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赌 澜沧江那似海天般蓝湛湛的怒怒江水,日日夜夜从大理城外直流而下,奔腾不息,南入大海。江边青草丛生,春花烂漫,有如火烧似红彤彤的,灿若云霞,正是四月天时。正是:春来江水绿如蓝,日出江花红胜火。 一排院落临江而居,院里一对青年男女此刻正在比刀试招。 只听见呛啷啷一声响,一柄柳叶刀仆跌落地,随即有一片清脆如黄莺般的声音飘入耳中:“师哥,你耍赖,我不来,咱再比过。”这声音婉转轻柔,入耳极是舒服,叫人半点也抗拒不得。 果料不差,那个叫师哥的少年道:“真是拿你没法子,说好了,这可是最后一次了,若是再输了,那可怨我不得了。” 那少女道:“要比就比,偏你如叨嘴婆婆一般,哕嗦个没完没了。” 那少女显是极不耐烦,不待那少年再说,拾起掉在地上的柳叶刀,猛地斜劈一刀,砍向那少年腰间,那少年已不再说话,顺着刀势向外斜斜退开一步,便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刀,显得极是得意。 那少女料想不到自己出其不意的一刀狠劈,那少年却是很轻易的便躲开;虽知这一刀绝砍他不着,但最不济也要闹他个手忙脚乱,这才大感快意。 那少女眼见这一刀已是砍那少年不着,不等此招使老,便顺势回刀横斩,往他臂膊斩去,这一刀虽去势更急,可是那少年只是退后了一步,这一刀便落空了。 那少女接连两刀全都失利,不禁怒气薄发,展开家传的五虎断魂刀刀法,嚯嚯嚯地连砍十几刀,每一刀都风声飒然,一刀快似一刀,刀刀追魂,但兀自耐何那少年不得,自己已是累得香汗微涔,而那少年竟是神定气闲地负手立在一旁,意适闲暇之极。 那少女气恼那少年一招还没还手,她自己已感心烦意闹;那少年却在那里指谪这一招偏了半寸,那一刀的方位不对,这使她如何能忍得?那少女突然气急败坏的娇叱道:“干嘛老是不还手,不屑和我动手么,我的刀法就那般不堪么?”眼眶已是微湿,没等那少年回答,单刀已向自己的脖颈抹去,那少年心中也是心中一惊,显然素知这个小师妹从小便爱胡闹,也没放在心上。 那少年万没想到这一次小师妹竟这般倔强任性,赢我不得便做此恶作剧,也知她不会真斩,但如此儿戏,万一一个不留神,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少年此时已无余裕思索的余地,不容细想,便已快速欺身向前,右手夺那少女手中的单刀,那少女见狡计得售,心中大喜,但脸上仍是凄苦欲绝的模样。 那少年不知她心中正转着如意算盘,忙驰奔而来,手腕一反一放,单刀已抢在手中。料知定要费一番手脚,不意那单刀直如放到他手中一般,不禁一呆,背上却早着一掌。 原来当那少年夺刀之时,那少女单刀早已脱手,同时左手蓄劲待势,趁他一愣神之际,便绕身到他背后,伸掌猛向他背上击落,饶是他见机的快,立时飞身前扑,但终究是慢了一步,一掌早击在背上,那少女出手虽不重,但在不经意间,那少年也觉得甚是疼痛。 这时那少女咯咯笑了起来,显是得意之极,笑问道:“师哥,到底是咱俩个谁输了。”那少年既是好笑又是好气,当真是哭笑不得,直说道:“哪有你这样顽皮胡闹的,如果一个不小心失手,那便如何是好。”显是那少年对这个小师妹极是疼爱。 那少女兀自狡辩道:“我哪里胡闹了,是你自己不小心,怪我不得,输了招,便想赖么?”那少年道:“好吧,那便算是你赢好了。” 那少女一听,便不依不饶道:“甚么叫算是我赢了,哼,明明就是你输了,偏不肯认,耍赖皮。”那少年竟不着恼,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再与她争辩,自去一旁习练刀法。 那少女不禁怒道:“不睬我么?说好了,谁若是输了,可得答允对方一件事的,你输了就得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那少年兀自不闻不理,那少女竟自呜咽哭泣起来,声音极是悲切,不忍淬闻。那少年虽是不回话,却一直都在听那少年说话,正自听她高兴说个不休,不意却自哭了,很是诧异,心里对这个小师妹是愈来愈不解了。 那少年听到哭声,也不禁慌了,忙不迭地陪不是,答允无论甚么事全都照办,这才使那少女破涕为笑,转怒为喜。 那少女柔声道:“你要陪我出去游玩一番,这些天来一直呆在院子里,很是气闷,想到外面透透气。” 那少年面赧色,苦笑道:“师妹,师父郑重交待过,这些日子任何人都不准踏出这院子一步,你又不是不知。” 那少女道:“爹爹最疼你了,有你陪我,爹爹不会怪罪的,再说了,我们只要偷偷地溜出去一会儿,爹爹是不会知道的。” 那少年兀自犹豫未决,欲待再劝师妹使其回转心意,遵奉师命,莫要惹师父生气,刚要出口,瞥眼一瞧,见师妹双目泫然欲泣,心中微觉不忍,待得答允,又似难决,又偷瞧了师妹一眼,终於下定决心,说道:“出去也可以,但你须得依我一件事,一切都须听我的,千万不可胡来,你能否做到?” 那少女娇笑道:“谨遵大师哥旨令,小妹一切依你便是了。”心中却想:“到得外边,便由不得你作主了。”此刻两人相视一笑,刚才的阴翳尽扫而去,二人相偕而去。 只见一对少年男女向点苍山走去,那少年看上去约莫二十一二岁年纪,眉清目秀,一身锦袍绣衣,更衬得丰俊如玉。那少女则十八九岁年纪,素衣青面,却难掩天生丽质之貌,眉不描而翠,唇不润而朱,眼珠漆黑晶亮,甚是灵动,真是男的俊美,女的秀丽,好一对神仙眷侣。往来之人莫不啧口称赞,满脸尽是艳慕之色。 那少女道:“白师哥,咱们去那边瞧瞧吧。”那少年道:“好,去瞧瞧。” 说着两人向点苍山云弄峰而去。 原来这两人正是院里刚才比试刀法的那对少年少女。那少年叫做白锦文,少女姓陆,双名清芙。两人乃是大理武林世家陆家庄陆庄主的徒弟和女儿,他们是瞒着师父偷偷溜跑出来的。 第2章 少年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的四月中旬之际,柳丝长垂,绿意盎然,沿道而行,惬意之极。不一刻,两人便到缓坡,走在坡上,身周绿荫垂绕,不到半里之遥,闻名大理的蝴蝶泉已赫然在望。 何以叫做蝴蝶泉,乃因万千蝴蝶衔串齐聚而得名。通过石坊大门,来到石碑近前,但见其上大书“蝴蝶泉”三个鎏金大字,字体清瘦,雄浑遒劲,正是前朝大理皇帝所书。其时大理国已亡,其境全由蒙古管辖。如此曲折而行百余步,只见古木耸入云端,遮天蔽日,便有一方清泉嵌于其间,这泓碧绿的深潭,便是有名的蝴蝶泉了,泉约五十米方圆,深一丈有许,最深可达六丈余。泉底全是石镜彻成,泉水透澈清丽已极。每逢蝶蝴泉会其间,蝴蝶齐聚,人间盛会,无论帝皇官宦,布衣百姓,尤其大理国的俊男秀女结队成行,观赏佳景,时而久之,约定成俗,遂于四月十五这一日蝴蝶最盛期,乃定为蝴蝶会。 其时适逢一年一度的蝴蝶泉大会,大理城的百姓全都争相观阅,四方游客亦已汇聚其地,都为一睹这人间的罕见奇观。雨季到来前,蝴蝶泉周围数十里清凉温润,八方彩蝶,欢聚而来,汇聚树荫之上,翩跹起舞。蝴蝶泉边倒垂树荫枝丫之上,无数彩蝶,黄粉蝶,褐蛱蝶、白凤蝶、黑凤蝶,一只咬着一只尾部,构成万千个蝶串,人来不惊,石投不散,顿成奇观,令人惊叹不已。后人有诗为证:《西江月》有云:“迷离蝶树千蝴蝶,衔尾如缨拂翠括。不到蝶泉谁肯信,幢影幢盖蝶庄严。” 众人正目睹这罕见奇丽万状的圣景,一时目驰神醉,恍如梦中仙境。不意给一声大喝惊醒,有如晴空里一个焦雷,震得众人全都心摇肉颤。 只听到一大汉怒喝道:“兀那小贼,往哪里逃。”众人顺着来声瞧去,依稀可辩是一前一后两人,正向这边厢赶来,渐离渐近,只见跑在前面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面貌俊美,一双眼珠晶灿明亮,身上却是褴褛不堪。其后追来之人,乃是四十来岁的大汉,虎背熊腰,满脸虬结,颏下短须,彪悍之极,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众人一见便心生厌恶之感。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何来,都为那少年捏一把冷汗,同时冷眼相觑,怪那大汉来的突兀,破坏这人间幽境。那大汉毫不理会众人鄙视的眼光,兀自在追敢那少年,那少年却是滑稽的紧,也是滑溜的很,好似有意要逗众人一乐。 那大汉虽奔驰迅速,每次全是将要抓住那少年后背衣襟之际,总是差了那么半寸,使那少年堪堪避开,像是他有意不去抓那少年一般,两人就这般不紧不慢的追赶着始终相差半寸远近。 众人见到那大汉每伸手将要抓去,心中全都不禁为之一颤,惟恐那少年就此给那大汉抓去,有几人正待要出手相助那少年,却见那少年早已避开,这才停足细观,察知那少年的轻身功夫远在那大汉之上,是以那少年每次虽屡遇凶险,实是全凭着那极巧妙的身法得以逃脱,不管那大汉如何施展精深猛恶的抓击那少年,每次总能履险覆夷,戏弄那大汉于掌股之间,使那大汉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众人这时心中才长舒一口气,紧绷的心弦也随之松驰下来。见了那少年的古怪身法,一心想要查知那少年究竟是何从来。众人均想:“看这情形,那少年若非高门子弟,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不知因甚原由惹了那大汉,累得那大汉奋力追赶,宁要为难于他?”且看那少年只轻轻向前一纵,姿式步法曼妙难言,就此避开了那大汉的凌厉一击,若非高门子弟,名家风范,哪有如此了得的身手。 众人这时心底早已了然,知那少年乃是存心相逗那大汉的,但脸上神色不变,始终装成一片惘然的模样,逗得众人相顾大乐,但那大汉却兀自未觉,实是从未有之奇事。先前的群愤激昂,早已是赏心悦目的观看,在这驰心逸性的清幽之所,实是难得的笑料,倘若偶尔有一点小小插曲点缀其间,令松驰之心为之一紧,也未尝不是乐事。 那大汉一见自己好几次凌厉的击抓全都奈何不住一个黄口小儿,况且身周有无数看客,武学名家亦是不少,有的还痴痴讪笑,讥刺冷嘲,这使他脸上如何能挂的下来?心中自是愤怒不已,焉能不恼?他也看得出来,轻身功夫决非那小子可比,实是远为不及,只能以言语相激,以数十年的硬功相斗,谅那小子也难抵挡,绝讨不到好去,到那时何愁拾掇不下那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心下计议已定,当下怒道:“喂,兀那臭小子,有种的就别用尽是逃跑的法子,咱们真枪真刀的好好斗他妈的几斗,倘是老子输了,就不再给你这小子为难了,放你走路便是。你若是不敢与老子痛痛快快的玩几手,还逞哪门子的英雄好汉,莫的丢人现世,还是尽早卷着尾巴逃吧。嘿嘿,看你这小子脸上白白净净,娇娇腻腻的,说不好还是个大姑娘来着。”说到最后,竞哈哈大笑起来,听得众人莫明其妙,有些明白人已明其理,知那大汉是要先以言语挤住那少年,和他实实在在的过招,然后再以自己善长的硬功夫擒拿对方。 看那少年能有多大年纪,真实功夫实是有限的紧,如何能与那大汉的数十年功力相抗?但少年人年轻气盛,受不得旁人半点言语相激,果听那少年哼道:“你又是甚么英雄好汉了,也敢在小爷面前聒噪,没的沾污了小爷的清听,若识相的话,赶快给小爷我滚得远远的,免得小爷多费手脚,让你多吃零碎苦头。”他这一说,实是亮明了接下对方的挑战。那大汉也不恼怒,反而是笑嘻嘻的,实是令人费解。那大汉心中想道:“哼,先让你这臭小子得意一会儿,等下叫你尝一尝老子手段的厉害,就知是谁有苦头吃了。” 众人这时已明白了那大汉用心的险恶。那大汉见众人脸上现鄙夷之色,面上也不禁讪讪,但也只是一现而已,随即又隐去。 第3章 观斗 众人瞧向那少年的瘦削背影,心下也是惴惴,担忧这少年恐要糟糕,吃亏已是难免了,只怕连那大汉一拳也捱不起,正在众人心意烦乱之际,只听见那大喝一声:“臭小子,看拳。” 抡起醋钵大的拳头,猛地朝那少年脑袋上砸去,众人全都摒住了呼吸,心中均想:“这一拳若是抡实了,那少年当场就得脑浆迸裂,立时身亡。”有人已忙闭眼不忍再看,不敢想像那少年脑浆迸裂之后的悲惨模样。 众人正想像那少年身死之后的种种模样之时,那少年已是趁那拳头将到未到之际,滴溜溜的一转身,竟绕身那大汉的背后,伸出食中两指骈指戳向那大汉的背后要穴,若是点中,那大汉当即就要委顿于地。 那大汉正待挥拳击去,忽而不见眼前那少年的身影,同时听到背后微有风声,那大汉的功夫也当真了得,想亦未想,右脚早已向后踢去,这才避开了那少年的骈指一戳。虽避开了这一招,但也是使出了浑身本领,仍感狼狈之极。那大汉刚才那一拳,惟恐那少年禁受他不起,是以只使了三成力,也正是如此,才没使他向前摔倒。 众人正惴惴不安之际,也不知是哪个人发了一声喊:“好啊。”众人方才会过意来,不止地大声喝起彩雷,同时张眼相望,不但那少年未脑浆迸裂,还迫得那大汉狼狈不堪,实是令众人难以相信。 那大汉原本和众人同般心思,全都以为那少年实是不堪一击,哪知一拳击出,浑不是那回事,在那少年面前竞讨不到半点好,自知今日实是遇到劲敌,当下收起轻视小觑之心,再也不敢轻敌冒进,令对方有可乘之机。 随即出拳变得更加沉稳厚实,稳扎稳打,力道也渐渐强劲,但见拳招呼呼风响,出拳也是愈来愈快,方圆丈许之外也觉劲风炙热扑面,但那少年仍是挥洒自如,双手左挥右挡,招招全都化解。众中人有禁受不起的,全都纷纷后退。只见两人拳来指去,斗得相当紧凑。 众人向那少年瞧去,但见那大汉出拳力道无论如何强劲,那少年始终不离他三尺之外,脸上神色一如平时,有如没事一般。 众人心中俱是一惊,暗自寻思:“难道这少年年纪虽轻,竞身怀高深武功?”那大汉也觉有疑,自己的拳风劲力已加到了九成,但瞧那少年的情形,仿佛未觉一般。眼见两人翻翻滚滚已拆解了百余招,自己绝技尽施,兀自耐何他不得,实是不可索解。有时险给那少年伸指戳中,实是凶险万分,心中早已烦燥之极,但已瞧出他并非寻常少年,也是仅此而已。 两人又拆了十数招,那大汉拳力已是尽出,这一拳全力而击,乃是己毕生功力之所聚,浑没料想这一拳若是真的击中那少年,后果会是如何,这已是全无计及了。 就在那大汉拳力将触对方身面寸许处,忽觉臂上的“青灵穴”已是微微麻软,劲力已消减了大半,拳力打到那少年身上已不到一成,实是不甚疼痛。 原来那大汉拳力击出,正在恼怒之际,腋下门户不免洞开,那少年瞅准时机,伸指戳出,正好点中他腋下的;青灵穴穴道。那青灵穴乃是手臂上的要穴,穴道一经点中,运劲便受阻滞,是以那少年才没受伤。 那大汉见自己的拳掌功夫奈何那少年不得,一凝神间,随即顺手抽出背上的长剑,展开剑术,一招“春云乍展”剌向那少年的肩胛骨。那少年却是不慌不忙,只听唰的一声,长剑出鞘,但见剑身晶光灿然,却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精光四射,的是宝物利器。连忙应了一招“冰河开冻”,卸开来剑。那大汉连连催动剑势,施展的剑招变幻不定,劲力越来越强,当真是非同小可。 原来这大汉乃是滇南天都派的剑术高手,施展的剑术是天都派的绝技“追云剑”。这路剑术以绵柔快捷,变幻奇诡见长;每每以绝不能处出剑伤敌,实是非同寻常。 当下那大汉在电光石火之际,又连剌三剌,却是连绵而出,一剑紧接一剑,三剑分取上、中、下三路,“白燕来翔”直刺上盘,“三环套月”绕身中盘,“孤云出岫”攒剌下盘,招数狠辣,来回变换,直令人眼花缭乱,难以应付。 那少年也是连出三剑,一招“冰河倒泻”化开了上盘来剑,一招“飞瀑流泉”解了那招“三环套月”,最后用了招“大漠飞沙”卸开了下盘那招狠辣的毒着。 那大汉连用三招,厉害之处,可见一般,但还是难以取胜,心中不由得焦燥。连忙变换剑招,加紧催动剑劲,可是连施数次,不论怎样变招使劲,就是不能剌伤对方分毫。那大汉在数次的打斗中,虽见自己的剑术变幻奇诡,迅速之极,但观之对手,剑术变幻之灵巧,应招之奇速,直似犹在己剑之上,自己使出一招之时,对方已使出了两招,着实难以招架,但不招架却又不行。 这时那大汉心中沮丧,出剑已不如初出剑时之凌厉,然剑势威猛犹在先前之上。那少年已不在只是应招拆解,心存试探,这时却是采取攻势,狠下杀手绝着,施展出天山派的秘技“分心剑术”,唰唰唰唰唰唰,连剌六剑,招招全不离要害之处,逼得对手心慌意乱,心惊胆战,连连不住倒退。 分心剑术乃是天山派剑术的绝艺,这路剑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叫人分心旁骛,不可首尾兼顾,便能出其不意,攻敌以不备,的是难当难防;这路剑术最为迅疾繁复,全是狠辣杀着,端的是厉害非凡。 那少年几番试探下来,已是摸清对方剑术的虚实,待自己施展出“分心剑术”,已知对方剑术颇不如己,只是对方剑上的力道甚大,自己颇有不如,时刻一久,自己不免有落败之虞,是以加紧催动攻势,采取主动,在气力未尽前,必须擒拿住对方。 这时见那大汉心情懊恼,使剑颇见凌乱,剑势大不如前,心想时机稍纵即逝,已不再恋战,连忙施展“分心剑术”中的绝招,这一招“分心旁骛”一经使出,只见剑招虚虚实实,真真幻幻,恍恍惚惚,当真是有如天光弥漫,不可分辨,实是妙不可言。 第4章 奇辱 那大汉心神恍惚,稍不留神便着了那少年的道,冷不防胁下穴道一麻,手中长剑已给对方绞落,直飞冲天。这时那大汉神情沮丧,心想:“自己平日赖以成名的剑术给一个不知名的少年绞落,这次丢脸实是太大。” 不由得心中一阵气苦。那少年一指戳倒他,笑嘻嘻地问道:“喂,究竟是谁有的苦头吃。”说完这句,便施展轻功提纵术,悄没声息地飘然远去。不一刻,便再也见不到身影了。 众人之中不乏点穴名家高手,但对那少年怪异绝伦的指戳点穴手法,实是全都没瞧清楚那一指究竟是如何出手的,而那大汉又是如何倒地不起。此时众人对那少年的来历和武功更是心生向往之。 这时白锦文和陆清芙这对师兄妹也夹在其中,白锦文见那少年的武功如此了得,偏偏又是那般潇洒飘逸,实是猜不透武林中究竟哪一家的武功如此诡异绝伦,当真是平生罕见罕闻。心中自忖:“我若是和那大汉易地而处,自己就算竭尽全力也是难以抵敌那少年的分心击刺剑招,就只以剑术而论,只怕连师父也是难以办到吧。” 陆清芙也是如师哥一般的心思,瞧向师哥的脸上,只见他脸现讶异之色,而又愈来愈盛,也不禁十分惊异,实是想不到如师哥这般全不把旁人瞧在眼里之人,也能有如此这般神情,着实令她纳罕不已。 这时她对那少年已是更加钦佩,心中羡慕之情见于颜色。约莫过了有半盏茶时分,白锦文脸上的惊异之色已是渐渐隐去,此时眼见师妹怔怔地瞧着自己,神情怪异,心中不禁一惊。而白锦文实不知她两眼瞧见的虽是自己,但心中所思所念,却是那个全不知姓名来历的神秘少年。 众人之中有识得那大汉,早已告知众人。原来那大汉乃是点苍山天都派门人,名叫章安。 天都派在点苍山之巅,一峰插入云端,故名天都山。天都派掌门人菊木道长剑法如神,乃是点苍八剑之首,近年来门中人材鼎盛,高手如云,好生兴旺。 这大汉乃是掌门人菊木道长的徒弟,如今却在门口着了道。据说天都派中剑法第二的吕氏双雄,亦在点苍八剑之中,却在数日前双双命丧敌手,访查了数日,连凶手的半点端倪也找寻不出;按说以吕氏双难联手抗敌,就是再强的好手也绝不能在数招中将其杀害,必是被人暗施毒手,这才一齐丧命。 章安中指倒地之时,早有人飞报天都派了。不多时天都派来有十数人之多,当先一人乃是天都派剑术高手,掌门人菊木道长的师弟梅灵道长,亦是章安的师叔;后面十数人乃是章安的同门师兄弟。章安见是师叔到来,忍痛道:“师叔,请恕弟子不能行参拜之礼,还望师叔见谅。”说完已是气喘如牛。 梅灵道长道:“莫多说话。”然后查看章安的伤势,见他脸上现猪肝之色,知是伤势甚重。查看一番后,见被点中的乃是腋下穴道,心想此穴实非要**道,可章安却显得疼痛难忍,实是有点难解。 梅灵道长伸手在此穴上推拿按捏良久,竞是毫无见效,心知此点穴手法怪异绝伦,绝非己所能解,亦从无见闻。 眼见师侄额上豆大汗粒滚落下来,已知是在强自忍耐;连忙命来人抬着章安赶回天都派,请掌门师兄施救。 回到天都派后,掌门人菊木道长一见徒弟的惨痛模样,已顾不得先行与师弟叙话,便伸指点了章安的昏睡穴,以此止住他身上的痛楚,以免多受痛苦。待章安已酣睡,这才向梅灵道长问道:“师弟,章安身上的穴道,你可知是用甚么手法所伤?竟连师弟也无法解开。” 菊木道长向知梅灵师弟乃天都派第一点穴高手,若是连他也解不开的穴道,那旁人更是无计可施。菊木道长见章安所受的苦痛惨状,料知师弟也解不开此穴,是以有此一问,可见掌门菊木道长见微知著,不愧这点苍八剑之首。菊木道长虽精于剑法,但依此而观,他在点穴上的功夫也有不俗的造诣,所谓的八剑之首称号,绝非幸致而来,实是当之无愧。 梅灵道长回道:“禀告掌门师兄,章安所中穴道我的确不知所使是甚么手法,而且也从未有耳闻过。”菊木道长已见问不出甚么详情,便吩咐下去,好生看护章安,养好身子,待醒转时,即来禀报。 菊木道长寻思:“那只好等章安穴道自行解开,精神回复,再定行旨。”实不知章安身上的穴道早已给那少年所解,只是那少年所使的点穴手法有点古怪而已;初点之时,疼痛难忍,非是常人所能忍受;待解穴之后必须要三个时辰之后方可行走,而且元气大伤。那少年恼恨章安出手下作,才令他吃点苦头,否则章安那一身武功修为便由此而废。 天都派合派诸众全都是一脸愁苦之状,心中凄凄,不免有兔死孤悲之感。天都派遭创如此之惨烈,先是吕氏双雄命丧敌手,再是掌门弟子给一个黄毛小子点中穴道,令天都派全派上下束手无策,这是近十余年来从所未有之奇辱。 经适才一闹,白陆两人早已无心观赏,便返回庄内。两人偷摸进门,暗自窃喜没给师父发觉,正相顾色喜。待经过客厅,不料天不夙人愿,两人瞥目见师父早已立在客厅之中,随即心念电转,刚欲溜走,陆庄主便即喝住二人,这时两人已是惊得脸色煞白,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垂眉低首,默不作声,生怕师父责罚。陆庄主板着脸,佯怒道:“哼,干嘛不听为师之话,偷偷溜出去胡闹,你当为师不知道么?”白锦文嗫嚅道:“徒儿......徒儿知错了,请师父责罚,千万不可责罚师妹,全是徒儿一个人的主意,与师妹无关。” 陆庄主见两人已有悔过之意,怒气已消,脸色顿和,便温言道:“若是再出去的话,要告诉为师一声,莫要悄悄地溜出去,免得为师为你们担惊受怕。”两人点头答应了。 白锦文见师父如此疼惜自己,实是万分感动,情愿为师父一死。陆庄主又道:“锦儿,功夫练得怎样?”白锦文道:“师父所教的功夫,徒儿每日都照着练习数遍,但还有想不通之处,还请师父指教。对了师父,徒儿和师妹今天看到一桩怪事,正要禀告你老人家。”陆庄主道:“有何怪事?”白锦文向陆庄主说了。 陆庄主听后心中实是一惊,道:“咦,怎地有这等怪事,这可就奇了。”说完就不再言语了。眉头紧锁,似要竭力思索甚么。双手交叉背后,踱着方步,自始至终没再说过一言一语。 此时两人均不敢出声,亦不敢走动,生怕惊忧了师父。当看到师父眉头渐渐舒展,两人也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感气息不畅,原来陆庄主的眉头已是峰头堆聚。两人未得师父允诺,不敢自行离去,只得静侍一旁等候。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陆庄主这才双眉舒张开来,但神色仍是一片愁苦;待瞧见两人仍在,便向二人说道:“今晚不用再拆招了,下去休息吧。” 两人如遭大赦,走出大厅,这才长舒了一口大气,心感舒畅,欢喜不已,吃过晚饭,便各自回房睡了。 第5章 商议 次日一早,掌门菊木道长和梅灵道人一同前来探望章安伤况。服侍章安的小道童道了声安,便退了出去,随手带上房门。章安一见是师父、师叔同来看望自己,不敢待慢,便挣扎着要坐起来,菊木道长忙一把按住,道:“别乱动,养伤要紧。”虽然伤势未愈,精力未复,但气色已见好转,已能开口说话了。 菊木道长问道:“听你师叔言及,昨日和你交手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你是如何和他动上手的,可知他的师承来历吗?”章安道:“弟子不知。”当即向两人说了此事的缘由。 原来章安是奉了掌门菊木道长之命,下山去访查杀害两位吕师叔的凶手,不料得山腰,发觉有一少年紧跟着自己,当即便上前喝问那少年,为何一路上跟踪自己,那少年看也未看他,也不言语,犹如未听到一般,嘴角却带着冷笑。 章安一见那少年如是狂妄,心头来气,便要教训那少年一顿,令他知道天高地厚,莫要不识好歹。刚要上前动手,那少年便向前逃去。 章安寻思:“莫非这少年与两位吕师叔之死有莫大关联。”未及多想,便追了上去,一直追到蝴蝶泉这才住足。然后两人便交上了手,拆有三四十回合,不知那少年用了啥点穴手法,便点中了章安的腋下穴道,顿觉全身酸麻不止,难以支撑,咕咚一声,便摔倒在地。 章安临末言及那少年的剑法和点穴手法与中原各派均不相同,而且武功远较自己为高,却不知那少年为何要这般戏弄自己,虽时过境迁,但此时言及前事仍是犹有余愤。 两人听了章安的言述,也觉此事甚有蹊跷,不觉忧形于色。当下分派下去,令全派弟子一面加紧戒备,不可稍有懈怠;一面加紧查访真凶,消弥祸害;否则全派上下人等永无宁日。 陆庄主自听了徒儿说的那桩怪事之后,竟一夜无眠,翻来覆去总是忆及此事。早上醒来,神色憔悴,勉强吃了几块点了,便吩咐徒儿和女儿,今日千万不要外出,又嘱咐了几句,便出门了。 不一刻便来到点苍山下,虽见云峰插天,满山皆翠,却是无心欣赏。山峭峭立英拔,几无道路可援,但对轻身功夫甚高的陆庄主而言,自是无甚难处,展开轻身功夫,不多时便到峰顶。未等来到天都派门前,便已朗声说道:“陆家庄陆文通拜上掌门人菊木道兄,小弟有要事相商,还请烦劳一见。”语音柔和,但听来极是响亮。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大门轧轧便开了,当先迎出一人正是天都派掌门人菊木道长,身后两旁各站立十数人之多,足见来者地位非同一般。原是菊木道长一听来音,未等弟子前来通报,便率众亲迎出来。 菊木道长道:“未知陆兄前来拜会,贫道未及迎迓,还望陆兄海涵。”陆文通道:“菊木道兄言重了,小弟拜见道兄。”说着双手一揖便拜了下去,菊木道长两臂一托,陆文通只觉一股柔和气流托着两臂,便强自运气,始终拜不下去。 菊木道长同时口中回道:“陆兄客气了。”陆文通此时却哈哈大笑,道:“恭喜菊木道兄,月余未见武功又精进不少,实是令小弟佩服不已,唉,小弟却惭愧的很,功夫未有寸进。”菊木道长笑道:“陆兄过奖了,贫道愧不敢当,陆兄内功才是进步神速。”两人每次一见面,便要切磋一番,以印证各自的武功修为。 此人正是陆家庄庄主陆文通,和天都派掌门人菊木道长已有十数年的交情。当下两人走进客厅,分宾主落座后,小道童随即献上上好的龙井香茶。 陆文通呷了一口香茶,道:“菊木道兄,想必昨日之事的内情早已详闻,不知道兄有何打算?”菊木道长道:“陆兄,实不相瞒,贫道和梅灵师弟正为这事烦恼呢,想必陆兄已有主意,可否说来一听?”陆文通道:“正是,小弟听得小徒说了此事后,细思了一个晚上,才有了一个计较,不知可入道兄视听否?” 菊木道长忙道:“陆兄尽说无妨。”陆文通言道:“请容小弟莽撞,道兄不如修书一封,请求天禅寺援助查访真凶,小弟甚知道兄为难,不过事有缓急,一切暂当从权;况且小弟又得知道兄和天禅寺老方丈苦悲大师交情非浅,此事亦关系到中原武林同道存亡之大事,不知道兄以为可否?” 菊木道长长叹一声,道:“以陆兄之言,虽说这样一来有损本派声誊,但与本派和武林正道存亡之大事相较,此亦不过小事末节而已,陆兄所言正合吾意。只是我天都派如今人材凋零,未有稳妥之人前去天禅寺送信,不知陆兄可有合适人选。”陆文通笑道:“小弟恰有一小徒可代往天禅寺走一遭。” 两下里一合计,便已计较妥当。当下菊木道长即刻挥笔修书一封,交付陆文通,并附上一枚信物,言道:“这枚信物乃是当年天禅寺方丈苦悲大师交给贫道的,曾对贫道言及,他日若是有事相求,持此信物去天禅寺找他便可。”陆文通道:“菊木道兄,即然这里大事已办妥当,小弟这就告辞,回去料理一些事情,等一切就绪,便再告知道兄。”菊木道长道:“那就有劳陆兄了,贫道在这里先行谢过。”陆文通道:“道兄实是言重了,些须小事,何足挂齿。”当即向掌门菊木道长等天都派诸人一一告辞。 回到庄中,当即叫来徒儿,告知此事,交待书信和信物一定要贴身藏好,又叮嘱路上不可多生事端,务必亲手将书信和信物交到天禅寺方丈苦悲大师手中。陆文通自是知道徒儿禀性,就算不叮嘱,也不会在路上多惹事非。陆清芙偷听到师哥要往天禅寺走一趟,便央求父亲,要她陪师哥一同前往,陆文通给她缠得无法,便只好应允。陆文通素知这个女儿爱任性胡闹,更慎重告知她,一切唯大师哥吩咐行事。 第6章 炫技 第二日早上,陆清芙一身男装打扮,俨然便是个俊俏公子哥。两人打点行装,结束完毕,辞别陆文通后,便连骑向北驰去。 两人一路行来,但见尽是死尸饿殍,路人皆是面黄饥瘦,哀鸿遍野,令人酸楚不已。不一日两人已到了湖北境内,这一日正到荆州府,行到镇甸,已将近黄昏,两人便连忙找寻客栈,准备投店打尖。两人找寻大半个时辰,问过的客店全都已住满。 天色入黑之际,两人来到一处客栈,叫做如意客栈。白锦文上前向客店掌柜打听:“掌柜的,这店还有客房么?”掌柜的忙道:“两位客官,小店这儿只有一间客房了,两位客官要住么?”陆清芙刚要开口说话,白锦文拉了拉师妹的衣襟,示意不要出声言语,赶紧对掌柜道:“我们二人要了,饭菜茶水要尽快拿上来,我二人肚子早饿了。”掌柜道:“两位客官稍等,饭菜茶水马上就到。”那掌柜忙唤伙计领着两人去客房休息。 两人走进屋内,白锦文立时关上门窗,悄声向师妹道:“师妹,我适才看到关东五霸中的二霸和五霸也在这家客店投宿,是以不及向你言明,就自作主张,还请师妹见谅。”陆清芙娇笑道:“师哥何时多礼了,咱师兄妹自小便在一块玩耍,提甚么见谅不见谅的,那不就显得生分了。”白锦文听师妹如此说,并没见怪自己的意思,又是这般轻声软语,心中自是甜丝丝的,甚是受用。 不一会店伙便送来饭菜茶水,一切应用之物,两人随便吃了些;此时二人走了一天的路,早觉累了。白锦文将床铺让给师妹,自己打铺睡在地上,两人全都合衣而寐。 睡至中夜,忽然听到院中一片喧闹之声,两人猛地惊醒,心中都是一震,忙提剑而起,打开窗门向外张望,但见明月悬天,犹如玉盘,晶莹发亮,院中有如白昼一般,有七八人正在院中争闹不休,令人无法安宁。 给这七八人一阵吵闹,客店诸人全都醒转过来,有的人便已张口骂了出来:“他妈的,这些狗娘养的,失心疯了嘛,三更半夜的扰得老子连觉也睡不安生。”诸如此类是骂不绝口,客店掌柜忙不迭地向众客官陪不是,但骂声仍不绝于耳,有的骂上了瘾,咒骂之声仍不住价的传来。 在院中争吵的那八人之中,有一人烦躁起来,便大吼一声,震得众人耳膜鼓鼓作响,咒骂之声霎时便止住,再也没人敢出口咒骂,咒骂之人竟不自禁地全都一齐住口,好像众人提前商量过似的。 有人两腿已在瑟瑟发抖,心中实是骇怕已极,生怕那人纵身跳将过来,一把扭断自己的脖子,只想拔腿便跑,却发觉两腿已不能挪动分毫,直如定住了一般,仿佛瞬间给人点住穴道。惊惧之心已是达于极点。白锦文向那八人瞧去,看到二霸和五霸竟在其中,甚感意外,不知和那对面四人吵闹甚么? 原来关东五霸十余年前曾到过中土,却败给一个中原的武林怪杰,在那武林怪杰面前起誓,五人此生再不履中土一步,是以那武林怪杰这才放还五人归去。老一辈的武林前辈全都听说过此事。白锦文对关东五霸的相貌,所使兵刃,以及五人来中土的事迹全都听师父一一说起过,是以一见二人便知是二霸和五霸,更惊异二人何以竞敢背昔日誓言,再履中土。白锦文寻思:“难道是那位武林怪杰已逝,还是五霸自此以后便勤修苦练,要找寻那武林怪杰一雪前耻?” 适才大声吼叫那人乃是关东五霸中的五霸,名叫万良栋,身材高瘦;二霸名叫焦铁雷,是一个高大肥胖的老者,但脸上神情温和,一副事不关己,悠闲自得模样,一身打扮像极了庄稼人。另外二人都是蒙古武士打扮;对面四人是寻常武林人士打扮,相貌平凡,殊无特奇之处,一个是白净书生打扮;一个是粗壮汉子;另一个是道士装束;还有一个是作樵夫打扮。 只听那五霸万良栋向四人道:“在下向四位实说了吧,在下四人此番前来乃是奉了蒙古国师的敕令,来这儿捉拿要犯的,有人见到众位和那要犯住进这家客店,众位若是识相的话,乖乖交出那个要犯,否则我兄弟二人可要对四位不客气了,四位莫要敬酒不吃吃罚。” 那白净书生道:“阁下等四位要找的那个要犯,在下等四人从来也没见过,若是阁下硬要栽赃我等,嘿嘿,无论是敬酒还是罚酒在下等四人全都奉陪。” 五霸万良栋道:“阁下既说不在,那又何妨在下找寻一下,倘若真如阁下所言,在下四人立马走人,再不叨扰,亦且给四位赔个不是。” 那白净书生道:“阁下既然这样说了,小可若再不应允,实是有点不识好歹了。”五霸等四人一听,各自相顾色喜。 还未等四人念头转完,随即又听那白净书生厉言道:“倘若让阁下说搜就搜,日后小可等四人在江湖上如何行走,岂非令武林同道耻笑我等。”那白净书生先是软语温言,说到最后言辞竟是声色俱厉之极。 五霸等四人以为那白净书生已是妥协,虽知却是疾言相撞,令五霸等四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此时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针锋相争,互逞机锋,眼看双方就要闹僵动手。 两方人马僵持良久,这时一个蒙古武士在两霸耳边耳语了几句,两人神色都是一凛,显是有重大因由。 五霸万良栋向那白净书生道:“看来在下若是不先露上一手,此事是难了结。”口中说着,走到板门之前,取出一件物事向板门上按落,咄的一声,钉入板门之中,众人向那板上瞧去,只见板门上钉入一枚钢钉,钢钉与板门齐深,表面平滑无痕,奇的是五霸话一说完,那枚钢钉也正好钉入板门之上;五霸等四人都是微笑不语。 围观众人均想:“看不出这人高瘦如竹蒿,手劲倒是挺大。”五霸向对面四人脸上逐一扫去,既看不出讶异之色,也看不到惊惧之情,四人脸色一如初时,脸色始终全是冷冰冰的,无一丝人色。 这倒令五霸内心惊异起来,摸不透四人的深浅,若要动起手来,难免要吃亏。五霸心中虽是七上八下,脸色却是神情冷漠,没显露半点惊异之色。 只听那白净书生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也来露上一手。”也是学着五霸的模样,来到钢钉之前,掌落钉起,那枚钢钉在那白净书生一掌拍落之后,钢钉激射而出,余势不衰,竟全部没入泥土之中。 除了这八人之外,旁观众人仅有几人看得出来,那白净书生这一手功夫远较那五霸为高,均知要从厚重板门之上起出钢钉远较钉入更为困难。那白净书生只轻轻一掌拍出,钢钉便起出没地,这只是指顾间之事,更显得白净书生轻描淡写。 五霸心中一凛,向那白净书生问道:“不敢请教几位高姓大名?”那白净书生微微一哂,不置可否道:“高姓大名倒是不敢,低姓小名倒是可说上一说,小可姓梅,草字骨傲,在江湖上有个小小绰号,叫做铁萼剑。”然后手指那樵夫打扮的道:“这位是天都派大名顶顶的追云剑老前辈,尊姓吕,上春下成。”又手指着那道士装束的道:“这位乃是天都派的道长,道号灵清。”最后手指着那粗壮汉子道:“这位是我师哥,跟小可同姓,乃是上良下艮,江湖人称迅风剑的便是。” 梅骨傲一一介绍完毕后,便道:“倒要请教几位阁下的万儿?”五霸傲然道:“在下兄弟二人便是关东五霸中的二霸和五霸,五霸万良栋便是我。”然后手指着那高大胖子道:“这位是我二哥,便是二霸,姓焦,双名铁雷。”又指着那两人蒙古武士装扮道:“这两位是我蒙古国中的勇士。”手指着稍高的道:“这位是铁卜儿勇士。”又指着另一位道:“这位是金锡达勇士。” 其实梅骨傲等四人均知这二霸和五霸,叫二霸介绍乃是要知道另外两人的名号,待得知只是一般的勇士而已,置在心头的一块石头便落地了。 只见那五霸身材高瘦,面目阴森恐怖,说话的声音似是从地底发出一般,阴声怪气的,活脱一个僵尸鬼,而偏偏此人所使的剑法便叫僵尸剑。 原来这五霸万良栋乃是学自湖南辰州的沈家,这路剑法实是沈家的独门秘技,与寻常江湖上的以手使剑全不相同。这路剑法乃是以身使剑,每一剑都是全力击刺实是威猛绝伦。 第7章 混战 五霸万良栋说道:“在下常听说,点苍天都派个个都是剑术通神的高手,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令在下结识四位高贤,实是欢喜之至;今日在下想与四位高贤一试身手,不知那位高贤肯不吝赐教,赏脸陪在下玩一手。” 迅风剑梅良艮越众而出道:“阁下缪赞了,那都是江湖上的朋友往我点苍天都派脸上贴金,没的叫外人笑脱了下巴。在下的剑术虽不甚高明,但要陪阁下玩玩,还是可以的。”万良栋脸色登时不悦,便道:“嘿嘿,想不到天都派个个全都自负得紧,江湖传言果是不错;阁下对在下的剑术虽是不值一哂,但在下倒是想在各位高贤面前班门弄斧一番。”梅良艮不禁心有怒气,强忍道:“既然阁下定要抻量我等四人,在下倒要先陪阁下走上几手。” 这时五霸万良栋已不在说话,突然飞身而起,剌出一剑,直指梅良艮胸口的“膻中穴”刺去,这一剑之出极是迅速,却又古怪之极。 梅良艮万没料到对方说打便打,出剑又如是之奇,而自己在毫没提防之下,不禁心头一凉,虽及时躲过穿胸破肚之祸,但一条左臂已给对方长剑划伤一道三寸来长的口子,鲜血登时长流不止。 梅良艮未没想到还没未交手一招,便吃了对方一剑,这一来心中更是怒气大盛,竟不顾伤口兀自流血不止,便迅速剌出四剑,每一剑都快迅之极,犹如疾风一般。 那僵尸鬼模样的万良栋心中也是吃惊非小,自己以快速之极的一剑出其不意的剌伤对方,料想对方出剑之时必将受损,殊不料反倒激起对方怒气,不知对方如此狠恶,竟不顾伤势拚命狠斗,这实令五霸始料未不及。 梅良艮盛怒之下出剑更是迅速,五霸万良栋见对方出剑势劲锋锐,自思若是硬碰必讨不到好去,便东一荡,西一飘,闪开那快如电闪的四剑连击。 这时两人已斗在一处,两人的身法剑招都是快极迅极,只听剑声叮叮叮叮直响,瞬息间已是交手数十合,众人看得眼都花了。此刻两人你来我往,剑走偏锋,已是到了凶险万分之际,谁若稍有不虞,便是身首异处之祸。两人已不再是单纯的比武试招,而是到了生死立判的地步。 两方人众全都摒息静气,各自为两人捏了一把冷汗,担心己方之人会有性命之忧。两方人众全是神情严谨,两眼圆睁犹如铜铃一般大,手中扣满暗器,倘若有人遇险,那便再也顾不得场上规矩了,便抢上去救人。 此时两人已斗了百数回合,僵尸鬼模样的万良栋眼见自己将有落败之虞,忽地两眼凝住不动,有如定住一般,手臂直挺,膝弯不曲,两腿跳跃前行,长剑却已飞击而出,这便是震惊江湖大大有名的奇门武功“僵尸剑”了。 当僵尸鬼万良栋施展开这路剑法之后,两人情形又是一变,场上战况对迅风剑已是越来越不利,刚才占有的一点上风已逐渐消逝,不一刻便已落入下风,几有颓败之危。 梅良艮初次交手这僵尸剑,只觉处处难以应付,剑势已是大减,渐觉对方每击出一剑,全都劲力奇大。这路僵尸剑虽看似拙劣不堪,但出剑方位之奇,却是从所未想,实是不能也。两人再交手数合,梅良艮已是渐渐力不从心,可对方出剑却越来越猛,丝毫无疲累之感,心中实是惊惧万分,突觉对方已不似人一般,如鬼如魅。 灵清道长等三人见梅良艮处境危急,便要不约而同抢上抢人。二霸焦铁雷见了,也是三人齐出,阻住对方三人前去搭救同伙。两方登时成混战之局,灵清道长找上二霸焦铁雷,吕梅二人对上两个蒙古武土金锡达和铁卜儿。灵清道长使的是一柄拂麈,已在这柄拂麈上浸淫数十年之久,当即挥拂麈便朝二霸头顶直篓下来,只见千头万绪点将过去,银丝根根竖立犹如万千利针一般,点向二霸全身数十个要穴。 二霸焦铁雷见对方这一拂劲力非凡,实是非同小可,虽练就一身铁布衫功夫,亦是不敢直撄其锋,连忙退后数尺,避开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二霸焦铁雷练的乃是外家硬功,精擅八十一路劈卦长短拳,这路拳法势劲锋锐,招招连绵,有若奔洪;又兼有长拳和擒拿手法两者之长,实是武林中有名的武功。 二霸待灵清道长拂麈将收未发之际,已是瞬息间连击数拳,拳拳劲力势足,足以开碑裂石,同时欺身近前,施展擒拿手法,向对方的腰眼抓去,灵清道长闪身躲避二霸的连环快击,右手倒转拂麈击出,向对方的膻中穴戳去。两人交手数合,全是试探对方虚实,出招均是一沾即走,点到为止。 那边厢梅骨傲已和铁卜儿交上手,吕春成也和金锡达战在一处。只见梅骨傲出剑收剑一气呵成,美妙之极,一剑剌出,剑柄离手,长剑犹如离弦之箭飞而出,劲道十足。梅骨傲却紧随其后,用手拨动剑柄,剑招已变,不住的用手拨动,剑招便源源不绝,千变万化,无有穷尽,而且剑势力道未减,反是连续增强,如此使剑,如斯剑势,只惊得铁卜儿呆立不动,浑忘了应招,竟如木头人一样。梅骨傲见对方不即动手,便凝剑不出,嘴角显出一丝微笑。 这边厢的吕春成此时也施展开追云剑法,缠住金锡。只见吕春成手中长剑左右回旋,变幻不定,在金锡达周身布成一道剑网,裹住全身,动弹不得。那边的梅良艮仍在苦撑,眼看就要命丧五霸剑下,真的成一具僵尸。 梅骨傲自从梅良艮上场动手,两目自始至终盯住梅良艮,未曾移开过片刻,生怕师哥遭险,实因师哥很疼自己,两人非常要好,是以担忧之情远较旁人为甚。此时眼见师哥犹如疯了一样,两眼目光散乱,只是挥动长剑乱舞,全身血迹斑斑,几已到了油尽灯干的险境。 梅骨傲一剑吓呆铁卜儿,便顺手点了他身上的俞气穴,连忙回身,拨转剑柄,利剑犹如一条飞龙激射而出,剌向五霸背后的大椎穴,剑刚到人亦到,当真是御剑飞行一般。 五霸见梅骨傲人剑来的如是之快,连忙收回剌向梅良艮的剑招,扭转身子,出剑抵住这飞天一剑,两剑相交,五霸只觉一股大力撞到身上,胸口气闷异常,同时飞来长剑也给五霸撞飞。 两人交手一招,便已试出对方功力深浅,当下谁也不敢冒然发招,都在寻隙对方弱点,伺机而出,一举摧毁对方。梅良艮此时外力一去,便觉全身疲累之极,坐倒在地,不住价地大口喘粗气,身上的伤口仍血流不止。 此时灵清道长与二霸已不在心存试探,都是全力以赴,生死置外。只见二霸出手全是杀着,双拳舞动,犹如灵蛇出洞,招招全向灵清道长的要害之处招呼。灵清道长却是挥动拂麈护住周身要害之处,凝守不攻。 二霸围着灵清道人周身游走,来回变换拳招,八十一路劈卦长短拳往回运使,绝招几已尽施,可兀自攻不破灵清道长围成的丝网,不由得心头烦躁起来,攻势顿挫,心中不住地寻思:“老子这八十一路劈卦长短拳在辽东那可说是罕逢敌手,没想到一来中原,便缚手缚脚。”心中存此之想,不由得傲气霎时全消。 第8章 劝降 灵清道长脸色虽镇定如恒,心下却是暗自叫苦,不住的嘀咕:“这厮的武功如是凶狠,怎生想个法子叫他知难而退。”那二霸不住价地狠攻硬击,所耗气力着实不少,拳势渐弱。 当下灵清道长便攻守易位,变守为攻,挥动拂麈,根根银丝如利剑般向二霸当胸剌去。二霸毫不示弱,双拳一挥,便连连催动拳劲,已把拂丝荡开,而拳招仍是来势凶凶,也朝着灵清道长的胸口撞来,这时灵清道长的拂麈已被对方黏在外门,来不及招架,只得左掌暗运潜力,迎住对方双拳来势,各自运劲相抗。 过不多时,两人头顶都有丝丝白气冒出,实是两人内力发挥极限之故。灵清道长虽说只用一只手掌,但全身的劲力都集于这条臂膀之上,右臂已无一丝气力,直如废掉一般。 二霸数次催动拳劲来袭,但无论如何狂冲猛撞,竟是不能前进丝毫,只觉对方的力道似有一股黏劲,犹如裹住自己了拳头一般,始终无法摆脱纠缠。灵清道长虽粘住对方的拳劲,但也是用尽全身气力,亦不推进一步。两人登成僵持之局,如此下去,非两败俱伤不可。 白锦文师兄妹两人也在众人之中围观,发见天都派众师叔伯们如此景况,心中着实忧虑,但见场上形格势紧,虽谨记师父严训,但此时已顾不得师命难违之训,就要抢前救人。还未抢出之际,只见头顶一灰衣老者飞越而出,双掌一错,众人眼睛一花,焦灵二人已是拳掌分开,足见这灰衣老者功力之高,胆气之豪,实是无有其匹。 两人这一分开,便似醉酒一般,脸色煞白,东倒西歪,立脚不住,那灰衣老者立时双掌齐出,抵住两人后背的“灵台穴”,输人一丝真气,这才勉强站定。 原来这灰衣老者便是终南派的武林名宿陆止清,外号叫做绵云手。青年时在大江南北行侠仗义,为人极是英风仁侠,武功极高。后来遭遇到一件极失意之事,似与情孽大有关联。这之后十数年隐居不出,渐渐的便在江湖上消声匿迹,再也无人知晓,料不到此时竟会出现此间,更是令人惊诧。 陆止清此时的年岁已在六十开外,但相貌清矍,颏下白须飘飘,红光满面,脸上皱纹极少,两眼精光炯炯,显然内力修为极是精纯。 陆止清解了焦灵二人之厄后,便来到梅万两人面前,此刻两人正剧斗方酣,于外之事置若罔闻,全副精力都用在拚斗之上。梅骨傲的剑法虽奇幻莫测,但究不如五霸的僵尸剑令人心生胆寒。 此时只见五霸的长剑恰从梅骨傲的后颈兜转过去,而梅骨傲的长剑又被引至外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颈项操之敌手,正待闭目就死,却听到铮的一声晌,转向自己脖颈之上的长剑已被嗑开。眼睛一霎间,面前站立一位灰衣老者,此人就是陆止清。他见梅骨傲转眼便要命丧五霸之手,未及细想,随即转身飞奔而来,拔出白蛟剑,及时弹开五霸的长剑,救了梅骨傲一命。 五霸万良栋料想这梅骨傲转眼便死,谁知手中长剑猛地被一物事撞开,直撞得一条臂膀酸疼不止,心中不禁大惊。眼见这灰衣老者转身、飞奔、拔剑、弹剑、收剑竟在一瞬间完成,而力道又是大得异乎寻常,思之不禁骇然。 陆止清心下也是骇异,想不到此人十余年不见,功力大胜从前,实是今非昔比。当年两人虽没交手,但亦有数面之缘,只是那时五霸没留心到陆止清罢了,陆止清对他却是记忆尤深,实因他听一好友说起过关东五霸的为恶事迹,便想为江湖除此祸害,以造福武林,是以对他们的相貌和武功造诣的深浅,以及所使兵刃全都打听得清清楚楚。此刻一出江湖,便特别留心关东五霸的行踪,此番前来便是要诛灭这关东五霸。 陆止清早已探查明白,这关东五霸已投在蒙古的招贤所之中,效于力忽必烈。早前一路尾随关东五霸至此,其实是陆止清在半路上施展绝顶轻功,早半个时辰前来投店,一直隐身此间,之所以此时才现身,乃是为了查知关东五霸近年来的武功底细,直到此刻方知这关东五霸实是非同小可。自知五霸齐至,绝难讨得好去,至多只能应付三四人而已,这还不算上大霸雷一隆。听说这大霸雷一隆的七十二手雷闪剑法尤其精妙,寻常之辈根本挨不下三招两式。 这五霸被撞之后,便知这老者内功精湛,自知绝非其敌,是以早就罢手止斗,心中不住盘算:“这老儿武功如是之高,二哥已受重伤,无力再战,三哥、四哥又未赶来,只有先和这老儿拖上一拖。”心中盘算已定,便道:“还未请教阁下的万儿。” 陆止清不回他话,反问道:“阁下可是关东五霸中的五霸万良栋。”五霸万良栋道:“正是在下,难道阁下认识区区不成?”陆止清道:“不错,不止是你,关东五霸中的大霸和我还是老相识呐,在下陆止清的便是。” 五霸万良栋从前也听闻过陆止清的名头,只是从不知道便是此人罢了,待一报上名来,心下着实惊惧,乃因当年大霸雷一隆便是败在此人之手。当下言道:“原来阁下便是绵云手啊,怪不得内力如此精纯。” 陆止清道:“阁下既知我名号,为何还在此逞凶,当年你们五霸曾立下的重誓,难道也忘了么?以为中原再没有人可以管束你们了。”五霸万良栋惕然心惊,自忖:“这陆老儿连我关东五霸如此隐私之事也知晓,说不得只好废了这老儿,方能保全我五霸的声名。” 实不知中原老一辈武林人物全都风闻此事,只不知是否确有此事。众人有知闻此事者听陆止清如此一说,便知此事却然属实。 当下五霸万良栋眼珠不住转动,筹思应对之策,蓦地心念一动,便道:“阁下有所不知,非是我等要来,而是如今我等已成蒙古招贤所之人,奉了蒙古国师的诏令,前来这里办差。我看像您老这样的高贤,倘若前去招贤所,必将受大蒙古国皇帝以国礼相待。” 陆止清一听,心头登时火起,戟指怒喝道:“你这厮好不知羞,自己甘心为异族鹰犬卖命也就算了,竟敢扯上我小老儿,想我堂堂大宋男儿,就算再不知廉耻,也还不至于堕落成这般,投身异族去做鹰犬,鱼肉我大宋百姓。”被陆止清这一顿怒斥臭骂,只见五霸脸色时而变红,时而成青,心中实是又气又怒,却不敢吱声言语。 第9章 受托 原来这五霸料到三哥、四哥即刻便到,乃是有意要激怒陆止清,一来是可防他斗然间发难,以至于自己吃大亏;二来是以消他戒备之心,利于自己偷袭。 突然间只见一剑快速剌来,而此时陆止清正怒气难抑,没料到对方竟敢猛然发难,这时已容不得他思索,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陆止清的白蛟剑已拔出,一道寒光闪过,恰恰架上对方来剑,凝神对敌。只此一招,五霸万良栋便心知不妙,想不到这老儿如此了得。 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得硬起头皮,打起十二精神,拚命抵挡,心中实是连珠价地叫苦不迭,盼望三哥、四哥早些赶来,兄弟三人便可联手对付这老儿,到时这老儿一落单,便可立时除去。心中正打着如意算盘,不意一块头皮给对方一剑削去,登觉头顶一片沁凉,忙收摄心神,凝神抵挡对方剑招。 五霸万良栋适才偷袭梅良艮成功,便又打算故技重施,殊不知这陆止清功力之高远非梅良艮之可比,焉得不败?此次偷袭未成反惹怒对方,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陆止清又连施两记剑招,此时已摸清这奇诡剑法的脉胳,便收回白蛟剑,使出一路拳法,空手对迎敌。 这路拳法新创未久,叫做“鲁合拳”,乃是隐居时花费十余年心血才创就而成,蕴涵了毕生的武学精华,厉害之处全在内力。 陆止清弃剑用拳,固是为顾全他武林前辈的面子,也是想试试这套新创拳法的威力。陆止清抡拳一招苍鹰搏兔,直捣对方面门击去,五霸万良栋立觉对方拳风已使自己呼吸不畅,而拳招笼盖四面八方,更是难以闪避,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奋力倒纵,跳脱圈子,同时手中长剑撩向对方胸口,陆止清向左斜踏一步,避开剑招锋芒,变拳为掌,斩向对方项颈,五霸万良栋扭头急闪,长剑上挑,削向对方手掌。陆止清何等功力,焉能被他削到?待长剑将到未到之际,忽地伸出中指,弹在剑脊之上,这一弹用上了独门绝技“寒丝针”的内劲,五霸顿觉一丝寒气从剑上直透手掌,掌心犹如万把钢针攒刺一般,手掌刺痛无比,长剑已握不牢,掉落于地,同时又觉右胁又是一下剧痛。 原来陆止清在弹落长剑之际,左拳拳风已扫到右胁之上,五霸万良栋躲闪不及,便着了一记拳劲,虽非真的中拳,但也如火炙一般,痛彻心肺,两眼便欲滚出泪珠来。陆止清未知这一拳有如斯威力,也是心下暗喜,甚觉满意。 此时陆止清正要痛下杀手,重伤五霸万良栋,为武林除此祸害,却见一截铁尺和一条铁索同时袭向左肩右胁,转身左手虚晃一招,斜退一步,避开这尺索合击的杀着。不用瞧也知是三霸冯辉月和四霸韩青九到来,两人及时出手救了盟弟一命。 五霸万良栋一见是三霸四霸,登时精神一振,不顾伤势,拾起长剑,猛地剌刺向陆止清的后背,这时陆止清身形未稳,心知难以躲避,不敢托大,抽出白蛟剑反手一剑,逼退来剑。 五霸万良栋一见剑来,心明对方手劲奇大,不敢硬碰,只得撤回长剑。陆止清出剑拒敌,反手剑一阵急攻,连剌三剑,“白露横江”、“春絮乍起”、“白云苍狗”分击三敌,三霸和四霸举兵刃砸去,五霸吓得怕了,竟不敢两剑相交,只得跳开,横眉怒目,咬牙切齿,心中忿恨不已。 原来陆止清所施展这三招剑术乃是终南派剑术的绝诣,名称叫做“柔絮剑术”,这路剑法的妙诣在于剑招一发而不可收,触物即沾,粘连不断,使对手无处着力,而且攻势连绵不绝,劲力似无断绝。 待四人站定之后,但见三霸冯辉月身材矮小,体形微胖,使一条犹如活蛇般的铁线蛇,这铁线蛇乃是一截截铁托连缀而成,可以当作铁索或软鞭来使;四霸韩青九身形瘦削,脸色黝黑,颏下微髭,手握一柄眉间尺,尺如柳眉,兼有单刀和五行轮的路数。 两人见五弟险些命丧陆止清之手,均怒目而视,戟指骂道:“你这不知死活的老匹夫,我五兄弟近来与你无怨无仇,为甚么要重伤我五弟,有何居心。”五霸万良栋随即向两人说了这老儿的姓名,两人一听,心中均不免惴惴,但仍有几分不信。陆止清斥道:“你关东五霸恶贯满盈,又甘做异族鹰犬,怙恶不俊,小老儿既受故友之托,便须忠人之事,我这次前来便是取尔等性命的。” 三霸冯辉月闻言,怒极反笑,道:“好狂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这老匹夫有何本事取我关东五霸的性命。”三人登时成品字形立定,倚成犄角之势,将陆止清围在正中,陆止清却直若未见,紧守终南派以静制动的武功心法,以不变应万变。 三霸冯辉月向两人道:“咱哥仨,并肩子上,先结果了这老匹夫的性命再说。”三人三件兵刃一齐袭向陆止清的前胸、后背、右肩。 蓦见陆止清一个燕子冲天,犹如鹰隼般直身窜起,三件兵刃全都落空,绞在一起,这时陆止清一个空中大转身,头下脚上笔直般直堕下来,手中白蛟剑向下直挥,觑准时机,剑尖堪堪抵在三件兵刃的交点之上,借势扭腰倒纵出去,落在圈外丈余之处站定,姿式优雅之极,恍若空中漫舞。三人但见陆止清这一手功夫中所显示的轻功、剑术、气功、胆识无一不是高超过人,心中也着实佩服,均叫道:“陆老儿,你这手功夫可真俊啊。” 陆止清却不答话,只微微一笑而已。实因这一招几已使尽他全身气力,牵动气息,心口稍感不畅,心中念头电转,筹思破敌之计,自忖:“我可得尽早除却一人,否则我这把老骨头今晚可要埋骨于斯。”陆止清念头还未转完,三人立刻便围上来。 陆止清使开白蛟剑,犹若蛟龙出海,矫若飞矢,剑上力道也是越来越强,却只黏住五霸万良栋一人,紧缠不放。五霸万良栋抵敌不住,手中长剑挥动不开,已给白蛟剑压制得动弹不得。 三霸冯辉月急叫道:“五弟,快退下,站在一旁,须防这老儿逃走。”五霸万良栋心中早就想跳脱圈外,只是给陆止清的白蛟剑死死缠住,急切间哪里逃脱得开?只得拚命死撑。 忽地陆止清右脚踢出,踹在五霸万良栋的左胯上,只见五霸万良栋立时摔在一旁,口喷鲜血,随后啊的一声,便没了声息,死活不知。 就在陆止清踢飞五霸万良栋之时,三霸冯辉月挥动铁线蛇点到胸口,四霸韩青九劈出眉间尺砍中左胁,受伤不轻,胸口气息受阻,左胁隐隐生痛,这才心神微分,脚上力道减了几分,否则那一脚当场便要了五霸万良栋的性命。 三霸冯辉月和四霸韩青九二人听不到五霸声响,只道五弟已被陆止清一脚踹死,同时失声惊呼道:“啊,我的五弟。”两人心神大受剌激,招数中不免露出破绽,陆止清趁此机会,回转白蛟剑,唰唰连施两记剑招,虽卸掉了铁线蛇和眉间尺的大半劲力,但仍被两人的兵刃所伤。 第10章 奸佞 陆止清运气三转之后,内息便毫无窒滞,情知没受重伤,趁两人招数散乱之际,加紧攻势,展开柔絮剑法,东削一剑,西剌一剑,剑剑凌厉,两人只得一路退让。三霸的铁线蛇招数绵绵,有若长蛇,闪烁不定,守得颇为严密,一时之间也攻不进去,时不时还受牵制。四霸的眉间尺或作单刀斜劈,或作五行轮锁拿白蛟剑,三人拆了数十招,仍是未分高下。 陆止清一剑“白虹贯日”,剑尖直指三霸咽喉,左手掌劈四霸的右肩,三霸一个凤点头闪开,铁线蛇顺手挥出,绕向陆止清后脑,犹如长了眼睛般直点脑后的“风府穴”。四霸也递出眉间尺,削向对方手掌。陆止清不等剑招使老,便向左上方斜跨一步,忽地剑交左手,白絮雪飘,剑尖游走不定,剌向四霸右腕几处大穴,右手以掌作刀,横切三霸右腕腕脉。两人变招全都迅疾,三霸一击不中,左手施展擒拿之法,抓向对方手腕,四霸回转眉间尺,锁向对方的白蛟剑。陆止清也变掌为擒拿,以擒拿对擒拿,施展出小擒拿手,擒拿三霸的手腕,同时左手剑尖上挑,剌敌双目,四霸只觉避无可避,只待等死。 三霸已见救援不及,不暇思索,挥动铁线蛇,也戳向对方双目,这是攻敌之所必救的招数,但究是慢了一步,只听四霸惨叫一声,有如狼嗥,当下眉间尺跌落,两手摸向双眼,只见满手满脸全是血,顺脸下淌。陆止清低头沉肩,避开两目被毁之虞。陆止清刺瞎敌目之后,已转回白蛟剑削向三霸的铁线蛇,此时两人双手已攻守数合之多。 三霸一见五霸生死不明,再见四霸两目被毁,心情激荡不已,这时已势若疯虎,攻势越来越猛,全是拚命打法。陆止清重伤两敌,气力大耗,此刻已是精力难继,对三霸的拚命狠斗实属无奈。只得施展白蛟剑和对方游斗,三霸一见陆止清如此盘算,便知他心意,于是紧追不舍,猛施重手和他硬碰;陆止清却顺势借力,声东击西,只是一味闪避,不交一剑。三霸连攻数十招,始终未曾得手,自忖:“倘若如此下去,待他精力一复,那便是我丧命之时。”想到此处,攻势更是大盛从前。此时陆止清气力已恢复到五六成,便一声长啸,只震得众人耳鼓发聩。白蛟剑一招“柳絮因风”顺势挥出,三霸左肩已被划伤一道口子。这时三霸情急拚命,扳动铁线蛇上的机括,蛇舌中吐出三枚透骨钉,射向陆止清胸口,陆止清猝不及防,百忙中劈出一掌,震落两枚,另一枚只是震偏,透入右臂之中。 陆止清忿恨对方手段卑劣,下手再不容情,剑交左手,向前一送,白蛟剑透胸而过,三霸当场身死。陆止清只觉右臂有麻痒之感,便知钉上喂有巨毒,忙点了心口要穴,阻住毒液前移,左手运劲起出毒钉,立即运功逼迫毒质,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毒质全已迫出体外,然后取出金创药,敷在伤口之上,等一切收拾停当,方起身检视天都派众人的伤情。 陆止清施治天都派众人良久,一切完毕,陆止清等众人连夜离去。 第二日清早,如意客栈已成一片灰烬,连带周围房屋亦是残壁断垣。不用说自是蒙古后来追兵所干。且说陆止清等众人一连六骑快马奔驰几个时辰之后,此时离镇甸已有百里路程。因由众人经过一夜驰骋,重伤者渐渐支持不住,而且又未见蒙古追兵赶来,这才缓辔徐行。 陆止清等众人行了一阵,已寻到一处山洞,众人便下马入洞席地而坐,此时众人已是饥肠辘辘,陆止清拿出干粮给众人分食,各人饱餐之后,全都精神一振。天都派众人与陆止清互通姓名后,众人这才连道:“多谢陆老前辈的救命之恩。”陆止清连忙逊谢,道:“我见诸位一脸正气,皆是我辈侠义中人,况且诸位斗的又都是蒙古鞑子鹰犬,我又怎能不出手相救呢?再说救死扶伤乃我辈侠义之人本所应当之事,诸位又何谢之有呢?”天都派诸人均道:“陆老前辈英风高义,仗义援手,实是高风亮节之举。”陆止清道:“诸位谬赞,愧不敢当。” 吕春成手指身旁而坐的一位相公向陆止清道:“陆老前辈,可知这位青年相公是谁?”陆止清道:“吕兄,小弟委实不知,还请见告。”吕春成道:“这位便是文天祥文相公。”陆止清一惊,道:“难道这位便是朝廷中与贾似道这奸相专门作对的文相公么?”只见那位相公打扮的书生不待吕春成回答,便道:“不错,正是晚生,适才闻知陆老前辈实是一位大大的英雄,实在令晚生佩服不已。” 陆止清不由得细细打量这位青年相公文天祥,只见他三十二三年岁,身材高颀长,英挺伟拔,两眼自信有神,头带逍遥巾,全身自上而下散发出一股浩然正气。虽连夜奔波,但未见丝毫委顿之态,反而神采奕奕;陆止清不禁暗暗称奇。 陆止清向吕春成道:“吕兄,不知众位因何事与关东五霸相斗。”吕春成道:“陆兄,此中内情牵连甚大,还是由这位文相公来说好了。”文天祥道:“陆老前辈有所不知,当今宋官家昏庸无道,再加上贾似道这奸贼把持朝政,目前朝廷是一片昏乱。”说罢,神情凄楚。 陆止清道:“文相公不是在朝里,何以与这几位在一起。”文天祥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此来实是逃犯之身。”陆止清道:“此话何解。”文天祥道:“日前,贾似道那奸贼以辞官归乡愚弄这赵官家,可怜这赵官家却信以为真,死活不准。我立劝圣上答允此事,以此一举铲除这奸贼在朝中的势力,岂不美哉?谁知这奸贼知悉是我从中作梗,便怀恨在心,在圣上面前说尽我的坏话,又迫于他的压力,圣上便罢了我的官职,令我回乡休闲。岂知这奸贼贼心不死,竟串通蒙古国师,派出关东五霸追杀于我。” 陆止清闻言,两眼目龇欲裂,气愤道:“这奸贼恁地狠毒,莫要碰到我手上,那便是他祖宗积德。” 文天祥道:“如今蒙古之势大张,忽必烈加紧攻宋,我看这赵官家是指望不上了,说不得只好劝说各地将领共举抗蒙,我大宋方可免遭亡国之恨。”陆止清道“不知文相公和这几位要到哪里去。”文天祥道:“我有一位知交好友在襄阳,我想在那里暂避一时。”陆止清道:“不知这位知交好友是哪位高贤?”文天祥道:“此人文武双全,便是助守襄阳城的韦一剑韦大侠。”陆止清道:“原来是此人,我此次出山,便听说襄阳有一位韦大侠,多次率众击退蒙古大军,使襄阳城免遭屠城之危。”文天祥道:“陆老前辈所言不虚,正因此,忽必烈才暴跳如雷,派遣数十万大军只是围而不攻,以图困死襄阳城军民。”陆止清道:“想不到这位韦大侠神勇如斯,竟能使忽必烈这等蒙古之主如此气恼。我等在此当可饮洒以示庆贺。”说罢哈哈大笑,神精气爽。 文天祥道:“想不到陆老前辈如此豪爽,使晚生更是敬佩不止,若我大宋多些如陆老前辈这等人物,那蒙古何愁不灭。”言罢神情激昂,仿佛数十万蒙古大军已尽握手中。 陆止清道:“文相公和这位韦大侠如此相好,可否为我引见引见。”文天祥道:“像陆老前辈这等英雄人物,我想韦大侠一见之下肯定欢喜不尽。” 第11章 大侠 文天祥瞅了瞅那几位天都派友人,接上陆止清前面的话头,道:“我罢官之后,便飞鸽传书好友韦大侠,信中言及此事。韦大侠得悉之后,便传书天都派掌门人菊木道长,请他派遣几位天都派门人护送我到襄阳城。日前,我正在读书赋诗之际,有几名蒙古武士打扮之人闯进来便要杀我,幸亏这几位天都派友人来得及时,我才得幸免于难。一路上,有几次险些难以活命,全仗这几位友人拚命相救,我才得以逃脱那几个蒙古武士的追杀,保全性命。而在如意客栈,那关东五霸不知怎地得悉我等投宿之处,随后赶来便要逮捕于我,是以我这几位天都派友人便与那关东五霸相斗起来,之后的事陆老前辈也全都知道了。” 陆止清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关东五霸一路上行色匆匆,原来追的便是你们这几位啊。”吕春成向陆止清寻问道:“陆兄是否知悉关东五霸的底细?”陆止清道:“十余年前曾得知一位知好友告知,这五霸实是作恶多端,我此来便是诛杀这关东五霸的,没想到这四霸如此了得,我也险些阴沟里翻船。” 吕春成道:“陆老前辈的伤不碍事吧,否则我等实在心中难安。”陆止清道:“休息几日便可全愈,不知几位伤势可有好转。”吕春成道:“多谢吕兄挂心,目前只有这位点苍派梅良艮梅兄伤势严重一此,我等几位都已大好了。”陆止清道:“既然大家的伤势都不是太严重的话,那就等到入黑之时再行上路,大家以为可否?”众人均道:“一切全依陆老前辈的便是。” 文天祥笑道:“再有几日路程便到襄阳了,一路上又有陆老前辈同行,我想就算有蒙古追兵赶来,也可安然无恙。”陆止清却是神色一凛,道:“文相公且莫可掉以轻心,我等现今全有伤在身,倘若关东五霸的大霸到来,那便难以易与,鹿死谁手,尚不可知。”陆止清眼望洞外,似是想起前事。 吕春成道:“陆兄,那日曾听你言及,你是受一位好友之托,前来诛杀这关东五霸的,不知你那位好友可是十余年前挫败关东五霸的武林怪杰。”陆止清道:“吕兄所言不错,正是那位武林怪杰。”吕春成道:“陆兄,我有一不情之请,不知那位武林怪杰现居何处?可否请陆兄带我前去一见。”陆止清道:“吕兄,十余年不见,也不知我那好友是否还那里,这可说不准。”吕春成顿时脸现失望之情。 吕春成又道:“那大霸当真有如此厉害,难道连陆兄也斗他不过。”陆止清道:“十余年前,那大霸曾败在我剑下,而如今我伤势未愈,倘若此时动起手来,我实是无力应付。”吕春成不禁忧心道:“假若当真如陆兄所言,那便如何是好?”陆止清皱眉道:“若是如此,那吕兄等三位便护着梅兄和文相公先走,我好留下与那大霸好好周旋一番。”吕春成等人虽觉不妥,但除此之外也实无更好的法子,吕春成等人便不再言语了。 文天祥念及国事,只觉眼前一片渺茫,实不知如何是好?顿感意兴萧索。遥想当年,范文正公率众大破西夏军,宋军中从此便盛传:“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心胆寒。”那是何等雄风壮哉!思之此处,顿觉豪气充胸,一扫胸中郁积之气。 众人全都不再说话,专心养神。 经过几个时辰的养息,众人精力已复,众人就着清水吃些干粮,喂足马水,全都收拾妥当之后,已到天黑时分,众人便全都快马驰腾,待到第二日清早又休养。一连数日皆是如此,第五日天黑之际,众人已到襄阳城。来到城门前,只见城门紧闭,城墙全是岩石砌成,高五丈有余,城头有巡夜的守军。 守军中有看到陆止清等人便道:“下面是何人,速速离去,否则莫怪弓箭无眼。”陆止清便道:“军爷,这位文相公是城中韦大侠的知交好友,烦请军爷通报一声。”那像军官模样的人道:“那你们便在此等侯。”说完向另外守军交待了几句,便勿勿下城。 陆止清等人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便见城门洞开,有数骑之多,一人骑马当先迎出,喊道:“文贤弟,老哥哥终于等到你来了。”文天祥心情舒畅,兴奋道:“大哥,我也甚是想念你。快过来,我给你引见几位英雄豪杰,也幸亏有这些好朋友,小弟才得以见大哥一面。”那叫韦大侠的道:“韦某代令贤弟在此谢过众位的侠风高义。”陆止清等人同道:“韦大侠言重了。” 文天祥手指着陆止清道:“韦大哥,这位乃是终南派的陆止清陆老前辈。”又指着后面四人道:“这两位是天都派的吕春成吕老前辈和灵清道长;另两位仁兄是点苍派的梅良艮和梅骨傲师兄弟。”然后指着身旁自己叫大哥的韦一剑向陆止清等人说道:“陆老前辈、吕老前辈、两位梅兄,这位便是助守襄阳城的大英雄,姓韦,上一下剑,外号人称‘河朔大侠’;守城十余年来屡退元军。自此之后,人们便以‘韦大侠’相称,你们几位多亲近亲近。” 韦一剑笑道:“众位莫听我这贤弟胡说,想韦某何德何能,以‘韦大侠’三字称之实是有愧的紧。”陆止清等人均道:“韦大侠助守襄阳十多年,多次击退蒙古大军,保一方百姓,人们便尊称一声韦大侠,又有何不可。” 韦一剑谦道:“几位说笑了,诸位快随我进城来,韦某为众位英雄接风洗尘,有何话咱们边吃边聊。”说完拍马与文天祥并辔前行,众位尾随两人之后。 不一刻,众人已到韦府前,待众人下马进得客厅,分宾主坐定后,仆上献上清茶,待陆止清等人喝了几口。韦某便吩咐下人道:“这几位英雄和文贤弟一路安马劳顿,请带他们到后面沐浴。”待陆止清等人再来到厅堂,厅上已摆了一桌素席,等众人就坐后。 韦一剑笑道:“几位英雄辛苦了,韦某在此摆下素菜一桌,薄酒一杯,专程恭贺诸位英雄到来,不成敬意,还请诸位英雄莫怪。”陆止清等人均道:“好说,好说。”韦一剑端起酒杯,向陆止清等人道:“诸位英雄对文贤弟有活命之恩,韦某无以为谢,就以酒水一杯,敬谢诸位英雄,韦某在此先干为敬。”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陆止清等人均道:“韦大侠客气了。”也是一饮而尽。众人推杯换盏,直到一个时辰后,方才饮罢,宾主尽欢。待撤下酒席,奉上香茶。 韦一剑向大家道:“我看这几位英雄一路劳累,这就请他们休息,若有甚言语,请明日再谈。”便吩咐下人带这几位英雄下去休息。 韦一剑叫住文天祥道:“贤弟若是不嫌弃,便和大哥睡在一起,你我还可抵足夜谈,共论国事。”文天祥笑道:“大哥之言正说到小弟心坎里去了,我有好多话要与大哥说呐。”来到韦一剑的卧房,两人叙及别后情形,真是一言难尽。 第12章 结拜 翌日,韦一剑请出陆止清等人问道:“诸位英雄昨晚休息可好,你们的伤势要紧不?韦某这里有上好的金创药。”陆止清等人同道:“有劳韦大侠费心,我等睡得很好,伤势已无甚要紧,只须将养几日便可。”韦一剑道:“那韦某便可安心了。”韦一剑指着身旁一少女,道:“这是韦某的小女韦芳莹。”说着又向那少女道:“还不快点给诸位英雄和文叔叔请安。” 众人忍不住向那少女韦芳莹瞧去,只见她有十八九岁模样,鸭蛋脸,弯月眉,两目流波不定,甚是灵动。当下众人见韦芳莹盈盈下拜,道:“小女韦芳莹给众位英雄、文叔叔请安。”众人忙回礼,道:“韦姑娘安好。”文天祥笑道:“韦大哥,你好福气,贤侄女出落得越来越美了。”韦芳莹一听,羞红了脸,躲在韦一剑身后,不敢露面。 韦一剑呵呵而笑,道:“文贤弟就会拿老哥取笑,你看这小妮子都害羞了。”只见韦一剑一说完,脸含微笑,望着女儿,满脸尽是爱怜之色。韦芳莹见爹爹也跟着取笑自己,不由得猛地一跺脚,低声道:“不理你们了。”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众人一见韦一剑如此豪气干云,偏生就的女儿却这等害羞,尽显小女儿之态。众人实是忍俊不住,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停得半晌,韦一剑神情庄重,大厅中顿时一片肃穆。 韦一剑沉吟良久,道:“方今之时,蒙古数十万大军围困襄阳城,以图困死我襄阳数十万军民,而围困襄阳的信件如雪片价送报朝廷,却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为今之计,不知众位有何高见?”文天祥问道:“韦大哥,不知这襄阳城还能坚守多久?”韦一剑道:“最多维持半年而已。”文天祥道:“以小弟之见,这蒙古大军围城必是作长久打算,若要突破蒙古大军的围困,我们不妨给它来个三管齐下,一来发动全城的百姓,全民皆兵;二来小弟可以联络各地的将领共抗蒙军;三来韦大哥调遣人手抢夺蒙古的粮草或是烧毁蒙古粮仓;你看如何?”韦一剑笑道:“文贤弟此计大好,真不愧状元之才。”陆止清等人全都颔首附和。 当下韦一剑便分派下去,众兵丁个个神情激昂,甚是欢快。韦一剑道:“若如此行事,你我兄弟又要分别,那就要偏劳贤弟了。”文天祥道:“大哥哪里话,大哥日夜为襄阳军民奔波,那才是真辛苦,小弟不过是稍效微劳罢了。”韦一剑又道:“不知陆老前辈和这几位英雄有何打算?”陆止清等人齐道:“襄阳城既为大宋屏障,又关乎一方百姓安危,那我等自当稍尽绵力,听从韦大侠调派。”韦一剑道:“如此甚好,有陆老前辈和这几位英雄相助,我襄阳百姓有救矣。” 众人计议已定,共分三拨行事,第一拨负责动员全城百姓,保卫襄阳;第二拨负责联络各地将领,共攘抗蒙大举;第三拨负责烧毁蒙古粮仓和劫夺粮草。 当下众人便推举韦一剑来指挥调派,韦一剑也不推辞,便大声道:“吕指挥使,第一拨由你带领,速去布置;第二拨由文贤弟带领,以及吕老前辈、灵清道长和梅兄陪同;第三拨由陆老前辈带领,率同座下各派好手。”吕指挥使已领命而去。韦一剑又道:“陆老前辈和文贤弟可否延缓一日再动身,我有要事相谈。”陆止清道:“小老儿自当遵从。”文天祥道:“小弟领命。” 一日后,陆止清便率同数十位好手去了。 文天祥也带着吕老前辈、灵清道长和梅骨傲三人出发。 这一日,文天祥一行四人来到终南附近,找寻一荫凉处,打算就地休息,忽地看到远处一少年被数十个蒙古武士追赶。那少年奔到近处,文天祥等人只见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长得极是俊俏。那少年见已有数人追了上来,转身便是数剑剌出,有两人猝不及防,已被刺伤。 吕、灵、梅三人一见那少年所使剑法,均觉这少年与吕止清有莫大的关联。 吕春成对文天祥道:“文相公,这少女与吕老前辈的剑法大似相同,肯定和陆老前辈大有渊源,我们要不要过去救助那位少女?”文天祥奇道:“怎么,那少年竟是一位少女。”吕春成道:“正是,文相公,你见过有那样奔跑的男子么?”文天祥一想那少年刚才奔跑的模样跟身后的蒙古武士很是不同,不禁佩服吕老前辈察人极是细微,当即微笑道:“多谢吕老前辈指教。”吕春成道:“不敢当。” 这时四人已见那少女连连遇险,不待文天祥回答,灵清道长、梅骨傲已是抢了上去,刚要动手,便见远处一少年倏忽之间已奔入那群蒙古武士之中,指戳脚踢,瞬息间便有十数人倒地不起,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那少女见那少年与自己年龄相仿,却在指顾间便料理十数人,心下暗惊。骤觉自己这边压力骤减,忽地长剑连挥,也刺伤数人。灵清道长的拂尘一卷一缠,便有数人了帐;梅骨傲一柄铁剑来回飞舞,当场便杀伤数人。 这群蒙古武士在四人的连番猛击下,片刻间便剩下十数人,只一声喊,这十数人倾刻间便已逃得无影无踪,四人也不赶尽杀绝,任由他们逃去。 那少女走到那少年身前,摘下头巾,露出一头秀发,那少年当即一呆,暗忖:“想不到这少年乃是女子所扮。” 只见这少女明眸皓齿,手臂凝如白脂,容貌极是俏丽,随后听到那少女柔声道:“多谢公子出手搭救,小女子实是感激不尽,必当铭记于心。”那少年道:“举手之劳,姑娘何必多礼。”那少女道:“公子如此高义,令小女子极是佩服。可否赐告大名,容小女子他日相报?”那少年道:“在下承皓,报答就不必了。不知姑娘怎地称呼?”那少女道:“小女子姓冯,双名清婉。” 然后又来到灵、梅二人面前,道:“多谢两位援手,小女子他日定当再报,不知两位如何称呼?”梅骨傲忙道:“冯姑娘客气了,在下姓梅,双名骨傲,这位是天都派灵清道长。”吕春成走过来,向冯清婉问道:“不知冯姑娘与陆止清陆老前辈如何称呼?”冯清婉奇道:“那是家师叔,不知老前辈如何识得?”吕春成当即说了。 接着又问道:“陆老前辈救过我等四人的性命,冯姑娘以后不必客气。”吕春成又道:“不知冯姑娘的尊师是哪一位?”冯清婉道:“家师便是终南派的掌门,姓冯,单名一个真字,不知老前辈可否认识?”吕春成道:“只是听闻过,并不相识,我等四人来此,便是遵照陆老前辈之意,特地前来拜访冯道长的。” 文天祥来到那少年跟前,细细打量,只见他身穿蓝袍衣衫,长身玉立,面若冠玉,风流俊俏,但眉目间似有淡淡忧愁,令人一见更是难以忘怀。当下文天祥笑道:“刚才听到兄台自称承皓,在下姓文,草字天祥;在下与承兄弟交个朋友?”承皓一见文天祥神俊潇洒,谈吐风雅,顿觉好感,便道:“承蒙文兄不弃,小弟深感容幸。” 当下两人叙了年庚,文天祥三十二岁,承皓二十一岁,文天祥年长承皓十一岁。当即两人便撮香交拜,一个口称大哥,一个便叫贤弟。两人结拜之后,话语便多了起来,聊得很是投机。 第13章 退敌 两人来到吕春成面前,文天祥便道:“这位是天都派的吕老前辈,姓吕,上春下成。”通报完姓名之名,六人便坐下休息。 不一刻,便见远处几个蒙古武士之前一人当先行了过来,但见此人五十岁左右,两眼精光四射,满脸胡须,极是魁梧。吕、灵、梅三人一见那虬髯大汉便知是大霸雷一隆,吕春成悄悄地向文天祥说了,四人不由得暗暗心惊。 只见一蒙古武士在大霸雷一隆的耳旁低声言语了几句,便见大霸雷一隆的两眼如欲喷出火来;吕春成细看之下,原来那蒙古武士乃是金锡达,怪不得大霸雷一隆怒火如此之大。 大霸雷一隆一见之下,怒喝道:“你们这几个要犯,竞然还敢来此逞凶,老子正没好气哪,碰上老子算你们霉气,今日就拿你们祭奠我三弟和五弟的英魂,也好让你们死的暝目。”承皓一听此人便是关东五霸的大霸雷一隆,便对文天祥道:“大哥,这个人就交给小弟好了。”文天祥脸望吕春成,意示询问,吕春成会意,脸含笑意,道:“文相公,就让这位承兄弟试试好了,我想承兄弟必定有制住这个大霸的法子。” 承皓纵身上前,指着大霸雷一隆,斥道:“恶贼,还敢来中原逞凶,今日就让你有来无回。”大霸雷一隆闻言怒极反笑,道:“小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便在这里胡吹大气,得会有你小子好看。”承皓笑道:“那你就来掂量掂量。”大霸雷一隆怒道:“是你小子找死,莫怪老子心狠。” 大霸更不打话,忽地纵身过来,一掌猛劈承皓的面前,承皓不闪不避,伸出食中两指硬扣大霸右腕,大霸大惊之下,忙地撤掌,左掌倏出,横切承皓的右腕,承皓右手回转,骈指戳向大霸掌心的“劳宫穴”,大霸不得已下,收回来掌。两人交手数合,大霸雷一隆竟处处受制,无一招得,全是中途被逼回。 那大霸越打越心惊,想到这少年的功夫与当年那位怪杰的武功如出一辙,不禁暗忖:“遮莫今日又要重蹈当年覆辙。”又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武功能有如此造诣,不是那怪杰的子侄,多半便是他的徒弟。当即收摄心神,蓦地使出这十余年苦练的风雷双掌,只见双掌势若奔雷,呼呼风响,劲力实是惊人。 文天祥等人见大霸的掌力如此沉重,恐怕承皓承受不了,心下均为他担忧;冯清婉更是脸现焦急之色,心下暗自祈祷,盼望承皓不会遭遇凶险。但见承皓双脚凝立不动,一双手掌轻飘飘的,软绵绵的,好似全无劲力,但丝毫不落下风。 这大霸的风雷双掌实是初次使用,便遇挫折,想到还是不能撼动这小子分毫,心中焦躁起来,便行险招,忽地纵身跳到承皓身后,一招“雷电交鸣”,左右双掌猛地拍向承皓背后的“大椎“和“魂门”***承皓倏地转身,也是左右双掌连出,四掌交错相对,两人都是后退三步,拿桩站定。大霸只觉这小子的力道不甚强劲,便放下一层心事,出手再不留情,一双手掌来回飞舞,挟带极强劲风。 承皓忽地转换身形,来回奔跑,出掌快速异常,掌势飘忽,若有若无,犹如雪花飘舞,或若天女散花,煞是好看。两人掌来拳往,斗得异常紧凑,众人看得虽是大呼痛快,同时也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两人再斗十余合,大霸雷一隆渐觉压力越来越大,腾地跳出圈子,道:“小子,拳法不错,咱们再试试剑法。”不等承皓回话,倏忽之间,连剌六剑,迅速无比。 冯清婉一见之下,心中吓得险些呼出于口。但见承皓却是一动也不动,可大霸那快速迅捷的六剑只剌到他身前的一尺之处便已收回。 原来承皓小的时候曾看过师父演示这剑招,因此见这六剑全是虚招,便索性任其剌去。大霸一看承皓神色,暗暗惊异这小子眼力犀利,胆色过人。 吕春成等人却看得已是冷汗直冒,直比自己动手过招还要惊险百倍。大霸六剑剑招未尽,又是唰唰唰唰唰唰六剑连剌刺,只见承皓脚步一滑,这六剑贴身而过,连一片衣角也没碰着。 大霸雷一隆这七十二手雷闪剑法疾逾迅雷,往往刺得人心神恍惚,对方只好束手就擒。 承皓只是围着大霸周身疾奔,乘暇抵隙,拳招连绵,击向大霸的空虚之处,这时大霸的剑招便略微受阻,承皓见此法收效,便加紧攻势。大霸连连受挫,剑势越来越猛。 众人只见承皓的拳法越打越古怪,掌劈指戳,往往又夹杂着剑招擒拿。众人心中均是暗暗称奇,想不到这少年年纪轻轻,学的拳掌剑招却是不少,而且所知均非皮毛。 那大霸也是心中惊异,心想自己在关外称雄数十载,今日却栽在这小子手中,越想越气,剑招不免稍受影响,承皓趁大霸心神纷扰之际,骈指擒拿,抓住对方长剑,手腕一振,长剑断折,大霸气阻之下,羞愧之余,带着众蒙古武士奔去。 原来承皓所打之拳乃是“威震敌胆“白玉峰独创的绝技,叫做“神鹜雪飘拳”。只因早年组织一支义军抗击金兵,打得敌军吓破了胆,因此便得了这个“威震敌胆”的称号。最后终因金兵势大,寡不敌众,致遭惨败,一时之间白玉峰意志消沉。 这一日风雪骤紧,白玉峰独出外游,只见一只野鹜冲风冒雪,越飞越高,越高越远,渐渐变成一黑点,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再也看不到。白玉峰顿时明白了武学中无为无不为的至理,无论外力如何强大,只要顺势而为,便可履险为夷。白玉峰由此而悟,经年而研,最终创制出一套想前人所未想,创前人所未创的拳术,这便是承皓所使的怪拳。武学拳术中,所打之拳术到最后往往不是招数凌乱,破绽百出,便是劲力不济;然而这套拳术乃是敌强愈强,越是处境危恶,越能显现出拳法的大威力,抑且拳招愈觉精奥神妙,这便是所谓的“置于死地而后生”,这也是此拳术的要诀。 第14章 夜话 承皓等六人回到原地休息,承皓向冯清婉问道:“不知冯姑娘怎生碰上那些蒙古武士的?” 冯清婉柔声道:“承大哥,往后我就这样叫你可好?你就叫我婉儿好了。” 承皓笑道:“是,婉儿。” 冯清婉又道:“今日早上,我在溪旁练剑,忽然有一蒙古武士用汉语问我,你识得陆止清不?我说陆止清是谁?我不知道。那个蒙古武士便要动手拉我,我气不过,一剑划伤了他的手臂,就这样被他们追到这里。” 承皓道:“婉儿,那你知道他们为何要追你么。” 冯清婉道:“我想他们多半是见我和陆师叔所使同一剑法,便要从我口中逼问陆师叔的下落。”接着又道:“我只不过听师父说有这么一个陆师叔,其实也没见过,谁知他老人家现今在哪里?就算给他们抓着,也是白搭。呵呵,他们那样问我,我当然只有说不知道了,又没骗他们,谁让他们不相信呐,我也是没法子了。” 文天祥言道:“早些日子陆老爷子还和我们在一起哪,最近这几日才在襄阳分手。” 冯清婉道:“噢,是这样啊,那你们可知道我陆师叔他老人家如今到哪里去啦?” 文天祥道:“陆老爷子听从韦大侠的调派,已带一帮好手去了蒙古驻军粮仓的地方,准备烧毁他们的粮仓,断了他们的粮草。” 冯清婉道:“既然几位和陆师叔他老人家都是朋友,那就请到山上一坐可好?承大哥,你也过去好嘛。”最后那一句却是向承皓说的。 承皓道:“也好,我正想和文大哥多亲近几日哩。婉儿,那可要多谢你了。” 冯清婉见承皓答允,心中不由得甚是欢喜不已。 吕春成向冯清婉问道:“不知令师可在山上?”冯清婉道:“家师昨日刚下山,要过两天后才回来哪,吕老爷子找家师有要事?”吕春成道:“正是。” 众人休息完毕,冯清婉便在前引路,吕春成一行六人陆陆续续向终南派进发。 行到申时,众人来到终南派山门前,只见一大片房屋傍山而建,磷枥栉目,甚是雄伟。众人走了不久,却一个人也没见到,除冯清婉外,余人甚感奇怪,全都望向冯清婉待她解释,只听冯清婉道:“这终南派自从家师执掌门户之后,只收我了一个徒弟,因此这里就家师和我二人而已,两位师叔也旱已不在此间居住。” 除承皓之外,余人听她说到有两位师叔,心中俱各惊诧不已。原来陆止清只对他们说有一位师兄,就是这位终南派的掌门师兄冯真道长,并没提及另有一位师兄弟,因此吕春成等四人才感讶异。 众人这时全都感到肚中饥饿,于是冯清婉便去预备饭食,不到半个时辰,已整治出四色小菜和四大碗鲜汤,众人全吃得不亦乐呼,对冯清婉的烹调功夫直是赞不绝口。 原来冯清婉闲居无聊之时,常以烧炙菜肴自乐。吕春成向冯清婉打趣道:“若是哪家的少年有福气娶到你这样的好姑娘,今后那可有得口福享了。”说完拿眼有意无意地瞟向承皓,然后呵呵而笑。 冯清婉却是娇羞不已,直说道:“吕老爷子好没正经。“说时眼光看着承皓。吕、灵、文三人则各自相对望了一眼,随后一齐看向承皓,只是微笑不语。承皓只觉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自己身上,顿觉有些发窘,不由自主地只顾低头吃饭,但脸色则已微微泛红,而此时梅骨傲望向承皓的眼神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众人吃罢晚饭,坐在客厅中休息了一会,冯清婉已带五人到厢房中休息。承皓和文天祥两人合睡一房,余人则是各自住了一间。 来到房中,承皓道:“大哥,那大霸为何说你是要犯。” 文天祥道:“只因我朝中得罪了贾似道这奸贼,这奸贼和蒙古国师串通一气,这才被关东五霸追杀,听大霸口气,三霸和五霸已给陆老前辈杀死。” 承皓道:“想不到大哥遭遇如此之惨。” 文天祥道:“二弟,你是何方人氏,如今又要到哪里去?” 承皓道:“我自小便被师父收养,五六岁的时候跟着师父在山上学武,后来大一点才知道师父居住的地方叫邙山。直到我十四岁那年,有一天师父突然叫我去他的房中,很温和地对我说道:‘皓儿,为师以后再不能陪你练武了......’还没等师父说完,我就哭着道:‘师父,皓儿永远伴着您,您不要撇下我不管。’只听师父接着道:‘好孩子,不要哭了,师父不走就是。’我才止住哭。” “待到第二日,我看到了一个和蔼的老人,只听师父跟我说,以后他就是你的师父,你要跟着他好好的练武,等到你学成武功之后,便可到洛阳天禅寺去找为师。次日,我流着泪拜别了第一个师父,跟着第二个师父到了天山。来到天山之后,我每日都练武功不辍,我不但学全第一个师父教给我的所有武功,而且连第二个师父的武功也全学会了,算下来我已在天山住了七个年头。” 承皓顿了顿道:“大哥,你可知我为何这般每日勤练武功?” 文天祥略微沉吟一下道:“想必二弟是为了尽快见到令师吧。” 承皓笑道:“大哥真是厉害,这也能想得到。我之所以日日不辍地练习武功,实因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练成功夫,好到天禅寺找寻师父。等我练成武功之后,我心里实是欢喜异常,不是因我练成非常厉害的武功,而是我终于能下山找寻师父了。其实我很欢喜这个师父,而且这个师父也对我很好,甚至好过第一个师父,但我心里一直在挂念第一个师父,或许是这几年我一直未见到他老人家的缘故。第一个师父见我武功大成之后,心中也甚是高兴,我则趁机央求他老人家应允我下山找寻师父。他老人家却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秘密,说我爹爹如今还活在世上,当我听到‘我爹爹如今还活在世上’这一句之后,只觉得脑袋仿佛被霹雳击中一般,里面空荡荡的甚么也没有,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清醒过来,心中直叫:‘我再也不是怜苦无依的孤儿,我终于有爹爹了。’只听这时他老人家又接着对我说,等我下山寻着师父之时,便是我身世真相大白之日。” 承皓一口气说完这些旧事,想起两位师父的教养之情,满脸全是泪痕。 文天祥道:“没想到二弟的遭遇如此曲折,不过你却因祸得福,练就一身奇功。” 承皓道:“大哥有所不知,我才不稀罕练那甚么劳什子的武功,宁愿做一个寻常人,整日和师父厮守在一起。” 文天祥道:“不知二弟寻着师父没?”承皓道:“我刚从天山走到这里,就碰到大哥你了。” 文天祥笑道:“能结交二弟你,实是大哥之幸;今日若不是有二弟你出手赶走那个大霸,我四人还不知能否保得性命呢?” 承皓道:“大哥说哪里话,这算不上甚么,倘若眼看鞑子欺我族类,我岂能袖手旁观,忍心不救之理?不知大哥今后有何打算?我看那鞑子不会就此罢手,定会再次出手逮捕于你。” 文天祥听后,眉头一皱,道:“二弟之言甚是有理。我此次出来,乃是联络各地英雄豪杰,以此解救襄阳之危。二弟,等你此间大事一了,可否就便赶赴襄阳?” 承皓道:“大哥之言,小弟定当牢记于心,请大哥尽管放心,此间事了,必当赶赴襄阳,相助大哥;若非小弟有要事在身,一定陪大哥走一遭。” 文天祥脸上微微一笑,道:“二弟的心意,大哥明白,此事莫要放在心上。” 承皓不无担忧地道:“大哥此行定是危难重重,吉凶难测。” 文天祥不由得豪气充塞胸臆,道:“所谓祸福由天,就算大哥此行无凶无险,倘若上天定要我遭此劫难,那也是无法可想之事,还请二弟无须过于担心。” 承皓道:“大哥说的是。” 两人谈兴甚浓,说到高兴时逸兴湍飞,说到伤心时泫然欲泣,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宿仍是意尤未尽;还是承皓恐怕文天祥过于劳累,直催文天祥,两人这才睡了。 第15章 惩戒 次日清晨,文承二人穿衣起床,洗漱完毕,推开房门,来到客厅,见余人都已在客厅坐定。只见冯清婉笑靥如花,笑吟吟的道:“承大哥,昨晚睡得可好?”承皓脸含微笑,道:“好啊,你呢?”冯清婉道:“我也睡得好。”冯清婉又道:“承大哥,我做好了早饭,快过来吃吧!” 待承皓坐定后,见是一碟水煎包,一碟鸡肝,一碟香菇,一碟青菜,一大碗荷叶珍珠汤,还有一大锅香米粥。冯清婉舀了一碗粥,放到承皓面前,低声道:“香么?”承皓道:“很香。” 承皓自小便在山上练武功,平常只是就着几根咸菜或卤蛋,哪里吃过如此考究精致的食物。梅骨傲见冯清婉对承皓是殷勤备至,服待周到,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吕春成见梅骨傲神情落寞,怏怏不乐,微一沉吟,再见梅骨傲看冯清婉的眼神,哪会不知梅骨傲的心事?微微叹了口气,似觉无奈,心想:“情之一物,古来英雄豪杰往往皆是无可奈何,身死国灭者有之,丧志辱名者亦有之,是以武林高手遇到情字这一关,就算再有如何精湛无伦的内功,高超神妙的武功,那也只能是徒自枉然,无以施展;只盼我那梅师侄莫要做傻事。” 吃完早饭,文天祥对承皓说道:“二弟,你会弈棋么?咱们杀几盘。”承皓应声道:“好,我陪大哥下几盘就是。” 原来承皓在天山练武之余,便在师父的教下练习写字、读书,时不时的还下几手棋。承皓天资颖慧,几年熏陶下来,便已是棋道高手。当下两人取来棋盘对奕起来,承皓执白子先走,几场厮杀下来,已是胜少败多,对文天祥的精妙棋招暗暗称赞不已,心想,大哥不但精通文韬史略,而且对奕棋之道也是极有心得。殊不知文天祥酷爱下棋,还特别花费数年心血编攥一卷棋谱。文天祥妙招纷呈,直如武林高手一般招数层出不穷,杀的是承皓连连败退,旁观众人看得也是大为叹服。 承皓连败六场,心中殊无沮丧之意,却是暗自欣喜,乃因从中悟出颇多精妙的武功招数,是在与师父奕棋切磋武技之时所不曾想到的。 两人刚下完棋,便见冯清婉气喘喘的奔进来,急道:“承大哥,不好了,鞑子又来了。”众人一听,忙问端详,冯清婉放下菜蔬,道:“我下山买菜回转之时,见鞑子有数百人之多,正往这边赶来,我看咱们还是从后山悄悄下山,让鞑子扑个空。”承皓道:“大哥,你以为如何?”文天祥沉吟道:“就依冯姑娘所言,大家备足干粮和清就随冯姑娘下山。” 众人下得山下,那叫一个苦,原来后山也有百数人看守。冯清婉不禁暗自生疑,这终南派后山这条小道只有师父和我方知,鞑子是怎生得知的,冯清婉只是心中思量,并没说出口。 只听承皓大叫:“吕前辈,你们带我大哥先走,我来断后。”吕春成道:“承少侠,那老朽就先走一步了。”文天祥道:“二弟,保重。”承皓接着又对冯清婉道:“婉儿,你也随我大哥一起走。”说完当先冲入众鞑子中,左劈一掌,右踢一脚,已有四五人倒地。为首的武官叫道:“大家上啊,莫让贼犯逃跑。”已有十数人围了上来,承皓都一一打翻在地,无一人能到承皓身前一尺之地。众鞑子见承皓勇猛,呐一声喊便四散奔逃。 承皓赶上文天祥等人,只见前方已有数百人拦在路中。只见当先一人四十多岁,样貌雄伟,白皙如玉,眉长目炬,一看便是俊雅风流人物,只是不知何以会与鞑子为伍。当下吕春成抱拳道:“请教阁下贵姓。”那人道:“在下姓张,草字一召。” 原来此人便是江湖上有名的“火霹雳手”张一召,武林有十八字言道:“北南豪,汤和张,刀剑利,莫能挡,侠风长,一韦扬。”这南豪说的便是他,一把剑曾杀过无数恶霸,江湖上颇有侠名。 吕春成心存讥诮,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火霹雳手’啊,不知为何竟会和鞑子混在一起?”张一召冷冷一笑,道:“吕老先生不在天都山纳福,何以来此消遣?”当冯清婉听到张一召报出名姓后,心想:“难道此人就是师父极少提及的张师叔?”当下不敢怠慢,走上前来,请安道:“师侄女冯清婉拜见师叔。”张一召一怔,打量良久,才道:“你是冯师哥,还是陆师哥门下。”冯清婉道:“禀师叔,家师和侄女同姓,乃姓冯。” 张一召道:“冯侄女,你怎地同这些逃犯在一起?”冯清婉道:“张师叔,这些人都是我大宋忠义之士,那来的要犯,师叔莫要乱说。”这一句直斥其非,显然是说张一召甘为鞑子卖命,为虎作倡。 张一召脸一沉,道:“冯侄女,你可知道这些人的底细,便来数落师叔的不是,莫不是看在你师父面上,早就拿你了。”冯清婉毫不示弱,道:“张师叔,请问我终南派的第一、二大戒是甚么,想必师叔早已忘了吧,要不然也不会为鞑子卖命,追拿这些人。” 原来终南派有五大戒,一戒:投靠异族,害我族类;二戒:效忠官府,为虎作倡;三戒:欺师灭祖,背叛师门;四戒:戕害同门,不敬长上;五戒:争强斗狠,热衷名利。是以冯清婉才有此一问。 冯清婉口口声声说他为鞑子卖命,又是为虎作倡,临了还以师门大戒教训于己,听得是极不耐烦,心中早憋了一肚子火气,不禁发作道:“我干甚么,还轮不到你这个小丫头来管,你再不走,莫怪连你一并拿了。”冯清婉昂然不惧,道:“我岂能为一己之私,而弃朋友于不顾,要拿便拿吧。” 这时梅骨傲察言观色,存心要气气张一召,便在一旁说风凉话,只听道:“没想到堂堂的终南派,作师叔的竟不如门下的一个小姑娘明白事理,知道大义所在。”一句未完,只见脸上便着了一记清脆的耳光,指痕宛然。 众人只见张一召一纵一退,梅骨傲脸上便已中掌,这种倏来倏去的功夫看得众人全都挢舌不已。待听到他说道:“小辈无礼。”张一召又已站在众人面前,犹如他未移动一般,但见到梅骨傲脸上清晰印着五根指印,众人心中均觉如见鬼魅。 第16章 赔礼 张一召被冯清婉三番五次的数落,心中压了一肚皮怒火,又不好与自己晚辈动手,正气脑之际,见梅骨傲出言无礼,趁此机会发泄怒火,便略施手段惩戒一下,叫他记住莫要对人言语无礼。 梅骨傲眼见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受辱,心中恼怒之极,倏地拨起长剑,便欲上前动手。 吕春成急忙抓住,低声道:“你不是对手,不可莽撞。”梅骨傲无奈之下,只得作罢。低下头来偷眼瞧那冯清婉,只见她仍是神色懔然,这才安心,心中隐隐觉得一阵失落。 张一召正待发话,承皓纵身出来,上前一步,道:“且慢,在下有话要说。”张一召见是一少年,沉声道:“你是谁?”承皓道:“在下承皓。”张一召冷然道:“你待怎地?”承皓正色道:“在下斗胆请问一声,阁下要如何才肯罢手?”张一召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冷冷的说道:“尔等只有束手就擒,多说无益。”承皓懔然道:“阁下既如此说,在下便只好与你斗上一斗。”张一召冷笑几声,道:“嘿嘿,好小子,有胆气,我倒要见识一下你有多少斤两。” 冯清婉来到承皓跟前,低声道:“承大哥,我听师父说,我这位师叔剑术的造诣早已超过他老人家,拳脚功夫更是无人能及。”承皓毫无畏惧,凛然道:“就算如此,那又如何,我更要斗他一斗。”接着凑到她耳旁,冯清婉只觉热气扑面,闻到一股浓重的男子气息,心中一软,只听承皓悄悄地说道:“婉儿,我缠住你这位师叔,你去告诉吕老前辈,让他护着我大哥,你们趁乱好逃走。”冯清婉忍不住道:“可是我师叔武功如此厉害,那你怎么脱身?”承皓温言道:“不要可是啦,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脱身。”冯清婉点了点头,道:“那你要多加小心。” 承皓更不回头瞧一眼,昂步上前抱拳道:“阁下,请!”张一召向前一站,也不拱手回礼,脸有不屑地道:“出招吧。” 忽听唿喇一声响,声如裂帛,适才还是日照朗朗的晴天,片刻便是乌云大作,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砸在两人脸上,两人更不稍动。 承皓知道他不会先出手,抢上一步,右拳猛地击出,势挟风声,更带着万点雨花,声势惊人,向对方的左臂击去,待得近前,左拳猛地从右手底窜出,流星赶月般后发先至击向对方左臂。张一召凝神对敌,待得拳到,运起“无极绵云拳”化开敌拳。 承皓连出两拳,连对方的一片衣角也没碰到。忽地身形转动,来到对方背后,“金刚捣杵”猛击向对方背心,张一召却不转身,反手擒拿,出手又准又狠,犹如脑后长了眼睛一般。 承皓眼见敌抓来擒,身形晃动,又已来到敌前,一招“双龙抢珠”食中二指直插敌目。张一召见对方来势奇急,猛地大喝一声,声若奔雷,双拳直掼出去,这时雨势极大,点点雨珠直溅出去。两人全都抢攻,以快打快,功劲到处,洒在身上的雨珠全都飞溅而出。 这时冯清婉等人已与蒙古兵丁杀作一团,只听蒙古兵丁呐喊声、叫声响作一团,加上风雨声更显得凄厉惊怖。 两人翻翻滚滚拆了数十招,谁也没占到对方丝毫便宜,张一召心中不禁烦躁,心想:“倘若叫这小子拆到百招之外,就算立时杀死这小子,也令自己脸上无光,更让这些蒙古鞑子给瞧小了。”终南派武功原本讲究凝神静气,最忌心浮气躁,而此刻他已是管不了这许多,只一心想叫承皓立毙掌下,保存自己的颜面,言念及此,手上的拳劲便越来越大。 此刻雨正下得紧,雷鸣电闪,人叫马嘶交杂成一片。残刀断矛散落一地,蒙古众兵丁死伤一片,躺在血水之中,哼哼唧唧,呻吟不已,而吕春成等五人也是污血满衣,狼狈不堪。此时此景当真是: 马嘶与雷鸣同响,掌影共刀剑齐飞。 承皓见张一召出拳渐渐沉重,忽地凝掌不发,双脚倏地踢出,以横扫千钧之势直击对方腰跨,所使的乃是师门绝技“凌波双钩”。 这套功夫系出《易经》中艮卦,要诀乃是“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上下敌应,不相与也。” 承皓双脚齐出,竞是以足跟踢对方腰间重穴。自来以足尖点穴便已属难能,而他却能以足跟撞穴,远比足尖点穴迅捷得多,这以足跟踢人死穴乃是凌波双钩的独到之秘;使足跟踢穴即准且狠,足跟一沾敌身,便致重伤,是以若非身陷危难,决不轻易使用。 张一召见对方这一脚既奇又狠,浑没想到这一招如此之怪,实非己所料,心中着实一惊,但火霹雳手究非等闲之辈,双脚一蹬纵身一跃,曲起双腿,双掌齐出,以泰山压顶之势劈向承皓面门,这一招既避敌招,又击敌身,实是寓守于攻,不愧为火霹雳手之杰作。 承皓见敌掌劈来,双脚一滑,虽避开来招,但左臂已被敌掌击中,只觉隐隐生疼,一时劲力使不出来。张一召一招得手,便出拳愈紧,只见无极绵云拳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紧似一招,瞬间之间,已连续击出十余拳。 这时承皓左臂无力可使,更是难以招架对方的快拳,索性不管,只是来回踏着步子,十余招快拳竞是全无凑功。张一召想不到这小子奇招迭出,一时之间也是难以取胜。其实承皓的武功比张一召稍逊一筹,只是仗着奇招才堪堪与对方扳成平手,若非如此,早已败退。 两人在骤雨中斗了百余招,全身都已湿透。张一召在对敌之时,眼观六路,耳闻八方,一看己势,二察敌情。只见自己所带的蒙古人众已是死大半,而对方却无一人身损,更是恼怒。思前想后,竟未筹思一条妙计。承皓见冯清婉等人已逃脱,便不在与对方纠缠,蓦地连出两记怪招,忽见敌拳松懈,豁地跳脱圈子,双脚一错,转身奔逃,毫不停歇地追赶众人而去。 张一召见承皓逃走,一呆之下,忙纵身跃去,翻身上马,向承皓追去,同时高声叫道:“好小子,打不过便想逃么?”承皓更不答话,全力向前奔去。 此时雨势渐歇,天光放晴,只见一道彩虹横过天际,两旁绿树散出清新的气味,花香清幽,精神也是为之一振。 当下张一召拍马飞奔,与承皓越来越近,待到近前,飞扑下来,掌击承皓后脑。承皓乍闻脑后风声,左脚向左一跨,敌掌落空。随即反手拍出一掌,藉借这一掌之力,承皓飞身上马。 张一召恼怒愈甚,俯身抓起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猛地朝承皓力掷,正中马腿,那马吃受不住,卧倒在地。承皓立时飞身跃起,跳将下来。张一召脚下丝毫不停,猛地一个箭步,纵到承皓身后,伸手猛抓承皓的背心。承皓立觉不妙,只听背后长衫“嗤”地一声被扯裂一条长长的口子,却没伤到皮肉。 两人瞬时又斗在一起,正斗到酣处,只见一条灰影,两鬓斑白,白须飘飘,背后斜插一柄古剑,犹如足不沾地般奔来,地上雨水丝毫不溅。待到近前,张一召立时住手,忙叫了一声,道:“冯师哥,近来安好?” 原来所来之人正是终南派的掌门人冯真道长,江湖上人称“千里无痕行侠”。只听冯真淡淡的道:“我可不敢当,听婉儿说,你做了鞑子的武官,可有此事?”张一召惶恐,道:“师哥,您莫要误会,我只是......”不待张一召说完,只见冯真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道:“师弟,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呐,你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实是令我这个做掌门师兄的愧对本派列位祖师。” 当下张一召见师兄如此说,知道难以抵赖,便低头诚恳,道:“师哥,小弟知错了,我这就跟你回终南山便是。”随即冯真转头向承皓道:“我师弟多有得罪,还请承小哥多担待一二!我这个做师兄的向你赔个不是。”说着躬身作揖。承皓忙道:“冯前辈说哪里话,这可折煞晚辈了。” 第17章 心事 这时冯清婉等人已陆续到来。冯清婉见到承皓背后的长衫破裂,不禁担心地问道:“承大哥,你有没有受伤?”承皓见冯清婉出声询问,语音颤抖,脸色惶急,显是很担忧自己。立即应声道:“婉儿,我不碍事,你也没事吧?”冯清婉听到承皓关切地问自己,立时心花怒放,柔声的说道:“你没事我便不会有事。” 承皓听冯清婉回话极是暧昧,当着众人之面,脸色登时不自然起来。当下冯清婉便向承皓述说师父何以到此。 原来冯真提早办完事回来,到终南山之时,听到后山有打斗声,便觅声寻来,见冯清婉正被十数个蒙古兵丁围攻,立时赶来救出冯清婉,又杀死众兵丁救了文天祥等人。待听得冯清婉说,另有一位承姓朋友给师弟缠住,至今仍未脱身,是以不待冯清婉再说下去,便寻觅过来。 当下冯清婉便给冯真引见众人,待引见完毕。冯真向承皓问道:“适才所见承少侠武功如此怪异,不知尊师是哪一位?”承皓道:“家师姓白,上玉下峰。”冯真心中惊道:“啊,原来就是‘威震敌胆’白老先生。”承皓道:“正是,冯老前辈曾经见过家师?”冯真笑道:“是的,曾经和白老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不知白老先生现在何处?”承皓道:“家师早在七年前便已归依我佛,出家天禅寺。”冯真闻言甚是诧异,道:“那承少侠可知令师为何出家?”承皓道:“这个晚辈也是不知。”冯真又道:“那承少侠可是遵令师之命下山,不知要到哪里去?”承皓道:“也可以说是,但又不完全如此;晚辈七年前已拜在家师的另一位朋友门下,便是晚辈现今的受业恩师。” 冯真心中不禁连连惊奇,说道:“不知承少侠如今的受业恩师又是哪一位高人?”承皓言道:“晚辈的受业恩师姓陈,尊讳上宜下雪,外号‘天池怪鹜’的便是。” 原来白玉峰和陈宜雪本是同门师兄弟,本有嫌隙,但白玉峰曾对承皓言过,你拜在他门下,绝不会因为师而亏待你的。承皓在天山七年间,果如师父所言。 当下冯真又与众人寒暄几句,便带着众人返回终南派。 一路上冯清婉雀跃不已,叽叽喳喳向承皓说个没完;冯真和吕春成、文天祥等人言谈甚欢;梅骨傲则默然无语,想着心事;而张一召却是愁眉苦脸,一言不发。 到得终南派,走进厅中,各人到房中沐浴净身,幸亏文天祥等人都带有换洗衣服。 再来到客厅中,众人都已换上干净的衣衫,心中舒坦,精神大振。然后冯清婉为众下备下饭菜,食罢。冯清婉对承皓柔声道:“承大哥,你的衣衫破了,我来给你缝补一下。”承皓道:“婉儿,那多谢你了。”冯清婉喜道:“你肯让我为你缝补,那就是对我最好的谢意!”说完,蹦蹦跳跳地回房去了。 冯真笑道:“承少侠,你别见怪,我这个徒儿就爱调皮胡闹。”承皓道:“冯老前辈言重了,我也很欢喜婉儿的。”冯真笑道:“那就好。”众人又坐了一会儿,便感困倦,都回房安睡。 第二日用过早饭,当下文天祥对冯真道:“冯掌门,我等四人听从陆老前辈之言,特地前来拜访您的。”冯真喜道:“你们见过我陆师弟,他近来可好?”文天祥笑道:“陆老前辈现下很好,而且对我等四人有活命之恩。”正说着,冯清婉拿着一套干净的衣衫递给承皓,道:“承大哥,你的衣服缝补好了,你看可以吗?”承皓一看,衣衫崭然一新,道:“婉儿,你的手越来越巧了。”冯清婉听承皓当面夸赞自己,心中欢喜无限,喜孜孜的道:“承大哥也开起婉儿的玩笑来了!”承皓忙分辩道:“我那有说笑,我说真的。”冯清婉看承皓着急的模样,心中不忍,忙道:“我信你就是。”承皓这才松了口气。 众人见两人如此这般,只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此时文天祥又道:“冯掌门,有您老出面,振臂一呼,我想天下英雄必定影从云随。”冯真笑道:“听文相公这么一说,我这把老骨头还有点用处,那就陪文相公走一遭好了。”文天祥一听冯真答允自己之请,忙拜谢不已,喜道:“有冯掌门这句话,实乃大宋百姓之福。”冯真却连连摇头,逊谢道:“文相公早已不在庙堂之上,却仍时时忧心天下百姓之安危,那才是我大宋百姓之幸。”文天祥道:“冯掌门过谦了,想我文某有何德何能,而得此殊赞,实愧煞我也!” 晚饭过后,只见冯清婉走到承皓面前,低声道:“承大哥,等一会儿你到我房中,我有话对你说。”说完嫣然一笑,承皓胸中不由得一荡,心中怦怦而跳。承皓自小便一直呆在北邙山上习武,随后又跟着陈宜雪来到天山,途中虽奔波数千里,但极少能见到人。承皓一下山来,便碰到和己年龄仿佛的女郎,而且这女郎待己又极是殷切,是以承皓心中不免会有旖旎之念,这实属少年人的自然反应,最是正常不过。 承皓来到冯清婉门前,敲了一声,只听门吱的一声开了,承皓忙闪身进去,冯清婉随手又关上了房门。承皓来到冯清婉的香闺中,只见窗下是一梳妆台,桌上摆着许多物事,琳琅满目,却放置得极是齐整。临台乃是冯清婉的闺床,透帘而见床上放一凉枕和一条薄毯,房中再无它物。 冯清婉见承皓进来,神情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由得噗哧笑了出来。承皓却正色道:“婉儿,不要再闹了,你有甚么话快说,我不能久呆。”冯清婉见承皓如此说,登时生起气来,眼圈立时红了,不禁垂下泪来,低声缀泣道:“承大哥,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连片刻也不肯为我多呆会么?”承皓忙宽慰道:“不是啦,我很想时时见到你,只是你我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时刻呆久了,有污你的清白。” 冯清婉顿时笑颜逐开,喜孜孜的道:“承大哥,是真的么?”承皓一字一顿道:“千~真~万~确。”冯清婉听了,立时眉花眼笑,心中甚是大慰。冯清婉笑道:“你知道我叫你来干甚么呢?”承皓甚是奇怪,随口说道:“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嘛。”冯清婉笑道:“这只是其一,其二嘛,我还要送你一样东西。”承皓笑道:“婉儿,你今晚甚是奇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冯清婉幽幽的说道:“没有啦,只是听说你明日要走,是以心中有些难受而已。”承皓不由笑道:“傻丫头,又不是以后再不能相见,有甚么可难受的。”冯清婉顿时又笑道:“承大哥,你知道我要送你甚么嘛?”说着从床上的薄毯底下拿出一团物事,捧到承皓眼前,承皓只见是一套崭新的褂子,料子甚是鲜艳。只听冯清婉柔声道:“承大哥,你试试这套衣服合不合身。”不待承皓回话,冯清婉便把褂子给承皓套在身上,长短宽瘦,极是合身,就如套在身上做的一般。这时的承皓全身上下焕然一新,但见他长身玉立,丰神如玉。冯清婉看向承皓的眼神已是一片恍惚,渐渐的痴迷起来。 当下承皓便对冯清婉道:“婉儿,你这双手真巧,真是辛苦你了。”冯清婉笑道:“承大哥,你喜欢么?”承皓道:“这个当然。”冯清婉轻轻的问道:“承大哥,你明日当真要走么?”承皓道:“嗯,我要到天禅寺寻访家师,是以非走不可。”此时两眼相对,均从对方的眼光中看出恋恋不舍之意。冯清婉向承皓道:“承大哥,你能再陪我一会儿么?”承皓道:“好。”两人都不再言语,默默静立。 次日早晨,红日当空,天干地燥,甚是炎热。承皓向众人告辞。文天祥道:“二弟,一路珍重。”冯清婉神伤道:“承大哥,路上小心。”当下承皓辞别众人下山,众人直送到山下,这才返回终南派。 第18章 故居 承皓一路前行,数日后便到秦豫交界之处。这一日到得洛阳,只见街市林立,人来人往,极尽繁华。到得晚上,承皓打尖歇宿。 笫二日一早,承皓备足干粮,向途人打听清楚去北邙山的路径,便朝北邙山行去。 不一刻便到北邙山脚下,其时烈日炎炎,正当晌午时分,只见旁边不远处有一茶铺。承皓行得多时,甚感口渴,便来到茶铺,只见有四五个途人,承皓也没在意,拣了一个座坐下,要了一壶茶,自斟自饮起来,顺便又从囊中取出一张饼吃了起来。 承皓一壶茶正饮到半壶之时,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小二,来壶茶,再来两个茶蛋。”承皓不由得抬头一看,见是一样貌神俊,约摸十八九岁年纪的少年,心中不禁暗想:“想不到这么不起眼的地方,也能碰到这般俊雅的人物。”心下顿生好感。 只见那少年倒了一杯茶,轻轻缀了一口,停得片时,说道:“小二,你这茶清凉解暑,又有一种清香口味,想必是上好的乌龙茶再加上精选的野菊花。”那小二道:“客官,您说得真准,想必也是茶中饮客。”承皓心想:“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小的茶寮,竟也能弄出如此好茶,而喝茶竟也有这么多讲究。” 那少年默然不语,又尝了一口茶蛋,说道:“这茶蛋色泽鲜艳,口味甚佳,想必是用红茶,八角,桂皮,还有香料煮的吧!没想到这么一个路旁小茶棚,倒也有这等手艺,甚是难得。”那小二陪笑道:“客官,多谢您对小店的夸赞!我这茶棚就这点绝活,全让您说着了,您可真厉害!” 那少年茶水饮了一半便不再喝了,抛了一碇一两重的银子给那小二,道:“余下的不用找了。”只见那小二眉花眼笑,道:“多谢客官厚赏。”那少年说完便走了。 承皓心道:“这少年出手如此豪阔,想必是城中的富家公子。”承皓喝完茶,付了茶资,便朝北邙山行去。行到山上,但见两旁花木葱郁,柳丝垂地,一阵风吹来,只觉凉风习习,顿时神清气爽,甚感清爽。 不一刻便来到主峰翠云峰,只因峰上树木郁郁葱葱,苍翠若云,故称“翠云峰”。到得峰顶,凝目远眺,只见滚滚黄水,自西而东,直下齐鲁,河上横着两座大铁桥,仿佛双虹跨海,气势异常壮观。 承皓望了有一顿饭的光景,又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刻,便来到了幼时和师父同居的住处。走进屋中,转了一圈,但见一桌一凳仍如昔时,只是久无人居,都洒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来到自己幼时所住的屋里,房中之物一应俱全,也毫无移动之象,用手抚摸,倍感亲切。呆了片刻,又来到师父的房间,少了师父的应用之物,只余石床,石桌,石凳。当真是: 不知师父何处去,此地空余石桌凳。 承皓用手掸了掸石凳,坐了下来,忆起师父的音容笑貌,一字一句教导自己,心中不由得感到暖洋洋的。当想到自己幼时淘气胡闹,惹得师父常暗自无奈,嘴角不自禁的露出一丝微笑。 承皓自十四岁便到得天山,一别七年,现下重来幼时故居,心中自是感慨万千,就算是破针烂线,也常能引得自己长嘘短叹一番,好比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承皓又来屋后的练武场上,登时想起幼时师父所教的一招一式,自己按捺不住便试演起来,伸拳踢足,极具威力,自是不能与幼时同日而语。舞到疾处,已看不清身影,犹如一只大蝴蝶翩跹飞舞。约莫有半个时辰,承皓便停住了。此时天色已入黑,承皓心想,今晚就在此歇息一宿,明日再下山便了。 承皓回到屋中,吃了些干粮,又到外面接了些泉水饮了。然后收拾了一下师父的床铺,打算今晚睡到师父的房中。承皓和衣而卧,到得半夜,仍是难以入眠。 突然听到外面有很细微的脚步声,若非承皓仍未安睡,实是极难察觉。当下承皓便悄悄下得床来,隐身门后,凝神摒息,只露一眼,向门缝里偷瞧,也不声张,想看一看这贼人到底所为何来。 只见一团黑影倏地来到师父的床前,只是看了一看,发见床中无人,不觉呆了一呆,随后轻轻地坐了下来,口中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似觉是少女口音。只看得承皓心中不由得大奇起来,心道:“遮莫这贼人与我师父有甚关系。”当下由门后走出来,问道:“你是谁?”那黑影听到人声,甚觉吃惊,不由分说,便是一剑剌来,承皓万也想不到这贼人如此大胆,当下退后一步,避过来剑。那贼人趁承皓缓了一缓,忽地窜身门外,向房后逃去。 承皓展开凌波双钩,脚下似快似慢跟了过去。到得练武场上,承皓猛扑过去,飞身拦在那黑影面前,那黑影见难以逃逸,忙唰唰连刺了两剑,承皓一一闪开。承皓见这黑影的剑招依稀相识,与自己所学之剑颇有相通之处,心中更觉奇怪。当下承皓转身折下一根柳条,唰地也刺出一剑,那黑影大惊,忙地连出两剑,才堪堪抵挡住承皓那一树剑。 承皓并不急于取胜,只是迫那黑影使出全部招数,以待查看那黑影的剑法家数。那黑影使出全身本领,仍是脱不了承皓柳条的包围,但也看出承皓所使的剑法与自己颇似一路,心下也是暗自惊讶! 两人又斗了一会,承皓忽地停住,说道:“阁下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贵干?”那黑影不回承皓之话,反问道:“那阁下偷入那房中,不知又有何居心?”承皓道:“阁下误会了,那是在下幼时和家师所居之所,今日是特地重游一番。”那黑影一楞,问道:“怎么,这房中的主人是你师父?”承皓道:“不错,正是家师。”那黑影便不在说话了。 第19章 倾心 承皓道:“阁下可否告知在下来此究为何事。”那黑影道:“我是奉师命来此寻访家师的一位故人,家师说那人就住在洛阳北邙山翠云峰的一处石屋之中。我来此寻觅良久,只见到这一处石屋,但又不敢肯定,是以深夜冒昧造访。”承皓道:“噢,原来是这样啊。” 当下承皓将那人让到屋中,在屋中找到半截蜡烛,取出火折子,点燃烛火,两人坐了下来,承皓见到那人,心中实感诧异,忍不住问道:“咦,怎会是你?”那人也忍不住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原来那人便是在山脚下喝茶的俊俏少年。当下承皓问那人道:“敢问兄台如何称呼?”那少年道:“请稍等片刻。”转身回到里屋,约莫有小半个时辰之后,少年这才出来。 只见烛光映到那人脸上,承皓登时眼现惊愕之色,原来那俊俏的少年瞬息间变成一个容颜清丽的女郎,但见她低颦浅笑,流涡晕霞,眼波婉转,娇俏可喜,令人不敢逼视。 只听那女郎柔声道:“我叫夏紫嫣,不敢请教仁兄贵姓?”承皓听那女郎声音娇嫩,清脆甜美,不禁一呆,半晌才回转神来,忙道:“在下承皓。”夏紫嫣微微一笑,道:“既然我们的师父是故交好友,那我便称你一声大哥如何?”承皓掉了一句文,道:“但君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顿时捧腹大笑。承皓良久才止住笑,说道:“嫣儿,你看出我们剑法中有何相同之处么?”夏紫嫣沉吟片刻,才道:“嗯,看出来了。大哥可知这其中情由。”承皓沉吟良久,说道:“可能我这位师父也和令师曾是故交,并在一起揣摩过剑法。”夏紫嫣一怔,问道:“甚么,你的剑法不是你这个师父教的。”承皓道:“是的,我的剑法是在天山学的。我是七年前才离开这里到天山的,我的那位师父叫陈宜雪。”夏紫嫣啊了一声,惊呼道:“真是碰巧,我也正要赶往天山拜访陈老先生呐,想不到竟也是你师父。”承皓笑道:“料不到令师和我的两位师父都曾是故交好友,那剑法中有相似之处便不足为奇了。”夏紫嫣心中仔细一想,也甚觉有理。 原来承皓所使的剑法乃是“天池怪鹜”陈宜雪的独门剑法,叫做“三分剑法”。所谓的“三分”,乃是依据《道德真经》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化一分二,二分三,三分万剑而得,说到剑招之繁复精妙,在各派剑术中无出其右,实是难抵难防,厉害异常。 原来夏紫嫣所使的剑术乃是天山派的“分心剑术”,是以两人一出剑招,便觉似曾相识。此次实是夏紫嫣第二次使出师门绝技,第一次是在大理打探蒙古敌情时才在点苍山施展,大败天都派的弟子章安。 两人此刻均是默默无语,忽尔同时相互对望一眼,相视一笑,随即头又转过别处,虽说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其间的款款深情,心犀相通之意已是融入其中。两人自知这一眼一笑之后,自己这颗心算是交了给对方,自此一生只为对方而活,再无可想之事。虽然两人先前互相拚斗,但若误会已解,便匆匆别过,也便无此等机缘。 盖因两人性情均偏沉静一类,方能在短短的两个时辰之中不说一句情话,只凭一眼一笑,便已传倾心之意。两人暗生情愫,当下便回转里间,并肩坐在床沿之上,承皓向夏紫嫣说了自己一些幼时之事,甚么雪中捉兔,与猴赛树,掌中玩雀之类的趣事,直引得夏紫嫣连连发笑,而夏紫嫣也向承皓说了近来所历之事,一路赏花观景,猜谜吹曲,填词斗茶的调调,承皓却听得连连点头。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心事,不觉已是天光大亮,但两人谁也不愿起身。自从这一晚相依相偎,衷肠互诉之后,两人已是情根深种,自知从此以后再也难以分离了。 两人虽是一夜未睡,却不觉丝毫困倦,心情大好。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两人这才整衣起身。承皓道:“嫣妹,若是困了,咱们便在此待上一天,随后到少林寺寻我师父去。”夏紫嫣微微一笑,道:“一切全凭大哥作主就是。”两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夏紫嫣笑道:“这里便是你小时候所居之地?”承皓应道:“嗯。”夏紫嫣似是颇有兴趣,又道:“这间是谁住的?”承皓道:“这是家师的卧房。”说着又带着夏紫嫣来到自己幼时的卧房,说道:“这便是我幼时睡觉的地方。”其实不用承皓解说,里面全是小孩的玩物。 夏紫嫣随手拿起一件物事,送到承皓面前,说道:“大哥喜欢泥娃。”这泥娃精巧别致,栩栩如生,实是不可多得之物,乃是洛阳泥人张所制。承皓指着泥娃身上的红绿细线,说道:“此是家师为了让我牢记人身穴道特地买回来的。”夏紫嫣看着泥娃,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似是若有所思。承皓瞥眼瞧见夏紫嫣脸上神情古怪,想是她忆起年幼之时的往事。 少停,夏紫嫣向承皓说道:“大哥,这个泥娃娃你可不可以送给我啊。”承皓笑道:“一个泥娃娃算甚么,尽管拿去好了。”夏紫嫣回眸一笑,甚是欢喜的说道:“多谢大哥。”当下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又拿出自己的锦帕珍而重之的包裹起来,贴身藏好。承皓却是一脸不解,不知她究是何意。承皓甚是好奇,忍不住问道:“这个泥人又不算多么稀罕之物,似乎不必这么郑重其事吧!”夏紫嫣撇了承皓一眼,莞尔一笑,似是意味深长的说道:“泥人虽非珍贵之物,但送物之人却是大哥你呀!”承皓听得似懂非懂,颇觉不解。殊不知相爱中的男女,每个少女都很珍视意中人所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承皓对男女情事不知甚解,又岂能猜到少女的这层心事。 第20章 五强 次日,两人吃过干粮,收拾妥当,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下山了,路上两人的心里实在是异常的欢愉,内心充满了甜蜜,就连平时不留意的草木虫鸣看起来也是倍感亲昵舒耳,寻常的一分的美景也要夸大到十二分;走走说说,小片刻时辰便来到山下。 来到山下茶点铺,两人拣了个位子,要了一壶茶和几样糕点吃了,随后向洛阳城内进发。 洛阳城在当时可说是大都市,虽是战乱时期,也不是其它城市所能比拟的。 两人进得城内,但见大量人流络绎不绝,人来人往,街肆两边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商铺吃,卖吃的,喝的,玩的,那是应有尽有,不计其数。两人并肩而行,看着许多物事顿觉有些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有甚多东西全是第一次才看到过,只觉新奇无比。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到大城市,对他人看来极寻常的物事,可在第一次见到的人眼里那种欢喜是无法言语的。两人停停看看,不觉已到午饭时分,两人寻了长街靠中的一间饭铺直走进去。 店伙见两人衣着鲜净,忙满脸陪笑,道:“两位客官,里面请。”忙前忙后尽心的招呼。两人一看里面还算雅净,拣了一张临街靠窗的台铺坐了下来,这时伙计忙过来问道:“两位客官,要点甚麽?”承皓问道:“你们这里拿手的菜肴是甚麽?”伙计满脸欢喜,道:“我们这里有那个鲤鱼跃龙门、牡丹燕菜、烧鸡、莲藕肉片,不知两未客官想要些甚麽?”两人听完伙计的介绍,这时只觉肚子更是饿了,应声道:“你适才说的那几样全都上来,再来几个时新小菜。”伙计满脸堆欢,道:“好嘞,两位客官稍等,马上就来。”说完到后面报菜了。 承皓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台面,但见多是江湖上的豪客在这里吃食,出来进去的武林豪杰也占了大多半,心里寻思:“不知又有甚麽大事发生,莫非蒙古大军又来进犯,看情形也不像呐。”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通是甚麽道理。 念头还未转完,伙计便将菜上来了,说道:“两位客官请慢用,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小的便下去了。”看伙计要走,承皓忙道:“小二哥,向你打听一下,为何这么多江湖上的朋友聚在这里,又是所为何事?”店小二忙做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道:“一看两位就是外地来的,实不相瞒,这里的江湖人士全都是参加武林大会的。”承皓问道:“不知那武林大会是在那里召开,何时召开呢?”店小二回道:“听说好像是在天禅寺的俗家弟子庄上,就在菊花会期间举行,详细的小的也不知道了。客官还有别的要问没,若是没的话小的就告退了。”说完一脸期待的望着承皓,承皓会意,拿了约摸有一两的碎银子抛了过去,店小二满脸欢笑的去了,这足足有店小二一个月的俸禄。 承皓正琢磨着适才店小二的话,只觉有人在拉动自己的衣袖,回头一看拉自己衣袖的是夏紫嫣,不加思索的随口,道:“有甚麽事情?”夏紫嫣不禁打趣地说道:“莫非你已填饱肚子了,只是可惜了这满桌子的菜肴,那咱们走吧。”说完已是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承皓知她是在揶榆自己,也不着恼,只是看着她,但见她巧笑言兮,娇媚可嬉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大乐,一时竟是痴了。夏紫嫣给看得心中大窘,不由得晕生双颊,满脸羞红,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 忽地耳畔传来意中人大呼过瘾的叫声,夏紫嫣已知被承皓给捉弄了,大发娇嗔不依,承皓只好作举手投降状,道:“二弟,小的以后再不敢了,你就放过小的这一遭吧。”夏紫嫣究竟是女儿家,虽作男儿装打扮,也觉不雅观,况且这时已有好多双眼睛向他们这一台面投过来,再也不敢胡闹下去了,随即收起喜笑之态,便夹起一块鸡肉塞到承皓的口中,而这时承皓的肚子却早已是饿得咕噜咕噜的直打起鼓来,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两人正吃得不亦乐乎之时,承皓突然听到旁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只听一人说道:“再过几日,便是武林大会召开日子,咱俩也去凑凑热闹,老兄,你意下如何?”承皓忽然听到这几句话,不由心下一喜,只是两人说话声音实在太小,听不真切。 承皓为了探听讯息,当下运起内力,探听两人谈话。同时打量两人,一个是三十来岁,五短身材的汉子,另一个中年人则脸庞瘦削,气度端凝,但看他头顶两侧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内力大是不弱,想必武功自也不凡。 只听那矮小身材的汉子说道:“这一次来参加大会的有那些人,老兄可知道?”你中年人回道:“确实不知,还忘老弟讲解一二。”那汉子一副百事通的神情,摇头愰脑,洋洋自得的道:“老兄可知最近江湖上的传闻?”那中年人神色微变,显然不是伪装,那自然是真的不知道。只听中年人说道:“的确不知,还忘老弟告知。”那汉子自豪的说道:“不是我自夸,这天下间我不知道的事还真的不多,就说最近这江湖上的五大势力,别说老哥你不知道,就是换作旁人,十人中有九个也是不知,这江湖上的五大势力我也是听说,所谓无风不起浪,绝非是空穴来风。” 那中年人态度谦恭,求告道:“不知是哪五大势力?”那汉子不再吊人胃口,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中州洛阳城中的天禅寺便是其一,还有东岛的日月神殿,西部藏边大雪山的神象宫,南海普陀山甚为隐秘的潮音阁,北方崆峒山青木崖的正气门,这便是江湖上的五大宗派,尤其是东岛的日月神殿势力更是庞大,若不是天禅寺、潮音阁、正气门、神象宫这四宗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日月神殿早就一统江湖,称霸武林了。” 那中年人问道:“那不知这次举办的武林大会与你所说的五大势力又有何牵连呢?”那汉子脸上早一副你不知道的神态,然后不紧不慢的道:“这次举办大会的东道主便是天禅寺,选的地点也是在天禅寺俗家弟子骆老英雄庄上,怎能说没有关连呢?” 第21章 传人 那中年人惊道:“莫非便是江湖上威名赫赫,家住落云庄上的骆云通骆老爷子,外号叫做‘一剑通神’。”那汉子道:“正是。”那中年人不解的问道:“听说那骆老爷子不是早已退引江湖多年了么,何以此次又重出江湖呢?还请老弟告知。”那汉子道:“老哥,你是有所不知,乃因天禅寺的方丈苦禅大师亲自下山相邀,一再劝说要以武林的安危大局为重,况且骆老爷子还是天禅寺的俗家弟子,值此之际又是江湖上多事之秋,你想想看,在这样的形势下,这骆老爷子岂能推托得掉,是以这才允诺苦禅大师的请求,将武林大会的地点选在自家的庄上。”那中年人道:“原来这其中还藏有如此曲折之由呐。” 承皓听到此处,心中暗道:“据家师说这骆老爷子在武林中的地位极高,如今连他也出山了,想必这江湖是要再起风云了。”只见那汉子喝了几口酒,又要再说,当下承皓忙凝神静听,只听那汉子接着说道:“这天禅寺向来执武林之牛耳,乃天下武学总源,想那武林中的各门各派莫不与天禅寺多多少少总有些关联,况且天禅寺的方丈苦禅大师和骆老爷子在江湖上的地位犹如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声高威望,登高振臂一呼,江湖上的英雄豪杰焉能不咸皆毕至;就在月前,两人联名在江湖上大撒英雄帖,帖上写有:‘既见请帖,祈候英贤驾临。’的字样,下面的署名是天禅寺苦禅和骆云通。你可莫小看了这骆云通三个字,当年在江湖上可说是赫赫有名,威名远著,家喻户晓,那时候的江湖豪客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恩惠,可以想想看,凡是在江湖上行走的武林人士,莫管是收到或是没收到请帖的,只要有听到讯息的,怎能不赶来添威助拳?况且世人皆有爱瞧热闹的习性,既然知道了有热闹可瞧,还能不加紧的巴巴地赶来,所以说这洛阳城中才会有如此多的江湖豪客。” 承皓心下寻思:“听那汉子一说,看来这英雄大会是有得瞧头了……”念头还没转完,只见那汉子说话一下子又神秘起来,当下也顾不上再想,只好潜运神功,听到那汉子言道:“据传这次武林大会召开,另外的四大势力都要参加,是以这次大会想必比往常更加热闹有趣。听说这北方正气门所来之人似是门中的少门主,修练宗门里的六阳正气功已臻至大成,武功极高。西部藏边大雪山的神象宫来人也是他们的少宫主,这少宫主潇洒风流,孤傲自负,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但文采武功那是样样皆佳,更了不得是他是宫门里自老宫主以后有史以来第一个将神象劲练至大成之人,也是自神象宫创立以来修成神象劲最年轻的一个,比之第三任的老宫主还早了两三岁,真是练武奇才;还有东岛的日月神殿,这次参加大会的人与之前一样,也是日月神殿的少殿主,据说此人天赋绝顶,二十五六的年纪已将本门镇殿秘宝死玄印法练至第八层,就是比及老殿主也是不遑多让,武功早已达到一流高手的境界。” 承皓与那中年人听到这里心中俱是震惊,两人均想:“想不到这三大势力的少主一个比一个厉害,果然是大势力出来的天才,看来这场武林大会怕是难以善了,不知会是何结果,不知那潮音阁的传人又是何等惊采绝艳之辈。”两人正想再听,那知那汉子这时却卖起关子来,居然不再说话,却津津有味的喝酒吃菜。 两人心中不由得好笑,那中年人知其之意,不再说话,恭恭敬敬地给那汉子添酒置菜,那汉子也不客气,酒到杯干,盘至夹菜,好不爽快,中年人只好静候那汉子吃喝,生恐有那点做得令那汉子觉得不满意,就此再也不说下去;只见这汉子吃了足有半个时辰,打起了饱嗝,等擦拭完了口角;那中年人这才客气的问道:“先生吃的如何?”那汉子满意的道:“还算行吧。”中年人又恭敬的问道:“先生是否可以说了,还请先生解惑。” 那汉子见自己酒足饭饱,也摆足了谱,便不再卖关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据说这南海的潮音阁极其神秘,而且每一代传人都是女子,只知道她们会在某个时候出现在江湖上,惩奸除恶,拨乱反正,在尘世中历练心境,以求达到本门的最高心法“剑心如意”。之所以说这潮音阁神秘莫测,盖因每一代传人何时入世修行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知道她们又是何时隐退而去,只因她们在江湖上行走的时间非常短暂,是以令世人觉得她们这个门派实在太神秘了。” 那汉子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虽然她们入世修行很短,但每一代传人俱是惊采绝艳之辈,往往会在江湖中留下一些传说让世人遐想。据说这一代的传人比以往每一代都出色,更是优秀,惊采艳艳,犹如仙子下凡,令人悠然神往;武功比之美貌那也是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及,已达到本派至高心法的下一个境界‘剑意通明’巅峰,再进一步便是最高心法;除了创立本派的祖师冰玄女尼达到最高境界之外,以往的每一位阁主最高都只达到剑意通明而已,这一代中她被誉为最有希望达到创派祖师之境的人;你能否想象的出,这门心法有多难练,她能达到如此地步得有多厉害。” 原来冰玄女尼早年情场失意,伤心欲绝之下,遂遁入空门,隐世不出,一心精研剑道;十年后,心有所悟,得有剑犀通灵;三年后渐渐勘破情关,达到心如止水,是以明了剑意通明;再三年后,得以悟通有情无情,有剑无剑,由此剑法大成,终於创出至高无上的心法剑心如意,并留下《玄机剑典》一部,自此世上便多出潮音阁一派。 第22章 盗神 承皓和夏紫嫣两人用过饭菜,此时已是入黑时分。两人出了饭铺,找了一家旅店去投宿,要了两间上等客房。 二人跟随着伙计穿过月门,来到一处院落,但见一排房屋只有七八间客房,而且环境幽静,两人心中均觉甚是满意。 来到屋中,关上房门,夏紫嫣娇笑道:“皓哥,再过一段日子便是英雄大会召开的日子,听闻与会的好手不少,定是热闹有趣的紧,反正咱们左右闲来无事,倒不如也去瞧上一瞧,你说可好?” 承皓道:“嫣儿,你真是胡闹,那种地方岂是随便什么人说去便能去的吗,你可有请帖?” 夏紫嫣撅嘴不依道:“哼,没有请帖又如何?大不了到时偷两张请帖就是喽。” 承皓苦笑道:“嫣儿,别胡闹,若是出了甚么差错那就不好了。” 夏紫嫣道:“皓哥,我就不信你不想去瞧瞧。” 承皓笑道:“当然想了,只是还没想好。好了,不说了,天色不早了,快点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夏紫嫣来到承皓的面前,踮起脚尖,在承皓的脸上轻轻一吻,随后嫣然一笑,调皮的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地跑去邻房。 承皓怔了一怔,只觉胸中一荡,心砰砰而跳。 躺在床上,碾转反侧,心中想到的只是夏紫嫣的轻吻浅笑,说不出的旖旎风光,实是难以入眠。只觉迷迷糊糊的睡至中夜,忽觉听到异响,忙披衣而起,燃亮油灯,四下里一瞧,只见墙上插入一柄飞刀,上面附带一简。随手取下飞刀,翻开纸简一瞧,只见上面一行小字写到: 深夜叨扰,还请见谅,今有要事相告,劳烦兄台往城外一叙,还请兄一人前往,切莫惊扰他人,切记!切记! 承皓看完纸简,略一思索,不再疑虑,用刀在桌上刻了八个小字:切莫乱走,等我回来。 整理好衣服,来到窗台边,轻轻地拉开窗户,只听“嗖”的一声,人便已立在院落之中,却是落地无声。 此时月色不甚明朗,承皓四下里一瞧,只见屋顶上立着一黑衣人,当下更不待言,脚下一运劲,便已跃上屋顶,展开身法,便朝黑衣人追去。 但觉两耳旁呼呼生风,脸上寒风刺面,两旁房屋不住地倒退,脚下迅速之极。可过了片刻,和黑衣人始终相距三丈远近,心下不由得暗暗赞道:“这黑衣人的轻功好俊,当真是生平罕见。” 承皓心有不甘,当即脚下暗自运劲,不由地加快了几分,可即便如此,两人之间仍然相隔三丈远近。两人奔跑一个时辰后,便已到了洛阳城外的一处山林间。 黑衣人蓦地止住脚步,回转身来,面向承皓。承皓在距黑衣人三丈处站定,抱拳施礼道:“阁下深夜相邀,不知相告何事,还请示下。” 黑衣人并不答话,忽地哈哈大笑,声音响彻林间,惊起无数飞鸟。 承皓正惊异间,倏忽间黑衣人已到近前,呼地一掌拍出,招沉力猛,势挟劲风,泰山压顶般当头罩下。 承皓心下登时惊怒交迸,浑没料到黑衣人说打就打,事先毫无征兆。当下凝神运气,使出师传绝技神鹜雪飘拳,挥拳相击,这一击乃是含怒而出,劲力大的异乎寻常。谁知就在两人的拳掌将触未触之际,对方的内劲忽地消失的无影无踪,方知对方使的乃是虚招。 承皓猝不及防下,一拳击空,此时已是收势不及,眼看就要摔倒在地。而此时对方却是脚下闪动,已抢到承皓的背后,一掌击向他的背心。 在此危急之时,承皓心下并不慌乱,一掌挥出,击向地面,登时激起一股反震之力,借着这股劲力,身子顿时便跃起,随即一脚向后踢出,撞向敌掌,正是凌波双钩中的一记精妙之着。 黑衣人禁不住“噫”了一声,心中暗赞:“嘿,这一招不赖。” 当下收摄心神,不等招数使老,便已变招,登时手掌翻转,削往胫骨。 “来得好!”承皓一声大喝,双脚连环踢出,一袭敌胸,一袭敌腕。若被击中,即使不死也得重伤不起。 黑衣人知其厉害,立时沉腰矮身,身子一动,已滑向对面,直到一丈开外,方才长身而起,回转身来。 这时承皓的劲力已然用尽,身子直坠下去,脚下甫一站定,黑衣人的掌力又已攻到,只见两只手掌上下翻飞,灵动之极,掌力沉重雄厚。当下承皓使动拳法,身形流转,势若无方,忽而似是拳招,忽而似是掌法;有时犹如利爪,有时状如尖锥。不多时两人又斗在一处。 两人你来我往,不多时已斗了百余回合,但黑衣人每次都是一沾即走,一触就退,全然不与承皓手掌相碰。 承皓看得分明,心下登时明亮:“好啊,原来是试探我招数来着。”当下紧守门户,一改先前勇猛冒进的打法。此时稳扎稳打,出招中规中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黑衣人见对方识破自己的用意,已知再这般打下去毫无趣味,索性不再纠缠。蓦地大喝一声,道:“小子,再接我最后一招试试。”也不管对方是否答允。斗然间一掌击去,掌力雄浑有力。承皓当即用尽全力,一拳挥出,击向来掌。只听“砰”的一声响,两人的拳掌相触在一起,发出“啵”的一记闷响,两人身子同时巨震,承皓登时退出五六步之远,这才拿桩站定,而胸中则是气血翻腾不止,烦闷欲呕。再看对方却只是上身晃了几晃,便即稳住。登时心下黯然,心想自己的武功比之对方,那是远远不如。 实是黑衣人自家人知自家事,只因错估对方实力,一时托大,只用了八成力,又不肯退后消力,这才被对方的拳劲逼得气血翻动,登时喉头涌上一丝腥甜,为了要强好面,强行将其咽回。已是受伤不轻,实是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闷亏,这又是承皓所始料不及的。 这时承皓已不再理会黑衣人是否会再度出手,自顾自地运劲调息,过了片刻,胸中的烦闷之感渐渐消去。调息半个时辰后,承皓的胸闷之感已然尽去,而黑衣人的伤势业已好了七七八八,并不碍事。 第23章 身世 黑衣人调息完毕,当下朗声说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身手不错,当真是英雄年少。” 承皓怒道:“阁下的武功如此高强,何必对我意存讥诮。倒是以阁下的身手,何须藏头缩尾,难道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黑衣人闻言,呵呵一笑,伸手往脸上一抹,登时扯下一块黑布。只见此人约摸五十岁上下年纪,脸容瘦削,两眼却是精光爆射,予人一种搜魂摄魄之感。 承皓一见之下,险些惊呼出声,原来此人赫然便是白天在饭铺所见的那个中年人,当下心中惴惴不安。心想难道此人已知悉我的底细,以此为难于我。 念及此处,承皓立时问道:“前辈不是有事要告知晚辈,可否示下?” 黑衣人闻言,脸现怒容,登时不悦道:“我胡玄通平生最恨别人叫我前辈,一听到这俩字便生厌的紧,以后在我面前千万别提前辈二字,你若想叫的话,就叫我胡玄通就行了。” 承皓点了点头,心想此人的性子倒怪。 承皓刚要开口,胡玄通又道:“此事稍后再说,我且来问你,你可叫承皓。” 承皓道:“正是晚辈。” 胡玄通接着又道:“你来此处,可是到天禅寺寻访一个人?”承皓又点了点头。 胡玄通再道:“此人唤作白玉峰,在江湖上有一个外号叫‘威震敌胆’的便是。” 承皓心下一惊,忽地厉声道:“你是怎地知晓这些事的,到底意欲何为?” 胡玄通呵呵而笑,随即说道:“小兄弟,莫要误会,我并无恶意,只是事关重大,才不得不谨慎行事。”忽地蓦地神情一变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承皓木然地摇了摇头,示意不知道。 胡玄通道:“江湖上有个绰号叫做‘铜尸铁掌’的便是我。这个绰号可是我在烟雨楼一战后江湖上的朋友送的。回想当年,我和白大哥在烟雨楼与恒山那帮老贼秃激战了三天三夜,最终尽歼恒山老贼秃。这一仗可说是我这辈子打得最过瘾的一架。” 承皓问道:“你和我师父是怎地相识的?” 胡玄通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刚出道时,因盗宝失手被擒,幸好遇到白大哥,便出手救了我,自此以后我便跟随着他,叫他白大哥。” 承皓喜道:“那是师父他老人家有事让你转告于我吗?” 胡玄通道:“不是,但此事与你师父有莫大的关系,我要对你说的是天禅寺你绝不能去。” 承皓一脸茫然,疑惑道:“这是为何?要我如何信你。” 胡玄通随手掏出一块玉佩来递到承皓手中,说道:“这回总该信了吧。” 承皓心中本已信了七八分,仍不敢确信,此时看到手中的玉佩,确然便是师父以前随身携带的东西,当下心中再无猜疑。 胡玄通又道:“此事说来话长,那晚我偷进天禅寺打探白大哥的所在,寻了好久,也没探出,正茫无头绪之时,忽地看到远处一间禅房有亮光,便去探听一下,一听之下,令我大吃一惊,心中登时怒火中烧,你猜怎地?原来这帮贼秃已将白大哥囚禁起来,商量着如何诱你入毂,以此胁迫你师父就范,我本想大闹一场,但一想若是自己也折进了,那再也无人将此讯息传送出来,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承皓闻言,心中惊惧更甚,急忙问道:“那我师父不会有甚么事吧?” 胡玄通道:“他们要引你入毂,暂时不会对你师父怎样的。” 承皓问道:“不知如何称呼你老人家?” 胡玄通道:“我在家中排行老三,以后你就叫我三叔吧。” 胡玄通接着说道:“你可知你师父为何要出家?” 承皓不由得一愣,脱口而出,道:“胡三叔,难道不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自愿出家的吗?” 胡玄通道:“这可你就错了,究其原由可全是为了你。” 承皓心中大奇,急忙问道:“这是为何?” 胡玄通道:“你可知你师父的底细?” 承皓摇了摇头。 胡玄通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且容我慢慢道来。” 原来北宋末年,明教教众聚事起义,引起朝廷震动,随后朝廷率领数十万大军围剿明教。最终因教徒叛变,明教教主方腊当场身死,教中好手更是死伤无数,致使明教一分为二;一部远走西域,另一部退走东岛。百余年来,西域明教在江湖上再无声闻,而东岛明教历经百余年发展,却愈发兴旺,然近年来,其势力之大,声名之盛,更是无出其右,早已是江湖中的五大势力之首,这便是武林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岛日月神殿。昔日明教覆灭之后,却在江湖上流出“圣公宝藏”的传说,这宝藏中最宝贵的不是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而是明教历代传下的最高武功心法“移星大法”。据说这宝藏已被西域明教所得。 承皓听闻江湖轶事,心中惊震莫名,已隐隐察觉到这其中必定与师父有莫大的牵连。 只听胡玄通又道:“你父亲乃是西域明教教主,当年与你师父一见如故,便邀请你师父加入明教,你师父欣然应允,便即成了西域明教的光明左使。也不知这天禅寺如何得知你师父的来头,便寻上居处,要你师父说出你父亲的下落,你师父那里肯说,又摄于你师父的威名,两方立时便僵持不下。” 承皓得闻父亲的讯息,心中激动无比,得知父亲的来头,对自己的身世更是震惊,不由急切地问道:“胡三叔,那我父亲如今在何处?” 胡玄通道:“这个我也是不知,可能你师父知道吧。” 承皓一听之下,大是失望,登时心中怏怏不乐。待了片刻,问道:“那后来我师父怎肯随那些和尚而去。” 胡玄通道:“那些和尚得知你是西域明教教主之子,登时便以此为要挟,你师父无奈之下,只好随他们去了。” 承皓问道:“那些和尚寻我父亲干嘛?” 胡玄通道:“那些贼秃寻你父亲为假,寻‘圣公宝藏’的秘密是真。” 第24章 义父 胡玄通见承皓脸色忽阴忽晴,瞬息之间来回变幻,只道是自己出手太重,以致伤了承皓,登时心中大是惶急,急切间连忙叫道:“皓儿…皓儿…你怎么了?” 正当承皓陷入天人交战的紧要关头,被胡玄通这么一通胡乱叫喊,险些走火入魔;若非承皓及早醒悟,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殊难逆料。承皓的心境经此大变,武功已是精进不少,于他日后修习上乘内功那是大有裨益。 承皓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自己,睁开双眼,见到胡玄通一脸焦急的模样,心中大是感动,当下急忙安慰道:“胡四叔,我没事,让您老担心了。” 胡玄通见承皓安然无恙,压在心口的一块石头方才落地,紧悬的心也随之放松下来。 胡玄通此时心情大好,忽地悄声对承皓说道:“皓儿,我再说一个秘密给你听。” 承皓显是异常惊奇,问道:“甚么秘密?” 胡玄通向四周望了望,这才附在承皓的耳边悄声说道:“你师父其实是你的义父,你可知道?” 饶是承皓心境已到磐石无转移的地步,但听到这个讯息之后,心中也是大为震动,颤声问道:“胡四叔,此话当真?可我从未听义父说起过。” 胡玄通道:“那日我与你义父相谈,你义父一时不慎失言,说漏此事,我才得知这个大秘密,经我再三追问之下,你义父才道出实情,坦诚此事,然后再三叮嘱我,让我帮他隐瞒,千万不要将此事泄露给你。我想你义父这样做,必有深意,你也不要怨恨你义父。我今日之所以说与你知,一来你已长大成人,此事你早晚都会知悉;二来让你明白你义父这样做,实是在护你周全,令你免受伤害,想来如今让你知晓,或许这并非全然都是坏处。” 承皓忆起昔时义父对自己的种种好处,以及深情厚恩,心想此生实是无以回报,一时间两眼中热泪盈眶。 停了半晌,承皓这才止住伤悲,忽地问道:“胡四叔,我们要如何搭救义父?” 胡玄通黯然道:“以如今你我二人之力,想要救出你义父那是千难万难,绝计不可能之事。” 承皓一时想到义父在天禅寺受苦,心中实是悲愤欲绝,气愤地说道:“难道任由那些老贼秃折磨义父吗?”承皓愤恨天禅寺僧人囚禁义父,此时言语之间便老实不客气起来。 胡玄通道:“以那帮老贼秃之计,要引你入毂,我想那帮老贼秃现时还不会对义父怎样,说不定还会很好。” 承皓心下一想,胡玄通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才心安。 承皓问道:“胡四叔,那如今我们该如何行事?” 胡玄通思索良久,这才说道:“为今之计,先要探出你义父囚禁之所,然后相机行事,你看如何?” 承皓一心记挂着义父安危,此时心中毫无头绪,只能说道:“那就照着胡四叔说的话办吧。” 霎时间两人都不再言语,待得片刻,承皓打破僵局,向胡玄通问道:“胡四叔,你绰号‘铜尸铁掌’,想必先前对侄儿所使的功夫便是铁掌神功吧。” 胡玄通听到承皓如此说,知是讨好自己,心中顿时大是畅快,登时勾起兴致,当即笑道:“不错,想不到你小子悟性不赖嘛,我先前与你放对的掌法叫做铁掌劲,虽说这套掌法及不上天下第一掌‘龙象十八掌’的刚猛雄浑,但变化精微奥妙之处,却犹在其上。” 当承皓听到‘龙象十八掌’之时,心中不由得‘噫’了一声。 胡玄通言及此处,脑海中猛然间一道光亮闪过,登时心中满是欢喜。 当下对承皓言道:“皓儿,你可听过‘龙象十八掌’这套掌法?” 承皓当即说道:“在天山时,曾听师父提及过,说道那‘龙象十八掌’乃是屠龙帮的镇帮绝技,号称天下第一外门巅峰绝诣,威力奇大。” 胡玄通拍着承皓的肩膀,笑着说道:“若是你能学到这门掌法,数月之内武功便能突飞猛进,更上一层楼。” 承皓一怔,随即大摇其头,不信道:“那‘龙象十八掌’乃屠龙帮镇帮绝技,我又焉能习得?胡四叔不是在说笑吧。” 胡玄通嘿嘿一笑,说道:“皓儿,你是有所不知,你义父与那屠龙帮帮主的交情非浅,若是你能拜到他的门下,以你的资质,想要学到那套功夫,想来也绝非甚么难事。” 承皓听胡玄通如此说,也是一脸期待,心中大是畅快,登时问道:“胡四叔,那你识得屠龙帮帮主吗?” 胡玄通老脸一红,随即隐去,随后说道:“当年我与那屠龙帮帮主解昆曾有一面之缘,论起交情来倒是半点也无。” 承皓问道:“义父又不在此处,那要怎生办才好?” 胡玄通登时一愣,事先全没念及此点,这时心中暗自寻思:“就算自己亲自去求他,想来那屠龙帮帮主解昆也绝不会卖自己几分薄面,当场收下承皓做徒弟吧。” 胡玄通苦笑道:“皓儿,四叔害你白欢喜一场,你不会怪四叔吧?” 承皓见胡玄通眉宇间拧成一道道深沟,心中大是不忍,连忙宽慰道:“胡四叔,你多虑了,我怎会怪你呢。莫再为我的事烦恼伤神了,就算得到那‘龙象十八掌’又如何?也并非朝夕之功便即练成。没得到也不要紧,又不会损失什么,俗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能舍方能得,仅此而已。” 胡玄通一听,心中大是欣慰,道:“皓儿,你能如此想,有此觉悟,四叔甚是为你欢喜,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对事情看得倒开,也不枉你义父教导你一场。此事倒显得四叔有些着相了。” 承皓忙道:“胡四叔说哪里话,小侄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反倒是觉得四叔对小侄甚为关怀。” 胡玄通顿时笑道:“是吗?” 承皓道:“小侄绝不敢欺瞒胡四叔。” 胡玄通登时眉花眼笑,一张老脸满是喜悦之情。 此时承皓见天边已现鱼肚白,猛地想起一事,向胡玄通道:“胡四叔,我的同伴夏姑娘还在客栈里,我们快些回去吧,莫叫她担心了。” 胡玄通一听,登时哈哈大笑起来,自言自语道:“难道不是小情人吗?怎地成夏姑娘了。” 承皓听到胡玄通这么一说,脸上微窘,顿时没什么也变得有甚么了,承皓不由得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