山主何时长了他人志气?墨缺虽暂时不能成军却仍有众数,何况长留候手握重兵,足可一战。此时只要掌握军权,万事无虞。” 帝魃心下泠泠,这只魔在人间安逸久了,一昧深潜,不懂制先。 丁琰与冉逑灵乐迟等为救有虞严光乔装来到京都城下。 京都城门四闭守备戒严每日只有一个时辰的开城时限,城外百姓扣门而不得入,惶惶不安地等待,丁琰高来高去得见城内车马水龙操练精兵,端是备战的紧张景象。 他跑回来对众人说,“城内戒备森严路上行人稀少,恐怕难以混入。不如乐将就在此接应,我与道长前去救人便可。” 乐迟大摇其头道,“京都情势如此严峻,你二人势单力薄难以成事,王上安危不可轻忽,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行事。” 待到城门开时,守城兵将盘问搜查得十分细致,稍有形迹可疑对答不善者,便当作奸细捆起,押送到长官处发落。 丁琰又将乐迟拉到暗处道,“乐将军我等伪装粗陋禁不得这般细察,须另想他法。” 乐迟看了看城墙,“那只好等入夜再行动。” 琰见这乐迟将军如此坚持十分无奈,他皱了皱眉,“恕我直言,除了我和道长恐怕你们都会暴露行踪。” 乐迟道,“小丁兄弟,乐某记得你说有一个地下暗道连通京都地宫,恰有一个暗门设在京郊?” 琰摇头道,“说是如此,但那森罗门工事复杂,不仅路径难辨且方向易失,困入其中比陷在城中还惨,我一人倒可以冒险去闯闯,带上你们定然凶……” “诶,丁兄弟又小瞧人了,我问你王上是不是困在地宫之中。” 琰无奈地叹气,“是……” “由城内进入地宫和由城外进入地宫又有什么区别?” 琰气急道,“当然有区别,城内入地宫不用带上你们,说好了你们负责的只是在城中布疑阵引开国师府上的一众高手……” 冉逑灵连忙止住两人争执道,“这样吧,先去那京郊暗门探路,若有不妥即刻撤出。” 乐迟连忙称赞道,“冉道长所言甚是,小丁兄弟,破那邪门的术法还是要仰赖玄门高人,听道长的。” 丁琰横了冉逑灵一眼,“此时好人易做怕彼时人命难救。”他不再言语,一人当前引路西去。 冉逑灵无奈地叹了一声,默默地跟在其后。 京郊野林 琰一行人看着那宅子悠悠地飘起一缕炊烟。 这家主人回来了? “地处荒僻,虫兽出没,这孤零零的一座宅子真是奇怪。” “哼,说不定是有人嗅得风声,为避祸所建。” “你们在这等着,我先去瞧瞧。”琰说着轻纵而出摸到那宅门边。 从门缝中瞧见两个粗衣汉子将小桌移到院中,弄了三四样菜肴,正在吃酒。 “……” “这倒是个美差,就不知那边查出来没有。” “说来奇怪,离大人莫不是看上这小娘子,竟舍不得刑讯。” “嘘嘘,心知肚明即可又何必说出来,万一触到上头痛痒小心脑袋搬家。” 琰跃入其中突起发难,将两人制住,又到各室中探查,找到被困锁的女子依澜。 “你是何人,为何被关在此地?” “你又是何人?”依澜一脸警惕。 “我是平西将军的副将丁琰。” 依澜又惊又喜,“当真?” “我又何必骗你!”琰斩断她的手足镣铐,“外面两个贼人是何来历?” 依澜松泛了手脚,摇摇头“我也不知。” 丁琰皱眉,这女子不知是什么来历,戒心极重。 “丁将军,可否让我审那两个贼人几句?” “嗯?姑娘请便。” 依澜走到那两个粗衣汉子面前,见两人四肢扭曲瘫软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不由向丁琰看了一眼,暗想这少年将军的手法古怪,再转向两人问道,“我知道你们是国师府的人,京都失踪案便是国师府做下的,说,那些人都哪去了?” 这两个粗衣汉子相觑一番,“姑奶奶,你说什么……我们不知道。” “别装蒜了,我己经想得很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怪物出没,为什么要将长留候府的人引入其中,全是你们安排好的。”她借过刀抵住其中一个粗衣汉子的咽喉,“你们俩人谁先回答我的问题便可活命。” “姑奶奶饶命,怜见小人这些日子的照料,没有苛待过您呀!” 依澜眼神一冷,“你当我是聋的?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说还是不说?”刃尖轻送,己将他的喉头刺出点血来。 这汉子略一犹疑,另一个便抢着说,“那些囚犯的去处只有离大人知晓,听说是全都死了……” 依澜心中一凉,“死了……”她眼神一变再度逼问,“离瞳什么时候回来?” 离曈?! 听到这个名字,琰心中一震,这个小子居然也在为国师府卖命。 但听那汉子回道,“离大人的行踪我实在是不知。” 依澜恨声道,“你不知,但我知,他去了长留候府,如此糊弄本姑娘实在该死……” 她话音未落,那汉子头一歪眼一翻竟是死去了。 她不由大惊失色,身旁人影一闪,琰己纵上院墙头,游目四望,只见冉逑灵等人也己潜在了这宅子的外墙根下。 他目光一凝问道,“你们可曾看到什么?” 冉逑灵指着西南方道,“刚刚好像有个黑影闪过去了。” 琰身影再闪,朝他所指的方向追去。 乐迟头见他的身法速度惊人,“祁少将军还真没骗人,这丁兄弟……了得啊!” 冉逑灵己纵入宅院中,将门打开放他们进来。 第一百章 怪物现身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章  怪物现身 依澜查那汉子的死因未果,抬眼看见这一行人便站起身来问道,“你们是丁将军的同伴?” 冉逑灵见地上的死者边上前边说,“丁将军……哦,是啊!” 依澜目光微动道,“听你们的口音都不像是京都人士,怎么却到这京郊野地来的?” 冉逑灵细看她一眼,微笑道,“哦,丁将军没有跟你说吗?我们是清政义军在平西将军帐下效力。” “原来如此。”依澜心下稍定,这几人倒不像是说谎。 冉逑灵见她心存顾忌不肯自报身份,便也轻轻一笑,将通名报姓的礼节省下。 他俯身验查死者之状,神情逐渐凝重。 “道长可是瞧出了什么端倪?” 冉逑灵却看在旁另一个面如土色的粗衣汉子,不动声色地在手掌上抹上一层淡黄色的细粉,忽出手掐住他的颈侧,“这两人为鬼邪所制,服食过以邪法炼制的毒药,只要收到某种暗示而陷入极端的情绪中,便会毒发身亡,手段极是隐蔽。” 依澜十分震惊,“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异法。” 杀人无形!乐迟和其它随员脸上亦不禁闪过一丝惊惧。 冉逑灵微微一笑对那粗衣汉子说道,“你的主子可没有把你的命当一回事,若不是我出手快,你这条命便也没了,这姑娘问什么,你便如实招了……” 粗衣汉子的喉头咯咯作响,用力点了点头。 冉逑灵松开手,粗衣汉子的颈上留下四道指痕,他不敢妄动,以乞怜的目光望着冉逑灵。 冉逑灵取出三支细长的银针扎在指痕之间,“这银针不可取下,再每日午时火灸三刻时,灸足七七四十九日不可间断。” 粗衣汉子小心称谢。 依澜亦向冉逑灵投去感激的一笑,略收了严厉表情对那粗衣汉子说,“我问你,你的主子是不是安插了奸细在长留候府?” 粗衣汉子说道,“小人并不知道详情,但各府各司早己有不少人潜伏,长留候府也不例外。” “这些人潜伏在长留候府做什么?行刺?” “不不,长留候手握重兵,又忠心耿耿,行刺他做什么。潜留在候府只是为了除掉接近长留候的叛党……义士。” 乐迟哼了一声,“长留候对王上忠心耿耿与贼人何干?这个时候还在替你的主子开脱。” 冉逑灵摇头道,“这些人受惑己深,心里便是这般认定的。” 便在此时,便有一团高大的东西夹风带影地冲入宅院中,冲向众人。 依澜大惊失色叫道,“小心。”连忙闪躲。 那东西来势极快,己伤得一名随员,然后扭动头颈枭视着将它围住的众人。 乐迟见这怪物身高体壮,似人非人却穿戴皮铠,四目荧荧獠齿森森,心中升起一丝寒意,“道长……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冉逑灵双指夹起一张破魔符,面色凝重,“必是邪法所炼之物,凶戾异常。”他身为白馗道门人,对付这种邪物自当是责无旁贷,便一马当先左手符右手剑冲上前去,怪物无惧无畏地箕张着苍白而巨大的手爪迎战。 这当时,丁琰忽然出现,在两者实击的那一瞬,居间发出一记猛拳打在那怪物的肚腹上,打得它硕大的身躯飞跌出院墙。 “别让它跑了。”依澜急叫。 冉逑灵奔出,但见丁琰身法迅异拳脚相接打得那怪物毫无还手之力,半死不活,他乘机而入将破魔符糊在了怪物脸上。 “黑影追到了吗?” 琰轻哼了一声,“那厮溜得快,我怕中调虎离山之计不敢穷追,半途折返回来,还算及时。” 冉逑灵微默,能在丁琰手下逃脱的人自然也非是常类。 那怪物被破魔符糊住僵立了一会,却发出连连的恶吼之声,竟一把撕下破魔符,凶悍的目光锁定他们俩人。 冉逑灵大惊,急忙横剑在胸,全身戒备,谨防怪物扑袭。 岂料这怪物竟是假意上前两步,两步之后扭身便逃,令人错愕。 丁琰反应迅急,一把夺过冉逑灵手中之剑投掷而出,将那怪物后背前胸穿透,它向前猛冲了数十米,方轰然倒地,寂然不动。 依澜乐迟等人也随后赶来,眼睛圆睁地看着那怪物栽倒之地。 琰前去潇洒地将利剑拔出。 “天,他居然能杀死这只怪物......”依澜情不自禁地喃喃低语。 随员将那粗衣汉子押出来问道,“这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粗衣汉子见怪物竟然也被这一行人杀死,心中更添敬畏,“这怪物叫做墨缺,来历不明,但小人知道,它不止一头。”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皆感沉重。 沉默有顷,依澜忽然说道,“事关重大,恳请诸位助我将此事报与长留候府。” 冉逑灵稍稍一迟疑说道,“姑娘见谅,我等有要务在身,何况长留候府于我们身份有碍,实在是爱莫能助!” “你们若是义军,就一定要助我。”依澜说道,“丁将军,诸位义士,实不相瞒,我是司空娘娘的亲信,奉娘娘谕令暗查在羁犯人离奇失踪一案,以证不法邪徒累恶,因误中奸人之计,方才受困在此,长留候与平西将军皆是国之忠良,若是两相伐战,岂不是正中奸人下怀?” 冉逑灵道,“长留候身在险境而不自知,我等岂可自投罗网?” 丁琰听得他们争执说道,“这姑娘言之有理,能避开与长留候交战自是上上之选,不如一起想个两全之策,姑娘,能否将你这段经历详说一遍。” 依澜便将前情缘由述说一遍。 丁琰沉吟了片刻,望着众人说道,“倒是奇怪,颜歆显然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蹊跷,并不信任离瞳,若是回了长留候府,怎么却没了动静?” 冉逑灵目光微转说道,“那离瞳说的话怎可当真?长留候府既然有奸细潜伏,颜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丁琰点点头道,“这确是不错,但离瞳此为必有所图,绝不可能是杀死两个长留候府的执事这样简单,那……他图谋的是什么呢?” 冉逑灵眉头亦拧了起来,“也对,他图什么?” 乐迟嚷嚷道,“这还用想?你都说颜歆凶多吉少,一个执事白白死了,长留候府却偏偏没了动静了,定是用颜歆的死作了文章,让长留候放弃调查,这不就是他们的目的!” 冉逑灵目光微亮,“对啊,没想到却是乐将军想得透,大批囚犯失踪,长留候府的人前去调查,却接连被灭口,这样挑衅长留候府的尊威,长留候怎么能忍?出现这种结果只能说明长留候府认为自己得到了答案,而这个答案对他们来说或簪越职责,或非急务,或没有再调查的价值了。” 丁琰的目光在那怪物身上略略一溜,说道,“怪物杀人……” 依澜说道,“是了,若是我要回报紧要的话,那首先说的也必是与怪物相关,而那长留候府的奸细……必然也只肯让他说出这一关键!”她神情微黯,“想不到竟是如此,颜大人己被灭口……那离瞳却说……唉,颜大人和小顾都是被我害死的。” 冉逑灵叹了口气说道:“奸人歹毒,姑娘不必过于自责,何况若是没有姑娘察觉疑点,详以逼问,恐怕我们也解不开其中的隐秘。” “好了,隐秘看似解,但对策该当如何。”琰的目光又瞥回那怪物身上,“我的想法是依澜姑娘不必犯险去长留候府传递消息,只消将这头怪物的尸首丢到城门附近,让百姓巡兵发现即可,这怪物的模样如此特异,惊惧之下定然会传得沸沸扬扬再度引起长留候府的注意。” 依澜沉吟道,“这也是一种办法,这怪物的面貌身型邪门得很,不得不引人联想,只是长留候府会不会定个此怪物即被高人所杀就此结案的便宜不,毕竟总有奸人会试图把控此事走向。” “那是当然,但这怪物可不只一头,虽然眼下我们无暇再去抓一头来,但张嘴说出几头来还是可以的。”他目光掠到那粗衣汉子脸上,“这活计非你莫属,就当将功折罪了。” 那粗衣汉子瑟瑟发抖却又连连点头道,“小人……愿意。” 冉述灵轻哼一声,“计是好计,只恐旁敲侧击的效果多有变数。” “既然是好计那就这么办吧,天下事哪有十成十的把握。”乐迟倒是觉得甚是可行。 “乐将军那就兵分两路,我和道长去地宫,你们便抬了这怪物返去城门。” 乐迟一听就不干了,“不不不,这地宫我一定要去。” 丁琰耸耸肩,“这就奇了,乐将军有什么非去的理由吗?” 乐迟脸色微沉,“我就是不放心怎么着” 琰俊眉微挑方待发话,冉逑灵拦在了两人中间,“这样罢,乐将军还是与我们一道,其他便由元郎领队保护依澜姑娘依计行事吧。” 琰虽不语,但神情依然显着不情愿。 冉逑灵将他拉过一边,“你明知乐将军心系王上安危,又何必总与他作对。” 琰白了乐迟一眼,“作对?我那是救他,那地宫可比玲珑七心塔凶险,我应敌你破邪术,他能做什么?” 冉逑灵道,“乐将军到底是武人出身,总有些自保之力,何况众多将军对地宫都是将信将疑,全凭少将军担保,此番能救出王上固然最佳,若是不能,有乐将军眼见为证,岂不是能减轻少将军的压力吗。” 琰细细想想,勉强答应下来。 如此便兵分两路,各自行事。 第一百零一章 魔窟临敌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零一章  魔窟临敌 丁琰领着两人进入了森罗门,出了兽口,冉逑灵与乐迟瞧见极其深广的洞窟和星罗棋布的连接桥都惊讶非常,虽然听过琰的形容,但其内的壮观错综复杂仍然远出了料想。 琰看那洞窟的四下景物并末有多少改变,便努力回想着当日路线及其方位步数,深恐行差蹈错。 “你看,那是什么?”乐迟发现远处可疑的一点晃动。 冉逑灵定睛一看脸色微变,“好像是那种怪物。” 丁琰顺着方向看过去,他目力极佳,自然更瞧得清楚,远处的一个兽口形制的出入通道旁,的确有一只墨缺在来回走动。他更添警觉,再度游目勘察,这些墨缺竟不止一头,像岗哨一般游晃着。 他连忙招呼冉逑灵和乐迟隐蔽起来,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我看到的怪物至少有九头,要想不被发觉,必须耍悄声静气,而一座牵连桥最短也有一百五十米,乐将军,你通过这座桥需费时多久?” 乐迟略有不悦,“十秒左右。” 丁琰摇摇头,“危险!” 乐迟挑眉而怒道,“我就算被发觉了也不会连累你,大不了跟它们干了。” “就事论事,赌什么气?” 冉逑灵连忙说道,“好了,乐将军这洞窟的确非同寻常,丁将军并非刻意针对,既然都来了,也不可能再退出,还是合力度过难关。”他从囊中摸出两张符箓道,“我这只有两张隐身符,每张有一刻功效,乐将军,就都给你了。” 丁琰见乐迟将符箓收了,冲两人略微点了点头,“跟紧我,注意脚下不能踏错。” 他瞧准时机,轻身飘落在接连桥上,过到另一端再隐蔽起来,冉逑灵跟得紧走得稳倒不用他操心,乐迟确是出了两次小差错,幸而有惊无险,平安度过。 丁琰掌握时机求稳不求快,如法炮制,一步步地向目的地一一地宫逼近。 那被白发魔者堵住的通道又重新打开,但那兽口通路竟有两只墨缺守着,琰摸出两粒飞蝗石将它们击昏,再飞速地蹿过去,托住它们不让其落地发出声响,再使之靠在兽口两边。 他对跟过来的冉逑灵说道,“看这情形,那只魔多半不在附近,待我先行进入打探一下,若没有问题,你们再跟进。不过你最好预备一个脱身的法术,能够将我们直接从地宫送出地面。” 冉逑灵摇摇头道,“白馗门有倒是有一种穿墙术,但我只会皮毛,这地宫不知其深且有邪术相克,穿墙术恐怕没什么用。” “那就尽你所能让它起作用。”琰说着便闪入地宫之中。 冉逑灵险些顿足却叫之不及,“哪有你说的这样容易,你……你……唉呀!” 重回地宫之中,琰便觉得有些许不对劲。 地宫壁火照得景物微亮,而那口叫邪见的大锅失了油亮的颜色,干冻成块结状,而四壁的邪熵鳞亦是幽暗一片不见莹泽。 琰挪步到有虞严光显身的那一块邪熵鳞面前,用指节轻轻敲扣了几下,这邪熵鳞有着金石的质感,声音却十分沉钝。 “王上!” “有虞严光” 邪熵鳞有一线光忽闪而灭。 此时他听到一长两短的哨声,原是军中暗号,明白冉逑灵与乐迟心中发急摸了进来,便回应道,“无事,这边来。” 冉逑灵边走边小心地观察着内中的地貌景物,在他眼中从进入森罗门始就进入了一个巨型的大阵中,这地宫亦是大阵的组成部分,十分玄奇。 虽说八门九星天干地支皆可化入阵中,但他入白馗门来也从末见过尊长施展造化之功,所成皆是因地借势。但这里的势如此浩大,又从哪里借得。 乐迟凑到丁琰身旁,急切地问,“王上,王上在哪里?” 琰指了指面前的邪熵鳞道,“以我当中所见,王上便在内中。” 乐迟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刚玉一般的石块,悲从中来,“王上,臣等无能竟然让你遭此大劫。” 琰翻了个白眼退开去道,“冉道长,该你了你去看看吧。” 冉逑灵拍了拍乐迟的肩头,“乐将军,此地不宜请暂忍心情。” 乐迟缓止心酸,退到一旁静观冉逑灵施为。 冉逑灵将手掌慢慢放在邪熵鳞上,他心内己观知此等物器非同一般,但碰触下却只感到微弱的吸蚀力,他沉吟良久道,“不知是何缘故,这样厉害的邪器竟被禁用了。” “咦?那岂不是好事!” 乐迟急忙问道,“那能查探出王上的下落吗?” 冉逑灵掐指而算道,“我姑且将此物器归作极阴血牝一类,作法一试。” 乐迟迟疑着说,“那可会伤及王上?” 冉逑灵目光微沉,“小道必会小心。” 他摸出一捆金线将那方邪熵鳞捆了一圈,又将数只铃铛挂在金线上,待到铃铛先后激荡而响,便以朱砂在那在邪熵鳞上书写奇怪的符箓。 那方邪熵鳞微微醒亮,内中果然模模糊糊地显出一个人影来。 冉逑灵抹了额头上的一把汗道,“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乐迟连忙扑过去道,“王上王上,是你吗?” 那内中的人似乎听不见,并无动作。 琰皱了皱眉头对冉逑灵说,“我听说此物叫做邪熵鳞,另有名为邪熵的邪器藏在地炎深处。” 冉逑灵仍然摇摇头道,“我己经尽力,这件物器表面光滑如玉,其内却有繁复奇异的多重纹章,要详其究尽,必耗时日痛下苦功,何况如你所言,那邪熵鳞也许并非主体,王上究竟在何处还不能定论。” 地宫的壁火忽然齐齐蹿高,昏幽的地宫登时通亮了不少。 金发魔者悠然地踱步而入,数条影子在墙面地面轮飞而过,“小友,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 丁琰心中一沉连忙掠前数步,戒备起来,“你这魔者消息倒是灵通。” 冉逑灵与乐迟初次见到这魔者,只觉其形容俊美笑意盈面,并不似想象中的邪恶可怖。 丁琰不愿与他多费唇舌,向冉逑灵使了个眼色,由自己拖住魔者,让他们见机遁走。 金发魔者笑道,“小友,你们为了有虞严光几经辛苦方才至此,不说上几句话能心安吗?” 丁琰冷冷道,“不必了。”他纵身而上劈掌而出,金发魔者闪身避开,间隙中向那邪熵鳞发出一股暗劲。 冉逑灵扯住乐迟往远边退,正待以法术逃遁,忽见那邪熵鳞被催亮起来,有虞严光的形貌霍然清晰在目。 乐迟瞪住了眼睛,往前扑去,冉逑灵拉扯不住猛一顿足,“罢了。”闪身守在乐迟身后。 “王上王上……” 有虞严光枯涩的目光转动过来,焕出一丝神采,“乐迟将军……” “王上你受苦了,臣下一定会设法救你出来,王上一定要撑住啊!” 有虞严光说道,“乐迟将军……你要告诉王后,孤王有一……”他蓦然瞧见了与丁琰正在酣斗的金发魔者,面孔蓦地变得煞白,咽下了要说的话。 乐迟连忙道,“王上,其它的话暂且不说,你先告诉臣你身在怎样的地境?” 有虞严光颓然道,“这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样奇特,这时不时有佷强烈的风声。” 乐迟无法理解,呆怔了一下。 冉逑灵回头瞥了一眼道,“问他是如何瞧见我们的?” 乐迟方自答应有虞严光己然接口道,“我头顶有一片时近时远的穹光,明时如镜,可以得见诸卿。暗时便如身在铁狱,四下皆墨。” 冉逑灵心中更疑,还待再问,邪熵鳞倏然而灭,此时此刻丁琰与金发魔者身影两分,但见金发魔者被琰折伤的一条手臂在怪异的扭曲中慢慢复员,魔者毫不在意地噙着微笑,“小友,几日不见,你的修为又精进了。” 虽蒙夸奖,琰俊挺的面容上却不见轻松惬意,他左手背被锐甲划破,虽只是浅浅划开些微地沁出些血珠,但颜色却迅速由鲜红变作绛紫,以至于整只手掌都有些麻痹肿胀。 四下里三三两两地集结的怪物墨缺将各通路堵住,对他们三人如在捕猎物般虎视眈眈。 第一百零二章 混战∴魔炁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零二章  混战Ⅰ魔炁 乐迟将阔背双刀拔在手中,见此情形也着实有些害怕,但他不向后退反向前进吼道,“来呀,你们这些孽畜,爷爷跟你们拼了。” 这些墨缺们眼冒凶光蠢蠢欲动,却仍在巴巴地等候金发魔者的命令。 金发魔者并不急于攻击,他对琰的兴趣依然很浓厚,“上回你能从幽魔窟走脱的确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小友,我知你来历不简单,不如敞亮一些,说出你的来历目的,我们也好谈谈条件。” 丁琰心中一动,看来左翼相助他的事情还没有败露,而这幽魔窟对魔者的监控仍有盲区暗路。 “你这幽魔窟错综复杂确是不凡,我能逃脱实属侥幸罢了。”他哼了一声,“再者谁要与你攀扯关系,我的目的就是救出王上送你们回老家。” 金发魔者哈哈笑道,“少年好锐气呀,我在此界游荡了万年千载不得返令,倒要瞧瞧你怎样送我回老家?至于这幽魔窟你能进能出,却是哪来的这般侥幸,定是受人指引,你不肯说,我便查不出来么?” 这只魔虽然见疑,只怕一时疑不到左翼身上,琰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利害关系,不敢轻易接口,只作不懂,但将目光稍驻在那口邪见大锅上道,“只可惜你没算准日子来喘这口大气,今日非昔时,幽魔窟只怕没有那么方便。” 金发魔者眼尾一挑,“小友甚是乖觉,不过没有邪见,你以为便能脱出?” 丁琰轻哼一声,“没有邪见助势,你这幽魔窟至少减了一半的威力,靠这些怪物䃼得回来么?” “小友想试试这些墨缺的威力?” “这些怪物……你用了什么手段?难道与京都的失踪案有关联?” 金发魔者微微笑道,“一点点的赐福,不足挂齿。” 冉逑灵看着这些怪物,它们狰狞阴冷的面貌下找不到一丝人气,在金发魔者的示意下向他们俩人合攻了过来,彼此间互相配合,却不像丧失神志的尸傀。 容不得他多想,四五只墨缺己扑击至近前,他连忙将一把朱砂撒去迷怪物们的眼晴,乐迟乘机向最近的那只墨缺砍去,岂料这怪物四只眼睛并末完全迷去,尚有一只能够视物,竟一把抓住乐迟的兵刃将之生生折断,冉逑灵拖住乐迟的肩膊后撤,乐迟此刻自然也知道不能与这种怪物硬对,乘着这些墨缺视线模糊不清,连忙寻找地宫中的有利地点。 但这个地宫的主殿确是空阔,仅有壁角的柱石可略作遮掩,不过被逼入死角也不算什么好事,他们也只能朝狭小的地方引去,己有两只墨缺追赶在后。 丁琰心知这两人决计斗不过这许多墨缺,岂能不救,身影一闪己拦下一只,三记重拳将这墨缺击倒,它这轰然一倒惊住所有的墨缺,它们的注意霎时都被琰吸引住了,群集围攻。 冉逑灵将三颗铜铃缠在剑上,也待以破魔剑攻击墨缺,不料眼前一晃风送影至,金发魔者竟出现在眼前,轻笑着,“小道士……” 冉逑灵一凛,收剑护身,铜铃震响,涤荡心魄,“怎样?” “你师父死状好不好看?” 冉逑灵大怒,“你这邪魔说什么?” “他这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去轮回道甚是孤苦,不若你也去陪陪?”金发魔者温尔浅笑,“我给你十息送行!” 冉逑灵自知难敌,但这只魔辱及先师,心中悲怒交集,剑尖指向金发魔者不肯退却。 “一”金发魔者吐息报数,指尖凝出五道冥墨烟气,冉逑灵也在这一声中忽然发难,剑挽狂花向金发魔者刺去。 “二、三、四”金发魔者从容随着他的剑势摆动,且以两指虚钳制剑尖三寸处,犹如掐住了灵蛇的咽喉,冥墨烟气也顺着剑身淌向冉逑灵握剑的手,“五、六、七……” 叮叮叮 清脆的铃声响在心头,剑却似有千斤重般地生铸在掌中,僵冷的阴冷递透而来,这似乎是一瞬,又似乎很漫长。 “呵呵呵,小友,你还挺在乎这小道士的死活。” 琰生硬地从墨缺的围攻中撕开一个缺口,冲掠到近侧左手抓在那剑刃上,炁元外发抵御那冥墨烟气。 他明亮的眼睛跳动着暗火,“你的笑容令人生厌!” “如果你能站在我的位置,你也会找到有趣的游戏!”金发魔者微笑着,“俯首见微尘,谁人能懂我。” 琰冷笑一声,“好一个谁人能懂,自负的能为,自怜的孤独,养成一只摒绝世情重重伪装的魔。” 金发魔者面色微微一变,笑容有些僵冷,“小友,你这是在找死!”他的发色渐变得灰白,瞳色翠冷。 这只魔想要恢复真身了。 丁琰心中凛然,握着冰锋的手掌也渐被重冷的剑刃割破,冥墨烟气夹着寒蚀入骨的炁元侵入,“你们快走,不然来不及。” 冉逑灵脸色灰白从剑柄上撤手,“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琰发出一股柔劲将冉逑灵和乐迟推开去,冉逑灵心中一发狠拉着乐迟狂奔,一边将穿墙术的法诀调动起来。 一众墨缺见猎物奔逃,嗬嗬地追赶而去。 灰发魔者的形态初定,呵呵长笑道,“想走……” 丁琰暴喝一声掌力牵引带动着长剑直剖他的中腹,“你在看哪里?” 灰发魔者运袖化开,见琰以攻为守连连抢逼自己的要害,“小友,同样的战术对吾无效。” 琰哼了一声,“凭什么你说了算。” 灰发魔者唇边笑容微扩,看他左手皮下一片青乌,手指也僵硬了几分,“逞强!”冥墨烟气弥散胶结成一片粒子,他信手一翻,便朝琰打压了过去。 琰情急应变,滑撤出两步,剑在掌中高速旋转,与冥墨烟气胶结粒子激撞飞溅,又丝丝缕缕地聚集地来,寻找可乘的缝隙。 冉逑灵与乐迟在墨缺的追击下仍在亡命奔逃,穿墙术的效果并不稳定,以至于险象环生。 忽然,一道淡金色的光芒穿梭而入,落下一个留着短髭的锦衣青年,挡在丁琰的面前,手执一柄精美的金锏释出耀眼的金光,将那冥墨烟气逼退。 灰发魔者眼瞳微缩,“神族……” 锦衣青年哂然道,“这地宫便是你在此境的老巢?”双瞳转动扫巡一周,眼角微挑,“邪熵鳞?!连邪熵都能突破宙盾带到灵界,看来魔界的众魔尊亦将邪器提升了一个层次。” 灰发魔者呵呵笑道,“阁下溢美如此,吾实在惭愧,不能展现邪熵的威力令你一观。” “哦?这倒是奇了,魔族不守信约屡屡潜入吾界,莫非还有什么忌讳!” 灰发魔者面上亦浮出三分讥色,“不及神族卖弄乖巧,邪熵若非是你们封印,岂能失效。” 锦衣青年微噫,“被封印了?呵呵,只怕是离开辟陆流形,便魔力俱废了吧!” 灰发魔者哼了一声,“不认也罢,阁下是从神域而来,不知此番又调动了多少战力?” 锦衣青年将手中的金锏错开角度,指向他的头颅,“对付你,我遨郅一人足矣!” “大话。神族只会嘴上强横!吾在灵界逍遥了千万年,神主又能奈我何?” “呵呵,尔等魔族也只能做些欺辱弱小不光彩的事情,何敢正面挑战,龙女的账,我跟你有的算,受死吧!” 话语毕,两者顷刻间交战在一起,魔气弥涨金光耀目,瞬间千重声万重影,但这地宫居然不摇不动,神魔二人都将灵炁收放自如,专攻彼此,毫不浪费。 丁琰听那锦衣青年遨郅提到龙女,不知他说的是不是就是女筝,心神一阵激荡,呆滞了片刻方回过神来,转去援救冉逑灵和乐迟。 那一边,冉逑灵两人边逃边战合力杀死了三头墨缺,己至强弩之末,幸得琰及时赶到,他虽然远胜这些墨缺,但这十五六头的数量也着实令他费力辛苦了一番。 乐迟瘫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问,“那人是谁?小丁兄弟你朋友?” 丁琰心乱如麻摇摇头,“神将吧,我也不知……” 乐迟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团缭乱的金光,“我的娘咧……” 冉逑灵咕咚地栽倒在地,丁琰连忙将他扶起,见他面色浮肿嘴唇发黑,知其为魔炁侵害,再看到右手连小臂一截全都变得乌黑,急忙将神智混混的冉逑灵摇醒,“你可带了祛毒丹之类,是哪一种,快说。” 冉逑灵嘴唇张合,“白玉瓶内……红色丹丸。” 丁琰连忙从他身上掏出六七个小瓶,从中找到了一颗指头大的红色药丸给他喂下去。 乐迟道,“小丁兄弟,你说这神魔谁更厉害……此战,谁是胜者!” 丁琰看了那边战况一眼,“不相上下,难分胜负。” “小丁兄弟……你能不能去相助一力,使他邪魔伏诛。”乐迟满怀期翼地说,若那白发魔者伏诛,营救有虞严光便变得容易得多,说不定真能成功。 “你想得简单了,他们两者都并末尽全力,何况神魔之法变化莫测,这一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等帝魃回来更是凶险。”他心中多了一份小心,这只魔要取人性命轻而易举,冉逑灵与乐迟皆无力自保,而神族与人族并不亲近,这个遨郅自负天命而来,也末必会施以援手,他沉吟一会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须尽快撤出。” 冉逑灵虚弱地说,“抱歉,我……已无力再试穿……穿墙术……” 丁琰将冉逑灵背起,咬了咬牙说道,“我们从原路返回,乐将军,你要跟紧。” 从原路返回,首先便要穿过神魔争斗的战圈外围,稍有不慎,这两人便很有可能丧命。 乐迟看那激烈的争斗及其出没无常的战斗轨迹,虽心有惧意,仍然毫不犹豫地说,“放心,我跟得上。” 琰点点头,背着冉逑灵贴着地宫石壁快步疾走,不时以眼角余光照拂乐迟,乐迟果然全力施为紧跟在后,他心下稍安,一路急走到地宫出入的通道口处,一回头却见那乐迟将军竟半途停下,跪在那方鬼影俱无的邪熵鳞面前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登时大为恼火,却也只能返回接应。 乐迟瞧出了他面色不快,但他自己也有许多不痛快,两人皆是默默无语,隐 忍不发。 丁琰引护着他再度来到那通道口处方转头对乐迟道,“乐将军,你的忠勇我的确很佩服,但你也需明白,若冉道长不得救冶,只怕我们也再无机会来解救王上了。” “这一次即救不出,行动暴露,却哪里还有下一次机会?!!” “你简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冉逑灵虚弱地劝解道,“乐将军……”他看着丁琰的脸忽然惊道,“丁琰……你也被魔炁毒侵了!” 琰的面上的确己浮出淡浅的一层青白,与平时的健美红润大是不同。 强如丁琰都不能全身而退,乐迟一怔偏过头去,心中颇有悔意。 丁琰抽空出左手,见掌心为剑刃割伤的创口被魔炁浸染己有一片乌紫,他默默提起炁元,暗发内力,掌心中拔出一线乌紫血液,溅在石壁上。 登时那片乌紫便消减几分,手掌也便没有那般僵硬了,“放心,我没事。”看了乐迟一眼道,“我们走。” 他们急入那森罗门通道中,没有注意到那些许乌紫的血被石壁上的邪熵鳞吸收,几度焕发出非同一般的晶彩。 第一百零三章 追踪 内讧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零三章  追踪 内讧 从幽魔窟中平安撤出,先在那座宅院里休憩了片刻,乐迟身心俱疲,沾床便睡得沉了,冉逑灵服食了红丸后虽说情况尚平稳,但身体精神十分虚匮,表面症状也不见缓和,琰知道这侵入体内的魔炁对人族侵害更剧,极难清除,不像他似乎被先天灵炁护持,只需正常导息,假以时日便能将魔炁排出。 眼下他虽然有些疲累,但脑海中各种各样的事情涌上来翻覆着他的心情,竟一丝困意也无。 要怎样为冉逑灵逼毒,又要怎样解救有虞严光,那个锦衣神族青年所说的龙女是不是便是女筝姐姐,难道竟出了不测的意外,龙伯有净和羽镇着,又能出什么事?算来他己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局势将会走向何方,又何时才能够回去,哪怕是稍作探望也好。 蓦地,一声轻响从那隐蔽的森罗门通道口传来。 一道浅灰色的人影疾掠而出,眨眼间便掠过庭院,掠上院围高墙,更向外奔去。 “谁?”琰低叱一声,警觉地弹跃而起,追踪而去,刚追出百米,便见数条人影从不同的方向追截而至,目标竟是前方的浅灰色人影。 跟着,一条纤细的人影从那浅灰色人影的顶空擦掠而过,链子梭银芒浮动,将浅灰色人影逼退,笑声轻脆,“季唐,你跑不掉的。” 这声音,赫然便是左翼。 琰心神一动,将身形遮掩起来 那戎装女卫尉正站在一棵大树的横枝上,如黑夜中的枭鹰正盯着浅灰色人影,她身姿玲珑有致,双腿修长,俏立在树桠上,月光将此勾勒出极美的画面,而琰只感到了烦恼。 浅灰色人影再想改变方向突围己经来不及了,追截的人分三面将去路封死,眼见脱逃无望,季唐反将手中的折扇潇洒打开,“相识一场即是缘份,何至于如此苦苦相逼?” 包围他的人除了左翼,还有那清秀少年离瞳,另一个则是类似于墨缺的一个怪物,但更为强壮,肌肉黝黑,双腕上格外突起两根管状钢骨。 左翼笑道,“季公子是懂规矩的人,就不要难为我们了吧!” 季唐皱了皱眉苦笑道,“难道你们就不怕将来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左翼眉梢一扬,“季公子就是想得太多了!” “申兄这个样子,你们就没有一点想法?” 左翼的目光落到对面那怪物的脸上,目光扑闪了一下。 它发出一串怪异的笑声,含糊不清地说,“季唐,你竟然不识好歹,我比以前强了不知多少倍,主人肯赐你新生,是你的福气。” 季唐以扇面遮住口鼻,微微露出嫌恶的表情,“若如申兄一般,愧见清风朗月,此生何趣之有?” 离瞳冷冷地道,“原来季大人竟是舍不得这副皮囊。” “莫非离大人愿意步申兄后尘?” “我的选择一向简单,先活下去!” 季唐啧啧地说道,“活尸是怎样的活法?也能叫做活着,罢了,你们还是把我的尸体领回去吧。” 他话音落,扇面中飞出数支冰棱利箭打向离瞳,离瞳后空翻跃,避过一轮攻击,而墨缺化的申六指从一侧猛扑过来,季唐脚底滑开,身后链子梭如灵蛇活舞盘绞而来。 季唐的轻身功夫十分不俗,身似陀螺拔身冲起了十余米高,怪物申六指怒吼一声抬臂举射,管状钢骨中射出一串火炮,季唐连忙凝气化出数面冰盾抵挡,因此气机一滞,被链子梭缠住脚踝。 左翼将链子梭抡起旋转,季唐似一只无法挣飞的大鸟成圏地冲撞着高大的枝桠。 忽然暗处的一条人影冲起,擭住银链,左翼只觉得一股巨力从链子上传导而来,手臂震麻,链子梭竟然脱手被对方夺去。 申六指的钢骨火炮便问那神秘人影射去,那人身法疾快,在树桠上纵跃,火炮难伤其分毫。 季唐摆脱了困缚哈哈一笑,“多谢高人相救,来日定当图报。”他看准时机,见缝便走。 离瞳目光瞬闪,盯紧了季唐,紧追而去。 左翼跃冲而起,指尖隐隐泛出一道青芒,正欲向那暗处的神秘人影打去。 “链子梭还你!”银光闪耀,那链子梭被收成一团向她扔了过来。 银耀的光芒中,她看见半张俊挺英武的脸庞晃过,攻势一顿,指尖青芒登时消隐了去。 接过链子梭在手,旋沉落地,心头蓦然掠过一阵恍惚,枝叶娑娑,己是人去杳杳。 申六指低吼着,字意模糊地说,“……追……杀……” 左翼摇摇头轻叹道,“此人修为极其高深,你我难以匹敌,还是以将季唐追回为要。” 离瞳追到一块旷地,除一面临水,另两边是灰岩山峭死路,季唐却于此蓦地失去了踪迹。 他最后的脚印留在松软的湿泥草地上,没有听到入水的水花之声,偌大个人忽然去了哪里?! 左翼和申六指紧跟而至,只看见离瞳紧盯着湖边的某个方位,脸脥略有抽搐。 他们顺着目光望过去,却见那湖岸边上,有一蓑衣竹笠的渔人正在垂钓,他无声无息纹丝不动就像一块卧石一般。 左翼目光轻转,悄声缓步地走过去朝那钓者的渔篓中一看,其内空空如也,连一只虾米也没有。 她嗤笑一声,“夜半三更在此装模作样是为哪般?” 那钓者伸了个懒腰,将鱼竿插起道,“食肉鱼昼伏夜出,老叟好这一口鲜味,自然要通其习性,候其上钩。” 这钓者独自出现在荒山野地,又口出奇言,当然非是寻常。 左翼眼眸轻转,“钓叟即是有心人,可看见一条贼鱼儿游过去了?” 钓者呵呵笑道,“老叟心中只有这静深湖水,除此诸事不闻,这时候鱼沉潜底,能看见什么?” “我看是钓叟的心不够专注,否则怎一条都钓不上来,不如让我也来试试。”左翼说着,便将链子梭的一端丢落湖中,放长手中的链条,细细摸索着银链的末端,以耳代眼,以心代手,分析着水下情况。 嘈杂的声音渐分层次,链子梭排选目标,这湖中的生物大都潜息在自己的巢穴中,偶尔有孤影在水草丛透石堆中出没。 链子梭发动攻击,将大只的疑影挑出水面,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尾大鱼,仍在梭尖上挣扎跳跃。 左翼轻哼了一声,松了链子梭让那尾大鱼跌回湖中。 “看来这也并不是姑娘耍钓的贼鱼儿,徒伤一条性命。你这一番探查,这湖中鱼儿可都分明了吧!” “这湖中鱼儿分明了,你这钓叟可末见分明呢,露出脸让我们瞧瞧真容吧!” 那老叟咳了数声,“我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东西能有什么好看?” “本姑娘善心大发才与你啰嗦这几句,若是还要一昧卖弄口舌,你这条性命也一并让链子梭收了便是。” 忽地,离瞳轻缓地说,“这个人我认识。” 左翼目光幽幽一转,“哦?!” “我来问他!” “有趣”左翼柳叶眉舒挑,将银链收拢,轻笑,“请吧!” 离瞳脸上一片冷漠,连声音也不带起伏,“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你救得了谁?” “我从天道而行,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以天道作为自己无能的遮羞布?我怕你弄巧成拙,前功尽弃。” “小子,你这不也说起人话,关心起小老儿来。” 离瞳哼了一声,“现在还在我容忍的范围内,若是敢连累了我,焉知我不会将你一斩两断。” 钓叟打了个哈哈,“嘴巴上说的狠的人,通常心软手也软。罢了罢了,小老儿也懒得跟你个小娃儿置气。” “那还不快说,季唐藏到哪里去了?” 钓叟以钓竿指着左侧后方的灰岩山峭道,哈哈笑道,“彼处绝境逢生,说不定人己经去得远了。” 离瞳面沉如水,朝申六指一使眼色,后者疾疾冲冲地跑去山峭那边,不多久便传来火炮震炸之声,“快来……有条活路……一线天。” 左翼即刻飞跃而往。 离瞳深深地看了钓叟一眼,轻声道,“东瑀洲即己成神魔争斗的法场,你翻不出什么浪,不要惹祸上身,自取灭亡” 钓叟叹道,“小老儿传授你的天道至理,看来你是一句没听进去呀!” 离瞳哼了一声,飞身而去。 待他们皆去得远了,钓叟收起鱼篓和鱼竿,呵呵笑道,“贼鱼儿,他们不会回来了,你好生逃命去吧。” 水面轻哗,季唐从湖中冒出头来,向这老者揖手,“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 钓叟挥挥手,“去吧去吧!” “慢着,我还有些话要请教!”忽见一个少年闪现在钓叟身旁,抱臂而立目光炯炯,甚是俊伟。 季唐心中警惕,收住上岸的步态,面上浮起笑容,“小兄弟想要问什么?” “季唐,你不也是在为国师府效命,为何却落得亡命奔逃的下场?” 季唐苦笑着说,“还不是那魔头见我受伤不济,便说是要增强我的功力,呸,还不是要把我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供他驱使,本公子岂能上当,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拼命博一线生机!” “原来如此,我再问你,那种怪物究竟有多少头?” “这我就没算过,总归不少于两三百头。”季唐摇摇头,“若不是魔头的邪器忽生出些变故,只怕远不止这些。” 他的回答愈接近琰心中的猜测,事实便愈显沉重,“那……这些怪物都是用活人改造而成?你可知解法?” “哈哈,小兄弟,我若有解法还用得着亡命逃走?”季唐察言观色,“小兄弟若没有其它问题,季唐就告辞了。” “最后一个问题,那些怪物的巢穴在哪里?” 季唐敛了笑容,“小兄弟,莫不是你还想去挑了怪物的巢穴?勇气可嘉,你是想一个人去逞英雄?还是调的动兵马?” “这不劳你操心,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季唐在这少年脸上看到些许肃重之色,心想左右己经叛逃出来了,又何必惹这神秘的少年高手不快,而且用他牵制一下对自己倒是有利无害。 他笑道,“这些墨缺目下都在西陵操练,小兄弟,我可要提醒你,他们强于常人十倍,更有不少申六指这样的异人所化。” “多谢告知!”丁琰目光轻释,“你走吧!” “后会有期。”季唐哈哈一笑,浮掠而去。 见季唐去远,琰连忙向那钓叟行礼,“将先生,山水相逢,又见面了。” 钓叟将竹笠取下,那一副长眉醉眼的样貌,正是将醉。 第一百零四章 独闯墨缺巢穴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零四章  独闯墨缺巢穴 “你我都在局中,当然适逢时会,你这小娃娃也越来越乖觉了,哈哈,有长进有长进。” “多谢先生夸奖,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你方才不是自有主张么?怎么这会又来求我指点?” 琰神色颇显黯然,“先生取笑了,丁琰见事不明,误了东瑀洲国君和太子,以至于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唉呀呀,你这小娃儿就是把什么都揽在自己的肩头上,何苦来哉。”将醉笑叹道,“你虽是天之骄子,但天下大势岂可一力挡之,娃儿,用心胜于用力。” “谢先生教我,但小子愚钝,东瑀洲国厄如此,除了一力相阻,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琰深皱着眉头,看着深谧的湖水,“不瞒先生,我也总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处处救危解困,但每次都似陷入了更深的泥潭中。” 将醉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娃儿,以你的高傲心气能在此时觉察挫折困境,己属难得。多少人会任凭自我之重拖入迷迭深渊,罔顾天下徒逞匹夫。呵呵,你修为高强,有人敬重,更有人算计,要审天下势时,切莫忘了自己也在局中。” “先生说得是,将在军中行军布阵,将出令行,即要有章法也要能通变。” “你己经学了不少了,不过行军布阵,敌我对垒棋子皆在这棋盘之上,但天下势棋子多有隐匿不出者,不仅要看得清敌我势态,更要有化敌势为己用的手段。” 琰目光微动,看在将醉似笑非笑的脸上,“对付帝魃和邪魔,先生可是己有妙计在手?” 将醉高深莫测地摇摇头,“你的计谋便是我的计谋,你用灵,我用便不灵了。” 琰双眉锁思更深,想不出将醉所言何指。 “小娃儿该意气风发,不必纠结老头子的一句妄语,日后,你便懂了。” 琰展颜道,“小子还有一位朋友被魔炁所伤,正束手无策时能得遇先生,确是大幸。” “小老儿只怕此时不便去见你那朋友。” 琰急问道,“为什么?” “莫问莫问,我自有道理。”将醉瞧着丁琰有些沮丧的神情,又道,“这样罢,你且将他的症状说来我听,若有解,我便教你。” 琰将袖口捋高,递过左手,“请看!” 将醉细观他掌心伤口,“这魔炁……娃儿,你这朋友现在能活着,恐也不是寻常人吧。” “先生明见,他是白馗门的弟子。” “原来是太德真人的弟子。”将醉思忖片刻道,“玄门子弟筑有炁元根基,可以多支撑些时候,但魔炁蚀力,走气穴抵气海化元炁,正是玄门功法克星。” “小子知道厉害。” “而你能够自行将魔炁逼出,体内想必是蕴有浩极罡炁,我这正好有旭照紫云一诀可供你参详,再以你的炁元助他行功,或可一解。” 琰心中石头落地,将醉将那旭照紫云的要诀与他演示,他天赋过人一点便透,不消一个时辰,便将旭照紫云熟记领会,所差的不过是运用与融会。 与长眉将醉别后,琰赶回京郊那宅院,只见乐迟己醒,阔开马步地坐在冉逑灵门前,见到他悄没声息地溜回来,很是着恼地说道,“我说丁兄弟,我不管你干甚么去了,你走之前能不能先把我叫醒,这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 琰低声道,“抱歉,我以为只需一会儿工夫,没想到竟耽误了这许久。” 乐迟不想他竟如此轻易地低头认错,也便摸了摸鼻子,呐呐地说道,“你……那那就算了,好在走运没出什么事。” “不想乐将军这般警醒。” “行军夜宿的老将能不警醒点?”乐迟皱着浓眉看着他,“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丁琰一脚跨进内屋一边说道,“追贼反遇见高人,冉道长有救了。” “嘿!”乐迟精神一抖,“有这好事!” 丁琰入内,将气息不匀面色晦暗的冉逑灵扶正,冉逑灵惫倦不堪,竟是半睡不醒的状态。 他按照将醉传授的旭照紫云行功,探查冉逑灵的经络百节,只觉得指掌之下,冉逑灵体内气机的凝发流动分布如同活图在脑识中的立像竟是清晰无比。 他心中竟恍然有些骇意,将自己的炁与他人联系起来,竟似一念发力便可任意操纵他人生死一般,只要将这旭照紫云的行功步骤调整两步,便是极为可怖的杀技。 他生怕手应心念,不敢多想,连忙将自身的炁元调动起来,透过气舍穴位缓缓输入到冉逑灵的体内,他的炁元如炽流将魔炁丝丝分离,虽然不能将之立刻逼出体外,却己将它阻在要害关窍之外。 等到天明冉逑灵醒来,再行两次功,便己近痊愈。 这宅院乃凶险之地,不可久留,琰几经思量,决定让冉逑灵和乐迟先回宛城禀陈情报。 乐迟十分不情愿道,“王上还身陷囹圄,往来一趟不易,何况冉道长也己经大好了,该多想些办法将王上解救出来,不然就这样回宛城,我也没有脸面向众位将军交代。” “乐将军,如果冉道长有破解邪熵鳞的办法,倒也不妨再冒险一试,我们这次闯入幽魔窟是侥幸逃脱,邪魔不会再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冉逑灵看着乐迟苦笑道,“乐将军,小道不堪此大任,那邪熵鳞只是邪器的一小部分,魔法诡异难测,我推测王上的魂魄并非是固定在那邪熵鳞上,此事还须从头再议。” 乐迟额上青筋暴起,“从头再议……好罢,我只恨自己不懂术法。” 丁琰见乐迟己无异议,便道,“你们回宛城前设法通知衣澜姑娘,就说西陵有怪物出没。” 冉逑灵关切地问道,“你不回宛城,要先去西陵?” 琰点点头说道,“这些怪物凶猛异常,若在战场上突袭我军,定然防不胜防,我须一探虚实。” 冉逑灵略一思索,“也好,那我们便分头行动了。” 西陵,是有虞王族的祖陵,半数的王族先祖长眠于此。 位于京郊西地,有三十里官道直抵,常驻有两千守陵的官兵,值此备战时期只余了五百人。 琰堪查时发现驻地只有百十匹军马在零散四野,闲闲地啃草,一个人也不见。驻地上的物品物资虽然也有打翻的迹象,但大体保存完好,并无惨烈激战的痕迹。 因为早知道有怪物墨缺的存在,琰的判断非常直接,就是这些怪物趁着守兵巡逻兵力分散的时候,分批将这些人掳走,双方实力悬殊,事出仓急故无激战。 这季节,山陵地表湿潮,墨缺那样大的体型必然会留下踪迹。 季唐说这墨缺有两三百头之多,那么必有居所觅食的破绽。 若说食物的话,这驻地的军马莫不是它们圈养的粮食?!但他实在没有心情去等墨缺前来领取食物,便一跃至高处,静心纳炁,游目四望,将西陵地貌收于眼底,他的目力虽然惊人,但山陵地带起伏不平,疑处甚多,而草木荫蔽看不真切,侧耳倾听倒是可以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从山谷地穴中传来。 琰遁着声音前去,果然被他寻见一条隐蔽的山谷裂缝,垂下几十丈,便有一天然洞穴,洞口的蔓草野藤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这洞口不大不小,容得四五头墨缺并列。 而此时,那洞口并无看守,琰以极快的身法溜了进去,这洞穴内部却很深,奇石怪笋蔚然成观,且有暗河流动的水声,他沿暗河走了莫约二百米拐弯处忽然出现一排绿萤萤的眼睛,却原来是十数只虎豹,它们被索链栓着,闻着生人的气息,一阵咆哮将墨缺引了出来。 琰隐蔽身形,暗中观察。 这些墨缺一边呵斥着虎豹,一边查找着可疑的事物,它们之间交流的语言十分含糊,勉强可以表达浅显的意思。 忽然见一头墨缺越过众怪物,抽动着鼻翼,眼中散着幽光向琰的藏身处附近张望来。 丁琰见这头墨缺虽然体型更小,但通体墨黑,四肢筋肉虬结成菱块,显得更为强健,细看其面目,发现还眇了一目,心头便掠过一个猜想: 难不成这只墨缺竟是隐鬼! 正想着这家伙露出森森利齿一笑,朝他扑了过来。 果然,那隐鬼是不为地重所缚的异人,这头墨缺也很好地传继了这一点。 他连忙挪动身位,这头由隐鬼所化的墨缺却转眼己到了近前,身手果然比前次耍迅捷许多,漆黑的利爪当面撕来。 琰虽不惧它,但这洞穴之中怪物猛兽过多,万一对方封死洞口,对自己却是极其不利,他心念一闪,连续闪开几个方位,落在一块钟乳石台上,这个位置可进可退,堪以机制。 他如此显出形藏,众数墨缺纷纷涌上前来,链牵着虎豹咆哮声声,威势甚壮,自然无须多问情由,要将擅闯的奸细擒拿。 眼见三只强壮的墨缺冲袭在前,丁琰轻哼了一声,眉目双扬先发制敌,足力劲发,硬对硬地连环踢踏将这三只领头的墨缺击落,趴在地上一时不能起身。 那些墨缺虽然被他的实力震动了一下,却并不畏惧,依然前仆后继地冲向他。 琰且战且退,墨缺势众三面皆敌,且那隐鬼潜伏伺机而出,专攻他不备或难以出手之时,令他压力倍增,便瞅准时机退出洞外,众墨缺也一并追了出来。 出了洞穴,琰顿觉身心爽利了不少,一声长啸,利用山林的空阔地势突起鹰击或以虎扑,墨缺虽势众勇悍,对他也无可奈何。 但这些怪物合围有术,体能强悍,琰虽然能偶尔能伤其一二,但不能立刻置其死地,是以斗战时而胶着时而追逐,大战半天难分难解。 忽然间,山林里万箭齐发,不少墨缺猝不及防身中数箭,有的倒地抽搐。有的负伤躲避。 箭雨发自深密的林丛之中,可见枝叶颤动以及甲衣反射的层层锐光,墨缺隐蔽那箭雨便稍停,墨缺欲妄动反扑,箭雨便又是一波猛烈的狂射,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丁琰心中甚喜,衣澜不负所望,果然说动长留侯遣军前来。 正在墨缺被压制后缩之时,一个大块头的墨缺却突然出现,大刺刺地抬臂向那弓箭手藏匿之处发出一串火炮,那林丛处便有数人应声炸出。 丁琰一见这头墨缺,正是日前所见的申六指。 此时它表情凶焊狰狞,口中发出桀桀怪笑之声,举臂前挥,正在招集墨缺乘势发动攻势。 丁琰心知这申六指的钢骨火炮远攻的威力甚剧,怎能由他放手去对付弓箭手,当下纵出,向申六指晃出一掌,“怪物,你的对手是小爷我。” 听到他的声音,申六指便本能地一躲闪,丁琰呵呵地追击笑道,“躲什么躲,让小爷看看你变得到底有多强?” 似乎这一句话提醒了申六指他的实力己非昔日可比,当下扭转过身,双目迸发出焰焰凶光,与琰交手。 第一百零五章 玄功自成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零五章  玄功自成 这申六指原本就力大浑猛,眼下变身成墨缺,更似钢筋铜骨威猛惊人,拳出带风,折木如草。 琰与他对砸了数拳,心中亦是惊讶不己,论力道这怪物竟不比他差多少。 对了这几拳,申六指倒是信心大増,放出胆来与丁琰猛斗。 四下的墨缺也在隐鬼的指挥下,分散开来,分批奇袭密林里的弓箭手,如此一来几经消耗,那如织如蝗的箭雨便渐稀疏下去,墨缺的伤亡也有三成之数,但剩下的那些更为凶戾。终于官军的利箭耗尽,转换兵刃,在号令冲杀的军令下,在震天呐喊声中,如潮水一般冲向了形容可怖的敌手。 琰不知长留候究竟发兵来了多少,但这一波先锋该有三干势众。琰心中亦是一紧,心知以凡人的血肉之躯与这些怪物相博,伤亡必不在小数。 当即将心思一敛,纳气归元,拳速登时快上了一倍,劈头盖脸地向申六指打过去,一下子便将申六指打慒。 后颈处寒意殊来,丁琰避闪反踢,对方一闪倒攀到树端上,三只细目磷光幽幽,正是隐鬼。它这一偷袭为申六指争得喘息之机,缓了过来。 隐鬼出没无常,身影难辨,极是难防,琰不得不分出多半的注意力来。 如此在申六指和隐鬼的两厢夹击之下,他一时之间也无法取得上风。 以墨缺的凶残悍勇,第一波先锋交触不久便损伤惨重,官军很快便发动了第二波冲锋,琰受惨烈厮杀所扰,心气浮动很是焦燥,行动间故意卖出了破绽,引诱隐鬼来攻,隐鬼指爪锋锐如宝匕,攻入破绽之中划开两处血口,伤得不轻。 琰抓住时机捕捉到隐鬼的炁息,它正因为袭击得利而兴奋,丁琰随即蹑踪而至,电光石火间指力按在隐鬼前胸炁穴上,心念一动旭照紫云的要诀自发而动,一时竟如将隐鬼体内的炁流触实,脑中意像清晰。隐鬼如被火燎,疾速飞转后撤。丁琰岂容它逃脱,如影附随,应诀发力,将自己的罡炁匝绕上隐鬼的炁元,倒逼而入,他焦燥怒恨之下也没有控制能量,只听得隐鬼凄厉地嗷叫数声,身躯透红转黑,七窍冒出几缕淡青的烟气,一头栽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琰心中微微一搐,正为这个结果闪神。 而那一头的申六指才松了囗气,正待以钢骨火炮轰击官军,听到隐鬼的惨嗷声,放眼过来见它这奇诡不明的死状,心中焉能不骇,钢骨火炮掉头便朝他轰了几发过来。 这几枚火炮丁琰速闪而过,转瞬便晃到了申六指面前,欲故伎重施去探按对方炁舍穴位,但指尖按处竟是冰冷僵硬一片,全然不似鲜活肌体,这申六指与隐鬼同为墨缺,竟又如此不同,他不由俊眉轻挑,轻咦了一声。 申六指格开他的指掌,又以重拳横击过来,丁琰以巧妙的步伐避让过去,却换了一种应对之法,避实就虚,以缠为要,依然不死心地探索着申六指的周身炁息。 申六指的炁息奇特怪异,断续无常,丁琰偶尔捕捉到,却不能一牵到底,总是半途断线,更勿论构建炁流的意象。 琰放弃了一击致命的想法,遁着他炁息出没的章法,以自身罡炁匝绕住一段侵入申六指体内骤然发功。 申六指庞大的身躯趔趄数步,喷出一口黑红的污血,目光复杂地瞪了他一眼,纵身跳到人群密集处,抓起身旁的数名军士便向丁琰投了过去。 丁琰亦是疾步飞跃将这数名军士救下,再看那申六指己经乘这间隙逃蹿远去。 隐鬼既死,申六指又逃跑运远遁,余下的墨缺失了头领士气大为折损,且战且退,丁琰与官军虽然奋勇追击,然则墨缺的行动速度远超官军的足力,极力围剿之下仍有一部分墨缺脱逃四散,丁琰默算约有五十余头。 战罢,清点战场,官军阵亡有二千余数,而墨缺则丢下了一百九十余具尸体,牺牲这么多人,还是除恶末尽,琰心中叹惋不己。 “丁将军!”温婉的呼唤声自身后响起。 丁琰回头便见衣澜站在五米外,温润和悦地微笑着,“丁将军神勇,若没有你此战难胜。” 丁琰连忙说道,“若无姑娘及时搬兵设伏,决不会有此围歼之胜。” 衣澜谦和地说道,“我哪有这么大能耐,只是传个口讯罢了,出兵设伏全赖长留候果决。” 丁琰轻叹一声,“还请姑娘代少将军与我向长留侯致谢。” 衣澜目光轻转,“丁将军,长留侯有请移步小叙。” 琰颇有些吃惊,“长留侯竟然亲自领兵前来?” 衣澜微微点头掠了掠鬓边被风吹得散乱的发丝,“请随我来罢。”言罢,转身而行。丁琰略略沉吟,跟了上去。 丁琰第一次见到了这执掌十万禁军的长留侯,原以为是个十分严峻的男子,不想他四旬上下,面白圆润,修眉凤眼,长须髯髯却颇似一个教书先生,只是身姿雄健行动俐落仍是大将风度。 他见到衣澜领着那英俊挺拨的少年前来,露出欣赏之色,朗声道,“会当群豪勘国难,自古英雄出少年。” “长留侯谬赞了,小子愧不敢当。” 长留侯看了看身旁的几个将员的钦佩神色,呵呵笑道,“丁将军适才己展露过神威,此刻纵是想要自谦也来不及了。” 丁琰见他唤自己丁将军,心知衣澜必是将她所知的事情都详细告诉了这位长留侯,便亦微笑道,“侯爷才是决断睿智,英明果毅之人。” 长留侯将满脸的笑容微微一敛道,“京都竟有此等怪物出没,本侯身负戍守重责,自然要一探究竟。” “那侯爷如今可证得究竟,又作何感想?” 长留侯看着遍山的墨缺尸身,细长的双目中幽光微闪,“本侯自有决断,你且回去告诉祁诩,京都长留侯府自会扫荡邪侫,他们这些边吏将帅就不要兴风作浪,轻举妄动了。” 琰听出长留侯即有对付邪侫的决心,又有对祁诩叛乱的疑心,便建言道,“……侯爷不可小觑了这帮邪侫,依末将之见,不如与少将军一晤再从长计议。” 长留侯捻须凝目,“哦?祁诩敢来我长留侯府一晤?” 丁琰神色郑重地望着长留侯道,“少将军心系国难君危,侯爷亦重社稷百姓,君子坦荡荡,又何来不敢呢!” “好!”长留侯拍掌道,“你这小将既然能替祁诩做主,说得如此笃定,本侯便候他两日,等他前来了。” 丁琰点了点头,“末将定会转达侯爷之意,并促成此行。”他顿了顿又道,“侯爷,这些怪物为邪法所炼,最好将它们的尸体以火焚烧,免生变故。” 长留侯颔首道,“本侯自会料,这些细务就不用丁将军劳心,东瑀洲安定有赖将军辛劳,速速去罢。” 丁琰闻言自不便多言,揖礼而去。 衣澜目送丁琰远去,向长留侯道,“侯爷,京都形势大变,祁少将军若是贸然前来只怕会被奸人所害,未必能顺便与您会面。” 长留侯面沉如水,“既然祁诩自以为是看清局势的明白人,本侯也不妨借他来搅动搅动,看看这水究竟有多浑。” 衣澜秀眉深皱,“侯爷切莫轻敌呀,此时敌暗我明,何况邪侫勾通鬼神无孔不入,今日侯爷调兵围剿了这些怪物,回到京都亦要小心应付奸人暗算。” 长留侯目中精光微闪,“暗算,本侯手握重兵,自然随时都在别人的箅计当中,背了长留侯府的人命,管他是明是暗,直须揭下一层血淋淋的皮肉来。” 衣澜听着亦心怀激荡,但转念一想以丁琰这样的神勇还须步步为营,便保持了三分谨慎,“侯爷,衣澜身份微鄙,看不清忠奸明晦,也不识大体大局,只知道大公子去了,侯爷更不能有失。” 提到了有虞凌夜,长留侯的神色凝沉。 有虞凌夜用他的生命揭开了东瑀洲深潜的暗幕,让一些在迷失中挣扎的人看到些许破绽,且将矛头引向了位高权重的国师。 仲正国师,东瑀洲国柱 究竟是怎样的人? 究竟想耍干什么? 衣澜见长留侯的神色,知他思虑去了更深的层次,心下稍安道,“请侯爷养蓄晴锐为东瑀洲谋画,衣澜须回宫向娘娘交差,就此别过了。” 长留侯道,“怎么,姑娘不与本侯一路回京了。” 衣澜婉谢道,“国师府耳目众多,女子之身在军中太过扎眼,衣澜身系娘娘安危,暂且不宜暴露,再者侯爷尚需清理战场,大军不得即刻开拔,回得晚了,只怕赶上宫禁,入不得宫门。” “即然姑娘归心急切,本侯便不强留。”他命人备上了一张强弓与一筒羽箭交给衣澜道,“道路险阻,一路小心。” 衣澜受领拜谢,跨马扬鞭而去。 第一百零六章 国师造访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零六章 国师造访 军士与墨缺的尸体分作两堆,都在西陵丘谷中化作尘烟。 熊熊烈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 长留侯率队回城时己是金乌西坠,余晖暮迟。 候府门禁森严,长留侯刚将马鞭递给仆役,便见刚擢拔的执事姜淮匆匆迎来,“侯爷可算回来了,国师己在书房里等候多时了。” 长留侯眉头耸动,双目精光一照,“你说谁?” 执事姜淮回道,“侯爷,是国师,仲正国师。” 长留侯哼了一声,“这倒好,我还末去找他,他倒先找上门来了。” 姜淮不解地看着长留侯,“侯爷,这……” 长留侯目光瞥向西院,“我瞧颜歆的灵堂暗蒙蒙的,去着人调亮些。” 姜淮估摸长留侯的心情不大好,也不敢多问情由,“职下即刻着人去办,侯爷要不要先换过常服好会见国师……” 长留侯淡淡笑道,“国师是嗅着血腥味来的,本侯岂能拂人所好。” 兵甲锐光暗耀,长留侯的步覆稳健而沉重走向烛光幽明,寂静的书房。 仲正国师在书架旁轻踱慢步,阴沉的目光在书丛中掠扫而过,时而停驻来翻阅一卷二卷。 他听见了长留侯的脚步,也听出了那稳健步覆中藏蕴着某种决意,他的嘴角忍不住挑起了一二分冷诮的笑意。 门被推开,烛火被风撵得晃曳摇摆。 长留侯的目光投注在国师脸上,在那样摆动的烛火中恍若看见了几副迥异的面貌。 “国师……”这一声这两字犹如沉重的叹息。 “侯爷觉得痛快吗?” “痛快!”长留侯干哑地低笑两声,“国师觉得痛吗?” “痛?有必要吗?吾倒是为侯爷可惜。” 听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长留侯却是不信,“难道那些怪物不是国师费尽心思打造的杀戮武器?” “那算不得什么杀戮武器。”仲正国师淡淡地说,“侯爷,你并不清楚你我的差距,可惜呀,你明明可以浑浑噩噩地拥有权势富贵的一生,却非要追寻什么天理伦常,折腾自己那一点点阳寿。” 长留侯眉一挑冷嗤道,“国师所言的差距莫不就是权势富贵?!只手遮天的权势,生啖血肉的富贵?” 仲正国师轻轻敲击着手底的书卷,“侯爷身居高位手握兵权,却要摆出这副鄙夷权势富贵的面孔么?”他轻悠地笑道,“这书中的天理伦常除了束缚人性本能又有何益?” “身居要位自要保一方安定,亨一世福禄自要念万民疾苦。国师恐怕己忘了早年聚天下贤才志士兴修书院的初心。” “蒙昧的人性之光,藉着这点自省便以为可以区别世间万灵?从禽兽中分离出来?”仲正国师的眼神逐渐尖锐,“注定要在欲望中沉沦的族群,这是你们在神意下不可逆转的命运。” 长留侯目光凛凛,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仲正国师的眼晴倾刻变作碧翠之色,笑容诡异,“我是你等追求的永生,权力与欲望的终点,我,铸就了你们的历史。” 眸色如黑暗中的磷火,黑暗中只燎亮了自己孤独的身影,只听见了自己忧惧的心跳。 历史 权力和欲望交织成一张猎网,切割出一部部华贵的舞台。 被无数目光追逐的舞台,存亡的战利,血腥的荣华。 一人一家一族,起伏沉沦,周而复始。 “生而无趣,死而无哀。”仲正国师语调轻缓,“侯爷,你不会想知道吾陪伴了人族多少年光,吾比你更了解你们,人族英雄不复,荣光早己湮灭,有限的生命无法承载远大的抱负,何不及时行乐,登上权势巅峰,还可以求得潇洒而圆满的结局。” “生而无趣,死而无哀?”异样的沉重压在长留侯心头,历史周而复始,所有人都在争夺利益,排斥异类,到最后都是那猎网中悬挂的尸体。 这就是命运,是你们无法改变的命运。 窒息! 一阵悲戚涌上心头,他本该一剑刺死这以仲正国师形貌存在的邪祟,禀持信念不为所动。 “吾向世人重复过无数次,魔才是这世上最诚实的存在,认清自己,才不会被命运玩弄。” “你是魔?”长留侯讶异莫名。 仲正国师嗤嗤而笑,“侯爷是否觉得魔者并没有世人传言的那样可怕?这世界尚在神族的统御之下,以神名之行法,万灵莫不从之,人族以为我魔可怖,殊不知自己也只不过是一枚被玩弃弄丢弃的棋子。” “巧言善辩的魔。”长留侯把持住摇晃的心旌道,“你说的话确有几分道理,无论王公贵胄布衣百姓都在追逐名利,就算是以仁德而治的东瑀洲也脱不离利益根本,而先圣贤人早有著论,天下人心即可由之亦可导之,为公为私,政在庙堂。” 仲正国师妖异的绿瞳笑意浓烈,“是啊,正是如此,吾才要掌握庙堂,呵呵呵,我会将你们视为爪牙,给予你们想要的力量,而不是灵界的弃子。” “听起来这爪牙倒象是魔者恩赐的无上殊荣……”内心的骄傲使得长留候露出不屑的笑容。 仲正国师看着他这笑容,瞳孔微缩“凡人之愚昧注定不能理解吾之恩赐,来吧,让吾来洗涤你的灵智……”仲正国师忽然欺近,五指箕张漆利如爪地向长留侯天灵盖抓下来。 长留候岂能坐以待毙,连忙举剑格档,仲正国师利爪落下却有如千钧之重,与剑身相碰撞。 吱嘣 剑身碎裂 长留候心中一沉,利爪落下己触及头皮,一种前所末有的恶寒泛起,遍布全身。 仲正国师的面色也攸然突变,他落下的利爪被一股清罡之力抗阻,这力量正集蓄反噬,他即刻将利爪错开,割裂了长留候的铠甲战袍。 长留候颈上挂着一块玉珏,正在散发着光耀。 仲正国师目光凝滞,盯着玉珏久久不语。 长留侯握住玉珏抬起眼向着仲正国师挑衅一笑,“看来国师是无法达到目的了……” 仲正国师幽幽一叹“难怪了……你身上竟有此等护身法宝!” 长留侯目光奇特,“国师果然己经忘却了,本侯身上这块虁文紫青珏乃是武肃先王所赐。” 书房外传来急促匆忙的脚步,府兵卫将箭拔弩张的影投印到门窗上。 姜淮的声音带着焦虑,“侯爷,没事吧!” 长留侯沉厉地暴出一声大喝,“调火弩。” 仲正国师呵呵长笑,“侯爷,你莫不是以为困得住吾?”他负手而行,飘移一般地向门外走去,末等接近,紧闭的门窗如纸片碎裂,门外的兵将面色惶然,慌慌张张地举兵刃砍杀。 仲正国师散出冥墨烟气,意态潇洒地穿行在刀光剑影中,所行处,皆成伏尸,无人能挡,一路走到院中,乘烟化雾飘摇而去。 长留候随即赶来,面色沉沉地看着仲正国师消失。 “备马,进宫” 姜淮惊噫道,“侯爷,己是宫禁了。” 长留候神色一凛,“宫禁!难道本侯不能闯,还要等到早朝?!” “是,侯爷,快备马!” “慢着……”长留侯转了个心思,沉吟着又换了个主意,“去把耿穆云三位将军找来。” 姜淮心弦更紧,“侯爷深夜调兵怕是会授人把……” “快去!” “是” 第一百零七章 围攻国师府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零七章 围攻国师府 国师府被重兵团团围住。 甲影重重,火光昏刀剑寒 耿子京、穆克,云舒三人面色皆冷峻而沉重。 这是没有退路的选择。 长留候目光深沉地盯着国师府宽阔而威严的大门和紧闭在门后寂静而幽深的黑暗。 须臾,他吐出冰冷果决的一字“攻!” 耿子京嘴唇一抿,“火弩手,放。” 箭雨流火相乘,密密地集射入国师府。 高高的府墙内围突然跃出几十名高手,毫不畏惧地望着数千官兵,迎着那密雨流箭冲了过来。 耿子京举剑一挥,眼色发红,“跟我上。”率先带了一队人冲上去相博。 酣战有顷,便有数辆马车匆匆而来。 却是王宫内侍监和妫巢先到。 “候爷何在?” “长留候何在?” 长留候知必是来传王上旨意,但作不闻,身边执事见他面沉如鉄,自去应付。 云舒皱着眉宇看着眼前的局势,“侯爷,看来仲正老贼要负隅顽抗……” 长留侯目光微一暗,“国师是国师,老贼是老贼,不要污辱了仲正二字。” “是,候爷。那贼府中养蓄了这许多的能人异士,难以速胜。” 那十数名高手的武勇,不用他说,长留候自也能瞧见,眼色泠泠,“二千不胜五千,五千不胜一万,国师府的这群邪魔鬼孽本侯誓要全歼,一个不留。” “候爷就不怕王上降罪吗?” “本候豁出九族,也要保全东瑀洲社稷。” 云舒胸中豪气一壮,将锋锐的鹰钩指套在左手上,“侯爷即己决意,那末将便放手大杀了。” 国师府外厮杀正酣,府内流箭穿梭四处火起。 府兵和有战力的仆役守住四门,只等破门拼命。 府中的妇孺乍逢祸事,皆惊慌失措,躲无处躲逃无处逃,只在屋角瑟瑟发抖。 而仲正国师立在暗月下,并不为近在咫尺的激烈厮杀所动,反而摊开右手,细辨其上漆黑的灼痕。 那块虁文紫青珏究竟是什么,何以有如此强大而纯粹的灵力,能够灼烧不死不灭的魔族之灵。 一阵冷幽幽的风扑面而来,帝魃己负手立在他身后,她冷冷地说,“你急急地召我前来,居然是因为解决不了长留候?!” 仲正国师亦将右手握起负于背后,笑吟吟地说道,“长留候天赋异禀,手握重兵,是再好不过的容器,吾是特意留给山主处置。” 帝魃冷嗤一声,“吾费尽心思方将那红毛小子困住,眼下乏得很,这点小事你竟不得周全?黄泉水畔尚有要事,吾没空陪你要。” “山主不要动怒,这国师府若是毁了,你我在东瑀洲的图谋势必落空,山主不能不救呀?” 帝魃霍然转身,目光冷煞如刃,“夜摩你究竟在忌惮什么?若是不肯吐露实情,你吾也不必再合作了。” 仲正国师道,“山主说笑了,你想己有神域天神临恪,你吾大敌当前,更当互为倚靠,怎能说出不再合作的话来。” 帝魃轻轻一哼,“你原来在忌惮天神?他即到得了幽魔窟,你躲也是无用。” 仲正国师微微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是以这天神就交由吾来周旋,山主专致夺取东瑀洲岂不甚妙!” 帝魃怒火稍减,目光微转,低哦一声,“你来对付天神?” “他的目标是吾,自是当仁不让。” 帝魃冷魅一笑,叹道,“你连东海都不敢涉入,却妄谈要对付神域天神?机诈巧辨的魔者,你太让吾失望了。” 在外厮杀的高人异士们,终是抵御不了官兵的冲杀,折损数人后,逐一退入府中。 国师府虽然雄阔,却终究不是城防,那寻常的府兵仆役怎能抵挡得住长留侯所领精兵良将,府门失守。 数名官兵冲了进来,帝魃身影轻纵,瞬间杀死了五人,飘乎在屋顶上,审视着不远处的长留候。 脆弱的人族,蝼蚁一般的存在 帝魃祭起雷电,乌云翻滚起来,雷霆激闪,众人皆惧。 长留候神色凛然,亲自弯弓指向帝魃身立之处,三箭连发,箭势劲疾直冲到帝魃面前。 “找死。”帝魃稍稍将炁劲外发,那三箭便空自旋钻,却怎么也穿透不了炁墙。她举手轻扬,那三箭便调转头去,直扑长留候。 长留候奋力磕飞一箭,第二己直逼咽喉,他亦险险闪避过去,眼看第三箭扑噬而来,他却己无余力,斜刺下一人飞扑而至,挡在了他的身前,生生替他受了一箭,却是姜淮。 “候爷,无事否……”姜淮咬着牙,将射入胁下深入肉骨的箭头狠劲拔出。 帝魃心下微有触动,她在这个世界劫历了八百多年,这些蝼蚁一般的人族在杀场生死相护的情景,总能勾动些许情绪。 她所统御的荡卮部族,她也有过这般的生死之谊,只是那些旧部如今都各落黄泉,死于冤屈耻辱。 她总被这样的假象迷惑,遭遇背叛,身陷绝境。 她掌中炁元再聚,白发魔者真身忽然闪现在她的面前,噙着微笑,“山主休动雷霆之怒,招来不速之客!”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帝魃即刻引动了一串霹雳,在耀目的火电中,她冷丽的面容透露快意的神情,“夜摩,你那躲躲闪闪的言行令吾厌恶,吾便是要将天神引来,也好瞧清楚你对付天神的决意和手段。” 白发魔者目光恳切道,“吾与山主合作决无二心,若将天神引入局中,你我所图皆会落空,届时便是再闹得血雨腥风尸横遍野,也无济于事。山主何必逞一时快意!” 帝魃冷笑轻声,“秘诡低调这是魔者的行事风格,要与吾合作,必要让吾三分,与吾议断!” 白发魔者幽幽叹道,“哎呀呀,吾隐藏的小秘密不过是长留候有神器护体,山主一试便知。” 帝魃被勾起了些许兴趣,“欸?当真?” “千真万确。” 帝魃息了雷霆,目光再度投向长留候,他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人族,在神鬼的雷霆之怒下,仍然冒死相抗,指挥若定。 有神器护体么?难怪撑起了三分胆气。 帝魃心念一动,鬼魅身影闪到长留侯面前,一言不发地发掌向他胸前探去。 长留候身旁的护卫皆不及援救,就连长留候自己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帝魃的手指己触到了甲衣,传导来一阵冷炙的刺痛。 而帝魃也感觉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盘桓在毫厘之距,正在与她的炁元交触辨知,蓄势待发。 这种力量看似温和,实则危险,究竟是什么神器。 帝魃一探即回。 白发魔者问道,“那件神器是什么来路?” 帝魃目光微凝,“排异辟邪,这是宗族相传的秘宝,虽不知究竟,但内蕴天罡地灵,确实是神族所有。” “排异辟邪?”白发魔者微一沉吟,手指令出,“卜虔,容蓉你二人去刺杀长留候。” 鬼神不能近,那便让这人族的异能者去试试罢。 卜虔容蓉二人接到指令立刻舍了眼前的纠缠厮杀,向长留侯方向掠去,但官兵如涌箭矢如雨,在这种情况下被一阻再阻竟是不能接近长留候。 白发魔者观此情形,释出两道冥墨烟气助他二人开道,那冥墨烟气虽是厉害,所行处禁军官兵皆行退避,待那冥墨烟气过去,复又聚合,恍若躲避苍鹰的鸟雀,而且他们身上皆佩戴了避邪的青泉钱,即便有人被冥墨烟气袭中,却不会即刻丧命,如此将伤亡降到了最低。 长留候有备而来,看来思虑周全。 虽如此,卜虔与容蓉的压力却减轻了许多,逐渐逼近到了离长留候一丈的距离,调出了十二分的炁元,出手更加凌厉急迫,近身的士卒死伤一片,不远处的长留候看着这两个异能者,面色沉肃如水。 他翻阅过司空斡调查国师府的卷宗,尤其关注了这批异人名单,卜虔容蓉的资质并不算高,排名也在次卷,卜虔天生大力,容蓉可操纵傀儡,虽然不能与季唐古力相比,但在这场厮杀中也颇为凶残。 普通的士卒伤亡过重,长留候正要令亲卫高手御敌,忽然斜下一杆长枪挑出,却是穆克运枪直取容蓉,这一柄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又奇又快,竟一下子把容蓉挑在枪尖甩在半空,跌落在地上被涌上禁军乱刃刺死。 卜虔惊怒交集红了眼,舍出命来扑击穆克,一力降十会,穆克岂肯与他正面交锋,腾移换位游走相斗伺机寻找破绽,缠斗至长留候跟前,穆克叫道,“候爷助我。”花枪抖直刺向卜虔的咽喉,卜虔闪躲不及一把抓向枪杆。 正是绝杀的时机。 长留候身旁的两个护卫霍然出手,这两人皆是一流的双刀高手,联动攻击一人取上路一人取下路,瞬间攻出七十二刀,将卜虔周身上下划出了深浅大小不一的伤痕,看来在劫难逃,卜虔暴吼一声,锁住长枪枪杆,猛冲向前双掌齐出,死也要拉穆克垫背。 穆克急忙松了长枪,缩身就地翻滚,虽然狼狈,却实是保命最有效的一招了,近处的禁军士兵纷纷持枪刺向卜虔,解其危困。 穆克翻身而起,忽然回手一剑直射向长留候。他这剑系在腰间,纤薄柔韧,使起来如银练灵蛇,这一下猝不及防,长留候遭遇过无数的刺杀,眼见寒光一闪,本能地往偏处侧避,但那软剑来势太快,竟没能完全躲过,划拉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在了左肩头上。 穆克一击不能毙命,毫不迟疑地举枪扎向长留侯,长留侯险相环生地连连避过几枪,拿准时机,举剑磕击枪头,锵锵有声,周遭的护卫反应过来,回身急救。 穆克见势头不好,竟不久留趁着后队禁军还未回过神来,反向突围。 长留候厉声喝问,“你不是穆克,你究竟是谁?” “穆克“不答,哈哈长笑而去。 第一百零八章 入瓮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零八章 入瓮 战事惊扰,王城震动! 此时,妫翎和内侍监己探知长留候所在,急惶惶地赶到他的面前,“王上宣见长留候戴恩,即刻进宫。” 长留侯微微笑道,“好巧啊,妫大人,这么晚了还在办差呢!” 那内侍监咳了一声道,“是老奴来宣王上口谕,适逢妫大人奏报侯爷您围截国师府,此中缘由还请候爷到王上面前分说。” “内使大人,本候自然要到王上面前分说,说便要说个明白,不差这一时三刻,是以稍等,待本候力邀国师一同前去。” 内侍监颇有些气极败坏地说,“候爷你想抗旨不遵?” 长留候呵呵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内使大人稍安毋躁,本候世代忠良怎会抗旨,只教你稍等片刻。” 妫翎摆出凛然的姿态,“候爷是要倚仗兵权与王命相抗?” 长留候慑人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掠而过,“妫大人身为礼司典客,不也方从大抚军监处调兵遣将,怎地,要与本候谈兵见血?” 妫翎面上一变,僵笑道,“候爷忠义,下官奉命而来,兵权也是王上重托,不能无功而复,还望候爷体谅。” “云悭将军尚在京都,兵权如此之重,也能托至礼司典客么?”长留侯轻哂道,“妫大人以忠义拿捏本候,本候也想问问要挟王上僭越兵权是何罪责?!”他脸色阴了阴,“本候所领才是御前禁军,王城第一军团,左右,拿下这两贼子。” “长留候你敢……” 己有卫士上前将两人拿了。 内侍监不曾经历过如此阵仗,吓得两股战战,面色如土。 妫翎高呼道,“长留候反了……反了……” 长留候拔剑,抵在妫翎的肩颈上,“本候世代受勋,王恩重托,惟斩侫臣,不负东瑀。” 妫翎面色如土,冷汗沁出,眼珠乱滚四下张望。 忽有军情来报“候爷,大抚军监选锋军五千人正在逼近。” 长留候早料到了大抚军监会有所行动,己作安排,是以毫不慌乱,看着禁军己经攻入国师府,而火势渐旺。他的脸色并没有松懈命令道,“打开佑宁街的缺口放他们进来,再发信号给祖濛,依计行事锁死西市。” “得令” 长留候再看着妫翎,忽尔右眉轻挑而起,“把他押去西市,让祖濛将这贼子斩于选锋军面前。” —————— 帝魃看着眼前的形势,“这是怎样?你要放弃这座府邸?” 白发魔者缓缓摇着头,“山主不肯襄助,实在无奈,吾只不过在想,动不了长留候,从哪里入手损失最小。” 帝魃噙着略带讽刺的笑意,“己经折损了好几个异能者,你是要把大抚军监的兵力也搭进去吗?” “眼下不借用禁军,单凭大抚军监,可抗衡不了城外虎视眈眈的叛军。对禁军吾一样可惜心疼呀。” 帝魃轻哼一声,不语 白发魔者又道,“这长留候明明知道不可能杀死吾这样的魔者,却偏偏不惜犯险来火攻国师府,山主以为如何解说。” 帝魃淡淡地道,“有时候致敌死亡不是唯一的途径,驱离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只消明面上的势力无从依附,再逐一击溃国师残党,便足以为东瑀洲续命,凶险却最直接有效。” 白发魔者啧啧叹道,“驱离?魔者无处不在,凭他一个凡人……” “夸口”帝魃横瞥冷笑,“魔族术法手段,虽有多重分身,也不过假森罗门转换,谈什么无所不在?” 白发魔者并不反驳,“对人族来说,这己经足够了,不是么?” “你虽然不死,但国师仲正若死,大抚军监便脱离了掌控……”帝魃冷丽的容颜在火光中明灭不定。 白发魔者含着微微的笑意,沉默着等待。 帝魃转头看了魔者一眼,又缓缓地道,“长留候虽有神器,却不得其妙用,难展神器威能,不足为患。” 白发魔者欣然喜道,“山主果然有法可制。” 帝魃轻哼了一声,“你眼光不差,此人有谋断,行事果敢勇毅,甚合吾意,吾就收下了。”她攸出右掌翻转平推,只见阴风过处,火势中墙倒屋塌一片。 “山主这是何意?” “他想要夷平国师府,吾便成全他。” “这……亦是险着。” “不险,哪来的大胜,以幽魔窟为陷井,仲正老儿为饵食,诱他入我腹地,隔绝应援之势。” 白发魔者抚掌而笑,“甚妙,就依山主之计而行。”谈笑中捏法而做,让尚在博杀的异能者和武技师佯败而走,丢下了几具尸体。 探卫来报己经全面攻占了国师府,并将仲正国师围困控制在庭院中,等待长留候发落。 长留候心生疑虑,“他竟然被困住,没有遁走?” 探卫说道,“是的,国师请求与候爷面见。” 长留候攒着眉头,请求?!这可不像是那只魔的口吻。 姜淮无不忧虑地说,“候爷,小心有诈。” 云舒满身浴血地转折而回笑道,“候爷,让末将随你前去,云舒也想见见国师此时的表情。” 长留候摇摇头,反而取出一面可调度兵力的金令交到云舒手上,“从现在起,你退至外围作壁观,若万一本候有什么不测,千万不要试图营救,妄做牺牲,想办法将这面金令交到平西将军祁诩手中。” 云舒愕然道,“平西将军……这……” 长留候看着他目中颇有深意,“此事你尚须瞒过云悭将军悄悄进行,非是本候信不过云悭将军,而是他太过耿直,易被奸徒欺之以方。” 云舒对候爷向来敬服,赤子心肠并无多想,“云舒记下了。” 长留候微微一笑,向左右一示意,领着一队亲卫向那犹自蹿着火苗破败焦乌的府门来去。 耿子京本己在国师府中,默默地擦轼完崩出许多细小缺口的三尺青锋剑,紧随着长留候并入了亲卫队中。 中庭院中,四下毁塌,禁军士兵正腾出人手清理场面,悬挂清光镜。 仲正国师便立在这庭中,被众兵团围着,看起来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眺望着中庭门户,期盼却又忧虑长留候的到来。 长留候越过包围圈,仲正国师的双目浮出一层激动的泪光。 “候爷,你还是来了。” 长留候看着仲正国师,也看着白发魔者贴在仲正国师的身后移出半边身躯,向着他微微而笑。 长留候目光移到仲正国师的脸上,“这个时候,国师一定有重要的话要说,不然也不会要见我。” 仲正国师泛出苦涩的笑容,“老夫是将死之人,本不值得候爷前来,即然来了,老夫就说几句不该说的话。” “国师请说。” “候爷本知敝先祖因供奉汲引先知,世代传下。本国师亦有些卜算国运的本领,素知天意难逆,期代更迭在所难免。” 长留候料不到仲正国师此时说的是这一番丧气的话,脸色微变,“国师……” “东瑀洲会亡,老夫会死,候爷你也会死……这就是命运,谁也抗拒不了……”仲正国师似乎怕被人打断,急急地说,“先王从来没有想过要创万世基业,但是有一样东西藏在地宫之中,乃是无价之宝要传于后世,候爷万万不可毁弃……” 长留候略感失望,皱了皱眉道,“国师的托付,我自当珍重。” 仲正国师似乎感到力不从心,一言难尽,喟然叹息,“生死由命不可强留,强留无意……反受其害……”他说着话,突然拼尽力气要摆脱白发魔者的控制,往前踏了两步。 脚下黑烟漫起,地面忽然裂开似张开巨兽的囗,仲正国师直坠了下去。 长留候本能地向前踏出一步,那地裂却直蔓延到脚下,耳边传来亲卫的惊呼,“候爷……” 长留候及时收势后退,好险! 若不是仲正国师踏破这陷阱,后果堪忧。 白发魔者隔着这深不见底的坑口朝他微微一笑,坑底黑色大雾升起,其中藏着不尽其数的灰蛾向长留候身后的亲卫及士兵狂卷而去。 这黑雾登时让他们成了睁眼瞎,失顾左右,躲避灰蛾的叮咬在混乱中跌下深坑。有些士兵手中执有火把,尚能自救,亦在拼命地维护秩序,避免相互推挤。 这时,长留候瞥见刺客分三面同时袭来。 长留候哼了一声忽然暴喝,“耿子京” 那黑雾中疾射出七八条飞爪索,抓住巨坑对面的梁木和石基,这同时长留候根本就不顾那三面来的刺客,飞身上索,出剑直取白发魔者。 白发魔者不料有此变,脸上亦微色,翠碧的眼瞳中透出冷酷,“区区低等灵族,还真以为自己有能力与吾相抗。” 第一百零九章 成败转瞬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零九章  成败转瞬 那三面来的刺客发:势迅疾,但长留候即从不可能的方向走脱,骤失目标,待变招再攻己是迟了半拍。 耿子京猛然从黑雾中冲出,一剑劈中一人,抬腿将他一脚踹下了巨口深坑。 两名护卫也及时应援,与刺客混战一处。 白发魔者踩风滑退,嘴角噙着冷笑,长留候的剑术虽然不错,但想要诛魔,还差得远。他翻腕甩袖,两三条飞爪松动脱落,迫得长留候移位换步自救。 长留候的亲卫也没有闲着,数条飞爪索一边如银蛇狂舞扰乱敌手,一边配合长留候固定落点。 白发魔者的术法攻击对长留候无效,他自轻哂,在那深坑巨口的森罗门上方飘乎轻纵避开长留候,冥墨烟气蜿如毒龙力撼固防的守卫。 飞爪索此失彼补,险状百出。 但长留候将防御交托耿子京,就全然不顾脚下的安危,一边将被白发魔者攻击散脱的飞爪索反磕向他,并左右借力在空中强行折转方向。 白发魔者姿态轻松地浮于空中,从容不迫地避开飞砸而来的飞爪,亦要借势阻挡长留候脱离森罗门这个巨大坑口,防止他落到坚实的地面,诱其攻击,忽然出现在长留候的视野盲区,出言戏弄激怒,“长留侯可惜你背上不长眼睛,不然便可斩吾一剑。” “在这里,在这里……” 忽左忽右的魔者,徒劳无功的刺击,长留候却并不气馁,他在等待妄自尊大者暴露的弱点,他刻意地显露疲态,剑速更加迟滞三分。 在飞爪索上借力缠斗,本来就极易消耗体能。 白发魔者忽然闪现在长留候的左侧。 长留候目中精光一现,竟不用右手之剑,而起掌直接拍击白发魔者的胸口。那速度居然超常数倍,分明是豁尽全力,势在必得的一击。 白发魔者显然也被这一击惊住,这样的爆发力在普通人族中实属罕见,但他来不及思考更多,但见长留候掌中扣着虁文紫青珏,这玉珏接触到自己的魔炁,宛如被唤醒一般,通体晶明发出莹亮的光。 白发魔者心知不妙,但这时间虁文紫青珏的莫名力量将他周身压如真空无法行动,他越是抗拒,这般力量便如释如涌潮,但他若置之不理,那股力量便任意焚灼魔炁所行之处。 “本候年轻时,亦是京都第一剑客。”长留候盯着白发魔者的眼睛,缓缓地说。 平淡的口吻,诉说着能者的自信! “候爷小心!”是耿子京的怒叱。 长留候全神贯注于白发魔者,无暇分心,更显滞缓。 便见一条清瘦的少年身影踏索而上,逼向长留候,此人行动速度疾快,虽有耿子京的警呼,那飞爪索闻声拦截,但反应终是慢了一步,寒光掠闪,竟是将长留候左手齐腕斩下,断手坠落入张着巨口的森罗门。 利刃异常锋利,切断之时,长留候甚至都来不及感到疼痛。 那少年身影突袭得手,亦不恋战便要逃走,但数条飞爪索疯狂攻击而来,耿子京更是飞扑上索,眼瞳充血,疯狂地向他攻击,大有同归于尽之势,又岂能容他逃走。 虁文紫青珏随着断手落入森罗门,白发魔者周身压力一轻,行动恢复如常,那股奇特力量的余威还末散尽,胸腹间一片燎痛,虽是轻伤,却极其凶险。 白发魔者面色一寒,怒哼了一声,身形尽化作冥墨烟气席卷而下。 只听得冥墨烟气中数声沉闷的呼叫之后,便再无声息,冥烟合聚,白发魔者孤身飘立在一条轻轻晃荡的飞爪索上,所有人或坠落入森罗门中或仆尸于地,竟无一活口。 帝魃飞落下来,冷冷地说,“这窟隆砸大了,吾看你怎样收拾局面。”言罢纵身进入森罗门。 白发魔者目光微沉,又轻笑一声,亦不迟疑地跟在帝魃身后,进入梦罗门。 中庭院中的森罗门的坑口悄然闭合,不留痕迹。 他们功成身退,外围的禁军失了首脑,兼有风言风语,错乱的命令,一时间无所适从,成败转瞬胜负易主。 云舒无力扭转混乱败局,藏金令乘乱而走。 幽魔窟.地宫 坠落下来俘虏活人羁押起来,死者由墨缺拖去处理。 白发魔者站在邪见旁边,看着依然漆黑寂静的锅底惆怅无比。 “失了邪见这助力,虁文紫青珏看来没有这般容易找到。” “你找到了又如何?摧毁?”帝魃冷哂道,“就这样埋藏在幽魔窟深处便好!” 白发魔者轻轻抚摸胸口,“幽魔窟并非完全是人族禁地,这东西不能再落入人族手中。山主,为何人族会有这样的神器。” 帝魃淡淡地道,“你纠缠人族的时间远超于吾,自己找不到答案吗?” “吾只不过以为这样的神器由神族的记载追溯会远比人族的传说更可靠。” “与其心心念念人族的宝物,不如关心关心这幽魔窟的防卫。” 白发魔者听帝魃的口吻严肃,抬眼望去,“怎样?幽魔窟有甚么问题?” “这儿的邪熵鳞,是不是被剜去了一片?” 那壁上的黑色刚玉细辨下有一片光泽漫散分外不同,果然是被揭去巴掌大的一片。 “这……”白发魔者心头微凛,“难道又是他?” “非是那娃儿。”帝魃语音涩涩,眼神也渐渐冷厉,“吾猜到一个人,行藏神秘,也曾闯入灵殇山。” “噢?此人竟如此大胆?目的何为?” “术士道人一流,向来自以为是,难以纯粹。此人又狡诈,闻风便走从不应战,与之纠缠无益,着意提防便是。” 白发魔者摸了摸鼻子,“种种情由看来解封邪见是当务之急。” “呵呵,你还是不死心要从魔界寻求助力。”以帝魃的立场,并不希望更多的魔来到这个震源,这个世界。 力量的协同,总是建立在微妙的制衡之上。 “然,这己是唯一的办法了。”白发魔者说着话,身影飘移将金发魔者化出,两者对目一视,心照不宣。 “山主,黄泉河畔你吾皆有末竟之事,一同前住罢。” 第一百一十章 九心奥妙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一十章 九心奥妙 远远望着龙伯,遥听着明亮的笛声,优婉明快的节奏听来却有了些惆怅。 女筝轻轻地叹息。 每日傍晚,鸥燕归巢,云蔚霞光的时候,羽的笛声总会适时响起,藉着海风飘到她的耳朵里,而她也忍不住停下驾浪的脚步,静静听完。 “公主,龙王传令请你速往千澜殿。” 女筝微微一怔,看着传令的龙族小将问道,“父王急传,可有言明所为何事?” 传令小将回道,“末将不知,但律罚使与参判大人俱己在场,请公主速回。” “知道了。”女筝不敢怠慢,连忙潜返龙宫。 回到气象万千壮阔的千澜殿,只见除了龙王律罚使及参判大人外,哥哥遨郅竟也在场,她心下稍安。 殿上升起了给律罚使和叁判大人备下的尊座,有上使在,龙王也不敢端坐在王座上,反而与遨郅一起敬陪在侧。 女筝上前拜见,“不知上使久候,女筝迟来,请上使责罚。” 律罚使和煦一笑道,“龙公主受过一次罚,见到本使便心惊胆颤了么,本使在圣域可没有这样的恶名,遨郅最是知道了。” 女筝不知所措地向遨郅看了一眼,遨郅轻笑道,“小妹不必惊慌,律罚使此次召见,是要委任于你。” 女筝心头一片茫然,但见龙王面上也浸着些许笑意,连忙说道,“上使有命但请吩咐。” 律罚使微微而笑,向陆参判示意,“给她吧!” 陆参判拂手托出一方长匣交到她手上。 女筝将长匣打开,内中除了昔日被收去的法器,还多了几样特别的东西,其中居然包括她从琉丰岛上得来的上古精兽的图册和那一柄锈迹斑斑的凶剑。 “这册元兽绘荣图你己经翻看过了。” 女筝微低下头道,“是” “其内缺损残破的页面可是寻不回来?” “是……这些缺损页面的精兽似乎己经冲破了封印。”女筝心头迟疑道,“龙女不敢欺瞒上使,曾见魔族开启图阵,企图收伏精兽。” 陆参判哼了一声,“这些上古精兽是经帝神封印,每一只都非同寻常,灵力强大到可以匹敌一个震源的主神,岂能容魔族染指。” 女筝心中一震,那岂不是说连父王也敌不过这些上古精兽,就算是被擢拨到神域的哥哥,只怕也是勉强…… 龙王从女筝手中取过那册元兽绘荣图转呈到律罚使面前道,“此物关系重大,实不应由小女接管,还请律罚使收回。” 律罚使淡淡笑道,“待龙公主将这元兽绘荣图修复好,本使自会收回。” 龙王忧急地说道,“这怎么使得!律罚使,小女修为尚浅,她怎么有能力修复这等宝物?” 遨郅接口道,“上使,如今魔族与帝魃勾结在此人界颇成了一些气候,又与女筝结下仇怨,让她保管此物的确有些冒险。” 律罚使呵呵笑道,“两位多虑了,今有我等坐镇,又在东海神域辖区,魔族岂敢前来犯难?” 龙王疑惑地道,“上使的意思是?” 律罚使却向女筝说道,“龙公主,这匣中有一卷九心奥妙曲可助你成事。” 女筝捧着长匣,看着其中精美的玉轴帛卷轻声道,“女筝愚钝,请上使明示。” “你将此卷交于那个龙伯的小小少年丁羽,并督促他修习这九心奥妙曲。”陆参判目光俨然地看着她,“你若能完成此事,便可调到瞻影部听用,与遨郅同在一部,于东海龙族更是莫大的荣耀。” 龙王喜色欣然于面上,转眼看着女筝等她回复。 女筝心下惶然又不明所以地问道,“丁羽只不过是一个弱质少年,参判大人何以笃定他能收伏那上古精兽啊!” 陆参判冷冷地道,“龙公主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置疑本座。” “陆判休要动怒。”律罚使倒是和颜悦色地说,“龙公主镜梦缘己碎,心中定然也甚是明了,那三个少年也是背负天命的人,时机若到自有归宿,你能与他们结下一段尘缘,也是你的天命所至,非属偶尔。” 女筝低喏道,“龙女明白了。” 律罚使看着她低垂的秀美面容又道,“我知你心中有许多疑问,但天命之数不能尽窥,待你功成圆满,自然可悟。” 陆参判亦说道,“这九心奥妙曲深奥玄妙,要奏此曲需纯思无邪心意贯注,你无须告诉丁羽此曲真正的用途,免得他心生惧意不能臻功。” 女筝再度遵命,龙王将那元兽绘荣图郑重地交还予她道,“筝儿,上使如此青眼恩重于你,你定要谨慎持重不负所望。” “女儿愿为龙族立功,使我族显名于妠霥。” 龙王目中显出些许欣慰,“你先下去准备吧,若有不懂或棘手之事,多向郅儿请教。” 女筝捧着匣盒退下,遨郅也跟出了千澜殿。 两人缓步并行地向玉髓宫走去。 “小妹,你还没有放下吗?”遨郅轻轻地问。 女筝的目光在遨郅面上飞掠而过,又微微垂低了头,“哥哥在说什么?” 遨郅道,“小妹是什么时候学会在哥哥面前隐藏心事了?” “哥哥,你们说我的镜梦缘碎了,那该是凡心己了,怎么会还有放不下的事呢?” “是啊!”遨郅悠悠叹道,“神的心清净安宁,你真的懂得自己属于哪里便好。” “哥哥是怕我回到龙伯会再度迷惘吗?”女筝让龙伯的记忆从心田流淌过去,轻轻地说,“我己回归神体,前情种种自己想来也觉得有些好笑呢。” 遨郅亦微笑道,“小妹,我说过神的爱恨比人族更强烈,只是被自身修为抑制了,我希望你是真的看破不被情毒所伤。” “哥哥,你都不识情滋味,却哪里来得这许多担忧!”女筝轻快地一旋步,将盒匣推到遨郅手中,“明明有这现成的代劳之德,还要揭那尘俗旧情。” 遨郅抱住那盒匣朗朗笑道,“小妹若是像我,父王可以无忧矣。” “哥哥也是故作优容吧,这人间魔患为虐,却单单指派了哥哥一人出手,即擒不得邪魔反而打草惊蛇,是何道理?“ 遨郅微微一笑道,“魔族狡诈成性,不死不灭,岂是轻易能够拿住?哥哥出手也是为了让他们自暴据点经略,再设法摧毁之。” 想那魔族奸细潜入广袤的灵界,除之不尽,劳动圣域精兵良将往复奔忙,每每费尽周折却收效甚微,女筝意识到了其中的难处,叹喟道,“哥哥辛苦了。” 遨郅洒脱一笑,“魔族也算是生于天地间的强者,与之斗法,甚有乐趣。” 算算日子,女筝姐姐离开己有一旬,而净隐居山中闭关也已经有七天了。 潮涨潮落,龙伯风景如旧。 生命匆匆,彼此擦肩而过,谁又能留下永久的痕迹。 要怎样才能证明曾经来过,曾经爱过。 羽逗弄着三只小山豹,它们只有六个月大,是一个豹窝里的幼崽,两只在草地上扑戏,一只却追咬着羽的手指。 “大团,聚散匆匆,我要是走了,你要带好黑团和仔团,知道吗?”羽揉m它圆滚的脑袋,小兽眯起溜圆的眼睛抓挠着想要挣脱。 羽抓住它的前肢,将它举到近处,看着它彪圆的眼睛道,“大团,我要是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小兽呜呜地叫着。 羽盯着它的眼睛认真地说,“到底想不想?一声是不想,两声是想。” 小兽嗷嗷地叫了两声。 羽满意地把它放到膝上,五指顺理着小兽温软的皮毛,“唉,你们要是想我了,可我又回不来,那可怎么办哪!” “羽!” 这熟悉的轻柔声音,羽心若有感,抬头望去。 山林的晨曦中,闪跃的逆光里,女筝向他微微而笑。 他心中雀跃,欢喜地迎上去,“女筝姐姐,你回来啦!” “一别数日,有些思念,故而来看看你们。” 羽连忙把大团放下,拉着她的手道,“那我们赶紧回家吧,阿娘一天念叨你好几回呢。” 女筝立住不动,看着他圆润晶亮的眼睛笑道,“我刚从家里过来,是阿娘告诉我你在这里,阿娘还说净也远去修行,身边只剩下你了。” “二哥是去修行,却没有走远,就在这条山脉中。” 女筝凝神探查,却感知不到任何的神元灵炁。 “哥哥设下了法障结界,只有我与他灵炁相通能感知到啦。” 女筝心中即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能与他亲近的人也只有你了,净……他的修为己是深不可测,还有什么困境要闭关修行吗?” 羽垂眸想了想看着女筝温柔秀美的面容道,“女筝姐姐我只跟你一人说,哥哥的法华轮是天地至宝唯此一件,己通灵难驯。哥哥说是几经天劫,法华轮分出神识要脱离控制,要再度炼化融合,就必须闭关修行,仼何事都不要去打扰他。” 法华轮?天地间唯一一件的至宝。 女筝抬眸望着苍穹,噙着微涩的笑容幽幽地道,“我竟不知我的世界这样狭小,连这样的宝物都未曾听说过。” 羽微微一怔,“是了,姐姐原也是神族,知道的总该多些。” 女筝收了远凝的目光,哂笑道,“不知不觉竟说得远了,羽你知道我为什么又回来了?” 羽腼腆笑道,“定是姐姐想我们,舍不得离开了。” 女筝看他躲闪着期盼的小眼神,心头微微一暖,宁澈的灵台又生出一丝对凡尘情孽的眷恋,惘然感叹,“邂逅而过,原来便是命运的束缚。”她稳了稳心神,又微微笑道,“我在海上每日都听到你的笛声,此后各有天命,恐是无缘再听了。” 羽情溢于表方欲开口,却被女筝以手势制止,只见她取出一件精美的玉轴帛书,郑重地递到他面前,“这是九心奥妙曲,是我龙族的珍藏,数千年来却没有谁可以奏出此曲,我将它赠送给你,就算是为萍聚龙伯的时日留一些念想。羽,我相信只有你可以演奏出这九心奥妙曲,而我也有一个小小的心愿,你们离开之前,让我有幸聆听一次九心奥妙曲全章的曲目。” 第一百十一章 混入京都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十一章 混入京都 幽溟地界,黄泉水畔,一朵朵的紫莲花载沉而去。 灰发魔者在黄泉水面上缓步而行,每走一步便有一朵紫莲花燃烧起来,他连走了七七四十九步,烧起了四十九朵紫莲,这些燃烧着的紫莲排成一个巨大的召唤符文沉下黄泉直下地狱。 但等了片刻,他所期待的助力并没有应随着咒符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灰发魔者不解的自语,翠绿的眼眸反映着紫莲的余火。 “或许魔主改变了心意。”帝魃略带嘲讽的语气。 “哼”灰发魔者斜睨了帝魃一眼,眼下他并没有玩笑的心情“那你最好祈求他老人家心情愉快。” 他捞起一支紫莲花,将一只白色的魂魄从莲芯中叫醒,在吱吱的尖叫声中将它烧成了酱紫色,役使它去地狱的另一头传话。 “是黄泉之路的门脸被封印了。”灰发魔者用奇特的语气说,“在这个震源里,谁还有这样的能力?” 帝魃心思转寰,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这局面居然处处受制,再不抢占先机,只怕一世英名皆会葬送在这个不起眼的震源。 “看来等不了时机成熟,只有强召吾之旧部顶上一波。” “仲正老儿的魂魄己虛弱不堪,待到散去,他的躯壳亦无法再用,若能及时用长留候替代,最好不过。” “那具躯壳吾需留用,你这魔者己无须再伪装了。“ 琰回到宛城,告之祁诩长留候约见之意。 两人改装换形意欲践行,混入京都。 路上见不少百姓拖家带口,行色勿匆,皆是从京都而来。 丁琰截住一家老少问那当家的男子,“大哥,你们这样行色匆匆,急急奔走,是要迁离京都吗?” 那男子打量他们两人一番道,“两位兄弟是要进京?” “正是,我兄弟二人要进京投亲,却不知为何有这许多人离京而去。” 男子松了口气,劝道,“不要去了,现在进去容易,以后想走都走不了了。” “大哥,我不明白,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京都现在抽丁入伍,家家户户都要严加盘查。哎哎哎,你们这两大小伙子可不是自投罗网?这内战有什么好打的,这不折腾死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吗!” 抽丁入伍? 祁诩心中一动,“这募兵是往哪里输送?大抚军监处吗?” 那男子顿足道,“各军各府都在扩充兵源,详情我也说不上,哎呦小兄弟,你们这样感兴趣,是不怕打仗吗?” 祁诩笑道,“我只是好奇,禁军难道也在招募兵丁?” 男子摇头叹息,“那是自然,天说变就变,各路军阀都似占山为王似的,今天是友明天是敌,小老百姓哪看得过来。” 祁诩与丁琰对看一眼,丁琰道,“多谢大哥相告。我们正想投禁军。” 那男子见他们仍执意向京都方向而行,无可奈何地道,“唉,少年娃娃就是意气,打仗有什么好,这天下为什么就是太平不了许久……” 接下的路程,丁琰和祁诩的心情皆沉重不少。 这忽如其来的募兵令,这样与清政义军对抗的决策,是表明了长留候的态度? 这其中又有什么样的变故。 及至城门。 见城门守兵对进进出出的百姓盘査的都十分严苛,部分出城的百姓被截留下来,被放行的大都是老幼弱残。 丁琰摸摸嘴唇上伪装的假胡须说道,“这进出都不容易,也不知长留候有没有安排接应的,要不我先去碰碰运气?” “也好,诸事小心。” 琰笑了笑道,“要是盘查太严,我露了马脚便趁机闹他一闹,少将军可趁乱混进城中,在醉仙居等我。” 祁诩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向城门而去。 再改容换貌,丁琰的身形还是这般矫健魁梧惹人注目,自然躲不了被细细盘问,他又着意出手大闹无人能制,祁诩便趁乱混入城中。 入城不久便发觉有人尾随,那人平常布衣装束,帽沿低压,形迹可疑。祁诩拐入一个巷道口意欲伏击这尾随者。果然见后者急忙追来,被他一记重拳放倒,抵其要害沉声,“什么人?” 那人吃痛哎呦了一声,声音却甚是年轻,他急急地问道,“你可是平西将军的人?我要见他。” 祁诩扯去他的宽帽,见到一张略有憔悴的年轻脸庞,惊咦道,“云舒,怎么是你!” 那人也瞪大了眼睛仔细辨认,忽也认出他来,指着他的脸正待说话,便被祁诩捂住嘴,在他耳边轻声道,“换个地方说话。” 醉仙居 京城的茶楼酒肆等闲娱之所虽然尚在营业,却大都半开半歇半遮半掩,反而是兵丁出入频繁,高兴的时候给几个酒钱,不高兴的时候就挂账白赖。 祁诩看着这番情景也十分感慨叹嘘,“不过短短数月,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云舒亦是苦恼,“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子,这些多是大抚军监的兵卒,定然又出了什么奇怪的军令条例,唉,不说这些,祁……你怎么敢到京都来?” 祁诩道,“候爷有命,便是龙潭虎穴,亦要赴约。”他眉头紧皱地瞧着云舒,“候爷可安好。” 悲忧涌上心头,云舒摇着头,“不安好,一点都不好。” 祁诩胸中惊跳,“是怎样一回事?快快说来。” 云舒道,“就在前两日,候爷从西陵回来,命令禁军围剿国师府,国师府是清剿烧光了,可蹊跷的是进入国师府面见国师的候爷和护卫队却也全都不见了,后来大抚军监的兵马赶到控制场面……”他将所知细细说与祁诩,并将布包的令牌塞到祁诩手上,俯耳道,“这是可调动禁军的令牌,千万收好!” 祁诩隔着布摸着令牌上的镌字,心潮起伏。 云舒道,“我在城门口守了两日等待时机混出去一直没能成功,天幸将军你混得进来,云舒才不负侯爷所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祁诩目光微沉,盯着云舒的眼睛,“我若要在京都策动一场兵变,云舒可愿意襄助?” 云舒刚放下的心又被吊起,“你说什么……” 忽然丁琰急惊风似地掠到他们的座旁,抓起祁诩的手臂,“外面官兵在大肆捜捕反贼,此地不宜久留,走。” 云舒眉目一动,“随我来。” 云舒带他们所去的,居然是云悭在京都东华街的别苑,为避人耳目,从后门进入。 后院的老仆显然熟知云舒,凑到跟前拖住云舒的手,“三郎怎么还在乱跑……”他小心地看了看丁琰和祁诩,“这两位是……” 云舒笑道,“廉伯,这两位都是我的生死兄弟,有什么话直说,不用避讳。” 老仆廉伯连连含笑示意,又接着对云舒说,“三郎,你闯什么祸事了?大抚军监正到处捜捕你,昨日方到府里来问过话。” 云舒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面,“廉伯放心,三郎没做什么错事,我们在这躲几日便好,你老且给我们安排个安全的住处,弄些吃的来。” 廉伯应了声,又迟疑地问道,“那要不要告诉将军三郎来了?” 云舒道,“不用不用,过一会我自去见伯父。” 廉伯也知事不寻常,便在后院给他们收拾出一间屋子,暂且安顿下来。 第一百十二章 为谁而战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十二章 为谁而战 三人便围聚一处合议大事。 云舒连忙续上前话,“祁将军,你快说说,要如何策动兵变?” 祁诩看着云舒,忽叹了口气,“先前祁诩一时义愤,末及深思,此时细细想来,单凭这块令牌难以成功。” 云舒神情若失,又急切地说,“你说难以成功,也并非绝对,总要试一试呀。” 祁诩看着他,“你担忧候爷安危,祁诩心有同感,但候爷亲领禁军仍旧无法抗衡邪魔法术,此事尚容我细细琢磨,从长计议。” 云舒急得面色通红,“你若不说这话,我倒没这念想了,怎地,放出一线希望又收回去吗?” 丁琰看了看祁诩道,“倘若是那只魔所为,长留候多半是被困在地宫之中,若能及时营救,说不定真有生机。” 祁诩摇头不语,目光深思。 云舒道,“祁将军若真有营救侯爷的办法,云舒愿为驱使,九死不辞。” 祁诩望着云舒殷切的脸庞,对付帝魃和那只魔以及各色异能者,东瑀现在可以依靠的居然只有琰和冉逑灵,他心中暗叹,淡淡笑道,“云舒,局势变幻莫测,你明不明白,若不能斩敌首脑,我们所做的也不过是拖延覆灭的时间。” “不可能。”云舒激动地说,“你们只是嘴上说说,根本没有尽力,传言这祸乱源自鬼神之争,帝魃在颠覆东瑀,而龙神在哪里?你们不是在为龙神而战吗?为什么当我们选择你们站在你们这一边的时候,你却要说这种话。” “龙神隔着心,我们在为东瑀而战,侯爷亦是。” 琰的脸色微白,为东瑀还是为龙神而战!就这样不能并存吗?他一开始就是为龙神而战,慒懂天真的执念,简单通透的少年心。 这世人的心原本该如他一般通透,分明善恶追求美好,却偏偏变得这样复杂,这些年耳濡目染,这些纷争非是不能理解,只是觉得沉重。 皎洁明澈的初心由哪里诞生?为什么心灵之间不能互相印证?连善与善之间都是如此。 那个本初的世界难道真的只能遗落在净的眼眸深处。 “为龙神而战,为东瑀而战……”琰喃喃自语,忽然感觉到一阵疲痹。 祁诩觉察到他的异样,关切问道,“小琰,你怎样了……” 丁琰勉强笑道,“子谦,龙神和东瑀就没有一点关系吗?” 祁诩眼眸微垂,“我们不该活在神魔的阴影下。” “你不能把龙神看作第二个帝魃,这不公平,她根本就没有勉强人族做任何事情。” “小琰,我没有对龙神不敬,人心善变,神之心也末能始终如一,你难道不怕把龙神变成第二个帝魃吗?” “她不会,决不会。” “小琰,你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仍对神魔抱有幻想,想要向龙神求救么?” “不要跟我说这些,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也许说了你都不信,我要回一趟龙伯……” “这个时候你跟我说回龙伯吗……” “是,我必须要回去……我要去寻找答案,也许还能为东瑀找到助力。”琰看着祁诩,掩不动眼底的激荡“眼前的这个困局,既然你我都无法解决,那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轻举妄动。” 祁诩黯然地笑了笑,“你没有遭遇过这样的困局,心己经乱了。唉~去吧,去寻找你所需的答案,东瑀的情况再糟,也不过如此。” “你不明白,我早该回去一趟,早在进入玲珑七心塔时就该回去一趟,子谦,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并非是要弃东瑀而去,我只是有一种预感,那里有我要真正面对的事情,相信我,我会回来。” 祁诩长吁了口气,“我当然相信你,如果你非走不可,我不拦你,也拦不住你,我会尽我所能在此寻求有利的支点。” “少将军,这段时间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顾好自身的安全。”丁琰深切地说,又转脸看着云舒,“小云将军,我家少将军是扶助东瑀的支柱,亦是解救长留侯的唯一希望,我将他托付给你,万不能有失。” 云舒尚末能完全理解他们的对话,讷讷地问道,“你是去找龙神相助吗?” 丁琰面上淡淡地现出些笑容,“我为东瑀而战,亦为龙神而战。”他深深地望了祁诩一眼,身形一闪而去。 “这……”云舒看着祁诩,想着丁琰说的话,顿时感到压力巨大,他叹了口气,“平西将军,你是否信得过云舒?” “我信得过长留候,也信得过章台云氏。” 云舒吐了口气道,“我一会去见伯父,若是一个时辰不见回来,请将军不要犹豫,带着令牌赶回宛城去。” “你要说服云将军?”祁诩心思坠重,头疼不己。 “侯爷说伯父过于忠直,有些事不能对他说,但我被大抚军监捜捕而躲藏于此,尚需给他一个交代。” 世上无难事,只因无易事。 祁诩独在简居中想了许多。 祁诩了解琰,却又不完全了解他。 他是部下,兄弟,朋友。 他是忠臣吗? 凡人之立命所在,必拼死维护。 琰这样的人,会以东瑀为立命之所吗? 是以,小琰擅离职守,是意料之外亦是情理之中。 这少年收敛了他的性情,完成一个士卒的蜕变,但他又不仅仅是一个士卒,不止是一个将领,他终是会成为他自己,一个无法定义的未来。 眼下这种局面犹如自寻死路一般可笑,无论如何,作为清政义军的领袖人物,孤身犯险,是极为轻率不智,是将七万义军的性命视若玩物。 到底是丁琰过于轻率,还是他祁诩过于轻率! 东瑀曾经过于依赖帝魃,他是否过于依赖丁琰? 然事己至此,明悟难得于事无补,解决困境才是道理。 他虽然有一腔热血,却早己不是逞血勇的年轻人,肩头之责重逾千钧。 他了解自己的处境,身在虎穴,危机四伏。 云舒虽然义勇,却到底年轻单纯磨砺不够,更何况还兼着云家人的执拗。 带着长留侯的金令出京都回宛城,当京都是无人之境吗?说得真是轻巧了。 祁诩轻轻吐出胸中的烦闷之气,又被这死局一般的无奈给气笑了。 云悭云麾进入后院,讶然地发现祁诩正在专心致志地写字。 以帚为笔以地为面,从银钩铁划到力圆深重足足写了二十多个静字。 云悭呵呵一笑,“平西将军,没想到你我还能再见,没想到会在此地再见。” 祁诩写完静字的最后一笔,方丢下帚条,抬眼看着他们微微笑道,“云将军以为你我该以何种方式相见才是理所当然?” 云悭欣赏地看着他从容的身姿和平淡的神态,脸上嘲弄的笑容渐渐淡去,“自然是头悬于城下或兵刃于阵前!” 祁诩微微一笑,“云将军就这么想让东瑀亡于内战么?祁诩的头颅就在这里,你尽管拿去垫高云门碑阶。” 云悭阴沉着脸容,缓缓道,“那就委屈平西将军也做一回阶下囚了。” 祁诩眉梢轻扬,“京畿重地,难道云将军的别苑还设有私狱?” 云悭冷冷地说道,“你现在只不过是一只笼中鸟,是金笼子还是铁笼子都没有分别。” 院门又被撞开,云舒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大伯四叔,万万不可……” 祁诩见他左脸高肿,身上也有七八道鞭痕,看来己受过一番教训。 云舒见他还气定神闲地与两位叔伯对话,急的顿足道,“你怎么还在这里?真正是要气死我了。” 祁诩微微笑道,“京都各式各样的笼子,这一只还算不错,至少还有你作伴!” 云麾哼了一声,“祁诩你的心够黑呀,死也要拖着云舒作伴。” 祁诩哂道,“你们信不过云舒,也不敢探究真相匡扶王室,假惺惺留着他的性命又有何用?待到万不得以的时候再交他出去?以全你们章台云氏的忠义之名?” 云悭目光锐利,“云舒只是为你蛊惑。” 云舒急声道,“伯父,那些事皆我亲眼所见,岂会有假?何况平西将军今日才进城,候爷所遭不测还是我说与他知……” 云悭脸色更见阴沉,“你这孽障铁了心要维护逆贼?那云氏也容不得你。” 云舒气急反笑道,“伯父,你真是忠奸不辨,难怪侯爷也嫌你迂腐,不肯委以重托……” 云悭脸色怒沉,将发无名野火 云麾看了云舒一眼,心有不忍道,“大哥你消消气,云舒这孩子三哥管教的少,一时误入岐途,今后严加管束,自可令其悔过。” 云舒愤然道,“长留候冶下不比云门家规更严恪吗?你们现在嫌管教得不好,当初又何必把我送去侯府。” 云悭气得脸色发青,“你看他这样子,可堪再造吗?” “大哥……” “就当章台云氏没有这个人,把他们关起来,改日一并交于王上发落。“ 第一百十三章 君子知交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十三章 君子知交 昏暗的小屋连窗户都落了板,只留一灯如豆。 云舒埋怨道,“少将军,说好了一个时辰内情势不对,你便速速离去,现在做为阶下囚你可高兴了?” 祁诩悠悠地说道,“京都网罗重重,能逃到哪里去,还是这里最舒服最安全。” 云舒若有所悟地说道,“你是不是指望丁琰来救?” 祁诩目光微凝,淡淡地道,“再信任一个人,也不如自己有解危的能力。” 云舒叹了一口气道,“话是这样说,但人总有命运不济时,若无贵人相助,但凭一己之力,又能走到哪一步呢?” 祁诩饶有趣味地问道,“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体悟?” 云舒笑道,“祁将军也大不了我几岁吧,恁地老气横秋,虽然我与叔伯顶嘴,心内却是很感激他们自幼教我的一些道理,让我能坚定地选择自己的路。” 祁诩微微一怔,继而笑道,“我还以为你最感激是候爷。” 云舒低眉道,“我当然感激候爷,他胸怀格局在我家所有的叔伯之上,他把我从一个武勇蛮夫变成建功立业的战将,让我真正感受到了匡扶天下的浩然之气,使我的人生有了不同的意义和追求,但如果不是云氏家族忠义的启蒙,我也许早就迷茫沉沦或会变成纨绔流痞一类,候爷便不会高看我一眼,勿论悉心指导栽培。”他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祁诩道,“我只盼祁将军不要怨恨章台云氏,纵是前路有死劫,云舒一定走在将军的前面。” 祁诩轻笑道,“章台云氏乃是世家名门,名门自有名门的风范,祁诩眼前还末见未路,小云将军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 “祁将军临危不惧尚能谈笑风生,云舒亦是佩服。” 祁诩摇摇头道,“你服的只是长留候,对我则犹信犹疑。” 云舒目光偏垂尴尬地说了句,“哪有的事。” 祁诩笑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在军中的威望多是父兄萌庇,平西将军这头衔虚晃着不纯不足,武功兵法都不是顶尖的。” 云舒搓搓手道,“祁将军,你要这样说就是打人脸了,是,这平辈后生你官衔最高,私下里也有嫉恨不服的同僚,可没有谁敢明面上跟你叫板切磋的,这其中的理儿明白人都明白,糊涂的也不用去理他。”他虚虚地瞄了祁诩一眼,“当然咱也不能虚捧浮夸把你抬举得跟镇东将军、长留侯比肩。” 祁诩目光微掠凝望着室内仅有的灯火,“八年前,我每每出征赴战,父帅总要再三嘱咐训导,担心我有闪失亦担心我有过失,因父帅年事己高,兄长皆己为国捐躯,我身上系着祁家唯一的血脉,也系着东瑀六百年的世家荣耀,祁诩从不敢任性妄为,有辱门楣愧对祖先。”他的眼瞳在火光的映照下焕出神彩,“这两年我驰马边疆,孤军歼寇,父亲却已视如平常,再无一字相问。” 云舒听着,琢磨着这些话,脸上渐起肃容。 祁诩缓缓地接着说,“这一次义军清政举事,朝野震惊,而东耀军团息风隐雷,只作壁观,长留候更以金令相托,你以为是什么缘故?” 云舒思忖片刻叹息道,“候爷虽说得郑重的,但我仍有几分认定那是仓促的想法,不知他竟是真的这般信任你,唉,明明你们都没有见过几面且各有阵营,人与人的关系是很奇妙的事情。” 祁诩淡淡一笑,“君子贵知。” 云舒无奈地摇摇头,又感慨道,“相交容易相知难。” 祁诩看着他,“难也不难,有类善知,触类旁通,只须悟得天地有秩序,足下有规矩,天下的道理便豁然开然。父帅也曾经说过再高明的兵法也不出三才之局,道行再深的高人也要在天盘地盘中变易时局,君子贵知,观其立身处事便可得。“ 云舒怔了怔又眨眨眼说道,“时局一时一变,哪有什么人跟的上什么秩序规矩。” “我说的非是一般,而是亘古不变的金律,掌控它们非是王朝时政,而是万物生克人心向背。” 云舒摇摇头,“你说那么玄乎干什么,搞不懂,跟我讲人品不就好了嘛。你们这些君子一套套的,搞得我高攀不上啊。” 祁诩笑道,“云兄弟洒脱之人,以行代言,是真君子,更是诩之贵人。” 云舒叹着气,“学问重了背着真累,我云舒只守着一点,答应人的事一定要做到的,这是信义。至于贵人不敢当,帮对了,你是东瑀的大英雄,我便也有光彩,帮错了,我便是东瑀的罪人,九死难赎……现在看我的运气还可以。”他环顾了昏暗的囚室环境,惨淡笑道,“事到如今,我们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求问心无愧死得泰然一些。” 祁诩看着他,微微笑道,“云兄弟,事若不济恐怕也独我先走一步,拯救东瑀的重仼要落在你身上了。” 云舒惊愕地对上他的目光,“你说什么?” 祁诩声音低沉了些,“被邪魔控制的朝廷己认定我是义军的首脑,所谓叛乱的首恶,所以我罪无可赦,云将军纵然心中有疑,为了云氏忠烈之名岂能包庇?然而禁军是王城重要防线,像你这样的军尉乃是从众,望族大系牵连广众,一旦深究,必生动荡,你只要推说不知情,便有极大的机率免罪轻罚。” 云舒怒道,“你当我云舒是什么人?亏得我把你当忠臣良将,你却要陷我于不忠不义。” 祁诩笑了笑道,“冷静点你听我说,你我一死虽可明心志,但京都局事终究是沦陷了,有何人再堪托付?不如忍辱负重留着这有用之躯,再图谋后事。” 云舒几次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眼光也渐渐垂落,盯着那黝黝的地面,似乎想盯出个窟窿来。 祁诩待他呼吸平稳些,又继续说道,“候爷的金令我己藏妥,那地方你想想便知,待见到丁琰,你可取了交托与他。此外有更紧要的一件东西你须设法拿到。” 那金令放在祁诩身上的时间短暂,藏匿地呼之欲出。云舒细想便知,他不欲说破,更诧异另一件事情,“还有比金令更紧要的东西?” 祁诩目光微闪道,“不错,我此来京都本是要与候爷商议此事,可惜又生出这样的变故,” “究竟是什么东西?” 祁诩轻声道,“王上诏书” 祁诩其实并不能完全确定诏书的存在,但是从王上曾夜宣司空大人及在幽魔窟说与乐迟将军的那番话,确有值得揣测之处,他反复思虑过,诏书可能封藏于某处,等待面世的机缘,此时大胆放言,存心一赌。 云舒心惊肉跳,“居然有诏书这样的东西,你怎么不早说!” 祁诩目光凌厉,“小声些,有些事情我也是近来方知,何况王宫内凶险莫测,若让邪魔知晓,定会想方设法销毁。” 云舒紧张又兴奋,面孔泛红,“我要如何取得这诏书?”。 祁诩轻叹一声,看着云舒,“你们云家的人都执拗倔强,你若肯服软三分,假意认错悔过,凭借家族与王室的关系,或可探得这诏书的下落……” 云舒双眉紧皱,心内时忧时喜,“纵便我肯服软又如何,叔伯虽说耿直却又不是傻子,怎能让我随意拿捏。” 话正说着,却听门外悉索响动,却是廉伯将囚门打开,外面的阳光亮得晃眼,云悭的脸容在阳光的耀映下,一团模糊。 ———————— 离瞳站在深沟巨壑的边缘 这是幽魔窟的一处极地 这个地方不仅他来过,其它的异能者也大都来过。 或许这样说并不准确,因为没有人真正了解这个地方,这像是个无垠之地,也是无骨之地,为一探究竟跳入其中探险的人从末归来。 离瞳紧紧捏着虁文紫青珏,手心渐渐汗湿。 这虁文紫青珏在他手心里散发着微弱却温暖的光。 是对人族的庇佑吗?是谁的施舍! 有什么好犹豫的,在乱世生存的人。 懦弱,冷酷 强者也好弱者也罢 都在伪装,都在欺骗。 世上没有归路 每个人都有要赎的罪 毁灭是唯一的方向 只有在毁灭中 才能诞生真正的强者 被神族遗弃的大地 不需要神的传说 背弃是毁灭者的伤痕 却是弱者可以藉口的唯一 去你的 离瞳奋力一挥,将虁文紫青珏远远抛去,看着它无声无息地坠入深壑,心中顿觉轻快无比。 盘旋在整个幽魔窟的 是凄厉的尖叫声 是怨魂的翅膀 更是新的力量。 第一百十四章 回家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十四章 回家 福海镇风景如旧,但城内亦如京都一般氛围紧张,各部属军往来错综,人心浮动各有所向,动辄言辞闪烁拔刀见血,所幸祁老将军在东部势力深茂,强压下来,无有大祸。 龙伯虽被划在镇内,但因海岸线长,大部分地区仍属于郊野,渔人们揣摩着时势,偷偷地做好流亡的准备。 丁琰倒也不敢放肆,偷偷地溜回家中,但家中安静得很只有丁母在忙着家务,母子两人久别初见,激动得不得了。 叙了一会儿,母亲告诉他,丁四海近些日子都去镇里听消息。 丁琰知道父亲担心自己,但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还是呆在家里安全。 “娘,眼看就要打仗了,都别往外跑了,这一个个的都不安生,净也不管管么?” “你们一个个大主意的,娘能说啥,净儿有一阵子不在家住了,听羽儿说是在山中修炼,羽儿和筝儿也在后山忙乎,只好一点儿,晚上还知道要挨家睡觉。” 相思日久,丁琰难掩心中雀跃,“我去找他们回来……” 来如惊风去如电,丁母摇头叹息,“这孩子还这样毛毛躁躁……”她忽然想到女筝的出走,虽是去而复归,但终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了。琰儿对她用情己深,只盼着两小能够情定终生相爱相守,少些风吹浪打的磨难。 山中空旷,丁琰听到阵阵琴笛声,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了二人所在。 羽醉心曲乐,整个人沉醉其中,连女筝居然也在心无旁鹜地弹奏着,两人对丁琰的到来竟浑然不觉。山风拂荡,金童玉女合弦而奏,这画面不要太美。 丁琰抑住心内的兴奋,倾耳听了一会儿,只觉得这曲子除了悦耳动听,似有无穷无尽的婉转,绵绵不尽之意,令人欲罢不能,他终是心志坚毅之人,不能耽于声乐之享,击掌喝彩道,“清笛雅弦,你们二人如此逸兴大发,看来我不叫停,你们是不会停了。” 羽眼睛一亮,欢叫着扑了过来道,“大哥,你回来了。” 女筝微诧,看着他的脸庞渐渐笑开,不言不语将长发轻绞。 琰终是回来了。 但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 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在改变命运 殊不知他们被命运捉弄 只有她知道 她看着这个少年,一如往昔的温暖热烈,心情忽然有些涩重。 丁琰搂着羽的肩膀,又捏了他的脸脥,“羽,还是你的日子过得舒服,脸都圆了。” 羽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脸心疼地说,“看来哥哥还真是辛苦呢,憔悴成这样。” 琰苦笑了一下,这段时日几乎没有休息过,遇到的敌手又多是硬茬,岂能不累。 羽又好奇地问,“京都的形势稳定了吗?哥哥怎么赶回来了。” 琰无奈地耸耸肩,“没那么简单,我只是担心你们回来看看。“他温柔的目光望向女筝,迟疑地说,“女筝,帝魃与魔族勾结在一处,利用幽魔窟四处祸乱,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 女筝微微一笑,“在龙族的辖域,他们不敢乱来。” “哥哥说的魔族,我们己经遇到了一个,差点儿害了女筝姐姐,不过已经被二哥消灭了。” 琰心中一动,“你们遇到的魔族人长什么样?” 羽皱眉道,“金发高个,浪荡邪魅的样子。” “他的眼瞳是蓝墨色?” 羽托着下巴想了想,“蓝墨色吗?我觉得是宝蓝色,很亮。” 女筝为他解释道,“魔族是异界生物,在这个世界,它们的瞳色会随着光感变化。” 丁琰对魔的化体也有困感,“那就是了,你们遇到的是它的分身,并非本体,它的本体有着一样的面容,却是灰发翠眼,要更厉害十倍。” 那只金发魔者己然不弱,要厉害十倍,这只魔能够浪荡人间十万年,果然有实力支撑,女筝若有所思。 羽惊咦着,“十倍?!哥哥对付不了它吗?” 琰回想着夜摩奇诡的身法与炁元,神色难得凝重起来,“现在还不行!” 羽叹了口气,“连哥哥都对付不了,那东瑀又要遭大难了吗?女筝姐姐不是说神族不会仼由魔族人放肆的吗?” 女筝秀眉轻皱,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 琰看着女筝,踌躇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在幽魔窟见到了一龙族青年,我猜想也许你也认得……” “那该是我的兄长,遨郅!” 琰见女筝这样坦然,也不知为什么,心中一松。 女筝继而说道,“魔族素来狡猾多变,兄长虽奉命清剿魔族,也不过是择机打压一番,无法根除,这个世界的生灵仍是难逃磨难。” “很多无辜的人会死去……我们真的没有办法阻止吗?” 女筝看着踌躇无奈的琰,缓缓地说,“琰,你还记得琉丰岛上的事情吗?” 何止记得,那是萦怀难忘,他兴致勃勃地说,“当然记得,那是我们初遇的机缘,那岛上有很多离奇的事情我至今想不明白。“ “那座岛上的确有很多秘密,它忽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也许并不是什么偶然,也许是要传递什么重耍的物件或者消息。“ “你是说那凶剑,还是那奇异的图册?” “那剑锋锐难挡,死于剑下的凶魂无数,极其凶戾,它将带来无尽的屠戮,而那图册封存着能量巨大的灵兽,金毛犼便是从那图册中觉醒的一只,你如能驾驭它们,便可教它们守护这个世界。” 羽哎呀一声,“原来如此,怪不得魔族人也想要得到灵兽,哥哥,既然是凶剑,还是不要去碰吧!” 丁琰微吟点点头道,“女筝,那图册在何处?我去取来!” 女筝犯难地摇了摇头,“从琉丰带回的物什都收在龙族禁地,擅入者死,我不希望你贸然行事,与我族部结下仇怨。” “我自不会大打出手,去借出来总行了吧!” 女筝失笑道,“你凭什么去借?只怕连龙宫大门都不让你进。”她悠悠地叹了口气,“还是我来想办法吧,哥哥最是忴我,或许能助我获取灵兽。” 琰十分困窘地说道,“女筝,我就是不愿你为难,不想你去受委屈。” 女筝凝望了丁琰一阵,心绪微起涟漪,慢慢说道,“我知你心意,但眼下不可意气用事,我既已出过一次手,也算与东瑀结了缘。彼时之事造今时之势,如何能袖手旁观呢?” “那我陪你去吧!” 女筝淡淡一笑,“你若是去了,只怕要翻起前尘旧账,神族天纲你又不甚明白,我独自应对反倒简单些。” 女筝说得入理,琰仍是觉得过意不去。“那我总要做点什么吧!” “你以为灵兽那么好对付吗?好好想想,怎么收服他们吧,还怕没有事做,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反被降伏了去。” 看着丁琰瞠目结舌,莫名所以的样子,丁羽笑着加以解释,“哥,既然灵兽这么炙手可热,那魔者觊觎了或万或千年,岂是轻易能降伏的? 丁琰哎呀一声,头痛地说道,“暴打一顿都不行吗?“ 女筝虽知他有些玩笑的意味,却仍然有些不快,“不要将无知当做有趣,你可知道?在那些灵兽的巅峰时期,他们的神力堪比一界正神” 羽拉了拉的手臂,悄悄地说,“女筝姐姐也曾试图收服这些灵兽,可险些丢了性命,哥哥再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她可就真生气了。” 丁琰忽然想到琉丰岛上的金毛犼,把女筝克得死死的,便收起了玩笑之心,讨饶道,“我知道它的厉害了,这般棘手的话,该如何对付呢?” 第一百十五章 心语星愿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十五章  心语星愿 羽也跟着苦恼起来,“二哥倒是有法子对付他们,只是他现在在闭关修炼,搅挠不得。“ 琰原本就将希望寄托在净身上,不想他竟然闭关修炼去了,心里不仅犯着嘀咕,猜他是否故意躲着自己,又忽然想到他在玲珑七星塔上所见的异象,净恍然出现在虚空之中,不知他是否受伤,便又有些担心起来。 女筝见他忽然沉默起来,表情也是忧郁难安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的说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羽的修为大有精进,净又有些独特的法门传了他,以你二人的天赋,总有些办法可想,就看你肯不肯用心了?” 琰犹疑地看着羽,任怎么说也不相信,羽这秀秀弱弱的样子,似乎没什么长进,居然大言不惭的说能对付像金毛吼那样的灵兽,这是谁在狂妄自大? 羽微微笑着略有些得意的说道,“大哥,你不要这样一脸震惊的看着我嘛,你想一想,若我没有长进,二哥,能安安心心的去修炼吗?何况女筝姐姐还给了我一样好东西,简直比太极球还好用,使我受益良多。” 丁琰好奇心大起,又有些酸意的问道,“ 就你叫的甜,女筝姐姐女筝姐姐,送你什么好东西了?” 羽神神秘秘的说道,“等我练得小有所成,再告诉你不迟。“ 琰目光转了转,“难道是什么功法?“ 他看见羽窃笑不已的模样,灵机一动道,“难道是曲谱?” “哥哥还是挺聪明的,就是曲谱,九心奥妙曲,天下无双的好东西。“ 琰颇有些吃味,酸酸地说道,“九心奥妙曲,九为至尊之数,能不是好东西吗?” “好啦好啦!”女筝见他们说起来没完,将琴位让给丁琰,“这本琴谱我也不知究竟如何?只是曾听说它绝妙无双,却无人能够弹奏,希望能在羽的手中呈现传说中的绝韵。” 琰五指按在琴弦上,微微出神地想女筝在这尘世上找到的唯一有兴致消遣就是琴曲了,待哪天闲下来,他一定要为她打造一张天下无双的好琴。 这绝妙无双四字听得羽心往神驰,大是感叹的说道,“这曲谱一共有九章,我这才练到第三章,就已经有披肝沥胆难尽曲中之意的竭力状态,难言之美尽在心中却难付曲中。” 听他说的如此玄妙,琰却有些狐疑的说道,“你们方才弹奏的可不就是九心奥妙曲,此曲确实有独到动人之处,可是羽你也不要如此夸大其词,我怎么却觉得临风曲要更胜一筹啊?“ “不不不,羽连连摇头的说道,大哥,你有如此感受,非是曲谱的问题,而是我未能将它吹得圆融无碍,吊音阶位不够准确,断续处仍有错漏遗误,” 琰觉得越发不可思议,羽在音律上的天赋音律上的天赋,可以说是当世一等无人能出其右,什么曲目还不是信手拈来,简单容易的很吗,如此夸赞实是罕见。 女筝说道,“羽说的没错,有些曲子演奏者己心领神会,却因演奏的难度而无法准确传达曲意,同原音有些落差难尽其美。” “只能意会,难道这又是浮瞑曲这样的天顶秘曲?” 浮暝曲旷古绝响,羽思索着,“两者虽然都是天地中的妙音,却似乎并非同源,浮瞑曲直透神汇穴,九心奥妙曲径取心窍。“ 女筝听他们探讨渐深,也不知羽会问出什么她无法回答难自圆说的问题,便说道,“音律上的事情还是多听听羽的意见,凭他拿主意吧!事不宜迟,我且先去,你们也尽快研究出个对付灵兽的法子来。” 丁琰与女筝相聚不过片刻,见她这便要走哪里舍得连忙说道,“我送你去”。 女筝默然应允,羽自然是识趣的,何况方才他吹奏的尚未尽兴,笑着看两人像东海岸走去,便低头研究起曲谱来。 琰边走边看着女筝姣好的面容,神族少情,她脸上浅浅淡淡,“我远在京都多少次梦见你,你可曾想我吗?” 女筝微微一笑,“我在龙伯无亲无故,只与你相亲,不想你能想谁呢?” 琰极少听她说这样甜蜜的话,心中不由大喜,“女筝姐姐,我在京都偶发一梦,你可知是什么?“ 女筝见他竟问这些孩子气的问题,无奈地摇头道,“我又非是摩黎族人,怎知你梦境之事。” 女筝的回答每每令琰哭笑不得,“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严肃正经了,不会开玩笑。”他想要的无非是心有灵犀的通明无间,却总不免失落,只能自己将那迷底翻过来,“我梦到龙女庙的龙女像无故起火,把一切都烧没了,把我吓得不轻。总以为是不祥的征兆,眼下见你们一切都安好,也就安心多了。” “只怕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才会胡思乱想。”女筝淡淡的说着,眺望着海平面,水天交映无边无垠,此时是那样的宁静,她的心镜也该是如此,不能被无端的情愫牵引,失去神明的自恃力。 “女筝,我们去龙神庙看看好吗?” “你怎么一会一个主意?”她转眼看见琰多情的眼眸,心中蓦地一软,便应允了去, 龙神庙中,三尊神像依然巍峨于殿内耸立,前段时间虽然有官兵封锁,竟没有什么损毁,约是被人收拾的井井有条,香火虽然少了些,却未间断。 琰对着龙女像闭目祈愿,“这个世界的守护神,请你们保佑女筝平安归来,不要受到族人的刁难,若是要降下什么灾祸,丁琰愿一力承担。” 女筝见他祈愿的真诚,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常说命运自主不由神魔,何时也这样求起这些泥塑了?” 丁琰深情脉脉的看着她,“我自是天不怕地不怕,唯有你怕出任何差池。” 女筝望见他的骄阳般炽烈的面容,缓缓地垂下眼眸。 时间过得很快,时间又像过得很慢 一天过去了,女筝还没有回来 丁琰只有等。 他在父母面前报喜不报忧,只说是前方的战事在控制的范围之内,父母也不多问,他喝着母亲熬出来的浓汤,说着京都里发生的异世奇闻,描绘着京都的繁华,说以后一定要带他们去京都看看,他们笑得很开心。 母亲和羽下桌之后,父亲突然说道,“琰儿,你就这样赤手空拳的上战场,也不会自己找件趁手的兵器吗?我可听说,敌人凶得很。“ 琰笑着说,自傲地撒娇,“没事儿,像我这种境界的高手,任何东西都是兵器。“ “你这孩子,“丁四海笑得开怀自豪,却放下酒杯,去取了一件长盒子来,对丁琰说,“打开看看“ 这盒子居然是上等的金丝楠木制成,名贵非常。 是什么?丁四海并非是奢享之人,琰好奇的将那盒子打开,里面居然是一件泛着乌光的鱼叉,只有五尺来长。 这是?! 丁四海说道,“这叉是玉昆仑的精铁打造而成的,前些日子我从海客那里买来,你带着防身。“ 玉昆仑。 不就是左翼说的那座仙山。 “阿爹,你不要担心我,兵荒马乱盗匪骗子都多了起来,有什么事情让净和羽去办吧。“ 丁四海有些生气“我还没那么不中用,我听他们说这玉昆仑上的精铁打造出来的武器都是削铁如泥的,我也试了一下,这鱼叉是真正好使,只是这东西老贵了,要不然我就造一把更长的,让我儿单枪匹马在战场上如入无人之境。“ 丁琰听着有些鼻酸,他自然知道海客们贩卖的奇珍异货有多贵,何况是产自仙山 之物,主顾都是豪门贵族,这些年,丁家的日子虽然过得滋润,但也仅限于衣食无忧,小有斗金而已,买这样一件兵器,可以说是倾尽所有了, 他郑重的将这鱼叉收下,又若无其事地笑道,“阿爹,但凡是神兵仙品都有个名字,我这把宝叉叫什么好呀?“ “名字?我可不是读书人,那起不来什么好名字啊?“ “读书人取的那名字,那叫一酸,咱们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丁四海笑道:“那就叫平波吧!平定四海之波,我儿能早日回来。“ 平波! “就叫平波。“ 这是与同父母吃过的最长的一次晚饭,他们聊了很多,琰惊奇的发现,他们默默关注着他每一天的成长,记得每一件小事。 羽躺在屋顶上看着星空,等到琰爬上来的时候,他便说,“哥哥,你怕不怕?“ “我怕什么?没头没脑的。“ “怕自己太依恋这个家,不再适合流浪了“ 羽指点着星空,“二哥说我们适合与流星为伴“ 琰看着星空,他有一点明白净话中的涵义,“我不要想那么多,也许净是对的,我们不得不与流星为伴,但也有可能流浪是为了更好的回归。“ 羽眼睛微亮看着琰说,“回归,有这样的可能吗? 琰笑道,“怎么没有?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一无所有,连记忆都是空白的,但是净却知道一切,也安排了一切,羽,我们自有来处,自有归处。我们的来处净总是讳莫如深,总说我们没有醒觉,你有没有想过他其实想要一个崭新的开始?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羽惊讶地看着琰“,大哥,我忽然觉得你成熟很多,很有道理呀。“ 琰微微笑道,“我们总可以改变结局,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所以我不怕,只要我足够努力变得足够强大,总会得到我想要的结局。“ 羽的眼睛越发闪亮,外面的世界也许充满变数,但远方也许并不是末知。 第一百十六章 羽的挑战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十六章  羽的挑战 第二天羽起的很早,月亮还挂在天上,他就已经在后山上吹起了笛子,演练起九心奥妙曲,方圆十里的飞禽走兽受着曲韵的驱动,躁动起来,喧闹一片。 琰难得睡了个饱觉,醒来便听见这美妙的曲子远远传来,虽然细微却极富穿透力,听得十分清晰,今日没有琴声合奏,单只是墨笛之音,高高低低,挑动着情绪又牵引着思绪,就算是琰这种对曲律不感兴趣的人也渐渐被吸引在其中,随着悠扬的音乐时而欢喜时而感伤,与昨日相比,羽的技艺大有精进。 天空中的鸟儿成群地飞来,有节律的飞舞盘桓,循入后山,丁琰好奇心盛,随着音乐进入山,只见在以丁羽为中心,天上地下层层叠叠一圈又一圈的围满了各种飞禽走兽,随着乐律扭动,看起来十分怪异,观之可笑,细思可怖。 一章奏完,羽缓缓地放落墨笛。 双目微闭,似乎意犹未尽一 丁琰自兽群中穿越而过,说道,“现在,我有一点相信了这九心奥妙曲的灵妙了,羽,这些鸟兽对你服服贴贴,竟然毫无抗拒。” “是啊,如果说它们的意志是一扇门窗,以前我还须在门外敲扣,得到信任允许才能进入他们的心灵,而现在,这门窗是直接敞开的。“ 羽自信而满足的说道,“等我能够纯熟的演绎第九章必将惊天动地,收伏灵兽,定然不在话下。“ 然而他又腼腆抓了抓头皮,窘然得说道,“只不过要练熟九章还要多花些时间。” 眼下时间最为紧迫的,琰叹了口气,“七天够吗?“ 丁羽白眼望青天,转动着墨笛,“啊,如果我说要用半年的时间,哥哥你会疯掉吧?“ 丁琰果然膛目结舌,半半半年? 丁羽再认真不过的点点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曲意相通相合奏出效用要耗费许多许多灵力,大哥,我修为还是不够的呀!” 丁琰也连连摇头道,“可是我的时间也是真的不够!最多拖半个月,羽,这九心奥妙曲,难道非要练到第九章吗?第七章第八章不行吗?“ 丁羽很无奈的转动着眼珠,“哥哥,你问我,我却问谁去?我也没有试过,也不知道灵兽究竟有多厉害,万一万一要是制服不住呢?“ 山风吹过一阵又一阵,两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相顾无语。 又突然一阵笑声在近处响起,一条灰色的身影从一棵大樟树后面走出来,伸了伸懒腰说道,“少年人净做好梦呢?你们就算得到了灵兽图鉴又怎么样?会召唤吗?就在这里想着怎样制服它们?“ 这声音甚是耳熟,待看清来人原来是将醉,两人心中皆是欢喜,真是刚要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将先生,你还真是陆地活神仙啊!救难救急。“ “哎呀,不敢不敢说这话,小老儿的目标也是这灵兽,愿出力相助,不过呢你们俩个娃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将醉说得十分爽快。 “”那先生就不要卖关子,什么条件,快说来与我们听!“ “不急不急,我还是先与你们说说,如果制服不了灵兽的后果。“ 将醉捋了捋胡须,慢条斯理的说,“灵兽通神,他们的警惕性极高,如果第一次不能将它们制服,便可能被它们反噬,成为它们的奴仆,就算不能反制,它也将视你为仇敌,疯狂报复,就算最后你能打败它,也不会认你做主人。“ 羽呆了呆,“如此说来,只有一次机会。“ “对每一只灵兽都只有一次机会。“将醉纠正他,看了看他,“小友,你很危险,如果小老儿没有走眼的话,你的灵力只是汲蓄了一定的储量,并不能由灵脉自行生发,源源不绝,这种情况根本无法压制那些上古灵兽,就算是练成了第九章,也只会被反噬。“ 羽有点害怕,脸色煞白:“那怎么办?“ 丁琰失声叫道,“居然这样厉害!“他向将醉问道,“先生,那你看我的灵力是否可以自行生发?能压制灵兽吗?“ 将醉呵呵笑道,“你自己感觉不到吗?连着挑衅了帝魃和魔族,我看小娃儿,你一直是灵力充沛,取之不竭的样子,你的极限在哪里,小老儿也好奇得很。“ 羽皱着眉,心内无此困惑,为什么只有他的灵脉受限?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 “办法虽有欲速则不达,小娃儿心急成不了大事“ “将先生,你需要多长时间?不会也是半年吧!京都现在危如累卵,实在没有办法再拖半年之久,我最多只有一个月,你是高人自有高招,你若能解决提出什么条件,咱们都可以商量,若是不能,我宁愿放弃灵兽,再想其他办法。“ 将醉拿起随身带的酒葫芦,喝了一口说道,“小友别急呀,我这不是来帮助你们解决问题来了么?“他抹了一抹嘴巴,”小老儿,我这有一颗仙丹,可以助你在七天之内打通灵脉,我需一一讲清楚,这丹药虽灵,但对身体会有一定的损伤,耗用灵力之后需要休息一个月时间才能恢复。“ “那不要紧“羽轻声的说,“一个月的时间而己,反正我也没有什么要忙的事情。“ 琰皱着眉头不放心地问,“究竟是怎样的损伤?“ 将醉呵呵笑道,“放心,只是消耗过大,引起的身体不适,嗯,至多可能会有一阵头疼的厉害。不过小友上次我传给你的心法,可以帮助他回缓纡解。“ 旭照紫云?! 羽却显得很是坦然,甚至有一些兴奋“,哥哥,你不用担心,如果吃这一点小苦,能让我打通灵脉,那很划算啊!“ “好吧!那你自己也得小心一些。“除了这条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将醉目光在他们脸上稍掠而过, “还有问题吗?“ 琰长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那焦燥的心情被山气冷却,“那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把灵兽召唤出来“ 将醉说,“放心吧,召唤灵兽就交由我来操作。“ 五天后,女筝便回来了,她带回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灵兽图,不过仅有三页。虽然得手,她脸上却并没有笑容,反而显得相当的沉郁,心事重重。 这几天的琰已经将平波耍练得相当纯熟,玉昆山的精铁的确非凡,能抗住他的神力,演练起来风啸阵阵,颇添威势。 女筝对这件兵刃并没有看法,这在她眼中算不得宝物。 琰看着她轻轻地问,“女筝看你这为难的样子,你的哥哥有什么条件?“ 女筝淡淡的笑了笑,看着琰慢慢的说“,作为交换哥哥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让我回桃花岛......“ 琰毫不犹豫地问道“另一个呢?“ “让你去桃花岛!“ “让我去桃花岛?“琰显然诧异了,他原本想神族可能会提出相当苛刻的要求,譬如一些极其难求的等价物品。 让他去桃花岛,却又有什么深意呢?是要逼迫他主动放弃女等吗? 他眉头挑动心意已定,斩钉截铁的说,“好,我去,不过要等羽把灵兽召唤出来。“ 女筝看着他,美丽的眼中略带异色,轻轻慢慢的说,“哥哥给了我们七天时间考虑。“ 琰心中一定,七天的时间上算是充裕的。 再有两天羽就有充足的准备来收服灵兽了。 日落月出,星散天明。 羽选择用来牛刀小试的第一只灵兽体型较小,看起来也比较温和,鹿行马足头生四角,前肢如猿手,将醉称之为獲如。 将醉将灵兽图四角截平铺在地上,在原图上覆盖了一件精巧的物件,这物件从外观上是一个具体而微的倒扣着的穹庐,从颜色上看是件古旧的铜器,将醉称之为倒窍庐,全名倒是很长,丁羽也不想记。 女筝观察将醉行法,他所用的方法类似于一种密语,与开图阵法大有不同。女筝十分震惊,开图阵法已经成了神族召唤驯服的主流,密语早就被视为低级的法系没落了。而这将醉的密语行法却显然是有效,不,是高效的。 散逸的灵元渐渐从倒窍庐中析出,螺旋状地纠结在一起,慢慢的上漂 天翼云变,地表轻轻的颤动,山峦也有轻微的起伏之势。 女筝心念一句糟糕,忘记施布结障。 这一场异动传导出去,让四海八荒的异灵都切实感觉到天下易变的真实。 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云涡也已经成型,结障是来不及了。 云涡中显出一双奇异的兽眼 将醉盯着那一双兽眼,头面上汗晶晶的,表情僵铸,显然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压力。正在用的密语与獲如对答,内场中弥满神秘而肃穆的气氛。 兴许是将醉的答案,并不能让獲如感到完全的满意,它的情绪变得有些焦躁,处在失衡的边缘,幽惶紧张。 在他们僵持着的当下,羽悄悄地介入,九心奥炒曲悄悄的缓缓的旋律渐渐滑入这神秘的氛围当中,轻如蝶舞,瑟如叶动,流动着舒缓的旋律,獲如的情绪得到了安抚,慢慢平复下来,看情形不用担心会突然大起冲突,问答仍在继续进行着。 只是不知不觉中被羽牵动了节奏。 琰看着这一切无比烦恼的说,“我倒一定要问一问将先生,他同灵兽到底在说些什么?没完没了的,女筝,你懂不懂他们说的话?“ 女筝有些失意,淡淡的答道,“我只知道灵兽不会轻易的认主,神族的图阵乃无上神法所成,其中蕴含的不仅仅是施术者本身的力量,而是表现来自整个神族法系的压制力,能够威慑住灵兽的,才能让它臣服。“ 琰微微一怔,“我并没有问你这些呀!“ 女筝悠悠的说道,“总有一天你会想知道的,这位老先生所用的密语知法,现在只存在一些非常神秘的氏族之中,密语的内容也许是契约,也许是利益交换。这位老先生的底细,琰,你大约也是不知道的!“ 琰抓了抓后脑勺,呵呵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个这个,哎呀,等以后再问问吧!不过你放心,蒋先生是友非敌。“ 女筝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愿吧!“ 第一百十七章 桃花岛之约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十七章  桃花岛之约 九心奥妙曲渐渐地高亢起来,对獲如的驯服正朝着明朗而有利的方向进行着,獲如的注意力也渐渐被羽吸引了过去。 女筝突然微微一笑,对琰说,“你是不是有一点失望?“ 琰不解地看着他。 “你本来能希望看到一场激烈的决斗吧?“ 琰哈哈一笑,“你又来取笑我,欺负我是外行吗? 这种以精神熬灵力的法术比技击体术更凶险,短短几天羽就能将九星奥妙曲完全掌握,平心而论比我的进速可要强多了。“ 女筝看了看内场中全神贯注的羽轻微的叹了一声 琰敏锐的捕捉到了这神叹息,问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女筝勉强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他耗费过巨对身体有所损伤。“ 琰安慰说道,“这一点,我们已经预料到了,放心吧,将先生已经做好了补救的措施。“ 空中的几声巨大的闷雷,那只獲如从云层中漂移下来,落在地面上,体型也只有普通的麇鹿大小,行动迅捷地将底图抢抓在手中。 “汝将吾召唤出来,吾可以跟随你,但是对于汝之命令,吾不会完全听从。“ 将醉大喜,连忙回应道,“我们的关系是共生共存,如果您能相助,将是我们的荣幸。“ 獲如看了他一眼,又慢慢的转过头去,看着羽却什么都没有说,又掉转过头几个扑跃没入山林之中。 “诶?“琰阻止不及顿足道,“就这么让它走了吗?“ 羽的吹奏也缓停了下来,三人六目皆看在了将醉的面上,等待着他的答复。 将醉说,“獲如是非常聪明的灵兽,没有必要压制他的灵智,既然已经认了主,就不会反悔,虽然说并未完全的驯服,但最少对我们的没有威胁。“ 丁琰眉头深锁,“将先生,你别忘记我召唤灵兽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帝魃和魔族,这灵兽若不能配合行事,又怎么与之相抗。“ 将醉连连说,“安心安心,凡事当循序渐进,就让我和小羽娃娃慢慢说服他就好了“ 羽嘴角含笑也颇有自信的说,“哥哥,你就放心吧,而且这獲如有什么本领,也要观察一阵不是。“ 琰见他说的笃定又别无办法便说道,“也罢,这空档我也要去一趟桃花岛,羽,辛苦你了,身体有恙吗?“ 羽调息了一下笑着说道,“只是有些胸闷脱力,该是无碍,这只灵兽比我想得要温驯多了,我只吹奏到了第七章而已就能将它收伏。哥哥你就放心去吧,有将先生和女筝姐姐在,拿下后面两只灵兽,当不在话下。“ 再登桃花岛 三万桃树花已凋落,唯有几点残红挂在枝头。 岛中心的那棵桃树长的最粗大,那是女筝最早栽下的,琰看着它碧叶带了些苍色,残红下犹有几颗小小的青果冒出头,忍不住伸手摘了两颗,虽然他知道果子离成熟还早,果肉青涩难咽。 琰运用目力四下浚巡,见一条灵影在桃林中游移,时近时远。 他打定了先礼后兵的主意,便恭恭敬敬目不斜视地施以一礼:龙子即召我来桃花岛,又避而不见,想来是有体什么题目要出 ,小子斗胆就请龙子出题 林中风飒,迎面射出一支挑花箭,言举手相迎,桃花箭触掌悬停在空中,掉头向右侧而去,琰亦不迟疑,紧追箭而飞走。在桃花箭的引导下,他来到了一个更奇特的地方,早先极目搜索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这个地方,他心生疑窦,却不敢肯定是否为幻境。 这是岛上的片静湖,成一片雪青色,湖面上一丝微风都未起,一点波澜都没有,湖面下连一条鱼影都未见,倒映着的桃花岛上的风光,但这风光并不应时节时景, 而是这岛上桃花最繁盛的样子,一如当年琰登上桃花岛,见到女筝的那片光阴时景。 湖心有一叶小舟,舟上伫立着一个紫衣人,很是潇洒轩昂 但是载人小舟却依然轻浮如羽,毫不吃水,悠悠地在镜面般的水面上飘荡。 丁琰依然一丝不苟的恪守着礼仪,谦和地叫了一声:“龙子“ 紫衣人并未回头,悠悠然地说,“上来吧“ 这,故意在此地侯他! 是要试探他了吗?琰嘴角翘起一丝微笑,恭敬不如从命。 提息而动,如同清风刮起的纸鸢飘落在小舟上。 饶是这样轻盈,小舟仍然晃动了一下。 紫衣人这才转过身来,现出些赞许的神情,“你这提纵术倒也不俗。“ 这青年目朗神丰,气宇不凡,这般面目果然便是那日在幽魔窟中所见的紫衣青年遨郅。 “龙子缪赞,桃花岛上这镜湖这轻舟方才是神奇。“ 遨郅笑意淡淡,“不浮舟只是些机巧的小玩意儿罢了,不用在意。“ 丁琰看见他微笑的脸容上眼底的冷意, 心下便有了计较,便正色道,“龙子将灵兽授予人族以御邪魔,丁琰深为感佩,今龙子若有差遣,便是千难万险,小子也定当还报,只有一件不能......“ 遨郅凛然不悦地说道,“便是不能叫女筝离开你,对吗?“ 两人默默对视一阵。 琰虽然不语,但看着遨郅的眼光确实无比坚定 遨郅轻哼了一声,“无知小子,你可知道凭你们的任性,要让我龙族承受多少代价吗?你若真心爱慕龙女,为何不到龙宫谋取护卫之职?凭你的本事这点想来是不难的。“ 丁琰摇摇头,“我第一次到龙宫便见到了女神姐姐受罚,龙宫法令森严处处拘束,我便是进得了龙宫谋了这护卫的差事又如何?护卫便能爱慕龙女吗?护卫与女筝相厮守吗?龙宫哪有在人间这样自由,这样快活。“ 遨郅摇摇头,“我原以为你虽生属人族却不失为人杰,原来却受不得拘束受不得规矩,只想要任意妄为的无拘无束。我问你,你东奔西走要抵御魔族,有想过两相厮守吗?你四处求告御魔之术,还不是将压力转嫁到女筝身上,你在成就自己的时候,可有想过女筝是为你放弃了自己?“ 琰心中本来就存了几份愧疚,对遨郅的痛斥自觉理亏,是以默默的听着并不反驳。 遨郅缓了缓,“小子,这只是一段孽缘,就放弃了吧,她只是困在你的世界里,困在你编织的梦幻里,哪来的自由快活。“ “这只是暂时的。“ 遨郅轻轻地笑开,“魔不死不灭,人界永无安宁。“ “我并非要守人间百世太平,我只是想让人知道,他们有同魔族相抗的筹码,他们可以选择。“ “筹码!“遨郅唇间翻滚着这两个字,笑了。 这个少年啊,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种怎样的力量,“你所谓的筹码恐怕在魔族的眼中并无份量!“ “只需要一点改变。“琰坚定地说,“只需要让他们相信自己。“ 遨郅默思片刻,目光犀利起来说道,“你是想让神族也退出他们的历史吗?“ 琰反问道“神族在乎吗?“ 遨郅哈哈笑了一下,看着丁琰。这个少年,凭什么以为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短暂的生命承载不了精神的延续。 混乱,不仅来自魔鬼的低吟,更来自他们自己悉心的倾听。 神族的降临,是万灵的祈愿。 含着淡淡的嘲讽地笑了笑,“哎呀,说的倒是不错,神族不仅不在乎还可以省不少心力呢,小子,你有这个觉悟,但是人族却未必有这样的实力。“ 琰摊了摊手笑道,“试过才知道结果。“ 遨郅淡淡地说,“时间无尽,何时才知道结果?“ 琰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是无法逃避的选择,“如果结果不尽如人意,那我也只能寻找更合适的契机,而不会舍弃女筝去守护他们的百世太平,成为他们的庇护者,这世界也不该总是这样循环。“ 遨郅笑着,“好吧,就让我先看看你的实力,其他的以后再说。“ 琰欣喜地问道,“这么说,你不会要求女筝离开我了?“ 遨郅微微而笑,“我可以给你这样一个机会,让你们在这个震源,哦不,在这个世界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琰并不是很明白他的话,但是神族的玄机,他可能也一时无法完全弄清楚。 琰没有见过别的世界,这个世界也许足够,没有得到就无畏失去。 “一言为定,还有谢谢你!“ 遨郅看了他一眼悠悠的说,“我自己的小妹,我当然希望她有更好的选择。言定尚早,几句豪言壮语证明不了自己。等你足够让我欣赏的时候,我才有心情收下你的感谢。“ 琰怔了一怔,更加琢磨不透遨郅弦外之音,想继续确认方才那协定,但遨郅忽然消失了,原地消失了! 随着他的消失,镜湖仿佛失去制衡一般,有某种莫名的力量运转起来。 脚下的小舟疯狂的旋转,琰连忙腾跃而起想要回到岸上,但自他一离开那小舟,便发觉被股怪力吸附着,非但无法向岸边靠近,更不由自主的向那静静的湖面跌落去。 那镜湖水仍然没有一丝波澜,看上去仍然清透温柔。 琰内心竟感到一丝恐惧,透过那死寂般的平静湖面,他脑识中竟出现了一片黑色深渊,往湖面劈出了两掌,那劲力落在湖上,竟如泥牛入海消解的无声无息。 他自然是大惊,更不敢坠入湖中,只好拼力倒退回小舟之上,调动气元控制小舟,凭他那开山成壑的本领,竟然无法完全驾驭着小舟,另一股奇怪的力量生生与他作对,他要往左它便往右,他要前进它便后退,真正是诡异至极,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操控着小舟? 后来他也乏了,懒得去与那股力量相抗,空泛身体幽附于舟上,小舟几乎是悬浮在湖面上,舟内也是空荡荡的,并不见什么特别的机关,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小舟并不是木头的,站在这小舟上能够阻隔那水面上奇怪的吸附力,但这急速的旋转时间一久五脏六腑持续覆的,谁又受得了呢? 丁琰稳住心神,让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它同步旋转起来,摸索着它的制动点。 第一百十八章 天地之势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十八章  天地之势 “这个少年,你以为他能逃脱出万磁流的控制吗?“ “要赌吗?“ “把万磁流的难度提高一些,再来赌岂不更有悬念?“ “唉呀,这虽然有趣,但恐怕误事,还是依计而行罢。“ 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又有可能是数年。 对于时间的认知,琰仿佛又重新经历了玲珑七心塔内的感觉,不同的是在塔内,他是寻找迷失的自己,而这里他在寻求小舟平衡的支点,寻找看不见的彼岸。 他放弃眼前的所见,用灵力模拟这小舟的动态,那镜湖平静的意象被剥离去。 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巨浪,一层又一层,越来越清晰。 脑识中映照无垠且倾斜的汪洋大海,而他需逆流而行。 他伴东海海潮而生,大海最熟悉不过,但即便在他小小年纪的时候,他也不曾畏惧过,那时,他有能力对抗大海中的风浪,他生为强者。 然而,在此时,在他脑海之中,在他心意之间,在这片取代镜湖的汪洋面前。 他深刻的体会到四个字,力有不逮! 象真正弱小的人类面对大海。 这是海,这也不是海! 冲击的海浪只是代表力量,强大力量!强弱从来都只是相对的。 手背上的符文并没有灼烧,没有危险的示警。 琰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他只是要脱身而已,又不是要对抗这片汪洋大海。 逆流不可行,改流又如何?!又要如何改流? 脑实中各种信息回闪,逐渐形成模糊的意念,凝水成冰。 这又是个难题,他还从来没有试过将散出去的罡气异化。先试试吧! 他的灵元以阳为本,自我修行锤炼也皆是至刚至猛的路数,要以本身气元去修炼凝水成冰这种阴寒功法好像本身就是个悖论。 天之道,以虚胜实,以不足胜有余。 抱阴守阳,水为阴,这汪洋能提供足够的外源。阳归丹田,阴藏罅穴,气走六脉。 他领悟到潜阳纳阴的心法,逐渐登入了新一层境界。 内气可敛,外气可收,天地万物在他眼中渐渐不再具备形态。 他调动气元将调整的阴寒气释放侵入到汪洋,但他这一点微寒很快就被汪洋稀释,凝结成的冰核也很快被浩大的流水卷走。 杯水车薪,以刀断流。 天地之势,无穷竭也,这一点任他极尽所能,也无法破除。 纵然是神,也是天地所生,面对这样的天地大势,又怎能逆天相抗? 怎样做要怎样做?他不停的问自己 就在他快要丧失信心的时候,又发现了新的线索 有几枚被流水卷去的冰核又回来了,琰心念一动,顺着那些冰核漂流的轨迹,输送更多的寒气,他所凝聚的寒气至酷,冰核果然越聚越多。 这个倾斜的汪洋居然有回归的线路?!那是不是意味着存在着某种机枢,若将它阻塞破坏,说不定就可以破关而出。 他为了更快的达到效果,他改变了策略凝聚起更大的冰块投入了回归的线路之中,不知为什么,这些冰块居然沉了下去。 这片静湖的水浮力极弱,哪怕他脑中的拟态已经形成了汪洋之势,这一特征依然存在。 琰心念一动,气元转换将脚下的轻舟爆裂成碎片,再将寒气裹在那些碎片上,凝成冰块,他架着冰块顺流而走,听着冰晶之间碰撞的声音,轻舟的碎片序次鳞比。琰再持续的输出冰寒之气,冰晶成块渐渐的围城了一条长链,又渐渐的浮出一个冰岛,他轻笑一声,对自己的机智和杰作感到十分满意。冰岛依然顺流而行,但流速比那一些零星的冰块要缓慢许多。 琰仍然在持续的输送冰寒之气,冰岛越聚越大,渐渐呈现出分流之势,几乎在相同的时间段,他听到了水中传来格绷格绷的声音。速度慢下来了,璇转的速度慢下来,琰内识清楚地发现那汪海的倾角已经不存在了,冰岛也在渐渐地停止运动,整个海面就要平静的下来,就连他自己的感知也渐渐缓慢下,所有的东西都在消失,海面冰岛。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团循序交织的图符,而他正要落在那图符的阵眼之中。 有过一次经验,琰即刻心生警觉,不知道是自己改变了时间,还是外界在操纵着他的时间。他不待多想,将压抑己久的阳炎之气爆出,冲击阵眼,霎那间,火光爆耀。 再回神,眼前是一株正在焚烧的桃树,他手还余下一颗刚摘下来青涩桃实,好像他方才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 这棵桃树难道就是这桃花岛的阵眼? 遨郅究竟有什么用意? 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桃树干裂开了。一团淡金色的光,从树干内部透露出来。 取出来一看,却是口古剑,剑鞘雕工精致纹理华丽,拭去尘土后明明崭新如春日,却偏偏感到其岁月光轮的古重,而将它的剑刃抽出却只见其锈迹斑驳如废,与那华美的剑鞘俨然相反。 这是?琉丰岛上的那把凶剑 他正感到诧异,那焦枯的桃树频频陡动复倾然倒地。 残枝碎了一地 “龙子!龙子!“丁琰满腹疑问的呼喊着 “你还要问什么?“ 邀郅的声音从挑林深处传来。 “为什么要给我这把剑?女筝说这是一把凶剑。“ “这也是你的宿命之剑“ 琰十分不解,“为什么?“ “呵呵,你知道这桃花岛究竟是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 “好吧,让我告诉你,这是女筝的镜梦缘,是她的试炼地,是她的心囚,也是也是她命运的关隘。我不知道这把剑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这把剑是你和女筝之间的联系,是你们的缘起之物,她现在把它交给你了。“ 琰仍然不解,“让我来桃花岛的不是你吗?为什么说是女筝把这把剑交给我了?“ “小子,你不要误会,这镜梦缘并非女筝够掌控,给你这把剑的是她的命运,并非她本人。“ 琰迟疑着,“我若不接受会怎样?“ 遨郅的声音冷淡,“你既然拒绝并入她的命运,那自然无法改变她的命运。“ “你是她的哥哥,她信你,我也信你。“ “你就不怕凶煞之剑给你带来厄运?“ “我既然追求自由,就自然要将厄运踩在脚下。“ 忽然桃花岛上空云层色闪了一下,四周的桃花树居然都自燃起来。 丁琰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只见遨郅的身影飞腾在空中,“好大的胆子何人敢闯桃花岛?!“ 他大袖拂动,飒风带雨将那燃起不久的火焰浇灭。 “呀,小神不知东海龙太子竞在岛上,恕罪恕罪。“软语娇笑中,云层浮掠逸散,来者是个面目清雅的女子,踩踏着莲座状的烟焰。 “你是何人?“遨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女子 “小神乃是黄泉牧者花云缙。“ 花云缙惴惴不安的看了遨郅一眼,她前来试探桃花岛的虚实,不料却遇到遨郅,纵然能得罪龙王,也得罪不起身在瞻疏部风影上神的爱将。 遨郅哼了一声,“黄泉牧者?我希望你有个合理的解释。“ 花云缙说道,“若非事态紧急,小神也不敢造次,因是数日前,九泉水文异样,酆泉衙泉水位下降三成,细察下来,乃有一条地脉破裂,线索追踪至此却被此岛阻隔,为明真相不得以破法详查,请龙太子行个方便。“ 琰听着心内一跳,暗想难道是召唤上古灵兽的祸?他偷看了遨郅一眼,但见他脸上除了沉怒并无异样。 “岂有此理,桃花岛乃是我龙族修行重地岂容你随意损害。“ 花云缙辩道,“小神并不知情,为何线索会导入贵族重地,还请龙太子明示。“ 遨郅轻哼,“还要我来说吗?也罢,我指你一条明路,也许帝魃和魔族又在勾结什么祸事,我听说黄泉被搅得不太平啊,难道你这黄泉牧者竟是不知?“ “帝魃的确在黄泉兴事,但是她行事小心只为汲取冥灵又来去无踪,小神难以堵截,而这次的事态直撼三泉,小神怀疑是轮回道引灵度劫至此,而绝非……并非帝魃所为。“ 遨郅目光轻闪,“黄泉牧者不要拿你的猜测到我面前陈报,我瞧你今次胆敢不通告龙宫龙王就擅自毁烧桃花岛,想必平时也是妄为惯了,并不将东海放在眼内啊。 你说轮回道引灵度劫,引何方灵度什么劫?摩黎族越发长进了,凡事推给妠靀族就混过去了么?“ 花云缙心中一跳,轮回道虽是四族共同监管,但却一直由妠靀主导,摩黎掌管的事物皆在下游,是以常有无法追溯的事件,十有七八要推给妠靀,其中多半是不错的,只是除非纳靀承认,鲜少能够确证。 眼下她但看遨郅的脸色不善连忙说,“小神不敢,只是地脉干系界域安全,若无因由结果向狱主交代,小神实难担侍。“ 遨郅似笑非笑的说,“我不管你如何,这龙族重地桃花岛你就是动不得,有什么为难的,叫你们主事与龙王商议。“ 花云缙只得惴惴地的说声,“小神只有遵命了。“ “那就好“遨郅话锋一转又问道,“花云缙你看守着地狱之门,这黄泉路上的亡魂又新添了多少?“ “这七天来满舟满载总有逾万的新魂,唉,帝魃的杀孽太重了。若要等她将部众聚齐,只怕我这地府都装不下了。“ 丁琰忍不住说道,“难道你就不能管管吗?“ 花云缙循着声音,目光在琰面上轻轻溜过,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瞧你这小仙童说的这样容易,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守门人,恪尽本职己属不易,哪里还敢管那么多的闲事?“ 丁琰见了她方才在遨郅面前委曲求全的姿态,一时无言以对。 遨郅瞧了丁琰一眼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就在前日帝魃已经破了京浦关,今日正在攻占宛城。“ 丁琰脸色大变,他离开京都不到十日,局势就急转而下了吗? 遨郅瞧着他淡淡地说道,“你也不用慌张,这败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赌约你终是会输,不过我还是很欣赏你的勇气......“ 丁琰横望了他一眼,目光凛厉威压十足,遨郅是女筝敬重的兄长,他因此忍受着他的傲慢,他站在高位上评述着人族的末来与宿命,冰冷而无情。 遨郅能读懂他目光中的不满,这个少年纯质天然,不会懂得他这瞻疏部卫道者的心志,他见多了各种生灵祀神时的祝念,难以得偿所愿时质疑的微妙,早已察觉凡堂皇温暖的表象下皆隐藏着冰凉的考虑和目光,早己发现灵界所有的坚守只不过是亦真亦假的虚妄。 这就是天道!神族只不过是维系天道的力量,这种力量遍布成网控制着三界。 他只不过身陷天网之中,早己是天网的一份子,除此也无处可栖。 “龙子,琰就先告辞了,成败如何来日再续。“ 遨郅轻嗤而笑,“也罢,我就等你的消息。“ 第一百十九章 守城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十九章  守城 离开桃花岛,奔途茫茫。 四方皆有神灵,神灵皆奉天道,八路不见通途,人间尽逐下流。 琰有点明白,那些将死之人眼中的苍凉。 寻不见温暖的命火只不过是风中的微絮,沉默在死境没有重燃的机会。 宛城若是被帝魃攻占,那义军的信心就会大丧,再也难聚起如火如荼的势头,所以哪怕是绕回龙伯只有一段路程丁琰也无法耽搁,刻不容缓地直奔宛城而去。 赶回去正值凉晨,阴云薄淡低挂,城池附近的草木皆淬战火,到处狼藉。 丁琰从南门而入。 宛城戒备森严,将士疲惫。 这是怎么回事?敌军己经退走了吗? 丁琰正要询问一个士兵,却看见乐迟从城头上奔下来,“丁将军,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先不说我的事,帝魃不是在攻城吗?在哪里呀?“ 乐迟骂了一句脏话,憋着火气说道,“昨日帝魃挨个将四城门攻了一遍,卯时刚离开南门,现在又在攻取东门了。“ 东门? “那你们怎么不去援守?“ 乐迟叹气的说道,“那哪敢去啊?她就一个人单枪匹马来的,她来如疾电去如惊虹,你前脚刚动,她后脚就能给杀回来,昨天就玩了一把声东击西,把我们都累得要死,现在的战术是各门严守不动。“ 丁琰甚觉的奇怪,以帝魃之能攻占城门,乐迟等人是抵挡不住的,怎会攻不进来? “那现在是谁在指挥?子车将军吗?“ 乐迟说道,“前两天来了个道士,听说在给子车将军做参谋。“ “道士?冉道长吗?“ 乐迟啧了一声,“冉道长我不认识吗?他正和万灵教教主援动守防,估计此刻正在东门对战呢,我说的这个道士你没见过,听说是在宛城很有名望的。“ 乐迟心粗,丁琰也懒得去猜他这些不尽不详的信息,向乐迟抱拳示意,转身直奔东城门而去。 万灵教教主,灵巫圣女她不是已经回南疆大泽了吗? 他与这神秘女子只是缘在七心灵珑塔的一面而已,事情如何碾转至此他无法判断, 眼下也不容他细思多证,飞身掠至东门。 东门城上城下皆是临敌之状,由桓闿作为守将。 帝魃果然是只身来战,看样子被阻在城门前三百米处。 居中是由冉逑灵与灵巫圣女合力布下了防御阵,御鬼和毒瘴相辅相成封锁住城门,城门外五毒乱窜,城头的士兵控弦待发。 两人苦撑己久,阵势的威力也在衰减。 冉逑灵见到了丁琰登时松了一口气,“小琰兄弟回来了宛城有救了。“ “道长能将帝魃拒在城外,着实是劳苦功高啊!“ 冉逑灵叹道“小兄弟又来取笑丁,昨日帝霸几乎已经闯入城来,多亏了灵巫圣女相助方才能退之。“ 丁琰望了灵巫圣女一眼,她座下的教众己分散御敌,虽然面朝城外关注着帝魃的动向和教众的伤亡,但仍以余光扫向丁琰。 丁琰冲她点了点头,“圣女万安,想不到玲珑塔一别还能再度联手。“ 灵巫圣女的面容虽被重彩所覆,仍能察觉出她神色十分紧张,看向丁琰的目光既有欣赏也有戒备。 “天意难测山水相逢,但愿能以合众之力守住宛城。“她目光又转盯着城外看了帝霸在阵中游走,“此刻不是闲谈的时候,帝魃并未出全力,你们看她气定神闲欲擒故纵,似乎还在等我们拿出压箱底的手段。“ “是啊,小道也觉得奇怪,以她攻占京浦关的能为,少说也可以攻破一个城门,譬如北门的防卫就比较薄弱,再若带兵来攻,虽然不免经历一番苦仗,却可以守住战果。“ 丁琰心念一动,“或者她没有可以占据宛成的兵力呢?只是以攻为守虚张声势?“ 冉逑灵与灵巫圣女互看一眼,对于这种兵家大事他们没有足够的情报和学识去判断,但作为人口众多的京都,所囤积的兵力当然数倍于宛城,他们以为这种说辞难以让人信服。 好在这个少年看起来也就是念头一闪随口一说,并不打算求得认同附合。 三个人都很默契的不接话。 丁琰盯着帝魃看了一会儿,帝魃也显然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破阵的节奏更见缓慢下来。 丁琰猜不透她的用意也不敢妄动。 便将桓闿叫过来问道,“西门是谁在守?“ 桓闿答道,“ 是子车将军和穆将军。“ “那北门呢?“ “是云悭和云舒将军。“ 丁琰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那少将军是不是回来了?“ 桓闿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 “知道了“丁琰又再问道,“那秋离月秋公子呢?“ “秋公子四处走访高人,寻求外援。“ 这到底却也是秋离月最擅长的事情。 “那现在宛城是谁在主事?“ 桓闿说道,“少将军久去不回,平时都是秋公子与子车将军协同掌理,即便秋公子外出,也可以去问子车将军,但眼下又不同,云悭来了,你也知道,云将军是上品将军.....“ 琰能理解桓闿的感受,祁诩性情平易又自幼与众将官出生入死感情自是深厚不同一般。而云悭嘛……与祁诩有些过节,对义军也有些偏见。虽不知他怎么到的宛城,但想到要与这个古板的人物议事,他就头疼。 把话风一转说道,“我看帝魃也不象要攻取宛城的样子,恐怕是来试探虚实的。让我且去会会她吧,也能反探出她的虚实。“ “小兄弟,不可造次啊!“ 琰已经在城垛高叫到,“帝魃娘娘,看你一个人在底下玩的有点不开心呀,且让我来给你助助兴吧!“ 帝魃抬眼看着他,冷丽的面上泛出一丝笑容,“哼,你总算出现了。“ 丁琰翻落下城头,灵巫圣女便将那毒障毒阵撤开一道出口。 “帝魃娘娘咱们是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在黄泉路上要整些鬼祸,眼下并不是你攻城掠地的好时机,你是要在就宛城中找什么?“ 帝魃微微一笑,“小子你想多了,吾只是在京城呆着气闷出来寻些乐子罢了。“ 丁琰套不出话笑了笑,“巧了,小子我近来也新练了几式叉法,娘娘不如来指点指点。“ 帝魃眉梢一挑,“你这小子明明是我手下败将,还敢如此猖狂。“ 丁琰大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娘娘如果瞧不起小子,就让几招如何?“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平波取出,向帝魃攻去。他这套拆法也练了几天而已,优点在于攻势猛烈翻江倒海气势万钧,又能在激战中苍龙探爪一击毙命,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就是防御不足,如果遇到高明的对手,很可能受到拑制。 这小子在这凶险的境况下居然还想利用帝魃来给煨招,虽然嘴上说了几句谦逊的话,底下仍然是狂妄不拘,绵里藏针,出手便是硬招。 帝魃被他抢攻,一开始也落在下风,被逼的连退数十步,她对战经验丰富眼光又毒辣老练,这套新创的招式很快被她摸清了路数,看出了破绽。 这个小子出手快猛不留余力,导致在变招的时候收劲薄弱。 她利用这一点抢了先手占了上风。 但丁琰更有个过人之处就是反应极快,帝霸的招式稍有变动,他便料得下手及时防护,是以帝霸一时也没办法稳操胜券,她倒也不急,但凡生猛的猎物挣扎的时间总是更长一些。 她将藤鞭甩起,以诱导丁琰的攻势,逐步置其于大开大合首尾不能相顾之地,她的鞭法迅疾诡异,而藤鞭本身又能变化无常,常能出不意之招,防不胜防。 不过她也暗自心惊,丁琰的战斗天赋之高是她对手中仅见,在斗争中不断地弥合自己的弱点,并能迅速的吸收对方的招式化为已用。 是以这两个进攻型的对手,你推我挡,你躲我闪,互有进退不下十数回合,尺寸交错间又是生死争夺,是以让人眼花缭乱心惊肉跳。 斗到酣处,帝魃忽然大势挥开藤鞭将丁琰迫开退远,她说道,“今日吾也乏了,你小子的修为一日千里,吾也不能白白便宜的给你煨招,你真有能耐就来把京浦关再拿回去,吾会摆开阵式等你来战。“ 丁琰说道,“帝魃娘娘,你这是下战书吗?下战书总得定个约战的日子吧?“ 帝魃哈哈一笑道,冷魅的丽容恣意猖狂,“无论你什么时候来攻,吾随时候战。“ 丁琰心里哼了一声,这个帝魃果然厉害,连半点话也套不出来。 帝魃行事果决端无半点拖泥带水,藤鞭一卷扬起一阵尘土,便自隐去了踪迹。 丁琰用心辨识确认她已经退去方将平波收起回到宛城。: 第一百二十章 消息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二十章  消息 宛城从高度的戒备中解脱出来,守城的士兵几乎人人瘫倒,喘着粗气,看着丁琰的目光充满敬畏。有些人开始从避讳战力对比的阴影中探出头来,试着去分析敌我双方的实力和胜负率。 一到战场上,丁琰的崇拜者总会直飚升。 丁琰自是顾不得这些,他来到冉逑灵的身边,看着他赞叹的目光时却感到心头的 沉重,他己经成为了一个胜利的符号。 经历那么多胜利的呼声,人们的崇敬己不能带给他欣喜与满足。 他追求的战斗,渴望的胜利,原本是纯粹的体验,现在却被束缚住了。 而人们也在崇敬中失去了自我。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这种赞叹目光背后是一颗颗脆弱的心灵,禁不起挫折,受不起失落。 “冉道长带我去见云将军吧?“ 冉逑灵微有诧异,在宛城丁琰想见什么人还需要引领?转念又想一别多日,有些事情可以借机倾谈一番,便道,“你这是急着要去询问祁将军的下落吧?” “正是,道长可知一二?” “我虽然有些了解,但事情的原委还是让云将军来解说比较妥当。” 他又向灵巫圣女示意,“那就劳圣女顾守城门,小道去去就回。“ 灵巫圣女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并肩边走边谈,从东门到北门要经过一条长街,名为文鼎。 城防军正在进行清点伤员撤岗换岗清理战场等事务,城中百姓听说帝魃己退走,也纷纷拉开门窗,小心观望。 “帝魃攻城,宛城百姓没有趁机闹事,却也难得。” 冉逑灵笑了笑说道,“这事主要归功云将军了。” 丁琰也跟着了然地笑了笑,这宛城原本是由云麾踞守,换作其堂兄云悭,自然可以摆平许多义军摆不平的事情。 冉逑灵道,“云将军他们虽然带来了一些好消息,但并不能说明王上就已经晏驾归去了,我们闯幽魔窟的时候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后来小道细究详情,对王上的身处地境己有所掌握,小兄弟,无论如何?军中不宜散播无据的传言。“ 他这话说的丁琰一头的雾水, “冉道长,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晏驾归去,什么传言?“ “小丁兄弟确实不知?“ “我知道什么呀?道长,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痛快人!怎么也说话留着半截了?“ 冉逑灵叹了一声,“有谣言说王上己被谋害归天了,在位的只是一具傀儡。传出这些话的不知是什么人,也不知是什么目的。“ 丁琰心想,敢于这样猜测的,倒是个人才,很接近事实了。 冉逑灵道,“这话虽然能一时激起军民义愤,那些臣子不再心心念念急着催着去解救王上,得以减轻我们身上的压力,可以专心致力于眼睫前的战事,但真正的王上毕竟还活着,谎言迟早会被揭穿,一旦失信失义,人心浮动不稳,天下便会就义军首领为逆贼,那时你们便百口难辩,将成群锋所指。事态没有严重之前,小兄弟你要设法禁绝这种谣言。“ 你们我们,冉道长还是拎得很清楚,他一世外人,抽身离去自是快哉,若遇变故,首当其冲的还是祁诩。 “这种谣言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如果民间的话就无法追溯到具体的时间,而军中却是这两三日传起来的。“ 丁琰对这种琐碎事情极其头疼,但虽然痛恶眼下却没有人可接下这一挑子,只得不甘愿地说,“好吧,等我弄清楚了,看看这件事情到底藏着些什么鬼?“ “王室讳言,众人各有心思,于内于外,你都要小心些。“ “道长你行啊!你这出家人还世故得像个人精儿。“ “你以为修道者不食人间烟火呢,修道者偏是要洞悉世事才能高人一等。“ 走着走着眼见快到了北城门,冉逑灵却驻足,指点前方道,“看云悭云舒两位将军就在前面,小道送你到这儿就不过去了。“ “怎么啦?道长,难道你和云将军也有过节?“ 冉逑灵微微笑道,“小道世外人,凡事求一身轻松,不欲牵涉过重。“ 丁琰恍然地说道,“哈,还是你狡猾!“ —————— 云悭和云舒听报了帝魃退走的消息,都刚从北门的城楼上下来,还没走上文鼎街的石板路,抵不住丁琰来得飞快,云舒眼尖先看见了他,不及扬手招呼,丁琰已掠在眼前,他顾不得先和云悭见礼,拖住他便问道,“小云将军,祁诩呢,少将军呢?“ 云悭板着脸,故意咳嗽了几声。 云舒听得他询问祁诩面露难色,“嗯,小丁将军,你不要着急,你要冷静哈,平西将军他现在还在都城内呢。“ 丁琰心下一惊,“怎么回事?他是陷在京都里头吗?你们不是该在一起吗?“ 云舒搔着头发说道,“你别着急啊,听我慢慢说吧!那天你走后发生了许多事情,少将军故意将王上密诏的消息透露给了叔伯,让他们去找司空娘娘打探密诏的线索,可是娘娘对此并没有印象,宫廷内院也是凶险,假王上因要逼迫王后控认司空斡大人的罪名,娘娘不肯,惹得他大怒要废黜王后,更要逼迫王子允舍弃母亲。“ 丁琰不想竟牵连到了司空娘娘和小王子,一时心中一团乱麻,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虞宗室在这场劫难中难免耍调零了。 云舒继续说着,“即便遭到如此威胁,娘娘也不肯让步宁以死明志,但提出要求要让王子允改名换姓托付外臣。“ 丁琰疑道,“莫不是王后掌握了他什么把柄,否则她一后宫弱女,怎能与他谈出条件?“ 云舒瞄了云悭一眼道,“大伯,要不你跟小丁将军解说吧!“ 云悭咳了一声,冷着脸道,“我嗓子不舒服,你告诉他就好了。“ 云舒面有难色,“怎么说呢,王后与王上情深意笃,在民间广有佳话,王后又一向贤德聪慧,堪称百年典范,要治王后的罪可没那么容易,可不得他搅尽脑计?前廷己经闹得不可开交了,后宫再出现赐死王后的大事件,凭人舌绽莲花恐怕也是难以圆说,眼下义军成势,他难道还想再激起兵变民变吗?“ “这么说那假王上做了让步?“ 云舒呵呵了一声,“事情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他不就想起我叔伯来了,让他们去劝和,叔伯二人被宣进宫去,当时听说这事可吓坏了,是吧,伯父。“ 云悭眉头一皱,横了他一眼,“你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叔伯虽然尽力化解,但王后娘娘仍然坚决,宁肯让王子允被贬为庶人也要求叔伯将他带出宫去,但那人的态度却很模糊,我猜王后王子予他而言即是人质又是危胁,利弊难衡呀!“ 丁琰心中一动,“难道王子允也随你们来了?“ 云舒又摇了摇头,还顺便看了看云悭的脸色,后者亦是双眉不展的样子。 “王后总归是与他谈得了一些条件,虽然我们都不知道是些什么内容,但叔伯也是答应冒险带走小王子……“ “要是他派人追杀灭口……“ “谁说不是呢,我们觉得他们在宫内凶险,但在宫外更凶险......“ “是云某无能......“云悭黯然神伤 “先不说这些,说回那诏书,精彩的是王后娘娘的近侍女官衣澜找到一支御笔,说是王上当年赐下的,王后甚是珍爱,要留给王子允作念想,后来发现那笔管有异,终于是翻出那道密诏来。“ “就是少將军说的那道密诏?!“ “可不是嘛,我叔伯对少将军本就是将信将疑,一看那密诏才感觉事情严重紧急。“ “那么密诏上面写的什么?“ “上面写的是如果王上有不测,就让公子凌烨继位,令镇东将军和长留候辅政,升祁诩为郎中令。一会儿让伯父拿给你看看。“ 这样的密诏内容当然完全洗清了祁诩的嫌疑。 丁琰细思下又觉匪夷,如果连王后也不知情,有虞严光是什么时候准备了诏书,难道早就预料到了? “有这样的东西在手上,祁将军当然急着要带出来,以正王师之名啊!“云舒叹着气道,“叔伯他们拿到这样的密诏也是吓傻了,匆忙做了出城准备,却不知道哪里露出了马脚,在城门遭到堵查。“云舒瞄了丁琰一眼,“那时候祁将军以身犯险,将守兵引开了。“ 丁琰失声道,“你们不怕被人一网打尽,居然都是一道走的?“ 云舒叹口气道,“那还能怎样?分开来走,你也得弄得到那么多出关的印信啊!“ 丁琰的脸阴沉起来,“那祁诩被他们抓住了?“ “那也不见得,要是抓到了祁将军,我们不可能没有收到一点消息,何况我们当日出城之后又让叔父回城去接应他,平西将军机敏过人,总会没事的。“ 云悭面带尴尬,“是啊,秋公子也去京都接应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丁琰心思难平,祁诩的遭遇,他是有责任的,若因此遇害,他又有什么脸去责怪别人? 时间如果倒流的话,他是否还会做同样的选择?他心头有一点茫然。 第一百二一章 夜来访客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来访客 “王子允呢?现在谁在照顾?“ 云舒脸上浮起一团红色,皱着脸,“伯父,这事还是你告诉他吧!“ “你让我又怎么说?“ 见他们脸上都有羞惭之色,丁琰猜到几分,“小王子让他们抓回去了?“ 云舒见云悭转脸不语,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是啊,我们都已经把王子允带出了城,可走出不远就让人给劫了,那劫车的少年自称离瞳,也确实有些本领,我们拦他不住......“ 又是离瞳,琰心头浮掠过一丝杀意,“他能有多高的修为?你们这么多人,居然拦不住?“ “这小子使诈,又带了几个帮手。小丁将军,你别误会,我并非是为自己开脱,只是事情就是那样发生了,我说什么也没用,你说是吧?不过,那衣澜姑娘也跟着追去了。“ 离瞳! 一脸纯良人畜无害的样子,却是心思莫测。 他既然为帝魃所用,想来邀功去了 衣澜能阻止吗? 云悭和云舒都到了宛城,云麾在京都岂不是满身嫌疑,自身难保,还能照料祁诩?琰摇了摇到头,秋离月赶去接应,还是让他安心了不少,这个人八面玲珑,想必是能护得住祁诩的。琰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忽然想起冉逑灵说的话,“两位,你们可曾听说过什么传言?“ 云舒愕然道,“什么传言?“ 丁琰见他一脸莫名的样子收口道,“也没什么,兵荒马乱的自然说什么的也都有“ “别的没有,在宛城我倒听说了不少你的传言,传的跟神兵转世似的。“云舒满眼激动倾慕的,看着他说道,“小丁将军,方才听说你一个人大战帝魃,真这么厉害的吗?“ 琰现在心情低落,又受惯了夸赞也不知道谦虚两句浑不在意的说,“嗯,还可以啦,我这几天的确也悟道了些新的东西,以前接帝魃两招都感到吃力,现在可好多了。“ 云舒满脸期待的说,“哎,小丁将军啊,那什么时候你教我几手呗。“ “啊!“丁琰抓了抓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教你倒是没问题,只是我以前跟少将军切磋,他也想学没学成反说我教不好。“ 云舒失望地说,“有这么难学吗?你不会是不想教我吧?“ 丁琰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最近也有些心得,找个时间理理,看有没有好的方法可以教教你?“ 云舒满心欢喜连忙说道,“那可说好了,你不许反悔!“ 云悭咳嗽了一声,“云舒别没规没矩的,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他转脸看向丁琰说道,“既然云舒已经把事情给你交代清楚了,我们还是赶紧拟定对策吧。“ 丁琰手一摊说道,“我能有什么好办法,最要紧的是把少将军先找回来。现在守势对我们很不利,帝魃来无影去无踪,宛城布防即使再严也会有疏漏的时候,最好能找到反守为攻的时机。“ 云悭紧锁着眉,“守势已经很勉强了,说反守为攻的话......真是更无把握,还是众议而决吧!“ 要众议,自然要去议事厅。 云悭云舒对宛城都很熟悉,宛城将军府原是云麾的,虽被祁诩征用,但一切从简,并未有任何改动,现在主议事厅已经有人在等候,却是桓闿和穆礼,另有一副新面孔,做道人装扮,三十许的年纪,身形瘦削却有高拔之意,双目细长有神,见之洒脱忘俗。 桓闿向他介绍说道,“琰,可把你等回来了,这位是抱守山观雪堂的道长,世外高人来的。“ “贫道观守“ “丁琰见过道长,道长是世外之人何故襄助宛成?“ 观守笑道,“现在天下危势皆在宛城,宛城若守不住义军便败,邪魔鬼怪便要毒祸天下了,贫道岂可坐视不理。承诸将军不弃得共度艰难。“ “是啊,“云舒也争着说道,“观守道长虽比一德法师晚生三十年,但潜心修道修为深厚,并不在一德法师之下,只是他做惯隐士鲜少出手,是以世人无知。“ 一德法师一百多岁的人了,这样算来,观守岂非也有七十多? 观守说道,“贫道乃是虚名,岂能与一德法师相提并论?“ 此时,冉逑灵,灵巫圣女,子车重等人也相继到了,众人也便言归正传。 云悭说道,“诸位,七日前我还在怀疑祁少将军危言耸听义军另有图谋,但现在事实俱清,向各位简述通报,京都已经完全陷落,禁军大抚军全落在邪魔手中,他们还培养了一种叫做墨缺的怪物,此物力大无穷,能以一敌十敌百,何况他们既然可以做出黑缺这种东西,要是还做出了别的呢?无法预计的情况太多了,时间越长,不明的状况只会越来越多。我们时间有限,不能坐以待毙!“ 丁琰挑了挑眉,云悭这一番话顺畅得很,嗓子不疼了?! 子车重说道,“云将军别长他人志气啊!打仗守城,我就没怕过,他们有什么墨缺?我宛城也有很多赶来相助的奇人异士。“ 琰按按额头说道,“子车将军,云将军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你要是问过乐迟将军便知道那种叫墨缺的怪物有多可怕,它们可以被不断地制造出来,而据我所知,帝魃还可以行法召唤更多的神鬼,虽然可能实力不如帝魃本身,却比那些墨缺强多了。“ 子车重瞠目结舌地看着丁琰说道,“既然丁兄弟你都说可怕,那就一定可怕了。“ 丁琰道,“我现在不知道他计划到了哪一步,如果等到她完成了神鬼的召唤计划,我们除了祈求神灵庇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更有可能的是在神灵回应之前,每个人都要面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任人宰割的处境。“ 灵巫圣女说道,“你想耍尽早反攻?“ 丁琰说道,“帝魃约我去攻打京浦关,我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但夺取京浦关再攻占京城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灵巫圣女说道,“她让你去必有万全的准备,不如弄清楚了她的图谋再做决议如何?“ 丁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倒也是想弄清楚他的图谋,但如方才所议,我们禁不住等待拖延,耍查探最多只有两天的时间,这两天也是等秋离月把少将军带回来的极限时间。“ 灵巫圣女问道,“这两天时间你要怎样弄清她的图谋?“ 丁琰无奈地说道,“那就要看各位有什么手段了,不然只有冒险去京浦关碰碰运气。“ 灵巫圣女沉吟片刻说道,“小兄弟,这种死生存亡的大事面前由不得你说运气,这件事情我接了。“ 丁琰想她的手段自有奇巧,不由喜道,“圣女你有何良策?“ 灵巫圣女说道,“没什么良策,我只不过可以利用秋公子布下的暗桩罢了。“ 丁琰明了他灵巫一派有些诡谲的异门手段,自不相问。只是道,“那这就拜托圣女了。“ 云悭问道,“既然丁将军决议要在京浦关与帝魃娘娘决战,胜算有几分?“ 丁琰微微沉吟然后说道,“第一战也许败,第二战可能和,第三战肯定赢。“ 众人听得他还分了一战二战三战,都不禁面面相觑,倒抽冷气。 云悭叹了一口气,“关键便在于第一战我们会不会全军覆没?“ 丁琰笑了笑把锅推了回去,“那就要靠云将军和子车将军排布兵力了。“ 会议结束,众人各有领命,各去部署。 桓闿本来要安排丁琰的住处,但云舒代劳强留,也就作罢。 丁琰见云舒殷勤备至,心内好笑道,“小云将军,你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之前不是叫云舒叫的好好的吗?为什么又忽然叫小云将军?就叫我云舒挺好的,也可以叫我勋义,那我也叫你小琰兄弟,我看子车将军也是这么叫的,咱们俩年岁差不多,更应该亲近才对。“ 丁琰笑着回道,“云兄说的极是。“ 云舒嘿嘿笑道,“小琰兄弟,你攻打京浦关的第一战带上我呗!“ “云兄,调集兵将的事情,可是云悭将军和子车将军在督办呀!你不是该找他们吗?“ 云舒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伯父肯定不会把我安排在首战,要去也是自己先上了,他那么老了,又不灵活,还不让我们这些年轻小辈多锻炼锻炼。“ 丁琰正色的说道,“第一战凶险,云悭将军的经验毕竟比你丰富些。“ 云舒不服的说道,“他经验丰富,我还精悍骁勇呢,说起来也不都差不多,他这种经验丰富的老人留在中军站指挥不更好发挥所长。“ 丁琰忍笑道,“云将军也不老呀。“ “你就说我说的有没道理吧?小琰兄弟,反正我什么意思你也明白。你也答应过要教我几招的,先放我在实战中观摩观摩领悟领悟,不更事半功倍?何况我跟你配合不比我大伯父跟你配合更来的轻松愉快些,是吧。“ 他说了这么多,总算有一点说动了琰,“好吧我就跟云悭将军说说,帝魃可不是寻常的对手,战斗一开,我的注意力可只在他身上,顾不到你。“ 云舒不服气道“可得了吧,我身经百战,自会小心。“ 云舒性情爽直,刻下对丁琰十分佩服,着意结交便滔滔不绝,恨不得把自己三岁五岁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博取认同。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把全城布防巡查了一遍,倒是发现有不少先前七心玲珑塔见过的豪雄。这些人重功重名现在聚在宛城用心难测,一旦两军交锋,他们当中有多少会成为助力,有多少又会充当细作。 漫长的一天过去了,夜幕降临。 丁琰被安排在云府云舒隔壁的房间里,房间整洁舒适,自然是要比兵营舒服许多,本意是让他好睡一场养精蓄锐,不料这云府并不太平,夜贼频顾搅得人睡不了太平觉,两次三次也便算了,到第四次琰可真忍不住了,偏偏隔壁的云舒睡得正酣,他只有自己起来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丁琰的房门轻轻一开,那夜贼便悄没了声息,丁琰目光轻掠,铁见墙头的一抹荡影。 他当即追了过去,那贼影对丁琰的能为似乎有所了解,闪避飞速,身手了得。 丁岩被勾起了兴致对他穷追不舍。 奇怪的是,这贼影对云将军府比丁琰都还熟悉些,上窜下跳东躲西藏,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不往外逃,前后东西跑了一圈,居然又回到了原地,并且往丁琰的房间一钻。 丁琰一头雾水的想,这是什么操作?心中虽惑人已启门而入,眼见那贼影立在窗下,窗外轻薄的月光打在他身上,他身体紧张戒备着,面上却带着微笑,看着丁琰轻声说,“是我!“ 这贼影几分俊雅的面容,赫然便是季唐! 丁琰吃了大惊,脑内转了几道弯,“我们很熟吗?“ 季唐呵呵笑道,“我只是提个醒,你也不必谢我。“ “坐吧!我不动手。“丁琰自己先拿了一把椅子放在门口坐下。 “小兄弟果然是豪爽“季唐放松的倚靠在窗边上。 “你不是躲闭逃亡去了吗?也敢出现在这里?“ “若是宛城被攻破,你们起义失败,你以为我能逃到哪里去?“ 丁琰的眼眸熠熠微闪,看着他微笑道,“我信你,你说吧。“ “还记得妫巢和你们的北山都统吗?那个人己经混进了宛城。“ 丁琰心中一跳,徒单烈?!眼光凌厉地从季唐脸上掠过。 “聪明!你想到的不必说出来,我今夜这么一闹,也叫宛城的将军们行事更加谨慎些。“ 对久闻大名的徒单烈丁琰感到甚是棘手,若这个人单冲他来自可不惧,可是宛城这么大,人这么多,周全不了。 他皱眉道,“有克制他的办法?“ 季唐冷笑,“从来没有人见到过他的真面目,更没有抓到过他,都不知道他是人是鬼,是妖是邪,又谈什么克制呢?“ “总有些什么线索吧?仔细想想。“ “呵呵,你们从北山都统的尸体上发现过什么线索吗?唉呀,小兄弟,我要真知道那么多,恐怕也早就没命了,他们会允许我这么个危胁存在吗?我来找你就是因为你足够强大,他伪装不了你。“ “既然如此神不知鬼不觉,那你的说法都是猜测吗?“ “战争带来死亡,幽灵潜入门户,这是他们一贯的手法,小兄弟,你们有你们的手段,不需要我教。“他微微一笑窗户咯噔轻响,穿越而出。 战争带来死亡,幽灵潜入门户。“丁琰细细玩味着这一句话,今日在宛城所见的各色人影一一在脑海中掠过。 他们在一个阴谋之中,身在危机中却丧失警惕,他必须找到关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暗藏的幽灵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二十二章 暗藏的幽灵 第二天云舒一早来敲他的门,“小琰兄弟,你屋里昨天是不是也进贼了?“ “嗯,怎么回事?你那进贼了吗?“ “我昨天晚上明明把一本兵书放在枕头边的,第二天起来却看见这本书丢到了桌子上“ 丁琰心知肚明,却装做不明,“那你可丢了什么东西没有啊?“ “东西倒是没有丢。“云舒也感到费解。 “可能是你自己记错了,也不一定“ “我记性好得很,而且这是多年的习惯“ “那就奇了,你一个习武之人,被人偷家,竟然半点警醒也没有“ 听到丁琰悠悠地抛出来这样一句话,云舒更是冒出一身冷汗,“这个贼的手段如此高明,到底想要做什么?“ 丁琰目光微微一动,“是不是有人来窃取情报的?恐怕是走错了地方吧!“ 云舒得到的提示心里咯噔一响,“走,快去见大伯父。“ 两人求见云悭,云舒性急开门见山便问道,“大伯父,你和子车将军排布的兵力文书放在哪里了?快看看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 “你慌慌张张干什么?“ 丁琰说的,“云将军,昨日有贼夜探将军府,小云将军怀疑是那边的密探。“ 听得丁琰这么说,云悭不得不重视起来,到书房这么一看,各类文书宗卷码的整整齐齐,并没有被翻动的样子。云悭为人确实谨慎,小心的将最近的兵防配给攻防建制等文件检阅一番。 然后双眉紧锁重重吸了一口冷气说,果然有贼。他素来有以风干的兰花介为签夹在书卷中做记号的习惯。眼下这边防里的兰花介显然移了位。 “云将军,那份密诏还安全吗?“ 云悭迟顿了一下微笑道,“我己经收在绝密的地方,丁将军耍看的话,我晚点再给你送去吧!“ “我就随口一问,即然己经收好了,就不要乱动了。“ “是极。“ 接下来他们又问过了子车重和几位佥事,子车重浑然不觉,但他身边的一位佥事却发现重要的文卷有被翻动的迹象。 云悭当即决定全面搜查将军府和几个重要的军机要点。 这一搜索居然翻出三具尸体来,均被藏匿在不易发觉的杂屋,遇害的时间不超过三天。 由于帝魃攻城死伤难免,当时三个人失踪也末引起足够的警觉。 丁琰询问了与这三个人交好的士兵,死亡时间确实很有争议,从尸体上看是已有三天,但他们口中却似乎只有一天两天。 也就是说,在死亡时间之后,还有人见到过他们。 丁琰已然可以确定。 徒单烈已经混进了宛城,甚至混进了将军府。 他眼下的身份是谁?来做什么? 想到惊悚处,他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并没有声张,只是反复地查验现场和尸首,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却半天没有头绪。 同样也是在外面盘查了半天的云舒跑进来说,“这贼皮真是厉害,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搜了半个城都搜不到。“一看丁琰还在翻检着尸体,“小琰兄弟,你还会这个?要不要请杵作帮你验验?“ “这三个人都死于短小的利器,伤口都同在胸口处,尸体也没有搬功的痕迹,象是故意在死亡地点自杀的。“ 云舒蹭了蹭脚上的泥道,“是啊,这三人鞋上的泥印和路过的鞋印都能对上,却偏偏不见凶手的鞋印,小琰兄弟你说这贼皮和凶手是同一人吗?他杀这三个人有什么目的呢?“ 丁琰微微一笑,“恐怕并非一人,凶手的鞋印早就被搜捕的官兵鞋印给盖住了,你看这三个人的身份依次是城卫巡防和府兵你能想到什么吗?“ 云舒目光一跳,“这凶手着意渗透进来,还潜藏在府中?!“他挑了挑手中的剑柄,“我再去把他搜出来。“ “搜不出来的。“丁琰也放弃了起身活泛活泛筋骨说道,“云兄,他能在戒严的宛城内无声无息地杀掉三个人,自然有他的特殊本领,再大张旗鼓地去搜查就打草惊蛇了,还是不必声张,暗自加强哨巡查,防范未然,摸清他的目的才行。“ 云舒哀叹道,“也只好这样了,那这三具尸首怎么处理?要不先收敛了吧?“ 丁琰皱眉,“再多放一天吧,我还想看看接下来它们是不是会变化。“ 云舒抓了抓头皮,丁琰也真是古怪,死人当然会变化,变臭变烂嘛。 正在这时有士兵来报,“祁将军和秋公子回城了,正在将军府休息。“ 祁诩!!! 丁琰大喜过望,大步流星变王将军府赶,把云舒丢得老远。 待他进得明堂,一眼便瞧见了祁诩,他神色憔悴面容苍白,正在座位上慢慢的喝着一盅鸡汤。 “子谦!“他满是激动地叫了一声 祁诩抬头温和的笑了笑,“小琰,原来你也在宛城。“ 丁琰生怕祁诩误会,连忙解释道,“我是昨日到的,帝魃方攻过宛城。我正要把局面收拾下就去找你,你没出事,真是太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你,还以为要杀过京浦关,耍杀到京都才能把你救出来呢!“ 祁诩微微笑了笑眼神暗淡了一下,“我这条命是云麾将军换回来的。“ 丁琰怔了一怔,他这才发觉云府的气氛是压抑的,云悭面色沉痛,眼含泪光。 身后有人清了清嗓子,秋离月的声音响起,“云麾将军的亲眷还不知道此事。“ 云麾怎么了?遇害了?! 丁琰转头,这才看见了秋离月,灵巫圣女,观守道人均在场。 他得见祁诩太激动了,以至于目中无人。 秋离月玩世不恭的样子收敛了许多,推了琰一下,朝云悭的方向奴奴嘴。 丁琰会意向着云悭深施一礼,“云将军,节哀顺变,云麾将军的仇我一定会报。“ 云悭哑着声音沉着地说,“报仇我自已也会。“ 此时云舒赶到,对这明堂上的气氛一脸愕然,即听到了云麾死讯,情绪激动难抑,一连声问道,“我叔父究竟是怎么死的?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谁害死的?“ “我来说吧!“祁诩将温热的鸡汤盅放置一旁,声音低沉,“云将军带密诏出城的事由想必你们都已经知晓了,那日我被困在京都,一直被大抚军监的官兵追逐,且战且逃,东躲西藏,过了一日便遇到了那个厉害的女卫尉,被逼入死角难以脱身,她当时玩心甚重,并没有马上打垮我,只是猫抓耗子一样任我躲藏,你们也有很多人跟她交过手知道她的本领,我又疲累更是逃不出她的手心。“ 那个女卫尉,自然是左翼!京都高手如云,即便在异能者当冲,左翼都算是佼佼者了,琰心中五味交呈。 “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幸得云麾将军带了一队人马出面拦截了女卫尉,假传王命让她退走,女卫尉假意退去,却仍在暗中追捕,云麾将军便一路掩护,直到后来妫翎带着大队人马,不由分说以箭矢围杀,云麾将军护送我逃到长乐街被乱箭射杀而亡,祁诩却因躲入玲珑七心塔得以幸存。“ 云舒眼圈通红恨恨地说道,“他妫翎哪来的胆子敢对叔父下此毒手。“ 云悭面色沉痛说道,“皇亲国戚的身份早就没有用了,我们之前只不过是活在一厢情愿的梦里而已。“ “不,那段时间里,伯父你不是说我们还没有暴露,是奉命行事还可以有抗辩的机会……“ 云悭更受打击面色难看的说,“舒儿,多说无益,他已经不是他,我们对他来说只是可利用的棋子,既然是棋子,就要有控制的手段,不辨时事被蒙蔽,是我们愚蠢。“ 众人皆沉默了片刻 云门忠烈,累世相托! 在窃国的进行曲中,没有慷慨激昂,只有殷血悲歌。 故国无处觅,衷肠与谁泣,人各有情伤,同悲相与默。 秋离月补充说道,“杏吟苑原本便是公子凌烨与祁将军暗络之所,其中设有密道,可通往玲珑七心塔,那塔因其凶邪被封禁,无人敢轻入。那密道其实有一条可以通往城外,是公子凌烨当时设计与国师鱼死网破的逃生之路,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启用,原属极密,所以连祁将军也不知道。“ 丁琰记起来,他曾在玲珑七心塔下探路,就发现过三条密道,秋离月能想到的他为什么想不到? 祁诩唇边含带苦涩的微笑,“我只是想那杏吟苑即是公子凌烨苦心经营的,或能有一线生机。“ “秋某在京都还有些手段可以用,所以冒险一试,果然押赌对了,少将军就藏身在密道之中,只是伤势沉重,能活下实属万幸。“ 祁诩慢慢地端起鸡汤喝了一口,缓了缓说道,“是啊!最近总觉得死了几回,连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下到鬼门关阎王却不收,说我还有一口气,又给撵了回来。“ 祁诩多次绝处逢生,性命恐怕己不能以常理视之。 秋离月神色微变,却以扇面掩口说道,“九死一生,这样的大命更要珍惜才是。“ 一众人唏嘘感叹了一会儿,又说了些话,去宽慰云悭云舒,但死亡这件事情所带来的伤痛本来就无法用语言去平熨。 非常时期无法用葬礼来寄托哀思,只能将悲惯化作一股力量,共振浩然天地。 云悭忍着悲痛望着丁琰说道,“祁少将军回来便好,稳军心振士气,我们攻取京浦关便更少了些顾忌。“ 云悭这是要急着报仇了么? 丁琰摸了摸下巴,转头对灵巫圣女说道,“圣女你可曾查到什么?“ 灵巫圣女平静地摇了摇头,“还没到时候!你是不是因为祁诩安然回来没了顾忌,谍报就不重要了。“ “谍报当然重要,只是时间更重要。秋公子能混入京都就说明情势还末有大变。 丁琰显得有些急燥,“我现在只要知道京浦关有没有潜藏着墨缺那种怪物。“ 灵巫圣女显然对这些怪物有些兴趣,“我倒是听冉道长说起这种东西,可惜没有亲眼见到。还是等一等我的飞谍回报,也好让我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厉害东西,比不比得过我养的灵蛊。“ 丁琰听她似乎话里有话,心思一动,“圣女觉得墨缺有没有可能被灵蛊控制?“ “物物相克,只要那墨缺还是活的灵物就自然有克制它的东西,至于怎么用蛊怎么降服,就要看操控者的功力了,若你能把它们捉来,我倒是有兴趣一试。“灵巫圣女听说有奇物可以试蛊,很有些兴奋。 秋离月挑了挑眉梢道,“小兄弟,我怎么有点担心你弄巧成拙呢?“ “对付那样的敌手,不取巧,难道还硬拼么?“丁琰的脸色有点沉。 秋离月以扇骨点额,哈哈一声尴笑,“也对。“ 丁琰瞥了他一眼,说道,“秋公子是不是还有别的密道,比如通向王宫的?“ 秋离月惊诧地扬眉,“你说什么,这怎么……“ 忽然小臂上吃痛,却是丁琰狠狠地掐了他一把,边丢了个脸色给他。 秋离月何等机敏,连忙轻嗽一声眉眼低压,“这个…...要怎么说?“ 丁琰洒然,“这你还猜不到吗,我有个计划在攻打京浦关之前要切断帝魃的外援,我知道秋公子有些机密不方便当众说,一会儿你悄悄告诉我就好了。“ 秋璃月目光沉凝,我倒想知道你在搞什么鬼。 灵巫圣女察言观色,忽笑道,“你这计划可需要我的配合?“ 丁琰抚掌道,“没想到圣女居然与我心意相通,我这个计划你可是主角。“ 祁诩皱着双眉,“小琰,到底有什么计划要做得这样神神秘秘。“ 丁琰凑着一脸笑容说道,“子谦,奇兵致胜当以密成,你不会忘了吧,就别问了,这段时间你好好地养养伤,就把这行动的指挥权暂且放给我吧。“ 祁诩轻轻一笑,即无奈又有些纵容,“我哪里还管得了你,自己把握些分寸吧!“ 丁琰听出他无奈的语气,祁诩自认管不了他了,还是带些怨气吧! 生死之劫,总会让人有所领悟。 他心中登然有些气闷,却想不到要说什么,便调转目光看着云舒说道,“云兄麻烦你带少将军去休息,等我们三个合计出一个计划来,再通知各位行动。“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奇蛊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奇蛊 云舒现在的心情是麻木的,他需要养伤,也需要发泄。 他默默地照看着祁诩,脑子里乱槽糟地疼痛着。 将军百战死,他知道自己的使命,他们都在套取死亡的翅膀,成就自己的丰碑。 可是他的心不能变成丰碑的一部分。 死亡无处安葬生者的感情。 祁诩自然了解他的心情,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坚定的笑容“云舒,我向你发誓,云麾将军不会白死。“ 云舒缓慢地说,“我不怕死,但候爷走了,叔父又走了,我怕他们......我身边的亲人都会离开我。“ “是啊,也不知道还要打多久,也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明天是谁?后天又是谁?“祁诩慢慢的看了他一眼,“但我们也没有退路。“ “可恶!“云舒诅咒着。 “是可恶,谁叫我们是人族呢?我们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太不容易了,云舒,你能想象我们的祖先是怎么忍耐煎熬过来的吗?“ “我不知道我应该去恨谁?帝魃吗?西泰人?还是妫翎这种叛徒?我恨我恨他们所有人。“云舒揪着自己的头发,熬红的眼晴里终于流出泪来,“为什么我们是这样的弱者,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丁琰一样强?“ 祁诩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是啊,我也曾经这样问过,也曾经这样不服气,他第一次被带到我的面前只有五六岁,我自幼苦练的武功就已被他轻松的破解,而最可恶的是他根本不知道你内心的崩溃。他早就被我归纳到异类当中去了,有这样才能麻痹我自己,才能让自己原本的骄傲找到一点安慰。“ 云舒呆了呆,“你嫉妒他?“ 祁诩笑着摇了摆头,“你是不会去嫉妒一个无论你怎样努力都追不上的异类。何况小琰的确有一种特质,奇妙的可以让人亲近信任的特质。“ “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强大吧!“ “不完全,强大也许会让人依赖服从,但那不是信任。“祁诩目光放空,任思绪驰骋,“无论处在什么境地什么类群之中,一开始或许他不是最强的,但等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变成最强者,他不言败也不会败。“祁诩淡淡一笑,“小琰他离开的时候说他要去寻找一个答案,现在他回来了,有没有告诉你,他找到了答案没?“ 丁琰突然地离去,的确让祁诩有被背弃的感觉。虽然他说服了自己,心里还是留了一道隙。 云舒怔了一会儿,方想起是怎么一回事来,“我倒是忘了,不过他到宛城时神气充足,能与帝魃大战几十个回合,应该是有些收获。“ 祁诩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少将军,你还不相信吗?“ “我只是觉得可怕而已,他已经变得和帝魃一样强了啊。“ 云舒没能明白,“他变强了,可他不还是从前的丁将军吗?可怕在哪里呢?“ “他已经变成神明般的存在,可怕的是我们没有变,我们没有想过别的路。“ “别的路?“ 看着云舒疑惑的脸庞,祁诩微微而笑,“虽然小琰情况特别,但他与神有什么区别?他终究是异类,不合于人世,求助于神灵异类,这样下去周而复始,我们的命运始终由他类决定。“ “命运不就是周而复始吗?侯爷不在了,我才感到自己弱小,随时被命运打击颠覆,拼尽全力却不知希望在哪里,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神魔支配,我们再不甘,也不过是争口气。“ 祁诩目光凌凌,“要是这口气过劲了呢?“ “顾得了那么多吗?只能尽力而为,决事在天。“ “总要有人为人世立命。若前无贤人,当从我辈始。“ “少将军,我们面对的不是人,是神,是魔!他们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我们,有心无力,如何立命?“ 祁诩知道,云舒不是懦夫,他只是在痛陈真相,挖出人心底真实的恐惧。 与神魔的抗争,没有胜算! 不愿跪着生,情愿站着死。 祁诩想要的并不只是这样的轰轰烈烈。 “神魔的确可怕,但他们最可怕的地方源自我们的无知!“ “无知?!“ “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弱点,我们也从没想过耍挖掘他们的弱点。“ “可能吗?他们有弱点吗?“ 祁诩抚额喃喃自语的“是啊,这些都是问题,如果他们没有弱点,琰又凭什么去争斗?选择的不同,也决定我们和小琰的不同。“ 云舒怔住了。祁诩思考的问题他从末想过,这也许便是他与东耀少将军的区别吧。 这时, 桓闿前来探视敲门而入。 他说,“兄弟们本来都想来探望少将军,恐惊扰了少将军的休息,是以让属下代请钧安。“ 祁诩笑道,“我这倒霉的样子让你们操心了,此京都之行虽然晚了一步,未能得与长留侯会晤,但能让云将军将陛下的密旨带回,以正义军之名,使天下归心共讨邪侫,亦是难得的收获。大家都把心放宽些,友军会有的,而且会越来越多“ 桓闿道‘“是啊少将军,本来各州县都在传我们是叛军逆党,看过这封密诏之后宛城的师保学博们都闭嘴了,我们现拟将邳城,阳雍城的讲郎们集来宛城,到时候再让他们联名通告天下,伪廷造的那些谣就可以破解了。“ “桓闿,你们做的很好。这个功我给你们记下了。“ “我们可不敢贪少将军……和云将军的功劳,兄弟们只想少将军快些养好伤,带我们讨伐纂朝的伪廷。“ “放心吧,很快就有仗打了。“ “是啊,我也听丁副将说今夜耍潜入京都,需要一批死士。少将军你跟他说说算我一个。“ 祁诩叹气道,“说到这件事情,等我见了小琰问清楚了他的计划再说!他这一出,我可还没想明白。“ 桓闿道,“丁琰想替你出口气呗!“ 祁诩只是略微笑笑,“那你可就小看他了。“ 桓闿嘿嘿笑了笑说道,“少将军记得提我这件事就行,还有今天开饭会比平时早些,将军的晚饭,厨房会送过来。“ 云舒插嘴道,“那我的呢?“ 桓闿憨笑道,“只顾了少将军的伤号饭,我再去跟厨房说一声,把小云将军的饭也是一并送过来。“ “那就有劳了。“ 桓闿走后,祁诩问道,“云舒,你可能猜到小琰的计划?“ “我哪能知道,这个小兄弟说风就是雨的。“ “一会儿就有劳你去议事厅看他们商议好了没有?让小琰过来一趟。“ “好,我这就去看看。“ 丁琰这个计划倒还真象个了不得的秘密,连云舒都被拦在议事厅门外。 按理说一个成熟的计划几句话就可以交代清楚了,就算需要完善,这时候也该完成了,可偏偏又隔了将近半个时辰,里面的三个人才计划通了,秋离月去找云悭和子车重安排详情,丁琰和灵巫圣女跟着云舒来见祁诩。 此时厨房刚将两人份的饭菜送来,摆在小圆桌上,两菜一汤荤素配比。 “啊呀,清蒸鲥鱼,我真是托了少将军的口福啊!“云舒方想拿起筷子偷吃两口,又望着丁琰和灵巫圣女讪讪地放落筷子,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们也还没吃吧?我再去让厨房送两份来,我们坐下一起吃吧,吃完了再谈不好?“ 但见丁琰和灵巫圣女两人相视一笑,让云舒恍然错觉,小圆桌上的饭菜倒似有什么稀罕特别,他们磨磨蹭蹭,难道竟是为了踩这饭点?! 丁琰笑了笑,“只怕我要搅了云兄的口福。“ 他把三样菜都推到了灵巫圣女旁边,只见灵巫圣女起银针试毒,从那碗汤中挑起一只半截指头大小的菌菇,“就是它了。“ 云舒愕然,见着菌菇只有半截小指头大小,长的跟口菇似的。 丁琰见它平平无奇皱起眉,“这东西真的有那种效果?“ 灵巫圣女道,“这叫做灰涏蕈,是耍从毒蛊的体液中长出来的,极为罕见,你掰开看看它的内部。“ 丁琰接过去将那蕈揉开看见三条不一样颜色的菌丝,“这是什么?“ 灵巫圣女双目凝神有光,“这自然是蛊种,整株灰诞蕈都是它的胞衣,被食用后,这种毒蛊会积存在宿主头部,初时致损致幻,后期夺人意识。最奇特的是,当宿主死亡前,会疯狂饮水自残,这毒蛊便化作体液而出渗入地下,遇到适宜的条件又会长出新的灰诞蕈。“ 丁琰抽了口冷气,“这毒蛊真是诡异,不过那三具尸体周边我们可都没有发现灰涎蕈。“ 灵巫圣女轻笑一声,“那自然是有人采摘了去,这株灰诞蕈如此鲜嫩,必是就近新采,稍后我再去查找一番,说不定还有遗漏或新发的蕈子。“ 云舒一头雾水地说,“什么情况?我去把厨子都控制起来。“ 丁琰拦下他的冲动,“不要打草惊蛇,何况,只怕己有人中招了。“ 云舒头上冒着冷汗,“要真是厨房的问题……那受害之众不可想象。“ 灵巫圣女听得可笑,“我不是说了灰涎蕈极是稀少,怎会大量使用,只会针对特定的几个人“ 祁诩皱着眉,“以那三人死亡的时间算,贼人潜伏下来至少有两日,有六次下毒的机会。“ 丁琰看了看祁诩,心中一动,“我们不能打草惊蛇,要化明为暗,你觉不觉得云悭将军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霎时,室内静默起来,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联想了许多。 身边的人也一个接着一个可疑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宛城不宁夜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宛城不宁夜 入夜 琰带着一行高手悄悄出了宛城。 为加强城防安全,巡防也由两班加到了三班,丁琰抽调了这么一帮高手,执勤的将官更显得紧张起来,连养伤的祁诩也不得不加入了巡查的指挥中。 桓闿跟在他身边叨念着“少将军,你还是歇着去养伤吧!现下巡防也就是防防贼,宛城百姓都不闹了,防务人手充备,你又何苦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桓闿面对强敌,你还敢如此大意,待会巡查完了,你自去领罚。“ “少将军,你罚我便认了,但有一件事不服。“ “什么事?“ “夜潜入京职下愿为死士,可是,丁副将却悄咪咪地带人走了,少将军欠我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真的有答应你吗?“祁诩边走边说,“他们此去是凶多吉少,要在幽魔窟里抓活的墨缺,你以为你这两下子能活过一个照面吗?勇气可嘉,但不要白白送死。“ 桓闿有些不服气,“那上回这乐迟将军不也去过了吗?“ “那你怎么不说冉道长几乎连命都丢了呢?你没有想过是被谁拖累的?“ 桓闿被斥焉了焉,左顾言它,“灵巫圣女的谍报,也不知道准不准,要是反中了别人的计谋,我们一下损失了这么多高手,可就惨了。“ 祁诩凝视着暗中的街道,“她的谍报不会错。“ 桓闿道,“少将军跟万灵教并无交情,又不通灵巫之术,怎么这么相信这蛮族女子?可听说这个教邪门着呢。“ 祁诩看了他一眼,目中精光微现,“我瞧着他们也不过就是养养虫,种些特别的植物,要是这样也能算邪门的话,那我们这些成日里杀人的兵又算什么?“ “少将军,你这可就讲歪理了,我不服。“ “有哪里不对?“ “我放下兵器就是个普通人,可是他们拿起兵器可以杀人,放下兵器用虫也可以杀人。而且杀人无形死状恐怖,又鲜少能有约束他们的势力,不是邪是什么?“ “的确我们不了解他们,万灵教的奇殊技能看起来也很难控制,他们又刚从南疆大泽里走出来,很多地方都和我们不一样。但邪门二字不能随便说。“ “少将军你是没有听说,他们养的那些玩意,只要挨上了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三个死得莫名其妙的兄弟,八成便是他们下的手。“ 祁诩停缓了脚步,逼视着桓闿,“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桓闿并非多嘴之人,而值此抗敌决战的前夕,却大谈盟友的是非,可疑! 桓闿也瞧出了祁诩神色中的凛然,骇然莫名,“少将军,你你怎么了?难道真的中邪了...…“ 祁诩盯着桓闿的眼晴,捏着剑柄,手心沁着细汗。 “桓闿,你可记得你入伍之时被编入哪位将军的队伍?“ “是……己故建义中郎将,少将军的亲二哥祁茂,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祁诩缓缓地现出一丝笑容,“没什么,随便问问。“ 桓闿脸色不自然起来,“那少将军,你有没有觉得胸闷气短眼晕?!“ 祁诩横瞥了他一眼往前走去,丢下冷冷的两个字,“没有。“ 桓闿疑神疑鬼地跟在后面。 忽见前方巡察队发生骚乱,数十人扭打在一起。 祁诩气昏了头,简直岂有此理。 原来是云舒和穆礼两方的巡察队发生了冲突。 这两人非但不制止部下,还带头挑事打得火热,简直目无军纪。 “怎么回事?“祁诩喝令住手,士兵们都停了下来,这两人却是不听。 穆礼所领的一个巡防兵回答道,“我们本来在这巡查的好好的,这位云将军跑过来,非说这片区是归他管辖的,怎么解释也不听,我们家将军脾气不好,一言不合便打起来了。“ “就这么点事,云舒!穆礼!“祁诩命人将他们强制分开。 穆礼先停了手,云舒却还在不依不饶甩开拦阻的人,扑向穆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就是到处桃事,制造不和。“ “云勋义你疯了吧?自从攻打下了宛城,甜井坊这片区一直都是老子在负责,穆某人最熟悉这片区,你凭什么接手啊?分得清东南西北吗?到底是谁在故意挑事儿?“ 云舒晃了晃脑袋说,“是督军的调度,你要是不服,就应直接上报。“ “云督军是你的伯父,把我们的人都往外围排挤,这么明显的事情,他是要干什么?少将军在这呢,指挥权是不是该归还了?“ “我早看出来了,你就是不服我伯父的调度,走走走,咱们到议事厅去说理去。“ “穆将军说话注意些分寸,不要信口开河。加入义军,自是要同心同德。“祁诩沉着脸,“现在各路还都是联军,彼此不服容易出问题……“ 穆礼委屈不耐地说,“少将军我是最早起跟着你起义,一路打过来的,你难道不信我反信这些半路的,云督军把我们全调去了外围,内部中空,将军府和各行府枢要可就全都在他们姓云的亲兵手里,这不是服不服的问题,而是要防范未然, 这耍出了事,可就是一锅端了。“ 祁诩询了些兵防的细故,亦觉出些蹊跷,他面上依旧沉静无波,“穆将军你仍继续巡防,桓闿你领一队去补缺。“他转头注了云舒一会,“你随我去见议事厅见云悭将军,在街上撒泼,你云门的风仪哪去了?“ 云舒却强横无礼,“不行,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都不准走。“说着脚下踉跄两步,要上前来揪住祁诩。 桓闿挡在了前面,架住云舒,“云将军看着不正常啊。“ 祁诩讳莫如深地道,“不正常就对了。“ 桓闿心里发毛犯着嘀咕,今天怎么每个人都有点不正常。 又有传讯兵来报,说云悭和子车重在议事厅大打出手。 祁诩看着云舒,“你要在这继续闹下去吗?“ 云舒脸上现出一些迷茫,呆在原地。 祁诩掉头向将军府走去边丢下一句简短的命令,“把他带过来。“ 这种事情真是少见,穆礼嗅出一些危机,率队跟在祁诩身后来到将军府。 将军府的前院己砸了一地的凌乱。 风吹阵阵,铜铃声声 有人比他们先到了,冉逑灵牵动铃绳,围出一个圆场,困住了两个人。 云悭和子车重被制盘坐在地,脸上的肌肉跳动着。 冉逑灵摇动着金铃,正在为行法祛邪! 云舒听到铃声忽然发起狂性来,大叫着向冉逑灵扑去。 冉逑灵一时不备慌了手脚,急急忙忙地腾出手来以古泉钱线缠住云舒,“发什么愣啊,快来帮忙。“ 穆礼反应倒快,连忙说道“快上。“ 几个兵士七手八脚的围上前去,但云舒名门之后武艺不俗又陷入狂癫状态,哪有这般容易被制服,穆礼只好骂骂咧咧地亲自下场了。 祁诩发问道,“冉道长,两位将军都中了邪术吗?情况严重吗?“ 冉逑灵面上己经沁出一层汗水,“祁将军,没有时间跟你多做解释,情况危急,这两位将军都恐有性命之忧,请为小道护法。“ 祁诩当即调动兵力将冉逑灵等人围护在了内场。 天高月阴,将军府的灯火随风摇晃。 祁诩思绪飞快 云悭和子车重显然都己经中了蛊毒,那他们是什么时候食用了灰涎蕈,子车重中毒是否更早一些,能在食物中频繁用毒的人自然是能自由方便的出入厨房,而能针对性做蕈汤下毒的也只可能是厨子。 蓦然间,数条黑影在将军府外围交错急跃,有恃无惮地张狂。 众人皆惊,这些黑影来速极快,眼睛都跟不上他们的移动,显非常人。 “这几天好戏连着上场,真是热闹不断呀!“这是二十上下的女子声音,清脆地打破沉闷。 众人朝发声处张望的时候,又听得叮叮当当的兵刃坠地声,见两人悠然从容的越过那些纷纷倒地的士兵,直接闯入了将军府。 这两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看衣冠服饰似高山昊氏族人,男女皆戴着硕大的耳环,以飞镰为武器,他们的容貌有几分相似,面孔瘦长清秀。 “看着我们干什么呀?我们就是随便逛逛,你们继续忙你们的吧!“那女子说得极是轻巧,对剑拔弩张的局面也完全不放在眼里。 桓闿上前,“你们是谁派来的奸细?来了多少人?有什么目的。“ 那男子哈哈笑道,“你的问题可真多,我们可不是什么奸细?只是想跟你做一桩交易?“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敌友之间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敌友之间 “什么交易?“ 男子神色清傲,“我们可以加入义军,但功成之后须把整个洛苍山脉让给我们做领地。你可以做主吗?“ 桓闿问道,“你们来路不明,又夜闯将军府,有这样加入义军的冯?还想要整个洛苍山脉,胃口可真够大的。“ 女子咯咯笑道,“我叫做战婵衣,这是我哥哥战血衣,他是高山昊氏末来的首领。这样的路数明了吗?“ 桓闿心中没底,扭头向祁诩望去。 祁诩慢慢地说,“贵昊氏一族在山上,我东瑀子民在山下,本来各不相犯,为何要占掉整个山脉?“ 战婵真笑道,“肯不肯一句话的事情,哪来这么多的罗嗦?“ 她直口直言呛声呛语,显得很是无礼。 祁诩皱着眉,“分封裂土一向为东瑀国策所不允,两位若襄助义军,日后王上定有其它的封赏。“ “呵呵呵。“战血衣笑道,“我们对其他的没兴趣,说到底你做不了主。“ “可不是嘛,“战婵真说道,“还提什么王上,你们那个王上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了,你是平西将军,听说义军里面你最大了,何不自立为王呢?城池都归你,我们只要洛苍山脉,还不划算吗?“ 战血衣接着说道,“眼下这种战局,你们的胜率也不高,就不要提什么分封裂士的高调了,能占多少便是多少,会分大饼才能交朋友。“ 桓闿忍不住大喝道,“你们明明就是奸细,说什么自主为王,在此妖言惑众涣散军心,要陷少将军以不忠不义。“ 战婵真昂头挺胸,正耍驳讽几句,又听得一种浑厚粗犷的笑声,一个高壮的猛士越过将军府的高墙从天而降,手里拿着两面蒲扇大的铜锣,“我就说了他们没这个胆子答应你们的条件,还是杀了他们跟我合作,不就是个洛苍山脉吗,我可以给呀。“ 这可把战婵真的火力吸引过去了,她耸了耸肩说道,“艾尔赤你口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狂了?你也不过是个狗腿子罢了,这种话你骗别人可以,我却不信。“ 艾尔赤道猛然向前张大口向她喷了一口气,战婵真掩面躲避,跺着脚说道,“臭死了。“ 艾尔赤哼哼闷笑了两声,声音粗豪“你个小女子总来抢什么话头,说我是狗腿子,我侍奉的主人上九天下九地,在他的眼里,这个地界只是沧海一粟,所有的人都是蝼蚁,我就算是狗腿子,也比蝼蚁要高贵的多。“ 战血衣漠然地说道,“你的那位主人行事向来低调,你这样吹嘘,却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艾尔赤收敛了一些狂态,“我只是向你说明一点,只要愿意侍奉他成为他的仆奴,就能代他掌管这个世界,主人才不会去做这样小小的计较。“ 他一口一个主人,与那威猛的形象形成极大的反差。 战血衣晒然道,“我族只相信太阳,从来没有侍奉过鬼神。你这会说的好处听起来不错,可祸处却是不清不楚。“ “祸处?“艾尔赤嘿嘿地道,“早一些投诚便少一分风险,你们迟早都要屈于人下,何苦逞一时强能!“ 战血衣并不回答,向祁诩瞥来,“平西将军你听到了没有?我们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敌人。“ 这两兄妹被艾尔赤拉拢,战力当是不俗,但这敌友之间确实微妙难以把握。 祁诩沉吟片刻说道,“战兄是英雄豪杰,祁诩佩服。当前之急乃是还天下太平,使百姓安居。洛苍山脉疆域广阔,高山昊氏与东瑀百姓足以居住,只要你我两方世代交好,若是你们有朝一日住的厌烦了,想要另择仙居,东瑀辽阔亦可从容迁之,此乃千年大计,战兄又何必谋在一时?“ “平西将军,我只当你是讲信义的人所以才与你交易,你却来跟我谈什么千年大计?人生有限,你的功名能够保东瑀千年?哈哈,我昊族虽居于山野可却不是什么鄙陋无知之辈。我所求的也不过就是两三百年的安稳太平,至于什么世代交好,更是高山上点灯名头大的空谈。牛吃稻禾鸡吃壳各有各的福,就不必硬往一处凑了。“ 艾尓赤横笑道,“这下你可看明白了吧?东瑀人也只会拿好话诓你呢?我艾尓赤说的话不比他更实在?“ 祁诩道,“战兄,人若以族群习性而分之,民不得交融而共存,则这人世间将无共识可达,虽地远亦会纷争不断,你是末来之族长,当远见天下之大势,千年大计如登绝顶,须代累基石方馈子孙。“ 战血衣眉头微锁看了战婵真一眼。“我们须想这么长远么?“ 战婵真歪着头捂着下巴,“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哥哥,可是他说的话也有一点道理啊!你是末来的族长,你拿主意好了。“ 艾尔赤狠笑着,“你们看来是拿不定主意了,还是我来替你们拿主意吧!“ 他手中的铜锣交击一声,只见将军府的墙头上,嗖嗖地窜出三条人影。 这三人皆着特制紧身软甲,款款不一,上品软甲也皆表现了他们的战斗力的强悍。 艾尔赤狂态毕露道,“现在这里的一众将官都是残障,只有那个道士扎手一点。战血衣,我们要干掉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你可想好了站在哪边,不然,要一并干掉你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噗哧一笑,墙头左侧扎着双丸头的圆脸女孩道,“艾尔赤,真的要连他们也杀掉吗?那就把战血衣留给我吧,上次和他还没打够呢。“ 墙头上的另一个瘦削青年也说话了,“小佩儿,你要哥哥,那我就要妹妹了,咱们俩把他们俩分了,姓楚的,那个道士就留给你好了。“ 姓楚的却僵硬着脸说道,“我没意见,出了事艾尓赤负责。“ 他们三人一个个接话接的飞快,战婵真居然插不进话,气得鼓起了腮邦子。 双丸头女孩叹了口气,“主上还是想要活的呀,艾尔赤,你给句准话,他们两个到底能不能杀?“ 瘦削青年桀桀笑道,“这么不识好歹,就算不杀也该让徒单烈把他们做成傀儡.“ 艾尓赤哼了一声,“赫连无方,他是你使得动得吗?不耍把祸水引到我们这个圈子里来,以前的事情你忘了吗?“ 双丸头女孩身躯微微一颤说道,“是啊,赫连,好不容易立下的规矩,可不能破了。各行其事,各安其命。“ 瘦削青年赫连无方甚觉无趣,讪讪地发出无意义的怪笑声。 艾尔赤嘿嘿了一声,“战血衣,不要为无意义的事情愚蠢地消耗自己的价值,到时候再要回头就晚了。“ 姓楚的冷哼一声,“都是在讲废话!“他身影突然暴起,快速的向场中的冉逑灵扑去,结阵的士兵们往前一架,他却以诡变的身法从那人群空隙中钻入,乐迟快速地反应过来,和穆礼分别从不同的方位上位拦截。 松了压制的云舒反扑上来,见人就打。 姓楚的右手上亮出金刚鬼面爪,向穆札横扫,将之逼退。左手一拾,向着冉逑灵发出一只袖箭。 有士兵拼死往前一挡,护住了冉逑灵的要害。 双丸头女孩佩儿和瘦削青年赫连无方双双从墙头上一跃而下直刺 他们皆备有多种武器,主兵刃为毒龙刺,扬手就是一蓬藜镖。 他们嘴上说预定目标战氏兄妹,实际上却齐齐攻取冉逑灵与云悭,子车重。 祁诩微微瞥了战血衣一眼,拔剑出鞘舞起一张剑网,打落一片藜镖。 战血衣看着眼前的刀光剑影,目光沉沉。 战婵衣跺脚道,“这个平西将军可真够倔的,死硬着不松口。哥哥,我们帮是不帮?“ 战血衣挑了挑眉,也有些恼恨,“急什么?看看他们硬到什么时候?“ 士兵们在混乱中防御圈收缩,忽有个士兵靠祁诩以匕首偷袭,祁诩反应机敏躲让中匕首偏移了半尺,扎在肋下入肉一寸。 桓闿纵前一剑削来将那士兵逼退,怒目圆睁的瞪着他咬牙切齿的说,“是你!“ 那士兵慢慢移动了,似乎在调整再次进攻的方位,也不理桓闿,只对祁诩说,少将军,你真是命大。“ 祁诩微微一笑,越过桓闿直逼视那士兵,“该现出你的本来面目吧。“ 士兵嘿嘿笑道,“你以为我是谁呀?“ 祁诩抹了抹胁下伤口,看着上面腥红的鲜血,目光转向那个士兵,“就是你杀了北山都统,又行刺长留候,传说你是国师府最神秘的异人,不知今天能不能一见真容,徒单烈。“ 士兵噙着冷笑说道,“在你东耀少将军临死前,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第一百二十六章 蛊王真身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二十六章  蛊王真身 祁诩轻轻一哼,将胁下的匕首拔出来扔在地上,“你也是个很高明的刺客,只不过太过傲慢,你还以为是我们在你的圈套里吗?“ 士兵笑了笑,“祁将军,我亦很佩服你现在捱着一身重伤还能危言恫吓。“ 祁诩微微笑道,“不敢显出真身,你的修为便被这躯壳囚困限定了,还妄想杀我?“ “我己立于不败......“ “那可不见得。“身后传来清朗沉着的声音。 士兵眼光下掠,瞥见后路己被云舒封住,这年轻将领的脸上一片肃杀,眼神比祁诩还耍凛厉,将一股恨意透出来。 士兵心意微沉,暗中催动元气,试图引动蛊毒。 云舒目光清亮,却并无异样哼了一声,“你那毒蕈子我给你省下了!“ 士兵哈哈笑道,“本来你就是附带的。“他毫无惧意地说,“祁将军,你不会指着这毛头小子翻牌吧,抱歉地说一声,云悭与子车重可是握在我手中。“ 祁诩瞥了一瞥,冉述灵那边的情况更严重了些,方才徒单烈的催功,使云悭和子车重体内的蛊毒更加躁动,显然受到了操控。 他目光转回看着徒单裂,沉凝地说,“徒单烈,现在还执迷不悟,看不请自己的处境么?“ 徒单烈嘿嘿轻笑,“虚张声势。“ 祁诩含着悠然轻笑,“你们几个都是高手,却攻不破这些修为平平士兵?想过为什么吗?“ 被这样点出,徒单烈方觉得有些奇异,以艾尔赤,佩儿这些个的身手应该早就将这些普通兵卒干掉了,他心下虽疑,却并末露出心怯来,缓缓笑道,“少将军的亲卫兵训练有素,敢死敢战都是一等勇士。“ “多谢你的恭维,你更应该承认你们己落在我们的奇门阵中。“ 徒单烈眼神一变,身形挪移骤然发难向祁诩攻去。 “呵呵“祁诩轻身挪移,跃转之间卸去伪装褪化出另一个人,另一副俊雅模样。 “秋离月“ 徒单烈这三个字咬得有些恨重了。 秋离月轻笑道,“徒单烈,我这易容术比你的附形大法不差吧。“ 佩儿看出不对劲来,急叫道“中计了!艾尔赤怎么办?撤了吧?“ 楚秋野却己旱地掠起,冲上墙头,欲要逃去。 “回去吧!“随着一声轻喝,他被扔了回来。 这喝声起于远收于近,是琰! 丁琰跃在墙头上目光扫量着全场笑道,“真是热闹啊,各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们都走不了,放下兵器吧。“ 他说话的时候,灵巫圣女,祁诩,观守道人鱼贯而入,分别守住了四方出入口。 佩儿赫连无方楚秋野由攻转守,背靠一处面向八方。 “怎么撤?!“ “祁诩伤重最弱,一起从那边突出去。“ “弱个鬼,那姓丁的小子专门盯守着呢。“ 战婵真吹了个唿哨,兴奋地说道,“哎呀呀,哥哥,幸好不曾妄动,不然可就跟着倒霉了呢。“ 战血衣轻哼一声,拉着战婵真退出三步,“高兴什么,我们可能白来了。“ 秋离月微笑道,“若是战兄愿意结盟,可与少将军稍后再议详情。“ 战血衣不置可否,这个秋离月的易容术维妙维肖,最好不要亲近了,免得被坑。 他拉着战婵真慢慢再退到墙角处停了下来,摆出看热闹的架势 艾尔赤双目泛红瞪着丁琰恨声道,“原来潜去京都竟然是你们的幌子?“ 丁琰摊手道,“要是你们这几位老兄不在宛城闹事,说不定我还真去了呢。“他轻轻一笑,“有徒单烈这样大的隐患存在,我们怎能安心?“ 徒单烈眼光闪烁,“这么说你们是早已得到消息,知道我在城中?“ 丁琰并不想把季唐暴露出来,哼笑一声,“原是不知,后来才知,不然怎么能让你在云将军和子车将军身上得手?“ 徒单烈目光转动,“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我不信能查得出来。“ “你这邪法诡秘恶毒,非是行家难以勘玻。“丁琰哼笑一声,“不过世间万物运行,脱不开器,术,法,道。术可以有万千变化,法道却运行有序, 战争带来死亡,幽灵潜入门户,这就是抺不去痕迹。“ 徒单烈冷冷道“说明白些。“ 琰挑了挑眉,“还要怎样说明自?帝魃来攻打宛城总有她的用意,她单枪匹马来做什么?占领不了仅仅来耍威风,帝魃有那么闲吗?她偏偏这么做,为什么,不就是为能造成宛城的混乱,再想要是这个时候混入几个刺客,来暗杀义军的主要将领,对义军来说便是毁灭性的打击啊!那暗杀的首选,不就应该是你徒单烈吗?当然你的手法我是看不出什么破绽,耍我去猜,恐怕一辈子也猜不出来,不过你运气不好,万灵教的圣女就在宛城。“ 徒单烈霍然明白了,“原来如此,所以你才假意要夜探幽魔窟,急攻京浦关,调开灵巫圣女,让我觉得有机可乘。“ 灵巫圣女说道,“是你自己太心急又太自信了,以为自己将云悭和子车重控制得很好,没人看出破绽。又想趁着我们离开扰乱宛城,为了衔接时间,所以要急着控制平西将军。你千算万算只没算到那灰诞蕈本圣女恰巧也认得。“ 丁琰微微一笑,“为了稳住你,所以我们让云舒装出些异状来,让你认为给少将军准备的灰涎蕈被小云将军误食了。“ 徒单烈轻哼两声,“我的确不该心存侥幸。“ 灵巫圣女目光凝注在徒单烈脸上,似乎在审慎思考什么。 “算我看走了眼,以为你这小子,只是天赋异禀修为了得罢了。“徒单烈脸上浮现笑容,“云悭和子车重还在我手上。我还不算是输。“ “灰涎覃的毒性不是只有你了解。“灵巫圣女淡淡接口。 “你了解多少?玩毒虫的花样无穷,就算你解得了毒,也救不了他们的命。“ 灵巫圣女朝那边冉逑灵那边望了一眼,那三人头上蒸蒸地冒着白气。 秋离月剑腕一转,向徒单烈削了过来,“拿下你再说。“ 徒单烈暴推一掌蛇形后撤,试图摆脱秋离月突然的攻击。 奈何秋离月剑法流畅又凌厉无比,以他独步的轻功咨意挥洒着剑光,任凭徒单烈怎么样闪避始终将他牢牢罩住。 徒单烈长笑着,身影起了变化,黑了,虚了。 人形也在发生扭曲的变化,从圆壮的士兵变成一个瘦长的黑影,他双手一抻在后颈处拈起一片兜帽,将头脸遮住。衣袍影尾卷起来,反攻向秋离月。 “终于现原形了么?“秋离月举剑斩断影尾,影散复合又向他劈头盖脸的攻来。 “小心避毒。“灵巫圣女扔过来一把驱毒粉,阻了一阻扑噬的黑影。。秋离月以拂云手内劲外松拂去残影。 徒单烈所化的黑影又分化出两团,蓄势待发。 这东西能聚能散,能合能围,又兼着不明其理的毒素,对士兵攻击面太大 琰哼了一声,“喂,你今天变成什么样子都逃不出去了。“ “嘴硬!“徒单烈双臂抬起,双手五指箕张,一道道黑色的烟气如长蛇一般从十指中游窜出来。 云舒叫道,这这不是那只魔的法术吗? 丁琰运用目力仔细看时,却见这烟气与魔者夜摩发散出来的冥墨烟气不同,它们更像是由细小的飞虫组成。他心念一转,抬手向徒单烈轰去一道炎气。 黑影的上半身登时被炎气轰出了一个洞缺,空气中飘出一股焦香的气味。 形质相似,却比魔者的冥墨烟气要脆弱得多,后者更接近末知的能量。 徒单烈回头怨毒地盯了丁琰一眼,洞缺处又自动愈合起来。 丁琰大是诧异,“诶,这不算是人吧,徒单烈究竟是什么东西?“他转头向灵巫圣女询问,却见她的状态十分古怪,盯着徒单烈流露出来的眼神又是了然又是震惊。 她的性格,她的身份,都代表着她是个冷静持重的女子,如此神情必有非同小可的隐情。 “徒单烈...你你难道已练成蛊王真身?“ 丁琰看着徒单烈那奇异的形态,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就算徒单烈是异能者,但这样脱离了人的形态,也能算是人吗?异能者这个群体,也太不讲究了,问道“喂,什么是蛊王真身?“ 灵巫圣女却不答他,反是徒单烈嘿嘿笑道,“万灵圣教有本真经,上面写着炼蛊的终极境界可以将肉身炼化与万蛊合一,神御统之,是为蛊王真身。“ “这么玄奇的吗?那你到底是还是不是啊?万蛊合一,不就是一群虫吗?难怪小爷烈火一烧便作烟灰,要是的话这蛊王真身也没有什么厉害啊。“ 听到他这样说的话灵巫圣女翻了个白眼。 外行人说外行话,天下万物相生相克,蛊虫虽有畏惧烈火强火的特性,却有其它百利的用处。 “小子,你是个怪物,我怕了你,避开你就是了。“徒单烈心知遇到克星。 灵巫圣女道,“我原以为这蛊毒真身只是一个传说,是一种不可能打不可能达到的境界,没想到你真的练成了。“ 丁琰又轰过去一道炎气,又将徒单烈打出了个窟窿,“我瞧这也真没有什么厉害呀。“ 祁诩见他说话行事又这般直接,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 第一百二十七章 圣教往事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二十七章  圣教往事 “这么玄奇的吗?那你到底是还是不是啊?万蛊合一,不就是一群虫吗?难怪小爷烈火一烧便作烟灰,要是的话这蛊王真身也没有什么厉害啊。“ 听到他这样说的话灵巫圣女翻了个白眼。 外行人说外行话,天下万物相生相克,蛊虫虽有畏惧烈火强火的特性,却有其它百利的用处。 “小子,你是个怪物,我怕了你,避开你就是了。“徒单烈心知遇到克星。 灵巫圣女道,“我原以为这蛊毒真身只是一个传说,是一种不可能打不可能达到的境界,没想到你真的练成了。“ 丁琰又轰过去一道炎气,又将徒单烈打出了个窟窿,“我瞧这也真没有什么厉害呀。“ 祁诩见他说话行事又这般直接,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 灵巫圣女被气得身躯颤了颤,只是眼下不得空理会,径直向徒单烈说道,“徒单烈,你就是三百年前被逐出圣教的叛徒?“ “圣教...…叛徒......“徒单烈做出沉思之状,“三百年前,好远了呢,那时……我是谁?……是了……我原来也在教中,你原来是我不知多少辈的徒孙,事到如今来追溯这些渊源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跪下来求我饶你不死!“ 灵巫圣女的双目变得犀利锐亮,“你承认就好,徒单烈……当年你偷学禁书,师祖怜你年幼饶你不死,只是将你削舌囚禁,你却故作弱态,借机谋害了看顾你的守卫逃之夭夭,一路害人无数并散播流言,使世人将我圣教视作邪教,你真是罪大恶极。“ 徒单烈敲敲额头,“还有这样的事吗?让我想一想,300年前的那个可怜虫......师祖...…谁……“ 丁琰看着徒单烈,忽然又觉得他有些可怜起来。 “啊哈......步云雩……这个老贼,他可真会编故事......他明明就已经把那个可怜虫的心脉震伤了,让他最多只能活三年,然后把他和各种各样的蛊虫养在一起,还要做假善人,自己明明也很想得蛊王真身,舍不得拿自己的命去做实验,只好哄骗一个无知的可怜虫......真有意思,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居然忘记了,我应该去替那可怜虫报仇...:...“ 灵巫圣女说道,“你早就被心魔吞噬了,所以这样鬼话连篇,徒单烈,蛊王真身本来就是圣教的一本邪经,所以没有销毁,就是因为真经容易行偏,以此邪经为镜照反耳。“ 徒单烈笑道,“谁是真经谁是伪本也不是你凭张嘴就能说清楚?“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早就是个空壳子了,蛊灵以兽性支配了你的人性,记忆褪变,你的身体只有蛊灵贪婪的食性。“ “人性......人性有什么用?“徒单烈狂燥地飞舞者,他期望占据,撕裂,取代。 灵巫圣女恶寒道,“是啊......跟你还讲什么人性?“ “回答我,你回答不上来了吧!“徒单烈叫嚣着。 观守道人出前道,“人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得天地之理以为性,故万物皆备于我。如人知草木禽兽之理,草木禽兽却不知人之理。乾父坤母,乃乾坤之子,浑然处中间者也,人之性,为天地立心,为天道守仁。“ 丁琰听着以为绝妙,不由多看了观守道人几眼。 徒单烈冲扑过来,“天地本无心,要你立什么心,天道本不仁,要你守什么仁?“ 丁琰怕他伤人,将数道炎气连轰了过去,自他在桃花岛镜湖悟得潜阳纳阴的心法之后,暗自将顺逆气元玩得花样百出,这种功夫当真是方便啊,无怪乎天下炼气的修士总高人一等。 徒单烈被炎气轰得残缺狼狈,又不甘心败逃,“你们这么多人围攻我一个又算什么本事。“ “你这个三百年的老怪物,他们几个加起来:......“角落里刚刚发出声的战婵真被战血衣捂了嘴巴。 灵巫圣女沉着地说道,'“那就让我来清理门户,将你收了。“ “小丫头,这么得意,还当我怕了你吗?“ 灵巫圣女淡淡道,“我知道你不怕我,但你怕师祖,当年不正是因为你怕得狠了,便四处造谣,说圣教涂毒人命,戕害婴幼,唆人围攻教众。师祖不愿多起干戈,将万灵圣教迁到了大泽深处。但你不知道,师祖知你不善必成后患,所以潜心研究研究破解蛊王真身之法,师祖虽然仙去,但法己传到我手上,今日终于可以一试锋芒了。“ “你要吓唬谁呢?“ 灵巫圣女反手背后一抽翻出了一个精致的铜饼,铜饼上有饼耳,捏耳拉开,却是一个六层的套环,每层铜环上都有槽口,槽口的形态大小不一。 这是什么?众人还在疑惑? 灵巫圣女将铜环举起推在身前,“徒单烈这个镇邪六分仪专克你那蛊王真身。“ 丁琰凭着敏锐的嗅觉却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难辨难明很不纯粹,象一种混合的淡淡的香气。 这这是这这是怎么回事?徒单烈惊骇地发现黑烟所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那六分仪飞去,一波又一波的被吸入到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槽口之中。 艾尓赤离得最近,见势不好,手中的铜锣掷出妄图将六分仪打下。 秋离月身法轻快,飘然而上,剑尖在铜锣上划出一道电花,锉开劲道反向艾尔赤击去,艾尔赤不罢休不示弱,两只铜锣轮流攻击,秋离月剑舞流云挑拔轮刺一一将他的攻击奉还。 赫连无方与佩儿互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佩儿娇笑道,“楚秋野,你去帮艾尔赤,赫连和我去抓人质。“ 楚秋野眉头一邹,他是近战型的,袖箭轻巧作出其不意的暗杀可以,却不能当做远程攻击的武器,秋离月与艾尓赤交战正酣,他挤进去反而添乱。 眼见佩儿与赫连无方仍奔着云悭和子车重的目标去了,宛城兵将防守严待。他心中暗骂这两个呆瓜连人质都不会选,这个时候应该三人合力将云舒穆礼或乐迟抓在手上,这些人虽比不得祁诩等人重要,但用来换命,总还是有几率的。 他心念一动看见云舒身旁防卫空缺的时机,身似滑鼠贴地而行,就在要接近云舒的那一刻,一团罡风迎面扫来,他闪避不及,头脸被柔韧的钢丝抽过一般,划出几道血痕,他急忙后翻落开丈许,定睛看时,云舒的身旁多了一个观守道人。 而这时佩儿与赫连无方的身法一变,分别折向东西逃窜,身法迅急,显然蓄势己久。 楚秋野恍然大悟怒火中烧,这两人蓄意逃跑,不带他也罢了,居然诓他做炮灰,去吸引注意。 这两人倒有机会逃跑,而他现在注定要陷于死地了,想到此,楚秋野心灰意冷,把兵器一扔,盘腿坐在地上。 “将军府是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一道银光闪过,佩儿应声落下,被丁琰的平波卡住脖颈,钢刺深入地下。跟着又听到噗噗两声拳头着肉的声音,赫连无方也摔落下来。 丁琰闪晃而至将平波拨起,笑道,“想走?先问我一声呀!“ 佩儿和赫连无方从地上爬起来,惊惧地望着琰。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谁的速度可以快到如此境地。 佩儿说,“小哥哥,我们也只是被骗来的,都怪艾尓赤,他说我们只是来抓几个人就可以得到好多好多钱,我们现在不干了行不行?“ 丁琰竖指嘘了一声笑着说,“你们先乖乖靠边站,看完这场戏,我们再来讨论其他问题,不要惹我生气哟。“ 琰的笑容明明很爽朗明亮,佩儿和赫连无方却大气也不敢透,乖乖地站到一边去了。 徒单烈散发的黑烟大量的被吸收到六分仪内,他很快维持不住形态,拼尽全力地挣扎着,“叫喊道,祁诩你听着,云悭和子车重都中了我的霜裂千穷,再有三十六个时辰,他们就神识俱丧,生不如死,只有我能救他们的命,只有我能救。“ 祁诩压着眉却也并不做声,他看着灵巫圣女的脸色沉凝地将徒单烈收尽。 “他会死吗?还是只是被封禁起来了?“ 灵巫圣女说道,“他的肉身早就不存在了,死亡......等到这六分仪将他身上的蛊灵分解了,他残存的人性灵识被剥离出来无法依附于蛊灵身上,时间一长神识就会虚弱慢慢被盅灵所噬,归化天地。“ 观守道人长嘘着,“散魂消魄便是他所行之道,可谁知是非他所向之道。“ “圣女,蛊毒会损人心智,你快救救大伯父和子车将军。“云舒心内慌乱,生怕徒单烈说的是真的,急忙向灵巫圣女求证。 灵巫圣女默然取出药瓶,倒出两粒赤红色的药丸递给云舒,“这两颗清瘟祛毒丹拿去给他们服下,可以压一压毒性。“ 云舒惴惴不安,一心只挂在云悭身上,冉逑灵施救了那么久,银针扎得满头都是,两人的脸色反而却越来越惨青,肌肉颤抖着,显得很是痛苦。 把丹丸给他们喂下之后,并没有明显的好转。 云舒求救的眼神看着丁琰和祁诩。 祁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要相信道长。“ 丁琰皱着眉,徒单烈刚才说的话看来是真的了,霜裂千穷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在此在彼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在此在彼 他同情地看了云舒一眼,向灵巫圣女问道,“圣女,蛊毒为什么难解?“ 灵巫圣女轻叹一声,“天下之物虽然生克有道,但蛊乃斗毒所得,并无天然解药,需以人力创造化之功。“ 丁琰将这句话琢磨了一会儿,也不由轻叹,世间英豪万千,无一不感叹以人力参天功之艰难。 真是无解,他也只能无奈地安慰云舒道,“等一会看冉道长怎么说。“ 云舒默然无语。 六分仪内传来徒单烈的狂笑。 丁琰听得烦燥,暴叱一声,“徒单烈你笑什么?“ 徒单烈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时冉逑灵行功己毕,吁了口气擦了一把汗说道,“我已将邪毒闭在中焦,他二人能清醒一段时间,但这只是权宜之法,若不尽快将毒素从体内清除,或有性命之忧或被他人操控。终是难逃一厄。“ 云舒在云悭面前单膝跪下,见他面色透着青紫,双目阖闭,正欲将之唤醒。 冉逑灵连忙制止,“小云将军,小道以气元闭窍塞堵蛊毒上行,三个时辰内不可妄动。“ 云舒闻言,不敢轻举妄动,缓缓跌坐在地。 冉逑灵对灵巫圣女行了一礼道,“凭小道之力实难化解此毒,还请圣女援手,共研克祛之法。“ 灵巫圣女说道,“徒单烈这厮活了三百年,他所炼就的邪法有的超出了本教的认知,道长,我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 按徒单烈的说法,这两人只有三十六个时辰。 “尽人事,听天意吧!“ 突然艾尔赤的铜锣呈一道弧线从冉逑灵和灵巫圣女胸前擦过,众人一时不备,险些被其所伤,扭头一看,秋离月和艾尔赤还在斗法,艾尓赤心急火燎,己渐失章法,现在仅凭天生蛮力相抗,而秋离月却从容飘逸若闲庭轻步,扇中藏剑,剑光扇影中将艾尔赤逼迫在窘地。 “喂,再打下去就败相难着了,投降不好吗?“秋离月撩拔着,语意轻狂 艾尔赤仰天狂笑道,“老子死也不会降。“ 秋离月道,“我很好奇你的主人究竟给了你什么样的允诺,让你如此甘心效死“ 艾尔赤作为困兽却是声嘶力竭的说,“什么允诺?当然是人上人了,老子一身的本领,为什么就不能换个好价钱?“ 秋离月啧啧两声,“你主子当你是一件工具,随时可以被取代,随时可以抛弃,你还真以为自己坐定了人上人吗?“ 艾尔亦哈哈道,“哪里不是一样,有机会爬上去就要把握,不要扭扭捏捏的说那么些没用的道理,你们这些满口王道仁义的家伙,为王为侯,还要受那么多的破规矩,有什么乐趣可言,老子不稀罕,老子就要痛快,坐得一天是一天。“他铜锣相击,再度提气力博,大有鱼死网破之势。 秋离月目光微凛,“痴心妄想,冥顽不灵可惜你要做剑下魂了。“ 忽听得祁诩说道,“秋公子,放他走。“ 秋离月微怔,“少将军,此人性格凶残偏执,不可纵之。“ 祁诩道,“放他去给帝魃传话。“ 艾尓赤哼了一声。 祁诩说道,“你跟她说,与邪魔为伍,净使些鬼域伎俩,她还有没有荣耻之心?敢不敢战场上决一死战。“ 秋离月手上剑扇压力稍减,艾尓赤拔开跳上墙头,回顾场中,见众人皆是战意满满的样子,只得愤然而仓皇地离去。 士兵们这一晚过得惊险刺激,开始以为必死无疑,到后来居然扭转乾坤见此大胜皆哗然而笑,鼓舞相庆。 丁琰轻吁了一口气,看着黑天褪去了最暗的颜色,这一夜虽然快耍过去了,但不知道这一夜的胜利能点亮多久,白日会来,黑夜还会来,与他们命运相交割的是黎明的永生还是黑暗的落幕。 龙伯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己经习惯了琰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他象追逐时间的斗士,永远有不停歇的理由。 羽收服了獲如自然大受鼓舞,他的世界终于有了前行的动力,找到了一条锁链,和哥哥的世界连接起来。 他沉浸在曲谱的修习中,编织着未来的美梦。 不意外,却很突然,将醉的那颗丹药的副作用还是发作了。 程度却比将醉描述的要严重许多,头疼的像要炸开了。 他被全家呵护在手心里,从来没有受过这份罪,难以忍受到几次昏厥过去。 将醉似乎也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况,想出各种各样的法子去缓和他的症状,却效用甚微。 女筝用疑析眼光审视着他。 将醉摇头叹息,“小老儿认识这两个小娃娃很久了,真要有什么歹意也不会等到现在。“ 女筝淡定地看着他,美丽的脸上却看不出情绪,“来历不明的人往往居心叵测。“ 将醉叹息道,“若龙女只为诛心,却不知有什么样的目的。“ 女筝依然是淡淡地说,“我只是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 “龙女有备而来“将醉的目光与她接洽,缓缓的说,“小老儿也觉得有些居心难测。“ 丁羽恍恍惚惚地醒来,听到了一片嘈杂声,抱着头呻吟,“你们在说什么?我好难受。“ 将醉说道,“小娃儿,你用功过猛了精神耗费过度,在收服獲如之后,本该调息养元,才有助于缓和药效。你却是急于求成,反去研习更精妙的篇章。想来神元虚耗,便使得那药力趁虚而入。以至于造成这数倍的损伤。唉,欲速则不达呀““ 丁羽难受地敲打自己的头,只想再撞晕过去,“我没有办法,根本就停不下来。就算现在头这样的疼。那曲谱上的音符还是会在脑子里跳出来。“ “羽澄心静气,什么都不要想。现在只能慢慢的克服过去。“女筝不忍见他这可怜的模样,抵其背心助其行气疏导,“想一想别的东西,想想阿爹阿娘。想想净是怎么教你行炁导灵的,让心静下来,你可以做到。“ 是啊,哥哥助他引灵了那么久,他怎么可以连静心都做不到? 他强迫自己忍受头疼,集中意念去回忆,去对抗。 九心奥妙曲的旋律太过于深刻,不停的在脑海中游荡徘徊。 明明有的时候已经压制下去,可忽然又猛烈的弹跳出来。不知过了多久,连女筝的头顶都冒出蒸蒸的雾光,那音符旋律才渐渐地蛰伏了模糊了。 女筝轻轻拭去唇角呕出来的一丝心血,瞧着丁羽俊美的面容慢慢恢复了平静柔和,她的目光有一瞬的迷惘。 将醉拨开葫芦塞子,慢慢地灌了一喉酒。 天地煌煌,纵横往来,克己不舍,顺逆不由。 引念定灵,是打开了万法之门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跋涉了很长的旅途,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身披奇纹玄袍头戴九星花冠,头顶百灵拥簇脚下万兽伺服。 他茫茫然的想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他驾着云车手抚长琴,从天之涯巡游到海之角。 歌苑楼台,紫霄云殿 迎他的是明媚的春夏,送他是离索的秋冬。 他仿佛在这里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心境幽渺怅远。 他感应着通灵的大巫在祈祷着琐碎的赐予。 在光明中生,在黑暗中亡。 他抚平创伤,唱颂着和乐。 而灵界在重复着同样的生态,诞生,竞生,杀生。 由弱小变强大,由强大而掠夺,因掠夺而邪恶,因邪恶而厮杀。 公在左,私在右,善在左,恶在右。弱在左,强在右。 天道为牧难为养,心欲为贼难为圣。 弹指回眸,山川依旧,惟灵几度。 世人疑惑问天道不仁,神人疑惑断人心无常。 墨笛和弦尚吹梦无回,赤血丹心终行成寂寞。 他与这样的世界离合,不染其浊,不忍弃走。 白云苍狗,浮世几经,山海沉欲,万灵调蔽,魆魋出穴,魍魉成行。 灵曲九心,上清下浊。五雷七劫,羽化登道,三灾九难,匍伏成灰 上德不德,下德执德。若空不空,若失不失。 天道九重,若往若回 他不知道怎么了,觉得心中难受。 他是谁,在追索着什么?他想不起夹。 伫而回顾,天地悠悠。 在那时光的指缝中,沉淀着海量信息的转轮叶翼如透明的影子破碎斑驳,天魂振翅,胎光入幽。 九心圆融,得见空明,观空亦空,空无所空。九心末全,反觅初心,初心若失,心非常寂。 他寻觅着,不知道自己在寻觅,也不知道在寻觅些什么。 他想要回溯,灰明的重幕遮蔽着回望的角度。 分不清是看见,还是索忆 俊美可爱的孩童,攀挽着羚鹿的脖颈,在山林间欢快地蹦跃奔跑。 前方落叶林荫下,等待他的是一个清逸无双的少年,他含着微笑,宁静美好。 哥哥! 这凡尘的称谓,这闪瞬的亟电。 他欲辨识那少年的面容,那微笑漾开的温柔陌生而熟悉,使人贪恋。 那少年转身而行,山莽林深,荆棘遍布,林雾将要吞没他修拔俊逸的身影。 他想耍阻止又想要追寻。 这是善存的一丝欢娱,还是临渊的一出醒兆 俊美的孩童追上去,要牵住少年的手,却蓦然驻足回首,半歪着头疑惑地问,“你是谁呀?“ 他的心在低语自答,“我是你吗?你又是谁?你们要去哪里?“ 孩童清眉黑瞳,向他招手,童声软糯,“来路即归路,归路即我心,你也来呀,快来嘛!“ 道路横断,他无法挪动脚步,唯有相望。 在此在彼 身后的路在一点点消失,唯有前行。 孩童凝望等待了一会,不见来者,笑着转身,林雾却己将少年的踪迹吞没。 “哥哥!“惊惶的童音四下回荡。 时光暗影将一切湮没。 羽惊坐而起,心扑扑地跳。 龙伯以外的世界,仍是漂泊无定的流浪。 探索末知,却在不经意时反噬了己知。 陌路陌生,无依无凭。 我是谁那孩童是谁? 那个少年是哥哥吗?不同,净的微笑总是隐约着冷锐与疲倦,而那少年的微笑却温暖而通透。 第一百二十九章 皆入阵中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二十九章  皆入阵中 “醒了。“将醉还在喝酒,他半耷拉着眼帘,“别怕。“ 羽疑惑极了,“别怕?什么意思?先生你知道我梦见了什么?“ 将醉摇摇头,把酒葫芦递过去说,“喝一小口便好了,用心过度总会有一些幻觉,悲喜忧惊恐,悲喜有定数,费思量的不就是忧惊恐吗?“ 羽推拒道,“我不会喝酒。“ 将醉嘻笑一声,“人生不可无酒,有酒便无忧无惊无恐,天下英豪俱在壶中争长短,必在此中寻真味。“ 羽听他说的神奇,便将酒葫芦接过来喝了一口,辣呛得直咳嗽。 女筝将酒葫芦夺下抛还给将醉,“他的人生还长,不必用酒来麻痹。“ 将醉摇晃着酒葫芦,乜斜了眼,“龙女也不喝吗?“ 女筝轻淡地说,“我并无忧愁可浇。“ 将醉自笑,“天道无求无欲,唯吾多情自扰“ “你是不是自己的丹药吃多了?多情者不知正一,羽,那九心奥妙曲你己练熟第七章,先歇一歇吧。“ 羽听他们的争辩,心中更加惘然,“女筝姐姐,刚才做了个梦,我迷路了,哥哥不见了,你们都不见了。“ 女筝美丽的脸上现出些自嘲,“我归觅红尘之初也有过失落和无措,但万流归宗大道唯一,你不愿明道便无法自证,九心奥妙曲本来就要有堪破之心,神族中也需达到一定境界才可修习,而你是以惊人的天赋强解其意,在短短的时间内直晋到第七阶,心有不舍故生忧惧,这很正常。“ 羽轻吁一口气,“难怪,我还以为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女筝姐姐这样说我总算是安心了些。“ 将醉道,“小娃儿,这堪破两字得来不易,非要吃过苦中苦方有所悟,有舍方有得,一心观一境,这修习九心奥妙曲的造化短看是忧长看是福,就看你能不能参破自已的路,舍尽该舍的心。“ 羽摇了摇头,“我不要参破什么,我只想让祸乱平息,哥哥都回来。“ 女筝轻轻地一声叹息。 将醉闷了一口酒,有些感慨又似乎理解他的选择,“快了,京都大战在即,义军若胜了,天下便可安定。“ 女筝对这天下大变之势生出一腔豪气默默“帝魃败魔族败,消它三百六十年的气数。“ 将醉垂眉敛目,比之女筝的豪逸,却更多了些沉痛,“唯此一途耳。“ 羽不知怎地问道,“魔不死不灭,那帝魃呢?她会死吗?“ 将醉不语 女筝道,“那就要看她魂归何处了。若不入轮回道,便坠无间,若入轮回道,也难逃三魂诛弥。逞一时意气,帝魃她终是自误啊!“ 羽还是有些想不通地问,“女筝姐姐,你说帝魃她坠入魔便无归路,可是魔不死不灭却是足可成为她依凭的归处,又怎么说是身入无间呢?“ 龙女看着丁羽,“你问得不错,我现在没有办法给到你正解,只是有些猜测。“ “请说。“ 女筝道,“神魔乃是灵界两极,帝魃的本源为神,她无法抵达魔源辟陆流形,也就无法真正成魔,她只能成为牵制神族,侵入神族领域的棋子。“ 将醉:“有些事情太深,若求一界安宁,龙女就不要陷深了。“ 女筝听他话中有话,“帝魃背后有荡卮支撑本不是什么秘密,先生说的话难道另有所指?“ “没有。“将醉呵呵笑道,“没有。“ 看着将醉晦莫如深的态度,女筝也感到了一丝妄议荡卮的悔意。 “羽,你怕她再回来么? 羽说道,“我只是想如果那一天能驯服朱厌,或是现在还能还她一只朱厌,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将醉慢慢地说,“以弱博强以奇博正方能摄心守义,小友不悟自苦无补。“ 羽默默的听着,他知道将醉的人生阅历比他多得多,他的话当然有他的道理。 但他自己的想法就一定没道理吗? 幽魔窟。 那幽幽煌煌的洞天中,传出奇怪的吟啸声。 那是黄泉水畔的声音,汩汩浮沉的魂魄。 神鬼们的魂魄本不该在这里,他们本来都是最勇敢的神族,他们本来应该在圣域落魂,享受着充沛灵源的滋养。 过往的一切荒唐又荒谬,没有人为他们鸣冤。 他们被轮回道摒弃了,冷落了。 尘封在那里,只等漫长的岁月将他们遗忘。 她不平她不甘她怨了恨了怒了。 她召唤的它们将要沿着他们在黄泉设下的召阴阵穿越森罗门来到这幽魔窟。 她为他们物色好了新鲜的躯壳,躲过天道拘灵锁魂。 炼尸阵设在低处,地中嵌一倾斜的圆池,池中六角立有莲柱。 巨大的兽形颅骨立在其中,阵中数人俱被黑链缚身锁在莲柱上。 这种属于魔族的阵法显然也揉合了些神族的技巧,倾斜的圆池暗合了天元之数。 金发魔者正细心地将油脂填入骨缝中,兽骨升腾起蓝色火焰,散发异香。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享受而又专注。 帝魃不喜欢他这种表情,这种态度。他把它们当作所有物,当做实验工具,尽情的施展他的奇思妙想,却不在乎成功的存活机率。 帝魃看着他的操作,冷挑着眉,“以颉鼠脂替代金蓼油,能将容器净化彻底吗?“ 金发魔者笑意盈面说,“只是一味药引而已,山主不要太过介意了。“ 帝魃涩涩地说,“颉鼠脂雀阴太盛,不如金蓼油气清性和。“ 金发魔者叹着气,“山主为难我了,现在上哪儿去弄金蓼油,要是嫌雀阴味儿,再下点幽泉莲子就好了。“ 帝魃冷望了他片刻,“魔者总是说的这样轻巧,已经练了三天,效果如何啊?还需要多久?“ 金发魔哈哈笑着,“快了快了“ 帝魃道,“吾不明白,魔者所说的快了是参照魔界的时间还是这个震源的时间?若是你魔界的时间,吾等不起。“ 金发魔者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当然是依照这个震源的时间。“ “那好。“帝魃道,“吾再等三天,看你的阵法也多半是不灵,不能寄望过厚。“ 金发魔者哎呀道,“山主偏颇了,若非邪见失灵,吾也不会被制肘至此。“ “又拿邪见来说事。没有邪见,难道你魔族便一事无成吗?“帝魃的耐心被磨到了极限。 “山主,这毕竟神族所领之界。“金发魔者颇是无奈,“一切法器皆来之不-易,凿穿黄泉行法逆天,请体谅一二。“ “逆天不易?那吾所为又是什么?魔者无必成之心,只一昧推脱,拿吾作刀,吾只有将丑话说在前头。三天之后,此阵若是不成,吾便要将灵殇山移去镇守京浦关。“ 金发魔者讶然道,“山主这是何意呀,吾以谨慎非是推脱,山主之旧部非同一般,若求速成难保损伤。移动灵殇山除了招来天神别无益处。““ “没有什么不理解,若无奇胜,便先发制敌,莫若你以为吾不动敌便不动么?“ 金发魔者叹息,“山主,何必耍与天神硬抗。“ 帝魃哼了一声,“当然要硬抗,上古精兽己被人捷足先登,若再这样畏首畏尾,先机殆尽,你耍如何弥补这样的损失。“ 金发魔者说道“,上古精兽聚灵回生之地仍在东海龙伯,此源可疑,恐是神族设下的陷阱,你我不宜妄动。“ “呵呵,一步退步步退,待到先机尽失时,夜摩你便可以如愿地一动不动了。“帝魃唇角浮以冷嗤,“原以为夜摩乃是魔族经略将才,却不想只会些狡窟狐藏的手段,这种表现是不是提防本山主将势力做大,你无利可图?“ 金发魔者,“山主说笑了,既然山主对这炼尸阵如此重视,吾当全力施为三天之内必告功成,山主可否安心?“ 帝魃容色稍霁,“甚好!如此才像是魔者之诺。“ 金发魔者轻笑道,“不过吾仍然有疑虑待解,听山主的意思,一边耍与叛军决战,一边要夺取龙伯精兽,若山主两线作战,如何遣将用兵?分兵分力,京都恐难以周全。“ 帝魃,“魔者这是怎么了,你之智慧被邪见带走了么?吾为什么要分兵龙伯?你还不明白吾要移动灵殇山的目的?“ 灵殇山乃帝魃休养千年的阴冢,一草一木皆有功化,金发魔者心有所悟,亦不禁佩服起她不留退路舍家灭巢的决然,“山主要在灵殇山开八荒大阵?八荒阵内诛魂夺魄,引煞气去摇撼龙伯。可是,这煞气由谁引去龙伯?“ 帝魃微微笑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吾早有安排。“ “还有一个问题,若是天神来破阵,谁来守阵?“ 帝魃阴煞的眉目中现出一些得意,“你可别忘记了,灵殇山还困着那红毛小子,让他去挡一阵便是了。“ 金发魔者颇有讶意,“哦,能让他挡?“ 帝魃心念一转,“不错,在灵殇山中可以使移景招来术使之与天神相斗,你我坐收渔翁之利。“ 金发魔者,“这样简单?纵然那红毛小子野蛮粗浅,但天神精通法阵术数,八荒大阵也许能困囿一时,但要达到两虎相争的效果……“ 帝魃,“吾虽力有不速,但若以魔者坐阵心以冲枢纽,魔族自有殊异功法,可扰其术数。“ 果然没这么简单,在这儿等着呢,金发魔者含笑道,“耍吾做阵心,那么山主你呢?“ 帝魃也含起笑容,“我自然要去应付丁琰那小娃儿,歼灭叛军。“ “确定会来?“ “当然会来!“ 神灵邪魔人精鬼怪,管你是谁皆入阵中。 第一百三十章 京浦关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三十章 京浦关 丁琰领一队先锋军奔赴京浦关。 本来繁华的京宛官道变得冷冷清清,平叛还是讨逆,平民百姓本来分不清楚。 双方军队皆为自号护国,口斥逆贼,是是非非各有道理。但对仁义暴戾还有直观的感受,宁可逃亡也不遭池鱼之灾。京浦关两侧新起箭楼以作防御,城关收成壶口,而壶口内立着数丛十余米高的栅栏,顶端削尖,插着人头。这些是被当作义军的奸细处死,悬在此地示威。 先锋军将士见此惨烈景象无不愤恨难平,城内中有泰半的军官是东瑀人,本是同根,相煎却急。 人心在崩溃时己分不清对错,看来京浦关内的德望己被彻底清理了一番,名为国师府实由帝魃控制的大抚军已是麻木的杀戮武器。 秋离月看着眼前的情景,黯然道,“没有劝降的可能了,直接开战吧。 战鼓催动,列兵叫阵,声声震天。 城头出现一道倩影,是左翼。 她身着着仅护住要害的皮甲,一身轻快,站在垛口脆声高喊道,“何人叫阵?” 丁琰心头一震,拔马上前,“丁琰应战来取京浦关,让帝魃来答话。“ 左翼瞧见他,笑眼弯弯道,“你急什么,凭你带的这点人就想攻城?你还真是自信得有点过头了。来来,我们先玩两场给帝魃娘娘助助兴。“ 此战丁琰为主将,对手锁定为帝魃,亲自下场便先输了三分气势。 面对左翼的挑战,丁琰勒马扬眉,“你可是忘了曾是我的手下败将。“ 左翼抿嘴笑道,“是么?我怎么记得末分胜负呀,再则,此一时彼一时,彼时姑娘我趾甲盖儿痛,此时全好了,怎么,你怯战了。“ 丁琰又气又笑牙痒痒地恨,却又不能真的就中了她的激将法。 正在躇铸之际,先锋军中快闪出一人,“子车恭请战。”这是一个三十许的悍将,全身穿着刀枪难入的犀牛皮铠,腰间挂着双长钩,拿在手中的却是一把铁胎长弓。 是子车重的族弟,本是锡城右军将军,丁琰深知他不是左翼的对手,“子车将军稍安,弓弩手乃是歼敌巧利之本,不宜损于近战。“ 他正思索着己方谁能与左翼一战。 秋离月扇骨在掌心中一击,“让我来会会她。“ 以快制快虽非上选却也可以一试,丁琰侧脸低声,“小心些。“ 秋离月驰马上前。 左翼在高处看着他,嘴角含着一缕微笑。 她巧妙地一个翻身从城头跃下,“秋公子之名久仰了。“ 秋离月道,“在下浪得虚名,姑娘方是丛林雌虎,女中英豪。“ 左翼娇笑道,“你这样夸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秋离月也笑道,“两情相惜难免,手底真章耍见,姑娘请吧。“ 左翼眉眼笑弯,“八面玲珑名不虚传,秋公子就是讨人喜欢。“善颜笑语中,她的银链突击直取秋离月眼睛,这一招却明显是自恃高强,轻视对方。 链索这类兵器本不易取准,胜在远距群攻,但左翼的银链显然沒有这个弱点,取靶极准极厉,相形下秋离月的短兵就很吃亏,一上来就面对高强暴击,拙处于防守的地位,在马背上骑不住,只得上下翻腾跳跃,把战马都弄得很是心慌,长嘶短鸣,就地跑圈。左翼充沛的炁元贯注在银链上,啄击之猛,轻巧的骨扇根本扛不住,秋离月在格档两次之后,收扇出剑,以剑缠练断其攻势,乘机缩短两人距离,左翼察其意图,又岂能轻易让他得,反以银链上的枪尖头去击打他握剑的腕寸。 双方进退攻守了十数招。放在常人看来,也就是瞬间的事情。 秋离月趁着一个破绽抢到了一个机会,攻入左翼十步以内。骨扇趁此飞出直扫她的面门,却忽然身形一滞弯腰下沉,单膝跪地。 左翼的银链枪一甩直攻而夹,秋离月举剑格档,额上己见豆大的汗珠,左翼回撤再击,几乎同在此时,子车恭手搭铁弓,射出一支迅猛的快箭,左翼没料到他的箭法如此干脆,被箭头擦着脸颊刮走一道浮皮。 “真是没有风度的男人。”左翼手指擦了擦渗出的血迹,俏皮地皱了皱鼻子。 子车恭完全欣赏不了她的可爱,一箭落空,催马驰援抢回秋离月,紧接着搭上第二支箭,但是箭还没有射出,就大叫一声,仰面跌倒,他所行不远,三个军士连忙将他抢回,子车恭捂住眉心痛呼不已。 丁琰见此情形料他中了暗器,不及细想,蹬离马背直向左翼扑了过去,左翼早就在提防他,一拧身便向高处纵去,同时双手齐扬。 她的身法已经快得让人目瞪口呆,但琰的速度更惊人,虽然感觉到身上有数点痛麻,但他根本就没有做任何的闪避,径直地将左翼扑倒,在地上翻滚两周将人擒获。 左翼也不懊恼惧怕,只是笑吟吟地望着他,“你轻点,弄痛我了。” 琰面色微显尴尬,手上却不自觉地轻柔了些。让人用特制的绳索将她捆了,交下去看押起来。 而京都那一头却没有再冒出动静,仿佛这只是左翼的私人动作,与军国无关。 秋离月和子车恭的状态不容乐观,丁琰无奈也只有收兵,回到营帐看子车恭已经完全不能起身,眉心处的一点红痘亮得骇人,再过了半个时辰他就开始满脸通红,满嘴胡话了。秋离月虽然在勉强支撑,但胸口上的肿包红的惊人,显然中毒不轻。 他们这种症状依稀便是七心玲垅塔身亡的少年舞者的样子。 了解旧情的人登时联想了许多,关于有虞凌烨的恨憾登时被勾了起来。 丁琰虽然也被这种暗器所伤,但伤处只有极细小的红点,不痛不痒。 从左翼身上没有搜到解药,而她又完全不怕逼讯,说她只是琰一个人的俘虏,也只肯让他审问。 她被关在囚车中,与这粗制的囚车相比,愈发显得秀气可怜。 琰先远远地看了她一会,然后缓步走过来,“你是故意诱我抓你的?” 左翼坐在车中,样子极是悠哉“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的确打不过你呀?”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你先把解药交出来吧。” 左翼挑衅似地看着他,似笑非笑,“我若不交呢?” 琰不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但被一个女孩子这样大胆的看着,却有几分被调戏的不自在感觉,“你若不交,祈将军自会处置你,那也只是你自讨苦吃。” “你就不会想办法救救我么,说得这样无情,真是教人伤心。” 丁琰看着她,脸容沉肃“有虞凌烨是你下手害死的?“ 左翼无奈地道,“他总是要死的,象他这种过早显露锋芒的人总是活不长的,何况还明着跟帝魃娘娘做对。我也没有办法。“ “你以你以为把事情往帝魃身上推就没事了,这里的将士,人人都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你现在把解药交出来,我还可以帮你开脱一些。“ 左翼满不在乎地说,“只要你肯放我走,他们我可没放在眼里。 丁琰道,“若是秋璃月死了,我会亲手杀你。“ 左翼讶然道,“你很在乎他吗??你要是早说,我就不伤他好了。 丁琰呵笑一声,“这里的每一条人命我都在乎,你也不用总是这样拿话挑逗我。你那暗器打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深情款款。“ 左翼目光微转抿唇笑道,“这种暗器可要不了你的命,就算有事。我肯定会救你的是不?哎,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 琰微一沉吟,褥起衣袖让她看他臂上的几个小点,颜色浅淡,都快要消褪了。 左翼神色微妙地变了变说,“这样吧,我们谈个条件,我可以给你解药,但你也要给我一样东西。” 丁琰摇头无奈地说,“别忘你阶下囚的身份,真不知道倚仗什么,在这里和我谈条件。“ “我倚仗的无他,就是你一定会对我心软。我救过你,你要报恩。再则杀了我,秋离月和子车恭都会死,你又图什么呢?你不妨听听我的条件,也许对你来说根本就无有大碍无伤大雅。“ 丁琰无言以驳缓缓地问道,“什么东西?” 左翼取出一指节大小长短的水晶瓶子,“只须取你几滴血。” 琰接过水晶瓶,“就这么简单?” 左翼格格笑道,“当然了,如果你肯放我回去更好,若不然我就赖着你也不错,我不挑食你养得起我。” 琰笑着选择性地回答道,“放你回去好教你再去暗算我们的将士么?” 左翼撇嘴道“羞也不羞,那样也能算是偷袭么?我告诉你吧,你以为的暗器是我修炼的一种气形针,本来就由掌心发出,只不过我有时会借助了圣器来加强它的效力速度而已。” “呵呵,我修炼气息内功,怎么就不知道气形针也能有毒?” “世界大着,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左翼皱皱小鼻子,“你要快点做决定,否则害死了人可不能怪在我头上。” 丁琰望了望手上的瓶子,“你要我的血有什么用?“ “我的气行针居然伤不到你,我好奇不行吗?“ 丁琰思忖片刻“你先把解药交出来,我的血可以给你。“ 左翼眼珠儿一转,“那也行,你去把医官叫过来吧,我先找他配几味药。“ “你最好不要使诈,若发解药有问题,我绝对不饶你。“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争议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争议 丁琰在营帐中望着左翼给的空瓶发了一阵呆。秋离月中毒不醒,但总是要醒,祁诩率中军也将随后赶到。 左翼是杀死有虞凌夜的直接凶手,秋离月和祁诩都恨之入骨,若让他们来处置,左翼无论如何是没有活路的。 真要放她离开吗?那自己真就是擅自做主,恃功而骄的,无论如何都会在他们之间撕出一道裂痕,就算祁诩大度,那些将官士兵呢,他们又怎么想? 待左翼将配好的解药送来,丁琰自己先试了试,解药是对的,便再送去给秋离月和子车恭服用。 他咬开手指让血滴满了小瓶,捏着瓶子再去找左翼,见她居然没心没肺地在囚车里安稳地睡着了。 值守囚车的士兵低着头,将脸庞掩在帽沿的阴影之下。 丁琰心中见疑,向那士兵勾了勾手。 那士兵犹豫了一下,慢慢地移动到他的身旁,“丁将军有什么吩咐?“ 丁琰听这声音也有点耳熟,“你抬起头来。“ 士兵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索性把帽子一摘,披散下一头秀发,“你看吧!“ 琰俊眉一轩,“是你?!“ 他万万没有料到这假扮士兵的居然是高山昊族战婵真。 “是我!“战婵真强硬地顶了一句,索性抬高了下巴,一付你待把我怎样的刺儿样。 琰瞥了囚车一眼,又上下扫了战婵真两眼,“你认识她?“ 战婵真摇头凶巴巴地说,“不认识。“ “那你接近她有什么目的?“ “好奇。“ 丁琰不由哑笑,“你不好好地在宛城呆着,混入军中,就为了找机会好奇一下?“ “爱你不信,你要想把我当细作,也要拿证据出来。“ 丁琰微微笑道,“高山昊族和左翼都居于洛苍山脉,莫不是你们还有什么渊源?“ 战婵真眼晴望着天,“我不都说了嘛,不认识!“ 她这矢口否认,左翼的囚笼又完好无损,就算把她抓起来也不好处置。 “好吧,你既然对她这么好奇,那她就交给你看管了,若是出点什么事儿?那这笔账我可就寄到高山昊族身上了。“ 战婵真昂着的脑袋才放下来,眼睛溜溜地在丁琰脸上转了一圈,“想得美,让我给你做免佣的值守,我才不上你当。“ 丁琰撇撇唇,“怎么了?光明正大的事做不了,偏要偷偷摸摸的做?“ “你你你。“战婵真气极了,“我要怎么做是我的爱好,你管我是正大光明还是偷偷摸摸。“ 丁琰以不屑地姿态道,“也就是说你的爱好就是偷偷摸摸呗。你这样的值守想来也就是个正经事儿不干专惹麻烦的主,我还要不起了,你得哪来的就回哪去吧。“ 战婵真气鼓鼓的跺了跺脚,“你叫丁琰是吧?给我记着,我战婵真是有仇必报的。“ 丁琰轻飘飘的抱了抱拳,又摆出了好走不送的姿势。 战婵真掉头要走,又气哼哼地踩回来,睨着他细细的眉毛一扬,“我就爱光明正大的走。“ 言罢昂首挺胸迈着大步在众岗哨的注目下走出了大营。 丁琰忍俊不住,这高山上的都吃什么长大的?那么爱斗气跟几岁娃娃似的。 转头见左翼还在熟睡,这么大动静还不醒?真能装。 丁琰也不戳破她,靠在营帐旁的树干上听着风语虫鸣,远远看着左翼沉睡的脸庞,她的嘴角甚至还含着一丝笑意,此时却不知是真睡假睡了。 想起自认识她以来她所做所为多是狡猾狠毒,但她的睡颜竟在甜美中还透出一些无忧无邪来。 已经习惯了吗?在乱世中杀人,说着身不由己的话,却能安然入睡。她究竟是残忍的还是天真的? 左翼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目,醒转过来,伸了个懒腰笑容满面地对他说,“怎么了不去睡觉却在这里看着我,那两个人好了吗?“ 丁琰将那小瓶血扔进囚笼里,看着她慢慢的说,“解药是真的,但等秋离月醒来你就有大麻烦了。“ “怎么了?难道他还要杀了我?“ “也许!“ “我救了他,他反而要来杀我,这又是什么道理?你可是说过要帮我开脱的。“ “他就算是把命还给你,也会替有虞凌烨报仇。我是可以替你开脱,因为我知道你是受人指使,所以你要把刺杀有虞凌烨的经过前前后后的说清楚。我才能和他们讲理。“ “讲理?!“左翼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人也真好笑,他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人死了把钱退了,也就对得起良心了。怎么还要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丁琰也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当命运交织为一体的时候,你还能把自己摘的清清楚楚吗?左翼,看你独来独往,就一点牵挂都没有?“ 左翼面色一变,垂下眼睛复又自嘲一笑,“我的族人都差不死光了,上哪儿找牵挂去?“ 丁琰怔了怔,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左翼看着林间泻下的月光,仿佛看见了故土的墓地,她轻轻地说,“你不要害怕,他们己经死了很久很久,和你们东瑀没有多大的关系。“ “抱歉,让你想起过去的事情。我想帮你,我不想看着你死。“ 左翼呆了呆目光转了转又抿唇笑道,“你真想救我?你愿成为我的牵挂吗?“ 丁琰脸上有些烧红,叹了一声,“你不要乱想,我只是觉得,我们没有必要成为敌人。你完全可以隐居世外,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你害怕帝魃,我可以指引你去一个地,那里有人可以保护你。“ 左翼的眼眸浮出一片幽幽静光,“我只相信你,只要你肯跟我在一起,我这条命可以交给你。“ 丁琰道,“左翼,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你若执迷不悟,害的是你自己。“ 左翼目中光芒微微黯淡,慢慢地说,“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地方。但是,你太天真了。这个世界没有奇迹。“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地方?“ “你兴修龙神庙的地方--龙伯“左翼笑着分不清开心还是难过,“你以为是我在执迷不悟,你以为自已赢了一两次就了不起了么?我也想对你说一句,抽身事外,方为上策。“ 丁琰默然无语只能走开,左翼耍的他给不起,他能给的左翼又不要。 祁诩的中军次日末时抵达,与先锋军合营,听了战况报告自然是加强了对左翼的看管。对秋离月提出处置左翼的要求也不置可否。 祁诩对战局有自己的考量。 “今日叫阵,帝魃还是不肯应战吗?“祁诩紧锁双眉,这的确不符合帝魃一惯以来的行事风格。 “不错,确实很蹊跷。她亲口约战攻城,却避战不出,不知是什么道理。“ “问过那个女卫尉了吗?“ “问了也没有用,她什么也不肯说,说了也是一些戏谑的胡言乱语。“丁琰叹了口气,左翼还真是让他头疼。 秋离月脸上失了笑容,冷淡的望着丁琰,“要我去问,效果肯定比你好。“ 丁琰并不示弱地回看了秋离月一眼,“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她只要给了解药,优不为难她的,我不能食言无信。“ “那是你说的,我可没有答应。“ 祁诩对他们的争执置若罔闻。他心里其实也压着火,他太能理解秋离月了,但小琰做错了什么,换做他自己不也一样,要拿到解药。 “根据灵巫圣女之前的谍报,京浦关内屯兵不过5000,是以不应战。“他声音不带情绪,目光扫向帐中的各位。 “子谦觉得这情报可靠吗?“丁琰也不愿与秋离月纠结左翼的事情,忙借着祁诩的话头转移话题。 “虚则实之,实者虚之。帝魃用兵奇诡,不能等闲看待。“ 丁琰大胆地设想,“哼,她定然是在幽魔窟中捣鬼。京浦关屯兵不多,谁知道幽魔窟森罗门能随时转过来多少?“ “我们的行动不能受其摆布,先用火攻,看看他在里面设下了什么陷阱。诸位将军有什么提议?“ 众人都觉得没有更可行的办法。 他们定下战术 火箭攻城,京浦关的守兵踞箭楼还击,城内浓烟滚滚显然受损严重,但帝魃仍不出战,火矢尽,继以投石车,直轰到日落,箭楼内再无反应,城防到处坍塌,此时进攻,京浦关必如摧枯拉朽。 祁诩却望关不入,且令全军退后三里扎营。 “少将军,我们是否过于谨慎?“云舒有些按捺不住了。 祁诩摇头,“京浦关踞守京都,帝魃岂肯轻易言失,此时示之以弱,诱我深入,不可不防,我在城外攻之,可进可退,若入得关,帝魃调出奇兵堵我退路,再若与京师合攻,前后夹击,便将我军围歼聚剿于此。“ “为何不让丁将军的先锋军入城,中军在外策应,仍可进可退,破关而不取实为可惜。“云舒仍不死心。 祁诩微笑道,“众位将军不可将帝魃当做寻常人,若只有丁琰带一队人马进入,她大可以按兵不动,以伺后来者,若我军将丁将军,灵巫圣女,观守道长等精锐分出,她必然先歼灭精锐,我军虽众却不能敌,到最后难免会乌泱溃散。 “那此时岂非是进不得,退不得空耗粮?“云舒大是泄气。 “那你瞧我们今日损失了多少士兵。“ 云舒不知。 桓闿解围道,“战损甚少,只不过几十人而已。“ “那就是了,在帝魃面前我们取不得巧,唯有以粗暴的蛮力破之。“ “那明日我们要如何战法?“ 祁诩胸有成竹地说“同今日一样,再多多地准备箭矢投石。若帝魃不出战,我们就将京浦关轰为平地。“ 甚妙! 军机商议的晚了,众将且散了。 秋离月一直盯着丁琰,众人散去,他的目光愈发刺背。 琰不能再当作视而不见,该来的躲不过,“秋离月你就不能先放下吗?“ 秋离月道,“我放不下,丁琰,你能护她到什么时候?“ 丁琰生涩地道,“公子烨的仇我也想报,可罪魁祸首不是她,我们一路征战,难道不是一直在复仇的路上吗?“ 秋离月盯着琰,眼睛熬成红色,“你不要转移目标,她不是罪魁祸首,他受人利用,难道就无辜了吗?在这复仇复国的路上,是成是败你说的吗?“ 第一百三二章 敌我有别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三十二章  敌我有别 丁琰吸了口气舒缓着心中的郁闷,“她并不无辜,可是为这件事情,你也已经错杀了飘零客。“ 秋离月简直有些愤怒,“他们都一样有罪。丁琰,她是你什么人?为了她你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丁琰摇头,他知道自己的立场很脆弱,“她不是我什么人,但我知道她并不是大恶之人。“ “你知道,你凭什么知道?“秋离月大笑,“丁琰,你一定要护着她吗?“ “你一定要杀了她吗?“ “是,我一定要杀了她。少将军,东州走到这一步,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公子不幸死于她手,致我们的防线溃散功败垂成,让太师府得以反扑。“ “东瑀的仇,他这样一个小卫尉还担负不起。公子的仇当然要报,我们要明明白白地报。“丁琰神色黯然。 祁诩望了他一眼,“小琰,你真的以为其罪可赦吗?“ 丁岩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谁无罪,也没有谁无辜,谁不是受害者,谁不是加害者,子谦,我们手上也有血,今后不知道怎么洗干净。不能原谅他人,必无法原谅自己。“ “你觉得自己有罪可以赎,但你又能替谁原谅谁?“秋璃月冷冷的说,谁都可以被赦免,她不可以。你们担负不了的罪,算到我身上好了。“ 再这样争执下去必然要撕破脸了,祁诩断喝一声,“够了,如何论罪自有法度公议,现在虽然兵刀干戈,但东瑀还未完呢,你们若不想受国法的约束,一心快意恩仇,断生断死,为匪为盗岂不更称意?“ 两人默然。 秋离月为泄心火,出营外练剑,一练练了半宿。 祁诩平淡地看了丁琰一眼,“小琰,我且不说这左卫尉该如何论罪,你在战场宣扬这无差别的受害者论调就己经是一大过了。你自己去想一想,什么是受害什么是加害,真的没有差别吗?“ 丁琰懈了心头一口气,“子谦,我知道有差别,帝魃和左翼也有差别,如果秋公子但只抓住凶手不依不饶,那就公平了吗?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也只是希望能够给她一线生机,敌我不必如此绝对!“ 祁诩目光微垂,“你有你的道理,但秋离月和我也有要回报公子的情义,情仇都有轻重,对谁公平对谁又不公平?“ 丁琰沉默了一会儿,“的确,要权衡的问题太多。“ 入夜,军士们都睡着了,均匀的呼吸与各色的鼾声在静夜中此起彼伏。 不知何时起,外面起了一层乳白色的大雾,以他的目力尚能看得远一些,但寻常人的可见只有眼前十尺左右。 白色的大雾中依稀有几点亮光长明 秋离月立刻警觉起来,冲到主将的营帐,把祁诩等一众将领都叫了起来 “有情况敌军会来袭营” 祁诩看了看帐外的场景,脸色一变,“吹号全军集合,去把那些亮光给我灭了。” 丁琰腾身而去,那些亮光是挂在小编笼里的萤石,它发出来的光芒穿透力极好,一般的物体遮也遮不住,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琰急上心头奋力一丢,那萤石如流星一般地被甩飞出去。另外人拿到这萤石却手忙脚乱,不知怎么对付才好。 大雾中糟乱一片 嗤嗤嗤 三支火箭透过重雾点射过来,钉在还挂有萤石的帐门上,宣战般毕毕剥剥地燃烧起来。 跟着上空繁星点点般的火光落下 “押运官,保护粮草辎重” “不要慌,敌军从大营东南面偷袭,我们从西北退。” “大雾里谁都看不见谁,不准点火。” 将领们纠结自己的部队各自力吼着,但这大军是十方部队集合而成,素质各有不同,场面实难以控制。 士兵们被火箭射中的有之,踩踏的有之,跌入火堆中烧死的有之。大军仓皇而退,将士于这大雾中离散有之。空中亦有振翅的声音,掩在浓雾中的杀戮与血腥。 “是什么东西啊??“ 看不见那空中的猎手,只听到时有金属梭的声音,以及伴随而来的惨呼声。 丁琰听风辨位,追索着空中猎手的踪迹。 浓雾中的黑影起落迅疾,背展着流线优美狭长的羽翅,浓雾中偶尔飘落下一襾根洁白的毛羽。 他捡起一具弓箭,搭箭上弦,目力透过重雾引弦而放。 箭啸穿空,黑影仓惶振翅,但箭矢去如流星,上飞的速度显是不及,于是便在空中生硬地折了个锐角,敛翅扑落了下来。 丁琰瞅准它降落的方向,发足力奔火速追踪。 他听见羽翅扫过树叶发出的瑟瑟声。 金器击鸣,他看见一个娟丽的面容,心中电击火石。 左翼,她滞停在空中,轻轻扇动着羽翅,拉动的银色的链子索正绞断了一个东瑀将领的脖子。 丁琰的脑子里霎时有无数的问号,一股寒意遍覆全身。 左翼也瞧见了他,本来满是肃杀冷意的俏脸上瞬间绽开了甜美的笑容,只是这样的笑容在琰的眼中看起来份外的讽刺与残酷。 他大吼一声,纵身而起狠狠地击在了左翼的腹部,巨大的冲击力使左翼几个倒翻跌到地上,在地面上又连续滚了两圈方才支住身体,在喘息中擦掉嘴角的血渍。 琰满怀怒火的看着她,一步步向她逼近,每一步又有一些沉重。 “切”左翼盯着他,却又扬起三分笑容,“什么嘛摆出这表情来,喂,你不会因为我杀人而生气吧。” “你说的不错,这就是战场,谁也不应该对谁容情。” “喂,我对你好像还不错……” 琰没有听她说完,足下发力又是快速的一拳击到。 左翼狼狈地一闪,翻侧之际又被打出去一丈远,但是此刻一道白影快速掠过,接起左翼的身躯毫不犹豫地振翅向高空飞去。 直到避开了琰的直击范围方才停下来。 琰看清后来者的身姿面貌,不由惊异一声,这俨然又是一个左翼!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是几个意思? 后来者以一种忿恨的腔调说,“琰,你这样对待我们,你会后悔的!” 高空中的声音尖锐地刮下来,让人的心尖跟着颤栗。 琰叹了一口气,战场上谁不杀人,谁不被人杀,他凭什么气愤?是气愤自己被愚弄,还是气愤她杀人时的笑容。 残杀,是一出沉重连续的悲剧!宽恕,更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情怀。 清政义军这次惨败损失颇重,尤其是中级的将领被猎杀了七人之多。 等到浓雾散去,擅长地形勘探的斥候来报,地貌失形不见京浦关,进退无路陷深林。 其实大多数的人也察觉了这一点。林中的兽吼禽鸣,皆传递着阴森的捕食者的信息。 只是这太过诡异而又离奇的遭遇,让他们的大脑暂时一片空白。 观守道人仰观天象俯察地形,“天盘地盘与常态不合,我们现在在滕蛇局中。死门在南,往北走。“ 他这一番话极有稳定军心的功效。众部集合起来,虽然不能组成常规的阵型,却最大程度的保持了集中分散一体联动的有效性。 丁琰搜寻着秋离月的身影。后者刚从观守道人那里议传了消息,由前向后拨马往队伍中段而来。 丁琰缓步向他行去,秋离月看见了他,却故意将目光溜开。 丁琰上前拉马头缰绳,堆上笑容,“秋公子,还在生气呢!“ 秋离月唇角下撇,“不敢,全仰仗丁副将神勇破敌,秋离月哪有生气的资格。“ “就生份成这样了,连称呼都改了。至于吗?“ 秋离月冷涩涩地道“你救我的命我会还,但我秋离月信仰的东西不会以此妥协,不会以此交换。“ 丁琰道,“交流都不行吗?你这八面玲珑的秋公子,为何对我是这个态度?“ 秋离月道,“我这叫诚恳,别人还求不到。“ 丁琰道,“我考虑不周,不应该急着为左翼求情。我明明知道这件事是你和少将军的骨中刺,不去要求加害者赎罪,却来要求受害者宽容。“ 秋离月面色和缓了些,“你......是在道歉吗?“ “我是在反省自己,你恰巧听到了,要怎么认为是你的事。“丁琰清了清喉咙道,“也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一些自认为对的事情,只不过是面对压力的妥协。“ “我……“秋离月见他虽然遮遮掩掩不肯承认道歉,却自我剖析的如此深刻,也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第一百三三章 陷落灵殇山 - 逆轮之重度轮回 - 莫溟安 第一百三三章  陷落灵殇山 “你也不是什么诚恳,你就是固执。“丁琰大发着感慨,“我算是知道了,八面玲珑就是内心跟表面分离开来。你越是迎合一些人,内心便越鄙视他们,你觉得他们不配了解你的真实想法。“ 秋离月脸上浮些有趣且玩味的笑容,“小兄弟一直自傲不拘,也学会看人懂心了?你说对了一半。人心荼蘼,若没有几分固执,就会被污染。“ “但你固执到把心封藏起来,不也是面对压力的逃避和妥协?“ 秋离月被问住,沉吟片刻道,“我打不过你,算你说得有点道理。“ 丁琰欣然道,“荣幸之至。“ 秋离月嗤然,心头怨气稍释,“你年纪小心却宽,我也算有些服你了。“ “言重了,大军困在这里,我有不可推御的冒进之责。“丁琰的确受到了冲击,他以为自己已能熟练的运用兵法,可以与帝魃一战,可是就连知己知彼都没有真正的领悟。 事已至此,说也无益。 “帝魃的战法本就难以琢磨,少将军允准的战略,怪不到你一人身上,没有你,我们只会败得更惨。“ “那我们就看眼前吧,你觉不觉得这里的氛围有一点像灵殇山?“ 他们曾经一起夜探过灵殇山帝魃的阴宅。 秋离月四下望去,这山形地势与灵殇山果然极为相似,连生灵的低呜声都异乎寻常,与那以往不同的是,空气潮闷。 秋离月面色凝重的说,“确实,如果是灵殇山,那就麻烦了。“ 他见识过帝魃倾覆山貌的神通,这座山想要吞掉十万兵马,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上一回他们有人襄助破坏了帝魃的阵法,才得以逃脱,这一回还有那运气吗? 丁琰比他早一步摆脱这种震惊忧虑,“如果确是帝魃的老巢,只有一个好处,她不至于再用火攻自毁。“ “观守道长说这腾蛇局变化多端,向北可求生门。北位有玄冰之气象,不知与生门可有联系?“ 丁琰向观守道长投去一瞥,“他们修道人各有门派法系太过复杂,我也就这么听了一耳朵,怎么知道他们说的对还是不对,冉逑灵没有来吗?他有与帝魃交手的经验。“ “怎么说观守道长亦是冉道长的前辈,人家出山救世,凭这高风亮节就不能失了敬意。“秋离月说道,“冉道长留在宛城,不过他也没闲着,他推测王上所在地点己有极大的进展,还要设法为子车重,云悭两位将军解毒。“ “两位将军的蛊毒没有恶化吗?“ “貌似灵巫圣女与徒单烈做了笔交易,延长了蛊毒发作的时间。“ 丁琰心中一动,徒单烈嘴上很硬气,实际上还是很怕死,不然怎肯与灵巫圣女做交易? “这是这几天来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丁琰想起一件事来,“少将军对高山昊族那两兄妹宽忍放纵,他可知道这两人现在的下落作为?“ 秋离月何等机敏,他眼珠轻转,“他们可闯出了什么祸事?“ “那战婵真先已溜出了宛城,混到了先锋军的队伍里来。这段时间倒是不见。“ “想必少将军有他的考量,只要确定不是奸细,就且由着她吧。“ “那也要小心,高山昊在洛苍山脉,彼处有连接幽魔窟的通路,战婵真对左翼也有些不一般……“ 秋离月目光微泛轻转,“虽说如此,但高山昊族一向离群索居又自视甚高,且我观那战血衣的言行亦不失磊落,此节即便有疑,也不宜评断,先观察着吧。“ 琰仍有些纠结,“左翼未尝不是离群索居自视甚高,但那些邪魔的手段可操纵生死福祸,恐怕单凭品性无法保证个人行为。“ 秋离月张开扇面扑扇着潮闷的空气,“有些手段防不胜防,我们也只能随机应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墨缺在这个密林中伏击我军。“ 墨缺体格庞大,行动迅捷,躲在密林深丛中确实很难应付。 丁琰目光四掠,“我最担心的倒还不是墨缺,而是这个山林中的毒虫。今次这山里异乎寻常的潮闷,毒虫定难以在地下蛰伏,被帝魃驱使成群的攻击我军,势必酿成极大的伤亡,我们如果不快在点想出对策的话,这灵殇山便会把我们的兵力一股股的吃掉。“ 秋离月想到厉害处,不禁打了个寒颤,再细听这满山遍野的虫鸣鼓噪声,便如催魂追命一般,“幸好有灵巫圣女在此,你去找她想想办法。“ 丁琰点点头道,“我们分头行事,我去找灵巫圣女,你去找少将军议定防范墨缺的对策。“ “也好“ 丁琰松了缰绳,秋离月拍马而去。 他跳上高地运用目力在十万兵马中寻找灵巫圣女,得见她与教徒落在队伍后面,为采集灵殇山的毒物而拖拖拉拉,就这十几个人都延出了二里地。 丁琰提气纵身,飞纵到灵巫圣女的跟前,吓了她一跳。 “圣女,此地危险,切匆单独行动,还请约束教众,跟上大军。“ 灵巫圣女敷衍道,“知道了,你看这么多奇花异草,千奇百怪的毒虫集落,这里简直就是天然的养蛊场。我们已经收集了不少,但再有一刻时,便会去追上大军,你就不用管我们了。” “不行,贵教必须夹在队伍中部,这并非寻常的山体,很可能是帝魃的灵殇山,这些毒物也很可能在她的操控下发动群袭,圣女要尽快地制作出大量有效的驱毒粉解毒剂,以备不时之需,你们这点人手完成不了,必须让少将军调拔一营协助你们采集配伍。我们可以改装马车作为移动药室,使行军配药两不耽误。” 灵巫圣女皱眉有些不舍地道,“有些珍稀的样本可不是随处可以采集到的。“ 丁琰见她痴迷若此,不禁头疼地说,“我的圣女姐姐,你能不能头脑清醒一点,若是遭遇袭击,你这条珍贵无比的性命要是丢在这里,万灵圣教可不得大乱,这些毒草毒虫你能带出去吗?“ 灵巫圣女见他危言耸听笑道,“就这一点点时间而己,不要来吓唬人,一株稀有的毒草对我教意义非凡,不冒风险哪来的成就?“ 她俯身寻草捉虫,丁琰跟在她身后说干了唇皮,“这一点点时间布置防御对我军来说至关重要,圣女,你们是不是觉得万灵圣教的教众能在毒虫的攻击中自保无虞?说明白些,你们脱离了大军的保护,万一这草地密林里潜伏着几头墨缺,你们敌得过吗?“ “墨缺?!“灵巫圣女心思一动,她早就想弄几头墨缺来研究研究。 忽然听得远端一名圣教弟子的惊呼惨叫声,丁琰心中一紧,难道说墨缺墨缺便到了,他大喊一声,“大家小心,迅速集中靠拢。“ 跟着向那惨叫的地点扑了过去,地面有凌乱拖曳的痕迹,只不见血迹,那杂草丛中遗落了一只药蒌。 灵巫圣女跟着赶到,看到这情形脸上阴晴不定,便要顺着痕迹去追查失踪者的下落。 丁琰顾不得避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圣女,先让贵教弟子们去找少将军,听从他的安排,这个失踪者的下落我陪你去找。“ 灵巫圣女见他满脸急切,再想到事态发展的严重性,点了点头,嗫唇唿哨为令,让教徒们去追赶大军。 他们辨着地面的痕迹从山腹攀到了山脊,遇到了断崖,再无通路。 丁琰向崖下望只见灰雾弥生,崖上生满爬藤。 “这崖下可能是条巨大的山沟,也说不定是那墨缺屯集地。借这些滕蔓下去倒是不难,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数量究竟有多少?“ 灵巫圣女叹了口气,油彩下的面容难掩落落,“若真是墨缺所为,落到这里,他只怕是难以生还了,但我们这一路追来,却只见地面拖曳的痕迹,却不见墨缺的足印,你不觉得奇怪吗?“ 丁琰摸了摸下巴,这确实是极大的疑点,墨缺高大力猛,奔跑如飞,如要掳走猎物,肩扛提携均不在话下,怎么会在地上拖拽而走? 不是墨缺? 这是什么爬行类的动物吗?蛇虫? 他们苦思不解,又找不到其它的线索,只得怏怏而返。 归途中又见到大片的蛾蠓在低谷处往复飞起,这种蛾蠓个头较小,指甲盖大,却通体成血色,背腹上各有一条极细的金线。 丁琰指着那蛾蠓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一下子出来这么多,有没有毒性?灵巫圣女眯起眼晴细看,“以我的经验判断,这是种吸血的蛾子,肯定有毒,只是毒性不明尚须探究。“ 丁琰未雨绸缪,“圣女快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最有效地驱赶或消失些玩意儿。“ 灵巫圣女探向腰囊,取出一包驱虫粉道,“那要试过才知道。“ 丁琰问道,“怎么试?“ “废话,那当然是过去试了。“灵巫圣女言罢即向那蛾蠓奔去,兔起鹘落很快便接近了蛾蠓群。 “这么猛!“丁琰怕她有闪失,连忙追上去。 只见灵巫圣女套起了特制的一只褐色手套,抓起一把药粉就近朝那蛾蠓群扬撒去。 药粉弥散开,中招的蛾蠓扑扑地坠跌下来,灵巫圣女匍伏在地瞧那跌落在草丛里的蛾蠓并末死透,有的甚至还挣扎着爬起欲飞,灵巫圣女捡起几只活的塞入药囊虫盅里。 蛾蠓群穿掠过去,又绕了一圈更压低了飞行高度密压压地横冲而来,它们的目标很明确,正是灵巫圣女。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