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一家公司的小职员,没什么本事,但家底还算不错,父亲母亲都很有本事,我生来不愁吃穿。连工作我都是为了兴趣而找的。 这些年来,我过得算是很不错,我有爱我的人,也有我爱的人,但我一直不快乐。 我有很严重的失眠症,曾有一个月无法闭上眼睛睡觉,那个月被失眠折磨地生不如死,以至于我父母见在到我之后狠狠地被吓了一跳。我的身体不再健硕。骨瘦如柴,眼袋肿大,堪堪比家里死了人还难受。虽然后来经过我母亲的悉心照顾,我的身体很快便恢复了百分之七十,但我的失眠症仍是治不好。 我父母看了我好久,轻轻叹了口气。 这天晚上,我又失眠了,在床上闭着眼睛躺了许久,翻滚了很多遍,把自己弄得十分疲惫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阿斐。 半夜我就醒了过来,独自对着偌大的房间发呆。 这些年我做了很多梦,但梦里的人却一直是同一个人。那个人,就算化成灰了,我依旧记得他。 那么精致的眉眼,那么温和的五官,也只有那个人才有的。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出来了。就算容貌再怎么像,那个人的气质却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 苗岫。 嘴里默默地咀嚼着这个名字。 自从这个人出事后,我已经很久没再说这个名字了,现在念着竟然不甚熟稔了。 我与苗岫相识了很多年,从小便认识,至今已二十年了。 这些年来,我的日子过得一直顺风顺水,习惯了无人拘束了,每天就是游手好闲,有过很多女朋友,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都是玩玩而已。我一直当苗岫是我的好兄弟,我泡妞,苗岫帮我收拾烂摊子,把那些对我的钱感兴趣的女人通通撵走。直到后来,我发觉苗岫对我的心思后,我跟他彻底闹翻了,无声无息地与他拉开距离,然后借着出国深造的机会断绝了往来。 即使后来回国后,我与苗岫再次相遇,我仍是端着笑脸对他,只是没了当初那份真情实意,全部都是假的,虚的。 那个时候的苗岫凭着他出色的外表和不俗的演技,成了演艺圈里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只要是苗岫出现,立刻万人空巷,苗岫的事业可谓是蒸蒸日上。 他如今的身份令我大吃一惊。 遇见他的时候,他身边都跟着两三个助理,一个提着行李袋,一个端着化妆箱,另一个时刻注意周围的环境,为苗岫开路。 即便如此,他依旧与之前所见一样,除了个子长了点,面容依旧很精致,很少有男人能称为漂亮,但他却能称得上这个词语。身形跟之前相比,却是瘦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我依旧不喜欢这个人。 他的面相过于阴柔,缺少阳刚之气。从以前我就看不顺他的长相,如今一见,心底更是厌恶。想到他早年对我的那些龌蹉心思,不算是很佳的心情更是糟糕得一塌糊涂。 想走开,这个人扬起嘴角的笑容,朝我淡淡地一笑,面容很温和。 后来,苗岫跟着他的母亲上门拜访我的父亲母亲,从此,与他的关系又被迫联系在一起。 作为当红的明星,他却总是有空来约我出去,或者出现在我面前,然后顺理成章地一起吃饭。我遇到什么问题,只要他能解决的,就算我不问他,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立马伸出援手来帮我解决难关。 如此好人,按道理,我应该会很感激他,然后与他又恢复我们之前的好兄弟情形。可惜,我的脑袋一直不是很灵光,我反而憎恨他,对他干了很多愚蠢的事情。 后来,一向好脾气的他在某一天,打了个电话给我。电话里他只说了几个字,我却以后永远都见不到他了,不管我如何悔恨。 我一直自以为,我对苗岫很了解,仗着我跟他的十年情谊,比他的父母还了解他。 我认为,性格很宽容大方,温和尔雅的人永远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但当他以极其极端的方法,永远地离开了我的视线,我彻底懵了。 或者,我一直未曾了解过苗岫这个人。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苗岫从富豪酒店二十六楼一跃而下,在我面前没了呼吸。 在之前,他还站在酒店的窗口前,对我微微一笑,笑得很温和,一如他之前,下一秒却收敛了笑容,僵硬着身体与这个世界告别。 他的死,被广大媒体不分昼夜地报道,甚至不分黑白。有同情他的,还有批评他的。在他的事业跌入谷底之后,他以另一种方式在娱乐圈又红了起来。他的唱片,他的影视作品随着他的人彻底成了经典。 自从苗岫去世后,我的睡眠一直不好,夜晚整晚都是做梦连连。梦的内容都是关于苗岫的。 我之所以会如此,全都是我咎由自取。 从来不觉我做错了什么,直到苗岫第一次以决绝的表情看着我,我才有些懂了。我似乎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苗岫的事业会出现问题,也是拜我所赐。他的形象一向很健康,与我熟的哥们见他风头正盛,就绑架他去拍一些情se片来赚些钱。我非但没有阻止,更教那哥们用他最重视的母亲去威胁他。一向不轻易屈服的人在那个时刻没说什么,点头就拍了。他粉丝惊讶了,过后,反驳指责他的反面声音出现,声讨苗岫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广告约没了,更被经纪公司雪藏了起来。 就算是这样,他对我依旧没说什么,对我依旧如从前那般好。 看到他强颜欢笑,我心底还邪恶地猜想他知道幕后主使后的表情该如何气愤。 苗岫的母亲在经过绑架事件后,原本心脏就不好,在医院住了几个月,最后仍是救不了,人在深夜就没了。 我看着苗岫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后来一直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地昏睡下去。 看到他生不如死的样子,我突然没了整蛊他的兴趣,转身离开了,重新跟他划清了界线,继续过我的大少爷日子,谁会想到,苗岫还是知道了整件事,以至他彻底不想再见到我这副可憎的样子,厌恶到以死来告别。 我虽然没心没肺,但人在我面前死了,我不像木头一样没知觉,何况这个人还是我的青梅竹马,就算我多厌恶他是个同的事情,人就这样没了,说不怕是假的。 那天后,我迷迷糊糊地爬回家,晕倒在门口,一睡就是两个星期。每天夜里,苗岫从26楼跳下来,一脸都是血的情形,不断、不断地在我梦里重演,一直持续到如今。 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内疚,什么叫后悔,什么叫恨。 第二章 再见面 几天后,我爬上了苗岫坠落的酒店。 我待在那层许久许久,久得我连周围的事物甚至人都忘记了。 “你在哪里干什么?” 熟悉的嗓音让我心惊。我僵着背脊,死死地盯着楼下的风景,就是不敢回头。 如果有人问我,你信鬼吗?我以前是不信的,现在若问了,我倒是信了,不得不信。 应该已经死亡,消失的人,此刻为什么还在我身后。 也许我失心疯了,也许我幻听了,又或者听错了,但是,这个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嗓音沙哑得独特,确是我至死都无法认错的。 我给自己打气,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面对身后的人。 “嗨,我记得今天好像不是你的头七啊。” 我勉强地扯着嘴唇,努力做出一个微笑,但我的手却是抖个不停。 我真的是吓到了。 身后的人赫然是苗岫。 我的脑海里还印象深刻地记着他的死状,我记得他的嘴角慢慢留下鲜红的血,脖子上淌着一滩,他胸前的衣服都一片,还有不少的血从他的嘴里流出来。 这样的人,从那么高的楼跳下来,会没事么? 我的脑子纠结一片,已经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对待这个属于生死之外的人了。 这个“人”还不断地靠近,他的手还握上我的手臂,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我听见他说。 你在玩什么? 玩? 我已经好久没玩了。你这是来找我寻仇的吗? 我的脚抖个不停,脸上却还带着笑。 我又问,你又来干什么? 眼前的人突然沉默了。 黑亮的眸子低沉地瞅着我,像是有很多话要跟我说。 我等了一会儿,这个人勾着薄薄的嘴唇,笑了。 来跳楼。 他也站到我身边,俯视着底下的风景。 这里的风很大,甚至刮伤了我脸上的皮肤,头发遮挡了我望向他的视线。他在我的视线中似乎模糊了一些。 我看着他明明笑得很开心,但眼神却黯淡无光,犹如即将赴死之人,对这个世界已经绝望。 我听见他说。 阿斐,下面的世界是不是很美啊? 他又笑了。 笑容灿烂,看在我眼底却刺眼万分。 阿斐,你就这么恨我吗?是不是我跳下去了,就再也不用见到你了,是么? 他这次沉下了脸。 即使我跟他相处了这么多年,但我却不知道,原来一直笑的人,当他不笑的时候是多么恐怖和令人惊慌。 一种威胁感从我心底油然而生。我伸出了手,往那人探去。 阿斐,你会永远永远记得我的,我要你永远都生不如死! 他笑着往下坠落。 当一切往事倒流,我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我只知道我不能让这个人死。 我伸出手,用力地拉住那人的手。 那手冰冷僵硬,温度低得冻伤人。 我再望去,低着头的人抬起头,对着我冷笑。 那张苍白如死人,眼底青黑,嘴唇发黑的脸。我拉着的手臂浮现一横一横的紫色痕迹,似乎是尸斑。 我吓了一跳,害怕得很,手差点就想放开了。 虽然自从苗岫死后,我已经做好被寻仇的准备的,但没有准备齐全到死人复活的强大心理。 我大声地尖叫,不断后退。 我把他拉上来只是为了不重复历史,但没想到会这么惊悚。 苗岫此时没什么动作,伫立在我面前,阴冷的死人脸连面部肌肉都死僵了。他不会笑了,只是睁着眼睛,慢慢向我走来。 阿斐。 阿斐。 阿斐。 阿斐。 声调平缓,嗓音尖锐。 我越来越害怕,不住地往后退,直到脚下被东西绊倒,摔坐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他俯下身,脸就在我面前。 第三章 八年前的世界 一个深夜,万籁寂静。 我猛地惊醒,浑身是冷汗,身体因为恐惧而紧绷着。 深呼吸了几下,我才终于回神。结果,又在陌生的环境中愣住了。 这个不是我熟悉的地方,不是我的卧房。 我走出房间,开了灯,眼睛死死地瞪大。 这个房子也不是我的家。 更不可思议的是,向来对那个人讳莫如深,这会满天花板都是同一个人的海报,连客厅也不怕别人笑话。 海报中的男子刘海略长,遮住一只眼睛,烟熏的妆容,露出茫然的神情,魅惑至极。 整个屋子都是这个男子的海报,有各种样子的他,吃饭的样子,在五光十色的舞台上孩子气地笑着,穿着休闲服戴着渔夫帽在街上被偷拍到露出羞涩夹杂着愤怒的表情。这个人几乎所有的样子都被拍到了。 看着满屋子的海报,那个人似乎快从海报中走出来了。 头猛发痛,几乎不能呼吸。 甚至让我感到惊讶的是,时间似乎,倒流了。 手不敢置信地捏着日历上的时间。 我回到了八年前。 八年前。 这个时间,似乎是苗岫这个男人风头正盛,刚好挤进一流明星行列的时间。 我突然觉得整个人变得很奇怪。 心底那种空荡荡的感觉正一点点地,被填满。 望着镜子里的脸孔,有一段时间的茫然。 镜子里的长相对于我来说很陌生,甚至丑陋不堪。这个身体有着胖乎乎的手,肉肉的身材。床边空掉的安眠药瓶跟一纸遗嘱告诉我这个身体的主人的归处。 只有这个人死了,才有我的复活。 我完全不怀疑,甚至相信,这个身体的主人的灵魂如果变成鬼魂了,他一定在旁边看着我,甚至从镜子的那一面慢慢浮现他苍白泛青而僵硬的脸孔。 但我不会恐惧。 这是天意,是上天如此安排的。 我不会跟他说我会好好活着之类的话,我甚至不想占据很长时间,心愿能了却,我便没有任何遗憾了。 将十分宽松的加加大码外套套上庞大的身躯,整理好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的鸟窝头后,我迫不及待地推开大门往外跑。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一个名字叫做苏斐的男子,当踏上那条熟悉的道路,我突然心生胆怯。 如果真是时间倒流,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家里,正在憎恨我的父亲的决定。 依旧是熟悉的房子。 这个房子自我出生后建的,虽然长大后有过很长的时间没在这个地方住过,但我的童年几乎是在这里度过的,我那些又哭又笑的童年时光。 因此,对于这个房子,我有很复杂的感情。 我小心翼翼地翻过墙,进入庭院。 我出生在一个很富贵的家庭,我的父母给予我莫大的享受,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我现在三十一岁的年纪也应该娶了妻子,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我的父母会很快乐地享受他们的退休时光。 “苏斐,你就不能消停下吗?老是跟你爸作对是想怎么样啊!” 耳熟的声音跟话语在这时候传进我耳朵里。我赶紧躲进一旁的房间门前。 抬眼看去,一个穿着打扮时尚优雅的贵妇人映入我的眼底。 即使年纪上了四十多接近五十了,我的母亲保养得当,越活越年轻,看上去依旧三十出头。这样的她,教导了我很多事情,但大部分的时候她都很严厉。 可以想象得出,待在两个严厉的父母的管教下,为何能出得了如此大逆不道玩世不恭的我。 若不是苗岫的出现,可能如今的我已经疯了。 我的母亲背对着我,与一个身材跟我差不多的男人说着话。 虽然已经猜测到这个时间是过去的时间,那个人是过去的我,但真正见到本人的时候,我还是吓了一跳。 更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对这个“我”,竟是打从心底没由来的讨厌与敌视。 这个长得跟我一样的脸,说着过去我说的话。他对我的母亲怒吼了一声。 “我想怎么样?你们就只会训我而已,我干的所有的事情,你们只会认为是没作为的小孩子所做的,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我的心情!我也是人啊,我也有自尊的!” 说完,“我”一怒之下,逃离了这个家。 按照往事的发展,没出意料的话,“我”跑出门会跟苗岫错开,刚好没遇见他来家里。 在“我”跑开的时候,我就躲进一旁的树下的阴影中,生怕被人发现。以我现在的身份,估计会被当成贼一样抓进警察局。 跟着这个“我”,我很快发现事情的发展有些偏离了,不知道是重生的蝴蝶效应还是什么,我愣在了原地。 “我”竟然跟苗岫重逢了。 这个重逢很不可思议,特别是“我”这个男人在第一眼瞧见苗岫这个风华正茂的大明星的时候,眼睛竟然闪过一丝惊喜。 我站在阴影处冷眼旁观。 这个“我”不是一般的奇怪。 “苗岫!” “我”立刻出声喊住正从身旁走过的男人。 男人此刻带着一副大墨镜,有别于往日的温和,此刻冷着一张脸,瞅着他面前的“我”。 遇见了青梅竹马,可谓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苗岫的冷脸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后,一张阴柔而漂亮的脸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以往我对这个笑脸毫无感觉,只觉得恶心。如今一见,却发觉心脏猛地停顿了下,等回神了,心脏早就不受控制,不断地蹦跳着。 这种奇怪的感觉,对于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 等我再抬眼望去,原本在前面不远的两个人已经坐上了一辆保姆车扬长而去了。 我想追上去,奈何肉感十足的身体动作十分迟钝。没走几步,我就汗流浃背,喘气不停。 因此,我只得就罢。 不仅如此,这个身体的忘性也很大,我不得不回家,开了这个身体的电脑,对着空白的文档敲出这个段时间以及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等敲完,我对着亮屏的电脑发了好长时间的呆。 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看。 “4月12日,母亲告诉我苗岫回来了,他来找我,我刚好出去了。 接下来的两年,我始终未再遇见苗岫。” 如果我的记忆是正确的,那这个世界就是被蝴蝶效应影响的世界。 第四章 鸠占鹊巢 十二年前,有一个算命的预言我三十一岁的时候有一个很大的劫数,我认为他撒谎诅咒我。 结果,这个所谓的劫数应验了,只是没想到这个劫还是我与他人换了身份,这就意味着从此之后,我将以这个人的身份活下去直到死,不得不接受这个肉身的一切。 虽然明明知道那个男人是另一个我,八年前的我。 原本不是很介意的,但想的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却是另外一回事。 当亲眼见到八年前的我,以我的脸,我的身体,对苗岫笑得如此恶心,我已经掩着嘴忍不住地呕吐了起来。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那种不正当的关系,为什么会出现这个世界? 不觉得恶心吗? 八年前的我,那双从来只看女人的眼睛竟然痴迷地看着苗岫,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不留神,便从墙上摔了下去。 意识涣散之际的最后一眼,我看到了此生最痛恨最恐惧的大狗朝我扑过来。 在昏过去之前,我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苗岫那个男人。 我为了这个人愧疚直至死亡,结果他却对着另外一个人笑,看得我很不是滋味。 明知道这不是苗岫的错,我却无法遏制心头涌起来的愤怒与不甘。 不甘的是,如果没猜错,等我醒过来,我会被一个小偷的罪名扣在头上。 …… “他醒了吗?身体如何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意识模糊之际,脑子似乎听到了几道声音,我被吵醒了无法再入睡,只好努力睁开眼睛,瞧瞧目前身处何方。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满目的阳光,金灿灿的,温暖而刺目,就这样,洒满了整个房间。 房间的四面墙都是刷成苍白如纸的颜色。 鼻尖满满的都是一股子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我的眉头微微皱起。 出乎意料,我竟然没有被关进监狱,此刻似乎正在在医院里面。从这个房间的布局来看,我还幸运的躺在单人的病房。 “醒了吗?” 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还没等我侧过头望去,一双手穿过了我的手臂,放在我柔软的腰间,从我的身后,大力而稳当地扶住我。 把我身后的枕头放好,扶着我的身体慢慢往身后躺去。 我的眼睛缓缓垂下,落在了放在枕头上的手指。 那手指五指根根纤长白皙,这个有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的人是一个男人,他有一把很好听的嗓子,嗓音温柔而低沉。 只听他说道。 “慢慢来,不用紧张。” 因为很好奇这个男人是谁,我不得不努力转动眼珠子想看看这个男人。 男人逆着光,单手插在裤兜里,身形颀长,身姿有着说不出的玉树临风之感。 因为身体的疲惫,我在努力一番之后,眼睛一闭又晕了过去,终究没有看到这个男人的长相。 我所占用的这个身体因为体内的安眠药副作用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因素,我在医院昏睡了一个月之久。 在昏睡的这段时间里,那个有着很温柔的嗓音的男人隔几天都会回来看我。 男人沉默寡言,可以一言不发,眼睛放空,望着奇怪的地方,呆坐一整天。 明明他身上没有任何烟味却表现地很像一个老烟枪,他不出声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呆坐在角落的阴暗处发狠地抽着烟,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喂我这个肉身喝粥。 我不明白这个人与这个小胖子之间的关系,也不清楚这个男人的身份,当这个男人偶尔表现出的亲昵,即使身为独子而无法知道兄弟之间是怎么样的我也在猜想一个事情。 这个男人绝对与我的肉身不存在亲人关系甚至是亲戚,他的行为举止让我永远都误会不了。 我的这个揣测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有时候会对我这个宝贝的肉身实施暴行,将胖子的供氧罩扯掉,直到我喘得不行。好几次,我差点就要窒息而从床上跳起来。而在床侧冷眼旁观的人默默地按了一旁的铃,让护士赶来救助我。 假装陷入昏迷的这些天,我悄悄地观察了男人很久,但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我只从这段暧昧的关系中勉强看出,这个男人绝对与小胖子有说不清的关系。 乘着男人离开的时间里,我会暗地里爬起来在房间里小走几步路,始终保持着身体的功能能正常运转。 两个月后,我拔掉身上的针,扯掉氧气瓶,换下了一身的病服,穿上入院前身上原有的小胖子的衣服。 其实我不该叫这个肉身的主人为小胖子。事实上,胖子跟我一样高,看起来是一样的年纪。唯一不同的是,胖子是横着发展而已。 在浴室里,我默默地望着镜子里的脸。 打自从这个身体里醒来之后,我并没有照过镜子了。每次照镜子,总会让我有深深的恐惧感。 镜子里的面孔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 鼻子,眼睛,嘴巴,身体,这些,通通都不是我的。 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我陷入了一段自我怀疑的梦魇阶段。那个时候,我始终认为自己现在在做梦,眼前这些情况都是梦里才会发生的。 我还是那个我,一个叫苏斐的男人。 然而,在经历了无数次睁眼,无数次的美梦破碎,我还是给残酷的现实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一直到现在,我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现在的这个自己。 我的手带着颤抖,缓慢地摸上了镜子里照出的脸。 是谁说过,每个胖子瘦下来都是帅哥。 仔细看肉身的脸。 除去脸上多余的脂肪,其实这个身体的脸蛋长得很不错。五官端正,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唇的弧度都长得不错,如果不是脂肪在碍事,这个鼻子应该会显得更立体挺直。 我伸手摸摸腰间的赘肉。 足足有两的游泳圈,估计一时之间是很难减下来的。 将脉搏上针头遗留下来的点点血迹擦去,在浴室冲了战斗澡就溜出医院,依照脑海中的记忆寻到这个身体原先的居所。 胖子所住的地方是与富人区仅一墙之隔的贫民窟。 屋子破烂地可以用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合适而恰当。 翻遍屋子,搜出有关这副身体的证明材料,看了一会儿,我这才对身体的身份有所了解。 我占据的这个身体姓安名为志宗,寓意很好的一个名字,父母健在,可笑的是,他却是个孤儿。 在七岁的时候,父母离婚,双方都抛弃了他。双方约定,每个月会固定给他生活费,至于他生活地怎么样,一概不理,这种情况一直到四个月前,抛弃了他的父母突然没再给他钱了。 按道理,在这种情况下的人应该会因为窘迫的境地而努力挣扎,拼了命也要活下去的。 偏偏,安志宗好吃懒做。逍遥的日子过不了多久,因为没钱租房而被房东赶了出来后,他便跑到这个贫民窟来生活。 原本快要饿死了,结果因为一个好心人而有了一份在商场做销售的工作。然而,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家伙竟然迷上明星。 在这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原本就没赚多少钱,却把工资都拿去买门票听演唱会。 但是,这还不是最可怜的地方。 安志宗这个该死的家伙还喜欢赌博。 一个人的生活过得孤单,性子孤僻,外表也长得不怎么样,没有一个正经的朋友,赌了一次钱,从那次之后,下班后最喜欢的消遣就是跑去附近的赌场玩到,玩到发困才回家睡觉。 由于长时间睡眠不足,平日上班不仅迟到,忘性也大,遇见事情更是手忙脚乱。 事实上,在吞安眠药的上个月,他已经被商场解雇了。 现在安志宗的全部身家就在我手中牢牢抓着。 十张红艳的大头纸币。 仅仅一千块,这便是我赖以生存的全部财产了。 我哭笑不得地攥紧着这几张钱。 习惯了拿卡在手上,要什么便是“滴”地一下,便从机子上过了。 习惯放几张现钞在钱包里,不是用来当零花的,却是用来当小费的。 习惯了睁开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事事不用我操心,连工作都可以随心去找去上班的大少爷日子。 以上这些,到今天为止,我便要面临安志宗那种饿得快要死的窘境了。 一想到未来的可怕日子,我特想就现在一觉不醒。 我头痛得很,随手便往身后的大床躺去。 “嘎查”一声,床板断了。 胖子的可怕体重竟然把床给压坏了。 满眼都是砸在脸上硬邦邦的被子,我的脸甚至还被被子的被角刮伤了。鼻尖嗅到的满是酸臭的奇怪味道。 …… 这究竟是多久没洗了? 第五章 怪物如我 我在安志宗的屋里一待就是好几天。 不是因为这个地方有多舒服,相反的,这个地方简直可以用狗窝两字形容。 常年无人打扫,又处于光线最微弱阴暗的地段,还是在一楼的位置,潮湿地不行,屋里一股子霉味,人待久了,都会得病了。 在这个屋子里,我始终埋头沉思一件事情。 没有熟悉的家,也没有了一直在身旁嘘寒问暖的父母,更没有那一群狐朋狗友,日子过得是格外地清闲而寂寞。没了苏斐本身所附带的东西,我似乎什么都不是了。 我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侧躺在床上。 这个屋子里,满满的,都是安志宗的执念以及,他的气息。 未来的日子,我究竟该何去何从呢? 短短的几天内,我已经花掉了几百块了,薄薄的一层现钞比我预想得还要快速减少。 打自出生以来,我还从来没有试过动手下厨过。一日三餐,没了父母,没有厨师,便开始习惯了叫外卖。从最开始的一顿五十块慢慢地,减少到了一餐十三块,这是本区内最便宜的一顿饭了。 然而,不管我如何节俭,钱该少的还是一点一点地少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在钱用完的时候饿死了。 面对现实的压迫,我不得不出门找养活自己的活干啊。 就算是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我也算是到了国外镀了一层金回来,我的学历毫无可挑剔的地方。因此,我自认为,在这个地方找一个养活自己的工作是一件唾手可得的事情。 然而,我又一次遭到现实的残酷打击。 在上网投了几份简历,在简历上花了挺多时间的,将自己吹捧得是无可挑剔的杰出人才。这一招,在往年当我还是苏斐的时候简直是百试不爽,屡屡得逞。 很快地,我没有等待多长的时间,第二天便陆续有公司打电话来找我了。 我笑着拎着简历去面试了。 然而,连续四家公司的面试,让我的脸色越变越阴沉。从一开始的踌躇满志到最后的垂头丧气,我灰溜溜又绝望地从这些应聘的公司大门口走出来。 每一家用人单位面试官的眼神里,毫不掩饰对安志宗这个身体的轻视与嘲讽。当他们看到我所谓的简历,夸我夸得天花乱坠。但是,在得知我并没有任何证明可以来辅助这个简历的时候,他们眼底的鄙视更是加深了。 最后,我是被人从里面赶出来的,像一条狗一样。 我对安志宗这个身体太高估了,把苏斐的一切东西都完美地复制到了安志宗的身上。但是,安志宗终究不是苏斐,现在的我永远都不可能拥有苏斐的人生了。 我掩面,身体靠在墙壁上,苦笑着。 没了苏斐,我什么都不是。 平生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干好一件事,为了这个所谓的工作忙碌了一整天,结果却是一场空。这个结果,怎么想,都觉得好不甘心啊。 离开了最后面试的一家公司,我茫然地在街上走着,完全没有目的地前行着。对于未来,总觉得目前是两眼一黑,完全看不清方向在哪里啊。 不知道在街上游荡了多久,等我抬头的时候,街上的路灯都亮了。 夜晚的大街上,比白天看起来还繁华热闹。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三五个人成群结队,彼此勾肩搭背,有的是下班后到酒吧豪饮几杯酒,有的是与恋人抓紧机会约会,有的是家庭几口聚会。各个看起来又说不出的繁忙又充实。 而我呢? 单独一人在街上,还不知道该去哪里。 人群越是热闹,越是称得我的可悲又可怜。自小是天之骄子的我,还从未尝过这么挫败的滋味。这滋味尝起来苦涩无比。 在我对着商场百货的落地窗倒影自我哀怨的时候,我的五脏六腑再也受不了了,在此刻发出了好几声叫声。 我从早上出门前吃了一个盒饭之后,便再也没有吃任何东西了,在这个时候饿了也是正常的。 我揣着兜里剩余不多的现金,眉头紧皱。 这个区域在身为苏斐的时候,我曾经来过几次。这里的餐馆价格普遍不是很贵,然而对目前穷得全身上下只有几百块的我来说,已经是贵得难以下嘴了。 从街头走到街尾,反复几遍来回地在这条街上走着,所有的西餐馆的服务生都对着我笑得极其和蔼可亲,但是我却始终找不到价位便宜点的快餐店。 几经波折,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平日里绝对不会进入的西点店。 十分钟之后,我坐在广场正中央的喷水池边上,就着一瓶冰凉凉的矿泉水,啃着手上花了几块钱的三明治,干巴巴地咬着。 面包这种食物,早在国外那几年,我已经从最初的好奇慢慢地发展到腻味了。 就算外表表现得如何像国外的绅士,但骨子里始终还是脱离不了中国人的习惯。习惯了三餐一定要有一餐是米饭下肚的。面包这种东西,最开始吃的时候觉得很美好,但是吃多了就味如嚼蜡,口感肯定是比不上香喷喷的米饭面条那些来得好吃的。 就在我有一下没一下地啃咬着三明治,广场的大屏幕上已经进入了每晚的音乐点播时间了。 当属于那人特有的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广场的四周骤然响起的时候,彼时坐在广场正中央的我的身体,已经僵硬了下。拿着面包的手停顿住了。 广场上的人很多,散落在喷水池边上像我一样坐着的人也有,站在露天广场上嬉皮笑脸,不谙世事地玩闹的人也有。但此刻的他们也跟我一样,双目紧紧地盯着大屏幕上看。 我秉着呼吸,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望着屏幕上方的人。 在主持人的邀请下,那人缓缓地出现在了大屏幕上方。 带着属于他的笑容,温文尔雅的笑容之下带着一丝丝的孩子气,阴柔的五官精致地展现在明亮的灯光下。 苗岫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放着,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沙发上,慵懒地望着主持人。对于主持人的提问,他看似随意实则认真地想了下,才缓缓回答。 “那么,苗岫,你写这首歌的含义是什么呢?总感觉为了特定的人而发表的。” 主持人带着笑容,朝苗岫眨了眨眼睛。 苗岫笑了笑,手撑着下巴,想了下。 “恩……对,为了一个很特别的人而写的。感谢这么多年了,他仍在我的身边。” 主持人想再问下去的时候,却被苗岫含含糊糊地带过了。 我的的手因为紧张而交叉相握着。 这首歌,从很久以前,我便听过了。 不是在苗岫成名的时候,却是在几年前他还是一个普通的公子哥的时候。 苏斐,我唱一首歌送给你吧。 为什么要唱给我啊?我又不喜欢听。 没事啊,你听着就好。 一些话语,不知不觉中,猛地窜入我的耳中。 是什么情况下,什么时候,苗岫说出那些话呢? 我皱着眉头,努力地回想着。 很久以前的一些事,从我回国以后便慢慢地淡忘了,如今想起,只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很多年了。 实际上,成为天之骄子的我,生活并非像别人所看到的,表面那么样一帆风顺。正如我父母对我的严厉要求,从小的时候便开始插手我的人生。在那样压抑的教育下长大,不知何时,我长了一颗叛逆的心,时时刻刻在准备着反抗我的父母。 终于,在十八岁成年的那一天,在我的生日上,我终于撕破了原先乖乖孩子的面皮。 父母为我准备的生日宴,我并没有去参加。相反的,我去参加了地下车手的比赛,不要命地狂飚车。然后在酒吧里喝得烂醉如泥,怀里还左拥右抱,带着不认识的女人回家。 当着父母的面,对于他们的质问,问一句我顶一句。 从那天起,对于我父母的决定,我总是习惯性地反抗着,时时刻刻像一只刺猬一样,狠狠地扎伤别人。 直到有一天,我的父亲受不了我了,心灰意冷地命令我出国去进行改造。 我的父亲断绝了任何我可能夜夜笙箫的机会,严格控制我的财产。在国外最初那几年,我过得极为艰苦。 人生地不熟,被父亲断了资金,被迫从公寓里搬出,租了一个比较便宜的屋子,却遇上小偷。小偷过后,老鼠又猖狂地席卷了我的屋子,将里面可以咬的东西全都咬掉了。 在学校,总会有挑起事端的人。而我似乎总能成为事端的中心。每次从学校出来总是顶着一张青肿的脸。 这种困境一直持续到了苗岫的到来。 苗岫与我家是世交,家境厚实,在当地也是有名望的一族。他与我不同,是在全家人的宠溺下长大的。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长成一副谦谦君子的好模样。行为举止,没有令人挑错的地方,俨然是天生的贵公子。 “苏斐,我来了。” 那个时候的他如天神降临般,出现在我面前。带着一贯的微笑,将狼狈不堪的我带回了他的公寓。 苗岫的到来,极大地方便了我。 苗岫有一个极佳的厨艺,有他在的地方,我根本就不需要再啃咬那些生硬的面包,每天只管睁眼就吃饭,饿了吃饭。 国外那几年,在苗岫的陪伴下,简直过得像做梦般。 我摸着脸,扯着自己僵硬的脸皮,苦笑着。 我简直像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以往的那些经历,竟然简简单单便被我忘记了。我甚至猪狗不如地对苗岫做出那些事情。 我难道不该对苗岫感动地流眼泪吗? 第六章 吐了 一个星期后,在钱包扁得不能再扁之后,在我目前这个身体瘦了三斤之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 我放弃了在写字楼那些看起来轻松一点的工作,靠出卖廉价的劳动力得到了一份工作。 这份工作在附近最有名的商圈里,是一家连锁的运动鞋专卖店里,当仓库的管理员,当然,实际上就是搬运工,任何跟体力活有关的事,都是与我有关的。 我之所以能五个人竞争一份岗位中脱颖而出,不过是靠我傲人的体型以及我良好的行为举止,也许真相就是这样吧。 也许,这家店的店长以为我体型这么庞大,估计力气应该很大,加上我又表现出那么勤劳的样子。而我私底下也以为胖子的力气应该比一般人来的大,这是一般人的想法。 然而,事实上,我又错了。 我一只手连一大箱子的鞋子都提不起来,差点被箱子给绊倒。连我身旁站着的人都傻眼了。 我在他们的注目下,看向了一旁正跟我干同样活的同事。 那是个瘦得跟竹竿一样的男孩子。脸上戴着黑框的眼睛,看模样斯斯斯文文的,结果一手轻松地提起了两大箱的鞋子。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太高估了安志宗这个身体了。 面试我进来的店长为了弥补自己看错人的错误,对我的身体进行了更为严格的训练。搬货的重量与日俱增,安志宗嫩生生的手掌磨破了几层皮,止血贴贴了好几个,掌心长了不少的茧。 每晚回家,我整个人都已经虚脱了,饥肠辘辘,却连想吃的想法都没有,只能匆匆啃了一个面包,赶紧跑去洗澡,然后便躺床上,一觉到天亮了。 我以为,我会坚持不了几天。那个店长也是如此想的。 想出用这种法子让我自动辞职,也只会那个脑子被门夹了,小气吧啦的老男人才干得出来。 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我在很久前就不玩了,以前也曾对这种做法不屑一顾。结果,当用到我身上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个法子还真是有效。 人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总会被激出一些身体隐藏的潜能的,如果再丢了这份工作,我就真的快饿死了。 身上的钱所剩无几,前几天还被房东刚要去了几百的房租,交了水电费那些杂七杂八的。现在的我穷得只剩下安志宗这个身体了。 如果再没有钱,我实在无法保证我不会干出什么事了。 幸运的是,这家连锁店每天包午餐一顿。没轮到班次的时候,我还会蹭一顿饭吃。 对于我这种做法,那个小气的店长是很鄙视的,甚至看我的眼神跟看乞丐一样。然而,老板没说没上班的店员不准来吃饭,店长只能睁一只闭一只眼。 也因为这种拼了命想要活下去的想法,我竟然在这家店一干就是一个月了。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领工资的时候。 这一天,店里的员工都很兴奋,甚至各个在筹划着今晚要去干什么。唯独我,只是想着今晚能好好大吃一顿了,还有一点便是,我想知道这家的老板是谁。 自从我进店干活至今,一直都没有见到老板。这个老板神龙不见尾,一个月下来大家只能在发工资这一天会见到传说中的老板真人。 跟店里的女员工花痴的想法不同,我想见这个老板不是因为好奇他的长相,而是总觉得这家店有点熟悉。我似乎,在很久以前有来过这家店的样子。 一般能让我有印象的连锁店很少,除非我是这家店的vip,或者是认识的人介绍的。 “安志宗,你……把这箱东西搬进货仓里。” 原本快到午休的时候,我正准备洗手准备吃饭了。结果,一向见不得我闲下来的小气老男人又开始想指挥我了。 我瞅了店里的众人一眼。 店里的男同事不止我一个,男女比例各占一半,搬运工比比皆是,不愁没有人帮忙。如果放在平时,我一定会认命地按照这个老男人的指示去搬货的,但是今天的我,从早上九点上班一直到现在,我的手便没有停下。 店里的人聊天的聊天,没客人的时候闲下来的人很多。但唯独没有想要帮忙我的意思。 我的目光幽幽地从他们每张脸上瞟过。 站在店里招揽客人的店员都是这家店的脸面,店员各个有张出色的皮相,背地里跟老男人一样瞧不起说我坏话的人也多。我在这里除了同样是仓库管理员的另一个同事,几乎就没有说得上话的人。 自认倒霉,俯下了身,扛起那箱货物便往仓库里走去。 安志宗这个身体给我带来的不便比我预料得还多,我上辈子所经历的不如意的事加起来都没有这一个月多来在安志宗身上体验得来得多。 只要我一天是安志宗这副模样,我就别想遇见什么好事了。 仓库在店里的地下室。正当我掏出钥匙,打算开门的时候,手刚碰上门把,仓库的大门便被窝打开了。 我挑高眉,略带疑惑地瞅着那门把。 不知道是哪个同事出去的时候忘记锁门了。一旦仓库丢失了什么东西,老男人便会将这个事情记在我的头上了。 就在我刚抬起脚,迈出了一个小小的步子,里头的说话声已经瞬间夺走了我的全部注意力。 我的眼睛在瞅见屋里的状况猛地瞪大了。 这家店的老板不是个喜欢折腾员工的人,不仅店内装了空调,连地下室最闷热的仓库都配置了冷气,让我也有个可以好好喘气的地方。 仓库的冷气开得很足,我却冷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只有一盏节能灯的仓库内,光线黯淡,站在仓库的人身影绰约,隐隐约约地落在水泥地面上,身影被拉长了稍微。 仓库内,有两个人,一个人站着,一个弯着腰。倚靠在墙壁上的人半边侧脸隐匿在黑暗之中,露出冷冽的另一面。 他正眯着眼,嘴角微微上挑,看不清他的神情如何,只听得他说道。 “喂,嘴巴动不了了吗?还是不会啊?需要我来教你吗?” 声线明朗,嗓音温柔低沉,说出的话冷漠异常。 半蹲着身子,仰高着脑袋的人没有说话,他的嘴巴靠着男人的身下,含着男人那器官,嘴巴鼓鼓的。 我的手忍不住地抖了起来,空荡荡的胃里却异常地难受,一种熟悉的呕吐感让我整张脸扭曲了。我难受地捂着腹部,眼睛恨恨地瞪着仓库里的人。 这么龌蹉的行径,果然真是够恶心人的。今天中午我已经不需要吃饭了,现在的状况让我胃已经撑了。 “喂,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我正打算转身走开,却听到里头传来这话。 这是打算干什么?让我直接旁观吗? 我转过身,僵硬着身体,面向正朝我缓缓走来的人。 男人看不清的脸孔渐渐地,完全显露在门口明亮的灯光下。 一双明艳的双眼皮,深深地刻画在眼窝处,长而密的睫毛微微垂下,在眼窝处落下扇形的黑色弧度,嘴唇凉薄带着淡淡的粉色。 浑身的当季名牌,连手腕上的手表都是六位数的价位。 典型的富家公子。 对于这个人的模样,我却瞧得有点眼熟,但细细地一想,却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 最令我关注的是,这个人看起来整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眼窝下方媲美国宝的深深的黑眼圈,再加上他苍白过头的肤色,看起来就像从棺材里走出来的一样。 我还没说话,这个人却掩着嘴,清咳了几声。 先是短暂的清咳,最后咳嗽声越来越紧密,安静的地下室整整是这个人剧烈的咳嗽声。 看起来就一副病的不轻的样子。 “喂,胖子,哑巴了么?上次在医院给我逃走了,是打算躲着我么?” 说刚说完,这个人猛地伸出手,揪住了我的头发,将我按在墙壁上。 安志宗的身高比这个人高出半个额头,体型又比这个瘦削的人大上很多,即使被这个男人压着,我却没有感到一丝的威胁。 瞧着这个男人一脸病色,又看看他这个小身板,总觉得我一拳下去,这个人说不定就躺平在这里了。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医院里那个奇怪的男人,对安志宗暴打虐待的变态。 怪不得呢,声音听着有点熟悉了。 我扯出一个淡笑。 “我只是回家而已。” 仓库里的另一个人终于在这个时候露脸了。 我瞥了那人一眼。 这个世上没法料到的事情还真是多。 这个当日单手抬起两大箱子,瘦得纸片人一样的男孩子竟然与这个男人有那样的关系。 啧啧,真是人可不貌相呢。 “你先上去。” 压着我的男人发话了。 “好。” 纸片人上去之后,这个男人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手狠狠地拍上我的脸。 “呦,几天的时间,你倒是翅膀长硬了,看你这模样,似乎是忘记你欠我钱的事情了吧。” 说完,掐着我脸的手劲又加大。 我的脸被这样捂着,一时之间难受地快窒息了。 我朝天翻了翻白眼。深呼吸了几口气,在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一拳将这个男人打倒在地上。 “你tmd,耍够了没?老子欠你多少钱,你倒是说清楚啊。别总是掐着我的脸,又不是娘们,有种就揍我啊。” 我的脸火辣辣地痛,越发生气地瞪着倒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一脸的惊讶,似乎不敢相信我会这样子做。 “你……” “我什么?” 手插在裤兜里,半弯着腰身,俯下脸,瞅着男人,笑了。 “安志宗,你疯了吗?你竟然打我?” 恩。我已经打了。 来不及反悔了。 这一个月多我在安志宗身上遭遇到的种种不如意的事情,足以让我快疯了,现在又加上这个男人与安志宗的一些糟心事,我再忍下去,疯的那个人迟早是我。 脑子里很快地过滤了下从医院里这个男人对安志宗的行为举止,再从刚才他与那个纸片人口/交的行为,不难想出这个人的性取向。 瞬间,我的脸黑了黑。 我又想吐了。 然后,我干出了这一辈子最快活的事情。 直接对着这个男人吐了。 男人的脸黑了又黑,从黑变青,再从青变紫,最后通通变成白色,一张小脸惨白惨败,呼吸急促,似乎喘不过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你们在干什么?” 苗岫阴柔的五官显现在我的面前。 第七章 迟来的话 “你们在干什么?” 这声音,听着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但仔细一听却似乎近在咫尺。 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又想玩什么? 莫名地,我扯住底下人的衣服的手抖了一下,很快地,便松开了那个人。 从睁开眼以来,就一直有一股冲动,很想很想,非常地想念这个人,想瞧见他的模样,想听见他的声音,更甚至地,想跟他说一句。 对不起。 三个字,已经迟来许久了。 然而,对于苗岫这个真人,在我的脑海中却始终深刻地留存着最后看见他的那一眼。 僵硬的脸部表情,苍白发青的面庞,尸斑浮现的四肢,青黑发紫的嘴唇,临死前的模样是那么地可怕。 身后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踏在黑色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是那么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里。 苗岫离我越来越近了。 直到那脚步声停在了我的身后一步之远之处,我仓促又慌乱地转过身,侧过头,望向那个人。 那个人站在逆光之处,隐匿在暗处的五官隐约可见,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身姿颀长,穿着一身裁剪精良修身的黑色西服,领口处的纽扣安分地扣好着。举手投足之间,温文尔雅。 甚至,连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无一不透着书香世家的客气高傲,连最生气的时候都很难从他的嘴里听到不堪入耳的词汇。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年仅二十五的大好年华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还特意死在我的面前。 这是他对我的一种报复,让我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在无数个夜晚里难以入睡,让我怀着愧疚懊悔,浑浑噩噩地那样子过了整整三个春秋。 真是狠心啊。 我咧着嘴,笑了。 不知所措,这四个字足以很好地形容我此刻的样子。 现在,他的人还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在灯光下,白里透红的肌肤,像女人一样好看柔媚的五官,那一贯带着疏远的笑容的脸。 这个人真的回来了,回到我的身边了。 “嗨,苗岫。” 第一句话,我仅仅只能说出这个字。 我秉着呼吸,带着满脸的笑容。二十八年来第一次如此地期待一个人的回应。 然而,苗岫瞧着我,淡淡地笑了,笑得客气而疏离。 平易近人,大方温和,这是外界对他一贯的评语。然而熟悉他的我却深知,这只不过是他应对外人的做法而已。 和他相处了十几年,第一次看见他这个笑容。老实说,我受到的打击比其他人还要多上好几倍。 我傻愣地站在那里,心底原本还有很多话想要说的,但在苗岫这个客气的笑脸下,我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了,难受异常,哽噎不下。 一时之间,想说的话都消失不见了。 他只将我看做是一般的歌迷粉丝,问候之后,便不再理会我,反而是弯下腰,注视着还趴在地上的人。 “荣少,你没事吧?” 被称作荣少的人却抬眼,一脸阴沉地瞅着我,一手揪着被我吐到极其恶心的衣服。 “说吧,你打算怎么赔?嗯,死胖子?” 听到这句话,一直不嫌弃凑在一旁问的苗岫此刻也抬头了,跟着荣少的目光一齐望向我。 我被眼前这两双亮晶晶的,但一双是带着怒火,一双是带着好奇的眼睛瞅着,再厚脸皮如我也难以招架。 正当我准备开口的时候,又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顿时傻住了。 来一个苗岫已经让我手忙脚乱了,这个时候却又来了另一个。这个人还是我除了苗岫以外,最为熟悉的人了。 我望向门口站着的人。 他手脚利落,很快地打开了地下室通道的所有灯光。 一瞬间,整个地下室亮到花了眼。我单手遮着脸,好一会儿才终于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强光。 君七秀,我的好朋友,一起狼狈为奸,勾肩搭背,不管是家底还是模样,都与我差不多的,我们甚至好到可以穿同一条裤衩的男人终于出现了。 “呦,这股味道还真是难闻啊。苗岫,你傻不傻啊,还蹲在这里看啊。哎呀,荣少,什么风又把你吹来了啊,还弄得这么狼狈的,谁干的呀,这么大胆哦。” 单手插在裤兜,一头凌乱的黑色短发,笑容灿烂,牙齿白得晃人,废话一大堆,却总是戳中中心,能与我还有苗岫紧密联系的人,这个时候仍是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嘲笑别人的机会。 但是,我却盯着他,发愣了。 荣少? 刚才没听清楚苗岫的话,这个时候却又再次从君七秀嘴里听到这个称呼。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连君七秀都知道,还一副熟稔的口吻又是怎么回事? 上辈子,我有见过这个人吗? 我再次看向还躺在地上的人。 恩。 单纯看脸的话,我真的没什么印象呢,如果是女人的话,我倒还能有点印象的。 但是,荣少这个称呼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 两分钟后,我顶着背后阴冷的目光,率先走出了地下室。 在这两分钟内,我终于知道这家店的主人是谁了。在君七秀出现在地下室门口的那瞬间,我便明白了。 这家店会让我没有什么印象也是有理由的。 在很久之前,君七秀还没有正式接手父辈的产业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在忙着创业。 他的家族是经营服饰的百年企业了,他从小受到家里人的影响,最大的兴趣也是在服饰上面,学业方面选的是设计方面的,连去国外留学也是在有名的设计学院。 然而,与服装相比,他的关注点更多是放在鞋子上面。 这家连锁店便是他早年创业的其中一个产业。 那个时候我为了替他庆祝,经常会来这里光顾他的生意,君七秀还专门给我办了一张贵宾卡。 只是,后来,这个连锁店被一个外商以一个极贵的价格给收购了。 走出地下室的时候,君七秀跟苗岫一样,无法从我目前这副肥胖的身躯里认出我内在的灵魂。 在他们眼底,我只是一个陌生人。 是啊,陌生人。一个原本就不该出现在他们的圈子里,永远都不可能有交集的陌生人。 说不失望,不失落,那都是骗人的。 我穷得要死,还胖得要死。 然而,这样模样的我,竟然有一个奇怪的男人盯着我。 真是一件怪事。 “你打算怎么赔我?就算你仗着认识我,让我给你打折,这套衣服我算你十万,加上你欠我的,还敢揍我。你是不是准备了一百万来赔我?” 被成为荣少的男人已经在君七秀专用的浴室里面洗了一个澡,换上了另一身干净的衣服。 只不过,洗过澡的人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了,一副恨不得剥了我皮吃我肉的歹毒模样。 我盯着他洗过澡之后的模样看。 没有来得及梳头,头发有些往外翘,在热水的蒸浴下,这个人病色的肤色倒总算显得健康多了,白里透红,粉嫩嫩的,就是有点娘气了。 男人目光阴鸷,像盯着猎物一样的眼神让我倒有些意外了。这个眼神在我刚才揍了他一拳之后才出现的。 我是听闻过,有一些人有s/m的趋向的,但是这个男人也是这样么? 想到这里,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果然这个男人太奇怪了。 “能打个商量么?你应该知晓,以我目前的能力,就算是杀了我,也给不出一百万这个数字的。”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想刁难我,不可能会让我如意的。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特别是金钱上面。 欠什么东西都不好,欠钱却最容易解决的,即使知道这个人要的不是这个东西,安志宗以前欠下的那些债务我也还没有当成自己欠的觉悟,但是,我是真心想还掉自己欠的部分。 男人轻挑着俊眉,勾着嘴角的弧度,笑了。 “哦,我说还多少你就能还多少吗?那就十万啊,这个数字,我估计你也还不出。” 像逗弄小动物的眼神,稍微让我又恶心了下。 掩饰着眼底的厌恶,笑了。 “我尽量吧。不过,能帮个忙吗?” 我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要求。 这个要求,对于有钱有权势的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其实,我可以求助的对象有两个,没必要跟眼前这个最难缠的男人请求。 苗岫是其一,按照他表面上温和平易近人的性格,就算是陌生人,只要你表现得彬彬有礼,至少不能粗鲁,他会考虑帮忙一下。但是,两个人里面我最不想求的人就是苗岫了。 人情是最难还的,这个人我还欠他一条命。更重要的是,一向在苗岫面前强势如我,一时之间无法做到卑微地跟这个人请求。 第二个人便是君七秀。我表面上的老板,我是他的员工,只要不出任何差错,他能帮忙的也会帮忙,但这个是要计较成本的。君七秀是个典型的商人,以我目前的情况欠下的债反而会更多。 思来想去,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最合适了。 这个人对我这个身体有目的,这就是最合适的理由了。 “嘿,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如我所料,明明想答应了,却想要从我身上索取一些东西。 男人的身体缓缓地靠近我。 “你似乎跟我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呢。要我答应也行,你取悦我先。” 他显然在记恨我打断他在地下室的好事。 我瞅着眼前这张脸。 就算长得再好看,但是五官分明,有着男性的硬朗,身体硬邦邦的,没有女性的柔软。我再眼瞎,也能一眼辨出他的性别。 能换成苗岫那样柔和线条的脸,我也是认了。 我努力地说服自己,把这个人的脸幻想成女人,把这家伙硬邦邦的胸膛想象成柔软的身子。 朝这个人伸出手,缓缓地靠近他。 第八章 人心难测 “小童,你的衣服带了没啊?” “带了啦。别问了,好啰嗦啊。” 一对母子站在林荫树下。中年的母亲不断地在少年耳朵旁叮嘱着一些杂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少年一脸不耐烦地听着,左耳出右耳进。 “妈妈不是啰嗦,只是怕你忘记了啊。等下去学校又感冒了怎么办,你前些天不是感冒刚好吗?” 一边说着,中年的母亲又伸手,替儿子拉了拉衣领。 在炎热的天气里,这种做法只会招致年轻人的厌恶。少年同样也不例外,又动手扯下那竖起来的衣领。 我低下头,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照片,照片还是从荣少那里要来的。 荣少的本名是林荣,林氏企业的未来法定继承人,目前是林氏企业的太子爷,有钱有势,弄到抛弃安志宗的父母资料简直是易如反掌。然而,习惯了刁难人,不会轻易让人好过的他,自然会对我开出些条件。 只是…… 一想起上次,我便得意地想笑。 到底林荣还是稚嫩了些,就算表面表现得对我目前这个身躯很有兴趣的样子,但一旦主动权在我这里,由我主动靠近他。如果没有提前有心理准备的话,还是会被这个笨重的身材吓了一跳。 明明那么厌恶安志宗,在医院里死命地掐安志宗,在这里怎么可能会突然表现得那么热衷呢。分明便是心怀鬼胎。 虽然不知道林荣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这些对于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我对照着照片上的女人,再看看树荫下那个殷勤的母亲模样的女人,顿时有点难以接受了。 照片是近期才偷拍的,自然不是我惊讶的原因,真正令我觉得惊讶的是,这个女人能心狠地与前夫一致协商不要抚养安志宗这个孩子,但竟然能在另一个孩子面前表现得这么慈祥和蔼。 果然,每一个父母生来便会偏心的么? 突然地,想起了作为苏斐的我的父母。我该庆幸,即便是教子严厉的他们,也从来不会有抛弃孩子的想法么? 在少年与自己的母亲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收起了照片,拉扯了下衣服,勉强使身上肥大的旧运动服看起来整洁点。 原本这种情况下,出现在安志宗生母面前的我,应该穿一身好点的衣服来见她的。但是,我在安志宗发霉的衣柜里翻找了半天,实在没有找到一件适合点的,身上的这套运动服还是勉强找出来,自己动手努力洗了一番,才可以穿上身的。 按照以前的我,这种衣服老早便不要了,穿上身简直是太寒酸了,连我的父母都会看不过去的。但是现在的我,真的好穷啊。一块钱几乎都要掰成两块用了。 我又看看脚上的鞋子。一双穿了挺久的发黄的运动鞋,还好,还能见人。 我今天是来耀虎扬威的,但这身扮相反而成了我来找同情的。不过,能达到目的,这种手段也行了。 我抬起沉重的步伐,缓缓地朝这对母子靠近。 夏天的树荫下,吹过徐徐的暖风,热得人汗流直下,我更是热得满头大汗,等走到他们面前,我已经忍不住用手做扇子扇风了。 “嗨,还记得我吗?” 我这话刚说出口,面前这对母子顿时愣住了。 少年转过脸,看向我。 眼底闪过很多情绪,先是吃惊,疑惑,接着是轻视,最后是漠视。 一张长得清秀的脸蛋,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极其地没有教养,难听刺耳。 “你谁啊?又是推销的吗?不用说了,死胖子,你走开。” 哦。死胖子。 我先是注意到胖子这个词语,才听到他面前的话。 我低头看了看自身。 不知道有哪个推销东西的人会不长眼穿着运动服来推销东西的。 不是口才极佳,就是为人极蠢。 我笑了。 “我如果是推销员的话,就不会穿着这身衣服了,而是打领带穿西装了。” 如果不是有正事要说,我才懒得理会这种没有礼貌的小鬼。 脸笑肉不笑地瞥了一眼少年,才正式望向那个中年女人。 女人保养地还算可以,人到中年后期了,脸上没有半点色斑,皮肤白皙,面容和蔼有福气,看起来就像是平易近人那一类人。气质很好,斯斯文文的,行为举止都很雅观,似乎日子过得挺好的。 越是亲眼见到这个女人过得这么好,我心底就越难相信,为什么世上还有这种心狠的女人。 宁愿到银行汇钱给安志宗,也不愿跟安志宗见上一面。我在安志宗很少的记忆里并没有瞅见有关这个女人的记忆,显然她在安志宗很小的时候便没有再见过安志宗了。 这个女人这会儿的面部表情也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表现地跟少年差不多,同样是很惊讶,一脸茫然,望着我满满的都是陌生。 “你是?” 啧啧,又是这样的问话。 我努力地扯出一个看起来不至于扭曲了的笑容,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 “母亲大人,还记得我吗?我是安志宗,很小的时候我们见过面的。” 故意这么说,故意恶心这个女人。 这段日子里的憋屈生活,让我对这个女人的怨恨稍微多了些。如果她能抚养安志宗,如果她对安志宗能像对眼前这个小子一样好的话,或许,我现在过的日子也能稍微改善一点了。 毕竟,没有父亲没有母亲的日子,一般人是过得很艰难的。 我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女人身上。 女人在听到安志宗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变了。 错愕。 难以置信。 疑惑。 三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显然,这个中年女人还记得这个世上还有安志宗的存在。 “你……怎么来这里了?” 也许,她更想问的是,怎么找到她的吧。 我笑着,没有回答。 一旁站着的小子有些不耐烦了。 “妈,这胖子是谁啊?我热死了啊,还回不回家啊?” 少年催促得紧。 女人没有来得及考虑,便点点头。 “好,我们现在就打车回家好吗?” 这里是一个高中学校的门口,正恰逢学生放假的时候,人流量很多,车子也很多。女人接过少年身上的书包,略微有些迟疑地望着我。 “有什么事,等下再说吧。” 带着恳求的语气问我。 我点点头。 在出租车上,女人坐在车子前座,我跟少年坐在后座。 少年手上捧着一个新出不久的平板电脑,另一只手还拿着同样崭新的价格不低的手机,正在上网聊天玩游戏。偶尔的时候,他会侧过头望向我,但那眼神并不好。 一直是轻蔑瞧不起的眼神。 还挪了下屁股,往车门靠了过去,企图与我之间拉开更多的距离,不想与我坐得太近。 偶尔,他会吵着说。 “车子有难闻的味道。” 恩。这话说得倒是含蓄多了。 看他那望着我的眼神,显然是在指着我,说我身上的味道重。这是自然。胖子最怕热,出汗多,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其实大家都有汗味也是正常的。 我都没有说他呢。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多做理会。 坐在前座的女人从上车之后便沉默了。 车子停下了,目的地到了。 我抬头,望了望女人现在住的地方。 与我那跟狗窝似的破屋,这个地方显然高级了不少。 虽然是一般的房子,属于自己建的楼房,但是有阳台还有四层高,跟小洋房一样漂亮。这个女人再嫁的丈夫是个踏实工作的男人,工资不多不少,与女人一起奋斗,生活水平中上等。 女人先让那没礼貌的小子进门去,并没有让我进屋,似乎是怕自己的儿子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我们就站在门口说话。 “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女人犹豫了一番,终于问出口了。 我想了下。 “过得有点艰难。现在搬到了西大街去住了。” 西大街是什么地方。整整一个贫民窟,治安乱,人多,外地人口也多,龙蛇混杂,简直糟糕透了。 女人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愣住了。 过了会儿,紧揪自己的衣角,才说道。 “那你今天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我又想笑了。 安志宗还真是可怜。自己的生母似乎连问候的话都觉得多了,干脆来个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了。 我清了清嗓子,使劲使自己表现得有些难过。 “我手头有点紧,日子快过不下去了,我都饿了几顿了,还欠人家钱。你能借我五万吗?” 五万的数字,对于小康之家的人来说,数目有点大了。女人又傻住了。 “五万?这么多?我怎么会有啊。” 怎么不会有? 一个月工资五千,一年攒下来都有几千了,丈夫又是不抽烟不喝酒不赌钱的人,工资还入万,家里还买了车子,没事的时候开出去度假游玩,一家人生活幸福美满又自由,怎么会没有呢? 何况,我都穷得快饿死了。 “我没有办法了。如果你不给,我也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我依旧笑着看着她。 女人犹豫了很久,才终于答应了。 这笔钱只是借而已,毕竟女人给的抚养费还是挺准时的,给到了超过十八岁了还继续给着,在钱上面其实也不欠安志宗什么。 离开这里的时候,我特意站在门口的窗子那里看了会儿。 女人进屋就忙着收拾儿子的书包,将里面的脏衣服拿出来扔去洗衣机那里洗着。又站在门口靠边的厨房那里,洗菜做饭。 看起来就是一个十分贤惠又和蔼的家庭妇女。 只是因为与前夫不好,又不想因为前夫的儿子拖累自己嫁人,才决定不抚养安志宗。结果前夫也不要安志宗,女人没有丝毫得犹豫,便选择离开了。 如今生活圆满幸福,倒是怕昔日的前夫儿子来打扰自己了,连口水都不给喝,就要赶人走了。 真是人心难测啊。 第九章 一点点靠近 从安志宗的生母那里借了五万,又找到了安志宗的父亲。 安志宗的母亲另嫁,父亲另娶,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果然比安志宗好,并且各自的家庭都看起来异常地美满幸福。 我不仅从安志宗的父亲那里要来了五万块,还多了一些额外的收获。 “你怎么又提那件事?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钱已经发完给你了啊。” 安志宗的父亲看起来跟安志宗的母亲一样年纪,一样的外表年轻,看起来成熟稳重的大叔型气质,儒雅和蔼地不得了。 然而,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却跟吃了脏东西一样,臭得不行。 他嘴里说的所谓的钱,不过是十年前照顾安志宗的爷爷去世之后留下的老房子。原本安志宗爷爷的意思是要留个安志宗住的,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性,所以与安志宗的父亲定下协议,。 一旦安志宗的爷爷过世,那么他名下的老房子出售之后所得财产归安志宗的父亲与安志宗所有。 这个协议还有当场请来的律师做见证。 安志宗父亲给安志宗关于房子的总价的说法是,房子卖了二十万,当时的律师还站在一旁沉默着。 年幼的安志宗并不懂父亲说辞背后的谎言,并且深信爷爷请来的律师是正直的,并不知道他们老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安志宗不过是笨在相信对自己的父亲还有亲情,对人心看得也不够透,更重要的是,安志宗更是被自己懒死的。懒得思考,懒得改变现状,一昧地从父亲那里接受一切,认为只要有钱花就行了。 殊不知,这样迟早会坐吃山空。 我从随身携带的书包里掏出了从律师要来的证明材料。 就算是时间过得再久,卖掉房子总会在政府部门留下记录的,当年税收证明什么的,二十万的售价根本不需要那么高的税收。 “你好不好奇我从哪里要来这些的?” 我将一沓薄薄的纸张扔在这个男人的面前。 那位给我这些材料的律师早就因为恐惧坐牢而胆小地供出了一切。 房子的真实售价是五十万,当年的五十万跟现在的五十万可是很大不一样的。安志宗的父亲用从安志宗这里骗去的二十五万,投入了自己的生意里,创立了现在他名下那个公司的前身。 当然,在再婚后,这个老男人又跟自己的老婆合资,建立了规模更为庞大的公司,去年还借着别人公司的名义在香港上市了。 就是这么有钱的主,却吝啬地分给安志宗那么一点抚养费,还借着安志宗已经成年了的由头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如果他知道,安志宗因为这个原因而走上死亡的道路,不知道会如何作想呢? 从安志宗的父亲那里顺利地讨回了剩下的二十五万,加上安志宗生母的五万,总共是三十万,还了林荣十万,我还剩下二十万。 钱包里一下子饱和起来的感觉,真不是一般地爽快。 拿到二十万后,对于未来的谋划,其实我心底已经有一个大概的雏形了,只是能否实施,还要看那个人是否能答应我的要求。 拿到钱后,我先去了银行一趟,用安志宗的身份证更换了原先卡的密码,将钱转了出来,又重新开了一张卡。这张安志宗开的卡以后只需要用来做发工资用的就行了,我到底还是习惯用自己的手开的□□。 安志宗的脑袋并没有把任何有关密码的事情留给我,他的记忆是不全的,不该知道的事情,我通通知道了。 比如,他对苗岫的迷恋,那种简直可以称作疯狂的情感足以让我干瞪着眼无语。不仅他的房间里都是苗岫的海报,还有他所收集的关于苗岫的杂志,报纸,上面那些小道消息仔细到足以弥补我对苗岫红起来之前那空白的两年。 那两年,是苗岫回国后,我在国外留学的两年。那是我在得知苗岫对我所怀有的不轨情感之后,所逃避的两年。 但是,五年前的我竟然没有出国,还是乖乖地留在家里,看起来甚至在苗岫附近积极地徘徊着。那么,我就不会经历那空白的两年。 这件事,始终让我有点在意。 不该知道的事情,比如安志宗父亲隐瞒的这事,安志宗竟然没有任何印象。让我费神了好几天。如果能再见到安志宗的话,我难保不会想掐死他。 从银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我的肚子都饿得发扁。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会怀念起苏家的厨子手艺。 因为心底惦记着那件事,我没有马上去吃饭,反而是跑去了自己的家里。 苏家家大业大,难免不会在房子里安置了几名看门的保镖,但在这个生活了好多年的房子里,我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自己的房间,这些保镖对我并不会起什么作用。 我熟门熟路地摸着墙壁,像壁虎一样身体紧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走入一条五年前的我自己开辟出来的小路。 小路藏在花园里一个隐蔽的地方,那里只有我曾经饲养的宠物褔仔才知晓。而唯一知晓这条小路的褔仔在一年前便已经死去了。 小路里有亮光,不至于让我看不清前方的路,但是很久没有来人了,这里的蜘蛛丝都密密麻麻地藏在头顶上,一走过便一头的蜘蛛丝。 小路的尽头转眼间便走到了。 当我准备拨开面前的杂草,将笨重的身躯挪出小道的时候,两道声音成功让我暂时静止不动了。 “阿岫,你看我家的花长得可好?还是我自己种的呢!两个月的成果了!” 这道声音我熟悉到闭上眼睛都能想出声音的五官如何。本来就是自己的脸,如今面对面瞧着,倒硬生生有种阴森森的毛骨悚然感,像在照镜子一样可怕。 杂草挡住了那人看向我的视线,却让我清清楚楚地从暗处看见他脸上此刻的表情。 那双眼睛,又是带着深深的痴迷与狂热。 嘴角的那个笑容,笑得跟看见漂亮女人一样猥琐。 这个人真的是五年前的我吗? 不由而来的,这是我第二次觉得怀疑了。 “恩,还不错。真没想到你会种花呢,你以前可不没有这种好性子来种花呢,通常都是把花直接拔掉了,让我收拾烂摊子的。” 苗岫的身影随之从五年前的我身后走了出来。 他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嘴角挂着一抹微笑。眼底的神情在这个时候,我却突然看不懂了。 苗岫的目光并没有跟我想的一样落在五年前的我身上,反而是看着那所谓种出来的花。 我的视线紧紧地锁在苗岫的身上。我不信,跟我有十几年手足情谊的人会看不出面前的我有些奇怪。 如果我没有重生的话,如果我没有重生在别人身上的话,那么我绝对不会怀疑面前这个我是奇怪的。但是,既然我可以变成其他人,难保不会有奇怪的人变成我。 一想到这个,我看向苗岫旁边的那个人,他的一言一行更是让我觉得奇怪了。 苗岫在五年前的我转身的时候,那眼神分明就落在五年前的我身上。嘴角的笑容竟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俊眉的紧皱。 第十章 你像我熟悉的那个人 过了几天,我报名了一个健身俱乐部。 这个俱乐部在市中心最繁荣,寸金寸土的地段。 我倚靠在柜台前,认真地填着面前平板电脑上的入会表格。这个俱乐部在以前我曾经也来过,是我与君七秀以及苗岫的固定活动场所,这个俱乐部在这个圈子里也是相当有名的,不是会员的人都不得随意进入,连最爱跟在人身后的狗仔也只能乖乖被挡在门外。这里的入会费还相当的昂贵。 为了今天,我还特意将另外一张卡也给带了出来,防止卡里的钱不够刷。 “我填好了。” 我点了交卷的按钮。 表格很快便发送到了俱乐部的官方邮箱里。 前台的工作人员立刻从保险柜里取出了一张银卡。 “这是您的vip卡,如果下次没有带卡来,可以直接报您的手机号或者会员id号。您可以进去了,祝您健身愉快。” 在一个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我缓慢地移动着身体。 来这个俱乐部的人一般家里都不差钱,还是属于上流社会里的权贵,富二代官二代什么都有。如果只是为了健身的话,在自家的别墅里便完全可以做到了。来这里健身,就跟聚会一样,不过是为了交流彼此得到的信息,或者多认识一些人,将人脉关系网撒得更大一些。 这也是我来这里的一个目的之一。 我假装随意地看了周围一圈。 在这里健身的人不少,有些面孔还在电视上还有上辈子接触过,认识的不在少数。然而,我却找不到我想要找到的人。 按照这个时间点,一般都是君七秀那小子的活动时间的。 来这个找君七秀,是我的第二个目的。 最后的目的是我必须要开始瘦身了。 最后的目的都是附带性的。我本身还是暂时没能很快地意识到如今这副身躯的笨拙模样。 我失望地挪开视线。挑了一个这里的健身教练。 在这里减肥有个好处,不仅可以瘦得健康快速,而且还有专门免费的营养师一对一进行指导给予每日三餐的健康减肥菜单。 我的性子很懒,向来对什么事情都不太积极,减肥这事如果单靠我自己,基本是不会成功的。 我先是站在体重秤上称了下自己的体重。 电子秤显示的体重比我前一个月在药店门口称得还要来得轻一些。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我的卖力工作,还有吃食上的跟不上,基本是晚餐没怎么吃过便睡觉了,所以才能瘦了五斤。 我的目标是瘦到以前苏斐的身材。 我将自己要减掉的重量告诉了一旁等着的健身教练。 那人先是皱了下眉头,表示有点难度,但是他还是能做到的,只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我勾着唇,笑了。 如果这个人连这个基本的要求都没有办法做到的话,那就从这里滚蛋吧。 这人先是按了下我的手臂还有腰部的一圈赘肉,测试了下肌肉的松紧程度,才缓缓地说道。 “你这个看起来似乎是虚胖呢。要减下去其实也不需要两个月。” 虚胖的人一般肌肉疏松,脂肪下垂,轻拍有晃动感,脂肪易燃烧。如果能进行有效的运动,减肥的效果会比实胖的人快速很多。 “那我们开始吧。” 我将他的言论听见了耳朵里,按照教练的指示我站在跑步机上,先是慢跑,然后速度再慢慢地调快。 我进俱乐部的时候是早上十点多,然而等我运动结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的时候,墙壁上的时钟早就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君七秀这个时候还没有来。 我去了冲凉房冲洗了下,才下楼去吃点东西。 吃完东西在楼下的商场逛了一下。 我先是去了三楼的图书区逛了下,努力地回想了下上辈子君七秀说过的几本在经济方面比较权威的书名,在一排排的书架里找了好久,才终于在角落的书架里看到了。 那几本书跟砖头一样厚,厚度从二楼扔下去绝对可以砸伤人的。 我皱着眉头,犹豫了下,才终于伸手拿了出来。 虽然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书了,但到底我还是有努力k书的经历的,这几本书只要我认真地看,应该能看得进去吧。 也许吧。 谁知道呢。 拿去收银台结算后,我又下了一楼,到了男装专柜那里,挑了一件我很喜欢的衣服。这件衣服的牌子还是我一贯喜欢的。 价钱倒不是特别贵,我就喜欢它的料子,我的皮肤属于易过敏体质,很多衣服一穿上身就会发痒,只有牌子特别地舒服。但是,这个牌子的衣服只有年纪比较大点的人才会买,像我这种年纪的人算是个例外了。 为了这个,以前难免会被君七秀嘲笑了一番。 总是笑我跟老头子一样,不懂潮流。 然而,潮不潮流,对于我都是无所谓的,我毕竟不是靠这个东西吃饭的,只有君七秀那种天生吃这碗饭,对时尚方面有异于常人的敏锐的人,才会对衣服方面诸多挑剔。 我将衣服穿上身,站在镜子面前照了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 对上镜子里的人,真是会很容易失望的。衣服再有型,料子再好,也难以掩饰真实的体型问题。 我换下了衣服,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一个没想到的人竟然出现在这家店里了。 君七秀站在门口,先是随意地看了我一眼,眼神渐渐地聚焦了。他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想我的身份信息。 “你……是叫安志宗吧?” 我点点头,朝他露出一个很礼貌的淡笑。 “对的。你来买衣服吗?” 君七秀的性子与其说是随和,还不说是圆滑世故。然而,他对下属并不会摆冷脸,总是摆出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即便我对他并没有那种对老板的尊敬,他也不会有任何的不高兴,反而是笑着快步走过来。 他绕着我看了一圈。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我挑高眉头,笑着看着他。 “什么问题?” 君七秀指着我手里的衣服。 “你的体型不太适合这件衣服。而且年纪也不适合。” 这个我当然知道。 “我喜欢它的料子,对我来说,它很舒服很合适。” 我这话,倒是引起了君七秀的诧异。 他停顿了下,才说道。 “你这话跟我的一位朋友说得出奇地相似。” 这个我也知道啊,而且我还是故意这么说的。 然而,我面上还是装作一脸茫然惊讶。 “哦,真的啊?我还以为只有我这样奇怪的,没想到还有人跟我一样的。” 君七秀一脸诡异地瞪着我。 他的手指随意地指向了一旁的衣架,报了一个码数给站在柜台面前穿着一身黑色工作服装的女孩子。 “把那里的衣服都给我按照码数包好结账。” 我望了望君七秀身后。 他今天并没有跟谁过来,而他是最不喜欢这个牌子的衣服了,能让他来这家店买衣服也只有一个人了。 那个人便是五年前的我。 苏斐。 有的时候我忙着泡妞,忙着各种不务正业的事情,抽不开身的时候就会拜托君七秀帮我买衣服。 买衣服这事,我也只信任君七秀跟苗岫,两人的眼光一样毒辣,挑的衣服也合我的胃口,但苗岫比我还忙,又是两脚都踏进演艺圈的人,这种混入商场买衣服的行为实在对他很有难度,分分钟就会被镜头捕捉到,然后有一堆要费口舌解释的麻烦事,更甚至会被认为是有心机的炒作。 因此,除了君七秀,这事再无任何合适的人选了。 当然,对于君七秀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处在上流社会的交际圈里,他也是个大忙人。与我这个忙人相比,他忙得才是正事,起码是符合长辈们期待的正事。君七秀可以跟我们一起瞎玩,但是一遇到正经事,他会比任何人还来得严肃认真。 然而,他总有本事,把时间挤出,供自己娱乐。 在这一点上,我与苗岫都是望尘莫及的。 在搭往俱乐部的电梯上,君七秀很疑惑我竟然与他是同个目的地。 在他的认知里,我应该是个勉强可以糊口的小胖子,怎么突然有钱来这种地方挥霍了。 我跟他交谈了几句,便没有再主动说话了。 今天才是开始,我这样点到为止才是最合适的。君七秀的性子多疑,我如果跟他说得更多,难免他会猜到我是故意跟他接近的。 时间还长着,慢慢来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除了工作便是在健身房,健完身泡个热水澡,又翻开那几本砖头书开始认真研读起来,拿出了当年在国外攻读学位的苦读劲出来。 每天清晨准时打开电视收看f频道的新闻,强迫自己去接收这些陌生的信息。又订了报纸,迫切地汲取来自网络、报纸上面的各类经济信息,有的时候我还会浏览一些娱乐新闻,随时注意苗岫的动向。 我在与君七秀的接触中,越来越显露了一些我以前的生活习惯,这些习惯让君七秀的眉头越皱越深。 我有一对在事业上出色的父母,但身为他们独子的我却逊色很多。 我不聪明,贪玩,好色,懒惰,喜怒不定,还贪新鲜。我没有苗岫从小拥有的远大梦想,没有君七秀为事业奋斗拼搏的认真。我对自己的人生一直是迷惘的,没有任何明确的目标,在这一点上,我完全没有遗传到父母的优良品行。 作为一个重生者,我也没有任何的金手指,我不记得可以让我一夜暴富的股票,唯一可以让我利用的,只有我那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着。 我迫切想要改变现状,我想要尽我的全力看着苗岫安然地活着。 我与君七秀能谈到的话题越来越多,从娱乐再到君七秀最感兴趣的经济政治,我都能随意地提及,侃侃而论。 两个月后,我瘦身成功了,露出了安志宗真正的相貌。 身形瘦削颀长,堪比模特的完美身材。肌肉不夸张纠结,没有九块腹肌,也没有浑身的赘肉,有的是分明的肌理。皮肤带着健康的小麦色,泛着阳光的迷人光泽。 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料。 我与君七秀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在君七秀的指导下,我买了几只股票,赚了一点小钱。我将这些钱以及原本存着的十几万投入了君七秀的创业计划里面了。 我成为了他公司的小股东之一,并且负责开拓君七秀公司网络上的运营。 与君家企业的主打品牌相比,君七秀的公司主打的是年轻人的定位,定价却超出了一般年轻人所能接受的范围,属于高档奢华系列。为此,我跟君七秀特意商量了下,发展出另一条支线,这条支线是平民系列,价格会优惠很多,当然用料却比同价位的牌子还要好。 这条支线有个缺点,就是利润比较低,如果无法吸引更多的人购买,那么就很容易亏本。而且目前君七秀创立的牌子比起老牌子来说,还是比较年轻的,知名度比较低。 为此,我与君七秀将公司搬去了g市的大学城。这里的地段租金很便宜,有的是劳动力,可以招纳很多学生兼职代理,负责网上的宣传与洽谈客服,还可以吸引更多的学生群体来购买。 公司的运营开展得如火如荼,君七秀因为家族企业有工作要忙,抽不开身,因此,很多时候都是我在进行把控。 一时之间,我倒是忙得连饭都吃不上了。 第十一章 入戏太深 再见到林荣的时候,我因为连续的几天忙碌而疲惫地倒在公司办公室的沙发上。 面前的玻璃圆桌上放着亮着屏幕的平板电脑,桌子上还散乱地放着一沓一沓的文件资料。 我的眼睛实在再也坚持不了了,看着文件上的字体竟然重影了。我闭着眼,揉着隐隐发酸发痛的太阳穴。 这几天来,因为对投入了一番心血与全部身家的事业报以最大的期待,以至于我产生了莫名的焦虑感,这种焦虑感让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会难以入眠,甚至开始发生了失眠这一熟悉的症状。一旦出现失眠,我总是习惯地找寻药物。但是我根本就不是那种心细的人,这种小事经常被在我忙起来的时候便忘记。 以至于,直到现在,我还是一直处于没有办法轻易入睡的状态。 一直到今天,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在减肥的情况下又多日未正常地吃饭,身体开始负荷不了了。 我摊平着身体,躺在沙发上,痛苦又舒服地长叹一口气。 办公室里,落地窗外的阳光大好,灿烂又刺眼,满满地散落进室内,办公室里一片静谧,只有文件被空调的冷气吹起起起伏伏翻页的“哗啦”响声。窝在沙发上,我慢慢地陷入了迷糊的境地里。 在意识即将完全沉沦在黑暗的怀里的时候,一只低温的手指掐住了我的下巴,靠在我耳边的声音温度同样冷到让我清醒了过来。 “胖子,上班时间不务正业打瞌睡,晚上是去干了不可告人的事情么?” 熟悉的低沉嗓音让我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皮。 入眼最首先瞧见的人便是弯下腰,侧着脸,伏靠在我耳边的林荣。 “你……怎么来了?”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坐起了身。 林荣很快便收回了手,站直了腰杆,落落大方地站在我面前,任由我打量着他。 今天的林荣穿着一身低调的深蓝色西装,一头凌乱的短发已经被服帖地梳往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 林荣收敛了嘴角的笑意,今天的这身打扮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显得严肃正经。 林荣打量着我的办公室,踱步在办公室慢悠悠地走了一圈,手转过背对他的大班椅,坐在了我的位置上,双手交握抵着黑色的办公桌,似笑非笑地瞅着我,一双黑色的眸子幽幽发亮。 “我今天是因为某人的邀请才来看看的。啧啧,没想到胖子你也能变成这样,还真是好看多了。” 虽然是赞美我的话,但我却没有从他黑幽幽的黑眸里瞧见一丝真诚。 我正想说话,耳朵却听到了来自走廊的脚步声。侧过头望去,比林荣还晚到的人出现了。 是君七秀将林荣邀请来的。 君七秀看了看已经坐在办公室的林荣,又看到我一脸的傻愣,笑了下。 “鄙人的公司要长久地发展下去,需要多位股东的入股才行的。所以呢,我今天又拉来一位强有力的大股东来投资了。” 林荣的身家早就过亿,别看他平日里总是一副阴沉的模样,与君七秀玩的圈子不一样,但是在钱这一方面他与君七秀的态度是出奇地相似的。两人对钱的敏感与执着都是很像的。 只要有盈利的可能性,即使风险再大,他也会不顾一切砸钱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君七秀能与林荣做朋友的缘故。 在第一次见面我没有认出林荣却觉得他的名字有点熟悉,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个林荣,说起来,其实我真的有见过的。 我学不来君七秀为人处世的圆滑与八面玲珑,骨子里讨厌的东西,我的家世与我的性格都注定让我无法轻易地掩饰掉。 我对同性恋这个圈子厌恶得很,更因为察觉到苗岫对我奇怪的感情而更加厌恶这个圈子里的人。而林荣在这个圈子里甚为有名,他玩得很嗨,声名远扬,匆匆的一眼,我因为厌恶他,甚至连他的人都记不住。 我瞅着被林荣碰到的桌子与椅子,眉头微微皱起。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公司不是我的,我早就将这套桌椅都换掉了。 林荣这个人不是一般地奇怪。明明很讨厌我,却老是拿话来暧昧人,说话与表现截然相反,如此矛盾,让我不免产生想要躲开这个人的想法。 然而,从君七秀嘴里听到入股的对象之后,我只能干瞪着眼,勉强按捺着心底的抗拒,接受了这位新来的大股东,公司新上任的老板。 林荣临走前,朝我伸出手,嘴角勾着笑。 “祝我们合作愉快。” 这一次,我总算从他眼底看到难得的笑意了。 我郑重地握住了他的手。 在这个公司,我负责技术方面,出卖劳动力,君七秀与林荣负责出资,我以为我与林荣会彼此矛盾重重,甚至会让这个新公司加速解体了。然而在后来一段时间的相处里,出乎意料的是,我与林荣不但没有闹矛盾,反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平和气氛一直相处到所有的开发项目都完好地被顺利开发使用了。 公司的运营顺利地上了轨道。 几天后,君七秀带着我去了一个地方。在那里,我见到了好一段时间未见面的苗岫。 明星拍电影的现场,除了一些允许的探班人员,大部分不相干的外人是禁止随意出现的。如果现在的我没有君七秀这个靠山,我估计是难以进入片场了。 苗岫在这一年内演艺事业发展地相当好,与原先的经纪公司解约,换了新东家,参演公司名下筹备的电影《恋人》,凭借里面性格古怪刁钻的男配一角走红,同年迅速推出该电影《恋人》的主题曲《风华绝代》。 《风华绝代》这唱片一推出,便受到了大众的喜爱,并入选当今的十大金曲之一,也让苗岫成为时下最受欢迎的男明星,片酬与身价更是节节涨高。如今的街头巷尾,一路走来,甚至连平日里我与君七秀所去到的商场也在不断地播放着苗岫的歌曲。 他画着青黑色的眼妆,眼光迷离地望着远处的海报在g市四处皆可见,公交站,报刊亭,大巴车等都有着他的身影。在食品方面,也有不少苗岫代言的产品。 苗岫火爆的程度比我预想的还要红。当年的我不怎么了解他的成名经过,也不曾真正地体会到他到底有多红。在我的眼中,他始终是那个趁着我喝醉,拉下我的头,勾着我的脖子吻住我的那个男人。 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单单对我产生不该有的想法。难道是我什么行为让他误解了? 而这次,君七秀带我来的目的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让我好好见下苗岫的名义,实际上估计就是顺手让苗岫签约我们公司,给我们公司的服饰当代言人。 我瞥了正走在我身旁的君七秀,默默地看天。 君七秀的手上果然拿着一份合同,那合同还是通过跟随在我们一旁的助理带来的。 平常他跟苗岫聊电话的时候也不见他有这么积极。 我们进入片场的时候,苗岫刚好是休息的时候,他正坐在一旁备好的椅子上面,脸上还带着妆,身上穿着白色的古装袍子,散落在肩上的假发长到了腰肢上。 化妆师正半蹲着身体,拿着粉底与眼线笔在给苗岫补妆。 坐在角落里,被一群人围着人的中年男人看模样似乎是导演,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屏幕,看着里面的人的表演。 在片场众人的注视下,镜头面前正站着一男一女,容貌均长得不差,嫩生生地可以掐出水来。 我的目光在那女演员的身上停留了有一段时间。这个女人看着挺面善的,似乎曾经在报纸上看过,应该是挺有名气的女演员了。长得很漂亮,气质也不错。 君七秀却用手推了推我,挤眉弄眼地看着我。 “呦,怎么了?看上了?要不要过去我给你介绍介绍?” 我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不用了。” 给苗岫补妆的化妆师已经走开了,他的身边只剩下助理在那里给他拿着扇子扇风。 我跟君七秀慢慢地走过去,君七秀率先开口说话了。 “苗岫,看看我给你带谁来了。这是安志宗,之前你也见过的。” 苗岫原本低着头,望着手里的剧本,这个时候听到君七秀的声音,他抬着头,望向我们。顺着君七秀的话看向我,嘴角的笑容微微勾起,原本是平和的笑容却在这个时候变化了下。 只听苗岫说道。 “哦,这个人啊,之前在仓库那里见过。” 说话的尾音微微勾起,莫名地带着一丝讥讽。再瞧见他眼角的冷淡,加上他古装的淡淡妆容,竟莫名地显露了一丝的艳丽。我的心稍微地跳动了一下,却很快地冷静下来。 我跟君七秀相互看了看对方,又看看苗岫。 过了会儿,君七秀才拍着脑袋,探过头,拿过苗岫放在一旁茶几上的剧本,他快速地看了几眼,才转过头,对我叹了一声。 “入魔了。你第一次瞧见会惊讶也是正常的,以后就习惯了。苗岫这小子在演戏这方面很强呢,强到入戏了还经常难以出来。现在是扮演剧中高傲不可一世的富家公子。” 我又听到君七秀问苗岫的助理的话。 “苗岫的戏份还没结束吧。” 助理是个年轻的女孩子,面上带着嫩红的笑容,腼腆地点点头。 “是的,等下就轮到岫哥上场了。” “这样啊,那估计等到戏结束之后,苗岫这小子才会恢复正常的说话方式了。” 助理让我们坐在一旁的位子上观看着。茶几上还放着切好的柠檬片,还有一瓶装在玻璃瓶的白开水。估计是准备将柠檬片放进去去渴意开胃用的。 夏天本来就会热得人没胃口,拍戏的片场又在深山中,中午这个时候是最热最晒的,即使头顶上有帐篷遮着,但没有空调还是热得人发晕了。我口渴得很,却不想喝水,嘴巴苦涩苦涩的,便随意拿起其中的一片柠檬片,放进了口中,一边看着苗岫的表演。 苗岫参演的这个新电影的名称是《玉沉香》,男主角是苗岫,女主角则是我刚才觉得面善的那位女演员。这部电影的导演是个新手,他所导的第一部电影正是苗岫大红的《恋人》那部电影。演那部电影的人除了苗岫红了,还捧红了这个新人导演。也因此,他又邀请了苗岫继续合作这部电影。 《玉沉香》是一部有点惊悚的盗墓电影。女主角出身于盗墓世家,从祖辈那里继承了盗墓的技巧,与师门的几个人决定去一个传闻已久的大型墓葬堆里盗墓,在途中遇见了高傲冷艳的男主角,女主角三番五次被男主角所救。几个人在墓葬群里历经几番生死,终于找到了难得一见的宝贝以及发现了墓葬堆主人的身份。 在结局的时候,女主角发现了男主角其实上便是埋葬在墓葬堆里,死了好几百年的墓葬堆主人。 新人导演的执导风格与目前电视上所见的其他导演的风格有很大的区别。明明是惊悚的题材,然而在他的摄录里一开始却走得是喜剧风,在旁人看得捧腹大笑的时候,转眼间氛围巨变,一下子阴森得令人恐惧。 这部剧的男主角性格其实认真研究下去,会发现并非实际上看到这般冷傲,男主角的冷酷中兼杂着残忍阴沉,深不可测。 苗岫的性格,没有我其他人会比我更了解他了。让一贯温和的他变成这般阴沉扭曲的性格,有点难度的。但是,事实上,现实总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苗岫确实做到了。他在高亮的镜头面前,虽然面部表情没什么大的变化,他只是略微勾着唇角,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隐匿在阴影处的表情却让人觉得周遭的气氛都变化,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苗岫甚至保持着这种状态一直到他的戏份结束,导演宣布可以收工了的时候,苗岫还是用这副表情面对我们。 我略微惊讶地看着苗岫。 总感觉苗岫有些奇怪。 我的眼睛注意到了苗岫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向自己的手。 我的手中正捏着一片鲜亮色的柠檬片,上面的果肉已经被我啃光了,在我看戏的途中,桌面的柠檬片都吃进了我的嘴里,我的嘴唇甚至被酸得破皮了。 “你……不觉得酸吗?” 坐在一旁的君七秀已经瞪着眼望着我了。 我摇摇头。 “不酸。只是嘴唇破了。” 在我身上,怪毛病多的是,别人最怕的是柠檬,只敢用来泡水,然而我总会嫌泡水没味,宁愿冒着嘴唇破皮的疼痛去啃食柠檬的果肉。 君七秀觉得我的怪毛病多了,也不在意了。 但是我仍注意到苗岫的视线还停留在我身上。 在我们三个人走出片场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人。我们甚至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人的脸孔,他已经小跑着,在苗岫身前站定住了。 “时间刚刚好,差点错过了。苗岫,你不会生气吧?” 这个声音,搭配着这个动作,我皱着眉头,想转开头,手紧握成拳,心底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将这个人暴打一顿。 这个出现的人是五年前的我,苏斐。 明明我是一个阳光型的大帅哥,身高一米八,为什么还能扭捏着屁股,弯着腰,像女人一样扯着苗岫的衣服呢? 这个人,真的是五年前的我吗? 我转开视线,不想再看下去了。然而,我却在这个时候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一旁的君七秀竟然没有出声。 一向在这种场合中,这个家伙能忍住不嘲笑我的几率几乎是少之又少,何况是现在的我的表现方式一向是君七秀最不屑的作态。 我看向君七秀。 他嘴角的笑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收敛着表情,目光淡淡地望着眼前拉扯苗岫衣服的人,眼底少有的带着一抹疑惑与探究。 我顺着他的视线,又刚好看见了苗岫这个时候的表情。 他并没有我想象中带着笑意,眼神温和地瞅着五年前的我。他淡淡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我没有生气。走吧,等下会有记者发现的。” 他迈着步子,率先从片场的走廊走了出去。 在苗岫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落在我的身上,但很快地,在我看过去的时候,他又收了回去。我甚至还能从他身上感觉得到几乎不可能出现在苗岫身上的情绪。 愤怒,以及怨恨。 还是入戏太深的缘故吗? 五年前的我原本打算追着苗岫出去的,但在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又被吓到了一样,快速地从走廊这里跑出去了。 “他怎么了?” 君七秀收回了视线,疑惑地问我。 我不做声,高挑着眉头。 在饭桌上,五年前的我虽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但在场的各位都是比我自己还了解自己的人,无论是谁,都瞧得出,五年前的我似乎在伪装镇定。 他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我吃饱了饭,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嘴里的油腻慢慢地被茶香化解了一些。 我抱着双臂,勾着嘴唇,冷笑。 如果是今天没有遇见五年前的我,我也许还是一脸疑惑不解。但在刚刚看到那一副被吓到,落荒而逃的样子之后,我几乎可以断定一件事情。 我的身体被人侵入了。 那个人不是五年前的我。 也许,更大的可能是,身体里面的灵魂是我这个肉身的主人。 安志宗。 第十二章 你,不过是个笑话 “这位是谁?七秀,你不打算给我介绍介绍吗?” 我扭头,望向身旁坐着的君七秀。 我又瞥了一眼坐在我对面,死劲地黏在苗岫旁边坐着的某人。 我话中所指的人端着勺子的手抖了一下,上面盛着一颗圆溜溜,形状煞是可爱的的紫薯汤圆一下子就从勺子上掉了下来,在桌子上滚动着,一下子就滚到我面前来了。 我用筷子将那团子夹住,丢在一旁。 君七秀也端着茶杯,缓缓地喝了口热茶,才慢悠悠地开口,拉长了声音。 “恩。确实是得给你介绍的。他啊,是我的老朋友,老到我都忘记什么认识他了。那小子叫苏斐,苏林集团听过吗?他是苏林集团董事长的独子。小斐儿,这是安志宗,你估计也没什么兴趣想知道他的。” 君七秀一脸百般无聊地给我们来个简单的互相介绍。我的目光重新落在五年前的自己身上。 朝他轻点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呢,已经收敛了此刻脸上的表情,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轻轻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了。 然后,身侧已经收住了嘴巴的人却又再次出声了。 只听君七秀漫不经心地问道。 “喂,小斐儿,我们认识几年了?” 苗岫与我的父母一样,都唤我阿斐,小斐儿也就只有君七秀才敢这么唤我。问他为什么。 我还记得当时君七秀的表情。 他躺在嫩绿色的草丛上,双手交握枕在脑袋下面,明明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然而嘴上却一本正经地回答。 阿斐是你的家人特有的称呼,苗岫与你青梅竹马,感情深似家人。我啊,跟你还没有那么熟,但是你是兄弟,我们比普通的朋友来得熟悉,我比你大,所以你就是小斐儿。 小斐儿,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君七秀也会叫苗岫小阿岫,他喜欢的人都会给那人特殊的昵称,这是君七秀一贯的做法了。 我因为君七秀这话,愣住了。 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没那么简单。 我瞧了瞧君七秀一眼。他嘴角的笑容还勾着,眼睛望着对面的人,这话听着似乎只是随口地一问。 我顺着他的视线,也望向对面的人。 我也想很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十七岁的时候,我与君七秀相遇相识,到如今扳指一算,却已经是六年了,然而加上上一辈子的几年,君七秀与我真的算是老朋友了。他是除了苗岫之外,与我交情最深的一个人。 我望着那人,那人却盯着我,嘴角的弧度微微勾起,一脸的不在意。 “十七岁认识你的,不过才过了六年而已。你的记忆力也就只有在有钱可赚的时候才会这么灵活。” 似乎是随口地一说。 君七秀却又接着问道。 “我唯一一次跟你打架是为了什么呢?” 那人却是又笑了,看了看苗岫,又看看我。 “这个问题你一向都不喜欢我提起的,还曾经要求我守口如瓶的。怎么现在要曝光吗?曝光了,我会不会被你这小子雇的杀手给砍成四分五裂?” 问题的答案他没有说出口,但这个回答却已经回答了君七秀要的问题。 显然,君七秀想问的是。 你还是那个我认识多年的苏斐吗?、 在我们三个之中,因为家庭的原因,君七秀的性格比我与苗岫多疑,他要的答案如果你不回答给他,那就是直接默认了。 我的手紧握着筷子。即使不用照镜子,我都知晓现在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了。 我与君七秀当年约定,如果有一天曝光他的秘密,他会雇人把我砍成四分五裂,让我父母找不到我的身体。这个约定,只有我们两个人才会知道。 明明不是五年前的我,却连这个约定都知晓。难不成,他连我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吗? 这是怎么回事? 君七秀愣了下,随后,咧着嘴,笑了。笑容灿烂得媲美刺眼的太阳亮光。 君七秀被说服了。 一直坐在边上看着这场问答的苗岫像是不存在一样,他淡定地吃着自己眼前的水果,慢条斯理,似乎一切都不关他的事。 趁着这会儿,君七秀已经站起身,朝苗岫走了过去,手上还拿着刚才助理带来的合同。他一弯腰,就伸手勾住了苗岫的脖子,硬拉着苗岫。 “喂,小阿岫,趁着我们两个现在还有空见面的时候,把这个合同签了。你啊,现在可忙得跟国家元首一样,到处飞,我都差点找不到你的人了。” 苗岫却看了他一眼,笑了。 “你一个电话过来,我就签了。还需要劳驾你大老板亲自来请我吗?” 苗岫甚至连合同内容都没看,他直接翻到合同的最后一页,快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填了日期,就将合同扔到君七秀的怀里。 君七秀笑得跟狐狸一样得意洋洋。又揽着苗岫,要求跟他喝酒。 “要不是因为安志宗这个家伙跟你不太熟悉,我早就把这个事情交给他来了。对于你啊,电话里谈这个我都觉得浪费时间了。本来就见不到面了,还要聊公事,真tmd的烦死人了。” 君七秀扯了扯前襟的领带。他似乎有一堆的苦水要给君七秀倒一倒。 我端着茶杯,移开视线。 在那之后,我眼看着五年前的我出了吃饭的厢房,我也跟着走了出去。 五年前的我去了厕所那一边,我紧跟在他身后。 有些事情,还是当面问清楚,说清楚比较好。这样遮遮掩掩的,算什么。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占用了我的身体?是故意还是跟我这样,无意为之? 满肚子的疑问。 在那人推开洗手间的门板,我立刻闪身进去,扯住这人的手臂,拉着他往其中一间隔间快走进去。 拉上门阀,靠在门前,冷眼凝视着眼前这个人。 “说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看到我很慌张?你认识我?” 我抱着双臂放在胸前,脸上的神情一片平静,然而,我的内心深处却在四处叫嚣着,我的脑子因为这堆的问题而快炸开了。 被我扯进隔间的人刚开始还惊吓到了,在看清楚那个人是我的时候却是愣住了。然后,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停顿在半空还没碰触到我的手的五指轻颤着。 “说!” 我压低着声音,眼睛瞪着这个人。 即便我变成安志宗,像是个傻子一样闷头寻找着活路,努力地在底层挣扎,想方设法地搭上君七秀,挣扎要与苗岫相认。即便这段时间我改变了很多,然而,我的本身就是苏斐,那个家世傲人,性格桀骜不羁的苏斐。 我的字典里向来便没有妥协这两个。别人欠我的,我会加十倍讨回来。 这个人,明显就不是原来的那个我,却占着我的身体,用着属于我的资源,与我的父母,我的好友融洽相处。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知廉耻,不知道脸皮二字怎么写的人。 却听见他说道。 “你有病吧。我就是苏斐啊,你不是知道的吗?” 他脸上的惊吓转眼间消失了。嘴角带着与我相似的笑容。 看着这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像在照镜子的人,我却快气炸了。 我按捺着怒火,冷冷地看着他的表演。 “你刚才看到我的时候那么害怕,证明你认识安志宗。我就是苏斐,你怎么可能会是我?也许,我该叫你,安志宗。” 我故意拉长了声音,加重了最后三个字,听起来像在叫安志宗一样。 我的双眼紧盯着这个人。 他的眼瞳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明显紧缩了一下。 我将他的慌乱看在眼底,心底冷笑着,接着说道。 “苏斐是绝对不会喜欢上苗岫的,绝对。” 这话,我重复了两遍。听着像是说给这个人听,但实际上却更像是给我自己的一个提醒。 “你喜欢苗岫,这一点你不觉得不正常吗?你的双眼,你的身体在看到苗岫的时候便变得很不正常。也是哦,因为安志宗喜欢苗岫呢。屋里贴着那么多海报。你真是变态呢。”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 这人却看着我,也笑了。 “人啊,是因为某个人而失常的。我喜欢苗岫,当然没有办法伪装下去了。喜欢苗岫,怎么会是变态呢?” 他终于承认了,并且带着一种教徒般虔诚的目光,念着苗岫的名字。他的双眼迸发出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奇怪的情绪。 在我还没反应之前,他伸出手,扯住我的前襟,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愤怒。 “你为什么让苗岫死了!他那么爱你,你不爱他为什么还要那么伤害他!苏斐,你真该死。如果我是你,我是绝对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苗岫是属于我的!” 我愣愣地望着他。 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恶心感又缓缓地上浮了。 男人与男人之间,果然是最恶心的。 为了一个跟自己身体结构相同的人,甚至卑微屈膝,甘愿雌伏在这个人的身下,是疯了吗? 苏斐,我爱你啊,比爱我自己还爱你啊。 为什么你不能回应我啊?为什么你要避着我,我做错什么吗? 耳边是苗岫死前在电话里的声音。 我甚至可以想象到,说着这话的人会是怎么样的姿态。他会掩着脸,失落地跪坐在地上,拼命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或者拿嘴咬着自己身上的肌肤。 苗岫一旦遇上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他就会以这样姿态发泄。 但我始终无法接受的是,他会选择那么决绝的方式。 我闭上眼睛,紧握着拳头。 过了会儿,睁开眼,将这个人狠狠地揍了一顿。 这个占着我身体的,嘴上说着爱苗岫,他望着苗岫的眼神却那么不单纯。 在从楼上坠落下来的那一刻,我曾对自己发过誓,如果能重新来过,我会让自己远离苗岫。如果无法做到,就别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叫爱苗岫? 苗岫需要的根本不是这样的感情。 他要的是全世界独一无二,只把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第十三章 我对你,很在乎 在酒店与苗岫、五年前的我聚餐的时候,五年前的顶着一张青紫交杂,肿成猪头的脸回到了厢房里面。 苗岫临走前,莫名地,又看了我一眼。虽然他看起来对五年前的我受伤这回事脸上微微有些惊讶,明眼人看都知道是谁干的,但他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倒是君七秀愣了半天,绕着我跟五年前的苏斐一圈后,才慢悠悠地说道。 “你们应该不是打架了吧?” 打架这词用得还不是很恰当,站在五年前的苏斐旁边,我还是一副完好无损的模样。怎么看,都是我占了上风。 我笑着没说话。 虽然被人占用了自己的身体,然而这个人也没有能从我手里讨到便宜的能耐。安志宗显然并不擅长于与人近身肉搏,在苏家待得不错,更没想到我会突然动手,反应迟钝,措手不及被我打个正着。 没有把握十分肯定在我身体的这个人是谁,我终究没有办法轻易喊出这个人是安志宗这话。对于这个人,我只能用五年前的苏斐来称呼他。 五年前的苏斐冷眼蹬着我,但他也不敢说什么,怕多说话引来君七秀与苗岫的怀疑。 这顿饭不欢而散之后,我借着君七秀,通过从君七秀嘴里旁击侧敲来收集目前在苏家待着的苏斐究竟是怎么过活的。 “你问小斐儿的事?怎么,对他有兴趣?” 君七秀除了公事以外,与他聊天,他通常都是这么一副不正经的模样,随时都准备调笑你的姿态。 我早就料到君七秀会这么说,理由早就想好了。 “也不是,你也知道我是个追星族吧?” 我不讲话说死,看向君七秀。 我就不信君七秀在打算与我合作的时候,不会将关于安志宗这个人的身份他的家底全部调查个一清二楚。他肯定老早就知道了我目前住的那个屋子墙上贴满苗岫的海报,还有为了追星而成为月光族的事情。 君七秀停顿了下,似乎才想这回事的模样,笑得那叫一脸的灿烂。 “哦,也是,你似乎很崇拜苗岫呢。上次我还帮你跟苗岫两人手机互存号码了吗?你回去肯定打爆了苗岫的电话了吧?” “你说呢?” 我自然不会那么做。而且就算我想这么干,以苗岫目前那么忙的样子,他的手机在开工的时候一般都是交给身边的助理保管的,打过去准是苗岫没接的。何况,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躲开苗岫。 “我只是觉得苏斐跟苗岫之间有点奇怪。” 在一阵推托与旁击侧敲中,我总算从君七秀嘴里要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料。 十八岁前的苏斐一直都是非常正常的,按照我以前的那种过法,循规蹈矩地做个乖乖孩子,当然私底下则是扯着苗岫跟君七秀出去找乐子。但是,在十八岁之后,这个苏斐开始反叛了,做法跟我差不多,我的父亲训我一顿,我便顶他十句。样样跟父亲过不去。 但是,这个苏斐有一天扯着君七秀商量买股票的事情。 他甚至以一种神棍的说法方式,神神秘秘地跟君七秀介绍这个股票。当时这个股票还处于新股的阶段,很多人都不看好,而且一直都处于停牌的状态。君七秀原本也不看好这只股,但苏斐却告诉他。 七秀,你跟我一起买吧。肯定会大赚一笔的,我保证。 苏斐要的资金比较多,以他与父亲的紧张关系,是绝对无法从父亲那里要来一笔资金的,只有从君七秀这个流动资金比较多的人下手。 君七秀当时半信半疑地跟他一起买了。 然后,在某一天,这只股开始涨了。 在那一年,确实如同苏斐所说的,他们大赚了一笔。 苏斐用着这笔钱,又买了其他的几只股,同样是赚了一笔钱。 苏斐将这笔钱的来源告诉了我的父亲,从他那里取得信任之后,又在我父亲那里借了一笔资金,在g市的郊外从政府手中用极为低廉的价格买下了几块地皮,在那里建厂,专做纸厂。 苏斐还抽空去了一趟s市。 s市在现今早已是中外有名的繁华沿海大城市,是著名的华侨之乡,容纳了三百多万的外来人口,以极为包容的精神使外来人口在这里安心定居,创造出大量的物质精神财富,连续好几年荣获文明城市这一称号。 然而,在几年前,s市还是一个小渔村,被政府大力扶持发展经济,制定了各项有利政策才开始发展起来的。 苏斐在那里用几百块一平方的价格买下了几套房子。他进行装修之后留着一套自住,其他几套做放租,租给来s市打工的人。 直到现在,那几套房子因为处于市中心的位置,靠近地铁公交,房价早涨到了几万块一平方,他在前年卖出,用差价又赚到了一大笔钱,甚至刷新了我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更让君七秀刮目相看。 让他相信,我不是一个只会依靠祖辈打下的江山过日子的酒囊饭袋。 君七秀还告诉我,我目前效力的这家主力项目是服装的公司背后的厂房。每一个生产商后面必然会配备着一个专门制造衣料的厂房,而君七秀公司的这个厂房竟然还是他与这个五年前的我合资建成的。公司的利润,五年前的我每年都会在里面取得分红。 这个安志宗借着重生的优势,用着苏斐这个身份,在制造物质财富的路途上倒是越走越远了,比上辈子的我还高出了几个肩膀。他远比我想象得还要来得强大。 因为是苏斐,苏斐向来是个贪图享受之人,所以安志宗也乐得享受这荣华富贵带来的骄奢淫逸的生活方式。 他与以前的我一样,打自成年之后,没有一天不是陷在女人的温柔乡里的,用着苏林集团继承人的身份,多金的俊俏公子爷的身份,在情场上是左右逢迎,无往不利。 “我这个哥们啊,比我还有能耐呢。只要有人主动投怀,不管男女,都欣然接受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君七秀这话说得便有些奇怪了。 我瞅着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又看了看他这个时候的神情。 他的眉眼处倒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惆怅。 这是怎么了? “看你这样子,难道你是不习惯?” 我心底仍是对他轻易地相信了安志宗的演技,相信他是我这事而颇有微词。虽然换做是我,也不会相信这个世上存在着灵魂互换这种诡异的情况的,即使这个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行为举止。 “实话告诉你吧,以前小斐儿是特别讨厌林荣那圈子的人的,因为他觉得恶心。我倒是不觉得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方式。但是,他现在竟然也喜欢男人。对于这一点,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君七秀这话终于让我明白了他现在心里的所想。 早在饭桌上,他就存着一股试探安志宗的心思。他不是没有怀疑那个人不是我的。毕竟安志宗遇上苗岫的时候,他所表现的与以往的我根本不一样。根本就是一个被美色冲昏头脑的毛头小子。 我没作声。 此时,没有人比我更难受了。 我该怎么才能让安志宗滚出我的身体呢? 这个事,得好好想想。 之后的一段日子,我与君七秀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在公司的运营上了轨道之后,公司接到的订单比以往增多了,人手不够用,这样肯定是需要增加人员还有各种物资的。 为此,君七秀召开了公司的临时会议。 因为是第一次比较重大的会议,所以林荣也来了。他坐在君七秀旁边的位置上,与君七秀并列为公司的最高级领导。 比起唱黑脸严肃看待下属的君七秀来说,林荣显然是来唱、红脸的。他面上端着平和的笑容,温和地看着排排坐着的人员。 因为是一个新公司,所以招聘人员这事到底还是落在我身上了。 “我看好你。” 林荣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在会议室外等待着的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这个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林荣身上,很明显,人是林荣带来的,两人眉来眼去的,在场的各位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忍不住白了白眼,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资料上。 “志宗?安志宗!” 会议上,君七秀时不时会提到安志宗的名字。虽然我知道他叫的人是我,但这名字到底不是我用惯了二十几年的名字,我还是很不习惯。总要君七秀叫唤我好几声,我才慢吞吞地应声。 “嗯?什么事?” 我看向君七秀。 君七秀朝我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你等下打电话给苗岫,问他档期,什么时候可以来拍照,宣传部的同事也好进行接下来的广告工作,厂房那边也要交单了。” 我点头应了一声,将这事记下来了。 散会后,我打电话给苗岫。 苗岫的电话很迟才被接起。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是苗岫,而是苗岫身旁的那位年轻女孩子助理。 “安先生,有事吗?” 女孩子的声音带着些许青涩。 我简单地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这个助理。助理却告诉我,苗岫现在在拍戏,等下她会告诉苗岫的。 “是接了新戏了吗?” 上次在赶拍的电影《玉沉香》即将在这个周末上映,官方照在上周已经在官博上大量爆出了。想必到时候苗岫应该会在电影院等着看观众的反应。 助理那边笑着回答着。 “是的。岫哥接到一个现代剧本,芳姐说很适合岫哥。” 芳姐是带着苗岫跳槽新东家的经纪人。在苗岫是新人的时候就带着他了,一个能力十分强的女强人,说一不二,作风十分冷硬干脆。后来还成为了金牌经纪人。 我暗自思忖了下,才挂断了电话。 周末的时候,我与君七秀、林荣三人成行,到苗岫所在的市中心电影院,在vip席上观看了苗岫的新戏《玉沉香》。 我环顾了四周一圈,却发现苗岫没有坐在戏院内。 我走到后台,碰见了苗岫的那个年轻助理,才知道了苗岫的所在之处。 苗岫正坐在放映厅的门外,手上拿着一个保温瓶,正就着门缝,看着里面观众席的大家。 我走到苗岫身边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 “苗岫。” 这是我与他的第三次见面。 见面机会不多,我与他面对面说话的机会也不多。此刻,我的喉咙在瞅见苗岫看向我的双眸的时候瞬间哽住了。 狭长的凤眸微微挑起,眼角上勾。黑色的琉璃珠子带着淡淡的荧光之色,配着红唇齿白,倒显得他整个人温润如玉,懵懂稚嫩。 我的手心微微出了点细汗。 第十四章 死前的忏悔 我不喜欢在苗岫面前表现自己懦弱的样子,甚至连此刻我表面上的怯意与动摇都不想让他看出。 我不否认,在安志宗这副躯体里,我的意识受到了他的很多方面影响,苗岫对我的影响比以前还要来得巨大。 气氛如此得尴尬。 我努力扯出嘴角的一抹笑意,让自己在苗岫面前表现得淡定自若。 我别扭地看向一旁的朱红柱子,问他。 “苗岫,你在这里干什么?不进去里面看吗?” 苗岫是个戏中高手,我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出我此刻内心的挣扎。 苗岫侧过头,往我这边看来。在看清楚来人是我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愣了下,略微有些吃惊。他勾着唇角,轻声笑了。 “这里才看得比较清楚。我想好好听听里面的人怎么说。” 我愣了下,不解地看他。 “里面坐着也舒服呢。” 苗岫却示意我在他身旁的空椅子上坐下来。 我听他问我。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演戏的时候,也是在这个电影院里面,也是这个演播厅呢。” 苗岫一只手垂放在椅凳上,另一只手的手肘靠在红木扶手上,手心支着尖细的下巴,,没化妆的脸上带着慵懒的笑容,声音懒洋洋的。他的姿态如此散漫悠闲,完全没了在荧屏上明星的架子。 “是……是吗?” 大概有五年年多没有见到这样子的苗岫,以这副放松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一时之间,我自己先结巴了。 “嗯哼。我当时没有做任何的伪装,大咧咧地坐在观众席内,竟然没有被人看出。也不知道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苗岫的手修长白皙,指着观众席,给我比划他当时坐的位置。 苗岫讲的这些事,我似乎都不知晓。我只知道他十九岁出道,然后再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有巨星的姿态,一路鲜花相送,身后的粉丝团团簇拥着,我道他成名得那么简单,原来,不过是各有各的辛酸。 也不知道为什么苗岫突然跟我说这些事情,我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我看向自己手中的帽子。黑色的鸭舌帽是今天用来遮挡外面的艳阳高照的,下了车却忘记了放在车内。同行的君七秀与林荣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这一点,一脸的正常。 在苗岫说完话停顿下来的时候,我朝他靠近了一些,弯下腰,将黑色的鸭舌帽略微用力地戴在他头上,将他被外界形容为妖娆美艳的脸遮挡在帽子里面,只露出漂亮弧度的下颚还有水色般的红唇。 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我一把拉住他的手,推开那条细小的门缝,让门外明亮的光线稍微倾泻进黑漆漆,唯独中央亮着的大屏幕的放映厅里。 “你……干什么?” 苗岫压低着嗓子,一只手扯着帽檐,小心翼翼地抬眼望了望周遭,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放映厅里的人认出他。 我没有说话,接着屏幕光线稍微明亮一些的时候,瞅见了一个好位置,拉着苗岫往角落走去。 在左手边靠墙倒数第四排的两人位置,那里正巧空了出来。 我们两个摸着黑暗,小心地踏着阶梯,往那两个位置走去。 其中,因为我们的行走而被挡住视线的观众则发出了一些不满的细碎声。苗岫的帽檐按得越来越下,几乎快把整张脸都挡住了。 我将苗岫推进里面的位置,自己霸住了外面的位置,将别人研究的视线挡在了我的身后。 这是苗岫《玉沉香》的首映会,通常位置都不会有空余的,能空出来一两个座位都是内部人员事先买好的,可能为某些大人物设置而大人物没有到场而导致现在我们两个的庆幸。虽然我们可以回到vip席舒服地坐着,但vip席位正好在整个放映厅的最中央,也是视线最好的位置,我这样做的话,反而会让苗岫曝光,成为众矢之的。 “你究竟要干什么?” 苗岫一脸的狼狈,他的手按在帽檐,不敢轻易地放下。借着一丝亮光,又瞪了我一眼。 我笑着看着他。 “这样坐在观众席,就跟你当年一样了,你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出。” 在苗岫想开口的时候,我又伸手按住了他的帽子,低声笑了。 “小心被人瞧出电影里的主角正坐在这里。到时候我就不管了。” 苗岫这才憋住嘴,没出声。但眼睛却不满地又瞪了我一眼。 《玉沉香》这个时候才刚开始播放不久。当苗岫所饰演的富家公子出现的时候,我几乎是秉着了呼吸,两眼盯着屏幕上的人看。 苗岫的电影,我从以前便一直没有怎么仔细看过。即便首映会的时候苗岫多番邀请我前去,我都借着有事要忙而从未出现过。我所能瞧见他演绎的各种人物则是通过我的几任女朋友。 不管男女,都是天生的追星狂魔。男人大部分会着魔与漂亮的女艺人,而女人则是着迷于皮相俊美的男演员,苗岫不管在当时还是后来,都是属于长相不俗,站在人群中会被轻易认出的那类人。我的几任女朋友几乎都对苗岫着迷得不行,甚至会在我面前忍不住提起苗岫的名字,还会央求着我带她们看苗岫的电影。 在电影院里,我大多数时候都是掩着嘴,在半醒半睡的状态下看着苗岫主演的电影与电视剧。从来没有这一刻,我能静下心好好地欣赏下属于苗岫最真实最极致的表演。 高傲的富家公子最开始的时候是带着真心与身旁的少女一起同甘共苦的,然而,在察觉到身边的少女对自己开始有了一丝的期盼,富家公子在矛盾的挣扎中,选择了杀死少女。 在所有人都秉着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富家公子痛下杀手的那一刻,少女获得救援了。富家公子最终选择将女人推出墓葬堆,将自己再次与世绝隔。 少女自此一直在昏睡中,直到醒来的时候,她在一年后与另一个男人携手结婚生子。 在电影里面的苗岫,大部分时候都是笑得一脸明朗,疯疯癫癫地调笑着身旁的人以及那个少女,然而有些时候,他的眼神里时常带着别人看不懂的愤懑怨恨以及,不甘。 我的脑子已经完全放空了,整个人沦陷在苗岫的表演里。我不知道他的演技有这么好,能将一个性格矛盾的人演绎收放自如。 只是,更让我在意的是,苗岫在电影中那隐约的怨恨眼神。 这个眼神,我似乎曾经在现实中的苗岫身上瞧见过。 从高楼坠楼,距离我越来越近,近到我将他脸上的表情都瞧得一清二楚。 苗岫嘴角含笑,眼神带着报复的快意,一脸的狰狞。 苗岫是故意给我造成心理的阴影,让我在他死亡阴影中一直走不出来,让我怀着愧疚痛苦地活下去。 我的脑子却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一件事。 我的身体骤然颤抖了一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为什么在我顶着安志宗的皮囊见他的时候,他会带着怨恨的眼神看着我? 我惊慌失措地扭头,望向身侧的人。 苗岫的眼睛隐藏在帽子里边,我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我想伸手拿掉他头上的帽子,想确认下是不是当时我眼花了,但却怕苗岫在这里会造成现场很大的暴动。 一时之间,倒让我纠结地脑子快打结了。 我忍不住捏着自己的手背,企图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苗岫原本在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在这个时候却突然看向了我。我听见他略微有些吃惊地问道。 “你的手……” 我低手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背火辣辣地疼痛,在黑暗中倒也看不清楚是否红了大一片。 我正想说这没什么的,却又听到苗岫说了一句话,让我当场愣住了。 “你这个东西……跟我一个朋友挺像的。他会在无法冷静下来的时候使劲地掐自己的手背。” 我自然明白他在说谁。张开嘴,刚想说那个人就是我,但是在看到苗岫的脸,他临死前那扭曲的脸孔,他抱着电话大声喊着我名字大哭的声音,这些画面瞬间铺天盖地地朝我袭来。 我顿时哑口无言了。 我发过誓的。 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会离苗岫远远的,我会用我的眼睛看着他活下去,活到一百岁。 苗岫这么喜欢演戏,他在演艺圈里摸爬打滚,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在演艺圈里闯出一条路,他在表演上这么有才华,他天生就适合做明星。像我这样不务正业的窝囊废为什么要阻挠他呢? 在首映会结束之后,我没有再看苗岫一眼,匆匆地跟林荣、君七秀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两个星期后,《玉沉香》成为票房冠军,苗岫登上了报纸的首页,报刊用了很长的篇幅来介绍这位未来的明日之星。 《玉沉香》的导演李玉凭着这部电影获得金铭奖的最佳导演奖,而苗岫在金铭奖上获封最佳男主角。 《玉沉香》在各个电影院成为热门的电影之一,在一段时间内长期居于热片的榜单上。 一时之间,苗岫再度成为大热门人选,街头巷尾乃至大片地区都在讨论着苗岫。 鲜花与荆棘总是相伴相生,同时到来。 再次见到苗岫的时候,是在《玉沉香》剧组的庆功宴上。 苗岫已经喝醉了,身形不稳,走路带飘,眼角眉梢却带着一抹春/色。 他的手抚上我的喉结,掐住了我的喉咙,将我压制在洗手间的隔板上,唇红齿白,眼眸深处却带着一抹戾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你怎么还没死?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第十五章 我们,接吻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任职什么职位,永远令人兴奋,最令人有期待感的,便是每个月定时发放到卡里面的工资了。 虽然远没有拿到手上钞票的那种实在感,然而看到打到□□上那金额,那代表着这个月辛苦工作的劳动成果,也是一件让人蛮欢喜的。 整个公司的人员陆陆续续地收到了来自银行的工资转入短信,公司在这天即将下班的时候总是闹腾腾的。大家已经迫不及待地安排着今晚的私人活动。 坐在我办公室外面,新招进来的助理是个刚毕业不久有一年工作经验的女孩子。长得很清秀,性格内向,然而做事认真仔细。她是这个月刚领到工资,比公司里的其他老员工还兴奋。 趁着快下班的时候,忙完了我给的工作安排,她便拿着手机,对着自己的朋友窃窃私语。 我坐在办公室里面,遮住人视线的帘子并没有垂放下来,将公司这个时候的情景一一地看近了眼底。 相比他们的兴奋,我反倒成了公司里最冷静的那一个了。 八年前,我要什么都有,所能拿到手的钱多到数不清,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什么我不能得到的。如今看着卡上的数字,这个数字跟上辈子相比,简直寒酸得不行,只能相当于我上辈子一件衬衫的价格。 可是,即使面上不想承认,内心深处却隐隐约约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欢喜。 浑浑噩噩一辈子了,从未如此认真地过好每一天。 从未试过饿着肚子,拉紧皮带,勒紧肚皮,咬着牙也要将这一天顺利地度过。 更从未试过,有一天能咬着干巴巴的面包,就着手中一杯速溶咖啡,埋头看书,努力汲取我所不熟悉的知识,只为了能更好地完成工作,更好地跟上时代的发展,更快地跟上君七秀与林荣的步伐,更快地融入我所不熟悉的圈子里。 虽然绞尽脑汁,在不熟悉的工作上遇见了很多棘手的问题,但是我仍努力着想法设法解决这个问题。虽然这份工作比出卖简单的劳动力艰辛,但是我所获得的东西远比那份工作还多。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安志宗死命地霸住我的身体了。只有苏斐的身份,才能尽情地施展他的抱负。 获得别人的认可的那份无法用简单的言语便能表达的满足感,是钱无法买到的。 我啊,想要活下去。 就算是跪着,也要咬着牙撑下去。 拿到工资的第二天,我便开始着手搬家这件事。 安志宗所租的那个房子,地理位置不好,治安混乱,进出的人员鱼龙混杂,交通不便,距离公司的路程比较远,不管我如何早起,总让我每一次总是刚好踩着迟到的最后一秒进公司。 更重要的是,安志宗那屋子里的东西都不是我苏斐所有。与苗岫待久了,我身上也沾染上了他的一些习性。苗岫的性格有点洁癖,受不了别人用过的东西,我同样也是如此。以前是没办法,现在经济来源稳定了,我也没必须再委屈自己了。 我必须拥有一个属于苏斐的居所。 在中介的介绍下,我跟着中介看了距离公司比较近的几个小区的楼盘。 看了大大小小的几套房子,总算有一套房子勉强入我的眼。 房子的租期一签便是两年。 房子的面积不大不小,有八十平方左右,一房一厅,家电齐全,又在有电梯的小区,治安不错,靠近地铁,还有附近大大小小的饭馆。买东西也方便,吃东西也方便,最适合我这种单身的白领了。 过了几天,趁着周末放假的时候,我搬家了。 我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行李包,里面装着我最近才买的几套衣服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所以也不需要搬家公司了。 跟房东说不再续约这事。 房东是个中年男子,中等身材,面相看着倒是憨厚。似乎见过像我这样突然搬家的人已经不少了,所以也淡定从容地同意了,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对我多作纠缠。 在谈话中还让我知晓了,这个世上,还有押金这回事的。用押金扣去了房租,我还多了一点小钱,算是意外之外的收获。 临走前,我还看了一遍。 屋子是安志宗的东西,他占用我的身躯之后一直没有来这里,想来,这里面的东西估计也是不重要的。他不要了,我就更不需要了。 新家的上一任租客刚走不久,房子乱糟糟的,我还要亲自动手整理打扫一番。 我对这种家务活根本不在行。拖地什么的,都是随便拖拖便算了,上任租客是女人,地上最多的也就是头发了。 我只能去商场买了一个吸尘器,将头发吸掉。 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新家总算看起来像模像样了。 浑身的臭汗,我洗了澡,便躺在沙发上,拿了本书,开始看书了。 周末两天难得的休息时间,别人都在外面玩,我则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或者是用电脑看视频看股票市场,还上网买了几套专业书回来。偶尔的时候,我还外出,到市中心的图书馆去找我在网上找不到的书籍。 等林荣与君七秀问起我这两天的安排的时候,我这副家居模样倒是让他们哈哈大笑,笑得直不了腰身。 在他们眼中,我俨然成了一位提早步入老年人的阶段,我的生活简直不是我这个年纪该过的。 君七秀用了四个字形容我的生活。 惨不忍睹。 林荣的夜生活比我丰富了不少,他更是笑得不行了。 “找时间,爷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林荣一副好哥们的模样,手搭在我肩膀,一双桃花眼笑得眉眼弯弯,态度自然亲昵。 我淡淡地望着他,没有出声。 林荣的圈子跟我一向不搭,能让他说出这话也是不容易了,这是对我的一种认可。然而,我心底却有些排斥。面上却不敢显露一丝情绪。 最近这段时间,林荣忙着林氏集团的一些事情,竟然也难得能抽出时间来公司巡查,我与他相处的时间比以往多了。他的改变,我不是没看到。 一开始觉得林荣整个人都充斥了一种矛盾的感觉,但真要我说却说不出来。他本人对外人的相处方式也不太一样,善变得很,上一秒还高兴着,下一秒脸色就沉下来了,叫人摸不透他的内心所想。 只有跟他熟了,得到他的认可了,他对我与君七秀看待得同旁人不同。办公时间,他的行为举止都很正常,对我再也没有一开始所表现的那般有所企图,将我视为猎物那样轻视我。 简单的说,就是将我从一个男宠的地位提升到了一个真正男人的平等地位。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改变,但对我来说倒也轻松了很多。至少我不用对他排斥得很,不会因为他的一些触碰而想要呕吐了。 林荣的行动总是很快。他这话说完,过了几天,便约我与君七秀三人同行。 林荣嘴里说的地方是一个酒吧,兰廷坊。兰廷坊是g市最出名格调高端的大酒吧,占地面积约几百平方,是林荣名下的产业。 这里,上辈子我来过,因为林荣的关系,来这里次数少得可怜。 今晚这里被人包场,酒吧里都是相熟的人。 在看到熟悉的几个面孔,林荣才笑着告诉我。 “这里被一个剧组包场了,对,就是你想到的,《玉沉香》的剧组包场了。他们在这里摆庆功宴。我作为投资人,大赚了一笔,自然也乐得将场子让给他们。” 《玉沉香》? 这么说,苗岫也在这里了? 兰廷坊的走廊很长,视线比外面暗淡了不少,走廊两侧的灯光都是五颜六色,造型像冰淇淋一样不断地旋转着,墙壁上都贴着镜子,镜子不断地反射着这些光线。 许久没有来这种地方,一时之间,我有些不适应,被这些光线照着,不禁眯起了眼睛。 身旁的林荣跟君七秀适应良好,林荣的手搂着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小年轻,两人时不时附耳说话,态度亲昵,显然林荣又在撩人了。 君七秀一进入酒吧里,身上穿着的西装外套早就脱下,挂在手边上,还随着不远处酒池传来的dj劲曲,嘴巴小哼着歌,情绪很嗨的样子。 越靠近酒池,人群的密度越大,传入耳朵的嘈杂声就更大声,直到进入酒吧的中心,耳朵已经快被从音响传出的歌曲震聋了。我跟君七秀说话都是用喊的,就怕对方听不见我的声音了。 剧组的导演跟演员场务那些都几个聚在一起,坐在酒池边上的沙发喝酒,猜拳。彼此都喝得脸色通红。 还有不少坐在吧台那里喝酒聊天。 从剧组的人脸色看起来,他们都喝了不少,而且来得时间挺久的。不然,酒池里跳舞的人情绪不会快嗨爆了,各个脑袋随着dj摇得厉害,简直跟吃了药一样。 林荣带着那小年轻不知道去哪个角落里*了,一眨眼就不见了。 “喝什么啊?” 君七秀倚靠在吧台上,一双带笑的眸子不时地望着酒池里的人。不用研究,我都知道,君七秀在找今晚的猎物。 我说了我平时喝的酒名。 君七秀摇着头,笑了。 “没想到你的爱好跟小斐儿那小子越来越近了。真是奇了,你们都没怎么接触呢。” 君七秀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一个长相漂亮的美人端着酒杯靠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上。 我朝他翻了翻了白眼。 我本来就是苏斐,当然爱好是一样的,只是你看不出而已。 “嗨,一个人吗?” 大美女看着有点眼熟。我想了一会儿,才终于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 与苗岫有不少对手戏,专门演女配角的。模样挺好的,就是一直没红过。 她在走过来的时候,还看了我一眼。当然,只要不是眼瞎的,都只会朝着一身名牌,一看便是公子哥的君七秀走过去。 演戏多年的人都是人精,不到几秒,她便知道了我与君七秀的区别。 君七秀手指抬起美人尖尖的下巴,还凑上去闻了闻。 “你身上好香啊。用的香水与我的可是情侣套装呢。” “是吗?” 美人从善如流,叫酒保另外调了一杯跟君七秀一样的酒给自己。 吩咐完酒保后,她自己则更靠近君七秀,把波涛汹涌的胸脯顶着君七秀的手臂,整个人几乎坐进了君七秀的怀里。 君七秀的口味有些挑,估计是这个女人刚好合他眼缘了,倒是任由这个美人坐在他大腿上。 我支着下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百无聊赖地望着君七秀与这个女人的调/情,眼睛一边望着舞池里的成双成对。 不管我如何瞧,总没看到苗岫的身影。他似乎不在舞池里,也不在吧台这里。 他一个人跑去哪里了? 我端着酒杯,跑去跟剧组的导演聊了下天,确定了苗岫今晚确实有来,而且还没走呢,他的两个助理还半醉地抱着酒瓶不肯撒手,靠在沙发上软瘫成一堆泥了。 剧组的人还挺照顾这两个人,不时有人守在一旁劝酒。 苗岫两个助理都醉成这样了,苗岫的酒量很浅,估计也是醉得不成样子了。 我摸着走廊走了一圈。走廊上同样站着不少的人,一对一对的,已经醉得不成样子,各自拥抱着接吻。 在转弯的时候,我与一个人撞在一起,那人手上拿着的酒也洒在我衣服上了。 撞到我的是个女人。 “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穿着低领裙子,她一弯身,胸前两团东西已经毫无防范地落入了我的眼底。 我瞥了她一眼,很快挪开了视线。 “没事。” 不想与她多做纠缠,扯出嘴角的笑,将自己被洒到酒的衣角从女人手里扯了回来。 “我去洗手间洗一下就行了。” 衣服不是很贵,但我最近已经懒得去买新衣服,这个时候被洒了点酒,却是有点遗憾了。 女人一路跟随着我,不断地跟我道歉,直到到了男洗手间的门口,她才终于离开了。 对于这个女人的用意,从她一路尾随的动作,也不难看得出来。 在酒吧里出现,穿的这么暴露,还故意弯下腰替我看衣服,是个正常的女人都会用手挡着走光的部位,她却反行其道。 许是觉得安志宗这副皮相不错,许是喝多了,胆子壮大了,想找个人陪一晚。 想了想,我不禁觉得好笑。 如果是二十三岁时候的我,自然不会浪费这个送上门来的机会。 啧啧,真是可惜了。 我转身,朝洗手间里间走去。 洗手间这个时候没什么人。 我俯下身,扯着沾上红酒渍的衣角就着水龙头洗。 在这段时间里,洗手间进进出出多人,等我勉强将衣角弄干净的时候,洗手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却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撞进了洗手间,门板还被撞得直作响,快速地关上。 那个人朝着洗手台这边走了过来,脚步蹒跚,四肢发软,手刚碰到洗手台,下一秒身体一软,顺着墙根滑坐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那人两腮发红,显然是喝多了。 我望过去的时候,他正抬起头,一张俊美的脸印入了我的眼帘。 这个人竟是我刚才在找的苗岫。 我走了过去,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他嘴里嚷着难受。 我问哪里难受了。 苗岫却指着胸口说。 这里难受。 我以为是刚才撞到门板了,伸手探了过去,刚碰到他的衣服,却被苗岫一把抓住。 “不是说胸口难受吗?” 我疑惑地瞅着他。 刚才还半闭着眼眸的人此时却睁着那双狭长的眸子,黑亮的眼瞳瞪圆了,直盯着我看。 他的手抚上我的喉结,掐住了我的喉咙,将我压制在洗手间的隔板上,唇红齿白,眼眸深处却带着一抹戾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你怎么还没死?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e 我几乎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傻愣着,也瞪着双眼望着苗岫。 我们僵持在原地,彼此大眼瞪小眼。 好一会儿,苗岫才半垂着眸子,黑密的长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 “阿斐,为什么你要那么对我?” 从苗岫嘴里听到最熟悉的名字,我扶着苗岫的那只手已经僵住了。我的身体也慢慢地僵硬了。 苗岫认出我是苏斐了吗? 苗岫一张脸青白青白的,显然难受得很。 我忙扶着他到里间的洗手间。 他却只是掩着嘴巴,半天没动静。 “喂,苗岫,你要吐就赶紧吐啊。憋着多难受啊。” 吐出来才能清醒点啊, 我还等着苗岫告诉我答案呢。 他是怎么知道我是苏斐的。 没人能知道,我现在的内心快爆炸了。又是开心又是担心。两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让我像坐云霄飞车一样,心情起伏不定,一张脸的脸色也是难看得很。 苗岫却呆住了一样,站在原地半天没动作。 我凑近了些,将他掩着嘴巴的手拿开。 他的眼睛也睁开了,定定地望着我。 四目相对,鼻尖对着鼻尖,我连苗岫眼窝处垂着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们两个人的距离近得有多可怕。 我正想后退,拉开些距离,我的肩膀已经被一阵大力抓住,身体狠狠地撞上了洗手间的隔板,痛得我忍不住皱起眉毛。 正想推开苗岫,他已经靠了上来。 手指捏住我的下巴,逼着我看向他。 那手指冰凉冰凉,白皙修长,指甲圆润,苗岫的脸在洗手间惨白的灯光下映衬得唇红齿白,俊美无铸。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阴沉可怕。 “为什么我们不试试呢?” 他呢喃着这句话。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嘴唇上是一片温热的触感,他的舌头甚至撬开了我微微张开的嘴巴,灵活地缠住我的舌头。 接吻这事,我不陌生。 过去的时间,我曾经与不同的女人有过纠缠。分分钟钟都能掰回自己的主控权。 然而,我的眼睛死死盯着苗岫,忘却了该如何反应。 他的眼睛微微闭上,带着一丝的柔和。 手压制着我的双手,逼着我无法转身离开。 第十六章 奇怪的我 我的眼睛瞪大地望着苗岫,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迫使我的脑袋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眼前的苗岫,他的脸已经有些模糊了。耳朵像是戴了一层软膜一样,周遭的声音渐渐地小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隐隐约约的。 我身体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了我的嘴巴上。 嘴角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磨蹭着,嘴角被轻轻地啃咬着,彼此的口津相互交接。 我傻愣地承受着来自眼前这个人的索吻。. 探入口中的是比棉花糖还软的东西,我想要品尝更多,想要知道它的甜美,却始终得不到要领。 我迫切地挣脱桎梏,将人扯进自己的怀里,将他拉近了些,手捧住他的脸,反吻住了他。 接吻这事,无关男女,也无关是谁。长达三年,对*寡然无味,加上近期几个月类似禁欲僧的苦修生活,这副身躯又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有着正常人原始的*。被这么一撩拨,隐藏在心底已久的渴求早就被轻易地勾起。 身体的*悄然凌驾在意识之上。 他的嘴唇很软,嘴里带着浓浓的酒味,还有淡淡的薄荷的味道。 这个人并非是全醉的,他还知道用薄荷使自己清醒一些。然而,苗岫是谁呢,他的酒量一向很浅。此刻早就软著身体,任由着我动作了。 我的手指不经意地抚摸着他精瘦柔韧的腰部,一点一点地滑进了这人的衣服底下,摸上衣服里面带着一丝凉意的滑嫩肌肤。 从他美味柔软的嘴唇恋恋不舍地挪开,轻轻地啃咬、亲吻着他弧度漂亮的下巴,慢慢地往下,停留在他并不是很突出的喉结处。 他皱着眉头,神情难受却又似乎很享受,忍不住仰高着优美的脖颈,任由我在他白皙的脖子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就在我决定进一步动作的时候,隔壁隔板间的撞门声响像深夜里一个警钟,“砰”地一声,我已经惊吓地回过神。 在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是谁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比我的脑子动得更快,一下子就推开了这个人。 苗岫白净的脸上染着几抹嫣红,他的双眼依旧半垂着,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我因为惊吓,更因为自己竟然主动吻住了苗岫,干巴巴地瞪大眼,望着坐在地上的人。 刚才的我是着魔了吗? 我掩着脸,甚至不敢回想刚才。我甚至还想当场脱下这个人的衣服,在这个隔间里上了这个人。 这个人还是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就算长得再好看,皮肤再细腻,可是身体结构这些是完全与女人搭不上边的。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但胸口的郁闷已经跟气球一样,膨胀得厉害,一时之间难受异常。 过了很久,我才终于伸出手,将地上已经醉得不像样子的苗岫拉了起来。 他甚至站不稳,一下子就跌进了我的怀里,脸靠在我的肩膀上,嘴巴张了张,似乎在说什么话。 我凑近了些,想听仔细,却发觉他只是在念着两个字。 苏斐。 我的名字在他嘴里不断地念着,像梦话一样,好笑又荒唐。 我轻轻地伸手,碰了碰他嫣红的两腮,试图使苗岫清醒一点。 “喂,苗岫,苗岫!” 苗岫却还是一副醉醺醺,很迷糊的样子。像没了主心骨支撑着一样,整个人软软地靠在我身上。 扶着苗岫走出了洗手间,刚走到走廊上,林荣与君七秀已经站在那里,手臂环在胸前,两人都是以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瞅着我。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站的位置刚巧可以将我从洗手间出来的那瞬间瞧得一清二楚。 “我记得……安志宗,你似乎去了洗手间好久了。” 君七秀一副坐在原位等待了我好久的模样。 我耸耸肩膀。 “苗岫喝醉了。你也知道喝醉的人很难伺候的。”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 林荣身上的深色外套已经不见了,只穿着黑色的马甲套着白色的衬衫,领口边的扣子都扯掉了,看样子是经历了一场略微激烈的战事。连脖子都还印着诡异的红色痕迹。 我揶揄地瞥了他一眼。 君七秀已经走了过来,帮忙扶了一把苗岫。 “看样子,小阿岫今晚喝得挺多。平常都没见过他醉成这样呢。” “嗯。” 我心不在焉地应着。 君七秀想了下,去找了剧组那边的人交代一声,帮着我扶着苗岫,将他扶上君七秀的车子。 做这些时候,我一直都是出于半出神的状态,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君七秀喊了我几声,我最后还是在林荣大力一推,才终于回神了。 “哦,怎么了?” 我茫然地看着君七秀。 君七秀已经皱起了眉头。 “你不太对劲呢,发什么呆啊。要不要上我的车回去?” 我摇摇头,拒绝了君七秀与林荣的好意。 我想要一个人坐车回去。有些事情,我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冷静一下。 有一件事让我很介意。 为什么苗岫对我有那么大的恨意。 喊着我名字的时候,那表情分明是想杀了我。 这个时候的苗岫应该不会是这样的。 我的眉头陡然蹙起。 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但是,我还在意一件事。 我竟然会主动回吻苗岫,亲吻那个跟我十几年兄弟的男人?我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了? 这一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好。 我重复坐着一个梦,一个很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的我,在吻一个人。 那人嘴唇的形状很好看,滋味也是不错,就像是……棉花糖的味道。 我猛地睁开眼。 天亮了。 窗外的灿烂阳光已经穿过了阳台,透过了在风中飘飞的白色纱帘,直接洒在我的卧室内。 满屋子的亮光,金色一样地耀阳刺目。 我拿手挡在眼前,一脸的疲倦。 梦中的那个人,在天亮之际,梦醒之前,我终于瞧见了那人的模样。 赫然是苗岫那张脸。 更糟糕的是,我竟然有冲动了。 我看着身下的勃/起,叹了口气。 真是个噩梦啊。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大半,我却怎么都睡不了了,干脆坐起身,刷牙洗脸,换了身运动服,到附近的公园晨跑去。 直到满身大汗,累得再没有精力胡思乱想,我才终于跑回去,洗了个澡,再出门上班去。 跟往常一样,开始忙碌了起来。 早晨便是例行的会议。 关于公司最近上个月的销量报告,我已经在昨天下班的时候提前整理好了。 销量包括网上与实体店两方面,除了在个别店面有些亏损外,大部分的店面都是属于盈利的,这是个好苗头,证明我与君七秀之前的决策是正确的。 会上,林荣提出了要在其他地区开设网店的建议,但是,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去踩点收集资料。 林荣与君七秀由于工作重心在这边,所以他们是不可能走开的。底下的人呢,因为新进来的员工比较多,君七秀不是很相信他们,因此,我又成了那个跑腿的人了。 “我忙不过来啊。能求加薪吗?” 我是个男人,自然希望能在事业上更上一层,忙碌不是一件需要担心的事情,能多出去看看,多多接触不同的事物,是我目前最希望的。 当然,能增加点钱,是比较好的。 君七秀揶揄地瞥了我一眼。 “少不了你的分红的。” 他又拨了一个男助理给我。 我目前的工作量比较大,虽然有个女助理在,女助理心思比较细腻,帮我分担了很多事情,但是女性相对于男性,受到的干扰性也比较大,而且我最近要开始到各地去踩点,需要到处飞,这个时候助理就需要充足的体力与吃苦耐劳的精神了。 女助理早在君七秀说出,需要一位助理陪着我到处飞的时候,她已经一脸的苦脸了,显然是对这件事有困难。 我欣然接受了君七秀给的新助理。 君七秀拟定了几个地方,让我从明天开始去踩点。 我让助理在网上帮我订了两张飞机票,准备明天出行了。 然而在第二天,我却收到来自君七秀方面的信息。 助理不必跟我去了,他另外安排了人,那人还是苏斐提出来的。 苏斐是这家公司的大股东之一,他理应有决策的权利。但是公司建立这么久了,他这个时候才提出来要干预君七秀的决定,不是摆明了要给我难看的吗? 不就是安志宗要安插个人,监督我或者搞破坏嘛。 我沉下脸,不做声。 安志宗果然开始回报我对他的一顿拳头了。 不就是换了个人而已,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见到安志宗安排的那个人开始,我就能给这个人什么角色定位了。 趾高气昂的狗腿子。 既然是狗腿子,那么我也应该好好地物尽其用才是。 行李方面,订酒店方面,我都交给了这个人来负责。 这个人还生怕我偷懒,不断地催促着我下飞机赶紧去踩点,连口气都不打算给我喘下。 既然如此,我扔了行李在酒店,便拖着这个狗腿子一起去踩点,任凭他一脸的不甘愿一嘴巴的借口,我通通都当没看见。 从第二天起,这个狗腿子再也不敢不看时机催我了,我乐得按照自己的行程慢慢来。 经过一周的踩点,当我跟狗腿子回到g市的时候,安志宗已经在人事部的安排下,也在公司弄了一个办公室,还是在我办公室的对面。 我们就隔着条窄窄的走廊对望着。 第十七章 怪我如此在意你 我眯着眼,瞧着前面不远处的人。 安志宗现在一张的张狂,瞅着我的眼神,跟当初在国外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是一样的。 鄙视。 不以为意。 在他们的眼中,我跟蝼蚁一样渺小。 我移动了下眼珠子,从头到脚,给安志宗好好打量下。 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安志宗竟然把我最喜欢的穿着风格也彻底改变了。 名牌加身,各个价值不菲,那牌子还是高定货,没有认识的人是绝对拿不到手的。 看来,安志宗跟我的好朋友君七秀一样,看不起我曾经最喜欢的穿着。他现在这一身的打扮,分明就是君七秀为我曾经量身打造过的。 二十岁的时候,君七秀觉察到自己在衣服设-计这方面的才能后,虽然他还未能设计出与时尚大师相媲美的衣服,但是仍用他自认为最毒辣的眼光,亲自帮我设计了一番。结果,我嫌弃那身衣服穿在我身上太娘了,直接拒绝了。 没想到,现在安志宗的眼光跟君七秀情投意合了。 我瞥了他的脚下一眼。 我承认自己实在没有欣赏美感的天赋,我承认我低俗得可以,但是再来一次的话,我仍是想问两句话。 请问,明明是长裤,为什么还要故意折成九分裤。 黑色的裤子下面还要搭配着大红色的休闲鞋,这是打算走什么路线? 那明晃晃的颜色真是刺激得我不行了。 我看了两眼,最后还是狠心地移开视线。 简直是不忍惨睹。 “嘿,怎么,我在这里出现,你很惊讶,对吧?” 安志宗踩着那双血红一样的鞋子,一步一步地朝我迈过来。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嗯。确实很惊讶。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种颜色的鞋子。” 就算是占用了我的身体,模仿了我的言行举止,连我的小习惯都一一学习了。但是,有一个事情,想想还真是可笑又可怜。 就算模仿得再像,不是我便始终不是我。一个从底层走上来的人,没有经历过世面的人,一夜之间成了有钱人家的公子,仍而看在别人眼底,不过是个暴发户。 连这个眼光,还是差劲得可以。君七秀肯定不是这样建议他穿这样的鞋子的,特别是这种骚包的颜色。大红色的鞋子对于男性来说,还是挺挑人的。 可惜,我始终不是那个适合红色的人。 我面露怜悯,倒将对面这个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垂下眼帘,转过身,往自己的办公司走去。 “没什么。觉得你可怜而已。” 安志宗,你好好地坐在那个位置,好好地守着吧。别害怕,也别太担心,我很快就会夺回来的。 安志宗露出的马脚越多,我就越怀疑。 究竟这个世界上,除了君七秀,还有没有人深深地相信这个冒牌货就是我苏斐? 苗岫呢? 下意识地,我感觉得到苗岫似乎不太相信的。他在疏远着安志宗这个疯狂的粉丝。 下午的时候,公司的员工似乎有点暴动了,各个都带着一点兴奋,特别是女同胞们,各个端着杯子,站在茶水间窃窃私语。 等我好奇地凑近的时候,她们很快就散开了,弄得我一头雾水。 这种情况直到我的女助理告诉我,我才终于明白了。 苗岫来公司了。 上次我打电话给苗岫,恰巧他正在拍戏中,接电话的助理很老实地将我的话都一一转告给了苗岫。 苗岫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不在公司,踩点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信号,他干脆转告了君七秀。君七秀又将苗岫的话转告了我的助理。 在今天我回来的时候,我的女助理才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今天的下午,苗岫三点钟准时到公司拍照。 照片将使用在宣传海报上面以及公司名下的所有服饰。作为这季度签订的代言人,苗岫的知名度比往年君七秀公司签约的代言人还要大,何况他最近演的电影也大火。 苗岫的专辑刚推出,便被抢光了。网上还在拍卖着有苗岫的签名cd,炒卖的价格远远超出了原先支付的价格。 君七秀在我回来的路上已经不断地摧残了我耳朵好多遍,不断地告诉我,按苗岫的cd买这么火爆的情况下,也许公司的衣服很快会热卖一空的,因为粉丝喜欢上面印着的苗岫人头啊。 哦,人头。 粉丝不是应该更喜欢苗岫的真人版吗? 如果买一件衣服赠送苗岫的一个香吻,我们公司到时候会不会被人搬空呢?君七秀到时候是不是要考虑在空地上躺着数钱呢? 三点还没到,苗岫的人已经出现在公司的摄影棚里了。 摄影师还没有完全就位,我喊着助理去催下摄影师,苗岫却拦住我。 “不用了,约定是三点就是三点开始。我只是习惯早到而已。” 苗岫淡淡地笑了,他此刻的发型是新开拍的电视剧的造型。 额前的刘海被发型师往上梳,露出雕塑般深刻邪魅的五官。三七开的复古黑色短发,丰盈的发丝微微往上翘,带着一股淡雅沉静的气质。 这样的发型,配着完美的五官,不管是穿黑色冷硬的西装,还是走休闲风格的小年轻衣服,都无一不是最适合的。 单单是站在简陋的摄影棚里,没有镁光照耀下,却仍像一座行走的雕像,完美到极致。 这样的人,倒让我好生犹豫了下。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才挪着沉重的步子,缓慢地走近苗岫。 打从一周前,被苗岫索吻之后,我已经开始变得不太正常了。至少在我的梦里,满满的都是一个人的身影,他那修长的双腿,优美漂亮的雪白色脖颈,柔韧有弹性的腰部,甚至是更多…… 我能记得苗岫的身体部位,不过是因为我曾与他共同泡过岛国的一个温泉,他的身体我小时候也曾看过很多次了。但是为什么总是会频繁地梦见他呢? 这个答案,百思不得其解。 “苗岫,你……” 我停顿了下,呼吸有些急促,只是因为苗岫靠近了一些,他身上惯用的淡淡香水味时不时地飘进我的鼻子里,我的眼睛还定在了他的锁骨上。 今天他穿的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衣,因为天气炎热的原因,衬衣的前两个扣子没有扣上,却把精致性感的锁骨露了出来。 他听不清我的话,坐在位置上,上半身还朝我半倾了过来,白色衬衣套在他身上还显得有些宽松了,他的身体一倾斜,锁骨以下更多的肌肤便露出来。 阿斐,我好看吗? 梦里的声音还隐隐约约缭绕在耳边。嗓音沙哑低暗,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撩拨。 我连忙移开了视线。 大白天的,我竟然还在发白日梦,这是发疯了吗? 我清咳了几声,后退了一步,才重新将自己的问题说了一遍。 “你上次从酒吧回去之后没事吧?” 君七秀送苗岫回去,是我最放心的。 苗岫听了我的话,嘴角依旧带着笑意,点点头。 “我听七秀说过了。谢谢你把我从洗手间带出来了。” 我连忙摆摆手。 虽然是一样的表情,但我分明看到他刚才愣了一下,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摄影师很快就位了,拍摄开始了。 苗岫换下了自己的私服,拿着适合他的码数,穿上了属于我们公司新设计出的休闲系列上衣。 苗岫的皮肤偏白,颜色根本不挑他,只有他挑颜色的份。鲜艳明亮的颜色穿上在他身上,只会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白皙俊美出尘。 深色系列的服饰在虽然比冬天产得少,但在夏天也是十分受欢迎的,可以遮脂肪掩盖背后流下的汗迹。君七秀作为公司的首席设计师,他偏向于深色系列的部分,苗岫穿着君七秀设计的黑色上衣,没有表情的脸部显得冷酷邪魅。 君七秀在拍摄的十分钟之后才走进摄影棚。他手上还拿着设计画稿,一边瞧着苗岫的拍摄照片,一边在画稿上涂涂改改改的。 现在苗岫穿在身上的衣服很快就会推出,价格会比较平民,而经过改良后的衣服则会在一个月后推出,价格会翻上一倍,但是附赠了一张批量印刷的苗岫的照片。这才是粉丝最想要的。 我不时地低头看看君七秀的画稿,再凑在摄影师旁,挤着摄影师一块看拍好的照片。 虽然苗岫掩饰得很好,靠着过硬的外貌完美地完成了这次的拍摄,但是,最终还是被我发觉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在照片里的苗岫,他总是侧着一边的身体,露手腕的是右边,左边的那只手始终隐藏在袖子里面。如果穿的是短袖,他则是将左侧靠向墙里面,隐藏在阴影中。 在拍摄结束之后,我悄悄地跟在了苗岫的身后。 他撇开了助理,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还剩余这一条缝隙,我就那条缝隙,看向里面。 苗岫正坐在化妆台前,那只一直藏起来的左手放在化妆台上。他不断地从纸盒里扯出纸巾。 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又换了一个角度看去。 这次,我却惊讶地连门都忘记敲,不小心地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苗岫一脸淡漠地瞧着我,放在化妆台上的手腕盖着的纸巾已经冒红了。 “你不会敲门的吗?” 苗岫的脸上依旧没了刚才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他面无表情地扯着纸巾,大力地压在手腕上,那手劲大得似乎不是他自己的手。 第十八章 以前的苏斐死了 看到苗岫那么不要命地挤压着手腕,一副跟自己的手有血海深仇的模样,我只能傻在原地了。 苗岫很少会在别人面前发脾气的,一旦发脾气的话,谁上前劝阻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上辈子,我便吃过一次亏,被苗岫没头没脑地冷眼瞪视,然后被拐着弯不带脏话地说了一顿。 在要不要被当成沙包发泄的问题上,我纠结了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 在苗岫来之前,这个休息室是没有存在的,不过是前些日子摄影棚增加了一个,旧的休息室刚好占道了,于是被拆除了,在走廊的尽头新增加了这个休息室。这个休息室还是我的助理帮忙整理出来的。 我想了下,给助理发了下信息。 女助理知道我的习惯,会发信息而不是打电话给她,证明我急需解决这个问题却又不想让别人听到我的打算。不到三秒,女助理就迅速来短信了。 按照女助理的话,我走向靠墙放着的铁柜。拉开第一层的铁柜,很快便能瞧见里面放着的一个医药箱。 这个医药箱据说还是林荣提出的,他偶尔会到休息室里,一待就是半天。 我打开了医药箱的盖子,往里面一看。 喲,里面的东西倒是挺齐全的。 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一般急救需要用到的药膏都有,纱布也有。另外,还有一些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安全套。 润滑剂。 …… 我一脸黑线地将烫手的奇怪药膏放回去。 林荣究竟是在这个休息室里干什么。 将里面多余的东西拿出来,才拎着药箱朝苗岫走过去。 “那个……先处理下伤口吧。” 虽然是询问他,但其实我根本就懒得听苗岫的回答了。他肯定会让我滚的。那就滚吧,滚之前先让我解决这个问题吧。 不等他的回答,我已经一把扯开他捂着手腕伤口的手了。 我耳边是他“嘶”的一声抽气声,听起来倒是挺痛苦的。 苗岫瞪了我一眼,沉下来低声说道。 “你就不能轻点吗?” 哦。这是嫌我太粗鲁了吗? 我看了一眼那个伤口,又瞧瞧他,没作声。 手腕的伤口乍看下去有些狰狞了,伤口挺深的,按照那个伤痕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割到了。 难道是自残? 这个想法很快被我否决了。 苗岫根本就不是那种会轻生的,除非是有人跟我一样触到了他的底线了。 伤口的血流得不多,看样子是没切到大动脉。 我看了一眼药箱里的药膏,又烦恼地挠了下头,想了下,才转头看向一直等着我动作的苗岫。 “那个……我该用什么药给你止血啊?”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明显就感觉到苗岫的两道利刃似的目光深深地落在我身上,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估计我现在已经被他砍成两段了。 我真的不是在谦虚。虽然在国外曾经经历过被人欺负的黑暗时光,但是一旦受伤了,我都会去医院或者等着苗岫来帮我的,在家里又有管家那些人给我弄伤口,根本就没有机会给我动手实践过。 我连那些药膏的名字都没什么印象,除了润滑剂还有某些特殊的药膏。 苗岫没有说话,我也没有。休息室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之中。 最令我毛骨悚然的是,苗岫的目光打自我问出这话的时候就没有想要挪开的意思,一直盯着我看。那种眼神不带一丝的感情,纯粹是研究的意思。 我是否又露出马脚了?总觉得让苗岫知道我是谁之后,有种不祥的预感。 十分钟之后,我才听到苗岫说了一句话。 “那边那瓶水……看到了吗?” 他的眼眸抬了抬,示意我看向那个方向。 按照苗岫的指示,我将写着双氧水的瓶子拿到他面前。 “恩。然后淋上去。” 苗岫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倦,他甚至垂下了眼眸,不再看我。 “哦哦。” 淋上去的时候,苗岫闷哼了一声。 在他的指示下,我终于包扎好他的伤口了。 “你去下医院比较好。” 我不太信任自己的包扎技术,而且万一伤口感染了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起码作为明星,苗岫这方面会比寻常人困扰的。 苗岫稍微活动了下手腕,确定绑带的松紧程度还好,他才说道。 “不用了。这样就好了。” 在我斟酌地是否要问他伤口的由来的时候,苗岫的手机却响了。 他瞥了我一眼,才接起电话。 “恩,是我。我在休息室里,你过来吧。” 我站在他身边,将电话里头的人的声音听得很清楚。是苗岫的经纪人打电话过来了。 我站在旁边有些尴尬,只能收拾起医药箱,慢吞吞地放回铁柜里,再慢吞吞地挪着步子,不情不愿地走出休息室。 在我快走出门的时候,苗岫朝我说了一句。 “谢谢。” 谢谢二字,用在陌生人身上代表着感激,用在熟人身上却代表着疏离客气。 一时有些难受,我沉默着走出了休息室。 走廊上这个时候有些热闹了,三五个人从摄影棚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些衣服还有杂物,都是往休息室走去的。 在这群人中,我却瞅见了安志宗。 他一脸的急切,连我站在走廊都没瞧见,直接奔向了休息室。 下意识地,我停住了脚步,站在墙角边上,靠着休息室的墙壁上。 进入休息室的场务与工作人员很快便出来了,闹哄哄的休息室开始恢复了刚才的安静。走廊上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渐渐地,走廊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看着自己的脚尖,拿着手机无聊地翻着公司的同事发给我的消息,耳朵却留心听着休息室里的声音。 “阿岫,你是不是生气了?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受伤了。” 休息室里很快便传来了安志宗的声音。 我的手刚好打开了林荣发来的消息页面。 上面只是简单地打了一行字。 你的偶像前晚家里人闹婚变了,苏斐似乎是始作俑者。 我愣神地瞧着字幕,耳边却听到了安志宗这话。 所以说,安志宗就是惹恼一向脾气温和的苗岫的罪魁祸首吗? 是谁闹婚变? 我皱着眉头,陷入了思考中。 在安志宗问出这话的时候,苗岫似乎没有回答他。休息室里很快又没有什么声音。 安志宗的声音又再一次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己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竟然会这么地讨人厌。刺耳又尖细,像被人掐住了嗓子一样,从喉咙里喊了出来。 “阿岫,我只是为了你好啊。我看到你姐夫出轨了,我觉得不能这样瞒着你啊,作为兄弟,你姐姐就是我姐姐,我必须为你姐姐出头啊。对不起啊,如果不是因为怕我被打死,你就不会拦着你姐夫,也不会碰到桌子上的水果刀,把自己的手弄伤了。” 出头? 我原来有这么热心的吗? 我冷笑地抱臂站着。 安志宗这个家伙不是自诩天资聪明,什么事都难不倒他吗,可以很快就扭转我那个严肃的父亲心目中的地位,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办到的啊。 休息室里突然一阵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到地上了。 我就着门缝,望向里边。 原本在椅子上坐着的人已经站起了身,椅子往后倒砸在地上了。 苗岫的手揪起了安志宗,将人拉到自己的眼皮下,似笑非笑地冷声说道。 “我家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插手了。你自己也是生长在同样的家庭里的,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商业联姻吗?你以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吗?” 在听到苗岫这话的时候,我已经大概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婚变的对象,上一辈子,苗岫曾经告诉过我。 那一天,是我与苗岫生出隔阂,好长时间不见之后的一次突然会面。 那天,苗岫在酒吧里碰到我,当时的他明明已经喝醉了,却还是认得出我,扯着我的袖子,不断地跟我说胡话。 断断续续的话里,我听出了他的意思。 苗岫的二姐,长我与苗岫十岁,一向十分宠爱苗岫,也真心诚意关心我的女人苗兰,一个事业型的女强人。在三十岁的时候嫁给了她现在的丈夫。 虽说是商业联姻,但苗兰与自己的丈夫也是一对人前羡慕的佳偶,从来都是手牵着手出现在大家面前的。 结果在短短的三年后却闹离婚了,理由是男方出轨了。 我皱着眉头,努力地回想当时苗岫的话。 按照苗岫现在所说的,其实那段三年的美满婚姻不过就是逢场作戏而已,苗兰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招蜂引蝶的。为了他们两人创立的公司,苗兰一直忍着不吭声,在寻找一个最佳的机会与自己的丈夫提出离婚,给予丈夫最大的创击的。 苗岫会这么气急败坏,肯定是苗兰当场翻脸了,估计是因为安志宗破坏了她的计划。 后面的话,我也没再听下去了,直接转身走人,直到彻底远离了苗岫与安志宗的眼线,才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林荣。 我倒是没想到,在我出差一周内竟然能发生这些事情。我究竟是错过了安志宗多少精彩的表演啊。 林荣身兼多职,又兼任了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板,这种消息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电话里的林荣,他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明显的嘲讽。 “我真瞧不出苏少爷的智商是怎么长的。明摆着就是有人不希望他干涉,他还带着记者,一股脑地冲进那个房间去捉奸,还打电话通知了苗岫。要不是我的人收买了那个记者,将他拍下的底片照片都卖给了苗兰,你的偶像估计会在头条上悬挂几天。啧啧,真想瞧瞧苗兰与王家少爷的脸是黑成什么样了。” “你说,有头脑赚钱的人是不是会在情商上犯傻啊。怎么觉得跟以前有点不太像呢?” 林荣这话,倒是让我愣了下。 看似整日不务正业,实际上经常会一针见血地说出一些别人无法想透的事情。我没料到他会说出这话,一时之间没接上话。 安志宗让我有种错觉,他根本不是在犯傻,他想让以前的我彻底地消失,消失在大家的记忆里。 第十九章 争锋相对 周一例会的参与人员跟平时相比,多增加了一名成员,还是新来上任的策划总监。当安志宗的身影出现在例会上的时候,对我已经毫无意外感了。 林荣因为身兼多职,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公司里,跟君七秀一样都是分身乏术,他们两个人都是轮流到公司参加会议。今天到场监督的是君七秀。 安志宗一站到台上,君七秀就将他的身份都大概介绍了一遍了,然后是安志宗自己拿着麦克风开始侃侃而论。内容都是关于他要如何做好这个总监的职责,怎么努力开拓本公司的市场这些老生常谈的话了。 大部分的员工都听得很认真,不少女同事更是将目光集中在安志宗的皮囊上,对他的外表进行悄悄地评价。 我坐在一旁,忍着不说话。虽然那个皮囊暂时不是我的,但是被别人夸奖着,我难免也会飘飘然,有些得意洋洋了。 正当我出神的时候,台上的安志宗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矛头指向了我。 “安……安经理,安……安志宗!” 在君七秀低咳了几声,放在桌子下方的脚用力地踩了我几下之后,我才意识到安志宗已经喊着我的名字好多遍了。 我终于憋住一脸因为痛到难以说出话的潮红,艰难地点点头,望向安志宗的方向,努力地扯出一抹笑容。 “恩?请说。” 桌子底下,我已经用力地回敬了君七秀。我端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瞥了一眼君七秀。 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依旧风轻云淡地抬着头,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但他脸颊两侧的耳朵却冒红了。 被我们打断的会议又继续进行了。 安志宗显然是不习惯叫自己的名字,到现在为止,他能正面坦坦荡荡地面对我的目光,面对我这张熟悉的脸的次数,几乎是少之又少。在会议室,他的视线一旦接触我,便很快地转过去。 估计每次见到我这张脸,都会想起从前的自己。跟现在的我相比,以前的那个安志宗简直是卑微到了尘土里去。 明知道安志宗的心里所想,我偏偏还故意多次地在他面前有意无意地晃着。在今天早上例会开始前,我还专门去他门口那里晃了好多次找存在感。 他一见到我,房间门紧闭,门帘拉紧,把整个办公室弄得阴沉沉的。 有必要吗? 我想着早上的事情,又不小心地发了下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安志宗已经将问题再扯回我的身上。 “安经理既然是负责市场这方面的,听说你最近工作量也挺多的,我想我也可以帮助下安经理的。” 听到这话,再看着安志宗表现的一脸正经,他极力地显示一副好上司的关切模样,我的嘴角微微地勾起。 “恩。工作确实挺多的。这不,总经理不是特意安排了下人手给我差使吗?苏总监你也是个好上司,上周出差不是还特意分配了一名有经验的员工给我吗?” 在“经验”两个字上,我特意加重了下语气。 确实是十分有经验的狗腿子,专干狗腿子的活儿,正经事儿却一点都不会干,还需要我亲自动手调/教。 安志宗没被我这几话反击到,依旧是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面露微笑,十分诚恳又亲切地说道。 “是这样的。为了分担下安经理的活儿,我现在帮你分配下工作。关于联系客户还有推广公司这个营运方面,就交给我底下的人来干吧。我自然也要亲自监督的。安经理只需要负责每个月销售员的业绩方面这些就好了,其余的事情,等以后遇到再说。我这样的安排,安经理可有意见?” 说话的末端,他嘴角的笑容更加深许。 我自然是点头答应。 “很合理啊。” 不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特地来分我的权,一步步地钳制我在公司的操作吗?这样当然合理啊。我也乐得轻松。 散会后,君七秀特意看了我与安志宗几眼。 明眼人都看得出安志宗这次来势汹汹,只为了针对我一个人。他想为我说话,却又会造成偏向我的假象,他夹在中间确实不好做人。 在他开口的时候,我已经率先开口了。 会议室里此刻除了我、安志宗与君七秀三人,便再无他人。 “你……闭嘴。” 我与君七秀相处的时间比安志宗来得长久,他想说什么,我一眼便看透了。 “其实,我真觉得没什么啊。能多一个人分担也是好的。” 这个公司新成立不久,内部的一切工作安排相对于大公司来说较为混乱,分工不明确,以至于什么事情都压在我头上。好几次,我都累得差点撂担子不想干了。 现在安志宗这么安排的话,对我是一件益处多于害处。那小小一丁点不爽快也就没有必要表现在明面上。 下午的时候,安志宗就叫人来我所在部门,将我负责的一些档案资料都搬去他那里。电脑里存着的客户资料那些,我更是主动地发送给他,甚至还跟他的人讲解了其他的资料在谁那里,以前是谁负责的。 对安志宗,我势必做到俱无遗漏。 我想好好瞧瞧这个跟我一样,都是半路出家,半斤八两甚至比我还不如的安志宗究竟能强大到什么地步。 十八岁的时候进入我的身体里,现在是二十三岁,也就是说在我的身体里扮演了苏斐这个身份已经五年了。五年的时间里,他除了利用上辈子的优势日进几万,还能进化到什么地步呢? 与其起通过旁人的描述来了解安志宗这个人,还不如像这样就近地观察他。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我究竟上辈子是怎么得罪了他,他究竟是怎么进入我的身体,为什么这么了解我与苗岫的一切的。 这些疑问,从我睁开眼变成安志宗的时候,就一直盘旋在我头顶上,挥之不去。 趁着喘口气的时候,端着杯子去茶水间的时候,经过安志宗办公室的时候,我特意仔细地打量了下办公室里的安志宗。 出乎我意料的是,安志宗的办公室因为搬进了一些资料,桌面看起来混乱不堪,但他本人似乎不在意,一直捧着一本资料册看得仔细。那本资料册是以前一个业务员经手的一些案例。 这样看起来,安志宗倒是真的想好好地干好总监这个职位。 但是,事实是如何呢? 谁知道呢。 我收回了视线,目不侧视,径直朝茶水间走去。 几天后,我递交了上次一周的踩点调查成果。这些调查证明了公司的产品可以在几个城市里面进行扩大销售,并且有些难以估计的远大前景。 这些城市都是一些较为落后的城市,品牌店什么的较为少而且不集中,街头开设的店面一般都是些卖地摊货的杂牌店,质量不好且价格跟同位产品相比较为昂贵。 如果公司可以在这些城市的市中心开设店面,不仅存在着价格上的优势,另一方面还利用廉价的店面租金进行扩大实体店。 我将我所认为较好的计划销售方案修改了几遍,确认没什么问题,才交给君七秀、林荣与安志宗看。 林荣在时隔几天之后,终于在公司露脸了。他看起来脸色憔悴了不少,黑眼圈比原先还深,瘦削的身板看起来一阵风就可以将他吹走。 我与君七秀互相对视了一眼,才忍着没说话。 林荣与君七秀还在埋头看我的计划书,安志宗已经合上了计划书,并它扔到一旁的玻璃圆桌上。 计划书外面夹着的塑料硬壳套砸在玻璃桌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脆响声。 我们三个人都一齐看向了他。 “这么快看完了?” 君七秀不禁地问了一句。 安志宗得意地仰高着脖子,站起身,扭了扭似乎发酸的脖子,一脸不屑地看着我,漫不经心地说道。 “当然看完了,就这么点东西,我难道还要看到天光?那么,我可以发表我的意见了吗?” “当然。” 君七秀点点头。我则是抱着双臂,想听听看安志宗到底想说什么。按照他这副样子,似乎没法子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安志宗勾着嘴角冷笑。 “我说,你里面写着在那里租一个门面是吧?你怎么不考虑直接买下来呢?而且占地面积还是一百多平方。这么大手笔,如果亏损了怎么办?” 我选的地址是在b市。距离g市有点距离,大概要七个小时的车程,是个经济不太繁荣的城市。 我已经猜到他想说这点了,笑着回答道。 “你说的这个其实我有考虑过。但是就像你说的,是个陌生的城市,作为试点的地方,没必要买下来这么大手笔吧?怎么不考虑租呢?虽然占地面积大,但是租金便宜。” “那要是亏损怎么办?我建议是租个面积小店的,大概的话就六七十平方好了。” 安志宗显然是不认同我的观点。 六七十平方? 我报的一百多平方还是个保守数据,他竟然还能直接砍成这个数据。这点位置连展示台都没办法搭建。 安志宗显然是不想理会我的反驳,他直接将目光投向君七秀。君七秀作为公司的法人代表,他并没有很快做出判断,而是双手交握,看向了一旁的林荣。 在这个时候,我才注意,林荣的目光还落在我的计划书上面。 他看的十分仔细。眉头微微皱着。 会议室里陷入了安静的氛围里。 两分钟之后,林荣才终于开口了。 他直接是看向我。 “b市有政府在扶持经济,你是不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决定在b市试点?” 前阵子的新闻,林荣这个大忙人显然也是有留意到的。 我点点头。 林荣又看向了安志宗。 “我不太同意你说的。你建议的面积太小了,我们的店面在本地都是不少于一百平方的,因为我们有时候需要构建展示台,搞活动的时间比较多,顾客也多。面积太小,视野也狭窄,人流更少。何况租金便宜的话,按照你说的是可以直接买下来。但是需要约谈那里的业主,这个需要时间。所以……” 林荣停顿了下,我与安志宗对看了一眼。即便如此,安志宗仍认为他是胜利在望,因为他认为君七秀是站在他那一边的。 “我的意见一边约谈业主商讨买店面的事情,一边付租金签约半年,毕竟那里的业主我可不认为会这么轻易地让出自己的店面。” 安志宗在林荣的话说完这话,他便看向了君七秀。 “那既然如此,我们投票吧。” 我是小股东,不具有决定权,需要他们三人进行投票。如果我能得到君七秀那一票的话,就是我赢了。 决定权在君七秀手中。 我看了君七秀一眼,他陷入了思考中。 他也像林荣一眼,盯着我的计划书,那股认真的劲几乎快把纸看穿了。 过了会儿,他才缓缓说道。 “关于面积方面的问题,这个是小事,没必要投票,按照以往的方式进行吧。另外的,如果亏损的话,就扣安经理两个月工资。” 这话已经变相地否决了安志宗的话。 安志宗显然有些难以接受,他瞪着君七秀,脱口而出。 “你就是偏帮着他吧。” 这话听起来太酸了。 林荣比我还更忍不住,直接大笑了。 “哎呦,吃醋了啊。瞅瞅,这张小脸啊。” 林荣的手作势要摸上安志宗的脸,却被他躲开了。 我却眼尖地看到,林荣在他躲开的时候就收回了手,根本没有打算碰他。 君七秀在工作方面,一向是公私分明,该怎么样处理就怎么样处理。这一点,我一早就清楚了。只是安志宗还没摸清楚君七秀的性情而已。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君七秀面对苏斐,难得沉下脸。 安志宗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很快地扬起笑脸,讨好地说道。 “七秀,中午一起吃饭吧。我们好久没有一块吃饭了。” 恩,确实,因为最近君七秀一直跟我一块吃饭。 “不用了。我下午的飞机,要到外地一趟。” 君七秀直接拒绝了。 散会后,君七秀与林荣还留在会议室里,剩下我跟安志宗一块搭电梯。 电梯里面—— 安志宗面无表情地瞅着我,下巴抬得很高,眼睛往下看,那副模样跟我以前养得□□有点像。 “你不是不知道这个公司以后是卖给外国人的,既然是要卖的,还花这么多心血下去,是傻瓜吗?” 安志宗连这点都知道,我也没有感到吃惊。 “嗯哼,如果不投多点心血下去,怎么能卖出好价钱呢?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会卖掉呢?也许不卖了也说不定。” 这个公司是君七秀的心血所在,当初卖掉的时候,他那副模样,明显是不舍得的。只是因为情势所逼而已,眼下势头发展得这么猛,君七秀也许不会落到上辈子那副田地的。 至少,还有我在。 我闭上眼睛,不再作声。 电梯门一开,我原本想走出去,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一看到那张脸,我下意识地喊道。 “父亲。” 然而,那个人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那墨色的眼瞳里映照出一个倒影。 那是安志宗的脸。 一张噩梦一样的脸。 第二十章 滚出身体的方法 “阿斐。” 刚出电梯口,迎面而来的人,他那张常年严肃眉头紧皱而导致眉心有深刻的“川”字褶皱的熟悉脸庞,甚至他那熟悉的严厉声调,都让我一时之间忘却了本身的立场,骨子对这人习惯的威迫感让我直接脱口而出便是两个字。 “父亲!” 然而,我的父亲却怔住了,一脸地困惑。目光狐疑地瞅着我。 我的肩膀在这个时候被人拍了下。我瞥了一眼身后的人。 “喂,麻烦借借。” 身后的安志宗一脸得意,脸靠我靠得很近,他甚至贴着我的耳朵,热气都喷洒在我的脸颊上。 “他现在是我爸,伤心吗?” 安志宗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小到几乎成了我们两个的悄悄话一般。 我沉下脸,轻轻地拍开他的手,像拍掉脏东西一样。 安志宗不怒发笑,笑得十分大声,从我的身侧走过,直接朝我的父亲苏军走去。 “爸,你怎么来了?” 安志宗披着我的皮囊,虽然没有在像我们面前那样随便,腰杆挺直,像我以前一样正经八百地用着敬畏的目光看着我的父亲。然而,他嘴角却一直带着灿烂的笑容,话里的亲昵是以前的我从未有过。 他的话转眼之间,让他看起来像是在跟我父亲撒娇一样。话尾处还故意拉长了嗓子,显得声音柔和一些,带着一抹不可忽视的活泼自在。 我的父亲看着安志宗的眼神,竟然难得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一贯紧皱的眉头也平缓了些,这让他整个严肃冷淡的面目表情都瞬间柔和许多,看起来跟一位亲切的长者一般。 “我就不能来这里吗?我可是你们公司的合作商,总得来视察下对方的公司状况吧,不然你们卷款走人,我岂不是很大损失?” 这话,放在以前,我的父亲决定不会说的。他说话的方式一向硬邦邦的,丝毫不会婉转一下的。 我的眉头紧紧地皱起。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父亲的转变估计也有安志宗的一份功劳。 父亲的目光扫过一旁呆滞的我一眼。 我听见他这样问安志宗。 “这位是?” 是我刚才的称呼让他疑惑了。 我还没开口,安志宗早就帮我做了一番解释。 “他是我们公司的市场经理,可能是因为您长得跟他的父亲长得像吧,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 视力总是保持在最佳状态,就算是在远处的人都能大概瞧得清楚,何况是近在咫尺的人。这个蹩脚的理由让我替他感到尴尬了。 陪着父亲来的人是父亲的秘书王叔,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一位长辈。他是我最喜欢亲近的人之一,只因为他经常会在我与父亲闹翻的时候当中间人,替我解释父亲行为背后的原因。 王叔还是一副和气的模样,也笑着缓和下气氛。 “对啊,这个世界还真的会有长得很像却没有血缘的人呢。怎么称呼呢?” 王叔笑容和蔼,就算我心底再不爽安志宗站在我父亲身边的心安理得,我也只能暗自深呼吸了口气,扯出嘴角的一抹笑容,客气地说道。 “我姓安,全名是安志宗。确实这个世界有长得相似的两个人呢,一不留神就容易被掉包了。” 我相信我父亲的性子绝对不是那样容易接受一个人变化那么大而毫无疑问的。虽然百分之一百是我的身体,但是能给安志宗吃下暗亏,让我的父亲怀疑下也未尝不可。何况,安志宗这些年露出的马脚绝对不止现在这样吧。 果然,父亲倒是听进了我的话,与王叔对望了下,再看下安志宗。 安志宗虽然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然而他却趁着父亲与王叔没看见的时候狠瞪了我一眼。 其实他也不必如此地慌张,我不过是口上发泄一下,他的皮囊可是原装货。 我与王叔交换了下名片,与父亲相互自我介绍一番,才目送着他们离去。 安志宗的身体动作在我说出那句话之后便僵硬了不少,他不像刚才那番随意地露出自己的本性。看着行走姿势,那个背影,就像螃蟹一样可笑。 这个蠢蛋。 +++++++++++++++++++++++++++++++++++++++++++++++++++++++++++++++++++++++++ 究竟是怎么进入我的身体的呢?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百思不得其解。 在见到父亲与王叔之后,我更加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想破脑袋都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只能将问题尝试性地求助于现在发达的网络上以及纸质书上。 刚将问题打上搜索一栏,页面便很快地弹出很多种回答。但这些回答的相似点,都是集中先解决两个前提问题。 什么叫穿越? 什么叫重生? 弄清楚穿越与重生的区别,便是最基础的条件。 我仔细地将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浏览了一遍。 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我总算整理出了一些比较靠谱的答案。 按照网络上的解释,安志宗的这种状态应该是叫做穿越,直接以灵魂穿越进其他人的身体内以此获得新生。重生则是时光倒流,人直接回到过去,重点是还在自己的身体里面。 安志宗不适用这个重生的定义,可以直接排除。 那么接下来就是另一个关键点,也就是我最想知道的答案。 如何能穿越? 获得穿越的方式有很多,纵观全网络,再结合一些流行的书籍,安志宗能穿越以前的我身体上,大概有两种方法。 一是借尸还魂。人死后直接占据他的躯体,但二十岁前的我根本没有死亡,这种说法显然是不符合安志宗的情况。 二是借由某种中介一样的东西强行霸占了别人的躯体。这种东西跟这个躯体的主人有某种意义上的联系。可能是一块玉佩,也有可能是某种自然现象比如被闪电打中后,以前的我刚好站在安志宗要穿越到的地方。 第二种的可能性比较大点。 也就是说,安志宗可能身上带着一种作弊神器。再结合他对苗岫的痴迷以及面对我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我杀了的举动,不难推测出,他可能是有意识地选择以前的我的躯体。 如果能找出这个作弊神器,是不是代表着安志宗能彻底地滚出我的身体? 我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这种作弊神器是什么东西呢? 我从以前开始,身上总会带一些零零碎碎的杂物,能找出是什么东西似乎有点难度吧。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比原本更提早到公司了。 办公室的同事大多也在这个时间点到公司。我借着要助理打印一份东西,站在走廊边上瞅向安志宗的办公室。 安志宗的上班时间不太稳定,有的时候下午才来,有的时候却一大早便来了。 我刚站在走廊不久,安志宗便来了。 他的助理,那个狗腿子正一手拿着安志宗的早餐,一手拎着些资料,讨好地跟在安志宗身后。 我从助理那里抽走了一个资料册,借着资料册悄悄打量着安志宗。 他的手腕上有我往日惯用的佛珠链子。这链子是我去世的爷爷请高僧开过光的,从我出生的时候便一直带在手上。 我再联想到搜集来的资料。 能带着人穿越的作弊神器可能是原主身上的东西。那么,是这个佛珠链子吗? 有这么简单就被我找到的吗?而且安志宗还光明正大地戴着,不怕被我抢走吗? 我转头一想,又否决了。 按照安志宗的想法,有可能他认为我根本不清楚他是怎么占据我的身体,加上他骄傲自大的个性,应该是完全不担心被我找到的。 那么,我该用什么法子让他脱下那佛珠链子呢? 链子不怕湿水,一般情况连洗澡我都是不脱下的。 我想得入神,冷不防的,便被助理的声音吓到了。 “经理,经理!” 助理声音逐渐大声,大到我耳朵差点就聋了。 我不满地看向那助理。 “什么事?” 我揉着已经有点耳鸣的耳朵。 助理讨好地小心翼翼地指着我手中的资料册。 “经理,这个……资料册拿反了。” …… 我佯装镇定,清咳了几声,才说道。 “我只是在看图纸而已。拿反了才能看得清楚。” 说完,慌张地将丢人现眼的证据扔回助理的桌面上,却不小心地碰倒了他的咖啡。 我暗骂自己的神经质,一边抽出纸巾给助理擦桌子。幸亏没有弄湿资料那些重要文件。 “对不起,你的咖啡我赔给你吧。” 刚说完这话,我的身体僵硬住了。 我突然想到怎么使安志宗把佛珠链子脱下来的法子了。 就算是洗澡不脱下来,有一种情况,不脱也得脱,不然那个滋味可真难受了。 为了使安志宗不容易察觉到我的计谋,我还特意去商场找了下同款的链子。 那链子上面的佛珠同样的模样,商场有一大把,但是唯一的区别是材料的不同。 珠子是用晶莹剔透的翡玉锻造的,如果用商场的那种的大众货,就算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我只好买了整块的翡玉,请了一个有这种工艺的老师傅来打磨制造。 珠子还刻着字,大概是福禄寿三字重叠地填满整串珠子。 为了制造这条一模一样的链子,我还被这个老师傅大坑了一笔钱。 第二十一章 所谓的历史 珠子的价格之昂贵,着实让我心疼了几天。 当制好的佛珠手链放在我手上的时候,那珠子的玲珑剔透让我心生不舍,不想白白这样就便宜了安志宗。可是又想不到其他法子了。 我将计划在心底顺了一遍,又仔细地叮嘱了安排的人好几遍,让这个人熟悉了确认不会出错,我才放心地交给这个人。 一周之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特别合适的机会。 公司人最多最齐的是什么时候呢?不就是这周周五晚上公司的聚餐。 因为是新成立的公司,聚餐又是第一次举行,只要是想继续在这家公司干下去并且得到晋升的人,就不会轻易拒绝不去参加这个聚会。 林荣会参加,君七秀会参加,那么,两位总经理都来了,安志宗怎么会缺席呢?何况,安志宗还一直想要跟君七秀吃一顿饭,联络下君七秀与他之间渐渐疏远的友谊呢。 聚餐的地方定在了g市的文豪酒店里面,一个五星级的酒店,最基础的消费都要上万元了。君七秀还特意包了一间大厢房,厢房里面可以摆四张圆形桌子,一个圆形桌子总共可以坐二十个人。 公司的员工总共就五十七个人,有成家的员工肯定会拖家带口,那么到时候肯定不够坐的,估计加位子都有可能。 君七秀特地放了公司的员工周五早一个小时下班。 当我从家门口出来的时候,君七秀的车子却停在楼下了。 我盯着君七秀的车牌一眼,又瞧着车子里坐着的人,迈出的步子又收回来了。 君七秀却按下车窗,白皙的手指从车窗里面伸了出来,朝我这个方向比了一个手势。 “过来啊,你在发愣什么。” 我看了看周遭,确定周围没人,肯定了君七秀的说话对象是我之后,才放心地抬起脚迈出去。 不是我故意发愣,也不是怀疑眼前这个人不是君七秀本人,而是,我瞧见了车后座似乎坐了一个人。 那人的模样看不大清楚,我猜想是苗岫,便更加犹豫要不要同坐一车了。 在上次从门外偷听到苗岫手腕受伤的原因之后,我们便没有再见过面了。苗岫因为演艺事业的繁忙,我因为工作更因为忙着应对安志宗的压逼手段,再加上本身安志宗的这个身份就与苗岫不太熟。 我们之间充其量,不过是明星与粉丝的关系,比朋友还要淡漠上一万倍的关系。 但这些说实话,都是假话而已。追根到底,我始终是因为心底有一根刺,这根刺总会在我心尖上作怪,午夜梦回总能勾起我对往日的无限回忆,这些回忆却更多的是恐惧愧疚。 每当我冷静下来的时候,我总要想方设法地要远离苗岫。 我深呼吸了口气,在车门前站定身姿。 刚弯下腰,准备坐进车里,却看清楚车后座的人的脸孔。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个如假包换,样貌清秀的女孩子。 不是苗岫啊。 一瞬间,我悄悄地松了口气了。 但奇怪的是,那点失落又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我的脸色变了又变,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在驾驶位上的君七秀早就一脸不耐烦,一双黑眸疑惑地瞅着我看。 直到我系上安全带,车子开上了高速公路上,进入隧道的时候,君七秀才跟我介绍身后的人。 “后面坐着的女人名字叫许弯弯……是我的订婚对象。” 君七秀的声音明显停顿了一下。 许弯弯? 名字有点熟悉。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后面的许弯弯早就伸手向我。 “你好,我叫许弯弯,月牙弯弯的。我是他的未婚妻。” 声音不算是甜美,反倒有些沙哑,听不太清楚的话可能会以为是个男孩子。许弯弯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 我也赶紧伸手,跟她握了下手。 趁着这个机会,我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将这个女孩悄悄地打量了下。 许弯弯的脸型偏圆形,不是君七秀一贯欣赏的瓜子脸,但她脸颊两侧有两个讨喜的酒窝,让她整个五官柔和,年纪减轻了不少。 在听见她的声音,看清楚她的脸后,我突然想起这个女人是谁了。 君七秀的性取向一向很正常,就算这个圈子出名地乱七八糟,他也不喜男女通吃。几年后与他结婚的那位君太太似乎叫什么名字来着。 许弯弯? 对的,似乎就是这个名字,那个被君七秀嘲笑着像狗一样的名字,经常被君七秀叫成旺旺小姐。在与君七秀结婚后之后,旺旺小姐让君七秀收敛了到处留情的毛病,还为君家诞下一男一女的君太太。 我虽然因为苗岫的事情浑浑噩噩地度过那几年痛不欲生的日子,与君七秀之间的往来也淡了一些,但这个名字还是能记得一点的。 不过有点可惜了。 我默默地又看了许弯弯一眼。 我记得在我爬上苗岫坠楼的酒店的前一周,这位君太太因为难产而死掉了。勉强成活的就是那个孩子而已。 许弯弯在隧道的橘红色灯光下,肤色白皙,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实际上却是一个病弱的女人。 君七秀却没好气地白了许弯弯几眼。 “旺旺小姐,你可否将你粗壮的手臂伸回去,你会打扰到我开车的心情的。” 君七秀一向对女性礼让有加,但面对许弯弯却难得没有保持绅士风度,说出的话尖酸刻薄。 我默默看了一眼许弯弯与我交握的手臂。 许弯弯的身材确实如同君七秀所说的,不是骨感型美女,是微胖型的,且手臂还是君七秀的重点嘲讽对象。 但是,我与君七秀是直到后来才听说这是许弯弯吃药的缘故。 我该不该提醒下君七秀,注意下风度。 或者是说,劝君七秀别娶许弯弯。 君七秀的性子比我还固执,认定了许弯弯之后便一条路执拗到黑了。在许弯弯死后憔悴了不少,连续好几天不吃不喝,瘦得快脱型了。 我纠结了下,还是打定主意,权当没看见。 历史是什么? 就是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注定会发生的事情,单凭人力是无法轻易扭转的。 我不确定君七秀是否会在我的劝说下真的不会娶许弯弯了,或者是说我能否挽救得了许弯弯的性命。 我转念一想,眉头微微皱起。 那么,我还能阻止苗岫的死亡吗? 我沉默了。 许弯弯并不会介意君七秀的冷眼热讽,依旧笑眯眯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缝隙。 “我就是想要品尝下这个酒店新推出的甜品而已。你再不满,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谁叫你刚好在那个时间来我家,被我妈看到了。我妈非逼着我上你的车子。要不,下次我补回给你啊。” 君七秀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作为旁观者,看着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明眼人都知道许弯弯喜欢着君七秀,君七秀自己其实也是对许弯弯最特别的。他们越是这样打闹着,我的心底越是纠结。 如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许,此刻的我只是单纯觉得这样也无妨了。 一路百感交集。 在我回过神的时候,车子已经顺利抵达酒店门口了。 君七秀去停车,我领着许弯弯先进酒店。 预订的包厢里早已坐满了不少的人。 如我所料,成家的同事都有带家人过来,门口边上还站着几个小孩子,里面的圆形桌子旁边还有两三个小孩子在乱跑着。场面看着有些混乱了。 这种局面,越混乱就越好。 许弯弯被我安排在君七秀旁边的位置上。 林荣到的时候,聚餐才正式开始。 我安排的人也终于到了。 看到那个人,我朝她笑了笑。 她是狗腿子新交的女朋友,也是我引荐下才进入公司的。狗腿子并不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自以为是的将这个女人引进自己的组里面,成为安志宗组下的一员,还深得狗腿子的新赖。 宴席开始了。 穿着酒店统一服装的侍者端着不少菜盘子上桌,在准备将一盘炒的泛着香气的油菜花放到安志宗的右手边的时候,狗腿子的女朋友刚好碰到了狗腿子的手,狗腿子正坐在安志宗的右手边,正好撞到了侍者端菜的手。 侍者的反应算是灵巧的,在整盘菜往下返即将要倒在安志宗的手上时,侍者及时稳住了动作,但难免还是有一根叶子还有菜汁滴在安志宗戴手表的手背上,菜汁也淋上了那佛珠手链。 “啊!” 安志宗惨叫了一声。 虽然不至于被烫伤,但手背还是有点泛红了。那一下子的疼痛自然是难免的。 我强忍着笑意,盯着安志宗手上那佛珠手链。 安志宗连忙将手链脱下来查看手背的情况。狗腿子提出要给安志宗清洗下佛珠手链,安志宗还在忙着擦手背,默许了狗腿子的行为。 狗腿子的女朋友借着要观看下手链上的翡玉,帮狗腿子将这活揽了过去。 我跟着起身,一起进入了洗手间。 手链被女人洗得很干净,我将自己准备好的手链浸湿了下,又拿了一旁桌子上放着的干净手帕擦了下,才交给女人拿回去。 等我出去的时候,安志宗早就将那个侍者骂个狗血淋头,君七秀在一旁劝着,安志宗还是喋喋不休。 佛珠手链已经被我掉包了,但是安志宗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一整晚下来,我顾着研究安志宗的神情,连吃进嘴里的东西都不知道什么味道。我心底还在期待着会发生什么事情。 然而,一夜无事。 回到家中,我拿着手链,对着明亮的台灯对照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佛珠手链还是以前我戴着那条,链子的颜色一点都没有改变。翡玉却越戴越翠绿了,怪不得爷爷会说是块好玉。 然而,玉能消灾挡难这一说法,用在我身上似乎行不通。 如果真的行的话,我便不会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我又上网搜索了半天,看到眼睛直发酸,才总算得到一个看起来有点靠谱却要付出挺大代价的法子。 我需要把这个佛珠手链拆了,把珠子都磨成粉了,让手链不复存在。 第二天,我又联系了前几天坑了我一大笔钱的老师傅,狠下心,将陪伴了我二十几年的手链拆掉。 老师傅一边叹息,一边手脚利落地磨着珠子。 我眼睁睁地看着珠子渐渐地变成了一堆碎屑。 然而,我都将手链拆掉了,安志宗却仍活得好好的,即使言行举止学我学得再像,骨子里那副贱模样仍是改不了的。 安志宗还好好地附在我的身体上。 那么,佛珠手链是错误答案了。 既然如此,那应该是其他的东西了吧。 我仍不死心,又盯着安志宗身上可疑的部位,甚至在安志宗去洗浴中心按摩脱下衣服的时候,我像跟踪狂一样跟踪了过去,望眼欲穿地等着安志宗脱下衣服,都没有从他身上看到奇怪的配饰。 当我所费尽心思做的一切成了无用之功,我才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也许,我猜测的方向是错误的。 要让安志宗滚出我的身体,竟然是一件事挺难的事情。 这个结论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第二十二章 作为一个合格的粉丝 还深陷在苦苦寻找安志宗滚出身体的破除法子的我,一周后被安志宗以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让君七秀派遣到外地出差了。 坐在飞机上的我,眼睛瞪着窗外白云朵朵的蓝天,心底对安志宗已经无语到了3极点。 “既然是你这个计划的提出者,那么新店面一事就理应由你去监督并完成。” 这话虽然理论上说是什么问题的,但是……为什么偏偏选择计划书里最为偏远的城市呢?这摆明就是为了将我甩得远远的,估计在安志宗那冒牌货的心底,他巴不得我永远都不回来。 毕竟是自己的计划,即便再不愿,我也能照办。当然,我妥协的结果,自然也是不会轻易放过安志宗的。 想到这里,心底的怒火稍微地平息了一点。 下飞机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入夜了。机场这个地方却依旧跟白天一样,灯光明亮,人潮拥挤。 我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人群,在一个过道那里找到了来接应我的人。 “请问是安志宗安先生吗?” 我朝那个人点点头,看了看他所举的牌子。 接应我的人是分店的负责人,原先公司留在这里负责定期的产品宣传人员,也是本地人,对本地的行情什么的比较了解,选他来接应我是最好不过了。 接应人是个年纪大概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跟同期的中年男子对比,虽然没有出色的样貌,是个面相憨实的大叔,但胜在腹部没有常见的啤酒肚,手臂还结实有肌肉,显然是平日比较注意锻炼的人。 “我是。这个机场平时都这么多人吗?” 我拿了纸巾擦了擦脸上被人群挤出的细汗,在原地喘了口大气。 天知道,我为了挤出汹涌的人群,可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路,若不是我最近一直去健身房健身,鬼知道今天要在人群里被挤扁了还是怎么样的。我还真是没想到,这个三线城市的机场人流竟然不输于g市一线城市。 接应的大叔名叫马明。我这么问他,马明倒是愣了下,过了会儿又摇摇头。 “没有啊,我经常会来机场接朋友,对这里很熟,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啊。我听说有明星要来这里拍戏什么的。估计是追星的人在等明星吧。” “明星?” 我好奇地扭头看向那人群拥挤的走道。 g市也是经常能在机场见到明星的,甚至私下的场合里也是或多或少就会碰见不少明星。不过来这里拍戏的明星倒是少数。 走道那里围着的人实在太多了,从我这里远远地望过去,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 在这个时候,一直安静等待着的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还有不少拿着照相机的人都匆匆忙忙地赶过去。 我驻足半天,结果连明星长什么样子我都没能见到。 马明为了防止我被人撞到,赶紧领着我出了机场。 马明的车子早就停在机场外面。我们坐上车子,一路往酒店而去。 从最郊区人烟荒凉的地段渐渐地驶入了市中心,车窗外的风景慢慢地精彩了许多。橘色的路灯一路指引着,街上的人流也多了起来,开始慢慢地塞车了。 我按下车窗,望了望窗外。 这个城市,这辈子连同上辈子我都是第一次来,难免会觉得新鲜与好奇。 这个城市虽说比不上g市,但是高楼耸立,红绿灯遍布十字路口,公交车往来频繁,甚至还能见到不少的商铺还有刚建立的外墙崭新的大商场。 这一切,看起来这个城市已经在慢慢地发展起来了,不再是人们脑中那个落后不发达治安混乱的地区了。 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的第一个晚上,往往是最难熬的,也是最新兴奋,需要慢慢地摸索属于这个城市的特色之处。 办理了房卡之后,入住酒店后时间还尚早,不过是晚上七点钟,还不到夜生活的一半时间。 我将行李扔在房间内,便随着马明外出了。 马明先带我去泡了当地有名的温泉谷。 温泉谷在市中心的不远处的山上,搭乘作观光事业所用的缆车便可以上山。 缆车一路往上移动,马明趁机给我讲解了温泉谷的由来。 温泉谷顾名思义是这里的山谷盛产温泉,但并非一开始便有的,在一次地震之后当地人发现了好几个温泉眼,然后为了吸引游客,分别在这里又弄了几个人工的温泉池。 入夜的温泉谷有着别样的光彩。 换下衣服入温泉池的时候,温泉池并没有多少人,另一个方向的入口那里只有两个人趴在那里,背对着我们。 我小心翼翼地踩入池中坐下,温度较高的水慢慢地浸湿全身。 冬天有冬天泡温泉的好处,夏天也有夏天泡温泉的妙处。 光裸的背脊靠在厚实光滑的浅色池壁上,热水弥漫全身,那种似乎深入骨髓的热度舒服得我赞叹出声。匆忙搭飞机一路乘车入酒店的疲劳,在这会儿都似乎在一点一点地缓解。 头顶着漫天夜星,身体泡着温泉,简直就是人间一大享受。 “安先生,是不是觉得身体没有那么沉重了?” 马明同样与我泡在池水中,又滔滔不绝地跟我说起这个温泉谷里的各种好去处。 我泡着温泉,懒洋洋地点点头。身体累得不想再说话了。 我闭上眼睛,将湿毛巾盖在发酸的眼部上,头往后仰起,手搭在池边上,暂时将安志宗还有这段日子的一切糟糕事情都抛掷在脑后,安安静静地享受这一刻难得的静谧时光。 反正明天才是工作的开始,今晚就是我一个人的时间了。不趁着机会享乐,还要等到何时。 温泉池里陷入了一片的安宁。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夏日蝉鸣与蛙叫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我拿掉眼上盖着的湿毛巾,睁开眼的时候,刚才还在身侧待着的马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 而此时的池子里,只剩下我还有对面一直保持着背对我趴着池边的人。 原本的四人温泉池变成两人温泉池。 在我准备站起身上岸的时候,那个一直趴着的人也动了动身体,白皙的手臂探向背部,两手交握,手心向上,往后扭动拉伸着身体。 我好奇地看向那人。 那人在热身动作结束之后,才转过身,他的脸一下子引入了我的眼帘。 原本白皙的脸皮被温泉泡地粉嫩粉嫩的,两腮带着一抹红艳,狭长的黑眸半眯着,正瞅向我这个背光者。 “苗岫,你怎么在这里?” 还没等他开口,我已经率先出声发问了。 突然地,我想起了刚才机场的骚动。 那个明星说的便是苗岫吗? 听到我的声音,知晓了我的身份,苗岫似乎也有些惊讶,眉毛高挑,并没有很快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移动着步子,缓缓地朝我走来。 越靠近我,我就越看得清楚他此刻的身形。 苗岫上半身光裸着,腰间系着一条白色浴巾。平日穿着衣服的身形看着有些瘦削,但脱下衣服之后,白皙的上身没有一丝的赘肉,也没有很夸张的肌肉,而是肌理分明,肌肉结实。 我不是第一次瞅见苗岫的光裸,但是时隔这么长时间了,再加上突出起来的视觉冲击,我顿时傻愣在那里,眼睛盯着那白皙的胸膛以及那系着浴巾露出的腰部两条性感的骨头。 直到苗岫走到我身旁,从他身上传出的热气将我的意识又重新拉了回来。 “你又怎么在这里?” 苗岫一边问着,一边扶着池边的扶手,长腿一迈便站在池上边了,动作利落流畅。 “我……来这里出差的。有个分店即将开业了。” 我跟随着苗岫,也爬了上去,跟着他一块走出了浴池。 苗岫拿了一条干净的头巾盖在头上,用头巾遮住自己的脸,目不斜视,落落大方地穿梭在更衣室里,很自然地拉开更衣柜,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不到一会儿,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脸上还戴着一副黑框方形眼镜。这些都是他的日常伪装必备品。 他换好衣服便站在门边那里,等我走过去的时候,他才说道。 “走吧。” 我疑惑地瞅着他。 “你这样乱走行吗?你经纪人呢?” 苗岫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有事离开了下,等约定的时间到了他便会在门口等我的。” 我也在人群中寻找着马明。 马明比我预想还要快得找到我们。 “安先生,我看你似乎还暂时不想起来,就先去找吃的了。这位是?” 马明话锋一转,便瞅向了站在我身侧的苗岫。 苗岫大方地任由他打量着,也不遮挡。 马明似乎没有看新闻的习惯,特别是娱乐星闻,苗岫这么近距离地站在他面前,马明竟然也认不出,像看着一个普通人一样自然。 “安先生,你朋友长得挺帅的,跟你一样应该有很多女人追吧?” 与我待的时间长了,马明也慢慢显露出话唠的本质。男人一八卦起来,比女人还可怕。 我与苗岫随着马明的引导,一边往温泉谷的餐饮区走去,一边听着来自马明八卦谁家的小伙子小姑娘结婚了,又听着他说按我们这样的年纪在他们这里早就结婚了等等之类的话。 我与苗岫肩并肩同行,马明说这话的时候我瞅见苗岫的眉头明显皱了下,分明不喜这个话题。 温泉谷的餐饮区其实是条小吃街。这个城市最出名的就是吃食了。在吃食这方面,这个城市是最讲究的。 小吃街什么都有卖,鱿鱼烧烤,海鲜拉面,爆炒小龙虾,还有各种面食,在这里都能得到满足。 苗岫是个贪吃的主,看到吃的东西,他早就好奇地凑上摊子那里,每一样都买一个,自己拿不了,我还要帮着他拿。他明明嘴巴还含着东西,却又跑去买另一个吃食。 我跟马明像他的仆人一样,负责给他拎东西。 小吃街实际上就是路边摊,卫生方面没有人能做保证的。 苗岫估计也是知道这一点,他每一样吃一点,也不多吃。我与马明则是负责给他善后,解决掉多余的食物。 我回酒店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二点整了。 在酒店门口,我又碰见了苗岫以及苗岫的经纪人。 第二十三章 隐藏八年的答案 我的眼睛与苗岫挡在黑色无框眼镜下的眼睛对视,大眼瞪小眼,彼此相顾无言。 杵在大门口半天,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我从嘴角努力地挤出一句话。 “好巧啊。” 苗岫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又拉下帽檐,点头。 “恩。” 门口已经有几个人在看我们了。 苗岫的经纪人芬姐赶紧扯着我们进去。 这个酒店有二十二层之高,是本市最高的建筑物,我的房间在十二楼,苗岫的房间则在顶楼,那是专门为vip贵宾设置的,将市中心的好景尽揽在眼底的好楼层。 出了电梯后,我与苗岫便分道扬镳了。 第二天开始我便忙着选分店的地址。在市里逛了好几处价格合适,门面合适的地段。经过两天的考察与收集资料,终于将分店的地点定在十字路口的一个公交站门口。 那里有一个时代广场,是我搭乘马明的车子第一次进入n市瞧见的那个崭新的大商场。商场由于新建不久,招租还没完全招够,一楼还剩下四五个店面空着,刚好是十分合适的位子,在广场的手扶电梯旁边。 因为价格比其他的店面贵了一点,导致一直没法租出去。我带着马明去约见了商场的招商中心经理,并说明了来意。 马明与这个经理是旧识,两三句话便将价格砍了不少,当然也不会让那个经理吃亏。 在吃过几顿饭之后,并与那经理签订了合同,将店面拿下来。 马明负责联系装修工人,我则通过视频电话与君七秀还有林荣报告了这个事项的进展。 在视频接通之后报告工作的前一分钟,我被林荣糟糕的脸色吓了一跳。那脸色惨白地要命,简直是病入膏肓了。 问林荣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简单地说最近生病了,现在没事了这类敷衍的话。 因为还有君七秀等着我的报告,我只好暂且搁下这个话题,开始讲正事。 在挂断电话的时候,我还特意地问了下安志宗的情况。 我能妥协于安志宗的安排,不过是因为安志宗也必须妥协于我的安排。我调到这个城市出差一个月,安志宗则是跑去另一个偏远的城市,且距离g市有十五个钟头之远,而且据说那是个经常会缺水的城市。 君七秀似乎早就料到我会问起安志宗,没有一丝的犹豫,迫不及待地将事情都一一地说了出来。 “苏斐那个人啊,刚到那里的第一天就吵着要回来了,说是没水可以洗澡,还半夜断电了。到后半夜来才来水来电。” 我强忍着笑意,接着问道。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安志宗必须在那里待一个月,直到新店顺利开张才可以回来。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应对新店的各种问题是绰绰有余的。 君七秀挑高了眉头,淡淡地说道。 “又不是小孩子了,他是去工作而不是去玩。只要有来水有个可以睡觉的地方就很好了。我自然不会让他回来。” 我愣了下。 这是我第二次从君七秀嘴里听到自己完整的名字,这足以代表安志宗在君七秀心底的位置变化。 我心底有些惊讶更还有些欢喜。 惊讶的是安志宗竟然这么快就让君七秀完全倒面向我,欢喜的是君七秀还是原来的那个君七秀,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样的外表却截然不同的行为举止,但他的到底还是遵从本心。 喜欢便是喜欢,厌恶便是厌恶,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 这是君七秀的口头禅,也是他做人始终贯彻的宗旨。 我笑着挂断电话。 马明约定的装修工人在第二天便来了。我拿出原先订好的图纸,让装修人员按照图纸来进行装修。当然,图纸毕竟是死的,人是活的。装修工人是这方面的老手,对于里面一些不符合现实不符合这里的水土的一切装修指了出来,提出了他们的建议。 我瞅了图纸,再看看店面,才与装修工人协商一致,开始分店的装修工程。 从买装修材料、铺砖、木工进场与改电路、墙壁刷油漆、贴墙纸,再到安装家具柜门镜子那些,我都一一站在现场监工,甚至与装修工人一起就地吃盒饭。 马明则负责招揽新员工来店面试。 现场的店面里先设立好一个房间给我面试应聘者。 单单是监工与面试应聘员工的两项工作,就足以让我忙得马不停蹄,甚至连回到酒店睡觉都是晚上的时候了。每次回到房间里,脸刚碰上床都会直接睡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再起来洗澡。而且还总是灰头土脸地回酒店,身上穿的衣服每次都会沾上现场的油漆木屑。 多次这样之后,我便购置了一些便宜的衣服,这样弄脏了也不心疼,脏了再买也不贵。 只是,每次回酒店的时候总是迎着酒店们侍奇怪的目光。估计他们都在怀疑我的职业究竟是什么了。 这样忙碌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两周后,分店的装修工作彻底完成,招聘的员工也都就位了,剩下的就是调配产品入店销售,然后就是顺利开张大吉。 两周后—— 在装修结束之后,我与这段时间一起工作的人去了附近的餐馆好好地吃了一顿饭。 工人们都是些行为放荡不羁的汉子,单纯是吃饭是不够入味的,他们还点了啤酒跟白酒来助兴。 当一杯倒满的白酒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瞬间纠结了。 虽然上辈子的时候我不曾断过喝酒这个习惯,出入各种场合,在应酬的面子上喝酒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一种手段。可是我喝的惯红酒,不代表能喝惯白酒。 白酒的度数可是比红酒的度数还高。 我瞅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 马明是喝得两眼发光,其他人也是一脸的红润,满身的酒气,白酒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是家常便饭了,早就习惯了。即使我将这杯酒干了,估计他们是不会轻易饶过我的。肯定是两杯才会过瘾的。 我的眉头越皱越深。 奈何架不住在场人员的热情,在异地做客便要随乡入俗。我再这么扭捏下去,估计也是会惹得大家的不快。何况装修队的包头还是马明的朋友,看在马明的份上给我打了个打折扣,确实省了一大笔预算。 我暗暗叹了口气,拿过那杯酒,闭着眼,认命地喝下去。 “好啊。果然是男人,痛快!” 背后被一只手用力地拍了几下,差点让我把肚子刚吞下去的东西吐了出来。 一杯白酒下肚,脑子还没有那么快发晕。 不出我所料,果然第二杯又很快地倒满入我的杯子里。 马明已经喝得眼神发飘了,甚至还伸过手想要帮我喝了。结果他自己的手还没伸到,脑袋已经磕在了桌子上,晕过去了。 第二杯下肚的时候,我的脑门开始发热了。 餐馆的食物大部分是偏辣的,适合我的口味的菜肴很少。这个晚上我几乎吃得不多,从餐馆出来的时候,我的脚已经在飘了。 站在路上等车的时候,抬头望了下这个城市。 橘色的路灯竟然已经有点弯了。 前面的大厦竟然有两栋,还是一模一样的。 我略微吃惊,连忙伸手揉了揉眼睛。 再望去的时候路灯已经正常了,大厦还是原来的一栋。 我竟然喝醉了。 等的车子很快来了。 我仰面坐在车后座,报了酒店的名字给司机,便开始闭目养神。 此刻的我好难受啊。 好久没有喝酒了,一喝酒便是白酒两三杯。安志宗的身体似乎没有喝惯酒,何况是这么烈性的酒,饶是我也强撑不住了。 安志宗的身体跟我是差不多的,一样是喝完酒没办法通过发汗呕吐排出体外的,只能在体内慢慢地把酒气升华了,让酒弥漫至全身,将脑子暂时麻痹住。 这个时候,我开始羡慕苗岫了。 苗岫虽然不善喝酒,但是他有一个好体质,那便是吐过之后便很快能清醒了。虽然脚步依旧会发飘,但至少他的脑袋是清醒的,甚至还可以辨认出身边的人是谁。 车子到达酒店的时候,我的胃是翻山倒海地难受啊。 司机开车技术不是一般得烂,直路不走,转走各种弯路,还经过好多山坑,车子一下子跳高了又降下。 一路的颠簸让我脸色苍白一片。 酒店门口站着一个人。 我皱着眉头,努力地瞪大眼睛,想将这个人看清楚一点,却发现他的身影是变成了两个,还一直在摇晃着。 “那个谁啊,帮我开下门吧。” 门童却站在那里,动作慢半拍。 “喝酒了?” 这个门童还有点多管闲事,那个凑向我的脑袋是要干什么,跟狗一样闻我身上的味道吗? 不满地伸手推了他一把。 “少废话,开门啊。” 我扯着领带,感觉整个人都快窒息了。脑子晕沉沉的,像铅球一样笨重。 门童终于把门拉开了。 我走了几步,便觉得浑身没力气。一把拉住前面的门童。 “你啊……扶我上楼吧。我的房间在1204,等下给你小费。” 好难受啊。 身体也好沉啊。 脚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怎么都使唤不动啊。 门童身上的味道还挺好闻的。 我忍不住嗅了下,却发觉那个味道有点熟悉。 是谁喷过这个牌子的香水啊。 我摇了摇重得不行的脑袋。 越摇,脑袋却越疼。 想不起来啊。 “喂,你的工资不少吧。这瓶香水都足够抵一般人两个人的薪水了。” 想跟门童聊天,缓解下痛苦,门童嘴巴却像贴了胶布一样,除了刚才那句话之外,那嘴巴就再也撬不出任何话。 像个哑巴一样。 我半睁着眼睛,看着电梯门打开,再感觉到门童拉扯我进电梯,他还企图推开我,让我自己靠在电梯门上。 但是啊。 还是靠在门童身体上比较舒服啊,柔软柔软的,还带着香味。 这个香味到底是什么啊,在哪里闻过呢? 我伸出手,一把扯住了门童,将人扯入自己怀里,一只手环上那腰,另一只手按在那近在咫尺的白皙脖颈上,将他的脑袋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恩,作为一个男人,这个腰似乎瘦了点,但是抱着感觉不错,起码不会让我厌恶。 恩。这个味道啊,似乎是…… 我动了动鼻子,努力地嗅了嗅。 “苗岫……跟苗岫用的是一样的香水呢。” 我想了半天,终于想起那个名字了。 怀里柔软的身体僵硬住了。 我纳闷地支起他的脸。 “你是……苗岫?” 我的眼睛已经瞪大了。 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是苗岫。 我连忙往后退去,脚却禁不住地发抖着。 苗岫的脸上竟然全都是血,嘴巴里还不断有鲜红的颜色流出来。 苗岫死的那一天,我在场的,我还记得苗岫当时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 纯白的衬衫,上面还沾着大半的鲜血。 “你终于知道我是谁了吗?” 苗岫勾着嘴唇的冷笑,迈开步子,朝我一步步地走来。 我想走开,但两条腿似乎都不是我的,想动,用尽全部的力气,却怎么都动不了。 “动啊!该死的,为什么不动啊!” 我死命拍着双腿,眼睛惊恐地看着不断朝我逼近的苗岫。 在他的手朝我伸来的时候,我已经吓得直接跪坐在地上了。 我的手还扯住了苗岫的袖子。 “苗岫……我错了啊!我真的错了啊,我想跟你道歉的。对不起啊。你不知道,这三年来我过得有多痛苦。” 我的眼睛闭上了又重复睁开,睁开了又闭上,如此反复,才终于敢看面前的苗岫。 三年来,我尝尽了苗岫给我带来的无尽的痛苦。 如行尸走肉般,度过漫长的白天黑夜。 我甚至不敢在黑夜里关灯,不敢轻易闭上眼睛,生怕会见到满脸是血的苗岫。 然而,不管我如何逃避,苗岫终究还是出现了啊。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沉默了许久的人却是说出了这句话。 我愣住了。 苦笑地点头。 当然知道。被自己最信赖的人背叛,自然是最恨的。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谁,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的,你喜欢女人,我不阻止你。你要结婚,我也不阻拦。我在旁看着,这个难道也不行吗?” 我没有说话,眼睛盯着苗岫说话的嘴唇。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痛恨苗岫,厌恶他对我怀有的不轨情感。 也许是无法接受昔日的好兄弟竟然怀着这样的目的。 也许是厌恶他跟那群没有丝毫尊严的人像女人一样对着男人求欢。明明他一向是最完美的,为什么会堕落成这样? 也许…… 我的眼睛已经无法离开苗岫的嘴唇。 那个颜色是那么的鲜艳,像新鲜的血液一样。 那个弧度带着微微的翘起,薄薄的两片唇却从来不会轻易对我说出任何狠毒的话语。 我拉下他仰高的脖子,擒住了那两片薄唇。 果然…… 我还是最喜欢这样的薄唇,带着薄荷的香气,凉丝丝的,却轻易地渗透入身体的各个部位,直至骨髓最深处。 这就是…我不会觉得恶心的原因吗? 第二十四章 我睁着眼睛,郁闷地盯着天花板。 我盯着天花板已经有一个小时三十八分了。看起来漫长实际上却又如此短暂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仍是沉浸在一个不敢相信事实的震惊中。 我甚至不敢侧过头,看向身侧一旁的人,只能睁着眼睛看着房间的四周。 住了差不多三周的房间,这会看起来竟然如此陌生。 落地窗被窗帘遮得很严谨,但仍有不少的阳光光线透过白色窗帘的细缝照射了进来,洒落在铺着米白色地毯上以及沙发上。 房间里的此刻一片安静,只有中央空调发出的些许细碎声。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身体内侧却温暖得令人尴尬。 特别是身侧的人,那温热的气息时不时地喷洒在我的脖子上,有些痒,更多的却是尴尬。 不用看镜子,我都知道自己此刻的脸是怎样的。 像大红虾一样,红得十分透彻均匀。 我时不时地回想着一个小时三十八分前,我醒来的时候的状况。 一个小时三十八分前—— 我在脑袋一片昏沉的状态下醒来的,眼睛酸得不想睁开,只有意识是清醒的。 太阳穴疼得很厉害,这种前辈子熟悉的感觉,不用仔细多想,我都可以知道这分明便是宿醉的后果。 我想伸出手用力揉下太阳穴,以此来缓解下痛苦。 然而,下一秒,我的手刚准备从被窝里探出来的时候便愣住了。 被窝里的手碰到了一个原本便不该有的温热物体。 我皱着眉头,试探性地摸了摸。 形状笔直,皮肤弹性不错,按下去的肌肉还挺结实的,手感不错。 这似乎是一条手臂。 我又往上摸了摸。 摸到的感觉有些柔软却又平坦,竟然是个肚子。 难不成我身旁躺了一个大活人? 我昨晚是干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吗? 我皱着眉头,努力在脑子里搜刮关于昨晚的一切信息。 循着蛛丝马迹,我慢慢地将昨晚的记忆拼凑齐全。 先是被装修队的人灌了白酒下肚,脑子昏沉沉地回到了酒店。然后是…… 然后是…… 苗岫! 对的,昨晚我似乎见到苗岫了! 我猛地睁开眼,看向身侧的人,一脸的不敢置信,眼睛瞪地超级大,几乎快把眼珠子瞪得从眼眶里滚出来。 我昨晚竟然主动吻了苗岫! 而且……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记得昨晚苗岫是这样问我的。而我的回答是—— “我觉得我可能是喜欢你的。” 该死的! 我掩着脸,几乎是无法面对身旁的苗岫了。 昨晚的荒唐记忆已经完完全全地回到了我的脑子里了。 我的手还记得昨晚在苗岫身上触摸到他肌肤的那种美妙感觉,像是触电了一样,浑身软绵绵的,脑子不太清楚,但是却是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从苗岫身上索要更多。 于是,我将苗岫扯入了自己的房间里,不断地亲吻他,从他的嘴唇里得到最美妙的滋味,甚至剥光了他身上的衣服,像以往对待女人一样,体贴又小心翼翼地含着他胸前最敏感的部位,听着他喉咙里传出的呻/吟声。 我越想越是兴奋地浑身打颤,连忙打住了回想。 我的眼睛像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慌慌张张地挪开视线。 然后,便是一个小时后,躺着如僵尸一样僵硬的我,死命地瞪着装饰精美,有着繁复纹路的天花板,脑子一片混乱。 两分钟后,我的目光终于从天花板上挪开了。 也许,我该悄悄地起床,然后赶紧走人,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苗岫问起来我可以来个死不承认。 但是…… 我皱着眉头,想了想。 这样做似乎不太人道了吧。而且也不符合我一贯的风格啊。 既然做了就要承认,何况…… 我又小心翼翼地瞥了瞥身侧的人。 苗岫的呼吸均匀,盖在被子下面的肩膀露了少许,只看得见一片莹白色,看上去触感应该也是不错的。 我死死地瞪着那上面一个可疑的痕迹。 那是我昨晚咬出来的牙印吗? 我的手被苗岫压在手臂下面,手与手,指尖与指尖相互触碰,距离近得不能再近了。我小心翼翼地想挪回自己的手,动作慢腾腾又忐忑不安,时不时地盯着苗岫看。 苗岫平日那双狭长艳丽的双眸这个时候还紧闭着,黑密微微翘起的长睫毛垂在眼窝处形成一个扇形弧度,落下一片黑影。他仰面朝上睡着,散落的些许光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称得他的五官深邃精致得如西方的雕塑。 也许是因为光线的问题,他的眉头微微皱着。 应该还没醒吧,还在睡吧。 我暗暗在心底告诉自己,然后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手,将自己的手慢慢地,慢慢地从苗岫的指尖脱离,却又不小心勾到了他的尾指。 我顿时吓得一身冷汗,又看了看苗岫,发觉他还是跟刚才一样,一直在睡着。 我松了口气。 两分钟后,终于将自己的手从苗岫的压制下顺利脱离了出来。 麻木的手臂顿时得到了缓解。 然而,在我还没来得及多享受一分钟,下一秒,我的手已经被一股大力扯住,我的身体也暂时动弹不得了。 我傻眼地看着苗岫。 “苗岫,你醒了?什么时候?” 苗岫一手抓着我,另一只手则撑着床垫,悬在我的上方,居高临下,狭长的眸子冷冷地凝视着我。 原本盖在他身上的米色被子因为他翻身这一动作而往下滑,上半身光溜溜地暴露在空气中。我愣是将他身上的美景一览无余地全望进了眼底。 精致的锁骨处印着两抹粉色的吻痕,那是我一贯的手法。锁骨是我最为欣赏的部位,在亲热时是绝对不会错过的妙处之一。 我的喉咙顿时收紧了。 我的眼睛徐徐地往下移动。 胸膛的皮肤白如雪,两抹红梅在雪中傲然地绽放挺立着,因为他俯撑着的动作,两处红梅往下坠,形状像水珠往下滴落般,让人情不自禁便要凑上前狠狠地舔咬着。 我的喉咙干渴难耐,不断地收紧着,看着更是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强忍着挪开视线,却像着魔了般,眼睛怎么都转不开,一直死死地盯着那两处挺立着的水珠子。 天啊,我是有病吗? 这个人怎么比女人还诱惑啊。 我忍不住怀疑是否禁欲太久而饥渴难耐了。 这沉默的时间里,苗岫已经缓缓地开口。 “你刚刚碰到我的手,就醒了。” 声音还带着一点沙哑低谙。 但是…… 我已经想要掩面走人了。 竟然勃/起了。 我tmd竟然对男人有反应了! 苗岫还动了下腿,无意中碰到了我的身体,我已经忍不住抖动了下,想要扶好苗岫,不让他再乱动,却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部位。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苗岫高高抬起的臀部。 苗岫的臀部挺翘的,摸着柔软圆润,没有衣服的阻碍,手感不是一般地美妙啊,估计拍下去还挺清脆的。 我的动作比我的脑子还动得快。 下一秒,安静的房间里已经响起一声“啪”地打在*上发出的清脆声。 我石化了。 什么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苗岫没有说话,我则是慌乱地想解释,却被他突然放大的五官吓住。 我瞪大了双眼。 鼻尖交错相抵着,苗岫侧着脸,吻住了我。他的眼睛没有闭上,而是直直地盯着我看,若有所思。 很快地,他便放开了我。 “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他勾着嘴角,冷笑了一声。 我清咳了一声,掩饰性地笑了。 “当然喜欢,我是你的粉丝,不是么?” 话虽这么说,但心却不停地跳动着,似乎快蹦出胸口了。 苗岫没出声,手却快速地掐住我的脖子。 我难受地睁着眼,瞪着他。 我虽然对于昨晚混乱的情况手无足措,但我并没有失去全部的意识,我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更记得苗岫说过什么话。 也许,昨晚苗岫的样子应该是我幻想出来,也或许他所说的话也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此刻的苗岫确实很奇怪。 不,应该说是,从一开始他看着安志宗的样子就有点奇怪。 不是像以往那般亲切,而是冷淡。 想到这里,我乱糟糟的脑子慢慢地冷静下来了。我半眯着眼,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苗岫,该不会跟我一样吧? “其实,你也不必这样恼怒,我知道我们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与*发生进一层的接触,该有的反应,我还是能记得的。苗岫的样子也看不出难受。 苗岫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番瘦弱不堪。恰恰相反的,他经常会注意锻炼,喜欢运动,肌肉结实,毕竟是个男人,力气也很大,只是晒不黑而已。 被他这么掐着喉咙,饶是我,都觉得快喘不过气了。 “你……果然是苏斐。” 苗岫盯着我看,薄唇微启,嘴里蹦出的第二句话竟然是这个。 我明明该紧张的,然而,我却奇怪地松了口气,朝他笑了笑。 果然,昨晚苗岫那一句“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不是我的幻觉,而是他真的有说过。 我相信,我再假装不是苏斐,再死鸭子嘴硬,估计下一刻就是我被掐死的时候了。 “恩,我是苏斐,你满意了吗?” 虽然呼吸难受,但还是强撑着伸出手,摸上了苗岫的头发,企图让他冷静下来,赶紧放手啊。 苗岫听完,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加紧了手劲。他勾着嘴角的冷笑,附在我耳边,用最温和的嗓音叙说着一件听起来似乎很高兴实际上有点残忍的事。 “我啊,在十九岁的时候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在二十八岁的时候跳楼,始作俑者就是我最亲爱的苏斐呢。” “那……那是个梦……” 我的话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快窒息了啊。 然而,苗岫却依旧用很缓慢的语速,一边说着,一边瞅着我痛苦的模样,一脸的享受。 苗岫似乎……变了很多。 “不对的。那不是个梦。苏斐,其实我已经死了,对吗?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吧?其实,我一直跟在你身边呢。你那三年的时间里,我都在你身边呢,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苗岫又笑了。眼神里却带着我无法理解的欢喜与痛苦。 “你说你那三年过得很痛苦,那我呢?有多少次,我都想要掐死你。我能靠近你,跟你没有距离地面对面站着,但却无数次从你身上穿过去,我连想杀死你这个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你夜夜难眠,我都一直坐在你身边看着你,我陪着你一起见到太阳升起又落下。甚至,你最后一次,从我坠楼的地方掉下去,我也站在那里看着你。” 说完最后,苗岫却用力地摇晃着我,掐着我的手劲更大了。 我难受地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你以为死了就一切一了百了了吗!你是白痴吗!” 在我以为即将要去见上帝的时候,喉咙的窒息感消失了。 我回过神的时候,苗岫已经坐了起来,身上盖着的被子都扯开,放在一旁了。我们两个,裸裎相对了。 苗岫却没有一丝的尴尬,落落大方地看着我。 “尴尬么?我不觉得啊。你每次换衣服的时候,洗澡的时候,我都在啊。你的身体,里里外外,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想忘都忘不掉。” 我摸着脖子的勒痕,难受地咳嗽了几声。面上不显露一丝的情绪,但内心早就混乱不堪了。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啊。 果然苗岫这么奇怪的原因就是,他是八年前的那个苗岫啊! 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手忍不住地颤抖着。 这样一来,估计现在苗岫应该恨不得想要杀死我,将我千刀万剐都有可能了。 我心生怯意,悄悄地往后退,嘴里一边说着。 “你早就知道我跟安志宗换了身体了吗?” 我的手摸着床沿,准备找机会立刻逃走。 然而,苗岫却说了一句话。 “我从十九岁就知道我对你是怎么样的感情,你脸上表情一丝的变化,你在想什么,你笑着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你难过的时候又是怎么样的,甚至你吻着女人的时候喜欢舔着她的耳朵,跟女人上床的时候喜欢咬着她的锁骨,你喜欢各种奇怪的姿势,这些,我都一清二楚。” “你以为,我会看出那个冒牌货不是你吗?” 苗岫的话让我越来越惊讶,我甚至坐起身,拔腿就想跑了。 毛骨悚然的恐惧觉油然而生。 我强忍着来自心底的愤怒,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你一直在监视我?” 苗岫却笑了,站起身,不顾身上的□□,缓缓地朝我走来,慢慢地逼近我。 “我是爱你爱到无法自拔!” 第25章 番外 时间停止的那三年 苗岫死了。 怀着最初的一股怨气,当着苏斐的面,在他这辈子最爱也是最恨的人面前,投入了死亡的阵营中。 他希望,这个人这辈子都怀着对他的愧疚自哀自怨到死吧。 苗岫的意识渐渐地涣散了,模糊了。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静悄悄的,永无止境地彻底暗淡下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苗岫听见了一些细碎的声音,他的眼睛再次睁开了。 眼前的天空很明媚,阳光金灿灿的,刺眼异常。 苗岫目光呆滞,痴痴地盯着远处的天空。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 他的身体神经反应很迟钝,许久没有任何动作。直到,他的耳边听到一声熟悉的呢喃声,叫的还是他的名字。 “苗……岫……” 他的目光终于还是转向了眼前的人。 那人走路的姿势很奇怪,走路歪歪斜斜的,虽然有用力在努力向前走,却时不时地摔倒在地上,然后又摸着路边的土红色地砖,扶着灰白色的墙壁,再次站起来,继续向前走去。 然后,再次跌倒,又再次爬起来。 如此反复,如同学前儿童练走路般,跌跌撞撞地往前攀爬去。 苗岫疑惑地瞅着这个人。 这个人的背影很熟悉,他望着这个人的身影,心底有丝丝的隐痛。那种从心口慢慢弥漫开来,像刀割般的痛楚,让他疼得眉头拧紧,手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服,几乎想把心狠狠地胸口里抠出来。 苗岫一路跟着这个人。 看着他像游魂一样,在繁华的大街上游荡,在马路边上横行。路人的叫唤声,窃窃私语,都无法唤醒前面那个男人。 一直到,这个人侧过头,望向身后。 他的五官直直地映入了苗岫的眼睛里,闯入了他的灵魂深处,勾起了最初的记忆。 苏斐。 胸前的衣服已经被苗岫抓皱了。他浑身僵硬,瞪着这个男人。 “苗岫,你干什么啊!” “再见了,苏斐。” 耳侧是那一声惊叫声以及苏斐瞪大眼,一脸惊恐的神情。 死前的一切记忆,在这个时候都通通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苗岫看了看身侧的玻璃门。 里面的倒影只有一个人,那是苏斐的身影。而他呢?完全没有。 对的,他死了。 死的时候很痛苦,四肢摔得粉碎,一脸的血肉模糊。他苟延残喘地拖到苏斐走到他面前,他才彻底断气了。 为什么他会再次见到苏斐?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在阳光下是带着隐约的透明。他伸出手,朝着苏斐的脖子而去。 然而,他的手诡异地从苏斐的身上穿了过去,他整个人也因为失去了平衡而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苏斐却一副完全没有看见他的模样,依旧坐在地上,一脸的呆滞。 不止是苏斐,连过路的行人都是瞧着苏斐,却从他的身上踩了过去。 他们都没有看见苗岫。 他确实是死了的。只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苗岫一头雾水。 苏斐又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前走去。 他的身上似乎有一条线,被苏斐扯着一块往前走了。 苗岫有些恼怒,他实在不想再见到苏斐,更不想跟苏斐有任何关系,才会选择从世界上消失的。 他用力地站定着身体,却坚持不到一会儿。他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勒住了,疼痛难忍,呼吸困难,几乎窒息。 他最终还是被迫跟在苏斐后面,一路跟着苏斐。 苏斐的终点是苏家。 当苏家的大门一打开,苏斐已经直接昏倒在大门口,任凭着仆人跟苏斐的父母惊慌失措地扶着苏斐往屋里挪去。 然后是请医生,打点滴,撬开苏斐的嘴巴喂药。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在苗岫的眼皮底下快速地进行着。在他们忙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苗岫一直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苏斐。 他从黄昏的时候看到太阳下山夜幕降临,床上的苏斐却一直在昏睡中。昏睡的苏斐的嘴里时不时地低哼着一些词语。 开始的时候,苗岫并没有注意,他一直陷在一种莫名的烦躁焦虑感之中。时间流逝地越快,他站在床边的时间越长,他越是烦躁。这种烦躁的情绪积累得多了,就变成了遏制不住的愤怒。 他想掐死床上的人,手却再一次从苏斐身上横穿了过去。 他并不是容易放弃的人,又再次尝试。在失败了十几次后,他最终沮丧地收回手。 他不明白,为什么连死了,都不能逃开这个人。他想起了他的母亲,在医院里怀着对他父亲的思念与对他的不舍,不甘不愿地死去了。 苗岫瞪着床上的人,心底的怒火燃烧地更加旺盛。 夜深了,苏家上下一片安静,大家都在安宁的睡梦中。这个房子里只有苗岫一个未眠人。他在房间的四周走动着,手从四周的家具装饰品里一次一次地穿透过去。 最后,他停止了,又再次回到床边站着。 他在床边的地板上盘腿坐了下来,心底一片茫然。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苏斐的声音。 苏斐在说梦话。 神使鬼差地,苗岫探过上身,附耳在苏斐的嘴边。他想听听苏斐究竟在说什么梦话,他梦见了什么。 然而,他又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苏斐在说。 “阿岫,不要跳,不要跳。” “阿岫,我错了。” 错了吗? 苗岫愣愣地保持着俯身的动作。他的眼睛盯着窗外的黑夜,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 苏斐昏睡了两个星期,醒来后抓着自己母亲的手,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妈,你打电话给苗岫,我有话跟他说。” 屋里站着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苗岫站在一旁,冷冷地瞅着苏斐。 苏斐的母亲不知怎么回答,迟疑地望着自己的丈夫。 苏斐却是又说了一句话。 “苗岫没死,对吗?” 这个问题,他似乎并不期待有人回答,他自己的眼睛已经垂下,望着盖在身上的被子。 有的时候,沉默便是变相的默认。 苏斐这两个星期来,他一直在不断地发梦。梦里的都是同一个人,苗岫站在二十六楼的高楼上,笑着望着他。 下一秒,便是从楼上纵身一跳。 那个人一直说着。 阿斐,你似乎瘦了。 阿斐,你又弄了个烂摊子给我收拾了吗? 阿斐,你喜欢那些女人吗?只是单纯地喜欢□□吗? 苗岫最后一次跟他说话的时候,还是在跳楼前的一个礼拜。 那个时候,他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模模糊糊的,似乎在一个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苗岫的声音里带着说不清的疲倦。 他说。 阿斐,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过的话吗?你说,我会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人,你伤害谁也不会伤害我的。 阿斐,你为什么总是说话不算数呢? 苏斐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在头上,又再次昏睡了过去。 从那天起,苏斐不再怎么爱出门了。 很长时间里,苏斐一直坐在墙角里发着呆。他什么事也没有干,公司没有再去了,曾经的好友君七秀他也不怎么联系了。以往的联系人,在他的世界里似乎都没存在过了。 苏斐除了被自己的母亲喊着吃饭睡觉,一整日都跟行尸走肉一样。 他甚至不敢打开电脑,不敢开电视。 苗岫一直站在不远处,瞅着角落里的苏斐。 对于苏斐这种逃避的行为,苗岫懒得做任何评价。他只想离开这里。既然杀不死苏斐,他只想离苏斐远远的,一辈子都不再见到苏斐就好。只是,现在的他,连这点简单的事情都无法做到。 跟苏斐一样茫然的人,还多了一个他。 三个月后,苏斐被自己的母亲硬逼着拉去看心理医生了。 那是昏睡之后醒来的第一次出门。 苏斐戴着大兜帽,将自己的脸部全部遮在大兜帽下。他开始不习惯出门了。 心理医生问什么话,苏斐都一言不发,眼神游离地看着某一处。 苏斐开始吃药了,他开始失眠了,夜里总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滚动着,挨着到天亮。 然后便是每周一早的心理医生门诊。 苏斐的日子过得很沉闷,很乏味。 苏斐的身体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快速地消瘦下去,在一边看着的苗岫却始终保持着冷淡的神情。 但他的内心难受得很,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快被逼疯了的感觉。 他不明白,明明心底是有他的存在的,为什么不在他活着的时候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在他死后这么做,不觉得虚伪吗? 真是活该。 苗岫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努力地摸索着一切可以离开的方法。 一年后,苏斐打开了电脑,搜索了一切关于他的新闻,坐在房间看了整整一天,然后,苏斐去了墓园。 在他的墓地那里,泣不成声。 苗岫听着苏斐说。 “阿岫,我不讨厌你的,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怎么了。我只是无法接受啊……阿岫,你能回来吗?我真的错了。” 苏斐的手缓缓地摸上了他的照片。 那只他企盼了许久,希望有一天能从女人的脸上移到他脸上的手,现在正徐徐地磨蹭着他的照片。 苗岫看着照片里的自己。 他的时间定格在一年前,那个还知道笑容是什么东西的年纪里。照片上的人笑得多么灿烂,这个照片还是苏斐帮他拍的。 苏斐不知道的是,照片里的自己,那双眼睛带着无法掩饰的爱意。 他曾经喜欢这个人喜欢到难以自拔,情难自禁。 苗岫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他的心依旧疼痛着,钝刀正在一点一点地磨去他对苏斐的爱意,剩余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怨恨。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缓缓地附在自己的照片上,手指穿过苏斐的手,看起来却像苏斐摸着他的手一样。 苗岫最终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两年后,苏斐恢复了正常人的生活。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终日无所事事,他开始像一个普通人,去公司上班。职位不高,他能力也不怎么突出,那份工作他干得勤勤恳恳,准时上下班。 下班之后,苏斐便回了自己住的公寓。半年前,他买了一个套房,便从苏家搬出来,远离了自己的父母,自己一个人独居。 苏斐吃过饭后,便去外面散步,散步回来便开电视看。 在苏斐散步的时候,苗岫一直跟在他身边,陪着他散步。苏斐看电视,苗岫也坐在一旁。 苏斐盯着电视看,苗岫盯着苏斐看。 苏斐的心思根本不在电视上面,他连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看电视看得面无表情,这个世上也就只有苏斐了。 苗岫无聊地研究着苏斐的脸部表情,伸出手,贴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磨蹭着。偶尔,苗岫会探过头,靠近苏斐,从他的额头缓缓地往下移,吻一点一点地落在苏斐的唇上。 虽然是隔着空气,但苗岫的内心却从没有一刻比现在还要平静与欢喜。 他不再是偷偷摸摸地吻着苏斐,而是在苏斐的眼皮底下吻着他。这个吻是距离他上次吻苏斐已经是他死前的几年前了。 那次,他借着酒意,望着近在咫尺的苏斐,偷偷地吻住了苏斐,只因为他再也无法抑制心底的渴望了。 他渴望将苏斐变成他一个人的东西。 苏斐一直都是他的啊!为什么要多出那些碍事的女人,他清理了一个又来一个,苏斐让他越来越烦躁了。 只是,在他偷吻了苏斐之后,苏斐对他的态度便变了。 也许,苏斐那个时候是清醒着的。 但是,又如何呢? 苏斐看完电视,便会去洗澡,然后是睡觉。 苗岫一路跟过去。 从浴室跟到卧室。 他躺在苏斐的身侧,陪着苏斐一起睡觉。 身侧的人呼吸很均匀,似乎陷入了一个甜美的梦乡里。 苗岫已经不止是一次像这样望着苏斐了。他从死后便不会睡觉了,漫长的夜里,他便是睁着眼睛,目光一寸一寸地从苏斐的侧脸上浏览着。 他还是很恨苏斐的,同时,他也喜欢苏斐。 他的内心一直处在煎熬中。 如果苏斐死了,来陪他一起共度剩余的日子,那么,他应该会高兴吧。 然而,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苗岫却后悔了。 他想紧握住苏斐的手,手却一次次地穿过苏斐的手。 既然无法共生,那么,就一起赴死吧。 阿斐,没关系,我还在。 我还陪着你。 这次,能永远在一起了吧。 第二十五章 从你的世界里离开 筹备已久的新店,终于在三天后顺利开张了。 经过前期的宣传造势,新店开张的这一天来光顾店面的顾客不少,不小的店面瞬间人流拥挤。不仅是店铺内,店外看热闹的人也多。 开张这天,舞龙舞狮,鞭炮点燃,场面好不热闹。 原本我站在门外,一脸兴奋地监控着场面。但是,在看到公司请来的剪彩人员后,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垮了下来了。 “苗……岫,你怎么会来?” 自从那天在酒店与苗岫同床共枕醒来后,我便得了一个见到苗岫就会结巴、手抖、身体僵硬的怪毛病。 苗岫见到我,俊眉微微挑起。 “怎么?我作为特邀嘉宾很失礼么?” 苗岫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指带着早秋的凉意,轻轻地抚上我的下颚,还顺势摸了几把,激得我又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我瞪眼瞅着苗岫,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却是笑了笑。 “结巴这毛病还没治好吗?医生没说什么吗?” 我去医生这事也瞒不过他。结果是怎么样,他应该比我更了解吧。我不过是得了一个得知真相的后遗症。生怕苗岫一个不小心,就要杀了我。 虽然早早地做好了会被杀死的准备,但是这天来临的时候,我还是会跟普通人一样,吓得要死,就差尿裤子了。对于苗岫,我避之唯恐不及,他却主动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是故意来报复我的吗? 剪彩嘉宾是公司那边请来的,君七秀连我都没告诉,估计他以为我早就知道了,毕竟苗岫是公司未来几年的代言人,请他来是一件最自然不过的事了。但是,我偏偏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我躲开了苗岫怪异的触碰,看了看两边。 新店开张原本没有记者什么事的,但因为这个嘉宾是苗岫,苗岫又是最近受热捧的大明星,自然该请的记者都来了。 我与苗岫站的地理位置有些特别,是在花束的背后,他用手触摸我的动作刚好背对着记者被花束挡住了。 两侧的记者都似乎没见到,一脸平常地用相机捕捉着现场的情况。 我悄悄地松了口气。 苗岫上报是经常的事了,但是我还不习惯。我本身就不是那种喜欢高调面对众人的人,更别提是跟着苗岫这种未来的巨星上报纸了。舆论的力量很可怕,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一把杀人的刀子。 “你就不能注意场合吗?” 我后退了一步,与苗岫扯开些距离。 然而,苗岫却朝我又靠近了一步。他微微侧过头,看了看背后的记者,习以为常地耸耸肩。 “这点事情,谁会注意,而且谁会联想到这个上面来?你以为,我想对你干什么?” 苗岫嘴角的冷笑又高高挂起。 我愣了下。 我啊,还是比较习惯上一辈子那个始终对我保持着淡淡笑容,温润如玉的苗岫,而不是现在这个阴阳怪气的苗岫。 苗岫的经纪人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那个叫芬姐的女人穿着一身简单的短袖上衣配黑色长裤,剪着一个短发发型,浑身散发着女强人的干净利落与强势。 先是很快地打量了我几眼,对着我点了下头,才转头看向苗岫。 “mathew,这里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我们也到时间走了。”、 苗岫朝她点点头。跟着经纪人离开的时候,他又靠在我耳侧说了一句。 “晚上我找你,手机记得开机。” 我皱着眉头,原本想假装没听见,但瞧见苗岫正一脸严肃地瞅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的回答,苗岫的经纪人又在瞧着我。我不得不点头答应了。 苗岫原本严肃着的脸这个时候却笑了。 像一个炸弹一样,终于从我身边走开了。 我暗暗抹掉额头上的冷汗。 虽然因为喝醉的原因而说出一些奇怪的话,但我始终觉得自己的性取向并没有被扭转,我喜欢的还是女人啊。 苗岫因为与我捅破彼此之间那种薄纸,所以连态度也不像从前那般遮掩了吗? 与他相处不过几分钟的事,对于我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尴尬又不习惯,是我目前面临的处境。 我不断地说服自己,我是来赎罪的,苗岫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高兴就好。 早秋的夜晚比平日更短,很快的,繁华的商业街上的路灯都亮起来了。夜市开始了。 我在店面这里守了一整天,店面的收益效果十分可观。一整天下来,我与店内的员工都一样累得够呛了。 因为心底惦记着苗岫的话,加上店内并没有什么事,我吩咐了店员几声,便独自先行离开。 先到酒店冲洗了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累得趴在沙发合下眼,不时地注意下身侧放在桌面的手机。 我在沙发上从七点趴到八点,趴了足足一个小时,结果,手机静悄悄的,苗岫的电话竟然一直没有打进来。 原本就快睡着了,却因为惦记这这事,反而弄得自己心事重重,烦躁不安。我又转过身,面向沙发里侧。 五分钟后,我终于躺不住了。 一把抓起手机,仔细地盯着手机界面上的来电显示。 苗岫是在耍我吗? 打电话问他? 这个想法很快被我否决了。 也许他想耍我呢?我干嘛送上门给人羞辱? 我在心底掂量了半天,还是决定打电话给君七秀。 君七秀跟苗岫挺谈得来的,在安志宗的对比下,他们两个的感情竟然比上辈子还突飞猛进。君七秀是除了苗岫的经纪人之外,最了解苗岫的情况的人了。 君七秀很快接起了电话。 先是对我的问题表示诧异,中间还停顿了许久。 我却听到电话里奇怪的声音,纳闷地问道。 “君七秀,你在干什么?怎么那么喘?” 君七秀又是奇怪地沉默了。 但很快地,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跟君七秀一样,上气不接下气,还伴着可疑的呻/吟声。 我愣了下,很快地回过神。 我……似乎打扰到某人的好事了。 “你……别乱想。” 又是喘气声。 究竟是做了什么剧烈的运动,能喘成这样? 我纳闷地猜想着。电话里头的君七秀又接着说道。 “剧组的地址我发给你了。你自己找去吧,就这样。” 君七秀很快地说完,便挂断电话。 随后,便是一个短信的震动声。 我看着那个短信,脑子里却在回想着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 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呢? 我按着短息上面的地址,下了酒店,在酒店门口招了辆的士,往苗岫所在的剧组过去。 剧组的拍摄地点在一个山谷里面,山谷正对着河流,在夜色朦胧的时候,不失为一个美好的观光圣地。 剧组将山谷附近的无关人员隔离了,在山谷的一块平坦的空地上布置成演员的休息区。我去到的时候,剧组的人员都还在,正紧锣密鼓地布置下一场的拍摄道具。主演人员都站在河流岸边等候着。 我打了从君七秀那里要来的芬姐的电话。 芬姐将我领进去的时候,我的眼睛正对上苗岫的视线。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股显然易见的孤傲,眼神冷淡却隐约还有一丝好奇。 我先是一愣,仔细望去,在瞧见苗岫身上的衣服后,又是一愣。 一身军绿色的军装裹着挺拔的身姿,腰间系着黑色皮带,将他纤瘦柔韧的腰部完美地勾勒出来。修长笔直的双腿蹬着一双黑色长靴,长身玉立地伫立在河边。严肃冷漠的表情衬得他艳丽五官下的冷冽阴沉。 我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身上,就这么一眼,就无法轻易离开了。 我呆呆地瞅着苗岫好半天,才终于扯住一旁的芬姐,问道。 “苗岫,他现在是演什么戏啊?” 莫名地,对苗岫这一身军阀装扮入了神。 真真是太好看了。 果然底子好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芬姐瞅了我一眼,才从一旁的桌子上抽了一本剧本给我。 “这个是新接的民国戏,名字你应该知道吧。《从你的世界离开》,一个穿越剧。” 我连忙点点头。 我虽然不怎么关注苗岫的动向,但是总有些娱乐新闻会时时刻刻关注苗岫的近况,不时地向大众广播下。这个剧名在上一期的报纸上面也有提过。 这部剧改编于一本热门的网络小说,虽然是个穿越剧,以女主角穿越民国开始来展开,女主角的戏份比较重,但是参演的男演员比较多,大牌集结,颜值相当。用时下的小女生的话总结就是,这是个后宫向穿越剧。 苗岫正是饰演军阀出身的男主角顾岩。 苗岫的戏份从一开始就有,现在正在准备拍摄的戏份就是女主角穿越到民国第一次遇见男主角杀人的场景。 我匆匆地看了看剧本。 这个剧在上辈子让苗岫的演艺生涯得到又一次提升,更巩固了他在娱乐圈的巨星地位。苗岫不愧有挑好剧本的好眼力。 但是…… 我又瞅了瞅河边的苗岫。 按道理这么一场简单的戏,按照苗岫的表演功底,不应该这么久还没结束啊。 我暗自嘀咕着,身侧却传来一个声音。 “那是因为对手的问题。” 我侧过头,看向说话的这个人。 站在我身旁说话的是个女人。 “你是?” 女人长得很漂亮,有点眼熟。 我仔细地打量了下她,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 女人瞧着我这样,笑了笑。 “不记得了吗?我啊,上次剧组庆功宴,在酒吧那里把你的衣服弄脏的那个人啊。” 她这么一说,我终于想起来了。 “你好,我叫伍秀秀。” 她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我自然也告诉了她我的名字。 吴秀秀邀请我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与我悄悄地闲聊着苗岫的对手。 “女主角就是她哦,一个新人,非科班出身的。我们大家的戏份差不多拍好了,就差她了。也就只有苗岫这么好脾气,一直陪着她对戏。” 伍秀秀对着女主角似乎有所不满,不断地给我介绍那个女人的后台。 我左右没事干,听着伍秀秀说话,一时之间倒也不无聊。虽然是听别人的八卦,但伍秀秀有一张利嘴,可以把一件沉闷无趣的事情说成一件有趣的事。 在她的嘴里,女主角已经变成了一个典型的假纯洁真二货的婊/子类型。她言直口快,属于容易得罪人的类型。 这种人在这个圈子已经难得一见了。我也向来不喜欢别人兜兜转转地说话,对伍秀秀的性子倒是欣赏,虽然无法认同她的话。 我不时地穿插一些伍秀秀所感兴趣的林荣的消息,她也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拿着笔纸记录了下来。 在这种轻松的聊天氛围中,无趣的时间很快被我们打发走了。 在我回过神的时候,苗岫与女主角的戏份已经结束了。 我还没开口,他已经站在我与伍秀秀的面前,挺拔的身姿一下子罩住了我与伍秀秀。 他艳丽的五官掩在暗中,只听他说道。 “你们两个,聊得可好?” 声音温和,不带一丝波澜起伏。 熟知他性格的我却知道,他在生气。 第二十六章 我所欠下的 “你们,聊得可好?” 我抬头望去。 脸上还带着妆的苗岫看起来与平日有些不大一样。 气质冷冽,艳丽阴柔的眉眼变得棱角分明许多,俊朗非凡。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与伍秀秀,眼底含着一抹冷意。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背后死神的镰刀。 苗岫的嘴角始终噙着抹微笑,眉眼弯弯,一如他刚才在戏中演绎的角色。 杀人前与杀人后都是面不改色,在谈笑间,手起刀落,眨眼间人头已落入了河水里。 苗岫这么问我的时候,捏着我肩膀的手指微微发力,一阵痛楚瞬间传达到我的脑子里。 我皱着眉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一旁的伍秀秀也是个人精,在苗岫说完这话的时候,她察觉不对劲,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极其自然又迅速地从位子上离开,远离我与苗岫。。 苗岫狭长的眸子落在伍秀秀的身影上,顺势在一旁的靠椅上坐了下来。 一直站在我们身后闲聊着的化妆师在苗岫坐下来后,就赶紧拎起化妆箱跟过来,就着简陋的圆形桌子,蹲下了身,给苗岫卸妆。 我没出声,苗岫却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我。 在化妆师转身拿东西的时候,我听得苗岫问了一句。 “你喜欢伍秀秀吗?需要我介绍介绍吗?正巧,我有她的联系方式。” 这话说得真轻巧,嘴角的那抹笑意还加深了许,但是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紧紧锁在我身上。黑幽幽的黑瞳里不带一丝情感的起伏。 他分明就是在说反话。 被这种目光盯着,我浑身不太自在。 我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女朋友捉/奸质问一样。 我扯了扯领口,有些烦躁。想了想,还是回答道。 “还可以吧,聊得来,也可以说是欣赏吧。” 我在苗岫面前向来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我也干脆不说假话,老实地说出心中所想。 我还等着苗岫的回答,他却没再开口了,连头都转过去,不再看我。 一时半会,我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连结巴也忘记了,但身体还是记得要警惕下苗岫的随时发难。 我悄悄地挪动了下椅子,借此能远离下苗岫。 然后,我却又听见了苗岫冷哼了一声,挪椅子的手僵了下,动作迟缓了下,这个主意便胎死腹中了。 跟着苗岫与他的经纪人从片场里出来的时候,苗岫随口问了我一句。 “你今晚吃饭了吗?我刚才忙着拍戏,忘记打电话给你了。不好意思。” 我点点头。 “还行吧。” 刚开始的时候还很饿的,只是饿过头便不知道饿了。更何况,在跟伍秀秀说话的时候,伍秀秀时不时地递过一些零嘴。虽然我大不喜欢吃零食,但肚子空空荡荡的,也顺势吃了不少进肚。 我这话刚说完,苗岫那头却又冷哼了一声。 上车的时候,我便听见苗岫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自然是不饿的。刚才吃那么多东西了。” 我愣了下。 我转过头,看向苗岫。 他早已闭上了眼,戴上了黑色眼罩,一副准备休息的模样。 我转头,与苗岫的经纪人攀谈了起来。 在路途中,我这才知晓,苗岫在拍戏的时候有个坏习惯。 一场戏没有结束的话,就算是到了吃饭的钟点,他是不会吃饭的。今天也是,因为女主角一直n机,他也陪着女主角一起饿肚子,一起对戏,十分耐心又细心地指导女主角慢慢进入戏里。 也就说,苗岫刚才问我那话,其实也在表明,他也一起没吃饭,他也肚子饿了。结果,我竟然是说还行。 过了会儿,苗岫的经纪人有点事,见我与苗岫是熟人,便叮嘱了我几句,中途便下车了,车里后座最后只剩下我与苗岫。 我扭着头,又打量了苗岫一眼。 他修长的双腿微微向前伸,手臂交叉枕在脑后,安静下来的苗岫看起来温润如玉。与上辈子那个苗岫缓缓地重叠在一起了。 莫名地,我的心揪痛了下,终究记起了自己当时所发的誓言,伸手轻拍了下苗岫的肩膀。 他仍戴着眼罩,声音却没有一丝的含糊。 “怎么了?” “去吃饭吧。” 苗岫的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你不是不饿吗?” “现在我觉得饿了。” 苗岫这才扯下眼罩,露出那双狭长的眸子,勾着淡笑。 “可是我已经对外面的东西吃腻了。” 我想了想,也觉得确实如此。不光是他,连我自己都快吃腻了。这里不是g市,是n市。n市有着自己的特色食物,初时尝试觉得很美味,但毕竟不是自己吃惯的口味,吃久了还是会觉得腻了。 “那怎么办?” 我这话说完,苗岫突然上身往前倾,手抬起了我的下巴,冰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着我的下巴。 有些痒,却又带出了其他的意思。 “我啊,比较想吃你。” 我的脑子瞬间因为这句话而炸开了。 浑身像被炸药炸到了一样,突然失去了五感。我的视线内只剩余眼前这个人。 我瞪大眼,傻傻地瞅着苗岫。 他的手指缓缓地往上移,沿着我的嘴角滑动。那冰凉的触感让我感觉像含着什么透心凉的东西,这个透心凉的东西还伸入我的嘴里,挑逗着我的舌头。 最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俯下脸,吻住了我。 灵活的香舌快速撬开我的牙齿,缠住了我的舌头。 这是干什么? 浑身的鸡皮疙瘩又快速席卷全身,但唯一没有那种熟悉的呕吐感。 苗岫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的时候,我甚至还听到他低声地笑道。 “竟然起鸡皮了。不太习惯,对吧?可是我很喜欢这样的你呢。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 他的手还摸着我的手肘。直到肚子被我揍了一拳,他才吃痛地放开了。 最后,司机载我们去了一趟超市,回来的时候却不是往酒店的方向,而是直接开向另一个陌生的地段。 一路上,苗岫都是双臂抱在胸前,等着看好戏。 我不断地在心底说服自己。 我他妈重生回来就是为了这个男人。他要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吧。 对的,把他当大爷一样伺候得了吧!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个高级小区前面。 苗岫照例戴上了鸭舌帽,用宽大的墨镜掩去自己的脸,单单剩下尖细的下巴露在外面。一张脸瞬间只剩下巴掌大了。 他穿着一身便服,车门一开,他就率先走下去了。 小区门口有保安,跟g市苗岫住的小区差不多,看起来都是保密性比较高的,出入必须登记,陌生人员都要进行仔细的盘问,且不是业主都难以进入小区。 门口的保安似乎认得苗岫,笑着与苗岫点头,不等苗岫拿卡刷门便开门放我们进去了。 “小昌,你明天再来接我吧。” 被称为小昌的司机是个二十几岁的男孩子,一路上沉默寡言,这个时候被苗岫叫住,他倒是腼腆地点点头。 我们进大楼的时候,小昌才上车将车子开走。 电梯停在了十五楼。 苗岫对着门口的密码器按了指纹打开了房门,让开了身体。 “随便看看。” 屋子的灯是声控的,人刚进屋,屋里的灯都亮了。 眼睛一时受不了强光,我微微眯了眯眼,才打量了屋里的一切。 装潢中等,不追求奢华,一律采用暖色的墙纸装修。房门的门把以及屋里家具的崭新程度,看起来似乎是刚装修不久。 “你什么时候在n市买了这个房子?” 苗岫用后背顶上了大门,一路往厨房走去,不时地回头看了我几眼,才说道。 “不久,半年前买的。用着你身体的人建议我买的,说是过不了几年会升值,到时候我可以大赚一笔。” 他说着,竟然笑了。 我愣了下。 “你可一直都不是那种会以投资为首要目的的人呢。” 我不假思索地回他一句,也跟着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苗岫正打开着冰箱,往里面拿了一瓶水,抛给我。我慌忙接住。 这个时候,却听他说道。 “你倒是对我很了解呢。确实,我是因为想着要来这里拍几个月的戏,才买的。在酒店住着也难受,真是一举两得。” 我看了他一眼。 既然住得难受,那为什么还在酒店住了足足两周多呢? 两分钟后—— 我拎着食材,盯着眼前的炉灶,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苗岫说吃腻了外卖,想要吃家常菜。他还说,想见证下我这几个月来的厨艺是否有所增长。 我对着锅碗瓢盆发愁,他却抱臂站在门外瞅着看好戏。 最终,苗岫还是进了厨房,站在我的身后,他的气息甚至喷洒在我的脖颈处。 “还是我来吧。” 他动手解下了我腰上系着的围裙。 我微微侧过脸,看向身后这个男人。 围裙被我这个菜鸟打了死结,他低着头,一脸认真地解着。头顶上射下来的光线洒在他偏向我的侧脸上,像是打了一层高光粉,鼻梁俊挺,眉眼如画。 少了一丝刁钻,多了一抹温和。 这个人,才是我认识的那个苗岫。 像是被蛊惑了般,我抬起手臂,支起他漂亮的下巴,低下头,慢慢地吻上去。 我啊,还是无法对这个人打从心底生出厌恶。 既然你喜欢这样的我,那么,就让我来偿还上辈子欠下的债务吧。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得寸进尺 吻着苗岫的时候,我的内心一片平静。 这是我第一次不是被动的情况下吻他,也不是喝醉酒的时候吻他。第一次这么清醒地知道。 眼前这个人是苗岫。 他不是女人,而是一个与我有着同样身体组织结构的男人。 他没有很柔软的身体,我的手所接触到的感觉并非以往那般,却带着另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当我与苗岫彼此的嘴唇分开的时候,苗岫依旧是仰着优美白皙的脖颈,瞪大着一双美眸,水色的薄唇微微张开,保持着被我索吻时的姿态。 我瞧着好笑,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因为缺氧而粉红的脸颊。 “你为什么这么惊讶?” 我以为,这是苗岫欲擒故纵的手法。 然而,他却在下一秒皱着眉头,淡淡地问道。 “你这是干什么?” 我笑着耸耸肩。 “就是你认为的那样。” 你喜欢这样,不是吗? 话刚说完,我眼尖地瞅见苗岫的脸黑了。他沉下脸,不发一言,推着我出了厨房。 晚饭是苗岫自己一个人完成的。 我站在客厅外面,隔着好几步远,都能闻见来自厨房的饭菜香味,里面还有一道我最喜欢的蒜蓉炒蟹肉。 等苗岫端出来的时候,我的五脏六腑早就叫个不停,香味馋得我等不及苗岫开口说吃饭,顾不得烫,夹起蟹肉便往嘴里送去。 时隔多年,苗岫的厨艺却一直没有退步,还是记忆里那个味道。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细细一算,我竟已经三年零四个月没吃到苗岫煮的东西了。 一时之间,我倒自己吃得眼窝微酸,夹蟹肉的筷子也慢了下来。 平日只吃一碗饭多,今天我却始终不觉得肚子有饱意,连连舀了两碗饭,将苗岫煮的菜配着饭,吃得一干二净。菜咬在嘴里,并不急着吞下,而是多嚼几口,尝到里处真正的滋味,才舍得吞下喉咙。 莫名其妙地回到过去,过去流逝的时间似乎开始混乱了。 我不知道我还剩下多少时间可以继续让我尝到苗岫的手艺。这一刻,我只企盼流逝的时间能暂时缓下来。 苗岫原本正低着头喝汤,见到我在看他,疑惑地看了看我。 “怎么了?”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他一些事情。 “苗岫,你……” 话刚说出口,我又停顿住了。我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词来描述此下我们两个回到过去的情况,总觉得这个情况荒谬得可以。 明明死去的人会出现在这个世界,时光还倒流,大家一起回到了过去。 听起来就像是活在书里的世界一样,比小说还吓人。 我皱着眉头,咬着筷子,才勉强想到该怎么说了。 “苗岫,你之前说过,你是十九岁的时候就发现那个人不是我,也就是说你在四年前就来到这个世界了。” 苗岫挑高了眉头。 “恩。然后呢?” 他依旧风轻云淡地继续喝着碗里的冬瓜排骨汤,动作优雅,保持着他一贯的良好家教。 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手,接着说道。 “那你怎么他不是我?或者是说,你知道他什么时候霸占了我的身体吗?” 虽然是很轻微的动作,但我的眼睛还是捕捉到苗岫在那一刻手的动作停滞了下。 果然,事实并非他说的那么简单。安志宗肯定对苗岫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是这样子没错吧。 苗岫终于放下了汤勺,抬眼看向我。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入侵你的身体,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对,跟你想的一样,我跟他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跟他接吻了,就像我对你那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放松,表情愉悦。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嘴角的一抹笑看起来是那么刺眼。 我愣了下。 一会儿后,我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然后呢?” 苗岫又笑了笑。 “如果是你的话,他的反应应该跟你在车上一样,鸡皮疙瘩都起来,更严重的话,可能会对着我呕吐,就像你对林荣那样。但是,他的反应还是出人意料的,不但不排斥,反而欣然接受了。” 苗岫说这话的时候,我拿纸巾又擦了下嘴唇。脑子忍不住会试想下当时苗岫与安志宗究竟是怎么接吻的。 除了接吻,还有进一步动作吗? 一想到安志宗顶着我的脸,一脸高兴地等着苗岫吻下去的情景,熟悉的呕吐感又从胃里冒出了。 我捂着嘴巴,推开椅子,慌慌张张地往洗手间跑去。 我紧紧地抓着扶手,站在坐便器旁边,半弯着腰,忍受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捂着嘴巴的手刚放开,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全数还给了坐便器了。 直到将肚里的东西都清空了,胃总算是停止了折腾。 这个时候,苗岫从门外递过来牙膏牙刷,我拿着杯子在水龙头盛水,使劲地刷牙清干净喉咙,才勉强压制住了心底莫名的烦躁感。 等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苗岫并没有离开,他从刚才便一直靠在门边上看着我。 狭长的眸子打量了我此刻的样子几眼,才淡淡地开口说道。 “觉得很恶心是吗?你觉得男人与男人之间所谓的爱情很恶心,你其实也觉得我很恶心吧。所以你才那么讨厌我,恨不得我马上去死,对吧?” 苗岫的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我愣愣地看着他。 苗岫说的话其实没错到哪里去,根本就是一语戳中了我的内心所想。但是还是错了一点。 我啊,并不讨厌苗岫的。 确切地说,应该是除了苗岫以外,其他的男同志,我并不喜欢。 喝醉的时候吻了苗岫不觉得恶心,清醒的时候吻他也不觉得恶心。在前几天,我甚至开始对我的性向动摇了,但是就在刚才,苗岫的话让我知道了一个事实。 “我不觉得你恶心,只是无法接受你跟其他人在一起的样子。” 我老老实实地将刚才总结出来的话告诉了苗岫。 对的,应该就是这样的。 我暗暗对自己的智商给予极大的肯定。 但是,不知道是我的表述有问题还是我的错觉,我只觉得苗岫在听到我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似乎微微发红了。 苗岫还要求我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愣住了。 我觉得自己刚才的声音并不小声啊。这里的小区很安静,苗岫的房子四处都装有隔音板,屋里也没有开音乐。按道理来说,我不觉得我刚才的话苗岫没有听清楚。 “你快说啊。” 苗岫走上前,抓住我的手,又催促了我一遍。 我狐疑地瞅着他,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结果,苗岫却又再让我重复了一遍。 这下,我不得不怀疑苗岫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然听了几遍还没听见。 事不过三。 我只重复第三遍。再说第四遍,我直接录音就好了。 我干巴巴地重复说了第三遍。 然而,我的话还没说完,苗岫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揽住了我的腰,精致的五官在我面前放大,凉唇轻轻地附在我的嘴唇上。 我愣愣地任由着他吻着。 今晚苗岫是怎么了? 虽然我对苗岫并不排斥,但是接吻的次数是不是太频繁了? 我僵硬着身体。 我挣扎了下,不断地对自己说,顺从苗岫的意思吧,手也慢慢搭上苗岫那精瘦柔韧的腰部。 我试着将苗岫想成女人,按照往日怎么对待女人的动作来对待苗岫。 虽然是添加了一些自我催眠的成分,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最终抵不过荷尔蒙天性的驱使,在理智一点一点地被瓦解,情/欲一点一点地增加甚至最终战胜了理智,在头脑内占上了上风的情况,我的动作已经不是我能控制得了。 安志宗的身体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我的年纪也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年纪。一个正常男人自然有正常的生理需求。长时间生理需求没有纾解过,在经过几次的撩拨,我的控制力早就脆弱不堪一击了。 刚开始是苗岫主动吻住了我,慢慢地,却是我占据了主导力,变成了我主动索取更多,而苗岫成了那个被迫承受的人。 沿着苗岫性感的嘴唇弧度,我一点一点地吻着,舌头缓缓地撬开了他因为舒服地呻/吟而紧咬着的牙口,轻易地侵入他的膻口,捕捉里面灵巧的香舌。 彼此的津液相互交融,我迫切地掠夺更多的香甜,手捧着他的脑袋,将他压在墙壁上,使他动弹不得,被迫承受着来自我的掠夺。 我缓缓地往嘴唇下移动,轻啃着他弧度优美的下巴一路往下,吻住了他脖颈处的喉结。 苗岫舒服地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闷哼声,喉结在我的嘴唇下滚动着。 因为他情动的声音是如此美妙,我想要听得更多,又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喉结,紧接着轻咬了下,苗岫在我的动作下已经难受地挣扎了下。 我又抬起头,重新吻住了那水色的润唇。 一手扶着他的头,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滑,滑到他的胸前,顺着平坦的胸口,手指轻车熟路地捻住那处小小的突出的地方。 那地方在我的按捏之下,渐渐地□□了些,也硬了许多。 原先扶着苗岫头部的手已经放开了,转而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更贴切地抵靠着墙壁。 我低下头,隔着衣服,轻轻地咬住了已经□□不少的茱萸,又伸出舌头,舔了舔。我能感觉到,衣服底下的珠子已经硬得不能再硬了,比原先更挺立了。 苗岫的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声的轻吟声,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 我抬头,看了苗岫一眼。 他已经因为情/欲而两腮通红,眼睛紧闭,眉头微微皱着,黑密微微翘起的眼睫毛在空气中轻轻地颤抖着。 平时在屏幕上看着禁欲而清高的人此刻在我的怀里露出这副情难自禁的模样,简直是性感到挑动内心深处的那抹兴奋。我的手指已经因为兴奋不已而开始发抖了。 我收回了视线,手顺着他的衣角,撩起了他的上衣,仔细地打量着那胸前。 虽然不比女人那般柔软,但是胸前的两颗珠子却跟我想象的一样,都是粉色的,粉嫩嫩的,像处/子那般美好干净。 “还真的是粉红色的呢。” 我低声笑了笑,用手指弹了弹那颗已经被我啃咬地肿胀不已却十分敏感的红珠子。 苗岫闷哼了一声,牙齿紧咬着下唇。 将头埋入他衣服内,趴在他胸前,嘴巴含住了那颗挺立的红珠子,另一只手捏住了另一边微软的珠子,手指加大了些许力,捏住又放开然后再捏住,力度从轻到渐渐加大,直到肉珠子开始挺立肿胀变硬,我才放开了它。 又用嘴巴含住,用牙齿齿尖一下一下地磨蹭着,又轻轻地咬住那突出,紧接着用舌头轻舔了下。 “不……不要了……” 苗岫已经忍不住开口,他的动作却与他话截然相反,手按着我的头,让我的嘴巴更贴紧那颗珠子。 真是不老实呢。 我揽着他,一路亲吻,等走到他的卧室的时候,苗岫的上衣已经完全被我脱落,随手扔在走廊上了。 房间门一打开,我们两个都倒在他的床上。 苗岫的床比我最近购置的床的尺寸大了不少,睡下三个人都完全不觉得逼仄拥挤。床头灯是传统的橘红色。 橘红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人的气色,让苗岫的眉眼间柔和不少,看起来更加可口不少。 我的手徐徐地摸上苗岫的锁骨。 苗岫的锁骨在我见过的人中是属于最精致最漂亮的,随着苗岫的呼吸,胸腔的不断起伏,看起来似乎锁骨也在上下滑动着。 “不要咬那里,会被看出来的!” 即使苗岫不住地念着这话,甚至推开我放在他锁骨上的手,我的眼睛却暂时无法离开这片十分吸引人的美妙之处。 最终,我还是忍不住,边舔边啃咬着,在那锁骨上留下一抹红印。 苗岫抬起头,狭长的眸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但他那双眸子眼角末梢染上情动的一抹淡淡的红色,眼中还带着泪光。 我看得两眼发直,“吽”的一声,脑子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低下头,擒住了苗岫想要说话的薄唇,他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转眼间变成“咽唔”一声,消失在喉咙深处。 我的眼睛盯着苗岫胸前的两点。 胸前的肌肤在橘红色灯光照射下,带上了粉嫩的柔和。肿胀的两处已经红得像石榴颗粒那般鲜艳。 我伸手拉开苗岫浅蓝色休闲裤的拉链,将他的裤子脱了下来。 只是,我瞅着苗岫身下的构造,顿时发愁了。 这该怎么继续下去? 得有洞进去吧? 片子看得不少,实战经验也远远赶超一般人,但是那对象都是个身体柔软的女人啊。男人该怎么办? 我的手摸着苗岫滑嫩白皙的大腿根部,眉头皱得更深。 下面已然待蓄而发,但是硬件条件配不上口。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来自未来的人 身下躺着一个人,四肢修长,趴着背对着我,背后的线条流畅,皮肤白如雪,如山丘一样起伏的臀部同样玉一般白。 我的手按上去,底下的肌肤轻轻往里凹,柔软而有弹性。 手刚离开,白皙的皮肤上却留下一个淡淡的红痕。 我啃咬着身下人的肩膀,背部,一步步缓缓往下滑,渐渐地来到这人的腰部往下,有个略微凹下去的地方。 那人□□了一声。 转过身,面对我。 我的手指抚上了这人的眉眼。 与苗岫一模一样的眼睛,一样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凉唇。 然后,我睁开眼了。 屋内一片明亮。 屋外的阳光已经铺满了整间房间,窗户没有关上,窗外的风毫无隔阂地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早秋的凉意。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被吹得有些发冷,但却懒得动弹了。 我出神地瞅着阳光四溢的窗台,放空的脑子慢慢地清醒了。我才发觉,刚才自己是在做梦,而且还做了一个类似春/梦的梦。 我刚想坐起来,身侧已经响起了一声轻轻的轻哼声。 我连忙转过头,眼睛对上了苗岫的侧脸。 脑子已经自动地回想起了昨晚的一切。 我尝试着伸下被掩藏在被窝下的腿。 光溜溜的,还碰到了同样光溜溜的大腿。 我小心翼翼地拉起被子一看。 苗岫修长笔直的大腿正勾着我的腿,我一动,他的腿也跟着移动。 我皱着眉头,回想了下。 昨晚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因为我找不到洞口,只能用手解决了各自的需求,还被苗岫轻哼了一声。 不过,托他那一声轻哼,我才得此想起上一次的事情。 我的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轻轻地动了动,肩膀一阵酸痛,我甚至还能看到肩膀上的牙印,那是苗岫昨晚情动的时候咬下来的。 绝对不是小力气的问题,而是毫无负担地重重一咬,疼得我眉头一皱,差点就要把苗岫的后半生都交代在我手中了。 我活动了下麻痹了的手臂,又扭头看了看苗岫。 苗岫还在沉睡中,眼睫毛服帖地落在眼窝处,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地乖巧安静。 我的脑中却想着苗岫上次的脸色。 苗岫虽然知道安志宗身体里的人是我,也接受我对他的亲昵行为,但是他到底还是无法接受安志宗的模样。即使我喝醉了,我却还是记得苗岫最后关头冷冷地推开我,将我直接推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 即便昨晚我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苗岫也不会容忍我继续下去到最后一步的。 虽然明知道现在的时间还很早,但我已经完全没睡意了。变成安志宗之后,被迫早起努力上班的我,生理时钟早就被自动调到八点。 我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起床往浴室去。 等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苗岫早就坐起身,正在听手机,不时地掩着嘴打呵欠,眼神迷蒙,一副还没完全睡醒的模样。 我晃到厨房,将昨晚买好的吐司放到面包机里烤了下,又动手煎了两个鸡蛋,倒了两杯牛奶,今天的早餐就完成了。 成为安志宗有一个好处便是,我学会了做这两样,其他的,我也不会了。 刚准备把荷包蛋放在盘子里,腰间一紧,肩膀被一沉,耳侧便传来了苗岫带着戏虐的笑声。 “哦,煎得还挺像样子的,我还以为你会把我的厨房给炸了。” 我艰难地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正用下巴磕在我肩膀上的人。 苗岫虽然看起来瘦高瘦高的,但毕竟是个男人,骨架重,他还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差点没站稳,手中的托盘也差点被我摔在地上了。 他还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一边打着呵欠,又抱紧我的腰,像我以前养的褔仔那样,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脖颈。 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用手肘轻轻地推了推苗岫。 “松手!等下我盘子摔了,我可不负责收拾还要重新整一个早餐给你的。” “收到。” 苗岫笑着,应声将手拿开了,放开了我。 等吃过早餐,我搭了苗岫的顺风车,回了趟酒店,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出门去店面巡视。 新店开张会进行三天的酬宾活动,店内的产品更是进行折上加折。等我到店里的时候,店里的人头挤挤,刚搭起来不久的展示台那里更是围着一堆人。 店员有两个站在门外热情推销,三个忙着给顾客进行介绍新品,剩下的三个则在收银台收银,。各个忙得恨不得分成两个,腾不出手跟我打招呼,只能通过嘴巴跟我喊道。 “经理啊,你终于来了啊。” 店长正埋头清算刚刚进的货,见我来了,拉着我进了办公室,给我清算昨晚的销售成果。 我瞅着店长递给我的表格,头都大了。这些报表是我最讨厌看见的,却不得不认真去看它。里面错了一个数字,又得重头算起,工程巨大。 我在办公室找了个位置,拿着支铅笔在手,埋头开始苦干了。 等我确认好了,签下名字,店长才终于可以扫描进系统,发给跟公司的财务核算一遍。 今天虽然是酬宾活动的第二天,但由于这条大街除了两三个品牌专卖店,便只有我们这家新开张,店面大,装修高档,价格实惠的品牌店,所以来店里买衣服的顾客只多不少,甚至比第一天还多了几倍。 而进店光顾的顾客多,对我跟店长都有好处。因为我在这里驻场,我的工资绩点就与店长一样,跟这家店挂钩了。店内的月销量多,我跟店长的提成就多。相反的,如果这家店的销量达不到要求,我跟店长都要扣工资,店长扣两百,我则是扣一千。 一千这个数字,也扣得过狠了,实际上原本是扣五百,但因为安志宗投了反对票,要让他乖乖去另一个城市出差,他便附加了一个条件,将罚扣的金额往上调了一倍。 他也是同样的,如果b市分店的业绩达不到要求,他的罚扣金额同样是往上增加一倍。 当然,安志宗志得意满,明显是绝对有把握那家店的销售额度会超过目标额度。他的自信应该不是毫无根据,确切地说,应该是根据他上辈子的所见所闻吧。 想到这里,刚看完报表休息的我握着茶杯,忍不住笑了笑。 一旁的店长却愣神,疑惑地看着我。 “经理,你在笑什么?” 我朝他摇摇头。 就算我跟他说了,作为土生土长的这辈子人,他根本就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甚至会觉得我跟神棍没两样,专门说笑话框他的。 我只是单纯在笑安志宗过于自信罢了。虽然不知道安志宗是通过什么途径准确了解上辈子的事情,但是有一点很明确,安志宗太过依赖那个途径,认定上辈子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但是,据我所知,b市在今年新增加了好几个大牌子专柜,而且全部是来自一个陌生的大集团旗下的分公司所有。这个集团在上辈子我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在对b市进行调查的时候,我针对这个集团收集了好多资料。 财力雄厚,实力也非一般公司能比,是业界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能赶超这个集团的分店,说实在的,我其实也没多大的把握,但是越有压力,就越有挑战性。 而且也不怪我坑了安志宗,原本死我自动请缨去b市的,哪料到安志宗以为我是想先占据了好地段,他听不进我的解释,自己率先抢了过去,还怕我会说服君七秀改变主意,早早地让助理订了飞机票,自己比我还快出发。 忙碌的三天很快过去了。 几天后,正当我的时间空闲了下来,准备给自己放个假,独自去周遭溜达溜达一下,将n市的名胜古迹逛一圈的时候,苗岫来找我了。 这是距离上次我被邀请到苗岫在n市的居所后已经过了一周了。 这一周来,我与苗岫有各自忙碌的原因而没有再也没有见过面。 我与苗岫的助理加过微信,对苗岫行程的安排都是通过这个助理来了解的。按照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所说的,苗岫所演绎的男主角戏份在戏中所占的比重在最近越来越重,行程紧张,几乎是一整天都耗在片场里。 苗岫也曾好几次邀请我去他的住所居住,这样一来,我们在临睡前还是可以与对方聊会天,交流交流下最近遇到的事情,像从前那般彻夜长谈。 但是,我以忙碌还有酒店离分店近的原因,连接着几次都婉拒了他。 我不清楚苗岫有多信服我说这个理由,实际上,连我自己对这个理由都有些发虚。只因为,我知晓,实际上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虽然自己勉强能慢慢地接受苗岫喜欢我这事,但我总觉得心底还有一道坎,跟苗岫之间的相处模式也有些奇怪。 简单地来说就是,如果苗岫主动挑逗我的话,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我会很乐意接受的,顺从身体的本意去亲近他。但是,这种无关爱情,只是单纯的发泄而已。 比朋友更亲近,比情人更疏远,是我所能接受的距离。我觉得自己需要更多的时间,慢慢地去消化消化。也许时间长了,我渐渐地会真心诚意地爱上苗岫也说不定。 但是,苗岫似乎不这么想,他也似乎不太乐意。 在拍戏的空档就会打电话给我,说一些没什么紧要的事情。虽然语调轻松,但我跟他的相处长达十几年,就算是隔着手机,我也能知晓,他有的时候情绪不太对,莫名地焦虑烦躁。偶尔我主动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会说不到一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隔了一周后,在我将新买的照相机放在背囊里的时候,房间里的铃声便在响了起来。 我疑惑地走去开门。 知道我住在这里,来这里找我的人除了店里的店长便是苗岫了。 门外赫然站着几天没见的苗岫。 他并没有进来的意思,而是头斜侧看向房间内。 “你要出门吗?” 不用我说,苗岫也能看得见我放在靠近门口的茶几上的背囊。 我点点头,将我的想法告诉他,却没想到苗岫要跟我同行。 “你确定你可以吗?” 我并不阻拦他,我是个闲人,暂时没什么事,但苗岫可是一个大忙人,现在还在抓紧时间拍一场爆破戏,这个电视剧还要赶在年尾上档,就这个时间点来说可是有点赶了。 苗岫却耸耸肩,笑了。 “难道你没从我的助理那里听说吗?今天有一个主演没来,我们该拍的部分都拍完了,就剩那个人了。所以我今天接下来的时间都是我自己的了。” 两分钟后,苗岫回房换了一身低调的休闲服,脸上戴着惯用的黑框眼镜与帽子,他也没有像其他的明星出街那样,报刊上虽然说是素颜但实际上大家都是化着淡妆,苗岫是真的完全素颜。 苗岫不拍戏的时候,随身携带的包里唯一的护肤品便是防晒霜了。 我对着他素颜的脸稍微惊艳了一把。 苗岫的公司近期有意让他的形象往阳光帅哥的方向发展,让化妆师把他原本就偏女性化的五官化得硬朗一些,棱角分明大气一些。近期在店里的时间比较长,员工又都是女性比较多,女性看得电视剧大部分都是些偶像剧,苗岫的脸出现了很多次,导致我对他硬朗的脸孔都看腻了。 直到现在,突然一看到他原本的面目,我突然有些欢喜了。 苗岫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怎么了?” 我连忙摇摇头,与苗岫一起走出了酒店。 n市虽然是个小城市,但旅游景点也是有的,最出名的还是山山水水。 今天的天气不错难得太阳不是很晒,我跟苗岫带了两瓶水便开始登山了。 登山的人不少,路途情况也好,我们没多久便登上了山顶。山顶的风景比山脚的风景好,且一望下去,行人与高楼大厦都成了蚂蚁一样渺小的东西。 站久了,一直盘旋在心头的许多念头也暂时消散了。 我看了一旁的苗岫。 他今天的心情一直不错,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挥之不去。看样子多出来走走是正确的选择。 山顶上还有一个小型的便利屋,装修风格偏向于岛国的风格。便利屋只出售甜品以及钥匙箱两种东西。 便利屋后面有个空地,是专供顾客吃东西的茶座,茶座上方用大伞撑开挡住雨水等杂物。 苗岫喜吃甜点,还是甜点还是芝士味的三角形小蛋糕。当下他便买了一个芝士小蛋糕,坐在茶座那里品尝。 我因为好奇屋外放着的那些钥匙箱,没有跟苗岫一块吃,而是走去屋外。 钥匙箱的大小大概只有手掌那么大,每一只都是不同颜色的,虽然在超市买的颜色最多也只有二十几种,但这些钥匙箱的颜色似乎经过特殊的加工,一百多只小箱子颜色都没有重叠过。 便利屋的店主跟我介绍说,屋外这些钥匙箱都是有主的。有顾客买下之后,因为某些目的而放在这里了。 每一个钥匙箱上面都标有一个名字。 店主并没有很快离开,而是一直带着微笑站在旁边,任由我看着这些箱子。 里面唯一使我觉得奇怪的是,有一个放在最里侧的小箱子,箱子通体是翠绿色的,这个颜色跟自然最为接近,也是我最欣赏的颜色。 小箱子的造型还是一只犬类动物。犬科动物的眼皮处还刻着一个字。因为太小了,我得凑近看。我不得不看向一旁的店主。 “这些箱子的造型是店主你弄的吗?” 店主却摇摇头。 “我们这里的箱子有我们设计好的模具造型,客人还可以自己另外设计造型,价格也是不一样的。你喜欢的话,可以拿起来看下。” 这个钥匙箱有个地方让我很在意。 店主刚说完,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它了。 这是只狗的造型,而且狗的眼睛还有一只是半眯着着的,头顶有一个“十”的凹痕。 我凑近看那个字。 手抖了一下,没握住钥匙箱,就要摔在地上的时候,身后的店主已经快速地捧住了。 店主眼里带着责备,瞥了我一眼。 我没心思猜测他的意思,我完全是被吓到了。 我曾经捏过一个陶瓷娃娃,也是以死去的褔仔的样子捏出来的,只是褔仔头顶没有一个十字,是我觉得这样比较帅气,才特意加上去的。褔仔的名字我也习惯性地刻在褔仔眯着的眼皮那里。 这个手法,为什么会跟我这么像? 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是苗岫。但是转头一想又否定了。 我当时上陶艺课还是在国外的时候,当时苗岫早就回国了。 难不成是安志宗? 也不太像,看他的样子,似乎连n市都没来过。 那是谁呢? “你认识这个钥匙箱的主人吗?” 店主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我愣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问。 店主却拿出了一把钥匙。 “前几天有个戴着帽子的人捏了这个箱子,他还说如果那个人的手指一直磨蹭着那个福字的话,就把钥匙给他。” “你确定?” 我接过他给的钥匙,仍是一副呆滞的模样。 从店主的语气里,怎么感觉这个人似乎肯定我就会来呢? 店主又问道。 “那个人说,如果不确定的话,就问这个人,‘你认识苏斐吗?’” 苗岫吃完了蛋糕,与我下山的时候,我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惹得苗岫问我。 “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摇摇头。 藏在袖子下面的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不要改变历史,你会死的!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你要救谁 回g市的最后一天,我还与苗岫同游了一整天,在晚上才搭班机回g市。 等我回到g市,钥匙刚插/入大门的钥匙扣里,兜里的手机便响起来了。 我一手拎着行李,一手在往兜里掏手机。好半天,才终于摸着手机。 是苗岫打来的。 “苗岫?” 我一边说话,一边将大门打开,推门进去。 一个月没人居住的公寓,里面隐约有点霉味了。我皱了皱鼻子,将屋里的灯都打开了。眼前额世界瞬间明亮了不少。 “你到家了吗?” 苗岫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明朗,似乎心情不错。 “恩,到了。” 我将行李扔在地上,坐在沙发上,一边将口袋里临时扔进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掏出。口袋里有一个记忆棒,今晚还要发到君七秀的邮箱里,明天他在会议上需要用到。在回来的路上,君七秀已经通过微信不断地提醒我了。 估计这会,他正眼巴巴地趴在电脑前等着我。 “你应该知道微博吧。” 苗岫又问了一个问题。 我漫不经心地应声。手在兜里还没找到记忆棒,不知道是不是在上飞机之前被我扔到包里了没有。 苗岫的微博,我在上辈子就知道了,还偶尔会隐身悄悄地关注苗岫的微博动向。苗岫的微博粉丝一抓一大把,只要苗岫一发动态,下面的留言总是向他表白的。 不过,他的粉丝都知道,苗岫这个人根本就没有用微博,他对于这些电子产品都不太感兴趣,要不是微信手机需要联系到的人很多很重要,他根本就懒得学了。微博的话,则由他的助理负责整理。 这次他主动提起微博,是有什么事情吗? 苗岫却说道。 “我今天把我们一路随手拍的照片发上去了。” “是吗?” 我先是愣了下。 我并不喜欢拍照,苗岫又习惯了站在照相机前面,所以路上的照片几乎都是他一个人的。 而苗岫的底子好,他一站在那个地方,拍出的照片都像街拍那样,随意自然又无不透着时尚的气息。 苗岫应该不会把我放上去,给大家指指点点吧。 我在脑中一一过滤了一遍,才悄悄松了口气。 “好了,你休息吧,我也困了。” 苗岫说完这话,便挂断了电话。 我还傻傻地拿着手机,我正在等他的下文呢。 苗岫最近的说话方式真是奇怪,总是说一半勾起了我的兴趣却又不接着说下去了,搞得我一个人着急得很。 微博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口袋里的记忆棒终于被我找到了,顺带着还有一个东西也被我掏出来了。 那是张纸条。 在便利屋的钥匙箱里拿到的纸条,一张无论是从内容还是从字里行间要表达的意思,都无不带着诡异的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简简单单的十个字另外再加两个标点符号。 不要改变历史,你会死的! 最后的那个感叹号已经完美地诠释了警告这个词语。 我靠在沙发上,仰着头,将它对着天花板上的节能灯,企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个字迹,这个力度,一笔一划,为什么跟我笔下的字长得一模一样?在外人看来,估计就是我本人写的。 难不成真的是安志宗写的? 我深呼吸了口气,想了想,拿起放在桌面的手机,对着屏幕熟练地打了十一个数字。 如果是安志宗的话,他想要整蛊我的话,按照他那副自信到上天趾高气昂的模样,应该不会否认的。 电话响了好久,才终于被接通了。 “喂?” 当自己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的时候,莫名地,我心跳漏了半拍,内心深处不由来得一阵紧张,手心还出了冷汗。 “安志宗,是我。” 属于安志宗一贯的刺耳笑声下一秒便从电话里传来了。 “呦,苏斐啊,有什么事吗?你竟然会主动找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我又深呼吸口气,耐着性子不挂断电话,而是保持着平静的心情,慢慢地问道。 “我问你件事,你是不是到过n市了?” 安志宗那边沉默了下,过了会儿,才说道。 “你是不是搞错什么地方,我没有去过。难道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 我的眉头猛地皱起。 安志宗的前一句话很正常,符合一般正常人的反应。但是,后一句话…… 什么叫做难道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安志宗,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我!” 我的手控制不住,紧紧地抓着手机,恨不得现在就冲去安志宗面前,将他揪起来盘问一遍。 一开始,我以为安志宗跟我一样,都是莫名其妙地到了这个地方,与我交换了身体。以为他跟我一样,都不知情。但是,跟他近距离打交道那么多次,越是靠近安志宗,我就越肯定,安志宗这个家伙根本是从一开始他就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安志宗是我们三个人中唯一的知情人。 安志宗却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反而是电话里不断地逼问我。 “快说,你究竟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你听见了没有,回答我!” 质问的人从我变成了安志宗。 我抿着嘴,没有轻易将纸条的事情告诉他。 安志宗越是这样咄咄逼人,就越显得他很奇怪。他似乎怕我知道什么事情而开始焦急了。 “你自己都不回答我,我干嘛要告诉你!” 安志宗的嘴巴一向很紧,在公司那么多次机会了,我竟然都无法从他嘴里撬出点□□,这次也应该是没有办法得知的。 我也真是一时脑子糊涂了才想到找安志宗问话。 没有理会安志宗在手机里面咆哮得有多厉害,我皱着眉头,不带一丝犹豫将电话挂断。 安志宗又打了几个电话过来,我干脆把手机关机了。 拿出记忆棒,打开电脑,登录邮箱,将资料发给君七秀。 奔波劳累了一天,还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这会儿我早就困了。洗了个澡后,原本想爬上/床睡觉的。但在临睡前,我仍是好奇苗岫刚才说了一半的话。 带着疑惑,用平板电脑登录了微博,进入苗岫的微博页面里。 苗岫的微博早就炸开锅了。 苗岫的助理知道苗岫不喜欢自拍,很少将他的个人照片发上微博,只是发一些无关紧要的图片或者感慨,但今天苗岫却自己动手将照片po上去。 照片上的苗岫穿着一件浅蓝色的v领短袖,下身是一件黑色的九分裤。这套衣服不是苗岫一贯的风格跟牌子,只是因为在下山的时候我们遇上了暴雨,两个人全身都被淋湿了,便干脆在山脚下的一家小店里挑了套衣服换上。 山脚那里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竟然夸奖苗岫跟我长得好看。如果拍一张照片穿上网,肯定会红的,像网红明星一样。 老板长得一副憨厚的模样,绞尽脑汁,说出他认为是最美好的赞誉了。 苗岫po上微博的这张照片是我给他拍的,另一张是苗岫拜托小店老板帮我与苗岫拍的。 我竟然忘记了这张的存在了。 照片下面的留言早就过百了,除了大部分夸奖苗岫的真容,还有一小部分的人在问站在苗岫旁边的我是谁。 更令粉丝欢喜的是,苗岫竟然一个一个地回答了。 我翻了页,看了看苗岫的回答。 苗岫的回答总算是中规中矩。 【那是我的好兄弟。】 然后底下又是一阵激动。 我看了看那一条一条的回复,估算了下,按照苗岫对微博的不熟悉状况来看,他今天是耗了大半的时间在这个上面了。 这一点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一张普通的合照,需要这么隆重吗? 第二天一大早,我到公司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女职员竟然都看着我,眼中都带着笑意。甚至还有一个性格比较活泼的女职员跑来问我。 “安经理,你跟苗岫很熟吗?能不能让他多拍点私人照啊?” 这个问题不是应该问君七秀比较妥当点吗?毕竟在明面上,君七秀与苗岫的关系可是比我来得好呢。 我被问得莫名其妙,在走廊遇到君七秀。 今天有例会,君七秀难得很早便到公司了。 他勾住我的脖子,将我扯近他,笑得不怀好意。 “哟,你什么时候跟小岫儿走得那么近的啊?他都没有把我的照片放上去呢!” 我躲开了君七秀的攻势,整理了下被君七秀扯皱了的衬衫,才慢慢地回看他。 我没想到,君七秀竟然也会时时刻刻上微博关注苗岫的动态的,简直是无时无刻不显露他八卦的本性就不甘心了。 唯一令我放心的是,没有一个人把我与苗岫的关系往不正常的方向想去。 例会召开的时候,安志宗是最后一个人踏入会议室的。 安志宗的模样,在这个月来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跟君七秀相互对瞅了一眼,才又看向安志宗。 安志宗晒黑了很多,模样看起来粗犷健壮了许多。 他一进来,便两眼怒瞪着我,显示是在记恨我昨晚挂断他的电话。在我关机的时候,他竟然还打了我十多个电话,竟是对我遇见的奇怪事情在意得很。 散会后,安志宗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以为他想揪着我问昨晚的事情,不料,他却告诉了我一个事情。 “你知道吗?苗岫的父亲出事了。” 我眉头一挑,收住了即将跨出去的步子,转过身,看向他。 安志宗却笑着说。 “苗岫的父亲在上辈子就是这个时候发病的,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以为,苗岫能救得了他父亲吗?” 第三十章 以下防盗章,首发晋/江/文/学/城 第六章熟人相见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 很平常的一天,在住的地方附近的购物天地逛了一圈,熟悉熟悉下环境,回来就面对上了第一个难题了。 我看着眼前的人,悄悄地后退了。 回家的路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口突然出现几个人,拦着我的去路。各个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脸,纹身遍布全身,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看样子,是前主给我留下的祸根了。 “是来催钱的吗?” 我故作镇定,小心翼翼地发问。提着一袋杂物的手悄悄伸进裤兜里。 结果,我这话似乎把这几个混混样的人物问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几个,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又以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眼睛瞪得很大,面目更加狰狞地看着我。 “你在装傻吗?你什么时候欠我们钱了?” 这话,也把我问住了。长成这副样,还凶神恶煞地威逼我,竟然不是欠钱的?那来干什么? “那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手机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在裤兜里悄悄翻了翻,就是没有摸到砖头的感觉。也怪不是自己用惯的手机,一下子就找不着了。 眉头微微皱起,我的心情开始不耐烦了。 前边的几个人比我还不耐烦。 “你小子,还不跟我们走,亮少爷要见你啊。” 亮少爷? 他们已经不耐烦了,骂骂咧咧的,受不了我磨磨蹭蹭的模样,向前走了几步,一人一边,将我硬拽着往前面直走。 在一个高级会所前,将我放下。 “走,赶紧进去。” 用力将我往里面推,我被推得差点跌倒,用了下力气,才终于扶住自己,稳稳地站好。被他们夹在中间,推推搡搡地往一个厢房里面走去。 “亮少爷,人已经带来了。这个小子似乎脑子有病,一副不认识我们的样子。” 混混里面,在这几个狰狞地像猩猩一样的人中,长相相对比较斯文的人推开厢房,一开口就开始列数我的“劣迹”。 我看了他一眼,这才看向包厢里面。 包厢里面坐着几个人,坐在中间为首的是体型相对壮硕,一脸普通相的男人。男人长得一脸憨厚,但表情却是格外地嚣张。 听见混混这话,这个男人倒是冷冷地一笑。 “据说你前段日子进医院了,看样子头脑变得更蠢了,想用这招来坑骗老子吗?” 我看了看混混,混混又在看我。 最后,混混瞪着我,推了我一下。 “你傻了啊,亮少爷在跟你说话,你看我干什么?” 没名没姓,我还以为是跟你说话呢。 我瞥了那被称作亮少爷的男人。 “在医院做过脑部手术,有些事情忘记了。” 我半真半假地说道,但对这个亮少爷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真是蠢。” 这是第二遍骂我蠢的。 我又看了看那人,眼睛在瞧见他身边坐着的人,眼瞳一下子缩小。 包厢里的灯光一向都不是很亮,暗淡的橘红色灯光,照在人脸上,不是一时之间便能瞧清楚长相的。但我看了二十几年的脸,就算现在化成灰了,老子都认得出! 坐在亮少爷附近的人不就是以前的我,现在是许志儿的我的身体吗? 许志儿在这里,那么,蒋云岭也来了吗? 我下意识地在厢房里面搜索蒋云岭的身影,很快地,我便在亮少爷身边最近的位置,许志儿身边看见他了。 许志儿用着我一米八的身体,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把这么庞大的身体缩成团,靠在蒋云岭怀里,那个情景……我只想直戳双目。 我的眼睛朝上,趁着他们没注意,白了白眼。 许志儿跟蒋云岭什么时候跟这个被称为亮少爷的人有来往的?这个亮少爷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是人长得太普通还是我记性越来越差了,我盯着这个人半天了,竟然还真是想不起他究竟何方人士了。 “-小亮,你先别急着发脾气。好好听他说吧。” 蒋云岭的声音,我听了那么多次,想忘记都难了。他脸上还带着笑意,说话温温和和,一如既往,在此刻听来却觉得十分讽刺,耳朵里似乎有一根针,一点点地刺着,又痒又痛,简直是冰火两重天般难受。特别是他的手还搂着许志儿,许志儿这蠢货笑得一脸害羞又甜蜜。 那张属于我大老爷的英俊面孔突然间配上这么娘的表情。 实在憋不住了,我觉得我的表情已经崩裂了。 许志儿真的已经彻底地,将我以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英明神武形象完完全全地给败个精光了。 一旁的亮少爷似乎也被惊到了,一脸错愕的表情。 “我擦,你们两个,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啊。老子我喜欢的是女人啊!你们能不能不要这副样子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啊!要不是云岭你跟我认识的,我现在就想找你揍你一顿!” 亮少爷不住地摸着自己的胳膊,离蒋云岭远了些。蒋云岭还朝他柔柔地一笑,弄得他赶紧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 “你,之前不是吩咐你好好给我盯着唐璜那杂碎的吗?你倒给我进了医院,现在怎么办?我给你的钱,你准备吐给我吗?”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连他话里的唐璜都不知道是什么人,更何况是收他钱的事。要我现在还钱给他,我兜里就只有不到一千块的现金,拿什么给他?给条命还差不多。 我沉默着了。 亮少爷似乎也不打算等待我的回答了,他径直地说道。 “唐璜那小子喜欢男人,所以我才挑了你去接近他的,也是你自己说摆得平的,连你把刘哥的女人都沾了,我都帮你解决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我好好看着他,他有什么举动立刻汇报给我,懂了吗?” 我这才慢吞吞地点了下头。 他似乎话还没说完,拿起一杯酒,仰头一口气喝完了,又接着说道。 “唐璜那小子性子多疑,为了避免他怀疑你是我派去的,只能委屈你了哦。” 长着一副憨厚的样子,但城府却很深,心思很细,这话乍听之下似乎在为我考虑,但仔细一想,又何尝不是接着机会,教训下我这个不听话的手下。 这一晚,是我平生以来,最为丢脸的一次。 当着蒋云岭与许志儿的面,几个人围殴我,将我一张脸揍成猪头,将我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被迫地在床上养伤几天。 即便蒋云岭为我求情,我也宁愿他不帮我。现在一看见他,便会想到他跟许志儿两个人抱在一起的场景。一想到这个,又看见许志儿顶着我的脸,光明正大,毫无羞愧之心,理所应当地用着我的身体,嘴里说着他不喜欢女的,实际上现在却黏蒋云岭黏得这么紧,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尊严,在这一晚,已经彻彻底底地被踩在许志儿与蒋云岭的脚下了,我的骄傲都变成往日的笑话。 为什么偏偏是许志儿?一个陪了你这么多年,只要你需要,我就会立刻出现在你面前。只要你有什么搞不定的麻烦事,我二话不说都揽下了,帮你解决地妥妥当当的,连继母那群人都无法逼得我如此弯腰屈膝,只有你,我连架子什么都懒得摆了。 在你的面前,我第一次挫败不堪。 对你如此亲近的人,你不要。却偏偏一个才初次见面的人,还是长得这么普通,性格如此懦弱,论财力连财力也没有,什么都没有的一个人,结果却轻易赢得了你的青睐。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吗? 我推开包厢的门,努力站直了身体,腰挺得笔直,腿站得稳妥妥,一步一步,姿势端正优雅,背对着蒋云岭与许志儿,咬着牙,扯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缓缓地淡出了他们的视线里。 我的双腿如灌了铅,沉重异常,新伤加上旧伤,我的坚持在一点点地崩溃瓦解了。眼前的走廊,明明来的时候只有短短两分钟的路程,但现在走着,却似乎永远都走不完一样,不管我走了多久,尽头的门口依旧看不到。 视线在慢慢模糊了,一滴滴的汗从额前留下,落在我的脖颈上,渗进我的衣服内。我的头已经在发痛了,从开始痛不如生,渐渐地,痛觉都麻痹了。我睁大了眼,使劲地看清眼前的路。 绝对不能在这里摔倒,至少不能在这个会所里。 即便是跪着,我也要跪着出这个会所,为了我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假以时日,对于今日的耻辱,我绝对会十倍奉还的。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总算是出了会所的大门,彻底地远离了蒋云岭跟许志儿的视线里。我终于可以松了口气。 结果,好不容易坐上了出租车,到达小区的地段的时候,我却再也没有力气,身体完全瘫软在地上。 世界在我的眼睛里已经全然颠倒过来了。 在晕过去之前,有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印入了我的眼帘。我缓缓抬起头,眼睛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第三十一章 以下防盗章,请勿看!!! 陆秀珍转过头,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的身后,姜文霂正抱着双臂在胸前,倚在门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沉默着,紧咬着下唇。 “你觉得她是故意的?” 时间久得似乎一个世纪过去了,陆秀珍才开口说道。 “你觉得呢?” 姜文霂不回答反问她。 她垂下头颅,犹如斗败的公鸡。 “我也认为她是故意的。” 虽然石侗秧坚持说不是她的错,但实际上,对于许梦瑶的死,她是有一定的责任的。看着许梦瑶倒下的身影,她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这个人从这个世界上就这样安静地消失,这样就好,以后再也没有人跟她争李熙华了。 如今,她却死都不肯面对这个事情,不仅是因为她那可怜的愧疚感在作祟,更是因为她在怨恨许梦瑶连死了都还霸占着李熙华心中的位置。突然地,她渐渐地明白了李熙华如此对待她的理由了。 不止她在怨恨仇视李熙华,同样的,李熙华也在怨恨仇视着她。 她的肚子猛地作痛,整个人像抽筋了一样,扶着扶手蹲在楼梯口,痛得缩成一团,脸色惨白,嘴唇发白。 在意识模糊之际,她隐约感觉整个人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了?” 是姜文霂一贯冷淡的声音。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一个劲地摇头,连她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摇头了。 陆秀珍感觉自己似乎在做梦,并且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你是谁? 梦中有个人,一直站在背着光的地方,她只看得见那人过肩的长发在光影下晃动,她依稀可以看得清这个人是个女人。 她努力睁着眼睛,想看清楚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她缓缓靠近,在距离这个人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她猛地停住脚步,只因为她突然看清楚了这个女人的面容。 这个女人长得很耐看,五官并非是第一眼就觉得惊艳的人,很普通的杏眼,只是因为她浑身的书香气质使她越看越觉得漂亮,所以才被选上了g大的校花。 这个女人,她很熟悉,就算化成灰了,她都认得出来。 这个女人就是她自己,原本的陆秀珍。 她再望去,才发觉眼前的自己满脸都是福尔马林浸泡出来的黄色印迹,让她整张脸都是蜡黄蜡黄的。原本瓜子脸的她,被药水浸泡了几年,整张脸都似乎胀大了,看来格外吓人。 她尖叫地后退,往身后的道路逃命似的飞奔。 陆秀珍睁开眼睛的时候,满室都是大片大片的阳光,房间里很亮很温暖,像处于太阳的环绕之下,她因为吓出得一身冷汗而颤抖的身体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陆秀珍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手上覆着一只手。这只手比她的手足足大了一倍,似乎可以把她的手完全覆盖住。 陆秀珍看向手的主人。 姜文霂趴在床边,睡得正熟。他的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则压着一份文件,看样子似乎一边工作一边照顾着她一整晚。 这个男人的样子,她最近这阵子每天都能见得到,明明是同一个样子,但每次瞧着他的样子却总能发现些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这次她发现了姜文霂脸颊边其实是有浅浅的酒窝的,即使他皱着眉头,酒窝还是若隐若现的,只是之前她一直没发现。不仅如此,每次瞧着姜文霂的五官,她的心境也越来越不一样。 她对姜文霂应该是产生了一些感情,在不知不觉之中。 就算现在有太阳照着不是很冷,但冬天的昼夜温差一般都是比较大的,姜文霂在这里趴了一整晚估计不是很好。她刚想起身,想扯过旁边的衣服给睡着的人披上,结果,她一动身体,一直熟睡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皱着眉看着她。 “怎么了?” 姜文霂对她总是这句话。连她都能感觉到这里面的无奈了。 陆秀珍很窘迫,她忍不住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拿件衣服给你。” “不用了,谢谢。” 她刚说完,姜文霂已经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立刻谢绝了她的好意,语气十分疏离冷漠。 见姜文霂起身要走出病房,陆秀珍慌忙叫住了他。 “你……你去哪?” 姜文霂转身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道。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下床,不准离开这个房间。” 未等陆秀珍说话,姜文霂已经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余留她一个人在病房里。 一向很有教养的姜文霂第一次连关门声都那么大声,饶是迟钝的陆秀珍都听得出这个男人在生气,而且脾气不是一般大。 陆秀珍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腹部里是有生命的存在的,她就是不知道姜文霂在生她什么气了,反正她没有一次能让姜文霂满意的。 下午的时候,陆秀珍好不容易等到姜文霂去公司了,不用再用紧迫盯人的眼神望着她,她都悄悄地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拉上了房里的窗帘,将身上的病服换下,换上一身简单的便服。 望着镜子里的人,陆秀珍突然愣住了。 第一次见到镜子里的石雨晴的时候,她觉得石雨晴的五官很美,很精致,让她惊艳到妒忌羡慕。但现在再这么一看,她疑惑了。不知道是她改变了石雨晴的身体还是别的原因,镜子里的人五官还是一样得精致,但她总觉得很熟悉。这种熟悉的怪异之感,她皱着眉头努力辨认了很久。 她猛地瞪大眼,脸贴近镜子,像一个瞎子一样死命地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跟她原先的脸孔竟然渐渐重合了。 半个钟头之后,陆秀珍才总算平静了下来。她现在看到镜子都会想到被福尔马林浸泡的自己。 石雨晴的头发在这几个月里已经留长了许多了,原先过肩的头发现在已经快到腰部了。她许久没打理过这顶头发,现在看起来倒是有些乱糟糟了。 她找了挑橡皮筋将这头很长的头发高高扎起。 陆秀珍对着镜子里的人一笑。 镜子里的人现在总算是看着精神了一点了。 陆秀珍拉开病房的门,偷偷地观察了下四周,确定没有护士注意到她这个房间后,赶紧从房间里溜了出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晃过前台,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医院。 虽然姜文霂在临走前严禁她踏出房门一步,明知道姜文霂生气的后果很严重,但她现在却不得不违背姜文霂的命令了。 有些事情,必须早点解决,而且也只能是靠她自己去解决。 陆秀珍往头上戴了顶帽子,叫了辆的士,给了地址,让司机赶紧驱车去目的地。 按照以前跟这段时间她对李熙华的了解,这个时间段李熙华是在上班的期间。李熙华这个人跟姜文霂有一个相似的地方,他也是个工作狂,对工作的执着程度绝对不会比姜文霂少。 三年前,她曾出过一场车祸,医生曾对她对下达病危通知书,她在闭上眼之前曾经期待着李熙华能赶过来见她。 结果,她等了很久,直到被推进手术室,这个男人依旧没来。后来,她总算是知道了原因了。 这个男人为了一单生意飞去了国外,她出车祸的时候刚好是他谈生意最紧张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个男人会如电影情节一样,放下手上的工作,拼命赶回来。结果,是她太天真了。 从这点上来说,姜文霂倒是比李熙华有良心很多了,虽然姜文霂那个男人还是放不下工作,但至少能一边工作一边守在她身边,每次她出事的时候,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人总是姜文霂。 又一次来到这个已经像鬼屋一样的房子。老实说,陆秀珍是实在不想再面对这个地方了。每一次都能勾起她伤心的往事,真是不提也罢了。 她摸索着门口的钥匙,却没有找到。她也猜到李熙华是绝对不会把钥匙放在同一个地方的,他疑心病太重,防备心太重,钥匙能挪很多地方放,而且记性很好,没有一次忘记钥匙放在哪里的。 对于这点,陆秀珍是打从心底佩服他很久了。 幸亏这个房子常年来都是她一个在四处游荡着,连这个房子有另一条路李熙华那个人估计也不知道。 她推开另一道门,从一条不用钥匙也能进入后花园的小路进去。这条小路一路走到底,便是李熙华放置她尸体的那个研究室。 她强忍住要暴走的怒火,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总算拉开了那道门。 出来的时候,她是逃命一样飞奔朝大门口跑去。手上还多了一具包裹上白布的尸体。 “你是什么人?” 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却在门口突然出现了。 听到噩梦一般的声音,陆秀珍吓了一跳,赶紧走人,直接往当初进来的那条小路跑去。 好几次,她都差点被身后探来的手给抓住。陆秀珍毕竟是女人,手上还抱着一个尸体,她只能取巧,咬着牙,睁大眼睛,努力寻找花园理的小路。 第三十二章 以下防盗章,请勿看,正文多于防盗章字数!! 陆秀珍静静地躺在床上,她觉得浑身酸痛,眼皮很沉重,她努力睁开都睁不开。 为什么会这样呢? 等她完全睁开眼睛,她发现了一件从她复活以后很奇怪的事情。 她竟然灵魂出窍了。不,正确的应该说是被迫从石雨晴身体里弹了出来。 她看着石雨晴的身体动了动,从房间里光着脚跑了出去。她也跟着追了出去。她倒是好奇石雨晴的本尊要跑去哪里。 结果,她倒是没想到,石雨晴竟是跑去找林晚清了。 她看着石雨晴哭得很伤心,看着石雨晴几乎快崩溃。她在旁边也看得揪心。 老实说,石雨晴与她有些相似,喜欢的人最后都不在自己身边,但石雨晴比她幸运,至少林晚清是打从心底爱着她的,只不过林晚清爱许姬玉比爱石雨晴还多了一点。 石雨晴最后还是主动离开了林晚清的视野。 从那天起,石雨晴的身体生了一场病,莫名其妙地连续发了一个星期多的高烧,被送进医院时身体的温度已经高至40度,连医生都不知道石雨晴的身体是出现了什么毛病而束手无策。 只有在一旁一直看着情况发展的陆秀珍才知道,石雨晴的灵魂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在离开身体,才导致身体往死亡边缘靠拢。 而也是在住院的时候,陆秀珍也知道了一件事情。 石雨晴的身体怀孕了。 不,应该是说她怀孕了。 她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了,她什么都没准备好。她从没当过妈妈,她从母亲那里所享受的温情也不多,对于如何做好一个母亲,她真的一无所知。 “病人再这样发高烧下去,体内的小孩子也有危险的。” 医生连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可是石雨晴的身体状况还是一天比一天差。 陆秀珍陪着石雨晴在医院待了第三天,在国外出差的姜文霂已经赶到了医院,匆匆到病房看了石雨晴一眼,又转身去找了医生了解石雨晴目前的状况。 等陆秀珍回过神了,姜文霂不知道什么又出现在病房里了。 她抬头看了看姜文霂。 姜文霂一向梳得整齐的头发这会已经有些凌乱了,满脸的疲惫之色显得有些憔悴,可见是一路没做停留就赶过来的。 这个男人竟然也快做爸爸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神奇。 即便是知晓了她怀孕的事实,但姜文霂脸上仍是一片冷漠,一直没有表情地站在床前看着床上因为高烧而昏睡的人。 姜文霂默默看着石雨晴,陆秀珍也默默瞧着姜文霂。她猜姜文霂肯定是知道了石雨晴跑出门去找林晚清的事情,不然他的表情不会跟她刚开始看见的那时候一样冷淡。 石雨晴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协议,然后却因为那个男人而被送进医院,连累姜文霂还专门放下手边的工作急急忙忙地赶回来。 如果她是姜文霂,这会儿早已经气疯了,绝对做不到像姜文霂这么平静。 石雨晴在医院躺了多久,姜文霂就在医院陪了她多久。 以陆秀珍的眼光看来,姜文霂已经算是一个很优秀的丈夫了。原本就是个工作狂,还为了个因为旧情人而住院的太太放下所有的工作。做到如此的份上,陆秀珍在心底给他打了一个九十分。 石雨晴灵魂离开身体的最后一晚,石雨晴的身体被送进了急救室进行抢救。她的求生意识都没有了,连孩子都快保不住了。 她原本以为姜文霂不会有什么表现,一如他表现地那么平静而冷漠。但这些猜测,在她看见姜文霂握住石雨晴的手的时候都被推翻了。 她心底蓦然涌起一阵奇怪的情感。 也许,姜文霂真的对石雨晴有一丁点的感情的。 她突然觉得好笑。 为什么她拼尽全力爱的人没有对她如此,而什么没付出过甚至不要这份情感的人却轻易地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的。 她慢慢地走出医院,她茫然地在街上乱走。 没有人会看见她,她作为人的时候除了石侗秧就没有人注意到她了。注意到她的人不是为了权就是为了钱。偏生这两种都是都不是她本身所有的,他们只是为了她身后的东西。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发觉这个城市都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她走着走着,她发觉她走回了她生前住的那个家。 那个有着她跟李熙华记忆的房子。 那个房子里,有着她的快乐,但更多的是痛苦还有无尽的等待。 她是怕寂寞的人,她喜欢热闹的人群,温暖的东西,因为喜欢着李熙华,所以甘愿寂寞地一个人等着。 她伸手触上客厅里的相框。 这个相框是她一个人逛街的时候挑的,里面只有她一个人的独照。她与李熙华连一张合照都没有,不是说没有时间,就是不喜欢照相。 那个时候她陷得太深了,什么都没察觉到。现在想来,李熙华从来就不喜欢她吧,连跟她合照都觉得厌恶。 她绕着整个房子到处乱逛。 这间房子在她死后,李熙华似乎再也没有来过了,整个屋子都布满了灰尘,蜘蛛丝结满了墙角。 这个房子有她一个人的回忆实在是太多了。 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她当时蹲在楼梯口用心地擦着扶手,弯着腰,用拖把使劲地拖着地板,开着水管冲洗着庭院里的玻璃门,在阳台上晒着被子被单,在厨房里日复一日地洗着菜,切着肉,然后坐在客厅百般无赖地看着时钟默默数着他什么时候到家。 当时她是如此用心地保持着这间房子的干净整洁。没想到两年的时间这里改变这么多的。 她默默穿过房间门,走到梳妆台。 在梳妆台面前,她倒是被镜子里倒印出来的自己吓到。 原本她以为作为一个灵魂,镜子是没有自己的影子的,结果,她却是看见了。她的脸跟生前一样,都是苍白得很。 她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房间的门不知道时候被打开了。她抬眼看去,眼睛猛地睁大。 门口走进来的人不是别人,却是李熙华。 她还以为这个人永远都不会来这里了。 她就站在镜子前那样静静望着他。 李熙华连灯都没有打开,就那样站在门口,微眯着眼睛,冷淡地打量这个房间里的一切。 “真是脏。” 张嘴就是这三个字。 陆秀珍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话,没想到只是这几个厌恶的字眼。他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又伸手探向她以前睡觉的那个枕头。 陆秀珍站在那里看得起劲。她倒是想瞧瞧这个男人是想找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这么宝贵值得他半夜三更不辞辛苦跑回这个城市。 李熙华在枕头那里似乎找不到东西,又转身往梳妆台这边走了过来。 当他伸手准备拉开梳妆台里的暗格,李熙华却猛地愣住了。 陆秀珍还奇怪这个男人怎么,突然一副见鬼的模样傻住了。她顺着他的眼睛瞧向梳妆台的镜子。 镜子里除了李熙华还有站在李熙华身后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脸孔在惨淡的月光之下显得格外寒碜吓人。 这个女人就是陆秀珍本人。 陆秀珍还以为只有自己瞧得见,看来不是这样的。 “你……你不是死了吗?” 一向口齿伶俐的男人在这个时候难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陆秀珍真为他感到可怜。 她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你在找什么,用不用我这个死人帮你找下?” 每次见到这个推她坠楼的男人,她心中的一把怒火总是会被点着。看见这个男人的脸,她每次都会想起临死前骨头硬生生摔碎的痛苦,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她至今想起都会觉得恐怖。 “这两年来你睡得可安稳呢?” 她一步一步靠近他,在离他还有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了下来。 李熙华开始的时候有些吃惊,但现在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表情冷漠地瞪着她。 “你死了就该好好安息。我的事不用你管。” 瞧他将她死亡的事实说的如此简单,她倒真是服了这个杀人凶手。 他也不怕她会对他做什么事情,反倒问她。 “你的股份认购书在哪里?如果你说了,我倒是考虑给你选个好风水,好好埋葬你。” “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她完全不知道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睁眼世间早就过了两年了,时间快得让她忘记追究自己身体的下落。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也许这个男人会念在她傻傻地跟随了他几年的份上好好下葬自己。但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她却发觉自己似乎想错了。 李熙华勾着嘴角的冷笑。 “只要你说了认购书的下落,我就告诉你。” “我不会说的,我傻了这么多年,你以为我还会继续犯傻么?” 她自然知晓他说的股份指得是什么。那是她唯一的东西,就算她死了,李熙华也得不到它,这样是最好的。 李熙华倒是早知道她会这么说,一脸无所谓。 “想看下你的身体吗?” 她没回答,李熙华却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她一路跟着他,却发现李熙华往地下停车场走了过去。 陆秀珍一直知道地下停车场下面还有一个很大的房间。但那个房间李熙华却从来不允许她进入,房间的门都被紧紧锁住,钥匙被李熙华藏得很隐秘,她开始还好奇,后来也渐渐失去兴趣。 当再一次来到这个当初令她好奇不已的房间门口前,她却突然停住脚步。 她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门打开后的房间。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淡,里面只放置着一个很大的长方形玻璃水箱。玻璃的透明让她不用费心也能瞧见里面的东西。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药水浸泡的尸体。 尸体的模样长得跟她宛若双胞胎。 她的眼泪从眼眶里一直往外掉。 你要答应我,如果我比你早死,你一定要把我火化了,把我的骨灰洒在海里,千万不要把我做成标本来陪伴你。那样子会让我恶心的。 是是,知道了。 第三十三章 以下防盗章,请勿看!!!! 陆秀珍第一次发现自己完全处理不了目前的情况,这个情况在她醒来,她就整个人感觉混乱不堪,似乎被雷劈过一样。 她的腰上放着一只手,这只手的体温跟它的主人一样常年处于低温状态,但她却感觉这只手炙热地不得了。 她再往下瞧去。 她揭起被窝的一个角,嘴角抽搐。 她竟然没有穿衣服,更重要的是,她的头还枕在某个人的胸前。这个人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调拨着她的情绪。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跟姜文霂同床共枕了,但是问题是,她与姜文霂的睡姿完全没有现在来得亲密无间。 她使劲地摇晃着头。 脑子似乎被什么碾了过去,一直晕晕地发痛。 她的脑子突然记起了一些事情。 石雨晴的脑部结构跟她似乎不一样,她喝了酒就完全记不得醉酒后发生的事情,但是石雨晴却不是,甚至是完全很清晰地记着。 陆秀珍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下巴抵在她头顶上,被她当成枕头的姜文霂。 她记得昨晚自己几杯酒下肚,结果回到家里看到姜文霂的嘴唇,就觉得万分可口,结果……她竟然扑上去,强吻了这个男人!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开始痛恨石雨晴的好记忆了。 她的一张脸在这个时候红得发烫。 “你就不能好好地睡觉么?” 姜文霂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陆秀珍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只好假装没听见,像鸵鸟一样,僵硬地保持着原来枕着姜文霂胸口的动作。 没有了衣服的遮挡,陆秀珍完全可以感受到脸颊底下硬邦邦的肌肉,还有姜文霂沉稳的心跳。 不知为什么,刚开始慌乱的心竟然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再次睡了过去。 等她感觉脸颊下的感觉不一样,姜文霂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陆秀珍看着依旧被窗帘遮得密密实实的房间,心情变得很平静,这是打从她死后从石雨晴的身体里复活所没有的。 她一直以为她是不会怨恨任何人的。 因为在每个人的心中,陆秀珍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们会说她很真,也有人说她傻,因为她把她整个人生就系死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原本想着,她并不怎么怨恨李熙华,她自以为的是,她死了,就终于解脱了被李熙华背叛的事实。她也有自尊心的,她的自尊心比平常人多了一倍。所以不用再面对背叛她的人,她打从心底是高兴的。 但是,直到现在,她以石雨晴的身份活着,她才知,她一直在等着看李熙华落得跟她一样的下场,怨恨早已在她心中扎根,埋在她内心很深很深。 作为石雨晴,她并不是开心的,她活得比作为陆秀珍更难受。 直到昨晚的醉酒,她把心中的恨意终于发泄了出来。 她知道,她昨晚对姜文霂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事情。 她用石雨晴的嘴巴不断地,不断地重复着,为什么死的不是李熙华?明明最可怜的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死? 她把姜文霂完全当做了那个杀死陆秀珍的凶手,对姜文霂拳打脚踢,无所不用其极。 陆秀珍举起自己的手。 石雨晴是个很爱美的女人,一向护理得当的指甲在昨晚硬生生断了好几根,她不用猜都可以想到,姜文霂的身上已经留了很多她给的抓痕。 她把头埋在被窝里,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和谎言来面对姜文霂了。 她害怕会被人当做怪物抓去研究。她害怕,她失去了石雨晴身份的遮挡,她该怎么办?陆秀珍就这样永远地死去吗? 被窝里还残留着姜文霂身上特有的味道,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她闻着闻着脑袋就发麻,完全运行不了了。 她的脑海里只有三个字。 美人计。 她更加用心地打扮自己。 石雨晴的底子很好,只是陆秀珍已经完全荒废了如何化精美妆的技巧。 为了未来,陆秀珍像做贼一样,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一个暗格里摸索到一张卡。 陆秀珍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手里的卡号,想了半天,都猜不到卡的密码,只好带上身份证去□□更改密码。 她有一种直觉,她找到的这张□□跟姜文霂应该没有任何关系,不然石雨晴就不会将它给藏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别人所知晓。 结果到了银行,她差点就被人认作是偷卡的贼。 原因很简单,开卡的主人名字不是石雨晴,而是另一个人。 陆秀珍一脸郁闷。 她脑袋里挂着两个问题。 不是石雨晴的名字,那石雨晴为什么这么宝贵这张卡? 这张卡真正的主人是谁。 而这两个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在她看到来人,她突然恍然大悟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已经结婚,目前应该身在国外度蜜月的新郎官林晚清。 陆秀珍看不出林晚清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的林晚清跟她所看到的林晚清有些不一样。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连虚伪的微笑都懒得对她摆出来了,一贯温和的脸上却挂着浓浓的讽刺。 陆秀珍没有说话,林晚清也没有说话。 陆秀珍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林晚清。而林晚清的视线却停留在银行转交给他的□□上面。 “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这张□□了。” 最先开口的人是林晚清。 他扬了扬手上的卡,像扔垃圾一样,直接扔在桌子上,连眼神也吝啬给了。 陆秀珍表面上一脸镇定,但是她内心已经混乱了。 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晚清却似乎将她的故作淡定看成了故意挑衅,脸色比之前更差,直接黑着一张俊秀的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如果你是想来挽留我的,那你就错了。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别忘了之前是谁先离开的。我不会再像那时候一样,傻傻地等着你了。我已经对你完全死心了。” 如果不是顾忌着怕被看出她不是石雨晴,陆秀珍这会嘴巴早就可以装下一个鸭蛋了。 “我很感激你把玉儿送到我身边,但不代表我不恨你……就算我不要,这张卡你没资格拿着。” 他拿起桌子上的卡,当着她的面,将□□硬生生掰成两段。 然后,转身离开,从陆秀珍的视线中慢慢淡出。 林晚清是那般决绝。 陆秀珍回过神来,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 手指触及之处一片湿润。 如果不是心底还有石雨晴,不会急忙忙地赶过来。 如果不是还在乎着石雨晴,就不会一直在强调所谓的恨意。 明明就还在乎这石雨晴,却逼着自己狠下心来与石雨晴一刀两断,这般决心,是陆秀珍完全做不到的。 在那一刻,陆秀珍似乎体会到某些东西。 恨与不恨,就在一瞬之间。 爱与不爱,就在一念之间。 如果不恨了,那就是不爱了。 她纠结了两年零三月的答案,却在那一刻渐渐明朗了。 她的心情纠结痛苦。 是不是她放下了仇恨了,就可以像佛家所说的成佛永生了? 陆秀珍找了家大酒店,点了一些东西外送,再借用了酒店的厨房做了一碗粥。 很简单的排骨粥。 这是她前生最擅长的两道菜中的第二道菜。 排骨她先用冷水跟热水过了一遍,去了一些血腥,再放进锅里煮开,将浮在水面上的骨头渣用勺子舀了出来,再将排骨放进已经滚开的白粥里面继续熬着。 等粥已经熬成粘稠状态,她再将葱花姜丝放了进去,再用小火煮一下子,直到姜丝的味道渐渐从煲里蔓延了出来,她才揭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将排骨粥倒进她准备好的保温盒里。 也许姜文霂会以为她疯了,但是相反的,她很淡定,心情平静连波澜都没有,完全心如止水。 她只想知道一个事情。 她敲开了姜文霂的办公室。 门没开,她自己扭了下门把,门没上锁,她打开门走了进去。 姜文霂是个很勤劳的工作狂,这一点,她打从第一天看到姜文霂就知道了。 而这个时候的姜文霂并没有她所看到的冷漠,姜文霂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假寐。 她没有出声,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一张茶几上面,自己坐在沙发上,等着姜文霂出声。 她的眼睛落在姜文霂闭上眼睛的脸。 作为石雨晴而活的第一天,她就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姜文霂。 姜文霂如冰雕的五官,她曾在杂志上见到过。 那个时候的姜文霂比现在年轻了几岁,比现在有人情味。 那个时候,她见到的姜文霂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是神情柔和,温情脉脉。 作为年轻人崇拜的成功楷模,她曾经有一瞬间看得入了神。那个时候,她的父亲还健在,还指着姜文霂的照片鼓励她,希望她也成为他一样的人物,继承他的事业。 可惜,她完全辜负了这份心意。 她那个时候会看姜文霂看得入神,不是因为他的成功,也不是因为他的俊美不凡,而是因为他眉眼里的深情。 第三十四章 以下防盗章,请勿看!! 从侦探事务所走出来的时候,她的腿都软了。 随便找了一家餐厅进去里面坐着。她环顾四周,确定周遭没有熟人或者认识原身的主人石雨晴,才松了口气,从包里掏出刚才私家侦探拿给她的东西。 是一些纸张跟照片。 她喝了一杯水才开始看信。 信是私家侦探写的,上面详细写了石雨晴的过往,包括家庭背景、家庭成员以及石雨晴的朋友等。 她好奇地瞅了瞅照片上的人,低着头仔细地瞧着。 照片足足有一沓,照相的时间是两年前石雨晴变成植物人之前照的。里面有一些人都是她没见过的。 都是些俊男美女。 有一个帅哥更引起了她的注意。 也不知道是最近对着姜文霂冰冷的俊脸太久了,她对帅哥的免疫力也提高了。从前的她对陌生男子不管是帅哥或者一般的路人都会情不自禁地脸红,甚至紧张高声说话。 她紧紧盯着照片里的男子。 男子在一堆俊美帅哥中还能脱颖而出,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这不光是该男子出色的皮相,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根据私家侦探周先生给她的信里提及的,这个搂着石雨晴的男子名字叫做林晚清,是林氏集团的公子,也是石雨晴的前男友,两个人还差点就结婚了。但最后却发生了变故。 而这个原因在于,他们两个出现了第三者。 按照周先生的看法,是因为石雨晴的刁蛮任性让林晚清对她彻底失望,在两个冷战的时期,一个女人的出现才导致他们两个的分开。 短短几句话,就概括了石雨晴与前男友林晚清的恩怨纠葛,看得她直愣住,傻傻地呆坐在那里。 表面看起来是如此,但她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她想来想去,脑子都打结了还是想不透,到底是什么女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呢? 后来出现的第三者的名字周先生倒是没提供,她也懒得知道。如今总算是知晓了石雨晴的家庭成员,她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为何呢? 因为石雨晴跟她幻想的有所出入。 石雨晴虽然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一路过来顺风顺雨的,但石雨晴却非一直是这样子。她的父母在石雨晴与林晚清冷战的时候就因为飞机失事,两个人都不在人世了。现在石雨晴剩下的亲人也只有石雨晴的亲生大哥石侗秧。 这个名字很熟悉,她在前世有听过,至于在哪里听过,她的记性不好,早已忘光了,要想起来她觉得很头疼了。 她揪着另一张照片。石雨晴长得不错,她的亲哥哥也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是在他十七八岁拍的。石侗秧的表情很冰冷僵硬,他跟石雨晴站得不近不远,中间有两个拳头的距离,从两个人的合照难免可以发现一个问题。 石雨晴与她的兄长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这样,她应该不会担心被石侗秧认出她不是原装的吧。 她细细地读者石雨晴平时的生活习惯及爱好,等回去她得赶紧练习,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嗨。” 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人,她慌张地将桌子上的信跟照片放回包里,很生气地看向来者。 “你……” 她突然失语。 不知道是原主的灵魂在作祟还是,一看到眼前的人,她的心一下子揪心地痛,好像心脏并发,她全身僵硬,手脚发麻,只能硬着头皮看着眼前的人。 在她身边,站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打从心底却有一种淡雅的气质,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这个陌生的女人身旁还站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似乎从照片里走了出来,是那个名叫林晚清的俊秀男子。 她的眼睛落在林晚清放在那个女人腰身上的手。她莫名地想起照片里的石雨晴跟林晚清。 那时候的石雨晴笑得多开心,依偎在心爱人的身上,笑得如此娇憨,完全看不到一丝任性。 时间确实是治疗情感最好的东西。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林晚清完全忘记了石雨晴的摸样甚至她的一颦一笑。 她听到林晚清疑惑的声音,以及留在她身上好奇的视线。 “玉儿,你认识她?是谁?” 她的心又开始揪心地痛起来。她现在完全不怀疑石雨晴的灵魂根本就在她身上,就算不是,石雨晴的意识也残留着一些。明明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这个人却用一副陌生人的眼光看她,对石雨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她不敢轻易开口,就怕被林晚清认出。匆忙收拾东西,起身就打算走人。 刚站起来,身后就有一个声音开口叫住了她。 “亲爱的雨晴,你跑什么啊?” 又是这个见鬼的声音。她想起之前她打的那个电话,里面叫她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的声音。 她不耐烦地瞪眼看过去。 在林晚清跟女人的身后缓缓地站出了一位男士。 她疑惑地打量着多出的这个男人。 这个她有印象,也在她刚才看的照片里面出现过。 她没记错的话,似乎是林晚清的好友,叫什么呢? “不会吧,都过了这么久了,还在记恨我么?真是让我太伤心了。” 没听到她出声,男子又开口说话了,声音与人长得不一样,看上去一个大好青年,多么俊朗,结果声音却如此轻佻,语气贱得她恨不得上去甩两巴掌。 听他的话虽是这么说,但素来神经大条的她却在他眼底看到慢慢的嘲讽跟蔑视。 这个男人是故意让她明确得知道他的厌恶。他的态度让她想起一个人。 黎昕。许姬玉的小表哥,也是许姬玉亲戚中唯一有钱亲戚。对许姬玉爱护有加,简直当成亲妹妹一样疼爱。 当初许姬玉能遇上林晚清也是因为黎昕的关系。 这个黎昕很棘手,对石雨晴这个任性的大小姐很憎恨,也许是因为石雨晴多次欺压许姬玉的缘故吧。 她不是很确定,只好继续装聋作哑,低着手,拿着手提袋结账走出餐厅,说狼狈就有多狼狈。 她不明白,许姬玉看起来似乎不是很有钱,长得也很平凡,为什么身边却有这么男人护着她,简直像公主。 公主? 石雨晴的情绪影响到她,她的表情有些狰狞,抓着手提包的手紧紧攥着,恨不得将手提包给抓破。 在临走前,她似乎听到林晚清说了一句话。 “原来是她啊。变化挺大的。” 多么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她突然觉得石雨晴有些可怜了。 她在走前还被林晚清拦住。 她抬眼盯着林晚清看。 她跟林晚清的距离不过三个拳头,近得可以看到林晚清脸上的睫毛。她发觉林晚清这个男人跟姜文霂完全是不同类型的男人。姜文霂即使她对此人不是很熟悉,但那个男人即使不动声色,她依旧可以感觉到他的气势凌人。但林晚清不一样。 如果不是信封里提到的和照片所摆明的真相,她差点就会被这个男人迷惑。 这个男人温文尔雅,周身笼罩着一股书香气质,乍一看他的眼神似乎只对她温柔。但她只是个旁观者,自然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疏离,只有在看到许姬玉的时候,他才是真正的温柔。 她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 林晚清似乎没有怀疑她不是石雨晴,手里拿着一份大红色的帖子。上面一个烫金的喜字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听到林晚清一字一句,斯斯文文而有力地说道。 “我跟玉儿下周要结婚了,希望你也能参加,如果姜先生能来就更好了。你会来么?” 这是不是在暗示她什么事情? 难道是在讽刺她,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或者是,他终于找到他最深爱的女人了? 她觉得很好笑,于是她的嘴角微微勾起,淡淡地一笑。 “你结婚我当然会去。我先生的话,我会通知他的,会不会我就不是很清楚的,你也知道的,我先生是个大忙人。” 她尽量模仿信里面提到的石雨晴是如何说话的。石雨晴一向对外人称呼姜文霂为“我的先生”。这个称呼很怪异,她不得不这样觉得,也搞不懂石雨晴这是代表什么意思。 得到她如此回复,林晚清也不惊讶,似乎她原本就如此。林晚清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那便好。举行婚礼的日期写在上面了,你到时看便知道了。” 将帖子塞给她,又扶着许姬玉向门口走去。许姬玉的小表哥黎昕也紧跟在后面,两个人似乎都很紧张许姬玉。 她瞧得疑惑,再仔细看许姬玉。刚才她被许姬玉吓到,没怎么注意许姬玉,如今再这么一看,终于瞧出点什么了。 许姬玉的腹部微微隆起,按照许姬玉瘦弱的身材,应该不是赘肉,那就有一个可能性。 她皱着眉头,心情突然觉得很烦躁。 许姬玉怀孕了。 她很疲惫地回到家,发现管家正站在门口等她。她担心有什么关于她的事情出现了,赶紧走上去前去。 “怎么了吗?” 管家随着她走进屋里,叫仆人拿了拖鞋给她换上。等她歇息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 “太太,老宅那边叫太太跟先生明晚过去一趟。” 第三十五章 以下防盗章,请勿看。 陆秀珍必须得承认一个事实,代替石雨晴做好姜家的媳妇,真的不是一件人容易的事。 陆家小门小户都是纠纷不断,何况是姜家这种历史悠久的大家族呢。 短短的三天宴席里,她发誓,这是她看过的最有趣的也是最精彩的。 作为姜家的媳妇,她却没有身为姜家一份子的感觉,反而只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 姜老太太有四个儿女,作为排行第一的老大姜仲文是姜文霂的大伯父。 姜仲文是个能者,娶了个大集团的老婆,对他的事业可谓是更上一层楼如虎添翼,是个极具威胁的财产争夺者。 而排行第二的姜仲武为人比较冲动,是姜文霂长辈中最冲动的一个人,他择偶的条件完全不看对方的门第条件,喜欢就娶她,所以姜仲武的妻子出身不高,是姜家餐饮业旗下某个酒店的一个客房服务员,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性格,只不过他的妻子比他多了一份精明。 姜文霂的父亲则是老三,也是姜老太最宠爱的一个儿子姜仲全。说实话,陆秀珍对这个姜文霂的父亲倒是怎么都看不透,她完全看不出这个人的本性。就算是姜仲文,她还是能看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但是姜仲全她却看得迷茫。 作为姜文霂的妻子,姜仲全的媳妇,姜仲全对她保持了一个点头微笑的表情,这个表情跟姜仲全对待宾客的表情完全一样,就像戴了个假面具,看得她毛骨悚然。而跟姜仲全比起来,她倒觉得姜仲全的妻子也就是她面上的婆婆十分可爱了,起码她是完全没有遮掩对石雨晴的厌恶跟失望。 姜家的媳妇多,矛盾也多。作为旁观者,她能清楚而准确地看见姜家各位妯娌之间的矛盾,每个人都是心口不一,表情与言语完全不一致,表面上笑着恭维,实际上却在努力找机会在姜老太太跟姜老太爷面前参上对方一本。 陆秀珍躲在角落里,啃着一块点心看得不亦乐乎。但这种快乐却是短暂的。 她名义上的婆婆跟姜老太太总会逮到机会,让她干着干那的,只要在她们看得见的地方就没有她清闲的时候。她一会被她的婆婆指挥上楼拿个东西,一会儿又被指挥出去送客,一会儿又要出去接客,她脸上的表情都快笑僵了。 这还不止,她的任劳任怨完全讨不了婆婆的欢心,只会嫌她笨手笨脚,没教养没有素质等等的训诫。 姜老太太则是让她领着她宝贝的孙女,姜文霂的堂妹她的大姑子姜菱以及姜菱的男朋友李熙华到处走走。 一对佳偶在她前面谈情说爱,她却在后面看着牙痒痒的。这不是故意来折磨她的么?她躲都来不及了,竟然还要她伺候她的旧情人以及她的旧情敌,天理何在啊! 短短的三天,她却累得不成样子,每天晚上回房间都是直接趴在床上不想起来了。她觉得当初石雨晴不喜欢来姜家老宅也许就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才不喜欢,而且还要夹在婆媳跟妯娌之间讨活,她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她们认出她不是原装的货,这种生活真不是人过的。 这天晚上忙完了,她依旧是回到房间就直接趴在床上,过了会儿才进浴室泡澡。 在泡澡的过程中,她实在是累得不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人已经在床上了。她费力睁开眼睛,房间一片漆黑。她想伸手拿水喝,手却跟灌了铅一样千斤重,她更觉得好热,很想踢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但她却完全没力气,脚怎么都动弹不了。 她不舒服地在被窝里扭动,竟然连翻个身体都翻不动,浑身酸痛。她心底清楚,这肯定是被她的婆婆跟姜老太太折磨的结果。石雨晴原本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经过这几天的磨练不累倒才怪。 就在她痛苦地皱着眉头时,床头的灯亮了。 她惊讶地发现,她的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人。这个人不是别人,竟是几日不见的姜文霂。 姜文霂依旧是冷着一张脸,这个时候他的手指揉了揉脑门上的太阳穴,皱着俊眉,一双深邃黑漆的眼睛瞅着她看。 “怎么了?” 声音有着被人吵醒后的沙哑。 一听到这个声音再看到这个人,她心底就不自主地害怕。她连姜文霂的母亲和姜老太太都不怕,对姜文霂却怕得要命,还是一种说不出理由的害怕跟奴性的服从。 她忐忑不安,眼珠子对上姜文霂不含一丝情绪的视线。 “我……想喝水……”她顿了顿,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是……动不了。” 她觉得她可能是发烧了,连声音都变得怪怪的。 姜文霂挑了挑眉头,起身去倒了杯水端到她面前,亲自喂她喝了几口水,又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盒西药,倒出了几颗药粒,让她就着水吞下去。 等她把药吃了,姜文霂才开口道。 “我回来的时候,你在浴缸里睡着了。刚才让医生来看过,你感冒了。” 很简单的话,却解释了她如今的状况。 她点了点表示明白了,却慢半拍地想起一件事。 她悄悄看了看被窝里的自己。 “我……身上的衣服是你帮我穿上的?” 姜文霂又挑了挑眉头,冷漠的表情没有一丝改变。 “不然你觉得呢?” “哦。” 她什么都说不出,但心底狠狠地吓了一跳。想到那个情况,她又害羞地直接躲进被窝里面。 “可以睡觉了吧。” 她背对着姜文霂点了点头。 房间再次陷入黑暗中。陆秀珍感觉右边的位置有人躺了进来,被子被拉开又重新盖上。 她在黑暗中紧张地瞪大双眼,再到后来困意袭来,她的眼皮终于抵挡不住,直接往下垂闭上了眼睛,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的时候,拉上窗帘的房间有细微的阳光透过空隙射了进来,给昏暗的房间带来一丝光明。 陆秀珍扭头看了旁边。 旁边的位置没人了,姜文霂早已起床了。 她在被窝里憋红了一张脸。 她很尿急,真的很尿急。可恨的是,她的身体起不了,像僵尸一样挺尸在床上急红了双眼。 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很无助。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却连个简单的起来的动作都做不到。她突然想到她的晚年。 李熙华估计老了,他的身边还是有人陪着他的。可是她老了,她怎么办?她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许连她死了,都没有人知道。 她的存在只不过是多余的,她一直都有自知之明的。她的母亲嫌她是累赘,所以她根本就不关心她在那个家里是多么举步维艰。李熙华也嫌她是多余的,所以才恨得将她给杀死了。 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人是在乎她的吧。 她却又在痴心妄想,如果这个世上有人能发现她的存在,她便毫不犹豫嫁给他。 她在床上自哀自怨,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门。 她觉得眼前突然一片光明,一切的阳光都洒落在她身上,连她头上的乌云都散开了。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姜文霂的脚步,看着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了过来,宛若她的救世祖。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觉得姜文霂如此地英俊不凡。 姜文霂手上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面放着一碗肉末粥还有一盘小菜。她看得口水差点就要流了下来。 她的肚子早叫个不停了。 “那个……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似乎很意外她如此示弱的表现,姜文霂淡漠的眸子扫了她一眼。 她鼓起勇气,一鼓作气地说出她的请求。 “能扶我到浴室吗?我……急。” 她的脸在是说完最后一个字就红了。 姜文霂还是没什么反应,一直瞅着她,过了片刻,才扶着她下了床,到浴室里边去。等她方便完,又扶着她出了浴室。 “你要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宴席已经结束了,她受苦受累的三天已经结束了。她听到这话,使劲地点头。 “回去!” 她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她不想再见到李熙华跟她的旧情敌,他们的存在一直在提醒她愚昧可笑的过去,是她心底一个深深的刺,生生作痛着她的心。 比起过去的陆秀珍,她觉得石雨晴很幸福,至少她不会孤单的一个人,只要不离婚,石雨晴死后她的身份永远都是姜家的媳妇姜文霂的妻子,不像她,作为陆秀珍,连死都是孤单一个人,连身份都没有。 姜文霂对她这个决定似乎也不意外,脸上没什么表情,等她吃饱了,姜文霂放下手中的书,将衣柜打开,示意她看过去。 “你要穿哪件?” 陆秀珍很白痴地看着姜文霂,很不解。 姜文霂又重复了一遍。 “你不会打算穿着这身衣服出大门吧?” 陆秀珍被姜文霂又吓到了。 他……他竟然打算帮她穿衣服! 见她又开始发呆,姜文霂直接没耐心,随便挑了件粉色的小洋装给她套上。 等坐上车子,陆秀珍的眼睛已经连看都不敢看正在开车的姜文霂。 她能说害羞么? 石雨晴跟姜文霂的感情有好到姜文霂可以帮她穿内衣吗?她还要僵硬着身体,感受着他那冰冷的手指滑过她背脊,她的背到现在还一直发烫着。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改变历史 因为丈夫一下子离世,苗岫的母亲的身体原本就虚弱多病,这下早年积攒在身体里的各种大病小病都一起复发了。 为了让王向华能安心养病,让她不至于因为什么突发事情而猝死,我与苗岫决定还还是轮番去医院陪着苗岫的母亲。 苗岫甚至还让家里的人轮番去医院看望自己的母亲。 苗岫本身就身兼两职,一边是演员的工作,一边是父亲留下的公司的工作,他又是新手,一时之间,也忙得团团转,根本就无法抽出多余的时间来陪伴自己的母亲。 我看着苗岫越发憔悴的脸,决定还是先不告诉他安志宗所说的事情。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即将在四天后面临死亡,也许会崩溃了吧。 而且安志宗说的话,其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苗岫烦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不可能让他因为一件不确定的事而心情焦虑。这样下去,苗岫的健康问题迟早是提前到来的。 但是,短短的两天内,我突然知道了,为什么苗岫在上辈子因为母亲的死而陷入恐慌中,选择那样决绝的方式死去了。 虽然王向华的几个子女都有来医院,但是每次见面的时候,各自的电话总会响个不停。 苗岫的大哥苗鑫虽然性子稳重,但也优柔寡断,很少有自己能单独决定的事情。他在自己父亲去世前的半年前,娶了一名媳妇。那个媳妇,我在这阵子也见过她几次。 虽然是几次,但那个媳妇给我的印象却是极为深刻的。 苗鑫的媳妇名叫陈香楠,长相虽然没有苗家姐妹那样漂亮出色,但胜在气质突出。她不说话的时候,跟一朵兰花一样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清新亮丽。 这种女人,如果不跟她接触深的话,还觉得挺好,挺ok的。但是,等跟她近距离接触,还待在一个空间里,她的本来面目也就完全暴露了。 在医院里,她倒是经常准时来看望自己的婆婆,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在削苹果给王向华吃了。当时,苗鑫也在场。 陈香楠一边与我打招呼,一边却拐弯抹角地说起自己的两个大姑姐的一些事情,还不时地瞪眼看着自己的老公,嘴里还说着。 “老公啊,你们公司最近忙吗?不忙的话,有空就来看婆婆啊。婆婆一个人在医院里多寂寞啊。我又不能经常在这里,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婆婆不在,我也要帮忙处理着。” 我刚开始还觉得这话挺正常的,苗鑫当时的回答也是这样的。 “之前很忙的,但姐姐他们还有苗岫都有过来帮忙,现在还好啊。而且二姐还带了一个客户过来谈生意。公司最近运营方面也不错。” 但是,陈香楠听到这话,拿着刀子的手顿了下,笑脸消失了,秀眉紧皱。 “老公,虽然有姐姐他们帮忙是挺好的,但公公还在世的时候就说过,以后这家公司给你做主的。你可不能总是这样依赖姐姐她们啊。” 这话听着,字面上过得去,但陈香楠的表情却完全不一样。 嘴角带着冷笑,神情市侩,眼睛还狠狠地瞪着苗鑫,明显是话中有话。 我皱着眉头,不好插手他们的家事,只能借着去倒水的事由走出病房。 等我端着水壶,从茶水间回来的时候,病房里早就传来吵闹的声音。我甚至还听到陈香楠大声地怒斥着苗鑫。 “你就是这样,一件事老是拖拖拉拉的,总是要我骂你,你才觉得没面子,才想要去做了。你这样还算是男人吗?比我这个女人还优柔寡断。” 我拉开房门的时候,王向华还拉着自己的儿子的手,似乎正在劝架。 但两夫妻已经吵起来了,根本不是别人能劝得了的。 我只得出面当这个中间人。 清咳了几声,故意大声地敲门,将里面的人的注意力彻底转移到我身上,我才指着墙壁上贴着的一个牌子。 “这里是医院,不要在这里大吵大闹,会影响阿姨的休息的。” 这对夫妻才暂时收敛了怒火,拉拉扯扯地出了病房。 他们虽然人已经走到走廊上了,但我靠着门边,还是有些只言片语传进我的耳朵里。 “你现在不好好把握,等下公司都被你的弟弟跟两个姐姐夺走了。你真是让人不省心的。” 一谈到利益问题,陈香楠的声音跟她甜美的五官根本是搭不上边的,尖锐又刺耳,叫人打从心底听着就不舒服。 也亏得苗鑫能忍受得了。 王向华在他们离去后,精神委顿了不少。我只能推着她去花园里,借着周遭幽美静谧的环境,一边讲着我所知道的一些趣事,以此来开导她。 还用手机开了视频,让王向华与苗岫通过视频聊天。 王向华的心情也慢慢地舒缓了。 我站在后面悄悄地松了口气。 第二天的时候,苗兰与她的大姐也来了。 两个人待不到一会,身边的手机就响了,苗兰还好,她只是按掉了手机,继续笑着跟王向华聊天。 但是苗兰的姐姐苗心直接接了电话,不到两分钟,就跟电话里的人吵了起来。苗兰推着苗心,让她出去讲电话。 苗心却似乎很不爽,电话都没挂断,就直接发飙了。 “我已经受够了。我跟阿斌这阵子可是为了爸的公司尽心尽力了不说,竟然还被弟弟的老婆说三道四的,我再忍下去,我就要疯了!” 苗兰一开始还在悄悄地劝说着苗心的,但眼看苗心是越劝说越来劲,苗兰也火了。直接指着苗心的鼻子,冷冷地说道。 “虽然弟妹她说得有些过了,但你跟姐夫两个在打什么算盘,旁眼人都知道好吗?你借着给公司介绍客户的名义,私底下受了多少贿赂。那些客户是什么人啊,我也不清楚,你竟然就买了他们公司的货。这样也算了,货不对板,那些货是什么啊?都是些破布,那些能用吗?你有脑子吗?” 苗心不甘被自己的妹妹这样指责,被戳穿了谎言,她先是惊讶愣住了,不到几分钟又大声地反驳道。 “爸的公司难道不是我们的公司吗?凭什么都给阿鑫他们啊。再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那个公司会这样欺骗我们啊。我也难过啊。”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就算缺了一个,两个女人吵起架,也能吵死人的。 病房里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门没关紧,倒引来了不少路过的人围观,还有护士进来警告。 我捂着额头,挠着头,一脸的无奈。 虽然我觉得以前的自己实在是天真了过头,但苗家在苗父去世之后能内乱成这样,倒也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即便我事后如何开导王向华,如何给她解闷,到底还是抵不过亲生子女捅伤自己的心的难过。 我临走前,还叮嘱了王向华的主治医师,帮忙时刻注意下王向华的状况。那医生也是爽快地答应了。 然而,在我离开后的当晚,王向华就呼吸急促,昏了过去。 等我跟苗岫赶到的时候,王向华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了。 苗岫早已从我的嘴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对自己的两个姐姐跟哥哥很是失望,他自己也内疚,这天晚上就守在医院里。 我反正没事,也在一旁陪着他。 苗岫赶来的时候,还是在公司加班的时候跑来的。我已经两天没见到他了,见到面的时候,我对他的状况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苗岫,我去给你买东西吃吧。这样饿着肚子,对胃不好。” 苗岫的手还紧握着自己的母亲的手,眼睛盯着床上闭眼睡觉的人,点了点头。 我在医院外面随便买了一碗面,点了一碗汤,便又匆匆地回了医院。 等我走到王向华的病房那里的时候,苗岫已经不在病房里,他正坐在病房外面的走道上的靠椅上。 眼睛半闭着,头向着我这个方向,明明一副快睡着的模样,却还是忍着等着我回来。 我刚伸出手想摸上苗岫的发顶,他已经伸出手,大力地扯住我的手,逼着我只能弯下腰,眼睛对上他的眼睛。 苗岫的嘴巴紧抿着,过了会儿,才问道。 “你……不会突然离开吧?” 苗岫问这话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眼神冷淡。 我却因为他这句话,稍微有些紧张地心跳骤然跳快了。 我挪开了视线,笑着说道。 “当然不会了。” 苗岫的手却用力地掰过我的脸,冷哼了一声。 “你不敢看我吗?心底有鬼?” 因为这话,我只能被逼着重新对上他的视线,佯装一脸轻松地笑了笑。 “当然没有了。” 苗岫的视线还是在我脸上打转,似乎在研究我话里的真假。 过了会儿,他才冷哼地松开了手。 “没有最好,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的。”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第四天晚上凌晨3点多,一个人影悄悄地打开了病房的门,小心翼翼地靠近王向华的床边。 我因为警惕着这一天的到来,一整晚都用冷水拍打脸,连续喝了好几杯咖啡勉强提神。在苗岫睡着了之后,我还守在病房门口。 只是,在我离去扔咖啡罐,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奇怪的人影。 在看到他手里发亮的利刃之后,我已经冲上前,抓住了那人的手。 就在这个时候,脑子里有一些画面突然浮现了。 那是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串进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但是上辈子苗岫母亲在医院临终前的情况,我却看得一清二楚。 tmd,我被安志宗那贱人骗了! 上辈子,苗岫的母亲根本不是死于忧郁症,而是被安志宗害死的。 莫名其妙地,在将这个奇怪的人推开后,苗岫因为混乱而清醒,抓住了那个人后,我的脑子又突然响了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是机器的冷冰冰的声音。 【你的寿命进入倒数时!】 第三十七章 出轨的对象 “怎么了?” 又是一天的清晨,连续好几天忙着工作到处飞的人在这一天又突然出现在饭厅里了,还穿着整齐,隔着几步之远都能闻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味。而作为某人的不称职的妻子,陆秀珍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人突然之间消失又在某天突然出现的日子了。 这种日子,随着她的预产期越来越接近,他加班的时间越来越长。 陆秀珍听到姜文霂的问话后,她眨了眨眼,抬起头望向他。在他对面的位子缓缓入座。 “没事,就是眼皮最近一直在跳。” 她朝姜文霂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左眼皮跳是意味什么,抑或右眼皮跳又代表什么,反正现在是一起跳个不停。而这种情况是在她跟着姜文霂去了一趟姜菱半途结束的婚宴之后才出现的。她心中隐约有个不好的预感。 陆秀珍抬头望了望对面的姜文霂。 她很想知道姜菱的事情的后续发展,但这个人却一直耐着性子没有告诉她后面的事情,她又不能主动开口去问,原本姜文霂就因为疼爱的妹妹姜菱的婚事而心情不太美好,她这么一问根本就是撞在他的枪口上,是傻子才去问他。 姜文霂在她的注视下,跟以往一扬慢条斯理地用餐,完全不把她的目光当一回事。直到他吃得差不多了,他才终于又抬起头,望着她。 “你慢慢吃,有事叫李妈。我先上班。” “哦。” 陆秀珍只得眼睁睁望着姜文霂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大门口之处。 陆秀珍一个人无聊地吃完早餐,又上楼换了衣服,叫上李妈跟司机陪着她出门。 从她迷上做甜品的日子后,没事逛超市的习惯又开始回到她的生活之中了。由于有姜文霂的叮嘱在先,陆秀珍现在每天出门都必须得带上李妈。而姜文霂命令她必须带上李妈出门的原因也很简单,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而这个肚子变大的结果有个不好的影响。 陆秀珍坐上司机从车库里开出来的车子,她回想起当时那个情景,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那是在参加完姜菱的婚宴之后的第二日,她站在街上等着司机将车子开过来接她回家。 那个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感觉头有些发晕,她瞪大了眼睛,使劲睁着眼睛看着眼前,却发觉大街上的人脸跟风景越来越模糊,她暗道大事不妙,下意识便掏了手机打电话。 “有事?” 姜文霂的声音很清晰地从手机里传过来,陆秀珍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音,她眼前便全黑了。 接下来的事情她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她的人已经在医院的病房里躺着了,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个黑着整张脸的姜文霂。 后来的事情她也从司机的嘴里才知道的。她莫名其妙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倒了下去。司机赶到的时候,她身边已经围着一群观看的人群,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主动扶起她,也没有人打电话,各个都是伸长脖子好奇地张望猜测她怎么了。 最后还是司机将她送到了医院。而医生刚给她看诊,姜文霂也赶到医院了。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她之所以会晕倒,原因很简单,她身上的营养都被肚里的小孩子吸收了,她不够营养贫血严重才在大街上晕倒了。 从那天开始,她又被姜文霂勒令进补很多补品跟维生素,她现在几乎是当饭一样吃了。 回想起那天的事情,陆秀珍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她肚子的小孩子能顺顺利利地出生。 “太太,到了,我们该下车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李妈扭过头望了望后座的陆秀珍,见她在发呆,轻轻出声提醒她。 陆秀珍这才在司机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迈出车座。 这次来的超市不是她经常逛的那一家,距离她住的地方也比较远,她也不是很喜欢这家超市,要不是因为只有这家超市有她喜欢的牌子的黄油,她才不会来这家选购甜品的材料。 陆秀珍站在前边带路,李妈则推着购物车在身后跟着。 陆秀珍走得很慢很慢,每走一步,她就叹了口气。现在怀孕之后不必从前没有怀孕的日子,以前她是可以将超市逛个十遍都丝毫不觉得累,但现在不行了,她就是走了几步就开始觉得累了。 “你现在需要多多运动,等生产的时候才不会很辛苦。” 想起医生千叮万嘱的话,陆秀珍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孩子都顶到她的胃了,她睡得不好,现在也吃得不好,却还要强迫自己多吃一点,少吃多餐,比她以前减肥的时候还辛苦。 陆秀珍走到雪柜的旁边,刚把黄油跟奶油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放进购物车里,下一秒,陆秀珍的眼睛就瞪大了,有些不敢置信。 “太太?太太?” 李妈连续叫了陆秀珍两遍,陆秀珍才听见。 “啊?” “怎么吗太太?” 李妈顺着陆秀珍的视线望去,却没发觉什么特别的事情,她又收回视线重新望着陆秀珍。 陆秀珍没回答她,眼睛还是不死心地瞪着眼前。 如果她刚才没看错的话,那个女人不是她上辈子痛恨嫉妒了很久的许梦瑶吗? 这个不是最让她吃惊的,更让她不敢相信的是,许梦瑶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啊? 凭着她对那身材的熟悉,她十分肯定,陪在许梦瑶身边的男人就是李熙华。 许梦瑶不是结婚了吗? 他们两个怎么又碰在一起了? 巧合吗? 陆秀珍一脸迷糊,迷迷糊糊地任由李妈拉着去收银台结账。 晚上,姜文霂回到家,晚饭已经热腾腾地端上桌子上了,只等姜文霂上楼换件衣服就可以下来吃饭了。 姜文霂一边脱掉外套,一边向楼梯走去。他随意地望向沙发,沙发那边的人已经抬着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猛看,看陆秀珍的神情似乎有满腹的疑问等着他解释。 他踏上楼梯,踏上了三层阶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退了下来,转身往沙发那边走去。 “说吧,什么事?” 他边说边解开袖子口。 陆秀珍瞧了瞧他,见他眉头紧锁,眉眼之间满是疲倦之色,突发奇想,抬手示意他坐了下来。 姜文霂被她脸上突然绽开的笑容弄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没问什么,顺着她的意思坐了下来。 姜文霂刚坐到沙发上,陆秀珍整个人依偎了过去,将姜文霂吓了一跳了,以为陆秀珍想干什么,结果却只感觉到她的手轻轻地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闭上眼,我帮你按摩,刚学会的。” 陆秀珍靠在姜文霂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她绝对不会承认按摩的技术不怎样,但至少比没有得强。 姜文霂并没有对她的按摩技术发表任何言论,他依旧沉默着,任她按摩着。周遭一片安静,只有她偶尔挪动位置所产生的声音。 李妈原本打算出声跟他们说晚饭准备好了,可以用饭了。结果看到他们如此享受这一刻安宁的样子,李妈闭紧嘴巴转身退回厨房里去。 陆秀珍揣摩着气氛似乎不错,她犹豫了下,才将心中的问题问出口。 “那个……我想问下姜菱那个是怎么回事?” 结果,这个问题却迟迟得不到姜文霂的回答。 陆秀珍以为他睡着了,停了手,刚歪着头,准备瞧瞧底下的人的动静,这人却已经睁开眼,他淡漠的目光正好对上陆秀珍的双眼。 “你今天在超市看到什么?” 根本不用她自己说出,姜文霂已经大概了解她今天的去向了。陆秀珍略微惊讶了下,没有任何隐瞒,只能将她今天看到的事实都讲给他听。 在她讲这事的时候,姜文霂的眼睛一直是紧紧盯着她,脸上一直没有任何表情,让陆秀珍无法判断他此刻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直到她讲完,姜文霂已经让李妈递了杯温水给她了。 “你的嘴唇都掉皮了。” 冰冷的手指抚过她的嘴唇。陆秀珍的脸微微发红,赶紧拿过那温水喝了几口。 “吃饭吧。吃完再跟你说。” 姜文霂并没有打算瞒着她。他扶着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扶着她的腰,缓缓地望饭厅走去,将她按在饭桌旁的座位上。 “你不吃吗?” 姜文霂并没有做入座的动作,就站在她旁边。 听到她的话,姜文霂只是摇了摇头,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微微皱着眉头。 “不吃了,你先吃吧。我上去洗澡。” 他看着陆秀珍将手边的汤都喝个见底才走上楼去。 陆秀珍吃完饭上楼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啦显示了姜文霂还在浴室里。陆秀珍将手中的牛奶放在床头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桌上的东西愣住了。 床头柜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放着一个文件夹。姜文霂从来不会将工作上的东西拿进房间里,他只会放在书房,书房没有他的允许,她也不能随便进入。 她看了看浴室,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好奇地翻开文件夹。 结果,在看到第一页,她就已经愣住了。 第一页的资料上面有个照片。 照片的脸孔很熟悉。脸孔的主人姓陆名秀珍。资料上她与李熙华的关系只是简单地写前女友。 好吧,确实是前女友的关系。 陆秀珍看着这三个字就觉得特别无语。 再翻开第二页,看到上面的照片。她就特别地想用手指戳那张照片。 照片同样是个女人,不同的是,她的五官长得比陆秀珍还来得精致,气质来得张扬。 她的名字叫许梦瑶。 这个女人就是她陆秀珍的噩梦。 已婚,李熙华喜欢的人。 依旧简简单单地描述,却一针见血,直戳她的痛楚。 当年她就是没有撞死许梦瑶,结果这个女人是她的噩梦,现在还是她的噩梦。好不容易等她嫁了人了,结果这个李熙华喜欢的女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李熙华。 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德性?他会喜欢你? 你不过是我的替身。 当年拜她所赐,她的存在成了陆秀珍心中的一根拔不去的刺,也是她对李熙华始终存在多疑的源头。 第三十八章 陆秀珍静静地躺在床上,她觉得浑身酸痛,眼皮很沉重,她努力睁开都睁不开。 为什么会这样呢? 等她完全睁开眼睛,她发现了一件从她复活以后很奇怪的事情。 她竟然灵魂出窍了。不,正确的应该说是被迫从石雨晴身体里弹了出来。 她看着石雨晴的身体动了动,从房间里光着脚跑了出去。她也跟着追了出去。她倒是好奇石雨晴的本尊要跑去哪里。 结果,她倒是没想到,石雨晴竟是跑去找林晚清了。 她看着石雨晴哭得很伤心,看着石雨晴几乎快崩溃。她在旁边也看得揪心。 老实说,石雨晴与她有些相似,喜欢的人最后都不在自己身边,但石雨晴比她幸运,至少林晚清是打从心底爱着她的,只不过林晚清爱许姬玉比爱石雨晴还多了一点。 石雨晴最后还是主动离开了林晚清的视野。 从那天起,石雨晴的身体生了一场病,莫名其妙地连续发了一个星期多的高烧,被送进医院时身体的温度已经高至40度,连医生都不知道石雨晴的身体是出现了什么毛病而束手无策。 只有在一旁一直看着情况发展的陆秀珍才知道,石雨晴的灵魂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在离开身体,才导致身体往死亡边缘靠拢。 而也是在住院的时候,陆秀珍也知道了一件事情。 石雨晴的身体怀孕了。 不,应该是说她怀孕了。 她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了,她什么都没准备好。她从没当过妈妈,她从母亲那里所享受的温情也不多,对于如何做好一个母亲,她真的一无所知。 “病人再这样发高烧下去,体内的小孩子也有危险的。 医生连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可是石雨晴的身体状况还是一天比一天差。 陆秀珍陪着石雨晴在医院待了第三天,在国外出差的姜文霂已经赶到了医院,匆匆到病房看了石雨晴一眼,又转身去找了医生了解石雨晴目前的状况。 等陆秀珍回过神了,姜文霂不知道什么又出现在病房里了。 她抬头看了看姜文霂。 姜文霂一向梳得整齐的头发这会已经有些凌乱了,满脸的疲惫之色显得有些憔悴,可见是一路没做停留就赶过来的。 这个男人竟然也快做爸爸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神奇。 即便是知晓了她怀孕的事实,但姜文霂脸上仍是一片冷漠,一直没有表情地站在床前看着床上因为高烧而昏睡的人。 姜文霂默默看着石雨晴,陆秀珍也默默瞧着姜文霂。她猜姜文霂肯定是知道了石雨晴跑出门去找林晚清的事情,不然他的表情不会跟她刚开始看见的那时候一样冷淡。 石雨晴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协议,然后却因为那个男人而被送进医院,连累姜文霂还专门放下手边的工作急急忙忙地赶回来。 如果她是姜文霂,这会儿早已经气疯了,绝对做不到像姜文霂这么平静。 石雨晴在医院躺了多久,姜文霂就在医院陪了她多久。 以陆秀珍的眼光看来,姜文霂已经算是一个很优秀的丈夫了。原本就是个工作狂,还为了个因为旧情人而住院的太太放下所有的工作。做到如此的份上,陆秀珍在心底给他打了一个九十分。 石雨晴灵魂离开身体的最后一晚,石雨晴的身体被送进了急救室进行抢救。她的求生意识都没有了,连孩子都快保不住了。 她原本以为姜文霂不会有什么表现,一如他表现地那么平静而冷漠。但这些猜测,在她看见姜文霂握住石雨晴的手的时候都被推翻了。 她心底蓦然涌起一阵奇怪的情感。 也许,姜文霂真的对石雨晴有一丁点的感情的。 她突然觉得好笑。 为什么她拼尽全力爱的人没有对她如此,而什么没付出过甚至不要这份情感的人却轻易地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的。 她慢慢地走出医院,她茫然地在街上乱走。 没有人会看见她,她作为人的时候除了石侗秧就没有人注意到她了。注意到她的人不是为了权就是为了钱。偏生这两种都是都不是她本身所有的,他们只是为了她身后的东西。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发觉这个城市都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她走着走着,她发觉她走回了她生前住的那个家。 那个有着她跟李熙华记忆的房子。 那个房子里,有着她的快乐,但更多的是痛苦还有无尽的等待。 她是怕寂寞的人,她喜欢热闹的人群,温暖的东西,因为喜欢着李熙华,所以甘愿寂寞地一个人等着。 她伸手触上客厅里的相框。 这个相框是她一个人逛街的时候挑的,里面只有她一个人的独照。她与李熙华连一张合照都没有,不是说没有时间,就是不喜欢照相。 那个时候她陷得太深了,什么都没察觉到。现在想来,李熙华从来就不喜欢她吧,连跟她合照都觉得厌恶。 她绕着整个房子到处乱逛。 这间房子在她死后,李熙华似乎再也没有来过了,整个屋子都布满了灰尘,蜘蛛丝结满了墙角。 这个房子有她一个人的回忆实在是太多了。 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她当时蹲在楼梯口用心地擦着扶手,弯着腰,用拖把使劲地拖着地板,开着水管冲洗着庭院里的玻璃门,在阳台上晒着被子被单,在厨房里日复一日地洗着菜,切着肉,然后坐在客厅百般无赖地看着时钟默默数着他什么时候到家。 当时她是如此用心地保持着这间房子的干净整洁。没想到两年的时间这里改变这么多的。 她默默穿过房间门,走到梳妆台。 在梳妆台面前,她倒是被镜子里倒印出来的自己吓到。 原本她以为作为一个灵魂,镜子是没有自己的影子的,结果,她却是看见了。她的脸跟生前一样,都是苍白得很。 她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房间的门不知道时候被打开了。她抬眼看去,眼睛猛地睁大。 门口走进来的人不是别人,却是李熙华。 她还以为这个人永远都不会来这里了。 她就站在镜子前那样静静望着他。 李熙华连灯都没有打开,就那样站在门口,微眯着眼睛,冷淡地打量这个房间里的一切。 “真是脏。” 张嘴就是这三个字。 陆秀珍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话,没想到只是这几个厌恶的字眼。他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又伸手探向她以前睡觉的那个枕头。 陆秀珍站在那里看得起劲。她倒是想瞧瞧这个男人是想找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这么宝贵值得他半夜三更不辞辛苦跑回这个城市。 李熙华在枕头那里似乎找不到东西,又转身往梳妆台这边走了过来。 当他伸手准备拉开梳妆台里的暗格,李熙华却猛地愣住了。 陆秀珍还奇怪这个男人怎么,突然一副见鬼的模样傻住了。她顺着他的眼睛瞧向梳妆台的镜子。 镜子里除了李熙华还有站在李熙华身后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脸孔在惨淡的月光之下显得格外寒碜吓人。 这个女人就是陆秀珍本人。 陆秀珍还以为只有自己瞧得见,看来不是这样的。 “你……你不是死了吗?” 一向口齿伶俐的男人在这个时候难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陆秀珍真为他感到可怜。 她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你在找什么,用不用我这个死人帮你找下?” 每次见到这个推她坠楼的男人,她心中的一把怒火总是会被点着。看见这个男人的脸,她每次都会想起临死前骨头硬生生摔碎的痛苦,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她至今想起都会觉得恐怖。 “这两年来你睡得可安稳呢?” 她一步一步靠近他,在离他还有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了下来。 李熙华开始的时候有些吃惊,但现在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表情冷漠地瞪着她。 “你死了就该好好安息。我的事不用你管。” 瞧他将她死亡的事实说的如此简单,她倒真是服了这个杀人凶手。 他也不怕她会对他做什么事情,反倒问她。 “你的股份认购书在哪里?如果你说了,我倒是考虑给你选个好风水,好好埋葬你。” “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她完全不知道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睁眼世间早就过了两年了,时间快得让她忘记追究自己身体的下落。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也许这个男人会念在她傻傻地跟随了他几年的份上好好下葬自己。但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她却发觉自己似乎想错了。 李熙华勾着嘴角的冷笑。 “只要你说了认购书的下落,我就告诉你。” “我不会说的,我傻了这么多年,你以为我还会继续犯傻么?” 她自然知晓他说的股份指得是什么。那是她唯一的东西,就算她死了,李熙华也得不到它,这样是最好的。 李熙华倒是早知道她会这么说,一脸无所谓。 “想看下你的身体吗?” 她没回答,李熙华却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她一路跟着他,却发现李熙华往地下停车场走了过去。 陆秀珍一直知道地下停车场下面还有一个很大的房间。但那个房间李熙华却从来不允许她进入,房间的门都被紧紧锁住,钥匙被李熙华藏得很隐秘,她开始还好奇,后来也渐渐失去兴趣 当再一次来到这个当初令她好奇不已的房间门口前,她却突然停住脚步。 她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门打开后的房间。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淡,里面只放置着一个很大的长方形玻璃水箱。玻璃的透明让她不用费心也能瞧见里面的东西。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药水浸泡的尸体。 体的模样长得跟她宛若双胞胎。 她的眼泪从眼眶里一直往外掉。 你要答应我,如果我比你早死,你一定要把我火化了,把我的骨灰洒在海里,千万不要把我做成标本来陪伴你。那样子会让我恶心的。 是是,知道了。 第三十九章 以下防盗章!! 陆秀珍站在一个老旧的房子前面,却没有立刻进去。 “你傻站着是准备在这里扎根么?” 石侗秧瞧着她发傻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拍了她的头。 “我缅怀下不行吗?” 陆秀珍嘴上是这样说,但她实际上内心只不过是不敢进去。这个房子是石家的,是完完整整属于石雨晴记忆的一个家。她总觉得这样似乎在偷窥石雨晴的*一样。 她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在石侗秧打开石家的大门,她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房子里面的家具都用蒙上一层白布,有点像她之前去的那个屋子。不同的是,这个房子的一切都是收拾整洁,没有一丝灰尘。 “这里有人来打扫过吗?” 她扶着的楼梯的扶手,手上没有沾到一点灰尘、 “嗯哼。” 石侗秧已经扯开了白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面了。 “我去了美国那么多年,你连个回家的念头都没有,自然还得我让以前在这里干活的刘妈时不时过来打扫下,指不定你哪天跟姜文霂那小子离婚了没地方去就会回来这里了。” 石侗秧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自己妹妹跟姜文霂那个人的婚姻能维持多久,他老早就已经为石雨晴铺好了后路,因为她与姜文霂的婚姻在他看来不过是儿戏。结果如今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石侗秧抬眼又瞧了瞧石雨晴如今已经挺起来的肚子,不禁摇了摇头。 陆秀珍不知道石侗秧心底在想什么,她只是顺着扶手沿着阶梯,缓缓地走上这个旋转的楼梯。 她走得很慢很慢,似乎像是在回忆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房子的外墙看来老旧不堪,但屋里的摆设却显示了这里曾经的辉煌,扶手处细致地雕刻着她看不懂的漂亮花纹,楼梯转角的每一处都挂着一副画,有不少是出自大师之手,她看不懂画的真假,只觉得每一幅画里都有着她看不清的含义。 她的脑海里奇怪地出现一些画面。 在每一层楼之间,她都会看见两个身影,一大一小,都是属于小孩子的身影,一个拍着皮球玩,另一个追在后面,在长长的走廊上相互追赶嬉闹,楼上的每一处地方都有这两个身影。 陆秀珍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只觉得一阵阴冷的风扑面而来。她似乎从梦境跌落了现实。现实与梦境一对比,彰显了这个房子的衰败。 陆秀珍在一个房间前停了下来。 按照石侗秧说的,这个房间应该就是石雨晴曾经住过的房间了吧。 她的手摸上了门把,扭开了房门。 入眼望去,房间的布置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像公主房一样梦幻,相反的,却是简简单单,只在窗帘部分有着属于女孩子喜欢的颜色与图案,房间不小,却只有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剩下就是一张大床了。 她走到书桌旁。 书桌上摆放不少的镜框。有几个是石雨晴与石侗秧年少的合影,还有一张全家福。 陆秀珍在看到其中一个镜框里的照片,突然愣住了。 她拿起了那个镜框。 里面是石雨晴与一个女孩子的合影,他们的背后是一栋看起来像教学楼的建筑物。 “她就是刚才刚才那个女人沈嫣然。” 不知什么时候,石侗秧已经出现在她身后,正倚在门边上,看着她拿起那个镜框看了好久。 陆秀珍瞪大了眼睛。 里面的女孩子长得虽然算是清秀,但是跟今天见到的本人却是根本就是两个人,不仅长相不一样,连气质也完全不一样。 单单从照片上,这个女孩子似乎偏文静,跟长相气质都张扬的石雨晴相比,这个女孩子只是腼腆地笑着,似乎很害羞,拘谨地看着镜头。 就在陆秀珍研究地入神的时候,冷不丁,石侗秧又冒出一句话。 “你还记得这张照片是谁拍的吗?” 陆秀珍已经扭过头,一脸疑惑地瞅着他了。 石侗秧已经完全被陆秀珍打败了。 “我真服了你了,就知道你忘记了。这张照片是姜文霂帮你们拍的,还是你硬拖着姜文霂那小子帮你们拍的。” 陆秀珍一脸错愕。 她又看了看照片背后的年份。 是七年前的时候了。 “我当时拉着他去参加你们的毕业典礼的,原本是爸他们要去的,结果他们忙,我就拉上他一块去了。” 陆秀珍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照片上的女孩子沈嫣然身上了。 她拉开了抽屉,里面有好几本相册。 她翻开了石雨晴高中时代的相册。 里面出现很频繁的身影便是沈嫣然。有她各种不同时间的样子,还有她与石雨晴一起玩一起去旅游的合影,两个人看起来感情很好。 直到陆秀珍翻开了石雨晴大学时代的相册,里面开头还有,但到了后面,她的身影几乎都没有见到了。 陆秀珍在未见到沈嫣然的时候,她一直以为石雨晴最好的朋友不过是林晚清与林晚清的妻子。但现在却发觉她想错了,也许石雨晴最好的朋友其实是沈嫣然。 她拿出手机打了电话给姜文霂。 姜文霂很久才接起电话。 “有事?” 陆秀珍却听到他那边有人在做汇报的声音,似乎是在开会。她有些犹豫。 “你在开会吗?那我晚点再打来吧。” 姜文霂却在那边又说道。 “有事你就说。” “我……我今晚不回去了。” “哦?” 姜文霂那边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他冷眼地看着台上的人。 陆秀珍被他这个语气吓到,慌忙解释道。 “我现在在我家这边,今晚就在这边睡了。” 她从家里出来得早,但跟石侗秧在外面晃悠的时间比较久,等她跟石侗秧来石家这边的时候,外面已经入夜了。石侗秧已经用买回来的食材,正在楼下的厨房做饭了。 石家这边经常有人打扫,被子什么的都是干净的。 陆秀珍拉开了石雨晴的衣柜。 里面的衣服还挂着,石雨晴似乎一件都没有拿走,这里很多都是她以前穿的,风格跟她现在在与姜文霂住着的房子里的衣服风格差别很大,这里的衣服都是走休闲宽松的路线。 她随意地拿了一件比了比,如今的她竟然还可以穿得下。 她拿着衣服,去浴室放了一缸水,将脸上的妆都卸了,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等她下了楼,石侗秧刚好忙完了,晚餐已经端上了饭桌上了。 在他们用餐的时候,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石侗秧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他倒是愣了一下,随后又挑着眉头。 “呦,熟人哦,来干什么的?“ 石侗秧阴阳怪气的语调引起了陆秀珍的注意,她嘴里还含着勺子,眼睛已经看向了玄关处。 在看到来人是谁,她也楞了一下。 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他们今天见过的沈嫣然。 “我还以为这里是进了小偷呢,没想到正主却在这里。“ 沈嫣然抱着手臂,瞧着陆秀珍发傻的样子,又是讽刺她一顿。 “你应该是最近搬到这里附近的吧。” 即使他们不住在这里很久了,但对于周遭的状况,石侗秧还是有了解过的。他只知道最近这里附近搬来了一户新的住户,却不想却是沈嫣然。 石侗秧让开了身体,并没有打算拦着不让沈嫣然进来,但沈嫣然却只是站在门口看,也不进来。 沈嫣然看了石侗秧身后的大厅,又看了楼梯口,一直高冷逼人的模样此刻却有些柔化了,她的眼神迷蒙了些,似乎回想起某些事情。 “吃饭吗?” 虽然沈嫣然对她下了战帖,但看到沈嫣然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却是不忍心将人拒之门外。反而是在了解到沈嫣然与石雨晴曾经的关系,她已经无法将这个人单纯地看成情敌来对待了。 陆秀珍的好心,沈嫣然并没有接受,反而是高傲地仰起头,冷笑了几声,踏着步子离开了。 姜文霂又出差了。 陆秀珍跟石侗秧在石家这个房子连接着住了几天,像是度假一般悠闲自在。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沈嫣然不止一次从他们的大门口路过,每一次都是看着石家的大门失神,直到陆秀珍推开窗户发觉了她才离开的。 直到后来,沈嫣然已经不请自来,像主人一样进入石家。 这几天,陆秀珍没事情做,她不像石侗秧会抱着书,或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打发时间,她最近迷上了做菜,做甜品,整天捧着本菜谱看得入迷,又动手制作甜品。 沈嫣然过来的时候,陆秀珍正在牛奶布丁,成品刚出炉。 “你吃吗?刚做好的。” 、沈嫣然听到她的话,楞了下,在看见她身上穿着的围裙,又是楞了一下。 “你之前不是说穿围裙不好看,最讨厌穿了吗?” 她喃喃自语地念到。在看到陆秀珍已经在看她了,她又赶紧掩饰住走神的思绪。 沈嫣然最终还是坐在餐桌旁,将陆秀珍做好的牛奶布丁吃了一些,但她是一边吃,一边不忘挖苦陆秀珍。 直到后来,不用陆秀珍邀请她来吃,沈嫣然已经自动地出现在餐桌前,等着试吃陆秀珍的成品,等着给她一堆的讽刺话语。 第四十章 陆秀珍第一次发现自己完全处理不了目前的情况,这个情况在她醒来,她就整个人感觉混乱不堪,似乎被雷劈过一样。 她的腰上放着一只手,这只手的体温跟它的主人一样常年处于低温状态,但她却感觉这只手炙热地不得了。 她再往下瞧去。 她揭起被窝的一个角,嘴角抽搐。 她竟然没有穿衣服,更重要的是,她的头还枕在某个人的胸前。这个人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调拨着她的情绪。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跟姜文霂同床共枕了,但是问题是,她与姜文霂的睡姿完全没有现在来得亲密无间。 她使劲地摇晃着头。 脑子似乎被什么碾了过去,一直晕晕地发痛。 她的脑子突然记起了一些事情。 石雨晴的脑部结构跟她似乎不一样,她喝了酒就完全记不得醉酒后发生的事情,但是石雨晴却不是,甚至是完全很清晰地记着。 陆秀珍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下巴抵在她头顶上,被她当成枕头的姜文霂。 她记得昨晚自己几杯酒下肚,结果回到家里看到姜文霂的嘴唇,就觉得万分可口,结果……她竟然扑上去,强吻了这个男人!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开始痛恨石雨晴的好记忆了。 她的一张脸在这个时候红得发烫。 “你就不能好好地睡觉么?” 姜文霂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陆秀珍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只好假装没听见,像鸵鸟一样,僵硬地保持着原来枕着姜文霂胸口的动作。 没有了衣服的遮挡,陆秀珍完全可以感受到脸颊底下硬邦邦的肌肉,还有姜文霂沉稳的心跳。 不知为什么,刚开始慌乱的心竟然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再次睡了过去。 等她感觉脸颊下的感觉不一样,姜文霂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陆秀珍看着依旧被窗帘遮得密密实实的房间,心情变得很平静,这是打从她死后从石雨晴的身体里复活所没有的。 她一直以为她是不会怨恨任何人的。 因为在每个人的心中,陆秀珍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们会说她很真,也有人说她傻,因为她把她整个人生就系死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原本想着,她并不怎么怨恨李熙华,她自以为的是,她死了,就终于解脱了被李熙华背叛的事实。她也有自尊心的,她的自尊心比平常人多了一倍。所以不用再面对背叛她的人,她打从心底是高兴的。 但是,直到现在,她以石雨晴的身份活着,她才知,她一直在等着看李熙华落得跟她一样的下场,怨恨早已在她心中扎根,埋在她内心很深很深。 作为石雨晴,她并不是开心的,她活得比作为陆秀珍更难受。 直到昨晚的醉酒,她把心中的恨意终于发泄了出来。 她知道,她昨晚对姜文霂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事情。 她用石雨晴的嘴巴不断地,不断地重复着,为什么死的不是李熙华?明明最可怜的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死? 她把姜文霂完全当做了那个杀死陆秀珍的凶手,对姜文霂拳打脚踢,无所不用其极。 陆秀珍举起自己的手。 石雨晴是个很爱美的女人,一向护理得当的指甲在昨晚硬生生断了好几根,她不用猜都可以想到,姜文霂的身上已经留了很多她给的抓痕。 她把头埋在被窝里,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和谎言来面对姜文霂了。 她害怕会被人当做怪物抓去研究。她害怕,她失去了石雨晴身份的遮挡,她该怎么办?陆秀珍就这样永远地死去吗? 被窝里还残留着姜文霂身上特有的味道,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她闻着闻着脑袋就发麻,完全运行不了了。 她的脑海里只有三个字。 美人计。 她更加用心地打扮自己。 石雨晴的底子很好,只是陆秀珍已经完全荒废了如何化精美妆的技巧。 为了未来,陆秀珍像做贼一样,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一个暗格里摸索到一张卡。 陆秀珍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手里的卡号,想了半天,都猜不到卡的密码,只好带上身份证去□□更改密码。 她有一种直觉,她找到的这张□□跟姜文霂应该没有任何关系,不然石雨晴就不会将它给藏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别人所知晓。 结果到了银行,她差点就被人认作是偷卡的贼。 原因很简单,开卡的主人名字不是石雨晴,而是另一个人。 陆秀珍一脸郁闷。 她脑袋里挂着两个问题。 不是石雨晴的名字,那石雨晴为什么这么宝贵这张卡? 这张卡真正的主人是谁。 而这两个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在她看到来人,她突然恍然大悟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已经结婚,目前应该身在国外度蜜月的新郎官林晚清。 陆秀珍看不出林晚清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的林晚清跟她所看到的林晚清有些不一样。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连虚伪的微笑都懒得对她摆出来了,一贯温和的脸上却挂着浓浓的讽刺。 陆秀珍没有说话,林晚清也没有说话。 陆秀珍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林晚清。而林晚清的视线却停留在银行转交给他的□□上面。 “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这张□□了。” 最先开口的人是林晚清。 他扬了扬手上的卡,像扔垃圾一样,直接扔在桌子上,连眼神也吝啬给了。 陆秀珍表面上一脸镇定,但是她内心已经混乱了。 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晚清却似乎将她的故作淡定看成了故意挑衅,脸色比之前更差,直接黑着一张俊秀的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如果你是想来挽留我的,那你就错了。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别忘了之前是谁先离开的。我不会再像那时候一样,傻傻地等着你了。我已经对你完全死心了。” 如果不是顾忌着怕被看出她不是石雨晴,陆秀珍这会嘴巴早就可以装下一个鸭蛋了。 “我很感激你把玉儿送到我身边,但不代表我不恨你……就算我不要,这张卡你没资格拿着。” 他拿起桌子上的卡,当着她的面,将□□硬生生掰成两段。 然后,转身离开,从陆秀珍的视线中慢慢淡出。 林晚清是那般决绝。 陆秀珍回过神来,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 手指触及之处一片湿润。 如果不是心底还有石雨晴,不会急忙忙地赶过来。 如果不是还在乎着石雨晴,就不会一直在强调所谓的恨意。 明明就还在乎这石雨晴,却逼着自己狠下心来与石雨晴一刀两断,这般决心,是陆秀珍完全做不到的。 在那一刻,陆秀珍似乎体会到某些东西。 恨与不恨,就在一瞬之间。 爱与不爱,就在一念之间。 如果不恨了,那就是不爱了。 她纠结了两年零三月的答案,却在那一刻渐渐明朗了。 她的心情纠结痛苦。 是不是她放下了仇恨了,就可以像佛家所说的成佛永生了? 陆秀珍找了家大酒店,点了一些东西外送,再借用了酒店的厨房做了一碗粥。 很简单的排骨粥。 这是她前生最擅长的两道菜中的第二道菜。 排骨她先用冷水跟热水过了一遍,去了一些血腥,再放进锅里煮开,将浮在水面上的骨头渣用勺子舀了出来,再将排骨放进已经滚开的白粥里面继续熬着。 等粥已经熬成粘稠状态,她再将葱花姜丝放了进去,再用小火煮一下子,直到姜丝的味道渐渐从煲里蔓延了出来,她才揭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将排骨粥倒进她准备好的保温盒里。 也许姜文霂会以为她疯了,但是相反的,她很淡定,心情平静连波澜都没有,完全心如止水。 她只想知道一个事情。 她敲开了姜文霂的办公室。 门没开,她自己扭了下门把,门没上锁,她打开门走了进去。 姜文霂是个很勤劳的工作狂,这一点,她打从第一天看到姜文霂就知道了。 而这个时候的姜文霂并没有她所看到的冷漠,姜文霂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假寐。 她没有出声,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一张茶几上面,自己坐在沙发上,等着姜文霂出声。 她的眼睛落在姜文霂闭上眼睛的脸。 作为石雨晴而活的第一天,她就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姜文霂。 姜文霂如冰雕的五官,她曾在杂志上见到过。 那个时候的姜文霂比现在年轻了几岁,比现在有人情味。 那个时候,她见到的姜文霂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是神情柔和,温情脉脉。 作为年轻人崇拜的成功楷模,她曾经有一瞬间看得入了神。那个时候,她的父亲还健在,还指着姜文霂的照片鼓励她,希望她也成为他一样的人物,继承他的事业。 可惜,她完全辜负了这份心意。 她那个时候会看姜文霂看得入神,不是因为他的成功,也不是因为他的俊美不凡,而是因为他眉眼里的深情。 那个时候的姜文霂,心底肯定住着一个人。 第四十一章 作为人类,永恒这种东西永远不会属于他们的。人的一生很暂短,本身所拥有的东西随着时光的流逝,也会渐渐化为腐朽。 但偏偏还是还是有不肯接受这既定事实,而疯狂地追求永远。 半年的时候,不长不短,足以让李熙华完全将许梦瑶抛之脑后,而对与陆秀珍长得一模一样的许映纹情有独钟。 作为旁观者,石雨晴不知道在李熙华心底,现在的许映纹是处于什么位置,也不知道是许映纹太有迷惑男人的手段还是刚好对了李熙华的胃口。她只知道,许梦瑶失去了孟雨财力的支持,失去了李熙华这个后盾,她彻底沦为穷光蛋了。 许映纹入主李熙华与许梦瑶的家中,许梦瑶被迫提着行李,灰溜溜狼狈地被赶出了李家。许梦瑶咒骂上天对她的不公平,让她在得到之后失去了一切,这样的生活还不如不开始。 现在的许梦瑶比原先还不如。 许梦瑶与孟雨闹矛盾,孟雨气得不肯再理她。 孟雨决定出国,到其他国家寻找发展的机会。 临行前,孟雨询问过许梦瑶的意见。 “你是否要跟我一起走?” 许梦瑶恋恋不舍地望着身后繁华的大都市。 这个城市,有她留恋的东西太多了,但伤心的事情也很多,还有她最深恶痛绝的几个人。她的眼神带着挣扎。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决定与孟雨一块离开这块地方。 孟雨这些年习惯了舒适的日子,要重新开始奋斗,开始自己的人生,说实话,还是太难了。她已经老了。 孟雨坐在经济舱中,飞机起飞的时候,耳膜被震得暂时性耳鸣,但她的眼睛也跟许梦瑶一样,凝望着身后已经渐行渐远,被云雾笼罩着的大都市。 许梦瑶不舍得这里,对于她来说,又何尝舍得。 但有些事情,不是你说舍不得便舍不得的。人这一生,有太多无奈了。 她转过头的时候,许梦瑶已经靠在她的肩头上,睡着了。睡得很香甜,一如当初的时候那般单纯无邪。 石雨晴默默地注视着许梦瑶与孟雨的离开,遥望着飞机的起飞,最后渐渐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走吧。”石桐秧用手挡住了她的视线,拉着她走出了机场。 “过几天,你不是要跟姜文霂一家人去旅游吗?刚才查看了航次,具体时间定了吧。” 石桐秧低着头看着身侧的石雨晴。 石雨晴点了点头。 “恩,时间定了。晚上的飞机,等到目的地就是早上了。两个小家伙最喜欢了。他们还闹着要在飞机上大睡一觉的。” “对了,你说,许映纹怎么打算的?” 石雨晴一边跟着石桐秧往回走,一边问道。 石桐秧给她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山人自有妙计。” “原来你是山人啊。怎么,要不要考虑躲到山上去啊。” 石雨晴瞧着石桐秧嚣张的模样,忍不住逗弄他。 想当初,石桐秧为了追陆秀珍,可是什么纠缠的手段都使得出。没想到如今倒好了,风水轮流转,这样的事情也有一天会发生在石桐秧身上。而且这个女孩子还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属于越挫越勇的类型,都追到他们家里来了。 石雨晴每次回想起当天的情景,她就憋不住笑,笑得石桐秧不断给她白眼看。 那天是一个午后,屋外的太阳正猛烈。水泥地的大街上一片空寂,人群都往商场等有空调吹的地方聚集。 这天,姜文霂难得休假在家,石雨晴跟石侗秧也在。他们没有出门去,而是几个人聚在一起说着话。 两个小家伙就躺在石雨晴旁边,身上盖着小毛毯,室内空调开着吹,两个小孩子已经昏昏欲睡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的门铃响了。 石雨晴看看姜文霂,又看看石侗秧。几个人都是一脸好奇来者是谁。 结果等管家说门外有个女孩子找石侗秧的时候,石侗秧已经皱着俊眉,一脸挫败。 “你告诉她,我不在这里。” “好的。” 管家刚走出去,石雨晴也发现身边躺着的一个小家伙不见了。 等管家回来的时候,小家伙正被管家牵着手回来了,刚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在管家身后跑去看热闹了。 结果管家领回来的人却不止小家伙,连一个女孩子都进来了。 石侗秧瞧着来人,忍不住捂着额头,一脸头疼。 石雨晴看了看姜文霂。 “你知道她是谁吗?” 姜文霂却笑着看石侗秧。 “爱慕者来了。赶紧上招待招待下贵宾,难得见到呢。” 姜文霂早就对石侗秧懒散的性子很不爽了,现在见到有人来整治石侗秧,他是绝对不会忘记落井下石的。 “你们好,初次见面,我是高妍。冒昧打扰了。” 高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朝坐在沙发上的一行人鞠了下躬,眼睛却一直在偷偷地观察着石侗秧。见到石侗秧似乎要发飙了,高妍忍不住缩着脑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这样的女孩子直把石雨晴看得一愣一愣的。 接下来整个下午直至晚上,高妍都留在他们这里。 高妍的厨艺比石雨晴好上几倍,原本石雨晴打算亲自下厨的,但最后还是变成了高妍的助手。她负责洗菜切菜,高妍则负责掌勺。两个人合作得倒也默契。 石侗秧探着头,不时地看了看厨房,手中还拎着一个小身子。 “你这个小屁孩,皮痒了是吧,敢出卖我,亏我平时还对你那么好!” 石侗秧气得点了点小家伙肉肉的小鼻子。 他已经从管家口中得知了高妍会进来的原因了。原本管家是照他的吩咐说的,结果偷溜出去的小家伙却站在旁边听到了石侗秧的名字,立刻开心地叫嚷着。 “舅舅在里面。” “还舅舅呢。你啊,就跟你爸爸一样,都是白眼狼,专门出卖我的。” 石侗秧训小家伙训得很顺畅,却忘记了石侗秧嘴中提到的人正坐在他对面,单手支着下巴,正眉眼含着冷笑望着石侗秧。 “爸爸……爸爸……” 小家伙被石侗秧挠痒痒挠得受不了,向自己的爸爸伸出了小短手。 姜文霂见状,大手一伸,便将小家伙带离了石侗秧的魔掌,稳稳地被放置在一旁的沙发上。 “哦,你可以继续说下去的。我想听听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看看要不要给你点医药费呢。” 姜文霂望着石侗秧,皮笑肉不笑。 石侗秧自然委顿了不少。他现在公司的大部分股权还掌握在姜文霂手中,他于公于私都无法得罪姜文霂,索性不说了。 饭桌上,高妍替所有人都盛了饭,即使他们婉拒了她的好意,她仍是如此做。 替所有人都盛了饭之后,她自己则安安静静地捧着碗吃,夹菜也只夹自己眼前,教养看起来十分地好。 但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女孩子,石侗秧依旧是一副厌烦的模样。最后,石侗秧首先搁下筷子。 “我说,你这样做也没用啊,我说了,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啊。难道所有的人都说喜欢我,我都要全部喜欢上所有的人吗?你这么死皮赖脸坐在这里,告诉我,你到底在图什么啊。 幸亏石侗秧等到他们个个都吃得差不多,脾气才终于发作。 石雨晴傻愣愣地瞧着石侗秧又看了看高妍。 高妍却默默地任由石侗秧说完想说的,她最后才说道。 “我……我是来报恩的。” “报恩?报什么恩啊。我不认识你啊。” 石侗秧一脸莫名其妙。 石雨晴看了看姜文霂。姜文霂的眼睛落在了高妍身上。 “据我所知,我们以前似乎没见过你。” 姜文霂终于说了句人话,听得石侗秧满心的舒坦。 高妍却点了点头。 “恩,以前没见过,现在就见过我了啊。所以我只是说喜欢石侗秧而已,没有爱他啊。我只是来报恩而已。等我报完恩,就会走的。到一个你们看不见的地方。 说完,她低头将手中的饭都吃完了,然后径自将碗放进厨房里,便起身跟他们告辞了。 “很晚了,我不能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你们继续用饭吧,希望我的厨艺还过得去。虽然我煮的最好的一道菜便是西兰花炒肉了。” 她大大方方地笑了。 石雨晴却听她这话,愣住了。 总觉得这话很熟悉,在哪里听过。 她努力在脑中搜索着。 等石雨晴回过神的时候,高妍已经离开了。安安静静地来,又安安静静地离开,是个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女孩子。 石雨晴望着大门的方向,一时之间失了神。 等回过神的时候,她伸手,大力地拍了拍石侗秧,力气很大,拍得石侗秧肩膀发痛,龇牙咧嘴地怒瞪石雨晴。 “干嘛啊。拍这么大力,我知道你是大力士也不用这么显摆吧。” 石雨晴的手顿时僵住了。 然后更大力地拍下去。 “你个猪脑袋,你应该问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报恩的事情。” 石侗秧却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她。 “我早就调查过她了。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家世清白简单,父母是工薪阶层,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她看见,就冲上来跟我说,她认识我,找我报恩的。天啊。这话我都听了不下百遍了。” 石侗秧也很苦恼,但暂时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半年之后,李熙华的公司被姜文霂收购了,成功成为姜文霂所创公司旗下的子公司。而李熙华本人则锒铛入狱。 曾经苦心经营拥有的一切皆化为泡沫。 入狱后的第二天,李熙华被通知有人来看望他。 李熙华以为是谁来准备嘲笑他的,结果直到看到人,他才愣住了。 来的是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没有讲话,一直沉默着。直到离开的时候,李熙华才终于听到她说。 “这场牢狱之灾,你早就该承受了。好好熬吧。” 李熙华听着莫名其妙,却觉得她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熟悉。直到现在,他梦里还一直回放着那人的音容笑貌。 “能告诉我,我认识你吗?” 那人转身之前,告诉他。 “认识的,很久以前。” 第四十二章 他抬着头,光灿的眸子早已有些薄雾。神情凄凉。 “妻主,你说过,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会让人把孩子送走的,你说过,绝不能把孩子放在我身边,碍了白夫郎的眼。你还记得吗?你让我喝下落子汤,亲手把孩子杀死。你说,你不相信这是我和你的孩子。你说,若是我真的有了,你会休了我……” “我一直很想有一个孩子,有一个长得像妻主你的孩子的。就算妻主你以后不会再来看我,至少有个孩子可以陪着我的。可是又怕有了孩子,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万不得,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师瑜谨闭上眼,眼泪无声地沾满脸颊。苏瑞低着头,很心疼地抱着他。听着他的话,她依稀有点印象,她好像有说过这话,却有些模糊了。 男人又睁开眼,看着她,却是透着她的脸,看着某处,似乎陷入某种痛苦的回忆中。苏瑞听着他接下来的话,却无比震惊,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眼。 “那时候,我发现自己突然有了孩子,我好开心,想着这下你就可以来我屋里,可以陪我了,再也不会只待在白水心身边了。我可以告诉肚子里的孩子说,这是她的母亲,我是她的爹爹。我欣喜地摸着自己的腹部,让莫儿去告诉妻主你。” “那晚很冷,我坐在那亭子里,一心等着妻主你来看我,虽然冷,但一想到妻主会来,我就很兴奋。那晚,我等了好久,等得很困,可是我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妻主就快来了,我绝对不能睡觉。可是,那一晚……” 他声音很平静,似乎在讲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又伸手摸着苏瑞近在眼前的脸,笑了。笑得很勉强。 “老天还是不肯让我好过的。妻主,你那天终究还是没来。我也困得睡了过去。” “之后呢?”她忍着心底的情绪的翻滚,尽量很镇静地问道。只有手背上青筋浮现才显示了她内心的波澜起伏。 “我不肯相信莫儿说的话,他说妻主你不肯来。我始终认为是莫儿没把这个消息说给妻主听,我也认为是别的人嫉妒我怀有身孕,所以我不再让莫儿去了,我用珠宝贿赂了花匠师傅,让她找机会把这事告诉妻主你。大概过了三四天,我等了等,终于有人来说,妻主你愿意见我了。你会来后院看我。那天我是真的很高兴啊。” “我翻了好多箱子,试了好多衣裳,想着要让妻主你看到最美的自己,相信自己就算有孩子还是比得过白水心的。我还是坐在那亭子等着妻主。最后,妻主,你还是没来。我等到的,却是你让人端来的那碗药汤。”师瑜谨带着笑,笑得妩媚动人,眼底却是凄凉和死气一片。看得苏瑞内心直痛得揪心。 她想抱着他,跟他说对不住。 可是师瑜谨拍开她的手,高声大笑的样子,和她梦中那笑声凄厉的男子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恨意和怨艾。 “妻主,你可知道,我那孩子那么小,他还没长大呢,就硬生生从我身上被扒了下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血从我身上流掉,直到他完全不属于我。妻主,你可知,我只是想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想让你可以回头看我,不要忘记我,只有这个要求而已。” 男人终是哭了,像个不懂世故的孩子,哭得很伤心,没有一点男子的矜持,却更引起苏瑞的愧疚。她默默看着他哭,一边递上手巾给他擦眼泪。她能告诉他,她那时犯过的错么? 是的,她确实完全忘记了后院还有个师瑜谨的存在。当她突然被告知,后院里住着个师瑜谨,那个师瑜谨还怀着她的孩子,她那时候是震惊,完全没有一丝欣喜。 为什么呢? 她整整一年没去后院,也没碰过他,除了新婚之夜,她根本连他的脸也没见过。他怎么可能会怀上她的孩子呢?她厌烦至极,才做出那个决定,打掉师瑜谨的孩子,决不能让他生下那个孽种。 她皱着眉,不禁问出口。“可是,你怎么会有我的孩子?我不是……之前不是没来过后院么?” 还在哭的男人却毫不犹豫开口否决了她的话,带着哽咽的声调。 “妻主,你有来过的!有段时间,你晚上会来我的院子看我的。每晚我都做好饭菜,端到亭子里等你吃的。你还对我说了好多话呢。虽然你说的白水心如何如何对你的,虽然你还喝醉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后来又变大声,不断强调道:“妻主你确实留宿在我屋里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妻主你都忘记了,但是那个孩子真的是你的啊!我没偷人啊。可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那时,你抱着我喊白水心的名字,夸我做的饭菜很好吃。” “你说,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你要让她快快乐乐成长的,要让那个孩子继承苏府的财产,成为下一个苏府家主的。虽然我知道,你这番话是想对白水心说的。但是,我听了,真的很高兴的。这话应该算是你对我的承诺的啊!” 他转过身,抱着她的胳膊,一直在反复强调那个孩子是妻主的,不是别人的。苏瑞背对着他,不敢转过身,脸上一片木然。她伸出手,看着自己的这双手。 她从没杀过人,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被她念为孽种的孩子,却是她苏府第一个孩子,她父亲的嫡孙。 上辈子,原来她犯过的错,还远远不止她所知道的。她终于知道老天为什么让她重生了。她,苏瑞,欠下的债,多得让她再轮回一次也偿还不清。她亦曾杀了师瑜谨。 吾虽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说得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她轻轻推开师瑜谨,在师瑜谨的惊讶中,她走下床,朝着师瑜谨的方向,脸色苍白,眼神坚定,硬生生对着他跪下去。 师瑜谨惊呼着,想拉她起来,她却推开他,对着他,俯下头,朝着冰冷冷的地板,狠狠地磕下去。 母亲大人在世的时候就常教导她,女儿膝下有黄金,岂能低头跪男人,只跪苍天跪圣上。她的脑海一直回响着母亲的话,头却磕得越重,不断磕着,直至把额头磕出血。 她也想告诉母亲大人,这膝下可跪之人还有眼前这可怜之人。 “妻主,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啊!” 师瑜谨蹲跪她面前,两眼泪汪汪,手颤颤巍巍地触上苏瑞流着血的额头。 她却是摇了摇头,很疲惫地笑了。 “师瑜谨,我到现在才彻底知道自己是多么得混蛋,天理不容。老天曾让我死过一次,却不肯收回我的贱命。知道为什么么?” 在师瑜谨惊愕的眼神中,她继续盯着他说道:“我犯的错是我下辈子弥补不过来的,所以让我继续苟延残喘地活下来,让我好好偿还我该还的债。我竟如此丧心病狂,杀了自己的孩儿。我也让你赔上了一辈子。你不怨我么?你该怨我的,也可以杀了我泄愤的。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你其实可以离开我,再寻户好人家的。” “你是在赶我走么?”师瑜谨收回触摸她额头的手,有些受伤地站起身,不住地往后退。 苏瑞却是瞧着,又摇摇头。“原先我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希望你能永远地留在我身边。记得我说过,就算你要离开,我也是绝对允许的。除非,我死了,世上再也无苏瑞这人的存在。否则,我的坟墓旁边葬着一定是师瑜谨这个人。” 她朝着师瑜谨的方向伸出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还愿意把你的后半生交给我么?” 师瑜谨的眼眸深沉了些,凝望着苏瑞的手,沉默着。突然笑了,手朝着她伸出去,触到苏瑞的手,停了下来,看着她直接说道。 “妻主,我早就在嫁给你的当初,就把我的后半生,甚至是我的一辈子都交给你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她握住师瑜谨的手,将他扯入怀里。盯着他的笑容,有些疑惑地问道:“此话怎讲?” 这话刚落,有一物便从苏瑞的怀里掉出来,直接摔在地上,却没碎裂,完好地摆在他们两人面前。师瑜谨吃惊地捡起那一物,回头看着苏瑞。 苏瑞接过那紫符玉,抱了抱师瑜谨,吻了吻他泛香的额头。才缓缓开口说道:“我一直都忘了问了。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当年我母亲便把它卖给别人了,怎么落在你手中了?” “夫人把它卖给了一个富商,那个富商早年曾去江州见我老太君,和老太君是旧识。我碰巧听到她说这紫符玉是从苏夫人手里买来的,还是个传家宝。我就把它买回来了。”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了,却引得苏瑞的怀疑。她的手指支起师瑜谨低下的下巴,果然见到师瑜谨神色有些不安。 “你怎么有那么多钱把它买过来的?就算你爹爹给你再多的钱财,也不可能买的下来的!何况,它对你又没什么多大的意义。” 这话,却遭到师瑜谨的强烈反驳。他瞪大了眼睛,瞅着苏瑞。 “谁说没什么意义的。有了它,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嫁给你了!” “名正言顺?这话是什么意义?”她怎么听不明白。望着手中的紫符玉,倒是一时很难想得通。“那个富商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那个人说……” 他顿了顿,又瞧了正探究着手中的紫符玉的苏瑞一眼,状似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脸。 “她说,只要拥有这紫符玉,就等于是苏家的人。若是男子,便当是与苏府定亲。所以我才……” 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像鸵鸟一样,把头缩进苏瑞的怀里,不肯再出来了。 她反而大笑了,刚才弥漫在空中的悲伤都有些被吹散了。 她揉揉那个黑乎乎的脑袋。有些好笑道:“你被那个人骗了。亏那个人还是你老太君的旧识。这块紫符玉只是被我母亲在老宅挖出来的,算不上是我们苏家的传家宝,也不是所谓的定亲之类的。不过,它却价格菲然,你到底哪来的钱买的?” 怀里的脑袋不再乱动了,半响,才闷声回道:“我偷的。” “偷的?”她僵硬了下。 “恩。我偷了我母亲放在书房的钱。那钱,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是母亲要付给各个商行的。那一年,因为我的关系,师府差点支撑不下去了。” 她可以感觉到师瑜谨的伤心。她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师瑜谨竟然可以为了她而让自己的母亲从此当他是透明人。 她俯下头,狠狠地吻住师瑜谨,手指不停地抚摸着他诱人的身体,将他的衣服解下。感觉他的身体颤抖了下,才停了下来,抱着他,回到床上,只是腿在地上跪久了,有些麻了。 她抱着师瑜谨,直直地朝地上摔去。她将师瑜谨紧紧地抱在怀里,摔倒之时,师瑜谨直接压在她身上,她痛得呻、吟了一声。 “妻主,你怎么样了?是不是我压到你了?” 怀里的人挣扎着要看她的伤口,慌忙检查她的全身,才看到苏瑞一直在紧捂着手臂。 “妻主,是不是手受伤了?看,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师瑜谨有些焦急,胡乱地拍打自己的脑袋。。 苏瑞暗自闷笑,却碍着手痛,咬着牙,阻止他的自虐行为。 “不是你的错。这手,是在我来这里之前就受的伤。可是是刚才压到了,才又开始作痛的。没什么事的。” “之前?” 他似乎有些愣住,似乎有些误解了。手摸着她手上的手臂,仔细瞧了她的伤口,确定没有事,才放心地送了口气,却也像解了心头的结。 “妻主,其实,刚才我误会你又开始厌烦我了,才不让我碰你的手,原来是这样。” 苏瑞挑了挑眉毛。不怀好意地靠近他。小心地抱着他上床。 他怕又弄到她的伤口,不敢乱动,很顺从地躺在她的身下,两侧的脸颊,犹如一个熟透的桃子,就等着她去采颉。 她慢慢俯下身,温柔地拂开他额前的墨发,吻了吻,才移开脸,含住了那红润的薄唇,手指抚摸过精致迷人的锁骨。 “给我生个孩子,可好?”她在他耳边问道。 身下的人眼眸亮了下,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笑。 第四十三章 “啪”很响亮的一声,苏泷的脸颊迅速肿了起来。男人没半点懊悔,又给她一巴掌。 “你知道我为何打你么?” 苏泷依旧没说话。 “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我把在你的婚宴上你给我的这巴掌还给你!你说我欠你钱吗?对啊,你替我找了大夫,救回了我的孩子,我确实欠了你个人情。但是,我不欠你钱。早就在几年前,我就把这笔债提前给还清了。” 男人冷然地瞅着她红肿的脸颊。回忆起过去,他的眸子愈冰冷。 “是我,云遥,你口中所谓的‘区区一个戏子’,这个被世人所嘲笑看不起的戏子,就是我这个戏子花尽毕生所藏的积蓄,把你苏泷苏大小姐风风光光大葬的。你以为我图什么啊?他们都说我不要脸,去勾搭别人的未来妻主,又耍尽心计,在别人成亲之日去大闹婚宴,死皮赖脸要坐上你们苏府正夫的位子,霸上你苏大小姐这个靠山。你说,我图什么啊?我赖在你身边,就只是为了图这个不能吃的,又不能穿的正夫之位?若没了你苏大小姐的宠爱,这个正夫之位就跟虚的一样。你说我图什么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这个‘区区的戏子’是何种身份,我眼睛不是瞎,耳朵不是聋的,我云遥就是天生配不起你苏大小姐啊。你说,我到底图什么啊?我图的只不过是你的一句关心的话,你的一个诚心的笑容而已。” “我没说过你是区区戏子这话啊。你……” 她想解释,就算是苏龙说的,那只能代表是以前的她说的,和现在的她没关系的。只是话说了一半,就被云遥打断了。 “你没说过这话,我知道啊。真的知道啊。” 云遥轻轻地笑了笑。脸上阴冷却没任何改变。 “你每次说的话,都是不可以算数的。就是我傻啊,才把你这话当真了。为了你说的,你会娶我过门,你会好好待我这话,我放弃了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就像傻子一样,一心一意待在戏班里。我怕你苏家的门槛太高,怕你被人嘲笑说你娶了个戏子,失了身份,又赔了钱,我怕你为了别人的眼光,有一天会不要我,我拼命寻找可以上台的机会,努力成为戏班的台柱。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得到更多的钱啊。因为你苏大小姐是出生在商人之家的,是那个视财如命的商家的小姐啊。” “别人生得好命啊,出嫁之时,有双亲为他备好丰厚的嫁妆,让他嫁过去不会被人看轻了。可是我云遥不行啊。我也想有这样的好命啊,谁让我生来就是个赔钱货啊。你以为我想当戏子的啊?我爹娘嫌我,我替他们照顾妹妹,替他们烧饭做菜,努力讨好他们,我以为这样,他们就不会不要我。可是到头来呢,如何了?他们还是狠了心把我卖给班主,就因为我妹妹要上学堂啊。凭什么我付出那么多,他们就可以轻易地不要我啊?” 说着说着,他早已满脸沾满泪水,却仍咬着牙,倔强地和她对视,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苏泷伸出手,想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却被他避了过去。 “不要说了。” 苏泷收回手,将手垂放在两侧,脸上阴晴不定。眼前的男人却坚决地摇头。继续说着。 “而你呢?你说要娶我,我以为我这生终于有个安定的家了,我以为我可以不用漂泊了,不用再为自己的将来发愁了。你说娶我,而我要嫁给你,我就得为自己谋得丰厚的嫁妆,这样,即使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之家,看在这财的份上,也不会难为我。我也知道女人的心花得很,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弃了我,但至少,现在不会不要我啊,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啊。” “我一直等啊等,等到我成为了戏班的台柱,等到我怀上你的孩子,等到你苏府的人终于松口肯让我进门了,等到你的嫁衣送到戏班,等到我终于可以怀着你的孩子光明正大嫁给你,生下属于我们的孩子的时候,他们却告诉我,这嫁衣不是送给我,是他们送错了。那件我想了好久,盼了好久的嫁衣竟是你要送给另个男人的。是啊,你所说的八抬大轿确实是抬到了戏班门口了,我亲眼看着你们苏府的人抬着那个穿着嫁衣的男人从我前面过去,那个男人实现了我一直盼望的事,你说这多么可笑。” “而你呢?”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念着她苏龙的名字。 “苏龙,你真的很好,真的很好。我不顾众人的阻拦,冲进你们苏府,冒着被人耻笑指责的不堪,就只想问你,你是否还娶我?我真的不会要求你娶我做你的正夫了,我只想待在你身边而已啊。我这辈子最恨的不是你给我的那巴掌,而是你说的话啊。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你说,你只要顾盼,你只要正夫,你不需要侍郎啊,你不需要我啊。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却不肯娶我。你还说,我只不过是区区的戏子,有何德何能能嫁给你,做你苏府之人呢?你是说,即使是给你做侍郎,我都不配。我只不过是区区戏子。” “苏龙,你说,你是不是很好啊?” 云遥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眼底却冷如冰霜,不是伤心,却是绝望,言辞犀利,饱含着这几年的艰酸,愤怒地控诉着她对他的负心。 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这个男人抱入自己的怀里,即使他挣扎,牙齿狠狠地咬在她的肩膀上,齿贝深深地印进她的骨头里,她仍是不肯放手,就这样闷哼着让他咬着。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脑子却不断地闪过一连串的,是男人没有说到的画面。她的头隐隐作疼。 她看到一个背对着她的男人,穿着大红嫁衣,笑意盈盈,款款而坐,对着黄铜镜子贴花,又细细描着自己的眉,从油漆掉了的小箱子里精心地挑出半旧不新却是最好看的首饰,小心翼翼地戴上首饰,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才终于放心地从镜子边走开。然后,坐在小屋子里,不断探头望向门外。门外陆续有人走过,男人欢喜地站了起身,最后失望地坐下。从清晨坐到傍晚,男人疲惫不堪,却仍端坐着,等着门外的大红轿子来。 最后,门外礼炮响了起来,他再也坐不住了,穿着一身嫁衣,没注意到戏班人的神情,冲到了大门口,眼睛一直望着那浩荡的队伍。那队伍很长,围观的人很多,他就那样穿着大红衣突兀地站在人群中间,默默看着那个答应会娶他的女人坐着高头大马上春风得意,对着轿子上本该是他的另个男人笑着。人群散了,他仍是站在原地。看着那新人的背影,直至不见,他才回过神,跟了上去。 男人雪肤花容,姿容俊美,精美的妆容更显得倾城,即使在众目睽睽之下,仍是不改其色,落落大方,眸子坦然地望着那新人。 “你可愿意娶我?我愿意做你的侍郎,不会再要求什么正夫了,也不指望你一生只待我一个人好了。这样,你可愿意?” 她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真实存在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头开始发痛,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抱着这个她确实想娶他的男人。 在她怀里的男人没有罢手,直到把她的肩膀咬到出血,嘴里尝到浓重的血腥味他才罢休。舌头舔了舔自己嘴角的妖艳的血红,冷眼瞥了她一眼。将她刚才一直避开的话题又挑开来。 “现在,你娶的正夫回来,他来找你了,你苏大小姐也应该回去享受你上等人生活,去享受荣华富贵,不用再在我面前扮可怜了。我云遥什么都不欠你,反倒是你欠我的。最后一巴掌就是你还我的债,这下,我们两清了。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愿我们这辈子到下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不……” 苏泷还是没放开他的手,更用力握着他。直到他好看的薄唇吐出冰冷残忍的话,她才渐渐松开了他的手,看着他一步一步扶着墙壁,缓缓往门口走去。苏泷的眼睛一直看着被她弃在地上的小吃。耳朵一直回响着刚才的话。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老天让我遇见了你。 离门还有半步之遥,云遥抬起脚,刚要跨出门的时候,苏泷突然伸手,拉住了他,他差点摔倒,最终又回到了她的怀里。 “你做什么?” 云遥抬眼,仍是怨恨地瞪着她。却在听得苏泷的下一句,他愣住了。 她微启唇,声音很小很轻,但他还是听见了。 你确实还欠我件东西。我的心目前还遗失在你那。我也欠你些东西。 欠了什么?他愣愣地问道。 她抱紧他,下巴抵在他泛香的墨发上。 “你是我的夫郎,不是么?” “我不是。你从来就没娶过我。” 他摇摇头,就想推开她。她收紧双臂,牢牢把他圈在怀里。 “所以我说我欠了你些东西嘛。” “你……” 听到苏泷这话,本来低着头,浑身泛着冷意,更如带刺的花朵,此刻却突然茫然地抬头,凝视她,眼睛随着她说出的话越瞪越大。直到苏泷的脸在他面前放大,他显露在空气的光洁的额头被湿热之物轻轻一碰。那语调似呢喃又似誓言般郑重。 我欠了你件嫁衣,我欠了你八抬大轿,我欠了你一个风风光光的迎亲之礼,我欠了你一句对不起,我欠了你好多好多个明日。云遥,你可愿意再等我? 第四十四章 几天后,华年趁着中午午休的时间,掏出了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顾申的父亲。 顾申的父亲的声音在电话里头听来,似乎有烦心事。 “是小年你啊。顾申怎么样了?” “顾申现在没什么事。顾叔叔你放心吧,有我在,会好好看着顾申的。” 华年揉了揉因为最近工作量,连续加班的缘故而酸痛不已的眼窝处。她想了想,还是先试探顾氏的口风。 “顾叔叔,那天顾申那样闹之后,顾申姑妈家的人是什么态度,有没上门闹啊?” 她带着顾申急忙地回到市中心,保不准顾申姑妈那家人找不到罪魁祸首而要出气在顾申父母身上。 顾氏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甚至有些恼怒。 “当然来闹呢,闹得可凶了,说什么把他们家的女儿打伤得下不穿什么的,吵着要我们赔医药费,营养费。还说大家是亲戚之类的,几万块的赔偿费已经算是便宜我们了。” 华年愣住了。 下不了穿? 那她那天到那女人病房去的时候,是谁还在地上走动着,跟没事人一样,在看到她之后还动作迅速地躲了起来了? 不管他们是否知道顾申打人的真正原因,但作为亲戚,能这么狮子大开口,也只有顾申姑妈这一家人了。 华年停顿了下,又问道。 “顾叔叔,那你们同意了吗?” “当然没同意啊!我们又不是傻的!” 顾氏在电话那边咒骂了那一家子人,一边骂着一边说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在撒谎了,整个村子的人都可以作证。我们两口子不同意,顾申姑妈竟然要打你顾阿姨了。真是气死人了。对了,顾申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打他姑妈的女儿啊。” 就算是那个人说了那么混账的话,顾申也不该这么冲动的。 顾氏是个明理的人,虽然在外人面前维护着顾申,但其实对于顾申打人这事,心底是有些责备顾申的。 华年听顾氏这问话的口气,便知道顾氏这是在责怪顾申了。华年连忙将原因解释给了顾氏听。 虽然这个原因与真相相差得有点远了。 “什么?你是说顾艳花她喜欢穿男装?” 顾氏这几天被顾艳花以及顾艳花他们一家子人膈应地要死,现在是直接连名带姓地叫唤顾艳花的名字了。 这下,突然从华年嘴中得知顾艳花有男装癖的爱好,倒真是把顾氏吓住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顾氏有些不敢相信,连忙问了几声。 华年自然是连连点头,不断地肯定这个答案。 顾氏自己皱着眉头,仔细地回想了顾艳花平日里的举动。他包括村里的其他人都不会想象顾艳花竟然喜欢扮男人。但顾氏又想到了一些事。 在很早的时候,顾申家跟顾申姑妈一家人还有来往的时候,顾氏看着顾艳花的房间一片混乱,顾申的母亲因为洁癖的问题,实在看不过去,还帮忙整理了一下。 结果,在顾艳花的房间里还搜出了好几件男装。衣服模样是千奇百怪的。 当时的他们还不怎么在意。 顾氏果然没让华年失望。 经过华年这么一说,顾氏自然而然地联想了起来。 “哦,怪不得顾艳花房间里面有好多件男人的衣服。她还跟我们说什么p的。原来是这样!” 顾氏猛地一拍额头。 顾氏的联想能力在村里面是无人能及的,很多时候会想得比常人更多更奇怪。再加上华年从顾申口中得知,顾艳花除了在家里附近的工厂打工之外,每天便是窝在屋里,除了上厕所还有吃饭,其他时间都不会轻易走出房间的。 这也就怪不得顾氏会容易相信华年所说的,在华年的带领下一条路想到歪了。而且思想直接奔到华年意料之外的路上去。 在这一点上,华年总算知道了顾申喜欢胡思乱想的习惯是遗传于谁身上了。 华年自然是知道顾氏口中那个p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当下流行的cosplay角色扮演。当然,她为了使顾氏能更好地相信这里所谓的真相,她所说的话是真假掺半。 “就是因为这样子,所以顾申告诉我,当时顾艳花还要他在她面前脱光衣服换上女装。所以顾申才气急了,做出抓伤她的举动。” 这个理由很好地阐释了顾申为什么从小时候记恨到现在,那是因为心里有了阴影了。 不出所料,华年毫无意外地听到了情绪最容易激动的顾氏愤怒至极的话,甚至是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 “竟然敢欺负顾申,她是畜生吗?顾申还那么小,当然会害怕到现在了!” 十分护短的顾氏立刻火冒三丈,在心底又将顾艳花以及顾艳花那一家子翻来覆去骂上好几遍。 等挂断了电话,华年已经接着去忙工作了。 一直到后来她再从顾申口中得知事情发展的程度的时候,顾艳花在村里人口中已经从男装癖直接晋级到了女同性恋的等级上。 顾申的母亲顾文柳好不容易出差回来准备在家里休息几天,然后再去看看自己的宝贝儿子。结果一回来遇见顾艳花一家子人闹事还没闹停,自己的丈夫又开始折腾起来了。 “你干嘛去啊?” 顾文柳在华年打电话来的时候已经在一旁候着了,一边看报纸一边等着顾氏听完电话,跟顾氏聊会天,问问顾申的情况。结果,顾文柳还没开口,顾氏已经将室内拖鞋脱下,从鞋柜里面拿出平日在外头行走的休闲鞋,带上白色的渔夫帽,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顾文柳赶紧出声,喊住了自己的丈夫。 顾氏连动作都没停,一路从客厅穿过走廊,直接走到大门口处,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 “顾艳花那个不像话的东西,竟然动我家顾申,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身上揣着炸药了!” 顾文柳听到这话,直觉不对劲。 这个身上揣着炸药的分明就是自己的丈夫了。 眼瞧着顾氏已经开了大门,脚迈了出门口,顾文柳也不敢耽搁,连忙揣上钥匙,换上鞋子,也跟在顾氏后面出了门。 顾氏的脾气火爆,那是在村里面出了名的。想当初,顾氏嫁到顾家村的时候,可是带了好多值钱的嫁妆,家里比顾文柳家还有钱,又是家里的独子,被父母宠坏了,再加上后来顾文柳对顾氏是无限地宝贝着,更让顾氏的脾气见风直长。村里人一有让顾氏不顺心的,他谁都敢骂,且骂起来是句句有理,连村里的书记都说不过他。 顾文柳的那对父母也曾经不管不顾因为顾文柳的姐姐顾文阳分家没分到好点的店铺,便指着顾文柳骂,到最后,顾氏气不过,直接跟着自己的公婆对骂了起来。直到后来,还是书记出面,平息了这场口舌之争。 因为那一战,顾氏在顾家村从此便出名了。 顾氏现在人老了,性子也慢慢变得温顺了,很多事情都看得开了,倒也很少会如此气急败坏地要找人理论。即便如此,但这也不代表他会继续忍气吞声,任凭自己的宝贝儿子吃亏。 顾氏跟顾文柳去顾申姑妈家的半途中,遇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平日里也是个喜欢专挑是非的主,因为这个人是顾家村突然一夜暴富的顾乐文的小弟媳,村里人也称呼他为顾小氏。 “嘿,柳大姐家的,你去哪里啊?走得这么急的?” 此刻的顾氏听见有人跟他打招呼,正怒气冲冲不打算理会,结果瞧见是这个人,顾氏倒是乐了。 扬起一张笑脸,亲亲热热地凑上前,对着顾小氏是亲切万分,连忙说道。 “也没什么事啦。不过是去顾申姑妈家看看而已。” 他说得很委婉,似乎不想让顾小氏知道他到底去干吗。 但顾小氏是谁啊。 家里有钱,平日里就在村里各家各户打牌,找牌友,一整到晚闲着没事干,最喜欢听各家各户的八卦丑事了。他最近也听说了顾申家姑妈与顾申家的事,此刻听到顾氏要去顾申姑妈,心底立刻就脑补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他自然不会轻易放任顾氏这样掩饰过去,连忙挽住了顾氏的手,笑得格外亲切。 “哎呦,你倒是跟我客气了。我反正也是没事干的,跟着你去瞧瞧吧,多一个人也不怕有事,对不?” 他原本的意思便不是为了给顾氏壮胆,但顾氏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顾氏心底乐得很,面上假装推却不了,直接憋着气,苦着脸,看了看自己的妻子顾文柳,然后勉强同意了。 三个人一行人直接在正午的时候直接奔去了顾申姑妈家。 这个时候,顾申姑妈顾文阳一家正在吃饭。 顾氏进了门,连脚步也不放心,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咯吱的响声。正在狭窄的厨房兼当饭厅的地方吃饭的顾文阳一家人端着碗,奇怪地望向门口。 瞅见顾氏三人的身影,顾文阳立刻放下碗筷,手指指着他们吼道。 “来干嘛啊?来给钱的吗?不是就给我滚,不怕挨拳头就站着。” 顾氏冷笑了一声。 “你倒是来打我,有本事就打啊。我看到时候是你们赔钱还是我们赔。你们家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也不看看是谁,竟然摸我们家顾申,还逼着他脱光衣服换上女装。自己的女儿喜欢扮成男人穿男人衣服,也不能这样欺负我们家顾申啊。” 顾申这一番话,不仅是顾文阳一家呆住了,连一同过来的顾文柳跟顾小氏都震惊了。 顾小氏眼睛里更是带着兴奋与八卦的火花。 这下,他又有话题跟其他人讲了。 最先回过神的是顾文阳。 顾文阳朝顾氏怒吼道。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们艳花是那种人吗?饭可以乱吃,话可以不能乱说啊。分明是你们顾申不要脸。艳花,是不是这样啊?” 顾文阳吼完,又看向自己的二女儿。 顾艳花正因为这番话难以消化傻愣着,连顾文阳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她心底想的是。 顾申肯定是在说小时候她对他做的事情,虽然不知怎么说,真相就变成这样子了。但是她绝对想不到那么老实好欺负的顾申,竟然有一天要向她报复了。 上次被顾申抓伤的脸,伤口还没好,现在又在隐隐作痛了。 顾氏勾着嘴角,笑了。 “真是这样吗?那敢让我们去顾艳花的房间看看吗?如果没有男人的衣服,我们就姑且相信是顾申在说谎。” 激将法对谁都不太可能会成功,但对顾文阳这么冲动又深信自己女儿不是那种人的人来说,这种法子绝对有效。 不用半天的时间,顾氏已经成功到达了顾艳花的房间内。 顾艳花的房间依旧跟一样,乱糟糟的很,所以顾文阳两口子才急着要给他娶夫婿,帮她收拾收拾。但这么久了,不是顾艳花的眼光太高,就是别人觉得顾艳花没本事,只会宅在家里啃老,顾艳花的婚事就一直耽搁着。 顾氏走进去,眼尖地在衣柜里面翻出了一堆奇怪的衣服但一看便知道是男人的,衣柜里还藏着不少的化妆品。 结果,刚拿出衣服,衣服里面却掉出了些东西。 众人望去,目光一致落在地上。 顾文阳刚想发火骂顾艳花,结果却瞅见地上那一本本的封面不堪入目,各种光着身体,摆着奇怪姿势的书。 不仅是地上,连平日用帘子遮住的墙角还有床底都是这样的书,一堆一堆成山地高。 “你这个不成性的东西!” 顾文阳已经顾不得身旁的顾氏几人,脾气一来,直接跑去庭院拿起搁在墙角的木棍,便朝顾艳花抽去。 顾艳花身上的伤还没好,又要面临自己母亲的毒打,自然开始躲。 顾艳花想解释,但却不敢把真相说出来,再加上她在家里待久了,不常跟人说话,嘴木得很,脑子也转的慢,一时之间竟然无法辩驳。 只能一边躲着自己母亲的棍子,目光狠毒地瞪向顾文柳几人。 顾申接到自己父亲的电话的时候,他正好下班从地铁站里面出来。 “爸,是我,什么事?” 顾申有点担心自己的父亲会从华年那里得知什么,忐忑地问道。 然而,他却听见顾氏说道。 “小申啊,那顾艳花短期内估计是娶不到夫婿的,我等着看笑话了。” 第四十五章 “我嫁。” 没得到司徒姚的回答,他又重复说了一遍。司徒姚默默凝视着他,看着他抬头看向自己,有些不解,带着不甘,她缓缓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摸着他白皙的脸,笑了笑,把他被角捻好,让他躺好,才收起脸上的笑容。站起身,转身,往周家父女走了过去。把秦傛的事解决后,现在就该解决另件事了。她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瞧着坐着的两个人。 “你……你想干什么?” 周老父手上还拿着大把瓜子,见司徒姚走了过来,瓜子纷纷掉落在地上。周海躺在床上,伪装镇定,但受伤的腿却试图往后缩,却扯到痛处,龇牙咧嘴,一脸狰狞。 司徒姚微微挑了挑眉毛,伸手按住周海发痛的大腿,冷笑道。 “这腿,很痛?” “废话,把你的手给老子拿开!” “你想干什么?” 周海和周老父紧张地看着那还绑着绷带的腿,狠狠地瞪着司徒姚,生怕她一个用力,这腿就废了。 司徒姚不怒反笑。 “你也会觉得疼啊?才这么点伤就要躺在这里装得跟踏进棺材的人一样,我真是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呢。” “什么?你这人竟然诅咒我女儿,真是缺德啊,看你人模人样的,心黑成这样。” 周老父抢在周海说话前先骂出了声,双手插在腰上,眼睛怒睁,眉毛直竖。司徒姚皱了眉头,松开了周海的腿,往后退了一大步,伸手抹去脸上些唾液,才开口讲话。 “你是周海的父亲吧?” “是啊,那又怎么样?” “既然是周海的父亲,你也该知道身为男子,怀着一个孩子有多艰辛,你竟然纵容周海虐打自己的女婿,让他流产,你看着难道没有一点同情心的吗,不会感到难过的吗?你没有一点身为人父的责任心吗?” 司徒姚接连的一串问题,问得周老父一时半会搭不上来,惊得跌倒在周海的身上,恰好坐到周海受伤的腿和手,周海疼得直哭爹骂娘。 “小海,你怎么样啊?我刚才没看到啊。”周老父忙察看周海的手和脚,一回头瞧到司徒姚杵在那里冷眼看着他们,一时怒火涌上心头。 “都怪你这个人,你城里人了不起啊,有什么资格来责怪我们啊?也不知道这小蹄子使得什么*汤,把你这个傻子哄得团团转,然后让你来替他出气,是吧?我告诉你,对啊,我是纵容小海把他往死打的,孩子掉了又怎么样啊,我就是要那贱人的孩子没了。自己去勾搭别的女人还妄想把这块肉往我们周家塞,当我们周家好欺负,以为我们周家会甘心当这冤大头吗?他想得真是美啊!我要打死你这贱人,你这贱人干嘛不死啊,命怎么这么硬啊?” 说着说着,卷起袖子,便要往秦傛的床位走去,司徒姚挡在周老父的面前,堵住他的去处,硬是接下周老父的巴掌。 “谁告诉你可以动他的?” 她挥开周老父的手,看着他们两父女那副尖酸刻薄的丑恶样子,冷笑道。 “人道是虎毒不食子,你们却连自己家的孩子也不放过,难道秦傛没告诉你们他肚子里的孩子是你们周家的吗?” “我们周家的?他这样说,我们就要信吗?”周海捂着自己的腿,咬牙切齿地指着司徒姚身后,坐在床上的秦傛,“就算是我周海的种,看他那样子,说不定生出来的还是个赔钱货。老子还要倒贴钱进去,都已经有两个赔钱货了,还要再来一个,老子再有钱也养不起!” 秦傛被她这样一指,脸色苍白,瞪着湿漉漉的眸子,咬着下唇,又气又恨。 “我的孩子也是人啊,就是是男孩子又怎么样,一样有权利活下去的,你又有什么权利害死我的孩子?” 周老父听了秦傛的话,拍掉身上的瓜子,瞧了秦傛一眼,故作哀叹道。 “谁叫他要在你身体里啊?我们周家可是养不起你那赔钱货呢。”说罢,掩着嘴,笑了起来,周海也一起笑了起来。 “你……” 秦傛不敢置信地瞪着周家两父女。 “秦傛……” 司徒姚见秦傛这么激动,忙转身扶起他。秦傛脸色,微微涨红,眼睛死死地瞪着周海。 “孩子是我的,要还是不要都是我决定的。我从来就没有说要你们周家来养这个孩子,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养啊。我,我只不过是想……告诉我的孩子,谁是他的母亲,他不是没有母亲的孩子而已……”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尔后,收敛了悲伤的情绪,突然冷声说道。 “是你们自己要那样理解的,我有什么办法,我叫你们住手,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你们有听吗?我告诉你们,我不是要你们周家来养这个孩子,你们有听吗?是,我是在你们白吃饭了那么多年又不肯下地种田。可是,我也有做家事啊,你们吃的饭,穿的衣服,喝的水,那样不是我弄的。没水了,你们只会叫我去挑,周海你也不想想你一个女人力气有多大,却每天要等着我挑水回去,而你不是在赌钱就是去嫖,你的丑事,村里哪个人不知道啊?” “你给老子闭嘴!” 周海似乎被男人说中心事,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脸色青白交错,瞪大着眼,“老子要去干什么,关你什么事,当初老子就不该把你买回来,他、妈的!把你买回来还要每天都要防着你逃跑,老子真是活腻了才干这种傻事。你拿着那一点钱就说要养孩子了,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 “喝点水吧。” 男人刚想开口,便被递到嘴边的水杯堵住嘴。他侧过头看向司徒姚,司徒姚微微侧头,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坐在这里看就行了。” 这句话似乎带着某种魔力,他本来急躁的心竟然慢慢平静了下来,垂下眼帘,接过她手里的水杯。 司徒姚很满意他终于平静下来,扭过头,瞧着周海,却笑了,那笑容阴冷可怕,周海被她看得心底直发毛。 “你看我做什么?” 周海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你要如何在监狱里度过。” 司徒姚咧着嘴,笑了。脸上的表情却阴沉得很。 “你唬我啊?告诉你,老子是被吓大的!” “我唬你吗?你收买被拐卖的秦傛就犯了收买被拐卖的男人、儿童罪,接着又不顾秦傛的不愿强行与他发生性行为就从收买这个罪名转化为强、奸罪,还有……”她面带微笑,一步一步靠近周海,嘴角的笑容愈艳丽。“你又非法拘禁虐待秦傛,就犯了非法拘禁罪,啧啧,这可是要实行数罪并罚的。” 周海和周老父一听,都皱眉头,仍是不相信。 “切,由着你说了算啊,老子我可就不相信什么罪什么罪的。” 周海的话刚落,病房外便有人敲门,司徒姚的同事正好奇地伸着脖子望进来,见到司徒姚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组长,听说你在这里,我们就找来了。” 小陈和小李言笑晏晏,却见司徒姚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径直朝秦傛走去,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突然掠起秦傛藏在被子下的手。 “周海,你好好看着。”秦傛想掩盖却被司徒姚压制着双手,逼着把手臂露出来,那伤痕累累的胳膊一下子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小李和小陈倒抽了口气,忍不住叫出声。 “妈啊,谁这么狠,真是畜生。” 这话立刻引得周家父女的怒视。 “周海,这便是证据,你若不相信,我们到法院去,到时候你看法官会相信谁的说辞,你这牢可是坐定了。秦傛这身伤可是重伤呢,你犯得罪可是要加重处罚的呢。” 司徒姚言辞凿凿,听得周家两人瘫软了身体,陷入了绝望。 “我的小海千万不能坐牢啊,你要什么,我都给啊,求你了啊。” 周老父率先反应过来,一反刚才盛气凌人,立刻拉住司徒姚,低声下气恳求道。司徒姚没看他,反而是抽开自己的手。 “你该求的人不是我。” 周老父明白她口中的含义,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咬着牙,看向秦傛,眼底还是带着不服和怨恨。 “秦傛,你不能让我女儿坐牢的。她坐牢了,你生的孩子可还在我们周家,没了我女儿,你的孩子也不会好过的。” 周老父的话让司徒姚皱了下眉头。她倒是没想到周老父还会反咬一口,反过来威胁男人了。事已至此,她没再说话,反而望着男人,等着他的决定。 秦傛低垂着眸子,好一会儿,才抬起眼,望着周老父,缓缓说道。 “我不告你们,但是,那两个孩子,你们得让他们决定是否跟我。” 司徒姚的眉头又是一皱,没说话,转身走出病房,身后跟着小李和小陈。 小李和小陈彼此对望了一眼,终是忍不住,问道。 “组长,有一件事,我们很想知道。” “什么事?” 司徒姚倚着墙,面无表情地看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病患,这里很拥挤,设备也很陈旧,男人的身体还有要治疗的地方。一想到这,她的眉头更是皱紧。 “那个,虽然我们对法律不太了解,但是那个伤痕真的算重伤吗?好像又不是。” 小李问完,又不解地挠挠头。 司徒姚却笑了。 “不算。” “啊?那什么算重伤呢?” 小陈和小李惊讶地问道。 司徒姚望着病房里面全身裹满了绷带,连简单的翻身也做不到,沉默不语。在刑法里面的重伤与平时理解的重伤不一样,法医鉴定的重伤也许永远是常人无法理解的重伤,远远超出平常人所能接受的范围。若秦傛真的是重伤,她不敢保证周海还能安好地在这里耀武扬威。 离开的那一天,她陪着男人去周家,看男人生的那两个孩子。一个还不会走路,大概一岁半,却因为高烧不退而早早地被埋在黄土里。她无法制止男人满脸的悲伤,只能默默递给他纸巾,把他拥入怀里。男人也不出声哭,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一只手不断摸着草草弄好的孤坟。 而另个孩子已经有九岁了,但是见了秦傛却没叫他,只是冷漠地看着他。司徒姚问那孩子为何不叫人。那孩子指着秦傛笑道,我干嘛要叫我们家的下人啊?要不是他,我还会是这样吗? 秦傛没说话,却是举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打了那孩子,连司徒姚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做。秦傛望着自己生的孩子,脸上不悲也不喜,缓缓问他,可想跟我走? 第四十六章 石雨晴瞧着窗外,渐渐的,眼睛已经开始闭上了。 等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窗外的雨势已经变成倾盆大雨了,大风刮得连树都快被吹倒了。暴雨下得窗户开始渐渐看不清屋外的场景。 石雨晴的眼角余光在这个时候却似乎看见有个黑影。她慌忙地扭过头,看向正前方。 正前方门口的位置却是是站着个人,门口上边的小灯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长了许多。她瞧着这个人抬着步子,缓缓朝她走来。他脚上穿着室内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这样,慢慢地走向她,直至走到她躺着的沙发这里。 来人的五官渐渐地显露在灯光之下,鼻梁挺直,薄唇紧抿着。他的眼睛微微垂下,就这样站在沙发边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沙发上的石雨晴。 “我在房间里没看见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姜文霂眉头紧皱,似乎是遇见了一个麻烦事。 石雨晴从被子伸出手,双手抓着沙发,坐了起身,目光坦荡地迎着姜文霂的视线 “我觉得有件事必须跟你说,不然我会睡不着的。” 卧室太舒服了,她怕她一躺上去就睡得跟猪一样熟,怎么叫都不会醒。而按照姜文霂时不时就不见跑去出差的状况,估计等她睡醒,这个男人又跑得不见了踪影了。她也想过打姜文霂的手机的,但他的电话有时候可以打得通有的时候又打不通,何况她又怕她打过去的时候,这个人正在忙着,或者在开会,那就不太好了。 纠结了一般,她还是决定在这个书房里等待着姜文霂回来比较妥当些。 “什么事?” 姜文霂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将窗户边上的窗帘拉上,书房里的气氛瞧着很温暖,弄得她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石雨晴原本想开口,却在瞧见姜文霂头上还滴着水。她眯着眼睛仔细一瞧,发觉他身上的衣服也湿了,看样子应该被这场大雨淋湿的。这个人一回来竟然不是去洗澡换下身上的湿衣服却是先来找她? 她内心有点感动。 “你怎么没去换下身上的衣服?” 她伸出手想扯住他的衣角,姜文霂已经将手挪开了,眼睛瞥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往门的方向走去。 “现在正要去洗澡。” 他来这里不过是为了瞧瞧这个人,安下心而已。 石雨晴瞧他这冷淡的模样,她还没将她的话说出口,只得抱着被子,灰溜溜地跟着这个男人回房间再说了。 姜文霂在浴室里冲澡,石雨晴已经躺回了舒服的大床。床的弹性不错,据说这床还是姜文霂亲自去挑,这话是石桐秧告诉她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面朝天花板,舒服地直叹气。昨晚因为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而没睡好,现在睡意渐渐袭来,她的眼皮已经在打架了,她却必须使劲地撑起眼皮不让它盖上,努力保持着脑袋的清醒。她觉得她必须趁着现在把这个话说出口,不然错过这个机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 姜文霂洗完澡出来,石雨晴已经闭上眼睛了,连被子都没盖好,压在她身体下面,她整个人还直接横躺着,占据床的一大半。 姜文霂没出声,动作变得小声些。他刚走到床边,想抱起石雨晴让她好好睡。没想到,他刚抱起这个人,这个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看着姜文霂。 “你……” 石雨晴歪着头,瞧了瞧他,又瞧了瞧自己目前的处境,突然困惑了。 “其实我有话要问你的。” “明天再说。” 姜文霂俯下了身,将她放在床上,又转身去关上浴室的灯,拉上浴室的门。 “许梦瑶跟李熙华现在生活得很不错,我上次见过他们了。你能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吗?你到底想要打算做什么?” 她心底还有气,但因为困意,她忍不住张了张嘴,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呵欠,困得连眼泪都飙出来了。 她觉得姜文霂是有苦衷的,连石桐秧也觉得姜文霂是有苦衷的,不然按照石桐秧的性子,石桐秧早就一拳走过去了。 姜文霂原本打算是想拿被她压在身下的被子的,听到她这话,动作停顿了下,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接着扯着被子,盖在她身上。 “你觉得呢?” 姜文霂双臂抱在胸前,低下头,望着床上的她。 “你现在不是应该起来冲我生气地质问的么?” 他对石雨晴的了解,只是比石桐秧还少些,但他依旧能清楚石雨晴的性子,绝对不会这么便算了。 他眯着眼睛,有些疑惑地瞅着床上的人。 太过于冷静了,这不该是石雨晴该有的表现。 床上的人被姜文霂这种目光看着,心底已经有些发毛了。 “你该给我一个解释。我觉得你应该是有苦衷的。” 于是,在石雨晴以为他们要保持这种姿势耗一宿,而且可能姜文霂还会用上次的理由搪塞她的时候,结果,姜文霂却轻易地将如此做的真正理由告知了她。 “你应该知道了许梦瑶的母亲是谁了吧。” 姜文霂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说道。他的人坐在了床对面的沙发上,整个人往后靠,靠在发上面,姿态慵懒,与平日里一直严肃冷漠着脸的人有些不太一样。 “恩,知道。是孟雨。” “你怎么这副表情?” 姜文霂擦着头发,斜了石雨晴一眼。 石雨晴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摆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 “没……没,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容易便摆出一副要说真相的姿势。” 提起这个孟雨,她就想到孟雨与姜家的合作关系,然后,她就觉得心塞。 她跟姜家是合作关系嘛。” 她伪装着以一副很轻松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但内心的挣扎却被姜文霂清楚地捕捉到。 姜文霂勾着嘴里的弧度,冷冷地一笑。 “看来你是听小菱提过了是吧。” 对面的男人一副早已料到的神情,石雨晴看着有些不爽,她瞪眼望向姜文霂。她猜测他估计是故意在等着姜菱把这话说给她听的。他从来便不会主动提起她好奇的事情,除非她主动去问他。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他这点真的让人有些无语。 “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而已。最重要的是孟雨跟爸是旧相识,当年孟雨的丈夫就是因为爸而逝世的。” 从姜文霂的口中,石雨晴才有些了解孟雨与姜仲全的关系。姜仲全与孟雨是读书时的好朋友,也是因为孟雨才认识孟雨的丈夫许欢。 许欢与姜仲全因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慢慢地关系越来越好,甚至如同兄弟一般。 二十多年前的姜家所经营的公司非没有现在这么大规模,收益不好不坏。当时姜家老爷子因为旧病发作,老爷子便让姜仲全的大哥姜仲文暂时全权处理公司的一切大小事情,而姜仲全则在旁协助。 姜仲文从以前便城府极深,待人处事圆滑,也促成几个大生意,为人便渐渐高傲自满了起来。因为姜仲文的一个错误的指示而使公司丧失了几十万的资金,又因为流动资金被冻结,公司一下子周转不过。 这个时候所有的亲戚都避而不见,姜家借遍了许多人,都没有人肯借给他们钱。而就是这个时候,许欢一下子便将十万块钱借给姜仲全。 姜仲全答应他,只要促成几笔买卖,资金一入公司账户便立即还钱给许欢。但这个承诺却在当时完全是无法实现。姜家当时内部出现了两极分化,矛盾十分严重,货物无法准时发出送至顾客,生意一下子一落千丈,更别提还许欢的十万块钱。 许欢若是没什么急事,根本不会找姜仲全催债,但后来却不得不上门讨债,这个讨债人还是孟雨。许欢当时得了肝炎,已经威胁到了生病,许家家里又因为许欢而把所有的钱都用来医治他的病,但这都是杯水车薪,只好厚着脸皮找姜仲全。 可惜,到了姜家才被告知姜仲全为了生意上的事情出国寻找发展机会,什么时候会回国都说不准。 直到姜仲全回来的时候,许欢早已逝世几年了。 孟雨一直觉得是姜仲全的错,都是他才害得许欢这么年轻便走了,还留下她跟许梦瑶母女二人孤零零地艰难维生,许梦瑶后来被人贩子拐走这事,孟雨更是觉得都是因为姜仲全,如果没有他,现在许欢还活着,那么她便不会忙着生意而忽略了许梦瑶,许梦瑶也不会轻易便被人贩子骗走。 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姜仲全有意地帮助孟雨,更是一直指定与孟雨的公司合作也不要其他比孟雨公司更高级别的公司合作,更甚者一直委托人调查被拐走的许梦瑶的下落,,以此来补偿孟雨,更是一直对孟雨心怀愧疚。 “所以,就因为这愧疚,就轻易地放过许梦瑶与李熙华?我不是条人命是吧?姜菱其实也不是你们家的人吧。” 她听完姜文霂的话,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太阳穴旁边的神经一直在跳动,让她头痛得更加烦躁。 姜文霂已经擦完头发,拉开被子,侧躺在了床上,眼睛正定定着望着她,看着她得知真相之后愤怒的样子。 石雨晴没有等到姜文霂的回答,姜文霂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伸过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下巴更好地看向他。 “你会生气是正常的。爸他对你不熟悉,自然会觉得这对于你来说无所谓,毕竟当时已经找到人可以医治你,得知你不会死亡,这对他便已足够了。” “你没死掉,那许梦瑶便不是杀人凶手,孟女士可是一直以此来据理力争说许梦瑶不用坐牢,说许梦瑶只是年轻不懂事而已,她还只是个孩子。” 石雨晴气得拨开他的手,眼睛怒瞪着他。 “难道孟雨不知道故意杀人跟教唆杀人同样是犯罪的,都要坐牢的吗?” 姜文霂被她推开的手收了回去,单手支着下巴,侧着身,懒懒地瞧着她,听到她这话,却是微微一笑,笑得很灿烂,但笑容却到达不到眼底。 “她自然知道的,所以才向法院提交许梦瑶的精神状况证明,以此来证明当时许梦瑶开车撞你的时候正处于病发期。一个精神上有问题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根本不可能为此要承担法律责任。” “你这是狡辩。法院宣判不了,难道你就没办法了吗?” 她根本就不相信这个是成为足以束缚姜文霂的理由的,他按兵不动应该是有其他的原因。 “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与爸订下了一个协议,他可以保许梦瑶一年,但一年之后,我要怎么做,他就管不着了。你别忘记了,你现在能得以如此快速恢复只用了一年的时间,不过是因为爸请来的人有能力罢了。不然现在的你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 姜文霂伸手将床头的两盏灯关掉,房间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石雨晴还想说什么,却被姜文霂的手一把抓住,然后直接扯入他的怀里。她动弹不得,只得趴在姜文霂胸前,气得咬牙切齿。 姜文霂却是揉着她的头发,俯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一切有我,你就安心地待着吧。” 第四十七章 距离我在十三年后醒来,现在已经过了一周了。 这一天,是周末,属于全家出外旅游或者玩乐休息的好日子。而我跟华瑞琪外出,去超市完成我们晚餐的采购。这是我第一次跟十三年的华瑞琪一起讨论晚餐的材料,想来有些新鲜,又有些紧张。 “今晚煮汤要不要下红萝卜呢?” 华瑞琪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拿起几个红萝卜,一脸认真地在进行对比。我则站在他身边,眼睛望望他,又望望四周的东西。只要我离他远了一点,他就会不时地扭过头,看我,然后叮嘱我不要走远了,小心点等等之类的,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因为他说的话跟隔壁那做妈妈的女士叮嘱自己的小孩是一模一样的。 我看着雪柜里的酸奶,已经快盯出花了,但华瑞琪还没开口,我只能硬生生地忍着。如果我乱吃了什么东西,我就会像上次那样子。 一想起前几天的事,我就忍不住叹气了。 毕竟虽然现在的我外表是一个成年女性了,还是一个即将成为妈妈的人了,但除了华瑞琪,谁会知道我内心装着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年轻灵魂呢。 十七岁,正是爱玩爱笑,对所有的东西都很好奇,对所有的好吃食物都爱不释手的年纪,才不会去管这个是否是地沟油做的,或者里面添加什么乱七八杂的染色剂什么的。只要它看起来好看,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都会让我食指大动,然后忍不住就会买了。 于是,在那一天,华瑞琪还在上班,没回来的时候,我独自一人上街,在雪糕店里看到几款最新出的雪糕,我一开心,怀孕又胃口大增,于是,我的午餐便是雪糕了。 回来的晚上,我便开始闹肚子疼了。 华瑞琪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疼得没办法给他开门了,他只能自己开门进来,并且在看见我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时候,他连办公包都没来得及放下,便匆忙扶着我开车去了医院。 当医生问我,下午吃了什么,我回答是雪糕的时候,我听到了站在床边的人冷哼了一声,我已经不敢看那人的脸是什么样子的了。 虽然我只吃了一点点雪糕,而且在吃雪糕的时候还因为口渴,事先喝了点橙汁垫在肚子里,但谁知道怀孕的前三个月会真如医生所说的,妊娠反应太大了,一点点都受不了,先是肚子绞痛,然后是拉肚子,把肚里的东西都拉个一干二净了。 在医院住了一天而已,我已经承受了不少从华瑞琪身上传来的低压,弄得我超级羞愧的。 在我再三保证之下,又逼着自己阅读孕妇手册之后,华瑞琪的脸上才终于阴转晴了。 在那次之后,我每次吃东西都必须小心翼翼的。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华瑞琪自从在我怀孕之后,他便去考了什么营养师的资格证,每天的早餐都是他亲手做的,还有晚餐他都会不时地调配下,换着花样好让我能全面吸收足营养。 虽然□□在醒来之后就被限制了很多,我也一直在抱怨着,华瑞琪每次都是笑着答应了,然后每天都一点点地改变他的方式,不让我感到很压抑。但实际上,我也知道华瑞琪为了现在的我,以及肚子里还在长大的小孩子,他是付出了很多的,至少人憔悴了不少。 “怎么,想吃吗?” 冷不丁的,耳朵便听到身侧华瑞琪的话传来。 “嘿嘿。” 我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尴尬。但是,我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向都是很坦诚的,就算是喜欢华瑞琪,我也会老老实实地喊出来的,更何况是我爱吃的东西呢。 华瑞琪看着我,有些无奈地摇头,然后叹了口气。 “你真的很想吃?” 我用力地点点头,感觉他话里已经有柔化的现象了,我必须在这个时候要坚定立场,绝对不能被华瑞琪的美色所迷惑! 华瑞琪似乎见自己的计谋没有成功,又是对我摇摇头,话里已经带着妥协的意味了。 “好吧,酸奶我们可以买,但是,必须等到它不冷的时候才可以吃。” 我看了看他,又想到现在的天气。 现在是七月份了,这个时候天气可不比冬天,如果要等到酸奶不冻,那得等到第二天才能吃,而且第二天肯定是会坏掉的。这不是让我看着吃不到吗?那跟不买有什么区别。 我瞪着他。 “回家我们可以用热水温一下,就不会冻了。你想吃,只能这样子了。然后,你还想再拉一次肚子?” 华瑞琪挑了挑眉头,一脸无所谓地望着我。 我犹豫再三,只能同意华瑞琪这个法子了。 “哎。为什么老天不让我直接回到十三年前我考完高考的时候啊。那样,我就可以尽情地吃喝玩乐了啊。” 我再一次感慨道,慢吞吞地任由华瑞琪牵着,往超市的其他楼层走去。 华瑞琪却是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笑了笑。 “可是我不太希望,因为就代表我必须重新追求你一次了,那还不如直接让我死了算了。你要知道,你是有多难伺候啊。” 我闻言,又是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说我难伺候,摆明就是指现在的我更难伺候了。 才逛了一会儿,我的脚早就受不了了。 “我走累了。” 我捶了捶自己的脚。每次,我都不太敢低头看自己的脚,甚至看镜子里的自己。因为跟十三年前那个苗条的自己相比,现在的我实在是太胖太丑了,全身浮肿不堪,连腿也肿得跟猪脚一样。 我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的猪脚,又白了白华瑞琪一眼。 十三年后的华瑞琪跟十三年前的华瑞琪相比,脾气可是好了不止一倍,在外人眼中就是一个好好先生。对于我这样怀孕之后脾气暴涨的人来说,我的一切任性的要求,他能答应的都会答应。 “我扶你吧,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好吗?” 我点点头。倚靠着他,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虽然我的动作很彪悍,但是我的内心却是一个羞涩的少女心的,脸皮还是没修炼到家,对着超市里的镜子,我都能瞧见自己脸上一朵大大的红云了。 从超市三楼下到一楼结算的时候,我们竟然会遇到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这两个人,还是熟人,熟的不能再熟了。 “阿言,帮我拿一下这个。” 在电梯上,我正趴在玻璃那里,看着楼下的美景,而华瑞琪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我,有意无意地将我与其他的人隔开,避免撞伤到我。这 个电梯是商场里的观光电梯,顾客可以通过玻璃窗看见整个商场的布局,今天是七夕夜,商场也做了七夕的摆设,用爱心形状的红灯笼绕着商场一楼一圈,看起来好热闹好漂亮。 我正在感慨着,耳边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在意。结果,我又听到第二句话。 “阿言,今天好多人啊。” “恩。” 一个低沉的男声已经无法避免地传入我耳朵了。 这个声音。 我转过身,望向声源处。 不出我所料,虽然电梯里人很多,但还是可以看见站在电梯按键旁的苏安言以及……我眯着眼睛,将那名身材高挑的女性瞧个仔细。 身材很熟悉,发型也很熟悉,穿着一身的休闲装,却仍掩饰不了她出色的气质与美丽的外表。 这个女人是十三年后的莫蓉。 我看着苏安言跟莫蓉手指间一样款式的戒指。他们果然是结婚了,成了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所以说,有些事情,就算是能重回几次,历史究竟还是历史,凭借人的力量是无法轻易改变的。 苏安言跟莫蓉在无意间回过头,也看见了身后的我跟华瑞琪。 他们两个脸上带上了尴尬的神情。 “你们也在啊,还真巧。” 苏安言首先开口了。 我发现了他们,故意没说话,想等着他们出去。但身边的华瑞琪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看见,也没有出声,直到现在苏安言开口了,他才淡淡地笑了。 “恩,真巧。不过也是,都住在同一个市区,能不遇见也很难的。” 华瑞琪对于苏安言,他一向都没有客气的。 倒是莫蓉已经扬着一张漂亮的脸蛋,朝我笑了又笑。 “几个月没见,你似乎漂亮了不少。” 这话,说得真是违心。我嘴角微微抽搐,我都瞅见了电梯里的玻璃倒影了,能别说得这么真诚吗? 电梯到达一楼大厅。 苏安言与莫蓉跟我们明显就不是一个方向的,他们已经往卖鞋子的专柜去了,我们则是要去结账。 苏安言临走前,似乎有话对我说,眼睛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我疑惑地望着他,他却没有打算再开口了。 “苏安言似乎想跟我说什么。” 我跟苏安言严格算起来,我们已经有半年没有说过话了,青梅竹马之情早就淡了不少了。我心中至今仍对他选择相信莫蓉一事而有些失落,但探究到底,倒也不算在我内心占据一定的地位。 “你很期待他会跟你说些什么么?” 华瑞琪似笑非笑,冷哼了一声。 我看着他,沉默了。所以说,外人觉得他是个好好先生,那也只是表面而已。他依旧保留着某一部分的坏脾气。 “你别想太多了,他只不过是因为最近跟他的妻子有些矛盾,故而看见你便想起你的好,有些怀念罢了。” 他随意地揽着我的腰身,一手推着放满了日用品的购物车,缓缓朝结算服务台前进。 我听到这话,倒是疑惑了。 “你怎么知道他跟莫蓉有矛盾?你不要告诉我,你有在打探他一些事情。” 他没有否认,即是默认了。 我瞪着他。 “你又在计划着些什么事情,请老实告诉我,我可不想被你再骗一次了。” 他挑了挑眉头,笑着看我。 “请问我尊敬的夫人,我几时骗过你了?我可是一个很诚实的商人呢,你可知道,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是需要良好的信誉来保证的。” 华瑞琪从毕业后,便开始创业,在过了几年之后才终于创立了一个公司。他倒是以作为商人而自豪。 看着他这副笑里藏刀的模样,我忍不住白了他好几眼。 “你的黑历史已经很多了,需要我一一数过吗?” “那倒不用了。你现在可不能太费神了。我只是在你醒过来之后,有些担心你会去找苏安言,所以调查了一下而已。好了,轮到我们买单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转了话题,轻轻地扶着我,让我先到外面等他,他则负责买单提东西。 商场外面,到处都是一对对的情侣,他们脸上都带着同样的笑容,笑得是那么地甜蜜。 今晚的人很多,华瑞琪的车停得有些远,他皱了下眉头,转身问我。 “夫人,敢问您需要体验下人力拉车吗?” “啊?什么?” 我还疑惑着,他已经弯下腰,对我说了一句。 “小心。” 然后揽住我的腰,用公主抱的姿势抱起了我。 广场上要进商场的人都看着我们。我红着脸,瞪着他。 “你干什么?” 华瑞琪笑得一脸无辜。 “车子停太远了,你走路过去会累,你一个人站在这里等,我又不放心,还不如干脆抱你过去。没吓到你吧。” 我摇摇头,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头趴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华瑞琪。” “恩。 “华瑞琪。” “恩。” 我连续喊了他的名字几遍,他也不嫌烦,依旧好脾气地应着。 “我发觉我爱上你了。” “恩。你的脸皮真厚。” 他已经反应过来了,一路上笑得很大声,靠在他胸前的我都能感受到他胸腔里的震动了。 第四十八章 我想回家 “你是不是知道顾申怀孕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刚进病房,就遭到顾氏劈头盖脸质问,把华年问得傻愣住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脑子却慢慢地回响原先的顾申。 这段日子以来,华年一直觉得顾申身上有点奇怪,但她在看到顾申莫名其妙发胖的时候竟然没有跟怀孕联想在一起。 顾申瞧着华年这副迷糊呆傻的模样,冷着脸,接着说道。 “医生说已经一个月了。” 一个月了? 华年傻傻地走到顾申的病床前,眼睛落在顾申包扎着白色绷带的脑门上,绷带的颜色配着顾申此刻正因为发烧而通红的脸颊,显得有些刺眼了。 华年莫名地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她跟顾申两人都齐齐休假,不用上班。他们于是去郊外骑脚踏车踏青去了。 当时去的时候还是艳阳满天,但在他们即将结束这次踏青的时候,却在半途下起了雨,雨势太大,公交车改了道。 于是,她跟顾申决定在附近的旅馆暂住一晚,等明天一大早再赶回市中心。 那个夜晚,郊外周遭都很美好,连身旁的顾申都特别地迷人,华年没打算忍住,于是,他们有了一个很愉快的晚上。 华年眉头微微蹙起。 她记得在事后,有叮嘱过顾申的。结果,他是忘记了还是根本就不打算按她的吩咐那么做? 华年的脑子里这么想着,手已经无法控制地抚上了顾申的脸。 睡梦中的人,睡得似乎很不安心。平日里一向舒展开的眉头却在这个时候皱得紧紧的,像个老头子一样难看。 顾申放在被窝外面的手还在半空中乱摸着。 华年抬眼,盯着顾申的手。 顾申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却一直朝着空气中抓去。 华年在顾氏还没开口的时候,已经率先抓住了顾申的手。十指紧紧地握着。 顾氏瞧着床上的顾申,再看看床边的华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顾氏往后靠去,背抵着椅背,眉头紧锁,眼神冷淡,脸色因为顾申的原因而被吓得有些苍白。 对于华年与顾申的关系,顾氏曾经多次在顾申口中得知了大概的经过。顾申曾告诉过他,华年不会那么快跟他结婚的。 那么,如果这个小孩华年打算不要的话,他们顾家就接收了。反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只是,对于华年这个人,他们会当做从来不认识她的。 如果她良心过得去的话。 “我会跟顾申结婚的。” 她紧抓顾申的手的大拇指在顾申手背上轻轻地抚摸着。 “这个小孩子,既然已经湿这样子了,那就让顾申生下来吧。” 反正她原本就打定主意要跟顾申结婚的,只是没想到情况突然变化到她无法掌握,这让她不□□心。 华年的眼睛从顾申脸上挪开,落在了顾申的腹部上。 现在那里很平坦,凭着肉眼是无法看出这个部位里面竟然在孕育了一个小小的生命。这个生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长大,从它开始学着爬走路到开始像他们一样站立着两条腿走路,再到慢慢地老去。 这个世界的男人,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物种。 在上辈子,直到死去,她还没有一个可以承欢膝下的孩子。这辈子就让她这么快拥有了吗? 孩子来得太早,他们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 华年的眉头皱了又皱。 她已经可以预想到,到时候的他们是有多么手忙脚乱了。 虽然这么想,但华年的眉眼却不似刚开始进来时那么凌厉,眼神柔和了一些。一直在旁看着华年的顾氏显然也有留意到,他倒没有说什么,眼神又回到了顾申的身上。 在华年与顾氏谈话的时候,门外的人还在吵着。 “顾申,你打伤了我女儿要怎么办?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在装睡。还有顾申的老子,你给我听着,如果我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这么算了的!” 嗓门越喊越大,声音听着真刺耳。跟那种下三滥的无赖有什么区别? 华年挑高了眉头,对那人的模样倒有些记不清了。只觉得挡道的人跟畜生没什么两样。 那人越起劲,没人理会她。 顾申的姑妈在门外闹了半天,大概是觉得没趣,声音越来越小声,最后,已经听不见这个人的说话声了。 “看样子,似乎是走了。” 华年看了看顾申,又望了下床头柜。拿起上面放着的消毒棉签,沾了些水,在顾申干裂的嘴唇上面抹了抹,给他润湿了一下。 “顾叔叔,你知道顾申究竟为什么会打那个女人吗?” 就算暂且不知道真相是如何,凭借着顾申会像疯子一样打伤那个人,华年就从心底认定那个女人是个人渣。 顾氏却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从听说了顾申打人,被打的对象还是顾申姑妈家的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就觉得很不可思议,甚至难以理解顾申这行为后面的难处。 若说是为了她出口不逊,那打她也有些勉强了。毕竟问话的人是顾申的叔叔,该打人的也应该是顾申的叔叔啊,怎么都轮不到顾申吧。 顾氏摇摇头。 “在顾申晕过去的时候,我们就去问了顾申的姑妈了。结果你也知道的,她只会像刚才那样大喊大叫的。估计也是不知道这个事的原因的。” 至于被打的当事人呢? 顾氏去找的时候,那个人还在晕睡中,顾申的姑妈还在嚷着一定是脑震荡,要顾氏赔钱等话语。 顾氏想想,又摇头。 这个事情的答案,只能等顾申醒来的时候去问他了。 华年却盯着顾申的脸,发呆了。 她觉得顾申既然隐瞒了那么久,应该不会轻易告诉他们的。 傍晚的时候,华年从病房里走了出去,留下顾氏先照看着。 华年从顾氏那里打听到那个女人的病房,一路找了过去。终于,在同一层楼的最后一个病房里面找到了那个女人。 华年眼睛盯着床头墙上面贴着的病人名字,又看了看床上的人一眼,冷哼了一声。 顾艳花是吗? 华年盯着床上的人一眼。 床上这个女人盖在被子底下的身躯看起来有些单薄,个子也不高,偏生女生男相,一张脸白嫩得跟豆腐一样,露出衣服外的手臂跟脖子的肤色也很白。手指娇娇嫩嫩的。 这个女人一看就知道没有干过苦活,一直待在家里好吃好睡的。跟男孩子一样娇娇弱弱的,倒是跟顾艳花这个名字相配了。 跟花儿一样娇嫩。 华年明知道床上的顾艳花已经醒了却在假装睡觉,她也不戳穿她。只是站定在床边许久,在这个人快憋不住的时候,才终于开口了。 “你对顾申究竟做了什么?别告诉我,你是无辜的。” 顾艳花这下彻底醒了。 顾艳花睁开眼,眼睛在房间里四处乱瞄。 华年抱着双臂在胸前,淡淡地说道。 “不用看了,这里就你一个人。” 华年就是故意趁着没人陪着顾艳花的时候,才进来的。 顾艳花的那个母亲或者父亲应该是去打水了,才暂时不在这里。 顾艳花这下终于将视线落在华年身上了。 “你……你谁啊。” 顾艳花确实不认识华年,但从华年身上传来不善的气息,顾艳花再迟钝都知道这个人一定是来为顾申出头的。 她硬是挺起胸膛,挺直了腰杆,头抬得很高。她可不会忘记她是个有文化的人,她是有底气的。 但即便如此,她的手却在发抖了。她被顾申抓伤的脸还在隐隐作痛。 那个男人真是疯了。 “嘴硬是吧?” 华年冷笑了一声。 “等顾申醒来,若是说了,我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她突然凑近,一把拉住顾艳花衣服的领子,将她从床上轻易便提了起来。华年现在的心情很差,恨不得将这个已经被顾申打得脑袋开花,满脸扫帚红痕,跟花猫一样的女人给打死。 华年。 她的脑子在顾申昏迷的时候,时不时会闪过顾申每晚一脸苍白地望着她的样子。 上辈子的顾申也是这样,晚上会睡不着,就算她对他的态度有多差,言语讥讽,顾申仍是挤进她房间,爬上她的床跟她一个被窝。 当时的她竟然没有想到什么。 华年隐约觉得顾申的异常跟这个顾艳花脱不了干系。 华年想了想,又忍不住将这个女人揍了几下,在她的大花脸上又加了几道伤痕。 “你干什么啊!痛死我了!爸,妈你们快来啊!” 华年回到顾申房间的时候,顾申已经醒了。 他的眼睛睁着,听见门被推了进来,也望向了华年。 那双眼睛里却空洞洞的,看着格外渗人。 “华年。” 这是顾申醒来的第一句话。 华年正想回答他,却听见他说了另外的一句话。 “我想回家,回我们的家。”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我爱着女人 一顿晚饭的时间堪比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好不容易结束了,相亲的地点从饭桌改为了客厅。 我的父亲向来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在吃完饭后便接着工作还没有弄完这个理由回了楼上的书房。我却被我的母亲扯着,与那个世家女孩子一起坐在同一张沙发上面。 因为要顾着母亲的面子,我只能跟那个女孩子客气地找了几个话题说话,用余光瞅瞅苗岫。 苗岫跟他的母亲坐在一起,坐在一侧的沙发上面,正笑着喝着手上的红茶。似乎我跟他完全没关系的。 我暗自气得牙痒痒,我的母亲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不断地说着那个女孩子的多处优点。 “哎,小柔真是体贴啊,长得这么漂亮,还是刚从英国留学回来的。如果不是小柔的妈妈公司有事,正好先离开了,我还请不到小柔来我们家呢。” 那个被称作小柔的女孩子则是腼腆地笑了。 从我母亲的几句话里,我大概知道了这个女孩的父母是谁了。 这个女孩子姓许,单名一个柔字。是许氏集团的千金,父亲是靠做饼发家的,最近跟苏家在生意上有所往来,许柔的母亲又是我母亲的妹妹我的姨妈麻将桌上的牌友。我母亲便想到用靠我姨妈将她与许柔的母亲搭上线,打算用商业联姻来巩固自家的产业。 对于这种手段,我跟苗岫都不算陌生,几乎是逢年过节,我们两个人都会在亲戚的面前被逼着与各家的女儿相处,从我进入二十岁以来就很适应这种模式了。 如果放在以前的话,我不会对这种方式抗拒,相反地,我很赞同这种方式。既可以顺利解决人生大事,还可以帮助自己的公司,既然是双赢,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如果没意外的话,我可以跟这个女人相敬如宾你,举案齐眉,平平淡淡地过了这一辈子也说不定。 但是,苗岫出现了,还让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婚姻是跟这种商业联姻再也扯不上关系了。只要决定了跟苗岫在一起,我就会面临着跟我的父母立场对立的那一天的到来。 只是现在苗岫的母亲也在场,苗岫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的举动,他这是在示意着我不能轻举妄动。我知晓他是担心自己的母亲知道了我们的事而震惊,怕接受不了一下子病倒了。 一整个晚上下来,我的脸一直维持着同样的笑容,到许柔跟苗岫他们三人一起离开的时候,我的脸几乎都快僵硬了。 在他们离开之后,我立刻出声叫住了我的母亲。 “妈,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的母亲似乎并不意外,她还保持着站在玄关处与苗岫他们道别的姿势,只是稍微扭过头,看了看我。 “说吧,什么事。” 我特意观察了下我的母亲。 她此刻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淡漠,一脸平静。 越是这么平静,就让人越觉得奇怪。 “我不会跟许柔结婚的。所以你不用拿她来试探我了。” 我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切入要点。 然而,我这话并没有引起她的不耐烦,依旧保持着刚才的样子,眉头连皱一下都没有。 “然后呢?你要跟谁结婚?” 我沉默了。 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告诉她,我最开始的意思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场,结果却要被逼问到直接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吗? “你倒是说啊。不想跟许柔结婚,是想跟哪个我不认识的女人结婚吗?你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回来,是因为在外面跟哪个女人同居了吗?” 我的母亲一边说着,一边快步靠近我,满脸的冰霜。直到走到我面前,她才终于停下步子,又说道。 “你说啊。”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口。 她嘴里的那个不知来路的女人不是个女人,而是个男人,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一个不会给她生孙子的男人。但除了这些,那个男人并不比女人差,他甚至不需要靠我也可以养活自己,也可以给苏家锦上添花。 但是,我这个话刚说出口,却遭到了我母亲严厉地斥责。 “你这阵子是鬼迷心窍了吗?你上次出门的时候不是还跟我说,你会找一个女人好好安定下来,不会像以前那样胡乱过日子了。你说的时候,是那么诚恳,我还信了。但是,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几个星期不回家,一回来还要跟我吵架,就是因为一个男人?”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放轻了不少,显然是考虑到我父亲在楼上,怕被他知道了。我的母亲估计也是知道安志宗借着我的身体,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事情,交友也杂。男女都有,估计被气得很多次,现在才能这么镇定地跟我说这个话题。 但是,我却只是想笑。 她口中那个跟她保证的人根本就不是我,是安志宗借着我的皮囊说出的多余话。听着我母亲的口吻,她似乎比我更喜欢安志宗。 既然是这样,那就直接去让安志宗给她当儿子不就成了吗?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我只是想说,我这次回来只是想与你跟爸好好吃一顿饭而已,结婚的事,我暂时不想这么快。” 我刚说完这话,我的母亲又立刻反驳道。 “什么叫不想这么快?你都几岁了,二十几不是十几了,结婚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深呼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真的不想跟她吵架。在上辈子的时候,我的母亲为了我操碎了心,一个明明很健康的五十岁出头的人,却因为我而一下子头发花白了,连我的父亲都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一向态度强硬的他们,在那个时候如果想让我结婚,我会乖乖照着他们的话结婚的,对象是谁无所谓。但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一味地顺着我,迁就我,还不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即使那个时候脑子昏沉沉的,但对于离我最近的两人,他们的变化,我都知道的。 因为这样,所以即使到现在,我仍对他们惭愧不已。 只是涉及到婚姻,我真的没办法这样妥协。委屈了自己,就是委屈了苗岫,还是对我父母的欺瞒。最后弄得大家都不开心,那还不如不结婚。 我仔细地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 “妈,你跟爸也是商业联姻,你觉得幸福吗?从小到大,你跟爸不是经常吵架吗?现在虽然不吵了,可是你们两个人不同房都好几年了,连话都说得很少,你觉得我以为这样也可以吗?我爱的是男人,这个事实你怎么想骗自己,我都无所谓,反正我是真的不想现在结婚。” 在我拉开大门的时候,我还听到我的母亲在身后说了一句话。 “你还想玩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心做真正该做的事。” 我没回答她,只是平静地对上她的视线。 我并没有玩,从我在安志宗身上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很认真地想过好未来的日子,用安志宗的身体去体验以前我从未体验到的各种辛酸苦辣,帮他减肥,努力地工作,加班熬夜,以前没做过的事情现在都做了,从一个时刻面临被炒掉的店员到现在位置,我并不比其他人付出的少。 该做的事都在努力地做着。而如何爱着苗岫,也是一件需要我认真去贯彻执行的事。 什么事都可以妥协,唯独在苗岫这事上,不能也不许妥协。 回到苗岫的住处,已经是很晚的时候了。 房子里的四周都黑漆漆的,唯独楼上卧室的灯还亮着。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唯一亮着的那盏灯好一会儿,才扭开门把,走了进去。 如果苗岫因为自己母亲而无法摊牌,我也无所谓。让我们的感情一直隐藏在地下,这个也无所谓。只要苗岫觉得好,那便是最好的。 在我的手刚摸上门把的时候,房门已经从里面拉开了。 苗岫站在门后边,黑幽幽的眸子平静地看着我。 “你打算在门口站多久?在你的车子停进车库的时候,我就在知道你在外面了。” “只是想整理一些事情而已。” 我伸手,揽住他柔韧的细腰,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脸贴着那白皙的脖颈,耳朵听着那血管里流动的血液声。 仅仅是这样抱着他,便足以让我混乱的思维一下子明晰了不少。 苗岫对我的影响真的是越来越深了。哪一天没了苗岫,也许我会崩溃掉吧。 跟我母亲对峙,其实挺累人的。两边都不是人,做夹心饼干是世上最苦的差事。 苗岫也没有说话,任由着我抱着他。 我推着他,脑袋依旧搁在他身上,往床的方向走过去,直到靠近床边的时候,我才将苗岫略微用力地推倒在床上,然后整个人压了上去。 一边啃咬着苗岫的嘴唇,一边伸手脱掉他身上的衣服。 没有像往常那般体贴,拉下他的裤子,稍微做了下润滑,便分开他的双腿,粗鲁地冲撞进去。 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发泄在苗岫的身上,直到他软着身体,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我才停下手,松开了对他钳制,将他紧紧地搂住。 “阿岫,我今晚跟我妈说我喜欢的是男人。那个许柔,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 这话刚说完,便听到身侧传来一声冷笑。 下一刻,苗岫低下头,在我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用力之大,我闷哼了一声,推开了他。 查看肩头的时候,上面的牙印十分清晰地印在上面,还有一点点红色血迹冒了出来,好一会儿才止住。 “我看许柔对你很满意的样子的。你并不是喜欢男人,你对女人还是有反应的。” 苗岫边说着,手指还握住我的那根东西。 我担忧地瞅着他的手,疑惑地说道。 “然后你想说什么?我都为了你跟我妈摊牌了。” 我却听得苗岫说道。 “我曾经被关进精神病院里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我跟我爸妈说了,我喜欢的是男人,那个男人还是你!” 第五十章 六月四号,华年所在的公司体检。 几个部门分时间段在最近两天内轮流去医院体检,华年所在的部门被安排在今天的下午。创意部一组跟二组的组员都坐在同一辆大巴里面,一块朝体检的医院前进。 华年坐在车子上,左顾右看,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组跟二组一直就是对峙的两组,这几天气氛更是紧张到了极点了。这里面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她跟林夏好不容易修改设计好的图稿不见了,结果有人告诉他们图稿被华年原来的组长拿上去献宝了。但幸运的是,领导并不是傻的,自然很快就明白了这里面谁在搞鬼。一组受了惩罚,华年所在的二组特别是华年与林夏都因为图纸的完善而受到表扬。 第二个原因不外乎别的,只在于她身旁的罪魁祸首。 华年忍不住瞥了一眼身旁的人。 林南正一脸气呼呼地坐在位置上,不时地摆动身子,不断调整坐姿,但怎么调整都似乎不满意,气急败坏地瘫倒在位子上。 林南最近的脾气见风长,遇到谁都毫不客气,只要一犯了错误,他立刻摆出总监助理的架子严厉地批评下属。连一组的组员都逃不过林南的魔爪,林南甚至对华年原本的上司冷嘲热讽。 综上,这辆大巴车上的气氛只能用糟糕两个字来形容。 华年特意望了望林夏的方向。 林夏的位置在华年与林南的斜对面。最近的林夏似乎与往日不太一样,对林南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要阻止的迹象,甚至说林南犯了错误,林夏也没有留一点情面,当着组员的面前狠狠地训了林南一顿。 这两姐弟的关系,明眼人一看便知晓是出了问题了。组员们都巴不得远离他们的战火,各个隔岸观火。 林夏也没有告诉华年发生什么事了,华年自然不会厚着脸皮去追问,只能任由着事情的继续发展下去。 其实对于林夏的难处,她上辈子也有耳闻。林夏的家庭比较简单,父母离异,两姐弟被扔给了年迈的爷爷奶奶照顾,长大后两姐弟又继续相依为命。林夏更是当妈又是当姐,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林南,甚至连林先生都吃醋,大动肝火。 然而,说到底,林夏也是不得已,毕竟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一个是亲弟弟,一个是丈夫,两个都无法撇下,而且每个人都会偏心,林夏只不过是偏心向林南一点而已。 但私下,很多时候,华年总会觉得林南也是太任性了,跟上辈子的她有的一拼了,因此,她其实也不太喜欢林南的,总会跟林南针锋相对,彼此恨不得将对方狠狠戳几下。 到医院排队体检的时候,华年无意之间看见了林南手中的体检单。上面比他们常规的体检项目多了好几项。林南表面毫不在乎她的提议,但实际上却将她的话都听见了心底。 这一点,让华年总算好受了一点,对林夏的愧疚感也没有那么深了。 林南却瞅着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白了她几眼,出声讽刺她。 “我只不过是因为爱惜自己的身体而已,再说了,公司体检反正不用我出钱,能多体检几项,我更乐意了。” 一副贪小便宜,俗不可耐的表情让华年忍不住也白了白他几眼。总是死鸭子嘴硬,根本不会跟她服个软的。 华年努力地想了想,她觉得自己似乎都没得罪过林南,但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林南总是喜欢针对她一个人,她跟林夏都是同一个年纪的人,也不见林南叫她一声姐或者尊敬下她的。 所以,她也才更讨厌林南。 体检快结束的时候,林南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华年毫不犹豫,立马便回了一句。 “我是替林夏关心你。” “你别说得我姐跟你的关系有多好,你们才相处了两个多月而已。” 林南又一个斜眼飘了过来。 这次,华年无比冷静地望着他,缓缓说道。 “有些人,只需要两个月便足以像老朋友那么熟悉。而我跟林夏,恰好属于这种。” 她跟林夏,爱好相同,性情也相同,简直是臭味相投了。时间的增加,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友情无比坚贞。她只会恨相遇的时间如此晚。 林南这次终于沉默了。 在华年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她听见林南说了一句话。 “华年,你是说我是不是特别任性啊,我其实想姐姐跟姐夫的感情能早点恢复到以前一样。你知道吗?我姐夫对我特别好。” 华年的脚步顿住了。 她还以为林南一直没认清自身的错误,结果,其实他自己比谁都清楚,只是不想改变而已。 华年挠着头,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林南一副不想跟她多说的样子,她又不能指手画脚的。最后,她认真地想了想,才说道。 “那你就对你姐夫更好一点。” 说罢,还没林南回答,她已经急着去另一个诊室体检了。 华年进去诊室前,还特地想了想林南那一句话。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来。 体检之后,还没到下班的时间,但公司大部分人员都提前打卡下班了。公司里只有少数的加班人员在。 “华年,图纸今天改完就结束了。” 林夏跟华年在办公室里面又开始改上次没改完的图纸。林南这次没有早点下班,反而待在自己的格子间里面,对着电脑写写画画的,好不忙碌。 华年忙里偷闲,悄悄打量了下林夏的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似乎看起来比之前更乱了,开始增加了林夏的私人用品,一天比一天多,甚至连刷牙洗脸的牙具都带来了。 而林夏呢?整个人看起来挺憔悴的,气色很差,简直跟一脚踩进棺材差不多了。 这次距离上次改图纸的时间都过去一个礼拜了,她还以为两夫妻之间的感情改善了不少,结果似乎越来越糟糕了。 “那个……” 华年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林夏从图纸里头抬起眼,疑惑地瞅着华年。 “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华年假装随意地问了下。结果林夏很快便回答了。 “四天而已。” 四天……而已…… 华年错愕了。她想到林先生那个火爆的脾气。她不认为林先生能忍耐这么久不来找林夏质问的。 华年还想说什么,结果,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 华年连名字都没看,便应声了。 “喂,我是华年。” “华年,是我。” 电话里头的声音赫然是顾申。她已经跟顾申说过今晚要加班了,明天再回去的。结果顾申却还是不放心,打电话来了。 “有事吗?” 她放下水杯,迎着林夏的目光,走到了外面的走道上。 电话里头的顾申似乎很开心,声调略微提高,声音里带着明朗的笑声。 “我煮了晚饭,要不要……” 带给你这三个还没说出口,已经被华年拒绝掉了。华年揉着发酸的眼睛,顾申在想什么,这段日子的她比谁都清楚。 上辈子,他们是恋人未满的关系,顾申熟悉她的性子,她也大概了解顾申的想法。这辈子他们是亲密的恋人关系,这段日子,她跟顾申的感情突飞猛进,像一般毛头小子热恋的时候,顾申越发黏人。 按照顾申的想法,他恨不得能霸占她一整日的时间。这一点,让华年很是受用,但她表面还要装出矜持的样子,不能在顾申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必要的时候,她必须对顾申若即若离的,这样,顾申会更加喜欢甚至爱她。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这样对顾申,似乎阴险了些,但她不打算近期有什么改变。 而现在林夏与自己的丈夫处于冷战时期,作为好友的她自然不能作出这种看起来像秀恩爱的样子,她必须收敛点,必须仁义点。 “这样啊。” 顾申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失落。 “我下班回来饿了的话,会吃的,你放心。” 她照旧又说了一些甜蜜的话语给顾申听。 顾申握着手机,有些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他没告诉华年,他的人已经在华年公司楼下了。他原本打算着华年说出好啊,你过来这类的话,他可以顺着这话给华年一个大大的惊喜的。 顾申站在楼下许久都没有离开。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现在有点不安而已。 在他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看见了华年了。但他没有动,还是站在原地。 他的眼睛落在华年身边的那个人身上。 那个男孩子比不上陈木青,没有那种一眼惊艳的俊美皮相,长相清秀,很年轻,穿着打扮时尚。男孩子跟华年有说有笑的,氛围融洽。 顾申没看到华年的笑脸下真实的表情,他只看见那个男孩子眼底满是华年的身影,如同另一个自己。 晚上十点整的时候,华年才终于从满是人流的地铁里挤出来,爬回家门口的时候,她已经浑身是汗,整个人累得半死。 在开门的时候,她还特地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猜测这个时间点顾申估计都睡着了。她开门的力度比往日轻了不少。 屋里玄关处留着一盏灯,客厅里已经一片漆黑了。她顺着墙壁,摸到开关,打开了客厅的灯。 客厅的餐桌上还摆着几盘菜,用倒扣着保温。电饭煲还按着保温键。 华年打开了电饭煲,里面确实还剩着饭。 她热得受不了,打开了自己的房门,打算去拿几件衣服。 打自她跟顾申做了最亲密的事情后,顾申便一直睡在她的房间里。她握着门把的力度很轻,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本来不打算开灯的。 结果,在推开门的时候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打开了床头灯。 床上空无一人,顾申根本不在这个房间里。 华年愣了下,转身出了房间,扭开隔壁的房门。 隔壁的房间有人气,本该在她房间睡着的顾申此刻却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侧过身背对着她睡觉。 华年又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回到了隔壁。 等她洗好澡,她连吃也不想吃了,直接到隔壁的房间,躺在顾申身旁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将睡着的人抱进怀里搂着。 顾申原本就没睡着,他连华年回来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只是不想动而已。 他以为华年会问他,为什么今晚这么反常。 结果,华年却只是抱着他没说话。 身后是华年温热的体温,他安静地躺着,心底却越发闷热,最后,他热到受不了,转过身,面对华年。 一转身,他便对上了华年明亮的双眸。 华年嘴角噙着笑,正盯着他看。 “你不问我为什么睡在这里吗?” 顾申终于憋不住气了。 “你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跟鹦鹉说话一样重复他的话。华年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顾申还没说话,华年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在他脸上,锁骨上,还有胸前,最后是全身。 这种事,一旦给了甜头,就无法停下来。所以这几天,华年一直不忘对顾申的索取,她已经是五十年没有这种事的老人家了,现在的她比上一辈子的自己还热衷这种事。 直到顾申累得快睡着的时候,华年才说道。 “林南告诉我了,他说看到有一个人在公司门口盯着我。我就猜到是你。” 加上电话里头顾申那股兴奋的劲,她一下子便推断顾申肯定心血来潮要送便当给她。只是林南说的太晚了,等她追出去,顾申早就不见了。 顾申半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了。 “林南是?” 他迟疑地望着华年。 华年抱着他,又亲了亲他高挺的鼻梁,跟他细细地解释了下。末了,她又轻啃了下顾申的嘴唇。 如果现在让她离了顾申,她会死的,绝对会死的。 第五十一章 白锦在公司老是觉得有些担心家里的林旭秋,特地趁着午休的时候打了电话回家。电话是林父接起来的。 “爸,我是白锦。” 林父应了声,跟他讲了林旭秋今天的状况不错。 白锦在电话这头却听到林旭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他不禁问道。 “爸,我听见妻主的声音有些奇怪,是怎么了吗?” 林父回头看了看身后庭院里的人,笑了。 “没事,就是家里有个不喜欢喝海马汤的人而已。” 白锦一听海马汤,他有些惊讶。他可不知道海马还能当汤喝的,一想到林旭秋有时候会对着花胶皱眉头,他就忍不住猜测林旭秋是不是不喜欢这些补品的东西,跟他一样的,对吧? 但这些,他想想就好了,若是问了林旭秋,她肯定是鸭子嘴硬,打死都不肯承认的。当然他是不敢问林旭秋的。 白锦今天的工作比较忙,邹主任去地区开会了,刚好这个时候却来一个来头不小的老总,这个老总原本是打算找邹主任的,结果她不在。 这个老总姓李,大家都称呼为李总。 白锦小心翼翼地冲好茶,又见桌子上并无其他招待来者的点心,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上次他买一盒进口的自裁酥饼。 刚把酥饼放在桌子上,李总随意地拿起其中一块,放进嘴里。 “咦,这个不错呢。” 说完,又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白锦笑容淡淡而客气。 “李总喜欢就多吃几块吧。” 李总却是摇摇头。 “不了,本来是找你们邹主任一起吃饭,现在她不在啊……” 李总迟疑了下,看了看办公室,这个办公室只有白锦在,李总皱皱眉头,犹豫地说道。 “要不,你来代替邹主任吧。” 话刚落,门外就进来两个人。 白锦望过去,是两个男孩子,一个长得很孩子气,满脸的青涩稚嫩。另一个则是举手投足沉稳而成熟。这两个人都是白锦见过,都是地区的人事部的。 他们都是跟着李总过来的,不过是在楼下跟销售们闲聊,不仅如此,还因为今天地区让应聘的人来这里面试。刚刚忙完面试的事情,就刚好赶上饭点了。 李总瞧见他们两个上来了,笑了笑,站起身。 “那我们走吧,别让人久等了。” 李总说完,便立马朝门口走去。 两个人事部的男孩子则跟随在其身后。 他们一行人走到门口,发觉白锦还傻愣地站在原地。李总当即朝他找了招手。 “走啊,还傻站着干嘛呢?” 人事部的人都是人精,一听这话,立马笑容灿烂地上前,一左一右架着白锦一起下楼。 在等电梯的时候,白锦忐忑地问道。 “李总,今天除了我们,还有谁一起呢?” 李总想了下,她最后只说了几个人名,其中一个是他熟悉的,几乎每天都要面对,那个人就是他们项目的项目总。 白锦一听这人也要去,他的心中更加忐忑。 这个项目总不知为何总是对他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仇视感,而且其人的吝啬是在整个项目都出了名,也是邹主任的克星。这个项目总原先是在别的项目的,跟邹主任当时是同一个分公司的,结果,为了躲开这个项目总,邹主任可是煞费苦心专门申请调到这个项目来。结果,好景不长,这个项目总刚好得到调令,也调到现在这个项目了。 因此,邹主任现在见到这个项目总就是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厌烦又害怕。 他暗中发了短信跟邹主任说这事,邹主任却打电话跟他说,她现在也跟他们在同一个酒家吃饭,但她是跟朋友一起来的,言下之意便是让白锦硬着头皮顶上了。 白锦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拉开门,重新进入吃饭的厢房。 厢房内,项目总已经来了,正跟着李总在说话。 白锦看了看他们手边的茶水都快没了,其他人也顾着聊天没注意到,他连忙起身,拉开了门,朝走廊站着的侍者说道。 “麻烦,这里需要加水。” 侍者连忙端着水壶进来,白锦接手过侍者手中的水壶,给茶壶加水,亲自走到项目总的身边,先给她倒茶,接下来是李总,然后他才把茶壶放在转动盘上。 项目总一边跟李总说话,眼神一边朝白锦这边看了一眼。白锦接收到项目总的眼神,他当作没瞧见,举着筷子夹菜吃。 白锦一边吃着饭,心底却在祈祷这顿饭早点结束。饭桌上的饭菜都十分精致味道十分香,引人馋嘴不已,但对于白锦来说,他宁愿回办公室吃自己加热过一次的便当。这种应酬局是他最讨厌的。他天生就做不来如邹主任般八面玲珑。 但是…… 林旭秋在工作上真的很努力呢,我看着都觉得心疼呢。 一想到上次不经意遇见林殊,林殊对他一边笑着夸奖林旭秋,一边跟他炫耀着他与林旭秋之间的亲密,白锦的手就掐地紧紧的。 林殊的地位比他高,工作能力比他强,连样貌都比他强,他什么都输林殊,他除了给林旭秋生了一个孩子,仪微弱之差从林殊手里抢走了林旭秋,他还真的什么的都没有能拿得出手的。 所以,他必须变得比现在强。 他吃着饭,一边观察着老总们的饭碗。每当有香喷喷的菜端上桌,他赶紧放下碗筷,将菜缓缓地转向项目总等老总面前,等他们夹过之后,他再转向其他人,然后才是自己。 一顿饭下来,白锦不仅没吃饱,还跟打战了一样累得不行。他朝邹主任发了短信,告诉她已经搞定了,不用再担心项目总找她了。 邹主任在短信里面表示十分感谢他。 而这顿饭里,项目总投向他这里的眼神次数比往日多了几倍,而白锦也悄悄观察到项目总眼底的愉悦。他知道这个项目总有着上位者普遍的高人一等之心,她喜欢别人顺从她巴结她,却也不喜欢拍马屁过头的人。他这般细小的举动显然愉悦了项目总的心,今天他能感觉到项目总的心情十分地好。 白锦等各位老总都走了之后,他才终于能松了口气。 所以说,这就是许多人讨厌职场却必须喜欢职场的原因了,应酬比较多。 白锦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的时候了。他已经尽量早点下班了,但没了林旭秋的接送,他必须等车,就算是叫出租车也要跟别人抢。而且下班的高峰期又超容易塞车。 白锦站在门口看了看,屋内的灯都是暗的,看起来像是没人在家一样。但白锦知道如今有腿伤的林旭秋肯定是在家的。 他从包里掏出大门钥匙,疑惑地开门。 屋内果真如外面所见,都是昏暗的,连玄光的灯都没有打开。 白锦伸手打开了玄光的灯,轻手轻脚地脱掉脚上的鞋子,连鞋子都没有穿,就赤着脚,走进了客厅里。 脚接触到冰冷的地板凉飕飕的,他皱了皱眉头。走向开关处,将客厅里的灯都打开了。 他看了看客厅的四周,在电视前的沙发上发现了要找的人的身影。林旭秋似乎睡觉了,身上连被子都没有盖,只是抱着抱枕竟然睡得很香甜。 灯被打开后十分刺眼,林旭秋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微微侧了下身,接着睡觉。 白锦看到这样,只能摇头笑了笑,转身走到楼上,打开了房间的门,从柜子里抱出一条毛毯子。现在的天气已经入冬了,没有御寒的东西盖在身上是要着凉的。 白锦刚把毛毯子盖在林旭秋身上,刚才还在睡觉的人已经睁开眼了。 “你回来了吗?” 林旭秋皱着眉头,看向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时钟上的针已经走向了七点十分处。 “这么晚了啊。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啊。” 她掩着嘴,打了呵欠,一副看起来还没睡够的模样。她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安稳这么长的午觉了。 “我先去煮饭,你现在肯定饿了吧。” 白锦扭头便要朝厨房而去。 林旭秋伸出手,拉住了他。 “你只需要洗点米煮点饭就行了,今天中午父亲来过,煮了很多菜,我都没吃完,打算当我们今晚的晚餐的。而且,我没怎么干活,也不怎么饿。” 林旭秋瞅了瞅白锦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的脸,又说道。 “你赶紧煮饭吃,你看起来似乎很累了。” 白锦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他确实是很累了。今晚回来没打到车,坐了公交回来,结果这班公交今晚特别多人,车上人挤人,他都快窒息了。连下车都要挤着下来,一路上都是打战一般狼狈不堪。 电饭煲的饭煮好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屋内的温度缓缓下降,白锦连忙把窗户关小了些,又走到沙发旁,扶着林旭秋小心翼翼地往饭桌那边移去。 饭菜热过一遍,但仍闻起来十分香,白锦似乎饿得很,平日里只吃得下一碗饭的人今天却连续盛了两碗,反倒是林旭秋,她吃了半碗饭再喝了一碗汤,便饱了。 林旭秋看了看差不多吃饱了的白锦,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今天很忙吗?” 她总觉得今晚的白锦看起来十分疲倦,连话都少了又少。 白锦点了点头,又喝了碗汤,这才放下筷子跟碗。 他轻叹了口气,舒服地不想动弹了。 “今天忙着应酬几位老总了。不过,他们临走之前还夸了我,说我十分尽职。” 白锦说着,忍不住笑了。 林旭秋瞧着他这副模样,却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那个时候第一次工作被认可的时候那副高兴的模样。她的眼神黯淡了些。 “那岂不是很快就要升职了?” 白锦没说话,只是羞涩地笑了又笑。看在林旭秋眼底,却格外刺眼。 林旭秋想到朱经理对自己的态度,她心底就有一股无名火。 她扶着桌子,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切盘水果来,我想看电视了。” 白锦没察觉到她的脸色,笑着点了点头。舒服地伸了伸懒腰,站了起身,先扶着林旭秋去沙发那里坐好,他再走回厨房,拉开冰箱拿出橙子。 两天后,白锦下班回来的时候,一脸的兴奋。 他迫不及待地小跑进屋,朝沙发上坐着的林旭秋扑了过去,白皙的手臂抱着林旭秋的脖颈,笑容灿烂。 “妻主,你知道吗?我升职了,还是项目总亲自给我提的申请,下个月加工资了。” 白锦开心地连声音的尾音都带着颤抖。他做这份工作已经几年了却一直没升过职,他还以为升职无望了。 林旭秋却看着他这副样子,冷笑了一声。 “你能先放开我吗?都快勒死我了。” 白锦还没察觉到她的不快,连忙松开了她,不断地道歉,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升职而已,用得着这么高兴吗?加工资也多少吧。” “那也是,没多少,不过我觉得挺多了。”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今后可以多买些什么,可以买些东西给林旭秋跟林小池补补身体,还可以给他们买几件他看了好久却一直舍不得买的外套,还有…… 他眯着眼睛,盘算地很开心,林旭秋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这一晚,林旭秋整晚都没说过话,直接往房间里面一躺就打算睡觉了。 白锦洗完澡出来,看到这样的林旭秋,他很困惑,不知道该如何做,他也弄不清楚林旭秋在生什么气。他只能轻手轻脚地吹了吹头发,然后赶紧躺到床上,紧紧挨着林旭秋。 “你不开心吗?” 临睡前,白锦还是问出了声。 林旭秋连头都没转,淡淡地说了声。 “睡觉吧。” 白锦沉默了,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黑暗中的林旭秋的侧脸。他觉得他与林殊的差距在慢慢缩小了,可是林旭秋却没有开心。难道是他错了吗? 他搂住林旭秋的腰部,硬生生把自己挤进林旭秋的怀里。 他绝对不要这样莫名其妙跟林旭秋产生距离。 林旭秋本来就没睡着,被白锦这么挤过来,她连假装睡着了都无法做到,犹豫了下,还是伸手,将怀里的白锦抱紧。 白锦终于安心地睡着了。 这一夜,林旭秋失眠了。 第五十二章 清晨第一道阳光照射进屋的时候,苏泷已经醒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一坨东西,软软的还伴着小孩子奶香奶香的体香。 小家伙还没睡醒,小嘴有时蠕动了下,吮吸着自己小小的短短的手指,似乎还在做梦,一边用软软的小屁股顶了顶她,在苏泷戳了他宛若剥了壳的鸡蛋般滑嫩的小脸蛋后,小家伙就朝着被窝翻去,又拱了拱自己小小的身子。 她抬眼瞧了瞧躺在另一侧的男人。男人也还没醒,睡梦中紧皱着眉头。她伸手探了下男人的额头。虽然还是有点发热,但比昨天好多了。她松了口气,却马上又意识到另件事,嘴角不禁抽了抽。 她是万分期待出现在自己霜白单衣上这一摊湿渍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不堪。可惜,这颜色不对劲,是淡黄的,这味道也更不对劲。她皱着眉头,一手拎起自己前胸沾湿的一处,一手拎起还在睡梦中睡得正香甜的小家伙。 小家伙被临空揪着,小小而有些发圆的身子努力拱成一团,又不甘被吵醒,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子又蹭了蹭她的手。 男人一感觉孩子离开自己的身边,就立刻惊慌地睁开眼睛。他一睁开眼睛,顿时愣住了。苏泷也愣住了。很尴尬地保持着拎着小家伙的动作,很是腼腆地笑了笑。 男人一感觉孩子离开自己的身边,就立刻惊慌地睁开眼睛。他一睁开眼睛,顿时愣住了。苏泷也愣住了。很尴尬地保持着拎着小家伙的动作,很是腼腆地笑了笑。 “你放心。我只是……小鬼他尿了,刚好尿在我身上。额,你别误会。”意识到男人的神情有所转变,苏泷慌忙摆手解释,又马上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拎着人家的宝贝,忙停手,很小心地抱小家伙抱在怀里。 “我只是想抱他出去,弄点热水洗一洗身子,刚好我自己也擦下,换下衣服。” 男人穿着单衣,用被子盖住自己。又立马淡淡地皱起好看的眉头,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手里的小孩。就在苏泷以为男人是要责怪她时,却突然听到男人这样说。 “那就劳烦你了。顺便把他拍醒吧。这床被子也被他尿湿了,昨晚他肯定又四处乱滚了。” “恩,没事。我顺手而已。” 终于有一次是她光明正大欺负小家伙了。她内心暗自笑了笑。 抱着怀里的已经有些醒来的,正在蹬脚的小家伙,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快速脱掉小家伙身上的衣服,把小家伙放在小小的木盆里面。小木盆是温热的水,估计是刚睡醒,小家伙的脚一触到那暖和的水竟然缩了回去,在她的瞪视下又慢慢伸出来,然后…… “该死的,别动了,谁叫你玩水的啊?还不快停手,我还要给你擦洗呢!你到底有没听见啊?” 屋外又响起一阵苏泷的咆哮声。半坐在床上穿衣服的云遥愣了一会,却淡笑了起来。抱着床被孩子尿湿的被子,慢慢扶着墙角走到门边。 掀起帘子,看着屋外,刺眼却明媚的春光照耀了下来,小小的院子中央摆放着一个小小的老旧的木盆,盆子正坐着自己的孩子。他掩着嘴,轻轻咳嗽了声,眼睛直盯着盆里正在肆意玩水,嘴巴咧地老高的孩子,眼底却满满都是笑意。 这孩子好久都没这么高兴了。 只是…… 云遥的目光在瞧到苏泷那憨厚的黑脸时,欢喜的神情渐渐褪去,最后,只是淡然地抱着被子,扶着老屋子的墙,一步步走到屋外。 苏泷一见到他出来,立刻慌张地擦干手,去扶他。让他坐在自己原来坐的位置上。 “还是我来帮他洗身子吧。你该忙什么就去忙吧。” 她原本还笑着要拒绝,看到男人眼底的坚决,她只要妥协,又去灶子那里添了些火,煮了点小米粥。 “馒头啊,新鲜出炉的馒头啊。” 苏泷买的这间宅子就坐落在小巷子里,巷口时常早上有小贩子在那里摆上些小吃的。 刚巧听有小贩子在外面吆喝馒头,她从灶子上面抬眼,往男人的边上望去。 “要不要吃点馒头?” “不用了。” 男人摇头,继续埋头帮孩子洗身子。只是坐在木盆里的小家伙在听到馒头二字,大大的眼睛就发光,水汪汪地盯着苏泷看着,红红的小嘴嘟着。 最终她还是拿出藏在鞋底的几个铜板,买了几个热腾腾的馒头回来。她将小米粥和馒头一起放在门槛上,方便男人拿,不过这也是因为没桌子的原因。她拿着馒头咬了一口就带着出门了。 在她关上门的时候,男人朝她点了点头,就低下头料理小家伙。 窄窄的小院里,温柔的夫郎低头给孩子洗澡,这是她自从做人之后就经常在梦里见到的。她微笑地瞅着这光景,心底却是一片暖和。 也许,她梦到的这一切,就是她要花费毕生精力去追求的东西。 “哎呦,咱们的夫奴总算来了啊。” 徐掩依旧嘴上不饶人,见到苏泷憨厚的黑脸就忍不住泛起冷笑。 苏泷没应声,只是垂着眸子,听着耳边这人念叨着这个月该扣她多少钱,提前预支给她的钱又该如何,苏泷在心底总结了一句话,那就是她要想离开这个徐府,估计要等上好长一段时间。 今天徐掩没做例行之事——练身手,却是又把一件东西交给她,支使她再一次去拿给那药铺老板的小夫郎。 只是…… 她皱着眉头,瞧着手里的两串冰糖葫芦。 苏泷有些不明白,为何要送给药铺小夫郎这哄小孩子的玩意。徐掩催促着让她快去,眼底掩不住的是一脸期待和羞涩。她又忍不住瞧了徐掩几眼,逼得徐掩狠狠地瞪着她,她才在徐掩要杀人的目光中,把东西送到对方手中。 同样令她疑惑不解的,还有对方的态度。 在知道苏泷拿给他的是什么东西之后,药铺小夫郎竟然是欣喜地点点头,带着些害羞,直接过一串冰糖葫芦。然后,又问了她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她如实回答。 “苏泷。” 她没想到,这两个字会引出对方的眼泪。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对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神情激动,眼眶红肿。她还是只能回答两个字。 “苏泷。” 她确实是叫苏泷。虽然这其中一个字还是她从男人那里偷来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你……我……” 众目睽睽之下,她全身僵硬,想推开又怕劲儿过大,弄伤了对方,她还不知道徐掩要怎么折腾自己,只能任对方抱着。她面无表情,若无其事地看着万分激动的人。 药铺小夫郎被她这种冷漠的态度伤害到,狠狠地后退了一步,反眼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跑进铺里面。 苏泷回到徐府,站在原地任徐掩拳打脚踢,还是面无表情,她心底一直在回味今天早上从宅子里出来时看到那番光景。只是,今天徐掩听完跟在她身后的徐府家奴的报告之后,下的手比前几日都来得用劲,来得都要狠。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直到徐掩气喘吁吁地停下手,苏泷才回过神,嘴角有些抽痛。 “我叫苏泷。” 这一句话,徐掩眼睛突然瞪大起来,手抖动了一下。接下来下手更狠了。若说刚才是比之前更狠了,现在是招招致命,完全把苏泷是往死里打的。 苏泷意识到这一点,也开始闪躲。只是拖着刚才被徐掩踢痛的腿,跑得慢些。 就在徐掩以为会打中苏泷时,苏泷轻轻一动,便闪了过去。 “你真的叫苏龙?凭你也配叫这个名字?你也不看看你这副模样!!” 苏泷眼睛闪了闪,还是点头。徐掩怒气腾腾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指着她,一字一句地念道。 “你不是苏龙,你绝对不是她!” 午休的时候,徐掩不管今天怎么生气,休息还是照常进行的。苏泷还是和前一天一样,端过下人拿给她的饭菜和几个馒头就往徐府外面走去。她还是走回自己的宅子。 “谁?” 男人正趴在灶子上,缓缓而吃力地搅着锅子里的早上剩下的小米粥,手因为靠在灶台上被灶台下面传来的灼热折磨着,脸也被热气熏红了些。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他赶紧地从灶台上撑起身,就扶着墙壁,急忙往外跑。刚走到院子,见到从门外进来的人愣了一下,在那人的微笑中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怎么回来了?不是要上工么?” 苏泷点点头,却是微笑地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上前给云遥看清楚。 云遥看着她手里的几个馒头和一碗上面添着菜和肉的饭,有些疑惑。 “这是?” “饭菜,吃的嘛。我在徐府上工当武师,他们管我一餐饭,我就拿回来,想和你们一起吃的。你也知道现在我没钱再买什么吃的了,但也总不能把我打理家事的人饿死吧。哦,对了,还有件玩意给你。” 她将吃的暂时拿给云遥拿着,自己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当着云遥的面,在云遥茫然地看着的时候,小心翼翼撕开黏住的油纸。 令他想不到的是,里面包裹的竟是一串冰糖葫芦。他的手紧了紧。 苏泷在一旁惋惜地叹了几声。 “还是化了。放在怀里太久了。喏,给你的。尝尝看,好不好吃?” 没化之前,冰糖葫芦上面还有些糖稀的,现在糖稀全黏在油纸上,只剩下光秃秃的山楂果。 他低着头,摇摇头,不接。 “啊,你别误会。其实这……这冰糖葫芦是徐府当家小姐叫我送给别人的。刚好那人只要一串,剩下这只我是……我是看扔了可惜,才……才拿回来的。” 她见男人不接,有些急了,又扯出个理由。她其实是看到徐掩用这个来哄她中意的男子。她对这哄人开心的玩意不太开窍,既然那药铺的小夫郎见了很高兴,她想男人应该也会很高兴的,也就依着画葫芦。 “而且,而且我听别人说吃这个里面的山楂可以散淤血,消食积健胃的。你……你只有快点好了,才能帮我干活嘛。你……你可别误会,想歪了。” 男人微微抬眸子,直直地看着苏泷。自己面前这个女人脸上都是伤,眼角处裂了,嘴边也裂了,还带着些青紫,递给他东西,微微露出袖子的半截手臂上也是些青紫。即使刚才她话虽是说的满不在意,但他却瞧到她眼底的期盼。他终是默默地拿了过去。 “你快尝一口。我看到路边的小孩说这品种的糖葫芦挺贵的,要二十个铜板,也只要大户人家才有闲钱去买这个。既然贵了,那里面的山楂也应该是好的吧。” 苏泷见男人接过去,立刻眉开眼笑,连嘴角一笑也痛得她龇牙咧嘴的,她仍是很想笑。 男人点点头,略张开嘴,小小地咬了一颗含进嘴里,慢慢吃着。 “好吃么?” “恩。”男人抬起头,突然将葫芦递到她面前。“你要不要尝下?” 苏泷摇了摇头,面带微笑。 “不用了。也只有你们男人家喜欢吃甜的东西,我最喜欢的是吃辣吃咸的,对这甜的东西还真没法喜爱。” 说话间,男人又含了一颗进嘴里,脸上在吃的时候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也没之前那么冷气,没点人气。她笑着伸手过去,男人惊慌地微微往后退,眼神有些防备,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 “我……我只是想帮你擦下。你的嘴角沾到糖了。” 她有些尴尬地松开紧握的手,手里是一条手巾。他也知道自己误会了,怪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转过身。苏泷无奈地摇摇头,将门关上。 她进屋的时候,小家伙还光着小屁股在床上玩着,空荡荡的床只剩下些床单,那被子被男人洗了,正晾在院子里。见到有人进屋,小家伙很快地爬过来,嘴里发着怪叫。 和小家伙相处久了,她也才知道这怪叫声代表着小家伙目前很高兴。但是到最后,小家伙爬到她身边,她才终于知道他高兴的原因了,她只能无奈地苦笑。把手里的馒头撕了一点点,慢慢喂进小家伙的嘴里。 男人看到孩子这模样,也无奈地摇头。 “他比较喜欢吃馒头。不要喂他吃太多,不然粥会喝不下的。” “恩。”她又撕了一点点馒头喂进小家伙张的很大的嘴。小家伙独占*很强,苏泷喂着他的同时,他手里还要紧紧抓着一个馒头,男人坐在旁边想拿走,小家伙就扭头怒瞪自己的爹爹,一边急促地呼吸,像发火的前兆。逼得男人微微挑高眉头,作势要打他时,他才瘪着嘴,作势就要哭出来。 “你哭啊。” 男人连他这点小动作也没看在眼底,只是扫了他一眼,就拿走他的馒头,端着小米粥就要喂他。 苏泷在旁看着,忍俊不禁。忙把另个馒头放进小家伙的手里,小家伙才扭过身,把屁股留给自己的爹爹。让男人喂不到饭。 第五十三章 新河镇—— 天空乌云密布,雨稀稀疏疏地下着,一连下了好几日,都未曾有停止的迹象。 小巷幽深寂静,偶尔传来几声的狗吠,人声稀少,此刻正值深夜时分,小巷中极为安静。距离巷口有好几步路有一个老宅子。 老宅子大门口上方挂着一个牌匾。牌匾用青木色打底的木块打造而成,上面只写着两个字。 李宅。 李宅进门处有一个大庭院,庭院里面已经常年无人打扫,早已长满了不少荒草。宅子里面四处漏水,雨水几乎将木桩子木门都打湿了,屋子的地上还放置着几个缺了口子的旧碗。旧碗正对着漏水之处,里边已经盛满了不少浮游生物的雨水。 李芡实正趴在屋里唯一的软塌上,眉头紧皱,眼睛紧闭,一手紧抓着胸前的衣襟,一手紧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 “快走啊。走水了啊。” 李芡实茫然地站在人群中,看着眼前的火海。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被人群拥挤着,随着人流而往前方漫无目的地前进着。 “这是要走去哪里啊?” 李芡实终究忍不住,纳闷地问道。 身侧之人无人开口回答她,各个抱着偌大的包袱,手上牵着孩童,拖家带口使劲地往城门而去。 就在李芡实即将靠近城门的时候,身后有一个声音传来。 那个声音听着似乎是在她身后的不远处,正在一声一声地轻唤她的名字。 “芡实,芡实。你在哪里?” 李芡实刚想说话,前方的城门突然传来尖叫声。声音此起彼伏,还伴着一声声东西倒塌的闷哼声。 李芡实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已经睁开眼,清醒了。 印入她眼帘的是破了个口子的屋顶。雨水正从这个口子里往屋里渗水,水还一下一下地滴落在她脸上,带着早秋的凉意,把她硬生生从温暖的睡梦中冷醒了。 李芡实伸手扯着袖子抹了一把脸,挪了个位置,又重新躺回被窝里。 被子里面其实也冷得很,但李芡实已经懒得动了,她只想靠着背后还着些许她身体余温的软塌重新回味下刚才所做的梦。 这个梦,从她二十岁以后便经常梦见,且梦里的一切事物看起来是那么清晰,但醒来却又模糊不堪了。她连那唤她名字的人都一直未曾见到脸,更别提那人的名字了。 每回这般醒来,李芡实总要不甘不愿地窝在原地,一脸的挫败。 她侧过头,瞅了一眼屋内的状况,暗暗地叹了口气。 就这么躺着,下半夜睁着眼等至天亮。 等屋外的鸡鸣声传来,天微微亮的时候,李芡实便起身换衣裳,走到厨房里。厨房里也是渗水十分严重,屋顶在三天前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东西把屋顶给砸出了个窟窿。李芡实不是闲人,一直没有时间去修整下。 她从墙壁上挂着的麻布袋里拿出了三根香,用火折子点燃了,才拿起门后放着的一把油纸伞,撑开了,往后院走去。 后院跟前门的庭院一样,都是长满了不少荒草,但李芡实偶尔会收拾下后院,这会儿的荒草长得不比前院多。后院是一块大空地。 空地的中间是一口古井。 李芡实一只手举着油纸伞,一只手拿着三根香火,先对着古井朝拜了三下,走上前将三根香火插在古井的背处。等干完这些,她才拎起木桶往井里捞水。 用井水利落地梳洗了自己的面容,才又走去厨房忙活。 李芡实是镇子里一个卖阳春面的小摊贩,日子过得一般般,勉强能糊口。唯一让她觉得烦心的事情便是,镇子里像她一样岁数年满双十还未成亲的女子,真是少之又少。 更让她觉得烦心的是,媒公竟然从未上门给她说一门亲事,就算她亲自上门去求见媒公,镇子里的媒公们都躲她躲到几里外去,只因为她是镇子里有名之人。 李芡实一边用手大力拍着陶盆里的面粉,一边叹了口气。 就在她将糊口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用过早饭准备出门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她宅子的大门。 “谁啊?” 李芡实暗自嘀咕了一声。 来这里找她的人不外乎只有一种人。她这个宅子一般人都不敢进来,有事相求之人都是站在大门口远远地站着,根本不敢踏进宅子半步。 她将担子放在走道上,确定不会淋到雨,才慢吞吞地挪步,往门口走去。 李芡实还没走到大门口,门外的人早已等不及了,又连续敲了大门几下,直到李芡实连着几声喊道。 “来了来了。别敲了啊。” 门外站着的人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李芡实瞅着这人的衣着打扮,在这个人的袖口瞧见缝着一个“木”字,她才眯了眯眼,开口道。 “原来是木府的管家啊,真是贵客啊。敢问有何事找我?” 她倚在门上,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那木府管家却是皱着眉头,好生地打量了她几番,有些不太确定地询问道。 “请问是李芡实李小姐吗?” 李芡实也不怪这个人不相信她是本人,耐着性子,点点头。 “恩,我就是。” 木府管家又看了她几眼,过了会儿,才讨好般笑着开口道。 “李小姐,我们府中最近遇上好些怪事,巷口的朱老爷告诉我家老爷,来这里找你便是了。” 李芡实又细细地问了几句。 木府管家不敢有所隐瞒,一一都回答了。 李芡实看了看这个天色。 最近一直在下雨,她的四肢都开始发酸了,这个兆头也不太好。但是有人上门找自己,她想拒绝都不能拒绝的。 最后,她只得告诉木管家,让她回去等着,她今晚便来。 直到那管家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巷口处,李芡实才低声骂道。 “都怪那老头。” 李芡实对自己的身份向来有所怀疑,只因为她在睁开眼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在这个镇子里了。她虽然丧失了大部分的记忆,但心底却很清楚,她并非这个镇子的人。 她会出现在这里,这还多亏了一个奇怪的老头子。 她现在所落脚的宅子是那个老头子的。老头子自称是她的救命恩人,因为有事要外出三年,让她在这里等候他回来。 而且,还叮嘱了她一件事。 若有人上门请求帮忙,她不可拒绝。 她本性纯良,自然不会拒绝救命恩人的嘱托,便答应了下来。 这么一答应,老头子离开了,她在这里住下来。从那时到至今为止,她已经在镇子上住了快两年了。 镇子里的人起先是来找老头子的,但听说老头子不在后,都转身请求她。 李芡实等人离开后,又转身进屋子,将放在走道上的担子挑上身,关上大门,往巷口走去。 她的摊位摆在新河镇的一个花街巷口处。 花街是新河镇里专做皮肉生意的集中之地,花街里出来的男子皮相皆长得不错,容貌俊秀,身姿瘦削,那小腰盈盈可握,那眉眼间的媚意勾人心魄。 李芡实虽然在这里摆摊了很长时间了,但偶尔还是会被这些男子勾了神,连面钱都少要了几枚铜钱。 天气越是不好,花街的生意越是不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李芡实的摊子刚摆好,便有几人上前来要面吃。 花街生意不错,也顺带着她的生意也不错。 不到一会儿工夫,天色渐黑,她的摊子也接近收摊之际。最后一位光顾李芡实的客人是花街里的男子。 这位男子还是她的熟客了。 李芡实笑着给他上了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这人却是单手支着尖细的下巴,眉眼弯弯,柔柔地朝她一笑。 “李小姐今日是有喜事吗?这番匆忙的?” 李芡实被他这么一看,愣了会神,才淡淡地笑着说道。 “哪来的喜事,不过是家里有点事罢了。” 这个人的胃口不大,一碗面总是会吃剩不少,李芡实给他的份量原本就很足,这么一来,他更是吃不完。 “下次别给我这么多了。我不能吃太多的。” 男子说得含蓄,李芡实却听得明白。 做皮肉生意的,一般都比较注重身材。身材与容貌便是银子。 李芡实笑着点头。 这人走的时候,李芡实还望着这人的背影出神。 这个人的相貌挺好的,性子也好,说话的声音也温柔得快掐出水来。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干这种生意的,估计门槛早就被媒公踏平了。 而她呢?实际上也对这人暗含相思。 收摊之后,李芡实便赶往了木府。 木府的人在她的人影出现在几步之外的时候,便差遣着小厮上前迎她过去。 据木府管家所说的,木府上下最近都睡不好觉,总是睡到半夜后背凉飕飕的。 起初是这家的老太爷身体僵硬,嚷着背后不舒服。 木府的当家叫了回春堂的大夫上门看诊,但大夫却始终没瞧出什么问题,便开了几幅安神的药给老太爷服下。 老太爷服下之后,睡觉也睡得舒服了。但是,第二日起,老太爷的孙儿又嚷着背后很凉,冷得睡不着,紧接着是当家的夫人也开始觉得浑身难受,最后连当家自己也觉得身体不适了。 第五十四章 “不要吗?” 还处在发愣阶段的夏岚听到这话,头点得很用力,都快把脑袋点下来了。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 小区的门口是用感应钥匙的,没有林家晰的带路,夏岚只能等待门卫登记之后才可以开门进来的。 林家晰心安理得地任由夏岚拎着一大袋东西跟在他身后。 直到进了电梯,夏岚的目光还是时不时地停留在林家晰的身影上。她嘴角的傻笑怎么都化不开去。 她刚才还在超市里面想着,今晚的林家晰怎么这么奇怪,买菜的分量还有种类比平时多了一倍,原来早就预了她那一份在里面了。 夏岚心里想得很甜蜜,望着身侧的人的目光更加地热烈。 被望着的人却始终雷打不动地站着,一脸冷淡,跟往日没什么区别,顶多就是冷冷地回望了夏岚一眼。 林家晰住在十四楼,处在大厦不高不低的位置,却是最值钱的楼层。整条走廊很长,很干净,也很安静,只住了四户人家。 夏岚在买楼之前曾经研究过这里附近的楼房,也将这里的小区调查得很仔细,更是满意这个小区,因为治安跟管理是大集团直接管辖的,只是后来苦于没有更多的资金,所以夏岚只能买下了更远点的小区楼房。 好不容易上来这里,夏岚眼底的欣喜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 林家晰扭开了大门,却一直等不到后面的人进来的声音,他不得不往后望去。 “你在看什么?” 结果这个女人还傻傻地望着走廊,一脸好奇的模样,跟小孩子无两样。 夏岚一边走了进屋子,一边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我之前也想买这里的,但是不够钱。没想到你却是住在这里了。” 林家晰冷哼了一声,没说话,打开了屋里的灯的开关。漆黑的屋子瞬间一片刺眼的明亮。 屋子大概有一百平方,屋里的装潢很简单,黑白色搭配,地板是冰凉的大理石地板。家具不多,但一眼望去只觉得这个屋子很整洁,连黑色木质地板铺成的玄关处是最容易踩脏的地方也显得很干净。夏岚光着脚都不会觉得有沾上灰尘。 “穿上吧。” 林家晰已经换下了鞋子,从鞋柜里面拿出了一双崭新的未开包装的室内拖鞋。 夏岚捧着被塞进怀里的鞋子,瞧着林家晰那副熟练待客的模样,她忍不住地问道。 “你=……这里经常有人来吗?连鞋子都准备好。” 话刚说完,却遭到这人的冷眼一瞪。 “你在胡说些什么?这鞋子不是昨晚才买的吗?” 还是这个女人帮他提到小区楼下的,竟然忘记了。 夏岚想了想,似乎有这回事。嘴角的笑容笑得更加灿烂。 今晚的晚餐比林家晰平日要准备得还多,很久没正经下厨过的人今晚倒有些不习惯了。动作有些迟钝,但到后面已经渐渐地利索了。 偏生那个女人还要站在流理台边上望着他。 林家晰被身后这股一直很热烈的目光看得头皮有些发麻,他忍不住地瞪了瞪女人一眼。 “你就不能坐回客厅那里吗?开饭了我再叫你。” 一边这样说,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手起手落,一瞬间土豆丝便整齐地切好,豆腐也一点碎掉的痕迹都没有,一块块整齐地放在准备好的菜盘上,像一件艺术品一样完美。 夏岚捧着下巴,靠在流理台上傻傻地看着,眼睛已经因为笑容而看不见了,只剩一条眼缝。 已经有多久了没看到这样认真煮饭的背影了。 自从离开家里,搬到这个城市常住之后,等待她的只有每晚自己的手忙脚乱,一番辛苦的努力成果最终也只有填饱肚子的功能,让人食指大动那些美味的菜品跟她还有夏阳是完全搭不上边的。 夏岚的脑子里不时地浮现了最近几晚越来越频繁出现在梦中的脸。 这个男人是她梦中的那个人,他简直就是为她打造的。 就算被林家晰冷淡地驱赶着往客厅去,夏岚却没有轻易挪开身子,嘴上应着,身体还是死死地黏在厨房门口,活像一只黏着主人的狗一样。 林家晰最不喜欢就是过分粘人的女人了。在瞪了女人几眼后,未果,他只能就此作罢,专心投入了炒菜之中。 放在桌面上有五道菜,三菜一肉一汤,汤还是夏岚在医院蹭吃汤品最夸奖次数最多的排骨炖冬瓜汤。 林家晰做的排骨汤没有街上那种油腻的味道,相反的,很清爽,喝下后,喉咙凉丝丝的,有种薄荷的功效。 夏岚曾问过里面还放了什么,但林家晰只是冷淡地回了她一句。 说了你也不知道。 结果,今晚就是她心心念念很久的排骨汤了。夏岚空腹连喝了两碗,还想要第三碗的时候,已经被林家晰的筷子打了下手。 “你不打算吃饭了?喝这么多干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夏岚抱着碗,有些委屈了。 “我是怕以后喝不到了。” 这个男人比她遇到的男人还要冷淡,很多时候,夏岚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她只能勉强从他的一丝表情变化中得知一些信息。这次邀请了她上次,下一次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屋子里收拾得这么干净的人,显然在*方面也是极为保密的,一个这么有洁癖注重个人*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让其他人多次逗留在这里的。 结果,夏岚却听到了林家晰冷冷地笑了一声。 “下次煮其他的就是了。” 下次? 夏岚捧着碗,一脸不敢相信。 等他们吃完饭,林家晰一脸疲惫了。他只是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身离桌。 “碗先放着吧,我等下再洗。” 今天的他工作了一整天,工作量比往日多了一倍,特别地忙碌,他甚至牺牲了午休的时间去整理工作,今晚又特意下厨煮了这么多菜,吃饱了,他也开始觉得累了。 夏岚却是笑了笑。 “没事,我去洗。你下厨,我洗碗,这样分工比较公平。” 说完,夏岚已经着手收拾掉桌面上的剩菜剩饭的盘子了。余留林家晰愣在原位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家晰已经习惯了下厨洗碗,这样的家务活他从来都不觉得累,甚至觉得是应该的,甚至连林夏也认为是他应该做的,本来丈夫就该这样做。 于是,他不管下班后有多累,吃完饭林夏总是会悠闲地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而他却在厨房忙活着。忙到差不多了,他准备坐下来一起看电视说说话的时候,林夏却已经开始打盹了。 结果,今晚却有一个女人跟他说这样的分工很合理很公平? 他有些不习惯,频繁地望向了厨房的门口。里面的女人还在忙碌着,偶尔会回过头望他一眼。见他在看她,女人还露出很高兴的嘴脸。 这样的女人,真是蠢。 林家晰的手攥紧着,脸上的表情却开始放松了下来。 他开了电视,坐在沙发上等着厨房的人忙完出来。 夏岚洗了碗,还将今晚买的橙子用是水果刀切开,盛在水果盘上拿出去。 客厅里的电视声音有些响,等到夏岚走近的时候,她才发觉坐在沙发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男人的头枕着沙发的椅背,双腿微微曲起,怀里还抱着一个抱枕,眼睛紧闭着,睡得正香甜。 夏岚轻轻地将水果盘放在玻璃茶几上,又用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关小点。她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坐在男人身侧的位置上。 她等待了会儿,才敢扭过头,望向身侧那人。 那人依旧没有清醒过来的痕迹。夏岚放心地稍微松了口气。 这下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望着这个人了。 不知为何,她的目光却落在了男人的嘴唇上。 林家晰的嘴唇很薄,这种人说话是最刻薄最冷酷的。颜色却带着一种粉嫩的光泽,让夏岚看得心头一痒。 还没来得及思考,她的身体动作远比她的脑子还快,在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吻上了男人的薄唇。 凉凉的,一如这个人的手温。却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香香的,淡淡的。 夏岚没有得寸进尺,只是嘴唇贴着这个人的唇角,轻轻地吻了吻,很快便离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刚才还闭着眼睛睡觉的人却睁开了双眼,困惑地瞅着她。 “你……干什么?” 语气里并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只是疑惑。 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彼此都能感受彼此呼吸的气息。夏岚的手还牵着男人的手,从刚才落座的时候便没有放开的打算。 夏岚第一次轻吻别人却被抓包了,她的脸瞬间红透了。 “我……我只是……觉得你的嘴唇很好看。” 她支支吾吾的,终于还是把话表达地很完整。 然后,男人的嘴唇再次被吻住。 “如果你讨厌的话,就推开我吧。” 夏岚的脸已经红得跟锅里闷的龙虾一样红。她的眼睛甚至都不敢注视怀里人的眼睛,甚至他的脸。 怀里的人开始是愣住了,但过后,嘴角的弧度悄悄地往上弯。至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更没有伸手推开夏岚。 夏岚已经在想心底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了,结果她等待了半天,怀里的人依旧没什么动作。 她看了看怀里的人一眼,硬着头皮接着吻下去。 吻着吻着,她的舌头情不自禁地伸进了男人香甜的嘴唇里,上嘴唇贴着怀里人凉薄的阿下唇,与他柔软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呼吸交错,彼此不分。 夏岚的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男人俊美的脸,温柔轻缓而又仔细地吻着男人。 她第一次觉得舌吻,原来是那么舒服的一件事。 男人刚开始有些推拒,后来还是手攀上了她的背脊,加深了这个吻。 夏岚却想要抚摸怀里人更多更多的肌肤,她的手从怀里人的衣摆下面探了进去,一寸一寸的肌肤,如丝绸般滑嫩爽手,微凉微凉,反倒称得她的手心有些发热。她的手慢慢地往上,轻轻地捻住了那凸起的一点。 与身上的肌肤不同,那一处的肌肤更为滑嫩还有些小小的颗粒,在她的抚摸下,中间那粒小小的珠子慢慢地由柔软变挺。 “唔嗯……哈……” 被她紧搂住的人忍不住发出几声呻/吟。 夏岚吻了吻他的嘴角,又吻了吻他的脸颊,沿着瓷白优美的脖颈细细啃咬着,嘴唇微微用力吮吸着唇下的肌肤。一路往下,撩起了男人的衣服下摆,将他衣服下奶白色的肌肤显露在空气中。 夏岚的目光默默地凝视下身下的人。 衣服被撩高直至锁骨处,露出了胸前的大片肌肤,那两点如红豆般诱人的红珠子已经挺/立在空气中。 身下人眼神里带着迷离,半睁着眼,长长的睫毛往下垂着,在眼窝处落下了淡淡的弧形黑影。白皙的脸上两腮带着情动的粉色,连那两颗珠子都是粉色的。 此刻这个人是如此地性感诱人。 夏岚的手指带着冷气的凉意,轻轻地捏住其中一颗红珠子,嘴唇含住了另外一颗,一下一下缓缓地轻啃着,又用牙齿的尖锐部分磨着珠子的柔软处,引得身下之人又一次难受地轻哼着。 直到她的手探上了这人的裤子,拉下了他裤子的拉链,手握住了那已经硬起的物事,怀里还因为情动而迷乱了心神的人瞬间伸出了手,轻轻地推开了她,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些。 “别再继续了。” 他的嗓音还带着情动时的低沉沙哑,脸上也带着两抹粉色,但眼底却一片冷静。 刚才的疲惫感早就被情/欲折腾光了。 夏岚骤然被推开,她的神态还是一副愣住没回过神的迷茫模样,但目光在接触到林家晰冷淡的眼神,她的意识瞬间都回到了脑子里。 她尴尬地看着对面已经坐起身的人。 “对不起。是我的错。” 这样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甚至都不知道刚才的自己是怎么了,简直是着了魔一样,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就是她想要拥有这个男人,将他变成只属于自己的人。 她被这样的自己吓到了。 林家晰已经拉好了自己的衣服,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今晚就到这里吧,太晚了,你回去吧。” 逐客令下得很干脆。夏岚没有丝毫敢停留的意思,连忙点点头,站起身,往大门那处走去。 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却被门后的人扯住了衣领,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柔软带着凉意的薄唇再次吻住了她。 “晚安。” 林家晰的表情仍是淡淡的,眼底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 夏岚傻愣愣地站着,眼睁睁地看着林家晰关上了大门。 直到林母出院后,夏岚到林家晰所住的小区的次数是越来越频繁,待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 每晚的饭后,他们总会拥抱着彼此,靠在沙发上亲吻着彼此,有的时候他们会站在走道上便开始接吻了。有的时候,夏岚会拉住了正在做饭的人,热烈而紧密地吻着那人,顺着脖子一边往下,直到腰部。 他们只是接吻,但不会上/床,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夏岚并不想那么急着要对方,而林家晰也似乎没有这个意思。他们只是享受着接吻的美好感觉。 林家晰没有向林母公开两人的身份,夏岚也只能沉默地当着一个见不得光的女朋友。 夏岚跟林母最近时常有通电话,林母跟林父是一对很平常的寂寞老人,林家晰工作忙,没有时间可以经常回去。林母便时不时打电话跟她聊天。 有的时候,夏岚会去两个老人的家里坐一下,跟他们当面聊天哄他们高兴。但最近的夏岚变得越来越不想林母住处了。 夏岚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郁闷。 在办公室的时候,夏岚还因为走神而用力地掰断了一根铅笔,笔芯还弹到了一旁看图的华年脸上。 “夏岚,你干什么啊?” 华年痛得轻呼了一声。华年捂着脸,吃惊地瞪着夏岚。 夏岚却傻愣愣地瞅着她,又笑又苦着脸,这是干什么了。 “夏岚,你最近怎么了啊?一直心神不宁的。” 华年最近工作很勤奋,更显得夏岚越来越不在状态,好几次,华年都被夏岚的小动作误伤了。 她终于忍不住抱怨了。 “我……没什么啊。” 夏岚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启齿。 “怎么可能啊?你当我是白痴吗?” 华年早就盯着夏岚研究了很久了。 一向是感情空白的人突然会像思春了一样多愁善感,肯定是心底有人了。 “你喜欢的人跟你闹别扭了?” 华年一语戳破了夏岚的掩饰。 夏岚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想向家里人公开我们的关系。每次听到他父母给他介绍对象,我就心情超级郁闷。” 很多次,她几乎都要跳起来,直接冲林父林母喊道。 不用找人了,你们儿子有我了。 可是林家晰没有答应,也没有任何表示,她又不想轻易失去这个人。毕竟林家晰对她很好。 林家晰是一个很体贴很温柔的人,虽然表面上对她冷淡,很少对她笑过,但每次他都会做很多她爱吃的菜,还有好几次在超市问她的口味。 最近的她,还爱上了带便当来上班了。林家晰在煮晚餐的时候还顺便把她第二天的午餐都煮了,装在一个保温瓶里让她带着走。 这样贤惠又体贴,模样俊美的人,她已经很难得能找到了。 她想跟他结婚。 她已经忍受不了那个人向自己的父母隐瞒她的存在了。她要光明正大地拥有他。 想到这里,她又瞬间掰断了铅笔。 办公室又响起了华年的惨叫声。 夏岚下班的时候特意打了一个电话给林家晰,跟他说今晚不去超市了,直接去他家里找他。 她叫了计程车,绕了远路,跑去了夏阳工作的店里,跟夏阳说明了来意。 夏阳的表情一惊一乍的。 “夏岚,你疯了吗?哪里来的男人啊,你这么快要求婚了啊。我怎么不知道啊!” 夏岚一脸冷静地望着自己的弟弟。 “我没疯,我很清醒。我每晚带回来给你吃的夜宵,你难道就没想到些什么么?” 夏阳的情商跟夏岚一样,是遗传的,夏阳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出,经过夏岚的提示才恍然大悟。 “啊!长得怎么样啊?不会很丑吧。” 夏岚一边指挥着夏阳把好看的戒指拿出给她挑,一边回答着夏阳的问题。 “恩,长得跟天仙一样的美男子。” 她回答得干脆利落,面对已经脑痴了的夏阳,她回想着林家晰手指尺寸,才终于挑好了戒指。 林家晰喜欢款式大方简单的。她也不喜欢复杂。 在很多方面,她跟林家晰都很像。 就算约会的场所只有超市,就算一整晚都耗在家里,她跟林家晰都觉得很愉快,两人很安逸地享受着彼此的美好。 只是,直到电梯门开了,她在心底拼命打稿的话都吞了肚子里,再也没有想提起的想法。 她很冷静,冷静到可以看着自己喜欢的甚至要结婚的对象跟一个陌生的女人拥抱在一起,做着他们平日里常做的事。 第56章 番外一 番外(二) 几年后—— “妻主,你还不睡么?都这么晚了。” 师瑜谨刚把眼睛直打架的孩子抱回小屋子里去睡,待孩子熟睡之后才回房。 一回屋子,就见自个儿的妻主倚着窗儿,看着淅淅下着雨的屋外。她也不把窗子关小点,溅起的雨珠都沾湿了手袖口。他摇了摇头,凑近,一把将窗子关上,偷偷回了头,见苏瑞皱了下眉头,又不甘不愿,又将窗子开了一半,确定风不会太大,才放下心,转过身。 苏瑞回过神,轻轻笑了声,将撅着嘴的男人带进自己的怀里,搂着他,看了下屋外,叹了口气。 “渝谨啊,颜湘又将我遣去阿末那里的媒公骂走了,这次还动刀动枪的。若不是媒公与父亲有交情,这次怕是不会那么容易便罢手的。” 师瑜谨一听这话,马上皱起了眉头,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妻主。 “妻主,我真的不明白,为何你每年都要让媒公去讨晦气?你明明知道苏末喜欢的是谁,你也知道颜湘公子心底对谁有意,你又何苦在中间做黑脸,拆散这两人呢?” “拆散?你这词用得可不准呢。”她抵着师瑜谨的头顶,手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打着师瑜谨的软软泛香的小手。 “怎么不准了?连小东西都看得出他们两个人对彼此都有情意……”他顺势也依偎着她。却听见自己的妻主笑了笑,拍拍他的脑袋。 “渝谨啊,你难道没瞧见阿末眼底对颜湘的不待见么?她都恨不得可以找个地方搬离此处,不用日日对着颜湘,只是碍于皇上赐给她的府邸刚好就在这条街上,公务也时常要在这里进行。” “妻主,那也是因为颜湘公子之前对我们下了毒。苏末也是因为夫人的叮嘱要保护你,在知晓了颜湘公子下毒害我们,违背了她对夫人的承诺才如此恨颜湘公子的。而且,妻主……”师瑜谨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抬头,凝视苏瑞。她脸上的神情淡漠,但他很清楚,她心底也是绝对不待见颜湘公子的。 虽是这样,他仍是提了出来。 “妻主,事情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就不要再恨他了。我爹爹常说我心胸狭窄,记仇得很,连我都已经原谅他了,妻主,你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吧。” 苏瑞听闻此话,面不改色,嘴角仍是勾着笑。 “你怎么知道我还再跟他一般见识啊?” “若是你不恨他,怎么会每年都吩咐下人找媒公去苏末府上提亲,你也明知苏末不会拒绝你的好意的,你也想让苏末自己找到合适的人过一生的,所以不用这样随便随便让苏末成亲的。你就是在利用颜湘,利用他对苏末的情意和醋意,去赶走这些人。而颜湘会愤怒,会不甘,但是他不敢对你说什么,你间接加深了他的懊悔。而你也就报仇了,出了口怨气了。一箭双雕啊。” 师瑜谨叹了口气,柔弱无骨的玉指覆上她皱着的眉头。伸出手,搂着苏瑞的腰际。 “妻主,再过几年,咱们就不年轻,不要再这样做了。我们就好好过我们的日子,不要再去打扰苏末了吧。你也不想让我不开心吧。” 他这样说,其实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他以为苏瑞会生气,但是他闭着眼,等着承受苏瑞的怒火时,却听到了苏瑞的笑声。 他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苏瑞。虽然这几年,苏瑞眼中的戾气散了不少,但是总归性子还在那里,这个时候她不可能不发火的啊。 苏瑞一只手支起了师瑜谨的下巴,眸子里满是笑意。 “我的夫郎真是深知我心啊。我真的很受宠若惊呢,证明你现在已经信任我了,了解我了。”说着,便俯下头颅,含住了她肖想很久的薄唇,唇上带有属于师瑜谨特有的冰冷特性。 师瑜谨被吻得失了魂。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放开他,有些担忧地抚着师瑜谨的背脊,见到他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她才安了下心。她突然想到了件事。 微微拉开师瑜谨,认真看着眉眼间泛着媚色的人儿,不太确定地问道。 “渝谨,那个,你污事来了没啊?” 师瑜谨自然没回答,红着脸,娇嗔地瞪了她一眼。即使是做了几年的夫妻,对于她问的这些问题仍是会害羞,不好意思。 苏瑞却没将他脸红的表情放进心里。喃喃自语着。 “上次你污事好像来了。我记得在你褒裤后面瞧见了暗红,你还嚷着肚子痛,整个人难受得要命,还是我帮你淋的浴,抱你上床的。这次,好像还没来。日子我没记错啊,就是几天前就该来了啊,我……” 她还没说完,嘴就被师瑜谨捂住。她也才瞧见师瑜谨这次连小巧的耳垂也红透了,平时还只是在情动的时候看见过呢。 “你干嘛说这些啊?”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都不明白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苏瑞知道他生气了,忙抱着他哄着。好不容易哄得他娇美的容颜绽开笑容,她才继续说道:“渝谨,若是我没说错的话,府里又要添孩子了。小东西要有弟弟或妹妹了,这下我就可以完完整整地陪着你了。” 怀里的人楞了楞,到反应过来,手已经抚在腹部处,和苏瑞的手合在一起。又听得苏瑞温和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待明日就让牧归来一趟,把脉一下。” “恩。”他带着笑意,仰着头,望着她,刚巧见到她也看着他,两人相对而笑。 只是,在就寝的时候,苏瑞抱着他上床时,突然又提起刚才聊到的关于颜湘和苏末的事。 “渝谨,其实你刚才没有说到我之所以让媒公去苏末府上的另个用意。我就想看看,那两个人在我的刺激下,什么时候能修成正果啊?这速度也太慢了吧。再磨蹭下去,等我们两个人都已经儿孙满堂,说不定,还得上演逼婚的戏儿呢。” 师瑜谨睁开眼时,刚巧,便瞧到她勾着冷笑,眸子里精光暴现。 他眨了下眼,突然想到小东西经常在生气的时候骂他像狐狸,像狐狸一样奸。小东西若见识到她喜欢的娘亲此刻脸上的表情,估计以后这狐狸的称号就要换人了。 “妻主,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他歪着头,看她。 “小公子是不信在下突然大发慈悲么?” 她弯着手指,勾勾师瑜谨的鼻子,师瑜谨皱了皱鼻子,仍是看着她。她笑着摇摇头,“还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啊。其实是四王爷让我改变主意的。” “四王爷?” 苏瑞下了床,从书桌里的抽屉拿出封信,朝他晃了晃。 屋外的雨还在下着,坐在屋里的人虽然手里捧着书,眼睛却盯着窗外的雨,过一会儿才好不容易将眼睛集中在书上,但不一会又开始盯着窗外了,显得焦躁不安,心神不宁。 终于,在大风刮进屋里,将桌上唯一一盏灯吹灭,屋里坐着的人终是坐不住,猛地将手里的书倒扣在桌面上,推开门,冲进雨雾里。 “我说,你这人到底要干什么?也不拿把雨伞,站在这里淋雨,好玩么?” 夜里的雨越下越大,本来干净的衣服立刻沾上了雨点,慢慢浸透了雨水。苏末冷眼瞪着站在她屋外的人。那人本来穿着一袭艳丽的服饰,却早已被雨淋湿了,再也看不出是什么颜色。 他略微抬了下眼眸,淡淡地瞧着她。本来便白皙如玉的脸庞在雨水的淋浴之下显得更加苍白。一头墨发凌乱地黏在他脸上,显得狼狈不堪。他看了她许久,终是抿着唇,沉默着,不出声回应她的话。 她紧盯着他惨白,没血色的嘴唇,心底却心疼地要命。 自己也是大夫,会劝别人珍惜自己的身子,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也不知道他在雨中站了多久,这样下去,他的身子也会顶不住的。 想到这里,她胸腔里更是一片怒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想将他拉到屋里去,那人却纹丝不动,两只手紧紧抱着她院子里的老槐树。 “颜湘,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是故意在我面前扮可怜,引起我的注意吗?还是想让我原谅你啊?你做梦!你这样只会让我心烦。” 她狠狠地放开他,反眼瞪着颜湘。 颜湘本来淡漠的眸子,在听到她这话,不知道是在雨中淋太久了犯病了还是,她竟然看到一直很孤傲的人此刻眼里涌现着泪水,蹦出的泪珠合着雨水混杂在一起,滴入泥土里。这样的他,看起来格外脆弱。 “不要娶别人,我不许你娶别人。” 她转过身,闭了下眼。咬着牙,平息了心里的怒火,收起了对颜湘的怜惜之意。再次吐出的话却是残忍至极。 “那是不可能的。”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成家立业是母亲的要求,我必须有个后继之人来光宗耀祖。” 话刚落下,袖子便被人捉住。 “那你可以娶我啊。你不是答应我,在我长大后会娶我,不是么?你答应了我的母亲的啊。” “你还有脸让我娶你。我信任你,才将小姐她夫郎的命托付给你的。你答应我,会医好师夫郎身上的病的,我才放心上京的。而你呢?你是怎么做的?你竟这般敷衍我的!” 一听到这个,她总是忍不住想到苏瑞满身是血的模样。要不是那天她刚好从京郊那里经过,正好撞见了晕倒的苏瑞。若非是她,苏瑞现在就……她想到这个,心里便万分痛苦,浑身冒冷汗。她差点就与苏瑞阴阳相隔,她差点就要对不住苏夫人的请求了。 那时候,她恨不得将颜湘给掐死。她知道自己对不住颜湘,她可以用自己一辈子的时间来偿还颜湘因为她所受的苦,甚至,她可以赔上她的命,只要颜湘愿意的话,她真的很想陪着他,为他做任何事。只是,这些承诺的前提是不伤害到苏瑞。 在她将苏瑞送回府的时候,她已经就在想着杀死颜湘,给苏瑞陪罪,然后再杀了自个儿,给颜湘陪葬。若非苏瑞活了过来,若非苏瑞和师瑜谨拉着她,劝她莫要如此做,她恐怕已经将眼前这人活活掐死了。 她的手紧了紧,终是抿着嘴,跨开步伐,便想走。腰际上却缠上了一双手,背上靠近一个人。 “放手!” 颜湘紧紧抱住苏末,拼命摇着头,就是不放开,反而抱着更紧。 “我知道你怨我,怨我给苏瑞下毒,差点让苏瑞送命,你怨我背叛了你,背叛了你给我的信任,去帮助四王爷对付苏瑞。你怨我是对的。但是,我求你不要娶亲,真的不要。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你明知道我最恨得便是我喜欢的人成亲了,新郎却不是我。你明知道这样做,会让我比死了更难受,可是却你偏偏要这么做。你恨我,为什么不干脆娶了我,然后慢慢折磨我呢?我宁愿死在你的手下,也不愿看着你和别的男人双宿双栖。我死了,你不就解脱了,不就不会活在对苏瑞的愧疚之中了么?” 苏末却连头也不回,面无表情地慢慢掰开腰上的手,将他推开,任他坐在地上,看着他失魂落魄地坐在雨里,望着她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 倾盆大雨砸在他身上,感觉就像有万重山压在他身,又像那年背在身上的万斤重的石子,压得他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咬着牙,酸痛的腿再也支撑不起他的重量,他只能趴在地上,像蛇一样,向着苏末离去的方向爬去。眼前的视线因为雨而越来越不清晰了,眼皮更是重的要命。他仍是死命瞪大眼,努力看清苏末的背影,颤抖地伸出手,朝前伸去。 苏末,苏末,不要娶别人,好不?你要成家立业,我陪你。你要光宗耀祖,我给你。你要恨我,要掐死我,我甘愿,我不会挣扎的。 但是,求你了,不要娶别人,好不好? 你答应过我的,你不是说我长得很好看,你要等我长大。等我长大了,你就会回来娶我的,不是么?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啊。你给我的定情扣子,我还留着。你说不能丢的,丢了,你就不会娶我的。我没丢啊,真的啊,为什么你不娶我了?是不是嫌我脏了,不配了? 他眼睁睁看着苏末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绷紧的身子软了下来,往身后倒去。大雨朝着他的脸直扑来。他很痛。抬起的手慢慢放在自己的胸口,这里,更痛。好像有人拿着刀子,一刀一刀地剐着。比那些趴在他身上,肆意糟蹋他的人还让他痛。 他躺在那儿,看不清天,也看不清楚那大树。眼睛越来越模糊,在他的耳边却响起一片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击鼓震天,惨叫声,一切的声音好嘈杂地交接在一起。然后,有人扯着他的头发,骂他贱/人,趴在他身上□□他。然后……是一片血腥。 他伸高了手臂,看着那手,感觉真脏。就是他用这手揪着封喉的□□,一把塞进那些该死的女人的嘴里,然后掐死她们。她们都该死,该死。都死了才好,才干净。 可是,干净了又如何? 他捂着自己的嘴,又哭又笑,最后小声小声哭了起来。 她们干净了,他却脏了。他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傻傻地期盼着长大,长大以后等着苏末来娶他。 苏末,为什么你不来找我?我等了你那么久。是你说过,无论我在什么地方,你都会来找我的。 我被抓走的那天起,我无时无刻不在期盼你来找我,救我出去。我不怕,因为我相信你回来找我。 可是最后,你有来找我么?没有啊。 我现在都不干净了,还死皮赖脸让你娶我。你不愿意也是对的。是我,也不愿意娶一个脏了的人啊。 在他闭着眼昏了过去之后,却有个身影站在他面前,浑身都湿透,双手颤抖着,摸到他鼻子前,一把抱起了他。 “颜湘,你醒醒。颜湘,你不要吓我。” 她低着头,不断吻着颜湘,连连唤着颜湘。只觉得这手不是自己,这身子也不是自己,都不听指挥了。她瘫软在地上。紧紧抱着颜湘。她现在才觉得颜湘瘦的厉害。看着人高高的,原来没几斤重。 “是苏末么?” 有些不确定的声音。她低下头看去,颜湘微微睁着眼,很虚弱,在见到是她,朝她笑了笑。又说道。 “刚才,是你在吻我么?” 她不应声,却是低着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怀里的人眉眼间全是笑意。伸手在身上,似乎想摸什么,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得弯弯的眉毛紧皱着。手突然推着苏末。 “不要碰我,我脏了,苏末啊,我不干净了。真的,我不干净了。你一定在笑我,对不对?” 话里间又含糊起来。 苏末伸手探了他的额头。 很烫。 她这才回过神,知晓颜湘要看大夫了。忙抱着颜湘往屋子跑去,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吩咐仆人请大夫。仆人犹犹豫豫的模样,让苏末眉头更是紧皱。 她让人帮着换下颜湘的衣服,自己却顾不上换衣裳,拿着毛巾,亲自为颜湘擦一头湿发。转过头,又怒骂那仆人。 “你还不去请大夫?” “小姐,这……这么晚了,大夫都睡了。要不去苏府那里请吧。苏府小姐不是说,出了什么事要请大夫,可以去苏府请的么?” 她拧紧了眉头。瞅着那仆人,手里的动作没有停顿。 “苏小姐什么时候说过的?” “就在昨天您出府的时候。” 她楞了下,回头看了床上的颜湘。想了下,便挥手让仆人去苏府请了大夫来。那大夫自然是牧归。而牧归对颜湘的恨意,她也听苏瑞说了。 只是,小姐,你这是何意啊? 第57章 番外二 恋爱是件美好的事情 打自那天给顾申一个安心的身份之后,顾申开始陷入一种莫名的兴奋状态之中。 上班的时候,顾申开始留意起周遭的同事,旁敲侧击地问他们怎么跟自己的男女朋友相处的。问他们这事的时候,顾申的脸已经染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他的脸皮一向薄,这种事情本来就羞于问出口,但无奈他是第一次谈恋爱,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经验,难免想知道别人是如何相处的,他怕就怕华年会贪现在的新鲜感,过后就腻了他。 他跟华年认识了三年,华年的性子如何,他比陈木青还清楚。除了陈木青是例外,华年向来是喜新厌旧的主。他这个人比起长相漂亮,一看就是见识了大场面,脑子活跃的陈木青来说,他算是古板沉闷了。 顾申时不时会瞄一眼身旁一起值班的同事。那同事偶尔会低下头看看手机,不知看见什么信息,会笑得很开心,那种开心顾申看在眼底分明便是情人之间的甜蜜。 他有些不是滋味,趁着午休人少的时候翻看了下手机。 他不善言辞,为人沉默寡言,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平日里除了公司里的人找他之外,手机里竟然没有其他人了,关于华年的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 华年在办公室里,趁着空闲的短暂时刻,她特地拿了一旁的日历翻看下。昨晚,她已经跟顾申约定了去拜访顾申父母的时间,时间定在这周这周六。周六是属于顾申所在商场最繁忙的时候,顾申为了迁就她,只得请假了。 华年上了公司的内网,专门查看了自己的年假有多少。她从入职到现在,已经有几次加班了,公司加班的时间不会折算成钱,只会按小时算进年假里面,一旦到了规定的时间没有休假,这些加班时间就会清零了。 她决定在周三的时候请一天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顾申在周三的时候会有一天的例休。 当华年拿着请假条到林夏面前的时候,林南刚好也在,手上正捧着一堆的资料准备给林夏签字。 见到华年,林南首先是愣了下,过了会儿,咧嘴一笑。 “呦,刚上班不久就要休假啊。” 林南显然是华年的克星,每次总会在口头上占华年的便宜,但实际上林南也只是外表看着盛气凌人,为人却蛮仗义的。 华年每次见到林南这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总会无意间想起上一辈的林南。也许是林南瞧不得创意二组那个人的嚣张气焰,也许是觉得她可怜。总而言之,每次她在被林南当面奚落之后,林南还会扶她一把。 华年走上前了一步,顺势将林南手头上的文件瞄了一眼。林南手中拿着的是他们这组人员的体检名单还有体检项目。 “有选多几项体检项目吗?” 她忍不住多嘴了。 林南瞥了她一眼,冷笑。 “你这么希望我有事吗?放心,我身体健康得很,倒是你,悠着点,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看着真寒碜。” 顾着看文件的林夏在这个时候忙出声打圆场。 “华年,把你手中的假条给我看下,如果公司没什么行程的话,我可以准了。” 林夏都这么说了,华年只好闭上嘴,将假条给了林夏签字,然后转身去了人事部。 虽然林南嘴巴这么说,但华年知道林南会听的,因为林南的性子比较软,知道别人是好心,即使疑惑,他也会试着去接受。 这样子的林南,华年实在不忍心看着他的人生只有短短的二十几年。 华年请了假之后,原本想给顾申打电话的,结果事情一忙,回头她又忘记了。 直至下班的时候,华年从电梯里面出来,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玻璃大门外的身影倒让她有些意外了。 顾申正拿着雨伞,站在大门外,有些胆怯地看了看面前这栋高耸入云,足足有二十五层的大厦,他内心的自卑感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在这种数一数二的大公司里面上班,曾经是他的梦想,在他未毕业之前,他还曾幻想过。但他没有过人的能力,也没有上得了台面的学历,他太平凡太普通,递了许多的简历,却全部都石沉大海了。 只是没料到,这事对于华年来说,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他用着她的名字用着她的学历去投简历,竟然一轮面试就通过了。 果然,华年跟他,根本就是两个层次的人。 他站在原地犹豫不前,只能躲在门后悄悄打量着这个大楼。 华年推开了旋转的玻璃大门,伸出手,轻轻地握了握还在发呆望着大厦出神的人的手。 顾申的手有些凉,今天的天气不错,风也特别大,站在门口吹久了,再凉快的风也能把人吹冷了。 “华年,你下班了啊。” 顾申的神情略带惊讶,很快地,又笑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都看不见。 “恩,等很久了吧。” 华年伸手抹去顾申脸上被雨水溅到落下的水珠子,惹得顾申又是一阵脸红。 今天华年下班得有些晚,比平日晚了半个钟头,结果等走到大门这里,雨一下子就落了下来,给沉闷的夏日带来一丝的凉意。 “没……没有啊。我刚来不久。” 顾申慌忙说道。他只是因为看着大楼发呆而忘记了时间流逝的飞快。 华年接过顾申手上的雨伞,将雨伞撑开,一把雨伞将他们两人的身影遮住,挡掉了迎面而来的大雨。她领着顾申走向地铁站,一边将请假的事情告诉了顾申。 如她所料,顾申一脸的欢喜,怎么挡都挡不住。 她看着这样的顾申,也是淡淡地一笑。顾申的快乐来得容易,他要的东西都很简单,关键在于她愿不愿意逗乐顾申。 雨势渐大,地铁经过一个室外的站点,雨水一下子哗啦啦地击打在钢化玻璃上面,发出沉闷的碰撞声音,看得地铁里面的乘客都是一脸新鲜的模样。 顾申很喜欢下雨天,以前的顾申总会对华年说,下雨天好,黑压压的就像世界末日来临的时候,站在楼上望着楼下,会看见很多把不同颜色的伞。看着行人形色匆匆,热闹非凡。 顾申更喜欢下雨天的理由是,夜晚睡觉,躺在被窝里的时候睡得特别安心。 以前,她总笑着顾申幼稚,像小孩子一样的心理。然而,现在重活一世,恍然之间,她竟然觉得顾申的话是有道理的。 华年俯下头,看了看贴着身站在她旁边的顾申。 他们上地铁的时候,正面临下班的高峰期,地铁上都是黑漆漆的人头,她必须紧紧拉住顾申,顾申才不至于摔倒。 他们回家的路程是那么漫长,顾申不知是累了还是,站着站着,都能闭着眼要睡觉了。地铁上的人都随着地铁的轻微晃动而摇晃,顾申的手紧紧抱着扶手栏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华年见状,只得伸出手,同样拉着扶手,顺势让顾申可以靠着她睡觉。 顾申搬来跟她住,每天早上起得很早,工作又比她累,每天都要站着迎接顾客,连坐在椅子上歇息都是奢侈的。华年盯着顾申眼窝下的黑眼圈,有些不忍。 她想了下,附耳朝顾申低声说道。 “顾申。” 顾申意识有些迷糊,倒是听清楚了,应了她一声。 华年又接着说道。 “顾申,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还记得吗?” 顾申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 “你还记得?” 不得不说,顾申从刚才就一直很失落,因为华年竟然没有提及他生日的事情,从她的公司走到这里,上了地铁这么长时间了,华年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有跟他说。 当面说,不符合华年的性子。那么,手机上说,可以了吧。 可是他今天看了看手机好多次,华年的名字却一直没有出现在他视线里面。 好吧,三年了,每一次生日华年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生日快乐,他可以接受。但今年不一样,华年跟他是更近一步的关系了。 他内心很委屈。 华年笑着点点头。 “我们等下在前面站下车吧。” 顾申看了看华年说的那个站点。 那个站点是一个大广场,他从未来过,只是听同事提过几次。他的生活圈子很窄,出了上班就是回家,他几乎是绕着华年一个人转的。华年是他这辈子的目标,华年去哪里,他就得去哪里。 可是华年除了两年前见到那般正常之外,第三年因为陈木青的出走,华年便不再是他最开始所见的那个华年了,只会窝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他来这里居住这么久了,去过的地方却屈指可数。 华年告诉顾申,今晚他们不煮饭了,今晚就奢侈一点,在外面吃好了。 顾申听着华年这话,却是淡淡地笑了。 以前陈木青还没离开华年,在陈木青出差的时候,他就给华年煮饭吃。陈木青回来了,华年顿顿跟陈木青在外面吃,华年对陈木青有很多次奢侈,却只对他节省。 第58章 番外三 番外三我在等你 他这几个月遇到的事情估计跟别人说,别人都以为他是在发白日梦说胡话了。但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这几个月碰见的事情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发生在他身上。 苏斐站在楼顶,等着那个人的慢慢靠近。 楼顶的风很大,正如同那天他站在自家家门口遇见的那阵怪风。 明明是晴空万里,太阳火辣辣得热,连点风都没有,结果在他推开门,踏出脚步的那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极其地大,直接迎面吹来。 风不是夏日里的热风,而是带着冬天里特有的冷冽,刮得他薄薄的脸皮直生疼,他连眼睛都疼得没法睁开,不得不抬起手,挡在眼前。 然而,那股风在耳边吹得越来越大,最后,等他睁开眼的时候,他身处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变化。 明明上一秒还站在家门口,这一秒却站在一个奇怪的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人来人往,十分得热闹,但是十字路口边设置的路标却是他从没见过的。g市那么大,他作为本地人都逛遍了,就算是最近新起了不少新楼盘,改了一些老旧的路标,那些新路标他还是记得住的。 他发誓,这些路标是真的从来没有见过。 苏斐茫然又惊恐地站在路边,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能理会下他。他也不太习惯低声下气问陌生人,只能生着闷气,像柱子一样僵硬着身体杵在那里。 直到十分钟后—— 有人拍了他的肩头一下,并问他。 “喂,没事吧。” 问他这话的人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形象邋遢,留着络腮胡子,戴着无框眼镜,身着黑色皮衣的,年纪大概在三十四十岁左右的老男人。 苏斐愣了下,没有做声。 他的直觉一直都很准的,下意识地,这里很怪,这个男人也让他觉得很奇怪。他不敢随便应声,就怕有什么阴谋论在谋划着他。 老男人打量了苏斐几眼,愣了下,然后又笑了。 “你在怕我?” 苏斐摇头。 老男人又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头,才说道。 “你不记得我了吗?两个月前,你不是昏迷了一次吗?我在路上碰到你,给你了一个东西。你现在还戴着吧。” 还没等苏斐回应,老男人已经一把抓住他两只手,冷眼望着。 苏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手腕上除了他平时戴惯的东西外,便再无其他的了。 “我给你的东西呢?” 见苏斐还疑惑着,他连忙说道。 “就是那个像表一样的东西啊。” 苏斐盯着这个老男人看了好久,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焦急,才终于开口说道。 “那个手表啊……我放在家里了。你还没告诉我,那个手表是干嘛的?” 两个月前,在苗岫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偷吻他后,他便惊讶地冒着雨,从苗岫的家跑了出来。 因为震惊,不敢相信,一路狂奔回家,身上都淋湿了,家里没人,他直接躺在地上发呆到天亮。 结果,第二天他便感冒了。 他的父母当时都在外地出差,连平日负责煮饭的阿姨都临时请假回了老家,没人知道他发烧感冒了。 昏昏沉沉拿着钥匙出了门,结果还倒在路边。 当时就是这个老男人叫醒了他,还送他到医院。 临走前,还往他怀里塞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面装着的就是老男人嘴里提到的手表。 那手表的造型普通,他一向不喜欢戴手表,又嫌弃手表外形老土,便没戴,一直扔在抽屉里。 没想到,现在老男人竟然会紧张地问那个手表的去处。 真是稀奇。 老男人听到他这话,突然伸出手,揪住他的衣领,将苏斐扯到他面前。 “你知道那是什么手表吗?可不是一般的手表。我是看你可怜,才给你的。如果你想改变什么的话,它可以帮你的。” 老男人的声音低沉了些,顿了顿,才接着说道。 “那可是可以穿越到未来的。你难道不想看看未来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吗?” 未来? 不是没有人会心动的。 他的内心开始动摇,并且迫不及待要回家去。 老男人见他如此,才终于松开了他。 “你的名字叫苏斐吧。上次我听见你说的。苏斐……那手表有两个芯片,一个是主芯片,一个是副芯片,区别就是可以在未来或者过去停留时间的长短。” 临走前,老男人还絮絮叨叨的,跟老头子一样啰嗦。 “喂,大叔,这里是哪里啊?我怎么回去啊?” 苏斐憋了半天,才终于问出这个关键问题。 老男人却以一副看白痴的模样看他,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乐得张嘴一笑。 “呵呵,这里是你的家门口啊。你以为是哪里?” 苏斐瞅了四周,却还是十字路口的模样。 这算什么家门口啊? 他可不记得自己的家在路中间的。 老男人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霹雳巴拉地按了一堆键。两秒后,陌生的四周风景开始急剧往后缩,包括十字路口与路标,这一切都渐渐地透明化,然后…… 苏斐看到家门口的绿化带,以及身后的大门。 他目瞪口呆,傻傻地望着这个老男人。 老男人迈着步子,转过身,便走了。 夏天的热风的将他嘴里说出的话吹向了苏斐。 “傻子吗?没见过高科技吗?难不成以为是做梦吗?” …… 在那之后,苏斐便回了家,快步进入房间,拉开抽屉,将那手表抽了出来。 按照老男人所说的,他在手表的正中间看到了镶嵌在中间的两块闪着亮光的银色芯片。芯片很小,几乎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其中一块芯片上写着一个字。 主。 这块就是老男人口中所说的,那块主芯片。 苏斐看向了另一块芯片。 这块是主芯片,那另一块就是副芯片。 苏斐虽然很想知道未来的自己怎么样,但老男人出现的时机很凑巧,而且说话疯疯癫癫的,他的话真假难辨。 苏斐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 放置手表的黑色盒子被苏斐随手扔在了角落里。苏斐过去捡起,从里面翻出了一块白色塑料。 塑料还写着说明书三个字。 苏斐的手刚碰上去,白色塑料便发光了。塑料的中间部分开始透明化,过了会儿上面开始浮动了一些字。 字是繁体的,苏斐辨认了半天,才终于看懂了。 按照说明书的指示,他拿起手表,按住两块芯片的中间部分,用力一掰,芯片分开了,脱落的副芯片底下有一小圈透明的带子,像戒指的形状。 苏斐观察了半天,并没有立刻戴上。 几天后,苏斐在苗岫公司外面徘徊的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浑身酒味,被保安用力地挡在大厦门口,甚至还出动了警棍对那男人拳打脚踢。 即便如此,苏斐还是从那个身材肥胖的男人嘴里听到了苗岫的名字。 “苗岫,我爱你啊!为什么不肯见我?” 一边嚷着,还一边挥舞着粗壮的手臂。 那模样,那丑态,那充满爱意的宣言,简直是令人作呕。 苏斐强忍着内心的恶心,慢慢地靠近这个酒鬼。 从酒鬼身上翻出了身份证之类的证明材料,苏斐打了电话给认识的人仔细调查了这个酒鬼的身份。 结果这个酒鬼的遭遇没有让他吃惊,反而是他对苗岫的疯狂着迷让他大大地震惊了一把。苗岫最近一直在怀疑有人跟踪他,苏斐当时还在嘲笑他是想太多了。 苏斐搞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想法,只是好奇一件事。 如果让这个胖子回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呢?会缠着苗岫吗? 如果苗岫喜欢上这个胖子,那我们之间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尴尬了,苗岫不会变成那些人一样恶心了吧? 苏斐将胖子拖上自己的车,带回了自己的家。 从房间里拿出主副芯片。 他犹豫了下,想到那老男人提到主芯片的奇怪眼神,又极力地鼓吹他戴这个主芯片,苏斐便将立刻将主芯片戴上了胖子的手腕上,他自己则戴上了副芯片。 芯片一旦被戴上,便会自动启动。 机器冰冷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响了起来。 【主人,您有两次机会可以转换身份,可以变成您想要的人,过上那个人的生活,选择回到过去或者未来。】 苏斐对这话疑惑不解。 难道可以选择过别人的人生? 苏斐转头看向昏迷中的胖子。 胖子的手腕上的手表屏幕中间显示了一些字。 上面详细地解释了手表的用意。 手表就像个作弊器,是个系统一样的东西,可以让佩戴者进入未来或者过去,但必须要按照系统指派的任务一一去完成。里面有攻略的目标,还有辅助任务完成的工具。 跟他有区别的是,胖子一旦选择了任务人物,他就必须在未来或者过去的世界里待上完整的一年。而他呢,时间很短,只有一个月。 他并没有被指派要完成什么任务,只是跟随着主芯片一块进入主芯片选择的第一个世界。 苏斐想了下,按了下手表上未来的选择键。 然而,他所以为的未来应该是一片璀璨的光明未来,结果,他却得知了苗岫死亡的事实。 就算怎么讨厌苗岫,觉得苗岫恶心,他都无法接受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他用胖子的手表多次调动了时间轴,不断地后退后退,将时间倒转回苗岫死前。 然而,在苏斐看到害死苗岫的凶手是自己的时候,他已经被吓住了。 无论是未来的世界里没有苗岫存在的这件事,还是他就是逼迫苗岫最终迈向死亡的凶手这件事,他都通通无法接受。 只是,在他处以呆愣状态的时候,原本一直昏睡的人竟然从他的控制下挣脱了。 那胖子还咬牙切齿地质问他。 “为什么你要杀死苗岫?为什么!” 苏斐没想到的是,这个胖子竟然会假借昏睡,看清楚了未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还得知了手表的用法。 苏斐与胖子在争执中,胖子按下了转换任务人物的身份。 “我如果是你,我就不会让苗岫就这样去死。” 安志宗变成了苏斐的模样,调转了时间轴,却导致了系统设置了更高难度的关卡,让未来的苏斐跟苗岫一起回到了过去。 并指定了苗岫作为安志宗的攻略对象。 如果攻略对象失败,安志宗就要彻底消失在过去。 因为转换了身份,作为附加条件,副芯片的佩戴者则无论主芯片攻略任务是否成功,都会因为历史的改变而彻底消失。 苏斐从安志宗的手表里清清楚楚地听到机器用极其冰冷平淡的语调解释着他的命运,一时愣在原地。 他被迫跟着安志宗进入了过去的时空。 然而,他却没有时间过多地参与,在被迫离开这个时空的时候,他为了自身的未来,在一个未来的自己必然会去到的旅游景点写了一张纸条,叮嘱了便利屋的老板一定要交给一个名叫苏斐的男人手中。 他以为自己对这一切的到来已经坦然接受,可以很平静地接受会消失的安排。 这种自以为是的平静却在看到苗岫的那一刻,彻底地被打破了。 从回忆中回过神的时候,未来的自己已经带着苗岫来了。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站在未来自己的身旁的人。 那个偷吻了他并跟他告白的男人,在未来的自己与未来的苗岫交换了时空后,这个男人也自然知道了一切。 知道了他是间接逼迫他自杀的凶手。 苗岫脸上全是对他的怒意。 苏斐朝着苗岫走了过去。 现在的他们,都是没有了实体的人,他的手很自然地碰到了苗岫的手。 苗岫的手指依旧带着他熟悉的温度。体温不像一般人那般,夏天凉冬天热,苗岫是无论一年四季都是这么低温的。 苗岫很怕冷,却老是会在冬天的时候把外套让给他,还嘲笑他比自己还脆弱。明明就被冻得牙齿打寒颤,还要死撑着。 苗岫想挣脱,他却握紧了,并将人扯到了自己面前。 他的眼睛凝视着苗岫。 一只手抬起,轻轻地,慢慢地抚摸上苗岫的脸。 “阿岫,我觉得我是爱着你的。从很久很久以前……你不知道的是,在你偷吻我的时候,我的心跳跳得很快,就像现在一样……” 他拉着苗岫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他以为是害怕苗岫而心跳加速,但是他忘记的是,紧张也会令心跳加速。 “那又怎么样?” 苗岫咬牙切齿地瞪眼望他。 苏斐低声笑了笑。 “没什么。就是回应你的告白而已。” 这话反倒让苗岫愣住了。 苏斐低下头,嘴唇轻轻地贴上了那凉薄的两片唇,吻住了他。 苗岫的滋味跟女人不一样,但却是又那么奇妙地吸引他。 跟这个人一块消失的话,他想,他应该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阿岫,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所以……如果你恨我的话,就一直这样恨下去吧,反正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他笑了笑,又吻住了苗岫。 苗岫挣扎了几下,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却渐渐卸下了全身的力气,并开始回应他。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相拥着,身体渐渐地透明了,直到再也没有人能看得见他们,彻底地消失在过去的长河里。 只有苏斐知道,他的手一直攥紧着苗岫,苗岫跟着他的脚步,一个步一步地迈向属于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