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上） 吵闹喧哗的燕城三环路上，一辆救护车在警车的开道下，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向燕城第一心外专科医院。沿路的霓虹灯将整条街照射的绚丽多姿，但马路两旁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在路边的电视前停下脚步。 电视里正在插播一则娱乐新闻。 【影星宋霖于粉丝见面会后突遭车祸，因伤势过重于今天下午十五点整正式宣布脑死亡。据悉，宋霖生前曾在一场慈善活动上，签署了器官移植及遗体捐赠协议……】 新闻里的女主播用她温暖的声音在新闻的最后，说着西塞罗的一句话：“受惠的人，必须把那恩惠常藏心底，但是施恩的人则不可记住它……” 呼啸而过的开道警车，和紧随其后的救护车将女主播最后的声音掩盖在喧嚣后，车里特制的保温箱内，一颗鲜红的心脏在经过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和车程后，仍旧在缓慢的跳动着。 * 燕城第一心外专科医院的墙壁是象牙白，在走廊上来来往往的除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是病人和家属，偶尔能看到几个护士急匆匆的走过，空气中到哪里都飘着一股子消毒.药水的气味。 门没有关紧，消毒水的气味从走廊上直接溜进病房。病房最里侧的床位上，容貌俊秀的青年一直看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比起在手术后刚刚清醒的时候，青年现在的情绪已经平稳了很多。 大概是听到了有人走进病房的声音，青年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转头抬首正对轻着脚步往床边走来的白大褂：“沈医生。” “……”沈良臣觉得心累。论关系，青年该喊他一声表舅。但是，在青年清醒后，沈良臣很快发现，那个在刚住院的时候还会乖巧喊他表舅的内向青年，已经不记得所有的人和事了。 如果不是各项检查都没有问题，人也还是原来的那个人，沈良臣大概要以为自己亲手送上手术台，又亲手动完手术推进icu的病人被调包了。 他叹了口气，走到床头，挂上听诊器：“小鹤，今天身体情况怎么样？” 被叫作“小鹤”的青年微微眯了眯眼睛，像是终于看清了走过来的人是沈良臣后，也没有回答，只是从喉间发出“嗯”的一声表示状态很好。 沈良臣拿起听诊器，贴在青年的左胸上，从左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充满了活力。 很难想象，就在几天前，这个青年因为始终没有等到能够配型的心脏，被三度下了病危通知书，而在那颗及时送来的心脏移植成功后，他和其他医生一起亲眼目睹了一桩奇迹—— 仅仅用了三天的时间，青年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颗心脏，并且丝毫没有排异。 但是他们发现，青年的情绪极度崩坏，只能依靠镇定剂，才能防止他在icu病房里做出危险动作。 一个星期之后，青年的情绪已经平稳了，身体各项数据也都恢复了比较正常的位置。于是医院正式将他从icu病房转移回了原来住的那间病房。 “虽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出现任何排异现象，不过你还是得记得服用免疫抑制剂。”沈良臣收回听诊器，看着青年风平浪静的脸，声音也不由地夹杂了一丝无奈，“好不容易有了能够移植的心脏，手术也很成功，你就别让你妈再担心了。她为了你这几个月白了好多头发。多心疼心疼她吧。” 门外有护士探进头来喊了一声“沈医生”，沈良臣回头应答，见青年的病床旁摆着一部老旧的手机，知道青年的家人没有走太远，这才又放心的离开。 七月底八月初的正午阳光火辣辣的，虽然没有从窗外照进房间，但是房间里的气温还是很高，偶尔才有风从外头吹进来。 青年靠着枕头，又把头扭向窗外。 病房外的喧闹听着是那么的陌生，可是身体的感觉告诉他，这个环境他已经十分熟悉了，熟悉到让他觉得陌生。 沈鹤，或者说，宋霖。 在他记忆定格的最后一瞬间，冲进眼里的画面，是那个在见面会结束后，突然骑着摩托从路边冲上来朝自己撞过来的身影。 他来不及躲闪，被人直接撞翻在地。后脑勺着地的瞬间，眼前突然一黑，让他的意识不断地坠落。整个人好像被蒙住一样，呼吸越来越艰难，每试图换一次气，就觉得大脑要炸了一样。 耳边是越来越远的呼喊，经纪人的、助理的、在见面会现场的粉丝的……所有人的声音都像是带着哭腔。 在意识最模糊的时候，宋霖感觉自己似乎是被谁抱在怀里。那个声音仓皇凄然，一直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宋霖！宋霖！” 所有人都在喊“宋霖”。所有人都像是忘记了就在见面会的前一天，他再一次和影帝桂冠失之交臂，那时候所有人都在安慰他，都在说还有明年，还有更多的人嘲笑他，笑他一个影帝整整拼了二十年。 可现在，没有明年了。 在听到手术台边上的医生提起器官捐赠的事，宋霖在想，自己这就要死了吧？ 死了也好。死了，就不会再因为一个骗子伤心难过，不会再因为拿不到影帝失落迷茫。死了，他的器官还能捐赠给他人，用来救治需要救治的患者。 然而，几天前，当他在icu病房苏醒的时候，胸腔下不断跳动的心脏，在告诉他，他还活着。 宋霖掀开被子，一步一步从病床旁走进房间里的洗手间。 洗手台后的镜子里，宋霖眯起眼。从苏醒后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镜子里这张干净俊秀的面孔。 那个连续在电影节失利沦为“影帝陪跑”的宋霖已经三十六岁了，就算保养得再好，也不是现在这个二十出头的年纪。 宋霖看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张脸很年轻，看起来才二十出头，有轻微的近视。这个青年还有一双很漂亮的手，适合弹钢琴，但是右手中指边上有个厚茧，更像是经常性握笔的人。 宋霖刚清醒的时候，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见面会后的突发事件，脑袋里纷杂如麻，什么讯息都有，混乱让他的情绪一度失控。他始终记得，在自己快要崩溃的时候，冲进icu将自己按倒在病床上输液镇定剂的医生护士脸上的神情。 那个叫沈良臣，自称是自己主治医生的男人，反反复复叫着一个对宋霖来说，十分陌生的名字，还不断地说自己应该喊他表舅。 还有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女人，一直隔着icu的玻璃窗，红着眼眶，捂着嘴哭泣。 沈良臣说，那是他妈妈。 这样的情绪失控，反复了几次后，宋霖终于认清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他活了，在别人的身体里，可他知道，胸腔里跳动的这颗心脏，是属于他自己的。 心脏的主人有一个名字，叫宋霖。 现在，也叫沈鹤。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沈鹤，是个在校大学生，电影学院戏剧影视文学专业。虽然模样长得不错，但是因为从小心脏不好，不能进行剧烈的活动，性格内向，没什么朋友。 一个先天心脏不好的人，能够从懵懵懂懂的孩子，跌跌撞撞长成二十几岁的大小伙，足以看出他的父母在儿子的成长道路上付出了多少。如果没有三个月前为了参加国内的一个剧本大赛熬了几个通宵，沈鹤也不会因为心脏突然停跳被紧急送进心外。 病危通知书下来了一份，又一份，国内等待器官移植手术的人又很多。就在沈母和沈鹤都快要放弃的时候，作为主治医生的沈良臣，接到了从别的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一颗新鲜的心脏可以提供移植，让心外赶紧看有谁能用。 因为心脏捐献者死得突然，器官捐赠的所有手续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但是很庆幸的是，沈鹤和那颗捐赠的心脏配上了。手术中曾经出现过几次心脏停跳的情况，好在最后手术成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只是…… “只是谁也想不到，你没能撑过手术……” 宋霖看着镜子，笑得眼角滚落眼泪，笑得太用力了，竟然还岔了气，咳嗽地让原本苍白的脸变得通红起来。 他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自己现在的脸，脑海中划过身为宋霖时那短暂的三十几年记忆，终究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他感谢老天爷用另一种方式，把他曾经荒废的人生摒弃，又给了他新的身体，新的生命。 “沈鹤。”宋霖握拳，伸手将拳头贴在镜面上，镜子里的那个“沈鹤”和他拳头相贴，嘴角带着一模一样的笑容，可似乎眼神看着更加温和，“从今往后，我替你活。” 被沈良臣下意识关上的门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外头还有经过的护士在好心的询问怎么了。 宋霖听到有个声音在焦急的应答：“我儿子的房门突然关了，我担心……” 话音还没落下，门从里面打开了。 门外急得眼眶都红了的中年妇女没来得及收回的拳头，直接一拳砸在了宋霖的肩膀上。 看着被自己刚才的动作吓到的中年妇女，宋霖揉了揉肩膀，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妈，我没事。” 这是自他苏醒以来，第一次张口用这个特殊的称呼喊沈母，显然让对方激动了一把。宋霖转身的时候，清清楚楚听到她那一声轻轻的虔诚的“菩萨保佑”。 第2章 重生（中） 燕城的心外专科医院在国内是首屈一指的，慕名而来的病人很多，所以住院部经常会出现床位不够的现象。 沈鹤住院期间，病房里的还有两张床位也陆陆续续住进了几位病人。有当晚就心脏病突发过世的，也有转入icu病房的。 沈鹤大睡了一场，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他的病床在最里侧，离门最近的病床上睡了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每晚呼噜声打得就像唱歌一样。中间的病床还空着，昨天睡的病人因为突然发病已经过世了。 沈鹤翻了个身，就隔着帘子看到有人在旁边走动。尽管他的身体现在问题不大，但沈父和沈母仍旧不放心，让他继续住院观察。他答应了继续住院但是不许家人守夜。所以看到有人走动，便在床上坐了起来，戴上重新配好的眼镜，掀开帘子去看。 沈鹤掀开帘子，借着从门上窗户外透进来的走廊的灯光，看到站在中间病床旁整理被褥的护士愣了愣。 那护士经常进出病房，和沈鹤也算认识，看到他醒了，以为是要喝水，忙伸手要去帮他倒水。 “……又有人要住进来？” “是啊，前几天刚做完手术，这两天就该转普通病房了，院里的单人病房没有了，病人的儿子想给他转院，但是病人不肯，说普通病房也没事，非要我们大晚上的就收拾出来让他住进来。” 小护士压低了声音，朝着沈鹤“嘘”了一声：“病人家属脾气有些古怪，小鹤，你当心点，别跟人碰上吵起来。” 沈鹤随意地应了两声。病人转进房间不久，他便又翻身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会病房外的吵闹声惊醒。 “伯父，你才做完手术怎么能住这里……” “这里不是病房吗？不住这里住哪里？”应话的人声如洪钟，听起来不像是才从icu转回普通病房的病人，但明显上了年纪。沈鹤皱着眉头坐起来，伸手想要去掀帘子。 “伯父住这种三人病房，阿宁知道了要难过的。” 刚要抓住帘子的手蓦地停了下来，沈鹤怔怔地看着帘子，看不到隔壁床边上站了什么人，但是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是卫彦。 沈鹤稍稍掀开帘子，透过缝隙打量站在床尾的那个男人。 卫彦戴着一顶帽子，帽檐压得极低，像是生怕在医院里被人认出来。沈鹤看他挪动脚步，往病床旁边走了两步。 “这里人多，不干净，阿宁已经找了私立医院，随时可以帮您转院……” 病床上的老先生声如洪钟：“卫先生，你讨好我也没用。闫家就阿宁一个儿子，还要传宗接代的。之前那个到死都没能进门，你这种的想跟闫家沾点边都没可能！” 卫彦苦笑一声：“伯父，你在说什么，我就是……” “就是什么？不是想从我儿子手里拿钱？像你这种人太多了，我们闫家每年要赶走很多，不差你这一个！”老先生越说声音越重，“真要个男媳妇，还是之前死掉的那个好，人家长得比你好，脾气也没的说，要不是是个男的，生不出孙子，我早就答应让他进门了！” “他跟了我儿子二十年，没求过什么东西，结果你一出来，从我儿子这里拿走了多少东西，你自己数数！你怎么跟他比！我刚下手术台，你想气死我就继续呆着！” 闫老先生的声音吸引了很多人聚集在门外，护士们觉察到不对劲，赶紧过来赶人。护士长更是气得挤进门内就喊了句：“这里是医院，保持安静！你们会打扰到其他病人的休息的！” 卫彦眼神有片刻的黯然，怕被人认出来，又赶紧把帽檐压低。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沈鹤抓着帘子的手蓦地一紧。 他压下心头喷薄的怒意，看着一个男人进门，皱着眉头站到了卫彦的身边。 是闫宁！ “你为什么在这里？谁告诉你的？” 闫宁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而卫彦的神情和回答显然躲躲闪闪。 “没……我就是听说……所以……” “我说过，你只要听话就够了，还不给我滚出去。” 大概是不想闹得太离谱，闫宁压低了声音。然而卫彦却头一次固执地不肯听话，抬着头坚持不走。 “不是！我就是听说伯父病了，所以……” “请你们离开！” 随着“哗啦”一声响，沈鹤拉开了帘子。病房里的目光一时间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请你们离开！这里是医院，是病房，还有人要休息的！” 他身上穿着病服，脸色因为再遇故人，并不怎么好看。看在旁人的眼里，就有点像是被打扰到的模样。 “我们在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卫彦觉得不满，张口就要呵斥，却被沈鹤瞥了一眼，顿时僵住：“宋……” “你们打扰到我休息了，所以我希望能请你们离开。我刚动完手术，需要静养，不然我想我会跟媒体爆料刚才我听到的那些话的。”沈鹤就坐在床上，身上穿的还是医院统一的衣服，但说话时的眼神还有语气，却没来由让卫彦心底发憷，“卫先生，我看过你演的戏，我认识你。” 卫彦当即不愿再纠缠，压下帽檐，气呼呼地匆忙离开。闫老先生显然也不愿意跟儿子说话，没说两句就把闫宁给赶走了。 沈鹤重新放下帘子，却没错过闫宁临走前回过来看的那一眼。 他靠着枕头，抬手捂住了眼睛，久久不再说话。 * “年轻人，刚才对不住啊，吵了点，打扰到你了。” 闫老先生的声音隔着帘子，抱歉的传来。 “先走的那个你别理他，要是他下次再来，我会让人直接把他赶走。刚走的是我儿子……” 沈鹤没等闫老先生说完话，嗯了一声。 沈鹤可能不认得，但是宋霖一定会认得刚才的那两个人。 那个人叫卫彦的人，是闫宁在六年前包养的一个小明星。而闫宁，是宋霖十六岁那年遇到的恋爱对象。 一场恋爱谈了二十年，一直藏在地下，没有向任何人公布。 最近一年，他其实知道闫宁在外面养了一个小明星，二十年间闫宁陆陆续续都捧过几个，他装作不知情，是因为天真的以为那些所有的花花草草都只是闫宁口中的逢场作戏。 但到最后，就连他自己，也变成了闫宁包养的对象。 所谓的真爱，到结果，竟然都是谎言。 “那位卫先生和您儿子是什么关系？” 沈鹤放下手臂，眼角的泪已经干了，视线就那样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耳畔传来老先生无奈的声音。 “说得好听是情人，难听点就是金主和小白脸。阿宁要是真喜欢个男的，踏踏实实、认准一个人的喜欢，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不会同意，像之前那个就挺……唉，儿女都是父母前世欠的债哟。”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之前那个？”沈鹤放在身侧的手，蓦地揪住了床单。 “他太好了，可是我儿子不够好。” 从心底涌上的滔天怒火，差一点就要点燃了沈鹤。他无声地张开嘴，揪着床单的手手背上青筋绷起，想起过去种种，那些甜蜜的回忆到最后竟只剩下满腔恨意。 宋霖十六岁以一部电影出道，同年因为这部电影在国际影坛拿到了影帝大奖，成为了国内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影帝。少年成名，一帆风顺，遇上温柔的闫宁，他迷了方向，陷入情网。然而很快他在巅峰时期，突然一落千丈，事业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这一滑，就到了三十六岁。 从十六岁到三十六岁，整整二十年的时间，他没有再拿到过一个影帝大奖。 可是他不在意！ 他以为他还有闫宁，他的爱人还在身边陪着他，以为这样就足够了。什么名和利，不过是浮云。 可到头来，他曾经深信不疑的爱情，变成了随手可弃的包养。而他一次一次入围，又一次一次与影帝失之交臂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卫彦和闫宁在私下的小动作。 沈鹤松手，唇角上扬，浮起冷笑。 够了，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死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但从苏醒之后，他就一直在想，既然能够捡回一条命，无论如何他都想看着闫宁和卫彦，为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为自己错付的真心，付出代价。 沈鹤垂眸。所以，他会回到那个世界的，回到那个由聚光灯组成的世界，这一回不会再让那些人笑着把自己踩在脚底下了。 “年轻人，你还醒着吗？” “醒着。” “你要是不嫌麻烦，就陪我说说话。小宋……那孩子死了之后，就再找不到人陪我聊天了。” 沈鹤抬手，抓住帘子，稍稍有些犹豫。 “那孩子如果是个女该多好，可惜是个带把的……人的命就是这么不值钱，身价再好，说没了就没了，他走得太突然了，总感觉我才跟他聊完天，一个转身他们就突然告诉我小宋死了……” 闫老先生絮絮叨叨的一个人说着话，然而声音却渐渐轻了下去。到最后只剩下平缓的呼吸声，夹杂着一二呼噜。 沈鹤放下手，扭头看向窗外。 第3章 重生（下） 医院到处都是消毒.药水的气味，不管走到哪里都能闻到同样的味道。输液室的电视机里正在播出一则新闻。沈鹤穿过输液室的时候，看到电视机里的画面，直接停住了脚步。 画面里是墙面雪白的病房，医生正当着媒体记者的面，亲切地给一个孩子拆掉眼睛上的纱布。孩子的母亲就站在床边，握着孩子的一只手，脸上流露出既期待又担心的表情。镜头又往旁边移动了下，捕捉到了同样站在病房里，紧张地看着医生拆纱布的动作的宋霖的经纪人。 “影星宋霖生前曾签署了器官捐赠协议，他的器官已经成功移植给几位病人。今天，是□□受捐者重见光明的日子，现在大家看到的就是现场画面。”因为这则新闻话题本身就很深沉，女主播在说话的时候，也用了极其低沉的嗓音，“对于这个受捐助的孩子来说，宋霖是谁，他曾经做过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让这个孩子得以重见光明，去看看世界的美丽。” “……按照器官捐赠协议上的条例，捐赠家庭和受捐家庭应该互不相识，但是出于影迷们对宋霖死后捐赠器官去向的在意，本台记者最终联系到了一户愿意上镜的受捐家庭。” “……在得知自己孩子移植的□□，来自于影星宋霖，受捐者的母亲表示十分感激。但也许是因为娱乐圈里浪潮翻涌，宋霖十六岁成为史上最年轻影帝的经历很快被人遗忘在脑后……” 电视里开始回顾宋霖夺得影帝的那部电影，有人看不下去了，拿过遥控器随手切换了一个频道。沈鹤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往前走。 那部电影不用看，他也能从头到尾将台词再讲一遍。 十六岁那年的成名之作，也将他瞬间推向了事业的巅峰。可也许正是因为成名来的太容易，所以才让他从巅峰跌落得太快。最年轻的影帝，这不是谁都能得到的荣耀…… 沈鹤从输液室穿过，没找到想找的人，又从门诊大楼往住院部走。 夏日的阳光晒起来很要命，他走在路上，被阳光刺得忍不住眯了眯眼。旁边忽然传来刺耳的声音，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腕忽然被人拉住往后一拽，转身的时候直接撞上了一堵肉墙。 眼镜意外地掉到了地上。 “……”沈鹤下意识要挣开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耳边传来电瓶车急刹车的声音，他回头去看，骑车的人扭头冲他叫嚣着“赶着投胎啊”，然后骑着小电驴绝尘而去。 “医院里电动车开这么快的速度，到底谁赶着投胎？”旁边有人插了句话。 沈鹤收回目光，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手，手指粗长，骨节分明，。他抬头，对上一双沉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还有没来得及隐去的失望，然而除了失望，就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没事吧？”低沉磁性的声音从男人嘴里响起，目光自上而下将他打量了一番，确认没出任何事后，松开了自己的手。 沈鹤揉了揉手腕，干脆地道了声谢谢。男人也没多说话，只点了点头，带着身边的人直接往医院停车场方向走，左右经过的行人都纷纷驻足掏出手机想办法拍两张照片。 沈鹤回头再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到底还是转身进住院部。 * 病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位探病的，听着闫老先生和人争执的声音，再看着万分熟悉的背影，沈鹤站在病房外看了一会儿，最终压下心口的不适，转身沿着长长的过道慢慢地往前走。 盛夏，医院里到处都开着空调，凉爽的室内弥漫着消毒水和汗水的气味。走廊上除了床就是病人家属，医生和护士的脚步都到处急匆匆的。 路过一间病房，沈良臣正好挂着听诊器从病房里出来，撞见沈鹤当即一把抓着人胳膊，开口就道：“你跑哪去了？” 沈鹤抬头。他这位主治医生，说是表舅，论起关系来，除了凑巧同姓以外，大概算是表了十万八千里的亲戚了。但是和尚念经的本事比谁都好，也难怪心外的病人一直说他是最有耐心的医生。 “沈医生。”沈鹤微微眯了眯眼睛，“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话是问话，但是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要求沈良臣赶紧给定个日子，他好早点出院。 沈良臣噎住。他本来找这家伙是为了什么来着？ 自从沈鹤手术成功醒过来之后，沈良臣就格外怀念手术前那个话不多，总是内向地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沈鹤。那时候多听话，叫往西就往西，叫住院绝对不会到处乱跑…… 但是，自从手术结束之后，眼前这个青年就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 在世界心脏移植手术的众多病例中，的确有很多起例子提到心脏移植后，病人的性格会有变化，行为举止或者日常爱好都会偏向于心脏的原主人。 因为器官捐献者的身份是保密的，沈良臣即便作为主治医生，也不清楚换给沈鹤的那颗心脏来源于谁。要想知道性格变化的原因，也就更难了。 不过从他那边远房表姐的情绪来看，她显然很喜欢手术后儿子的这个变化。 沈良臣想了想，咳嗽两声：“明天再做一次检查，确认没有问题了就可以出院。” 眉头微微一蹙，沈鹤有些不满意出院的日子还要往后拖。他看了沈良臣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只应了声“哦”，又散着步返回病房。 直到人都快走到走廊尽头了，沈良臣这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想找他…… 他是想问这孩子什么时候认识的盛影帝，人家直接跑到医院来点名要找他，结果病房里找不到人也就算了，住院部里转了一圈都没发现踪影。 不过应该只是凑巧同名同姓吧…… * 沈鹤的身体检查很快就完成了。出于健康考虑，沈良臣建议他做一个全身检查，沈母当即就拍板同意了这件事。 做完检查出来，他把沈母赶回家，自己一个人回到病房。打开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又一则有关于宋霖的新闻。 这次是提到了那个在粉丝见面会结束后，突然骑着摩托车冲上路阶的肇事者。 当时是宋霖的粉丝见面会。尽管电影节失利，他再次和影帝失之交臂，沦为陪跑，但是出于新电影宣传考虑，宋霖还是笑着按照公司的安排，参加了粉丝见面会。 见面会进行的很成功。他出道二十年，尽管影帝只拿了一次，其他的奖却还是陆陆续续有拿到过。二十年的时间，积累的粉丝并不在少数。 他的粉丝们自称“羚羊”，年纪大大小小都有。就算是大夏天的，出来参加见面会，也一个个笑容灿烂。 见面会结束的时候，“羚羊”们还与他恋恋不舍，一直送他到路边等商务车开过来。幸好有保安拦着，让他和那些孩子们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才避免了出事的时候牵连到其他人。 摩托车是突然开上来的。没有任何踩刹车的迹象，直接冲着他撞了过来。所有的变数都在那一刻突然发生。 沈鹤闭上眼，不愿去看电视画面中站在被告位置上，穿着囚服的年轻男孩。耳边，是女主播用一沉不变的语调，转述着法院对犯人的最后审判。 “因故意杀人，陈某被判十年有期徒刑。但是不管是十年有期徒刑，还是无期，已经死去的人都不会再重生。我们只能由衷的祝愿，祝愿宋霖在天堂一路走好……” “故意杀人才判十年。哼，小宋在地底下知道了，估计要哭了。”闫老先生哼了两声，抓过遥控器切了频道。结果，又是一则关于宋霖的新闻。 “据悉，自从影星宋霖死后，他的粉丝们纷纷自发地来到了他生前居住的别墅外，在门前摆下菊花和百合。为纪念宋霖，粉丝们还向偶像学习，带动身边的朋友家人，加入器官捐献的慈善活动中。” 沈鹤本来闭着眼，努力让自己不去听电视里的声音，但是突然听到切换频道后主播讲的话，他震了震，睁开眼睛看向电视。 闫老先生一看他这神情，以为沈鹤也是宋霖的粉丝，随口便问了句：“你喜欢他？也想去给他献个菊花百合什么的？” 闫老先生说完这话，又看了眼电视画面，叹了口气：“其实小宋人挺好的。可惜了……”他随口报了一个地址，“你要是能出门，就去那里看看，也算是是了个心愿。他的心脏移植给了别人，你又刚好装了颗心脏，说不定正好有缘凑一块了。” 沈鹤回头看着闫老先生，忽然就不知该说些什么。虽然在宋霖还活着的时候，闫老就因为他和闫宁的关系发过很多次火，但如果他跟闫宁是和平分手，他是很愿意跟闫老继续往来的。但是……闫宁…… 沈鹤收回目光，轻轻应了一声：“嗯。我会去看看的。” * 宋霖的头七早就已经过了。但是当沈鹤站在他生前住的别墅，看着被摆放在别墅铁门外的鲜花，还是能发现这里几乎天天都有人来献花悼念亡者。 沈鹤是偷偷溜出来的。医院方面还没有通知他可以立即出院，沈良臣又忙得脚不沾地，这才让他找到机会跑出来。 从医院到别墅的这段路，沈鹤坐在出租车上想了很多。但是当看到这些花还有留言卡的时候，他的情绪还是有些控制不住。 这幢别墅，是他出道拿到第一笔三千万片酬后，全额付款买下的。一共两层楼，一楼还自带了一个小花园，栏栅铁门挡在花园外，往里还有鹅卵石铺就的人行道，几步路开外就是台阶，往上走又是一扇门。门口一侧摆着两口宠物食盆，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里头有没有添着食物和水。 别墅里面的门忽然打开，沈鹤抬头，看着熟悉的经纪人和助理一边说话一边走到大门口。视线对上的时候，沈鹤弯了弯唇角：“您好……我是宋先生的影迷，我想……” “要献花就放在旁边。要送猫粮什么的，就拿回去。” 宋霖生前的经纪人姓贺，是公司里很有能力的一位经纪人。但是宋霖和他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更别提不久之前，这个人不仅私下帮着闫宁碰卫彦，更是在前几天的媒体上最后利用自己器官移植的事，炒作了一番。 所以，听到他冰冷的语气，沈鹤并不觉得意外。反倒是他旁边的助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些花每到第二天早上就会被环卫拿走，你们也别送了，宋哥在地下知道了会心疼的。”胖墩墩的助理笑起来十分憨厚，“猫粮……也不用送了，够吃了。” 经纪人在前面不耐烦的催了几声，助理抱歉地笑笑，拉上铁门，小心扶起被自己提到的一捧百合重新放回到原位，这才离开。 沈鹤目送他走远，回头看着静悄悄的别墅，站了很久。身边陆陆续续来了几波“羚羊”，年轻的年长的互相依偎着在门前献花。 其实宋霖，你这辈子也不算白活……虽然被人算计了，可是好歹这些人是真心喜欢你的。 你不亏。 第4章 新生活（上） 八月的燕城比南方稍显凉快一些，但是空气中浮动的燥热，还是让不少人觉得难受。树上扒着不止一只知了，不断地声嘶力竭地叫着，累了歇一会儿，喘过气来继续叫。尽管医院到处都开着空调，但是人一多，这个温度就有些上不去了。 得到出院许可后，沈鹤拎着行李箱在护士们的依依送别下，迈出了心外住院部的大门。 外头的阳光很强烈，沈鹤抬起手遮住头顶的光线，眯了眯眼睛，拖着行李箱朝着医院大门外走。门口依次停着几辆出租车，他随手召来一辆，坐上去直接报了燕城医学院的名字。 燕城医学院坐落于北山脚，每年能够为各大医院输送不少医学人才。宋霖的遗体就是捐赠给了这所学校。当初签遗体捐赠协议的时候，他是亲口嘱咐要在死后把遗体捐赠给这所学院。加上前段时间，托经纪人的福，他死后器官捐赠的对象以及遗体最后的去向都被报道了出来，沈鹤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去哪里祭拜下自己。 “小伙子，你是医学院的啊？大热天的从医院出来就回学校……” 燕城的出租车司机爱唠嗑，沈鹤坐在副驾驶座，听到旁边的司机开始找话题，将视线投向车窗外：“有点事。” 司机瞧见他似乎不太爱说话，也没再继续，开了电台收听起节目来。 电台主持人声音甜美，正在讲着最近的娱乐八卦。从新晋影帝盛伯雍，主持人又讲到了某剧组打算公开选角的事，司机大叔一路上听得津津有味。沈鹤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弧度，又重新扭头看向车窗外。 按照约定，他应该在出院之后马上回家。但是沈鹤在迈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忽然改变了主意，想要去一个地方，和过去的那个宋霖正式告别。 * 出租车没有停在医学院门口，而是根据沈鹤的意思停在了学校北门的山脚下。那里沿着山路往上走一段，就是一座公墓，和其他地方的公墓不一样的是，在那里伫立着一面由许多石碑构成的墙。司机帮着沈鹤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拿出来，看了眼这个年轻人，忍不住问了句：“这里打车不是很方便，要不要我等等？” 沈鹤谢绝司机的好意，转身拖着行李箱往公墓那儿走。 沿着公墓的台阶和石板路，沈鹤慢慢地往前走，直到站在了他想找的那面墙，终于停下了脚步。 纪念碑被擦洗得很干净，一旁的墙面上，刻着燕城至今捐献出器官或遗体者的姓名。沈鹤在那里找到了宋霖的名字。 一个人生前也许有过无数的荣耀和名誉，但是死后，终归不过是一抔土。就连可刻在墙面上的名字，也并没有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宋霖曾经是个影帝。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宋霖因为心脏移植手术，又成功复活了。 沈鹤伸手，摸着墙面上“宋霖”两个字。指腹下冰凉的感觉，清晰地告诉他这一切从今天开始，真真正正地过去了。他要做的，不是沉溺过去，缅怀从前，而是站起来，将人打到，重新站回到聚光灯下最巅峰的位置。 这一次，没人可以在背后动手脚，企图踩下他。 “……这个剧本你真的要接？对方的编剧听说是个新人，这个风险太大了，你才刚刚拿到影帝，不能冒险……” 身后突然传来焦虑的声音，一边走一边说，似乎正朝这个方向走来。沈鹤回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从台阶下走来的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着。说话的那一位神情担忧，试图劝诫什么。至于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神情严肃，没有回头：“工作的事回去再说，我想先……” 男人说着，忽然抬头。沈鹤的视线不经意间与他对上。 “你好。”男人先开口，长腿一迈，不急不慢地几步就走到了沈鹤的面前，“你是宋先生的粉丝？”他说话时，一开始的视线停留在沈鹤的脸上，但是后面很快又转移到了别处。 沈鹤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自己的手还停留在宋霖的名字上。他恍然收回手，点了点头：“算是吧。” 这个男人沈鹤认识。就在事发前一天，他坐在大礼堂里，亲眼看着这个男人走上奖台，结果颁奖嘉宾手里“最佳男主演”的奖杯。前几天在医院，尽管当时眼镜掉了，但是他看得清楚，也是这个男人伸手拉了他一把，才免得让他被车子撞。 这个男人，是新晋影帝盛伯雍。 沈鹤最早认识盛伯雍，是在之前合作的一部电影。因为有些特殊原因，他们有过短暂的合作关系。宋霖比盛伯雍要年长几岁，那时候在剧组里合作，完全是一副拿他当娱乐圈后浪来看的态度。这个男人不止有优越的充满阳刚气息的外表，而且有着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宋霖那时候就知道，盛伯雍会是自己强有力的对手，但娱乐圈就是这样，不进则退，输给盛伯雍，他并不觉得气愤。 但是，对外人来说，尽管只有过一次合作关系，宋霖和盛伯雍在电影节上已经因为影帝结了仇。 所以，在这里遇到盛伯雍，沈鹤是很意外的。甚至于，当他看到盛伯雍亲自给刻着宋霖名字的石碑反复擦拭的时候，他有一瞬的疑惑。 像是为了回答沈鹤的不解，盛伯雍低声道：“宋先生喜欢干净。” 是的，宋霖喜欢干净。喝水的杯子每天都要洗，自己用的东西绝对不允许别人再用，尤其是鞋子、衣服、水杯这类。 可是这些习惯，除了经纪人和助理，沈鹤当初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连在闫宁面前，他都没有因为对方犯懒的时候拿自己的茶杯喝水，表露出任何不满。 看着站在身前的高大男人，沈鹤微微皱眉，到底没去问原因。他看了跟在盛伯雍身边对方的经纪人一眼，没有再停留，拖着行李箱，往山下走。 盛伯雍没有回头，仍旧仔细地擦着石碑上的灰尘。但实际上，刚才那个年轻人似乎已经擦过一遍了，宋霖的名字干净得就好像他本人给人的印象。 “刚才那个年轻人看起来挺眼熟的。” 盛伯雍的经纪人葛晖扭回头，见他还在擦石碑，忍不住找话题拉回对方的注意力，“你还记得沈鹤这个名字吗？” 反复擦着石碑的手停下了动作。盛伯雍扭头看着葛晖，后者仔细想了想，略微侧头看向向着山下延伸的石阶，好像还能看到那个拖着行李箱来见偶像一面的年轻人。 “这次你接的剧本《天工》，当初比赛胜出的时候，我有看过编剧的照片，好像就是这张脸，不过看起来脸色要更白一点。名字……就叫沈鹤，跟宋霖心脏的受捐者同名。” 盛伯雍的视线投向石阶，然而那个站在石碑前，用手指抚摸着宋霖名字的年轻人却已经只剩下一个瘦削的背影。回想起来，只有那张看起来十分俊秀的脸，还有那双藏在镜片底下的阴霾过后清澈的眼。 * 原身的家在大学城的一家书吧的二楼。 沈母和沈父结婚的早，但是迟迟没怀上孩子，好不容易怀了一个生下来，却被医生诊断为先天性心脏病，左心室发育不良，除了早点做心脏移植，没有其他治疗方法，就算活下来也最多只能到成年。为了这个孩子，夫妻俩劳心劳力，亲眼看着儿子创造了第一个奇迹活过了二十岁，也考上了大学，夫妻俩辞掉工作，陪着孩子一起来到燕城，在大学外开了家书吧，一方面赚钱筹集治疗费，另一方面也为了就近照顾孩子。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沈父在整理书架，沈母就在柜台前收银，听到门口风铃声抬头看见沈鹤拖着行李进门，赶紧过去接行李。 沈鹤看着不大的书吧内，零星坐着的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女孩，随手提起行李，减少轮子的摩擦：“妈，往哪里上楼？” 心脏移植手术成功后失忆的病例，全球也没有多少。心外的专家们聚集在一起，对比各种脑部ct照和沈鹤的术后生理反应开了几次专家会议，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他在手术过程中几次发生心脏停跳，血压过低的情况，导致大脑供血不足，使得出现了暂时性失忆的症状。 这个解释沈父和沈母都接受了。所以听见儿子不记得上楼的位置，沈母一点也不奇怪，忙让沈父看好店，自己带着儿子往二楼走。 从一楼的书吧到二楼住房，只有一条很狭窄的楼梯，只一人宽，每走一格台阶，就会发出吱呀声。 沈鹤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沈母打开门后的画面，他的心底仍旧蓦地沉了下。 心脏移植并不是什么小手术，对于沈家来说，负担很重，所以能节省的地方他们是一定会节省的。其中就包括了住宿的条件。 这房子仅有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每一间的空间都不大，但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尤其是沈鹤的房间，是这里最大的一间，从床到书柜再到堆满了东西的桌子，都整理得十分整洁。 沈鹤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沈家夫妻对这个儿子的悉心照顾让人心疼。他放下行李箱，回身第一次拥抱住沈母：“妈，过去辛苦你和爸了。以后就好了，会好起来的。” 第5章 新生活（下） 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点一点拿出来整理好后，沈鹤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开始寻找属于原身的记忆。 他对这具身体主人的全部了解，都来自于沈良臣和沈父沈母。但是在看到桌面上那厚厚高高的一叠草稿的时候，沈鹤忽然觉得肩膀的任务更重了。 那是一叠剧本草稿。原身显然十分热爱剧本创作，写了很多故事，虽然草稿上画了很多简笔画，还有乱七八糟的线条，但是看着上头的文字，沈鹤还是很快就进入了一个独立的世界。他在书桌前一坐，就坐了一整个下午，不知不觉看完了一半的草稿。 这些草稿上的故事虽然并不完整，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原身的编剧能力究竟有多强。 每年从电影学院毕业的各方面人才只多不少，但是竞争从一开始就非常激烈，能成为独立编剧，并且写出大作品拿到大奖的，往往都是在这个圈子里沉浮了很多年，终于熬出头的。新人想要成功，太需要机遇了。因此，很多新编剧的第一份工作，可能就是给大编剧当枪.手，也可能是与写微电影剧本，从小作品开始慢慢积累经验。 原身的编剧能力很高，而且，沈鹤还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了几样不得了的东西—— 是一份合同以及几本打印好，但是被划得有些凌乱的剧本。 合同是和吉诃影视股份有限公司签订的剧本交易。这家公司在沈鹤的印象里，拥有着全方位一体化的影视经营能力。从策划到制作再到后期、发行、营销，吉坷影视都可以完整地进行下来。 按照合同上的时间来看，原身是在住院前才正式签订下的这份合同。他将自己在校外联合举办的剧本大赛上获得金奖的剧本《天工》卖给了吉诃影视。 只不过，从合同上来看，原身大概并不懂条例之间的猫腻。沈鹤叹了口气，将跟合同一起发现的剧本都整理好，然后摸出原身的手机，往下翻，终于找到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接起来的时候，沈鹤清楚地听到那头轻松愉快的男声：“你好，我是唐穆风，请问哪位？” “唐经理，我是沈鹤。” * 见到唐穆风的时候，已经是沈鹤出院五天之后的事了。 大学城里有很多短期公寓，主要租住的都是暑假不回家的外地学生。所以沈家的书吧虽然生意清淡了一点，但不至于门庭冷落。加上他家高颜值的儿子出院回来了，来书吧的女孩子也渐渐增多了起来。有想来交朋友的，但是更多的人却是冲着《天工》原作者的身份去的。毕竟，这部剧已经明确了开机时间，目前正在做演员的试镜工作。 但是这天，女孩们再去书吧的时候，却没见到沈鹤，在书吧里忙碌的只有那对勤勤恳恳的老夫妻。 然而，离书吧只有一站公交车路程远的咖啡厅里，沈鹤刚刚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另一边临窗位置上的唐穆风。 五天前，沈鹤给唐穆风打了电话，想要和他详细谈一谈合同的事，因为发现了个别条款里的一些问题。唐穆风接电话的时候显然身边有人，说话的态度好得不行，直接约了个时间答应当面谈。沈鹤从前和唐穆风有过接触，知道这人性格不坏，但是商人本色，经常会在合同里藏着一点无伤大雅的猫腻。但是对像原身这样的新人来说，那点猫腻影响就不小了。 在合同里，沈鹤很容易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在编剧署名上，没有了沈鹤的名字。这意味着，即便现在有人知道《天工》是沈鹤的作品，但是当电影真正出来的时候，编剧的位置上写的是别人的名字，甚至连“原作：沈鹤”这样的字样都不会保留下来。 他抢了原身的身体，自然要帮原身完成梦想。而原身的梦想，就是那些即便被画的十分凌乱，但是依旧舍不得丢掉的剧本草稿。 他不能让沈鹤的心血，最终成为别人的作品。 “唐经理，麻烦你亲自跑这一趟了。” 沈鹤拉开椅子坐下，开口第一句就让唐穆风的神情变了变。 之前和这个年轻人签合同的时候，对方还是个话不多，看起来有些内向敏感的大学生，但是这才多久不见，这个年轻人从头到脚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说话时的眼神、动作、气质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唐穆风不由自主地坐直，不敢轻慢。 宋霖从来是个看起来好脾气，实际上很有自己主意，固执己见的人。即便成为了沈鹤，他也依然是这个性格，只是如今好脾气已经不能走南闯北了。 “前段时间我住院了，刚刚出院，听到消息说电影正在海选演员，所以又翻出合同看了下。结果发现，这里头好像有点问题。” 沈鹤拿出合同：“我虽然将剧本卖给了贵公司，但是从著作权上来说，我是这个剧本的原作。剧本可以进行二次、三次改编，我也可以不参与剧本改编工作，但是我仍旧拥有这个剧本原作的著作权和署名权。‘原作：沈鹤’这四个字，应该在电影大标题下面不难添加。” 沈鹤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带起了过去的强势。唐穆风呆呆地看着他，嗫嚅道：“这是……动个手术，心眼开了？” 这话沈鹤听得一清二楚，肩膀一耸，不置可否。 唐穆风咳嗽两声，有些不适应面前这个年轻人画风的突然转变：“其实也没什么，就一个名字……”他话没说完，后面有人咳嗽了两声，唐穆风赶紧道，“没事，我这就回去让秘书把新合同打好给你送过去，我们可以重新签。” 沈鹤朝唐穆风背后的卡座上看了一眼，因为有盆景郁郁葱葱的正好挡着半边，他没能看清后面坐的是谁。 唐穆风松了口气，一想到来之前那个男人的威胁，他的胳膊就疼。正准备笑着目送沈鹤走，结果年轻人站起来刚准备转身，忽的又坐了下来。 唐穆风：“……” 沈鹤：“唐经理能透露下还有哪些角色没定吗？我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参加试镜。” 剧组暂缺的角色还有不少，尽管报名参加试镜的人只多不少，但是矮子里头拔高个也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所以，参加试镜的人是多一个还是少一个，对剧组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唐穆风更是乐得做这个随手的人情，赶忙答应了下来。 沈鹤这时候才拿着旧合同，点点头从咖啡厅走出去，随手关门时，眼角瞥见被盆景挡住的卡座那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了起来。沈母的电话打来的及时，他没有多逗留，接起电话上了一辆出租车。 唐穆风看着人坐上车离开，终于舒了口气，背后的卡座上发出声音，他忙回头，对着绕过盆景走过来的人咳嗽道：“也没多大事，就是合同有点问题……” 盛伯雍坐到沈鹤刚才坐过的那个位置上，扭头看着窗外。他戴着墨镜，大半张脸都被遮住看不清，但只要摘下大概咖啡厅里就要翻起惊涛骇浪了。 唐穆风心有余悸地望着他的侧脸，揉了揉右胳膊：“我说，盛影帝，你跟这孩子认识？要不然怎么那天一听说他要和我见面，你就激动地非要跟着过来？”盛伯雍回头看了他一眼：“听过名字。” 只是听说过名字就这么大动静……这要是真认识，大概就要被人给供起来了吧。 “其实，这个小孩挺有本事的。”唐穆风想了想，“之前燕城几家影视公司联合举办的剧本大赛，收到了全国各地的剧本，为了公平，比赛还特地分成了学生组和职业组。这个小孩的剧本能从学生组脱颖而出拿到头奖，让很多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影视公司如果能多举办这类活动，大概国内的影视剧就不怕没有优秀的原创作品推陈出新。”盛伯雍随口接了一句。 “那也要有人才才行。”唐穆风直言道。小剧本一抓一大把，真正能够搬上大银幕的到底有限。这次吉诃影视选中并且购买了版权排计划拍摄的剧本一共有三本，重头推的就是沈鹤的《天工》。尽管也另外邀请了编剧进行修改剧本，但说到底，这也是一场赌局，谁也不知道这个新人的故事观众究竟能不能买账。 盛伯雍没有说话，只是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唐穆风。 唐穆风咳嗽两声，手按着扶手紧了紧：“主要演员都定下来了，接下来还需要试镜的都是一些小配角。差不多下个星期就可以试镜那些小配角了。你……要不要到时候去看？” 盛伯雍挑眉：“你可以录像。” 唐穆风愣了下，然后看着对方从位置上站起来，推了推墨镜低着头从咖啡厅里走出去。 不去现场看就算了，录什么像呀！那些都是去试镜小配角的，不是和你搭戏的女主角！ 第6章 试镜（上） 黑色西服，纯白衬衫，简单的低调华丽。宋霖努力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颁奖典礼上，用厚厚的粉底遮盖住眼底的阴影，就连经纪人和助理都没有发觉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好。然而，只要那些镜头转向他，他就会露出最饱满的情绪，直到现场灯光熄灭，他这才稍稍放松下身体，靠着椅背，默默地望着大屏幕。 十六岁成为国内最年轻的影帝，一直到今年三十六岁了，整整二十年，宋霖没有再斩获过一次影帝头衔。同时，他所有拍摄过的电影，在前期宣传的时候，永远得到粉丝们热烈的回应，但是却一次又一次的在票房上跌出让人错愕的成绩。就像每一年的电影节，评委们都说“你的演技又进步了”，但是每一年宋霖都与影帝失之交臂。 今年，他再度入围“最佳男主演”，只希望这一次，不要再沦为陪跑。 但是当为“最佳男主演”颁奖的老影帝撕开信封，朗声念出上头的名字的时候，宋霖有一瞬间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看到和自己隔了一个过道的男人从容不迫地站起来，挺直腰板，向周围友人表达谢意，然后慢慢走上奖台，他终于重新扬起微笑。 没关系了，不是第一次陪跑，跑着跑着也就习惯了。 可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并非再次错过影帝，而是在停车场，亲眼看见他爱了一整个青春的男人压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想起那些寄到自己邮箱里的裸.露的照片，再看着背叛自己的爱人，宋霖终于崩溃地抱头尖叫…… “小鹤！小鹤怎么了？” 沈鹤躺在床上，冷汗淋漓。门外传来沈父沈母焦急的声音，他努力动了动手，却发现那一场噩梦已经让他累得精疲力尽。 “我没事……”沈鹤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是好歹听到了儿子的声音，敲门声停了。 “没事就好，是不是做噩梦了，妈给你热牛奶去？” “妈，你去睡吧，我没事。” 关着的门忽然开了，沈母看着靠着门口的沈鹤，心疼地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们去睡，牛奶在冰箱里，要喝的话你自己热。明天别下来帮忙了，好好休息啊。” 知道沈父沈母是关心大病初愈的儿子的身体状况，沈鹤不好表现出太吃力，直到听到他们的房门关上，这才靠着墙滑坐到地上。 他是真的没有多少力气了。颁奖典礼当晚发生的事情，时时刻刻刺激着他。一想起闫宁和卫彦的关系，想起那些年闫宁捧过的小明星可能不仅仅只是捧而已，沈鹤就觉得恨得不行。 “阿宁。”沈鹤靠着墙，仰起头，半开的窗帘外映着弯弯的月牙，“二十年，你要怎么赔我？” * 时间匆匆到了九月，大学城顿时又热闹了起来。介于宿舍还没有开始认真门禁，晚上十一二点还窝在书吧里的也大有人在。 沈母打了个哈欠，抬头就看见沈鹤推着装满书的小车，停在一个书架前，旁边不一会儿就凑过来几个女孩，笑容满面地找他说话。自从儿子回家之后，家里的生意就跟着好了起来，感觉就像是否极泰来。虽然知道儿子这一辈子都要服用免疫抑制剂，但是一想到儿子的病好了，沈母就觉得生活越来越有盼头。 她高兴地低头继续盘账，丝毫没注意到沈鹤和那几个女孩说话的内容。 “我们听说师兄你是《天工》剧本的原作，你能不能帮我们分析下这部剧？”女孩怀抱着几本表演专业的书籍，眨着眼睛求助，只差在脸上写“拜托”两个字。 沈鹤低头看了她们一眼：“故事概况没看？” 看着女孩们面面相觑的样子，沈鹤就知道她们应该是没认真去看剧本。只要不是群众演员，一般的小角色有不少出场镜头的，往往都能分到剧本，更何况像她们这样要参加试镜的人，肯定都是有试镜册的。不自己琢磨，光是依靠别人分析，有时候消化起来并不容易。 沈鹤为了能够在试镜的时候做到万无一失，已经反反复复地把原身在电脑里存档的剧本咀嚼多次，这才了解了整个故事。 女孩们看着沈鹤，欲言又止，见对方没等到回答就转头继续给书架上新，忍不住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师兄，你就说一说呗。因为剧本好像……很深奥的感觉。” 沈鹤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天工开物》，转首递给那几个女孩：“看看这个。不用看完，看序章就可以了。稍微了解下主人公，记住主人公的时代背景，然后再看试镜册，确定自己要试镜的人物身份、地位，联系台词前后剧情。” 这是他自己一贯用来记台词的时候用的方法。但是不知道对这几个明显是想通过原作者，给自己试镜增加筹码的女孩来说，有没有效果。 等女孩们把书接过去，沈鹤没再停留，推着车往下一个书架过去。 * 《天工》这个故事还没开机，就已经有了前期的宣传，暂定的男女主角都是最近当红的艺人，无疑有了票房保证。更别提，这个当红艺人里头，就有一个新晋影帝盛伯雍，到时候电影上映，他的粉丝效益可以说绝对是强大无比的。 沈鹤想要重新回到娱乐圈，就注定要找到一个踏板。但是以目前的身份，他绝对没办法一飞冲天，幸好还有《天工》这部剧可以稍加利用。 开学三天后，恰逢周六，沈鹤去了吉诃影视参加试镜。 试镜处拿号码牌的地方人山人海，隐隐有赶超开学那天报名处的架势。电影选角，虽然选的不是男女主角，但是大部分都是有台词和露脸机会，对于梦想着有一天能够站在聚光灯下怀揣着明星梦的男男女女来说，麻雀再小也是肉。所以，当沈鹤被堵在试镜处的玻璃门外，放眼望去，只能看到数不清的俊男美女你挤我我挤你，像一窝挤在门口等待主人开门放出去的小猪仔。 沈鹤抬手挡了挡太阳，一扭头就看见过去曾经合作过的几个年轻艺人架着墨镜，指挥着自己的助理往人群里挤。沈鹤掂量了下自己目前的这具身体，想想还是老老实实站在外面，等拿号码牌的人少了，这才往里头走。 他拿到的号码牌已经在很后面了，看数字3044号，差不多已经到了末尾。这个数字并不有利，但是昨天晚上，沈鹤特地给唐穆风打了一通电话。虽然不知道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但是对方再三保证，他试镜的角色在全部结束前，绝对不会立刻出人选，沈鹤觉得还是可以信任唐穆风一回的。 整场试镜会，从早上八点半开始，一直进行到下午三点，终于到了3000号。为了节省时间，每五人为一组，一起进试镜现场，每个人的时间最多只有三分钟，即便是这样，也让工作人员们累得不行。 喊到第3035号，沈鹤明显感觉叫号的工作人员又一个喊哑了嗓子。这已经是今天第三个了，喊到最后除了咳嗽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3040号到3044号进来试镜了！” 工作人员嘶哑的声音从大喇叭里传出来。沈鹤放下手里的手机，起身整了整衣服，跟着工作人员走到了紧闭的试镜现场大门口。 “下一组！” 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助理模样的年轻女孩朝着门外的人喊了一声，随后扭头拉着门看着新一组试镜的男男女女往里走。 沈鹤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正中间桌子后面坐着的三个人。都是过去合作过的导演跟监制，还有一位据说是吉坷影视的御用编剧赵妃，也是这次修改他剧本的那一位。正对着三人的白墙前摆了一排五张凳子，在导演洪涛的示意下，沈鹤等五人先坐下，然后依照号码牌一个接着一个试镜。 3040号的女孩正巧是之前在书吧缠着沈鹤想求他分析剧情的那个。走到房间正中站定的时候，女孩明显有些紧张，肩膀发抖。监制俞国强是圈子里的老人了，一看到她这副样子，忙轻声安抚了几句，但是也没那么多的耐心了。 女孩深呼吸，开始试镜自己想要的角色。 每个人三分钟其实是基本时间，但是如果状态不佳，试镜越到后面，导演和监制就越没有耐心看那三分钟。女孩显然没有把握好机会，红着眼眶就从门口走了出去，临走前楚楚可怜地看了一眼沈鹤。然而沈鹤压根没有回头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目光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正在试镜的另一人。 3044号试镜结束出门的时候，沈鹤深吸了一口气，从凳子上站起来，正准备往前迈出一步，门外忽然传来吵闹声，然后门被突然撞了开来。 他回头，看向门口，然后看到了一个暂时还不想再见的人--卫彦。 “小卫，你这是做什么？” 洪涛显然也是认识卫彦的，看到人进来，赶紧示意助理去门口安抚好其他人。 卫彦摘下眼镜，没有说话，倒是他身边的经纪人贺阗上前一步，笑道：“洪导，是这样的，咱们卫彦早上赶了一个通告，这不才下飞机就赶过来参加试镜了。你看着给个角色？” 洪涛脸色不大好看。俞国强看着站在贺阗身后的卫彦，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只有那位编剧脸上还挂着笑容，只是眼神里也透着不屑。 大概是知道他们的态度，贺阗只是笑了笑，递出一张□□：“这是闫总的意思。既然重要的几个角色都已经有人选了，我们这边也是可以考虑小一点的角色的，像剧本里的陈褚，还有唐烨，都可以演。” 银.行卡一递出来，洪涛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腾地站起身，伸手指着房间一角一直架着的摄像机：“你看清楚，今天的试镜是有录像的，你们刚才的行为全都被录了进去。闫总爱捧谁捧谁，这些年他捧过的人只多不少，小卫你想明白，是仗着闫总的钱还是靠自己？” 洪涛的话一出来，沈鹤蓦地就握紧了拳头。 他是直到最近几年，才知道闫宁一直有在捧一些小明星，但是对方每次都解释说只是逢场作戏。直到出事前，他才发现是自己太相信这个男人了。现在想起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除了他自己，圈子里只怕都知道闫宁的那些风.流债。 他看着一脸不在乎的卫彦，忽然站了起来。凳子移动时发出刺耳的声音，所有人的视线忽然集中了过来，像是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正在等候试镜。 洪涛和俞国强的脸色都变了变。然而下一刻，这个年轻人突然开口。 “卫先生，既然是来试镜的，可以请你先排个号吗？”沈鹤往前迈出一步，对着洪涛等人，微微鞠躬，“洪导好，俞老师、赵老师好，我是3044号沈鹤，我要试镜的角色，是陈褚。” 第7章 试镜（下） 卫彦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也是刚刚才认出来这个突然站起来说话的年轻人是谁。上个月闫老先生住院，就是隔壁床的这个家伙突然开口说话，才让他灰头土脸地从医院离开，还被闫宁打电话狠狠骂了一顿。现在又横插一脚，简直就是新仇旧怨一下子都积累到了一起。 他咬咬牙，在洪涛的冷处理下，拿着试镜册不甘地走到旁边坐下，眼睛直直盯着这个年轻人。卫彦出道也没几年，一直都是小广告跟电视剧的常客，今年才刚刚开始接主角的戏，也算是终于从闫宁手里捞到些资源。但是就这些资源，也足够他看不起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新人。 他看着沈鹤，冷冰冰的哼了一声。 俞国强听到了这一声冷哼，给了卫彦一个冷眼，回头对着沈鹤道：“陈褚这个角色，虽然是个小角色，但是贯穿全剧，一直跟在主角身边，是他的助手。这个角色竞争很大，你为什么会想试镜这个？” “因为我没有机会试镜主角。” 沈鹤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洪涛愣了下，俞国强直接笑了起来，唯独赵妃，目光一直集中在他的身上，若有所思。 沈鹤毫不在意别人的想法，目光依然直视着他们三人。就连背后传来的卫彦的嗤笑，也直接无视。 他的这句话并没有任何搞笑的成分在里面，洪涛和俞国强的表情很快也严肃了起来，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试镜。 沈鹤颔首，忽然做了个撩衣摆的动作，然后屈膝跪下，再抬头的时候，眼眶微红，声音低哑地喊道：“公子……”。 俞国强的眼神瞬间变了，背脊挺直向前倾，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年轻人。洪涛察觉到他这个反应，有些愕然地看着他，却听到身边的赵妃低声道：“是宋应星接连两次名落孙山，断绝念头，打算回乡照顾老母，陈褚跪下劝解的那幕戏。” 赵妃比谁都了解剧本里的每一幕戏，她看着毫不在意地跪在地上的沈鹤，唇角微微扬起，轻轻道：“还真是挑了一幕好戏。” 试镜册里，要挑选的角色每一个都有2-3幕戏可以由人自己挑选试镜。大部分试镜陈褚的年轻人，都选择了最能体现主仆情深的避难戏，唯独这个沈鹤，选择的是这一幕。 听到赵妃的话，洪涛和俞国强顿时都想了起来。 陈褚在剧本里，虽然是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原创人物，但是是宋应星身边不可缺少的书童。从陈褚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跟着宋应星东奔西跑，是一个对宋应星来说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这一幕戏，是他这个弟弟一样的书童，跪下恳求自己不要放弃科举的重要场景。是宋应星人生的一次转折。 洪涛忍不住捏紧了拳头，紧紧盯着沈鹤的动作，生怕错过了什么。 下一秒，那个跪在地上，眼眶发红的书童终于握紧了拳头，满眼不甘：“公子，熟读经史及诸子百家，博览群书，即便是名落孙山一次两次，又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 赵妃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拿着笔的手放缓了点桌面的动作，只觉得对面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有着让人魔怔的熟悉感。 摄像机还在默默地记录着试镜现场的一切动静。 卫彦坐在旁边，尽管只能从侧面看着这个新人，但是他已经挪不开视线，被对方的举动所钉在了原地。 沈鹤握着拳头，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挣扎，像是听到了什么解释，缓缓闭上眼，牵出个让人无从判断的苦涩笑容：“公子……天文地理您都懂的，这一身才学您真舍得让它埋没了吗？”他说这话的时候，握拳的双手一直在微微发抖。卫彦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喊出一个人的名字，却又陡然间回过神。 而沈鹤，这个时候，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满脸惊惶，大喊：“公子去哪我就去哪！我是公子的书童，这京城再好，没有公子，我也绝不留下！”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对向洪涛，似乎是把他当做了假想中的宋应星。此刻见目光骤然变了，洪涛差点没反应过来，他低头快速翻了翻手边的试镜册，找到了沈鹤正在表演的这一幕戏。 在陈褚喊住这句台词后，紧接着宋应星的台词：“可我已经决意再不参加科举，一心回乡侍奉母亲。这样的我，你跟着又有什么意义？” 台词脱口而出，洪涛惊讶地看向赵妃，她正目光炯炯地看着沈鹤，就好像发现了什么瑰宝。 对于突然加入的搭戏伙伴，沈鹤显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视线迅速地从洪涛身上挪开，对上赵妃的眼睛，沈鹤一脸急切，像是生怕对方误会：“不管公子是继续科举，还是回乡种田，公子就是公子，陈褚终身侍奉左右。” 接下来的台词是宋应星安抚陈褚，将自己回乡后的具体打算和书童说明。不管是洪涛还是赵妃这时候都没有再搭台词。但是沈鹤的表情还是依照剧情的变化发生了改变。 他的眼睛蓦地亮了，满脸笑容，十分高兴：“我跟公子回去！公子既然要回去当县学教谕，我就跟着去打下手！” 话音落下，他的表情忽然就收敛了起来，那之前还带着些稚气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 “真像……真像……” 俞国强望着重新站好的沈鹤，喃喃出声。他赶紧低头看手里的个人简介。 其实试镜之前，吉诃影视唐穆风的秘书特地和他们打过招呼，希望能关照一下3044号试镜选手。因为试镜的几千号人里，从来不少走后门来求关照的人，所以他们本来并没有对这个3044号有多少关注，但是现在看到近在眼前的表演，俞国强忽然觉得这个人会不会是唐穆风他们最近打算捧的新人演员。 “电影学院戏剧影视文学专业……你是读编剧的？”洪涛先发现了简历上的疑惑，抬头去看沈鹤，看起来和简历上的照片完全是两个人。照片看起来年纪更小一点，脸色也很苍白，而本人的气质则更加的沉稳，就像是完全独立的一个个体。 洪涛看了一眼赵妃：“赵老师，这孩子原来是你后辈。” 赵妃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在看完沈鹤的简历后，突然说了一句：“已经超时了，下一组。”她回头，看向卫彦，“卫先生可以稍等一下，马上就结束了。” 赵妃的话说出口，虽然有些突兀，但是洪涛看了眼时间，的确已经超过原定的每人三分钟，忙让助理带沈鹤出去。 看着人走出房间，卫彦几乎要把手里的试镜册捏成一卷废纸。 这个叫沈鹤的人，今天之前，他除了在医院见过一面，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圈子里。但是刚才精湛的演技，还有说话时的眼神、动作，看起来都像极了那个人。 宋霖出意外之后，公司努力将他打造成第二个宋霖，想要用这种方式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在圈子里站稳脚跟。可是这个沈鹤，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妖怪，如果这样的演技真的能够在大屏幕上展现出来，那些才出道的新人很有可能被他顶替掉一大批。 卫彦越想越心惊，忽然就听到赵妃在跟洪涛还有俞国强说话。 “这个叫沈鹤的年轻人，真的是新人。你们看简历，连一个校园舞台剧的表演经历都没有写上去。还是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的学生。这演技，就好像天生的一样。” 洪涛显然很满意沈鹤，看着照片上年轻人的脸孔，一直啧舌。 俞国强的反应也差不多：“不觉得这个小沈很像一个人吗？” “像谁？” “像宋霖。” 听到俞国强的话，洪涛显然有些吃惊。毕竟对圈子里的人来说，宋霖是名誉上的影帝，是怀才不遇的王，但是谁都知道从十六岁到三十六岁这二十年拼搏下来他所遇到的古怪待遇，很多人都不愿意被人说像宋霖，就是害怕宋霖的坏运气会随之而来。 “那个沈鹤，你们一直没注意他的名字吗？” 赵妃的声音听起来最冷静，但是眼神里的光华暴露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她现在的状态，一点也没有通知洪涛超时请下一组进场时候的冷静。 “《天工》剧本的原作就叫沈鹤，燕城电影学院戏剧影视文学专业学生。” 洪涛的下巴都要掉了，俞国强反应最快，飞快地过了接下来的几个试镜后，正准备给唐穆风打电话。卫彦腾地站了起来。 “我想，洪导，现在该轮到我们卫彦了吧？”卫彦的经纪人贺阗适时地出声。 终于想起旁边还坐着一个碍眼的，俞国强的脸色立马又有些不好。赵妃垂下眼帘，有意无意地拿笔敲着桌面。仅剩下的洪涛只好咳嗽两声，作了个表态：“那行吧。小卫，你要试镜什么？” 卫彦微笑，走到中间站定：“本来我是想试镜唐烨的，但是现在改主意了，我想试试陈褚。” * 沈鹤走出试镜现场的时候，门外还等着的人都一脸焦急，生怕角色就这么被人抢走。见他出来，有个满脸暗疮的男人一把拉住沈鹤：“哎哎哎，你试哪个角色？” 沈鹤不动声色地挣开手：“陈褚。” 男人瞪圆了眼睛：“长这么好看试镜一个小书童？惨了惨了，我没戏了，是不是真的要去整容啊！” 沈鹤没理他，嘴角扬了扬往大门口走。这个时间已经差不多四点了，街上开始有早下班的人流，他走出大楼，站在路边招手拦车。 一辆法拉利忽然在旁边停了下来。 车窗摇下，从里头探出颗脑袋，脸上挂着痞笑，戴着一副大黑墨镜：“沈同学，要回家吗？我送你一程？” 沈鹤透过车窗玻璃，看了眼后座上摆着的玫瑰，扭头就走：“谢谢唐经理，不妨碍你去约会。”他往前走了没两步，忽然扭头，“如果是第一次约会，唐经理还是把后座上的东西先收起来，不然会吓到别人。” 他说完话，顺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到前面的大众喷出一管子烟尘跑开，唐穆风才合拢嘴.巴，赶紧扭头去看车后座--跟玫瑰花扔在一块的还有一个小袋子，大概是开车的时候没注意，袋子里的东西全都倒在了坐垫上，是一盒没拆封的tt跟一小瓶同样没拆封的润滑剂。 唐穆风手忙脚乱收起成人用品的时候，那一边的沈鹤，靠在副驾驶座上，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 第8章 狭路相逢（上） 对沈鹤来说，试镜什么的都不是困难的事情，二十年的演艺生涯终归是经验。但是，作为一个十六岁就因为电影成为影帝，并且出道的演员，宋霖并没有认真读过几年书，哪怕参加高考，也会凭借吊车尾的成绩，堪堪被燕城电影学院招收的。 而表演专业和影视文学专业的课程在某些方面来说，还是存在着较大的差别。上学半个月，沈鹤觉得心情有些浮躁。但是，每当他回到房间里，拉开抽屉，看着原身留下的那些剧本，他又重新翻开课本，努力让自己跟上同班同学的脚步。 好在因为手术的事，系里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他到底缺了多少，也就对他更加宽容。沈母更是担心地每晚做好宵夜端到他房间，一边哄他多吃点，一边劝说早点休息大学能毕业就好。 这样的学生时代，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十一国庆长假降临，普天同庆，大学城一下子就走了很多学生，留下的一些几乎天天晚上都能找到吃喝玩乐的地方。沈鹤被留校的几个同学邀请一起去市中心的ktv唱歌，还没等他答应下来，沈母已经高兴地把人推了出去，顺便塞给他一张银.行卡，让他好好玩注意安全。 知道沈父沈母是担心儿子一天到晚待在家里干活读书弄坏身体，沈鹤叹了口气，收好银行卡跟上同学的脚步，去看看现代大学生的课外生活到底是什么情况。 ktv在市中心的商业街道上，如果不是班里的富二代做东，他们也不会选在这里。一行十几人，男七女六，多出来的那一个就是沈鹤。作为以颜值可以论高低的电影学院，只要不是长得太抽象化，基本上大学时期都会有人谈起一两场恋爱。男同学们叫上沈鹤，主要是因为女孩们一听说他会去，态度立马变得积极起来。 于是一行人在包厢里点歌的时候，作为班长及做东的富二代，陈大少一回头就看见沈鹤的身边围了一圈六个女孩，不是递话筒就是送瓜子水酒。 沈鹤抱歉地说了几声感谢，一个人拿着一杯水，坐到另外一边沙发的角落上，翘起腿听人唱歌。 看他这个举动，陈大少心里一乐呵，点了首劲爆的歌，拿着麦克风坐在转椅上，大声唱了起来。明明五音不全，偏偏唱得十分认真，女孩们笑得东倒西歪，男生们则齐齐朝着陈大少倒大拇指表示鄙视，就连沈鹤，正在喝水的嘴唇，也忍不住翘起了一个弧度。 一连唱了好几首歌，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有些热。沈鹤看了眼开始拉着女孩们唱情歌的同学，起身去外面透透气。 ktv的走廊上，到处都听得到鬼哭狼嚎的歌声。偶尔有几首唱在调上的，没听两句隔壁房就爆发出高了几个阶的嚎叫。沈鹤靠着墙，掏出手机，顺便刷了下微博。 《天工》虽然还没开机，但是已经注册了官方微博，经常会有管理员发出剧组最近的一些动态消息。他看了下最新发布的一则微博，是洪涛、俞国强还有赵妃进行开拍前最后一次剧本讨论会的照片。 “哎，你在看《天工》的微博？” 陈大少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来，沈鹤抬头，看着高出自己一个脑袋的陈大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于是手指一动将手机翻了个面：“怎么不唱歌了？” “被亮瞎眼了出来洗洗眼睛。” 陈大少全名陈龙，介于这个名字和圈内某位演员重名，但是爹妈又不给改名字。于是班里一开始都是喊他陈大少，到最后全校都知道了这个名字，也就陈大少陈大少叫习惯了起来。身为一个富二代，陈大少在学校里是出名的豪爽，但也是出名的吊车尾。陈家老爸的意思就是让他混个毕业证，以后是去拍电影还是三.级片都是他自己的事，什么都拍不了就滚回公司上班。所以陈大少的大学生活，只能用恣意妄为来形容，当然，作为知法守法的好公民，陈大少没犯过事。 “哎，沈鹤，心脏移植这么大的手术你都挺过来了，以后是还要继续写剧本，还是做别的不劳累的工作？” 过去那个沈鹤内向得很，除了埋头写剧本就是匆匆下课回家，很少会和同班同学出来活动，即便是住院了，也只说写剧本写累了，没跟除了老师以外的人提过心脏移植的事。陈大少会知道，纯粹是因为他是一班之长，沈鹤的手术费里有一部分，还是陈大少私下偷偷捐给沈父沈母的。为了让沈家人收下，他还搬出了他老爸，说是借给他们的，等沈鹤病好了卖剧本还。 这件事沈鹤从沈父沈母那里听说了，所以对待陈大少的态度，一直要比对其他人好一些。 “想去演戏。” “！！！！你的身体吃得消……” 被沈鹤瞪了一眼，陈大少突然想起来沈鹤的身体情况班里其他人还不知道，赶紧闭嘴。 “吃得消。”沈鹤回道，“我有在吃药，而且这颗心脏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陈大少张了张嘴，有些佩服：“你要是我老爹的儿子，估计他睡着了都能笑醒。写的剧本能拿奖，长得好看还能拍戏……哎，沈鹤，你说你会不会一炮而红啊？你去找过剧组试镜没……” 他还要继续往下说，沈鹤突然抬手，手机屏幕贴着他的鼻尖，亮得陈大少下意识扭头。 “我参加了《天工》的试镜。”手机屏幕上，是《天工》剧组刚刚放出来的一张海报，“也已经接到了剧组的通知，十二号进组拍摄。” 陈大少万分惊喜：“是在自己写的剧本里演主角吗？还有没有什么小角色可以让我也演一演的……” 陈大少话音还没落下，后头传来一声笑，紧接着就听到了一个并不让人愉快的声音揶揄道：“恭喜你啊，拿到书童这个角色了。” 沈鹤回头去看，卫彦抱臂站在不远处，身边跟着经纪人和助理。 试镜结束之后，唐穆风就经常会打电话过来，角色定下的事情也是他比演员副导演早一步电话通知。从唐穆风那里，沈鹤早就听说了卫彦当时在也试镜陈褚的事情，不过最后定角色陈褚还是被沈鹤拿走了，而一开始并没有被选中的卫彦，却靠着钱砸下去，顶替了一个新人。卫彦定下的角色是唐烨，一个戏份不是特别多的早期人物。 所以，沈鹤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和卫彦在剧组里相遇。只不过，没想到会提早碰面。 “这人谁？” 比起一言不发，打算直接无视卫彦的沈鹤，陈大少的反应要更加直接一些。看着卫彦黑下来的脸，沈鹤表示心里很愉快。 卫彦的确没多少名气。年前在某电视节上，他拿了一个最佳新人演员奖，在奖台上感动地热泪盈眶。转头就被人拍到颁奖典礼结束后，他黑着脸把水晶奖杯往助理怀里扔的照片。因为这张照片的事，网上不少人路转黑的，脱粉的也不在少数。再加上，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作品，陈大少不认识也正常。 “这位是卫先生，演过不少电视剧，这次也会在《天工》里出镜。” 沈鹤的介绍听起来中规中矩，而且有些疏离。卫彦脸色虽不太好，却碍于身份被贺阗劝住不要生事。 然而仅仅是眨了眨眼的功夫，有女孩三五成群地从另一头走过来，看见卫彦顿时尖叫起来，拿着手机就冲过去要求合影。贺阗忙上前拦了拦，卫彦笑容满面的合完影，一抬眼，这才发现沈鹤和他身边的那个大高个已经不见人影了。 “行了！你想让狗仔队拍到你跟一个新人闹不愉快吗？” 贺阗到底是经纪人，审时度势的能力要比被闫宁捧起来的卫彦厉害的多。 “我出道三年了，试镜的时候居然还被人评价说比不过一个新人，这口气你咽得下去我可咽不下！” “咽不下去又怎么样？”贺阗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后微微眯了眯，“闫总愿意捧你，是你的本事，可闫总能捧的人不只有你。宋霖已经死了，你不趁着这个机会，赶快提升演技模仿宋霖，你以为你能在闫总身边待多久。” 听到宋霖的名字，卫彦的情绪顿时变得激动，如果不是因为还没走到包厢，他几乎就要吼出声来。 “你什么意思？宋霖二十年都没当上影帝，我去模仿他太晦气了！” “晦气？”贺阗紧紧盯着卫彦，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再晦气他也拿过影帝。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能攀上闫总，还是靠的模仿宋霖才被注意到的！不然，闫总捧过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对你格外照顾。”他压低声音，凑到卫彦耳边，“宋霖是死了，可好歹他死的时候除了一个同性恋身份，其他都是干干净净的，你不干净。闫总要你模仿他，我还替宋霖觉得脏呢！” 卫彦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一把推开贺阗，与他对视：“你现在知道心疼宋霖了？当初把我从酒吧带出来送到阿宁面前的时候，宋霖知道你是帮手吗？他跟了阿宁二十年，我不模仿他，阿宁怎么可能会觉得我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贺阗被推得退后了一步，但是始终盯着卫彦的眼睛，片刻后缓缓移开视线，眼神冰冷，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希望他知道，可惜他那时候被我们联手蒙在鼓里。”贺阗轻轻地道，脑海里不断回想起那个每次电影节失望而归的时候，强撑起笑容安慰他的宋霖，“他那个人，要是知道我们骗了他那么多年，大概死了也不安生。” “他知道的。他临死前一天晚上，看到我跟阿宁在停车场做.爱。” “你真可怕……” 得到贺阗的定论后，卫彦忽然笑开：“你也很可怕。我们彼此彼此。” 第9章 狭路相逢（中） 距离剧组的开机仪式还有三天时间，沈鹤接到了演员副导演的电话。电话那头要他第二天去吉诃影视试妆。陈褚这个角色虽然小，但是跟在宋应星身边的镜头不少，他的服装和妆容都有一定的要求。吉诃影视请来的化妆老师在圈内名气很大，对这方面的要求一向是严格到吹毛求疵的地步。 他打开衣柜，看着柜子里原身留下的“半壁江山”，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刚添置的少的可怜的几件衣服。原身是个不怎么会打扮自己的人，虽然身为男人，太强求装扮听起来有些娘，可是干净整洁的外表是相当重要的加分项目。原先那些衣服穿起来就像是路人甲，沈鹤没有扔掉，但是也绝对不会去碰。 楼下传来车喇叭声，沈鹤皱了皱眉头，不一会儿就听到重重的上楼脚步声。陈大少的嗓门像车喇叭：“哈喽，沈小鹤同学，我来接你去试妆了！” 推开的门内，沈鹤站在梳妆镜前正在整理领子，扭过头来看他的眼神写着四个字--莫名其妙。 陈大少咳嗽两声：“我让我爹去找过吉诃的老总了，就说你身边没助理，我暂时当你的助理跟你混剧组，也熟悉熟悉工作环境，说不定以后投资什么的。” 沈鹤收回目光：“开着一百多万的雷克萨斯给小配角当助理？陈大少，你这学期的学分都混到了所以闲得没事干了？” “这叫前期投资！亲身体验下剧组生活，说不定以后我就让我爹专门投资你演的电影或者电视剧了！” “体验剧组生活跟一个剧本是好是坏有什么关系？”沈鹤一把抓起手机，从陈大少身边走过去，“你回去上课。” “别啊！沈小鹤，你就让我当你助理呗！你说你都要当明星了，身边没个助理怎么行。再说了，你的身体状况别人也不知道，要是随便找了个助理或者没助理什么都自己上，万一累到了怎么办，好歹我知……”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陈大少已经被沈鹤瞪得闭了嘴。 “三点。”沈鹤抬起手，一边说一边放下一根手指，“第一点，不管是到吉诃影视还是开机后进组去片场，你的雷克萨斯都停远一点。第二点，见了人不要乱套近乎，那个圈子太复杂，一不留神就会出问题。第三点。”他放下手，叹了口气，“陈龙，你要做好准备，会很苦的。比你为了赶作业，在图书管里狂抄作业都苦。” 大概是因为沈鹤的表情十分严肃，陈大少也不由地认真了起来。 那天ktv结束回家，已经是凌晨了，陈老爹刚跟国外分公司的负责人开完视频会议，父子俩坐在沙发上吃夜宵的时候顺便聊了聊。听说之前那个动了心脏移植手术的儿子同班同学，不仅身体恢复健康了，而且还试镜成功准备去剧组演戏，再看儿子有些羡慕的样子，陈老爹第二天就联系了吉诃影视。对方表示只要陈大少想进组玩玩可以随时来，陈老爹没同意让儿子随便去玩，叮嘱他给同学当好助理，也算是给他找了个正经活。 当然，就算是当助理，也不能太寒碜。雷克萨斯继续开着，工资也不用沈鹤出，陈老爹一手包了这些，顺便还包了沈鹤在拍摄期间的营养餐。 这些陈大少都没说，沈鹤自然也就不知道。两人开着车，一溜烟跑到了约定的地方。 * 吉诃影视的地下车库里，整整齐齐排着一溜低调奢华的豪车。陈大少的雷克萨斯往里面一停，看起来就像是□□混进了宝马mini。沈鹤下车的时候，目光在车位附近扫了一圈，看到了不少见过面的车牌。 “你别气馁！等你红了，我就跟老爹申请路虎、卡宴、兰博基尼、玛莎拉蒂！” 陈大少说的豪情万丈，沈鹤实在懒得搭理他时不时的抽风：“走了，不能迟到。”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电梯，等陈大少进来，直接按了楼层数。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不断的有人按停，进进出出的吉诃影视员工大部分都没太留意这两人，唯独唐穆风的秘书进来的时候，一眼瞧见沈鹤，眼睛顿时亮了。 “你来试妆吗？” 因为之前合同的事有过接触，面对秘书小.姐的询问，沈鹤点了点头：“接到通知过来试妆。” 秘书小.姐微微一笑：“加油！我看了试镜那天的录像，你演得真好！正式开机的时候请一定要加油！” 沈鹤愣了愣，难得笑了笑：“好。” 考虑到演员身份的差异，试妆的地方分成了几间，主演们统一在东面最大的一间房间，次要的配角在临近的房间，剩下像陈褚、唐烨这类角色都在最冷僻的角落房间里。 沈鹤被工作人员带到了最角落的那间房间，打开门的时候，除了能看到一整排的化妆镜，还有占据了三分之二空间的箱子和悬挂起来的服装。房间里气味混杂，陈大少被熏得连连后退，沈鹤却好像一点气味都没有闻到，眉头都不皱一下地走了进去。 负责在这个房间里给演员化妆的是几个小姑娘。年纪都不大，梳着团子头，都还张大嘴巴在啃饭团，看见沈鹤进门直接愣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女孩脸蛋圆圆的，赶紧放下饭团：“你是来试妆的？” “嗯，我叫沈鹤，来试陈褚的妆。” 沈鹤话音刚落，陈大少从门外迈了进来，瞧见几个小姑娘满眼吃惊，挥了挥手臂：“哈喽美女们，我们家沈小鹤第一次演戏，你们手下留情，化得好看一点。” 圆脸姑娘哈哈笑起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们先坐会，等我们吃个早饭。”小姑娘们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地说话：“长得这么好看，真的是第一次拍戏？”“听说主角是影帝盛伯雍来演，小哥你能跟着他我们真羡慕。”“现在网上跟他的合影都能拍卖几百几千，你一定要多拍几张。” 小姑娘们说话语速很快，吃饭的速度也不慢，很快饭团就解决了。走廊上陆陆续续传来演员到场的声音，但是角落里的这间化妆间还是冷清的只有沈鹤一个人到了。 圆脸姑娘看了看时间，直接在桌子上摆开化妆品，叉腰道：“不管他们了，我们开始。” 陈大少过去交过小女朋友，包括现在谈的女朋友他都没耐心坐在旁边看人化妆。但是这回看着圆脸姑娘给沈鹤化妆，陈大少的眼睛越睁越圆，随行把椅子掉了个方向，趴开腿坐上面，下巴压在椅背上盯着他看。 圆脸姑娘摆开的护肤品没派上用场，沈鹤的皮肤不差。都说一白遮百丑，他在医院那几个月肉没养出来，皮肤养白了不少，又碰上他习惯性会照顾好自己的皮肤，所以到了圆脸姑娘手里，只要往上化妆就行。陈大少就那样坐在旁边，看着圆脸姑娘一会儿拿起眉笔在沈鹤脸上画画，一会儿又抿着嘴退开两步观察，等一下再一脸兴奋地回头要其他几个姑娘帮忙在箱子里找东西。 从箱子里捞出来的假发在姑娘们手忙脚乱的整理下，看起来顺滑了很多。圆脸姑娘赶紧接过来给沈鹤带上，又从衣架上取下挂好的戏服，推着他去房间一角的帘子后头把衣服换上。 “试妆的人都到了没有？” 半开的房门被人“咚”地从外头打开，大嗓门的演员副导演站在门口往里头一张望，除了自个团队里的化妆小姑娘还有一个陌生的大高个，就没见其他人了。 “怎么都没来？这个外人又是谁？” “对不起，是我的助理。” 帘子“哗”的掀开。演员副导演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看，登时长出了一口气：“小沈？” 沈鹤从帘子后面走出来，身上穿得是一件明制的官袍，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衣服错了……陈褚是书童，这身是官袍。” 沈鹤走路很稳，那身官袍看起来有些宽大，穿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像是鲜衣怒马的少年穿上了不合身的衣服。但又因为他脸上的妆看起来有些稚气，反倒更容易让人联想到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陈大少没忍住，趴在椅背上笑了起来：“书童偷穿老爷的衣服会不会挨板子？” “衣服大了。” 比起陈大少的笑声，从门口传来的低沉的男声更让房间里其他人吃了一惊。 沈鹤顺着姑娘们的目光看过去，原本堵在门口的演员辅导员已经靠边了，现在站门口的人换成了他上次在公墓遇见的盛伯雍。 “衣服大了。”盛伯雍身材高大，沈鹤现在穿着的官袍其实就是他在剧中的一套衣服，两个人的体型有差异穿起来自然就会有不合身的地方。 圆脸姑娘刚要解释，嘴巴张开，眼睛瞪圆，突然一脸惊呆-- 盛伯雍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沈鹤面前，伸手把对方慢慢推到全身镜前，然后抓着背后的衣服，顿时将肥大的腰身稍微收紧了一点。 “这样看起来好多了。” 声音就在耳后，沈鹤不自觉扭头要去看身后的男人，回头的时候盛伯雍已经松开手退后了一步。 “你好，我是盛伯雍。” 第10章 狭路相逢（下） 衣服很快换了回来，看着圆脸姑娘吐着舌头像盛伯雍的经纪人葛晖道歉，沈鹤沉沉地叹了口气。 其实如果刚才他拿到官袍的时候，能够想起来自己演的陈褚只是个书童，大概就不会穿上去才出来，也不会当盛伯雍他们撞见。但是官袍拿在手里的时候，他有一瞬间回到了宋霖那个状态，下意识地就将衣服穿上去。然而看着全身镜里那个撑不起衣服的削瘦身板，还有当时站在身后的男人，沈鹤心底有些臊。 重新换过的衣服，是干净简单的下人装，配上略显稚气的妆容，沈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好像回到了十六七岁的样子。即便是这样，给化妆的姑娘们还是一个个兴奋地拿起手机求拍照。陈大少也拍了两张，顺便拉过满脸不配合的沈鹤来了张合影。 其他试镜的演员陆陆续续都到场了。看见沈鹤已经穿着戏服，顶着妆在房间里和人说话，他们还愣在门口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演员副导演的大嗓门当场就在走廊里吼了起来。 “还不赶紧去试妆？还没红呢，就当自己是大牌玩迟到了！” 沈鹤让出位子，自己找了个地方拿着圆脸姑娘给的卸妆膏自己动手卸妆。再回头的时候，化妆镜前一排忙得热火朝天。该拍的照片都拍过了，妆容戏服定下，沈鹤的工作也就暂时告一段落。和圆脸姑娘们打了招呼离开的时候，沈鹤经过东面的那间化妆间，一眼就看到了正张开手让服装组试戏服的盛伯雍。 盛伯雍要试穿的衣服主要有三套，正巧让沈鹤看见的这一套就是刚才的官袍。 同样的衣服，穿在两个人身上，有着截然不同的效果。 明制的官袍前后有补子，宋应星曾任正八品的推官（掌管刑狱），所以官袍上的补子是文官的八品黄鹂。盛伯雍穿着那身官袍站在房间里，尽管容貌没有变化，但是眉眼比平时棱角分明的模样要柔缓不少，神色间多了一抹文官的儒雅。眉毛和唇线都化得比较柔和，看上去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哟，大影帝这身衣服穿起来要迷倒多少人啊！” 笑盈盈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沈鹤蓦地收回视线，稍稍退后两步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边，正笑眯眯地朝自己点头的谈静。 谈静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视后，近年来开始转战大屏幕，向影后桂冠发起挑战。过去和宋霖的关系一直不差，每次电影节的红毯，经常是他们俩人做搭档。仔细算起来，宋霖和谈静认识也有小十年了，甚至一度传过绯闻。但是谈静去年刚刚晒出结婚证，已经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结婚。这一次，吉诃影视在邀请演员的时候，首先就将男女主演的目标定在了盛伯雍和谈静上，恰好两人有档期，又都表示对这个剧本很感兴趣，于是顺利接洽。 沈鹤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和谈静见面，就是在电影节。现在再碰面，沈鹤心底有些乱，幸好陈大少在旁边催促，他这才轻轻地喊了声“静姐”，低着头匆匆离开。 盛伯雍从化妆间里出来，站在门口扭头看着脚步匆匆的背影，肩膀被谈静的手搭了一把。 “这孩子是谁？” “《天工》的原作。”盛伯雍收回目光，肩膀一抖，卸下谈静的手，“在剧里演我的书童。” 谈静有些错愕：“现在写剧本的都拼脸了？长得真好看，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演个书童也太可惜了吧。”她还记得最终定稿的剧本里，陈褚这个书童跟着宋应星吃了很多苦，一想到这么漂亮的年轻人要在烂泥地里摸爬打滚，想想都觉得心疼。 盛伯雍没理她，回化妆间里让服装组拍了几张照片，这才拿着另一套衣服又进更衣室换新的。 谈静微微睁大双目，看看盛伯雍，再看看已经见不到人的过道，长叹一口气：“看到这种年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新人，就忍不住要想起宋霖……”旁边的经纪人咳嗽了几声，谈静恢复端庄的笑容，压着声音道，“好啦，我知道不该提的，就是忍不住想他嘛。”说完也进了化妆间，老老实实坐下让人上妆。 * 从吉诃影视出来，沈鹤和陈大少在附近的餐厅随便吃了点午饭，这才又开着车回学校。 电影学院门口进进出出的学生很多，陈大少的雷克萨斯在路口漂亮的转了个弯，还没等沈鹤喊他开车小心，他自己先大喊了一声：“卧槽！阿斯顿马丁！哪个土豪来泡妹子？还带了那么多的玫瑰？” 沈鹤皱眉，抬头往学校门口看。能靠近电影学院的学生，有颜值高的，也有家世好的，开好车的不再少数，按理像陈大少这样历经风雨的情圣对这种情况都不会太惊讶。但是门口那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旁不仅靠着一个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中年男人，还在地上摆了一大排的香槟玫瑰，手上更是捧着一束。下一刻，就瞧见一个姑娘被人众星拱月似的围在中间，慢慢从学校里走了出来。 看清楚走到男人面前接过玫瑰的姑娘长什么样子的时候，陈大少的情绪顿时一落千丈：“卧槽……还有谁比我惨，亲眼看到女朋友跟个中年大叔跑了……昨天她还在跟我聊微信说是生日快到了，想去日本旅游……” 沈鹤没接话，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在看到周围的男男女女起哄，男人楼包住姑娘低头亲吻的时候，沈鹤伸手按在安全带插口上。手指还没按下，坐在驾驶座上的陈大少已经砰地一拳打在了汽车喇叭上，然后下一刻打开车门，箭一样冲了出去。 “谈恋爱要讲个先来后到。我跟她先谈的，我们还没分手，你算什么身份抱着我的女朋友？” 担心陈大少冲动犯事，沈鹤二话没说解开安全带，下车快走几步，一把把人拉到身后：“行了，被劈腿了就爽快点分手。好姑娘到处都是，不差一个脚踏两条船的！” 姑娘的脸被沈鹤一句话说的红了又白了：“你说谁脚踏两条船！”她喊得大声，手里的捧花像是受了很大的屈辱，直接往沈鹤身上砸。 陈大少火气大盛，伸手一把抓住捧花，直接往阿斯顿马丁上扔：“行！没有两条船！那你踏的是他还是我？昨天晚上半夜三更发来微信，想我带去日本旅游的是谁？收了我刚出的水果6s手机的是谁？你脖子上戴的项链谁送的？” 姑娘脸色发白，陈大少气焰更大：“自己做错事情了，还往沈小鹤身上砸玫瑰，要是哪支刺没处理干净伤到他的脸，我看你怎么赔！” 沈鹤向来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他伸手拉了拉陈大少，皱眉劝了两句，眼睛始终不往旁边男人的身上扫一下。 他没去看，不代表对方不会注意到。沈鹤还在劝，那个男人忽然拉开车门，把气得脸都白了的姑娘塞进车里。关上门的时候，他抬起头，看着只肯给自己一个后脑勺的沈鹤，突然道：“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沈鹤没有说话，陈大少眉头一挑：“刚抢走我女朋友，现在又向我兄弟搭讪。大叔，你是男女通吃……”他话没说完，腰上的一块肉被沈鹤狠狠掐住，疼得脸上都冒出冷汗。 “闫先生，”沈鹤回头，目光直视对方，“您和谁谈恋爱都是您个人的自由，但是学生单纯，不要骗他们。” 闫宁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很快又被冷傲盖过：“我想起来了，是你。家父病房里的小病友。”他顿了顿，扫了一眼围观的学生，唇角浮起温和的笑容，“你放心，我不骗任何人。有机会，请你喝杯咖啡，不知道肯不肯赏脸。” 沈鹤自然不会给他答复。阿斯顿马丁摇下的车窗后，姑娘焦急地喊了一声闫宁的名字，后者眼底划过不耐烦，但面上不动声色，笑着向周围围观的学生说了声打扰了，然后转身上车。 司机开着车，直接离开，被陈大少甩到车头上的玫瑰落了地。看热闹的人也陆陆续续散了，一步三回头，都在笑话陈大少突然被人甩。 沈鹤回头，陈大少正铁青着脸在踩地上摆着的香槟玫瑰：“行了，别给环卫工增加清扫难度了行吗？” 陈大少噎住：“沈小鹤，我被人甩了，连发泄都不行吗？”他越想越难受。以前谈的对象哪一次不是他先说的分手，也在分手的时候痛快地给了价值不菲的分手礼物。这一个虽然一开始就是对方倒追的，但是恋爱才谈了没几个月，就在她身上花出去几万块钱，这些都可以不在意，但是十几个小时前还在发嗲撒娇想去日本旅游，十几个小时后就跟个阿斯顿马丁搂搂抱抱走了……想想都觉得蛋疼呐，是因为他说日本要等沈鹤杀青，再陪她去吗？ “输给他很正常。”看到陈大少满脸疑惑，沈鹤加重了语气，“他叫闫宁，他睡过的男男女女，只要不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类型，都能红，挤不进一线也能成为二线三线演员。”他顿了顿，补充道，“他是卫彦的金主。” 他永远记得，二十年间，闫宁捧过的那些小明星，是如何从默默无闻的路人一跃成为当红演员的。虽然保鲜期都不长，那时候的他也只以为是新人辈出竞争激烈的关系，直到电影节那天看到闫宁和卫彦，他才去查了那些小明星的近况--无一例外是因为金主的喜新厌旧，把资源都给了新欢，这才渐渐沉寂了下去。 他更是永远记得，连衣服都没有穿好的闫宁，大手扣在卫彦雪白的臀瓣上，挑衅似的看着他说：“包养了你二十年，分给别人一点不行吗？” 包养？ 二十年？ 沈鹤冷笑。他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付出得来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将近三百天在拍各种戏赶各种通告。他赚的每一分钱都流着自己的汗水，跟他闫宁有什么关系！二十年的感情，到头来只用了“包养”两个字就概括了所有，闫宁，你狠！ 第11章 开机（上） 十月，电影《天工》剧组开始进驻影视拍摄基地。中旬，演员们也开始陆陆续续进组。 陈大少很想开着他的雷克萨斯和沈鹤进组，但是被对方严词拒绝，二人最后只是拖着各自的行李箱就坐上了剧组方面安排的车子，一路颠簸几个小时终于到了剧组下榻的酒店。 吉诃影视是业内出了名的土豪影视公司，基本上他家的剧组在拍戏的时候，住宿条件从来不会太差。大部分剧组成员都是两人或者三人一间，像洪导、俞监制他们睡的是跟盛伯雍、谈静一层楼的单人套房。 负责在前台登记分配住房的是副导演李哥。他拿着一叠房卡，上下打量了沈鹤身边的陈大少，递了一张双人间的房卡过去：“你们俩住吧。助理这么大个子，三人间看起来要挤死。” “李哥，洪导有说哪天开机吗？”因为是提前进组，沈鹤暂时还没有收到通知说具体的开机日期。 李哥扫了他一眼：“大概明后天。小角色又不需要参加开机仪式，问那么多干嘛？” 一个剧组副导演有好几个，李哥是给演员副导演打下手的，脾气一直有些傲。沈鹤也没在意，说了声谢谢就拖着行李箱去了电梯门那边。 只有开了房间门，才能知道一间房间的好坏。 最近在同个影视拍摄基地开机的剧组有些多，不少招待所都被住满了，像他们下榻的这家酒店专门空了几层楼出来接待《天工》剧组。分到沈鹤手里的这间房，在楼道的尽头，距离安全通道和电梯都是最远的。不仅如此，房间大概是因为朝向的问题，弥漫着一股霉味，看起来虽然有在打扫，但是一直没怎么在用这间房间。 沈鹤倒是没问题，拉着行李箱就走了进去。陈大少在门口就直接快被熏倒了。 房间倒是不算小，衣柜就在玄关口，正对着门的是沙发椅和圆桌。衣柜被当成了墙面隔开玄关和床位，电视机在床尾，洗手间在房间靠右手的位置。好在为了住人都已经打扫过了，不然爱干净的沈鹤可能进来没两分钟，就会皱着眉头出去。宋霖只是爱干净，但是没有洁癖，而且二十年的演戏生涯，什么样的环境没有待过，像这间房间已经算是干净的了，但是总感觉不够。 陈大少捏着鼻子，把房间里的所有设施检查了一遍，回头看见沈鹤伸手去摸玻璃圆桌，问道：“沈小鹤，你在干吗？” “抹灰。”沈鹤抬起手，指腹上还有一点点的脏东西，“不够干净。” 陈大少：“……你那颗心脏的主人是处女座吗？” 双鱼座的宋霖表示中枪。 * 10月19日，黄道吉日，电影《天工》剧组正式举行开机新闻发布会。受邀的媒体总共十几家，都是国内比较有影响力的。面对记者的长.枪短.炮，剧组主创人员齐齐亮相新闻发布会现场。盛伯雍和谈静分别以电影中的造型出现在镜头前。 就像李哥说的那样，小角色是不需要在这种地方露脸的。沈鹤就站在人群中，看着洪涛、俞国强他们接受媒体的采访，讲述《天工》的故事大概。 《天工》原本就是在剧本大赛中脱颖而出的作品，从始至终就受到媒体方面的高度关注。因为原身在比赛结果出来后就进了医院，正好躲过媒体采访最频繁的阶段，很多采访要求都被校方阻挡了下来。因此，在电影正式开机的时候，不少媒体纷纷向洪涛打探原作者的消息。 “原作者？”洪涛大笑，“你们一直没有采访到他吗？他正好在我们剧组，我让人找找。”说完他回头把演员副导演叫过来让他给沈鹤打个电话。 沈鹤正打算先去别的地方转转，听到洪涛的声音当即停下脚步，看着正准备打电话的副导演，主动地往显眼的地方走了走。 李哥最先发现他，赶紧挤进人群把人拉出来：“来了来了！” 从人群中突然拉出来的年轻人一下子吸引了媒体的注意力。闪光灯对着他不断闪着，试图拍下这个年轻人的所有神态动作。 因为昨天拿到的通告里沈鹤今天并没有戏份，所以他穿着自己的衣服就过来了。洪涛看着他直接笑：“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剧本的原作者沈鹤。大家都知道他还是在校大学生，但是从今天开始，他也是我们的演员。” 这是沈鹤第一次在媒体面前露脸，不再以少年影帝、票房毒.药宋霖的身份，而是以《天工》原作者、新人演员沈鹤的身份出现在镜头前。 那些曾经属于宋霖的聚光灯，已经渐渐远离，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同一人。 沈鹤望着台下不断闪烁的闪光灯和嘈杂声，唇角浮起友好的笑容：“大家好。”他说，“我是沈鹤，云中仙鹤的鹤。” * 开机新闻发布会后，受邀媒体很快就将现场的消息整理编辑好，发布到了各自的平台上。大部分的媒体都很公正的给了主创团队数量相当的照片，网友完全可以通过照片看到这个剧组主演的基本状态。唯独一家媒体，把重点放在了后面上来的沈鹤身上。 年轻的黑发男子，看起来大概才二十出头，穿着得体的休闲服，头发柔顺服帖，不像大部分的同龄人那样没有精气神。相反，他站在导演和监制的身边，气场一点都不弱。 媒体给的标题是——《<天工>原作进组参演电影》。底下一行小字《青年编剧容貌俊美，或将进军娱乐圈》。 这条新闻的发布平台是微博。亿万万微博用户中总有几万人尤其关注娱乐圈的消息，看到照片里年轻人干净漂亮的脸庞，底下一溜烟的评论在嚎叫着“舔舔舔”。 “这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又一枚新鲜出炉的小鲜肉啊！” “长得挺漂亮的，也不女气，比那谁谁好看多了。” “原来是编剧啊，这行业什么时候也拼颜值了？幸好进军娱乐圈，不然就浪费这张脸了。” “美白丸吃多了吧？怎么皮肤这么白？” …… 评论里各种各样的内容都有，沈鹤靠在沙发椅上下翻了几页，想象了下几万条舌头在自己脸上、身上舔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手把平板放在圆桌上，沈鹤一抬头，就看见陈大少盘腿坐在床上打手游，恨不能把脸都贴在水果6s的屏幕上。 沈鹤叹了口气，又点开平板，自己注册了个微博账号。 原身有个微博，但关注的对象只有一个同校女孩，微博里发的内容也大部分都和女孩有关。像原身这样内向的性格，如果不是很喜欢那个女孩，大概也不会去玩微博这种社交软件。在沈鹤还是宋霖的时候，微博是他和粉丝拉近关系的一种媒介，但更多的时候交给了助理在打理。 他注册好微博，抬头看了一眼陈大少，见对方朝自己这边看过来，眨着眼睛一脸无辜表情，沈鹤叹了口气。算了，这次还是自己来搭理微博吧，让陈大少来……大概只会卖萌犯二。 “明天要和盛伯雍拍对手戏，沈小鹤，你紧张吗？” 沈鹤挑眉。 “台词都记住没？背的下来吗？要不要我到时候在旁边给你弄提示板？” 说着，陈大少还真像模像样地在房间里找起了能充当提示板的道具。沈鹤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他走过来走过去，长腿一勾，给他绊了一下。 陈大少扶住衣柜站定，回头刚要说话，却听见恣意地坐在沙发上的沈鹤开口讲起了台词。 “公子，那城北的酒家又出了新酒，回头你要是馋了，我就给你买去。”他翘起另一条腿，神情懒懒的，语气却格外诚恳，“这看了一天一夜的书里，要是再不歇歇，大公子可得怨我了。我还是给你去买酒吧，公子你喝点估摸着就能睡着了。” 陈大少呆呆地看着他，觉得沈小鹤同学还真是换了颗心脏，是不是连大脑都换了？怎么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看他在发懵，沈鹤咳嗽两声：“我的药呢？” 陈大少回过神来：“哦哦，在包里放着呢。”他一把抓起扔在衣柜边上的背包，从最底下掏出一瓶药，“沈医生特地交代我每天盯着你吃，隔段时间就回医院做次复查。”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倒了杯水，连同药瓶一起递给沈鹤，“你说，这医学界什么时候才能让排异现象不存在？器官都移植好了，为了不排异一直吃药也是挺麻烦的。” 沈鹤垂着眼帘不说话。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排异的状况出现，但是毕竟经过手术，即便有奇迹，也需要小心每一步。所以，尽管觉得他那个名义上的表舅有些唐僧般的唠叨，但是该吃的药，沈鹤还是会老老实实地吃。 “心脏手术跟药的事尽量别让剧组里的人知道。” “为什么？” 这句为什么一出口，陈大少分明看见沈鹤的表情又变了。 他放下茶杯，靠在沙发上，微微仰头，说道：“等我红了，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的。还是说，你觉得，我红不起来？” 乖乖……沈小鹤同学，你真霸气！ 这是陈大少脑子里唯一闪过的感叹。 第12章 开机（下） “伯雍啊，你和小沈先交流交流，对对台词，这边的灯光器材都还没到位。” 洪涛拍了拍盛伯雍的肩膀，转身往监视器那边走。开机第二天，主演们的精神状态都还不错，但是今天一早拍摄的第一条还是让几个配角给搅得反复拍摄了一个多小时这才过。趁着转场的功夫，生怕下一条也碰上这种情况，洪涛赶紧让盛伯雍先和下一条需要出现的沈鹤沟通沟通。 盛伯雍喝了口水，扭头在配角休息的地方找了一圈，终于在最角落的阴影里，找到了正在和助理说话的沈鹤。他的个子不矮，尤其是腿很长，但是跟他旁边的助理站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仍旧需要抬头看对方。 盛伯雍看了一会儿，拧上矿泉水的盖子，又从旁边顺手拿了一瓶没开的水，几步走到角落。 “沈鹤。”他伸手，把矿泉水递到沈鹤的面前，“喝点水润润喉，等下就是我们俩的戏了。” 沈鹤本来正在跟陈大少商量要不要去超市买个养生锅放在酒店里用，听到声音，忍不住挪开目光，对上盛伯雍的眼神。 和这个男人碰面的次数一直不多，但每次见面总觉得熟悉感比之前要增加许多。可明明都没有怎么接触，他也一直在疑惑那天在公墓为什么会碰到盛伯雍。 但以二十出头的沈鹤身份重新回到娱乐圈，就必然会在以后慢慢地和盛伯雍，还有其他人更多地接触起来。这么一想，沈鹤反倒不急着知道对方出现在公墓的原因了。 在昨天发的通告里，今天的第二场戏，就是宋应星和书童陈褚的一场交谈的戏。戏里这个时候的宋应星，刚刚返乡，大哥走马上任，临走前吩咐陈褚一定要照顾好宋应星，而宋应星却在之后一连几天都沉迷在书海当中，甚至于有一天看了一天一夜的书都不知道困乏。 陈褚于是在这里的作用，就是反复劝诫宋应星。 沈鹤接过矿泉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一块的剧情，微微颔首：“谢谢盛哥。” 然而转场的动作还是有些慢。盛伯雍索性在他旁边坐下，本来就不大的阴影一下子挤进三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沈鹤看了眼谈静。对方正惬意地坐在剧组特地搭给主演的遮阳棚下，旁边还摆了一台小风扇。毕竟虽然已经十月中下旬了，但是厚重的戏服穿在身上还是会觉得热得难受，有遮阳棚能休息，又有风扇可以吹，多少能舒服一些。 他又收回目光，看了眼随意地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影帝，心底叹了口气。就这么坐着，都能隔着戏服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这个男人的火气还真是好到过分。 “行了，演员准备。” 洪涛的声音透过工作人员身上的对讲机传来。盛伯雍站起来，低声说了句“不用紧张”，就走了过去。沈鹤起身，看着被一拥而上的化妆师和服装师围住做最后准备的盛伯雍，忽然笑了笑。 “沈小鹤，笑啥？” 陈大少嘴巴还没合拢，一瓶矿泉水就划了个漂亮的弧线砸进他的怀里。手忙脚乱才把瓶子接住，他抬头去看，沈鹤已经几步走远了。 透过监视器画面可以看到，盛伯雍和沈鹤都已经各就各位，洪涛和俞国强对着头低声交换了下意见，然后对准对讲机：“各就各位，打板。” * 这一场戏是内景戏，和之前在街道上拍摄不同，当所有的镜头灯光都通过一侧的窗户打进房间里的时候，其实对于在里面拍戏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来说，都是一种燥热的煎熬。故事发生在刚用过午膳的时候，天光明媚，宋应星坐在书房里，正沉迷地看着手里的一卷书。 从资料上来看，宋应星本人博闻广识，喜爱看各种书，天文地理几乎到了无所不知的地步。但是也许是因为天生与会试无缘，也可能是因为最擅长的东西，偏偏不是科举所需要的八股文，所以才会两次落第，最终选择回乡照顾老母。 负责拍摄的摄像小心地将镜头推近，给了盛伯雍一个特写，将他停留在书卷上的目光长长地印刻在画面当中。 高高举起的麦成功地把第一个声音清晰地捕捉到。 “公子，那城北的酒家又出了新酒，回头你要是馋了，我就给你买去。” 镜头往旁边摇，映入画面之中的，是面容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饰演书童陈褚的沈鹤。他穿着一身简单的衣服，眼神中透着无奈，时不时地探头往沈鹤手里握着的书卷上看，“公子，这都看了一天一夜的书了，要是再不歇歇，大公子知道了可得埋怨我了。不行，我还是给你去买酒吧，公子你喝点估摸着就能睡着了。” 沈鹤转了个身作势要往书房外面跑。摄像赶紧将镜头跟上，然后又很快转到书案前，盛伯雍放下书，抬起一只手揉捏着鼻梁，嘴里说道：“行了，给我去厨房弄点吃的。” 这一场戏，就台词来说很简单，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仅仅只是主仆二人的一次对话而已。甚至于要两个人表演的内容也并不多。但是每一个画面仍需要被严格对待。 副导演盯着监视器上的时间线看了一眼，继续看了看画面。镜头中的两个演员戏还在继续。 不管原定的一场戏有多少台词，只要导演没有喊cut，演员就必须得继续演下去。即便最后导演说这一段不行得重拍，还是必须如此。 盛伯雍从出道开始，就一直让人对他的演技感到惊讶。所以，对于他拿到影帝，也没有人在背后说什么有□□。毕竟，早在盛伯雍刚红被人挂在天涯上黑的时候，就有人翻出了他家里人的信息--国内老牌影帝影后的独生子，就算现在拿不到影帝，凭先天的基因条件、演技天赋和后天的经验累积，想要摘下影帝桂冠，简直是早晚的事情。 但是沈鹤……所有围在导演周围盯着监视器看的剧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啧舌。 这个年轻人，据说写剧本很有一手，这次的《天工》就是他最先写出来的，然后被吉诃影视看到前景收购，再让国内著名编剧赵妃老师改编。但是没听说剧本写得好的人，演戏也会这么厉害。 那些试镜会不在现场的人，原本还对让一个写剧本的年轻人来演戏看到不理解，认为背后肯定有人，现在倒是全都闭了嘴。 那么多灯光一齐对着房间，还有镜头也推得很近，他居然都没受到干扰。说过去没有演戏经历也实在是太让人觉得老天不公了。 你说，人长得好也就算了，不仅能写剧本赚钱，还能露脸拍戏？这种老天爷格外给了他几百几千技能点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羡慕嫉妒。 就在人们都以为这一条要一次性过的时候，洪涛忽然喊了一声“cut”。 沈鹤瞬间从戏里抽离出来，扭头看了一眼摄像手里的镜头。洪涛的声音透过摄像腰上的对讲机直接传来：“小沈，你记住试镜那天的感觉。陈褚是宋应星的书童，是从小被他买来，跟着他的书童，语气、神情上要再卑微一点，不要露出傲气。” 对讲机的声音很重，盛伯雍忍不住皱了皱眉。虽然他也觉得沈鹤在刚才拍摄的时候，语气神态上稍显得有些过了，但是被洪导这样大声的指点，始终有些太夸张了。他从书案后站起身来，刚准备走过去，就看见沈鹤点了点头，十分谦虚地回道：“好的，洪导，我明白了。” “行，想明白了就再来一次。” 洪涛满意地看着监视器画面中沈鹤的言行举止。相对于剧组其他新人演员来说，沈鹤的□□其实很高，因为他是原作者，他要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这个故事，了解故事里每一个人物的性格、身份。所以，对于这次重拍，洪涛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在洪涛和俞国强交流这场戏的具体内容的时候，沈鹤的目光已经重新回到了房间里，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仔细思考刚才的意见。 盛伯雍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这次一定能过。” 沈鹤点点头，重新走到原来的位置上。盛伯雍也一撩衣摆坐了回去。 “ok，各就各位。” 洪涛的声音再度宣布开机。 机位、灯光都没有问题。沈鹤的走位也精准地和刚才那一条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异，但是说话时的神态已然有了不同。一言一行间，一个忠心为主的书童出现在了镜头当中。而这一条最后的一个画面，留给了饰演宋应星的盛伯雍，他靠着椅背，揉捏鼻梁，侧颜被灯光照得尤其明亮。 所有人都发现了沈鹤的进步，在洪导满意地喊出cut的时候，所有人的长舒了口气。 这一场戏的顺利，仿佛为剧组带来了一天的好运。 在接下来的几场戏里，盛伯雍和沈鹤的配合越发显得默契。没有人天生就能和另一人不用磨合就百分百能够拼接着一个圆。就连身为视后的谈静，在第一天和盛伯雍拍摄的时候，也磨合了很多次，才能够顺利拍摄完一场戏。 但是他们两个，却好像天生就是彼此残缺的那一部分，在接下来的对手戏拍摄中，配合的天衣无缝。直到镜头中需要第三个人出场的时候，终于才出现了重拍的情况。 休息的间隙，沈鹤喝上了盛伯雍助理送过来的解暑茶。他抬头，看着因为热得满头大汗正在补妆的盛影帝，对着手里的解暑茶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编辑，发送到微博。 没有认证，除了个位数的僵尸粉，就没有任何粉丝的新账号底下，发出了第一条内容-- 沈鹤：十月的解暑茶。感谢。工作辛苦了。 第13章 姗姗来迟（上） 剧组的生活其实总是枯燥无味的。起早贪黑的拍摄，让很多刚刚进组的新人体力严重跟不上。为了不至于让新人拖了老人的后腿，洪涛让制片主任另外找了厨师每天给演员们开小灶。少吃多餐这种事，一下子让演员们的精神好了很多，只差再好好睡觉几天养足精神了。 沈鹤在从洗手间回来的路上，被几个看过发布会所以认出他来的女孩围住拍了几张合影。等他回到片场，厨师带过来的东西已经都分好了，陈大少特地给他留了一份。沈鹤看了一眼，表示对甜食没什么兴趣，便打赏给了明显嘴馋的陈大少，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闭眼休息。 拍摄已经进入到第五天。沈鹤和盛伯雍的磨合期已经过了，和谈静偶尔的对手戏对他来说轻车熟路完全不用在意。所以，洪涛现在已经有意识地在把沈鹤的戏份排得少，排得后面，让其他新人继续和主演磨合。 这样，也让他在每天等候戏份的时候，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看剧本。但往往这种时候，他都会找个能听得到工作人员声音的地方补眠。 这具身体和宋霖到底不一样。宋霖有二十年的演戏经验，完全习惯了一天只睡三个小时，甚至两个小时是怎样的一种状态。但是沈鹤不一样。原身从小患有心脏类疾病，是在小心翼翼地呵护下长大的，不能运动，不熬夜，没有任何不良作息习惯，再加上住院期间养猪一样的生活，沈鹤进组之后，几乎一道晚上八点眼皮就开始耷拉，到了十一点就已经快撑不住了。这么一想，他倒是完全能理解为什么原身参加个剧本创作大赛，最后也能累得把自己送进医院了。 “沈小鹤……沈鹤！” 远远的就听见陈大少的声音。沈鹤皱了皱眉，一想起这家伙昨天晚上跟个女网友手机视频聊天聊到半夜，严重影响到自己的睡眠质量，他就不打算回应，动了动身，继续睡。 大概是因为正在拍摄的关系，陈大少的喊声又变得有些轻。感觉声音越来越近的时候，沈鹤朦胧间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他在睡觉。” “睡着了？” “你在这边守着，别让人打扰到他。” 大概是因为这个声音太过耳熟，沈鹤的脑海中忽然撞进那个在他倒下，意识模糊的时候，抱着他呼喊名字的声音。 他费力地睁开眼，只看到有人从陈大少的面前走了过去，一时也看不清究竟是谁。 “沈小鹤，你醒啦？” 转身看到沈鹤微微眯着眼看过来，陈大少一脸惊喜。然而后者却冷下脸，骂了句：“又高又壮，你是墙吗？” 丈二摸不着头脑的陈大少表示，膝盖有些疼。 * 镜头向后拉，画面中的人物从特写改成了近景。扮演宋夫人的谈静给老夫人掖了掖背角，起身迎向盛伯雍。 紧接着，便是一个从头到脚的特写镜头。 盛伯雍的手上还沾着墨，从头到脚的衣服都湿哒哒的，一双鞋子更是像灌了水一般，在地上一踩就是一个脚印。 “母亲如何了？大夫怎么说……” “已经没大碍了，你也别心急。” 谈静说着，握住盛伯雍的手肘，就把他往旁边带，嘴里说道，“你快回屋换身衣裳来过来，别把寒气过给母亲……陈褚呢，怎么不见他回来？” “来了来了。”说曹操曹操到，沈鹤急匆匆地淋着雨，从对门跑了过来，人才站定就先朝盛伯雍道，“公子，已经备好热水了，擦个身子去去寒，我这就去厨房吩咐他们煮完姜汤。” 镜头只给了沈鹤一个并不长的画面，瓢泼大雨下的头发狼狈地贴在头上、脸上，衣服比起盛伯雍来也湿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谈静张了张口，台词刚要脱口而出，忽然忍不住抓着盛伯雍的胳膊，重重打了个以喷嚏。 “cut！”洪涛大声地喊了一嗓子，所有工作人员和演员助理赶紧上前围着影帝视后给他们擦了擦脸上身上的水，又递上温热的姜茶。 沈鹤接过陈大少递过来的毛巾，仰起头蒙在脸上，吸了吸消防车洒下来的“雨水”。 这场戏拍了三回了。第一回不过，是因为镜头在推近的时候，把演员带出了画面。第二回不过，是消防车临时出了小故障。等修好了，趁着演员身上的水没干不用再另外泼水弄成一副刚被大雨淋过的样子，洪涛让人赶紧接着拍摄。结果谈静的一个喷嚏又让这部分能不能过成了问题。 “对不起，鼻子突然痒起来，没忍住就……” 谈静的声音就在后头，沈鹤转身看着满脸抱歉的这位老朋友。 谈静在电视里塑造的人物形象，经常都是一些温柔的端庄贤淑的角色。不管是古装片还是都市剧，贴在她身上的标签总是脱离不了“传统女性”四个字。可私底下的谈静，性格有些大大咧咧，喜欢尝试各种一般人不会尝试的项目。 比如说，昨天晚上九点，剧组才收工回酒店。结果在谈静的邀请下，包括沈鹤在内，不少演员都在酒店的室外游泳池活动了活动。美其名曰“为今天拍摄雨戏做热身准备”。 十月下旬的露天游泳池，要是体魄不太好的，游完泳之后回去感冒也是十分正常的情况。 因此，谈静自己光荣中弹了。 “静姐。” 谈静扭头，看见沈鹤越走越近，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小沈，害你又要多淋一场雨，不好意思啊。” “静姐，你要不要喝喝这个。剧组的姜汤味道不够重。” 沈鹤手上拿着保暖杯。见谈静没有犹豫地递出自己的纸杯，他拧开杯盖，给她倒了一杯。顺着漂亮的汤水，还有菊花倒了出来。 谈静凑近闻了闻：“蜂蜜姜汤？还加了菊花？” 沈鹤点点头：“生姜切大片用大火烧开再转小火熬煮，等汤水变黄了之后放菊花继续小火。汤水冷却之后放蜂蜜搅拌。这样的姜汤效果好，也不会显得太辛辣，还有菊花的香气。比剧组大桶装的姜汤效果好一些。” 谈静拿着杯子，看了看沈鹤，又看了看颜色厚重的姜汤，忽然弯了弯唇角：“小沈，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谈静的声音淡淡的，但是听起来有些怀念，“那家伙每次接到第二天拍戏的通告单，就会连夜准备好所有的东西。要拍打戏，他就准备云南白药，要拍雨戏，就准备蜂蜜姜汤，要是拍吻戏，牙膏牙刷还有漱口水全都会带在身上。” 她哼了两声：“要不是知道那家伙是双鱼座，这种性格，简直就是大写的处.女。” 沈鹤忍住想要下意识挑眉的动作，咳嗽两声：“静姐的朋友一定很喜欢未雨绸缪。” “他要是什么都能够未雨绸缪就好了……”谈静有些颓然，“人都不在了，说什么都没有意思了。” 她说完话，转身往休息处去了。陈大少低头，凑在沈鹤身边问：“谈静说的朋友是谁啊？怎么没听说有这么号人物？” 沈鹤一伸手，把保暖杯往他怀里塞：“多做事，少说话。” 他转身，跟摄像打了个招呼，从拍戏的院子里出去往洗手间走。因为看到穿着古装的人在街上走动，不少来拍摄基地旅游的游客纷纷上前希望能够合影。 他身上还湿哒哒的，拍出来不但不好看，而且可能会弄湿游客的衣服。沈鹤下意识地就要拒绝，一辆车突然从他身边开过。然后紧接着，就听到了女孩的尖叫。 “是卫彦！” 都说男一号是用来虐的，男二号是用来爱的。卫彦出道以来，拍的几部电视剧，无一例外都是男二男三的角色。虽然没有大红大紫，但是也在电视上跟观众混了个脸熟，再加上他经常参加一些综艺节目，怎么的也累积了一定的粉丝。 因此，当卫彦下车的时候，很快就被路过的游客叫出了名字。 沈鹤也托福被人抛在脑后。 之前在ktv碰到的时候，沈鹤记得卫彦说过，他也拿到了一个角色，会进组拍戏。但是从开机到刚才，沈鹤始终没有在剧组里看到卫彦的踪迹。就连最近的通告，还有工作人员之间的交谈中，也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现在看到这个从车上跳下来的人，沈鹤的眉头，还是微微皱了起来。 卫彦像是没有看到沈鹤在旁边，推了推墨镜，一边笑着谢过游客提出的合影要求，一边往院子里走。身后没两步远的地方，贺阗紧紧跟着。 从洗手间回来，贺阗正带着卫彦和洪涛还有俞国强说话。 卫彦拿到的唐烨这个角色，虽然是个早期人物，但和宋应星是挚友关系。鲜衣怒马的少年，信马由缰，吟诗作对。 按照一开始的拍摄计划，是要先拍摄完唐烨的所有戏份，再集中拍摄沈鹤的。但是到了开机那天，吉诃影视接到了卫彦的经纪人贺阗的电话。对方抱歉的说卫彦需要推迟几天才能进组。具体原因也没有交代清楚，便挂掉了电话。这也是为什么，沈鹤一连拍摄了几天，都没能剧组当中听到任何人谈论起卫彦--大概所有人都不会去喜欢一个临时改变行程，导致整个原定计划全部打乱的演员。 “来了就先休息下吧。”洪涛并没有客气。 和过去闫宁捧的那些小明星不一样，卫彦行事高调，恨不得让圈内人都知道他被闫宁捧着。就连这次唐烨这个角色，也是在试镜结束之后，闫宁花钱硬生生挤走了原本由他们定下的一个新人演员，改让卫彦饰演。 第14章 姗姗来迟（下） 沈鹤就坐在旁边，冷眼看着卫彦在洪导面前受到冷遇，心里却不断地发凉。 他过去二十年，小心翼翼维护着一段地下恋情，圈子里所有人都不知道宋霖是个同性恋，并且有一个在一起二十年的同性恋人。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闫宁喜欢捧小明星，却不知道闫宁和宋霖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两个人竟然会是恋人一样。 这世上太多的理所应当，太多的阴错阳差，造就了宋霖的悲剧。但是也造就了如今可以重活一次的沈鹤。 “小沈。” 谈静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沈鹤回头：“静姐。” “准备好了没？这次争取一条就过。”谈静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早点过了它就早点结束，回头我请你吃烧烤。” 吃不吃烧烤是一回事。总之这一次，过得很顺利，没有再发生任何意外情况。看着被陈大少用毛巾按着脑袋使劲擦的沈鹤，谈静笑着撞了撞盛伯雍的胳膊。 “晚上一起去吃烧烤？你，我还有小沈，最多再算上三个助理，就六个人。” 正在喝水的盛伯雍扭头，顺着谈静的视线看了一眼费力从陈大少手底下挣脱开，头发乱糟糟的沈鹤，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线：“嗯，我去。” 他收回视线，眼角瞥见正笑容可掬地和几个群演说话的卫彦，眼神却忽然冷了下来。 其实早在卫彦刚出道的时候，圈子里就已经有了一种说法。很多同行都在说，卫彦很像宋霖。 其实不是像，在盛伯雍还有宋霖圈中好友眼里，卫彦一直就是在模仿宋霖。 一样的发型，一样的说话口吻，一样的举手投足，甚至于连宋霖私下的一些小的行为举止都像复刻一样，出现在卫彦的身上。 所以，在宋霖还活着的时候，他的经纪人开始频繁出现在卫彦身边，就让不少人感觉到不太对劲的地方。通常一个经纪人不会带两个风格类型相似的艺人，更何况，尽管宋霖二十年来没有再拿影帝，但是其他奖项他从来不少。电影票房差根本不能说是一个演员的原因，更何况，宋霖参加的综艺，参演的电视剧向来收视率极高。贺阗放下宋霖的工作，跑去照顾点拨一个□□人一样的卫彦，谁都会觉得奇怪。 直到宋霖出意外死亡，看着在电视上拿死者做最后炒作的贺阗，以及被贺阗正式公开的“将会像带宋霖那样带他”的卫彦，盛伯雍和宋霖的生前好友一度在圈子里曾对他们进行过排挤。 但是卫彦的背后有闫宁，为了钱趋炎附势的人太多，他们的排挤根本成不了作用。 “盗版永远成不了正版。” 旁边横空冒出来的一声笑让盛伯雍下意识地回了头。俞国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和谈静的身后，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卫彦和贺阗。 五十来岁的俞国强，背着手，淡淡道：“打击盗版，人人有责。他一没注册商标，二没版权，三是劣质产品，想要依靠盗版宋霖跻身一线演员行列，梦做得太美了点。” 俞国强的年纪要比宋霖大了将近两轮。两人也是曾经有过多次合作经验，在试镜的时候，俞国强对卫彦的态度就一直冷冰冰的。 最后试镜结束，卫彦的演技不足以让他和洪涛给安排任何角色，于是直接毫不留情地打了回去。但是完全没想到，最后闫宁会给投资方施加压力，并且花钱替换掉了一个实力绝对足够的新人演员。 对于他用盗版来形容卫彦的举动，谈静表示十分贴切。趁着洪导喊收工的功夫，谈静赶紧招呼沈鹤一起坐车回酒店。 刚刚换下湿衣服出来的沈鹤答应了一声，带着陈大少往谈静那边走。经过卫彦的时候，对上了对方那双阴鸷的眼。 “才进组就抱上视后的大腿了？” 卫彦压低了声音，在旁人眼里，只看得到他似乎在和沈鹤说话，但究竟说什么却从双方的表情上窥探不到丝毫。 “谈静有老公的，去年才结婚，想抱大腿，也找个牢靠一点的。” “比如闫总？” 大概没有料到沈鹤会突然提到闫宁，卫彦的神情变了变。 沈鹤抬手，指了指自己领口的位置：“皮带抽的？伤痕不算新鲜，但是看起来应该是几天前的。” 卫彦猛地抬手捂住领口。 沈鹤：“闫总这条大腿牢靠吗？” 卫彦恶狠狠道：“你别想勾.引他……” “我不想勾.引任何人。”沈鹤不理他，微微蹙眉，“闫总在大学门口高调追求女生的事，卫先生，你没听说吗？” 卫彦瞪着他，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沈鹤却没有再做停留，一把拉过旁边站着的傻愣愣的陈大少，直接往谈静的座驾走去。 开玩笑。 犯过一次傻之后，要是他在同样的坑里再摔一次，那就是彻头彻尾可以放弃治疗了。 * 烧烤约在了晚上八点。 因为剧组其他演员还有夜戏要拍，谈静是背负着剧组同仁们满腔怨念，兴高采烈地坐在酒店大堂里等待沈鹤和盛伯雍下楼。偶尔有住客认出她的身份，她也心情格外愉快地答应了合影的请求。 所以，当沈鹤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场临时的谈静粉丝见面会。 陈大少看着排起长龙的粉丝队伍，愣了愣：“这什么节奏？那么多人都拍照合影，结束要花多少时间？” 介于他过去一次恋爱经历中曾经有过犯傻帮小女朋友参加什么签售会，拍了三小时的队才签到某歌星龙飞凤舞鬼画符一般的签名，陈大少每回看到这种长龙都会犯怵。尤其是这会儿，他为了晚上的烧烤特地少吃了晚饭，现在已经独自开始咕咕叫了，他很怕等长龙结束，自己能饿成一张纸片。 “先去停车场。”沈鹤听到声音回头，看见盛伯雍压了压帽子从电梯里走出来继续道，“我的车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了，去我车上等她。” 沈鹤没有拒绝。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酒店大堂的长龙，顺顺利利地坐上了汽车。刚一屁股坐下，陈大少的肚子就毫不客气地发出了鸣叫。 沈鹤：“……” 盛伯雍：“……” “那什么，我这个人就是吃得多，消化得快。吸收太好了，没办法。” 看着这个富二代公子哥给自己当助理后，整天可怜兮兮看起来三餐不继的样子，沈鹤抬手扶了扶额头，无奈道：“你吸收能力好，真的看得出来。”一米九的大高个不是平白长出来的。 谈静结束这场临时粉丝见面会赶到停车场的时候，已经是四十来分钟以后的事了。六个人两辆车，在比预定时间迟了将近一个小时后，终于从酒店停车场开出，往附近最大的烧烤摊子赶去。 因为烧烤摊子就在酒店附近，大概是见多了各种明星大腕。不管是负责烧烤的老板，还是招呼客人的老板娘跟员工，抬头看到盛伯雍和谈静出现在摊子前，表情平静地就好像看到普通客人一样。老板娘推荐了自家比较特色的烧烤，就熟络地带着人去了楼上包厢。 孜然、胡椒、辣椒面的香味从楼下不断地传上来。一行六人刚落座，老板娘就体贴地开了排风扇。 这家烧烤摊子的生意从来不差。楼下贴了不少老板和演员的合影，所以也经常会吸引一些粉丝过来碰碰运气。光是沈鹤他们坐在包厢里等烧烤的时候，就听见隔着一扇门的过道上，来来回回有几波小姑娘正在聊会不会凑巧遇见哪个大明星。 想起之前在酒店的乌龙，谈静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正巧门开了，老板娘端着一大盘烤好的串串进门，沈鹤抬头，一眼对上了正要从门口经过的贺阗。 其实宋霖演第一部电影拿到影帝的时候，经纪人并不是贺阗。贺阗是闫宁的朋友，在宋霖接受闫宁的追求后，很快就签约了贺阗所在的娱乐公司。二十年的交情，说实在的，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但是自从在电视上看到贺阗在他死后还拿出来炒作新闻，压榨最后一点娱乐资源，沈鹤就觉得，贺阗和闫宁真的是臭味相投的两个好兄弟。 大概是发觉贺阗突然停下脚步的缘故，走在前面的人又退了几步回来，沈鹤就这样不期然地再次见到了卫彦——酒店附近烧烤摊子不少，为什么偏偏在这里遇见碍眼的家伙？ 这家烧烤铺子的包厢大概一次能容纳十人左右。所以盛伯雍他们带着各自的助理坐下，也统共不过六个人。老板娘背对着门口，在往桌上摆烧烤，完全没注意到门外还站着其他人。等东西摆好，回头看到人，老板娘还以为是晚来一步的朋友。 “你们是一起的吗？” “见多识广”的老板娘一眼就看出门外站着的两个人和包厢里的客人认识，热情地招呼道，“包厢有点紧张，要么你们就拼一桌吧。” 说着，老板娘也没有客气，忙拿手往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推了一把贺阗。 比起只是喜欢干净的宋霖来说，贺阗才是真·洁癖。他可以一天之内换三套衣服，只因为身上沾了饭菜的味道。所以宋霖签到贺阗手下的那些年，气味重的菜馆只能私下偷偷的去。 像现在这样，跟着卫彦到烧烤铺子来，沈鹤怎么也不会想到有这样一天。 他甚至以为，贺阗会因为老板娘的那一碰摆脸色，但是显然，他忘记了，贺阗现在带的艺人不是宋霖，而是因为模仿宋霖最近处处受人挤兑的卫彦。 “就拼桌吧，不用另外开包厢了。”贺阗说着，顺势往包厢里走了一步，卫彦脸色一变，伸手就去拉他。然而沈鹤看得一清二楚，贺阗只是稍稍一甩手，就挣脱开了卫彦的动作。他过去的这位经纪人，压低了声音，对着卫彦说了一句话，“放聪明点，这个圈子里，人脉最关键。” 第15章 最像你的那个人（上） 包厢门外的走廊上，脚步声来来回回。楼下的烧烤香味不断地顺着风，飘上二楼。沈鹤一直低着头，只管啃他手里的骨肉相连，对于坐在自己正对面的贺阗，他只在抬头去拿烧烤的时候，才会顺带着看上一眼。旁边的谈静更是一直在和盛伯雍聊剧本的事，压根没往卫彦身上瞧上一眼。 老板娘接连送了两次烧烤，终于发觉包厢里气氛不对，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正好抬头的沈鹤。沈鹤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在意，再回头的时候就撞上了卫彦带刺的目光。 “这人到底跟你什么仇什么怨？”陈大少压低了声音，附在沈鹤的耳边问道。但是这个二愣子本来就是个大嗓门，就是声音压低了也不见得够得上轻声细语这个词。沈鹤明显看到对面卫彦的脸色登时变得更加难看，他伸手抓起一根插着豆腐干的竹签，塞进陈大少的嘴里：“有吃的也堵不上你的嘴。” 陈大少心塞地咬下一口豆腐干，仰头咕噜咕噜喝完一罐王小吉。卫彦那边看过来的目光更加刺眼，沈鹤索性翻了个白眼，继续啃自己的骨肉相连。 相比起卫彦，贺阗不愧是个老经纪人。从头到尾一直不断地试图寻找到话题，希望能和盛伯雍以及谈静好好聊一聊。盛伯雍是个闷葫芦，话不多。谈静倒是好说话，只可惜人家在这个圈子里也不是刚刚混出头的小女生，回答一些问题她总是能拐弯抹角地给不重要的答复。一顿烧烤下来，大概只有顺势决定拼桌的贺阗和卫彦没能好好吃上几口烧烤。 结束的时候，谈静和沈鹤都先去了趟洗手间，盛伯雍站在楼下，压低了帽子漫步目的地仰头数星星。离他们停车位附近不远处，忽然就传来了卫彦气急败坏的声音。 “拼桌？拼什么桌，有必要去受气吗？” 卫彦的声音很重，丝毫不加掩饰。三个助理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他吸引了过去，刚想凑过去偷听，却看见盛伯雍长腿一迈，径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边灯光虽少，但是卫彦脸上的怒意还是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贺阗的表情也不好看，但更多的是对卫彦的气恼：“晚上突然提出要去吃烧烤的人是谁？你当我不知道你想跟盛伯雍还有谈静套近乎？我如你所愿拼桌了，你怎么哑巴了？全场只有你没说过两句话。”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沈鹤也在！” “你如果把嫉妒别人的时间，都花在增长演技上面，你就不会连唐烨这种小角色，都要闫总出手帮你了。” 贺阗走了两步几乎贴在了卫彦的面前，低着头，看着这个一脸倔强的年轻人：“你最好拎清楚，我愿意陪你来烧烤摊，是希望帮你跟盛伯雍还有谈静搞好关系，不是为了看你跟一个新人生闷气来的。你仔细想想刚才他们是怎么对待沈鹤的，再想想是怎么对待你的！” “是那个沈鹤的错……” 话音还没落下，身后的车子忽然传来“砰”的一声，车子的防盗装置顿时大叫。卫彦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就连贺阗的脸色也变了变。二人回头去看，盛伯雍冷着脸，从车屁股上收回长腿。 贺阗几步上前：“盛……”眼角的余光瞥见车屁股，顿时愣住，赶紧回头仔细去看--盛伯雍刚才那一脚竟然直接在他的车后踹处一个凹槽。 日系车的外壳本来就轻巧，盛伯雍那一脚又用了很大的力气，没有踹出窟窿已经很有质量保证了。他站在那里，冷冰冰的目光从贺阗的脸上转移到卫彦身上：“少在别人身上动心思。宋霖死了，你就是模仿得再像，你也不会成为他。” 卫彦的脸色变了几变，很想当场反驳，又想起圈子里传言盛伯雍出道之前当过兵，生怕自己变成车屁股那样的下场，心有余悸地退后几步。 贺阗张嘴：“这件事是误会……” 盛伯雍没有让贺阗说完话：“你有你的立场，但是利用自己的艺人死后最后一点资源做炒作，贺先生，你的良心就不会不安么？” 他说完话，不再去管这两人还会有什么反应，转身回停车的地方。离停车位还有几米远，他远远的就看见了和谈静并肩站在一起，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事难得弯了弯唇角的青年。 那笑容的模样，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如出一辙。 * 带着烧烤摊上沾来的一身乱七八糟的味道回到酒店房间，陈大少一进门脱了衣服，光着膀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装死。沈鹤从旁边经过，忍着大汗脚的味道，拿过睡衣直接进了浴室。洗完热水澡后躺在床上，听着陈大少从隔壁床爬起来，哼哼唧唧进浴室洗澡的声音，沈鹤翻了个身，很快进入梦境。 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反复不断地梦到十六岁那年，在万众瞩目之下，他作为横空出世的黑马夺下影帝。梦里，他拿着奖杯，正要高兴地去找闫宁，却被人一把夺过说是颁奖出错，真正的影帝是盛伯雍，他失落之余想去找闫宁寻求安慰，可在停车场里看到了最不堪的一幕，还有卫彦在纵.情之余不断看过来的怨毒的目光。 醒来之后，沈鹤瞬身大汗，隔壁床的陈大少睡得人神不知，呼噜不断。 天还没亮，手机上显示时间还在凌晨三点。沈鹤坐起来，在床头抽了张纸，下床捡起床尾乱扔的一只臭袜子，径直扔到了陈大少的脸上。 回笼觉只睡了三个小时，两人出门的时候，沈鹤一贯走在最前面。陈大少关上门，还在不断地打着哈欠，末了跟上步伐，嘟囔道：“我们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烂了，半梦半醒的时候我闻到什么问道有点臭。” 沈鹤没有回答，和其他演员一起，坐上剧组安排好的车子直接去了片场。 今天白天的戏份都是内景，拍的是鲜衣怒马的宋应星和唐烨一日进茶馆饮茶听书的时候，恰逢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打算听书的小宋夫人。 按照剧本里的设定，宋应星和夫人在茶馆偶遇之前，并不相识。在茶馆相遇之后，两人互相倾心，但也遵循礼教，再没有私下见面。直到宋应星赴京赶考，才托人上门提亲。之后，便不离不弃过了一辈子。 沈鹤在家的时候，翻看过原身在写《天工》之前做的一些笔记。夫人这个角色，其实是原身自己杜撰出来的。宋应星的夫人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的痕迹，倒是他的长子笔墨不少。为了减少纰漏，原身在宋夫人这个角色上的着力不多，包括最终的剧本里，谈静的这个宋夫人也只是一个笔墨不多的贤妻良母角色。 尽管如此，拍摄的时候，洪涛依然要求严格，不愿意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因为前一天吃饱喝足，休息得也不差，谈静的精神头十分好，尽管偶尔还是会发生意外情况，导致笑场或者忘词，但频率并不高。 盛伯雍显然也和谈静配合得得心应手，唯独饰演唐烨的卫彦，接连几次说错同一句台词，原本还笑嘻嘻的群演配到到最后，都有些心浮气躁了。 开始有群演在底下模仿他的台词，阴阳怪气地嘟囔说，一句话重拍了七八条还过不了浪费别人时间了。 沈鹤抬眼，瞥了眼满头大汗的卫彦，后者的脸色很不好，情绪一直跟不上盛伯雍，甚至连最简单的台词只要对上盛伯雍的眼睛，就会立马卡壳。 “小卫啊，你现在状态不对，你先仔细想想这一句话到底要怎么表达。再张扬一点，年少轻狂一点，评书先生讲的是一段武戏，情绪是激昂的，不要收敛起来。” “谈静，你的表情再激动一点。对，就这样，你是偷溜出去家门来听评书的，结果却被一个陌生人欺负说女人就该回家相夫教子，于是你觉得不甘心，生气，要好好理论一番。” 洪涛和俞国强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不断地给予他们指导。沈鹤就站在原位，充当柱子。这一场戏里，他的脸会时常出现，但是台词只有一句“公子，这位姑娘长得真好看”。 休息了大概五六分钟，再度继续拍摄这个镜头。 这一回，卫彦的情绪总算到位。随着一声““，镜头飞快地将卫彦和谈静的表情捕捉到位。 然而，还没等洪涛喊下“cut”，就见安装在演员头顶横梁上的灯光，突然支撑不住径直掉了下来。 剧组拍摄的时候摄像总是会巧妙地抓拍一些特定的高度。如果在拍摄现场看，可以发现尤其是古装片里，房子通常顶很高，而横梁则有两层，一层是用来支撑房屋整体结构的，一层是为了拍摄用的。拍摄用的梁会有纹饰，通常镜头最高只到这个位置，除非有特殊要求拍摄藻井的，不然很少有镜头再往上推。而通常古装剧中，再往上的地方，实际上是用来安装灯光的。 灯光组通常在拍摄的时候都会反复检查，以免发生各种不必要德意外，避免安全隐患。但有时候，意外总是会突如其来。 剧组用的灯光不像自家房间里的台灯或者灯管，它很大，砸下来很要人命。在灯光往下砸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是本能的大叫，然后就看到谈静被狠狠地砸在背上，扑倒在地。 第16章 最像你的那个人（下） 女群演们发出尖叫，在场的男人们也顿时乱了手脚。洪涛和俞国强在监视器里看到意外，当即站了起来，几步就往房间里冲，然后就看到沈鹤已经先一步蹲在了谈静的身边，一边在脱自己身上的衣服给谈静盖住保暖，一边喊人打120急救。 “人怎么样？”洪涛焦急的问。 “不好说，砸到脊椎了，怕出问题。”沈鹤一边说，一边对着满脸惨白跑过来的谈静助理呵斥道，“静姐没事，不许哭！你现在赶紧联系静姐的经纪人，趁消息还没有被人爆出去之前做好准备。”他说着又抬起头，朝着旁边因为受到惊吓聚拢在一起的女演员道，“麻烦来两位帮静姐揉揉手保暖，不能让她睡着了。” 谈静现在的状态并不好。虽然人没昏过去，可是脸上血色全无，眼皮有些发沉，体温也没有之前的高了。脊椎对人来说是很重要的部位之一，脊椎出事很可能影响人的一生，谈静还年轻，如果因为灯光的意外留下问题，就是大事故了。 洪涛的头上很快就沁出了冷汗。被俞国强抓过来的灯光组成员更是一个个脸色发白，生怕谈静真的出事。 盛伯庸拍了拍洪涛的肩膀，站在他的身边，目光在人群中逡巡，而后又重新停留在沈鹤的身上——他从一开始的蹲着，到后来跪着，再到现在为了让谈静保持清醒必须不断和她说话，沈鹤已经直接趴在了地上。 虽然还没到冬天，地面温度不低，但是长时间跪坐在地上，或者趴在地上体温都会流失的厉害。但是显然，比起自己，沈鹤更在意的是谈静的情况。 好在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也得到了拍摄基地的特批，直接开到了片场门口。为了不引起门口来往游客的骚动，沈鹤让陈大少挡在车子的一侧，自己和盛伯庸还有其他工作人员也护在左右，避免被人拍摄到谈静被抬上救护车的场景。 救护车的来往，到底还是引起了游客的注意。很多人开始打听拍摄现场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受伤了。剧组的工作人员当然不会随意透露什么，但是那些群众演员却不一定。虽然事情突然发生的时候，很多人都被吓坏了，没有反应过来。但也有人趁机偷拍了视频，很快传到了网上。 * 视频上传网络需要平台审核，等这段视频通过审核可以在网上供人点击查看的时候，谈静已经住进了医院。 为了以防万一，在谈静被120急救车送到医院后，一直陪同左右的沈鹤建议她的助理最好能够拍ct做检查确认一下。医生除了建议做ct外，也提议把b超和血常规。 结果出来得不算慢，在看到视频，闻风而来的记者还在路上的时候，谈静已经被送进了病房。她的经纪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好在医生看见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题不大”。 用医生的话说，还好伤得不严重，脊椎没有问题，好好休息几天就可以返回剧组继续拍摄。 谈静的经纪人姓姚，圈子里都喊她姚姐。姚姐手下最满意的艺人就是谈静，接到谈静助理电话的时候，差点吓得手机都摔在地上。好不容易赶到医院，听医生说问题不大，这才舒了口气。 “静静。”送走医生，看到谈静已经正轻轻地跟沈鹤说话，姚姐擦了把冷汗，“你差点吓死我了。剧组的灯光怎么好端端的还会砸下来，这也太危险了，不行，这事我得跟洪导他们好好聊聊。这次是你运气好，万一再有下次，就不一定了。” 谈静说话还是有些吃力，她拉了拉沈鹤的衣袖，示意他帮忙说两句话。沈鹤看了她一眼，站起来：“姚姐，你在这陪静姐，我去外面看看……” 没等他说完话，陈大少急匆匆从门外挤进来：“别出去了！医院的大门前现在都是记者，保安都派出去拦人了！有群演把静姐受伤的视频发到了微博上，现在全国都知道静姐拍戏被剧组的灯光砸进医院的事了！” 陈大少话音刚落，沈鹤上前一步，一把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刷开微博。 满天满地都是同一个视频被到处转发-- 《谈静拍戏受伤昏迷不醒》 在这个标题下，正是谈静刚刚被砸的时候，沈鹤冲上去照顾人的内容。视频里声音有些嘈杂，但是隐约还能听到他喊人报警的声音。 视频底下的评论里，一开始有人质疑真实性。因为谈静目前正参演的电影《天工》正紧张拍摄中，不少人怀疑这是一条炒作新闻。 但很快就有人发现这些都是真的。因为除了视频外，也有不少人开始po上现场照片，无一例外都是谈静倒在地上，被人在旁边小心照顾的画面。还有好几张拍摄到沈鹤趴在地上，陪谈静说话，让她保持清醒的样子。 沈鹤把手机往自己兜里一塞，回头道：“姚姐，我去外面看看。最好是现在你们就发一条微博，报个平安，也好让粉丝放心一些。至于媒体方面，还需要贵公司出面发声明。” 他说完拉上陈大少，从病房离开。病房里面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还好小沈反应快，又是给你盖衣服，又是找人帮你暖手保住体温，还陪你说话。这孩子，温柔体贴，等正式出道了，又是一枚暖男。你看你不舍得的样子，打算姐弟恋？” 为了放松心情，姚姐随口开了个玩笑，拿起床头柜上的苹果，坐在床边开始削皮。 谈静还不能大幅度地摇头，张了张嘴，有些吃力道：“没，我就是想起宋霖了。” 姚姐低着头，原本正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听到谈静提起宋霖，水果刀一下割断了一条苹果皮。 “怎么又想起宋霖了？” 知道谈静跟宋霖的关系很好，姚姐叹了口气，“人都死了这么久了，你还记挂着他。” “因为真的很像……我每次看到沈鹤，就感觉宋霖回来了……明明该两个人长得一点越不像，可我就是觉得他跟宋霖好像……” “静静，小沈和宋霖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宋霖出名早，骨子里带着傲气，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为了走红毯谁先谁后的事，不是还吵过一架。但是你看小沈，挺平实的一个孩子，不争不抢，只管演戏。”姚姐削完一颗苹果，拿在手上写出一小块叉给谈静，“你最近拍戏太累了，所以才胡思乱想。宋霖已经死了，不会活回来的。你要是真觉得小沈像宋霖，就私底下照顾照顾他，就当有个寄托。” 谈静没有说话，咬了一口苹果。姚姐又说：“你趁着住院的时间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天工》拍完还有其他的戏，有机会休息就多休息吧。” 姚姐的声音不重，但是在半开的门外，沈鹤垂下眼，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良久才有缓缓松开。 陈大少在旁边奇怪地看着沈鹤，正想问怎么在门口站了那么久还不动，忽然就听见了从病房那头的走廊传来一阵骚乱。 沈鹤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拉过门“砰”一声关上。也不管病房里的姚姐和谈静是什么反应，死死地挡在门前，然后就看见许多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从那头跑了过来，你争我夺都在试图成为第一个采访到谈静的人。 然而，挡在谈静病房前的青年，却让他们都停住了脚步。 “你好，这位先生，请问一下这里是谈静的病房吗？” “先生，你和谈静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先生，你知道拍摄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谈静受伤是纯粹的意外事故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剧组疏忽的地方……” 娱乐媒体的记者永远像一本《十万个为什么》，更何况现在被沈鹤挡在病房外的记者不下十家，叽叽喳喳的都能唱出一台大戏来。 “这里是病房，请你们安静！” 被惊动的医护人员赶紧跑过来驱赶记者。但是这些记者，就好像是豺狼看见了可以肆意抢夺的食物，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甚至还有人一把推开了护士，只为了抢到新闻。 沈鹤皱了皱眉头，陈大少已经先一步抓住刚才动手推护士的记者，拽住衣领直接扔到旁边的地上。 那个记者被摔在地上，还不忘护住手里的相机，完了还懵懂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他抬头，刚才拽他的人已经和青年一起，挡在了病房门口。 “这里是医院，是病房，难道不知道这里要安静吗？” 急匆匆赶来的主任医生当场咆哮。那些被记者甩在门口的保安这时候也皱着眉头，扶着帽子跑到门前。 “我们只是想要采访一下谈静。现在网上到处都是她受伤的视频，她是视后，拥有大量的粉丝，粉丝们都很关心自己的女神伤情严重程度。我们只是代表她们来……” “谈静没有大问题。” 沈鹤背后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姚姐板着脸从门口走出来，又在记者试图往里头探望的时候，猛地关上门。 “谈静正在休息，我希望各位记者能够回去向你们所代表的粉丝转述这个消息。谈静很好，她很快就能重新回剧组拍戏，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请问这次的意外事故，谈静隶属的枫虞影视会怎么处理？” 有不怕事地端起相机就是一阵咔嚓咔嚓。陈大少上前一步，直接挡在镜头前。他人高马大，堵镜头实在容易，那记者虽然有些不满意，张口就要骂，但是打量了眼陈大少的体格，啐了一口放下了相机。 姚姐淡淡地扫了一眼门口的记者，说道：“任何问题，枫虞影视都会另外发表声明，请各位给谈静以及其他病人都留一片安静的养病空间。如果你们的家人此时就住在这里，我想你们不会希望他被人打搅的。” 第17章 摸爬滚打（上） 谈静出院，已经是一星期后的事了。按照姚姐和公司的安排，是希望她能够在医院里住上起码半个月，好好养伤，确保万无一失了再出院继续拍摄。但是洪导几次来探望过她后，谈静很快就决定提前出院，赶紧拍摄。 姚姐十分不理解她的想法，但也拗不过她，只好开车送她回酒店。 大白天的酒店，出入的住客并不多。她们乘着电梯到了谈静住的楼层，沿着过道转弯就要往房间走的时候，却听到了暧昧的声音。 姚姐皱了皱眉，还没说话，谈静已经往前两步，站在了转弯口，直面靠在门上互相交换着唾液的卫彦，以及……闫宁。 谈静和宋霖的关系有多要好，圈子所有人都知道，宋霖很多事瞒着公众，但从来不瞒谈静，包括从十六岁开始和闫宁交往的事实。但是谈静有。她不止一次地撞见过闫宁跟各路小明星接吻，甚至车.震的画面，在面对炫耀闫宁的好的宋霖时，谈静总是在心底自嘲自己撞见闫宁出轨的几率堪称狗仔。但是每次看到提起闫宁就满脸笑容的宋霖，她都不敢把那些亲眼所见的画面告诉他。 她好怕毁了宋霖的梦，更怕让他因为不信任而疏远自己。但是直到那天晚上，她偷偷跟在宋霖的身后，想要去吓唬吓唬他，帮他放松心情，却意外地看到了宋霖目击闫宁出.轨的画面。而第二天，她甚至来不及和宋霖坦白过去自己看到过的那些事，就从新闻里，看到了宋霖出事的消息。 至此，谈静恨极了闫宁，更是不愿意看到卫彦。 “宋霖死了，于是你被扶正了？” 谈静满意地看到被吻得神魂飞散的卫彦一个哆嗦睁开眼来。她冷笑，视线扫过两个男人的下.体，好像透过裤子能看到他们原本昂然的部分一下子疲软的样子。 “如果你是想炫耀自己成功爬上了闫总的床，你可以继续在这里接吻，我也可以打个电话帮你联系媒体记者，让你在全国人民的见证下，成为闫总的家人。不必像宋霖，把这样一份感情珍藏了二十年，到头来却成为了包养，被人一把推开。” 谈静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紧紧盯着闫宁，试图在对方脸上看出一丝一毫对宋霖的想念。但是没有，闫宁的脸上波澜不惊。 姚姐被她吓了一大跳，伸手拉了拉她，却被谈静一把甩开。 “卫彦是吧，宋霖不在了，我替他向你和闫总祝贺你们百年好合，希望下一个二十年，你们还能继续在一起！” 谈静几乎是带着怨毒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她根本不信闫宁能够和卫彦走满二十年，他们和宋霖不一样，他们可以把感情看做一场能够等价交换的交易，唯独宋霖在拿真心换真心。 谈静咬唇，不再去看满脸慌乱的卫彦，也不去看慢条斯理打好领结，一副衣冠禽兽模样的闫宁，冷着脸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往过道那头走去。 姚姐几乎是一边走一边在数落谈静。 “这事你冒什么头？圈子里谁不知道闫总喜欢捧小明星，睡几晚捧几次，能红的红，不能红的新鲜感过了被丢了，也就没资源只能沉寂下去，除非找到新的金主。这是他们的生存方式，你替宋霖出什么头，当初宋霖跟闫总也……” “姚姐！”谈静突然停下脚步，“宋霖不是！他是真的喜欢这个人，是一心盼着能和这个人结婚的。不然谁会花二十年的时间，都留在同一个人身边！而且，那个家伙给过宋霖资源吗？他没有，如果有宋霖就不会一次一次在电影节上陪跑。那么多人笑话宋霖，他都挺过来了，是因为他相信感情在，其他都不重要，所以……” 她还想说更多，但是酒店的环境太复杂，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把宋霖藏了这么久的秘密曝光在天下。谈静咬唇，抽了抽鼻子：“那两个家伙真不要脸，也不怕狗仔，就在过道上亲起来了，要是我不出现，是不是还就地做……” 被姚姐瞪了一眼，谈静吐吐舌头刚准备道歉，旁边的一扇门突然“咔嚓”一声从里面打开。 谈静错愕的看着站在门后的盛伯雍，嘴唇动了动：“你……刚才都听见了？” 男人的目光沉甸甸的，像是藏着很多东西，谈静发觉自己忽然看不懂他的意思，正想解释什么，忽然听到对方低沉的声音缓缓道。 “他不该这么早死，他适合更好的人。” “你……”谈静蓦地睁大眼睛，“难道你……” 男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再度关上了门。他靠在门后，重新拿起手机点开播放，手机里开始重新播放的是沈鹤趴在地上不断和谈静说话的视频。 “你会在哪里？”他仰头，闭上眼睛，轻轻呢喃。 * 十一月的天气温度变得很快。一大早起床的时候，已经能感觉到从窗户外吹进来的风带着寒意。陈大少摸了摸竖起鸡皮疙瘩的胳膊，坐在床上挠了挠后脑勺。隔壁床的沈鹤早就不见了踪影，被子平铺在床上，丝毫不像睡过人的样子。 陈大少打了声哈欠，下床进浴室洗澡。忘记拿内裤这种蠢事，沈鹤在的时候，陈大少就没少犯，所以光着屁股，溜着鸟从浴室出来翻干净内裤的事，也时常发生。但是像今天这样，他才溜着鸟出来，走到摆在衣柜边上的行李箱那边，正打算弯腰去开箱子，就听到门锁“咔嚓”一声，被人从门外拧开了--沈鹤穿着运动服，一手握着门把，正侧身和身后的人说话，下一刻陈大少就撞上了一双清透的眼睛。后者在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东西后，一声尖叫，陈大少捂着鸟，拽着内裤直奔浴室。 沈鹤：“……” 盛伯雍：“……” 谈静捂着眼睛：“我要瞎了！” 沈鹤一大早是去晨跑了。自从心脏移植手术之后，他就在沈良臣的指点下，开始缓慢进行晨跑运动来锻炼身体机能。过去原身为了防止心脏病发作，一直很少运动，刚开始晨跑的时候，沈鹤几乎没跑出太远就累得不能动弹，直到最近才开始恢复到宋霖时的晨跑距离。 沈鹤偶然在晨跑中碰到盛伯雍后，就经常开始无声息地结伴。两人往往一个时间点从酒店电梯里出来，然后开始绕着酒店跑上几圈，末了在一起去吃个早饭。全程很少交谈，但沈鹤却觉得这样相处起来也很舒服。 今天会在晨跑的时候碰到谈静是个意外，但更意外的是，陈大少会在今天遛鸟…… 看着涨红了脸从浴室出来的大高个，再看坐在沙发角落里，一直低着头喝茶的谈静，沈鹤觉得自己尴尬症都要发作了。 “静姐，”他咳嗽两声，试图让房间里的氛围好一点，“我给你再倒点水……”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的台词我还没看，我……我先回去了！片场再见！” 谈静几乎是慌里慌张地丢下手里的杯子，然后从沈鹤的房间里逃出去的。天地良心，虽然她已经结婚了，但是从恋爱到结婚，跟老公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很少，所以看到有人遛鸟会受到惊吓，也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砰”的把门关上，靠着门大口喘气，路过的工作人员好奇地询问怎么了。她涨红着脸，摆摆手：“没什么……” 只剩下三个男人的房间里，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门重重关上的时候，沈鹤第一次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陈大少坐在角落里，满脸委屈：“我真不是故意让她看见的……沈小鹤，你别笑了……” 沈鹤笑得不能自己，靠着沙发扶手咳嗽两声：“行啦，静姐不会怪你的。”他扭头，“等会儿下楼坐车，今天要拍摄外景。” “对，我记得今天你是a组，要去附近的村子里拍摄下田的戏。”沈鹤提到外景，陈大少这才从遛鸟被撞见的悲伤中回过神来，“要带些什么东西吗？创口贴？雨鞋？” 沈鹤想了想过去的经验，正准备开口，盛伯雍的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带上一些保鲜膜，田里有虫子，包脚上腿上，再穿鞋子裤子可以防虫药。” 保鲜膜这种超市随便都能买到的东西，其实用处很大。像盛伯雍提到的这种用法，虽然会有些闷热，但是防虫咬还是不错的。陈大少当即表示这就去买。他正准备抓一把钱，下楼去买，回头看见盛伯雍和沈鹤坐在沙发上稳如泰山的喝茶，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呆愣愣地问了句：“11月了，下田拍什么？” * 两个小时后，演员们已经全部化好妆，剧组方面来通知，楼下a组出外景的车子都已经安排好了，演员可以下楼上车准备出发。沈鹤带着陈大少没有跟其他演员挤一辆车，盛影帝的车子很宽敞，塞下两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今天的外景会比较辛苦。”盛伯雍翻了翻手里的剧本，“希望能够拍摄顺利。” 沈鹤看了眼窗外开得飞快地其他剧组车辆，心里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今天的戏，是宋应星带着陈褚下地，十一月的南方田地多是水稻成熟的季节。水稻又是一刻都不能离开水的农作物，剧组方面为了能够拍摄好这部分的戏，特地和影视拍摄基地附近的农户谈好价钱，租下一块水田，并且保证因为拍摄破坏掉的部分由剧组全额赔偿。同时还为了拍摄顺利，除了剧组自带的群众演员以外，还麻烦正准备进行水稻收割工作的农户也能穿上古装，帮忙拍摄背景。 和现代可以依靠高科技产品，批量化收割水稻比起来，在剧本里的朝代，水稻的收割靠的主要是人力。有耕牛的还稍微省点力气，要是没有耕牛，纯人力的耗费就比较巨大了。所以，今天拍摄的戏份剧组一开始就安排的不多，但都是体力活，主要也是为了能够保证不会出现大的问题。 这么想着，沈鹤扭头，看着盛伯雍，主动道：“盛哥，我们趁现在对下台词？” 今天这幕戏动作要比台词多，但台词部分，主要是宋应星和陈褚主仆之间的。盛伯雍并没有拒绝沈鹤对台词的要求，从酒店出发到到达拍摄现场，两人就今天的拍摄内容，从头到尾，把会拍摄到的台词先流畅的对了一遍。 第18章 摸爬滚打（中） 一下车，沈鹤就看见先到的演员副导演正在紧锣密鼓地安排群众演员的工作，洪涛和俞国强则站在旁边，对着一眼望去金灿灿的稻田比比划划。 沈鹤站在稻田旁边，看着被风吹过纷纷垂下的稻穗，忍不住赞了句：“真好看。”沈鹤记得，在电影节前，他刚刚拍摄完一部电影，电影中有这么一幕戏，是他所饰演的角色在麦浪中奔跑，擦身而过的金色麦浪和眼前的这一片稻田极其相似。只可惜，当电影上映的时候，电影大概要打起“宋霖遗作”的广告了。 “如果他在里面，一定会更好看。” 盛伯雍的声音突然在旁边传来。沈鹤愣了愣，回头看着他。后者望着稻田，眼神中透着一股让人难以言喻的情绪，沈鹤收回目光，忽然有种似是而非的错觉。 * “南方多平原，这里的稻大多数是一年两栽、两获。六月收割遭到，再插晚稻，经四五月，就差不多又可以收割了。” 今天的拍摄一开始还是很顺利的，盛伯雍的台词永远记得很牢，在他身上很少发生记错、记漏台词的事情。他穿着一身古装，卷着裤腿，站在稻田里，身边是半人高的水稻，还有正捻起一束稻穗在查看的沈鹤。摄像机的镜头主要跟着盛伯雍，记录着他的神情和动作，但同时也将沈鹤的反应捕捉在内。 “大人，这稻长得真好。”沈鹤直起身子，望着周围的水稻，还有正弯腰在收割稻子的农户，“今年的收成看来不错。” “嗯，陈褚，闻到这里稻子的香味了吗？” “大人，闻到了，很香，和从前闻见过的稻香都不同。这是……什么品种？” 盛伯雍皱了皱眉，摸着手边的一束稻穗，吩咐道：“陈褚，笔墨记下。” 沈鹤应了一声，从随身带的兜子里掏出了笔墨。盛伯雍背着手，沉声道：“香稻一种，以其香味供贵人用，但结实少，滋养无，不值得崇尚。” 镜头在这个时候要从盛伯雍的背影，移到沈鹤正在记录的册子上。洪涛原本的计划是在这一幕戏上，衔接后期拍摄好的书写内容。但是镜头扫过去的时候，透过传递到监视器上的画面，洪涛和俞国强清楚的看到了一行丝毫不潦草的小字。 他们一个激灵，突然决定这个画面就这样用，不删了。 “这个沈鹤到底是谁？”旁边有工作人员低声交谈，“没名没气的写了个剧本就被拍电影了，跑来演个角色还就跟影帝有那么多对手戏，写几个字突然把洪导跟俞监制震住了。这人也太厉害了点吧，真没背景？” “哪能没背景啊。”另一人偷偷摸摸道，“你没看见他身边那个助理，你知道他助理身上穿的什么吗？都是大牌子，光手上的手表就十几万呢。能带这么个助理出门，你觉得这个沈鹤会没背景吗？ 交谈声其实并不重，但是从洪涛的这个位置，听这些话格外清楚，反正这幕戏也差不多可以了，他索性喊了“cut”，让演员都休息下。同时洪涛转身，当着所有人的面突然道：“我希望在同一个剧组工作的你们，能够把这个剧组看作一个家庭，用善意的目光去看你们身边的家人，而不是带着恶意去揣测别人的身份。”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可能说得有些过了，又改了口吻，“接下来的几场戏，大家要继续努力，我们租了老乡们的田，就得尽量一次性拍好，别把人的田给弄坏了。” 盛伯雍先一步从水田里拔出脚，刚在田边站好，回头伸手就去拉沈鹤。 沈鹤虽然在拍摄前都做了准备，但刚上岸就赶紧找了位子坐下，撩起裤腿查看。还没到冬天，水田里的蚂蟥还没开始冬眠，尽管鞋子里套了一层保鲜膜，但是还是有疏忽的地方被它们黏上了。盛伯雍就坐在他的旁边，几个化妆师小姑娘刚凑过来要补妆，眼角瞥见沈鹤从鞋子里倒出黑乎乎的东西，一个个吓得叫了起来。 有蹲在旁边抽烟的农户听到声音，凑过来看了一眼：“哦，这东西啊，拿下来就好了，没被咬吧。” 沈鹤刚准备回答，盛伯雍突然走了过来，半蹲在他面前，抓起他的一条腿搁在自己的大腿上几下拆开保鲜膜。“还好，问题不大。”他说完，放下沈鹤的一条腿，又抓起另一条查看，这一次倒是发现了小腿肚上粘着两只。 两条蚂蟥吸得有点紧，盛伯雍抬头看了一眼沈鹤，说道：“没事。”他低头，一手抓着沈鹤的脚脖子，一手在被蚂蟥叮咬住的地方旁边轻轻拍打了几下，一只蚂蟥倒是松开吸盘自己掉下来了，另一只反倒越吸越紧。 沈鹤皱了皱眉：“能直接拉走么？”水田最容易养活蚂蟥，过去拍戏的时候他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东西，但是概率并不大。 “不能，这东西你越拉咬的越紧，拉断的话它那张嘴就留在你里面了，要感染烂起来的。”农户说着叼着烟，自己的口袋了东摸摸，西摸摸，摸出一个用纸包着的小袋子来，“喏，用这个，是盐，撒点上去就好了。” 盛伯雍随口说了句“谢谢”，伸手从农户手里拿过纸袋。里头装了一把盐，随便搓了一点，往蚂蟥身上撒，不一会儿就掉了下来。 “怎么还在流血？”陈大少是头一回见这东西，看到沈鹤白白净净的腿上还有口子在流血，脸色都变了。 “有纱布吗？”盛伯雍抬头问。旁边的工作人员忙说药箱里备着有，陈大少不用指挥直接跟着跑去拿。 剧组药箱里，常备的东西通常都是一些简单处理跌打损伤的喷剂，还有的就是中暑药一类的东西。 盛伯雍从陈大少带回来的药箱里翻出了纱布，直接撕开一条，动作麻利地给沈鹤包上，又在箱子里翻了两下，找出碘酊给他涂上。 他的动作太过熟练，周围一圈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洪涛也忍不住感叹：“伯雍啊，你这是考的救护执照吗？” 盛伯雍没有抬头，动作轻柔地放下沈鹤的腿后，又毫不嫌脏地拿起他的鞋子，走到旁边抖了几下，抖出里头的蚂蟥，确认没再藏着，才又拿回来放在沈鹤脚边。 化妆们终于逮到机会，赶紧趁盛伯雍坐下来休息的功夫围上去补妆。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一些，沈鹤坐在旁边扭头去看他。 男人逼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捣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我以前在西南当兵。” * 因为沈鹤腿上伤口的关系，安全起见，洪涛改变了拍摄内容，暂时先将盛伯雍的镜头拍摄完成，让他等伤口完全不流血了，再做一次处理，然后下田补拍镜头。 沈鹤闲来无事，穿着自己原来的鞋子，走到导演监视器那边，看着屏幕上盛伯雍每一个动作和神态微微出神。 在沈鹤的记忆里，盛伯雍是几年前突然出道的，没有任何征兆，凭借一部古装连续剧一炮走红。但当时，这个男人仅仅只是在电视剧里，饰演了一个作为男三号配角的大将军。那部据说是为了捧红男一号的投资过亿的古装连续剧，将女一号谈静的事业送上新高度的同时，也捧红了身为男三号的盛伯雍。此后这个男人就一发不可收拾地从电视剧圈子，拍摄到了电影圈子，甚至还拿走了他心心念念的影帝。 但假如不是因为这次《天工》的合作，沈鹤也许永远不会知道，盛伯雍的演技究竟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很多杂志媒体在采访明星的时候，总是会绞尽脑汁，用各种华丽的词语去形容这个明星的演技、歌喉或者他的为人。但是笔下的文字是可以拼凑、堆砌的，永远比不过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验证。 在画面中，宋应星弯着腰，大半的身子都被水稻遮掩住。画面以外的地方，传来了演员的呼喊声，他直起腰，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抓着被割下来的水稻，抬手用手背擦了擦汗，回应了一声。 镜头在导演的指挥下，慢慢推向远方。金灿灿的水稻田，风吹起伏，如同波浪层叠。站在水稻田中收割稻子的农户，三三两两，在自然面前渺小地如同蝼蚁。 洪涛看到这里，拿起对讲机：“行了，这部分过了。等下再来一条，镜头不用给其他地方了，在给远景的地方不用推远景，就给男主角特写。注意是长镜头。” 对讲机那边回应了下，于是沈鹤就看见盛伯雍只喘了口气，就又重新弯下腰，回到刚才的动作。 当摄像机开始工作的时候，盛伯雍又直起腰，这一次镜头给了他一个特写。他脸上的表情，从疲惫，慢慢变作郑重。镜头越推越紧，似乎是要把他眼中的世界也拍摄得一清二楚。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好像真的能印出这片稻田，更多的是让人一眼就能读出的对于丰收的期盼。 在洪涛喊出“cut”后，他放下对讲机，回头看着沈鹤：“怎么样？” 沈鹤不解。 洪涛道：“从你站在原作者的角度看，这个宋应星怎么样？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 因为听到洪涛的问话，俞国强也颇感兴趣地回头听着。 沈鹤抬眼，看着从水田里上来后仰着头大口喝水的盛伯雍，微微眯了眯眼睛，笑道：“盛哥是影帝，他演的很好。” 这个回答其实有些模凌两可。洪涛和俞国强只当他是不敢轻易做评价，便也没有强求。反倒是旁边凑过来的服装笑嘻嘻的问了句：“小沈啊，你之前有没有演戏的经验？你真是第一次站在镜头前面？”新人通常很难抓到镜头的位置，有时候一不留神就会走出镜头范围，但是沈鹤从进组拍摄第一个镜头到现在，这种失误很少发生，他甚至比盛伯雍和谈静更清楚站在哪个角度可以让自己被镜头全面捕捉到位，站在哪个位置又更适合烘托主角的身份。 沈鹤看着服装，笑笑：“为了写剧本，经常观摩话剧社跟微电影社团工作，所以学了一点。” 学校里的确有这两个社团，而且从原身的笔记里，沈鹤也的确看到过他在这两个社团观摩时做的记录。所以，临时拿了这个做理由，也是说得通的。 第19章 摸爬滚打（下） 之后拍摄的几场戏，因为群演的问题，又变得很不顺利。 给群演们找的头是个惯常跟着剧组跑的家伙，虽然不出名，但在各个剧组都混了个脸熟，也有不少群演都愿意听他的话。尽管如此，还是有群众演员在拍摄的时候，因为各种不符合要求的举动，导致拍摄一次一次中断。 “都先休息一下！你们不要紧张，就按照之前说的来，该做什么动作，不是有人告诉你们了吗？不要管镜头，只管做动作，眼睛不要追着镜头跑，你们是在割稻，不是在看戏！” 这一场戏和沈鹤没有多大关系，主要的镜头都在盛伯雍身上。他们两人之间的配合，可以说是默契十足，完全能够一条就过，但是因为涉及到身边的群演，洪涛很不满意，只好按照他的要求重新拍摄了一遍又一遍。整个场景大概只有两分钟不到的时间，但是拍摄已经重复了大概十来遍。不说耐性要磨光了，就是嘴巴重复说着一句台词，心里也要生出厌烦来。 盛伯雍在一旁坐下，一瓶刚刚拧开的矿泉水从旁边递了过来。他微微侧头，接过水，朝着沈鹤点了点头：“谢谢。” 沈鹤扬了扬唇角，没有多说话。倒是盛伯雍周围给他补妆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开了嗓子。 “盛哥，你过去真是当兵的？” “西南是指云城吧，听说那里离边境很近，你在那当兵是不是很危险？” “当兵能不能摸到枪？” 几个女孩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盛伯雍一概没有回答，闭着眼睛休息。女孩们还想追问，盛伯雍的助理从旁边赶过来，赶紧好声好气地把女孩们请走。等人走了，沈鹤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一直看着自己。 即便视线撞上，他也没有丝毫挪开的打算。 “你还有多久杀青？” 盛伯雍一说话，陈大少的注意力也从不远处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的女演员身上转移回来，跟着问沈鹤：“沈小鹤，我差点忘了你戏份不多，还差多少杀青？” 沈鹤想了想：“大概还有一周时间。”陈褚这个角色的戏份并没有贯穿全剧，在清兵入侵改朝换代之后，陈褚就死了。他本身进组的时间就比不少演员要早，很多戏份都已经提前拍摄完成了，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拍摄好所有的内容，就可以正式杀青回燕城。 还有一周吗？ 盛伯雍没有说话，视线虽然放到了别处，但更像是在出神，握着折叠椅扶手的右手屈指轻轻敲着。 群演又演了几次，终于没有再ng。洪涛深呼吸，总算没有喷火。演员副导演赶紧在旁边递上水，给群演头使了几个眼色，让他赶紧带着人往旁边撤。 盛伯雍拍完这场戏也有些吃不消了。俞国强和洪涛商量了下，让他在旁边再休息，先拍沈鹤的画面。 沈鹤站在田边正在让化妆师往脸上涂抹污泥。旁边的副导演在告诉他镜头的方向和站位。这一场戏很脏，需要演员在田里打滚，但在打滚之前，先在演员的脸上涂抹上适量的污泥。 一切准备妥当，开始拍摄的时候，沈鹤压下心底快要叫嚣着喷涌而出的洗澡冲动，一脚踩进田里。对于一个爱干净到快到洁癖程度的人来说，演戏的途中有这些牺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过了心里那一关就好。 第一次，有群演ng，因为脚底打滑，顺带着拉住沈鹤一起扑倒在田里。盛伯雍刷地站起身，直到看见旁边的工作人员已经先一步把沈鹤拉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次，是在做动作的时候，几个群众演员的动作幅度有些大，手上沾的泥直接甩到了沈鹤的脸上。化妆师倒吸一口冷气，赶紧上去把沈鹤眼睑上的淤泥擦掉，重新拍摄。 到了第三次，洪涛已经快要爆发了。 陈褚站在泥地里，正抬手拿自己的手背擦了擦额头，丝毫不知道手背上也有泥，这一擦全都抹到了自己的脸上。有几个村民打扮的年轻人踩着田里的泥，几个大步跑到陈褚的面前。几个人说了些话，似乎是起了争执，陈褚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了，几个年轻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扑上去抓住陈褚的胳膊，就有另一人抡起拳头，狠狠朝着他的肚子打了一拳。 陈褚被牢牢架住两条胳膊，除了大声叫骂和挣扎，几乎是完全被动的被人控制住猛打。趁着两边年轻人因为嘲笑一时松懈的功夫，陈褚猛地发力，一把挣脱开自己的一条手臂，握拳狠狠一下打在了旁边人的眼眶上。 “好了，化妆师，快上妆！” 洪涛的声音大声传来，给群演化妆的姑娘丝毫不敢松懈，提着箱子直接扑了上去，一把按住被“陈褚”狠狠“打了一拳”的群演，在他眼眶周围化起乌青来。 盛伯雍一直坐在旁边休息，看见沈鹤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是田里的泥，却拒绝了陈大少递过去的纸巾，不自觉握了握拳。那年，他还在部队里当兵，因为上级领导下达的命令，在军营里为一位青年演员提供了体验军旅生活的便利。当时，那个白白净净的，实际上年纪比他们班里很多人都要大上好几岁的演员，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跟着他们进行射击、匍匐、卧倒等一系列的训练。更是经常浑身泥浆的和他们一起站着淋雨。 刚开始，很多人都看不起那个演员，私下嘲笑说一定很快就会嫌脏嫌累，然后后悔来体验生活。因为那个人看起来像是从小就受到很好的照顾，没有吃过苦，也不会有耐心和体力在军营生活里坚持下去。直到一个星期后，看着那个人顶着高烧也要跟着他们拉练，所有人才真正接纳了他，并且手把手的教他怎样才是真正军人的样子。 半年后，那个人演的军旅题材电视剧开始播出。盛伯雍从小到大，很少会有耐心坐在电视机前看那些演出来的故事，那是第一次，和战友一起带着小马扎，认认真真地看完一部电视剧。尽管后来听说，电视剧没有获奖，也没有特别高的收视率，但是所有人都记得那个演员的名字。 他叫宋霖。他很爱干净，可他很敬业。 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叫沈鹤，二十出头，小了宋霖一轮左右。 “打的时候记得动作要像，但是不要真下手。”副导演反反复复地提醒群演。下一个镜头是要拍青年还手殴打陈褚，看着沈鹤漂漂亮亮的小脸，副导演实在担心群演一时动作幅度太大，真打上去了。 拍摄重开，所有人都盯着现场，盛伯雍也走到了洪涛的身后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 因为之前ng的经历实在是太让人不愿意回忆了，所有人都盼着这一次能够顺顺利利的，别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演员都是好演员，但是群演一旦不给力起来，也是很要人命的事情。 眼眶乌青的群演一拳头“狠狠”挥过去，沈鹤灵巧地避开，又挣脱出自己被抓住的另一条胳膊，转身一拳打在另一人的肚子上，下一刻却被人用胳膊勒住脖子，肚子上接连挨了几拳。 这幕戏，其实主要是讲在秋收的时候，宋应星正好离开田地，陈褚留在地里帮忙收割，几个村子里的混混上前来言语威胁，试图让陈褚讨几个钱。陈褚不愿，他们又辱骂宋应星是个考不上科举的废物，陈褚不忍，于是发生了打斗的情况。 在打斗的过程中，按照剧本的设定，其中有一拳头是要打在陈褚的脸上。考虑到演员的安全问题，事先拍摄的时候都已经和群演沟通好，怎么打才能够借位准确，又不会对演员造成伤害。 但是显然，拍摄途中果然什么意外都会发生--尽管在群演的那一拳头打过来的时候，沈鹤明显感觉到不对，也有意避开了方向，但还是被拳头擦到了脸颊。他嘶了一声，想要挣脱开身后勒住脖子的群演，但是显然对方并不是在演戏。 监视器的画面当中，几个群演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奇怪。洪涛眉头皱起，正在考虑要不要喊cut，就听见身后的女工作人员突然叫起来：“他们是真的在打沈鹤！” 洪涛紧急叫停，一群工作人员赶紧冲上去拉开群演，另外一群人开始控制现场。陈大少见扶沈鹤的工作，被盛影帝几步抢先，眼睛一瞪，转身揪住动作最厉害的青年：“演戏懂不懂？副导演喊你们借位你们没听到吗？专门往演员脸上打你们其实是故意的吧！你们知不知道他身体不……” “陈龙！”沈鹤被盛伯雍扶住才勉强没有往地上跪，眼看陈大少就要把自己身体的问题脱口而出，沈鹤大声呵斥道，“都是误会！” 不管是不是误会，群演对演员动手这已经是不变的事实了。幸好这组镜头已经完成，后面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直接带过，洪涛见沈鹤并不打算追究责任，就给了那几个群演今天的劳务费，直接让人把他们送走不准再接纳他们进组拍摄。 * 拍一场戏突发情况这么多，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沈鹤被送往医院做检查，很快就回了酒店。 “好端端的动手打人，要是我，就直接把人送到警察局好好调查调查！” 陈大少一边愤慨地从袋子里掏医院刚配的喷剂，一边往沈鹤的床上扔。大概是扔的没有准头，一瓶喷剂直接扔到了沈鹤的肚子上。那里也挨了几拳，虽然问题不大，不过也留下几块淤青，这一砸疼得沈鹤弓起身子。 “沈小鹤，你没事吧？”陈大少顿时慌了手脚，搁在过去，他可从没伺候过别人，就是跟着沈鹤当助理，生活上的事也大多是沈鹤自己操心自己的，要不是这次身上被打到淤青的地方有不少沈鹤自己不方便上药，陈大少还真没照顾人的本事。 “你要是真这么气愤，就帮我查个人。” 捂着肚子在床上翻了几个身终于压下疼痛感，沈鹤的额头上已经都是冷汗。 “查谁？”陈大少心里有愧，赶紧表示忠心。 “卫彦。”沈鹤深呼吸，“我怀疑，今天打我的那几个群演，是因为卫彦的关系。” 第20章 小人坦荡荡（上） 跟一个富二代比什么最累？ 除了拼爹外，大概就是比人脉了。 陈大少怀着愧疚的心理很快就给人打了电话，嘱咐要把卫彦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查清楚。躺在床上浑身酸痛到不想动的沈鹤表示效率不错，就让他去浴室闭门思过一下，自己在床上坐起来，脱了衣服站在落地镜前吃力地往身上喷药。 沈鹤的这具身体还是显得单薄了一些，尽管自从他出院以后，没有一天错过晨练，但是想要锻炼出健康的身体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办到的事情。现在看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沈鹤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莫名怀念宋霖的那具身体。起码那具年近四十的身体还是有肌肉的，手感要比沈鹤好上太多…… 有人敲门，沈鹤抓起脱在床上的衣服就要穿上去开门，陈大少先一步从浴室里蹿了出来，一把打开门喊了一声：“盛哥，静姐。” 介于上次遛鸟事件，谈静的视线不敢往陈大少身上扫一下，径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几步走到沈鹤面前。“收工的时候听说你被人打了，厉不厉害？”还没等沈鹤回话，谈静抓着沈鹤还没来得及扣上扣子的衣服直接往两边一扯，看着白白净净的身体上，青青紫紫的一块块，心疼得要快哭出来了，“这打的……也太狠了，你跟什么人结仇了，拍戏的时候还要下黑手动你？” “我也不清楚，我和剧组里的人都不熟，也是第一次拍戏，不记得自己有得罪什么人。”沈鹤说完这话后，有些害臊的从谈静手里抽回衣服，一边说着，一边扣上扣子，“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人没事。” 说完，他又像是想到谁，脸色微微变了变：“我……好像有和人起过冲突，但是都是这么久以前的事了，应该……不会这么记仇吧？” “谁？” “我在试镜的时候……因为卫哥试镜迟到硬闯现场，跟他的经纪人骑过冲突……”沈鹤说完这话，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自己可能是误会了谁，“不过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的戏份都要拍完了，卫哥也实在没必要还记得这件事，应该是我猜错了。” “一定是他！”谈静大喊，“他心肠最坏，宋霖……我一个朋友就是被他跟他身后的人害了一辈子！”谈静说着，一把抱住沈鹤，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我拿你当弟弟，你也喊我一声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次非要姓卫的好看不可！” 谈静说完就走，只留下几乎是懵了的沈鹤。盛伯雍没有跟着谈静走，他站着原地，看着发懵的沈鹤，良久才问了一句话：“你是不是认识宋霖？” 沈鹤抬眼：“我认识……”听着从盛伯雍口中说出的自己的名字，沈鹤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属于宋霖的心脏延伸出去，慢慢流通四肢。他想起出事那天，那个朦胧中抱着自己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似乎有那么一点相像。 “所有人都说，宋霖的死是意外。但我和谈静都相信，那是一场谋杀。所以，除了我们和你自己，不要去信任这个圈子里的其他人。” 下黑手的事，不仅仅是影视作品或者小说里的桥段。有些事，可以是单纯的意外，但有一些却不是。无缘无故打人，和无缘无故将车子开上路阶冲进人群撞到宋霖一样，都不是“意外”两个字可以解释的。 沈鹤抓着自己衣领的手在颤抖。自从离开icu，他每次看到有关宋霖死亡的新闻，所有的媒体都说那是一场意外，肇事者虽然已经被法院判定为故意杀人，但已经为自己的失误付出了代价，请宋霖的粉丝“羚羊”们不要再追究责任，不要再难过。但是他始终不相信，自己的死亡仅仅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而今，终于听到了第二个人，同样不认为“意外”两个字可以用来定义他的死。 沈鹤几乎要哭出来，但是泪腺仿佛被什么堵住，鼻头的酸涩让他忍不住背过身打了几个喷嚏。还没等他回头，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在他的头顶轻轻拍了拍。沈鹤微怔，听到身后男人用他低沉的声音说道： “这件事，我们会帮你处理。”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陈大少，沈鹤的表情才终于恢复到平日私下那副淡淡的模样。他并不想利用谁，可是这一次，没有谈静或是盛伯雍的帮忙，他给不了卫彦警告。 他想要卫彦知道，招惹一个人以前，得先衡量衡量自己的能耐。沈鹤不是宋霖，不会坐以待毙。 他扭头，看着镜子里沈鹤的脸，想起谈静和盛伯雍的那些话，心口的暖意蔓延全身。 * 整件事情到后面，发展的异常的顺利。 在陈大少托人查卫彦的时候，收钱办事的营销号集体发布了一个视频。 视频将所有人的记忆重新带到了那次谈静在拍摄《天工》的时候受伤的事。八卦营销号因为经常会发布一些真假混杂的娱乐新闻，又大多都是一些口才文笔不会太烂的人，所以积累起来的粉丝数量仔细算起来也是十分惊人的。 当几个大v娱乐八卦营销号集体发视频的时候，点击数量直线上升，同时也带起了一个话题--#小人坦荡荡#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话出自《论语》，但是被网友这么一改动，再结合视频里的内容，忽然觉得其实变成话题也挺贴切的。 原来，这视频是之前谈静出事的时候，因为惊慌忘记关闭的摄像拍摄下来的整件事情的全部过程。和之前网络上流传的内容不同的，是它还记录了事故发生的瞬间，在灯光砸到人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最明显的，就是卫彦出于自保去推谈静的那个动作。 这段视频，除了剧组内部人员，事后注意到这个情况人几乎没有。《天工》剧组在和谈静经纪人姚姐谈的时候，曾经把这部分特地剪切保留下来的内容给她看，当时谈静还在住院养伤，姚姐顾虑到卫彦背后的人，决定把事情压下不要扩大。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视频竟然会被几个营销号同时发布。 网上很快一片热切的讨论。很多人联想到谈静出事后，媒体方面在医院采访时遇到挡在门口的年轻男子，还有人想到了谈静事后微博报平安，纷纷转发祝福的其他同剧组艺人，但翻来覆去的想都没有卫彦的存在。 “我们好像发现了一个真相，虽然希望那只是一个误会，但是视频拍的那么清楚，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到谈静之所以会被掉下来的灯光砸到受伤，完全是因为当时有人推了她一把，保全了自己，却让本来不会有事的谈静遭了罪。” “细思密恐！” “不要啊！我才刚刚路人转粉，这就瞬间让我直接粉转黑的节奏吗？其实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吧，并不是故意的吧？” “要是故意的，那就更可怕了。在这么危险的时候，还会想到去害人，这才是最可怕的！” “其实根本就是个意外啊，这时候把视频放出来，是有人故意要黑卫彦吧？不然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不放，到了现在才放出来。不是说谈静已经出院了吗，这个女人怎么心眼这么小？还视后呢，没点度量也好意思在圈子里混。” …… 微博首页很快就被各路转发和评论给占据了，理智粉们在反复查看了视频后，也只能承认卫彦的确是在那时候推了谈静一把，但也有脑残粉仍旧在坚持自己，认定视频是被人后期处理过，并且有意放出来黑卫彦的。 但是更多的，还是谈静的粉丝以及一些普通围观网友。一时间，微博和各大论坛上，谈静的粉丝和卫彦的粉丝开始两边掐架，甚至还把整个《天工》剧组也拉下水。 谈静举着手机，呵呵两声，扭头冲着姚姐喊道：“姐，再帮我买些水军呗。” 刚跟公司方面挂完电话的姚姐翻了个白眼：“莫名其妙出了这么个视频，还让我买两次水军，你这是还想把事情继续闹大点？” 因为是休息的空档，谈静坐在公司给她配备的房车里，买水军这种事说话的时候也丝毫用不着防备被人听见。 “这视频不是挺好的么。”谈静摸摸鼻子。她是不知道这视频到底是谁放出来的，但是仔细想想也应当是剧组内部的人。她那天说了要让卫彦好看，但一时没找到什么法子，好在有人及时放出了视频。 在视频刚被人热传的时候，谈静的微博也自然的转发了这个视频。让人觉得颇有深意的是，她转发微博的时候，顺带的发了一个很惊恐的表情图。 很多谈静的粉丝看到这条微博后，顿时脑补了十万字恩怨情仇的小说，纷纷心疼的安慰谈静。 而谈静，从那条微博之后，就一直处于看戏的状态，任由粉丝在底下紧张的询问真相，也不发一言。 见姚姐不打算给她买水军，谈静哼哼两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推开车门就要回片场拍摄。 卫彦脸色难看地跟在经纪人贺阗身后，从片场出来，与谈静相遇的时候忽然喊了一声：“静姐。” 谈静停下脚步，眼神冰冷的看着这个碍眼的家伙，一点都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 卫彦深呼吸，嘴角扬起一个揶揄的冷笑：“静姐不想知道是谁把视频放出来的吗？”没等谈静说“不想”，卫彦已经无视贺阗警告的眼神，说出了沈鹤的名字，“静姐，他比你想象中的要心机深的多。你别上当了。不然以后什么时候死，被谁弄死，你也不知道。” “卫彦！”贺阗的声音突然拔高，警告的意味很重，但是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继续道：“他看起来是无害，长得好看的人谁都觉得无害。可这小子背后的靠山硬着呢，他可不是宋霖，也没宋霖那好脾气……” “谁告诉你宋霖是好脾气的？”谈静抬手，掏了掏耳朵，眼角冷冰冰地瞥向卫彦，“宋霖的脾气可不好，要是知道有人跟他结仇，他就一定是有仇必报的人。而且，沈鹤不是宋霖，他有靠山是好事，没靠山我就是他靠山。别拿你那脏手去碰他，也别在他身上动什么手脚！” 谈静说完，不再看他。不管视频是不是沈鹤公开出去的，那则视频本质上并没有侵害到她。心机深？在这个深潭水一般的圈子里，心机深的人活得才长久，真正单纯无害的人很快就会被驱逐出这个世界。她倒是宁愿沈鹤的心机能够深一点，不要被这个吃人的世界吞噬的骨肉全无。 第21章 小人坦荡荡（下） #小人坦荡荡#这个话题在微博热门里一挂就是三四天，稳居话题榜探花的位置。这个话题在这几天里已经不知道换了几茬的新话题，这一个的热度却持续不减。 卫彦被经纪人带走回公司已经好几天了，似乎是被叫回去问视频的事。 洪涛本来就不太喜欢他，乐得把他的戏份往后再拖几天，反正合同上写的都是按集数算的，他拖得再久，钱也不会增加。 反倒是沈鹤的戏份，一天一天减少，目前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场了。 镜头里的沈鹤，一如既往地扮演着一个聪明、忠心又老实的陈褚。他和盛伯雍的配合，让很多人都表示眼红，就连剧组里的几位老戏骨，也忍不住拍着沈鹤的肩头说是块料子。 拍完最后一场戏，洪涛喊完“cut”，从位置上站起来带头鼓掌。沈鹤还没来得及擦掉脸上的汗，就被盛伯雍忽然抱了一下，再松开的时候，又被谈静狠狠抱住。 “沈鹤，祝贺你杀青！”副导演吼了一嗓子，“晚上导演请吃饭，给你送行！” 沈鹤弯了弯唇角：“谢谢洪导。” 晚上的聚餐就在拍摄基地附近的小酒家里。整个剧组满满当当坐了四个包厢。菜上桌，酒也开了，于是一群人呼啦啦的开始互相敬酒。沈鹤被敬得最多，到后面陈大少也被拉住灌酒。两个人喝了不少，虽然还能坐着，但是看起来都已经醉了。 有同桌的女演员忍不住凑过去逗了逗沈鹤，他眨着明显有些朦胧了的眼睛，弯了弯唇角就笑了起来。这一笑，看得好多人都红了脸。 其实沈鹤平日在剧组里真的很少笑得这么暖。他更多的是很淡的笑容，就好像只是在向你表达礼貌一样。尽管如此，丝毫不妨碍剧组其他人对颜值高、演技好的他产生好感。 沈鹤虽然醉得有些迷糊，仍然拉住叫嚷着还要再吹瓶的陈大少往外头走。包厢里乱糟糟的，只当他俩是要一起上洗手间，没在意。唯独盛伯雍站起来，不紧不慢的跟在两个人的身后。 “去刷卡。”沈鹤揉了揉发昏的脑袋，推着陈大少往前走，“我的卡在你那里。这顿饭，别让洪导请客……” “等，等我摸出来……” 两个人其实醉得都有些云里雾里，能从包厢走到收银台已经是奇迹了，盛伯雍完全不奢望他俩还能掏出□□付账。 他叹了口气，上前一手扶住沈鹤的肩膀，一手掏出自己的卡递给收银员，报出包厢号。 * 在得知说好的自己请客，变成了盛伯雍刷卡后，洪涛一脸懊恼地拍了大腿：“早知道多点肉啊鱼啊的，悔了悔了！”一群醉鬼乐得哈哈大笑，各自爬上车子回酒店。 沈鹤已经醉得一沾汽车座椅，就歪着脑袋要睡过去了。盛伯雍神色沉静地把人往里扶了扶，这才坐进去关上门。 陈大少被扔在副驾驶座，安全带斜斜绑在身上，车子发动的时候，脑袋“咚”的敲在了车窗上：“沈小鹤，你开车慢点……唔，回去记得吃药……别忘记了……” 药？ 盛伯雍扭头，看着不自觉靠在自己肩头的青年。 沈鹤的肤色本来很白，化妆师们私底下常常说他是真的可以用“肤白如雪”、“肤如凝脂”来形容。这段时间的拍摄已经让他晒黑了不少，不过看起来更加健康一些。清俊的容貌，乌黑的眼睛，拍戏的时候因为戴着隐形眼睛，看起来总像隔着一层水雾。 从现在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对向开来的汽车灯光在车内一晃而过，盛伯雍清清楚楚看到了他闭着的眼睛下，浓密的睫毛安静的伏着。 放在大腿上的手忍不住动了动，终于还是抬起一只手伸向他的脸。 同车道迎面突然开来一辆逆向行驶的保时捷，大概是驾驶员酒驾的关系，车子开出了一个巨大的s型。开车的助理小郑赶紧打方向盘，避开车子，眼看着要撞到旁边的时候踩了一个急刹车。陈大少往前一冲，又猛地向后撞上座椅，疼得下意识叫了一声。 “盛哥！你没事吧？” 小郑吓得脸色苍白，好在车子避开及时，那辆逆行的保时捷擦过他们的后视镜，径直撞向了旁边花坛里的灯柱。 盛伯雍扶起沈鹤，皱眉：“没事，继续开。” 小郑应了一声，重新发动汽车。 好不容易回到酒店，小郑架着陈大少，从他身上摸出房卡，这才推开了门。 把人往床上一扔，小郑动了动胳膊：“盛哥，我们走吧。” “你先回去。”盛伯雍没有多说话，等到小郑离开，这才弯腰给沈鹤脱衣服，又从浴室绞了块毛巾出来给他擦脸。 隔壁床的陈大少嘟囔着翻了个身：“沈小鹤……吃药……不然老.子灌你……” 盛伯雍直起腰，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找了找，最后从陈大少的外衣口袋里翻出了一盒药。复杂的药名背后，用最直白的汉字写着“免疫抑制剂”。 他低头，看着沉睡的沈鹤，心底忽然有一丝不确定。 宋霖死后，葛晖说他像是疯了一样，到处托关系寻找接受宋霖器官移植的病人信息。 宋霖生前没有恶习，不抽烟，少喝酒，只有工作的时候才会熬夜，在他确定死亡后，医院方面对他的身体进行了分析，发现能够用来移植的器官并不少。 整个器官摘除手术，盛伯雍都在手术室外站着。那盏红色的手术灯熄灭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瞬间沉了下来去。他托了很多人，甚至惊动了他的父母，终于找到了所有受助人的信息。他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寻找，没有说太多的话，也没有告诉那些人捐赠器官的人是宋霖，他只是留下一笔钱嘱咐家属照顾好病人……就当是在照顾那个人。 他去过心外，为了宋霖移植给别人的心脏。但是他没见到受捐者。直到那天在墓地，直到葛晖的提醒，他才知道错过了和受捐者见面的机会。好在……后来又被他找到了。 床上的人睡得熟了，翻了个身。盛伯雍回过神来，放下药，看着他露出的一小节腰腹，无奈地叹了口气，拉过被子给他盖好。 青年的侧脸看起来犹如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睫毛纤长浓密，谁也不会相信，就在几个月前，他曾经还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因为心脏病发离开人世的病人。 他想起自己拿到视频，沈鹤当着他的面就让陈大少联系营销号发视频时的眼神，还有沈鹤有时候下意识的小动作和习惯……都太像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两片叶子拥有一模一样的叶脉，更不可能有两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神、习惯…… 他看着沉睡的青年，握了握拳头。 “告诉我，”盛伯雍俯下身子，乌沉沉的眼眸中透着化不开的悲伤，“你究竟是沈鹤，还是……宋霖？” 睡着的人当然不会给他任何回应，盛伯雍直起身子，最后看了他一眼，走到玄关口，关掉了房间里所有的灯。 在房门传来关上的“咔嚓”声后，月色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床上，沈鹤缓缓睁开眼，捂着噗噗乱跳的心，从床上坐了起来。 * 这边《天工》剧组杀青了一个沈鹤，那头寰球影视刚刚把卫彦狠狠批了一顿。 以国内目前的各大影视经纪公司来说，寰球算是实力相当强的一家。光是手里握着百分之二三十的几位大股东，就是圈子里有名的人物。闫家在寰球的股份不算少，这也是为什么卫彦可以在寰球得到那么多资源的原因。 但是被闫宁捧着的人，从来不会只有一个。这也是贺阗自从接手卫彦后，一直反复警告他的地方。但显然，卫彦没有在意这些，他更在意的是如何让自己爬得更高，如果脱去身上模仿宋霖的那层外衣。 从老总办公室出来，贺阗一言不发的走在最前面，身后不时传来卫彦愤恨的声音。 “所有人都在帮沈鹤，以前是宋霖，现在是沈鹤，他们到底有什么好的？” “谈静，盛伯雍，洪涛，俞国强，还有写剧本的赵妃……宋霖已经死了，他们要是怀念老朋友，难道不应该帮我吗？我才是最像宋霖的人！” “我不过是找人教训教训他，他居然拿那视频出来……” 贺阗的脚步突然停下，卫彦没有留神，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咒骂：“敢跟我对着干，我非要他好看不可……” “你要谁好看？”贺阗问，“你以为你这次回来，只是来公司这里挨骂的？” 卫彦站定，张了张嘴，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莫名的，看着贺阗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就觉得背后生寒。贺阗这些年没少帮闫宁找对胃口的新人，卫彦太清楚这些，所以从来不奢望自己是闫宁的唯一，但是当一个人得到了甜头，就会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他不希望闫宁更那些男男女女有什么接触，所以他一直在努力攻克闫老先生，希望能得他青眼光明正大站在闫宁身边。但是…… “你又给他介绍人了？！” 卫彦的声音拔高。贺阗冷笑：“我最近在忙着处理你的烂摊子，你以为我能分得出身来拉皮.条？” 还没等卫彦松口气，贺阗之后的话让他的脸色瞬间白了：“他在酒吧遇到个mb，长得很像宋霖，在你拍戏的那几天，一直带在身边。” “前段时间那个电影学院的女学生呢？” “被他发现戳破安全.套想偷偷怀孕上位给赶走了。临走还送了一百多万的遣散费。”贺阗扫了一眼卫彦，“你要是继续惹是生非，说不定最后他不要你的时候，连一百万都拿不到。” 卫彦不敢去想闫宁抛弃自己的那一天。他什么都没有，当初要不是被贺阗遇上，带给闫宁，他现在应该还只是一个穷小子。一穷二白，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他不愿意放弃现在得到的一切，闫宁也好，钱也好，他都想抓着。 “我去找阿宁！” 卫彦不敢再想，丢下一句话，直接跑去楼梯口。贺阗目送着他离开，迈开脚步，慢慢的走在公司的走廊上。 走廊一侧的墙面上，挂着公司名下演员的照片。有人正在拆除上面的照片，贺阗随意地扫了一眼，却看到被摘下来的照片里，三十六岁的宋霖穿着西装，拽着自己的一侧领子，微微仰着头，目光冰冷，冷傲极了。 “怎么……摘下来了？”贺阗问。 “人都死了，留着也没意思了。老总说换个刚捧上来的挂，不然晦气。” 第22章 我的猫（上） 沈鹤杀青的第二天，他就退了房，带着行李和助理坐上了回燕城的长途车。 学校那边一听说他杀青回来，连忙让他在家先休息几天才回学校上课赶进度。沈鹤挂完电话，看着站在身边宿醉加长途颠簸脸色十分难看的陈大少，叹气道：“行了，你先回家休息。回头学校见。” 陈大少虽然很想再逞英雄送沈鹤回书吧，但是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他实在是没那个能耐了，忙把行李往沈鹤面前一放，随手打了的士赶紧回家。 沈鹤没有在路上多停留，回家的时候正值晚饭时间，书吧里生意相对冷清一些。沈父正在擦桌子，一抬头，看到沈鹤站在门口直接愣住。还是沈母先叫了起来：“小鹤回来了！” 其实沈鹤离开家进组拍摄，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是对于沈父沈母来说，像是分隔了几年。他们的儿子从小身体不好，很少离开他们，更别说一走几个月。虽然沈鹤每星期都会打电话回家，但是看到儿子回来，两位老人还是激动的不行，尤其看到沈鹤黑了，更是心疼。 沈鹤安抚了两句，见有生意上门，这才提着行李箱先上楼。 沈母端着水果和点心上楼的时候，沈鹤的房间开着门，人却在浴室里。隔着门能听到里面“哗哗”的水流声。沈母敲了敲门，示意他吃的摆在桌上了，没吃饭的话厨房里有菜可以热一热。得到沈鹤的回应后，沈母这才带上门重新下楼。 浴室里，沈鹤站在花洒下，伸手扭掉了开关。他抹了把脸，站在浴室的镜子前。 在从剧组离开回燕城的路上，沈鹤一直在想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娱乐圈他是一定要回去的，但是如果没有经纪人，孤军奋战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在没有作品之前，又有多少人愿意捧一个只有脸没有后台，也不肯接纳潜规则的新人？ 沈鹤笑了笑，想起那晚盛伯雍的话，心底生出一丝异想天开，想让他提携的想法，却又很快被甩出大脑。 与其让盛伯雍提携，倒不如他自己去试一试。 * 在家里好好的睡了一夜，没有做任何噩梦，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生物钟准时唤醒了沈鹤的大脑，他起床简单洗漱了一番，下楼晨跑。 十一月下旬的大学城，大清早的风吹过来，透着让人有些忍不住的寒意。沈鹤穿着运动服，呼吸平稳地在路边慢跑，偶尔有认识的大叔大妈从旁边遛狗回来遇上了，便打声招呼继续往前跑。等他跑完一圈，拎着早饭返回书吧的时候，附近大学的走读生已经开始往学校走了。 “沈鹤？你回来啦！” 有认识的同学正从旁边经过，看见沈鹤赶紧停下来打了声招呼。当初《天工》获奖并且被吉诃影视买走版权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学校里已经传疯了，后来开学没多久又听说身为编剧的沈鹤居然还试镜成功了《天工》里的一个角色，请假去剧组拍戏，更是让不少人羡慕嫉妒。 啧啧，人家虽然脾气古怪了点，身体看起来也不好了点，这张脸的颜值还是很高的。现在还靠着颜值直接从编剧升格成为演员了，这得气死多少表演系的师兄弟们。 “嗯。刚回来，准备过两天就去学校销假。”沈鹤淡淡道。 那人摆了摆手：“行，你刚回来就好好休息几天，我先去学校了。” 书吧的生意一大清早总是显得比较冷清。沈父沈母吃过儿子晨跑带回来的早饭后，很快就开始投入一天的工作，把昨晚才到的包裹打开，分类摆好放在推车上准备往书架上摆。正要推车，从旁边伸来一条胳膊。 “爸，我来吧。” 沈父抬头，看着儿子卷起衣袖，露出一截纤瘦的手臂，有些犹豫：“你还是坐着看看书吧，才从剧组回……” 沈鹤没多废话，已经拉过推车去摆书。沈父看着儿子，又心疼又欣慰。 小时候那么瘦瘦小小，跑两步就嘴唇铁青的孩子到底还是长大了。 昨晚沈鹤回来的时候，书吧还没到关门时间。等营业时间过了，夫妻俩简单的收拾了下就上楼想和儿子聊聊，却发现儿子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就连行李箱也没收拾好。一想到剧组拍戏是那么累的一件事，再看儿子睡着的样子，夫妻俩就觉得儿子又瘦了。于是昨晚上，夫妻俩是商量着要怎么给沈鹤补身体渐渐睡着的。 门口的铃铛传来声音，沈父回头，看见俩女学生进来招呼了一声。因为是常客了，女孩子们也很放得开，笑嘻嘻地喊了两声“伯伯”，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抽出自己带来的笔记本准备做事。一抬眼，有个女孩怔在了那里。 同来的女孩坐在她对面，看见好友呆愣愣的看着背后，不解道：“看什么呢，魂都飞了？”她说着也扭头去看，站在书架前的青年背影纤瘦，微微低头在看手里的一本书，露出的一截脖颈上还有一点点青黑色的发茬，侧颜……清俊的让人挪不开视线。 “嗷！好帅！这人是谁，前几天怎么一直没看到过，是老板新招的人？” “会不会是电影学院的？没有在我们学校看见过这么帅的人啊？” “电影学院有进过新人吗？不是吧，感觉有点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是谁。” “不管不管，快偷拍一张！快点呐！” 书吧里这时候还没两桌生意，女孩的声音尽管有特地压低过，但是听起来仍然尤其明显。当然，手机拍照时候的“咔嚓”声想要忽略也是不可能的。不过沈鹤没有回头，对于两个女孩偷拍的鬼祟动作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摆着手里的书。 照片连着拍了好几张，女孩这才收手，却仍旧红着脸，时不时往沈鹤的方向偷看。等对方接了一通电话出门，女孩这才大胆地跑到收银台前，向老板询问青年的身份。 老板和老板娘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嗯，我也觉得我儿子很帅。” * 一辆拉风的法拉利停在离书吧不远的路口。因为车子太过高调，从旁边经过的学生没有一个不往车子里看上两眼的。 沈鹤走到附近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车主正一手搭在车窗外，一手把玩着手里的水果机。 从挡风玻璃里看到沈鹤走近，车主探出脑袋，拉下墨镜：“沈同学，拍戏的感觉如何？” 沈鹤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一边往里坐，一边道：“感觉不错，” “以后还想继续当演员？”唐穆风发动车子，打趣道，“好好的编剧不当，想当演员，你是怎么想的？演员来钱快？” 沈鹤按下车窗，窗外向两边飞驰的景色匆匆映入眼帘：“是个理由。不过我也是真的喜欢演戏。” 唐穆风当然对沈鹤是继续当编剧还是改行当演员都没有想法，只是觉得有些遗憾。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能够写出像《天工》这样的参照真实历史改写的剧本，足够看出这个人的天赋到底有多优秀。像这样优秀的一个编剧人才，不继续写剧本，反而向演员发展，的确是有点可惜了。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演员，好看的，不好看的，只要听话，不笨基本上都能调.教出来，碰上有天赋的，想混下去不难。但是好的编剧实在是太缺少了，尽管每年学校里都会毕业一批，但是真正从事这一行的人太少，而能混出名堂来拔尖的又是凤毛麟角。 唐穆风惋惜沈鹤的天赋，但另一方面在看过试镜时的录像和从片场传回来的一些视频后，他又觉得沈鹤可以在演戏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如果机遇好，未尝不是第二个宋霖。 当然，不要和宋霖一样，在最鼎盛的时候却遭遇事业的滑铁卢。 “既然你想继续演戏，我就带你去见一个人。”唐穆风回过神，看了眼身边这个清俊干净的青年，“那人脾气古怪，不过有他带你，任何事情都会事半功倍。” 沈鹤不知道唐穆风要带自己去哪里。但是当车子在城乡结合部的一幢出租房前停下的时候，他突然有种很强烈的预感，感觉自己就要遇到一个很重要的人。 “喏，人在前面。就那个卷着袖子，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中年人。” 顺着唐穆风手指的方向，沈鹤看到了他话中提到的男人。 那个男人正低头在看路边几个老头下棋，嘴里叼着烟，像是看得入迷了，丝毫没注意到香灰烧得老长，一下子掉到手背上烫得甩了甩手。 “他叫孟……” “我知道了。我会找时间拜访他的。” 沈鹤突然打断唐穆风的话，扭头道：“唐经理知道哪家宠物店卖的猫粮比较好吗？” “……” 这话题转得真硬……唐穆风虽然搞不懂沈鹤的态度，但要介绍的人已经指给他看过了，自己也算是完成了某人特地交代的任务，这么想着倒也无所谓了。 “猫粮的话倒是知道有一家。你家里养猫了？” 唐穆风发动车子，随口问了句。沈鹤沉默了很久，就在唐穆风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他却终于开了口：“以前养过……” “以前？猫走丢了还是……死了？” 这一次，唐穆风真的没有等来沈鹤的回答。车子开回到市区内，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停车的位置，唐穆风指了指路：“直走再左拐有家蛮大的宠物店，听说是国内知名连锁，你可以去看看。” 他话音落下，沈鹤道了声“谢谢”，已经打开车门下车了。 第23章 我的猫（下） 直走左拐的那家宠物店，对沈鹤来说再熟悉不过。 他十六岁登顶成影帝，第一年回国因为怕寂寞，养了一只猫，所有的宠物用品都是在那家店里买的。店长是个好脾气的大叔，还养着一条大金毛。 但是对沈鹤来说，那都是过去的记忆了。沈家没有宠物，沈父沈母也不敢让沈鹤养宠物，生怕出什么问题。不过书吧附近倒是经常有流浪猫，脏兮兮的，不知道平时都躲在哪里过夜，只有到饭点的时候，才会循着香味蹲守在人家门前。 沈鹤杀青回来的那晚，就在路口见到了几只，一下子勾起了回忆。尤其是在看到那个中年男人之后，他更是想起过去拍戏忙起来没空管家里的猫，直接把小家伙扔给那人照顾的情景。 物是人非，也不知还能找回多少。 沈鹤想着，叹了口气，沿着路慢吞吞往前走，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去带一只猫回家。经过宠物店橱窗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看着窗口。 靠窗的地方还是跟过去一样，垒着几个笼子，笼子里关了几只小猫，旁边还有一个被圈起来的圆，店长的大金毛和从前一样，懒懒地卧在里面睡觉。因为习惯了有人站在窗口围观，大金毛连尾巴都懒得动一下，继续卧着睡觉。 敞开的店门里突然有人大步出来，手里还举着电话：“怎么会不见的？周围找过没有？” 说话人的声音太熟悉，沈鹤扭头，撞上了盛伯雍的视线，两人都有些愣怔。 盛伯雍又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讲了几句，挂断后朝着沈鹤点了点头：“又遇见了。” 沈鹤弯了弯唇角：“盛哥家里养宠物？” “朋友的猫……”盛伯雍有些犹豫，“你杀青那天我接到电话，说是猫病了，一直不肯吃饭，我就回来看看。” “看过医生了吗？”因为那一晚盛伯雍的话，沈鹤心里其实对他有些防备。沈鹤就是宋霖，宋霖就是沈鹤，这个秘密如果可以，他宁愿一辈子都藏着，但是如果有人愿意和他分享，并且能够帮他保密，他也希望能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他不知道盛伯雍是不是这个人，但起码目前来看，他们可以是朋友。 “我刚下的飞机，还没来得及回家里看看。刚才家里的阿姨说，猫跑了。” 猫是一种俾睨天下的生物。如果跑了，大概就很难能再找回来。盛伯雍脸上的焦虑不是伪装的，沈鹤看得明白，看他难得有些焦头烂额的模样，忽然心里松了松：“盛哥，我帮你找吧。多个人多个帮手。” 盛伯雍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两个人打车先回了盛伯雍的住处，沿着小区一边走一边呼喊着猫的名字。 * 盛伯雍说那只走丢的猫叫咪咪。沈鹤心底有些想吐槽盛大影帝的取名水平，但是看见他的神情，到底还是咽了下来。 两个人在小区里找了几圈，都没有见到一只猫，就连野猫的影子也没看见。和盛伯雍的助理小郑碰头之后，又往小区附近开始发散出去寻找。 盛伯雍戴着鸭舌帽，穿着一身并不显眼的休闲衫，旁人只当是谁家的猫跑了，猫奴到处在找，压根没把这人往“盛伯雍”这三个字上想。 这一找就找了大半天，附近的公园、商场都找遍了也没看到那只猫，倒是有几只野猫叫声从矮树丛里钻出来叫唤两声。 看见盛伯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地方转身就走，沈鹤也顾不上去逗缠在自己脚边的几只小猫，赶紧小跑几步跟上。 “盛哥，你想到还有什么地方可能会是小家伙去的地方了吗？” “大概……是它原主人的家。”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那一刻，看着眼前熟悉的小区，沈鹤有一瞬间的迟疑--这是他之前住的别墅区，就在几个月前，他以沈鹤的身份再次回到过这里。他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回来，却没想到今天会再度来到这里。 他扭头去看盛伯雍，后者皱着眉头，长腿一迈就往小区里走。沈鹤叹了口气，跟上脚步。 脚下的路越走越让人觉得心惊。沈鹤不知不觉放慢了自己的脚步，胸口的心脏跳动得越发厉害。他费力地跟上，在看到最后让盛伯雍停住脚步的别墅时，他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是他的别墅，有着他成名以来几乎全部的记忆。 “盛哥快看，是咪咪！” 小郑眼睛尖，一下子就在别墅的栏栅铁门后发现了蹲着的一团黑毛。 因为找了大半天，天色其实已经有些暗了，那黑色的毛团卧在铁门后，如果不是看得仔细，很容易就被人认错。 “大王……” 沈鹤的声音不重，小郑疑惑地回头看了看他，见他脸色不太好，以为是病了，正要询问，忽然就听见那只自从到了盛哥家里就不怎么叫唤的猫忽然悲伤的叫了一声。 那一声，听起来像是被主人抛弃了一般，声音拉得很长，有气无力。 盛伯雍蹲在铁门前，试图把猫叫出来：“好孩子，我们回家……” 黑猫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出任何反应，良久又回头朝着紧闭的大门凄惨的叫了起来。 “大王……为什么会在盛哥你哪里？” 沈鹤有一瞬间的坦诚身份的冲动，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 盛伯雍没有看他，目光紧紧盯着那扇门，好像过一会儿住在那扇门后的男人会像过去一样，抱着猫打开门，在小花园里走一走，转一转。 “宋霖出事后，这里的房子就跪闫宁拿走了。没几天房子就收拾出来让卫彦搬了进去。我是偶尔经过的时候看到贺阗把猫扔到了铁门外……” 这个别墅区住了不少圈内人，沈鹤还是宋霖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闫宁几乎从来不到这里过夜。而且，宋霖和盛伯雍的关系至多只是萍水相逢，所以，他在别墅区出现，会捡到大王，却不知道大王的名字也很正常。 但是闫宁、卫彦…… 沈鹤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手心。 这是宋霖的房子，是他全款付清，房产证上白纸黑字写着“宋霖”名字的房子，凭什么最后成了闫宁的所有物，又凭什么让卫彦住进来！ 就算宋霖死了，也该作为遗产和名下其他财产一样捐献给希望工程。而现在仔细想起来，也许不光是这栋别墅，可能连带着宋霖名下的资产都被那两个不要脸的男人侵吞了。 沈鹤越想，心口越气愤。然而大王的叫声一声凄惨过一声，渐渐竟让他冷静了下来。 “要不，我翻墙进去？” 小郑心疼地望着铁门后面的黑猫。自从接到这只猫开始，就没看它好好吃过饭，本来挺胖一只，瘦到现在一只手轻轻松松就能捞起来的地步。这要是宋霖泉下有知，也不知道会不会怪他。 “不用翻墙。”盛伯雍站起身正在打量翻墙的可行性，沈鹤却突然叫住了他们，“我能把他叫出来。” 盛伯雍低头，沈鹤的目光中透着笃定：“盛哥，我养过猫的。” “可咪咪跟其他猫不一样，它脾气很倔……” 小郑有些着急，然而不等他说完话，沈鹤忽然压低声音，轻轻的喊了一声“大王”。 猫耳朵动了动，没有回头。 沈鹤继续喊。 猫耳朵动了，尾巴有些犹豫地开始摆动，就连叫声也放轻了不少。 “大王……”沈鹤又喊了一声，那团黑色毛球忽然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扭头的时候碧色的猫眼睁得很大很大，似乎是在确认呼唤自己名字的这个陌生人的身份。 沈鹤看着它，伸手：“大王，我们回家了。” 那猫终于转了个身，抖抖身上的毛，慢慢地朝着门口走过来，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嗅着气味。 沈鹤越看越心疼。 他当初给小家伙取名大王，完全是因为它整天都是一副“老子比你大”的不屑感。他想着好玩就开始“大王”“大王”的喊，时间久了，大王也就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几个月前，大王还是一只胖墩墩的黑猫，虽然年纪很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永远离开，但偶尔大清早从床头柜上跳下来，赏他的“猫肉炸弹”依旧能把他压得叫出声来。可现在，大王瘦了好多，都可以看到嶙峋的排骨。 大王走得很慢，不知道究竟是没有力气了，还是觉得呼唤自己的人太过陌生。直到凑到沈鹤的手掌前，它都一副谨慎的模样，碧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 气味是陌生的，脸也不认识，可说话时的语气和铲屎官真像…… 沈鹤看见大王缓缓在自己的手掌前端坐下来，长长的黑色尾巴一下一下擦着地。 “大王，来，好孩子，咱们回家，我给你做还吃的。秋刀鱼和牛肉还有小南瓜一起做的猫粮，你想不想吃？” 在沈鹤说话的时候，盛伯雍一直站在旁边。宋霖的别墅在小区比较靠边的地方，来往的邻居很少，以至于他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没有人因为觉得奇怪凑过来看热闹或者报警。但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正决定翻墙把猫带出来，那团毛球八风不动地眯了眯眼睛，然后伏下身子，擦着沈鹤的手腕，从铁门底下窄窄的空隙里钻了出来。 “出，出来了！” 小郑高兴叫叫了起来，正伸手要去把猫抱起来。却见那猫挨着沈鹤的小腿蹭了蹭，长长的尾巴缠着他的脚踝，情绪似乎也不低落了。 沈鹤抱起大王，心疼地摸着它的脊背：“好了，先回车上。”他说完，抬头去看盛伯雍。男人的眼睛轮廓很深，眼底像是藏着旋涡，沈鹤下意识的挪开视线，低头亲了亲凑过来的猫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盛伯雍坦白，就像他至今不明白，盛伯雍为什么会怀疑他和宋霖的身份。 明明没有太多的接触，这个男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把宋霖的事记在心里。 第24章 名下资产（上） 因为盛伯雍还没杀青的关系，大王这段时间只能依靠钟点工照顾，葛晖偶尔也会去他的别墅喂猫。但是大王通常只吃两口，就不会再动，经常蹲在窗台前望着窗外发呆，要是伸手去摸它，还很容易就被挠几下。 三人带着猫去了趟宠物医院做检查。大概是因为有沈鹤在的关系，这段时间一直动不动要冲人大叫或者挠人的大王乖乖地接受宠物医生的检查，只是眼睛一直盯着沈鹤，像是生怕一扭头的功夫，这个人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这猫叫什么名字？”医生轻轻拖着猫脖子，随口问了一句。 “咪咪。” “大王。” “……两个名字？”医生忍不住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这猫是谁养的？最近营养不良，是不是拍戏太忙了，没顾得上喂养？” 这家宠物医院在市内很有名气，经常会有政界或者娱乐圈的人带着自己的宠物过来就诊，医生们都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脸孔，看到盛伯雍带着猫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尖叫了。 “嗯，是我疏忽了。”盛伯雍直接承认。那医生一脸“果然”的挠了挠大王的下巴：“猫其实很敏感，任何一点事都可能让它的情绪变得低落，连带着胃口也会下降。做主人的要是不能好好照顾，最好在忙的时候托给别人。这猫再瘦下去就活不了了。” 从医院出来，小郑已经把车子开来在门口等着。盛伯雍侧头，看了眼窝在沈鹤怀里，精神头明显好了很多的黑猫，想了想开口道：“我还要回去拍摄。咪咪的精神不太好，你能帮忙先照顾几天吗？” 沈鹤显然没想到盛伯雍回突然提出让他照顾大王。虽然刚才在宠物医院里，看着大王瘦骨嶙峋的样子，沈鹤几乎想请他同意把大王放在自己这里养，但考虑到身份，沈鹤几次把话咽了回去。 “可以的，”沈鹤抱紧大王，黑色的一只猫爪伸出来抵在了他的下巴上，肉垫软乎乎的，“盛哥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帮忙照顾大……咪咪。” 是叫大王还是叫咪咪，对盛伯雍来说都没有差别。他只知道这只黑猫是宋霖的宠物，即便被他捡回家，也一直心心念念着自己的主人。 葛晖刚开始还笑话说一只猫在学狗玩忠诚。但时间长了，葛晖看猫的眼神变得和看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知道自己和这只猫的区别在于什么吗？区别只有一点，它在绝食，而你没有。除此之外，你们俩简直一模一样。宋霖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葛晖当时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嫌弃。 当然重要。盛伯雍看着身边的沈鹤，看着和宋霖明明没有丝毫相像的地方，却仿佛是同一个人的沈鹤，他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那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一个人。 * 沈鹤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大王已经吃完了一盒猫罐头，窝在他的椅子上舔毛。见人满身热气的从浴室出来，大王跳下椅子，喵喵叫着扒着他的腿就要抱要摸。 沈鹤随手把猫捞了起来。瘦下来的大王，体重轻得只有正常成年猫的一半，刚被他抱在怀里，就顺着他的胳膊爬到了肩头。猫脸微微低下，在他的脸上蹭了蹭，得到一个亲吻，这才满足地从左肩绕到右肩。 刚回书吧的时候，看到从儿子怀里钻出来的黑□□头，沈父和沈母都愣了愣。虽然知道儿子自从出院之后，偶尔看到书吧附近的野猫都会分一些剩饭剩菜过去喂喂，但突然看到儿子出门一趟带了只猫回来，多少还是觉得奇怪。 不过好在听到沈鹤解释说，是一起拍戏的前辈的宠物，因为最近不方便就先寄养在他这里。沈父沈母很快就同意了养猫的这个决定。 房间里开着空调，沈鹤出浴室的时候，只围了一块浴巾，大王在肩头稳稳坐着，像块移动暖手宝。 电脑的显示屏上，打开的是他的微博首页。 沈鹤的微博关注的人很少，转发的内容也不多。他在电脑前坐定，把大王按在怀里，伸手输入了卫彦的名字搜索他的微博。 卫彦的微博是经过账号认真的，金色的v挂在头像一侧。他的微博内容和他本人一样，透着一股子虚伪，几乎每一条微博发的都是他的照片，有和人品尝美食的，也有在浴室里仰着头刮胡子的，甚至就连入睡前都会留影一张po上微博。底下的评论也千奇百怪，粉的黑的看起来泾渭分明。 卫彦最新发的微博内容是他拖着行李箱坐在机场候机室的照片，他说“临时接了一个代言，只好先暂别剧组，飞去拍广告了”。 沈鹤盯着那张照片里的卫彦，左手挠了挠大王的脑袋，右手抓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人经过了很久才接起，声音听起来有些喘：“沈小鹤，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在忙？”沈鹤挑眉。 陈大少明显噎了下，咳嗽两声回道：“正准备开始忙……”电话那头的动静有些大，显然是陈大少下床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上次那个劈腿的前女友刚来找我，我一时没留神就……还好你电话打的及时！不然我就吃亏了！你说她被那个闫总甩了来找我是几个意思？” “高级备胎。行了，上次让你帮忙查的东西有眉目了没？” 沈鹤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停留在卫彦的照片上，大王明显觉得不满，轻轻挠了他一爪子，这才让他低头捞起猫凑到嘴边亲了亲。 “不就是那个姓卫的。沈小鹤，你放心好了，东西我都让人查到了，就在我电脑里，我等下就发给你。” “你再帮我查一样东西。” “什么？” 沈鹤低头，看着团在怀里的大王，说道：“查一查宋霖死后，他的那些个人资产都去了哪里。” 电话那头的陈大少倒吸了一口气：“乖乖，沈小鹤，你当我是私家侦探么？连死人的个人资产也要查，他是你谁啊，你这么关心？” “如果我说，我们是同一个人呢？” “……”陈大少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犹豫，“沈小鹤……免疫抑制剂吃多了会坏脑子吗？” * 就在沈鹤和陈大少通话的时候，燕城大学城区论坛上，一组照片开始疯传，照片里，青年背对着镜头，正在往书架上摆书。 《求肉这位帅哥的名字、学校和专业，有联系方式最好！》 《隔壁楼那个男生是谁？！长得这么帅气，为什么从前都没见过？》 《细数大学城历任城艹的二次元及三次元资料。想要隐秘私照，可加扣扣12345678》 这个论坛在大学城刚刚建成的时候就已经创建好了，这些年下来，不管是毕业的还是没毕业的学生都会在闲暇的时候泡在上面。论坛版块也从各类娱乐八卦，到校园生活分工明确。 疯传的这组照片一开始只是在校园生活版，但很快就延伸到了其他版块。更有人把帖子直接搬到了微博上。 论坛里的评论也各种高能，不多会儿就八出了照片里青年的身份。 “这人是隔壁电影学院的，听女朋友讲，是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的大三学生。性格好像挺阴郁的，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是这脸……是整容了吧？哪个男人长这样？” “楼上out了吧。现在就流行这种款式的，清俊干净，关键是不娘！戏剧影视文学，这个毕业是当编剧的吧？这年头编剧也拼脸？” “一看楼上的就不是我们燕影的学生。这人叫沈鹤，之前是不太引人注目，但是才华一直很好。最近正在拍摄的电影《天工》，就是他写的原剧本。没错，你们没有看错，就是盛影帝参演的那部！而且这个沈鹤，还在里面演出了一个小角色，听说跟影帝有很多对手戏，不知道电影出来的时候效果怎样。” 微博上对这照片的热度，丝毫不比论坛少。 沈鹤看完陈大少发来的资料后，窗外的天已经开始发亮了。大王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香甜地睡去。他随手刷新了下微博，看到自己关注的学校官博转发了一条转发量和评论数都十分惊人的八卦博，点开大图的时候，他愣了愣，随即苦笑。 照片应该是之前书吧的客人偷拍的。那些八人的网友也还算是手下留情，没有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放出去，只是交代了学校、专业以及是否有女朋友等情况。 评论再往下翻，画风就明显发生了改变。大部分的评论从溢美之词，转向了阴阳怪气的嘲讽和揣测。各种羡慕嫉妒恨的论调全都涌现了出来，简直透过电脑屏幕都能闻到那里头的酸爽气味。 什么这个人一定是整容的，从前不是这个脸，什么剧本大赛本来就有黑幕不然怎么轮得到他获奖。甚至还有人口口声声说他在剧组里仗着和吉诃影视关系好，顶撞导演监制和编剧。 隔着网络，连嘴唇都不需要动一下，十指在键盘上“哒哒”几声，就是一段子虚乌有的黑料。 沈鹤对这种黑人的手法并不陌生。在他还是宋霖的时候，就是从一开始的满身不自在，慢慢被黑得习以为常的。所以，论坛和微博上那些不好听的言论，就让他们先说着，他自然有一天会让黑子们狠狠朝自己脸上打几巴掌，怪当初手欠嘴碎。 第25章 名下资产（下） 富二代的本事可能没办法只手撑天，但是想要调查一些事情，还是比普通人要方便很多。 在那天晚上的电话后，陈大少花了不过一周的时间，亲自把沈鹤要的东西送到了他的面前。 学校的操场看台上，沈鹤打开了陈大少递来的文件袋。 “其实我觉得挺奇怪的。沈小鹤，你说，这个宋霖十六岁就成名了，那二十年的演艺生涯，就算从巅峰跌落吧，那也应该积累了不少的资产，怎么现在查出来，居然连个房子都没了？还有，我去调查过了，他死后的所有事情都是他的经纪人在处理。他的父母……” 陈大少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着，沈鹤翻过一页又一页的文件，手指在还带着墨香的纸业上翻过，最终停留在了父母名字那一栏上。 “宋霖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他是跟着妈妈长大在国外长大的，几年前……过世了。” “那他爸爸呢？” 沈鹤合拢文件，抬眼道：“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现在大概也窝在拉斯维加斯的某条大街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 “……真牛。” “呵，是挺牛的。”沈鹤冷笑，“三十六年前骗了一个在华人街工作的中国女孩，儿子还没生下来就到处花天酒地，老婆在家门口滑倒差点流产还是邻居送去医院的……”他顿挫，眼底不甘的情绪如波涛汹涌，良久才压制下去，“不过，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死了，名下的资产都被人转移了，大概也会愿意从拉斯维加飞到燕城要求拿回遗产吧。” 如果不是已经习惯了沈鹤这看起来跟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的性格，陈大少大概看到他现在这副表情还会被惊吓到。然而现在，陈大少只是一脸惊讶追问道：“资产被转移了？沈小鹤，你跟这个宋霖到底什么关系，这种我让人查都查不到的事你也会知道？他肚子里的蛔……” 话没说完，文件夹已经砸到了他的脸上。陈大少一声哀嚎，一手抓着文件，一手捂住脸：“沈小鹤，我英俊得和大卫像有的一拼的脸要是被你毁了，我后半身就得靠你养活了！” 沈鹤懒得理他的贫嘴，直接道：“有在拉斯维加斯的朋友吗？” “有，干嘛？”看见沈鹤眯了眯眼，陈大少大叫，“你该不会是要去找宋……他爸吧？但是你怎么确定遗产确实是被人转移了，不是本来就没有？” “为什么不能去找那个男人？”沈鹤挑起眉头，“宋霖一死，他名下的一切就被最没资格得到的人拿走，完全违背了他生前的想法，与其这样倒不如给他爸。那些钱、房子甚至车子，哪一样不是真金白银买的，哪个不是留着宋霖这些年的汗水，又凭什么叫那人平白拿走！” 最没资格得到的人？ 这话里信息量略大。陈大少脸上写满了“八卦”两字，恨不能马上从沈鹤嘴里听到一个惊人内.幕，但是沈鹤的话头却戛然而止，一双冰冷冷的眼睛里情绪陌生的让他忍不住收敛了所有的好奇。 “我有个穿开裆裤就认识的朋友，最近就在拉斯维加斯，我让他帮忙找找吧。不过，你真不跟我说，你和宋霖是什么关系么？你连他生前有多少财产都知道，这关系怎么想也不简单吧？” 沈鹤斜睨了陈大少一眼，从位置上站起来，视线放向远处：“我们的关系……大概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他低头，“中二点说，就是彼此的半身。” “……你到底吃没吃药？” * 唐烨和宋应星的最后一场戏，是在唐烨为了牟利，冤死无辜百姓后被宋应星着人拿下，跪地痛哭的时候。 这场戏的背景，是崇祯十六年，宋应星出任知州的时候。在原作中，沈鹤对唐烨的着墨不多，仅仅是将他作为宋应星青年时期的好友形象出现过几回。但是到了专业的编剧赵妃手里，唐烨最后的跪地痛哭，成为了烘托宋应星个人形象的很重要的一幕戏。 在看到命人抓捕自己跪安的新任知州竟然是自己当年的至交好友，回忆起年少轻狂时的往事，再联想自己眼下的处境和好友的性格，唐烨终于后悔，失声痛哭。 唐烨的其他戏份都已经拍摄完成了，卫彦拍完广告回剧组的时候，洪涛恨不得一天之内让他把唐烨剩下的戏份全都拍摄完，好让他们解脱。但是就算每日拍摄的通告上排的都是唐烨的戏份，卫彦还是没能按时完成全部的进度。好不容易拖到今天，总算是要杀青了。 坐在监视器前，洪涛长长舒了口气，一杯咖啡从旁边递了过来。他扭头去看，俞国强打着哈欠缩着脖子往旁边坐下。 “今天应该能拍完了吧？” “能！不能就连夜拍！”洪涛咬牙切齿道，“我现在看到他就眼珠子疼，再不杀青，我就要发疯了。” “再忍忍。这几天闫总也在，不好在人前直接发脾气。” 洪涛说着，和俞国强两人一起往演员休息区看了一眼。 自从卫彦拍完广告回来后，不光把平时没怎么出现在剧组的经纪人贺阗带来了，还顺带着带来了闫宁。 看到闫宁跟过来的时候，洪涛一口气没吸上来，直接咳嗽起来。闫宁私下来探过班，这事还是谈静说的，过去宋霖还活着的时候，他跟闫宁关系不错，闫宁来探班也总是私下过来，很少像这次这样高调的频繁出现在片场。 看起来，这个卫彦是挺得闫总欢心的。 “行吧，再加把油，把这场戏过了……” “你们谁是卫彦？谁是？” 突然有喧闹声从旁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一边甩开旁边人的阻拦，一边气势汹汹的往片场里头闯。几个女孩子吓得往角落里避了避。 盛伯雍从洗手间回来，看到突如其来的状况，皱了皱眉，上前道：“这位先生，这里是片场，请不要妨碍剧组拍摄……” “这里是不是有人姓卫，叫卫彦？”中年男人的嗓门很大，脖子上暴起青筋，脖颈到肩头露出来的部分还有纹身。 “有。先生如果找他，可以先在旁边稍等，这场戏结束之后……” 副导演上前劝说去，却被男人一把甩开：“我儿子都死了！我儿子死了所有的遗产还被个畜.生偷走了，我凭什么不能喊！” 男人的声音一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间纷纷在猜测他说的儿子是谁。但这样的爸看起来像是混社会的，一时半会儿也联想不到。 盛伯雍却在这个时候神情变了：“你儿子是谁？” “宋霖！我儿子是宋霖！那个叫卫彦的，趁我儿子死了之后，跟他的经纪人一起，把他所有的遗产都转移走了！车子、房子、还有存款！所有钱！那是我儿子的钱！他这是偷，是抢，是犯罪！” * x浪网友：“哎哟，这视频谁拍的啊，模糊不清的，倒是声音都录进去了。” 网y网友：“艹，这个大叔是宋霖的爸爸？基因突变的吧，长得也不像啊。而且宋霖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好捏的很，他爸……好像黑.帮成员……” t涯网友：“妈了个鸡，宋爸爸刚才说什么？宋霖的所有遗产都被转移了，他连儿子因为意外去世的消息都没得到？那之前的那些追悼会都是谁在操办？难怪一开始会有人质疑为什么没看到宋霖的双亲！” 宋父大闹《天工》片场的第二天，现场偷拍的视频，以及一些照片就都上了各家纸媒和网络媒体的头版头条。不少网站的论坛还有微博都在纷纷热切的讨论这件事。 有人说这是故意炒作，因为宋霖生前最后拍摄的电影就要上映了。但是该电影出品方和导演强烈抵制这种消费死者的宣传方法，表示这件事和剧组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人说是宋霖的经纪人一手操作了这件事，因为宋霖和卫彦的关系来看，两人并没有什么联系，实在不可能让卫彦摸到转移遗产的可能，只有全程操办宋霖身后事的经纪人贺阗才有最大的嫌疑。 但不管怎么样，看到网上这些消息的时候，陈大少亲眼看到沈鹤的脸上露出了谜样笑容。 “沈小鹤，现在新闻都爆出来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凉拌。”沈鹤阖上手里的课本，摘下眼镜，靠着座椅抬手捏了捏鼻梁，“律师也已经帮他请了，转移的证据能说的也都让律师拿到了，接下来他能从卫彦那里拿回多少钱，就看他的胃口有多少了。” “应该能拿到不少。要知道，我死党给宋霖他爸找的这个律师，可是专门打遗产纠纷案子的金牌律师！再加上我死党一听说是这官司跟他偶像宋霖有关系，已经给律师砸了不少钱叫他一定要把被转移的遗产都挖出来！” 因为是在图书馆里，陈大少一时激动，说话声音难免拔高了一些。旁边正在为了作业和论文头疼的学生当即瞪了他几眼。 沈鹤放下手，重新戴上眼镜。他的近视度数不深，除了拍戏的时候，他基本上都以戴镜框眼镜为主。 “其实没必要这么费心。”沈鹤道，“宋霖在签署器官捐赠的时候就提过，要是哪天因为意外死亡了，名下所有资产都捐赠出去。”他顿了顿，“他妈去世的早，一个爸爸又早就不顶用了，根本没想过要去赡养。房子车子留给经纪人，其他的都捐掉。这是他本来的计划。” 沈鹤说完话，轻轻推开椅子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图书馆。陈大少匆忙把自己桌上的东西扒拉进背包了，一边跟旁边的同学致歉，一边追上沈鹤的脚步：“那你费那么大的力气是要干什么？” “不想让人好过呗。” 第26章 旧友（上） 卫彦和贺阗联手在转移宋霖名下遗产的事在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个圈子本就不大，一丁点消息都会经由一张嘴传到另一张嘴，然后传得全人类都知道了。和视频里模糊不清的现场不同的是，在几个跟组演员文字加语音的描述下，卫彦被宋父骂得脸色发白，差点尿了的情景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很多人的脑海里。 描述人形容完整个过程后，忍不住啧了下舌：“要不是盛影帝担心这件事影响到整个剧组的拍摄，大概他也不会出面打断宋霖爸爸的追问。那个卫彦在组里的气焰可不低，可劲地想打压新人，但是自己没本事，跟个编剧专业毕业的新人演对手戏，还被狠狠压制住了。” 这话一说，闲聊的话题又从卫彦转移到了那个压制住卫彦演技的新人身上。 “给你们看张照片！啧啧，这人现在还是大三的学生，等我们的电影上映，信不信一堆导演抢着要他当主角！演技真的太棒了！颜值也高！不比宋霖年轻的时候差！” 打完这些字，描述人直接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偷拍的照片发了出去。 看着微信群里瞬间刷屏的“啊啊啊啊啊”，她笑得举着手机仰起头。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人，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她猛地收住笑，却抓着手机蹲下剧烈咳嗽。 手机被人拿走，她一边咳嗽一边站起来解释：“不是……盛哥，我就是拍了张穿自己衣服的……不是戏服……” 发在微信群里的的确不是什么戏装照。照片里的黑发青年穿着最稀疏平常的运动衫，脚下蹬着一双运动鞋，脖子上还挂着毛巾，看起来是刚刚运动结束，正仰头在喝水。 “手机像素不错。”从旁边凑过来一颗脑袋，笑呵呵地夸奖了一句。盛伯雍关掉手机，递还给手机主人：“这个可以发，戏服的话在导演同意之前自己收着，别传。” 他说完话，还没等人答应一声，一句转身往别处走。那发微信的女孩赶紧低头，手机啪啪啪地打出一行字：“我刚才发照片被盛伯雍看到了！差点以为他会叫我删照片！” “这几天圈子里最热闹的事情是贺阗转移宋霖遗产的事，你情绪不太对，该不会是被这件事给影响到了吧？” 葛晖走在盛伯雍的身边，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担心道。 他话音刚落，盛伯雍突然停下脚步，眼神变得复杂而深沉。那里头的东西一时间涌现了太多，多到葛晖的头皮一下子发麻起来。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对他……可是盛大爷，我麻烦你明白一件事，人已经死了。古人说得好，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是去他坟头哭上三天三夜，人也不可能活过来……” 葛晖无奈地摆手。他手下的艺人并不少，最大的就是盛伯雍。但是和其他公司分配的艺人不同，这家伙的身份特殊-- 盛伯雍高中毕业离经叛道，明明考上了国内一流院校，偏偏不读，跑去当兵，气得爸妈差点把家里一排的奖杯都砸了，还好学校给他开了个后门，保留学籍。好不容易负伤退伍，结果又没去读大学，一个人跑到他家门口堵，张口就是希望他能带着进圈子拍戏。 好在这家伙底子好，加上遗传的天赋，第一部片子就一炮走红，之后没两年功夫，拿下了第一个影帝奖杯。就在宋霖出事前一天，这家伙还从宋霖面前摘走了又一个影帝桂冠。然而到了第二天，他陪着盛伯雍装扮成粉丝的样子，参加宋霖的粉丝见面会，亲眼目睹了一个大活人突遭事故的全过程。 如果说他在这件事之前，只当盛伯雍是把宋霖当做自己的前辈、目标，那事情发生之后，目睹了盛伯雍全部疯狂举止的葛晖，满脑只有两个字--“卧槽”。 还是大写的。 “其实，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他还活着。” 盛伯雍的声音低沉，一阵北风吹过来，葛晖抱着胳膊炸了：“大白天说什么鬼故事！我觉得你有必要跟沈同学好好聊聊了，我看他之前在剧组的时候，你的情绪看起来还挺好的，正好我听洪导在说有几个镜头还要他回来重拍。”没注意到盛伯雍突然转过来看自己，葛晖哈了口气，继续道，“听说卫彦也要回来。估计到时候那些追着新闻跑的记者也要跟过来，有的热闹了。” * 闫家的房子在燕城最好的别墅区里，但是论现在的房价来说，却是闫老先生住的老四合院更贵。 那是闫家祖上传下来的，早几百年据说还是皇亲国戚住过的房子。到了闫老先生这一辈，原本打算给独子的，但儿子名下的房产太多，东一处西一处，还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男人，闫老先生一气之下，就在遗嘱上写好给别人。只可惜，受益人年纪轻轻却没了。闫老先生自从出院以后，每每想到这事，就会坐在院子里长吁短叹。 闫宁伸手推开四合院的大门，给闫老先生请的保姆正站在院子边上，看见他进门，还来不及收起脸上轻蔑的表情。 闫宁也没在意，继续往前走，院子当中跪着的人像是看到了救星，当即扑了上来，抓着他的裤腿就哭：“阿宁！阿宁！你快跟伯父说……” “房子是我转到他名下的。”闫宁看着坐在藤椅上，手里拄着拐杖，气得脸色发青的父亲，“而且也没什么，宋霖本来就是打算出意外的话，把房子给贺阗的，我给了贺阗一笔钱，就当是买的。” “你个臭小子！”闫老先生气得挥动拐杖，“他当初是怎么对你，你这几年又是怎么对他的？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房子车子就算了，那些钱……那些钱你居然也敢动！” 他是没答应这俩孩子在一起，在他的眼里两个男人始终不是那么一回事，闫宁也不可能跟个男人过一辈子。都说自己的儿子，当爸妈的最清楚，闫老先生就是太清楚儿子的本性了，才从来没把他身边的那些男男女女放在眼里。 唯独一个宋霖。 他是真的喜欢这孩子，要不然也不会在遗嘱上把自己住的这套房子写给宋霖。 只可惜…… “当初叫你们分手，你不肯，却一方面拉着他，一方面又瞒着他带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现在人死了，你转头把人的房子、车子、财产全都转移了，你的心里到底是把宋霖那孩子当做了什么？” 闫宁没有说话，仍有卫彦紧紧扒着自己的裤腿，一脸无所谓的看着因为气愤脸色看起来反而红润一些的闫老先生。 “你最近捧的那个mb，还有这个，怎么看都在模仿宋霖。阿宁，你心里头有没有那小子？”闫老先生咳嗽两声，“算了算了，你也说不出什么一二三四来。让这人从小宋的房子里搬出去，还有那些钱，都拿出来还……” “我是为了宋霖好。他妈去世的早，他爸又是个不管事的赌鬼，那些钱留着与其给他爸拿走，还不如让我用来做别的事。”闫宁慢条斯理地伸手，身后的助理赶紧送上一盒烟，他敲了敲烟盒，取出一根烟点起，“现在他爸不知道从谁那里知道了消息，正回国闹，把贺阗告了，吵着嚷着要拿到儿子的财产。”他顿了顿，抬起头，看了闫老先生一眼，然后语出惊人，“那个人我暂时还查不到是谁，不过会这么做，应该是很了解宋霖的人。我突然想认识认识。” 闫宁又低头，看着仰着头满脸惊惶的卫彦，忽然施.虐心起，让他捧起手，还没抽几口的烟戳在他的手心里，狠狠碾了几下。 “你要是想继续住他的那套别墅，”闫宁俯下身子，捏住卫彦的下巴，冷冷道，“就听话一点，别给我惹那么多的麻烦。” 卫彦打了一个哆嗦，喏喏地应了声“好”，不敢再说别的。 * 一辆雷克萨斯开进酒店，天色刚刚暗下，加上又是瓢泼大雨，剧组提早收工，正在酒店这边陆陆续续下车回房间休息。看到突然开过来的雷克萨斯，工作人员们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结果车窗放下，从驾驶座的位置上探出一颗脑袋，咧着嘴笑：“哥哥们，我回来了！” 《天工》有镜头需要几位杀青演员回来补拍的事，只有剧组内部才知道，看到探出脑袋的陈大少，门口正下车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往副驾驶座看了一眼。 副驾驶座边上的车门打开，青年穿着羽绒服从里头下来。正好下车的化妆师姑娘们用“即便羽绒服臃肿如此依然颜值爆表”的眼神，倾慕地看着他。 陈大少去停车，沈鹤站在酒店门口等着，顺便和围上来的工作人员们聊几句前段时间的校园生活。 “怎么穿成这样子了？”谈静从车上下来，看到沈鹤站在门口，几步上前，围着他转了一圈，忍不住捶了捶他的肩膀笑道，“这么怕冷？喏，看那家伙，一件风衣就能过一个冬天。” 沈鹤顺着她指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盛伯雍带着小郑正从车上下来，身上穿着黑色的风衣，整个人看起来挺拔又硬朗。 他想了想，回头解释道：“我家里人担心我生病，出门前督着我穿，所以就穿出来了。” 说到家里人怕生病督促穿衣的经历，谈静显然深有体会，心有戚戚焉的直点头：“我婆婆也是这样，看到我穿膝盖以上的裙子，就会念叨让我换了衣服，生怕我冻坏了。” 谈静说话的功夫，盛伯雍已经看到了沈鹤，几步走过去，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瘦了。” 这是盛伯雍开口第一句话。沈鹤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可能是因为最近学校有一份剧本要交，我拉下了些课程只好窝图书馆查资料，忙瘦了。” 凑巧停好车走过来的陈大少撇了撇嘴，心里表示某人就是为了逃避剧本，所以才一接到电话听说要补拍几个镜头，连忙收拾东西跑过来拍戏，连他说要开车过来也不拒绝了。 第27章 旧友（中） 补拍镜头的几位演员都是已经杀青了的，这次回来剧组重新给他们订了房间，但是因为有其他客人的入住，酒店房间有些紧张，仔细安排下来，竟然少了一张床位。 “要不，小沈，你跟我挤一挤？或者，给你另外找家酒店住？” 洪涛抽了口烟，坐在大堂沙发上，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 酒店本来空的套房都订出去了，副导演安排房间的时候少算了一张床位，像沈鹤助理这样的大高个跟人挤一张床显然是不现实的，其他艺人和助理的房间也都妥当了。想来想去，要么和人挤一挤，要么就是去附近其他酒店再订房间，就是拍摄前要麻烦一些，得多跑个地方做沟通。 沈鹤看着洪涛明显为难的样子，摆了摆手：“洪导觉得怎么方便就怎么安排吧，我对住宿要求不高。” “住我那吧。” 男人的声音低沉得意外好听。沈鹤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盛伯雍迈着长腿，往这边走过来。他很高，走近的时候坐着的沈鹤只能抬着头看他。 “让沈鹤住我那吧，我的是套房，床大，可以挤一挤。” 洪涛偏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要么还是去别的酒店给定个房间吧。让小沈跟你一起住，我担心你不适应。” 最近的拍摄任务很重，盛伯雍和谈静已经连续几天熬夜拍摄，能闭眼的时间统共算起来还没四个小时，长久下去对身体的损害还是很厉害的。好不容易补拍其他演员的镜头，可以让主演们好好休息几天，这时候让人合住…… “住我那吧，当兵的时候一直都是群体生活，睡眠时间也不多，没事。” 盛伯雍的态度让洪涛一时间有些犹豫。演员分开居住对剧组来说，其实有些不方便，如果能集中在一家酒店当然是最好的。 他犹豫地看了一眼沈鹤，后者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倒是盛伯雍的那个经纪人葛晖，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 住宿的事最后还是按照盛伯雍的意思，安排了下去。 行李箱被送进盛伯雍的套房。和之前拍戏的时候沈鹤住的房间比起来，给主演们住的房间果然要上了一个档次，就连最基本的床也是松软的双人大床。 葛晖跟小郑住套房里最小的一间卧房，虽然也是双人床，但是明显环境要更刻苦一些。看见沈鹤盯着他们的床，又往他俩身上打量，葛晖咳嗽两声：“我明天就走了，所以就随便挤一挤。” 一间套房，两张床，住四个人。 沈鹤点点头，心里就一个想法，当过兵的人是不是格外喜欢群体生活？ “咪咪在你家里怎么样？”房间里没人说话气氛总归看起来有些奇怪，盛伯雍罕见的主动找了话题，沈鹤扭头看他，他的脸上挂着一丝不自在，别过脸去整了整茶几上的烟灰缸。 烟灰缸很干净，覆在上面的男人的手也很干净，应该是不怎么抽烟的人。 “大王它有开始好好吃饭。我去学校的时候，它就窝在书吧里，要么在收银台上，要么在店里巡逻，现在已经成为镇店之宝了，好多人喜欢给它拍照。”沈鹤说着，掏出手机，递给盛伯雍：“盛哥，你看照片，每天一盒罐头，开始吃胖了……” 盛伯雍没有接过手机，仔细看着沈鹤脸上的笑容，然后突然道：“你和宋霖什么关系？” 葛晖本来正在跟小郑核对刚刚给接下的几个通告活动，一听到盛伯雍叫出宋霖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认为这家伙又犯毛病了。屋子里顿时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葛晖干咳一声：“那只黑猫是吧，我记得它叫咪……” “咪咪。” “大王。” 葛晖：“……” 沈鹤深呼吸，没停顿太久，给出了答案：“我和宋哥算是远房亲戚，他偶尔跟我联系的时候，会提到他养的一只黑猫，叫大王。” 他还以宋霖的身份活着的时候，很少会将自己的私生活po在网上让网友看到。所以，不管是跟闫宁的那段感情，还是十六岁以前的生活经历，以及家里的环境情况，他都很少让人知道。圈子里的人只知道他有养猫，还是黑色的，却不清楚到底叫什么名字。 见盛伯雍眼神里的不信，沈鹤恨不得将这平衡打破直接说出真相。可说到底，又有谁会相信死而复生这种怪异的事情，说了也不过是像陈大少那样吐槽一句“吃药了没”。 看到盛伯雍脸上的表情，葛晖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两嘴巴。想转移话题问什么不好，问猫的名字，结果又绕回到宋霖身上了。 让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成为魔障，简直是他最害怕看到的情况。葛晖忍不住对宋霖产生了不满。 “盛哥是宋哥的粉丝吗？” “对！他是！”赶在盛伯雍说出什么让人听了能跳起来的话之前，葛晖赶紧回答沈鹤的问题，“他把宋霖当做自己在圈子里的标杆，所以才会关注宋霖的很多事。” 看到盛伯雍把头扭向葛晖，露出不满的眼神，沈鹤眯了眯眼，轻轻“哦”了一声。 * 入夜后的房间里，沈鹤从浴室出来，抬眼就看到盛伯雍正双腿搁在床上在做俯卧撑。 房间里开着空调，他打着赤膊，不知道已经做了几个，如果不是身上的汗，看起来就好像每一个都做得格外轻松的样子。 从隔壁传来小郑敲键盘的声音，间或还有葛晖跟人联络时的唠叨声，唯独这里安静的就好像一片完全独立的空间。 作为一个gay，沈鹤就算换了一个身体，还是会下意识地去打量同性的身材。这就跟男男女女走在街上都会不由自主去看帅哥美女是一个道理。 盛伯雍的身材不消说，是真的很好。还是宋霖的时候，沈鹤也见过不少圈内人，同类的气息会让他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索到同伴，很多同龄人三十出头以后就会慢慢忘记健身，不管过去的身材有多好，也会出现走样。闫宁也是如此。 而三十三岁的盛伯雍……胸是胸，腰是腰，站起来的时候还能明显看到人鱼线。 沈鹤扭过头，抓着头上的毛巾使劲擦了擦头发：“盛哥，浴室空了。” 盛伯雍应了一声，抓过床上的睡衣，从沈鹤身边经过，走进浴室。 看着关上门的浴室，不多会儿就听到水声从门后传了出来。沈鹤扔下毛巾，叹了口气。 他和盛伯雍，现在维持着一个古怪的平衡。多一份怀疑，他的伪装就可能瞬间崩塌，可对方似乎又不敢确定，踌躇地站在原地。 这样的平衡很危险，一旦破坏，他就成为了别人眼中的怪物…… 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沈鹤回过神来，抓过手机看了眼。是陈大少发来提醒他按时吃药的微信消息。 小郑已经烧好了茶水，沈鹤拿过杯子，倒了一杯温水端着走到飘窗前。窗外的世界，车水马龙，灯火辉煌。那些灯光，就像缩小版的舞台灯光，将世界照得透亮。 他拧开药瓶，到处几颗药，温水送服。浴室门“咔嚓”一声打开，沈鹤扭头去看，下意识地将要药瓶藏在手心里握好。 沈鹤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盛伯雍的眼睛。他没有说什么，穿着睡衣从浴室走出来，经过沈鹤身边的时候意外捕捉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遗憾。 “盛哥的身材……真好。” 盛伯雍倒水的手顿了顿，茶水差点倒出杯口：“你太瘦了，光是晨跑练不出肌肉。” 这话不假。就连沈鹤自己也赞同。 尽管心脏手术成功，但是太过剧烈的锻炼沈父沈母仍旧不愿意他进行，之前被拉去医院做了一次复查，如果不是表舅好脾气的反复解释晨跑不会影响刚移植的心脏机能，大概连每天早上的晨跑也会被担心过度的沈父沈母取消了。 虽然不习惯沈父沈母对自己的约束，但是每当看着他们斑白的两鬓，关切的眼神，再想起自己的妈妈还有……靠不住的爸爸，沈鹤都会长长叹一口气。什么不满都烟消云散了。 出神的时候，沈鹤丝毫没注意到盛伯雍回突然接近，等他回过神来自己的手臂已经被人抓着抬了起来，顺带着被人捏了捏胳膊。 “太瘦了，在家里没有好好吃饭？” 盛伯雍看起来格外自然的动作，又什么其他意思在里面。两人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也十分正常，反倒是沈鹤心下蹙了蹙眉头，微微挪开视线。 “学校最近有些忙，趁洪导说要补拍镜头的功夫出来喘口气。” 洪涛在导演圈子里的地位不低，电影学院的老师学生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大名。他拍摄过的电影就算没有在国外拿过什么奖项，但是在国内电影圈里已经斩获了不少大奖。能得他的青眼，对于任何人来说，别说是小角色了，就是群众演员，他们也是乐意当的。 所以，沈鹤一说请假的原因，学校几乎没有多加干涉，直接准假。但相应的，他这次回剧组还带着别的任务。 “盛哥要是有时间，可以签几个名吗？” 看到盛伯雍坐到床边，伸手去开电视，沈鹤直接问道。同班的女孩子们一听说他又要请假去《天工》剧组，连夜搜罗了一些签名本或者照片送到书吧，拜托他带过来找盛伯雍签名。也有些男孩子拜托他找谈静签名的，但是总体数量上还是女孩子们占了大比重。 盛伯雍没有拒绝，伸手拍了拍旁边的床：“拿来吧。” 从沈鹤的行李箱里翻出来的东西不少，绝大部分都是他那些同学拜托带过来签名的宝贝，反倒是他自己的衣服少之又少。每一张照片，每一本本子，还有薄薄的海报都被沈鹤妥善的放在行李箱里，没有丝毫折损的地方，看得出他到底有多细心。 从他往行李箱里拿照片开始，盛伯雍的目光就一直集中在他的背上。 “沈鹤。” 盛伯雍的声音从身后才换来，沈鹤下意识应了一声，然而，男人紧接着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这世界上如果能找到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是不是代表能找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第28章 旧友（下） 网络舆论加上法律的严格执行，让卫彦最近的人气直线下滑。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演员，演技又称不上好，如果没有闫宁在背后撑着，想要凭借自己的那张脸和演技找到剧组接收，大概也不会得到什么太好的角色。 尽管这次宋霖爸爸出现的事，公司方面和闫宁一起把黑锅让贺阗背上了，但是有眼尖心细的网友还是很快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既然是宋霖的经纪人所为，为什么宋霖生前居住的房子在人死后不久，就成为了一个没多少名气的小明星的住处？ 为什么在没有找到宋霖家人的情况下，贺阗可以自行转移他生前的所有财产？宋霖生前对自己的财产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安排？ 一个接着一个尖锐的问题被网友们抛了出来，一开始卫彦方面还有人出面试图把这些事跟他划清关系，尽可能的让一切问题都围绕在贺阗身边。但是显然，网友们都是福尔摩斯转世，没道理放过那些明显的破绽。 那些媒体记者更是闻风而动，堵在宋霖的别墅前，想尽办法试图从卫彦及周边住户的嘴里打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好在别墅区本身就住了不少有钱人家，被记者骚扰的不厌其烦之后，直接拨打了110。放纵记者进别墅区的物业工作人员被直接开除，记者也统统被赶出小区。 至此，卫彦才得了松口气的机会。 但是在剧组，面对那些意味深长的眼神，和时不时背地里指指点点的动作，卫彦的脸色一直没有好转过。 尤其在看到网上的一系列评论，和经纪公司最终作出的让步决定，都让卫彦气得差点砸了手里的水果机。他身后的助理原本是跟着宋霖的，见状苦着脸劝慰了几句，却被骂得狗血淋头。 “说什么好话！你心里头怎么想的当我不知道？你不就是觉得我活该么！觉得我抢了他的人，拿了他的东西，现在被人指指点点是活该么！我告诉你，整件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房子是他贺阗改的名字，财产是他贺阗转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卫彦最擅长的大概就是推卸责任。助理知道他的脾气，可只要想起宋霖的好，就更加无法不去介意卫彦的这些行为。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正要反驳，贺阗沉着脸从旁边走了过来。 “又要作怪了？现在我帮你背着黑锅，你还想干什么？非要闹得全世界都知道事情的真相，然后你好哭着去找闫宁抱怨、委屈？”贺阗沉着脸，“闫宁打了电话过来，要我想办法签下沈鹤。你要明白，他可以找一个替代品，也可以找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找到最像的那一个。” 卫彦不甘心地咬着唇，眼睛里血丝毕露：“他要是真这么情深意重，当初就不会背着宋霖找那么多人。” 贺阗沉默了片刻，神情复杂的笑了笑。那笑容里头透着太多奇怪的情绪，好像再沉重一些，就能哭出来。 “他有钱，他喜欢谁就乐意捧谁。可那些被捧的人，不过是兴趣起来了疼一疼，唯独那个人，是他宁愿折断翅膀也要关起来的。那就是闫宁的爱，扭曲，残忍，自私。你最好，一辈子也别得到，那才是你的幸运。” * 补拍的镜头进行的很快。剧组也在这时候正式杀青了。投资方的老板特地过来看了下最后的杀青，离开前给剧组包下一家饭店让他们痛快的吃了一次杀青宴。 杀青宴上，没有提前离开的演员围坐一桌，开始吃吃喝喝。 而这时，比起燕城较为温暖的影视拍摄基地这边，终于落下了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沈鹤作为原作者，被洪涛和俞国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灌了不少酒。 红酒、啤酒加黄酒各自下肚之后，沈鹤连连求饶，一向清冷的脸上浮出两坨醉红。 洪涛还想再灌，看他那副样子难免想起宋霖刚出道被拉着劝酒的情景，一下子就对这个小孩心软了，拍了拍俞国强算是一起绕过他一命。 沈鹤得救，当下擦了擦手，表示要去上个洗手间。席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去过洗手间了，少他一个也没多少问题。 他几步跑到洗手间释放被灌酒的下场，身边有脚步声传来，沈鹤稍稍侧头看了眼来人，没有说话，继续解决问题。 “你好，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卫彦的经纪人，我想和你谈谈，不知道你方便吗？” 沈鹤没有说话。贺阗脸上继续保持着绅士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戴着一副好脾气的假面具，就好像从前在宋霖面前一样。 “你的天赋很好，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寰球影视签约。公司很欢迎像你这样有演技又有天赋的演员……” 贺阗的话没有说完，沈鹤拉上裤链，连一个眼角都没有给他，直接转身去外面洗手。 贺阗皱了皱眉头，想起电话里闫宁霸道专.制的声音，到底还是转身跟上沈鹤的脚步，继续追问。 “沈鹤，如果你还没有签约，可以考虑我们寰球……” 感应水龙头结束了一次放水，沈鹤站在镜子前，微微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听着贺阗在身边不断的游说。 这个人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张嘴能将死人说活，天花乱坠。可这人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可以帮着闫宁做很多事，却从来不去考虑对与错。 “沈鹤，我听说你很喜欢宋霖，那你应该知道宋霖也是我们寰球出来的，只要你愿意和我们公司签约，我们可以给你和宋霖一样的待遇……” “宋霖十六岁登顶，拿的是国际电影节影帝大奖。贺先生，寰球什么时候大方到给一个刚签约的新人和影帝同等的待遇？” 贺阗原本已经做好了反复游说后最终一定能成功的准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洗手台前被沈鹤的这句话给问住。 这个圈子里有太多的新人，一只脚踩在边缘上便开始好高骛远的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他们可以把牛皮吹破了，那些急不可待出名的新人也不一定会发现其中的不合理性。 贺阗有一瞬间的目瞪口呆，但很快发觉自己这是被沈鹤婉拒了。 “你才刚进圈子，很多事如果没有人引导你，恐怕不会很顺利。寰球拥有圈内数一数二的资源，可以帮新人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发展方向。如果你喜欢宋霖，应该知道，宋霖加盟寰球之后，已经数度成功入围各项大奖……” 沈鹤深吸一口气，走到烘干机旁烘干手心和手背，转身就要出洗手间。 “沈鹤……”贺阗眉头一皱，伸手就要去拉他。闫宁刚刚给了之前从酒吧带出去的mb一笔分手费，最近看上的人里十个有九个是模样、气质和宋霖极度相像的人，如今在电话里明令要求把沈鹤拉进寰球，就是动了那方面的心思。 贺阗和闫宁一起长大这么多年，当然明白他的一举一动到底都是什么目的，如果没成功，他需要承受闫宁极大的怒火。 贺阗的伸手一拉，被沈鹤直接甩开：“贺先生，我想你听得懂我的意思，我不打算签寰球。” 沈鹤看过来的眼神太冷，冷得贺阗在一瞬间想到了怒极的宋霖。那个人前看起来温和的宋霖，在盛怒的时候，目光就好像冰箭，能将人刺穿。 也是在这一瞬间，被人拒绝的怒意袭上心头，贺阗一步上前，抓住沈鹤的手臂：“就目前圈子里的公司来说，有哪家的资源比寰球好？你一个新人，刚进圈子没有公司，没有经纪人还可以理解，但是想要长久发展下去，单身匹马上不了台面。你签了寰球，跟着我，我可以辅助你……” “那宋霖呢？他不是贺先生你的艺人吗？为什么整整二十年，让他被各种莫名其妙的负.面新.闻缠身？” 贺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沈鹤是在质问自己。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过去那些被压下的事情涌上心头，除了记忆中那张一次又一次失望而归的脸，更多的都是在看到宋霖失落的背后闫宁藏着满足的笑眼。 看到贺阗难看的脸色，沈鹤心里涌上难以自持的失望。 过去的宋霖，满心欢喜地信任着追求自己，也让自己喜欢的闫宁，相信他的话，所以在前任经纪人走后，毅然解约去了寰球，成为贺阗手里的艺人。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闫宁的关系，宋霖把贺阗视作好友。他安排的工作，宋霖几乎没有拒绝的时候。直到事业发生滑铁卢，宋霖仍然相信着贺阗的话，认为勤能补拙，所以他成了圈子里出了名的高产艺人，只要是贺阗觉得可以接的片子，他都接了。到结果，那些本就不好的烂片收视率低下、票房成绩不理想的时候，却将原因全都归结在他的身上。 影评人一度说，宋霖就是票房毒.药，谁的组里进了他，谁的票房就一路走低。 “二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个演员慢慢得到想要的成绩，也足够一个演员将身上的负.面新闻剥离干净。可是贺先生，你和寰球为你们艺人都做了什么？”沈鹤甩开贺阗又一次试图抓上来的手，眼神冰冷，“二十年都不够你们帮宋霖把□□处理好，我又怎么去相信你和贵公司画给我的大饼是不是真的可以咬一口。” 贺阗沉着脸听沈鹤一字一句将话说完，他看着面前这个和宋霖的气质十分相像的青年，心底的愧疚和怨怼恨不能一口气全都释放出来。可是一想到闫宁，他就堵在喉间的话，又打了个骨碌咽回肚里。 他知道，寰球永远不可能拉到沈鹤了。 他也知道，这个青年可能会是下一个宋霖，但希望这一次，这个充满才华的年轻人不会像宋霖那样，成为闫宁的囚鸟。 第29章 不轻饶（上） 杀青宴结束后的第二天，沈鹤就和陈大少一起离开剧组回了燕城。他走得早，只和洪涛跟俞国强道了别。 原本还打算跟盛伯雍说声再见的，顺便拜托他让大王再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但是沈鹤起早醒来的时候，没看到同床的盛伯雍，问了睡眼惺忪的小郑才知道，他是一大早就出门锻炼去了。 “昨晚盛哥是不是很晚才回房间？”陈大少一边开着车，一边瞄了眼正在给盛伯雍和谈静的手机发短信告别的沈鹤，“我听说，昨晚盛哥把人打了？” 沈鹤随口问了句挨打的是谁。陈大少莫名一乐，眯了眯眼：“那个卫彦的经纪人。” 正要按发送的手顿了顿，沈鹤抬头：“你说谁？” “就是那个贺阗啊。沈小鹤，你昨晚走得早，杀青宴最后散的时候，那个贺阗喝醉了在门口摸了一个小姑娘，被盛哥一眼看到然后打了一。听说就两拳，就把人打得躺地上了。”陈大少开车，嘴里还不住啧舌，“这人啊，看着人五人六的，结果喝多了尽干丑事。” 不对。 贺阗酒量很好，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看他喝醉过！ 而且，就算喝醉了，他也不至于去骚扰女孩子……沈鹤眯了眯眼，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心底纷乱。 贺阗是gay，他有喜欢的人……贺阗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很多年，他可以为了喜欢的那个人自持那么久，又怎么可能会在喝醉的时候去摸异性。 盛伯雍，盛哥，你到底猜到了多少，还在怀疑多少？ * “他不肯？”面朝着明亮的落地窗的老板椅慢慢转了回来，闫宁抽了一口烟，然后把烟蒂碾在烟灰缸里，长腿一伸，懒懒地向后靠着，“寰球这么大的公司，这么多资源都说不动他，阿阗，你想告诉我，这个沈鹤是个不受利益诱惑的雅人？” 这是闫宁在寰球内部的办公室。闫家的生意不在娱乐圈，但是闫宁喜欢这个圈子里的一切，很多年前就开始投资寰球。他在这里，有很大的说话权利。 寰球目前对沈鹤的关注度并不高--一个刚出道的新人，没有专业基础，也没有背景，甚至连拿得出手的正式作品也没有，寰球宁愿将目光放在别的地方，也不会去冒这个险。但是闫宁要的人，寰球都会收。 贺阗微微皱了下眉头，眼角的伤口拉扯到疼得他嘶了一声，说：“抱歉，我以为……我以为他会答应签约的，我已经准备好了合同，只要他点头就可以马上签下名字。但是……” “不仅差点被他打了，结束之后还被盛伯雍找茬打了一顿。”闫宁冷笑，“宋霖刚死的时候，他不是表现得挺三贞九烈的吗？怎么现在转移目标了？想要一个替代品？” 闫宁的措辞不怀好意，贺阗皱了皱眉头。说实话，他并不赞同闫宁要把沈鹤拉进寰球的主意。沈鹤虽然和宋霖外形没有丝毫相像的地方，但是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镜子里外的两个人。寰球新进收的人，和宋霖的味道都太像了，再来一个……大概也只是为闫宁搭线而已。 每每看到沈鹤在演戏，贺阗就好像又看到了宋霖。就是因为这一层关系，他越发不想这件事成功。然而，当真的被义正词严拒绝的时候，贺阗的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不快。 也许，是真的因为怕闫宁不高兴。 闫宁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贺阗的身上，良久才转移到卫彦那里：“宋霖的赌鬼老爸不肯撤诉。你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必须搬出来还给他。” 从进办公室开始就一直坐在旁边不敢说太多话的卫彦身子一僵，着急道：“为什么？那房子现在是我的，凭什么要我让……” “凭什么？”闫宁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就凭你不是宋霖。” 宋霖。宋霖。宋霖。 这个名字在几年前，是卫彦接近闫宁，得到宠爱的资本。他和宋霖有几分相像，就是凭借这几分像，他被贺阗带到了闫宁面前，但是现在……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被一个死人缠住！ 从闫宁的办公室出来，一直到走到电梯口，卫彦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忽然抓着头蹲下大叫。 贺阗低头，看着蹲在脚边快要癫狂的人，默默地别过脸。 “我要当主角。” 声音从地下传来，贺阗回头。卫彦还蹲在那里，声音却已经冷静了很多：“我要演戏，我要当主角。我要……赢过宋霖。” * 陈大少怎么也没想到，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被催着交剧本。他和沈鹤本来就因为要交剧本的事，一听说得补拍镜头赶紧请假走的。原以为逃过一劫，却没想到这一来一回的还是得交。 他嚎叫地坐在桌旁抓狂，后脑勺被卷起来的本子重重打了一下。 “沈小鹤，你的剧本是什么时候写好的，为什么一说要交，你就马上交了！” 回学校那天，催剧本的人话刚说完，陈大少正想着有难同当，结果一扭头，就看到沈鹤淡定地从背包里拿出了打印好的剧本，转手交了上去。 “沈小鹤，你就不能考虑到我的心情么？我本来以为，咱们兄弟二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交不了作业一起熬夜写。结果你到底什么时候把剧组写好的？” 看着陈大少捂着胸口，一副难过的快要昏过去的样子。沈鹤踹了踹被他坐得吱呀作响的椅子：“晚上没戏的时候就在酒店写，积少成多，总是能写出点东西来的。” 如果是原身，大概一个简单的舞台剧剧本想写好，用不了几天时间。但是偏偏他不是沈鹤，没那个天赋，交上去的剧本还是在痛苦了很久后才憋出来的，为了防止出现问题，他还拿给洪导看过。 还想哭诉的陈大少刚要闭眼假哭，眼角瞥见沈鹤拿在手里的信封突然愣了愣，问道：“这什么？这年头还有人这么复古写信？” “不知道，我还没拆。”沈鹤随手把信封递给陈大少，“你拆开看吧。” 他说着，从卧室里走出去，到客厅倒水。卧室里突然“咣当”一声，他差点摔了手里的杯子，听到从楼梯口传来的沈母的询问，忙应了声没事，几步走回卧室。 “你想拆了我家，然后赔一栋别墅给我吗，陈大少爷？” 沈鹤靠着门框，无奈地看着因为晃椅子结果把自己摔倒在地上的陈大少。他的手里还拿着拆开的信封，信封里的东西刚刚冒出半截，从沈鹤的角度看过去，像是两张纸。 陈大少索性躺在地上，两条腿搁在翻到的椅子上：“沈小鹤，这是电影首映礼的入场劵！” “什么电影？” “你的偶像，宋霖参演的电影。《故国》。” 《故国》……吗？ 沈鹤有些出神。 这是宋霖生前拍摄的最后一部电影，称得上是他的遗作。整部电影拍摄周期不过三个月，但是有大量的战争场面需要进行后期处理，因此从电影开机到最后排片上映，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而在《故国》之后，宋霖陷入了一个巨大的丑闻当中，一直到电影节开始前一个月，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清白，只是那段时间，宋霖被取消了所有的通告--寰球暂时冷藏了他。 “我听说当初拍摄这部电影的时候，剧组还出了点问题，主演到了后面罢演了？然后导演找了别人，从头把主演露脸的镜头重新拍了一遍？” 《故国》的首映礼就在第二天晚上八点整开始。沈鹤和陈大少赶在七点半的时候到了举行首映礼的影城。首映现场位置有限，通过各种渠道得到入场券的粉丝们都已经在门口守着。排在购票窗口的队伍被惊人的粉丝人数吓得连连回头打量。 陈大少一边碎碎念，一边在人群中四处打量。沈鹤没有说话，站在他的旁边，视线一直停留在旁边的一张易拉宝海报上。因为人来人往，海报不时被人挡住，但是沈鹤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移动半步。 剧组在拍摄期间，杀青之后，几度更换过宣传海报，沈鹤没有想到，最后定下的海报竟然会是这张--身穿明光铠甲的男人双手杵着宝剑，剑锋挂血，男人的身上、脸上都是溅起的血水和污迹，但是一双眼睛尤其明亮坚毅。 尽管海报附近人来人忙的，但还是有不少女孩子凑过去和海报上的男人合影，拍完照片一个个都是满脸兴奋。 “可以入场了。沈小鹤，走了走了。”首映礼现场大门一开，排在门口的长龙终于渐渐游动起来。陈大少喊了一声，见没反应，转头拉了他一把，“走吧，我们去看看。既然都来了，就坐下来好好看看，你不是喜欢宋霖吗。都是遗作了，怎么能错过。” 是啊，都是遗作了，又怎么能错过。 沈鹤叹了口气，看着从身边走过又走来的观众，忽然很想问一声，你们有谁是为了宋霖来的？ 大概……没有吧。 他在这部电影里面饰演一个反派，而这部电影真正的主角是海报上的那个男人--盛伯雍。 第30章 不轻饶（下） 首映礼的主持人是位漂亮的女士，穿着得体，语调温柔。女主持并没有在电影开场前说太多无谓的话，而是用温柔的声音告诉所有在场的媒体和粉丝们，要用一颗安静的心，观看这部并不安静的电影。 故事在一场烽火硝烟中展开，画面里天光仿佛被烧红，大半的天密布着厚重的火烧云，而云层之下的宫宇中，山河倾覆，江山易主。太.子陆景荣穿着铠甲站在大殿之中，身边是仓皇逃散的官员，他年迈的父皇因为受惊昏厥，被宦官带走。唯独他一人，还留在宫里主持大局——昔日和老皇帝有袍泽之谊的异姓王明王反了。带着七万大军，一路急行军杀进皇宫，只为了让这个江山改姓。 “太.子殿下！” 年轻的太.子妃从大殿之外跑来。过去那些属于大家闺秀，名门望族的仪态荡然无存，有的只有这个女人眉间化不开的担忧。 “太.子殿下，请您趁明王大军还未攻进皇宫出宫吧！您的手足兄弟，不是抛弃尊严投靠明王，甘为犬马，便是以身殉国，战死阵前，如今……如今不可连您也一并失去了！” “太.子妃……” “太.子殿下，婉言这一世能嫁于殿下，已是前世修来的福份，即便不能亲眼看着太.子殿下登基为帝，也盼着殿下可以一生平安……国仇家恨，莫要忘，却也请殿下莫辜负了将士们的心意。”年轻的太.子妃温柔一笑，径直拜倒，“请太.子殿下出宫！” 大殿之外，已经远远能够听到一片惊叫声。太.子妃的额头上开始沁出汗来：“太.子殿下，请您出宫！”她微微抬起头，殿内的烛光照映下，她的脸莹润洁白，眼窝却留着青痕。 “我若是走了，你……” 惊呼声越来越近，甚至只要再走几步似乎就能到达大殿。太.子妃虽有心让太.子赶紧离开，可这时候也已经不行了。她站起来，推着太.子往角落里躲。 “太.子殿下，若有来世，婉言再与你做一世夫妻。” 画面很快就变成叛贼闯进大殿，发现年轻貌美的太.子妃，意图染指。太.子妃宁死不从，一头撞死在殿内大柱上。 山河倾覆，爱人惨死，陆景荣从一国储君顷刻间成为了亡国太.子。在旧臣的掩护之下，陆景荣孤身一人，逃离皇宫，终是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为能一朝一日重回故国，他忍辱偷生，从皇城一路乞讨一路西行。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却赦不了那些惨死在叛军刀刃下的文臣武将，和那些无辜的宫人。 就在观影的人群隐隐有压抑的抽泣传来的时候，画面中，如果蝼蚁般混在流民当中的陆景荣进入了邻国地界，与凑巧在边境立府的殷王结识，成为王府上的家丁。又从家丁一路爬上高位，成为将军。 电影的高.潮发生在十年后的两国战事上。 已经成为殷王麾下大将军的陆景荣挥刀上马，带领三万铁骑，将曾经反叛如今成为新王重臣的武将纷纷挥斩马下。兵临城下那日，陆景荣坐在马上，抬头看着故国边关的这座城池，恍如隔世。 之后的战势，势如破竹，陆景荣带着殷王给他的大军，一路征战，连夺三座故国边关城池后，两国和谈。 看着身披沉重甲胄的盛伯雍，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慢慢走进大殿。沈鹤忍不住深呼吸。 画面中的音乐，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变化，殷王站在皇帝的下首，看着他笑道：“陆大将军，父皇知道此次两国得以和谈，你功不可没。是以，父皇想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陆景荣的声音低沉缓慢。他说，他不要别的，只想要那三座被割让的边关城池中的一座。 这个转折，不仅让殷王大吃一惊，也让首映礼现场观影的粉丝和媒体都惊呼起来。这部电影的保密工作从开拍到最后宣传一直做得很好，剧情内容在今天的首映礼前没有泄露一丝一毫。因此，看到剧情的发展直转而下，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发展。 沈鹤了解这个剧情的。 他是这部电影里的反派，是从一开始就已经露了脸的明王的嫡子世子秧。陆景荣的父皇老皇帝和明王有袍泽之谊，世子秧和陆景荣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直到十岁以后，这才分道扬镳。却没想到，在陆景荣逃出皇宫，回头再看一眼家园的时候，会正好看见风风光光策马而来的世子秧。 而十年后，世子秧阵前战死。陆景荣得故国边城，守着那座城，和昔年好友的孤坟，看着日升日落，也同样守候着相邻的两国不再引起边关纷乱。 当电影的片尾曲缓缓响起，字幕在银幕上慢慢将参演人员和剧组工作人员的名字放出，观影现场一片寂静，直到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所有人好像这才回过神来，开始起立鼓掌。 陈大少激动地站着鼓掌。虽然这部电影剧情有些狗血，但是战争场面拍得真的是相当的好，票房一看就不会太低。尤其是当女主持人将主演请上台来跟媒体和粉丝见面的时候，陈大少更是激动地跟着大叫。 电影落幕的大银幕上，浮现了一行字-- “导演沈从之，领衔主演盛伯雍，周明方，宋霖”。 台上的首映活动，对沈鹤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他一直看着银幕上的那个名字，直到听到有熟悉的声音提到，这才将视线移到了说话那人的身上。 盛伯雍站在导演的身边，在他的右手边站着殷王的扮演者周明方。 “……这部电影就像沈导说的，在拍摄中发生了很多事，不愉快的，愉快的。我是中途才加入这个剧组的，但在加入剧组前，其实是我因为档期问题，错过了。我和在座很多人一样，是宋霖的粉丝，宋哥的每一部电影电视剧我都有看。”盛伯雍顿了顿，“所以，在最初沈导找到我的时候，我很遗憾没有立即答应参演。幸好中途的变故，让我有机会和宋哥合作。” 他的这番话，惹得台下会心一笑。谁都知道《故国》拍摄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他提起已经去世的宋霖，很多人又止住了笑声，十分惋惜地互相看了看。 首映礼结束后，大部分观众都动作迅速的离场了。她们想要在外面堵着，希望能够堵到主演，还有一小部分人走得比较慢，一步三回头，好像等等还能看到人走回到舞台上。 唯独沈鹤，还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沈小鹤，还不走吗？”陈大少起身，看到身边的沈鹤还低头坐在那里，摸了摸鼻子问道，“我知道你跟宋霖关系不错，你该不会是看这部电影看得伤心了吧……” 没等他说完话，沈鹤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似乎情绪终于从电影中抽离：“我要去个地方，你先回去。” “唉，你要去哪？” 沈鹤没有给陈大少任何回应。穿过人挤人的影城大厅，他站在台阶下，深呼吸，扭头找到路边的一条巷子蹲下。 在拍摄《故国》的时候，他还笑着跟贺阗说，世子秧本来是不会死的，因为爱人临阵倒戈，换了他甲胄上的护心镜，守城一战，他被昔年好友一箭射穿护心镜，这种被爱人背叛的感觉太过复杂。他是这么跟贺阗说的，然而被背叛的滋味他自己也很快尝到了。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沈鹤抬起头，看着屏幕上盛伯雍的名字，忽然很想哭一场。 他没有看到，就在这条巷子口，盛伯雍戴着墨镜笔直站着，看着他的动作，默默关掉了手里的电话。 * 孟章是被吵醒的。 他离婚后搬到这片地方已经有两三年了，天天被东家吵西家闹的声音五六点钟就折腾醒。 他打着哈欠，挠着肚子，起床刷牙。一边刷牙，孟章一边推开生锈的窗户往楼下看。卖粢饭的大姐已经在路边支起摊子，一边赶着苍蝇，一边跟人侃大山。上学的小孩背着包，动作利索地爬上了三轮车，指挥着满头白发的爷爷送自己上学。他往洗手池里吐了口牙膏沫，冲着楼下的大姐喊了一声：“桃花姐，给留份，我等等就下来拿。” 卖粢饭的大姐不知道嚷了句什么，等孟章下楼的时候，粢饭已经包好，热在饭桶里。十二月底的天气很冷，能吃一口热乎的早饭，对孟章来说简直就是幸福的事情。他丢下钱，缩着脖子往楼上跑，住在一楼的大娘叉着腰吼道：“作死呀，楼梯要被你踩塌掉啦！” 把门关上，外头骂什么，喊什么就都当做听不到了。孟章踩着鞋跟脱掉脚上的鞋子，打了个哆嗦往电脑桌前坐下。 自从离婚之后，他的全部身家就都被人卷跑了，想要东山再起比登天还难。孟章有一年的时间，都没办法振作起来，又不好意思去找过去的老朋友帮忙，于是在这个地方一待就是两三年，工作换了一茬又一茬，没有一个长久的。拿这副落魄的样子回圈子里，简直要把他三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正想着，孟章一口咬下手里的粢饭，劣质的肉松混合米饭在嘴里还没尝出具体味道来，包了一层铁皮的门被人有节奏的敲响。 住在这附近的大部分都是从老家出来打工的外地人，买不起房子，也租不起市区的好房子就在城乡结合部蜗居起来。平日里别说敲门了，就是走个楼梯，也是噔噔噔恨不能把台阶给踩榻了。 突然听到这么有礼貌的敲门声，孟章愣了愣。想想自己最近也没犯什么事，应该不是警察局来请喝茶的，没顾得上咽下嘴里的粢饭，他几步走到门前，拉开门口齿不清地喊了声：“谁啊？” 门外站着的青年，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戴着一副斯文的眼镜。看到他开门，青年的脸上浮现起柔和的表情：“孟哥，我是宋霖。” 孟章一口粢饭全都喷到了旁边的地方。 大白天……见鬼？ 第31章 愿为市鞍马（上） 宋霖和孟章的关系，可以用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来形容。 但仅仅只限于宋霖签约寰球前的那段时间。 谁都知道宋霖刚出道时的第一部电影是《风之旅》，并且凭借这部电影，成功成为最年轻的华人影帝。那年，宋霖刚刚过了十六岁生日。 但是没有人知道，宋霖在那之前，也曾经有过其他作品，但都仅限于平面--宋霖十三岁成为最年轻的华人平面模特，但因为是华人，并没有引起国外媒体的大量报道。那时候的孟章刚刚辍学，跟着朋友在当经纪助理。 宋霖十四岁那年，孟章成年，已经被经纪公司认为是未来最有潜力和眼光的经纪人。作为邻居，孟章为了能够一举成名，第一个目标就放在了宋霖的身上。 事实证明，孟章的确有很好的眼光。他在宋霖十五岁的时候，说动了一位导演让宋霖成为了其中的主角。这部让宋霖担当主角的电影就是《风之旅》。 之后，孟章带着宋霖回国发展。在宋霖成名后的第二年，孟章和女朋友结婚，出于照顾怀孕的妻子的原因，他开始淡出娱乐圈，对于宋霖跳槽到寰球的事情更是抱着祝福的态度。 然而，生活不是小说又更盛小说。 之后的几年，一切直转而下。首先是他的妻子生下的孩子，被医生诊断为有基因缺陷，在成长过程中，随时可能夭折。果然不出五年，孩子的生命被一场高烧夺去。他带着哭闹的妻子搬到南方居住，第二年又怀了孩子，等孩子生下来还没高兴多久，就发现孩子是脑瘫儿。 孟章几乎要被生活逼得崩溃，但是一想到柔弱的妻子，还是很快强撑起来出门赚钱。他最远一次出差，是到燕城，那时候的宋霖和他想象中以为的风光截然不同。他远远的见过一次宋霖，小孩长大了，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有些少了。 当孟章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情绪崩溃的妻子，和帮忙照顾她的邻居，而孩子……在妻子带着上街的时候，因为人潮拥挤，被挤上马路出车祸死了。 孟章不敢去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骗局，还是真的只有一场意外。他强忍悲痛，辞掉需要经常出差的工作，开了家小卖部，留在妻子身边照顾。尽管如此，这个家已经注定失去了家的样子。 三年前，妻子正式提出离婚，要求他分割财产。 孟章没有挽留，净身出户。三个月后，妻子再婚，嫁给了当时很照顾他们夫妻的那个邻居。 而在那之后，孟章就孤身一人，带着仅剩的一两万存款到了燕城。 他想重新回到娱乐圈，再当他的王牌经纪人。但是最缺的到底还是能拿的出手，能一炮而红的艺人。 只不过……孟章打量着和自己房间格格不入的青年，有些头疼地捏了捏肩膀。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艺人，怎么看怎么就是药吃错了。 沈鹤当然知道孟章不相信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但是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连孟章身上屁股上有痣，睡觉必磨牙，睡衣一水老头衫的事都说清楚了，要是他再不信，沈鹤也没别的办法，只能随意。 孟章皱了皱眉，确认道：“你，真是宋霖？” 沈鹤端正地坐在床沿上，房间里唯一的凳子坐在孟章的屁股底下。 “孟哥，要是你不信，就当我是个没吃药的疯子吧。”沈鹤笑了笑，指指电脑屏幕上开着的几家经纪公司的官网，“不过我这个疯子想拜托孟哥一件事。” 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孟章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孩子虽然长得不像宋霖吧，但是说话什么的看起来是挺像的，而且更关键的是……这小子知道他一些很私密的习惯！这些事，除了他老婆，就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宋霖才知道！ “你小子！”孟章伸手就想给他一脑瓜子，一想到沈鹤刚才话里的意思是说这具身体的主人心脏不好，所以才换了他的心脏结果没想到反倒让他活了回来，孟章这手就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说吧，你小子好不容易重新活过来了，怎么会想到来找我的？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不是没人知道才好吗？你也不怕我把你卖到研究所去解刨……” 沈鹤摇头：“不怕。”他说完话，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孟哥，死而复活这种事，说出去有几个人愿意相信。你看，就像我现在身边的助理，我每次关注宋霖的事，他都会问我和宋霖什么关系，我告诉他我们就是同一个人，他笑着问我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孟章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点点头。 说实话，如果不是沈鹤真的说出了很多只有他和宋霖两个人知道的事情，他其实也不会去相信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突然说的鬼话。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重生，而且还是在别人的身体里重生？这一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换做别人可能还会直接报警。 “你既然瞒了那么多人，怎么会想到告诉我？” “除了孟哥，我现在找不到一个可以让我把秘密交托出去的人。”沈鹤深呼吸，“一个人背负着这个秘密，太累。尤其是……看到闫宁的时候，我就好像离了水的鱼，焦躁得快要无法呼吸。” 宋霖的死在媒体报道中，就是一场意外。但是其中的蛛丝马迹，只要有细心的人仔细去查，就会发现不对。 孟章没有能力去查真相，但是当初宋霖因为意外死亡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时间去看了所有的报道。 而且，宋霖跟闫宁的关系，瞒得过别人，却一定瞒不过他。他跟宋霖怎么说也是从光屁股的时候开始就认识了，彼此脸上任何一点微小的表情变化，都会马上察觉到。 “你现在想要怎么做？” “孟哥，我要重新回娱乐圈，这一次，错过了二十年的影帝，我要再次拿回来。我刚刚拍完一部电影，但是这还不够。孟哥，我需要你帮我。” * 《故国》的票房很好。 从电影开始上映，微博和各大门户网站的论坛上，就持续能看到有人在刷新这部电影的相关内容。 盛伯雍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的视频。 葛晖从楼下跑上来，直接甩给他一份报纸。 报纸遮挡住了手机屏幕，盛伯雍皱了皱眉：“什么东西？” “重大新闻。” “什么新闻？” 盛伯雍抬眼，视线扫过娱乐版的版头，宋霖的名字跃入眼帘。 “宋霖刚出道时的那个经纪人重出江湖了。” 报纸是燕城当地很有名的一家媒体，素来都以中立的角度阐述各种新闻内容。就连一些娱乐新闻，也从来不会起一个哗众取宠的标题吸引人的眼球。 这次对孟章重出江湖的报道，用了他本人的一句话-- 《孟章：我回来了》 撰写这篇新闻稿的记者盛伯雍和葛晖都认识，过去他们的很多报道皆出自于这位记者手里。 这位一向中立的记者，用卓越的语言组织能力报道了当年捧红16岁影帝宋霖的前任经纪人孟章，并将最近宋父和宋霖经纪人贺阗经济纠纷的事也一并拉了出来。 但通篇看下来，仍然让人看出了记者的立场。 其实宋父刚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让很多人的立场偏向了他这边。毕竟，作为一个父亲，唯一的儿子死了，连一点念想都没留下，就被人蓄意转移了财产，还没得到任何关于儿子出事消息的通知。这事，任谁都会觉得是寰球方面做的太过分了。 因此，孟章在报道中也对记者提及的宋霖一事，作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和宋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所以，得知他因为意外去世后，我也很难过。我不知道贺先生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毕竟这样的行为不管对死者还是活着的人都不尊重，也不公平。我相信住进宋霖别墅里的艺人可能并不知道房子的主人并不是贺先生，我想，只要一切物归原主，宋霖泉下有知，心里也有放下。” “换句话说，老.子的兄弟被人欺负了，死了还要遭人埋汰，身边怎么会有姓贺的这么个白眼狼，大家都是互相协作的关系，挖坑倒是挖得有点爽。还有鸠占鹊巢的那个姓卫的，既然想装就让你装到底，赶紧像朵白莲花一样可怜兮兮委委屈屈的从宋霖的别墅里滚出去。该还的都还掉，省得半夜鬼敲门。” 葛晖翻了个白眼，一口气，非常利索地把报道中孟章的那些话“翻译”了一遍。盛伯雍抬头看他，葛晖咳嗽两声：“姓孟的嘴巴很毒，人也粗，他要说的大概就是我这些内容，这报道上写的估计是记者自己修饰了下。” 都是一个圈子的人，葛晖过去多少和孟章有过接触。这人是真的很厉害，只可惜才回国没几年，就为了家人辞掉经纪人的工作，把宋霖给了别人。 当时因为这件事，圈子里很多人都表示不理解。毕竟宋霖刚拿了影帝，而且年纪也很轻，对于一个经纪人来说，手底下有这么一位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的演员，就是一张王牌。 但不管怎样，孟章还是离开了这个圈子，而宋霖也转投寰球，成为了贺阗手下的艺人。一度让当时名气还不大的贺阗，成为被关注的对象。 现在看来，如果当初没有急流勇退，宋霖还是孟章的艺人，也许他们俩人都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盛伯雍想着，眯了眯眼。 “这家伙一回来，不知道要祸害哪家的艺人。挖墙脚这种事，姓孟的一定干得出来。”葛晖说着，往旁边一坐，翻开手机就要打电话，“不行，得赶在被孟章发现前，先把沈鹤签下来。这也是个好苗子，以后大有发展。” 葛晖在探班的时候，就从沈鹤的那个助理手里要到了沈鹤的电话。原本打算过几天再跟沈鹤联系，凭借自己之前在剧组跟他刷了那么多次脸的关系，应该签下他的难度不大。 但是拨出去的电话，却始终没人接。 “人不在？” 葛晖抬头，看到盛伯雍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一咬牙，再打一次。 “喂？” 这次电话才响了一声，便被人接通了。葛晖忙开口：“沈同学是吗？你好，我是众星娱乐的葛晖，也是盛伯雍的经纪人，我想……” “老葛啊。”电话那头粗矿的声音一出来，葛晖当即就想跪了，“老葛，我是孟章，咱们兄弟俩什么时候出去喝两杯？对了，还没给你自我介绍，我现在已经是沈鹤的经纪人了。” 葛晖：“！！！！！！！！！！！” 第32章 愿为市鞍马（下） 1月的燕城，已经冷到出门要遮脸的地步。不然迎面风吹来，刮得脸颊生疼。宋霖16岁成影帝后就回国在燕城定居，二十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冬天。但是沈鹤不行。 沈鹤是南方人，全家搬到燕城不过才两三年。每年冬天都是他最难熬的日子。即便现在生活在这具身体里的人是宋霖，也不妨碍他到了冬天就不愿出门吹风的习惯--魂虽然换了，但是身体对温度的记忆还在。 书吧里开着空调，为了省电，沈鹤没有回房间，大部分不用上课的时间都待在书吧里帮忙。孟章裹着一身风雪推开书吧的门进来，一眼就瞧见了肩膀上卧着一只黑猫的青年正坐在老位置上看书。 他跟沈父沈母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关上门往青年坐的位置上走去：“在看什么？” 沈鹤正抬手揉了两把肩头喵呜叫着求摸的大王，听到声音及，抬起头：“是之前教授在课堂上推荐的几本书。” 孟章往对面的沙发坐下，双臂往扶手上一撑，挑眉笑道：“现在觉得读书很重要了吧？” “嗯，是挺重要的。”沈鹤往正在看的那页书里夹了书签，等从旁边经过不住往自己这边打量的女客人走开，这才继续道，“以前没读多少书就出来演戏，导致当了二十年的半文盲艺人，对自己和剧组来说压力都挺大的，剧本里好多东西都看不懂还得找人帮忙。” 孟章笑了笑，岔开话题：“先别忙着看课外书了。我给你找了个剧本，你可以看看。” “什么故事？” “和之前你拍的《故国》有点类似。”孟章从公文包里抽出剧本，“不过不是电影，是电视剧，大约60多集，名字叫《金戈铁马》。那边的意思是想找一个年轻相对轻一些的演员。目前参加试镜的演员里，大部分的年纪都已经超过三十岁了，虽然看着脸嫩，但是要演出剧本里的感觉，还是不太合适。” “那你怎么确定我就合适？” “因为你是宋霖。” * 沈鹤翻着手里薄薄的一页试镜剧本，看了眼等候室里其他艺人，闭上眼休息。陈大少作为助理，提了一袋面包和饮料进屋，仗着人高马大，挤过那些艺人和他们的助理，走到沈鹤身边。 “沈小鹤，你随便吃两口，等下别在导演面前昏倒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男艺人，压低声音，“这个剧组靠谱么，怎么连男二号都要试镜？我看别的剧组都是直接定了主角，配角才放出来让人抢。” 沈鹤睁开眼。孟章给挑的这个剧，他前几天看完了整个剧本。故事很有意思，对他来说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所以，今天过来试镜的时候，看到同样来试镜的艺人里，小有名气的演员三五成群正端着姿态闲聊，他倒不像陈大少这样觉得意外。 好角色人人都想要，特别是才刚刚冒头，还没大红大紫的艺人更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其他人也就算了。沈小鹤，你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吗？” 陈大少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闷气，沈鹤看了他一眼，让他别卖关子。 “我看到那个卫彦了。听说是这次这部电视剧的男主角。” 试镜很快就开始了。 沈鹤没有功夫去思考这部剧卫彦是怎么拿到主角的，对他来说，这个人的出现，反倒是给了他必须拿下角色的理由。至于卫彦能成为主角的原因，大概和闫宁脱离不了关系。 试镜前的抽签，沈鹤的签号还算靠前。在等待试镜的过程中，他只是坐在等候室里看剧本，并没有去和旁边的人相互试探。倒是有男艺人的助理有意过来跟陈大少套近乎，却发现这人看着傻大个一枚，说话倒是谨慎，没给掏出内容来。 他们只知道陈大少嘴巴老实，不知道跟着沈鹤来试镜前，陈大少也是被孟章给教训过的。 知道沈鹤身边跟着的助理是个富二代，孟章特地盯了陈大少两天，发现了他不少对自己来说无伤大雅，但是对沈鹤来说却可能出问题的习惯，于是劈头盖脸一顿训。好在陈大少不是那些听不了训的有钱子弟，大概是从小家规比较严的关系，孟章说啥不行他就努力改啥习惯。像之前那种没经过沈鹤同意，就把沈鹤的联系电话给葛晖这种事，陈大少信誓旦旦的表示再也不会发生。 前面几位试镜结束的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了沈鹤。 试镜的房间是借用的一间很大的会议室。负责试镜的导演和监制还有策划都坐在后面的位置上，年纪看起来都已经四五十岁了，大概是为了看他们演戏，还特地戴上了眼镜。 每进来一个艺人，他们都会抬头仔细看一眼，再低头核对手里的报名表。 沈鹤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会议室最角落里的卫彦和贺阗。而后，他走到中间位置，对着在场的负责人礼貌的打招呼。 郑辉是这部电视剧的导演，他是国内比较有名的电视剧导演，拍摄过多部遭到年轻人热捧的电视剧，尤其擅长古装题材。看到沈鹤进门，他眼前一亮，侧头和旁边的策划陈通交流两句。 “有点陌生，不过长得挺好的。” “你看他的报名表。参演经历里写到‘饰演过电影《天工》里的陈褚’。这个不是老洪的电影吗，才刚刚杀青那部。” 郑辉下意识扫了青年一眼，低头看了看报名表。每位参加试镜的的艺人都会提交一份报名表，有的是和同公司的师兄弟一起交到剧组这边，有的是单独递上来的。沈鹤这份是前几天单独递上来的，现在仔细一看，竟然还没有签约经纪公司。但是反复核对照片，郑辉确定，这人还真是洪涛私下一直夸奖的一个刚出道的青年演员。 询问过姓名后，沈鹤的试镜正式开始了。 他站在那里，就好像一棵松树，伫立崖边，目光深邃，年轻的脸庞上流露出和年纪不妨符合的生无可恋。 郑辉的脑海中很快扫过四个字--“风华绝代”。他低头，看着报名表上试镜角色一栏上干净硬朗的字迹，握紧了拳头。 如果这个人的演技比脸还要好，也许这个傀儡皇帝的角色，就能活了。 下一秒，那个站在台前的青年终于动了动。 “都走了……”青年启唇，“都走了……要是连朕也走了，谁来守这江山社稷，谁来……守王土之上的黎民百姓？” 身边好像有人回应了什么。他的眼底迅速闪过一道厌恶，脸上的神情也变了变：“难道因为敌人兵强马壮，朕便应该弃百姓于之不顾，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敌人的铁骑践踏，被敌人凌.辱？” 他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和年龄不相符合的冷笑：“朕不信。朕不信整个大雍，只剩下朕一人，还有胆与他们一搏！”句尾处，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栗，眼中透过迷茫，“先帝临终前，惧怕外戚掌权，去母留子，将母妃赐死。之后，先帝宣布退位，命当时不过八岁的朕登基称帝。这个皇位，一坐就是十年，朕……朕才刚刚亲政，又怎能弃百姓于不顾！” 然后好像又听到了有人执意说了什么，青年的脸上划过不甘，身子微颤，忍不住向后倒了几步，抿了抿嘴唇，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无论如何，朕都不会出宫的！便是大雍要亡，我也要守在宫中，与江山社稷同在，与我大雍千万万将领同在！” 他眼底翻涌的情绪缓缓平息，视线扫过众人，终于停留在一人脸上。 “朕是大雍的皇帝，朕即是大雍！”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片激昂，仿佛在那一瞬间，浑身的血气都被沈鹤的试镜调动了起来。 这段试镜并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内容，但是很考验演员的情绪变化。沈鹤试镜的角色是这部电视剧里的男二号少年天子卫匡。 其实说是男二号，不如说《金戈铁马》原本是一部双男主电视剧。 但是因为在找投资的时候，寰球的股东闫宁在这部剧里投入了大量的资金，要求男主角必须由卫彦来饰演，因此在对外宣传的时候，剧组心照不宣的把另一个主角天子卫匡放到了男二的位置上。 “演的真好。” 沈鹤一说试镜结束，现场的寂静立马被打破了。郑辉差点站起来给他鼓掌，强忍着激动的心情，握紧笔问道：“看你的简历，之前出演过洪导的《天工》，是在里面演一个书童是吧？” 看见沈鹤点头，郑辉恨不得马上给老友打一个电话，劈头盖脸把人训一顿。这么好的演员，居然让人家只演一个书童？就算是跟在盛伯雍身边，那也是书童，露脸再多也一样！珍珠蒙尘啊这是！ 不行！不管什么情况，卫匡这个角色就他了！必须赶紧定下来！不能再犹豫了！ 郑辉想着，甚至顾不上和陈通他们商量，直接伸手一指：“沈鹤是吧？卫匡这个角色，就是你了！” “不行！我反对！” 从会议室最角落的位置上，突然传来反对声音。 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个方向，卫彦正甩开贺阗的手，瞪着眼站在那边：“我不同意他来演这个角色！他不符合人物形象！” 虽然不知道投资方热捧的这个小明星到底和沈鹤姐什么仇什么怨，但是在试镜会上被人指手画脚，郑辉的脸色怎么也好看不起来。他张嘴，刚要反问为什么，就听见身后的青年问道：“卫先生为什么反对？” “你的脸没有帝王相！” “……” 这是哪门子反对理由？ 郑辉和陈通他们瞪圆了眼睛。这年头，挑演员还要看面相了不成，不是改拼颜值吗？ 沈鹤一直看着卫彦。从他开始试镜，到试镜结束，沈鹤没有错过卫彦任何的反应。包括他说最后一句台词的时候，因为和自己的目光撞上，卫彦瞬间惊骇的表情，沈鹤全都看的一清二楚。 “剧本里写到，少年天子卫匡容貌秀丽，有女相，紫微星弱，虽有帝王之相，却并不适合当皇帝。所以，卫先生，我的长相很适合这个角色。” 看到卫彦变得更加难看的脸，以及郑辉等人想笑又忍着没笑出声来的表情，沈鹤很体贴的退开一步：“多谢郑导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希望您会满意我的卫匡。” 第33章 签约（上） 和《金戈铁马》签约的事进行的并不十分顺利。 卫彦对于沈鹤的存在，一直保持着一种敌对的态度，根本不愿意这次拍摄电视剧也和他在同一个剧组，更是不想跟他有大量的对手戏。试镜一结束，他就找到闫宁，说什么也不同意让沈鹤进组。 闫宁没有直接答应，只在折磨了他一晚上之后，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好”。卫彦当时浑身汗津津地蜷缩在床上，身下是沾满了各种体.液的床单，他躺在上面，双手还被缚在背后，因为折磨得久了，身体仍旧不时抽搐。闫宁的那句“好”，他一时分辨不出什么意思。 然而事后传来的沈鹤签约受阻的事，却让他高兴得忘了身上的疼。 * 事情比想象中的要复杂。 按照试镜当天导演的反应，天子卫匡这个角色已经是定下沈鹤了，只要签了合同就一切都得按照合同上的来。但是流程还没走到签合同那一步，孟章接到了剧组方面打来的电话，说是可能没办法和沈鹤签约了。 对孟章来说，《金戈铁马》是一块跳板，对沈鹤而言，则是压制卫彦的其中一步。他们现在没有和任何公司签署合同，都是自由人，这样可以减少公司方面的一些舒服。但另一方面，没有背后的公司也就意味着，如果像《金戈铁马》一样的剧组再多几次临时拒绝签约，孟章和沈鹤只有喝西北风的命了。 但不管怎么样，想要的东西如果不努力尝试一次就判断得不到，那这个人就一定不会是孟章了。 很多人知道孟章这个名字，是因为宋霖。特别是宋霖的“羚羊”们，对他们来说，男神的前任经纪人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当这个人重新回到娱乐圈的时候，很多粉丝也下意识地去关注他的最新情况。 不知道是谁在粉丝圈里先提到了孟章开始带新人了，本来还沉浸在“孟章回来了，宋霖却再也回不来”的悲伤兴趣里的粉丝一下子都清醒了起来。于是“羚羊”们开始关注，孟章这一次带的新人究竟是谁，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宋霖。 很快，有人贴出了孟章和人一起上街的照片。照片里，黑发削瘦的青年走在中年孟章的身边，长手长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十分俊秀。 “咦，这人看着有点眼熟？” “谁啊？不认识，是新人吗？不过颜值还挺高的。” “是有点眼熟，是不是拍过什么戏？” 大部分人都没有认出孟章旁边的青年身份，照片从粉丝圈里传到圈外的时候，终于有人发现了他的身份。 “是谈静出事的时候，趴地上陪她说话的那个小哥！后来在医院，这个小哥还帮忙挡了记者！” “前段时间在大学城论坛里，这小哥可红了！电影学院的，会写剧本，也会演戏！他还跟盛影帝合作拍摄过电影《天工》！” 在有人认出青年的身份后，很快，他的一些信息也曝光了出来。而后一些信息越来越多，渐渐的，就连沈鹤参加了电视剧《金戈铁马》的试镜，在通过试镜后却被告知无法签约参演的事也被所谓的内部人员爆料了出来。 沈鹤毕竟是新人，没多少作品，也没粉丝，没办法引起多大的波浪。就好像平静的湖面被扔进一颗石子，不过是荡起几圈涟漪，不多会儿就能平复一样。然而，沈鹤和孟章却对目前的网络舆论状况很满意。 有的时候，故意炒作的事只能点到即止，过了就会太容易被抓到尾巴。消息是孟章让陈大少放出来的，照片和试镜都是他故意拿出来的，之后的一些讨论都来自于爱热闹的网友。 虽然水花不大，但是对沈鹤目前的身份来说，足够了。以郑辉的为人，在看到网上的这些动静之后，绝对不会让自己错过一位好演员。而那些经纪公司，也会趁着这个机会，伸出橄榄枝。只要挑好一家公司签约，沈鹤就算是有东家的人了，想要再欺负他，就得看看他背后的东家能不能放任自己的艺人被人糟蹋了。 “吉坷影视的唐经理？”从学校出来，沈鹤坐上车皱了皱眉头，“他为什么突然联系你？你们……很熟？” 自从当年孟章离开圈子，沈鹤就很少能和他碰面，最多也不过是电话联系。时间一长，就连电话也没再通过音讯。孟章的妻子不太喜欢他和圈里人接触，总是认为这个圈子里的男男女女都不干净，生怕带坏了自己的老公。孟章没有多说什么，是真的在那之后和原来的老友们都减少了接触。所以，在唐穆风坐在车里，指着孟章告诉他说要介绍认识的时候，沈鹤心里吃了很大的一惊。 孟章见他皱眉，猜到唐穆风那边还没告诉他消息，便道：“这些年一直都有联系，离婚之后，他帮了我不少忙。这次听说我回来干经纪人了，带的新人是你，他说什么都要我们跟吉诃影视签约。” “他们公司口碑一直不错。”沈鹤别过头，“不过跟他们签约，《金戈铁马》的合同真能到手？” 孟章吹了声口哨：“能。吉诃和寰球一直是势均力敌的两家公司，而且你虽然是新人，但是在《天工》里的演技别人不清楚，吉诃的人再清楚不过了。” 大概是因为原作者的身份，沈鹤在进组拍摄的时候，经常会被洪导带到一些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面前。那些人都是吉诃影视的高层，对他的印象好的不行。前几天唐穆风半夜打了通电话请喝酒，孟章把试镜的事情一说，唐穆风一拍大腿说小意思。第二天就打来电话，说公司想要签约沈鹤，并且第一个剧本就是《金戈铁马》。 沈鹤扭头，挑了挑眉：“一顿酒就把我卖了？” 孟章的嘴角动了动，浮出一丝羞涩：“还给介绍了一个女的。长得真的漂亮，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还有那么好的身材，想想都让人忍不住……”他越说眼睛越亮，眼角瞥见沈鹤揶揄的表情，顿时闭了嘴，咳嗽两声，有些不好意思。 “跟你个同性恋说女人的好，我也是蠢……” “看你个异性恋发.情，就跟看路边的公狗一样。” “……” * 有唐穆风做介绍人，再加上之前在《天工》里的精湛演技，和跟高层领导们被动刷脸的关系，沈鹤签约吉诃影视的过程顺风顺水。《金戈铁马》那边也在几天后再度打来了电话，表示希望沈鹤能够参演天子卫匡这个角色，并且邀请孟章和沈鹤能够到寰球公司当面签约。 《金戈铁马》是寰球投资的电视剧，又有大量寰球的演员在其中出演角色，所以合同在那边签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然而孟章挂完电话，却有些担心沈鹤的情绪。 “要去寰球签约。” 一直低着头在刷手机的沈鹤抬起脸来，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双眼睛冷冷的：“那就去签。”他顿了顿，弯了弯唇角，“那里不是龙潭虎穴，用不着害怕什么。” 他倒是不害怕，但是孟章始终有些担心。 虽然说宋霖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这个人叫沈鹤，二十出头，是个大三学生，没拿过影帝，也没谈过恋爱，但那皮囊里的人毕竟叫做宋霖。孟章最担心的，是以宋霖的性格，如果遇上闫宁，会不会继续一败涂地。 大概是看懂了孟章眼神里的担心，沈鹤突然向后靠上沙发，抱臂挑眉道：“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以上的，都是蠢货。我不蠢，我只想填了那个让我跌倒的坑。” 可是填一个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孟章始终担心这件事，以至于第二天到寰球公司签合同的时候，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下意识收回了就要迈出去的腿。 门口的男人揽着像是没有骨头贴在自己身上的青年，气定神闲地任由对方朝自己的脖颈吹气。看到电梯里的孟章，男人脸上划过短暂的错愕，但很快，讥讽的笑容就浮上了嘴角。 因为时间到了，电梯门很快就又关上。男人还没收回视线，门却再度开启。 青年迈腿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目不转睛地与男人擦肩而过。孟章像是突然回魂，跟着青年的脚步往外走。 “……阿霖……” 当名字被男人一字一顿的念出来的时候，孟章蓦地握紧了拳头，青年的脚步没有任何的停顿，就好像那个男人的声音根本没有响起过。 可那些纷至沓来的记忆，却早已如藤蔓倏忽抽出，将沈鹤紧紧缠住。那些记忆已经临近忘记，甚至于在他做梦的时候，都不曾再想起来过。但也许是为了最后的决断，在看到男人的瞬间，又猛然泛起。 初见时的温柔体贴，偶遇时的善解人意，还有陷入欲.海时令他沉迷的脸……二十年的交往，只换来邮箱里和别人在床上缠绵，裸.露身体、不堪入目的照片，还有在地下车库里揉捏卫彦白腻臀部的手掌…… “沈鹤……沈鹤……阿霖？” 孟章的呼唤让沈鹤从记忆的恍惚中挣扎出来，他抬头，看着身边人担忧的神情，指尖颤抖，嘴角露出苦笑：“差点就败给他了。你说，他为什么还能用那样的声音喊我的名字？” 孟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作答。沈鹤苍白的脸上血色渐渐回来，目光也恢复清明。 “大概是为了做出决断。”他自言自语道，“既然所有的爱，不过是一场游戏，那我……”他抬眼，看着从面前的办公室里气急败坏走出来的卫彦，忽然眉头一挑，冷笑，“就让他们看看，该不该招惹我。” 第34章 签约（下） 接待沈鹤签约的人除了《金戈铁马》的制片和导演外，还有就是寰球的老总。 办公室是用玻璃隔开的，里面的情况站在外面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孟章和沈鹤都清楚的看到卫彦气冲冲出来的时候，寰球的老总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被这位没什么名气却因为金主的关系骄傲的像只孔雀的艺人气坏了。 当然，卫彦看到沈鹤的时候，脸色也不好，甚至于根本没有任何礼貌的直接撞着他的肩膀从办公区离开。 “你没事吧？” 孟章正要伸手去抓卫彦要他道歉，郑辉已经从办公室里蹿了出来。试镜的时候他就看中了这个年轻人，一想到《金戈铁马》的男二号将会由他来扮演，就可以想象到电视剧的收视率会有多高，但是寰球高层的施压，让他不得不退后一步。好在有人不愿意看这个年轻人被人针对，遭到埋没。 “我没事。”沈鹤简单的揉了揉胳膊。他比卫彦要高，卫彦刚才那一撞没撞到他肩膀，倒是撞上了胳膊，他又早有防备，所以其实并不疼。“郑导，很高兴您能再次给我这个机会，之前那通电话打来之后，我还以为没什么希望了。”他说着苦笑了一下。 郑辉爱才，喜欢提拔新人，加上这个年轻人又是老友最近推荐的，当然十分爱惜。一听沈鹤这么说，郑辉当即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放心，这次不会再出岔子了。我们这就把合同签了，签了合同，你就是卫匡！” 这一次的签约没有了人为的阻拦，顺利得让孟章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上一次这么傻乐，是他带着宋霖签下了让宋霖成为影帝的那部电影。 只是，合同都签了，沈鹤脸上的笑容却好像一直都是淡淡的，像戴了面具一样。 “在想什么？”车子还没开到大学城，沉默了一路的沈鹤终于让孟章忍不住开口询问。人死过一回之后，是不是就真的连性格都会改变？从前的宋霖……很少会像这样陷入长久的沉默。 “郑导说，除了因为吉诃那边说了话，还有另一个人也帮了不少忙，所以才让我又能和剧组合作。”沈鹤沉默了会儿，凝望着窗外不知名的某处，“孟哥，你说那个人会是谁？” “反正不会是闫宁。” “当然不会是他。”沈鹤翻白眼，“一开始施压不许剧组用我的就是闫宁，他不可能同时唱两边戏。” “那还有谁会帮忙？你现在就是个无名小卒，哪路神仙会为了你开金口……” 孟章的话还没有说完，沈鹤掏出手机，看着震动的手机屏幕上熟悉的名字，他显然恍然大悟：“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谁？” 沈鹤没有回答孟章，而是接起电话，对着那头的人轻轻喊了一声“盛哥”。 姓盛？还让沈鹤叫哥？ 孟章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打结，但是等结头解开，他差点没把车开进旁边花坛里。 卧槽卧槽！三十六岁的宋霖喊三十出头的盛伯雍“哥”？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想起最近这段时间在补充宋霖生前几年的新闻，尤其是盛伯雍和宋霖同时入围最佳男主角，然后轻松拿走影帝奖杯的新闻，孟章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幻听了。 然而接电话的沈鹤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和电话那头的盛伯雍说话：“盛哥，要是你想大王了，我就把它给你送过去……等你忙的时候再寄养到我家。” 孟章竖着耳朵偷听，也不知道是沈鹤的手机问题，还是那边说话声音就是这么低沉，他始终没能听到内容，倒是沈鹤伸手把他的脸推开回了一句：“行，我明天下午正好没课，可以带大王过去。” 沈鹤挂掉电话的时候，孟章已经把车子开进了大学城。路两边有年轻学生骑着山地车嗖嗖的经过，还有女孩的欢歌笑语。他扭头看了眼身边的沈鹤，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 “你……就这么喊比自己小的人哥，不尴尬吗？” “尴尬什么？”沈鹤抬起眼皮，懒懒道，“我今年二十出头，严格说起来，我该喊你叔叔了。” 孟章：“……”不要用这种“我本来就很年轻”的语气说出聊斋志异一样的真相！ 还没等孟章把气顺了，沈鹤又追加了一句话：“帮我说话的那个人，应该是盛伯雍。” “咦？” “他大概猜到了什么，有点怀疑我跟宋霖是不是……同一个人。” * 盛伯雍在燕城四环的别墅区有套房子。和那些有钱之后喜欢到处置办房产的艺人比起来，盛伯雍就是个赚了钱却不知道怎么花的家伙。 可能是因为他的出身本来就不差，也可能是当兵的经历让他养成了艰苦朴素的习惯--盛家从祖上开始就是书香门第，家族庞大，各界都有人脉，到了现世本家、分家的人繁衍出去差不多都是人精。他自己的父母都是国内有名的老牌影帝影后，尽管已经退休了，但是仍然不时接一些戏。 出身在这样的家庭，你要说他是因为穷所以不怎么花钱，也不怎么置办房产，就有些不能解释了。 沈鹤一贯不喜欢深究别人的*，把手机里盛伯雍发过来的住址给出租车师傅看过之后，他轻轻拍了拍猫包，听到大王的回应，这才放心让师傅出发。 陈大少原本想跟着去的。如果不是临出门的时候被导师夺命连环call回去，大概沈鹤也不会拦出租车。 车子四平八稳地开出了大学城，开到目的地的时候，看到计价器上的数字，沈鹤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对现在的沈鹤来说，没有富裕的收入是很大的问题。上次《天工》的片酬没有多少，被他交给沈父沈母用来还心脏移植欠下的债。他现在跟个普通穷学生其实……没有一毛钱的区别。 盛伯雍住的这个别墅区物业管理方面，比宋霖那边要严格。沈鹤下车准备进去，却被拦住盘问。他耐着性子报出了盛伯雍的名字，却被物业用一种“你从哪里打听来的地址”的眼神看着他。直到他无奈地给人打了电话，看到跑过来接人的小郑，物业这才放行。 沈鹤看着眼前的独栋小楼，除了以一个现任穷人的身份暗叹了下有钱人的生活外，脸上并没有其他表情。猫包里的大王喵呜了一声，小郑输入一串密码开门，听到声音低头看了眼猫包，黑漆漆的猫包里，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嘿，咪咪的精神真的好多了。”小郑推开门，“盛哥刚捡它回来的时候，跟害了相思病一样，茶饭不思的。”他说完话，开门往里走。玄关口放着一个柜子，小郑熟门熟路的脱下鞋子，从里头拿出棉拖鞋，“盛哥在楼上健身房里，你先进来吧。” 沈鹤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拖鞋，正要脱鞋，小郑突然叫了一声，从柜子角落拿出一双还没撕掉标签的新拖鞋：“我忘了盛哥说让你换这双的。盛哥说你爱干净，昨天特地叫我新买了几双拖鞋过来。”他顿了顿，等沈鹤换上新拖鞋，这才把旁边的一双收了起来，“不过盛哥家里客人用过的东西，他都会清洗一遍。他其实也没洁癖，就是不知道跟谁学的，家里所有东西都非要保持得干干净净才行。” 沈鹤抿了抿嘴唇，一路上都安静的卧在猫包里的大王动了动，沈鹤蹲下身，把它从包里放出来。 盛伯雍的房子对大王来说，算是熟悉的环境之一。四层楼的独立建筑，地上一层是客厅，从国外进口的猫爬架摆在客厅的一脚，大王熟练地爬上去蹲在最上头，撑着两条前腿喵喵叫。大概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大王的耳朵明显转了转，扭头朝着一边看去。 大王看的那个方向是个楼梯。沈鹤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好撞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当过兵，并且坚持锻炼的人，身材看起来就是好。 沈鹤没有挪开停留在男人身上的视线，点点头：“盛哥。” 盛伯雍在楼上有一间健身房，堆满了各种健身器材，平时休息的时候只要不出门，经常会泡在楼上的书房或者健身房里。整栋房子开的是中央空调，所以，刚锻炼完的盛伯雍穿着运动背心就可以楼上楼下的到处走。 “咪咪好像……大了？” 看着蹲在猫爬架上的黑色毛团，盛伯雍想了想，最后还是斟酌着用了“大”这个形容词。 “盛哥，我也觉得它变大了不少，精神也好极了。”小郑伸手想去摸一摸，却被大王虚挠了一爪子，吓得赶紧缩回手，“好像还变凶了。” “这段时间住我那儿，有点被我爸妈宠坏了。”沈鹤哭笑不得地看着傲气地趴在猫爬架上舔爪子的大王，“每天一个罐头，有时候还有零食。想玩了我妈会陪它玩，饿了我爸会给开罐头，除了晚上睡觉和挠痒痒，它差不多不会来找我了。” 看见小郑不甘心被猫嫌弃，越挫越勇地伸手要去摸大王，沈鹤也没有阻拦，只是回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盛哥，《金戈铁马》那边我正式签约了。” “嗯。” “我知道盛哥在里面也有出力，下次请你吃饭……“ “陪我看场电影吧。” “最近有什么新电影……” 盛伯雍转身，指了指楼上：“家里就能看。” 人已经接过来了，家里也没什么事要忙的，盛伯雍索性放了小郑半天假，等兴高采烈的小郑出了门，他这才领着沈鹤往二楼走。 二楼楼梯口转弯的时候，一回头，盛伯雍就看到了那团黑猫动作利索地下了猫爬架，追赶着跟了上来。“二楼的书房可以放电影。我知道你喜欢宋霖，那里有不少是宋霖的片子，你可以挑部喜欢的看看。”盛伯雍站在楼梯口，指着最近的一间房间，“你先坐会儿，我去弄点喝的上来。茶还是饮料？” “白开水就好。” 一直到盛伯雍走下台阶，沈鹤都没有收回视线。男人的身上有着让人无法逃避的吸引力，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粉丝喜欢他的原因，不仅仅是长相，更多的还有人格魅力。沈鹤想了想，低头看了眼卧在脚边的大王：“走吧，咱们看电影去。” 第35章 金戈铁马（上） 一月底的时候，宋霖遗产的官司终于落下帷幕。让人感叹的是，这桩事情到最后还是没有闹上法庭，而是经过庭外和解，最后友好解决--宋父按照法律规定，拿回了宋霖生前名下所有不动产，部分资金已经流向成迷，大概是因为拿回房产的关系，宋父没有再追求剩下的钱，心满意足地把拿回来的房子都委托别人转卖。 宋父刚出现的时候，不了解宋霖家庭情况的“羚羊”们都以为作为父亲，无法继承儿子的遗产是件很可悲的事情。所以那段时间，不管是“拿走”宋霖遗产的贺阗，还是“不知情”住进宋霖生前别墅的卫彦，都被人问候了祖宗十八代。可现在庭外和解，事情才刚刚告一段落，宋父拿着房子竟然转首就托人转卖，还标价极高，再看不出这个男人其实不是什么好货色，大概所有围观全部事情经过的网友们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瞎了。 网上一度传出了咒骂，但作为法律规定的遗产继承人，宋父的行为又有他自己的合理解释--他早年就移民国外了，没那么多精力打理国内的房子，还是把房子都卖了换点钱才实在。 房子转卖的消息才传开没几天，很快还真有买主主动上门。 到了二月中旬，《金戈铁马》正式开机那天，宋霖的房产已经全部找到了新主人。 “老实说，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我还真的觉得我那朋友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二手别墅，又不是镶金的，买得比一手别墅还贵，就这价钱他居然还真的买下来了。” 半个小时前，沈鹤刚刚进化妆间，陈大少出门接了通电话，回来后就开始一个不停地向他倾诉。 《金戈铁马》在二月中旬正式开机，北方多雪，正好能够拍摄剧情中的多数雪景戏。沈鹤早半个小时就到了剧组的化妆间，之后陈大少去接电话，化妆间里还只有围着沈鹤化妆的几个女孩子，等他回来，其他演员陆陆续续也都到了。 陈大少念叨得时间长了，沈鹤没反应，倒是让旁边的人听了不少八卦。 “小陈，你朋友买宋霖的别墅花了多少钱？” “那房子的市值差不多三百多万，算上装潢还不到四百万，那傻子花了六百万买下来又不住，想想都觉得浪费。” “六百万啊，宋霖他爸心也挺凶的。” “一般人家谁一口气拿得出六百万买一栋二手别墅，宋霖他爸瞄准的就是有钱人，儿子死了，不多弄点钱养老大概是不罢休的。” “是啊，也就苦了已经死了的人。” 化妆间里一下子坐了好几位演员，大多年纪都和宋霖差不多，也是时常一起合作的人。当初宋霖出事的时候，他们也都十分感叹，觉得年纪轻轻就出来意外实在可惜。现在人死了，遗产被人拿走，好不容易拿回来了，又被亲爹转手高价卖了房子，想想都觉得宋霖这命的确是苦。 一行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陈大少在旁边不时搭两句话，唯独沈鹤，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言不发。 宋霖回国的这二十年，除了谈静，身边也有不少其他朋友。但这个圈子里人心复杂，真正能交心的好友不过二三人，能在死了之后听到同行们的一声惋惜，对宋霖而言，也算不错了。 给沈鹤化妆的是位叫娇娇姐的化妆师。“娇娇”是绰号，因为这一位尽管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仍然动不动撒娇，说话做事都娇滴滴的，所以就有了这么个名字。沈鹤之前在《天工》剧组就遇到过她，这次再次碰面，娇娇姐一心只想给他打造一个让人惊艳的造型。 于是整一场议论，娇娇姐从头到尾没有参与一句话，直到手里的给沈鹤化好妆，也换上了戏服，这才叉着腰，满意地打量起自己的作品。 “天子卫匡。嗯，差不多就是这个造型了。”娇娇姐说着，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柄油纸伞，“今天雪景戏，少年天子雪中独白。” 沈鹤接过伞，跟娇娇姐说了声谢谢，这才从化妆间里出去。陈大少赶紧跟上，化妆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旁边饰演文臣武将的几位演员好奇地看着他俩走出去，这才扭头问：“娇娇，这个新人就是男二号？之前有演过什么戏吗？” 娇娇看着手机里刚才拍的沈鹤的照片，头也不抬随口便道：“嗯，是新人。不过之前在洪导的新电影里有出演过配角。”她顿了顿，抬头，“不过这孩子是写剧本的，才刚开始演戏。” 化妆间里一帮人才刚感叹完这年头写剧本的也拼脸，片场外头等着上车的演员看到沈鹤出来，也都惊得睁大了眼。 有个饰演小太监的演员之前跟沈鹤同样在《天工》剧组出镜过，看到他穿着绣了暗纹的月牙白长袍，外头罩着一件大氅，一张脸精致而又苍白，一时间都没不敢相信和之前那个陈褚会是同一个演员。 只要不是古装历史正剧，通常都是十分需要演员颜值的。尤其是主要演员，如果颜值不够，有时候经常会遭到观众的吐槽。于是沈鹤从化妆间走出来的时候，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年纪稍长一些的演员原本正在互相对着台词，听到动静扭头去看，也都愣了愣。其实他们很多人在圈子里虽然没有多红，但是资历摆在那边，很多大红大紫的艺人看到他们都还要尊敬的称呼他们。刚进组的时候听说主角是投资方的人，他们心里就有了疙瘩。后来又听说演卫匡这个角色的演员只拍摄过一部电影，除此之外就没了任何经验，他们又觉得这个剧组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可现在，看到沈鹤穿着戏服走出来，这些圈子里的老前辈们忽然觉得，这个人选好像定得也不差。起码穿着这身戏服的时候，少年天子的气概还是出来了。 反观饰演主角霍远的年轻人…… 几位老前辈摇了摇头。两个孩子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大，怎么就差了那么多。 一想起刚进组的时候，卫彦就凑过来急着和他们套近乎的样子，他们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好一部电视剧，可别毁在主演身上了。希望……演技能过得去吧。 * 开机后的第一场戏，是少年天子卫匡的雪中独白。 但这场戏又不仅仅只是一个人的戏，有好多镜头都和文臣武将有关系，因此今天的戏聚集了大量的角色。郑辉手底下的几位副导演也忙着跟各方演员讲戏。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有条无紊的在片场来来往往。 在往场地铺盖硫酸镁的工作人员正在做最后的“积雪”整理工作。虽然天公作美，从昨天开始就已经陆陆续续下了十几个小时的雪，但是自然雪不听指挥，没能在地上营造出剧组需要的气氛，只好又上了硫酸镁辅助着铺盖了一地的“积雪”。也许是做的太像了，也可能是穿着单薄，几个饰演太监的演员在旁边接连打了几个哆嗦，原地蹦跶起来给自己取暖。 沈鹤一直站在台阶上。他在戏服里面特地穿着保暖内衣，又贴了几个暖宝宝，再加上外头罩着的大氅，倒是看不出比别人穿得多了些，不过露出来的脸跟手还是能看出来被冻得有些厉害。 陈大少贴心地倒了杯热水递过来，沈鹤摇了摇头拒绝。他今天演的是一个八岁登基，一路坎坷即将成年的少年天子，因为外有强敌内有佞臣，少年天子在一日上朝时走出大殿，站在雪中说话的戏。这场戏里，卫匡的脸、手都被冻得青白，喝热水虽然容易暖身体，但是脸色也会变红润，脸上的青白妆容就会显得不够真实。 他呼了口气，一大团白色热气很快就飘散开。 第一场戏，所有人都拍摄的极为认真。万事都讲开头，一个好的开头甚至比开机仪式上的烧香还能影响整个剧组的情绪。沈鹤站在布置一新的大殿里，往前一步就是门槛，再往前几步就是已经覆盖了厚厚积雪的台阶，而他的身后，是已经准备好了的群臣演员。 沈鹤闭上眼，听到从扩音喇叭里传来的郑辉的声音，他睁开眼，迈出了跨出大殿的第一步。 卫匡穿着象牙白的朝服，外头罩着大氅。他是这个国家的皇帝，朝堂之上却人微言轻，甚至于他不穿赤黄朝服，也不会有一位大臣出列谏言--他们从未当他是天子，如果不是摄政王年迈过世，他或许一辈子只会是个不能亲政的傀儡皇帝，而他们就是操纵他行动的人。 卫匡一步一步踩着台阶往下走，最后一个脚印落下的时候，有太监匆匆撑着一柄伞过来，却被卫匡接过伞喝退。镜头拉到伞面，然后继续往上拉，将陆续走出大殿的众位朝臣全部拍摄进画面当中。 有文臣手持朝笏出列躬身道：“陛下，今年这雪一连下了数日，宫里的银炭比往年用得都要多，怕是要再买入一些……” 只给众朝臣一个背影的卫匡撑着伞，淡淡道：“朕的后宫空无一人，每年入冬的银炭皆有富余，为何今年会用得这么厉害？朕听闻，宫外据说积雪都有两尺厚了，不少百姓家中茅屋被积雪压垮，城外农户更是苦不堪言。朕不冷，这银炭便无需再添，倒不如给宫外的百姓送些救助。”那文臣张了张嘴，有些尴尬地应了声是退回到列队当中。其他朝臣面面相觑，谁也不知此刻该上前说什么。自从摄政王去世之后，这个傀儡小皇帝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畏手畏脚由着他们指东指西。 “今年这雪真大。”卫匡不动声色地伸出一只手，手掌被冻得青白，落在掌心的雪久久不化，“都说瑞雪兆丰年，户部总是上书说可增赋税，可朕听闻，朕的百姓民不聊生，连最简单的吃穿都满足不了，朕又该如何下旨增加苛捐杂税，令百姓的生活难以继日。如果连百姓都吃不饱穿不暖，假以时日，发生战争时，朕又如何能保证朕的将士们能够穿着刀枪不入的铠甲，不饿着肚子上阵杀敌。” 身后一阵骚乱。众朝臣互相推诿，却无人愿上前。 卫匡站在雪地里，痴痴地望着一地雪白：“朕自亲政以来，勤俭为民，只愿这天下苍生，能一世安康，永无困苦。可朕久居宫中，一叶障目，看不见这宫门外的路有死骨，田有荒草。朕想……” “请陛下三思！”不等卫匡说完，丞相萧冠持笏出列，“陛下乃真命天子，怎可出宫以身试险。当今天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又哪里来的路有死骨，田有荒草，不过都是讹传罢了！陛下无须出宫，臣等自是陛下的双眼。” 卫匡没有回头。他最是清楚身后这些老臣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一个懦弱无能的傀儡皇帝，就算是亲政了又如何，左右脱离不了他们的控制。若是不听话……换了就是。 “朕不出宫。”卫匡转身，微微抬起头，看着站在大殿外的众朝臣，嘴角忽然弯了弯，“朕要招人进宫。” 镜头中，雪花落满了伞面，他的脸和手被冻得青白，一双眼中的坚毅却一点一点坚固起来。 第36章 金戈铁马（中） 现场的寂静不知维持了几秒，随着扩音器里的一声“cut！”，旁边的助理们一拥而上，把手里的棉衣外套一股脑地罩在演员身上。然而，以往这个时候都应该因为太冷迫不及待要喝口热茶暖暖身子的演员们，却一个两个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还撑着伞站在台阶下的沈鹤。 懦弱的，对自己的命运都无能为力操控的少年天子，终于起了反抗之心的天子卫匡，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八岁登基的小皇帝，所有的懦弱，所有的隐忍，都只是为了有朝一日挣脱佞臣的操纵，为这天下苍生寻找一条活路。而沈鹤，仅仅只是一场戏，却犹如从文字中衍化出来的卫彦本尊，让人惊艳得不由战栗。 陈大少腿长，但受不住被一拥而上的助理们推挤，等他拿着保温杯和暖手袋跑下台阶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喝上了热水。 “沈小鹤，你多喝点，来来来，把衣服撩起来，我给你塞暖手袋。”众人才回过神来喝水暖身子，就看见沈鹤那个高高大大的助理才往他手里塞了热水杯，就左右开弓去拉扯他的戏服，作势要把暖手袋塞进沈鹤的衣服里。而沈鹤，满脸尴尬地使劲推开助理的手，一时间看到这动静的众人哄堂大笑。 沈鹤有些难为情地咳嗽两声，捧着暖手袋就走到郑辉的边上，跟着去看刚才拍摄好的画面。 谁都盼着第一场戏能够完美通过，但一次过是很难的事情，只是刚才那一场顺利下来，大部分人的心里都生出了希望能够一次性通过的期盼。 郑辉和监制坐在监视器前，周围围了一圈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他俩的决定。 “刚才的感觉还挺好的，风吹过来的方向，雪花的角度……沈鹤的眼神什么都不错，要不……就过了吧？”毕竟是室外的戏，尤其看到沈鹤敬业地在拍摄前没有喝热水补充体温，特地让皮肤冻得青白入戏，凑过来的几位副导演有些不忍心。 郑辉皱了皱眉头，看看场内正在和人说话的沈鹤，再看看眼前的画面，一时有些难以决定。 倒是旁边的监制拍了大腿：“老郑，小沈的戏我感觉可以过，其他人的再来一遍看看，大不了后期再剪辑一下。小沈那部分确实感觉很到位，风向什么都好。” 见其他人也都这么说，郑辉沉默着点了点头。副导演高兴地跑过去，熊掌一样的大手猛一下就拍在了沈鹤的肩膀上：“小沈，演的不错。等会儿你就在旁边休息下，你的镜头过了，朝臣的几个镜头还要重新来过。” 从郑辉的角度看过去，沈鹤显然对于自己一次性通过镜头表示诧异。但事实上，郑辉自己也很难挑出他刚才那一场戏的不足。配合他这场戏的朝臣大部分都是群演，不需要有什么台词和动作，只要跟着几位老演员一起从大殿里按次序走出来，并且站好不动就可以了。负责台词的几位老演员因风向的关系，有几个镜头扫到的时候状态并不好，所以才需要重新拍摄一下。唯独沈鹤，从开始拍摄，到他最后喊“cut”，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精准，说台词时语气拿捏的更是出挑。 这个圈子里的艺人，颜值高的新人大有人在，沈鹤不是长得最好的，但大概是高颜值新人当中演技最好的一个。 郑辉突然很想打电话给老友，问他到底是从哪里淘到这么个宝贝的。顺便问一问《天工》电影到底什么时候能够上映，他迫不及待想要看沈鹤在大银幕上露脸，顺便在网络上给他造势了。 * 卫彦是在电视剧开机一星期后才正式进组的。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一群媒体记者。看到这些人一边咔嚓咔嚓拍着照片，一边保持着两步路的距离跑进酒店大堂，刚刚收工回来的郑辉差一点就要打电话叫警察了。 因为陈大少的高调，一个星期的时间，剧组上上下下都知道沈鹤的这位助理是个家里很有钱的富二代，因此看到作为刚出道的新人的沈鹤，出行都坐助理开的雷克萨斯这事，反倒变得见怪不怪了——没开兰博基尼都是好的了。 沈鹤下车，刚一抬头，就看见了被记者围在当中身材瘦削的青年。 他跟卫彦自从那天在寰球碰面后，有段时间没有打过照面。现在突然看到他，有一瞬间沈鹤觉得卫彦似乎瘦了。而且……沈鹤眯了眯眼，怎么感觉他的眼角动过手术了？ “是整容了吧？” 声音从旁边传来，沈鹤扭头，陈大少已经停好车正走到他身边，看到卫彦同样觉得好像哪里变了。见沈鹤扭头看自己，陈大少抬手指了指眼角的位置，“这边开过了。”他顿了顿，“其实挺明显的，大概给他开眼角的医生医术不精，怎么看他这眼角都像吊睛狐狸。” 沈鹤的眉头微微蹙起。 其实他并不能很快分辨出卫彦脸上的改变，只是觉得有些不一样了。但是陈大少这么一说，沈鹤再去注意卫彦的眼角，果然发现那里有了变化。 最重要的是，他的这个变化，让沈鹤觉得恶心。 “他是想慢慢整容成宋霖的样子。” 沈鹤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陈大少却一脸惊愕：“这不对啊，宋霖的样子我认识，眼角哪里是这样子的。他开错弧度了吧？” 沈鹤冷笑：“开错了弧度也看着恶心。”被一个人从言行举止上模仿已经是很恶心的事情了，过去还只是有几分相像，现在反倒是要通过整容的手段来吧自己变成第二个宋霖……沈鹤不知道卫彦到底把自己当做了什么，只觉得心口闷着一股恶气，很想发泄出来。 他往大堂里走，咔嚓声不断，被卫彦诱导着跑去围住郑辉的记者不住地往前挤，试图从导演嘴里打听到剧组的最新消息。 《金戈铁马》开机时邀请的媒体，都是国内比较有知名度的几家。反倒是卫彦这次带来的，沈鹤扫了一眼他们手里的话筒和摄像师身上扛的机器上贴着的logo，都不是什么大媒体，写起稿子来大概根本不会按照你说的那样原原本本的写下来。 郑辉面对这种媒体措辞十分谨慎，面上也没有露出不喜，很官方地请他们改日再来。然而卫彦显然没打算就这么算了，一扭头看到沈鹤进来，当即开了嗓：“各位，这位就是我的搭档，这次在《金戈铁马》里饰演男二号的新人沈鹤。” 满意地看到媒体记者的注意力都跟着他往沈鹤上上转，卫彦笑着走过去就要拉沈鹤去记者面前接受采访，一群酒店保安忽然从大堂外头跑了过来，三两下就把这些莫名其妙的记者往外头赶。 沈鹤看得明白，卫彦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如果不是旁边的助理动作快拉了他几把，大概就要被郑辉他们看在眼里了。 他的手就在沈鹤的胳膊边上，因为保安来的突然打断了他要拉沈鹤的动作。沈鹤低头扫了眼，往旁边走了两步与卫彦擦肩而过：“郑导还没打算对外曝光剧组信息，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沈鹤说完话就要往电梯口走，卫彦突然拔高声音，转向他大喊一声名字。 剧组其他人的视线一时间全都转了过来。 沈鹤慢慢转身，看着后悔自己冲动之下大喊的卫彦，轻笑一声：“卫哥，怎么了？” 卫彦咬唇，恨不得撕破沈鹤的脸，又忌惮因为自己刚才的多事让郑辉等人生厌，忙有些过意不去地鞠躬道歉：“刚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放任那些媒体跟着进酒店，打扰到大家了不好意思。” 沈鹤不说话了。刚才那一拨媒体记者，如果说是早在门口等着的那绝对不可能，根本就是卫彦故意带进来的。但是他现在话一说，反倒变成了是那些记者自己强势要跟来，他也不可奈何。这一进一退的本事，倒是用得利索。 沈鹤眯了眯眼。身后的郑辉像是已经不在意刚才的事情，走上前来搭着沈鹤的肩膀，对着卫彦道：“小卫啊，你是目前进组最晚的。不过来了就好，明天索性把定妆照也拍了，省得这些乱七八糟的媒体见缝插针，被其他什么人再带进来打扰到剧组拍摄。” 卫彦闻言脸色变了变，有些尴尬的笑笑。再张口要说话的时候，沈鹤却已经被郑辉揽着肩膀带着一道去坐电梯上楼了。 他气得咬牙切齿，一转身，却撞进了一对深邃冰冷的眸子里。卫彦被看得一个激灵，僵着身体，愣愣地喊了声“盛哥”。 像是才下飞机的盛伯雍，风尘仆仆，眼神却有些冷。看到卫彦转身，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身后的葛晖倒是看了卫彦一眼，刚准备挪开视线，突然又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打量他的脸，最后嘲讽道：“画虎不成反类犬。” 卫彦握拳，脸上挂着难看的笑容。直到葛晖在前台做好住房登记，和盛伯雍一起往另一边的电梯上去。他这才气得将拉着行李刚进大堂的助理狠狠训斥了一顿。 贺阗在旁边看着他，轻描淡写：“还要继续整容吗？” “要。”卫彦抬起手，摸着眼角，“我要变成宋霖。” 你永远也不会变成宋霖。 贺阗嫌恶的看着他，终究挪开了视线。 这世上谁也成不了宋霖。那是独一无二的人。 可那人被坑害了二十年，直到死也没能被正名。 第37章 金戈铁马（下） 《金戈铁马》的宣传方面已经决定下各种功夫了。在主演名气不大的情况下，不多在网络上刷脸，出品方私下还是很担心电视剧上映的时候收视率根本不能及格。 尤其看到同样换了戏服从化妆间里走出来的卫彦，再看比他早半个小时就已经化好妆和人对戏的沈鹤，难得到片场准备看他们拍摄定妆照的出品方，忍不住开始担忧起来--主角虽然是个将军，但是看起来瘦瘦弱弱完全没有将门风范的将军，甚至比剧本里那个柔弱的傀儡皇帝看起来更……弱鸡。总感觉，电视剧开播的时候，这部会成为第一部主角被吐槽到死的戏。 今天的通告里，要先拍摄完几场戏，才会把主要的演员都集中起来拍摄定妆照。外头依旧在下雪，加上是清晨，拍摄基地里还没多少游客，反倒给了剧组很大的方便。 卫彦饰演的霍远按照剧本的要求，需要满身是伤的在雪地里狂奔，然后摔倒，再然后吃力地翻身仰面望天。 但是这幕戏一拍就拍了五条，郑辉的眉头愣是没有松开过。 沈鹤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郑辉大概是烦了，摘了帽子抓了抓头发回头对他说：“小沈，你的戏看样子还早，你去别地方转转。带上手机，别跑太远了。”他说完话，忍着火气，抓起对讲机又一次教卫彦怎么去演好这幕戏。 沈鹤揉了揉冻得发僵的胳膊，慢吞吞往旁边走。他今天的戏只有一场，一大清早的时候就已经拍摄完了，因为和其他演员已经配合出了默契，只两遍不管是他的还是群演的都顺利通过。如果不是为了结束后的定妆照，他其实已经可以先回酒店休息了。 这么想着，他倒也是佩服卫彦的韧性。论演技，这人是不太好，论脸，还输给了宋霖，但是能在闫宁身边将近六年还没被踹掉，大概也是有点本事的。 沈鹤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双手插.进宽大的衣袖里，慢吞吞往附近的小卖部走。他起来的早，没吃多少东西，现在空闲下来就有些饿了，这会儿闻着刚刚煮好的茶叶蛋的香味，诱惑地肚子里的馋虫正在疯狂叫嚣要吃东西。 小卖部的老板娘正忙着给附近另一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做手抓饼，看到有演员过来忙招呼了一声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沈鹤也不介意，站在茶叶蛋摊位前呼吸了几口香气，总算安抚好肚子里的馋虫。 “帅哥，要几颗蛋？”送走了手抓饼，老板娘擦了擦手，扯过一只袋子抖开就要给沈鹤装茶叶蛋。 沈鹤想了想，让老板娘装了二十来颗，正伸手掏钱，从旁边伸出一只手。 “给，茶叶蛋钱。” 沈鹤愣了愣，扭头去看，盛伯雍穿着一身甲胄帮着他付了钱。 “盛哥也在这里拍戏？”沈鹤只愣了一秒，旋即反应过来，接过老板娘递来的茶叶蛋向着盛伯雍点了点头，“谢谢盛哥请客。” “蛋……一次性不要吃那么多，不好消化。”盛伯雍目光沉沉，脸上的神色有些为难。看到沈鹤哭笑不得的脸，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二十多颗蛋也许……不是沈鹤一个人吃的。 左右目前游客还少，沈鹤随意在小卖部旁边的休息处坐下，拿纸巾擦过手后，伸手就要去抓一颗蛋出来。刚煮开的茶叶蛋很烫，沈鹤被烫了下，一颗蛋又掉回袋子里。 看着沈鹤烫得直吹手指，盛伯雍的眼底划过笑意：“我帮你。” 沈鹤愣了愣，坐在对面的高大男人突然站起来，借着小卖部旁边的水槽洗了洗手，这才坐回来几下剥好一颗蛋。 男人的手很大，从沈鹤的角度看过去，还能明显看到他手上的茧子。这是过去参军的时候留下的。被剥得光溜溜的茶叶蛋此刻正被他小心的拿在手里，递到自己的面前。一时间，沈鹤的心里有些怪怪的。 * 两颗蛋下肚，沈鹤的馋虫不闹了，身体也暖和了不少。 吃蛋的过程中沈鹤和盛伯雍随口聊了几句，这才知道盛伯雍的新片《玄武》也在这个拍摄基地取景。和《金戈铁马》的架空背景不同，《玄武》是以玄武门之变为故事背景的一部电影，并且这是一部高制作片子，主创方面大多都在国内外拿过各种电影奖项。盛伯雍在这部电影里饰演的是李世民，大概是为了宣传和票房，和盛伯雍携手主演这部电影的女演员，是饰演长孙皇后的影后许珊。沈鹤完全能想象到这部片子的任何拍摄消息传出，可以在粉丝中造成多大的轰动。 陈大少打来电话的时候，沈鹤正洗完手，准备回片场。因为嗓门大，沈鹤尽管没有把手机公放，旁边的盛伯雍还是一清二楚地听到陈大少是怎么在电话里幸灾乐祸的说在沈鹤走后，卫彦那幕戏又是拍了四五遍才通过的。末了，陈大少咳嗽两声，正经道：“郑导说，趁他火山还没爆发的时候，先把定妆照拍了，不然不等他喷发，等着的其他演员大概都要受不了了。” 再好脾气的人碰上一幕戏拍了十来遍才过的演员，大概都是要疯的节奏。 沈鹤没再多留，拎着剩下的蛋，直接往回走。片场的工作人员看到他回来，还高兴地喊了一声，话音才落，表情突然变得惊愕，愣愣的喊了声“盛哥”。 沈鹤愣怔，回头才发觉，盛伯雍竟一直跟着自己，不远不近，消无声息。 这家伙……以前当侦察.兵的？ 盛伯雍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进入了《金戈铁马》的拍摄现场。对于影帝的出现片场很多人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还有几个小演员忍不住拿着手机过去求合影。 沈鹤补完妆出来，就看见盛伯雍站在郑辉身边，正在看之前拍摄的内容。 这次的定妆照连同几个场景一起拍摄。工作人员在旁边奔来跑去移动器材，长长的电线在地上扭动，几位副导演高声指挥着灯光方向。 室内的定妆照相对容易拍一些，但是为了营造金戈铁马的氛围，贴合电视剧的名字做宣传。出品方的意思是在放出定妆照的同时，连带着放几张比较有气势的剧照出来。 大场面最近都还没开始拍摄。为了出品方要求的剧照，郑辉和制片他们商量了一晚上，最终决定把原本安排在后面拍摄的一场大场面戏挪到今天来拍摄。 这场戏拍摄的是少年天子祭天。 因为主要是拍摄剧照，郑辉要人抓拍的是卫匡站在祭台上向下看，霍远站在群臣中抬头，二人视线相对的画面。刚刚还一身是“血”的卫彦，此时此刻已经重新化过妆，站在群臣中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一样。反观沈鹤，看起来比他这个将军要更凛然霸气一些。 盛伯雍不由地皱了皱眉。 刚才回放的画面里，他看到的是一个出身富贵，却性情柔弱的少年天子，如精致的傀儡一般在雪地里被太监拦住去路。沈鹤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将一个受制于人的天子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而此刻站在祭台上的沈鹤，身体虽然瘦削，但是气场强大，一点都没有之前的影子。 就好像……就好像完全是两个人。 有工作人员上前，分别在沈鹤跟卫彦耳边说了两句话，盛伯雍明显看到二人的气场都有些变化。只是卫彦那边仍旧有些微弱，说是征战无数的名将，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受家族蒙荫进宫谋了一官半职的富家子弟。 郑辉神情凝重地盯着监视器的画面，对着场记做了个手势。 “好，准备。3……2……1……！” * 雪并不大，厚厚的云层被风吹得微微向两边扩散，有些许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祭台下，文臣武将站成两列，恭恭敬敬地行着礼，香烟的气味从祭台上飘散开。 卫匡的手搭在太监的手臂上，一步一步走上祭台。这苍茫的天空让他一时间陷入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这个国已经从根部腐烂，这个朝堂已经不是先帝所在时的朝堂。而他这个皇帝，坐在所有人仰望的地方，却岌岌可危，随时都会倒下。他还能活多久？卫匡收回视线，转身将目光投注在祭台下的群臣身上。 这些人……有多少是忠于这个国的，又有多少是忠于他这个皇帝的？ 每看一位大臣，卫匡的手就收紧一分。然而，当他的视线停留在那个抬着头看自己的身穿甲胄的男人身上时，卫匡心里的迷茫突然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镜头推近，给了卫匡的双眼一个特写。 乌沉沉的眼睛里，黑白分明，然而墨色的瞳仁深处却似乎有什么突然破冰而出。 虽然隔了很远，但是四目相对的瞬间，天地仿佛只余他二人存在。落雪飘来，君臣齐心。 “卡！” 场记板敲响的瞬间，郑辉喊出了停。所有人猛然惊醒，扭头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郑辉站在监视器前，手里抓着场记板，而旁边的场记显然因为刚才那一幕戏看得呆了，这才回过神来。 这场重点是抓对视的画面，所以没有任何台词，只有演员的神情动作来诠释剧情。在郑辉喊停后，所有人都涌到摄像师身边，企图看一看刚才捕捉到的画面。 那摄像师抹了把脸有些后怕。他也差点看呆了忘记抓拍镜头，幸好职业本能让他在瞬间抓拍到两位演员最好的神态。可是当他把画面放出来的时候，围观的工作人员还是有些失望。他们倒不是失望摄像师的技术，而是失望卫彦的状态--这哪里是位将军，这么弱，刀剑能不能挥动还是问题。 郑辉也看了看画面。他虽然很想把这个画面再来一次，但是出品方和制片都低声劝阻算了--之前那幕戏重拍了十来次要是还看不出来这位主演到底是什么水平，他们也不用在这个圈子里混了。既然水平只有那么点，就是再怎么反复拍摄一个镜头，只怕也没有郑辉想要的那种高水平效果，也不至于为了一个人累得其他那么多演员一直站在雪地里受苦。 在郑辉还在犹豫的时候，沈鹤从祭台上走了下来。因为是为了拍摄特地搭建的祭台，说白了底下不过是木头支撑的一个平台罢了，论坚固程度可能还不如路边的危房。沈鹤下来的时候，每走一步都觉得脚底下的台阶在晃。 陈大少抱着衣服上前要去扶他，已经有人先一步抓着沈鹤的胳膊，把他安稳地带到了平地上。 盛伯雍撒开手后，直接从陈大少的怀里拉过外套给沈鹤披上：“你演得很好。” 盛伯雍的声音听着有些硬邦邦，但是沈鹤却发现他的耳垂在微微发红。被夸奖的是自己，他脸红什么……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听到郑辉招呼自己，沈鹤点点头先往那边去。陈大少作势要跟上，却被盛伯雍一把按住胳膊。后者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沈鹤，口里的话却是说给陈大少听的：“天气冷，照顾好他。” 看着站在郑辉旁边，认真看着监视器前拍摄成果的沈鹤，盛伯雍抬手遮了遮眼睛，再放下手的时候，眼底已经恢复一片清明。 在看到祭台上那个迷茫、空灵，仿佛下一刻就要放弃生命的沈鹤时，盛伯雍差一点就要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真的太像了…… 葛晖打来电话，追问他上个洗手间上到哪里去了。盛伯雍拿着手机，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笑起来的青年身上，良久，他开了口。 “我好像……看到宋霖了。” 第38章 疯子（上） 这几天沈鹤明显感觉到卫彦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饰演男三号的柳言明跟卫彦有一场对手戏是军营互殴。所有的动作都是一开始武术指导已经指导好的，怎么出拳，哪个方向出拳，用什么姿势躲避。但是拍摄中途出现一二意外的擦碰，对于演员来说是极其正常的事情。再说，这场斗殴的戏说白了，最后还是由替身演员完成精彩的动作场面，卫彦跟柳燕明只有几个动作是需要自己亲自完成的。 但是在拍摄的时候，因为卫彦的状态明显不对，柳言明有一拳明显打在了他的眼角上。 看出来卫彦眼角刚动过手术的剧组人员当场就扭头不忍去看。还好没有隆鼻，这万一要是打在鼻子上，直接歪了怎么办？ “对不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卫彦走神，没有按照之前武术指导套招的时候说好的方向避让，这才让柳言明来不及收回按照计划打出去的一拳。可柳言明还是赶紧向卫彦赔礼道歉，毕竟现在谁都知道卫彦背后的金主不是寻常人，轻易不能得罪。 演员受伤，剧组的拍摄肯定马上停下来。不少人围在卫彦身边查看他眼角上的伤，虽然只是有些肿了，但是联想到柳言明是武打戏出身，卫彦的助理很担心骨头受伤，赶紧去开车送卫彦去医院做检查。 等人一走，柳言明的肩膀就耷拉了下来，他的助理此刻已经去给经纪人打电话了，他一个人沮丧地走到休息处喝了口水，眉头皱起怎么也舒展不开。 旁边有路过的人陆续拍了拍柳言明的肩膀，大多都是一副同情的表情。虽然卫彦看着平日里笑容满面，但是谁不知道他因为金主的关系，向来看不起合作的演员，尤其像《金戈铁马》这种本来就是投资方特地用来捧他的电视剧，态度上更加高人一等。尽管柳言明不是故意打伤人，但要是对方记恨这一拳……越想越觉得柳言明可怜，看到柳言明沮丧的脸，更多的人忍不住摇头叹气，默默在心里为他点根蜡烛。 拍摄这场戏的时候沈鹤不在片场。等他回来，听当时就站在旁边围观的娇娇姐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同情起柳言明来。 说起来这个柳言明也是个倒霉的。出道已经快十年了，三十五六岁的人了，一直都只能演一些小角色，这次《金戈铁马》会用他演男三号，还是因为有郑辉的担保。眼看这个角色如果演得好，说不定能让人记住，结果又出了这么桩事情，也难怪出事之后他的情绪低落得让人同情。 “伤得严重吗？”看柳言明挂掉了经纪人打来的电话，沈鹤随口问了一句。 “医生说还好我的拳头没用多少力气，不然真可能把人眼眶这部分打出问题。” 从经纪人那里了解到卫彦的伤势并不严重，柳言明明显松了口气，心情也好了起来。 到了晚上，卫彦从医院回来，沈鹤经过酒店走廊的时候，还看到柳言明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往卫彦的房间走。贺阗就站在门口，离得有些远，沈鹤看不到贺阗的表情，但显然对方得知柳言明的来意后，很快打开了卫彦的房间门。 他来不及收回目光，与正巧朝走廊看过来的贺阗视线对上。对方微微颔首，转身走进房间。门关上的瞬间，沈鹤才挪开视线，望着电梯门打开后，正巧从里面出来的盛伯雍。 * 房间里的灯光被人“啪”的一声关掉，14寸的电脑屏幕里，漆黑的房屋被突然打开了一个窗口，原本看上去漆黑一片没有人影的房间似乎有什么动了动，然后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有个裹着破旧毯子的东西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镜头往下，毯子掉落在地上，露出了两条纤细的腿，腿上布满了疤痕。那双腿开始迈出第一步，两只脚出现在镜头中。 一步，两步，三步……最终在窗口前停下。 从屏幕里，开始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有点沙哑，带着焦急和恐慌。与之对应的，是窗口外一个破锣嗓子，尖酸刻薄的喊着话。 镜头这时候终于从踮起的脚往上移动，停留在了那人的脸上--那是一张属于少年的脸，虽然脏兮兮的，头发也乱蓬蓬，但是黑发、黑瞳，属于东方人的脸孔，在整个暗沉色调的画面里，显得是那么明亮，一下子就能吸引别人的眼球。 “埃布尔！你必须找到食物！” “埃布尔！为什么这里没有打扫！” “埃布尔！我们的衣服呢！” 尖酸刻薄的声音不断的叫嚣着。电影利用后期特效，将少年的身影不断虚化。他拼命地奔来跑去，就好像要幻化出无数个□□，循着呼喊他名字的方向奔跑。 随着剧情的推进，名叫埃布尔的少年鼓足勇气逃离折磨他的家庭，在躲避家人追逐的过程中，意外跌进山中的一个暗无天日的山洞。 就好像爱丽丝误入仙境。少年顺着山洞中滑溜溜的山壁，大叫着磕磕碰碰地滚落到山洞底。 如果说之前的画面大多是暗沉的基调，那当少年跌落山洞昏迷过去再睁开眼的时候，整个屏幕的颜色突然亮了起来-- 参天的大树，绿草如茵，繁花似锦，还有丛林中偶尔信步走过的麋鹿，甚至从高大的花丛后蹿出来的奇怪生物，都赋予了整个画面最明艳的颜色。 然而，沈鹤的视线还停留在埃布尔伸手去触摸麋鹿的画面，左边的肩膀忽然一沉，温热的呼吸就那样拂过脖颈。 他小心翼翼的侧头去看，盛伯雍大概是累了，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以免惊扰到人休息，沈鹤回头，看着屏幕里高兴的追逐着风在丛林间奔跑的少年，忽然无奈地笑了笑。 自从那次带大王去盛伯雍家里做客陪着看了一下午的电影后，沈鹤可以肯定身边的这个男人足够称得上是宋霖的忠粉。 他收藏在家里的所有dvd，无一例外都是宋霖的电视剧和电影。每一张都被他重复地看过了很多遍。 刚才提出要他一起看电影的也是这个男人。所以，看到放出来的电影是宋霖出道拿影帝那一部《风之旅》的时候，沈鹤只是愣了愣。现在回过头再看自己早年的电影，也许是因为换了一具身体的原因，沈鹤总是感觉有点奇异。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盛伯雍竟然会在电影开始没多久就……睡着了？ 沈鹤没敢动。自从知道盛伯雍也在这里拍戏，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葛晖有时候会骂这个男人是戏疯子。 和之前拍摄《天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可能是因为《天工》更多的是文戏的关系，加上大家的配合都很好，很少有熬夜拍摄的时候，沈鹤并没有看到盛伯雍是怎么拼命的。 但是最近，沈鹤偶尔遇到盛伯雍那个剧组的演员，经常会听到他们聚在一起议论拍武打戏狠得像是真的在上阵杀敌一样的男人-- 他可以不要替身，完成各种危险动作，就连马上对阵的戏，也可以自己上场和对手戏替身演员过招。一场戏如果他不满意，甚至会要求导演再拍摄一遍，对画面细节的追求几乎到了苛求的地步。和他合作的的演员往往叫苦不迭，但是效果最后呈现出来的时候，的确叫人拍案叫绝。 只是最让葛晖抓狂的是，这个在片场疯子一样工作的男人，仅有的爱好就是反反复复的看宋霖的作品。 沈鹤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是何德何能让一个影帝把自己当做终身目标，反复的翻看他的作品。哪怕这些作品很多票房并不理想，甚至被人高骂烂片，这个男人也收藏得甘之如饴。 屏幕里的剧情已经放到了埃布尔帮助这个神秘世界里的生物找到邪恶的魔兽，并且将其杀死的地方。 整部电影进行到这里的时候，背景音乐是最为悲壮的。 那些为了自由和幸福生活协助埃布尔与魔兽对抗的生灵，不断地倒下，不断地死去。即便明知道前面危险重重，还是有更多的生灵向前冲杀。 故事的最后，是漆黑的房间里，少年突然睁开的眼。 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醒了，埃布尔还是生活在那个折磨他的家里。吱呀作响的床下，有老鼠逃窜的声音，门外还有好吃懒做的家人催促他起床做饭。 但是沈鹤知道，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是埃布尔带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碎钱，从家里跑了出去，寻找属于他自己的新的生活。 这是属于埃布尔的新生，也是属于宋霖和沈鹤的。 * “我说，已经八点了，不打算起床了吗？” “再稍微等等。” “还等什么？剧组其他人都去片场了，你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我就给你去请假……” 一夜好梦，如果不是头顶上有个声音吵得厉害，沈鹤可能还能继续睡下去。不过大概也睡不着了，昨天的枕头有些硬，脖子好像……不太舒服。 沈鹤半梦半醒地抬手揉了揉脖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落枕了，但是这会儿脖子实在是有些不舒服，想想还是起来揉揉，免得等下去片场的时候，因为脖子问题没办法做动作。 他闭着眼从床上撑起来，手肘撞上旁边一堵结实的墙。这一撞，倒是把沈鹤给撞醒了。 他扭头，愣愣的看着身边正在挂电话的盛伯雍。后者挂了电话，抬头看他：“落枕了？”他说完话，动了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看着盛伯雍走路明显有些不自然，沈鹤一抹脸，咳嗽两声：“盛哥怎么不叫醒我？”睡了一晚上大腿枕，不落枕才怪。但是他明明记得一开始是盛伯雍靠着他的肩头睡着了，怎么最后变成他自己…… 盛伯雍抓了抓头发，走进浴室：“半夜醒来的时候看你睡着了，没好意思叫醒你，就让你这么睡着。”他洗了把脸，又出来道，“要不要给你揉揉？” 话音落下，他才听到关门的一声响，再仔细找，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沈鹤的踪影。 “跑得真快。”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里头还透着惋惜，但是再照镜子的时候，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明显带着笑意。 第39章 疯子（下） 从酒店到片场的路上，陈大少明显发现沈鹤的精神状态不大对劲。昨晚接到电话说要和盛哥一起看电影，陈大少正累得趴在床上昏昏欲睡，也就随口说了声门不锁等他回来。但是一觉醒来天都亮了，隔壁床依旧空荡荡的，再去查看房门。 哎哟我去，人根本没回来过。 等他急匆匆要打电话找人的时候，沈鹤倒是回来了。只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微妙。 “昨晚……你是不是跟哪个美女共度春.宵去了？” “和盛哥看电影看睡着了。”春.宵没度上，倒是睡了一晚上的人肉大腿枕。 陈大少还想问，车子已经开到了拍摄基地，再问沈鹤的脸上直接挂起了“无话可说”的免战牌。 今天拍摄的内容是场马戏，剧情在卫彦饰演的霍远还没有去到边关之前，仍然是少年天子身边的一员武将。这一场马戏，是天子照例参加击鞠赛的内容。 剧组早早给几位主要演员安排好了替身，沈鹤刚化好妆出来，就跟被副导演带过来的替身演员低声交谈了起来。再抬头的时候，柳言明和卫彦也正在和各自的替身说话。 替身是没有台词的，只需要和演员穿戴一样，然后拍摄各种马上的危险动作就好。但即便替身代替演员拍摄了那些十分危险的戏份，需要演员真身上场的马戏仍然是存在的。好在演戏用的马一般都是经过精心调.教的，性格温顺，也懂得人类的指挥，大部分不会在片场造成混乱。 卫彦在助理和驯马师的帮助下翻身上了马背，还没坐稳，差点被撅蹄子的马摇到了地上。等他白着脸抓稳了，一回头，就看见沈鹤拍拍马脑袋，转身一跃上马，动作熟练地抓着缰绳，骑着马在片场慢慢悠悠走动起来。 “你这马真乖。”柳言明也上了马。他本来就是拍武戏出身的，已经习惯跟马接触了，骑着马就和沈鹤一起晃荡起来。 两匹马都很听话，驯马师跟在身后，沈鹤两腿一夹马肚，驾了一声，纵着马在旁边的空地上跑起圈来。 等演员和马都相对熟悉了一些，其他群演也都准备好了。郑辉没有再拖时间，直接按照计划开拍。 * 沈鹤和卫彦驱马走到一处，两匹身量相当的骏马互相碰了碰脸。 沈鹤扬了扬下巴，笑道：“今日击鞠，你等万不可将朕视作天子，须知只有尽力才是真比赛。”他说完顿了顿，对着卫彦笑，“阿远，你可不能让我。我今日一定要和你分出个高低来。十三叔！” 柳言明驱马上前：“陛下。” “十三叔，我今日一定要赢过阿远，十三叔你可要帮帮我。” 柳言明大笑：“陛下既然想赢，做叔叔的自然要帮你。” 那头负责裁判的大太监作了个手势，一旁的锣鼓前御前侍卫长敲响了开赛的锣声。 锣声一响，比赛开始。 沈鹤的姿势很专业，像是经常骑马，双腿一夹马腹，微微俯身，他胯.下的骏马当即小跑加速。 卫彦不甘落后，驱马向前。他的姿势并不好，在镜头下甚至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郑辉皱了皱眉头，考虑到骑马毕竟是难题，想想仍没喊停，打算事后再上道具马让卫彦补拍几个镜头。 柳言明的马起步要比他们俩都慢一点，在镜头里的差距也极其明显。 在沈鹤一手握紧马缰，一手挥动球杆俯身打飞地上的击鞠时，旁边有人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就在这个时候，卫彦像是没能操纵好马，竟然跑过了预定停留的位置，直接冲到了正往沈鹤这边过来的柳言明的马前。 因为那马是加速跑来，卫彦的突然插入让柳言明措手不及，只好猛地往上勒住缰绳，把马头和前蹄催得向上扬起，试图让马往旁边避让，减少两匹马撞到一起的冲击力。 但是卫彦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瞎蒙了，只顾得上抱紧马脖子，埋着头尖叫，根本没有像柳言明那样做出回避的动作。 饶是柳言明这样马戏经验丰富的演员，面对这样的意外情况，一时间也有些紧张，拉缰绳的力道大了点，马的反应比预期的要巨大，竟然高高扬蹄，整个身体要往卫彦那匹马上踩。 然而这时，柳言明的马也似乎突然变得异常，一声凄厉的嘶鸣，直接把柳言明甩到地上，疯狂地转向卫彦。而卫彦的马却在这个时候，像是感受到危险的袭击，竟然突然加速，从旁边跑了过去躲过一劫。 这样一来，被甩在地上的柳言明，就极有可能被自己突然陷入发疯状态的马踩踏。这种事，就算不死，也不会仅仅是断肋骨这么简单了！ 所有人的惊恐过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冲上前要去救人。但是发疯的马比什么都恐怖，马蹄的杀伤力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轻，就连驯马师一时之间也不敢轻易上前。 沈鹤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驱马上前。 没人知道他俯下身子和他的坐骑说了什么，那马奔跑的时候，几乎身体腾空，乌黑发亮的鬃毛迎风飞扬，马背上的青年神色严肃，目光紧紧盯着摔倒在地显然已经受伤了的柳言明。 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看着沈鹤操纵着马撞向前蹄就要落下踩中柳言明的大马，而后跳到地上拽着柳言明顺势一滚，逃出了危险范围。早已准备好的驯马师这个时候终于冲了上去，费力将被撞倒在地的那匹疯马制服。 片场一时间全是惊呼声，不仅有剧组工作人员，还有不少拍摄基地的人跟在远处围观的游客，此时都惊魂未定。直到沈鹤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又拍拍撞到疯马后蹭过来求表扬的大黑马，人群中才爆发出激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卧槽！简直就跟拍电视一样！刚才其实不是意外吧？” “看样子好像是在拍戏……不对啊，拍戏的话那些人怎么会突然反应那么大，好像是真的出事故了！” “不管怎么说，刚才那一招太牛了！那个人是谁啊，好像以前没在电视上见过？” 听闻出事围拢过来的游客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拍摄基地的保安也闻讯赶来询问情况。驯马师焦头烂额，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向听话乖顺的马怎么就突然发狂了。这还好没有出事，如果刚才沈鹤没有当机立断冲过去救人，大概柳言明不死也要残了。 事实证明，尽管沈鹤刚才的举动也充满了危险性，但他几乎在瞬间给出的救援反应，拉回了柳言明一条命。于是，众人此刻看着沈鹤的眼神，完全是一副看着救世主降临的感觉。 陈大少张大了嘴，吃惊的盯着沈鹤的背影。旁边柳言明的助理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几步跑了过去，抓着自家艺人的手就到处看：“还好还好，只是有点擦伤，没出大问题。”陈大少回过神来赶紧跟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这人在问：“就算是为了避让卫……避让他的马，也不至于突然发狂吧？不行，这事一定要追究马主人的责任，如果不是温顺的马，怎么可以拿出来拍戏用！” 那头卫彦的马已经被人牵住缰绳，贺阗扶着他从马背上下来，听到柳言明的助理突然拔高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却撞上了沈鹤看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卫彦身子一僵，扭过头，旁边凑过来的工作人员只当他是受到了惊吓，赶紧把人扶下去休息。 “沈小鹤，你小子深藏不露……”陈大少赶紧倒了杯热水要递给沈鹤，后者却直接翻身上马，骑着马追上已经要把制服的疯马牵走的驯马师。 他坐在马背上，明黄色的戏服尤其显眼。因为离得有些远了，周围的人并不清楚他到底和驯马师说了什么，只看见驯马师脸上浮现惶恐的神情，然后沈鹤翻身下马，摸了摸马脖子。那马的反应比刚才小了很多，只是摇头晃脑，不断嘶鸣，四蹄前前后后不断踏步，脚下甚至刨出了一个小小的土坑。 这种状态，就算不是专业养马的，也能看出这马的确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当看到沈鹤双手从马脖子后开始一路往下摸索，又在马鞍前后左右摸索，郑辉当即带着人跑了过去。他们跑到的时候，正好看见沈鹤拆了马鞍，动作轻柔地在一块区域里小心抚摸。像是被他碰到了什么地方，那马抬起前蹄嘶鸣一声，郑辉立马伸手把沈鹤拉远点。 “怎么回事？” 柳言明惊悸未平，看到沈鹤的动作，脑子一时间有些混沌。 沈鹤没有明说，只是示意驯马师安抚好马，然后带着他和郑辉往马旁边走近几步，指着他刚才反复确认的位置，说了句：“有尖锐的东西扎进去了。” 这话虽然没有挑明，但柳言明和郑辉都不是这个圈子里的初出茅庐的新人了，哪里还听不懂沈鹤没有讲出来的另一部分意思。 柳言明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郑辉更是黑了脸。顾不上和剧组其他人员解释清楚，郑辉直接找来助理，要他陪着驯马师一起找兽医给马做个检查。 还围在现场的游客显然也发现这里有什么八卦，纷纷询问外围的工作人员。还有人迫不及待的就把刚才拍的照片和一小段视频放到了网上。标题简单明了--“《金戈铁马》剧组拍摄现场意外惊马”。 第40章 得寸进尺（上） 《天工》还没有放出预告片前，沈鹤始终只是一个没有多大名气的新人。硬要说名气的话，可能也只是在导演圈里有点口碑，不管是对他的演技，还是他手里的剧本。可对于一个艺人来说，没有粉丝基础才是最大的问题。 孟章有想过到底要怎么把他捧起来。光靠一部戏接着一部戏的排，只要片子没有排期，就最多只能看到平面海报上的一个侧脸。但是孟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因为公司方面的事情暂时没有跟着沈鹤去剧组，转眼就接到了陈大少的电话。 电话里，这个人高马大的蠢呆富二代，用一种骄傲的语气说：“沈小鹤轻轻松松制服了一匹疯马！牛逼得让人觉得好像在看动作片！” 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孟章是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陈大少究竟在说什么，当即对着电话大骂道：“我.艹！这事是可以说得这么骄傲的吗？他才捡回来一条命，又要给老.子扔掉是不是！” 孟章一气之下挂断了电话，正打算给沈鹤打通电话劈头盖脸把人骂一顿，唐穆风脚下生风，带着平板电脑直接冲过来。 他开门见山，毫不拐弯抹角，直接把平板上打开的新闻页面放到了孟章的面前。 新闻的最初来源是一条带了照片和视频的微博。微博主没有进行过身份验证，显然只是普通路人，但是发出来的这条微博，还是因为标题里带着的“金戈铁马”四个字，被很快的让其他演员粉丝转载。而在看清楚微博里的照片和视频后，该条微博的转发量和话题数据，疯一样迅速攀升。从短短的几十条，上百条，猛然间增加到了上万条转发量。微博里一开始并没有沈鹤的名字，只是提到了该剧的主演，但在媒体抓到新闻爆点联系微博主刊登了采访新闻后，沈鹤的名字终于出现在了镜头前。 网络媒体的速度是传统纸媒比不上的。孟章皱着眉头看完网上的报道，只想抓着写这篇文章的记者狠狠打一顿--从最初的微博里明显可以看到沈鹤是冒着危险去救人的，到了这个记者的笔下，不过是从微博主口中采访到的一些细枝末节，竟然把沈鹤救人这件事写得变了性质，变成这样的突发事件，如果不是事前就有准备，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是不会做出这样那样的反应的。 好在现在的网民不是弱.智儿童，不是记者说啥就会一心一意信啥的时代了。媒体发布的新闻不到半个小时，底下的评论简直要把媒体和写这篇文章的记者骂成狗。 更有大量当时的围观游客开始自发的，把手机里的相片或者现场拍摄到的视频发布到网上。 孟章在查看一段角度不同，但是相对比较清晰的视频后，皱着眉头往下翻了翻评论。不少网友以极其夸张的字眼在形容沈鹤当时的举动，也有人提出质疑，认为艺人都十分注意自己的容貌，不可能会为了别人冒着毁容甚至是受重伤的危险去做这种事。但很快质疑的人就被为沈鹤献出膝盖的网友，“热情”地喷了回去。其中有一个微博名叫“塞万提斯”的网友，毫不客气的用国骂反驳了视频底下每一个提出质疑的人。 孟章抬头看着唐穆风，后者耸了耸肩笑笑。 孟章把平板还给唐穆风，摸着手机到底还是给沈鹤打了通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听到那头明显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孟章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关切问道：“出事了？” * 的确是出事了。 片场惊马这么大的事情，《金戈铁马》剧组根本不可能藏得住，再加上当时在场围观的游客又那么多，剧组的工作人员也没阻拦不许拍摄照片等行为。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投资方要求剧组用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压下来，已经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事实上，郑辉在听到沈鹤说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生出了要把事情闹大的决心。事出有因，惊马的原因在网络疯传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被查了出来--其实并不难查，沈鹤在马身上反复抚摸想要确认的部位，的确存在问题。马主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把兽医从马身上拔.出来的细针扔到了郑辉了面前。 有人视线在马鞍边上放了针，因为很细，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它的存在。一开始这根针也并没有扎进马的身体。只是很凑巧的，卫彦的马有些不听使唤，冲撞了柳言明的坐骑。而柳言明又为了避让卫彦拉紧了马缰，让马前蹄抬起，他的身体下意识往后倒了倒当场就压到了细针，连带着扎疼了他的坐骑，这才引发了之后一连串的意外事故。 剧组拍戏用的马大部分都是借调过来的，有专门的人负责照顾这些马匹，包括剧组拍摄前的准备工作，也都是双方合作一起完成的。外人根本不能在拍摄前接近这些马，就连要骑它们的演员，也都是进场之后给了他们一定的时间用来和自己的坐骑熟悉。往马鞍边上藏针这种事，要么是跟过来的驯马师，要么是剧组内部的人。可郑辉几乎是在一瞬间，想到了卫彦。 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真相，郑辉没有跟太多人说，只是把这个猜测告诉了柳言明和沈鹤。 柳言明摸着胸口，有点后怕：“这种事很容易就出人命的，我跟他结了什么仇，他要这么做？要是我真的就那样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废，他就不怕惹官司？” 郑辉拍拍他：“不管是不是他下的手，会这么做的人也一定是背后有点关系在的，不然不可能在片场动手脚。都是人命，一不留神就没了。”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我的运气太好了。”柳言明一转身，伸长胳膊揽住沈鹤的肩膀，“要不是沈鹤，我这命可能真要丢在片场了！郑导，你是不知道，沈鹤当时骑着马冲过来的时候，逆着光，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就跟大英雄一样突然出现！” “……你心真宽。” 心宽的柳言明似乎压根不在意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等从郑辉的房间里出来，沈鹤扭头，这才看到他原本兴高采烈的脸上，神情终于暗了下来，额头上甚至很快沁出冷汗。 沈鹤入行二十年来，也遭到过很多攻击，言语上的，甚至是行动上的，他都遇到过。最轻的，不过是微博底下的谩骂，最严重的……就是那次事故。二十年时间，足够把任何人都打造成一具钢筋铁骨，任刀枪剑戟都不会受到伤害。柳言明显然没有经历过太多这样的意外，他整张脸都已经白了，靠着墙，胸膛不住地起伏。 “我只是拍戏的时候，失手打到他一次，就要这么……报复回来？” 柳言明的脸上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不是没遇到过疯狂的人，但是疯狂到因为一次失手就要害人的演员，他是第一次遇到。 “你如果这个时候去质问他，大概回答你的只是一句不知道。”沈鹤同情的看了眼柳言明，“也可能会告诉你，他只是想要小小恶作剧一场。” 柳言明张大嘴：“恶作剧……他的恶作剧可以要人命，如果不是你救我，大概我已经在医院急救室里躺着了！你要是骑术再差一点，很有可能出事的不光是我，还有你！”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 “网上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他想报复你，但是算漏了周围围观的人。有部分视频只拍到了惊马的过程，但是还有一部分视频，拍到了我去检查马具的时候。” 沈鹤的话点到为止，并没打算原原本本的都说给柳言明听。就像他知道，以卫彦的为人，和贺阗的公关实力，就算郑辉和柳言明把事情的真相挑明白，寰球也一定有能力把证据抹光一样。倒不如，风吹草长，让舆论自由发挥作用。 柳言明：“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他会不会再来一次……” 沈鹤掏出手机：“这么大的动作，寰球就算能够帮他藏好真相，也不会答应让他再来一次。寰球花了大资源捧他，红不起来已经很头疼了，要是再闹出人命来，只会连累到整个公司的艺人，卸磨杀驴完全不够用。” 柳言明想了想，觉得的确在理，正要再说话，沈鹤却摆了摆手，把手机贴在耳边，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了。他的助理在旁边站了会儿，忽然递过来一张名片。 柳言明愣住：“这是什么？” 被剧组里的人称呼为“大少”的沈鹤助理，笑呵呵地把名片塞进了柳言明手里：“我有个亲戚，现在是专门做危机公关的，水平很高，声明稿里坑人不带眨眼。”他学着沈鹤的样子，也没把话说得太明白，见柳言明一愣一愣的，咳嗽两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反正……新闻都出来了，与其被姓卫的在媒体面前坑一把，你还不如找人专门写点公关稿拿出去坑他。” 他说完话，听到走廊那头沈鹤的呼喊声，赶紧应了一声，拍拍柳言明的肩膀，一脸“我很看好你”的表情，大步往沈鹤跟前跑。 柳言明还拿着被硬塞到手里的名片发愣，旁边的小助理已经探过头来，一字一顿地念出烫金名片上的名字：“薛-某-某？” “认识么？” 小助理的表情简直千变万化，最后抓着柳言明的胳膊大喊：“卧槽卧槽卧槽！这人很有名的！在国外专门帮那些国际影帝影后做公关的！最近才回国开公司！” 一天之内，脑子里塞了太多信息，明显有些反应迟钝了的柳言明，默默抬手擦了把脸：“你说，沈鹤这个新人身边，到底聚了多少厉害人物？他的助理听说是富二代来着……居然连这种大人物都……认识？” 小助理：“大概……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 第41章 得寸进尺（下） 从进电梯开始，陈大少就一直带着那股子兴奋劲：“我把老薛的名片给柳言明了，要是他去找老薛做公关发个声明稿，老薛一定坑死那个姓卫的！想想就□□，好想赶紧看到姓卫的满脸踩到地雷的表情！” 沈鹤把玩着手机，没有说话，眼睛倒是一直看着电梯不断跳动的数字。 陈大少后知后觉地想起电梯正在往下降：“对了，沈小鹤，我们干嘛去？”因为惊马事故，剧组这几天都要暂停拍摄，等事情调查清楚做出处理了才会继续，景区也不敢让剧组什么答复都没有就继续开工，生怕下次拍摄马戏的时候再出现一次惊马事故。既然剧组都暂停了，他一时间也想不通往常这个时间都会在房间里待着的沈鹤，怎么突然就要出门。 沈鹤没说话。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他按的楼层。陈大少满脸疑惑的跟着走出电梯，才发觉他们竟然到了酒店一楼大堂，跟上沈鹤的脚步小跑几步，大堂正中央站着的小郑突然挥手喊了他们的名字。 直到坐上候在酒店门外的轿车，陈大少这才听见沈鹤出了声。 “盛哥在看什么？” 陈大少侧头往后看了看，并肩坐在后座的两个男人正在低声交谈。 “微博。”盛伯雍没有收起手机，见沈鹤坐到身边，索性把手机递了过去，“寰球请了水军，都在刷阴谋论，有意把柳言明出事跟你搭救的事结合在一起让人误解。” 阴谋论！？ 陈大少一听简直就要炸了，反倒是沈鹤淡定地接过手机，随意翻了翻评论，唇角一勾，竟然还笑了：“寰球没钱请高质量的水军？”车子平缓地开出酒店，沈鹤的声音在车厢里缓慢地说着，“他现在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是以为我不会有动作，像块橡皮泥，任由他揉搓？” “想要证明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其实难度很大。”盛伯雍拿回手机，声音带着怒意，“水军提出的第一个质疑，就让不少刚开始觉得你当机立断救人很英雄的网友迟疑了。毕竟，不是谁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去救人。更何况，在这些水军当中，还有你们学校的学生作证，说你的身体并不好，从来不做任何剧烈运动，根本不会骑马。” 抹黑一个人，虽然只是嘴皮子上的功夫，甚至根本不需要所谓的证据。但是当黑子中混杂着身份是所谓“同班同学”“小学同学”“附近邻居”一类标签的时候，就算是抹黑，真实性在围观者的眼中也是蹭蹭蹭地往上涨。 陈大少原本还沉浸在可以狠狠整治一把卫彦的情绪当中，这会儿听到盛伯雍的话，顿时满脸惊惶，一个转身急道：“沈小鹤，怎么办，你的心……” 他还没说完，已经被沈鹤结结实实瞪了一眼的，当即闭嘴，老老实实地在副驾驶座坐好。身后，是沈鹤一贯清冷的声音：“我的身体是不太好，不过今年动过手术，已经没有问题了。如果一定要回答什么时候学的骑术，大概只有两个字可以解释。” 开车的小郑捧场地问了句：“什么解释？” 沈鹤意外笑了：“天赋。” 盛伯雍瞥了他一眼，见对方眼底也带着笑意，放在腿上的手握了握拳，心底却沉甸甸的，只因为对方的话再度印证了他自己心底的一个猜想。 * 车子一直开到城区一家评价很高的餐厅这才找了车位停下。 一月份的天色暗得特别快，才六点已经黑透了。街道两旁的餐厅亮着等，不远处的广场人山人海。一行四人停好车跟着引导员进包厢的时候，坐在大厅的食客们正吃得开心，丝毫没有注意这边还有影帝经过。倒是几个服务员，一眼看到了盛伯雍的脸，睁大了眼睛差点尖叫。 好在餐厅的大堂经理发现的早，赶紧瞪了她们一眼，这才让盛伯雍一行避免了被食客们围堵的情况发生。 四人进了包厢，点好的菜像是餐厅特供一般，很快就往包厢里送进来。几个传菜的女服务员争先恐后地想进包厢服务，哪怕只是站在里头看一眼男神，出去的时候也忍不住发出压抑的惊呼。 没关紧的门外，是女服务员们的议论声。 “真的好帅！听说以前当过兵，难怪身材那么好！” “我不行了，我要晕倒了！” “隔着屏幕还能舔一舔，真人就在眼前我居然除了在里面多吸两口气，干不了别的什么事！” 沈鹤一口水含在嘴里，因为这句话差点喷出来。他一直知道，圈子里很多男艺人的女粉丝非常疯狂，就连“羚羊”里头，都出过疯狂购买宋霖录制节目现场收集的空气瓶的事情。至于微博评论里的“舔舔舔”更是习惯得不能再习惯。像这种因为看到真人不能舔的苦恼，反倒是又新鲜又……哭笑不得。 他忍笑，抬头看了眼坐在右手边，面无表情开着饮料的盛伯雍，刚想开口说两句，却听见门外的女服务员又接了几句话。 “今天到底刮的什么风。前面那个包厢也是个演员吧，是不是姓卫的？感觉有点脸熟，就是想不起名字来。”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叫卫彦吧，以前一直演配角的，主角戏不多。” “他不是在拍那个什么《金戈铁马》么，就是刚刚出了惊马事故的？我看那个跟着盛伯雍进来的一个男的，好像就是网上在传的那个视频里骑马救人的帅哥。” 沈鹤的脸色在听到卫彦名字的时候，就已经变了。原本微扬的唇角向下，就连眼神都变得冰冷。 柳言明会出事，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卫彦搞的鬼。前段时间，闫宁新包养的一个小明星，被卫彦找人打断了腿，闫宁虽然生气，却也没赶走卫彦，而是另外找了一个人继续捧。被闫宁这样不冷不热地捧了这些年，卫彦的性格早已经被养得十分乖张。报复柳言明，不过是做得相对绝对的事情中渺小的一件而已。至于之后盛伯雍提到的大谈阴谋论的水军，那是寰球的手笔。把这潭水搅浑了，就会让更多的人牵涉其中，媒体和网友的目光就不会集中到卫彦一个人身上。寰球不可能得罪闫宁，不得罪闫宁的前提就是要在闫宁放弃卫彦前，不管出什么事情都要保下这个惹是生非的人。 看到柳言明摔下马，沈鹤脑海里最先出现的，是那辆突然开上路阶，撞向自己的摩托车。 故意杀人。 意外事故。 这两件事情追根究底，性质都是一样的恶劣。 菜陆续端上桌，沈鹤慢条斯理地吃完饭起身去洗手间。《天工》结束一群人吃杀青宴的时候，沈鹤就知道，盛伯雍对吃的方面并不挑剔，之后陆续几次一起吃饭，也很快发现他的确是不挑食，甚至于和沈鹤一起吃饭的时候，上桌的菜必然是沈鹤常动筷子的菜肴。这份细心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些难得。 一顿饭下来，盛伯雍不知道几次提起自己可以帮忙联系媒体发布通稿，把网上那些对他不利的言论压制下来。但是沈鹤每一次都不动声色的拒绝了。沈鹤其实很担心，担心自己略一让步，就让他和盛伯雍之间目前的天平彻底倾斜。他现在除了孟章，并不知道究竟可以信任谁。 在服务员亲切的引导下，沈鹤找到了洗手间。敞开的洗手间内，有人神色尴尬地匆匆走出来。沈鹤目光淡淡的扫过擦肩而过的男人，直接往里走，入耳却听到了暧昧难堪的声音，洗手池前的食客纷纷皱着眉头匆匆往外走，看到有人进来颇有一副有难同当的表情苦笑了下。 紧闭的一扇门把整个男洗手间隔绝成两个空间。沈鹤嫌恶地皱了皱眉头，低头洗手的时候，身后的一扇门打开了，他抬头看镜子，却看到从隔间里走出来的男人是闫宁。而靠着隔间满脸潮红地整理衣服的人，却不是卫彦。 闫宁大概也注意到了沈鹤，松了松衣领，走到他的身边。洗手间内并排四个洗手池，闫宁不偏不倚就站在沈鹤的身边，目光在镜子里对上的时候，嘴角浮起心知肚明的笑。 沈鹤心底一阵恶心。他太熟悉这个笑了。这个男人，过去总是一副自负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掌控在手里，谁在他跟前都是透明人藏不住秘密。可说到底，这个男人不过是擅长察言观色。甚至，也擅长和那些流露出一点点爱慕或好感情绪的人发生一夜.情。 隔间里的男人走出来往闫宁身上靠的时候，沈鹤转身就要往旁边走，胳膊却被人突然一把拽住，一把扣住了腰。 曾经伴着入睡的气味再度钻进鼻子的时候，沈鹤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晃神，但下一秒，撞见那人眼里的瞬间，沈鹤的生理反应却是打从心底的恶心。尤其是，闫宁的身上，还有刚才那个男人娘里娘气的香水味。 “闫先生！你干什么！”沈鹤甩手。 “想找你聊聊。”闫宁脸色不变，一把推开了身边要黏上来的男人。前一刻还迫不及待地在小隔间里脱裤子就上，这一会的功夫却突然变脸，那男人的脸色也顿时变得不好。 沈鹤看着他俩，握了握拳：“闫先生，你和谁在哪里做什么，我不会向别人透露，更不会告诉卫彦……” 闫宁挑眉：“你告诉他也没事。”四十岁的闫宁，有着一张斯斯文文的面孔，五官看着十分柔和，不英俊，但很耐看，平日里更是给人内敛儒雅的感觉。宋霖能被他骗，别人也能，他甚至从没把那些围拢在身边的男男女女放在眼里，一个卫彦算得了什么。 沈鹤皱眉，并不想和闫宁多说什么。他很想打人，可是这里是公共场所，他目前是积累人气的时候，不能出被任何人抓到把柄。 然而闫宁显然并不打算这么轻易的就放他走。 闫宁冷笑一声，朝他逼近，伸手就要再去揽他的腰：“害羞什么？你不是跟他们一样，只要有钱就愿意脱了□□……” 两人靠得很近，沈鹤感受到闫宁鼻息中浓重的酒气，听着他话语里的嘲讽，一颗心越发沉重。自己当初到底眼睛多瞎，才会在这个男人身上浪费了整整二十年？他微微抬头，目光在闫宁的脸上刮过，唇角勾了勾，下一刻却是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膝盖上。 看到因为膝盖突然受力，疼得收手半跪的闫宁，沈鹤不发一言，冷着脸转身就走。 洗手间外早就因为里头的动静围了不少人，看到沈鹤把人踹了，还有人带头鼓掌，一副看了一出好戏的表情给他让开一条路往外走。而人群之外，沈鹤一眼就看到了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卫彦，这人明明气得眼圈发红，却不敢冲进去扶一扶闫宁，似乎是担心被人拍到照片曝光他和闫宁的关系。 在圈子里，他们的关系就算被所有人知道都没什么了不起的。卫彦不是宋霖，这么好的关系网不去利用，反倒费尽心思的隐瞒。但在外，卫彦不敢让关系曝光，他太知道人言可畏的力量了--因为宋霖就是被他和闫宁利用流言蜚语击垮的最好证明。 沈鹤收回目光，与卫彦擦肩而过，清楚的听到来自这个不甘心的男人咬牙切齿的挑战。 “欲情故纵？你别想成功！” 第42章 丑闻（上） 盛伯雍靠坐在沙发上，衣领微松，嘴角贴着创口贴，一双眼睛却落在了平板上。 距离《金戈铁马》剧组惊马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卫彦和柳言明所在的两家公司分别出了公关稿，前者将整件事写成了“意外事故”，后者则发挥了中文的博大精深，没有一字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是前言后语搭起来，没有哪一句不是在坑寰球。 首先看完公关稿的葛晖不由咂舌，嘀嘀咕咕在自言自语说要不要聘请帮柳言明写稿子的那家公司，以后也负责给盛伯雍做公关。而盛伯雍更关注的是刚刚刷新出来的，来自吉诃影视官方账号的一份长微博。微博下面的转发和评论数量每分每秒都在猛增。 盛伯雍的目光随着评论往下，混杂在普通网友中间的水军，顶着稀奇古怪的头像，说着大同小异只差复制黏贴的话语，都是一副“你看你看这里在洗地”的嘴脸。幸运的是，沈鹤电影学院的那些同学从陈大少那里得到消息后，也开始纷纷转发消息并且辟谣。到今天，寰球发的公关稿底下，嘲笑的网友比洗地要多了好几倍。 这几天，一边拍戏，一边看着沈鹤和柳言明结盟对付卫彦的这场好戏，盛伯雍想的最多的是，《天工》什么时候能够上映。 “目前暂定在四月。”葛晖感概，“说句实在的，新人想靠电影走红太难，电影的制作周期不比电视剧的短，加上大咖云集，想要出跳不容易。这个世界上，毕竟不是随便一个新人都能像宋霖那样，一举成名的。” 盛伯雍起身，撕了嘴角上的创口贴：“现在还没到农历新年，四月才上映，太晚了。” 葛晖看着他：“整部戏十二月才拍完，现在连二月都没到，你当后期不需要时间？”看到盛伯雍重新撕了个创口贴贴上，忍不住又接了句，“就嘴角这么点伤，撕就撕了，还贴什么？哎哎哎，你干嘛，都快十点了，要出去？” “吃夜宵。” “我要烧烤，给我来几串烤鸡翅，要辣。” “自己去买。” 盛伯雍的话音落下，人已经穿上外套，“砰”的关了门。从洗手间出来的小郑愣愣地站在门口，客厅里葛晖气急败坏的大叫：“连串烤鸡翅都不带，这人是不是太小气了……等等，我说怎么大晚上的突然出门，敢情是去找人的是吧？” 小郑探头，葛晖抓着平板，没有关掉的微博上，陈大少发的最新微博，是沈鹤坐在路边的烧烤摊里，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铁盆的烧烤。 “大概……盛哥是真饿了。”小郑挠了挠湿漉漉的脑袋，“他以前当兵的，胃口大，这几天白天都是武戏，运动量大，饿了也正常。” “……” 葛晖头一次觉得自己给盛伯雍找的这个助理居然是个傻白甜。 * 今天剧组收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从拍摄基地到酒店差不多开了一个多小时。因为惊马事件变得熟络起来的柳言明，带着助理挤在陈大少的雷克萨斯里，饿得肚子咕咕响，实在是忍不住了大手一挥拉上沈鹤就转道去酒店附近的烧烤摊吃夜宵。 从一屁股在摊子里找了凳子坐下开始，柳言明的嘴就没停过。 “那个公关稿写的是真的厉害！我都没想到这种坑人还不让人见着坑洞的。说起来我今天看那个卫彦，他的脸色可不好看，好像还三番两次挑衅你，你是不是哪里不小心招惹到他了？他这人是真小心眼，别在我这边讨不到便宜，又去对付你。你刚出道，还没拿出成熟作品来，想弄你太容易了。” 陈大少埋头啃鸡翅，听到这话，抬头瞥了他一眼，烧烤摊的背景音乐放得震耳欲聋，张嘴刚想解释，嘴里又被塞了一串豆腐干。他看着沈鹤眨了眨眼，老老实实低下头继续吃。 “他心情不好，大概是因为别的什么事。” “我听给他化妆的妹子说，最近几天他脖子上都有一圈淤青，好像是被人掐的，还有绳子勒过的痕迹。”柳言明压低声音，有些八卦道，“剧组里的人说这个卫彦背后有金主，好像还是男的。会不会是因为和金主出了什么事情，所以……” 沈鹤睨了柳言明一眼。自从知道惊马的事是卫彦的报复后，这一位就没在人前给过卫彦好脸色，好在卫彦最近似乎也被闫宁约束住了手脚，并没有因为他的举动做出更疯狂的报复来。只是想来，一个人的脾气底性就那样了，过几天还是会闹出点什么事来。 大概是因为沈鹤这一眼，柳言明涨红了脸，咳嗽两声：“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他不像沈鹤，一出道就天赋惊人，也不像卫彦演技不够后台来凑，以他的演技最多也就是在圈子里混到三.流演员的位置，像现在这样八卦别人的事，要是被人抓到捅出去，或许就要被对方的后台还有粉丝围攻，到时候可能连五流演员都做补上了。 “柳哥，卫彦报复心重，你还是当心一些……”陈大少一抹嘴，接上话就说，“这人也就是出事的时候安静几天，等风头过去了，又要出来作怪。” 他这话一说完，柳言明就愣了愣，回头想起沈鹤之前也和卫彦有过合作，恍然大悟：“这人前科这么多？” “不过就是被人捧着捧着以为自己是个腕儿了，看不得别人比他好。”陈大少语气中的笃定听起来好像他知道全部内情一样。 柳言明动了动嘴，没出声，吃烤肉的时候，只觉得撒了孜然和辣椒面的肉也堵不上心里拳头那么大的窟窿。要说他遇到惊马之后心里不犯怵那是虚的，没名气没后台在圈子混这么多年，每次接拍的戏都是没多少内容的小角色，好不容易来了个戏份挺多的，又一不留神得罪了有后台的演员。柳言明自己心里头其实也心塞的很，一面被经纪人责怪那么不小心，一面又不敢在沈鹤这个新人面前露怯，回过头来再看同样得罪过卫彦的沈鹤，却发现自己连个新人都比不上。 瞧瞧人家，这淡定的，好像压根没得罪过人一样。 吃完烧烤，四个人沿着烧烤摊对面的内湖沿岸往停车的地方走去。三三两两的情侣、兄弟坐在湖边的岸堤上闲聊，几盒烧烤，几罐啤酒，气氛好得不行。 因为第二天没戏，柳言明喝了不少酒，酒劲上头，走路多少有些东倒西歪，指天指地说着胡话。沈鹤走在旁边，闻着身边男人的酒气，忍不住皱了皱眉。最后实在不行了，他停下脚步，无奈地喊住柳言明的小助理：“你在这把人照顾好，我记得附近有药房，我去买点解酒药过来。”他说完话，迈开腿就往马路对面走，身后头传来柳言明喝醉之后大着舌头说话的声音，还有小助理无奈的应和。 从岸堤边穿过马路走了大概有两三分钟的路程，沈鹤果然找到了一家24小时药房。门庭冷落，并没多少生意。他摸了摸口袋，抬腿就要往里头走，身后头忽然传来了高跟鞋的“哒哒”声，他下意识地回头，有个长发飘飘的女孩踩着高跟鞋一边低着头看手机，一边大步往前迈，再往前几步就能直接和他撞上。 沈鹤刚要迈腿让开路，那女孩突然“哎呀”一声，扭了脚，眉头一皱就要往他身上倒。 沈鹤下意识要伸手去扶，胳膊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抓着，然后往旁边一带，女孩踉跄了两下，还是站稳了。 “……” 沈鹤和女孩面面相觑，后者脸一红，低头就跑。 “有记者跟着，先进去再说。” 熟悉的声音沉沉的在耳边响起，沈鹤收回试图去看女孩的目光，动了动手臂，男人听话的松开了手，跟着他一齐走进药房。 药房收银台的小妹正低头玩着手机，眼角瞥见有人一前一后进店也没在意。直到听到声音，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就一眼，差点扔掉手机叫起来。 “求……求签名！”小妹在收银台上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一张干净的打印纸来，赶紧捧着送到盛伯雍面前，“男神，能求给签名吗？我，我，我很喜欢你！我还看了《故国》，你演的陆景荣实在是太帅了！还有和世子秧之间的兄弟感情看得我一直在哭，一想到世子的演员已经去世了就觉得好可惜。” 收银小妹的声音里是真的透着难过，接过打印纸准备签名的盛伯雍下意识地看了眼站在货架前找药的沈鹤。青年正伸手拿起一盒药，听到声音的时候，明显顿了顿，随即又转身往另一边的货柜走，将脸孔彻底藏在别处。 盛伯雍几下签好名字，走到货柜前：“我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女的和几个狗仔，在商量哪个角度拍照比较好。”他跟着沈鹤的脚步转到另一边，“我听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打算拍几张比较容易带起话题的照片，最好是能拍到你跟女性亲密接触的。” 沈鹤后脚慢了一步，特意向盛伯雍投去一瞥：“盛哥怎么会在这里？” “……夜跑。” 沈鹤挑眉。 快十点了才夜跑？ 沈鹤当然不会再追问原因，拿过终于找到的解酒药，走到收银台：“那女孩撞过来的时候，我大概有猜到。”他抬头，看着盛伯雍，“不过记者现在拍我没什么用。我不红。” “不红也没什么。”盛伯雍皱了皱眉，“一张照片可以编出十几个故事版本，根本不用管你红不红。”他顿了顿，看着沈鹤的眼睛，低声道，“宋霖在拍摄完《故国》之后，因为一个空穴来风的丑闻，差一点被寰球永远冷藏。” 第43章 丑闻（下） 盛伯雍的声音明明没有任何的波澜，但是沈鹤还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故国》拍摄完后没几天，那个突然冒出来说自己诱.奸他人的丑闻。 老实说，娱乐圈里什么空穴来风的事没有出现过。但是宋霖的这桩丑闻实在太要命，影响也太大，一度让总局打算彻底封杀他，以免闹出更大的问题来。圈子里私底下的权色交易，潜规则，这都不是总局会去管的事情，但是宋霖的事，却涉及到了诱.奸。 说的好听是诱.奸，难听就是强.奸。更重要的是，这桩丑闻的对象，是个没演过几部戏的十几岁未成年小姑娘。把事情爆出来的是给小姑娘修手机的人，首先在网上出现的据说是从小姑娘手机里翻到的一段录像，因为灯光昏暗，看不清画面里的人到底是谁，但是小姑娘一直喊的是宋霖的名字。之后又陆续爆出小姑娘偷拍的宋霖睡着的照片。尽管宋霖反复强调辩解自己并没有和小姑娘单独相处过，更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但是视频和照片的存在，就好像两座大山，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解释的再多，也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是无辜的。甚至就连闫宁那时候，都有意疏远了他。公司更是直接暂停了他所有的通告。他的家被人围堵，车子被人扔石块，就连大王有时候蹲在窗边，都会被路过的人砸石头。 那段时间，对宋霖来说，就是煎熬。 直到电影节开始前一个月，事情终于水落石出--小姑娘的确是被人诱.奸的，但诱.奸她的不是宋霖，而是圈子里经常给宋霖当替身的一个青年演员，为了能够看起来更像宋霖，他甚至去国外动了手术。事发之后，他就逃得不见了踪影，小姑娘满心以为和自己发生关系的是宋霖，所以才在事情曝光之后一直强调宋霖的名字。 拜这段丑闻所赐，一向珍惜自己名声的宋霖成了最无辜的受害者。他不能去怨恨小姑娘，因为对方是受到最大伤害的人，他甚至没办法找那个青年问一问原因，因为对方被抓之后很快就入狱了，连句解释都没有。到最后，寰球解除了对他的冷藏，也重新让贺阗给他接新的通告。那些在过去的漫长时光里支持他的朋友们，纷纷祝贺他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而那些被误导从而猜疑他并且报复他的人，事后都扭过了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为有过这段经历，当盛伯雍提起的时候，沈鹤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之后盛伯雍的解释，更让沈鹤明白，这个男人到底在担心什么。 “等《天工》上映的时候，你露脸的机会就会比现在要多，再加上《金戈铁马》过段时间就要开始的第一波宣传，你会被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知道你有红的迹象，你和女性在一起的照片，只要有亲密角度的，都可能随时随地被记者抛出来。到那时候，你可能还没红就先爆出绯闻，直接影响粉丝对你的印象。” 两人一前一后从药房出来的时候，收银台的小妹还跟在后面咔嚓咔嚓地拍照片，见盛伯雍回头打了个手势，这才见好就收，不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穿过马路。 “和同性在一起的时候，被粉丝或者记者拍到，问题都不会特别大，但是和异性在一起，就一定要尤其注意。”盛伯雍一直在说话，口气认真的就好像一个前辈在不断对后背谆谆教诲。 如果沈鹤不是还记得那天盛伯雍在他耳边问的那句话，也许他会真信了这是前辈在指点后辈。 “最近一连串的事情都和卫彦脱不了关系，寰球那边现在已经决定先把他的通告都停了，拍完《金戈铁马》之后再看他具体表现。”盛伯雍单刀直入，“他现在直接把你跟柳言明看作劲敌，就算寰球给了警告，大概不出几天还是会动手报复。刚才那个女孩也可能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传来的叫嚷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几个大男人抱着手里的一个包，顶着岸堤旁吹来的寒风狂奔，后面的女孩脱了高跟鞋，赤着一双脚也在拼命地逃跑，而他们之后一边跑一边叫喊的人是……柳言明的小助理？ 路边不少人都盯着这一串人在看，有人以为是发生了抢劫案，卷了袖子就冲上去帮忙抓人。 “沈鹤！沈鹤！抓着那几个人！他们刚才拍了柳哥！” 小助理看着娃娃脸，平时说话也都轻声细语的，说大声了就容易脸红。可这会儿嗓门极大，一听就知道是真出了问题。 拍了柳言明？ 沈鹤看了眼小助理的神情，当下眉头一皱，刚迈出一步，身边的盛伯雍已经先一步跑了过去，几下抓住一个男人的胳膊把人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控制住。 帮忙的路人可能不认得小助理，也不认识沈鹤，但是看到这个突然跑过来几下制服一个人的青年，纷纷睁大了眼，更加卖力地帮忙。不多会功夫，几个带着相机的男人都被压在了地上。 “还有那个女的！别让她跑了！” 小助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眼看着那个光脚跑路的女孩越跑越远，心急大喊。 沈鹤把手里的药扔给还在喘气的小助理，迈开步子就去追那个女孩。女孩跑得很快，手里好像紧紧抓着什么。沈鹤敛眉，伸手一把抓住女孩的胳膊，往后一拉，刚要控制住女孩，对方回过身来却一拳挥过来。 这个拳头虽然沈鹤有意识地避了避，但到底还是“咚”一声砸在了他的心口。 女孩子的拳头本该没多少力气，也许是因为情急之下的关系，这一拳很用力。打在沈鹤心口的时候，剧痛突然从心脏处传来，疼得他下意识松开了手。 那女孩趁机咬牙逃跑，沈鹤弯着腰追了几步，心口疼得差点要跪下。如果不是有人上前扶住了他的肩膀，大概接下来该打的电话就不是110，而是120了。 那几个男人被小助理和好心的路人扭送进了派出所，盛伯雍扶着沈鹤找到正在照看柳言明的陈大少，拦下一辆的士就要往医院去。 “回酒店。” “你必须去医院。”隔开坐在左边醉得有些东倒西歪的柳言明，盛伯雍皱着眉头，不敢把手从沈鹤的肩头松开一一点点。青年的眉头一直微微皱着，额头上都是冷汗，嘴唇也青白的让人觉得心惊……只要想起来他几个月前才动过心脏移植手术，盛伯雍就不敢大意地放任他就这么回酒店。 “回酒店……休息一晚上就可以了……” 沈鹤说话时呼吸有些粗重，怎么听都不像是没有问题的样子。他越说话，盛伯雍就越不可能就这样把人送回酒店。那开车的师傅大概也觉得不对头，把一辆的士开出了跑车的感觉，很快就赶到了最近的一家综合医院。 * 整个检查流程，盛伯雍都待在门外，柳言明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仰着头呼噜呼噜地睡着，看起来丝毫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哪些事情。盛伯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经过的值班护士借了支笔。 沈鹤做好检查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男人高大的背影站在门口椅子旁，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做些什么。旁边站着的护士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竟然直接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这才接过盛伯雍递过去的笔，抓着笔兴奋地离开。 “你在干什么？” 沈鹤探头就要去看，盛伯雍听到声音猛地转身把人挡在了身前，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但是眼底流露的是藏不住的尴尬。沈鹤只看到他没办法全部遮挡住的柳言明的长腿，收回目光，又问，“柳哥还睡着？” “睡着比发酒疯好。”盛伯雍咳嗽两声，见沈鹤脸色比之前好看了不少，稍稍松了口气，“身体好点没有，医生怎么说？”因为知道沈鹤并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盛伯雍到达医院后并没有跟着他去见医生，而是老老实实的留在门口等着。但说实话，他心里头有些害怕。 他不可能再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在自己的面前出事。 同样的噩梦，经历过一次就足以终身痛苦了。 “没什么问题，就是那一拳打过来的时候，力气有点大，我一时没防备下被打疼了。”沈鹤随口这么一说，并不打算仔细解释什么。 刚和医生见面的时候，值班医生只是例行询问了他过去有没有什么病症，他老实说了心脏移植的事，医生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顿时紧张了起来。好在经过简单的检查后，发现心脏并没有出什么问题，只能把当时的疼痛反应归类到应激上。 这些沈鹤目前都不会告诉别人。他绕过盛伯雍看了一眼柳言明，愣了愣，噗的一声笑了起来：“盛哥，这是你画的？” 靠着椅背仰着头睡大觉的柳言明，张着嘴大呼，嘴巴一圈被人用笔凌乱地画上了胡子，眼眶也给画了几圈。可能是睡得太熟了，被画的这一位除了偶尔抬手挠挠脸，并没有睁开眼。然而画的人，这时候却已经扭过头，似乎在看墙面上张贴着的急救小知识，唯独耳朵有些发红。 至于那睡得昏天暗地的柳言明，大概压根不知道自己究竟被画成这副鬼样子后，还被路过的不少小护士笑嘻嘻的拍了照片。 第44章 红青年（上） 小助理从派出所回酒店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二点。沈鹤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注意到隔壁的开门声，打开门叫住了正要往房间里走的小助理。 因为在派出所呆了太久，小助理的眼眶有些红，他才在沙发上坐下，沈鹤就把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打开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八卦营销号的微博页面，页面上是微博主在00:00分发的一条预告。 “娱乐大喇叭：今天中午12点整，将会爆料一则消息。最近这位l姓演员消息还不少，在娱乐圈里起起伏伏这么多年，真是还没开始红，就开始先发黑了。” 小助理眨眨眼。沈鹤收回手机：“l姓演员，最近消息不少。这一个十有□□说的就是柳哥。我能问下今天抓的那几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就是偷拍？” 单纯的偷拍对演员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小助理跟在这个圈子里也不是头一年，应该对这些都再清楚不过了，能让他情绪失控，撇下柳言明去追赶那几个男的女的，应该不是偷拍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一说起这个，小助理的情绪就变得很差：“那几个男的跟那跑掉的女的是一伙的。故意找人蹲在旁边偷拍，然后过来一个人引开我的注意力找我问路，等我发现不对的时候，那女的已经抓着柳哥的手搭在身上，做出一副被侵犯的样子。柳哥醉得连路都走不稳了，还骚扰谁。那几个人看到被我发现了，丢下柳哥就跑。” 沈鹤皱眉。小助理狠狠在沙发上捶了一拳：“妈的，那几个人真贱！送到派出所去的相机里，已经没有内存了，警察估计是被那个逃掉的女的拿走了。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报警了，警方说会想办法追回那个女的和内存。” “那几个男的呢？” 小助理脸色一白，恨恨道：“不配合做笔录，等警方开始没耐心的时候，有人过来说要保释他们，然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就把人带走了。”他抬头，担忧的看着沈鹤，“你说，那个女的是不是把拍到的照片交给这个八卦号了？柳哥拍了这么多年的戏，好不容易有个戏份多的配角角色，还盼望着拍完这一部电视剧，能稍微红一红的，不能因为这个毁了啊！” 小助理急得不行，大冬天的脑门上都要冒出汗来。陈大少赶紧在旁边搭着他肩膀劝，见他急得都要哭出来了，手忙脚乱地给递纸巾，抬头一个劲朝沈鹤挤眼睛。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沈鹤从沙发上站起来，手里还抓着自己的手机，“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还要陪柳哥拍戏。”他把人送到门口，又好心提了一句，“柳哥的脸……明天记得擦干净。” 什么脸？ 小助理一头雾水，直到回到房间，看见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柳言明顶着一张被谁画花了的脸，蹲在床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柳哥，你刚交的这个朋友……他到底能不能帮你度过这个难关？ 在送小助理回房间后，沈鹤随手抓过挂在衣柜里的外套，穿上就要往外走。陈大少赶紧上前一步把人拦住：“都凌晨了，你干嘛去？你不知道自己心脏今天才出过情况？你要是再乱跑，我明天就跟导演请假带你回沈医生哪里做一次全身检查！” 人高马大的陈大少就像一堵墙挡在面前，沈鹤抬头看着他，皱了皱眉，耐心道：“我要去看看那条路上有没有监控……” 话音才落，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沈鹤下头看了眼发送过来的一条短信，忽的又转身脱衣服。 “唉，你又干嘛？” “脱衣服睡觉。” “又不去了？” “自己看微博。” 愣愣的陈大少看着沈鹤挂好外套抓过睡衣就往浴室里走，后知后觉的拿起自己的手机去看微博上的信息。因为工作的关系，他有关注不少有合作关系的圈内人，盛伯雍就是其中之一。新晋影帝的魅力在于不管微博发什么内容，多晚发，都会在顷刻间得到很多粉丝的转发。 陈大少只是稍微刷新了下自己的微博，就看到了一段盛伯雍刚发出来就被转发得几乎刷了他首页的消息。这条新微薄的发布时间在十分钟以前，算起来差不多是小助理回房间的时候，只是转发和评论都已经在顷刻间逼近一万大关。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晚上，我也会抓偷拍狂。还好，在部.队学习的格斗术都没忘记，抓住几个偷拍狂还是很容易的，就是有条漏网之鱼打了人之后还跑了。我不知道偷拍喝醉酒的柳言明的都是什么人，但是打人这件事问题很严重，还好医生说沈小鹤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不然我会以朋友的身份帮忙起诉那位打了人就跑的蟊贼。敬告某些热爱摆拍的记者朋友，法律两个字不是嘴上说说的。” 底下是清一色的粉丝点赞：“卧槽！怎么听起来好像是有阴谋！” “感觉是有人故意去偷拍大柳，然后被男神发现了抓住，男人寡不敌众跑了一个蟊贼，那个蟊贼还把沈小鹤打了？信息量好大，我就想问，男神，你大晚上的和沈小鹤出门约会去了吗？” 这是因为《天工》剧组零星的媒体报道知道沈鹤的粉丝的评论。 还有一些不知道的。 “沈小鹤是谁？不过男神是说有人故意偷拍吧？现在的记者简直就是妓者，没有一点职业道德！” “呵呵哒，偷拍被人发现就跑，跑不了还打人。这是故意的吧，被偷拍的是大柳？我突然好奇明天那位据说要爆料l姓演员的微博主能说出什么劲爆的消息了。” * 微博就是个瞬息万变的小社会。任何消息只要有人故意在背后操纵，总是能够上top的，娱乐圈的消息更是容易挂在首页维持一段时间。更何况是盛伯雍发的微博。 只是睡了一晚的功夫，微博上的风向已经悄然改变。很多网友都猜到了那条所谓的爆料预告博究竟是想说谁，那位博主大概这时候也正焦头烂额，不知道是该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发那些照片，还是改变口风说点别的。想想打进卡里的那笔钱，咬咬牙，十二点整，还是甩出了几张照片。 几张照片里的角度都差不多，只能看到在路灯下，一男一女互相靠在一起，女的表情痛苦，动作看起来像是在挣扎，男人的手却揽在她的腰上。其中有一张照片，明显拍到了男人的手在拉扯女人的衣领，而女人也抓着他的手在反抗侵犯。这张照片角度拍得极好，清清楚楚拍到了男人的半张脸。 早已准备好的水军在照片发出来的瞬间席卷而来，十分钟之内转发了上万条的信息。然而不出一刻钟，有一个没有任何认证的微博，突然发出了一段视频。 视频应该是手机拍摄的，一开始只是些许的抖动，大概是拍摄者正在偷偷尾随的关系，镜头一直对准了前面不远处在走的四个人，音质虽然不是很好，但是能听到从视频里传出来的柳言明的声音，还有沈鹤说去附近买药的话。 然后没过多久，就在画面里出现了几个奇怪的人，有人引开了小助理，有个女的则直接上前抓住柳言明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摸。这时候，视频里突然传来拍摄者的大喊声，有了他的提醒，被引开的小助理回头就发现了有人抓着柳言明在摆拍一些不堪入目的动作。 被发现的那几个男女扔下连站都站不稳的柳言明转身就跑，小助理嘱咐好刚刚赶过来的一个年轻人照顾好柳言明，迈开腿直接追赶气那些人来。 镜头到这里开始疯狂抖动，可以看得出拍摄者也在帮忙追赶。大概跑了有一小段路，除了拍摄者粗重的呼吸声，又有别的声音出现。然后终于停下大幅度抖动的镜头里，出现了全国上下男女老少都熟悉的影帝盛伯雍的脸。拍到这位当兵出身的影帝几下功夫和好心路人一起抓住几个男的，又拍到帮忙去抓逃跑的女人的青年被对方狠狠打了一拳。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发出这个视频的微博主发了一天串愤怒的表情，用来表达自己上传视频折腾了几个小时，终于被审核通过的火大情绪。此外，她还发了一段话。 “我本来只是想偷拍大柳的！虽然大柳不红，但是我很喜欢大柳演的戏，看到大柳和朋友吃完夜宵在走，想偷偷跟着拍一点回来发微博大柳求眼熟。结果围观了一整件事情。本来还不觉得这是件怎样的事情，但是看到盛影帝半夜发的微博，再看到今天某营销号发的照片，我只想说，某些记者真是恶心到家了！大柳是不红，但是想拍黑料请上锤子！别他妈的找人摆拍！顺说，视频里跟大柳在一块的青年长得真好，也是《金戈铁马》的演员吗？什么时候出宣传片和定妆照，求看？” 微博不长，寥寥几笔把整件事情给说得清清楚楚。再加上有视频为证，八卦营销号发出来的那几张照片一下子成了最鲜明的自打脸的证据。网友们不管是粉还是路人，一时间对于柳言明都充满了同情，更是有不少人叫着说让柳言明把营销号告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坏人名声。 视频在微博上热传的时候，当事人之一的柳言明因为宿醉加上被画花的脸，正蹲在酒店房间里休息。反倒是沈鹤在片场兢兢业业的拍摄，并和气急败坏的卫彦拍摄了一场最为重要的对手戏。 第45章 红青年（下） 卫彦气得差点摔了手机，寰球指派给他的几个小助理这时候纷纷闭口不语，乖乖的待在旁边。贺阗走到休息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他气鼓鼓的坐在那里，低头盯着手机页面，手指在上面滑动了几下，咬着牙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啪”的一声，有点重，惊得旁边过来加水的小助理溅了一手的开水。 “瞎了？”卫彦破口大骂，“眼睛长着干嘛用的，没看见杯子在这里，开水要是把我烫到了怎么办？” 他气得肝疼，根本不去理睬小助理的赔礼道歉，狠狠将倒了一半的水杯往旁边挥。杯子挥到小助理的身上，热开水洒了一身，杯子落到地上，顺便溅了贺阗一裤脚的热水。 “闹什么？想要外面的人都知道微博上的事情又是你搞的鬼？” 卫彦握拳：“你又来冷嘲热讽，看到我被人欺负很开心是不是？”在闫宁面前，卫彦从来不敢大呼小叫，那是他的金主，是给他钱给他资源给他一切的男人。但是贺阗在他心里，就是金主身边的狗，派过来盯着自己，约束自己的家伙，有脾气的时候他根本不会阻止自己朝贺阗发火，“你是不是还要把那个沈鹤介绍给阿宁？是不是要我被柳言明那家伙逼死了，你才会皱眉头？” “那你自己想过自己做这些事的时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吗？狗屎？”贺阗皱眉，把几个助理都劝出房间，直接拍了桌子，“你以为整容成宋霖，你就是第二个宋霖了？宋霖没读过多少书，但是比起聪明太多。你没看到事情发生之后，微博上那些网友是怎么评论的吗？这么明显的一出故意陷害的戏，你当网友跟你一样智商不及格，看不出来？还有，做事情之前为什么不找我商量，我是你的经纪人，我手底下的艺人找了一帮三流记者摆拍陷害同行，身为经纪人如果不是看了微博，我甚至什么风声都没听到！这事是不是要发展到被对方发现是你搞的鬼，你才哭着喊着求我帮你擦屁股？你以为只要叉开两条腿，你就天下无忧了？你跟着阿宁多少年了，你有红起来过吗？” 卫彦瞪圆了眼不说话，表情也十分难看。贺阗抬手，揉了揉额头。他带过那么多艺人，最省心的是宋霖，最不省心的就是眼前这个。他不奢望再带出一个宋霖来，闫宁想捧谁，他就带谁，闫宁高兴用谁，他就用谁。但这么多年过来了，宋霖死后，贺阗忽然觉得好累。 贺阗放下手，刚要张口再说话，卫彦忽然抓着他的衣襟，上前吻上他的唇。 嘴唇间的单方面厮磨对于这个休息室里的两个人来说，没有任何的温度。贺阗一直笔直地站着，仍凭挂在身上的卫彦怎么亲吻，不动如山。直到从门外传来了准备开拍的呼喊声，贺阗这才一把推开了卫彦，抽过一张纸，擦了擦嘴唇，淡淡道：“亲够了就去拍戏。” “你不想跟我上.床？你帮我，帮我解决那些惹人厌的家伙，我就跟你上.床，阿宁捧了那么多人还留着我，就是因为我能玩听话，你要不要……” 卫彦的话没有说完，贺阗已经转身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他站在门边，看着脸色难看的卫彦，只说了一句话。 “我不喜欢有太多别人影子的人。” * 年轻的天子坐在大殿前的台阶上，大雪下了整整五天，屋檐之外的地方放眼望去全是厚厚的积雪。他伸手，接住几片飘雪，雪白的皮肤下隐隐能看见青色的血脉。 他的身上，穿着只有重大庆典活动时才会穿上身的衮服。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织于衣，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绣于裳。他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一双眼睛望着白茫茫的雪地，又慢慢抬起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然而远处，是远不如宫殿内的寂静。那里硝烟弥漫，大火烧起了高楼，火光冲天。远处，还有厮杀声传来。 几匹马从旁边突围而来，领头的青年将军勒马停下，动作利索的翻身下马。身上的铁甲碰撞时发出的声音旋即吸引了年轻天子的注意。 他的视线紧随霍远，笑容淡淡的浮在嘴角，像是终于了了一桩心愿：“你来啦。” “陛下。”霍远匆匆上台阶，到天子身前行礼，见他穿着衮服，眉头微微皱了皱，很快又敛去疑惑，“宫门将破，末将护送陛下出宫，等援军一到，再攻回皇宫也……” “不会来了。”天子笑，“皇叔们不会带援军来的。自边关起，连失半壁江山，如今更是任由敌国攻打至皇城外。我们已经被抛弃了。” “还有别的办法的！陛下，皇城坚守了一十二日，如今粮草匮乏，不如我们先佯装弃城，然后等敌军进城之后，一把火将皇城烧毁……” “烧不得。” 年轻的天子手心一翻，将飘落的雪花紧紧握在拳中。直到掌心的冰凉沁入血脉，他终于松开手，恍惚一笑：“朕的江山便是拱手让给别人，也绝不能毁掉。”他盯着远处的硝烟笑，又收回视线重新聚焦在霍远的身上，“霍将军，那些人要的不过是朕背后的这座大殿，不过是大殿里的那张龙椅。得到了这些，他们便不会伤害朕的子民。” 霍远见他说这些话，心底忽然生出不妙：“陛下，不可！” “霍将军，割下朕的首级呈献给他们吧，只要能保得这满城百姓一条生路，朕愿以一命殉国。” 年轻的天子微微笑着，手指指向自己的脑袋，视线温柔而又充满坚定，“你是朕如今唯一可信之人，虽然朕命你看着朕死有些残忍，但为了这满城百姓，为了天下苍生的一线生机，提朕首级去吧。” 他一语罢，竟似乎好不留恋这个世界的一切，猛地抓过霍璋腰侧的佩剑。剑光一闪，血水喷溅一地，台阶下随霍远来救驾的将士们，顷刻间哗啦啦跪倒一地。 霍远瞪大了眼睛，沉默地站在台阶前，半身大红色的长袍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红色的鲜血喷溅在上面，分不出哪里是血污，哪里是本色。 他缓缓低头，看着倒在面前的人，长长久久，肩膀终于颤抖起来，悲愤的声音呐喊道：“陛下以身殉国，末将必不辱此命！” * “cut！” 郑辉抬手让场记打板，一脸兴奋地看着监视器，把刚才拍摄的画面来来回回又重新看了几遍，终于拍案：“ok，这条过了。” 他话音落下，周围的工作人员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因为最近剧组里有人接二连三的出事，郑辉的情绪一直紧绷着，随时随地都会爆发出来。尤其今天这场戏，对整部电视剧来说尤其重要，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要反复拍摄七八遍才能低空飞过的打算。却没想到，只是在群演的问题上纠结了两三次之后，镜头很快就过了。 沈鹤被人从地上扶起来，藏在衣领一侧的血浆还在往外流血，他一动就顺着肩膀往下淌了不少。 陈大少捧着大衣热水袋跑过来，一见他脖子这边还在流血，赶紧从旁边工作人员手里拽了长长一条纸巾使劲擦。 沈鹤皮薄，被陈大少擦了几下脖子瞎编很快红了一块。他伸手把人推了推：“行了，脖子要被擦破了。” 他捂着脖子，喝了口热水，身子总算稍稍回暖。最近的天气一直很冷，但并没怎么下雪。为了达到镜头效果，沈鹤躺下的雪地都是拍摄用雪，气味刺鼻，只这两三条的功夫，他的眼眶已经被熏红了。这会儿没说两句话，反应上来，眼角湿了。 副导演见沈鹤被熏得掉眼泪，赶紧让化妆师带过去简单处理下，末了还道：“最近你跟大柳忙成这样拍戏的时候状态还这么好，有些人只会惹麻烦。” 副导演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背着卫彦。沈鹤忍着眼泪抬眼看，朦胧间发现卫彦扭过头往这边看过来，脸色不太好。 微博上的爆料原本的确是一桩丑闻，但是有了盛伯雍的先声夺人，还有那段视频以及当事路人的陆续出声。丑闻对于柳言明原本该产生的恶劣影响，反倒让发布“丑闻”的营销号成为过街老鼠。 而因为这桩丑闻，一度被人遗忘在脑后的惊马事件，也在这个时候，因为网友的视频再度回到众人的视线。只是这一次，明显和之前的关注点大不相同。 沈鹤跟着化妆师从片场旁边走过的时候，几个女孩正站在旁边往里头张望，看到人经过突然大叫：“沈鹤！沈鹤！”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站在旁边的女孩不过几人。这一喊，路过的游客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按理说，沈鹤这张脸对电视观众来说，应该是陌生的，但是女孩喊得激动，看起来好像是真的认识他。 沈鹤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沈鹤，你骑马的样子好帅！” “沈鹤，《金戈铁马》什么时候可以播出，我们等着看你的戏！” 女孩们热情奔跑，看到他看过来，高兴地直跳。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的？”表示自己的眼睛好些了，沈鹤和化妆师点点头，走了几步在警示线前停下来。 女孩们睁大了眼睛，看着站在面前活生生的沈鹤，兴奋不已：“看视频！” 沈鹤再问，才知道女孩们说的视频是指在柳言明事件发酵的时候，被重新扔到人前的一段偷拍视频。和之前惊马事件曝光的不同的是，这一段视频偷拍的惊马发生之前拍摄的内容。 借着女孩的手机，沈鹤看完了这段只有几分钟的短小视频。视频看起来不像是游客远距离偷拍的成果，镜头很近，画质因为上传的关系有些被压缩了，但看得出来明显是剧组内部人员做的好事。 他看完视频，刚抬眼，就瞧见和自己凑得很近的手机主人满脸通红，收回手机的时候，嗫嚅道：“沈鹤，你皮肤真好……” “谢谢夸奖。”沈鹤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应该还有血浆的痕迹，他低头看了眼手，果然随意一抹都能抹得一手红，“我先走了，等电视剧播出的时候希望你们能支持。” 女孩们也没非缠着他不放，笑嘻嘻的跟他挥手拜拜。等人一扭头走出两步，当即兴奋地彼此抱了抱。 “刚才偷拍到没有？” “拍到了！拍到了！本人真的好帅啊！这么帅怎么还没红，太没天理了！” “快快快！快传给我，我要发微博！我好想看别人羡慕我的眼神！帅爆了！站这么近说话，他皮肤真的好好！” 第46章 正月的预告（上） 《金戈铁马》开机两个月后，春节慢吞吞的来临了。 沈鹤的戏份到二月中旬的时候，其实已经不多了，论还没拍摄过的出场次数来算，大概不过还有十余场。令人印象最深，也最重要的几场戏都已经在春节前拍摄完成，考虑到他年纪轻，平时表演也出色，郑辉大手一挥，仁慈地给了他六天的假期，让他回燕城好好过年。 沈鹤没有拒绝导演的好意，领着这六天假期，坐上孟章开过来接他的轿车回老家过年。 之前因为沈鹤身体原因，自从搬家到燕城一边求学一边求医，沈父沈母就再没带着儿子回过老家。现在沈鹤的心脏手术很成功，老家的亲戚们听说后都盼着能跟小鹤见上一面。 因为春节期间没什么生意，沈父沈母暂时关了书吧，跟儿子的经纪人联系过后就先回了老家。然而，他们其实已经和亲戚们说过，儿子在外地拍戏春节大概不能回来。 只是没想到，大年三十当晚，老家的亲戚们都聚在一起包汤圆看春晚的时候，院子外头传来了汽车喇叭的滴滴声。 原本在客厅里奔来跑去的小孩们听到声音赶紧推开门往外头跑，帮忙照顾沈家小小辈们的沈母赶紧追出去，一抬头，就瞧见院子外头停着一辆有些眼熟的车。 路灯照在地上，又被难得积起来的雪悄悄反射回来。车灯原本开着，看到有人站在院子里，这才熄了，而后车门打开，瘦高的青年弯着腰从里头出来，像是不太适应南方湿冷的冬天，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小鹤？”沈母抓着几个小的，看到儿子出现愣了愣，手一松，几个小孩子就像箭一样射了出去，扑到沈鹤身边就喊“叔叔”“哥哥”的一通喊。 看着围在沈鹤身边的小不点们，孟章靠着车门，见他眼神躲闪，满脸尴尬，忍不住觉得好笑。末了，却又替宋霖感到悲哀。 “大姐。”孟章出声，从后备箱里提出年货送到沈母面前，“导演给了小鹤六天休息，我就送他过来过年了。初六的时候我再过来接他。” 沈母还在看着儿子出神，听到孟章的话，赶紧要拉他进屋：“小孟，你也辛苦了，就留在我们这过年吧……” 孟章把年货往地上一放，急忙摆手：“我就不留下来凑热闹了，我回……” “孟哥跟我挤一挤吧。”沈鹤拖着一串小不点艰难地走到孟章身边，“你回去了也是一个人。” 孟章这些年过得辛苦，好不容易兄弟重逢，沈鹤怎么也不可能让他再一个人过年。沈母也对儿子的这个经纪人印象很好，好在老家的房子很大，是沈鹤的大伯自己盖的房子，房间不少，每年正月亲戚们挤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过年算是沈家的传统。多一个孟章毫不过分。 孟章也没再拒绝，和沈鹤一起跟着进了家门。 沈家的亲戚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沈鹤，再看到人的时候都吃了一惊。一大家子人围着沈鹤坐在客厅里，又听说他现在一边上学一边在演戏，纷纷好奇地询问起片场的事情来。 有年轻一点的小辈经常上网的，翻出最近微博上风传的视频，惊讶地看到自家体弱多病的兄弟居然已经可以御马奔驰，心里羡慕的不行。 沈家的大年三十夜，就在长辈们絮絮叨叨，小辈们疯疯癫癫中度过了新年倒计时。春晚究竟放了些什么，仔细回想起来，到还不如沈鹤的经纪人说的那几个片场故事要来的精彩。 凌晨放鞭炮的时候，沈家人总算各自回房间睡觉去了。沈鹤从浴室出来，孟章已经伴着远处零零星星的鞭炮声在床上睡死过去。 手机的音乐从枕头底下响起，沈鹤弯腰摸出自己的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他沉默地犹豫要不要接通。 响了大概十来遍，对方终于挂断了电话。 沈鹤没来由松了口气，刚想把手机放下，铃声却又再度响起。 他看了眼孟章，抓着手机走出了房间。沈鹤大伯的这栋房子有四层楼高，光是大小卧室就不下七八间，守完岁放完鞭炮，这个时间的亲戚们大多已经睡着了。他一个人慢着脚步走到一楼客厅。 没有了欢声笑语的客厅被寒冷笼罩着。他陷在沙发里，终于接通了电话。 “……你，睡着了？”盛伯雍的声音沉默了一下，“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我还没睡。”沈鹤仰头靠着沙发，黑漆漆的客厅里，他忽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冷清，唯独电话里的那个声音还透着暖意。 “对不起。因为看到了《金戈铁马》的片花，所以有些激动。” 电话那头的男人嘴里说着有些激动，语气分明和平时相差不大。 沈鹤捏了捏鼻梁：“盛哥，是片花出了吗？郑导是有说过过年的时候放出第一条片花，我等下就看。” “嗯。是我打扰你了，你早点睡。” 沈鹤不知道盛伯雍打这通电话究竟是什么用意，他甚至不敢去想背后藏着的意思，只觉得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只想早点挂了电话回到房间里不管不顾好好睡上一觉。可是手指放在挂断按键上的时候，却犹豫着不敢按下。 就是这一犹豫的功夫，电话那头的盛伯雍好像又说了什么。 沈鹤愣了愣，心底划过震惊，抓起手机重新贴在耳边：“盛哥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盛伯雍低沉的声音仿佛黑暗中的光束，低低笑起的时候顷刻间驱散了他身边的寒意，“就是祝你新年快乐。晚安。”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沈鹤终于放下了手机。 那句错过的话，他只听到了最后两个字。 宋霖。 沈鹤忽然觉得，他和盛伯雍之间的平衡，大概无法再维持下去了。 他闭上眼，意识深处是这个男人每次出现在身边时高大的身影。而后，却又是那个噩梦般的停车场，噩梦般的闫宁。 沈鹤睁开眼，客厅的寒意冰冷了他的四肢。 宋霖。宋霖。宋霖…… “盛……伯雍。”他默默念着男人的名字，却无法说出别的话。他所有正常的感情，都已经因为一个人受到了伤害消耗殆尽。 他知道男人的意思，可是如果可以……沈鹤重新闭上眼，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 沈鹤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一的十二点。楼下人声鼎沸，看得出原身的亲戚们都是喜欢热闹的人。 他躺在床上，望着空白的房顶，觉得有暖意渐渐从四肢汇笼到心口。他动了动胳膊，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窗外是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南方很少下雪，这一晚不知下了多大雪，这会儿太阳高高挂着，积雪也不见消融完。 关着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孟章捧着食盘进来，抬眼看到人站在窗前，调侃道：“睡美人醒了？” 床头的手机恰巧在这个时候振动起来，沈鹤没有去看，孟章挑了挑眉，帮着拿起手机接通。 电话才通，那头陈大少的声音就像爆竹似的响了起来：“喂！沈小鹤，你看微博了吗？！！！！” 孟章看了眼走回到床边，垂着眼脱睡衣换衣服的沈鹤，回道：“他还没看。” “啊啊啊啊啊！”陈大少亢奋地大叫，“孟叔！你快让沈小鹤看微博！快点去看！是《金戈铁马》的片花！网友的反应棒极了！” 孟章还没呛声陈大少的那声孟叔，那边又嚷嚷起来：“不行了，我先挂电话！我家几个表妹一听说我是给天子卫匡的演员当助理，都发疯一样想跟沈小鹤通电话！孟叔你赶紧让他看视频，我先挂了！” 电话挂得很快，孟章的脸色发臭。但还是翻开了沈鹤放在桌上的平板。微博页面点进去一刷新，热门那边就能看到被推送的《金戈铁马》片花视频。 其实大年夜放出片花这事，对于郑辉的团队来说，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做。但是有了前期那些不好不坏的各种新闻做引路，片花推出的时机必须抓得好，才能带动后续的各项炒作。 《金戈铁马》大概还有三四个月的拍摄时间。现在一部电视剧拍摄周期长达半年已经是极少数的了，在电视剧正式播出之前，如果不能打开知名度，保持观众的兴趣，就很难在后面取得成绩。 所以，郑辉和他的团队在经过慎重的考虑之后，剪切出了第一条片花，并且在大年三十这么重要的日子，走动各方关系推送到了各个门户网站。 果然，在网友们刷着春晚吐槽的时候，突然出现的《金戈铁马》片花，引起了不少年轻人的注意。 而片花出现的时间，又正好是倒计时结束，网友们纷纷刷着“新年快乐”的时候。原本应该是各方面网络数据在经过高峰期后迅速回落的时间段，结果因为这条片花，在短暂的回落后，猛然间又涨到了新的高度。 对于片花的评论，几乎是一面倒的好评。和片花一起出现的还有几张人物群像定妆照。 不管是卫彦饰演的青年将军霍远，还是沈鹤饰演的年轻天子卫匡，亦或者是前段时间实力打脸“丑闻”的柳言明，剧组在他们的服装上花费了大量的心思。不像其他剧组拍摄古装片时总是用大量鲜艳的颜色填充画面，单是从定妆照上看，郑辉的团队把整个色调控制的十分雅致。 片花点开的时候，是巨大的“金戈铁马”的logo。 第47章 正月的预告（下） 片花的开始，是一段伴着古韵的吟唱。画面中，是森严禁宫屋檐上的云舒云卷。提着灯笼的太监宫女低着头，弓着身子匆匆走过禁宫中的甬道，径直往宫门前里走。沿着宫门后的台阶往上，霍然打开的殿门后，群臣朝堂论证，年轻的天子坐在龙椅之上，目光穿透大殿，落在殿外苍茫云巅。 镜头一转，云巅之下，是苍茫草原。牧民驱赶着牛羊进城贩卖，策马入城的将军停在城门口，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边城百姓，默默握紧了腰侧的佩剑。 而后，风声送来叫好声，镜头又一次忽转，身着劲装的三个人跃入画面，长风扬起马鬃，也扬起了鲜衣怒马的恣意情态。 与之前卫匡和霍远各自的独立镜头不同，这一组画面似乎预示了三个人在剧中不一样的情分，也预示了故事的最后，带泪的结局。 清雅的色调经过后期的处理，渐渐淡去，让人情不自禁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情绪，仿佛透过他们的视线，也能体会到短短片花中带出来的喜怒哀乐。 缓缓流淌的音乐在画面蓦地转黑后，骤然加重，从平缓陡然间变得喧嚣，没有色彩的画面上厮杀声由远及近。 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跃然纸上。 温和的男声响起：“霍将军，那些人要的不过是朕背后的这座大殿，不过是大殿里的那张龙椅。得到了这些，他们便不会伤害朕的子民。” “咚”，是远方传来的丧钟。 年轻的天子坐在台阶上，笑着抬手，屈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霍将军，割下朕的首级呈现给他们吧，只要能保得这满城百姓一条生路，朕愿以一命殉国。” 又是一声“咚”。 和着屋檐下化开的雪水，砸在台阶上。 画面飞快地流逝，从喷溅了一地的鲜血，到铁甲加身的将士们齐刷刷跪倒。镜头将最后的画面留给了霍远。 丧钟的声音缓缓的响了又一声。 年轻的将军怀抱盒子，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缓缓打开的城门。 逆光之处，是即将攻入皇城的千军万马。 茫茫天地间，丧钟敲响了最后一声，一切趋于平静，就连战马的嘶鸣也在这一刻无声无息。 最后的最后，只有这位年轻的将军，隐忍的沙哑的一声“陛下”。 片花总共十二分钟，包罗了电视剧的不少精彩片段。这是一部男人戏，没有多少男女情爱混杂其中。优美的风景，充满了年轻气息的演员，还有别具一格的拍摄方式。直到片花播放完毕，观看这段片花的网友仍旧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 已经有多久没看过这么干脆利落的电视剧了？ 不纠结于男女主人公的爱恨情仇，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服饰，角色台词也本本分分地秉持着古装剧应该有的尺度。 这个故事，一时间让所有人心生期待，迫不及待地想要赶紧收看。 但是《金戈铁马》剧组在放出这个片花之后，就像冬眠了一样，不再发出任何消息。任凭微博底下留言询问播出时间的网友从一开始的几百几千到后来的十来万，官博依然安安静静的没有出声。 “官博君！求出声！这片子到底啥时候播出？” “啊啊啊，我前几天还在影视城看到演卫匡的那个演员，这片子是不是还没拍摄完？那要等死人了！” “我舔得屏幕都脏了。楼上求告知那个演卫匡的是不是叫沈鹤！虽然是新人来着，但是有颜有演技，我赌十包辣条，《金戈铁马》一出他必红！” “卧槽，那个沈鹤就是救了我们家大柳一命的人吧？好像之前谈静住院，也是这人帮忙在挡记者的。人暖颜好，这人我粉了！” 片花底下的评论一水的狂赞，多少人都在发着“舔舔舔”，表示心里对主角的喜爱。就连喷子最多的几个论坛和门户网站，也难得对《金戈铁马》表露出了好感。除了女网友以外，不少男网友也纷纷表示自己也快要不矜持的舔了。 孟章看完片花，心头也是激荡着满腔热血。 他太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对一部片子充满了期待。上一次浮现同样的情绪，还是因为在《风之旅》首映礼上，他看到宋霖在观众的欢呼声中走上舞台致谢。如今，时隔二十年，一切又回来了。 “幕后力量很强大。”这是沈鹤今天起床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孟章看了他一眼。 《金戈铁马》刚开始试镜的时候，因为男一号已经内定的关系，其实圈子里很多人并不看好这部电视剧。投资方出于捧男一号为由投拍的电视剧，往往会把所有的焦点倾注在那一位身上。有些导演为了不惹恼投资方，往往会听对方的安排进行拍摄。但是郑辉不一样。这也是为什么，孟章会推荐沈鹤去试镜《金戈铁马》的原因。 而现在，从这短短的片花看起来，郑辉也的确没有让孟章失望。 短暂的画面中，抓人眼球的不仅仅是饰演霍远的卫彦，更有让人惊叹的天子卫匡--沈鹤。 “这场戏是我刚拍的。”沈鹤重播了一次片花，把画面暂停到卫匡命霍远呈献首级的地方，“从拍摄完到做好整个片花的后期，时间不长，郑导他们应该是加班加点的在做。” 在看到画面重新开始播放，孟章的眼睛眯了眯：“我怎么觉得，这部电视剧的主角好像变成你了？” “是吗？”沈鹤抬眼，忽的弯了弯唇角，“大概是卫彦，太没用了。” 孟章：“……” * 正月初四的时候，沈父沈母回了燕城。沈鹤从唐穆风那里接回了过年前寄养的大王。 黑色的大猫卧在他的膝盖上，张嘴打了个哈欠，尾巴甩了甩，勾住了他的手腕。 其实大王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猫的平均寿命在13-15岁，阉割过的猫还能再多活几年。如果是有精心饲养的还能再活的旧一些，但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王在很小的时候，被宋霖接回家。二十年过去了，作为一只腿脚虽然还利索的老猫，沈鹤怎么也舍不得让它跟着到处跑。 所以拍戏的时候大王都在书吧待着，过年前沈父沈母怕没人照顾它，正愁着要给大王找过年寄养家庭，唐穆风主动提出帮着养几天。 “我说……我真没虐待你这猫，你别一直看着他不说话呀。”唐穆风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无奈地看着坐在跟前的沈鹤。见他始终在和猫互动，唐穆风扭头去看坐在自家吧台前的孟章，“你之前说这猫是祖宗我还不相信，现在我信了。” 孟章送了他两个白眼，在笔记本上敲下最后一个字，这才从吧台下来，走到唐穆风身边拿脚踢了踢他坐的沙发。 “这猫今年都二十了，换算人的年纪差不多是九十几岁的高寿，不是祖宗也是祖宗的年纪了。”孟章说着，看了眼卧在沈鹤的腿上，被摸得舒服了不断发出咕噜声的大猫，“二十年了……” “什么二十年了？”唐穆风疑惑。 “没什么。”孟章摇头，“小鹤在《金戈铁马》里的戏份不多了，最近过年，工作邮箱里没什么新的工作，公司有准备投拍什么新戏吗？” “《逃跑的王妃》《春花秋月夜》《你来了》……”唐穆风扳着手指数了几个吉诃影视最近准备开拍的电视剧，抬眼问，“都是电视剧，也有几个刚买了ip准备投拍的网络剧，你要不要从我那那点剧本走？” “听名字就雷。” “雷剧容易火。越骂越火，收视率也会越高。而且雷剧狗血剧容易让妈妈级的观众定时收看，那个《春花秋月夜》剧本看的挺好的，讲的是秦淮河名……” 唐穆风说的兴奋，等回过神来，才发觉孟章和沈鹤都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刚才有些自得了：“也是，雷剧容易坏人气。高质量的粉丝不容易累积，到时候吸引到的都是些……比较活泼的粉丝，那就不太好了。” 沈鹤低头，摸了摸大王的下巴：“《金戈铁马》要拍摄完还有一段时间，《天工》的上映也没定具体时间。” “《天工》啊。大概在四月份就要上映了。”唐穆风摸了摸下巴，翘起一条腿，“这片子打算进军国际影坛。虽然有些难，但是以洪导的知名度，国外市场应该还是会接受这部电影的。还有，我们打算送《天工》去试试金凤奖。” 摸着大王的手停了下来，沈鹤抬起头，看着面带微笑的唐穆风，再度沉默了下来。直到有些不满铲屎官停下按摩的大王发出呼呼声，并拿肉爪挠了挠沈鹤的手背，他这才低头，捏了捏猫爪，轻轻应了一声：“嗯。” 从唐穆风的别墅出来，沈鹤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侧头看着车窗外飞快向后疾驰的街景。 车里放着孟章喜欢的音乐，激情十足。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声音。直到手机的来电铃声突然响起，沈鹤这才稍稍回过了头。 孟章单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摸出蓝牙耳机，看也没看直接接通：“你好，孟章，请问是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沈鹤看到孟章的神情明显愣了愣，眼角不住往自己这边看。他用口型问了问是谁。孟章又匆忙回应了几句：“他可能手机坏了。出道前的破手机一直没换，这几天过年又陪家里长辈说话，可能没注意到。嗯，我让他接电话。” 趁着红灯的功夫，孟章摘下耳机递给沈鹤。 “谁？” “盛伯雍。” 男人的名字最终被报出来的时候，沈鹤的眼神明显暗了暗。孟章不知道他跟盛伯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拿着耳机的手伸的累了，见红灯还剩几秒，他索性趴过去直接给沈鹤挂上。 从耳机里传来的那一声喂，声调温柔得不像是这个男人平常和其他人说话时的语气。 沈鹤沉默了会儿，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开了口：“盛哥。” “手机坏了？” “嗯……时好时坏的。没接到电话，不好意思。” “嗯，没关系。还在老家吗？” “本来打算初六直接从老家出发回剧组的。不过爸妈要先回燕城，就跟着回来了。”沈鹤顿了顿，侧头看着车窗外，“盛哥呢，还在片场？” “没有，也刚回燕城。回来赶个杂志社的采访。我们……要不要见个面，我听小郑说最近新开了家火锅店，生意挺好的。或者，你喜欢在家里自己做火锅，也可以……来我家？” 男人明显带着试探的语气，让沈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回头看了看孟章，动动嘴，想要拒绝。 “对……” “见个面吧。过完年之后我大概再拍个两三天的戏，就要暂时出国一段时间，可能要几个月时间。” 刚要说出口的拒绝，在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说着有些不舍的话语时，没来由地吞了回去。沈鹤张了张嘴，到底还是说了声“好”。 挂完电话，不管孟章在旁边怎么问，沈鹤始终一言不发。沉默地掏出手机，手指滑动间翻开了手机黑名单。 那个唯一被拉进黑名单里的男人，到最后还是没能在里面待上太久。 第48章 朦朦胧胧（上） 大概是盛伯雍早就交代过门口的物业，孟章把沈鹤送到盛伯雍住的别墅区时，一路畅通无阻。临走前，他颇有些不自在地看着下了车的沈鹤，犹豫了一会儿，把人喊住，低声问道：“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 沈鹤抱着大王缓缓摇了摇头。他始终不想让孟章担心。作为目前为止，他唯一透露过重生秘密的老朋友，他不想让孟章除了担心他的身体外，还要担心新的感情状况。 更何况，他和盛伯雍之间的事，现在谁也说不清。 看到孟章无奈地开着车离开，沈鹤收回目光，亲了亲大王的鼻子，抱着他走近了盛伯雍的别墅。 门铃刚按响，沈鹤几乎没有在门口等多久，里头的人就把门给打开了。 看着站在门内，穿着家居服的盛伯雍，沈鹤微微颔首：“盛哥。” “来了。”盛伯雍侧身抓着门把手，等沈鹤进屋，很快就把门关上，“进来吧，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去超市买了点。要是不喜欢，我再去买。” 他从旁边的鞋柜前递来一双干净的拖鞋，弯腰放在沈鹤脚边。沈鹤犹豫了下，换上拖鞋往里走。 猫爬架还是在老位置，大王却明显更希望被沈鹤抱着。两人一猫走进餐厅，看着摆在长桌上的食材，沈鹤明显眼眶发热。 “盛哥，不用再买别的了。都是我爱吃的。” 从跟闫宁认识以来，沈鹤只在那个男人身上得到过几年的体贴，之后更多的是他的付出，和男人理所当然的享受。二十年时间，都没能让闫宁记住宋霖爱吃的都是什么菜，偏偏和宋霖没什么往来的盛伯雍却记住了。 要说假装看不懂，沈鹤只会觉得自己太虚伪。他努力压住喉间的哽咽，把大王放在地上让它自己去玩，抬手卷起袖子就要帮忙洗菜。 谁知盛伯雍却穿上围裙，把人厨房里轻轻推出去：“你陪咪咪玩会儿，厨房我来。” 被拉上门的厨房用的是正面墙的落地玻璃，隔着玻璃门，沈鹤可以清楚的看到站在砧板前，微微低头仔细切菜的高大男人。他看起来并不像是擅长下厨的样子，切菜的时候也总是小心翼翼的努力把长短厚薄控制在差不多的大小，眼神认真的就好像是在进行一场重要的考试。 沈鹤一直沉默的看着，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握了握拳头。直到大王蹭到脚边，他这才回过神来，抱着猫就往客厅走。 最后上桌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家庭式火锅。盛伯雍费了一番功夫切好的食材，被仔仔细细地摆好盘呈上餐桌。 等他洗了手去客厅喊沈鹤吃饭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削瘦的青年已经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黑色的大猫团在他的身边，听到脚步声睁开一只眼，长长的尾巴垂在沙发边上，慢慢地摇了摇。 他往沙发边上走近两步，大王仰起脖子要叫，见他轻轻嘘了一声，听话地呜咽了下，跳下沙发。 睡着了的青年安静地躺在沙发上。睫毛浓密，薄薄的嘴唇微微张着，胸脯缓缓起伏。柔软的发丝压在沙发上，盛伯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一时间，如魔怔了一般，他微微弯腰，呼吸就拂在彼此的鼻尖。 而这个时候，沈鹤突然睁开了眼睛。 近距离看去，青年的那双眼睛清亮得能看到映在里头的自己。 “盛哥……” “戴着隐形眼镜睡觉，不会难受？” 盛伯雍直起身子，状若无恙地随口问道。 沈鹤坐起身来，眨了眨眼，有些模糊的视野总算清楚了一些：“偶尔忘了就会戴着睡着。平时都会摘下来的。” “嗯。要注意眼部卫生。”盛伯雍说着替他把被大王拖走的拖戏重新放到沙发前，“锅底开了，可以来吃了。” 在盛伯雍家里吃的那一顿火锅成了沈鹤一整个新年里头最后一顿。 * 那天之后，很快就到了初六。在机场，沈鹤遇到了来送行的粉丝。 盛伯雍的粉丝。 年轻的女孩们从五湖四海赶来，穿着漂亮的衣服，青春靓丽，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那天吃饭的时候，盛伯雍说过，他要出国一两个月。为了这一两个月，他在过年前几乎都是高强度的拍摄，把要花一个月时间拍摄的内容压缩在半个月拍摄完成。 而沈鹤回忆起来，即便是那么高强度的工作中，这个男人还是时不时地腾出时间来帮衬他。 “既然碰到了，你要不要……去道个别？”孟章看了看被粉丝围拢在中间的盛伯雍，有些犹豫。沈鹤虽然不说，但是孟章还是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尽管只是一两个月不见，但是既然碰到了，出于礼貌说个再见也是有必要的。 然而沈鹤却好像没有注意到那边一样，收回目光，拖着行李径直随着人流往前走走。 孟章愣了愣，追上他的脚步时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发觉盛伯雍竟不知在什么时候，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 时间到三月，春暖花开，《金戈铁马》剧组已经辗转到另一个基地。刚转场的这个拍摄基地有着国内目前来说算是最大的一处古战场拍摄地，剧组正在筹划把之前没有拍摄的战争戏，在三月份里趁着天气还不错的情况下，早早拍摄完成。 但是在开始拍摄之前，郑辉对战争场面的拍摄要求，明显比之前拍摄其他戏份的时候，更加严格。甚至于，在原有的恢弘城门前，他又让人再搭建了一道瓮城。 这个拍摄基地比之前那个还要偏远，郑辉为了拍摄方便，整个剧组全都住在基地附近的小宾馆里。沈鹤每天清早晨跑的时候会经过一个陡坡，站在坡上往远处眺望，就可以看到正在紧锣密鼓搭建的瓮城。 随着拍摄时间越来越近，他没来由地开始期待起这场战争戏的拍摄情况。 其实战争戏并没有沈鹤什么事。 他所饰演的少年天子卫匡并没有任何参与战争场面的戏份，更多的都是在朝堂之上的内容。 相反，卫彦从过年后开始拍摄的戏大部分就都是露天的军营内容，到现在正式开拍战争场面，原本白白净净的一个年轻人倒是晒黑了不少。 不过，也许是因为拍摄越来越辛苦的关系，不管是沈鹤还是郑辉，倒是有一阵子轻松下来--卫彦难得没有再作妖，怎么看都让人松了口气。 到了拍摄当天，沈鹤从化妆室出来，一抬头就瞧见不远处和其他群演站在一起，颇有些鹤立鸡群的陈大少--一身灰扑扑的铠甲，头上的盔缨耷拉着，风一吹就乱蓬蓬的飘，手上拿着柄剑，像模像样地在人前挥动两下，刚正经没两分钟，就传来二缺的笑声。 看到沈鹤出来，陈大少甩着实际上用塑料做的剑，嘿嘿笑着凑过来摆了个造型：“沈小鹤，你看我有没有当将军的样子？” “露脸一秒钟就被打趴下的……将军？” “……大概可以有两秒。” 陈大少抬手想挠挠头，结果摸到头盔，无奈改揉鼻子。 拍摄战争戏，最需要的就是人手。虽然现代的电脑技术，让所有影视剧都脱离不了后期制作，那些大场面的戏份更是要依托后期才能制作出弘大的场面，更别说像是打仗这种镜头了。 但是电脑制作的人海战术毕竟只是一部分。还有不少画面依托的是近景拍摄，而这个时候，还是需要大量演员的存在。 在沈鹤拍摄期间，陈大少和专门管群演的副导演关系混得不错。这次要拍摄攻城戏，副导演索性就给他安排了一个能露脸的将军角色。 虽然这位将军……的确是出场没几秒就被人斩落马下…… 攻城的这场戏把所有演员都准备妥当后，已经是临近中午十一点了。幸好现在是三月，天气刚刚开始转暖，倒也不会太冷或太热。 饰演敌军将军的演员上马后，郑辉在监视器后，终于高声喊开始。 卫彦坐在马背上，随着郑辉的话音落下，精神随之一振，立马驱动坐骑往前走出几步。他穿的盔甲要比其他演员的更好一些，就连胯.下的战马也看起来更加精神。但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和饰演敌军将军的演员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上的原故，看起来这位霍远将军尤其的……娇小。 虽然台词和神态动作都按照剧本里的要求正在进行，但是郑辉的眉头渐渐皱起。从旁边人的角度看，郑导的脸色不太好，可能……这一幕戏……要重拍了。 果不其然，还没等卫彦把第四句台词说完，郑辉喊了“cut”。 这一场戏，就这样反反复复拍了三遍，眼看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多，演员们都开始没有力气继续拍摄，郑辉这才挥了挥手，让人放饭。 陈大少僵硬地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到沈鹤身边坐下的时候，脸上都是汗：“演戏真不是人干的活。” 沈鹤斜睨了他一眼，递上刚拧开的矿泉水。握在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瞄了一眼屏幕，没有点开。 “盛哥发过来的消息。”陈大少抬手抹嘴，凑过去看了眼，“这是今天第几条了？你还是不回？” 沈鹤把手机翻了个面压在腿上，扭头看着陈大少，一本正经道：“知道有的人为什么长寿吗？” “为啥？” “因为他们不多管闲事。” “……” 正巧喝着水从旁边经过的柳言明闻言，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坐在旁边的几个演员，也被他满脸正经说冷笑话的样子给逗得不行。 唯有陈大少一抹脸，心底默默流泪：这丫是真的不让我多管闲事才说这话的啊，你们到底在笑啥。 第49章 朦朦胧胧（下） 沈鹤知道自己心里其实乱糟糟的，所以虽然是说玩笑话，可实际上这话到底不怎么好听。他拍了拍陈大少，说了两句鼓励的话，抓着手机站起身来往旁边走了几步。 卫彦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收敛了不少，看到沈鹤虽然装不出满脸笑容，但是不会像过去那样贴过来挑衅。沈鹤看到他红着眼眶打完电话回片场，只微微点头与他擦肩而过，再回头的时候卫彦已经走远，身上那件三十来斤的盔甲明显压得他有些吃力。 手机又震动了下，沈鹤收回目光，叹口气，还是把手机屏幕解锁，认真地看完这一个多月以来没有看过的所有消息。 “这边和国内时差六小时，我现在是傍晚，国内应该还在中午，记得吃午饭。” “今天看了一场t台秀。压轴的男模特有点像你，不过比你还瘦。三餐要好好吃，半夜少跟着陈龙去吃烧烤。” “看了下国内的气象，天气变化厉害，别太早减衣服。” “这边的美食不少，下次带你一起来尝尝。” “参加了一场音乐会，我听不明白。你喜欢管弦乐还是摇滚乐？” “今天……” 这些信息每天都会从大洋彼岸的某个国家某台手机，跨越大洋，跨越几个国家，传递到沈鹤的手机上。 第一次只有一条，平平淡淡的，好像只是简答的询问。 “我可以发消息给你吗？” 沈鹤没发想象，盛伯雍是用怎么样的表情老老实实按着手机，给他发送那条消息的。他当时没有给任何回应，一如那日在别墅里，睁开眼后原本应该尴尬无比的视线接触，却至始至终都无声无息。 沈鹤甚至连一句“可以”都没有回过去。盛伯雍的消息还是每天接二连三的发送到他的手机上。 有时候是一条，有时候是两、三条。最简单的是“晚安”，字数最多的是单方面讲起工作上的事。那个男人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情况下，不厌其烦地发送着自己的日常。 最近发过来的一条消息是--“工作提早结束，我快回来了。” 一阵微风拂过，伴随着初春渐起的暖意，好像一瞬间吹乱了他心底的平静。 可也许……从那天夜里的一句低声询问开始，他的心底就再没平静过。那种想要维持平衡，努力推开那份靠近的温暖的心情，几次岌岌可危，那种滋味难以言喻。 是近一步，还是退后…… 他忽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 沈鹤再度回到片场的时候，攻城的戏终于过了两条。有一幕戏是陈大少所饰演的敌军将军一秒立死的场景，将他挑落马下杀死的是卫彦所饰演的霍远。 假借拍摄角度，沈鹤看到陈大少成功被一枪穿胸，挑下马背。经过训练的战马一声嘶鸣，屈膝跪倒，陈大少被挑马下后顺势一滚。画面一条即过。 之后的其他戏，似乎又陷入了拍摄僵局。很多镜头反反复复地拍摄，去反反复复地被郑辉推翻。甚至于监制方面还跟郑辉发生了冲突，认为很多画面依靠后期就可以达到想要的效果，完全没必要在现实拍摄的时候花费这么多的力气。 可郑辉不管别人怎么说，认定了战争场面一定要尽可能运用近镜头，通过人物动作、神态来表达战争的残酷性，而不是依托后期，靠不断叠加兵马人数，不断增加硝烟感去表现这点。 这场戏拍摄到后面，之前的内容竟然又被郑辉全部推翻。而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变暗。副导演看了看手表，已经五点多了。 最后还是郑辉拍板：“收工。明天继续拍。” 监制气得直想撂担子不干了。但是郑辉却把手擦了擦，直接搭住他的肩膀，说了几句话，没一会儿又哥俩好的上了同一辆车回宾馆。 拍摄基地附近的宾馆最近生意主要都集中在剧组上面。光《金戈铁马》一个剧组，就包下了大部分的房间，像沈鹤卫彦这些主要演员在这边住宿全都是一个人一间的标准。 因为考虑到之前出的事情，郑辉这次排房间，特地让副导演把卫彦跟沈鹤他们分开，和沈鹤邻居的分别是柳言明跟饰演敌军大将军的那位中年演员，陈大少和柳言明的小助理则挤了一个双人间。 吃过晚饭以后，陈大少初次参加电视剧拍摄，尽管是出镜一秒就死的角色，还是让他坐在马背上吃了不少苦。照例的饭后散步，他已经没力气从床上抬起胳膊腿了，沈鹤皱着眉头，叮嘱他洗完澡之后再睡，这才一个人慢慢吞吞出了宾馆，到附近的公园散步。 拍摄基地在郊区。附近大部分都是农家，开着农家乐，经营一些不大不小的生意。忙碌完一天的生意，不少人就会趁着傍晚的功夫坐在家门前聊天，家里的小孩则会拉帮结派的在附近的公园里玩闹。 沈鹤在散步的过程中，成功避开了三次熊孩子的冲撞。第四次的时候，他索性在旁边的石凳子上坐下来，看着那几个孩子在自己面前打打闹闹。 从很久以前开始，沈鹤就不太喜欢小孩。也许是因为成长环境的关系，他很多时候都认为是自己的存在，才连累妈妈过上辛苦的日子。所以，每次看到这些活蹦乱跳的小孩，他总是会下意识地避开。 这些孩子都太娇弱了，吃不得一点苦，仿佛只要轻轻碰一下，就会受伤。一如当年弱小的，无能为力的，只能看着妈妈痛苦的自己。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成为同性恋。因为那样可以不用孕育孩子，不用去养育那么娇弱的小生命。哪怕后来认识闫宁之后，他都没后悔过自己是男人，而不是女人。 只是……闫家要孩子。 那个人呢？他会不会也要孩子？到最后，哪怕再喜欢，再爱，也因为一个可以延续香火的孩子，让自己再次变成别人生命中的尘埃？ 公园里的夜灯不知不觉已经亮起，沈鹤缓缓收回神，正弯腰从石凳子上站起来，突然就听见了公园正中的池塘边上爆发出惊呼。 “救命！救命啊！求你们救救我孙子！” 沈鹤一愣，几步跑到池塘边上。公园里的这个池塘很深，周围一直都有护栏和警示牌。但是护栏的空隙完全可以让一个小孩弯腰钻进去。 因为呼救声，周围散步聊天的男女老少都跑了过来，有孩子的赶紧把趴在护栏边上的孩子拉走，其他人都在旁边看着，迟疑着要不要下水救人。 而池塘里，看起来不过才五六岁的小男孩，正一边哭一边在挣扎。春寒料峭，池子里的温度并不高，只这一眨眼的功夫，小孩已经冷得体力不支，开始往下沉。 沈鹤顾不上太多，当即就要解开外头罩的衣服，跳下去救人，却见旁边有人拨开围观的人群，黑影一晃，轻松翻过护栏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水花溅开。 池塘旁边有一个台阶可以往上走，但是因为早年这里出过不少溺水的事情，台阶往上的出口已经被木板钉死。 看到有人跳下去救孩子了，附近修电瓶车的大叔从店铺里找到扳手和榔头，和人一起合力把木板撬开、砸开，给救人者和孩子先开通了上岸的路口。 孩子很快就被人从水里托了起来，因为喝了好些水呛到了，孩子一边咳嗽一边大哭。那人一手控制住挣扎的孩子，一手划拉水面，不一会儿就踩上台阶，改揽为抱，直接抱着孩子上了岸。 看到小孩被救起，孩子的家里人哭着跑过去就要抱孩子。好在旁边有懂急救的年轻人，把家长拦住后，帮着让孩子吐了水。而这个时候，离公园最近的医院已经开着救护车过来了。 沈鹤一直到孩子被抬上救护车，家里人跟着哭哭啼啼地上车去医院，这才松了口气，把打完120的手机重新塞回口袋里。 陆陆续续散去的围观人群一边议论纷纷，一边各归各位，沈鹤扭头看了眼刚才跳下水去救孩子的人，却不想，在对上视线的时候，他的四肢忽然冰冷。 男人脱了上身被水紧实的衣服，露出精壮的身材，下身的裤子紧紧别在身上，轮廓明显。然而，最令沈鹤心惊的，却是男人抬手舔过的右手虎口上的出血的伤口。 沈鹤走过去，张了张嘴，忽地伸手抓住男人的手腕，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男人也并未挣扎，就这样任由沈鹤抓着自己的手腕，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前，一直走到宾馆，走过坐满了剧组工作人员的宾馆大厅，走上楼梯，走过不长的走廊。 在一扇门前停下的时候，男人没有动，只是站得有点近。沈鹤觉得自己的心沉甸甸的，唯独抓着对方手腕的地方，还透着暖意。他咬牙，找到房卡，打开门。 男人进门后，沈鹤松开手，转身去关门，然而身后的男人却在他转身的瞬间，反身抱住了沈鹤，顺便腾出一只手“啪”的关上门，连带着锁上。 谁也没有说话，沈鹤是，盛伯雍也是。 第50章 我喜欢的你（上） 后背贴着前胸，盛伯雍微微弯着腰，将人紧紧抱在怀里。然而这个姿势，却好像让两颗心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安静的房间里，依稀能听得到心脏起搏的声音。 沈鹤站在门前，沉默地站着，左胸腔里那颗健康的心脏一下接着一下跳动着，在告诉他以及背后的男人，刚才的不安和过去的故作疏远已经烟消云散。 不知道到底抱了多久，沈鹤稍稍抬起手，想要碰触抱在腰腹上的男人的手，然而还没有碰到，盛伯雍却突然松开手，低沉的声音和着呼吸就在他的脖颈后。 “对不起……” 这声像是瞬间点燃了沈鹤的怒火。他倏忽转过身，看着男人低垂下眼帘，一脸做错事的样子，忽然心头苦笑，那一瞬间起来的火焰顿时矮了一个头。 他抬头，亲了亲男人微凉的唇。 男人身如过电，因为下水变得冰凉的四肢一时间滚烫起来。然而也许是刚才的呆愣惹得沈鹤有些不快，下一秒，却是属于这个一向冷静自制的青年再次主动的亲吻。 只是这一次，男人的反应不再迟疑。 男人吻势猛烈，毫无章法，就好像从前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莽撞得像个半大小子。沈鹤忍不住想笑，心底却泛出酸涩。然而男人不顾一切的架势，却让他很快抛却了那仅剩的一点点犹豫，抬起手臂，索性抱住对方的头，变换着角度，感受彼此唇舌的存在。 不断纠缠的唇舌，带着一股让人干涸的亲密，濡湿的吮.吸声在房间里响着，暧昧迷离。 盛伯雍的身上还是湿哒哒的，沈鹤只在衬衫外套了一件开衫，这会儿胸前一大片已经被弄湿，盛伯雍的手顺势去摸他的腰腹，手掌下是纤细劲瘦的腰身。 然而大概是他的手掌太凉了，在掌心贴上肌肤的一瞬间，沈鹤的身体忽然战栗了下。 “是我太冷了？”沈鹤微微仰着头，感觉到盛伯雍老老实实地从他的衬衫下摆里收回手，重新扶上后颈，还低头时不时亲吻他的嘴唇，并不讨厌地摇了摇头。 大约是看到了他摇头的动作，男人用力环搂住他，低声的，温柔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沈鹤，沈鹤……” “我在……” 沈鹤每应一声，都能明显得感觉到盛伯雍身体的战栗。他颤抖着，不时在唇上落下一吻，就好像根本吻不够。然而男人的嘴唇刚开始并不柔软的，更像是一个在沙漠里长久寻觅不到水源的人，突然发现了眼前一泓甘美的泉水，迫不及待的汲取。 好不容易能深呼吸一回，沈鹤眸眼上台，望向男人漆黑深沉的眸子，那双眼睛里呼之欲出的情感，只看得沈鹤眼角微热。 他抬手，挡住盛伯雍的眼睛：“你闭眼。” 这个平日在别人眼里因为出道前的经历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的男人，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他静静地看着身前的男人，放下手后可以发现两个人的脸凑得很近，近得能看见对方长而浓密的睫毛，似乎也能看到眼皮后深邃而深情的目光。 沈鹤不知道盛伯雍对自己来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他就像是一个在寻找救命稻草的人，可在遇到这个男人之前，他甚至不愿意在感情上和对方有太多的纠缠。因为他太清楚盛伯雍要的是怎样一份纯粹的感情。 他也想要。但是已经累了。 所以，才会有了明里暗里的拒绝，才会把这个男人拉进黑名单，才会不管不顾地不去理睬他发过来的那些消息。 可是，他渴了。他私心里想要一个人陪在身边，累的时候，心烦的时候，冷的时候，一回头，那个人就在那里，不远不近，只要他过去几步，就会张开手臂等待着他的拥抱…… 这是他过去给闫宁的，如今，他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和他一样，成为彼此这样的存在。 在今天之前，沈鹤甚至在想，这个人可以是这个上的任何一个人，也可以从此都只存在于幻想当中，但绝对不能是盛伯雍。因为这个男人是不一样的，这个男人对宋霖的感情是不一样的……而如今，他是沈鹤，不是宋霖。 沈鹤没有资格，去强占爱慕着宋霖的男人。 没有。 可是当看到这个男人不顾危险，跳进池塘救人，上来时浑身是水，手上更是受了伤的时候。他忽然在想，这世上到底有多少次意外可以让他遇上？ 为什么一个人的感情，偏偏要因为另一个人的伤害而不敢再去面对？ 而这个男人，又有什么错？ 他不过是猜到了一个他所想要隐藏的秘密。 也许是因为沈鹤的出神，盛伯雍睁开眼低头，咬了咬他的下巴。沈鹤仰起头，大口喘息，忍不住伸手去他的胸膛，可他手臂用力，强悍地将人抱得紧紧的。 沈鹤靠在门上喘息，心脏跳动得飞快，他不由抓紧盛伯雍的手臂，吃力地站着，全身酥软。 边上的门铃突然被人按响，紧紧靠在沈鹤腰上的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扭动了两下。 “沈鹤，去吃夜宵吗？” 是住在隔壁的柳言明的声音，依稀还能听见其他人也在旁边说话。沈鹤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微微抬首看着盛伯雍的眼睛，良久，终于给了门外的人一个回应。 “我不去了。” “咦？” “柳哥，我有事，你们去吃吧。” 门外的脚步声很快渐渐走远。沈鹤一直仰着头靠在门上，视线停留在盛伯雍的眼睛、鼻子、嘴巴上，直到男人抓着他的手，亲吻他的指尖，他终于喉结上下一颤，开口问道：“你喜欢的人，是谁？” 男人的呼吸吹拂在指尖：“他叫沈鹤。”他闻着沈鹤的手掌，舌尖拂过掌心的纹路，“但我更喜欢他过去的名字--宋霖。” 沈鹤心头发颤。 “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只喜欢你。” 当这句话最终从盛伯雍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沈鹤颤抖着靠着门就要滑下，腰身被男人紧紧箍住扣在怀里。 “我没喜欢过谁。刚知道自己性向的时候，因为不能理解，以为自己是怪物，我直接跑去当兵。都是男人，从头到脚长着一样的器官，我没有欲.望，我差点以为自己没病。直到遇到你。” 沈鹤微睁着双眼，不解地看着盛伯雍深邃的眼。他不是个会讲故事的男人，叙述起记忆里的那点事□□，语调平平，就好像在念一封没有经过润笔的干涩的书信。 “你为了拍戏，来部队里体验生活。因为你，我梦.遗了很久。班长他们都在开我玩笑，以为我在想女人。他们不知道，我在想的人是你，你当时就住在隔壁班。床位……和我只有一墙之隔。” “盛……” “我贪婪地在操场、食堂、洗衣房追逐你的身影。你离开之后，我只能在偶尔休息的时候，在商场的广告牌上看到你的样子。班长退伍前最后一次参加抗洪救灾，出发的路上，他开玩笑问我，要是有一天退伍，我要转业做什么？我跟班长说，我要去演戏。当时，所有人都在笑，他们不知道，我是真的打算演戏。因为那样，可以找到你。” 沈鹤脑海里飘过支离破碎的画面，那些下部队体验生活的记忆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他记得不多，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人，从十几年前就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次抗洪救灾，好些战友都被泥石流带下来的山石砸伤，班长……为了救人被洪水冲走，连尸体也没找回来。我也在那时候受了伤。医生说，就算伤好了，以后也不能进行太大的训练。团里的意思是，让我光荣退伍。” 沈鹤一直被盛伯雍抱着，男人的声音虽然平静，他却依旧在脑海里能够描绘出那样惊险绝伦，让人后怕的画面。沈鹤忍不住抬手，抓紧了男人的后背。 “我那时候已经在部队待了六年。离开的时候，我告诉他们，以后还能再见，在电视上看到我。他们都当我是说笑话，但是那年，我真的追逐着你的脚步进了娱乐圈。第一部电影，和你一样，在国外成为影帝。” “我那时候拿着小金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家里人帮忙引荐和人认识，但是回国的那天，在机场，我见到你和闫宁在一起。你用我期盼的眼神，望着那个男人。” 他本想否认自己就是宋霖这个事实。可是盛伯雍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他又哪里能忍心去否认。“对不起……” “你知道，去年颁奖典礼上，我从你身边经过上台去领奖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懊恼么？葛晖说你这次也有被提名，胜算很大，我是冲着你才去的，想要见一见你，哪怕只是坐得稍微近一点，只能看到你的侧脸，我也满足了。但是没想到，最后得奖的人是我……” 盛伯雍提到颁奖典礼，沈鹤的记忆总算是清晰了起来。那天的事情的确让他难过，但也在意料之中。没有希望就不会存在失望，但大概是因为习惯了失望，所以那天最大的噩梦并不是盛伯雍摘走影帝，而是停车场里让人心灰意冷的出.轨。 盛伯雍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沈鹤已经不愿再继续往下听。听得越多，他越觉得自己承担不起这份感情。 可男人捧起他的脸，不断地在他脸上落下亲吻，鼻尖贴着鼻尖，凝视着他：“我知道你是他，我知道……”他放下一只手，摁在沈鹤的心口，隔着血肉，那里的跳动如同擂鼓，掌心滚烫，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体温，“我知道这里头的心脏，它的名字叫宋霖。我知道你是他……别拒绝我，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你好，对你很好。” 沈鹤的嗓子被哽咽住。他张了张嘴，不知究竟该说什么。良久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欺身吻上男人的唇。 他可能现在还不够爱，但是他正在爱。他怎么可能再放开这个男人的手。 第51章 我喜欢的你（中） 这一晚上，沈鹤没有再出过房间。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跃出地平线，悬在半空。沈鹤睁开眼，身侧的半张床已经空了，只有凹陷的枕头在告诉他，昨天晚上这里的确睡着另一个人。 沈鹤的视线再往旁边扫，盛伯雍拉开了半边窗帘，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一只杯子，氤氲着热气。 “醒了？” 听到床上的动静，盛伯雍转回头来。 他身上穿的是后来从衣柜里拿出来的浴袍。因为身上的衣服都湿得不能再穿，沈鹤给外出吃夜宵的柳言明打电话让他帮忙买了几件替换的内衣裤，外衣跟裤子盛伯雍自己洗了晾晒在窗口，到现在还有些湿，没有全干。 “醒了。” 沈鹤掀开被子下床。一整个晚上下来，沈鹤并没有睡得太沉，躺在身边的男人一直紧紧抱着他，就好像生怕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盛伯雍走到床边，帮忙把衣服递给沈鹤。青年脱了睡衣背对着他换上衣服，修长的腿套上裤子，上拉到腰际，遮住精瘦的腰肢。盛伯雍忽然觉得嘴唇发干。 昨天发生的事，让他一度以为只是梦。不管后来进出房间的柳言明还有陈大少在房间里坐了多久，又说了多久的话，他的视线一直跟随者沈鹤。 那样露骨的眼神，也许根本躲不过别人的注意力，甚至可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对沈鹤究竟抱着怎样的情绪。 但是那时候，他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看着沈鹤，看着这个曾经站在远处和别人并肩的人。以至于，后来关灯睡觉，除了抱紧身边的沈鹤，他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 “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沈鹤转身，伸手去抚摸盛伯雍的脸颊，后者的视线一直在他的脸上流连，抬手按住他的手背，而后改为十指相扣，紧紧地握在一起。 “不是梦。” “嗯，不是梦……” 唇瓣相触的吻，比起昨晚来要更温柔一些。莽撞的男人似乎终于学会了怎样亲吻，沈鹤往后一倒，被半压在床上，唇舌的纠缠激得他双手紧紧扣住男人的肩膀，刚穿上的衣服被料到胸前，裤子上的扣子被解开，男人的手试图往下。 沈鹤打了个激灵，按住无意识向下的手，呜咽道：“我今天有戏……” 话音落下，盛伯雍像是突然回过身来，魔怔地收回手。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囚禁在身体里那么多年的魔鬼，几乎咆哮着就要脱离束缚，驱使着他用强劲的胳膊箍着沈鹤的腰，把他推倒在床上，身体相叠，感受彼此的存在…… 都是男人，沈鹤不可能不知道盛伯雍现在的反应。尽管隔着裤子，但是腹部相贴的东西清楚地传递战栗到四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发出呜咽声，却还是咬牙推了推盛伯雍——这几天虽然没有太多他的戏份，但是郑导随时可能变动拍摄内容，他不能在这时候把自己折腾进去……虽然，他也很想要…… “这几天……有你的戏么？” “没有。不过得准备着。” 盛伯雍拉着沈鹤从床上坐起来，咳嗽两声去浴室解决问题。等再出来，沈鹤已经换了另一身衣服。听到他的回答，盛伯雍没来由觉得遗憾。 沈鹤安慰地吻了吻他的嘴角：“等重头戏都结束了，我找你探班。” 三十分钟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楼，陈大少正坐在宾馆对面的早餐店里跟人聊天，看到他俩出来忙招呼了一声。 昨天沈鹤拉着盛伯雍进宾馆的时候，大厅里坐着的不少剧组人员都看见了。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公园那边的消息传开来，再加上围观群众的描述，一下子不少人都猜测是不是盛伯雍跳水救孩子的时候受伤了，要不然怎么沈鹤拉着人上楼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 现在见到人，果然看到盛影帝的虎口上贴着创口贴。 “昨天救人的事，我们都听说了。盛哥，你真厉害。” 几个负责化妆的小姑娘看到盛伯雍，兴奋地忙前忙后给他叫了不少早点。包子、馒头、油条、皮蛋瘦肉粥……不大的小方桌一下子被摆满，就连豆腐脑，也分了咸的和甜的摆在了面前。 盛伯雍的名字在圈子里如雷贯耳。二十四岁出道，头年拍摄的电影制作不大，但胜在剧本优秀吗，整部电影成为那年电影节突然杀出的一匹黑马，他也如有神助一般刚出道就在国外摘得影帝桂冠。而上一个一出道就成为影帝的人，是宋霖。 圈子里的人大部分都盼着能跟盛伯雍合作一次。郑辉的团队大多是固定成员，过去跟盛伯雍也有过合作，仔细算起来也有好几年了，虽然圈子不大，但是各自忙碌，像现在这样再碰面，对不少人来说是件很难得的事。 更难得的，应该是看到盛伯雍一边谢过小姑娘们的早点，一边拉着沈鹤一起坐下来。 小姑娘们围过来说话，纷纷询问起昨天救人的事情。她们倒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不断有人讲起这桩事，但是现在本尊在眼前，为了能够凑近一点多说两句话，就是再让她们多听几遍，想来也是愿意的。 盛伯雍并没有说太多话。 他本来就不是个话多的人，过去因为当过兵的关系，身上好像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圈子里的那个女孩就算对他有好感，也不敢表露得太明显，更别说是凑近找话题聊天了。 这会儿围拢过来，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旁边还坐着一个沈鹤，就算在他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旁边的沈小鹤多少还是说说两句话搭理一下，不至于让她们太尴尬。 当然，这仅仅只是小姑娘们自己的一个想法。等到看到盛伯雍主动拿过沈鹤碰过，但是明显不想吃的馒头一口咬下的时候，小姑娘们默默地匿了。 “你们干嘛？”后来的副导演一屁股往旁边坐下，姑娘甲指了指刚刚吃完早点一前一后回宾馆的沈鹤和盛伯雍，仰头叹息道：“cp感太强，没办法往里头插足啊。” * 盛伯雍并没有在这边停留太久。国外的工作他是疯狂压缩着做完的，几乎把原来的计划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回国的事虽然跟葛晖打过招呼，但是一下飞机就转机跑去找沈鹤这事，小郑虽然知道，但是葛晖没有接到任何通知。 在《影帝勇跳池水，救起落水儿童》这样的新闻开始在社会新闻频道和娱乐频道轮番播出的时候，葛晖几乎是抖着手给这位“好心影帝”打了夺命连环call，这才把人催动坐上了返程的飞机。 大概是因为刚刚互通心意，在盛伯雍离开几个小时候，正在紧锣密鼓拍摄戏份的沈鹤的手机，接受了一连串的短消息。 因为设置了锁屏密码，陈大少没有看成短信内容，只知道一口气发过来的短信足足有七八条。等到沈鹤拍完一幕戏回来，他把手机递了过去。 “盛哥发来的短信。”陈大少说着，想要瞄一眼连环短信的内容，被沈鹤一把推开脸，“两个大男人的有那么多话要说么？”他揉了揉脸，见沈鹤看着手机微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乖乖……中邪了？ 这样中邪的日子，大概过了一个月。《天工》准备上映了。 然而比起沈鹤接到孟章的电话，通知他洪导邀请他以编剧的身份，参加《天工》上映前一天的首映会这事，更重要的事情，大概就是回燕城复检。 “从上次复检到现在，已经几个月过去了，小鹤你自己数一数。” “表舅，我忙……” “你是挺忙的。我听你妈说你过年就回来休息了五天，初六又回剧组拍戏去了。你的心脏的确是没出现任何排异情况，但是心脏移植这么大的手术，再匹配的器官，也需要定期进行复检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你这几天赶回来做个检查，要是赶不回来，就去最近的大医院看下。” “我没什么问题……” “沈鹤同学。”电话那头，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沈鹤这个不听话的病人忘在脑后的沈良臣，冷笑着下了最后通牒，“你自己考虑清楚，是自己乖乖去检查，然后把检查单子发给我看，还是我亲自把你押回医院。” 沈鹤：“……” 因为对方声音太重导致全程听见的陈大少：“……” 沈鹤蹙着眉定神看了好一会儿手机，直到屏幕亮光自己暗下，这才把手机往座椅上一丢：“烦。” “沈小鹤，你是该去医院复检了。”陈大少吞了吞口水，“你每次药快吃完了就让孟叔帮你找沈医生买了再送过来，已经有段时间没去医院检查了。虽然是没出什么问题，但是好歹检查下不是，健健康康的最好了……” 在陈大少噼里啪啦地劝他去医院复检的时候，沈鹤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胸口。这里头的心脏一直很正常地工作着，他无比庆幸这颗心脏的健康。 对于沈鹤突然的缄默，陈大少已经习以为常了，正想吐槽自己老妈子一个唠唠叨叨的时候。沈鹤的声音从旁边轻轻传来。 “嗯。等参加完首映礼之后，就去医院检查一下。” 第52章 我喜欢的你（下） 《天工》的首映礼在燕城一家刚刚开始试营业的影城内举办。 洪涛原定的一家电影院，有着整个燕城最好的放映设施，和最宽敞的环境，曾经成功举办过多部电影的一个首映礼。但是前一天才谈好的合作，凌晨的时候就接到了婉拒电话。 一连试了几家同类型的影城，都纷纷出现这种情况。眼看距离宣传上已经说定的上映时间越来越近了，还没能谈下合适的场地，洪涛和发行方简直要抓狂了。 一家小影城这时候忽然提出可以帮忙，但是能提供的场地只有一间二十多人的小房间。洪涛怎么也不肯就这么用一间二十多人的放映厅来给《天工》做首映礼，又联合了几个圈中老友，做了一番工作才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在打压他们。 这时候就显示出了背靠大树的力量，吉诃影视的唐穆风在得知洪涛的这个情况后，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带着他找到了刚刚准备试营业的自家影城负责人面前，很快把首映礼的工作布置了下去。 “姓闫的脑子抽风？”孟章抽了口烟，皱着眉头抬头看唐穆风。 后者懒懒地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看了一半的小说。听到孟章的话，他拉下书，露出睡得迷迷糊糊的脸：“谁知道呢。一开始为了让卫彦进组，花了点钱，老总想着多少卖个面子，也就让他这么做了。现在又压着发行，不给提供场地，估计不是吃错药了，就是又想捧着谁，顺便打压打压这部戏里的谁。” 孟章还是刚刚才知道首映礼确定前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想到宋霖的那些旧事，再想到前段时间偶然跟闫宁在工作场合遇见，他皱起眉头，把香烟往烟灰缸里捻。 “还有五个小时就要开始首映礼了，我先去看看沈鹤。”他站起来，提了提沙发，“首映礼那边的安保都准备好了没？不会出问题吧？” “不会不会，你放心大胆地去接沈同学吧。” 唐穆风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撑着脑袋盯着面无表情往包里塞工作记录的孟章，随口便道：“你现在带沈鹤的架势，让我忍不住想起那时候你刚开始带宋霖的样子。” 收东西的手顿了顿，孟章提起公文包，抄起茶几上的一只苹果，直接往唐穆风身上丢。吃饱喝足躺在沙发上犯懒的男人被砸得哎哟了一声，捂着肚子坐起来的时候，孟章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他转开门把，站在那里突然有些郑重：“宋霖只有一个，不过再过不久，拿影帝的人还会多一个，名字就叫沈鹤。” * 吉诃影视新开的这家影城规模不小。本来在试营业阶段，各项优惠政策就价格低廉到让人难以相信。这几天更是在影城大楼的户外led屏上循环播放《天工》的宣传片。 作为一部传记式的古装题材电影，因为剧本出自在校大学生之手，本来就是一个宣传的热点，更何况演员表里明晃晃写着盛伯雍三个字，更是让很多人对这部电影充满了期待。 尤其在看到充满了古韵和水墨色彩的宣传片，更加激发了不少人对电影上映的期待。而每一次宣传片播放结束的时候，led屏上都会打出《天工》首映礼的具体时间和参与方式。 到首映礼正式开始的前两天，除去媒体票跟粉丝团的票以外，数量不多的普通观众票也已经销售告罄。 于是首映礼真正开始的时候，沈鹤站在台上，看着台下茫茫多的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重新回到了这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台下不断发问的记者时不时问到拍摄期间的一些日常上，盛伯雍一本正经的回答，一不留神就引发底下粉丝哄堂大笑。其他几个演员也有说有笑地回答记者们的提问。 沈鹤以编剧的身份，和赵妃老师一起出现了一会儿，简单的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就下了台。 陈大少从旁边凑上来，满脸紧张兮兮地递过手机：“沈医生的电话……” 沈鹤头疼，正要伸手去接手机，背后突然传来欢呼，他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记者采访阶段已经结束，这会儿轮到了粉丝互动时间，几个激动的女孩子受邀上台之后，大胆地抱住自家偶像索吻。 看到盛伯雍推开踮着脚尖凑过来想要强吻却发现身高不够的女粉丝，沈鹤挑了挑眉。 陈大少手里的手机还没被接走，刚挂断的电话又嗡嗡嗡震动起来，他赶紧往沈鹤手里一塞：“沈小鹤，你还是快接电话吧！” 这通电话到底还是没接成。粉丝互动阶段因为其他演员大方合影，很快就引起了粉丝们的热情。女孩们疯狂涌上台，试图和偶像合影留念，赠送手工礼物。 在看到盛伯雍动作飞快地从已经混乱的粉丝人群中跑出来，拉着自己出放映厅，沈鹤忽然觉得谈静这个时候没来首映礼简直运气太好了…… 逃避粉丝疯狂追捕的经验，不管是沈鹤还是盛伯雍，熟练度大概都是max的状态。前者最红的那几年，几乎天天生活在那样的一个环境里，后者本身就身经百战，习惯了各种躲避追捕和突围。 两个人从放映厅跑出来，一路狂奔，穿过影城大厅长长的排队购票的队伍，躲开没接到首映礼邀请蹲在门口的一些媒体记者，直接从大门口的台阶往下跑。 路边一辆正好开过来的黑色丰田直接一个急刹车停在他们不远处。车窗降下来，没穿白大褂的沈良臣戴着副眼睛，气急败坏：“上车！” 盛伯雍动作利索地拉开车门，等沈鹤上车后，自己弯腰跟上。“砰”一下关上的车门，成功拦截了就要扑上来的几家媒体。沈良臣油门一踩，直接开了出去。 “真疯狂。”他看了眼后视镜里正在后面拼命追车的记者和粉丝，啧舌道，“沈小鹤，你就是为了这些，所以连身体都不顾了？” 沈鹤僵了僵：“表舅，我只是忘了……” 沈良臣：“……你记忆力不错。剧本台词都记得住，定期来医院复检记不住？你下次再胡来，我就跟你爸妈说，把你老老实实关在家里，不让往外头跑了。” 出院前，他千叮咛万嘱咐，提醒沈鹤一定要定期回医院做检查。不管心脏移植之后究竟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定期检查都是对自己的负责。刚开始倒是都记得，隔段时间就来一次，药也按时在吃按时在配，但是最近几个月，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帮忙来拿药的还是经纪人。 一想到一个医学奇迹很可能因为病人自己的不负责任出现问题，作为医生，沈良臣是真的很想立刻马上就现在把人捆住，然后塞进医院病房，再做一次全面到头发丝的检查。 “我是真……” “医院复检多久一次比较合适？” 沈良臣在前头开车，听到盛伯雍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后视镜：“最好是一个月……”他愣愣得看着坐在自家小孩身边，一副监护人模样的影帝，收回视线咳嗽两声，“最好是一个月就能来检查一次，实在没空，三个月起码来看下。一年一次的检查，对小鹤来说时间太长了，不利于观察。” 在沈良臣说完话后，盛伯雍和沈鹤一度没有任何声音。追车的人已经看不见踪影了，沈良臣放缓速度在城区中自如地行驶。 在一个红灯前，沈良臣停下车，大约静了有十几秒后，盛伯雍突然道：“沈医生，直接去医院吧。”他顿了顿，“以后我会盯着小鹤的。” 离绿灯亮还有大概三四秒的时候，沈良臣抬眼看了下后视镜。镜子里，和自家小孩坐在一起的男人五官英挺，然而侧头和小孩说话的时候，眼神却意外的温柔。 沈良臣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会儿，踩下油门：“你们……认识多久了？”没等回答，他继续往下说，“小鹤刚动完手术没多久的时候，你来医院找他，他不在病房。那时候，你们就认识？” 沈鹤愣了愣。盛伯雍去医院找过他这件事，沈鹤一直不知道。 “嗯。我去找过你。不过没找到。” * 这是盛伯雍在车上说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到沈良臣把车子开进医院，带着沈鹤去做全面检查，盛伯雍全程戴着墨镜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很多检查科室并不是透明的，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等在外面。 一直到沈鹤做完检查，一边扣着衣服上的扣子，一边往科室外面走。盛伯雍这才走到身边，低声问情况。 “检查报告要过几天才能拿出来。到时候我会打电话通知，你最好是本人过来拿，要是实在不行，经纪人或者你爸妈都可以。”沈良臣跟在后面出来，看到对方几乎只要伸个手就能把自家小孩搂进怀里，他咳嗽两声，挤到中间继续叮嘱，“虽然目前看来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要注意，不能太过劳累。你的身体情况毕竟和其他人不一样，别去当劳模。” 检查都已经做完了，沈鹤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没再多留一会儿，直接拉着盛伯雍就往外头走。 小郑已经开车在外头等着。两人上车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回到盛伯雍的别墅，关上门的时候，他终于出了声。 “粉丝见面会那次，我亲眼看到你被摩托车撞倒。”男人的声音平平静静，只是眼神却浓烈到让人几近窒息，“你签过器官移植协议，贺阗作为你的代理人帮你签署了所有协议内容。我花了很多功夫，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找，找到了那些接受了你的器官移植的病人。看着他们手术之后慢慢恢复健康，我都在想，如果你还活着该多好。” 沈鹤看着他，没有说话。 “心脏的捐献我费了最多的功夫，去医院找你的时候，你不在病房里。直到那天在墓地碰到你，葛晖提醒我你和接受宋霖心脏捐赠的病人同名，我才开始注意你。”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离奇的事情？” 盛伯雍老实地摇头。说实话，死而复生，成为另一个人的事情，谁会想得到。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沈鹤笑，“我在icu发疯，打了好几次镇定剂，最后终于接受这个现实。出了icu，又刚好跟闫老先生同病房，遇见过几次闫宁跟卫彦，我那时候以为，老天爷让我重生，是为了让我报复他们。” “现在呢？” “现在啊……”他浅声低吟，微微抬头，吻了吻男人的唇角，“大概是为了发现某个暗恋了我十几年的傻瓜。” 第53章 该来的（上） “你的外型的确很不错，我们也看过了你的简历，挺有意思的。国外的舞台剧经验虽然跟影视剧经验有点差距，但是个不错的经历。”坐在对面的男人喝了口咖啡，漫不经心地翻了翻桌上套着透明文件夹的个人简历，“不过呢，你要知道，现在电影学院里每年毕业的没毕业的学生那么多，比外型的话，你并没有太大的优势。所以最后能不能让你担任我们这部微电影的主角，现在还不能确定。” 女孩大大方方地端坐在沙发上，听到男人的话，点了一下头，唇角带着微笑：“这个我知道，不管怎样，都要先谢谢陈经理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冒昧问下，大概多久能够知道这个结果？” 陈经理抬起头，将女孩上下打量了一眼，笑了一下：“半个月左右吧。毕竟我们投资的虽然是微电影，成本低，演员少，但我们也是个大公司嘛，做什么决定都能全体高层坐一起商讨才是。” 女孩听到这话，原本放在腿上的两只手有些紧张地搅起：“陈经理，如果这部微电影的女主角有了更合适的人选，可不可以考虑让我担任下一部……” “对了，小明啊，你是燕城电影学院毕业的，你知不知道一个叫沈鹤的人？他跟你应该是同学，写剧本的，喏，这个是他之前写的剧本，已经拍成电影上映了。最近他好像就快杀青第二部戏了，不是他写的，不过他在里面当男二号。你认不认识？” 女孩往前伸了伸脖子，陈经理递过来的手机上，播放器正在播放电影《天工》。画质有些模糊，显然是盗版。但是盗版也丝毫不妨碍女孩看清楚上头正在跟主角说话的一个仆人模样的青年。 “我们公司呢，一直希望能有自己的编剧。《天工》这片子拍的好啊，上映第一周就收回成本了，各大电影院场次基本上都是爆满的状态。我们联系过他经纪人，说是剧本以后都不写了，专职演戏，听着挺可惜的。你要是认识他，或者知道你们学校还有谁剧本写的好的，可以帮我们拉个线。” 女孩微微笑着点头，放在桌下的手却微微握紧。直到陈经理拿着简历走人，她在沙发上坐得笔直的脊背终于微微弯曲。 她从位子上站起来，顺了顺头发，从咖啡厅往外走。经过一张桌子，年轻的女孩正凑在一起看一段视频，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发出惊叹。她扫了一眼，正看到身穿衮服的年轻天子坐在台阶上，含眉微笑的场景。 熟悉的青年的脸，就那样突如其来闯进视线。 * 六月中旬，《金戈铁马》除了特技组和部分演员还留在影视拍摄基地，大部分的演员们都已经杀青了自己的戏份，欢快地吃过杀青宴后，各自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而对于沈鹤来说，《金戈铁马》的杀青意味着他的毕业季也要到来了。 “你的毕业答辩真的没问题吗？” 孟章开着车子，抬头看了眼后视镜里的沈鹤。青年低头一手撑在车门上，一手飞快地按着手机，听到他说话，头也没抬一下：“论文都基本过了，答辩问题应该不大。” “……你论文还是我花钱买的，答辩你别太自信了。” “也不能太悲观。”沈鹤压下手机，唇角还带着一时半会压不下去的笑容，“孟哥，我知道你担心我毕不了业，放心吧，答辩没问题的。” 看他这一脸笑，孟章不用猜也知道他刚刚在跟谁发消息，眉头挑了挑：“你别说你答辩找了盛伯雍帮忙？” “我们俩……都算是半个文盲……” “……” 高中毕业就去当兵的盛伯雍，跟十六岁就没读书出道演戏的宋霖，认真说起来，都是半个文盲状态，后期虽然有靠成人教育拿到本科文凭，不过那种和花钱买文凭没差别。而孟章，实际上跟他俩也没啥差别。 孟章一抹脸，啧了一声：“文盲都堆在一起了。” 孟章还在担心沈鹤过几天毕业答辩的事，正主却在这个时候握着刚响了一声威信提示音的手机，继续笑盈盈地看信息去了。 孟章念叨了一声不要脸，继续四平八稳地开着车在燕城下班高峰期的堵车路上，朝着大学城方向徐徐开去。 * 车子到大学城沈鹤家的书吧门口停下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书吧整个灯火通明，坐着好些女孩子，一个个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好像是在等待什么重要的人出现。 六月份的天气刚刚开始冒暑气，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凉爽的。书吧的门开着，门口旁边的三角立牌上写着新近进货的书，底下卧着一只黑漆漆的大猫，不仔细看的话只能看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常常进出书吧的女孩子们都知道这是谁家的猫，时不时会去逗弄两下。不过这黑猫脾气古怪，陌生人给的吃食一律不碰，也不准摸毛。 有个穿长裙的女孩蹲在旁边，手里拿着妙鲜包，想逗它出来摸摸。猫先生呼噜一声，从立牌的三角空隙里钻出来，踩过女孩的裙摆，径直往路边走。 “哎，猫咪，别过去，小心车子……” 女孩站起来转身要去拦，却见那一直在书吧里懒懒卧着的大猫，忽然手脚利索，姿势优雅地小跑到路边一辆刚刚停下的车前。从后车门里出来的青年，微微弯下腰，那大猫便一个弓身蹿了过去。 女孩愣了愣，那个青年低头吻着大猫的额头，从车头绕过来的中年男人伸手要去摸猫，被肉垫狠狠拍开。 “……这家伙，喂了那么久，还是白眼狼。它就跟你亲！” “大王很乖的，跟谁都亲，没看到它没拿爪子挠你吗。” 那个青年的声音很好听，一边和人说话，一边手指撸着猫下巴。那团黑色大猫舒服地发出咕咕声，长长的尾巴垂在青年的手臂外，不时轻轻挥动。 “你家最近生意好到不行。月初的时候，盛伯雍过来给大王送猫粮，正巧被几个学生拍了照片，现在全大学城的女学生跟三班倒一样，每天守在书吧里，就想看看能不能堵到影帝……” “上个星期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听说这事了。盛哥大概还不知道这事，就问起过新买的猫粮大王愿不愿意吃。” 女孩听到那个中年男人朝着青年喊了一声“小鹤”，忽然愣了愣，忙抬手顺了顺披肩的长发，上前小声道：“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沈鹤原本已经要迈步进书吧了，女孩的声音忽然让他停住脚步。 他抱着大王，回头看向走到身侧的女孩。 女孩的长相挺漂亮的，长长的棉麻裙子，和宽松的同料子的衣服，披肩长发，化着淡妆，看起来要比书吧里的那些女孩更清新一些。 但是沈鹤看到她，后脑勺隐隐发疼。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女孩眼睛微亮，将一束头发捋到耳后，含笑道：“回来刚一个星期，最近正忙着找实习工作，又碰上毕业答辩，就一直没过来找你。”她笑笑，眼波流转，“我看了你的电影《天工》，剧本写得真好，你在里头那个角色也演得挺不错的。我以为你会一直写剧本，没想到竟然还会演戏。” 孟章挑了挑眉头。这个女孩说的话，一般人听起来像是在赞扬什么，但是怎么仔细听就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沈鹤的反应显得比较平静。他摸着怀里的大王，淡淡道：“嗯。《天工》应该是写的最后一个剧本了，以后我都改行演戏。” 他说完话，抱着大王就要往书吧里走。那女孩有些急了，往前追了几步，拉住沈鹤的衣服，咬唇道：“我知道你出院之后就没怎么再写剧本了，听说是因为手术当中出了点意外，记不住以前的事情，连性格都不太一样了。那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答应过我，要帮我写剧本的？” 一听到这话，沈鹤头疼得更厉害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大王像是察觉到他的不适，忽然冲着女孩龇牙咧嘴的大叫起来。 孟章上前，挡住沈鹤：“美女，小鹤刚刚回家，前段时间一直在剧组拍摄，现在还很累，剧本的事我想可以过几天再谈。”他说完话，顾不上女孩还要讲什么，一手揽着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的沈鹤，一手从他怀里提过猫，直接穿过书吧，对收银台的沈父沈母点了点头，这就往楼梯方向走。 有认出沈鹤的女学生疯狂地掏出手机开始“咔嚓咔嚓”的拍照。闪光灯一时间在店里亮成一片。女孩站在收银台旁，看着那么多手机镜头朝着的方向，微微握紧了拳头。 一回房间，沈鹤就躺倒在床上。孟章把大王放在他床边，看着他的模样，皱了皱眉头。 “那女的是谁？你怎么这个反应？” “孟哥，”沈鹤摸了摸爬到自己肩膀旁边的大王，“你打开抽屉，里面有个盒子，然后打开看。” 孟章疑惑地按照他的指示，拉开了桌边的一个抽屉，里头果然有个盒子，再打开，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皮盒，还有一本本子。 他有些迟疑地接着打开铁皮盒子，然后看到了里头放着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的角度都不是很好。难得有几张采光、角度都处理的很好的照片，都是一些学校里的活动照片。但是无一例外，照片里的主角都是一个女孩。 “她叫明黛，明天的明，黛玉的黛。”沈鹤抬手，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是沈鹤原来暗恋的一个女孩。”他顿了顿，微微抬头，看见孟章正在翻开本子的第一页，“那是日记本……写满了沈鹤暗恋女神的心路历程，一直写到明黛出国做交流生的那一天为止。” 第54章 该来的（中） 沈鹤的头疼其实不是病理上的原因。用因为担心他的身体情况，而被孟章从医院拖来的沈良臣的话说，纯粹是累的。 一个动完心脏移植手术还没一年的病人，就上了发条一样的刚出院没多久就去拍戏，拍完一部还不过瘾，又接着拍了一部电视剧。小配角也就算了，早点拍完早点回家养身体，偏偏第二部接的是男二号，这不是在坑自己嘛。 沈良臣给沈鹤做好检查，直接把沈父沈母还有孟章跟陈大少叫到一起开了个座谈会。把沈鹤这种只顾着拍戏不顾身体的情况说了一说。临走的时候，是孟章送他出门的，走到没多少人流的地方，他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 “沈医生，小鹤的身体情况还有其他问题？” “说句实话。我那表姐跟姐夫心里也知道，心脏移植只能让小鹤多活几年，想跟正常人一样，活到七八十岁，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看到孟章瞪圆了眼睛，沈良臣就猜到沈鹤那小子根本没把一些必要的情况跟他的经纪人说清楚，“世界上目前换心人存活最长的，是28年，但是当时心脏移植的时候，这个人已经48岁。心脏移植手术一年后的存活率有90%，5年存活率80%。基本上只要过了五年，都能够长期存活。” 沈良臣没有说什么太难懂的专业术语，免得沈鹤的这个经纪人听不懂。 “小鹤现在的工作强度，其实对恢复健康很不利。他当时说要演戏的时候，我其实是反对的。拍戏这种日夜颠倒的工作，太要命了。但是他既然要做这行，我也没办法，只能定时给他做身体检查。你是经纪人，你……督促好他按时吃药，多锻炼身体，夜戏……尽量少拍……” “那他能过x生活吗？” “……” 沈良臣瞪眼。 孟章咳嗽两声：“我会叮嘱好他的。就是这个……咳咳，艺人的生理问题，做经纪人的也得关心关心，万一不适合，我也好阻止……” “能过，”沈良臣抹了把脸，“别太激烈了就行……”虽然按照沈鹤那样的身板，就是想激烈，大概也激烈不起来，但是医者父母心，该叮嘱的地方还是得……叮嘱一下。万一呢。 送走沈良臣，孟章再回书吧的时候，沈鹤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大王伏在他的枕头边上，听到脚步声，微微仰起脑袋看了一眼，见是熟人，又低头团着四肢眯上眼，陪着沈鹤一起睡。 陈大少坐在书桌旁边，正盘着腿看那本日记。孟章走过去，敲了敲他的后脑勺，拉着人一起出房间，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你们俩是同学，你跟我说说这个女孩子的事情。” “……孟叔，你别老牛吃嫩草。” “……我不喜欢这种文艺女青年打扮的。” 关上的门，缓缓隔绝开两边的声音。床上的大王轻轻“喵呜”了一声，一个吻轻轻落在了它的额头上。它耳朵动了动，往前靠靠，贴着沈鹤的脸颊继续睡下。 * 沈鹤在家里差不多睡了三天，期间虽然有起床出门晨跑，但是往往跑完步上楼就又被沈父沈母推着回床上继续休息。 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过得让难得休息，却被老爹和孟章差使着满燕城到处跑的陈大少羡慕不已。 等到沈鹤养回了一些气色，沈母终于同意让他下楼帮忙。 书吧里的生意依然很好。女学生们明显发现沈鹤回来后，那只吃着影帝送的猫粮，名字叫大王的黑猫开始脾气好了一点，只要有沈鹤在旁边站着，它完全就一副随便谁摸都没关系的样子。 但是，她们不是为了摸猫才来书吧的！ “沈鹤沈鹤，你和盛影帝关系好么？他什么时候会过来啊？” “你知道盛影帝接下来会拍电影还是电视剧吗？” “他平时喜欢吃什么？” 女孩子们问的很细，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沈鹤一看情况不对，弯腰抱起大王，直接逃回楼上。 刚好这时候，放在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有短信进来了。 他靠在楼梯转角的墙上，一手夹着大王，一手翻手机。 盛伯雍发来一条威信：“精神好点了么？” 沈鹤右手大拇指动得飞快：“好多了。再睡下去，我快发霉了。” 那边的消息很快回来：“那就动动。我晚点来接你。” 沈鹤有点愣。回燕城前，他刚刚去盛伯雍那探班，距离杀青应该还有段时间，而且最近的戏又听说很关键，所以按理男人应该没那么多时间跑回燕城。 他还没提出疑问，盛伯雍又发了消息过来。这一回是语音。 “最近这边天气不太好，不适合拍摄外景戏，我跟导演请了两天假，回来看看你。看完就回去。” 楼梯周围没有人，沈鹤把手机贴在耳边，反反复复听着里头男人低声的话语。直到大王有些不舒服的叫了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放在嘴边，也回了一句语音。 “就只是看看？” 这段语音发过去很久没有回复。沈鹤回到房间，坐在桌子前翻找原身的一份剧本，放在手边的手机又震动了下。 新的语音很短，只有几秒钟。 “想抱你。” 声音从门口和手机听筒里一起传出来。沈鹤握着手机，不确定地“嗯”了一声，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往口袋里收手机的男人。 * 从客厅里倒了两杯水送回房间，沈鹤抬眼就看见盛伯雍正坐在自己刚才的位置上，面前摊着一本刚刚翻开两页的剧本。 “家里没什么饮料，爸妈也不喝茶叶，只能用白开水招待你了。”沈鹤放下杯子，转身去旁边拉椅子。 “这个，也是原来的沈鹤写的剧本？” 盛伯雍已经摘了伪装用的帽子和墨镜，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剧本，声音有些哑：“听说，是为了暗恋的女孩写的？” 沈鹤被他这副嗓门弄得神情尴尬，那股隐隐的被人捉住把柄的感觉浮上心头，一下子有些难以言喻：“这是沈鹤……” 他来不及说完话，盛伯雍伸手一把拉过他的手臂，把他拉到怀里。 沈鹤下意识地要去看房门有没有关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腰身被蓦地环抱住，四目顿时相对。 房间里的光线很好，足以让沈鹤清楚地看到盛伯雍棕黑色的眼眸里映着自己的模样。 “宋霖……”低沉的声音直击灵魂，沈鹤身体一颤，忍不住闭上眼迎接男人的亲吻。 从确定关系以来，经常身处两地，每一次见面都变得格外珍贵。尤其，这一份感情，是沈鹤无比想要珍惜的。 他被吻得有些脱力了，抬手攀上对方的肩膀。呼吸变得灼热，似乎连房间里的空气都被撩拨地有些偏高。 因为在家里的关系，沈鹤不太敢失神太久，但盛伯雍的吻，越吻越激烈，他快透不过气来，整个皮肤都好像要张开嘴呼吸一样。胸腔里的心脏跳得剧烈，缺氧得让他忍不住抓紧了盛伯雍肩膀后的衣服。 其实每一次见面，沈鹤都在期待着能发生些什么。但好像，每一次见面，这个男人都在恪守着一个底线。不管吻得再怎么热烈，不管身下相互抵触的部位如何勃发，他始终没有继续深入…… 这次又这样。 沈鹤明明感觉到男人落到自己腰间的手，感觉到他伸进裤腰里的动作，但他却喘.息着僵住不动，等过了很久，这才深深吸了几口气，慢慢松开怀抱。 看到沈鹤迷离中带着不解的眼神，盛伯雍喟叹一声，侧头吻了吻他的脖颈，在上头轻轻咬了一口：“你……身体不好……”他咳嗽两声，忍不住地又去吻沈鹤的喉结，顺着他的脖颈一点点吻下来，在领口锁骨上，咬了咬，“孟章说，你的身体不能……太激烈……” 沈鹤听着他喘.息着说出理由，理智逐渐回炉，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脸颊，忽然笑了下，俯下身子，学着他刚才的模样，慢条斯理地沿着下巴一路往下吻。 到领口处，沈鹤伸手解开他胸前的一排扣子。 第二颗扣子解开的时候，沈鹤的手突然被按住。 “宋霖……” “其实我挺高兴的。” 沈鹤抬头：“你看，你为了照顾我的身体情况，一直忍着。可事实上，我的心脏挺健康的，没什么问题。” 都是男人，有什么需求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沈鹤原本见盛伯雍迟迟没有继续，还以为他和那些有处.女情结的男人一样，从心底抵触自己过去和别人曾是一对。 但如今，听到他口中说出的原由，沈鹤的心头一颤，只想捧着盛伯雍的脸，给他一个最浓重热烈的吻，如果环境允许，他也不介意马上与他做最疯狂的事情。 “我的心脏很健康。”沈鹤重复了一遍。 盛伯雍微微抬头，看着站在自己两腿之间，稍稍低头看着自己的青年，表情有些发懵。 “今天的环境可能不太合适。”青年笑了笑，俯身吻住他的嘴唇，含糊道。 盛伯雍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当即将人紧紧搂进怀里，狠狠回吻他的嘴唇。 俩人紧紧抱着，好像要用最大的力气把彼此都融进自己的身体里。盛伯雍的舌头激烈地扫过沈鹤口中每一寸土地，好像要将他整个人吞噬。如果不是听到有人走进客厅的脚步声，大概，他们真的会一点一点往床上去。 第55章 该来的（下） 盛伯雍松开手，进了浴室。沈鹤往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脸，确认没什么问题了，这才打开房门。 门外，沈母正笑盈盈的和一个女孩说话。 “小鹤，你同学来找你了，快招呼招呼人家。” 沈母笑着把人往房间里推，沈鹤知道自从自己出院之后，沈母巴不得家里能多来些女孩子。 过去因为身体的关系，沈母一直担心儿子没办法谈恋爱，没办法成家立室，现在病好了，只要好好养着以后就没什么问题，当然盼着儿子早点有个女朋友。 这时候突然有个女孩时不时过来转转，还指名道姓说想要沈鹤，沈母的心情高兴的不行。 但是沈鹤却没有这么乐观。 他看着被沈母推进房间的明黛，微微蹙了蹙眉头。 这几天，沈鹤在房间里闲来无事，已经把原身的日记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过去没有注意到的细节，现在静下心来再看，就发现了很多忽略的东西。 比如说这位原身暗恋的女神。 原身暗恋这位女神暗恋得没有丝毫含金量，基本上是沦为跑腿小弟的地步。但是因为身体不好，女神也很少差遣他帮忙做事，只是随口说过以后如果可以希望能帮她写个剧本。这话放到别人那里，大概都知道只是个玩笑，但是原身信以为真，还真的为女神写了剧本。 想起放在桌上的厚厚的剧本，沈鹤没有让开步子：“剧本我还没写过。以后也不会再写剧本了。” 明黛正打算开口询问剧本的事，谁知道沈鹤先发制人，当即神色一僵。好在沈母已经下楼了，免了她的尴尬。 “我以为……你不会放弃写剧本的……因为赚不到钱吗？”明黛有些犹豫，“或许，我们可以合作，你帮我写剧本，我带着剧本去找愿意投资的公司。说不定，我们可以同心协力，然后……” “有客人？” 关着门的浴室突然打开，听到低沉的男声从旁边传来，明黛转头，愣在原地。 半开的浴室门后，盛伯雍松着领口从门后走出来。他穿得普通，如果遮掩的好，混进人群里大概就不容易被人发现身份。 明黛看着过去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如天神一般的男人，熟络地走到沈鹤身边，搭住他的肩膀看着自己，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捋了捋头发：“盛哥好，我是沈鹤的校友，很高兴见到您。” 她知道沈鹤卖出去的那本剧本主演就是盛伯雍，但丝毫没想到他俩的关系会这么好。那个过去说话都大不了嗓门的沈鹤，似乎在她出国的时候，已经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盛伯雍没见过明黛。但是有陈大少这个卧底在，加上孟章跟葛晖虽然一碰上就吵架但实际上感情不错的关系在，想要知道沈鹤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别有目的的人，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他搭着沈鹤的肩膀，压下想要搂住恋人的冲动，漫不经心地将明黛打量了一遍。 按照外形来说，的确适合进圈子里当演员。但是娱乐圈里好看的人只多不少，没个契机想要红，想要拿到主角剧本很难。这个女孩显然也知道，所以才把目标对准了沈鹤，希望拿过去暗恋自己的人当一次跳板。 盛伯雍收回视线，低头瞅着身边的沈鹤：“《金戈铁马》也杀青了，接下来孟章给你安排了什么通告？” 沈鹤没再去看明黛，扭头回道：“歇两天，接下来会有新戏要拍。洪导把我推荐给了拍《烈宴》的周导，大概接下来会有一部都市爱情题材的电影要拍摄。不过还得过了论文答辩再说。” 明黛站在房间里，看到眼前这两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搭着话，忽然觉得自己出现得太尴尬，根本没有自己站脚的地方。 可之前她只是听那陈经理说起沈鹤现在的成绩，回去之后看了网上随便找了盗版看完了《天工》，心里除了震撼已经找不到别的形容词--她以为会一辈子一事无成的男人，现在成了一个既能写剧本又能演戏的人，而骄傲如她，却连想要进这个圈子当出色的演员都到处碰壁。这样的落差，让明黛不得不开始把过去轻视沈鹤的眼光压下，转而向他寻找人情。 明黛咬了咬唇：“其实你剧本写的真的挺好的，要不我们……” “同学，你是表演系的？” 盛伯雍突然开口。 明黛忙不迭点头。如果沈鹤这边说不通，要是盛伯雍能够帮忙那再好不过了。 “我认识一位经纪人，最近手头正好缺新人，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 盛伯雍说完话，明黛的眼睛就亮了。影帝认识的经纪人，通常都不会太差，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日后挽着国内一线男星的臂膀，身姿摇曳走在红毯上的样子。 盛伯雍没有多说别的话，掏出手机给葛晖打了通电话。 电话那头，葛晖正忙着，扯着嗓门喊了一声：“祖宗，有什么事赶紧说！”、 “把许小坤的号码发过来。” “你要坤子号码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紧张起来，好像很怕下一刻盛伯雍给出的答案是“我要跳槽”。 盛伯雍看了明黛一眼，女孩子的手都要搅到一起了：“许小坤不是想要新人么，沈鹤有位同学，表演系的，听说之前在国外留学上过舞台剧，有表演经验，长得也端正，让许小坤看看收不收。” “那行，你等等，我把号码发给你。话说回来，你人现在在哪里？你是不是又从剧组出来去找沈……” 话还没说话，盛伯雍掐断了电话。过了一会儿，收到葛晖发过来的短信，直接报了一串号码给明黛。 明黛拿到号码，便也再没心思留着，当即高兴的说了几声谢谢，拿着手机就噔噔噔下了楼。 盛伯雍把门一关，拽着沈鹤的胳膊，忽然有些严肃：“你不把剧本给她，不怕她一直上门缠着你？” 沈鹤斜睨了明显有些吃味的男人一眼：“缠着我能干嘛？给家里添一笔生意也挺好的。” 知道他不是原装沈鹤，心里头没藏着一尊女神，但是看到那个女孩一副“你怎么可以忘了答应我的事”的神情，盛伯雍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 他喜欢了这个人十几年，巴不得把人捧在手里，走到哪里都小心照顾着。虽然知道那女孩看的人是沈鹤不是宋霖，但他心里头就是有这么一块疙瘩。 他错过了宋霖十几年，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哪里还容许别人动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许小坤这人已经带出了不少二线演员，把你这个同学交给许小坤，一线演员当不上，混个二线应该问题不大。”盛伯雍的视线往桌上移，看到那个剧本，有些犹豫，“剧本……真不打算给出去？” “给的。不过还得再看看。她现在没名气，突然给个剧本出去，说不定平白惹一身腥。”沈鹤抬头，吻吻盛伯雍的嘴角，“不想跟不必要的人纠缠，怕某个傻瓜吃醋。” * 盛伯雍只在燕城带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又重新去了拍摄基地。之后的时间过得溜儿的快。 等到盛伯雍的这部戏杀青归来，沈鹤也已经在新戏里拍摄完自己的所有角色，坐在电视台的化妆间里等待上节目。 毕业答辩结束的第二天，沈鹤拿到了新剧本。只不过原来说是电影的剧本，因为投资方的意思，改成了电视剧，还追加了一部分的投资。沈鹤在这部戏里头全程只出现在各种回忆里，是女主已经病故的初恋。 尽管只有两个多月时间，但是整部剧是在一边拍摄一边做后期的过程中走到了结束。到九月初，电视剧的片花已经开始在网络上播出。同时，播放时间也定在了九月中旬。 这部名为《来自你的温暖》的都市时装剧，只被一家电视台购买了播放权，另外还有一家网络媒体购买了网络独家播放权。一时间，因为网络的力量，只在三十分钟的宣传片花里不断以一个回忆出现的沈鹤，被人频频冠上“最悲情角色”的称号。 而现在，他正在以同样的身份，参加一个收视率不错的综艺节目，和剧组其他几位主演一起，为即将在该综艺节目同电视台的电视剧做宣传。 上节目前，电视台会有一个私下的小型采访。沈鹤一直安静地坐在化妆间里等着工作人员喊他过去接受采访，随手刷了刷微博。 因为《天工》的票房影响，加上盛伯雍和谈静的微博关注，他的账号现在已经不光光只有一长串的僵尸粉，多了很多看了《天工》，又看了《金戈铁马》片花之后开始喜欢自己的粉丝。 粉丝们的留言大多比较温和，在他转发的片花底下，纷纷表示回忆杀桥段太虐心。 “活在回忆里的男人，简直让人哭唧唧啊。” “光是看片花，就要哭死了。活在回忆里的初恋，除了回忆和照片，什么都不剩下了。想想都觉得虐心加虐身。” “男神，你下部戏，可千万别死了qaq《天工》那部戏，你演的陈褚结局也有点可怜，《金戈铁马》看宣传片，好像要被割头，《温暖》里又只能活在回忆里……咱们能演一次大活人吗？从头活到尾的那种？” 评论几百条，沈鹤没办法每一条都看得仔细，挑了被顶上热门的几条评论给了回复，手机接到了盛伯雍的电话。 化妆间里有其他人，沈鹤拿着手机出去，沿着没多少人的走廊边走边接起电话。 “许小坤打来电话，说你的那位同学跳槽了。” “这才没几个月……” “寰球给付的违约金。” 沈鹤站定脚步：“寰球？” “对。寰球，贺阗亲自找到许小坤谈的事情。” 沈鹤沉默，走到空无一人的楼梯口，正要给电话那头回应。一抬头，他却看到了那年在底下停车场内看到的情形--不用露脸，沈鹤也能一眼认出抱着明黛在楼梯口啃吻的男人是谁。 然而，对于现在的沈鹤来说，闫宁喜欢谁，捧谁，要谁，都不能再触动他任何的情绪。但是这一回，看到在旁边楼梯阴影处僵硬的站着的贺阗，他忽然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己似乎一直漏掉的东西，终于发现是什么了。 因为看到沈鹤出现，明黛几乎是笼着衣服，慌里慌张地就往楼梯上跑。闫宁皱着眉头，似乎并不满意被人打断好事，作势要拉沈鹤，楼体外却突然传来陈大少的叫喊声。 “沈小鹤？沈小鹤？轮到你接受采访了！” 沈鹤退后一步，深深地往往阴影处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他想，他终于明白贺阗愿意帮闫宁做那么多事情，哪怕在宋霖遗产这件事上背了那么大的黑锅也从来不开口解释的原因了。 想起刚才站在楼梯阴影处，握着拳头，浑身颤抖的贺阗，沈鹤终于明白。一直以来，只存在贺阗话语中的那个喜欢的人，其实就是闫宁。 他喜欢那个男人，喜欢到甘愿把对方想要的一切拱手送到面前。 哪怕是别的什么男人和女人。 第56章 三人行（上） 在沈鹤撞见明黛跟闫宁躲在楼梯通道内拥吻后，网上一直没见卫彦的消息，就好像因为有新人的出现，被闫宁和寰球娱乐抛弃在脑后一般。 沈鹤的新剧开始正式播出。这部充斥着狗血、温情等八点档桥段的电视剧，在电视台和网络双重播出平台上，引起了上至妈妈阿姨党下至十几岁小姑娘都疯狂的热潮。 其中，沈鹤所饰演的这个活在回忆里的初恋情人，更是哭惨了一票年龄跨越度极大的粉丝群。电视剧热播阶段，沈鹤上了几次综艺节目，每一次都被粉丝拥护着呼喊名字。风头一时无两。 寰球方面很快找到孟章，私下希望能从他手上买到一些他过去写的剧本。 “大概是想利用你现在的热度，帮着手里的新人炒作一下。毕竟编剧名字挂上你的，多少也会吸引到一些粉丝的关注。”孟章并没有一口回绝寰球，仔细和沈鹤谈了谈这件事的可行性，“而且，以寰球目前的动作来看，应该是要捧你那个同学。” 寰球每年捧的艺人无数，但是真正能红透半边天的，没有被淘汰下去的新人却少的一只手完全可以数的过来。之前捧的几个小鲜肉，在闫宁失去了兴趣之后，很快就从屏幕上消失不见了，大概以后最多只能在一些电视剧里看到他们演出一些小到不能再小的角色了。 沈鹤正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锻炼，脖子上挂着毛巾，每一步都跑得十分平稳，呼吸顺畅。他一边跑，一边看着落地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 “这次主动过来跟我沟通的，除了寰球那边的经理外，还有贺阗。”孟章看了眼沈鹤的表情，“他现在一个人管着三四个新人，我找了照片看过一眼，每一个都长得和你有几分相像。你说这闫宁是脑子有病还是怎样？当初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到处偷腥，你死了，又跟没了心肝脾肺肾一样，让贺阗搜罗各种长得像你的人……” 沈鹤摇摇头：“他脑子没病。” “……你还帮他说话……” “他是疯子。”沈鹤慢慢从跑动转为走动，长腿在跑步机上有节奏地迈动着，调整呼吸，“闫宁是疯子，阿阗也是。” 他从跑步机上下来，抓起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汗，旁边的陈大少地上了运动饮料。 “这种东拼西凑玩拼图的游戏一点意思都没有。”沈鹤晃了晃饮料瓶，“沈鹤原来给明黛写过一个剧本。孟哥，回头你帮我把那个剧本卖给寰球。价钱你来定。然后，跟阿阗说下，这个剧本的女主角，只能是明黛。” 孟章很想说有这个必要么，卖给寰球剧本没什么。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多多少少也会碰到一起合作，不可能说有仇就拒绝任何的合作可能。但是指名要明黛拍摄，这根本就是在给人添加一起绮丽的幻想。 沈鹤没有瞒着孟章，把自己那天在电视台撞见的情况和他说了说。孟章的眼睛登时就圆了。 “闫宁的动作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这个明黛回国才多久？” “这是进入这个圈子最便捷的办法。”沈鹤抬眼，看着曾经一手带着自己走进圈子的老友，“我做不到，你做不到，可有的人愿意舍弃一切，去做到这点。” 孟章虽然很多年都不曾在回到这个圈子里，但是作为一个曾经的经纪人，在试图回归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从头到尾把国内的情况再度了解了一遍。 和二十年前单纯的娱乐圈越来越不多的事，那时候靠本事靠作品红是根本，而现在靠人捧靠炒作靠某种交易，已经成了圈内不用明说的规则。 他不可能让沈鹤走上这条路子，沈鹤也不会同意。所以，从正式签下沈鹤开始，因为他的脸不听私下打听能不能卖个时间段陪吃饭的事，孟章就没少拒绝。 “她一个女孩子，居然敢这么做……这是想红想疯了？”陈大少在旁边倒吸了口冷气。明黛的名字在学校里，那也算是如雷贯耳的人物，校花，才女，能歌善舞，上过国外的舞台剧……这些说出去哪个不让人羡慕，但是一转头居然…… 孟章看了眼明显牙疼的陈大少，叹口气：“行了。剧本的事，我回头跟寰球谈。刚才接到通知，《天工》入围了金凤奖，主办方的消息是你入围了最佳新人奖的提名。” 刚知道沈鹤凭借《天工》里的陈褚一角入围最佳新人奖的时候，孟章其实是觉得有点可惜的。好歹二十年前是拿过影帝的人，结果如今只能被提名新人奖，这样云和泥的落差，在提名前，都能让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其实能入围也挺好的。” 比起孟章，沈鹤已经适应了现在的身份，心态平和，并不觉得哪里有落差。 “宋霖……”孟章明白沈鹤的心态，“宋霖生前最后一部电影，就是《故国》，获得了最佳影片和最佳编剧的提名。《天工》是要跟《故国》一争上下。” 这两部片子都凝结着沈鹤的心血。《故国》是遗作，《天工》是新的开始。任何一部获奖对沈鹤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记忆。 孟章更希望《天工》能获奖，也喜欢沈鹤能够拿到这个最佳新人奖。这两部电影的票房都不赖，但是《天工》对沈鹤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开始。 票房有了只能说明剧本和演员不错，但是如果再加上一座新人奖。那等待沈鹤的，就差不多是一条通途大道。 通常金凤奖的提名都是早于颁奖典礼一个月前公布出来。沈鹤明白孟章今天提到入围的事，就是告诉他可以开始为一个月后的颁奖典礼准备服装。 彼时，已是九月下旬，但天气依然燥热，就算到了下个月的颁奖典礼，按照气候来说，大概仍旧是燥热的夏天。 比起女演员们可以穿着漂亮清凉的裙子，在红毯上争奇斗艳，男演员只能准备一些夏季可以穿的比较休闲的正装，就算这样，也会闷出一身的汗。 沈鹤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再看了看身边小山一样的陈大少，擦了把汗，又回到了跑步机上。 “你干嘛？” “身材不够，撑不起正装。” * 到十月，外头的蝉鸣声基本上已经绝了，但是天气丝毫不见得转凉。 沈鹤颁奖典礼上穿的正装已经定下来了。 他本来只是想随便在某个品牌店里试穿一套差不多的，就买下来当常服。但是孟章和盛伯雍说什么都不允许他这么马虎。 作为以沈鹤的身份第一次走红毯的装备，太过随便的话就会显得他这个新人对于主办方的不够重视，但是太过隆重又有些喧宾夺主的样子。 孟章对于国内这方面的市场不是太了解，还是盛伯雍把给他做西装的一位设计师介绍给沈鹤，这才让孟章松了眉头。 虽然做件衣服要花的功夫不少，但是当成品出来穿在沈鹤身上的时候，孟章还是觉得花的功夫和钱都还是值得的。 他拍了张站在落地镜前，穿着纯手工剪裁西装的沈鹤的照片，低头就发送到了跟唐穆风、葛晖一起的微信群里。末了还给对方发过去一句话“看我家美丽的沈小鸟！” 他发完照片，抬头看着正在和设计师说话的沈鹤，越看心里越美，越看越觉得闫宁跟贺阗简直是瞎。 这几天，《来自你的温暖》已经播放完大结局，原本以为一部狗血都市剧完结就完结了，留不了多少热度。但是没想到，在观众一边看一边吐槽的环境下，电视剧大结局播出几天后，关于沈鹤所饰演的那个初恋情人还是有不少人在热切的讨论。甚至还衍生出了不少同人作品，这些作品里不仅让沈鹤的这个角色活了，还给他配了不少有意思的故事。 与此同时，《金戈铁马》的第二波片花，也趁这个时候推出了。于是沈鹤的风头自然而然要比之前合作的那些演员，更加的强健。甚至于，《金戈铁马》还没开始播出，光是脑补，就有了不少同人作品，每一个作品里，沈鹤所饰演的卫匡简直就是走到哪里就拉风到哪里的存在。 一想到沈鹤越来越好了，孟章这心里就觉得高兴。 * 金凤奖在国内属于含金量极高的一项影视奖项。每隔两年才举办一次，是国内老牌影视大奖。 每年金凤奖的现场直播，都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不管是电视媒体，还是网络媒体，都会进行全程全方位的报道，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画面。其中的入场式--走红毯，和其他影视奖项一样，都是重要的艺人们展现自己身影的场地。 女艺人在这里争奇斗艳，努力让自己艳压群芳，成为隔天的版头。男艺人虽然大部分都是中规中矩的装扮，但也会有人不甘示弱，穿一身夺人眼球的西装亮相。 吉诃影视重头产业不在培养艺人上，手底下的艺人虽然不少，但这次要走红地毯的艺人重点却在沈鹤艺人身上。就连他的红毯搭档，也是公司出面帮忙邀请的。 看到坐在车子里，一身迷人鱼尾裙，朝着自己笑嘻嘻的眨眨眼的谈静，沈鹤唇角微微上扬：“很高兴今天能作您的骑士，我的女神。” 谈静看着沈鹤笑，招手让他上车：“我们还要去接下一位骑士。” “谁？” 谈静勾唇一笑：“我们的盛大影帝。” 第57章 三人行（下） 金凤奖颁奖典礼的那天，十月底，正好是冷空气到来的时候，天气陡然间的转变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红毯入场签名墙尽头的两位主持人在镜头转向红毯，去拍那些踩着高跟，穿着露背高开叉的礼服入场的女演员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从话筒里传递出来的声音差点咬着舌头。 一位又一位名字耳熟能详的演员从车上下来，走过红毯，走到签名墙前留下自己龙飞凤舞的名字，然后摆几个姿势让媒体拍照。照片拍上几张，等演员走了，媒体的镜头就立即调转方向，继续对着红毯跟拍。 十几年前，金凤奖召开的时候，在这个红毯上，谈静和宋霖互相斗气，却很快出人意料地成为朋友。之后的这十几年，每一届金凤奖，基本上都是他俩互作搭档。不管宋霖与影帝失之交臂多久，不管宋霖被多少□□缠身，这两人都携手走在这里。 世事变迁太快。去年宋霖出事，就开始有不少人猜测，今年的金凤奖，谈静会选择一个人走红毯，来表示对宋霖的怀念，还是找到新的搭档。 当一辆加长豪车缓缓在红毯尽头停下。媒体方面下意识的就把镜头对向了那里，就连主持人也开始把话题引向刚刚打开的车门，猜测起下车的会是谁。 坐在副驾驶座的高大男人穿着体面的正装，匆匆下车去拉车门。 车门被人打开，沈鹤迈出一条长腿，从车离弯身出来的时候，引爆了站在两侧的围观粉丝。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这个最近在电视、在网络上异常热门的青年，带着淡淡的笑容，回头微微俯身，伸手扶着车里的第二人走到镜头前。 当看到谈静从车子里出来的时候，几乎震惊了所有人。 他们都在猜测谈静今年会选择谁做红毯搭档，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沈鹤。 然而，这还不够。谈静下车后，他二人竟然只是稍稍往前走了两步，侧着身子似乎还在等什么人。 而这个时候，盛伯雍最后从车子里迈出了大长腿。 沈鹤和盛伯雍相视，微微颔首，然后弯起手臂，谈静优雅地捏着裙子行了一个礼，然后挽着两位骑士的手臂，笑容满面地走上红毯。 在主持人的介绍声中，三个人陪着着媒体在红毯上拍了几张不同方向的照片。现场的尖叫声不绝于耳，不仅是呼喊盛伯雍和谈静的，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正高喊着沈鹤的名字。 对于一个新人来说，沈鹤的呼声简直高得有些离谱。 直到走到签名墙前留下各自的名字，粉丝的呼喊声和媒体记者手中的快门声都没有停止过。 微博和各门户网站的直播贴里，对于三个人的红毯秀，不少人都表示出人意料。可却没有多少人觉得沈鹤这是抱住两根金大腿--你看，他演《天工》里的陈褚，在盛伯雍的影帝光环下，丝毫不觉得演技拙劣；刚刚播放完的《来自你的温暖》里，虽然只出现在回忆里，但是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哭惨了多少观众；还有《金戈铁马》的片花，哪一部不是精彩绝伦。 这样的人，不管在镜头前还是镜头后，能跟盛伯雍和谈静关系融洽，那肯定是因为本身就有不错的人格魅力。 “这么一看，你们不觉得，沈鹤的西装跟盛爷的有点像吗？” 因为盛伯雍的气场，他的粉丝大多都喊他一声“盛爷”。葛晖虽然几次跟粉头表达过这个称呼听着像混某个颜色不法组织的，但是根本没人愿意换个称呼。 “楼上的，男人的西装不都一个样子么？这都能看出来有点像？我咋觉得今天到场的男演员都穿一个款式的……就是颜色有差别。” “1，我也觉得没差别。” 其实沈鹤和盛伯雍的正装的确是一个款式的，只在细节上有些许微妙的不同。但可能因为男人的西装看起来总是千篇一律的原因，不仔细比对，还真的看不太出来。 也因为这个原因，盛伯雍提出要穿一样的西装一起走红毯的时候，沈鹤才没有拒绝他的请求--反正看不出来不是？ * 场外的红毯仪式结束后，很快就轮到场内活动了。 每一位受邀请的艺人在颁奖典礼上，都有各自留好名字的位置。 沈鹤和谈静都是以《天工》入围了金凤奖的提名，因此他们的座位与洪导相邻，往前一排就是盛伯雍的《故国》剧组。为了能和沈鹤坐得近一些，他还特地和其他人换了个位置。 一人往后靠，一人向前倾，就这样时不时说着话，等待着颁奖典礼的开始。 在今年金凤奖的提名名单里，《天工》分别获得了最佳故事片、最佳编剧（改编）、最佳导演、最佳摄影奖共四个奖项提名，其中沈鹤和谈静分别获得了最佳新人和最佳女主角的提名。 另一边，《故国》获得的提名奖项也和《天工》不逞多让，另外还入围了最佳音乐和最佳剪辑、最佳男主角三个奖项。 不管刚才场外红毯上有没有演员充满硝烟的争奇斗艳，所有的比拼到这里才真正意义上开始了。 各家粉丝都在用手上能够关注到颁奖进程的方式，随时注意着自家偶像的成果。 颁奖典礼的成果出来的很快。 《天工》最终获得了最佳编剧（改编）、最佳导演奖。而《故国》则拿下了最佳故事片、最佳摄影、最佳剪辑、最佳音乐共四个奖项。 奖项颁到这里，主持人开始活动现场气氛。场下都知道，现在开始，该轮到个人奖项了。 在主持人的邀请下，挽着手臂走上台的颁奖嘉宾都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老前辈。请他们为接下来的最佳新人奖颁奖，最恰当不过。 观众台上的应援荧光棒开始疯狂地舞动，一波接着一波呼喊着各自偶像的名字。盛伯雍能听到夹在其中的沈鹤的名字，但是不多。 获得最佳新人提名的一共有六位新人演员，分别是三男三女，也都是近来在电影中有过相对出彩表现的男女青年演员。 当摄像机将六人的特写放到舞台大屏幕上的时候，可以清楚的看到这六个人的神情。 颁奖嘉宾并没有说太多别的话，拆开获奖信封，笑着回头看了眼大屏幕：“我这老花眼，只能通过大屏幕来看看这位小伙子的长相了。虽然我听孙女提过他名字，但是没看到过真人，还真是想看看是个怎样的小伙子。” 台下发出善意的微笑，却也知道这六位入围新人当中，三位女演员已经可以排除了。 余下的三位男演员……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大屏幕。 “获得最佳新人奖的是……沈鹤，作品《天工》！” 这是一匹横空而出的黑马！ 当最佳新人奖花落沈鹤的声音传遍整个颁奖大厅的时候，在场媒体的心里都落下了这个一个想法。 其实在看到入围名单前，对于沈鹤能否得奖，并没有太多人抱着希望。毕竟，陈褚这个角色真的不大。而和他同时入围的其他五位演员，虽然也是新人奖，入围的作品不是主角就是二号三号的配角，唯独沈鹤，只是主角身边的一个跟班。 观众台上的粉丝有一瞬间的沉默。然而，看到屏幕上放大的特写里，青年好看的脸孔还是一下子让他们小小倒戈了一番。 沈鹤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被谈静笑着拍了拍肩膀这才回过神来。四周的导演艺人纷纷起身向他祝贺，他含着笑和人拥抱握手，与盛伯雍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一路点头行礼走上台。 当主持人问沈鹤，有什么话想要对电视机前的观众和粉丝说的时候。他扶了扶话筒，鞠躬道：“谢谢。”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之后的几个奖项，掀起的热浪让更多的人发出尖叫。 去年的电影节上，盛伯雍摘下了他人生当中的第二尊影帝金奖，而今天，金凤奖最佳男主角再度落入囊中。 看着与颁奖嘉宾握手鞠躬后，走到话筒前的盛伯雍，主持人笑着和他开起玩笑，问他拿到第三个影帝金奖，有什么话要特别告诉大家。 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扫过台下众人，最终停留在某处。 他举起奖杯，托着奖杯底座：“这个奖杯，原本该属于一个人。他带来了这部片子的辉煌，也带着我走进这个故事深处。” “这个人是谁？”主持人问道。 “宋霖。” 几乎是在同时，坐在台下的沈鹤和谈静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个名字。 谈静扭头看着沈鹤，很快又唏嘘道：“要是宋霖还活着该多好，拿了这个奖，用奖杯狠狠砸到卫彦头上，看他还狂妄什么。” “用影帝金奖去砸人，太埋汰奖杯了。”沈鹤小声笑道，“这不是降低影帝逼格吗。” 盛伯雍从台上下来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正好瞧见沈鹤和谈静正挨得很近地在说话。虽然知道这两人擦不出火花来，但是心底还是没来由有些焦躁。 他屈指敲了敲椅背，等两人朝自己这边看过来，这才问道：“再聊什么？” 谈静闻言一笑：“等下去酒吧庆功？ktv也行。” 盛伯雍看着坐在谈静旁边，难得一直笑得开心的沈鹤，原本想二人世界的心思烟消云散：“行吧，酒吧庆功。我请客。” 第58章 错过的岔路口（上） 今年的金凤奖颁奖典礼在一座海滨城市举办。当地有家酒吧名气很大，经常招待圈子里的一些演员，酒吧的老板也习惯了专门给这些特殊的客人准备包间和保安。 《天工》和《故国》两个剧组前来参加颁奖典礼的一行人私下一合计，索性一起搞了个酒吧联欢庆功会。 一行人七七八八地在酒吧老板的亲自招待下，穿过人声鼎沸的过道走到二楼的包间里。 一楼的鼓点和音乐声嘈杂不已，不关上包间的门，音浪几乎能把人掀翻在地。 一群人刚往沙发上坐下来，门口就进来了服务生，送上白开水，开始询问想要喝的酒。临出门前，还压低声音问要不要别的服务。 一行人面面相觑，看着坐在旁边正正经经的盛伯雍和沈鹤，咳嗽两声挥手让人赶紧去拿酒。 酒上的很快。不光是啤酒，还有几瓶威士忌，一群人咋咋呼呼开始喝酒。镜头前，人五人六，镜头后，都不过是最普通的大活人而已，酒喝多了性情也就开了。 看到互相揽着肩膀开始吹瓶子的几个人，谈静笑得趴在沈鹤肩膀上直拍手。 盛伯雍靠在沙发里，一条胳膊架在沈鹤身后，若有若无地搂着人，另一只手握着酒杯，轻轻晃着杯子里被灯光照得褐黄的液体。 因为要开车，陈大少和小郑没得酒喝，倒是孟章已经把葛晖喝得趴在沙发上装死。 包间里乱哄哄的，吵得沈鹤脑袋有点疼，回头嘴唇追逐着盛伯雍的耳垂，近乎贴在那里：“我去外面吹吹风。” “要不要陪你去？或者带上陈龙？” 沈鹤摆摆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直接站起来，揉着脑袋推开门往外头走。 沈鹤刚才其实也跟着几位导演喝了几个回合。好在喝的是啤酒，酒精度有限，倒是不至于走几步就昏倒。 包间外的走廊，灯光昏暗。他微微眯着眼睛，循着洗手间的方向往前走。 二楼包间里都自备着一个洗手间。就是老板为了一些特殊的客人准备的。沈鹤出了包间吹风才觉得需要解决下问题，可走到了洗手间门口，刚迈进一条腿，听到里头传来的呕吐声。他硬生生酒醒了。 洗手间外，是激昂的鼓点和high到爆的尖叫，而洗手间内，是狼狈地趴在便池呕吐的贺阗。 不知道是走廊上哪间包间的门开了，一阵鬼哭狼嚎顿时传了出来。沈鹤被唱得浑身鸡皮疙瘩冒起，往前走了一步，随手关上洗手间的门。 咔嚓一声，锁上。 趴在便池里的男人动了动，醉意朦胧地支起身子，对上来人的脸，喉间颤抖，笑了笑：“阿霖……” 沈鹤眼神闪动，脑海里掠过的是和贺阗认识的这些年，深刻到无法忘记的一些事。 他从前除了孟章和谈静以外，最信任的人就是贺阗。因为贺阗是闫宁的兄弟，他们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任何隐瞒，连带着宋霖也以为可以全心信任这个经纪人。 沈鹤握了握拳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贺阗靠着便池，额头上都是冷汗，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皱了。这个过去总是穿得十分整洁才愿意出门的男人，曾几何时这么狼狈过？ “阿霖……你说，是不是报应……”贺阗苦笑，“只要是他看上的，我都帮忙……一个，两个……往他跟前带……他过去，喜欢那些年纪小的，听话的，后来你出现了……” 贺阗干呕了几声：“我以为……他是认定你了，你看你们还见过老爷子……结果，过了几年，他耐不住了……让我给找人……男的女的……我都给介绍……” 沈鹤蹲下身，平视着面前狼狈不堪的贺阗：“你是不是喜欢他？” 即便是在醉酒状态，贺阗似乎对于这个问题仍然保持着警觉。可或许是想到自己现在在和谁说话，而那个害得他只能借酒消愁的男人又在别的地方快活，贺阗突然大笑：“是啊，我喜欢他……喜欢到他要谁，我就给介绍谁……喜欢到看到长得像你的人……我就给送过去……” “现在呢？为了他喝的烂醉，像个死人一样倒在洗手间，吐得乱七八糟？” 沈鹤冷笑。 他酒是彻底的醒了，可他知道，贺阗还醉着，也许等酒醒之后，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再记住，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带着那些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人送到闫宁的面前，像一个太监那样请皇帝翻绿头牌。 “阿霖……他这个人没心……卫彦找人故意作掉你他知道的……他没阻止……他没心，没有心……阿霖，我累了……阿霖……阿霖……” 大概是酒气终究上了头，贺阗靠着便池声音越来越弱，慢慢地就要滑到地上。 沈鹤伸手把人扶住，看着已经睡过去的贺阗，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看着人从便池旁边滑下去，“咚”一声后脑勺着地，他站起来，伸腿提了提贺阗的脚。 “闫宁没心，所以你也跟着把心给丢了？”他抬手握拳，敲了敲心口，“那我呢？我只剩下这颗心脏了，因为你们，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完话，再不去管地上的这个人，几步走到门口，开锁出门。昏暗的走廊上，勾肩搭背走过几个醉醺醺的年轻人，沈鹤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听到从洗手间里爆发出的骂.娘声，这才迈开脚步回到包间。 包间里，一帮人喝得东倒西歪。葛晖坐在旁边，一个人拿着麦，醉醺醺地唱着情歌。谈静已经不在了，陈大少说她老公正好在附近出差，过来接她回酒店了。 沈鹤在沙发边上找到盛伯雍，对方坐在那里，手里的酒杯已经空了，眼圈微微发红，显然也喝了不少，疲惫的神情在看到他过来的时候，眼神微亮。 沈鹤往旁边坐下。两个人的胳膊挨着胳膊，仿佛透过这细微的皮肤接触，就能把之前心底作呕的感觉全部散去。 “怎么了？”只是一会儿不见，盛伯雍明显感觉到沈鹤的情绪不太多。 然而，他只是摇了摇头，靠在一边，一言不发。直到一行人喝够了，互相搀扶着走出酒吧，沈鹤终于在人后拉住盛伯雍，说出了第一句话。 “真的是故意杀人……是故意要我死。” * “沈鹤！！！！！” 电视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闫宁打开门，看到客厅里因为气急败坏而砸了电视的卫彦，点开一支烟，靠在门边抽了口：“这样就受不了了？” 卫彦一下飞机就回了家，心烦意乱地打开电视，却没想到一打开，就在重播昨天的颁奖典礼。看到站在台上的沈鹤，卫彦一时气急，就摔了电视，根本没想到一侧的房门会打开，闫宁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自从宋霖的别墅被拿回去后，卫彦就租了一套一百平的房子居住。闫宁偶尔会过来过夜，但很少会在他不在家的情况下先进屋。 看到靠在门边的男人，卫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闫宁抽了口烟，走到卫彦身边。卫彦努力挤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刚要说话，猝不及防被他狠狠扇了一巴掌。 “谁让你找人砍了赵梓的胳膊的？” 赵梓是闫宁之前捧的一个十八线小明星，睡过几次，给了点综艺节目的资源，上升势头不差，以后大概能在综艺节目上站稳。 结果，就在昨天，闫宁想起明黛和卫彦都跟着贺阗去了外地参加颁奖典礼，就给有段时间没联系的赵梓打了电话。却没想到，电话那头的小男人哭得撕心裂肺。他这时候才知道，赵梓的胳膊被人砍了，经纪人报警，警方找不到动手的人。闫宁找了人去调查，只一晚上的功夫，就出了结果-- 是卫彦找的人，跟上回找人开摩托车撞宋霖一样。卫彦花钱找来几个人，在赵梓半夜出公司的时候，拦在路上砍断了胳膊。 卫彦怎么也想不到闫宁会为了一个床伴调查事情的真相。他过去也弄过不少人，虽然只是背后下黑手，不像对付宋霖那样，直接把人往死路上送。但是闫宁哪一次不是心知肚明，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他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可原来，一个只上过几次床的人，也可以让闫宁动怒。 闫宁冰冷的目光像刀尖一样刻在卫彦的脸上：“赵梓我还没睡腻，你现在砍了他，我去睡谁？或者，你把沈鹤带过来？” 客厅里的空气凝滞了足足有两分钟。 卫彦的嘴唇动了动，忽然爆发出大叫：“你别想睡他！谁也别想睡他！我要弄死他！就跟弄死宋霖一样！我要他死，他凭什么跟我争，凭什么……唔……” 卫彦还要继续大喊大叫，闫宁已经深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狠狠摔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茶几上的零碎摔了一地，卫彦疼得弓起身子。 闫宁的声音不大，但是冰冷的就像是寒冬的冰柱：“你可以再喊，喊到全世界都知道宋霖是你杀的。凭什么？凭你脱了衣服整了容也没他一张脸有看头！凭我捧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没有他一部电影一个配角有人气！” 卫彦侧身躺在茶几上，疼痛渐渐隐去，心里头团着火苗，对宋霖，对沈鹤的怨憎越来越旺盛。闫宁的声音在继续。 “贺阗辞职了。” “什么？”卫彦僵住，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声，在茶几上将自己蜷曲成虾米，“他终于忍受不下去了……”卫彦翻了个身，将自己在茶几上摊开，“他喜欢你那么多年，一直想被你干，可你都在他面前干了多少人？” 闫宁皱眉。 “卫彦爬起来，凑到他的身边，牙齿请咬他塞进裤腰里的衬衫下摆：“阿宁……阿宁……你来干我呀……干我呀……他们都会走的，只有我会留着，所以你别生气了，别生气……” 闫宁低头看着他，突然狠狠掐住他的下巴，将人重新推倒在茶几上，霍得脱下衬衫，欺身而上。 第59章 错过的岔路口（下） 金凤奖的颁奖典礼不光在电视上经过了几次重播，网络上更是被人反复点击。 对于很多注意金凤奖的观众来说，影帝影后花落谁家这是最引人关注的话题。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又会是盛伯雍，而且仅仅和他第二座影帝奖杯，只有前后一年之隔。 颁奖典礼过后的这几天，盛伯雍的无数粉丝都疯狂在网络上庆祝本命再拿影帝。难免就招惹了不少演员的黑子。一时之间，网络上唇枪舌战，甚至大有要把火势点燃整个娱乐圈的架势。 因为《故国》是宋霖的遗作，在掐架的时候，不少黑子连带着把已经去世的宋霖牵扯了进来。说他是个光有长相没有实力的花瓶，又说他要感谢某些人，不然他的这个遗作又要亏本。 说完这些，不知是谁晒出了一张照片。看角度，应该是颁奖典礼现场的工作人员偷拍的。 是散场后，盛伯雍低头和沈鹤说话的场景，旁边似乎因为人多的关系，盛伯雍的一条手臂正好揽在沈鹤的腰上。而原本跟他们一起进场的谈静，并没有出现在镜头里。 一时之间，又有人调笑说，盛影帝出道这些年都没怎么闹绯闻，是不是喜欢男的。你们看这姿势亲昵的，怎么吧啦吧啦。 盛伯雍的粉丝都知道，自家本命几次在公开场合表达过自己是宋霖的粉丝，无论怎样本命的本命是绝对不能被羞辱的。而和沈鹤的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黑子在弯曲事实。当即，这场网络战争火焰更盛了一些。 这场网络上的战争葛晖和孟章只是稍微查了查，就发觉背后操纵的都是些什么人。 但还没等他们动手，网络上已经有好几张爆料贴挂在了各大论坛。大大的“hot”鲜艳夺目，让人本来没打算去围观这种八卦的，也忍不住戳进去瞄两眼。 这一瞄，简直连下巴都要掉了。 《艾玛，没锤子爆个p的娱乐圈内.幕黑料呀！》 【楼主：本来呢，各大电影节电视节这种活动从第一届开始就是几家欢乐家愁的事情。那么多演员，也不可能说每人都拿个奖回家不是。真这么喜欢奖杯，自己让经纪人花钱铸一个山寨的摆在床头看几眼也就腻了，没必要那么不要脸地暗戳戳找一群黑子去折腾别人。不过一看到这么多人跳出来煽风点火，阴阳怪气，楼主实在是很想揪住发盒饭的那位琼瑶上身式摇一摇。你为啥不放锤子？没锤子聊个p！ 好嘛，既然有的人宁可躲在背后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也不愿意露脸给个锤子。楼主本着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精神，帮忙放几个料吧。】 这个帖子的楼主言辞犀利，又不咄咄逼人，直接就放出了不少明显是偷拍的照片。还有的甚至不是照片，而是一些白纸黑字的资料。 他先是列出了在背后煽风点火的几位演员。大多不是什么名气特别大的，也有和盛伯雍同期出道的一位男星，正好是这次金凤奖上和盛伯雍一起入围的人。这么一列，观众恍然间发现涉及的人并不少。 而在名单之后，那些跟着放出来的链接及照片，又把之前黑子们说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全都装一个盆子里，一股脑兜了回去。 名单的最后，楼主错手贴了张不该发出来的照片。虽然编辑得很快，没一分钟的功夫，已经从帖子里找不到刚才那张让人震惊的照片。 但还是有不少人手快，截了图--那个刚出道的时候，就被人说长得和宋霖有点像的小明星卫彦，竟然在照片里，上身赤.裸，下身只穿一条丁字裤，跟一个大肚翩翩的男人在跳贴面舞！ 一向在电视及网络上以积极正面形象出现的卫彦，虽然出道这些年始终没有大红大紫，但好歹让不少人记住了脸。大部分人在宋霖遗产案之前，对他的印象并不差，尽管之后出了和经纪人联手侵吞前辈遗产的事，很多人也只是粉转路人而已。这张照片一出来，顿时让人彻底黑了。 于是霸占微博、论坛热门好久的粉丝骂战终于被另外一个全新的话题压在了头上。 而完美制造出话题的陈大少，翘着二郎腿，惬意地坐在沙发上，喜滋滋地向沈鹤献宝：“你看，我就说我朋友能把这事做好吧！” 沈鹤刚刚上完一个访谈节目，回到住的酒店，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洗了个澡。同期上节目的男演员喷了一身香水，因为坐在同一条沙发上，闹得他的身上也沾了不少。 洗完澡出来，见陈大少一脸“你快来夸我”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还没等陈大少问起摸头干嘛，门外传来铃声。沈鹤收手，回浴室擦头。陈大少走过去开门，见门外站着的人，愣了愣，回头冲着刚刚关上的浴室喊道：“沈小鹤，贺先生找你。” * 贺阗看着电梯的楼层数从16楼降到了5楼，小心的看了眼靠在电梯边上的青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始至终，这个青年对他的态度，始终是疏远中带着怨憎。 电梯门缓缓打开后，贺阗回身看向沈鹤，刚要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后者却已经迈开步子，从电梯里走了出去。 酒店的5楼是咖啡厅。贺阗提出喝咖啡的时候，沈鹤正好觉得饿了，顺便就约到了5楼的咖啡厅吃下午茶。 贺阗是一个人来的。他从寰球辞职，不再担任卫彦以及其他艺人经纪人身份的事，早就在圈子里传遍了。 如果没有出宋霖的事，可能大部分人对于他的辞职，都会抱着惋惜的态度。毕竟他曾经是寰球十分重视的经纪人，手底下带的宋霖，更是多次拿到各种奖项，只可惜因为丑闻缠身，尽管演技精湛，但始终不能得到各类电影节评委会的认可。 而宋霖遗产案发生后，他的形象几乎一夜之间跌到了谷底。更别说，圈子里不少人知道，他就是个给闫总拉皮.条的人。面上的挽留寰球是做足了样子，但人真走的时候，反倒什么动作也没有了。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在《天工》试镜之前，我们是不是见过？” 贺阗打量了沈鹤很久，见他慢条斯理点完下午茶，扭头从五楼落地窗外往外看，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沈鹤回头，看着眼前熟悉的故人。贺阗的年纪和闫宁相仿，俩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跟闫宁身边男男女女来去飞快相比，他的这位前经纪人简直过得是和尚一样的生活。可到底……是喜欢上了错误的人，要不然又怎么会落的这个田地。 “贺先生，您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沈鹤有些不明白贺阗的来意。自从那次在洗手间的意外碰面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去关注过贺阗的动向。哪怕传来贺阗辞职的消息，他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也并没有去问为什么辞职。 追其原因，也不外乎是撑不住了。 咖啡和下午茶很快就送了上来。沈鹤擦了擦杯沿，低头喝了一口。再抬头的时候，贺阗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手上的咖啡杯上，并没有动自己面前的咖啡。 “爪哇咖啡，这咖啡很苦。” “对，很苦。”沈鹤放下杯子，目光清冷地看向贺阗，“可再苦，苦不过人心。” 贺阗猛地一顿，瞪大了双眼：“我们真的以前……不认识？” 他的嗓子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看着满前这个面孔清俊的青年，看着他喝咖啡时的样子，擦拭杯沿的动作，还有一抬眼时那汹涌而出的寒意，贺阗差一点摔了手里的咖啡杯。 浓黑的咖啡撒了一身，旁边的服务生惊愕地赶过来询问情况。贺阗摆摆手，直愣愣地看着沈鹤：“你、你……你是阿霖？” 沈鹤没有说话，只是依旧漠然地看着贺阗。二十年的至交，尽管夹杂了太多虚假的感情，但是沈鹤从来不怀疑自己只要稍微给出一点提示，贺阗会猜不到他的身份。 贺阗颓然地靠着椅背，唇角泛起苦笑：“如果闫伯伯知道你还活着……他一定很高兴……” “宋霖已经死了。”沈鹤出言打断了贺阗的话，“他的器官移植同意书是你签下的，你应该清楚。” “是了，阿霖已经死了……”贺阗的声音颤抖着，放在桌面上的手紧紧握拳，“他就死在我的面前……都是血……那些女孩子直接就哭了，现场很乱，所有人都向冲过去救他……我看到盛伯雍出来，他抱着你试图给你止血……可是血好多，他的手都是血……”他像是突然回了魂，猛地抬头看向沈鹤，“所以，你现在是和他在一起了？你们俩……” 沈鹤并不打算把自己和盛伯雍的关系透露给太多人。更不可能告诉贺阗他们的关系。他可以相信贺阗不会把自己重生的消息透露过闫宁还有卫彦，但不能保证跟盛伯雍的关系不会被人曝光。 贺阗没有得到回答，可是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两人的关系。 这样也好，远远地离开闫宁，找一个比他靠谱一百倍的人在一起，就算不能结婚，不能光明正大地恋爱，也好过被爱人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我辞职之后，会去找证人，想办法找到可以把卫彦扭送进监狱的证据。好歹……让我赎罪。”他闭上眼，将脸埋在双手之中，肩膀颤抖，泣不成声。 第60章 爱纠葛（上） 在拿到金凤奖后，沈鹤的生活开始比过去忙碌了好几倍。 好在毕业之后，已经不需要他再苦哈哈地应对剧本或者论文。十一月的时候，学校举办活动，他被老师请回学校，给学弟学妹们做了一次《天工》剧本的解说。 好在原身有保留原稿的习惯，而原稿的角角落落又在反复修改的过程中被写满了注解。 燕城的冬天很冷。还不到十一月低，温度已经低得开始全城供暖了。沈鹤从学校出来，门口早就停好了车。他笑着和老师们告别，又体贴地答应了几个学妹的合影要求，转身就钻进了副驾驶座。 车子里早已开好了空调，他扭头想让陈大少先开回书吧，看清楚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是谁后，当即愣住。 “你怎么回来了？” “半个月不见了，正好剧组没事，回来看看你。” 盛伯雍的档期排得比沈鹤满多了。过去是他自己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忙，不想让自己空下来想太多事。现如今，和沈鹤的关系确定后，他巴不得把去年就排好的今年工作全都挤在一起完成，好空下时间跟爱的人在一起。 “给陈龙打电话，听他说你在学校，就过来让他开我车先回家了，换我在这里等你。”盛伯雍一手搭着方向盘，侧头看着沈鹤系上安全带，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掌，扭头开车。 车窗贴着黑膜，想从外面看到车里的情况并不容易。然而盛伯雍却不敢有太多的动作。 仅仅是一张他揽着沈鹤的腰，怕他被人挤到的照片，都能让人在网上传成抱养和被抱养的关系。如果真的被人拍到亲密的动作，他很怕沈鹤的刚刚起步的事业会因此受到伤害。 “先送你回家还是去吃饭？”盛伯雍转动方向盘，拐了一个弯，就要往书吧方向开。 “去你那。” 前方红灯，盛伯雍踩了一个刹车。 他扭头，看着坐在身边一脸坦然的沈鹤，经过不少次危险演练的盛伯雍，忽然间有些不相信，忍不住伸手勾住沈鹤的手指，在自己的手心里摩挲。 “我能留三天。” “嗯。” “把三天，都给我好不好？” 从大学城到盛伯雍的别墅，还不到下班时间的燕城在盛影帝的眼里，拥堵得好像到了下班高峰期。 沈鹤给家里人打了电话，只说工作需要暂时住在朋友家。沈父沈母没有怀疑什么，只念叨说大王的猫粮快要吃完，差不多该买新的了。 沈鹤应了几声，挂完电话，车子已经停在了别墅区的底下车库里。盛伯雍坐在旁边，沈鹤一扭头就能看到他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 “其实我也缺粮。粮仓老板，给进货吗？” 沈鹤坐在一边笑。他不笑的时候总是清冷的像是和任何人都格格不入的样子，但每次笑起来总能重新找回宋霖的影子。 只是不管是宋霖还是沈鹤，如今都是同一个人，都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那个人。 “想进货先交定金。”沈鹤舒服地靠着椅背笑道。 “这样够不够。” 盛伯雍的声音低沉，说完就吻了上来。唇舌交缠，直吻得彼此情动不已。 沈鹤作势推了他一把：“定金够了，回去交货。” * 半个多月没见面，除了电话就是视频，对于恋爱中的男人来说，无异于是望梅止渴的举动。 好在工作不忙，请了三天假出来充电。怀里的青年动了动，盛伯雍当即就睁开了眼睛，稍稍低头，就能看见靠在自己身边的青年，闭着眼睛正在休憩。 三十出头，一直靠着五指姑娘纾解的男人，一旦释放，总是有些失控的。好在脑子里的那根弦没崩断，盛伯雍始终记得沈鹤心脏的事情，不敢折腾得太过。 他低头看着沈鹤，忍不住吻了吻他的面庞。他放在被子里的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揽沈鹤的腰，想到才睡下一个多小时，又硬生生地收回。 被子里的动作再小，沈鹤也能感觉到。他睁开眼睛，望着盛伯雍，微微一笑：“闷骚。” 盛伯雍一个翻身，撑在他的身上：“是明骚。” 他说着俯下身，吻住沈鹤，又怕压着人，翻了个身把人搂住。 沈鹤眯上眼回应这个热烈的吻。 盛伯雍可能不是一个很体贴的男人，但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体贴的恋人。因为考虑到沈鹤的身体，不管在床上是怎样的一个情况，他都不会粗鲁行事。所以，情到浓处，沈鹤也完全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他左右。 静音的手机，拔掉的电话线。盛伯雍是真的很想三天都在这一张床上混，不过沈鹤根本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到了晚上六点的时候，腰酸到不能动弹的沈鹤轻轻一脚，踢在了盛伯雍的小腿上：“我饿了。” 盛伯雍起身，吻了吻他的额角：“恩，想吃什么？” 想到盛伯雍切菜时候的样子和速度，沈鹤叹了口气，做事要爬起来自己下厨，却被男人按回到床上。 “你放心，”男人咳嗽两声，“我会做菜。” 在床上饿着肚子躺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沈鹤终于决定还是靠自己吧。衣服被男人整齐地挂在房间里的衣架上，早就给他准备好的睡衣就摆在床尾。 沈鹤穿好衣服，从房间里走出去，才走到楼梯转角口，就闻到了从楼下飘上来的香味。 他走下楼梯，站在厨房的落地玻璃外，男人穿着围裙，还是和之前一样，动作小心，但是出锅的菜已经像模像样的。只是……沈鹤仔细看了看，才发觉厨房的墙壁上摆了个架子，盛伯雍不时在点架子上的ipad，似乎是一边看菜谱一边在实践。 这个男人有太多出人意料的地方。他的深情，就好像天罗地网，已经死死地将沈鹤罩在了自己的范围内。但这一次，是沈鹤他心甘情愿的。 他伸手敲了敲玻璃门，然后推开：“要帮忙吗？” “不用。”盛伯雍抬起手，手上都是水，只能拿手肘推着沈鹤往外走，“再一会会就好，你先坐着，马上就好。” 沈鹤哭笑不得地退回到餐桌旁，只好等着男人上菜。 汤水清淡的冬瓜丸子汤，颜色有些漂亮的鲜虾香芹粥，卖相精致的碧玉白菜卷，都是看起来十分清淡的菜色，唯独盛伯雍最后端出来的一碗酸辣鳝鱼面颜色看起来尤其丰富。 沈鹤瞄了一眼放在自己跟前的鲜虾周，再看盛伯雍的面：“不一样？” “问过网上的人了，事后最好……让你吃点清淡的，对身体好。”盛伯雍咳嗽两声，“本来想做鳝鱼粥……处理上出了点问题。” 并不经常下厨的男人，能做出一桌像样的菜，甭管数量多少，总归都是进步。 沈鹤不知道盛伯雍私底下曾经练习过多少次，浪费过多少食材，也逼着小郑和他一起吃了多少半生不熟，或者口味古怪的菜，这个男人愿意让他看见的，始终只是这几道清清淡淡，目光还过得去的小菜。 沈鹤心里微暖，不去管这一筷子下去，冬瓜丸子汤是不是多放了一勺盐，碧玉白菜卷里有没有全熟，他只一口一口慢慢品尝着男人的厨艺。 有些，不舍得放下筷子。 “离《金戈铁马》的播出还有段时间，最近孟章有给你接什么新的工作吗？” 进了这个圈子，就脱离不了综艺等一些通告。 盛伯雍早期也赶过几场，后来拍摄进程越来越忙碌，葛晖总是会在电视电影需要宣传的时候，才答应几个电视台的老牌综艺节目。 沈鹤最近的曝光率有点高。大约是因为新人奖的关系，他露脸的机会开始比过去多了很多倍，显然已经超过了同期出道的其他年轻艺人。 但综艺节目上多了容易有个弊病。就是可能被一些人认为是档期太空，名气不够大，所以才有那么多时间去上综艺。 沈鹤当然清楚这一点：“孟哥已经帮忙看了几个剧本。我打算接下来拍一部电影。目前孟哥正在和对方公司谈合同的事情。” “什么电影？” “《穷途末路》。” “警匪片？” 沈鹤点头。 盛伯雍皱了皱眉头。他对于国内的警匪片，总是抱着一种内行人看外行人过家家的心态。出道至今，但凡和军旅、警匪有关的题材，盛伯雍基本上都是婉拒的。 并不是说他不愿意去回忆过去的经历，而是对他来说，大部分的这类题材片子，类型单一，故事没有新意，除了大量的枪.战场面，就是各种血腥和暴力充斥的画面。 就像这部《穷途末路》，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也找过他，希望能由他来出演剧中的角色。但盛伯雍连剧本都没有看，就委托葛晖帮忙拒绝了。 他屈指敲打桌面，忽然觉得现在让葛晖去把剧本拿过来看一下，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葛晖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盛伯雍正双手湿漉漉地在洗碗。沈鹤接了电话走到他身边，举着手机给他听。 葛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咆哮道：“我说祖宗！你说请假就请假，《海棠》那边的陈导都要吹胡子了！只是让你客串一个角色，大概就两天的戏，你宁可跑回燕城也不肯接，把陈导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盛伯雍看了沈鹤一眼：“我这边有事，先挂了。有什么要紧事情再打电话过来。” 他二话不说，抬手擦了擦围裙，直接按掉了电话。 沈鹤抬眼看他：“《海棠》？” “《海棠时节》。你卖给寰球的那个剧本。” 盛伯雍顿了顿，大约是怕沈鹤想起什么，想了会儿，到底还是老实说了出来：“你那个校友，如愿成了女主角。最开始寰球想找我演男主角，我拒绝了。后来希望我能客串。我也拒绝了。大概……寰球是打算捧她。” “我知道。”沈鹤笑，“寰球也给我送来过修改后的剧本。想让我演剧中的富家少爷。”他笑，眼底浮上冷意，“我没答应。听说这个角色后来，交给了卫彦。” 第61章 爱纠葛（下） 《海棠时节》是部狗血言情剧。 以沈鹤的笔力，他能够写出拥有更多深意的故事。但是原身当时暗恋明黛，以她为对象写下的故事，充斥着黄金八点档电视剧的气息。 寰球为了能够捧起明黛，光是前期的炒作就花费了不少功夫。她是第一个被冠以“闫氏集团总裁未婚妻”身份出现在各大媒体头版头条的寰球艺人。 其实现在的媒体和观众都不是傻瓜。闫氏集团股份有寰球股份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寰球的艺人是闫宁的未婚妻这种身份，一看就是为了炒作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闫宁捧过的艺人那么多，只要是女的，基本上都被媒体称为绯闻女友。未婚妻还是头一遭。 这一点，显然也让当事人误以为自己真的是独一无二的。 《海棠时节》开始第一场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寰球邀请了不少媒体。与会媒体黑压压地坐了一片，只等着剧组开始宣传活动。 沈鹤戴了一顶鸭舌帽，就坐在会场的粉丝群中。旁边坐着葛晖和陈大少，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伙把他护在中间，倒是避免了被其他粉丝认出身份来。 他从进会场的时候，就看到了悬挂在剧组主创座位后的巨大海报宣传照--《海棠时节》四个字的logo占据了海报最中间的位置，海报左右两侧，分别是饰演女主角的明黛和男主角，以及饰演男二号的卫彦。 会场内开始响起电视剧还在拍摄却已经先行放送出来的主题曲，主创们开始陆续登场。 导演和监制以及编剧自然走在最前面。媒体的照相机对着他们一阵乱闪，等到主演登场的时候，闪光灯闪得更加厉害。 卫彦走在明黛的后面，穿着高领，脖子被遮得严严实实，脸上化着淡妆。而走在他前面的明黛则一直保持着微笑，时不时与媒体行礼招手。 男主角也是个电视剧常客。前几年狠狠火过一阵子，后来因为接了部烂剧，又不知招惹了什么人，就一直没再接过戏。《海棠时节》成了他复出的第一部作品。显然也是个充满话题的人物。 沈鹤坐在粉丝群中微微有些走神。 主创的集体登场，让会场变得有些嘈杂。主持人很快控制好了现场，开始介绍主创的身份以及参与演出的演员。 《海棠时节》目前仅仅拍摄了几场戏，宣传片还拿不出手，但是主题曲已经做好，主演们的定妆照也在今天一并曝光出来。 底下的媒体从一开始中规中矩的提问，到后来开始问题渐渐尖锐。 大概是因为近年来的民国戏，普遍以言情为主，颜色花哨艳俗，使得观众开始生厌。《海棠时节》在介绍剧情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媒体多大的兴趣--同类题材太多，又是一群没什么名气的演员主演，很难想象这部片子会得到多少的播放平台。 寰球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很快就透露说剧本原创是之前电影《天工》的原作沈鹤。 这个卖点一出，果然引起了媒体的兴趣，纷纷询问是如何从沈鹤手里买到这个版权的。毕竟沈鹤现在是吉诃影视的人。 剧组在这里却又卖了关子，只有明黛微微羞涩地笑了笑，自称和沈鹤是校友，沈鹤当初答应会为她量身写一个剧本，没想到真的写成了。 这话听着好像没什么，但是仔细想想，似乎又很有深意。 都是在圈子里混迹惯了的，哪里还会有人听不懂明黛背后的意思。 当即，媒体群哗然，开始端着相机就照照照，拼了命地发出各种提问。 “拿你当噱头炒作……寰球的脸皮真厚。” 陈大少咬牙切齿。沈鹤和孟章却丝毫不觉得奇怪。 早在他们决定把剧本卖给寰球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回发生的情况。寰球习惯各种炒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于宣传作品有利的办法。就算今天的这番话，不是明黛主动提出来要说的，寰球方面也会在私下和她通气要求她这么讲话。 因为第一个爆点被主动甩出来的关系。媒体方面不再压制着自己，开始各种奇葩问题接二连三冒了出来。 不少媒体的目标都放在明黛身上，尤其是她传闻中“闫总未婚妻”的身份，更是让不少媒体觉得就算是炒作，也很有卖点。 直到男主角随手在媒体群里点了一个“某网娱乐”的记者，会场的气氛陡然间变了。 那记者是位女士，披肩的破浪卷长发，穿着利落的职业装，被批准提问后站起来理了理头发，微笑提问：“请问卫彦先生，之前在网络上爆出来的那张裸.身跳贴面热舞的照片，是您本人吗？有传闻说，这是您在出道以前的照片，不知道对于此事，您的解释是什么？” 这张手快发出去，然后又被秒删的照片，寰球曾经事后试图找到发帖人，想要买回来。但是对方不仅不接电话，更是把一切联系方式都给斩断了。寰球逼于无奈，只好在网络上发起声明，几番解释照片与卫彦无关。 不过解释归解释，媒体要问的时候，根本不会去管你解释了多少回。 这个问题一出来，整个会场的气氛都变了。卫彦的脸色更是顿时变得分外难看。一直站在旁边的卫彦新任经纪人，更是脸色苍白。 明黛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卫彦，试图伸手拿麦转移话题。然而那位女记者显然没打算就这么让人把话题岔开。 “在照片秒删后，听说寰球娱乐为了收回照片，曾出高价想找那位楼主买回照片。但是那人一直没有露面，也拒绝贩卖照片。寰球这种举动，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成，照片里的那个人就是卫彦先生你本人？之前一度闹的沸沸扬扬的整容事件，您和寰球公司都没有给过媒体以及粉丝一个正面答复，那么今天这个问题，又是否会有回答？” 女记者咄咄逼人的气势显然压过了之前提问的那些记者。全场一片哗然，粉丝不断尖叫。媒体群更是一刻不停地朝着卫彦拍照片。闪光灯亮得让坐在他身边的明黛忍不住往旁边避了避。 而卫彦的脸色难看到几乎到了爆发的边缘。身边的导演赶紧要求保安把这位女记者请出会场。 尽管人被请走了，但是现场的氛围显然已经是不能好了。其他记者也开始纷纷就这个问题，发出各种尖锐的提问。 有问照片里男人身份的。也有问卫彦当时职业的。甚至还有粉丝在底下扯着嗓子求问整容医院的地址，因为觉得“眼睛部分整得真的和宋霖太像了”。 不去管卫彦的脸色究竟有多难看，也不管现场到底乱成了什么样子。 沈鹤压低了帽子，靠着椅背，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 在照片秒删事件过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楼主终于又出现了。 这一回，他发帖的速度，几乎赶上了《海棠时节》这场宣传活动的闹剧结束事件。 标题再一次犀利。 《哎哟，人家好怕怕呀。不就是不肯卖你照片吗，寰球大爷。》 【楼主：大伙儿可能还记得我的id。嗯，就是我，上次在发爆料贴的时候，手快把某出道了n年的新生代艺人，最想毁灭的一张照片给放了出来。为了补救，我秒删了这张照片。但非常可惜，对方已经瞄准了我。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接到骚扰电话，要求我把照片卖给他们，不能留底片，也不准在电脑里备份。如果不肯卖，就准备找人让我自觉拿出来。 哎呦，吓得我这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一不留神就把手机卡给拔.出来了，家里的电话线也全都被老鼠啃了。这么一来，咦，世界反倒清静了。 有句老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脏的臭的事情是自己做下的，就早该有准备会有人拿着它到处晒不是。尤其是出道整容那时候，动的刀子又不多，想认出来太容易了。当然，现在眼睛动刀子动得都快认不出来原来长了一双怎样的贼眉鼠眼了。 楼主先声明。我不是某人的黑。我也不是为了敲诈才拿的照片。要知道，像楼主这种家世的人，混迹各种酒吧会所是正常的人际交往手段，偶尔碰上几个朋友有某方面嗜好的，虽然自己不喜欢，但也不会拦着不准对方玩。有时候喝高了拍几张照片，私底下朋友之间互相调侃是很正常的事情。 要不是寰球主动找上门，我还真没想到这人会是前段时间闹出那么大风波的某小白脸。 我今天呢，就把话放这儿了。别再把脸凑过来让我打，把我手打肿了，你赔得起么？】 帖子很长，洋洋洒洒大概写了几千字。更是直接把几张相似的照片给放了出来。 虽然帖子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就被寰球动用关系给永远删除了。但是楼主显然另有防备，同时在多家门户网站的论坛上张贴了一模一样的帖子。 饶是寰球动用了多方人脉，也没能赶上楼主发帖的速度。卫彦的脸色几乎青得不能见人。 他坐在房间里，张口忽然喊贺阗的名字。然而没有任何人给他回应，他扭头看着房间里唯二的活人——他的新经纪人，正在焦头烂额地和媒体方面打电话沟通。 卫彦张了张嘴，摸出手机，颤抖着给闫宁拨出电话。电话虽然接通，但是不等他说话，那头却清晰地传来女人娇媚的喘.息。 他手一抖，挂掉了电话，把脸埋在手心里，痛苦地低吼。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沈鹤，却坐在电脑前，笑着对视频里，背后张贴了各种宋霖主演的电视电影海报的夫妻说了一声“谢谢”。 之前在会场抛出惊人问题的女记者，靠在负责发帖的丈夫的身边，提出疑问：“为什么还不加把猛料，直接把人解决掉？” “还不够。”沈鹤摇头，目光微凉，“他们欠宋霖太多，现在这样还不够。” 第62章 换人（上） 《穷途末路》剧组在剧里正式开机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举行了一次新闻发布会。主创团队郑重地推出了主演沈鹤和谈静。 整个发布会现场热闹非常，媒体方面提出的各个问题虽然刁钻，却也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与之对比，一个多星期前的《海棠时节》宣传活动现场的媒体提问，简直是到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直到现在，寰球还在焦头烂额地处理各方媒体的采访。而卫彦身上原本拥有的几个代言，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和他取消活动。 就连《海棠时节》，在考虑到观众的集体抵制，最终选择替换主演。 卫彦的水军开始在网络上呼喊，说是有人故意在黑他。 但是理智的网友们纷纷询问证据的时候，对方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穷途末路》的发布会办得很成功。发布会结束后，剧组接受了几家媒体的面对面拍摄和采访。 “之前拍摄的《天工》，以及《来自你的温暖》，看过的观众都知道，沈鹤你在剧中都是配角。那这次担任《穷途末路》的主角，会不会紧张？” “其实这次不是第一次担任主角。之前拍摄的《金戈铁马》我也算是主角之一。不过真正意义上，原原本本的主角角色，《穷途末路》是第一次。”画面中的青年穿着得体的白衬衫，一直温柔的笑着，“紧张肯定是会有的。因为这个角色很重要，不管是拍摄还是以后上映，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这个人物身上。这种感觉会刺激你不断地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不能被人诟病。” “那么，电视剧和电影对你来说，有什么差别吗？” “我个人感觉，差别不大。因为我所饰演的这个角色，无论是大银幕还是方方正正的电视屏幕，他的存在就是给观众讲述一个故事。演好了这个角色，就是我的任务和工作。” “这次跟谈静再度合作，感觉如何？” 沈鹤笑着看了眼坐在旁边一起接受采访的谈静：“静姐是好人。能够再度合作，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只不过这次是和静姐扮演夫妻，希望姐夫看到了不会生我气。” 他说着，被旁边的谈静笑着拍了胳膊。 记者趁机向谈静提出问题：“谈静，期待和沈鹤的合作吗？会不会和小鲜肉一起合作，感觉到压力？” “期待。从《天工》开始，就一直很期待能有一部作品是可以完完全全和沈小鹤一起合作的。压力自然也是有的，我比他大了好几岁，平时要听他喊我姐，到了戏里要深情款款地喊名字，感觉下一秒我就要被他的粉丝挂墙头一样。” 谈静自己说着就要快笑地眯了眼睛。沈鹤连连被她打了几下胳膊，哭笑不得地揉着挨打的地方，低声劝了几句。 为了电影，谈静剪短了自己的长发。如今留着一头干练短发的谈静，和沈鹤并肩坐在一起，意外地没有任何年龄上的距离感，说话间有着一种挚友般的亲密。 也难怪他俩这对组合，被网上很多网友戏称为最佳姐弟恋拍档。 采访结束后，几位记者纷纷和沈鹤谈静合影，临走前，有人突然提到卫彦的名字。 “对了，沈鹤，听说《海棠时节》是你的剧本。卫彦……是你挑的演员？” 沈鹤摇头：“剧本本来是用来还人情写的。寰球提出想要购买剧本的时候，就已经说好，所有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所以，剧组挑选谁做演员，我一开始并不知情。” “还人情？” 沈鹤笑：“明小.姐是我校友。” 从大厦走出来，车子已经在门口等着，陈大少在前头开道。还没走出几步，几个早就在旁边蹲守好，发布会结束后并没有马上离开的记者突然围了上来。 闪光灯不断地对着沈鹤和谈静亮。 “沈鹤，寰球新剧《海棠时节》打着你的原作招牌，这次替换主演一事，是否有意向邀请你接替卫彦出演？” 沈鹤护着谈静往前走，听到记者的询问，只回头说了一句话：“我只是原作者，《海棠时节》的主演人选由剧组自己挑选。” 他送谈静先上车，而后转身面对一拥而上的记者。保安在旁边拼命围住，陈大少也挡下了不少失礼冲到面前的镜头。 “这里需要是声明的是，第一，《海棠时节》虽然是我原创的剧本，但目前已经被寰球收购，之后拍摄的剧本是什么内容，我这里不得而知。第二，我目前刚刚接受了于导的电影《穷途末路》，暂时没有档期可以接拍其他电视剧或电影，所以很可惜，我并不能接替卫先生主演这部片子。” 沈鹤在媒体面前一向是用很客气的语气和表情说话。很多时候，一些媒体记者会以为他很好说话。但事实上，对于重生一次的沈鹤而言，笑容是面对观众才需要的伪装。面对一些不讨喜的媒体，只有强势的态度，才最重要。 记者面面相觑，似乎对于他这次疏离的态度有些错愕：“可是目前，寰球方面对外宣布说，你很有可能接拍电视剧……” “我之前一直在参加《穷途末路》的新闻发布会。很感激这位先生，你没有在发布会现场询问这个问题。”沈鹤脸上的笑意彻彻底底消失不见，冰冷的眉眼就好像一个全然陌生的人，“我会就这个事件，请我的经纪人和公司向寰球讨要说法。如果有必要，我可能会考虑收回剧本。” 记者们见沈鹤脸上的寒意，瞬间觉得自己找到了新闻爆点。 就在《穷途末路》召开新闻发布会时候，《海棠时节》方面可能是为了减少因为卫彦造成的经济损失，向几家媒体透露了所谓的沈鹤极有可能代替卫彦饰演主角的消息。 媒体方面得到这个劲爆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在网络上发布了信息。一时间新闻点击率飙到了一个高度。 但更多的媒体记者却想到了档期这个问题，留了心思，这就有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得到了沈鹤决绝的回答之后，记者们目送沈鹤上车离去，准备各自也回公司整理出一篇新闻来。 而上了车后的沈鹤，靠着座椅，闭上眼休息：“卫彦的情况怎么样了？” 听到沈鹤提起卫彦，坐在副驾驶座的陈大微微侧过头道：“听说被闫老先生的人打了。因为这次闫总没有出面，寰球方面似乎有打算冷藏他的意思。” “这次炒作的事情，是谁的主意？”谈静皱起眉头。今天的发布会一出，基本上所有人都会知道，沈鹤根本没有时间在拍摄《穷途末路》之余，接拍另外一部戏。这样的炒作，粗糙到根本经不起任何推敲。 “已经问过了，透露消息的的确是寰球的人。可能是想借你现在的势头，挽回一些电视剧的印象分。毕竟才发布定妆照，就爆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对一部电视剧来说，这个杀伤力有点强。” “我明白。”沈鹤睁开眼，唇角浮起笑，“不过这个消息，有点过了。唐穆风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把我借给寰球炒作用。” * 唐穆风当然不会把沈鹤卖给寰球。就算他同意，吉诃的老总们也不会答应，孟章更不会同意让沈鹤再次和寰球那帮家伙有什么纠缠。 至于寰球方面，在确定被换下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卫彦试图找闫宁求助，却被闫老先生派人关了起来。 “你跟阿宁前都干了什么，这事我不想管你，阿宁也不会管你。”闫老先生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尽管隔着门，但他知道屋里头的人听得见，“但是你跟阿宁的关系，不少人都知道，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闫氏的生意。我赶你走，你不走，那你就好好留在这里，别想出去。”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一直坐在门后的卫彦，终于松了口气。他摸出藏在房间抽屉里的手机。 幸好还插着卡，也有钱。趁着老爷子走远了，他赶紧拨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慌忙喊了一声“阿宁”。然而，一声结束，电话却挂断了。 卫彦手上一哆嗦，差点摔了手机，手指凑巧滑到了通讯录上贺阗的名字。 他再度给这个号码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人接通。 “阿阗……” 电话那头只有贺阗沉稳的呼吸声。 “阿阗，你救我！有人害我，我现在丢了剧，公司还要冷藏我！闫老先生把我关在家里了，你帮我报警，快帮我报警！” “报警抓你吗？” 贺阗的声音冰冷的，透着从未有过的陌生。 “阿阗……” “你别忘了。如果警察接到报警电话，要抓的人，一定会是你。”贺阗忍不住低笑，“你手上沾着血，是你杀了阿霖。” “我没有杀他！”卫彦突然歇斯底里，“他是被人撞死的，跟我没有关系！你看，都是因为他，我这辈子都毁了！我为了跟他一样，我的脸挨了多少刀子，可是凭什么他有的我都得不到？” 贺阗一直在电话那头静静听着，似笑非笑道：“都是因为他？如果你不贪心，你会走到今天吗？不满意？行，你就待着吧，直到寰球不再冷藏你，你再看看这个世界还有没有你立足的地方。” 他说完话，挂断电话。卫彦疯狂地再拨打过去的时候，却已经是提示号码关机。 他双手颤抖，气得浑身哆嗦，举起手机狠狠地往地上砸。崩裂开的手机摔打在门上，而门这时候却从外面打开了。 第63章 换人（下） 闫宁就站在门外，闫老先生拄着拐杖站在他的身后，看到门打开了，厉声道：“你要干什么？你要什么人难道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非要把这个祸害放出来？” 闫宁面无表情地回看说：“爸，这小子再怎么祸害，也是我的人。我就是找个地方把他绑起来打死，也不用关在您这里。” “打死？你把我打死好了！”闫老先生气得直杵拐杖，“这种杀人犯，你不去报警把他抓起来，你还窝藏！你是要气死我吗？” 闫宁看了看卫彦，又看了看老爷子，忍不住笑了：“那您为什么不打电话报警？您是怕闫氏受影响？” “什么？”闫老先生有些不大明白。 “宋霖死的时候，您都没说什么，现在说报警有什么用。把他关进去？然后再把你儿子也关进去？” “宋霖的死，跟你们都有关系？”闫老先生震惊地看着儿子和儿子身边的年轻人，“我是听说卫彦砍了人，才说他是杀人犯的，原来你们真的杀过人！” “人都死了，有什么好说的。”闫宁冷冷地道，“爸，公司的事和我的私事，您都不用过问。好好待在家里养老就够了。您要是不想看到我们，把电视拔了别看。” 他说完话，一把拽过卫彦，转身便走。仍凭闫老先生在后面把拐杖敲得咚咚响，他的脚步也是丝毫不受影响，径直往外走。 保姆赶紧过来扶住闫老先生，却被他推开。 “去查查宋霖那孩子的墓在哪里。我要去见见那孩子……等我死了以后，要是跟他在底下碰到面，他要是不生气，我也好有个伴……这个儿子，是我没教好……是我的错。” * 沈鹤走进会议室，寰球的高层正在和《海棠时节》的主创们商讨替换演员的事。 卫彦虽然换下来了，但是剧组目前还是没有决定由谁来接替他这个角色。为了不给公司造成损失，暂时对外宣称的主演是最近风头正健的沈鹤。但是剧组上下谁都知道，沈鹤的档期根本不能再塞下一部《海棠时节》。如果他真的有这个意向，早在当初卖出剧本的时候，就会让经纪人主动提出这个要求。 因此，看到沈鹤突然打开会议室的门，迈着步子走进来，寰球和剧组方面都有些愣怔。 “我好像打扰到各位了。”沈鹤把手里的文件夹放下，身边的陈大少已经来开了一张椅子。他坐下，自我介绍道：“我叫沈鹤，是《海棠时节》的原作，也是一名演员。” 在座的几乎没有不认识沈鹤的人。毕竟他是原作，加上之前闫宁明显流露过看上他的意思，贺阗也和高层商量过拉拢他，即便沈鹤不自我介绍，他的脸在寰球也不会陌生。 听到沈鹤的语气，看到他进门的瞬间，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导演稍稍松了口气：“小沈来了。正好，我们在讨论这部戏，你是原作者，就一起听听吧，顺便给我们点意见。”说是在讨论这部戏，实际上不过是在商量找谁接替卫彦比较合适，这部戏目前成了烫手山芋，除了急于求成的新人，已经成名的演员大多选择敬而远之。 “正好，我也有件事要跟大家商量。也跟这部戏有关系。”沈鹤翻开他放在桌上的文件夹，抽出一张a4纸。一面空白，另一面已经打印好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我知道，贵公司为了减少损失，在根本没有和我经纪人商量的情况下，对外宣称我将会加盟这部戏，并且在其中担任男主角。因为这件事，《穷途末路》剧组向我提出质疑，他们认为按照他们剧组的拍摄进程，我根本没有时间同时接拍两部作品，除非我会敷衍了事，不履行作为一个演员应该尽的责任。因此，我和我的经纪人觉得，这件事对我的职业形象造成了毁灭性的影响，我希望能够得到贵公司的一个合理解释。” 他把手里的这张a4纸放到桌上，然后轻轻推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寰球工作人员面前：“如果贵公司拿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接下来，吉坷影视将会和我的经纪人一起作出如下声明。”看着寰球的人看到a4纸上的内容脸色大变后，沈鹤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寰球高层和导演的脸色在看到传递过来的声明后都变了。 “小沈，你这声明就有些过火了。外面的消息都是讹传，我们也知道你没档期了，所以从来没有……” “我当然知道贵公司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沈鹤微微笑，眼神却冰冷的像是看透了一切，视线将在座的每一人轻轻扫过，“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按理说，我不该因为这点事来打扰大家。毕竟，以后总归是要碰到合作的，把话说得太明白了，以后合作会尴尬。但是贵公司的职员到处跟媒体保证，在网上散布消息，说我已经答应参演，并且签订合同这件事，我想仍然需要你们给粉丝们一个解释。” “这是自然的事情。”导演心里叫苦，赶紧答应了下来，然后顺手把声明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沈鹤看了那个垃圾桶一眼，站起身来，又笑了笑：“那行，那我就等各位给我一个答复了。” 他往会议室外走，跟着过来的陈大少人高马大，面对着一会议室的人，露出迷之微笑，而后跟上沈鹤，“砰”一声关上了门。 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他倒是敢拿回《海棠》！已经卖给寰球了，是他想拿走就拿得回去的！” “著作权在他手里，你说能不能拿回去？他现在不是一个人，经纪人是孟章，背后公司是吉坷，身边还有影帝撑腰……他那个助理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要是不处理好这件事，看样子，他真敢把刚才的声明发出去！” “当时放消息的是谁？快点开除！然后赶紧写声明稿发出去！” * “沈小鹤，突然把这事闹这么僵，你确定没问题吗？”陈大少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后视镜，镜子里沈鹤靠着椅背，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的沿途风景，“剧本已经卖给了寰球，我们就这么收回来，对方会不会告我们违约？” “寰球可以告违约，”沈鹤回头，“我也可以告他们侵.犯我的名誉权，我有权向她们追讨赔偿。” “那这份声明什么时候发出去？” 沈鹤重新将头转向车窗外，路边的橱窗里，有商家正在拆除卫彦的代言海报：“等寰球的声明先出来。如果不能让我满意，就再贴我们的声明。” 卫彦和寰球这次都跌了个大跟头。谁也没想到，在几次爆出不好传闻之后，会直接有他的不雅照片曝光出来。而寰球，更是没料到，沈鹤竟然会为了一个明知故问的炒作拿出声明稿威胁他们。 不管怎样，在沈鹤离开寰球公司没多久。寰球的一份洋洋洒洒的声明和致歉信，就张贴在了他们的官方微博上，很快又有媒体主动转发了这条微博内容，并很快在网上热传开。 从找人拟定声明稿，到亲自进寰球，再到寰球用最快速度贴出自己的声明，陈大少从头到尾一直以仰望的姿势，看着身边这个老同学。 他总觉得，有时候看沈鹤，就好像他们之间隔了一层薄纱。他看不透这个人，就像他完全不明白，突然之间冒出来的经纪人孟章，为什么可以一下子和沈鹤的关系亲近的就好像认识了二十几年。 不过，沈鹤现在的样子，让人觉得底气十足。 说话间，车子里响起一阵铃声。 孟章掏出手机，屏幕上有一通陌生人来电。他看了一眼，转身把手机递给沈鹤：“应该是孙尧。” 孙尧。 沈鹤听到这个名字，微微有些发愣，旋即笑着接过手机，接通电话，靠着椅背，轻轻道：“你好，孙先生。” 电话那头，孙尧的声音透着紧张：“你好……”他顿了顿，“你真的……能让我红？” “能。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可以帮你拿到一个主角。我想，你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工作，但是叫你再跟以前一样，为了钱随便那些人欺负，你一定是不愿意的。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会让你对那些人怎样。” 沈鹤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一声一声，不断地诱惑着对方。 他让孟章联系孙尧已经联系了一个星期。每一次都不说太多的话，只是一点一点抛出利益，引诱迫不及待的孙尧渐渐上钩。 “你要我……怎么做？” “穿上你最干净最合身的衣服，整理好仪容仪表，不要露出颓废的表情，和当年你站在寰球门口等待拍戏机会那段时间一样，把精神头拿出来。相信我，不用三天，你的角色就会下来了。” 大概是因为听到他提到了寰球两个字，又说到当年的时，孙尧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知道……” 沈鹤没有再给任何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重新递给孟章的时候，他看着自己这位多年的老友，笑了笑。 那一笑，孟章似乎又看到了那年年轻的宋霖。 第64章 人造绯闻（上） 寰球的声明对于之前纷纷热切期盼沈鹤能够出演《海棠时节》的粉丝来说，就好像迎面泼来的一盆冷水。 虽然字里行间，都是寰球将责任推卸到发布错误消息的职工身上，认为是职工的随口一言，造成了如今这么多粉丝的误解，以解雇该职员作为解决方案，恳请广大网友原谅。但稍微了解点内情的，或是经常围观吉诃影视官博的网友自然清楚，寰球之所以会给出这个声明，实际上是因为沈鹤本人的抗议。 在寰球的声明出来五个小时后，已经升任吉诃影视总经理的唐穆风也发表了一则声明。 声明中强烈谴责了某些职工擅自编撰类似新闻，夺人眼球，给艺人的形象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并要求寰球对于该职工作出严肃处理，要求寰球公司对于该事故进行道歉。 寰球自然是答应了这个要求。只要唐穆风不帮着沈鹤要求拿回剧本，也不去法院告什么侵犯他人名誉，只是发个声明对寰球来说不过是写写写的小事。 对于寰球现在这副焦头烂额的情况，沈鹤从头到尾都是从孟章口中听到的所有事情。 在跟孙尧通过电话后，第三天，孙尧再次打来了电话。 这一回，他的声音明显比上次轻快了不少。 “先生，你……你好！” “你好。”沈鹤和孟章交换了一个眼神，从跑步机上下来走到旁边坐下，“听孙先生的声音，好像有好事发生了。” “是的！我想告诉先生，我有戏了，寰球……寰球最新的那部电视剧决定启用我做他们的男一号。先生，你知道吗，我已经有快六年没有接到戏了！” 电话那头，孙尧一直不停地说着话，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他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到底是谁，但是按照这个人说的，他这几天一直出现在寰球公司外头，一开始觉得自己很傻很蠢，怎么就那么容易相信了别人。但是第三天的时候，真的有人来找他，问他有没有兴趣来演他们的男一号。 孙尧或许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姓什么，但是沈鹤知道。 宋霖出事前，发到他邮箱里的那些照片，每一张都有很清晰的人脸。他记不住所有人，但一眼也能扫到几张眼熟的脸孔。成为沈鹤重生后，他曾经在网上看到过那几个人的照片。 大部分都已经不红了，少数几人还有在当配角拍摄电视。像孙尧这样，能被网友记住，却惋惜他红了又突然失去消息的人，沈鹤自然留了心思。 他托陈大少去调查过。孙尧三四年前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家里人病了，负债累累，为了偿还债务，给家人治病，他走投无路，恳求经纪人能帮忙多接通告赚钱。经纪人满口答应，不多久就带他去参加了一个饭局。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闫宁的床上。 闫宁之后也的确捧了他一段时间。孙尧反抗过，为了还债一次次妥协，但到底没撑太久，就被闫宁抛弃了。 没有了束缚，一身轻松的孙尧，也从那年开始就失去了工作的机会，只能给人打零工，偶尔混个小剧组当当群众演员。 比起过去闫宁捧过的其他人，沈鹤唯独对孙尧带了一丝同情。 “先生，我能冒昧地问，您为什么会选择我？” 拉回沈鹤注意力的，是孙尧突然敬重起来的尊称。 沈鹤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于孙尧来说，闫宁是他跌倒过的一个坑，他不可能让自己陷入第二个坑，要是沈鹤这边也是怀着类似的目的，他很有可能挂完电话就会去找剧组辞掉角色。 “你好好演戏就可以了。”沈鹤顿了顿，“你好好演戏，就能红。你红了，就完成了我要你做的事情。” 听着电话那头温润的男声，孙尧愣了愣，等回过神来电话已经被人挂断。而身后，那个早上突然来找他，声称希望能和他签约的经纪人许小坤正拿着剧组的合同走了过来。 “在和谁打电话呢？” “一个……好人。” 许小坤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已经三十出头的孙尧尴尬地笑了笑，低头去看合同。 “合同没有大问题。寰球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敢再在合同上动手脚，就怕被演员发现再捅出漏子来。” 孙尧一边听许小坤碎碎念起自己才签了没多久，就被寰球已经离职了的经纪人贺阗挖走的女孩子，一边把合同收起来，抬头问道：“合同的事，我懂得不多。以后，还是要麻烦许哥你。” “你是我的人了，麻烦什么。”许小坤大力地拍了拍孙尧的肩膀，“你碰到了贵人，所以要好好珍惜。” 孙尧愣住。 “你不知道吗，导演在挑主角的时候，有人向他推荐你。” * 针对卫彦的这件事情，到了十二月的时候，差不多已经风头过去了大半。《海棠时节》开始了拍摄，新的定妆照也很快公布了出来。 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在电视上露过正脸的孙尧，一复出，就是一副憨小子的打扮，尽管让人觉得错愕，却意外地看着合适。 而孙尧显然也没有让那些一直记得他的粉丝们觉得失望。在拍摄了差不多半个月后，剧组放出了第一支宣传片。孙尧在剧中担任明黛饰演的女主角的青梅竹马，这个善良老实本分的花弄，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孙尧后来也给沈鹤打过几次电话，但无一例外对方都是关机状态。 而事实上，自从孙尧和《海棠时节》正式签约后。这个手机号码，就被孟章锁进了抽屉里。 “其实你已经够瘦了，要是再减下去，我怕你心脏负荷不了。” 沈鹤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海棠时节》的宣传片，孟章进屋的时候，看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水果，当即就皱起眉头，瞪向坐在旁边正焦头烂额应付粉丝群的陈大少。 “沈鹤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孟章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在椅子腿上，“他本来就没多少肌肉，为了演部警匪片，已经几天没吃正常肉食了？” 陈大少扶好椅子，站起来咳嗽两声：“孟叔，我真劝过他了。沈小鹤什么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想让阿辉的形象再消瘦一点……” 《穷途末路》是警匪片，由国内一线导演严森执导，剧本出人意料，写得十分精彩。沈鹤接的这个角色叫阿辉，是剧中一个毒.贩，也是全剧最重要的角色。整个故事情节，是一个为了筹集大量的医疗费，无意间成为毒.品贩子的青年，在良知和亲情的夹击下，不断犹豫，后来亲眼目的了有亲人陷入毒海猝死的现状后，和卧底的警方展开联手合作，最后不仅脱离了贩.毒组织，也成功把那些人送进监狱后，转身自首的故事。 为了演好阿辉，沈鹤开始努力减轻体重。他为了健康刚刚练出的部分肌肉，几天之内就消减了下去。 看到沈鹤仰头喝水，露出的锁骨已经清晰地能放上一整排的硬币。孟章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刚要开口呵斥他不爱惜身体，沈鹤摆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儿子，猫的情况有点不好，你要不要回来一趟啊？” 因为怕减肥的事让沈父沈母心疼，沈鹤最近一直住在孟章的新家里。一听电话里沈母急得都带了哭腔的声音，沈鹤的脸色也变了。 好在路上没有堵车，孟章用最快地速度赶到书吧。沈母正抱着大王在哭，沈父在旁边不时地叹气，换了几次清水，又开了几个罐头，大王只嗅了嗅，就又躺下不动了，呼吸却呼噜噜地有些重。 沈鹤根本顾不上去问大王到底出了什么事，抱起猫直接就上了车。还是陈大少留在书吧，一边安慰沈家父母，一边帮忙打理生意。 孟章的车开得很快。他知道大王在沈鹤心里的份量有多重，如果大王出事，对沈鹤来说，不亚于失去一位亲人。 燕城最好的宠物医院里，医生刚刚送走一位给猫做绝育手术的客人，还没喘口气，就看见有两人一前一后闯进店里。 “怎么……” “医生，麻烦看下我的猫！” 沈鹤刚把大王放下，一路上都没发出声音的黑猫突然“喵呜”了一声，尾巴勾住他的手腕，肉垫轻轻搭在他的手上。 “你这猫……年纪很大了。”医生稍稍做了个检查，顿时愣了愣。很少有人能二十年都养着同一只猫，毕竟猫的年纪也才十几年，虽然国际上的确有长寿猫，但数量极少。突然看到一只二十岁，想到于人类九十多岁高龄的老猫，医生显然有些犹豫，“你这猫，是太老了，器官都衰竭了，就算打针吃药，大概也活不了几个月，而且对它来说也痛苦，你……确定要拖时间吗？” 确定要拖时间码？ 医生的话在沈鹤的脑海里持续回荡。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握住了大王小小的肉爪，摇头道：“请你一定要治好它。大王……还能活很久的。” 医生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沈鹤这样不愿意相信自己宠物寿命到了的主人，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给大王开了一些药品，这就给它挂上了水。 宠物医院里，猫狗吠叫声此起彼伏，陪着挂水的主人都在偷偷打量了坐在角落里，一直充当肉垫抱着黑猫挂水的沈鹤。 有人偷偷拍了两张照片，也有人壮起胆子，想要请他签名，但还没走近，就被孟章婉拒了。 药水挂了差不多两个钟头，医生又仔细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让沈鹤抱着大王回去。 然而，沈鹤抱着大王才走出医院没两步，有人径直往他身上撞了过来。大王喵地大叫了一声，沈鹤下意识伸手把猫护住，手腕被一个坚硬的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第65章 人造绯闻（下） 被那个坚硬的东西撞上手腕的时候，沈鹤有一瞬间地猝不及防。只是想到还好大王没有被撞上，当即眉头也稍稍舒展开了。 “对不起，你没事吧……沈鹤？” 撞上来的是位女士，听到她清清楚楚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沈鹤看了对方一眼，明黛穿着一身漂亮的裙子，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沈鹤视线往下，清楚地看到明黛勾在手臂上的猫箱，隔着箱门，有只小猫正蜷缩在里头瑟瑟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我家小猫病了，我正着急带它来看病！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撞到？” 明黛说着，放下猫箱，伸手就要去摸沈鹤的手臂。 沈鹤后退一步，他怀里的大猫伸出爪子挠了一把明黛，幸好她反应快收回手，这才没被挠破。 沈鹤并不愿意在医院门口逗留太久。最近天气转凉，他怀里还抱着大王，不敢让大王在外头吹太久的冷风。和明黛简单的打了招呼之后，沈鹤抱着猫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车子开走后，明黛低头看了眼搁在脚边的猫箱，微微皱了皱眉，拿脚轻轻踢了一下，末了又叹口气提起箱子，推开了医院的门。 车子绝尘而去，转弯的时候，孟章依稀看到明黛踢了一脚猫箱，当即皱了眉头。 “你这个老同学，好像不是为了给猫治病才过来的。” 从上车开始，一直低着头在给大王顺毛的沈鹤头也没抬，直接道：“她旁边跟着几个偷拍的。”大王在怀里翻了个身，压到沈鹤被撞的手腕，沈鹤忍不住“嘶”了一声，无奈道，“回去帮我上点药，骨头没伤到，不过明天手腕可能要青了。” 猫箱很硬，撞上来的时候大概没有把握好力道，直接就压到了他的手腕。也好在是撞到他的手上，如果撞上大王，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回到书吧，孟章简单地给沈鹤处理了下手腕。只不过是一会会的功夫，他的手腕已经肿了起来，铁青的一块包鼓鼓囊囊的。 大王趴在沙发边上呜咽，沈母既心疼儿子，又心疼大王。 “这手没什么问题吧？要不，上医院看看。让医生给你拍个片子什么的，别里头留了问题，影响以后。” 知道沈母这是担心仔细，沈鹤弯了弯嘴唇：“妈，我没什么事。”他摸了摸大王的下巴，把宠物医生嘱咐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叹口气，“大王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罐头什么的，每天都给它开新的，还有其他……” “要不，你带着它去剧组吧。”沈母有些犹豫，“它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你要是人在外地，临了它见不着你，还不知道多难过。” 沈母话音刚一落下，沈鹤的脸色就变了。过年的时候，他就要进组开始拍摄。电影一拍就要几个月时间，大王现在的身体情况，的确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如果没办法守着它到最后，他也希望能够有更多的时间陪陪它。 带着大王进组……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孟章虽然有心制止，但是他太清楚大王和沈鹤之间的关系，想了想还是给剧组方面打了电话。导演并不拒绝沈鹤想要带宠物进组的请求，问清楚是一只年迈的黑猫之后，更是直接在电话里问孟章，能不能让沈鹤答应把这猫也拍到电影里。 拍到电影里？ 不光孟章，沈鹤也有些错愕。和导演仔细一聊，才发现导演的神来之光。 “阿辉这个人，他是个很矛盾的人。他穷，家里人又病了，还背着债，于是他一不留神成了毒.贩子。但是他心里头有光，他还在望着那处光看，所以他选择了和警方合作，里应外合。黑猫的形象呢，比较有意思，剧本里可以简单的加一笔，是阿辉在贩.毒的途中捡来的，于是随手就这么养了起来。养着养着，这只黑猫就成了阿辉唯一能够吐露心声的对象。小沈啊，你看这样的安排，怎么样？” 沈鹤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被大王拢在怀里，看着毛色已经没有过去那样油光发亮的黑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那只黑猫，在电影里的结局……会怎样？” “被阿辉的家人照顾得很好，等着有一天它的主人能够再次回到身边。” * 一月底进组拍摄《穷途末路》之前，沈鹤大部分的时候都在飞机上度过。在确定大王的身体好点前，他不敢带着它满世界乱飞。 偶尔和抽空打电话过来的盛伯雍说话时，沈鹤也总是忍不住提到大王的身体状况。 知道一只猫的寿命才那么几年，也知道大王对于沈鹤来说有多重要，盛伯雍在电话里总是低声安慰他，等人实在累了，才哄着去睡，然后挂了电话叹气。 一来二去，葛晖也知道那只叫大王也叫咪咪的黑猫快不行了。 “就是一只猫，要是真活不下去了，给沈鹤再挑一只吧。” 葛晖对那黑猫的臭脾气记忆犹新，忍不住接着道：“沈鹤那猫脾气大，要是再想养猫，挑只布偶，长得好，性格也好，不挠人。”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葛晖挑眉，“宋霖走了，你不也找着沈小鹤了。”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葛晖恍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正尴尬地想转移话题。盛伯雍却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擦过他的肩膀，径直进了浴室。 浴室门“咣当”一声关上，葛晖愣了愣神，下一刻就听到从浴室的墙面上传来“咚”的一声。 他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倒是小郑举着手机“咔嚓”开了门，大喊着跑了进来。 “盛哥，盛哥！《金戈铁马》确定最终播出时间啦！” 看到葛晖干站在客厅里，盛伯雍却不见身影，小郑“咦”了一声问道：“盛哥呢？” 葛晖瞪眼。边上的浴室门突然打开，小郑被从里头出来，满头是水的盛伯雍吓了一跳：“盛……盛哥。” “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正……正月初六。” * 卫彦最近是彻底被雪藏了。寰球就算背后有闫宁在，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把卫彦放出来让他作妖。 没有了卫彦的《海棠时节》拍摄的特别顺利。不管是孙尧还是被闫宁推荐进来的绯闻未婚妻明黛，都让导演松了口气。 可是正当剧组上下觉得终于可以好好拍摄，不用担心又从哪里杀出个程咬金的时候，一组明黛和沈鹤的照片被人放了出来，更有长长的帖子挂在论坛上，鲜红的hot亮得让人忍不住点进去一看究竟。 “沈小鹤，这照片一看就是有人早就蹲着偷拍的。不就是说两句话么，又没什么特别亲密的动作，把这种照片放出来什么意思？” 比起坐在电脑前，五官皱成一团的陈大少，正蹲在浴室，和盛伯雍一起给大王洗澡的沈鹤神情淡然，像是早就料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回事。 “这种东西早晚要放出来的，不过对我的形象没什么损失。照片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真有问题的，是那个帖子。” 仅仅是几张面对面说话的照片，对沈鹤来说，起不到任何伤害。而那个点击量已经过百万的帖子，才是这次在背后做小动作的人，真正的杀手锏。 “这次要黑的人，应该不是你。”盛伯雍从浴盆里捞出湿漉漉的大王，“帖子的重点放在明黛身上，估计是她挡了谁的路，被人这种时候捅刀子了。” 沈鹤应了一声：“照片是明黛之前让人拍的，大概是为了什么时候好拿出来借我炒作一下。不过一直没等到合适的机会，也就没拿出来过。看样子是被人卖出去了。”他伸手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裹住大王一阵搓揉。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们也得当心点。既然把你的名字放出来了，而且在帖子里也写了你过去暗恋她的事情，很可能不是别人，是明黛自己编排的一出戏。” 沈鹤回头，看了眼靠在浴室门口，正抱臂盯着自己的孟章：“明黛没这么蠢。她是要当闫夫人的女人。” 明黛的“闫氏集团总裁未婚妻”的身份一直没有得到闫宁的承认，也没有否认。明黛虽然没有借着这个头衔，大肆炒作自己，而是像那些新人一样，在按部就班的拍摄，但是因为闫宁的关系给她提供便利的人并不少。她如果为了上位想拉人炒作，闫宁显然是比沈鹤更好的选择。 沈鹤说的也很有道理，孟章刚准备再提别的，陈大少扯着嗓子喊有电话。 等人前脚从浴室门口走开，后脚那扇门就被人从里头关上了。 大王还被人抱在怀里，被挤得有些难受，发出一声呜咽。压着它的男人身子一僵，叹了口气，低头一把把它放到洗手池里，摸了把猫头，转身继续干活。 一段时间没见面，刚准备充电，就从外头跑进来两盏灯泡。好不容易洗个猫能单独相处一下，瓦数最亮的那盏灯光就挂在门口一动不动照着。等到终于清静下来的时候，盛伯雍只想抱着沈鹤，吻到天荒地老。 被男人刚才摸猫的动作逗乐，沈鹤发出闷笑，回搂住他的脖子，咬住他探进口腔的舌尖。 “听导演说，你之前回绝了《穷途末路》，结果又接了。” “嗯。”盛伯雍用拇指摸了摸沈鹤的嘴唇，忍不住低头又亲了一口，“不想总是见不到你。” “都是当演员的，心里清楚和圈内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情况。”论年纪，宋霖的年纪要比盛伯雍大上几岁，沈鹤私底下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摆出前辈的架势。 “我知道，不过有机会能一起演戏，还是想和你在一起。”盛伯雍说话的时候，额头抵在沈鹤的额头上，“盯着你的苍蝇太多，有我在可以帮你赶走一部分。” 沈鹤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忍俊不禁：“影帝牌苍蝇拍？” 盛伯雍瞪眼，下一秒掐着沈鹤的腰，直接又是一个吻，却比之前要激烈许多。两个人的喘.息忍不住粗重起来。 被吻得快喘不过气来的沈鹤靠着门，双臂环抱着他的脖颈，浑身酥麻，两条腿也忍不住要圈上男人的腰，相抵的某部分温度烫得惊人。 “咚”。 门被人从外头敲响。 “洗一只猫要洗多久？还不出来？明黛打来电话了，想约你见个面。” 第66章 新戏（上） 《穷途末路》拍摄的地方除了国内之外，还要飞到境外。剧组已经订好了飞机票，就等着时间到了集体去国外开机。 出国前的这段时间，沈鹤都还留在燕城。 明黛约见面的地方是燕城的一处高档茶社。茶社装潢得古色古香，就连站在门口的侍应生也都穿着汉服。 沈鹤进门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环境清幽，一楼大堂坐得茶客都轻声细语的交流，不会影响到彼此。二楼的包间有分天南地北。天南临湖景，地北沿街市，明黛特地约在了天南，又给几个助理在隔壁另外包了间休息。 “约我出来什么事情？”因为是老熟人了，沈鹤一进包间，并没有说客套话，开门见山就问。 明黛神情有些尴尬：“网上的帖子，沈鹤，你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然后呢？” 明黛似乎有些担心外头会有人偷听，放在桌面上的两只手焦躁不安地握在一起：“你知道的……我现在，跟闫总在一起……虽然他没有问我，可是我怕……我怕他会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沈鹤笑了一声：“我们什么关系？” 明黛坐在他的对面，给倒了杯茶水，听到沈鹤的笑声，抬头望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复杂地开口道： “我知道你过去喜欢我，可我也表示过我没办法接受你……可是现在网上的那个帖子，都在说我们俩关系暧昧，所以我才会一出道就在你的剧本里担任了女一号……” 沈鹤脸色微变，他不担心有人拿他跟明黛炒作，对他而言，明黛跟他的确没有丝毫关系，但是她现在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在挖原身的心。 沈鹤缄默不言，皱眉看着明黛继续往下说。 “我现在和闫总的关系很好，他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所以……如果我能怀上孩子，说不定他会娶我的。”明黛看着沈鹤的反应，心里有些愧疚，“在你面前说这个，你可能心里会觉得难过，但是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所以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秘密？”沈鹤兀地压低了声音，“四十出头的黄金单身汉，跟漂亮的刚大学毕业的年轻女艺人，听起来就跟连续剧一样。” 明黛从沈鹤的眼睛里隐约看到了自己羞红的脸，然后沈鹤的眼里更多的是莫名的冰冷。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捂着小腹，执拗道：“我知道你觉得我现实，可是我是真的喜欢闫总。他虽然四十出头了，但是身材保持得很好，看起来很斯文，一点也不像其他四十岁的男人那样大腹便便……要是我怀孕了……” 斯文？ 沈鹤很想大笑，想起重生后几次碰到闫宁，不是看到他在跟陌生的男女在办事，就是试图骚扰自己，“斯文”两个字根本没办法放在他的身上。 “所以，闫总的真爱明小.姐，你找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明黛知道沈鹤这是没耐心再听自己说下去了，忙道：“你能不能召开新闻发布会，帮我澄清下那个网上的帖子都是假的？” “为什么是我开？” “因为……”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沈鹤站起来，“你想要新闻发布会，你可以自己开一场。媒体记者还没追着你问这件事，你自己先紧张起来，话放出去了谁都知道那帖子上说的是真的了。” 眼看沈鹤要走，明黛急了：“你既然喜欢我，你就帮我这个忙不行吗？” “谁告诉你我喜欢你的？”沈鹤轻轻锁了眉头，“聪明人不犯傻，也不会偷拍了照片之后，被人转手卖了反倒给自己找麻烦。” 明黛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得已干笑两声：“沈鹤……” 话还没说完，心底已经掀起了巨浪。她是笃定沈鹤还是暗恋自己的，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利用他。 可是现在看起来，似乎这个人已经不愿意再为自己付出任何一点力量了。 要是沈鹤不愿意开这个新闻发布会，那网上的帖子怎么办？她才刚刚出道，就马上跟别人产生绯闻，而且帖子里把她描述成了这样一个急功近利的女人，这对于她的职业形象伤害太大…… 明黛想事情的时候，眼珠子一直在转动。沈鹤一面沉默，一面盯着他的面孔，辨别出她的心虚后，冷哼一声，说道：“你不是想嫁给闫总，想跟他白头偕老么，作为老同学，最后祝福你心想事成。”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与明黛平视。如果盛伯雍和孟章都在这里，就会知道，这一眼有多坦荡—— 他已经彻底从过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如今要做的，在做的每一件事，只是为了将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一个个打到，打得他们再也站不起来。 * 沈鹤没有去召开什么新闻发布会。 事实上，明黛的这件事媒体并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注。两位当事人，一个才刚刚出道并没有作品，另一个本身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和这个爆料有关系的人，明黛会想要沈鹤去开这个新闻发布会，也是存了顺势炒作一把的心思。 开新闻发布会的事，别说沈鹤不会去做，就是孟章和盛伯雍也绝对不会同意他去做。 尽管离开茶社后，明黛又几次打电话过来，请求他帮忙澄清帖子上的事情。沈鹤却还是始终没有松口。 直到寰球方面给唐穆风打了电话，唐穆风又转而联系孟章，沈鹤终于同意帮忙澄清。 但仅限于微博。 自从沈鹤出名以后，他的微博粉丝人数直线上升。加上又跟盛伯雍互相关注，两边的粉丝很快就融合在一起，经常两头跑，但他们互相发一些有意思的微博内容。 沈鹤很少在微博上为其他人打广告，做宣传。占据他微博最多空间的是他家的猫，还有盛伯雍的一些信息。 这一次，他家的粉丝微博才刚刚刷新了一下，就发现了一条画风有些不太对的微博内容。 “《海棠时节》是我大学时期的一次尝试。因为不太擅长写言情剧目，就逼着自己静下心来写一本试试。我看到帖子上说，我是以明黛为原型写的这个故事。这句话，我觉得我应该当做夸奖。” 沈鹤的文字很干净，并没有太多的形容，简单地将自己和明黛的关系定位在了“校友”上。 “跟明黛是校友关系，她那时候就是很引人注目的人，身边会有很多人围着。我当时想写一个家世虽然一般，但是光彩夺目的女主角，就观察了她一段时间，最后按照她的形象，写下了这个故事。既然能从故事里看到明黛的影子，那是不是说明，我把这个人物写成功了？” “剧本完成的时候，明黛作为交流生去了国外，回国后因为正好需要有剧本，我就做了这个顺水人情，把剧本卖给了寰球。不过没想到中途会出这么多事情，确实挺意外的。” 他这话既承认了故事原型的确来自于明黛，又从另一方面巧妙地规避了两人有暧昧关系的传闻。 可在这个圈子浸染久了的媒体却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粉丝，而那些纯粹围观的网友，更是有不少聪明人从沈鹤的微博里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 回国后正好需要人情？ 一个表演系的女生会出于什么原因需要剧本？不外乎是想要有戏拍。 这话虽然明面上把关系解释得清清楚楚了，可暗地里总有那么一点让人下意识会往偏处想的内容。 微博发出去不过短短十来分钟的时间，沈鹤微博底下的留言和转发数就噌蹭噌地狂涨。他没去看底下都写了什么，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给大王换了把猫粮。 手机搁在电脑桌上，沈鹤还在给大猫换水，手机就在桌上响了起来。 孟章刚好和陈大少一前一后拎着东西进门，听到声音放下袋子走过去看了一眼。 “明黛？”孟章皱了皱眉头，抓着手机问沈鹤，“接么？” 沈鹤没说话，坐在猫食盆边上，把手一伸。接过电话后，他点开手机，直接按了个公放。 “沈鹤！”明黛的声音有些急，身后明显有人提醒了什么，转瞬间语气又变得软和了一些，“沈鹤，你那个微博……那个微博是不是可以改一下？” “有什么问题？我都是照实写的，剧本本来就是按照你的原型来的，也是你回国之后来讨的剧本，我怕让人误会就改成现在写的这样。还是说，这样写不好？” “不是……我……这个……” 明黛一时半会儿也不知到底要说些什么，沈鹤没那么多的耐心，满意地看到大王吞下第一口猫粮后，随口念了句：“没事我就挂了。” 话罢，也不给明黛机会，直接把电话挂了，手机随手往旁边一搁。 明黛之前要沈鹤开新闻发布会澄清绯.闻的事，沈鹤并没有瞒着孟章和陈大少。两人对此都十分的义愤填膺，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利益熏心，根本不把别人的心当成肉做的。 笑话，别说新闻发布会了，就连微博澄清，即便他们不答应，沈鹤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帮人忙。 陈大少还在气得跳脚说要找人整治整治明黛的时候，孟章看着摸猫的沈鹤微微舒展开眉头，松了口气。 他原本还担心沈鹤对卫彦他们的强势只是一时心冷，害怕什么时候这个原本就容易心软的人一不留神又着了道，现在看来，是真的硬气了。 晾着沈鹤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明明没意思却反过来想利用沈鹤那点感情做对自己明显有利的事，沈鹤，或者说是宋霖，他如今对闫宁卫彦之流正好是深恶痛绝的时候，明黛这是分分钟自己撞上门来讨嫌的。 “这女人脸皮太厚，不就是抱了根金大腿，对方还没承认关系呢，她就迫不及待想把以前的那些人都甩开了。万一人财两空，我看她会不会哭！” 陈大少坐在电脑前，啪啪啪敲着键盘，转瞬间换了自己的一个小号，又噼里啪啦一阵敲打，给打出了一篇不长不短的爆料。一字一句，全都是过去明黛还在学校的时候，跟学校里那些校草校花们的纠葛，其中还提到了不少燕城有名的富家公子跟明黛的关系。 孟章看他敲了一会儿，又按删除键删掉部分，忍不住问：“删了什么？” 他挠挠后脑勺：“把我一哥们的内容写进去了。太容易暴露身份，还是删了好点。” 沈鹤依旧坐在地上，看着孟章和陈大少的动作，低头看了看大王，伸手捏住猫耳朵揉了揉。 第67章 新戏（下） 几天后，沈鹤收到了《穷途末路》剧组的通知，让他带上行李第二天九点到机场和剧组碰头，准备飞国外开始拍摄了。 而这个时候，网上关于明黛的那些消息，因为陈大少的中场一脚，所有好的不好的内容顺风而涨。 也许是为了能够转移视线，网上开始有人在扒新近出道的几位男演员。沈鹤的名字会出现在其中简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显然因为之前发生的种种，不少网友对沈鹤这个名字的主人，印象并不坏。 和盛伯雍交好，谈静出事的时候第一个冲出去帮忙，救过柳言明的命，写的剧本拿了大奖……细数下来，简直就是个好人。 饶是因为明黛的关系，被爆出了照片，也丝毫没人会把他跟圈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捆绑在一起。 这么一对比起来，那些同时被扒皮的新人演员里，有问题的就太多了--好几个都被扒出被人包养的事实。 也不知写这帖子的人是谁，总之一时间娱乐圈里人人自危，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挂墙头的。 而沈鹤，在候机室里看完帖子后，盯着孟章老半天，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唐穆风做这事也不怕自己最后被人扒皮么？” 帖子的发起人id叫做“塞万提斯”，文字犀利，内容详实，一看就能猜到是圈内人。至于为什么沈鹤会猜到是唐穆风，实在是因为这个id太好联想了。 吉诃影视的几位董事都姓唐，和闫氏一样其实都是家族氏的公司。不过的只是唐穆风这个自家人也是从底层小员工一点点做到现在这个位置。而吉诃影视最初起名的意思，来自于《堂吉诃德》。 《堂吉诃德》的作者就叫塞万提斯。 在看到这个id的时候，沈鹤只是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可能。等看完帖子，他几乎确定，就是唐穆风了。 也只有他才能知道那么多圈子里的事情，而且写的时候毫不顾忌会得罪到其他影视公司。 毕竟，国内除了寰球，还有哪家公司有吉诃影视这么大的规模和财力。 “最近太闲了，才冒头搅混水。”孟章搓着手指，快上飞机了，偏偏这时候想要抽烟，只好搓了搓手转移注意力，“等我们到地方，估计他的工作就要来了。” 沈鹤抬眼看他。 孟章道：“《金戈铁马》的宣传越来越厉害了，吉诃和寰球不用说肯定会在宣传资源上发生冲突。”他顿了顿，还是说出了那个让人火大的名字，“卫彦虽然出了事情被寰球雪藏，但是这部片子一旦播出，不管怎样，他的名字肯定还是会重新起来。而且寰球不可能在损失了主演之后，任由吉诃拉大规模的宣传资源去给你铺路。” 有段时间没注意过卫彦的动态，再听孟章提起这个人，沈鹤微微眯了眯眼。 《金戈铁马》有不少寰球的人，播出后的宣传寰球肯定不会让别人抢先。但是唐穆风这边又在主推自己，显然跑不掉一场冲突。 只怕……以寰球一贯的手段，到时候网上又可以看到关于沈鹤自己的血雨腥风了。 孟章还想再多说两句，顺便提醒沈鹤这次出国拍摄要注意的事情，陈大少背着包，迈着步子走了过来，边走边挥手喊：“沈……”他差点脱口而出沈鹤的名字，看到周围来来往往的乘客，突然反应过来立刻改口，“孟叔，可以登机了！” * 《穷途末路》出境后的第一站，飞到了t国。 考虑到拍摄需要，剧组和当地政府已经打好了招呼，也早在剧组出发前，就派人在当地建成了拍摄需要的一些建筑场景。 《穷途末路》剧组在住宿上，直接给演员和工作人员安排的是当地四星级的酒店。作为主演，沈鹤这一回享受到了套房的待遇。他的经纪人和助理连带着带出国要一起拍摄的黑猫，都住在这个套房里。 隔壁，就是盛伯雍的房间，葛晖和小郑也住在里头。 第一场戏的拍摄，是沈鹤饰演的阿辉，第一次跟着接头人走进t国的毒.品集中地的内容。 这个所谓的集中地，就是剧组事先在t国租下的场地，周边的花木都是为了拍摄故意做出来的效果。 没有在t国歇太久，考虑到场地费和一行人的吃住费用，剧组落地后的第二天马上就开机拍摄了。 “这是你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罂.粟花吧？好好看看，看看这些供你吃穿的花到底多好看！” 说话的是个黑人，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衫和短裤，架着一副泛着蓝光的墨镜，一巴掌就拍到了瘦弱的阿辉肩头。 阿辉被拍得往前冲了两步，稳住脚步的时候，那个黑人已经揽着他的肩膀直接把人往前带。 往前走了大概有十几米远，入目是漫山遍野的罂.粟花，大片姹紫嫣红，火烧一般绵延了整座山头。 人间业火。 这是阿辉脑海里的声音。 黑人似乎很满意阿辉目瞪口呆的样子，揽着他肩膀的手更加紧了紧，然后推着阿辉继续往前：“走吧。你来的正好是时候，能够看到这些花。王总一定相当器重你，不然也不会带你来这里。” 他一路念，一会儿英文，一会德语，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两句蹩脚的中文，丝毫不介意身边这个瘦弱的人听不听得懂。 一直到这两个身影在镜头里越走越远，《穷途末路》的导演雷民终于喊了“停”。 那黑人演员是雷民特地找来的外籍演员，能讲一口流利的中文，修了德语的同时，还掌握了四五门外语。这是第一次接触大银幕，整个人的状态兴奋地不行。雷民也乐得见他有这个激昂的状态，试拍了几条都还不错，到了正式拍摄的时候，却发现还是差了一点。 好在人也谦虚，一米九的黑壮个子，一看雷民皱眉头，立马蹲到导演旁边询问哪里做得不够好。 沈鹤揉了揉被握得有些疼的肩膀，拿了瓶水过去递给他，也一起听雷民分析刚才那条戏的拍摄要点。 等到第二次正式拍摄的时候，画面感果然要比之前好了很多。 沈鹤和这个黑人的戏拍了整整一天，回酒店的时候，才脱了衣服准备进浴室洗澡，被雷民勒令必须在酒店健身塑形的盛伯雍直接打开了他的房间门。 套房里总共有两个浴室，沈鹤住的是大房间，里头附带了一间。但是因为同住的都是男人的关系，沈鹤还没进卧室就在客厅里开始脱衣服。 t国气候湿润，没有冬天，沈鹤脱掉湿哒哒黏在身上的衣服，露出瘦削的上半身，下身的裤子已经解开了腰间的皮带，半挂在腰上。盛伯雍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正准备这样子回大房间进浴室洗澡的沈鹤。 “今天的拍摄顺……你的肩膀是怎么了？” 盛伯雍本来只想问下拍摄情况。他这几天都没有戏，但是雷民考虑到身材塑形以及适应水土，就让他跟着剧组一起到了t国。一听到隔壁有开关门的声音，他几乎是放下了手里的哑铃，几步走到隔壁的。 见盛伯雍的视线黏在自己的肩头，眉头紧皱，沈鹤愣了愣，随即想起自己肩膀痛了一天，扭头看了眼，哭笑不得地抬手揉了揉：“搭戏的大卫手劲有点大。不过没事，等下抹点红花油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盛伯雍的表情却一点都不轻松。他关了门，一把拉住沈鹤，直接往卧室走。 沈鹤的房间和他这个人一样，走到哪里哪里都会保持得很整洁。盛伯雍过去只是知道宋霖有些爱干净，和沈鹤真正走到一起后又发现，他还习惯把随身的东西分类。 比如，药品一类的肯定都装在随身的药箱里。 从行李箱里找到小药箱，盛伯雍直接拿出红花油，拧开就要往手心上倒了给沈鹤涂上。 “我还没洗澡！” 盛伯雍停手，扭头看了眼沈鹤，皱眉：“我帮你洗。” 沈鹤：“……” 整一个洗澡成为了件很……痛苦的事情。沈鹤在浴室里被盛伯雍吻得差点站不住脚。两个人站在花洒下头，从头到脚一身湿漉漉，沐浴液都快打出泡泡浴的效果了。 吻到青了一块的肩头时，沈鹤猝不及防，被盛伯雍张嘴咬了一口。他痛得忍不住叫了一声，还好孟章和陈大少从片场出来后就上街去了，不然这一叫大概要把人引过来。 “很疼？”盛伯雍抬首，望着沈鹤。 沈鹤：“疼……” 盛伯雍：“记得疼就好。明天拍戏跟大卫说动作轻点。” 沈鹤愣了愣，才想起男人这一口是故意咬下去的。他扭头看了眼形迹可疑的咬痕，想了想回咬的可能性，到底还是作罢。 盛伯雍却明显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一手扣住他的腰，一手调整花洒的方向，直接把两人身上的泡沫冲完，抱着人就要出浴室去床上。 沈鹤被这一系列的动作弄得懵了。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坐在床沿上，身上裹着长毛巾，男人匆匆把自己擦干后，穿着裤子就出来接着给他擦身体。 擦到肩膀的时候，沈鹤嘶了一声。 “太瘦了。”盛伯雍皱眉。他刚才抱着沈鹤出浴室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青年比之前又瘦了不少，心里感觉一时间有些复杂。 沈鹤咳嗽两声，侧过身拿起之前被男人扔到床上的红花油。 “我来吧。”拿过药油，盛伯雍搓热手心，在掌心到倒了药油，这才往沈鹤的肩头去抹。 他的动作一开始很轻柔，到后面就开始发力。沈鹤忍了会痛，回头看到男人紧紧皱着的眉头，心底却忽然一松。 到底……是一心一意在护着自己。 趁着盛伯雍收手的瞬间，沈鹤突然拧过身子，直接勾住他的脖子，一个吻再度落在对方的唇上。 盛伯雍只有一瞬的迟疑，下一秒抱着人压在了床上。 如果不是时间和环境都不合适，不管是盛伯雍还是沈鹤自己，也都是有些想念彼此的身体的。 好不容易分开的时候，俩人的眼底有快红了。彼此的心跳都快加速到超速了，但一想到隔了一扇门的客厅，随时可能会有人进屋，作为正常男人的欲.望又不得已慢慢压了下去。 最后俩人只好交换了一个深吻，这才从床上站起来。 而这个时候，卧室的门被人拧了两把，开了。 “你们……在干嘛？” 陈大少握着门把，愣愣地看着站在床边的两个赤着上身的男人，另一边的手里太提着一袋t国的街头小吃。 从沈鹤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楚地看到站在陈大少身后的孟章一只手捂住脸，完全不忍看现在的情形。 “隔壁浴室坏了。”比起沈鹤的略微不自在，盛伯雍的言行举止就坦荡很多。 他弯腰抓起扔在地上的上衣，又把沈鹤的抛了过去，这才继续道：“我是过来借浴室洗澡的。” 第68章 穷途与末路（上） 十二月的t国，因为地处热带，气温徘徊在24c-30c。干燥的东北季风虽然凉爽，但也没办法驱散掉太多的热意。 《穷途末路》剧组拍摄的地点，位于t国西部山脉下。这个地方盛产各种矿产，就连剧组拍摄的片场附近也经常会有在矿上工作的人过来看两眼。 因为近年来两国影视方面的相互沟通和交流，t国人对不少华人演员也是耳熟能详。看到盛伯雍的时候，不少人都发出了惊叹。不少听说他在这里拍摄的t国女孩，还不远千里坐着车就过来想要看一眼偶像。 为了配合宣传，葛晖和当地娱乐媒体联合为盛伯雍举办了一场小型的t国粉丝见面会，把沈鹤当做嘉宾一起带到了会上和t国粉丝见面。 两个人坐在台上，面对底下只有百来人的粉丝，基本上做到了有问必答。 尽管语言不通，帮忙的翻译有些吃力，但是一个小时的见面会还是圆满结束。不少粉丝争先恐后希望能和盛伯雍合影，最后以他揽着沈鹤的肩膀，然后背对着粉丝们拍摄了一张人物巨多的自拍照为结尾。 他和盛伯雍一起坐在台上，相视一笑的照片被t国媒体放在了脸书上，同时还有更多的自拍合影被粉丝们在脸书上发送了无数遍。 几乎只有几个小时的时差，这几张照片，以及t国粉丝见面会的视频，就出现在了华国国内的网络上。 而这个时候，距离《穷途末路》剧组在t国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 在t国的最后一场戏，正在紧锣密鼓的拍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灯光下，被盛伯雍所扮演的卧底警察梁重压在地上，拿枪指着太阳穴的沈鹤。 “你到底是什么人？”盛伯雍逼问道。因为受伤，他赤着上身，半边身子都被绷带紧紧包裹着，背后的伤口似乎崩开了，绷带渗出血来。然而尽管如此，他握枪的右手稳稳地虚放在扳机上，只要往下一按，地上的沈鹤就可以去死了。 沈鹤半张脸被压在地上，干瘦的手臂被紧紧压在背上：“我想回家。” “什么意思？”盛伯雍双眼浅眯，警告般的看着他，“老实点，不要耍任何花样。” “706，我想回家。” 指着太阳穴的枪没有一丝松懈，盛伯雍沉默了两秒，低声道：“你是谁？” “我是，想回家的人。” 沈鹤话音落下的时候，镜头仍然对着他和盛伯雍运转。通过数字转换传输到导演监视器上的画面，可以看到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任何移动，似乎透过屏幕都能看到现场紧张的气氛。 雷民皱了皱眉头，终于舒展开：“ok，过了。” 几乎是雷民的话一说完，现场的工作人员顿时一哄而散，各自忙着把周围的器材都收拾起来。 盛伯雍站起来，顺手拉起了沈鹤，右手的枪口垂直朝向地面，等专门管理道具枪的工作人员过来，这才递了过去。 他手里的枪虽然是道具，但是逼真程度并不亚于真枪。每次在拍摄前，都要经过安全检查，以防止出现任何可能的意外。 沈鹤手里也有一支，不过只出现了一次就在剧情中被打飞了。之后的所有戏份，他都不用握枪，也就不需要担心被吐槽说姿势不合格了。 “盛哥不愧是以前当过兵，握枪的姿势就是标准。”陈大少羡慕地看了眼被拿走的枪。 “想玩枪？” “想，去过几次射击场，水平太菜，被兄弟几个狠狠笑了一顿，就再没去过了。” 盛伯雍拍了拍陈大少的肩膀，随口道：“等回燕城了我教你。”他说完话，和沈鹤一道肩并着肩往化妆室走。 “你别什么都答应他。”沈鹤皱眉，“上次拍完《金戈铁马》，他跑去跟几个朋友玩射箭，玩到肩膀拉伤。” 还是宋霖的时候，沈鹤为了能够拍好戏，狠狠练过一段时间的枪和弓箭，练到后来除非拍摄需要再也不碰那些东西的程度，所以对陈大少的兴奋不是特别能理解。 “这个大概就是男人从小就有的英雄梦原因。”随剧组出来的化妆师，是沈鹤认识的娇娇姐，一边让助理帮忙把盛伯雍身上的绷带接下来，一边压着沈鹤坐下给他卸妆。“小陈要玩，你就让他玩，年轻人怎么能像你这样老气横秋的。” 被娇娇姐直接评价为“老气横秋”，沈鹤一脸尴尬。盛伯雍倒是毫不避讳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站得里沈鹤的位置有点近，趁着娇娇姐转身去道卸妆液的功夫，沈鹤转身伸手就在他的腰上掐了一计。盛伯雍叫了一声，捂着腰往旁边躲了躲。 都知道沈鹤和盛伯雍的关系好，看到他俩这个动静，几个小助理笑得快合不拢嘴。 化妆室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黑大个大卫扛着一把长.枪，迈着脚步走了进来。沈鹤一抬头就瞧见他脸上半边淤青。 “脸好点没？” 本来以为化妆室里就沈鹤一个人在，结果看到盛伯雍也在里头，正冰冷冷地盯着自己，大卫忽然觉得脸疼，支吾了声：“好，好点了……” 沈鹤皱了皱眉，见他说好点了，也就不再继续追问，只听话地闭上眼让娇娇姐帮忙卸妆。 他丝毫不知道，背后的盛伯雍一直冷眼看着大卫，直把人看得扛着枪，吼了一声“我去还东西”从化妆室夺路而逃。 等人走了，盛伯雍回头，拿着助理递过来的自己的衣服裤子，掀开更衣室的帘子进去换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沈鹤已经卸好妆，清爽地坐在旁边和娇娇姐聊天。 “我脸上有什么？”见盛伯雍掀着帘子一直往自己这边看，沈鹤抬手指了指自己。 盛伯雍回过神，走到娇娇姐身边，顺手揉了揉沈鹤的脑袋，然后坐下：“没什么，觉得你长得好看。” 化妆室内的女孩子们一时愣住，瞧着这两人说话时的神态暗暗咽了口口水。 “你俩感情还真好。” 没等她们开口说话，娇娇姐已经拿着倒了卸妆水的化妆棉往盛伯雍脸上招呼，一面抹一边打趣道。 是啊是啊，这感情好得让人忍不住想歪啊！ 女孩们暗暗握拳，把眼睛瞪得老大。 沈鹤大概没料到娇娇姐会突然说这话，咳嗽两声：“还好吧，盛哥挺照顾我的。对了娇娇姐，明天飞y国，也是你跟组吗？” “当然。”娇娇姐说完，皱起眉头，“不过到了y国，大卫可能还没办法拍摄。他脸上那半边淤青太碍眼了。”她给盛伯雍卸完妆，又拿了护肤品让他自个儿往脸上抹，嘴里不停，“我说，盛大影帝，你什么时候跟人对招的时候，还用力过猛把人给真揍了？半张脸的淤青啊，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退？别欺负国际友人知道不！还给我增加了工作难度，再有下次，打你了！” “额，大卫脸上那块，是……盛哥打的？” 沈鹤有些发懵。他前天因为身体关系，被孟章押着去t国的医院做了一次复检。今天早上进组的时候，就发现大卫的脸青了半边。 他眯着眼往盛伯雍脸上看，候着咳嗽两声，轻声道：“我看他手脚有点重，所以……” 他解释的声音有点轻，几个女助理往前走了两步也没听清楚说了啥，倒是听得一清二楚的沈鹤顿觉哭笑不得。 大卫的手劲是有点重。因为在t国拍摄的内容里，他和大卫的对手戏比较多。几天下来，肩膀上的淤青不仅没好，背上还多了几块。 孟章和陈大少没注意到这块，盛伯雍拿借浴室当借口，看见过他背上的淤青好几回。时间一长，看大卫的脸色就没怎么好过。 沈鹤瞪了他一眼。等到剧组外头在喊上车，这才从化妆室离开。刚巧从旁边经过的大卫正跟人勾肩搭背聊天，看到站在沈鹤身边的盛伯雍还来不及收敛笑容，尴尬地挥了挥手，然后迈开步子跳上了一辆回酒店的车。 * 从t国离开，《穷途末路》下一站的拍摄目的地是y国。 和t国一年四季湿热的气候比起来，y国大部分地区属于亚热带地中海气候，气温有高有低。到达y国的时候，成功让全剧组感受到了什么才叫做冬天。 t国那简直就是夏天的感觉！ 在y国的拍摄更多的是在街区里。而y国最主要的三座城市之中，雷民选择了代表了y国辉煌历史，富有浓重历史气息的roma。 a的斗兽场、凯旋门……剧组难得放了演员们假，所有人搭上各自的伙伴，开始了roma的旅程。 和盛伯雍并肩走在圣天使桥，沈鹤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大概是两人的容貌都太过引人注目了，圣天使桥上不少行人纷纷侧目。还有几个从华国出来旅游的观光客，一眼就认出了戴着墨镜的两人，当场围过来请求合影。 “请问，沈小鹤，你是和盛哥一起来拍摄的吗？” 有个等待签名的女孩壮着胆子询问。 沈鹤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笑：“嗯。电影《穷途末路》，到时候可以支持一下。” 得到回答的女孩捂脸一笑，拉着朋友跑远了几步，没过一会儿又匆匆跑回来。这一回递来了一支包装精美的玫瑰。 她把玫瑰往沈鹤手里一塞，瞄了一眼盛伯雍，红着脸低声说了句：“那个……roma被称为永恒之城，也……也希望你们能永远在一起！” 女孩说完话转身就跑，跑远了还忍不住回头看两眼。 沈鹤尴尬地握着手里的玫瑰，很想说roma之所以被称为“永恒之城”，是因为历史建筑。可女孩已经跑远了，他一时半会瑞也不知该怎么处理手里的玫瑰。 倒是周围有路过的人看到他俩，报以祝福的微笑。 沈鹤扭头，盛伯雍原本微微有些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伸手，勾住了沈鹤的小拇指。 第69章 穷途与末路（中） 《穷途末路》剧组在原先的计划安排中，国外的拍摄时间差不多在一个多月。 在t国的拍摄很顺利，差不多算是赶在计划时间前完成了拍摄内容。但是到了y国，因为天气原因，剧组经常被冻成狗，有时候机器还会被冻得暂停工作。 差不多坚持了一个星期，roma的戏份拍摄完成了，剧组又踏上了继续转场的旅程。 只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凑巧。 因为中途在roma租借的两辆演员用车抛锚了，坐在这辆车上的沈鹤盛伯雍还有大卫他们索性下车，改乘火车前往r国。 火车上人很少，陈大少没过多久靠着椅背已经睡过去了。孟章把他往旁边推了推，一个人占了两张桌子，开始打开笔记本电脑，安排沈鹤接下来的行程。 反观葛晖这边，一个不停地往后边看，看得乘务员都往这边过来几趟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眼看乘务员又要过来第四趟，小郑赶紧把人拉回来，掏出一副巴掌大的扑克牌。 “哥，咱们来打……” “打什么牌，那俩家伙坐一起我得盯着。” “盯啥？”孟章抬头，“沈小鹤刚起步，我都不担心他乱来，你担心什么？” 葛晖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话来。他是不担心沈鹤乱来，可他心里头担心盛伯雍胡闹啊，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几个月前还在为宋霖愁眉苦脸，怎么没多久就跟沈鹤一块了，但是一想到万一车上有华国人，被拍个一两张照片回去，那一个月娱乐媒体就不用找别的新闻了。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再回头去看的时候，乘务员又走了过来，不偏不倚挡住了沈鹤和盛伯雍那个方向。 乘务员微笑：“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吗？” 葛晖：“……” 孟章嗤笑，低头继续敲他的笔记本。 相比较起葛晖和孟章这边的各忙各。沈鹤一直和盛伯雍在低声交流着什么。大卫每次回头，都能看到他们头靠得很近，嘴唇翻动，低声交流。要是他往旁边凑两步，大概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昨天晚上陪静姐聊了三个多小时，在这个圈子里工作，想要有个家真的很难。” 被桌子挡住的地方，盛伯雍握了握沈鹤的手：“谈静的老公我见过几次，工作很忙，一直国内国外到处飞，谈静自己也处于工作上升期，没打算现在要孩子，两个人一年到头能凑到的时间太少了。” “时间少也不能成为让对方推脱自己找小三的理由。”沈鹤皱了皱眉，“要是不合适，谈恋爱的时候没发现问题？现在外面养的女人怀孕了，要生了，突然跟静姐提出离婚。这个男人也好意思。” “他要是不好意思，也不会找了个才二十岁的小姑娘了。” 圈里人都知道，谈静前年已经结婚了，结婚对象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完完全全的圈外生意人。本来对于这桩感情，所有朋友都是祝福的，风风雨雨走过来，谈静吃得苦也不少，虽然一度和宋霖传出过绯闻，但是俩人从来没有承认过，谈静的身上更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 可这段婚姻才坚持了两年，却在昨天划下了句号-- 在沈鹤他们一直在t国和y国拍摄期间，谈静没有向任何人哭诉，没有回绝任何工作，就在那样的状态下，突然告诉媒体，她离婚了，正式签下了离婚协议书。 就跟她一个人偷偷摸摸结婚，然后让宋霖成为第一个看到结婚照和证的见证人那样，她这次离婚也先给沈鹤打了电话。 因为隔着电流，沈鹤不知道她当时是用怎样的表情讲述自己结婚和离婚的全部过程，只能从她越来越颤抖的声音中感受到她对这场婚姻的不舍和决绝。 知道沈鹤心疼谈静，盛伯雍握了握他的手：“还剩十几场戏，拍完了就可以回国，到时候陪谈静好好聊聊。” 沈鹤应了一声，拦下经过的乘务员询问洗手间方向。盛伯雍随即也站了起来。 葛晖一个回头，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往洗手间方向走，当场也要跟过去。孟章伸手一拉，再抓着肩膀往下一摁，把人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火车晃了下，陈大少一脑门敲到旁边的车窗玻璃，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正要说话，忽然平地一声雷。 “趴下！” 盛伯雍的吼声还没落下，只听见砰的一声枪响，有人一声惨叫，捂着肩膀倒在车厢过道上。车厢里的乘客只呆滞了几秒钟，回过神来的时候疯一样地往后面的车厢跑去。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不断有人被打中，也有人只是擦伤，哭嚎声不断响起。 葛晖和孟章抱头坐在位置上并没有远离，然而几声枪响后，却听见有个粗野的声音怒吼了一声“*”，然后紧接着又是怒吼。 陈大少个子高，微微抬头就看到盛伯雍正在和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抢夺枪支。原本躲在旁边的大卫也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而沈鹤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有一个头顶。 “沈小鹤！” 陈大少这一声喊，终于看到沈鹤抬起头来，脸上有血迹，眼神满是怒意：“陈龙！去拉列车警铃！” 不出国门不知道国外的乱。 陈大少没有任何的迟疑，作势就要越过身边的孟章跑出去拉列车警铃。结果刚起来，就听见朝天一声枪响，居然是盛伯雍在和枪手争夺枪支的时候走火了一下。 原本已经从另一节车厢跑过来的乘务员，一时间站住脚步，不敢再往前一步。孟章却在这个时候，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几步跑过过道，拉响了列车警铃。 而这个时候的沈鹤，一直蹲在地上为伤员止血。 除了拍戏的时候，他再没看到过比现在更多的血。被枪打伤的乘客躺在座椅上不断抽搐，鲜血不断往外流，体温已经明显下降。沈鹤不是学医的，但也知道再继续下去，这个人可能性命不保。 他抬头，正好看见夺枪的时候，那个枪手一枪托子打在大卫的脸上。大卫刚褪下没几天的半张脸淤青，过会儿大概又要冒出来了。 而盛伯雍趁机两手抓住枪，踢脚一下踹在枪手的肚子上。然而枪手两手紧紧抓着枪杆子，被踹开的时候仍然不肯松手。枪口朝向车窗玻璃，一瞬间又是一计走火。 被子弹射中的玻璃崩开了一个弹孔。沈鹤眼神一暗，回头喊陈大少过来把伤员搬走。 还不等他话音落下，扭打间枪口竟然指向了他自己。 几乎是在盛伯雍夺枪的一瞬间，再度走火的子弹擦过沈鹤的脸颊，射到了他身后的地毯上。 车厢外的乘务员顿时惊呼。 火车依旧哐哐哐地向前开。几乎是整列火车都知道，这一节车厢出现了持枪的凶手。从其他车厢渐渐有休假中的警察和军官赶来。 然而等他们挤开犹豫不决，不敢上前的乘务员时，看到的车厢里只站了几个黄皮肤黑眼睛的华国人，唯一的黑人正坐在旁边一边说着流利的中文，一边揉着明显是被枪托打了的脸。 再仔细一看，一杆枪被扔在旁边的桌子上，子弹夹已经被人取了出来。而地上有个半张脸都是血的男人，被结结实实捆绑住手脚，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当围在这个男人身边的两个华国人站起来的时候，有个年纪轻一些的警察直接喊出了其中一人的名字。 “盛！？” * 盛伯雍的第一部电影作品，是在国外拿的影帝。对于外国人来说，华国人能在国外拿影帝，是件很神奇的事情。不管是宋霖还是盛伯雍，他们的名字和此后的作品经常被人购买版权，在国外进行反映。 那个叫出盛伯雍名字的警察是他的影迷。本来是休假状态，完全没想到会在火车上碰到枪击事件，更没想到制服歹徒的人中间居然会有自己很喜欢的华国影帝。 以至于，当火车在r国某个火车站停下，当地警方上车来逮捕掀翻的时候，这个警察还沉浸在事件当中。 因为火车上出了枪击事件，整列火车都不得不暂时停下来接受警方的调查。作为事情发生的时候与掀翻直接接触的几个人，盛伯雍他们受到了最严格的口供记录。 那个被打中肩膀的伤员在火车停靠后就被立即送往医院抢救。一直到盛伯雍他们换乘交通工具，继续往目的地前行，医院才传来消息说，因为子弹打中大动脉，虽然止过血了，但是因为时间拖得太久，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最后还是宣布死亡。 坐上换乘的火车，沈鹤第一次没有避开任何人的视线，靠着盛伯雍的肩膀长长叹了口气。 坐在他俩对面的葛晖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忍了下来。隔壁的孟章拍拍他的肩膀，推过来一副牌。 “那个人的年纪看起来不大。”沈鹤的声音轻轻的。 盛伯雍握了握他的手。 “我给他止血的时候，从他上衣口袋里看到一张照片，三口之家，小孩大概才两三岁。” 沈鹤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的头靠在盛伯雍的肩膀上，眼睛一直看着车窗外向后疾驰的风景，然而记忆里全都是死者当时痛苦的样子。 “国外太乱。”盛伯雍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等我们拍完戏就回国。除非必要，以后不出来了。” 沈鹤嘴角一弯，却什么话也没说。 第70章 穷途与末路（下） 这年头，网络得发达，让世界各地的大事件几乎不用等上太久，就可以立马全球皆知。 火车上发生的这件事，在盛伯雍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和剧组接上头的时候就发现，他们都已经听说了。 在得知盛伯雍和沈鹤一行人所乘坐的火车上发生了枪击事件，雷民的心脏简直要停跳。 这俩人都是他极其看中的演员，又在国内人缘极好，万一在他的剧组，在国外出了什么事，回头怕是圈内老友们都要狠狠揍他一顿还不能解气。 一想到制止了那场枪击事件上升为屠杀事件的人是盛伯雍和大卫，雷民简直要高喊几声祖宗。但是看到大卫那半张脸的淤青，他的话堵在嘴里说不出来了。 “……都去歇歇吧。” 除了说这个，雷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迎接制服暴徒的英雄们。 这件事发生在国外，全剧组包括沈鹤都以为，任何新闻采访大概最早也要等到他们拍摄结束，回到国内后才会面对各家媒体记者。 但是只是一个晚上的功夫。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全剧组被堵在了酒店门口。 面对酒店门口十几家认识的不认识的外国媒体，雷民头大如牛。可等他回头去看盛伯雍，却发现对方正微微低着头在和沈鹤说话，另一个当事人大卫坐在沙发上揉脸。 葛晖和孟章都是个中老手了，当即上前与媒体沟通。费了半天功夫，终于让剧组从酒店走出来上车去拍摄。 一口气接受这么多家媒体同时采访是不可能的。葛晖和孟章私下商量了下，一起挑了一家r国国家级媒体，与对方约好了时间让盛伯雍和沈鹤接受采访。 其他几家媒体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只好转头去找火车上其他当事人进行采访。 而与此同时，这件事也经由网络传回国内。 “……枪击事件……沈小鹤这是什么运气……” “虽然是知道国外很乱，动不动就有人突突突，但是能遇上这种事情，也只有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吧……” “好可怕！我才买了下周去r国的机票，我要不要退票啊！” “简直要吓死人了。坐个火车也这么危险。还不知道盛爷他们怎么样了。虽然徒手制服暴徒很帅，但是也很危险啊，我看好像有媒体说有一枪擦着沈小鹤的脸就过去了，还有人被打死了。” 五花八门的评论很多。第一次有一个非娱乐新闻被转发评论过几十余万次。虽然评论里还夹杂着一些阴阳怪气的论调，但大部分网友还是把关注点集中在了事件本身。 彼时谈静正在参加一个酒会。虽然恢复单身的她被不少富商以“交朋友”为由接近，但是她一直保持着疏远的态度，有礼有节地应对每一位凑过来的老板。就连弯着明黛走过来敬酒的闫宁，谈静也只是笑着碰了碰杯，一转身就把酒给倒了。 当听到有人在议论r国的火车枪击案时，听到沈鹤的名字，谈静愣了下。等听完一整件事情，她整张脸都白了，匆匆和酒会主办方说了再见，上车之后直接开口道：“姚姐，我的手机！” 坐在副驾驶的姚姐有些懵。虽然知道离婚其实让谈静受到了不少的打击，但是现在离酒会结束起码还有一两个小时，这就出来了，难道心情真的低落到这个地步？ 谈静当然知道姚姐在想什么，话不多说，从姚姐手里拿过自己的手机，直接给沈鹤打了越洋电话。 华国和r国有着漫长的时差。她顾不上那头是什么时间，只想给沈鹤打一通电话，问清楚新闻上说的事情。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宋霖，不能再失去和宋霖那么像，但又完全不同的沈鹤。 直到电话接通前，谈静的手一直在发抖。那头低沉的“喂”出现的时候，突然间，她的手不抖了，整个人靠着椅背松懈了下来。 “伯雍……沈鹤呢？” 在谈静看不见的地方，盛伯雍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在床上睡熟的沈鹤，光着上身，赤着脚，走到落地窗前。半掀开的窗帘外，是月光下被照得一片银亮洁白的积雪。 “刚睡着。” 盛伯雍低沉的声音明显压着，谈静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发怒，握着手机的手隐隐爆出青筋：“那个新闻是怎么回事？在火车上遇到……” “嗯，就跟新闻写得一样。火车上遇到突发事件，凑巧是我们那节车厢，不想死就动手了。” 谈静抽气，前头坐着的姚姐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件事那么危险，你们怎么敢……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跟沈鹤他父母交代，还有你爸妈，你都没有仔细想一想吗？接连几次开枪走火，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们居然……” “我们不会有事。”盛伯雍径直打断谈静的话，“我不会让沈鹤出事。我好不容易把他找到，无论怎样也不会舍得让他出事。” 谈静还在愣神，正要质问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那头的盛伯雍却突然挂断了电话。 她握着手机，愣愣得看着恢复通讯录页面的手机屏幕，气得往旁边坐垫上一砸，手机蹦起后又落到了车垫上。整个人咬牙切齿，简直气愤得不行。 姚姐不明白谈静到底在生什么气，只听到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等你回来我要好好审你”。 而七小时时差外的r国。 盛伯雍挂了电话，伸手拉上窗帘，踩着从缝隙里照进房间的月光，重新回到床边。 拍了八个小时的戏，拍完直接接受媒体采访。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那家r国国家级媒体这才算是采访完成，和他们握手告别。等到所有事情处理完成回到酒店，沈鹤已经累得倒在床上不愿意动。 吃饭、洗澡、换药，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盛伯雍在旁边抱着他做完的。任人鱼肉的沈鹤看起来就像鲜嫩多汁的食物，如果不是考虑到沈鹤的身体吃不消，他是真的很想顺带把事情也办了。 男人叹了口气，掀开被子躺下，顺手把人抱进怀里。 低头的时候，他一眼就能看到沈鹤脸颊上细小的那一条疤痕--是子弹擦过留下的痕迹，不重，稍稍上个妆就能遮盖住。可即便这样，也让人心疼。 大概是盛伯雍的动作惊醒了沈鹤，也可能是因为谈静的电话。在男人的手指摸上脸颊的时候，沈鹤微微睁开眼，往人怀里挤了挤。 “怎么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困意，无意识地卸下了对外所有的伪装，依赖地看着身前的男人。 “没什么。”男人摇了摇头，吻上沈鹤的嘴唇，又慢慢挪到额头上，这才叹了口气把人抱紧。 他哪里会舍得让沈鹤出事。 在看到洗手间的门只被拉开一条缝的时候，他就一眼瞄到了枪托。 那东西对他来说太熟悉了。熟悉的就好像是分.身兄弟一样。几乎是在看到的一瞬间，他推开了沈鹤，同时大声向车厢里的其他人预警。 但最后还是晚了一步，让人中了一枪，最后还失血过多死亡。 整个夺枪的过程，他到现在自己想起来也十分惊心动魄。大卫只会简单的格斗术，不过也好在有大卫帮忙，他去抢夺枪支的过程显得想多容易一点，这才没有造成更大的人员伤亡。 只是…… 盛伯雍垂下眼帘，唇边牵起一丝苦笑。到底还是让沈鹤碰上了人生第一桩手足无措，亲眼看着人慢慢死去的事情。 盛伯雍想着，轻轻过去吻沈鹤的嘴角，不敢再把人惊醒。 然而，不管是睡梦中的沈鹤，还是还没来得及睡着的盛伯雍，都丝毫不知，在r国国家级媒体对他俩的采访传入华国的时候，有人正在策划又一起性质极度恶劣的黑人事件。 * 从酒会出来的闫宁没有回自己的别墅，也没去卫彦的房子，而是载着明黛，直接去了给她安置的一栋房子里。 尽管已经很累了，明黛依旧强颜欢笑着由着闫宁在自己身上驰骋，眼皮却渐渐发沉。 等他从自己身体里离开的时候，明黛连手指也不愿意动了，侧身躺在床上，呼吸微喘，眼皮沉得就要放下。身后的男人靠着枕头接起了一通电话。 “沈鹤？” 明黛就快睡过去，却突然从闫宁的口中听到沈鹤的名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她不敢这个时候回过身去问闫宁沈鹤怎么了，只微微握了拳头，睁着眼睛听他后面的话。 “查清楚了？” “神神鬼鬼的事情谁说得准。” “卫彦最近在做什么？有跟谁联系？” “这件事不用管，让他去做。做得好是帮我抓人回来，做不到丢人倒霉的都是他，我不吃亏。” 闫宁的电话越讲到后面，明黛的精神越清醒。她听不见电话那头说得都是什么，单凭闫宁的话来看，事情似乎和沈鹤脱不了关系。 想起过去那个一看到自己就会脸红的内向青年，再想起之前和自己说话时冷言冷语的神情，明黛一时间有些恍惚，直到耳边吹来一阵热风，她才恍然回过神来。下一刻却被男人再度压在身上。 她被捂住口鼻，呼吸越来越艰难，想要大叫，却挣扎着发不出声音。 就在明黛觉得自己就要死的时候，男人终于泄了出来，也眼神迷离地收回了手。 明黛只觉得自己捡回一条命，喘息间，紧紧抱着自己的男人喃喃地说了一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阿霖……你怎么那么能躲？” 第71章 雪中少年颜（上） r国火车上，盛伯雍勇斗暴徒，沈鹤努力救人的新闻，通过不同的媒介，不断地传回国内。 没能第一时间报道这些新闻，让国内不少媒体懊悔不已。但是转发的速度却快得比得上过去抢新闻的速度。甚至还有媒体跑去采访了两位当事人的父母。 盛伯雍远在某个沿海小镇休养生息的影帝父母对这个新闻并没有太多震惊的表现。 儿子在事发当天就给他们打了电话打预防针，现在面对这么多家媒体的采访，两位在聚光灯下生活了那么多年的老人应对自如，又客套地把人送出门来。 等记者们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并没有采访到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于是转头去找沈鹤父母的时候，人的书吧已经挂出了歇业通知，最近几天都不会出现在这里让人围堵采访。 只是这份悻悻的感觉还没坚持几天，突然有不少营销号和私人账号开始在微博及各大论坛上放出各种不堪入目的照片。 照片里，沈鹤的形象遭到严重抹黑。甚至还有人在网上说沈鹤学历造假，剧本是找枪手代写，还找到了所谓的枪手证人，证明沈鹤的虚伪。 尽管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整件事情的奇怪之处，但是偏听偏信的人从来只多不少。 很快，从寰球公司的统计来看，沈鹤的人气下降了不少。 对于还在国外拍摄《穷途末路》的沈鹤来说，国内的那些流言蜚语，目前还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雷民也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导演，自己挑选的演员哪怕口碑再差，只要没有被证实人品和政.治上有什么严重问题，他并不会为了网上那些东西，就把演员给辞退了。 吉诃影视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放心地让沈鹤继续在国外拍摄，完全不用理睬国内的这些事情。对于网络上的一切消息，由唐穆风和孟章互相联络，并且展开反击。 与此同时，《金戈铁马》也到了播出的时候。 寰球虽然在电视剧播出之前，发现网上出现大量沈鹤的负.面消息，但是考虑到卫彦已经出事冷藏了，不能进行任何的宣传推广，如果再把沈鹤压下来，这部片子的收视率大概会低到没人看。 因为，在播出前夕，寰球难得没有趁机踩沈鹤，反而和吉诃影视联手做了最后一次，最全面范围最大的一次宣传活动。 等到了电视剧正式播出的那天，唐穆风站在办公室门前，听着为了沈鹤的恶意新闻加班加点的员工高呼收视率连破，忍不住手指动了动，试图给远在海外的正主打个电话。 但是仔细算了下时差，唐穆风悻悻地收起手机，坐回办公桌前，开始考虑到底怎样才能把营销号背后那个指使的人揪出来。 * 比起唐穆风这类为了工作忙碌不已的人，更多的人今晚却都是守在电视机前，只为了一部在宣传片时期就吸引了不少眼球的电视剧。 电视剧播出前倒数的广告，明明只有十几秒钟，但是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些漫长。 直到广告播出完毕，电视屏幕变得一片漆黑，才终于有一个悠扬的音乐渐渐响起。 没有流行的音乐元素，也没有花里胡哨的片头。“金戈铁马”四个字浮现的时候，背景是一片赤火燃烧的画面。 而后，是辉煌宏达的宫殿，白雪如飞絮，自天穹纷纷扬扬而下。龙辇自远而近，忽的有人喊了一声停，声音尖细，待龙辇停后马上凑近低声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一只苍白的手从龙辇中伸出，撩开垂下的帷幔，露出坐在其中瘦削的身影。镜头一个特写就在他的脸上，面若冠玉，薄唇微抿，如果不是脸上气色看起来不是特别好，但也称得上是一等一的美男。画面在这个时候，有几个俊秀的毛笔字体出现在他的身侧。 白底黑字，端的是一个清清楚楚--沈鹤饰演卫匡。 仅仅只有一个画面，已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沈鹤是谁？ 知道他的都看过之前的《天工》，也关注过他做过的那些让人现在回想起来有些厉害的事情。 不知道他的在看到这张脸后，又看了看接下来的几段戏后，根本没有多想，掏出手机就开始搜索这个名字。 电视剧其实并没有多长。以一天两集的速度在电视台黄金档播出，一个月左右差不多就播放结束了。 只是，《金戈铁马》的收视率一直不断攀升，一时间碾压了多少同期播放的电视剧，之前收视率并不差的几部时代剧也在这个时候被《金戈铁马》狠狠踩在脚下。到最后两集播出的时候，网上哭声一片。 作为播出这部电视剧平台的某电视台，在最后两集播出后，各部门的热线电话几乎被大爆棚。不少女孩子一边打电话抱怨剧组太狠，一边哭得稀里哗啦。 《金戈铁马》的官方微博底下评论里，更是有无数粉丝哭嚎着要给编剧和导演寄刀片。 反观沈鹤的微博，粉丝数量在电视剧开播后短时间内增加了百万。陈大少偶尔打理他微博发的一些照片底下，也留言数量不断攀升。 更不用说当沈鹤最终飞回华国，下飞机的时候发上微博的第一张照片。更是在转瞬间就被无数粉丝转发和评论，一水的“心疼匡匡”。 还有“求睡卫天子”。 盛伯雍皱着眉头翻了沈鹤微博底下大概四页评论，眼看后面十几二十页可能也是差不多的类型，表情难看地收了手机。 葛晖瞄了他一眼，刚准备说两句话。又见他不甘心地重新解锁，然后啪啪啪在手机屏幕上打字。葛晖忽然有个不太好的预感，赶紧回头找自己的手机，打开毫不犹豫去点了微博。 要找盛伯雍的微博现在简直不要太轻松。 过去这位祖宗手里虽然有微博，但是基本不用，小郑来了以后就是小郑在管理。但是性格差异太多，小郑也不敢发太多内容，最多隔几天发两张照片，聪明点的粉丝一下子就猜得出来是经纪人或者助理代发的。 几年前开始，祖宗拿回了自己的微博使用权，发照片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简单，偶尔发一两段感怀的话更是家常便饭。宋霖死后，他的微博都快成宋霖的官方悼念博，翻个几页都是关于宋霖的消息，很多“羚羊”也因此知道盛伯雍是自家男神的粉丝。 这几个月好不容易发了正常的内容，但是今天发的这条怎么看都不正常。 葛晖几乎要炸毛了！ 盛伯雍：你们只能在这里嚷嚷着说求睡匡匡，我和你们的匡匡沈小鹤已经睡过很多次了。 这条微博发出去，简直平地一声惊雷。葛晖气得手机都快拿不住了，再看底下蹭蹭蹭往上涨的评论，大半都是一副“卧槽”或者“活久见”的状态，看起来是受到了强有力的伤害。 其实光是盛伯雍发出去的这段文字，就已经够吓人的了。当然，大部分人只会当这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但是在看到底下盛伯雍发出去的一张两人肩靠着肩在火车硬座上睡觉的照片，一群人开始用文字鬼吼鬼叫，表达羡慕嫉妒恨。 “祖宗……我的命要被你吓得减寿好几年……”葛晖快哭了。 “就是互动一下。”盛伯雍扔了手机，靠着椅背闭眼休息。 葛晖张了张嘴，心塞得快要倒下。握在手里的手机还没等自动锁屏，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葛晖看了眼号码，是孟章。 “喂？” “老葛，沈鹤的常备药是不是掉到盛伯雍行李箱里了？你们到家之后看看，能不能找到。” “什么常备药？” 葛晖还在疑惑，盛伯雍已经睁开了眼。 在国外的最后一晚，他借口房间里空调出了问题，又不想麻烦酒店，直接拖着行李箱和沈鹤挤了一晚上。要是说沈鹤的常备药掉到他这边，也是有可能的。 “等我到家就看看……”盛伯雍往前坐了坐，刚对着葛晖耳边的手机喊了一声，手机那头突然传来怒吼-- “你们是哪家报社的？” 孟章的怒喝声在手机里炸响的同时，还能清楚地听到他来不及挂点电话，抓着手机快速奔跑的声音。 风声呼呼地从手机那头传过来，葛晖的眼神暗了暗，回头看向盛伯雍。 果然，他的脸色此刻也不见得有多好。 虽然国内和国外两个地方，但是各方面的咨询是互通的。沈鹤在国内被人黑得一塌糊涂，各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ps照片，各种子虚乌有的丑.闻消息，那个出谋划策的人尽管是一手的烂牌，但是一下子全都砸出来的时候，沈鹤这边还是受到了不少的影响。 他还想着等回国了慢慢处理这件事，但是现在看起来是不可能了。 人家都直接欺负上门了，还有什么理由让秋后蚂蚱继续活到冬天。 几乎是在下决定的同事，盛伯雍抬眼，对着公司派过来开车的助理说了一句：“去找沈鹤。”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鹅毛大雪下，肤白如脂的天子卫匡，握紧了拳头。 第72章 雪中少年颜（下） 《金戈铁马》的成功播出和完结，让今年的收视率飙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如果想要再有其他电视剧能够超越这个记录，大概很需要一段时间。 然而作为电视剧的主角，原本在国外赶拍电影《穷途末路》的沈鹤，在卫彦被寰球冷藏之后，以颜值和演技双重砝码，成为各大媒体必然要采访的对象。 尤其人家还在国外和盛大影帝一起经历了火车枪击事件，更加具有新闻价值。 孟章早就和唐穆风谈起过采访的事情，从沈鹤的角度和公司的角度，并不拒绝时事新闻和娱乐新闻双方面的采访邀请。但是像这种没有任何事前的通知，就查出来说要采访，又不听劝阻偷拍了各种照片，甚至还明显有潜入演员家宅迹象的记者，孟章怎么也不会同意他们来采访沈鹤。 沈鹤自己也绝对不会答应。 把大王丢给陈大少照顾，沈鹤几乎没有多想，迈开步子就去追赶那几个偷拍到照片就赶紧跑的记者。 他的心脏很强劲，一直以来都能够撑得住这种程度的奔跑。上次柳言明的事情，他被人砸到心口然后发疼，完全是一次意外。这一回，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追赶上了狂奔的记者，毫不犹豫，伸长胳膊，往前一把捞过其中一人的脖颈，毫不犹豫地往后一拉。 因为脖子太过重要，沈鹤的这一招又有点阴毒，被扼住脖子的记者一时间呼吸艰难，痛得慢了脚步，等回过神来已经被沈鹤抓住胳膊狠狠摔倒在地上。 沈鹤没武功基础，他会的那点都是宋霖出道那二十年里头为了拍戏学的花架子，摆几个姿势糊弄人最简单。 但是好在花架子练久了，情急之下也能派上用场。 那被撂倒的记者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没什么本事的新人给放倒，这会儿还躺在地上发懵。 等自己的同伴被孟章一把揪过来砸到身上，他才痛得回过神来大叫：“打人啦！大明星打人啦！” 这几个记者本来就是躲在书吧附近趁机拍照片的，还找了个人偷偷摸摸混进了二楼，拍了不少沈鹤房间的照片。虽然没找到什么能黑人的内容，但是有了底图，随便p点东西上去，想要黑还是黑的起来的。 哪里想到，才刚出书吧准备打道回府，沈鹤竟然回来了。回来了不说，抬眼看到他们的时候，脸色当即就变了，他身边的那个经纪人反应更快，扔了手里的行李箱就冲上来追他们。 现在被人撂倒，这两个记者索性开始扯着嗓子喊。谁叫这里是大学城，来来往往学生不少，刚开始看到追人的动静时，就有几个体育学院的跟在后面看，现在听到叫声，围过来的人更多了。 也好在这里是大学城，饶是记者哭嚎说莫名其妙被人打，这会儿也没人信。看看他们脖子上挂的相机，再看看从电视里出来的天子卫匡，估摸着是两个狗仔拍照被正主抓到，贼喊捉贼呢。 “要帮忙把这俩人送到派出所去吗？” 有人好心出声。 沈鹤看了一眼对方，唇角弯了弯：“直接报警吧。” 一听到沈鹤说要报警，这俩记者直接慌了，低头就要马上把相机里的卡拿出来折断。 有学生眼睛亮，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俩的动作，上前一步伸手就去夺储存卡。 那两个记者先前被人追了一路，又被沈鹤和孟章接连几下给累得直喘气，这会儿护储存卡的力气也只有一瞬间的爆发。等这眨眼功夫过去，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储存卡被那学生模样的青年夺了过去，献宝似的递给了沈鹤。 看着沈鹤接过储存卡，拿在手里看了个两面然后递给他的经纪人。记者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娱乐记者偷拍倒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问题，是演员也都习惯了。但是她们刚才偷跑进沈鹤的家里，又拍了那么多室内的照片，储存卡里现在装的可都是私闯民宅的证据。 他们越想，心里越害怕，但是转念想到那人保证过，不管出了什么事只要不把他的名字说出来，都可以保证他们没事。这么一想，俩人的底气又足了，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突围再跑。 沈鹤的反应也很及时，在脖子上挂着相机的那个记者刚拍起来的时候，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上了对方的膝盖。 往前跑的力道，和迎面踹在膝盖骨上的力道相冲。“咔嚓”的一声响，也不知道是膝盖骨折了，还是仅仅是踹人的声音，那个记者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地上，摔了个鼻青脸肿。 另一人回头看了自己伙伴一眼，毫不留情地把满地打滚的伙伴丢下，撒腿就要跑。几个体育学院的学生当即迈开步子就狂追。 短跑的拼速度。 长跑的拼耐力。 速度拦下了狗仔，耐力冲上来拉人。反抗之下，刚要抡拳头打学生，那记者先被学跆拳道的一拳打在了脸上。 而这个时候，大学城最近的派出所也叫着开来了抓人的警车。 * 盛伯雍赶到的时候，沈鹤正坐在派出所里喝茶。 因为《金戈铁马》的热播，沈鹤这张脸现在全民皆知，派出所里的几个片警当然也认得他，没好意思拿白开水，泡了杯速溶咖啡给递过去。 沈鹤对咖啡不挑，而且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喝。谢过了警察同志们的好意，沈鹤拿着一次性纸杯就坐在旁边，眼睛一直盯着审讯室。 按理审讯室里的情况是不能让外头的人知道的。但是这事儿跟沈鹤有关系，而且人家是苦主，又是个大明星，再加上来了个谁都认识的大影帝盛伯雍，警察同志们当即就放了个水，把里头的消息透露了点出来。 “一句话都不肯说？”盛伯雍皱眉。 “一句话都没说。进来就在里头铐上了，嘴巴跟浆糊涂过似的，什么话都不肯说。” 沈鹤蹙了蹙眉头：“警察同志，能查出他们在哪家电视台或者杂志社工作吗？”他说完话，从孟章手里接过储存卡转角给警察，“这里头有些照片，应该是他们偷偷跑进我家拍的。我现在经常在外面拍戏，家里只有两位老人，像今天这种情况如果再发生，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情急之下伤到我爸妈。” 沈鹤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看这还有私闯民宅的证据呢，警察也没犹豫，拿了储存卡就找了卡套往电脑里插。 为人子女担心父母的生病安全，这是人之常情。做人民警察的不就是为人民服务，怎么可以因为俩个到底是蟊贼还是记者都说不清楚的人，伤了人民的心。 于是没等里头那俩人被审案的警察撬开嘴，外头已经把人的工作单位和身份都查出来了。 盛伯雍看着电脑屏幕上搜出来的公司名字，眯起了眼睛。 他本来就长得高大，加上过去当兵的经历，平时没什么，对事情上了心之后眯起眼睛来，总有股狠劲。 审讯室里那俩人莫名打了个哆嗦，面面相觑，仍旧不肯说一句话。又审了一会儿，门开了，在外头做笔录的一警察走进来皱着眉头说乐句“上头打电话下来，要放人”。 审讯的警察盯着他俩开了花似的脸半天，最后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收了文件夹走出门。 放就放吧，瞧刚才在大学城闹出的那阵仗，这俩狗仔惹到的可不是什么普通小明星。放出去了大概也没多久又要被扔进来。 * 也确实没过多久，大概只是走出去不到十分钟，这俩人又垂头丧气被人送进同一个派出所。 “嘿，这一回又是什么事？”刚才做笔录的警察手里的水笔转了一圈，翘起腿乐了。 这回帮忙把人扭送过来的是陈大少，后头还跟着沈鹤的父母。见警察问起，沈父当即开口道：“这俩小偷摸到我们家，偷了我儿子写的剧本！” 刚才放人的时候，沈鹤和盛伯雍也是跟着出了派出所。这俩记者低着头走了几步，回头瞄了两眼，见他俩不远不近地跟着，当下撒开腿就跑。结果没跑两步，迎面被陈大少和沈父给撞上了，抓着人就是一通揍。 沈鹤赶上的时候才听到陈大少吼了一嗓子：“沈小鹤，你房间里的电脑被人动过了！” 沈鹤的电脑沈父沈母从来不碰，陈大少也知道这事，沈鹤用完电脑之后跟强迫症差不多的习惯他也清楚。像什么电脑屏幕的开关一定是按掉的，鼠标一定得在鼠标垫上放整齐一类。 但是刚才把大王送回房间，他一眼就看到电脑屏幕灯亮着，鼠标被扔在了鼠标垫外，再一问沈父，就不难猜到电脑是被外人动过了。 “沈鹤的电脑里，除了他过去写所有剧本外，还有出道以后跟剧组以及影视公司的合同，很多合同都是保密文件。” 好歹跟着孟章这么久了，陈大少如今也学会了如何打官腔。 他抬脚，往这俩人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过来拉人的小警察被记者扑了个满怀。 “私闯民宅，窃取他人作品和保密文件，我觉得，这个可以立案调查了。” 听到这话，警察瞪眼了。 人是上头要求放的，虽然想过早晚要再被送进来，但是也没想到就隔了这么十几来分钟。而且，私闯民宅这事私下可以调解，但是剧本、文件这种东西……上升的空间就大了。 沈鹤原本一直沉着脸，没说几句话，但这一会儿却是直接怒了：“孟哥，给律师打电话。”他眯起眼，看着缩起脖子不敢多说话的两个记者，“贵社可以等着我的律师函了。一笔一笔，我都会跟贵社算的清清楚楚。” 他说完话，扭头看向坐在角落里正拿着手机偷拍的警花：“你好，这边的派出所有微博吗？” 他前一刻说话时气场还冷冰冰的，让人心惊，这会儿语气却缓了下来。 警花抓着手机愣了愣：“有……” 沈鹤指了指自己：“帮我上下你们的官方微博。” 第73章 墙倒有人推（上） 这年头，上微博就跟上洗手间一样简单容易。 尤其是娱乐圈的新闻，想要是上各种微博简直轻而易举。唯独一类微博，是娱乐圈里所有演员都不太乐意上的--跟警察法律有关的。 然而沈鹤显然对这类微博并不避讳。 《金戈铁马》的热度还没消，关于天子卫匡的话题还高高挂在微博右侧的热门话题里。结果紧接着贴在卫匡话题后的一个新上的热门是#演员沈鹤家中遭窃#。 孟章皱着眉头挂了一通电话，长叹一声扭过头：“你们就不能帮着接下电话？” 从派出所的那个微博发出去后，吉诃影视这边的电话几乎要被各家媒体给打爆掉。偏偏旁边坐在一起刷微博的两个人，像两只斗鸡一样，对着微博底下的评论鬼吼鬼叫。 旁边的休息桌上，沈鹤皱着眉头在找回电脑里被两个蟊贼偷东西的时候误删的几份重要合同，公司其他员工都在电话轰炸声中接起、挂下，也就陈大少和唐穆风两个人还在刷微博。 唐穆风把手里的ipad一丢，咳嗽两声：“正在看警方那边微博底下的回评。貌似挺多人关心这件事情的。” 孟章板着脸：“律师函递了？沈鹤电脑里的那些文件也不知道那两个蟊贼到底有没有发邮件给别人。要是发出去的话，这里头的损失不是几十万的事情。” 唐穆风深吸一口气：“我已经让人预估了。要是那些合同都被泄露出去了，大概的损失在六千多万。这招太狠了，损失的不仅仅是沈鹤个人，公司也得付出大量的赔款。” 俩记者偷拍的照片还好说，关键问题是合同上的事情。 沈鹤自从《天工》成功之后，接连参与拍摄并且播出的电视剧，已经为他奠定了很大的人气基础。不少商家看中他的经济效应，和吉诃影视洽谈了广告事宜，在签订的合同里大部分都是属于需要保密的合同。甚至还有不少没有对外公开的电影剧组找到沈鹤，希望他能参演。 这俩个记者的恶意行为，再加上之前网上铺天盖地恶意抹黑沈鹤的那些照片和帖子，在经过调查之后背后主使者的怀疑对象基本上已经圈定在某个人身上。 吉诃影视现在要主推沈鹤，就绝对不会姑息这种行为。 尤其是因为圈内人的恶性竞争。 “唐总，”有人挂了电话，犹豫地朝着唐穆风喊了一声，“寰球那边……拒绝接受律师函，说是整件事情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唐穆风正准备点烟的手顿了顿。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寰球，结果寰球那边连律师函都不愿意接。 这是敢做不敢当？ 唐穆风正要挑眉说话，休息桌那边传来“砰”的一声。正巧办公室里一时没了电话铃，所有人的目光顷刻间都集中在了那里。 沈鹤阖上笔记本电脑，从休息桌旁边站了起来，脸色并不好看。 “小沈啊，你要……”眼见着沈鹤拿着手机就要往外走，唐穆风赶紧开口。 话没说完，办公室的玻璃门已经被推开，然后“咣”一下关上了。 所有人愣了愣，孟章反应最快：“陈龙，去跟着他！” 陈大少应了一声赶紧跑出去追，可等下了楼快要追到人的时候，沈鹤已经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径直开走了。 * 电话打了一遍无人接听，稍等了一会儿又打了第二遍。然而电话里的回应依旧是无人接听状态。卫彦坐在沙发上，脚边都是摔碎的狼藉。 他已经被锁在房间里好几天了。除了手机，没有任何对外联系的方法。每日三餐他的经纪人会按时送到，第一天还会陪着说两句话，让他向闫宁服个软，第二天开始已经连叹气都不乐意了。 看着电视机里站在雪中说话的天子卫匡，卫彦抓起遥控器狠狠地砸过去。 沈鹤……沈鹤……全都是因为沈鹤！ 要是这个人不存在，他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被冷藏，还被闫宁囚禁的下场！ 他愤怒地踢开脚边的碎掉的玻璃碗，脸孔映在玻璃茶几上。 这张和宋霖已经有七分像的脸，为什么还没办法抓住闫宁？明明走在路上都会有人喊错名字了……是不是还不够像？ 嘴角？眼睑？下巴？鼻子？还是额头？ 卫彦不断地摸着自己的脸，神情癫狂，然而大概是神智出了问题，映在玻璃上的脸渐渐浮现出沈鹤的影子。 他一阵愕然，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玻璃台面已经被砸碎了。 “阿宁，你是不是喜欢这个狐狸精？”卫彦笑着踩在玻璃渣上，第三次拿起手机给闫宁打电话。 电话虽然接通了，但是那头没有任何声音，他也不在意，拿着手机踩着客厅里的狼藉，一遍一遍说话：“你喜欢宋霖，还是喜欢沈鹤？你把门打开，我再去整容啊，你喜欢宋霖，我就整成宋霖，你喜欢沈鹤，我就整成沈鹤……你要是现在喜欢女人了，我可以去变性啊，你别把我锁起来，你给我戏演，我红了就回报你……” 电话那头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卫彦还要再说话的时候，那头发出尖叫：“你好恶心！你是疯子吗？” 那一声尖叫之后，电话就被人挂断了。卫彦拿着手机，沉默良久，忽然就把手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崩裂开的手机壳在地板上散了好几块。 “贱人！勾引阿宁的贱人！” 卫彦大叫，抓起厨房的椅子，猛地砸向防盗门。 一下，两下，三下…… 门被砸得微微有些变形，手上也因为长时间用力划出伤痕，但是卫彦始终没有停车。 砸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门外传来大喊声：“你在干什么？” 是他经纪人的声音。 卫彦停下动作，放下椅子的时候，目光被厨房唯一一把没有收起来的水果刀吸引了。 * 沈鹤出了公司后，就坐上了盛伯雍的车。两人一路沉默，在卫彦住的房子楼下停车的时候，终于有人开了口。 “你想清楚了吗？”盛伯雍皱眉。 沈鹤扭头，忽然凑过去吻住对方的唇。 这个吻格外的滚烫，然而盛伯雍的心里越显得沉甸甸的。 “吉诃不会看着你被卫彦抹黑，孟章也不是贺阗，你可以再等一等……” “我等不了了。”沈鹤弯了弯嘴唇，笑容淡然，却说着最让人生寒的话，“我现在巴不得姓卫的马上死。” 他转身就去开车门，才刚来开的车门又被紧紧关上，回头的时候盛伯雍迎身而上将他吻住。 “我陪你去。要是你真想杀人，我比你熟练。” 卫彦的住址一度在变动。宋霖遗产案刚发生的时候，他就搬了几次家，后来被寰球冷藏，更是直接被扔到了一个老旧的小区。闫宁已经基本上不怎么搭理他了，除了偶尔还会给他打钱，晚上的时间基本上都和新欢们在一起度过。 在确定这段时间网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卫彦指使下的杰作，包括那两个记者也是他找来的人后，沈鹤只想把他好好教训一顿，问问他为什么眼睛永远只看着别人，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有问题。 不过，脑子有病的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问题在脑子。 两人下了车，并肩走上两人宽的楼梯。卫彦住的这栋楼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住户了，没有电梯，住人的楼层外堆满了垃圾袋，好像很久没有人来打扫过卫生。他们走了几个楼层，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已经能在鼻尖闻到。 顶楼唯一住人的房间外，破旧变形的防盗门半开着。盛伯雍将沈鹤护在身后，伸手推开了门。 两个男人在满是狼藉的地板上纠缠。大概是因为地上有玻璃碎片的关系，被压在地上的男人背后已经有血流了出来。 地板上，触目惊心一片红。 “救……”男人抓着紧紧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挣扎着想要呼喊救命，然而身上的卫彦却好像疯了一样，完全沉浸在自己报复的快.感之中，神情癫狂，嘴里念念有词。 “宋霖，去死啊，快点去死……沈鹤……抢我男人……去死吧！贱人！你们都是贱人！” 被卫彦死死掐住脖子的男人脸色铁青，就快窒息。盛伯雍几乎没有多想，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卫彦的衣领，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卫彦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上，后脑勺着地的时候，发出了重重一声“咚”。 沈鹤趁机去扶被卫彦掐脖子的男人，却发现男人的腹部上还插着一把已经只能看到刀柄的水果刀。 “醒醒，我们送你去医院……” 扶着男人沈鹤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个精神正常的杀人未遂，和一个精神不正常的杀人未遂，两者得到的法律制裁是完全不一样的。 然而，还没等盛伯雍打通120的电话，卫彦已经从短暂的眩晕中苏醒了过来。 他几乎是从地上连滚带爬站起来的。盛伯雍转身去抓的时候，卫彦发出愤怒的吼声，爆发出的力量一把推开了盛伯雍：“滚开！” 盛伯雍被推得往后倒了几步，沈鹤赶紧站起来扶住他，再抬头的时候，卫彦已经夺门而出，往楼下跑去。 楼下的住户似乎听到声音，又被卫彦撞到咒骂了两声上楼查看情况，看见房间里的样子顿时愣在了那里。 沈鹤趁机把人交给对方，嘱咐他帮忙叫救护车，然后和盛伯雍两个人匆匆忙忙追下楼。 从顶楼到一楼，卫彦的脚步飞快。楼下刚刚停下一辆电动车，沈鹤下楼的时候，卫彦已经推翻车主，抢了车子就走。 第74章 墙倒有人推（下） “他会去哪里？” 在燕城，小巧的电动车要比四个轮子的轿车更方便快捷。盛伯雍开着车一直在卫彦身后紧追不舍。 身边的沈鹤已经挂断了报警电话，听到他的话，握了握拳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方向……是闫老先生的四合院。” 盛伯雍猛地一顿：“他疯了？” 疯了。 沈鹤怕的就是卫彦疯了。 一个“疯”字，几乎可以逃脱掉所有法律的制裁。卫彦不能疯，他还等着把这个人送进监狱，还等着这个人尝到恶果！ 卫彦开着车子，一直朝前看，几次闯红灯惊得路上不少车子纷纷停下咒骂。 和沈鹤猜得差不多，卫彦开着电动车穿过街巷，在闫老先生的四合院前停下的时候，直接把电动车扔到了地上。 沈鹤赶紧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他的手里拿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螺丝刀。 卫彦现在的神情不太正常，沈鹤顾不上盛伯雍还在身后，几乎是追着卫彦的脚步冲进了院子。 院子里正在晒衣服的保姆被吓了一跳，然而还没开口问话，卫彦已经抬脚踹在了她的肚子上。 沈鹤倒吸了一口冷气，紧接着，院子一侧的门打开了。闫老先生拄着拐杖从里头走了出来。 “你来干什么？”他开口询问，看到追着卫彦跑进来的沈鹤还愣了愣，显然想起他们过去一起住院的情景。 卫彦没有任何回答，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挥着手里的螺丝刀，裂开嘴笑。然而下一刻，他突然朝着闫老先生扑了过去。 手里的螺丝刀明晃晃的就要往老先生身上扎。 更可怕的是，他的嘴里在喊着话。 “阿宁……我把所有反对的人都杀了……我们去国外结婚好不好……” “卫彦，你疯了吗？！” 沈鹤几乎是跟着扑上去的。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他对闫老先生的感情一直都在。这位老人是位严父，也是慈父，坏就坏在最后养出的儿子是闫宁。 卫彦大概也没想到会突然有人冲出来。他现在整个人的状态是疯狂的，只凭着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在往前冲。被沈鹤从后边抓住胳膊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回身狠狠挥了一下拿着螺丝刀的手。 好在盛伯雍一把把沈鹤拉进怀里，那柄螺丝刀径直从沈鹤的鼻尖擦过。 因为他们两人的打断，闫老先生也回过神来。然而老先生并没有跑开，反倒抄起拐棍，往卫彦身上猛打。 “疯子！我儿子就是废了，也不会要你的！” 卫彦好像根本不怕疼，迎着老先生的拐棍就要再捅螺丝刀。沈鹤却好像突然爆发了，一把抓住他的后领，把人重重扔到旁边，夺过被卫彦紧紧握在手心里的螺丝刀，毫不犹豫地扎进了他的肩背。 卫彦大吼了一声，被压在地上奋力挣扎，沈鹤猛地拔出螺丝刀，俯下身子，贴在他的耳边，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满满的恨意：“该死的那个人，是你。” 这一切的变故发生的太突然。 不管是卫彦的突然出现，还是沈鹤盛伯雍的拼命，一直负责在四合院里照料闫老先生的保姆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 还是闫老先生见人被盛伯庸反手绑住，气愤地敲着拐棍催促，保姆这才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慌慌张张拨打了110。 沈鹤在路上本就已经报过案了，再接到报案的时候，警车来得速度要比往常都快。更何况，附近的派出所警察都知道，这一带的四合院里住的可都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人。 闫宁接到电话赶到的时候，卫彦已经被抓上警车，神情狼狈，嘴里却还在碎碎念着什么。而沈鹤和盛伯雍也正准备以目击证人的身份，前往警局录口供。 三人擦肩而过，彼此对上的目光中，掺杂着各种意味深长的情绪。 沈鹤跑出公司的时候，孟章就料想到会有事情发生。 但是压根没想到，竟然会发生卫彦持械伤人的事情。而沈鹤和盛伯雍，作为目击证人，再度进了派出所。 卫彦在审讯室里发疯，进去几个警察都被气得出来了。到最后索性关了审讯室的门，让人在里头待着疯个够。 孟章看了一眼审讯室门口狼狈不堪的几个警察，皱起眉头：“姓卫的是不是疯？” 正给沈鹤倒开水的警察低声应了句：“看这个情况，得做个鉴定，看看是不是真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孟章不用想也知道，不管是真疯还是假疯，卫彦这一次大概又可以逃脱法律制裁。“他的经纪人呢？” 刚和卫彦住的小区附近派出所打完电话的一个警花回道：“被捅得还在医院抢救。” 孟章愣住，警花叹了口气：“先用水果刀捅了自己的经纪人，然后跑到四合院，试图用螺丝刀充当凶器杀人。这行为恶劣的，除了医学鉴定说他有精神疾病，不然真找不到理由好让他脱罪的。” 警花说完，把话题一转：“说起来，幸好有两位在，不然那个经纪人大概连命都要丢在自己带的艺人手里，还有那位闫老先生可能也要有危险。” 一直坐在旁边疲惫地揉着头的沈鹤放下手，缓缓摇了摇头：“如果不能定罪，下一次不一定还有人能出现及时。”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唇角翘了翘，“接下来的事就拜托警察同志们了。希望法律能够严惩他，避免日后还出现同样的事情。” 沈鹤心知卫彦这件事，如果寰球或者闫宁出面，很有可能用“患有精神疾病”几个字，把一切应该负起的法律责任逃避掉。于是在派出所和孟章碰面后，前脚刚从派出所大门口迈出去，后脚吉诃影视就正式向寰球发出了第二封律师函。 这一次，连带着之前被寰球拒绝接收的律师函一起，递到了寰球董事会的面前。 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可能会影响到公司的形象和信誉，寰球这次没有再拒绝。 而各家新闻媒体更是第一时间报道了卫彦持械伤人事件，娱乐圈里不少老前辈直言绝不会再和他有任何合作关系，不少导演也公开表示日后不会再邀请卫彦进组拍摄。 这样的大规模公开表达对卫彦的不屑和反感，大概是娱乐圈这十几二十年来的头一次。就连当初宋霖遭人故意抹黑，陷入丑闻，也没有那么多人站出来反对。 一时间，网上网下无数双眼睛，都开始关注其寰球和吉诃影视这两家竞争无数的影视公司之间的较量。 大概是因为这件事的严重性，寰球这一次没有再为卫彦进行任何的声明，只就此新闻事件发表了几次声明，公开公司违法必究的态度，表达自己坚定不移拥护法律的立场。 然而，私下里，寰球仍旧在动用自己的关系网，想尽办法要把卫彦捞出来。 卫彦在看守所里度过了一个星期，被鉴定为精神分裂，持械伤人时精神状态异常，闫宁为他找来的律师开始努力以此作为理由，让卫彦能够从看守所出来，转入医院进行“治疗”。 沈鹤到看守所找他，他被带出来的时候精神状态看起来只是有些萎靡，但眼神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清澈，就好像压在心里的大石头已经彻底落地了一般。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直到时间快要结束，沈鹤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你出不去的。” 卫彦猛地抬头，眼神中的惊惶一晃而过。 “我知道闫总他们在想办法把你从看守所里带出去，”看着他的眼底划过惊惶，来不及收敛的震惊的神色还挂在脸上，沈鹤莫名觉得心底生出快意，“你出不去的。该到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卫彦猛地从位子上站起来，他的双手被拷在椅子扶手上，站起来的时候一阵叮铃咣当作响。 “你放屁！”卫彦大吼。 沈鹤忽然就笑了：“对，我放屁。”他眯起眼睛，从位子上站起来，“你逃不掉的。你知不知道，就算闫宁把你弄出去了，你也没自由了。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有过故意杀人的前科，除了精神病院，你哪里也去不了。” 卫彦几乎打了个哆嗦。 他当然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之前律师几次过来的时候，委婉地提到了这个方法。他好几次情绪激动地要求律师找闫宁放他出去，可是每一次律师都不肯给闫宁打电话，只说公司会出面调解，尽量争取无罪。 可他本来就没有犯罪。 他没杀人，那两个人根本没死！ 沈鹤目视着他默不吭声，不管卫彦怎么鬼吼鬼叫，沈鹤脸上的表情始终带着嘲讽，直到时间到了，他这才转身从房间里离开，再不去管背后的声音。 盛伯雍的车子就在看守所外面等着。 低调的黑色车子，谁也不会想到里头坐着的人是享誉全球的影帝，也不会想到从看守所里低着头出来的，会是沈鹤。 当然，更没有人会想到，在寰球拿出一系列医学证明，表示卫彦出事的时候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依照法律不用负责任的时候，吉诃影视竟然有本事推翻他们所有所谓的证据，更是把帮忙做伪证的医生和医院连带着告上了法庭。 自觉惹上大.麻烦的医院为了减少影响，承认了收取寰球的高额报酬，作了伪证，实际上卫彦并没有任何精神方面的疾病。他的一系列危险举动，全都是在他神智清醒的状态下施行的。 也就是说，卫彦他根本就是故意伤人，故意杀人。 而寰球，则是为了掩盖事情真相，收买医院做伪证。 这一下子，事情的严重性就加剧了。 网络上一时间对于寰球的处理方法，和卫彦的个人展开了激烈的抨击。 寰球的官方微博甚至被黑客入侵，只要点开就能看到漆黑的首页上，血红的还带着流血特效的几个大字浮现在上面——恶有恶报。 寰球在圈内的地位一下子跌落谷底。 第76章 终须别（上） 都说，老猫快死的时候，会选择偷偷离开家，谁也不告诉，找一个冷僻的角落慢慢地等死。 大王大概也有这个迹象。 这一个多月，沈鹤一直不在家，难得回燕城，也大多用工作为借口，待在盛伯雍的别墅里过夜。 大王自从国外回来后，就一直待在书吧里，隔三差五会失踪一会儿。 沈父沈母一直不习惯叫大王的名字，总是“咪咪”或者“猫”的乱喊一通，偶尔想起了才会老老实实喊一声大王的名字。 可偏偏臭脾气如大王，即便是被沈父沈母喊错了名字，也会回头来理睬这俩两脚兽。 只是几天前，大王的耳朵似乎不太灵了。总是一只猫蹲在沈鹤特地摆在书吧角落的猫爬架顶端，默默望着窗外的车来车往。不管沈父沈母怎么喊它，它都没有任何反应。 那些来书吧的学生，偶尔伸手去摸它。过去总是会被挠上一爪子，或者是用肉垫pia在脸上、手上，但如今，它只会恹恹地趴着，随人怎么摸，怎么碰。 如果不是沈母发现大王开始便血，两位并没有太多养猫经验的老人，可能还没能发现大王的状态有些不对。 沈鹤赶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医院里正好鸡飞狗跳在给一条哈士奇打疫苗。一狗叫，二三四五六只狗跟着一块叫。 沈鹤推开门一进去，满耳都是犬吠声，再仔细看，就瞧见了坐在椅子上正在排队等兽医看病的沈母。 “妈，大王怎么样了？” 沈母看到沈鹤出现，抱着猫袋差点哭出来。 猫养久了都是有感情的，何况大王其实很乖，儿子不在身边的日子，好在有猫陪着。 现在突然有人说这猫年纪一大把了，这时候便血可能是要死了，沈母越想越难过。 “书吧里的学生说，这猫年纪大了，差不多是要走了……可是它看起来挺好的……” 沈母眼眶发红，旁边带着宠物来看医生的主人不少听到这话，也都红了眼眶。 谁家宠物不是当着家庭一员养的，家里最重要的成员要走了，是人都会觉得心疼。 “它最近胃口……怎么样？” “不怎么有兴趣。上次跟你出国的时候还挺好的，刚回国也状态不错，一回家你爸就开了几个罐头给它，还喂了羊奶。前几天你爸看它没怎么吃猫粮，还以为是不合胃口，翻了不少网站自己做了猫饭，它也没吃两口。” 当时沈父还以为大王的牙口是不是出问题了，抱着猫掰它嘴。一口牙干干净净，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不怎么吃东西，成天不是卧在书吧的猫爬架上头盯着窗户外看，就是睡在你床上不肯动。我想给你打电话，但是你爸说你工作忙，先看看情况再联系你。结果今天，它要爬猫爬架的时候，就有些吃力了，还是学生给抱上去的……还有便血……你说它要是真没了怎么办？” 大概是因为听到了沈母的哭声，一直缩在猫袋里安静睡觉的大王发出了轻轻一声“喵呜”。 沈母更加觉得难过，扭过头摸了摸眼泪。再回头的时候，腿上的猫袋一轻，沈鹤已经从袋子里把大王抱了出来。 刚回国的时候皮毛油光发亮的大王，如今不仅瘦，毛色也灰暗了不少。沈鹤的心头突然闷住，抱起大王，低头亲了亲它的耳朵。 “下一位。” 轮到大王了。沈鹤没让沈母跟着进去，自己抱着大王走到了兽医的面前。 一番检查，果然是猫老了，快死了。 “内脏器官衰竭。不过也正常，你这只猫都有二十来岁了，换算成人类的年纪，也是个百岁老人了，这个年纪的老猫没多久能活。大概，还能再拖一个星期，都已经吃不下东西了，也快了。” 已经习惯了面对宠物主人对临终的宠物各种不舍或是冷淡的情况，看着沈鹤紧紧握着大王的手不愿放开，兽医推了把眼睛，咳嗽两声：“要不要施行安乐死，比较……没有痛苦。” 对宠物施行安乐死，是很多重病宠物的主人在最后选择的一种让宠物解脱的方式。 沈鹤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是指尖被湿漉漉的舌头轻柔舔过的时候，他猛地回过神，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他顿了顿，又问：“我最后……能为它做点什么？” “多陪陪它。” * 《金戈铁马》热播一个月后，仍旧有不少综艺节目或者娱乐杂志希望能够邀请到主演进行节目录制，或是采访。 但唯独邀请不到沈鹤。 有人说他出名了，大牌了。 也有人说他不奢望名利，不喜欢太张扬的生活。 对于那些外界的声音，沈鹤没有作出任何解释和回答。就连微博也似乎暂停了更新，只有书吧的常客们，偶尔能看到那个瘦高的青年，抱着一只皮毛漆黑的老猫站在阳台上晒太阳。 细心一点，连带着关注了孟章的沈鹤粉丝，很快就在他的微博上，发现了沈鹤之所以婉拒了那些综艺节目和杂志采访的原因。 孟章的微博上，最近也没有了任何宣传通告。有的都是一张，两张各种不同角度，不同底色的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一只猫。 有的是它卧在一双脚旁，长长的尾巴勾着那个并没有出镜的人的脚踝。 有的是这只黑猫蹲在阳台上，阳光照在它的身上，长长的睫毛，漂亮的瞳孔，还有一双和它抬起的一只爪子击掌的大手。 “这个……是沈小鹤的猫？” “好像是的啊。记得前段时间爆出来的《穷途末路》的剧照里头，就有沈小鹤和一只黑猫的合影，当时导演不就说了吗，猫是沈鹤自己养的。” “可我怎么听说这猫是盛大影帝的，然后托沈鹤在照顾？” “答案真丰富……” 不管微博底下的网友们是怎么评论的。孟章依然在以每天一张两张的速度更新着照片。所有的照片里都能看到一只黑猫，还有一个男人身体的某一部分。 这一张可能是手，另一张就可能是脚。 又或者是做猫饭时候的一个背影，电磁炉边上必然会蹲着一只在监工的黑猫。 孟章帮着沈鹤推了最近的所有工作，唯独剧本方面一直和剧组保持沟通，几个剧组纷纷表示愿意等沈鹤有时间仔细看过剧本后，再做出最后决定。 他挂了和唐穆风的电话，推开沈鹤的房门，大王卧在床头，似乎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眯着眼睛享受青年的抚摸，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它现在已经越来越走不动了。刚开始还能自己跳猫爬架、阳台、床头。这几天都是沈鹤抱着上.床，抱着下楼，抱着去阳台晒太阳。 房间里的桌子上摆着一张纸，纸上是沈鹤的字，列着每一天大王的体重变化。 最上面的是沈鹤刚带着大王回国的时候称重的十斤。那时候大王已经很瘦了，在国外还被养胖了几斤。下面开始记录的就是大王最近的体重。 从十斤直接跌到了六斤，又从六斤开始慢慢跌到今天的三斤多。 “今天它也还没吃东西吗？” 孟章手里提着一袋刚刚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猫粮。说是适合年迈的老猫食用。 沈鹤看了一眼，随手打开，也不在意是在自己的床上，直接把罐头摆在大王的面前，低声哄它吃两口。 大王像是没听到声音，只盯着罐头看了几眼，凑过去闻了闻，还是没有张口。 “看样子是真的不行了。”孟章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其他猫罐头放到了一边，坐在床沿上伸手就去摸它。 大王没有动，也没有觉得不高兴，由着孟章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 “它今天就只喝水，大概……是差不多了。” 沈鹤看着大王，握住它的前爪在手心里揉了揉，僵硬的肌肉才慢慢柔软起来，大王动了动，从床头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扑进沈鹤的怀里。 “走路都……不行了？” “嗯……” 孟章没有在沈鹤这里多留。沈鹤抱着大王送他下楼，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袋子里的手机响了。 盛伯雍那边似乎在开酒会，钢琴混着小提琴，乐声悠扬，还有偶尔能听到的一两声标准的f国腔调在说话。 “咪咪怎么样了？” 两个人如今分隔两地，每天都会通话保持联络。推掉所有工作只为了陪大王的事，沈鹤并没有瞒着盛伯雍。 也许对其他人来说，为了宠物放弃工作是很愚蠢的行为。但是大王对沈鹤的意义不同，盛伯雍很支持他，并且工作之余也一直在f国咨询当地有名的兽医，询问可能的治疗方法。 因为听到盛伯雍的声音，沈鹤因为大王今天没有进食而压抑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今天没有吃任何东西，就喝了点水。我让陈大少帮忙去找葡萄糖了。” 盛伯雍在那边好像换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打电话：“真的不考虑安乐死？” “我不舍得。”沈鹤抱紧了怀里的大王。黑色的大王毛皮都没了光泽，眼睛无神，恹恹地窝在他的怀里。 “可是不安乐死，又觉得我是在折磨它……它连饭都吃不下了，我还拖着不让它走……” “沈小鹤，也许还有办法，我今天已经把工作都结束了。明天一早就去拜访当地最有名的的兽医，听说他家的老猫活了24年，最后因为车祸才死的。可能……他有办法让咪咪再多活几年。” 其实这样的承诺已经毫无意义了。 对于一只二十多岁的老猫来说，这漫长的一生它经历过的事情太多。有个成名早，却二十年没出息的主人，被人从温暖的家里赶出去差一点流浪街头，跟着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的两脚兽，还有……认出换了一具身体的原主人。 沈鹤有时候在想，如果大王是个人，能说话能写字，会不会写个故事，叫说一说我那个重生的主人。 可大王毕竟是一只猫。沈鹤现在能想的，只有希望老天能给它一次机会，下辈子，不投胎成猫了，当个人吧。哪怕经历困苦，也起码能有五六十年的寿命，不用再让身边爱它的人受伤，可以陪着一起垂垂老矣。 “没关系了。不用去找什么有名的兽医了。”沈鹤强笑着吻了吻大王的额头，浑浊的猫眼似乎费了很大地力气才看清楚亲吻自己的人在哪里，猫爪子微微抬起，在他的唇角擦过。 第77章 终须别（下） 为了照顾好大王，沈鹤的夜晚几乎没有哪一天是安眠到天亮的。大王现在可以堂而皇之地睡在沈鹤的床上，哪怕天亮醒来的时候会发现它已经开始尿失禁，沈鹤也不会抱它下床。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三两日。和盛伯雍夜里视频的时候，镜头里出现的大王已经明显没有了活动的迹象，卧在沈鹤的手边眯着眼睛，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出神。 到了半夜，大王突然叫了一声，沈鹤猛地睁开眼，身侧的大王全身僵硬地躺在床上。 沈鹤啪地开了床头的灯，翻身下床去找特地放在旁边的电暖器。 大王又叫了一声。 沈鹤动作一下子乱了，慌忙中踢翻了放在床尾的猫爬架。隔壁房间的沈父沈母也顿时惊醒过来敲门。 “怎么了？” “快不行了！” 大王到底没能熬过这个晚上。 天边翻起鱼肚白的时候，大王躺在沈鹤的怀里，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它最后没心跳的时候，还因为尿失禁，在沈鹤的身上留了一滩尿水。沈父示意把大王放下，让他先去换身衣服，沈鹤摇头拒绝。 八点的时候，孟章和陈大少开车赶到了书吧，特地带来了为大王准备好的小棺材。 陈大少的妈养了只老狗，前几年病死的时候特地找人订做了宠物棺材。给大王准备的小棺材也是同家店做的。对方还主动提供了可以用来安葬宠物的坟地。沈鹤没同意，只让陈大少买了棺材给大王备着。 却没想到，才做好棺材，大王真的就没了。 大王最后被装在小棺材里，埋在了书吧后面的一棵老树底下。 宋霖的别墅已经卖了。沈鹤不可能把大王埋在别墅院子里。书吧后头的这棵老树是大王平日里最常溜达的地方，埋在这里也能离它近一点。 黄昏的时候，书吧里有学生问起大王的事。收银的沈母下意识往后门看了一眼，沈父摇了摇头，她叹口气只说了句“早上的时候没了”。 听说老猫死了，学生们都觉得很惋惜，再追问沈父沈母已经不愿意多说什么。 而沈鹤，这个时候已经在后门的老树旁边做了一整个下午。 “你打算坐多久？” 沈鹤回头，盛伯雍戴着墨镜，就站在自己的不远处。小郑坐在驾驶座上，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踩了油门，带着葛晖一道先走了。 沈鹤弯了弯嘴唇，从凳子上站起来：“怎么不先回家换身衣服再来？饿了没，我给你做点吃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要往楼上走。狭窄的楼梯转角上，盛伯雍伸手一把把人拉进怀里。 “我该早点回来陪你的。” 沈鹤没有说话。 盛伯雍微微皱起眉头：“叔叔阿姨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你觉得大王要是知道，会不会生气？” 沈鹤叹了口气，微微带着笑：“它知道什么，只要不饿着它，它才不会管我几天没吃饭……” 盛伯雍猛地松开怀抱，拉着他的手噔噔上了楼。砰一声关上的房间，震得楼下不由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沈鹤微仰着头，承受着男人灼热的吻，眼角终于沁出泪水。他知道男人在气什么，刚才关上门扑过来的时候，他甚至并没有去躲避，只想迎合，只想把心里头最压抑的痛释放出来。 盛伯雍吻够了，捧着沈鹤的脸，微微低头，与他额头相碰，另一只手不断地揉捏着沈鹤的脖颈，放松他僵硬的脊椎。 “我刚带大王回家的时候，它还那么小一只，脾气臭臭的。现在也臭，就跟没长大似的。”沈鹤低笑，眼角亮晶晶的，是眼泪。 盛伯雍低头，吻掉眼泪：“以后有我在，我脾气不臭，会做饭，能做家务，不懂的我会去学，你想养猫我就是猫，想养狗我就是狗……” “你是我男人。”沈鹤亲亲他的嘴，眼里总算有了神采，“不是我的猫，我的狗。以后，我大概也不会养猫或者狗，分别……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他和大王二十多年的感情，到头来还是会有分别。他根本不能奢望再养一只猫或者一只狗，又能够陪伴自己多久。 沈鹤并没有沉浸在大王离开的悲伤里太久。他拿着孟章之前放在房间里的剧本，安静地靠着盛伯雍，坐在铺设了地毯的房间里。 然而盛伯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怀念大王。 桌上的相框里，黑色的大王躺了一个四仰八叉的姿势。打开的电脑桌面上，是漆黑一团蜷缩在床上睡觉的黑猫。 盛伯雍靠着床，肩膀一侧支撑着沈鹤，目光在青年细长的脖颈处流连，相扣的十指轻轻紧握。 沈鹤感觉到他的动作，放下剧本扭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抬起手，吻了吻沈鹤的手背。 “下一部戏，打算接什么？” “暂时……只想友情客串一部戏。” 大王还没有出事的时候，沈鹤和孟章商量了下，的确是有马上接新戏的念头，但是当时所能选择的剧本中，并没有特别适合的。只有一个剧本稍稍引起了沈鹤的注意。只是凑巧大王在这个时候出了事情，也不知这个剧组是不是还留着角色。 盛伯雍闻言看了一眼沈鹤正在翻看的剧本。剧本的名字叫《千机》，是部古装戏。他扫了眼写在首页的主创成员名单，一眼就看到了洪涛的名字。 自从上次《天工》的合作之后，沈鹤和盛伯雍一直没有再接过洪涛的戏。只是一个圈子里难免会碰上，也听说了洪涛前段时间拍摄的一部电影，大多票房不差，但是和《天工》比起来，还有一定的差距。 洪涛也不介意，在憋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里，终于把过去准备的剧本拿了出来。 这就是《千机》。 “最初的时候，洪导是拿着剧本亲自找到孟哥，想要邀请我出演其中的男主角。但是男主角的戏份虽然多，而且精彩，只是形象上和《金戈铁马》中的皇帝重复了。” 沈鹤回忆片刻，指着剧本当众一个角色的名字道：“我其实比较中意的是这个角色，虽然不是主角，但是很有亮点，感觉比主角更容易引起人的共鸣，也更容易让人感动到。” 沈鹤挑剧本一向眼光独到。 当年宋霖能出彩，一方面有他演技的加分，另一方面也有他挑剧本的眼光。 只可惜，好剧本没有好导演，好的制作团队，也只能成为一滩烂泥。宋霖之所以一次一次跌倒，说到底，他挑剧本眼光没问题，运气却差的不行。 加上后面几年卫彦和闫宁在私底下的动作，也无怪乎曾经的少年影帝一蹶不振，只能沦为三流演员。 “你出道至今，主演的片子还是不多，继续当配角的话……”盛伯雍皱了皱眉头。以沈鹤现在的名气，和公认的演技，当一个配角实在是太可惜了。 “应该没事……”摆在床沿上的手机振动了下，沈鹤话音还没落下，下意识伸手去抓手机，一接通，是陈大少的怪叫。 陈大少和孟章都已经先一步回公司了，这会儿打来电话，大概是工作上的事情。 只是……沈鹤拿开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这打过来的手机号码明明是孟章的，怎么说话的人会是陈大少？ “沈小鹤，洪导今天拿着新剧本过来了！” “新剧本？”沈鹤愣了愣，诧异地扭头看向盛伯雍，后者显然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 陈大少还想再喊两句，手机被原主人夺了回去。孟章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比较沉稳，但还是听得出来隐隐有些激动。 “之前的《千机》剧本洪导和编剧进行了修改，新剧本里，你看中的那个角色，从配角成为主角了。” 通常剧本定下，编剧是不会轻易修改剧本的。尤其是像《千机》这样，已经备案准备拍摄的电影剧本，更是不会轻易把原定的主角配角进行角色大调换。 沈鹤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会想得更多一些。 “为什么会改？” “其实这个角色编剧本来就想改了。但是之前谈的几个投资方都觉得没必要，而且都是有意想捧自己的艺人。洪导提出打算邀请你出演，但你并没有看中主角的时候，几个投资方改了口，觉得你看中的那个角色其实也很有亮点，然后找了编剧希望他看着把剧本修改一下。” 孟章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话，没有过多的停顿，又继续道：“编剧这几天一直在埋头改剧本，听说你可以接工作了，就赶紧把新剧本递了过来。你要不要先看看，如果合适的话，这个剧咱们就接下来，详细的合同我过几天就和对方谈谈。” 沈鹤并没有拒绝。 挂了电话，他握着手机靠在盛伯雍的身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沈母敲门，他这才从男人的身上起来，弯了弯唇角，似笑非笑地叹道：“宋霖的一辈子幸运值为负，沈鹤的是max。” * 当沈鹤参演洪涛新作电影《千机》的官方消息正式发出的时候，距离大王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如果说之前并不清楚沈鹤到底为什么暂停了微博的更新，也婉拒了所有的通告，在这一天也终于水落石出。 原本有人以为是因为卫彦的事情，沈鹤收到了一些打击和伤害，生出想要退出娱乐圈的念头。这个话一放出来，底下就有网友和粉丝进行了强有力的反驳。 又有人说沈鹤在暗暗准备结婚，可能是去度蜜月了。粉丝继续反驳，更是贴出了孟章的几张更新照片，表示沈鹤明显还在国内。 于是，当很久没有在进行跟新的沈鹤微博，终于发出了一张新内容的时候。粉丝们惊讶地发现，他把头像改成了黑白色，微博的背景地图放的事一张白底的照片，巨大的地图里有一双碧色的猫眼，隐约能看出是孟章照片里的那只黑猫。 “大王离开后的第一份工作，我接受了《千机》剧组的邀请，将会再次和洪涛导演合作。希望这一次，能带给大家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沈鹤，不是陈褚，不是卫匡，而是一个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己任的少年相里吉。” 有刚关注他的网友在这条微博底下询问大王是谁。 半小时后，沈鹤转发了这个评论，回答说。 “那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伙伴，如今它离开了这个世界。愿来世再见时，我们依旧能认出彼此。” 第78章 心有千机（上） 电影《千机》是以春秋战国为背景，主要讲述了尊崇墨家主张的少年相里吉，在墨子死后，依旧遵循墨家规矩，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己任，到各国为官的故事。 在墨者中从事谈辩者，为墨辩。从事武侠者，为墨侠。 相里吉在巨子孟胜手下工作，担任墨辩。十八岁那年，阳城君命墨家守城，并将璜玉一分为二作为符节交给墨家掌管，与孟胜一众定下约定，若有人来接管封地，必出示此物。 后来楚国出事，阳城君逃亡。不日果真有人前来收城，却没有信物。孟胜拒绝交出手中符节，对方见孟胜一众并不上当，当即举兵一战。孟胜率领手下众人拼死一战。相里吉作为唯一的存活者，接过信物，拼死守城，几乎就要死磕在城中时，终于迎来了带着强劲兵马的真正接管者。 整个故事在拍摄时，为了能够营造出战国时期的氛围，剧组特地来到了最有战国模样的影视拍摄基地，并且花费了很多功夫，按照各方资料严格做出了战国时期应该有的城市面貌。 在拍摄战争场面的时候，也动用了不少群众演员和机关。 整个拍摄都是在封闭状态下进行的。沈鹤在拍摄期间，甚至没有和盛伯雍见过一次面。直到剧组就要杀青的前一天，沈鹤终于又见到了这个男人。 只是这一次，男人是在片场，正在拍摄一部民国题材的电影。他骑在黑色的战马上，天空飘着拍摄用的雪花，地上也铺满了白色的“积雪”。 一片银白之中，十几个身着军装的军人正策马而来。领头的盛伯雍骑着黑色战马，除了额头处有一块雪白的毛，浑身上下再没有第二处杂毛了，而盛伯雍身上的斗篷在鼓风机的作用下不断翻飞，露出里头猩红色的内衬，硬朗而彪悍。 旁边的摄影机不断地追赶着，将策马走在最前面的盛伯雍一点一滴全部抓取到镜头里。 沈鹤的脸上还抹着灰，身上的衣服也灰扑扑的。 最后一场戏，拍摄的是相里吉守城之战。这场戏已经拍摄了三天，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洪涛始终没有松口。 演员们也一遍又一遍地陪着拍摄，不管是圈内鼎鼎大名的老牌影帝，还是群众演员，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戏份最重的沈鹤，更是老老实实地听从洪涛的指挥，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一起拍摄的老牌影帝一直很关照沈鹤，见沈鹤虽然一直挺着，但是满脸的疲倦难以遮掩，就提议让大伙儿都先休息休息。 洪涛也没反对，随口给他们放了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那位老影帝拍着沈鹤的肩膀，挤了挤眉眼。 “去隔壁看看，说不定能打起精神。” 沈鹤一开始也不明白老影帝说的能让他打起精神的东西是什么。而现在，看着出现的眼前的这个策马踏雪而来的男人，沈鹤终于明白过来。 而这个时候，远处的导演喊了一声“cut”，盛伯雍没有立即拉住缰绳，而是继续往前跑了几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勒住缰绳，驱马在沈鹤面前停了下来。 马上马下，两个人面面相觑，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目光缱绻。 * 剧本临时放了休息，众人发出一声欢呼。喊得最大声的是被折磨得显然已经快不行的副导演，沈鹤看见导演笑骂着踹了副导演一脚，收回目光，看向让人牵走战马的盛伯雍。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昨天电话里没听你说起？” 盛伯雍摘了白色手套，抬手抓着黑色帽檐，把军帽也一并摘下：“昨天半夜到的，本来想去找你，怕影响你休息。” 沈鹤挑眉，盛伯雍目光专注的看着沈鹤，漆黑的眸子里映着人灰扑扑的衣着。下一刻，他毫不避嫌地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没过几秒又松开手。 周围的工作人员只当是两个人很久没见面，拥抱一下意思意思，根本没去想太多。 但是这一刻，沈鹤的心脏骤然间快要跃出喉咙。 “我这身衣服脏。”沈鹤咳嗽两声，努力压下脸上的热度，“快杀青了，可能没几天就要走。你大概要在这里多久？” 盛伯雍想了想：“大概两个月。”这部戏因为他个人的档期问题，其实拍摄的比较快。之所以瞒着沈鹤过来，本来是存着给他一份惊喜的心来的，不过这么一合计，反倒又要分开一段时间。 他没来由的气场有些低。 沈鹤倒是没发觉问题，依旧说着自己的话：“……晚上有空一起吃个饭吗？还是说今天晚上你排了戏？” 沈鹤的邀约，对盛伯雍来说自然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可他扭头看了小郑一眼，后者站在不远处，听到了两人之间的谈话，明显摇了摇头。 这是晚上还有戏的意思。 “剧组容许探班吗？” 盛伯雍又看了眼小郑，后者赶紧去向导演询问。不多会儿跑了过来说可以。 沈鹤舒了口气：“那我晚上过来探班。” 沈鹤的休息时间过的很快。临走前，他特地向导演表示了下感谢，这才挥挥手回《千机》的片场。 他一走，片场里就有人开始议论起来。 “其实不觉得，沈鹤这人挺像宋霖的吗？”有几个经常跟组的老工作人员互相问了问。果然得到了不少人的回应。 盛伯雍从助理手里接过马鞭，抬手摸了摸牵到面前的战马，耳边却全都是工作人员的议论。 “听说有家公司打算拍摄一部电影，专门讲宋霖。总感觉让沈鹤去试镜说不定能成功。” “长相上不行吧，沈鹤就是言行举止上有点像，宋霖那张脸沈鹤没一点像的，孙尧还比他更像宋霖呢。” “可人没那么好的演技，宋霖毕竟是影帝出身。” “是哪家公司要拍摄有关宋霖的电影？” 正在闲聊的几个工作人员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吓得差点跳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的头发被什么咬住嚼了几下。 等人抬手捂住脑袋走开几步，回头去看，盛伯雍不知道什么时候牵着马就走了过来。马嘴一直咀嚼着，作势又往他们头上伸了过来。 “是……是一家新公司……刚刚注册成立不到半年，这部电影还是他家的第一部片子。”工作人员捂着后脑勺，忍着一手心湿漉漉的口水，退后两步避开战马的侵扰，“估计是想借宋霖的名气，给公司开个好头吧。反正听说已经开始在找演员了。” 一家新成立的公司，一出现就要拍摄一部以宋霖为主角的电影。不得不说，这件事背后透着古怪。 盛伯雍翻身上马，在导演的示意下骑马进入镜头，心思却始终停留在这件事上。 不管这家公司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会允许有人再想伤害沈鹤。 * 盛伯雍的剧组在晚上十点出头的时候终于收工。沈鹤一直坐在旁边看着他们拍摄，期间得了导演的首肯，偷偷给拍摄中的盛伯雍拍了几张照片，挑了其中一张角度最好的，低头编辑了一段话，然后po到了微博上。 他的微博依旧还是黑白两色，这段时间发的照片也大部分都是同样的色调。唯独盛伯雍这一张，明亮的路灯下，男人骑在马上，身后的长随半隐在黑暗中，唯独男人的脸，清楚地曝光在灯光下。 微博底下的评论区瞬间就炸了。 “卧槽卧槽卧槽！我看到了什么！盛影帝的军装照！” “早就听说盛爷是当兵出身，虽然看不到咱们现代军人英姿煞爽的军装照，看看民国剧照也是好的，可惜盛爷之前都不怎么接拍民国戏……但是！沈小鹤，求更多照片啊！” “看到沈小鹤发的这张照片，简直鼻血都要飚出来了……” “我家男神和男神关系这么亲密友好，简直让人羡慕嫉妒外加恨啊！这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关系！” 比起微博里头的各种舔屏、鼻血，沈鹤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小别胜新婚。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床头的手机，刚打开微博，腰上又被男人的大掌扣住。只来得及扫一眼微博上的新评论，嘴唇已经再度被人吻住。 长时间没吃饱的男人，就跟饿了很久的野兽一样，在床上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沈鹤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下叹息了一声。 其实，他也很想来着。 毕竟，也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从心到身体，都在叫嚣着这个那人的名字。 只是……男人今天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大对劲。 “伯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沈鹤艰难的扬起下巴，喘了口气，趁机问出话来。 “嗯？”盛伯雍的嘴唇一直没有离开沈鹤的身体，吻到裸.露的肩头时，他顺带着又在上头留了几个牙印。 沈鹤痛得倒抽了一口气，忍不住在他背上抓了一计。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的情绪……” “有人在打你的主意。” “……”沈鹤顿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实话，目前他能认为还在打他主意的人，大概只有闫宁一个。以闫宁的性格，盯上的人就算一时得不到，也会一直盯着，想尽办法下手。但这段时间，闫宁一直没有动作，所以盛伯雍突然说这话的时候，沈鹤几乎是在顷刻间就想到了那个人。 “你在想谁？”明显感觉到沈鹤的走神，盛伯雍挑起了一边的眉头，低头，咬了一口他的肩膀。 沈鹤：“……” “有家新公司要拍摄一部电影。” “嗯？” “电影的故事……是宋霖为蓝本。” 沈鹤几乎是在瞬间僵硬了起来。良久，有些自嘲地看着盛伯雍：“炒作？” “大概。”盛伯雍低头，吻了吻沈鹤的唇角，“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会让他碰你。” 沈鹤低低应了一声，心思百转，最终回抱住盛伯雍，轻轻叹息一声，重新沉溺于情海之中。 第79章 心有千机（下） “真的不打算回来？”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来开的窗帘外，是灯火阑珊的城市夜景。 他住的这家酒店处于城市中心区，酒店房间很大，天花板上是一整块镜子，躺在床上仰头的时候，能在上面清清楚楚地看到长相阴柔的mb是怎么为他服务的。 但是一场情.事下来，心底却格外空虚。 男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车流不息的马路，看着被车流串起的流光像绸带一样，在马路上来回，再听到手机那头的回应，男人皱起了眉头。 “真的不肯回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回来帮我做事。”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那段的人似乎笑了笑，熟悉的声音透着无奈和苦涩，更多的却是决绝：“你能给我什么？阿宁，你什么都给不了我……” 电话到底还是挂断了。男人一直站着，直到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借由玻璃的倒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浴袍的瘦弱男孩贴到自己身上，男人这才转过身。 然而下一刻，本该是温柔的一个拥抱，却转瞬间变成了残忍的虐待。 男孩仰起脖子，躺在地毯上奋力挣扎，身上的浴袍在这个时候被剥离开，裸.露出的身体上青青紫紫一片又一片。 一场畸形的情.事，几乎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就这样开始。 等男孩浑身是汗的从地上爬起来，费力地爬到床上的时候，男人已经洗好澡，从浴室出来，嫌恶地看了一眼男孩。良久，却又凑过去，托起他的下巴，低声道：“帮我做一件事，成功之后，我给你五百万，送你出国。” “什么事……” “一件好事。” * 短暂的相聚让两个人彼此都充满了电。沈鹤坐上了回燕城的飞机，陈大少坐在旁边在飞机起飞的时候，就已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昨晚被赶去跟小郑一个房间。大概是最近太累的关系，小郑一睡着，呼噜打得惊天动地，让陈大少一晚上没睡好，只好拿着手机上网，却碰到了同样大半夜还没睡的谈静。 两个人隔着网络聊了一晚上，以至于一上飞机，陈大少就没忍住闭着眼睛几秒钟就睡了过去。 沈鹤歪头看了他一眼，扭回头看向窗外厚厚的云层。 上飞机前，他特地和孟章打了一通电话，谈起了盛伯雍话里的那部剧。孟章表示他暂时没有听到消息，不过可以马上去查一查。 到了下飞机的时候，沈鹤打开手机，果然收到了孟章发过来的一条短信—— 的确有家公司正在筹备拍摄关于宋霖生平的电影。 并且这部电影目前已经通过了有关部门的审批，正在进行演员的筹备工作。 这样的消息，并不能让沈鹤满意。上了公司派来的车，沈鹤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去，对着电话那头的孟章问起了那家公司的情况，而孟章却显然有些犹豫。 “怎么了？” 孟章叹了口气：“你大概不会愿意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是闫宁？” 沈鹤几乎是在瞬间想到了闫宁的名字。自从卫彦出事之后，闫宁就没了什么消息，平日里闫氏企业的那些新闻里也不见他的踪影，但沈鹤相信，以他的性格，不会就这么消失不见。 更何况，明黛那边仍旧陆陆续续有跟闫宁的一些花边绯.闻传出。 “不是，这个你可以放心，绝对不是闫宁。”孟章赶紧解释。他一开始也以为是闫宁在背后做的小动作，但是仔细打听下来，得知对方的真实身份后，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沈鹤说明。 “是……你爸爸。” “……” 宋霖遗产一案结束后，宋父拿着到手的巨款坐上了出国的飞机。沈鹤还以为他拿着那笔钱又会开始过自己纸醉金迷的生活，虽然有意在后面又让陈大少找了人故意给他在赌场惹了点不痛快的事情，但始终顾念着身份并没有下狠手。 沈鹤没想到，宋父这个时候会再度出现，并且搀和进了这件事情里。 “电影……是他投资的？” “是赌场的老板。那老板是宋霖的粉丝，特别喜欢宋霖出道的那部电影。知道他是宋霖的父亲之后，看他在赌场的鬼样子觉得可惜，就帮扶了他一把。后来听说在国内投资电影、电视剧，大部分情况下都可以赚大钱，就想着能不能拍摄一部关于宋霖的电影。你爸他话没多说，直接拍胸脯保证有什么情况都可以问自己……你爸，也算是把你卖了一次。” 孟章的声音中透着惋惜。沈鹤这个时候却觉得意料之中。 比起被卫彦和闫宁继续拿着炒作赚钱，倒还不如让宋父这么做。毕竟宋父的行为虽然恶劣，但还不至于造成多坏的影响。 之后又过几天，唐穆风从那家刚刚在国内注册的新公司里拿到了这部电影的剧本。 沈鹤拿到剧本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 三天后，他拿着剧本出来，眼睛里布满血丝，精神却并不萎靡。 孟章看着他，果然听到了意料中的话。 “我想演宋霖，以沈鹤的身份，演一回自己。” 但是这并不容易。 首先，在沈鹤闭门不出的三天里，对方公司正式对外公布了电影的筹备工作，并且决定公开主演的试镜。 其次，沈鹤和宋霖的形象，在本质上存在着很大的差别。如果站在公司老板是宋霖粉丝的角度上，沈鹤的长相并不能让人入眼。毕竟，托闫宁的福，圈子里长得像宋霖的人比比皆是。 孟章把一周后试镜的事告诉了沈鹤，末了说道：“如果真的要演这部戏，你做好准备了吗？剧本中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被‘羚羊’们攻击的理由……” 沈鹤笑的复杂：“孟哥，我就是宋霖，除了我，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演宋霖。” 孟章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可他也清楚，沈鹤说的并没有错。 他就是宋霖，也只有他，能够演出一个活生生的站在众人面前的宋霖。 他不是复刻，他就是本尊。 比起孟章担心沈鹤被“羚羊”们攻击，盛伯雍担心的则是另外一件事。 他的戏还没有杀青，两人只能隔空视频，以慰寂寥。 镜头里，男人坐在沙发上，神情严肃，显然已经抽空看完了沈鹤发过去的电子版剧本。 二人四目相对良久，男人终于出了声：“你确定要去参加试镜？” “我确定。” “宋霖的死，到现在为止还是很多人心头的一根刺。而且这些年，宋霖的成绩，宋霖的丑.闻，很多人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一个少年影帝，整整二十年风光不再。你做好被人揭开伤疤，把一切阴霾曝光在明处的准备了吗？” 沈鹤微微皱起眉。 盛伯雍继续道：“到时候，很可能宋霖的性向都会被人曝光出来。宋霖和闫宁的事情，和卫彦的事情……那些事情，你准备好让全世界知道了吗？” 沈鹤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他知道男人在担心什么。 他在担心自己会因为真相的曝光而承受不住那些舆论压力。 可是宋霖跟闫宁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过不去的仅仅只有一颗不甘的心。 “我准备好了。”沈鹤对上盛伯雍的目光，坚定的没有丝毫转移，“不管这部电影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这里，不会逃避。相反，也许这部电影，能够成为我真正扳倒闫宁的砝码。” 听到沈鹤坚定不移的话，盛伯雍下意识地放松了身体。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头到底有多矛盾。 他多想把青年永远藏在身后，盖一座遮风避雨的房子，让人躲在里头不必再受任何伤害。 可他同样知道，青年的脾气到底有多要强。折断翅膀囚禁在房间里，这样的行为，和闫宁的种种恶行无二样。 “如果，”盛伯雍看着镜头里的沈鹤，终于道，“你已经准备好了。试镜那天，我陪你一起去。” 他原本并没有打算手头的这部戏还没有杀青，立刻就参与其他戏的拍摄。 但如果可以，盛伯雍当然希望能够和沈鹤再合作一次。尤其，这部剧就在昨天，已经有人电话联系过他，邀请他本色出演自己的那个角色了。而葛晖和他也已经答应了。 沈鹤并不知道葛晖给盛伯雍接下的新戏，在听到他说出那句话后，微微一笑。 想到这个男人会陪着自己走上这个最重要的战场，沈鹤忽然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在结束和盛伯雍的视频后，沈鹤坐在桌子前久久没有做出另外的动作，就那样一直一直看着电脑屏幕。 良久之后，他扭头，看向摆在电脑旁边的相框。 黑色的大王躺了一个四仰八叉的姿势，微微眯着眼睛，露出舒服的表情。 他伸手，隔着相框玻璃，摸了摸大王的肚子：“呐，我要上战场了，大王，给我打打气吧。” 安静的房间里，空气中似乎还留着大王中气十足的一声“喵呜”。 沈鹤淡淡地弯了弯嘴唇，再次翻开了面前的剧本。 第80章 公开的试镜（上） 宋霖是谁？ 那是曾经年纪轻轻就在国际上拿下影帝桂冠的华人男演员。 也是一度从巅峰滑铁卢到低谷，再也起不来的一个可怜虫。 但他更多的身份，却是一个哪怕丑.闻缠身也有不少粉丝不离不弃，努力为他寻找东山再起机会的偶像。 然而，他的死让很多人猝不及防。 不管是他的粉丝，还是路人。不少人前几天还在观看他的电影，他的电视剧，转瞬的功夫就看到了新闻上关于宋霖的死讯。 而现在，关于他的电影，竟然就要开始拍摄了？ 孙尧自从重新红了之后，虽然还不能跻身一线明星行列，但收入和曝光率已经大大增加。 寰球几次想从许小坤手里挖走孙尧，都没能成功。许小坤自认自己的魅力还没好到让孙尧放弃寰球这棵摇钱树，有一次开玩笑问起，却得到了孙尧认真的回答。 “那个帮助我的人说过，只要我好好演戏就可以了。寰球……不是一个适合好好演戏的地方，许哥你帮了我很多，跟着你比跟着寰球好。” 也许就是因为孙尧的这番话，许小坤帮着他挡下了不少圈子里的龌蹉事。特别是闫宁，在卫彦出事后，也曾经几次给孙尧打过电话，甚至明目张胆在公司外拦截过他，许小坤就像老母鸡一样，牢牢地把孙尧护在自己的翅膀底下，没让他再次吃了闫宁的亏。 这一次，也不例外。 挂了葛晖那边打过来的电话，看见孙尧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剧本，许小坤难得皱了皱眉头。 自从这个剧本递到孙尧的手上，他就没看这人停下来过，跟葛晖通完电话后，许小坤有些忐忑，不知道该不该劝阻他对剧本生出念想。 那家刚注册的公司名叫蓝光。拿出手的第一部片子就是这么重量级，又说要举办试镜会，并且全程公开，不难想象，圈子里有多少年轻演员会被吸引。 但是……只要有那个人在，可能主角就不太容易拿到。 孙尧听到脚步声就知道许小坤打完电话了。他抽了抽鼻子，抬起头，因为发烧满脸通红。 “许哥，你说，我要是去试镜宋哥的角色，有多少成功率？” 关于宋霖的这部电影，名叫《影帝》，目前放出的一张试镜会海报，用的是宋霖本人的一张照片。照片选得比较讨巧，并没有放出宋霖的正脸，而是一个坐在落地窗前的背影。落日的金黄余晖从窗外洒落，宋霖的半边身子都是金黄色的。画面意境极美。 许小坤看着孙尧这张和宋霖有几分相像的脸，有些犹豫：“其实，你可以尝试去试镜其他角色。” 孙尧愣了愣，有些不明白。 “吉诃影视的沈鹤，已经报名了试镜会。” 作为圈子里的一匹黑马，沈鹤的名字越来越如雷贯耳。孙尧也有幸听过他的名字，看过几部他的作品，同样对这个青年演员感到钦佩。 但是因为他，许小坤就让自己退而求其次，显然并不是那么简单。 “他的戏感很好，更重要的是，孙尧，你了解宋霖么？如果不了解，你可以去看看宋霖的片子，再对比下沈鹤，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建议你选择其他的角色。” 许小坤揉了揉额角，找了床边的椅子坐下：“而且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最后不管是谁演了宋霖，都可能会因为宋霖当年的那些事情受到影响，其实我私心里并不希望你因为这个角色，最后受到牵连步宋霖的后尘。” 宋霖当年的哪些事情，除了当事人外，周边的人只能了解到大概。不管是葛晖还是许小坤，其实也只是听到过一些风声，但仅仅是那点风声，也已经够将一个优秀的演员毁于一旦，让他再也不能站起来。 沈鹤现在背后有盛伯雍，又有吉诃影视这么大的公司撑腰，他不会变成第二个宋霖。 但孙尧很可能会一败涂地。 * 孙尧一直不明白许小坤为什么会这么信誓旦旦，但是退烧的第二天，他反复对比宋霖和沈鹤的作品，隐约明白了为什么许小坤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这两个人太像了。 如果宋霖不是确定已经去世，并且器官都移植给了别人，孙尧甚至要以为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那些演戏时的小动作，那些说话间一挑眉，一抬手时的姿势风度，在同类题材的片子中，看得尤其相似。 而试镜会当天，沈鹤的表现，更让孙尧相信自己听许小坤的建议，改试镜其他角色是正确的决定。 今天来试镜的艺人里，不乏圈子里赫赫有名的一线演员，不少还曾经还得过影帝影后提名。对于公开试镜会的内容，这些人本来最后反对的权力，但是在绝对的经济大权和舆论压制下，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一场试镜会，无关人士不仅仅可以通过网络看到整个过程，还可以通过电视直播来进行收看。 初次试镜进行的比较快，也没有台词的内容，只是让报名的演员们都换上各自角色的戏服，简单地走了个过场，把长相、气场不合适的演员进行排除。 这样一筛选，到第二轮试镜的时候，终于配上了台词。 孙尧一直坐在等候室里。每个角色的试镜演员都不少，他坐在角落里看着剧本，耳边全是其他演员的议论纷纷。 “刚才有人好像看到盛伯雍了。” “骗人吧，大影帝也来试镜？” “好像不是来试镜的。我一直看到他在跟沈鹤说话。” “会不会是陪沈鹤过来的？我看林萍萍还带了赵闵过来，也没见赵闵上去试镜啊。” “可能吧。不知道等下第二轮开始的时候，我们能不能也看一下里头的情况。” 孙尧心里也想看一看，忍不住抬头说了句这里有无线。话音落下，果然就见不少演员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围坐在一起收看直播。 主演“宋霖”一角最先开始试镜。前面几波进去，从长相、气质上都很有味道，但负责选角的剧组主创却始终面无表情，好像并不满意。 大概过了有七八个，推开的门外，终于看到了沈鹤的身影。 他正微微抬头在和谁说话，关门的时候，镜头扫到了刚和他说完话的男人的脸。 是盛伯雍。 其实宋霖这个角色不好把握。毕竟作为一个真实存在的话题人物，想要演好他，很多人艺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走进一个误区——模仿。 但是这个时候，模仿是最不正确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两片叶子能够拥有一模一样的叶脉。 但这个想法，在沈鹤正式开始试镜的时候，piapia几下打在了众人的脸上。 胡说！ 这不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沈鹤拉过放在旁边的一条凳子，动作很轻，凳子腿划过地面的时候，只有轻轻的摩擦声。 然而，他把凳子放下，坐在凳子上，就那样靠着椅背，目光望向远处。 这一幕戏，其实就是之前公开的那幅海报画面。宋霖的试镜场景，用的就是这一幕，看起来很简单的一幕戏，但是每个人表现出来的效果却是千差万别。 镜头在这个时候推向了沈鹤的脸。 房间里的空气渐渐凝滞，就连等候室里的艺人们也不由自主地抿起嘴唇，不敢错过他脸上任何一处细微的变化。 他的眼神渐渐的开始发生变化。 温柔的目光打破了微凉的湖面，一点一点荡漾开。安静的房间里，主创们奋笔疾书的声音在他发出第一声“嗤”的时候，戛然而止。 而后，终于听到了第一句台词。 “原来……从高处跌落的滋味，是这样子的。” 他微微侧过头，像是在看着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个人：“我好疼。” …… “嗷！” 试镜会现场所有的画面都是同步直播的，最多只跟现场的相差了数据传输的几秒时间。 沈鹤的动作、语言一出现，瞬间点燃了无数全程观看的网友的母爱情怀。就连男人也忍不住捶胸问自己，刚才那一瞬间是不是心动了一下。 有手快的“羚羊”将视频截取出来放到微博上，标题只有一句话——《复活的阿霖》。 从房间里退出去的沈鹤不知道因为自己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心里很清楚，看主创的反应，这个角色十有*会是他的了。 盛伯雍一直在走廊上等着，看到他出来，没有询问什么，只是并肩一起走向电梯口。 一路上，陆续有演员从等候室里出来向着试镜的房间走去，期间不少演员纷纷向二人打招呼，嘴上说着请多关照。 二人都客气地点点头，经过敞开的一间等候室时，沈鹤一眼就扫到了里头正在认真背着台词的孙尧。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难得弯了弯唇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而孙尧，看着和盛伯雍并肩离开的沈鹤，心底忽然划过一个念头，却又赶紧挥开。 那样风光霁月的一个人，怎么可能…… 正在走神，藏在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孙尧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终究还是选择挂断。 他不知道闫宁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最近突然又缠上自己。但是跌倒过一次，他就不会再一次被这个人困住。 然而，手机还是响了起来。 孙尧正要挂断，一眼扫过手机屏幕，看到来电显示慌忙接通：“罗伽。晚上吃饭？好啊，你约个地方。好，我试镜结束就过去。” 第81章 公开的试镜（下） “影帝”这两个字，过去代表的都是一种荣誉。今天，它以一部正在筹备拍摄的电影姿态，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电影剧本是由国外专业的编剧操刀，为了符合国情，投资方邀请的还是从小出生在国内，后来去国外发展的华人编剧。导演则邀请的是刚刚结束《千机》，曾多次和宋霖合作过的洪涛。 有意思的是，这部电影，从投资方到编剧都是电影原型的忠实粉丝。而且剧组打出的广告也是根据宋霖真实生平改编。 民间有人质疑投资方的目的，觉得他们其实是在借死人炒作名气。对于这样的说法，不管是投资方还是剧组，都没有进行任何回复。这样的冷处理虽然容易造成粉丝的不满，但也是相对来说最好的处理方法。 而公开试镜，则又表达了剧组方面的诚意——你们看，演员我都是公开化选拔的，如果选出来的人不好，你们尽管骂。 于是，整个《影帝》的试镜会，毫无意外地沦为了各家粉丝为了自己的偶像拼命呐喊的现场。 而就在演员名单公布的前一天，有时差党放出了一则消息。是关于之前宋霖遗产案闹得风风雨雨的宋父。 据说，这部电影之所以能够拍摄，其中也有宋父的主意。 剧本中宋霖少年时期的故事，都是通过宋父的口述表达出来的，但是宋霖真实的少年时期并不像宋父口述的那样幸福。 这样不尊重事实的过分艺术加工，让曾经和宋霖做过邻居的不少华人表示厌恶，也让得知消息的国内粉丝纷纷要求修改剧本。 “如果真的要拍，就请尊重下死者，不要编撰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一夜之间，这样的声音传遍了网络。对于让粉丝愤怒的消息，这一次蓝光公司并没有再次选择沉默，而是很快发出声明，表示尊重并理解民众的意见，已经让编剧联系宋霖的旧友，重新改写部分剧情。 而这被联系的宋霖旧友，就是孟章。 “他果然没说实话。”孟章疲惫不堪地往沙发上坐下。 沈鹤正在和陈大少核对最近几天的行程表，听到声音，抬了抬头：“充满艺术的加工。” 孟章冷笑。 宋父的这个主意打得很好，除了剧本，竟然还找了人想在电影上映后，给宋霖出一本传记，彻彻底底地想要榨干宋霖最后一滴价值。 还好剧本在网友的强烈要求下，正在紧锣密鼓进行修改。不然到时候电影拍摄出来，看到的会是一个童年极其幸福的少年成长为一代影帝，然后又跌落云端的故事——光是“极其幸福的童年”就已经够瞎眼了。 蓝光公司联系到和宋霖从小认识，并且担任过经纪人一职的孟章，在他的描述下，还原了一个童年饱受欺负的少年影帝。 那位编剧，是一边哭一边做笔记。等孟章说完的时候，已经哭完了一包抽纸，直说“现实太虐心”。 孟章很想说，更虐心的还在后面。但是面对重活一次的沈鹤，他实在不想把那些真正的痛苦再一次让人剥离开。 感觉到孟章的突然沉默，沈鹤扭头：“剧组那边还没通知演员名单？” 孟章一愣，随即回道：“应该快了。” * 说好的是三天后公布正式演员名单，通常来说，剧组就不会拖延太久。毕竟前期那么多的宣传投下去，外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没道理事到临头了又该主意。 果然到了晚上，蓝光影视和电影《影帝》的官方微博同时发出了公告。 蓝光影视对于《影帝》的投资只多不少，前期几千万的投资还只是小意思，公告中直接写到投资方在电影拍摄期间仍旧会不时投入资金，预计电影完成拍摄将会耗资三亿。 这三亿里头，自然也包括了给演员们的片酬。 这个投资估价一出来，就有人提出疑问。 毕竟，一部都市题材的电影，没有古装片那么弘大的场景，也不用战争片那么多枪药炮弹，三个多亿的投资是不是虚高了。 但是两个官博发出的公告还附带了正式确定下来的演员名单。 看到名单的时候，之前还在质疑投资虚高的网友，全都闭嘴了。 乖乖，盛伯雍、谈静……光是这两位身价就已经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了，更别说剧组还邀请了圈内不少老戏骨担任片中重要角色。 这么一部众星云集的电影，三个亿的投资，只能说还是少了一些。 那主演是谁？ 谁都知道，这部电影名为《影帝》，围绕的是几年前因为车祸去世的宋霖展开的故事。宋霖十六岁称帝，之后事业上就没再有过什么起色，到后面直接是成了“票房毒.药”，这样一个人，除了他本身的好友外，不少圈内人都是将他视作晦气。 以至于三天前选角的时候，虽然不少人都有意愿竞争这个角色，却还是担心受到本人名声的影响，有些犹豫。 以至于在试镜的时候，有些后继无力。 公告附带的演员名单里，没有主演的名字，想来是官方打算保密。 但一开始就透露说要公开，官方的保密显然是不成立的。 在和前面的公告间隔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官方转发了一条来自经纪人孟章的微博。 微博里，孟章用他一贯的口吻感谢蓝光影视和剧组主创给予沈鹤主演《影帝》的机会，并且保证沈鹤将会让宋霖重现荧屏。 官方的这个转发，意思是说……饰演宋霖的演员是……沈鹤？ 一时间，关注这件事情的网友们纷纷惊呼。 有人表示形象不符。 也有人高呼万岁。 不管怎样，沈鹤在试镜时的表演是有目共睹的。公开化的试镜中，他在试镜时的举动被一帧一帧地放在了网友的门前，好与坏要是说分辨不出来，那也就太假了。 只是……最近沈鹤究竟是红到怎样一个程度了？ 怎么到处都有他的名字，他的新闻？ 几乎没有任何的停歇，从电影、电视剧，再到娱乐八卦，甚至是时政新闻。沈鹤这个名字好像长了钉子，就那样牢牢地钉在了每一个人的眼前，轻易不会消失。 这样铺天盖地的免费宣传，换成任何一个艺人大概都会高兴的不行。但沈鹤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私底下与人的交往却只限于那几个。 不是盛伯雍，就是谈静，偶尔还会跟合作过的演员一起聚个餐，比如柳言明。 都说人红是非多，沈鹤现在的人气越来越高，紧随而来的问题也层出不穷。 他的粉丝开始担心自家偶像别还没开始演宋霖，就步了宋霖的后尘。 但从沈鹤刚刚出道起就追随的老粉们最清楚不过，沈鹤和宋霖是截然不同的。 起码出任何事情的时候，沈鹤身边的经纪人还有助理都会第一时间挡在前面，背后的吉诃影视也从来都是一副护犊子的样子。 比起每次出事都孤零零的宋霖，简直好运到爆。 看完手机里针对《影帝》演员表的评论，沈鹤靠着沙发，翘起腿，手指抚着屏幕，最终选择锁屏揣回兜里。 柳言明把话筒抛给旁边的小助理，一屁股往沈鹤边上坐，长臂一伸，揽住了他的肩膀：“看什么呢？” 沈鹤面上不动，耸了耸肩膀，避开柳言明的手，若无其事道：“看点微博。” 柳言明皱了皱眉。他自从被人恶意拍了照片发出去后，对微博、论坛简直深恶痛绝。过去最喜欢刷微博的人，现在也是在助理和经纪人的催促下才会动手拍拍照片。 “看那些评论干什么，一群喷子。”柳言明倒了杯鸡尾酒给沈鹤递过去，后者摆了摆手捞过一瓶饮料。 这次名单表出来，柳言明也在其中。他这次依旧是个配角，但扮演的是孟章的角色，可以说在剧中也是很重要的一个人物。为了能扮演好，他听从经纪人的建议跑来找沈鹤支招。 毕竟，沈鹤现任经纪人就是孟章，多少应该对这人还是比较了解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柳言明对于扮演好孟章仍然一头雾水，只好约了沈鹤酒吧：“沈小鹤，你家经……” 话都到嘴边了，正要说完，关着的包厢们突然打开。外头鱼贯而入一群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 说女孩子其实太客气了。 沈鹤一眼扫过去，这里头除了几个长相比较老成的，竟然还混着伪娘。他扭头看了一眼柳言明：“口味挺重的。” 柳言明双手高举表示冤枉。 他真没叫人。在圈子里混的，谁不是一个不留神就要被狗仔队抓到把柄，这么明晃晃的事他才不愿意干呢！ “真不是你叫的？” 沈鹤还是宋霖的时候，也曾经被贺阗安排过几次陪酒。虽然不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陪酒，但每一次他都坐蓐针毡，即便房间里当时还有其他特别叫过来的小.姐。 像这种情况，沈鹤并不觉得陌生。但如果不是柳言明叫来的，那这些人的来意就有待商量了。 陈大少本来一直坐在角落里跟人发微信聊天，一抬头看到哗啦啦进来这一票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想到出门前孟章千叮咛万嘱咐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沈鹤出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从座位上窜了起来。 “你们都是谁啊？出去出去！这里不要小.姐！快点出去！” 陈大少跟着沈鹤这么久，一向在圈内口碑不错。不少合作过的人在知道他是富二代后，纷纷表示没想到富二代居然也会有这么……吃苦耐劳的。 但富二代也是人，真上脾气的时候，哪怕面对的都是一群女人，也生不出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来。 “你说什么呢，我们才不是小.姐！不是308喊陪酒吗？怎么人来了还往外头赶？” 领头的看起来年纪有三十来岁，生得倒是好看，但是眼睛一个劲儿地往沈鹤身上瞟，明显不带好意。 陈大少人高马大，当即往人前一挡：“看什么看？听不懂人话？出去出去！这里是309，走错房间了！” 有人似乎不信邪，仍旧一个劲往里头挤。陈大少左挡右挡，到底还是漏了一个人。 那人身形小巧，倒是动作很快得往沈鹤身边一屁股坐了下去，贴着人胳膊就就开始撒娇。 第82章 有祸来袭？打出去（上） “你是沈鹤吧？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你演得真好，能不能给我签个名，留个合影？” 签名跟合影一般的粉丝给了也就算了。可眼前这个人，沈鹤却笑了笑，让开了一定距离。 “不好意思。” 那人嘟了嘟嘴，明明是个看起来十□□岁的男孩子，偏生一副女孩打扮：“大明星都是这么大的架子吗？” 沈鹤掀起眼皮，脸上的笑容终于沉下，眼神冰凉：“我怕你拿了签名，回头就跟记者爆料，说我招.妓，招的还是男.妓。” 非常时期，他一步都不能走错。早在还是宋霖的时候，他就听说圈子里有男演员着了道，惹上一身腥。 眼前的这个小男孩，说话时候的表情动作都十分老道，身上还透着媚意，更重要的是，沈鹤在他身上闻到了闫宁常用的香水味。 那是从国外带过来的极其奢侈的一个品牌香水。闫宁这么多年来一直只用这一种味道，不管宋霖宋他再多香水，也永远只能闻到这一种。 太好认了。 沈鹤越想，眼神越冷。那小男孩打了个哆嗦，咬了咬唇，再不敢往沈鹤身边贴。 至于其他几人，陈大少和小助理一起挡的严严实实，再没人能跑进去。 柳言明越看越不对劲，直接一个电话把酒吧老板叫了过来。 老板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手底下这帮人大概是收了钱在办事，309包厢里的客人又是娱乐圈里的艺人，艺人最忌讳什么他再清楚不过，生怕回头两位客人往圈子里把话一说，他这边的生意就做不成了。挂了电话，老板没几分钟就带着人亲自登门道歉，顺带着把手下这群人狠狠训了一顿。 小男孩低着头从沙发上站起来，挨着骂要走出去的时候，，沈鹤忽然把人叫住。 他眼睛顿时就亮了，转身刚要去抱沈鹤的胳膊，脸上却突然挨了一巴掌。 “啪”一声。 清脆又响亮。 一包厢的人都愣在了那里。直到沈鹤从桌上抽起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这才有人回过神来。 “沈小鹤……”陈大少张了张嘴。打人什么的虽然痛快了，但是万一被说出去，到时候还是容易被人黑…… 沈鹤抬眼，没有看任何人，只盯着小男孩笑了笑：“我知道你在帮谁做事。回去告诉他，我不是宋霖，不是卫彦，他拿捏不了我，也别想拿捏我。” 小男孩倒吸了一口气。 沈鹤伸手，手指摸过男孩脖颈的大动脉：眼神冰冷：“你要是聪明，就别跟着他。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帮着他想弄死我？记得去给卫彦探监，他是你的前辈，有经验你可以参考参考。” 他说完话，再不多说。柳言明虽然意外他的表现，但心里也知道沈鹤并不是一个轻易就动怒的人，有什么疑问也随即压在心里头，只等着出了酒吧再询问。 果然，才出酒吧，沈鹤就把一些事情说了出来。当然，并没有全盘托出。他隐瞒了宋霖跟闫宁的那一段过往，只说自己被闫宁盯上，这才遭了卫彦的恨。 “有钱还真是好东西，什么香的臭的都往上贴。”柳言明握拳，满脸愤恨，“还好你没着了道，不然被人这么祸害，到时候毁的不止是前途，还有你自己这个人。” 沈鹤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居安思危这个词，虽然放在这里用并不太合适。但是沈鹤再清楚不过，闫宁就是一条蛰伏的毒蛇，有朝一日还是会突然蹿出来咬他一口。 两次都被同一个人盯上，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人品太好。 柳言明带着一腔怒气离开酒吧回家，沈鹤丝毫不介意他后面会有什么举动，只是坐上陈大少开过来的车子回盛伯雍的别墅。 已经半夜了，沈父沈母差不多已经睡着了，这个时候回书吧会吵到他们。沈鹤想了想还是选择去盛伯雍的别墅。 他和盛伯雍的关系，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但是身边的几个基本上都已经心知肚明了。 沈父沈母只知道自家儿子跟影帝关系不错，倒也没别的地方想，沈鹤打算再过段时间再跟二老坦白。却完全没想到，打开别墅大门的时候，会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两位老人。 * 沈鹤愣愣地站在玄关，直到正在看电视的老影帝摘下老花镜朝他招了招手，这才迟疑地换上拖鞋走过去。 “盛……伯伯？” 沈鹤只知道盛伯雍出身演员世家，父亲母亲都是国内著名的演员，德艺双馨，拿过多次影帝影后的大奖。 但是……他还真的就没问过二老的名字。 以至于，当看到曾经在《千机》里合作的声老出现在面前，沈鹤觉得自己有些懵。但是看到坐在旁边给自己递削好皮的苹果的盛母，他又忽然觉得，自己没认出共事的老先生是他家男人的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盛伯雍肖母，倒是跟父亲一点都不像。 “喝酒了？” 在长辈面前，沈鹤收敛了之前在酒吧里打人巴掌那一下的戾气，乖顺老实地抓着苹果点了摇了摇头。“没喝，怕睡不着。” “臭小子说你心脏动过手术，酒要少喝。不早了，你先去洗澡，妈给你热杯牛奶，喝了好睡觉。” 盛母的这一声妈，惊得沈鹤差点从沙发凳上跳了起来。 看见他满脸惊惶的反应，盛父咳嗽两声：“你看，你把人孩子给吓着了。”他说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臭小子把你们的事跟家里都说了。跟你拍完《千机》，我觉得你挺好的。身边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总比他一直挂念着死了的人好。” 虽然后面的话轻得就好像压在喉间，但沈鹤还是全部都听进了耳里。心里头又甜又涩，明明灌了蜜，却又好像吃了黄连。 因为太晚了，盛父盛母并没有留沈鹤一起聊多少天。沈鹤顾念着他们在要进客房的时候，却被端着牛奶的盛母拦住，表示客房他们夫妻俩睡了。 接过牛奶的沈鹤风中凌乱地走进了盛伯雍的房间。看着房间里成双成对的摆设，默默喝完牛奶，默默刷了个牙，然后一头扑倒在床上，没能被遮住的耳朵已经红得像番茄。 这一晚，沈鹤睡得并不踏实。 梦里头全是当年宋霖刚和闫宁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过去那些事情，他本以为都已经忘记了，但这一晚却好像莫名其妙翻起旧账，原原本本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如果没有狂响的手机，大概沈鹤始终都会陷在梦靥里挣扎不能。 他从被子里坐起来，抓过手机，看着来电显示，莫名觉得心里发紧。 电话接通的时候，那头的吼声，让他只觉得世界轰然崩塌—— “沈小鹤！盛伯雍坐的车子出事了！” * 盛伯雍从那天陪沈鹤参加完试镜会后，就因为工作又离开了燕城。虽然知道分开的时间这次不会太长，但两个人依旧电话短信不断。 而就在睡前，沈鹤还通过短信跟盛伯雍抱怨说这个柜出得让他差点跪了。 孟章几次侧头，看到坐在后侧的沈鹤脸上的表情，眉头皱起又松开，忍不住道：“你别担心。车子虽然是在盘山公路上出的事，但是附近有村子，救援得及时，他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他说完话，自己却有些心虚，忍下去看盛父盛母脸色的冲动，回头低声催促陈大少再开快一点。 车子后排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反倒是盛母最先打破平静。 “小鹤啊。”盛母伸手，拍了拍沈鹤握拳的手背，“你别担心，伯雍小时候调皮没少挨打，又当过兵，皮糙肉厚的，不会有事的。” 沈鹤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脑海里却不断回想起临别前一晚两人在床上厮磨的光景。他很怕这个男人就这么没了……好不容易把全部感情都投入进去了，如果盛伯雍没了，他会不会崩溃？ 应该会吧…… 他已经再也经不住一次打击了。 接下来的路上，没有人再说一句话。沉默的车子里，只有低吟浅唱的车载音响伴着车轮的方向一路往前。 因为最后阶段的拍摄都已经完成了，小郑在盛伯雍的示意下购买了飞回燕城的早班机机票。送他离开的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行驶的时候，完全没有料想到会有大货车司机迎头开来，这才出现了车祸一事。 沈鹤他们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到医院的时候，记者们已经闻风而动，都守在医院门口，到处拉医护人员询问这件事情。 沈鹤下车，没有任何遮掩的直接挤进人群，盛父盛母紧随其后，只留下愁眉苦脸的孟章和陈大少，一边往发现了沈鹤的记者人墙中挤，一边在脑海里飞快计算着用什么方法可以让这些记者闭住乱说话的嘴，以及乱写的笔。 车子是在盘山公路上为了躲避对向来车翻的。一辆车上三个人，盛伯雍、助理小郑以及司机。 听说事故发生后，盘山公路底下的村民赶去救援。翻下山崖的车子车厢都扭曲了，车门好不容易被村民拉开，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人差点以为没活口了。 好在除了司机当场死亡，副驾驶座上的年轻人和车后座满脸是血的男人都还活着。救护车来得及时，把两人抬上担架就送回医院。 如果不是有参与抢救的护士发现车祸者是盛伯雍，并且把消息发到了网上。大概记者们也不会这么快就赶到。 在得到医生的肯定后，沈鹤始终没有踏进病房，而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刚刚做了几个小时手术出来，躺在床上还没苏醒的盛伯雍。 “为什么不进去？” 陈大少指了指坐在病床边上的盛父盛母，不解地看着沈鹤。 沈鹤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也很想去病床边上看着男人，但更想狠狠地抱住他，亲吻他，和他在床上耳鬓厮磨。只是现在，他还要对付那些伺机想到得到各种消息的记者。 沈鹤垂下眼帘，嘱咐陈大少在病房里守着，给盛父盛母打下手。自己深呼吸，转身走下楼。 第83章 有祸来袭？打出去（中） 医院的保安早已经出动，沈鹤下楼的时候，有个小护士红着眼眶从旁边冲出来，抽泣着道歉。 沈鹤安静地听完她说话，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谢谢你。” 小护士愣了下。她一时冲动把盛伯雍受伤的照片发出去，护士长批了她一顿不说，医院还给她停了三个月的薪水作为处罚。本来看沈鹤来探望盛伯雍，只想道个歉让心里好过一些，却没想到反而听到了沈鹤的一声谢谢。 她抬头看着沈鹤，后者脸上只有浅浅的笑意：“谢谢你，让我知道他受伤了，不然，我会更难过。” 这是什么意思？ 小护士表示不理解，可看着沈鹤迈开步子往医院大厅外走，她忽然倒吸了一口气，亲眼看着沈鹤被门外那些记者团团围住。 “沈鹤！请问你是不是来探望盛影帝的，他的情况现在怎样？” “沈鹤，听说盛伯雍是出了车祸，从照片上看伤势严重，会不会影响到他接下来参与电影《影帝》的拍摄？” “盛伯雍会不会有毁容的可能性？” 一句一句尖锐的提问争先恐后地从记者的口中跳出来，被他们围在中间几乎要淹没的沈鹤始终保持着沉默，不发一言。 上一次在医院帮谈静挡下这些记者的时候，闪光灯是这么亮眼的吗？ 沈鹤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记不得了。甚至连当初自己懵懵懂懂拿下影帝大奖，周围的灯光是不是同样这么刺眼，都已经记不清楚了。 他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追问，言辞犀利，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 因为不是在医院内，记者们并不吝啬灯光，也不怕自己的声音被医护人员斥责为喧闹。闪光灯不断地对着沈鹤亮起，瘦削的青年整个人的轮廓在一闪而过的灯光下，像是要被人永久地印刻在照片上。 沈鹤的沉默，换来的是记者们更加疯狂的追问。尽管有医生透露盛伯雍已经做完手术，住进病房里了，但是麻药没退，后续的康复能否及时都是未知数，又太多太多的内容可以供她们脑补猜测的。 好的，坏的，几乎是一股脑全都抛在了沈鹤的面前。 葛晖没有来，盛伯雍的影帝影后父母明显在陪儿子，他的助理也还在危险期，现在能回答问题的，也只剩下沈鹤了。 “请问，你一直保持沉默，是因为对盛伯雍的病情并不了解吗？” “或者，是盛伯雍现在并没有脱离危险期，甚至有可能瘫痪或残疾？” 沈鹤的沉默本不过是他想要组织出最好的语言，来将这整件事情处理地妥妥当当。葛晖还没到医院，如果他不能第一时间为这些记者做出解答，他根本不敢想象在葛晖到来的时候，这些媒体会在网络上怎么编撰这次的车祸。 然而，此刻，面对记者疯狂的追问，沈鹤的心里只剩下了怒火。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终落在了奋力递到自己嘴边的一家媒体的话筒上。他暗暗记下媒体的名字，抬起眼皮，说了第一句话： “盛哥没事。” “既然没事，请问盛伯雍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毕竟电影《影帝》的开机日子很快就要到了，会不会在档期上有冲突？” “盛哥的身体很好，他常年锻炼，身体素质没有任何问题。更何况这次车祸，因为系了安全带，参与救援的警方和医生都说，汽车在翻滚下坡的时候，安全带起了很大的作用，算是救了盛哥一命。相信以盛哥的身体素质，不用太久就可以健健康康的离开医院。” “那么会不会毁容？如果毁容是否会影响到以后的演艺事业？毕竟对一个演员来说，脸是很重要的工具……” “只有脸吗？”沈鹤突然开腔，眼神冰冷。 沈鹤出道至今，和他打过交道的媒体，无一不形容他是个翩翩君子似的人物。 也难怪，沈鹤虽然因为重生一事，最开始的时候一直和身边的人疏远着，但面对媒体和粉丝，一向都是微微含笑，有礼有节。 这样一个人突然明显地沉下脸，任谁一时间也不好适应。 那个发问的记者愣了愣，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但这个时候再想改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一个演员最重要的只有脸？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的意思是，演员都仅仅只是靠脸吃饭的人？这个圈子里没有谁真正依靠演技得到应有的成绩，所有的成绩都来源一张脸。而这一张脸，甚至可以通过后天的修改，而不需要先天的父母养育？所以，这就是你们疯狂给那些整容医院打广告的原因？贵社的报纸，可以空出整整一大面的版面给整容医院打广告，告诉别人可以改变自己的容貌，然后转头质问一个受伤的演员是不是毁容了，毁了最重要的生财工具而彻底将这位演员自身的演技给彻底忽视。这就是贵社的记者？” 沈鹤冷笑：“很好。知行周刊是吗？我记下了你们社，也希望贵刊记者能够记住自己说过什么话，我将会联系盛哥的经纪人，向贵社讨个说法。” 手里握着贴着知行周刊logo的记者忍不住浑身发颤。他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就要背着整个杂志社的名义被沈鹤恐吓。 一想到盛伯雍的经纪人葛晖一向雷厉风行的手段，再想到那个笑面虎动辄就会找律师投律师函的传闻，在场的记者顿时不敢再胡乱追问。 生怕一个不小心，下一个被纠错的就成了自己。 之后的沈鹤，几乎没有再遇到一个不长眼的记者。 后面的问答老老实实，不再有任何语言上的陷阱，只想着拿到比较清楚详细的新闻回去交差。 被堵在最外层，没能亲自采访到沈鹤的记者也不着急，等沈鹤转身离开时，一把拉过最里面的一个同行，压低声音试好，顺便要了点消息。 倒也没说的太仔细，但是听起来却似乎别有内容。这记者摸了摸下巴，看着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忽然生出了乔装打扮进去偷拍的念头。 大概是他的表情暴露了什么，被拉住的同行咳嗽两声，劝道：“偷拍你也得有能耐。那个叫沈鹤的，之前故意黑锅他的几家媒体大部分都倒了霉，不说盛伯雍谈静帮的忙，也有他背后公司出的力。他跟盛伯雍关系好得很，想拍盛伯雍的病房照片，小心反被沈鹤给撂倒了。” 话说到这里，同行也算是业内良心了。收好自己的东西，赶紧坐上车赶回酒店，立刻把手头的信息编辑成文稿发给公司。 首发新闻是抢不到了，但是自家报纸的娱乐头条还是没跑的。 沈鹤不知道因为这话，原本还打算偷跑的记者顿时歇了心思。他从医院门口离开，重新回到住院部的时候，陈大少正帮着盛父盛母从开水房打来热水给盛伯雍擦脸。 手术很成功，盛伯雍的脸上也还好没有留下任何伤疤。只是因为车子翻滚，破碎的玻璃擦着头皮，出于卫生，头发被剃得很短，被擦破的头皮简单的包扎了下。 沈鹤走到病房外站着的时候，他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听盛父说话。 二老一直背对着沈鹤坐在床边，陈大少提着热水在门口示意沈鹤进屋，他却仍旧摇头。 陈大少不明白。要说刚才是为了去应付记者所以没进屋倒也能理解，但是现在记者都走了，还在门口站着不进去是什么意思？ 陈大少用口型问了个为什么。 沈鹤叹了口气：“不忍心。” 不忍心啥？不忍心看么？ 过去虽然谈过恋爱，但是情商明显并不高杆的陈大少表示不能理解。 沈鹤虽然只想站在门口看两眼，但是住院部的护士显然不乐意这么一个大活人杵在走廊上，推着车子过来的时候，直接喊了一嗓子：“这位先生，看望病人的话麻烦进屋好吗，不要挡在病房门口。” 护士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刚好让屋里头的人听了个清楚。 盛母旋即擦了擦眼泪，从病房里走出来，拉过沈鹤的手就往里头带。 沈鹤下意识跟着往前，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终究还是心疼。 他不是个爱哭的人，当男人的动不动流眼泪算什么。但是看见盛伯雍躺在床上的样子，沈鹤扭过头深呼吸，再回头的时候，虽然没哭，眼眶却有些红了。 “陈龙说，记者是你去应付的？” 盛父盛母借口出去买点日用品离开了病房，顺带着把陈大少也拉了出去。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沈鹤索性关了门，坐在床边抓着盛伯雍的手不肯放开。再听他声音沙哑地询问，更加觉得不是滋味。 “嗯，都已经走了。大概能先安生一段时间，后面的要看晖哥了。” “辛苦你了。那些记者见缝插针，估计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麻药还没有完全过，盛伯雍现在连动个手指都不太顺畅，只觉得浑身肌肉僵硬的不行。好在病房的高度调整地适合他微微低头和人说话，以至于他不用太辛苦就能把心尖上的青年完完全全看在眼里。 房间里有些沉默，但却丝毫不觉得尴尬。 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唯一交握在一起的是两只手。 看着身边的青年，盛伯雍很想问他，当初在沈鹤的身体里刚刚苏醒的时候，是不是也和他现在一样，觉得浑身僵硬，却又觉得是捡回了一条命。 迎面撞来的车子没有丝毫刹车的迹象，被车子被撞翻的瞬间，盛伯雍想过很多。然而最终想到的却是自己走了以后，还有谁能陪着沈鹤。 有些话如鲠在喉，想问却又不敢问出口。 “我刚在这具身体里苏醒的时候，躺在床上不能动。因为手术施行麻醉，麻药没退，肌肉僵硬，我只能躺着。然而，除了心脏，没有任何地方对我来说是熟悉的，我就在想，这到底是不是做梦。可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我宁愿大梦不醒，起码这个梦里我有你。” 沈鹤微微低头，把盛伯雍的手放在唇边，温柔地吻过他每个指尖。感受到唇间的战栗，沈鹤抬眼，神色已经退去了之前的心疼，眼中满是寒意：“我听医院里在说，撞了你们的司机已经逃逸了。不管他跑到哪里，我都一定会把人找到。” 盛伯雍微微皱眉，却也没反对，只将心底的疑惑轻轻讲出口：“其实，我怀疑，那辆车是故意的。” 第84章 有祸来袭？打出去（下） 最近沈鹤的脸色明显不好看。陈大少没有蠢到这时候上赶着找不痛快，偶尔在医院附近碰到溜达的狗仔，也意外好心肠地劝了几句，只说让他们别这个时候凑过去找麻烦。 初时还有三流杂志的狗仔不相信，伪装了下跑到住院部一间一间病房找，终于给摸到了盛伯雍的病房，结果还没拿起相机偷拍几张。身后头突然有人伸手狠狠一下夺过相机，狗仔回头刚要喊，相机已经被人毫不客气地砸在了地上。 破口而出的话因为看到站在门前的人堵在了嘴里，而始作俑者的沈鹤却一直冷着脸，像在看死人一样扫了他一眼，擦着肩膀直接进了病房。 落后一步的男人狗仔认识，是盛伯雍的经纪人。这一位脸上带笑，一脚踢开了相机，笑着请教杂志社大名。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一两次之后，再没哪家记者敢往医院里头钻。再想要新闻，也得按规矩来办事，不然直接被葛晖一封律师函送过来，别说要被主编骂了，大概连饭碗也不保。 看到第五个在医院门口溜达的狗仔，葛晖几乎是咬着牙敲了一声汽车喇叭。 “不是说有不少节目通告吗，你怎么还不把沈鹤带回去？” 一直坐在副驾驶座皱着眉头翻看资料的孟章这时候抬起头来，对着葛晖冷笑：“老葛，我知道你心急，不过你也想想，沈鹤跟盛伯雍是什么关系。有人要害死自己男人，他要是还能心平气和跟我回去准备拍摄，我孟章的名字可以倒过来写。” 葛晖瞪眼。孟章倒过来写不过就是章孟，也是有头有脸的名字，倒个p！ 葛晖是跟孟章一起到医院的。到的时候，盛伯雍已经睡着了，盛父盛母正在旁边陪着，根本没看见陈大少，更别提沈鹤。 问了才知道，沈鹤和盛伯雍聊完之后，就冷着脸出了医院。具体的情况，陈大少根本不知情，唯一知情的已经睡着了。 然而沈鹤去报警这件事，等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瞒着身边的人。 大概是因为涉及到的身份比较特殊，警方陪同沈鹤去了趟交通局那边看记录。盘山公路上的监控头很少，查看了几个终于找到了肇事车辆的车牌号。 但是仅仅有车牌号还不够，找到了对方也能辩称只是普通的交通肇事。沈鹤报警是说有人故意杀人，这个和交通肇事就完全是两种级别的案件了。 当地的警方也很重视这件事。毕竟一个不小心，闹到媒体上，就不是地方报纸小打小闹的事情了。 “肇事车辆已经找到了。从现场的车轮印还有监控来看，确实是这辆车。” 警方推过来的照片，沈鹤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在听到警方说出事当天驾驶这辆车的并不是车主本人，只是平时帮忙车主运货的小工后，沈鹤蓦地抬起头。 “司机跑了？” 警方为难地点了点头。 沈鹤没有说话。 盛伯雍出事时坐的车子，是剧组之前安排的，并没有什么行车记录仪。唯一能证明在撞车时对方并没有采取任何刹车措施的，只有光洁的没有任何刹车痕迹的路面。 但仅仅这样不够。 沈鹤握紧了拳头：“车主有说开车的司机是谁，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吗，出事之后人去了哪里吗？” 被问话的警察有些不耐烦，刚要张口呵斥，却被旁边的前辈拍了下警帽，抬头看到前辈的警告，这才安静地坐下来。 沈鹤知道自己现在的口气不是很好，也看出了小警察的不耐烦，深呼吸，抱歉道：“对不起，盛哥是我朋友，因为这起车祸他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虽然已经没有危险了，但是他的助理现在还在危险期，而且给开车的司机也死了。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要害死盛哥，那这起交通事故，就不仅仅只是普通的交通肇事了。” 他放下照片，很郑重地站起来朝旁边的警察鞠躬：“一条人命，两个伤者，这起车祸不能简单的算了。我和盛哥不缺钱，不要赔偿，我们只想求个真相。” 人心都是肉长的。 虽然之前因为沈鹤三不五时的登门有些不耐烦，但是这时候看到他这样子鞠躬恳求，在座的忽然都有些不忍。 人家好歹是拿过大奖的明星，平日里光鲜亮丽的，私底下遭了罪没耍横发脾气，只心急于真相就这么低声下气的，也是有些委屈。 年长一些的警察想到现在躺在医院里捡回一条命的盛伯雍还是自家闺女的偶像，难免叹了口气。 “这件事，我们肯定会查到底的。撞了人之后就跑，导致他人死亡的，本来就是要坐牢了。现在还涉嫌故意杀人，这样的刑事案件，我们肯定会查。” 沈鹤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得到警方的承诺。但不管怎么说，有承诺总比最后把事情不了了之的好。 如果真的是故意杀人，他完全可以预想到要盛伯雍性命的人会有多大的背景。 * 警方并没有让沈鹤等太久。 在小郑终于也脱离了危险期，躺在床上能和人正常交流的时候，沈鹤接到了警方的电话，说找到了肇事司机。 根据账户追踪，对方最近一次取款是在今天早上凌晨，账户里突然进了一笔四十多万的钱。对方分批取走了四万，然后就拿着身份证购买了南下的机票。 沈鹤带上陈大少，跟着警方一起追到了机场。 通过警方的助力，机场方面承认对方蹭凭借身份证购买了一张机票。而机票时间显示，还有十分钟就可以登基了。 沈鹤从出现在机场就没有遮掩过自己的身份。当红的明星加上神色严肃的警察，机场方面很快大开方便之门，一行人直接跑进候机室开始寻找目标。 从车主那里要到的照片虽然很清楚，但是要在候机室这么多乘客中找到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然而，放弃显然不是沈鹤愿意做的事情。 在等待机场方面同意前，他拿着手机把手里的照片发布到了微博上。 黑白底色的微博，终于再一次发上了彩色照片，照片底下还有定位。 简单的两句话，转瞬间引发轩然大波。 “有哪位在xx机场吗，如果见到这个人请马上告诉我或者报警！我们正在进候机室的路上！这人是盛哥车祸的肇事司机！” 他没有用任何故意杀人等用词，只说了一句肇事司机，已经足够引起两家粉丝的震惊。 在沈鹤和警方冲进候机室左右四顾的时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沈鹤的心也逐渐逐渐往下沉。 “打人啦！你这个大男人的，做什么打人家小姑娘！” 不远处的登机口突然爆发出喧闹，陈大少闻声看过去一把拽过身边的沈鹤，朝着那个方向就狂奔。 “沈小鹤！找到司机了！” 被人群围住的地方，一个男人被十来个女孩子拉住不肯松开，旁边年纪大一点的乘客刚要训斥小女孩两句，就看见那个男人突然动手打人。这一打，想走就更难了。 几个女孩也不害怕，忍着疼大喊：“这个人是肇事司机，撞死了人还想跑！” 男人脸色大变，张口就要训斥，身后突然被谁撞了下，回头要骂，脸上却突然狠狠挨了一拳头。 人群猛地朝旁边散开了一些。几个小女孩吓得发出尖叫，却见有个高高大大的青年走过来摆摆手，上前明面上拉住动手的青年，暗地里却往被打倒在地的男人身上狠狠踹了几脚。 动手的青年脸色发沉，侧脸看去却十分眼熟。之前为了拉人被打的小女孩一声惊呼，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沈小鹤！” 沈鹤没有回应，陈大少回头笑笑：“谢谢你们帮忙抓到肇事司机。”见警方和经常工作人员赶过来抓人并维持秩序，陈大少这才又跑到沈鹤身边拉人。 沈鹤这几拳头，拳拳到肉，虽然没有虎虎生风，也打得那个男人哭爹喊娘抱头求饶。 警方来抓人的时候，沈鹤才停了手，脸上的阴霾似乎稍稍去了一些。 见人被带走，他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小女孩。 十几个小女孩看起来都才十*岁的样子，其中有几个脸颊微红，想来是之前帮忙拦人的时候被打的。 沈鹤找到机场工作人员，麻烦他们给女孩找点冰块冷敷下。又一人给了她们一个拥抱，末了，他终于后退几步，鞠了一躬。 女孩们大概没想到沈鹤会有这个举动，一个个惊呆了。 她们也只是看到微博，一不小心就看见了照片上的人，想着登机还早帮个忙而已。没想到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虽然白白净净的沈小鹤动手的时候很吓人，可一想到他是为了盛爷才动手的，女孩们顿觉沈鹤帅气十足。 回头等沈鹤跟着警方一走，几个女孩立马低头发微博，顺便拍了几张沈鹤离开的背影。 有照片自然也不能落下视频。 其他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把沈鹤打人到警方出来把人带走的过程全都拍了下来。 视频网站这次审核得很快。视频放出的时候，微博上已经就沈鹤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看到视频更是掀起了大批量的讨论。 是谁说沈小鹤弱不禁风的！ 你看看人家的拳头！ 而更多的路人网友则表示，看完视频觉得自己身上也好疼。 呲，这拳头……打下去该有多疼啊！ 第85章 出院（上） 该抓的人是抓到了，可后续的情况，却突然遇到了问题。 而且，是大问题—— 那个男人一口咬定是自己开车太疲劳了，导致山路转弯过快，来不及刹车，所以才把旁边车道的对象车子撞飞，在发生车祸后，因为脑子不清楚，害怕负责就逃逸了。 至于什么故意杀人，都是胡乱指控！ 交通肇事罪和故意杀人罪，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刑事案件。盛伯雍出事后，肇事司机逃离现场一事，已经让得知消息的粉丝大呼吃惊，在网上发起了严惩肇事司机的活动帖子。 不要说，沈鹤为了抓到这个男人，还发了定位微博。更是让这件事的关注翻滚到了一定程度。 而之后，沈鹤的“故意杀人”一说，几乎把最近所有媒体的网络、纸质平台的头条包揽了过去。 结果，司机只承认肇事逃逸，并不承认存在什么故意杀人。 “证据不足，想要警方判定司机是故意杀人，可能性太低。”葛晖坐在医院院子里的长凳上，皱着眉头，抽了口烟。 从他到医院开始，媒体方面的事情就从沈鹤转手到了葛晖的手上，包括和警方的各项沟通联系，也一应由他负责。但显然，警方每每透露的调查进程并不能让葛晖感到满意。 证据不足，成为了如今摆在他们面前最严重的问题。 “会不会是真的只是交通肇事，并不存在故意杀人？” “他不会骗人。”沈鹤摇头，“从监控里看，肇事的车子并没有任何刹车痕迹，转弯加速并且开到对象车道，迎面遇上对象来车的时候，不采取刹车措施，这些就举动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驾驶员会做的事情。” “可是我们缺少证据。” 孟章看着他俩，眼圈底下都是黑影。 这几天，他们都没有好好睡，为了盛伯雍的时候忙进忙出。尤其是沈鹤，更是除了盛父盛母在的时候，床头床尾地守着他男人。 “证据我会找到的。”沈鹤握拳。 “怎么找？”葛晖的声音忍不住放大，“像抓肇事司机那样，把事情放到网上，来个定位，然后发动粉丝的力量？沈小鹤，伯雍出车祸这么大的事情，你安安心心交给我们，然后去拍戏好不好？别在这里搀和了，我很怕你一不小心把事情弄坏了，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是盛伯雍，不是你沈鹤！” 沈鹤安静地站着，葛晖虽然没有指着他的鼻子说话，但语气里已经明显有些不耐。他知道葛晖在担心什么，但是一想到盛伯雍所经历过的事情，他就不能放任不管。 “心急是你的事情，不要往沈鹤身上发脾气。” 孟章出脚踹在葛晖腿上。葛晖打了个踉跄，咳嗽两声，有些尴尬。 “抱歉，一时没控制住……” “没事。”沈鹤笑，“我知道晖哥你在担心什么。你怕我跟他的事情被人挖出来，我会减少过来探望的次数的。”他微微低头，似乎在想什么，又一会，笑了笑，“这样吧，晖哥，你在这边照顾他，我先回去准备新戏拍摄。我……在剧组等他回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葛晖也只剩哑巴的份。腿上又被孟章连着踹了几脚，疼归疼，他却没脸喊出来。 然而沈鹤却并不是完全放下了盛伯雍的事情。 和盛父盛母说明要离开的时候，盛伯雍因为刚吃了药躺在床上睡着了，两位老人几天功夫平白又苍老了几岁，看着沈鹤明显又瘦了的脸忍不住叹了几口气。 “陈龙。” “哎。” 出租车从医院门口朝着飞机场的方向疾驰。沈鹤靠着车门，视线一直停留在车窗外。去机场的路有些堵，又接连碰上红绿灯，他不知道究竟沉默了多久，终于发出了声音。 “帮我查一查肇事司机卡里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副驾驶座上的孟章回过头来：“沈小鹤，你要做什么？” “都说证据不足，却都忘掉了转进肇事司机账户上的那笔钱。”沈鹤闭上眼，微微向后靠，苍白的脸上没多少血色，“查一查钱的来源，应该能查出部分线索。外面的事情，葛晖会处理好，但背后的事，我可以来做。” 陈大少始终处于吃惊的状态，见沈鹤没得到答复睁开眼来看自己，忙阖上嘴点头：“行，这个没问题。我回去就找人查一查。找到之后要怎么做？” “抽丝剥茧。” * 盛伯雍出车祸一个月后，电影《影帝》正式和主演们签订了演出合同，并且定下了影片的开机时间，以及拍摄周期和片酬。 沈鹤如今的身价在这部电影里，片酬已经上了一千万。但和那些动辄就三千万一部戏的一线巨星来说，这笔钱还不多。 只不过，对沈鹤而言，一千万的片酬，远不及调查出转到肇事司机手里的那笔四十多万的不义之财。 陈大少并没有辜负沈鹤的期望。 作为富二代，人脉是很关键的事情。沈鹤很少在挑剧本或者商业代言一类的事情上用到他的人脉，富二代陈大少表示有些小气馁。这种感觉就好像周星星的电影里，主角看到了美女朝自己这边走过来拼命地挥手，结果美女擦肩而过拥抱住在主角身后的帅哥。 悲凉。这是陈大少搜肠剐骨才找出来的形容词。 这次沈鹤能甬道他，别说陈大少了，他爹的动作都比他更快。 拿着从老爹手里拿到的资料，陈大少一抹脸，推开了健身房的门。 沈鹤回燕城后，就爱上了健身房锻炼。公司里的健身房白天全天开放，沈鹤只要没有通告，就会待在里头，时间久了，想跟他套近乎或者想借机问点盛伯雍事情的后辈就经常摸进健身房。 看到又被几个新人女演员围在中间的沈鹤，陈大少咳嗽两声，提起手里的一提奶茶，喊了一声：“沈小鹤，奶茶到了。” 沈鹤和盛伯雍的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那些女孩子们有的单纯是想和前辈多亲近亲近，有的则是抱了上位的心。沈鹤如今天天冷着脸，也不见这些女孩从身边散开，时间长了便学会了无视，雷打不动锻炼完身体就和盛伯雍发几条短信，了解一下对方新近的情况。 听到陈大少的呼喊，他抬头，挥了挥手臂。 女孩们不要意思再留着，各自退回到自己刚才的健身器材上，但仍旧时不时回头看上两眼。 “我不喝奶茶。” 避开陈大少递过来的奶茶，沈鹤伸手拿起了自己带过来的水杯，里头装的是沈良臣专门找人开的药茶。 “先不管奶茶了。”陈大少猛吸了口管子，被烫得舌尖快着火，拍了拍斜跨的包，压低声音道，“肇事司机账户里的那笔钱查到来源了，我们要不要回去看？” 用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资金来源终于查出了眉目。沈鹤没有再等下去，盖上水杯盖子，直接去更衣室换衣服。很快，又和陈大少出现在了停车场。 停车场外不少记者候着，好像在等谁，看见沈鹤的时候也并没有围上来。然而，等沈鹤走到车边，那群记者像是突然看到了目标，哗啦一下一拥而上。 沈鹤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从吉诃影视大楼里走出来的明黛。 有段时间没碰面了，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沈鹤没在意，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沈鹤。” 明黛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来。 沈鹤微微蹙眉，回头的时候脸上淡淡的，并没有多少表情。 “听说盛哥出车祸了，最近我身体不太舒服，也不能过去探望探望，你和盛哥关系好，盛哥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 见沈鹤并没有直接回答，明黛捋了捋耳边的鬓发，有些不太好意思：“你也……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和盛哥关系好到经常同进同出的，应该知道这事呢……” “最多半个月。”沈鹤开口，视线扫过明黛平坦的小腹，重新落到她的脸上，“苹果肌做的不好，左边高了。” 他说完话，还没等明黛回过神来，转身就上了车。开车的陈大少爆发出一阵大笑，这才踩下油门，从停车场飞驰出去。 后视镜里，能看到回过神来的明黛尴尬地捂住自己的左边脸孔，而周围的记者已经重新将她围拢在中间，闪光灯不停地亮着，好像在追问什么令人尴尬的问题。 “沈小鹤，今天你不太对劲，怎么突然对她这么狠？” 陈大少看了眼车内的后视镜，坐在后排的沈鹤往后靠着，正面无表情地翻看从包里掏出来的东西。 “被人利用了那么多次，总是要讨点回来的。”沈鹤没有抬头，像是随口在说，“今天她会来公司，是为了公司准备拍摄的新戏，打算在剧里饰演女一号。角色还没定下来，消息就先放出去了，不然那些媒体记者怎么可能会这么聪明地守在公司门口。” 他翻过一页纸，视线扫过开头的一行字，微微蹙了蹙眉，嘴里依旧说着明黛的事：“而且，我听说，闫宁已经彻底没有了寰球的股份，明黛想跳到吉诃，目前正在让经纪人和唐穆风商量。” “咦？那她会不会真的跳过来？” “不会。她再过几个月就没办法拍戏了，到时候还要在家里休养，吉诃现在就算签了她，也不可能马上给那么多资源捧。捧她一个人，大概要比捧公司其他新人更费力气。” 陈大少眨眼，表示不懂。 沈鹤沉默，直到看完所有内容，车子在书吧门口停下，他终于抛出一枚炸.弹：“她怀孕了。” 第86章 出院（下） 明黛怀孕了。 这个消息在沈鹤告诉陈大少的第二天，登上了各家媒体的头条。 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肚子里孩子他爹身份的猜测，尽管不少人都觉得孩子十有八.九是闫氏集团那位的，但依然不能阻止网友列出候选人名单进行投票。 在网友们忙着进行投票竞猜的时候，属于候选人中票数最低的沈鹤，沉默地将手里的资料递交给了警方。 警方拿到资料才翻阅了第一页，脸色依然变了。 “这些……” “肇事司机账户里突然多出的那笔四十多万的来源。” “沈先生，你这样做，涉嫌到违法，这种事情应该交给我们警方调查取证，而不是由你个人……” “我相信警方可以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所以我把这个交给了你们。”沈鹤坐着，仍凭进出的其他人时不时找自己这边看，依然不动如山，“之前一直强调证据不足，不足以以涉嫌故意杀人来立案调查，那现在呢？从一开始，肇事司机的账户上就多了一笔来源可疑的巨额款项，在调查过程中警方似乎忽略了这个问题。” “我们……” “我相信警方是公平公正的，也相信警方不会让一个退伍老兵寒心。” “……” 沈鹤的神情一直没有多大的变化，态度上也保持着平和。警方一口气堵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 之前负责案件的老警察送沈鹤出门的时候，像是随口说了一句：“不是我们忘了，而是有人要我们忘了。” 沈鹤迈出大门的脚在那一瞬间停住。他回头，看着身边的老警察，和蔼的脸上挂着令人亲近的笑容，眼底却藏着无奈。 沈鹤没有追问什么，只微微颔首，轻轻说了声谢谢。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不会。” “那你要怎么办？” “找到源头。就算不能让肇事司机以故意杀人的罪名入狱，也要把源头揪出来，暴打一顿解气。” 开车的陈大少：“……我以为你会有更高端的解气方法，比如制造一堆罪名把人送进监狱什么的。” 知道陈大少心里头想的都是什么，沈鹤不语。 他只是个演员，没有通天的本领，尽管想要以牙还牙，但同样牵涉到人命的事情，他不会做。更何况，影响到的不仅仅是一个家庭。 想起当场死亡的司机，还有至今只能躺在床上，被医生判定可能下半辈子会残疾的小郑，沈鹤闭上了眼睛，压下喉间的血腥气。 他不是神仙，不是超人，能做的大概只有让那个该死的主谋吃点苦头。 他想着，多嘱咐了一句：“帮我去买一张手机卡。” “干什么？” “有用。” * 病房里只有盛伯雍一个人在。 盛父盛母刚刚接到经纪人的电话，被邀请代表国家参加一次国际交流活动，盛伯雍让葛晖直接把二老送去了机场，自己一个人留着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听到背后传来门把扭动的声音，以为是护士进来，盛伯雍扭头便道：“你好，能不能帮我叫辆出……沈鹤？” 看到站在门口的瘦高青年，盛伯雍显然愣了下。 就在昨天晚上，两人还通过视频聊了两个多小时，为了给沈鹤一个惊喜，他甚至没准备告诉对方今天自己出院，可昨天还要隔着屏幕才能见到的人，这会儿却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阳光照进窗户，正好照亮了半间房间，也洒在了盛伯雍的肩头。 四目相对。 沈鹤忽然弯了弯嘴唇，反手锁上门。 盛伯雍像是接收到了什么讯息，把手里的手机往床上一扔，双臂向前伸出，笑道：“要庆祝一下我出院吗？” 病房是单人间，宽敞的附带着完整的一套家具。 沈鹤锁上门，丝毫不去理睬门外陈大少捂着鼻子蹲在地上喊疼的动静，慢慢往前迈出一步、两步，像是等不及了一般，加快速度，直接扑进了盛伯雍的怀里。 男人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却牢牢抱着怀里瘦得都能摸到背后骨头的青年，长长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从出车祸到住院这段时间让青年担心了很多，男人低头，吻了吻他的耳朵，低哑的声音就贴在耳边说话：“辛苦你了。” 他话音才落下，青年忽然抬起头，抓着他的衣襟往下一拉，亲了过来。 他俩的身高差距并不大，只是体格上的差异，让沈鹤看起来要比盛伯雍瘦小很多。两人接吻的时候，从来只需要一个低头一个抬头的距离就足够了。沈鹤的这一拉，力气有点过，直接就撞到了嘴巴上，牙齿咬破了点皮，血珠子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破了。”盛伯雍捧着沈鹤的脸，大拇指擦过他的下唇，刚擦掉血珠子，又有新的冒出来。殷红殷红的，烧得他眼睛发烫。 “不疼。”沈鹤弯了弯唇笑。如果陈大少这时候在旁边，大概会惊呼这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看到的一个笑容。 沈鹤很久没这么笑过了，眼神里满满都是暖意，只稍稍低头，舌尖就扫过了盛伯雍的拇指。 刚准备抬头，捧着他脸庞的手突然向下，直接将人抱起压倒了病床上。 病床“吱呀”一声，原本一直在敲门的声音突然没了，转而变成了陈大少和护士的一问一答。 “哦，里头有点事，马上就好。” “嗯嗯，我知道，谢谢美女护士啊，回头请你喝咖啡。” 沈鹤仰面躺在床上，听着门外陈大少的应对，再看着两臂撑在自己身边，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男人，忽然笑得侧过身去。 “别笑了。”男人的手掌顺着沈鹤侧身的时候微微露出的腰线，往衣服里头摸去。等沈鹤再度仰躺的时候，俯下身，将人抱在怀里，用力亲吻。 被锁上的房间里，风吹着长长的落地窗帘，阳光照射在男人的背上，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旖旎缱绻。 两人吻了很久，分开的时候，沈鹤的呼吸几乎是紊乱的。不过环境不合适，再想继续，也只能各自忍着。 今天回燕城的机票已经是买不上了，三人从医院出来后订了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房间。盛伯雍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把陈大少从房间里踢了出去，关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麻烦帮忙买一下明天十二点以后回燕城的机票。” 为什么十二点？陈大少表示不解。 “沈鹤起不来。” 陈大少：“……” 求爱护单身狗！ * 这一晚上，因为各种原因，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办过事的两人一直折腾到很晚才停歇。 一整个晚上自然也不是全都在办事，做过了就抱在一起各自说着各自的事，有的明明已经在视频的时候互相说过一次，也毫不介意地靠着再重复一遍，就好像已经忘记了一样。说着说着，精神头起来了，就继续办事。 沈鹤爱干净，盛伯雍也不差。这一次却有些没顾忌，从房间门口到床边，两人的衣服丢了一地，大概第二天起来这些衣服都要皱巴巴的。 到了快一点的时候，沈鹤这才撑不住，靠着盛伯雍很快就睡着了。 盛伯雍躺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沈鹤的睡脸，凑过去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掀开被子，把人抱起来送进浴室擦身体。 再出来的时候，他把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持着上身弯腰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捡起来挂好。 他其实知道，沈鹤心里装着事情。但是沈鹤不说，他也不会去过问。这份感情好不容易才完完全全握在手心里，他不愿因为多问造成两人不必要的麻烦。 只要是沈鹤想做的时候，他都陪着，就够了。 而比这更重要的事情，是他终于可以伸手就将人抱住，而不必再隔着视频，互诉衷肠。 床上睡熟了的人发出梦呓，翻了个身。盛伯雍回头，笑了。 第二天早上，陈大少从餐厅打包了两人份的早餐到房间门口。门把手上还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他想了想按了门铃。不多会儿，门开了，盛伯雍赤着上身站在门口。 陈大少几乎是一眼就扫到了男人肩胛处的齿痕，他倒吸了口气，忍不住：“战况这么激烈？” 盛伯雍侧身让开一条道让陈大少进门。 房间是套房，客厅的落地窗开着，窗帘拉开最大，只垂着一层白色的窗纱。这会儿也被风吹得高高扬起。陈大少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门还关着，他完全可以猜测到沈鹤这时候应该还睡着。 “早餐我放这里了。机票是今天中午十二点二十分的，要提前一小时到机场，现在是八点，我到时候给你们打电……” 他话还没说完，卧室门开了，穿着明显不是自己衣服的沈鹤像是刚洗过脸，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水珠，一双眼睛十分清亮。 “手机卡呢？” “买了。”陈大少放下早餐，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还没拆开的电话卡，“这地方买手机卡居然不需要实名制。”他一边说一边拆开卡，递给沈鹤，“你要这个究竟要干嘛？” “给人送礼。” 什么人送礼居然送手机卡…… 陈大少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问出口。沈小鹤是个主意大的，他还是老老实实在旁边帮忙就好了。 第87章 万丈高楼起（上） 当双休日的阳光透过窗帘挤进室内的时候，燕城最大的媒体主编谢全还躺在床上睡大觉。 段时间，各地新闻不断，娱乐圈里也是连连爆出重大新闻。不说盛伯雍车祸一死二伤的事情，就是明黛怀孕，也足够各家媒体几天头条不断了。 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日，能一觉睡到大天亮，成了所有媒体人的最高兴的事情。 但是，谢全扔在床头的手机，在本该安静的时候突然炸响了。 从被窝里伸出去的手，在床头摸索，迷迷糊糊抓到手机，也没去看来电显示，下意识地接通放到耳边。 “喂，哪位？” “给你们公司寄了点照片，感觉你们会需要。”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着很陌生，谢全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眯着眼睛随便应了声：“什么照片？” “你们需要的照片。” 谢全没少接到过卖关子的爆料电话，这一通电话也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媒体公开的邮箱里三天两头会有一些匿名邮件，大部分都是些不怎么重要的新闻内容，直接邮寄照片的也有，但也是没用的比较多。像这样的电话十有八.九就是学电影里刷个帅罢了。 挂完电话，他在床上继续睡。却没睡个十分钟，被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又响了。 谢全没好气地接通电话，开口就要训斥，却听见副手隔着电话狂喜的声音。 “老大老大！大爆料啊！都是艳.照，有爆料人快递了好多艳.照过来！” 这一下，谢全再想睡，睡意都已经被“艳.照”两个字迎面砸了脑袋，清醒地不得了。 他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点开公放就开始火急火燎地穿衣服：“都是谁的艳.照？” 自从几年前陈老师的“艳.照门”事件之后，那些演员歌手几乎没再被人爆料过任何不雅照片，防照片泄露就跟防洪一样严实。谢全听到“艳.照”两个字，精神顿时一震，脑海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在告诉自己，这份料一定很足很大。 “闫氏集团那位总裁的……卧槽！老大，这邮件里头还附赠基片啊！” 不用听副手详细描述和照片一起被寄到公司的基片到底是什么内容，光听电话那头从电脑里传出来的声音，谢全胳膊上鸡皮疙瘩都集体起立了。 谢全几乎是囫囵擦了把脸，吃了点面包，就踩着油门去了公司。 负责娱乐版块的同事们看到微信里的加班消息，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公司。一整个部门的人对着副手电脑上，按了幻灯片模式不断展示的艳.照各种尖叫。 未婚的女孩子们半捂着眼睛，想看又不好意思看往屏幕上偷窥。男同事们一个个怪叫，顺带着对照片上的人评头论足。 “啧，这女的身材不错，脸没看清楚，你们看清楚是谁了吗？” “好像是那谁谁……哦哦，微博上的网红xxx！” “哎，这张看着好像是之前红过一段时间的奶油小生！” “快看快看！是卫彦！” 在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张男男女女的照片后，后面迎来的照片里，无一例外都有着同样的两张脸孔——闫宁，还有卫彦。 这些艳.照的冲击力，不亚于平地被人砸了一颗氢弹。 尽管早就有圈内人爆料说闫宁和卫彦的关系不简单，但考虑到闫氏集团的实力，没有哪家媒体敢光明正大地把一些偷拍到的照片放出来，去证实那些爆料或者……传言。 可这一次，面对这些不知道是谁邮寄过来的照片。显而易见的是有人送了一份天大的馅饼给他们。 副手从电脑上拔下u盘，握在手里，吞了吞口水：“老大……这个……怎么处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谢全的身上。 双休日加班对他们来说，本来并不是一件多愉快的事情。可现在，看到这些照片，还有附带的几张光盘里刻录的……视频。不能不说，那位匿名者是打定主意不让圈子里太平了。 谢全低头，从桌上拿起一张对方打印好，和u盘还有光碟一起寄过来的照片。照片看起来不像是偷拍的，清晰度很高。他感觉自己手在发抖，可心情激动得不行。 “发……打上马赛克，然后发到官博上！” * 最近的娱乐圈，简直可以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形容。 前几天才刷完高楼，投票选出了最有可能是明黛肚子里孩子生父的男人。 今天就又爆料出了这个男人的……艳.照。 这一前一后，要说没人故意下死手黑，大概是没人会信的。只不过这照片看起来……也不像是故意在黑人的样子。 “不会吧？闫总看起来挺man的啊，居然是gay？还好是攻，不然真要昏倒了。” “谁知道是不是0.5，微博上只放出了部分照片，还都打着马赛克的，说不定手里头还藏着呢。” “别想了，既然是双性恋，一定是1号的，你没看到那几个男的，细皮嫩肉的，一看就娘娘腔。” 说话那人撇了撇嘴，手指划过图片，看向下一招，猛地倒吸了口气：“我去，这张虽然马赛克了，但是看的好明显！这马赛克水平太高杆了吧！” “怎么了怎么了？” 她这一声惊呼，引得旁边几个赶紧凑过去围观图片。 却见手机上的图片里，被马赛克了一脸的青年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本来的面目。 没人敢说话。只要想起来之前寰球的那位经纪人被这人伤得进了医院，就觉得这人好可怕。 而这个时候，一直卡卡响的快门声结束了，摄影师端起相机比了个“ok”的手势，招呼沈鹤下来休息一会儿再继续。本来还在围观照片的工作人员顿时做鸟兽散，各自退开老老实实工作。 沈鹤垂着眼帘到旁边坐下，立马有人过来给他补妆。 陈大少倒了杯热水过来。 “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因为快门声连续不断，沈鹤并不能清楚地听到那些工作人员围在一起时聊了什么内容，但是从表情上看起来话题似乎很劲爆。 陈大少往后看了眼，见正在给沈鹤补妆的化妆师手微微发抖，笑了笑：“他们都在讨论今天的头条。” 沈鹤在拍摄的是杂志《娱乐风度》的封面照片。 这家杂志与吉诃影视的关系一向不错，在沈鹤红了之后也曾经邀请他拍摄过杂志内页的新晋红人榜照片。 这一次，能邀请沈鹤拍摄封面人物照，还是转了唐穆风的关系太委托到的。自然，在拍摄前，他们的工作人员都去了解过艺人的喜好，知道在不同的艺人面前该多提哪些内容，少提或者直接不说哪个名字。 沈鹤跟寰球以及卫彦的纷争，圈里人都很清楚。他们自然也知道。 沈鹤像是无意地和化妆师对视了一眼，后者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里的化妆棉：“我……我们刚才是在说……说闫氏集团总……总裁的艳.照。” “艳.照？”沈鹤问。 化妆师的年纪不大，神情有些尴尬，又有些忍不住：“沈小鹤，你知道卫彦的吧……对……就是那个挺讨人嫌的，有家媒体的官博爆料了几张艳.照，虽然有马赛克但是你懂的，满清楚的，能看出是那个卫彦和……和闫总。” 是人都有看八卦的心态。越是遮遮掩掩不让人知道的事情，只要露出一点点的苗头，越能勾引得人欲罢不能，想要撕开一个口子，把里头藏着的东西曝光在所有人眼前。 官博上爆料的照片，就是抓住了人的这个心里。犹抱琵琶半遮面，耍了一手好计谋。 沈鹤的眉头微微蹙了蹙，脸上的笑容却是没变，只让陈大少找出内容让他也看一眼。 发在官博上的照片明显是经过小心挑选的，一共发出了四张经过各种马赛克的照片，唯独卫彦那一张，那一层马赛克p得跟没p似的。而和照片一起发出来的还有一则新闻稿，稿子里头用姓名拼字首字母代替了照片中人物的身份。 沈鹤动了动手指，切出微博，仰头配合着穿上另一套衣服，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照片是有人当初发给宋霖的。宋霖没有删掉邮件，这才给重生后的沈鹤一个可以拿来利用的机会。 沈鹤知道这些照片是谁发过来示威的。那时候只顾得上伤心难过犯蠢，现在却正好可以废物利用。 他垂下眼，掩住眼底的笑意。 在把照片寄给谢全之前，他对照片进行了仔细的挑选，将孙尧还有其他几个牵涉不多的演员照片从中间剔除，把卫彦的全部保留，包括曾经被闫宁捧过后来莫名受伤，以及在圈子里被几度转手高调包养的艺人照片，他都留在了里面。 这么一算起来，大部分的都是卫彦的照片。 闫宁跟宋霖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摄像或者拍照的兴趣。沈鹤并不清楚卫彦是怎么拿到这些照片的，但是无论怎样，捅出去的刀子转手捅进自己的身体里，这种滋味，那两个人真的该彻彻底底地尝一次。 化妆师见沈鹤脸上没什么表情，壮起胆子凑过去又补了句：“这些照片，你说是不是有人故意收集起来就为了恶心人用？” 沈鹤没有回答，这时候有人进摄影棚通知摄影师盛伯雍到了。 这一次《娱乐风度》的内页有个栏目，是专门和国内外一线品牌合作的广告业，请的模特不分国籍，每次都有杂志社自己的摄影师拍摄投放杂志的品牌宣传照。这一回请的是前段时间刚刚经历车祸出院的影帝盛伯雍。 沈鹤知道盛伯雍的行程安排。这一期的杂志比较赶时间，不然也不会把原定的时间提前到双休日里加班完成。 两人在摄影棚内碰了点，互相说了几句话，盛伯雍就摆摆手，先去换衣服化妆了。 “沈小鹤，你跟盛哥的关系真好。”化妆师有些羡慕地望着远去的背影，错过了沈鹤眼底的笑意。 “嗯，我们关系是不错。” 就为了这一层关系，这一回，闫宁如果不剥掉一层皮，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想起那笔转到肇事司机账户上的四十万来源，沈鹤眯起了眼睛。 第88章 万丈高楼起（下） 沈鹤和盛伯雍在这一期的《娱乐风度》上并没有任何合作关系。但是沈鹤拍完原本的照片后，盛伯雍又拉着人给他俩私下来了几张合影。 原本都在讨论这次天大八卦的工作人员，纷纷被站在镜头前的两个男人所吸引，看着两人并肩拍摄的模样，底下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 娱乐圈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也有很多别人心知肚明，却绝对不会摆在台面上去冷嘲热讽的事。 譬如闫宁捧过的那些小明星，也譬如对盛伯雍和沈鹤关系的猜测。 “你说他俩这关系到底好到什么程度了，听说还被人拍到过一起上街的照片？” “这也还好了，两人的绯闻都不多。你别看谁都是基佬行不行！” “我这不是随口一说吗……” 并不打算去追究工作人员私底下的议论，沈鹤拍完合照，对着盛伯雍说了两句话，转身回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 服装师还以为他要走，正打算喊人送，却看见沈鹤摆了摆手，抓着一瓶矿泉水，站在摄影棚边上，姿势闲散地盯着站在台上拍摄盛伯雍。 在这个颜值高于一切的社会，一张脸的好坏的确能决定很多东西。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承认，盛伯雍的确长了一张好脸，在同期出道的男演员当中，他算是唯一一个长相阳刚的。 这张脸，没有在车祸中受伤，真是太幸运了。 有女孩子看了看台上的盛伯雍，又转头看了沈鹤一眼，压下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 他俩要是真是一对，那也太养眼了。 盛伯雍拍了几张穿着上衣的照片，摄影师大概觉得还不够味道，建议他脱掉上衣。 沈鹤在旁边挑了挑眉，拉过一把折叠椅，索性坐下来看。 灯光照射下的盛伯雍，脱衣服的动作干净利索，没有丝毫的拖沓，摄影棚内有女工作人员发出低呼，捂着脸颊满嘴喊着“福利”。 沈鹤喊来旁边满脸通红的一个女工作人员，低声询问能不能让他拿手机拍两张照片。对方问过摄影师后回来答复，沈鹤笑着致谢，回头就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高清摄像头中的画面绝对让人血脉喷张。沈鹤无意识地抿了抿嘴唇，拍下几张男人赤着上身的照片，满意地收回口袋里。 “小陈说你偷拍了我不少照片？” 结束工作后的盛伯雍上了一辆和来时完全不同的车。驾驶座上，沈鹤一直抓着手机，翻来覆去看着自己刚才拍的照片。 小郑还在医院做复检，目前代替做助理工作的是个新人。因为是沈鹤的粉丝，一向喜欢跟他亲近，基本上有问必答。 等盛伯雍上车的功夫，小陈已经把偷拍的事情告诉了沈鹤。 “身材不错。”沈鹤笑，倾身吻了吻男人的嘴唇，“感觉可以裱起来放在床头。” “那大概阿姨进房间的时候，看到你床头摆着我的照片会吓晕。” 沈鹤发动车子：“早晚要知道的。” “你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是因为那个八卦？” “嗯。游戏进行到一半了，我已经可以看到通关的曙光。” “那么，等游戏通关，我们去结婚好不好？” 车子从摄影棚的地下车库开出没几步路遇上了一趟红灯。沈鹤握着方向盘没有说话，车厢里安静地只能听到汽车的声音。 “这个求婚，一点都不浪漫。” 半晌之后，沈鹤回头，脸上挂着笑：“等你什么时候正式跟我求婚，我再考虑答不答应。” * 沈鹤的好心情保持了好几天。 网上关于闫宁的艳.照络绎不绝开始放出。谢全是个聪明人，知道手里的照片哪些能够放出哪些不能。 多亏如此，才没有让微博将他们公司的官博封住。各种打了马赛克的不雅照，开始通过其他渠道流传出去，但更多的还是闫宁和卫彦的那些照片。 这时候的寰球只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先一步和闫宁划出了界限，并将公司里原本被贺阗送到闫宁面前，被闫宁捧过的小明星一个个接触合约。 事发的时候也有媒体找到他们希望他们能为此做出解释。 寰球的新闻代表公开表示这些事情公司并不知情，一切都是旗下艺人过去私下的行为，寰球本身并不赞同艺人这种行为。 “呵呵哒，寰球每次一出事就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在寰球发出声明后，网络上关于这件事的热度又上升了不少。盛伯雍靠在床头刷微博，看到自己微博底下盛沈两家的粉丝在议论这件新闻，下意识侧头看了眼在身边沉沉睡着的沈鹤。 距离《影帝》开机大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他和沈鹤都没有再接任何剧组的邀请。虽然档期是绝对排得过来的，但是考虑到这一部电影对他们两个人的重要性，谁也没有让其他剧本在这个时候闯进脑海里。 尽管如此，对他们来说，这段时间的工作也并不轻松，依旧还是聚少离多。 难得能好好相处一晚，也几乎是在疯狂中度过。 沈鹤睡得很香，盛伯雍强制自己转移走视线，低头继续看着微博。 “同样的招数用过一次就够了，寰球接二连三用一样的方法在推卸责任，真是没有一点担当。幸好沈小鹤跟盛爷都不是他家的艺人，不然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卸磨杀驴，寰球做的一手好打算。” “啊啊啊啊！！！！一想起当年我也是粉过卫彦的人，我就觉得这个世界简直玄幻啊！我不歧视gay，可我歧视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 “那个闫宁到底是gay还是直男啊，不是说明黛肚子里怀的孩子是他的吗？难不成是喜当爹？” “这么有钱怎么可能是喜当爹！百分百是双性恋啊！” “麻痹，放图不放种，敲碗求种子！” 评论到底下开始歪楼，又过了好几条终于看到有人正常在评论盛伯雍发的微博内容。 “你们这帮人太坏了，在盛爷这么帅的照片底下居然还在讨论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你们说盛爷要是一大早醒来看到这些评论，会不会气得摔杯子？” 摔杯子倒是不错，就是有点想删评论而已。 盛伯雍皱着眉头，认真考虑要不要把这些歪楼的评论删掉，身侧的沈鹤翻了个身：“早。” “早。” 男人放下手机，微微倾下.身来，吻了吻沈鹤的嘴唇。 沈鹤抿着唇笑，伸出胳膊绕到他的腰上：“再吻我。” “我还没刷牙。”男人挑眉。 “我也没。” 带着笑意的声音被男人温柔的亲吻堵在嘴里。沈鹤闭上眼睛，虔诚地接纳这个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被子已经滑落，整个人都趴在了男人的身上，那双好看的眼睛凝视着自己，眼神深邃，仿佛一眼就能坠入无边深海。 沈鹤低笑，鼻尖蹭着对方，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着盛伯雍的唇。 “今天的行程是什么？” 盛伯雍不断亲吻着沈鹤，唇舌交缠间，声音低哑地问道。 沈鹤微微仰起头，接受他在自己口腔中攻城略地的举动，半响回答说：“我要去见一个人。” “谁？” 盛伯雍的手指深入沈鹤的发丝，扣着他的后脑，用力地吮吸着他的唇舌。虽然没有更深入的举动，满眼脊椎的酥麻却让两个人陡然攀升巅峰。 沈鹤吃力地挂在盛伯雍的身上，报复性地咬了一口他的肩胛：“我要去见卫彦。” 没有问为什么，盛伯雍直接把人抱起送进浴室。花洒打开的时候，他低头吻了吻沈鹤的额头，低声细语：“我陪你去。” * 卫彦自从法院判定之后，就一直被关在牢里。 没有人去探望过他。哪怕是过去曾经跟在他身后，无数次追捧他的同公司后辈，甚至是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喜爱他的粉丝，没有任何人去探监。 他过去所有的光鲜亮丽，都被剥离了。在这座监牢里，他只是一个触犯了法律的普通人，没有人会去在意他过去曾经经历过什么。 卫彦坐牢的第一个月，还在等待着闫宁把他从牢里捞出来。但是没有任何动静。 卫彦坐牢的第二个月，他开始期盼着贺阗在看到新闻之后能够过来看自己一眼。但依然没有动静。 于是后面的日子，越来越枯燥乏味。和他同牢房的都是一些高大的男人，每一个人看起来都不好相处，更可怕的是，卫彦知道，在牢房里偶尔也会发生欺凌。 第三个月，他爬了牢里老大的床，得到了庇护，不用再担心被人欺负。 这一天，又到了家属能来探监的日子。卫彦知道自己这一次又不会有人来，打算在牢房里睡觉，结果却被狱警临时拎了出去。 有人要见他。 卫彦以为是闫宁或者贺阗终于想起自己了，可是等看到坐在探视室玻璃外的沈鹤，他僵在原地，不愿再往前一步。 沈鹤是他的噩梦。 过去是宋霖，现在是沈鹤。 监督的管教见卫彦站在门口不愿往前走，伸手推了一把，呵斥道：“过去！坐下！” 卫彦没办法转身就跑。每个被探视的犯人身边都有管教跟着，根本不会给他们机会趁机逃跑或者闹事。 “卫先生，好久不见。” 看到沈鹤风轻云淡的表情，卫彦心中的恐慌转瞬间化作暴怒，他猛地冲过去，隔着一道玻璃拼命敲打，眼中全然是愤恨。 而沈鹤，任凭他怎么叫骂，依旧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唇角始终带着似是而非的笑。 卸掉了所有对外的伪装，沈鹤坐在那里就好像坐在高处，需要卫彦不断地抬头，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管教几次呵斥卫彦，都没能让他安静下来。 探视几乎被迫中断的时候，沈鹤终于再度开了口：“明黛怀孕了。” 一计拳头砸在玻璃上，卫彦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沈鹤。 后者沉默地看着他，又道：“闫总的孩子。” 如果说前一句话，只是沈鹤抛下的地雷，那后一句才是他真正放出来的引绳。卫彦的怒火在那一瞬间达到最盛。 当初贺阗把他带到闫宁面前的时候，他只是本能想要攀附这个男人，从这个男人身上得到更多东西。为了这个目的，他忍受了很多别人所不能忍受的东西，他配合闫宁所有近乎变.态的*，甚至恶劣地想过同样的手段这个男人会不会对宋霖使过。 直到有一次和宋霖一起拍摄，对方有一场需要脱了上衣的戏，他清楚地看到宋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疤，干净得就好像一块白玉。 那一瞬间，他才真正意识到，不管是他还是闫宁身边的那些男男女女，不过都是消遣，是闫宁骨子里的暴虐憋到爆发时的玩物！ “是闫宁毁了我！是闫宁毁了我！”他抓起探视室的椅子就要往玻璃上砸，后面冲上来几个管教狠狠夺过椅子，开始死命拽他。 看着卫彦被冲上来的几个管教拉住胳膊准备往外面拖，沈鹤站起身，敲了敲玻璃。 卫彦回头，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 他听到玻璃对面的青年，带着嘲讽的冷笑在说：“看到你现在的狼狈样，真是太好了。” 第89章 分崩又离析（上） 有的事情，发生之后就不会很快结束。 寰球把一切都推诿干净，将自家地面洗得干干净净。有网友甚至开玩笑说寰球的清卫工洗地能力一流。但不管怎么说，寰球在这一场麻烦事中算是受到牵连最少的。 与之相比，闫氏集团的损失才让人叹为观止。 自从那天陪沈鹤去了趟监狱，盛伯雍就发觉他的心情一直很好。盛伯雍一直没用探监的时候沈鹤究竟跟卫彦说了什么但是从他的眉眼间，仍然能捕捉到部分蛛丝马迹——卫彦大概被沈鹤狠狠刺激过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和盛伯雍一样，愿意支持沈鹤的任何行为。 孟章就有些不太满意。 “沈鹤，或者说，阿霖，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 在孟章的家里，男主人虽然穿着睡袍，但是脸色难看得就好像刚从山西挖煤回来。沈鹤和盛伯雍坐在沙发上，各自低头喝着杯子里的红茶。 “你说你有主意的时候，我还在想你到底要做些什么事，结果我飞了趟国外，回来看到了什么？” 孟章的眼神里，有难以置信，也有哭笑不得。他一直知道，沈鹤过去之所以没有急着报复闫宁和卫彦，全然是因为还在等待机会，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新人演员，想要扳倒一家大企业的老总跟有后台的艺人，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但很显然，盛伯雍的车祸，让他放弃了等待，直接选择用最激烈的手法，掀开了一层遮羞布。 想起公开的那些照片，孟章简直作呕。 这个圈子里到底有多混乱他很清楚，他不能阻止别人以身试险，但他可以保证沈鹤不会涉及到任何这类事件当中。宋霖会跟闫宁恋爱，这是一桩意外。 “你上次说过，卫彦曾经在你出事之前给你寄了照片。所以，这些就是你当时指的……照片了？” 沈鹤没有否认。 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去否认什么。照片本来就是这些，还包括了几段视频。 他没有把全部的视频都交给谢全，手头还有存货。当初宋霖没有看完的视频，如今的沈鹤可以面不改色地看完，只当是看了几部演员熟悉的基片。 并且看完还没有任何反应。 孟章扶额。他的年纪其实和宋霖相差不大，之前是兄弟一般的关系，现在看着眼前年轻了差不多二十岁的老朋友，突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下回决定做事之前，能先跟我商量商量吗？”孟章无奈地往旁边的沙发一屁股坐下，忍住抽烟的冲动，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一口灌下，“你知不知道我在国外遇见谁了？” “谁？” “威尔斯。” 这是一个在国外能够引起人尖叫的名字。不是因为名字的主人长得如何，而仅仅是因为威尔斯的身份。 ——他是国外一位非常知名的大导演，指导过的片子数量屈指可数，但每一部都堪称经典。 他也曾经捧红过很多演员，但年纪最小，成绩却最高的是位年轻的华人演员。那个人叫宋霖，曾主演了他的电影《风之旅》，十六岁登顶称帝，成为威尔斯指导的电影历史中年纪最小的影帝。 “我和威尔斯碰上了，他说在得知宋霖过世的消息时感觉很心疼，那个时候他的手上正好有一个快要完工的剧本，打算完工后邀请宋霖再度合作。但是没想到会听到噩耗。他问我最近的情况，我向他推荐了你。”孟章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沈鹤，“过几个月，威尔斯会来华国洽谈电影节的一些合作项目，我们可以顺道见个面。” 他说完话，看着沈鹤的眼睛里终于多了点名为怀念的感情：“到时候，你别再跑了。宋霖失去的东西，你不要再失去了。” 自从和孟章再次见面后，沈鹤一直没有问过他，是不是在心里对于宋霖的死藏着愧疚。 如果当时孟章没有为了妻子辞职，没有看着宋霖被闫宁介绍给贺阗，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之后发生的事？ 沈鹤不知道孟章有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但对于他自己来说，这些假设都是不成立的，闫宁还是那个闫宁，他依然会伤害宋霖，宋霖也依然会遇上卫彦。 “好。”沈鹤开口，放在右腿上的手被身旁的盛伯雍轻轻握住，十指相扣。 * 闫氏的股票在艳.照爆出后，一度低走。 不少股民开始抛售手中拽有的闫氏股票，纷纷割肉逃离，也有不信邪的继续买进相信还能反弹的那一天。 闫老先生因为那些照片被气得再次住进了医院。闫宁每次去医院的时候，都被会老先生拿床头的水果砸出房间。时间一长，护士们只要看到他出现，就会派人守着，生怕老先生一时急气攻心倒在床上来不及送急救室。 这事，沈鹤当然没办法亲眼看到，都是从陈大少新谈的女朋友那里听说的消息。 这样的情况差不多维持了一个月，沈鹤和盛伯雍迎来了《影帝》的开机。 《影帝》的演员阵容堪称庞大，开机前一天，沪都国际机场被无数得到消息的粉丝堵的水泄不通。陆续有飞机抵达，那些演员名单上的艺人出来的时候，举着应援牌的粉丝高声尖叫，不断追逐，一度成为了各家娱乐新闻争相报道的内容。 沈鹤和盛伯雍来得低调，事前也和公司都打好招呼，不能将行程泄露给任何粉丝团。但仍然抵挡不住粉丝们的疯狂拥簇。 “怎么这么多人？” 坐上车，盛伯雍摘下墨镜皱起眉头，“之前不是说过不准向粉丝透露行程么。” “哈哈，应该不是我们这边透露的消息，毕竟大家只想好好拍电影。要不是投资方，就是谁家的经纪公司想要顺带着炒炒人气就把你们的行程也报了。” 开车的是剧组安排的司机，说完这句话后就没再多嘴说什么。盛伯雍也不好在这里发脾气，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身侧一直隔着车窗往外看的沈鹤。 车窗贴了膜，从外头看不到里面坐的人，但是并不妨碍坐在里头的人向外看。沈鹤从上车后就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盛伯雍顺着方向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特殊来。 “怎么了？” “好像看到一个挺眼熟的人。” 沈鹤微微蹙眉，靠着后座想了想，到底没能想起那张脸究竟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索性放弃。 沈鹤在《影帝》中的戏份特别重。投资方看过他在试镜时的表现，都觉得宋霖这个角色交给他一定会得到完美的演绎，因此在开机前还特地设宴款待了已经进组的全体演职人员。沈鹤作为当仁不让的主角被众星拱卫，一顿饭下来倒也喝了不少的酒。 被孟章和陈大少一人一边扶着回房间的时候，他躺在松软的床上，迷迷糊糊间脑海中划过那天在酒吧包厢里，主动贴到自己身上的那个男孩。 沈鹤蓦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神情严肃地点开手机。 手机那头，盛伯雍似乎正准备入睡，声音低沉：“怎么了？” “我见到一个熟人了。大概，会遇上一些麻烦。” 沈鹤眨眨眼，脑海里划过人群中转瞬即逝的背影，有些犹豫：“那人……跟闫宁有些关系……有些意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剧组。” 盛伯雍这时候彻底精神了。 这段时间闫宁好像人间蒸发一样，很少再出来。与之相反的，是被越来越多镜头对准的明黛。 “你确定？” 沈鹤确定。 那天在酒吧，因为光线原因，虽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那个男孩究竟长什么样子，但约莫也能看出一个轮廓来。在机场见到的那个身影，和酒吧里的男孩有七分相似。沈鹤不得不怀疑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只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机场，而且还混在粉丝群里？ 这件事在别人看来也许会觉得沈鹤大惊小怪，说不定那个男孩就是他的粉丝之一，跟着粉丝群一起来机场接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盛伯雍相信沈鹤说的每一句话。他说可能会有麻烦，那十有*就是真的会出现问题。 男人在电话那头只稍稍沉默了一小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安抚道：“我让小陈帮你留意下。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万一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马上让助理跟导演组沟通。” 想起上回《金戈铁马》剧组的惊马事件，盛伯雍说不担心才怪。被惊到的马踩踏，很容易就会出现死亡事故。不过，也拜那件事所赐，之后拍摄古装剧的剧组开始对马匹的管理越发严格起来，生怕再出一次类似的事故，万一真死了哪位演员，就不只是赔偿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如果有要骑马或者拍摄撞车的戏，都当心点……” 盛伯雍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几句，沈鹤靠在床头，听着电话里男人担忧的低声的声音，唇角忍不住上扬，心头也是充满了暖意。明明只隔了一道墙，也同在一个剧组，甚至这几天首先拍摄的就是他俩的对手戏，男人却好像生怕自己会有哪里顾及不到的地方，反反复复地小心叮嘱着。 这世上，大概只有这个男人才是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他的那个存在。 第90章 分崩又离析（中） 沈鹤忘了自己是几点才挂断了跟盛伯雍的电话，只是这一觉一睡就到了隔天中午。 剧组开机总是会挑选一天当中最好的吉日吉时，讲究的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开机仪式上必不可少的是高香、贡品和鞭炮。前一天得到通知，《影帝》的开机是在下午两点多。 沈鹤躺在床上，看了眼手机，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到底还是爬起来穿衣洗漱准备出门。 《影帝》剧组财大气粗，给主要演员和特邀客串演员安排的都是当地酒店最好的套房，方便演员和经纪人以及助理能够住在一起。陈大少和孟章起得早，已经把酒店周围的建筑逛了一圈，回来看到沈鹤坐在房间客厅里看剧本，顺手就把从外头买回来的一盒蛋挞放在了他的面前。 “刚买的，还热乎。” 孟章一屁股在旁边沙发坐下，接过陈大少递来的矿泉水：“剧组开机仪式是在下午两点十五分，我们要提前半小时至一个小时到片场。” 陈大少在旁边抽空插了一句：“听说宋霖他爸爸也会到现场。到时候可能需要你跟他打个招呼。” 正在剧本上写写划划的手顿住，沈鹤头也不抬直接道：“有什么好见的。” “虽然知道你不喜欢他，不过毕竟是宋霖的亲生父亲，你演了他儿子的角色，真不见面？” 陈大少毕竟不知道真相，只是单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沈鹤演了宋霖这个角色，要么再不喜欢宋父，和他见一面问声好还是需要的。 “不想见就不见。” “孟叔，你不能这么纵容沈小鹤！” “那个八百年没管过儿子，儿子死了才冒出来要领遗产的爹有什么好见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开机仪式上那么多媒体的镜头都对着沈小鹤呢，要是不见的话，回头还不知道娱乐报道会怎么写这件事。” “这种人见了简直脏眼睛。” 沈鹤见两人意见相左，差点争执起来，手里的笔转了个圈，敲了敲桌面：“行吧，我会去问个好。只要他之后别在拍摄的时候整点事情出来，我不会给他脸色看。” 他说完不再出声，拿着剧本大纲走到阳台边坐下。 剧本是投资方找了专门的编剧写的，自从上次孟章和编剧见面后，过去很多不合理不真实的地方都经过了修改。而修改后的剧本，在沈鹤眼里看来，已经比之前要好太多了。当然还有不少地方因为商业需要，仍然存在一些问题。 整个故事，以宋霖短暂的一生为主线，从他少年时期父母离异开始讲述，一路拍摄宋霖十六岁登顶称帝，回国发展，再到莫名从顶峰坠落，然后在低谷期不断接拍各种电视剧及电影，差一点成为“烂片之王”，又通过他的成败带出圈内某些充满黑幕的影视剧奖项，最后的结尾回到宋霖出车祸的那一幕。 可以说，这个故事从开始走的就是正剧路线，并没有涉及到任何喜剧元素，全剧都带着苦情的味道。投资方最初的意思其实是拍摄电视剧，但是拍摄电视剧的话很多情节就需要细节化，投资方又不愿意第一部戏出来就把一些黑幕之类的东西摆出太多得罪人，于是直接改成了一个多小时的电影。 但也许，那些黑幕戏在最后完成的电影里，也会考虑到现实问题被删减到鬼都找不出来。 不过唯一让人觉得有些膈应的是，投资方死活要求编剧在剧本里给宋霖添加一段感情戏。 一个出道二十年的演员，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可以没有恋人，就当做那时候还没想过恋爱，但是到了二十五六岁甚至三十六岁的时候仍然孑然一身，这根本不科学。 用投资方的话说，不是基佬也要被人黑成基佬。 知道内情的孟章没有阻止编剧往剧本里添加爱情戏，所以，当沈鹤知道这么一出的时候，剧本已经三改并且正式定下。 于是，最终版的剧本里，宋霖有位求而不得的恋人，就是当初和他传过很多次绯闻，后来嫁人，再后来又离婚恢复单身的谈静。 “我都不在意被人编排成我最好的朋友的暗恋对象了，你在意什么？” 下午一点半，电影《影帝》开机仪式前，沈鹤在现场和谈静碰了个面。 离婚后的谈静一身轻松，看起来比过去要过得更加滋润。她大大咧咧地伸长胳膊，圈着沈鹤的脖子笑道：“姐可不在意。说句实话，当初我差一点就动心了。”她眯着眼睛笑，“不过呢，宋霖他有喜欢的人，我当时也有男朋友，于是就赶紧收敛了那点心思，慢慢的我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所以呢，现在为了电影，我奉献奉献也是没关系的。” 沈鹤面上像是是舒了口气，心底却越发疼惜谈静。 盛伯雍来的时候，就看见谈静架在他家青年的胳膊上，一直贴着耳朵在说话，不远处还有到访的媒体记者满脸喜色地在咔嚓拍照。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高大的背影一下子把两人都遮掩进自己的身影里，也顺带着挡住了背后的镜头。 “你昨天说的那个麻烦在哪里？” 盛伯雍突然出现，又说了很莫名的话，谈静一脸疑惑，却见沈鹤扭头扫了一圈附近的工作人员，也仔细看了看被拦在不远处的粉丝：“现在没看到人。” 沈鹤才说完话，谈静正要问什么，孙尧带着助理走了过来：“盛哥，沈哥，还有谈姐好。” 重新出道的孙尧如今被寰球热捧，已经集聚起了不少的人气。加上在拍摄影视剧之余，许小坤安排他参加了几次综艺节目，还成为了某个大型室外综艺节目的驻场嘉宾，更是让他的人气攀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不过大概是性格关系，孙尧即便已经红了，仍然保持谦逊有礼的态度，赢得了圈内不少人的认同。 就连知道他过去和闫宁关系的圈内人，也没有在这次闫宁的艳.照事件里把他爆料出来。 “你好。”沈鹤回应，抬眼的时候一眼就扫到了跟着孙尧过来的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孩。 男孩一直微微低着头，似乎并不想被谁看到脸。孙尧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只好解释道：“这是我的生活助理，姓罗，他……比较内向，有点怕生。” 谈静笑着打了声招呼，等人走后，见沈鹤的视线仍在是不是跟着那个姓罗的小助理，忍不住拿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看什么呢？” “没什么。”沈鹤收回视线，和盛伯雍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开机仪式到了定好的时间准时开始。 高香、贡品、鞭炮，一样不少。剧组主创团队和主要演员们分别敬香，希望神佛保佑，开机顺利，拍摄顺利。 鞭炮放得烟雾腾腾，谈静捂着鼻子往沈鹤背后躲，却没料到突然撞上别人，回头匆忙道歉的时候，才看到一双藏在满剧组到处能看到的同款鸭舌帽下的眼睛划过惊惶。 “怎么了？” 鞭炮声很大，沈鹤注意到谈静的动静，回头大声询问。谈静摇摇头，压下心底的疑惑，往旁边稍稍走了两步。这一走，脚下就踢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去看，一眼就看到了被自己踢到不远处的一支……针管？ 这个明显是一支用过的针管，管子里还有一层薄薄的血样，针头很长，却没有套子。 谈静拿着针管，一时间脑海里转过很多社会新闻，听到沈鹤喊她的时候，再回头脸色苍白一片。 趁着鞭炮还在继续，谈静一把拉过沈鹤，又让沈鹤带上盛伯雍，走到了距离开机位置不远的地方。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知道谈静每个月特殊时期总是会生理痛，沈鹤下意识以为是身体的原因这才满脸苍白，刚要去喊谈静的经纪人，却被她一把拽住衣袖，声音忍不住尖锐。 “沈小鹤，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招惹什么人了？” “什么？” 别说沈鹤了，就连盛伯雍也对谈静突如其来的问话感到吃惊。 然而，看到她拿出来的针管，两人的脸色也顿时不好了。 “我看过一些新闻，有人专门用这种针管扎人，里面很可能装的是一些不太好的东西，有的还是……还是艾滋病人的血液。” “这个针管哪里来的？” 一眼看到针管里薄薄的那层红色液体，盛伯雍的脸色顿时黑了。从谈静手里拿过针管，他握在手心里，只怕再用力一点就能把针管直接压碎。 谈静担忧地抓着沈鹤的手：“我刚才想往你背后躲，撞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看到我好像很紧张，扭头就走，我一脚就踢到了什么，低头去找的时候看到了针管。这个应该是当时他掉的东西，沈小鹤，我很担心那个人本来是打算拿针管扎你的！” “那人长什么样子？” “鞭炮放得太多了，烟雾腾腾的，又呛人，我只看到他戴了顶鸭舌帽，不太好看清楚。不过这个剧组里戴帽子的人这么多，一时半会儿也辨认不出来。我们要不要先把针管送去检测一下？” 第91章 分崩又离析（下） 当然要检测。 在得知这件事情后，孟章更是直接就代表沈鹤，找到导演处将事情讲了一遍。导演很重视沈鹤，自然不愿意主演在自己的剧组里出现任何问题，更何况今天开机投资方也到场了。于是一方面剧组压下了这件事，另一方面却也主动分了人跟着孟章去了趟医院做hiv的检测。 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冒险。 孟章离开后，剧组的拍摄也正式开始了。 今天是沈鹤和盛伯雍的对手戏，拍摄的是宋霖出事前在颁奖典礼上再度与影帝失之交臂的场景。 这场颁奖典礼的戏，剧组邀请了当地一所演艺学校的学生来出演现场的演员，剧组不少演员的助理们也趁机混在里头当了回群演。 沈鹤要做的就是和盛伯雍隔着一条过道坐着，然后等待着“最佳男演员”颁奖的开始、过程，以及结果。 台上特地邀请来的主持人，正在和客串颁奖嘉宾的演员紧张地拍摄，ng三次后这一条过了，而这一幕最关键的部分，终于开始了。 画外音是颁奖嘉宾在宣布“最佳男演员”的得主。 镜头则一直对准了沈鹤的脸。 今年才二十来岁的沈鹤要出演三十六岁的宋霖，从长相来说偏嫩，但是化妆组不是说笑的。尤其是这次参与拍摄的化妆师是之前就和沈鹤合作过几次的娇娇姐，于是在镜头前，所有人看到的都不是一个没有太多拍摄经历的青年演员，而是已经出道二十年，一次又一次错过大奖，渐渐习以为常的宋霖。 在画外音结束的时候，全场演员开始鼓掌起立，沈鹤的表情在镜头中有微末的僵硬，而后是淡淡的笑容，紧接着这个笑容却又完全绽放开。镜头随着他起立抬起，将隔了一条过道的盛伯雍也一同捕捉在内。 在剧本里，这一幕戏的刻画，并没有宋霖站起来的内容。编剧在写这一块的时候，完全按照这场颁奖典礼的直播内容来编写，直播中，宋霖全程坐在位置上，面带笑容和其他人一样鼓掌恭喜盛伯雍当选“最佳男演员”。而当天晚上的新闻里，就因为宋霖的这个举动，有媒体指出他没有礼貌，心胸狭窄。虽然当时就有“羚羊”为了支持宋霖，跳出来反驳，但并不能阻挡执意要黑宋霖的媒体。 而到了沈鹤这里，宋霖的这一起身在导演眼里虽然感觉不错，但显得多余。 在导演的强烈要求下，沈鹤这部分的改变要求被驳回。他虽然没说什么，回头地时候却朝着盛伯雍抱歉地笑了笑。 这个笑容，夹着太多苦涩。盛伯雍忍下过去抱住他的冲动，坐下重新拍摄。 第二遍的时候，沈鹤果真没有再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拍摄。 电影追求的是画面感，和之前颁奖典礼上的直播不同，直播不可能将每个演员脸上的表情细节全方位抓拍仔细，不错过任何画面，但电影可以。 沈鹤没有再站起来，可脸上的神情却丝毫不像当时媒体形容宋霖那样的“倨傲”、“心胸狭窄”，反倒有一种真心实意为盛伯雍感到高兴的画面感。 导演满意地喊了休息。周围的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围上来给演员补妆。沈鹤坐在旁边，仰头喝了口水。 “刚才那一幕戏拍摄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们那时候就认识了该多好。” 盛伯雍的位置就在沈鹤的边上，两个助理心知肚明地往旁边站，顺便看着有没有人走过去听到他们的对话。 沈鹤笑着把手里的水递给他：“那时候我比你大。”沈鹤笑，“其实我当时心里是有些失落的。毕竟那一次我真的觉得能重新拿到影帝，结果这个奖颁给了你。不过失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你从云端跌落的时候，爬起来像再爬到那个高度，结果每当爬了一定高度的时候，都会突然摔到□□。这样的经历多碰到几次，时间久了，也就都习惯了。” 在重生的时候，沈鹤一度以为是不是自己的演技出了问题。即便他那时候早已经知道，是闫宁和卫彦在背后动的手脚，但刚换身体时难免会有迟疑。只是《天工》的成功，让他看到希望，也重新拾起了信心。 所以，如今的沈鹤，已经能平和地看待过去自己拍摄过的每一步片子，踩过的每一个泥泞。 “沈哥，喝茶！” 盛伯雍正要去握沈鹤的手，一个亮堂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举动。 沈鹤抬眼，看见还在候场的孙尧带着自己的助理过来倒茶，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跟在后头戴鸭舌帽的那个男孩。 片场里戴同款鸭舌帽的人很多，但沈鹤就是觉得，如果针管的确是有人故意准备的，那一定和这个男孩脱不了干系。 但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孙尧和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关系。 “谢谢，”沈鹤接过茶，随手放在旁边，见那个男孩低着头去给旁边的演员倒茶，他随口问起男孩的身份来，“你的助理看起来不是经常出入片场的人？” “啊对。”孙尧点头。他从许小坤那里隐约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重新起来，是因为沈鹤的关系，因此沈鹤问话他没有多想直接回答，“嗯。认识的挺意外的，因为是老乡所以经常保持联系，偶尔一起出去吃吃饭。这次来拍摄，我本来就需要一个生活助理，小罗听说了就想试试，所以带过来了。” 像是有些疑惑，孙尧又问：“沈哥认识小罗？” 沈鹤摇头，看着朝这边走过来的男孩，微微一笑。 也许，他们还真的就认识。 * 拍完一整天的戏，所有人都有些累。毕竟是大场面，需要用到的人也很多。人一多，麻烦的问题就层出不穷。不是这个角度捕捉到的画面里，有人动作有问题。就是那边拍过去，谁谁谁背景板当得不好。 好不容易拍摄完这个大场面，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导演没有再让演员们留着拍夜戏，直接宣布收工，明天八点继续拍摄。 沈鹤坐上车，和盛伯雍肩并肩靠着，有意无意地摸着手里抓着的手机。 孟章至今没有打来电话。按理说医院这个时候早该下班了，就算有值班人员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拿出检测结果，但孟章一直没有动静，大概是真的还在等结果。 就在车子开到酒店门口停下的时候，手机响了。沈鹤低头看了一下名字，居然是孟章。 “怎么样……” 沈鹤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孟章的声音带着怒意已经传了过来。 “检测结果出来了。针管里的血液中，含有hiv病毒，并且具有感染性。”电话那头，孟章深呼吸了下，“医生说，血液很新鲜，应该是当时刚采集的。” 虽然早就猜到会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当孟章把检测结果告诉沈鹤的时候，仍然让他们心底产生了剧烈的震荡。 新鲜的血液。 含有hiv的新鲜血液。 沈鹤拿着手机，一时间没有说话。孟章在电话那头继续道：“因为事情比较紧急，我已经报警，而且也和公司说明了情况。回去我就找导演，这件事不能压。” 孟章的行动力一向迅如闪电。沈鹤在他手上，所有的事情都被事先安排的井井有条。如果不是唐穆风兄弟义气帮忙挡着，吉诃方面已经打算把新签约的几个艺人也一并让孟章带。 孟章会选择第一时间报警，并不出人意料。 这样的事情当然不能压。不管这个针管是有人故意抽取了血液准备扎人用的，还是被谁丢弃的废品。剧组当中可能有人感染了hiv的，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可以忽视的事情。 国内现在都在大幅度地倡导不要歧视艾滋患者，就连盛伯雍在几年前也曾为了艾滋病宣传员，负责宣传与艾滋病人正确的交往方式。 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隐藏的艾滋病人才是最大的恐怖源。 《影帝》的导演是之前执导拍摄过《天工》的导演洪涛。说起来，不管是跟宋霖还是沈鹤，都是老朋友了。 在得知谈静发现了带血液的针管，并且检测结果显示血液中带有hiv病毒，洪涛的脸色当即就不好了。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副导演是蓝光影视的人。得知这件事后也是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拦住试图要所有人都去医院做血样检测的洪涛。 “这会有什么误会？”洪涛皱眉。他当然也希望是误会，但如果剧组里真有人是hiv病毒携带者，万一恶意感染别人，到时候就不是一点点小事了。 副导演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沈鹤，本想反问他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有人试图恶意感染别人，但是一对上坐沈鹤旁边的盛伯雍的眼神。副导演有些怂了。 “可能，只是有人给自己扎了针之后，随手扔地上的……” 这个可能的底气有些不足。 “给自己扎针？”沈鹤抬眼，看着仍然试图解释的副导演，不咸不淡地问了句，“给自己注射胰岛素，还是吸.毒？” 副导演的脸顿时僵住了。 娱乐圈里究竟有多乱，不用圈内人去说，光是媒体三天两头八卦的内容就够让人窥探一二了。什么吸.毒，什么群p……经常都是一些所谓的名人演员聚集在一起闹出来的花样。 副导演之所以会拦着，也是怕参与拍摄的演员当中真的有人涉及到这一块。这样牵扯出来的问题就大了。 但沈鹤却丝毫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打算。前有孟章报警，正带着警察往酒店这边过来，后有沈鹤找到洪涛，开口就说了有人试图拿带hiv病毒的针管扎人的事。 副导演往沈鹤脸上看了一眼。他原本并不觉得这个人有多大本事，可眼下看起来却不是个那么容易拿捏的。 沈鹤的脸上还挂着浅笑，眼神却一下子锋利起来，分毫不让地注视着副导演的眼睛。 “如果没有人感染hiv，这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起码能安心，不用担心有人会恶意感染别人。为了这个安心，难道我们不应该去做个简单的检查？” 洪涛一向不喜欢圈里人浮躁的性格，也不喜欢身边某些演员导演以生活压力做借口，聚众吸.毒的行为。沈鹤的话在洪涛听来，句句在理。 副导演见洪涛这个态度，也无奈地同意了。 当天晚上，除了临时离开沪都的部分工作人员，其余人都去了医院。 次日出来的结果中，做检测的人里头，没有一例hiv，倒是方便警方发现了几个吸.毒的。 当然，这又是另外一件事了。目前和沈鹤没有任何关系。 第92章 反歧视（上） “事实上，”负责调查这次针管事情的警察同志看了看hiv检测结果，皱了皱眉头说，“除了目前已经被逮捕的涉嫌吸.毒的人员外，这里没有人感染hiv病毒。你们是不是……误会了？” 孟章的脸色很难看：“那针管要怎么解释。新鲜的hiv病毒，在一支明显刚刚拆开的针管里，并且趁乱出现在我的艺人身边。如果不是有人凑巧过来，针头可能就已经扎进沈鹤身体里了！” 警察叹了口气。他当然能理解孟章的心情。任谁发现可疑的危险就在身边时，都会产生这种时刻可能被害的担忧，但这种担忧如果过度，就是被害妄想症了。 对于警察的漫不经心，孟章心头窝着火，陈大少在旁边拉了他一把，这才没让他火气上头袭警。 “如果没什么问题，这事就结案了。” 警察说着就要收工，一直在旁边的沈鹤这时候突然出声。 “请等一下。” 在场的警察回头看了沈鹤一眼。后者拿起手机，放大上头的图片，指着让姚姐从酒店前台那里拍来的人员登记表，问道：“这里头登记的人，警察同志，能确保每一个人都进行过血样检查了吗？” 警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人太多，不一定能全部记住名字……” “那么，这个人呢？” 沈鹤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警察同志，那这个人的检查结果，可不可以找出来看一下？” 当事人要看个别人的检查数据，只要不涉及特别内容，警方并不会阻拦。 对方扫了眼沈鹤的手机，嘴里念叨着名字，开始翻阅检查结果：“罗伽是吧。罗……伽……罗伽……罗……没有这个人？” 几页检查名单翻到最后，警察吃惊地发现并没有沈鹤指名的这个名字。他有些迟疑地又重头再查了一遍，仍旧没有。 沈鹤回头和一直紧锁眉头的洪导对了个眼神。后者当即就让副导演打通了孙尧助理的电话。 “人不在？” 副导演迟疑地看了看在场的几人，追问了句，“那个叫罗伽的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是公放，许小坤找给孙尧的助理显然是个老实的，副导演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开机仪式还没结束就跟孙哥说要先回家一趟，过几天再回来。许导，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检查是前一天晚上的事情。一个剧组那么多人，一直到第二天才出了检测结果，还没等天亮警方就抓捕了被检查出涉嫌吸毒的几个人。这事虽然压着没让媒体知道，但是剧组里头都是一清二楚的。现在突然接到还在警局的导演的电话，难怪孙尧的助理说话的语气藏不住的担心。 副导演含糊其次地糊弄过去。等挂了电话，心底也是直打鼓。 “总会回来的。”沈鹤笑了笑，后续的声音却压得很低，低到只有孟章他们几人才能听到，“目的没达到就走的人，不会是闫宁看中的。” * 如果没有之前的背叛，宋霖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闫老先生以外，最了解闫宁的人。 但现在，沈鹤不能说自己了解闫宁，却也知道，以闫宁一贯挑人的眼光来看，能留在他的身边一个月以上的男男女女，没点脾气本事是不可能的。 要不然，卫彦和明黛，又怎么会被纵容到现在这个地步。 警方仍然重视这件事。尽管陈大少和孟章对此都表示气愤，沈鹤却难得平心静气，依旧按照计划拍摄电影，或者和盛伯雍一起在空闲时间去酒店附近逛一逛。 从盛伯雍的车祸，到闫宁的艳.照，有些事情对于媒体来说，就是一阵风的关注度。 盛伯雍的车祸最终以普通的交通肇事定性。肇事司机负起了法律责任，也受到了法律的惩戒，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显示他是受人雇佣，故意造成这桩车祸。那笔账户下的巨款来源也被不了了之。 而关于闫宁的那些艳.照，尽管并没有被删除，但各大论坛以及微博上的关注度，一直在被人不断得削减。 被爆出的照片里，卫彦已经在监狱了，剩下几个人分别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哭诉当年自己的年少无知，和急功近利。 基本上，所有的责任都到了闫宁的身上。 只是这一位，不管各方媒体怎么跟拍调查，过起了异常低调的生活。就连闫氏的决策权，也暂时落到了闫老先生外甥的手里。至此，闫氏的股票才微微暂停了继续跌停的趋势。 这两件事闹了差不多有两三个月，各种流言蜚语，纷纷扰扰。除了作为网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外，并没有引起其他的关注，也渐渐有被人遗忘的趋势。 然而，娱乐圈就是个制造话题的地方。 一波平，一波起。 永远不可能给人一个风平浪静的时候。 一篇名为《反对歧视：电影<影帝>剧组被曝歧视艾滋患者》的报道这一天突然出现在了各大门户网站的首页。 所有的文章都是转载自一个微博账号。 内容不外乎是曝光了该剧组前段时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有人吸.毒被抓的新闻的原因。只不过，在字里行间，这个原因被灌上剧组工作人员疯传有hiv感染者和自己共事，于是导演方面让所有工作人员去检测hiv病毒。 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牵强。 但是到了媒体人和黑子们的眼里，再牵强的理由，他们也有足够的本事把它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整片文章没有一句话从正面解释了，为什么剧组会突然要求每个工作人员检测hiv病毒。相反的，作者始终将关注点扣在了“有演员不愿意和疑似感染hiv病毒的工作人员共事”上。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歧视！ 一旦有人先起了这个反歧视的头，加上各种言语上的渲染和煽动。自然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个抨击《影帝》剧组的行列。 更何况，这个剧组拍摄的是宋霖的故事。而宋霖，当初在圈子里招惹到的黑子们只多不少。即便是人死了，想要黑他的人也不会手软。 整个剧组接连几天被各方媒体骚扰，希望能够对这篇文章上说的事情做出一个解释。有人私下爆料说，这是跟谈静还有沈鹤脱不了关系。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趁机在网上落井下石，各种冷嘲热讽说谈静本来私底下就是歧视同性恋，歧视艾滋病人的一个虚伪女人。 面对这些评论，谈静嗤之以鼻。 歧视同性恋？当她跟宋霖关系好是闹着玩的？ 他俩可是关系好到，差一点就能打听到宋霖床上都有什么爱好了。如果不是涉及太多*，以她和宋霖的关系，还怕不会知道吗？ 谈静满腔感概无处宣泄，只能在工作上一路飙戏。和她合作的几位演员，被谈影后的气场压得喘不气来。 “心情不好？”盛伯雍看了眼身边一直低着头若有所思盯着剧本看的沈鹤。今天他俩的戏被安排地比较靠后，现在都是坐在旁边候场的份。 沈鹤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在想点事。” 盛伯雍收起剧本，伸长胳膊给他揉了揉太阳穴：“别想太多。网上的事情随他们说，嘴巴长对方身上，除非缝起来，不然管不了别人说什么。” “你以为我在头疼那篇文章？”沈鹤低笑，弯了弯唇角之后，压低声音，“文章是唐穆风写的。” 看着沈鹤脸上狡黠的笑容，盛伯雍愣了愣神，随即在心中叹息一声。 这年头，光记得圈子里各种为了上位进行的炒作，却忘记了有些事，也可以利用这些媒体达到某些目的。 他看着沈鹤，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还好还好，他们俩不是什么竞争对手，不然要是碰上这么个家伙，只怕一不小心把人得罪了之后，麻烦事是一桩一桩接踵而来。 沈鹤微微眯着眼睛，享受盛伯雍的按摩。虽然换了一具身体，但是骨子里的年纪到底摆在那里，他现在越来越偏爱安逸，尤其在这个男人身边，更喜欢安安静静地窝着享受被人呵护的感觉。 “唐穆风说，以目前的形势，不管是警方还是粉丝，都不会对这件事有太多的关注度，倒不如利用媒体进行一次自导自演的炒作，先把事态的严重性进一步扩大。”沈鹤一边说着，一边舒服的发出一声叹息，“因为捡到一支被证实带有hiv病毒的针管，所以拉全剧组的人去做检查，看起来有些大惊小怪。如果不让事情得到更多人的关注，那个人可能又会花钱把事情压下来。” 盛伯雍低头笑着看他，收回手的时候，趁没人注意这边，往他的脸上滑了一道，不过轻轻一下，两只手已经重新落回到剧本上。 暧昧一触即离，没人注意到他们俩的小动作。 “就像艳.照那件事？” “艳.照的事还没结束。” 沈鹤笑了笑，往后靠在椅背上，长腿翘起，眼神笃定：“我手里还有视频。” 他该感谢卫彦的。 那家伙不知道是找谁安装的摄像头，每一个视频都是偷拍，偏偏闫宁似乎都没有发现他背地里的动作。打包起来快要一个g的偷拍视频，当初差点没让宋霖崩溃，可如今却成了最有利的证据之一。 盛伯雍看了一眼沈鹤，接着拿水的功夫握了握他的手。 沈鹤回握，然而松开，眼底划过的笑意，是只有彼此才看得懂的安心。 第93章 反歧视（下） 网络上关于#反对歧视艾滋病患者#的话题讨论地越来越激烈，甚至开始有激进份子在蓝光影视门口投掷石头，摆放花圈。 不少演员在这个时候纷纷站出来录制小视频，表明自己不歧视同性恋，不反对艾滋病等一系列的反歧视话题。 蓝光影视为了表明公司并不歧视hiv患者，甚至还主动组织员工去探望一些艾滋病患儿，并在事后举行了一次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现场有媒体询问起这件事，蓝光的新闻发言人表示，整件事情发生得很意外，最开始并不是因为歧视，所以才要求《影帝》剧组的全体工作人员都去检查。但不知道为什么，该事到了有心人的嘴里，却变成了歧视hiv歧视同性恋等让人深恶痛绝的事情。 有媒体继续发问，询问事情的真正起因。发言人表示，这件事涉及到*，如果没有得到当事人的同意，并不适合公开说明情况。 媒体再询问的时候，蓝光已经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就在媒体们觉得被蓝光影视戏耍的时候，各家媒体公司却集体接到了来自《影帝》剧组的探班邀请电话——在此之前，媒体们不知联系了洪涛几次，试图进到剧组内部去了解这桩事的来龙去脉，洪涛都进行拒绝。而现在的这个探班邀请，无疑是在告诉他们，来吧，事情的真相可以让你们知道了。 那么，《影帝》剧组真的歧视hiv患者吗？ “当然不歧视。” 洪涛站在监视器前接受媒体的采访。各家媒体的话筒都在拼命往上递，生怕漏了自家的话筒，收录不到声音。 “既然不歧视，为什么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蓝光影视对于这件事的解释，含糊其辞，似乎里面藏了不少事情。” 媒体记者的问话，总是设置了层不出穷的陷阱，稍微答错一句，就可能踩进其中一个陷阱，说不定就要遭殃。洪涛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和媒体打交道，对于媒体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真相的焦急情绪，他一直慢条斯理地作着自己的解释。 就好像……在等什么人。 副导演急匆匆走到洪涛身后，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见洪涛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媒体们面面相觑，有些疑惑。 “好了，人来了。具体的事情，你们可以问下沈鹤和谈静，我想这件事，最有发言资格的是他们两位。” 听洪涛说完，媒体们顿时更加严阵以待起来。 最近这是怎么了？ 自从沈鹤出道以来，各种话题不断，硬生生盖过了不少人的风头，也引得网络上黑沈鹤的帖子层出不穷。但无一例外，那些没有硬锤子的帖子最后都只能删除，不愿配合删除的也被沈鹤后来签约的吉诃影视给告上法院，赔了不少钱。 至于谈静，从来都不是话题多的女星，最近的大热的话题也只是围绕着她和前夫离婚的真相。到目前为止，媒体能打听到的只有对方婚内出轨，带着怀孕的小三要求离婚一事。 看着沈鹤和谈静并肩往这边走过来的瞬间，媒体们有一瞬想要冲过去的打算，但是你挤我我挤你，一时间反倒让他俩走了过来。 虽然有些遗憾，但很快的，媒体们就发现，谈静和沈鹤的脸色都有些苍白。 在娱乐圈里，男女艺人出门都是要先化妆的。沈鹤和谈静的了天上都打了粉，但仍旧看得出来脸色并不好看。两人站在一起虽有种俊男美女的画面感，但更多的是让人莫名生出心疼的感觉来。 媒体随着俩人的走动迅速攒动起来，争先恐后地递过话筒。 沈鹤将话筒依次接过，和谈静两人一人分了一半，又把话筒上各家媒体的logo都朝向镜头，这才嘴角微勾，颔首问好。 “请问，最近网络上关于《影帝》剧组歧视hiv患者的消息是否属实？”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问过了不知几遍。各家媒体只要逮到可以询问的机会，都会问一遍。蓝光影视、吉诃影视、剧组工作人员、洪涛甚至连警方都曾经回答过这个问题。 但是不管问过几遍，总还是有媒体出声询问。 沈鹤调整了下手里话筒的方向，脸上维持着微笑，看向出声询问的媒体：“消息并不属实。” “那么，请问全体工作人员检查hiv病毒又是怎么一回事？” 追问的是另一家媒体，谈静看了一眼对方：“因为有人试图在剧组里让人恶意感染hiv病毒。” 谈静的这句话一出，媒体们顿时炸了，更加急不可待地追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请问这件事有什么具体的证据吗？” “那么，针对这件事，有找到可疑的人吗？” “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的确有人想要这么做？” 各种追问中，沈鹤脸上的表情渐渐沉静下来，目光穿过拥挤的媒体，对上站在不远处皱着眉头的盛伯雍，以及另一边满脸担忧的孙尧，收回目光的时候，他缓缓点了头：“事情是这样的，开机仪式当天，因为鞭炮很多，现场又有些混乱，有人趁机走到我的身后，试图用一根抽了带有hiv病毒的新鲜血液的针管扎我。” 看到有熟悉的记者脸色煞白地倒吸了口气，沈鹤弯了弯唇角示意自己没事：“我该感谢静姐，如果不是她正好往我身后想躲开鞭炮，大概不会撞上那个人，也不会意外发现那人慌忙里丢在地上的针管。” 谈静捂着嘴：“当时把我吓了一跳。因为有段时间，新闻经常在讲有些报复社会的人，会拿着钉子或者带有感染性病毒的血液的针管在外面故意扎人。我当时看到针管里的血，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就问沈小鹤要不要去检测下。结果一检测，真的就发现了问题。” 沈鹤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因为血样检测出了hiv病毒，我的经纪人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就主动报警。我们已经尽力不让外界知道这件事，想要减少麻烦，但是没想到被人歪曲事实，掩盖真相，企图抹黑剧组以及剧组里每一位工作人员。” “那么，是否已经查出谁是嫌疑人？” 问话的记者是老熟人了，沈鹤摇了摇头：“当天去检查的工作人员中，并没有hiv患者，但因为有部分工作人员当天开机仪式后离开剧组去别地了，所以并不能完全排除可能性。” “那么，事情的真相就是说目前还没有水落石出？也可能是你们错误地认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那样是不是可以认为，沈先生你是因为恐惧hiv，歧视hiv患者，才会一定要揪出可能存在的这个人，害怕在拍摄过程中感染上hiv病毒？” 陌生的记者出声的时候明显口气有些难听。沈鹤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并没有不悦的表情。 对方的问话让现场气氛停顿了有半分钟那么久，有不怀好意的记者脸上忍不住浮现出自得的笑容，似乎找到了新闻稿的切入点。 谁知，沈鹤却在这时候继续开了口。 “这位记者先生，请问你对hiv了解多少？” 几个记者满脸艰涩。 尽管国内如今对艾滋病的宣传越来越多，但真正去了解它的人还是少的。不然，艾滋病也不会逐年出现上升趋势，并且很多是因为不了解防御措施产生的新病患。 更不要提，真正能做到不歧视的人到底有多少。 沈鹤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笑容，面对众多媒体的镜头，认真道：“艾滋病全程是‘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是一种病死率极高的恶性传染病。国内外如今对它的宣传很多，希望人们能够做到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不歧视患有艾滋病的患者。” “它的可怕在于，如果你接触了可疑的血液，或者与艾滋患者发生了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性行为，并不能立刻检测出已感染hiv。它有空窗期，这个时间很长，从2周到3个月不等，而在这期间，你可能通过其他方式再度传染给另外一个健康的人。甚至，一次检测结果正常，还不能轻易排除感染的可能性，仍然需要在两三个月后再做一次检查。” 看着有些目瞪口呆的媒体，沈鹤的声音越发低沉。 “艾滋病的传播方式，现在很多教科书上都会提到。主要有四种，与感染者无保护措施的性.交，输入感染血液，使用受污染的针头、针管等会接触到血液的物品，以及母婴传播。所以，当静姐看到那支针管，并且被证实针管里的确含有hiv病毒的时候，我的经纪人第一反应就是报警。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歧视hiv患者，而是有人试图故意让我或者让其他人感染上hiv。” * 沈鹤这段采访视频在事后，被部分媒体毫无剪辑地直接播放了出来。 有网络媒体进行编辑后，将他在采访时的对话放到了网站上。 从之前认为《影帝》剧组歧视hiv患者，到现在粉丝要求警方立案调查针管事件，只不过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 网络上的气氛就这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鹤的微博底下，无数粉丝支援他。之前因为有媒体的恶意猜测，认为沈鹤和谈静故意歧视的路人，也纷纷留言道歉。 沪都当地警方也在这时候，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对于那支针管的来源进行深入调查。 而被沈鹤认定可疑的罗伽至今还没有回到剧组。 风向到这里，全都变了。 第94章 突然事故（上） 明黛在医院里做了产检，确认肚子里的孩子目前没有多大问题后，心满意足摸了摸肚子。 自从闫老先生住院后，她几次去医院想要探望都被老先生安排好的护工赶了出去。 她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一丁点的挫折，老先生的反感尽管有些伤人，但是一想到孩子已经在肚子里了，她嫁给闫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明黛就不再心烦。 看了眼产检单子，明黛坐上车准备回自己的住处。车子开到一半，她又临时想拐到闫宁的别墅去看看。 闫宁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来见过她了，真想让他知道孩子很健康。 此时此刻的明黛，还完全没有想到，这一次的见面，带给她的究竟是怎样终身难忘的记忆。 闫宁随意将手中的皮鞭扔到地上，踩着地上零星的血花，一步一步走进浴室。 趴在地上的男孩吃力地爬起来，拖着满身鞭痕的身躯，往沙发椅的方向爬。他现在很冷，也很疼。 然而，好不容易才爬到沙发椅边上，男孩吃力地伸手想要抓住自己的衣服，后背上却被狠狠踹了一脚。 “谁同意你起来的？” 闫宁的身上还带着酒气。尽管已经淋浴了，但是酒气并没有散去。 男孩被踹得摔倒在地上，视线扫过滚到桌子底下的酒瓶，忍不住打了个颤。 闫宁喝了很多酒。他酒量不差，但这一次也许是因为看到了那些新闻的关系，动手的时候借着酒劲，力气很大。 肚子被人踩住，男孩忍不住倒抽了口气，脸上顿时疼得发白。 “hiv？”闫宁又是一脚重重地踩了下去，男孩发出一声尖叫，被他踹开后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有hiv居然还敢接近我。” 弯腰捡起沾了血的鞭子，闫宁一步一步走过去，毫不留情地一鞭子挥下去，男孩被打得连声大叫。 然而，闫宁的眼底除了狠戾，并没有任何同情。他并不打算轻饶了罗伽。贺阗的离开，在闫宁眼里并不算什么大事，床.伴依然召之即来。酒吧偶然遇见罗伽，只是酒后随意来了一发，事后有些迷恋他的身体和床技，闫宁这才经常把这个男孩叫过来。 结果，直接在这个男孩身上栽了跟头。 他竟然……是个hiv患者！ 这个男孩的胆子……真是大。 闫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都是那些在网络上曾经看见过的骨瘦如柴的艾滋病人。这样一种死亡率极高的病症，这一次居然，就在自己面前…… 他现在想要杀人的心都有。 但是有什么用。 闫宁睁开眼，扬手又是一鞭子抽打在男孩的身上。白皙的背脊鞭痕纵横交错，皮开肉绽。尽管如此，闫宁就好像无法泄愤一般，仍旧一次又一次扬起鞭子，一次又一次将鞭子落下，抽打在男孩的身上。 男孩被抽得满地打滚，房间的地板上星星点点都是血迹。 他一开始还忍着，忍到后来不见闫宁有停手的趋势，哭嚎着想要逃开。然而才爬走没两步，脚踝被对方握住往后一拉，落在身上的鞭子越发狠戾。 “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男孩大哭，抱头求饶，“我求过你的，让你戴套，是你不要……啊，好疼，我错了！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吧……” 男孩越求饶，落在身上的鞭子就越重。他在地上翻滚，抓住闫宁的裤腿哭喊求饶，却只能被一脚踢开，继续尖叫着忍受虐打。 这所有的画面，落在闫宁的眼里，不过是一条血迹斑斑的野狗在呜咽求饶。而他，只想将这条野狗，抽筋剥皮。 他抬头，目光转向男孩之前丢在茶几上的手机数据线。 明黛摸着肚子来找闫宁，想要把肚子里孩子十分健康的消息告诉他，却没想到，没有上锁的别墅大门打开后，听到的是客厅里混乱的声音，有人呜咽，还有什么东西在“啪啪”作响。 她迟疑地站在玄关口，看了眼摆在门口的陌生的鞋子，吊着一颗心，小心翼翼地迈步往客厅方向走去。 “阿宁……”明黛张口喊了声闫宁，视线看见客厅中被踩在脚底下，浑身是血的男孩，她当即怔在原地，等到踩住男孩的闫宁回过头来，这才捂着嘴，畏惧地向后倒退了几步。 这触目惊心的画面，对明黛来说，尤其恐惧。 她一直是知道闫宁在外头不断情人的。男的女的，他几乎来着不惧，尤其喜欢的是卫彦那一类型的青年，如果年纪能再轻一点，更能讨他欢心。但另一方面，明黛也知道，闫宁在性.事上喜欢施.虐。不管是卫彦还是自己，都曾经在床上被折磨得几次从鬼门关回来。 看着被闫宁用手机数据线捆绑起来的男孩，明黛忍住心中的恶心，往前走了两步：“阿宁……你在做什么？” 闫宁似乎失去了理智，可眼底的暴虐在明黛看来分外清楚。他丢下男孩，转身的时候，手里的鞭子狠狠往男孩腿上抽了一计。 “啪”的一声，抽得明黛的心猛地跳了一遭，下意识地就要往后躲。 只是如何躲得掉。 饶是明黛已经害怕的浑身发抖，她仍努力让自己不至于显得太狼狈，试图转身逃走。可闫宁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在明黛就要转身的功夫，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重重一甩扔到了沙发上。 明黛双手发抖地捂住肚子，脸色惨白：“阿宁……我怀孕了，阿宁……不要……” 她求饶的话语根本没能激起闫宁的父爱。对他来说，如果想要孩子，这些年只怕早已经私生子满地跑了，那些被他睡过的女人大可以随随便便带着孩子上门来。 但是他不想要。 他不想要的东西，没有人可以逼他要。 而他想要的，却必须被他得到。 闫宁看着明黛的肚子，似乎有些出神，很快又回过神来，手里的鞭子没有丢开，反倒抽到了明黛身后的沙发背上。 那一声鞭响就在耳边，明黛顺便流出眼泪。 而躺在地上的男孩费力地咳嗽两声，吐出一口血来。 “阿宁……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啊，你别打我……你打他，你打他！”明黛就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指着地上的男孩不断地喊，“你别打我，你打他！他是男的，他耐打，他没有怀孕！我肚子里的是闫氏的继承人！” 她说到后面，声音都尖锐了。 恐惧笼罩着明黛，听在闫宁的耳朵里，却好像是双手奉上的笑话。 闫宁侧了侧身坐在沙发扶手上，捧住明黛的脸，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鼻子、嘴唇，然后，忽然便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蠢女人，如果一个孩子就能困住我，你以为我现在还会这么自由？你们都是骚.货，勾一勾手就会脱了衣服躺倒让我骑的骚.货。” 明黛现在恐惧地说不出话来，捂着被打肿的脸缩在沙发上，仍然试图逃跑。 闫宁起先看着她几次偷偷往沙发外挪，并没有说话。但是当明黛自以为逃脱，想要往玄关跑的时候，却再度被抓住胳膊甩到了沙发上。 几次撞击，明黛捂着肚子开始轻哼：“孩子……” 闫宁居高临下看着她，听到她的痛吟，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罗伽。” 他喊了一声男孩的名字，鞋尖踢了踢男孩皮开肉绽的后背。 男孩倒吸了口冷气，挣扎着爬起来，双手仍旧被数据线捆绑在一起。 “去干她。” 明黛一怔，捂着肚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慢慢爬到自己面前的男孩，再抬头看向闫宁的时候，只觉得他那双眼里冰冷的目光宛如从地狱而来。 知道罗伽胆小，不会违抗自己的命令，闫宁不再去看客厅里的狼藉，转身踩着楼梯走上二楼。他听到明黛在哭，也听到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但是那又怎样。 他都要下地狱了，他们又怎么可以相安无事。 二楼走廊到顶的地方，有一间房间常年上锁。 闫宁在国内到处都有别墅。但只有燕城的这座别墅里，才有这么一间上锁的房间。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 门侧的灯被他打开，房间里堆满了东西，却都被白布覆盖着，就连墙上的相框也盖着白布。 他走进房间，伸手逐一将白布拉开。 一屋子，满满的，都是宋霖的照片。 从十六岁，到三十六岁，甚至，还有宋霖死前的遗像。 “阿霖，”闫宁抬起手，摸着一张放大的宋霖照片，一个吻落寞地停留在照片上，“你为什么这么不知足……” 他直起身，拿起一个相框。相框里，十六岁的宋霖笑容满面，手里捧着他这一辈子得到的第一座也是唯一一座影帝奖杯。 “你只要留在这栋房子里就够了。我在外面玩累了，早晚会回来的，我没让你走，你凭什么走？你看，只要我说句话，你就什么都得不到，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跟我服个软。” 他丢下手里的相框，长开手臂，指着照片里，已经三十岁的宋霖。而立之年，不再星光熠熠，却仍旧带着微笑接受任何采访的男人，似乎隔着相框看着他。 “你太不听话了……我为了你，每次上床都忍着，我很累，憋得难受，我找别人没错！你装作不知道多好，你为什么会发现？” “不过没关系。” 闫宁席地而坐，顺便躺了下来，眼前似乎浮现了那个似曾相识的眼神。 “我还是找到你了。阿霖，你逃不掉的……我要你，这一次，陪着我死。” 第95章 突发事故（下） 《影帝》剧组歧视艾滋病患者这件事，经过一系列运作之后，很快就尘归尘土归土。 在警方的调查之下，血液的主人已经找到。只是想要找到对方配合调查时，对方却已经飞往了国外。事情似乎到这一步，又进了个死胡同。 而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五月。 《影帝》的拍摄越来越深入。盛伯雍的戏份早就结束，另外接了一部电影，同样也在沪都拍摄，倒是方便了他跟沈鹤三不五时的碰面。 这天，《影帝》要拍摄的戏份，是宋霖的一场爆破戏。 剧本中描述这场戏，是宋霖在孟章跳槽到寰球后接拍的第一部东方魔幻色彩的电影，剧情当中有一段需要宋霖在炸点中迅速奔跑。 这一段戏是编剧自己加上去的。在沈鹤的记忆当中，并没有这么一场戏。但为了剧情需要合理的改变显然他也不能拒绝。 为了拍摄的真实感，洪涛提出能否让沈鹤亲身上场，而不是使用替身。 “不行。”孟章一口拒绝，“这样太危险。” 仍旧留在剧组拍摄的谈静也表示强烈的不同意。 尽管拍摄用的炸药份量不会很足，但是万一炸点没有控制好，仍然很容易出现事故。每年影视剧拍摄因为炸药问题死亡的群演一向都是对外隐瞒的，但圈内人太清楚这种危险了。 “可如果使用替身，从画面上来看，就缺少了冲击感，也不够真实。”洪涛皱了皱眉头。 他是导演，当然也知道沈鹤的经纪人到底在担心什么。但是从电影质量上考虑，他最希望的还是演员们全都亲身上阵。 毕竟很多画面，是替身不能代替演员完成的。 孟章持续反对，谈静也不同意冒险。洪涛到后面，只好将目光转向沈鹤，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动摇。 但是时间过去了一分一秒，沈鹤脸上的表情像是没有什么变化。 就在洪涛都要妥协的时候，沈鹤却点了头。 “我试试看吧。” 孟章对此很吃惊，陈大少也被吓了一跳。 去年拍摄古装戏的时候，隔壁拍摄民国剧的剧组就有次因为炸点问题，炸死了一个群众演员。从那以后，陈大少对拍戏中有炸点，一向提心吊胆，更不用说现在沈鹤要亲自上场拍摄爆破戏。 而这一场爆破戏，据说，炸点安排了有五六个。 可是不管孟章他们怎么劝，沈鹤却好像打定了主意。不得已，谈静提出让盛伯雍自己去和他家对象谈谈。 被寄予厚望的盛伯雍不负所托当晚就和沈鹤好好“谈”了一番。 到了第二天，满心以为会成功的孟章他们，却发现沈鹤依然出现在了片场，并且正在认真地听爆破点的安置情况。 而盛伯雍，则和自己剧组那边请了一天的假，美其名曰“探班”，特地陪在这里看着沈鹤拍摄。 看着孟章抹了把老脸，一脸无奈的样子，葛晖冷哼一声：“晚上请我喝酒，不然我把你号码挂网上去。孟小姐29岁，貌美如花，夫tw富商，因先天不育，为继香火，经夫妻密商，特寻内地体健男士，助我……” 葛晖的话还没说完，孟章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挡住旁人的视线，一拳头捶在他的肚子上。另一只手拍着葛晖的肩膀，面带笑意：“老葛啊，晚上想喝什么酒？国内的，国外的随你挑，放开肚子喝，你喝得开心就好，我请客。” 葛晖：“……” * 拍摄按照预定的时间开始。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妥当，为了防止意外，洪涛还特地嘱咐各部门仔细再查看一遍。 沈鹤穿着一身非常华丽的戏服站在剧组特地搭建而成的废墟里。 这部东方魔幻色彩的戏中戏唯一让沈鹤觉得比较麻烦的地方，就是戏服做得太过于华丽，并且，非常的……碍事。 在开拍前，沈鹤低头又拉了把背后的披风。他的右脸上画着刺青，因为不能真的往脸上纹，这些刺青基本上每次拍摄每次都要画上去。好在关于这场戏中戏的镜头并不是特别多，这场戏拍完，明天的部分就可以不用再往脸上画东西了。 忍下要挠脸的瘙痒，沈鹤深呼吸，在听到洪涛的一声“开始”后，睁开了眼。 特地戴上蓝色美瞳的双眼，即便没有特写镜头，也依然看起来分外迷人。 他开始往前奔跑，而洪涛的倒数“321”也在这个时候落下最后一个尾音。爆炸声按照原定计划开始依次响起。泥土混合着火药味以及看起来十分巨大的爆炸效果，在沈鹤的身后炸响。 一处。 两处。 三处…… 沈鹤按照事前记好的路线，安全躲避开一个又一个爆炸点，每一个都踩在十分恰当的时候跑过，然而，就在他马上要跑过最后两个爆破点，跑出画面的时候。 突然有人闯入画面当中，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当下，那人一把将沈鹤扑倒。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最后的呼喊声差一点被掩盖住。 “沈鹤！这里危险！” 轰然响起的爆炸声，震得片场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 盛伯雍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来不及确认是否还有危险，一个健步冲进了拍摄区，而后其他工作人员也陆续反应过来。更有早就报备过的消防队员也拉着水枪，拿着灭火器冲上来朝着背上仍然是火的人好一阵喷射。 谈静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该说些什么，还是看到盛伯雍把被压在地上的沈鹤抱进怀里，嘶吼着救护车的时候，终于被唤回了神智。 “阿霖……沈鹤，沈小鹤！” 她丢下手机，几乎是用冲的，挤开人群，直接跪在地上，望着被盛伯雍抱在怀里的沈鹤，哆嗦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快救人！” 扑灭了背上的火，终于有人把扑倒沈鹤的那人扶了起来。因为后背严重受伤，肢体暂时不清楚有没有在爆炸中受到波及，剧组的工作人员不敢太用力，只是把人抱起来的时候，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孙尧！孙尧的助理呢！快通知他的经纪人！” 孙尧的助理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看到受伤的孙尧，吓得脸色都白了，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哆嗦着转身要去拿手机，却被陈大少一把架住胳膊，衣领又被孟章揪住。葛晖上前劝阻，却被甩开手。 “孙尧为什么会突然冲过去？为什么会突然说危险？按照剧组的安排，这些炸点不是应该不会出事故吗？” 孟章的话，一方面是冲着孙尧的助理吼，另一方面却是冲着洪涛。 这种危险的场面，大部分的剧组都会同意让替身演员上。一来危险动作戏的替身演员大部分都有功夫底子，受过专业训练，二来圈内不成文的规矩一直就是替身上危险的戏，这样万一出现事故，剧组也不用赔偿大量的赔偿金就可以解决问题。 洪涛提出要沈鹤亲自上场，作为一个敬业的演员的确会答应，但前提肯定是在保障安全的基础下。洪涛几次保证炸点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炸药的份量都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但是刚才发生的一切，直接打破了洪涛的承诺。 洪涛的脸上也是青了又白，难看得不行。 他担任导演这么多年来，什么危险的戏没有导过，但这真的是第一次在爆破上出现问题。按理，以《影帝》目前的团队来看，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低级的错误。 到底是谁改了火药的份量…… * 剧组拍摄炸伤人这么大的事情，不管蓝光影视是不是想要压下消息，在120救护车到场的时候，就注定了隐瞒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沈鹤所在的吉诃影视，以及孙尧所在的寰球第一次联手，在第一时间发出声明，强烈要求蓝光影视不逃避责任，找出事情真相，及时作出处理。 而各大媒体，还来不及从娱乐圈一桩又一桩的丑.闻、八卦中喘口气，又再度投身到这场更大的新闻里。 都知道《影帝》的拍摄很忙碌，很辛苦，加上之前的针管事件并没有得到一个完整的解答，媒体们都暂时没有去关注沈鹤他们的动向。哪里知道，这个剧组竟然会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情。 而且还会危及到性命。 沪都第一医院早就接到了通知，安排好的保安把所有媒体都拒绝在医院门外。各科室也接到院长的通知，要求医护人员不准向媒体透露任何关于沈鹤以及孙尧的情况。 饶是如此，还是有粉丝弯了几道关系，在消息爆出来的当天就出现在了沈鹤的病房外。 几个女孩看起来不过才十□□岁的样子，捧着鲜花，提着果篮，站在病房门口你推我我推你，想要推出个代表来敲门。 因为是vip病房，相比僻静一些。门口并没有工作人员拦着。女孩们在病房外站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来敲门的时候，一直紧闭的病房突然开了门。 望着站在门口如山一样高大的盛大影帝，几个女孩吞了吞口水，犹豫着递出了手里的鲜花果篮。 “他还没醒。”盛伯雍接过鲜花，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放松，“等他醒了之后，你们再来看他吧。” “不不不。”女孩们慌忙摆手，“我们到时候就不来打扰沈小鹤了。就是，就是那个……拜托盛爷好好照顾沈小鹤，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我们都很心疼他，希望他早点康复出院，我们……我们会继续支持他的！” 几乎是说完话，几个女孩就立马转身跑了。 长长的走廊里，女孩们的脚步声“哒哒哒”跑远。盛伯雍目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这才抱着鲜花和果篮回身，顺手关上了门。 单人病房里只摆了一张床，沈鹤就躺在上面。医生说爆炸发生的时候，因为有人挡在了前面，沈鹤运气很好地只受了点皮外伤，现在还没醒是因为大脑受到撞击，但是问题不大，过几天自然就会苏醒过来。而同时被送进医院的孙尧，就没这么好运。 因为爆炸发生时是他救了沈鹤，背上被火灼伤，还有不少地方被炸伤。孙尧在手术室里整整待了八个小时，这才被推出送进icu病房。 盛伯雍把鲜花摆在床头，拿起刚才准备给沈鹤擦身用的毛巾，低头解开他的病号服。 敞开的领口下，左心房处有一道术后伤疤，因为涂了药的关系，已经看不太出来了。也是因为这样，沈鹤拍戏的时候很少会介意要脱去上衣的镜头。 只是如果仔细看，依然还是能发现那里细微的伤疤。 盛伯雍微微俯下身子，吻了吻沈鹤微凉的唇，又在他的左心口落下一个吻。 吻着那一颗，经历了那么多风雨，仍旧奋力跳动的心脏。 第96章 站在这里的人（上） 《影帝》剧组接二连三的事故，很快让网络上一些道貌岸然的伪“法师”们开始冒泡，装神弄鬼说是剧组触犯了什么什么大神，所以才会陆续出事，如果想要解决麻烦可以联系他们云云。 对于这种明黛带着欺骗性质的组织，洪涛并没有理会。而蓝光影视的董事长有些迟疑，还就真的请了人来算一算。 甚至还提出要倒医院去给沈鹤还有孙尧做场法事。 洪涛当即就火了，大骂蓝光影视净搞些乌烟瘴气的东西，不想想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处理。 从沈鹤孙尧出事至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媒体见医院久攻不入，就转而跑向了负责调查爆炸案的警察局。警方被各种拦截围堵地没有办法了，只好派了代表去接受采访。 然而，媒体的问题刁钻古怪，警方代表落荒而逃，仍然没有给出他们想要的答复。 又过一个星期后，沈鹤已经苏醒。医生检查表示没什么问题了，再住院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反观孙尧，因为伤得最严重，一直住在icu病房里，寰球给他找了护工帮忙，才没让他的助理累瘫。 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蓝光影视要求洪涛继续拍摄《影帝》。 洪涛虽然不愿意，但是早前签约的合同里有明确的规定，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拍摄完电影，作为导演，他是要负起法律责任的。 但考虑到沈鹤还没出院，洪涛特定把沈鹤的镜头推到后面拍摄，目前集中在拍摄其他人的戏份。 只不过，蓝光那边的打算却好像并没有告诉洪涛。 “董事长的意思是，最近剧组内发生的事情，差不多可以肯定是冲着沈先生来的。” 蓝光派来谈话的律师穿着西装，神情有些拘谨，眼睛时不时瞥向翘脚坐在沈鹤床边的盛伯雍。 “然后呢？” “沈先生这次事故的医疗费用，蓝光影视将会全部承担，但希望在沈先生出院后能够与剧组解约。蓝光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继续和沈先生合作。” “放你.妈狗屁！” 陈大少火气顿时上涌。好在病房是单人间，任凭他拍桌子的声音震天动地，也不会吵到别人。 “陈龙。” 沈鹤虽然醒了，但是因为当时孙尧急于救他，两人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后脑受到撞击，目前说话还有些不太利索。孟章不在病房的时间，所有的事情就由盛伯雍做主。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后者在叫住快要动手的陈大少后，顺手把削完苹果的水果刀扔回了水果篮里。 律师怔怔地望着面色镇定的盛伯雍，看着他扔水果刀的动作，下意识抬手松了松领口。 “蓝光的意思是，让沈鹤解约，《影帝》的主演另外找其他人？” “是……” “我记得之前沈鹤和剧组的合同里写明这部戏双方一旦有人违约，需要赔偿多少金额。剧组愿意付高额赔偿金，也不愿意推迟几天沈鹤的戏份，等他出院后继续拍摄？” 律师吞咽了下唾沫：“只是解约，解约……不是违约……” “不，你们违约了。”盛伯雍双手交握，眼神透着冷意，“请你回去好好看看我们的合同，尤其是我以及谈静的合同，我们在和贵公司签约参演这部电影的时候，在合同中白纸黑字写过，必须确保主演是沈鹤。” 他换了个姿势，暂时将沈鹤错愕的眼神抛在身后。 “如果，宋霖这个角色必须换演员，那请贵公司准备好高额赔偿金，顺便再去邀请其他演员来加盟这部电影。” 律师大概没想到这事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插曲，显然有些懵了。前脚提着公文包出了病房，门还没关上，后脚就听见他给公司打了电话询问盛伯雍他们几个合同的事。 人一走，陈大少有些义愤填膺地在病房里咒骂了几句。盛伯雍扫了他一眼，让他出去给孟章打电话把事情说一下。 顺利把人支开后，盛伯雍重新拿起水果刀，就着手里的苹果切开一小块喂给沈鹤。 沈鹤张嘴咬下一口苹果，脸颊一侧鼓起一个小包，眼神意味深长。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为了确保不会中途生变，我和谈静才决定跟你捆绑。” 盛伯雍微笑着等他吃下一块苹果，这才继续递了一块过去：“蓝光这样的新公司，变数太大。而且，为了能够更靠近宋霖，我听说他们一开始的打算是从长相上下手。但是公开选角里你的表现太出色，他们没办法换人。我担心中途会用别的理由换掉你，所以才做了这么个决定。” 沈鹤微微颔首，眼神落在盛伯雍的脸上，声音沙哑：“是他们太心急了。” 他说话的能力有轻微的受限。最开始盛伯雍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医生说只是暂时性的很快就能恢复，这几天下来也的确是能够开口了。不过是说话声音难听了一些，速度慢了一点。 沈鹤的父母由沈良臣陪着从盐城赶过来照顾他。这几天实在是撑不住了，被送到酒店休息，盛伯雍这才找到机会，从早到晚陪在病房里。 “派了个连合同都没看全的律师过来，蓝光看样子这几天已经找到替换的演员了，迫不及待跟你解除合同，把麻烦甩开。” 一次hiv针管，一次爆炸，就算现在真相警方还在调查，但是蓝光影视也已经认识到，这些事情可能都是冲着沈鹤去的。 如果不趁这个机会结束合同，还不知道电影能不能正常拍摄结束。 沈鹤抓住了盛伯雍的手，眼底浮起笑意：“放点消息。” 盛伯雍挑眉，为对方这个带着狡黠的坏心眼感到有趣：“想让蓝光热闹热闹？” 沈鹤点头：“顺便查查……谁……替代我。” 他说完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明显有些累了。 医院开的药带有安神的成分，沈鹤经常吃完药半小时后开始发困，一睡就是一两个钟头。 盛伯雍专门把药给沈良臣看过，确定对他的心脏没有影响，这才由着他天天这么睡。 趁机养胖什么的，也不错。 “困了？”帮沈鹤调整了下枕头的高度，等他躺下后，盛伯雍俯下身子，吻了吻他的唇，“你睡着，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来办。” * 洪导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到了医院。 其实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正常的探病时间，洪涛过来的目的也不在于探望沈鹤。他和沈父沈母说了两句话，便跟着盛伯雍一起去了附近的咖啡厅。等两人各自散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沈鹤没有过问盛伯雍究竟和洪涛谈了什么。等到第二天葛晖给盛伯雍带来一整套西装，他这才开口问了声：“正装？” “嗯，要去趟见人，正式一些比较好。”盛伯雍俯下身子，亲了亲沈鹤的额头，“等我好消息。” 介于最近剧组出的事情比较多，蓝光影视专门派人到了沪都，在剧组入住的酒店里开了套房做办公室。 “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和盛伯雍他们住的房间不在一个楼层。 葛晖率先敲响了房间门，大概是进出的人比较多的关系，房间门并没有关紧，轻轻一推就能打开。盛伯雍没等里头的人给予回应，顺其自然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葛晖瞪圆了眼睛跟在他后面，顺手把门带上。 房间里有些热闹，烟雾缭绕的。 里头坐满了人。 坐在最里面沙发上的是蓝光影视这次派出来的代表，姓罗，之前是寰球公司的人，主要负责演员方面的一些事务。他还带了自己的两位副手，现在正低着头在翻看手里的合同。 对面的沙发上坐的是洪涛跟他的副导演还有监制。 他们这一次碰头，为的还是换演员的事情。 洪涛是不同意替换掉沈鹤的，毕竟当初选角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确定宋霖这个角色非沈鹤莫属，现在沈鹤也只是暂时住院，身体方面没有任何影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拍摄完全不会妨碍到拍摄。但是蓝光影视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替换掉沈鹤，换上他们刚刚确定下来的演员。 就在刚才，洪涛还和罗代表发生了争执。这时候盛伯雍他们进入房间，看到的就是剑拔弩张的双方，以及烟灰缸里塞得满满的烟蒂。 “盛大影帝来了。” 罗代表一眼看见盛伯雍，当即站起来招呼了一声。刚才因为吵得有点激烈，敲门声谁也没听到，看到进来的事盛伯雍，罗代表也没觉得他这样不告而入显得没礼貌。 盛伯雍颔首，和罗代表握了下手，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影帝今天来是为了……” 盛伯雍回过头看了眼葛晖。后者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夹。特命的壳子印出里头的合同内容。 罗代表眼角抽了抽。之前派去医院和沈鹤谈解约的律师自然已经把盛伯雍的意思转述过了，可转述归转述，现在看到对方真的公事公办地把合同拿出来，他还是觉得有些头疼。 罗代表道：“这份合同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我们可以看着改。” 盛伯雍提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罗代表一眼，然后身子往后靠，大长腿一抬，反问：“我很满意这份合同。觉得不愉快的人，难道不是蓝光影视？” 罗代表：“……” 说真的，蓝光影视和盛伯雍他们签署的这份合同，是在罗代表跳槽进蓝光以前。所以这次被踢到沪都谈和沈鹤解约的事情，本来胸有成竹的罗代表，看到盛伯雍和谈静他们的合同，当即觉得头大如牛。 到了谈解约的事情，果然对方直接提出一加二离组的事。 这烂摊子…… 第97章 站在这里的人（中） 正当罗代表满心哀怨，在心底把随随便便就跟人签合同的前任负责人扎小人的时候，盛伯雍已经让葛晖把合同摊开，摆在了桌子正中。 合同上面用红色的荧光笔，划了几条粗线，把捆绑沈鹤的部分条例清楚地标明了出来—— “这部分内容，罗代表可以再仔细看看。合同当时拟好的时候，这是我方要求添加上去的，贵方并没有反对。但是现在，贵方提出和沈鹤解约，却又不想违反合同，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罗代表吞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地摆弄手里的大火气，有些郁结地从烟盒里敲了支烟出来点燃。 “合同的事，我们好商量。毕竟以影帝影后的号召力，到时候是能够为我们的电影带来一定数额的观众的。你看，现在我们要换演员，主演的演技不差，就是人气方面可能不如沈鹤，但是有你们加盟，一定可以……” 洪涛原本坐在沙发上沉默。听到这话，才努力压下去的火气蹭的又窜了起来。 “知道人气不如沈鹤，还一定要替换演员？电影票房不考虑了？没有人估算过这里头的风险？” “罗代表是圈子里的老人了，最开始也是从助理当起，做了很多年成了经纪人，又花了快十年的时间才从经纪人熬到现在的位置。评估风险这种事，我以为罗代表心里会比较清楚，知道合同内容后，应该会劝劝你们老板。” 葛晖站在盛伯雍的身后，忍不住开口呛人。 罗代表被自己的香烟给呛了一口，又不好说自己不会风险评估，头疼地把香烟掐灭，扔进烟灰缸里。 “晖哥，你该相信罗代表应该是清楚这些风险的，他也是帮蓝光做事。”盛伯雍说话。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充斥着一种令人压抑的紧迫感。 葛晖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罗代表和他带来的副手：“那我就好奇了。不知道要替换沈鹤的演员，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是什么来头，是个新人，新人。”罗代表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容，“主要是长得和宋霖挺像的，蓝光方面觉得让他来演的话，可能代入感更好一点。而且这个新人戏感不差，应该能演好宋霖……” “照片呢？不介意让我们先看一下演员的样子？”葛晖耸耸肩，伸手摊开，想了想又扭头看向洪涛，“洪导看过这位新人演员的照片了吗？” 洪涛摇头。 他之前也试图让罗代表拿出新人的照片，让他这个导演过目过目。如果真的要把沈鹤替换下来，作为导演，基本的选择主演的权力难道也要被剥夺？ 葛晖脸上神色一变，转过头看罗代表，意味深长：“这个新人看样子挺受重视的。既然决定要用他来替换沈鹤，那是不是应该让我们见见，没真人就照片难道也不行？是什么总裁儿子还是某小国的王太子？” 知道葛晖说这话是意有所指，罗代表看了看盛伯雍，见他眼里神色明显不耐烦，赶紧让副手把照片拿出来。 “这是他的定妆照，你们看下。” 见葛晖拿过照片，他又添了句，“其实看起来和宋霖是有几分相似的……” 盛伯雍原本手里正把玩着腕上的手表，微微侧头去看葛晖递过来的照片时，动作忽然一顿，然后猛地抬头看向罗代表。洪涛这会儿也凑过去看了看照片，脸色当即就变了，甚至比之前的更要难看。 “这个人不是之前还在坐牢吗——” “洪导，”罗代表赶紧打断了洪涛的话——房间门虽然关上了，但隔音再好，他也担心洪涛的喊声会传到走廊上。尽管他也不喜欢这个人，但是受人嘱托，又拿了钱，该办的事咬着牙也得办了。“您看错了，这个年轻人姓廖，叫廖旭东，是个刚出道的新人演员，目前还没有什么作品。”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小廖是南方人。” 洪涛气得手直抖，一把夺过照片，扔到罗代表的脸上：“睁大你狗眼看清楚。什么廖旭东，这个人姓卫，叫卫彦！前段时间刚刚因为杀人未遂去了看守所！让他来演宋霖？你们是不是觉得，观众眼睛都是瞎的，认不出来？” 被照片丢到脸上的时候，罗代表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微笑，强撑道：“只是长得比较像而已，不是同一个人。小廖虽然是新人，但是很用功。照片已经看到了，公司的意思是小廖无论从年纪还是外形条件上，都和宋霖比较接近，完全能够替代沈鹤出演宋霖这个角色。” 洪涛抽气。 他几乎想要踹了桌子，丢下一个剧组的人直接走。但是他是真的很想担任《影帝》的导演。作为当初和宋霖有过多次合作的导演，洪涛对宋霖的印象一直很好。当宋霖去世的消息传来，他心底多有惋惜，后来得知《影帝》的拍摄计划，在蓝光和自己联系上的时候几乎没有多考虑，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现在，叫他这时候离开剧组，他心底多少有些犹豫。 盛伯雍显然知道洪涛有什么心理负担。如果蓝光最终仍然要求替换沈鹤，洪导留下继续指导拍摄并没有什么。或许洪导还会成为电影最后的票房保证。 但是他和谈静不会。 沈鹤如果要走，他们绝对不会留下。 罗代表仍然在做着不懈努力，试图说服洪涛和盛伯雍：“我之前并没有和沈鹤有过怎样的合作。但是那位从出道开始，一直是媒体的常客，几乎到处都可以看到他的新闻。虽然曝光度是有了，但是总感觉这个年轻人不踏实。蓝光也是担心这个，会影响到最终票房，所以才考虑到启用别的演员。公司相信，有因影帝影后保驾护航，这部电影的票房一定不低。” 盛伯雍从头到尾沉默。 也许是因为他的沉默，罗代表越说底气越足，到最后竟然还说得眉飞色舞起来。直到对方说到会按照合同赔偿沈鹤，并且还提到了这个“廖旭东”的片酬后，盛伯雍终于掀起眼皮，冰冷地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罗代表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按照合同来是吧。”盛伯雍压下心底的浮躁，靠着椅背，“既然蓝光的意思是按照合同来，那也麻烦罗代表按照合同上写的，解除我和谈静的合同……对了，如果你觉得我没权利帮谈静说这件事的话，我可以给你听一下谈静的委托。” 他说着，还真的就在罗代表瞪圆了眼睛的情况下，掏出手机，放了一段录音。 录音明显是电话里的内容。谈静很主动和配合地通过电话，让盛伯雍录下了一段授权内容。意思大致是如果蓝光最终觉得解除沈鹤和《影帝》剧组的合同，那么附带着她的合同也将会一并解除，并且需要蓝光对此进行赔偿。 罗代表猛地吸了口烟，被呛得捶胸咳嗽。 盛伯雍冷眼看着：“我和谈静的赔偿金并不便宜。但既然蓝光遵守合约，那么希望在付清沈鹤的赔偿金后，也及时给我们的账户打入赔偿金额。毕竟，为了拍摄《影帝》，我们都推了其他的合作。” 盛伯雍并不去理会罗代表一会青一会儿白的脸色。他实在没空去搭理除了沈鹤意外的人，看见罗代表那张脸他就想把人狠狠撂倒。 之前蓝光突然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让人专门去调查过蓝光的背景。当时的资料显示，蓝光和寰球并没有任何的关联，也和闫氏集团没有关系。 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闫宁的手也□□了蓝光。 要不然，为什么卫彦会出现在这里。 廖旭东？ 盛伯雍的视线停留在被罗代表放在桌上的照片，照片上的青年除了脸型，已经完完全全拥有了和宋霖七八分想象的五官。 只要一想起沈鹤之所以躺在病床上，有一分的可能性来自于闫宁。他就觉得不管宋霖这个角色最后是不是沈鹤来演，他都一定会阻挠廖旭东成为主演。 “洪导。”盛伯雍开口，语气中带着嘲讽，“我相信，以你和宋霖过去的合作关系，应该不希望他的角色，被人弄脏。毕竟有些人，就是换了张皮，在往福尔马林水里泡得浑身发白，也遮盖不掉身上的粪水的气味。” 葛晖震惊地低头看着盛伯雍。他给盛伯雍合作这么多年，从来只觉得他手底下的这位王牌竟然是个痴汉，喜欢上一个年纪大的人不说，还天天收藏对方的东西，等人死了又跟守寡似的悲伤了很久，差点没遁入空门。现在，有了另外喜欢的人，居然还进化出了毒舌功能—— 盛伯雍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姿势，从头到尾都那样懒洋洋地坐着，唯独一双眼睛盯着罗代表的时候，就好像藏了两柄剑，刷刷就能把人捅得满身是血。 再看罗代表，简直是和盛伯雍截然不同的反应。整个房间里的气氛也凝重到低谷，他的两位副手被盛大影帝的气场压迫地只敢低着头，双手抓着膝盖，不敢开口说两句话帮忙。 帮什么忙？ 看大影帝的样子，都恨不得吃了他们！ 第98章 站在这里的人（下） 罗代表根本没有了料到，公司这次派给他的任务，竟然困难到这种人神共愤的地步。 他虽然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只想着大不了就是多费点时间和功夫。哪里想到，得不偿失，踢掉一个沈鹤，损失的是一位影帝和一位影后。 更何况，《影帝》在开机之前邀请的不少演员里，其实很有一部分是冲着宋霖的面子来的。 别看宋霖活着的时候，一个影帝入围了二十年，都没拿来，还动不动就被导演跟一些电影公司喷成“票房毒.药”，但他的人缘是真心不错，演技更不算差。只不过是当一个人一开始被人黑了之后，接二连三的事件都会上身，根本不需要再有别人偷偷指挥。 而且，不少人私下猜测，为什么宋霖之后接拍的电影，都不是适合在国外参赛的类型。 这一点，说到底跟公司有关。 而现在，人走了，很多问题就再找不到答案。想要缅怀的时候，也只能依靠一部回忆过往的电影，来回到过去。 这么一想，罗代表的头更疼了。 好在除了盛伯雍和谈静之外，其他演员和沈鹤的关系算不上多亲近，并没有再来第三份第四份这样的捆绑合同。 盛伯雍见罗代表似乎陷入了焦头烂额当中，从容地站起来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淡淡的瞥了眼桌上的照片，微微蹙眉，问了句：“从看守所出来了是吗？” 没等罗代表再解释两句，盛伯雍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砰”的一声关上的门，让罗代表的脸色刷白。 盛伯雍刚走没多久，洪涛也坐不下去了，话也不说，直接走人，显然不同意换角的事情。 废话，要是替换的演员是圈子里别的有些名气和演技的也就算了，但是替换沈鹤的人竟然是卫彦……现在该叫廖旭东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从看守所里出来，还做了整容手术，但是光长得像有什么用，想起卫彦当初在《天工》里的演技，洪涛一阵头疼。 出门的时候，一向不爆粗口的洪导，直接踹了一脚关上的门。 “艹！” * “卫彦出来了？” 盛伯雍回医院。沈鹤已经能下床溜达了，沈父沈母虽有些不放心想在旁边跟着，但是见儿子坚持，也只好随他去，只叮嘱一定要当心。好在这时候盛伯雍出现在病房外，沈鹤算是找到了帮手，忙让对方扶着自己去楼下走走。 孟章带着陈大少回了燕城，回公司处理这次事故一系列的事后问题，顺便和蓝光影视好好唠唠嗑。不希望沈父沈母全天候陪同的沈鹤，看见盛伯雍就如同看见了救星。 “虽然鼻子，下巴这边都有整容，颧骨也垫高了一些，但还是看得出来是他。” 沈鹤抬眼，见盛伯雍沉着脸，随口逗了逗他：“都整成宋霖了，你还认得出那是卫彦？” “这世界上，谁都不可能和你整得一模一样。” 宋霖的脸，在他的心底早已描绘了千遍万遍，不管是多高超的整容医生，都没办法变出第二个宋霖。更何况，卫彦的整容医生水平不到家。 沈鹤笑起来，握住盛伯雍的手捏了捏：“你靠过来点。” 他俩在医院花园里溜达，旁边倒是没多少人，又正好溜达到树荫底下，盛伯雍听话地低下头，唇上立刻被人亲了一口。 一触即离。 “奖励你的。” 亲完就走的沈鹤，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卫彦既然能从看守所里出来，应该是闫宁帮的忙。不过我有一点搞不懂，闫宁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他才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然被人拽了回来。沈鹤错愕地回头，看着站住不动的盛伯雍。后者脸色并不好看：“如果是真的喜欢呢？” “是不是真的喜欢和我有关系吗？”沈鹤眨眨眼，有些愣，“我只是觉得，这俩人的关系有些奇怪。闫宁身边不缺人，如果只是床伴关系，卫彦进去了，他招招手还能拉到不少人，有男有女随便他挑。但如果真心喜欢，为什么还跟我当初那样……” “和你不一样。” 盛伯雍紧紧握住沈鹤的手，一脸铁青。 “你们是不一样的。” 宋霖和卫彦的区别，沈鹤自己也许当局者迷，盛伯雍却能自认旁观者清。 闫宁当初对沈鹤是有感情的，只不过这份感情到最后扭曲到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地步，甚至一手推动卫彦害死宋霖的结局。但是对卫彦，闫宁只怕连一分感情都没有投入。 一具泄.欲的工具，最多再加上一点可以让自己膨胀起来的满足感，还有一丝任由自己操纵的自得。 哪怕沈鹤出道后，卫彦每每犯下麻烦，闫宁都在旁边拉扯一把，也丝毫和感情无关。不过是看不得自己的宠物蠢到死罢了。 隐约能猜出盛伯雍不高兴的原因，沈鹤弯了弯唇角，空闲的另一只手捂住脸，笑道：“怎么办？” “什么？” “我感动地都要哭了。” “……” 这气氛破坏地有点微妙。盛伯雍哭笑不得地看着明明在笑，却假装要哭的沈鹤，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继续扶着人溜达。 两人后面的话题就偏离了剧组的事情，只是你一句我一句地在闲聊起身体状况。大概溜达了十来分钟，盛伯雍塞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两人最开始给彼此的手机都录制了来点语音。但是考虑到这种小情侣的行为不太适合两人的年纪，就改回了正常音乐。但彼此分享来电显示这种事，倒是完全不在意。 看见盛伯雍的来电显示写了“老郭”俩字，沈鹤隐约记起是他通讯录里的战友之一。 “老郭。” “保外就医后又回去了？” “确定看守所现在那个是本人？” “好。老郭，我等你消息。嗯，谢了，回头请你吃饭。” 电话不长，寥寥几句话，该问的该说的全部都已经沟通好了没。盛伯雍挂了电话，回头看着沈鹤，眉头微蹙：“你说，闫氏集团是不是破产比较好？” 看他用那张脸一本正经地说着天凉王破的话，沈鹤笑得差点倒地上打滚，直到被人勒住腰身，这才憋笑：“大影帝，你说我们怎么把闫氏搞破产？” 知道他是在故意笑话，盛伯雍没好气地往沈鹤的腰上抓了一把，后者惊呼一声就要往旁边跳，奈何腰上箍着一条有力的胳膊，只好老老实实待着，把笑全憋回肚子里。 “老郭转业后的工作单位跟看守所算是一个系统的，想查卫彦究竟还在不在看守所相对来说方便一点。不过从他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之前卫彦有过一段时间保外就医，说是精神病。” “……蒙人不换个好点的理由。” 沈鹤啧舌。 然而，盛伯雍后面的话，更令他目瞪口呆。 “卫彦保外就医的时间，是在你去看守所见过他的第三天。”盛伯雍眼神中的情绪更为复杂了一些，“你离开的当天，卫彦的情绪一度陷入崩溃，在看守所有伤人和自残倾向。考虑到他入狱前的表现，看守所所长同意了保外就医。” 盛伯雍的话让沈鹤陷入了沉思。 “保外就医……是闫宁出的面？” “为卫彦申请保外就医的是闫宁那边的人。” 卫彦入狱后的那段时间，闫宁分明是打算彻底放弃他了。但显然，沈鹤相岔了。 “也就是说，保外就医后，‘卫彦’还是回到了看守所？” “老郭怀疑看守所已经被塞钱买通了。可能现在看守所里根本就没有卫彦这个人。” 沈鹤皱眉。 盛伯雍的目光落在青年的身上，阳光温暖的打在他的脸上，眉头紧皱而后又舒展开的模样，在阳光下看起来就好像柳暗花明的光影画作。 沈鹤又瘦了，这段时间在医院养病按理是养胖的好机会，沈父沈母也心疼儿子每天忙碌不已，特地买各种好吃的煲汤。但显然，沈鹤在医院里睡了吃吃了睡，却依旧没能增肥，反倒又瘦了一些。 到底是强装无事，心里头却始终记挂着拍摄的事情吧。就因为想得太多了，才会胖不起来。 盛伯雍叹息一声，抬手拍了拍沈鹤的脑袋：“要是放不下，就抓牢了。反正我们都觉得，除了你，谁也不能扮演宋霖。” 当然要抓牢。 沈鹤想也不想地点了头，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 “我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 沈鹤说着转身就要回病房，盛伯雍将人一把拉住，叹道：“你先做个全身检查行么？” 他指了指沈鹤的左心房：“做个检查，让我们都放心。” 沈鹤飞快地答应，看他拿起手机跟沈父沈母商量出院的事，又给孟章去了电话。盛伯雍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低头看了眼手机。 老郭发来新的短信。 他写道：“你在帮谁查这事？” 盛伯雍看了眼沈鹤，低头飞快地回了信息：“我媳妇。” 第99章 八月之光（上） 沈鹤出院的消息没有跟任何媒体透露。 完全是悄无声息地就偷偷从医院出来了。就连《影帝》剧组也对此一点也不知情。 直到这天，从国外传回来的电影节红毯照片铺天盖地袭来，不少媒体和《影帝》剧组才发现，沈鹤竟然和盛伯雍双双出现在了威尼斯电影节的红毯上。 从国外传回来的照片里，青年一身浅灰色的西装，精神抖擞，看起来并不像是前不久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样子。而他身边的盛伯雍，同样也是灰色系的西装，只是从颜色上看起来要比青年深沉一些。两个人都没有走红毯的女伴，倒是互相作陪似的并肩走在一起。 早在威尼斯电影节入围名单公布的时候，国内就因为入围名单中有盛伯雍和沈鹤的名字产生过猜测。但是当时沈鹤又刚巧出了事故，所有人都以为他绝对不可能出席电影节。 没想到，让大家吃惊的是，沈鹤居然会出院，并且出院第一次公开亮相就是在威尼斯电影节这样的隆重的场合。 作为世界上第一个国际电影节，威尼斯电影节又有着“国际电影节之父”的称号。 在电影节最后一日的闭幕红毯上，《穷途末路》剧组的出现，显然点燃了红毯两侧粉丝群的热情。 这部电影目前并未在国内上映，仅有的海报宣传也少得可怜。很多粉丝只能靠着那几张海报脑补。但不管怎么说，当看到《穷途末路》入围了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展映单元的时候，还是让粉丝狠狠兴奋了一把。 《穷途末路》并没有获得任何奖项，但沈鹤个人却在电影节上拿下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奖项——最佳新演员奖。 而之所以会拿到这个奖项，却是因为一部并没有在国内上映的欧美小众电影《落日》。甚至于这部电影在国内没有任何的宣传消息，没有粉丝知道沈鹤曾经出过参演了这么一部电影。 威尼斯电影节落下帷幕的时候，沈鹤在孟章的安排下，在酒店举办了一个小型新闻发布会。 与会的媒体都是临时和孟章联系，尽管如此，并不大的会议室里还是挤满了各家国内媒体。 有控制不住的记者大声问道：“沈鹤！你获奖的这部电影并没有在国内进行过任何的宣传工作，请问你是怎么接到角色邀请的？” “请问，关于获得威尼斯电影节最佳新演员奖，你有什么感想？” “您目前并没有任何主演作品入围电影节，仅仅凭借在一部小众电影里的配角成为新演员奖的得主，请问是否有内幕？”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能出国采访的媒体记者从来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应付的，往往这些人的综合能力都很高，说话也很有本事，根本不怕得罪人。 沈鹤始终面露微笑，配合着底下各种求正面的拍照。等到孟章在旁边提醒安静，这才接过面前的话筒，开始回答起问题来。 “首先，我得纠正一个错误。”沈鹤笑，“刚才有记者朋友说我目前没有任何主演作品入围威尼斯电影节，我只能说你们忽略了《穷途末路》。虽然它还没有上映，但是它入围了威尼斯电影节的展映单元，而很快它也将会在国内跟大家见面，也许还能在国内拿下电影节的大奖。” 那问起这个的记者显然不觉得自己有说错话，刚要开口再问，胳膊忽然被旁边的同行撞了撞。 他不解地扭头去看，同行皱皱眉，朝着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他顺着视线看过去，这才发觉在离沈鹤不远处的一块挡板后，盛伯雍正站在那里。 “……艹。”他暗暗骂了声，憋住了刚要问出口的话。 这么个功夫，又有人提问。却没有将问题集中在电影节上，反倒是追问起沈鹤在《影帝》剧组最近的事情上。 “听说之前《影帝》剧组因为火药调配问题发生事故，您和孙尧同时受伤，现在您出现在电影节上，是否表示您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那么您和孙尧是不是能够马上回到剧组进行拍摄？” 蓝光对媒体虽然没有什么好的经验。但是沈鹤所在的吉诃影视却不是吃素的。在事发之后，全面承担起了阻挡记者硬闯、暗访医院的任务。尽管有医护人员私下透露了些消息，但也大部分被吉诃影视中途拦下。因此，圈内虽然在传沈鹤和孙尧因为该事故受伤严重的消息，甚至还有《影帝》剧组要替换主演的事，但仍然没有媒体敢大张旗鼓地把新闻就这么爆出来。 万一呢？ 自打脸这种事干多了脸就该打肿了。 沈鹤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就站在不远处的盛伯雍。男人还穿着闭幕式上的那身深灰色西装，神情虽有疲倦，但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首先，我很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的关心。”沈鹤说着站起身来，朝着会议室的所有媒体鞠了一躬。” 对于剧组的那场事故，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很抱歉我不能给予大家正确的回答。应该说我伤得并不严重，如果不是孙尧在爆炸发生的时候救了我，大概这时候躺在医院里刚刚才从icu病房出来的人就是我，而不是他了。” 这是沈鹤第一次面对媒体谈起之前的剧组事故。 蓝光影视最让人失望的一点，其实不是中途替换演员。而是在事故发生这么久之后，迟迟没有给予相关演员和经纪公司任何答复，只是说了句“火药好像调配错了”，然而再没有回答。 如果不是因为这部戏和自己有关，沈鹤大概早拍屁股走人了。 “《影帝》是一部对我来说很重要的电影，我很希望能够和盛哥他们合作共同完成这部作品。但很可惜，以剧组目前的情况来看，可能我就要离开剧组了。” 沈鹤话音一落，全场哗然。就连孟章也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猛地抬头看了眼陈大少。后者满脸错愕，赶紧摆手表示不知情。 “因为事故的原因，我住进了医院，尽管医生说因为孙尧的关系，事故并没有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而且目前我也能够健康的出院了。但是《影帝》方面的意思是，我并不适合担任电影主演，希望能够与我解约，他们会另聘演员。” 这个消息圈子里早有风声。但媒体们显然没有想到，沈鹤会在这时候突然公开说明，打得《影帝》剧组一个措手不及。 被动曝光，和主动爆料，这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然而，就在会议室里嗡嗡声一片，各家媒体纷纷讨论会是谁来顶替目前红极一时的沈鹤时，当事人却突然话锋一转，杀了个回马枪。 “目前，我和我的经纪公司并未同意解约。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留住这个主演的位置。毕竟对我来说，这个角色很重要，和我的生命一般。” 那是要做什么？ 记者们面面相觑。 沈鹤扬唇一笑：“我是通过公开试镜选出来的最适合的主演，当然也要通过试镜才能心甘情愿让出角色。” 是让出，不是被迫放弃。 沈鹤说话的时候意外地加重了这个“让”字。记者们恍然大悟，忽然明白了自己等会儿回酒店后该怎么写这篇报道。 至于报道刊登出去后会引来怎样的一个效果，自然不是他们需要担心的事了。 看着气定神闲的当事人，各家媒体纷纷低头，心里暗暗竖起大拇指，比了个牛。 * “最佳新演员奖”的奖杯，被仔细地摆在了酒店房间的电视机旁。 沈鹤微微低头，目光久久在奖杯上停留。 他过去拿过比这个更重的奖杯。但只有那一次。还不知道那座影帝奖杯后来有没有被卫彦从别墅里丢出去。 想到这个，沈鹤难免叹了口气，刚准备转身，背后贴上来一个火热的躯体。他索性向后靠，伸手往后摸。比起自己越来越瘦的躯干，盛伯雍的身体手感极好，线条也漂亮，没有一点赘肉。 盛伯雍环住沈鹤的胳膊收了收，将人搂紧，顺带着一条胳膊顺着他的腰侧，一路往小腹底下滑。 沈鹤低哼了一声，掐了把盛伯雍的腰，稍稍用力就转了个身，隔着裤子摸了他一把，心情很好地坏笑：“我还没洗澡。” 盛伯雍无奈地笑了笑，捏着人下巴狠狠吻了几口，这才把胳膊一松，抓过床上早就摆好的睡衣把人推进浴室。 等沈鹤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盛伯雍已经躺在床上睡了。房间里只有床头还开着一盏小灯，他靠在墙边，看着床上熟睡的男人，弯了弯眉眼。 他出院得匆忙，医生才刚说完没有任何问题，后脚他就直接出院了。原本计划先回酒店，结果孟章的电话及时打来，说忙得忘了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他抽空参演的一部小众电影意外入围了威尼斯电影节，而他也入围了其中一个奖项。 于是，连酒店都没回，他又直接拉着盛伯雍上了飞往威尼斯的飞机。孟章和葛晖都是晚他们一天才到的威尼斯，到的时候才发觉他俩定的房间是标准间大床房。 标准间。 大床房。 沈鹤看着睡了一个盛伯雍还有大半的位置空着的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轻手轻脚地上床躺下，侧头看着身边的男人。 男人睡觉的时候很规矩，如果一个人总是睡得毕恭毕敬，好像一个军号响起来，他就能马上从床上坐起，动作迅猛地穿好衣服出门训练。 “洗好了？”原本闭着眼睛的盛伯雍翻了个身，睁开了眼。 “没睡？”沈鹤随即也侧了下身，与他面对面。 “没。”盛伯雍伸手，将人往怀里带，“等你。” 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沈鹤眯了眯眼，笑着往他的身上贴过去：“这边的隔音貌似挺好的。” 盛伯雍挑眉。床头的灯还没关上，从沈鹤的角度看过去，男人的眼底有一深潭，映着光，也映着自己。 昨晚上考虑到今天要参加闭幕式的红毯，两人并没有尽兴，只是互相帮着稍稍解决了下问题。隔靴搔痒对两个开了闸的男人来说，实在是有些…… “做不做？” 沈鹤亲了亲盛伯雍的唇，眼睛笑得眯成缝。 他心情好的时候，从来不吝啬主动求.欢。都是男人，都有需求，再加上正正当当的情侣关系，想要的时候直接开口。盛伯雍倒也喜欢他的实诚，两人在这方面，算是一拍即合。 “做。” 第100章 八月之光（中） 媒体的动作都是飞快。 上一刻可能还在现场，下一刻关于沈鹤的那则新闻稿就已经从手底下“啪啪”写了出来直接邮件飞回国内，连同在闭幕式上看到的照片。 因此，当这些照片传回国内的时候，毫不意外地掀起了轩然大波。 几乎没有人去关注这一届的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究竟是谁拿了影帝影后，又是谁拿了最佳导演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影帝》换角这件事上。 蓝光影视被沈鹤这突然的爆料震得来不及任何反应，办公室的电话几乎要被打爆。不巧的是，蓝光的老板刚好回国，看着因为电话忙成一团的办公室，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尽管比较满意这个叫廖旭东的演员的长相，但是如果明眼看过对方能带来的经济效益，并不像闫总说的那样好，作为一个商人，他当然不会同意让剧组换掉演员。 “要不，就再试镜一次？”秘书在旁边出谋划策，“不管换不换，媒体既然都知道了，藏着只会被人添油加醋再乱写一笔，还是要请媒体一起参加试镜，到时候不管出什么结果都好说话了。” 觉得秘书这计划不错，老板点了点头，让底下人给剧组打个电话，顺便把需要邀请的媒体列出来分别电话邀请参加试镜。 试镜的日子刚定下来的时候，沈鹤还在威尼斯，参加电影《落日》剧组的庆功宴，直到孟章接到洪涛的电话确定了试镜的日期。他这才和盛伯雍一道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 试镜的地方直接是《影帝》剧组目前下榻的酒店会议室。 下了车，沈鹤就发现今天来酒店的熟人不少——或者应该说脸熟的人不少。大概是为了显示公平的关系，试镜的消息一传开，剧组就在蓝光的授意下，接纳了其他几位演员的试镜要求。只不过，这些演员站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在玩找不同。 ——都是手术刀底下出来的脸。 虽然试镜没盛伯雍的时候，但他依旧陪在沈鹤的身边。两人一路并肩走着，时不时低声说着什么，经过的媒体看见他俩打了声招呼，后者抬头微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有熟悉的媒体已经在布置一新的会议室里等着了，看到沈鹤他们俩进来，连忙站起来打招呼。而沈鹤却好像被什么吸引了目光，回头看了眼，笑道：“哦，海报是刚挂上去的，用的是还是你的那张。” 挂在会议室墙面上的一张宣传海报，用的是电影刚开机的时候，沈鹤配合拍摄的那张。 横版的海报上，沈鹤穿着一身黑色衬衫，衬得肤白如雪，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脚踩着旁边的台阶。台阶上还坐着另一人，是在剧本中被设定为对手，后期加重了不少笔墨的盛伯雍。而沈鹤的另一边，坐着谈静，妆容清丽，虽然穿的也是同色系的裙子，但是看起来并不显老。三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沈鹤微笑，盛伯雍面无表情，谈静则是若有所思…… 因为考虑到现实环境的关系，剧本在正式拍摄的时候，将所有人的名字都进行了更改。对外宣传依然是说以宋霖为原型。 沈鹤的宋霖在目前已经拍摄完成的部分里看，让洪涛难以割舍这样一个仿佛宋霖重生的好演员。以至于今天试镜的时候，他直接就让人把海报打印出来挂到了会议室里。 ——也不知是想给那些来试镜的演员看，还是故意晒给罗代表跟各家媒体的。 沈鹤感谢洪涛这份情，更不会轻易放弃这部电影。其他演员陆续进会议室的时候，撞见早早坐在一边的沈鹤和盛伯雍都不由自主地愣了愣，然后在后者的目光牵引下看到了挂在墙上的巨大的海报。 不少演员根本不在意今天的试镜是不是陪太子念书，在出发前，甚至到会议室前都还在反复看着宋霖的电影电视剧，快进、后退，一遍一遍研究他的神情、姿态……但是到了现场，看见海报上的沈鹤，忽然刚起来的自信又一盆水倒上去熄了。 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微妙。 明明还没开始新的试镜，单是从宣传海报上来看，所有人似乎心底都生出了退意——大概还是比不过沈鹤吧。 想到这，不免有人泄气。才关上的会议室又被人从外头打开。有演员转过头去看，看见进来的人，纷纷有些出神。 “是卫彦？” “不会吧？不是说还在看守所吗？” “可是长得很像啊。你没看见他眼睛鼻子这块……” “拜托，他这块是整容的好不好，这人长得比卫彦更像宋霖。” 廖旭东进到会议室里，盯着墙上的海报有些出神，收回视线的时候毫不意外地撞上了沈鹤打量的目光，他微微颔首，回头同身后跟来的经纪人说了两句话，这才走到位置上坐下。 跟着廖旭东进门的经纪人并没有马上把门关好，走廊上还有没进门的演员和经纪人，忽然间就骚动了起来。沈鹤听见动静，抬首往门口看去，孙尧被助理和经纪人一左一右小心扶着走了进来。 从威尼斯回国后，沈鹤去了医院探望孙尧。后者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仍然被医生勒令好好待在病床上不要到处乱走。尽管如此，在从许小坤口中得知沈鹤的角色要被人代替，并且也得到了沈鹤的确认后，孙尧当即就表示试镜当天他也要到场看一看。 现在来看，当时医生的嘱咐和许小坤的阻拦都没能成功。孙尧就顶着他那张憔悴了不少的青白的脸，穿着宽松的衣服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了会议室里。 媒体们一阵哗然。 想要围上去采访，又被保安阻隔开，只好隔着人墙追问。 “请问您的身体目前恢复得如何了？” “请问爆炸发生的时候，是什么促使您冲上去保护沈鹤？” 孙尧的经纪人作势要挡下挤过来的镜头，孙尧却把人叫住，面对镜头，露出苍白的得体的笑容：“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目前处于身体恢复状态，过段时间会进行植皮手术。”他的伤势主要在背后，脖颈后侧也有不少地方皮肤损毁的地方，比起替换掉沈鹤，孙尧觉得自己才应该是那个要被替换下来的演员。 毕竟，以他目前身体的康复情况来看，没有半年很难再站到灯光镜头前。 只说了两句话，孙尧的额头上就已经开始冒出冷汗。许小坤赶紧恳求媒体们放他一马，让孙尧先坐下来，有机会再采访。 媒体们也不敢多强势，等孙尧落座后，仍然时不时去往他身上拍两张照片。 洪涛扫了眼会议室里的情况，压低声音跟旁边的副导演说了些什么，副导演点点头，提高声音客气道：“麻烦各位都坐好，我们的试镜马上就就开始了。” 并不是多正式的试镜会，也不需要再向媒体方介绍蓝光影视和剧组的主创成员。试镜会在副导演的主持下直接开始。 洪涛原本打算播放一段他让人连夜剪辑出来的视频，但看到前来试镜的这些年轻演员，忽然就叹了气，直接跳过视频阶段，让人按序号一个一个上前来表演。 每一位参加二次试镜的演员都在事前提交了自己的硬照。沈鹤坐在洪涛的身后，身前的桌面上摊着这些竞争者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都很有自己的特色，但第一次试镜能输给自己，第二次依然赢不了。他抬眼，看着一位演员说话时下意识抬起的下巴，和不自觉地尾音，忍不住别过脸。 这样子的宋霖，大概会被“羚羊”们乱棍打死。 他一侧头，视线就对上了坐在后侧试镜演员中的廖旭东。 看着时隔不久再见的卫彦，沈鹤微微眯起眼。 闫宁那边没有任何的征兆显示他会把卫彦从看守所里捞出来。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觉得风头过了，可以动手了，所以花了点钱把人带出来了。 但是到底是为了什么？ “下一位，廖旭东。” 副导演翻过一页简历，随口念出下一页简历上的名字，视线扫过照片，微微一愣。 想要依靠相似的容貌拼一拼宋霖这个角色的演员，从第一次试镜开始就没少过。副导演在罗代表手里也是见过这个廖旭东的照片的，但是看到真人，陡然间还真以为是宋霖回来了。 当廖旭东走到镜头前，按照副导演的要求摆出几个剧本中宋霖常用的姿势时，沈鹤明显听见受邀媒体中不少人都在询问廖旭东的背景。而等廖旭东演完一幕戏后，议论声变得更大了。整个会议室一时间被分割成几块。 一块媒体群，都在议论廖旭东是不是卫彦。 一块演员群，互相试探询问这个人是哪家经纪公司的新人。 剩下一块是洪涛和沈鹤他们。 只有他们这里，沉默着没人说话，更没人去点评廖旭东的演技。 看到廖旭东鞠躬下台，沈鹤微微垂下眼帘。 卫彦这次出来，好像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过去嚣张跋扈的性格完全收敛，加上整容，也难怪媒体方面会迟疑这个人的身份。 “沈鹤。” “洪导。” 洪涛握着笔，鼻头敲了敲桌面：“该你了。” 第101章 八月之光（下） 沈鹤被故意安排在最后一个上场。上场的时候，原本议论纷纷的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走到正前方的沈鹤，几十双眼睛都集中在一个地方，安静地好像整个空间都被隔绝了起来。 沈鹤往人前一站，第一个动作让人有些疑惑，但下一刻却又恍然大悟。 这次试镜用的剧本片段一共三个，分别是少年期、鼎盛期以及失意期。出于安全考虑，不少人都选择了难度系数比较低的少年期，只要演出一个少年张扬肆意的青春模样，差不多就达到了该有的效果。 然而沈鹤站在那里，视线一直盯着某处，抓着自己的领口左动动右动动，往下拉了拉，又捏了把，最后好像抓着什么东西往身前一扯，左手把额前的头发往脑后一顺，俯身重新把什么挂上了脖子。 “他在……系领带？” 出身并不好的少年宋霖，这辈子第一次穿西装，是在参演电影《风之旅》前被好友孟章拽去参加的一次酒会。也是在那次酒会上，他结识了《风之旅》的导演，开始了人生的转折。 少年期的片段就是这样的剧情。但显然，之前在表演这个片段的时候，不少人只考虑到宋霖这个时期的年纪，张扬青春的十六岁，却忽略了宋霖本身出身并不好的现状。一个没有良好出身的少年，没怎么读过书，很少有机会参加高级趴体，更不用说穿正装。 因此，宋霖在这一时期，正装对他来说是很拘束的东西，但又必须用这么拘束的西装和领带来维系他光鲜的外表。沈鹤的动作很好的展现了这时候宋霖的矛盾和无奈。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片段结束之后该出最后成绩时，沈鹤却在上面并没有离开。 相反的，他抬起手，脱下外套，整齐地叠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微微敞开的领口可以看到他漂亮的锁骨。他的眉眼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迈着轻松地步伐在往前走。脚步越走越慢，最终停下。然后沈鹤又做了一个动作——抬手在眼前晃了下，手指一推再一抖，把“墨镜”摘了下来架在领口，而视线似乎停留在什么东西上。 眼神里的戏在这个时候一下子流露出来。有些愣怔，慢慢地又浮上开心，伸手想要去摸，又忽然收回手，把墨镜戴上，低着头匆匆就走，脸上却挂着藏不住的笑容，甚至走了两步忍不住蹦了下。 “是回国后看到自己在国内接拍的第一支广告推出的片段。” 底下有演员飞快地翻了下剧本。还没等他把剧本合拢，旁边又撞了撞他胳膊：“快看，现在是失意期！” 宋霖最难演的部分，应该是他的失意期。 这也是为什么试镜的时候，得知有三个选择片段，没人愿意冒险选难度最大的片段的原因。 虽然知道难度最大，一旦演好了，给洪导的印象也最好，但是这样的冒险谁也不愿意尝试，尤其是洪导本身就和宋霖的关系并不差。 可现在，看着沈鹤一连把三个片段全都演了一遍，底下一群人顿时后悔了。 失意期的片段选的是宋霖出事前最后一次参加颁奖典礼，他坐在台下从怀揣希望到再次落空的一个过程。主要靠的是表情、动作。 沈鹤是站着演的这部分戏，却依然让人仿佛亲眼目睹了少年影帝宋霖，用二十年的时候，经历一次又一次在大奖上落空的感觉。 会议室里安静的不行。直到有媒体拍摄了一张照片，闪光灯发出声音，这才打破了这种安静。 洪涛没有说话，在沈鹤下来之后，转身看着罗代表。 后者张了张嘴，有些犹豫，最终低头：“我会……回去跟老板再商量商量。” * 最后“宋霖”这个角色到底是继续让沈鹤演着，还是给了廖旭东或者其他人，看洪涛和罗代表的意思是要过几天才能公布这个答案。演员们心知中奖几率只有1%，也可能其实是0，索性跟着经纪人走了。 媒体们一窝蜂围上洪涛开始进行采访，沈鹤和盛伯雍从人群中出来，看向由经纪人和助理扶着，吃力地站起来的孙尧，忙加快步伐走过去帮忙。 “其实你可以不必来的。” 从会议室出来，走廊上已经空荡荡了起来，偶尔有没离开的演员瞧见他们纷纷再见。 孙尧吃力地靠在许小坤的身边，看着沈鹤笑了笑：“虽然我的戏份不重，但也是剧组的一员，这么大的事情总是要过来看看的。”他顿了顿，好像说话的时候动作有些大，拉扯到了脖子后面的灼伤，痛得一下子咬到舌头，“我已经让公司正式和剧组提出解约了……我需要养伤半年才能重新演戏，当然也可能就……” “你还能再回来演戏的。”沈鹤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好好养伤。等你回来，第一部戏请一定要和我合作。” 沈鹤说完话，又嘱咐孙尧的助理要照顾好他，这才一道往电梯口走。 等电梯门关上，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沈鹤就好像忽然泄了气，靠着旁边的墙吐了口气。盛伯雍看着他，抬手握住他的后颈，将人拉进怀里。 “我还是没问他为什么会知道炸点不对。” “嗯。” “其实我觉得他可能并不清楚到底是谁要害我，只是听说了什么就匆忙赶过来救我了。” 沈鹤的声音很轻，盛伯雍听着，沉默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从沈鹤苏醒后，关于孙尧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并且示警的事，他们一直存在疑问。但当时孙尧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接受任何采访，即便后来出了icu病房，医生的意见也是只允许家属和经纪人助理进出病房，无关的人不要频繁打扰病人养伤。 剧组方面认为是炸药配比出了纰漏，只能说是事故。 经过这几次的事情发展，沈鹤只有一个想法——权大一级压死人。 倒不是那些办事的警察故意拖延，明显是有人通过上面的关系在给这些办案警察施加压力，这才让许多事情一直拖到现在迟迟不能出结果，即便出了结果，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内容。 就好像当年m国有则新闻，是一个青年双手被反绑的情况下对着前胸开枪自杀的案件判定。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却被m国警方判定是自杀。 另一边的停车场，孙尧上了车，终于撑不住地倒在了后座上。许小坤叫了声他的名字，看见背后都是冷汗，才知道他究竟忍了多大的痛苦。 “杜……冷丁……” “忍着！”许小坤由着孙尧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哪怕疼得已经眉头皱了起来，也强忍着安抚比自己更痛一百倍的青年，“医生叮嘱过那东西要少打，多了会上瘾……我们就回医院了！” 许小坤其实并不同意孙尧冒险出来。但是孙尧的脾气有时候说不上来的硬。许小坤没办法，只好陪着来酒店看这个鬼试镜。 “来，我们聊聊……” 不忍心看孙尧疼得昏过去，许小坤只好各种找话题试图让他保持清醒。 孙尧倒在座椅上，浑身是汗，神智都快不清醒了。 “他……还是没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为什么会……知道炸点有……危险……” 孙尧疼得快睁不开眼睛，强忍着咬住下唇。 这个问题许小坤也觉得奇怪，但考虑到孙尧的身体状况一直没有问过他具体的。现在听他说起，许小坤赶紧借着话题让孙尧保持清醒。 “是啊，为什么？” “我……当时去上洗手间……”孙尧想来是怕许小坤手疼，自己主动松开了手然后又很快握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绷起，“在洗手间里……听到……有个人在打电话……在说……炸点的火药……份量改过了……万一真的……把人炸死了……怎么办……” 许小坤倒吸了口气，孙尧的声音没有停。 “那人可能……以为……洗手间就……他一个人……电话声音很……重……我听到对方说……要是能炸……死更好……” 每年都有剧组在拍摄中出现各种危险情况，偶尔也会出现群演被炸伤炸死的事情，这也导致了很多剧组越来越严格要求火药的控制。但像孙尧说的，如果真的是认为故意的……那根本就是谋杀…… 许小坤顾不上别的，抓着手机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能听出来对方的声音吗？” 孙尧吃力地睁着眼：“……听……不出来，不过……那个人喊他闫……” 闫还是严？ 许小坤有些急，可看见孙尧的状态，又心疼极了，只好催着助理快点开车。一低头，眼见孙尧疼得快要失去知觉了，赶紧喊了一嗓子。 “孙尧，你不是之前说要报答帮你的那个大好人吗？” 孙尧略微醒过神来。 许小坤继续喊：“那个人是沈鹤！还有帮你说话，让你很快接到戏的是盛伯雍！” 这一嗓子就好像突然劈开迷雾的强光，孙尧撑着睁开眼，张了张嘴，却疼得说不出话来。 看样子……他没救错人。 第102章 绝望（上） “啪”。 巴掌声响亮地在房间里响起。 明黛坐在沙发上，捧着肚子，忍不住打了个颤，低垂的视线看向面前的玻璃茶几。擦得能反光的茶几上，映着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的身影。 廖旭东，或者说卫彦，微微侧着头，抬手捂住被打的侧脸。 闫宁放下手，像是看着一条死狗一样看着卫彦，他显然心情很不好。应该说，闫宁已经很久没有心情好过了，闫氏集团如今不需要他管，身上又可能染了病，他现在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拉下地狱。 他看着缩在沙发上的明黛，又看看卫彦，伸手捏住卫彦的下巴，凑上前：“你当初说什么？你说你要出去，出去之后会帮我。结果呢？被人像打狗一样打回来了？” 卫彦低着头，没有任何回话，直到闫宁松手转身去书房，他这才慢慢握紧了拳头。抬起头的时候，视线和明黛相撞，卫彦咧嘴一笑，虽然半张脸红肿，却依然带着嘲讽的笑看着对方。 等人转身回小房间，明黛扔了手里的瓜子，啐了一口。 “呸，还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阿宁连睡都不想睡的脏东西！”她摸了摸隆起的肚子，想起很快又到做检查的时候了，不由地浮出笑容，“乖儿子，过几天妈妈给你做个身体检查。” 罗伽不知道被闫宁送到了什么地方。在和罗伽发生过关系后，明黛已经不期望进闫氏的门。闫宁的很多想法，她始终想不明白，但不和他发生冲突，是留在这里最好的办法。明黛如今想的只有生下儿子，母凭子贵，从闫宁手里拿到钱，却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 宋霖的角色到最后定下来依然是沈鹤。 于是之前的试镜就好像是一场闹剧，网友们纷纷表示剧组在耍人玩。 蓝光影视和《影帝》的官方微博在公布了这个最后结果后，管理人员直接没有再上过线。这种出了事就藏个脑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鸵鸟躲避*，让不少网友表示太不靠谱。 而更不靠谱的，应该是警方最后公布的调查结果—— 炸点的火药份量并没有错误，事故之所以发生，完全是一场意外。 这个调查结果从根本上否定了沈鹤和孙尧出现危险情况的原因，又从另一方面暗示俩人之所以会发生危险，完全是因为孙尧的突然出现，导致双方躲避炸点不及。 如果孙尧还是从前那个默默无名，只有一些小粉丝在底下支持的演员，大概这样的黑锅，背也就背了。但是现在的孙尧已经红了，不是小演员了，别说粉丝不同意这个说法，就连寰球也不能认可这个结果。 更何况，还有一个沈鹤。 在调查结果出来的第二天，在剧里沪都大半个华国距离的港城，当地警方发布了一则公告。公告称，该地警方根据群众举报，查获一大型地下赌场，并抓获n名涉毒人员，现场起获少量毒.品及吸.毒工具等等。 类似的公安官博发布新闻网友并不少见，少见的是这则新闻竟然会被沈鹤转发，并且盛伯雍还在该条微博底下点了个赞？ 这是几个意思？ 就在网友们纷纷猜测，脑洞大开的时候，最近偏爱关注爆料的微博账户“塞万提斯”发了一则爆料长微博。 【爆了个料：说真的，做人必须得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你看，前段时间《影帝》剧组发生炸点火药份量过多，引发演员被炸伤这样大的事故后，虽然得到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奇葩的调查结果，但是丝毫不能让背后的犯罪分子成功逃脱。】 【你看，人从沪都一下子逃到港城，结果还不是被抓了。虽然被抓的原因是因为豪赌，但是在港城警方的调查下，顺便还把这位普通的剧组工作人员为什么突然有了那么大一笔巨款的原因给调查了出来。知道的人说港城警方敬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沪都警方是不是被谁收买了呢，不然怎么就能把事故发生的原因归咎到演员身上。】 【当然，这个黑锅咱们警察蜀黍肯定是不能背的。一定是有人做了什么。那这个有人是什么人呢，看样子还是得继续调查才行呐。对了，还有之前盛影帝车祸以及《影帝》剧组那支含有带hiv病毒血液的针管，这两件事似乎也还没有出结果？】 这个爆料之所以突然在微博上红了，说到底还是因为转发的人比较特殊。 看着转发人当中一溜的沈鹤、盛伯雍、谈静、柳言明、洪涛等人，就好像给这个爆料敲了个认证章一样。于是一时间，各路粉丝齐登场，沪都警方的微博被得快要动弹不得。更有粉丝直接把这些内容整理了国内几个影响力比较大的公.安部微博。 而这时候的沈鹤，跟着剧组回燕城参加了关于电影的宣传活动，顺便，接到了闫宁的邀请电话。 night。 燕城目前相对高级、保密性最强的会所。 燕城作为华国首府，向来是一块砖头砸下去，十有*砸到高.干子弟或者演员歌手的地方。像onenight这类会所这几年层出不穷，满足了这类人士追求享乐同时也要求保密的心理。很多到会所里来的客人，非富即贵，因此，沈鹤出现在这里并没有让会所的侍应生有多大的反应。 他也乐得如此，在门口报了闫宁的名字之后，就有侍应生一路将他带了过去。因为戴着鸭舌帽，半张脸被遮在阴影里，加上会所里的灯光偏暖，偶尔经过的客人并没能认出沈鹤的身份来，只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又回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闫宁定的包厢是这里最好的位置。门口有侍应生候着，看见人来，确认了下名字，这才帮忙推开门请沈鹤往里走。 包厢里的光线柔和，布置豪华，但宽敞的房间里却只做了闫宁一个人。 “这位先生想喝点什么？”跟着进来的侍应生彬彬有礼地弯腰询问。 “谢谢，不用。” “好的。” 门一关，偌大的包厢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两个人。没有想象中莺莺燕燕、花团锦簇的热闹景色，沈鹤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刚刚好和闫宁的距离不远不近。 闫宁一直在喝酒。他酒量不差，喝了大半瓶眼神还清明得很，见沈鹤没有点任何酒水，问了句：“怎么不点杯柠檬水？” “我不喝柠檬水。” “你以前不喝酒的时候最喜欢喝柠……” 沈鹤抬眼，看着他笑了笑：“闫先生是不是记错了。我不喜欢喝柠檬水。” 闫宁拿着酒杯的手顿住，看着沈鹤平静的脸，突然有些心神不宁。 柠檬水是宋霖喜欢喝的。那时候他们在一起，偷偷摸摸一起出去玩，宋霖总是会点一杯柠檬水或者同口味的饮料，坐在位置上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喝。但是后来为什么……他是为什么开始觉得不愿意爽快喝酒的宋霖看起来是那么让人腻味？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闫宁的回忆。侍应生端着一壶白开水进来，顺便还送来一份果盘，片刻之后又出去。 沈鹤扫了眼白开水和果盘，依然没有动作。 闫宁忽然觉得讥讽。他过去把这个人丢了，不要了，却还是关在家里，是他的人就算废了也只能废在他的房子里，可现在换了张皮，整个人竟然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越想越烦躁，握着酒杯的手有些用劲，杯中的烈酒开始晃荡。 沈鹤只抬眼看了看，问道：“闫先生找我来，是要谈什么事情？” “阿霖，你还没玩够吗？”闫宁哂笑。 沈鹤也不生气：“闫先生是不是喝醉了，我姓沈。要是先生喝醉了，我想有什么事还是下次再谈比较好。”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闫宁突然拔高了声音：“你当我没认出来你吗？”见沈鹤回头看着自己，闫宁的声音又慢慢放低，似乎想要蛊惑他，“你看，外面那么乱，车祸、艾滋、爆炸，一不留神又要死人。阿霖，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想演戏，我帮你找戏，你想当影帝，我捧你上去……” “你认出了什么？”沈鹤看着闫宁笑，“认出了我是宋霖？宋哥不是已经死了吗？而且，闫先生，你和宋哥又是什么关系……”他的眼神忽然变冷，口气也陡然间变得生硬，“你有什么资格叫他的名字？” 愿意过来好饿闫宁见面，沈鹤本就是做好了将一切摊开来说的准备。他并不认为沈鹤就是宋霖这件事，能瞒得过闫宁。就连过去的那些有过合作的朋友，以及不熟悉的人都会觉得沈鹤的言行举止像宋霖，更不用说曾经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闫宁会发现这一点。 一个人再怎么改变容貌，骨子里的性格和言行举止总归是不会发生太大变化的。 沈父沈母之所以没有生出怀疑，是因为沈鹤的心脏是移植的，并且他们十分信任的沈良臣也明确指出，医学上的确有心脏移植后病人性情发生变化的案例。 可就像盛伯雍不会认错宋霖一样，闫宁也不会认错的。 第103章 绝望（中） “阿霖，你变了。”闫宁微微眯起眼，“我以为，你同意来这里跟我见面，是想清楚了，愿意回来。可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过去从来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你告诉我，谁带坏了你，是不是盛伯雍？你跟他在一起了，你们上.床了？” 沈鹤并不想跟任何人分享他和盛伯雍之前的情.事。那是他的私事，而且他也不是闫宁，变.态到可以把任何事情同别人分享，包括他包.养着的那些男男女女。 “闫先生，我和谁在一起，和谁发生关系，那都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如果先生没有什么事，不好意思，我的时间比较紧张，我想我们可以结束这次见面了。” “你以为你走得了？” “难道闫先生打算囚禁我吗？” “你是我的人……”闫宁顿了顿，恼怒道，“阿霖，你是我的，你凭什么逃掉！” 你是我的人。 沈鹤上次听到闫宁说这句话的时候，颁奖典礼结束，他坐在客厅里等了很久，等来不知和卫彦酣战了多久才回来的闫宁。他听到闫宁说了这句话，蒙头睡去，完全不知他一个人在客厅里究竟坐了多久。 再次听到，他只觉得好笑，可心底已经再不会掀起波澜，对这个男人所有的感情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消失无踪了。 他更喜欢的，是盛伯雍偶尔在床上咬着耳朵说的那句“我是你的人”。 “闫先生，中国有句老话，叫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既然没有了感情，何必非要绑着我，甚至于还要纵容你的人三番五次给我找麻烦。” 闫宁冷冷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在闫宁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手”这个词。他喜欢的东西就该是他的，他不要的东西也没人有资格拿走。唯有玩物才是可以跟任何人分享的。 他把宋霖当做恋人，可耐不住一张脸看久了生腻，更何况这张脸的主人还一心想要更宽广的舞台，这种呼之欲出的失控感太陌生，让他生出了阻拦的想法。 于是，看见宋霖一次次爬起，一次次跌倒，在他心底盛开的只有黑色的快.感。那是在跟玩物做.爱的时候，掐住对方脖子，看对方快要窒息时也得不到的快.感。 “你是我的人，是我不要你的，你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房子里，当一个被我丢弃的洋娃娃！” “我会去看你的，只要你听话！可是你为什么不听话？你看，你只要顺从我，臣服我，我就给你资源。” “盛伯雍会出车祸，都是你的错。” “片场会爆炸，孙尧会受伤也是你的错。” “对了，还有，我会得艾滋，也是你的错。” 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话，沈鹤抬着头，沉默地望着闫宁。 这个男人如今已经彻底没有了，二十几年前吸引十六岁的宋霖时，身上的那股睿智、儒雅和体贴。二十年的时间，带走的不光是年龄，还有这个男人的伪装。 “所以，盛伯雍会出车祸，果然是你搞的鬼。片场炸点火药份量改变，也是你找人动的手脚？”沈鹤问。 “对。”闫宁没有否认，他靠着沙发，抬手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也许是因为情绪问题，他竟然已经眼神迷离，再没有刚才清明的样子。 “是不是，那个叫罗伽的男孩子，也是你安排的？”沈鹤的手微微握拳，“你让他用针管抽了带有hiv病毒的血液，试图注射给我，让我染上……艾滋？” “……”闫宁忽然沉默，“我让他混进剧组，趁机给你点苦头吃，什么道具拧开螺丝一类能让你受伤的事。结果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有艾滋病……” 闫宁猛地砸了酒杯：“妈的，那小子有病竟然还敢接近我！” 沈鹤很想大笑。 hiv病毒有空窗期，在感染初期的两三个月内，并不能检测到，哪怕隔了两三个月后再检测，也极有可能依然是正常血液，可即便如此，到了下一个月仍然有很高的几率发现自己感染上了病毒。闫宁可能……已经发现自己有这个问题了。 看到沈鹤在笑，闫宁眯了眯眼，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试图走到他面前：“阿霖，你别怕。m国现在有技术能够治疗艾滋，你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给你，你乖乖的听我的话，我就不会再对付你身边的人……” 沈鹤忽然笑了笑，眼神锋利，右手握拳猛地一下，一拳打到了闫宁的脸上。 他的手劲本来并不大，盛伯雍疼他，从来不愿意在床上多用力，生怕让他受伤。可该动手的时候，沈鹤也绝对不会瞎动嘴。趁着闫宁酒劲，走路都不稳，这一拳猛地打过去，瞬间就把人打蒙了。 大门恰巧打开，走廊上的灯光照进房间，有人发出尖叫。 沈鹤一愣，明黛捂着嘴，惊慌地站在门口，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包厢内的情况。 “明小姐。”沈鹤收回手，拳头有些发疼，他微微皱了皱眉，“闫先生喝醉了，麻烦你扶他回去。” 明黛藏了一肚子的话。 虽然不能进门，但是闫老先生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最近开始慢慢接纳她的存在。她幻想着就算只能当个情.妇，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闫家嫡长子，处处自以为高人一等。甚至于闫宁没有回家，她都能查到他的去向来接。 却没想到，打开门，看到的不是纸醉金迷，而是闫宁被沈鹤狠狠一拳打翻在地。 “你……” 门口的侍应生比明黛反应要快，几乎是几步就冲到了闫宁的身边把人扶了起来。 沈鹤抬手，插.进衣服口袋里，迈开步子向包厢外走。明黛张嘴就要喊住他，沈鹤却自行停下脚步，微微低头，看着面前如今身材臃肿、面容也发黄的昔日校花。 他的视线扫过明黛隆起的肚子，后者下意识地遮住肚子往后退了一步。 “去仔细做次产检看看吧。”沈鹤难得好心地劝了句。 他这回说完话，当真没有再做任何停留，转了个身直接走。 明黛收回视线，看着被侍应生扶起的闫宁，强撑着笑容走过去就要扶他：“爸电话打来问你，你要不要回个电……” 她话还没说完，就挨了闫宁一巴掌。 明黛进门前，跟侍应生自称是闫宁的未婚妻。见他们自家人处理事情，侍应生并没有在包厢里做过多停留，直接弓着身子出去看，顺便关上了门。 门内，良好的隔音墙隔断里包厢里的所有的声音。 * 沈鹤出会所的时候，门口停着一辆车。贴了膜的车窗遮住了车里的情况。沈鹤并没有在意，只抬手将鸭舌帽压得更低一点，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低头从车子旁边经过。 “沈鹤。” 有个声音突然喊道。沈鹤下意识顿住脚步，回头去看，刚才经过的那辆车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车窗，廖旭东，或者说卫彦坐在驾驶座上探出了头。 他推开车门下来，和沈鹤一样，都戴了一顶不起眼的鸭舌帽。 “还没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 卫彦笑。他不发疯的时候看起来特别符合当初寰球给他的定位，只可惜，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毁得一塌糊涂，现在在沈鹤面前的，只有一张一眼看去就像宋霖复活一样的脸孔。 “恭喜你的愿望即将达成。” 卫彦的话里像是藏了什么。沈鹤微微皱眉，他却并没有详说，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转身回到车上。 来接沈鹤的车子开到了门口，沈鹤上车，后视镜里能清楚地看见明黛捂着半张脸，在侍应生的帮助下，把闫宁扶上了车，而后像是和卫彦发生了争执。 盛伯雍扫了一眼后视镜，并没让沈鹤看太久西洋镜，直接踩下油门开了出去。 “他们俩怎么会在这里？” 沈鹤靠上车座，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大概是来接闫宁的。刚才卫彦喊住我，说了句恭喜我的愿望即将达成，阴阳怪气，不知道又藏了什么心思。” 盛伯雍把车窗玻璃升起来隔绝开外头的风：“没关系了。他们现在要是还想做手脚，正好给我们把柄。” “也是。”沈鹤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我本来没指望他会说那么多。不过看起来，他是越来越自负了，以为我同意见面就是答应回到他身边……” 一个急刹车，沈鹤猛地向前扑。 红灯倒数四十多秒，盛伯雍的脸色难看地能滴下墨来。 沈鹤愣愣地看着他，弯了弯唇角，伸手覆在他握方向盘的右手手背上：“临走的时候，我揍了他一拳。” 盛伯雍怔住。 “你教我防身用的。”沈鹤笑，在绿灯亮起的时候收回了手，“如果不是明黛来得太及时，我本来还想多打几拳。” 盛伯雍看了眼身旁的青年，脚下稍稍用力踩油门，没有花太多时间直接开到了他们的家。 从进家门，到拥吻着一路跌跌撞撞上楼，进房间、关门、脱衣，沈鹤的唇角一直挂着笑容。他喜欢看到盛伯雍在自己身上失控的样子，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他的全部，是他的主宰。 做到最后，又听见盛伯雍在耳边说的那句情话，沈鹤耳尖泛红，眼角还带着没散去的红晕，张嘴趴男人肩膀上咬了一口，这才累得窝在他怀里睡着。 而盛伯雍抬手摸了摸肩膀上明显的牙印，笑着低头吻了吻怀里的青年，附在他耳边，一遍一遍讲着最肉麻的情话。 我爱你。 只爱你。 第104章 绝望（下） 接二连三的事情还没出结果，可孟章和葛晖明显发现最近这两人的心情不错。 看着头对头在看台词本的沈鹤和盛伯雍，葛晖咳嗽两声，一人递了一杯咖啡过去。 “真打算熬夜？” 国内主要几个城市的宣传活动终于告一段落，洪涛带着人回沪都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剧组人员，接下来的日子要加班加点完成电影的拍摄。原本一天可能只有几场戏，现在开始在原基础上直接乘以2。 这个x2不是只要求数量不求质量的。 在第一天的忙碌后，沈鹤和盛伯雍直接决定当天晚上不睡，也要把第二天相对困难的几场戏全部背下来。谈静和柳言明撑不住，一起看台词看到十二点，打着哈欠各自回房睡去了。 沈鹤抬头。他其实也快撑不住了。前段时间跟着洪导国内到处飞，最夸张的是一天之内连跑三座城市赶活动。就算是铁人，这么耗费精力的事情干多了，也得垮。 “再看一会儿吧。”他看了眼咖啡，犹豫了会儿，还是把杯子推开了，“咖啡你们喝。” 还打算睡觉的孟章看见葛晖把咖啡递过来，赶紧摇手避开。葛晖自个儿也不打算喝，回头递给了因为没事捧着电脑坐在边上打游戏的陈大少。 其实明天要拍的戏里，盛伯雍的台词并不算多，他完全是为了陪沈鹤。奈何两座人形电灯泡迟迟不走，还有个沉迷在游戏世界里在房间里充当钉子户，他除了耐着性子陪着背台词，没了其他法子。可眼见着时间都快到两点了，孟章他们三人还守着，盛伯雍一丢剧本，站起来准备赶人。 “太晚了，你们先睡，我再……” 委婉赶人的话还没说完，隔茶几上的手机先唱了起来。 沈鹤已经背台词都快迷糊了，听到来电铃声勉强打起精神，在茶几上摸了两把终于抓着手机，没去看来电显示，直接接通放在耳边。 “你好，请问哪位？” 手机那头没有声音。 沈鹤微微蹙眉，忍住哈欠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终于有了声音，却窸窸窣窣地好像在抽泣。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我得艾滋了。” 女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沈鹤陡然间清醒过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明黛。 “……”沈鹤沉默了一瞬，抬头看向盛伯雍，嘴里的话依旧问着明黛，“你去做过检查了？” 手机那头的女人一下子从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柔弱无助：“沈鹤，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死啊，医生叫我引产，她说孩子生下来也会是艾滋患儿！姓闫的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他可以不要我，可我怀的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可以这么狠！” 之前不见的罗伽有hiv，闫宁和罗伽发生过多次关系，明黛和闫宁又有关系，感染上hiv的几率本来就大。现在证实了他的猜想，再听明黛的咒骂，只觉得她明白得太晚。 想要依靠一个孩子去拴住闫宁那样的人？ 如果真的可行，早二十年的时候，闫宁就该被人拴住了，而不是直到现在还是单身。 沈鹤垂下眼帘：“去引产吧，别让孩子带着痛苦出生。” “我不要！”明黛发出尖叫，“他可以不要孩子，可是我只有孩子！你帮我好不好，我听说国外可以治疗的，你帮我，我需要钱，一大笔钱，等孩子好了我就还你……” “明黛！你清醒点好不好！”沈鹤喊了一声，手机那头稍稍安静了下来，只有哭泣声还时不时传来，“这种病治愈几率几乎为0，就算我借你钱，你也长期吃药控制，又有多大可能性战胜百分百死亡率？不要把孩子生下来，你如果真的疼爱孩子，就该让他在还不用知道什么叫痛苦的时候让他离开。” 明黛嚎啕。 沈鹤狠下心来挂断电话，却是把手机扔上沙发，低头扶额，沉默不语。 孟章和葛晖面面相觑，一把拽上陈大少出了门，将空间完完全全留给那两个人。 沙发一侧微微下陷，沈鹤没有拒绝，被男人轻轻揽进怀里。 靠着男人的肩膀，他终于在电话挂断后说了第一句话：“人，总归要面对自己做的每一个选择。老天垂怜我，才在我走了二十年错棋之后，给了我第二条命。” 男人沉默，揽着他肩膀的手掌微微用力，似乎是想要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沈鹤闭眼，长长叹了口气。 * 这是报应。 明黛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一夜。闫老先生专门找来照顾孕妇的阿姨，隔着门劝了几次，见她都不肯开门最后也不再敲门，只定时把做好的饭菜端到门口放下。不管她吃不吃，阿姨到了时间总会把冷饭冷菜端走，再送上热的。 明黛把自己关了一天，期间嚎啕大哭，打砸房间里的东西，什么动静都有。唯独那扇门纹丝不动。 闫宁也整整一天没有回过别墅。别墅里安静地只有阿姨偶尔上下楼的脚步声。 一天之后，她终于打开了门。 刚刚准备放下早餐的阿姨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从房间里出来，脸上化着厚厚妆容的明黛。因为怀孕的关系，她已经好久没化过浓妆了，说是要生一个健康的宝宝。 “明小姐这是要出门？” 虽然怀着闫家的骨肉，但是闫氏的人都知道，闫宁不可能娶明黛，最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多照顾照顾孩子的生母。因此平日里，闫氏的人都只喊明小姐。 明黛精心打扮过了，脸上的妆看着有点厚，但完全遮盖住了她一天一夜没睡的黑眼圈，也让人显得稍稍精神了一点。她的身上还喷着淡雅的香水，特地买的漂亮的孕妇装，精美的首饰，整个人看起来光彩照人。明黛应了一声，从阿姨身边走过就要下楼：“老高呢？” 老高是闫宁的司机之一，平时负责接送闫宁身边的那些男男女女，几个月前被闫老先生派到了明黛住的别墅里，专门负责她的出行。 “老高在院子里洗车。” “洗什么吃！开车送我回家！” 明黛的家住在离燕城不远的一座地级市。明家父母只知道女儿在燕城混得风生水起，还和有钱人家谈了恋爱，虽然一直很担心女儿会不会上当受骗，或者在娱乐圈里被人欺负，但是明黛总是告诉他们她过得很好。 这一次明黛回家，距离上回隔了差不多四个月。看到女儿隆起的肚子，明家父母的脸上满满都是错愕，更令他们惊讶的是女儿递给他们的存折。 “丫头，这钱……”明母拿着存折有些犹豫，“你拍了那么多戏，又接了那么多广告，怎么才挣了这点？”她话还没说完，胳膊肘被身边的明父撞了一下。明母有些咬着舌头，再去看明黛的脸色，明显有些不高兴，“妈不是嫌钱少。妈知道你在圈子里也要有钱打扮自己，跟人应酬。不过你不是说谈了个男朋友，对方很有钱吗？妈看过新闻了，是挺有钱的，你怎么没……” 生怕老婆话越说越错，明父赶紧制止她，夺过存折就往明黛手里塞：“这点钱你拿着，家里不缺钱，你现在怀了孕，钱留着买补品。你跟你男朋友……什么时候结婚？这肚子都……都这么大了。” 明家的条件不算差，明黛工作后给家里换了一套房子，又添了一辆车。她接拍的电影电视剧，片酬不算高，闫宁虽然愿意在她身上花钱，可那些钱被她买了一两件首饰就不够了，如果闫宁不主动给，她根本不能再去讨要。她那时候只想着装得贤良淑德一点，说不定就能进了闫家门，哪里会想到落得这样的一个结果…… 明黛越想，心头越恨，借口身体不舒服先回了房间。 身后是明母对明父的抱怨。 “我问问怎么了，存折里才三百多万，能干什么用？她都演了那么多戏，拍了那么多广告了，就这点钱？那个男人不是说是富二代吗，会不会是丫头自己在包养小白脸，都花出去了？” “瞎说什么！女儿回来了，赶紧去买菜！” “什么瞎说……” “赶紧走赶紧走！” 明黛一路走回房间，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却好像要根深蒂固地长在脑海里一般。她走进房间，关上门。 曾经熟悉的房间，在她出国后，就已经变得冰冷陌生。堆满了各种专业书籍的桌子边上，就是她的书架。她从小到大很多次舞蹈、话剧比赛得奖的照片，都装在相框里摆在书架上。 已经蒙尘的相册，被明黛从柜子里找到。 从刚出生到出国前所有的照片，都在这套相册里。明黛靠着床，吃力地坐下来，低着头一张一张翻看。照片上每一张脸，对她来说，都已经成为过去的记忆，是如今的她想要寻求帮助却绝对不会再给予回应的人。 她从小骄傲，因为生得漂亮，谁都说她将来一定是要当明星的大人物。 她憧憬着成为聚光灯下的主角，成为站在领奖台上的影后，成为众人争相追逐渴望回眸一顾的梦中情人。她也在这条路上走着，踢开了绊脚的石子，却依然走得很慢，于是有些着急，搭上顺风车，却发现匆忙之间上错了车。 明黛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又翻过一张照片，眼眶的泪水终究忍不住坠了下来。 看着照片里只有一个侧脸，明显是被无意间同框的青年的，明黛再也撑不住，眼泪簌簌往下落。 她疯狂地用手去擦照片，被泪水打湿的青年有着干净的侧脸，戴着一副书生气的眼镜，她还记得过去在食堂吃饭偶尔和青年同桌的时候，他的满脸通红。 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她错过了一个可能是全世界最喜欢她的人，也错过了这辈子唯一一条正确的通途。 如果当初没有看不起他，如果她当时追问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是不是她现在就可以不用遭受这些罪？ 第105章 这算什么（上） “医生说我康复得不错，虽然跑什么的还有困难，不过起码不会瘫痪，拄着拐杖走两步还是没问题的。” 小郑满脸平静地靠在病床上，然后无比庆幸地拍了拍自己被被子盖住的双腿：“盛哥，你别这个表情。你看，我没废。本来我也以为自己要废了，好在公司帮忙找了最好的医生给我做了手术，又每天在做复健，虽然不能健步如飞，也总算是能走了。” 看着小郑脸上的笑容，盛伯雍微微叹了口气。出车祸的时候，司机当场死亡，小郑重伤差点瘫痪，明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想到连累了两个人，他心底始终有些愧疚。 “要是有什么地方有困难的，记得跟我们说。”沈鹤拍了拍他的手背，看着老实巴交地坐在床尾不说话的小郑父母道，“小郑虽然说是盛哥的助理，也是我们的朋友。有什么需要，叔叔阿姨就告诉我们，别瞒着。”他回头看了眼陈大少，后者拿了张银.行卡出来塞到小郑父母手里，“这里的钱是给小郑买补品的。他现在要吃好的才能早点养好。密码是6个6，比较好记。” 小郑父母拿着银.行卡，只觉得滚烫，忙不迭要还给沈鹤。盛伯雍伸手挡了挡：“拿着吧，应该拿的。” “太贵重了……” “妈，拿着吧。” 小郑父母始终觉得这钱拿着不踏实，还是儿子发声这才握在手心里，夫妻俩打定主意这钱不动，等儿子出院了再让他还上。 小郑父母的想法沈鹤他们不知情，被送上车前，沈鹤还特地放下车窗和二老摆了摆手。车子开出医院，他叹了口气，庆幸道：“还好小郑没有大问题。” 给小郑动手术的医生其实是盛伯雍从国外请回来的，专门做复健的私人看护是陈大少拖了陈老爹的关系找来的。小郑从送医院开始所有的治疗费用全部由公司和盛伯雍共同承担。尽管做到这个地步，沈鹤仍然知道盛伯雍心里始终没放下愧疚。 “你俩现在有空听我说点别的么？” 坐在副驾驶座的孟章抬头看了眼后视镜，见后排的两人往自己这边看过来，他抬起手，晃了晃手机。 “这里有两个好消息，要先听哪个？”见沈鹤挑眉，孟章笑笑，“一个是关于你的，还有一个是你男人的。” “先听他的。” “行。是老葛发来的短信，说是国外有场秀，想要邀请大影帝去压轴，价钱方面好商量，主要是那是个大品牌的秀，一向只邀请国际影帝。” 盛伯雍在《影帝》里的戏份拍摄得比较快，会先沈鹤一步杀青。葛晖目前一边盯着警方的调查，一边在和各个品牌商进行接洽，有条件比较吸引人的工作才会有谈下去的打算。因为上次在火车上制服歹徒的新闻，加上之前的影帝头衔，盛伯雍的人气不光在国内达到了顶峰，甚至在国外也成为了各种调查表上的存在。 比如，“最渴望能发生一夜.情的男星”。 再比如，“最希望能够得到对方精.子的男星”。 孟章说完话，特地回头看了眼盛伯雍。男人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这个工作并不感兴趣。 赶在他开口前，孟章看向沈鹤，说道：“还有个消息是关于你的。” “什么？” “《影帝》这部戏我知道对你来说意义非凡，不过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你心里头也清楚，这戏最后出来的成绩可能不回太好。”孟章把手机抛给沈鹤，对着接过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图片微微眯起眼的青年说，“这个消息是关于温特尔影视公司发来的邀请——” 青年的眼睛好像被什么吸引住，一直看着图片。 孟章笑了：“我想你应该知道温特尔公司，这家公司曾经拍摄过不少优秀的电影，更是横扫过各个颁奖典礼。尤其是二十多年前的《风之旅》——那是宋霖称帝的电影。以温特尔公司在国外的影响力，你接拍他们的新戏，进军国际市场不是梦。当然，更重要的是，想要邀请你的那位导演，算是老熟人了。” 沈鹤慢慢抬起头。 孟章示意他手机图片往旁边滑，沈鹤照做了，看到的第二张图片显然是一款电影概念海报。 近景，是仿佛能闻到气味的橡木桶，远处，入目皆是葡萄藤。小屋就在稍远的地方，二楼有扇窗，窗帘半拉，隐约能看到黑乎乎的人影。 海报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吸引沈鹤的是海报底下导演的名字——威尔斯。 十六岁那年出演《风之旅》，对沈鹤来说，是人生一个截然不同的开端。当时，《风之旅》的剧本并不被业内看好，编剧带着它找了很多家公司都没人愿意为了这个剧本去拍一部电影。唯独温特尔接纳了快要吃不起饭的编剧，并且在开会商议后，决定拍摄这部注定要耗费大量投资制作后期的电影。 对于二十多年前的电影圈来说，后期的制作是极其燃烧资金的项目。哪怕放到现在，如果没有庞大的资金支持，3d大片仍然会让很多导演很多公司望而却步。 温特尔冒了这个险，邀请了业内著名导演威尔斯来指导拍摄《风之旅》，又启用了当时还没有任何影视作品的华裔新人宋霖。 这一场豪赌，让业内的目光都集中了起来。 然而幸运的是，温特尔公司赌赢了——《风之旅》在经过复杂的后期工作后，投入了电影节的评选活动。这部还没有正式上映的电影一下子吸引了评委们的注意。而在电影节期间，《风之旅》也完成了它的首映礼，在上映当天，刷新了当时的记录。 差不多是从《风之旅》开始，满屏特效的电影开始越发流行。温特尔并不满足于一次的成功，在此后拍摄的电影也屡次得到高票房。 更重要的是，温特尔公司参与拍摄的电影，无一不是在拿着高票房的同时，也拿着各种让人望尘莫及的电影节大奖。 沈鹤看着海报上导演的名字，深呼吸：“这是……文艺片？” 孟章想了想：“不算文艺片，是爱情电影，但因为年代感的关系，相对会偏文艺。” 沈鹤皱眉：“是什么角色？” “主角。” 沈鹤的突然沉默，让孟章觉得有些奇怪。然而青年始终低着头在看手机上的海报，孟章并不能看到他的神情，只好扭头看了看盛伯雍。 后者眉头皱起，伸手拍了拍沈鹤的肩膀。 “我没事。”沈鹤抬头唇角弯起，将手机还给孟章，“孟哥，帮我接下这部戏吧。” * 新人廖旭东《影帝》抢角色这事，在沈鹤绝对强悍的演技下不了了之。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沈鹤也在照常拍摄，甚至整个拍摄也临近尾声。网友们对于廖旭东的关注，却只多不少—— 在《影帝》试镜之后，廖旭东似乎就消声灭迹。 只有沈鹤他们才知道，自从那件事之后，卫彦就好像彻底沉寂了下来，每次出现也只以闫宁司机的身份。 但幺蛾子起的多了，不管是沈鹤还是盛伯雍，都不会相信他跟闫宁会老实。 在和温特尔公司代表及威尔斯导演见面后，沈鹤确定了将会参演电影《wine》。这个消息，犹如在娱乐圈内投入了一枚炸弹。 温特尔公司近些年的电影，无一例外取得了让人艳羡的好成绩。但该公司对演员的要求也向来很高，从宋霖之后，再没有邀请过任何一位华人演员担当主演。 就连国内首屈一指的影帝影后盛家夫妇，也只曾经在温特尔公司的电影里充当过小配角。 而像沈鹤这样，在国内虽然名气不小，但还没有拿过大奖项的青年演员，进军国际市场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和温特尔公司合作，难免让人瞠目结舌。 有媒体趁机打出旗帜，认为沈鹤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位借由温特尔公司电影成名的影帝。 各家媒体门户网站、微博、论坛开始纷纷贴出沈鹤自出道以来所有作品。电影、电视剧、广告，能找到的海报、视频截图，都被张贴了起来，同时还有楼主做出了沈鹤和宋霖的对比图。 与拿到影帝后，就开始不知不觉走下坡路的宋霖比起来，沈鹤的事业虽然也有波澜，却大体上呈现上升趋势。 不少网友称，沈鹤是个幸运boy。 幸运值max。 “幸运值max的男孩，”手上的平板被人抽走，沈鹤向后仰起头，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男人挑起眉，“十二点了，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你确定不早点睡？” 盛伯雍在《影帝》杀青后，就坐上了飞到国外洽谈新工作的飞机。因为温特尔公司和他的新工作在同一座城市，沈鹤索性也同剧组请了假，跟着一起飞到国外。 在温特尔公司和威尔斯同时放出消息前，国内媒体并不知道沈鹤出国，于是跟着的狗仔也就等同于0，方便了两个男人入住酒店的时候顺便同居了一把。 “让我再看两眼。”沈鹤笑笑伸手就要去捞被盛伯雍高高举起的平板。 后者伸出胳膊把人搂进怀里，声音低沉：“明天去机场的路上，让陈龙念给你听。现在，脱衣服睡觉。”话罢低头又是一吻。 沈鹤笑了下。 他倒不是真的这么着急看国内媒体的反应，只是白天重新和威尔斯见面，让他想起了很多事情，《风之旅》拍摄过程中愉快的记忆让他一整天保持着好心情，到了这个点也迟迟没有倦意，这才想多看两眼国内新闻和粉丝的评论。 不过，如果男人愿意睡前活动活动，倒是也挺有利于入眠的。 他心里这么想，张嘴就咬了盛伯雍的下唇，正要说话，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咚咚咚”敲响。 力气之大，有些不太正常。 第106章 这算什么（下） “怎么回事？” 盛伯雍开了门，没等沈鹤边扣上领口的扣子边往门口走，陈大少已经一步跨进房间，吼了一嗓子：“那个廖旭东，开着车把闫宁撞了！” “……”沈鹤强笑地扯了扯嘴角，“陈龙，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八卦消息？” 陈大少扭头“呸呸”两声，一抹脸：“说错了说错了！是廖旭东载着闫宁跟明黛出门，在山路上一脚油门撞上山边的护栏！” 沈鹤几乎愣在那里，耳边是陈大少的惊叹。 “听说，廖旭东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去撞护栏的。不过很可惜，只有他死了，闫宁跟明黛目前还在抢救……” * 兴许是因为儿子老实了一些，闫老先生经过考虑，把公司重新交还到他手里，顺便催了婚。 闫宁随口应了几句，挂了闫老先生的电话，就让卫彦去开车。卫彦当时正在给明黛煮粥，听到他的呼喊，回头和明黛看了一眼，关上火就去车库开车了。 闫宁站在穿衣镜前，自己理了理头发，擦上古龙水，明黛在身后帮着穿上了笔挺的西装，又体贴地挑选好领带系上。 前段时间明黛的状态一直不太好，家庭医生说有产前抑郁的倾向，让闫宁多看着点，怕出现自杀念头。闫宁却丝毫没把医生的话放在心上，今天见人心情不错，又主动，随口就问了句：“想跟我一起出去走走？” 明黛正在系领带的手一颤，抬起头来，看到闫宁难得微微扬起的嘴角，缓缓点头：“好啊。要去哪里？” “去找阿阗。”闫宁扬唇，“我找到他躲在哪里了。” 自从贺阗辞职后，闫宁就觉得自己做事很不顺利。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他明知道贺阗心里头的那点心思，也一直无动于衷地拆迁他为自己做东做西。贺阗也是听话了三四十年的人，那次辞职，是这些年来最厉害的一次反抗。 不过没事。 坐在车后座，望着车窗外飞快向后倒去的街景，闫宁难掩心头的高兴。 他找到贺阗了，只要把阿阗找回来，想要从哪个男人手里把阿霖抢回来就更容易了！ 本来闫宁不是没针对盛伯雍动过手脚，但是想要在娱乐圈内封杀这位双料影帝，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闫氏集团再有钱，这个圈子里人脉却比不上盛伯雍的父母。当年的老牌影帝影后积累起来的厚重人脉，不仅是因为为人口碑，更是因为彼此双方有很多可以互惠互利的事。就因为这，闫宁几次打压，都不了了之，根本伤不了盛伯雍丝毫皮毛。 他也动过让盛伯雍参与拍摄的电影资金缺乏，使项目不能成立的脑筋。不过他有钱，对方也有钱，根本不在意那些资金漏洞，完全可以通过拉拢其他投资商，加上自己的投入填补上所有空缺。闫宁几次气竭，看着被他护在羽翼下的宋霖，更是觉得眼红。 可是就在刚才，他的人终于帮他找到了贺阗的消息。他相信，只要找到贺阗，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的鼎力相助，和过去一样，没有哪个他看上的人不会乖乖就范。 贺阗这段时间住在山区里，盘山公路很安静，车辆不多，一侧是悬崖，另一侧靠着山，不时还有鸟叫声传来。找到贺阗的人并不知道他会待在山区的原因，闫宁也只以为他是辞职后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心里还在盘算着要用什么理由说服贺阗回到自己身边。 “还有多久会到？”闫宁翘起二郎腿，望着车外。 “还有半个多小时。”开车的卫彦抬眼看了下后视镜。坐在车后座的闫宁没有系安全带的习惯，只有坐在另一侧的明黛绑着，微微低着头，看不清楚神情。 “再快点。”闫宁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 卫彦应了声，往下开始踩油门。 闫宁的车子性能极好，卫彦这一下油门车子蹭的加速往前。 盘上公路上，本来就车流少，加上又是山区，路面不平，多有石子。颠簸中，闫宁看见明黛放在腿上的双手握紧了拳头，身子似乎在微微发抖。 “怎么回事？” “没什么。”明黛摇了摇头。 闫宁只当她是又犯了什么产前抑郁症，扭过头继续催促卫彦快点。 明黛肚子里的孩子，对闫宁来说，根本就没有出生的必要。如果他真的重视这团肉，就不会到了这个岁数才让女人怀上，更不会在明知道女人怀了孩子的情况下，还让别的男人碰她。而且，罗伽有病，虽然只有一次，但是十有八.九已经让明黛感染上了，母婴传播，孩子生下来也是个废的，就让这个蠢女人抱着幻想再高兴几天好了。 一想到贺阗回来后，宋霖也要回来了，闫宁的脸上就浮现出了高兴的神色。 他想要把宋霖捆起来，就捆在床上。不用穿衣服，不需要自由。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车窗外，丝毫不知卫彦已经几次看向后视镜。身侧的明黛更是整个人战栗起来。 身下的车子越开越快，闫宁明显发现不对劲，大喊一声：“开慢点！” 卫彦扭头，笑着看向闫宁，脚下的油门索性踩到底。转速盘上的指针飞快旋转到极限，车子就好像要散架一般颤抖起来。 闫宁终于惊恐起来，猛地扑向驾驶座：“你想寻死吗？！” “是啊……拖着你一起死！”卫彦大笑，抬起胳膊狠狠撞向闫宁的脸。闫宁被撞得捂住脸跌回车后座，刚准备再去阻拦，却被明黛突然抱住。 “放手！” 闫宁立时瞪大了眼睛。盘山公路一圈又一圈，他们有事下坡，幅度不低，卫彦又把油门踩到极限，很有可能在对向来车的情况上冲撞上去。他当时设计让盛伯雍遇到车祸，却根本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遇见。 而且，主使者还是自己刚刚捞出来的卫彦。 “你们都疯了吗？！快停下！刹车！刹车！” 卫彦一直在笑，就连扑倒在自己身上的明黛也始终笑着，尽管泪流满面，也依旧笑着使劲困住他。闫宁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冷了下来。他扭头，试图打开车门跳车，明黛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将人死死压住，隆起的肚子就压在他的腿上，那隔着肚子的小小胎儿在这个时候开始闹腾起来。 “好明黛，你快让卫彦停下来，他想死让他一个人去死，我们得活着，我们还有孩子……” 闫宁开始发抖，止不住地发抖。 他从来没怕过什么。哪怕是亲眼看着宋霖被人撞死，看到从他身上留下来的那些血流了一地，他的心也是冷的，不心疼，不害怕。这是第一次，他多希望车子能够停下来。但是卫彦把车子开得极快，明黛哪怕被孩子踢得满头是汗也死死地压住他……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宋霖那张脸。 十六岁的宋霖，光彩照人，拿着影帝奖杯，恍如一支丘比特之箭射进他的心脏。 二十几岁的宋霖，年轻、充满活力，可越来越让人觉得乏味。宋霖爱干净，他偏偏要在宋霖工作结束回别墅的前一天，跟人酣战到天亮，然后直接把他压在床上折腾。看见那张毫不知情的脸陷入情海，只会让他更加兴奋难耐。 三十几岁的宋霖，明明已经什么都没有，却偏偏挺着脊梁，宁可被人辱骂，也不愿意退出娱乐圈，乖巧地当他的笼中鸟。比起那些勾一勾手指就能带来一场愉悦的男女，宋霖的存在犹如一根鱼刺，让他不能下咽。 还有二十出头的沈鹤…… 闫宁已经来不及去想沈鹤曾经对他说过什么，在即将大转弯的时候，卫彦突然回头，裂开嘴笑着说了一句：“一起说永别吧。” 不！ 闫宁大吼。 然而，车子没有任何的减速，方向盘也没有向右打起，一声沉闷的轰然巨响后，整辆车子撞开护栏，腾空而起。 * 爆炸性新闻在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攻占了各路媒体头条。 沈鹤坐上车赶往正在抢救闫宁和明黛的医院。一路上，坐在副驾驶座的葛晖都在直播微博上对于新闻的各种评价。 孟章几次想要询问沈鹤，扭头的时候，都会看到沈鹤和盛伯雍交握的手。心底的话一下子就从喉间缩回了肚子里。 盛伯雍回过头看了一眼脸上挂满担忧的孟章，握紧了沈鹤的手：“别担心。坏人都会长命。”沈鹤在听到陈大少说的消息后，整个人都愣住了。盛伯雍心底清楚，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在自己还不曾出现的那些年里，宋霖心里挂念的人只有一个闫宁。这是不管发生过什么事，都不能否认的事实。所以，沈鹤会去担心闫宁，他甚至觉得那并不是什么问题。 沈鹤却在这个时候微微摇头：“我不是担心闫宁。”他叹气，“我只是觉得，卫彦想要带着闫宁死我能理解，但是明黛……我担心她的状况。” 虽然在那之前，他跟明黛说过重话。但也许是因为身体对这个女人还保留着那一点感情，听到明黛也在车上的瞬间，他的身体忽然抽痛了下。 也许，那是原身对于喜欢的人最后的心疼…… “不管怎么说，现在出这么大的事情我并不觉得闫宁可怜。”盛伯雍抓着沈鹤的手，用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亲吻沈鹤的冲动，“他有今天，全都是罪有应得。如果这次抢救，他能活着出手术室，我可能会半夜拔掉他的氧气管。” “好呀，我跟你一起拔。” 葛晖吓了一跳，刚要回头去劝两尊大神别闹这么大一出，却直接撞上了沈鹤捧住他的头亲吻的画面。三尊灯神各自撇开视线，车子有条不紊地朝着医院方向开去。 第107章 和你说永别（上） 盛伯雍的那起车祸，因为老乡发现及时，这才很快的就把人送到了医院。闫宁的这一起车祸明显送医的速度要慢。 归根究底是那条山路处于山区，本就是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路上又没有什么车辆，想要立刻发现车祸很困难。还是有过路的货车发现护栏断裂，地上又有明显的车辙，这才觉得可能有情况打了报警电话。当地警方一面派人查看附近路段的监控，一面让最近的村民和警员去搜寻是不是有车祸在那一带发生。 发现倒翻的车子时，驾驶座上的青年已经耷拉着脖子死了，后座的一男一女也是重伤。车子上的安全气囊在这次车祸并没有发挥作用。他们唯一比较好运的是，车子并没有发生漏油、起火，不然还没等警方找到车子，大概三个人就要被爆炸的汽车给烧得只剩下骨架了。 两人被送去抢救，已经死的那人经过验尸，确定在车祸发生后，因为没有安全气囊的保护，胸口的肋骨和方向盘发生猛烈撞击，造成断裂，断开的骨头直接戳进了心肺区域，当场死亡。 被送去抢救的闫宁和明黛都伤得很重。 明黛被发现的时候，下身全是血，刚准备进行手术，护士却在她的身上发现了一张卡片，卡片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了她是hiv感染者。一时间，为她动手术的医生护士全都换了有这方面手术经验的几位。 被替换下来的护士没认出明黛来，却忍不住跟人感慨说，这人还算有点心，带着这张卡片，万一出什么事故需要手术，不至于害得没做措施的医护人员也感染上hiv。 因为有明黛这一出，同样受伤严重的闫宁那边，也替换上了专门的医生护士。沈鹤他们赶到的时候，明黛的手术刚刚结束，因为车祸重创，胎儿流产，两侧输卵管都发生了破裂，医生不得已选择切除输卵管，这才结束了这台手术。 各方记者都堵在手术室外，看到沈鹤出现刚准备冲上去采访，却被盛伯雍瞪了一眼，只好各退一步，选择远远跟着不敢往前。 闫宁的手术在八个小时后结束。 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闫宁被记者们围堵得水泄不通。因为明黛那边有沈鹤盛伯雍的把关，很多东西都没办法拍摄到，他们只好改拍闫宁。不用半天功夫，各大媒体更新了之前的车祸新闻。 除了文字，更是配上了从参与搜寻的老乡那里要到的车辆照片，和闫宁刚出手术室时的照片。 明黛在三天后醒了过来。病房里安静地只有监测器轻微的声响，房间里摆着一束百合，气味不浓。明黛疼得想要喊出声来，眼泪却先留下，费力地想要抬起手擦眼角，却听见了一侧椅子挪动的声音。 她睁开眼，看着走到床边来的男人，有些惊愕。 盛伯雍低头看着明黛。这个几次见面都穿得光鲜亮丽，从来不会让自己显得狼狈的女人，现在躺在病床上，憔悴得像要干涸的花。 “很遗憾，你没有死成。”盛伯雍拉近椅子，坐在床边，“你和闫宁都被救回来了。”他没有做过多隐瞒，直接了当，“孩子没了，你的输卵管也出了问题，所以医生为了救你性命，切除了你的两侧输卵管。” 这本应该是很悲痛的事情，可明黛的眼睛里却浮起笑意，笑声有些沙哑：“没了……好……没了……好……” 病房的门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头打开。沈鹤扶着哭得伤心欲绝的明母走进来，看到床上的明黛已经睁开了眼睛，心底蓦地就松了口气。 明黛的父母在事故第二天就赶来了医院。唯一的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做父母的就算平时再怎么苛责女儿，到了这个时候总还是心疼的。明母几乎每天都要哭上很久，一开始看到沈鹤，知道他俩是同学关系，那个本来应该探望女儿的男人伤得很重，到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知道这些明母哭得更加绝望。 看到女儿苏醒了，明父松了口气，扶着明母走到床边，坐到了盛伯雍主动让开的位置上。 “走吧。”沈鹤朝着盛伯雍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病房，还未来得及关上的病房内，传来了母女二人的哭声。 “事故调查出结果了？” 沈鹤嗯了一声，抬头看向盛伯雍：“因为和你之前的事故都在一年内发生，也都是在类似的山路，加上媒体的大肆报道，这次事故结果出来的比较快。”他顿了顿，“车子没有任何刹车痕迹，车辆检查的时候也没发现刹车有损坏，卫彦的脚……一直放在油门上，就像媒体猜测的那样，是自杀。” 警方的鉴定结果出来的很快。原因除了沈鹤说的那些，自然也有闫氏集团的因素在内。但不管怎样，这个结果出来的多少有些出人意料。 在外人眼里，开车的人叫廖旭东，是个刚出道的新人，有着比较优良的外观条件，加上又是闫氏在捧的人，就算成不了一流演员，只要演技过关，二三流是不成问题的。这样的人，很难想象他有什么动机，非要带着车里的两个人去自杀。 警方的鉴定结果一出来，民众们众说纷纭，不少人还提到了之前盛伯雍的那起车祸。同样是一死两伤，却到现在只出了一个含糊其辞的结果。两者对比起来，简直差太多了。 这个结果，沈鹤虽然有些意外，转念想想却也在意料之中。 “其实卫彦想要用这种方法对付闫宁，我完全能够理解。你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卫彦突然跟我说的那句话么？” “你说，他恭喜你愿望即将达成。” “对，他就是这么说的。”沈鹤抬手，揉了揉额角，苦笑道，“原来，这就是他说的我的愿望……他早就决定找机会带着闫宁一起去死了。但是我想不明白，明黛为什么会……” “你说过人都是要对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这应该是明黛的选择，痛苦的活着，或者报复着死去。” “可是该死的人没有死。”沈鹤放下手。 整整应该死的那个人还在病房里躺着，全身插着各种导管贴着监测器，病房里出了机器发出的声音一无所有。得知车祸赶来的闫老先生也被医护人员拦在了病房外，只能隔着玻璃窗探望自己半只脚还踩在鬼门关上的儿子。 盛伯雍陪着沈鹤去了一趟闫宁的病房。老先生就拄着拐杖站在玻璃窗外，隔着窗能看见闫宁在病床上的样子。 如果不看身份证，很难发现床上的男人已经四十多岁了，这些年精雕细琢的，一直保持着很好的风度，却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起码十岁。就连闫老先生也一下子越发年迈了起来。 “我这辈子没造什么孽，就生了这么个糟心的儿子。可是再糟心，也是我的孩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只想求他好好做人，收敛一点，别再闹出那些风啊雨啊的事了，可一转头的功夫，他又跑出去造孽了。” 闫老先生面对着玻璃，身体伛偻，已经再也看不出过去和宋霖一起下棋时说话中气十足的样子了。 沈鹤沉默，肩膀被盛伯雍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 老先生的话并没有停：“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不想结婚，那就让明黛把孩子生下来，不管孙子孙女，总归是闫家的子孙。结果，他把人逼急了，终于被人跳起来咬了一口……” 在警方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闫老先生已经通过媒体的添油加醋，知道了闫宁会出这场事故的大概原因。他只是有些意外，开车的孩子到底和闫宁有什么仇，非要拉着闫宁跟明黛一起去死。 “没有人会一辈子受人欺压，却不去反抗的。” 沈鹤走到玻璃窗前。里头的那个男人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沈鹤知道，在被子底下，男人的一条腿已经被截肢了，同时失去的还有他身为男人的功能。 “善恶终有报，有时候不得不相信这句话。” 在沈鹤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闫老先生终于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着沈鹤。 沈鹤回头，并没有给老先生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反而直直望着盛伯雍：“我也曾经躺在这样的病房里面，监测器、导尿管、氧气罩，身上很疼，从骨头里生出来的疼，频繁的尿失禁，不敢喝水，不能动弹，心如死灰……不过没关系了，我挺过来了，现在看着当初让我沦落到那个地步的人躺在床上，落到比我当时更残酷的下场，我只能说，这是报应。” “你怎么……” “我心狠？”沈鹤握拳，他知道身后的男人一直在充当着靠山，在支撑着他说出压在心底的话，“他闫宁难道就不心狠？他不心狠会放纵别人伤害宋霖，甚至看到宋霖被人设计撞死，也不动声色？再严密的计划，也有；漏针的地方，真相早晚会出现，该付出的代价，他必须付出！” 沈鹤几乎是在说完话的同时，丢下闫老先生，头也不回地走了。盛伯雍只略微慢了他两步，回头的时候并未看向老先生，反而将视线停留在了转角的地方。 直到他二人离开，转角处终于冒出了几颗人头。 一句“宋霖被人设计撞死”就足以让这几颗人头喜不自胜。 宋霖出事至今，还有很多人不相信那个凶手只是因为不喜欢宋霖，就犯了这么大的事。阴谋论在“羚羊”中间一直存在，这一回媒体仿佛嗅到了真正属于阴谋的那一丝味道，简单的一句话经过各方面加工，最终呈现出的新闻里，明显将宋霖的死和闫宁也挂上了钩。 第108章 和你说永别（下） “很遗憾，病人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转院。” 特地从国外请来的医生，从闫宁的病房里出来，朝着闫老先生摇了摇头：“目前病人还在观察期间，如果病人的身体技能不能慢慢恢复，可能他的另一条腿也必须截肢了。唯一庆幸的是，病人的脊柱受损不严重，如果病人能够醒来，还不至于瘫痪。” “真的不能转院？国外的医疗水平这么先进，也不能……”闫老先生显然并不相信闫宁就这样废了。没了一条腿，还丧失了生育功能，而且……还有hiv…… 医生很遗憾道：“国外的医疗水平虽然先进，但也不是什么都可以做的。况且，这家医院的水平也不差，能够勉强保住病人的一条腿，已经是个奇迹……” 闫老先生不愿意再听这些，疲惫地透过玻璃窗看着闫宁。 闫宁现在还没醒，他很难想象如果儿子醒了，得知自己的一条腿没了，人也废了，会不会崩溃？ 可是就像医生说的，现在这个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闫老先生心中无奈，知道为了挽救闫宁的命医生护士们忙碌了十多个小时，通宵达旦，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累得不行，可躺在床上的到底是他的儿子，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难过的。 “董事长。” 和公司方面匆匆挂断电话的秘书急忙赶来，凑到闫老先生耳边说了两句话。还不等话音落霞，闫老先生的眼睛已经瞪圆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有人来查账？” “是看守所那边出了事情。” “什么事？” “看守所所长贪污受贿，偷偷放了不少人。里头有……有之前关进去的卫彦。” 闫老先生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踉跄了几步，靠在玻璃窗上。闫宁躺在床上，人神不知，可留下的摊子终于是被人掀开了盖头。 “还有一件事。” “什么……” “这次事故发生时的驾驶员廖旭东，警方说，他的身份证是假的，家庭住址也是假的……根本……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加上看守所的事情，警方已经去做了dna比对……” 闫老先生再也忍不住，拄着拐杖就要去打开病房的门。经过的护士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阻拦，陪着老先生过来的员工也紧张的把人拉住不住劝说。 “这个臭小子！”他怒吼，“他到底瞒着我犯了多少事？” * 闫宁犯的事情太多了。 看守所所长被调查之前，盛伯雍接到了老郭的电话。老郭在电话里说，顺着他们给的那条可疑线索，顺藤摸瓜，还真的就摸出了个大瓜来。 关押卫彦的看守所这几年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没什么大事。但是暗地里，所长一直在收受贿.赂，帮着不少人偷偷送出看守所，然后制造出因为意外死亡的假相，直接把人的存在痕迹给抹了。然而，国内目前正在大力打击此类现象，闫宁给的那笔钱，成了老郭他们直接把所长拿下的砝码。 于是，卫彦已经不在看守所的事实也得到了证实。而和卫彦关系比较亲近的人里头，他的父母毫不知情儿子已经出狱的事情，于是排除了那些不知情者，最后将范围缩小到了闫氏集团和寰球两家公司上。 寰球把所有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立证在和卫彦解除合约后彼此已经没有任何关联。而闫氏集团那边，却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闫宁把卫彦捞出来是让他再跟我拼一把的。”沈鹤靠着沙发，手掌遮挡住脸，“他大概没想到，卫彦到最后会反咬他一口。他根本不知道，卫彦已经忍不下去了。” 卫彦是什么时候跟了闫宁的，沈鹤并不清楚，也一直没有去仔细调查过。对他来说，与其认为卫彦是横哽在他心里头的鱼刺，不如说是警示灯，反复地在提醒他，过去的坑不能再塌下去了。 在和卫彦合作的过程中，沈鹤不止一次地在他身上看到过不太好的一些痕迹。再加上卫彦当初送给他的那些“礼物”，沈鹤知道闫宁在床上原来还有施虐的癖好，就更加肯定卫彦身上的那些痕迹都来自于那个男人。那么，就像弹簧，被人压到极限的时候，只要有机会松手，就一定会用最大的力度反弹。 这场车祸，就是卫彦最后的反抗，也是最后的报应。 “你会因为这样，就去同情卫彦？” “当然不会。” 沈鹤放下手，在沙发上坐直了身体，微微蹙眉看着向他递来热牛奶的盛伯雍。 “那就不要再去想他的事了。”盛伯雍低头，等沈鹤喝完牛奶，这才伸手把杯子接过搁置到旁边的茶几上，“坏事做多了，都是有报应的。报应来了，谁也挡不住。” 他伸手，捏了捏沈鹤的后颈。 从出事之后，他们就一直留在医院，直到需要了解的相关信息都已经了解到位了，这才回到燕城为之后的工作做准备。 这几天的媒体头条都和病房里的那两个人脱不了关系。很多陈年旧事也被翻了出来，导致沈鹤对这些事情一直保持着关注。发酸的脖子被盛伯雍捏的这几下，酸痛好像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沈鹤忍不住哼哼两声，眯起眼享受起来。 等到感觉脖子后面的手指变成了手掌，他张开眼，微微仰起头，嘴唇被男人吮吻住。 好像……最近这段时间，有些忽略了这个男人。 房间里的沙发很软，沈鹤仰着头，仍由盛伯雍在他身上吮吻啃咬，锁骨上被咬了一口。沈鹤忍不住笑了一声，得到的是男人更加用力地动作。他抬起胳膊，推了推男人的肩膀，舌尖舔过男人的上唇，轻咬他的唇瓣，然后用力把男人往旁边一翻。 沈鹤的力气比盛伯雍要小上一茬，盛伯雍被他一翻，只是顺势抱着他的腰往旁边倒了下，上下位置翻了翻，让沈鹤直接跨坐在了自己的身上，唇舌的纠缠没有片刻分离。 从唇瓣吻到喉结，盛伯雍闭上眼，向后仰起脸来，完全包容了沈鹤在他身上的肆意妄为。身上的外套被解开，盛伯雍微微低头，两人的视线相撞，相贴合的部分战栗得感受彼此的热度和形状。 “不去房间？” 盛伯雍的嗓音有些发哑，在沈鹤耳边响起的时候，差一点让他土崩瓦解。那双在电影里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睛，生出枝蔓将他牢牢捆住，似乎下一刻就要发出呻.吟。 “今天就在这里，不去房间。” 沈鹤的声音也已经发哑，舔吻唇瓣的动作都在发抖。 这样的姿势有些不太舒服，但是等到男人真的进去的时候，沈鹤除了搂住男人的脖子承受，几乎丧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每一下冲击都好像能把他的骨架撞散，每一个落在身上的吻都滚烫得像是烧开的水。到最后，他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根本记不得一共来了几回。 等到第二天的阳光照进房间，沈鹤还蜷缩在床上酣睡。双人床上的另一侧，枕头的凹陷在告诉即将醒来的爱人，这里之前还睡过另一个人。 房门被人从外头打开，又轻轻合拢。盛伯雍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睡裤走到床边，低下头吻上熟睡的沈鹤。 他的眼皮动了动，闭着眼，有些慵懒地问：“几点了？” “十点。” 听到这个时间，沈鹤终于在床上睁开了眼。男人的呼吸就在他的鼻尖，只要往上一点点，就可以亲吻到那张嘴。 只可惜，他现在完全没有那个体力再去招惹他的爱人。 “我觉得，你有必要看一下电视。” “什么电视？” 沈鹤有些疑惑。从出道开始，除非必要，他已经很少会打开电视机。盛伯雍房间里的电视也一样很少被人打开，这个男人在过去的那些年最大的爱好是待在特定的房间里，一遍一遍重复看宋霖的片子。 盛伯雍打开电视，坐到沈鹤的身边。 就在刚才，葛晖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没多说什么，第一句先问他是不是和沈鹤在一起，第二句问家里电视机还能用么，第三句就是“去看第四频道”。 燕城第四频道一直以来都是用来放一些电影或者是直播电影的首映礼，偶尔也会插播国内外的娱乐新闻。这个频道算是国内目前最为公正的一个娱乐频道，不会胡乱播报一些下三流的娱乐八卦。葛晖突然让盛伯雍去看这个频道，一时半会儿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在电视机打开，并且按到第四频道的时候，床上的两个人显然都觉得出人意料。 正在直播的是一个记者招待会。 出现在记者面前的人皮肤黝黑，像是晒了很久的太阳，眼窝深陷，但是看起来一点都不陌生——在他面前摆的铭牌上，更加清楚地在告诉所有按到第四频道的观众，他的名字叫贺阗。 “我是贺阗，在辞职以前，曾经是寰球的职业经纪人，带过很多演员，但是真正让人印象深刻的其实都是同一张脸。” 很久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脸的贺阗拿出了一张已经有些发黄的照片。 照片年代有些久远了，照片里的衣着打扮和现在比起来落伍了不少，但是和里头更为年轻的贺阗靠在一起比了个剪刀手的青年，是很多人都不会认错的脸孔——宋霖。 从电视里，可以明显看到现场的媒体有些莫名。 “宋霖的第一任经纪人叫孟章，是和他一起从国外回来的朋友。但是很快孟章就因为个人原因辞去了工作，然后宋霖到了寰球，我成为了他的经纪人。同一年，我的朋友，也是闫氏集团的闫总，和宋霖确定了恋爱关系。” 几乎是在瞬间，整个现场被点燃了。沈鹤的身体也有一瞬间的僵硬，却在盛伯雍担心地看向他的时候，又放松了下来。 有记者开始疯狂提问。对于一个男艺人来说，三十六岁还没结婚，并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而且宋霖出道那些年和谈静也传过绯闻，所以根本没人会想到他竟然……竟然跟男人保持着恋爱关系。 第109章 迟来的真相（上） “宋霖是个很善良的人，善良得有点愚蠢。他很听话，闫总告诉他不能暴露关系不然会影响他的事业，他就真的一直藏着没说。根本不知道，闫总背着他有过多少人。”贺阗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在讲故事，“我这几年捧过的艺人很多，如果仔细看就知道，大部分人长得都很像宋霖。宋霖一开始也有过疑问，我跟他说，因为流行他的类型，所以这样的人比较多。他信了，但是在出事前，他发现了闫总跟卫彦的关系。” 这又是一枚炸弹。 虽然闫宁跟卫彦的照片，早在之前就已经被人在网络上曝光过。但是当时各方都否认了这个事情，相关信息也被删除得很快，唯一掌握了第一手证据的媒体也在之后就被封了口。现在贺阗的话，就相当于证实了那些照片的真实性，也给已经死了的人，和还躺在医院的闫宁点上了一把火。 “请问贺先生，以你和闫总的关系，这一次为什么要召开这个记者招待会？” 贺阗笑了起来，又拿了一些东西出来。 是一盒照片，还有几支录音笔。 照片有新有旧。旧的都是闫宁跟宋霖，或者闫宁跟其他人的，新的那些时间比较近，大部分都是偷拍。 “我今天开这个记者招待会的真正原因，是为了说出一个真相。这个真相在我心头压了很久，到后来我彻底崩溃，有个人告诉我还有赎罪的机会，所以我找了私家侦探一直盯着闫宁跟他身边的人，自己去找了能够证明真相的证据。” 现场的记者们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疑问。 这个时候，有个很眼熟的记者站起来突然发问：“贺先生，从招待会开始以来，你一直在强调宋霖和闫总的关系，是不是想说，当初宋霖的死亡，其实和之前媒体猜测的那样，是真的跟闫总有关系？” 这段时间的报纸一直在猜测宋霖的死因。当初骑摩托撞死宋霖的年轻人还在看守所里，为自己的莽撞承担责任。也是因为这样，真正怀疑宋霖死因的人并不多。但是这一刻，从宋霖被人撞死，到宋霖被人设计撞死的猜测得到知情人的印证，这几乎让所有人都吊起了心。 贺阗的目光转向提问的记者，并没有解释太多，而是拿起一支录音笔，将话筒对准，按下了播放键。 透过话筒，沈鹤清楚地听到了录音笔里熟悉的声音。 声音有些耳熟，沈鹤很快想起那个出现在孙尧身边叫罗伽的男孩子。 录音笔里在一问一答，问的是贺阗，答的是罗伽。完全可以听得出来，罗伽一直在哭。 被闫宁送走后，罗伽的日子并不好过，先是涉赌被抓，后来经过闫宁的周旋再度被送走，可即便这样他也只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就开始被人到处追赶。他根本不知道追赶自己的人是谁，逃了很多地方，最终还是回到自己山区的老家，又怕家里人也被牵扯到，就住进了山里，隔几天他老实巴交的父母就会进山给他送点吃的和换洗的衣服。 躲了快一个月，罗伽差不多要忍不下去的时候，贺阗出现在他家。又过半个月，罗伽终于忍不住了，把自己听从闫宁的要求做的那件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顺带着还扯出了盛伯雍之前遇到的车祸案。 这是第一支录音笔，是刚录不久的，声音并不失真。 然而还没等记者们反应过来，贺阗又打开了第二支录音笔。 这一次，是卫彦和贺阗的。 “这个是我昨天回燕城的时候，有人转交给我的，说是一个叫廖旭东的年轻人托他转交。我不认识什么廖旭东，但是我认得这个声音，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卫彦。” 和前一支录音笔不同的地方是，这一支里头全部都是闫宁和卫彦的对话。是闫宁让卫彦找点人，让宋霖吃点苦头，知道哪里才是最适合他待的地方。卫彦谄媚的声音，和闫宁话语中的冷酷，让人猝不及防。 这一次，现场再也不能保持之前的冷静。提问变得更加疯狂，所有记者都在拼命地往前拥挤，试图得到最直接的回答。贺阗坐在那里，微微垂着眼帘，就好像所有的任务都在这一刻完成了。 直到沈鹤和盛伯雍都以为这场找招待会就这样要结束的时候，贺阗终于又开了口。 “宋霖十六岁出道的时候，闫宁就已经是万花丛中过的人。宋霖着了道，就一门心思陷进去了，他其实能够在国内站稳脚步的，他的片子都是我挑的，闫宁要他拍什么戏，我就只给他挑什么戏。时间长了，很多好的剧本就没有人会递到我手上，想要邀请他出演。我那时候觉得，我做的这些都没错，我只是在帮闫宁困住了他的洋娃娃。但是完全没想到，闫宁跟卫彦会最后害得宋霖没命……”贺阗的眼眶开始发红，“宋霖出事之后，我又帮着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做的越多，晚上越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是他躺在地上，身下都是血的画面。他就在我面前出事的，上一刻还在跟他的粉丝笑，眨眼的功夫就倒下了……” 他从身边又拿出了不少文件：“从辞职那天开始，我就全国各地的跑，还去了国外，找了很多人，终于把所有的证据都搜集起来了。回燕城前，我去了趟医院，看望了躺在病床上还没醒的闫总。” “都说恶有恶报，他的报应到了。” * 贺阗的记者招待会在不同时间段，被不同电视台播放。网络上也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消息。甚至于，沿街橱窗里的电视机，都有在重播的。 孟章扭头，看了眼车后座上，沉默的沈鹤。 这场记者招待会开得让很多人措手不及。寰球方面紧急进行公关活动。毕竟，谁都知道，宋霖在回国后就加入了寰球，一直到因意外过世前，仍然在为寰球工作。 孟章是管不着寰球的事，他更关心的是沈鹤的心理状况。 从别墅出来，沈鹤就一直没怎么说话，只偶尔盛伯雍询问两句，他才会接上一二。孟章看了眼同车的盛伯雍，只觉得贺阗那家伙给他自己扔了个烂摊子。贺阗开记者招待会，在开始之前，他没有通知任何圈里人，但各家媒体的现场视频陆续播出的时候，圈里人当然都会看到。于是距离招待会结束才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孟章已经接到了三十来通电话。 一半是圈里人的关心，另外一半是来自各家媒体的电话采访。 手机响得让孟章不得已选择关机前，最后打进来的那通电话是来自始作俑者的。 车子在一家高档茶室前停下，孟章下车开门，沈鹤却在这个时候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一起上去吧。” “怎么了？” 从招待会开始到结束，盛伯雍一直扮演着陪伴者的角色。他不去问沈鹤心里怎么想的，只安静地坐在旁边，握着沈鹤的手，偶尔询问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的。他无声地将自己化作可以依靠的墙面。 “一起跟贺阗见一面。”沈鹤沉默了下，唇角缓缓扬起，“有的事情，该结束的时候就得结束掉，拖拖拉拉的，只会让人一直挂在心里头。”他下了车，伸展手臂，松了松筋骨，脸上的表情神采飞扬，就好像刚才一路沉默的那个沈小鹤根本就不存在，“他今天做了这么一件大事，欠宋霖的也算是还清了吧。” 贺阗约了沈鹤在这家茶室见面，并没有想到他会把盛伯雍带来。虽然早就料到这俩人会走到一起，但亲眼见到形影不离，还是有些出人意料—— 当初那二十年，宋霖的身边只有助理长期陪同，唯一喜欢的人却总是忙着做自己的事情。 “阿霖，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个习惯。” 倒了一杯茶推倒沈鹤的面前，贺阗的脸上浮起笑容，掩住了记者招待会后还来不及退去的疲倦。 “什么习惯？”沈鹤将茶递给盛伯雍，自己另外倒了一杯。茶是好茶，清香四溢，口感醇厚，回味甘甜。苦尽甘来，倒是挺符合现在的情况。 “你习惯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一直带在身边。”贺阗说，“你跟阿宁刚开始的时候，你甚至考虑过直接出柜，就为了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是阿宁拒绝，然后让我劝你，事业为重。你虽然答应了，不过还是有些不开心。” 贺阗顿了顿，淡淡道：“那你现在呢？考虑过出柜的问题吗？” 沈鹤抬眼笑：“考虑过。” 贺阗往盛伯雍身上看了一眼：“你从以前就这样，喜欢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努力什么。”他轻声笑了笑，“不管怎样，祝福你们有一天能得偿所愿。” 沈鹤坦坦荡荡地接受了这个祝福，贺阗也自觉没有再把话题往两人身上引，只是几杯茶下来似乎都是他一个人在不断地回忆过去。 二十年的记忆，能说的东西太多了。如果真要一件一件说下来，大概能说上七天七夜，贺阗有这个时间，沈鹤却是没这个耐心。 沈鹤的眉头已经微微蹙起，盛伯雍先他一步打断了贺阗的回忆。 “贺先生，我虽然不清楚你是不是出于赎罪的目的才搜集了这么多的证据，并且主动召开记者招待会来公布这些事，但我想你是一片好心，为了这些证据付出了很多。不管怎么样，作为沈鹤现在的爱人，我都要代替他感谢你的帮助。” 听到盛伯雍以沈鹤爱人的身份出声感谢自己，贺阗一时有些发愣。良久，他终于回过神来，低头叹息了一声：“我是为了赎罪。” 他知道面前的两个人在听，低下头，视线一直停留在茶水上。 “为了这些证据，我跑了很多地方。光是罗伽，我就跟了很久。他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山里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外头赚的什么钱，闯了什么货。刚知道罗伽感染了hiv，还收了钱伤人的时候，他妈哭得昏过去，他爸拿着锄头就要把我赶走。我在他们家门外蹲了很久，他爸妈这才开门让我进去。” 贺阗低声细语地把自己辞职之后的所有经历，一点一滴地告诉了沈鹤。这一场谈话，就好像时光重新回到了当年宋霖还在世的时候，也是这样，隔着一张桌子，一人诉说，一人倾听。那时候他俩的关系，不远不近，却又比一般的朋友要更好一些。 盛伯雍低头在沈鹤耳边说了几句话，起身离开了这间茶室。 关上门的瞬间，贺阗脸上的表情微微出现变化：“阿霖，其实，你跟以前一样，挺迟钝的。” 沈鹤挑眉，倒也不反驳。他当初如果不迟钝，也不至于被人骗了那么多年。 贺阗笑：“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经纪人，家世上比不过阿宁，娱乐圈的人脉还不如孟章、葛晖，没别的什么本事。这些证据，其实如果没人告诉我该往哪个方向查，没人再背后帮一把，我根本拿不到手。” 他话里有话，沈鹤的神情也慢慢放了下来。 “我跟你谈完话那天，虽然说想要去找证据，把你出事的真相公布于世，但是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去找证据了。有人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告诉我第一个可疑的方向。我给那人回过电话，对方没有接。” “然后呢？” “接二连三的，我收到了好几条来自那个号码的短信，每一条短信都是一个可以调查的方向，或者是能够协助我去调查的人脉。后来，我终于打通了那个电话。阿霖，你猜是谁？” 沈鹤沉默。 他已经隐隐能够猜到那个名字。熟悉到骨髓的名字就在唇间游荡，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噗通，噗通，越跳越快。 “那个人，是盛伯雍。” 贺阗笑起来，眼底里写满了羡慕：“他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却好像通通瞒着你。阿霖，说实话，我很羡慕你。如果我是你，也绝对不会再回头看阿宁一眼。” 第110章 迟来的真相（下） 盛伯雍大概没想到回来接个沈鹤，竟然会被他拽住衣领，当着贺阗的面，直接来了个法式热吻。 等到亲吻结束，后者眼眶红红，低声问了句：“当无名英雄好玩吗？” 随着贺阗的大笑，盛伯雍这才明白自己之前做的哪些事情，被贺阗彻底在沈鹤面前摊开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下一刻差不多可以哭出来的青年，他弯了弯唇角，扣住对方后脑勺，直接再来一个吻。 这一次，嘴唇分离的时候，他低哑的声音做出了回答：“很好玩。” “行了。官方发糖这种画面就不要在我面前折腾了。”贺阗敲了敲桌子，大概是因为放下了一桩心事，身上的疲惫顷刻间涌现，“我先回去了。警方那边，我会配合调查的。”他起身，走到沈鹤身边，抬手揉了揉青年的头发，“过去就挺喜欢这样摸你脑袋的，二十几年过去了，还能再摸一次，挺好。” * 娱乐圈的新闻，更新频率差不多可以按分秒来计算。 这会儿是某某女星嫁人，等一会就是某某男星出轨被抓，又或者是某某艺人被燕城百姓举报吸食可疑物品。被成为“狗仔队”的娱乐记者们总是见缝插针地寻找着可以爆料的信息，然后配上足以夺人眼球的标题，赚一发头条。 贺阗的记者招待会，让向来各自为政的媒体们头一回体会到了什么叫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从阴谋论的提出，到阴谋论被验证。期间具体发生了什么，那是司法部门的事情，但是调查结果证实公布的时候，所有人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娱乐圈近年来的刑事案件不多，偶尔发生的那几件却在这个时候全都串联了起来。就好像一张被织得密密实实的网，终于在这一天铺天盖地放了下来。 十六岁称帝的宋霖，回国后立刻和人确定了恋爱关系。本来应该处于事业上升阶段的宋霖，在之后，不仅没有得到更好的提升，反倒随着回国年份的增加，越来越下滑。这件事，“羚羊”们一直以为都认为是剧本没有选择好的关系，但是现在看来，居然是人为。 爱人戴着面具，看着体贴，实际上一直沾花捻草，还让人破坏他的事业。破坏事业也就算了，就连宋霖的死因，居然也和爱人脱离不了关系。而之后，盛伯雍的车祸，沈鹤的两度遇险，同样都来自于……那个害死了宋霖的男人。 而几天后，另外一则和宋霖有关的新闻也登上了报纸，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娱乐版面，而是到了国内新闻版块。 〔已故影帝宋霖死因曝光，真相竟是有人买.凶.杀.人〕。 类似的标题在各大纸媒的国内新闻版面出现。比纸媒动作更快，消息更全面的是网络媒体。 在贺阗的记者招待会后，不少嗅觉灵敏的媒体就通过和政府部门的关系，联系了看守所和警方，进入关着当初撞死宋霖的犯人的看守所进行采访。 采访得到的结果让人震惊——犯人翻供了，承认自己当初之所以驾车撞人，完全是受了别人的指使，对方告诉她，宋霖抢了自己喜欢的爱豆的很多资源，只要宋霖出点事，她的爱豆就不会被抢资源。于是犯人头脑一热，就开着摩托把人撞了，但是那时候完全没想过竟然会死人，那个指使她的人本来说好的会捞她出去，结果一直没出现…… 很快的，在这个新闻后，另一个更让人吃惊的新闻也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有家和警方关系特别铁的媒体，通过警方，得到了一起搜查闫宁别墅的机会。 根据调查，闫氏集团尽管整体资金缩水不少，但是闫宁名下的房产仍然维持在一个相当惊人的数目。但是燕城当地，就有他好几座别墅分散在各个高端别墅区内，不少还和政要比邻而居。 其中有一座别墅内，被警方发现了一间特殊的房间——房间里到处都是宋霖的照片，从十六岁到三十六岁，从巅峰到低谷，每一张照片上最中心的人物，永远都是宋霖。 房间里的摆设，被媒体完完全全收录在自己的相机里。新闻发出的时候，底下评论瞬间超过了三万，有黑有粉，但更多的人，却是觉得恐怖—— “卧槽，这太吓人了……” “吓尿了……一房间的照片，连遗像都收藏……这人是不是有特殊癖好？警察叔叔你们赶紧再搜搜，说不定还会发现什么地下密室，保不准里头还有些特殊用途的工具！” “真爱吧……不是真爱谁会在房间里摆那么多同一个人的照片……我不是黑，就是个觉得有点奇怪的路人。” “楼上真爱论滚粗！这他妈是什么真爱，简直就是变.态！人都被弄死了，还在房间里摆这么多照片，是想冒充情圣吗？” 不管闫宁究竟是想冒充情圣，还是和宋霖真有那么一份感情在，这间房间的曝光，以及凶手的证词，再度验证了宋霖的死根本是一场谋杀。人们不得不相信，不管司法出现了怎样的漏洞，有人借助这些漏洞做了哪些不该做的事，迟早有一天，报应还是会来到的。 一时之间，网络舆论随风而起，不管是闫氏集团，还是明黛，都遭到了网友们的网络人肉。就连已经在车祸中死去的卫彦，也被扒得一干二净。 从卫彦是什么时候结识的闫宁，又什么时候借助闫宁的背景出道，一直扒到他是怎么从看守所里逃出来的。其中包括了他过去怎么折磨闫宁曾经包养过的部分小明星，又是怎么在闫宁的纵容下对付宋霖，怎么小心眼对付柳言明等等。 网友们发现很多事情上，都有卫彦的影子。没有他影子的那几桩事情，还都发生在他被关押看守所的日子里。 “简直不是人，心要坏到什么地步，才会一直在要人命！” “什么叫绝配？这个闫宁跟卫彦就是绝配。都是一样的狠毒，害了多少人！” “这他妈得有多贱！一个卖菊的，不好好卖菊！” “死得好！同性恋就应该都去死！” “同性恋招你惹你了！这个闫宁简直就是人渣，既然跟宋霖确认了恋爱关系，就不应该一直背着宋霖在外面找人，还不让宋霖好好拍戏，让人到处给找麻烦！宋霖之后没能再拿到影帝，看样子这二十年的电影节黑幕很多嘛！” 诸如此类的留言比比皆是，连带着还有把寰球骂了个底朝天的。 寰球焦头烂额处理当初闫宁留下的烂摊子的同时，吉诃影视那边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一台笔记本摆在茶几上，唐穆风和陈大少挤在沙发上第n次看贺阗的记者招待会。 “同样的内容看了这么多遍，看不腻吗？”沈鹤敲了敲茶几桌面，见两人没什么反应，直接往他俩的小腿肚上一人踢了一脚。 “不不不，配合其他新闻食用，简直是百滋百味，怎么都腻不了。” 唐穆风飞快摆手，眼睛根本没离开电脑屏幕。陈大少反倒是被踹得跳了起来：“这可都是热点新闻！沈小鹤，你上政治课的时候，老师没教你要多关注时事新闻吗？” 沈鹤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没见你上课的时候这么听话过。” “……” 新闻出来一周，警方的调查也越来越接近尾声。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如今仍然躺在医院里的闫宁，闫氏集团的股票比起上次闫宁闹出的丑事，更加低迷。 根据调查，卫彦刚认识闫宁的时候，不到二十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的账户里就多了一大笔钱。之后陆陆续续进账的都是大数目。然而真正是拍摄赚来的收入，却并不多。他所有的名牌包，限量的衣服鞋子，大部分都是从闫宁的账目上所得。宋霖出事前后，他的账户上分别有几次大的支出，一直到他自己出事前，账户上几次大笔支出，根据调查都恰好跟几次恶意炒作有关联。而在卫彦保外就医后“回”看守所，并且廖旭东出现的那段时间里，卫彦名下的不少财产都得到了转移。 但意外的是，这一次的转移并没有流向任何海外银行和个人，反倒是齐齐出现在了各大福利机构。 一时间，又开始有人在问，是不是到了最后关头，临死之前，这个人想为自己最后积点德。 “其实，现在事情进行到这里，已经彻底不用再去关注了。”唐穆风暂停了视频，“警方这会儿被点着了，当初帮闫宁的忙遮掩事实的人都火烧屁股，担心自己被调查还来不及，不可能还有时间再出力。” 谴责闫宁和卫彦的声音越来越多，即便还有人敢动用自己的后台，去搅局，去破坏事情的调查，也要冒着被那么多双眼睛发现的危险。 沈鹤心里当然也清楚这点，所以这几天他对于整件事情的关注度也已经减轻。比起他，蓝光影视才是真正的揣着心事，上至老板，下至一个小职员，都对调查进度挂着心。期间给孟章打了无数电话，希望能就之前片场事故和沈鹤好好谈谈，孟章全都委婉回绝。 “蓝光那边就拜托唐总你拒绝了。”沈鹤扫了眼继续播放的视频，“接下来的时间，我该飞国外参与新戏拍摄了。” “加油。希望这一次能够顺顺利利。” 唐穆风的鼓励发自真心。 沈鹤闻言，唇角弯起：“嗯。一定顺顺利利。” 第111章 重洋之外（上） 五月，法院开庭审理闫宁、卫彦联手谋杀宋霖，及几起恶性伤人事件。 因为是公开审理，到场的媒体几乎挤满了大厅。 原告席上空荡荡的，只有原告律师到场，闫宁至今仍在医院，虽然已经苏醒，却因为下肢原因并不能到法院。而被告席上，宋霖、盛伯雍、沈鹤三人的代表分别是孟章、葛晖以及沈鹤的父母。 所有人都在认真的听着法院的审理和宣判。 经过了几个月的调查，闫宁、卫彦故意杀人罪名成立，同时成立的还有另外几起杀人未遂的罪名。法院宣判的时候，全场一片叫好。与此同时，有一个名词，也经由媒体记者的手，流通到了网络上——掠夺型人格。 在闫宁的所作所为在网络上公开的时候，其实有不少人表示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会……这么的病态。闫宁表面上看起来是位非常儒雅的商人，聪明、友好、迷人，而且事业有成、朋友众多、学历极高。他有很多表面上的优点，因此让人很难将他和他所做的那些事情联系到一起。 但是法院在宣判时，提到的这个“掠夺型人格”，却让曾经不解的网友们，开始了解这种状况。 在心理学和医学专业网友的科普之下，掠夺型人格的意思也开始渐渐被网友们所了解。这个词语不是什么专业名词，但又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精神变.态”或者“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掠夺型人格往往精于算计、深谋远虑，同时这种人掠夺成性，没有同情心，更没有良心。 闫宁就是典型的掠夺型人格。 他光鲜亮丽的外表和身份，很好的掩盖了内心的偏激、肆虐。他利用外面和身份吸引了各种男男女女的靠近，然后施加虐.待，又利用金钱将这些人捆绑控制，满足自己的操控欲。他完全不觉得愧疚，同时不觉得法律对自己具有约束力。 当警方到医院调查他的时候，他的每一句话都透着凉薄。唯独被问到自己死里逃生的那场车祸，神情才会发生变化，声嘶力竭表示要杀了卫彦。 对于掠夺型人格的科普，在让人开始了解的同时，又生出了疑问。 为什么宋霖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居然能生活这么多年？ 这个问题最先由记者向律师提出。律师只说了一句话。 “他是最精明的骗子。” 再精明的骗子，也有被发现真面目的那一天。 当法院的宣判通过媒体正式公诸于众的时候，所有持续关注整件事情的网友们纷纷点赞，表示司法部门的秉公执法。闫氏集团试图申请保外就医，也被直接驳回。 所有的事情，终于彻底水落石出。 “羚羊”们在宋霖出事的现场摆起鲜花。她们没有选择已经被宋父卖掉的宋霖的别墅，而是在事故发生地祭奠的宋霖，让不少非粉的网友们十分感叹。 而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提出，宋霖死后器官不是移植了吗，那些获得器官捐赠的人，正在用另外一种方式，代替宋霖继续活着。 这句话一出，不少网友开始在网上提议能不能找到那些接受器官捐赠的人。 这件事其实争议很大，大部分的“羚羊”并不愿意去打搅那些病人。但仍然有小部分人在偷偷地去寻找。 到五月中旬，还真的被人找到了。 沈良臣从国外参加外一个关于心脏移植项目的交流活动回国。因为医院有位老病人，他来不及回家放行李，直接到了医院，换白大褂的时候顺便算了算沈鹤这小子的药是不是又快吃完了。 “沈医生！” 他才出更衣室，同科室的小护士急匆匆跑了过来，“快点进手术室！” “病人病情恶化了？”沈良臣二话不说，拿了听诊器就要先去病房看看情况。 “病人好着呢，是有群莫名其妙地跑过来问你在不在。一个个年纪看起来挺小的，可就是怎么也轰不走。” “到底什么情况？” 小护士喘口气：“那群孩子说，你之前给人移植过心脏，有一颗心脏的供体是不是宋霖。” 哪个宋霖？ 看沈良臣皱眉的样子，小护士就知道沈大夫肯定是不认识，赶紧解释：“就是那个很早以前就出名的演员，之前车祸去世，死后器官移植给不少病人的那位。” 沈良臣还有些愣，小护士的话已经自个儿飘了出来：“我们都说，沈医生你一年要动好几起手术，更不用说供体保密的心脏移植手术，就算堵到你也问不出什么。结果那群孩子不相信，就守在前面，怎么也不肯走。” “等一下，”沈良臣问，“那个宋霖出事，是什么时候？” “具体日期也忘了，好像跟你侄子动手术的日子挺近的。” 不是挺近的。 压根就是同一天。 沈良臣一拍手，啧了一声。他就说怎么好端端一个写剧本的，动完手术回学校，改行拍戏了，敢情是因为心脏移植的原因。 * “羚羊”们在国内掀起的风浪，出了国门，谁也不知。 同月的f国的盛格雷特服装风情节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在紫金街上，街道两侧大部分都是富有年代感的手工服装店铺。各种新老结合的工作室，开在这条街的转角。在这里，汇集了全世界的服装智慧和审美，世界级的服装大师们都聚集在这里，为每一位亲自登门的名人定制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服装。 而一年一度的盛格雷特服装风情节，是让这些大师展示一年成果，争取来年订单的绝佳舞台。 在这条街靠近拐角的一家百年老店内，店长强森正在认真地观察一个男人的体型。 在f国还是君主立宪制的国家时，强森的祖先们就开始为皇室服务，到了祖父辈，战火的洗礼结束了君主制，却没有结束百姓们对过去为皇室服务的家族的尊敬。强森的祖父带着手艺来到当年还很落魄的紫金大街，开了现在这家手工定制的服装店。到强森十几岁的时候，他继承了这家百年老店，并在之后的几十年时间里，将它推上了国际舞台。每年到强森这里预约定制服装的名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但强森有自己的规定——他每月只接三个单子，一年三十六个，除此之外就是排队。 但对于喜欢强森手艺的人来说，就算排队要排个三四年，也不是难事。因为这家百年老店，不管时光怎么流逝，只要店在，就会永远提供修改服务。 所以，胖了瘦了都不是问题，强森永远不会让从店里出去的衣服成为摆设和垃圾。 “东方人很少有你这样的体格。” 强森伸出两条胳膊，拍了拍男人宽厚的肩膀，然后取下脖子上挂的皮尺，终于开始给男人量尺寸。量到胸围的时候，强森对上了这个男人的眼睛：“你真的不是混血？” 盛伯雍抬起手臂，方便强森的动作：“没有。我是土生土长的华国人。” 他本来只是出国赶几个工作，但考虑到沈鹤这段时间在f国某地的葡萄酒庄园里拍摄新戏，于是索性让回国出席法院判决的葛晖给自己接了新的海外工作。 这次的工作要在f国待上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正好给了他时不时去见沈鹤的机会。 “能受邀参加盛格雷特的东方脸孔很少，因为大部分的东方人他们的体格、长相都撑不起我们的定制服装。”强森让盛伯雍转了一圈，“你的体格很棒，长相也够立体。如果不是看过你的电影，我会以为你是哪位t台模特。” “感谢你的夸奖。”盛伯雍笑了笑，看着摊在桌上的画册，随口问道，“强森，画册上的画是你们的服装？” 强森扭头看了眼，回道：“啊，是的。是这次盛格雷特服装节上要为模特制作的服装，等活动结束之后，如果有客人喜欢，我们会进行修改然后卖给客人。”末了，他又加了句，“这个不算在一年的订单份额里。” 听到强森后面的解释，盛伯雍顿时笑了。 强森的店里一年三十六个订单是他的店规，很少有特殊情况能让他松口多加一个。盛伯雍是慕名而来，并没有打算在今年内拿到衣服，但很显然，他随了强森的眼缘，竟然主动提出将会尽快为他做出衣服。 但，有一个请求。 就是希望盛伯雍能够在盛格雷特服装风情节上，作为特邀嘉宾，为他的百年老店做一回“代言”。 巴不得能在f国多待一段时间的大影帝，自然答应了这个请求。 “这件看起来不错。”量好了各项数据，盛伯雍低头，仔细翻阅起这些画册，“颜色、款式上都很好。” 强森把数据交代给自己的助理，闻声回头看向他指的画册：“这一件比较适合东方人。所以这次的模特，我打算邀请东方面孔。”看得出盛伯雍对这件衣服很有好感，但明显不是为自己在看，强森随口便问了句，“你想把这衣服送人？” 因为是手工缝制的服装，强森店里出去的每一件衣服都要经过本人的一次又一次试穿，才能做出最好的效果。有的时候第一眼看中，并不一定就适合。 “是我的一位朋友。”盛伯雍掏出手机，翻了张照片给强森，“他在附近拍摄电影。他的身材很好，我觉得会适合这款衣服。我想预定这一款，服装节结束后，请一定要帮我留下这件。” 强森看了眼照片。因为距离有些远，照片拍得不是特别清晰。 “我尽量留着，不过，盛，你是知道的，手工缝制的衣服一定要本人亲自试穿才能看出合不合适……” “我知道。我会带他本人过来的。” 第112章 重洋之外（中） 盛伯雍给强森看的那张照片。是几天前，他去剧组探班的时候偷拍的。 当时周围的人很疑惑，为什么关系这么好的两个华国人，偏偏要偷偷摸摸去拍对方的照片。但他们显然不知道，对于盛伯雍来说，偷拍沈鹤只是他的一个趣味而已。 照片因为偷拍的关系，并不是特别清楚。这点赖不了手机像素。但是沈鹤当时穿的衣服却是深刻的印在了盛伯雍的脑海里。 因为电影以中世纪欧洲为背景，沈鹤身上的衣服，也是十分具有中世纪风情。他所饰演的虽然是位酿酒师，却总是在工作之余，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而工作的时候，也格外的认真仔细。 因为他有着一头东方人特有的黑发，一双美丽的黑眼睛，他在这里的名字叫“霍安”。只是，酒庄里的人们都亲切地称呼他为“黑珍珠”。当然，不管他怎么解释“珍珠”这个名字在东方是给女孩用的，人们依然喊他“黑珍珠”。 “嘿，你真的不是女孩吗？”酒庄小主人红发约翰牵着矮脚马，走到了正在工作的霍安身旁，“简，你快看，这就是我们酒庄的黑珍珠，来自东方的黑珍珠。他多漂亮，一点也不像男孩。” 漂亮的女主角简穿着中世纪特有的裙子，坐在矮脚马上。她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长长的垂到腰间，脸上的妆容很淡，说话的时候眉头微微蹙起：“约翰，不可以说一个男孩漂亮，那不礼貌。” “好吧，”约翰耸了耸肩膀，伸手一把搭住霍安的肩，把人拉到身边，“黑珍珠，我向你道歉，顺便为你介绍一下我们美丽的简。” 简微微低头，镜头推近，给了缓缓抬起头来的霍安一个特写。 那是简和霍安的第一次见面，透过那双黑珍珠一般的眼睛，少女简的模样烙下了印子。 “卡！” 威尔斯的声音透过喇叭对讲机一响，饰演约翰的演员乔治立刻推开了沈鹤，却很绅士地将坐在马背上的女演员琼斯扶下。 沈鹤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来自同剧组演员的排挤，接过陈大少递来的水，仰头就要喝。肩膀这个时候，却突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大半瓶水一下子全都倒在了脸上。 “沈小鹤！” 陈大少喊的是中文，但他嗓门不小。这一喊，顿时召来了旁边人的注意。 威尔斯一抬头，就瞧见沈鹤满脸是水，旁边的乔治一脸坏笑。他扭头，喊来化妆师，等沈鹤跟着人下去重新上妆，这才让助理叫来乔治。 一脸得意的乔治以为导演喊他过去，是要夸他刚才那一幕戏演的不错，剧组其他人都知道，他是要挨骂了。 威尔斯很喜欢那个叫沈鹤的华国演员。 除了二十几年前那个姓宋的少年以外，威尔斯没再用过第二个华国演员，偏偏沈鹤的出现打破了这个现象。而沈鹤的演技，也的确让人觉得威尔斯的选择是正确的。 乔治是昨天刚进组的。在这之前，一直都是沈鹤和琼斯的戏，乔治进组前一天，为了配合他的档期，这才集中拍摄有他的戏份。今天是他们三人第一次正式合作，显然，乔治对这位来自华国的同行并不友好。 威尔斯并没有大声训斥乔治，反而是将之前用手机录像的一场沈鹤的独角戏放给乔治看。 等到沈鹤重新上场拍摄，惊讶的发现，乔治的态度改变了不少。 同样的一幕戏再度拍摄，乔治的眼里去掉了之前的讥讽和蔑视，只留下了剧情需要的揶揄。同样牵着马，去搭霍安的肩膀，乔治这一回和沈鹤的配合简直能用完美无缺来形容。 等到这一幕戏正式通过，威尔斯让所有人原地休息十分钟。 “沈小鹤，电话。” 陈大少递过来的手机是沈鹤专门在国外使用的。琼斯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认出是情侣机，追问了沈鹤很久，也没问出另一台手机的主人是谁。不过前几天盛伯雍来探班的时候，被她一眼看到了被他拿在手心里的同个机型粉色系的手机。 “是盛打来的？”琼斯是盛伯雍的粉丝，探头一看来电显示，当即凑到沈鹤边上要光明正大偷听。 沈鹤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喂。” “今天拍得怎么样？” “挺好的。”沈鹤抬眼，望向不远处的葡萄园，放眼都是绿色，“你的衣服排到什么时候能做？” 听筒里能明显听到呼呼的风声，盛伯雍像是在开车。 “今年就能做，不用等明年了。对了，你什么时候收工，我来接你了。” 沈鹤翻了翻腿上的剧本。今天一共要拍六场戏，按照目前的进度，还有两场戏要拍摄。 “还要三个小时左右。等你来了，大概就快收工了。”电话那头的男人应了一声就要挂断，沈鹤赶紧追了一句，“你慢点开车，注意安全。” 大概是他的提醒太过贴心，男人笑了一声，隔着电话就给了一个吻。琼斯凑得太近，不光听清楚了所有的对话，顺带着也听到了那声吻，顿时捂着发烫的脸，盯住沈鹤直看。 沈鹤被看得摸了摸鼻子。 “你们感情真好。”琼斯刚和男朋友因为工作分歧分手，对沈鹤和盛伯雍虽然忙却依旧这么好的感情，完全是羡慕的态度，“要是汉森能像盛那样体贴我，我简直要感动地哭出来。” 别人的感情，沈鹤不好评论，只拍了拍琼斯的肩膀当做安慰。 * 被约翰从酒庄拉走的霍安，无奈的跟在矮脚马的身后。马背上的简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像是对这个从东方来的少年十分好奇。 镜头慢慢拉远，三个人的身影在画面中渐渐变小，而周围的风景陆续收入画面当中。 同样的画面反复拍摄了三次，威尔斯导演这才决定通过。化妆师们赶紧上前给三人补妆，剧本也被助理递到了面前。 沈鹤闭着眼睛，在默背台词，化妆师在面前补妆，握着剧本的一只手被拉住，一瓶矿泉水被塞到手里。送水的人有双大手，骨节分明，沈鹤只是稍稍碰到，当即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睁开眼直接道：“来了？” “来了。”盛伯雍颔首，向剧组其他人打了声招呼。 琼斯本来坐在遮阳伞下，看见他俩站在一起，顿时脸红心跳，讷讷地捂住脸：“怎么办？他俩越看越般配啊！” 乔治一口水没含住，直接喷了出来：“那不是……俩华国人吗？是gay？” “你歧视？”琼斯斜飞了一眼，乔治窘了几秒，赶紧摇头。 倒不是乔治歧视。在华国，gay群体还是相对来说比较隐秘的，因为大环境并不接纳这个群体的存在，再加上乔治虽然不熟悉沈鹤，却是认识盛伯雍这张脸的。这样大牌的演员如果在国外爆出gay传闻，华国内部说不定要炸了吧。 乔治和琼斯的交谈，沈鹤没听见，盛伯雍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从出国开始，他就没遮掩过两人的关系。而沈鹤那边，除了第一次的惊愕，之后也像是接受了这样的现状。上街、探班，有心的媒体总能拍摄到他俩在一块的画面，就连酒店，除非工作需要，也都是尽量订在最近的位置。 而在两人的各种接拍中，风格相近的穿着，同个款式的手表，偶尔曝光的同系列手机……总有细心的粉丝能够发现其中的秘密。 两人这么自然地在一块，只差手上再套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差不多就能向人们宣布，他俩在一起了。 沈鹤快手快脚地和乔治、琼斯一起结束了今天最后一场戏的拍摄。威尔斯导演喊收工的时候，所有人都欢呼了一声，收拾好拍摄器材，坐上各自的车回剧组下榻的酒店。 上了车后沈鹤边系安全带边透过车窗向琼斯挥手拜拜。对面的金发美女毫不客气地抛了一个飞吻，沈鹤笑笑接受，回头就发觉身旁的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我记得，这位美丽的金发女郎刚刚和你认识的那天，穿着性感的睡衣，敲开了你的房间门。” 男人吃醋有时候吃的毫无理由，可偏偏看起来把柄十足。 “对。不过那天开门的人是你不是我。”沈鹤笑得不行，一想起剧组开机第一天晚上，男人抱着自己在房间里亲吻，结果被敲门声打断，不光打断，男人开门后还直接看到了一个穿着性感睡衣，露出圆润肩头和性感事业线的金发女郎站在门口。当时男人的表情实在太经典，不管想起几次，沈鹤都有捂着肚子大笑的冲动，“而且那时候，琼斯不知道我的取向。” “现在她知道了也跟你走得很近。”盛伯雍脸上的笑容微微浮起，却带着点些许的嫉妒。 沈鹤侧过身子，趁着车子还没启动，直接拽过男人的领带，把人拉到身前，抬头就是一个吻。 末了，他松手，拍开男人伸过来打算搂腰的手掌：“琼斯只是刚刚分手了，觉得寂寞想要找个炮.友。”他扭头，眨眨眼笑，“不过我看，乔治今天对琼斯很殷勤，估计他俩会更合适。” 宋霖从小在国外长大，看多了那些热情似火的姑娘们是怎么为自己排遣寂寞的。琼斯是个很洒脱的姑娘，和男朋友分手分得干净利落，对看上眼的男人也向来是追得热情火辣。在不知道沈鹤和盛伯雍的关系前，她算是剧组里头第一个对沈鹤递出橄榄枝的姑娘。 盛伯雍抿了抿嘴角，似乎并不满意刚才一触即离的吻，脚下油门快踩到底，车速飞快地超过了前面开的琼斯的车子。 “威尔斯导演这边什么时候能给你放一天的假。” “怎么？有事？” “在店里给你看中了一款衣服，强森答应我会留着，不过还是需要你本人去，才能看看合不合适。” “怎么会想到去做定制？” 沈鹤翻了翻微博上的消息，除了老生常谈的一些时政新闻外，娱乐方面仍然还在欢呼闫宁被判决的消息，其他方面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往下滑的时候，看到了几个小时前，男人发的一条新微博，定位在紫金街。 微博只有一张对着穿衣镜的照片，肩膀上还挂着皮尺。因为拍到了穿衣镜右上角的一个logo，底下的评论有些疯狂地刷着“壕”。 东方人的体格很少有能穿得好西装的人，更不用说费心去做一家具有历史渊源的百年老店定制一套西装。娱乐圈里虽然也有名人出国的时候会去定制上一两套，在最重要的颁奖典礼上穿，但大部分还是赞助商提供服装。真正会去订做的人，还是少有的。 “一人一件，就当作，结婚礼服穿。” 盛伯雍突然提到“结婚”两个字，把沈鹤听得愣住。 因为没有红灯，盛伯雍遗憾地表示不能趁机吻醒他的“睡美人”。后者涨红了脸：“什么结婚礼服……” “好像不够正式。” 第113章 重洋之外（下） 车子开出酒庄所在的小镇，进到酒店所在的市区时，盛伯雍的车子毫不客气地在一家首饰店前踩在了刹车。 富丽堂皇的首饰店，向来最喜欢东方脸孔的顾客。金发碧眼的售货小姐站在柜台后，字正腔圆地说出一句中文。 “欢迎光临，先生你想看点什……上帝，是盛！” 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东方男人是谁后，售货小姐激动地捂住嘴惊呼。一旁的同事急忙也凑了过来：“盛！请问需要什么帮忙吗？” 盛伯雍的脸孔在东方人当中属于辨识度比较高的，加上经常出现在各国的广告及品牌代言中，不少电影还有他的客串或是主演情节，很多外国人都认得他。看到他出现在首饰店，店员们都激动地快要窒息了。 “请帮我挑选一款适合男人戴的对戒。” 激动得手都发抖的售货小姐赶紧打开柜台，接连取出几个盒子：“这三对都是比较适合先生您的，钻石镶嵌地比较美观，重量也不会太夸张……还有这副，虽然都是用小钻石镶嵌整圈，但是不会显得太夸张。” 盛伯雍仔细看了看那几盒钻戒。钻石在灯光下炫目流彩，有一种零碎的美感，但始终显得太女气。 他往柜台里再看了看，意外发现了在角落里摆放的一只盒子。盒子里躺着两枚白金戒指，整体简洁干净，没有太过累赘地钻石强切在上面。 大概是看出盛伯雍对这副戒指有好感，售货小姐赶紧放下正准备偷拍的手机，解释道：“这是之前有一对les情侣挑选婚戒的时候留下的男戒。” “就它们吧。” 盛伯雍最终买下了这对戒指。 从首饰店里出来，车子里意外地不见了沈鹤。盛伯雍关上车门，向四周张望，始终不见人影，只好掏出手机拨出电话。 电话大概响了有十来声，最终还是被人切断了。 他又拨出去，依然是切断。 盛伯雍差点以为沈鹤是恼羞成怒，丢下他走人的时候，电话终于打了回来。不等他开口，沈鹤先声夺人。 “你沿着路往前走。” 他照着话做。 “过马路。对，然后左拐第三家店铺。” “进店，然后，上楼。” 盛伯雍按照电话里的指示，一步一步走到了街边一家店门前。落地橱窗里，摆放着三套颜色款式截然不同的婚纱。他推开门，往里走，店员热情地接待了他，指引着走到了楼梯口。 铺满了红色玫瑰的楼梯一直延伸向前，每个转角的地方，都有一位店员暧昧地眨着眼睛指引。盛伯雍握着戒指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这是一家影楼。脚下的花瓣和楼梯墙面上的布置，很显然都是匆忙之下完成的。但他的心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他，继续往上走，去找那只逃跑的小鸟，那只小鸟正在先下手为强地进行一个会让他一辈子记得的举动。 影楼高三层，到三楼门口的时候，负责引导的两位店员笑着让开了道。 匆忙下布置出来的室内摄影棚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简单，一块长长的白色帘布遮挡住窗口。透过光，盛伯雍能清楚地看到站在帘布后面的身影。 他放轻脚步，慢慢走到帘布前，伸手抓住一侧，轻轻往旁边拉开。 站在窗前的青年，换了一身白色的西装，有些紧张地抬眼看着他。 “我来了。” “嗯……准备得有些匆忙，你……不要介意。” 沈鹤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其实没打算这么早就做这件事，但是看到男人在首饰店前突然停车，又联想起之前提到的结婚礼服。他突然觉得，他也该做些什么。 还好，附近就有一家影楼。友好热情的f国人民一听说他是想要借用一下场地，问清楚是干什么之后，爽快地答应，还帮忙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周围给布置了起来。 “为什么跑到这里来？” 尽管从走到影楼前，盛伯雍就隐隐猜到了沈鹤的用意。但是看着面前的青年，他仍旧还是问了这个问题。低哑的声音透着快要蓬勃而出的爱意，抓着盒子的那只手握紧成拳。 “我要和你拍结婚照！” 沈鹤大声道。 尽管在过去，他曾经有过一段漫长的感情。但那已经是过去的故事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会在安静的夜晚搂着他入睡的男人，会因为美女的飞吻萌发醋意的男人，会默默付出那么多却从来不提一句的男人……只有盛伯雍。 男人显然被沈鹤突然一下的话给怔了怔。紧接着，一把把人抱住，大笑：“拍结婚照之前，我是不是该先求婚？” 忘记还有求婚这一茬的沈鹤，羞愧地快要把自己蒙死。站在外头的店员们里有听得懂中文的，显然也被他突然一句话，逗得快要笑厥过去。 盛伯雍忍住笑，捧住沈鹤的脸，低头便是一吻。 舌尖的沉迷，沦陷，让沈鹤几乎腿软地被盛伯雍扶住腰。他俩站在窗前，白色的垂地帘布遮盖住他们的身影，却被透过窗户的光亮照得隐约可见。门外的店员吹出起哄的口哨。 这个吻，吻了很久。像是把之前错过的那些年，也一并在这个亲吻当中补偿回彼此的气息。 然而，对于沈鹤和盛伯雍来说，这些还不够。 怎么可能够？ 他们未来还有更多的时间，互相亲吻，互相拥抱，互相扶持着过完一生，怎么可能只是几个吻就能够满足的。 “亲爱的，不如我们先把照片拍了？” 摄影师敲了敲门唤回两个人的注意力。 沈鹤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向对方颔首。 “不好意思。”盛伯雍拉住沈鹤的胳膊，突然向摄影师道歉。准备进门帮忙的店员们都愣了愣，旋即听到了他道歉的原因，“在拍照之前，还有一件事，我想要先完成它。希望各位，能为我当一下见证人。” 他说完话，当着众人的面，突然向沈鹤单膝下跪。 “过去我向你求过婚，但是不够正式。”他打开手里一直紧紧拽着的盒子，“我为我们看好了结婚礼服，但是我还欠你一个正式的求婚。” 沈鹤并不是真的在意什么求婚仪式。对他来说，他是做事干脆利落的男人，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会去考虑太多的外在因素，更不用说非要一个戒指，非要一个仪式，才能绑定两个人的关系。他甚至早就做好决定，等到这次拍摄结束回国，他就告诉沈父沈母他们的关系。 但是，所有的打算，好像在盛伯雍停车去买戒指的时候，就已经打乱了。 可看着男人送出戒指时，郑重的样子，沈鹤却又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甚至心底隐隐还有种感觉，有些认同为什么女孩子们总是那么重视求婚的过程。 “一辈子很长，可也很短，可能只有十几年，二十几年，三十几年，也可能有五十几年，六十几年。但不管我们的一辈子有多长，我都希望到老得走不动的时候，能和我靠在一起晒太阳的人始终是你。” 不管盛伯雍能不能说出好听的情话，对沈鹤来说，他都不会拒绝这个男人在此刻任何的言语。 那枚在寻常人眼里可能并不是特别昂贵，特别精致的戒指，在影楼店员们的见证下，被盛伯雍温柔地戴上了沈鹤的手指。 * 结束了国内的工作，孟章和葛晖坐在候机室里昏昏欲睡等着红眼航班飞f国的时候，坐在背后的一个女孩突然发出尖叫。 大晚上的机场，赶航班的人比起白天的熙熙攘攘，稍显得安静一些。女孩的这一声尖叫，不仅吸引了身边男朋友的注意，还叫醒了不少快要睡着的乘客。 葛晖打着哈欠，回头扫了一眼。这一眼扫过去，眼珠子差点脱窗。 卧槽！ 他跳了起来，一边夺过女孩的手机，一边说着“对不起”。 女孩正在看微博，大概是盛伯雍的粉丝，刚好停留在他的微博主页上。而之所以让女孩尖叫的罪魁祸首，是一张手部特写。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虽然没有镶嵌许许多多的钻石，干干净净的一圈仍然闪瞎了葛晖的铝合金狗眼。 孟章抓过手机，不好意思地递还给女孩。女孩似乎认出了他俩的身份，一直回头看，最后忍不住低声询问孟章是不是沈鹤的经纪人。 葛晖还在发懵。孟章笑笑，一边把人按下，一边向女孩点头。 “我也是沈小鹤的粉丝。他最近是不是在国外拍戏？身体情况怎样？有没有被国内的官司影响到工作？吃的还好吗？” 女孩连珠炮似的提问，问得孟章只剩下一张笑脸，随口回答了几句，正好听到登机广播，赶紧拉上葛晖登机。 直到坐上飞机，空乘们开始一排一排劝说关闭所有电子产品的时候，孟章的视线终于从沈鹤的微博首页转移开。坐在隔壁的葛晖脑袋靠着前面的椅背，整个人都笼罩在阴霾里。 “我带了这么久的艺人……盛伯雍这家伙……简直就是移动炸弹……” 无名指上的戒指意义不同寻常。盛伯雍突然来这么一招，明面上只是晒戒指，实际上还不是在暗示自己已经不是单身。 “还没结婚呢。不要紧张。” 孟章关掉手机，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眼罩，刚套上脑袋，就被葛晖一把拽了下来。 “我说，老孟，你能不能长点心……你家沈……你家小鸟是不是也发了同样的微博？” “发了。” 比起盛伯雍的手部特写，沈鹤的照片意味深长——不知道是哪位摄影师的杰作，长长的垂地白窗帘后，日光余晖透射出两个身高相差不多的身影正拥抱着在亲吻。 戒指算什么，这张照片才是真·出柜。 孟章已经可以想象到，等飞机落地开机的时候，他的手机要被多少人打爆了。 f国的水果机好像价格不贵，到时候让沈小鹤赔偿自己几部最新的水果机型。 这么想着，孟章夺回自己的眼罩，再不去理睬陷入抓狂中的葛晖，靠着椅背直接入睡。 第114章 盛格雷特（上） 谈静这辈子身边只有两个朋友喜欢上了同性。 一个是宋霖，二十年的情深意长最后喂了狗。 一个是沈鹤，两个人走到一起就会到处抛出虐杀单身狗的闪光弹。 看到助理递过来的手机，和手机上的两张照片，谈静收拾好自己的铝合金狗眼后，淡定地给当事人打了一通越洋电话。 电话响了蛮久的，终于被人接起。 不知道是不是远洋电话的缘故，谈静总觉得沈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微博上的照片是怎么回事？”谈静开门见山，眼睛一直瞥着助理的手机。啧啧，大影帝手上这戒指。啧啧，这两个不用掀开窗帘也想得到的狗男男。啧啧，铝合金狗眼又瞎了一副。 电话里，沈鹤喘了口气：“就是这么一回事。” “公开出柜？” “还不算吧。” “这照片只差底下多写几个字了。秀恩爱秀到这个地步，想没想过单身狗的感受？” 沈鹤在电话那头低笑，像是被人咬了口轻轻喊了声疼，接着才道：“出柜的事情顺其自然，说不定哪天我们心血来潮就直接在记者面前说了。” “别介。要说好好说，你上下嘴唇一搭的事情，要害苦多少人。凭我们的关系，到时候媒体方面肯定还要采访各种好友。洪导、唐总、我、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导演、演员，到时候可都逃不掉。那些媒体肯定要追问我们知不知道这件事。你这突然一说，你俩爽快了，包袱直接丢给我们。” 谈静有时候觉得沈鹤很奇怪。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是和沈鹤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能感觉到宋霖的影子。在闫宁的案子判下来后，她更是觉得，如果沈鹤真的是宋霖就好了。 能够亲眼看到过去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受到法律的制裁，那一定是最激动的事情。 “放心，出柜的事情我们肯定会好好考虑。” “那么，亲爱的，”谈静喝了口水，“你能告诉我你俩的照片到底是要干啥吗？” 沈鹤没有回答，电话那头传出细碎的声响。过了一小会儿，终于重新传来说话声，却显然已经换了人。 “我求婚了，然后顺便拍了结婚照。” “……” “谈静，下次越洋电话注意时差。我挂了。” “喂……” 直接挂断的电话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谈静抬手捂了捂脸颊，心底是大大的两个字——“卧槽！” * 发照片的两个人，凭的只是心里的满足感。不管别人是怎么去理解这两张照片，该秀的都秀了。 国内的粉丝们彻夜为了微博上的这两张照片疯狂的时候，f国八.九点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照射进房间。 强森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黑发青年，眼底透着光：“盛，你的朋友虽然体格不像你，但是气质很好，完完全全是我脑海中东方人的形象。” 他说着，从脖子上取下皮尺，几步就走到了沈鹤的背后，扣着青年的肩膀直接开始量尺寸。 沈鹤有些疑惑。 强森的这家百年老店一直吸引着无数圈里圈外的名人，争先恐后想要定制一件衣服。沈鹤没有出身在f国，但是威尔斯导演就有一件出自强森手下的西服。 在《风之旅》获得国际电影节大奖的那天晚上，威尔斯导演就是穿着那套西服走得红地毯。 “mr.沈，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饶青您和mr.盛一起代表我们店参加之后的盛格雷特服装风情节？” “我不是模特出身。”沈鹤的身高虽然不及盛伯雍，却也是圈子里比较高挑的男演员之一。但是身高并不能代表适不适合当模特，哪怕是业余的，他也担心自己会给强森的店铺带来反效果。 “不不不，模特我都已经请好了。”强森生怕错过这个机会，急忙解释，“我是希望你们两位能够一起在活动上，为我的店铺做一个*展示。” 强森并不年轻，然而在向沈鹤描述自己灵光一闪的构思时，浑身充满了激情，就好像重返青春一般。 他的构思其实很简单。就是想要盛伯雍和沈鹤两个人穿着他亲手制作的服装，坐在店门口喝咖啡、交谈，用自然的身体动作来展现服饰之美。 听了强森的描述，沈鹤想起过去曾经听人说起过，外国人的广告不是直白了当的告诉你这个好那个好都来买买买，而是透过一些情节去展现它所要卖的是什么东西，优劣好坏由观众自己买账。 沈鹤并不觉得国内外的广告有什么优劣之分，因为很多都是国情原因。但强森的这个构思，却让他眼前一亮，心底也顿时生出了好奇，想要尝试一下。 见沈鹤点头答应，强森高兴地挂着皮尺直接去衣帽间翻他刚刚做好的一套衣服，把两个人直接丢在了身后。 “就这么接了份工作？” “这算工作么？”沈鹤冲着盛伯雍挑了挑眉。 盛伯雍笑。 不用当模特，也就不用去学什么走秀。尽管孟章和葛晖在得知这两人私自接了工作，刚要咆哮，一听是给强森做广告，顿时没了声响，只顺便问了句能不能把消息发出去。 对于两位经纪人的这个疑问，强森大手一挥，表示随意。 盛格雷特服装风情节本来就是当地一个不小的节日，各类媒体都会有记者到场拍摄，因为活动中，整条紫金街会比往常更要星光熠熠。 强森让沈鹤穿上的是前一天刚刚做好的一套休闲款西服，又让盛伯雍也一起换上一套。两个人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强森店里的助理都已经惊讶地掏出手机，忍不住想要拍照留念。 强森也觉得十分满意，为了能够达到最好的效果。他皱着眉头，绕着两个人走了一圈又一圈，这才把几个需要更改的数据都记录了下来。 “我有预感，到了节日里，你们一定会比t台上的模特更引人注意！” 盛伯雍在f国的工作本身就和盛格雷特服装风情节有关系，他的工作主要集中在最后一天的t台展示上。一共三天的服装风情节，紫金街上的各家店铺都会为了拔得头筹使出浑身解数。三天当中t台展示部分是每天都会有人进行的，那只是单纯的展示。最重要的是第三天的t台。 盛伯雍作为受邀参加最后一天t台展示的唯一影星，将会穿上由活动主办方从前两天展示的服装中，挑选出来的最合适的一套，作最后的压轴表演。 所以，他的工作和强森那边没有太大的影响。 而沈鹤这边，大概是因为威尔斯本身是强森家店铺的拥簇，一听说他看重的华国演员也被威尔斯看中了，大方地表示活动时间可以借走，但是希望威尔斯能够把他定制的那套西装往前提一提。 真到了节日那天，沈鹤不光看到了威尔斯，还顺便看到了寸步不离琼斯的乔治在人山人海中挤向强森的店门。 * 距离活动第一天的t台展示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所有的模特都在后台紧张地做着最后的准备。然而，来紫金街参加节日的行人渐渐增多，尤其是t台两侧的观看区陆陆续续快要坐满了人。 沈鹤就站在二楼往下看，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着，年轻的情侣、夫妇还有老人都在其中走着。有主办方邀请的小丑在街头街尾向行人赠送气球。骑在爸爸脖子上的小孩穿着漂亮的蓬蓬裙，背上还贴着白色小翅膀，手里的气球没抓住，晃晃悠悠飘上了二楼。 “气球！” 小孩软软糯糯的声音有些着急，抬高手臂，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气球飞上天。还没来得及委屈地掉下眼泪，却看见有一条胳膊从二楼的窗户里伸出，漂亮的手抓住了气球的尾巴。那个站在窗口的青年，穿着白色的衣服，黑色短发，正在微笑着看着自己。 气球最终回到了小孩的手里，年轻高大的爸爸抱着孩子向沈鹤致谢，身边的妈妈对着孩子轻轻说了句话，随后那孩子就伸出手臂，上半身向前倾，在爸爸的帮助下，凑到沈鹤的身边。小小的手掌贴在他的脸颊上，带着奶香的一个亲吻就落了下来。 挥手目送一家三口离开，沈鹤忽然庆幸他还没来得及上妆。不然小天使这一口就得亲一嘴的粉底。 然而，还不等他转身，脸颊上却又落下了另一个吻，腰身被人紧紧搂住。 “奶娃娃。” “这也吃醋？” 沈鹤笑着转身。面前的盛伯雍已经化好了妆。这次为强森做广告，化妆师是威尔斯剧组的御用化妆师，一上来就化身迷妹，围着盛伯雍转悠了好一会儿，才拿起工具给他上妆。沈鹤在旁边等得无聊了，这才推开窗户看人头，顺便结识了那么可爱的小天使。 男人的妆容不用太夸张，尤其是像他们这次并不是在室内舞台，也没有其他夸张的灯光效果。简单的日常妆更符合在路边喝咖啡的男人身份。 盛伯雍的五官比较出挑，化妆师只是简单的上了一层粉底，打了点高光，就没再做太多动作。 “情敌无处不在。”盛伯雍拉过沈鹤的手回到二楼化妆间。化妆师正兴奋地发完她的脸书，回头看到沈鹤回来，更加熟练地给他打粉底上妆。 底下音乐响起，t台展示开始了。 各家店铺的展示分为两个环节，一个是t台展示，另一个就是自行宣传。观看t台走秀的人很多，俩人化好妆后就站在二楼欣赏走秀，顺便认人。 “那位是杰普森，我记得当时《风之旅》里他有和你合作过？” “嗯。有过合作。那边那位是不是歌星萨尼瓦？” “对，萨尼瓦日格。听说前段时间刚刚结婚，她的丈夫送了她一颗从nf带回来的原钻。大概有鸡蛋这么大。” 每日的t台展示分上午和下午两场，每场持续一个小时，之后的时间就归各家店铺自己使用。t台展示一结束，不少观众就开始渐渐退场，而此时，强森原本合拢的店门被人从里头推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第115章 盛格雷特（下） 走秀开始前，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强森店门前的几张桌椅。这些摆设类似于紫金街上那些咖啡店门外的摆放，出现在一家服装店前本来就有些突兀，再加上强森一贯的知名度，更让不少人都注意了下。而此刻，推门而出的两个东方脸孔的年轻人，就好像在平静的油锅里突然加入的几滴清水，瞬间溅开了激烈的反应。 很多人喜欢看超模。因为女性超模有着漂亮性感的身材，充满魅惑力的五官，能够迎合各种不同的审美。男性超模则有着阳刚的体魄，性感的肌肉，举手投足之间，简直能让人心脏骤停。看t台走秀，看的不光是服装打扮，很大一部分人也在看模特。 因此，当那两个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陌生的青年，穿着明显是强森家的休闲西服，坐到了门口的圆桌上，与后来出现的年轻侍应生像模像样交谈时，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快！快！快！快拍照！” “是华国的盛伯雍！” “他旁边那位是威尔斯导演的新作男主角！之前还拿过威尼斯的大奖！” “别挤我！” “别挤！我相机盖掉了！” “不行了！我快昏过去了，怎么可以这么帅！东方人居然也能这么帅！” 人群中的各种吵闹和圆桌旁低声交谈的两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截然不同的两种氛围成为了不少站在高处拍照的摄影师相机中奇特的构图。 强森特地邀请了通情达理的威尔斯在自家二楼享用华夫饼。琼斯趴在窗口向下看，忍不住啧舌。 “真是……帅得让人嫉妒。” 乔治端过咖啡给琼斯去献殷勤，没能听到后面威尔斯和强森的交谈。 “老朋友，你今天这招用的太狠了。这可是大杀器。” “但是他们成功了！”从t台开始到沈鹤盛伯雍出场，强森一直很紧张地站在门口。作为这家百年老店的传承人，他首要的任务是让这家店能世世代代传承下去，他喜欢看到顾客的各种反应，尽管邀请两位东方面孔做这个*广告是种冒险，但现实告诉他，他赌对了。 那两人不愧是专业的演员。从迈出店门的那一刻起，两人脸上的神情就发生了变化，迈出去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稳健，而笑容也自然地好像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他们仅仅只是从一条街逛到另一条街，然后找到一处可以坐下来喝咖啡的地方，开始自由地聊天。 “这两人，都是华国这些年很优秀的演员。他们的演技和为人一样，让人赞不绝口。他们可以不去管旁边的这些人，是专业还是不专业，只负责演出最真实的自己。”威尔斯说着，喝了一口老朋友亲自泡的咖啡。 琼斯在窗口又发出感叹，乔治在旁边跟着应和了几声。 楼下拍照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是国内外的媒体。过去这个活动很少得到华国人的注意，因为向来没有太多的东方脸孔在这个活动上出没。但之前通过孟章和葛晖的运作，国内不少媒体都得知了沈鹤和盛伯雍将会在这个节日上出现的消息。 不管节日是大是小，沈鹤和盛伯雍就是两张活生生的销量名牌，相信没有媒体会愿意错过这个新闻。于是在琼斯的眼里，底下黑压压的人群中，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人看着比往年都要多。再对比隔壁和对面的店铺……门庭冷落，对比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所有的长.枪短.炮都对准了沈鹤和盛伯雍，就好像他们是整条紫金街的主人，受到了最瞩目的待遇。 年轻俊朗的青年低头微微一笑，眉眼间带出来的温柔，瞬间撞击上在场女性的心口，就好像有一双白皙的大手在她们面前缓缓伸出，作出了邀请的姿势。 “我……我要买他身上穿的这件！” “不行！那件我看中了！我男朋友穿一定很合适！” “我也想要那件……虽然我没男朋友但是挂在家里，每天看一看，就好像他会打开门跟我说‘我回来’了一样……” 人群中很快有人看上了沈鹤穿的那套休闲西服，女性们开始发出争执，有人突然冒出声音：“其实……盛身上穿的那套也很好。” 听到这话，当即有人表示终于找到同好，激动地对着和青年面对面坐着的男人十连拍。 沈鹤的那套西服，更休闲，更青春。而盛伯雍身上的，虽然也是休闲款，却显出了成熟男人的稳重。剪裁简洁，线条干净，穿在盛伯雍的身上，既不显得肩膀过于宽厚，也不会看起来臃肿。 他坐在那里，身体微微向后靠着椅背，像是和沈鹤在谈着什么轻松的话题，眉眼放松，显出一派男人的自信。 他俩说的都是中文，再加上强森在开始之前故意设置了路障，足以保证他俩的咖啡时间不会被任何激动的人群冲撞，因此并没有多少人听得见他俩交谈的内容。 当然，如果让那些人听到他俩是在交谈回国见父母的事，大概不少人要捂着心口跪地大哭。 到了下午四点半，第一天的盛格雷特服装风情节慢慢进入结尾。在场的媒体开始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开始陆陆续续坐上车子回公司整理照片和文稿。华国的媒体还留在现场，试图能找到采访沈鹤和盛伯雍的机会。但是等他们找到强森，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后，却被告知那两人在十五分钟前已经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回酒店了。 “……” 坑人，我们站得脚都酸了，人却跑了。 这样的日子到了第三天，华国的媒体们决定这一次一定要把人逮住了。想想第一天的休闲西服，第二天的长款风衣，光是传回国的照片就引起了网络上那么强烈的反响，如果第三天还不能找到人进行采访，大概这个月的奖金要落空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第三天出现在强森店门前的人，只有沈鹤。 圆桌换成了一张工作台。电脑、小书架、小盆栽、水杯、相框，那些能够在普通人的电脑桌上看到的东西，通通出现在了沈鹤面前的工作台上。 他架着一副眼镜，面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似乎正在工作。而穿着工作服出现，给沈鹤到咖啡的女士则让围观者们发现，这其实是在模拟一间办公室里青年的工作状态。 “是小情景剧？” 有经常跟舞台剧的记者低声道。旁边刚才还一脸懵逼的同行顿时醒悟，在本子上刷刷几笔做了记录。 坐在电脑前的青年，似乎在苦恼自己的工作，白纸被撕下揉成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又刷刷写着什么，写完之后又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好像陷入了麻烦当中，又或者是创作时思绪不通，青年从椅子上站起来，开着来回踱步。 他穿着一件做工精良的衬衫，领口解开着一颗扣子，露出漂亮的锁骨，卷起的袖口放下后依然能恢复挺直的状态。而在椅背上，一件十分正式的西服，挂在那里，好像被主人彻底遗忘。 沈鹤一个人的哑剧因为时间关系，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青年最后灵光一闪，飞快地在电脑前敲打出什么，然后起身去拉挂在椅背上的西服时，一直盯着他的记者们屏住了呼吸。 手部漫不经心的抖开，笔挺的西装挥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穿上。 转身，抬手。 干净修长的手指在迎着灼热的视线，缓慢地扣上了领口的扣子。 他放下手，微微一笑，右手臂在胸前屈起，朝着人群缓缓鞠躬，行了一个礼。 正当记者们激动地以为终于可以采访到沈鹤的时候，却见青年直起身子，伸手遥遥指了指他们身后的t台。 在t台上，盛格雷特服装风情节最后的t台展示已经开始了。 * 盛格雷特服装风情节在华国的知名度并不是特别高。 但是，当沈鹤和盛伯雍的照片第一天被媒体记者传回国内的时候，终于开始有人询问这个活动。 有人询问，就有人科普。 很快，关于这个过去不曾引起国人多大关注的服装节，第一次有了比较正规的科普，也让人知道，原来盛伯雍和沈鹤参加的竟然是这么高大上的一个活动——能让国外著名影星戴着墨镜满场溜达的活动，能让那么多国家的媒体争相报道，一定不是什么小型项目。 当然，比起那些后来被媒体传回国内的照片上，偶尔捕捉到的某某国际巨星，某莱坞影帝影后，还是东方面孔更让人觉得看得心旷神怡。 第一天的休闲西服，第二天的风衣，都让粉丝们和路人看得心头小鹿乱窜。 第三天及时传回国内的沈鹤正式西服照，更让粉丝们狂喊“我想给你生猴子”“求结婚”“沈小鹤，你家还缺穿衣女仆吗，读过大学的那种”。 距离沈鹤的西装照传回国内没多久，扛着时差，粉丝们终于等来了另一位的照片。 照片中，盛伯雍穿着一身利落的衬衫，一手将西装甩在身后，另一只手抬起，将额前的头发梳向脑后。谜样性感的不光是这动作和气场，还有看向舞台下的眼神。 惊艳。 这是所有看到照片的人第一反应。 对于盛伯雍的性感，粉丝们早已熟悉，虽然还是会心跳加速，但是这一次，她们更想亲吻摄影师——这张照片不知道是哪位的杰作，站得位置实在高杆，拍摄不光清晰地拍摄到了盛伯雍的动作，还拍摄到了人群中抬头似乎和他对视的沈鹤。 有粉丝留言：“简直就是只一眼，天地间仿佛只留下了他俩，什么喧嚣热闹都与人无关，只有台上台下碰撞在一起的视线，在互诉衷肠，说着彼此才懂的情话。” 这是盛伯雍作为压轴出场时候的一个被意外捕捉到的画面。 因为最近娱乐圈里流行卖腐，不少男演员都会凑在一起发照片显示兄弟关系亲近，也同时为彼此拉拢一些cp粉。当然大部分都是无伤大雅的玩笑，粉丝们也心知肚明，不会真的认为他们是同性恋。 就好像沈鹤和盛伯雍，尽管在孟章和葛晖眼里，这两个家伙简直就是在各种作死出柜，但是在粉丝眼里，明明就是关系非常好的两个人嘛。 这么一想，倒是觉得粉丝们也挺单纯的…… 不管怎么说，盛格雷特服装风情节还是圆满结束了。华国的几家媒体最终还是没能逮到人采访，只好退而求其次，用采访强森和他的助理，来间接地完成对那两人的采访工作。 至于那两位，早已回酒店，洗刷刷倒头睡着了。 第116章 你是我的王者（上） 有些事，一旦水落石出，尘埃落定，就好像会真的慢慢过去。 宋霖事发的地点仍然三不五时有人在那边摆上一束百合，网络上却已经再没人会谈及这件往事。 年底的时候，沈鹤刚刚结束电影《wine》的拍摄，比他早一个月回国的盛伯雍带着一个好消息等在机场迎接他的归来。 在明年的二月，国际上最出名的电影节之一奥斯卡将会按时举行，而他们共同参与的电影《影帝》，有幸获得了提名，同时得到提名的还有沈鹤本人。 当然，所谓的好消息，不止这一通。 电视剧《千机》也将会在同一个月，在电视台和网络同时播出。 这无疑对沈鹤来说，的确是很好的消息。 但更好的消息，恐怕是从回国开始，到二月前参加电影节前，沈鹤有足够长的时间可以好好休息，顺便把他跟盛伯雍之间的事情老老实实地向沈父沈母坦白。 出柜的方式有千万种。在和盛伯雍的讨论下，沈鹤选择了最温和的一种方法—— 他换了书吧里的轻音乐，放的是男人过去唱过的几首电影电视剧主题曲。二楼客厅的电视机里，播出的也都是男人的电视。 今天可能是铁甲红袍的将军，明天就换成沉稳可靠的总裁，后天又放满身血污的战士。 再加上本尊时不时开着车子过来接沈鹤。沈父沈母渐渐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终于，在一次晚饭后，沈父问出了心里头的话。 “儿子，你跟小盛……你们俩是不是……那个关系？” 沈母抓着筷子，神情紧张地看着儿子。沈鹤嘴里还含着米饭，看了看父母的表情，又看了眼电视机里男人的一个特写镜头，点了点头。 沈父倒吸了口气，看着儿子，心慌得很。可想说的话却有始终说不出口。沈母更是红了眼眶。一整个晚上，一家三口再没说过一句话。 晚上和盛伯雍打电话的时候，沈鹤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带上了忧郁。反倒是电话那边的男人，压低声音，轻缓地告诉他不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 沈鹤急得嘴巴都快冒泡了。他从来都不是忍得住的人，更何况过去还经历过闫宁那样的事情，更不愿意把一段感情放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他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和盛伯雍是一对，他们是一体的。为了这，首先得让家人先接受这段感情。 但另一方面，他又对沈父沈父充满了抱歉。虽然这几年的相处，让沈鹤已经彻底把这对夫妻当成了自己的父母，可自己毕竟是雀占鸠巢。好好的一个儿子，从小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拉扯成年了，还续了命，结果一转头跟着另一个男人跑了…… 沈鹤心里着急，却也不敢太过直接地催促沈父沈母给一个答案。依旧待在家里，偶尔主动做顿饭，认认真真打扫，不敢太大声说话，生怕让夫妻俩紧绷的神经突然受到刺激。 这样小心翼翼的日子过了大概有四天，到了该定期复查的时候。 “所有的数据显示，你的身体对心脏没有任何的排异现象。”沈良臣放下手里的化验单和心电图，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手里出来的这位奇迹，“很少有接受心脏移植手术的人能像你这样，不出现任何排异现场。就好像……这颗心脏天生就是你的。” 沈鹤点了点头。他如今一直在按时吃药，也在坚持锻炼身体，虽然想要练成盛伯雍那样的身材肯定是不可能了，但起码保证了他的健康，不会因为拍摄疲劳出现身体损耗。 看着沈鹤若有所思的样子，沈良臣咳嗽两声：“前几天，你爸妈给我打了电话。” 沈鹤抬头。 “他们很苦恼，但是又不敢到处问别人，怕给你惹麻烦。” 隐约知道沈良臣是想说什么，沈鹤不由坐直，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没再移开。 “我知道，娱乐圈很乱，那里头很多事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光鲜。所以，在和你进行今天的谈话之前，我想确定一件事。”沈良臣十指交握，低声问道，“你和他是出自真心，还是被强迫的？” 出自真心有真心的谈法，被强迫则有另外的说法。作为一名医生，对于任何症结所在，都得对症下药。 “是真心的。”沈鹤并不回避这个话题。他的性向早晚会被别人知道，他甚至已经计划好了，在双方父母见面确定关系后，到了适当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向所有人公开这个事情。 “你爱他？” “我爱他。” “不是因为他是娱乐圈里有名的大影帝，背后有资源可以捧你上位？” “不是。” “那么，他跟你一样，都是真心，不是简单的玩弄……玩弄一个年轻人？” “他还在当兵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他对我是一见钟情，我对他是日久生情。” 表白时的满脸幸福什么的，对于目前仍旧单身的沈大夫来说，有种瞎眼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换算了下盛伯雍和沈鹤的年龄，有些疑惑。 日久生情好说。一见钟情是什么时候？ 盛伯雍当兵的时候，沈鹤不是应该还在读中学？ 细节方面的问题沈良臣不会细问，在确定了两个人的关系完全是你情我愿的恋爱关系后，之后的谈话显得相对轻松了一些。到最后，眼看午休时间就要过了，沈良臣这才结束了他们的对话。 送沈鹤出办公室的时候，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这条路不好走，加油。” 沈鹤感动于沈父沈母的举动，在离开医院后并不知道沈良臣是怎么和他们沟通的，但是回到书吧，看到神情终于放松下来的父母，沈鹤的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帮着年纪渐长的沈父把新到的书摆放上书架，两鬓斑白的沈父背对着儿子，说了一句话：“什么时候，让小盛上门一趟吧。” 之后的一切都变得十分顺利。 盛伯雍第一次上门“提亲”，双方父母的正式见面，整一个流程顺利地就好像做梦一样。直到沈鹤打包正式以夫夫的身份住进盛伯雍的别墅，他仍然觉得幸福来得太快。 直到他的男人把他抱到床上，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沈鹤终于回过神来，回抱住了他自重生以来得到的最大的珍宝。 * 翌年二月，奥斯卡一如既往地在杜比剧院举行。从白天到傍晚，出现在剧场周围的粉丝们都竖着追星雷达，捕捉每一位突然出现的明星。各类媒体的镜头也在疯狂地捕捉着精彩的画面。 当天的奥斯卡将最佳影片奖颁给了一部j国的电影，这匹突然杀出的黑马让其他入围电影吃了一惊，但它的获奖词却让让人很快理解了之所以得到这个奖项的原因。而后面的其他最佳导演，最佳编剧等等奖项却像之前的媒体预测一样，落入了一些热门电影导演和编剧的怀中。 其中，《影帝》获得了这年奥斯卡的最佳外语片奖。 获得提名的沈鹤并没有如愿得到最佳男演员奖。但是看着舞台上的灯光，他的脸上并没有浮现任何难过。大概是因为过去二十年，同样的失望已经经历过太多次。 盛伯雍一直坐在他的右侧，在最佳男演员获得者的名字公布的时候，他伸手握住了沈鹤的手。 他们知道，回国之后，对于《影帝》得到的殊荣，和沈鹤的败北，媒体们一定会有各种声音发出。但是他们不在意，因为沈鹤还年轻，他还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在这个圈子里经历沉浮，涅槃重生。 同一天，电视剧《千机》播出。 睿智少年相里吉一夜之间，俘获了万千妈妈粉。尤其是他挺着单薄的胸膛，与人据理力争，大谈“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墨家思想时，更是让网络观众在弹幕中不断地刷新嚎叫。 短短几天功夫，《千机》的收视率追上了之前郑辉导演，同样也是沈鹤作为主演之一的电视剧《金戈铁马》。 同年五月，戛纳国际电影节。《影帝》再度入围，同时刚刚制作完成所有后期效果的电影《wine》，成为了戛纳电影节闭幕式上的首映影片。 闭幕式的红毯上，依然星光璀璨。 对于媒体们来说，不管是谁得到奖项，他们要的都只是新闻。不管是走光，还是明争暗斗，亦或者是绯闻情侣的红毯秀，都是他们在奖项确立前，可以立刻传回社里的新闻内容。 华语媒体们很快发现，沈鹤这一次意外地没有和《影帝》剧组一起走上红毯。有媒体向导演洪涛求证沈鹤是否觉得自己此次提名依然不会得奖，所以拒绝出席闭幕式，却得到了和剧组一起走来的盛伯雍的反驳。 “沈鹤是位很有责任心的演员。他没有和剧组一起出席，是因为受到了威尔斯导演的邀请。” 记者一愣，果不其然，紧接着主持人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开始介绍刚刚走上红毯的又一个剧组——《wine》。 洪涛看了一眼和威尔斯导演并肩走在一起，正面对外国媒体微笑的沈鹤，回头示意快走两步。盛伯雍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看了两眼，没走多远，就见沈鹤像是有了心电感应一般，忽然将视线扫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对上。 “沈鹤！！这次你觉得《影帝》还能在电影节上得到什么奖项？你自己又是否会再次和最佳男演员失之交臂？” 戛纳电影节的提名在电影节开始前就已经公布了出来。对于沈鹤再度榜上有名这件事，大部分的媒体都保持了一个看好的态度，毕竟这几个月，沈鹤在国内外的影响力都在加强。渐渐的，有了和盛伯雍可以匹敌的一个势头。 但有人看好，自然也有人唱衰。 沈鹤并不在意媒体尖锐的提问，眉头微微一挑，笑道：“不管能得到什么奖项，相信这都是评委们的决策。他们是最专业的电影评审员，会用最专业的眼光去看待每一部作品。得奖，是荣幸。没得奖，是鼓励。” 媒体还想再追问，威尔斯却已经往前走了两步，低声催促沈鹤快走，免得抢了后面的风头。 沈鹤笑着点头，自然地向媒体挥手。有人清晰地拍下一张照片，低头放大查看的时候，意外发现了沈鹤无名指上的戒指。 款式有点眼熟。 几个记者面面相觑，咳嗽两声，趁着之前尖锐提问的媒体记者没回头看，心照不宣地将照片选择删除。 有时候，不是所有的秘密都必须被曝光的。 第117章 你是我的王者（下） 孟章决定结婚了。 在盛伯雍和沈鹤的家人正式见过面，连“亲家”都喊出来后。单身了很多年的孟章终于决定和谈了快一年的女朋友结婚。虽然对方也是二婚，不过过日子要的是贴心人，一婚二婚都不是什么问题。 更何况，他受够了每天被闪瞎眼的生活，非再婚闪回去不过。 想比较而言，除了每次被闪狗眼都觉得心塞外，妻女俱全的葛晖显然开始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哦，这俩人一前一后走红毯，媒体肯定拍了不少照片，问了不少坑爹问题，可以刷刷微博看下反应。 嗯，这照片谁拍的？《娱乐风度》……一前一后俩剧组都能让这两人同框，摄像本事不错。 咳，这个拼图是哪家杂志社？拍就算了，还把两个人接受采访的照片故意拼在一起，是不是想让粉丝玩大家来找茬，看看除了脸身上哪里不一样？要知道这俩家伙的西装都是同家店同款式的。 在颁奖典礼正式开始的时候，后场的经纪人们终于结束了互相递名片，或者低头刷微博、脸书看看自家一人有没有被上传走样照片的工作。 主持人是当地一位极有名望的巨星，说法风趣，又不会显得低俗，很快将会场的气氛调动了起来。坐在台下的明星们被逗得不住发笑，偶尔和对向自己的镜头挥手示意。 戛纳电影节一向是直播。虽然有着时差，但是全球仍然有不少粉丝蹲在电视或电脑前，紧张地观看着整场颁奖典礼的进行。 在装有各类奖项最终得住名字的信封被颁奖嘉宾拆开前，除了知道每个奖项的提名外，谁也不知道最后的得主会是谁。 华语电影在戛纳电影节上的获奖作品一直很少。但从1960年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不少作品入围戛纳，并且得到各类奖项，只是但从每届的入围数量来看，的确是少了一些。 今年和《影帝》一起入围的还有另外几部电影。有充满东方魅力的古装片，也有富有青春活力的都市励志电影。戛纳吸引了无数导演为之奋斗，的确有着属于它本身的独特魅力。 金棕榈奖最终颁给了一部让所有人都蛰伏的历史巨作。这部讲述中世纪欧洲故事的电影，在一百三十多分钟的时长里，将观众的泪腺调动到最大，基本上看过这部电影的人没有最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最佳导演给了威尔斯，也是实至名归。主持人在打趣间还为还没上映的电影《wine》打了个免费广告，说完又拍着威尔斯的肩膀说，下次有什么电影可以让他也参一脚的，不用什么多镜头台词，能露个脸就成。 最佳编剧给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这位老者写了一辈子的剧本，但苦于他的剧本大多数并不赚钱，很多公司并不愿意购买。穷困潦倒了一辈子，老了终于有人看中了剧本，最后拍出了电影。最燃这部电影没能得到最高的奖项和票房，但是剧本却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看着在台上激动落泪的老者，沈鹤下意识地扭头去看盛伯雍。 他们坐在相邻的位置，只要一个扭头，就能看到彼此。视线的碰撞，在外人毫不知情的时候，互相给予了最温柔的鼓励。 《影帝》到这一步，仍然没有拿下任何一个奖项。作为入围了最佳女演员的谈静来说，当颁奖嘉宾最终报出的名字与自己无关的时候，心头划过的失落毕竟还是存在的。但是紧接着就是最佳男演员的获奖者，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忍不住去看了眼盛伯雍。 这一眼，正好撞上盛伯雍和沈鹤的对视。 有过上一次奥斯卡的失之交臂后，谈静其实也在担心，担心沈鹤会像宋霖那样，一次又一次地失败，最后心灰意冷，习以为常。 “沈鹤不是宋霖。”盛伯雍突然开口。 谈静一愣。 “沈鹤不是宋霖，背后没有姓闫的故意找人搞小动作。” 是啊，宋霖如果不是因为闫宁，又怎么会从云端跌落。罪恶的人已经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了代价，沈鹤的这条成神之路会比宋霖走得轻松。在闫宁彻底倒下后，过去宋霖曾经蒙受过的磨难，也终于水落石出——那些拿了钱故意使坏的国内电视电影节评委们，因为这个情况，纷纷得到了圈内的警告，有的人甚至为此丢掉了自己在电影学院教授的位置。 最佳男演员到这个时候，终于准备颁布。 与会的东方面孔并不少。华人、思密达和雅蠛蝶在外国人眼里，五官其实都差不多。颁奖嘉宾并不能从五官上辨认出底下的演员里哪些是华人，哪些是其他亚洲国家的演员。视线在认识的几位华人演员脸上停留，镜头也不免多给了他们几个画面。 盛伯雍在这次戛纳并没有任何的提名，完全是受邀参加。但这并不妨碍他紧张的心情——嘴上说得好听，沈鹤还年轻，但实际上心里头紧张地不行。从看到沈鹤的名字出现在入围名单里开始，他就一直紧张，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戛纳的这个奖项，可以落到沈鹤的怀里。 嘉宾还在台上说着逗趣的话，同样作为颁奖嘉宾的威尔斯站在旁边，两人一问一答，倒也有趣。 “老伙计，你期不期待这信封里的东西？” 威尔斯耸肩：“我想，在场的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期待。所以，我的朋友，你还要卖多久的关子？打算等到圣诞节才公布吗？” “嘿，怎么会。我知道这次入围的演员当中，有一位是你的新电影里的主演，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吗？” 因为这句话，镜头特地摇到了沈鹤的面前。年轻的黑发青年穿着得体的西装，面带微笑地挥了挥手。 威尔斯看了他一眼：“好吧，我想说，不管这个信封里的名字是不是你。下次等我再邀请你的时候，请一定推了你所有的工作，飞到我的身边来，我们再次合作。” 嘉宾笑着冲着沈鹤喊了一声怎么看。 后者抬高右手，比了个ok的手势。 “既然如此，”嘉宾笑笑把手里的信封递给了威尔斯，“刚才我颁布了最佳女演员，现在男演员就轮到你了。” 威尔斯欣然接过。他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在拆开信封的瞬间，脱口而出的话语当中可以听得出语调轻微发抖。 他徐徐道：“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很多次的跌倒和爬起。但每一次跌倒，并不意味着失败，它可能是上帝为你设置的障碍。爬起来，跨过它，你会发现你战胜了这个曾经让你跌倒的障碍。真正有才华的人，不会被几次风浪打倒，因为越战越勇，才是能者的表现。” 威尔斯抬头，目光直接落在了沈鹤的身上。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在镜头扫不到的地方，沈鹤握紧了拳头。 “我曾经有位很欣赏的华人演员，一直盼着能和他再次合作，但是很可惜，一场意外夺走了他的生命。但是现在，你出现了。”威尔斯的声音猛然拔高，一字一句宣布道：“现在，让我们来欢迎最佳男演员……来自华国的获奖者，沈——鹤——” 在掌声响起的瞬间，沈鹤的心跳几乎停止。然而下一刻，它再度跳跃起来，带着宋霖遗憾了二十年的梦想，重新跳跃。 身边的琼斯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在被催促上台的途中，坐在旁边的盛伯雍也站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拥抱在一起，似乎互相说了什么，然后分开。 目送沈鹤登上舞台，谈静低声道：“影帝之家？” 盛伯雍笑了，镜头之下，他的脸上是一览无余的与有荣焉。 * 戛纳归来的一个半月后，《wine》正式登陆了全球电影院。 次年的奥斯卡，沈鹤和盛伯雍各自凭借自己主演的电影提名了奥斯卡最佳男演员。 得奖的是沈鹤。 这一年，已经不再是那个当初刚刚脱离象牙塔青涩模样的青年，站在成熟稳重的盛伯雍身边，就如同一幅养眼的画面。是两个比肩而立的男人。 又一年，这两个男人突然集体从镜头前消失无踪。就连他们的经纪人也连带着找不到人影。 只有大学城的书吧，挂着一张红色的喜报——老板有喜，暂停营业。 所有站在书吧门前的人心底都有一个猜测，正努力冒头。 半个月后，沈鹤和盛伯雍停更很久的微博，终于再度有了动静。 在两个人的微博里，都是一段时常大约在一个多小时的经过剪切过的视频。 视频漫长，却从一开始就洋溢着一种遮盖不住的幸福和甜蜜。 那两个穿着强森手工缝制的西服的男人互相牵着手，从房子里走上草坪。中西合璧的草坪婚礼，在场所有人的热情似乎能透过视频传达到每一个人的心底。 到处都是熟悉的面孔，也有不相识的人，但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祝福的笑容。 在视频的最后，是两个人对视时，忍不住的笑意。 “我爱你。” 以及。 “我愿意。” 第118章 番外一.终是错过 阳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间照进来，贺阗推开门，无视了地上的狼藉，直接走到床边。 房间里弥漫着特殊的气味，房间的地板上扔着零散的衣服。 贺阗看了眼床上团得高高的被子，伸手一掀：“阿宁。” 掀开的薄被下，男人一丝.不挂地躺着。身侧的女人发出一身尖叫，慌里慌张地从床上爬起来。 贺阗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条裙子往女人身上抛：“穿上。” 女人捋了把长发，匆忙套上裙子，低着头就跑出房间。出去没两步，她又回到房间，低声询问：“贺先生……之前答应我的……那个剧本……” “回头剧本就会交给你的经纪人。”贺阗没有看她，弯腰喊了两声闫宁的名字。床上的男人动了动，终于睁开眼。 “几点了？” 闫宁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额角。 “不算晚，距离电影节还有三个小时。足够你的女伴回去好好打扮跟你走一次红毯了。” 总算从昨晚的醉生梦死中清醒过来的闫宁靠在床头，看着站在床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撇了撇嘴角：“金发碧眼不是我的那杯茶。” “那说不定，今年的戛纳，你会遇上看对眼的人。” * 贺阗从来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居然也会有灵验的那一天。 当台上的颁奖嘉宾说出这一年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的得主时，坐在人群中的一个少年愣愣地站了起来。他身边的人们兴奋地抱住他，贴面亲吻，从贺阗的角度看过去，那个少年有着干净漂亮的侧脸。 “刚才说他的名字叫什么？” 闫宁突然发声。贺阗愣了愣，回头：“好像姓宋，叫宋霖。” 少年已经站在了舞台上，笑容腼腆，似乎有些意外自己居然会拿到影帝。 “十六岁。”听着少年在舞台上的感谢词，闫宁意味深长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个年纪挺好的。” 闫宁没有说话。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最清楚闫宁的小动作和心思——闫宁的这个眼神，这个笑容，分明是对台上的少年产生了兴趣。 “阿阗，等下结束，帮我去认识认识这个孩子。” * 闫宁十四岁的时候开始知道自己的性向异于常人，加上闫夫人娇惯这个儿子，总是尽全力满足儿子的一切需求，闫宁在十六岁的时候，就不缺少床伴。 男人，女人。 他不在意性别，只要是看得入眼的，就没有他睡不到的人。贺阗知道闫宁从小喜欢什么类型，大多都是像宋霖这样看着干净剔透的。 而且，闫宁擅长和人拉拢距离，外表又文质彬彬，宋霖会那么快沦陷，完全在贺阗的意料之中。只是看着少年幸福的笑容，他心底到底还是盼着这份感情真的能一直走下去。 刚刚获得影帝的少年宋霖，有着让人惊艳的才华。闫宁在寰球工作几年，手底下也带着不少艺人，但是几乎没有谁能有宋霖这样的灵气。 闫宁提议让宋霖跳槽到寰球，宋霖明显有一些犹豫。 “寰球可以给你的资源更多，毕竟寰球在国内的影响力很大，能为你提供的舞台也很广阔。” 贺阗从来不会拒绝闫宁的嘱托，他第一次在宋霖以及宋霖的经纪人孟章面前建议跳槽的时候，心里已经很清楚，不管孟章答不答应，宋霖或早或晚都会进寰球。 然而，让贺阗没想到的是，孟章会主动提出辞职。 “嫂子不太乐意孟哥在这一行做，一年到头陪在身边的日子没个几天。” 自从宋霖和闫宁确定关系后，贺阗就发现，这个少年从来不会在闫宁面前遮遮掩掩。他很少在心里藏着事情，自己的出身、高兴的事情、不高兴的事情，他都会和他们讲。 孟章一辞职，宋霖就如闫宁所想的那样，很快和寰球签订了合同，成为贺阗手底下的艺人之一。 寰球很看好这位十六岁就拿了影帝的少年演员，几乎不用闫宁动用关系，寰球就把最好的资源全部放在了宋霖的面前。贺阗甚至一度以为，很快的，宋霖会再度拿下一座影帝奖杯，而自己也会成为为数不多的手下能出影帝的经纪人。 只不过，他似乎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美好了。 他以为，闫宁这一次是动了真感情。因为完全看得出来，闫宁对宋霖的态度，和对其他床伴的完全不同。 闫宁会开会的时候，给宋霖发短信；他会在吃西餐的时候，为宋霖切割牛排；甚至他还会在宋霖发烧的时候，一直陪在身边。 这是闫宁从第一次谈恋爱以来，一直没做过的事情。他太习惯和男男女女相处，或许可以说，闫宁他根本就不曾动过感情。 贺阗一直以为，这一次真的是终结。闫宁会老老实实和宋霖在一起，从青年到壮年再到老年。 但很快，他被闫宁的一通电话叫到了酒店。 酒店房间是被一个身上只裹着浴巾的女人打开的。只站在门口，贺阗就听到了房间里头粗重的喘息，还有分不清男女的呻,吟声。 他看到床上厮混的男男女女，看到闫宁从男人身上爬起来，终于听到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阿宁……” “给他们几个找点资源。”闫宁抓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一披，一边往浴室走，一边道。 “我以为你不会再找别人了。” 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闫宁往脸上泼了泼水，抬头看着贺阗挑眉道：“我和阿霖谈恋爱，跟找床.伴有关系？” “……” 贺阗叹气。是他想多了。闫宁只会觉得拥有的不够多，哪里会满足身边固定一个人。 “对了。”闫宁突然喊住贺阗，“听说阿霖入围了金像奖？” 贺阗一愣：“对。这次是最佳男演员。”他有些高兴，“听组委会的意思说，这次获奖的可能性很高，说不定寰球也能出影……” “给组委会塞点钱，别让阿霖获奖。” “阿宁，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贺阗吃了一惊。然而，闫宁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他最近飞得太高了。”从浴室出来，贺阗楼住贴上来的女人，在对方的脖颈上留下一个咬痕，“我想要的是养在笼子里的鸟，不是飞在天上的鹰。” 闫宁的决定，贺阗不会拒绝。但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后，贺阗终于不忍再看到宋霖灰心的神情。可闫宁的话，却让他的心渐渐发沉。 “你会不会有一天，后悔对阿霖做了这样的事情？” “不会。如果他飞得太高了，才是我该后悔的事情。” * 贺阗自问是了解闫宁的。 他从小就是霸道的人。该是他的东西，他从不会让给任何人。这些年给那些床伴的资源，都不过是他愿意的交易。 “贺哥。” 听到身后传来的说话声，贺阗阖上合同，转头看向走路姿势别别扭扭的卫彦。 这个孩子是他最近从酒吧发现的，如今已经成为了闫宁的新宠。 想起之前带这个孩子去试衣间换衣服的时候，在他身上看到的淤青痕迹，贺阗垂下眼帘。 闫宁在床上有着特殊的癖好。他的那些床伴，大部分都曾经遭遇过，唯独正式确立关系的宋霖从未碰到过这样的状况。可是贺阗从来没在宋霖的身上看到过相似的痕迹，他的身体总是干干净净的，像白如玉的骨瓷。 “好好做。” 贺阗把合同放到了卫彦的面前。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贺阗已经习以为常。但如今，看着闫宁身边一个接着一个出现的身影，他心里头想到的，却是宋霖那张充满了信任的脸。 “你只要听话一点，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会有什么好处？” “足够让你在娱乐圈扬名立万。” 贺阗以为，卫彦不过和闫宁身边曾经有过的男男女女一样，会乖乖的，那些闫宁给的资源做好自己的工作。毕竟，闫宁仍然和宋霖在一起，没有分开，甚至也让闫老先生知道了宋霖的存在。这就意味着，不管闫宁在外怎样，他仍然把宋霖当做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可贺阗到底还是想错了。 从闫宁要求给宋霖正上升的事业制造第一个麻烦开始，就意味着，他只想把宋霖当做养在笼子里的鸟，只要宋霖有一丝丝想要破笼而出的势头，他就会立刻斩断他的翅膀。 而卫彦的出现，似乎是另一道出现在宋霖身前的阻碍。 卫彦在闫宁身边待了六年。而这时的宋霖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六岁刚刚出道的少年。 这一年，宋霖三十六岁。 贺阗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 “你确定身体没问题吗？” 粉丝见面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宋霖的脸色却依然显得有些苍白。贺阗想起这段时间通告排得很紧，前一天宋霖又刚参加完一场电影节颁奖典礼，难免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虽然这些年贺阗比谁都清楚宋霖之所以一直一无所成的原因，但是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虚的，他仍然会担心宋霖的状况。 宋霖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他也的确没有在粉丝见面会上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状况。一切都按照计划中的顺顺利利。不管是粉丝们的提问，还是祝福，甚至是台上台下的互动，都和计划中的一模一样。 见面会结束的时候，“羚羊”们都等候在场地内外迟迟不愿离开。 对于一个曾经拿过影帝，却在回国后只能莫名其妙徘徊在二流的艺人来说，粉丝们的支持大概是唯一的安慰。 而宋霖偏偏是那样一个好脾气的人。不管粉丝怎么质疑寰球质疑他给宋霖安排的工作，宋霖始终都在外维护好他们每一个人。就像今天的粉丝见面会。 “其实你可以拒绝的。”在后台接受完媒体采访，贺阗终于忍不住，“像刚才那些刁钻的问题，你完全可以不去回答。” 宋霖笑笑。 每次有什么不想要正面回答的问题，宋霖总是这样笑一笑，就好像什么事情都能避开。贺阗见多了，也就由着他去，可这一回贺阗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我知道你敬业，希望能够靠工作量增加曝光机会，也保持知名度。但是你的身体状况不能让你任性。” 推开门，看到站在场外乖巧等候还没离开的粉丝，贺阗叹了口气：“阿霖，你看看她们，她们都在支持你，要是你倒了，你的粉丝会伤心。” 让贺阗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宋霖真的倒了。 突然冲上路阶的摩托车，轰隆隆的声音，盖过女孩们的惊慌尖叫，径直将来不及躲避的宋霖撞倒在地。 殷虹的血，染红了贺阗的眼睛。 他看到从人群中冲出来的盛伯雍，他看到那些上一秒还在争相叫喊着宋霖名字的女孩抱着头大哭，他甚至恍恍惚惚看到了宋霖正在慢慢离开自己…… 贺阗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接手处理宋霖的后事。当所有的事情都结束的时候，宋霖已经成为了一段过去。 直到那天在ktv，听到卫彦自得的那句话，听到他说宋霖在出事的前一晚已经知道那些肮脏的事情后，贺阗终于发现，自己错过了很多。 第119章 番外二.那时年少 “……接下来，该颁出的奖项是大家十分关注的最佳男演员。” 颁奖台上的嘉宾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信封。金色卡纸的一侧印着电影节logo，另一侧则写着获奖演员的名字。 “他很年轻，也很有天赋。他让很多人知道，一分的机遇要配上九分的努力，就会可能得到十分的回报。他是目前为止，得到最佳男演员奖的演员当中，年龄最小的一位，但他的前途一定和其他前辈一样，不可限量。” “获得最佳男演员奖的是——《风之旅》中埃布尔的扮演者，宋霖！” 那一晚的颁奖典礼，对年近十六岁的宋霖来说，就好像是豁然打开的一扇门。门后的世界，与众不同。他站在门口，犹豫不决，有人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彻底踏入了这个真正改变他一生的世界。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成功的！” 颁奖典礼结束后，宋霖见到了一直在等候自己的经纪人孟章。才二十出头的孟章和宋霖是邻居，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天的奖杯不仅对宋霖来说十分重要，孟章亦然。 “阿霖，你是影帝了！我手里出了影帝了！” 孟章笑得十分高兴，给了宋霖一个大大的拥抱。年轻的少年脸上流露出腼腆的笑容，却也高兴地回抱了他的兄弟。 “你好。” 有人突然打断了属于他俩的庆祝。宋霖回头去看，看到了站在不远处，一身西装革履的青年。 “你好。我是寰球影视的职业经纪人，我姓贺，这是我的名片。” 宋霖看着孟章接过了名片，他凑近一看，看到烫金名片上“寰球”大大的logo，还有底下一行职业经纪人的身份。 “据我了解，孟先生是独立经纪人，小宋先生也没有和任何公司签约。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回国发展？” 十六岁的宋霖并不知道贺阗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但贺阗口中回国后的舞台，就好像是一块巨大的充满诱惑力的蛋糕，让宋霖生出了一丝犹豫。 贺阗并没有当场让他们做出这么大的决定，体贴了留了联系方式，并诚恳地希望双方能够有这样的合作。 在回到合租的公寓，宋霖还握着名片在看，孟章递给他一杯开水说道：“其实回国也挺好的。国内市场巨大，你的发展前景也完全可以预料得到。” 国外不好吗？ 并不是。 宋霖和孟章都清楚，国外的市场对华人来说，并不宽阔。不是所有外籍导演都愿意用华人演员的。 动心的不仅是宋霖，孟章也有几分动摇。 作为经纪人，孟章比宋霖更清楚市场对于一个演员的重要性。 宋霖并没有犹豫太久，在和孟章商量后，他们联系上了贺阗。也是在那时候，宋霖第一次遇见了那个叫闫宁的男人。 * 有时候，遇到一个人，不管好与坏，都是一场毫无预料的缘分。 宋霖遇上了闫宁，铺天盖地而来的温柔体贴，让从小生活在父亲暴力之下的宋霖，毫不犹豫地一头栽了进去。 那段时间，就连孟章都不觉得宋霖喜欢上闫宁是件奇怪的事。他太清楚宋霖这些年经历过的事情，太明白宋霖会动心认真的原因。 至于闫宁的性别。这又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对于在国外长大的宋霖和孟章来说，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真心爱着的，那就足够了。 孟章就是在这样一个完全放心的状态下辞了职，回家专心陪着妻子。而宋霖，从那时候起，成了贺阗手里的艺人，同时和闫宁保持着恋人关系。 闫宁是个浪漫起来绝对让人想不到的男人。 他可以前一刻还在和宋霖电话聊天，说自己在f国谈业务，下一刻就会捧着鲜花敲响了宋霖的家门。 有的时候，还会贴心地亲自下厨，为赶了一天通告满身疲惫的宋霖做一桌西餐。 宋霖不喜欢花，也不喜欢西餐。可面对闫宁时不时的浪漫，他却始终不发一言，全然接受。他太明白感情的来之不易，不愿意任何的不协调破坏这份他渴望追求一辈子的感情，分崩离析。 但很多时候，矛盾和不相容的种种其实是从一开始就埋在了地下。 浪漫的生活不会持续。自从有了共同生活的房子之后，闫宁很少会夜不归宿。那是宋霖和闫宁确定关系后，闫宁第一次没有任何理由地在外夜宿，并且关掉了手机。 宋霖夜不成寐，苦苦等了一晚上。等来的是闫宁第二日的漫不经心。好像是在这天之后，在宋霖毫不知情的时候，在他和闫宁之间已经划下了一道分界线。 “今天又不回来了？” 从杂志社结束工作出来，宋霖坐上车的第一时间就给闫宁打去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闫宁的声音，宋霖叹了口气，抬眼看到坐在副驾驶座的贺阗回头看，忙弯了弯唇角，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好吧，我会早点睡。你也要好好休息，不要太忙。” 看到宋霖挂了电话，一直回头的贺阗终于开口询问：“阿宁又出差了？” 宋霖不知道贺阗和闫宁之间的一些小暗语，听到贺阗问闫宁是不是出差了，他也只是老老实实按照闫宁的说法回答。 “嗯。说是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所以出差了。”宋霖苦笑，“最近阿宁的工作好像很忙。” “大概是年底了，所以工作多。”贺阗安慰了两句。 宋霖当然不知道，闫宁说的“出差”在贺阗的心里头，其实有着另外一个解释——闫宁说出差，十有*就是在和其他人在一起。 宋霖别过脸去看车外的街景，贺阗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们在一起多少年了？” 多少年？ 宋霖笑了笑：“有十七八年了。” 贺阗的这个询问，在最初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宋霖的注意。他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问题，却根本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其他深层次的含义。 在看到邮箱里的那些照片、视频的时候，宋霖的手在发抖。 一颗心，一点一点沉下去，浸了冰水，透了寒意，也终于明白了心寒是什么滋味。 宋霖开始慢慢调查闫宁的事情。哪怕他的能力不够，也在摸着蛛丝马迹一点一点地寻找真相。 他开始认清自己在闫宁心里的地位，开始慢慢和闫宁疏远。却也发现，只要自己稍稍显露出要远离的姿态，哪怕闫宁背对着他，也会很快伸手将他重新拽回来。 直到那年电影节，宋霖再度与影帝擦肩而过。 * 从十六岁在国外拿下影帝大奖之后，宋霖已经有二十年的时间，没有再拿过这个奖。他拿过零零散散的各种小奖，获得过形形□□的提名，也曾经多次成为影帝的热门候选人。 只不过，当失之交臂的事情发生过一次两次三次后，他的名字只要出现在影帝提名内，必然会引起别人的哄笑，也必然没有任何结果。 宋霖不是没想过情场失意，事业场上能够得意一次。但是显然，当听到颁奖嘉宾宣布获奖演员名字的时候，宋霖的心还是再一次有了失落。 他微微侧头，看向隔着一条道站起来的青年。 那个青年很稳重，在起身的时候，还和周围的人拥抱颔首。宋霖看着他，缓缓收回了视线。 只是又一次失败而已。 宋霖垂下眼，握了握手。 只是又一次失败而已，他才三十六岁，还有别的机会，还有扳回一城的机会。 然而，当看到和卫彦在一起的闫宁，宋霖这一次，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身处冰窖的感觉究竟是怎样。 他一直在努力拉远自己和闫宁的关系，可当这个男人将过去二十年的情分，用“包养”两个字做解释的时候，宋霖除了心疼，已经只剩下麻木。 一份感情，虽然不能说过去就过去了。但悬崖勒马的瞬间，宋霖还是撑住了。 只是撑住了快要崩溃的情绪，却没有撑住自己的命。 在疾驰而来的摩托车撞上身体的瞬间，他睁开了眼睛。 床头开着小夜灯，灯光微弱，并不妨碍睡眠。沈鹤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长舒了一口气。 好久没做过去的梦了。今天会突然想起那些事情，大概是因为白天听说闫老先生过世，所以才会想起过去的事情。 沈鹤揉了揉额角，见有灯光从半阖的卧室门外照射进来，掀开被子下了床。 卧室在走廊的一头，往前走两步是书房。 玻璃推拉门开着，穿着睡袍的男人背对着门口，正站在书架前翻阅资料。沈鹤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转身给倒了杯茶递过去。 “新剧本有问题？” 盛伯雍回头：“嗯，不过问题不大，刚才已经跟制片和编剧电话讨论过了。”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盛伯雍伸手摸了把沈鹤额头上的汗，“做噩梦了？怎么满头冷汗？” 沈鹤笑笑，仰头去亲吻盛伯雍的唇角：“白天陪静姐看了部恐怖片，做梦吓着了。” 自从几年前拿了影帝后，沈鹤和盛伯雍就正式在国外领了结婚证。虽然国内还不能认同证书的合法性，但那一张纸对两个人来说，却有着特殊的意义。 就连粉丝们也连带着认可了他俩的关系，似乎并不觉得这份感情有哪里突兀。 “要不要我陪你睡？” 盛伯雍问得认真，眼底却带着揶揄的笑意。沈鹤笑了一声，伸手抓着他的衣襟，把人拉到身前：“明天不用早出门，也没有通告？” “对，没有。” “正好。我也没有。” 最后的声音，湮没在唇上深吻中。 宋霖微微仰头，视线中是男人修长的睫毛，和沉醉在吻中的专注神情。 他闭上眼，张嘴咬住对方的唇瓣。 当时年少皆如烟，还好，我最后遇到了你。 第120章 番外三.真生活 最近的沈鹤又接了一个微电影。 但说是微电影，却又带着公益性质，算是公益广告。 和沈鹤一起接下这个微电影的，还有盛伯雍。或者说，对方原本就是打算让夫夫档同时出现在这部微电影里，也算满足一下广告粉丝的心愿。 毕竟，自从电影节得奖之后，沈鹤和盛伯雍已经很久没有再在一部片子里出现过。如果不是知道他俩还时不时更新自己的微博，晒出生活中的一些照片，说不定网络上就要翻天覆地地传出两人离婚的消息。 这次的微电影只放出了先行的消息，具体的内容暂时还没有拍摄，但是已经引起了粉丝们的注意。 “睿嘉？这个牌子没怎么听说，是干嘛的？” “好像是做宠物产品的？不是说微电影吗，到底是广告还是电影啊？” “楼上都没看孟大叔的微博么。孟大叔说了啊，是公益微电影，也是广告，这家公司是专门做宠物食品的。微电影是想在做宣传的同时，呼吁广大观众可以不爱，但不要遗弃宠物。” 沈鹤这次接的微电影，出钱的那方是睿嘉宠物食品公司。这家公司是家国际化的大品牌，有着几十年研究宠物食品的经验，而且一贯口碑了得。在过去，睿嘉的广告向来秉持他们只为宠物服务的宗旨，广告的主角只有各种品种的猫狗，这是第一次，他们邀请了两个大活人参加这支微电影广告的拍摄。 这支只有12分钟的微电影拍摄的场地，不光光是内景，还有几个外景需要拍摄。 在正式拍摄之前，最重要的，是主角们的见面。 陈大少现在已经不再是沈鹤的助理了，他乖乖回了公司准备以他富二代的身份，继承陈老爹的位子。但这一位显然也的确是发挥了富二代的本质，睿嘉这个广告就是他出面拉关系，亲自把睿嘉金发碧眼的总裁领到了沈鹤的面前。 所以，沈鹤和盛伯雍在拍摄现场看见正手舞足蹈和睿嘉总裁说话的陈大少，丝毫不觉得意外。 “剧本都看过没？”见沈鹤来了，陈大少忙挥手招呼。 沈鹤点头。盛伯雍随手把拿着的剧本递给了他。 “这次请过来的猫猫狗狗都有过不少次拍摄广告片的经验，很温顺听话的，拍摄一定会很顺利。” 陈大少拍拍胸脯打包票。 虽然整个微电影广告跟陈大少家的公司并没有什么关联，但是他这副“一切包在我身上”的架势，仍然让人觉得暖心。但是等看到工作人员牵着金毛跟阿拉斯加出来的时候，陈大少突然很废柴地往旁边避了避。 沈鹤：“……怕狗？” 陈大少：“呵呵，我人高马大，怕挤着它俩。” 沈鹤哭笑不得。跟陈大少认识这些年，沈鹤还是头一回知道他怕狗。不过看他这副模样，沈鹤还是很贴心地走上前，蹲下身，把正好奇地要往陈大少身上扑腾的阿拉斯加隔开。 “只是这两个大家伙吗？”沈鹤一蹲下，就被热情似火的阿拉斯加扑了个满怀。还被工作人员拉着牵引绳的金毛也试图学样往上扑，结果刚起了个势，就被盛伯雍给抱住了。 被两条大型犬拉得满头是汗的工作人员喘口气：“还有两只小猫，不过正在从宠物医院过来的路上，要稍等一会儿。” 这支微电影广告拍摄团队的每一分一秒时间都是十分珍贵的。在和导演商量后，决定先拍摄两条狗的部分镜头。 剧本里，金毛和阿拉斯加都是盛伯雍的搭档。在猫演员来之前，沈鹤的工作就是坐在旁边围观自己男人的拍摄。 内景是在摄影棚内搭建而成的客厅场景。一套组合沙发，几个坐垫，一个穿着v领毛衣斜靠在沙发上看书的男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视野里的画面都十分帅气休闲。 金毛和阿拉斯加这个时候被放开，按照之前的安排，两条大狗欢脱地跑进镜头，然后一前一后跳个沙发，往男人的怀里挤。男人就像剧本里写的那样，无奈地扔下书，抱住阿拉斯加的狗头一阵搓揉，又抓了抓金毛的下巴，脸上满满都是笑容。 动物毕竟不是人类，并不会注意到镜头的存在。尽管盛伯雍所有的动作都符合了剧本上的要求，但是两条大型犬却因为配合关系，让男人在镜头里喧宾夺主了。 单单这个画面，被反复拍摄了四次，终于过关。而这个时候，猫也终于到了。 负责送小猫的小姑娘年纪很轻，看起来才大学生模样，一直领着猫包一个不停地向导演和制片鞠躬道歉。猫包里的小家伙像是因为不安，在说话其间，不断地发出叫声。 “可以让我先看看小家伙们吗？” 沈鹤出言打断小姑娘快要哭出来的道歉，指了指她手里领着的猫包：“如果你的情绪不稳定，很容易影响到包里的小家伙。” 小姑娘吓得赶紧把猫包放下。沈鹤蹲下身子，打开猫包，里头的小家伙们似乎吓了一跳，凄厉地叫了两声，没有任何动静了。 “猫怎么了？” 跟大型犬拍戏，盛伯雍身上很快就出了汗，听到猫叫声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丢下毛巾过来询问。 沈鹤蹲在猫包前，随意摆了摆手：“没事。小家伙胆子小，受惊吓了。” 他说着把身子俯下，朝着包里探了探。 这个猫包不大，小家伙们紧紧缩在一起躲在最角落里。大一点的那只毛色银白渐层，像是英国短毛品种，但又好像混了中华田园。另外一只，却是纯黑色的。 大概是从堵在猫包出口的人类身上感受到了善意，两只小家伙一前一后爬了出来。 大点的短毛混田园性格活泼，从包里一出来，就要往沈鹤腿上扑。沈鹤笑了笑，一抬眼，就对上了后面跟着小心翼翼出来的一双猫眼。 黑色的小猫，瘦瘦的，像是刚刚被人打理过，很整洁，走路的时候却打了个踉跄，一不留神撞上了沈鹤的鞋头。 “走路都不稳当，能拍摄吗？”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提出质疑。小姑娘脸色顿时白了：“猫是之前就和宠物医院谈好的，因为是被人丢弃的小猫，不像家养猫那样，所以才拿过来的。猫还小，没……没事吧？” “没事的，没事的。”沈鹤轻轻抱起小黑猫，揉了揉它软乎乎的小耳朵，赶紧安慰，“剧本里要的就是这样子的小猫。”他腾出一只手，把稍大点的那只小猫也抱了起来，回头看向导演，“导演，可以开始拍摄了吗？” 整个广告的拍摄耗时两天。 看着被重新塞进猫包里带回医院的小黑猫，沈鹤脸上流露出不舍。盛伯雍伸手将人揽住：“要不要收养它？” 大王已经离开好几年了，书吧后头埋大王的地方，都已经长出了花草。沈父沈母在书吧里养了一条性格温顺的拉布拉多，也算是让因为大王离开变得有些小寂寞的书吧又热闹了一些。 但沈鹤却好像始终想着大王，关于大王的那些照片都被他收藏在电脑里。 听到盛伯雍的询问，沈鹤微微摇了摇头：“它应该能遇到更合适的主人。” 但也许是真的缘分。 这支关于宠物的微电影广告在半个月后就正式登陆了各大网站。又在一天之内，出现在各电视台的广告时间。 这天，难得下起了大雨，因为雨大路滑发生了车祸，沈鹤坐的车子被堵在了市中心。 路边正好是世贸中心，露天电视里正好在播放完整的睿嘉宠物食品广告。 广告里，俊朗沉稳的男人被金毛和阿拉斯加压倒在沙发上。画面一转，是个清瘦的身影，趴在地下，嘴里呼唤着两个可爱的名字，然后，镜头中，这个身影慢慢直起身，从沙发地下抱出了一只黑乎乎的小猫，而沙发上的一个坐垫被什么推倒，一只银白渐层的小猫从沙发上坐垫后蹿了出来。 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养着各自的猫狗，在下一个画面中，拽着牵引绳，在一个公园里第一次碰面了。 后面的画面就陷入了彼此的回忆。在回忆中，这些猫狗过去像走马灯一样转了一圈——原谅它们过去都是造主人遗弃的宠物，流浪、被小孩欺负、被好心人救助，最后重新找到喜爱它们的主人。 当广告的最后，两个男人互相拽着牵引绳，点头说再见，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的时候。画面颜色渐渐变白直到最后成为一整个白底，漂亮的字开始浮现在画面上。 ——“你可以不爱它们，但是希望你不要伤害它们。” 这句话慢慢消失后，又出现了第二句。 ——“请用领养代替购买。请爱每一个带给你微笑的天使。” 广告放完，拥堵的交通也得到了解决。车辆开始畅通无阻地行驶起来，沈鹤收回视线，低头翻出手机相册。 相册里，胖乎乎的大王正坐在猫爬架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的王国。 他伸手，摸了摸照片里的大王，叹息一声，关上手机。 回到家里，盛伯雍还没回来。别墅里安静的没有其他声音，沈鹤踩着拖鞋亮起客厅和厨房的灯。冰箱里塞满了新鲜的蔬菜鱼肉，他站在冰箱前想了想，抓出几样东西，穿上围裙开始下厨。 刚往火上放锅炖汤，关上的大门传来开锁的声音。沈鹤手里正在忙活切鸡胸肉，听到动静头也没抬，直到脚步声走到厨房外，这才喊了一声：“先去洗澡吧，菜还没好……” 话没来得及说完，脸颊上忽然被什么湿漉漉的软乎乎的东西摸了一把。沈鹤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一步，这一扭头，才发现男人正浑身是水的站在旁边，抬着的手里，抱着一只黑漆漆的小猫。 黑猫大概都长得差不多，但是沈鹤偏偏觉得这小家伙……有点眼熟。 “路过宠物医院的时候顺便去看了它一眼，结果医院正好翻天覆地在找它，说是被熊孩子打开了笼子放出去了。”盛伯雍从浴室出来，沈鹤正坐在沙发上给小猫擦干湿毛，“在医院附近找了很久，才从一个垃圾桶里找出来，大概是被谁扔进去的。我看它实在不适合再回医院，就把它领养了。” 他头上还顶着毛巾，看了看蹲在沈鹤腿上轻轻叫唤着仍由沈鹤给擦猫的小黑猫：“给它取个名字吧，叫小王怎么样？” 正在擦猫的手停住，猫耳朵扑棱了两下，沈鹤继续动作，也抬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隔壁老王好了。” “……” “大王，小王，带出去可以打个扑克。” 沈鹤拿毛巾把小猫裹了起来，抱到面前，亲了亲它小小的鼻子。小黑猫眯起眼睛，呼噜两声，一点也不害怕。 “叫小回。” “小回？” “嗯。回来的回。”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