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苍天一个霹雳 尚文远终于确定——不幸或者说幸运——他重生了。 床头柜上摆着的一份貌似新鲜的《万川日报》,报眉上清楚的显示着:1984年4月15日。而这一年,尚文远4岁。 历史在这里没有发生任何偏差,是因为尚文远对这一段的事情,有着非常深刻的记忆:就在上个月,他左腿摔坏了,然后上万川市人民医院就诊,还给一小年轻误诊为骨髓坏死,据母亲转述,还得截肢! 现在还躺在家里的木床上,左小腿肿得跟吹涨的气球般,摸上去都感觉不到是自己身上的部件。现在是4月份,尚文远记得,去市医院,应该是在5月中旬。 隔这么长时间,家里才送去医院,不是尚文远从石头里崩出来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实在是这时候,家里正穷,真正的一穷二白。 这年月,村里还没一个多富有的,年初才刚撤生产队,恢复村的机构,包产到户还没两年呢,家家都没多少余粮。更甭提钱了,一斤谷子酒厂只收2毛,交到乡粮站,也就二毛五。 最主要的是,尚文远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纪。加上学校也撤销了对学生一个月15斤的粮食补贴,书本费、学杂费一大堆,加起来一学期得要16块多,乡里的学校,条件就那样,16块相当于30年后的几百块。除了吃饭是自己带米,菜就家里带油炒的咸菜,其他诸如买笔、本子,都得自己花钱。所以,这会家里能换钱的,除了一些粮食,其他的就没啥来钱的源头。 听声音,家里就剩自个一人。估计这会母亲是到处借钱去了。 乡村是寂静的,院子里的公鸡喔喔的叫嚣,院子外的猪圈里,几只小猪闹食的哼叫,反而让这寂寞更添一分。 幼童的身躯,中年的思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寂寞在低吟浅唱。 尚文远摇晃着有点涨晕的脑袋,兴许是躺久了,浑身没点力气,又躺下身来。 老天让我重生一回,也不能辜负了,这一回得仔细琢磨琢磨这个人生大计了,尚文远如是想着。 尚文远骨子里是一个随遇而安的性子,说好听点,叫宠辱不惊,随遇而安。不好听的,就是不求上进,没心没肺。他自己都闹不明白,他是怎么混大的。 这种性子的养成,与从小教育有关。 从小学到初中,尚文远遇上的班主任,都是彪悍的人物。 因为尚文远永远都有一颗顽劣不堪且屡教不改的心,他成了所有任课教师重点关注的落后分子。 一天不挨揍,那是奇迹,三天不挨暴揍,那是神迹。最狠的有一次,他手板被班主任用楠竹枝抽得血肉模糊,回到家,又被正逢气不顺的母亲一顿好打,转头又被拧着耳朵,带到班主任家里,跪了4个小时。这是他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是他舅舅,挨揍了,母亲大人还很高兴。 初中班主任也是个狠人,因为正好和尚文远是本家,于是悲剧的被当成子侄辈,被彻底贯彻“黄荆条子出好人”的基本教育原则。初一到初三,没少挨过揍。 但农村娃估计都是猴子转世的,挨了揍,拍拍屁股几下就没事。 这么碰碰磕磕的,终于是老天开了回眼,尚文远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了。大小伙了,那会全国提倡素质教育,学校老师不揍人了!就冲这点,尚文远就无比热爱伟大的祖国,伟大的党,伟大的教育部。 高中的三年,是幸福的三年,如果不算高考的那几天。尚文远三年的学校放羊生涯,是他这辈子读书读得最多,精神生活最丰富的三年。金庸、古龙、梁羽生、卧龙生、温瑞安、倪匡……一大波的文学巨牛的方块字都在教室里、寝室里被他啃得精光。《三言二拍》、四大名著、《史记》等这些大部头,都从语文老师那借来光顾清了。 李丽珍、舒淇、叶子媚、陈宝莲……一大波,咳,这个是都真的,绝对没塞硅胶进去。都在校外那条胡同里的昏暗录像厅里,被他阅遍。 莫名其妙的,尚文远就到了一所三流中之三流的大专,还是中文系。 糊里糊涂的,连女孩的手都没摸过,三年的大专生活就没了。社会现实,就这么猛烈而真实的向尚文远直闯而来。 被弄得晕头转向的尚文远,从报社记者、山寨coder、web平面设计师、业务员、电脑硬件代理商、专利投资商,最后又到出版。在社会这个巨型的漩涡里,他被圈在里面,起起伏伏,摆成十八般姿势,临到35岁,才将将落地。 到尚文远终于有点明白,这个社会应该怎么混的时候,他又陷入另外一场漩涡里。 万能的网络,让尚文远认识了一个看起来很奈斯的姑娘,然后,那姑娘不远万里,来到他身边。 做了一段男女都会的,都爱做的事,然后,那姑娘肚子就大了。 35岁,是道坎,算命的这么跟尚文远说。 不过这道坎有点陡,尚文远刚刚在35岁的这一年,一套书给影视公司看中,拍成了40集电视剧。小公司就开始翻了身,招兵买马,拓展上下游渠道,总算走上了良性发展的轨道。 然后买了套250平的大豪斯,买了一辆沃尔沃xc60,两个双胞胎呱呱坠地。眼见着幸福已然敲门,可以稍微松口气了,结果这道坎他硬没迈过去。 苍天一个霹雳,水桶粗的一道闪电直直的劈在拿着伞的尚文远头上,在一片黑暗中,他就回到了过去。 尚文远从未做过诸如人生规划,工作计划之类的,自己搞公司那会,也都是想到那做到那,给客户做方案倒是糊弄过。但目下这个情形,不做做计划,看来是不行了。 4岁的小破孩儿,说句话别人都当笑话听了。金手指真不是那么好开的,乱开的后果,轻则被母亲找个大仙来跳跳神,驱驱身上的鬼,万一闹大发,保不齐还得送精神病院一遭。 以现在的状态来看,首先得考虑怎么救回自己的腿。别再让自个母亲从市人民医院那里被那个傻缺医生给耍一通。 都说八、九十年代是浪潮儿的天堂,创业的黄金岁月。先富起来的一部分就是这期间茁壮成长起来的。但男怕入错行,想做什么,得看自己会什么啊。 想想啊。 搞收藏?这个有搞头,捡漏的黄金岁月啊,可惜咱没钱,重生一次,阎王爷也不说给送点异能啥的,至少给送个能开天眼的物事啊,可惜没有,等手里有点银子了再考虑考虑。 倒卖小商品?也肯定有搞头,牟其中就咱偶像啊,可惜咱太小,更重要的,还是没钱。 开录像厅?短平快,但现在彩色电视机都没路子搞到,这个路子,嗯,差评,负分。 捡破烂?这个门槛低,城市里专门做这个的还没有,可搞,但一想运输、分理、设备、本钱……算了。 当纨绔?这个最好,可咱三代贫农,又红又专,没戏。 设计?更没谱,家里电视都没呢,电脑么,还得等十几年。 …… 思来想去,脑仁都快开锅了,尚文远就没发觉一件可操作的主意来。 总算三十多年没白活,抠得头皮都快掉光了,尚文远终是想起一个工种:玩文字,老本行啊。 生意场上,讲究做生不如做熟,一是说合作对象,二就得说,不得轻易涉足自己不熟悉的行业。违背这一原则,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破家灭门。 现在这个当口,文青还是很牛掰的,出版的未来也极其光耀。通讯基本靠吼、娱乐基本靠手的年代,文字就是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玩物啊。 尚文远欣喜的发现,这时候开始弄文字,还是很有追求地。诗歌适逢其会,北岛还在铸件厂当工人,顾城还没杀妻,舒婷还在灯泡厂用细腻编织着隽永,食指、海子、骆一禾……他们的作品要得到主流媒体的认可还得等两年,现在,还在发自印的小册吧,后人回头来看,这一时的辉煌只不过是回光返照,但至少有几年可用啊。 童话方兴未艾,胡进庆、吴云初现在正在绘制《金刚葫芦娃》形象,童话大王郑渊洁还在积极奔走,努力构建他的《童话大王》大厦。 至于文学,自78年缓解书荒,国家恢复出版以来,现在正是大浪急涌的时候。在全民精神世界极度匮乏的年代,无论是严肃的,还是那些重印的古典,抑或乡土派、都市派、先锋派各路豪强生花妙笔下的徜徉恣肆,都赶着趟,尽皆被**难耐的人民群众给消化了。 王蒙、刘心武、王朔、贾平凹、路遥、莫言、苏童…… 金庸、古龙、琼瑶、三毛、温瑞安、亦舒…… 尚文远淌着口水,这些人名的头上,无不顶着巨大的、闪亮的“¥”。 等再过会,流行歌曲一大把啊,想怎么抄就怎么抄,想怎么搬运就怎么搬运。 想到这些,尚文远就激动的浑身发抖,很想放声高歌:我的未来不是梦。 不过,激动过后,他又想到一些现实的问题,搬运工不好弄,长篇的不说了,尽管尚文远读过一些,但几十上百万字,怎么可能记得住,阎王君又没塞台电脑在他脑子里。 开金手指把那些巨牛、中牛、小牛收归麾下?可平台呢?自己这小身板,这家底,想着都只犯愁。 尚文远闯荡社会的那么些年,集中就做了一件事:解决各种麻烦。也算趟出些经验,从千丝万缕间理清头绪,还得花时间仔细捋捋。 不过么,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 第二章 瞧这一家子 肚子饿得咕咕乱叫的时候,总算听到院里人声渐渐沸腾起来。 尚文远现在住的地方,也算祖上传下来的,据家里老辈人显摆家族史显示,这院是原先家族的私塾所在,解放后,尚家那些祖宅收归国有,私塾也不例外,被改建成了学堂。直到尚文远四爷爷——叫尚新安,是家族里最有文化的,从小在家族的私塾里攻读诗书,准备奔个好前程,可叹时也、命也、运也——凭借整个生产队最高学历,当上了大队会计后,总算把全族安顿在了现在叫学堂的大院里。 大院其实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几进四合院,依照地势,靠南面北,东南西三个方位一长溜土木二层楼房,留出北边,搁两头搭建两间牛圈兼柴房。中间留出一段9级石阶,充作大门。 这年月,整个村子里,都还没有外出务工一说。全窝在家里,勤劳耕作,养儿哺女。兼且计划生育还没这么快普及到乡村里,各家里至少都是好几个孩子。整个村子,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尚文远爷爷辈就有五弟兄,听四爷爷讲,本来曾祖父是打算生齐八个的,名字都取好了:国泰民安,荣华富贵,到老五出世后,就遇上解放了,后面三个,就没了机会出世了。 现在住大院的,就三家,尚文远家占了中间房,大爷爷尚新国占了西边,四爷爷尚新安占了东边。因为三奶奶实在会生,一下又生了五个带把的,五爷爷家也生了两个,这样院里就住不了了,家族就安排另起两套房,安顿下两家。但日常下地干活,兴许是集体生活搞习惯了,现在也都统一劳作。一出门,就几十号人出去,对比三十多年后的农村,称得上兴师动众了。 屋子里也没闹钟那种奢侈品,尚文远估摸着应该是到中午了。 堂屋的开门声传来,听说话声,应该是大姑和二姑以及爷爷。尚文远的哥哥和姐姐这会正在离村几十里的中学寄宿呢。 “周(扒)皮,睡醒了没?”尚文远被大姑一叫,脑门一阵黑线。 “周(扒)皮”是尚文远的绰号,这个绰号的源头,就是他那相当不靠谱的爹尚瑞达给叫出来的。据母亲晏华给他讲,是因为尚文远没到满地下乱串的时候,白天睡得昏天黑地,晚上就特别精神,而且极容易惊醒,一大晚上,要闹腾好多次。更有甚者,有一晚,尚文远爬到老爹的头上,可能是睡前没给把便,在老爹的枕头上拉了一泡便便。 于是,“周(扒)皮”的绰号就这么在老爹的恼羞成怒间给叫了出来。 随着声音,大姑从堂屋走进了尚文远的卧室里,一见尚文远乌溜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盖身上的被子也给蹬开。就笑嘻嘻的走近床边,在床沿上坐下来,起身抱起尚文远。 “哟,醒了哈,饿了没?” 刚从地里回来,大姑身上带着一股子新鲜的泥土味。但尚文远闻着,是那么的清香,看着大姑年轻的面容,再想到30多年后,大姑那因贫困劳累,而多病、苍老、衰弱的身躯。不管自己母亲和大姑间有什么的埋怨,但这一刻,尚文远真切的感受着家人予以的温馨,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 “哎哟,都饿哭啦?”看着小侄子这委屈的小模样,尚瑞英用额头轻抵尚文远小肚子哈气,逗了逗小家伙,抱着小侄儿起身出了卧室,来到堂屋里。 二姑尚瑞琼正坐在堂屋里摘菜,爷爷尚新泰坐在堂屋门口的石墩子上抽旱烟。 “腿疼得厉害不,今天?”二姑见大姐抱着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小侄子出来,问小家伙道。 “不疼,我妈呢?” “去你三外公那边去了。”大姑用手轻轻的擦掉侄子嫩脸上泪珠子,“等会就回来了,想妈妈了?” 不出尚文远所料,自己老妈去求那几个舅舅了,不过,应该没什么戏。除了大舅在学校当老师,每个月有几个钱,但家里也有四个小孩读书,估计也没什么积蓄。三舅还远在外地当铁道兵,其他几个舅舅在家跟地里刨食,都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肯定是没什么余钱。 “爹,家里现在有多少钱了?”二姑问正吧嗒抽旱烟,沉默不语的老爷子。 “没几个,这两个月猪儿行市不好。”老爷子闷闷的答道。 尚文远爷爷尚新泰,家中排行老二,没读过书,但有点小经营头脑。大集体的时候,做生产队队长。60年,看天时不好,他做主让全队种大红薯。乡里其他村都种水稻,这个决定自然是让公社领导批评,不过种都种下去了,也不能拔出来,不过大红薯也算粮食,就这么算了。 然后就是连续三年大旱,全公社水稻大面积歉收,就只有尚新泰的生产队大红薯大丰收。这个决定,让生产队在三年自然灾害里,没饿死过人,其他公社还开具过证明,让社员到尚新泰的这个队上求食。可以说,尚新泰的这个决定,活命不少,籍由此,也让他在社员眼里,小有威望。 生产队解散后,包产到户,尚新泰因为经常在几个公社走动,觉得做做小猪仔生意还有点门道,活轻松,还能赚点。 以前的公社改成现在的乡了,乡上都有专门的猪市场。每逢赶集,相邻的村里人都来小集市里买猪仔。从这个乡里进几头小猪,隔两天又去另一个乡里贩卖,吃点差价。只要猪仔没事,不生病什么的——当然这个得考校眼力劲——一般都不会亏,至少平过。 尚文远还清楚的记得,等大姑、二姑出嫁后,因为尚文远老子在82年开始出远门闯荡江湖,几年都没回过家,除了间或写封信,就没给家里寄过钱。这么几年下来,自己老妈急着去找他,86年,被骗子骗到hen,不得已又嫁了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后,家里就剩尚新泰一个人撑着。小文远还刚上小学一年级,尚新泰每次从集市上买回小猪,临到要上另一个集市贩卖的时候,清晨起来,给小猪洗干净,让猪仔看起来卖相十足的活就是小尚文远的。 天蒙蒙亮就出发,天气不好的时候,还得打电筒。尚新泰在前面唤着,间或用几片青菜叶子引诱,小尚文远就在后面赶着小猪仔走。一老一少就这么翻山越岭在几个集市里奔波。 不过,那时候尚文远感觉挺快乐,因为每次在集市的小饭馆里,都能吃到很多好吃的。万川人叫包面,其他地方叫馄饨就是顶级的吃食。有时候,钱赚得多一点,尚新泰还给他买一些卤菜,米花糖,麻糖。 尚文远老爹老妈不在的好几年,他和爷爷就这么生活着。 没妈的孩子,无非就是衣服破旧一点,脏一些而已。身上长期没人打理,衣服的腋窝子、头发里的虱子繁荣昌盛,痒痒,靠在墙上磨蹭两下就解决了。 在学校里跟村里的小伙伴们干仗,干不过,弄个鼻青脸肿回来,洗洗就没事。 尚文远觉得日子还是挺快乐的,天蓝蓝、草青青,小河沟里的水清澈见底,螃蟹、小虾、小鱼都不少,青蛙、蚂蚱、知了,裹着青菜叶子往柴火堆里一放,如果再拌一点盐巴,那就是无上美味。 算算时间,母亲晏华还有两年就得被骗走,再过五年,父亲尚瑞达就得因为和姘头合谋药死姘头的前夫而被判枪决。 被雷劈以前,尚文远就经常想,如果世界真有轮回因果,自己这一家子上辈子是造了多大的孽?人间的一切大不幸,就都这么一件件的递给这个家庭。 或许有一种极其封建的说法能解释这种情况,就说一个家里,如果要出一个枭雄或者英雄,就会先克死家人,再克天克地,克众生。 这说法显然不靠谱,因为尚文远就知道,自个这家里就没出过官(初中学习委员和高中语文科代表算不算?),也没出过大商人,反正没什么成功人士。更甭提什么大英豪了,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小家。 一切还有时间,想想办法,一切都能有挽回的余地。 尚文远这么安慰着自己。 既然阎王君一个霹雳将自己劈回到从前,总不会再降一个雷,让自己再穿回去吧。ctrl+z的人生,自己注定会有机会让这个家,及其家人,改变命运,享受自己重生的福利。 晚饭的时候,带着一身的疲惫,母亲晏华回来了。 不出所料,晏华这次去,一无所获。这时节,套用一句后世的话: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吃过简陋的晚饭,一家人就着昏黄的煤油灯,就这么坐在饭桌上商讨事情。 小尚文远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久远的温暖就那么默默然回到自己那道深刻的记忆里。 “卖猪儿的钱,我还有几个,再卖点粮食,估计差不多了。”老爷子听儿媳妇说了情况,磕了磕竹烟杆,闷声说道。 “粮食卖了,那今年的提留咋办?”涉及到肚子的问题,很沉重。 晏华现在是家里的掌柜,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她在掌管。一大家子的开销,可不是小数。大儿子和大女儿不说,家里还有这么些人吃饭,种子钱,肥料钱,加上其他的日常开支,卖了粮食,家里吃饭都成问题。 “活人还能给尿憋死!”老爷子也知道一家子开销不是说着就能轻易解决,但小孙孙的脚肿成那样了,村里的大脚医生都医不好,时间长了,人都得废。 老爷子闷了会,转头去自己卧室里抠唆了好半天,回到饭桌上,把一叠票子摆了出来。 “拢共有60多块,先去检查一下,我看花不了多少钱。” 母亲晏华也没说啥,把钱收起来,低头狠狠的看着怀里的小儿子:“都是你个狗东西!”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哟,嫂嫂,小远这么小,他懂个啥。”大姑用手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子。 “其实,我真懂。”尚文远扭了扭身子,如是想着。 第三章 世上只有妈妈好 吃过饭,商量了一下去万川的时间,劳累了一天,一家人都有点累了,回到个各自房间睡觉。 躺在母亲温暖的怀里,尚文远就着窗外的月光,看着母亲有些忧郁的脸。、 一家的生活重担全压在她身上,就这么劳神费力的,往后还要经历那么多让人崩溃的糟糕事。或者,母亲曾经跟他说过,她很多次想到一根绳子了结自己一生,不仅仅是无心之语。 “妈妈,我唱个歌给你听。” “是吗?谁教的?” “我自个想的。” “呵呵,我幺儿会唱歌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投进妈妈的怀抱, 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离开妈妈的怀抱, 幸福哪里找? 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不知道。 要是他知道, 梦里也会笑!” 清脆的童声在寂静的夜色里,飘出了窗外。 小文远唱得格外认真,他这一生,从未对母亲说过一句他心底里那句:我爱你,妈妈! 他只期盼能用歌声,让妈妈那被生活碾压得寸碎的心,能够稍许拼接起来。 感觉到母亲的双臂紧紧的搂着自己,越来越紧,小嘴里流进丝丝苦涩。他知道,那是母亲的泪水。 挣扎着伸出一只手,尚文远用稚嫩的小手,轻轻抹着母亲奔涌的眼泪。 良久,心绪渐渐平复的晏华,才松开小文远:“儿子,唱得真好,都打那学的啊?” 这个没法说,这歌58年都在海峡对面热火了一阵,但大陆流行,得88年,随着电视机的大面积普及,《妈妈再爱我一次》全国热播的时候才开始铺天盖地的流行起来。至于现在么,还没流传到这个偏僻的小村子里。 胡编一气,总之是哄住了刚刚心情激荡的老妈。 娘俩窝被子里说了好些话,看月色,估摸着应该是凌晨一两点了。晏华终究是白天走了老远的路,身子疲惫,说着话就慢慢轻微的打着鼾。 山村的夜,还很凉,小文远给母亲露在被子外的手拿进被窝里,自己一点都不犯困,就这么躺着,睁大了眼,想着心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隐约中陷入黑甜的梦里。 等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晨曦带着晚春的气息,让脑子清醒过来。 母亲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了,隔着两间房的厨房里,响起大姑和母亲的说话声。应是在做早饭,随带把早上的猪食给做好。 没闻到旱烟的味,爷爷这时候应该也出门把牛圈里的那头黄牛牵出去喝水,然后放山坡上吃草去了。等家里饭做好了,再去叫他。 在床上穿好衣服,单腿下得床来,再蹦跳着在床边上找到夜壶,一只手提了起来,一只手掏出小雀雀,把憋了一晚上的尿给尿了。完了,然后又蹦跳着往厨房里去。 山里孩子,身体皮实得很,就小文远现在这状态,往后过20年,城里的孩子就得吃喝拉撒在床上,父母得全天候伺候着。 “哎哟,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啊,都能自己起床啦?”正在灶前烧火的大姑见小家伙蹦到厨房里,很是惊异。 母亲正在灶上,把已煮好的猪食舀到潲桶里,准备提走喂猪。见着小儿子今天自己都起床了,赶紧放下手里的家伙,走过来抱起小文远:“你看看,不知道喊啊,再摔一下,把另一条腿摔坏,你就舒服了。” 嘿嘿笑了两声:“妈,我饿啦。”小文远已经闻到了锅里米饭的香味。 “先洗脸,等你爷爷回来就吃。”晏华把小文远放在厨房的小椅子上,打了一盆热水,拿毛巾搓了两下,拧干了,就给小儿子把脸给洗了。 “小琼,起来了,叫你爹回来吃饭。”晏华一边提着潲桶,准备去喂猪,一边冲小文远二姑的房间里喊,等应声了,就提着桶出去了。 “昨晚我听你唱歌了,你跟谁学的?”大姑往灶里添了一把柴火,就蹲到小侄儿旁边,轻轻摸了摸侄儿肿胀的小腿,问道。 “我自个学的,大叔屋里那收音机每天都在放呢。”小文远又把糊弄母亲的话来搪塞大姑。 “嘁,骗大姑,我都没听过你昨儿唱的歌。” “哼,儿歌你当然没听过了,你听的都是大人的歌。” “那再唱我听听。” “不唱!”小文远百般推诿,不过,扛不住大姑的水磨,尚文远加起来都快活了40多岁,心智都熟透了,他又做不成真正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模样,打滚耍死狗,或者要点好处。最后就又唱了一遍。 《世上只有妈妈好》这歌对女性,尤其是八、九十年代的女性,杀伤力巨大。简单的歌词,配上小文远那稚嫩的乖巧模样,声音又是清脆明亮,把大姑听得眼泪花花的。 大姑其实对母亲的记忆,有点远了。因为小文远的奶奶,已经去世快有20年了。 其实,尚文远还有个小姑,只不过大集体那会,家里娃太多,实在养不活了,尚新泰就把小女儿过继到一个无后的表亲家里。就在一个村子里,平常两家还常来往。 农村生孩子,都挺简单粗暴。甚至尚文远长大后,还听母亲唠叨城市里的女孩子娇气,说像她们那个时候,村里有一个大肚子,临产了还在生产队里摘玉米,阵痛一来,那大姐蹲下来就把娃给生下了,脐带都是用镰刀割的,孩子落地后,也活得好好的,母亲说起这事,还顺带说那孩子有出息,在沿海一个城市房子都买几套,把二老都接过去享福去了。 尚文远奶奶在生下小姑后,没几个月,一个可能是生产的时候,被感染了,另一个可能就是那时候正闹运动,家里条件实在恶劣,营养跟不上,扔下不足一岁的小女儿,就撒手西去。 尚文远大姑和二姑,对母亲时候清晰的记忆的。母亲的温柔、慈爱、安宁,都是大姑、二姑最珍贵的记忆。大姑、二姑平常聊天,说起奶奶,也经常说,小姑最像奶奶,模样像,性格也像。 自晏华嫁到尚家,大姑、二姑实际上就是晏华实质上的母亲。掺杂着对嫂子和对母亲的记忆,大姑听到小文远的歌,自是绷不住眼泪,抱着小文远就哭起来。 在小文远唱歌的时候,二姑也起床了,听着心里也是难受,跟着大姐,也是一通哭。 两姐妹这么一哭,把尚文远心里的那些,关于未来两个姑姑的生活记忆一下勾了出来,也不唱了,小嘴瘪了瘪,不过好在控制力还在,没出声来,但泪花框在眼眶里,没流出来。 刚从猪圈喂完猪的晏华回厨房一看,姑侄仨抱成一团,两个小姑子都哭出声来。 “怎么了,都是?大早上的,你们两个抱着小远子哭啥哟?”晏华刚没听见小儿子唱歌,就很诧异。 大姑看嫂子回来了,放开小侄子,擦了擦脸上,回头对晏华说:“被小远一个歌给唱哭了。” 可能是觉得这么大人了,还被一个小孩子逗哭,有点不好意思,就假模假式的拍打小文远:“都是你这小坏蛋,学的什么歌嘛。” 晏华就明白了,这时候,也不好取笑两个小姑子,加上心底里,觉得儿子的这个歌,委实唱到了人心里,尽管她从未从其他任何地方听过这歌。 “小琼,去叫你爹回来吃饭了。”晏华对二姑子说道。 所以说,这个世上,90%的家庭矛盾,都是因为钱财闹的。 尚文远还记得,等三个姑姑相继出嫁后,因为各自家庭的境遇不同,收入也都不一样,正是这种差距,几家在日常往来间,自然而然的有了对比,然后各自有了小算盘,毕竟各家都一大家子,上有老下有小的,这种矛盾就渐渐出来了。不是姑子埋怨嫂子个性强,就是嫂子埋怨姑子贪小便宜。 都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但在农村,这种日积月累的矛盾,越积越重。及至尚文远搬出老家,几家感情愈发寡淡,一年半载的,才会通一次电话,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形。 大姑嫁了个军人,但因为大姑父年轻那会不太会为人处事,在部队里面连战友都没混到几个。退伍时,又刚好遇上那一年全军大裁员,军区合并,他所在的部队编制都给撤销了,他们这一批兵,除了转成自愿兵或者提干的,其他的都发配回原籍,也没安置工作什么的。 二姑嫁了一个本村老实巴交的篾匠,自是没有什么大的收入,加上年轻的时候,干活太猛,把腰给整坏了,然后就是干不得重活。家里的顶梁柱成这样了,日子自然越过越紧吧。尚文远的表弟,年纪轻轻的不太学好,和父母外出打工,学啥啥不成,在尚文远没重生之前,也一直没混出个名堂。老家的房子塌了后,一家人连个家都没有了。 尚文远大姑的一子一女,就全靠小儿子争气,职业学校毕业后,因为为人诚恳,工作也踏实,人也聪明,很快就进了一家大公司,待遇什么的都还不错,家里日子自然是过得比尚文远二姑和幺姑家要强一点。 尚文远幺姑父在本村的一家陶瓷厂工作,勉强算是个工人。但土陶厂效益越来越差,最后破产了事。尽管没了生计,但好在幺姑父父母健全,且非常勤俭,他家衣食倒是无忧。就是一双儿女,高中毕业后得了甲亢,工作也没什么着落。幺姑父两口子经常为这事急得跳脚,但都是自己子女,怎么都得操心。两口子50多岁了,还离乡背井,在一家藤椅工艺厂拼命苦干。 阿堵物,确实如这文雅兮兮的别名。这就是给人添堵的玩意,缺之不可,但世间多数事端,尽是源于此物。 至少在当下贫穷的日子里,尚文远发现自己母亲和两个姑姑,一家人感情是极好的。于姑姑来说,自己母亲也相当于她们俩的母亲。于自己母亲来讲,两个小姑子,她也是当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来抚养。 每念及于此,尚文远去万川的心思愈发急迫起来,他想就着医脚的当口,顺便给自己打打广告,把自己推销出去,也为自己下一步的行动,铺路搭桥。 第四章 临万川 把家里差不多安顿好,卖了几百斤玉米给酒厂,加上尚新泰的那65块卖猪仔的钱,一共凑齐了100元,晏华背着尚文远开始万川之行。 要到达万川,先得往东边翻过横亘在村子背后的大山,到山顶垭口,20里地,再往山下,又30里地。下山之后,到得一个叫升平的小镇,这个小镇挨着国道,镇上就有直通万川市的公交小巴,那时候,都管这小巴叫棺材板子。棺材板子再跑两个小时,就到了万川了。 一路山高路陡,森林密布,唯一的大道,还是解放前盘踞万川的军阀,为了鸦片的种植,才开出的一条可供两人并行的碎石路。经过几十年的迎来送往,现在的路倒是极为平整,夯实。 尚文远年纪再小,现在也有40多斤重了。晏华背着小家伙,在路上,走一段歇一段,口渴了,就着路边的小溪,喝两口生水。从早上6点,到中午12点,才将将到达大山顶的垭口。 垭口有个林场护林员的小楼,实际上是原来的碉楼,挂了块林场的牌子。 都是一个村的,林场两个护林员还管晏华叫表嫂。 在垭口歇气的当口,两个护林员回来吃中饭了。见着晏华母子俩,就打招呼。知道是给小孩儿去市里医腿,就让晏华母子进了林场的屋子里,陪着说了会话,顺便叫一起吃了简单的中饭。是真简单,大白饭加泡菜和凉碟咸菜。 林场的日子是真苦,管理几十里的原始森林,就四个人,两两轮休调班。吃的东西,都是从山下家里带上来,这时候的林场还不允许大规模砍伐盈利,纯粹的拿死工资。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干重活,每天就着松涛、风雨,享受绝对的宁静。 尚文远重生前,每天被公司里繁杂小事弄得焦头烂额之余,就一直想回到老家的山林里,畅想寂静森林里的静谧生活。可生活怎会如此简单?自己编就的网,把自个网在里面,轻易脱身不得的。 在林场吃过中饭,郑重道谢之后,娘俩接着赶路。 一路上,小文远总会托着听收音机的名义,给母亲讲些小故事。说现在城市的生活是怎么样,晏华听到有趣处,还跟儿子碎碎嘴,说等你长大了,得好好读书,考个中专,挣了大钱,把一家人都接到城市里享福。 84年,九年义务教育还没开始,国家恢复高考也只有7年时光。初中毕业就算文化人,高中毕业那就是高材生,可以在工厂当工人,也可以在学校里教书育人了。孩子能上中专就是最理想不过,毕业后包分配,就是城里人。至于大学生,压根不敢往那上面想,整个十里八乡,大学生一只手都能数得明白。 说着话,时间就过得快,而且下山也要轻松许多。 到下午3点钟不到,就赶到了升平镇的车站。花了五角钱,买好车票。上了车,找了个坐,等车上人满了,售票大婶吆喝一声:走啦。那声音高亢而尖锐,整个闹哄哄的车子里被这一声,震得一片安静。 带着城里人那种自豪感,售票大婶开始逐一检票。到尚文远母子俩座位的时候,看一个小屁孩还占了一个座,就嚷道:小孩买了票没?晏华答道,没买。售票大婶脸开始下放:咋不买票?量了有一米二没? 晏华赶紧答道,没呢,孩子腿坏了,你看看,不能抱着,腿吊着孩子受罪。 大婶看了看小文远肿胀的小腿,没再说话。 一路无话,两个小时后,小巴冒着黑烟,喘着粗气,稳稳的停在了万川的红旗车站。 已经五点多了,晏华母子俩都很饿。离车站不远的地方,找了个小饭馆,花了1块钱,要了两大碗杂酱面,母子俩饱餐了一顿。 看天色还早,晏华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向饭馆老板问了一个地址。刚好,问的那地方离饭馆不远。老板详细把路给指了,晏华就背着小文远,顺着马路赶路。 “妈,不是去医院呀?”尚文远其实在听母亲问路的时候就知道,那地方不是去医院。 “先去找个亲戚,是你大舅初中的同学。”晏华耐心的回答小儿子。 “哦。”尚文远对大舅的同学一点印象也没有,前世的时候,兴许是来市里就诊的时间比较晚,小腿都开始溃烂了,母亲就着急先去了医院。 晏华没上过学,不认识字。背着儿子,一路问着人,最后遇上一热心的大妈,看了晏华纸条上的地址后,直接就领到了一栋青瓦红砖,周围绿荫冠盖的苏式老建筑前。 对热心的大妈感谢一番,在小公园的一张石头圆桌旁的凳子上,稍微歇息了会。 上楼之前,晏华叮嘱儿子:“等会见了人,要讲礼貌,不要调皮。” 余文从卫校回来,在厨房里陪着老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无非是那个男孩子给她递纸条了,那个男孩子怎么怎么样之类的,都是学校里的一些八卦。 母女俩正嘻嘻哈哈的聊得高兴,忽然,余文妈就抬手让女儿先别讲话:“好像有人在叫你爸。” “没有啊,我咋没听到呢?”余文刚说到兴奋处,根本没听见什么声音。 两人不说话,侧耳仔细听了下,果然有人在叫余文爸的名字。 听声音还是个女人的。 “真是的,叫什么嘛,不会敲门啊。”确定是在叫自个老爸,余文走出厨房,到了大门口,“谁啊?” 把房门一打开,见外面站着一农村中年妇女,还背着个小孩儿。 “你找谁啊?”余文看着房门外的母子二人。 “麻烦问一下,余舒同老师是住这里吗?”晏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怯怯的,乡下人到城里,自然就这么个反应。 “你谁啊?找我爸干嘛?”余文把住门。 “我是晏志的妹妹,我叫晏华。” “晏志?我不认识。”余文转头大声跟还在厨房的母亲大声问道,“妈,晏志你认识不?” 余文妈把手擦干,把煤气灶上的火调小,从厨房一出来,看到房门外,晏华母子:“您是?” “这阿姨说她是晏志的妹妹,晏华。”余文接话很利落。 “哎呀,晏志我怎么会不认识,晏华妹子,快进屋。小文,赶快给阿姨倒水。”余文妈自然是认识晏志的,她和余舒同是初中同班同学,自然和晏志熟悉。说起来,当年在一个班上,晏志还帮余舒同给她传过小纸条,也算个媒人。 晏华看着人家客厅里洁净光亮的水磨石地板,再看看自己那占满泥土的布鞋,就有点不好意思进门。 余文妈转头看见晏华的摸样,就知道怎么回事,赶紧从门边的鞋柜里拿出一双棉拖鞋出来,放地上。 晏华赶紧半蹲着把鞋脱了,背着个娃,有点吃力,换上拖鞋。尽管是早上才换上的新布鞋,但走了几十里山路,脚上自然是有一股味道。 把脏鞋子就放在房门外,生怕踩坏人家地板,轻轻的走到客厅里。 余文妈见状,把那双脏布鞋提进屋里,靠墙边上放着:“放外边,等做清洁的来了,会给你鞋扫走。” 蓦然进入一个陌生的屋子,晏华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余文妈和余文爸都是从农村里出来的,自然知道是怎么个状况。刚进城那会,她和晏华都一个样,第一天到单位上班,见着单位里的那光亮的地板,都轻手轻脚的,生怕给地板弄脏了。 这年月城里的人们还没有那么势利眼,加上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见着农村来的亲戚朋友,说话还都带着小心,怕一个疏忽,把人给得罪了,传回农村,名声不好。 将尚文远从背上解下来,抱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晏华推了下儿子,小声说:“叫人啊你。” 尚文远对这个场景自然不惧,大大方方的叫人:“阿姨好,姐姐好。” “小家伙你也好,叫什么名字呀,几岁了呀?”余文妈看着乖巧的小文远,心里喜欢,就坐到晏华旁边,摸着小家伙的脸。 “阿姨,我叫尚文远,今年4岁了。” 见着小家伙一点都不认生,大方、懂礼貌。余文妈愈加喜欢。 “晏华妹子,这是你儿子?好乖的一个娃。来,你先喝水。”余文妈从女儿手里接过水杯,放到晏华面前的茶几上。余文就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好奇的看着母子二人。 晏华赶紧伸出手,拿着水杯,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好在有个儿子。 “谢谢阿姨,谢谢姐姐。” 尚文远家里穷是穷,但晏华手脚勤快,把一家人?意恋酶删弧r蛭?窃诘酱蟪鞘校?袒??《?哟┝艘簧砉?谑焙虿糯┑睦渡?≈猩阶埃?渡?男】阕樱?渖虾烊蟮男x车埃?蕾嗽谀盖椎幕忱铮?醋啪腿萌诵纳????p>  “好孩子,真乖。” “小弟弟,真乖,来,奖励一个大苹果。”余文母女俩看着小文远,越看越觉得小孩儿可爱。 尚文远看了看母亲,等母亲应允后,才说了声谢谢,接过余文手里的苹果。 余文家里就她这么一个独苗,平时在家除了父母,就她一人,没个玩伴。见小文远乖巧的小模样,就从晏华手里接过来,抱在怀里。 等晏华喝了口水,余文妈才问道:“晏华妹子,这次到市里来,是有什么事吧?” 晏华赶紧放下水杯,回答道:“小远调皮,上个月把腿给摔了,也不知道咋回事,就叫腿疼,让村里的医生看了,说是骨头没断。但小远就是说疼,还肿了,越肿越大。我哥让我到市里来检查一下。我对医院又不熟悉,跟我哥说了,就来麻烦您了。” “晏志呢,怎么不来?亏他做得出来,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你一下找不到我们,那还不得出事。”余文妈跟晏志是老同学,说话自然不客气。 “他屋里头事多,学校还没放假,也走不开。”晏华说了这么些话,倒是不紧张了,说话也利落许多。 余文听到这,才注意到小文远左腿有点不对劲。慢慢的把左腿的裤脚往上提了提。见着肿胀发亮的左小腿,大惊:“啊,肿这样了,要再过几天,都快溃烂了。” 余文读卫校,学的就是临床。一看小文远的腿,就知道小孩子伤得不清。 “别一惊一乍的,等你爸回来,明天带着到人民医院去检查一下。”余文妈很是善解人意,这时候,可不能给小孩大人压力,本来人都很焦急了,再这么一吓,到时候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呢。 约莫6点多钟,房门传出开门的声音,应是余舒同回来了。 第五章 就诊 余舒同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在本省读完大学,原本是被省里一个政府单位看上的。但因为入学前的单位不放人,没办法,毕业后,只能回到原单位,但职位提了几级,工资也涨了好几级,还分了一套三居室。 尚文远一进门就看余舒同家里的装饰,还有茶几上的搪瓷杯子,已经明白余舒同是在万川最大的一家国有军工企业——万平机械厂上班。 万平机械厂是一家老军工厂,建厂时间,可以追溯到晚清,那时候还叫万川机器局。起初是生产400斤和270斤,也就是500磅和300磅触发水雷。不过,晚清积弱,列强军舰都开进到内河了,这种比较落后的触发水雷实际用处不大。但架子搭起了,好歹算个军工企业。 到民国的时候,中央统一部署全*工厂,万川机器局因为处于黄金水道的咽喉之地,占了个地利。就改成专门生产枪弹,主要是步枪弹,也生产少部分手枪弹。 随着厂子越搞越大,后来就开始涉足其他领域,其中就有炮管、火药、手榴弹等,五花八门的。 建国后,厂子改组,业务也重新厘定。砍掉一些优势不明显,然后又和其他军工厂重复的项目,集中生产枪弹和炮弹。改组后,厂子名字也改成万平机械厂。 原本,双江省就是老重工业省,下属兵工厂较多。合并掉一些小厂后,只剩下十八家规模较大的厂,号称十八罗汉,其中就有万平机械厂。 余舒同身高臂长,很是强壮,典型的南人北相。头发粗黑,一脸络腮胡,戴着眼镜也显不出斯文劲。快一米九的大个,杵那跟个铁塔似的。 要不是见着余文长得婷婷玉立,漂亮的鹅蛋脸配上那一双丹凤眼,很有她妈妈年轻时候的风范,尚文远都不能确定余文是余舒同亲生的。 余舒同回得家来,见屋子里多了一大一小两人,一问才知道是自个初中同学的亲妹妹带小孩看病来了,顿时就显得很热情。把尚文远从余文手里接过来,举起来看那条肿胀的小腿,问晏华是怎么回事。 晏华就回答说,是小孩子调皮,整天在坡上跳来跳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就成这样了。 “嗯?小子,你很调皮?”余舒同叉着尚文远的小腰身,让小家伙的脸正对着自个脸,豹环大眼一睁,就想逗逗这小子。 就余舒同这跟传说中的李逵模样,一般的小孩这么一吓,估计得直接吓尿。但尚文远不是一般小孩,他一中年人的魂,小屁孩的身。压根不怕这种程度的小把戏。 “男人,就得对自己狠点。”尚文远一脸无所谓的对着余舒同,轻描淡写的回道。 三个大人加个半大姑娘,顿时被小家伙这句给逗乐了。 “哈,你还男人呢,男人有要人背来背去的?”余舒同立刻就喜欢上这小家伙,胆大,不怯场。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嘛。” “好小子,还拽上文了,几岁啦?上学没?”余舒同有点意外,这小家伙嘴舌还挺伶俐的。 “叔,我今年4岁了,还没上学呢。” 余舒同抱着小文远,在沙发上坐下来,逗了会小家伙,然后就问晏志的情况。晏华也挑着重点,把自己大哥的情况给说了下。 “还是这小子厉害,都有了四个娃了,那他负担可不小啊。”余舒同对老同学的状况也是现在才知道,“平时写信,尽拽酸文,就没提过家里情况,小子,你舅舅那毛病可不能学。” “怎么跟孩子说话呢!”余文妈不乐意了,随口教训起余舒同来。 余舒同无所谓的嘿嘿两声,尚文远暗自嘀咕,昂扬一条大汉,却是个耙耳朵。 晏华在余舒同一家的热情招呼下,也不那么拘谨了。陪着聊了会天,余文妈就说准备开饭了。 晏华母子刚吃过,就推说已经吃过了。但架不住余舒同两口子的热情,还是坐到饭桌前。是真不饿,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余舒同也没劝,也没多说去医院的事,顺带着就说了一嘴,说是人民医院没熟人,但专区医院有个老同学,在放射科,也不是外人,明天他带晏华母子去医院。 吃过饭,晏华准备去外面找宾馆歇息。晏华跟大多数农村人一样,麻烦别人就会感到很不好意思。但这话说出来,余舒同就很生气,说是我跟你哥可没这么客气过,你现在来给小侄侄看病,我算是有点用。你还住外面,往后,我余舒同还能见人不。余文妈也跟着劝,晏华才留了下来。 余舒同分的这房子,是原来苏联专家住过的,三室一厅,还带厨、卫。在这个年月,这个待遇可是很少见,一般的领导都没这好。 洗漱后,余文妈就在平时余舒同的书房里,铺了一张床,给晏华母子二人安顿下来。书房不小,几个书架上满满的都是书,不过多数是跟工业、机械有关的。一方书桌,被余舒同当成了工作台,摆满了图纸和尺、规和铅笔。 第二天刚好是周六,原本说好余舒同一人送晏华母子到医院,但余文在卫校,最后一年,时间宽松得很,去不去都无所谓。余文妈在万川总工会,典型的一杯茶、一副针(织毛衣的)、一张报纸看一天的机关生活。闲着也是闲着,就一起下楼去医院。 余舒同把小文远跨在自个脖子上,就是俗称骑洋马。五号人出了楼下的小公园,到公交站边等了会,就上了去专区医院的小中巴。 这段已经与记忆完全偏离了,尚文远原先的记忆里,就没跟余舒同一家有过交集,而且看病也是在人民医院。 到了专区医院,余舒同直接领着人就奔二楼的放射科去了。 专区医院都是老式建筑,厚实,灯光有点暗。一个人走楼道里感觉阴森森的。 放射科的门跟其他科室的门不一样,门板前面还挂着黑色的布帘。 余舒同大大咧咧的捞开布帘,推开房门,进门就叫:“筒子骨,活起的没?” 就听一声,我操,从昏暗的一个小房间出来一个瘦高的白大褂。 “熊四眼,你龟儿子来做啥子?”瘦高个见着狗熊般的余舒同,用老家话笑骂了一句。 瘦高个把房间里的一盏泛着黄光的灯打开,看见余舒同后面还有一堆人。 “哟,小辣椒也来了,文文也来啦。”童书权看清人后,对余文妈和余文打趣道。 “没事来你这个破地方干嘛,黑不溜秋,见着人都跟鬼似的。”余舒同撇撇嘴,“这是我侄儿,也不是外人,就晏志的亲外甥,腿出了点毛病,诺,肿这么大了都。” 然后,又指了指身后的晏华:“这是晏志的小妹晏华,也是你我的小妹。怎么弄,你看着办。” 努了努嘴,对晏华说:“这是童书权,跟你哥和我初中一个班的,我们都叫他筒子骨。” “童大哥,麻烦您啦。”晏华赶紧上前打招呼。 “没得啥子,不是外人。”童书权没当一回事,从余舒同手里接过尚文远,向晏华问明了情况,再仔细看了看小文远的腿。皱了一下眉头,“是有点麻烦,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先带你们去挂号,等哈来看看情况。” 童书权领着众人,就去了医院挂号交费处。跟里边的值班医生打了个招呼,说是自己小侄儿看下腿。 那医生一听就懂了,就安排挂号,晏华不识字,就童书权代劳,把情况写清楚了,值班医生开了个单子。收了晏华3毛挂号费,也没跟后世一般,先要交多少钱才能看病,直接就挂了个骨科,让童书权先照个片子。 童书权又领着一行人回到放射科,很快就帮小文远片给拍了。不过,取片没那么快,最快也得第二天才行。 这么顺利,根本没花多少时间,童书权手里没事,就带着一群人到了骨科。 骨科的主治医生,是一头发花白的老医生,听童书权的介绍后,把小文远放到检查的床上,捋开尚文远左腿裤管,在脚踝和肿胀部分捏了捏。尚文远感觉不到多疼,就木木的。 老医生看了没一会,就洗了手,跟童书权说道:“没大的问题,可能是胀气灌脓了。片子拍了没?” 童书权答道已经拍了,明天可以取片。老医生说那就好,明天看了片子再说。 道了谢,晏华也是松了一大口气,余舒同看了下手腕上的老上海手表,看时间都11点半了。从骨科出来,对童书权说,先出去把饭吃了,完了就回家,明天上午再到医院来。 童书权没什么意见,晏华也想请吃饭,都麻烦别人这么多了,也说这顿饭她来请。 “你请什么请,钱多了?”余舒同豹环眼一睁,就冲晏华嚷嚷。 余文妈开玩笑,说清汤寡水老长时间了,今儿就改善改善生活,下馆子去,不把筒子骨榨出点油花来肯定不会松手。 童书权苦着脸:“碰上你们这俩公母,一个大总工一个政府领导,还来剥削贫下中农,硬是下得去手哦。” 几个老同学,随便开着玩笑,跟着的余文也欢呼雀跃:“童叔,我要吃江团,还要吃蹄?。” 童书权拿手按着余文的头,使劲按了按:“你个好吃鬼,好的不学,跟你妈老汉学,你童叔这个月烟钱都要给我挤干老。” 第六章 初鸣 在陌生的城市,晏华一个农村妇女,似乎格格不入,畏首畏尾。好在余舒同两口子和童书权,都是心胸豁达,善解人意之人。一路说笑,也没忘晏华母子,兼且有一个活泼的余文在旁插科打诨。一路上笑声不断,让晏华心绪稍安,说话行事也自如起来。 在临江的一家酒楼,用过一顿宾主尽欢的中饭。临了,晏华准备借上洗手间的当口,准备悄悄把帐给结了。被余文妈发现,给一顿好说,最后余文妈拿钱付了30多块的饭钱。 晏华看得暗自心惊肉跳,30多块一顿饭! 这顿饭,让晏华惊叹,也让她对余舒同一家深感人情债难还,自己这情况,只能待回家后,跟哥哥商量,怎么来报答了。 吃过饭,约定明日到医院的时间。童书权回去医院,余舒同领着一家人和晏华母子,乘公交回到家里。 来的时候,因为背着个小孩,晏华也没让家里人送,只提了个小包,装着几件和小文远换洗的衣服。牙膏牙刷等洗漱用品,因为在家都没用,自然是没有的。在见识了城里的人生活后,尚文远才悄悄跟母亲说,在余叔叔家住,别的不说,个人卫生还是要的,免得人不说,但心底里还是不舒服。 晏华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下午回来后,就对余文妈说来的时候,牙膏牙刷洗脸毛巾都没带,想出去买。余文妈自然说好,准备陪着晏华一同出去,不过余文自告奋勇,说她领阿姨去。 尚文远就留在家里,余舒同两口子自然是留在家里看孩子,顺带休息。主要是余舒同,作为万平机械厂的总工,日常工作是非常忙碌的,而且他的工作又特殊,一般都是一周回次家,有时候任务下来,一个月也回来不了几次。 余舒同坐沙发上,拿着早上送来还没来得及看的《万川日报》,尚文远平常是接触不到报纸的,也爬到余舒同旁边,伸着脑袋跟着看。 余文妈在旁边织毛衣,见着尚文远那副模样,感觉好笑,顺带说了句:远远,你识字哇? 尚文远头也不抬,回她:必须滴,我三岁都会了。 “小子,吹牛吧,这字念啥?”余舒同扭头看着旁边的小屁孩,指着报纸上的“万川日报”中的报字。 “念‘bao’,余叔,这太简单了,我四爷爷天天教我们认字、写字,比报纸上的都难得多了。”尚文远觉得这是一个展示自己天才的时候,也好为后面的一些计划做个伏笔。 “哟呵,还真认识唉,那叔问你,你四爷爷都教过什么了?”余舒同放下报纸,满脸的兴趣,“好孩子可不许吹牛。” “三、百、千,唐诗三百首,宋词,嗯,反正挺多的。四爷爷天天要我背,还要写,烦都烦死了,还不让玩。”尚文远耍了个小花招,顺便卖了个萌。 余文妈不淡定了,放下手里的活计,也挤到小文远旁边,从茶几上拿过一张报纸,随便在报纸上指了一段文字,说你念一段给阿姨听听。 尚文远看了下,是《万川日报》转载的“苏联宣布抵制洛杉矶奥运会”的一段国际新闻,就照着报纸念了起来,字正腔圆,完了还看着有点发呆的余舒同,问了句,余叔这个奥运会是干嘛的。 余舒同两口子都有点不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尼玛这是四岁的孩子?自己四岁的时候还不知道在那和泥巴玩吧。 “咳!”余舒同咽了口口水,“你说你还会写字?” “对啊,竹阿姨,我想喝水。”尚文远对着余文妈说。余文妈叫竹凤英,余舒同给晏华介绍的时候,尚文远就记住了。 “好,好,等阿姨给你倒水去。”竹凤英忙不迭声的起身去厨房给小家伙倒水。 “先吃个苹果,远远,你四爷爷教你的,都会了?”余舒同还有点疑问,从茶几的水果盘里拿一个苹果递给尚文远。 “必须滴,背不下来还得挨板子哦,你看我手板都给打得这么大了。”说完,尚文远还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给余舒同看,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余舒同给的苹果,吭哧吭哧啃起来。 看着小孩儿一副可爱的摸样,倒完水的竹凤英又坐下来,拧了拧尚文远红润的小脸,逗趣说道:那写几个字给阿姨瞧瞧,写好了,阿姨给你个大奖励。 “嗯,我用毛笔写。”尚文远乖巧的点点小脑袋,嘴里还含着苹果。 这小孩……余舒同有点无语,抱着尚文远就来到书房里,竹凤英也进屋,把零乱的书桌收拾好后,在桌子上铺了一张白纸。 这年代,一般有点文化的家里,都齐备笔墨纸砚。 竹凤英在砚台里倒满墨汁,然后把毛笔放砚台里浸泡,余舒同也把尚文远放在椅子上,但椅子对尚文远来说太低,他都够不着桌面了。余舒同折回客厅,搬来一个很高的方凳,小心翼翼的不让碰着尚文远的小腿,让尚文远跪在方凳上。 尚文远确实从小跟着四爷爷尚新安读书学字,但前世,因为父亲的原因。家里都四分五裂了,没那心思好好学,直到尚文远参加工作后,自己有了一方小天地,没事就开始捡起小时候练过的字。日常,他最多临的是柳体。 柳体的“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这点最让尚文远沉迷。曾经尚文远为了练字,曾十数次到西安碑林,《玄秘塔碑》、《神篆军碑》、《李晟碑》让他流连忘返,难以自已。 但现在人小力弱,自是难以写出柳体风骨出来,不过,笔法运转,点画结构还是可以的。 余舒同两口子也不催促,在背后看着小家伙,主要是把小孩子跪着摔下来。 略想了想,尚文远提笔,先来一首唐诗,右首落笔: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 十二个字一下来,余舒同两口子对望,一脸的惊异。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荆扉。 …… 这首李白的诗,现代人一般读过的比较少。全诗82个字,写下来,对于现在的尚文远来说,很是吃力。 写完最后一个字,尚文远夸张的大呼一口气,这可是重生以来第一次提笔写字,对身体力量的掌握和熟悉,使得写起字来,开始觉不是太顺畅,直到全诗过半,才稍微有点感觉。 自我审视一番,前面的几十个字,感觉只是工整,笔势收放生疏,颇有点拖泥带水,自然是没有“斩钉截铁、横斜竖正”的,后半段,运笔自然,速度提了上来,隐约有点柳体的味道。 待尚文远搁下笔,余舒同两口子才舒了口大气:这孩子,太让人吃惊了。他们俩没学过书法,但那年月,谁没练过字啊,不管写得如何,但好坏还是能大约分辨的。 任谁一个有书法判别能力的人,看见尚文远的这副字,如果不看书者年纪,或许说,也就一般般,柳体本就难练。但如果见着书者是4岁幼童,估计也都会惊落下巴,神童俩字是肯定欣然送出的。 余舒同两口子可是亲眼目睹小家伙一笔一划完成,尤为让人感到惊艳的是,写的诗还不是那种小学课本: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之类的入门诗歌,而是对小孩来说较为生僻的这首《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没点功底,自然是不成的。 竹凤英表现的夸张些,一把抱起小文远,在小家伙的嫩脸上亲个不停,亲完直嚷嚷:天才,咱们小远远是个天才。 余舒同也是走到书桌前,仔细审视着这幅字的一笔一画,看完就俩字:妖孽。 尚文远可受不了竹凤英的热情,赶紧叫道:竹阿姨,疼,脚疼。 这才把竹凤英给吓一跳,赶紧把小家伙抱着到客厅沙发上放下来,紧张的拿起小腿,使劲用嘴吹吹:对不起,对比起,阿姨太激动了,把你给弄疼了,还疼不? “不疼了,竹阿姨。” 余舒同也从书房里跟出来,坐尚文远旁边,揉了揉小家伙脑袋:真是了不起。 两口子对这小天才,愈发的好奇:都怎么教出来的,这孩子。没对比不算什么,一对比自个还有现在的闺女四岁的时候,这差距…… 因着好奇,余舒同两口子,就换着花样打听尚文远家里的事。当着晏华的面,有些话不好问,但对着小孩,却可以很轻松的问出口。 尚文远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把家里现在的情况,还有自己那不靠谱的爹的情况一一合盘托出。 小家伙轻描淡写的说家里情况,但把竹凤英可是说得热泪盈眶,多好的孩子。 但这孩子的老子也太混蛋了些,抛弃妻儿出去闯江湖,还可以说有胆识,但两年多了,都不落家,把几个孩子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年老的父亲全甩给晏华一个人。 余舒同可不会管那么多,直接就开骂:狗日的,你老子不是个东西,我要见着,非得教训他一顿不可。 竹凤英流着泪,把尚文远紧搂在怀里,拿婆娑泪眼白了一下自己老公:别当着孩子面骂脏话。 尚文远觉得正好借这段时间在余舒同家,给自己老子写一封信,最好能哄回来。要是回家了,写个信还得跑几十里山路到乡里去,很不方便。 待余舒同两口子情绪稍平静下来,尚文远就把想法给他们说了。 两口子自然是赞同,在两个人眼里,如果自己有这么个儿子,打死都不会远离,一定好好教育,把孩子给培养出来。 于是,余舒同找来一本信笺,拿过一支钢笔,让尚文远在饭桌上去写,正好饭桌的椅子,小文远坐上去刚好趴在桌上写。 为了不打扰小家伙,俩人就坐沙发上不做声,一个看报纸,一个心不在焉的织着毛衣。 第七章 一封家书 尚文远构思信该怎么写。 他其实比较理解自个老子,特别是尚文远自己的一番社会阅历。明白自己性子跳脱的父亲,是一个不甘窝在山村里面做一个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的这么一个老实农民。 记忆里的父亲,其实对家人挺好,至少听母亲晏华讲过。父亲在家里,是很勤快能干的,而且很爱干净,每天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也能做得一手好菜。母亲生小孩的时候,家里事情也是他一个人做。 尚文远家里政治成分不好,父亲尚瑞达读完高小,种种原因,没能继续。原本到16岁时候,是可以参军的,而且那一年还是空军招兵。他文化、身体考核都达标,马上就要入伍了。但被村里的一个老对头举报,说成分不好。结果武装部一核实,发觉档案有造假的成分,就把他给退了回来。 可能就是这个经历,让尚瑞达一直郁郁难平。直到国家开始改革开放,他也就借机出去闯荡,也是看着家里贫困,想出去凭借自己本事,混出个名堂,再回来。但正如那时候许多出去闯江湖,却失败的人一样,机遇不同,选的路也不对,再遇上那么个女人,不完蛋也差不多。 想到这些,尚文远准备以自己的一些经历,当然,是以看报纸分析为名,把父亲给吸引回来。 父亲大人膝下: 自去岁冬月,接父家书,距今已半载有余。家人获悉父亲健安,皆欣然不已。 然去岁至今,家里诸事繁冗,全母亲一人担负,加之儿顽劣,今春又为母亲再添累赘,小腿肿胀,疑有截肢之险。家本清贫,求诸众亲无门,惟变卖粮产,筹得些许银钱,始赴万川求治。每目及母亲鬓边白发,心伤悔恨不已,惟日日祈父早归,还家团聚。 父别家已逾两载,江湖路远,且波诡云谲,应知行事艰险。父之行事,本不容儿置啄,然遍观报纸,兼每日听取广播,偶有所得,叩呈父前,为儿拙见,以博一笑。 今之时代,乃从未有之变局,大魄力者,行商搏浪,皆有可为。然父白身入海,身无余子,必曾思虑何事可为。据母亲所言,父自小聪颖,且善言辞,此父之所长,运用得当,当大可作为。 儿曾观父家书,知悉暂存身于潇湘,湘之地,本不为改革之前沿,较之京、沪、广,信息闭塞,机会渺渺,曾听人言:高度决定视野,角度改变观念。父立于全国之高度,再观周界,会否觉然潇湘之地,实不可为? 儿偶观史书,任一时代之变局,先行者,莫不以思想、文化始。新中国伊始,至现今,其间动荡已有二十余载。百废待兴,人心思静,自四年前始,书刊出版已然恢复。儿观泱泱中国,文化、思想久驰,此其一大际会。 儿已有全盘之腹案,若父相助,必成事有期。 又,儿与母亲现已至万川,幸得舅父同年余叔、竹婶倾力照应,又有童叔关照一应医治事宜。诸位尊长之大恩,衔草难报,所幸儿尚年幼,尊长厚恩尚可日后徐报,儿必不敢忘。 若父怜爱,鸿雁送达之日,即返万川,多则三四日,必不误父之大计。一家团聚,亦可共商来日生计。 至此,书不尽意,恭淆金安! 儿小远叩禀 差不多花了半个多钟头,一封信就写好了,等晏华回来,问明寄信地址后,就可以发出去。 余舒同见小文远差不多写完了,就抱着小家伙回到沙发上,把水递给他,顺带着就把信拿过来瞧瞧,看看这给了他很大震撼的小家伙写了些什么。 竹凤英也靠过来,一起看。 信不长,五、六百字,很快读完。两口子震惊之余,却是被字里行间所包含的情感所感染。 余舒同这么一条汉子,也被弄得心里酸楚。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来,过了老长时间,用大手搂着小文远的小脑袋,轻轻揉动。嘴里却愤懑的骂出声来:“你这老子,狗日的……狗日的……” 这次竹凤英也没管丈夫的污言秽语,她早都哭成了个泪人。 “多好的孩子,怎么狠得下来心……” 尚文远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在两个大人的怀抱下,真切的感受到那种久违的温暖。 在三个人沉默中,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伴着余文那清脆的声音,却是晏华二人买东西回来了。 竹凤英擦了擦眼泪,去开了门。 余文和晏华一看,竹凤英红红的眼睛,不由大惊。晏华吃惊的是,是不是自家儿子闯了什么祸。而余文则是吃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可从来没看见老妈哭过啊。 余文心里想什么,就直接问了出来:“妈,你这是咋了?怎么还哭了?” 竹凤英摇摇头,待二人进得门来,才对晏华说:“你生了个好儿子啊,小华妹妹。” 咯噔一下,晏华心里一惊,果然是自己儿子惹了祸。不由对正坐在沙发跟余舒同靠一起的尚文远喝道:“你个狗东西,又闯什么祸了?看不收拾你!” 正待上去收拾自家小子,被余舒同伸手拦住了:“小华,不是那么回事,你儿子写了封信,我们看了,挺不是滋味。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晏华听了,松了一大口气,她就生怕是儿子把余舒同家里什么东西给弄坏了。不过在听到说儿子这么小能写信,又感到诧异。她是知道儿子和他四爷爷学字,但她也不识字,平常也不知道儿子学到什么程度了。乍一听余舒同这么说,有点不可思议。 “小华妹妹,你自己看看吧。小远这孩子,你们家是真教得好啊,你自己看看吧。”竹凤英关上门,回身把茶几上的信交给晏华。 晏华脸上一阵尴尬,她不识字,连忙摆手说:“嫂子,我不认字。” 余文在旁边,早都被父母一席话给惊得双眼溜圆,嘴张得可以塞进去一枚茶叶蛋。 “不会吧,远远这么厉害,才4岁呢。”过了半晌,余文才惊呼道。 “哼,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啊,这么大了,连个字儿都写不好。”余舒同冲自个闺女冷哼一声,把信拿起来,递给余文,“你自己看看,好生看看人家这字,这文章,再看看你自个那蚯蚓爬似的字。” 余文忙不迭的接过两张薄薄的信纸,拿起来一看,顿时就没话了。但见那些字,笔笔华姿,字字翩跹,浑然一体。她自己的字虽说不像自个老子说的那么不堪,但跟这字一比,差距明显。 再一读内容,居然是这种文,她读起来都有点不顺当。 不过,16、7岁的小女孩,对文字、书法什么的不太在意,只是觉得四岁的破小孩居然这么厉害。尖叫一声,蹦到尚文远面前。双手夹住小文远的小脸,上下揉搓:“你咋这么厉害呢?你咋这么牛呢?没见你长俩脑袋啊?” “你个疯丫头,干什么你,有你这么当姐姐的?这么使劲干嘛?”竹凤英挥手拍开自己闺女的手,把被揉捏得晕头转向的小文远解救出来。 余文娇哼一声,回身牵起晏华的手,来回摇摆撒娇:“小华阿姨,你看我妈这样,我是她亲生的不?” 晏华见着儿子被人夸,高兴着呢,当母亲的谁个不疼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笑着打趣余文:“那当我亲女儿好了,我一天看着这调皮的小东西就烦呢。” “听见了没?听见了没?某人不喜欢,咱还是有人喜欢地。”余文抱着晏华的手,冲自个妈调皮道。 “那换换嘛,小远当我儿子,养他比养你可是省心多啦。”余舒同被闺女惹得哈哈大笑。 “天?龋?匮剑??帜阋蚕悠?遥?颐?每喟。 庇辔陌淹仿裨陉袒?募缥眩?倌<偈降耐纯蕖?p>  众人一阵大乐。 “既然说到这,舒同,要不认小远当咱们干儿子吧。小华妹妹,你觉得咋样?左右我们都不是外人。”竹凤英这会却是正经说起这事儿来。通过这么短时间的接触,竹凤英也算对晏华一家有了个初步认识。除了尚文远那个混蛋父亲,晏华人却是很好,尽管没文化,但人善良、实诚,处事也挺周到、得体。最主要的是,她现在实在是极喜欢尚文远这个小东西。 “嗯,我觉得挺好,小华,我觉得咱们跟小家伙挺投缘的,如果你没意见,我和你嫂子就做这个干爹干妈。小远老窝在你们那个山上,不是个事,小远这么聪明,不培养出来,浪费了。咱也不说那些虚的,往后,小远就留市里读书上学。”余舒同想了想,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既然他那个混账老子不管,我来管!学费什么的,你不用担心。我跟你嫂子也没其他孩子,就小文一个。她也马上就要参加工作了,我和你嫂子绝对不会亏待小远,这个你放心” 晏华很是感动,无亲无故,却比亲人还亲。这或许是老天保佑,天降贵人吧,对余舒同的提议自然没什么意见:“余大哥,嫂子,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你们看得起小远,是他的大造化。” “学费、生活费还是我来出。不能这么麻烦你们,还要你们出钱。”晏华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以免别人觉得自个顺杆子爬,攀龙附凤的。 见晏华说得诚恳,竹凤英正待说什么,被余舒同一挥手,挡住话头:“钱不钱的,先说到这,倒是有个事情,要跟你商量下,看你的意见。” 见晏华不解的望着自己,余舒同把尚文远写的信,扬了杨,说道:“就是小远刚给他那混账老子写了封信,要他这几天赶回万川。如果那个混账不来,就不多说,你也就当没有这个东西存在过。如果他还有点良心,回来了,你们要愿意,我就在万川给你们找个什么工作,总好过你们种地。只要你们两个不偷懒,你屋里还是能负担起走,情况再好点,还可以把你两个大的接到市里来。” “对的,舒同说得没错,现在粮食才多少钱一斤?一年到头,有几个钱?其它的你要干不了,我单位上还可以安排做个清洁工嘛,一个月也有几十块的工资。”竹凤英也附和自己丈夫道。 “行,就听余哥和嫂子的,那个没良心的来了,我们再好好商量。万一他不来,我就麻烦嫂子。”晏华本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想了下就同意了。 “哦,我有个弟弟??」???艿埽?猩?憬闾?? 庇辔募?笕耸虑樯桃橥瓯希?徽蠡逗簦?浩鸹乖诜?兜纳形脑丁?p>  “这……跟预想的不太一样。”尚文远大喜,比自己预先的计划还要好点。 正发愣呢,耳边听得晏华熟悉的呵斥:“小远,你木着干嘛,还不叫人?” “干爹、干妈!”尚文远回过神来,赶紧乖巧的叫道。 “我呢,还有我呢!”余文指着自己鼻子。 “姐姐!”尚文远心底一阵别扭,一大叔叫一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姐,怎么都不得劲。不过没办法,现实这身体才四岁,不得不乖乖的屈服。 第八章 父亲大人 竹凤英收了个干儿子,高兴得不行,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拉着晏华去菜市场买菜,说是晚上庆祝。 尚文远则是把母亲背下来的地址记下来,在信封上写好。原本他是想就投递普通信件,让余文这个新认的姐姐跑跑腿。不过,余舒同左右在家无事,就说他去邮局一趟,寄挂号信,拿着封好的信就出门了。 家里就剩余文和尚文远二人。见大人一走,余文就跑尚文远旁边,捏着小文远的脸蛋摇来摆去:小弟,你咋这么牛呢,还会写文言文,姐姐都看不顺当。 尚文远给捏得呲牙裂嘴,可惜对面前这小魔女没招,只能干瞪白眼。 “疼……疼、疼啊,别捏啦,姐,我跟你说个事。”尚文远跑又不能跑,想辙忽悠小姐姐。 “我再捏会,嘻嘻,我再看看你小脑瓜子是咋长的。”余文不上当,这新认的干弟弟实在是太好玩了。 “停、停、停,姐,我给你唱个歌。” “你还会唱歌?” “会,你赶紧松手。” “好,你唱吧,唱不好听,我再捏你。” 想了想,尚文远发现,自己会唱的,合适的歌还真不多,他本就五音不全,也没学过音乐,只是平日里喜欢听歌。唱么,有点困难,简单的可以,歌词长的就记不住词。 开始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妈妈的心呀, 鲁冰花。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 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 鲁冰花 ……” 所幸,这歌因为尚文远前世因常年在外,想母亲的时候,就听这歌,每次都听得热泪盈眶,有时候一个人都能听得窝屋子里嚎啕大哭。所以,印象深刻,居然没唱跑调。且童音唱出来,有点感觉。 余文还以为自己这弟弟最多唱个儿歌,却不想是这么一首。她自小都跟父母在一起,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自然体会不到这歌那种浓浓的思乡念母的情感,她只是觉得好听,而且从来没听过。 待尚文远唱完,余文就板着弟弟的小身板问:“你这什么歌啊?我咋没听过呢?” 反正没大人在,尚文远说老实话,这我自己想的,你没听过很正常啊。 余文打死也不相信:“那叫什么歌名?” “《鲁冰花》,没听说过吧。” “鲁冰花?什么东西?” “就我们山上的一种花,反正你没见过。” 余文就不信,她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东西,不过想想这也可能是山上的一种花,叫法不一样。就想等会晏华回来再问。 但又缠着尚文远把歌词写出来,她觉得这歌挺好听的,还让尚文远教她唱。 余文还有点音乐细胞,尚文远只教了她两遍,然后把歌词写出来,让她对着歌词唱。很快余文就学会了,高兴得余文啵的一声,就在尚文远红润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被大萝莉给**了,尚文远翻了白眼,不理自己这姐姐。又被余文捏着脸,**了一番。 姐弟俩在沙发上打闹一番,等在邮局寄完信的余舒同回来,才都罢手。 见着姐弟俩能玩到一起,而且还挺高兴,余舒同也是高兴。原本家里一个孩子,一家人温馨倒是温馨,可总是觉得太静了点。现在多了个小人,家里自然热闹得多,也有生气得多。 等竹凤英和晏华买菜回来,余文现学现卖,唱起了《鲁冰花》。本就适合女生唱这歌,余文唱来,更是动听。余舒同两口子听了,眉开眼笑,直夸闺女都能赶上歌唱家了,晏华也说,小文不仅长得好看,连歌也唱得好,不晓得以后便宜那家小子。 余文得了夸奖,自是对尚文远挺胸昂头,意思是:比你唱得好吧。引得尚文远又翻一阵白眼,余文大怒,对尚文远嚷道:不服气还是怎么地? 尚文远只得投降,反抗只有脸肿这一条出路。 也不管小儿女打闹,竹凤英和晏华去厨房做饭。天黑尽了,一家人吃过饭,洗漱睡觉不提。 第二天上午,余舒同就自己一个人扛着小文远去了医院,原本晏华也要去,不过余舒同说没必要,反正听老医生说不碍事,有事情他回来通知就行。医院里不还有一个童书权嘛。 晏华把钱给余舒同,也被余舒同给挡了回来,说先治着,完了再算。晏华也只得同意。 爷俩到了医院,到童书权那取了片子,一同到骨科。 老医生看了片子后,直接说没啥大问题。然后,直接在小腿肚上开个小口,麻药都没打。老医生一开口子,就喷出一股腥臭的白黄色的脓出来。医用的面盘,流了大半盆,看得余舒同和童书权只呲牙。直到口子里流出来鲜红的血液,老医生才用药纱布堵住口子止血。然后就是灌纱条,缝线,包扎。最后开了几包消炎的药,说不用住院,在家里养着就可以,只是隔三天来换纱布就行。嘱咐了一遍不能吃发物,不能沾水,就算完事了。 余舒同就抱着尚文远出了骨科,待童书权把3块钱的医药费交到收费处后,就一同出了医院。 临上公交之前,余舒同对童书权说:等小远全好了,咱们聚一聚。童书权以为是余舒同要感谢他帮忙,忙说,假客气。 余舒同大眼一瞪:“你以为是感谢你呢,是为了庆祝我有了个儿子。” “啊,你哪来的儿子?昨天我看你媳妇儿瘪着个肚子呢。”童书权大吃一惊。 “去你娘的,你以为咱儿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呢。是干儿子,没看我抱着呢吗?”余舒同大怒。 童书权秒懂,直说那没问题,到时候我还送小侄儿一个礼物。 余舒同大笑,说那是必须的,就上了公交回家里去了。 待回得家里,竹凤英和晏华都挺吃惊,这么快就弄好了? 余舒同把老医生的话转述了一遍,就对晏华说:先让小远趟会,刚做了手术,估计是麻了,等会疼起来,可千万看住别让他用手去挠。 晏华和竹凤英自然省得,余文在旁边不服气,指着自己鼻子嚷道:“担心什么,旁边站这么大个护士看不见吗?” 竹凤英笑着给了闺女一巴掌:“就你能,那都有你。” 有余文这么个开心果,整个家里随时都挺欢乐,晏华脱去身上负担,也随着欢声笑语,开心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尚文远做完手术,在余舒同家里休养,一转眼,十天过去了。 但尚瑞达还没回来,尚文远见着母亲暗自神伤,不免对那个上辈子从记事起,只见了两次面的亲爹不满起来。 尼玛信上都说得清楚了,不耽搁你多长时间,从湘省到万川,最多也就不过两天时间,难道就不肯回来看一看?如此心冷如铁? 余舒同当着孩子的面,不说什么,但和竹凤英一起说起干儿子那混账老子,不免愈加气愤,寻思着有机会见着这老小子,一定暴打狗日一顿。 其实,尚瑞达在余舒同寄出信的第四天,就收到信了。 读完儿子的亲笔信,尽管他觉得这是四叔尚新安托儿之名代笔的,但还是揪心不已。抱着信,躺在沙市一个小旅馆里,泪流满面。 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出来两年多,没挣到什么钱,没有脸面回老家。再有一点,他确实有点迷失在城市里的灯红酒绿里,一想到回到那偏远的小山村,就又回到无甚希望的日子,骨子里那股狠劲发作。就想找个机会,赚了大钱,就衣锦还乡。 但象他这样无头苍蝇般的在城市里乱闯,会有什么结果?自然是碰得头破血流。只是生了一张巧嘴,今天在这里混点吃食,明天再那个老乡那里骗点散碎银子度日。 离家两年多,尚瑞达其实很是想念家里的妻儿,原本,他就打算今年再混不到门路,就回老家,老老实实的当农民。这次接到儿子亲笔也好,或是四叔代笔的也好的挂号信,算是坚定了回家的念头。 花了四五天时间,又在几个已经被他败光了人品的老乡朋友那里,死皮赖脸的借了200多块钱。他搭上了去万川的轮船。 在对自己老子已经快绝望的时候,尚文远在客厅里听到了敲门声。余舒同和竹凤英已经上班去了,余文也上学了,屋子里就晏华和尚文远。 当晏华问了句,谁呀,放下拖把,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抬眼就看到了那张熟得不能再熟的脸。 “阿华……”看着妻子两鬓真如儿子信上所言,那几缕白发,心里一酸,眼睛就红了。正想说句什么,“啪”的一声,脸一疼,传来一声响亮的耳光。 “你还晓得死回来啊?”晏华憋了两年多的委屈,一下爆发出来,冲出门去,用力的捶打着丈夫。 平时能言善道的尚瑞达,说不出话来,任有妻子无力的捶打着自己胸前,尔后,紧紧搂住阔别已久的那具身体。 尚文远听到那声“阿华”,心里巨震。这声音,他已经有30多年没听见了。不管他对自己这老子怎么看,但那种血脉相连的情感,却是怎么也割舍不了。 “总算是回来了,想必,那晦暗的人生轨迹被改写了罢。”尚文远暗想。 “小远在里边吧?别站外面了,别让人看了笑话。”看妻子已经打累了,尚瑞达轻轻的在耳边对晏华说道。 晏华转身进屋,尚瑞达提着个包,也跟着进屋。 四下打量了一下,很漂亮的屋子。“可能这就是儿子说的,余叔的家吧。我要有这么一个家,该多好啊。”尚瑞达暗自想到。 眼睛自然就看了坐在沙发正中,正盯着自己看的小家伙。 “都长这么大了!”尚瑞达看着依稀熟悉的小脸,竟是不敢抬眼看儿子。 “坐下歇会吧。”已经平息下来的晏华,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让尚瑞达坐在儿子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放下手里的包,尚瑞达慢慢的挪到沙发上,对着前面的小人,他竟出现从未有过的紧张。也不知道如何向自个儿子开口。 看着父亲大人不敢凝视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样,尚文远其实差点笑出声来。但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只是很淡然的对父亲说:“您先喝口水,坐的车还是船啊?”,又对母亲说道:“妈,您也坐下来歇会吧。” 第九章 定位 每每回想起初见父亲的情形,尚文远就很欢乐。或许,这是所有对孩子满怀愧疚的父母,在直面孩子时最正常的表现吧,一如犯错的小学生,面对师长。或者面对自己良心的拷问,每个人都会展示出最柔弱的那一面来。 在经历了最初的一阵尴尬也好,别扭也好。尚文远一家人总算是可以正常说话了。 尚瑞达把自己两年来一无所获的遭遇和做事艰难一一摆出来,也低头向晏华认错,说是打算以后不出去了,老老实实守在老家一亩三分地上,做个本分的农民。 见丈夫终于老实下来,晏华也打算原谅尚瑞达了,毕竟他是三个孩子的爹。无论怎么说,只要回来了,老实过日子,她吃的那些苦,也是值得的。 随即,也把家里两年的情况说了下,也把最近10多天发生的事情跟丈夫说了。 听得尚瑞达感概不已,只叹遇到了贵人,要怎么怎么感谢余舒同一家云云。 不过尚文远对父亲的一番话不置可否。他觉得现在有些东西可以开始准备了,等父母找好工作,在市里稳定下来,他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临到傍晚,余舒同和竹凤英下班回来了。因为最近万平机械厂上半年的任务基本完成,而且处于盘库的当口,余舒同这个总共没多少事情可做。回家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待得余舒同到妻子单位接到竹凤英,一起去买了菜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一个显得清瘦的男人。隐约能看到尚文远的模样,就知道这是尚文远那个混账老子回来了。两口子对视一眼,都从眼里看到松了一口气。 但余舒同不准备给这男人好脸色看,待晏华有点讪讪的给余舒同两口子介绍,这就是我那没良心的的时候,余舒同一下就把脸黑了下来。 看都不看尚瑞达一眼,自顾坐到尚文远的旁边,仔细看了看小家伙的腿,已经消肿了。恢复得很好,再过个周把时间,应该就能拆线了。然后又问了尚文远今天都看了什么书,尚文远乖巧的对干爹答道,就翻了翻辞海。 尚瑞达尴尬的站在沙发边上,也不敢坐下。实在是心里亏得慌,在人家面前,没资格自在。 “杵在那干什么?当雕像啊?不会坐啊?”余舒同看尚瑞达老老实实的站那,态度还算诚恳,而且观面相来看,也不是那种刻薄寡恩,阴险狡诈之徒,就对尚瑞达松了口。 竹凤英拉着晏华到厨房,悄声问:“他什么时候进屋的?” 晏华回说:“就晌午后,估计中饭都没吃,我也没给他做。” “是该饿他一下,也太不象样子了。不过,能回来,也算不错。往后啊,我看你就得管严点,别让他再闹什么幺蛾子。”竹凤英给晏华支招,大获晏华肯定。 客厅里,余舒同见尚瑞达坐下来,脸色稍好了点,淡淡的问道:“这两年,混了什么名堂没有?” “没找到什么好门路,看着别人做得热闹,原本也想跟着做,但一来自己没本,二来还没什么关系,瞎混了两年多。”一说到自己这两年,尚瑞达气又弱了三分。 俗话说,钱是男人的腰,没钱的男人,腰自然是直不起来的。尚文远看着自己父亲,更加确切的理解了这句话。 “还算没白混,晓得自己有几分本钱,那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余舒同没有过多评价尚瑞达的所为,转过话头说道,“先说好啊,小远这干儿子我是认了,往后,就住我家,就在市里面找个学校上学。小华没什么意见,你有什么意见,也仅供参考。” “余大哥,小远能认您这个干爹,那是他的福分,这个我是肯定没意见。在市里上学,也更好,我们那村里,也学不到个什么东西。只是这么麻烦您和嫂子,实在是……实在是……”尚瑞达确实不知道怎么来表达感激之情,自己眼下这情形,说怎么报答,那都是虚的。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和小远投缘。你啊,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好好把家里孩子老人给照顾好。别整天不着调,把事情全压个小华,她一个女的,负担这么大,你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余舒同想了下,还是决定把之前跟晏华商量的事也跟尚瑞达说了,毕竟他是干儿子的亲爹,“也不瞒你,之前,我给小华也说了,等你这次回来,就帮你在市里找个事情先干干。小华就到小远干妈单位上,先做做清洁。每个月也有个四、五十块钱。” “对了,小远,我上次看你写信,你不是说你有啥全盘腹案,正好你老子也在,说出来,我听听。”余舒同看着一旁看亲爹被干爹训斥戏码正起劲的尚文远,不由想起这个小妖孽上次写的那信来,心里一动,就随口问道。 “那信是你写的?”被余舒同训得跟病秧鸡子似的尚瑞达,听余舒同意思,那信是自己儿子写的,不由大吃一惊。 “哼,那还有假,我就在边上,说这个我就来气,你说这么好一孩子,你硬是狠得下来心,出去两年都不回来一次。”余舒同刚压下去的火苗,差点又给点燃。 “是,是,余大哥你教训的是,我是混账了。”尚瑞达依然不敢相信,儿子能写得出那手字,那般的文字出来,忙不迭的向余舒同认错,但依然问儿子道,“小远,你都跟谁学的啊?” “四爷爷教的。”尚文远老神在在的回答自家老子。 听儿子这么一说,尚瑞达虽然有点疑惑,不过想想也就释然。 “别把话给岔开,臭小子,把你的全盘计划抖搂出来吧,跟干爹和你爹说说。”余舒同轻轻捏了捏尚文远的小嫩脸。 “呃,计划当然是有了,先卖个关子,等几天再说。”尚文远其实不是不想说,而是想等能走路了,去新华书店看看情形,万一现在所出现的一些东西,和预估的情形不相符,那就很可能放空炮。 放空炮的后果比较严重,本来就一小破孩,费尽心思想一主意出来,大人一见靠谱,那小破孩也就成了天才。那万一大人都说这不可行,也不会怎么样,不过也败人品啊,往后再出什么主意,都会认为小孩异想天开。 所以尚文远得做做初步的市场调查,以点带面。因为万川作为双江省的第二大城市,下辖三区八县,人口占全省人口差不多40%左右,了解万川的一些行业行情,会比较有代表性。 万事开头难,做任何事情,迈出第一步就很关键。尚文远在脑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初步的创业轮廓,至于落实到具体,则是根据实际情况完善细节。 根据努力回忆80年代中后期的一些相关产业发展,尚文远最终确定,符合以小博大,且能闷声发大财而不会引来其他人窥伺的,就只有从教育行业做起。具体来说,就是想从教辅入手。 其他行业,尚文远也深思过。比如实业,以尚文远自身的年龄和家庭关系情况,有点不现实。没钱你总要有技术,没有技术,你得有关系,没有关系你得有强大的人力资源,如果啥都没有,指望空手套白狼,就算有再多想法,也根本实现不了,最多是给别人做做嫁衣。 文化产业算是尚文远比较做熟的行业,因为披着一个文化的外衣,很多时候,在社会上就不会太显眼。文化人都耻于谈钱,社会的普罗大众也觉得文化人大多比较单纯,不会干其他行业的商人那般不择手段。这是几千年来,赋予文化人的一种特质。尽管文化人贪起钱财来会更丧心病狂。 文化产业既然是一个产业,那自然涉及到产、销链。 产就是文化产品的内容定位和输出媒介。比如图书、报纸、杂志、电视、电影、音乐,这些介质或平台,内容侧重都不同,其流程和操作的难易程度相差都比较大。这里边,尚文远目前看来,操作最简单的,就是图书了。其他的现在都基本掌握在国家手里,轻易是插不进手的。 当然,不是说做图书就简单,相反,一个想法到最终将这个想法实现,形成一本本精美的图书,在书店里销售,中间过程很多。 从选题、组稿、编著、翻译、编辑审读、加工到出版发行,几十个环节,任何一个环节都省略不了,甚至有的环节一省就会出大乱子。 尚文远就曾经经历过一次,损失惨重,差点就万劫不复。 尚文远亲自招的一位编辑,入行六、七年,算是入了这行的门槛。行文、水平都还可以,但他有一个让人非常恼火的毛病,就是粗心、毛躁。 出版流程规定,责编将三审三读的稿子整理好,就开始发给设计部门,设计封面和版式,设计方案通过,就开始正式排版。待排完后,打印纸稿,再送回责编审读,责编修改后,再让设计部门修改。如此往复三次,就基本把文章弄得比较干净了。这时候,清样稿就送到校对室校对。校对室三校后,纸稿送设计部做最后一次修改,这就算定稿了。这时,责编就开始做整样单,准备开付印单。然后就是设计部出菲林,送印厂付印。这中间,设计部都是把后一次修改的电子稿覆盖前一次的电子稿,这样就可以免掉最后出菲林的时候,电子稿发错文件,把错误没修订的电子稿发出去了。 尚文远公司的这个编辑,就是在电子稿的最终确认上,犯了毛病。当校对室把二校稿返回到他那的时候,他以为是终校稿,直接通知设计部把二校电子稿发到发片公司去了。 发片公司只管发片,不会管你发的是什么东西,确认发片后,直接刷刷的几个小时就把片给发了。 这时候,这个编辑毛躁的毛病又犯了,原本菲林出来后,是不能直接送印厂的,需要编辑确认菲林无误才能送过去。但这编辑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也没仔细核对菲林,直接就跑了一趟发片公司,确认菲林无破损、污渍、划痕、漏页这种情形,跟尚文远说了声,片子核了没问题,就直接让发片公司把胶片送到印厂了。 菲林晒完版,上了机器,除非开机前叫停,或者出版单位守着印厂印刷,发现问题立马叫停,否则中间是不会停下来的。 好了,尚文远公司的这本书,就这么刷刷的印刷出来,然后装订、封装、入库。 书看着没毛病,但读者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书发行后两个月,读者来信了,直接把信写到了新闻出版局,罗列了图书里面四十处错误。 这还了得!新闻出版局直接把文件发到出版社,把出版社总编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要求收回市场所有图书,消除在社会造成的**影响,销毁、重印。 出版社领导自然是勃然大怒,把尚文远叫到出版社,把新闻出版局的通知扔过来,要求马上整改。 这下损失就大了,本来一本书的成本就不低。作者稿酬、书号费、管理费、编校费、审读费、设计费、菲林费、纸款、印工费、装订费、物流费、人员工资、其他管理费,全部加起来,一本书的成本,本来就占码洋(图书定价总额,即单本图书定价x印刷数量,以后同)的30%。这么一下子,成本翻了两番不说,关键是那个消除社会**影响,这个成本更高,加上出版社和新闻出版局的罚款。结果,书还没卖出多少本,直接损失就超过了尚文远很多本书的利润总和。至于对公司造成形象、信誉上的损失就更大。 所以,别看图书出版说着挺简单,好像作者写出来就可以马上印出来。其实中间三、四十个环节,每个环节都是环环相扣,差错不得。 至于教辅的出版,相比一般图书,就更麻烦些。这个麻烦,主要体现在内容的编辑、校对上。 一般图书,按新闻出版规定,版面字数在十万字以下的,差错率不能超过1/10000。差错率超过1/10000不到5/10000,允许改正重印继续发行,超过5/10000,就必须全部收回。超过十万字的,则不能超过0.3/10000,超过就属于不合格,就得收回来了。如果读者反映强烈,还有可能要加重处罚。 但实际情况,在民不举官不究的情况下,一本书只要不出现非常明显、非常多的错误,这个错误率即使稍微超过了国家的标准,也没什么,发现后,再版的时候改了就行了。 再加上发展到越后,我国那些资深的、优秀的编辑、校对相继去世,加上整个社会浮躁、急功近利的风气,年轻一代的编辑、校对就很难沉下心去读书,去专研枯燥的文字,图书的编校质量自然一代不如一代,翻看我们手里的经典图书会发现,早期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三联等大社的图书质量,不是现在的很多号称经典的图书可比的。 教辅不太一样,因为教辅的读者对象是全国数以亿计的莘莘学子,影响力太大。教辅错误率太高,说轻点是出版人不负责任,说重点,那就是误人子弟。被家长戳脊梁骨还是轻的,影响太恶劣,相关责任人肯定跑不掉。 但尚文远之所以选择做教辅,一是从这个时代的市场环境和前景考虑,二就是考虑到,这时候做教辅,完全可以搞空手套白狼。加上尚文远觉得,无论是内容的组合上还是售后渠道的建立方面,都相对容易操作。一个看起来复杂,实际很简单的利益捆绑模式,就能很好的解决。 第十章 何方妖孽 最终尚文远抵住了亲爹和干爹的哄、诱、吓组合拳,反而找了个由头,把话题引到亲爹身上去了。 说实在的,对于父亲的一切印象,都是源于母亲晏华一些零碎的叙述,尚文远不太清楚自己父亲所长。但尚文远更愿意相信,给父亲一个舞台,终是能绽放出光彩的。 前世尚文远曾听母亲大约说过,似乎是明年,父亲尚瑞达还曾经引过一个老板到万川投资,一时被万川的主要领导奉为贵宾,吃住都是在市里最好的酒店,各种开销礼品不缺。这时候,改革开放已经有五、六个年头了,万川市主持工作的领导,改革派占了上风,对经济的重视也到了一个程度。对能带来投资老板的尚瑞达自是礼敬有加,甚至还许诺安排家人到政府单位工作。 至于后来为什么没成事,母亲晏华也不是很清楚。但从这一点,尚文远可以判断,自己的父亲应该还是具有一定的能力的,至少胆识、口才是不缺了。 余舒同同样也比较关心自己刚认的干弟弟,既然打了包票给他在市里找个活干,至少得了解人家会什么呀?余舒同心直口快,所以就直接开口发问。 “你把你情况给说下,我看什么地适合你。” “这个……我不知道……”尚瑞达这话说出来,感觉很是羞愧。但他从农村出来后,没正儿八经的干过什么正式工作,确实不知道能干什么。 “你……老子真是服了,你自个能吃几两饭都不清楚?”余舒同一听鼻子都差点气歪了,“你说你,这两年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 “一时没找到什么好路子……”当着儿子的面,尚瑞达那张脸给臊成了一块红布,但还是囫囵着把自己这两年干的事说了下。 尚瑞达杂七杂八说的那些情形,综合起来就一个字:混。就是跟几个同样不甘寂寞的农村中年人,也没个目标,出去瞎混。今天在这里干点活,明天到那个地方又去干两天,挣点饭钱。卖过锅、下过苦力、帮人记过帐、做过小旅馆登记员、跑过长途车。干的活倒也不少,就是沉不住气,想法太多,用句万川老话说就是:蚂蚁子心还大。 “哼,干了不老少!”余舒同鼻子里冷哼一声,心里其实有点烦躁。 “听说你读过高小?”余舒同想起来晏华曾讲过,尚瑞达读完高小后,还准备去参军,只是政审没过。 “是读过,写字、算账还没什么问题。”尚瑞达这点还是有些自信,他写的那几笔字,拿出去至少能见人,毕竟从小也是被四叔给强迫练过。 “那这么着,这两天你就住家里,我帮你去外面问问。”余舒同稍微松了口气,至少这个不靠谱的干弟弟还不是一无是处,也算有点文化。 事情暂时就这么定了,两大一小坐一起,那时还没个电视机,消遣的玩意都没有。余舒同跟尚瑞达也没什么共同语言。眼看着干坐着不是个事,余舒同就说想看看干儿子写字。尚文远也有十来天没动过手,也欣然同意。 到了余舒同书房,弄好笔墨纸,尚文远咬着毛笔杆子,睁着大眼:“写什么呀?” “嘿,我咋知道,你就随便,想起啥就写啥。”余舒同看着干儿子那懵懂的样子就乐。 尚瑞达现在,那是没啥地位,跟旁边伺候小儿子,不让腿碰着凳子桌沿,但自然好奇自己儿子这么小年纪,怎么会那么多的。 尚文远看了看父亲,想了想,一些劝诫的话不好直说,但用文字就比较好。他前世读过一个版本的《鬼谷子》,里面有一段记忆比较深刻,他曾经把那段文字作为创业人的黄金律。沉吟片刻便挥笔徐书。 “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以天下之耳目视者,则无不见;以天下之耳听者,则无不闻;以天下之心思虑者,则无不知。辐辏并进,则明不可塞。” 《鬼谷子》一书,从出世以来,一直是军师、师爷类人物奉为圭臬的必读经典。书中智谋,延绵千载,大到军事、外交等国家间的策略,中至企业经营策略,小至处理人际关系,方方面面。被人称之为“旷世奇书”、“智慧**”可不是白叫的。 尚文远写的这段,就是想给自个老子说,要想有所成就,就得先做个明白人,遍视、广闻、全虑,做到这一切,基本上就不会迷糊。江湖处事,如果不做个明白人,那注定是要走弯路,吃大亏的。这是尚文远自己几十年的经验所得。 《鬼谷子》一书,现在流传于世的还比较少。相较于尚文远前世所处的时代,因为是公版书,没有版权也就没有稿酬一说,所以像这类传世经典,都是每个图书公司,甚至出版社,出版出来作为常销书的。市场上各种版本,各种解读,各种应用,让人眼花缭乱。 至于现在么,看两位爹一副见鬼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没读过。 余舒同稍好一点,他已见识过干儿子的妖孽,但也好不到那去,不说那一篇大字,单说这文章,就不是一般人能随便想出来的,肯定是从那本他没读过的书摘录出来的。 尚瑞达更是震惊,他离家的时候,儿子才两岁不到,尽管他知道所有尚家的小家伙,只要有点根骨的,自己那四叔就会弄到家里,教授一些蒙童读物。他自己也学过,但他绝对记得,这段文字没有出现在四叔的那些书里面。而且这字写得,称得上是小有风骨了。 两人呆了半晌,余舒同才一拍尚瑞达的肩膀:“看见了吧,啧、啧,就咱们儿子这字,拿出去,跟那些老先生比都不差。”又用手轻轻揉了揉尚文远的头发,问道,“我明白个大概意思,你写的这些,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明白啦。”尚文远摇晃着脑袋,表现得很是自得。跟着把出处和意思给两位老子细说明白。一时二位老子尽皆默然:玛蛋这是何方妖孽? 不过,总算还有点孩儿样,涎着脸皮,尚文远借着这机会就向自己老子说,他想出去玩。 尚瑞达还在发愣间,被余舒同踹了一脚才明白儿子在说什么。明白过后,就很爽快的答应,这几天就陪着儿子出去好好玩。自己儿子被别人分去一半,尽管心里清楚是自己造的孽,但吃吃醋还是有的。正好借着这机会,跟儿子亲近亲近。看着儿子身上穿的,还是别人买的,老不得劲了。 吃过晚饭,余舒同把尚文远放到余文的床上,让尚瑞达和自己媳妇睡到书房里。 尚瑞达臊眉耷眼的被自己媳妇关着房门又狠狠痛骂了一通,不过,赖着脸皮,凭三寸不烂之舌总算把自己哄到媳妇被窝里去了。 两人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自然会做点什么。 完事后,尚瑞达抽着事后烟,靠在床头睡不着。眼瞅着旁边的晏华,悠悠的问道:“小远平时跟家里,和谁学的读书写字啊?” “四叔呗,还能有谁?”晏华慵懒的答道,她不识字,尽管听余舒同两口子都极其夸奖儿子,但她不明白厉害在什么地方,又随口问了句,“咋了?我听余哥和竹嫂都夸小远来着。” “嘿,说不准咱们这幺儿,真是个神童。”尚瑞达想到神童俩字,不由高兴得拿屁股垫了垫床。 “你给说说,到底怎么神童了?不就是会几个字吗?”晏华对儿子的事情自然是感兴趣,尤其是说儿子有出息这事。 “嘁,就会写几个字?那是你不懂!”尚瑞达不屑的一瞥媳妇,“就小远给我写那信,一般大学生都不定写得出来,还有那毛笔大字,随便拿到那都不丢人。你知道小远在信里咋说了?” “不就叫你赶紧死回来嘛,你说这么老长时间,你在外头就没跟其他女人瞎整过?”女人歪楼总是很容易,而且毫无征兆。 “说啥呢?莫名其妙,说儿子咋又说我身上了?”尚瑞达隔着被子,反手在晏华屁股拍了一巴掌。 尚瑞达不说还好,一说,晏华脾气就上来了。捶打着自己男人,流着泪把两年多,自己在家里受的那些气,受的那些累,那些委屈倾盆倒了出来。这些话,平时不能跟其他人说,憋了这么长时间,情绪自然是犹如大坝决堤,疯涌而出。 尚瑞达不敢动弹,任由媳妇在身上捶打,听着听着,也是气恨、懊悔、自愧不已。花了很长时间,才把晏华哄住。 他是知道自己那个家族,人多是非也多,平时他在家的时候,闲言碎语无所谓,也没人敢欺负到他头上。毕竟尚瑞达识文断字,兼且有一大把子力气,队上的人还没能对他怎么样。但不想才离开两年,都直接欺负到自己媳妇和孩子身上了。想想在农村就这样,没个男人在家,单凭一个女的撑起这么大一个家,各种零丁闲言,小动作自是免不了。 跟媳妇面前说了些狠话,回去要如何如何,总算把晏华安慰住了。又回到小儿子身上,把尚文远妖孽之处跟晏华讲了,听得晏华只发愣,不过很是欢喜,自己儿子有出息,当母亲的,谁个不高兴。 半夜,尚瑞达又起身几次,他从小就知道小儿子晚上喜欢闹腾,担心小家伙腿不方便,尿床就不好了。看了几次,发现儿子睡得酣熟,就回到书房里。 见媳妇也睡着了,尚瑞达还是睡不着,发生这么多事,他脑子也是一片混乱,对未来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有些许烦躁,于是把书桌上的台灯打开,就着灯光,在铺好的白纸上,挥毫写下: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第十一章 一个机会 尚瑞达带着儿子,在万川到处逛,新华书店当然是尚文远首选。 不过似乎是为了弥补,尚瑞达带着儿子,各个大的百货商店也光顾不少。给儿子媳妇买了几身衣裳,也给余舒同两口子买了些礼品。他从潇湘回来,走得急,啥都没带。正好这时都补上,200大洋很快就只剩120多块了。 为这事,尚瑞达被晏华又是骂了好几遍,说是浪费钱。不过的确良的衣服,收得还是挺快。 尚文远跟父亲几日接触下来,感情上自然是亲近不少。尚文远前世是没有享受过父爱的,尽管继父对他挺好,不过一来继父本来言语就不多,二来不是亲生的,父子亲情自然不是那么浓厚。尚文远对继父,如果说是亲情还不如说是感激成分多一些。 每个做过父母的都明白,父爱的缺失,在孩子的性格养成方面,都会有一定的缺陷。比如看事情很容易极端,非黑即白;比如做事情不太坚持,容易半途而废;比如大多不善言辞等等。单亲或者重组的家庭,孩子的问题从来就不少。 不过好在尚文远因为家里的实际情况,比较早熟,懂事得早。母亲晏华的那些淳朴的教导,比如与人为善、比如不能赌、毒、嫖。这些都刻在脑子里,大学毕业后,倒没干过什么不该干的事。 尚文远是成年人的魂,自然跟自个老子面前,没有那么多小儿的依赖撒娇,做出来自己也感到矫揉肉麻,很是别扭。尚瑞达对儿子心里亏欠,努力表现舐犊情深,还算小有成果。不过父子二人看起来,貌似像兄弟多一些。 尚文远在书店里转了几遍,发现整个书店书品种比较少,而且万川新华书店这时候还很小,就一个不足两百平的书店,还是在原来供销社,现在改名万川大商店旁边的一个小门脸里。 人教版第五套教材和教师用参考书居多,其他工具书也很少,教辅更是没有。 好大一片空白! 这种状况是尚文远喜闻乐见的,教辅这个大市场,大有可为啊。 不说全国,单说万川所在的双江省,作为人口大省,单小学生在读人数就超过1400万。80年入学的那批小学生,马上就要进入初中,那时,初高中人数更为庞大。一本教材,按前世那种至少配备4本教辅,全双江多少学生,全国又有多少学生啊。这么多的消费人群,这么大的市场空白,作为曾经的书商,尚文远光想想就口水滴答。弄得尚瑞达看儿子,还吓了一跳,以为出啥毛病了。 尚文远前世参加每年一度的北都图书订货会,也经常到教辅馆去逛,倒是知道十大王牌教辅图书品牌。但那都是90年代才开始的,有的还得后推倒2000以后了,现在那些王牌策划还不知道在那个旮旯里挥斥方遒呢。 就世纪金鑫的那套《教材全解》,可是持续畅销几十年。不说垄断,那么激烈的竞争下,都能占全国教辅图书50%的市场份额,可想而知,获利又有多少? 只不过图书这行当,外行人不懂,不知道究竟水深水浅,做图书的又都是闷声发财的类型,能隐瞒则隐瞒,卖1000万册对外绝对宣称说只印了50万册,版税可不是小数,特别是那些畅销书。其实,那些大书商,那个不是被喂得膘肥体壮的?不说首富,反正进入杀猪榜,哦不,排行榜肯定是绰绰有余。 尚文远前世就有次听见一个全国50强房产商在那感叹,累死累活,背一堆骂名,一年下来,赚的钱还不如几个学校。 现在市场大好,那就还剩几个环节了。 一就是稿源,市场再大,你得找人来写啊。自己周围谁都不会,不说对教育政策的了解,单单对教材的解读,一般人都啃不动。只能找那些资深的老教师,老板凳。最好是能找到每年中、高考阅卷的那批老师。也只有这些老师,弄出来的教辅,才是学生所需的。 二就是编辑了,这个倒是好办,只要找到出版社合作,这个就不是问题。估摸着现在除了中字头的那几家国家级出版社,其他地方出版社的编辑身上都发毛了,闲得。 三就是印刷厂了,这个时候的印刷厂。书编出来,得找地印刷。一般小作坊,还都是一些老旧的机器,精装书做不了,胶装书还得用手工刷胶,手工装订,速度慢得要死,质量上还得不到保证。大印厂,又基本是国营的,牛皮哄哄的。不过,现在估计日子也不像前些年那么舒坦了。不过,如果找到合适的出版社,这个就不是问题了,因为这时候的出版社,很多都是大而全的,自己都有印刷厂。还不用专门去其他纸厂购纸,这个可是图书的大头。 最后一个环节就是发行了。这是最重要的,书印出来,卖不出去那就是白费功夫。 图书发行这时候的渠道不多,因为民营书店基本没有,前世那种每个省的图书批发中心都还不见踪影。 主要就只有新华书店了,邮局征订毕竟上那个征订目录找人很麻烦。尽管是现款现货,但量肯定没新华书店那么大。 但要想在新华书店销售,现在可是个大问题。经历那场大变革和大动荡,新华书店从78年开始,一直到86年,才逐步恢复发展。全国网点也没有前世14000多个,估计现在也就4、5000个网点。尽管现在新华书店在各个省的权限已经下放,正是蓬勃发展的时候。但对书刊、音像的发行,还都有一定的规定。私人、民营都是不能在书店里开户,进行发行的。必须要依托出版社。 换句话说,如果图书印出来,不通过新华书店,自己零打碎敲的发,时间长不说,量还上不去。就现在全国这通讯水平,打个电话还得手摇,平时都是信函往来,一来二去,估计把信息传播出去,一个学期都完了。要想尽快铺货,只能是通过新华书店的物流,走铁路件。这样一来,出版社就要吃掉大部分。弄不好还得白帮出版社赚钱。这还是没牵扯到一些政策方面,最理想的状态。 尼玛,这发行问题真是个大问题。 尚文远脑仁开始疼了,资金的问题倒是可以用扯三角债来解决,这招他玩得挺溜。但发行这最后一板斧实在不好片儿。 不过现在才5月份,离下半学期开学还有几个月。实在不行,拖到明年也行。反正人教版的第六版教材明年也才开始。 想通了这一点,尚文远倒不是非常着急了,只是前期的一些准备得着手进行。 和老爹在市里玩了两三天,尚文远对现在的一些情形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就没要再出去玩。加上余舒同给尚瑞达找的工作单位也说好了,准备等尚文远手术口子拆线,结疤后,就去上班。 工作还不错,余舒同毕竟在万平机械厂是个总工,同学朋友也挺多。正好万川电池厂厂公办的主任是他同学,把情况一说。那同学就满口答应了,进个把人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待遇也不错,一开始工资都有80多块。最主要的是,不是干生产线上的活,进了销售科,当了一名销售员。 万川电池厂也是国营企业,效益一直都比较好。销售科人员也挺多,尚瑞达进去,不显眼。 这一天,写字写累了的尚文远,一路小蹦着腿,从书房来到客厅。跟在家没出去的父母瞎吹了会,就拿起报纸看。 无意间看到一则消息:“首届全国电视歌手青年大奖赛”正式启动了。文件已经下发到各省,先是各地方台预赛,然后十月份在央视决赛。 尚文远看到这则消息,不由心里一动。 大名鼎鼎的青歌赛,尚文远自然是知道的,但具体那一届和唱了什么歌,却是不了解。不过,如果“借”几首后世的名曲,当然是伟光正的那种,估计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而且这一届青歌赛是不分组的,专业组、业余组还有后来发展的一些分组都没,大锅烩。 好歌不缺,那么多经典呢,能唱准,而且记得歌词的也不少。 “借”歌是没问题,但有个问题就是,尚文远不是学音乐的,知道歌词和怎么唱,谱曲不会啊。就前世初中学的那点简谱知识,1234567i,对应哆来咪发梭拉西哆。 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么着了,就弄个原始版的简谱,把歌词弄好。然后把几首歌分投到几个音乐学院,那些搞音乐的肯定能搞完善。 因为第一届青歌赛的组织,相当于这个组委会把文件下发给各个地方,然后全国的各个艺校。当时影响不大,参与人数也不多。但毕竟是首届,参赛歌手那肯定地位不一样。尚文远就记得,就这一届的一名三等奖获得者,后来成第一夫人了。 想到就干,尚文远又蹦着回书房,拿了几张白纸,裁成a4纸大小,用铅笔画成一行行。准备开始“借”歌了。 这时候,国内风气还比较保守。邓丽君的歌都能被说成靡靡之音,如果把90年代那些情歌什么的“借”过去,估计得被一棍子敲死。 第一首,就想到了《世上只要妈妈好》,歌词简单易记,曲也不复杂,歌颂母爱的,伟光正,肯定不会出问题。很快就把歌词写好,标音的时候,费了很多手脚。掰着手指头,暗哼着歌,一个字一个字的把1234567i分别标到字上面。歌词后面ps.这歌适合儿童唱。 第二首,刘天王的《中国人》,这歌提气,特别是**部分,都能听得满身鸡皮疙瘩。没看涛哥当时听了都握着刘天王的手,整整9秒!这首肯定得“借”来。 同前面一样,把词曲抄好。但尚文远不知道用什么音乐元素表达**部分的情感。就在歌后面加了个ps.全曲用大鼓打节奏。适合男中音唱。 第三首,湾湾励志歌手郑智华的《水手》。励志,这时候“借”出来,海迪姐姐都得跪。 第四首,满闻军的《懂你》,颂母爱的,非“借”不可。 第五首,还是湾湾美女歌手潘美晨的《我想有个家》,这歌对返城知青,杀伤力巨大。如果那部在95年影响全国的《孽债》现在播出,配合这歌,简直就是催泪弹。自然“借”之。 第六首,珍妮的《鲁冰花》,反正尚文远觉得能把自己唱哭的都是好歌,也顺带“借走”。 第七首,不老男神的《十七岁那年的雨季》,这时候出现,肯定能风靡校园。 第八首,孙?的《祝你平安》,这歌90年代出来都能家家传唱,现在肯定不是问题。 第九首,《大中国》,绝逼伟光正的爱国歌曲,只要不出意外,家喻户晓,属于非“借”不可的。 花了差不多两天时间,才把九首歌抄完。之所以要弄九首,尚文远是想广种福田,培福得福。也不是想弄多少稿酬的问题,他都不太清楚这时代的歌曲版权以及收费是怎么样的。先用这几首歌试试水,不行在想别的辙。 搞伟光正的文化事业,反正不虞被打击办(打击走私、投机倒把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给盯上。 来个友情大放送,大批发。九大音乐学院一校一首,总有识货的。 尚文远不知道的是,他不管不顾的把这网撒出去,由此而造成的风潮,倒把他自个网里面了。不过,这会他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第十二章 中国人 五月中旬,经过快二十来天的休养,尚文远的腿总算是全好了。 竹凤英没费多大工夫,就把晏华安排到了工会,做做清洁,相比农村里的那些活,轻松很多。至于尚瑞达,也开始到电池厂去上班了。 尚文远父母在上班之前,还是回了趟老家。至于怎么和家里商量的,尚文远不得而知,但一家三口总算团聚一起了。等哥哥、姐姐暑假的时候,也会到万川来。家里暂时留下两个姑姑和爷爷,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反正每隔一段时间,父亲尚瑞达也会回家去。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美好的未来生活正向这个几经磨难的家走来。 尚文远一家三口,在离余舒同住的地不远的一个小区,租了一套房子,安顿下来。 找着房子其实很是不容易,这年月住房都很紧张,单位的筒子楼,一个单间10来个平方就住一家人。看看贫嘴张大民那幸福日子就知道了,住房的紧张,是贯穿整个80年代乃至90年代后期,平头百姓生活始终的主旋律。 但任何时候,再穷不能穷领导。余舒同找的这房子,就是万川水厂的一个领导的房子。水老虎比电老虎逊色不少,但少得有限。这领导退休后,反正不知道怎么弄的,家里就有了两套房子。空出来的这一套两室一厅,尽管没卫生间,但厨房是有了。比单间筒子楼不知道好了多少。 尚瑞达两口子上班,就把尚文远留家里。对这个年少成精的小家伙,两口子很是放心。余舒同对干儿子那是没话说,把自己家里的很多书都搬尚文远屋里了,有用没用也不管,弄箱子装了很多箱。空闲的时候还接小家伙到家里。 尚文远从邮局那抄来九大音乐学院的地址,就把做好的曲子寄了出去。这时候的信,时间都比较长。地方远的得一个月甚至更长,一般都得十天半个月。没办法,等吧。 尚文远一个人就这么痛痛快快的一个人呆家里,看看书,写写字,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也不光是宅家里,还在尽力完善自己的方案,按照swot模型,在本子上,一条条的列清楚。当整个模型完善后,估计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且不说尚文远的小宅男生活。 九大音乐学院传达室自收到一封院长来信后,学校就不那么平静了。 这一天,五十七岁的吴祖翔,正坐在院长办公室里看着手里的一封信。 信内容挺简单,就是一名自称山里巴人的,闲暇之余,做了一首歌词,但没学过谱曲。看能否麻烦学院老师帮忙把曲给谱了。 吴祖翔看过信,不置可否的把余下的几张纸瞧了瞧。心里还想着,歌儿是那么好写的?作为中央音乐学院的院长,每天的事务实在是不少。不过,既然信都拆开了,也看看吧。 但这一看就收不回来眼了。 确实不是专业人士做的,看那一杠横线,标着阿拉伯数字,下面对应着字,一看就不是行内人干的。 “五千年的风和雨啊,藏了多少梦。” 起首不错,歌词立意挺新鲜。吴祖翔微微笑了笑,继续看下去。 “黄色的脸黑色的眼,不变是笑容。 八千里山川河岳,像是一首歌。 不论你来自何方,将去向何处。 一样的泪,一样的痛。 曾经的苦难,我们留在心中。 一样的血,一样的种。 未来还有梦,我们一起开拓。” 看到这,吴祖翔心里就再也不淡定了,五十七的人,腰身一挺,把身子坐正。精神大振,似乎是一首 不错的歌啊。 待看完全部歌词,就着实被震惊了。作为一名老牌的作曲家,他知道什么样的歌词是好歌词。除开建国后的那六、七年时间,到现在快三十年了,爱国、励志又易于传唱的通俗歌曲,可没几首像样的。 中央音乐学院不是靠培养几个歌者、几个词曲者而屹立于中华的殿堂级学府。而是一所集音乐教育、表演、创作、研究、出版、社会音乐教育为一体的,代表中国专业音乐教育水平、专业设置比较齐全、在国内外享有很高声誉的高等音乐学府。 偌大一所学府,快三十年了,都没有一首社会传唱程度高、通俗爱国励志的词曲出来。作为院长,吴祖翔其实心里是不太好受的。高山流水也罢,下里巴人也好,音乐这东西,终究是需要人们来欣赏的。 就着那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谱子——姑且称之为谱子吧——吴祖翔轻轻的哼唱着,右手食指在桌沿上跟着节奏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节拍。 哼唱一遍之后,吴祖翔确认,这就是一首好得不能再好的歌了。 放下手里其他事,吴祖翔拿着信,出了办公室,向隔壁院长助理办公室门口大声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向学院音乐厅走去。 “院长,那其他事怎么办呐?”院长助理是一位名叫朱颖的女孩,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挺秀丽。听得吴祖翔说要去练歌房,拿着日程表,急匆匆的就赶了出来。 “没甚要紧事,都推了,今天我就只做一件事。”吴祖翔扬了扬手里的几页纸,对自己的小助理说道,“哦,对了,小朱你待会通知作曲系的李行一教授,指挥系的欧歌教授,还有声歌系的褚习教授,哦,对了,让欧教授找几个演奏的也跟着。我在音乐厅等他们。” “这么大动静,院长,你作出什么好曲子啦?”朱颖一听,应该是吴院长做了一首自己感觉很不错的曲子出来了。不过以往做出来好的曲子,他都是叫上学院的几个老朋友先随便交流交流,然后再继续。但今天这动静? “不是我做的,是一民间高人,很多年没见这么好的曲子了。”吴祖翔破例跟小助理解释了一番,然后催着自己的小助理赶紧联系人。 朱颖不敢怠慢,等吴祖翔出了大楼,就赶紧一个个通知下去。 等接到通知的李行一、欧歌、褚习一行人来到音乐厅的时候,看见吴祖翔一个人正在音乐厅的台子上拿着纸笔写写画画。 “都来啦?”吴祖翔听见动静,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抬头打了个招呼,“老李、老欧、小褚,你们来看看这曲子。其他人都先坐下。” “哟,吴大院长今是来了兴致啊,什么曲子啊?”李行一三人都跟吴祖翔是老交情了,也不客气,来到吴祖翔边上,笑呵呵的接过吴祖翔递过来的曲谱。 一看就是刚抄好的,崭新的格式谱表上,抬头就是《中国人》的曲名。但作词人和作曲人都不是吴祖翔,而是一个陌生的,一看就是笔名的山里巴人。 而褚习接到的还带有歌词。 “不是你做的?这山里巴人谁啊?”跟吴祖翔关系最好的欧歌看了谱子一眼,诧异的问道。 “先别管这个,小褚,你熟悉熟悉歌词,我们先把手里的谱子过一遍。”吴祖翔让李行一和欧歌看了看乐谱,时间关系,他就抄了三份。演奏的乐器手们手都还空着呢,“老李、老欧,里面俩把手里的谱子再抄几份。” 李行一、欧歌、褚习三人一看院长这么着急,就更为惊异。也不管其他的,拿着乐谱就仔细看了起来。一看就深入进去了,也没说话,边翻看谱子,一边拿手指动弹晃动。 褚习更是激动,全篇看完,又重来一遍,这次就带着嗓音了。音乐大厅本来扩音系统艺术表现就很好,细微的声响都能很好的传达出来。 这次吴祖翔动用院长的特权,大费周章把这些人找来,一是作为作曲家的直觉,感觉《中国人》首曲子极其适合当下的华夏大地。 大乱初平,改革开放刚刚走过第五个年头,门户渐开,外面的世界开始走进人们的眼界。久旱逢甘霖,外面世界的任何事情都透着新鲜。尽管只是个苗头,但中外极其明显的差异,进入“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这种思想上的认知已快来临。 但千年来的思想洗炼,家、国、民族、文化已根深蒂固,这种冲突造成的思想观念的混乱是显而易见的。这种混乱,不说都是坏事,而是一种很正常的文化冲击所诞生的产物。但相对于全民的士气,国家的凝聚力和自豪感来说,却是一种分散。《中国人》就是一首非常优秀的爱国励志歌曲,如果大力宣扬,对于当下凝聚国民、提振国民士气,是非常有用的。 再一个,在国家的一些特殊场合,《中国人》也是一首非常应景的,大气磅礴的优秀歌曲。 这就是吴祖翔这么重视这首歌的源头。 词、曲对于浸淫此道多年的李、欧二人来说,自不是问题。两人与吴祖翔一合计,把曲子中间一些曲调、和声稍做调整,就此议定。然后抄录,分发给早就就坐的乐队十数人。 褚习在一旁,也基本熟悉了歌词内容。 也顾不上吃中饭,实际上除了那十几个拉来演奏的乐器手,可能到了饭点有点饿,但院长和仨教授正在忙活,他们自然不敢声张。至于吴祖翔几位,则根本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见都差不多了,吴祖翔示意众人:“都差不多了吧?那咱们来过一过。” 欧歌站在指挥位置,向吴祖翔示意可以了,然后就让各乐器就位。 “咚、咚”大鼓一起,顿时那股热血澎湃的感觉就出来了,待前奏将近,褚习正了正衣领,这是他的老习惯。然后用浑厚的男中音唱了第一句:五千年的风和雨啊,唱了多少梦。 一路大鼓,配合其他乐器合奏,如果尚文远在现场,就得说:颇儿费克特,除了没有和声,还有刘天王那独特的颤音,就基本没差了。 吴祖翔待褚习唱完,和李行一、欧歌四人又坐下来,分别就曲子里的一些调子和乐器演奏方面,商讨了一番细节,然后做做微调。再来了几遍,基本就算定谱了。 “老吴,这歌确实不错,先前你还不说,这个山里巴人何方高人,现在该露露了吧?”欧歌让参与演奏的乐手们解散,几个人坐下来,就说起了这歌,自然是欧教授先开口。 “嘿,你这老欧!”吴祖翔指了指欧歌,从一个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纸,扬了扬,说道,“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刚收到的信,看到这曲子,就见猎心喜。几位,感觉怎么样?” 褚习年轻手快,从吴祖翔把信抢过来,一看果然如此。不由大奇:自古民间出高人,这作词作曲什么时候也成这样了? 待褚习看完,传给李行一和欧歌,两人看完,也是摇头:还真是一外行人干的,但就这一外行,可把这一圈内行给弄得团团转。不转还不行,成天都是一些纯艺术的,偶尔看这么一通俗曲子,加上这词曲本身倒是不俗,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跟着吴大院长的指挥棒转了。 “正好我收到了第一届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的邀请函,邹友凯他们弄的。”吴祖翔把信收回来,喝了口水,斯条慢理的对几人说道,“你们看这歌?” “歌,我觉得没问题,但褚习可不能去参赛吧?”李行一瞥了瞥褚习,“人家是要青年歌手,这一脸褶子……” “老吴你说的这个什么赛,都什么要求?我刚听你这么一嘴,还不知道这事呢。”欧歌没理会李行一的打趣,对吴祖翔问道。 “原本我是不准备理会的,一是没有应景的曲子,二来嘛觉得没什么意义。”吴祖翔顿了顿,又说道,“不过,现在意外得了这么首,我就琢磨是不是我们也去支持一把。至于这个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不是什么‘什么赛’,要求不多,就专业组和业余组,你们看怎么弄这事?” “您是当官的,我们得听您的,这首歌听起来挺适合那什么比赛的。”褚习打了个哈哈,随口敷衍道。作为一名声歌学者,褚习过了一遍《中国人》,就不太感兴趣了,骨子里的艺术感轻易不能动摇。这种极为通俗的歌曲,他还不屑为自己争取,何况人家还有年龄要求。所以就随便调侃了一下吴大院长。 第十三章 忧郁的小财迷 “不是要你,你系里边就没个合适的?”吴祖翔没好气的瞪了褚习一眼。 “有,当然是有,不过,我对那什么,不是太看好。”电视刚刚兴起,褚习自然不知道电视传播这时候的巨大威力。只是目前的电视节目就那么样,又不是出唱片。 李行一也是对这个比赛不太看好,跟着说了句:“这邹友凯他们搞的这个什么比赛,怎么都胡子眉毛一把抓,也没个章程,够乱的啊。” “是有点乱,随便什么人都上去瞎比划两下,就是优秀歌手了?”欧歌也同意道。 “乱是乱了点,不过事情不能这么看。”当领导的就是不一样,吴祖翔接过欧歌的话头,“这玩意是个新东西,以前没人搞过专门的唱歌比赛的。现在既然邹友凯他们搞了这个比赛,估计还是会有些想法的。不说其他的,就说去参加比赛的小年轻,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吴祖翔说的邹友凯,是央视的一名中层,这届青歌赛,就是他在全国电视工作会议上提出来,并且通过的,算是青歌赛的奠基者之一。吴祖翔和央视多有往来,跟邹友凯自然是认识的。不过年龄相差十一、二岁,两人未有深交。 青歌赛一开始是有点乱,毕竟是摸着石头过河,赛制、规程、组织、播出等都做得不是很好。但毕竟是堂堂央视搞的节目,起点不一样。得天独厚的宣传力度、媒体的高度关注,这些都是想要成名的娱乐圈人士,哦,那时娱乐还没圈,统称文艺工作者们梦寐以求的际遇。 几人都是在华夏乐坛厮混多年的老人,吴祖翔这么一说,就明白了:成名,年轻人经不起**,作为学院,也同样经不起名利的**。获奖的是个人,但个人所处的单位也肯定借光不少。 不过,支持老伙计是一回事,但对这事感不感兴趣又是另外一回事。李、欧、褚三人对这种学院事务性的东西不太感兴趣,只是对吴祖翔说回系里说道说道。吴祖翔也清楚几人风格,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收拾好曲谱,和几人一同出了音乐厅。 一看时间,都下午三点多钟了,就近找了个地,把五脏庙给祭了,各回各家不提。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其余八个音乐学院。这时候的信函往来,还是重要的沟通工具,人人都重视无比。“家书抵万金”的事情时有发生。自然,院长的书信肯定是第一时间,交到院长手里。 至于院长们,对于信件,也是极为认真的阅读。 在收到信的第一时间,各自表现不同。但面对优秀的曲子,八所音乐学院的院长,态度表现都差不多。 他们也都收到了文件,不过,与吴祖翔不同。因为中央音乐学院是直属文化部的,无可争议的龙头老大,底气十足。对于青歌赛的参与自然是可去可不去。 其他八所学院,没这样的底气,但毕竟是专业的音乐学府,是各个地方的音乐专业所在。对于这样一个全国性的大型比赛,自然是积极参与的。更何况,学院所在的地方政府,也把这事当成政治任务来抓,想不积极都不行。学校里面也都有各自的选手和参加的曲目。但对比拿到手,尚文远寄出的这歌曲,惊喜之余,就是纠结:选呢?还是选呢?还是选呢? 青歌赛参赛曲目没限定,流行、古典、民族都可以,专业、业余的一锅烩,演绎、原创不限定。原本,学院里头是安排学生拿已有的成名曲作去参赛,但现在出现的这歌曲,居然是非常外行的“原创”歌曲。这就得考究了,成了自然是院长领导有方,要不成,那就是瞎指挥,得背埋怨的。不过,好歌曲就是好歌曲,纵然时代不一样,但都能经得起考验。最终领导们一拍桌子:作为参赛曲子! 各个音乐学府因为尚文远的“大批发”,给院长们带来的各种麻烦不提。单说参赛的歌手选拔。 尚文远摸不到总政、空政、海政等文工团的庙门,只能找各个音乐学院的“麻烦”。 歌都是人唱出来的,但偌大一所高等音乐学府,能歌善舞者不知凡几。 这谁来唱的问题,那就是大问题。好在尚文远还算厚道,后面还有一个“ps”,上面建议适合什么人唱。 尊重作者的意见,这是各个学院院长们给属下划定的圈。 在决定了采用尚文远“借”来的这些歌曲后,各个音乐学院的学子们接到通知,都憋足了劲,个个都想拨得头筹。加上一些知道情况,也想参赛的青年教师,算上各个地方的文工团年轻歌手,报名参赛的人数更是不少。 有实力的,有想法的,稳坐钓鱼台,任他清风拂山岗。 有门路的,自然是上下奔走,寻个稳妥路子。 漂亮的给领导抛抛媚眼,平庸的送送礼物,总之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选拔歌手不关尚文远的事,他就管挖坑,顺带下下勾子,看能不能勾个一星半点来。 这时代的文化人还是比较厚道的,尤其是一些行业深孚人望的老人,不会白占人便宜。尽管著作权一说还得等五、六年。但各大音乐院校的掌门自然不会这么无耻,将别人成果据为具有。 院长们自然不晓来信作者是个不满五岁的小孩,都用非常尊重和商议的口吻给尚文远亲笔回了信。各人所写自然不同,但意思都差不多。一是说明非常高兴收到来稿,词曲如何如何优秀;二是说明想将歌曲作为比赛曲目,希望应允。至于尚文远渴望的报酬问题,却是让小财迷失望了,信里压根没提。 信里还提了一下,说看作曲风格,似乎山里君不是行内人,如若希望入门乐行,学院大门为君敞开云云。另外随信把新编曲谱附来,有意见可随时来信沟通。 不过尚文远志不在此,没那天赋,进了反而坏菜,到时候漏了陷,反而麻烦。 等尚文远收到九大音乐学院院长们的回函后,青歌赛各地选拔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了。具体情况尚文远不得而知,他也不太关心这个问题。 幕后不比台前,台前风光无限,幕后默默无闻。歌手把歌唱红了,谁记得起作词作曲的人是谁?除非那些高产、优秀兼且自身实力强大的幕后制作人。 尚文远就记得前世看一电视节目,也是一个歌唱比赛。里面有个大爷选手,起初大家都没注意,结果大爷自报家门的时候,大伙才大为惊异。因为他的一首歌,被一天后唱为经典,确实是经典情歌。但大伙都关注天后去了,谁管词曲作者呢? 不是个个都能如林夕、李安修等人一般,在业内有非凡的地位的。 财迷尚文远期望的稿酬落跑,心情自然忧郁。唯一聊以自(慰)的是,几封院长回信,手书的,还有手抄的曲谱原稿可以收藏。以后还可以出一本:《音域信札——我与院长们不得不说的故事》,那些拿到歌的选手估计不会不给面子,让他们在腰封上写个推荐什么的,应该可以。妥妥的畅销书节奏。 小宅男的思想就是比较复杂,都开始天马行空的想到以后了。 娱乐圈的,哦,还是说文化圈比较和谐。 文化圈的事情,暂且不提,行文另表。 小财迷尚文远现在又开始写信,没办法的事情。 第一封信,他写给了双江出版社的罗书林。尚文远前世的老朋友,忘年交。尚文远公司所有的图书,责编全是这个罗书林,两人关系自然莫逆。 这时候的出版社还没改制,出版科室设置还很初级,没有分门别类诸如社科、文艺、小说、教辅、少儿等专门的编辑部门,所有编辑都集中在一起。 双江出版社现在还是一个小社,小社的胆一直不大,又是刚经历过大运动,文化人的脑筋都绷得紧紧的。就是前世,尚文远也知道双江出版社胆就很小,毕竟是地方出版社,一个大浪过来,就吃不消。 前世,尚文远接获一书稿,讲的是苏联档案解密资料。真的是纯的资料,无任何修订、增删,是一老学者自己掏几百万银子从解体后的苏联淘换过来的。资料里大量披露了一些我国开国领袖们的一些秘辛。 尚文远接到的资料,都是很正面的,屁股正得不能在正了。结果上报选题,双江出版社看了一下选题表,书稿都没过,直接帕斯掉。 没办法,尚文远直接找到中央直属的出版社,这出版社跟新闻出版总署是平级单位。人家这出版社底气十足,尚文远还在担心选题的问题,那边编辑就说了:出版署算个神马玩意,管得到我们? 书稿发过去,一通审读,没政治问题、没质量问题,符合出版要求。最后,尚文远花了老大价钱,才在那家出版社把书给出了。 地方出版社悲剧的地方就在于,他上面有很多婆婆:新闻出版局、宣传部、统战部,更上面的有总署、宣传部、统战部、外交部,都能管。如果上面某位大佬歪一下嘴,地方出版社就得头脚拱地配合。 尽管82年的时候双江出版社出过《中学学习指导丛书》21种文理教辅书,83年增加到73种,但还不敢放手去做。天生胆小,没办法。 除了胆小,双江社还有一个地方出版社的通病:除非垄断性质的,如人教社、商务印书馆、外研社等。其他国营出版社都不会做大做强一个好品牌,没那心思。民营图书开始发展后,绝对多数品牌都是民营书商建立起来的。 其实出版社如果要做图书品牌是非常容易的: 不会垮掉,出版社不会跑,作者都喜欢跟正规单位合作,保证稿源。稿源好才会有好书,尽管都说好书都是编辑做出来的,但要没好底子,编辑再神,书也是做不出来的。有那工夫,不如自己写了; 编辑队伍庞大,速度快,校对专业,质量高,图书品质能得到保障; 发行渠道畅通,全国主渠道网络甚至都到了乡镇,民营书店更是遍地开花。 换句话说,就是出版社是产销链畅通无比,兼且有全国庞大的资源可轻易动用。 作为国家事业单位,拥有任何民营书商都无法比拟的资源优势。但结果却是,如果放对单挑,一般出版社就是搞不过民营出版商。 造成这种结果的因素很多,很复杂,非一两句能说清楚。笼统的用体制问题来概括,不尽然,也不科学,在此不便赘述。 尚文远现在给罗书林写信,一方面,是探探出版口风,二就是这时候的罗书林还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编辑,容易腐蚀、拉拢。拉拢出版社的编辑,最大的好处就是审读快、流程快、信息传达快,而且手里的人脉资源也不少。 算算时间,罗书林现在应该只有二十六、七岁,返城知青,在出版社差不多工作了两年。爱好不多,算上抽烟喝酒,就剩下书画、篆刻了。 构思良久,尚文远开始动笔。笔是七紫三羊,纸就是尚文远专门求着干爹余舒同买的红星宣纸。 寸头小楷行云而出,盏茶工夫,书成。 以书会友,雅事,逼格还是很高的。 第十四章 初刻拍案惊奇 (本不好意思开口,但成绩委实可怜,厚颜求收藏、求推荐,鞠躬感谢。) 最近单位有点抑郁的气氛,总编换成一老右了。 从清水湖陆续回来的老右嘴中传出,这位总编大人思想极为活跃,时不时的有惊人之举。这让下面的编辑个个提心吊胆。保不齐那天,又出来什么事件,那就彻底悲剧了。 罗书林从偏远的山里返城,这两年来,小日子刚刚过上。谈好的对象也松了口,正在筹备结婚。但让人头疼的房子,中午听办公室老鸟们神侃,估计这回悬了,要工龄。刚回城才几天,有屁工龄。 罗书林是个老实人,小眼眨巴眨巴,百无聊赖的把桌面上的稿子翻来翻去,一个字都看不下去。脑子里就琢磨,下班怎么去跟对象说房子的事。 正费神,听得传达室的“炮筒子”在门口大喊:“罗书林,你的信。” 一哆嗦,手里拿着的钢笔掉了下来,笔尖漏出的墨水在稿子上滴了老大一滴,本来心情就不爽,罗书林气恼的站起来,指着“炮筒子”:“你喊个锤子!” 罗书林是双江省会江陵市本地人,对退伍回来的农村兵“炮筒子”有一种优越感。 走到门边,黑着张脸,从“炮筒子”手里拿过信。感谢话也没一句,转头回自己办公桌前。 “狗日小罗你吃春药了?冲‘炮筒子’发啥火哟?”一个办公室的王晖放下稿子,对罗书林问道。 王晖比罗书林大五岁,也比他早进出版社几年。罗书林进单位,带他的老师就是王晖。王晖说话,罗书林自然不敢炸毛。 “没啥,心里不舒服。”罗书林重重的坐在藤椅里,把椅子坐得嘎吱嘎吱乱响。 “嘿嘿,昨晚上没搞顺趟,火没泄出来啊?”王晖一脸淫笑,戏谑的对着自己的年轻学生道,“晚上来了几火?” “哎呀,王老棍,你又在**小罗!”另外一个女编辑放下书稿,她跟王晖一起进的单位,级别都一样,跟王晖说话也大大咧咧的,“烧得慌,碰到你老婆当心告你的状哈。” 罗书林所在的这个办公室是大办公室,里面坐了八位编辑。人一多,有人开头说话,那都不干事了,七嘴八舌的就开始调笑起来。 罗书林没心情跟一帮子同事瞎扯,拿起信一看,发觉很有趣。 信封上没按一般的横式书写,而是按古文信皮,从右至左。字是毛笔小楷,很有水准。 不由好奇,自己压根不认识万川的朋友。 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很厚的一叠。信笺是红星宣纸写就,信里的字跟信封上的一样,都是毛笔小楷。看笔迹也是同一个人。不看内容,光看一页小字,就非常典雅,很是赏心悦目。 这种老派文人做法,罗书林是很多年没见识过了,就小时候在双江美院教国画的父亲那看见过。 展信细读,才明白,这是自己编辑出版的那本《华夏兵工史略》的读者,自号山里巴人。 零零碎碎的说了些感受,无非是受益匪浅之类的。烦躁的心情因几页马屁,顿时舒爽。 这个山里巴人云山雾罩的吹了半天,才渐入正题。询问是否有可能,与出版社就图书出版展开一些合作。这个合作,透着新鲜,至少罗书林进出版社这么久,还没见过这种合作方式。 简单说来,这个山里巴人有一套很好的,肯定会畅销的书稿,想通过双江出版社出版。 跟自费出版不同,山里巴人提出一个新的合作方案。 大致有两层意思,一是按照出版流程走,先把选题申报了,待稿件审读后,签订出版合同; 二是出版合同签定后,作者方、出版社、印刷厂签订一个三方协议:出版社以一定折扣购进作者方在印厂印制出的书籍进行销售,其中以一定数量的图书抵扣书号管理费。两个月账期完毕,由印刷厂开具发票到出版社,出版社将款项全部划入印刷厂,印刷厂扣除图书印刷成本,剩余款项再返还给作者方。 尚文远提出的这个方案,是最典型的小成本运作方式。 因为一本书的成本,说起来项目挺多,但真正负担的现金却不是很多。 大头是图书的印刷成本和作者稿酬,以及书号费。其他包括设计、出片、编校等费用都不是很多。按照尚文远提出的这种方式。 不用预先交现金到印厂,印厂更愿意和出版社合作,有保障嘛。 书号费也用图书抵扣了,也不用现金。 剩下的就是稿酬和其他一些零碎费用,相对前两种,就不算什么了。 最主要的就是,稿酬一般情况下,是三个月后才会支付的。而三个月后,出版社的结款已经回来了,支付作者稿酬自然不是问题。 这个方案不算空手套白狼,只是最低成本的运作,如果图书销售情况良好,这点成本基本可以忽略。 但这种合作方式,关键有两个问题:一是出版社回购折扣和回购数量。二是书号费的高低。当然这些都可以通过谈判解决。 最最关键的是,这种合作方式,作者方是绝对弱势的一方。首先就是选题全部受制于出版社。你再好的书,如果出版社觉得这书不行,那也就出不了。再加上出版社这种事业型单位,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风格,宁愿不做或少做。发行部门就不会努力去给你发这书,量始终上不去。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书号是国家的,统一管理。个人和民营单位是不能进入的。别说现在了,就是在30年后,全国那么多的一流书商,都依然受制于这个问题。 罗书林看完信,琢磨透全部的意思后,拿不准意见。就把凳子搬到老师王晖边上,跟王晖说:“晖哥,你看看这个,我有点拿不准。” 王晖接过信,入眼就是很清爽的毛笔小楷,很是惊奇,赞叹一番后,仔细看了信。尤其是在罗书林强调的部分读了几遍。看完后,才呲牙对罗书林说:“这种方式,还是头一次听说啊。我也搞不准,这样,我们拿给当官的看。” 两人嘀咕了一番,然后出了办公室。 从主任办公室到副主编,再到财务部、发行部,最后来到总编室。 副主编先过目,同样拿不准,准备就直接否决了。不过,王晖虽说嘴上花花,但办事情却是很有一套,而且眼光也还不差。 他觉得,这一种全新的模式,能够规避政策法规上的风险,不存在公开买卖书号的问题。其次,图书内容都掌握在社里面,各种风险可控。最关键的就是,这种模式一旦推行开来,那出版社的稿源问题就可以很大程度的拓展开了。 都是在事业单位打滚多年的老鸟,自然明白,王晖说的这个稿源拓展,其实是个托辞。真正意思是,出版社这种僵化体制下,都没那心思去做一些真正意义上的好书。而民间个人不同,想赚大钱,就挖空心思考虑读者喜欢什么,盯紧市场,出来的书自然不同。 尚文远前世看过一个出版年鉴,到21世纪,全国95%以上的畅销书都是民营出版商做出来的。剩余的5%才是国家出版社通过专营等特殊渠道做成。 双江出版社的这一群编辑团队,这时候还都比较年轻。自然希望做出几本像样的好书出来,都还算有点追求的文化人。 王晖跟几位副主编大人把情况一摆,几位副主编觉得有道理。但他们做事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口头禅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考虑了一番,几个人都拿不稳。其中一个副主编性格急躁一点,沉吟一番后就一拍桌子:去他娘的,我看可以试试。 这种事情,最终还得交给总编。尽管出版社这单位,工商管不了,但怕上级部门说:你几爷子不务正业,吃多了吗?太多求新求变的人在体制内栽了跟斗。 最终尚文远的这封信送到总编大人宁长河案头。 宁长河是万川人,还是万川最偏远,最穷的咸溪县人。咸溪县的人有一个特性:执拗。只要动了念头,用万川的说法是:狗日咸溪人都是黄牛的弯脑壳——掰不回来。 宁长河就是典型的咸溪人,反右的时候,他的几个老伙计莫名其妙的弄成了老右,给弄到清水湖种地去了。自然是遭了罪,其中有个伙计身体不好,受不了管理的折磨,跳湖自尽了,还给弄了个畏罪自杀的罪名。一家人都跟着遭殃,一双儿女书读不成不说,小小年纪就跟着母亲被罚去化粪池掏粪。 宁长河当时是江陵市委办的主任,凭着一手好字和好文章,很得领导欣赏,而且家底清白,前途光明着呢。 但几个老伙计的遭遇,让他受不了,就到处替他们伸张。同事、朋友、领导都劝他不要跟大势对抗。但宁长河执拗劲发作,什么都听不进,依然四处蹦?。结果把自己也折腾到清水湖去了。 宁长河看到送到案头的信以后,先也被那一手小楷震了一震。现在用毛笔写信的可是很少了,何况字还不错。 欣赏完字,再看内容。被尚文远所提的这种合作方式吸引到了。 作为双江出版社出版总负责人,而且是平反的老右,自然是有些想法的。 双江出版社从78年重新独立出来,一直四平八稳,没出过什么大问题,也没什么大长进。按理来说,新出版社至少有几年朝气蓬勃的气象。可双江社现在却是一副暮气沉沉的模样。 接手双江社总编一职,宁长河就一直在策划,怎么也得弄一个全国叫得响的图书品牌。但他把任务下给下面的人,结果都这么几天了,却一直没什么动静。 看到尚文远的信,思虑了很久。他觉得这种全新的模式,未必不可去尝试一下。所谓旁观者清,站在局外人的立场,可能对整个图书市场的预估更清晰一些,对市场的认知,直接决定图书的销售。 宁长河觉得可以搞,就拿好信,去了社长办公室。 第十五章 二刻拍案惊奇 (本不好意思开口,但新人需要鼓励,厚颜求收藏、求推荐,鞠躬感谢。) 且说宁长河拿了信,到了社长办公室门外。 社长蒲清泉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拿着一张报纸,另一只手还捧着个小茶壶,时不时的凑着小壶嘴呷一口,很是悠闲。 也不敲门,宁长河直接推门就进。 “稀客呀,长河兄,今儿可是你第一次驾临敝室呀。”蒲清泉也不起身,放下手里的小茶壶和报纸,悠然的对宁长河调侃道。 蒲清泉和宁长河是旧识,从宁长河平反回城后,就是蒲清泉向上级单位主动要求宁长河到出版社来接任总编一职的。 “你好意思说这些哟!大社长,我才来几天啊,什么事都扔我那。你倒好,清闲得都喝起小茶来了。”宁长河也不跟蒲清泉见外。 “嘿嘿,能者多劳,能者多劳。长河兄,你的大才,我们都见识过了。”蒲清泉也不在意,笑呵呵的让宁长河坐在他对面,又给他沏了杯新茶,接着道,“你准备搞的那套《今古传奇》策划,我看了,挺好!怎么,有什么需要我支持的?尽管开口,保准一路绿灯。” “已经联系上一个老伙计了,他正在搞。我来不是说这事,是另外一件。”宁长河拿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小口,然后说道,“你先看看这个。” 宁长河递过手里的信。 蒲清泉拿过信,晃眼一瞧:“哟,这手字可好久没见过了,不是长河兄你写的吧?” “不是,是编辑室小罗的读者来信。再说,我写的什么样,你又不是没见过。” 蒲清泉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认真看起内容来。 不大会,读完信,然后抬头对宁长河道:“你什么意见?” “我有点拿不准,你是掌舵的,这种大事,还得听你的。”宁长河老老实实的回答。这种政策性和企业事务性的事情,蒲清泉确实更擅长一些。 “我们俩不用说这些,你有啥说啥。”蒲清泉直言道。 “嗯,这个山里巴人提的这种模式,确实没听说过,这个新东西……”宁长河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我是担心,这个第一口螃蟹不好吃呢。” “继续啊,甭担心其他的,你还不放心我?”蒲清泉看宁长河后面还有话。 宁长河执拗,但不是傻大胆,仔细斟酌一番,才开口说道:“咱们社目前的情况,我这几天到看了下,很是沉稳,下面的编辑也都按部就班……” “你就直说,垂垂老矣不就得了!”看宁长河犹犹豫豫的,蒲清泉就直接打断他的话,说道。 “好吧,那我就直说,社里现在的情形,四平八稳的。一点朝气都没有,又不是那些积年老企业,我看着不是好事。”宁长河决定把想法和盘托出,“改革开放这么些年头,文化领域是该有点新东西进来了。” “还有,不知道你看到没有,最近有关方面在提改制的问题。”宁长河既然说开了,就继续下去,“没有拳头品种,对地方社的支持,上头意思是要减少。” 所谓对地方出版社支持减弱,蒲清泉自然是知道的,而且是很清楚。没有起色的小社,书号自然紧缩。发展得好的社,自然是放宽。书号就是出版社的命脉,不给你书号,任你再多的想法都实施不了。 “拳头产品不是那么好弄的,要不我干嘛把你这尊大佛请过来?”蒲清泉接过话,“不扯远了,还是就这个山里巴人的提法,你说下想法。” “我的想法是,可以试试。”宁长河说道,“火车站那边我前段时间注意到,有一部分小书贩摆了些摊子,我也去转了转。” “哦,这我倒没注意到,什么情况?”蒲清泉一下就被勾起兴趣来。 “人不少,掏钱买书的也不少,很多还一批一批的买。” “主要是些什么书啊?” “武侠的比较多,对岸、香江那边进来的,金庸、古龙买的最多。还有一些国外的,品种很少,但买的人也多。” “所以说,你那个《今古传奇》要抓紧,我看这个势头,很有希望做个品牌出来。”蒲清泉对宁长河刚一来就策划的这个选题,抱有很大的信心。 “嗯,我催紧点。”俩人一聊到小书摊,一下就歪楼,宁长河赶紧刹车,“刚说到那了?哦对,就这个山里巴人。我们不妨先试试水,这种做法,反正方向盘都在我们手里,不怕开歪。” “嗯,那就试试。不过,还是先看看这个山里巴人到底有几斤几两。真要象他这样说,肯定能畅销,我们也可以来赌一把。”蒲清泉也是干脆之人,同意了宁长河这个试试水的建议。 俩人又闲聊了一阵,宁长河手里有事,就先离开。 宁长河回到办公室,让人把罗书林叫道办公室。对罗书林说,自己和社长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山里巴人的提法,还是可行的。不过,先还是看看书稿。然后,让罗书林给山里巴人回信,让山里巴人把整个的操作思路和书稿情况,详细的送过来。如果真如他信里所说的那样,出版社还可以给予最大的支持。 罗书林接了总编大人的旨意,很是兴奋。因为这事,他在领导面前露了脸面,而且听宁总编的言外之意,以后与山里巴人的勾兑就交给他来办,有好处自然是不会忘了他。 回到办公室,罗书林把情况跟老师王晖说了,当然把宁总编暗示的话给抹了。王晖无所谓,他这种办公室的老油子才不会主动去揽事情来干。反正干好了是领导的英明,干不好还得背处分,搞不好铁饭碗还得给除脱。 这种事情,正好交给罗书林这样的生瓜蛋子来搞。 罗书林也不看手头的书稿了,拿起笔开始给山里巴人回信。 他从信里,感觉对方是一个饱读诗书的讲究人,且年龄至少得是中年了。所以开头就写:山里兄尊鉴,拜启者……直接把尚文远当成平辈朋友了。 谦虚了一番,然后把社里的意见交代清楚,同时把一些必要的要求罗列明细。 写完,再仔细检查,修改了部分措辞,直到自己满意了,才重新抄录了一遍。装进信封用胶水沾好,按照尚文远留的地址,写好信封上的抬头和落款。然后到传达室,郑重交待“炮筒子”一定要第一时间把信寄出去。当然,也顺带给“炮筒子”道了歉,说自己上午心情不好,粗暴了。 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何况也没什么大矛盾,“炮筒子”无所谓的笑了笑,答应罗书林尽快寄信。 万川到江陵远倒是不远,不过交通不是很方便,主要是交通工具还是轮船。尚文远收到罗书林的回信,是在他寄信后的十天之后了。 尚文远看到老朋友的回信,一看抬头,就直乐。他在想,如果老罗知道自个还是个小屁孩,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再看正文,尚文远更是高兴。情况有些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尽如斯顺利,出版社同意合作! 尚文远看完信,原本感觉有点热的房间,竟似吹来一道清风,顿觉舒爽无比。 穿着开裆裤,小背心的小身板,在屋子里蹦嚓蹦嚓的扭起了小屁股。 兴奋的扭了一阵,尚文远飞身扑到自己的小床上,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下来,尚文远脑子又活泛开了。尼玛这出版社是没什么问题了,但自个这边,说好的稿子还没影呢。 尚文远写信的时候,给出版社画了个大饼。但没想到,出版社这么快就上钩了。这下压力全回到自己身上了,别刨坑把自个给埋了。 看罗书林的信里,出版社的领导对他吹嘘的畅销书非常感兴趣。那教辅就暂时不能上了,一是这玩意耗费时间比较长,内容很复杂,且老师们都还没找到呢。最主要的是,教辅相关的政策,自己还没了解透彻,不能轻易动这个。 那就剩下小说和社科,前世那些排行榜上的,能记住很多,如何选择倒成了问题。这个选择不能说只记住大致内容,人出版社是要开始审读内容,至少得前面5000字和提纲。 而且,要能保证这书一出来,就能有轰动的效果,这样才能和出版社讲条件。 翻过来翻过去,脑子里的那些畅销书跟放电影似的,轮回的转。 小说倒是很多,但尚文远可背不出几十万字的内容,主要情节记起来也没用。 那就集中在社科上,掰掰手指头,经管、科技、生活、人文……每个类别都出过很多种畅销书,而且是最顶级的那种。 养生菜谱之类的,现在全国人民都不富裕,这个可以去掉。 经管,尼玛全国都没多少有企业观念的,正打击走私、投机倒把呢,这个也去掉。 人文倒是可以,历史、军事、文化、政治、法律…… 法律……算了,这个不熟,去掉。 综合衡量许久,尚文远总算是从脑子里扒拉出一本来。这本书,是尚文远读了不下十遍,而且每一章节的内容基本都非常熟悉,一些经典句子还能完整背出来。 “就它了,尼玛我还不信唬不了你们!” 第十六章 货币战争 (本不好意思开口,但新人需要鼓励,厚颜求收藏、求推荐,鞠躬感谢。) 为什么你不知道美联储是私有的中央银行? 为什么美国总统遇刺的比例高于美军诺曼底登陆一线部队的伤亡率? 为什么你手中的人民币越来越不值钱? 为什么中国要警惕美国的国债? …… 这段话是不是很熟悉? 是的,就是《货币战争》。尚文远已经把书的简介写出来了,当然,做了一些小的改动。 选择《货币战争》这本书,理由其实很简单。一是这书是前世的畅销书,而且是最顶级的一类。二就是当下中国的政治经济形势。 在现在的中国,无论是当政者还是普罗大众,由于事实上的被国际社会孤立,信息的封闭和不对称。使他们对国际政治、经济、文化风向都表现出反应的迟钝。 也有部分先触摸到外面世界的有识之士会有清醒的认知,但因为刚刚结束的,历时十多年的国家动荡。尽管由于这几年的改革开放,让紧绷而敏感的神经稍有些松弛,但一般人都不会轻易去碰触,那些异于社会主流的领域和事物。 金融领域更是如此,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化的前夜。人们对金融的认识还基本停留在最原始的阶段,金融体系非常单一,银行还仅仅停留在存储和放贷这两项功能。而金融业在优化资金配置和调节、反映、监督经济的重要作用,被人们所忽略。 证券、保险、信托投资等事关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的领域基本还处于空白状态。 可以这么说,现在中国的金融业是初级的。面对全球的金融竞争,是虚弱的。 尚文远一方面是想拿点重量级的书来打动出版社,争取自己的第一桶金。但同时也有个小小的野心,希望这本书,能够给国家的当政者一些提醒。 《货币战争》这本书通过描摹国际金融集团及其代言人在世界金融史上翻云覆雨的过程,揭示了对金钱的角逐如何主导着西方历史的发展与国家财富的分配,通过再现统治世界的精英俱乐部在政治与经济领域不断掀起金融战役的手段与结果,旨在告诫人们警惕潜在的金融打击,为迎接一场“不流血”的战争做好准备。 尚文远清楚的记得,前世《货币战争》在2006年甫一上市,就在当时的国内造成不小的轰动。并持续风靡中国大陆多年,更被翻译成多种语言畅销海外,曾被世界3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媒体广泛报道。 在韩国,《货币战争》系列创下韩国引进图书的销量纪录,强烈震动了韩国各界; 在波兰,被波兰第一副总理向政府官员大力推荐,并亲邀作者前往波兰讨论“货币战争”; 在俄罗斯,《货币战争》系列将作为莫斯科市政府的推荐书介绍给广大市民。 尽管这本书被很多金融业内人士所不屑,其中危言耸听的行文也被很多人诟病。 但它用平实易懂的文字将普通人看来枯燥、晦涩难懂的金融学和经济学常识进行普及。 使人们读懂了经济危机,读懂了通货膨胀。能够用一个崭新的视角去认识这个世界,对历史事件在新的角度上进行解释。哪怕有阴谋论的嫌疑。 也能让普罗大众至少有那么一点认识,保护自己所剩不多的财富。 尚文远相信,这本书提前20多年面世,不出意外,将注定会在全国掀起一股对金融、经济关注的热潮。一定程度上,还可能会影响到国家对经济体制改革的一些方面。 如果时间来得及,说不准,10月份通过的《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也会受到影响。 尚文远希望这只小蝴蝶,能够给苦难的中国,带来哪怕一丁点的清风。 写完内容简介,按照原书,应该还有一篇《前言》:起航的中国经济航母,会一帆风顺吗? 但当下的情形,不能这么写,尚文远思虑许久,决定改成:启航的中国经济,你准备好了吗? 在这篇前言里,尚文远首先回顾了从新中国建立到1978年,29年的时间跨度,中国经济形势的变化以及金融业在这几十年间的发展、变化。 然后,又重点把金融业对整个国民经济、社会民生的重要作用概略叙述一番。 也顺带提了一下当前世界经济的发展形势,并大胆预言,随着美国对外投资速度的持续下降,美国转而倚重来自国外的投资以支撑本土经济的增长。1985年美国将从净债权国变为债务国,结束自1914年以来作为净债权国长达70年的历史。 而在这段历史结束之后,美国却用另外一种形式,让全世界为其输血。 在前言的最后,尚文远写道: 自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了改革开放的基本国策以来,时间已经走过了第六个年头。国家正以无可阻拦、一往无前的磅礴之势向前发展。人们的生活正在这种剧烈的时代变迁中,发生着肉眼可及的变化。 我们也怀着无比强烈的信念,开始走向世界。 但启航的中国经济,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推开舷窗,你是否已经看到大洋上那滔天的巨浪?你是否已经看到暗沉天际的电闪雷鸣?你是否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扑面涌来的狂暴风雨?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尚文远将前言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他必须确保有些提法是否符合当前的实际情况,稍有差池,别说第一桶金,弄不好还得让家人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谨慎是必须的。 基本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开始写大纲。 罗斯柴尔德家族:“大道无形”的世界首富。 国际银行家和美国总统的百年战争 美联储:私有的中央银行 一战与大衰退:国际银行家的“丰收时节” 廉价货币的“新政” …… 基本跟原书保持一致,只是在涉及到中国部分,也就是最后一章的大纲,稍微做了下调整。 检查好目录,尚文远觉得在正文开始以前,可以加上一段“他们眼中的货币”,封底也可以用这段。 只要我能控制一个国家的货币发行,我不在乎谁制定法律。——梅耶·罗斯柴尔德 我坚信银行机构对我们自由的威胁比敌人的军队更严重。——托马斯·杰斐逊 金钱没有祖国,金融家不知道何为爱国和高尚,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获利。——拿破仑 在没有金本位的情况下,将没有任何办法来保护(人民的)储蓄不被通货膨胀所吞噬,将没有安全的财富栖身地。——格林斯潘 通过连续的通货膨胀,政府可以秘密地、不为人知地剥夺人民的财富,在使多数人贫穷的过程中,却使少数人暴富。——凯恩斯 背书是一项非常痛苦的事情,尤其版面字数达30万字的书。 幸好,尚文远前世读《货币战争》的时候,因为本身自己也是个“阴谋论”者。尤其是读过一些关于共济会的所谓地摊文学后,再读《货币战争》,就有很强的代入感。 有时候在网上和网友吹牛皮,吹到国家大事、世界局势什么的时候,就会把这书的一些观点当着佐证论据。一来二去,就把书读了十来遍。 真正的开始写正文,尽管熟悉内容,但不可能每字每句都能记清。只能用自己的语言,将原书的意思表达清楚,不至于偏离大意。 钢笔越写越重,手腕越写越酸,这时候,尚文远无比怀念前世里的电脑。 写到郁闷处,尚文远不仅埋怨起让他重生的老天来。你说让自己重生,也不顺带把电脑给带来,脑子里有台电脑,那是多么让人神往的事情。 反正是伴着胡思乱想,就这么磕磕绊绊的,花了一天,总算把第一章的前几节写完。大约数了数字数,差不多有5000多字。 轻嘘一口气,总算可以向出版社交差了。 一般情况下,出版社编辑在审读稿件的时候,多数只注重选题表、大纲、前5000字的样章。 这三项读完,基本上这书是好是坏就可以确定下来。 估计是罗书林没想到吧,居然把社里面的选题表格式忘了告诉自个,尚文远只好按照前世的格式。 书名(含丛书名)、图书类型、字数、开本、印张、估价、作者简介、装帧要求、目标读者、主要卖点、营销计划全部写完。检查的时候,还是把同类书比较一项给写上:暂未发现同类作品。 好了,出版社选题申报的资料全部完善了,剩下的? 靠,估计出版社出版合同都没有一个,著作权转让一说,应当还没人听说过。 咋办? 自己动手吧!还好合同尚文远挺熟,还是出版社的格式合同。前世基本天天看,都能背了, 与印厂的三方协议,也帮社里拟了。出版社回购折扣和数量,尚文远狮子大开口,50%,2万册,包销,不退货。漫天要价,落地还钱,都是文化人,想必出版社那边应该不会还多少价吧。 这个折扣确实不低,而且,不退货这个有点坑人。尚文远不知道现在出版社发给新华书店的折扣是多少,但知道新华书店卖出,是不打折的。而且是实销实结,卖不掉的,还得退货。 另外,书号费就用50%的折扣,500册图书来抵扣了。算起来也不低,都7500块了。放前世也才15000元呢。不过,也不能那么狠,要不就没下次了。 书的定价,尚文远就按35元来,高了。但尚文远不想降价,而是想把这书做成精装书。 前世这个系列的书,全是平装,给领导们看都不够格调。 这次改成硬精装,加书衣。从书的装帧设计上来弥补读者。 如果出版社同意了合作条款,那意味着,尚文远能够从出版社那结出35万元。扣除书号费7500元和书的印刷成本12万元(按现在的印工价和纸价来算,单本印制成本抛算6元),再把税费扣除,应该还能剩下20多万。 20万!这时候的20万可以干很多事情了吧。 尚文远想着就美,想着就很乐。 整整两天,除了自己老子和亲娘下班回来一起吃饭的时间,尚文远窝自己屋子里,总算是把应该准备的材料都准备齐活。信息通讯的不便捷,只能把事干的干净利索一点。 第十七章 问题书稿 (本不好意思开口,但新人需要鼓励,厚颜求收藏、求推荐,鞠躬感谢。) 寄出样稿和选题相关的资料,包括合同细则。剩下的就是慢慢等待。 没有网络和电脑的日子,心里总是有点空落落的,好在有很多书看,闷了还可以练练书法。日子也不算难熬。 罗书林也在等,稍有点着急,这些日子见天就问传达室有他的信函没有。 因为这个山里巴人的一封信,跟社里领导联系多了后,他心里有些患得患失。生怕这个山里巴人是个嘴壳子,但所谓字如其人,看山里巴人的字,端庄大气平和,他又充满期望。 已进入六月,江陵连续几日的大太阳,让全城的气温陡升,办公室里已经把吊扇打开了。 刚吃过午饭,一屋子的人都或趴在桌上,或仰躺在藤椅里睡午觉。罗书林心里记挂着事情,睡不着,正百无聊赖的翻看手里的一本《读者》期刊。 “笃、笃”办公室的门给轻轻敲响,罗书林抬头一看,“炮筒子”正冲着他点头。 总算来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罗书林悬着的心,一下就落了下去。快速的从“炮筒子”手里把信接过来,从兜里掏出烟,给“炮筒子”散了一支:“多谢多谢,耽搁你中午休息。” “炮筒子”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连道不存在,就走了。 一个超大号信封,厚厚的一包,罗书林掂了掂,再捏了捏。再看信封上的字迹和落款,确认就是自己等候已久的物事,大喜:样稿送来了。 放轻脚步,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小心的拆开信封。 山里巴人是一个做事非常有规矩的人,把给罗书林的信、选题资料和样稿、合同细则,都一一用一张小纸条分隔开,每张小纸条都用那熟悉的小楷写清楚下面分别是什么。 不看信,只看山里巴人这做派,罗书林就得给这个素未平生的“老兄”点三十二个赞。 这次所写的内容,全部是格子信笺,钢笔书就。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先看私信,信的内容不多,无非就是一番感谢然后提议,如若社里通过选题,并同意按上次所提的模式合作。那就一事不烦二主,就请罗书林做这个系列图书的责任编辑。至于相关的编校费用,自然是随行就市,该怎样就怎样,并暗示,如若这次合作称心,那就以后长期合作下去。 然后再看选题表,这一看,罗书林就更是狂赞:太规整的选题表了。比出版社本身要求的格式还严谨、翔实。基本上把一本书,出版社所需要了解的全部写得一清二楚。 书名:《货币战争》 丛书名:大国崛起系列丛书 类型:金融 字数:300千 开本:16开 印张:18 装帧:硬精装 再看作者简介,咦?怎么还是笔名山里巴人呢?而且这个山里巴人的介绍也是非常简单,就几行:自幼喜读诗书,然性情顽劣,不堪埋首经纶,而立之年一事无成。幸得贵人提携,始游学周界数载,涉猎稍广,偶有所得。自号山里巴人,闭门造车,浅思简言,难登大雅之堂。 这跟其他书的作者简介完全不同啊,罗书林很是诧异。就他所经手的,都是把自己的履历介绍得清清楚楚,更有甚者,都恨不能把幼儿园得大红花的经历也给写进去。这位倒好,姓甚名谁都不透露出来。 好吧,可能是作者的癖好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先不管这个。 继续看内容简介。 为什么你不知道美联储是私有的中央银行? 为什么美国总统遇刺的比例高于美军诺曼底登陆一线部队的伤亡率? 为什么你手中的人民币越来越不值钱? 为什么中国要警惕美国的国债? …… 更是让人惊喜,这文字一看就抓眼球,似乎带着勾子,一沾就再也放不开。 好奇害死猫,这是要害千万人的节奏啊。接着看,顿时让人毛骨悚然。 短短三四百字,硬是让罗书林读出热血、惊悚的感觉,转而就更迫不及待的翻下面,没了。 下面就是目录了,也就是全书大纲。 十章八十一小节,单看大纲标题,就挠得人心痒痒的。 不用看了,这就是一本好书! 来不及细看,先把这事给领导汇报。罗书林把山里巴人写给自己的私信留下来,抱着剩下的稿纸就冲出办公室。 领导正在休息?谁管哪! 好书之人见着好书,那就好比耗子掉进米缸里,刀斧加身也是不去理会的。 一路小跑,直接跑来到宁长河总编的办公室门口,来不及歇口气。空出一只手来,就拧门把手。 尼玛,反锁住了。 也不虞打扰领导休息,罗书林?纭?纭?绲拇罅η闷鹈爬础?p>  “哪个?”非常恼火的声音,一听就是把宁大总编的美梦捣得稀碎。 “宁总,是……是我啊…,小罗。稿……稿子来啦!”罗书林大喘着气,大声回道。 “等着!”看来起床气还不小。罗书林脖子顿是感到凉飕飕的,忘了这茬! 过了半晌,宁长河才咔嚓一声打开门,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罗书林。掉头回自己办公桌后边。 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宁长河也不坐下,拿眼瞥了一眼罗书林说道:“进来吧,杵那干嘛?” “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休息了。”罗书林点头哈腰的走到宁长河办公桌前,解释道,“您之前不是催我问问那个山里巴人的回信吗?您看,到了。” “噢?已经到啦?拿来我看看。”宁长河一听是这么一回事,脸色就舒张了。这不能怪人小罗,是他要求山里巴人的稿子一到,就立马送来的。 “坐吧,等我看完。自己去倒水,你看你,跑得满头大汗的。”宁长河指了指罗书林旁边的椅子,让罗书林先坐下。 他自己也坐下来,慢条斯理的翻看尚文远的书稿和材料。 一看尚文远整理的样稿和资料,宁长河感觉大好,这才是能做好事的,规规整整的,一点都不马虎。 选题表一看,感觉更好,边点头边对罗书林说:“我看以后我们的选题表也按这个来,你看别人做的这个选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像你们这些大爷,做个选题,瞎凑字上去。” “嗯,货币战争,这个书名好,还是一个系列啊。嗯,大国崛起,也很好,一看名字,气势就出来了。”宁长河是越看越满意,看情况,这个山里巴人没吹牛。 等看完作者简介,宁长河不由哈哈大笑:“有趣,这个山里巴人,酸不溜几的,不过很有意思,这种写法,我是很多年没看到了,要加上一个表字什么的,那就齐活了。” 罗书林见宁长河看得高兴,心里暗喜,这事妥了! 等宁长河看到书的内容介绍的时候,神情一下就变了。 宁长河从事文字工作,也算有三十多年了。要说好书也看过不少,单单几百字的内容介绍就能让人挠心挠肺的,却是不多见。表现也不比罗书林好多少。 快速翻后面的大纲,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咦?还有营销计划?看完大纲,正准备看后文呢,发现后面还有内容。 营销计划?这是什么玩意? 一、《群众日报》文化栏目选载; 二、各大省级报刊文化栏目选载,书评刊登; 三、央视话题讨论; 四、新华书店宣传海报。 四条大的计划,然后每条做了简洁的说明。 一看,宁长河就明白了,这是图书的宣传。但又不仅仅是宣传而已,还涉及到各个新华书店的具体促销手段。不由叹服,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宁长河敢保证,真要把这四条一条一条落实下去。这书绝对是大火特火,畅销根本不是问题。难怪这个山里巴人敢保证,一定是畅销书。 等看完营销计划,接着看后面的内容。 等看完“他们眼中的货币”一节,再看完样章的5000多字。 宁长河着急的问对面的罗书林:“后面的呢?” “没了,就只有这么多。”罗书林看着总编大人的欲求不满的模样,心里笑开了花。 “怎么就没了呢?怎么就没了呢?”宁长河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 再次核实,确实就这么多,宁长河也没办法了,呆了一呆。起身拿起全部稿子。对罗书林道:“这个稿子一定要拿下来,走,到蒲社长那里去。” 两人颠颠儿的走到蒲清泉的办公室,还好,蒲社长没有午睡的习惯,正开着门敞风呢。 见宁长河和罗书林一同到来,便明白,应该是那个山里巴人的回函到了。 招呼二人坐下,跟宁长河随便扯了两句闲白,就接过宁长河手里的书稿,一字一句的看起来。 不过,等看到后面的内容,基本跟宁长河的表现差不了多少。 等社长和总编大人激动一番后,平静下来。蒲清泉才考虑到一个问题。 “这个书,我觉得肯定是好书,不过,这个题材,长河你看?”蒲清泉指了指天花板。言外之意,这种题材,上面会不会有什么说法。 “会有什么问题?”宁长河不以为然的答道,“一不造反,二没污蔑,讲资本主义的事,来反诫咱们,能有什么问题?” “我看不是这么简单,如果这个书里面说的东西都是真的,那这个山里巴人是怎么知道的?”蒲清泉领导当了这么长时间了,看问题自然看得远些,“万一上头要问,这些情报都是从哪里来的?你怎么回答?” “也是,狗日某些人会联想得很,万一弄起来,也是不好脱爪爪。”宁长河自然不幼稚,他都在清水湖孤岛上反省了那么些年,很多事情都想透彻了。蒲清泉这么一说,他就明白顾虑在那里。 “小罗,你跟这个山里巴人是通了信的,从你了解的情况看,这个山里巴人到底是个什么人?这书是怎么写出来的?”蒲清泉考虑了一阵,还是没有头绪,就问罗书林。 “这个,他在信里没深说,只是提了一下。说这本书,是他通过平时在图书馆看了一些书,然后结合报纸上的一些信息,分析、归纳、总结出来的。”罗书林早就听到两位领导的一番对话,心里凉了半截。 “这事难道要黄?”罗书林暗道,难道真是一个问题书稿? 第十八章 激烈争论 (本不好意思开口,但新人需要鼓励,厚颜求收藏、求推荐,鞠躬感谢。) 看着嘴前的肉,却给绑住了手脚,吃不了,搁谁谁都急。 好在咱们有一个很伟大的(民)主集中制,到了群策群力的时候了。蒲清泉和宁长河一合计,立即开紧急编委会议。 原本社长助理干的事,这会就只有让罗书林这个小辈跑腿。让罗书林通知总编室的全部人员,发行部的主任、编辑部主任。 大中午的,都在休息。但手里有了尚方宝剑,罗书林管不了那么多,挨个通知到堂。 马上要开会,蒲清泉也来不及让人抄写尚文远的书稿。这时候,整个中国大陆都没多少台复印机。双江出版社这种地方小社,压根没有这高科技设备。 两人来到大会议室,蒲清泉和宁长河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等候其他人到来。 不多大会,陆陆续续的,人就来齐了。毕竟是单位老大召开的紧急会议,再跳脱的人都没胆子挑战领导们的权威。 待都坐好,蒲清泉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都来齐了啊,那咱们开始。” 把手里的拿的书稿让罗书林拿过去挨个传阅,示意宁长河可以开始了:“先让宁总编介绍一下情况。” 宁长河摊开笔记本,咳了一下,开口说道:“前些日子,罗书林的一个读者,来信说有一套书稿想和我们社合作。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让小罗给他回了信。今天人家把样稿都寄过来了。你们先看一看,看了再说说各自的想法。” 尚文远给罗书林的那封信,提出的一种新的合作模式。几个副主编都是清楚的,但余下的人都不是很明白,都疑惑的看着蒲清泉。 “小罗,你再讲讲,有些人不了解情况。首先我说明下,我之前是同意了宁总编的意见,先看看情况。现在人家的书稿已经来了,都先看稿子,看完了都说说有啥想法,不许偷奸耍滑头,每个人都必须把意见摆出来。”蒲清泉见状,让罗书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老大有令,众人自是点头。几千字说长不长,但几十个人轮流看完,也是很花费了不老少时间。蒲清泉和宁长河两人也不着急,喝着杯子的茶水,默然看着已经看过稿子的人交头接耳小声讨论。 众人表情各异,但大多数都是一幅沉思、谨慎的模样,因为老大都要求提想法,都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轮到自己没个说法,肯定要挨? ;姑宦稚系模?急冉虾闷妫?馐鞘裁词楦澹??蒙系缴绯ぃ?碌街胁愎芾矶颊饷唇魃鳎?p>  约莫过了一个钟头,书稿基本上在众人手里过了一遍。拿回稿子,蒲清泉拿手指敲了敲桌子:“也都看完了,都说说吧,谁先来?” 又不是什么事关自身利益的事情,就是一部稿子的问题,倒没人推诿。 但最先说话的却是发行部的主任,这名主任姓郝,社里人称“壕沟”。盖因郝主任那满脸的褶子,年纪不大,三十七八岁,天生老相。最先叫这个绰号的是发行部的一位副主任。 “壕沟”,哦不,郝主任开口便道:“我先来吧。我说两点,第一点,这个作者提出的这种合作模式,没有先例。这种搞法,是拿出版社的、国家的资源为他个人谋私利,我建议和作者再商议一下。第二点我要说的是《货币战争》这本书。从发行的角度,首先我是觉得,这书不错,正如这个作者分析的一样,目前市面上还没有同样类型的书,这就是一个卖点。而且对读者的分类和阅读心理分析,很到位,我是很认同的。如果我们能够按照作者提出的营销手段来做,我相信,这书至少初期就能卖个五、六万册,这还是保守估计。” 实体书五万册是一个节点,超过五万册,那就是大畅销的节奏。有可能是十万,也有可能五十万上百万册。图书除了必要的宣传手段,口碑传播的力量也很强大。 郝主任停下来喝了口水,接着说道:“说老实话,发行做了这么些年,也看过不少的书,但象这么抓人的书,我很少碰到。不说别的,至少我这个不爱读书的木脑壳,看到这个内容介绍就有购买的**。” 郝主任的话引来众人一阵轻笑,尼玛你是木脑壳,那你这主任的屁股是咋坐上来的? 蒲清泉笑了两声,问道:“郝主任,你还有其他意见不?” “没了,就想到这么多。”郝主任立马起身答道。 “好,你先坐下。其他的呢?”蒲清泉问道。 “我来说说吧。”这次发声的是总编室的张副主编,此人瘦精瘦精的,头发留得老长,留一个大背头,下颚突出得厉害,倒像一个脸上挂了个小汤勺。 张副主编向两位领导示意了一下,朝自己的笔记本瞄了两眼,开口说道:“我不觉得这书有多好,完全是危言耸听嘛,从前面几千字的样稿来看,文字功底也不咋地。至于郝主任所说的抓人,哗众取宠的文字在座的除了你发行部的,谁不会啊?玩文字而已。” 好嘛,一上来先闷一棍子,连带着把郝主任也捎带了一下。把郝主任气得褶子沟里都泛着血色。 宁长河听了张副主编的这话,皱了一下眉头,拿眼看了下蒲清泉,果然是做一把手的,面目表情,喜怒不形于色。 “嗯,张副主编,其他的先不说,你对是否采用这个书稿,还有对作者提出的合作方式,有什么具体的意见?”宁长河见蒲清泉不说话,就开口问道。 “我的意见很简单,稿件不予采用,至于那种合作方式,闻所未闻,挖社会主义墙角嘛。”张副主编轻描淡写的就把事情定下来了,似乎他才是这个屋子里的主宰。丝毫没顾忌蒲清泉和宁长河的面子。 蒲清泉不动如山的脸终于开始露出一丝愠怒,尼玛这是打脸啊,老子一开始就把自己的态表了,你狗日一来就扇耳光。 宁长河更是恼怒,他是挨过整的人,最恨的就是这种乱扣帽子的,把手里的茶杯一顿:“就事论事,扣什么帽子,什么时代了都。文字是拿来玩的吗!” 仗着自己是出版社的老板凳,张副主编一梗脖子,正准备跟新来的总编掰掰弯子,被蒲清泉沉稳的一声:好了,张副主编你的想法说完了,先听听其他人的意见。一下就把他给摁在了椅子上。 会议室里火药味起来了,其他几位副主编都相互看了眼。见没其他人接着,姚副主编就接过话头。 “我比较同意郝主任的意见,这书稿从题材上来看,很是新颖,可以说开创了这种类型的先河。金融行业我们都不熟悉,是危言耸听还是哗众取宠,不是自己熟悉的,没做过调查,暂时是没有发言权的。另外,作者在内容介绍里也注明了,是想通过揭示国外金融家阴谋抄纵金融机构牟取巨大利益,从而对我国起一个警示作用。立意上我看是没有问题的。” 姚副主编说话比较中肯,蒲、宁二位脸上好看许多。这才对头,要本着客观就事论事,不能看了个开头,就乱放炮,乱扣帽子嘛,又不是运动时期。 接着姚副主编,后面众人陆陆续续的,都把自己的想法谈了谈。除开不知道什么原因,而刻意刁难的张副主编,其他人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 一、合作模式是一种全新的模式,是不是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可以再议。 二、书是好书,基本可以预想,一旦出版,肯定是能大卖的。而书稿本身质量方面也没什么大问题,没有涉及到本国的政治、领袖人物(在这里要强调一下,在我国出版图书,凡涉及到国家领导人名字的,必须要在新闻出版总署做重大选题报备。无论书里面说什么,只要沾上那些名字,就得走这个流程。重大选题报备后,稿子还得经过总署审核,这个时间一般是六到七个月。),也没有涉及到泄露国家机密,宣扬任何政治理念,危害国家安全、荣誉和利益等违规的内容。但书稿是否会引起其他国家,特别是书中所提的美、英、德、法等西方国家的抗议,由此而引起外交纠纷。 第一点倒是可以解决,毕竟现在出版社也要放开搞活,发展是第一位嘛。 但第二点,确实比较恼火。不说现在的出版形式,就是尚文远在前世就碰上过。 当时双江出版社接到一本东北抗日题材的小说,作者历时十多年,采访了数十位还在世的老英雄。基本上还原了那段历史。当时都觉得很好,把书咕噜一下出了,还准备拍电视剧。书很畅销,在当时很是有些影响力。 但坏菜就坏在这个很有影响力上。 这书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东北隔壁那个国家,二胖的手里了。 二胖仔细看了书,然后就问外交部的:怎么不写我父亲呢?把我父亲放在什么位置! 这下完蛋了,外交部一转头就发文质问双江出版社:怎么搞的,一点不讲政治,不讲大局。 最后的结果是,那一届的领导班子,头给撸了,责编给撸了,捎带还有其他经济处罚。最厉害的是,图书全部收回,销毁,图书信息各个渠道全部删除,直接就给禁了。 外交无小事,这就是尚文远见过的最鲜活的例子。 问题不好办,领导为难了。既想留住书稿,又想不出纰漏,两全其美的办法,好找吗?当然不好找。 但既然是群策群力,当属下的肯定得为领导排忧解难。 一下午,会议室里抽烟的抽烟,争吵的争吵,拍桌子的也拍桌子,反正是乌烟瘴气一团糟。 争吵来争吵去,最后确定了一点,那就是山里巴人所提出的合作模式,可以作为以后拓展书稿来源的一个新点子。是可以采用的。 但对书稿内容是否采用,有什么办法能规避风险,却仍然没个头绪。 这时候的出版人,一个个节操还在,不像尚文远前世的那些出版人,节操都碎得满地,捡都捡不起来。 这时候的出版人,不仅仅要考虑文字质量,不能拿出来给人痛骂满篇白字病句。还要考虑书的内容拿出来是否会引起社会**风气。那句“图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是人类的精神食粮”可是鼓励了一代又一代的良心出版人:坚决不能从手里做出毒“粮食”来。 而眼前的这部《货币战争》究竟是医国良药,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精神**,会议室的众人不得而知。他们对金融可以说一无所知,和当前众多的国人一样。只是觉得,所谓金融,就是银行,就是存钱,就是利息。但金融业的那些道道,连听都没听说过。怎么来评判书里的这些东西是怎么样的? 最主要的,事涉外国!但有的愣头青不怕,在那叫嚣:怕个毛啊,他们发生的丑事,凭什么我们不能说?不服?那再来打过!三八线都给老子划了,还能怎的? 这自然被老成持重的人给摁住:你娃少冒皮皮,现在是和平年代,是发展,经济才是第一位。 好了,吵到最后彻底歪楼了。 蒲清泉一看这情形,和宁长河咬了咬耳朵。这事情,靠现在屋里的这帮王八蛋,是靠不住了。 得,上报吧。把问题交给上级,是死是活,就那么一锤子买卖。 看着还在争吵的众人,蒲清泉一招力劈华山,猛然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喝一声:散会! 第十九章 还得问问人 (本不好意思开口,但新人需要鼓励,厚颜求收藏、求推荐,鞠躬感谢。) 蒲清泉和宁长河二人回到蒲清泉办公室,关起门,商议起对策来。 俩人一肚子全剩一泡子水,连舌头都涩了。没心思继续喝茶,歇息了好一阵,俩人才缓过劲来。刚才脑子里那一阵嗡嗡,也消散不少。 “你上头有啥关系?”宁长河实在不甘心一个可能开宗立派的品牌从手里放过,就直接问起老大哥。这不是一般关系,不敢开这口。都是领导,谁愿意轻易把上头的人说给人听? “管我们口子的,只有一个。”蒲清泉也不介意,知道宁长河是个什么意思,这是要跑关系了。 “说话管用不?”宁长河自己手里那点人脉,估计是夯不动这种有可能牵涉重大政治事件的事情来。 文化这个东西很奇怪,人人都知道一个道理: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以为文人在国家层面上,发出的声音没啥屁用,但真正一个风吹草动,挨整挨得最重的反而就是文人,最先整的也是文人。平头老百姓反而没事。 所以说,只要有可能涉及到两种意识形态的东西,政治人物也好,文人也好,都是非常慎重的,风向不明的情形下,一般不轻易表态。 “管用,总署一把手。”蒲清泉点点头。 “啊?是他啊?你是这个!”宁长河一听蒲老大上头居然是那么一个巨头,感觉事情有门,自然兴奋起来,冲蒲清泉竖了一个大拇指。蒲清泉一说总署一把手,他就晓得是那位了。原来从双江出去的,去年秋季还借回江陵视察的时候,回老单位看望了一下老兄弟们。 “嗯,出版社刚创立的时候,他就是领头人,我那时候跟他打下手。”蒲清泉稍微解释了一下,不过他有点担心,这种事情,那位老人家是不是愿意出手。因为老人家私下里常对蒲清泉说过一句话:走一步看三步,走稳当点,宁愿原地踏步,也不要轻易冲人前头。 其实说到底,蒲清泉之所以矛盾,不是说他为了一本书稿,就敢拿自己的前途去做赌注。而是他凭借多年来的出版经验,以及历经十多年的动乱却不倒的,老到的处事哲学。感觉这本书稿,可能不会触动某些人士的神经,是,他不懂金融,但他懂政治。在政治挂帅的中国,政治正确,就是最大的正确。 “那咱们去一趟北都?”蒲清泉考虑了很长时间,才下定决心。 “那省里面?”宁长河有点诧异,蒲清泉居然想绕过省新闻出版局。 “嗯,我们先让老人家拿主意,如果能拿到条子,就直接回来,让省里通过选题。”蒲清泉连怎么忽悠省局的托辞都想好了。 “好,我跟您一路,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 “那我让人去订火车票。” 几句话就把事情定下来了,宁长河出了办公室,走到罗书林所在的办公室,把罗书林叫出去,让他马上去火车站买两张到北都的软卧票。 罗书林是多精的一个人,立马就明白,领导是下定决心要搞这本书了。大喜过望,赶紧填了张借款单,让宁长河签字后。脚下生风,快速飘到财务部,领了款,就搭车到火车站买票去了。 蒲、宁二人第二天一早,就一起携带着稿子,搭上了北上的火车。 两天后的傍晚,才到了北都。 尽管是坐的软卧,不过火车上洗漱什么的都很不方便,觉也睡不好。二人胡子拉碴,衣服也是皱巴巴的,看起来十分的憔悴。 反正也不着急那一时半会,先坐车到了宣武门外大街,新闻出版总署就在这。 然后,就近找了一家还过得去的旅馆。登记之后,又在大街上随便找了个饭馆,随便对付了几口,就回到了旅馆。 这时候的双江出版社,还没那么财大气粗。前世,等双江出版社成立了集团之后,可是斥资5亿,在北都建了个双江大厦,作为集团的北都办事处。办事处还按照五星级标准,开了家酒店。集团领导到北都出差,出入有高级轿车。入住酒店,驻北办工作人员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为领导服务。那待遇,跟现在一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不过现在嘛,俩人都是从艰苦朴素、勤俭节约年代出来的,本着能省一分是一分的原则。不冷着,不饿着,就是好去处。 两人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衣服,神清气爽。小旅馆房间里还没电话,只有前台那有一部。 因为是入住客人,蒲清泉把情况给前台小妹一说,人家就同意了。 还是那种拨盘式的老电话,掏出电话本,蒲清泉按照老领导秘书留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不是老领导秘书直接接的,中间有接线员,问清楚了要接什么地方,找什么人。??掳胩欤?虐训缁案???ァc话旆ǎ?÷霉莼姑蛔吧铣炭氐缁敖换换?兀?家?斯ぷ?印?p>  隔了老半天,直到宁长河在一边等得都以为找不着人了。蒲清泉才大声说道:“啊,胡秘书吗?我是双江出版社的老蒲,蒲清泉……有印象吗?不、不……您客气了……是……我这次是和单位的同事一起过来的……没,没什么事情,就是刚好到北都出差,顺便来看望看望老领导……哦,好的……那麻烦您了……不用,不用……那这样,我过十分钟再给您挂过来……好的……好的,好的……再见。” “跟胡秘书说了,他马上去问老领导。”看一旁眼巴巴的宁长河,蒲清泉给他解释了一遍。 看着手腕上的老梅花牌手表,数着时间,十分钟一到,蒲清泉就立马又开始拿起电话开始拨盘,等接通后,确定老领导明天中午请他跟宁长河吃中饭。 把蒲清泉激动得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放下电话还一脸兴奋。 “刚才胡秘书说,老人家明天中午请我俩吃饭!”蒲清泉是真感到兴奋。主要是老领导如此看重自个,一听自己来了,把明天中午跟别人安排好的饭局都推了,专门请自己俩人,用北都话说,那是真给面。 人一高兴,疲惫就一扫而光。宁长河一个样,想到马上要见着高层领导了,也是兴奋不已。 左右时间还早,还不到9点钟,这个点睡觉也是睡不着。就跟旅馆的前台小妹打了个招呼。俩人决定来个夜游北都。 两人搭了出租车,在就近的几个北都景点转悠到快10点多钟,回到旅馆休息,一夜无话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也没退房,直接把准备好的双江特产用一个大包准备好,提着就出了门。 不过一想这么早过去,很不合适。就在外吃了早餐,又回到旅馆,待到中午十一点,两人才搭车到了新闻出版总署。 经过武警战士的一番盘问、登记,两人就在门岗处,给胡秘书打了个电话,说两人已到了,就在门岗这里等老领导和他出来。 临近十二点,才看到一辆大红旗开了出来。 正等得望眼欲穿的蒲、宁二人,赶紧迎了出去。大红旗停了下来,胡秘书从车上下来,见二人提着个大包,笑着问道:“我说,蒲社长,你带什么东西呢,这么大包。” “就咱们双江的一些特产,渣辣子,泡萝卜和泡豇豆,还有一些干辣子。”蒲清泉忙低声回到。 “哈,蒲二娃子,到车上来。”大红旗的车窗摇了下来,从车上传来一阵洪亮的声音。 知道是老领导在叫了,蒲清泉很狗腿的哈着腰,走近车门,果然是老领导。占着人熟,把后车门一侧打开,猫身钻了进去。 宁长河跟老人家不熟啊,把蒲清泉手里的包接过,也不知道是该进车里还是不该,有点手足无措。 “这是跟你一起来的哇?那进来嘛,车上又不是坐不下。”车里老领导见了,忙招呼宁长河。 “哦,这是我们社的总编,叫宁长河,长河,进来。”蒲清泉连忙给老领导介绍了一下,然后让宁长河上车。大红旗很是宽大,后排其实坐个四、五个人都不嫌挤。 宁长河这才抱着包准备坐进去,被胡秘书叫住,把包放在了后备箱里面。 车一开出新闻出版总署大门,蒲清泉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在车里四处乱摸,嘴里还瞎说:“这就是大红旗呀!我的个娘呢,这辈子算值了,哈哈,全托老领导的福啊。” “瞧你那出息,蒲二娃子,你怎么还跟个小猴子似的。去年我见你,不是挺稳重嘛,怎么这会原形毕露了。”说话的人正是蒲清泉的老领导,双江出版社的第一任社长,钟文龙。钟文龙看着并不显老,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稍有点秃顶,亮瓦瓦的大额头,戴着副黑框眼镜,怎么看也只有50来岁。 见蒲清泉这副乡巴佬模样,不由大乐。钟文龙跟蒲清泉一样,都是江陵人,而且原来就住一个单元。两家老早就往来。而且钟文龙这人比较念旧,看着家乡人,自然感到很亲切。 一路上,钟文龙心情愉悦的跟蒲清泉谈着江陵的一些人情世故,偶尔也和宁长河交谈两句。 车开了半个小时,才来到一所参天古树环抱的幽静小院。一行人下得车来,钟文龙下车,自顾自的往院里走去。不时回头跟蒲清泉介绍,说这是江陵老乡开的饭馆,做的江陵菜很正宗。 胡秘书从后备箱里取出包,跟在后面。 饭馆老板迎出来,见是老熟人,忙引着众人来到四合院的正房雅间。掺上茶水,跟几人寒暄几句后,知道人家要谈事情,就借口去备菜,先出去了。 大伙坐定,待喝了几口茶水,钟文龙才对蒲清泉说道:“什么事,说嘛。” “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老领导,要不咱们还是先把饭吃了再说?”蒲清泉立即回道。 “不打紧!那你们两个单位的一二把手专门跑过来,做啥呢?看北都风景啊?”钟文龙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吃完了,下午我还有个会,麻溜的把事说了,要不你们俩打那来,回那去。” “长河,你熟悉情况,你来说。”蒲清泉是一把手,这种情况下,只能先让宁长河先来,万一事情不妙,他再来顶住。 宁长河赶紧从提包里拿出尚文远的那套稿子,连带选题表、合同细则、大纲、样稿,出版社紧急编委会的会议记录,都拿了出来,双手毕恭毕敬的递到钟文龙手里。 钟文龙先不看稿子,点头让宁长河说说情况。 “领导,情况是这样。”宁长河咽了一口口水,毕竟对面的是直管单位最大的头儿,部级领导了。暗自组织了下语言,接着介绍道,“社里的一个编辑,前段时间接到一个读者来信,提出了一种和出版社新的合作模式。然后前两天,这个读者又把样稿送过来了,我们看了稿子,社里也讨论了一下,都有点拿不准。我和社长商量了一下,就想麻烦老领导,给把把脉。” 宁长河把从一开始尚文远的那封信,一直到前两天收到书稿,以及开编委会的讨论情况,包括自己的想法,都事无巨细、原原本本的给钟文龙讲清楚了。 钟文龙一直没说话,静静的听宁长河把情况说完。沉吟了一下,对蒲、宁二人说道:“你们这么做是对的,在出版领域,特别是涉及到一些关键问题,谨慎是必要的。” 说完这话,才仔细拿起稿子,看起来。 花了半个多钟头,才看完。抬起头,蒲、宁二人心里咯噔一声,钟文龙双眉紧锁:这是要否决的前奏? “你们俩准备在北都待多久?”钟文龙没说书稿,反而问起蒲、宁二人在北都的安排。 “旅馆那订了两天的房。”蒲清泉老实回答。 “那多订三两天,稿子我先拿了。这事我还得问问人。”钟文龙一句话就把蒲、宁二人的心给稳住了。 第二十章 吃个定心丸 (非常抱歉,前文没做好交代,之前提到的新闻出版总署和地方的新闻出版局,在84年是没有这个机构的。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是2001年才正式成立的,正部级机构。从建国后的出版总署,到撤除,再到重新恢复,再与其他结构整合,发生了很多次变动,沿革弄起来非常麻烦。所以为了行文方便,就把这个机构的存在提前了很多年。) 尚文远没想到,自己“借”的这一本《货币战争》,居然走进了红墙大内。 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一国领导来关注你一本书? 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 毕竟推动《货币战争》这本书的,是蒲清泉和宁长河。宁长河可以暂时忽略,但蒲清泉是什么级别? 正厅! 尽管这个级别只是国有企业,跟政府里实权正厅干部不可同日而语。但在论资排辈的中国,正厅这一级别,无论你在什么岗位,都不是可以轻易忽略的存在。 何况,双江出版社说是小社,但毕竟是省级出版社。省级出版社的一把手出来活动公关,一般情况下,除非是一些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文化主管单位都是要买几分面子的。 别看蒲清泉在钟文龙面前,毕恭毕敬,耍宝卖乖。但在双江文化领域,也是跺一脚,能抖三抖的人物。 身为部级大员,自然不是随便一个下级领导就能支使的,尽管蒲清泉和钟文龙是老交情。 但钟文龙愿意伸手帮忙,不是说尚文远的那本《货币战争》有多惊世骇俗。这种官场老手,做事都是进一望三,没有缘由,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这个缘由,就是钟文龙正在推动国家的《著作权法》的出台。尚文远以山里巴人名义寄出的稿件,可是拟了两份合同。其中为了规避国家对书号的管理规定,也就是不准买卖书号的明文规定。拟定的那份《著作权转让合同》,实际上已经把钟文龙震到了。 要知道,我国颁发《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是1990年9月7日。在这之前,尽管社会很多知识分子都在提知识版权,都在积极推动相关立法。但一国立法,那有那么简单?中间各种讨论,各种完善,那一回不是一拖就是好多年? 所以,一看到那份严谨的《著作权转让合同》,钟文龙心里就是一阵敞亮。但领导都是那样,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脸不变色。 实际上,在请蒲清泉和宁长河吃过中饭后,让二人留在北都听消息。钟文龙一转身,就回到了署里。 后世的人无法想象,在没有知识产权的时代,任何一种即使价值连城的成果面世,被人不花一分钱就轻易得到,而成果的研究者却什么都得不到,那种痛苦和无奈。 这也造成了人们不愿去埋首去研究、去专研自己的学术领域,造不如买,大行其市,很多人和机构的创造力被生生扼杀。 钟文龙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今天的位置的,也是在文化领域摸爬滚打半生。他很早就动过要给知识分子一个说法的念头。而这个说法,就是要给予现在的知识分子一份尊重,甚至一份收入的保障,这就需要一部通行的法律法规。 之前他与科委还有其他部门的一些朋友,一起推动我国知识产权的立法工作,还处于一个摸索的阶段。但在看到蒲清泉送来的那一份稿件里,看到一份完整而翔实的著作权转让合同,就不由不眼前一亮。 尽管尚文远在合同里面,只是界定了《货币战争》一书的著作权。但这不妨把这份合同的精髓放大,结合国外的知识产权法律,推动出台符合我国国情的立法。 所以,回到自己办公室后,他让胡秘书谢绝了一切人的来访,仔细的阅读蒲清泉送来的文稿。 当然,重点关注是两份合同。 尚文远在写合同的时候,就考虑到现在国内还没有一部现行的法律,来保障作者的利益。 他相信,只要《货币战争》一上市,肯定会在国内造成一定的影响,畅销是肯定的。那其他出版社,还有一些小书贩,都会毫不犹豫的轻松把书印出来,正大光明的拿出去卖。而且还不犯法! 所以,花了整整四个篇幅,来强调作者应当享有什么样的权利。而这些权利,都是尚文远根据回忆前世的著作权法,来量身制定的。 最重要的是,他把双江出版社也绑在了里面。也就说,这本《货币战争》只能是双江出版社来出,任何其他单位或个人,如果私自抄袭、印刷。那么双江出版社就有义务出面,制止那些单位或个人的侵权行为。至于双江出版社采用什么手段,他是管不了。但只要这份合同一签,出版社就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整个一个下午,钟文龙就着手里边的两份合同,结合之前整理的一些想法,重新抄录了一份提案。 差不多快下班的时候,钟文龙才把胡秘书叫进去,让小胡把他的手稿复印几份,顺带也把尚文远的那些文稿复印了几份。 总署怎么说也是正部级单位,有了好几台复印机,胡秘书很快就把钟文龙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在胡秘书复印的时候,钟文龙分别给外交部、科委、教育部、司法部的几个老朋友打了个电话,说有要事相商。 一般情况下,像这种部长级的领导是不会轻易聚在一起的,让人联想就不好了。 但眼下情况特殊,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约好见面的地方和时间。等胡秘书把复印好的资料送过来后,就准备出发。 碰头是在一家极其私密的四合小院。 地方很不好找,要穿过几条偏僻的胡同,不是老北都人,压根找不着。这家小四合院是钟文龙秘书小胡的一个朋友的。钟文龙好吃,秘书小胡知道了他的这个爱好后,就到处寻摸一些有好吃的点,投领导所好嘛,这是每个做秘书的基本功。 有次胡秘书就跟他的这个朋友,说了领导的这个爱好。这朋友跟他是发小,为人很可靠。听胡秘书这么一说,就说何必找其他的,他老子就是把好手。胡秘书不信,说打小就没听你老子做菜好啊。他这朋友就拍着胸口说让他亲眼见识见识。 胡秘书这朋友也很有意思,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撺掇他老子做了一道菜。也不是多名贵,就一个烤鸭。胡秘书一吃,果然霸道。他让这伯伯又做了两只,提回来给钟文龙尝尝。 钟文龙一吃就喜欢上了,隔三差五的就让小胡弄一只,到最后干脆亲自上门。让小胡领着他来到这个偏僻的小院。目睹了做烤鸭的全过程,也尝了尝其他的,也是很美味。就喜欢上这隐秘的小地方了。 私下里聚会,也经常领着朋友来这小院打打牙祭。一来二去,这个小院就成了钟文龙聚会的私人会所了。和朋友商量什么事,也都选择在这里。 钟文龙先到,其他几个,也前后到了。也只带着秘书,司机都在外面车上等着,自有人去招待,不管。 “老钟,什么事啊?刚电话里边说得那么正儿八经的?”来的四个人中唯一的女性,用软绵的江南话问道。 正是司法部的“铁娘子”,部长石梁。 “娘子,稍安勿躁,等菜上来再说。”钟文龙跟石梁都是老交情,随意开着玩笑。 “你这老不正经!”石梁啐了一口。 “老伍、老宋、老何,还要我请你们还是怎么着?菜马上就好,坐下说。”钟文龙招呼几个老朋友。 桌子摆在院里的那棵老槐树下,时值初夏,树叶正是茂盛。在小院里撑开,宛若华盖。晚风拂来,树影婆娑,配合不是太强烈的灯光,让小院很有几分意境。 待几人都坐了下来,亲自把盏,给几位倒上清茶。钟文龙才从身边的包里,取出一叠文稿,逐一分给其他四人:“先让你们见识见识民间高人,先甭问,看了再说。” 先发的是尚文远的那份文稿。 几人也不废话,直接拿起文稿,就着灯光看起来。 “我说老钟,你给看的什么玩意?当我是你手下那些个社长了?”说话这位就是教育部的何栋,何大部长了。60多的人了,脾气还是那么暴。一看手里,居然是个什么《货币战争》的选题表。 其他三人也是诧异,就差没老何这么问了。 “岂敢,岂敢。何大哥,何大爷也,息怒,息怒。这事说来话长,还是请您老把后面的给看了,好多页呢,看完我再解释。”钟文龙可不敢犯众怒,立马解释。 “哼,我倒要看你搞什么名堂,要没个说法,今儿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何东是北方汉子,酒桌上自然敢对钟文龙放这豪言。 几人耐着性子,又重头开始看,不过这次都用心了些。毕竟,几个都不是一般人,明白钟文龙不会无缘无故的拿这个跟他们不沾边的东西给他们看。 几千字,也不是说一会就能看完。小胡都出来跟了两次,示意钟文龙是不是可以上菜了。被钟文龙摇手止住。 不过也没过多久,待钟文龙第二次把四位面前的茶水加上,基本上几位都看完了。 “我大概是明白怎么回事了,老钟,是不是这个合同……”都是人老成精的领导,等看到尚文远的那两份合同,基本都知道钟文龙想说什么了。这次是宋坚,科委的部长,先开口。 “我倒是没怎么注意那合同,光注意这个山里巴人的《货币战争》了。这山里巴人是什么人啊,我看老钟你应该把计委那帮人叫来。如果这里面说的东西,有八成是真的,那对咱们的改革可是敲了声重鼓啊。”外交部的伍学谦看重点不一样,他经常有机会出国,了解国外的一些情形。 金融他不懂,但也知道华尔街在美国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石梁倒没开口,她关注的也是那两份合同。作为司法部的掌舵人,她很是清楚,在国人普遍法律意识淡薄的今天,能出现这么一份严格意义上的合同文本。是多么的不容易,甚至可以说,这是她目前看到的民间第一份规格的合同。 她基本知道钟文龙要说的,估计就是这个合同里面说的著作权法的事情了。在座的这几位都在积极推动知识产权法的出台。但立法可不简单,一旦出台,那就是事关举国上下,所以必须遵循严谨、求实这基本的方针。 “嘿嘿,怎么样,高手在民间吧?”钟文龙得意的笑了两声,“我今儿中午从我一个老部下手里拿到这份文稿,看了一下午,就想到咱们一直想推动的知识产权法。时不我待啊,这个法早一点出台,很多事情就好办得多。” “这是我看了这个山里巴人的,然后一下午整出来的点东西,你们再过过目。”钟文龙又把自己整理的提案拿出来,分发给众人。 这是正儿八经的大事,其余四人都很严肃的不再开玩笑,接过稿子就开始仔细看。 毕竟是推动立法的事情,儿戏不得,几人看了钟文龙的提案。都没人先表态,倒是何栋考虑了半天,才对钟文龙说:“吃饭是正经,你把我们叫过来,真是喝西北风啊?” 众人大笑,钟文龙让秘书小胡赶紧安排上菜。 待各种精致的菜肴流水般摆上桌面,还是石梁说了句:“我们把老钟的这个提案都拿回去,再研究研究吧。这个事情,光我们几个看来还不行。” 众人俱都同意,这事也不是一句两句,说成就能成的。组织专家研讨,民众调研,社会调研,专门的组织构架……都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的。 抛开正事,几个老朋友在一起随意的吃吃喝喝。期间,钟文龙随口问伍学谦:“老伍,你看这个山里巴人的这本书如果出版出来,那些外国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应当不会,这种民间出版物,西方国家都不会管的,何况我国出的。”伍学谦知道钟文龙的意思,不以为然的摆摆手。 在伍学谦这得到确认,知道人不会乱说。既然开了口,那基本就差不离了。钟文龙不由暗道:“得,明儿给那俩小子吃个定心丸。” 第二十一章 请您冒充个人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远在万川的小宅男,自然不知道北都发生的一切。 蒲清泉和宁长河为他的书稿,奔走北都,求助于老领导。尚文远在干什么呢? 他正发愁。 昨个晚上,干爹又过来了,跟自个双亲提了个建议。也不是建议,就是决定。 说小远都快5岁了,老这么一个人待家里不是个事。安不安全另说,但小孩子闷出个什么毛病可咋办?所以,这个假期一过,下学期把小远送幼儿园去。 尚文远当然不想跟一群只知道玩泥巴的小屁孩儿混,抗议说自个不闷,再说幼儿园又学不到什么东西。那些个老师一准还没他认的字多呢。 这话一出来,尚文远就被自己老子一巴掌给镇压了。尚瑞达自从回来上班后,跟自己儿子度过了陌生期,自然就拿出了做老子的威严。 还是干爹余舒同贴心,对尚文远说只是去玩,一群小朋友天天在一起,多好玩啊。极尽哄骗之能事。 胳膊拧不过大腿,年纪太小就是硬伤,只能郁闷的妥协了。 这个郁闷没法说,尚文远是极喜欢小孩儿的。不过那是以大人的视角,大人一般对小家伙们,都是揉、捏、搓、亲、玩,当个好玩的玩具宝宝。可你见天跟一群还在穿开裆裤,光小屁屁露小丁丁的小面团混一起,那还活不活了? 好在还有两三个月的缓冲期。 还有20来天,就要放暑假了,听老爹说暑假把哥哥、姐姐接来玩。如果两个成绩还可以,就找余舒同帮忙,在市里找个初中读书,比在乡镇里的学校那可好太多了。 尚瑞达和晏华两口子有了正儿八经的工作,两人加起来每个月有一百四五十块钱。除掉房租、水电、煤气罐等杂七杂八的日常开销,还能剩下几个。这才有底气把自己的大儿子和大女儿接来。 尚文远也是期待自己跟哥哥、姐姐的胜利会师。 前世尚文远和哥、姐基本也是聚少离多。 哥哥尚文广,见着家里穷困,初中没读完,就跟着一个亲戚出去学艺打工了。一出去就是好些年,只是偶尔过年回来一趟。 姐姐尚文惠倒是读完了高中,不过跟尚文远一样读的是寄宿学校,姐弟俩只是每个月和寒暑假能在一起。 到尚文惠高中毕业,也没考上大学。母亲晏华就不让她复读了,原是准备找个好对象嫁人。但伤心的尚文惠倔脾气发作,一气之下南下粤州,跟一皮鞋厂打工去了。 眼见着一家人的命运正逐渐偏离原来的轨道,尚文远自然是极希望自己的哥哥姐姐也能有不同的路。 尚瑞达还真是心细,儿女还没来呢,就已经做准备了。 到街上找人做了一块大凉竹板,把客厅的一边用布帘隔开。这样,两个儿子就可以有地睡了。 余舒同这么些日子和尚瑞达打交道,对自己这干弟弟倒是满意。尚瑞达不是想象中的混蛋模样,还是很顾家的,人也聪明。在电池厂销售科很快就能上手,而且很得厂子领导欣赏,为人处事倒不赖。 因着这个缘由,余舒同和尚文远两家,倒是走得非常近,大人关系越来越融洽,越来越向一家人靠近。 尚文远在这边期待加忧郁,远在北都的蒲清泉和宁长河倒是很顺利。 钟文龙应了蒲清泉所求,写了张条子,让省新闻出版局大力支持双江社,推动出版社创立大品牌,做强做大国有企业。 得偿所愿,心旷神怡的蒲、宁二位,在北都潇洒的玩了几天,方才启程回江陵。 解决了最大的隐患,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一个品牌的创立,可不是说说那么容易。用后世流行的话说,细节决定成败。无论多好的创意,细节做不好,创意就成空想。 手里揣着尚方宝剑,蒲、宁二人一回社,就又开了一个编委会议,确定了两件事:一件事,就是山里巴人的大国崛起系列丛书正式立项,作为本年度重点图书,社里的资源要向这个系列的图书倾斜;第二件事就是新成立两个部门,重点图书编辑室和法务部。 重点图书编辑室这个好理解,就是集中社里最优秀的编校人员,重点打造品牌图书。 但法务部的成立,却让下面的人摸不着头脑。其实,这是蒲清泉和宁长河在北都,受老领导钟文龙的点拨,说未来这种事情应该还有,社里必须要具备一定的法律事务处理能力。不能动不动就跑关系,有些事情还是要多用用法律手段。 所以回江陵的火车上,蒲、宁二人一商议,就成立法务部吧。 但出版社现在还没有专门的法律人才,咋办? 暂时先空着,牌子立起来,人嘛,想办法找。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宁长河让罗书林尽快联系山里巴人,确认双方合作细节,最好是让山里巴人来社里一趟。另外,就是社里立马向省新闻出版局申请选题和书号。 重点图书编辑室成立,罗书林自然是第一个人选。一个小年轻有这种待遇,社里其他人就不平衡,怪言怪语就起来了。 但宁长河一句话就堵住了众人的嘴:有本事你们再找一个山里巴人,我也给你同样的待遇。 罗书林可着实兴奋了好一阵,宁长河宣布他进重点图书室当天晚上,就拉着他对象,在江陵的滨江路的林荫道的一个旮旯里,办起了人生大事。也不怕江边蚊虫叮咬! 很快,到五月底的时候,尚文远收到了罗书林的回信。 一切顺利,合作事宜被出版社领导敲定。但信里要求他到出版社一趟,却让小宅男犯难了。 做这事,尚文远是瞒着自己家人干的。自己不可能跑到出版社去,真要不管不顾的跑过去,别人一准当你是妖怪。 没办法,这事只能跟自己老子坦白。 所以,在一次晚饭后,尚文远神神秘秘的把尚瑞达拉到自己房子里,说有事情商量。把晏华看得直笑,自己这小大人似的儿子又耍什么名堂? 尚瑞达也挺乐呵,不过最近心情舒畅,也不妨陪儿子玩耍。 进了房间,尚文远严肃的对老子说:“爸,给您说个事,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尚瑞达看着儿子板正的小嫩脸儿,笑呵呵的随意问道:“什么事?” 于是,尚文远把自己写的书稿还有罗书林回的信,一股脑全拿了出来,递给尚瑞达。 嘴里就把最近做的一些个事情给老子和盘托出。 尚瑞达乐不出来了,惊着了,嘴巴张得可以塞俩鸡蛋进去。 尚文远看着双眼发直的尚瑞达,拿小手在老子眼前左右晃悠:“嘿,嘿,回神来嘿。” 摇晃一下脑袋,确认不是在听评书。尚瑞达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儿子,看得尚文远心里发毛。 “真、是、你、干、的?”尚瑞达一字一顿的咬牙问小儿子。 “对呀,我在家里无聊,天天看报纸,就想着写这么本书。”尚文远得赶紧解释清楚。撒一个谎,得用三个谎来圆。他得把话扯圆了,要不然这事实在是没法让人相信。 尚瑞达知道儿子是挺妖孽的,写字读书比很多大人都强,但他以为就仅仅如此了。但尼玛写书?书是人人都可以写的?而且,这写的什么玩意?《货币战争》?金融?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都看不懂。还扯上外国去了。 回过神来的尚瑞达凶着脸,逼问尚文远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从那抄的。 尽管没有丝毫的知识产权的概念,但尚瑞达从小就受到的最朴素的是非观:人家的就是人家的,不是自个的不要拿过来说是自己的。小偷最让人瞧不起! “就是抄的,不过我抄的谁,你们谁都不知道。”尚文远暗自里嘀咕。 早就编好托辞的尚文远,不慌不忙的把事情给自己老子讲清楚了。 总算把自己老子给哄住了,尚文远暗自松了口气,他还要指望自己亲爹带他到江陵去呢。 “那接下来你打算咋办?”接受了事实的尚瑞达就为儿子操心了。 “还得麻烦您老冒充个人。”没办法,只能卖萌了。尚文远暗自别扭的趴到自个老子的膝盖上,仰起小脑袋,拿非常无辜的小眼神,看着自己亲爹。 “冒充这个山里巴人啊?”尚瑞达看着自己这儿子的模样,心早软了,扬了扬眉头,问道,“你写的我都不懂啊,那到时候露陷了咋办?” “这您放心好了,不有儿子我在嘛。”尚文远一听有门,立即起身拍胸口,“您只要按我说的来,包保不会出事。” “那什么?这个书弄出来,到底有啥用啊?”尚瑞达对妖孽的儿子这会有点信心了,能扯出这本书来,自己儿子就不是一般人儿,看来是有把握的。所以,他转了个口气,问道。 “可以赚大钱!”尚文远自信满满。 “能赚多少钱?”尚瑞达很好奇,信口问道。 “少则50万,多则几百万,还可能往上。” “小兔崽子你就吹牛吧,那学来的毛病,当心老子揍你。”尚瑞达差点被口水呛住。 “真的,不骗您。”尚文远信誓旦旦,就差点赌咒发誓了。 尚文远确实没说大话,如果出版社完全按照他的做法来,《货币战争》这本书,可以预见的,全国50万册的销量肯定是没问题的。定价35是很高了,但你抵不住这时候人们对好书的渴望啊。而且,这书如果按他的营销手段,上了那什么报纸,那基本上政府就可以消耗很多。50万册,按尚文远给出的条件来算,至少获利不会低于500万。 但暂时没办法让自己老子相信,只能等以后事实摆出来了再说。 父子二人在屋子里打打闹闹,尚文远随便也把上江陵的时间,和要准备的东西给尚瑞达交待清楚。只等这段时间,他把全书稿抄完,就准备动身。 当然,这事暂时得瞒着母亲晏华,还有干爹一家。反正越少人知道越好。至于父子二人去江陵的理由么,很简单,尚瑞达不是在电池厂销售科嘛,出差。尚文远跟着一起出去玩,谁也说不了什么。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尚瑞达隐约觉得,自个这妖孽儿子,会给家里带来一些不可思议的改变。 第二十二章 抵达江陵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货币战争》一书,版面字数算起来是300千。这是按照图书出版的算法,也就是甭管你这一页有没有字,或者有多少个字,只要是纳入正文范畴。那就按版心尺寸来算,有多少行,每行多少个字,再看正文有多少个页码,这样全部一乘,得到的结果是多少,那就是多少版面字数。 而《货币战争》实际的字数,也就是15万字左右。按照尚文远每天写1万多字的速度,全书稿写出来也只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但最终,尚文远是花了将近一个月才把全书写完。原因就是哥哥、姐姐在六月中的时候,被尚瑞达给接过来了。 尚瑞达两口子要上班,带哥哥姐姐出去玩,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尚文远。 万川这地方,从历史上看,自大秦开阜以来,发展至今,由于地域限制,城市面积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发展。毕竟地处大山腹地,除了一条黄金水道,陆路交通多不方便。这时候还没有高速公路,什么高铁、城际快铁都还没有,城市基础建设自然跟不上来。 花几天时间,尚文远就带着哥哥姐姐,把万川主要的大小景点给逛遍了。 哥哥尚文广还好点,毕竟是家里老大,还是个男孩子,逛了几天,那种蓦然从农村来到城市的陌生感,就差不多消失了。 但姐姐尚文惠还有点没适应,跟周围邻居,甚至看到余舒同一家,说话都有点怯生生的。 前世尚文远跟哥哥从小都不对付,小时候在家就天天打架,尚文远仗着人小,老是操家伙打哥哥。姐姐性子温婉,姐弟俩关系一直很好。 所以,尚文远陪着姐姐的时间要多些。不过,家里大人给的零花钱,现在都归哥哥管了。这有点让尚文远不爽,手头没银子,没啥话语权啊。 文广、文惠两个,一个初二,一个初一,暑假作业还比较多。不像在农村,要经常帮着大人干点力所能及的农活。到了父母这边,没有什么需要他们干的,就只剩下做作业了。 尚文远没事,就凑在哥哥姐姐边上看他们做作业。哥哥成绩要好些,不过在尚文远看来好得也有限。初二了,解三元一次方程都还不灵光。姐姐语文、英语稍好,数学更差。 尚文广看不惯自己小弟没事就在跟前晃来晃去,很不耐烦让滚他一边去。却被尚文远嘲笑一通,那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白长一大个。把哥哥气得够呛。 尚文广就很恼火,讥笑弟弟:你能把自己名字写出来不? 结果尚文远拿过哥哥手里的笔和本子,把尚文广正咬笔头的三元方程应用题给解出来了。而且那字比两个初中生不知道好多少。顿时就亮瞎了哥姐俩的眼。 这一手,彻底震撼了两个大的,尚文广立马放低身段,好言好语哄着自己弟弟。许了诸多好处,才哄得弟弟答应帮忙解题。 文广、文惠也不知道自己弟弟是啥时候学会这些的,只道是在自己家出了个天才,过目不忘,还能举一反三,自学都能成才呢。 就这么着,尚文远就开始辅导起哥哥姐姐的功课来。这小先生谱大,讲两句就口渴,写两下就手酸,站一会就腿软。所以,姐姐就负责端茶递水,哥哥就负责敲腿按摩。把尚文远乐得找不着北。还经常训斥两个大的,要多读、多思,不然万二中就不用想了。 万川二中是万川的重点中学,高中、初中都有。师资力量强大,教学质量好。万川市的家长都以把儿女送到万二中为荣。因为只要进到这个学校,只要孩子不是太愚笨或者太调皮,基本上都能考上个大学,再不济复读也能考上。 一边写着自己的书稿,一边辅导哥哥姐姐作业,日子不要太悠闲。 可惜尚文远的这悠闲日子,被罗书林接连两封催稿信给打断了。到六月底,罗书林来信说,书号已经批下来了,而且社里各项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让他赶紧到出版社,把合同签了,把应当落实的事情都落实了。 正好已经完稿,尚文远就找了个机会,跟老子商量了下,让尚瑞达到厂里看有没有到江陵出差的机会。 还真找到一个机会,不过负责江陵片区的是销售科另外一个同事的。尚瑞达就用一条烟加一瓶酒,把这个出差的机会给换了回来。 七月一号,党的生日。电池厂放假,尚瑞达就带着尚文远到邮局给罗书林发了封电报。说准备七月五日动身,两日抵达江陵,因为人生地不熟,希望罗书林到码头来接一下。 发完电报,父子俩就回到家里。尚瑞达跟晏华说,单位有事出差,要到江陵一趟。尚文远在一旁配合,闹着要跟着去。 一旁的尚文广眼热,说他也想去江陵。结果晏华拿眼一横他,就吓得文广缩回脖子,不敢吭气。 但尚文远不怕老妈,仗着人小,跳着脚,就是闹着要去。尚瑞达假装无可奈何,就跟晏华说,反正小东西想去,带过去耍耍也没什么。 抵不过小儿子的死缠烂磨,最后晏华还是同意了。不过叮嘱尚瑞达一定要看好孩子,别办事把孩子给弄丢了。 七月五号,尚瑞达带着小儿子,踏上了前往江陵的轮船。 是慢船,从万川到江陵得走整整两天两夜。反正也不急,父子二人就在船上,看沿江风景,跟同行的人吹牛打屁。尚瑞达本来就很会说,几句话就能跟人搭上话。 正好时间宽裕,尚文远就在船上,把写《货币战争》的缘起,过程,资料来源等等,有可能人家要问到的那些问题,让尚瑞达背熟。按尚文远的想法,尚瑞达扮演的这个山里巴人,一定要给人知识渊博,温文尔雅的感觉。 还别说,尚瑞达不干农活很多年,人也变得白白净净,身形又好。加上又读过书习过文,穿上特意准备的灰色中山装,烫得笔挺的灰色的确良裤子,再配上一双逞亮的皮鞋,很有一副大知识分子的模样。 七月七号一大早,尚在熟睡的尚文远就被一声高亢的汽笛声惊醒。 抬头从窗子看出去,见白蒙蒙的江面两侧,涌来灰暗的山影,半空中滑过一道缆车的身影。 江陵到了。 尚瑞达也醒了,轮船的大喇叭也开始广播,说江陵到了,请旅客们做好下船的准备。 也不着急,父子二人自在的在船舱里洗漱,整理好个人卫生。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东西遗漏,就待船靠岸。 过了十多分钟,感觉船身一震,知道船靠岸了。尚瑞达就一手抱起儿子,一手拿着提包,往出口走去。 江陵码头也是江陵最主要的交通口岸,港口十分繁忙,进出的轮船极多。一出船舱,嗡嗡的人潮声就扑面而来:下船的旅客呼儿唤女声,岸边力夫掮客的大呼声,码头馆子老板那“包子、油条、稀饭、凉面”韵味十足的吆喝声。各种声响汇成一片,在这初夏的朦胧江面,犹如奏响一曲《野蜂飞舞》。 踩过那晃晃悠悠的浮桥,上得岸来,尚文远抬头一望。 此时的江陵码头,还没有修成前世的那种气势磅礴的码头广场。一条三人并行的弯曲十八阶梯,从江边蜿蜒伸到犹如轻纱覆盖的小山头。码头周围也没有尚文远记忆中的那些高楼大厦,石阶两旁不远,就是依山而建鳞次栉比的木板屋。 初夏凌晨的江陵码头,就是这么一幅写意的山水人家立体画卷。 尚瑞达抱着尚文远,顺着人潮,一步一步的从十八阶梯拾阶而上。十八阶梯不是说只有十八阶,而是有九曲十八弯,看着美,走起来还是很累的。 尚文远无所谓啊,他又不用走路。 等到了山上的码头出口,他发现自己老子已是累得气喘吁吁的了,脸上的汗珠子噌噌的往外冒。拿小手抹掉老子脸上的汗珠,还用小手扇着风。 尚瑞达这一刻,心里全是满满的幸福,一身的疲惫也一扫而光,未入江陵人已醉,江陵竟是如斯迷人。 从码头出口出来,就是一个大广场,也是公交7路车的始发站。 把儿子放下来,尚瑞达四下打量起周围来。 周围一下涌过来一群中年大妈,嘴里大声念叨:大兄弟,住旅馆不?包车不?吃饭不? 尼玛一群人说一样的话,还那么的富有节奏,看着一张张大脸露出的发黄板牙,尚文远就只犯吐。大声叫起来:滚开啦,我们有人接。 尚瑞达把儿子收拢在自己面前,大声说:都不用了,我们有人来接。 一看没生意做了,中年大妈们一哄而散,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在出口边约莫等了半个钟头,下船的人已散得差不多了,尚瑞达才看到有人高举个牌子四处走动。离自己倒不是很远,但早上江边有薄雾,看得不是很清晰。忙抱起儿子,向举牌子的人走过去。 走得近了,才看见,牌子上正是山里巴人几个大字。 尚文远一看就是罗书林自己写的,因为罗书林好书法,尤喜范曾。所以他的字多数都带有浓厚的范曾痕迹,特别是那一撇。 “是罗编辑吗?我就是山里巴人。”尚瑞达直接走到罗书林面前,跟他打招呼。 罗书林一大早就过来了,自他收到电报后,今天就起了个早床,赶到码头来,生怕人没接到。 “您好!您好!这是您儿子哈?”罗书林赶紧放下手里的牌子,和尚瑞达握手致意。 “是,这小东西赶路,苦着闹着要来,没办法,让罗编辑看笑话了。”尚瑞达边与罗书林说话边教训尚文远,“还不叫罗叔叔,怎么教的你?” “罗叔叔好!”尚文远暗自翻了个白眼,乖巧的跟罗书林打招呼。 寒暄了一阵,罗书林就把尚瑞达父子二人领到路边的一辆老明珠小车边,这是罗书林一大早包的一辆车。怕尚瑞达误会出版社不重视他,还解释道:社里的司机早上出门有点晚,怕时间来不及,就包了一辆车来接。 尚瑞达很客气的连道给罗编辑添麻烦了。 一番谦让,三人坐上了小车,罗书林征询尚瑞达的意见,是住其他酒店还是就住出版社的旅馆。 尚瑞达就说客随主便,就住出版社的吧。罗书林说了声好,就让司机开车。 在车上,通过一番交谈,罗书林这才知道,神秘的山里巴人叫尚瑞达。 尚瑞达也把跟儿子编好的履历大致给罗书林介绍了一下,说是80年开始全国到处跑,北都、明珠、粤州这些地方都跑过。一直在外闯荡到今年,因着儿子要在万川上学,才回到万川。现在在万川电池厂上班。闲着无聊的时候,就把自己看到的一些见闻,特别是从南港传入的一些信息综合了一番后,才动了写书的念头。 罗书林自然不疑有他,恭维说书写得很好,社里专门为这个系列的书成立了一个重点图书编辑室,准备将这个系列的书作为社里的拳头产品推出。二人一路谈笑风生,关系越来越亲近。 主要是尚瑞达这人很善于察言观色,学识也不差,顺着罗书林的话就开始侃。把罗书林侃得晕乎晕乎的,倒让他觉得,这个山里巴人果然是高人。 尚文远暗地里对老子一比大拇指,你牛!尚瑞达瞧见儿子的小模样,扬扬眉头:那是当然,也不看你老子是谁! 第二十三章 谈判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将尚瑞达父子接到出版社的旅馆安顿下来后,三人又一起吃了个简单的早餐。 等到9点钟,罗书林就先到出版社,等跟领导汇报后,再来接尚瑞达到社里。 尚瑞达毕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跟人谈判,难免紧张。经儿子一番鼓励后,才稍微轻松了点。 上午十点整,罗书林来到旅馆,请尚瑞达到出版社,说是社领导都来了。 旅馆就在出版社隔壁,没几步路。三人出了旅馆就向出版社走去。 双江出版社是82年建起来的,房子很新,这年代的建筑,都讲求一个经久耐用。用料都很实在,从门脸上来看很是气派。 大门前就是双江社的社标做成的雕塑,穿过一段大理石的路面,上几步台阶,就到了出版社的门厅。 宁长河已经领着总编室一干副主编、发行部主任、临时充任法务部主任的编辑部主任,侯在大厅里了。 远远看着罗书林领着一位着笔挺灰色中山套装,身材修长,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整个显得满腹经纶的中年人,以及一个穿着蓝色小背带裤,白色小衬衫,虎头虎脑的可爱小孩儿一起走了过来。 不由俱是诧异,怎么还有个小孩儿? 尚瑞达一看这阵势,差点绷不住,不过好在关键时刻,沉住了气。脸上堆起笑容,疾走几步,向众人连连拱手行礼,嘴里直道:劳各位领导大驾,尚某惶恐,惶恐啊。 “哈哈,想必这位就是宁某仰慕已久的大才,山里兄了!”宁长河爽朗笑了两声,向前迎了两步,位置刚好。伸出双手热情的握住尚瑞达的手,“见面更甚闻名,山里兄果然人中龙凤,欢迎,欢迎!” “山野村夫,怎敢劳动宁总大驾哟,惭愧,惭愧!” 尚文远心里不停翻白眼,尼玛太酸、太假了。 宁长河和尚瑞达假惺惺的客气完毕,然后宁长河把身后众人一一介绍给尚瑞达。尚瑞达俱都表现得诚惶诚恐,对每个人也都客客气气的握手见礼。 “这位可爱的小朋友是?”待尚瑞达跟众人客气完毕,宁长河才指着尚文远问道。 “正是犬子,调皮得紧,硬要跟着来,拗不过他。小远,还不叫人?”尚瑞达赶紧回答道。 “宁伯伯好,各位叔叔、阿姨好!”尚文远才不会虚场合,大大方方跟宁长河和一众大小领导打招呼。 小孩儿挺可爱,每个人都过来揉了揉尚文远的小脑袋,表示喜爱。弄得尚文远真想大喊:尼玛,我的头型! 也不管尚文远肚子里郁闷的呐喊,编辑部的那位胖胖的女主任一把抱起了尚文远,一起随着宁长河、尚瑞达等人往会议室走去。嘴里边还一边逗着小家伙,不停的问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啊。没办法,尚文远只能扮可爱,一一乖巧作答,更是引得人喜欢。 十几号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出版社的小会议室。 请尚瑞达入座,尚文远被胖女主任抱在怀里,随着宁长河坐定,众人也都坐下。 待都坐下,宁长河再向尚瑞达正式一一介绍在座各位,每介绍一位,尚瑞达都站起身,颔首致意。 介绍完毕,宁长河示意了一下尚瑞达,开始主持谈判:“尚先生,客套话咱们也不多说了,咱们直入正题吧。” 见尚瑞达没意见,宁长河继续说道:“对于您所提到的‘大国崛起系列’图书,我社社长和在座各位,都很感兴趣,不知道尚先生能不能做一个简略介绍?” “本当如此。”尚瑞达从包里拿出几张纸,这都是尚文远写好了的,他照本宣科即可,“在我预想中,‘大国崛起系列’一共分九册,包括已经成稿的《货币战争》。其他八册,分别描述自15世纪以来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德国、日本、苏联、美国九个国家竞相登上世界舞台中心的历程。” “哦,这个工程不小!尚先生,不知道您都完成到那个程度了?”宁长河一听还有八册,震惊之余就是惊喜,尼玛这是挖着大金矿了,还以为就是《货币战争》的后续呢,敢情压根不是一回事,“另外,还劳烦您介绍介绍。” “好的,目前,八册的大纲也都做出来了,基本内容也都有腹案。”尚瑞达说了这么些话,紧张的情绪也缓解下来,思维和语言也都活跃起来。 “之所以要做这么一套书,我是试图站在人类文明发展的高度,以历史的眼光和全球的视野,通过解读15世纪以来世界性大国崛起的历史,追踪和研究世界性大国兴起轨迹,总结大国崛起的个性特征和基本规律,探索新形势下中国发展的战略选择,为中国的发展寻找镜鉴,以期有利于中华民族复兴这一宏伟目标的实现。” 尚瑞达停顿了一下,喝了两口水,继续道: “我从一些资料看到,总有一些疑问。为什么不断有一个又一个国家骤然兴盛,成为所向无敌的霸主?为何历史上的强国都只能维持一个世纪左右的霸权?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规律和共性,中国从中究竟应领悟到什么经验或教训?闲暇无聊的时候,我就爱胡思乱想。而且随着我国改革开放的深入和发展,中国的复兴和崛起也已是指日可待了。那么如何从历史上主要大国的兴衰历程中得到有益的借鉴,如何顺应世界发展大势寻求现代化的有效途径。这便是我做这套书的初衷和目的。当然,这是一家之言,至于是否能引得国家层面的注意,那自然不得而知。但本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这一想法,我作为咱们国家的微小一份子,既然偶有所得,自然是愿意为国家,一尽微薄之力。” “啪!啪!啪!”听得尚瑞达一席话,宁长河与其他领导自然深为感动。刚刚从那场大运动走出来的人们,心思还比较单纯,这种集体性思维还没完全脱离,对国家、民族的荣誉和责任感还比较强烈。所以听得尚瑞达这么一讲,共鸣就起来了。 “尚先生果然大才,听先生一席话,羞愧得无地自容啊。亏得我们自诩出版人,跟先生一比,我们这一群人就是只知道吃喝的蠢材啊。”如果说原先宁长河还想通过自身的优势,来压一压尚瑞达,把条件谈得更有利于出版社一些。那么现在,他这个想法就淡了许多。这是什么样的胸襟?这是什么样的节操? 看着老爸那一副忧国忧民的名士范,尚文远心里早就笑得打滚了。自己这老子不去当演员可惜了,这演技,就是跟电影学院专业的演员比也不差啊。 “宁总谬赞,这仅仅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因为学识有限,写出来的东西肯定是漏洞百出。所以才想到和出版社合作,以宁总和社里各位贤达大才,肯定能将我这点小心思付诸桑枳。”尚瑞达谦虚道。 “没说的,既然先生如此信任我社,我们肯定会全力以赴做好这个系列,其他的不行,但为先生拾漏补缺还是可以的。”宁长河定下了合作的基调。 谈完书稿,合作模式已经确定,那接下来就是谈合同细节了。 充当法务部主任的,就是抱着尚文远的胖女主任。刚才尚文远听宁长河介绍,才知道这个主任姓李。在前世,尚文远和出版社合作的时候,包括宁长河、蒲清泉和这个屋里大部分人都已不在职。所以,这时候尚文远除了罗书林,其他的都不认识。 李主任摸了一下尚文远的头,把他放下来,然后起身问道:“尚先生,现在说到合作,我有几个疑问,还想请教一下您。” 尚瑞达自然颔首同意:“李主任请讲。” “是这样的,第一个疑问,就是尚先生提出的这种合作,前期的成本问题。其中涉及到编校费、出片费、设计费,这个成本是属于那一方的呢?”说到正事了,就不用客气了,该谈钱就谈钱。 尚文远重点交代尚瑞达的,就是这个合同细则,所以尚瑞达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自然是算我方的,包括印工、纸款、版子费、装订费,这些都是算我方的。” “看来尚先生也是内行,那这些费用,尚先生是准备如何支付呢?”李主任继续问道。 “我在上次拟定的合同细则里已说明,这些费用,由社里核算清楚后,列出一个费用明细清单,然后从社里应结的款项中直接扣除。”尚瑞达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好的,我明白了。尚先生,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您提出,出版社返购的图书折扣是50%,这个您看是不是高了点?您既然是内行,那也应该知道,我们跟新华书店的结算折扣,是70%。也就是说,我们只有20%的毛利,这还包括了运输的费用,税费,以及其他各项管理费用。刨除这些费用,那出版社就基本剩不下什么利润了,还有可能倒亏。”到这时候,李主任的问题就开始尖锐起来。 这些都是实际的问题,包括宁长河在内,出版社的众人都为李主任的话暗自喝彩。 早算到出版社要在折扣上纠缠,尚文远跟老爸也演练过,所以尚瑞达不慌不忙的答道:“李主任您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社里的管理费和其他税费,不能全部算到这套书里。毕竟社里还有那么多书也要销售。至于这套书的运费,本着精诚合作的原则,我可以接过来,一并算入成本,到时候结算的时候再扣除。但50%的折扣却是不能降了,因为实际上我已经承担了所有的成本,还包括了书号费。” 原本李主任还以为要在这问题上纠缠许久的,没想到尚瑞达这么快就妥协了。感觉就是憋着一口气,猛力挥出一拳,却一下打在棉花上,让李主任憋闷了一小把。但她很快的恢复过来,笑着说道:“感谢尚先生的理解,那我就只有这两个问题了,谢谢您。” “李主任您客气了,出版社是属于国家的,我们这次的合作,毕竟是想着为国家献策献力,那就绝不能让国家吃亏。但要把书做好,必要的成本还是需要付出的。”尚瑞达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端的是漂亮。 宁长河把调子都定了,一众副主编只关心书的内容,发行的事情却是不太关注。几个人除了拍拍手,就没人出来问两句,包括第一次紧急编委会议刁难的张副主编,这次居然偃旗息鼓了,估计是蒲清泉找他谈过话了。 最后还是发行部郝主任出声问了下《货币战争》首印册数还有定价问题,也都被尚瑞达轻描淡写的解答了。 看都没什么问题了,宁长河才最终拍板,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让人去准备合同。 这时候的合同还是全部手工操作,刻好蜡纸,然后用滚筒印刷机印刷。合同准备准备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好。 在这空当,宁长河和几位副主编就从尚瑞达的手里拿过《货币战争》的书稿,轮流传阅。不过15万多字,厚厚的一大叠,不可能一下就看完,所以都是拿过来翻两下,见识一下就传给其他人。 转了一圈,稿子依然交给尚瑞达,毕竟合同还没签嘛,这点规矩还是要讲的。 宁长河和几位副主编就和尚瑞达就交流起装帧设计来,问尚瑞达有什么要求。 尚瑞达在这个问题上,儿子并没有怎么多说,所以就镇定的说,你们是专业的,只要做得精致一些、好看一些,符合这本书的主题和定位就行,没其他要求。 一群大人在那说得热火朝天,可把尚文远无聊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第二十四章 让人抓狂的小孩儿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等尚文远被轻轻拍醒的时候,老爹已经在合同上签了字。 已是中午用餐的时间,宁长河早已让食堂备好了酒席。 前世尚文远在用过的单位食堂,感觉味道最好的,就是双江出版社的。五块钱三荤四素,管饱,经济又实惠。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烧白,江南地方一般叫梅菜扣肉。那味道,肥而不腻,带着梅菜的浓香,想起来就让人流口水。 社里专门请尚瑞达父子吃饭,自然不可能吃几块钱的自助餐,有个小炒部,单位专门用来宴客的。 尚瑞达过来抱起尚文远,看儿子嘴角还挂着口水,周围人多,不好说话,只是拿眼神盯着儿子,那意思尚文远懂:老子在那说得口水翻天,你娃睡觉口水都流出来了。 尚文远嘻嘻直笑,拿小手在老爹的脸上乱摸,算是给个安慰奖,弄得尚瑞达不住仰头。 酒席上推杯换盏,无非就是些场面话,毋庸多言。 因为喝了酒,中午众人都还要午休,宁长河亲自把尚瑞达父子送到旅馆,邀约下午再聊聊新书的一些事情,才折身回出版社。 一回到房间,尚文远就兴奋在床上直跳,嘴里还在胡言乱语:“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花,我左手买个诺基亚右手买个摩托罗拉……” 尚瑞达对图书压根没什么概念,自然不知道自己儿子鼓捣出来的东西,将会造成什么样的轰动。 他赶鸭子上架,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冒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忧国忧民的社会贤德,心里可是一直在打闪,内里背心都湿透了。生怕哪地方露出破绽,被人给扒了皮,那后果可太严重了。 回到房间,刚解开衣扣,见儿子这般猴儿摸样,恨得牙痒痒。走过去,一把把儿子摁在床上,一巴掌就呼在儿子小屁墩上,当然,没舍得用大力气。 “呀,爸,你打我干嘛?”尚文远骨碌一下翻过身,拿无辜的眼神瞪自己老子。 “老子今天可是差点把命陪进去了,你个兔崽子还这么高兴,看看你老子。”尚瑞达把中山装脱下来,转过身去,尚文远一看,果然整个背心湿透了,湿哒哒的粘在背上。 “哈哈,爸,你就是胆儿太小,怕什么呀?”尚文远从旅馆的床头柜上,拿起一份旅客须知,当成扇子,掀开老爹背心给他扇风。嘴里自然没闲着,“现在的吃苦,就是为将来的幸福。哈哈,您要是知道能赚多少钱,估计就觉得今天做的一切都是值得滴。” 尚瑞达自然明白,儿子做的这事肯定不是瞎闹,看出版社众人的表现就知道了。但他对这个书的“钱途”完全搞不明白,不明白自然要问:“你给老子说说,能赚多少钱?” “哈,那您可得听仔细了,不要给吓着。”尚文远放下“扇子”,掰着小指头,跟老爸算起大帐,“就这么说吧,咱们这第一本书,保守估计,50万册书肯定是跑不了的。您算算啊,35块钱,折半儿,就是17块5,扣除印书的钱一本顶多也就5块,可能还没有,但就算5块吧。其他的杂七杂八的平摊到一本书里,估计也就1毛钱不到,这样一本书的纯利就是11块钱,就算10块吧。10乘以50万,就是500万!爸,500万也!你们电池厂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吧?” “500万?!”尚瑞达身子一抖,他一个月工资连带奖金,才多少?100块不到!500万,那他得干多久才能挣这么多?4166年! 他之前听儿子在那嚷嚷说几十万、几百万的,以为只是儿子瞎咧咧,没在意。不过听儿子现在这么一算,还真有可能啊。不过,他愈加奇怪,自己这儿子这么丁点大,怎么对图书的事门清。会读书、写字可以理解,但这么大的生意,他也懂? “儿子,今儿就咱爷俩,你给你老子好好说说,这些事你是从那知道的?”尚瑞达把儿子身子板正,正对着自己,神情严肃的问尚文远。 “什么这些事啊?哦,你说书的事啊。”尚文远从拉老子出来充大个的时候,理由就已经编得天衣无缝了,“嗨,从书上看的呗!不信啊,回去我翻给您看,就那本《印务实用手册》,里边写得清清楚楚的。” “嗯?我咋不知道呢?”自个老子明显还是不太相信。 “真的!就干爹送来的那堆书里,还有什么《学术规范通论》呢,我跟家里没事就看到啦。”尚文远干脆还扯了其他两本书,增加可信度。 尚瑞达这才放过儿子,也算信了这么个说法,自个儿子如果真是不出门就知天下事,那他就得担心了。但从书上看来的嘛,倒是说得过去,反正也见识到自己这宝贝疙瘩的妖孽了。 “真的会有500万?”儿子的事情就算翻篇儿了,但又想到那让他心神不宁的500万来。 “这还是保守估计,我说爸,您别不是给吓着了吧?”尚文远笑嘻嘻的讥笑起自个老子来,“这才那到那啊,那往后我要挣个5000万,5个亿,那您还不得怎么样啊?” 尚文远还真不是哄自个老子开心,《货币战争》在前世,在社会上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是一方面,但实实在在的销量,可是瞒不住有心人的。甭管当时的国信出版社怎么把销量给弄缩水了,第一版《货币战争》实际销量绝对不止500万册。何况在2006年前后几年,涌现出了不少超级畅销书的出现,加上随之而来的跟风之作,还稍微分薄了市场。 现在整个国民的购买力是弱,书的定价相对来说也太高,一本书顶很多家庭一个月收入了。但背不住咱们国家人口基数大呀,能购买的群体绝对数量自然不会低。何况,如果出版社真的按照尚文远的计划来做,把这书弄到《群众日报》上稍微宣传一下,尚文远敢保证,光政府公职人员消耗的数量就不会少。何况还有各大省市报纸的配套宣传。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50万册真的只是一个保守的估计。 “500万……这得怎么花呀?”尚瑞达已经感觉脚下都轻飘飘的了,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似乎就快发生了。买房子?买乌龟车?接全家人在万川生活?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哎哟,头晕。 看尚瑞达一副失神的模样,尚文远就知道,自个老子是真给惊着了。 实在话,在这时代500万是个什么概念? 大团结扎成一摞一摞的,可以铺满20平的房间,铺几层! 100平的房子,按目前北都、明珠、粤州最高房价,500块一平方,可以买100套! 尚文远见过这么多钱,自个老子可没有,可以理解。 忙从热水瓶里倒了一杯水,吹了吹,送到老爸面前:“爸!爸……醒醒啦。” “干嘛呢?”楞了半晌,见儿子端着杯水,拿一只手在自个眼前只晃悠,奇怪的问道。 “哈哈,爸,你刚是不是在琢磨这500万咋用啊?”尚文远一语就道破了自个老子的天机。 “你咋知道的?”一说完,尚瑞达老脸一红,说漏嘴了。是有点丢人,不过在儿子面前丢人也不是一回了,多来几次也就无所谓了,又不是外人。 父子俩就着这500万怎么花的问题,进行了长达两小时的深入探讨,很有点兄弟争雁的味道。 尚瑞达同志的想法是,把房子的问题解决了。一下就买两套大房子,不行就三套。把一家老小全接到市里来;然后要买电视机、录音机、冰箱、洗衣机,四大件全都治齐;家具都要买最好的,每个房间都要齐活;一家老小都要买最好的衣服,四季都不带重样的;天天鸡鸭鱼肉不断顿,见天一个花样。 可惜尚瑞达同志伟大的构想,被尚文远同志无情的嘲笑了。恼羞成怒的尚瑞达同志对造反的小鬼进行了无情的专政。 爷儿俩打打闹闹间,时间过得飞快。等罗书林来敲门的时候,尚文远才暗道一声坏菜,忘了跟父亲交代说下午顺带说教辅的事情了。不过,还有机会,这次不说,大不了再来一趟。 双江出版社的旅馆设施还是算比较全的,都带了卫生间。 尚文远打开房门,礼貌的请罗书林进来坐。说父亲中午睡了会,正在里边洗漱。 一大一小干瞪眼,罗书林是小年轻,还没结婚呢,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儿打交道。不过尚文远人小好说话,就露出天真的笑脸,对罗书林说:“罗叔叔,您那有大象的书没?” “啊?大象的书?没有呢。” “那小兔子的呢?” “这个也没有。” “大灰狼的呢?” “……没有。” “小狐狸的呢?” “……还是没有。” “哦,爸爸还说罗叔叔你们有好多书呢。” “……我们没有出童话书。” “为什么呢?” “……没人写呀。” “为什么没人写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冷汗已经冒出来了。 “为什么呢?” “……” 罗书林同志已经快抓狂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面前的小孩儿。 还好,尚瑞达出来了。一看见尚瑞达,罗书林狂舒一口气,尼玛小孩儿太可怕。 第二十五章 营销计划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下午的会面就在宁长河的办公室里了。 签了合同,蒲清泉这个掌舵的也来到宁长河的办公室,跟尚瑞达父子见面。 中午宁长河就没休息,把上午谈的结果跟蒲清泉汇报了,言语之中对尚瑞达多有推崇。这更让蒲清泉对尚瑞达充满了好奇,所以他才决定下午亲自来见识见识。 因为涉及到新书的营销计划,跟销售有关,发行部的郝主任也来了。 说实在的,说到营销,这时候国内无论是国有企业还是个人,抑或是那些个体户,都没这个概念。所以尚瑞达,实际就是尚文远提出来的这个营销计划,就让人感到很新鲜。 尚瑞达跟蒲清泉扯了番文人间的客气,就开始解说起营销计划来。经过一上午的洗礼,加上中午儿子的插科打诨,尚瑞达吹起牛来,自如了许多。把尚文远教他的那些东西,用自己的语言,梳理得井井有条。 尚文远也不能随便插话,就在宁长河的书架上拿了本《诗词曲语辞汇释》,张相著,中华书局53版的。尚文远前世手里有一套,不过是2001版的。众人以为是小孩子好玩,也不管他,任他拿着书在一边乱翻。 说起营销计划,感觉是高大上的调调。其实直白说来,就是广告+促销手段。 现在这个年代,广告的渠道不多。 讯息的不通畅,媒介和平台的缺乏、单一,桎梏了广告的形式和传播。目前,能利用的无外乎报纸、专业期刊杂志、电视。至于其他户外广告,对图书这种特殊的商品来说,稍微有点不合适。 而现在报纸上通常的广告,就是硬广告,直接开吹,打上厂名、厂址、电报挂号。 所以,尚文远的想法就是在报媒上软文推广。 软文推广的方式比较多:名人书评、新闻报道、连载这些都可以,甚至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可以开设一个专栏,答读者问。 所以,尚瑞达在具体阐述《货币战争》一书的软文推广方式时,出版社的一帮人都露出一副惊异的样子。书评、连载这个倒是熟悉,但一直不太被人重视,有多少实际效果呢?至于连载,书都还没卖呢,连载后有人买吗?这是目前国人爱占小便宜的普遍心理。 面对几人的疑问,尚瑞达仔细解释说:名人书评,重点不在书评,而在名人上。啥是名人呢?一般二般的名人还不行,而是要请有影响力的经济学家。比如这时候的中国经济界的三驾马车,吴市场、邹晓川、娄纪伟。最好是能引得全国性的大讨论。或者找一家影响比较大报纸,跟他们商议,专门刊登正反两方的读者来信。这些来信,就是最好的书评了。 尚瑞达建议,在书全部入库的时候,广撒网,给全国影响比较大的名人都寄一本新书,欢迎他们对书的内容提出批评、指正。这时候的名人,也需要说话的平台和机会,那就给他们这个机会,给他们个平台。 一本书的新闻报道怎么做呢?尚瑞达继续说道:可以请一批银行领导、金融学家、经济学家、政府官员,来组织一场关于金融方面的研讨会。双江出版社作为研讨会的赞助者和组织者,当然会提供研讨经费和礼品,而这个礼品,就是《货币战争》。当然,研讨会要在图书销售到一定热度的时候来进行。这样新闻点就都出来了,各大报社相信也会相互刊载的。 连载方面,尚瑞达的建议是:如果能说动《群众日报》,或者说干脆就买下一个整版,在副刊位置连续刊载《货币战争》的内容介绍,章节节选。等有读者反馈信息的时候,就把一些比较具有代表性的重要的来信,附在版面上。 至于书的促销,尚瑞达询问出版社是否有绘画高手。蒲清泉在出版社的时间老长了,自然知道社里面有几位的绘画水平还是拿得出手的,就回答说有一两位。尚瑞达就建议,绘制一批书签,书签上就是一些比较有意境的山水、花鸟等小画。 不要小看一个小小的书签,当一本书注定会成为经典,那这本书里的一些小玩意,就会成为读者竞相收藏的物件,这些都是一个出版社、一个图书,品牌建立起来的必要手段。 另一种促销手段,就是有奖问答。只要读者把书里的一些认为经典句子摘录出来,寄回给出版社。就有机会获得大国崛起系列丛书后续的八部书。当然,这八部书的内容介绍,可以在有奖问答后面附进去,也算为新书预热。 最后一个环节,就是新华书店的促销手段了。这时候没网络一说,所有的销售都是在全国各个地方的新华书店进行。 新华书店是大爷啊,什么书拿过去,都是按书店人员的喜好给你摆放。关系好的给你码堆、平铺,位置还是捡好的给。关系一般或者说没打点到工作人员的,就给你放书架上自生自灭。所以,尚瑞达建议是可以跟省一级书店做好关系,用尚文远的说法就是做好公关。印制一批海报,张贴在书店最显眼的位置。然后在最显眼的位置,大量码堆,让书店的工作人员定点服务。当然,出版社在省店,可以让一些利。但尚瑞达也明说,不能让国家吃亏,让的这部分利,他出一半。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尚瑞达说,可以保证《货币战争》会最快速度的打开市场,而且会迅速建立起出版社和《货币战争》的忠实读者群。那么双江出版社的品牌,“大国崛起”这个品牌,也会很快建立起来。当然,这个营销计划,会耗费出版社的很多人力、物力和财力,但相对于整个出版社的实力提升,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也算跟市场打交道多年的发行部主任,听了尚瑞达对营销计划的全部阐述,郝主任是大开眼界,简直闻所未闻啊。以前出版社做发行,都是跟新华书店求爷爷告奶奶,让书店多进货,书发过去,都不管了。卖多卖少无所谓,卖不掉,退回来,也算国有资产啊。 至于营销,那是神马玩意? 蒲清泉和宁长河也是相顾无言,特别是蒲清泉,都觉得几十年的图书白做了。苦笑一声,蒲清泉非常诚恳的起身向尚瑞达鞠了一躬:“尚先生,感谢您给我们上了一课啊。都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啊,您的这席话,我就是再读几十年,都未必能懂啊。感谢,万分感谢。” 尚瑞达要做谦谦君子嘛,自然不会坦然就这么受了,立马起身回礼,嘴里连道:使不得,使不得,蒲社长为出版社整日劳神费力,出版的图书,影响到的人,岂是区区尚某可比的?尚某只不过是一介普通工人,整日蝇营狗苟,偶有发现,也不过是旁观者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宁长河待蒲、尚二人客气完毕,也是向尚瑞达致谢,直言此次受益匪浅,定当按照尚先生的构想,全力打好这一仗。还道重点图书编辑室,他亲自领导,下半年的重点工作,就是做好大国崛起系列丛书的编印、发行、营销工作。 双江出版社这时候的发行部还没独立出来,没有多少自主权,不像尚文远前世时候所见到的。整个编辑部门反而受发行部控制,毕竟那时已是市场为主的时代,一切以市场说了算。 不过都是扯淡,一帮发行的半瓶子,来决定整个社的出版品种,能好才怪。几个编辑部每月数以百计的选题,选择大权尽归发行那帮刚进社不久的小年轻手里。这也就造成了双江社的书大多落后整个市场,要么都是跟风之作,要么就是民营书商的书拿过来遮丑。 一边的郝主任见两位领导说完,对尚瑞达一脸的媚笑,那一脸的褶子都堆成了菊花:“刚才光顾着听尚先生的精彩讲说了,忘了记录。能不能麻烦尚先生,把今天讲的整个营销计划,写成文字,也方便我们发行部以后按照您的计划来具体实施?嘿嘿,主要是我个人想学习您的这个计划精髓。麻烦您了。”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应有之意嘛,郝主任您放心,晚上吧,晚上我抽空把今天说的整理一下,写出来,明儿就交给您。还请郝主任多批评指正,共同把计划完善好。”尚瑞达当然不会拒绝,反正又不是他来写,不有个妖孽儿子嘛。老子卖点嘴皮子,儿子就动笔杆子嘛。 一旁看书的尚文远,嘴角直抽抽:老爹你这是给我找活干啊,尼玛今晚甭想早睡了。 谈完了《货币战争》的营销,接下来,就是关于大国崛起系列的八本书了。 蒲清泉上午没参加,只是听宁长河提了个大概。正好借这个机会,了解一下。 尚瑞达就开始忽悠,哦,是解说。 “我在几个城市的图书馆里,看了不少有关国外历史的书。在这些书里面,我大致总结了一下。从历史上来看,能够影响到世界格局,并成长为世界性大国的,都有一个普遍的规律。那就是这些大国的崛起,靠的是科技。国与国之间的较量说到底就是国民素质的较量,是人才的较量。” 喝了口水,说了这么多话,嗓子眼都快冒烟了。咳了两声,继续。 “英国有个历史学家,叫汤因比。他的著作中提到过,他研究过21种在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后来相继消亡的文明。结论是这些文明死亡的原因,无一例外,都不是他杀,而是自杀。他们失去了创新的活力,被历史淘汰出局。我也从中得到启发,就思考,我们的国家未来会怎么样呢?当然,这个不是我等闲人该考虑的,只是看书,随便瞎想。老毛病了,不好改。” 除了一旁的尚文远,屋子里其余三人都大笑,蒲清泉说道:“尚先生你这可不是瞎想,真知灼见嘛。国家要是个个都能如您这般,何愁民族不能复兴,国家不能崛起呢?” 尚瑞达正待客气两句,接着往下说。却听一旁的尚文远不醒事的在那嚷嚷:“爸爸,我饿啦。” 宁长河一看腕表,嗬,不知不觉间,都下午六点多了,出版社都下班了。不由疑惑:这时间就咋过得这么快呢?几个小时挥手间就没了。 第二十六章 大国崛起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尚瑞达正说到兴奋处,一下被打断,郁闷的看了一眼儿子,不知道自己这妖孽儿子又生出什么主意。假模假式的呵斥了儿子几句,又露出几分抱歉的神色,对蒲清泉等人说道:“小儿不懂事,尽搅和事,几位领导,还请不要见怪。” “哈哈,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都怪尚先生讲得太精彩,让我们都忘了时间。”宁长河站起身来,准备结束今天的谈话。 “尚先生是第一次到江陵吧?”蒲清泉也站起来,对尚瑞达说道,“正好,江陵其他东西不值一提,但这双江夜色倒是一绝,晚上就请尚先生赏脸,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聊表寸心。” “双江夜色是什么?是好吃的吗?”尚文远睁着一双大眼,一脸好奇的问蒲清泉。 众人尽皆大笑,郝主任是个妙人,顺手接过话头:“尚先生果然大才,你看小公子这话,一语直接道破人生真谛,夜色可餐,江风伴唱,终是逃不过这吃喝二字。” 这一记马屁,拍出水平了。蒲、宁两位领导很是满意,这个“壕沟”果然会说话。 郝主任找蒲清泉拿了钥匙,颠颠儿的去停车场把蒲社长的那辆老明珠开了出来。一行人上了车,直往江边开去。 正如蒲清泉所说,江陵别的东西不足称道,但两江夜景确是一绝。 登上“望江渔家”,放眼四望,但见双江交汇,半岛灯火星罗棋布,两江四岸流光溢彩,粼粼波光倒映。不必饮酒微醺,就这江陵媚色就已醉人。 郝主任自觉去安排酒席,蒲、宁二人陪着尚瑞达父子,在游轮改成的酒楼顶层一张桌边入座。 初夏江风已不是那么冷冽,众人穿得也不单薄,倒是将将好。待服务员上了茶,三个大人不觉又回到下午未完的话题上来。 尚文远下午打断父亲的谈话,不是真个饿了,而是想等晚上回旅馆的时候,跟父亲讲一下大国崛起系列图书出来的影响。尚瑞达不清楚大国崛起这套书的来源和影响力,但尚文远清楚啊。 先说《大国崛起》,这一个纪录片的诞生,可不是某一个人,或某一个小团队搞出来的。这是央视在2003年党政局第九次集体学习之后,为了响应国家党政部门的继续深入学习,集合国内外数百位专家和学者,历时三年,跨国摄制而成的十二集纪录片。党政局集体学习的什么内容?世界上9个主要国家自15世纪以来的兴衰史! 尚文远记得前世,2006年这套纪录片在央视二套播出后,不但在全国党政部门兴起一股学习的风潮,而且也带动了整个社会的史学研究风潮。并且这股风潮一直持续了三四年,期间解读历史、戏说历史、乱侃历史的书,更是数不胜数。到2010年,这股风潮才被另外的风吹偏。 尚文远也不知道这时候把这套书拿出来,究竟会造成什么后果,但能在一定领域造成些影响,是肯定的了。毕竟,学术地位、本身的质量在那摆着。 但眼见父亲跟蒲、宁二人越吹越投机,这时候不可能再去打断。想想也就罢了,反正走到这一步了,是死是活暂时顾不上。大不了那个纪录片不拍就是了。 说到底,尚文远还是不能放手开金手指,心里的那道框框过不去。把宋大的成果据为己有,已然是心存愧疚,再把数百位学者和专家的成果抢过来,着实有点那什么。 前世尚文远碰到过一次盗卖书稿的。当时北都一个自称排版公司的职员,拿了一套120万字的书稿,作价2万就想把书稿卖给尚文远。 尚文远一看稿子,是一套游戏制作的教材,就感到很奇怪,怎么这么便宜呢?就追问了几句,结果那人估计是想早脱手,说了实话。 原来那个北都人,确实是一个排版公司的员工,因为公司欠他工资,这小伙想不过,就把电脑里的稿子拿出来卖。拿给尚文远的这套,是北都一家国字头出版社集合了60多位教授,耗时两年才编出来的教材。 当时,因为这套教材还没印出来,如果尚文远不管那么多,把稿子买过来,出版了。那北都的那家出版社就很可能损失惨重。但尚文远还有那么一点点节操,就拒绝了排版公司的那小伙,同时也给北都那家出版社打电话,把这事说了。 其结果怎么样,尚文远不知道,但这也给尚文远提了个醒,文稿的保密一定要做好,尤其是一些重点的稿子。在往后选择排版、出片公司的时候,都会选择规模较大,正规的公司,不去图那个便宜,选择那些几个人的小作坊,保不齐那天就把你给卖了。 “各位大大,生存所迫,借贵作一用。想必以各位大才,一定能再结硕果。阿弥陀佛,善战,善哉!”尚文远双手合十,向天暗拜,胡思乱想一通。见服务员已经把菜端上来,肚内馋虫作祟,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混个肚儿圆再说。 酒桌上几个大人推杯换盏,很是热闹。尚瑞达还没完全忘了自个儿子,不时把江鱼的鱼刺剔除,剩下鲜美的鱼肉放到尚文远碟内,让他小心吃。 酒至酣处,尚瑞达解开衣扣,不免有点放浪形骸起来,蒲、宁二人也差不多。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几个人就着国家大势,谈起了《大国崛起》。 关于《大国崛起》这套书的内容,尚瑞达跟儿子演练得娴熟。蒲、宁二人问起来,也是信口拈来。 开篇葡萄牙、西班牙,撮尔小国,竟成世界霸主; 再讲郁金香国,荷兰,不及双江之国土,竟成海上马车夫,扬威世界; 然后是西洋岛国英吉利,开启工业先声,遂成日不落帝国,领土跨越全球,统治世界达两个多世纪; 燃情法兰西,启蒙思想光耀世界,矮子皇帝拿破仑引领法国傲视欧罗巴; 铁血宰相俾斯麦,用刀与剑,梨开铁幕,帝国意志声震寰宇; 百日维新,弹丸东瀛小国,大推殖产兴业、文明开化,奴役亚洲诸国近十载; 北极熊,彼得大帝野蛮推动俄国文明变革,一战而胜强敌瑞典,遂成横跨欧亚美的世界大国,及至二战,更成为社会主义阵营的老大哥,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移民之国美利坚,独立战争站立起来的新兴国度。南北一战,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接力欧洲,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强国,年轻国度已站在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潮头。 喝了点小酒,尚瑞达兴致高昂。声音也粗了很多,温文尔雅的风度不复存在。说道:“想我泱泱中华,5000年的文明古国,竟遭百年屈辱。回头望去,恨不能跃马提刀,斩尽妖魔。” “嗬,自个老子还有这文采!”尚文远见老爹在那高谈阔论,不由大奇。不赖啊,文采口才俱佳,谁能看出来他就一高小毕业的农村汉?谁能想到一个月前,在干爹余舒同面前唯唯诺诺的窝囊模样?今天竟然这般惊艳。好事,大好事啊,这就是最佳的话筒嘛。自个这小身板办不成事,有了这个亲爹,大有可为啊。 想到乐处,尚文远不仅哈哈笑出声来,不过小孩儿家家的,几个大人这会那顾得了他。 “好!尚兄性情中人,当浮一大白。”宁长河是个真正的文化人,骨子里本就装着家国天下,只是被禁锢在清水湖十来年,棱角尽皆被磨圆了。但此刻被尚瑞达这番话一激,加上喝了酒,热血就沸腾了,文人气爆发,“我且借用一首老朋友的。” “爸爸变了棚中牛,今日又变家中马。 笑跪床上四蹄爬,乖乖儿,快来骑马马! 爸爸驮你打游击,你说好耍不好耍? 小小屋中有自由,门一关,就是家天下。 莫要跑到门外去,去到门外有人骂。 只怪爸爸连累你,乖乖儿,快用鞭子打!” 借着酒劲,宁长河念着念着,就大哭起来,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蒲清泉是知道宁长河的,知道这是心里委屈,估计也是想到那些死去的难友,如若活到今日,又是个什么光景。 清水湖那十多年,可不是去度假。当年他们那一批老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在少数。宁长河还算好的,至少现在有个好结果。 “长河,事情要向前看,不要想那么多,来,喝酒。”蒲清泉用力拍着宁长河,拿起酒杯,让宁长河喝酒。喝醉了,就不会想其他的了。 尚瑞达不解,怎么念诗念哭了?就悄悄凑在郝主任耳边,问怎么回事。 郝主任知道一点宁长河的事情,就悄悄给尚瑞达解释了一下。这种情况,尚瑞达又不是没见过,就很理解宁长河了。也端起酒杯,向宁长河说道:“宁兄,往事不可追,大好时光还在等着我们呢。一切不都拨乱反正了嘛,来喝酒!” “说得好,我们几个也不用客气来客气去了,几个人里面,我岁数大些,就卖个老。尚老弟,我这个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借着这杯中酒,今天来个望江三结义。”好嘛,喝酒喝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都有点醉了。 对于老爹和蒲、宁二人结义,尚文远是喜闻乐见的。这个时代的文人结拜,可不比前世那些酒肉相交,那真是相互当兄弟了。 郝主任看得好不眼热,不过这是领导间的交情,他这点眼里还是有的,肯定不能瞎掺合进去。但做做帮闲的工作,那是没问题。 一看酒瓶空了,就让服务员再拿一瓶茅台。拿了三个新酒杯,都斟满,摆在一排。然后对三人说:“既然是三结义,那就不能轻率了,总要换换帖子嘛。” “好,小郝这个提议好。”蒲清泉一巴掌拍在郝主任肩上,拍得郝主任骨头都轻了几分。 蒲清泉、宁长河、尚瑞达各自报了出生年月日。尚瑞达最小,当然是老三,宁长河排了老二,蒲清泉最长,当然是老大。 三个人一起拿起酒杯,俱都向天一拜,然后饮尽杯中酒,结拜仪式就算完成了。也不称呼姓名了,也不客气了,三个人大哥二哥三弟,就这么叫开了。尚瑞达拍着儿子的小脑袋,让儿子叫人。 尚文远眉开眼笑的跪在凳子上,双手端起茶水杯,向蒲清泉、宁长河叫道:“大伯、二伯,小子以茶代酒,祝二位伯伯身体康泰,万事如意,官运亨通。” “哈哈,好侄儿,三弟你教得好哇。”蒲清泉把身上摸遍了,也没摸出东西来,不由醉眼一抬,“狗日今天没做准备,给侄儿的见面礼都没了。二弟,明天记得提醒我,一定补上,补上。” 宁长河也是身上摸了一遍,都没带啥东西,懊恼的说道:“是要补上,记到心里边了。” 郝主任在边上本来是想把钱塞在两位领导手里的,不过看二人喝得有点高了,就没继续。等明天吧,他来补上贺礼。 尚瑞达在一旁,连连摆手,说不要把孩子惯坏了。但蒲、宁二人那会听他的,直道三弟不用管。 几人继续喝酒,也不谈事了。好家伙,这顿饭,一直吃到快凌晨一点才结束。 新鲜出炉的望江三兄弟,都已烂醉如泥。还好,郝主任没怎么喝。叫来服务员,把三兄弟背到车上,再开车一一送回住处,才回到家去。 尚文远看着郝主任忙前忙后,觉得这人确实能干事,说不得以后还得多打交道。 第二十七章 难题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醉酒的人是非常让人恼火的,睡着了呼噜震天不说,劲上来了还得吐。 好在郝主任已经给旅馆的服务员吩咐过,一看老子不对头,尚文远就跑去喊服务员来帮忙。他这小胳膊小腿的,可搬不动那么大一个人。 折腾了两三次,尚瑞达才安歇下去。 但尚文远可没办法先睡了,老子答应人家的方案还没写呢。 花了半个小时,把整个营销方案写下来,看了下墙上的挂钟,都已是凌晨3点多了。 小身子再也撑不住,上床关灯睡觉。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罗书林来敲门,尚瑞达父子二人都没能醒。怕出什么事情,罗书林叫来旅馆服务员,打开房门。 一进门就闻着一股子刺鼻的酒气,尚瑞达还在扯着呼噜。另一张床上,尚文远蜷成一团,脑袋都闷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笑着摇摇头,罗书林轻轻关上房门。知道这父子俩恐怕要睡到中午去了,上午甭想谈事情。 跟罗书林估计得差不多,尚瑞达临近中午才醒过来,嘴里干得都要冒烟了,渴醒的。 起床一掀开窗帘,见日头都已爬到正中间了。把儿子凉在床头的开水咕咚咕咚一气喝干,抬头看时间,离12点就差几分钟了。 起床洗漱,穿戴整齐后,尚瑞达才看见床边写好的稿子。拿起来一看,正是营销计划。准是儿子昨晚深更半夜写的,就很心疼。 走到儿子床边,轻轻掀开被子。见小家伙团成一团,嘟着小嘴,睡得正香。 怜爱的拿手轻轻拍着透着红润的小嫩脸,把儿子叫醒。不是在家里,可以随便睡。 尚文远人小,又熬了夜,瞌睡得厉害。迷迷糊糊的被自己老子抱起来,穿好衣服,洗脸,刷牙。 尚瑞达抱着儿子到了旅馆大厅,才发现罗书林已经等在这了。 罗书林旁边还有一个郝主任,见着父子二人出来,郝主任笑着道:“尚先生昨晚休息得好吧?哟,小家伙还没睡够呢。”,眼见尚文远正趴在自个老子怀里继续呼呼大睡,模样甚是可爱。 “嗨,这个喝酒误事,让两位久等了。昨儿一晚都不知道怎么折腾的,估计是把小远折腾厉害了,现在还没睡醒。”尚瑞达的确感到不好意思。 “我们也是估计到您昨晚喝多了,刚刚才到。吃醉了就是这样,都一样。蒲社长和宁总上午都没来。”罗书林早上就接到蒲清泉家里的电话,知道昨晚两位领导陪着尚瑞达喝酒,一高兴,就喝高了。估计蒲清泉也是挣扎着起来打这个电话。 中午还是到出版社的食堂解决的,周围也没什么好饭店。郝主任确实会办事,知道醉酒的人吃不了大鱼大肉。让厨房的师傅准备了几个开胃的小菜,熬了一锅粥,让尚瑞达吃得非常满意。至于尚文远,还迷迷瞪瞪的,胡乱塞了两口稀饭,就不吃了,歪在椅子里继续睡。 将儿子连夜赶好的营销计划稿子交给郝主任,尚瑞达抱着儿子回到旅馆。看来儿子还没睡饱,就放在旅馆让他继续睡,嘱托旅馆的服务人员帮助看着一下。就跟着罗书林去了出版社新成立的重点图书编辑室。 重点图书编辑室是新成立的部门,成员目前就三个人,宁长河领头,总编室抽调了姚副主编,小兵就罗书林一个。 姚副主编正在看《货币战争》的书稿,见着尚瑞达,连声称赞稿子质量太高了,内容精彩绝伦先不说,稿件本身完全符合齐、清、定的标准。 姚副主编所谓的“齐、清、定”,是出版的一个专业术语,讲的是稿子齐全无遗漏,书写工整、稿面整洁、体例统一,全稿内容确定,再无增删。 尚瑞达不知道这些,但听着肯定是好话,暗道这全是儿子的功劳,面子全是自个来接着了,惭愧得紧。但嘴里的谦虚可不慢,说自个才疏学浅,文法、措辞多有偏颇,姚主编和罗编辑都是专业人才,还请多多费心。 记挂着儿子的嘱咐,尚瑞达和姚、罗二人客气完毕,就书稿的一些设想,跟二人交流起来。 内容倒没怎么谈,主要是书籍的装帧上。 一本畅销书,表皮工夫占了50%。这个表皮工夫就是指一本书的封面、装订、纸张、版式设计。 尚文远在前世曾经看过一个调查,说是读者在书店,决定一本书是否购买,实际上只需要3秒钟。上书架的书先不考虑,就说平铺的书。 一溜书,各色封面让人眼花缭乱。读者第一眼瞄过去,肯定是那些色彩先跳出来的。这里的色彩跳出来,不是说越鲜艳,越刺眼越好,而是说,你封面用的构图和色彩一定不能和其他书类似。 通过色彩,能把读者第一秒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就算成功30%了。 然后就是书名和封面构图,一个好的书名,一个好的画面布局,就能把读者留在面前,这就算成功80%了。但能不能最终打动读者,最后那关键的20%,就是封面文案。 封面文案是什么呢?就是你的封面上的宣传语、广告语、全书卖点提炼、经典语句。根据书的内容定位,提炼不同的文字,呈现给读者,这就很关键,打动读者的就是这些文字了。但如果满篇文字,那封面就不能看了,排版布局得合理,前后勒口就是很好的文字类容。作者信息和图书内容介绍就放上面。读者只要拿起书仔细这么一看,只要是符合读者内心所需,那这本书基本就算卖出去了。 当然,这本书能不能卖出去,最终还得看拿这书看的人,兜里银子宽不宽裕,你要把犀利哥吸引住了,那这书也是卖不出去的。 昨天中午的时候,尚文远就把图书的要求跟老爹说清楚了,所以今天尚瑞达在转述的时候就很清晰,而不是跟昨天上午那样,没有什么具体要求。 首先要求,图书纸张一定要用60克的轻型胶版纸。为什么要用这种纸张呢? 现在一般图书的纸张都是书写纸,厚点的书就用字典纸。书写纸高白、硬实,字典纸柔韧、细密。 但书写纸纸张太白,人看久了,眼睛会受不了。而且纸张太重,读者拿手里拿久了又不舒服。 采用60克的轻型纸,厚薄适中,不足300页,拿在手里轻重合适。而且,轻型纸稍微偏黄,不刺眼。 其次,就是全书要用硬精装。300克的纸板,157克铜版纸裱皮,方背锁线装。这样,整个书看起来就很上档次。无论是摆放在书架上,还是当成礼品送人,都是极好的物品。 至于封面设计,简洁、大气就好。工艺也不要求太复杂,书名烫金,封面覆雅膜就可以了。最好加上一个书腰,书腰上可以请一些文化名人或者经济领域的名人写几句话,做推荐。 等尚瑞达把这些要求说完,姚、罗二人就有点呆住了。尼玛这怎么搞?要求太高了啊。 先说纸张,现在全国到处缺纸,连全国各个学校的教材都不能全部保证课前到书,更何况其他图书的用纸?轻型纸?这是什么纸张?有这种纸吗? 其次,锁线装订,这更恼火。整个江陵,不,甚至整个国家,各个印厂都在满负荷运转。期刊挤图书,图书之中教材挤一般图书,一般图书中又挤学术著作,许多书排印周期超过两年!主要是现在印刷技术和工艺的落后,印刷、装订速度提不上来。而且锁线装订,多数要手工操作。几十上百本还好说,这开印2万册,还有可能更大量的后续加印,那要搞到猴年马月? 其实这是尚文远的失误,他没有考虑到现在整个图书印刷的困难。“自动照排、电子分色、高速胶印、装订联动”,这“六五”、“七五”这两个五年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十二字方针还在主管领导那酝酿着呢。而且也没考虑到,现在的造纸工艺和造纸原料的缺乏,能调得来纸张就不错了,还要轻型胶版纸? 见姚、罗二人面露难色,尚瑞达就暗自忐忑,难道说错了?于是就问二人,这个要求有什么问题吗? 姚副主编苦着脸,回答道:“尚先生,您的要求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是我们有问题。” “是啊,尚先生,按道理来说,您的这要求做出来的书,肯定漂亮,拿书店人都会抢着买。但……这个……这个纸张有点麻烦,而且那个锁线装订,印厂那边可能有点问题。”罗书林附和说道。 哦,原来不是自个的问题,尚瑞达暗自舒了一口气。 “那你们的建议是什么?”尚瑞达就问二人的意见。 “这样吧,尚先生,我们先把您的要求记下来,然后把这问题交给领导。如果到时能协调下来,那再好不过,如果不能协调下来,咱们再来商议怎么解决。”姚副主编想了想,提了一个折中的意见。 “这样也好,嗨,我这门外汉,尽给你们找麻烦。”尚瑞达也觉得只能这样了。既然出版社这边说有问题,那就肯定是有困难。自己也不能要求太高嘛,儿子也说过,遇上难题,可以先退一步看看再说嘛。 “哪里,哪里,尚先生是门门通,样样精。您的这些要求,实在话,都不是说有多高。实在是您也知道,现在物资太紧缺,我们社的印刷厂还不大,仅仅能供应我们社的基本要求。”罗书林可不想给尚瑞达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赶紧解释了几句。 书的装帧设计就只好交流到这里了,姚、罗二位可解决不了手里的难题,只能等领导上班了再说。剩下的时间也不能干坐着。尚瑞达以回去看儿子为由,先告辞离开,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再来叫他。 第二十八章 神马破时代啊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下午三点过,蒲清泉和宁长河才相继来到单位。 昨晚二人陪着尚瑞达,敞开了喝,53度的茅台,三个人就干掉了五瓶。好在这时候的酒还没什么假酒,没掺杂什么其他玩意在里面,喝醉了不上头。 一到办公室,姚副主编和罗书林就找到宁长河,把尚瑞达的要求完全转述,也都表示如果完全按这要求来做,印制时间不能保证不说,做出来还不一定能符合尚瑞达的想法。 宁长河又不是不明白状况,一看自己刚结拜的三弟那“简单”的几条,眉头就皱了起来。确实有点麻烦,纸张不好调拨不说,甚至有没有都不知道,以社里印厂的技术,印刷、装订工艺都难以达到要求。 这怎么搞? 嗓子还有点干,宁长河嘶声问二人:“我们印厂估计是做不出来,其他厂呢?了解过没有?” 罗书林粉嫩新人一个,那知道那么多,摇头说没了解过。 姚副主编是个老板凳,但也只是听说北都那边似乎有这个技术和能力。不过现在各个印厂情况都差不多,任务太紧,工人都忙不过来。 让二人先下去,把《货币战争》的稿子弄好。等二人离开后,宁长河转身去了蒲清泉的办公室。 “这个三弟,想法是好,可以咱们的能力,搞不定啊。”私下里,宁长河和蒲清泉说话,经过昨晚这么一结拜,也是随意了很多。 “是啊,这个轻型纸是什么玩意都不清楚,还有这个锁线硬精装,还有这个烫金。”蒲清泉苦笑着直摇头,都不明白这个三弟,从哪里看来的。 “把三弟叫来吧,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宁长河说道。 “嗯,听听也好,总是要把书做出来。”蒲清泉也没办法。 且说尚瑞达回到旅馆,两点多钟,儿子总算是睡醒了。 见老爸一脸慈爱的望着自个,尚文远也没在意,拿小手揉了揉眼睛:“爸,你没去出版社啊?” “去了,上午你大伯二伯没来,跟姚主编和罗编辑谈了下你提的那个要求。”尚瑞达去洗手间拿了毛巾,在热水里搓了两下,拧干,出来把儿子的脸给擦了。 “他们怎么说的?”尚文远边穿衣服边问。 “说是有困难,那个什么纸不知道有没有,还有那个锁线装订很麻烦。”尚瑞达把中午跟姚、罗二人说的困难转述给了儿子。 “啊?”尚文远这才暗叫一声,尼玛忘了这茬。这时候那有轻型纸啊。 轻型纸是尚文远前世叫习惯了,实际上这玩意行业内的人一般叫蒙肯纸,中国现在压根没这技术。这技术还是从芬兰引进的。这时候国内的纸业,最好的纸是什么?那是越白越好的书写纸! 蒙肯纸也就是轻型纸是我国1995年才引进生产的。见这种纸张颜色柔和自然,松厚度也好,寿命也较长,用的人多了,后来国内各大纸厂才大批山寨。 还有锁线装,这时候的印厂,精装书都极少做,锁线的穿线机都配备得很少。尼玛人工穿线,等书搞出来,水都漫过三秋田了。 自己把前世那些印制技术想当然的套到这个时代,难怪出这种问题,尚文远暗自懊恼。还好,这不正在讨论嘛,偏了的纠正过来就。于是对老爹说道:“爸,估计他们是有难度,这样,你等会去社里,跟他们说,纸张就用目前最常见的纸张就是了,另外,就用无线胶订吧。但书腰这个一定要上。” 想到铜版纸也是80年代末才被国内引进的,尚文远不仅哀叹一声:尼玛这神马破时代啊,一本高大上的好书硬给弄成了地摊货! 没办法,尚文远让老爹下午也把铜版纸这个要求去掉了,只是要求封面一定不用弄成那种连环画的似的手绘图案。想了想,怕老爹不明白,尚文远干脆拿出纸笔,把封面文案给直接画上了。 可以说,尚文远的这种在前世看来异常简陋的封面,现在拿出去,绝对是蝎子拉屎——独一份。没办法不简陋,全国就这么个技术能力,想高大上都不成。 尚瑞达把这些问题都领会得差不多的时候,门口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罗书林来叫尚瑞达了,说是蒲社长有请。 儿子中午胡乱对付了两口稀饭,早饭也没吃,这会估计很饿了。尚瑞达就问儿子饿不饿,尚文远正想和罗书林加深下感情,就说饿死了。 尚瑞达就很不好意思的问罗书林,能不能带孩子去吃饭,他去出版社,不能照顾孩子。 罗书林一听脑袋就大了一圈,但没办法,再怎么地也要让这小祖宗把肚子给填饱啊。 勉强答应了,尚瑞达带上尚文远花的那个封面文案,就往出版社走去。 满脸不情愿的抱起尚文远,罗书林就来到了出版社的食堂。好说歹说,总算让食堂的大师傅开口,给尚文远下了一晚肉丝面条。 还好,尚文远不是一个挑食的主。加上肚子确实饿得咕咕叫,抱着海碗,就呼噜呼噜的吃起来。 罗书林松了一口气,这让人抓狂的小孩儿,只要不说话,还是挺可爱的。 等尚文远吃过饭,罗书林总不能又把小孩儿扔旅馆吧。就又带着小家伙,来到办公室。 姚副主编对跟着罗书林来的小家伙已然是认识了,随口就问尚文远几岁啦,在读幼儿园没有啦,识不识字儿啊之类的。 尚文远从跟着罗书林进来的时候,就自顾自的在办公室里乱转,随口答着姚副主编。 这时候的编辑部,跟前世尚文远所看到的,完全不一样。首先就是没电脑,所有书稿全是手写的。一屋子到处堆着稿子,这都是姚副主编手里的活。罗书林现在只负责《货币战争》,其他稿子都让编辑部李主任分给其他人了。 除了书稿就是书,不过浅黄色玻璃门书柜里,书不是很多。全套领袖选集占了一大排,尚文远对红色收藏没什么兴趣,没注意看是什么版本的。 其他的就是一些工具书,比如《简化字总表》、《第一批异体字整理表》、《印刷通用汉字字形表》、《现代汉语通用字表》等规范性文件。大部头的就是明珠辞书出版社79版的《辞海》,这个让尚文远看得眼热。 还有一些期刊杂志,如《中篇小说选刊》、《文汇》、《时代青年》、《萌芽》、《大众电影》杂七杂八一大堆。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双江社本版的一些书,尚文远就更没兴趣。现在双江社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书,也许这也是为什么蒲、宁二人要急着上《大国崛起》这套书了。 毕竟,双江出版社定位就是一家综合出版社,教材没那个资格,教辅么,那一套开创先河的《中学学习指导丛书》在全国范围没弄出什么声响,不提也罢。如果再在社科方面,毫无建树,估计地位就有点悬。 “罗叔叔,我要看《辞海》。”尚文远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值得看的玩意,就忽然出声要罗书林把《辞海》拿给他看。个儿太矮,够不着。 “啊?你能看懂?”罗书林冷不丁一听尚文远说要看书,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哼,小看人,我还看过《康熙字典》呢!” “……《康熙字典》,你家的?”罗书林明显不相信小屁孩儿,“好孩子不能吹牛。” “我没吹牛,我四爷爷家的,手抄本,一共30卷呢。” “哟,小远远,你这么厉害呀?”姚副主编一听小屁孩儿这么一说,很是惊异,这神马家庭?老子厉害,儿子都这么牛逼,这么小都开始看《康熙字典》。听口气,还有个厉害的四爷爷? 也不看稿子了,出来坐到办公室的长沙发上,在边上拍了拍:“来,小远远,给姚叔叔说说你认的那些字儿。” 尚文远不理姚副主编,只嚷嚷让罗书林把《辞海》拿给他看。罗书林也想看看小孩儿是不是吹牛,就打开书柜,把《辞海》第一卷拿出来。 尚文远这才抢过书,抱在怀里,小屁股扭着跳到沙发上,挪到姚副主编边上。 “来,考考你。”姚副主编从尚文远手里拿过书,随便翻了几页,随手指了一个字,“这个念啥?” “赦,置也,释也,始夜切。”尚文远信口答道。 “那这个呢?” “睨,衰视也从目?荷??屑魄小!?p>  “这个呢?” “?,目有所恨而止也,之忍切。” …… 姚副主编一连试了七八个字,尚文远都毫不犹豫的把字音给读准,连带把意思都给解释了出来。一时姚、罗二人被小屁孩儿给震住了。 见姚副主编没再问,尚文远就从姚副主编把书给搬过来,自己翻着看。其实,没事的时候看《辞海》也挺有意思的。不但能把字给认了,还把出处都给弄清楚。有的词语或者成语还连带一个故事,无聊的时候读《辞海》绝对比那啥有趣多了。 姚副主编见小孩儿拿过书去才醒悟过来,忙打断尚文远,问道:“真是厉害,小天才哈。小远远,你这些都谁教的呀?” “我四爷爷呀。” “你四爷爷是干嘛的?” “算账的,哎呀,姚叔叔,我看书呢。”小屁孩儿不耐烦了。 “等会嘛,叔叔再问你几个问题。” “好吧。”尚文远之所以要看书,还有明显的炫耀行为,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他就担心《大国崛起》这套书一出,影响一大,加上有心人的一查验,那作者的根底压根就瞒不住。特别是那些敏感的有关部门,遇上事情,查一个人简直太简单了,祖宗三代跟你查个**都不剩。 等人查起来才补漏洞,那就迟了。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十句话里面九句都是真的,经得起查验的,只是最关键的那一句是假的就成。尚文远一家人的底细,尚文远没想着隐瞒。四爷爷的身份、学识都是真的,父亲尚瑞达从小受四爷爷教育,也是真的,自己跟四爷爷学习也是真的,周围一问都清楚。 只要把写书这些关键事瞒住,全推到父亲头上,那基本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尚文远今天把家里的情况,选择性的透露给姚、罗二人,也是为以后上面有人查问起来,有个好交待。人家是书香世家,闯荡江湖几年,有点见识那有什么可奇怪的。 弄到后来,罗书林也绷住惊奇,跟着姚副主编问了些尚文远家里的情况。尚文远自然是毫无保留,甚至夸大了一些,回答了二人的疑问。 其中就包括四爷爷尚新安的身份,以及从小教授给尚家子弟的那些内容。 姚、罗二人听完,震惊之余,也是释然。这么一对妖精的父子,在这样的家族环境下,也显得不是那么愕然而让人不可思议了。 第二十九章 江陵一日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从这天开始,尚瑞达父子在双江出版社,就有了一个新的名号:妖精。 自己儿子在楼下闹出的幺蛾子,尚瑞达自然还不知道。 他正跟蒲清泉和宁长河三人在交流《货币战争》的封面设计问题。 原本正发愁的蒲、宁二人担心三弟咬着要求不松口,那就麻烦大了,正准备好好费一番口舌。但没想到,尚瑞达一来,就主动道歉,说没考虑到现在的实际情况,把在粤州看到的一些书的要求给搬了过来。 蒲、宁二位很好奇粤州那边是什么书,不过光看尚瑞达提的这些要求,就不难想象出。 尚瑞达当然是胡扯,他都没去过粤州,但自个儿子描述的搬出来就可以了。 拿出儿子手画的封面文案,蒲、宁二人一看,就懵了。怎么封面两边多出一截出来? 尚瑞达解释说,那叫勒口。封一右边的叫前勒口,封四左边的叫后勒口。前勒口可以介绍下作者,后勒口可以放上图书的内容简介、责编、出版社的投稿信息。如果有其他书需要宣传的,也可以把封面放在勒口上。 当然,尚瑞达还补充说,勒口作用远不止于此,还有美化书籍,保护书芯,防止封面和封底起卷的作用。为了直观,尚瑞达还拿了一本出版社的书做对比。 再看封面内容,广告语: 破译世界财富密码,揭秘国际金融骗局;不为人知的历史真相,中国命运最大胆的预测。 书名:货币战争。 副书名:一本注定影响中国的奇异之书。 丛书名:大国崛起系列。 修饰语: 国际银行家如何利用货币操纵政府?经济危机背后有怎样的利益黑手? 走向世界的中国应该怎样应对不远的金融战争? 封底: 只要我能控制一个国家的货币发行,我不在乎谁制定法律。——梅耶·罗斯柴尔德 我坚信银行机构对我们自由的威胁比敌人的军队更严重。——托马斯·杰斐逊 金钱没有祖国,金融家不知道何为爱国和高尚,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获利。——拿破仑 在没有金本位的情况下,将没有任何办法来保护(人民的)储蓄不被通货膨胀所吞噬,将没有安全的财富栖身地。——格林斯潘 通过连续的通货膨胀,政府可以秘密地、不为人知地剥夺人民的财富,在使多数人贫穷的过程中,却使少数人暴富。——凯恩斯 前腰封: “某某:……” “某某:……” 某某、某某联袂推荐。 后腰封: 《群众日报》专题版块重磅推介! 全国新华书店热销! 尚瑞达的二位哥,可是大开了眼界。书还可以这么做? 尽管蒲清泉在出版界也算混了些年头,宁长河也对图书了解甚多,但对怎么包装出一本书,怎么做畅销书,却是不太明白。时代和知识的局限性决定了的,他们又不是重生者,那会知道就尚瑞达拿出来的这些东西,几十年后都会烂大街了。 不过二人对腰封上的那个“某某”还有一连串的点点表示不理解。 尚瑞达解释说:“这就是需要麻烦二位哥哥了,这个某某,就是您二位能联系到的名人,政界的,商界的,文化界的,经济界的都可以。在书印出来之前啊,我建议先做几十本样书,给能联系上的名人们都寄一本去,希望他们对这本书说两句话,好话、坏话都可以。” “说坏话的也可以?”宁长河不解。 “到时候可以不登嘛!”尚瑞达一说,两位大哥就明白了,这就是吹鼓手嘛,只吹花儿,不添堵的干活。 “咳!我说三弟啊,我们都知道你这书确实没吹牛,但你在封面上这么写……”宁长河却是被封面上那些夸大,甚至可以说是耸人听闻的文字给弄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有这么夸自个的吗?吹得还如此肉麻、直白。 蒲老大也深以为然。 不怪二人,实在是二人不明白,好书也是“吹”出来的。越往后,酒好不怕巷子深,这句话恐怕就得作古,得该改成:无事自拍三尺浪了。 连比划带解说,尚瑞达总算把二位哥哥的疑惑都解决了,剩下的时间就是吹牛打屁。 尚瑞达就表示,时间也差不多了,出来是向厂里面请假的,得赶紧回万川了。 两位哥哥也都是很理解,身在体制内,很多事情都是不能自己做主的。大哥蒲清泉就说那还耽误一天,好不容易来江陵一趟,不能白来,明天一天,让罗书林作陪,在江陵好好逛上一逛。 尚瑞达不好意思再给两位哥哥添麻烦,就想推脱,被宁二哥好一番教训,也就作罢。 晚上二位哥哥叫上罗书林、郝主任还有姚副主编,再请尚瑞达父子吃了一顿,算是践行酒。蒲、宁两位大哥也给小侄儿尚文远补上了昨晚应给的礼物:一支看着有点年头的派克钢笔、一块老式怀表。 尚文远不识货,肚子里还在嘀咕不如送个百八十块,还实惠些。 但尚瑞达眼尖,知道这两样东西可是不简单,就连说二位哥哥礼太重,小孩子不能娇惯。但蒲、宁二位哥哥都不以为意,说这都是家里老辈儿传的东西,又不大值钱,给小侄儿玩玩。几个人推来推去的,最后蒲清泉不耐烦了,虎着脸才让尚瑞达闭嘴,收下了这两样其实挺贵重的礼物。 罗书林和姚副主编这才知道,敢情两位领导都和尚瑞达都结拜成兄弟了,看来这礼也得跟着表示一下了。两人就借口上厕所,一商量,各自包了20块的小红包。 回到酒桌上,当着两位领导的面,姚、罗二人也把红包送给尚文远,郝主任自然也不例外,他是主管发行的,油水多一些,一下就包了50块。三人都表示,俗人一个,只能送点俗气的玩意,给小文远买点书本笔墨。乐得尚文远眉开眼笑,暗道还是俗人好。 一席酒吃得宾主尽欢,尚瑞达和出版社众人约定好出版的相关事宜,酒席就散了。 第二天上午,罗书林就在出版社财务部领了款,包了个车,领着尚瑞达父子好好在江陵玩了一天。 江陵是一座老城,身处十万大山之中,却扼守黄金水道上游门户,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战略大后方。曾几度成为国家的陪都,为国家留存最后的元气。 前世双江出版社曾出过一本书,叫《最后的国门——东方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就是讲的石牌保卫战。石牌就是江陵所辖的一个小地方。 当时日寇肆虐,全国大部国土沦陷,江陵作为战时国都,领导着全国人民继续抗战,也为华夏民族吊着最后一口气。江陵若失,则全国退无可退,就真的亡国了。 这时候实力也不用保存了,都拼了老命。和日寇的决战就在石牌展开。石牌只是一个非常小的地方,地势险要。通往江陵的唯一水道,被石牌两岸陡峭的山势,犹如一把钳子紧紧扼守住。 日寇也明白,华夏政府就剩最后一口气了,也是拼命进攻。不要命的连续11次展开“猪突战术”,全都被华夏军用最简陋的武器装备,给生生抵抗了下来。 日寇持续进攻一个多月,石牌安然无恙,江陵安然无恙。国内其他战场形势也发生了变化,加上美军对日寇本土的袭击,日寇不得已,留下两万多具尸体撤退了。 正是因为江陵历来作为国家的战时陪都,整个中国的战略大后方,所以这个城市的人文气息就淡了很多,整个城市都透着一股刚硬的气质。 不是有句话说么:无川不成军,川就是指的双江全省。 历来一有战事发生,川军就先站出来。牺牲最多的是川军,而牺牲最大的也是川人。但战争过后,被最先遗忘的,也都是川军。 所谓历史是个花姑娘,但川军、川人从来都没人去精心装扮过,很是让人惊奇、不解。 同处江南,江陵却没有苏浙一代的婉约、精致和玲珑。建筑很有点苏联老大哥的那种傻大粗黑的味道。只不过作为陪都的那几年,因为那时的领袖是苏浙人,其官邸和日常下榻的所在,建成了江南园林般的精巧和幽曲小院。 而江陵人也同江南其他地方的人不同,透着股憨直。码头汉、山里人嘛,说话都是用吼的,张口就是“老子”,闭口就是“狗日的”,连兄弟伙开涮,都是“龟儿子”。 外地人来江陵都看不惯这种,说是野蛮、粗鲁。但江陵人只当这些是夸奖了,虚头巴脑的干啥?人活一世,草活一秋,搞那么多花花肠子,最后也不是黄土一?g? 尚文远见识过21世纪的江陵市,但原汁原味的江陵风貌却是没见过。兴致勃勃的跟着罗书林,把江陵大大小小的景点看了个七七八八。 “领袖官邸”、“战时行辕”、“黄葛晚渡”、“夜瞰大礼堂”……都留下了尚瑞达父子和罗书林三人的身影和足迹。 “豆花饭”、“老火锅”、“米花糖”、“老麻花”、“辣子鸡丁”……琳琅满目的各种江陵小吃,也被三人品尝了个遍。 可把尚文远高兴得哟,放开膀子吃,不用担心潲水油、苏丹红、毒大米、转那啥……真正的原汁原味的吃食,只是可怜了小肚子,装不下那许多东西。 三人通过一天的游玩,彼此感情拉近不少,不说关系莫逆,至少这个朋友关系是真正确立了。 罗书林把整个一天的日程安排得井井有条。先是到船务局买了张头等舱的船票,然后又找朋友兑换了些外汇券,到友谊商店买了很多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小商品,打了一个大包。 临近天黑,在码头附近吃了饭,罗书林才把尚瑞达父子二人送上轮船,然后回转家去。 “爸,罗叔叔人真好!” “嗯,是个能干人,往后还要打交道,你以后给老子精灵点,见到人要懂礼貌。” “知道啦!”尚文远冲老子翻了个小白眼,看着轮船扬笛离岸,与半岛灯火渐行渐远。 默然暗道:江陵,吾将归来,带着歌与霓裳。 第三十章 礼物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两天两夜之后,尚瑞达父子回到了万川。 去时两人就一个提包,回来就多了个大包,里面都是罗书林准备的,也有尚瑞达自己掏钱买的。 摸黑回到家,晏华正和两个大娃儿吃饭。 要不怎么说,有家人的地方才叫家呢。尽管住着别人的房子,但因为一家大小住着,家的温馨开门间就扑面而来。 姐姐还没把门打开,尚文远就在外面大叫:我回来啦! 母亲晏华和哥哥文广也放下碗,涌到门口,迎接尚瑞达父子。 只是离家几天时间,但尚文远都觉得过了好长时间,一进门就飞扑到母亲怀里,差点把老妈给扑倒。 “哎哟,小幺儿,这么大力气干嘛,差点把妈都扑倒了。”晏华怜爱的把儿子抱起来,问跟着进来的尚瑞达,“咋这时候才回来?” “上前天晚上的票。”尚瑞达柔声答道,把手里的提包和那个大包,交给大儿,见饭桌上还摆着菜饭,就问妻子,“还有饭没?我和小远就中午在船上吃了点。” “那你们先垫垫肚子,我去下点面条。”到了夏天,天气大,这时候家里又没冰箱,饭菜多了,剩下的过不了多久就得坏。一般情况都是按一家人饭量,估着做。晏华让女儿给老爹和弟弟盛上饭,就去厨房下面条去了。 尽管罗书林给尚瑞达买的是头等舱的票,但船上的饭食还真不咋地,吃起来都没胃口。 家里的饭,就是香。尚文远一阵狼吞虎咽,呼噜呼噜几下,一大碗米饭和着菜就下了肚,给噎得只翻白眼。还是姐姐贴心,赶紧把温热的汤舀了一小碗,递给小弟。尚文远大口喝完汤,才喘了一口粗气。那饿死鬼投胎的模样,看得一桌人哈哈大笑。 尚瑞达一拍小儿子脑袋:“谁在跟你抢还是怎么地?” 尚文远也不理会老子,肚子里有食了,话就多了。开始吹江陵,吹得天花乱坠,去了哪些好玩的地方,吃了什么好吃的。 把哥哥、姐姐听得两眼放光,还不停咽口水,很是神往。 尚文远现在是为将来打伏笔,怎么说以后安家都是在江陵,万川这地方,终究不是一家人的生根落脚之地。出行不方便不说,以后办那些事情也很不便利。 北都尚文远没想过,尽管他有把握待他长大后,能在北都有一席之地。但一来尚文远知道未来那个雾霾漫天的北都是个什么样,二来北都乃京畿所在,达官贵人多如牛毛,保不齐就跟谁碰上了。自己这家世,即使有俩小钱,也不够跟人碰的。 文广、文惠兄妹在尚瑞达面前,不太爱说话。半大孩子了,都爱把心思藏起来。尚文远仗着人小,所谓童言无忌嘛,出丑卖乖也无所谓。 见哥哥姐姐那副模样,尚文远更是大吹法螺,把江陵都快吹成天堂般的存在了。 尚瑞达也不管儿子这牛皮吹到天上,闷头吃饭,等晏华把面条端上来,再挑上一大海碗,吃完才打了个饱嗝,感叹道:“还是家里吃得饱!” “小远不是吹你们吃了那么多好东西么?还塞不满你肚子啊?”晏华听得这话,忍不住打趣。 “嗨,听他吹,东一口西一口的,当时吃涨了,转头就饿。”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尚瑞达点燃一支烟,做起了神仙。顺便把在江陵的情况胡吹了一通。 回来在船上,尚文远就跟父亲说,暂时不能把自个写书创收的事说给家里人听。免得谁说漏了嘴,引起不好的事端。财不露白,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尚瑞达深以为然,所以就提前想好了回来怎么跟妻儿说道。 等一家人吃过饭,尚瑞达才把一家人叫到卧室,打开包,一件一件的把礼物都拿了出来。 给文广的是一件的确良短袖白衬衫,一条青色的涤纶长裤,还有笔记本、钢笔。 文惠的是一条印花的确良连衣裙,一盒巧克力,粉色发卡,钢笔、笔记本也都有。 给妻子晏华的就暂时没拿出来,反正等会关起门来,可以慢慢看。 另外一个塑料口袋里,还有一瓶红酒、一盒香皂、一盒奶油饼干、两盒骆驼牌香烟、一盒普洱茶、一盒咖啡。这些都是罗书林用的外汇券买的,市面上很难看到。 晏华就不舒服了:“这都花了多少钱哪,买这些玩意干嘛?” 尚瑞达随口答道:“出差嘛,厂子里花的钱,不值几个钱。” 一听不是花自个的钱,晏华脸色就好看多了,不过也不免嘀咕:太浪费了,买点其他的不好么,就弄这么些玩意儿。 “又不全是给咱自个儿买的,小远干爹他们一家呢?”尚瑞达笑着解释。 看着那盒奶油饼干,文惠就眼馋,忍不住咕哝咽口水。尚瑞达就笑着看了女儿一眼,说道:“这盒给余文姐姐,你都有巧克力了。” 把红酒、香皂、香烟、普洱茶、咖啡捡出来,用一个袋子装好,其他的都收进包里。 尚瑞达提着袋子,就出门往余舒同家里走去。 余文在学校没回来,屋里就余舒同两口子。刚吃过饭,听有人敲门,竹凤英打开房门一看,见尚瑞达提了个袋子站外边,就笑着说:“哟,瑞达出差回来啦?” “天黑到的家,嫂子,你和余哥吃过了没?” “刚吃完,快进来坐。” 尚瑞达进门,见余舒同坐沙发上看报纸,就走过去,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把袋子放茶几上,拿出烟,给余舒同装了一支。 “去了几天?”余舒同把烟点燃,抽了一口,然后问道,“还顺利吧?” “挺顺利的,就是催催厂里款子的事情,那边厂长已经签字了,走的时候已经安排出纳去汇款了。”尚瑞达答道。 “袋子里都什么东西?”余舒同见茶几上的袋子里很大一堆,就问尚瑞达。 “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想着我们一家子尽麻烦你和嫂子,就顺带买了点。”尚瑞达说这话还是真心的。毕竟,要不是余舒同两口子,也没有自己两口子的工作。至于医儿子的小腿,租房,日常生活什么的,都是麻烦的人家。说余舒同两口子对自个家恩同再造也不为过。 “一家人,说那些干嘛?”余舒同摆了摆手,径直打开袋子一看,不由说道,“还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张裕金奖白兰地,这得好几十了吧?还有咖啡?普洱茶?” 正在切西瓜的竹凤英听见余舒同在嚷嚷,也走过来,一见这么多东西,就问尚瑞达:“这全是在友谊商店里买的吧?你那来的外汇券啊?” “去要账嘛,人家厂长客气,让人兑了些外汇券。”尚瑞达只好拿糊弄晏华的话来应付。 “你小子别不是受贿吧?”余舒同对尚瑞达的人品高度质疑。 “嗨,余哥你说啥话,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还行贿。放心好了,他们该给咱厂子的钱一分没少,也一点都没拖。”尚瑞达就差胸口碎大石了。 “哈哈,那咱就收了?”余舒同也不跟自个干弟弟客气,“这咖啡可是好东西,这还是我上学那会,在老师那蹭过一回,那味道,很是让人回味啊。” “瞧你那出息!咖啡什么味儿?你说说。”竹凤英白了丈夫一眼,她还没喝过这洋玩意儿呢。 “跟你都说不明白,不过现在天晚了,一喝准得睡不着,明天咱们试试。”余舒同一巴掌,大力的拍在尚瑞达肩上,“你小子,总算有点良心,买的这些东西都是你余哥我喜欢的,不过这什么玩意?怎么闻着这么香呢?” “我看看。”竹凤英见余舒同拿着香皂在鼻子底下乱闻,就一把抢过去,仔细一看,“还大学生呢,香皂都看不懂?” “咳,那不是没看嘛。” “走的时候,有点急,原本还说给小文带点东西的。”尚瑞达这就是说瞎话了,哪里是时间紧,是身上没钱了。把尚文远收的那80块红包都搜走了,给儿女妻子买衣服什么的,一不留神,就把钱花干了。等想起给余文买东西的时候,才发觉兜里没剩几个了,船上还要吃东西,回去还要坐车呢,就干脆没买。 “甭管她,她都那么大了,还有两年都工作了,还送什么礼物。”竹凤英不以为然。 “过俩月估计还会出去一趟,到时候再补上。”尚瑞达这空头支票先开着,大不了到时候省两个烟钱呗。 在余舒同家把西瓜吃了,尚瑞达才告辞回家。 等回到家,看小儿子正在哥哥、姐姐面前炫耀大礼堂的纪念品。那是一张江陵大礼堂的夜景照片,嵌在两块长条的水晶片里,看起来很漂亮。 文广就很想要,这玩意拿到学校去,在小伙伴们面前一亮,那绝逼是神器一般的存在。说不准,前排那个大辫子见了也得对自个眉开眼笑。 文惠也想啊,就可怜巴巴的望着弟弟。 尚文远为难了,给大哥吧,姐姐估计要伤心。给姐姐吧,估计大哥会找准机会教训自个。 抓耳挠腮了半天,才想起,还有东西呢。就颠颠儿的跑到老爸的卧室里,把提包里宁长河送的那块怀表给拿了出来,准备把怀表给大哥,水晶片给姐姐。 但尚瑞达一看小儿子把怀表拿了出来,正准备送给文广。就大喝一声:“小远!你干什么?” 尚文远不解,用乌溜溜的大眼看着老爹:“给大哥礼物呀。” “你知道那玩意值多少钱不?” “不就一块老式怀表嘛,能值多少?”尚文远是真不识货,他对文物又不懂,而且也没什么收藏意识。尽管刚重生那会,还在考虑收藏发财大计,不过他哪会认东西啊。 “哼,能值多少?”尚瑞达不屑的看着儿子,你小子也有不懂的?充分耍了下老子的威风,说道,“买咱们现在这套房子,那是绰绰有余。” 尚瑞达知道眼前这块老怀表的价值,因为他见识过。 在潇湘的时候,偶尔一次机会,他跟一个潇湘本地的一个朋友去过一次典当行。那个朋友也是有块老式的怀表,正好手头紧,就想拿去换点钱。本以为值不了几个,结果拿去典当行里,人家店里师傅首次估价就估了3000元。 而宁长河送尚文远的这个怀表,看造型和质地都不凡,看起来比尚瑞达那朋友的怀表还要好,金光闪闪的,价值肯定不菲。让大儿子拿学校去糟蹋,那不是可惜了。 如果尚文远懂表的话,也能看出价值来,这块怀表钟面的那串英文就是:in,江诗丹顿!这玩意现在拿出去拍卖,就能值几万!要再放些年头,几十万拍出去也不在话下。 听老子这么一说,文广就知道这表他是要不成了,顿时就焉了。尚文远抱歉的看了一眼老哥:不是我不给你啊,是老爸不让。 文惠得了那块大礼堂水晶片,生怕人抢走,高兴的拿着就跑自己屋里去,就不出来了。 第三十一章 取不了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从江陵回来后,日子依然平静而舒缓的向前淌着。 老爸老妈每天勤勤恳恳按时上班,尚文远任然客串小先生的角色,偶尔化身山里巴人,与出版社诸人探讨、沟通书稿的问题,抽空就继续写大国崛起系列丛书的后面八册图书。 《大国崛起》全套八本书,一共40万字,这是实际的,而不是版面字数。 尚文远对那十二集的纪录片倒是认真看过几遍,兴趣所在嘛。后面根据纪录片整理成册的图书,也买了一套读过,跟片子相比,图书内容扩充了许多。 全套书从政治、经济、思想、宗教、艺术、军事、外交等多个角度、全方位深入分析九个国家兴衰的成败得失。因为要充当全国当政者集体学习资料,所以在行文上,就充分体现出散文化、故事化的风格。你总不能让全国那么多领导都是学术专家,看得懂那些艰涩抽象的学术理论。 40万字看着很是吓人,不过平分到每册图书,也就5万来字。至于配图,尚文远是管不了那么多了,这是编辑应该干的活。 但就这5万来字,写起来难度也非常大。记得住大致内容是一回事,但真正用自己的语言来把所有的内容复述出来,就很麻烦。资料、数据来源就是个问题。 比如,知道葡萄牙是与阿拉伯人战斗成长起来,但和阿拉伯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战斗的?战争发生了几次?战果如何?采用的战略战术是什么?等等问题,都需要查验资料,不能信口胡诌。 另外一个,不能干枯的堆一大堆数据在那,还必须兼顾到文字的张力和感染性,要让读者感受到理性和激情的激荡,历史和现实的比照,回顾与前瞻交相映衬。 所幸万川有个图书馆,里面找到了周一良、吴于廑主编的《世界通史》。 周一良和吴于廑两位老先生无愧于史学大家的名号,不像后世那些挂着大师名头的某些人。 全套四卷的《世界通史》,不仅让我国的世界史学科建设步伐开始启动,也让尚文远在查找资料的过程中,受益匪浅。 周老先生把邓之诚先生的“比较综合”的方法发挥得淋漓尽致,无论是典章制度角度解释问题,还是注重生计对于历史事件发展的影响,都对历史典籍这一原始资料的真伪鉴别,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至于吴老先生倡导的整体世界史观,更是被史学界盛赞为“世界历史新理论在中国兴起”。 如果没有两位老先生的这套书,尚文远就得抓瞎,甚至要无限期拖稿了。 尚文远拖着老爹去了趟图书馆,把《世界通史》全套四卷都借了出来。 一直到8月中,尚文远才拼着老命,结合自己的记忆和《世界通史》所提供的资料,把《大国崛起》第一部即葡萄牙篇写完。 暂时没有寄给出版社,不是说书稿写完就万事大吉,书稿的自我修订就需要一个过程。总不能拿一部破绽百出的书稿到出版社出洋相,然后被出版社专业的编校人员给鄙视。这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合作了? 八部图书所需的大致资料准备完成,且第一部写完,整个写作就顺畅多了,至少不像开始那般茫然不知如何下笔。 万事开头难,起头这笔一动起来,后面的内容编撰起来就算熟门熟路了。 但还没等尚文远开始动笔写后面的七部,平静的生活就被邮递员大叔的敲门声给打破了。 九所音乐院校的感谢费到了! 没错,就是是感谢费,这时候歌曲还没有版权使用费一说。纯粹是九所音乐院校的校长、院长们对山里巴人“无私”的向全国人民贡献出优秀歌曲的感谢费。 万川邮局在8月中旬,就开始收到收件人为“山里巴人”的汇票,邮局的工作人员就好奇,难道咱们这还有日本人?要不咋有这么奇怪的人名呢? 不管心下如何奇怪,但工作职责不能忘,再考虑到这可能是“国际友人”的钱财,邮局领导就格外重视,专门派出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邮递员,亲自送上门去。 这时候的中国人民,警惕性就是高,只要涉及到外国人,就先往特务身上想。当然,改革开放这么些年,“外国月亮就是圆”的调调已经开始抬头,邮局的工作人员未必没有讨好“国际友人”的念头。 这一天下午,尚文远指导完哥哥文广做完一道数学应用题之后,正仰面躺在凉椅上,优哉游哉的享受着姐姐的小扇子。天太热了,又没个空调,连电风扇都没一台,小老师受不了,开始剥削起自个姐姐。 正享受着,门边就传来一声:“请问山里巴人在家吗?” 以往尚文远和出版社的通信,都是直接在大院的收发室去取,还没人来上门送过信。一听门外的叫声,尚文远噌的一下就从凉椅上跳了下来,蹬蹬的就跑去开了了门。 一看是邮局的邮递员,满脸的正气,正警惕的看着房门口呢。 邮递员见门一开,以为会出现一位矮个“国际友人”,结果真出来一矮子。不过再一看,就是个可爱的中国小孩儿嘛,怎么看也不像是成年人。邮递员有点茫然,一下楞住了。 “叔叔您找谁呀?”尚文远见着默然呆愣的大叔,开口问道。 “哦……哦,我找山里巴人,请问这里有叫山里巴人的吗?”邮递员暗自羞愧,被一小孩儿给弄呆了。 “那是我爸爸。”尚文远可不知道邮递大叔的想法,自然的答道。 “你……你爸爸是日本人?”邮递大叔迟疑的问道。 “你爸爸才是日本人,你全家都是日本人。”尚文远一听就怒了,尼玛有这么说话的吗? “你……你这小孩儿怎么骂人呢?”邮递大叔一看小孩儿那炸毛的模样,也很恼怒。自个什么时候有这待遇了,到那家不是客客气气的?不说请吃饭,一根烟抽总没问题。那知道这小屁孩儿不知道是那里不对劲,都开口骂人了。 “骂你还是轻的,谁让你说我爸是日本人?”尚文远小手叉腰,就准备跟邮递大叔理论。 却被闻声走过来的哥哥文广一手扒拉开:“边去!” “请问您找谁啊?”尚文广就冷静多了。 “总算出来个大点的了。”邮递大叔憋闷的嘀咕了一句,就问文广,“山里巴人是这里住吧?” “嗯?”文广一头雾水,“没这个人啊,这什么破名?” “啊?”邮递大叔就纳闷了,掏出汇票一看,没错啊,地址写得非常清楚啊,万川市电报二路水利局大院301室。 被哥哥扒拉在背后的尚文远从哥哥胳膊下钻了出来,大声说道:“就是我爸爸,那是笔名。笔名,懂不?” “真的?”文广不信。 “本来就是,爸爸亲口跟我说过。”尚文远认真确定,“叔叔你把信给我哥吧,晚上交给我爸。” 尚文远和哥哥对汇票不熟悉,以为是挂号信呢。 但邮递大叔不干,这是钱,看金额还不少,500块呢。这看着是哥哥的,也只是个半大小子。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把这么张汇票交这半大小子,不稳妥。至于刚才骂人的小破孩儿,刚隔完奶吧。 想了想,邮递大叔问道:“你们家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6点多吧,也说不准,有时候可能要晚点。”尚文广回道。 “这……”大叔犯难了,等吧,时间还早,离人家下班还得三、四个钟头,还有很多信要送呢。暗自咬了咬牙,决定6点过再来一趟,领导今天吩咐一定要见着人,这命令不能违抗。 跟两兄弟说了声6点过再来,家长回来了,叫住先别出门。说完转身下楼就走了,也不理会尚文远在背后连声吆喝。 “都是你!”尚文广给了弟弟小脑袋一巴掌,“要不你在那骂人家,都把信交给我了。” “谁叫那鸟人说我爸是日本人!”尚文远扬起小脑袋,冲哥哥横道,“我说你是不想混了是吧?” 不理会弟弟的威胁,尚文广自言自语:“爸爸怎么会取这么个名字呢?什么破名啊,山里巴人!” “哼,跟你个没文化的都说不清楚!”尚文远一听大哥这话就怒了,这么有意境的名字居然被嘲笑了,“知道什么是下里巴人吗?知道什么是巴人吗?文盲!” 尚文广果断对小弟实施了武力镇压,用两根手指夹住小弟肉嘟嘟的脸蛋:“就你能,你再能给我看看!” 尚文远挥舞着王八拳,专攻大哥下三路,可惜啊,小胳膊小腿儿的,够不着。脸上还给扯得生疼,痛得哇哇直叫。这让时常被小屁孩儿教训的尚文广异常高兴,不容易啊!枪杆子里出政权,果然是颠扑不破的至理名言。 几个小时就在兄弟俩的打打闹闹中,文惠不耐烦的喝斥声中过去了。 等到六点半,尚瑞达才回到家里。尚文远就把邮递员晚上来送信的事给老爸说了。 果然,等了不多大会,邮递员就又来敲门了。 等尚瑞达确认自己就是山里巴人,邮递员拿出签收薄,让尚瑞达出具证明,然后准备签收的时候。尚瑞达傻眼了,什么证明?怎么来证明? “这我笔名怎么来证明啊?”尚瑞达明白,邮递员所说的证明,就是类似于户口薄的这样的身份证明,要不谁都可以冒充自己收款人。但关键是这个怎么来证明呢?凭住址?你这房子都是租的,凭什么来证明? 邮递员也犯难了,他在邮局都干了10多个年头,还从未碰上过这种事。他也不知道咋办了。 想了半天,邮递员总算提了个建议:“那这样吧,明天你带上户口薄,来邮局一趟,问问我们领导。” 一开始的时候,邮递员是把汇票给了尚瑞达的,尚瑞达正吃惊呢,怎么会有北都的人给汇钱。不过后来一想,估计是小儿子鼓捣出来的什么东西。 等汇票取不了,尚瑞达就急了,500块呢。等邮递员一走,尚瑞达就提溜着小儿子到卧室里,追问是怎么回事。 等尚文远知道是北都那边给汇的款,就知道了,应该是音乐学院给的那歌的钱。小财迷刚听见老爸说有500块钱,就兴奋得很。不过又听老爸说,汇票取不了,邮局需要山里巴人的证明。 尚文远就暗骂自个是个笨蛋,这事没法证明。除非汇款人那边改收款人名字,要不,甭想用这个笔名去领钱。 还没等尚瑞达请到假去邮局,第二天邮局那边通知,又收到了八张汇票!每张金额都还不少,最少都是400元,最多的还有700元。 这让尚瑞达急得跳脚,几千块钱啊,不知道怎么办这事!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邮局尽管牛皮哄哄的,但还真为人民办事。邮政的那所长最后让邮递员转述说,要取到汇票也不难,只要公安局出个证明就成了。 第三十二章 取钱记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按那位老资格的邮递员所说,在正常情况下,如果汇款单上收款人的名字和实际收款人的姓名不符,除非汇款人亲自到汇款邮局修改汇票收款人姓名,那收款人是收不到钱的。 当然,邮递员说这是内部的规定,主要是担心怕有冒领的情况出现,那邮局工作人员都要吃惩罚。 但现在尚瑞达面临的情况是,有九张汇款单都是写的山里巴人的名字,而且收款人地址也就是尚瑞达现在住的这个地址。 邮局也清楚,汇票上的收款人和实际收款人系同一人。但都不愿冒这个风险,这才有邮政所长的传话。 有了邮局这边的保证,尚瑞达就向厂里专门请假一天,来处理取钱的事儿。 带着户口薄,先到就近的派出所问问情况。 这时候的派出所还没大规模扩充,警员不是很多。 尚瑞达到电报路的派出所的时候,见值班室只有一位年轻的警员,就敲门进去。 “什么事?”见有人进来,年轻的警察问道。 “同志,我想向您咨询一个问题。”尚瑞达表现得很有礼貌。 “说吧。” “嗯,是这样的,我是电池厂销售科的。”先得把自己身份给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别人再问,麻烦,“我叫尚瑞达,高尚的尚,瑞雪兆丰年的瑞,达者方能为师的达。” “嗨,您这是文化人啊,说这么文绉绉的,好,我记下来了,住什么地方?”年轻警察拿过记录薄,记下了尚瑞达的名字,性别。 “水利局大院。” “犯了什么事?”一拿出记录薄,年轻警察就习惯的问道,这都天天干的事情,习惯成自然了都。 “啊?不……不是,我没犯什么事,我是想向您咨询个问题。”尚瑞达大惊,自个什么时候成罪犯了? “哦,那你直接问就不得了,这么转圈圈有意思吗?” “哦,好的,就是我平常没事,喜欢看点书,写点文章什么的。”尚瑞达也不敢??铝耍?透辖羲滴侍狻?p>  “嗯,看得出来!”年轻警察貌似很喜欢打断人说话,这也是掌握说话节奏的习惯性动作。 “我平时写文章,就爱弄个笔名什么的。”尚瑞达苦笑一声,表演到位,“但这次这个笔名惹了点麻烦,我给国内的九所音乐大学投了稿,哦,就是九首歌曲。我是没想着要管这些大学要钱的,但这两天,这九所大学都给我汇来不少钱。” “这好事啊!你跟人家写歌,人家给你钱,好事啊,都多少钱啊?”年轻警察好奇问道。 “每家有个几百块钱,加起来有几千块了。”这事瞒不了人,尚瑞达实话实说。 “哎哟,那您可发达啦。”年轻警察好生羡慕,不过记得人家说的是有麻烦,就继续问,“那您说的这个笔名惹的麻烦是什么?” “因为我寄歌词的时候,没想着要钱,就没留真实姓名,结果现在的汇款单上,全是我那笔名。”尚瑞达苦着脸,很是无奈,“结果邮局不给取钱,要让我到派出所打证明。” “哦,我明白了,不过这个证明……”年轻警察也搞不清楚,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派出所出具证明,一时沉吟下来。 “同志,说了这么久,还没请教您贵姓呢!”尚瑞达还是很有眼色的,连忙从衣服兜里拿出烟,早上刚买的红塔山。给年轻警察递上一支。 “哟,红塔山啊!”年轻警察一看是红塔山,眼睛一亮,这可是高档烟,接过烟也不点燃,就把烟放在桌子上,“什么贵不贵的,我叫莫甘平。” “来点上,点上。”尚瑞达见莫甘平把烟放下了,连忙掏出火柴划燃,“这还一大包呢,莫同志您随便抽。” 莫同志把烟放嘴上,凑在火柴上把烟点燃,美美的吸了一口:“还是你们厂子效益好,像我们就抽不起这红塔山,一抽,小半个月的工资就除脱了。” 干民警的,特别是像莫甘平这种片警,就没几个嘴里不利索的。莫甘平尽管看着年轻,在派出所也干了三、四年了。反正眼前这位业余作家的事,不是什么刑事、治安案件,就一个证明的事情嘛。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就开始扯起了家长里短。 尚瑞达自然不能表现得急吼吼的,尽管心里急得要命。那是几千块钱,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这么多钱,但没进自己兜里,怎么都感觉不安心。 没办法,带着笑脸,跟着人莫警察扯吧。 这一扯闲白就没完没了,尚瑞达眼看着墙上的挂钟都快11点了,可那个莫警察还在那?n吧?n吧的扯,从电力局有个猫爬树上下不来,让警察去帮忙,到“东方红2号”卫星上天,天上地下全扯遍了。 如果闲了没事,听警察吹牛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可尚瑞达心里着急呀,但又不能表现出来,这个苦哟,浑身都痒痒,就想找人把自个捶打一遍。 如果尚瑞达看了周星星的《大话西游》,就会无比同意孙猴子的意见,把在耳边发出那一坨嗡嗡嗡的苍蝇声的唐僧,一棍子敲死,在捅开肚子,扯出场子……总之,尚瑞达现在就想一巴掌让对面的莫唐僧闭嘴。 不过好在救命菩萨来了! 这临到中午,在外巡逻的警察都回来吃午饭了。 “小莫,你拉着人扯什么呢?”敢情这位莫警察拉人扯闲白是种常态啊。 “哟,王所长您回来啦?”莫甘平一见领导回来了,连忙起身打招呼,“不是,这不是这位尚作家有事需要在所里开证明嘛,我在跟他解释流程。” “尼玛,你还能更扯点吗?刚才抽着自己红塔山,扯着天上地下的是另外一个人?”尚瑞达直接无语,心里一万匹神兽呼啸而过。 “作家?”王所长把身上的玩意都卸下来,一一放好,很感兴趣的问莫甘平,“说说怎么回事。” 莫甘平不愧是口齿伶俐的片警,三言两语就把尚瑞达遇到的问题给解释清楚了。 “尚作家是个能人呀,你说以后电视里放的那歌,是你写的?”王所长的八卦精神一点也不差。 “不是全部,我只投了九首。”尚瑞达连忙也把红塔山给王所长敬上去。 人家王所长才是干事的,又随便扯了两句,就回到正题:“尚作家,您的这事,照道理我们打个证明是没什么的,但有个问题,怎么来证明您就是汇款单上的那个人呢?” “王所,还是叫我尚瑞达吧,或者叫我老尚吧,证明就只有一个,就是那九所院校的院长,之前都给我写了回信。”尚瑞达一看回到正题,就赶紧解释。这是他问了小儿子,能拿得出最有力的证据。 “那这样,下午两点过后,你把那些信拿过来,我给您开这个证明。”要不怎么说,人民警察为人民呢,这王所长一句话,可算是把尚瑞达从火急火燎中解救出来了。 脚下着火似的,尚瑞达也装不出那淡定的劲了,连番道谢后,就告辞出了派出所,小跑着就回家里去。 回到家,让小儿子赶紧把那些回信都找出来。这些信尚文远都收藏得好好的,自然不用找。可看着父亲那一副火上眉头的架势,不由打趣道:“爸,您找什么急啊,人派出所不是让您下午两点后才去吗?” “你个兔崽子知道个什么玩意,万一下午人家有事都出去了呢?”尚瑞达拿过信,确定就是九所院校的回函,就拿着转身出门。 “不吃中饭啦?”文惠见老爸回来一趟,就又出去了,冲着老爸的背影喊。 “不吃啦,你们自己吃,关好门啊。” 风风火火的尚瑞达没大一会,就又回到了派出所。 还好,王所长还在所里,正跟陆续回到所里的几个警察闲聊。 见尚瑞达这么快就回来了,王所长诧异的问道:“不是让您下午两点再来嘛,这么急啊?” “主要是担心……担心你们工作太忙,怕万一又哪里的老百姓遇上问题需要您去解决。”尚瑞达连喘几口粗气,走得急了点,气还没匀过来。 王所长好笑的看了一眼尚瑞达,这人啊,还真是怕财落空,说道:“信给我看看吧。” 尚瑞达赶紧把几封信递给王所长。 等王所长不紧不慢的把几封信抽出来细细看了,才对尚瑞达说:“看来山里巴人就是你了,我说您还真是厉害,您那是几首什么歌啊?” “游戏之作,纯属游戏之作,当时也是看报纸,无聊嘛,就瞎写了几首。”尚瑞达谦虚道。 “那往后您可出名儿了,我们万川人脸上也有光啊。”王所长边说,边拿出所里的公文笺,开始写证明。 第一行“身份证明”居中,提行另写: 兹有万川市公民尚瑞达,男,原籍万川市余亭乡尚家寨二组,现居万川市电报二路水利局大院301室。因个人创作需要,自取笔名“山里巴人”。公民尚瑞达与“山里巴人”系同一人。 特此证明。 然后落款和证明出具时间:万川市公安局电报二路派出所,一九八四年八月十七日。 全部写完,到自己办公室拿出派出所公章,“啪”的一声,就在证明上盖上了。 等印泥干得差不多了,就在证明下面存了个底根,注明何时开的证明,证明什么内容,谁开具的。把证明撕下来,递给一旁正眼巴巴看着的尚瑞达。 这下总算稳妥了,尚瑞达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没口子的感谢,然后拍着胸口说,等取了钱,叫上所里的同志,一起吃个便饭。 王所长无所谓的摆摆手,强调人民警察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就让尚瑞达赶紧去取钱办事。 从派出所出来,尚瑞达又花了半个钟头,走到邮局。 快12点了,邮局也没去排队寄信取钱的了。尚瑞达见状连忙拿出户口薄和派出所证明,问邮局的工作人员,说取汇票。 工作人员拿过户口薄和证明一看,就笑了:“是你啊,我们先前以为您是日本人呢!” “嘿嘿,笔名,笔名,给您添麻烦了。”尚瑞达陪着笑脸。 “还真是麻烦,要不我们所长开这口,您这钱哪,估计是取不出来了。怕是要等到取钱限定时间过了,让打款的人重新打一遍才成。”工作人员边说着,边在一边找汇票。 很快就把汇票找了出来,让尚瑞达在收取薄上签上名,签上自己的名,盖上私章和邮政的戳。把汇票整理好,也不递给尚瑞达,就问:“您是全部取现钱呢,还是办个存折?” 尚瑞达想了想,问工作人员:“一共有多少钱啊?我都没看过票。” 工作人员拿过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扒拉,把汇票上的金额加了一遍,回答道:“一共4400。” “那……取500吧,其他的开个存折。”尚瑞达琢磨了一下,现在家里还不用买什么大件,500就够用了。反正不够再来取。 邮政工作人员也挺高兴,可是把这个大客户给拉住了,这算她的个人业绩,她这个月的奖金应该能拿不少。4000多块钱,在这时候的私人来讲,绝对是属于有钱人,万元户整个万川都没出现几个。 等全部弄好,尚瑞达拿回户口薄和派出所证明,还有那本新鲜的存折和一大叠大团结,美滋滋的就出了邮局。 第三十三章 预热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回到家,尚瑞达也不去上班了,反正请了一天的假,正好下午好好歇歇。 买了一大堆菜,当然肉是最主要的。现在不用肉票、不用菜票、不用粮票,只要有钱,就能放肆的买。 三十多年来,尚瑞达终于找到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儿子的功劳怎么了?儿子都是老子的种! 看着老爹喜笑颜开的模样,家里三个孩子都知道,钱估计是取到了。 文惠最乖,跑过去接过老爸手里的袋子。往袋子里一看,哇,好多好吃的,鸡鸭鱼都有,还是整只的。排骨、带着几指厚肥膘的大肉,时鲜蔬菜什么的都不用说了,一大包。 瞅瞅日子不对啊,才8月,离过年还小半年呢,这是提前把年过了? 随着文惠的惊呼,文广也凑边上看,一看就眉开眼笑,好多好吃的。只有尚文远老神在在的仰躺在凉椅上,跟个大爷似的,天太热了,不想动弹。 “我说爸,天这么热了,您就没想弄两台电风扇?”屋子里有两把凉椅,还是尚瑞达让人打的。一把被尚文远给占了,尚瑞达躺另一把椅子上。刚躺下,小儿子就开口问道。 “你还娇贵上了,在老家都没电扇也不一样过了?”尚瑞达还是心疼钱,“这还没到最热的天呢,你就受不了了?” “咱不差钱了,好吧,几把破电扇能花多少钱啊?”尚文远这是没当过家,不知道柴米贵。 “你少废两句话,天就不热了!这老话说得好啊,心静自然凉,你哥哥、姐姐都没喊热,就你在这嚷嚷。”爷俩开始杠上了。 文广、文惠在一旁看着自己老爹和小弟碎着嘴,俱都嘴角含笑,偷着乐,不敢大声笑出来。似乎是怕自己大声一笑,这温馨的场景就跑了,不见了。 以往家里老爹没在,屋里就总缺股味道。以前不知道是什么,现在这全家一起,就明白那股味道是什么了,那就是家的味道,父爱的味道。 跟小儿子瞎掰了一会,尚瑞达觉得屋子里是有点热。想了想,反正左右无事,不如带儿女出去玩会。 先是提议到万川广场那去,被尚文远给否决了,大热天的,跑广场里晒太阳,毛病。接着文广提议去动物园,也被尚文远给否了,说动物园那几条懒洋洋的大蛇,几头落毛的孔雀,有屁的看头。 连续几个建议都被小屁孩儿说得一无是处,顿时就惹了众怒,尚文远一看不对,立马说:“避暑玩耍能有比太白公园更好的吗?” 众人一想,还真是,把这地儿给忘了。 太白公园就在一座兀立市中心的小山上,山不高,海拔也不过四、五百米。但山势陡峭,山上参天古树因为是在市区,大炼钢铁的时候还没破坏掉,这时候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光。 而且山体主要是大块的海底沉积岩,万川开埠以来,历来的文墨骚客就爱在那些大石上留诗刻字,最出名的就是唐代“诗仙”李太白的了,整个公园就是以太白命名的。还有其他的名人也不胜枚举,这么一两千年下来,太白公园就成了文人荟萃,远近闻名的一大胜景了。 人工雕砌的整齐石阶,蜿蜒盘行在荫翳蔽日的参天古树间,清风徐来,满身燥热尽皆而去。站在山顶的兰亭,放眼四望,整个万川尽收眼底。登泰山而小天下,而今振臂高呼,沐风而浴,此身此境,也让人自然燃起一股登太白而临天下的豪情来。 尚瑞达领着儿女,在山顶放肆的胡乱欢呼,尽情欢娱好大一阵。让文广带着文惠四下去乱逛,留下小儿子说起了正事。 罗书林在这个月初的时候,就来了一封信,说是《货币战争》一书的编校工作已经完成,工作的重点就安排在了图书的装帧设计和前期的宣传上了,问尚瑞达什么时候再上江陵一趟,好就近商议,毕竟信函往来多有不便。 尚文远考虑了一阵,说差不多了。图书印前的工作尽管有出版社的专业人士在做,但尚文远总有点不放心,担心那帮人最后弄出来的太严肃、板正,跟自己预期相差甚远。 这些担心尚文远自然不会说出口,只是让老爹在这个月25号前后,申请到江陵出差。尚文远自己也抓紧时间,在这一周的时间,把在《群众日报》的书评,以及其他省市主要报纸的宣传通稿写出来。 尚文远想的是,如果到时候万一蒲清泉、宁长河邀请不到那些大腿们在报纸上说话,那就索性自己写好,让那些名人同意签个名就成。 但尚文远忽视了这个时代名人珍惜羽毛的程度。尚文远的这种手法,是后世的出版社、民营书商较为流行的做法。 毕竟名人一般都很忙,每天日程都安排得满满的,像写书评这种小事,哪会亲力亲为,能交给经纪人来办,就算不错了。 等出版社或者书商把写好的书评什么的,发过去,只要经纪人把价钱谈好了,签个自己的名字,就算把书评写了。完全的等价交易,没好处的事谁干啊? 但这时代的名人,无论是文化名人,抑或其他名人,都极为重视自己的名声。轻易不会开口为某人某产品站台的。没看一位全国闻名的电视剧明星,因为某产品打了一个电视广告,就被人批得跟个什么样,最后差点落得声败名裂的田地。 但另一方面,这些名人都极喜欢参与一些文化领域的讨论。比如针对一些文学作品的批判,无论是好的,差的,只要能引起人注意的作品,都喜欢去掺合一笔杆子。而且都不收钱,你给钱,那就是有辱斯文,那就是人品低劣、道德败坏。 等尚文远跟这些名人打过多次交道后,就直发感叹:这种风格要一直发扬多好啊,人人都做雷锋,我就抱着钱罐子数钱钱。 从太白公园回来之后,尚文远开始进入闭关状态,把自己关在姐姐的卧室里,开始抓紧时间审读修订《大国崛起——第一个殖民大国葡萄牙》,随便把《货币战争》的书评写了20来篇。 至于哥哥文广和姐姐文惠,这时候也顾不上关注自己小弟成天关在屋子里干什么了。兄妹俩这几天都在紧张的复习,争取在万二中的入学考试里,考出好成绩,谁不想上好学校啊。 这次又是尚文远干爹余舒同出的力气,找朋友在万川二中那边费了很大的功夫,万二中的校长才同意,让尚文广和尚文惠开学的时候,参加一次入学考试,成绩达到了,就可以入读万二中。 在这中间,很是花费不少。余舒同两口子也知道自个干弟弟,给音乐学院投稿,挣了不少。也就让尚瑞达开开心心的花这个钱,毕竟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为了后人。 前前后后,包括请吃、送礼,为了文广和文惠的入学,尚瑞达从邮局存折里取出的1000块钱,就花了个干净。这让一向把一分钱掰着两分花的晏华,心疼得只犯头晕的毛病。 不过都是为了儿女,咬咬牙也就认了。等晏华从尚瑞达手里把存折收归“国有”,每次拿出存折看一遍数字,种种不开心就变成了开心。 都说女人败起家来,连上帝老人家也要抖三抖。但男人要没个节制,花起钱来,那就更没数。这是男人的通病,手里有了几个钱,就爱得瑟。 尚瑞达让出家里的财政大权,这一下就焉巴了。红塔山给改成了8分钱的经济牌。也不买卤菜和小吃老往余舒同那喝小酒了,弄得以为余舒同还在想,是不是那里不小心得罪自己这干弟弟了。 后来听媳妇儿竹凤英把情况一说,才知道自个干弟弟现在成了个典型的耙耳朵。为这事,余舒同没少拿尚瑞达开玩笑,说爷们儿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却不知道说这话,后背心冒出的虚汗。 到了二十六号,也是碰巧,分管江陵片区的销售员生病请假了,尚瑞达正好跟领导申请,说自己愿意到江陵去,自己去过,熟悉情况嘛。 万川电池厂这会效益正好,产品都供不应求,安排人去江陵,说是考察一下市场情况,实际就是去催几个大客户的款子。那些大客户,还不敢得罪电池厂这个大爷,一般销售员去转转,都会按时打款。 原本,销售科的科长是想安排另外一个人去江陵的,不过,被尚瑞达几根好烟,和几句马屁给拍得晕头转向,就顺势同意了调换。给尚瑞达批了出差的款子,让他不日动身。 当天下午,尚瑞达就到邮局,给蒲清泉拍了一封电报,说二十九号能到江陵。 尚文远也教了老爸不少图书方面的常识,比如图书出版的整个流程,比如图书的装帧设计,比如图书的营销理念。现在尚瑞达对图书出版,不说了解得有多通透,但至少不完全是个生瓜蛋子,一问三不知,甚至乱开黄腔了。 尚文远这次自然也要跟着老爹一起去,尚瑞达如果单纯过去了解情况,那是够了。但如果要与出版社一同安排印前的一些工作和图书发行的预热,那就完全不够看了。 单就一个印制工艺和图书的装帧就不是一两句话扯得清楚的,更何况,此行还涉及到营销最重要的一项工作:炒作。 炒作,在很多人看来,是一个贬义词,但尚文远不这么认为。 在尚文远看来,不是自吹自擂几下就叫炒作,那是小贩的叫卖。炒作越发展都后面,实际已经变成了一种非常规的新型传播模式,是很考究个人或者团队的智慧的。 炒作的关键,就是制造噱头,如果你找的这个点,吸引不了人,那还炒个屁,直接就炒糊了。 你这个噱头引不起人的争议,广泛的争议,那人家新闻媒体凭什么给你版面?给你镜头? 你得充分利用人们爱争吵的恶习和窥私欲、揭私欲,发挥各位看客的制造力和想象力。 而且炒作决不能用那种四平八稳,平和,恬淡,过于冷静的方式来进行,这样做不妨说是自找没趣,显出一种倒霉相,会使热点变成冰点,使夸张微缩成隐喻,使热脸热眼碰着冷屁股。 炒作该用一类夸大,激动,委屈,惊人,扭曲,震撼的语言和画面表情,佐以基本的事实,较真的碎片,释放出挑斗,猛料(自编),受伤,同情之类的大众动情元素。深髓的结构是虚张声势与模棱两可。 炒作的题材应是火辣辣的,最好能直接挑破观众的眼球,使观众如斗牛场的斗牛一样,眼前一片血红,置身于迷乱云雾中。若不能直接达到这种效果,也要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制造出来。玩的就是轰动,就是扑朔迷离。 炒作要时时揣摩流行风尚,择时而出。东西要做得跟定时炸弹仿佛,越是使大众冷不防的东西,越是有威力,易于波及广泛,效益也自然好。 在这个时代,如果要论对炒作认识的深刻程度,尚文远自认第二,决然没人敢认第一。怎么说,尚文远也是从信息爆炸、知识爆炸的后世回来的,各种炒作手段见识过不少,而且经典的炒作案例也是学习了又学习,尽管没做出什么成绩出来,但好歹也算了解个中精髓了。 闭关这段时间,尚文远就已经想好了炒作的点子,并且后续的手段都写了出来。待得到了船上,再让老爹熟悉熟悉,到了江陵,应该就差不多了。 尚文远相信,等老爹把这些手段彻底摆在两位大哥面前,应该能让二位的眼珠子掉出来吧。 第三十四章 遇上了骗子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买好二十七号一早的船票,尚瑞达回到家里。趁着吃晚饭的当口,说明天单位安排到江陵出差。晏华随口问了下要出门几天,要带多少钱,待丈夫回答之后,就不再问了。 倒是大儿子文广和女儿文惠一听老爸又要出差,眼睛就开始发亮,不过一听要出去至少六、七天,满眼期望就变成黯然了。再过两天就要参加万二中的入学考试,哪有时间出去玩啊。 尚文远当然得配合老爸,跪在凳子上就开始欢呼雀跃,只嚷嚷还要去江陵。被老妈用筷子头敲了两下小脑袋也不管,只管在那卖萌。 尚瑞达装着无可奈何的神情,装模作样的征询了下媳妇儿的意见,见晏华无所谓的姿态,就勉强答应了。不过,尚文远也不是没付出代价,他被自个老子当成了建设男人小金库的最佳道具。 晏华考虑到小儿子还这么丁点大,吃饱、玩好是正经,就又给尚瑞达批了50块的经费。这时候的人民还比较淳朴,没有怂恿自个老公大占公家便宜。关键是现在家里还不那么缺钱,适当的松松手,也没问题。 50块啊,又可以抽一段时间的红塔山了!自从存折被收走,家里财政大权旁落,连小金库都被搜刮得干干净净,尚瑞达可是清汤寡水的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红塔山的香味,都快一周时间没闻着了吧。 交代好大儿子和女儿要安心复习,好好考试,多听老妈的话,又到干哥余舒同那晃悠了一圈,问有什么要带的。第二天一大早,尚瑞达就带着小儿子,提着个提包,打扮得周周正正的上了去往江陵的轮船。 尚文远是真心不想坐船,第一次还新鲜,第一天也很好。刚开始还能看看两岸风景,看看江边光屁股小孩儿在江里嬉戏耍乐,但再好的风景,在轮船那特大的噪声下,看久了也会厌烦。 而且轮船就那么大,这时候的客船也没什么好的娱乐设施,就录像厅,有游戏厅,还有歌舞厅。 但尚文远这么小个人儿,啥都玩不了。尚瑞达倒是想去歌舞厅跳跳舞,这时节,搂着个光胳膊露大腿的小娘们儿,跳跳舞,很是有**力。 老爹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很有几分花花肠子的味道,被尚文远看在眼里,自然是几句老气横秋的话就拍了过去,让尚瑞达的小心思很快就偃旗息鼓了。尚文远可不想前世父母的悲剧现在还要重演。 尚瑞达买的是一等舱,二人标间那种,空间还比较大,舱内设施还比较全。至少有了彩电,有独立的卫生间,可以洗热水澡。整个房间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床单被套什么的也很整洁。 从这点也可以看出来,尚瑞达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以前是因为家里在农村人多,太穷,想享受也没那条件。要不,他也不会早早的就想跳出农村,到江湖闯荡。 现在则不一样了,尽管还把自己老子和两个妹妹留在农村,但自己两口子每个月工资加起来有一百五、六,加上儿子又这么妖孽,这么小就开始挣钱,而且还是大钱。 所以用起钱来,也不是那么锱铢必究了,借口嘛,当然是儿子还小,不能让儿子吃苦。 尚瑞达抱着儿子,在轮船服务员的引导下,到了房间。进得房间一看,发觉已经有人住进去了。 要在船上渡过两天两夜,礼貌性的,尚瑞达就跟那人打了个招呼。 先住进房间的那个人,看起来颇为气势不凡。 约莫三十左右,油光的长头发,往后倒梳,典型的大背头,脸上还架着副茶色的蛤蟆太阳镜。上身一件看来挺高档的白色短袖衬衫,下摆扎在烫得笔直的深色西裤里,脚上是一双擦得逞亮的尖头皮鞋。 蛤蟆镜听尚瑞达打招呼,也挺热情的,抄着一副别扭的普通话回应尚瑞达。 等尚瑞达安顿好自己和儿子的床铺,把儿子往床上一放,就从提包里拿出茶叶,就着房间里的陶瓷杯子泡茶,顺口就问蛤蟆镜,要不要喝点茶。 谁知那蛤蟆镜从放在自己床头的旅行包里,拿出一个看来挺高档的金属保温杯,冲尚瑞达摇摇手,说道:“不卫心的啦,唔吉用自几的杯的啦。(不卫生的啦,我只用自己的杯的啦。我对广普不熟,凑合着先。)” 确实别扭,尚瑞达听得一头雾水,有点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 尚文远前世听多了广普,自然明白,就趴在老爹背上,悄悄跟老爸解释。 尚瑞达听明白了,原来对方是个讲究人,也不强求。再说,自个这茶叶还是从余舒同那顺来的高级茶叶,竹叶青,几十块钱一斤呢。 笑了笑,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转头问儿子喝不喝,尚文远不太渴,就说等会再说。 船上挺无聊,反正没事,尚瑞达就操作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跟蛤蟆镜别扭的交谈起来。尚瑞达在外闯荡一两年,双江普通话还是会讲的。 别看话语有点不通,不过,蛤蟆镜语速放慢,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尚瑞达也能听个七八成。 一番交谈,尚瑞达总算明白,对方是香港人。姓李,叫李泽伦,而且还是香港巨富李嘉诚的族侄。 尚文远原本是对这种闲聊不太感兴趣的,加上轮船开了这么长时间,有点昏昏欲睡。正犯迷糊呢,听得那个叫李泽伦的说是李嘉诚的族侄,就一下清醒了,嗬,敢情遇上这个时代的富二代了。 也不做声,就安静的听老爹和这个李泽伦闲扯。 尚瑞达也自报家门,说是到江陵出版社做事云云,还拽起了酸文。尚瑞达这副摸样,光看卖相还是很能唬住人的,一般人见了都会把他当着温文尔雅的大文人。 没想到,那个李泽伦对尚瑞达出版的事情,非常感兴趣。说自己在香港从小接受的是儒家教育,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这些调调说得头头是道。这下似乎是勾起了尚瑞达的谈性,毕竟自己小时候也是接受四叔尚新安的教育,两人越谈越投机。 到了中午,尚瑞达还邀请李泽伦到餐厅,花了40多块,吃了一顿看着豪华,实际味道不咋地的大餐。 不过似乎那个李泽伦是个谦谦君子,对船上被尚文远打负100分的饭菜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尚文远还在琢磨,这人看来挺能吃苦的,不愧为李氏家族的人,都那么大的富二代了,还吃得下猪食。 回到房间,尚瑞达和李泽伦谈兴不减,继续聊,不知道怎么聊的,就转到生意经上去了。 李泽伦说,他这次到大陆来,是通过他叔父李嘉诚给中央领导打招呼,才能在大陆几个城市四处考察。原本中央还派了两个领导陪着他,但他觉得官方陪着考察,看不出很多问题,后来就把两个领导和随行人员叫开,自己单独出来,也算暗访吧。 李泽伦说,这次到万川,他主要是考察万川卷烟厂。还说到万川有那么好的优质高山烟叶,但由于设备老旧落后,产出的卷烟太差。他正准备到江陵找省里的领导,让省里面同意改造生产线,由他从香港那边进一批高级的生产设备。涉及到的金额也被李泽伦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只是小小2000万港纸而已。 尚瑞达听李泽伦这一番说辞,顿时对李泽伦另眼相看了。 尚瑞达不知道李嘉诚,对香港富豪没什么概念,但一听李泽伦不屑的说2000万港币的生意,在李氏家族里,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就这一下,尚瑞达就对李泽伦的实力有了清晰的认知了。原本他还觉得,等《货币战争》出版了,500万到手,自己差不多就算双江首富了,至于是不是儿子的,有关系吗?儿子的就是自己的。现在这么一对比,尚瑞达就觉得,自己这点钱,估计还不够这个李泽伦财产的一根寒毛吧。 言语间,尚瑞达对李泽伦就带着几分恭敬了,没办法,钱是男人的腰,钱没人家多,自然腰身要低些。 李泽伦谈兴很浓,就问尚瑞达,现在出版行业,从技术层面上,有什么需求,说不准他还可以帮忙解决一些问题。 尚瑞达想起上次到江陵,儿子给出版社里提的那些要求,社里人非常为难的几个问题。就对李泽伦坦言。现在出版最大的问题,还是印刷技术和纸张的问题。 这下里李泽伦就显得更高兴了,说只要涉及到机械设备、技术方面的都不是问题。并拍着胸膛说,他那就有印刷机,美国产的,世界最好的彩色印刷机,还有香港最好的纸张。 尚瑞达就很高兴,说自己跟双江最大的出版社的社长是结拜兄弟,他可以引荐李泽伦跟蒲清泉认识,并尽力说动自己的大哥,从李泽伦这里进口设备。 但听到这,尚文远就不由疑窦丛生。 尼玛老子从事出版行业快10年,还从未听说过最好的印刷机器是美国产的啊。尚文远前世跟印刷厂天天打交道,也只是听说,四色印刷机以及后来出来的八色印刷机,最好的应该是德国的海德堡吧。而且,香港有什么好纸?就那么屁股大地方,有什么资源来产纸? 一直听着没开口的尚文远就露出天真的笑脸,问李泽伦:“李叔叔,美国的印刷机是什么牌子呀,听着好厉害的样子。” 李泽伦哈哈一笑,信口答道:“荡然系康敏西的啦,秀秀孩几对机器也感兴趣?” 什么?康敏西?这是什么玩意?就再次跟李泽伦确认。尚瑞达直拽小儿子,别打扰大人谈话,但尚文远不理会自个老子,坚持问。 李泽伦不以为意,对尚瑞达大度的摆摆手:“?庸叵档乩玻?悼得魉埂!?p>  这下听懂了,尚文远最后确认一遍:“是健康的康,明天的明,斯大林的斯吗?” 李泽伦就冲尚文远翘大拇指,直夸他好聪明,都认识那么多字。 尼玛,哄鬼呢!康明斯不是生产发动机的吗?什么时候产印刷设备了? 又卖了几下萌,不再问印刷设备的问题,转而问了几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比如问美国的主席叫什么名字,结果李泽伦说美国没有主席,只有总统,现任的总统叫肯尼迪。又比如问美国最好喝的饮料是不是白日可乐,李泽伦回答说,就是这个。还吹这个白日可乐怎么怎么好喝。 “狗日的,遇上传说中的骗子了。”等尚文远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基本就确认眼前这装逼男李泽伦,压根就是一骗子。 既然确定眼前这人是骗子,尚文远就仔细听这人说话的口音。 仔细一听就听出问题了,说的压根就不是粤普,而是偏闽南语的闽普,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人说成伦,天气热,说成天气乐。是不是,说成细不细。 这人就是东建那边过来的骗子,尚文远最后确定。但这时候不能给老爸说,免得到时候人狗急跳墙,把自个和老爸给害了。 就等着找个机会,给老爸提醒,必要的时候,让船上的警察把这人给逮了。 第三十五章 是条大鱼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高度怀疑的时候,那另一个人的一言一行,在这一个人眼里无不是居心叵测的。 眼下这种状况就是,李泽伦的一举一动,在尚文远眼里,无不暗藏祸心。 但尚文远为了不打草惊蛇,甚至不敢再通过那些让人敏感的小问题,来撩拨李泽伦。 任何时候的骗子,身心随时都会处于不安全的状态,这种不安全感,使得他们特别敏感,警惕性特高。 见尚文远不再提一些古怪的问题,李泽伦似乎不经意间,喘了一口粗气。但还沉浸在兴奋中的尚瑞达,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些轻微的细节,依然向李泽伦恭敬的请教一些生意场上的问题。 心思一放开,人处于旁观者的角度,看问题就特别有趣。 尚文远半眯着眼睛,躺在老爸背后,仔细观察李泽伦。他发现,每当老爸向对方提出一个很正常的生意场的问题,李泽伦总不会正面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李泽伦怎么回应呢?他首先总是要强调一遍,他在这个方面认识了哪些大人物,而这些大人物对他说了什么话。然后,他对这个大人物的话,有了什么领悟,又做出了什么样的业绩。尽管嘴上说这些业绩不值一提,但他总会提及几遍。 基本上,在把尚瑞达的问题绕来绕去后,李泽伦又总会回到暗示自己有钱、在上层关系雄厚这条线上来。在遇上比较难以回答的问题上,他又会因为语言的问题,假装听不懂。 另外一个比较有趣的是,都快临近天黑了,尚瑞达都已经把房间的灯打开了,李泽伦脸上那副茶色蛤蟆镜也一直没取下来。 尚文远曾经读过《fbi读心术》,稍微涉猎了一点微表情。 观察一个人,可以首先从眼睛开始。比如眼睛向左上方看,表示在记忆图像;向右上方看,表示在创建图像;向左平视,表示在回忆声音;向右平视,表示在创建声音。 也就是说,除非经过专门的特殊训练,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但尼玛这个李泽伦带着有色眼镜! 但好在眼镜挡不住眉毛,也挡不住嘴、鼻子、下巴。遍布整个面部的肌肉,很多是不能被人为控制的。 尚文远不是专业的表情分析师,也不是精研行为心理学的专业人士。 但几个比较有趣的例子他记得很清楚,比如李泽伦老爱做的一个面部动作,就是抿嘴而笑,而这通常是假笑的特征。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男孩子在追求自己的女神的时候,女神总爱做抿嘴而笑的表情。这不仅仅是扮淑女,笑不露齿的基本素养,而是丫压根就不想理你,但给你面子,不说出来。 这种假笑,尚文远发现在李泽伦脸上出现频率最高的时段,往往是老爸对李氏家族及李泽伦财富的赞叹的时候,这是典型的不自在。 还有比如李泽伦时不时的摸摸下巴,看起来是在思考的模样。实际上,在尚文远看来,不过是李泽伦在抑制某种情绪,而通过摸下巴来让自己冷静的下意识动作。而对应这个动作的,只不过是老爸在问李泽伦关于销售监控的问题。 正如微表情分析的总结上所说,只要用心去观察,隐藏在人面部的各种表情,总会让人发现这个人的真实情绪和想法。 好在尚文远父子二人共处一室的,只是个骗子,而不是抢劫犯和盗窃犯。倒不虞性命之忧和身上钱财被搜刮一空。 像李泽伦这样装扮的骗子,所图非小,自然不会在小财上露马脚。原本在这个时代看起来,很是天衣无缝的谋篇布局,却悲催的遇上尚文远这个怪胎。 尚瑞达和李泽伦在各自洗漱后,躺在床继续吹,一直到很晚,也不知什么时候都睡着了。但尚文远却是心里兴奋,一直难以安睡。 等到船外天光初放的时候,尚文远就悄悄爬起来,见对面床上的李泽伦犹自打着轻鼾,正在沉睡,就悄悄把老爸摇醒。 尚瑞达睡得正香,被儿子弄醒,很是恼火,正要呵斥两句,却被尚文远一把蒙住嘴。 尚文远轻嘘,让老子不要开口,然后用一只手指了指对面床上的李泽伦,又指了指门外。 尚瑞达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但不太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尽管心有疑问,但出于对妖孽儿子的信任,就不做声响的起床,拿好提包,带着儿子垫着脚走出房间,并轻轻带上房门。 待一直走到船头的甲板上,确定这里说话别人听不见了,尚瑞达才问儿子:“你干嘛?这么大早把我拉起来,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人说?” “爸,你相信我不?”时间紧急,尚文远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开口,严肃的问老爸。 “怎么了?”看儿子板着个小脸,眼里带着焦急,忙说,“我当然相信你啊,到底啥事,快说。” “那个李泽伦是个大骗子!”尚文远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顿时让尚瑞达目瞪口呆。 迟疑了老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朝周围看了一眼,发觉没人,才低声对儿子喝道:“你都在说什么玩意!你凭什么说人家是骗子?” “那人真的是骗子,爸,你相信我。”尚文远也急了,管不了那么多,把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的全都抖了出来。 “爸,您记得我问的那几个问题吧?”尚文远见老爸点了下头,就继续说,“我问他,那个美国的印刷机器是什么品牌,他回答是康明斯,爸,康明斯是生产发动机的,从来没生产过印刷设备。” “然后,美国压根没有白日可乐这种饮料,我是故意乱说的,是可口可乐。” “还有,现在的美国总统是里根,刚到咱们国家访问过,肯尼迪都死得不能再死了。” “爸,您想过没有,如果他真是香港的大富商,会不看报纸,会不知道美国的情况吗?这么明显,您都不想想?” “如果这个人真是大富商,还跟中央领导认识,结交的人物都是大人物,会把船上猪食一样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吗?连您都吃得腻歪。” “最关键的是,爸,这个人说的话,压根不是电视里香港人说的话,是东建那边的人说的话。” “还有还有,爸,您注意到了吗?这个人戴的又不是近视眼镜,为什么一直到睡觉才把眼镜取下来?我听人说,如果人说假话,眼珠子会乱转的。” 儿子一连串的答案,将尚瑞达最后的一丝侥幸击得粉碎,仔细的回想,还真跟儿子说一样。哪有大人物是这般表现的,吹嘘在美国有多少生意,连美国总统都不知道是谁。 尚瑞达也不是完全的江湖嫩鸟,也算在几个地方闯荡过几年,人又不笨。儿子这么抽丝剥茧的一分析,再结合自己的江湖经验,总算是明白了,自个真被骗了。 不过,做老子的威严怎么也得绷一绷,就问儿子:“你说他是骗子,也没骗着咱们钱啊,最多也就是几顿饭钱。我又不是什么有钱人,骗我有什么好处?” “嗨,您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您不是说了您跟大伯的关系了么?通过您,再认识大伯,大伯掌管的可是整个出版社,而且印刷厂一旦引进设备,那涉及到的钱会少?” 说到这,尚文远总算想起为什么自己对闽普这么敏感了,尼玛主要是他被水州人骗过啊。 当时水州那边一个批发商,在北都订货会上,交了订金,向尚文远订了一批1万多元的图书。订金交了6000元,当时尚文远还觉得这人实在。一般在订货会上,跟供应书商不熟的经销商多是交30%的订金。 图书这个行当,特别是二渠道,也就是民营书店和批销点,跟各大书商的关系,都是靠的信用,而不是合同。99%的交易,都是熟悉的朋友介绍,然后建立起供销链。 书商给批销店发货,批销店销售多少,下个月再结算。当然,不会一次结清,总会留个尾巴。反正你书商要不断的出书,不断的发货,结一部分,压一部分。就这么越积越多,到年底盘库,一起结清。 如果某个经销商不信守承诺,收货后不结款,那供货商只要在圈子里一传播,那这个经销商就别想好过,也别再想再向其他地进货了,生意当然就做不下去。你就算换个店名,换了地址,但别人一旦知道老板还是你,那仍然不会给你发货了。 这就是21世纪书商和民营经销商的生存状态,用口头的承诺和个人的信用,建立起脆弱的供销链。 尚文远以为水州的那个经销商会是一个好合作对象,回到公司后,就安排人把货发了。等发货后不久,那边老板就说,书很好销,又订了5万的货。尚文远不疑有他,就继续发。陆陆续续的,发了15万的书过去,等到了第二个月月底,尚文远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对方电话停机了,座机也停机了。 问圈里的朋友,也都在找那个老板。书商都有固定的交流群,全国几百家书商,一印证,尼玛都上当了。不仅仅是尚文远一家,那鸟人,在订货会上,花了大约10多万的现款,骗了大约6000万的货! 最多的是北都的一家大书商,给生生骗了800多万的货! 50多个人就约好一起去水州找那人,结果到了水州一问,压根那就是一临时仓库,租赁用的身份证还是假的!到公安局去报案,按道理说,涉及6000万的金额,应是惊天大案了。可那边接到报案的人硬是推说没法查证,找不着人,还说这种情况太常见了,一句等消息吧,就把众人给打发了。 到尚文远被雷劈以前,这案子依然被这么拖着,没被破案,也没个说法。 因为被这么骗了一回,尚文远对水州那边的人印象就极其恶劣。后来在网上又听说了很多同样的事情,比如清溪,清溪最出名的不是铁观音,而是清溪骗子。一个村一个村的出去流串行骗,央视、中央级媒体都曝光过,当地政府也大力整顿,抓过不少人。但那么多人,而且游击作战,抓得过来吗? 尚文远也曾经看过群众网上的一个报道,说清溪那边的人从80年代初就开始外出行骗。最开始是通过一些小玩意,让人去投资,然后将后进来的投资者的钱,以高出一般投资的效益,返还给前投资者。就这么一层一层的,通过非常复杂的手段,网络成千上万的投资者,从而获得高额的利润。 这就是典型的庞氏骗局。等这种骗局被国家发觉,大力打击之后。又转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就是抓住内地信息传播不通畅,信息滞后,而且大力推进改革的机会。让内地的生产企业改组生产线,弄一些沿海破旧的机器设备充数,发给内地厂家,吃设备中间的差价。 更厉害一点的,就是干脆行贿内地一些地方政府的官员,通过官员的担保,同内地企业签订设备订购合同,然后拿了预付款,就销声匿迹。 尚文远觉得,这次碰上的这个李泽伦,肯定不是真名,但姑且就叫李泽伦吧。这个李泽伦应该就是最后一种,很高级的一种骗子。 某个官员或多个官员的介绍信,抑或其他证明其身份的证明,在身上也说不准是有的。 听这个李泽伦说过的那些话,尚文远觉得,这次恐怕还真逮着条大鱼。但这条大鱼不好逮,弄不好还得反咬一口,然后脱线跑掉。 (ps.文中所说的这个被骗的经历,是我本人亲身经历的,绝对不会胡扯。每年订货会上,基本上都会碰上拿着资料,揭发骗子的书商。确实是被骗惨了,纯属无奈之举。民营书商其实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国家对民营书商的态度基本上是不管不问,出了问题就追究。新闻媒体?还是算了,这种事情谁关心?) 第三十六章 当翻译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待尚文远把自己的顾虑跟老爸说了,尚瑞达也有点拿不准主意。 报案吧,让船上的乘警把人抓起来,万一这人拿出实打实的官员证明,那怎么办?而且人家也没有给你造成既成损失。再反咬你一口,说你诬蔑,那自己父子俩反倒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怎么办?”尚瑞达满脑子包,在甲板上转来转去,一时也想不出辙来。 尚文远紧皱眉头,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想着用什么法子,一下把那人给拍死。 不是尚文远杞人忧天,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而是这个时代,特殊的环境。政府官员的威信在一般老百姓眼里,那很不一般,小地方更是如此。尚未进入法治时代,领导的一句话,就是最大的证据。 但想了想,尚文远还是决定报案,先把人控制住再说,后面的问题就临机应变了。 把还在转圈的老爸叫住,说还是报案。至于那人要反口咬人,到时在想办法。 尚瑞达还在犹豫,但看着小儿子已经往船舱里走了。只好一咬牙跟上,拼一把,还能给骗子唬住不成。 耽搁了这么一阵,船上已经有服务员起来,开始服务了。 尚瑞达拦住一名服务员,说发现一个大诈骗犯,要报案,让她带着去乘警室。 服务员一听,立马就带头去找乘警,对骗子的憎恨,任何时代都不会缺。 乘警还没醒,被服务员敲门惊醒,等了一会,才把房门打开。见是船上的服务员领着一大一小,看着是父子的两个人。 乘警揉了揉脸,问什么事。尚瑞达连忙说,要报案。 把尚瑞达父子二人让进屋子里,服务员作为见证人,也自然跟了进去。拿出记录本,先让尚瑞达出具身份证明,这是办案流程,尚瑞达也没什么意见。 尚瑞达出具了户口本和厂里开出的介绍信,这时候一般厂子安排人员出差,都会开具介绍信,让对方单位接洽配合什么的。 乘警把尚瑞达递过来的资料仔细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把户口本和介绍信还给了尚瑞达,然后问:“刚才你说要报案,具体情况说说。” 于是尚瑞达一五一十的把昨天上船,以及上船后和同舱的那位李泽伦的交往细节一一说了个明白。 “也就是说,这个叫李泽伦的人只是骗了你一顿饭,还是你主动请的,其他你没有任何损失?”听完尚瑞达的陈述后,乘警问道。 “是的,同志,我个人倒是没有损失。”尚瑞达老实答道。 “那你凭什么认为他就是一个诈骗犯?”乘警严肃的继续问。 尚瑞达就把儿子发现的那些问题,也陆续摆了出来。 但乘警还是存有疑问,毕竟不能凭借某个人的一面之词就判定另外一个人有罪。 这时候,尚文远也顾不上那许多了。直接就开口说:“警察叔叔,我看杂志上说,现在东建那边有很多人,通过虚造一些身份,结交一些官员。然后通过这些官员的介绍,和我们内地的一些生产厂家联系改造生产线,等和厂家的设备购置合同签定后,拿着厂家支付的预付款或者订金就跑掉。金额都特别大哦,数百上千万。” 见着跟在尚瑞达的小孩儿说了这么大段话,而且说起来头头是道。不由有点好笑,就问尚瑞达:“这你儿子?” “嗯,我小儿子。” “小嘴儿挺会说的,这么小都会看杂志了?”乘警还在扯闲篇,看得尚文远就想抓住警察叔叔的头直摇,尼玛你管我能不能看,先关注案件好吧。 “嗨,他从小跟着他四爷爷读书写字,一般字儿难不住他。”尚瑞达对小儿子自然是挺自豪的。 看在乘警还在那磨磨唧唧的,尚文远就说:“警察叔叔,那人肯定是个大骗子,大坏蛋,不信你把他抓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哪能随便就抓人啊?万一抓错了呢?”乘警还想继续逗逗小孩儿。 “那万一他真是个骗子,而警察叔叔您又把他放过了,造成了国家重大的损失,那上级追究下来,您承担得起吗?您放任坏人逍遥法外,就是渎职,是对国家和人民极度不负责任。”尚文远可不用客气了,直接就拿顶帽子盖了过去,还威胁道,“这次刚好到江陵,我有权向市委、市领导反映您的这种极不负责的工作态度和散漫的工作作风。” 尚瑞达一个没拦住,尚文远噼里啪啦的就一顿乱喷,乘警错愕之后,不仅有点恼怒:“好啊,你去举报啊!小兔崽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以污蔑罪扣押你跟你老子?” “你当然可以扣押我爸和我,但我属于未成年人,你无权扣留我超过24小时,到了江陵,我让大伯跟你们领导理论。”尚文远自然不能示弱,只好搬出蒲清泉这个靠山来,未成年人的说法,这时候有吗?反正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扯来用用。 “你大伯什么人?”乘警有点虚场合了,看来眼前这爷俩在江陵还有靠山啊。 “正厅级干部,你说能不能找你们领导要说法?”尚文远只能硬撑了,底气有点不足,自个这大伯是正厅没错,不过管不着航运局的。他就欺负这个乘警不知自己虚实。 “是吗?”乘警同志语气就软了,用征询的目光看尚瑞达。 “嗯,文化口子的,应该能找你们领导说上话,我说同志,我们是来报案的,不是来扯这些有的没有的。具体情况,你把跟我同舱的那位叫来不就知道了吗?”尚瑞达自然要配合儿子,语气自然也强硬起来。 “在哪个房间?”反正是叫来问话,至于是不是骗子,问问就清楚了,乘警就问服务员。 “503。”服务员连忙答道,刚才她都没吭声,只是盯着小孩儿看,觉得这小孩儿牙尖嘴利的,都敢跟船上的冷面虎叫板。 乘警起来,到隔壁敲门,把另外一个乘警也叫了起来。待另外一个乘警起床开门后,问清是怎么回事,就穿好衣服,和冷面虎一同去503提人去了。 尚文远父子二人自然是独自留在乘警室等候。 过了20多分钟,两位乘警才把“李泽伦”带到了乘警室。因为是带来问话,而不是正式拘捕,没给“李泽伦”带手铐。但身上没打整,估计是仓促间就被带了过来。“李泽伦”那头“大背头”乱蓬蓬散着,而且那蛤蟆镜也没戴着,身上衣服也邹巴巴的,看着很是狼狈。 一进室内,“李泽伦”就看见了尚瑞达父子二人,两眼冒火,死死盯着尚瑞达,也不抄那蹩脚的粤普了,改成“纯正”的闽普了:“干你娘咧,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要这么害我?” “哼,你没得罪我,只是想骗我而已。”尚瑞达自然不虚。 “好了,都给我坐下。”冷面虎看来是两个人的老大,一拍桌子,大声的让斗鸡似对着的尚、李二人坐下,又冲一旁的乘警吩咐道,“小郑,你记录下。” “是,周队。”冷面虎果然是两个人的头,还是个小队长, 冷面虎一冷下脸,果然有几分吓人,特别是那身制服和帽檐上的国徽,让冷面虎更添几分威严。 尚文远注意到,听了冷面虎的喝斥,自己老爸只是气愤的盯着“李泽伦”,就坐了下来。而那个“李泽伦”明显的身子抖了一下,只是强自镇静的坐在椅子上。就这下,让尚文远就更有把握了。 “叫什么名字?”冷面虎主审,尚瑞达他已经问过,就先问“李泽伦”。 “唔系类则伦地啦,屯吉,唔系港乡来地啦。”尚文远一听就冒火,这鸟人又开始装港商了。 “什么玩意?”冷面虎一愣,没听明白。 “他说他叫李泽伦,是港商。”尚文远当起了小翻译。 “嗯?是吗?”对眼前这小屁孩儿,冷面虎没啥好印象,尼玛刚刚给老子几顶大帽子,现在又来充好人,就问“李泽伦”。 “系地系地。”憎恶的瞪了一眼可恶的小破孩儿,“李泽伦”还是要回应公安的问话,不过习惯性的又开始吹上了,“唔跟类讲的???砭傩橄道嗉吻诘乩玻??禹ソ槊创?怼!?p>  “什么乱七八糟的?”冷面虎一头冷汗,尼玛这是那国话,一句都听不懂啊。看看那个可恶的小破孩儿,希望他主动的翻译。谁知小破孩儿还摆架子,不理会自个了。 没办法,冷面虎就开口问尚文远:“他刚才说的啥?” “哼!”尚文远傲娇的冷哼一声,小脑袋开始仰着看天花板,把冷面虎看得牙直痒痒,老子要有这么一儿子,早晚揍得他…… “好生坐着,刚周队问你呢,他说什么?”还是尚瑞达醒目,一拍儿子小脑袋,训斥道。 “他说,他的族叔是李嘉诚,我们不能这样对待他。”尚文远没好气的翻译道,又加了句,“这鸟人瞎扯,周叔叔,你问他李嘉诚有几个儿子?” “我要你教?”冷面虎脸又黑了几分,没好气的冲小屁孩儿冷声道。 “既然你说你族叔是李嘉诚,我知道李嘉诚先生是香港的富豪,那么请问,李嘉诚有几个儿子?你有什么证明,证明你就是李泽伦。”冷面虎用森严的目光紧盯着“李泽伦”,继续肃声问道。 “还不是用我的词儿。”尚文远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被冷面虎听见了,冷眼的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小破孩儿。 “唔有护角地啦,唔还有跟唔举虚的交片地啦。”真尼玛难受,这什么破话啊,可这个“李泽伦”依然用着蹩脚的粤普答话,听得尚文远只想一巴掌把这鸟人拍墙上。 “他说他有护照,还有跟他族叔也就是李嘉诚的合影照片。”尚文远没好气的解释道。 “那请您拿出来。”冷面虎听了,让“李泽伦”拿出他说的两样东西。 带来乘警室的时候,“李泽伦”自然把那个旅行包带在身边的。俯身从旅行包侧边的一个袋子里掏出所谓的护照和照片。看那动作,恐怕是经常这么做,很是娴熟。 冷面虎接过护照和合影照片,沉吟着没说话。 “我看看!”尚文远也不等冷面虎答话,直接绕过桌子,从冷面虎的手里抢过护照和照片,一看就哈哈大笑起来。 尚文远这一笑,把两个警察连带“李泽伦”给笑愣住了,这小孩儿发傻了? 待尚文远笑够了,冷面虎才喝道:“你笑个什么劲?把东西给我!” 第三十七章 黔驴技穷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有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还有句话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 这话就好似安在这个“李泽伦”头上似的。 为什么尚文远会大笑,因为尚文远发现,他在这个时代,终于找到一个熟悉的感觉了:山寨和ps。 尽管很失败,尚文远也好歹做过基于web的数据库开发程序,页面的设计也当然做过一些,简单的ps还是会的。看一张照片是不是ps的,还是大致能看出来的。 这个“李泽伦”拿出来的和李嘉诚的合照,很明显的是从什么彩色杂志上剪下来,和自己的照片拼接起来,然后又用相机拍下来,洗出来裁剪而成。 照片中,李嘉诚和“李泽伦”结合部分,有不太明显的黑线。如果这时候有扫描仪和电脑,把这张照片在shop里按300%的比率放大,就会发现,那条不太明显的黑线,就有非常明显的锯齿。 再说眼前这张“护照”,也不知道这个“李泽伦”是从哪个地方找来的模板,但你要冒充港商,好歹你要做点功课吧。 这时代香港到大陆,是没有护照一说的,只有一本“回港证”。 “回港证”也不是像眼前这个“护照”一般,弄得像个存折似的,证上是要有钢印的。 “回港证”的正面,上面是英文“hong-kongre-entry-perit”,中间是一个英国的国徽,下面是“香港回港证”几个汉字。而这本“护照”呢? 上面倒是写着:d--of-great?britain-and-northern-ireland,中间也有一个英国的国徽,但下面,原本英国写着passport的英文,改成了,香港护照几个汉字。 再翻开里面看,别说钢印了,就连那属于香港那边应该加盖的蓝色印戳,也被弄成了模糊的红色印戳。照片倒是贴得整齐,但那些有关证件的说明呢?一个字都没有。 尚文远为什么这么清楚?万能的网络啊!前世尚文远可读过不少穿越、重生的大作,都说得明白呢。 见冷面虎有发飙的迹象,貌似对自己的忍耐快到极限了。尚文远连忙忍住狂笑,但脸上怎么也憋住那一丝笑意:“周叔叔,我是笑这个人连做个假都不会!” “作假?”冷面虎正待对小屁孩儿做出一番惩戒,一听这话就停住了,说实在的,他对这个劳什子护照什么的也搞不清楚,光看照片很像那么回事,背景也像杂志上香港那边的景色。所以才疑惑的看着小屁孩儿,这小东西怎么什么都懂。 “那是当然!”尚文远看着明显听懂自己说的话,正恨不能扑上来撕了自个的“李泽伦”,连忙离这人远了点,靠在冷面虎边上,才冷笑了声,说道,“报纸上都说了,真正的香港人,要到大陆,也就是咱们国家来,香港的护照是没用的,必须要办理《香港回港证》才行。” 见“李泽伦”冷汗开始从额头冒了出来,尚文远就继续戳破这个鸟人的面皮:“而且,周叔叔您看看啊,真正的香港护照,是红皮儿,金字儿的,全是英文。就没有下面这几个香港护照几个字,就是几个字母,passport,英文意思就是口岸通行证的意思,也就是护照。更重要的是,真正的护照要加盖钢印儿的,周叔叔,您看看,这里您看到哪有钢印?” “我要喝水,口渴了。”尚文远冷眼瞥了一下“李泽伦”,发现这人身子已经在微微的发抖。就想来个最后一击。不过说了一大段话,口渴了,就冲冷面虎要水喝。 “好,等下啊。小郑,给小朋友倒杯水。”好现象,开始叫小盆友了。冷面虎挤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脸,让尚文远继续说。谁叫本事不如人小家伙呢? 先甭管这小孩儿说得对不对,但这大段话,没有点水平和见识,还真说不出来。 等郑公安倒了两杯茶放到桌上,尚瑞达也看出来了,这个“李泽伦”已经被公安给怀疑上了,没看水都没给倒一杯么。怕人狗急跳墙,暴起伤人,尚瑞达把凳子朝周队长边上挪了挪。看来起倒似一屋子四个人审一个人了。 等端起杯子,拿嘴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喝了一口,尚文远又开始说了。他故意停顿这么一下,就是想通过这种细微的动作,给“李泽伦”施加无形的压力。 一般心虚的人,在被拆穿的时候,对周围的动静都很敏感。尚文远就注意到,眼前这个骗子,汗水已经把白色短袖衫给浸湿了。 “还有就是这张照片,周叔叔,您再仔细看看,李嘉诚和这个人的相交的部分,是不是有一道很细的黑线?有点淡。”尚文远又看了眼“李泽伦”,发觉他身子抖动稍微大了点,就问冷面虎,“对了,您这有放大镜没?您拿放大镜,仔细看,就会发现,这根本就是把李嘉诚的照片从书上剪下来,和这个人的照片合在一起,又重新拍了一遍,再洗出来的。” “放大镜啊?我有,等我找找。”冷面虎这会是真的黑了脸,不过不再是对尚文远了,而是对这个很可能冒充的港商了。 从一侧的文件柜里找出放大镜,冷面虎把照片拿在镜子下仔细一看,还真跟小家伙说的一样,果然有拼接的淡黑色痕迹。都和人拍个照片,人和人之间衔接的地方,哪有这么别扭的? “啪!”冷面虎已经对小家伙的话信了九成,用力一拍桌子,冲着“李泽伦”说道,“老实交代,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看“李泽伦”又准备抄那一口的粤普,尚文远就在一旁讥笑着说:“行了,甭把蒙人的粤式普通话拿出来了,你就是一东建人。”又一指冷面虎背后的墙面,说道,“识字儿不?那几个字念,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别说你听不懂人话,连这八个小学生都知道的字都不认识。” 一旁负责记录的郑公安和自己老爹,一听尚文远的话,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只有周大队长继续冷着个脸,让尚文远先别说话,他还是主审官呢。 “李泽伦”显然是黔驴技穷了,把最后的救命稻草搬了出来。 几张红头文件,还有十几张照片。待把这些东西交出来,似乎这些东西给了他很大的勇气,“李泽伦”身子也不抖了,神情也镇定了许多,说话也利索多了,不过还是没改那一口粤普:“衮安屯吉,唔今系类则伦地啦,唔布吉岛介小海嗦了神马了啦,但唔系内门进府亲来地啦,唔多由进民。” 也不用周大队长示意,尚文远就翻译道:“他说他真的叫李泽伦,而且他是咱们政府请来的,他这些都是证明了。” 还真别说,与尚文远开始猜想的差不多,这个“李泽伦”还真拿出了“干货”。那十多张照片还真不是拼接合成的,而是货真价实的真人合影。 看照片上10来个跟“李泽伦”合影的领导。尚文远很是发现了几个前世从网上看到的“熟面孔”。 尼玛,这个大骗子还真有本事,居然跟这些领导混上合上影了。地方的领导见了照片,非得给晃晕不可。都跟中央领导合上影了,谁还敢轻易怀疑此人的身份啊。 而那几页红头文件的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是真正的政府公文,格式规范,字体规范,标准的红头文件。最关键的是盖着鲜红的公章。那些公章都是非常清晰而且规整的,丝毫看不出作假的迹象。 机械工业部的、国家计划委的、万川计划委的、万川市政府的、万川卷烟厂……很齐全! 周大队长对政府公文当然不陌生,尽管属于不同的部门,但体制内的公文格式却是统一的。他把这些文件过了一遍,就知道这些玩意儿都是真的。 而那些照片,他也都一一拿放大镜仔细看了,没发现任何造假的迹象。 麻烦大了!这都牵涉到不少中央级领导啊,如果这人不是骗子,那自己这回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别说头顶的帽子了,弄不好还得把自己弄进去。但如果不是骗子,那这人为什么对身份证明造假? 看着周队长的神情有些凝重,“李泽伦”反而一改之前在尚瑞达面前的彬彬有礼的形象,表现得非常愤怒。嘴里不停嚷嚷要向省里领导反映在船上的遭遇,要讨个公道什么的。不过,尚文远看来,这不过就是这鸟人虚张声势,强行装出来的。 周大队长不理会“李泽伦”的叫嚣,何况他也听不懂,只是把手里的文件和照片放在一起,搁在桌上。反而拿起那本假护照和假照片,继续冷着脸问:“李先生,这些东西我都看到了,但你如何解释这两样东西?” “李泽伦”表情依然很愤怒,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话,但尚文远不翻译了,反而踮起脚尖,趴在周大队长的耳边,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周叔叔,您继续吓他,就说伪造国家机关证件,已经触犯国家法律。按照刑法规定,这种犯罪,是要判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的。我不说话啦,我估计等会他一着急,就会自己就露出真正的口音。” 周队长微微点头,让尚文远呆一边上。冷声说道:“李先生,如果你不能解释你的这两样东西,那我们就有权判定,你已经违反了国家的刑事条例,也就是伪造证件罪。按照规定,我们可以对你处以3年以上,10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尚文远在一旁听了周队长的这话,大乐,尼玛这周队长牛叉啊,都当起法官来了。 “李泽伦”这回真急了,急赤白脸的又是叽里呱啦的一大通话。尚文远听着不由好笑,尼玛就不能来一句新鲜的,老是说认识中央领导,要向中央反映。 “李先生,如果你继续负隅顽抗,那我们就按最高标准,对你处以10年有期徒刑。”周大队长加重了语气,配合这句话,手掌用力的在桌上又拍了一巴掌。 “李泽伦”大场合见多了,这种程度的恐吓还吓不到他。依然叽里呱啦的大声嚷嚷,甚至站起身来,挥舞手臂,被一旁的郑乘警给严厉警告,才坐了回去。 “哼,既然你不老实交代问题,小郑,给他上手铐。”周大队长厉喝一声,让一旁负责记录的郑公安拿出手铐把“李泽伦”拷了起来。 “李泽伦”自然要反抗,但被郑公安猛力将头按在桌上,发出“砰”的巨响,然后双臂又被强力掰在身后,咔嚓两下,就给拷上了。 被带上手铐的“李泽伦”还想挣扎,被郑公安用力的摁在椅子上,被一句:老实点,再乱动,有你好果子吃,给弄得不敢乱动。 兴许是情急之下,“李泽伦”蹦出来一句:“干你娘咧,我一定要到省里领导那告你们。” 这句话清清楚楚的传入室内几人的耳朵里,尚文远拿眼望周队长,意思很明白:没错吧,露出尾巴啦。 周队长常年在长江航道上跑,国内南来北往的人见识的不知凡几,一听“李泽伦”这话,就知道小家伙没说错,这人就是东建人,冒充港商来着。 第三十八章 崩溃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不用装啦!李先生,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周队长已经确定这人身份大有问题。 任何狡黠、冷静的人,在受到危及生存的威胁时,往往会退回到动物的水平。这时候,人的动物反应将取代人的理性“做作”而获取控制权,通过种种微小的反应,将内心的情绪和想法展露无遗。 没戴眼镜的“李泽伦”,整个面部非常清楚的展示在众人面前。 随着周队长越来越严厉的问话,已经感到自己即将被剥开面皮,赤(裸)裸的展示在光天化日的“李泽伦”,冷汗不自觉的从额头渗了出来,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脸上的横肉不由自主的抽搐。 尽管那双三角眼闪烁着阴冷的狠戾,但缩放的瞳孔却瞒住不有心人的眼睛。因为双手被反拷在身后,“李泽伦”不住的扭动着身体。 “差不多了,再加一把火估计就能他露出原形来。”尚文远仔细审视着“李泽伦”,心里暗道。 “还绷着呢?我看等会把你吊在窗子边,看你嘴还硬不硬。”郑公安停下手里的笔,往左手的腕表上看了一眼,配合着周队说道,“现在是8点半,到江陵还有24个小时,我看你能不能扛住,呵呵,江里蚊子可是……” 这就是所谓的上手段了,尽管只是船上的乘警,这些基本的拷问素养还是不缺的。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们中央领导请来的港商,是为你们企业改革做事来的!”身体挣扎得更厉害,愤怒的站起来身来,却又被郑公安强行摁了下去的“李泽伦”,也顾不上用粤普了,直接用东建口音大声叫道。 “嘁,这会不说你那鸟语了?”周队长冷笑一声,又“砰”的在桌子上捶了一拳,厉声喝道,“这两样东西你怎么解释?怎么,又哑巴了?就算你是港商又怎么了?这里是双江,是在共和国的国土上!犯了罪,你仍然逃脱不了人民的专政铁拳!” “李泽伦”没想到,这内地的土包子尽盯着那两样伪造的护照和照片,顿时就哑火了。不过还是强撑着,紧闭着嘴,不再开口。 “哼,看你能捱到几时!”周队长也知道,像这种能到中央级领导那捣鼓的骗子,是不会轻易低头的,冷哼一声,准备结束上午的审讯,“小郑,把他拷在窗子上。” 船上的乘警室不知道当初是专门这样设计的还是怎么弄的,那窗子离地板刚好比正常大人高一个手臂。窗口不大,却用三根自来水管粗细的钢筋牢牢封住。 郑公安强行押着犹自挣扎的“李泽伦”来到窗子下面,解开一只手的手铐,举着“李泽伦”的手臂就准备将人吊拷起来。 看“李泽伦”还不就范,人高马大的周大队长过去帮忙,折腾一番才把“李泽伦”背靠墙的吊拷在窗子上。那“李泽伦”身高看起来有1米70多,人这么一反吊,只能惦着脚尖,才不至于让手腕不那么难受。何况,郑公安很恼火这人乱折腾,把铐子捏得很紧。 把乘警室反锁好,周队长就带着尚瑞达父子,与郑公安去餐厅吃早饭去了。 都快9点钟了,肚子都饿得咕咕叫,尚文远跟在老爸身边,对前面的周队长说道:“恭喜周叔叔,您和郑叔叔这次可立大功了,抓了这么大一个骗子,您二位升官发财啦。今儿早餐可得你们请。” “哈哈,我说你家小子可真够厉害的,这么小个儿,啥都懂啊。”周队长笑呵呵的对尚瑞达说道,“不过啊,这立功不立功可还说不准,我看那小子后面拿出来的东西,可是货真价实的,这次还不知道会捅多个窟窿出来呢。” “呵呵,捅破天也跟你们没关系吧,周队。你只是发觉这人身份造假啊,这不过是你的正常职责嘛。何况,一到江陵,你就把这人移交给省公安厅,那边会知道怎么办的,你和郑同志只管等上级奖励吧。”尚瑞达如何不明白周队长这番话的意思?但宽慰的话却是说得很流畅。 尚瑞达倒是觉得,到了江陵,自己父子二人恐怕一时走不掉,还得跟着在省公安厅那边捣腾一番才行。这正经事干不成,碰上这么档子麻烦。 在船上,自然不会短了乘警的饭食。几人到了餐厅,周队长跟服务员招呼了一下,让上四个人的饭菜。 餐厅还有其他船上的职员在用餐。早上周队长去带人,动静自然不会小,加上早上跟着的服务员这么一传播,都知道周队长抓了个大骗子。 “周队,早上那人是什么情况?”一个看着是领导模样的中年人问道。 “一个东建人,冒充港商。”周队长知道分寸,没有透露更多信息。 轮船上的人和乘警,尽管在同一条船上工作,但分属不同的部门,各自职责不同。都懂得起,别人不多说,也不会刨根问底。 但当着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是可以,几个人就七嘴八舌的跟周队闲聊,无非就是这人胆儿可真肥,敢骗到周队头上了,这是拍马屁的;有的就感叹,这世道乱了,这一改革开放,牛鬼蛇神就都冒出来了,这是念旧的,估计动荡那十年,捞了不少好处;还有几个人说这外省人就是欠揍,敢跑到双江来骗人,这是武力排外型的。 周队长不介意这些人的胡言乱语,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等服务员把早餐端上桌,招呼尚瑞达父子一声,就开始动筷。 早餐很简单,就是白粥加花卷、包子,连带几小碟泡菜和咸菜。几人都有点饿了,唏哩呼噜的很快吃完。吃完了也都不着急离开,尚瑞达掏出烟,跟周队和郑公安装上一支,各自点燃,开始闲聊起来。 周队长记起早上小家伙“威胁”他的那些话,就好奇的问尚瑞达:“你大哥谁啊?看你年纪也不大,你大哥估计也大不了那去吧,这么快就升到正厅去了?” 尚瑞达在江湖漂了这么些年,自然明白,关系不到位,说话肯定不能说全,就矜持的答道:“还好吧,我大哥参加工作比较早。” “在省里工作?管什么的啊?” “文化口子,省里边出版什么的还是能说上话。” “哦,那就是文化厅的了。”周队长不明白出版到底归什么部门管,也就不再多问了。 “差不多吧。”尚瑞达含糊的答道,见周队长不再问,就顺口问道,“周队,到了江陵,我和我儿子是不是要跟着您去一趟公安厅?” “是要去一趟,我们只是负责把人送到省里,至于接下去怎么审,怎么判,都不关我们的事了。”周队长弹了弹烟灰,安慰尚瑞达道,“不用担心,你是举报人,而且又是正经单位的,不会有什么事的。估计到了厅里,也只是走程序,问个话而已,到时候,你如实把情况说清楚就行了。” 其实周队长这话没说全,作为长江航运公安局下属机构,乘务警察总队的派出乘警,抓到触犯刑法的犯罪分子,按程序,是要先报到支队,然后再由支队上报总队。总队如果不能处理,才能转到事发地所辖的公安局。 流程很复杂,但周队长觉得没必要跟尚瑞达这个外人说得那么清楚。 乘警室关了个人,船上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几个人就在餐厅里,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一番闲聊,尚瑞达知道了周队长的全名叫周国庆,是万川航段的乘警支队副队长。而另外一位郑姓乘警叫郑建国,是周国庆手下的兵。两人还都是当兵转业回来的。 尚瑞达高小毕业的时候,差点就当成兵了,只是后来政审没过,没去成,这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遗憾。 所以对当兵的,尚瑞达就一直很有好感。大妹也就是尚文远的大姑,后来找对象,就是在他的一力主导下找了个军人。 几人闲聊期间,郑建国也偶尔去乘警室看看,顺便喝问那个“李泽伦”是不是要交代问题。不过鸭子死了嘴壳硬,那人被吊得感觉手都快断了,仍然不肯开口。 也不管他,几个人继续闲吹。到中午吃饭,原本尚瑞达是要坚持请周、郑二人吃饭的,不过被周国庆挡住了,乘警在船上吃饭,是不用交钱的。后来尚瑞达也就作罢,不过一上午的闲聊,彼此关系倒是加强不少。周国庆还拍胸口说,以后坐船就坐这趟,票再紧张,也能给安排个好房间。 吹得实在没吹的了,尚瑞达就提议打扑克。这时候扑克没什么多的玩法,高级一点的就学国家领导,打桥牌,不过那个桥牌实在复杂,一般人学不会。普通老百姓,就玩“跑得快”。 也不玩钱,实在没什么意思。尚文远在一旁看得呵欠连天,三个大人却玩得呜呼连天的。 实在无趣,尚文远就说,他在故事会上看到过一个扑克玩法,教三个大人玩。 反正是无聊,就听任小家伙摆布。 先说规则:两家打一家,有炸弹,顺子,三拖一,四拖二,飞机……、 玩法很简单,几个大人摆了几把就基本学会了,就开始玩,一玩兴趣就出来了。要不怎么说,“斗地主”、麻将能成为双江人最大的休闲爱好呢。 实在是这玩意玩着能上瘾,规则也不复杂。特别是这个“斗地主”,三个人随便找个地,扯开就能玩,男女老少都可以很快上手。变化多,还翻番。考校的就是人的记忆力和判断力。 不能耍钱,但可以贴“胡子”嘛。尚文远找服务员找了几页纸,撕成一条条的“胡子”。给三个人每人分了20条。 刚开始玩,还不熟悉规则,还不知道做大番数,剩双王四二在手里,居然四拖二跑了,把尚文远看得蛋疼无比。 这边四个人玩得欢乐无比,餐厅里的服务员见到了,也跑过来几个看热闹,一看就转不开眼睛了。等把玩法搞清楚了,就更有兴趣。玩牌的紧张得很,看的人捶胸跺脚,比打牌的还着急。 这一热闹,围观的人更多,渐渐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餐厅里的工作人员全围了上来。有旅客来吃饭,看着好奇,也跟着围观,等一个一个的把玩法转述,感兴趣的就愈发多起来。 反正船上也无聊,一些人也从小卖部买来扑克,扯上两个相熟的人,就架起了场子。 整个下午,餐厅就慢慢的变成了茶馆,高呼欢笑此起彼伏,热闹无比。最后把船长都惊动了,跑过来喝斥一众瞎胡闹的工作人员。 不过船长大人也很快就被拖下了水,被没大没小的几个下属拖过来,教他一种好玩的全新玩法,这一上手试试,就脱不了爪爪,也跟着玩起来。这下就更没人管了,能走动的工作人员连带知道了玩法的旅客,把个空旷的餐厅塞得满满的,俱都“斗起地主”来。 好在,开船、掌舵的人没来,要不,船还没到江陵,这一大船人就得在江底去捞人了。 好家伙,看着跟个菜市场似的餐厅,尚文远就觉得,自个怕是“斗地主”的始作俑者吧,也不知道这一传出去,又有多少人要骂娘了。 等天都快黑了,才被醒悟过来的船长大喝一声,解散牌局,让工作人员把整个餐厅玩牌的旅客都赶了出去。周国庆几人才醒过神来:尼玛还关了个人! 让郑建国把牌收起来,周国庆急匆匆的带着三人就往乘警室走去。 待打开房门一看,就看到双手已经被吊得血肉模糊的“李泽伦”正凄惨无比的嘶声喊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交代,我交代!整个人已经崩溃了。 第三十九章 坦白交代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没办法不崩溃,任谁被这么半吊着一天,都会受不了。 手腕被手铐箍紧的地方,已经被拉扯得血肉模糊了,手腕两侧都隐隐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正如郑建国说的那样,皮肉痛苦倒是其次,关键是这江里的蚊子太多啦。个头又大,叮人都是一叮一个小包,满身乱叮,那种痒到骨子里的滋味,啧啧…… 把人解下来,放到审讯桌前的椅子上,灯一打开,几人就抽了口凉气,确实很惨。 “李泽伦”整个人就不成人形了,手腕血淋淋的不说,连手臂上都是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包,脸上也是大大小小的血色小包。 乘警室的位置比较偏,加上工作人员都跑去餐厅“斗地主”了,整个乘警室周围就没人听见“李泽伦”凄惨的大喊声,真是叫破了喉咙也没人理会。 “水,我要喝水!”歇息了半晌,才缓个劲来的“李泽伦”嘶哑着嗓子要水喝。一天不吃饭可能没事,但这么干吊着不喝一口水,却是怎么也受不住的。 跟抖鸡爪似的双手,接过郑建国递过去的水杯,“李泽伦”差点把杯子摔地上,努力凑在嘴边,咕咚咕咚的把一大杯子温热的水全数灌了下去,人才喘过一口大气来。 坐在椅子上,脚也是抖得老高,整个人一轻松下来,止不住就往地上滑。 郑建国急忙把人扶坐在椅子上,一松手,又滑了下去。往复几次,“李泽伦”稍微恢复了点力气,才瘫在椅子上坐稳。 “啪!”尚文远一巴掌在手臂上拍死一个蚊子,尼玛,这江上的蚊子,一到天晚了,就都出来了。难怪这个“李泽伦”被叮得这么惨。 “小郑,点两盘蚊香。”周国庆也受不了,连忙吩咐郑建国。 等郑建国接连点起两盘蚊香,整个室内的蚊子才被熏干净。 差不多等了半个钟头,“李泽伦”才稍微好了点,不过,也只是稍微好了些,人还是很萎靡。 “开始吧,你真实姓名?”见差不多了,周国庆就开始审问起来。 “邱志安。” “哪里人?” “东建清溪人。” “家庭地址?” “东建省水州市清溪县魁斗乡小路村一组。” “出生日期?” “50年7月15号。” “护照哪来的?还有那照片是怎么回事?” “护照是我在粤州找人做的,照片也是从香港那边的杂志上剪下来,拼的。” “那你是干什么的?” “我就是帮人卖点东西?” “你还有同伙?叫什么名字?” “他叫柳庆生。” “跟你什么关系?” “我表弟。” “哪里人?” “也是清溪的,跟我同村。” “还有其他人没有?” “没有了。” “你们卖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都卖,看人需要什么,我们就卖什么。” “东西从哪里来的?” “有的从粤州进,有的从别的厂里弄出来。” “你到双江来做什么?” “公安同志,我真的是来万川卷烟厂考察生产设备的。” “啪!”周国庆在桌上用力拍了一下,喝问道,“还不老实交代,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真的是啊,公安同志。” “来双江多久了?” “三月份来的万川。” “具体那一天?” “记不住了,三月中旬左右。” “这些照片和文件哪里来的?”周国庆又把邱志安早上交出来的文件,以及那十多张与中央领导的合影拿出来,继续问道。 “照片都是真的,我跟这些领导真的都认识。” “怎么跟这些领导认识的?” “我……” “说!” 但说到这,无论周国庆怎么恐吓,包括要继续吊着他,这个邱志安就再也不开口。周国庆估计,这里面肯定藏了很多内情。但这个邱志安怎么也不说,应该是保命的东西,不到关键时候,是不会说出来的。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乘警队副队长,明白很多东西不是他这个级别的人应该了解的。就绕过这个问题,开始问其他的。 “按道理来说,你买卖设备,很正常,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邱志安开始耍死狗,垂着头不答话。 “看来你还没考虑好,小郑,继续把他拷窗子上,把蚊香也撤了。” “我说,我说!” “不见棺材不落泪!”周国庆冷哼一声,止住了郑建国,这只是威慑手段,再吊一晚上,估计要出人命。 “我们怕人追查到。” “为什么怕人查你们?” “那些设备都是一些老旧或者不能用的。” “哦,也就是说,你们弄来一些不能用的生产设备,卖给其他厂家,赚取中间巨额的差价是吧?” “是的。” “典型的投机倒把。你们卖出去多少设备了?” “还没卖出去,万川卷烟厂是我们找的第一家。” “老实点,看你也是老手了,我不信你就只瞄准了一家。说!” “是真的,公安同志。” “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等会再拷起来,我可不会给你解铐子了。好好考虑吧,我不着急。”周国庆把背往椅子上一靠,就准备吩咐郑建国继续上手段。 这个时代没有严刑逼供,也没有犯罪嫌疑人这说法,只要公安办案人员判定你是犯罪分子,那就可以上一些手段,只要不出人命就行。 “就一次。”耳听得周国庆又要拷他,尝尽了苦头的邱志安怎么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一次吗?” “两次,两次。” “是吗?” “真的,这次说的确实是真的。” “都分别卖给了谁?” “第一次是泰州机床厂,第二次是安西铸造厂。” “跑得够远的啊,这两次分别都卖了多少钱?” “第一次卖了一百一十万,第二次卖了九十七万。” “你们进货过来,两次分别花了多少钱?” “一次是一万五,第二次是一万二。” “狗日的,心够黑的!” “还有其他的开销,比如刷漆和外壳的翻新,也要花钱的。”邱志安解释了一下。 “那些钱现在都在哪?” “放在老家里。” “有多少?” “……” “说!” “12万。” “嗯?你跟柳庆生是怎么分配的?” “一半一半。” “上两次你们一共赚了多少钱?” “180多万。” “也就是说你分了90多万,那剩下的78万呢?” “花了。” 周国庆自然是不相信的,78万啊,不是78块,也不是780块,整整78万,短短两年就花干净!怎么花的?尼玛是每顿吃钱吗? 但邱志安就一口咬定,是自己花掉的,其他的就什么也不说。 一旁默不作声的尚瑞达,听得邱志安交代的问题,惊得目瞪口呆了都,这骗子,还真厉害!骗钱厉害,这花钱更厉害。 这种情况,估计只有尚文远明白,邱志安打死都不交代和中央领导怎么认识的,而且也咬定这么多钱是自己花掉的,肯定是有隐情的。 拿钱行贿,一级一级的往上靠,最终混得跟中央领导合个影,甚至吃顿饭,这个路数肯定是跑不掉的。美国不是有个成功学家说过嘛,五步之内见总统,金钱开道,还不能撬动几个人的门缝? 之所以咬牙不交代,应该是攥着那些受贿领导的把柄,等着这个救命呢。 但尚文远肯定不会说出来,自己这家庭,这小胳膊细腿儿,沾上这事,估计就麻烦大了。 审讯还在继续,不过,后面的周国庆就再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也就作罢。等周国庆拿过郑建国的记录,让邱志安签字画押,就把邱志安拷上,继续关在乘警室。不过待遇好多了,没有吊起来,只是拷在审讯桌的腿上。也不虞邱志安逃脱,整个桌子都是铁做的,而且那桌子腿可是直接焊接在地板上的。 第四十章 轩然大波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尚瑞达想得没错,轮船一到江陵码头,周国庆一头通过对讲机向码头的江陵乘警总队通报,说船上发现重大刑事案情,需要来两个人。另一头又让尚瑞达父子先等在船上,等总队来人了,一起先到总队那去。 知道这是该走的流程,尚瑞达没二话,不过希望到了岸上,先给自己大哥挂个电话,免得到码头接不到人着急。 等船上的乘客都下完了,乘警总队就来了四个人。上得船来,在听取了周国庆和郑建国的报告,又看了周国庆交付的审讯记录,到乘警室看了看罪犯,就决定把人带到总队,直接开审。 因为尚瑞达是举报人,总队的四人见了他,就比较客气。看起来是四个人的领导的,还夸奖尚瑞达父子警惕性高,又为民除了一害。 仗着人小,小财迷尚文远还非常天真的问,为民除害有奖励没,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那个领导模样的中年大叔就逗小家伙,为啥要给你奖励啊?小屁孩就回答,幼儿园的小朋友答对了题都有糖果吃呢。 六个乘警,押着罪犯邱志安,连带尚瑞达父子,还有轮船上的几个领导,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往江航公安局走去。 这时代又没有啥注重人*不*的,邱志安就这么戴着手铐,被几个魁梧公安堂而皇之的押解在路上行走。码头人本来就很多,一路上,就不断的有人围着看西洋镜,还对一身狼狈,垂头丧气的邱志安指指点点大声议论。几个乘警也不管,只是遇上挡道的,吆喝两声让道。 江陵乘警总队离码头没几步路,一行人走了差不多半个钟头就到了。 留下两个年轻的乘警,给尚瑞达做笔录,其他的就跟着那个领导模样的中年大叔,把邱志安押到了正式的审讯室内,开始审讯。 在做笔录以前,尚瑞达就问那两个乘警,做完了笔录,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估计是得到了领导的吩咐,其中一个就回答说,做好了笔录,就可以离开了。不过,最近这一周,最好不要离开江陵,看情况这案子要交给公安厅刑警队,如果到时候需要作证什么的,还是要麻烦一下的。 借了办公室的电话,尚瑞达就给蒲清泉挂了个电话,说是到了江陵,不过摊上事儿了,估计要中午才能到出版社了。蒲清泉一听就急了,忙问什么事,尚瑞达就把大致的经过说了下。蒲清泉问清地方,就说他亲自过来接他。 做笔录的乘警很会做事,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一个大苹果,让尚文远抱着啃。正好尚文远正口渴呢,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吃。 因为是正式的笔录,两个乘警就问得很详细,包括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上船,什么时候发现骗子的,包括在船上乘警室内的经过,都问了个掉底。 尚瑞达本就能言善道,很简洁明了的把整个经过都说了。当然,自己儿子的那一段就不会说,免得扯得更麻烦,只是推说自己是为了套话,故意引着邱志安说话,让骗子原形毕露。 尚文远一个小人儿也不能乱跑,就听着自己乘警和老爸一问一答,很是无聊,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差不多十一点,蒲清泉和郝主任就来了,等到尚瑞达父子从笔录室出来,蒲清泉自然第一眼就看到了小家伙。大伸双手,嘴里直叫:“哎哟,小远又来啦,早知道就不回去了,跟伯伯就留在江陵。快,来大伯抱抱,可想死我了。” 尼玛,两个大男人这么亲热干嘛?呃,算了,还是不提男人了,拇指粗细的小丁丁还证明不了是个男人呢,该装萌时就装萌。 尚文远夸张的欢呼一声大伯,就向蒲清泉扑了过去,打的主意是,最好一扑就能给人扑个屁墩的那种,不过,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很是悲哀的发现,自个飞了起来,被蒲大伯给搂着在空中转起了圈。 和小侄子嬉笑一番,蒲清泉就向三弟尚瑞达问起了这趟船上的事。 尚瑞达把情况详细说了一遍,满脸忧色的对蒲清泉说道:“大哥,这次这事估计很麻烦啊。” “不就一个骗子么,麻烦个什么劲?”蒲清泉无所谓的说道。 “大哥,你不是知道,我看了那个骗子拿出的许多照片,都是跟中央领导的合影,还有很多政府的红头文件啊。”尚瑞达迟疑了一下,又说,“还有,在审那个骗子的时候,我和小远也在场,那人明显有很多话没交代出来,我就怕这事牵扯太大……” “还有这事?”蒲清泉对官场的事,那是再清楚不过了,一听三弟的话,脸色就凝重下来。尼玛这事哪里是牵扯太大的问题,对于那些当事的官员来说,这就是一个原子弹给引爆了啊。 “这事确实不小,可能要牵扯很多人出来。”蒲清泉让尚文远自个下地走,让郝主任看着孩子,他和尚瑞达并排着向乘警总队大门走去,车还停在外面呢。 “是啊,大哥,我对这事没什么经验,您看怎么来应付?”尚瑞达一听蒲清泉也这么认为,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尽管这个年代,电影没有几部,但有限的几部关于公安办案的片子,全国人民基本都看过。都知道有一个词叫杀人灭口。自己父子二人就是第一证人啊,摊上这么大事,会不会被人给灭了口?不是没有可能,捂盖子捂不住了,就只能…… 这电影上的情节就不能把自己代入进去,这一代入,再结合眼下这情形,想不害怕都不行。尚瑞达也不例外,就把这种担心说了出来。 原本还紧邹着眉头的蒲清泉一听尚瑞达这忧心忡忡的话,不由就乐了:“我说兄弟,你这联想可真丰富啊,你以为看电影呢!还杀人灭口!他杀得完嘛?你算第一证人,那船上的两个公安呢?那整个航运局呢?最后这案子肯定还得弄省公安厅去,再往上,就得是公安部了。他灭得完嘛?” 电影什么的果然都是瞎编的,尚瑞达自嘲的摇头苦笑,自己真个是想多了。 “不过,三弟,尽管说你联想丰富了点,但谨慎一点还是很有必要的。”蒲清泉仔细一琢磨,感觉这次的案子很可能是一个震惊全国的大案。 这案子牵扯之广,影响之深,恐怕不是一个万川和几个中央领导就能交差得了。往小了说,是几个诈骗犯利用改革开放的时机,投机倒把,然后用赚的黑心钱腐蚀国家干部。往大了说,这个案子,就为那些质疑改革开放是否正确的人递上了最好的投枪和匕首。 想到这一层,蒲清泉决定还是要给尚瑞达说清楚,免得这个三弟不知轻重,到时候随便出来出风头,绝对没好果子吃。想了想,又开口说道:“等会你到邮局,先给家里拍封电报,就说这次要耽搁一段时间,让家里别担心。然后呢,你跟小远跟我住家里去,有什么事,我陪你一道去。这案子一时半会消停不了,还够得你烦。” 蒲清泉的敏感不是没有道理的,处在他的这个职位,国家的一些风吹草动,他还是知道一些的。眼下关于改革开放,各种议论都有。在这种关头,千万不能出风头,被几个奖状,几句好话就给弄得五迷三道。 事情果然没出乎蒲清泉意料之外,邱志安的这个案子,在江陵总队里这么一审,审出的问题就多了。周国庆、郑建国二人对审案都是二杆子,自然审不出多少问题。 但江陵总队可不缺审讯好手,几板斧一下,邱志安扛不住,就又交代,参与诈骗的,不仅仅是他跟他表弟柳庆生,而是整个小路村90%的村民!其中还涉及到为了拉拢某些人,收买的各地美色。 邱志安交代得越多,单单一个江陵总队是扛不住了。直接把这案子往江航总局一报,就想交差。但江航总局一看卷宗,破口大骂下面的王八蛋,这事是江航公安局能管的吗?直接一个电话追到江陵总队,赶紧把案子移交到双江省公安厅。 还好,双江省公安厅就是吃这碗饭的,事发地又是在双江境内,这烫手山芋是不能不接了。把邱志安一接过去,审讯专家继续审。 专家就是专家,这审讯专家一出手,各种肉的、心理的手段一上,邱志安怎生熬得过去?想到反正难逃一死了,干脆就拉几个垫背的。于是,竹筒倒豆子,把自己身上的事交代得一干二净。 待公安厅把审讯结果一上报省委,整个双江省委接到消息的,无不被震得七荤八素的。 想想整个清溪县的两个乡,集体行骗,这是什么概念? 涉及到的金额呢?单单这个邱志安这一伙子就上了千万!那其他的呢? 对老百姓还能捂捂盖子,也能让办案人员注意保密,但这案子对一定级别的人来说,瞒得住吗? 早在江陵总队把案子上报给江航总局的时候,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事。 于是,由一个诈骗犯掀起的轩然大波,从双江省开始发酵。 双江省委、省政府召开紧急会议,让省内相关机关重新审核各地报上来的国有企业改革方案,尤其是涉及到生产线改建的那些企业。自查自纠当然是必须的,但同时也加重了“打击办”的工作力度,由此,把一些刚刚出生的个体户打击得够呛,很有扩大化的迹象。 等省公安厅已经确认在邱志安身上再也挖不出什么东西来以后,省厅就把卷宗向公安部呈报。同时,双江省政府关于省内国企改革的总结报告也跟着出炉,将邱志安的这个案子,作为案例也扯到了报告中,上呈到了国务院。 藉由此,全国上下开始全力清查各地国企改革的问题。且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场严厉打击投机倒把、走私贩私的整顿活动。东建清溪是这次打击的重灾区,包括邱志安,一共数十人皆判了死刑,其他上千人被判不同年限的有期徒刑。至于某些深陷其中的官员,也在这次全国整顿中,纷纷落马。 以邱志安的这个案子为由头,针对改革开放,很多报纸上就出现了其他声音,各种博弈在各级层面纷纷上演,整个国家的改革势头为之一挫。观望中的人,尽皆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动弹。 但好在有一个强力的中央领导集体,在改革开放不可逆的大势下,用强力手段暂时将这些声音压了下去。由此,这股因邱志安案刮起的风潮,才算平息下来。 都是后话,已经与尚瑞达父子二人没什么关系了。有蒲清泉这个大哥随时提点,并且在体制内尽力斡旋,尚瑞达父子才在这场风暴中,得以身免。不过,这给尚文远提了一个醒,无事莫要乱掺合,政治不好玩,也玩不起。 从江陵乘警总队回到双江出版社后,尚瑞达父子就没干其他事,集中精力与重点图书编辑室的几个人合力把《货币战争》的封面设计,确定下来。样书也按照蒲、宁二人提供的地址,一一邮寄了出去。只待回函一到,就开始印刷封面。 其他比如海报、书签、有奖问答的设计,也都确定了下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场由货币引发的“战争”,即将吹响号角! 第四十一章 胡闹台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九月中旬,尚瑞达终于结束了在江陵的“公事”。 这次“出差”,花了尚瑞达父子整整21天时间。幸亏尚瑞达一到江陵就给单位和家里拍了电报,把滞留江陵一段时间的原因都说了。否则,余舒同非得带人杀到江陵不可。 就算这样,等尚瑞达21号带着儿子回到万川,把情况一细说,尚瑞达也被余舒同和晏华骂了个狗血淋头,没事你管那个闲事干嘛?充英雄也不是这个时候,幼儿园开园都半个多月了。 挨顿家里人的骂,不算什么大事。不过也不是说没好处,至少万川电池厂是得到有关部门表扬了,说尚瑞达这个同志,勇于揭发犯罪分子,为国家和人民减少了损失,值得提倡和鼓励。 电池厂是尚瑞达的工作单位,当然也得到好处了,领导有方嘛。省里边对厂里的原材料的审批顺趟了很多,份额当然也分配得多了些。自然把一众厂领导乐得找不着北,顺手就把尚瑞达这个临时工,转成了正式工,工资当然长了三级,还升了官,已经是股级的大干部了。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好处,尚瑞达当然是喜不自胜的全盘接受了。 尚文远回到家里,却被余舒同和晏华坚决的送到了电报一路的幼儿园,刚好跟万二中挨着。平时上学有哥哥姐姐接送,不虞安全问题。哦,经过小先生一两个月的恶补,尚文广和尚文惠两兄妹在万二中的入学考试中,拿到了一个比较好的分数,顺利入读万二中初中部。 尚文远当然很郁闷,幼儿园有啥可玩的?他很是纳闷,干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水平,为啥非得要送他来幼儿园,跟一大群熊孩子和泥巴玩? 郁闷归郁闷,但幼儿园还是要上的。但到了9月下旬,全国有看报纸习惯的读者比尚文远更纳闷。 因为他们手头每一份省级报纸的副刊栏目里,都出现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内容,甚至,在官员们习惯阅读的《群众日报》的文化栏目刊面,也出现了同样的内容。 整个一个大版,基本空白,正中一个大大的“¥”符号下面,是一排大黑体样式的日期:1984.10.1。 怎么个意思?国庆节发钱?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这么解读这则报纸内容的,总之,各地就这么流传,国庆节后要涨工资了。 尽管这时代没有网络,但流言传播的速度也不慢,关键这是事关每个人的饭碗问题啊,不关注不成。 不懂就问政府,一大波不明真相的群众就开始向政府求真相。 各地政府就更纳闷,尼玛什么时候说要涨工资了?是,这两年物价涨得是厉害,可政府也没余粮啊,没看很多地方教师工资都发不出来,铁饭碗都吃得窝心么? 要能涨工资,老子先把自己的工资给涨了。 中国人多啊,一传十,十传百。这一传,基本上全国人民都处于喜大普奔的状态。 看着这情形,政府都慌了神,尼玛这流言处理不好,那事情就大条了。 赶紧查,这个流言怎么流传出来的,查出来非得把这个散播流言的祸害给突突了不可。 这一查,就把源头给查到了,就是各地报纸上的那则莫名其妙的内容。这内容不是只登了一天,而是从9月16号开始,天天都登在每日发行的报纸上面。 当官的起初没管,莫名其妙一番,觉得这是报纸要出什么活动,就不关注了。 等到群众都涌向了各级政府的时候,各地领导们才发觉大不妙。 流言不仅仅在民间传播,连中央领导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说涨工资的事情,领导们这才开始关注这件蔓延全国的大事。某位主管宣传和意识形态的国家领导非常恼火的召来《群众日报》的社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社长自然不敢隐瞒,解释说,这是双江出版社花钱投的广告,新书国庆正式上市呢。 领导就问,那个“¥”符号是什么意思?社长也解释,那个是图书的内容,跟金融有关。 这个情况最后就汇报给了一号首长,知道南巡同志也在关注这事,一号就亲自给南巡同志做了汇报。 “简直胡闹台嘛!一本书都闹出这么大动静。”听得一号的报告,南巡同志简直哭笑不得,只好说了这么一句。这么小一件事,还不值得他大动肝火,当个笑话听听就算了。不过,南巡同志却对这本即将出来的新书很感兴趣,这种搞法,还从未见过,这悬念,硬是把全国人民都引歪了。 如果尚文远知道了老人家这想法,估计得翘起两只大拇指:您老英明,咱就是想搞个大悬念出来。 对蔓延全国的流言还是要处理的,怎么处理?国家计委不是把体制改革的报告都报上来了嘛,也通过了决议,提前几天颁发出去就是了。 尚文远在不经意间扇动的小翅膀,硬是把那份原本要10月4号,国家颁发的《关于改进计划体制的若干暂行规定》,给提前到了9月底。 等到文件颁发出来,各级政府也接到通知,才明白那个报纸内容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明白了这事,各地政府负责人俱都大骂双江出版社,狗日饭吃多了,没事瞎搞。 花了老大精力,才把这场风波给摁了下去。 有了老人家这句话,某些人当然弄不起风浪。一号首长把新闻出版总署的钟文龙叫到办公室,转述了南巡同志的这句玩笑话,最后让钟文龙把双江社的这本引出这么大风波的新书,给送一批来,老人家对这书很感兴趣。 南巡同志说的是玩笑话,一号首长也是笑着转述的,但钟文龙可是被惊得差点瘫倒在地。出了一号办公室,全身都被虚汗给浸得都能拧出水来。 “狗日的蒲清泉,硬是长本事了,搞出这么大个窟窿出来,非得给个教训不可。”回到自己办公室,钟文龙自然火大。稍微冷静之后,一个电话打到双江社,把蒲清泉骂得哟,吓得直接差点尿裤子。好在钟文龙骂了半个钟头之后,转告了南巡同志的一句话,说老人家对他们这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书很感兴趣。让书一出来赶紧送一批过去。 最后这一句,可让蒲清泉从地底深渊升到了天上,心里那个飘啊。没说的,赶紧答应啊,那还能怎地? 接完电话,蒲清泉就去楼下找宁二弟,天大的喜讯啊,不找人分享,那是要遭雷劈的。 宁长河正对三弟搞出来的这个广告弄出这么大动静,犹在惴惴不安呢,一听大哥分享的这个喜事,各种担忧都不翼而飞,也不管中午不中午的了,拉着大哥就去了食堂,先喝两口庆祝庆祝。 然后,整个出版社都知道了,俱都陷入狂欢状态。兴奋的蒲大社长大笔一挥,让财务给食堂批了一大笔款子,买来几头大肥猪,全社有一个算一个,每家都分得5斤猪肉,落了个皆大欢喜,俱大赞社长英明。 都是他们应得的。说实话,这本《货币战争》可是把全社折腾得不轻。 先说图书的选题立项,蒲、宁二人不远千里,都到北都求到了老领导头上。 等回到江陵,专门成立重点图书编辑室,编校人员倒不是很辛苦,山里巴人交来的这部稿子,很是干净,错别字都很少,在编校环节,省了不少事。但毕竟是手稿,排版、定版后的校对也有不少活。 但负责印制和设计、发行宣传事宜的工作人员,可是吃了大苦头。 特别是印制部门的,不但要让印厂把教材的任务,求爷爷告奶奶的分配到其他印厂,让整个印刷厂留出空挡,一定要保证《货币战争》按时付印。 而且,还要负责调来尚瑞达要求的纸张:正文70克的双面胶版纸,而且对纸张白度、光润度都还有严格要求。封面,要求更高,250克的纸板加布纹。 尚文远为什么又改变主意,决定还是做硬精装?就是因为到社里的印厂看了一圈,发觉技术上没有太大的难度,纸板比较好进,而裱在上面的织物,也很好找。除了装订的时候,麻烦了点,但还是能做出来的。就让老爸跟印厂强调,一定要做成硬精装,档次一定要高。 这就苦了印制部门的一帮人,先要不辞辛劳的远赴粤州,去那边的纸厂调一批正文用纸。最初跟纸厂里订的是100吨纸,结果尚瑞达说,这书的加印必须要保证到,要不跟风或者盗印的一紧跟,对书的销售打击就大了,得不偿失啊。 蒲清泉也是个有大魄力的,直接开口就订了1000吨,至少保证了70万册的用纸。 送了不少好处给粤州那边的纸厂负责人,人家总算答应了。这时候的纸压根不愁卖,更多的是拿钱买不到货,谁叫正赶上物资紧缺最严重的时候呢。等再过20年,情况就得反过来了。 菲林也出来了,那先印正文吧。这个印刷起来倒快,但锁线装订,就很费事了。印厂里只有一台锁线机,怎么办?赶工期,三班倒,人歇机器不歇。好歹最后一算工期,能赶上国庆献礼。 封面也是如此,都是纯手工,人手不够了,蒲清泉甚至把编辑室手头没啥稿子的编辑也赶去帮忙。 广告都打出去了,要是到了国庆,书店看不见书,这玩笑可就开大了。没办法,全社都加班加点整。 这一通紧赶慢赶,总算是在9月21号把《货币战争》头版2万册给印了出来。 等22号上午,蒲清泉得到老领导的传话后,一高兴,正准备让人发货呢,才想起腰封还没印。也顾不上发电报了,直接到邮局找到万川电池厂的电话,就着邮局的电话给电池厂挂了个电话,让尚瑞达来接听。 尚瑞达电话里一听,这书居然惊动了南巡老人家,也是兴奋得不得了。等蒲清泉说书都全印出来了,就等腰封了,腰封该怎么搞?那些名人的反馈还没回来呢。 尚瑞达有点抓毛,想了一想,就说回去再仔细考虑一下,实际上还是打的去问自己妖孽儿子的主意。 让大哥晚上先别回家,下午他就来想腰封的事情,争取今天就定下来。 挂了电话,一直熬到5点下班,尚瑞达急匆匆的从厂里直奔幼儿园。 等见到儿子,就噼里啪啦的把惊动南巡老人家的事说了,顺带问腰封的事情怎么解决。 尼玛!这还用考虑?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事,好吗? 想前世,那本《沉思录》,就因为总理大人一句话,直接就上了全国图书排行榜前三位,持续了三年! 何况,这是老大人感兴趣的书! 其他那些名人,都可以靠边站了。 这书腰封只需要一句话:小平同志最感兴趣的书!国内基本可以横着走了。 即便小平同志看到了,至多也就笑骂一声:看来我这名字还管点钱嘛。 尚文远跟着老子,也不搭公交了,兴匆匆的就搭了个出租车,赶回到电池厂。找到值班室主任,说是有急事需要打电话。 尚瑞达现在也算电池厂的小名人,这个要求不高,就让他想打多久打多久。 等值班室主任接了自己的红塔山,出去抽烟的当儿,尚瑞达就给双江社把电话挂了过去。 蒲清泉一直等在办公室呢,一接到三弟的电话,听到尚瑞达这么一说,顿时豁然开朗。什么名人能抵得上这个全中国最大的名人?当场拍板,就这么干,马上安排人开搞。 就这么着,新中国图书出版史上,最不可思议的广告、最大胆的腰封,就这么着在双江出版社诞生了。 第四十二章 上市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很多人都说,1984年,对中国而言是很关键的一年。 因为这一年,在我国发生了很多足以影响后世的重大事件。比如《南方周末》创刊了,比如东方红2号卫星上天了,比如中国第一家股份制企业成立了,比如许海峰为中国夺得第一块金牌,还有比如国庆大阅兵,《货币战争》开始发行了…… 咳,最后列的那条不算。 但《货币战争》真的在10月1号那天,上市了。 当北都的大学生在游行队伍中第一次亮起“小平您好!”的条幅的时候,那一本引得众多官员冒火,亿万人民误解的图书,堂而皇之的打着“小平同志最感兴趣的书!”摆在了全国很多家新华书店最显要的位置。 但显然,双江社这次飞出的媚眼,在国庆最开始的一两天,显然都抛给了瞎子。 都在围观盛大的阅兵呢,有空理你这个?甭说书店了,就连街上都见不了几个人。要么就在自己家看电视,要么就在别人家看电视。用一句未来很时髦的话说就是,不在看电视,就在看电视的路上。 不过,再热闹的事情,高峰一过,那也有审美疲劳的时候。 无聊了就开始看报纸,看书,看杂志吧。 这一看,就让人发现了新大陆。 报纸上,原先刊载那个莫名其妙内容的版块,那些莫名其妙的内容不见了,换成了另外一个。 正中间几个浓黑的黑体大字:“战争”降临! 然后下面加了一行小字:参战请至各地新华书店。 打仗了?可你战争俩字加个引号,几个意思?还要到新华书店才能参战? 带着满脑子的浆糊,热心的读者就纷纷跑到新书书店去了。 嗬,看来热血青年还真不少,一到地方,发现整个新华书店里里外外都挤满了好奇的人,后来的人更好奇,干嘛了这是? 等第一个被人潮挤得面红耳赤,浑身衣服都给挤得前胸扯后背的冲出重围,后来的人就又围住他,七嘴八舌的,就一个意思:里边儿干啥了,这么多人? “各位,借光借光,给让个道嘿!”小伙正舒了一口气,准备家里跑凑钱去呢,一看又给人围住了,一时大急,“草!还能有啥,卖书呢。” “别走啊,给说说,啥书啊?” “小平同志最感兴趣的书!” “哎!我说别走啊,书名是啥啊?” 小伙子瞅住一个空,脚下跟装了火箭似的,哧溜一下,就钻出了人群,迅速遁去。留下一堆被**得火急火燎的群众。 终于挤进了新华书店,发现人都被隔成两溜。 排队嘛,中国人都懂,那就排上。 队伍排得老长,老久不见到头,反正无聊,就拍拍前面:“哥们,知道是啥书不,这么火?” “眼睛长哪啊?没看前面那么大张?”前面的哥们本来就不耐烦,冲前边扬扬下巴。 哦,这下看到了,一根绳子牵在两边的立柱上,中间就是一张醒目的彩色画报,确实很大一张,1米2高,0.9米宽,很是醒目。 这一眼挪上去,眼珠子就再也放不下来了。 大红背面,上面就是那行白色的“小平同志最感兴趣的书!”十个大字 字的下面,就是一本做成立体的书,看起来很是精美。 蓝黑色布纹书面,封面四个金黄的“货币战争”宋体大字,灰白色的纸条把整个书的下半部分都给包住了,纸条封面的那一面,也写着:小平同志最感兴趣的书。 立体书的下面,又是两行大字。 第一行:您手里的钱够花吗? 第二行:破译世界财富的密码,揭秘国际金融骗局。 尼玛,这是让人发财的书?必须得买啊! 好吧,这是被忽悠瘸了的。 队伍还没排到一小半呢,当当一阵锣响,然后新华书店的销售员那大嗓门就跟着响了起来:别排了,别排了,书卖光了! “草,老子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呃,这不是真的。 真实的是这个:“草,丫眼睛长腚眼上了?没看老子排了都俩钟头吗?” 比他更愤怒的人还很多,前面的几位声音更大:“俩钟头,大爷都排了仨钟头!” “你大爷,你tm当谁大爷呢?” “你大爷!” …… 秋老虎还在咬人,这大热天的,火气都重。 “吵吵啥,要吵出门左拐,别在店里吵!”大嗓门的销售员出来了。 这下众人的目标总算找准了,火力全开,大嗓门也压不住。 只好搬来一个凳子,直接站上面喊:“都甭跟老娘废话了,已经打电话通知出版社了,就这几天,就几天时间,书就到了。各位老少爷们,店里还有其他书,《大阅兵》的录像带也出来了,看看去吧。” “去你娘的,大阅兵大爷我在广场上都亲眼看了,还用看破录像带?”北都人民这自豪感,气势磅礴得很,人都跟小平同志远远照了面,还用花钱看录像带? 不过再怎么嚷嚷,书店说没书了,一下也不能变出来,等吧。 跟北都新华书店的情况差不多,全国的新华书店都被吊足了胃口的读者给围住要说法。 两万册书,不算给中央领导送的那一批500册,还剩19500册。平摊到全国4000多个新华书店网点,就只有不到5本。 实际不能这么算,新华书店也有效益好的,也有不好的。比如大城市的店,人均消费水平高一些,那发货的时候分配的量就大些,小地方的店,销售情况不好,那就分配少一些。 北都当然是占了大头,基本分配的量都是按照发货总量的10%,明珠稍次,6%,粤州这时候还没大规模发展起来,文化用品消耗不大。其他20多个省店,分剩下的84%,每个省拢共就只能分600多本。再分摊到省下面的店,就更少,偏远的甚至很多就不配。 新华书店原本还算做了充足的准备,毕竟谁都没碰上跟双江出版社这样的大手笔宣传。都这个时代了,尽管大广告时代还没来,但也初步感受到了广告的威力。每个省店都很配合,入库上架都很及时,货源相比其他非教材的图书,准备得充分得多。 但他们都忽略了最关键的一个因素,那就是小平同志的威力。 开始看图书定价35元,新华书店的工作人员还在嘀咕,尼玛这价格,都当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谁吃饱了撑的,来买一本书? 所以,面对突然而来的对《货币战争》的抢购热潮,各个新华书店都很是措手不及。狼狈不堪的被怒火中烧的读者给堵住店门要说法。 一面让人安抚读者,一面紧急向双江出版社添货。 接线员都要疯了,整整一天,就给一个单位转接。这个双江出版社究竟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混蛋事,全国各地都找他们? 而接线员眼里的罪魁祸首呢? 正在痛并快乐着的接电话。 郝主任真是悔不该当初啊,要是听了尚瑞达的,加装几部电话,哪至于像现在这样。一部电话,全是紧急催货的。 话筒都已经滚烫了,还是不断有电话进来,不接还不成,换个人也不成,全是新华书店的大爷。这次你充大爷,那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合作了? 很是谦卑的承认错误,说考虑不周,给各位领导添麻烦了,正在抓紧时间加印,保证第一时间发货。 这话重复无数次,说了一天,口干舌燥,喝水都不管用,连声音都哑了。 一天下来,等到电话终于消停,赶紧跑社长那去。正好看到蒲清泉对宁长河递纸片交流,才明白社长大人跟他一个样,一整天就接电话了,嗓子受不了,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通过写字交流。 可别看人难受得要死,但脸上却是笑成了绽放的菊花,是真高兴啊,建社以来,什么时候有过这盛况? 见郝主任进来,蒲清泉朝他招招手,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道:已经让印厂开机了,数量暂定的是10万,你那统计了数字没? 郝主任接过笔,在后面跟着写:10万远远不够,单北都就订了5万册。剩下的加起来,差不多有25万多。 最后几人一商议,第二次加印50万册吧。 第四十三章 隐忧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国庆节三天假期一过,人们又回到熟悉的生活节奏。 又不能天天过节,热闹热闹就可以了,该上班的上班,该奔波的继续奔波,日子还有得熬呢。 各自都在操心不同的问题。 国家领导操持的是整个国家的生计;政府官员盘算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事情;平头百姓嘛,只担心自个一家上下老小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北都某个住着十多家人的四合院。 刚刚用过晚饭的男女老幼,都聚在院里的树下花坛边纳凉。喝着老鹰茶,和邻居扯扯胡同里的家长里短,吹吹国内国外的新鲜事,耳听小儿嬉笑打闹的喧闹,在没有更多娱乐的时代,如果忽视掉日渐沉重的生活压力,这种日子倒是挺闲适、悠然的。 “嘿,我说母秀才,看什么呢?一会乐,一会咬牙的?”几个中年汉子正聊这天呢,其中一粗犷的汉子见着在院里白炽灯下边看报纸的斯文眼镜青年,开口打趣道。 他这一开口,引得满院的人哄然大笑。这小年轻刚搬来院里那会,还扣扣索索的不肯报自个的家门。 直到有个泼辣的老娘们儿不知道从那打听到,这小年轻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呢,刚参加工作。不过,母这姓挺稀罕,这一嚷嚷,全院都知道了。打那以后,这小年轻就多了个外号,母秀才。 别人刚这么叫,小年轻还轻声理论两句,不过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也不好生气,被人打笑次数多了,也就认命了,谁叫祖宗就这个姓呢。 “没啥,随便看看。”母秀才也不管众人的打笑,轻声回了句。 “说说嘛,我见你看得挺有滋有味的,也让咱们乐呵乐呵。”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嘛,粗犷汉子很会慷他人之慨。 “真没啥,就是前不久让大伙都误会涨工资的那个,那是人出版社做宣传呢。” “啥,是那坑爹玩意!”母秀才这话一落口,众人就七嘴八舌的忿忿起来,“哪个缺德玩意儿整的?” “是一家叫双江出版社整出来的。” “那些当官的不是被这事搞得头脚拱地的么?怎么还准他们继续搞?又整出什么玩意儿了?”说这话的,一听就是当初没少到政府门口晃悠的主。 “不是,人家出了一本书,听很多人都在说,连小平同志都很感兴趣呢。” “嗨,就那本啊,满北都都在传呢!叫什么来着?” “《货币战争》,我也想买来着,就太贵,要35块,都顶我一个月工资了。”母秀才很是遗憾的感叹。 “35块?!什么金贵玩意儿,这孙子怎么不去抢呢?” “报纸上怎么说的?是有人看不惯那帮孙子,出来为咱老百姓说话?” “是说了那么一点,可重点还是说这书好。” “好个屁,尽是歪门邪道的玩意!”生活压力大,原以为真能涨工资呢,结果空欢喜一场,想着就让人冒火,谁tm管书好不好的。 “怎么个好法,秀才你给念念嘛。”还是有人感兴趣的,没看人小平同志都感兴趣么。 “呃,那我大概说说吧。”母秀才沉吟了一下,说实在的,看报纸上那个叫杨峥的经济学家的评价,他都想拼了一个月工资不要,也要去买一本。 “说说呗,秀才你就是太磨叽了。”有人性子还比较急。 “咳,是这么地,有个叫杨峥的经济学家说,《货币战争》这本书,是一本非常好的金融科普读物。无论是普通老百姓,还是国家搞经济研究的,甚至国家的政府官员,都应该读一读。” “嚯,这么牛逼?当官儿的都得学习?这吹得!” “嗨,老杨头你瞎嚷嚷什么呀,听秀才读呗,要不你上去来两段?” “草,大爷我要能念全乎,我还跟你一道在搬运组累死累活的?” “那还要怎么着?你识几个字儿就得上天去啊?” 这个人多嘴杂,说着说着就歪一边去了。 “那还念不念了?”眼看几人说得热闹,一边的母秀才很是无奈。 “念!怎么不念,秀才你甭管老杨这老小子,咱们还得听听让当官都得学的,是个什么西洋镜呢。” “那好吧,我继续。”母秀才见周围没人瞎叨咕了,就继续念道,“杨峥教授说,《货币战争》中的那些历史典故,且不管是否真实可考,但堂堂一国被少部分操纵,以一己之私,牟取暴利,进而窃取国器,就完全值得我当政者警惕。” “慢着慢着,秀才,你别读原话,你得跟解释解释,咱们这糙爷们儿,可是不懂那些文绉绉的玩意儿。” “呃……那我尽量。”母秀才给噎了一个大白眼,只好顺着众人的意思,接着说道,“大概意思呢,就是说国外的某个家族,用货币发行权,呃,也就是国家印钱,印多少钱,得这个家族说了算。” “那可比沈万山厉害!” “应该是吧,不过杨峥专家重点说的不是这个,重点是什么呢,就说咱们国家有通货膨胀的苗头,也就是说越往后,钱就越不管钱。” “啊?还有这事?”等听得母秀才说到这,一院的人才真正感兴趣起来,先前只当这书是写给当官的看的,跟老百姓没关系,但现在一说钱不管钱,那还不要人命?性子急的就催母秀才,赶紧说后面的。 “是说有这个苗头,还列了些对比的数据,说国家要警惕通货膨胀,不能让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 “这就对了,明白人儿,秀才,啥叫通货膨胀?” “我也只明白个大概,这个杨专家举了个例子,比如说去年你一块钱可以买5斤大米,如果通货膨胀了,那明年这一块钱,你就只能买4斤,或者更少。” “这么说就明白了,听老人说,解放前,拖一板车钱,还不够买几斤肉,说的就这么个意思吧?” “大概是这么说的,不过杨专家还说了很多,那个我也不是太懂。” “不懂没关系,还有呢?” “后面还说,咱们国家金融方面,也就是跟钱有关的行业,杨专家也举了几个例子,比如银行、证券、保险、股市等等,都存在很大空白。这些东西,跟咱们国家发展实体经济,有很重要的关联。” “银行咱们知道,不就是存钱,吃利息嘛。那个什么证券、保险、股市是个什么玩意?” “这个……我也不知道,杨专家也没说。” “那……报纸上杨专家还说了点啥?就给咱们过日子有关系的?” “后面的我也不太懂,什么金本位,银本位的。哦,还说了一点,这是批评这本书的,说那个书的作者乱出主意,咱们国家本来就缺黄金,还让老百姓购买黄金保值。” “人没说错啊,黄金啊,那朝那代,不是稀罕玩意儿?咱要有那钱,也得去买黄金藏着。” 等问清母秀才报纸上的那个杨专家说的都没了,一院的人就开始议论起这个物价来。老娘们儿尤其操心,谁家没个老小?这吃饭穿衣那个年月都是大事,都在讨论是不是得囤点东西了。 类似北都这个四合院的事情,在全国各地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在发生着。通讯再不发达,几分报纸还是可以看得到的。 包括《群众日报》在内,全国众多大报纸,都刊载了关于《货币战争》这本书的评论。这原本是尚文远安排好的一种新书推广方式。从蒲大伯反馈回来的意见来看,效果还都不错,至少全国新华书店蜂拥而至的订单,就很说明问题。 但出乎尚文远的意料的是,书眼看是畅销的节奏,看着50万册的销量,甚至更高都不是问题。但紧跟着这本书的,那些专家、学者关于货币的评议热潮,由此而引发的全民物资抢购、黄金抢购风潮,却是把整个双江社推到了风口浪尖。也把这本书的作者,山里巴人,推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位置。 我本将心对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尚文远的一番善意,却被拐到另一个方向,惟能叹曰:时也! 第四十四章 热议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大哥就是大哥,蒲清泉按照全国新华书店25万册的订单量,直接翻了一番,第一次加印就定到了50万册的高位。 第二天,喝了浓浓的几大杯胖大海茶,嗓子稍微舒服点了,蒲清泉迫不及待的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还在上班的三弟尚瑞达。 兄弟俩在电话里很是兴奋的聊了会,直到电池厂值班室主任看不过去了,才让尚瑞达把似乎说不完的话给止住了。 尚文远费尽心思,从记忆中那二十条炒作法中,挪过来的悬念、借势、名人几条炒作方法,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还没等他自个写的那20篇书评寄出去,各地关于《货币战争》的评议,已然渐成燎原之势,开始在全国各大报刊登出。 尽管这是一个贫瘠的时代,但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有学问的人还是不少。想想啊,10亿多人,即使万分之五的比例那也是50万人。 尽管第一批书刚刚脱销,第二批加印的书还没发出去。但这不妨那近两万先睹为快的读者,发出自己的声音。这第一批出来说话的,就不乏当时参加“莫干山会议”的那批经济学者。 还好,借用了老人家的名头,出来张目的都还带着客气,有不同意见,也是以商议的笔吻写出来而已。放后世,作者非得给批得体无完肤,摇摇欲坠才会罢手。 但也有例外,继海归经济学者杨峥在《群众日报》上发表了一篇题为《警惕: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将临——评<货币战争>一书》的评议之后。 在10月7号的《经济日报》的第三版,国内著名经济学家吴市场也跟着发表了一篇题为《满纸荒唐言,何来称英雄?》的评论文章,对杨峥的文章进行了全面的驳斥。 吴市场在评论中说:一度闹得全国上下乱做一团的双江出版社,最近真让老夫长了见识。一本可以当着《故事会》读的粗浅不堪的悬疑小说,居然公然打着国家领导人的旗号,危言耸听,大行蛊惑之能事。 建议《货币战争》的作者,这位藏头遮面的“大贤”山里巴人,还是继续做你的江湖游侠吧。别读了几本不知道那来的地摊书,就真把自己当成经国济世的人物了。 “尼玛,你个龟儿子这时候就跑出来了?”尽管尚文远让出版社跟各家报纸交钱打广告的同时,也让这些报社把正面的、负面的读者来信都登出。但此时看到吴市场的这段话,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骂人的话不好听,用另外一个词叫:良药苦口,但尼玛也得说到点子上啊,开口就骂。好歹你也是号称学贯中西,满腹经纶的经济学家,能不能不这么激动,你这一棍子,还让小伙伴们怎么混? 继续看,越看越冒火,(奶)奶个腿,还真是横扫一大片。 不但把双江出版社和作者山里巴人说得狗屁不是,而且帽子一顶接着一顶的盖过来。最关键的是,这位经济学家,压根不提金融的字眼,直接逮着杨峥那句“要警惕国内日渐抬头的通货膨胀问题”狠批。 不过,吴市场不愧是经济学界的一把刀,也不全是破口大骂,也有以数据说话的。他把1979年至1984年以来,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率和零售物价指数增长率都分别罗列出来。 且总结道:改革形势一片大好,国民经济较快增长出现在1983年到1984年,而这两年来的杨先生号称的通胀率却为同一时期中较低。相比1980年,物价指数最高,经济增速却处于阶段的平均水平, 出现这种倒挂现象的原因主要是,这一阶段国民经济处于恢复期,经济政策变化较多,并且计划经济体制使得宏观经济政策变化对国民经济的影响十分明显。 也就是说,某些人只看到了物价上涨,却把这种正常的市场定价导致的物价波动,看着是通货膨胀的先兆。我也建议这位海外归来的大才杨先生,好好读读凯恩斯主义经济学! 至于说到《货币战争》中提到的金本位问题,吴市场更是在评论中说:国际金本位制已于二战后崩溃,现在国际上实行的是纸币本位制度,以可自由兑换的货币为国际流通货币的货币制度。 假如我国实现了金本位政策,按照我国1978年的国民生产总值3645.20亿元,到今年初步估算的7000亿元,6年时间,近50%的涨幅,且随着改革开放的继续深入和发展,这个增幅将有一个持续性的、爆发性的增长期。敢问杨先生,我国有多少黄金,向外国去买吗? 80年代末期,我国出现了建国后最为严重的通货膨胀,导致国家决策者在预防和治理通货膨胀的过程中,错误的将表面原因诉诸货币因素、财政因素等作为主要的防控目标,而且没有控制好打击力度,结果造成90年代长达多年的通货紧缩,严重损害了经济健康、稳定、快速地发展。 而产生通货膨胀最根本的因素因为没有得到有力的解决,于是顺其自然的,当国民经济中各种矛盾积聚到一定程度又再一次的爆发通货膨胀。 如果尚文远不知道这一切,今天看吴市场的这些数据翔实的评论,也许会给老先生点三十二个赞。但现在么?(奶)奶个腿,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当初咋就不多学点呢,弄得现在想反驳,都找不到数据和其他论据啊。 只能祈祷这位杨峥专家给力点,跟咱来点干货,好好批批这个吴市场。 或许是应了尚文远不太严肃的祈祷,隔天的报纸上,就出现了反驳吴市场的评论文章。 这是一名署名为揽月独醉的学者写的一篇评论,发表在《新民晚报》的第二版。 在这篇评论文章里,揽月独醉先生用明珠那看似温文尔雅,实则绵里藏针的语言,逐一批驳吴市场针对杨峥的那些批评,且都言之有物,同样以数据说话。 并极力赞同其对《货币战争》一书的认知,认为《战争》一书,首次将金融业提升到直接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地位,由此得知作者山里巴人是颇具远见卓识的,而非吴市场先生所说的那样乃一江湖游侠而已。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正如一枚硬币,有正面的“字”,就一定有背面的“花”。 似乎这时候主管国家新闻、宣传的大人物,乐于看到人们对于一本书品头论足,对全国各大报刊陆续登载各色人物关于《货币战争》的各种评议,来了个不闻不问。 反正又不是什么事关意识形态,选择屁股坐哪边的问题,老百姓喜欢看,报纸就登呗。 到了10月中旬,随着加印的第一批10万册图书送到新华书店各大门店,很快就被全国早就被报纸上**得**难耐的人们抢购一空。 见此情形,新华书店马上加大了采购力度,拼命向双江出版社要货,甚至有的省店,负责人直接上门蹲守,财务跟着的,见货划款。这让出版社的一众人喜不自胜的同时,又很忧郁,印厂产能还是太有限了。 不过,老话说,活人不能给尿憋死。宁长河很快就联系到了同处江陵市的江陵电力印刷厂,得知电力厂业务不重,请电力厂的厂长喝了顿大酒,把问题解决了。派人重新制了套版子,连带纸张材料,都拉到电力厂,让其协助印刷。 两家印刷厂一合力,总算在10月20号,把加印的第二批40万册,给赶了出来。 出版社发行部,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开足马力,四处联系火车皮,就近省份,直接联系大货车,直接送货到库。算是把火急火燎的新华书店的大爷们给安抚住了。 图书市场就是很怪,5万册一个坎,迈过这坎,后面的就全凭运作和运气了。双江出版社两样都不缺,所以很快就接到各个新华书店的第二次订货。其实都还有货,但都被开始那种疯狂的抢购给吓住了,且看库房消减速度,明显还有第二个高峰来临。 防患于未然,先订货吧。于是,蒲清泉又头大了,尼玛只备了1000吨纸,只够70多万册的量,现在这50多万册一用,剩不了多少纸。没办法,继续向粤州纸厂调纸。 好在这次新华书店也不管走不走账期了,直接现款现货,手里有余粮了。也不跟纸厂计较那一分两分的,说多少就多少。又调来1000吨,不是后面还有8本书么,有备无患,睡觉都安然。 第四十五章 风眼渐成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尚文远曾经读过一本书,叫《中国人的素质》(se-risties)。作者是美国传教士明恩溥(smith)。 这本书里面,说了中国人的很多特性。 说中国人随遇而安,到处可以适应,耐性惊人,不求准确……林林总总。当时读完这本19世纪末出版的书,曾经觉得经历清末近百年屈辱和艰难的中国人,心灵是敏感而纤细的。 但最近因为《货币战争》的热销,报纸上越来越多的有头有面的人物开始出来评议。随着这些评议,社会中似乎在酝酿着一些不好的兆头。 别的城市尚文远不得而知,单从万川市民茶余饭后的闲谈中,他敏感的察觉到,似乎风向开始朝着他最不愿意的方向在发展。 经历过解放前动荡飘零的老人们,以及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的中年人,对于吃饭、穿衣等生活物资上的关注,远远超过了对其他任何事情的关注。 按道理来说,1984年,是国营企业工人们最幸福的一年。 因为这一年,国家关于经济体制的改革正式展开。对生产计划权,产品购销权,定价权,资产使用权,工资、奖金分配权都经行了重大的改革。 尤其是工资、奖金分配权的改革。国营企业实行利改税,企业在完成国家计划和税利增加的前提下,奖金可以“上不封顶”,各企业提取的奖励基金,可以用于发放奖金,也可以用于实行浮动工资升级。 这些政策的施行,让城市的工人们,兜里就多出很多余钱来,日子自然要过得舒爽些。 但随着报纸上各种关于《货币战争》的解读,参与的人越来越多的人,话题自然而然的,开始向物价的方向上转。 歪嘴和尚总是念歪经,也不知道是谁把《群众日报》上,杨峥发表的那篇文章进行了一番别意的解读。说物价在年底最迟明年,将有一个大幅度的涨幅。 自然有人出来反驳,而且拿出了相当多的数据对比,言之凿凿的说,物价的波动是市场的自然调节,无须担忧。而且随着国家经济体制的改革,彻底激发了国营企业工人的生产热情,企业的产能出现了一个接着一个的井喷状态。由此得出一个结论:未来物价将会回落到80年以前的水平 一般市民自然是看不懂那些经济学者拿出来的那些越来越专业,越来越深奥的数字模型。但敏感的他们却是最先记住了那些关于物价要大涨的传闻。 这可要了卿命,刚涨了点工资,物价又跟着涨,这个劳什子改革,跟没改革有什么两样?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这是最典型的老百姓的心理,饿过肚子的人,不想再重复那种前胸贴后背,喝碗凉水撞得肚子咣咣想的日子。 傍晚的饭后时光,人们的各种消遣就开始减少,反而聚在一起,嘀咕要存点什么粮食。 连尚文远在家里的饭桌上,也听到老妈晏华在说这个事。 所谓窥一叶而知春秋,母亲就是一个老老实实的机关清洁人员,平时是不太理会社会上那些热门话题的。但现在竟然说,要买一些粮食存起来,免得到时候买不着,饿肚子。 尚瑞达对妻子的话不以为然,主要是想到,儿子那本书,不出所料的获得大成功,几百万的巨款就要划归到自己家里的存折里了。有了这么多钱,还愁个什么劲?到时候该愁怎么花这些钱才是正经。 就跟妻子开了个玩笑,说那有什么啊,实在不行,回老家嘛,凭咱们的存款,回去买个几千斤粮食,够全家吃好多年了。 晏华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就不再说买粮食的事,转而问小儿子,为啥老向幼儿园请假。 尚文远这个郁闷啊,前世和现在加起来都40岁的年纪,还天天跟一群小面团子混,这日子没法过了。 母亲不继续说买粮食的事了,但尚文远觉察出不对劲,就开始留意起来。 这一天,早早的跟着哥哥、姐姐去上幼儿园,等哥哥姐姐一走开,就跑到幼儿园老师那里,扯了个谎,说小腿隐隐有点疼,想去专区医院看看。老师知道尚文远在暑假前治过腿,就同意了。 一回到家,把从国庆后的所有报纸都找了出来,尚文远费了很长时间,把一篇篇评论文章都剪了下来。并按照正方、反方、中立三个派别分好类,开始逐字逐句读。 之前还为自己的宣传策略傲娇不已,认为重生者这金手指一开,果然犀利,一大帮学者名人跟着自己的指挥棒转,很有成就感嘛。 但现在细细一读这些评论文章,以及部分报纸刊登的一些不太引人注目的小豆腐块,说某某地方开始出现了部分市民到粮站排队抢购粮食,而且很多地方私下买卖黄金猖獗。尚文远的冷汗就流了出来。 泥煤啊,难道自己这小翅膀,又刮歪了风? 物资抢购在这个时代不是稀罕事,整个社会物资极度缺乏嘛。抢购布料、抢购进口服装、抢购家电。80年一开始就开抢了,为啥说这年头,只要有货源,做啥生意都能赚大钱呢?就是老百姓什么都抢,都爱往家里搬,短缺、涨价、通胀等字眼挥之不去的惶恐,让他们没有太多的安全感。 但粮食、盐油酱醋这些生活必需品的抢购热潮,不是还有一年多时间才出现吗?自己的记忆出错了? 抢购风潮这个是贯穿到整个80年代的中国主旋律,又不是自己造成的,这个不担心。但如果有人把《货币战争》这本书煽动老百姓抢购粮食,动摇国家稳定这顶帽子硬往自己头上扣,那可就要人命了。真的是要人命,自己老爸,出版社的大伯、二伯还有老友罗书林,乃至出版社的一大帮参与这本书的。 这啥事不能往深了想,越想,尚文远这脑门子的汗就流得更多,流得更快。 “草,这逼天气,都快十一月了,还这么热!”尚文远恨恨的骂了一句,继续看报纸上的评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官的没有出来说话。全是一群经济学家守着自己的地盘,向对手施以明枪暗箭。 赞成《货币战争》里的一些观点的,就写文章说要警惕通货膨胀,警惕完全市场化后,教育、医疗、住房、交通、金融等事关国民福利和公共利益的失控。 当然,更多的,以吴市场为首的所谓经济界主流说法就是,现在国家的市场化还不够,还要继续深入。生产过剩这只是暂时的市场调节,相反,因为投资主体没有完全市场化,全国都在犯一种病:投资**症。而解决这病症的最佳方法,就是继续推进市场化,国营企业私有化,使国家以市场经济为主体。 随着报纸上的日期越往后,论争文章从一开始以讨论《货币战争》这本书,不可避免地向国家改革方向这座楼歪过去。文章字句越来越深奥,越来越难懂,满篇尽是些数字列表,还有各种晦涩的专业术语。 一开始,尚文远也搞不懂这些人,国家改革这种大事情,你几爷子唧唧歪歪个毛啊,搞得那么声嘶力竭的,难道红墙大内里那些人就没个明白人?真当自己是范文正公呢,一派忧国忧民的模样。 但紧跟着吴市场后面,跳出来的那几位。尚文远才算明白了,敢情这跟儒、法治国之争一个德行啊。 一种理论胜利了,那就能主导国家的政策走向,而共同持有这种理论的这帮人,就能从这场变革中捞取最大的好处。说到底,还是利益之争,其他都扯淡。 明白了这一点,尚文远就感到有点不妙了,有人拿《货币战争》的作者和出版单位当靶子使了。 那场大运动过后,以文定罪这事就很少了。但就怕人对《货币战争》这书进行展开,进行联想。别说现在了,就放在30年后,依然存在这个问题。作者君你想干什么啊?炮制阴谋论,是说咱们有人想操纵国家,牟取私利吗?没有证据就说要警惕通货膨胀,是想动摇国家稳定吗? 改革路线之争,不仅仅是在学者之间才有,政府里自然也少不了啊。这如果要牵扯进去……心里想不发寒都不成。 第四十六章 当头棒喝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针对由《货币战争》这本书,引发的这场关于国内物价形势的评估,甚至发展到国内的改革方向性的争论。尚文远没见到任何官方的说法,也没看到任何身处要职的官员们出来声张。 不是说官方没有看到这种情况,而是多数是在观望,看风向。历来涉及到这种问题,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是直接关系到身家性命和所处派别攸关的大事,自然不会轻易动作。 另外一方面,南巡老人家的威力十足,书上都公然打他老人家的牌子了,其他人要动,也得掂量掂量。要没人老人家同意,你小小一个双江出版社敢这么做吗? 自从钟文龙把蒲清泉的这500本书送到一号首长手里后,其实这段时间心里就一直处于焦虑不安的状态。原本以为一本小书而已嘛,说的还都是老外的事情,只要不引起外交的事情出来,就不会出啥大问题。 这书他也拿来仔细看了,发觉单从书本的内容来说,确实没啥大问题,而且在金融领域的一些见解,还属开创性的。 说实在的,钟文龙主管新闻出版,对经济领域的事情也搞得不是很清楚。一开始看报纸上的那些经济学家的说法,似乎都有点道理,从这些人的本意上,倒是为了国家朝更好的方面发展,他是很乐于看到这种局面的。 但很多事情一放任,就会发生始料不及的情况出来。 眼下,这种情况出现了。那就是这帮人开始争论改革风朝那个方向吹的问题了。 迄今为止,钟文龙还没收到任何领导的暗示或者提点,甚至几个老朋友那里都没有一丁点声响。做到他这个级别,出现这种状况,那就是最危险的状况了。 近半年来,钟文龙一直在积极推动知识产权的立法工作,对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事情,老实话,他有点放松了。本来按照他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但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何况他这么一个年纪的人了,精力实在有限。 没办法,只能去请示老领导了。到了钟文龙这个位置,上面要没个人,自然是不可能的。 钟文龙的这个老领导,正是现在主管宣传和意识形态的副国级领导,也是双江人。部队里讲山头,讲老乡,这个政府里,也不例外,只是没部队里那么明显而已。当年,钟文龙被提拔到新闻出版总署的一把手位置,除了他本身的能力以外,他那位老领导可是出了不少力气,甚至把自己手里的一些东西放弃了,才让钟文龙捡了这么个便宜。 挑了一些老家送来的特产,不是什么金贵的玩意,几条新鲜的江团,还有一大包正宗的咸溪小米椒。 这几条江团,据说还是双江省那边的老部下,从渔民手里收来后,连夜随着到北都的飞机,专门送过来的。钟文龙一直没舍得吃,这几天放家里水缸里养着呢,这不,现在派上用场了? 给老领导秘书打了个电话,说家里送来点东西,想让老领导尝尝。本来是不用打这个电话的,以往钟文龙有事,是直接跑上门去的。不过,这不是可能犯错误了嘛,首先这个态度摆端正。 老领导秘书请示了一下,就回答说首长让他过去。 轻吁了一口气,老领导答应见自己,这就算好消息了。连忙让胡秘书把准备好的东西搬上车,然后直奔大内。 经过大内战士的一番盘查验证,给老领导秘书打了电话,让秘书出来接人,大内战士才放了行。 在去老领导所在的小院路上,钟文龙试着问老领导秘书,这几天老领导心情怎么样? 老领导的这个秘书姓闫,笑了笑,说还可以,但钟文龙再问老领导最近有什么事没有,这个闫秘书就打死也不开口了,跟他这姓一样,嘴巴严实得很。 钟文龙也不能强求,试了一下,见从闫秘书这掏不出来更多东西,也就作罢。 到了院子里,一见着老领导,钟文龙就被来了个当头棒喝。 “你硬是稳得起哟,我不请,你还不来了?”别看老人家这一句轻飘飘,看着是玩笑的话,可把钟文龙那老心肝吓得扑通一跳。 “嘿嘿,您看您说得,我是什么人,老领导您还不清楚吗?”涎着笑脸,钟文龙点头哈腰的来到老领导近前,“这不是最近在忙乎那个知识产权的事嘛,很多工作都给忽略了。” “哼,自个盘子里的事不去管,却去干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你还真出息了!”放下手里的小水壶,面带沉醉的看着花盆里青翠欲滴的花草,老领导也不看钟文龙,只是嘴里的话,颇为不轻。 “是,老领导教训的是,我一定改正自个的这个工作态度和作风,把本职工作做好,做扎实……” “好啦,不要在这大白天的出丑卖乖了,到屋里说去吧。”看着钟文龙那拙劣的一番做作表演,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老领导背着手,不紧不慢的向屋里踱去。 跟着老领导进了屋,闫秘书把提着的江团和咸溪小米椒给首长看了,待老领导点了点头,才送到厨房里去。老领导回头对钟文龙问道:“最近回江陵去了?” “没有,这不是老家有个娃娃到北都来,家里顺带带过来的,想着您恐怕也是好久没尝过咱家乡的江团了,就全带了过来,让您尝尝。”钟文龙恭敬的答道。 “是好久没尝过了,好像是65年吧,这眨巴眼都快20年了,也不晓得……”老人家感叹了一句,不过很快止住情绪,让钟文龙坐下说话。 两人是实打实的家乡人,一条街上呢,关系也不一般。钟文龙因为去年回过一趟江陵,就捡了些江陵的情况跟老领导摆了会。人一上了年纪,往往就喜欢回忆,旧时的往事会止不住的往脑子里涌,不管你是国家领导还是山野乡民,都免不了。 叙了会旧,老领导还是把话扯到了钟文龙关心的问题上,他一天事情多得很,没有太多的空闲跟小辈怀旧伤怀。 “你啊你啊,太大意了,轻重都不晓得!”老领导语重心长的拿手指遥遥点了点钟文龙,又从书桌上拿起闹出大动静的《货币战争》拍了拍,“这书现在我们人手一本,还是托了你的福呢。” 老领导这话,就有点诛心了,听得钟文龙尾巴骨一股凉气直往上窜。老领导这是怪不先送来他,反而直接送到一号首长那去了? “不是,老领导,您听我解释解释。”得赶紧说清楚,要不往后这日子咋活,“当时一号催着我,书一到就赶紧送过去,说是小平同志也在等。当时一着急,书一到,就没得及向您请示,就直接送了过去。” “我有那么小气?”瞥了眼自己的这个老乡,老领导没好气的说道,“在这之前呢?你咋不跟我说说?要先让我过一过,我压根就不能让这书出来!现在是什么时候,容得人胡说八道?” “我……”钟文龙这脑门子的冷汗刷一下就流了出来,不知道该怎么来答这话。 好在老领导没继续刺自己的这个老乡,说道:“也不晓得你是运气好还是怎么地,这本书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不错的,确实给我们提了个醒。物价的问题,这两年一直都是我们要解决的问题,只是一时没找到根子上来。” “老人家把这书看了几遍,很多人都问过他的意见。”拿手指往上指了指,老领导觉得还是应该把有些情况透露一点,免得让钟文龙给吓得不敢做事,“老人家原话是:这个山里巴人,只管装药,不管放炮嘛。” “啊?那意思是?”钟文龙一听老领导这话,心里一跳,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既然这个山里巴人有这个本事,那这些问题的庙门应该还是能摸得到吧。” “那……老领导,我让……”钟文龙这时候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就真成猪了。 心里一阵狂喜,就准备开口提自己的想法,却被老领导摆手止住:“回去考虑清楚了再说,这事不小。” “那报纸上那些经济学家的评论文章?”这个才是钟文龙关心的。 “你不用管这些,老人家没发话,某些人是不敢跳出来的,只管做好自己的事。”老领导提醒道,“跟你那老部下交待清楚,老老实实的做好出版,别再整出那么多花样出来!” 钟文龙自然拿出胸口碎大石的劲,跟老领导保证要给某人一些教训。 第四十七章 你小心点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蒲清泉这段时间,莫名的,总是感觉江陵的天是那么的美,连不远处钢铁厂喷出的浓黑烟雾,看起来也是那么的阿罗多姿。大楼下的小院里,树叶是那么的鲜活。出版社的人个个看着都那么顺眼。 最高兴的,就是社里的户头里,那一长串的数字,怎么看都看不够。 财务主任可算是头大了,摊上个这么个一把手,隔天就要看财务报表,看了也不说话,就一个人关起门来傻乐。这就让人纳闷了,不是没见过大钱的主啊,不就一千多万吗? 呃,财务主任这肚子里的嘀咕可以不算数,天天看数字,都麻木了。 整个九月、十月,财务部可是连轴转,几个老会计都快给忙疯了。 对账、划款、收款,说起来很是轻松惬意,可每天光抄那些数字,都让人腻歪得不行。 特别是对账,很多次了,去银行一查账,发觉莫名其妙的就多出一笔款子来,不知道是那个单位划过来的。跟应收账款那边核对,跟划款单位电话核对,刚做的报表对不上,打翻重来。 社里那帮小兔崽子,还笑话说财务部天天跟钱打交道,那是多快乐的事情啊。尼玛真的数钱数到手抽筋、看字看得眼发晕的时候,你来试试? 蒲清泉没法不高兴,10月以前,社里还得要贷款才能度日。现在还没到跟新华书店的结账时候呢,约定的账期是三个月,按往年的情形,甭说三个月,就是半年能给你结一半,就算人家拿眼看你了。不过现在么,全国的新书书店都已经把全款都给拨过来了,其中还有预付款! 单单《货币战争》一本书,到账都已经有1200多万,至于社里其他那些书,定价都尼玛六毛、八毛的,就算全部卖光,也抵不过这本书收益的零头。 1200万,扣除给尚瑞达的分成和印刷成本,还有500多万,这可全是出版社自个的,除掉应缴的税费,剩下的就是利润了。至于纸张、印刷的这些东西,包括铁路运输的那些费用,可都被自个那三弟给分担了。想想还真有点对不起人家,书是人家三弟写的,宣传也是他做的,出版社只管收钱,还占了大头。 “没办法啦,三弟,谁叫哥哥这么大一摊子,上百张口等着呢,只能委屈你啦。”蒲清泉这稍显愧疚的心思没超过10秒,就转到今年全社的福利分配上了。 首先得是房子,很多老板凳,在社里都熬了快10年了,还没混到一套自己的房子,更别说后来的小年轻了。今年怎么也得把全社职工的住房问题解决了。 其次是工资和奖金,国家都明文规定了,上不封顶,今年怎么也得让全社过个肥年。 印刷厂设备还是不行,该添置了;办公室的家具,也该换换了;办公室也得重新分一分,10来号人挤一个办公室,像话吗?编辑人手不够,还得再要一些人来…… 这一盘算,还真不少。 尽管《货币战争》还在热销,但第一波高峰过去了,第二波估计没那么大了,毕竟这个定价实在太高。但细水长流嘛,后面还会有进项。 忙过了这段,就该忙活出版社这一大堆的事了。 蒲清泉正琢磨着呢,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 “我是蒲清泉,请问哪位?” “蒲大社长,你好哦!” 这谁呀,阴阳怪气的?这时候长途电话有点失真,一时听不出对方是谁,不过也不好撂电话。蒲清泉跟着没好气的问了句:“你哪位?” “狗日老子的话都听不出来了,蒲二娃子你还长本事了呢!”蒲清泉这话一出口,两秒钟过后,电话里就雷鸣起来,那声音大得震耳,不得不让话筒离耳朵远些。 蒲二娃子?尼玛现在除了家里老汉、老娘,还有谁敢叫这个小名啊? 身子不由自主的一个激灵,蒲清泉一下就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对话筒说道:“哎呀呀,对不起,对不起老领导,都怪我,刚才这狗耳朵没听清楚是您,嘿嘿,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计较啦。” “哼,你不但长了个狗耳朵,连眼睛都快瞎了,怎么,这几天光顾着数钱去了?” “这是咋了?老领导今天不对劲啊,说话跟吃了火药似的。”蒲清泉暗忖,难道是啥地方没做到位? “老领导您明示,小子这段时间确实给忙晕头了。” “忙着怎么分钱,忙着怎么花钱吧?” “嘿嘿,都是托您洪福,要没您老人家的领导,咱就是喝口稀饭,还得看人眼色啊。” “我可没那大本事,还是你蒲社长长能耐,借名头都借到小平同志头上了,你胆子都大得没边了!” “草,这是犯忌讳了?”蒲清泉原本兴奋的小火苗,被这凉水一浇,顿时就灭了,一股凉意从脚板心沿着背脊,就升了上来。 “啊?老领导,是……是不是那个……那个老人家生气了?”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我看你胆儿还真不小,问都不问我一句,就把人家的牌子扛起来。” “是……是,老领导,小子当时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嘛,一晕头就做了……这个,是不是上面发话了?” “哈哈,你也不咋地嘛,这就成怏鸡子了?” “老领导,我其实胆儿挺小,经不住吓。老人家真说话了?” “放心,老人家没那么小气。不过,我说你小子,当时来北都你咋不跟我说?先斩后奏,换个人,我看你小子这辈子就到头了。” “是是,老领导您教训的是,那就是没事了?” “哎……我说你现在好歹也算一社之长了,厅级干部了,咋老顾头不顾尾呢?” 钟文龙自从从老首长那回来,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给挪开后,就一直想找人说说话。 可这当官做领导的,也有不好的地儿,说话都找不着知心的人。 人都有两张面孔,一张是我们自己的,另一张是我们给那些想看的人看的。 仕途中人,尤其如此。有些话,跟自己最亲近的人都说不得,瞒着。那些个朋友吧,都是到了一定级别的领导,关系再好,你也不能肆无忌惮的胡吹乱侃。 原本,钟文龙就是想给蒲清泉提个醒,顺带吓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他长长记性。但说着说着,因为是老邻居,看着蒲清泉从小屁孩儿成长到如今,心底里的有些话,不自觉的就蹦了出来。 权力的滋味是很迷人,官场中人,每个人都想成为人上人。但从来就没有风平浪静的仕途捷径,总会一路披荆斩棘,战胜一个又一个对手,躲过一轮又一轮的明枪暗箭之后,才能摘得荆棘顶上那一抹最靓丽的鲜花。 不是有体制中人总结过嘛:我一天只做两件事,一是我怎么搞别人,二是防止别人怎么搞我。 仕途中的沟沟渠渠,非官场中人,局外之人自是体味不到。 钟文龙这一生,这官眼看着也就是到顶了。再往上?岁月不饶人,再加上一辈子就在出版的圈子里摔打厮混,也就不用想了。 所以,跟蒲清泉电话里聊起来,也是提点多过教训。聊了差不多一个钟头,才算把心里那些能够掏出来的话,吐了个干净,心情舒爽不少。 临了,才对蒲清泉说了句:“你小子小心点,以后甭闹那么多幺蛾子出来,老老实实的做几本拿得出手的书,才是正经。” 想起还有个事情没有交待,就问道:“那个山里巴人,跟你什么关系?” “我结拜兄弟,我是他大哥,老领导,他就一普通工人,他有什么事?”蒲大社长还真顾着自己的三弟,话里就含了一层保护的意思。 “那就好,你好好保护好他,身份尽量别透露出去。另外,报纸上闹得这么热闹,他就没想法出来说几句?” 第四十八章 合理避税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金秋十月,正是江陵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南山听松涛,北麓观红叶,清江如带,整个江陵隐藏在轻纱薄雾中,若隐若现,置身其中,如临幻境。 到了十月底,整个双江出版社稍微清闲了点,不再忙得一团糟。 宁长河还是很能体恤人的,跟蒲清泉商议了一下,就在十月的最后两天,领着全社职工到北麓观秋游。 现在社里也不差钱了,把整个北麓观的住宿都包了下来,全社一百多号人安顿好后,就放了羊。 三五个人就结伴同行,穿行于幽谷密林,尽赏秋色,人人都很高兴。 财务部已经把风放了出来,说今年蒲社长准备出大血,保证个个过个好年。大体方案是买地建房,保证社里的职员都有房可住。另外就是工资、奖金方案年底一并出炉,但估计不会少。 这风一吹,蒲大社长和宁大总编自然在全社那是威望大增。这时代的国有企业职工都爱编顺口溜,出版社也一样。 福利风一刮,这顺口溜就出来了,不过到底是文化人,比一般的马屁拍得可好多了,听听就知道: 清泉石上流,分房又吃肉。长河落日圆,家家都分钱。 职工们可是高兴了,但财务部的匡主任却是乐不起来。主要就是税收的问题。 关键是所得税,从中央下发的文件来看,所得税就是企业的收入减去成本后的净利润的税收。但尼玛这个税率可太让人吃不消,55%! 什么意思呢? 比如你这一年收入1000万,把包括管理费在内的各种成本,扣除700万后,剩下的300万,你得向国家缴纳165万的税收,你就只能剩下135万。 但这135万,还不是全部拿到手里的,其他还有产品税、增值税、营业税和盐税,增加资源税、城市维护建设税、房产税、土地使用税和车船使用税……一共十一个税种。 尽管说这些税收政策才刚刚颁发,还没具体施行,但听说明珠那边已经在搞试点了。过不了几个月,双江肯定也要开始实施。 这样搞法子,谁tm还去管赚钱不赚钱的事啊,都给国家创收了,企业得不了多少,那还干个屁。不过,这比以前的那种计划生产时代还是要好很多,至少定价权归企业了嘛,然后材料采购什么的,也不需要国家按份额分配了。 任何一个合格的财务主管,那都是铁公鸡加黄世仁。所以社里的其他职工都在游山玩水,匡主任却拉着蒲、宁二位领导,商量如何解决社里那么大一笔款子的问题。 蒲、宁二位对财务当然是不懂的,所以对匡主任说的新税收政策,那是一点都不懂。只是问年底,单位能剩下多少钱。 匡主任就开始一笔笔的算给两位领导听,那那开支多少,那那需要缴纳多少。最后算来算去,整个社600多万的利润,最后剩下的还不足300万。 好吧,300万也很多了,比双江最大的钢铁厂一年的盈利还要多。但任谁眼睁睁的看着600万直接缩水一大半,不心疼啊? 国营企业,那当然要为国家盈利,但……有些话,不好说出口,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蒲清泉就急了,风都给透出去了,这要没钱了,那怎么搞?就问匡主任,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这时候,整个国家的财务制度还很不健全,全手工帐,而且很多还是那种流水账,出现差错难免,一般工商、税务也不太追究,都是国家单位,不好下狠手。 匡主任做老了帐,这段时间,也时时泡在中央下发的税改文件里。加上省里边,还专门针对新税收政策,做过人员培训。通过这么久的学习和培训,也算琢磨出国家财务制度的一些漏洞。 但有些活要领导认可才能去做,所以就说了,其他七七八八的税,该缴纳的还得缴纳,但这个所得税,还真得合理规避,要不,企业负担太大了。企业现金流不充沛,发展起来就是个大问题。 怎么合理规避? 最简单的,那就是做大成本,分薄利润,甚至直接做亏损。 企业做大成本,是很容易的,毕竟现在企业的自主权加大了很多。首先就是涨工资,工人工资这个反正可以实行浮动,这个可以加一部分。但也不能加太多,国家标准在那,也不能超过标准太多,要不其他真正亏损的企业得骂娘了。 那怎么办?造表嘛,职工名单直接加一倍,工资也造上去。工商税务真来检查,那也不可能把职工一个一个的叫过来点人头。然后再在工资的基础上,加奖金,名目都好安排。这成本就算去了一大块了。 其他的比如增设设备,这是固定资产投资,要算成本;办公室改造也要费用,当然是成本;作者的稿酬?当然是成本;纸张、材料,不用说,也是成本。 也不知道是成心准备的,还是随时都带着,匡主任变戏法似的从提包里拿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的就还是拨算盘珠子。 说一项加一项,最后一算,双江出版社今年净亏45万。 蒲、宁俩兄弟被匡主任这一顿算盘珠子,拨得晕头转向,就傻愣愣的问:这就亏了?那个所得税呢? “咱都亏损45万了,还交什么所得税?您二位领导,财政那边还得多去跑跑,多要点款子回来啊。”匡主任放下算盘,拍拍开始肥起来的肚子,很是不解的看着二位领导。 这是好事啊,蒲清泉还不放心,说这违法不?咱们都是好同志,违法的事情不能干。 匡主任信誓旦旦的回答说,都是认认真真,严格按照国家税收条例上的标准上来的,绝对不会违法。 哦,这就放心了。蒲大社长一拍手,就这么干。 财务上的烦心事一解决,整个人心情就好了。 放开心扉的,在北麓山上痛痛快快的游玩了两天,蒲、宁二人才带着全社的人回归单位,开始十一月的新书编排印工作。 不过,在做大国崛起系列丛书的第二部,也就是《第一个殖民大国葡萄牙》这部书的时候,蒲清泉还得做一件大事,这事要不办好,估计一大批人得栽跟斗。 这事就是给三弟尚瑞达写信。电话里有些话说不清楚,这时候电话都有接线员呢,又不是专线保密电话,有些话不能让其他人听见。 蒲清泉已经把老领导钟文龙的话听明白了:现在关于物价的问题,通货膨胀的问题,全国经济学界都在争论。既然你尚瑞达是第一个跳出来,说物价可能要大幅度增加,而且要警惕通货膨胀。那也应该明白根子在那。如果你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纯粹的说靠猜想,打胡乱说,那要引起什么事端出来,那你也别想好,挨板子坐班房,那是跑不了的,甚至会牵连到出版社及以上的一大批人,一定要慎重。 蒲清泉对自己这三弟,抱有很强烈的信心。《货币战争》都能写得出来,“简单”的物价和通货膨胀,还搞不清楚吗? 在信上,蒲清泉就交待尚瑞达,一定要把物价上涨、通货膨胀的道理说清楚,不能含糊,就算一个研究报告吧,这个报告,最后是要上交到上级有关部门的。 其实钟文龙没有给蒲清泉说清楚,如果山里巴人——也就是自己的三弟——尚瑞达把报告写好了,是要上交给南巡同志的。老人家那句“只管装药,不管**”看着是玩笑话,但内中的意思,就意味深长了。 说完了报告的事情,蒲清泉还希望尚瑞达再来江陵一趟。一是讨论报告的事情,看有什么纰漏,可以补救。不是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拾漏补遗总还是可以的。 二就是分钱了,说新华书店的账款基本都回来了,赶紧办理好一个可靠的存折,把该算的帐算了,该分的分了,但要注意保密。 第三就是大国崛起系列丛书的编校了,第一本书已经把名气打出去了,第二本肯定要跟着上。但整个的编辑思路,还需要他这个作者亲自把关。 第四十九章 坏事与好事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时间进入了十一月份,发生了一件事情,把原本闹得沸沸扬扬的大讨论风头,暂时给压了下去。 首届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进入决赛阶段了! 在极度缺乏娱乐的80年代,看电视就是家庭最好的娱乐生活。也只有电视,才能带给这时代的人们最大的快乐。广播只能听声,书报杂志只能看字,凭自己的想象去描摹那些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尽管后来者看来,这时候的电视机样式老,款式旧,只有8个频道,没有遥控,无论开关还是换台都得手动操作,节目也少得可怜。但现在,它就是全国人民欢乐的源泉,也只有它才能够给不够鲜活的家庭生活添上一抹艳丽的色彩。 自从央视打出青歌赛的预告之后,亿万的电视观众,就在盼望这一天的到来。 这种带有很强娱乐性质的歌唱比赛,是中国电视节目上的一大创举。观众也搞不懂直播和录播什么区别啊,只感觉那些歌手都是相当漂亮、时髦、帅气、潇洒,歌也当然好听。 尚文远自从前一段时间,察觉出报纸上的评论危机后,就一直在苦思破局的办法,但信息的不对称,怎么也没想出个什么好法子。不过后来想到,反正蒲大伯那里还没什么反馈,就干脆先放一放,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幼儿园那不能老请假,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小伙伴们玩泥巴,揪小萝莉小辫子,脱小正太小裤裤看丁丁。 等到有天放学回家,在大街上听到自己“借”来的那些歌曲,被商店里的大喇叭录音机轮番放出来的时候,才醒悟过来,首届青歌赛应该是结束了。 从《万川日报》上找到获奖名单,尚文远就给惊了一下:我的个娘咧,自个这小翅膀呼呼的扇了一下,就把风又给刮偏了。 金奖名字没变,看来评委们还是更偏重艺术性,流行通俗唱法还难入他们法眼。 二等奖尚文远记忆有些模糊,毕竟不是学音乐的,也没在娱乐圈混过。只是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似乎这二人不是后来才出名的吗? 但三等奖可是记得很清楚,未来的第一夫人呢?我勒个去,荣誉奖都没一个。 报纸上很是让人奇怪,青歌赛结束,获奖名单都登出来了,但就是不登这些歌手演唱的曲目。 不过,歌再好听,人再漂亮,都只是生活的调剂品。谁谁得不得奖,跟自个真没啥大关系,只暗自唏嘘了一番,就把获奖名单的事抛在了脑后。 跟着哥哥、姐姐放学回家,一到水利大院门口,尚文远照例跑到传达室,问老伯伯有自己家信没有。一找,还真有,刚到的。 拿过信封一看,双江出版社寄来的。也不着急打开,但估计是出版社在问《第一个殖民大国葡萄牙》的编辑思路问题。 编辑思路,对于一本书的编辑工作而言,是极其重要的一环。思路理顺了,责编才能提炼这本书藏在字句里那些的亮点,经典。这样,你才能做出好的封面文案,写出好的内容提要,才能写出好的征订单。最后编出来的书,才会往这本书的真正价值所在方向靠拢。 相反,如果这个思路不对,或者说责任编辑的水平有限,那你就发现不了一本书真正的价值,那最后做出来的书,可能与预想的效果相差天远。 但尚文远猜错了,出版社这次给尚瑞达写的信,跟书有关,但更要命的却是书本以外的事。 尚文远现在把很多有关跟出版社打交道的事情,有意都撂给老爸来处理,一方面是让老爸能够熟悉出版的各个流程,自己的出版大业还处于萌芽状态,上阵父子兵,眼下唯一靠得住的,也就自个老子了。 另一方面,在尚文远的远景规划里,自己以后的工作定位,主要是在对外的勾连上,而不是这些出版的琐碎具体事务。这些繁冗的事务,在找到合格的替代者之前,还得让老爸担起来。 等尚瑞达下班回家,尚文远就把信交给了老爸。 尚瑞达看了下信封,知道是出版社那边来的,就一个人进了卧室。 差不多十来分钟,尚瑞达一脸疑惑的走出来,见大儿子和女儿正在写作业,就冲在一旁唧唧歪歪的小儿子挤了下眼,意思是有事要说,然后又转头进了卧室。 家里地儿就这么大,没个专门说话的去处。 跟着老爸一前一后的进了房间,尚瑞达还把房门反锁了起来。 把信交给小儿子,尚瑞达也不说话。但尚文远发现,老爸脸上除了疑惑,还有狂喜的痕迹。 把信仔细一读,却是先喜后惊。喜的是钱到帐了,可以去分钱了,自己家马上就要步入百万富翁的行列了。这年头,私人有个几百万的,整个中国都没几个吧? 仔细一品味蒲大伯说的报告的事,敏感的尚文远小脸刷一下变得煞白。 老爸没从信里看出危机来,但尚文远可是看出来了。尽管蒲清泉在信里只是要求尚瑞达写一个关于未来国内经济局势的判断和理由,类似于报告的性质,还说要给上级有关部门,有关人物看。 但为啥要一本书的作者来写? 这个上级有关部门是哪个部门? 什么人物要看? 综合《货币战争》这本书的内容,再结合目前报纸上的评论文章,答案几乎就出来了。 尚文远当然是政治小白,但前世看过那么多的官场小说,尽管那些书差不多99%都是在瞎扯,但也有一些是碰触到实际的官场斗争的表皮的。 尼玛,这是真正卷进是非圈里去了。但这个报告还不能不写,蒲大伯在信里都直说了,非写不可,应该是上级某位领导直接下的命令。 尚文远就对一旁吸烟的尚瑞达说:“爸,这事麻烦大了。这个大伯要求写的东西,可能关系到咱们一家,还有出版社好多人。” 尚瑞达一听大惊,手一抖,烟就掉了下来,差点把裤子烫个洞,不过也顾不上,把烟往窗外一扔。就问儿子咋回事。 尚文远也不隐瞒,实际上也瞒不了。就把事情的厉害关系,跟老爸分析了一遍。 尚瑞达也算经历过很多大事了,心态是给锻炼出来了。刚开始吃惊、害怕,不过到后面,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如何应对。就问儿子:“这个劳什子报告,不写是不成了,但怎么写,你有什么章法没?” “别的倒没什么,主要就是数据,这个报告不是空口白话,是要讲真凭实据的。”尚文远想了想,对老爸说,“也不是说太难,这个物价的问题,您在几个地方都待过,吃的,用的,都买过吧?咱们只需要对几个主要的物资价格做一个前后对比就可以了。” “这谁有那闲心记这个啊?”尚瑞达明白儿子的意思,就是柴米油盐的价格对比嘛,但谁个认真来记这个啊,还不都是买了东西就走。 “又不是让您问其他人,物价局您知道吧,往年,这些物价不都是他们在定吗?管他们要,一准就有。”尚文远这年龄是个硬伤,所谓市场调研的事只能让老爸去了。 尚瑞达一想,还真是这样,往些年都是计划经济,物资什么的都是国家、地区统一调度,价格当然也是国家来制定,这些数据,物价局应当会有。 父子俩在屋子里嘀嘀咕咕的商议了很大一会,才把报告怎么写的问题确定好。 尚文远确定数据调查内容和方向,列一个清单,老爸就负责跑腿,跟物价局相关人物去勾兑。 这有了方向,报告的事情就算暂时有了着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当初就想着这书出来会有些事,只是没想到这事来得这么快而已。 蒲大伯说的不尽是坏事,还有一个大好事。这好事当然就是分钱了,看蒲大伯写信的口吻,数字应当少不了,不过具体多少还得去出版社对账结算了才知道。 第五十章 报告出炉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这句在未来流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话,很是精辟的概括了混社会的真谛。 佛家讲,有什么样的因,就结什么样的果。 尚文远想赚钱,折腾出了《货币战争》,还自鸣得意的捣腾出了所谓的超前炒作方式。如果单从图书的事情而言,他是成功了。但由此结出的果,却是让他第一次品尝到了苦涩的滋味,这味道,有味极了! 他不想跟政治沾边,不想跟政府有任何的交集。但现实是,从他开始给双江出版社写信的时候,就已然被卷入了一个大圈子。 1984年,这是改革开放之路上,最为深刻的铭记。 在83年的“清污”行动中,我党有人还把商品经济理论当成“精神污染”来批判,计划经济体制根深蒂固的烙印,加上意识形态的影响,使整个改革步履维艰。 如果不是南巡老人家在84年初,就毅然的推动特区和增加开放城市的进行,从而吹响了改革开放的号角,那后面陆续展开的关于经济体制的改革,就不会到来。 身为重生者,尚文远当然知道未来局势是怎么样,屁股的方向问题,选择起来丝毫不带犹豫的。 改革开放是必须深入的,不改革国家就没有活路。 但蒲清泉或者说有关领导,要求的报告是未来的经济发展局势和尝试提出解决办法,那就不能跑题。 从哪个方向入手呢?当然是从物价上。 量变才能引起质变,社会上任何一种大的变动,如果没有以前的各种小的变化的累积,是不会发生的。 要探寻未来严重的通货膨胀的根源,还得从改革开放最初阶段开始。 只有从历史的角度,分析物价变化的过程,解释包括经济体制改革在内的历史演进要求。挖掘通货膨胀发生的根本原因,运用总结通货膨胀的本质,分析未来为什么会发生通货膨胀,寻找导致物价为什么会上涨。根子找着了,才会有解决办法。 所谓的当局者迷,身处我国从未有过的大变局时代,很少有人能从上帝视角,来审视改革开放的每一个细节,但尚文远能。 尚文远为什么这么笃定,他能写出一篇让人信服的报告呢?就是因为他前世曾帮一位老人家,自费出版过一本《20世纪80年代通货膨胀问题新探》的纯学术著作。 这位大学里的老教授,从事经济学研究几十年,原本是想通过这么一本书,为当政者提供镜鉴的。但无论是各大出版社,还是民营书商,对纯学术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出出来谁买啊?收你一两万块钱,扣除书号费和印刷成本,还不够几个烟钱。 这也是我国搞基础研究和冷门学术的学者的悲哀,为什么?国家不重视,老百姓不感兴趣,都急着捞钱,急着生,急着死的,谁有空理你这玩意? 这好比有位快70的老学究,一生的心血,煌煌几百万字,就是探寻一个汉字“了”。这书谁能书?最后还不是几位颇有点不忍的编辑,私自掏钱,帮老人家出了几百本,一解老人家死时能瞑目的夙愿。 尚文远当时也是看着老教授,土都埋脖子上了,还可怜巴巴的把最后的一点积蓄拿出来,要出一本书。心情不落忍,一冲动,就把那本关于通货膨胀研究的学术论文,拿过来就出了。 没要老人家一分钱,公司买了个书号,然后编辑出版后,又私底下跟出版社发行公司勾兑,才把这本书发到各个新华书店。 书一印出来,尚文远亲自把书送到老教授家里。孤苦伶仃的一个老人,接过书,嚎啕大哭,彼时那场景,至今尚文远想起来,还满不是滋味,心里止不住的泛酸。 当时在编这部学术著作的时候,尚文远那段时间刚好没事,就接过手来,亲自编辑。毕竟一篇稿子要读十多遍,甚至更多。还要查证资料,核对数据,而且年代有点偏远,资料都不好找。 这么一通下来,不说专家,至少尚文远也能明白通货膨胀是个什么玩意儿了,也明白了发生在80年代末而且延续影响到90年代的那场通货膨胀的前因后果。 “就以老教授的那本书为蓝本吧。”尚文远在想,如果还有机会,一定要想办法,跟老教授,哦,这时候应该还年轻,重新结识一遍。就让前世的这本在汹涌的“钱”潮里,根本没激起一朵小浪花的书,在这个时空,通过自己的手,焕发出他应有的色泽吧。 按老教授的研究成果来看,发生在明年开始到整个80年代末的这段,极为严重的通货膨胀。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我国80年代市场机制还刚刚起步,因此价格紊乱、价格管理的低效率、价格体制改革的失当等一系列价格机制问题。 自个不是经济学家,也不能照搬老教授的总量分析模型,以及总供求模型的那些公式推导,再说,不是专门搞经济学的,根本搬不过来。 但可以用文字表述清楚,比如改革开放前的价格体制,是计划经济体制,是以稳定物价为方针,保持市场价格稳定为主要内容。1953年后,国家完成了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又逐步走上以指令性计划为特征的计划价格体制。 这种具有极大缺陷的价格体制,各类商品价格实行的高度集中管理,导致商品价格严重扭曲。 决策者忽视价格在国民经济中的调节作用,少用价格手段调节国民经济的不平衡问题,反而采用行政手段,如粮票、油票、菜票、肉票等票证。 商品流通交换采用调拨方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市场交换。 从这几方面来说,以吴市场为主的那帮经济学家,积极推动市场化,是正确的。 但他们忽视了价格放开后的管理,以及国家对价格管理的低效率。自然推导出来的解决方案,会有很大的偏差,而且吴市场这帮人也不是很纯粹的研究经济,更多还是在盘弄政治。 经济意识上的偏差和各种政治利益上的因素,造成国家后来的价格改革与财政体制改革不配套,与金融体制改革不配套,与企业承包经营责任制不配套,与农村经济体制改革不配套,而且物价改革“闯关”时机失当,加快了通货膨胀的发展速度。 尚文远在文章中,以老教授的那本书为蓝本,把不久的将来,为什么说一定会发生通货膨胀,发生的规模有多少,影响有多深远,都一一作了详细的阐述。 病根是找出来了,但解决方案呢?老教授提出的方案,还是很全面的。 首先是要逐步提高基础性产品价格市场化程度。理顺价格关系,包括形成一个合理的比价、差价以及国内价格和国际市场价格的接轨,导致产业结构向合理化、协调化发展。 特别是合理制定粮食收购保护价格,维护农民利益,稳定农民收入。天下有粮,万户皆安嘛。 对于基础性产品,包括电力、石油等关系到国家经济命脉的,又不能完全市场化,完全市场化后,不利于国家的安全和稳定。必须要完善垄断行业的价格形成机制。 而且全国区域经济发展极不平衡,对于劳动力要素,比如工资标准,要由国家制定一个中准价,其余工资水平应逐步放松管制,实行市场调节,薪酬由市场决定,逐步扭转长期劳动力价格偏低的状况。 其次,就是要提高政府管理价格机制的职能,正确把握政府对市场价格的行政干预尺度,不能侵犯市场主体的定价自主权,妨碍市场公平竞争,但也不能放纵价格暴涨暴跌,放任市场价格混乱,总之就是要控制一个度,既要有利于保护竞争,又要消减市场缺陷和不完全竞争带来的消极影响。 在文章的最后,尚文远“超前”的提出,我国的改革开放,必须要健全法律法规,从“人治”逐步发展到“法治”,而未来政府的职能,应当从管理者的角色,逐步转向服务者。 写报告不容易,特别是没有互联网的时代。而写这种事关严肃的经济局势发展和刍议的文章就更是不容易。如果不是尚文远当时的一个不忍,或许,自己这一家子,就得在激烈的漩涡里,被搅得粉身碎骨。 有什么因,结什么果。尚文远就觉得,往后不能再搬弄这么惊险的事了,太可怕。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个隐藏起来的小富翁最稳妥。 第五十一章 分钱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到了十一月中旬,各个厂子里都开始预备年底的盘账和收款的事。 电池厂也不例外,偌大一个厂子,事情本来就不少,接近年底,盘库、对账、催款当然就少不了。 尚瑞达因为想着要长期往江陵跑,就跟销售科的同事商量,俩人干脆换个分管区域。 江陵是个大区,大客户不少,一般负责整个区域的销售人员,不说客户给的好处,单是单位里的奖金就比其他片区多不少。尚瑞达刚开始跟他同事说换区的事的时候,那同事想都没想,直接就给拒绝了。尼玛都吃到嘴里的肉,谁愿意让出去? 但尚瑞达也不是没办法,不就奖金的事儿嘛,眼见都百万富翁了。惹毛了,老子就辞职不干了,还在乎你这一毛两毛? 就拍胸口跟同事说,整个江陵片区的奖金什么的收益,他一个子儿都不多要。自己原先负责的那个片区的奖金,同事差多少,自己就补多少。 还有这好事?那同事就不信,结果尚瑞达把他拉着,到了财务部,跟财务主任一说,人家就发话,只有你俩没意见,他当然没意见,他只管发钱而已。 于是,江陵这片,就归到了尚瑞达名下。这个出差,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年月的企业,不像几十年后的企业,搞现代化企业管理。管理很粗放,什么财务制度、企业的出差管理,反正一堆制度,都基本没有,总之就领导说了算。 尚瑞达跟销售科科长一说,要去江陵盘库,催帐,领导就没犹豫,直接签字答应了。不过,这科长看着尚瑞达很是兴奋,似乎去江陵有啥好事? 不由打趣道:“达子,是不是弄了个相好啊,这么兴奋?我看你前段时间,跟小肖换片区。要真这样,你可就是以公肥私啊!” “嗨,科长大人您可饶了我吧,这话可不能乱说,要传出去,我还活不活了?” “那你这么急巴巴的老往江陵赶,是个什么由头?” “嘿嘿,我这不是投表现嘛?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进厂晚,不积极点,这……” “哈哈,逗你玩呢,还当真了!赶紧去财务那领款子,好好准备就出发吧。” 跟领导逗了会闷子,尚瑞达就跑到财务部,领了出差的款子,就提前回了家。 对于丈夫出差,小儿子跟着赶路,晏华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再说,幼儿园嘛,不就是把娃娃放一个地方任他们瞎玩嘛,耽搁几天又有啥。 这次没费多大劲,尚瑞达就带着儿子,一路顺风顺水的,花了两天时间,赶到江陵。 照样是罗书林来码头接,几人都是老朋友了,说话就很随便。 在路上,罗书林就跟尚瑞达说,《货币战争》已经全国都已经卖了40多万册了,新华书店还在下订单。不过,现在这销售的速度,明显不如开始那么生猛,估计第三次加印的量不会太大,实在是这书定价太高了,一般人根本买不起。 尚瑞达现在对图书市场的了解,也算不少,自然明白罗书林说的这个道理。就回答说,到了这个量,基本上就非常不错了,书的定位本来就是高端读者,到了40多万,快50万册了,估计也差不多了。 尚文远斜靠在老爸边上,暗自撇嘴:要不是怕了,大爷能折腾出更高的量。 这不是尚文远傲娇,而是图书的发行,很多人不了解。除了正常的发行渠道,比如新华书店,包括后来的民营渠道。实际上,还有一些特殊渠道,这些特殊渠道挖掘出来了,那量也不少,甚至有时候比正常销售的量还要大。 比如说,前世北都的有家民营书商,做过一本小说。这书很平常,就是讲一个**杀手,后来良心发现,成了一个教徒的故事。 书刚出来的时候,走得温吞吞的,不好也不差,这类书市场上太多,当然火不起来。北都的那家图书公司也觉得,差不多就这样了。 但是偶尔一次机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契机,粤州有个监狱,直接向经销商下了三万的订单,说是这书跟监狱的教育很契合。 图书公司当然不能放弃这个单子啊,多好的宣传案例啊。转头就把这个信息到处传播,最后这本普通的小说,居然给卖了几十万册。 《货币战争》当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书,但尚文远当初决定“偷”这书出来,就是考虑到这书是一本开创性的品种,而且极容易引起社会大众的反响。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如果不是怕再生事端,尚文远至少肯定,这书铺满全国公务系统的书架、案头根本不成问题。没看前世有套叫《读点经典》的一套十本的小册子,在一个省的体制内,直接消耗掉1000万册吗?更何况,现在这时代那位老人家,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还有全国陆续恢复,并正在兴建的图书馆,这量还能少? 但尚文远是真给吓怕了,不敢再去乱弹乱动,还是先观察一阵再说,有些话都只能埋在心底。 到了出版社,蒲、宁二位大哥知道尚瑞达这个三弟来了江陵,正等在办公室里呢。 都是自家兄弟了,也不用那么客气,寒暄一阵,就上正题:对账、分钱。 财务部的匡主任,跟尚瑞达也认识,也算熟人了,也没??拢?苯幽贸稣吮荆?惶跻惶醯乃捣延妹飨浮?p>  先说总收益:一共发行出去了52万册图书,扣除500册的赠书,还余下51万9500册。所以一共到账的款项是,12,727,750元。 再说成本: 第一版印数2万册,单本成本,包括菲林、版子、印工、纸张等综合起来,到了2块4,成本就是48000元。第一次加印,因为量大,而且菲林、版子都是现成的,成本进一步减缩,单本成本就只有1块6了,算起来就是800,000元。前后两次印刷,印制成本就是848,000元。 然后就是铁路和汽车的运输费,5000元,搬运费用,3000元,合一起就是8000元。 书号费,8750元,编校费,500元。 零零碎碎的,成本合起来,一共就是865,250元。 税费:应向国家缴纳1,654,608元。 总共成本就是:2,519,858元。 按照合同,尚瑞达应当分得的款项是,9,091,250元。扣除成本后,所得应为6,571,392元。 因为尚瑞达和出版社是签订的个人合同,按稿酬结算,那出版社就要代扣个人所得税,按20%的标准,即应当扣除1,314,278元,再按稿酬的减免政策,可减免394,284元。 如此一来,最终落到尚瑞达手里的,就是5,651,398元。 这财务的事情,几人中除了匡主任是专业人员,尚文远搞过公司,知道那么一些,蒲、宁、尚三兄弟就完全是门外汉,被匡主任这一算,弄得实在是晕头转向。 尚瑞达更甚,之前那毕竟还是在想象中,但真正这一算账,自己真能得到500多万,那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财帛动人心,装出来的那几分斯文,暂且也顾不上了,鼻息都粗大了许多,脸更是涨得通红。 这可是500多万!在这个年头意味着什么?按十来年前的家庭成分算,自己这资本家都够够的了。 尚文远被自个老子的这番失态表现给雷到了,暗暗扯了扯老爸的衣服,提醒别那么丢人。 其实尚文远没仔细想想,就算他自己见过大钱,几十上百万还能绷住,但如果一下上亿的钱摆在面前,那是什么概念?估计比自己老子的表现好不了多少。三代贫农,又红又专的家庭,猛然见了这么多钱,很自然的表现。 尚瑞达被自个儿子这一扯,总算是醒过神来。非常尴尬的偷瞄了一眼自己大哥二哥,发现二人其实也被这么多钱震住了,没醒过神来呢。暗自做了个深呼吸,算是把神给稳住了。 等再向匡主任确认了一遍,自己确实能得这么多钱,而且是合法收入,就再也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第五十二章 麻烦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已之情(欲)不可纵,当用逆之之法以制之,其道只在一忍字;人之情(欲)不可拂,当用顺之之法以调之,其道只在一恕字。 历来年长者,都喜欢做圆融之人,强调忍恕,中庸平和。不能否认,很多成大事者,都能做到自如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所谓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但尚文远看来,那都是刺激不够。人的身体机理决定了,当面对超过自己心理防线的东西时,忍得住的那就得成神仙了。 尚瑞达是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人了,真正面对迎天而降的巨额财富的时候,情绪难以自控,自是难免。 还好,有儿子的提醒,还不是那种失心疯了的狂笑。 心情激荡,说话也就少了些许顾忌:“哈哈,老大,二哥,我这算是发达啦?” 蒲、宁二位哥哥,那就要好得多了,毕竟早先从财务那就知道了具体数字,他们二位刚才发愣。主要是被匡主任那一堆数字,弄得有点晕头转向,当然更多的还是惊诧于三弟即将得到的560多万! 出版社是得了大头,扣除掉税费以后,跟尚瑞达最后得到的数字差不多,甚至还要多一些。但这都是单位的钱,他们个人即便分得的奖金多一些,但那也抵不上人家这一个零头啊。 说不眼红那是假话,在这个万元户就能传扬四周的时代,560个万元户,那是个什么概念?没人去做过统计,但真个拿得出这么多现钱的,整个江陵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可眼下,就这么活生生的发生在面前,而且,自个还参与其中,甚至可以说,是自己创造出来的。 两位当哥哥的心情各自不同,但尚瑞达的那几声哈哈,也让蒲、宁二人彻底清醒过来。生扯出几分笑容,蒲清泉就恭喜道:“哈,三弟你这可是真发达啦,560万,咱们是不是给造出来一个双江首富了?” 尚瑞达笑得都包不拢嘴了:“什么首富不首富的,还不是二位哥哥帮忙成全,再说,我的就是大家的嘛。走,今儿我请客,地方两位哥哥随便点,不来个一醉方休,咱就不算带把的。” 尚瑞达还是很会说话的,这话一出口,别说是不是真的分钱,但话听着很顺耳啊。 “这客你得请,我跟大哥可不会客气。”宁二哥收敛了一番心情,爽朗一阵大笑,接着就开始帮同事们打秋风了,“不过,不能就咱们几位啊,这次为了三弟你这书,社里的好些同事,可是出了不少力气。” “对对,二弟这话可是说到根儿上了,要没社里这群好同志,你这书可出不来。没说的,三弟,今天哥哥还真不能跟你客气,不出二两血,你是走不出咱这三分地了。”蒲清泉跟着打趣道。 “那有啥客气的?就这么定了,单位里有一个算一个,咱全请。”这有钱了,胆就壮,说话的豪气就跟着上来了。整个双江出版社有多少人?130多号吧,就十多桌,能吃去几千块钱去。而且这客还真得请,后面还有那么几本书,还得指望他们呢。 “不过,匡主任,我现在身上可就百八十块。请全社的兄弟们吃馒头稀饭没问题,但喝酒吃肉可就不行了,这还得看您的了。”尚瑞达也是精明人,再多的钱,不落自己兜里,那也不是自个的,还是落袋为安。 “哈哈,我说老三,你这还真鸡贼,这么多银子,让我跟长河哥俩,多看几遍不成啊?”这该人家的就是人家的,不是自个的,抢也抢不来,更何况是哥几个。蒲清泉又不是真个贪婪成性的人,就随口开起了三弟的玩笑。 “我是不介意呀,可这荷包不争气,没给多生出几个银子出来。”尚瑞达拍拍自己中山装的上兜,也跟着回笑道。 兄弟仨相互打趣了一会,蒲清泉就吩咐匡主任,准备去银行转账。社里转账的手续还是要做好,而且要注意到保密,千万不能出什么纰漏,免得到时候工商税务的真要来检查,就是**烦。 毕竟这年头能盈利的国有企业,就没几家。等知道你单位发财了,只要能挂得上边的上级机关,那就得跟闻着血腥的鲨鱼一般,找上门来打秋风。 都是在国营企业里呆久了的人,匡主任当然明白,点点头,就让尚瑞达跟着他,到财务部办手续。 尚文远就留在蒲清泉办公室,陪两位伯伯聊天。 不过一个几岁的小人儿,能聊什么东西?尚文远能聊,但敢表现出来吗?所以就悲催的被当成了会说话的玩具娃娃。 蒲清泉跟宁长河两个聊了会职工福利的问题,看小家伙乖乖的坐在沙发上不吭声,只用那双黑溜溜的大眼好奇的望着自己和二弟。 本来就很喜欢这小家伙的乖巧劲和机灵劲儿,蒲清泉就逗尚文远:“小远远,知道吧,你爸爸这次赚啦好多钱,想买什么玩意儿啊?等会让你爸爸买去。”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在其中矣!”没办法,装可爱啊装可爱,一百遍啊一百遍。 蒲清泉早在上次尚瑞达父子来江陵,就把父子二人接到家里住了半个多月,知道这小家伙很厉害,识文断字不在话下。不过每次看着这小夫子形象,就忍不住乐。 宁长河听大哥说起过小家伙的神奇,也不是很惊异,但看着小大人般的家伙,摇头晃脑的,还子曰,也禁不住跟着乐:“好嘛,跟伯伯都拽起文来了,小远远,这也都你四爷爷教的?” “嗯,四爷爷可讨厌了,老让人天天背书,都不让人玩!”我装,我装,我装装装! “哈哈,我现在倒真想跟着三弟,回他老家去看看。看这四叔老人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蒲清泉听得小家伙的这通埋怨,忍不住大笑,说道,“你看这一家子,三弟那不用说了,这往回几百年,那得是帝王辅佐之才啊。连这么个小人儿,也是出口成章。” “呵呵,大哥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跟着去见识见识,拜望拜望老人家,也跟着沾点文气儿。乖侄子,欢不欢迎你大伯跟二伯呀?”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哈哈,哎哟!我说小远夫子,能不能甭拽文了,好好说话成吗?”蒲、宁俩兄弟给小家伙乐得不成,这小面团装大人,那是怎么看怎么可乐,比天府可乐还可乐。 “这不比不知道,我家老大,这么小个儿的时候,叫他写个名字都不成。跟小远一比,哎哟,都不知道差那去了。”蒲清泉有个独根苗,现在远在明珠上大学,家里就剩老两口,这是想儿子了。 “嗨,你还好,我家那小子现在都整个一混世魔王,笨头笨脑的不说,还不听话。”宁长河说起自个儿子就忍不住摇头,“小远这算是天才了吧,不能比。” 俩兄弟都是有家有室有口的人,说起儿子,自然是有共同语言。尚文远在一边心里狂舒一口大气,总算不往自个身上扯了。 有人陪着聊天,时间就过得极快。 没过多大阵,尚瑞达就跟着匡主任回到蒲清泉办公室,估计是手续办完了,现在是最高领导签字这一关了,这领导字一签,就可以去银行转款了。 匡主任拿着一堆票据、单子,放到蒲清泉的办公桌上,跟二位领导示意,需要二位的签字。 也没怎么看,反正这个匡主任也是老财务了,做事稳妥得很,二人就拿过来,分别把字给签了。蒲清泉还顺带把出版社的印章给盖了。 这时候的出版社还没有改制,各个部门没有搞公司化运营,社里的公章就得蒲清泉亲自来盖。不象改制后,一般的手续,只要中心主任盖上章就可以了。 手续办完,匡主任问清尚瑞达是否有银行的存折,没有还得临时去开户。尚瑞达就说有个邮政的折子。 匡主任皱了下眉头,就说,出版社的户头是在建设银行开的,这个跨行转账比较麻烦,而且涉及到大额转账。就建议尚瑞达在建设银行开个户,在银行内就把款给转了,蒲清泉也建议如此。 尚瑞达一想,反正都是国家银行,哪开户都一样,再说,万川也有建行,取钱也方便,就答应了。 匡主任开好支票,领着尚瑞达就去离出版社不远的建行,开户,转款。 这一通折腾下来,花了差不多一个钟头。 这一折腾,麻烦事情就出来了,至少对尚瑞达是如此。整个江陵,到目前为止,在银行里存入如此巨额资金的私人账户,就尚瑞达一个。 转账的时候,把整个银行都震动了。别说在银行办事的储户了,就是银行的工作人员都给镇住了。这那是什么万元户不万元户的问题,全国的不知道,但在双江省,这恐怕得是最有钱的一个了吧? 第五十三章 请客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国人很讲究财不露白,其实根子就是骨子里的不安全感。 古时怕碰上绿林好汉“借”几个买路钱,更怕碰上官差谋财害命。这都新中国了,这些自然是不存在了。不过,还挺怕另外一个存在:打击办。 “打击办”在80年代,可比后世城管厉害。 国营企业管不着,但小商小贩却正好是他们的下饭菜。城管只是折了你的秤,掀了你的摊子,拿你点吃食,狠的揍得你哀号连连。 “打击办”可不一样,轻则罚没货物,重则逮你进班房。这威慑力、战斗力,城管跟他们一比,简直就是只有1的渣渣。 尚瑞达当然不怕,这些钱都是正大光明得来的,而且还有省级出版社的各种证明。 但围观的,都是不明真相的群众,万一有那个“正义”爆表的,跑去“打击办”一举报,说有大走私犯跑银行存钱来了,那不就坏菜了嘛。 还好,这里是国有银行,而且这个支行是双江出版社的开户银行,银行的工作人员跟匡主任打老了交道,相互都熟识。 银行工作人员大声让看“西洋景”的群众散开,说这是出版社的人,别出去瞎嚷嚷。这才让围观的一众人咂吧着嘴散开。 负责给尚瑞达开户的那个银行办事员,很是不好意思。刚才就是她一个惊叫,引得众人围观,把整个支行弄得闹嗡嗡的,差点引起不好的事端出来。 外面这动静,把支行的行长也给引了出来。问明情况后,狠声骂了给尚瑞达开户存款的办事员。 转头又连连给尚瑞达和匡主任道歉,更是把匡、尚二人请到他的办公室,奉上香茗,陪着说话,等办事员把尚瑞达的转款、存折弄好。 560多万,确实是巨款,别说私人了,就是企业也不见得有多少家,有这么大的流水。最近这一个多月,陆续到双江出版社的款项有1000多万,但那也是公家单位的。而现在得知,这1000多万有这么多钱是归私人所有,那当然不一样。 对银行来说,有钱就是大爷,何况这时代的银行那是极度缺钱,这么大的私人储户,当然要尽力笼络。万一人不高兴,把款转到其他银行,甚至其他支行,那他这支行长也不用干了,直接回家洗洗睡吧。 有行长催着,柜台的工作人员不敢怠慢,办事就利落多了。没多大会,工作人员就把办好的存折和一万元现金,送到了行长办公室。 这行长姓耿,陪着匡、尚二位喝茶聊天,本来就很会说话,这么一会,三人就熟络起来。 似乎是带着玩笑,耿行长就问尚瑞达,住那,有什么用款计划,需不需要他帮忙之类的。不是探钱的来路和尚瑞达的虚实,匡主任在一旁解释过呢。 主要是这个耿行长有点私心,不是将近年底了嘛,银行有拉存储的任务。如果尚瑞达能让这款子在银行多存一段时间,那他的任务就超过额定标准太多了,上级的各种奖励就稳妥了。 耿行长也不藏着,反正也都是明白人,往明处说,还能赢得人尊重。 尚瑞达当然没什么意见,他都还没考虑好怎么来花这么多钱呢。更何况,存银行有大笔利息。大致提了一下,说老家还有一家子,想法是在江陵买房,然后三个儿女要在江陵上学什么的。 银行在那个时代,都是超然的存在,不说手眼通天,但说买房置业,办理几个娃娃入学读书的问题,也就几个电话的事。 拍着胸口就跟尚瑞达保证,最好的地段,最好的房子,他老耿妥妥的给办了。至于侄儿、侄女读书的问题,江陵最好的江陵一中,校长就是他铁哥们。只要尚瑞达需要,这些事随时来找他来办,分分钟搞定。 尚瑞达当然是高兴啦,不过,这么多这么大的事儿,还得回家跟家人商量。 跟耿行长聊了会,相互把联络方式都留下来,尚瑞达就以出版社还有事,就跟匡主任告辞离开了银行。 回到出版社,差不多快12点了。 蒲清泉见着二人,调侃道:“还以为你二位卷款潜逃了呢,搞这么大半天,你看小远都饿坏了。” 尚瑞达从提包里拿出一叠大团结,很是暴发户的在手上摔得啪啪响:“吃个饭能管几个钱?两位哥哥,今儿说好啊,这一万块,不吃干净,那就不算数。” 这土豪地主形象一出来,引得一屋子的人都大笑起来,这反差太大了啊。 “这才是俺爹的本来面目啦!”尚文远在仰躺在沙发上,被自个老子的土豪模样,弄得哈哈大笑。 “算了算了,都这个点了,都有人去食堂了,中午先到食堂凑合,要请吃,得晚上去。”还是宁二哥体恤人,止住笑,对尚瑞达说道。 “那吃过中饭,就麻烦匡主任挨个通知社里的每个部门,下班了都先别走。”反正这客肯定是要请,得了这么多钱,不请人情上说不过去,尚瑞达就问蒲清泉,“对了,老大,晚上定那吃去啊?江陵可是您的地盘,干脆您就定个地儿。” “我说你还真请啊?全社都请?”蒲清泉之前开玩笑呢,没想着这三弟是认真的。 “那还有假?”尚瑞达把提包拉开,里面硬扎的十叠大团结堆里面呢。 “你还真是!”蒲清泉拿手指点了点尚瑞达,本来想说几句重话的,让自个这三弟不要这样张扬。但想想还有外人在,就不便多说。想了下,就对匡主任说道,“老匡,吃了饭你挨个通知每个部门,印厂的也通知到。下班了都别走,晚上单位在聚餐。对了,别说是我三弟请客,就说是社里庆祝建社30周年吧。” “好!”匡主任没二话。不过蒲清泉想了想,发觉还有事没说到,就吩咐道,“顺便你包几辆大车回来。” 中午,几个人叫上罗书林和姚副主编,在食堂用过饭。匡主任就让手下挨个去通知各部门,晚上聚餐庆祝的事,引得社里的职工直呼社长万岁。 蒲清泉还记挂着老领导吩咐的事情,就让尚瑞达父子跟着回了自己办公室。其余人当然都回自己办公室,大中午的,可以小睡一会。 让尚文远躺在沙发上休息,坐了两天两夜的船,还是有点累的。 蒲清泉就问尚瑞达,报告成了没? 尚瑞达现在对于儿子的各种妖孽,已经麻木了,也不知道这小子那来的这大本事,什么都懂。不过好在儿子的这些事,就他明白,连妻子那都不知道,更别说外人了。当然,他也不会傻到说出来。 从提包里拿出一叠稿子,尚瑞达交给大哥,说道:“这只是一点粗浅的看法,大哥您先看看,有哪些不合适的,尽管提出来,咱们一起改。” 蒲清泉点点头,拿过稿子开始认真看。不认真不行,这东西是要送到老领导那去的,甚至他猜想,还可能要进入更高层级的领导那去,一出纰漏那就是灭顶之灾。 尚瑞达也有点累,稿子内容不少,厚厚的几十页,一时半会估计大哥看不完。就跟着坐到长沙发上,让儿子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自己靠在沙发背上,眯着眼休息。 等蒲清泉看完稿子,尚瑞达已经睡了俩小时了。 原本蒲清泉见对面父子二人睡得正香,不忍叫醒尚瑞达的,不过还是报告的事情太大,就走过来,拍拍尚瑞达的肩头。 尚瑞达一下就惊醒了,见大哥站边上,就知道是说稿子的事情。 轻轻把儿子平放在沙发上,就跟蒲清泉坐到办公桌,接过大哥手里的烟,点燃抽了两口,人才彻底清醒过来。 “大哥,我这报告有什么问题?” “稿子我是没发现什么问题,但你得跟我老实交个底,你的这个判断会不会出问题?”蒲清泉极为严肃的紧盯着尚瑞达的眼睛,说道,“这可千万开不得玩笑,兄弟,这事弄不好,是要敲砂锅的!” “敲砂锅”是江陵人对枪毙犯人的一种形象说法,尚瑞达当然知道。 听蒲清泉郑重其事的这么一说,尚瑞达忍不住身子抖了一抖。 尽管在来江陵的船上,跟儿子说报告上的事,儿子也说,这事是个**烦,搞不好要吃牢饭。当时自己还急了,埋怨儿子搞这么大事来。 不过儿子强调,书上、报告上说的物价的事情,肯定不会出错。还拿他从物价局拿回来的数据对比说服了自己。 但现在真个听蒲清泉说弄不好要掉脑袋,不怕那是假的。但事情已然到了这个份上,不继续下去,是不行的。 就严肃的对蒲清泉说道:“大哥,这事我有把握。您可能不了解,我是亲自到物价局把从78年到今年上个月的物价,拿过来对比了又对比。再结合目前的一些情况,做出的这些判断。” “你有数就好,兄弟,也不瞒你,这个报告是我的一个老领导,也算中央的领导了,要求你写的。”蒲清泉甚至把自己的猜测也说了出来,“我估计,我老领导也是接了上级领导的旨意。” “嗯,我晓得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尚瑞达沉闷的抽了口烟,思考了半晌又问道,“不过大哥,我就不明白了,不就一本书的事情嘛,怎么会扯到这么大?” “兄弟你不是体制内的人,不明白这里面的凶险。这个思想、文化领域,在我国本来就是很敏感的事情,一涉及到政治理念和派别斗争,那事就小不了。”蒲清泉毕竟是厅级干部了,如果从出版社调到政府机关,那官就小不了。对官场上的事情,了解很深刻。 “那您看这报告的事情?” “你也甭着急,这不还有我老领导把关嘛。”蒲清泉看这三弟确实有点给吓着了,就安慰道,“不过,你这山里巴人的真实身份,估计在有些人那里,是瞒不住了。” “这我明白,我又不偷不抢,干的也不是啥歪门邪道的东西,有人知道又怎么了。” “有这个思想准备就好。不过兄弟,我还得说你两句,刚才老匡在我不好明说。你这有了这么多钱,还敢这么张扬,这要传出去了,你往后日子还想安生啊?”蒲清泉又想到自个这兄弟,大摆筵席请客,这要传到有些人耳里……尚瑞达个人还好点,但机关的某些人嘛,对出版社持什么态度,可不好说了。 “这怎么倒怪上我了?不是你们嚷着要请客的吗?”尚瑞达暗自埋怨,但嘴上还是说道,“这……大哥,不表示一下,我这良心过不去,要没您和二哥,还有社里的人这么操心,书能不能成还得两说呢。” “那也不能这么大张旗鼓,不过好在我已经让老匡跟下面说了,是单位奖励嘛。知道你分这么多钱的事的,也就这么几个人,咱三兄弟,加上一个罗书林,老匡,其他人还有那么一俩人,也不打紧,不会出去乱说的。”想起自个这三弟的性子,应当不会那么张狂,就安慰了几句。 匡主任办事很老到,去包大车也是悄悄的去。等到下班,把全社一百三十多人,接到南山的一个比较隐蔽的老饭店。 这老饭店别看位置不好,好像还在山里边,但饭店旁边可是抗战时期,领袖的官邸所在。平常这饭店都是政府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一般人来这地方吃饭,还来不了。 还是蒲清泉给政府办公室打电话,说是双江社成立30周年,需要庆祝一下,让政府办的人帮忙打了招呼,饭店才让包了一个大厅。 菜饭的味道当然不用说,酒水也齐全,社里一百多号人,吃得那是酣畅淋漓,直呼痛快。 不过价格也不便宜,每桌什锦火锅,熏鱼、红烧蹄?、清烧江鱼……整整十个大菜,连带六七道冷热拼盘,时鲜蔬菜。光饭菜一桌子就得50多块。酒水喝得也不少,8块钱一瓶的茅台给喝掉40多瓶,其他酒加上女人喝的橘子汽水什么的。十七桌,一顿饭,吃掉一千五百多块。 结账当然是尚瑞达悄悄给结了,用的还是出版社的名义。 第五十四章 未来往事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职工们吃喝得很舒坦,饭后还在饭店的舞厅,跳舞唱歌,闹到十点多,宁长河才让大巴车司机把兴奋的职工们一一送回家。 蒲清泉等社里的六、七位领导,家里没什么事,当然不用急着赶回去,偌大一个饭店又不是没住的。 匡主任酒量不行就没多喝,开好房间,在饭店服务员帮助下,把喝得有点高的领导们一一送到各自的房间,自己也跟着住了下来。 尚瑞达父子二人当然也跟着住了下来,因为记得要结账,尚瑞达也没喝多。 到了房间,尚瑞达把儿子一放到床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一出来就脱掉外衣,用力的往另一张大软床上一趟,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忍不住兴奋,对儿子说道:“儿子,这下发财了,帮你老子想想,这么多钱该咋花啊。” 尚文远也高兴,一家人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么多钱也到了手,可以做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但要全家过个安生日子,有件事必须得稳妥的解决才行。 “爸,先别急着花钱啊,大伯对报告这事是咋说的呀,下午我睡着了,没听见。” “对对,这可是要命的事,你大伯说这报告啊,还得先送到北都他老领导那。”尚瑞达一听儿子说报告的事,就猛然坐了起来,实在这事想起来太吓人了。沉着脸对儿子说道,“小远,你跟爸说实话,读书写字儿这个你四爷爷从小教,你聪明我觉得没什么。但你又是写歌,又是写书的,这些究竟是谁教你的?甭跟我说从报纸,你干爹送你的那些书上学来的,你爸我还不蠢。” 尚瑞达说完这话,目光灼灼的紧盯着儿子。儿子还是儿子,跟两年多以前他走的时候,变化不是太大。但儿子有时候不经意流露出些许看透世事的神情,却是让人非常陌生,甚至让人恐惧,那压根就不是四、五岁的小孩儿该有的。找遍天下,一般的天才、神童,也做不到儿子这样。 对于老爸的问话,尚文远非常为难,说老实话?那非得吓死人不可。可要不说老实话,怎么来解释自己的逆天妖孽?就跟老爸说的,他又不是真蠢。 “爸,您放心好了,我真是你儿子,不是妖怪,也不是鬼上身。”尚文远咬咬牙,还是决定透露一点,要不真说不过去,如果连自己家人都怀疑自个,那这世界他还有什么可留恋的?重生一遭有个鸟用。 想了想,尚文远又说道:“爸,如果说,我这一切,都是从梦里得来的,您相信吗?” 说完这话,尚文远可怜的望着老爸,他是真不想骗老爸,不想失去这个世界的亲人,不想失去这个家。但重生这玩意,能说得出口吗? “是吗?什么梦能做成这样?”尚瑞达怀疑的看着儿子,对儿子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不为所动。 “爸,真不骗您。”尚文远还是决定把这个梦编下去,“不久前,不是我从田坎上跳下去,脚崴了嘛,脑子里也晕乎乎的,也不知道咋回事,昏睡了两天,这妈都跟你说过了吧?” 见老爸点点头,就又说道:“就是这两天,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边,我梦到了很多事情。” “都梦到什么了?”尚瑞达看着儿子,发现不像说谎的样子。 “我梦到还有五年时间,您就得在外面找另外一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的丈夫坐牢出来,知道了您和那女人的事,就要杀了您跟那个女人。然后你们合谋,毒死了那个人。后来,你们被公安抓住,被枪毙了!” “啊?然后呢?”尚瑞达一听,顿时毛骨悚然,急忙问道。 “因为您在外不知道骗了谁,然后有两个人去老家,说您在外赚了很多钱,接她过去享福。把妈骗到很远的地方卖给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然后给生了个小妹。” 尚文远说到这,不仅想到,这一世,小妹注定是没了,但前世那位继父依然在吗?小妹可是他前世最疼的一个亲人。想到这,不仅黯然。 不过还是对听得目瞪口呆的老爸,把后面家里发生的那些事,都一一说了。说到哥哥、姐姐以后的日子,说到自己上大学,工作,娶妻生子。也没个顺序,想到哪说到哪。当然有的事情不能说的,还是没说。 发生过的事情,讲起来不免情绪激荡,泪花就憋不住,涌了出来。但这样,却愈发让人感觉真实。 等尚文远花了几个小时把未来发生的“往事”讲完,尚瑞达已经是泪流满面了。他压根没想到,对儿子的一番盘问,竟是问出这么个结果。 他相信儿子说的都是真的,说老实话。出去的这两年,对外面灯红酒绿的生活,他已经沉溺进去了。当初出去的时候那一番雄心壮志,也被社会消磨得无影无踪。或许是一个人寂寞,也或许是迷茫,他确实对一个叫罗华的女人,动了心。 这样一对照,如果不是儿子写信让他回来,估计后面的事情,真的会如儿子描述的那般。因为自己的混蛋,导致整个家庭四分五裂。自个一死百了,但给家人留下的,却是万丈深渊。 起身走过来,紧紧抱住儿子,流着泪,用力的揉着儿子的小脑袋,喃喃自语:“儿子,你的这个梦,做得好。要不爸爸就成千古罪人了。爸爸混蛋,不是人。不过你放心,爸爸不会再做那些混账事了,咱们一家,以后好好的,再也不分开。” 父子俩抱着哭成一团,直到南山饭店外的大钟塔,发出四声铛铛的报时提示,两人情绪才平静下来。 尚瑞达拿大手,把儿子脸上的泪水擦干,柔声说道:“梦里的那些事儿,谁都别说,咱们爷俩,都烂在肚子里,带到棺材里去。” 人一旦有了秘密,而且是那种绝对不能说出去的秘密,憋在心头里久了,就成了心魔,总有一天要爆发出来,让人彻底崩溃。 尚文远把这个秘密用梦境,给老爸说了出来,心魔尽去,人自然轻松不少。 至于尚瑞达,知晓了儿子还是儿子,只是做了一个梦,尽管这个梦是那么真实,真实得让人恐惧。但梦里的那些事,不是都眼看着远离了么,自己造的孽也没发生,自然心情舒爽了不少。 反正都到了这个点,父子俩睡意全无。尚瑞达干脆就抱着儿子,窝被子里,说起了开心事。 “快600万啊,以前想都不敢想。儿子,这么多钱,你觉着该怎么花啊?” “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呗,反正交到您手里,您只管安排就是了。” “呵呵,这都你赚的钱啊,爸没那个本事,以后还得留着你跟你哥娶媳妇儿呢。” “我的还不是家里的,分那么开干嘛啊?再说了,娶媳妇儿还早着呢。” “嗯,也是,那我想想啊。”尚瑞达很开心的搂着小儿子,构思起花钱大计,“这万川是不能待了,来来去去的,很不方便,要不咱们在江陵买房子吧。” “当然好啊,不过房子太小不成吧,咱们家人这么多。” “嗯,我算算啊,你爷爷一间,你大姑、二姑各一间,你们三个三间,我跟你妈一间,哟,有这么大的房子吗?” “估计没有吧,除非是别墅。” “啥是别墅?” “就小楼房,很多个房间。” “那倒是可以,不过,这个什么别墅,贵不贵啊?” “应该很贵吧。” “有多贵?咱这500多万够买几套?” “还几套?爸你想多了吧。” “那我明儿就问那个老耿去,他今天跟我说,买房找他呢。” “老耿是谁啊?” “就建行的一个行长。” “那可以。” …… 父子俩就窝在一个被窝里,这么一问一答,渐渐的,就都睡着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秋日金黄的阳光,穿过没合拢的窗帘中间的那层轻纱,静静的照在隆起的白色被子上。犹如时光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 第五十五章 看房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一念常惺,才避去神弓鬼矢;纤尘不染,方解开地网天罗。 当冲破心里的那一层噩障,崭新的世界就会在眼前,豁然开朗,佛曰:放下。 中午过后,南山饭店宿醉的几位社领导才相继起床。尚瑞达父子心结放开,也是睡了个昏天黑地。先起床的也不去催其他人,就着清幽的饭店花园,悠然得享午后的秋日丽阳。 等所有人都起床后,聚在饭厅,用过简单的午餐或者说早餐之后。让其他人回出版社,蒲清泉拉着宁长河与尚瑞达父子,在饭店一个僻静的花园角落,叫服务员送来上好的茶水小吃,喝起了下午茶。 宁长河还不知道报告的事,等蒲清泉把三弟的报告交给他的时候,还挺纳闷,没事写这玩意儿干嘛?他对这些又不懂。 看着二弟疑惑的神情,蒲清泉就把事情的前后说了个通透。宁长河这才凝神重气的拿起报告,仔细看。 也不能闲坐着,总要找个话头聊。尚瑞达就跟蒲清泉说:“老大,有个事,得跟您和二哥说说。” “啥事?”蒲清泉问道。 “就是钱的事。” “咋啦?没少算你的吧?” “哪能呢,不是多少的问题。我是想说,这钱啊,不能我一个人得。”尚瑞达郑重的对蒲清泉说道,“我昨晚琢磨了很久,要没您和二哥,书就出来不了,更甭提钱不钱的事儿了。” “哈哈,老三,我发觉你这人别的都好,就一件事不好,太较真了。”蒲清泉一听尚瑞达正儿八经说的这话,爽朗的打了两个哈哈,“开玩笑的呢,你还当真了。” “就是,老三,昨晚上这一顿就差不多了,除脱一千好几了吧?”一旁正在看报告的宁长河听见兄弟俩的对话,不由接了一嘴。 尚文远在一旁,看自个老子和自己两位伯伯争着分不分钱的事,不由对老爹高看了一眼。很少有人在面对巨额财富的时候,能依然坦然平和。但自己这位看似不靠谱的老爹,经过开初的那一番兴奋、激动不能自已之后,能很快冷静下来,确实不易。 财帛动人心,尚文远不相信,在看到自己三弟轻易获得将近600万的巨额钱财,而且未来会更多的时候,老爹的两位结拜哥哥,会不动心。 无论表面如何,尚文远敢肯定,自己的这两位伯伯,肯定有过波动的一刻。 原本尚文远还想找个机会,跟老爸提醒一下,不能吃独食。没承想,老爸自己就懂,主动向二位伯伯提了分钱的事。 争了老半天,蒲、宁二位也没接受尚瑞达分钱的决定,不管分多分少,都一分不要。蒲老大说话分量重,都说到三弟你这是行贿国家干部,是让他和老二犯错误。 宁长河当然也是,不过说出来的话就纯是调侃了:“哎呀,老三你就甭争来争去的了。过去不是讲打土豪分田地嘛,以后我们就经常打打你这土豪嘛。哈哈,老大,以后咱俩的开销可是不愁了。” 见两位哥哥确实不在乎钱的事,尚瑞达就拍胸口,往后二位哥哥想吃啥,买啥,尽管提,别不好意思。至于两位哥哥家里的侄儿,往后上学的开销他就包了。 对这个,蒲、宁二位就没再争,再争就伤和气了。 分钱这事,就这么着了。蒲老大就问尚瑞达以后有什么打算。 尚瑞达正好想问,在江陵买房置业的事,他只来过江陵两三次,肯定对江陵不熟。正好问蒲清泉这个老江陵。就说道:“正好说到这,老大,我想把家安在江陵算了,您觉得咋样?” “这当然可以啊,万川那地方格局终究还是太小,江陵毕竟城市大,机会就多。再说,你现在又不缺那仨瓜俩枣的,买房买车都不是问题。”蒲清泉当然同意尚瑞达的这个想法了。 “可我对江陵人生地不熟啊,往后少不得还得麻烦您和二哥呢。”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那你是想啥时候在江陵落户啊?” “昨天建行的老耿,说买房、娃儿读书的事,他可以帮忙。我就想,是不是找他先把地方、房子看好了再说。”尚瑞达一说买房,就想到了老耿,银行的行长嘛,尽管是个支行的行长,那本事也大了去了。 “哦,你说我们旁边单位旁边的那个老耿?”蒲清泉好奇的问道,“你啥时候认识他的?这老小子可狡猾呢,不过买房的事情找他,应该没差,他们建行原先就是干这个的。” “昨天不是跟老匡去办款子的事情嘛,那个老耿很热情,都跟我拍胸口了。” “你这么大一金主,不热情那还能行?”宁长河见蒲、尚二位聊得热闹,也放下手里的报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这样好,往后咱们兄弟几个,没事经常聚聚。所谓千载奇逢,无如好书良友;一生清福,只在碗茗炉烟。有老三在,好书良友都不缺啊!” “精辟!”蒲清泉击节而叹,“好书良友,碗茗炉烟,道尽闲适人生啊。” 吃着小点心,品着南山清茶,一下午的时光,就这么打发得七七八八。 不过也不尽是闲聊,宁长河还是建议,老三的这份报告,还是亲自送到北都,当面听老领导的安排。 蒲清泉深以为然,就说等老三把房子选好了,回万川之后,他就立马到北都。 喝完下午茶,度过了一段悠闲的时光,在饭店里用过晚餐后。三兄弟连带一个小不点,就下山了。 尚瑞达因为一早要去找老耿,就近住在双江社的旅馆。原本蒲清泉说要带尚文远去家里住的,说家里那口子想小家伙了,不过看尚文远扭扭捏捏的,估计是离不开家里大人,也就作罢。 第二天一早,尚瑞达就带着儿子,来到建行,找到了耿行长。 一看尚瑞达带着儿子上门,说要看看有什么好房子,老耿很是高兴。这说明,人家这大富豪是把他这个支行行长,放在眼里的。 跟行里交待了一番,耿行长就亲自开着车,带着尚瑞达父子,开始去看房。 在路上,老耿就推荐,江陵最好的地段,就是半岛了。离码头近,出行方便,商店多,购物方便。 尚文远在后座,靠在老爸身边,暗自撇嘴:“尼玛选择半岛住家,那才叫有鬼了,再过十多年,整个半岛就是一大工地,再过二十年,半岛就是一个开车没有走路快的堵城,住这破地方,那才叫折寿。不过,现在把房子买过来,当着投资还是不错。没看二十多年后,半岛那些棚户,贫民窟的住家,都成百万、千万富翁了么。” 也不说话,听老耿在那吹。等老耿问尚瑞达要买多大的房,尚瑞达回答说,至少要有七、八间房子,一家人才能住下。 老耿就傻眼了,不仅问道:您家这么多人啊。 尚瑞达呵呵笑了两声,说这不多,还有更多的呢。就隔壁村里的有家姓文的,一共生了九个儿子,本来还想凑齐十大元帅的,后来实在年纪大了,生不出来了才作罢。 老耿惊叹,特么还真能生,那老幺生出来,两口子多大了?尚瑞达回答说,女的都快四十五了。 从银行到半岛,没多远,这时候的马路上就没多少车,除了公交车,小车就偶尔几辆,当然没有堵车的情况出现。开车二十来分钟,吹几句闲白就到了。 到了地方,尚文远就发现,现在的半岛跟三十年后的景象,简直天差地别。甭说高楼林立,步行街、商业街、好吃街了,现在最高的建筑,就是那栋碑楼了。十多层楼高,在一片低矮的民居间,鹤立鸡群。 铺得光亮的步行街道当然没有,还都是水泥铺就的路面呢,偶尔露出破碎的地面,泥水溏溏,跟个豁牙老太婆的嘴似的,看着熙熙攘攘的路人。 老耿带尚瑞达父子看的房子,就是离碑楼不远的一栋七层楼房,是双江省建委的家属楼。建委的家属楼嘛,当然材料用的足足的,建筑质量那是没说的。楼下面的小院绿化也做得挺好,树高叶茂,亭台花坛楼阁,都挺齐全。不时还能见到在小区里下棋、遛鸟、闲唠的老头老太太。 当然没有尚瑞达要求的那么大的房子,最大的也就三居室。不过这房子建成不久,居然都带着卫生间和厨房,这年头,有这两样的房子,着实不容易找到。 老耿带着尚瑞达父子,来到其中一个单元的三楼。拿出钥匙,把其中一道房门打开。 老耿解释道,这房子是一个离休老干部的,无儿无女,去世后,房子就被建委收回去了。因为当时这家属院是在建行贷的款子修的,建委后来拿不出那么多钱,就把这几栋楼抵押给了建行,产权就变成建行的了。但建委的人还继续住,以后等建委有钱了,把款子还上了,产权再归还给建委。 往年,建行就是建委下面的一个银行,到今年改革,建行才从建委独立出来,开展正常的金融业务。反正都是一个系统的,建行也不能把人赶出去。但空出来的房子,比如去世的,调职的,都被建行的人把房子给收回了。老耿手里正好分到了几套房子,反正由着他处理。这一套房子,就是老耿手里的其中一套。 打开房门,许是老久没人住了,屋子里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但房子真不错,三室一厅,厨卫齐全,地板还是铺的木地板。尽管地板上的红漆都被擦出一道一道的白印子,但因为是真正的实木地板,而且房子又不是太老,重新刷一遍漆,?意烈幌拢?姑晃侍狻?p>  仔细在屋里转了转,一间主卧,一间次卧,另一间被改成了书房,客厅也不小。整个房子,看起来面积得有百十来个平米了。屋子里家具设施都齐全,毕竟是干部住的,家具都是选用的上好材料。 老耿也证实,这套房子,正好120个平,难怪看起来这么大。 尚文远看着还成,120平的房子真算可以了,但尚瑞达却觉得房子小了点,一家人怎么住的下? 尚瑞达就问老耿,还有没有比这更大的? 老耿苦笑着回答道,目前这就他手里最大的一套了,其他的两套还没这个大,只有八十来个平。不过那两套也在这一层楼。 尚瑞达就说去看看,老耿也没在意,就领着尚瑞达父子二人又去看了看。房子都还好,面积小了点,但户型,质量什么的都没问题。但这两套中的一套,与最开始看的那套,中间隔了一套房子,而另外一套,却刚好在最开始看的那套的斜对门。 尚瑞达还在犹豫,尚文远就扮天真,指着大房子中间隔了一套的房子问道:“耿伯伯,能不能把那套房子,跟大房子挨着的这套换一换呀?” 尚瑞达眼前一亮,对啊,咋没想到这个呢,两套房子中间掏个门洞,不就连成一套了嘛。 “这个……”老耿就有点为难了,中间还住着人呢。 “老耿,你看能不能找人说说,给换一换?要用到钱的,我出就成。实在是我家里人多,房子小了住不了啊。你给多费心费心”尚瑞达给老耿递了一根软中华,这还是昨天在南山饭店里买的。 “哟,大中华呀,这可是好烟。”耿行长接过烟,瞥见尚瑞达手里的烟盒,不由笑道。 把烟点燃,深深的抽了两口,老耿为难道:“换房子,我就担心人不同意。” “不就隔壁嘛,搬个家又不是多难的事,他要愿意搬,给多少钱,我都出了。”尚瑞达这会不差钱,不在乎那一百两百。 “那我试试吧,万一人家不同意,再想办法。钱不钱的,再说”老耿看尚瑞达确实是想买,为了把这个最大的客户笼络住,也只能出大力气了。 可惜,一敲门,没人在。 这就没辙了,只能换个时间,再来跟这房主谈谈了。 这年代的房子都很紧张,也没有商品房这么一说,都是单位分房,按级别,按职称。但路子野的总是能捞着房,没路子没本事的,就只能干等。 老耿手里就这么三套房,其他的,只说先找同事、朋友问问。 买房这事也不是一下就能好,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尚瑞达也不以为意。 在半岛请老耿吃了一顿江陵火锅,三人才驱车回到双江出版社。把尚瑞达父子放在出版社旅馆,老耿才回到银行,跟朋友打听房源的事。 钱也分了,报告也交了,现在要做的事,就剩下等老耿消息,还有就是《大国崛起》这套书的事情了。不过,时间还早,不才两天嘛,休息好再说了。 第五十六章 征订单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蒲清泉还是没能等太久,在与尚瑞达商议好新书出版的诸般事宜后,第二天,就带着山里巴人的报告,坐上了到北都的飞机。 现在出版社也不缺那几个机票钱,能尽快的赶到老领导那,把隐患消除掉,何乐而不为呢? 除了《货币战争》,《大国崛起》后续的八部书,不会存在什么政治问题,也不会出现什么敏感性争议。 对于新书的发行,尚文远通过老爸,向出版社发行部做了一个建议。 一直以来,出版社向新华书店发新书,都是通过发行员,向各大新华书店推销。推销方式很单一,要么写信,要么打电话。 新华书店对新书订货量的多少,全凭发行员的一张嘴。营销的概念,基本没有。 而尚文远力主推动的这个营销,说起来非常简单,就是征订单。 在后世已经形成制式的征订单,在这时候,还算一个新鲜的事物。 什么是征订单呢?简单来说,就是一本新书的介绍,新书卖点的集中展示。 征订单内容,最基本的,得包含这本书的基本内容。比如封面,丛书名、书名、cip数据、版次、印次、定价、印张、开本、装帧、版别等等能让新华书店采购员,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了解到的全部信息。 这是最基本的,关键的是后面。 首先得有这本书的责编推荐语,最了解一本书的,除了作者,肯定就是这本书的编辑了。所以,编辑推荐语就很关键,你得让人明白,为什么这本书能值得人去读,从书里能收获什么。优秀的编辑,可不仅仅是在书本内容里下工夫。 其他比如图书是否有随带的赠品,同类的畅销书有哪些,这本书跟这些畅销书想比,有什么优势。 读者的定位是什么,上架建议是怎么样的,如果有推广计划,计划是怎么样的,具体到了那一步了。 诸如这类跟图书销售有关的信息,都得写清楚。 内容简介当然不能少,要不你说一大通,人家还不知道这本书是讲什么内容的呢,只当你吹狗皮膏药。 作者简介更是不能缺,而且还要突出。 名作家当然不用说,他名字就是最大的卖点,稍稍强化一下地位、名声就可以了。 不出名的呢,得尽量把作者的信息传达给采购员,主要说明这个作者是个好作者,写的文章是好文章。如果曾经出版过什么作品,当然得把这些作品的成就充分展示出来。 比如这些作品曾经销售了多少多少,多吹一些没关系,反正印数、销售什么的都掌握在出版社里。 还有比如有什么影响,这个也可以放开了的去吹,只要经得起查证就行,当然,没啥可吹的,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语言带过去也行。 重点的来了。 如果上面的内容只算基本内容,那接下来的,就是打动采购员的终极说辞了。 首先责任编辑得把这本书最大的卖点,主要是书里那些精彩内容,用高度凝练的语言提炼出来,用或(蛊)惑人心的文字,或夸张的文字,或煽情的文字,或让人热血澎湃的文字。总之就是能让人一看,就知道你这书特牛,特让人期待。 比如当初那本《从星空到心灵》,人家就写道: 百家讲坛当家明星首次联手著述! 品人生苦短,品历史绵长。 品心灵幽微,品宇宙浩瀚。 《品三国》《<论语>心得》《<庄子>心得》作者易中天、于丹。 同台对谈,共品人生,妙语如珠,古今交汇,将对传统文化经典的领悟融入当下生活。书中还收录于丹、易中天数篇演讲纪实,风趣中见智慧,谈笑中有见识,带领读者从经典中体悟人生,从经典中学习生活,用生命去感受中国经典的温度。 比《百家讲坛》更好看,比《艺术人生》更真实。 单只看这段,人家采购员都不看后面的,就非得把这书列入重点之重点采购名录里。 当然啦,这么吹的前提是,易、于二位大牛,之前人家那书都销售过500万册了! 重点当然不止这些,你还得有干货。 编辑得把书里,最重磅、最精彩的那些词句、段落、观点摘录出来。 这个就很考校一个编辑的水平了,如果你弄出来的,自认为最精彩的东西,结果读者读来,都觉得普普通通,味同嚼蜡,那你所有的工作就白费了。 干货都铺出来了,你还得让人佐证啊。 这时候,再把名家的推荐、媒体的推荐,都推出来,要不你自个在那吹得口沫翻天,人家只当你在那卖耗子药呢。 如果这本书已经被某个导演、编辑看重,要改编成电影、电视剧,那更要重点突出。谁都不瞎呀,电视剧、电影一出来,对一本书的销量刺激有多大,采购员会不明白吗? 重点内容都弄完了,那目录和章节节选一定不要忘了。当然,这最后两项,在网络书店出来以前,当然可以不弄,毕竟这两项就是针对网络书店的。 征订单的好坏,是直接关系到一本新书,是否能够打动书店采购,是否能获得最大铺货量,是否能获得书店店面最大支持的关键。 人就一个脑袋,一张嘴,一双耳朵。你不能指望每天面对数以千百计图书的采购员,能够单凭一个电话就能记住你所有的内容。 在以前计划经济时代,物资靠分配,当然不用这么麻烦,国家分配什么书过来,书店就卖什么。 但现在不是改革了么,书店改革了,出版社也改革了,逐步走向市场,走向竞争。 你有好书,其他出版社当然也有好书,你发行员厉害,能把一株草吹成仙药,但我的发行员也不差啊,天花乱坠的胡吹海侃,是个合格的发行员都会。 但我有了征订单,那就不一样啊,这时候一亮出来,直接就能亮瞎采购员的24k钛合金狗眼。不用你费尽口沫,人家主动会加量、加量、加量,然后给你安排好位置,好推荐,好支持。 《货币战争》这书刚发行的时候,是没做征订单的。 一来时间仓促,尚文远又没把征订单的格式写出来,老爹当然更不明白,一耽搁就把这事给忘了。 二来就是这书因为有炒作,人家新华书店一听有那么牛逼的大人物给撑场面,当然不会把这书当成普通的书来对待,征订单就显得很没必要。 但尚文远为什么现在要求出版社写征订单呢? 那是因为他觉得,炒作应该有一个限度,过了这个度,那就真成街头卖耗子药的了,容易让人反感。 做生意,不能老捞偏门,所谓以正和,以奇胜。剑走偏锋多了,有时反而割着自己手。 正正规规的,把新书信息传达给书店,反而更能打动人。 图书的销售跟其他商品有点不同。 一般商品,你厂家出来一个产品,让经销商去销售,卖得好,卖得不好,多数情况下,不会影响你下一种产品或以往产品的销售。 图书就不一样,如果你某一本书销售得特差,那后面的书,书店就不会给你订太多的量,甚至就不会订购你后面的那些书,口碑太差嘛。你就算后面的书再好,因为铺货量少,因为书店不重视,不重点推荐,那好肉也只能烂在锅里。 相反,你前面的书卖得温吞吞的,要死不活,没关系。只要有一本书,不管什么原因,一下畅销了,让书店、经销商赚钱,高兴了,那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书店、批零经销商就会把你家的所有的图书,都当成重点来销售。量当然不成问题,你要铺多少货,人家给你铺多少,你要什么位置,人家就给你什么位置,海报怎么贴都可以,店面人员怎么配合也都可以。 为什么说一个好的编辑能成就一个大书商,那就是因为一个好编辑,能做出畅销书,他会把你整个公司、出版社的所有图书的销售都推动起来。 就尚文远前世所见过的那些大书商,很多在开初的几年甚至十几年,半死不活的拖着。结果时来运转,找来一个或几个牛逼的编辑,全力做出一个超级畅销书,公司就盘活、做大、做强了。 这就是品牌的力量! 当然,你要硬砸自己的招牌,做出一本毒草、狗屎,毁了自己的品牌,那上帝都保不了你。 很多大公司就是死在不知节制的炒作,不顾市场和读者,滥发毒草,结果读者不买账,品牌形象崩塌。公司当然只有转型、破产,或者消亡。 无论社会上,对《货币战争》怎么评价,但对当下中国的整个书业来说,《货币战争》、《大国崛起》就是一个响当当的品牌,就是畅销书的代名词,就是新华书店趋之若鹜的金元宝宝。 第一个品牌打出去了,新华书店对双江出版社的态度,自然不同。 尚文远敢肯定,当《第一个殖民大国葡萄牙》的新书征订单发到各大新华书店的时候,书店的采购甚至负责人,仍然会热情的把这本书当成重点书对待。 随着书本内容的篇幅,以及由此而带来的书籍装帧的变化,定价肯定也会做相应的调整。天时、地利、人和,诸多有利因素一结合,后续的八部书,销量当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大国崛起》这个品牌,就算真正做出来了,金灿灿的招牌,成色十足。 双江社当然会成为出版界的名牌出版社,自己嘛,深藏功与名,收收利是就可以了,低调才是王道嘛。 尚瑞达现在在双江社,也算不大不小一个名人了。因此,当他把儿子写好的格式征订单,送到重点图书编辑室的时候,自然引得姚副主编和罗书林的高度重视,上报给宁长河后,就成为了继上次的选题申报表之后,编辑们必须学习、施行的制度性工作。 至于编辑们肚子里会不会嘀咕尚瑞达没事找事,尚文远可就管不着了。 他现在考虑的是,《大国崛起》之后,是继续“借书”呢?还是坐看风云,等年纪稍大些,国家相关的政策、制度稍微健全些,再来考虑规划中的出版大业呢? 第五十七章 疑是故人来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耿行长办事效率不错,第二天一早,就来到旅馆,跟尚瑞达父子说隔壁那家同意换房了。 尚瑞达问老耿,那家人要了多少钱才同意搬的。老耿当然不会说他花了整整五百块,还费了无数的口舌,简直把当初追求对象的劲都使出来了,人家才同意的。 老耿拍拍胸口,说我老耿是什么人啊,让一家人搬家的区区小事,那还不手到擒来。不过嘴里还少不得夸奖两句那家人,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钱肯定不是他自个出,五百块钱不是小数。不过为了留住大客户,几百块的花销,对银行来说,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尚瑞达就说那事不宜迟,马上过去跟那家人见面,把事情敲定。 耿行长自然不会有意见,早点把事情了结了,皆大欢喜,夜长梦多的事情,在房子如此紧张的今天,万一人家不同意,那就又是麻烦事。 载着尚瑞达父子,到了半岛,老耿敲开了大房子隔壁的那户人家的房门。 随着房间里的一声“谁呀?”,房门打开一条缝,一位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婆婆从里面探出头来。看见是老耿,脸上就泛起笑容:“哦,是小耿呀,人来啦?” “可不是来了么。”老耿笑吟吟的回道,让开身子,让背后的尚瑞达父子出现在老人家的眼前。 把房门全部打开,老耿嘴里的袁院长,仔细打量了尚瑞达父子二人一番,笑道:“小尚是吧?哈哈,痴长你几岁,叫你小尚不介意吧?” “哪能呢,袁院长您好您好,给您和您家添老**烦了。”尚瑞达当然不能失了礼数,牵着儿子的小手,来到老人家面前,微微鞠了个躬,又示意儿子叫人。 “奶奶好!”尚文远乖巧的行礼,叫人。 人一上年纪,对小孩儿那是天然免疫,什么事情到了小孩儿这,那肯定优先照顾孩子。何况袁院长面前这个小不点儿,虎头虎脑,白白嫩嫩,小鼻子小脸看着就让人欢喜。 “哎哟,小朋友你也好。”袁院长低下身子,拿手摸了摸尚文远的小脸,眼里满是喜爱,“告诉奶奶,你叫什么名字呀?几岁了?” “奶奶,我叫尚文远,快五岁啦。” “老婆子,谁呢?磨叽老半天?”袁婆婆还想跟小家伙亲热亲热呢,屋子里传来中气十足的问话声。 “是小耿他们。”袁婆婆回头大声应了一声。 “那你在门口??赂鍪裁淳3?讶私薪?窗 !蔽葑永锕兰剖钦馕辉?牌诺睦习椋?荒头车娜碌馈?p>  “呵呵,对对,对不起啊小耿、小尚,这一看见这小东西,就把礼数给忘了。”袁婆婆赶紧让开身,等尚瑞达和老耿进了屋子,才牵着尚文远的小手,跟着进了屋。 一进屋子,就看见一位精神矍铄,须发雪白,看着挺威严的老头坐在沙发的正中间,手里拿着报纸。见老耿和尚瑞达进来,也不起身,冲老耿淡淡的说道:“来啦?” “是,刘主任。”老耿很是恭敬的向沙发上的老人家回答道,然后又引了引旁边的尚瑞达,介绍道,“这位就是要买房子的大作家,尚瑞达。” “哪是什么大作家啊,老耿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晚辈尚瑞达,刘主任您好,给您添麻烦了。”尚瑞达谦虚道。 “哦,那小耿你带着他先看看房子吧。”老刘主任也不起身,不咸不淡的冲老耿挥挥手,也不理尚瑞达。估计心里还是挺恼火的,毕竟住得好好的,一下让人搬家,尽管就是隔壁,尽管人家补的钱也给足了,但别扭肯定是免不了,这态度一下就出来了。 “我说你这死老头子,也不让人坐坐,喝口水。”跟着进屋的袁婆婆,一看自家老头子这副死模样,就气得冲老头子嚷嚷。 让老耿和尚瑞达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把尚文远放在老头子旁边,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递给尚文远,慈爱的说道:“甭怕,我叫你小远成吗?这是你刘爷爷,不用怕他,他呀,就是没牙的老虎,甭怕啊。” “刘爷爷好,奶奶,刘爷爷有牙呀。” 小家伙这天真的话一出口,把一屋子的人都给逗乐了。端着的老爷子摘下脸上的老花镜,放下报纸,看着旁边的小不点,假假的黑脸,吓唬道:“对啊,我这老虎可有牙,尖着呢!” “哼,你又不是老虎,老虎都给关动物园笼子里了。” 要不怎么说小孩儿就是家庭最好的润滑剂呢。刚才还很尴尬的尚瑞达和老耿,被小家伙这脆生生、稚嫩天真的胡言乱语一搅合,就都大笑起来。 连端着的老爷子也没例外,放下报纸,冲小家伙呲牙笑了笑,威严就没了,拿大手摸了摸尚文远的圆脑袋,跟旁边的袁婆婆嚷道:“我说你杵着干嘛呢,不知道给客人倒水去?” “老头子就这个样,别见怪。”袁婆婆不好意思的对尚瑞达说道,转身去拿热水瓶、茶杯,准备沏茶。 “袁院长,您别客气,我来我来。”老耿昨晚跟这一家人都熟稔了,也不客气,起身接过袁婆婆手里的水瓶和茶杯,给自己和尚瑞达沏了杯茶。 逗了会尚文远,比如叫什么呀,几岁啦,上幼儿园没总之就是逗小孩儿的几句常用话。看小家伙啃起了苹果,刘主任才开始跟老耿和尚瑞达攀谈起来。 这刘主任,是省建委下面的一个科室主任,负责工程质量、招投标、监理等事务,按理来说,权力还不小。不过,这80年代,又没开始商品房,省里的一些房屋建筑、大型路桥工程,招投标还没怎么兴起呢,他这个主任实际上也说不了多少话。 反而袁婆婆的工作,在实际上说话还要管用一些,为啥,她是省勘测设计院的。全省的地质勘测,特别是地图测绘,可就全在设计院里。 省里的任何大型建筑设计,绕不过这个单位,没图纸,你随便找人画两个草图,可过不了审批。 全省各地政府机关也绕不过这单位,行政辖区,勘定行政界碑,你得要地图啊,任何的行政规划设计,哪里都得要地图。 还有其他很多,可以说,只要跟建筑、工程、规划设计沾边的,你就饶不过勘测设计院。 照道理来说,二位都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怎么会住到建委下面的这个家属楼里呢?人家设计院还能缺院长大人一套大住房? 但人家稍一解释,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敢情这位袁院长和刘主任,挺能生的,膝下还有三子一女呢。设计院那套三居室,都给了三个儿子住,刚参加工作不久,还没捞着房子,只能住着老妈的房子。唯一的女儿,就跟着老爸老妈住一起。 这一交谈,才知道,刘主任和袁院长,看着头发都白了,实际年龄还不是很大。刘主任也就刚过五十五,袁院长比他小五、六岁,还没到知命之年。可能是平时工作操劳,头发都白了,看着就显老。 几个人正谈着呢,从里屋出来一个小姑娘,看老爸老妈在跟人谈话,就跟老耿、尚瑞达打了个招呼。 尚文远起初还没注意,不过等小姑娘一开口说话,再仔细一大量眼前这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脑子里嗡的一声,似银瓶乍碎,惊雷初响,怎么会是她?会是她吗? 记忆的闸门一打开,昔日那些关于她的影像便纷至沓来。 她的似嗔还笑,她的媚眼如画,她的风姿绰约…… 很多人对初恋刻骨铭心,那是因为最初的那份美好,总是在最美的时光,邂逅了最美好的彼此。纯纯的人儿,纯纯的情愫,总让人怦然心动。 尚文远与那个女孩——准确的说,是少妇——间的故事,是非常狗血,非常恶俗的一个故事,尽管这个故事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黯然*。 彼时的尚文远刚刚毕业两年,懵懂间进入社会,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要自主创业。 通过朋友,从两位老专家手里,拿到一个看起来前途很美妙的专利后,就进入试制、测试阶段。尚文远与那个姑娘的故事,就发生在汽车检测所。 那时候,每做一次简易工况测试,就要给检测所交三千元的费用。她就是负责检测的那名技术人员。 血气方刚的尚文远第一眼看到她,灵魂就已经被刻上了她的烙印。洁白的工作制服,柔美的身姿,飘逸的黑长发。尚文远**了,**在那泓能湮没他灵魂的明眸善睐里,**在她的一颦一笑里。 那是尚文远心灵深处的第一次悸动,为她。 从见了她第一面之后,以后每次到检测所交样品,尚文远从不假手他人,一定要亲手交到女孩的手里。为的就是手指间的偶尔碰触,为的就是女孩身上那淡淡的茉莉清香,为的就是听姑娘宛若林间清泉的声音,为的就是姑娘脸上偶尔绽放的笑颜。 很可惜的是,专利的理论并不严谨,做出来的产品,性能并不稳定。测试结果,也是时好时坏。 等到三十多次测试后,尚文远大学毕业后,积攒起来的小家底,就被掏了个干净。 也不知道,是那姑娘感受到了尚文远那炙热的情感,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当尚文远用找朋友借来的钱,又制作出一支样品,送到检测所的时候,测试车间来了一位英俊、帅气的男人。那姑娘媚笑如花的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 那是尚文远最后一次进检测所。 一段尚未开始,就注定已经结束的故事,终结了。而尚文远,从那时开始,就终结了内心的波澜再起。直到结婚生子,那种悸动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没错,就是她,那个埋藏在心底十多年的影子,尽管此时的身体,只有四岁。 当袁院长给尚瑞达和老耿介绍,说这是小女儿刘莉莉的时候,尚文远就再次确认,这就是她。 待汝长发及腰,娥眉低吟颦笑,欲舒云手拂青丝,罗敷有夫人已遥。 第五十八章 闹心事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谁也不会在意一个小屁孩儿偶尔的一次愣神。 刘莉莉也只是被尚文远这小破孩儿直木楞登的看了半天,心说这小孩儿怎么是个傻子,很有礼貌的跟老耿和尚瑞达打完招呼,就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倒是刘主任这头发都白完了的半老头,瞅着尚文远盯着自个闺女,开心大笑:“小子,小姑娘漂亮吧。” “嗯,那是相当漂亮。”下意识的溜出这么一句,尚文远就被刘老头用两根手指头,捏住小脸。 “你这小眼神还挺贼,往后要叫姐姐,晓得了不?” “不对呀,刘爷爷,我叫她姐姐,又叫您爷爷,中间差了一辈呢。”尚文远终于清醒过来,打趣半老头。 “呃……”刘主任一下就给噎住了,这破孩子,反应还挺快。 屋子里人都被这一老一小给逗得大乐。 调笑了一阵小家伙之后,几个大人才回到正题,说到了搬家的事。 也谈了这么一会,相互都算有个很好的了解了。刘主任和袁院长,比较理解尚瑞达,毕竟一大家子,而且又是初来乍到,分开几个地方住,肯定有很多不方便。 当着尚瑞达的面,就同意了搬家。 尽管昨晚跟老耿都商量好了,但最终也是看到尚瑞达这个人,看起来还是比较有文化修养。和这样的人做邻居,至少不会生什么疙瘩。过日子么,如果邻居是一个太闹腾的主,那也不舒心不是。 因为回去还得跟妻子商量,毕竟举家搬迁,不能那么轻率,各种事情要处理,很是麻烦。尚瑞达就给这房子主人说,估计要春节后才能搬家了,回去要处理一大摊子事。 刘主任和袁院长两人当然也很满意,除了老耿那补贴的五百块钱,搬新家后的装修费用,尚瑞达都出。而且也不用着急搬家,两三个月把房子整饬好在搬,时间上很充裕。 聊了会天,本来尚瑞达是要请几位到馆子里吃饭的,结果袁院长不同意,说都到家里了,还出去吃,给人闹笑话,坚持在家里做饭吃。 一起吃个饭,加深一下彼此的了解,尚瑞达和老耿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一边陪着刘主任聊天喝茶,另一边袁院长就去准备饭菜。 一起吃过饭后,尚瑞达和老耿要办理买房手续,就告辞离开刘主任一家。 这时候身份证这东西还没出来,一般出行需要证明的,都是带着单位介绍信和户口薄。 尚瑞达把户口薄交给老耿,让他去办理过户手续,自己就带着儿子到了出版社。 蒲清泉已经到了北都,人还没回来,只是上午给宁长河挂了个电话,说老领导没空见他,要等一等。 宁二哥见着尚瑞达,听说已经决定买房子了,就很为这个兄弟高兴。 兄弟俩聊了会,宁长河就说到一个闹心事。 说是省财政厅的一个副厅长,有个儿子,大学里的专业是中文系。毕业后,自认文采了得,不愿接老头的班,要搞什么文学创作,要当作家。 这个副厅长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宠得厉害。不过也不怪人家宠溺,副厅长这儿子确实挺能给老子长脸。高考恢复后,他是第一批全凭自己本事,考上大学本科的大学生。 而且这学校相当不错,北都大学中文系。这是全国重点啊,没几个人能考上的,能考上的那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毕业后国务院,政府部门那是争相要人。 给老子长脸了,做老子的当然骄傲,这副厅长逢人就说儿子咋样咋样,你儿子咋样咋样,甭提多得瑟了。但也不知道他这儿子,是从小见惯了自个老子成天的勾心斗角呢,还是在大学里读书读疵了。这小子毕业后打死就不服从分配,就不去政府上班,也不去其他企业上班,宁愿在家窝着。 这副厅长看儿子这样,挺愤怒的,很想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不知好歹的逆子,但却被老婆给护小鸡子似的,死死的护住,不让动一个手指头。 后来也灰心了,你小子想干啥就干啥去,老子不管了。 这小子一窝家里,还真就开始写字,开始创作。 这不,第一部作品被他老爹当个宝似的,给送到宁长河这里来了。说他儿子正宗北都大学中文系毕业,真正的中文系大才子,文字功夫不消说,那是一级棒。 可怜天下父母心,再怎么说狠话,倒头来,还得给儿子擦屁股。没办法,父母就是一欠债的。 儿子都是自个的好,老婆都是别人家的好,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宁长河开始还觉得,这副厅长夸儿子这么厉害,说不准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结果把稿子拿来一看,顿时就给震惊得不行,用宁长河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狗日的得要读好多篇美文,洗洗眼睛才行。 北都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啊,写出来是什么呢?题材不错,选的这个点,也很有新意。 这个时代,文学作品,最多的就是所谓的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总之就是这类反映被耽搁的那十年的生活。各个视角,各个阶层,各种深刻,反正就是把那十年的伤疤,揭开又揭开,怎么惨怎么来。 但这个副厅长家的才子,选的是什么点呢?他把目光盯在了古时候。放在古时候,也没什么,中华千年文明,灿若星河的古代名人,可书可歌者自当数不胜数。不过这位才子他目光很别致,放在了那些小吏身上,而且还是小吏们的下流轶事。 对,就是下流轶事,而不是**轶事,文人去去**,搂搂失足妇女,那是**。你一个粗坯小吏,那肯定就是下流胚子干的下流龌蹉事。 就跟物理书上说的,力和力的效果是一种不同的定义一般。尽管效果都一样,亲、抓、捏、啃、入。但文人会用文字自拍写真,小吏有那水平,但却不能光明正大的使用文字这自拍工具。所以文人的**总会流传千古,小吏的么,就极其稀少,写出来的,也被老百姓当着小色文来读了。 显然,这位副厅长的公子,就要为这些小吏声张。 书名还挺文雅的,《稗官野史》。稗官就是小官,九品芝麻官那种,不过,更多的,是吏。 文字也是半白半文,很有《拍案惊奇》的韵味。 但故事么,就很直白,特别是对白,不识字的老百姓一听也能懂。简单说来,《稗官野史》就是一本古代的颜色段子。 宁长河这人,再怎么跳脱,性子再怎么张扬,那也是在所谓正统文人的范畴。自然把这书拿来一读,就犯了恶心。 尚文远在一旁,听宁二伯在那大加鞭挞这个北都大学大才子的大作,不由好笑。这有啥啊,再过一些年头,更厉害的都能出来。 尚文远想不到是,原来《稗官野史》的作者,居然是这么个背景。原来在出版社看这本书的时候,当时还以为这个作者也不出名,估计就是一个纯钓丝的深情呐喊,尼玛现在一看人家是个正宗官二代。 在我国,有很多叫好不叫座的书,人人都夸这书写得好,但就是不能买回家让人看见的,有很多。比如写治疗乙肝的,比如写预防艾滋啊诸如此类的,都说书好,但就没人敢公开买回家。 为啥,你买回去,要让人看见了,还不得离你远远的?不说歧视不歧视的问题,人总是对未知持有一种恐惧,因为不了解,总会有许多误解,你要公开把这些东西搬回去,你这不是自绝于人民呢吗? 带颜色的书,我国是当然不能出版的,没看那些古籍,《**梅》啥的,里面都有很多的口口么。 《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都能被出版社的编辑弄成(色)情书么。 所以,大才子这《稗官野史》一出,宁长河就抓狂了。 直接拒绝出版,那就得罪了副厅长,那以后出版社的日子,特别是涉及到财政方面的,肯定过不好。你申请个财政补贴,或者其他的什么经费,那估计难办。 要不拒绝,这书压根出不了啊,国家明文规定,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出版社敢伸出这个乌(龟)头?只怕一伸出去,就被出版局咔擦一声给你切了。 反正也不是外人,宁二哥当自个这三弟是个真正的文人,自然吐起槽来,那是相当淋漓尽致。 尚瑞达没看过书稿,当然凭他自己,也不大判断得出一本书,能不能出,出了能不能卖好。但应付宁二哥还是没问题。 宁二哥又不是真个没商议对象,那么多资深编辑,副主编呢。 尚瑞达只要当一个合格的吐槽对象就对了。 尚文远知道这书,而且知道日后,这本《稗官野史》出版以后,尽管没炒作,但口碑相当不错,销售得也挺好,没达到顶级畅销书的水平,但比一般书可是畅销多了,几年下来,十多万册,轻轻松松。 尚文远就起了心思,现在不能出,以后未必不能出啊。现在把这书稿收过来,说不得以后自己再弄一个出版公司,还能出出来。而且,看作者水平,那是相当高杆,把作者拉拢过来,以后还可以让他创作其他题材嘛。 但现在不能说,等晚上回去跟老爸商量商量。 反正是闲聊,对副厅长家的公子吐完槽,宁二哥又开始跟自己三弟吐槽自个那倒霉儿子。 宁长河儿子叫宁秋,取名的时候,当时宁长河还挺自豪的。说这儿子生在秋天,不是有句词说么,梧桐锁清秋,单名一个秋字,韵意深远。 但等这个让他自豪的宁秋长到十七八岁的时候,宁二哥的头就开始大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跟街上的混子搞在一起,打架、抽烟、酗酒,反正宁长河看着没一样好。 都读高二了,数学特么的只能在二十分之内,语文好点,偶尔还能蒙个及格,其他的物理、化学这些就更甭说了,几分都能给考出来。 读书不成,也不是说就是世界末日,在学校里读书的,也不尽都是良才美玉。出了社会,看机会,看混社会的真本事。 但这个宁秋,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很不好使,反正当个混子,也是混得极惨的那种,经常挨揍,还得经常偷家里钱出去给哥们花。但好在没干很严重的违法事情,典型的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宁长河一说到自家那混蛋儿子,那是一口气闷心头,直接就当着尚瑞达的面,开口大骂。 完了还教育尚文远,说不能像他家里的哥哥一个样,要学好,千万不能学坏。 尚瑞达就安慰宁二哥,说男娃儿嘛,还小。小时候调皮捣蛋,长大了说不定更有出息。看看现在那些报纸上报道的万元户,有几个读过书的?能把自个名字写全就不错了。不能以在学校的学习成绩,来衡量一个人是不是能成功嘛。 这一劝,有点效果,宁二哥也就不再破口大骂自家小子了。只说这混蛋反正都到十八岁了,国外到了十八岁,都得自立门户,自己也准备这么干。待宁秋这个混蛋玩意儿高中一毕业,就赶出家门,不管了。 老外说这话,有可能是真话,毕竟国外的教育文化不同。但尚文远知道,对中国人来说,要不是真个伤大人伤得很深,做父母的肯定还是会管子女的,说说狠话而已。 等宁二哥唠叨完闹心事,尚瑞达就以要等银行的老耿为由,说先回旅馆,晚上叫上罗书林和郝主任,一起喝个小酒。 宁长河当然没意见,回家看见那见着就生气的儿子,还不如跟兄弟喝喝小酒,聊点风花雪夜。 尚瑞达这才告辞,带着儿子回到旅馆。 第五十九章 小心思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快下班时间,老耿果然到旅馆来找尚瑞达。 房子过户手续基本都办好,产权就是银行手里,办理起来很快。 尚瑞达最后还是把那三套房子都给买了下来。 老耿还是比较厚道的,没乱喊价,就按时下半岛的市价,300一平。都按套内面积算,三套房,一共280平,加上给刘主任家的补贴,九万块钱不到。 尚瑞达在银行划款的时候,还在心疼,毕竟那是八万多块。但尚文远清楚,这回可是捡了大便宜。 就现在这地方,以后就是步行街的中心区域,房价都飙升到两万以上一平了。 买房是尚瑞达决定了就买下来,但还没跟家里其他人商量呢。举家搬迁,少不得还要回老家去弄那些坛坛罐罐,回去还得费不少口水。不过这是好事,想来不会有什么波折。 大妹、二妹肯定没啥问题,能到大城市生活,说不定还怎么高兴呢,主要就是自个老爷子那。 故土难离,老爷子都在老家那山村,生活了快一辈子,猛不丁的这要一下离开,估计心里有道坎。而且农村生活习惯一下改变过来,还是很有难度。 不过,离春节都还有几个月呢,有时间去整理家里的事。 把房屋所有权证等资证都拿到手,老耿把要置换的那一套房的钥匙留了下来,另外两套的钥匙一交,这几套房子,尚瑞达是拿到手里了。 至于上户口、孩子上学这些事情,老耿也直接答应,什么时候搬家,他什么时候把人校长请来一起吃饭,顺带就把事情解决了。 老耿忙活了这么久,而且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麻烦他。尚瑞达就直接在邮局买了一个大信封,包了一千块钱的大红包送给老耿。 不过都是私下里在老耿办公室里给的,也没其他人看见,老耿推辞了几回,看尚瑞达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坚持要感谢,就接了过去。 老耿在银行,天天跟钱打交道,一摸信封就大致知道有多少,不动心,那纯是假话。毕竟就他一个支行行长的工资,一千块钱也要他差不多一年才能挣回来。 有了这么一层,老耿和尚瑞达的私人关系,那更是亲近不少,彼此说话都开始称兄道弟了。 这都是人之常情,尚文远就是看着老爸公然行贿,也不会做声,暗自里还对老爸的为人处世颇为赞许。混社会差不多就是这样,完全的清清白白,那是做不成事的。少栽刺,多种花,这也算一种行事吧。 和老耿约定好大致时间,尚瑞达就带着儿子告别了老耿,出版社还有一帮朋友晚上要聚聚呢。 晚上,宁长河叫上罗书林、郝主任还有姚副主编,几个人在滨江路找了家鸡汤做得很好的一个饭馆。 馆子不大,但生意很好,几人到了地方,还等了半个钟头,有客人离开,才把位置给占住了。 就着美食,聊着文化界中的闲文轶事,推杯换盏,很是尽兴。 酒至酣处,尚瑞达记起儿子说的教辅的事。就问郝主任,市面上有没有比较好的教学辅导类的书,说自家大小子和女儿,在学校读书很是吃力,功课有点跟不上。如果有什么好点的辅导书,拿回去给他们看看,说不准成绩会上去一些。 罗书林和姚副主编不负责教辅的事,不太清楚,但尚瑞达问郝主任,可是找准了庙门。郝主任主管发行,自己出版社的,外社的情况,基本还是很了解的。 最熟悉的当然是自家的书,就回答尚瑞达说,社里就有,《中学学习指导丛书》嘛,几十本,回万川的时候,带回去就得了。 但尚瑞达想问的不是这个,不过这个话题开了头,后面就好说话了。就绕着弯子打听现在市面上,最好的教辅书有哪些。 郝主任停住酒杯,考虑了半天,才回答说,还真没有什么,人教社那边倒是有一些,不过都是对新编教材的一些解读,但还不能严格说是教辅。双江社这套《指导丛书》算是开了一个先河,但好像都走不太动,一套几十个品种,一年下来只发了一百多万套。 尚瑞达也只是想着儿子的问题,看郝主任再也说不出个子曰,就此罢手,开始举杯,话头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看来,时机还真没成熟。”一旁竖着耳朵的尚文远,听完郝主任的话,暗忖道。 一顿饭吃完几人都兴致勃然,又不是几个外人,相互没怎么灌酒,尽兴就好。一看时间,还不晚,才八点多钟,尚瑞达就提议去找个茶馆坐坐。 罗书林还是个小年轻,回去除了跟对象腻歪一下,也没别的事。其他几位年纪大点的,家里那位都是黄脸婆了,天天看,也不着急这会,就都同意了。 找了个离饭馆不太远的老茶馆,几个人就开始闲聊。酒桌上光顾着喝酒去了,周围人又多,很多话不方便说。这会茶馆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个老头,也只是打打川牌,安静得很。 谈兴正浓的几个人,不知道是谁就把话题又回到了尚瑞达的那套《大国崛起》上了。在社里谈得都差不多了,但要说编辑思路,罗书林和姚主编还没理出来,只是觉得,这套书,文字太少,到时候书出来,读者买去,怕是会骂娘。 尚瑞达也没光想着沾儿子的光,其实也一直在学习,光第一部《第一个殖民大国葡萄牙》,儿子交到他手里后,他就读了不下五、六遍。所以,说起书来,也能头头是道,对书的前后,脉络梳理得很清晰。但说到内容的编辑上,却又力有不逮,也没个思路。 一旁的尚文远看自个老子没词儿了,就用发现新大陆的口气,叫道:画小人儿呀,多带劲。 可不是嘛,罗书林一听尚文远那好似无意间的童音,忍不住一拍桌子,文字不够,拿图来凑啊。连环画可不就很受人欢迎嘛。 宁长河和姚副主编也是眼前一亮,他们之前顾着《货币战争》这书的风格上了,反而没想到插画这一节上来。 一般来说,一个系列丛书,无论是装帧还是封面设计风格上,都要秉承一个大致的风格,不能第一本16开,后面基本搞成32开。 《大国崛起》后面的八部书,每部的文字不是很多,本来就是从纪录片里提取出来,然后增补了不少内容每部才有五、六万字的篇幅。如果按《货币战争》的装帧,同样16开本,版芯一大,排出来,一本书估计不足100个页码,薄薄的一本,那肯定不成样子。 但增加了插画,按照奇数码排文字,偶数码排插画,再把版芯尺寸稍微压缩一下,那就可以排出差不多200多个页码,加上扉页、衬页、前言、推荐、目录,那就可以增加到240个页码,凑成15个印张,那整本书就看起来比较像样了。 这个思路一打开,脑子就活泛起来。罗书林和姚副主编因为是具体负责图书编辑事务的,就自然而然的想到具体工作上了。 比如插画风格用什么,找什么人来画最合适,版芯定多大,字号用多大,版式设计怎么才最美观等问题,讨论得很是起劲。宁长河和尚瑞达也偶尔插上几句,说下自己想法。 郝主任在一边就不太感兴趣,他只关心这书能不能卖好,这是他本职。至于书做成什么样,他就不会管了。但也没其他人,剩下就一个小不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郝主任就逗着尚文远说话。 尚文远也乐得这样,跟这“好大叔”瞎扯一气。郝主任也知道这小孩儿看的书多,就问小家伙喜欢看啥书。尚文远正想着,让这个“好大叔”能帮忙跑腿呢。 眼珠子转了几转,就想到了一个,就问:“郝叔叔,您知道咱们国家近现代的民族大迁徙吗?” 嗯?这是啥节奏?郝主任还以为这小不点会说点什么三字经、百家姓之类的,毕竟听说这小家伙从小跟着大人读以往的儒文经典,没成想小家伙问出这个问题。 “民族大迁徙?这个还是叔叔第一次听说呢?你知道?” “那是,我当然知道啦,叔叔你真笨。”尚文远这天真还是得继续装的,小孩儿的傲娇神态十足。 “嘿嘿,是,叔叔笨,叔叔咋能跟咱们小远秀才比呀。跟叔叔说说,这个什么民族大迁徙是啥?” “填四川、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知道了吧?”尚文远得意洋洋的冲郝主任只挤眼,那神态就是说,夸奖我,快夸奖我。 郝主任被小家伙那挤眉弄眼的模样,给逗得直乐,当然得配合,各种好听的就冒了出来,只听得小家伙眉开眼笑,嘻嘻哈哈的乐成一团。 郝主任这边跟小不点逗乐子,但一旁的宁长河却是留起了意。 小东西说的这四次民族大迁徙,很有意思。 郝主任读的书不太多,但他宁长河可是知道啊。这四次大的中华民族人口大迁移,可是真正发生过。很多的文学作品,就是以这四次人口大迁移为背景创作出来的。亿万家庭的悲欢离合,中华民族的苦难岁月,何曾真正被人遗忘? 中国人不是太健忘,而是这些苦难,被刻在了血脉里。每一次脊梁的弯曲,只是力量的再一次积蓄,等待着又一轮的爆发。 也不管一旁说得热闹的罗书林他们了,宁长河就跟小家伙聊起来,问小家伙是从什么地方看到的。但尚文远怎么会说出来,只是耍赖,说忘了是从那看的,反正就记住了。 尚瑞达也不知道儿子又要搞什么东西,没做声,一旁听宁二哥和儿子的瞎扯。 当然是有想法,尚文远自己是写不出这四部作品的,但有人能写啊。今天把这话题扯出来,等找到合适的作者了,到时候再来说出版,甚至拍电视剧,就顺理成章了。 被小家伙激起了灵感,宁长河就起了做这四本书的心思,不过仓促间的想法,要落到实处,还需要费大工夫,现在还不成熟,得找人合计合计。 第六十章 出事了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混江湖,混江湖,重在一个“混”字。 百八十个人,就是一个小社会,这小社会又套着一个又一个的几个人的小圈子。每个人总会在不停的在圈子间窜来窜去,这就是江湖。 每个人都脱离不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从来就只是佛家呓语。 尚瑞达目前来说,还算稍懂“混”的脉门。 在茶馆品茶之际,瞅着不同的时机,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私底下给罗书林、姚主编和郝主任都送到手。至于宁二哥那里,关系不同,处理起来当然又会不同,总之会让人满意罢了。 尽兴散场,尚瑞达父子回到旅馆。 想到晚上儿子说的那个什么迁徙,估摸着又有了什么想法。等洗漱完毕,父子二人都上了各自的床,尚瑞达才开口问道:“小远,晚上你跟郝主任说的那什么大迁徙,是个什么意思?” “那个啊,我是想找人来写,然后看能不能拍成电视剧。”尚文远随口答道。 “啊?拍电视剧!”尚瑞达大吃一惊,不由问道,“能成吗?你懂不懂这个?” “哎呀,只是一个想法嘛,电视剧操作起来可麻烦了,要一大帮子人呢。”尚文远是真困了,不想给自个老子说那么多。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尚文远重生前,可是个昼夜颠倒的主,从来没有凌晨一点前睡觉的习惯,可现在一过十点,就犯困。 看儿子说话都已经模模糊糊了,眼皮子只打架,知道儿子是极困了,就不再说话,关了灯,想着另外找时间再问问。 第二天,因为要到电池厂几个客户那去,毕竟尚瑞达还是电池厂的职工,这出差不去客户那总不成。 带着儿子到了宁长河那,跟宁二哥说要去厂里客户那,把儿子留下来,帮着看一下。 这又不是什么事,宁长河挥手让尚瑞达赶紧去客户那,小侄子跟着他还能丢了不成。 出了宁长河办公室,尚瑞达在出版社门口,包了一辆等在门口的出租车,开始第一个客户的拜访。 这年月的出租车牛逼得很,根本不去马路上随便载人,摸清哪些地方有钱人多,比如大宾馆、酒店、大企业这些地方,就在门口等着人包车。一天下来,挣的钱比很多工人一个月甚至几个月还多。 那时候嫁姑娘,一听是出租车司机,那都不带考虑的,倒赔都得送过门去。 尚文远前世就听说过,某个电视台的著名女主持人,第一任丈夫就是出租车司机。当时还在广播电台工作的时候,很多姑娘跟她抢这个司机。不过因为她长得实在漂亮,硬把这出租车司机给抢到手了。 不过,出租车司机的幸福日子,随着小面的、中巴车等便宜的车一出来,就结束了。后来做上电视节目主持人的她,就跟出租司机离了婚,找了另外一个当官的。 但就现在来说,开出租车那就是整个城市行业里面,极为吃香的行当。 咳,这话题扯远了点。 尚瑞达第一个要拜访的客户,就是江陵的空压厂。这个厂子,也是江陵十八罗汉里的一个,主要生产坦克里的电子元件,是万川电池厂的大客户之一。 空压厂就在离出版社不远的天鹅岭山上。 说是山,实际整个天鹅岭就不高,从半岛的一侧延伸出来,山脚下就是江陵双江之一的沙江。 因为地势和历史的原因,103军就驻扎在天鹅岭,空压厂就在103军驻地内部。 到了103军门口,自然有军人站岗。尚瑞达下了车,就到值班室登记。 有单位介绍信,又有户口薄,一名军人审视了尚瑞达和出租车司机一番,登记好后,就让卫兵放行了。 到了空压厂,传达室的警卫看是万川电池厂派来的出差人员,很是客气。空压厂是军工企业,实行的军事化管理。警卫就给厂办打了个电话,说万川电池厂有人来厂里办事。 很快,厂办就出来一名主任,很是客气的接待了尚瑞达。让司机留在传达室喝茶、抽烟,这名赖姓的厂办主任就带着尚瑞达到了办公室。 之前负责跟空压厂接洽业务的,是自己的同事。尚瑞达少不得介绍了一番,说厂子里人员调动,那位同事调去负责其他区域去了。 赖主任也不介意,只是换了个人而已。 等听到尚瑞达说是来准备年底的盘库和盘账的,就说具体的还得找仓库管理和财务部那边,但财务部的贺主任却是不在,跟着领导开会去了。 确实很不凑巧,这段时间,正好国防科工委的一名领导,到江陵视察工作,今天刚好检查到空压厂,厂领导和财务部主任都跟着去天鹅岭宾馆开会了。 尚瑞达这才想起,刚进门的时候,门口还挂着欢迎领导视察工作的横幅呢。 不过,都到地方了,不做点事也不成。尚瑞达考虑了一下,就说那先到库房那边看看,看厂里面的供应量是不是能跟得上,到时候让电池厂那边再调拨一批过来。 空压厂用的,都是特制的电池,库存量必须要保证在警戒线以上,这是军工生产,必须优先供应。 赖主任就带着尚瑞达,找到主管仓库的主任,让这名主任带着尚瑞达对仓库里的电池,进行检查。 仓库很大,一时半会盘点不清楚,随便折腾两下,就到中午吃饭时间了。 这时候,赖主任就过来接尚瑞达去吃饭。 想着今天还要一点时间,让人家出租司机等太久,估计人家不愿意,尚瑞达就到传达室,把剩下的租车钱全部给了出租车司机,让他先走。 因为尚瑞达是第一次到空压厂来出差,赖主任也不好带他吃食堂,但周围最好的也就天鹅岭大宾馆了。 宾馆里的师傅做的菜很有特色,平时招待重要客人,也都是去那。 去宾馆路上,赖主任就说今天国防科工委的领导下来检查,等会到了宾馆,说不定能碰上财务部的贺主任。但估计贺主任抽不过身来,到时候让他安排其他财务陪着尚瑞达去盘账。 这样当然最好,早点了事,早点回万川,自己还要回趟老家呢。 果然,在去餐厅的半道上,赖主任和尚瑞达就看到了跟在厂领导后面的贺主任。这么多领导都在,不能大呼小叫,赖主任就给贺主任使了眼色,示意有话说。 反正贺主任就是负责掏钱结账的,跟领导边上也说不上话,就抽空来到赖主任边上,问道:“老赖,你干嘛呢?这陪领导吃饭呢。” 赖主任就介绍尚瑞达,说这是电池厂的工作人员,来厂里找财务部办事。 贺主任当然明白,这时节找来是干嘛的,不过脸色还是没摆,毕竟电池厂是空压厂极为重要的供应厂家,万万不能得罪了。 就说,看中午吃过饭以后,如果领导这边没什么事了,他就安排人跟尚瑞达盘账。 尚瑞达当然说好,这事领导安排下去了,下面的财务人员知道怎么配合。 安然的和赖主任用餐,不过这一吃饭,就吃出事情来了,而且还不是小事。 天鹅岭宾馆不仅仅有住宿部和餐饮部,还有一个极大的舞厅。这个舞厅就在空压厂接待领导的那个大雅间的隔壁。 这年代,也没个什么娱乐,部队里天天操练,日子当然很枯燥。这个舞厅,就是平常接待部队里的那些军官,让他们偶尔跳跳舞,放松放松。小兵兵当然没这待遇,至少有一定级别才行。 当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毕竟这时候跳舞还是一个挺上档次,挺正规的娱乐活动,没看中央领导都时不时的安排一个舞会么。 但事情出就出在这个舞厅里面。 国防科工委的这位领导,看级别只是一个处级干部,挂中校军衔。但手里实权还不小,掌管着全*工企业的原料配给和军品运输等实际工作。 别看江陵这十八罗汉的厂长们,级别都比这个处长高。但在这位中校面前,一个个挂着上校衔的厂长们,却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慢待之处。 因为年底的军工企业摸底,除了在区县的厂子,整个江陵的军工厂厂长都聚齐在天鹅岭,听国防科工委的领导训示,舞厅当然要给封了。 要不,上级领导来检查,你几爷子莺歌燕舞的舞照跳,歌照唱,那成何体统? 十来位厂长,一帮厂领导,正陪着科工委的这位处长喝得高兴呢,外面就传来一阵暴喝:“暂停你妈个逼,给老子把门打开!” 这嗓门大得,屋子里正喝酒的二十多位领导全听见了。 众人就安静下来,想听听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狗胆,居然在部队宾馆里这么横。 就听宾馆负责人低声解释:“江团长,今天国防科工委的领导下来检查,开会呢。舞厅今天就暂时不开了,您还是先回去吧。” “去你妈的,我管他什么破科工委,老子让你把门给老子打开!”这位姓江的团长,看来脾气暴得很,根本不理宾馆负责人的好言相劝。 这江团长一骂出口,屋内的各个领导,脸色俱都一变。主位上的那位陈处长,脸色也阴沉下来。 这是在空压厂的地盘上,如果真让这个江团长胡闹下去,说不准整个厂子上下都得吃挂落。 空压厂的厂长就急忙站了起来,向陈处长低声道:“对不起啊,陈处长,我失陪一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众人都听在耳里,陈处长点点头,冷声说道:“嗯,老丁你去看看,都说这部队到了地方,横得很嘛,一个小小的团长,都能不把国防科工委放在眼里。” 丁厂长一听这话,额头就冒出汗来,暗骂一声,冲陈处长点点头,就转身出门。 出得门一看,就见着一位敞开风纪扣,胸前大开,军帽歪戴,面色赤红,一看就是喝高了的军官,拿手指点着宾馆负责人的鼻子,骂得正起劲呢。 天鹅岭宾馆的主管,对这位江团长自然熟悉,知道这位主脾气暴烈得紧。平时在舞厅服务的女兵们,稍有不对,就会招来这位的辱骂,甚至殴打。但因为人家级别在那,又是正规部队的军官,上面又有人罩着,平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过了也就算了。 但今天不一样啊,这位江团长喝醉了,胡说八道,但宾馆负责人知道厉害啊。坚持不肯开舞厅,还让江团长赶紧离开。却反而惹得这位江团长勃然大怒,骂着就准备动手了。 一看这架势,丁厂长就立马走过去,大喝一声:“江团长,你要干什么?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你又是从哪个裤裆里冒出来的玩意儿,给老子滚开!”身子有点发软的江团长,一看还有人跳出来,更是大怒,转身就挥舞大巴掌,想向丁厂长扇去。 不过,喝醉酒的人,自然是没啥力道,被丁厂长一下就给拿住了手。本来就带着怒火,丁厂长这一拿住江团长的手,自然就带了力。稍微一扒拉,喝得醉醺醺的江团长,脚下不稳,一下就摔了个大马趴,帽子也被摔到一边。 今天是正式接待上级领导,丁厂长穿的是军装。跟着江团长的两位警卫员,看着眼前的这位上校,把自个首长摔地下了,自己就一个小兵兵,不敢贸然上前。 但江团长平时在部队里横惯了,这一摔,身子感觉不到疼,脑子倒是清醒了一些。但更是暴怒,躺在地下就喊道:“狗日你们是死人啊,没看老子被打了吗?给老子上,不然老子毙了你。” 当兵的就只管听命行事,但两位警卫员平时跟着江团长,眼界自然有一些,就忙上前,扶起自个首长。 一被扶起来,江团长也顾不上帽子,睁着通红的眼睛,瞪着眼前的丁厂长,嘴里怒喊:老子毙了你,老子要毙了你狗日的,一只手就抖着就去摸腰间的枪。 宾馆负责人一看大骇,尼玛这要动了枪,那可就不好收场了。赶紧指挥宾馆里的警卫,冲过去,把江团长和两位警卫控制住。 丁厂长没想到这位江团长这么横,都要动枪了,也是勃然大怒,让宾馆负责人把这三人送到部队纠察处,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军队败类不可。 走道里闹这么大动静,尚瑞达和赖主任就从门口探出身子,正好看着宾馆的警卫带着犹自挣扎不休的江团长和两位警卫员往宾馆外走去。 一看人带走了,丁厂长就返回房间,尚瑞达和赖主任也回到房间,继续吃饭。 丁厂长回房间,当然是跟陈处长解释。尚瑞达只当看热闹,还笑着对赖主任说,想不到这部队里也有混子,跟社会那些混混差不多。 过了半个钟头,都吃得差不多了。赖主任就准备去挂账,然后跟尚瑞达回厂里。 就听门外又传来整齐的踏步声,还有玻璃破碎声,以及一声声惨叫。 尚瑞达和赖主任俱都骇然,相互瞪大了眼,尼玛这是碰上啥事了? 第六十一章 无妄之灾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很快尚瑞达和赖主任就知道碰上什么事了。 还没等怎么着呢,包间的房门就被粗暴的踢开,几个士兵就冲了进来。 房间里就尚瑞达和赖主任俩,这还没开口问什么事,一名相当魁梧的兵几步冲过来,一脚就把桌子踢翻了,桌上的碗、杯子哗啦啦全碎在地上。 尚瑞达和赖主任躲得快,但身上也不免沾上汤汤水水。 “你们这些当兵的,要干嘛啊?无端端的掀我们桌子!”尚瑞达原先一直对军人非常尊重,但被几个当兵的这么粗暴对待,极为愤怒,大声的冲几个兵问道。 赖主任也是愤怒的喝问道:“你们是那个连的?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老子是空压厂的!” “哼,揍的就是空压厂的龟孙子,把他们绑起来!”不说还好,赖主任这一开口,刚才踢桌子的兵一挥手,就让其他几个上来绑尚瑞达和赖主任。 两人当然不肯就范,跟着反抗起来。但当兵的天天操练,体格强壮,又有格斗技巧。尽管尚瑞达有把子蛮力气,几次挣脱,不过很快被人一拳正好闷在心口,一口气回不过来,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赖主任体质稍弱,被两个兵一趟拳脚下来,打得惨叫连连。 两人被当兵的拿绳子捆住,当拖死狗似的,被抓住双脚,往门外拖去。 旁边领导的宴会厅,也逃不脱被踹门的命。 江团长被押回部队的纠察队,待宾馆的警卫一走,就跟纠察队的说被人整了。平时纠察队的人,本来就跟这江团长关系不错,而且部队里都这个操性。 跟外面干架,打赢了回来说不准首长还得骂着夸两句,要打输了,反而要挨处罚,狗日太软蛋了嘛,得打回来。 纠察队管军人风纪,但那也是部队里的兵,这一听连团长都被一个小小的宾馆欺负了,那还了得。直接就让江团长回到部队,带了一个连的人马,返身杀回天鹅岭宾馆。 宾馆警卫就那么些人,何况对上的又是野战部队的狠角色。103军是甲种军,一个连队就是大连队,一百几十号兵嗷嗷就冲进了宾馆,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 不过这个江团长洗了把脸,脑子清醒不少,尽管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还记得部队规矩,只让手下那群兵,不要动家伙,直接用拳脚解决问题。 等手下的连长把宴客厅大门蹬开,江团长就大摇大摆的走进屋里。 看到一屋子的上校,原本还楞了一下,不过一眼看到站出来的丁厂长。就知道这屋子里的这群军衔还在他之上的军人,基本就是军工系统的人,自然就很不屑。尼玛军工的也算军人? “狗日姓江的,你要干什么?要造反吗?”十八罗汉的一众领导们,被一大群当兵的堵在屋子里,惊怒不已,丁厂长当然要站出来,冲江团长厉声喝道。 “造你妈逼反,老子今天不把你狗日打出屎来,老子名字倒着写,敢打老子!”被丁厂长这话一激,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江团长,大手一挥,就让身后的兵冲去过打人。 一看这么多校官,身后的连长心里直打哆嗦,妈的,今天是捅上马蜂窝了,就有点犹豫。不过江团长一回身,手指屋里的一大群领导,冲连长喝道:“怕个鸟啊,一群军工的傻蛋,给老子打,出了事我兜着!” 反正宾馆也砸了,人都打过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以后还得在团长手下混呢,一咬牙,冲身后的兵一挥手:“三连,上!” “草,这混蛋来真的!”丁厂长大喝一声,“保护陈处长!” 军工系统的再怎么说,那也是军人出身,又喝了些酒,被丁厂长一吆喝,热血就上了头。而且人家丁厂长说得不错,得罪当兵的不怕,但要让陈处长受伤了,那整个江陵的十多号厂子领导,那也不用干了,直接卷铺盖回家种红薯去得了。 随着丁厂长的这声“保护陈处长”,一大群平时养尊处优的厂领导,知道今天不能善了,就开始抄凳子、酒瓶子,连桌子上的碗都拿了起来,跟冲上来的大兵们对打起来。 但这些厂领导,不说年纪都在不惑之年以上了,就平时跑跑步,锻炼锻炼的机会都很少,如何会是这群如狼似虎的大兵们的对手。 兵们都是一根直肠子,首长让打,那就放手开干。 直打得一群厂领导们鬼哭狼嚎,不过,这时候没人软蛋。把陈处长拥在最里面,不让人靠近。 加上屋子就这么大,几十号人也施展不开,二十多号人拥成一团,一群大兵硬没靠近陈处长半步。但最外面的一群厂领导,可是被打得很惨。 一看还反抗,当兵的就下了重手,丁厂长直接被打得咳血不止,眼看着就晕了过去。其他几个战团外面的厂长、党委书记也是被打得挂了彩,呼痛连连,有个年纪稍大的,跟着丁厂长,被打得晕倒在地。 拳脚入肉声,痛呼声,酒瓶、碗碟破碎声,呵斥痛骂声,得意的大笑声,交织成一团,整个屋子竟成了一个小战场。 尽管警卫都被干倒,但宾馆还有其他人。有机灵的看事情这是小不了了,找了个房间躲起来,把电话打到了103军军部。 电话里就报告说部队里的人乱来,正在宾馆殴打开会的兵工厂领导和国防科工委的领导,快出人命了。 跟地方上的人打架,只要不出人命,还不会有什么事,捂盖子那当然没问题,你地方政府又管不着部队里面。但部队殴打兵工系统的,而且还有国防科工委的领导,这可就捅破天了。 这事捂不住,接电话的参谋赶紧就报告了参谋长。这还了得,参谋长问明情况后,就赶紧跑步进军长办公室,跟军长报告了这件事。 时任103军的军长姓施,一听参谋长的报告,手脚发凉。妈了个蛋的,这帮狗日的,是要老子的命啊。 让参谋长通知警卫连,亲自带队,赶到宾馆一看,气得差点晕过去。 从警卫员手里一把抢过手枪,冲天花板上,啪啪就是几枪。 军人对枪声很是敏感,枪声一响,所有动手的,无论是兵,还是屋子里的领导们,都霎时停下手。 搞不清状况,正晕头晕脑在门口督战的江团长,冲枪响的地方喊道:“哪个狗日的开枪?” 施军长一听,肺都差点气炸了,拿枪直指着出声的位置:“是我这个狗日开的枪!我看看是哪位英雄豪杰这么有胆色,出来,让老子瞧瞧!” 整个103军的士官,谁不记得施军长这声音? 江团长这下脑子彻底清醒了,从乱糟糟的人群中看过去,可不正是施军长么。 顿时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赤红的脸一下变得灰白,一股尿意从体内涌了出来,身子就软了下去。 刚刚正在酣战的三连士兵们,一看军长都亲自来了,俱都噤若寒蝉,三连的连长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不过,不像江团长那么脚软,三连长是真正的军人,心里知道今天闯了大祸,自己算是完了。但军人的那股子胆气,还是支撑着他。 从人群中快步跑了出来,来到施军长前面,啪的一个挺身立正,向军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也不说话,举着手,直接听候处置。 “嗬,有出息啊,敢干仗,还敢站出来!”施军长还是挺欣赏眼前这小子的军人风范的,不过再怎么欣赏,这时候也得放一边。闹的事情太大,没人保得了这小子。尽管这小子只是听命行事,但一连之长,怎么也逃脱不了罪责,恐怕这一连参与的兵,也得跟着倒霉。 “哪个部分的?”一旁的参谋长威严的盯着三连长。 “报告首长,二师108团一营三连,连长张春,带领全连战士,向您报道,请首长指示!”三连长昂首挺胸大声报告道。首长没回礼,手自然放不下来。 “我哪敢啊,我就是一个狗日的,手下怎会有你们这群打砸的土匪!”施军长看着眼前的这个张春,心里惋惜之余,更觉愤怒,大声怒吼道。 军政委没在,就只有参谋长出来接活了,对军长的愤怒,当然理解,但事情还得解决,继续问道:“谁下令让你们这样做的?” “报告首长,我部是奉108团江成团长的命令,赶到天鹅岭宾馆。” “哦,奉命?你眼睛瞎了吗?”施军长怒火更盛,厉声喝问道,“哪个是江大团长,出来让我施国良看看,是谁给了你熊心豹子胆,公然殴打兄弟同仁!给老子出来,让我好好看看。” 顺着士兵的目光,施军长就看到了瘫软在地的江成。一看这个什么江团长是个这么个熊样,一旁的参谋长禁不住皱起眉头,厌恶的对身后的警卫连战士说道:“把他拉起来,什么玩意这是!” 两个警卫连的士兵,来到江成旁边,从地上拉起瘫软在地的江成,拖着带到两位首长前面。 施国良更是愤怒,你说你跟旁边那张连长一个样,我还高看你两眼,但**一碰上事就这副拉稀摆带的怂样,军人的脸都给丢尽了。怒火一上来,施国良就抬手用力给双目无神的江成一个大嘴巴子。 “参谋长,把这群狗日的王八蛋都给我带回去,关起来。”屋子里还有一群人等着自个去解决呢,施国良抽完江成,恼怒的冲参谋长吩咐道。 等参谋长把三连的兵连带瘫软的江成带回部队,施国良很是头疼的走进被砸得稀烂的宴会厅。 一进宴会厅,施国良太阳穴就突突乱跳,被打得太惨了。少有不挂彩的,鼻青脸肿还是最轻的,还有几个躺在地下,血从耳鼻都流了出来。 “赶紧通知部队医生过来,把受伤的同志拉到医院去抢救。”施国良吩咐警卫员,看被众人围在最里面的一位中校衔的,身上没有任何不妥,但脸上阴沉得要滴出水来,就知道这人肯定是国防科工委的了。 眼下这情形,不低头是不行了。 施国良向屋子里的众人庄重的敬了个军礼,肃声道:“各位同志,施某带兵无方,让你们受委屈了,我先代全军上下,向各位同志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部队是个极有纪律的地方,尽管差不多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能站着的各个厂领导,还是回了个礼。要不你让一个将军放不下手来,面子往哪搁?说不得事情闹到后面,更不好解决。 陈处长分开围住的众人,也不理会施国良的道歉,底气不一样,自然不用看施国良的脸色。 只是看着一屋子的伤员。这都是为了保护他而受伤的,极为感动。让伤得轻的把伤重的,扶在还能坐的椅子上坐着。 安顿好伤员,这才转头,轻言细语的对施国良说道:“军长同志,我不用您的道歉,咱们军委见吧。” 第六十二章 山清水秀出才子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宁长河接到尚瑞达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客户拜访,都能碰上事,还给人打进医院里了。 老实说,尚瑞达没受什么大的伤害,只是那闷在心窝的一拳,让他背不过气来,其他的都是些皮外伤。被军医一番急救后,就醒了过来。 记挂着儿子,等医生把身上的那些青淤和擦伤的地方处理好后,尚瑞达就想出医院。 但事情还没调查清楚,部队里也不放人。而且空压厂的一位领导,私底下告诉这次在宾馆受伤的伤员,都不能出院,等着陈处长及十八罗汉的领导们和103军打官司。 尚瑞达不是空压厂的人,但他是因为到空压厂出公差,遭了无妄之灾,这事怎么说,空压厂和103军也要给他一个交待。 这事情一时半会是好不了,尚瑞达就跟宁二哥打了个电话,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让宁二哥帮着照看一下儿子。 宁长河一听,电话里就急抓毛了。早听说103军的人很野,在市区里开军车闯红灯、逆行,各种横,交警还不敢管。 但这次让自己三弟平白遭这么大罪,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部队地方是管不了,但驻军和地方政府毕竟关系很密切,军民关系处理不好,部队也好不了。 等尚瑞达把空压厂领导嘱咐的话跟宁二哥一说,宁长河也同意空压厂的这种做法,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帮混蛋丘八。让尚瑞达在医院安心养伤,小侄子尚文远不用担心,他接到家里照顾着。 尚文远也自然知道了老爸的事,但他小胳膊小腿,唯一的靠山就是蒲、宁二位伯伯。眼泪花花的可怜模样让宁长河心疼得要命。 怒火中烧的宁长河,先是给省委原来那帮朋友逐一打了电话,毕竟他原来在江陵市委办公室,很多老领导和老同事,平反后都已经升到省委、省政府里去了。 他宁长河手长衣袖短,但省领导在部队总还能说上话。 几个省里领导把事情原由一听,就都答应过问这事。103军本来就该整顿整顿了,太不像话了,平常闯个红灯,违反一下交通规则,只要没伤人,倒能忍忍。 但这次你一个小小的团长,居然纵兵把十八家军工厂的厂领导,打得大部分进了医院。而且受伤最为严重的空压厂老丁和临江厂老谢,肋骨都被打断了两根。 老丁人年纪稍微轻点,一番抢救,活是活了过来,但遭罪啊。老谢年纪大些,心脏本来就有问题,被那帮丘八这么一打,现在还在急救室没醒过来。 这还是人民子弟兵吗?这还是党领导的部队吗?这还有王法吗? 不是面对敌人,但获知此事的省委、省政府一众领导,对103军倒是同仇敌忾,各路电话就热闹起来。 给省里的那些老领导、老同事打完电话,想了想,宁长河还是给远在北都等信的蒲清泉打了个电话。 这次因为报告的事情,钟文龙把蒲清泉安排在国宾馆,为的就是领导要召这小子问话,也方便一些。 钟文龙不懂经济的事情,只是把报告拿过来审阅了一遍,发现没有犯忌的地方,就把报告交给了老领导。但老领导也不是分管经济的,手下当然有高参,但这事还轮不着他来定夺。审阅一遍后,就亲手把报告送到了北都的某个小院。 领导都没发话,蒲清泉只能窝在国宾馆,忐忑的不安的等信。 一接到宁长河的电话,蒲清泉就怒了。自己三弟是多温文儒雅的一个人,竟然碰上这么个祸事!而且说不准某天领导问话,少不得请三弟解答。现在好了,人都给打到军医院里去了。 让宁二弟等他电话,蒲清泉撂下电话,就准备再拨给老领导。但仔细一考虑,这事先不忙让老领导知道,还需要一个契机,才能不让三弟白挨一顿毒打。 好在部队医院还允许自由打电话,尚瑞达考虑到这回估计又得耽搁了,就给自己厂领导报告了这件事。 电池厂的厂领导一听,尼玛这都什么事,去出个差都能碰上这破事。也是极愤怒,告诉尚瑞达安心养病,厂里为他做主。 尚瑞达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尚能牵动这么多人,而且其中不乏高级别的领导。那些兵工厂的厂长、书记又何尝没有背膀?能做到这个位置,有几个没有门生故旧、老领导老交情的? 你一个电话,我一个电话,这事就向更宽广的形势蔓延。 论在军队的影响力,施国良堂堂一军之长,区区一个陈处长,那是不能比的。何况能做到军长一级,军区、军委怎会没有关系? 施国良这几天日子很不好过,主要就是各种质问电话。双江省委、省政府领导们的质问电话,可以不太在意,用一句正在调查为由,就可以搪塞过去。就是更高级别的政府机构领导电话,也可以这么搪塞。 但军区首长的电话不能敷衍,老领导逮着电话就冲他一顿怒骂,问他是怎么带的兵,带的是什么土匪兵,把个施大军长骂得狗血淋头,一句嘴都不敢还。 国防科工委的陈处长,安顿好一众伤号后,连夜就搭乘飞机,往北都赶。 施国良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亲自赶到机场去送陈处长。但陈处长这次非常坚决,很是干净利落的拒绝了施国良递过来的橄榄枝。临上飞机前,只是和风细雨的对施军长说道:有什么事,还是到军委说去吧,现在咱俩说不着,没那交情。 把施大军长噎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只是一般的国防科工委领导,就算是再有实权的领导,也不敢对一个军长说这话。军队的上下尊卑,可不是开玩笑。论级别,你一个小小的中校,面对一个少将,还敢这么放话,简直是活腻味了。你国防科工委怎么了,那也只是为部队服务的。 但施国良不敢造次。实际上在宾馆,陈处长放话后,施国良回到部队,几个电话一打,不大一会,就把这个陈处长底细摸清楚了。 动不得啊,这个小中校后面好大几尊大神。开国领导的嫡系后人,还是在行伍发家的,你一个后生晚辈,做到军长又如何?一个话递出来,你都吃不了,兜着走。 施国良很是感激那帮护着陈处长的兵工厂领导。要没这些领导们的拼死护卫,真个伤着了这位背景通天的陈处长,那自个这帽子,估计不用等别的时候了,军区领导那边就直接给你撸了。 影响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三五几个电话,就能解决。部队也是一个大社会,勾心斗角免不了。这事作为一个由头,各种利益交换,各种高层博弈,暗自里徐徐展开。明面上,却是风平浪静。社会大众更是一点风声都听不着。 蒲清泉确实忍得住,没有漏一点风给老领导,他在等。 山里巴人的那篇报告,最终送到了南巡老人家的手里。 年纪大了,读东西慢。几十页的报告,老人家读了整整三天。 读完整篇报告,老人家就问身边的工作人员:“这个山里巴人,你们搞清楚了没有?” “已经查清楚了,这是他的完整资料。”工作人员恭敬的向老人家递过一个文件夹。 “老啦,看啦这么久,眼睛都花了,你大概说说。”老人家摆摆手,让工作人员口头汇报。 国家机器果然不是盖的,只要在国内,祖宗三代,查得底朝天压根不是什么问题。何况彻查对象,又是那么清清白白,毫无枝蔓。 很快,署名山里巴人的尚瑞达,详细的资料就完完整整的到了老人家耳朵里。 “这个小娃娃还挺厉害的嘛,写书作曲儿,还挺能赚钱,五百多万呢,都够我好多好多年的工资了。” “还不是靠您老的名头,要不然那么死贵的书,谁买得起啊?胆儿可真不小。”工作人员恭维道。 老人家满是欣赏的指了指报告,“有啥子嘛,名字就是拿出来让人喊的噻。就冲这个东西,我再借他一回名字,那也划算。你个小鬼不懂算账。” “真这么厉害?我不相信。”工作人员明显是在逗老人家开心,报告他早都过目了,知道如果这份报告通过检验,证明是真实可信的,那这个山里巴人可算在老人家这挂上号了。 “山清水秀出才子嘛,好了,听听歌,放松放松。就放这个小老乡的。”老人家不想多谈,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的尚瑞达还不知道,他的大名已经挂在了很多大人物的嘴里。 此时的他,很是担忧。部队医院,出不去,行动也没限制,可以在医院走动,可以随便打电话。从宁二哥那的反馈,知道事情还没有解决,目下外面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销售科工人,尽管因为儿子,赚了几百万的巨额钱财,但那又如何?面对国家强力暴力机构,说的话别人都当空气。 他很想就此置身事外,尽快出院,带着儿子回万川,回老家。 离家这么些天了,很是想妻子,想儿子女儿,想家里老爷子,想自己的妹妹。 但空压厂的和其他兵工厂的领导,都要他不要出院,一定要等到事情彻底解决,一定要讨一个说法。 但尚瑞达是真不想,他这么一个普通人,有个什么说法?无非就是道个歉,赔点钱,可那点钱,能当自个户头上一个小零头吗?至于白挨的一顿打,在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对象之后,义愤填膺之时要报复,要讨说法的想法,早都烟消云散了。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连宁长河也都劝他,就当休假了,躺医院有吃有睡,怕什么呀。 也不是没收获,至少尚瑞达这几天,和十八罗汉的一众领导们,倒是厮混熟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人生四大铁,一起扛过枪的,得排在首位。没一起扛过枪,但尚瑞达和这么多领导一起挨过揍啊,也算难友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要相互没有恶感,没有利益冲突,交道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何况医院就这么大地儿,高干病房又在一层楼里。没事窜个门,扯会闲白,相互自报家门,一来二去,就自然熟稔了。 这段时间,和尚瑞达交情最深的,还数江陵机床厂的厂长,王道安。 这个王道安是个知青。不谈不知道,一谈尚瑞达才知道,当年王道安落户的地方,就在自己老家隔壁的那个乡,相隔就一座山。 而且落户的那户人家,尚瑞达还认识。好家伙,这一谈就有了共同话题。毕竟那小山村也算王道安的第二个故乡了。 亲不亲故乡人,俩人关系自然更为亲近。聊起山村里的山山水水,故旧亲朋,唏嘘之余,不免感叹,这个世界还真不大,转来转去,都能碰上熟人。 用王道安的话说,这就是缘分。要没这场架,或许二人的缘分就此消散,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当然,二人也聊到了业余爱好。现在尚瑞达好歹也算一个混迹书圈的文化人,就说自己业余写写文章,读读书。 王道安是工科出身,搞机械的,但业余爱好却是写字画画。 左右医院里无事,几番交谈,也都称兄道弟起来。并且约定,等出院后,先到王道安家里,看看他的那些笔墨字画,还说偶尔一次机会,他淘到过一副启功的字,一定要去鉴赏鉴赏。 这种事情,尚瑞达当然乐意,欣然就同意了。 不过由此,却让尚瑞达父子牵扯到另外一件要命的事情,差点陷身牢笼。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第六十三章 狗东西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这两天,尚文远被宁二伯接到家里安住。 心里很是着急老爸的处境和身体,自己老子这次真是挺冤枉,就吃个饭,还能吃出一顿事来。 事情已然是出了,光担忧是没用的,现在自己手里能打的牌,就两位伯伯了。宁二伯打电话又没躲着小家伙,尚文远当然清楚都联系过什么人。 刚开始,尚文远还挺惊喜的,自个这二伯背景也不浅啊,老领导、老朋友屁股下的位置都坐那么高。但后面两天,陆续从那些高官反馈回来的,自个老爸恐怕短时间内,还不能出院。那帮丘八不跟你讲理啊。 就算再有钱又怎么着,摸不到庙门,送钱都送不出去。 不过想着自己老爸这事,就一误会的问题,应当不虞有其他事端。这么自我安慰一番,也就安心许多。 宁长河这时候也没辙了,该想的招都想了,能找的人也都找了。 现在唯一的就剩蒲老大那还没回信,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本想打个电话去问问大哥,但后来一想,还是不要去打扰了,说不准大哥正着急呢,这时候自己不能给他添乱。 蒲清泉现在确实很焦虑,一方面是报告的事,老领导那一丝信儿都没有,另一方面自己三弟遭的那番罪,至今还给关医院里不准出来。 整整一周时间,蒲清泉感觉自己都快过了七年。国宾馆的美食、美景,也不能让他焦灼不安的心里有丝毫的轻松,反而,随着这种枯坐等待,心情愈发狂躁。 但总算没让他等得太久,周一傍晚,天都快黑了,钟文龙亲自来到国宾馆。 一看蒲清泉胡子拉碴、面色憔悴的样,就知道这小子担心得够呛。 哈,这样也好,让这小子长长记性,免得以后不知天高地厚,胡乱闯祸。 让蒲清泉赶紧去洗漱?意粒?底约豪狭斓家?砩霞??>推亚迦?飧惫硌?樱?墒羌?涣巳恕?p>  感觉事情有转机了,蒲清泉掩饰不住内里的兴奋,跑到卫生间,刮胡子、洗头、换衣服。 这番折腾下来,总算恢复成了成熟稳重的干部模样。 钟文龙点点头,看蒲清泉准备好了,也不说话,转头就向停在门外的大红旗走去。 等蒲清泉也跟着进了车,坐稳后,钟文龙才对他说道:“蒲小子,等会你要稳得起啊,别给老子出洋相,我这老领导可不喜欢满嘴跑火车的主。有一说一,是怎么样的,就怎么说。明白了吗?” “明白,不过老领导,这么晚了,是哪位领导啊?”蒲清泉好奇的问道。 “见了就知道了,甭乱打听,该注意什么,自然会交待给你小子。”狠狠的瞪了蒲清泉一眼,钟文龙才说道,“还有,出去了也不能乱说,保密守则记得吧?” “那当然,您放心好了!”蒲清泉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车启动,因为天色,蒲清泉也看不清车是往那开的。 只是感觉没过多大会,就看到有执勤的卫士让车停了下来,查验了一番,电话确认后,才挥手放行。 一路上又连续两次的检查,钟文龙的这辆大红旗,才停在了一所看起来挺普通的小四合院外边。 暗暗咂舌,国之中枢所在,果然严实,连钟文龙这正部级官员都被这么检查。 让小胡和司机留在闫秘书指定的位置,钟文龙和蒲清泉就跟着闫秘书进了小院。 甫一见到人,蒲清泉身子就僵硬起来,先前的镇定自若早不知道飞那去了,拘谨得连喘气都憋着,生怕声音大了。 居移气、养移体,国家领导人的气场果然不是盖的。看着就一干瘪老头,但就那么淡然的往椅子上一坐,只是拿眼扫了扫自己,一股难以名状的威严气势就扑面而来,让蒲清泉喘不过气来。 “坐吧。”看了两眼蒲清泉,老头才招呼两人坐下,对钟文龙说道,“这就是那个胆大包天的蒲小子?我看也不怎么样嘛,腿抖个什么劲儿?” “嘿嘿,老领导您也不看您是谁,别说蒲家小子了,我第一次来这见您,不也是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嘛,差点把您的杯子都给摔了。”钟文龙刚好就在蒲清泉边上,暗里踢了一脚没出息的小老乡,看老领导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自己,知道老人家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了,干笑两声,回答道。 “哈哈,我有那么可怕?都坐下,坐下。”爽朗的笑了两声,不理会钟文龙的乱拍马屁,拿手往下压了压,让两人坐下。 屁股一挨着椅子,蒲清泉就觉得一股子水流从背上直滑勾子里,极为难受,不过不敢乱动弹。腰身挺得直直的,双腿并在前面,双手拘谨的放在膝头上。 都是成精了的角色,老人家一眼就知道,蒲家的小家伙,紧张得不行,让这小子说话,估计都能给说成个囫囵浆糊。哑然扯了扯嘴角,就轻言细语的问些江陵故土轶事。 似乎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泰山般的压力一去,喝了两口闫秘书沏上的清茶,蒲清泉才舒缓过来,对老人家的问话,也能稍微自如起来。 看小家伙情绪安稳得差不多了,自己时间也不多,老人家才开始说起了正事。 “知道这么晚把你叫过来,是为什么事吧?”老人家喝了一口水,和颜悦色的对蒲清泉说道。 “是,祁副主席。”听得老人家开始说正事,蒲清泉立马站起身来,恭敬的答道。 “坐下说,坐下说。”老人家拿手压了压,轻声说道,“不是开会,不用这么紧张。” 看蒲清泉坐下后,才继续说道:“这个山里巴人,你跟他最熟悉,说说他这个人的情况。” 尚瑞达的资料,老人家早看过了。不过,资料上的东西,怎么也不如对当事人接触得最多的拜把子兄弟亲口说出来生动。 蒲清泉正想给兄弟脱难呢,连忙捡着好的,把尚瑞达好好夸了一通。不过,基本还是符合事实。尚瑞达这个三弟,给蒲清泉的印象极好。识闻博广,人情练达,为人也很敦厚实在。 祁副主席边听,边点头,比资料上的果然要丰满得多,特别是蒲清泉说的一些小细节,资料上是没有的。看蒲清泉说得差不多了,才轻笑道:“嗯,你这个拜把子兄弟,果然不负才子知名,不错,真不错。” “我看那本《货币战争》,只是你们那个系列的其中一本,后面计划是什么?”夸了两句,老人家话头一转,转而问起蒲清泉《大国崛起》这个系列的书来。 “是的,后面还有八部,都是我三弟在写,不过,现在才写出来一本,社里正组织人手在编辑。”说到自己的本行,蒲清泉说话可就流利多了。 “哦,说说看。”老人家很是感兴趣。 对后面的八部书,蒲清泉不但看过选题表,也亲耳听过三弟的详细介绍,当然熟悉。就捡着重点,仔细给祁副主席说了一遍。 在蒲清泉介绍过程中,老人家也是微笑着在听,还不时颔首,颇有赞许的表情。 等蒲清泉介绍完,祁副主席才笑道:“好胸怀,端的是做的好文章,不亏小平同志夸他‘山清水秀出才子’,呵呵,我看啊,等你们这书出来,我们这群老东西,也得跟着好好学学。” 悬在嗓子眼的心,听老人家这样一说,顿时就落了下来,兴奋之余,还没忘了谦虚几句:“都是在党中央和国家领导的英明领导,在改革开放的伟大决策指导之下,我们才能取得这些小成绩。我们一定戒骄戒躁,努力做出更好的书,为国家的精神文明建设,添砖加瓦。您的话我一定带给三弟,我想,三弟听了一定会更加努力的写出好的文章来。” “嗯,我看你们脑壳还是清醒的,这样很好。出版是关系到咱们国家精神文明建设的大事,不能有丝毫懈怠。”老人家赞赏的点了点头,又对蒲清泉说道,“这次你们做得很好,《货币战争》这本书,尽管里面有些胡说八道,但侧重说明了金融业的重要性。惹了些争议,不过你们的想法是好的,这点值得肯定。” 这算一锤定音了,钟文龙和蒲清泉悄悄对视一眼,原本的那些担忧,俱都一空。 来这么多次,钟文龙还是第一次看到老领导说这么多话。 却听祁副主席又说道:“小平同志对你这个把兄弟,很是感兴趣,找个时间,小蒲你把他带过来,让我这个老头子也看看,做得如此大文章的才子,是个什么样。” 正愁没机会开口呢,蒲清泉一听老人家这番话,就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神色。 “主席问你话呢,你憋着个脸干啥?”钟文龙一看蒲清泉这模样,急道。 “不是……这个……这个。”蒲清泉暗自里捏了把汗,心道,“兄弟,我为了你可是豁出去了啊。” “有什么问题吗,小蒲?”祁副主席见状也好奇的问道。 “祁主席,这个……恐怕一时半会,我三弟是过来不了了。”好悬,看钟文龙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样,蒲清泉把话给憋了出来。 “嗯?怎么回事?”祁副主席脸色一变,这话听着就严肃起来。 蒲清泉吓得冷汗又从额头冒了出来,不敢打埋伏,直接就把尚瑞达被103军几个胡闹的军人打伤住院,而且现在还关在医院不让出来的情况,仔仔细细的说了出来。 钟文龙惊得合不拢嘴:怎会这么巧,之前蒲家小子咋不说这情况?瞪了一眼蒲清泉,意思很明白,你小子怎么之前不说? 蒲清泉苦笑了一下,暗地里给老领导使了眼色,意思是等会给他老人家解释清楚。 “砰!”却看到祁副主席用力一拍桌子,脸色沉得都快滴出水来,“这些狗东西,是要干什么?要造反吗?小蒲,是什么时候的事?” 书房外,听得屋里的动静,秘书小闫推门进来,看祁副主席没事,正准备劝老人家别动怒,影响身体,却被老人家挥手赶了出去。 “就前两天,我是接到我二弟的电话后,我才知道。”蒲清泉实话实说,不过还没忘记下烂药,“我三弟这次纯粹的受了无妄之灾,他还稍微轻一点,只是当时被打晕过去了,其他都是皮外伤。听我二弟说,兵工厂那一、二十号领导被打得更惨,有个年纪大点的,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不像话,不像话,这些狗崽子……”祁副主席是真个气着了。一般象这类“小”事情,手下是不会汇报给老人家的。这些年,部队里的人在地方横行霸道,尽管也有些耳闻,但他老人家平时日理万机,而且也不分管部队,也没怎么在意。 但现在亲耳听到在小平同志那挂上号的人,居然被人打住院了,而且还有那么多的兵工厂领导,都给打得住院不起,不生气才怪。 站起身来,狠狠的出了几口粗气,祁副主席才挥手对钟、蒲二人说道:“你们先回去,我会过问这件事。” 还想说两句感谢话,蒲清泉就被钟文龙拽着,向老人行礼告退。 等上了车,开出大内,钟文龙才拿手指点着蒲清泉的头教训道:“狗东西长能耐啦,还跟我打埋伏,是不是早都憋着心思,嗯?” “是是,您老英明!”蒲清泉上了车,就恢复了那副嘻皮涎脸的模样,点头哈腰对老领导解释道,“您老人家别生气,请听我解释。” “哼,是要给老子说清楚,不然小心你的皮。” 蒲清泉这才把原先的打算,和盘托出。直说之前二弟宁长河都让省委、省领导都跟103军那边施压,打招呼,可人家压根不理会,这才想到找机会告御状。 钟文龙不是真的生气,而是有点埋怨这小子事先不跟他沟通,弄得在老领导那,一点话都说不上。 但听了蒲清泉的解释,也就释然了。 人家双江省委、省政府的领导,跟103军打招呼,人家都不鸟他们。自己这个新闻出版总署的,跟部队八竿子打不到一起,说出去的话,估计人家也不会理。而且国防科工委的头头都还没声张呢。 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虎着脸对蒲清泉说往后再有这种事,一定要先跟他沟通。 蒲清泉当然懂事,肯定是拼着命下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陪着老领导,又到了上次的那个江陵老乡开的饭馆,吃过饭后,钟文龙才把蒲清泉送回国宾馆。 回到宾馆,蒲清泉就兴奋的想起给宁二弟打电话分享这好消息,但刚拿起电话,就想起,现在都尼玛晚上了,人早都下班了。 只能等明天一早,再打电话了。 事情一解决,一周以来的焦灼不安清扫一空,心情很是舒爽。哼着小调,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然后靠在床头,抽着烟,看起了电视。 第六十四章 赴京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与人者,与其易疏于终,不若难亲于始;御事者,与其巧持于后,不若拙守于前。 显然,施国良大军长的巧持于后,没有收到什么效果。 国防科工委的那位小小的中校先生,真个把事情闹到了军委。 **主管部队风纪的一众领导,正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对全军进行风纪整顿呢,这103军就把刀把递到了他手里。 某次关门的常委会议上,祁副主席拍了桌子,直言现在的人民子弟兵,已经变色了。一个个不思练兵强军,反而蝇营狗苟,折腾起自己的那些小家底,专注的是领章肩头的仨瓜俩枣。长此以往,国家能放心的交给谁来保卫?十亿人民究竟能交给谁来守护? 这话说得极重,与会的常委们当然明白祁副主席说的是什么事,都沉肃着脸。 确实不像话,在座的差不多都是从血火中走出来的元老,可以说共和国的这支部队,他们也是缔造者之一。南边还在打仗,还没到马放南山的完全和平时期呢,后方部队就懈怠、松散到如此地步。 一号首长在祁副主席的一番话后,也没等其他的常委表态,直接就要求军委必须要大力整顿部队的军风军纪,严肃查处违法乱纪的害群之马,恢复我军的优良传统。 这是大事大非的问题,其他常委肯定有自己的心思,但在这个问题上,都没有任何的犹豫,坚定的对一号首长的提议表示拥护和支持。 会议后,一号就向南巡同志汇报了会议结果,毕竟南巡同志还在主管军委。因为之前都通过气,南巡同志对会议结果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对一号说了一句:部队还是党的部队,还是人民的子弟兵,保持好这个不变色,再来几次整风是很有必要的。除掉那些渣滓,人民头上还是一片蔚蓝的天。 一场藉由**百万大裁军的决议之后,全面的大整顿风暴,开始在全军上下就此拉开帷幕。 国家大事,跟尚瑞达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到了十一月底,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兵工厂领导传出风声,事情估计快要有结果了。 从相熟的领导那听到这个消息,尚瑞达总算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整天窝在医院里,闻着那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道了。 高干病房是好,吃穿用度都不愁,甚至比家里都吃得好,住得舒服。但正如那句俗话说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医院你就算弄成皇宫,却依然不如在自己那两间陋室自在。 部队的人对医院高干病房里的这些伤号,态度也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之前这些干部一直闹着要103军给他们一个说法,必须要严惩肇事者。部队都是很抱团的,很自然的,部队的人还能给你几爷子好脸色?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施国良军长以及政委、参谋长等一干高级将领,都被带到了军委问话。被关两天禁闭的江成团座和三连全连被放出去后,又被军区下来的纠察队,全部关回了禁闭室,据说等待他们的将是森严的军法。 随后发生的事情,也验证了这些传闻。 首先是**的调查组,第一站就是医院,那位陈处长就是调查组其中的一员。 事实经过很是清晰明了,与其说是调查取证,不如说是陈处长假公济私,来慰问这些当初紧紧护着他的这些兵工领导们。没看调查组的人,话都没问,直接就让这些领导在报告上签个字就完事了吗? 调查组的其他人,尚瑞达自然是一个都不认识,但蒲大哥也混在里面,就很让他诧异:你一个出版社的社长,咋混到军委调查组里了? 蒲清泉俏皮的冲三弟挤了挤眼,让尚瑞达别吱声,事后他再解释不迟。 慰问完那些十八罗汉的领导们,陈处长就来到了尚瑞达的病床前。 看了看尚瑞达,确实没怎么受伤,背上、手上的那些擦伤、青淤之处,经过这些天的治疗,早都好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事情了结了,要离开这个倒霉地方了,尚瑞达整个人就显得精气十足。 “尚瑞达同志,这次因为部队的某些人胡来,让您受了这么大的伤害,您受委屈了。”陈处长郑重的向尚瑞达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亲切的握着尚瑞达的手,很是诚恳的说道,“我代表**调查组,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没事,没事!就一点皮外伤,不算啥。”尚瑞达连忙迭声回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就亲兄弟里面,也是有好有坏,偌大一个部队,出一两个败类,很正常嘛。领导您别这么客气。” “哈哈,尚瑞达同志,您这样说,让我们更是无地自容了。”陈处长是带着任务来的,对尚瑞达的这态度,感到很满意。只要这位没怨气怨言,那就好办多了,笑得愈发亲切,握手的力度愈显热情。 两人相互谦虚一番,差不多了,陈处长才一指蒲清泉,说道:“蒲清泉同志受组织委派,有事情需要给您说一下,您二位先聊,我就不打扰了,等聊完,咱们再说其他的。” 说完这话,陈处长就借故离开,把蒲、尚俩兄弟单独留在了房间里。 “老大,你咋成了军委的人了?”尚瑞达等陈处长一关上门,就迫不及待的向平蒲清泉问道,“还有什么事啊,需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兄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蒲清泉走到尚瑞达的床边,冲尚瑞达笑吟吟的说道,“是好事!” “还能有啥好事?我就想早点出去,不知道小远那急成什么样了呢。”尚瑞达不明所以的问道。 “有老二在,你担心个什么劲?”蒲清泉也不管是在医院里,掏出一包白盒,没印字的烟,很是不舍的掏了一根,递给尚瑞达,嘴里犹自说道,“真是好事,来,先抽根。跟你说啊,这烟可不一般。” “不就大中华嘛,有啥不一般的?”尚瑞达接过烟,看了一眼,不屑的回道道,“又不是没抽过,不就烟嘴长了点嘛,嗯,这个烟丝看着要好些。” “嘁,就你抽的?”蒲老大挺看不上老三那不识货的样,讥笑道,“知道这烟打那来的不?” “别说你这是中央领导抽的啊,我胆小,惊不住吓。”尚瑞达多聪明,一看老大这神情,就猜了个大概。 “嘿,你猜得还真准,这都能猜出来。”蒲清泉这反应,直接就说明了问题。 “呵呵,就你那宝贝的样,就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吧。”尚瑞达从蒲老大手里拿过火柴,划燃就把烟给点上了,深深的吸了一口,肚子里转了一圈,从鼻子里喷出两股烟,不以为然的说道,“不怎么的吧,就一股烟味,跟其他烟没啥两样嘛。” “跟你小子就没啥好说的。”蒲清泉气急败坏的就想把这不识好歹的三弟嘴上的烟抢过来,“给你小子抽,那简直就是牛嚼牡丹,忒浪费了。” “哈哈,跟你开玩笑呢,好烟,确实是好烟,醇、清、雅。”看老大都急了,尚瑞达这才笑道,“老大,你还没说是啥好事呢,还有你怎么混军委里头去了?” 一说到正事,蒲清泉也不追究自个这三弟的俏皮了,指了指天花板,正色说道:“国家领导看了你那报告,让你小子跟我去北都一趟,估计是有问题想向你核实呢。” “啊?这算什么好事?”尚瑞达一听就惊着了,连手里的特供烟也忘了抽。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要说跟人胡侃吹大山,聊点文章故事,风花雪夜,那没问题,但尼玛跟国家领导说报告?那不是找死吗?一下就急了,“老大,我这……我咋能去跟国家领导说这个?” “嗨,你担心个什么劲!报告不是你做的吗?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呗。”蒲清泉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跟你说啊,老三。也就是你,一般人可没这机会,全国上十亿人,你见着谁,能随便的跟国家领导见上一面?别不知足了啊,你不知道,兄弟,我这次……” “不是,老大,这次我真不能去,你看我这样,怎么能成呢?”尚瑞达急声打断蒲老大,很是惶惶的说道,“再说,那报告上不是都说清楚了嘛,现在我……” 看老三这急赤白脸一副急疯了的模样,蒲清泉还以为自个这兄弟是怕见着国家领导,说不好话,担心呢,就安慰道:“哎呀,你担心个啥子嘛,国家领导也是人。这些领导都特别亲切,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如沐春风。你就当对着家里老爷子样,有啥说啥,全当聊天就得了。” 抽了一口烟,看老三还想再说,蒲清泉又接着说道:“而且我跟你说,不去,肯定是不成了。这都是老人家特意吩咐我,要带你过去。人家都想看看,你这传说中的山里巴人,是个何等的伟岸才子。我可当着老人家的面,把你都夸成一朵花了。要不,你以为我一个小小的出版社社长,凭哈玩意能让我跟着军委的调查组一起回来?” 尚瑞达没词了,这可是要了卿命,就自己这两把刷子,一开口不就全露馅了吗? 但不去?听老大这么一说,显然是不成了。国家领导都发话了,你不去,那不是粪坑里点灯,找死吗? 心思不停的转,脸色也不停的变幻,蒲清泉直道是老三是激动呢,也没当回事。还调侃说道,等在家休息个一两天,等军委调查组调查完了,就跟着他们一起到北都,还能跟着蹭蹭军用飞机坐坐,他这一辈子还没坐过呢。 哎,算了,等见着儿子,看儿子咋说吧。尚瑞达暗自叹了口气,一时又有点埋怨自个那妖孽儿子,你说你就老老实实的出本书,赚点钱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就得了,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下好了,自个这做老子的反而被儿子给推到前面,这不是骑虎难下嘛。 不过,某人却是忘了当初看着存折那500多万的巨款,嘴都直打哆嗦的模样,也忘了请客吃饭、买房划款时候的豪气了。 事情就暂时就这么着了,北都那是去定了。不过,临行之前,还是得先去宁长河那,宁二哥和小家伙这时候还没得到信,都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跟陈处长沟通一番后,蒲清泉就带着三弟,出了医院。 当然,这么些日子,不是白混的,尚瑞达都跟十八罗汉的的那些领导们一一告别。相互间也把联系方式留了下来,往后可以经常联络。 陈处长原本还想留蒲、尚俩兄弟一起吃个便饭。可尚瑞达实在是归心似箭,就婉拒了陈处长,说到了北都,他再专门宴请陈处长。 也没在意,而且手头事情确实不少,陈处长就把蒲清泉的电话记下来,说等这边调查组完事了,他打电话通知,到时候一同返京。 甫一见到兄弟俩,宁长河自然大惊喜,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再一听蒲清泉说事情不但解决了,而且还因此获得大好处,喜上加喜。 不庆祝是不行了,说实在的,这段时间,他就每一天不担心的,生怕那天接到个电话,说这个刚结拜不久的三弟出什么意外。 现在好了,皆大欢喜,不喝两杯,对不起这丽日天光。 驱车从家里把小侄子接出来,尚瑞达父子二人总算是团圆了。 尚文远前后加起来,快四十多岁的人了,见着老爸那熟悉的身影,也是忍不住眼泪花花,扁扁嘴差点哭出来。尚瑞达也是心里泛酸,用力抱起儿子,轻轻揉着小不点的脑袋,嘴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不过想起接下来的事情,不免忧愁,只是现在周围还有人,也不便流露出心思。 就近找了个比较幽静的饭馆,就兄弟三人加上尚文远这个小家伙,开始庆祝尚瑞达脱离是非窝。 这一喝就喝高了,蒲、宁二位那是真高兴,压在心头的石头没了,至于三弟尚瑞达更甚,一场大际遇马上就要到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准这么一趟下来,自家这三兄弟,还能更上一层楼。 尚瑞达当然不能把心思流露出来,强着欢笑,陪两位哥哥,很是痛饮了一番。 三个大人都醉了,留下一个小不点。 不过好在这个小不点挺机灵,从老爸的提包里掏出钱,把账给付了。然后让服务员帮忙,把烂醉的三兄弟搬到椅子上躺着。 自己则迈着小短腿,跑到隔壁的一家看起来挺大的宾馆开了三间房,又包了一辆出租车,回到饭馆,让人帮忙把三个大人安顿到宾馆。 一通忙活下来,总算是把几位爷给拾掇干净,只待三人清醒后,才能问清楚这些天,在老爸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经过。 第六十五章 临行演练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宁有求全之毁,不可有过情之誉;宁有无妄之灾,不可有非分之福。 在尚瑞达看来,因为儿子的那一场梦,这一年家里所获,也是非分之福了。 没有丝毫隐瞒,待父子二人独处之时,尚瑞达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儿子。 听到最后,尚文远也是惶惶。 这实在是尼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从草根的世界,一下进入云巅,中间就没带停顿,任是神经再大条,也扛不住这种刺激。 在古代,这种状况,称之为御前召对,每个细节都疏忽不得,否则就是雷霆加身,粉身碎骨了。 找老爸拿出纸笔,尚文远开始写阵前演练细节。 尚文远相信,在诗书词话、文学掌故方面,自个老子应对起来,应当不会太难。毕竟从小就受四爷爷的熏陶,四书五经六艺俱通自然不可能,但简单的几句应答,还是可以的。国家领导们都日理万机,估计也不会在这方面纠缠,最多也是开场白就罢了。 重点应当就着落在报告本身的那些问题。 简单来说,尚瑞达要面对的,就三个主要问题: 第一,金融的问题。金融在国计民生中的重要作用有哪些,对当下国内的金融形势有什么判断,对金融改革有什么建议。这些建议依据是什么,会造成什么后果,前景会怎样。 第二,通货膨胀的问题。通货膨胀的依据是什么,通胀会到什么程度,有什么影响。应对通胀,建议如何,理由又是什么。 第三,改革的问题。从老百姓的视角,看当下的改革开放政策,凸显了哪些问题,这些问题根源在哪,解决这些问题建议及依据是什么。 第一个问题好办,尚文远在《货币战争》这本书中,专门花了一个大章节来阐述,这是与原版最大的不同之处。毕竟原版的《货币战争》诞生的时代背景与国际、国内形势与现在相比,完全迥异,尚文远不会傻乎乎的照抄照搬,那是找死的节奏。 在这方面,尚文远也不会太担心,自个老爸对这本书也是熟悉得差不多了,应答起相关问题,应该不是什么大难题。 第二个问题,就比较麻烦。专业性的问题,如果没有清晰的思路和认知,估计人家领导提一个超出报告之外的问题,就抓瞎了。 所以,尚文远还得给老爸普及相关的常识。比如什么是通胀,造成通胀的因素有哪些,基本的理论依据和现实依据是什么;供求关系、货币、财政金融与通胀有什么关系;物价波动对国民经济运行的影响等。 至于第三个问题,这个就好办多了。因为这是个很宽泛的问题,改革伊始,各种问题很多,随便捡几条很突出的,简单说说就是了。 一条一条的把问题都罗列出来,父子二人就在宾馆里,搞了一个模拟答辩。 尚瑞达肚子里还是有点干货的,加上近半年来,不断的学习,结合他自己本身的一番见识,就连尚文远也没想到,自个老爹居然如此给力。 除了金融、通胀这些非常专业的问题,其他比如国内形势、社会问题,都能有一个比较客观和清醒的认识和评价。不仅仅是停留在茶余饭后的吹牛打屁阶段,谈吐、总结,有条有理,头头是道。 这就让尚文远放心多了,正如考前突击,重点就放在了第二个问题上。 尚瑞达交给蒲清泉的那一份报告,是抄录儿子的那份原稿所得,这下原稿正好派上用场。 让老爸把报告读熟、读透,有什么疑问,都记录下来。 毕竟尚文远的这份报告,是把那本“老”教授的书,去掉一些数据模型后,照搬过来的,专业性毋庸置疑。当然书中的一些生涩的经济学专业术语,尚文远做了相应的改动。要不然你这报告一拿出去,人家领导又不是傻子,你一个从未受过专业经济学教育的平头老百姓,写得出堪比经济学专家的报告来? 尚文远让老爸找蒲大伯,以查找资料为由,在江陵图书馆办了一个借阅证。 报告上的那些经济学常识,还是太少,如果对那些专业的常识,没有一个比较清晰的理解,尚瑞达对报告的理解上,那就有点勉强,到时候应答起来就会吃力,甚至会露出原形。 好在江陵图书馆是双江省最大的图书馆,里面的图书、资料相对来说,还比较齐全。 找了一些经济学专著,把报告中相关的一些经济学常识,摘录出来,让老爸熟读熟记。尚文远也根据实际情况,对这些常识进行了一番解读,至少让老爸理解起来要容易一些。 连续三天的突击,尚瑞达脑子都大了三圈,最终才把尚文远纸上的那些问题,一一背了下来。并且在儿子模拟的场景提问中,用自己的语言阐述出来。 父子二人在用功,蒲、宁二位也没闲着。毕竟这次三弟尚瑞达所面对的,非同一般,丝毫差池不得。 蒲清泉和宁长河到底还是见过大场面,且本身还在体制内厮混,在应对上级的问话和临场机变方面,比尚瑞达强出几个等级。 针对尚瑞达即将面对的问题,二人也罗列了许多问题出来。这几天兄弟仨也是时不时的聚在一起,根据这些问题,两位大哥也是对三弟进行了一番突击培训。 不是专业性方面的,蒲、宁二位又不是搞这方面研究的。主要就是一些礼仪、官场常识等细节。 特别是蒲清泉,他跟祁副主席见过面,有过最直观的感受。而且他经常跟老领导碰面,对高层中的忌讳和礼节比较熟悉,提出的许多细节问题,对尚瑞达的这次召对,更是大有裨益。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总算没白忙活。 在接到军(委)调查组陈处长的通知电话的最后一天,尚瑞达总算把即将应对的细节都熟悉透了,心里的惶恐和不安才稍得缓解。 临行前的最后一晚,兄弟仨加上小人儿,又小聚了一番。 原本,尚瑞达是想把儿子交给二哥照顾的,不过尚文远闹着不干,说也想去北都玩。想想也许到了北都,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儿子帮忙,尚瑞达也就同意了。 蒲、宁两位伯伯对小侄子的这番打闹,也不在意,反正这次到北都,时间也不长,去玩玩也无所谓。 这次兄弟三人没有怎么喝酒,小饮怡情嘛。不能好事给办疵了,醉酒误事就不好。 吃完饭,蒲清泉就把尚瑞达父子接到家里住。反正也要跟着一起到北都,到时候一起去跟陈处长会和,免得等来等去麻烦。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蒲、尚俩兄弟就带着尚文远到了103军,跟军(委)调查组一行汇合,一同赶往机场。 本以为就尚瑞达和蒲清泉二人,结果还跟了一个小孩儿,陈处长就很好奇。等得知是尚瑞达的小儿子,只当小孩子赶路,也就释然,还逗了小家伙几句。 尚文远自然不惧,有问就答,还不时卖点萌,引得调查组一行人很是欢乐。原本沉闷的气氛也随之一空,十多个人也都说说笑笑起来。 调查组其他人不知道尚瑞达和蒲清泉,但陈处长得到家里长辈和上级的指点,也知道面前这二位,在老人家那挂上号了。有心结交,加之他年纪还比蒲、尚二人小几岁,就自然蒲大哥、尚大哥的叫上了。 很快到了机场,不过这是江陵的一个军用机场,通过检查后,车就直接开到了一架军用运输机前面。 飞机已经启动,等一行人一上飞机,就直接冲刺,直上蓝天。 在江陵还不觉得,十二月份穿件衬衣薄毛衣加上一件双层外套,还不觉得冷。飞机一冲上天,蒲、尚二人加上小家伙,就冻得够呛。 军用运输机也不像一般民航客机,还有空调什么的。座椅都没有,就机身两侧的几条带子,人窝在里面,跟坐秋千似的,整个机舱里冷得跟冰窟窿一般。 陈处长见状,赶紧找人拿过来几件军大衣交给蒲、尚三人,这才让蒲清泉和尚瑞达兄弟俩人暖和下来。 尚文远自然是被老爸抱在怀里面,被军大衣一裹,也不觉得冷了。 尚瑞达是第一次坐飞机,蒲清泉是第一次坐军用飞机,开始还挺新鲜的。等飞机几个颠抖,再来几个上下,就晕了。 军机当然是怎么快怎么来,舒适度什么的,压根不是他考虑的。 包括陈处长在内,调查组的人经常坐这种飞机,已然习惯了。尚文远还不觉得,他在老爸的怀里,舒舒服服的,但蒲、尚俩兄弟可受不了,几番颠簸外加高空失重的眩晕感,几下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好家伙,两千多公里的直线距离,两个多钟头,蒲、尚兄弟俩吐了个昏天黑地,吐到最后,就只剩下满嘴酸水。好在俩人都吐在一个袋子里,要不然,整个机舱就得臭味熏天了。 等飞机停下来,蒲、尚兄弟俩已经是手脚发软,站起来都困难了。 调查组的一行人都知道这滋味,刚开始,谁都这样。嘻嘻哈哈的笑了一阵,让随行的警卫战士搀扶着二人,陈处长自然是抱着尚文远,下了飞机。 等上了机场内等候的小车上,蒲、尚俩兄弟瘫在后座好大一会,才缓过劲来。 食宿自然蒲、尚兄弟不用操心,陈处长已经安排好了。 不过不是在国宾馆了,而是在一处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宾馆,一看就知道是部队宾馆,还有战士站岗执勤,出行的也都是一些军人。 调查组一行早在下飞机之后,就被另外的车接走。陈处长单独留下来,把三人安顿好后,约好中午一起吃饭,就从房间内出去了。 “娘的,打死也不坐这破飞机了,这狗日的那是人坐的,回去还是坐火车算了。”等陈处长一离开,蒲清泉就直挺挺的瘫在大床上,恨恨的嚷道。 尚瑞达也一个样,瘫软在另外一张床上,有气无力的答道:“嗯,还以为这坐飞机什么样呢,就这个滋味,不坐了,不坐了,太他娘的遭罪了。” “好玩,真好玩!”尚文远没事,他窝在自己老子的怀里,跟坐在肉垫子上似的,颠颠的,舒服得很,看着自己老爹和大伯,爬到床上,直蹦,笑嘻嘻的直对二人嚷嚷。 本来就被颠得够呛,儿子这一蹦一跳的,把尚瑞达弄得差点又吐出来。一把将尚文远摁在床上,不让他动弹,恼火的教训道:“小东西,你是嫌你老子命长呢,还蹦,小心老子收拾你。” 第六十六章 是个人才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鹤立鸡群,可谓超然无侣矣。然进而观于大海之鹏,则渺然自小。又进而求之九霄之凤,则巍乎莫及。 没等多久,几经转折,尚瑞达就在大哥蒲清泉的引领之下,先后拜见了钟文龙和祁副主席。 尚文远自然不能跟着,被留在钟文龙的家里,由钟文龙的老伴看顾。 在钟文龙这一关,因为蒲清泉的缘故,倒是很顺利,都是家乡人,没那么大压力,开初的紧张一去,尚瑞达也能自如应对。且因着尚文远这个小家伙,很好的充当了一回交流的润滑剂。尚瑞达在钟文龙眼里,自然是愈加顺眼。 不过,见完钟文龙,还要去见祁副主席。这给尚文远的感觉,就是玩拳皇冲关,一个boss应付完,马上又得见另一个boss,最终打到哪一关,还得看游戏操柄者技术如何。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好歹经过几天的突击演练,尚瑞达的临场应变和礼节,基本没出啥纰漏。 在面对祁副主席这一关的时候,尚瑞达不在体制内,没蒲清泉第一次见老人家那样,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所谓无知者无畏,除了一开始因为环境的缘故,稍微有点拘谨之外,随着祁副主席的一番温言细语,正如蒲大哥所说,如沐春风,所以到后面也就很放松了。 秉持礼仪,谈吐应对都很得体,偶尔还能引用几句诗词典故。这番作派,很对祁老人家胃口。 祁副主席参加革命之前,也是受过儒家教育的文化人,很讲究老派文人间的礼仪细节。看尚瑞达一副不亢不卑、应对自如的姿态,很是欣赏,不免多说了些时间。 兴致之处,就着书房的文墨,提笔挥毫,赠送了尚瑞达一幅“贫贱所难,不难在砥节,而难在用情;富贵所难,不难在推恩,而难在好礼”的长幅。 最关键的是还在这幅字上,题记落款印章一样不缺,完全就是把尚瑞达当成师门后辈对待,把一旁的钟文龙和蒲清泉眼馋得都快流出口水来。 可以说,在祁副主席这里,尚瑞达是完全过关了。 老人家在尚瑞达一行辞别前,也没说别的,只让尚瑞达多在北都留几天,说有位长辈也想见见。 估计又是哪一位大人物,尚瑞达当然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就完全答应下来。 一出大内,钟文龙就拍着蒲清泉的肩膀,说道:“看到没?蒲二娃,小尚可比你强多啦。哪像你啊,见着老人家连话都扯不抻展,你得多向你这兄弟多学学。” “嘿嘿,老领导,这您可就难为死我啦。学也学不会呀,我这兄弟可是高人,咱可比不了。”蒲清泉嬉皮笑脸的回答道。 尚瑞达脸皮也是越练越厚,反正跟钟文龙也挺熟了,谦虚两句,也就跟着贫起嘴起来,惹得钟文龙开怀大笑,直言俩兄弟都是二皮脸,没羞没躁的。 因后面还有大人物召见,尚瑞达和蒲清泉也没外出,就带着尚文远在钟文龙的小院里住着。没事帮钟文龙老伴做做家务,陪着老人家说说话,有尚文远这小家伙在,小院里很是热闹,显得生气十足。 尚瑞达很会做菜,在家里一般是晏华做,来人来客了尚瑞达上灶台。尤其是一手剁椒鱼头,深得川味神髓,吃过的人,无不翘大拇指。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尚瑞达就亲手做了两顿饭。哄得钟文龙两口胃口大开,饭都多吃很多。 蒲清泉在家都是当翘脚大爷,家务活都没干过,只管吃。被钟文龙好一顿嘲讽,说这小子就是地主老财,连饭都不会做。 钟文龙嘴里的蒲老财,当然不会承认,说下乡的那两年,都是自个做饭,也没见饿着。还很不服气的也跟着做了一回菜。不过他那一道番茄炒蛋,硬是给炒成了黑炭,没人敢下嘴。 钟文龙两口子,膝下一子一女,不过都不在身边,一个去了美国,一个去了法国。家里日常就一个保姆和警卫员,小院里何曾有这么热闹过? 隔了几日,尚瑞达得到钟文龙通知,再次见到了祁副主席。 被老人家领着,最终见到了那位伟大的南巡老人。 不过,这一次就不是两三个人了,除了祁副主席和南巡老人家,还有另外三个比尚瑞达稍大的中年人。 从问出的话里面,尚瑞达就知道这三人应当是专业搞经济的。 没出尚文远意料之外,几人问的问题,都紧紧围绕着那份报告和《货币战争》这本书。 尚文远竭力安排的临阵演练,这时候的效果就出来了。无论是三个专业的中年人的问题,还是南巡老人家的问题,尚瑞达都能镇定自若的回答清楚。 超出演练之外的一些问题,尚瑞达也小心的,很好的避开。 看几人的神情,效果应该还是不错的。 南巡老人家毕竟是80高龄的人了,保健医生看谈了差不多快两个钟头,看老人家脸上露出疲态,就果断的出来,终止了这场谈话。 不过好在核心的几个问题,都差不多说完。挥手让那三个中年人离开,南巡老人就笑着道:“小老乡,借了我一回名字,赚了那么多钱,恐怕今天你是走不脱哟,怎么也得请回客噻。” “哈哈,对头,我听小钟对你那个剁椒鱼头赞不绝口,要不,今天你露一手,让我也沾沾小平同志的光?”祁副主席爽朗的大笑两声,跟着调侃道。 “这个……只要您二老不嫌我手艺差,我也不怕出丑。”抹抹额头几点冷汗,尚瑞达尴尬的回答道。 “这个好,这个好,我这有正宗川椒,赶快去做。”南巡老人招手,让工作人员领着尚瑞达出了书房,向后面的厨房走去,自己就和祁副主席留在书房,聊起了其他。 “这个山里巴人,怎么样?”等尚瑞达离开,祁副主席就笑着对南巡老人道。 “嗯,是个人才,脑壳很清醒,学识嘛,也还不错,看问题很有点水平。”南巡老人点燃一支大熊猫,抽了两口,微微点头,回答道。 “可惜了,看样子这娃娃不会走仕途这条路,要不然,国家就多了个干城。”祁副主席轻叹了口气。 “是有点可惜,现在我们的很多干部,都没有这么清醒的头脑,关键是这娃子很有办法。”南巡老人也很惋惜的摇摇头,“形势还是很不好哇,很多人还是端着那些老八股,唱改革的戏,吃的还是隔夜的饭。” 两位老人都是国之擎柱,自然没那么多闲话扯,随便的聊了两句,就开始转到国家政策方针上来了。 尚瑞达一直以为,像南巡老人这样的国家领袖,饭食应当是专业的营养师、专业的厨师每日精心烹制,精心雕琢的宫廷玉食。 但实际一走进厨房,却发觉不是这么一回事。食材没想象中的那样,生猛海鲜、山珍海味,就很普通的食材,跟平常家庭没什么两样。无非就是新鲜些,干净一些。 惊叹一番后,在厨房工作人员的指示下,就着准备好的鱼头、双椒,就开始动起来手来。 也没管身边的厨师和工作人员,尚瑞达就按着自己家里的做法,没过多大会,一道剁椒鱼头就成了。 尚瑞达谨记着钟文龙的叮嘱,不该打听的不打听,不该看的不看。听着工作人员的吩咐,又做了一道南巡老人家爱吃的麻婆豆腐,就罢手了,其他的都由其他厨师去做。 因为不是在南巡老人的家里,加上祁副主席,连带尚瑞达,上桌的也就三个人。 还别说,尚瑞达的两道菜还真是不错,两位老人家尝了尝,都连道不错,正宗的家乡风味。 南巡老人喜欢小酌两杯,中午这一顿怎么也跑不掉,不多,一两杯就够量了。尚瑞达暗忖道,这不跟自己老爷子一样么,喝酒吃饭,没啥两样。 这么一想,之前拘谨的心态就好多了。 用过饭,稍微休息了一番,南巡老人又到书房。听说祁副主席送了尚瑞达一幅字,就说道,不白吃你一顿剁椒鱼头,也送你一幅。 这就让尚瑞达受宠若惊了,因为传闻南巡老人家很少给人题字,想不到自己今儿却有了这待遇,这可就太珍贵了。加上祁副主席那幅字,自己就有俩传家宝,走到哪,也都可以得瑟得瑟啊。 南巡老人沉吟一番,挥毫一蹴而就:正心以为本,修身以为基。 怀里搂着南巡老人的题字,尚瑞达很是激动的被工作人员送回到钟文龙的小院。 今日犹如坐过山车般的经历,让尚瑞达恍若做了一场大梦。 直到被蒲清泉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尚瑞达才清醒过来。看着大哥和钟文龙老两口关心的目光,还有儿子担忧的眼神,才很不好意思的说道:“嘿嘿,激动过头了,现在还有点晕乎乎的。” “尚家小子,没出啥纰漏吧?”钟文龙今天专门等在家里,就是担心尚瑞达见了南巡老人家,一紧张说错话。他钟文龙和祁副主席的关系不同,在祁副主席那说错话,还可以找补回来。但如果在南巡老人家那里,应对出了差池,那就麻烦大了。 好在看尚瑞达神情,明显是被惊喜蒙了头,应该没出啥问题。 “应该没有,嘿嘿,老人家还给我题了一幅字。”尚瑞达很是开心的把搂在怀里的字拿出来,冲众人亮了亮。 “快看看,你小子真是好运气,这都能拿到。”蒲清泉迫不及待的抢过尚瑞达手里的纸卷,小心翼翼的展开,一看果然是南巡老人的墨宝,眼都红了,“我的个天呢,还真没吹牛。兄弟,转让给哥哥我如何?” “啪”,蒲清泉还没落口,头上就挨了钟文龙一巴掌:“你小子那凉快,那呆着去。打胡乱说,这是能随便转让的?说话也不过过脑子。” “嘿,您光说我,别说您不想要啊。”蒲清泉一缩头,没大没小的冲钟文龙嚷道。 “滚蛋,你眼长那呢?没看上面都写了‘专赠山里巴人’?”钟文龙当然眼红了,整个中国,这待遇的就没几个。不过这也眼红不得,谁叫人家尚瑞达入了老人家法眼呢,这种际遇,千载难逢。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几个大人在那说得热闹,一旁的尚文远可就更惊喜了,看老爸这神情就知道事情挺顺利,要不然怎么能混得老人家的这幅字?蹦着小短腿,就直嚷嚷。 “哎呀,这可不能随便给你玩哟。”钟文龙老伴看小家伙跳得热闹,把尚文远抱起来,手指点着小家伙鼻子,笑道,“等你娶媳妇儿了,你就让你爹送给你,再传给你儿子。懂了不,你这个小玩意儿?” “裱起来,可不能就这么随便放着,等下我给你找人把两幅字裱起来。”钟文龙羡慕的欣赏了一遍南巡老人的墨宝,对尚瑞达道,“先放我这,等我欣赏几天。” 尚瑞达眼巴巴的看着钟文龙,实在是舍不得。 “看你那小气样,还担心我贪你两幅字?”钟文龙看这尚瑞达那神情,不由没好气的笑道,“我就欣赏两天,等你下次来北都,我就还你。” “咋会呢,钟老您要喜欢,我送您都可以。”一听这话,尚瑞达可就放心了,嘴里的漂亮话跟着就出来。 “小子,甭激我啊,当心我真不还你了。”钟文龙一瞪尚瑞达,就气道。 “这……嘿嘿……” “哈哈!”一看尚瑞达吃瘪的样子,几人俱都大笑起来。 钟文龙做事挺利落,跟两个后辈调笑了一会,就打电话找人问装裱书画的事。 像这样的大人物书法,轻易是不会交给其他人去装裱,必须得是稳妥可靠的专家才行。否则,流落出去,那就不是小事。别说书法主人,就是其他相关人员,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钟文龙好歹分管的是新闻出版,在文化界,那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自然不缺这方面的文朋故旧。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北都大学一位老教授家里,寒暄两句,把事情一说,人家就答应了。 热热闹闹的度过一个下午,搬掉心里大石的尚瑞达,兴奋之余,就提议晚上出去,找个好饭店,好好庆祝庆祝。结果钟文龙老伴不太同意,说外面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就在家里,自己动手。 钟文龙也如是说,尚瑞达也就作罢。跟蒲清泉两兄弟,亲自跑到菜市场,买了一大堆食材,回到小院,很是用心的整出了十来个菜。 钟文龙也不吝啬,把藏家里很多年的老酒都搬了出来,很是尽兴的用过一顿丰盛的晚餐。 第六十七章 冲突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霜天闻鹤唳,雪夜听鸡鸣。 晴空看鸟飞,活水观鱼戏。 初冬的北都,寒气逼人,蓝镜也似的天际,时时划过翩飞的鸽子,给寂静的小院,更添几分宁静。 “又是一个艳阳天,老弟,今天好好带你们转转北都城。”在院子里舒展身体好一会,蒲清泉才冲尚瑞达的屋子里大声喊道。 一身烦闷,尽皆一空,远赴北都的三人尽都无比轻松自在。 昨晚一席酣畅淋漓的大醉,让尚瑞达睡到日上三竿了,还赖在床上。 “二娃,起来啦?”钟文龙的老伴起得挺早,早都让人备好了早餐,不过昨晚俩兄弟都喝得有点多,早上她都过来了看了几遍,发现还没起来,也就没叫。听得蒲清泉的声音,才说道,“饿了吧,外边冷,别冻着了,进屋先把早饭给吃了。” “没事,婶子,我钟叔呢?”蒲清泉回了一声,然后又敲尚瑞达父子的房门,“嘿,起床了,起床了,嫣婶都叫了,赶紧的。” “他呀,早上班儿去了。”嫣婶回答道。 很是舒服的**了几声,尚瑞达很是不舍的从被窝里钻出来,穿好衣服。拍拍儿子红嘟嘟的小脸,把儿子给叫醒。 父子俩慢吞吞的洗漱好,才跟着蒲清泉一同到了饭厅。 “婶子早!” “奶奶早!” “不早啦,快过来,先吃着,我把粥热热。”嫣婶慈爱的看着小家伙,向几人招呼道,“中午吃啥,我叫人去准备准备。” “婶子,别去忙乎了,我今儿准备带小远他们逛逛北都,中午可能就在外边解决啦。”蒲清泉坐到饭桌旁,拿了个花卷,向嫣婶说道,“他们俩可是第一次到首都,不好好逛逛,那可白来啦。” “那就好好逛逛,准备去哪啊?”嫣婶在厨房里问道。 “我要去故宫,颐和园,长城。”尚文远边吃着油条,边嚷嚷道。 “呵呵,好,都去,都去。”蒲清泉乐呵呵的笑道。 简单用过早餐,嫣婶就让人安排了一辆小车,让司机带着三人开始逛起了北都城。 先去了王府井大街,得去买几件衣服。蒲、尚俩兄弟还是穿的钟文龙家的军大衣。 宽敞的马路上,已经有了繁华的影子,除了长长的公交车,本田、jeep、奥迪、雪铁龙,都不少见。 嫣婶让人安排的是一辆奥迪100,这车很漂亮,停在马路边上,引来不少人围观。 给司机扔了一包烟,让他等在车里,蒲清泉就带着尚瑞达父子进了北都百货大楼。 首都果然不一样,整个百货大楼看着很是气派,看着应该是装修不久。 一进商店,就觉出不一样来。 空间感十足,整个商场看起来精致却不失大气,无论是能映出人影的逞亮地板砖,还是独特的货品展示柜台,抑或是那些琳琅满目的精致货品,无不透出几分奢华。 在尚文远眼里,尽管这商场跟后世的不能比,但在这个时代,估计就是整个中国,也找不出几家这样规模的卖场出来。 商场里顾客还不是太多,尚瑞达一行甫一进门,就显了出来。 也不能说尚瑞达和蒲清泉两兄弟土,就两位的衣着,放大街上,也是挺正常,挺精神的形象。军大衣、黑皮鞋、裤管笔直的深蓝长裤,解放帽。 但一放到整个商场里,自个都觉出几分不自在来。 连服务人员都是呢子红色长衣,有楞有款,个个笑颜如花。更别说流连柜台的顾客,衣着气质都显着一些不凡来。甚至还有几位西装革履的老外,操着听不懂的外语跟服务员交谈。 “嘿,我说老大,这是不是走错地了?”看眼前这情形,明显不是一般的百货店。尚瑞达挨着蒲清泉,轻声细语的问道。 “没错啊,这不就是商店吗?”蒲清泉也是感觉有点不自在,实在是一群漂亮的小姑娘,那漂亮的大眼齐刷刷的就射了过来。 “请问小同志,你这是商店吧?”搞不懂就问,尚瑞达也不是太怯场的人,转头就向旁边透着几分假笑的服务员问道。 “是的,这里就是北都百货。”好好一个漂亮姑娘,微笑都跟面瘫似的。见服务员目光里隐约透出的不屑,尚文远就火大,尼玛不就是王府井百货的前身嘛,傲娇个什么劲? 不等尚瑞达和蒲清泉说话,尚文远就自顾自的往大厅里走。 “小远你干嘛呢?”尚瑞达还没问清楚呢,就见儿子往里走了,不由喊道。 “爸,快过来啊,你不是要给妈买块表嘛。”尚文远自顾自的来到钟表柜台,可惜个儿太小,蹦着就往玻璃柜台里凑。 “小朋友,别乱动,弄坏啦你可赔不起。”柜台前的服务员从尚瑞达三人一进门,就注意到了。不过她这柜台是卖高档表饰的,想着看样子也不是啥有钱的主,就没太在意。可没两下,就看着那个被裹得胖嘟嘟的小不点,大模大样的蹦了过来,还在柜台前跳,就有点急了,忙招呼道。 “又不是纸糊的,你着急个什么劲?”尚文远满不在乎的翻了个小白眼,扭身冲自个老爸招手。 “我说你这小孩儿,咋这没礼貌,还翻白眼儿。”服务员看着眼前的小肉墩儿,气道。 也没几步,尚瑞达和蒲清泉见状,顾不上那么多了,跟着就走了过去。 “谁没礼貌啦,顾客就是上帝,没听说过吗?什么态度!”尚文远没好气的回道。 “你……我还什么态度?我……那个谁,你们是怎么看小孩儿的?”不理这牙尖嘴利的小破孩儿,服务员气呼呼的对蒲、尚两个大人嚷道。 “不好意思啊,我儿子还小,别介意。”早就听到两人对话的尚瑞达,很是抱歉的对服务员点了点头,不过对服务员的态度也有点不满,把儿子抱起来,然后对服务员回道,“不过小同志,我看你这柜台上没放啥东西,也碰不着啥啊。” “碰不着?那在上面乱摸,摸脏了你来清理啊?”前面的话还成,漂亮的小姑娘刚缓了脸色,听着尚瑞达后面的话不太对,就又板起粉脸,冷声回道。 “我说你这小同志,怎么回事,就小孩子,摸两下就摸脏了,你这服务态度可不行啊。”蒲清泉在一旁也看不过眼了。 “我们只对顾客服务!”小姑娘瞥了蒲清泉一眼,冷声回了一句,就不再理会蒲清泉。 看大哥被呛得都红了脸,尚瑞达也有点生气:“我们就不是顾客?你这不是商店?” “我说二位,人家服务员儿没说错啊,先看看人家这价格,够不够你二位一年的工资!”旁边正拿着一块手表观看的年轻人,见尚瑞达和服务员呛了起来,不屑的接嘴道。 “就是,买不起凑什么热闹啊。” “看样子就是从地方上来的土包子。” 就这一会,周围就有几个服务员和看热闹的顾客围了过来,不免窃窃私语起来。可尼玛这窃窃私语也太大声了吧,尚文远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何况尚瑞达和蒲清泉二人。 “不就千二八百嘛,谁买不起啦?”尚瑞达可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连国家领导都见了,还真不在乎眼前这小猫两三只。哐的一声,把手里的提包往玻璃柜台上重重的一放,尚瑞达就大声说道。 “哟,好大的口气!充什么大尾巴狼啊,买两块给爷瞧瞧。”刚才说话的年轻人,把手里的表递回给服务员,转过身子,冲尚瑞达冷笑道。 “你谁啊?装什么13呢,那都有你,别人说话,你插嘴。你这个样子,你妈妈知道吗?”看着这把一身好好的西装穿成中山装的小粉脸,尚文远就来气,仰着下吧,不屑的回答道。 不懂什么叫装13,但估计不会是什么好话,小粉脸气急了,尼玛还敢还嘴。指着小家伙就骂道:“小兔崽子,找抽呢吧,再多嘴,大爷我代你爷爷教育教育你!” “用不着,我看你还是顾着自个吧,好好的年轻人,说话怎么就那么难听呢。”尚瑞达止住还想对骂的儿子,对小粉脸冷声回道。 “哟呵,哪来的土包子,跟大爷我摆谱是吧?”小粉脸把头上油光水滑的半长头发一抹,就向尚瑞达走近了几步,嚣张的拿手指着尚瑞达。 “我说,都少说两句,又不是什么大事,好好说两句不就成了,没必要闹得都生气。”都说不到北都不知道官小,毕竟是在首都,保不齐就碰上什么达官贵人了,蒲清泉就想息事宁人,好声劝道。 “滚蛋,有你说话的份吗?”小粉脸拿眼角瞥了一眼蒲清泉,手指依然指着尚瑞达父子,“土包子,甭说大爷没提醒你,今儿你要不给大爷我下跪道歉,信不信你和小兔崽子出不了北都城?” “我说你个小同志,怎么说话呢,让人道歉就道歉,话说那么难听干嘛?”蒲清泉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做久了领导,这一严肃起来,气势就出来了。 “是吗?我倒真想看看,你是怎么让我出不了北都,哦,北都是你家的?”尚瑞达也上了火。 小粉脸估计是平时嚣张惯了,没想到两个地方上来的土包子还敢跟自己叫板,怒火更盛,一张粉脸被激得通红,扬手就向尚瑞达脸上扇了过去。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妈(逼)的我让你看!” 蒲清泉眼疾手快,看小粉脸伸手打人,那怎么行,一把就拽住了小粉脸的小手腕,大喝道:“我说你还没完没了,还动上手了。” 小粉脸就一小年轻,手上能有什么力道?被蒲清泉抓住了手腕,挣了两下,没挣脱,尖声怒喝:“放手!我叫你妈(逼)的放手!” “我警告你,别给老子来劲啊,有事说事,没事滚蛋。”蒲清泉把小粉脸的手一甩,身子一横,把小粉脸和尚瑞达父子隔开了些。 “行,你们有种,仗着人多是吧?”小粉脸甩了甩手腕,冲蒲、尚二人比了比大拇指,冷笑几声,一转身,分开围住看热闹的人群,就离开了商场大厅。 几人争吵这会,周围就围了不少人,商场的保安分开众人,才挤了进来。 “怎么回事?”一个魁梧的保安,看起来是保安的头,冲尚瑞达三人问道。 马上就要卖出去一支表,被尚瑞达兄弟这么一搅合,就飞了。刚刚为小粉脸服务的小姑娘就气道:“就这两人,没事瞎闹,你看,人家刚刚施公子的表都没拿走。” “我说你长眼了没?我们是来买东西,你那看见我们闹事了?”正火大的尚瑞达恼怒的对服务员问道。 “嘁,就你?买东西?也不看看自个什么德行。”服务员眼睛都快翻到天花板上去了。 “他妈的,我今天非买不可了还!”尚瑞达看服务员那样,气急的把尚文远放了下来,把放在柜台上的提包唰的一声拉开,拿出两叠崭新的大团结,啪啪两声,扔在柜台上,“给老子把最贵的表拿出来!” 尚瑞达本就是一个好面子的人,接连被服务员和小粉脸热嘲冷讽的,早都受不了。气急的人,那管得了什么风度气质,也不顾蒲清泉的劝阻,尚瑞达还是坚持要买。 保安眼看还真是买东西的,人家钱都掏出来了,也没什么事,就争吵两句,就挥手让围着看热闹的人散开,自己也准备带着保安离开。 这脸被拍得啪啪响,刚刚还嘲笑人家买不起,现在人家拿着硬邦邦的票子,直接砸了出来。尚瑞达面前柜台的服务员,粉脸涨得通红,低垂下头,不知道做何反应。 “我让你把你这最贵的拿出来!”尚瑞达拿手指头敲着柜台,对小姑娘说道。 “哦,好的。”小姑娘红着脸,也不敢看尚瑞达,就从柜台里拿出了一块包装得很精美的盒子。 “啪、啪、啪”还未完全散开的人群中,随着几声拍掌的声音,传来淡定的讥讽音:“今儿可算大开眼界,终于见着暴发户了,还是活的。哈哈,我说小五,就他们俩吧?” 第六十八章 王公子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得意处论地谈天,俱是水底捞月。 拂意时吞冰啮雪,才为火内栽莲。 本已消停的商场,却因这突兀的一声,又起波澜。 尚瑞达还没拿过盒子细看,听得人群中传来这阴阳怪气的调调,不由皱起了眉头。 不说首都乃首善之都吗?怎么今天尽遇上狗屁倒灶的事,买个东西都尼玛这么不顺趟。 不想惹麻烦,没理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一行年轻人,尚瑞达反而拿起那精致的表盒,对旁边的蒲清泉说道:“大哥,你看这表如何?” “这个,看起来好像是女的戴的吧,怎么你想给弟妹买一块啊?”蒲清泉也不想理会乱七八糟的事,跟着尚瑞达打量起手表来。 也不是说兄弟俩底气十足,可以完全无视明显是一群小纨绔的年轻人。但你一个三十多快四十,一个四十多的中年人,跟一群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能计较什么呀,不理就得了,说不准人家闹闹就算了。 但兄弟俩完全不知道他们这一番做派,完完全全是打脸的节奏。年轻人怎么受得了这个? 一群人就拥着一位着呢子风衣,内里一套黑色西装,白衬衫,蓝领带,尖头皮鞋擦得倍儿亮,二十六、七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却不是上海滩的那位许文强,又是谁? “啧!啧!这山寨,就差一顶绅士帽加一条白围巾了。” 尚文远给两个大人夹在中间,从俩人大腿中间探出一个圆脑袋,很是好奇的打量着迎面走来的这群人。 这群人这身打扮,放这时代,很是出挑。 现今,牛仔衣,喇叭裤,大翻领,就挺潮的了。但这群看着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除了那位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小粉脸,个个都挺有斧头帮小弟的神髓。 在离尚瑞达俩兄弟几步远的距离,“强哥”停下脚步,身后一群人也跟着停了下来。只听“强哥”淡然道:“我说二位爷还真不懂礼貌,打招呼呢,没听见还是怎么着啊。” “啊,王公子!”柜台后面的小服务员轻呼一声,一看就是要找眼前这俩人的麻烦,也不敢卖东西了,急忙把尚瑞达手上的东西都收了回去,不敢多说话,垂首站在柜台后边。 “我说你怎么回事?我还没看仔细呢!”尚瑞达不满的对前面的小姑娘说道。 “果然是碰上麻烦了。”蒲清泉暗叹一声,拿手肘碰了碰老三,转身对“强哥”说道,“不知这位王公子,对了,刚才听这小姑娘叫你王公子,没叫错吧?请问有何说教?” “小丽,还是这么漂亮,呵呵,咋越看越让人喜欢呢。”这位王公子又把尚瑞达兄弟的姿态学了回去,都不拿眼瞧蒲清泉,只顾调笑起小姑娘来。 “你……”蒲清泉这一下被噎得不轻。 拿小手抓住蒲清泉的裤腿,尚文远仰头看着眼前这“强哥”。 尼玛这个调调……管你什么王公子,施公子,小嘴一张,一句话就冲了出去:“长得还真有创意,许文强要知道你这样埋汰他,会不会从电视里钻出来,找你索要精神损失费啊?” 周围看热闹的还没散,就见着一群小年轻围过来,又跟着凑了回来。正好听见小破孩儿这话,俱都哄然笑了起来。 “嘿,这小孩儿,小嘴儿还挺利索嘿。” “噗……长得有创意,哈哈,这小脑瓜子,咋想出来的这是?” “许文强是谁?” “这都不知道?我说你没看电视还是怎么着?” “没那空,光听人说了。” …… 周围这七嘴八舌的不明真相的群众这么一议论,王公子不免脸色一变,不过他能跟一个破小孩儿计较个什么劲儿啊。 也不理周围人的目光,施施然从风衣内掏出一个精致的金属扁烟盒,挺潇洒的抽出一支烟,弹了弹,放嘴里。旁边小粉脸很懂事,见状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就把烟给点着了。 不理小粉脸讨好的模样,王公子轻吐一口烟,依然操着那淡然的调子,说道:“没什么见教,你们俩刚刚不是动手打了我兄弟吗?怎么着,就想这么了了?” “嘿,小白脸,你小时候被猪亲过吧,这么喜欢倒打一耙?”尚文远就见不惯这种德性,忍不住想恶心恶心人,冲小粉脸吆喝道。 原本这话是对小粉脸说的,可刚发话的可是王公子,怎么听着也是这位“强哥”中枪。 围观的群众又是一阵大笑,七嘴八舌的,议论得更起劲。 王公子这下不淡定了,眼一眯,就冲尚瑞达和蒲清泉冷声说道:“二位就是这么教育小兔崽子的?要不我帮你教教小孩子该怎么说人话?” “小远,别多话。”尚瑞达低头冲儿子轻斥了一句,又抬头对王公子肃声道,“怎么教育孩子,那是咱家的事,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不过,年轻人,说话得有凭据,你是那只眼看着我们兄弟二人动手打人了?” “不承认是吧?那这是什么?”王公子一把将小粉脸的右手举了起来,捞开袖子,果然,这小粉脸的手腕上,有一圈红印子。刚才蒲清泉拿住着小子的手腕,估计是用了点力。 “那你也得问问为什么呀?”蒲清泉皱着眉头,对王公子说道,“要不这位要动手打人,我能抓住他手腕子?何况,这也不算打人吧?” “这我可管不了,我只看到我兄弟被打,受伤了。”王公子拿两根手指夹住烟,轻轻摆了两下,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提醒二位,这里是首都,不是你们那小地方,能由着你们胡来,首都有首都的规矩。” “首都怎么了,首都不是中国的?首都就不要讲道理?”两个中年人,被一群小年轻围住,周围还围了一圈看热闹,当看猴儿似的,尚瑞达不免上火,声音就大了些。 “嚷嚷什么,你嚷嚷什么呀?”王公子拿一根手指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指挥若定的淡然模样,似乎是不耐烦的对尚瑞达说道,“首都当然是中国的,首都也肯定会讲理,不过,在这个百货大楼里边,我,就是道理,懂了吗?” “你爸是李刚?” “李刚?什么玩意儿?”王公子被小破孩儿冷不丁的一声,弄了一愣。 “那你爸是双江?” “小狗崽子,你胡咧咧啥呢?信不信我抽丫俩嘴巴子。”旁边的一位斧头帮兄弟出来大喝道。 “哼,就算你爸是李刚也不管用,我记得朱总司令的亲孙子刚给毙了吧?”尚文远从老爸手下挣脱出来,神气活现的挺着圆滚滚的小身板,毫无所惧的看着一众小纨绔,“信不信我马上到公安局,举报这位山寨版的许文强,大庭广众之下猥亵妇女,聚众威胁公民生命财产安全。不知道管这片的抓人指标,满了没?” 我的个天,这小孩儿还真厉害,围观群众都觉惊奇。今儿可是没白看热闹,小破孩儿大战京城纨绔的戏码啊,好多年没遇上了。 瞧瞧,刚刚那骂人都不带脏字儿,尽管不懂啥叫山寨,啥叫精神损失费,但估摸着不是什么好话。好嘛,现在直接威胁起人来了,还说得有板有眼。 别说“斧头帮”的几位成员了,就是那位镇定自若的“强哥”,一时也楞住了。 实在是小破孩儿说的这话,太有威慑力。 为啥? 严打还没彻底结束呢,去年津门那事,实在是太吓人。 总司令的亲孙子啊,直接就给逮起来,都不带拖的,说毙就给毙了。 这事一出,家里长辈可是恨不得把家里小子、姑娘都给栓家里得了。 要不是最近风声稍微放松些,他们这十来个大院伙伴儿,怎么敢这么大模大式的聚一起出来溜达? “小杂种,你以为我们吓大的?”这事就小粉脸挑起来的,他一直在旁边看王公子脸色。一看这位王公子面色不对,就气急败坏的对尚文远怒吼道。 “年轻人,还请嘴上积点德!”蒲清泉也不冒火,只是对小粉脸郑重说道。 “嘛呢,干嘛呢?都散了,散了,像什么话。钱大同呢?钱大同死那去了?” “你谁啊,乍呼呼的?挤什么挤?要看热闹边儿去。”看热闹的还不乐意了。 “说谁呢?咱就是这家百货大楼的经理。”就这一会,一身短呢大衣就给人群挤得皱巴巴的。 这位自称是百货大楼经理的,看起来约莫30来岁。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进了圈子里,看了一眼,就见着几位百货大楼的保安,正拦着一圈看热闹的群众。 “我在呢,郑经理,这人忒多。”刚跟尚瑞达打招呼的那位魁梧保安,让其他保安拦住,自己颠颠的跑到郑经理的旁边。 “王公子,怎么了这是?”看场面没乱,就是看热闹的人多了点,郑经理也安心不少,一眼就见着了那位熟悉的王公子,急忙上前打招呼。 “是老郑啊。”王公子看了一眼郑经理,拿下巴冲尚瑞达三人点了点,“就那两位,打人了还威胁我来着,你看这事儿?” “啊!打您了?谁这么大胆啊?”郑经理大惊,这自个地盘,王公子还被人欺负,那可就麻烦了。 “不是我,是小五子。”王公子指了指小粉脸,说道,“施家的老五,你该认识啊。今儿赏脸到你这买东西,居然被两个外地来的给欺负了,这事儿,你看着办吧啊。” 郑经理这才见到蒲、尚二位,可这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多半是施家老五欺负人外地人,说人土包子什么的,别人不认识他这施大公子,不买帐。 估摸着就几句口角上的事情,应当不是什么大事。 正想着怎么来化解,毕竟还得做生意呢,围这么多人也不是个事儿。 就见两位军大衣的外地人中的一位说道:“郑经理是吧?您来了正好,这事您也得给我们解释解释。我们好端端的进来买几块手表,按你们服务员的说法,我们这算你们这家百货店的顾客吧?差点给人打了,还给人倒打一耙,你们这百货大楼就这么做事的?” 说话的是尚瑞达。老实说是挺冒火的,从一进商场,就被人拱火,先是服务员看不起。好吧,这个无所谓,跟小姑娘没什么可计较的,加之人生地不熟,受点气也没什么,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后面遇上的这么一群自命不凡的小年轻,明显是仗着家大势大,就想欺负人,这可就不能忍了。说话就有点带刺。 “哟呵,合着咱兄弟这手上的伤,是他自个捏的?”王公子旁边的一位“斧头帮”小弟,接上话茬。 “哟,还受伤了?施公子,都伤着哪了?我瞧瞧。”郑经理一听这话,又紧张了一下,施家他也惹不起啊,就转头看施公子手上的伤。 等看到施公子手腕的那一圈小红印子,这会都差不多消散了,又不是真个受伤,皮都没掉一块。 暗自里苦笑一声,尼玛这什么事儿都。 但事情还得解决,把施公子的手轻轻放下。抱拳向王公子和尚瑞达说道:“王公子,这位同志,就这么站着不是个事儿,这么多人围着……不如咱们到我办公室去坐下说?” “把事情说清楚当然可以,但得等我给我司机打个招呼,要不然人该急了。”蒲清泉站出来说道。 蒲清泉把一社之长的气度给端出来,还真别说,能唬住人。别看就穿着一件土里吧唧的军大衣,但这么多年在单位里发号司令,气质自然跟一般人不同,这说话明显带着底气。 蒲清泉也看出来了,对面这群小年轻,家世估计都不差,说不准就是谁谁的小孩儿。也不想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就把钟文龙家的司机给说成自个的,不让人摸准自己底细。 果然,蒲清泉这话一出口,郑经理和对面的一群小年轻,脸色就稍微变了变。都不是傻子,在北都说自己有专门的司机,这得上一定级别的体制内人员才是。这言外之意要听不出来,就白长在皇城根下了。 “哦,您司机在什么地儿?要不干脆一起叫进来,这大冷天儿的,车上也不舒服不是?”郑经理就是典型的京油子,堆起笑脸,顺杆子就爬上了,实际上也是想探探底。 “就大门外边,你找人去叫吧,就那辆奥迪。”蒲清泉不以为意的挥挥手。 “老钱,你去外边把人师傅请进来。”郑经理一听,脸上笑容就更灿烂,向保安队长吩咐道。 第六十九章 大神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持身涉世,不可随境而迁。须是大火流金,而清风穆然;严霜杀物,而和气蔼然;阴霾翳空,而慧日朗然;洪涛倒海,而砥柱屹然,方是宇宙内的真人品。 嫣婶给蒲清泉两兄弟安排的这辆车,很有说道。混在京畿之地的,多数一看车牌,就明白,妥妥的高级干部的专车。 北都百货大楼的保安头子钱大同,都是在京城混老了的老北都,一看车牌和车前脸上贴的通行证,就知道恐怕今儿这王公子一行人,是撞上铁板了。 外地人一般为啥一到北都,就自觉矮了三分?就因为天子脚下,达官贵人那是多如牛毛,且盘根错节,稍不留神,可能就碰上了惹不起的大人物。 所以说北都人牛,就牛在这些地方,外人压根摸不清水深水浅。你跟一出租车司机吹牛瞎掰,可能人家就随口一句:我家院儿里那孙子,忒不是东西,小小一个部级小官,也不常回来探探家,过胡同口都不带进来瞧瞧街坊。 就这口气,让见个县长都自豪好些日子的外地人听了,那肯定肃然一股敬意升上来。 可部级干部真是小官?那可不见得。 所以这钱大同很是恭敬的把司机接进百货大楼,然后附在郑经理耳边,把情况一说。郑经理就知道可能今天是遇上真神了。 嫣婶的这司机,平日里见过不少的高官达人,眼力界那自然不同。一看这情形,就把事情理解得七七八八。这绷面子的活,他做得很溜。 一看对面的小年轻,就知道不是啥大人物家的孩子,装出来的气度,和贵胄天生一比,区别很明显。 这傲气自然就上去了,对郑经理的客气,不太在意。反而快步来到蒲清泉边上,恭敬的说道:“领导,怎么回事?要不要……” 说完这话,还拿眼看着对面的王公子一行人。言外之意,是不是让人来处理这群不晓事的年轻人。看得王公子一行人心里一跳,生怕蒲清泉说一句不好听的出来。 蒲清泉自然知道怎么摆谱,摆摆手:“没事,就一点小误会。” 但落在周围人眼里,这就是领导气度,不跟人一般见识。 官本位,已经是深入国人骨髓里的东西。 周围看热闹的,也不像刚才那般喧闹了。看着这土不拉几的中年人,应该还是个人物。之前大声的议论,就变成了窃窃私语。 王公子这群小年轻,也有点蒙了。不过,就这么不声不响的,那面子往那搁啊。 站在王公子后边的一位年轻人,就悄然来到郑经理身边,悄声问道:“老郑,什么路数?” 自认了解了对方身份的郑经理,皱着眉头,转头对年轻人轻轻说道:“你们就别闹了啊,人是一正部。” 说完这话,郑经理就又撑起笑脸,对蒲清泉恭敬的说道:“领导,您看,是不是劳驾您移步到我办公室?您在外面都站这么久了,水都没喝一口。” “我说老郑,今儿我就给你一面子,你办公室我们就不去了,哥儿几个还有事,没事先走了啊。”等王公子听得刚向郑经理打听的那位小年轻附耳一说,就知道今天是讨不了什么好。 开玩笑,就他老子来,那也只有见人请安的份,京官那也得看级别不是。你一厅级干部子女,遇上一正部,那不纯找抽了吗。 但场面话还得说,要不自个在兄弟们面前还怎么混? “行,王公子,您有事就先忙着。要不这么着,您领着哥几个,去老莫那,想吃啥就敞开吃,千万甭客气,全挂我帐上。改天单独请哥儿几位。”郑经理做人那是八面玲珑,全不得罪。 “得嘞,你有这心思就成,那哥儿几个先撤。”话一说完,也不等郑经理客气,领着一众小弟,呼啦啦就走了个干净。 施公子这小粉脸还有点不乐意,毕竟被两个土老帽,大庭广众之下给掉了面儿,在兄弟们面前挂不住脸。想哼哼两句,却被王公子一瞪眼,却是把话头给憋了回去,灰头土脸的跟着王公子出了门。 “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可瞧的,真是的!老钱,你看着点。”见王公子一行人离开,郑经理赶紧挥手让看热闹的人散开,又板起脸让保安看顾好卖场。 安排好一切,这才笑着向蒲清泉三人走来,恭敬的说道:“领导,天儿凉,先去我那坐坐,喝两口水,暖暖身子。” 本不想这么麻烦,可看着郑经理一副殷勤的样,也不好拂人好意,就客气道:“没必要吧,今天我们还有事儿,要不就算了?” “就喝口水,不耽搁您办大事儿。”郑经理一力邀请道,看蒲清泉拿眼神问旁边尚瑞达的意见,很有眼力的接着道,“刚刚听这位领导说要买什么东西?这很好办啊,要啥我让人给送过来。” “哈哈,我可不是什么领导,旁边这位才是。”尚瑞达见事情得以完美解决,随口开了句玩笑。 见郑经理执意邀请,蒲清泉又客气了两句,才跟着郑经理来到他的办公室。尚瑞达父子自然是跟着,反正这虎皮是扯出去了,也不好现在就撤。 郑经理的办公室装潢得挺气派,难怪以后这北都百货大楼,能发展成为国内一流的集团企业。 从办公室的摆设,就比一般国有企业,管理得正规多了。 亲手泡上好茶,在问明尚瑞达需要购买的东西后,就吩咐人一样各取了几件,让尚瑞达慢慢挑。一旁还陪着蒲清泉,聊点其他的。 别看这郑经理看着比尚瑞达小不了几岁,可能做到这么大的一个百货大楼的副总经理,本事当然不弱,察言观色的本领很是了得。就这么一小会,就让蒲、尚三人的不快,化解了个干净。 无愧于改革开放后,最大的百货商店这个名头,郑经理让人送过来的东西,都挺上档次。价格自然也不菲,不过尚瑞达不在乎这千儿八百。 很快就挑好了五块浪琴的女式手表,都是给几个亲近的人准备的,嫣婶、两位嫂子、自个老婆晏华、干嫂子竹凤英,每人都得有。就这五块表,就花掉了3500多。 又给自己两位哥哥,还有钟文龙、余舒同,各买了一套呢子大衣,开国总理接见外宾常穿的那一款,看着就挺板正,精神。除了余舒同,其他几人的身材跟尚瑞达都差不多,尺码倒好选。 当然没能忘了自个儿女和老婆,衣服都治了好几套。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一堆小礼物,好一番大采购。 等选好全部的货物,郑经理叫人来一算,好家伙,5000多块钱就这么除脱了。 郑经理暗自咂舌,人不可貌相啊。 百货大楼今年开业以来,吸引了北都不老少有钱有势的男男女女,甚至是老外。 但象尚瑞达这般,眼都不眨一下,就那么拿出一叠叠崭新大团结,施施然就交到结账员手里的,还真没见着几个。普通万元户,都没这豪气。 当然,郑经理也没那么蠢,直接就打了一狠折,5500块,最后只收了尚瑞达4500。基本就是成本了,没什么利润。 这么多东西,当然不能散放。郑经理很是贴心的送来两个大旅行箱,才勉强把尚瑞达买的东西全部装进去,送上车。 装好东西,又把郑经理的联系方式留了下来,蒲清泉三人才告辞离开。 早上出来,再到商场买东西,加上耽搁的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一点。原本郑经理还想邀请三位一起吃个便饭,可蒲清泉借口有事要办,婉拒了。 离开王府井大街,让司机随便找了家看上去还过得去的饭馆,四人就随便应付了一顿。 看看时间,爬长城是不成了,司机就提议去故宫转转。 这本来就是非去不可的景点,蒲、尚二人自然没意见。 司机是老北都,把车找位置停好,领着三人买好票,兼职成了导游。 以往人都说: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 这位赵师傅,别看平时不太爱说话,但口才却着实了得。 自称打小就在皇城根下厮混,对紫禁城熟悉得紧,典故趣闻张口就来,比一般的导游一点不差。 尚文远前世,每年都会参加一年一度的北都图书订货会,空暇时间,都会在故宫里逛逛。 加上有一家经销商,就在故宫里边,地方就在前清大学士纪晓岚,修四库全书的时候住的地方。尚文远每次到北都出差,都会到那家经销商店面里去看看。一来二去,对整个故宫自然比较熟悉,赵师傅说的那些掌故,也都有所闻。 至于赵师傅说什么晚上,还能看见太监、宫女啥的,他反正是一次都没碰上。 但此时彼时心境不一,看物观景又是另一番滋味。也是跟着父亲和蒲大伯,兴致勃勃的闲逛。不过年纪尚小,体力跟不上,倒多数是在老爸的背上。 午门、太和门、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乾清门……实在是太大,逛到承乾宫,已快到闭馆时间了。 那也没辙,要仔仔细细的把整个故宫逛个遍,没一两天时间,压根不行。 但尚瑞达一行,出来时间也够长了,家里单位里事情一大摊子,也不可能就这么在北都逗留。 带着些许遗憾,几人就顺着原路返回,准备上车回家。 到了金水桥,尚文远又走不动道了,就耍死狗。 尚瑞达拿儿子没办法,把儿子撂背上。尚文远小胳膊太短,攀老爸肩上手就容易酸,老往下滑,很不舒服,最后就要骑大洋马。 尚瑞达无所谓,又把儿子弄脖子上骑着。 要不说男人都是小孩子呢,尚瑞达估计今天是逛高兴了,就逗儿子玩。走路都不正经,时不时的跳一跳,把骑脖子上的尚文远吓得哇哇直叫。 尚文远也蔫儿坏,就拿小手把老爸的眼睛给蒙上,再放开。 父子俩玩得不亦乐乎,蒲清泉在一边,也是笑呵呵的看着这父子打闹。 到了午门,城门洞里有点长,光线也不太好。而且出去的游客汇在一起,就稍显拥挤。 尚文远被老爸颠了一下,两手又自然紧紧的抱住老爸的脑袋,一不小心又把自个老子的眼睛蒙上了。 城门洞的路面也不太平整,尚瑞达一不小心,不知道绊上一个什么,脚下就一个趔趄,直接就把前面的一个人给撞上了。 “嘛呢?急着投胎还是怎么着啊?”被撞的人就高声叫了出来。 尚文远才知道刚刚又闯了一祸,连忙把捂住老爸眼睛的手放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不小心踢着个什么东西,不小心给您撞上了。”尚瑞达伸出一只手,狠狠的冲儿子小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向前面那人迭声道歉。 “走路看着点,得亏是我,你要碰上一老大爷,今儿你可就倒霉喽。”听声音,被撞的那人年纪不大。隐约间看人瘦高瘦高的,蓄着一头长发。 “是是,您提醒的对。” 几句话间,就出了城门洞,光线一下就亮堂起来。 等尚瑞达从大衣兜里掏出烟,准备给前面那人道歉的时候,尚文远才看清刚刚被撞的那人。 就见这人长得跟个竹竿子似的,得有一米八几了。乱蓬蓬的长头发下边,那张脸长得真是提神,就跟馒头发泡了似的。嘴裂得大大的,小眼怎么看,怎么就透出一股子猥琐劲来。 等尚文远仔细看清楚了,暗呼一声:“尼玛,今儿是什么日子,居然碰上这尊大神?” 不由暗奇,这人这时候不是应该在美帝匹兹堡大学,正跟媳妇儿**来着呢吧。怎么这时候在北都还见着了呢? 有心想问,但也不好张嘴。 素不相识的人,你凭白无故的一小孩儿,跟人老气横秋的套近乎,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看你呢。 眼珠子转上一转,这事就得全看老爸的套磁水平了。 趴在老爸耳边,轻轻说道:“爸,跟这人套套交情,赶紧啊,别让人给溜了。” 第七十章 王晓波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心体澄彻,常在明镜止水之中,则天下自无可厌之事; 意气和平,常在丽日风光之内,则天下自无可恶之人。 老实说,在面对后人贴上无数标签的文化名人,关键还是活的,尚文远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为其他,而是受身份所累。 尚瑞达对儿子的话,自然不会怀疑,只是觉得奇怪,面前这人长得真他妈丑,为啥偏偏要跟他套磁呢? 不过,对一名销售科的人来说,套磁这活确实挺小儿科。 烟,就是男人社交过程,打破僵局的最佳道具。 当下社会,还没有什么乱七八糟递烟下药的恶心路数。更何况,尚瑞达脖子上还骑着个小人儿。 尚瑞达没有那么很刻意的去套交情,只是顺着人流,和那丑汉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出了午门的广场,尚瑞达和丑汉就算熟悉了,说话也随便很多。就把蒲清泉介绍给了这位丑汉,说自己这大哥是双江出版社的社长。 丑汉话不太多,看着有点闷闷的,也把自个简单介绍了一下。 尚瑞达这时才知道,眼前这丑汉,叫王晓波,还在读书。很是惊奇,看着都三十了,还在读书? 王晓波对蒲清泉,明显比对尚瑞达有兴趣多了。他是一个真正的文化人,而且也发表过作品。对出版人天然有一股亲近感。 蒲清泉尝到了跟三弟合作的甜头,自然对作家或者说文字工作者,也挺尊重的。听说王晓波还发表过,就问是什么作品,刊载在什么杂志。 等听王晓波闷闷的说,发表在《丑小鸭》上,名字叫《地久天长》。蒲清泉就有点摸不准了,实在是江陵不比北都,没大听说过《丑小鸭》这刊物,自然没读过。 哦哦的敷衍两句,蒲清泉也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往下说。眼前这人,看着挺闷,但骨子里却又有几分傲气。你说读过吧,人家反问你几句,你答不上来,反而尴尬,你要说没读过吧,又有点轻视别人的感觉。 好在不止他一人,尚瑞达就借口说,逛了大半天了,有点累,找个地方歇歇。 看天色还不太晚,一看时间,还没到五点。 蒲清泉就同意就近找个地方坐坐,歇歇脚。 赵师傅熟悉地方,就说了一处,说那地方比较安静。尚瑞达就邀请王晓波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反正那地方也不远,而且逛了快一天,也有点累,王晓波就同意了。 也不用开车,几个人慢慢溜达着就到了茶馆。 这茶馆位置确实挺好,周围虬松林立,都冬天了,松针还透着晶莹的绿意。遛鸟的大爷还没收摊,把鸟笼子挂在树丛里,清脆的鸟鸣,使整个茶馆更显清幽。 等茶博士沏好茶,几个人就随意聊起来。 看着都是文化界的人,说的当然也是从文字说起。 蒲清泉就向王晓波介绍,说自己这三弟,已经出版过一部作品,后续还有八部,估计明年能陆续出来。 这时候搞文字的,绝大多数,说不想正儿八经的出版,那是假话。能够看着自己的心血,变成透着墨香的册子,还能被广大读者阅览,基本上是所有笔耕者的梦想。 不说印成图书,正式出版,就是被杂志刊载,也就够让人满足了。 听了蒲清泉的介绍,王晓波才对尚瑞达重视起来,就问尚瑞达的作品是什么。 尚瑞达就谦虚说是一本俗物,登不得大雅之堂,书名叫《货币战争》,是大国崛起系列丛书的第一部。 王晓波就直言,他从美国回来,也就几天时间,还没拜读过。 这是目前为止,蒲清泉自认做得最成功的一部作品,滔滔不绝的就介绍起来。卖了多少册,书又是如何如何好,社会反响是如何如何的大,还受到国家领导的重视云云。 但听着听着,王晓波的神情就颇有点不以为然起来。他是学贸易经济,还是商品学的不假,但他最感兴趣的,却是文学。你要跟他谈小说,谈图尼埃尔,谈迪伦马特,谈玛格丽特?杜拉斯、卡尔维诺、尤瑟纳尔,估计会兴趣盎然。 但你这是金融题材,而且又不是专业述著,当然提不起兴趣来。但王晓波为人还算谦和,没有打断蒲清泉的高谈阔论。只是安静的喝茶,安静的听着。 等介绍完《货币战争》,王晓波就顺口问了一句,后续的八部书,又是什么。 这次是尚瑞达来说,毕竟他是作者嘛,就说起《大国崛起》来。 这倒是让王晓波兴奋起来,对金融、经济什么的不甚感冒,但对历史,而且是世界几个大国的崛起历程和衰败过程的解读,这可就比单纯的读外国史有趣多了。 王晓波读过很多书,中外历史自然大有涉猎,尽管不是向着这个方向,但文学创作,却也离不开历史。 碰上自己感兴趣的,聊起来,谈兴就上来了。 聊着聊着,相互关系也就近了。不知道怎么就转到知青和上山下乡这个话题。 蒲清泉下过乡,而且是在江陵最穷的山区里,尚瑞达自个出身就是在贫瘠的小山村,而王晓波本身,边境兵团劳动,知青插队,都没少经历。加上一旁的赵师傅,哪个没过过这一段? 可以这么说,几人最美的年华,最让人迷醉的青春岁月,都在漫漫的贫瘠岁月里消磨过去。有相同经历,谈起来就是共同话题。 什么恶毒的队长,什么破鞋,什么想弄吃的偷鸡摸狗,什么批斗,这一样一样的,谁没参加过,谁没经历过啊?每个人都能说出一大堆来。 那是最坏的时代,又是最伟大的时代。 感叹中,蒲清泉就说道:如果能把这段岁月,用文字真实的反映出来,他一定把这些文字,堂而皇之的呈现出来。不为别的,就为祭奠那曾经的青春。 同类书不是没有,《班主任》、《伤痕》、《许茂和他的女儿们》等“伤痕文学”这会风头正炙热,涌现出来的作品,更是数不胜数。 都是好作品,除了尚瑞达,蒲清泉和王晓波当然都读过,但读来总是感觉没有把心里的东西说透。总是感觉朦胧在文字之上的,似乎有一层薄薄的雾。 王晓波一听这话,就开玩笑说,他正好在写,只不过,自己总感觉不满意,一直在修修改改。而且脑子里还有很多东西,在构思,在沉淀。 蒲清泉作为一社之长,说到出版,除开一些宣扬反动思想的,他拍胸口说要出什么书,那自然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关键是他胆儿还比较大。 王晓波就说行,等书出来,就交到双江社来出版。不过要等些时日,他现在在美国读研究生,时间上不凑合。而且有些构思和想法还不成熟。 这就算口头承诺了,出版界这种口头承诺,还比较靠谱。毕竟是真正的文化人,不说一诺千金,至少答应的事,很少有反悔的。 这一通聊天,不经意就过了两三个钟头。 几人只顾着聊天喝茶,连舌头都涩了。尚文远在一旁听得眉飞色舞,但小肚子不争气,咕咕直叫,忍不住就嚷嚷饿死了。四个大人才相顾哈哈大笑。 让赵师傅给嫣婶打了个电话,说在**上一好朋友,晚上就在外面解决了,让钟叔和嫣婶不用等。 等赵师傅打完电话,又让赵师傅找了一个比较上档次的饭馆。尚瑞达就做东,请王晓波这新结识的朋友一起吃个饭,顺便接着聊。 酒是最好的助兴剂,文可佐酒,酒入诗肠,便让谈话有了诗魂。 王晓波,这是一个有着独立人格和思想的行吟诗人,思想的自(由),使得他极具创造力。 他反感我国现代文学那种“软”以及伤感和谄媚。 他秉承罗素、伊塔洛·卡尔维诺他们的批判、思考的精神。 他富于想像力,却不乏理性的光辉。 他浪漫,能用汪洋恣肆的笔触描绘男欢女爱,言说爱情的动人美丽场景及势不可挡的威力。 一如后来她妻子在他病逝后的悼词中所言:浪漫骑士、行吟诗人、自(由)思想者。 当他兴致勃发的用咏叹一般的口吻,言述“人本”,痛斥曾经的荒诞,尚文远是彻底给震撼住了。 尽管知道,这位在我国现代文学史上占据最重要的那一席之地的大神,生前并未被所有的人接受,出版的图书还曾被封禁,声名不显,甚至鲜为人知。 但这却丝毫无损他思想和文学艺术上那璀璨的光华,“中国的乔伊斯兼卡夫卡”,便是对他最高的褒扬。 看着王晓波意气风发的谈论着人,谈论着“性”,谈论着他所推崇的《少女与死》、《法官和他的刽子手》,谈论着《**》,谈论着小说创作的文法。 老实话,尚瑞达一句都没懂,蒲清泉也差不多,俩兄弟估计都被侃晕了。只管很好的做听众,兼酒友。 还好,都没人劝酒,想喝就喝,几人都没喝高。 差不多到十点,王晓波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饭桌上的演讲,跟蒲清泉约定文章大致的成稿时间,留下出版社的通讯方式,酒席就散了。 王晓波在美国读书,研究生毕业还得等几年,中间会偶尔回国。 赵师傅开车把微醺的王晓波送回他父亲住的地方,才载着蒲清泉三人回到钟文龙住的小院。 钟文龙还没睡,年纪稍大,觉比较少。 也就是所谓的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 看俩兄弟满身酒气的回屋,就问:“今天干嘛去了,弄到这么晚,啧,还喝酒了。” 人没醉,蒲清泉说话没打囫囵:“今天去逛故宫,碰上了一大才子,我的个天,这家伙太厉害了。今儿听了他的,我就发觉,我这几十年都活狗身上去了,差距太大,太大。” “哈,我看你这几十年也没活出个啥名堂出来,怎么,现在幡然悔悟,想进步啦?”钟文龙乐呵呵的随口调笑道。 “叔,今天跟我这朋友一聊,我就有一个想法,您听听成不成。”蒲清泉今儿没白听,还真有一些想法。 “你说说,我姑且听听。”让家里保姆给两兄弟泡一杯醒酒茶,钟文龙笑眯眯的说道。 “是这么地,我就在想啊,咱们社,到目前为止,除了我兄弟这个大国崛起牌子撑门面,还没其他拿得出手的。”喝了一口茶,蒲清泉接着说道,“以前一直没个清晰思路,但今儿听我那朋友这么一说,我们在文学领域,缺失得太多。我就想啊,是不是专门去引进一部分国外的经典作品,让人翻译后再出版,做成一个系列,名字还没想好,初步想法是国外经典必读。” “呵呵,你小子,脑子总算开窍了,这事不止你这么想,人家译文、外文、中华书局、三联早都在想了。”钟文龙对蒲清泉还是很欣赏的,笑呵呵的说道,“我倒是很好奇,今天你们认识那朋友,是个什么人啊?吃个饭,聊会天,就让你这么大启发,居然想做译作?不过小子,我可提醒你啊,这个版权引进,费用可不低啊。另外,选择什么人,什么作品可得考虑清楚喽,水土不服这事儿可不少见。” “叫王晓波,您肯定没听说过,之前我也没听说过,在美国留学读研究生呢,就北都人。”蒲清泉解释道,“叔,我跟您说,这王晓波可是个大人才,我准备等段时间,看他的文章出来,我就给他出版了。说不准,又是一个山里巴人,哈哈。” “我说你们,都这么晚了,还嘀咕个啥呢,不睡觉啦?”嫣婶听见说话声,推门进来。 “哟,嫣婶您来得正好,今天不是出去瞎逛嘛,给您和钟叔买了点东西,您来看看,合身不合身。”尚瑞达喝了几口醒酒茶,见嫣婶进来,连忙把两个大皮箱给拖过来打开,对嫣婶说道。 “买这么多东西!”一看都装了两个大箱子,嫣婶惊呼道,“哟,花了不少钱吧。” “婶,您别管这小子,他有钱着呢,骚包得不行,劝不住。您就安心等着他孝敬您吧,哈哈。” “嫣婶,钟叔,都试试,看合不合身。”先把嫣婶和钟文龙的衣服拿出来,尚瑞达又拿出两个盒子,说道,“再看看这个,合不合手。” “嘿,你这孩子,衣服也就算了,这手表不便宜吧?”嫣婶什么人啊,拿过盒子一打开,就知道这表不是一般的玩意儿,看了一眼老伴,说道,“花了多少钱啊?” “没几个钱,我看您和钟叔戴的,表面都有点花了,今儿顺手就买了。”尚瑞达不以为意的回答道。 第七十一章 要办杂志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使人有面前之誉,不若使其无背后之毁;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其无久处之厌。 钟文龙老两口,最终还是把尚瑞达的礼物给受了。尚瑞达无官无职,纯后辈的孝敬,不算什么事。 蒲清泉晚上对钟文龙说的,也给尚文远一些启发。 要在出版行业拥有一定的影响力,单凭几本畅销书,或者笼络几个作者,显然是不够的。就目前的出版行情和国情,还需要另寻蹊径。 成就一个品牌,平台就至关重要。 双江社平台不错,但也就是不错而已,要想真正有所作为,还必须在这基础之上,建立起来另外的独有平台。办报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这个压力太大,涉及面太广,一般情况是搞不动的。 尚文远记得双江社曾经也申请过一个报纸刊号,但后来因为市场同行倾轧和自身管理的问题,一直不死不活的干挺着。 那剩下的,就是期刊杂志了。 这时候的杂志刊号申请,相比后世直接斩断申请渠道,可是容易多了。除开一些老牌的成熟杂志,诸如《意林》、《财经》、《国家地理》、《知音》这些还都没出现。 这就是摆在面前金灿灿的果子,等着人去摘呢。 至于如何经营好一份杂志,尚文远也自有自己的想法。 眼下守着一位新闻出版总署署长,不干点借力的事儿,那肯定是遭天罚的节奏。 肚子里打着腹稿,等入睡的时候,尚文远就悄悄跟老爸说起了办杂志的事情。 杂志不是说办就能办,光刊号的申请就是一个大难题。 刊号是一种社会公共资源,数量有限。一般情况下的手续费用非常少。但是任何国家都有出版管制,有一个总量平衡的问题。数量有限,壳就有一个价格。不说其他的,单一个壳,你出几百万未必就能买下一个来。 我国的期刊杂志申请,就四个窗口:出版署、国家科委,国家侨办、总政。这四个窗口,无论哪一个窗口,都不是好应付的主。 而且申请刊号,个人或者私有企业,也是不行的。三十多年后,国家尚且没放开私人申办的渠道,现在就更不可能。必须得依托一个能负政治责任和新闻行政单位认可的主管单位。 全国这么多行政事业单位,每年又有多少去申请的?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都不为过,真正的稀缺资源! 虽说几千家期刊杂志,90%都是一些事业单位扯着项目的旗号,向国家要经费,比如《编辑部的故事》里的那种。但也有很多办得有声有色的,比如《读者》、比如《青年文摘》。 要想从每年成千上万的申请里,摘得那金娃娃,不耍点手腕,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主管单位好办,双江出版社就是一个很好的平台。 刊号的费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一两百万都拿得出来。 但申请一个刊号,一般需要先办六期以上的杂志,用丛刊、协作出版、书号形式、光碟号形式、增刊形式、内部准印证形式都可以。还要求期发行量,如消费经济类在20000份以上、技术经济类5000份以上、学术类1000份以上。 这就涉及到杂志定位、管理、稿源、发行渠道的建立和拓展,一样一样都不是一句两句能成的事情。 看看手里的资源,再评估一下操作的可行性,尚文远就觉得,这事必须得办起来。 但尚瑞达不懂啊,一听儿子说要办杂志,就有点懵,他连杂志的分类都还搞不清楚,更甭提创立了。 好在尚文远明白,等听完儿子详细的解说,尚瑞达总算听懂了个大概。 “儿子,你说还要成立一个公司?”等儿子说得差不多了,尚瑞达就问道,“跟你大伯一起干,不是挺好的吗?国家单位,稳稳当当的。” “不是说跟大伯干不好,但大伯不可能一辈子就在这个位置上吧?”尚文远不好说得太白,现在蒲清泉还在位置上,自个父子俩赚多赚少,别人说不了什么,但要换个人执掌出版社,情况肯定会发生变化。 况且,按照现在的发展势头,加上背后有钟文龙这尊大神,更在祁副主席哪挂上了号,说不准哪天,蒲清泉就得调到其他政府部门去了。 这种情况不是没可能,钟文龙就是很好的例子。 “还有爸,这事我觉得,成立公司的时候,把大伯和二伯家两个哥哥的名字,挂在新公司里头。如果能把钟爷爷家的也能拉进来,就更好了。”想了想,尚文远又说道。 “嗯?可能嘛?你大伯二伯这个好说,但你钟爷爷家的,人家看得上你这个?凭什么要给咱们干啊?” “愿意进来做事就做,不愿每年给他们分钱就是了,这叫拿干股,谁也说不上什么。”尚文远解释道。 “这事啊,我不太明白,明天找你大伯合计合计再说。”尚瑞达考虑了一番,慎重的说道。 “也行,爸,您记住啊,明天你给大伯就这么说。”尚文远窝在被子里,跟老爸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通。 听到不懂之处,尚瑞达不时问两句,直到实在抵不住困意,父子俩才作罢,相继睡了过去。 心里记挂着事,第二天一早,尚瑞达在七点多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侧耳听院里的声响,估摸着是钟文龙起来锻炼,然后准备去单位上班了。 尚文远昨晚休息得太晚,现在睡得正香。尚瑞达也不管儿子,轻手轻脚的起床,出门开始洗漱。 “小尚,这么早啊,咋不多睡会?”看见尚瑞达,嫣婶笑着问道。 “北都比江陵天亮得早些,醒了就睡不着了。”尚瑞达边洗脸,边答道。 等洗完脸,尚瑞达对正在舒展腰身锻炼的嫣婶说道:“婶儿,住了这么些天,咋没见咱弟弟和妹妹呢?” “呵呵,你说小安和小兰两个啊?嗨,这两个没良心的,一个在美国,一个在法国,还在读书呢。都把家当成旅馆了,想起来就回来,想不起干脆电话都不打一个。”嘴角含着笑,但出口却是一通埋怨。 “小安在美国?小兰在法国?都学的啥啊?”怕嫣婶误会,尚瑞达解释道,“我家里还有两个大的,一个初一,一个初二。不知道还有没有那本事,真行的话,我也打算送他们俩到国外去见见世面。” “哟,那敢情好哦,小尚,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对儿女的话题,嫣婶最感兴趣了,也不比划了,认真的对尚瑞达说道,“这国外啊,教育就是不一样。就拿我家小安来说,在你钟叔调到北都开始那段,这小子跟学校里一帮年轻人裹在一起,不是招猫惹狗,就是惹是生非,可是把我跟你钟叔折腾得够呛。我们也是没办法,你钟叔后来就托人干脆把这小子送美国去了。过去一年多,去年过年回来,你道怎么着?嘿,全变了。懂事儿了,也不瞎闹了,见着我跟你钟叔,还冒酸水儿:‘爸爸妈妈我爱你们’,哈哈,你不知道,小尚,为这事,你钟叔可是好好醉了一回。” 说起儿子的事儿来,嫣婶就收不住,免不了滔滔不绝起来。 “这是好事啊,不过,婶儿,外国的教育真个就这么神,出去转一圈,人就全变了?”看来儿子说的有谱,尚瑞达就笑着问道。 “外国教育到底咋样,我不知道,我又没去过。不过我听我家小安子说啊,人家外国孩子一到十八岁,就放羊,任孩子出去自生自灭。有本事的,父母还帮衬一下,孩子没本事的,压根就一个不管。狠是狠了点,不过我觉着就该这样,二十啷当的人了,还窝家里,靠父母过活,这哪像成才的样。”嫣婶这会说得挺起劲,全然想不起当初钟文龙把孩子送国外去,自己掉眼泪,背地里不少埋怨钟文龙的事。 “您说的在理儿,那小兰呢?”尚瑞达接着问道。 “小兰这孩子,听话倒是听话,就是那性子啊,让人愁。啥事都自个闷着,不太跟我跟你钟叔说。到法国去吧,还是她主动的,选的那个什么专业,也不知道是个啥,叫什么什么,反正就是学做衣服的。小尚你说,这个做个衣服还专门跑法国那么远去学,靠谱不靠谱啊?” “您说的那是服装设计吧?婶儿,这您可就看差了,能设计服装的,那可是有大本事的人才。就我们万川那服装厂,听说那个管厂子里衣服样式的,就是专门从国外找回来的,待遇可高了,据说每年拿的工资和奖金,比厂长都高不少。” “嗨,我也不指望她拿什么工资不工资的,反正姑娘都是别人家的,差不多就得了,时候到了,给她找个好婆家,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两人正说着话,蒲清泉听见声响,也跟着起床了。 边洗脸,边问:“老弟你一大早跟婶儿聊什么呢?这么起劲,屋子里我都听见了。” “说小安和小兰的事儿呢,对了,老大,你家小子读几年级了?学啥专业啊?”尚瑞达问道。 “大三,还一年多就毕业了,专业好像是中文还是新闻,这我可搞不清楚,回去问问才知道。小安和小兰咋了?”蒲清泉随口答了一句,接着问道。 “小安和小兰没咋地,我跟小尚说啊,这个有机会还是把孩子送国外去,不说学到什么东西,至少去长长见识,还是不错的。”嫣婶接过话。 “去国外读书,那肯定不错啊,不过也得孩子有那本事才成,要不你说个外国话都说不成,那出国就是受罪了,饿死都有可能。”蒲清泉洗完脸,呼吸着初冬冷冽的空气,边活动着身子,边说道。 钟文龙两口子,结婚比较晚,儿女要得也晚。大儿子钟道安,跟蒲清泉家的独苗蒲兴差不多大。 都是为人父母,聊起育儿经,个个都有不同体会,说得很是热闹。 等钟文龙跟顺行警卫员锻炼回来,三人才把话题给结束了。 用过早饭,钟文龙就问蒲清泉什么时候回单位,在北都都耽搁了一个多星期,事情都解决了,该回去做事了。至于尚瑞达,也是上班的人,自然也得回单位里去。 想着还有事没办,尚瑞达就说准备明天就回江陵。 钟文龙也没说什么,嘱咐兄弟俩,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机票他来安排。说完出门上车,上班去了。 等钟文龙一走,尚瑞达就拉着蒲清泉,说是去外面遛弯消食,给嫣婶打了个招呼,跟着就出了门。 出门不远就是小公园,两人也不嫌冷,溜达着就进了公园。 看时机差不多了,尚瑞达就跟蒲清泉说道:“老大,你对杂志熟不熟悉啊?” “不怎么熟悉,怎么,你有什么想法?”蒲清泉好奇道。 “我也是昨晚听你那么一说,就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你先听听。”尚瑞达掂量了一下,把儿子交待的话,组织了一下,接着说道,“老大你看啊,咱们花力气做一些畅销书,当然可以把出版社的牌子立起来,而且也能赚不少。但你想过没有,这个畅销书,也不是说做就能做得出来的。你做了这么久出版,应当明白这个理儿。” “嗯,你接着说。” “咳,我是这样想的,不如我们找钟叔帮忙,申请一两个杂志刊号,找一帮人专门做杂志。出版这个是出版社的主业,重心肯定还是在这上面,但我觉得分开两个部门,相互也不影响。我感觉,如果把一本杂志做活了,对出版社,对你和二哥,都会有不少的帮助。” “咦,我说老三,你这脑子够活泛的哈,怎么,你有思路了?” “现在还不太清晰,得捋捋。” “说来听听嘛,我看可不可以操作。” “那好,我先说说,不行你给说道说道。”尚瑞达掏出烟,给蒲清泉递了一支,点燃后,自己也点了一支,抽了两口,接着说道,“我对经济金融稍有点了解,不如我们来办一个财经类的杂志,杂志名我都想好了,就叫《财经》,主要的呢,还是关注我国经济制度变革与现代市场经济进程,做新闻类性质的刊物。凭小平同志的名号,估计还是能吸引人的吧。这是第一个,第二个呢,就是你昨晚说的,专门做文学类的,我想刊名就叫《意林》,意蕴悠长,智慧林立的这么个意思。专门收取不能出版的短文,或者一些国外的名篇译作。还有一个,不说咱们国家地大物博嘛,咱们就做一本专门刊载国家风物景色的,名字就取《中国国家地理》,全部用彩色的,我想感兴趣的应当不少。” “你一晚上,就想出这么多主意?”蒲清泉跟看怪物似的盯着尚瑞达,把尚瑞达都看毛了。 “你这么盯着我干嘛?我说老大,我这主意成不成啊?你先给句话。” “娘的,昨儿晚,我还真没说错,老子这几十年都活狗身上去了。”蒲清泉狠狠的冲尚瑞达肩上拍了两巴掌,感叹道,“出版社在我手头做了也有十来年了吧,就碰上你小子,我才发觉,我们之前那干的都叫什么事儿啊。” “别别!老大你这么说,我可受不起。这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尚瑞达谦虚道。 第七十二章 弄个计划出来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从热闹场中出几句清冷言语,便扫除无限杀机;向寒微路上用一点赤热心肠,自培植许多生意。 “二娃子,你小子就不经夸,期刊就是那么好办的?哦,个个都跟你一样,今天单位脑壳一热,想搞个什么玩意,明天又一拍脑子,想搞另外一个花样出来。真当国家是银行呢,想捞就伸出爪爪来。” 等蒲清泉和尚瑞达两兄弟合计完,晚上的饭桌上,蒲清泉就把想办三本杂志的想法给钟文龙说了,还没说完呢,钟文龙就一瓢凉水泼了过来。 “老钟瞎嚷嚷个什么劲儿呀?好好说话不成吗?你看把小远给吓的。”嫣婶正给小家伙挑鸡腿,听钟文龙冒火连天的训斥蒲清泉,没好气的说道。 瞪了一眼老伴,瞥见尚文远正睁着一双黑圆的大眼眼,直不楞登的看着自个。不好意思接着当着小家伙的面骂人,钟文龙就换了个语气。 “说说吧,怎么个意思?怎么就想着办杂志了,还想一办就办仨?” “嗨,钟叔,您可别误会,我可不会跟有些人那样,想着用本杂志,去骗国家的钱,您先听听嘛。”这一物降一物,看钟文龙脸色稍霁,这才壮着胆说道,“钟叔,咱们社发展这么些年,有了您打的底子,这才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局面。” “少拍马屁,说正题。” “咋会是马屁呢,实事求是这是,呃,好吧,您别瞪我,我给您仔细说说。” 看钟文龙差点又黑脸,赶紧说道:“我今天跟瑞达出去溜达,就说起过社里的情况。您也知道,我这脑瓜子不灵醒。瑞达提醒我说,一个单位不能凭着一条腿走路。出版社经过这么些年的发展,我也感觉到,有点走不动道了。这不改革开放了嘛,加上今年经过和瑞达的这一番尝试,效果您也看到了,光一本书,就能抵上我们其他品种几年年的收益。” “那是你小子胆儿大,换个人试试?” “嘿嘿,不有您这擎天大树嘛,我们乘乘凉,捡捡便宜。”蒲清泉涎着脸,嬉皮笑脸的回答道。 “继续说,别扯那有的没的。” “好,我不废话。我也是昨晚受那个王晓波的启发,就想,咱出版社是不是可以搞几个王牌出来。您老是出版界的大拿,除了《新华字典》,您看有哪个社,能一本书卖个十年、几十年的?还是瑞达脑子转得快,说不如办几本杂志,如果能把杂志办好了,那咱们社不是又多出几条腿出来嘛。” 钟文龙露出几分思索的神情,缓缓说道:“想法是不错,那你考虑过怎么来运营?二娃子,我提醒你一句,想办好一本杂志,可不是简单的事儿,这跟图书出版是两回事。图书出版,那基本上就是一锤子买卖,亏也亏不到哪去,但你杂志要是办砸了,可不光刊号收回,没再申请的资格,每年的亏损,你承受得起?” “老三,主意是你出的,你给钟叔说道说道。”看尚瑞达在一旁闷着吃饭,蒲清泉暗翻一个白眼,老子在这说得嘴沫翻天的,你小子在一旁看老子笑话。 “我看小尚就比你小子有头脑,也罢,小尚,你把思路给说说。”钟文龙拿手指冲蒲清泉虚点两下,这才对尚瑞达说道。 钟文龙对尚瑞达,真心感觉不错,文章写得好,脑子也清醒。最关键的是,这小子有俩大靠山,要论起来,还真是个可造之材。说话就比对蒲清泉客气多了。 把嘴里的饭食吞咽下去,又擦了擦嘴,尚瑞达这才对钟文龙说道:“也不光是我的主意,大哥才是最终拿主意的人,我只是敲敲边鼓。” 谦虚了两句,整理了一下语言,这才继续说道:“钟叔,我是这么想的。用社里的平台,做三个品牌。一个呢,就是摄影类,刊名暂时就想用《中国国家地理》。内容定位呢,就是以中国地理为主,如果有条件,也把世界各地不同区域的自然、人文景观和事件整合进来,可以用探秘的形式,把天文、生物、历史和考古等领域结合进来。我的想法是,整本杂志,全部采用彩色印刷,版面要大气,制作要精美,当然版面也要比一般的多一些。只要保证图片质量和来源,以及文稿的可读性,那这本杂志就具有很好的收藏价值。当然,办这个杂志,得有一个合适的合作机构,还得有自然人文的专业学者资源,包括科考、新闻的一线工作者。要不然,摄影作品和稿件质量就得不到保障。” “想法不错,形式也挺新鲜。考虑问题嘛,嗯,还算全面。”钟文龙认真听完尚瑞达的这段想法,不由眼前一亮。作为现下出版界的老大,眼界自然不会低,这一听,就听进去了。沉吟一番,不时点点头,见尚瑞达看着自己,就说道,“你继续,二娃不是说要办三本杂志吗?其他两本呢,就照刚才说的,仔细说说。” “好的钟叔,第二本杂志,我跟大哥的想法是,做一本财经类的。刊名就取《财经》。” 见钟文龙用鼓励的目光示意自己,尚瑞达就继续介绍道,“初步想法是,采用新闻刊物的形式来做。但比一般的报纸更专业一些。内容定位上,主要集中在,全面观察并追踪中国经济改革的重大举措、政府高层的重要动向、市场建设的重点事件,及时予以分析和评论,对于资本市场在中国的成长变化给予特别关注。当然了,国外发生的一些重大经济、时政要闻,也要派记者采访后予以报道,重点突出这些新闻的独家性和权威性。” “操作的难度呢?考虑过没有”听到这,钟文龙眼光大炙,急急的问道。 “这个有考虑的,钟叔,要办好这份杂志,难点有两个。第一个就是财经新闻分析和评议人员,必须得是专业的,在经济领域有一定权威性的学者、专家,新闻不是重点,这些人的分析和评议才是。至于第二个,难度稍微要小一点,就是采编团队的组建。内容的编辑上,我和大哥商量了一下,倒是好解决,但专业的财经记者,好像不太好招。”尚瑞达脑子还不错,把儿子说的,差不多给说全乎了。 “嗯,有道理,不错,那另外一本呢?”钟文龙这会可是一点不好的想法都没了,反而是越听越觉得,俩小子想办的这三份杂志,应该是不错的。兴趣完全给提了起来,见尚瑞达停下了,就继续催问道。 “第三本,就是做一本纯文学的杂志。想必钟叔您也了解,目前咱们国内,有很多文章写得很好的作者,但就因为篇幅和其他种种原因,是出版不了的。大哥对这种情况,也说是很常见的一种现象。我们就商量,就专门刊载一些小故事和生活经历,在价值观的宣传上,强调励志和人文关怀。” “励志和人文关怀,嗯,这倒是跟小平同志提倡的精神文明建设,不冲突,相反,是一个很好的补充。也不错,刊名有想法了没?”钟文龙颔首道。 “刊名初步想法是用《意林》,取意蕴深长,智慧之林的这么个意思。”尚瑞达又补充道,“这个杂志操作起来,相对前面说的两本,还是比较简单的。稿源、编辑都不是什么难事。” “后生可畏啊!”钟文龙拿手指不时敲敲桌沿,思考了几分钟,才问道,“二娃、小尚,你们俩的想法听着还是不错的,不过,除了小尚刚才说的几处难点,发行渠道,你们考虑过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发行上不去,像小尚说的,你的这个品牌自然就起不来。” 兄弟俩都有分工,蒲清泉对这个就熟悉多了,笑着说道:“叔,这个当然考虑啦,还是最先就考虑到的。要不然,还谈什么效益和品牌啊。” “首先是主渠道,这个我们现在就有,相信稍微用点心,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货铺满全国,是不成问题的。另外一个,我的想法是和邮局合作,邮刊的量也不少,这一块,做做关系,应当是可以的。至于《财经》这本,我的想法是,最先走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不过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跟瑞达商量了一下,就从大型酒店、机场、火车站、还有一些大型的休闲场所,这些地方下工夫。” 见钟文龙满意的点头,受到鼓励的蒲清泉就接着补充道:“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渠道,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但我想,只要随着我们的这个班子完善了,人员都齐整了,这些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 “看来,你们兄弟俩是考虑成熟了,这很好。”钟文龙审视了一番蒲、尚二人,才接着说道,“可以操作,不过,程序该走的,还得走,这个不能敷衍。不但不能敷衍,而且要给我办仔细,千万不能出纰漏。时候到了我会给有关的人打招呼,但你们俩必须给我保证,杂志一定得按照说的这个思路来。” 见两兄弟俱都露出狂喜的神色,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还有,小尚好像你还在那个什么电池厂上班吧?二娃,这个你怎么来解决编制和调动的问题?” “啊?”蒲清泉这才想起来,敢情自个这三弟还是个工人身份呢。这跨区调动和行政编制,着实是个问题,他这边好办,几句话的事情,但电池厂那边不好整啊。想着,这脸色就沉了下来。 “钟叔,这个问题您就甭操心了,我有打算。”正好说到这问题,尚瑞达顺势就提了出来。 “老三,你啥打算?”蒲清泉一听,这是胸有成竹啊,不由好奇的问道。 “从单位请辞,不干了呗。这次回万川,我就给单位写报告。”尚瑞达轻描淡写的回答道。其实这话他早都想说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原本还想说成立公司的事情,不过又被蒲老大给打断了。 “哦,也对,你小子现在都百万富翁了,你们厂子里那百八十块,换我也看不上。”想想也就释然,蒲清泉就笑着道。 “不妥不妥,小尚你这想法不妥当。”钟文龙还在想用个什么辙,把尚瑞达诓到行政编制里来呢,连忙摇头说道,“别看你小子赚了那么多钱,但以后办事,还得有个章法才行。要不然,随便一个小猫小狗,都能整得你叫苦连天。” 尚瑞达心里一凛,不由又想到自个挨的那顿揍。权势权势,没权谈个屁的势。国家领导接见了一回两回,又不能当一辈子的饭食。 想到这,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下就楞住了。 好在有钟文龙这个老官油子,想了想,钟文龙就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二娃这趟你回去,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成立个什么政策研究室,我跟你们省那边打个招呼,把小尚调过去当个主任什么的,不就得了。至于挂在什么单位名下嘛,这个你们合计合计,双江那边我不了解情况。不行,就另外想办法。” “高,实在是高,钟叔您说您祖上,咋就不姓高呢,您这主意出的,简直太那啥了嘛。”蒲清泉一听钟文龙这话,不由大乐,没大没小的开起玩笑来,极力做出一副狗腿的模样。 “滚蛋,没大没小,小心我抽你小子。”没好气的冲蒲清泉虚扬了下巴掌,又被这个二皮脸给逗乐了,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跟说相声似的,有逗哏的,还得有捧哏的啊。 尚文远刚刚吃饱,正盘着小腿儿,靠在椅子背上化食儿,看蒲清泉狗腿的模样,嬉笑着接话道:“大伯,高司令是您家亲戚吧,您该说,太君,前面花姑娘大大的有。” “小东西,哪学的这油嘴滑舌,没大没小。”嫣婶被小家伙怪模怪样的调皮样,乐得不行,轻轻的一拍小不点的圆脑袋,教训道。 “《地道战》就这么演的啊,奶奶,您看大伯,看嘛,跟高司令可像了。”尚文远小手抓住嫣婶的手,挤眉弄眼的做怪相。 “好你个小东西,等会收拾你,看我不给你屁股拍成两瓣。”一桌的人都被小家伙给逗乐了,蒲清泉也是绷不住,假模假式的瞪眼威胁小东西。 “哼,屁股本来就是两瓣,大伯真笨。”皱皱小鼻子,尚文远摇头晃脑的不屑道。 “哈哈,好啦好啦,小东西别作怪,爷爷要给跟你大伯说事。”钟文龙止住小家伙的搞怪,笑着说道,“这趟你们回去啊,先把小尚的编制给解决了,这是一个事儿。另外呢,你们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弄一个计划出来,刊号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钟文龙这么快就答应了蒲、尚两兄弟申请刊号的要求,一方面,听来确实挺不错,具有很高的操作性。另一方面,也主要是尚瑞达的原因。 尚瑞达这山里巴人的名头,时下已经在中央领导层流传开了,而且尚瑞达的那份报告,中央正好借着《货币战争》引起的这股风,在全面研究和核实。如果最后得出的结果,是积极的,那尚瑞达可就不得了。不说一飞冲天,但至少以后尚瑞达要办什么事,相关机构大开绿灯是肯定了。 也就是顺手人情的事,说不准蒲、尚两兄弟这番折腾,还真能折腾出一些名堂出来。 他钟文龙年纪刚到六十,也不是说没有上升空间。到了他这个位置,每进一步都是千难万难,没有一定拿得出手的政绩,是不行的。或许借着尚瑞达的这个势头,再往上拱一拱,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话不能对人说,包括自己老伴。 也不需要尽心竭虑,顺势而为,做起来不会露出丝毫痕迹。 “这蒲二娃子也不错,说不得就是自个的福将,找机会看能不能给他动动位置。”想到这,钟文龙看蒲、尚两兄弟的目光,就愈加柔和。 第七十三章 商议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忙处事为,常向闲中先检点,过举自稀。动时念想,预从静里密操持,非心自息。 又在北都呆了一日,没干别的,就一个事情,了解杂志刊号申请的流程细则。 流程看着不复杂,但多半是给不明情况的外行看的,其中细节如果不是胡秘书领着,在出版署几个部门转了一遍,蒲清泉兄弟恐怕一辈子都了解不到个中的曲曲绕绕。 背靠大树好乘凉,有钟文龙这么大一棵树在,至少在出版领域,可以不怵一些小风小浪。 离开小院的时候,嫣婶很是舍不得,抱着小家伙不肯撒手。 蒲清泉就安慰嫣婶:等小安回国后,一定最快速度,让这小子把婚结了,让您和钟叔尽快把孙子抱上。 来的时候,被飞机给颠坏了,蒲、尚兄弟俩还是想坐火车回去,慢是慢了点,但人不遭罪。 怕小家伙路上给饿着,渴着,嫣婶给尚瑞达的袋子里,塞了很多吃的,水果、小点心,一大包。 实在是时间到点了,再不走就误了火车,嫣婶才红着眼说,等到家了一定要报个平安,平日里没事也要经常打电话。 尚瑞达拍胸口保证了无数次,说往后还要经常来北都,少不得带儿子来叨扰。嫣婶狠狠亲了亲小家伙红嘟嘟的小嫩脸,这才放手,挥手让赵师傅把几人直接送到火车站。 此次北都之行,过程曲折惊险了些,不过收获倒是不菲。 上车之前,蒲清泉找了个邮局,给宁长河挂了个电话,说事情全部解决,而且有大惊喜。把火车班次和到达时间说清楚后,让宁二弟到站接车。 宁长河自然欣喜,追问有啥惊喜,不过蒲老大俏皮的卖起了关子,让宁长河牙只痒痒,威胁说到了江陵要给两兄弟好看。 无惊无险,两日后,蒲清泉一行,顺利回到江陵。 看尚瑞达和蒲清泉拖着两个大箱子,宁长河大笑:果然是大收获,这么大箱子,是不是把北都的某个商店给抢劫了? 兄弟见面,热情拥抱一番,等把东西都搬上车以后,宁长河亲自当起了车夫,载着三人回到出版社。 还没到吃饭时间,三兄弟聚在蒲清泉办公室,宁长河把这段时间,社里的情况简单说了下。 有坏事,也有好事。 蒲清泉选择先听坏事,说好肉不怕晚,好事放在后头,整个人心情都要好些。 宁长河那就先说坏事。 《货币战争》的销量,冲到五十四万的时候,就有点走不动了。 全国各地新华书店,情况反馈回来,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价格太高,该买的人都买了;另一方面,盗版猖獗,全国各地都已经出现了各种版本的盗印。 这两个问题都不好解决,特别是盗版,在时下的中国,基本是无解的难题。反盗版?一没精力,二没那个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市场上就这么着了,只看过段时间,全国馆配图书会的时候,还能不能走一些。 宁老二还补充了一个细节,说各地新华书店反映,就这段时间,新华书店涌出很多其它出版社的,跟《货币战争》类似的书,比如《货币战争是什么》前面四个字很大,后面那“是什么”仨字小得都有点看不到,连封面的风格都差不多,估计是考虑成本,才没弄成硬精装。 几人听得也是哭笑不得,不过尚文远在一旁暗自撇嘴,尼玛这算什么,更奇葩的还在后面。 接下来就是好事了。 《第一个殖民大国葡萄牙》全书编校完成,就等插图到位,就可以进入付印阶段了。 新书征订单发出去后,各地新华书店反响热烈。从发行部统计回来的数据综合,估计是受《货币战争》的影响,第一批订货量,就达到了42万册! 这说明市场已经认可“大国崛起”这个牌子了,确实是好事。 针对盗版的问题,蒲清泉觉得,这一次的新书铺货,一定要快速,及时。不给跟风者和盗版的反应时间,争取第一时间,就把货铺够。 当然,宣传也要跟上,特别是宣传时间点的选择上,一定要和铺货速度紧密结合,不能脱节。 宁老二另外还说了一个好事,是三弟尚瑞达的。 103军的判罚下来了,施国良军长调离,政委、参谋长也不例外,其他诸如纠察处负责人直接被一撸到底,整个103军的上层差不多被清洗一空。 江成,江团长,开除党籍、军籍,已经移送军事法庭,透出来的风声是,有期徒刑十五年。 参与打砸的三连,连长张春被开除军籍,军事法庭判决,有期徒刑五年。 其他三连士兵,经过甄别,除了没动手的那二十多位士兵,其他一律开除军籍,不享受任何退役士兵的一切补贴和待遇。 部队的补偿也已经下来了,尚瑞达个人受补500块,据说补偿金已经发到万川电池厂里了。而对万川电池厂,部队也有补偿,不过不是现金,而是一批订单,这批订单,部队给的价格高出市场价格30%。 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过了这么些日子,尚瑞达的怨愤,也差不多都散了。对于那点补偿,也没在意。 说完了出版社和尚瑞达的事,宁老二就问蒲老大,说惊喜在哪呢? 跟尚瑞达相顾一笑,蒲清泉从提包里拿出一叠表格,递给宁老二,也不说话。 “啥玩意?老大,我说你给我一堆表格干嘛呢?”把手上的表格翻了翻,宁长河疑惑的问道。 “哈哈,我说老二,你眼长那去了?看看,仔细再看看。”不理宁长河的疑问,蒲清泉笑呵呵的说道。 听得蒲老大这么一说,宁长河这才仔细的看表格,这一看,疑惑更盛。怎么看着有点像杂志刊号申请表呢?一大叠表单,全是类似的资料填写表。 “这是刊号申请?”不确定的问了句,宁长河也不问蒲老大了,直接改问尚瑞达了,“别卖关子了,老三,你来说,你看老大那得意样。” “没错,就是杂志刊号申请。”尚瑞达笑着回答道,“这次到北都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个了。” “不是,你们就怎么想着要申请办杂志了?”宁长河越听越糊涂。 “哈哈,好了好了,等我慢慢给你说,看把你给急的。”蒲老大把那一叠表拿了回来,放办公桌上。 这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明白。说完了,才望着宁长河问道:“老二,这是不是大惊喜?哈哈,我跟你说啊,这次我和老三,是拼了老命,在老领导那立了军令状。要办不好这三份杂志,你哥哥我和老三,估计得被老领导抓北都去,晾前门楼子上风干,做成人肉干。” “你这惊喜太大,容我缓缓,心脏受不了。”宁长河听得眉飞色舞,直接忽略了蒲老大后面的话。大口喝了两口茶水,才说道,“我的个天,我说老大、老三,你们是咋想到办杂志的?老领导就这么同意了?” “我们怎么想起来的,后面找时间,慢慢再说。但现在你得听老三的,构思都是他在弄,他最清楚。”蒲清泉斯条慢理端起茶杯,一句话就把问题扔给了尚瑞达。 “好好好,先听老三的,我倒是对你们怎么唬弄老领导的,比较感兴趣。” “咋就是唬弄,我们这是深思熟虑好不好?”尚瑞达笑着调侃了几句,这才把自己先前在北都给钟文龙的那些思路,完完全全的摆了出来。 宁长河听完,也是无语。 看来罗书林他们几个,给自个这三弟叫的“尚妖”绰号,还真是名副其实。 做好一份杂志,定位很关键。找不准在市场的位置,要么陷入同质化竞争,跟人刺刀见红,从血路中冲出一条道来,要么就是生僻冷门,无人问津。 而眼下听到的是什么?是基本完整的杂志定位阐述,而且还是三份! 宁长河暗自比对了一下目前市场内发展得比较好的几份杂志,对老三的钦佩之情更甚。不由很是期待,如果真的把三份杂志办起来,双江社又会是怎么一个光景? 尽管蒲清泉要求,三份杂志申请及相关计划书,宁长河要全力配合。但最终两位哥哥,还是觉得能者多劳,计划书还是交给老三尚瑞达来做,他们俩只负责申请资料准备和前期工作筹备了。 申请资料填写,这个费不了多少事,精力主要还是在前期工作筹备上。 首先当然是团队组建,三份杂志,必须要划分出三个部门。每个部门,因内容定位的差异,编采、市场运营都会不同,人员要求也肯定不一样。 在不影响出版社主业的情况下,还必须让三个部门的人员,尽快到位,这工作难度不小。 什么人,有什么能力,放在什么合适的位置,这就是两位哥哥操心的事情。 其他包括办公场地,办公室设施,相对来说,还要简单些。 最麻烦的,还是申请单位的组建。 挂在出版社下面,还得是事业编辑,光解决这个编制就不是容易事。最重要的是,按照钟文龙的提醒,要解决尚瑞达的身份问题。 可能有钟文龙的招呼,双江省会卖他一面子,不会卡着不办或者拖延,但报批手续就很让人头疼。 这比尚文远预想的,成立一家公司,然后与出版社合作的模式,显然申办某某政策研究室这种要好些。 涉及公、私合营,不说现在的国情气氛,单单审批手续就很麻烦。 成立一家政策研究室,以这个研究室的名义,申办杂志,运营上,与双江社合作经营,可以规避很多不必要的问题。 研究室的名字,三兄弟商量了一下,最后蒲清泉拍板:既然是改革么,干脆胆子大点,搞国字头的,就叫中国国家改革开放政策研究室,简称国策室。 名字听着挺大气,也很符合目前的国内形势,宁、尚两兄弟也没意见,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还得确定合作模式,运营模式。简单点说,就是谁来操盘,利益如何分配。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现在一是一,二是二的说明白了,可以免掉后面的很多混淆不清,也可以把暗藏的矛盾化解掉。 蒲清泉就问尚瑞达,在运营方面,是怎么考虑的。 对这个问题,尚文远早在北都,就给老爸解释清楚了。现在蒲清泉问起,尚瑞达回答起来,自然是胸有成竹,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既然是以国策室的名义,申请的三份杂志,那么在明面上,就得是国策室独立经营核算。 按钟文龙的意思,国策室是不能享受相应的国家财政补贴的,给了你三份杂志,还要管国家伸手,那也说不过去。那就自负盈亏,法人、财务账户,一一比对公司化经营。 双江社作为国策室的直接领导机构,在国策室占30%的比例股份,在人事、财务和日常经营上,有建议及监督的职责。 股份制还是个新鲜事物,目前全国也就七月份,在北都新成立的那家北都天桥百货股份有限公司开了个先例,双江省这边完全还没听说过。 等尚瑞达把这种合作模式提出来,蒲、宁哥俩听着就挺新奇。 等尚瑞达把股份的涵义说清楚,蒲、宁二人就明白了,不过心下有点疑惑,为啥不是双江社占大头?而且只占了30%? 看着两位哥哥疑惑的神情,尚瑞达就知道他们担心的是什么,就把儿子的那套话拿了出来。 解释说,就好比一个家庭,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都得有个说话做主的。都平起平坐了,那谁听谁的?还不得闹出矛盾来。 国策室作为三份杂志的具体承办单位,必须得自己说了算。如果出版社占了大头,那国策室就完完全全就是出版社的下属机构了,这在管理上是很不利的。 尚瑞达也把话说得很白,说你二位哥哥在出版社的领导位置上,不用说,肯定是支持小弟工作的,轻易不会指手画脚。但你们不能一辈子都占着这个位置,如果后来的领导,万一起了什么心思,那不得把国策室给折腾散架了? 至于30%的比例,尚瑞达又解释道,实际上国策室只占51%,因为涉及到运营成本和管理成本,所以要占大头。至于剩下的19%,是想着万一有另外的合作伙伴,预留出来的。 看蒲、宁二位还不明白,就直说了,这19%,是给两位哥哥,还有钟文龙留的。当然不是直接给三位,而是挂在蒲清泉儿子蒲兴,宁长河儿子宁秋,钟文龙儿子钟道安身上的。 蒲、宁哥俩这才明白,相顾一看,俱都点点头,拿起茶杯,冲尚瑞达一举:好意领了,先干为敬。 第七十四章 回家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恩里由来生害,故快意时须早回头。败后或反成功,故拂心处切莫放手。 都不是圣人,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不用避讳大谈分蛋糕的细节。 事情基本都明了,谈好分工,三兄弟打算就这几天就启动立项、申报工作。 但所谓纲举目张,整体思路上是有了,但涉及到具体操作细节,就需要一份纲领性计划,或者说叫项目实施总案。 做计划,放在后世的企业管理里面,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没有计划、随性所欲的做事情,结果肯定只有一个:混乱不堪。 做好计划,确立目标,把控好工作进度安排:前期筹备、运营策划、正式实施、推广、发展。 每一步都可以说至关重要,成功在细节,每一步都缺失不得。 相反,没有规划,想到哪,就做到哪,随着后面事情越来越多,人的精力又有限,那只会让管理者和下属,陷入茫然、混乱的境地。 甚至,因为工作安排不合理,而让资金的流动也陷入混乱。不该花的钱,都花了,而应该投入的,反而没有了资金,形成人为的资金链断裂。这是任何新生企业,都承受不起的代价。 有一个思虑成熟,不说面面俱到,至少把该考虑到的都考虑进去的计划书,那么做起事情来,才会有条不紊,进退自如。而且,能很快的让整个事业从新生,到发展,到壮大,最终走上正规合理的轨道。 这个道理一说,都懂。 但怎么做这个计划,显然蒲、宁两位,是没这概念的。 笔头上的工作,就落在尚瑞达身上,实际落脚点还是尚文远这小不点,只是蒲、宁二人不知晓罢了。 不过,最自己这也不是什么大难题,尚文远在一旁,闷着不做声响。 整个一天,兄弟仨加上一个小人儿,除了吃饭的时间,其余都是在蒲清泉的办公室度过。 等事情差不多议定,已是月上柳梢。 吃过晚饭,尚瑞达以需要考虑计划的事为由,父子二人还是住在了社里的宾馆里面。分别的时候,尚瑞达把买的礼物都拿了出来,自然又得到两位哥哥的一番“打土豪、分田地”的调侃。 又花了一天时间,尚文远把全部的计划完成,让老爸把计划交给了蒲、宁两位伯伯。 当然都是简案,你要尚文远一天时间,做一份一两百页的项目规划、实施方案,在没有电脑和互联网的时代,显然就是天方夜谭了。 自己人看,没必要弄那么多口水话、场面话。够周详、意思够清楚就差不多了。 计划一交,余下的事情,就看蒲、宁两位的了。 还真苦了蒲清泉和宁长河两位领导,一般来说,到他们这位置,都有助理,偌大一个出版社,笔杆子当然不缺。不过,这事要保密,就只能劳累自个。 两位哥哥的事情,尚瑞达不操心,他和儿子又是离家半个多月,尽管身不由己,但事情差不多办好,是时候往家里赶了,少不得回去还得费口水解释。 约耿行长又吃了一顿饭,去看了一下刘主任房子装修进度,安排好到时候搬家的细节,又跟蒲、宁两位哥哥交待了一下,就买了回万川的船票。 两天后,再回到万川租住的屋子,尚瑞达不免透着几分陌生来。 父子俩当然免不掉一顿挂落。 尚文广不忿小弟跟着老爸四处打秋风,得瑟,尚文远回家一落地,他就宣布:周扒皮,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被你们幼儿园开除了! 幸灾乐祸的看着小弟,以为会引得小不点一顿嚎哭。 但事与愿违,小家伙丝毫没在意,一个屁墩儿坐在大皮箱子上,小巴掌拍拍屁股下的箱子,摇头晃脑的说道:“这么大一箱子,我给不给你分一点呢,很为难呀。” “你个狗东西,我看你得意!看你得意”小家伙还在得瑟,一个没留神,被老妈一把提溜起来,在屁股狠狠的印了几巴掌。 “哎呀,别打啦,别打啦,快开花了。”尚文远被老妈攥手里,给揍得哇哇乱叫,把一家人都逗得哈哈大笑。文广、文惠两兄妹笑得最大声,还给老妈加油,问要不要家伙什,巴掌打不疼人。 “好啦好啦,赶紧做饭去,饿死了。”笑了一阵,尚瑞达就对妻子劝道。 “吃什么吃,你不会做啊?”好嘛,尚瑞达也惹祸上身了。晏华放下小儿子,转身冲老公训斥道,“都是你惯的,你出差就出差,硬带他干嘛?这下好了吧,人家幼儿园都不要了,余大哥问我都不知道咋开口。” “什么开除不开除的,我还就不上了呢,就那么个破幼儿园,学得了什么玩意儿。”尚瑞达不以为然的说道,“对了,文广和文惠,你们明年也不用上了。” “你啥意思?”尚瑞达这话一出口,把晏华和文广、文惠三人都听楞了。 “呵呵,反正是好事,你先做饭去,吃完饭再跟你们说。”尚瑞达一看效果达到了,笑呵呵的卖起关子。 “不说是吧?不把话撂清楚,甭想吃饭。”晏华瞪了一眼颇有点得意洋洋的老公,狠狠的“威胁”道。 “你这人,还真是,一两句话扯不清楚,等会慢慢说,赶紧做饭去。我可跟你说啊,我跟小远就今天早上喝了两碗稀饭,中午就没吃。”不理会妻子的威胁,尚瑞达老神在在的坐椅子上,一副打死就不说的样。 “哼,等会你要不说明白,晚上你就跟你宝贝儿子睡去。”晏华白了一眼老公,对小女儿说道,“走,小惠,我们做饭去,做好了我们自己吃,饿死他们两爷子。” 文惠在万川读了半年的书,也适应了城市的生活,性格活泼了许多。加上家里不缺吃少喝,营养也跟得上,原先瘦弱的身子也丰润起来,脸蛋也变得光洁细嫩,农村的黄毛丫头,眼看着也婷婷玉立起来。 笑嘻嘻的跟着老妈进了厨房,尚文远也跟着溜达进去,却又被赶了出来,嚷嚷着饿了,找吃的。 晏华轻轻的拍了一下儿子的圆脑袋,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剩下的馒头,让他自个抱着吃去。 “成绩怎么样?快期末考试了吧?”等妻子和女儿一进厨房,看了两眼大儿子,见文广的眼神老往自己手上的烟上溜,心里一跳,问道,“我说你小子别不是学会抽烟了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正处于变声期的文广,一听老爸这似笑非笑的问话,眼神就有点慌乱,尖着嗓子急急的答道。 “没有最好,要让我知道了,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非得学抽烟。”警告了大儿子一番,看意思,儿子还有点不服气,没好气的说道,“我抽,是没办法,学了放不下手。你什么眼神?老子抽的是自己挣的,你要有那本事,等自个挣着钱了,怎么抽我都不管你。” 看儿子低着个脑袋,知道这个年龄正是叛逆的时候,说多了反而不好,就问道:“什么时候放假?” “可能要一月份中吧,期末统考后。” “平时也没时间问,你成绩跟得上不?” “还行!” “还行是几个意思?不是有期中考试吗?在班上啥位置?” “二十多名。”这话文广说出来,就有点底气不足。 “你班上多少人啊?” “七十二个。” “那得加把劲了。”尚瑞达看儿子焉巴的样子,不免心疼,就安慰道,“好生着读书,反正看你们本事了,你跟你妹妹要有那能力,送你们出国去。” “啊?”文广被老爸的话给惊着了,大张着嘴巴。 “啊什么啊,你以为老子跟你开玩笑啊,明年上半年,我们全家都搬江陵去,学校我都给你们找好了。”反正客厅里就父子二人,小儿子抱着个馒头,跟在老妈屁股后面转,尚瑞达还是把话头给漏了出来。 “江陵可不比万川,你这成绩跟不跟得上,我没底,你自个最清楚,别到时候给拉得太远。”看儿子一脸的震惊,估计还在消化自己的这些话,尚瑞达笑了笑,就没继续说。 打开皮箱,把放里面的一堆书拿了出来,对文广说道:“这是从你大伯他们单位那拿的,你选选,看用不用得上。” “啊?大伯?我大伯到江陵啦?”文广那公鸭嗓子是真难听。 “不是那个,现在说了你也不认识,到时候见了面就知道了。” “哦。”文广就不再问,接过老爸手上的书,看了两眼就欢呼道,“爸,这书挺管用啊,我们老师用的就这个。” “有用就好,我又不懂,你多听老师的就对了。” 父子俩就着学习的事情,聊了好大一会,直到晏华叫吃饭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一家人很是快乐的吃过饭,本着“先吃完不管,后吃完洗碗”的原则,三个孩子比拼到最后,还是尚文远人小,吃得多,还很慢,洗碗的活就落小不点头上了。 尚文远怎么会干这事,就耍赖皮。两个大人都不管,乐呵呵的看着儿女打闹。 还是文惠经不住弟弟的死缠烂打,被弟弟的一个小礼物给收买了,一个人收拾好碗筷,端到厨房清洗。 一家人说笑了好一会,晏华记挂着刚才尚瑞达说的那些话,就问老公到底是咋回事。 尚瑞达笑眯眯的不着急解释,反而把大皮箱打开,一件一件的把东西都给拿了出来。 衣服、手表、皮带、帽子什么的一大推,而且看质料,不是万川这边能有的,光看表面就很是高档。 晏华就问:“你说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家里又不是没有,一共花了多少钱啊?” “不多,也就几千,是这个数吧,小远?”要的就是这效果,尚瑞达一副暴发户得瑟样。 “嗯,4000多吧。”尚文远知道老爸想干什么,也不在意,跟着配合道。 “啊?你那来的这么多钱?”晏华大惊,把手里的东西一扔,死死的盯住尚瑞达的眼睛,哑声问道,“记得出门的时候才给了一百来块钱,你不会是贪污厂里的公款吧。” 文广、文惠也停下来,跟着把手上的东西都放下。他们也到了懂事的年龄,知道贪污公款可不是小事,弄不好得坐牢,甚至吃枪子儿。 “什么话你这是?”尚瑞达显摆的目的达到了,也不再卖关子,拍着胸口说,“厂里那点公款?嘁,都不够我这半年来赚的零头。” “你又干啥事了?”晏华掰扯着老公的衣袖,急吼吼的问道。 “娘子……稍安勿躁,且待为夫慢慢道来!”尚瑞达拽了句戏文,习惯性的把烟掏了出来,准备点上。却被晏华一把给夺了过来。 “你想急死我啊,说,你到底干了啥事?”看丈夫那死样子,晏华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儿女都在,揪着尚瑞达的耳朵就喝问道。 “啊,疼,撒手,赶紧撒手。”还想?n吧两下,却一下被揪住了痛处,尚瑞达连声呼疼,“我好,我说,你先撒手啊。” “看你还嚣张!”晏华这才松手,把一旁的尚文远乐得,哈哈笑出声来。 尚瑞达这才老老实实的,向妻子一五一十的坦白起他这半年来的过场。 当然是捡着重要的说,小儿子的事情,他是准备带到棺材里去的。 晏华已经惊得说不出来话来,张着嘴,死死的看着自个丈夫,似乎有点不认识这个枕边人了。 至于文广和文惠,自然惊呼连连,惊喜之余,剩下的就是崇拜了,两双亮晶晶的眼睛,透出崇拜来。 等尚瑞达从提包里,拿出存折,房产证明,一一摆在晏华面前,晏华才下意识的拿起来端详。 存折上一长串数字,直接把眼睛都给晃花了。 “文广,你帮妈看看,这是多少?”机械的把存折递给大儿子,晏华涩声说道。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文广也从未见过这么多钱,拿手指一点一点的往前点,数完了才吞咽了一下口水,对老妈说道,“妈……是真的,五百六十五万一千三百九十八元。哦不对,后面还有,爸,后面那两排数字是什么?” “甭数了,存折里有550多万,我取了一万,买房子花了将近九万。我存的是活期,应该还有利息。对了,小远,你耿伯伯说的利息是多少来着?”尚瑞达装着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每一次拿存折出来,看一眼心里就狂跳,五百多万啊。总算想起还有利息,之前一直忘了这事,就冲一边的小儿子问道。 “好像说的是月利息两分八,年利息是六分八,记不住了。”尚文远挠了挠脑袋,回答道。 “哟,这看日子半个多月了,那这个月底,应该是有利息了吧?文广你算算,一个月利息有多少?” “等我算下。”文广从一旁的书包里拿出纸笔,开始算利息。数字太大,心算还没那本事。 “159,880元,尾数就不算了吧。”快速算了一下,文广才报出数字来。 “嘿,这么多啊,看来放银行里还是保险些。”尚瑞达听了儿子报的数字,不由大喜,挺划算啊,存一个月,几套房子就出来了,那放一年…… 见妻子还呆愣着,尚瑞达拿手在她面前晃了两晃:“嘿,傻了吧?哈哈。” 老半天,晏华终于回过神来,很自然的就把那本存折给攥手里,然后把房产证明什么的也都楼在怀里,盯着老公:“还有什么要说的?” “哦,没了。”见妻子一副怀疑的神色,一拍脑袋,“嗨,我这脑子,给你们给弄晕了,还真有事。” 见大儿子和女儿,包括妻子都眼巴巴的看着自个,尚瑞达这才悠然的又掏出一支烟放嘴上,不过这次晏华没拦着他。还是女儿贴心,从桌子上拿过火柴,划燃,给老爸把烟给点上。 “万川电池厂,这班也不用上了。”见妻子又要急,连忙解释道,“甭急,甭急,是这么一回事。” 之前尚瑞达只说了怎么赚的钱,用钱干了些啥。 现在他又把自个这半个月的遭遇,以及因祸得福,还到了北都,受中央领导接见,题字,前前后后,连自己要调到江陵,做什么研究室主任,都仔仔细细的解释了一遍。 “这都是你干出来的?”晏华睁大着眼,又是担心,又是欣喜的听完丈夫的解释,似乎不敢相信。几十年的夫妻,自个丈夫有点本事,她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大本事。 心里有点没着没落,丈夫有本事,做妻子的当然高兴。但差距太大,不由就生出一股自卑的心思。 “那可不,咱这就叫**,小远,后面一句啥来着?”男人大多粗心,没觉察出老婆的思绪变化,尚瑞达自得的弹了弹烟灰,对小儿子得瑟着问道。 “一遇风云便化龙,不过,爸,你这龙长不了啊,你看都归妈了。”尚文远笑嘻嘻的调侃自己老子。 尚瑞达这刚翘起来的尾巴,一下就给儿子这话给打回原位,苦着脸,说不出话来。看着老子吃瘪,三个儿女俱都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 一旁的晏华压住心思,对着丈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想也是,小儿子说得不错,管你成龙成蛇,反正钱都自个把着,没钱我还看你折腾出什么花来。 反正都说得差不多了,尚瑞达就干脆一次性解决。 就把一家人全搬到江陵的打算说了出来。 文广和文惠这才知道,老爸刚回来说的那话什么意思。一想到马上就要搬到大城市里生活了,不由很是期待,欢呼雀跃起来。 但晏华皱着眉头,对丈夫说道:“好是好,可爹那边,你咋说?还有,余哥和竹嫂,你也得去说清楚哇。你看我们这一家,要没余哥和竹嫂,你能翻得起来身?” “爹那我去劝劝呗,反正过年我们全都得回一趟老家”尚瑞达看了看满含担忧的妻子,柔声安慰道,“你就是瞎操心,余哥那我当让然要去说,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余哥他们听了,还说不准怎么高兴呢。再说了,我还想找机会,把他们两口子,一块弄江陵去,正好给你搭伴。” “就你有本事,你以为你是国家主席啊,想升谁官就升谁?德行。”晏华看丈夫又吹上了,没好气的捶打了他一拳,不过没什么劲道就是了。 了解完这半年内,丈夫鼓捣出来的这些动静,晏华也忍不住憧憬起大城市的生活。 尽管她这半年多,在万川总工会干清洁工,日子过得很清闲。 相比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每日里累死累活,养活一家人都困难,现在这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但丈夫有了大本事,折腾出这么大家业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又如何不向往更好的生活? 夜已深,好好伺候好儿女入睡,等丈夫洗过澡后,晏华才迫不及待的进了屋。 至于夫妻二人怎么小别胜新婚,怎么折腾架子床,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七十五章 定亲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多藏厚亡,故知富不如贫之无虑;高步疾颠,故知贵不如贱之常安。 没钱的时候,每逢回家,总有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忧愁。 富贵还乡,却又担忧白云苍狗,物是人非。 回到家后的这几天,好好享受了一番妻柔事顺,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之后,尚瑞达的生活恢复了平静。老老实实上班,安静的等着调令,等着春节放假,然后回老家准备搬家的事。 电池厂领导原本还埋怨尚瑞达出个差,都能碰上这么**烦事。不过等各种补偿奖励一下来,厂领导就把这些不快变成了欣喜。都在讨论,是不是给这小子升升级别,再涨点工资奖金什么的。 不过尚瑞达完全不在意,也不去讨好厂领导,去争取自己的福利。说实在的,他确实有点看不上,层次不同,眼界自然又不一样。 等待调令期间,免不了经常上余舒同家吃饭喝小酒,顺带把近半年的事情又仔细解释了一番。 只是在赚了多少钱的事情上,打了个大大的伏笔,隐约说有那么几万块。 余舒同不以为意,只以为这个老弟还有几分本事,半年时间,折腾出这么厚的家底,都万元户了。 当然为尚瑞达高兴,贫贱夫妻百事哀,眼下富裕起来了,一家人可以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余舒同两口子的姿态,让尚瑞达难免暗自羞愧,总有欺骗的感觉,很想张口说老实话。不过后来想想也就算了,还是从其他方面来补偿补偿。 想来想去,余舒同两口子还真不需要帮什么忙。一来两口子收入还不错,不说多富裕,但相较于一般家庭,也算让人羡慕了。关键是家庭没啥负担,就一个女儿,马上卫校就毕业,参加工作了。 有童书权这个叔叔在,还能少了余文的工作? 受人滴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报,更何况余舒同给自己家里的,可不是滴水之恩,说恩同再造也不为过。自己现在稍微有这个能力了,不回报良心总是过不去。 某日傍晚,闲来无事,尚瑞达又提了瓶五粮液,来到余舒同家。 让竹凤英弄了两个下酒菜,哥俩就喝上了。 竹凤英还开玩笑,说达子啊,你这么一天在外头喝酒溜达,回去还不得给晏华跪搓衣板啊? 尚瑞达在外面,当然要雄起,喝了两杯,胆气上头,嚷嚷道:她敢!借她俩胆,不修理她就不错了。 却是把知道实际情况的竹凤英乐得不行。 酒至微醺,尚瑞达就开口问余舒同:哥,你们厂子最近效益如何啊? 也不是外人,余舒同就叹了口气:“不大好,江陵那边临江厂也在生产,明年估计我们厂要减产了。” “不是,你们这系统不是国家分配的吗?能由着老谢他们乱来?”尚瑞达挨了顿打,对十八罗汉倒是了解不少。他嘴里的老谢,就是那位被打得昏迷了几天的临江厂厂长。 “嗨,老谢他们还不是一样,几千上万张嘴,国家还能放着不管啊?”余舒同叹气摇头,这一家有一家的难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那……哥,你就没想着换给个地方?”这就是尚瑞达想引出的话头。 “换地方?能去哪?哈哈,一入军工深似海啊,老弟,你没进军工单位,不晓得这里头的厉害。”余舒同拍拍尚瑞达的肩膀,自嘲的笑了两声,很是沉闷的说道,“我大学毕业那会,就不想回原单位,省里边有好几个单位指名要我呢。结果你看到了?厂里一句话,老子还得乖乖回来。老子就是那孙猴子,总逃不过如来佛那五指山。” 这话说得挺沉重的,但尚瑞达却是一喜,看来这老哥也是憋着的啊。 “那几个部门啊?”尚瑞达勾着话头就往这上面引。 “好些年了都,有点记不清,好像是计委吧。哦还有一个国资委,我一同学就进的这个单位,当时他还拉我一起去来着。”余舒同靠沙发背上,仰头想了想,又唏嘘道,“这时间过得真他妈快,一晃都多少年去了,还跟昨天似的。” “是啊,等再过几年,咱哥俩就得抱孙子,当爷爷咯。哈哈。”尚瑞达也是感慨。 “那你可有得等,文广才多大呀,好像就十三、四岁儿吧?”余舒同得意的大笑,“这我可得走前边,我家小文翻年就十七了,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混蛋。” “咦,小文十七啦?”尚瑞达心头一动,问道。 “嗯,过完年,四月就到十七了,咋啦?”余舒同看了老弟一眼。 “该找婆家了哈?”尚瑞达这小心思就稍微露了点。 “嗨,才十七,着什么急啊!怎么,你这个当叔叔的,就这么着急把嫁妆给送出来?”女儿也没在家,说起儿女的谈婚论嫁,就不免大肆起来。 “送谁嫁妆啊?”一旁正看电视看得起劲的竹凤英听见丈夫这声,随口问道。 说起这电视,还是一周前的事儿,当时万川工会那边,也不知道竹凤英是怎么弄的,就从一家企业里争取到了十来台金星牌电视机名额,彩色的,17?肌?p>  价格很不便宜,商店里单卖得要一千好几,都够普通一家不吃不喝,存好些年才得够这么多钱。但这玩意是抢手货,而且金星这牌子就基本就供应明珠本地,外地供应量很少。 电视机这玩意,下血本买得起的家庭,也不少。关键是有了这东西,娶媳妇儿就容易多啦。 现在这什么都抢的年月,基本上商场里把电视机一摆出来,就得给等着的人一抢而空。 这次万川这边的这家企业,估计是因为什么事情,求到政府里头,顺带着就弄了一批金星电视机过来。政府领导当然高兴,作为年终福利,就分发给了下面单位。 拢共就一百多台,僧多粥少,就看单位头头的本事如何了。 工会不是什么职能部门,但老跟企业打交道,竹凤英这个领导,还是有路子的,几搞几搞,就弄回来十来台的名额。 就这么着,最后落在竹凤英手上的,就有了两台彩电,给了晏华一台。 晏华原先还不想要,觉得这个玩意不能吃,不能喝,纯粹浪费电,还耽搁干活。不过后来看两个孩子实在眼馋得紧,没事就往孩子干爹家里跑,就一咬牙,坚持拿了一千五百块给竹凤英。 自己没花钱,竹凤英怎么会收这晏华的? 但晏华这性子,倔得很,也不想贪便宜,看竹凤英不收。偷偷把装钱的小口袋,塞在了竹凤英家里的茶几下面。 还是余文回家乱翻,把钱翻了出来,竹凤英两口子才知道。拿着钱又找上门,要退给晏华。但晏华打死不接,还说如果一定要退,她就把电视机也退了。 见妹子是这么个性子,竹凤英没办法,就说收五百,但晏华还犟着不干,僵持起来。把余舒同都搞火了,晏华才又加了两百,把电视机留了下来。 电视里正放《昨夜星辰》,是央视从海峡对岸引进过来的,这电视剧一放,火得一塌糊涂。实际上,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好像随便弄一部什么出来,都能获得超高的收视率。没辙,观众没有选择。 这已经是看第二遍了,可竹凤英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动情处,还止不住抹泪水。 哥俩都自诩为男子汉大丈夫,当着外面的人,自然都表现出不屑老娘们儿才看的电视剧。自顾自的说得热闹,声音没压住,被竹凤英听过去一嘴。 “哈哈,说你家小文呢,大哥问我是不是把嫁妆给准备好了。”尚瑞达哈哈笑着回答道。 “不能喝就少喝点,没话找话呢,我家小文才几岁啊?”白了两兄弟一眼,竹凤英没好气的说道。 “这才那到那啊!嫂子,小文翻年都17啦,都马上参加工作的大姑娘了。” “咋的,你还有啥好对象不成?”老听尚瑞达说小文的终身大事,余舒同就问道。 “哥,你看我家文广如何?”尚瑞达这狐狸尾巴一下就露了出来。 敢情还在这等着呢,余舒同大怒:“草,我说你小子憋着什么坏呢,居然打老子姑娘的主意!文广才几岁啊,毛都没长齐全,你就开始张罗了。” “翻年儿说着也就是十五啦,这女大三抱金砖,不将将好么。”不理余舒同的“勃然大怒”,尚瑞达笑眯着脸,夸起自个儿子来,“你看我家文广,模样还成吧,随我。等上完大学,年龄不刚刚好嘛。” 还真不是尚瑞达乱夸,老大文广模样确实挺随他,长的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许是这段时间,正长个的时候,遇上家里条件极大改善,营养什么的都跟得上,个儿冲起来还挺快,眼看着就往一七?上靠了。 “哟,你是看上我们家小文啦?”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竹凤英不淡定了,把电视啪的一关,就兴致勃勃的跟着兄弟俩讨论起来。 “那是,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遗传,小文可是把你们二位的优点全给遗传过来了,也就我家文广配得上,与其便宜了不知道那的混小子,还不如咱两家来个亲上加亲。”尚瑞达夸起儿子来,一点都不脸红。 “文广是不错,不过你不说他要上大学嘛,这到时候,还不知道文广看不看得上呢,小文可是卫校毕业。”竹凤英调侃道。 这话余舒同不爱听,拿眼刮了一下自己婆娘,粗声说道:“你个哈婆娘说啥屁话?卫校毕业咋了?就小文这条件,配个博士都绰绰有余!大学生就了不起啊,老子这大学生还不是娶了你这个高中生?” 酒壮熊人胆,这喝了点小酒,余舒同就有点不知东西南北了,只顾着自己说痛快,却是一嘴把家里最高领导给气着了:“姓余的,是不是嫌高中生配不上你这大学生啊?” 这冒着寒气儿的话一扎来,余舒同就暗道一声坏菜,赶紧端正态度:“只是打个比方,嘿嘿,比方嘛。” “恐怕不是吧,终于是逮着机会,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吧?”这女人一较真,那是啥都管不住。 竹凤英跟余舒同从初中一直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初中都开始处上对象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恢复高考以前,两口子都是高中文化,说不上谁配得上配不上。 等有了女儿小文,恢复高考后,竹凤英必须得留家里照顾几岁大的女儿,考大学就没了那机会。但余舒同却考上了,尽管自己是心甘情愿,但怎么说也是一辈子的遗憾。 今天第一次从男人嘴里听到这话,竹凤英就绷不住往这方面想,说话都带着颤音:“今天正好达子也在,话说清楚,你要看上哪位大学生了,我也不拦你,成全你!” 竹凤英这话一出,兄弟俩就傻眼了,尚瑞达暗恨自个,怎么嘴就这么贱,好死不死的提什么大学生。这弄得大哥两口子,还闹出矛盾了。 余舒同再神经大条,也感觉不对劲了,看媳妇儿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样,心肝就一颤一颤的:“哎呀呀,我说你……我说你……这不瞎扯嘛,我啥时候看上什么大学生了呢?” “嫂子,嫂子,这事是我混蛋,别说这话成不?”尚瑞达赶紧认错,尼玛别亲没认上,反倒把好好的夫妻二人给闹生分了,狠狠扇了自己俩嘴巴子,“全是我的错,喝多了马尿。嫂子,我和余哥说的都酒话,您千万千万别当真啊。” “对对对,都是酒话,我比方没打对!我的错,我的错。”余舒同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雄赳赳男子汉一下就成了狗熊,低声下气的跟媳妇儿讨饶。 “哼,说不准你这是酒后吐真言呢。”看狗熊也似的老公,卖力讨好的窘迫样,竹凤英心里早都笑了出来。也只是说说气话,要真到了分家过日子那天,自己活得成活不成还得打个问号。不过也不想这么轻饶了这混蛋,省得以后喝多了,就气人。 “向毛老人家发誓,刚刚那话绝对绝对不是冲你,我也就顺嘴那么一说。”看媳妇儿口风变了,余舒同赶紧顺杆子爬了上来。 “哼,懒得跟你们计较!”竹凤英冷着个脸,冷哼了一声,就准备开门出去。 “不是,我说你这大晚上的,往哪去啊?”余舒同直接给吓出一身冷汗,就准备起身拉人。 “我找晏华说说话不成啊?要不要在你这备个案?”竹凤英这下满意了,这男人都欠收拾! “呵呵,找晏华去啊,那没事,早点回来啊,这天都开始冷了。”余舒同这才放下心来,憨笑着讨好。 自顾自的打开房门,竹凤英到底没狠得心,就唠叨了两句:“你们哥俩少喝点啊,别又弄得满屋都是!” “不会不会,我跟余哥都差不多了,就说说话,嫂子你就放心吧。”总算云开雾散,尚瑞达连忙保证道。 竹凤英一出门,余舒同就瞪着牛眼,对尚瑞达埋怨道:“狗日都是你,你小子好好的,提啥大学生不大学生的?不知道你嫂子最听不得人说这个?” “是是是,这我不是刚晓得嘛,消消气儿,来来来,哥,咱走一个。”尚瑞达赶紧认错,举杯赔罪。 滋溜一口,干掉杯中玉液,余舒同这才没好气的说道:“算你小子识相!” 第七十六章 公开选拔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纵是做到极处,俱是合当如是,著不得一毫感激的念头。如施者任德,受者怀恩,便是路人,便成市道矣。 两兄弟控制着总量,斤把白酒,还不至于弄得酩酊大醉,何况酒后话多,两人叨叨个不停,把肚子里的酒气都给散发的差不多去。 之前尚瑞达只给余舒同说过,要调去江陵一个政策研究室,但没说这个政策研究室具体是干嘛的。 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事说清楚了。 余舒同这才明白,大笑着夸奖兄弟:不错,很不错,你小子真是个人才,给点阳光你就灿烂,总算没浪费老子当初的一番好意。 尚瑞达也没搞虚头巴脑的那一套,直接就说等他在江陵站住脚跟了,就想着把哥哥一家也弄江陵去。 但毕竟是家乡,故旧亲朋、邻里邻外,小城生活,宁静安然。余舒同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节奏,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不像尚瑞达,只是万川的一个过客,他余舒同在这座千年小城,生活了半生。 所以听得兄弟的建议,就直摇头,说江陵有什么好啊,人生地不熟,得空了找个下棋胡侃的人都找不到,不去,不去,万川挺好。 尚瑞达继续劝,说哥哥你年纪不大,就真想老死在万川?何况,厂子效益不好,为啥不早点跳出来,另择门路?哦,难道非得等到你们那厂子破门落魄了才想找路子?哥哥,那时你才真老啦,跳不动啦。 这话听着挺有道理,可余舒同不同意:咱这是军工厂,双江鼎鼎有名的十八罗汉之一,国家还能放任不管?数千个家庭,几万号嘴,国家能放着让咱们都饿死? 也是经受过儿子那么多熏陶,尚瑞达对形势看得还是比余舒同远一些。就讥笑道:哥哥,这都什么年月啦,改革开放啦。小平同志都在说,开放搞活,你看你们厂,活得起来不?活不起来,那就是一个死。 如果这话还尚文远来说,可能更震撼一些。只因为尚文远知道,不用多久,就十来年吧,双江省兵工大调整,转型、转产、整合、分流、下岗就是整个90年代,围绕在双江十八罗汉身上的主题。 万平机械厂在这波热潮中,也没跑掉。优质车间被迁移到江陵,50%的老工人,被买断下岗,自谋生路。剩下的50%正值当年的熟练工人,被分到几个不同的厂里面,开始新一轮的奋斗,或者说摔打。 再后来,某些人持有的空壳子集团,大肆低买高卖国企优良车间,把硕果仅存的几家转产兵工,拆散得支离破碎,一棒子把号称重工之城的江陵,打得很多年翻不了身。 来来去去,中间不知多少家庭因此妻离子散,不知道多少身怀绝技的老工人黯然谢世。 尚瑞达只是听儿子提过一嘴,说未来国企改革,会有什么景象,具体是怎样,没说。实际尚文远也只是看过一些研究文本,具体到实际上,不是搞工业的,明白不了里面的勾当。 余舒同身在其中,比尚瑞达还不如,只是觉得现在小日子还不错,福利待遇不差,妻贤女孝,堂堂一厂总工,随便走到哪,都能得几句奉承话。 任兄弟说破嘴皮,余舒同也没同意到江陵发展。 弄到后来,实在受不了尚瑞达在那?n吧?n吧,就答了一句:成,等你小子在江陵混成个人物了,老子就跟你混,而且还带着你嫂子,你小侄女,哈哈,说不准还得带上外孙子和女婿。 尚瑞达也不当这是客气话,拍胸口就答应了,他现在有这底气。 喝完酒,尚瑞达隔天问媳妇,文广和小文两个的事,嫂子说了啥没。 晏华很干脆的说没谈过,但尚瑞达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话很假。但媳妇不说,也没辙,想想也就算了。 蒲清泉和宁长河两位哥哥,办事很是利落。 估计是钟文龙的关系,一月初,省政府那边就通过了国策室的成立申请。 因着尚文远的关系,这个中国国家改革开放政策研究室,不像其他机构一样,纯粹的一个挂名机构,而是真正的办成了一个类似于企业的法人机构。 有章程,有股东,有股份比例,有对公账户……总之企业运营该有的,研究室也照样有。 股东就两个,双江出版社以母公司的名义,持股30%,研究室持股70%。章程里明文规定,如再有增资的个体或者机构,股份就从研究室的70%里分配,双江社的30%不会变更。 法人就是尚瑞达,也是研究室主任,副主任就是钟道安,其他编制有蒲兴、宁秋。 尚文远给老爸出的建议,把罗书林也列了进来,反正都是同一个单位里的,只是编制换了一下而已。而且罗书林到研究室,远远比在出版社的重点图书编辑室更好,不说待遇,单说尚瑞达和蒲、宁俩人的关系,以后升迁什么的,就容易得多。 所以宁长河把罗书林叫去谈话,说起编制和工作调动,罗书林听了,二话没说,就点头同意了。 原本尚瑞达也想把郝主任也给弄进来,但尚文远觉得,按双江社的发展势头和发行部的实力,未来发行部一定会从出版社里单独分离出来,独立经营核算,形成所谓的市场决定产品的格局。 等发行部分离出来的时候,研究室再入股或者控股发行部,国企内部的交叉持股,不是什么新鲜事。 对郝主任而言,或许这样更有利。 研究室的几个人,钟道安、蒲兴、宁秋三人挂空饷,能干事的就尚瑞达和罗书林。三份杂志的工作量,岂是小得了的?两个人能干什么事? 所以尚文远在计划里,就明确了,从出版社借调几十个人来,主要是从编辑室里抽调,负责研究室开初的运营。等在全国范围内,招选足够多的人才后,这批人可以回原来的编辑室,也可以就留在研究室。 编制不会变,到研究室这边,工资奖金等福利待遇还涨30%。 蒲清泉原想一碗水端平,让出版社的编辑们自动报名。 但等他让人把通知一贴出来,到宁长河这报名的,呼啦啦,编辑室的编辑们全来了。 这尼玛以后出版社还干什么事?没办法,还是按尚文远的办法来:考试。 反正考试对所有中国人来说,都不是陌生的事,从小到大都在经历,还不重样。 宁长河到出版社时间还不长,对编辑室六、七十号人还不太熟悉,正好借着这次考试,摸摸底。 考完试,成绩没有公布,但把调到研究室的名单贴出来了,当然是以研究室的名义。 尽管有些没上名单的忿忿不平,但这是人家研究室用人,别人有选择的权利。有些风言风语,但被宁长河在社里的职工大会上几句话一说,都偃旗息鼓下来。 至于尚文远提的策划部和市场运营部,包括客服的组建。蒲、宁两位也不知道怎么来弄,尚文远在计划里也没写清楚策划和市场运营包括客服,到底是干嘛的。 摸不准头脑的蒲老大,就打电话给尚瑞达,就说这几个部门,等他到了江陵,自个来操办。 出版社编辑室一下空出几十个位置,而且还都是事业编制,消息一下就传开了。 尽管财务部的匡主任把帐做得很漂亮,双江社下半年收入不菲,但因为成本开支的问题,反而出现净亏的局面。但在体制内混的,有几个不懂这里的猫腻? 关键是出版社该缴纳的税,一分没少,而且账面上的流水,瞒不住有心人。 都知道双江社发财了,油水大大的有。 出版社职位空缺几十位的消息一出来,整个双江省有门路的,都找上门来。其中不乏蒲、宁二人的那些领导,老朋友。 这些人轻易得罪不起,都是本乡本土,一个地方刨食,抬头不见低头见,得罪谁都不好。弄得蒲、宁两位,不胜其烦。 编辑是个很特殊的工种,不是说能认几个字儿就能充任。没从事过这个行业的,纵是你笔头再硬,脑子再活泛,也得至少经过一两年的学习期。 但这些朋友、领导推荐过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呢?不说多是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二杆子,但借故过来沾沾油水,或者镀镀金,肯定是免不了的。 怎么办?还是按尚文远提的办法:考试。 这玩意相对来说,还算公平。 文字的东西,不比数理化,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对错都有标准答案。文字弹性很大,同样一句话,可以有不同的解释。同样的一句话,在不同的语境,又有不同的变化。 更别说多音字,多义词,同义词,反义词。真要较真,包括出版社的这几十号人,半数都不会及格。 为了避免麻烦,蒲清泉和宁长河一商量,干脆考试过程也透明化。 中国考试很神奇,任你保密工作做得再好,你考题只要一出来,很快就能漏出去。 所以为了节省这个麻烦,蒲清泉和宁长河二人就决定,考题现场出,考完现场评阅。 这招一使出来,那些个凭着父母余荫或者朋友帮忙,本身就认不得几个字的,就很自觉的退场。不去出那个丑,丢人显眼不说,还把帮忙的领导面皮都给臊尽。 留下来的,都是自认有几分本事的。自古华山一条道,光明在前,总不乏先行者。 公开招考,公开录用,而且还是在事业单位内。这举动,在全中国都是头一遭。 信息经过《江陵日报》一登载,再通过包括《群众日报》这样的全国性大报一转载、评论,双江出版社就火了,不是小火,而是大火。 紧跟着,全国其他省市的报纸,都加入到评论队伍中。99%都是好话,盛赞双江社这次行为,开体制内用人机制改革先河,唯才是举,公开、公平、公正。 当然也有说风凉话的,说双江社纯粹是哗众取宠,博出位,浪费国家财产。 不过这些间或钻出来的杂音,被一力热捧的媒体和群众,一巴掌就给拍在了墙上。 就连钟文龙都专门打电话过来,狠狠表扬了蒲清泉一通,说你这二娃子总算干了一件正经事。 同时,钟文龙还转述了祁副主席的话,说这是一个成熟的领导干部,探索出来的用人新路子,值得提倡和大力推广。 最后当然也不会忘了吩咐蒲清泉,整理出一份完整的报告,领导们也要看。 双江省委、省政府领导,几位主要负责人也专门派人到出版社,转述了领导的话:你这个蒲清泉同志,很不对头嘛,好东西你捂那么紧,是要干啥子?咋不早点给我们这些老头子说说呢?上级领导问起来,我们都不晓得是咋回事。 当然,转话的都很是客气,转述完领导的话后,照样要求,这次事了,整理出一份报告,领导要过目。 这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原本只是为了不得罪上级领导,一着急照搬三弟的路数,结果居然传得全国都知道了。 不过这是好事,首先当然是出版社出名了,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双江社就是用人机制改革的先锋,以后其他地方说起来,少不得提出版社的名号。 二来,经过这么一番全国性热议,这次人才招选,就更有作为。 从陆陆续续赶来的应考人群来看,截止目前,至少得有一千多人,这还不算之前江陵报名的那些,以及打过电话、电报,现在还在赶路的人。 这动静闹大了,之前蒲、宁兄弟考虑的,现场出题,现场评阅,就有点不合适了,太简单粗暴了些。 这事还得问老三。 万川电池厂已经接到了江陵来的调令,电池厂领导原本是不想放人的,这么一个能不停给厂里拉荣誉、拉业绩的人才,怎么也得留住哇。 但主管工业的一位政府领导,亲自打电话过来,让厂里边放人,那就没办法了。 既然留不住,还不如干脆送个顺手人情,还能在领导那卖个好。 也送不出更好的人情,只能是提级别,多发了两个月工资和奖金。 这几天,尚瑞达就留在厂里边,办移交手续,晚上就请厂里的领导和相熟的同事吃饭喝酒。 接到蒲清泉的电话,得知是问考试的事。就把儿子在江陵说的那些话,换了个方式,说给了蒲老大。 其实也不深奥的,一说就透。 既然要做到公平、公正、公开,考题就只能限定在出版社用人的知识范畴,不怪、不偏。阅卷的时候,除开社里的人,还可以聘请数十位双江高校的文学教授和老师。 这是第一关,第二关,就是面试,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 编辑还不仅仅是考笔头,和作者沟通,待人接物,谈吐、气质也很重要。 相信这两关一下来,就能刷掉90%的人,但留下的10%,就是真正的人才了,有多少就留多少。 第七十七章 路难行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闲中不放过,忙中有受用。 静中不落空,动中有受用。 暗中不欺隐,明中有受用。 接近年关,尚瑞达一家,今年事情不少。厂子里的移交手续是办完了,但为儿女办转学手续,置办年货。当然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准备搬家,全是琐碎的事,还不能不办。 最累人的就是搬家,不说路途遥远,坐车乘船,单说行礼、家私,一年累积下来,就不老少。整理起来也是挺烦人的事。哪些留给别人,哪些自个收着,坛坛罐罐,大包小包。 尚瑞达觉得,反正万川这点家底儿,随便花点小钱就能买,何必都一起搬走? 但一贯养成的节俭,却是改不掉,晏华可舍不得,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汗水钱换来的,咋能说丢就丢了?夫妻俩就为鸡毛蒜皮的事,争论过不少,有时还呛起来。 尚瑞达埋怨媳妇斤斤计较,恨不得把昨天买的葱都带走几根。 晏华骂老公,大手大脚,有俩钱就不知道姓啥了,猴子掰苞谷,走一路丢一路。 不过好在尚瑞达脾气挺好,被骂了也只是嘀咕几句,当然不敢公然反抗掌握了家里财政大权的老婆,低头忍忍就过去了。 不忍没办法,你要一冲动一还嘴,红塔山指定就给你换成8分钱的经济烟,小酒就更别想了。 时间就在忙碌、争论中飞快跑过,不经意间,一晃就到了一月下旬,眼看着回老家的时间就近了。 忙活的是大人,小孩子可高兴了,放假了,可以撒开了欢玩耍。 在老妈那骗了不少的钱出来,尚文广就带着弟弟妹妹,开始了大采购。 村子里的小伙伴可是不少,往后到了江陵,再回家的机会就更少,这些幼时的玩伴,估计会有很多一辈子都不会再见。 糖果、小人书、画片儿、故事书、笔记本……反正觉得用得上的,三个家伙就买了一大堆。 把尚瑞达看得直甩脑袋:我的幺儿些也,回家还要爬几十里山路,这么多东西,你们来背啊? 尚文远骨碌碌转着大黑眼睛,大咧咧的回道:发电报让家里来人接啊,真笨!三、四个人就够了啊。 还没得意完,小家伙就被老娘一巴掌拍脑袋上:就你聪明,真是的,来那么多人看戏啊。 “我,看着没,我还得一个人背。”小家伙拿小指头指着自己鼻子,嚷嚷道。 文广看着自个这弟弟欠揍的神气样,一伸手就捏上了小家伙的小脸:“想得真美!自个爬回去。” 也不管孩子间的打闹,尚瑞达想了想,还是给家里发了封电报。实在是这次回去,带的东西多了点。其他年货自己两口子,可以背着,但那电视机,可就太重了。 原本尚瑞达说,这电视机背回去有屁用啊,电都没通,有什么用。 但晏华说,现在不通,未必以后不通,先弄回去,以后用得着。如果爹不跟着出来,等村子里通电了,就留给爹看呗,反正这电视机不用又不会坏。尚瑞达这才同意了。 两个半大孩子,还有一个小家伙,几十里山路,想着就头疼。 万川的事情大致忙完,也就到了腊月二十四,阳历二月十四号,还有五天就是大年三十。 农村有个说法,叫七不出门,八不归家。说的就是初七就不出远门,初八就不能往家赶。当然有的地方说的这七和八各有不同的涵义,但万川这地方,就是这么流传的:每月初七不宜出门,初八不宜归家。 这都二十四了,再过几天就二十八了,再赶回去就不合适。手里的事没处理的完的,赶紧处理。 余舒同一家人过两天也要赶回竹凤英老家过年,一合计,尚瑞达干脆就把两家人拉一起,团了个小年。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竹凤英在团年席上,安排座位的时候,就把文广和余文两人座位挨着。 两个毛孩子懂什么呀,两家又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一见面,两个半大人就叽叽咕咕的聊开了。 快过年了,俩人都穿上了尚瑞达从北都带回来的新衣裳。原本尚瑞达是想让文广在大年初一再穿上,但晏华坚持,说什么吃团年饭,还穿什么旧衣服?得,老婆最大,就听老婆大人的。 估计竹凤英也是这么安排的,这坐下一看,几个大人就眼前一亮:好一对璧人儿! 文广比余文小三岁,但农村出来的孩子,面上就看着成熟些,而且这半年来,个子也冲了不少。余文站他边上,刚好齐文广耳门子高。 小伙黑色笔挺毛呢短大衣,衬得身子骨修长挺拔,新理的小板寸让整个人更显精神,模样也挺俊。 小姑娘更是漂亮,红色毛呢风衣,一条束腰带,把细细的腰身托得更是婷婷玉立,笑颜如花,青春、靓丽的嫩脸泛着红润,黑亮的长发,顺着挺直的背脊淌下,端的是清纯秀丽。 竹凤英和晏华挨着,看着俩人儿挨在一起,交头接耳,怎么看怎么喜欢。竹凤英就跟晏华咬耳朵:便宜你家文广啦,嘻嘻,不过看着还是很登对。 晏华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回道:是很般配,要不干脆今天就定下来? 两家都是女人做主,两个女主人拍了板,余舒同和尚瑞达兄弟俩,就只有拍手点赞的份。 “不不,早了点,找机会让孩子多处处,特别是文广,初中还没毕业呢。咱们先定下来,时机一到,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竹凤英这话有道理,半大小子、半大姑娘,都还没个定性,这么早把事情落实了,那往后日子,要是一方不同意,两家大人就坐蜡了。 晏华想想也是,就没再提,只是席间,冲老公问了句:能不能给小文在江陵找个医院,先实习实习。 尚瑞达一想,就实习嘛,找老大或者老耿,应当不是什么难事情吧。爽快的就答应了,说等年后,一到江陵,就找人去落实小文实习的事儿。 两个大老爷们也是粗心,丝毫没注意自个妻子的神神叨叨。 一想到能到江陵,那么大,那么漂亮好玩的地方,余文就不免欢呼雀跃起来。文广和文惠更高兴,兄妹俩原本还带着点担忧,毕竟是江陵,不是万川,人地生疏,这下可算有个熟悉的人作伴了。 只有小豆丁暗自里嘀咕,这小丫头跟着到江陵,肯定是住自己家,往后自己这日子可不好过哇。 没人理会小家伙肚子里的弯弯绕,两家人和和美美的团了个年,约定年后再聚。 和余舒同一家团完小年,腊月二十五,尚瑞达翻了翻老黄历,正是归家、省亲、迎娶的好日子。 跟周围邻居和余舒同一家打了个招呼,包了个小四轮,装上大包小包,就开始往升平镇赶。 这小四轮还不带顶棚,光秃秃的,驾驶室里最多坐三人。自然,副驾驶就留给了晏华和文惠母子。 至于尚瑞达和两个儿子,则给留在后面的车斗里。还好,都穿得够厚实,倒不虞受凉感冒。但寒冬腊月的,风刮在人脸上,也是生疼生疼,脸上一会就给风吹木了。 车一到升平车站,尚瑞达早都给冻得受不了,车一停,就赶紧跳下车斗,把小儿子给抱下来。文广则是自个跳了下来,小伙火力壮,他倒没什么事。至于小家伙,完全缩在老爹的怀里,吹不着,能有什么事? 把车斗里东西都取了下来,一看老家的人还没来,把车钱付了,一家人就在车站等着。 万川农村有赶场这么个说法,一、三、五赶某个场,二、四、六又赶什么场,约定俗成。 今天正好不是赶场的时间,升平镇的人就不多。 离村子又不是太远,镇里的人也多认识尚瑞达两口子。 开始镇上的熟人还不敢打招呼,怕认错人。 主要是尚瑞达两口子出门半年多,身上衣着打扮,比起升平这个农村小镇来说,洋气不少。加上两口子,特别是尚瑞达结交的又不是一般的人,这么长时间下来,自然而然,身上就显出不一样的气质来。 跟着的三个小孩儿,也是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城里人打扮。 眼看着几个面熟的人凑了过来,尚瑞达才笑着打招呼。什么张老表,王表叔,反正都是乡里乡亲的,只要是熟悉的人,基本上都可以攀上亲戚。 没认错人就好,好些人就围了过来。尚瑞达也掏出红塔山,见一个发一支,也不管是真熟悉,还是看热闹的,发完一包,又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一包,继续发。 红塔山在这时节,就是顶好的烟了,周围的人也不是不识数。烟拿过来,也不慌点上。七嘴八舌的就问起来,比如在那地干活啊,干啥啊,看样子是发达啦,之类的。 尚瑞达对这种阵势,应付起来驾轻就熟,反正跟着瞎吹就是了。至于干什么,说出来反正他们也不懂,干脆就说在电池厂上班。 万川电池厂是大单位,整个万川就几乎没人不知道。周围人一听,俱冲尚瑞达比大拇指:你娃有出息。 等了差不多一个多钟头,周围混烟抽的都换了几拨,尚文远爷爷叫出来接人的,总算是到了。 尚瑞达一看,就哈哈笑出声来。果然是来了四个人,四叔家的大儿子,大伯家的大孙子,三叔家的老大和老二两兄弟。一行四个人,都是尚家的壮劳力。 “老二,都说你娃出息了,有好多东西嘛,要我们来四个人背?”先开口的就是尚文远大叔尚瑞庆。 “主要是有这个逼电视,重得很。”一家人也不见外,跟三叔家的尚瑞贵和尚瑞本打了个招呼,尚瑞达直接在旁边装烟的包里,拿了一条红塔山,扔给堂弟,“你们几个自个分去,不够我包里还有。” “?剑??接矗??澹?阌彩欠2屏送邸!鄙形脑洞蟛?业拇蠖?由形闹遥?豢瓷腥鸫锬玫氖呛焖?剑?残p湛?男Φ馈?p>  “抽你的就是。”晏华笑着问道,“文忠,听说你娃要结婚了?是哪里的新媳妇儿哟?”。 “嗯,估计还得等一年。”尚文忠腼腆的答道,“山那边的,二婶你恐怕还认识,向老大屋里的”。 “哦,是他屋里的哟,认识,我认识,是个好姑娘。”晏华只顾着跟侄子说新媳妇儿的事,文广、文惠包括文远这个小豆丁,都跟着老爸,跟几位叔叔见礼打招呼。 兄弟几个寒暄了一支烟的工夫,尚瑞达看了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 就让几个人把东西装在背篓里,说先随便找个饭馆,把饭吃了,再上山回家。 几兄弟连带一个大侄子,都没意见。很快把大包小包的装背篓里放好捆扎实,免得等会走山路,一下给掉山下去了。 背后东西,在镇上找了个熟人开的馆子,尚瑞达点了满满一桌子菜。要赶路,也没多的,找店家打了一斤泡酒,五个人平分,一人刚好二两。 酒足饭饱,歇了会,消了消食,一行人才动身。 上山的路,说是大路,实际上就是一人宽的土路。很陡,爬起坡来,很是吃力,特别是背着东西。 而且这路,不是直上直下,而是在山腰间盘来盘去,看着不远,走起来要很久。 尚文远前后加起来,有一二十年没走过这山路了,开始还扭着小屁股,迈着小短腿儿,爬得起劲。 等爬了没半个钟头,就累得走不动了,耍赖,躺地上不肯起来,还直嚷嚷累死了,累死了。 早知道这小东西有这么一出,尚瑞达也不意外,嘴一歪,让文广背着小弟。 爬山路不能太急,累了就停下来,歇歇脚,喝喝山泉水,抽抽烟。边走,尚瑞达就讲着城市里的见闻,尚瑞庆几兄弟也说着家乡里的野闻趣事。 一路走一路歇,有人陪着说话,倒不觉得难熬。从山脚到山顶,二十里山路,一行人爬了四个钟头。 一行人,就文广最累,他就专职背小弟。 几十斤重的娃娃,刚背着还没觉得,等时间稍长,就吃不住了,关键是小东西在背上,感觉不舒服还七扭八拐的。文广有几次都威胁,再乱动就把小家伙扔山下去。 等到了山顶,一行人都累得气喘吁吁,连话都不想说了。 只有尚文远这小豆丁还活蹦乱跳,也不管山顶风大,掏出小丁丁,就开始撒尿。 想的是迎风尿三丈,可惜呀,山顶的风,能吹得单薄的人站不住脚,更何况你一个小家伙。大风一刮过来,那尿就直往小家伙身上跑,甚至直接吹到了脸上,落在了嘴里。 尼玛,太悲剧了。 赶紧收鸟关门,可惜身上还是留下不少。 小豆丁狼狈不堪的模样,可是把一行人逗得大笑不止,文惠更是笑得直不起身来。 一场畅快的大笑,把众人身上的疲惫赶去不少。 在山口的林场屋子里,抽了几支烟,歇了很大一阵子。 看天色也不是太早了,众人才又起身,出发。 下山就容易多了,路好走,也宽敞。 一个多小时后,翻过最后一个小山包,总算看见了那座熟悉的小院,以及院前院后,在冬日寒风里卓然挺立的皂角树和大柏树。 第七十八章 春节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富贵家宜宽厚,而反忌克,是富贵而贫贱其行,如何能享? 聪明人宜敛藏,而反炫耀,是聪明而愚懵其病,如何不败! 对于尚家寨的乡民,尤其是尚家本家的人来说,今年的春节,比起以往,显然有了很大的差别。 差别一:今年,族长尚新安让人挨家挨户送了不少年货,其中猪肉十斤,鲜鱼两尾。这场景,只听老人说,解放前家族都会安排,有时,每家还能分得几个铜钱。 不过解放后,说这是封建残余,偌大一个尚家,分解成数百个家庭,开始独门独户的生活,逢年过节,也就没了那些家族福利。 不过,几十年过去,也都习惯了,新中国后出生的后辈,压根不知道还有家族这回事。 今年又有了,传话的人都说,这是学堂那个有了大出息的尚瑞达掏钱买的。 差别二:大年三十团年饭,整个村子姓尚的,家里都不准开火,全都集中在学堂,一起团年,一起吃团年饭。不用出钱,出把力气就行,灶上手艺过得去的,自觉去学堂帮忙。 据说,这还是那个尚瑞达出的钱。 五百户,三千多口子,学堂小院,当然装不下这么多人。 好在挨着学堂,有两块大集体时候,建起来的晒谷场,这才把三百多桌的酒席安排下来。 尚家的人都在议论,看来学堂尚家老二家,这回是真发达了。 几千斤猪肉,上千斤鲜鱼,加上三百多桌酒席,这么多钱,就是传说中的万元户,都扛不住。 但人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拿出来了,不是发了大财,能有这排场?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瞒不住人。 消息传得很快,不到一天,十里八乡的村民都知道了,尚家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发了大财,还调到省里当了大官! 尚家寨的外姓人,都偷偷跑到尚家祖坟那,看看是不是人家祖坟上冒出了青烟。 还真看出不少异象。 去偷偷看了的,都在传,尚家祖坟的坟头上,长了好大一堆丝茅草,样子很像一顶官帽。 越传越神乎,什么祖宗显灵,什么龙脉,各种说法都有。不过这都是命,人家祖宗保佑,羡慕不来。 但总可以去沾沾官气,说不准哪天,自家也能跟着发起来。 于是,学堂就热闹起来。 拜访尚瑞达,来沾点官气的人,络绎不绝,不说门槛踏破,但院子里的椅子、条凳,从尚瑞达回家那天起,就没撤下去过,总是被不同身份的人坐着。 连老鹰茶都给耗掉了十来斤,烟就不说了,整整两箱红塔山,现在就剩一堆包装纸壳。 就连乡里的几位大领导,都屈尊来到学堂,向尚瑞达打听省里的动静,探讨起国家大事。 原本只是想孝敬孝敬本家长辈,却不经意闹出这么大动静。尚瑞达自是被这架势,弄得苦不堪言。还得堆起笑脸应付,要不这坏名声就出去了。 纷纷扰扰,这阵势,一直到大年初二,才消停下来。 瘫软在床上,睡了整整一天,尚瑞达才缓过神来。 不过,还清静不了。 之前那波都是满揣好奇心的外人,这回来的,就是本家长辈了。 拿了这许多好处,长辈们都挺体谅尚瑞达,知道接待这么多人,是极累的活。痛快的让这小子休息一天,有问题可以放一两天嘛。 过了初三,四叔尚新安最先找上门来。 从腊月二十五号回到家那天起,尚瑞达只顾着安排送礼,然后去为家族中人购买年货,压根没有空闲时候。尚新安作为一族之长,当然要来统筹安排,颇费脑子的活路,也是跟着连续累了几天。 不过,这是家族兴旺发达的架势,累是累了点,但尚新安心里很是畅快。 尚家除了祖宗做过边陲参将,何曾有子弟有过这么大出息? 尚新安有很多问题,这些天一直憋在心里。比如这么多钱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从正道上来的?调到省里,是个什么品级的官?往后能不能为家族的小子、姑娘们安排一下? 四叔一个人上门,要单独找自个丈夫,晏华自然明白,这是有事要垂询,或者说要来商量事了。就把孩子们都打发出去玩,包括两位小姑子,自己就负责烧水、沏茶。 抽着烟,嗑着瓜子,就着堂屋里的火盆,四个人开始谈起话来。 尚新泰这些天一直都有点晕乎乎的,好酒也醉人,何况儿子孝敬的都是真正的上好茅台,每天难免就多喝了两杯,走路都带着飘。脑子里也有点空,半躺在火盆边上的躺椅上,半眯着眼,听儿子和老四闲聊。 尚新安照例??铝肆骄洌?潘档秸?狻?p>  首先当然是让尚瑞达老实说下,出去这么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到底赚了多少钱。 早都考虑过这些问题,尚瑞达也没含糊,除了自个儿子的那些事,他老老实实的就把这半年内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倒了出来。 当然,具体到赚了多少钱,也只是露了点口风,说还算凑合,五、六万总是有的,还假模假式的问媳妇晏华,是不是这么多。 晏华当然知道该怎么表示,点点头,说差不多。对丈夫把总收入砍掉九成九,再说出来,很满意。 说实在的,她太明白尚家长辈们做事的风格了,无非就一条:家族为先,家族所有有点出息的子弟,赚来的钱财,必须都得交到族长的手里来分配。不过这都是明面上的,大头还不是领头的几个得了。 心里很不情愿,这都什么年月了,还来这一套?我家有事的时候,有几个伸出手来?反而冷言冷语收到不少。就半年前,自个儿子治个小腿,有几家出来说帮一把的? 哦,现在看自家有出息了,就想来打秋风,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一听侄子的口气,敢情钱还是晏华在管,尚新安眼里就露出不满来,这么多钱,交给一个妇道人家来管,算怎么回事?还有没有个规矩了? 不过,当着晏华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就问尚瑞达,以后有什么打算? 怎么打算,尚瑞达自然都规划好了,也没瞒着。说已经在江陵置业安排了,打算开年就把一家人,包括老爷子,都接到江陵去,以后就在那边安家落户了。 这一听,尚新安就更不满起来。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办了?” 这是我家里的事,跟你商什么量?尚瑞达还暗自奇怪。以为四叔说的是对老爷子的安排问题,就解释说道:“这我自家的事,咋能麻烦您呢?四叔,我是这么想的,我爹呢,跟着我去江陵过一段时间,生活得习惯呢,就留在城里,要生活不习惯,还得麻烦家族和您。至于田地什么的,您就分给家族里田地少的。” 尚新安关心的是尚瑞达手里的那五、六万块钱的事,重重的把茶盅往旁边凳子上一顿,很是气恼的说道:“小达子,你是想造反啊,有没有把我,把尚家的老辈子放在眼里?想一出,是一出。” “啊?四叔,您这话什么意思?”一看四叔好好的,忽然发这么大火,尚瑞达忙问道。 “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看小侄子还装傻充愣,尚新安愈发火大,大声质问道,“哦,你眼里就剩下你爹,还有你自个的一亩三分地。尚家寨这几千老老少少,你都不管啦?” 这下明白四叔是什么意思了,尚瑞达不由大惊:“四叔,您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尚家这几百家,怎么就轮上要我来管了?” “咋就轮不上?第一条,我问你,你姓啥?你是啥辈的?骨子里你流的是谁的血?” “嗯?咋吵上了都,老四,你说谁流血了?”半眯着眼,养神养得快睡着的尚新泰,被四弟的大嗓门给弄醒了,听了半截,就囫囵着问道。 “睡你的觉去。”尚新安对二哥也是很不满意,这么大的事情,先前一点风都没透出来。这个家,到底谁在管,到底谁说了算? “四叔,您的意思我明白,一笔写不出个尚字来,我生在尚家寨,身上流的当然也是尚家祖宗的血。”尚瑞达被媳妇暗里几个眼色一递,夫妻间的默契就出来了,连忙捡着好话说道,“我刚刚话还没说完呢,尚家老少,我也不是没考虑过,所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家族内,能拉上一把的,我肯定不会撒手不管。但四叔,您也清楚,我以后到江陵,要干的事,都是文化人才能干的,咱们尚家,您琢磨琢磨,能拉得出去几个?” “你能这么想,还算不错,没有白培养你。”尚新安看侄子这态度,脸色就缓了下来,说道,“现在拿不出几个人,难道以后就不能了?只要好生培养,过几年,出几个能读能写的,还不简单,到时候跟在身边,多学学,不就会了?” “这没问题,只要是可造之材,多培养培养,我看是可以的。”尚瑞达有这毛病,喜欢轻易许诺。 这毛病,晏华给他说了不知道多少回,不要轻易答应人,万一有什么意外,答应人家的事,没办好,那人的信誉就没了,往后谁信你啊?但这人……老改不了。 尚瑞达对晏华暗射过来的白眼,没在意。知道媳妇的意思,不过他真就这么想的,一个家族,能多培养出来几个人才,总是好的。以后,盘子扯大了,怎么也得需要几个信得过的家族中人帮衬。 “嗯,这才是为人子的态度,小达子,我问你,你手里边的这个钱,怎么打算的?”看侄子态度不错,尚新安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问钱的事了。 “这都小华在安排,您问问她吧。”尚瑞达倒是把事情一推六二五,难题留给媳妇去解决。 不是尚瑞达心肠腹黑,实在是,对这种事情,他真不擅长,老觉得太麻烦,处理起来太累。媳妇在这处理方面的能力,倒是让他放心。 晏华心道:尾巴露出来了吧,还扯什么家族,扯什么人才不人才,不就想白捞点好处么。 但面子上还是得讲的,毕竟是长辈,计较了一番,就笑道:“四叔,您是没在城里生活过,不知道这城里生活,也不容易。这城里啊,啥都得用钱,你坐个车,还得交车钱,买个米,买把毛毛菜,买油,买煤气罐,样样都得要钱。一个月下来,怎么也得用掉几十上百块。这还是在万川,听阿达说,江陵那边更贵。” 见四叔脸色又开始变黑,有点爆发的迹象,知道人家不爱听这个,连忙又说道:“也算老天保佑,我跟阿达遇上贵人,这才有了点奔头。您和阿达说的我也同意,家族里的事情,我们不能不管。” 咬了咬牙,晏华知道,今天不出点血,是不行了,就继续说道:“这么着吧,现在我们手头,拢共是五万五。我打算留五万,剩下的五千块,就交给家族里,当做家族里的孩子们的学费,多出来的,就买点书本,笔什么的。当然,往后每年,我们都会看情况,交出一部分钱来,供家族里的孩子读书上学。” “你还真大方,五万五,就留下五千!”尚新安对侄子可以虎着脸,想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但对这个侄媳妇,可不能。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数目,尚新安脸色就很难看,讥笑道。 “四叔,您这话可就有点让我这晚辈不明白了,您是嫌我们给您的太少吧?可四叔,我们这钱,不是大风刮来,平白在大街上捡的。”晏华本来心里就不舒服,这打秋风,打得也太嚣张了吧,还嫌少? 谁知道这钱最后,真正落到家族里那些小家伙身上的,能有几个?何况,自个还承诺,以后每年还会交一部分钱出来。 “怎么说话呢?是我要你的钱?”被侄媳妇一嘴给说破心思的尚新安,面色一下就赤红起来。巴掌在凳子上一拍,把一族之长的架势端了出来,“按照以前的规矩,你们两口子赚的这钱,都得交族里。现在我这让你们自己定,还给我来这一套!怎么,真以为出了尚家寨,我就奈你们不何?” “四叔您要这么说,那我就干脆不给了。过年请尚家上下吃的、送的,就当我们孝敬了。”晏华受不得激,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不是我们做晚辈的不孝顺,可四叔你胃口也未必太大了,还得全部交出来!小远医脚的时候,尚家几千号人,给咱家给过一分半文没有?爹六十多的人,挑粮食去卖,有人出过力没?” “小达子,你个小狗日的,就是这么管的家,这么管的你婆娘?”尚新安被晏华一顿数落,气得眉毛胡子都抖动起来,对尚瑞达发火。 “四叔,消消气儿,小华,你少说两句。”尚瑞达也没想到,这事还呛起来了,更没想到的是,这四叔胃口这么大,还想把自己家的钱全数上交,尼玛敢情我这好心好意,请客还请出鬼来了。 心里也很腻歪,不过大过年的,吵吵起来,不太像样,有心解释几句。不过看四叔阴沉的脸色,知道不拿钱出来,说啥都不管用。暗骂一声:草,这都什么事儿啊! 第七十九章 离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家人有过,不宜暴扬,不宜轻弃,此事难言,借他事而隐讽之。今日不悟,俟来日再警之。如春风之解冻、和气之消冰,才是家庭的型范。 尚瑞达觉得,自个这回,怕是弄巧成拙了。 衣锦还乡的戏码,搞不好还得变成里外不是人。 给媳妇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暗示,才斟酌着自个言辞,对犹自忿忿不平的尚新安说道:“四叔,照规矩来说,钱全部交给家族,不是不可以,毕竟我的根,还在尚家寨。” 眼见着尚新安又坐了下来,才又缓缓的接着说道:“不过,有个情况,我还没给小华说。这五万五里头,还得留出一些钱,到了江陵,要交给单位,作为我的股本金。往后,就是不上班了,也能从单位里头,分点红利。另外,刚刚小华急了点,说话不好听,您老别跟她一般见识。” “你还能在单位里入股?股本要交多少?每年能分多少红利?”对侄子最后一句话不置可否,但尚新安在大队做了一、二十年的会计,对入股和分红这两个词,却是敏感得很,自然就问了出来。 “嗨,这不是朋友帮衬嘛,算个小股,三万股本,占零点三成。”尚瑞达只得撒谎,要不,自个一家子还能不能走出尚家寨都是个问题。 尽管宗族社会,在经历解放、“三反”、“五反”、“破四旧”以及十年动乱之后,在我国已经没多少土壤,多数人已经对家族的观念淡漠起来。 但尚家寨作为一个偏僻的小山村,而且整个村子又是以尚姓独大,祖宗家法依然牢固的存在于每个尚氏子弟的骨子里。 族长的权威还是不能小视,允生允死做不到,但一句“父母在,不远游”,把你死死的箍在村子里,不让你出门,还是办得到的。 正是因为想到这一层,加上确实也不缺这点钱,尚瑞达才想,就当买个平安好了。 “嗯,听起来还成,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尚新安沉稳的点了点头,又说道,“小达子,既然刚才小华把话都说出来了,我也不藏着,不管我说的好不好听,你也先听着。” “那是,我们都是您培养出来的,您尽管说。”尚瑞达很识相的把烟拿出来,给尚新安敬上,又用火钳,夹了块木炭,帮着点燃。 “你们两口子,我还是放心的,换另外一个人,赚了这么多钱,回来估计都不得说出来。”尚新安抽了两口烟,才又接着说道,“四叔不是贪你们的钱,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疙瘩,要那么多钱,做啥子?庆毛子不如你,字认不到几个,又没得啥水平,但在地里刨点食,养活我们一家人还是可以。说到底,这个钱,我是想拿来,把我们学校修一修。” “学校不是好好的嘛,咋了?”尚瑞达奇怪的问道。 之所以有这么一问,是因为尚瑞达清楚,尚家寨唯一的小学校,就是原来尚家寨的孔庙。 整个庙子,修得很结实,房梁、立柱,都是选用最好的原木整料,墙体也是用加了糯米的黄土,夹杂楠竹竹筋,然后夯实的。只要房顶的瓦不损坏,房子过个几百年都不带变样的。 “哼!”尚新安从鼻子里闷哼一声,情绪又有点激动,“好个狗屁,你去看看噻。狗日的唐家那些杂种,把学校的木料都拆换了,把外面坝子的那个堡坎的条石撬了,都弄回去修自家的屋了。” “啊?他妈谁允许的?就没个人出来说话?”尚瑞达一听,大怒,尼玛这是啥德行,拆学校! “还有谁啊?我们的大村长呗。”尚新安看着很是痛苦的摇摇头,又忿恨的骂道,“狗日的这些外姓人,做得出来啊,我去看了几回,有一个教室的墙,都裂了个巴掌大的口子。” “那就没人去向乡里面反映反映?”尚瑞达是真没想到,这些人胆子这么大,吃惊的问道。 “反映?中狗屁用!那几爷子巴不得房子快点垮了,好重新修一个,他们好捞一点。”时代变了,尚新安这个尚家的顶梁柱,在村里说话,也不再一言九鼎。 “那四叔您怎么打算的?”这涉及到乡里、村里的一些老矛盾,说老实话,尚瑞达也知道,光凭几个人站出来,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正因为尚家寨,尚姓独大。解放前,尚家寨的很多外姓人,差不多都是当年尚家的长工和帮闲。 解放后,这些长工和帮闲,都翻身做了主人。 确实是翻身了,尚瑞达听尚家长辈们都讲过,自己的祖父,就是被长工们摁在田地里蓄粪池里淹死的。 按道理来讲,是没有这么大的仇怨。 但这个仇是怎么得来的呢?根子就在当年尚瑞达祖父给军阀杨森种(鸦)片。 (鸦)片,是民*阀间,可以跟黄鱼相提并论的硬通货。 尚家寨接到这个活路,也是没办法,谁他妈愿意把好田好地给毁了,来种吃不能吃,穿不能穿的(鸦)片?但人家手里有枪,尚家再强势,能有什么办法? 种就种吧,尚瑞达祖父是知道这玩意的危害的。所以在开初,就下了死规矩:尚家寨的人,不准抽(鸦)片,谁抽了,直接打死。 但(鸦)片还有个作用,镇痛。 当时做工的,有一个姓唐的,跟人抬石头的时候,把腰给闪了。这毛病一下又医不好,一到阴雨天,就疼得要生要死。 疼得实在没法,就偷偷弄了点炼好的(大)烟来抽。这一抽,就上了瘾。 被尚瑞达祖父得知后,把这姓唐的,捆起来,狠狠抽打了一顿,然后把这家伙赶出了尚家。 这就是仇恨的种子。 解放后,这姓唐的家伙,就带人把尚家给平了,顺带把当年抽打他的万恶地主,给淹死在粪坑里。 唐、尚两家的仇怨,脉络很清晰,全尚家寨的人都清楚。 现在的村长,就姓唐。尚新安出来说话,他能听才怪。 “那些狗日的不管娃儿死活,我们不能不管!”尚新安话说得很坚决,不过,修学校,还得买水泥,还有一些其他材料。大炼钢铁,尚家寨的大树都是给砍绝了种,哪还能找到粗干笔直的大树。 “嗯,是要管,万一垮了,把娃儿埋在里面,那罪过就大了。四叔,您是老会计了,你算过没,如果把房子坏了,推了重修,要多少钱?”尚瑞达这才明白,为啥四叔一定要自个手里的钱。整个尚家寨,全部凑起来,也凑不齐几千块钱。 “重修的话,人工就不算嘛,反正都是为自家娃娃,我想还没谁能厚起脸皮要工钱。三间教室,连带外操场,我大概估了下,估计要万把块才够。”尚新安考虑了一番,才回答道。 “这是积德的好事,干脆全部推倒,重修。这样,四叔,我先留两万给您,不够的话,我到江陵后,找朋友们借一些,然后给您汇回来。”尚瑞达斟酌了一番,才对尚新安说道。 想到自个两口子,之前怕财帛动人心,对自家人撒谎。现在尽管知道,是自个想茬了,平白当了回小人。不过,这会又不能打自个脸,尚瑞达想想,恐怕只有这个理由,才说得过去。 “全部推倒哇?那两万估计不够,你借得到这么多啊?”尚新安对侄子现在的举动,还是比较欣慰的。 “问题不大,再凑个一两万,应该不难。我不是还有三万的股本金嘛,人家还担心我还不起?”尚瑞达老毛病又犯了,开始拍胸口。 “有把握就好。”尚新安点点头,想了下,又问道,“你们啥时候走?” “过了上九吧,原本是打算过了十五再走,但单位那边初十就开始上班了,晚一两天没事,久了就有点说不过去。” “刚好,过年都在屋里,我这两天找人商量。”尚新安说了这话,也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晏华也有点不好意思,刚刚实在是误会了,起身跟四叔道歉。 尚新安一个长辈,哪又能真的计较小辈们的无礼,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尚新安就挨着找村里几个管事的,商量重修学校的事情。 当然,也把尚瑞达叫一起,毕竟这是人家出的真金白银。 不用花村里的钱,那能有什么问题? 当然,在开会的时候,尚瑞达也明说了:你唐家做那么恶心人的事,都把学校拆了。这修学校的事情,就跟你们没啥关系了,钱不能过你们手,买材料,修建,我四叔全程盯着。 另外,学校修好,你们再要干之前的那些事,那就不是说说而已了。我尚瑞达别的本事没有,但要弄几个人到万川监狱里去,还是自信有那个能力的。 唐家几个人脸色当然不好看,但那又能怎样,人家钱多,还要到省里当官了,自己就夹着尾巴做人吧。 村里领头的几个人把事情定下来了,然后就是大喇叭通知,让每家留出一到两个劳力,开年修学校。 尚家有尚新安说话,族里的人自然不敢吱声。其他姓的,人又太少,说话没啥分量,这事就定下来了。 等过了十五,找人把日子一看,就打算动工。 对于修学校的事情,尚文远知道了,一点意见都没有。 其实,照他的意思,最好是修成后世的标准教室,一次到位。但人小言微,知道自个说话没分量,干脆就假装不知道,痛痛快快的跟着哥哥,和满村的熊孩子疯玩。 这是自己重生后的第一个春节,这个春节,依然是记忆里那般,充满着最本真的快乐。 没电,没电视,没春晚,没花灯,没烟火…… 没有关系,孩子们的快乐,不仅仅在火树银花不夜天,不仅仅在屏幕里的嬉笑俏皮、歌舞升平。 在雪地里抓鸟,在冻得很厚的水田冰面上,用板凳翻过来滑冰,用炮仗炸雪堆;堆雪人,扇烟壳……每一件,都能玩得不亦乐乎。 万籁俱寂的山村里,有了孩子们最纯真的笑声,便变得无比生动起来。 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初十。 因为要大搬家,一家人忙得不可开交。 经过尚瑞达的极力劝说,老爷子总算是松口了,答应去江陵待一段时间,看看城市生活,能不能习惯,不习惯还得回来。 粮食、肉、菜,一个春节下来,还剩不老少。干脆也一并送了,家族内也有穷得揭不开锅的,正好接济一下。家里的坛坛罐罐肯定是用不上,能送人的就送人。 最后的几天,家里围了不少人,都是想着看看,能有什么用得上的。锄头、抬杠、锅碗瓢盆、大床、柴火……反正农村里能用得上的,尚瑞达都叫人搬走。 看得老爷子脸上肌肉一抽一抽的,背地里直叫:造孽啊,造孽,这些都是攒了几十年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了,万一政策有个变动,回来还剩什么啊。 尚文远就想逗老爷子开心,揪着爷爷的胡子,说江陵那边好多漂亮的老奶奶,天天到公园里跳舞,到时候,让爸给您找一个奶奶。 老爷子被小家伙逗得哈哈大笑:找个奶奶,专抽你小屁股。 这话有天被尚瑞达听见了,也是心里一动:难道老爷子真有这心思? 毕竟老爷子,在自己老妈病故后,将近二十一年,就一直单着。在农村,被各种琐事烦着,续弦的心思早就淡了。但如果到了城里,每天没个说话的,憋着难受,恐怕会憋出毛病来。不如找个称心的老伴陪着,想着也不会那么孤单,应该能安享晚年了。 再说,老爷子翻年也就六十五,看身体状况,再活个二、三十年根本不成问题。 晚上,尚瑞达就把这事给妻子说了,晏华却不乐意了:凭什么呀,我伺候你一大家子都够够的了,还再添一个?要找你给他找个还能动弹的,别找个老先人回来。 笑了笑,也没反驳,反正这事还早,到时候再看呗。尚瑞达就把这事,放在了心里。打算到了江陵,过一段时间之后,再来操作这事。 尚文远的两位姑姑,一直没出过远门,从听到哥、嫂说,全家要搬到江陵,就一直盼着这天的到来。 想想未来,自己就能生活在梦境里的那座城市,总是忍不住乱想:那里的楼有多高啊?马路有多宽啊?车有多少啊?好吃的又有多少啊?衣服有多漂亮啊?小伙子有多帅…… 怎么会想到这个?少女的脸,红了。 初十一过,整理好行装的一家人,就准备出发了。 第八十章 见面会 (新人求关注,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站在能鸟瞰整个山村的最后一个山头的小亭子里,尚瑞达一家和送行的数十人,回眼望去,尽皆无声。 难怪这个亭子叫望乡亭! 再望一眼故土,此一去,恐再难回头。 尚新安亲手在亭外的地面上,刨开雪堆,捧起一把黑土,装在一个小口袋里,拿给尚瑞达。轻声说道:“小达子,出去要堂堂正正做人,四叔别的没有,把这土收好……有时间,常回来看看。” “您放心,不会给您丢人,我在那边顺当了,再回来。”尚瑞达郑重的点头承诺道。 一些人已经忍不住抽泣起来。 又来到尚新泰面前,尚新安拍了拍二哥的手臂,念叨道:“不习惯,就回来,屋会给你看好,你放心。” 尚新泰耷拉着脸,嘴皮抖动了两下,却又说不出话来,只重重的点头。 一一给即将远行的人,说了几句话,尚新安也绷不住了,老眼泛红,转过佝偻的身子,微微仰头,抬起枯瘦的右手,轻声说道:“走吧,别误了时间。” “四叔!” “四爷爷!” …… “小达子,有时间多回来看看啊,不要忘了我们。” “小华,多回来看看啊。” “文广、文惠、文远,空了多回来啊。” …… 离别最是伤情,无论心里有无芥蒂,一家人就是一家人。 在数十人的惜别声、祝福声中,尚瑞达一家最后再看了一眼那座熟悉的小院,迎着风雪,开始上路。 带着些许伤感,跋山涉水,舟车劳顿,元宵节的前一天晚上,尚瑞达带着一家老小,终于赶到江陵。 布置新家真是挺累人,不过对新生活的期盼,让一身的劳累,暂时没了踪影。 好在新家无需过多?意粒?锤龃笊u??簧献约业拇驳ァ1惶住4傲保?僦匦鹿褐霉?肫芭璧热粘i?钣闷罚?患胰司涂梢园捕傧吕戳恕?p>  搬来新家,蒲、宁两位当哥哥的,当然不会忘了过来照应。安排车辆,购置家私用物,前前后后,跟着忙活了一天,总算是清静下来。 正逢元宵佳节,三家干脆就聚一起,好好的团了个大年。 蒲兴和宁秋,也跟着来了。 都有孩子,席间红包是免不了。 蒲、宁两位哥哥都跟孩子们调侃道:咱不跟地主老财比,我们哥俩意思意思就可以了,要想多拿红包,你们多给老三磕磕头,说不准,今年学费就有着落了。 乔迁新居,又逢佳节,尚瑞达也乐得出血,很是封了几个大大的红包。 因着父辈的关系,蒲兴和宁秋,对农村来的三叔一家,倒没表现出什么倨傲的姿态,估计是在家里都被叮嘱过,很是谦虚礼貌。 至于尚瑞达的两位嫂子,自不消说。这位自个老公的拜把子兄弟,本事了得,都几百万的家产了。而且,新成立的研究室,人家又主动的分出那么多股份出来,端城里人的和领导夫人的架子,就很没必要。 宴席上,女客跟女客说得热闹,至于男人们,不觉间,很快就说到工作上的事情。 宁秋是个小二杆子不错,但自个老子叮嘱了又叮嘱,还是有点眼色的。工作上他插不上嘴,但陪老爷子喝酒总是可以的。大年最后一天,宁长河也没让儿子禁酒,由着他跟文广一起,胡吹海喝。 蒲兴原本是很不屑回江陵上班的,年轻人嘛,心高气傲自然难免。还没出象牙塔,很有一番雄心壮志。刚回家,就听说自己的编制,被老头给挂到了出版社一个刚成立的什么研究室里。很是不高兴,很是闹了一通,说老爹不尊重自己,都不带商量的,就把自己给卖了,很是委屈。 当妈的心软,看儿子一副没劲的样,蒲清泉老婆就忍不住,把这中间的奥妙之处,给儿子说了。 蒲兴这才高兴起来,晚上一起聚餐,也能跟着自己的两位叔叔,自如的探讨起杂志的运营来。 蒲兴所在的院系,是明珠大学的新闻传播学院,具体的专业,是广播电视学。新闻广播学院,在明珠大学,是王牌专业之一,系上出过不少牛人。 尽管这时,还没有传媒的概念,但毕竟这只是一个定义上的区别。本质上,都脱离不了媒介、传播形式、声像等核心内在。 所以在谈起杂志的传播功能上,蒲兴也能偶尔插几句嘴。 尚文远从蒲兴的举止言谈看来,这时代的大学生还是很有本事,至少不全是嘴壳子,肚子里是真有货。其水平,远不是后世扩招后,混几年都不知道学了啥玩意的大学生可比。 酒席上只是闲聊,这么多人,闹闹嚷嚷说不得多少实质东西。 蒲清泉是一位合格的大哥,知道尚瑞达一家刚搬来江陵,很多事情要办。就干脆建议老三,不着急到单位报道,过一周再去,反正新单位前期,事情还不是真的很多,他还能应付过来。 想了想也是,初到江陵,家庭琐事千头万绪,不花点时间,根本理不清,就点头答应了。 一席酒,吃到月上树梢,三家人才尽兴而归。 大年一过完,各个单位也都开始上班了。银行还要更早些,老耿他们早在初六,就开始到单位报到了。 第二天,一家人都在缓神休息,尚瑞达却闲不下来。 最先拜访了省建委刘主任一家,毕竟昨天一天,自己都忙不开手脚,只是跟老人家打了个招呼,今天算正式拜访。 提了些万川的特产,算是给老人家拜个晚年。 刘主任以为是来催搬家的,开始还有点嘀咕。不过尚瑞达说,现在两间房子,挤挤还能住下,您老不着急搬,等房子通通风再搬过去。 刘主任这才开心起来,让小家伙睡醒了,到家里来玩。 以后都是邻居,尚瑞达自然开心答应,直说往后自己家小子,少不得还得打扰二老,别嫌烦就成。 处理好刘主任这里,尚瑞达又赶到建行,跟老耿一起吃了个中午饭。 老耿也挺高兴的,这大作家,是个信人,存款说不动就不动。因为这事,省行领导专门找他谈话,让他一定要做好尚瑞达的服务工作,以后身上加加担子,也是极容易的事。 所以,对于尚瑞达拜托的几件事,满口应承下来。 接下来一周,尚瑞达马不停蹄,跟着老耿,上户口、办理三个孩子的入学手续、家里装电话、买家用电器、找人给余文联系医院实习等等一大堆事。 就这几天,尚瑞达累得都瘦了不止五斤,看得晏华心疼不已。但自己一点都帮不上忙,只能变着花的给老公做些好吃的,补补身体。 差不多快累瘫了,尚瑞达总算是把家里的事情全部处理完毕。 老爸在忙,尚文远也没闲着。 由于现在有了单独的书房,尚文远可以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闷头策划三份杂志详细的运营方案。他太清楚自己老爸有几斤几两了,如果自己不抓紧时间,把这三份方案做出来,到时候,老爸上任,恐怕得抓瞎了。 等尚瑞达忙完,尚文远的方案也做得差不多了。 在尚瑞达忙完家里的琐事,待家里休息的空当,尚文远就把方案交给了老爸,让他仔细读熟,读透,不明白的,自己再解释清楚。 基本熟悉三份杂志的运营方案后,蒲清泉电话也打了过来,说前期准备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人才选拔考试,现在启动了,家里忙完,就赶紧到单位去。 年前,因为时间太紧,出版社的人才选录,只是完成了第一步的笔试。 最后报名参加考试的,一共有两千三百人。 同样因为遇上过节,卷子的评阅又耽搁下来,阅卷评委的组建,蒲清泉还没搞利索,主要是江陵大学那边,有几个教授过年回老家了。 过完大年,这些评委也已都到位,开始进入封闭的环境,进行评阅。 为了达到公平、公开、公正的目的,蒲清泉采纳了尚瑞达的建议:阅卷期间,请来江陵电视台,全程录像,阅卷完成后,经双江省宣传部审阅,然后放电视上播出。 这又是一大创举,省委几位领导接到这个申请后,一合计,大笔一挥,电视台全力配合。 眼下阅卷正在进行,尽管阅卷不关尚瑞达的事,但后面面试这一关,他却要参与。 而且,研究室在社里抽调的几十个编辑,开年后,都已经上班了,但尚瑞达这个主任还没到位,下面都有人开始议论。再不过去,估计麻烦事就来了。 接到电话第二天,尚瑞达就一个人,坐车来到出版社,跟蒲、宁二位碰头后,就准备开始新人见面会。 估计到未来出版社和研究室人员,加一起,会有一个大的增长。单就出版社现有的办公场地,明显是不够了。蒲清泉跟社里一群领导一开会,干脆就把旁边一栋设计院的大楼给租了过来。 这家设计院,叫江陵煤炭设计研究院,成立于1953年,原先属于燃料工业部,后来中央改制,改名叫煤炭工业部。江陵煤炭设计研究院,自然就成了煤炭工业部的直属研究院。 这时候的煤设院,还没怎么发展,场子、壳子齐全,可人员缺得厉害。偌大一个设计院,也就一二十人,空置了很多场地。 尽管两个单位都挨着,蒲清泉还是通过省里的一个朋友介绍,才知道,这个煤设院,就尼玛一个混吃等死的单位。守着这么大个院子,就没几个干事的。 跟相关领导一商量,蒲清泉就想买下整个院子来。但结果人家设计院不同意了,这么大一个院子,你想几万块就拿走?美得你! 好吧,买不成,租总可以吧。设计院几个头头一考虑,还成,每个月平白得两千块收入,很可以了。 有了这钱,每个月底除了国家拨的那点要死不活的死工资,设计院每人还能有百八十块的额外收入,相当不错了。这么一想,就都同意了。 设计院要搬迁,那研究室就暂时只能住在出版社里。现在招的人才还没到位,出版社地方倒是够用。 跟蒲、宁两位商量了一番后,蒲清泉就派助理下去通知,让年前定下来的那份名单上的各个编辑,都到大会议室开大会,不得缺席。 研究室的事情,知悉内情的,除了蒲、宁、尚三兄弟,就数罗书林了。 这是因为宁长河知道三弟要重用这个罗书林这个年轻人,所以把一些关节,跟罗书林交待过。 罗书林年轻是年轻,但在单位里也待了这么长时间,知道规矩,自然不会**兮兮的到处宣扬。 其他被选中的编辑不清楚啊,只道这会运气不错,到新的部门去,发展机会大,最主要的是,待遇比现在要高30%,谁不乐意啊。 一接到通知,就呼啦啦的在一干同事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迅速赶到大会议室。 等人员全部到齐,蒲、宁、尚三兄弟,才不紧不慢的端着茶杯,来到主席台上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开始了研究室的第一次同事见面会。 首先当然是社里的领导讲话。事业单位开会就这样,当领导先说两句,这个两句,好的半个钟头,喜欢废话的,就得往一个钟头往上了。 蒲、宁两位哥哥自然不会扯兄弟的后腿,简明扼要的把研究室成立的背景和目的,以及希望达到的目标,介绍了一番后,就让尚瑞达开始履新的第一次讲话。 在家跟小儿子演练过,尚瑞达倒不太惧场,拿起手上的稿子,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开场的第一句话,就让一屋子人振奋起来。 “请诸位记住这个日子,1985年3月14号,对,就是今天。因为就在今日之后,一个奇迹即将诞生了。就在江陵,就在这里,就在我们中间,而在座诸位,就是这个奇迹的参与者与缔造者。不要怀疑,因为我们正在一同开创一个大场面!一个你们从未经历过、却值得铭记一生的大场面!” 第八十一章 绩效考核 用赏贵信,用刑贵正。赏赐贵信,必验耳目之所闻见,其所不闻见者,莫不暗化矣。 国策室的首次见面会,还算成功。 本就有很多期待的几十位编辑们,被尚瑞达激情洋溢的履新演讲,更是鼓动得干劲十足,个个恨不得立马甩开膀子,大干快上。 几十位编辑,都是工作了至少两个年头的“老鸟”,心情激昂归激昂,但不拿点“干货”出来,估计这股热情就能很快消减下去。 这个“干货”,就是新单位工作岗位的确定,以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这也是员工肚子里考校领导的领导能力、管理能力和协调组织能力最直观的体现。 单位里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但作为领导,你得让所有的员工,首先得到“公平、公正”的讯息。即使没把这碗水端平,作为领导,你也要为这个不平,披上一块华丽的外衣。 企业工作团队的组建,核心的管理人员的选择上,就很关键。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在这方面,尚瑞达有了蒲、宁二位的指点,倒是很轻松的解决了。 不算尚瑞达,以及那三个挂名吃空饷的,整个研究室的正式编制人员,目前到位了四十五位。 原本按尚文远的打算,三份杂志,组成三个部门,而每个部门的掌门人,需要在全国范围内招聘得来。但算起来时间太紧,跟老爸商量了一番后,就决定暂时就在出版社调拨过来的这批人中选出来。 照本宣科,尚瑞达把事先就已安排好的,三个部门的人员组成名单和每组的领导层公布了出来。 三个部门,三个组,每组人员组成,暂定十五名。 由于还是处于筹备期,因此。尚瑞达没有给成员的分工细分,只确立了组长、成员的二级结构。等正式开始运营后,再按照分工,确立细分小组成员。 《中国国家地理》组。组长罗书林,副组长成栋、黄华。 《意林》组,组长钱博,副组长叶平、铁虎。 《财经》组,组长由尚瑞达临时兼任,副组长邓敏、阮进。 每组的其余人员,都被揉成了集编辑、美编、设计、记者、外联、发行、推广的大杂烩,大部门。 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快速的把人员安排到位,尽快开展前期工作。 坏处很多。其中职责不明确,容易出现职员推诿、拖拉的毛病。 但都是预料中的事,等刊号申请下来,基本调整也就完成了。 等尚瑞达念完名单,会议室里出现了极短暂的安静。 被确定为组长、副组长的几位。当然是掩不住脸上喜色。谁不高兴做领导啊,就一个小组组长,地位不地位的不说,光待遇也高两级不是? 至于余下的群体,不好给同事甩脸子,但从相互间的眼神交流,却是现出端倪。 所谓文人相轻。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平时都一个办公室的,谁不知道谁啊?凭啥你就做了领导,我们还是小兵?是我活干得比你差了,还是我笔杆子没你硬啊? 这么一想。就显出了亲疏阵营,你领导还是跟领导打堆,咱小兵还是跟小兵混。 无论是官场,还是企、事业单位,这种职场生态。台上几人都是过来人,见怪不怪了。 由得台下的人交头接耳,议论了一番后,尚瑞达才又拿起稿子,招呼两声,让众人安静下来,又开始公布另外两件事。 说是两件事也不妥帖,实际上,是一件事的两个方面。 是什么呢?就是所有人都关心的待遇福利:工资、奖金、其他保障性福利。 但这个待遇福利,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是在绩效考核之后。 所以在公布待遇及绩效考核机制之前,尚瑞达先做了个铺垫。 “在公布后面的事情之前,我还想多说两句。”看很多露出有点不耐烦的神色,尚瑞达心里好笑,知道这是大会开多了,弄出来的毛病。也不在意,依然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很关心工资、待遇的问题,马上就会说到这,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 看与会编辑们都沉寂下来,才又说道:“首先说明一点,我们这个研究室的待遇,相比你们以前,会提高不少。不仅仅是在你们之前的待遇基础之上,30%的涨幅,更大可能,是100%,甚至200%的涨幅。” “什么情况?不止涨30%?”除了蒲、宁两位知道情况的,包括台上的十多位副主编、科室主任等领导,会议室几十人尽皆露出惊异的神色。 “注意到我说的话,我说的是‘可能’。我说明白点,就是你们的这些个工资、奖金、补贴等福利,决定权在里面手里面。得多得少,全在你们干的活,是不是按照标准来完成了。你们工作完成多少,完成好坏,直接跟你们最终所获挂钩。这也是我下面要说的绩效考核制度,我希望你们仔仔细细的记下来,回去好好领会,读懂。当然,会后,研究室的所有规章制度,都会发布出来。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够了解,为什么要施行这个制度。”尚瑞达说完,接着喝水的工夫,俯视着台下几十人的神色变化。 “啥?绩效考核?这什么玩意?” “你听说过吗?” “不知道。” “敢情这高工资不是白拿的,又得考试?” “草,又来这一套,上回考试,都让我废了老大劲,这每个月都得来一回?还让人活不活啊?” “甭瞎猜,我估计不会是考试,谁他妈有病,每个月来一回,你当这是女人来大姨妈呢。” “对,先听听吧,不对劲咱还不是可以回去嘛?真是的,你激动个逑!” …… 坐得高,看得远,坐台上,下面人的各种表情都看得清楚,议论声也都传到台上一众领导的耳内。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这老三,就爱搞新花样,哈哈,不过,我咋就这么喜欢呢。”了解内情的蒲、宁二人相视一笑,暗自里嘀咕道。 等差不多了,尚瑞达才咳嗽了几声,待议论声逐渐平息,才又说道:“先别急着讨论,会后,有的是时间给你们讨论,我先说什么是绩效考核。” 尚瑞达接下来,用不急不缓的声调,把什么是绩效考核,为什么要施行绩效考核,以及绩效考核的方式、考核内容一一念了出来。 其实,尚文远在做方案的时候,就在考虑,现在来搞绩效考核,是不是合适。 尽管知道这是企业管理中,必不可少的一个有效管理手段。特别是在类如出版社这种,以文字工作为主的事业单位,不搞绩效考核,能拖的就拖,不能拖的就赶,不火上房梁,是不会着急的。 着急干什么呀,反正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得事情多了,又不会给你涨工资。反而,你干的事情越多,出错几率就越大,受到惩罚几率当然也跟着涨。所以,绝大多数的事业单位员工,都是秉承着“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原则干活,能不挑事的,就一定不会主动去挑。 尚文远可是想把这三份杂志,做成时代的经典,手下要都是这做法,那还干个屁。想了想,还是把这制度写了出来。反正是新部门,就当一张白纸,自己可以随便涂抹写画,路走弯了,还可以即时调整嘛。 幸好尚文远拿出来的是简略版的考核制度,要不实施细则一拿出来,不但自个老爸得给念得口吐白沫,就是与会的听众,也得听出毛病来。 绩效考核这玩意,对于后世的很多企业来讲,不陌生,而且,都在运用不同的方式,在企业内部施行。比如工资标准、奖金标准、考勤、产品数量、质量、日常行为等等,运用得都挺普通,觉不出什么神奇。 但现在不一样,谁经历过这个啊?纯粹的新面孔,纯粹的新鲜事。 除了台上的三兄弟,一屋子人的都在议论着这个。 不关心不行,这都是以后的饭碗问题,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都不成。 那就讨论吧,反正不懂的也可以向新领导提问。 见面会最后成了一个讨论会,当然,尚瑞达也乐得看见这样的效果。一来拉近了跟员工们的距离,二来树立了权威,以后的工作就好办多了。 ps: 心情比较忐忑,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有人花钱订阅。不过已然这样了,也顾不上了。 求个首订吧,鞠躬致谢! 第八十二章 发现大牛 士君子济人利物,宜居其实,不宜居其名,居其名则德损。 绩效考核,听着新鲜,给众人一种“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的直感。 但尚文远作为曾经的企业管理者,显然知悉,要让人真正踏实、努力工作,真金白银是少不了的,还必须落在实处,而不是空有其名。 所以,与会众人吃过中饭,下午继续开会的时候,尚瑞达又把薪酬计划给公布了出来。 尚文远制定的薪资结构,自然参照了当前国内普遍施行的薪资结构,但因为加入了绩效考核,就分为了四个部分:职务工资、技能工资、工龄工资、绩效工资。 职务工资,这个好理解,事业单位嘛,拿了这么多年工资,工资条都领了不知道多少。在单位是什么职务,什么级别,每个职务和级别,工资等级什么的,都摸得一清二楚。 技能工资,也不难理解,比如编辑和发行,干的活不一样,自然工资标准不同。 工龄工资,也好懂,国内为什么都讲熬资历?还不仅仅是说话资格和分量的问题。具体而言,资历就是金钱、福利,资历越高,所获自然就越高。也有好的方面,能够凝聚员工对企业、单位的忠诚度嘛。弊端那就不用说了,天天都能听说谁谁因为资历不够,没得到啥啥的公平待遇。 最后就是绩效工资了,因为是第一次听说这玩意,而且确实很复杂。众人都随着尚瑞达不急不缓的详细说明,积极、快速的记录着。 当然,尚瑞达也没有全按儿子写的来念,毕竟那个计算公式太复杂,他都还没全部搞明白。所以在公布的时候,只强调,绩效的考核。研究室会公布一个详细的计算表格,绝对做到公平、公正、公开。 同时,尚瑞达也说明:绩效考核,不是什么谈虎色变的玩意儿。这个只是研究室为了提升员工的工作、学习的积极性,实现研究室内部的公平和工作效率的提升,打破平均主义、大锅饭思想。 单单一个绩效考核和薪资结构的说明,会议就开到了四点钟。 眼看再深说下去,后面的事情今天就安排不下去了。蒲清泉就让尚瑞达暂时把这事情搁置一下,把后面要办的事情先吩咐下去。 尚瑞达正愁没借口,实在是涉及到自身利益,员工们的情绪太高了,提问不断,把整个会议时间就拉长了。正好借着蒲清泉的嘴。尚瑞达开始安排接下来的具体工作。 一般来说,一个新生企业,在筹备或者说开初期间,要想快速走上正轨,必须要有一个前瞻性强、目标明确、调度合理、统筹得当的计划安排。 按尚文远的计划来看。现在的这个国策研究室,就是一个集团公司的缩小版本。 毕竟要运营三份杂志,硬要按中规中矩的现代企业制度来管理,至少在开初是开展不了的,没办法,没人嘛,国内懂的人少得可怜。刚好自个手里还没有。 所以,就只能简化。 目前要完成三件事:工作团队建设、研究室的硬件设施及环境建设、研究室的文化建设。又因为杂志刊号申请的特殊性,还得加上一个三份杂志,每份各六期的样板制作工作。 企、事业无论制定任何目标,做任何工作,首要的一个条件。那就是人。 为什么后世都说烂了的“以人为本”,每个企业仍然会提?就是因为无论任何时期、任何工作,都必须要人来完成。说得再好,想得再美,没人。你啥都干不了。所以,尚文远把工作团队建设,放在了首位。 文字编辑、美术编辑、设计、后勤、财务、策划、推广、客服、运营,看着这么多部门,实际上还不够,真要细分,还能分出不少。 按照目前的进度,就这一两天,基本上,基础的工作团队就算搭建起来了。尽管还是眉毛胡子一把抓,但只要人到位了,调整起来就很简单。 至于第二项,蒲清泉和宁长河二人,已经帮尚瑞达解决好了,只待设计院的人搬迁完成,尚瑞达再安排人去布置一番就可以了。 而且经营杂志,又不象其他工作,还要弄什么生产线,设施设备什么的。只要人到位,桌子、椅子一放,就可以开动了。当然,也不是说得这么简单,基本的办公设施还是要弄起来,只不过这个可以在后面的工作中,慢慢补充起来而已。 按照尚瑞达想法,儿子搞的这个什么文化建设,纯粹是吃多了。编辑一到位,就开始设计版式、采编稿件嘛,时间这么紧,搞劳什子文化建设? 但尚文远想法却不同,任何一个成功的企业,头三板斧非常关键。 特别是杂志这种文化产品,是以文字、视觉来感动人、影响人。你一开张,就弄个乡镇企业级的出来,那还搞鸟的“高大上”,除了农村青年和失意青年,那些大牛谁他妈来给你投稿,你做出来给谁看呢? 所以,必须得是“震撼上市”。 而要做到这一点,企业文化就必须先打造起来。而企业文化,如何开始打造? 第一个,得把vi系统先做起来。 在后世,一般人谈到设计师说的vi,就会不屑的一笑:不就一个标志嘛,说那么复杂,要钱明说。 其实不然,vi系统要完善起来,用朱指导的话来说,那就是内容很丰富。 名称、标志、造型、标准字、标准色、象征图案、宣传口号,这都是最基础的。 办公用品、服装服饰、交通车辆、广告媒体、招牌、包装、礼品、陈列展示、印刷产品、整个企业的环境设计和规划,这些应用部分,涉及到了一个企业形象、经营的方方面面。 可以这么说,只要是文化产业,vi系统出了茬子,影响的可就是投资者的最终收益,能忽略吗? 最关键的是,现在尚文远不缺钱,整这个也不费事,脑子里有现成的参考嘛,只要找到设计师就行。 知道自个本事,在布置工作的时候,尚瑞达没敢偷工减料,完完整整的把儿子写的,都安排了下去。 尽管办公场地还没到位,但工作不能不开展。 三个小组,由每个小组的组长,负责统筹安排人员的协调、资金用度安排、监督小组人员的工作进度。 每组的两位副组长,一位负责文字编辑工作,一位负责其他非文字工作,配合组长,各自配好各项工作的人员。 因为实际情况,每组必须根据三份杂志的定位,各自组织人手,确定每份杂志的功能板块和版式设计。 功能板块最先确定,由小组讨论后,交到尚瑞达这里 同样,每份杂志的版式设计,每组必须要有三种以上的版式。每一种设计稿,小组组长组织成员研究讨论后,必须交由尚瑞达最终审核。 同时,每组抽调一个职员,专门负责外联工作,主要是和印刷厂、设计单位联系,确定vi系统设计。 从现在开始,每组负责文字编辑工作的成员,必须分配好各自小组的文稿采编工作。 每组抽调一名人员,从事策划工作,主要负责对外宣传的推广文案、设计方案工作。前期主要是在各大报刊上登载征稿启事。征稿启事在报刊上的设计稿,必须规范统一、设计新颖、创意十足、文辞讲究。 具体工作很繁杂,蒲、宁两位还有兴趣,毕竟是自个兄弟第一次上任,而且一来就开始上手工作。担心出什么意外,都一直陪着尚瑞达。至于其他社里的领导们,因为跟自己没啥关系,在尚瑞达说完绩效考核后的事情后,就都借口离场了。 好在尚文远写得明白,尚瑞达布置起来也是井井有条,中规中矩。一旁的蒲、宁二位哥哥,也是老心大慰,觉得这三弟真是不错,学什么像什么,工作交他手里,看来还是放心的。 好家伙,这一通工作布置下来,时间就熬到了晚上七点钟。 开会看着光坐着,晒不着,淋不着,吹不着,但尼玛也累人啊。 到最后,尚瑞达宣布后天单位开年聚餐,然后就宣布散会,结果几十号人就跟逃难似的,作鸟兽散。 三兄弟也是累极了,也没去外面找馆子,直接让食堂的师傅做了几个菜,草草用过后,就各回各家。 回到家里已快十点钟了,尚瑞达是给弄得精疲力竭。不过,工作的事情马虎不得。 看小儿子还在书房看书,就把白天开会情况说了一遍。 尚文远看着老爸疲惫模样,也是极为心疼,赶紧让老爸先去休息,他则是拿出研究室的人员名单,开始浏览起来,看是不是有熟悉的人。这一看,还真有惊喜。 一个在后世争议不断,却极为神奇的大牛,从几十人的名单中,跟萤火虫一般,夺目而出。 第八十三章 新官上任 摄心者,谓逢好学伎术者,则为之称远。方验之道,惊以奇怪,人系其心于己。效之于人,验去,乱其前,吾归诚于己。 这段话,用最浅白的语言来说,就是跟人聊天,你得会聊,别人喜欢什么,擅长什么,你就顺着杆子跟上去。说话的人就会越聊越带感,看你就很顺眼。 如果你是一个上位者,他就会觉得你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领导,忠心就自然产生了。 昨日的见面会,只是尚瑞达在职员面前的首次亮相。 今天找人单独谈话,也是一名合格的新领导,题中应有之义。 对于一个企业而言,决策层确定企业的大政方针、发展方向和规划,掌握政策,制定企业规章制度以及重要的人事组织。关心的是企业全局、长远发展。 而中层管理者,就是企业的中坚力量,承担着企业战略决策的执行、基层的管理以及与决策层的管理沟通。既承上启下,又独当一面。这笼络人心,自然得从这些中层开始。 办公室是宁长河安排的临时办公室,在搬入新办公区之前,未来几天,尚瑞达还会一直在这办公。 尚瑞达叫来第一个谈话的,是罗书林。 两人都挺熟悉了,也不用太客气。 熟人见面,总是有几句开场白。寒暄了几句,尚瑞达就开始问罗书林:在新的工作岗位,有什么体会啊,适不适应啊,有什么问题,需不需要帮忙啊之类的。 熟归熟,罗书林到底是很聪明的一人,彼时身份不同,作者和编辑,犹可以平等对话。此时不一样。人家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说话自然就带着小心。 当然有很多问题,如果是之前的朋友关系。还可以全部抖搂出来。现在彼此身份的转变,就由不得自己信口开河了。 问题说多了,估计领导会觉得你能力有问题,啥都不会,要你干嘛?说完全没问题,就更不行,你就这么自信?那以后工作布置给你,你要解决不了,那就不只是能力问题了,而是人品问题了。 罗书林来之前。知道会有这么一个过程,也是有准备的。把笔记本拿出来,提了几个挺重要的问题。 这几个问题提出来,尚瑞达就觉得,是挺重要。都是眼下必须要解决的事情,对罗书林就高看了几眼。 第一个问题,稿源的问题。 按照尚瑞达给出的《中国国家地理》的定位。这份杂志,是以图为主,但还得把自然、人文景观和事件结合起来,涉及天文、生物、历史和考古等诸多领域。 这就给稿子的采编工作,增加了难题。一般的摄影师。拍拍风景照,可能没问题。但要把每张照片,赋予那么多的内涵,估计就力有不逮了。你不能强求每一位摄影师都是地理学家,都是考古学家,都是人文社会学家。 至于那些搞地理学的。搞历史的,搞生物的,搞历史、考古的专家和学者,你要指望他们拍出专业级水准的照片,显然是不可能的。术业有专攻。全能全才的牛人,找遍中国,也找不出多少个来。 罗书林提出来的这个问题,也是尚文远指出的,办好这份杂志的最大难题。 尽管自己肚子里有解决的方案,但尚瑞达也想听听罗书林的想法。 就问罗书林,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罗书林是真的考虑过,毕竟以后他的工作,也主要是这本杂志。所以,在面对领导提问的时候,他也把想法提了出来:找双江博物馆买素材,然后编辑按照这些素材,进行人文加工。 “嗯,还不错,有点思路,尽管眼界还窄了点。”尚瑞达暗自点头,给罗书林打了个高分。 尚瑞达没对这个解决方式表态,只是点了点头,继续问罗书林,还有什么问题。 罗书林自然没追问尚瑞达。领导没表态,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何必去多嘴呢,开始说下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就是印刷纸张的问题。 要达到尚瑞达要求的:色彩明艳、图文并茂、装订精美,纸张和印刷就是问题。就目前的纸张和印刷技术,在双江地面上,就很难解决。 尚文远是按照后世的杂志风格要求的,铜版纸、四色印刷,设计风格大气,可读性、收藏价值高。 但现在整个大陆,铜版纸还是个未知产物,所有的纸厂都没生产这玩意。 至于印刷厂,能不能印出这么精美的产品,罗书林现在还不得而知,至少在他看来,市场现有的图书和期刊,是没有这个水平的。 对纯技术上的事情,罗书林是真没办法。 面对尚瑞达的提问,只能老老实实的承认,现在他是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去外面多打听打听,再看有什么办法解决。 尚瑞达也没说什么,勉励了两句,提醒罗书林,可以设法跟省的里外事办,想想法子。国内不行,国外说不定早就有了好的东西了。 罗书林把尚瑞达说的,都记了下来,准备等下去后,就开始跟外事办联系联系。 又提了一两个无关痛痒的问题,罗书林就谈了谈工作想法,说按大会上的布置,准备今天就开始召集人手,组队讨论,争取这两天就把杂志的功能模块给弄出来。 “这是个干事的料。”尚瑞达看罗书林,愈发顺眼,勉励了一番,就结束了两人今天的谈话。 又分别找来三个小组的组长、副组长。还是一个路数,先跟人聊了聊遇到的问题,然后让这些人谈了谈对工作的想法和安排。 作为一个坐在一把手位置上的新手,尚瑞达今天的表现,在几位受到接见的小组领导看来,很是可圈可点。既没有高深莫测、故作威严,也没有做出一副露骨的礼贤下士的模样。 和在大会上慷慨激昂的履新演讲不同,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尚瑞达,话语反而不是很多。 说话不紧不慢,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的微笑。 对几位小组领导提出来的问题,记录的同时,也多是探讨,而不是急吼吼的下结论。对他们工作上的想法,也会仔细的记录下来,适当的时候,还会温言勉励几句。 这一圈下来,尚瑞达在几位小组领导面前,都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几人下来,碰头一聊,都觉得,这新领导看着谦谦有礼,但却不糊涂。看来往后的日子,还得小心应付,心头的那些小算盘,还是少扒拉。 花了一上午时间,跟未来的中层们一一碰头,尚瑞达也基本确定了这几个人的办事能力,以及做事风格。这算顺利的了,有两位大哥帮忙,至少不会蒙头蒙脑的就开始做事。 两位大哥选出来的这些人,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 吃过中饭,来不及休息,尚瑞达就喊上宁长河,一同去蒲老大的办公室坐了坐。 把今天跟人谈话的情况,跟两位大哥汇报了一下,再扯了会闲白,才又回到办公室,开始整理起单位的档案资料,以及考虑接下来的具体工作安排。 新单位,千头万绪,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对比之前在万川电池厂销售科的工作,尚瑞达很是感概:尼玛还是做一个办事员来得爽利,都是那个小东西弄出来的,真他妈累! 伸了下懒腰,想起儿子,尚瑞达才记起来,好像早上起来,儿子嘱咐自己要注意两个人,是谁来着? 赶紧把那份人事名单拿出来,发现儿子已经在上面画了两个圈。 “伊明远?聂云岚?” “这俩人怎么了?”嘀咕了两声,尚瑞达从档案盒里,取出两人的档案资料。 这一看,就发现问题了,伊明远没啥奇特的,但这聂云岚,可不一般呐。 50年《新民报》任编辑、记者,54年进出版社,58年打成老右,78年回出版社,这不跟二哥一样么? 编审、研究员?还有作品《李调元佳话》、《玉娇龙》、《春雪瓶》、《金鸭儿》、《老虎新娘》、《雪地追踪》。 大才啊,这是,现在又划到自个手下了? 赶紧又拿过人事名单,果然,被二哥划到了《意林》组。 这编审、研究员不比文字编辑级别要高么?二哥这什么意思?难道对这个人,还有什么说道? “看来得去问问二哥,这人有啥问题了。”尚瑞达暗道,“不过,儿子又是想干什么呢?” 第八十四章 《玉娇龙 救既败之事者,如驭临崖之马,休轻策一鞭。 图垂成之功者,如挽上滩之舟,莫少停一棹。 “哈哈,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还以为你要等两天呢。” 尚瑞达带着疑问,来到宁长河办公室,一说起聂云岚这个人,宁二哥就大笑道。 “我说二哥,这个人有啥说道没有啊?这是个人物啊。” “那当然,我们俩可是有很多年交道,老朋友了,说难友也成。” 看老三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感到有趣,宁长河笑道:“放心,我还能坑了你不成?这里有些故事。” 宁长河这才一五一十的把聂云岚的事情,详细的讲给了尚瑞达。 在宁长河的嘴里,聂云岚这人,才情、人品俱佳。但为什么在清水湖关了17年,平反后在出版社只是一个小小的编审、研究员呢? 其实也不复杂,宁长河的解释是:这人啊,分几种。有喜欢当官,喜欢权势的。也有不喜欢当官,只想做个普通人,不招猫惹狗,平平凡凡过日子的。 聂云岚是个人什么呢?年轻的时候,从进《新民报》开始干编辑、记者,是很想有所作为的。但58年被人按人头点将,给划成了老右,关在清水湖,一关就是十七年。 被折磨了这么些年,再大的雄心壮志也都给磨没了。 平反后,回到出版社,当年的那些想法,也都淡了。宁长河不止一次找过他谈话,但这人就是不愿意出来干什么领导。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宁愿守着青灯闲读,也不想跟任何政治沾边,实在是给弄怕了。 出版社的日子不算清苦,待遇什么的都还过得去。看老友实在是不愿意。宁长河也就没再劝。 加上前年,聂云岚在宁长河怂恿下,改编了王度庐先生的《卧虎藏龙》,取名《玉娇龙》。发表在湘北的《今古传奇》杂志上。一时名声大噪,单杂志就卖了近四百万份。稿费自然不菲,这小日子就过得更舒服、安然,就更不想折腾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什么呢。”尚瑞达听完这故事,也是唏嘘不已。果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还真有甘于清淡,不想升官掌权的。 想到这事。就问道:“二哥,既然咱们这《意林》就要办起来了,这肥水不流外人田,能不能让《玉娇龙》在咱们这《意林》上连载?” “不好办,人家都签了合同的。”宁长河摇摇头。不无遗憾的说道,“你要前年说这事,当然没问题,现在恐怕是不行了。” “那您就没想过出一本单行本?”尚瑞达奇怪的问道。 “还是合同的问题,现在这书捏在长江文艺那边,你以为我没想啊?”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想当初在清水湖,聂云岚谈得最多的。就那本《卧虎藏龙》了。平反后,宁长河就怂恿老友把这书改编一下,当然,也夹了点私货在里面。 熟悉《玉娇龙》的读者就会发现,里面的很多生活场景,包括一些人生感悟。多多少少,影射了聂云岚的这段清水湖的生活经历。 作为老右,要说对这段艰难的“改造生活”,没有点怨气,自然是不可能。 前年。聂云岚应老友怂恿,果真把书给写了出来。接到书稿,宁长河就找到蒲清泉,向双江社,申请了一个书号,把《玉娇龙》做了个单行本给发了出来。 但很让人蛋疼的是,当时主管双江宣传部的,正好是宁长河的死对头。把《玉娇龙》拿过去一看,硬是从鸡蛋里挑出了骨头。一时,在双江地面上,《玉娇龙》就成了一本毒草。还没闹出什么声呢,书就给禁了,书号也给收了回去。 宁长河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老友的书给禁了,很是火大。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安抚好老友,宁长河直接拿着书稿,找到成立不久的《今古传奇》杂志社。 《今古传奇》杂志的负责人,也是一个典型的“九头鸟”性子,胆儿大。看了书稿,立马拍板就把这书在杂志上连载了。 原本是为老朋友出口气,不承想,这书一刊载出来,就轰动了海内外。短短的时间内,因为聂云岚的这本《玉娇龙》,名不见经传的《今古传奇》,当年就卖了将近四百万份。 等到宁长河调到出版社,想把这本全国大火的《玉娇龙》给引到双江社来出单行本。结果人家杂志社不干了。当初的那位负责人,洋洋得意的甩出合同,对宁长河说:兄弟我感谢哥哥盛情,往后哥哥你要到湘北,一切开销我包了,但书稿嘛,嘿嘿,就甭想了。 可以说《玉娇龙》这书的诞生,他宁长河是居功甚伟的。但倒头来,却没他什么事了。这事搁谁头上,都是心头的一根刺啊。 今天因为说到聂云岚,不可避免的就得提《玉娇龙》,本来心里就隐隐做疼,三弟还老提这茬。宁长河很是懊恼的提醒道:“我说老三,这书你就别打主意了啊。我听到些风声,好像王度庐先生的遗孀,在说老聂这事办得不地道,在书里没说清楚,这书是改编自《卧虎藏龙》。” “啊?还有这事?不会有什么麻烦吧?”尚瑞达也有点吃惊。 “有什么啊,这事我最清楚了。《玉娇龙》跟那本《卧虎藏龙》区别还是很大的,只是取材而已。不信你拿两本小说来对照对照?又不是抄袭。”宁长河不以为意的说道。 “那,我说二哥,你还让我歇了这心思?”尚瑞达更是不解,“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意林》还没开张,都不知道从哪找稿子来呢。这不现成的嘛,又是你老朋友。” “哎呀,我说老三,你这脑壳咋就不多转转呢。”宁长河没好气的对尚瑞达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咋知道以后不会出事情?新杂志一出来,真要被你碰上,还指不定会出什么篓子呢。再说了,人《今古传奇》手里有合同,你拿得过来嘛?还是甭打这书的主意了,你脑子不是活嘛,在想想其他辙。” “好吧好吧,不提了。”尚瑞达赶紧举手投降,苦着脸说道,“二哥,《国家地理》和《财经》这俩组,你不抻手没关系,但《意林》这组,你得多费费心呐,我一个人可管不了那么多事。” “知道,还用你提醒?”宁二哥白了一眼尚瑞达,说道,“我这两天,正联系查良镛老先生呢。” “查良镛?很有名吗?”尚瑞达很是疑惑。 “就金庸,别说你没听说过啊。你要真这么说,我就得怀疑,把《意林》搁你手头,是不是明智了。”宁长河总算是逮到一回,能在“妖精”面前得意的机会了,一时很是畅快。 “金庸我还真听说过,不过二哥你说这查良镛跟金庸是同一人,你们还有联系?”尚瑞达吃惊的问道。 “金庸,是查良镛其中的一个笔名。至于我跟他的关系,这事说来就话长了。”宁长河流露出一些缅怀的神情,似乎触及到某些回忆,沉吟半晌,才继续说道,“我在粤州那边待过一段,也是机缘巧合之下,跟这个查老先生的一个朋友认识了,这才有了联系。” “那现在还能联系上查老先生,哦,也就是金庸老先生吗?” “还不太清楚,人家住香港。你又不是不知道,跟那边联系有多难。”看三弟露出遗憾的神色,打了两个哈哈,宁二哥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约稿的事情,你的想法不错,在报纸上公开约稿。我这边也在联系一些老朋友,都还是有点实力的,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都能应承下来。” “哦,差点忘了,二哥,这个伊明远,你认识吗?”兄弟俩又聊了会,尚瑞达才猛然想起,儿子可是在人事名单上,画了两个人的名字。聂云岚说了,这个伊明远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呢。 “认识啊,咋了?”宁长河不明白三弟干嘛要专门问这人。 “这人怎么样?” “这个人……”宁长河想了想,一时找不到准确的词来形容,斟酌了一下,才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怎么说呢,人不错,很精明。可能是起点比较低,没读过多少书,笔头儿稍差了些,干编辑的活,有点勉强。我把他弄你那边,是觉得可以把他放其他位置上先试试,不行,到时候你把他退回来就得了。” “行,我找时间,跟他谈谈,看看这位有几斤几两。” “不是,我说你干嘛关注他呢?”宁长河很是奇怪的问道。 “没事,就昨晚看档案资料,发觉这人坐了这么久的牢,还能在社里干,有点好奇。”尚瑞达掩饰道。 第八十五章 上面来人 ps: 求点击、求订阅、求推荐、求收藏。 总之各种求。 新人需要动力,需要鼓励。 还请各位土豪给捧个场。 鞠躬致谢! 双江出版社历时一周的闭门阅卷,经过二十多位中文系教授,以及出版社抽调的十位编辑的细心评阅,结果终于出来了。 满分150分的考卷,两千三百人,最后居然有五百五十人,超过了100分。 有点大大出乎蒲清泉及出版社一众领导的意料之外。 在蒲清泉他们最先制定的标准里,只要能超过100分的,就算笔试过关了。 接到这个结果,蒲清泉和宁长河二人,面面相觑,俱都小呆了会:这么多人才? 分数不是衡量一个人能力的终极标准,不过,这也从另外一个层面,反应出来,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确实是真材实料。 考题不存在泄露的问题,阅卷也是在电视台摄像机的面前进行。可以说,这次的公开招考,基本做到了公平、公正、公开。所以,这些超过100分的应试者,凭的全是真本事。 研究室和出版社,按现在的规模,最多还能容纳两百人。多出来的三百多人,蒲、宁两位想了想,说就这么放了,还真有点可惜。 在这个问题上,尚瑞达记得儿子也说过,见习期是干嘛的?优胜劣汰,面试淘汰的三百多人,还可以做个备胎。毕竟随着研究室和出版社规模的扩大,这点人是完全可以消化掉的。 接过两位哥哥的话头,尚瑞达就笑道:淘汰的这三百多人,还是可以用起来的。不是还有一个见习期嘛,见习期间不合格的,可以从这三百多人里,再选一遍。总有合适的人才。 “是这么个理儿,那咱们可以开始下一阶段的工作了。”蒲清泉眼前一亮,可不就是嘛,这个老三脑子就是转得快。 通知人的事。自然不用几位领导操心,临时组成的招考小组,里面有专门负责这事的人。 领导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北都来人了。 年前公开招选活动,闹出来的动静很大。《群众日报》转载的《江陵日报》那篇题为《公平、公开、公正:人才选拨,唯才是举——我省人才选拨,又亮新招》的报道后,更是被全国各地报纸转载的同时,也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解读和评论。 双江社年底举行的千人同考现场,更被拍成了不同角度的大幅照片,登载在各大报刊的第二版头条。 随着各地派出记者。对双江社的这次公开遴选人才,进行了深度的追踪报道后,双江社已然成为了1984年末到1985年年初这段时间,全国的热门关键词。 《群众日报》作为党之喉舌,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对某地、或者某件新闻事件进行表态,除非是已经被有关部门定性了。转载了《江陵日报》那篇报道后,就没见动静。 直到双江社向全国各地的报考人员,发送通知书的时候,蒲清泉的助理才接到电话,说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栏目组和《群众日报》已经派出采访记者,不日将抵江陵。 小助理说这话的时候。鼻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跑累了,冒出几滴晶莹的珠子,很是俏皮。 《新闻联播》和《群众日报》,两个牌子一砸过来,正在讨论面试事宜的三兄弟。也有点头晕。 中央级媒体和地方媒体的记者采访,是两个概念。一个是直入国家领导法眼,一个是地方百姓。从讲政治的角度来说,两者地位相差何止光年? 蒲清泉最先反应过来,这时候。就是考验一个人的政治智慧的时候了。 跟老二、老三各自布置了任务:老二负责两家媒体的接待事宜,老三负责起草这次人才招考的报告。 至于蒲清泉,直接一个电话,打到省委办公厅,向省委领导汇报了这件事。 省委的一干领导自然被惊动了,在双江省委老大的指挥棒下,省委很快组成了一个接待小组。 接待小组由省委里一位副(书)记领头,加上省委、省政府从有关部门抽调出来的干部,一行十五人,浩浩荡荡的就开到了双江出版社里边。从宁长河手里,接过接待大权。 先前准备在双江省电视台播出的阅卷现场,也被叫停。录像带由这位省委副书记拿在手里,准备亲手交给《新闻联播》的记者。 尚文远知道这事开不得玩笑,知道了老爸的任务后,自己就赶紧准备起来。 熟悉了这时代的报告文法,整篇报告写起来还是挺容易的。 又不是起草国家公务员选拔制度,自己只要把这次双江社人才选拔的缘起,过程,结果交待清楚就可以了。当然不能记流水账,比如基本形式、流程、公告、时间、录用标准、考题等内容还是要完善的。 整篇报告下来,不说花团锦簇,至少在接待小组的这位副(书)记眼里,这篇报告比省政府的年终总结,也差不了多少。 政治正确、大局观强、数据翔实、条理清楚,最关键的是,报告里提出的这种人才选拔机制,完全可以搬到整个体制内的其他机构。 这也给接待小组的领导们一个错觉:这怎么像学习中央文件精神的架势。 省委的接待小组,已经驻扎在出版社有两天时间了,对双江社的情况自然了解。知道这篇报告,出自于刚刚成立的中国改革开放政策研究室的那位年轻主任之手。 看完报告,挑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小毛病,这位副(书)记大人,对尚瑞达这位新鲜火热的研究室主任,就起了招揽之心。 征求候在一旁的蒲清泉,说:这个小尚我看不错,培养培养,说不得又是我双江一员大将。 蒲清泉自然知道这位领导什么意思,赶紧回道:是是,您慧眼如炬,不过,领导,您看咱们这研究室刚刚成立,离不开他呀。 “你这个小蒲,就这点不好,很不好。”副(书)记大人拿手指头遥点着蒲清泉,“讲政治,讲大局,都放脑壳后头啦?什么是政治?把党需要的人才,放到他应该的位置上,这就是政治。什么是大局?开放搞活就是大局。你把如此优秀的一个人才,死死的箍在你这犄角旮旯里,不让他在更广阔的天地,发挥更大的才能。你说说,你这是讲政治,还是讲大局?” “我……”蒲清泉额头的汗就挤了出来,尼玛公开挖老子墙脚,还给老子扣这么大一顶帽子,特么要不看你是领导,我吐你一脸。 不过老油子就是老油子,急中生智,一下还真找到一个理由:“这个……领导,忘了给您汇报一件事。就是这个尚瑞达同志,还不是党员。” “怎么回事?”这可是问题,副(书)记大人眉头皱了起来,“你们组织工作是怎么开展的?” 推手,可是老油子的强项。 蒲清泉连忙把尚瑞达情况简单介绍了一遍,当然比档案上的要更清楚些。 这副(书)记大人之前看人事档案,只顾着看履历,还没注意到人家政治面貌这一栏。 按他的思路,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也得是优秀党员啊。 可尼玛居然是个白板! 这事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 副(书)记大人确实也是想找个笔头硬的,来做自己秘书。他那秘书已经定好,马上就要下放到区县去锻炼。也是看了尚瑞达那篇报告后,才滋生了这么个念头。 不过眼下,尚瑞达是这么个情况,是不是党员倒是其次,可往上追溯三代,这政治成分可不好看。省委办公厅又不是没有人才,何必要弄这么一个人过去?想想也就作罢。 蒲清泉一看领导歇了这心思,暗自里抹把汗:兄弟,不是哥哥要断你前程,实在是这位,官路可是没有多少年头了。 一直在江陵地面上转圈,而且本身位置离官场又不是太远。关于双江省里的人事情况,蒲清泉怎么会没点路子? 这副(书)记大人,都已年过六十了,即将卸任离休。老三要调过去给他做秘书,等这位大人一退,老三不就给晾架子上了么? 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接待小组以及双江出版社上下,眼下的事情,就是静静等待。 第八十六章 联合采访 ps: 求订阅,求点击,求推荐,求收藏。 如果您喜欢这本书,喜欢书里的故事。 鞠躬致谢。 完美名节,不宜独任,分些与人,可以远害全身。 辱行污名,不宜全推,引些归己,可以韬光养德。 临近三月底,两家中央级媒体终于来到江陵。 机场得到省委通知,只要这两家媒体一到,立马通知省里。 《新闻联播》和《群众日报》两边的记者,在全国各地,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回被接待的场面了。 可一下飞机,就被眼前这阵势给震了一震。 原以为只是给双江社的一个采访,所以只通知了出版社。没想到,几十号接待人员过来,一经介绍,居然是省委领导领头。 这接待规格可就有点超标了。 《群众日报》的两名记者,其中一位,是一名经验十分丰富的老记者。见识的场面,比中央电视台的那几位,可就大多了。 毕竟《新闻联播》是78年1月1号才开播,尽管一上线,就主宰了国内的重点新闻。但栏目记者的临场经验却是离《群众日报》的这位,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给同伴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群众日报》的这位老记者,才主动迎上前来,双手热情的握住副(书)记大人的手,谦虚直道:劳动张(书)记大驾,实在是罪过。 “哈哈,黄记者客气了。”张副(书)记爽朗的笑着说道,“你们能来,就是对我们双江省的最大肯定。我代表双江省委、省政府,向你们表示最热烈的欢迎。” 机场不是什么正规场合,接待双方经过一番简单的介绍和寒暄后,接待小组就把两家媒体的记者,安排到了省里的接待专车里。 前面警车乌拉乌拉开道。车队就开始向省委行驶而去。 《群众日报》的黄记者,被张副(书)记安排到了自己这一辆车上。 按说,《新闻联播》的记者才有这待遇,不过。谁叫这黄记者年龄最大,看着都快五十了。而且经验丰富,又会说话。抵不住众人一番推举,黄记者就很客气的跟着张副(书)记上了车。 等车开到省委大院,黄记者才好奇的问道:张(书)记,不是要到双江出版社吗? “哈哈,黄老弟,双江省这些年,在全面深入推进改革开放方面,是费了不少力气的。也取得了不少成果。双江出版社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嘛,听说你们要来,省委林(书)记可是盼了很多天喽。” “搂草打兔子,敢情这次的采访,双江出版社居然被双江省给安排得。只是捎带手而已。”黄记者眼睛多明亮啊,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当然他也不会傻逼兮兮的说穿这事,只能谦虚的表示,太客气了,太抬举了云云。同时也表明态度,对于地方改革开放的发展成果,《群众日报》作为党报。自然是要大力关注的。 两家媒体到了省委,自然受到了很热烈的接待。至于个中接待细节不提。 老实话,这些年媒体的视觉,主要还是放在了沿海的几个城市。 像这种两家中央级喉舌联合采访的情况,对双江这个内陆大省来说,少之又少。这次如果不抓住机会。那下回不知道又到猴年马月去了。 自然而然的,双江社就成了省里的垫脚石。 不过蒲清泉和出版社的领导,也没在意。都有这觉悟,谁叫你是团结在党的旗帜下,省委、省政府直接领导的事业机构呢。 而且。蒲清泉也乐得看到这种局面。只要领导的面子好看了,这往后日子更好过了不是? 既然是联合采访,《新闻联播》和《群众日报》两家媒体,自然受到了双江省委上下同样的热情接待。 不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但地方要向全国人民和国家领导展示改革开放发展成果,作为媒体,自然要配合。 一连两天,在接待小组的陪同下,两家媒体在江陵跑了不少地方。包括城市建设、道路交通新建改造、农贸市场、商场等,都一一被摄像机、相机、文字记录下来。 顺带着,双江省委一号,也在摄影机前露了一脸。 林(书)记在镜头前,镇定自若的介绍改革开放以来,双江省的各项举措和发展。当然,林(书)记没有忘掉这次采访的核心内容,着重介绍了省委在人事改革方面的成果。 双江出版社的这次全国人才公开选拔考试,就是一个试点。 这也是双江省委响应1982年,中央劳动人事部制定下发的《吸收录用干部问题的若干规定》文件精神的一个积极的举措。省委也是希望,通过这次的试点,能够探索出合适的人事机制改革的新路子。 采访完双江省委安排的内容,《新闻联播》栏目组和《群众日报》记者,又来到出版社。 毕竟落脚点,还是在双江社的这次人才公开选拔上面。 蒲清泉这个出版社的掌门人,当然也得露脸。 知道这回,可是面向全国亿万观众,国家领导们也都会看到。蒲老大神经再大条,也少不得紧张起来。 就连在镜头前念稿子,也是磕磕碰碰的,很不利索。 好在《新闻联播》的记者见多了这种场面,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蒲清泉的情绪平伏下来,在镜头面前也轻松自如了许多,这才顺利完成拍摄。 采访完蒲清泉,两家媒体还不能走。 面试还没进行呢。 有了十多天的准备,全国五百五十多名接到通知的报考人员,也陆续来到江陵,来到出版社指定地点。等候决定他们最后命运的这一关的到来。 出版社和研究室是用人单位,面试的成员,主要还是两家用人单位里的。除了宁长河、尚瑞达以及社里的五位副主编,省委组织部也派了一名副部长参与进来。 另外,因为要对这次面试,进行全程追踪,除了两家中央媒体,双江省电视台,也派了一个拍摄组。 这么大的阵容,不说见识,单是听着,就让所有的应试成员战战兢兢起来。 随机采访的时候,有几个胆儿小的,见了《新闻联播》的摄像机,差点开溜逃跑。 三月二十八号,九点整,面试正式开始。 五百五十人,在出版社前面的广场里,按照考号顺序,排起了长龙。 广场不是很大,队伍一直排到了马路边上。 这么长的队伍,让不明真相的群众很是好奇:有啥好事了?别不是领啥好东西吧? 几个大妈就跟着排了过去。 最先的一个大妈拍拍前面小伙子的肩膀,大声问道:“嘿,小伙子,领啥呢?” “啊?”被吓了一大跳的小年轻,一看身后居然排了十来位大妈,间杂着几位提溜着鸟笼子的大爷,不由好奇道,“您也是来参加面试的?笔试考了多少分啊?” “面条?几分钱一斤来着?” 好嘛,这位大妈还有点耳背。 后面的大妈耳朵正常,听见了小伙子说的,很是失望:“嗨,都散了散了,这人家考试呢。” 前面的这大妈犹自大声问着,却被后面的姐妹拉扯着离开。此情此景,引得前面正在排队的应试者,都哈哈大笑起来。 外面的喧闹,影响不了屋子里的面试。 看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9点整。 省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冲几个人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姚副主编这才走到会议室门口,让社里的保安开始放人进来。 “请先做个自我介绍。”待来人进屋,在指定的位置坐好后,尚瑞达便开口说道。 “各……各位领导好,我……我叫阿来,藏族人。” 第八十七章 踌躇 用人不宜刻,刻则思效者去。 交友不宜滥,滥则贡谀者来。 全社会招贤纳才,不讲资历、不讲学历、唯才是举。 不得不说,这事一开始,双江社就在全国的文化圈子里,博了个好彩头。 佛家说:种善因,方能结善果。 其他人还不觉得,但在尚文远看来,这回双江社和研究室,十足十的得了好大的便宜。 黎叔有句话挺经典:21世纪什么最贵?人才! 老爸拿回来的面试名单,里面都有谁? 阿来、余华、刘震云赫然在列! 怕是自个眼花,又仔细看了几遍,确实是这三尊大神。 难道是主角光环模式开启? 不过仔细一想,也就释然了。 当大作家,在这时代的年轻人眼里,还是挺神圣的一件事。 在这时候的很多人眼里,出版社,无疑就是最接近这个梦想的阶梯。 加上一直以来,出版社的待遇都还不错。 这次双江社来了个大锅炖,能吸引到这三位尚处于懵懂,或者说梦想正炙的未来大神,也就不奇怪了。 “一定把这仨给留住。奶奶个腿,我还就不信了,拼着老命,把平台搭好,还不能留住几个人!”尚文远露出小尖牙,狠狠的下定决心。 初春的江陵,冷风卷着两江的潮气,让整个城市,变得阴寒湿冷。 五百多人的面试工作,一两天是完不成的。 几百号人挤在外边,也不是个事。 尚文远跟着老爸,在出版社溜达了一圈后。瞅着机会,跟自个老子提议,干脆把出版社的旅馆包下来,让这些人呆在房间里,一日三餐也让社里帮忙解决。 尚瑞达有点心疼钱。还有点不大乐意,说把旅馆包下来,还管吃,几天下来。得多少钱啊。 守财奴的样子,被尚文远很是鄙视了一番,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现在花点小钱,这群人里万一有几个牛人,随随便便搞出一本大作,您觉得还不划算? 好吧,小家伙总是有理。 尚瑞达这提议一出,往后几天,在几百位面试者嘴里。 “尚大善人”的雅号就传了出来。 出版社的旅馆,环境不错,伙食也还行,还不用自个花钱。 这让五百多应试者,对出版社和研究室印象就更好。表现也愈发卖力。 《新闻联播》和《群众日报》,跟着面试组,采访了一天,就基本差不多了。毕竟又不是拍专题片,人家电视台记者忙着呢。 几家媒体一撤,后面几天面试的压力就小多了,加上呆房间里。跟前面面试的一交流,得出不少经验出来,临场表现自然也跟着好起来。 尚文远现在拿出来的面试方式,毕竟只是考校一个人的临场机变能力和与人沟通的能力。又不是真正的公务员考试,没必要搞那么复杂。 因为研究室马上就要进入实质性的工作开展,所以跟老爸提了一嘴后。尚瑞达也跟面试组的人开了个小会。决定加快面试节奏。 原先十分钟的面试时间,直接缩短到8分钟。 即便这样,整个面试工作,也耗了十天时间。 然后又是两天时间的综合计分,名次排列。 一直到四月中旬。整个考试才算真正结束。 在应试者看来,这次考试,双江社做得还是很人性化,很贴心的。 每个人的计分结果和排名情况,都清楚的印在一张纸上,装在信封里封好,再在信封上写好名字。由出版社派人一一送到每个应试者手里。 同时,宁长河也嘱咐派出的人员,对每一位应试者都要说清楚:这次社里只能招两百人,但落选的也没关系,后面还有机会。随着出版社和研究室规模的扩充,人才还是奇缺的。 当然了,尚文远在名单上圈出来的那十多个大牛,这次肯定是选上了。 不算暗箱操作,这些人笔试成绩都不错,至于面试,可能是紧张,有几个表现不是太好,分数不太高。比如阿来,第一个入场,又对着摄像机,在这场合下,话秃噜清楚就算不错了。 尚文远圈出来的这些人,尚瑞达当然很注意。最后综合计分的时候,稍微歪两下,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还在面试期间,回到北都的《新闻联播》栏目组,很快就把拍摄的片子,剪辑出来,报上级审核后。于四月八日晚上七点,正式播出。 《群众日报》的文章,其实还先出来。但文字毕竟比不上电视的声画传播效果。 估计有关领导打了招呼,这次《新闻联播》的时长,居然延长了近十分钟。 焦点当然是双江社的人才选拔新举措,和《群众日报》只上新闻,未做任何评议不同。《新闻联播》通过镜头前应试者的嘴,表达出来一个意思:唯才是举,不能停留在口号上,需要各层各地的主政者,落实到具体工作中来。 《新闻联播》的新闻一出来,双江省以及出版社,这才得以真正进入全国各地主政者的法眼。 各地组成的考察团、学习团的考察申请电报雪片一般,飞往江陵,飞往双江出版社。 蒲清泉又遭了一次痛并快乐着的轰炸,这回还不止是是电话,电报也堆满了案头。 这么好的宣传机会,尚文远怎么会放过? 通过老爸的手,尚文远把三份杂志新创以及征稿的信息,捎带着也包了进去。 电视新闻里跟植入广告差不多,至于报纸上,则是跟软文广告类似。 反正两家媒体的新闻一放出来,加上各地报纸上的转载。 双江新成立了一家改革开放政策研究室,而且在办三份杂志的信息,是妥妥的传达出去了。 这算预热,等把杂志的征稿启事做出来,尚文远自我评估,效果应该不差。 尚瑞达这边忙着面试和人才筛选。没空理会研究室的那一大摊子事。 但三组人员其实已开足马达,全力在完成尚瑞达安排的工作。 新单位,你要不在新领导面前图个表现,那以后的鞋子。还能不能愉快的穿上了? 面试工作终于完成,尚瑞达松了一口大气的同时,记起自个还有个研究室要操心。 一到出版社的临时办公室坐下,得到信的几位组长就跑了过来。 都抱着一大堆的文件、设计稿。 “我说你们几位,是约好了吧?我这还没喘上几口气呢,就都跑了过来。”尚瑞达很没形象的瘫软在椅子上,对几位组长哀叹道。 “哈哈,我说主任,不带这样的啊,您可是给咱们定了进度时间的。我们要偷懒儿。这个月,那我可得回去啃红薯了。”《意林》组的组长钱博,仗着几人也熟悉了,而且资格也挺老,就随口开起了玩笑。 “是吗?我有说过吗?”尚瑞达假装一副忘事的神情。看对面几人大瞪着眼睛,才哈哈笑起来,“好啦,给你们开玩笑呢。你们几个不错,我这几天忙活面试的事,没顾得上研究室,辛苦你们啦。这样。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把东西都留下来,我晚上带回家去看。” “知道主任您现在是大忙人,我们也没闲着,我们拿过来的这些,都是一些必须要您解决的。”罗书林拍了拍胸前的文件。笑着对尚瑞达说道,“您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看您这几天也累得够呛。” “我看也是,这么多事,就您一人。这往后。事情估计更多。”跟着罗书林后边的成栋也说道,“我看其他领导都配了个助理,要不主任您也找一个来帮帮您?” “对对对,成栋这小子说得没错。这次不是招了这么多人吗?我看里边还有几个姑娘挺漂亮的,要不主任您选一个?”几人中,唯一的娘子军邓敏也笑着道。 “我看行,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活就交给我们去办,包准给您办好。” “滚蛋,铁虎你个老光棍,你怕是早憋着,想自个捞一个回去吧?” “阮小二,你讨打呢,说好的喜糖呢,交出来!” 年轻人不计较场合,一直看尚瑞达都挺好说话的,几个人也肆无忌惮的开起玩笑来。办公室一时闹闹嚷嚷的,把尚瑞达弄得头大。 “好了好了,把东西放下,我晚上带回去看。”挥手把几个胡闹的家伙赶出办公室,尚瑞达发愁的看着面前的一大堆资料,禁不住捏了捏眉头。 “算求了,把老子拖下水,小玩意儿你也甭想好过。”想到小儿子看着一堆资料的表情,呲牙自乐。 其实不用自个老子为难,尚文远现在就有点踌躇。 《国家地理》和《财经》这两份杂志犹自好说,但《意林》要想从国内众多知名的期刊中冲出来,殊实不易。 先前有点想当然了,认为把后世《意林》的风格照搬过来,就能大火特火。 但现在把《中国作家》、《人民文学》、《十月》、《青年文学》等几本知名的杂志一读,压力就来了。 受文章篇幅和图书市场实际情况,这时代的牛人牛作,多数还是发表在这些知名的杂志上。 不说这些作家和这些杂志的编辑之间关系如何,单对新期刊的认同,就得有一个过程。 很多作者,只要认同了一家杂志,这家杂志的稿酬也随大流,那他就不会轻易挪窝,主要是嫌麻烦。 提高稿酬是一个办法,但也不是说一定有用。 这时期的人多数还讲究一个文人风骨,大都比较爱惜自己的羽毛。 纯粹拿钱开路,人家以为你这是大屁股坐人,反而弄巧成拙。 更何况,大幅度提高稿酬,也不是长久之计。 纯粹的给人栽刺儿么,都这个标准,你标新立异,提高太多,那让其他那些杂志怎么想? 不说联合绞杀,在关键的时候推你一下,你这还未茁壮成长的小身板,就得在山崖下去捡人。 “一炮而红,一炮而红……”摸着犹带着婴儿肥的光嫩小下巴,尚文远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这回该找个什么法子呢?” 第八十八章 研讨会 居高者形逸而神劳,处下者形劳而神逸。 十多天的连轴转,今天总算暂告一个段落。 同家人享用完一顿丰盛的晚餐后,尚瑞达和小儿子先后溜达进书房。 “都你的活,噢……这几天把老子给累得哟。”把书房的门一关,尚瑞达就冲小家伙嚷道。指了指书桌上那一堆文件和资料,自己则躺在书房的长沙发上,惬意的晃着脚丫子。 白了一眼无良老爹,尚文远也不想废话,知道老爸这会累得够呛。 跪在椅子上,开始翻起那些文件来。 看起来罗书林他们几个,费了不少的心思。 三个小组都在这段时间内,把前期布置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比如杂志的内容版块,栏目设置说明,版式设计样板,vi设计进度报告,小组人员分配,资金计划安排……一项一项,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快速浏览了一遍,尚文远挑出版式设计样稿,资金计划安排表,新招人员名单,征稿启事,杂志运营计划,仔细看了起来。 这仔细一看,小眉头就跟着皱了起来。 版式设计,按这时代的标准,还算中规中矩。但与后世的那些版式一比较,尼玛怎么感觉,是在看地摊上那些盗版的东东? 设计感实在太差,特别是《意林》和《财经》的版式,密密麻麻的文字,跟图书排版,没什么两样。 既没有强化受众的注意力、感知度,也没有良好的视觉效果。 主题倒是鲜明单一,形式与内容也较统一,但整体布局,艺术与趣味呢?都没有。 估计是从小受那位美院教授老爹的熏陶,罗书林弄出来的《国家地理》。倒是要好不少。 毕竟是以图为主,整个版式的点、线、面,结合得还可以。 只不过对照起后世的版式,又感觉花哨了点。 节奏和韵律。虚实与强弱,有点没把握好。整个版式看起来,有点凌乱,自己要求的单纯和秩序,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什么破设计,奶奶个腿,这些设计单位的猪脑子,不会创新,难道还不能把《外滩画报》买来读一读啊?”尚文远低声暗骂两声,然后才醒悟到。《外滩画报》好像还没创刊。 没办法,还是自己来吧。 开始给每份版式后面加批注。 先普及什么是视觉流程,然后分别建议三份杂志,采用何种视觉导向。 再把每份杂志的字体风格,字号、字距、行距。编排形式,图片类型、数量、面积、位置都一一做了详细的说明。 没电脑,没有coreldraw,没有shop,尚文远担心,也很好奇,自个把这些写出来。那些设计单位的设计师,要如何来实现呢? 花了一个多钟头,把几分杂志的版式设计敲定。 抬头一看,老爸已经在沙发上打着呼噜了,房间里很暖和,倒不虞睡感冒。也就没管。 又拿起征稿启事,开始看起来。 估计是受上次自己在《货币战争》中的宣传影响,几份征稿启事做得倒是可圈可点。 根据杂志的定位,把投稿要求,做了一些小调整。尚文远放下笔,开始看起运营计划。 “又是一个照方抓药,还有没有点脑子啊?”尚文远忍不住哀叹起来。 这些小组里推举出来的策划,实在是没什么新意,还是自己《货币战争》搞的那套,只换了个花样。 广告和运营,是根本不同的概念好不好? 杂志的运营,和图书的营销,是完全一码事吗? 看看这几份运营计划,哪有什么计划的影子在。 不说综合分析里的那些,比如定位分析、竞争分析、栏目内容分析一个字儿没提。 就是经营管理,也是弄得没头没脑。 经营方向、经营步骤、读者对象、发行计划、盈利模式、广告策略、推广策略、预算成本,更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全然没个先后主次,更多的,甚至都没提。 倒是把规章制度给弄了些出来,但这跟运营计划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算了,还是辛苦自己吧。” 看起来,自个是失策了,让编辑来干策划的活,完全不着调。极度失望的尚文远,开始考虑怎么写规范的运营计划。 还有新招选的人员名单和资金计划安排没处理,尚文远先放下心思,仔细看起人员名单。 这个倒没费什么精神,只管把那十多个熟悉的名字圈画出来,旁边标明,这些人安排到什么位置。 其他的,就看以后工作情况再说了。 很快处理完职员名单,尚文远又拿起资金的计划安排。 还好,看来是关系到自身的切身利益,这个计划倒是做得挺细。 把一些不必要的项目砍掉,又把没考虑到的一些加上去。 余下的事,就剩下运营计划了。 至于办公室搬迁、办公设施购置,这些繁杂事情,就交给老爸去处理就可以了。 把边上盛果汁的杯子拿过来,咕噜、咕噜的喝了大半杯,尚文远才晃了晃脑袋,拿起稿纸,开始写起运营计划来。 不需要把三份的计划都写出来,自己相当于做一个范例,让那些火热出炉的策划们,知道怎么做运营计划了,再学习锻炼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跟着做了。 老爸是《财经》组的兼职组长,就从这个开始。 忽略掉后世那些大段大段的废话,比如国际国内形势,期刊市场、图书市场的现状,国内消费水平这之类的。整个计划,其实做起来很简单。列干条条,一条一条列出来,再阐述明白就ok了。 不过,写到后面,就有点犯了难。 仍然是卡在前期的影响力扩散的这个问题上。 在学校的时候。尚文远就一直在课堂上开小差,考虑的就是这问题。 但一时半会,也拿不出个主意来。现在正儿八经的要实施了,就由不得不慎重起来。 后世是有很多的炒作案例。也可以搬过来用,但尚文远逐一省视,就感觉太跳脱,不行。 最稳妥的是什么呢?要不要改天让老爸跟两位伯伯研讨研讨。 “研讨……研讨……哎呀!”无意识的念叨了好大一阵,脑子里似乎隐隐有点概念了。 忽然,尚文远一拍脑袋,“尼玛,咋这么笨呢,研讨会嘛!” 可不就是研讨会。 “研讨会”这仨字,前世今生。可不要太熟悉。 每隔十天半个月,报纸上,新闻上,哪次不看到几回,某某研讨会在某地召开的消息? 官方的、企业的、半官半民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说得挺文雅,尼玛不就是吃吃喝喝一条龙,顺带把主办方的意图给实现了嘛。 用葛大爷的词儿来说:研讨会,我看行! 要办就干脆一次性办了。 “‘新时期下的文学动流研讨会’,嗯,这个不错。《意林》就用这个。” “‘改革开放财经政策及信息研讨会’,特么我咋才发觉,自个还有几分标题党的潜质啊,嗯,不错不错,《财经》就用这个了。” 摇头晃脑的暗自陶醉一番。尚文远才开始计较起操作性的问题。 文学研讨会,得找几个大腿才行。 掰开手指,细数这时代的名人。 “贾平凹、陈秋实、王蒙、史铁生、铁凝、严歌苓、梁晓声、韩少功、路遥……” 至于财经类的,《货币战争》刚上线那会,不是一大堆经济学家跳出来嘛。好。就他们了。 好多名人,都是巨牛啊,想起来就口水滴答。 不对,尼玛贾平凹、陈忠实这两尊大神,圈子里早就传扬,一个在场,另一个绝对不会出现。 尽管都同属一个作协,但俩人怎么看,也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节奏。个中缘由,外人不得而知。 “肿么办?邀请谁呢?” “真是让人头疼,您说您二位,都这么大人了,还闹啥闹?” “真是幸福的烦恼啊!”尚文远拿笔头敲着脑门,“要不把钟文龙这尊大神忽悠过来?” “尼玛出版界的老大现身,我还不相信,忽悠不来大神。” 越想越觉得可行,也顾不上打扰老爸休息,尚文远蹦下椅子,走到沙发前,把老爸给摇醒。 “弄完啦?都几点了?”睡眼惺忪的尚瑞达抬起头,看了一眼座钟,“哟,都快10点了,你妈还没叫你去睡觉呢。” “估计是快了,爸,我跟您说个事。”尚文远没管睡觉的事,反正现在小学一年级,也是混日子,迟到神马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什么事啊?” “我想了个主意,如果没差,咱们的《意林》和《财经》应该能一炮而红。” “哦,真的,啥主意啊?”尚瑞达这回清醒了,事关以后钱程的大事,精神一下就来了。 “是这么地。”尚文远这才把构思研讨会的事情,给老爸说了个明白。 完了,才对尚瑞达说道:“爸,我敢保证,只要把钟爷爷给请过来,这事基本上就算成了。” “想法倒是不错,不过小远啊,我跟你蒲大伯份量怕是不够吧?人家那么大一匹官,哪能说请来就请来的?”听完儿子的想法,尚瑞达眼前一亮,不过又想到实际问题,又有点犹豫。 “这我可不管了啊,这是您和大伯的事情,反正我就想到这么个法子,能够快速、有力的打开市场。”尚文远怎能让老爸打退堂鼓?抖起小腿,斜睨着老爸,漫不经心的说道,“杂志要是办砸了,板子可挨不到我屁股上头,您自个掂量掂量。” “嗬,小玩意儿你还抖起来了,把你那腿给老子停了,哪学的这都是?”尚瑞达扬起巴掌,准备给小家伙来一个如来灭猴。 “你爷俩是要干嘛呢?看看都几点了,还不睡!”书房门被冷不丁推开,传来晏华的声音,把父子俩吓了一大跳。 “电视演完啦?”家里的最高领导来了,尚瑞达自然得收手,连忙扭头问道。 “嗯,完了。你们赶紧洗洗睡,别耽误久了,水都热好了。”冲屋子里看了两眼,晏华才转头离开。 见老妈离开,尚文远才接着说道:“不管是骗也好,还是编其他理由也好,反正钟爷爷,您们必须得给请到江陵来。” 说完就蹦跳着跑出书房,一边大声嚷嚷:“大姑,大姑,明儿早我要吃煎蛋,要煎老些啊。” ps: 凌晨看世界杯决赛,四年一次,不容易哈。 没存稿了,今天就只有一更了。 很不好意思啊。 不过还是求个票票,推荐票,月票,或者订阅都成啊。 总之是各种求。 鞠躬致谢! 第八十九章 工作部署 ps: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点。 一早有事耽搁了。 功过不宜少混,混则人怀惰隳之心。 恩仇不可太明,明则人起携贰之志。 翌日,尚瑞达先召集了三个小组的组长、副组长,就在自己的临时办公室,开了一个短会。 首先当然是表扬,尚瑞达对各组的领导们,能够按照事先的工作部署,积极主动的完成各自的工作,这种态度是极好的。 一个“不过”,就把大枣换成了巴掌。 “不过,仔细看了你们的努力成果之后,我又有点怀疑。怀疑什么呢?我怀疑我自己,是不是没有把好钢都用在刀刃上。各位都是在出版社工作多年的老编辑,经验、水平都不用多说了。但是,你们昨天交出来的东西,与我预想的,还稍有差距。出版行业,我只算初入门槛。这样,我在你们的工作基础之上,做了一些调整,权当做个参考,各位先看看。” 把昨晚儿子批注出来的东西,下发到各小组负责人手里,尚瑞达也不说话,微笑的等着众人的反应。 都说软刀子杀人,尚瑞达这话还是笑眯眯的在说,但听在众人耳里,却又是另外一种味道。 特别是在看完了被批注得面目全非的文稿之后,几位组长面皮都红了起来。 都是搞文字的,这些批注,较之自己交上去的东西,水平孰高孰低,很是一目了然。 不说那些专业的名词,显露出来的专业水准,以及规范、严密、翔实的运营计划,单是人家简单的用笔画勾勒出来的版式结构,就甩自己交上去的那东西几条街。 “尼玛这是初入门槛?那我们算什么?狗屎吗?”众人羞愧难当的同时,禁不住对这新主任腹谤道。 办公室一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主任,您还是批评我们吧。我们工作没做好。”罗书林也算尚瑞达的心腹了,最先反应过来,惭愧的对尚瑞达说道。 “是,主任。这事责任全在我们身上,您尽管批评吧。”其他人都不傻,俱都做出一副自责的姿态。 所谓法不责众,反正几个组表现得都差不多,大哥莫说二哥,都没达到领导要求的标准。这时候态度放低点,往后工作再细一点,充分领会领导指示精神就是了。 “好啦好啦,我又不是追究你们的责任,你们也是刚接触这些工作。设计、技术、管理方面稍有欠缺,也很正常。”眼见效果达到了,尚瑞达也就不再继续,反而安慰道,“再说。我写的那些东西,也未必专业,只是给你们一个参考而已。” “主任您说这话,就有点打我们脸了,我刚看了,就您写的这些,我看那些设计单位也没这水平。” 几个小组中。唯一的娘子军,邓敏笑着拍马道。 “就是啊,就您这手功夫,拿出去,做学生教材都绰绰有余了。”拍马谁不会?其余人也跟着附和道。 “嗨,你们这些人。”尚瑞达对众人的马屁。心里还是挺享受的。无奈的笑着指了指一圈人,接着正色道,“别扯淡了,咱们开始说正事。” 一听这话,众人也都歇下心思。拿出笔记本,等着尚瑞达发话。 “散会后,你们把我写的东西,拿小组去讨论讨论,如果没有其他意见,就按上面的办。”尚瑞达这会也顾不上客气,实在是时间太紧,不快刀斩乱麻的处理好前期的事情,后面的工作压根没办法开展。 “时间很紧,这个月底如果不把第一期做出来,越拖到后面,刊号申请的事情,就更难办。如果刊号申请不下来,事情的严重性我想你们心里清楚。” 尚瑞达说的是老实话。 因为一个春节和人才选拔的事情,让杂志的前期筹备工作,平白浪费了一个多月时间,但主管部门可不会管你这些客观因素。 现在杂志刊号申请的信息已经透露出去了,如果其他单位要申请同样的刊号,有钟文龙这尊大神在,主管部门可能不会有人扎刺。 但如果给有关部门领导,留下效率低下,管理不善的印象,那往后做事情,就比较难办了。就算主管部门不难为你,但也把杂志上市的最佳时期给拖过去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季铺货、渠道拓展维护,作者资源、稿件资源整合,其他运营成熟的杂志早在年前都已经规划好了,这会早都已经开始运作了。如果还往后拖,这一年,研究室估计就是彻底打铺垫了。 研究室如果开始一年只是打基础,那后面运作,只会越来越艰难。 特别是现在摊子一下铺这么大,出版社调来的四十五个人,加上新招的一百人。近一百五十人的开销,加上日常的经营支出。就算尚瑞达有五百多万打底,每天只出不进,也是心慌慌。 更何况,杂志上市后,是不是打得响,都还是个未知数。 心里虽然着急,但作为单位一把手,是不能乱了分寸的。给职员一种紧迫感就行了,过了这个度,只会让手下的职工丧失斗志。 “现在我们再确定一下进度。”尚瑞达看一众手下都在认真听着,也不废话,直接开始布置。 “给你们两天时间,把版式按照要求做出来,印厂和纸张,必须在这个月二十五号以前落实到位。” “除了我这一组,罗书林和钱博这两组,明天我给你们一个联系名单。你们必须在这个月二十三号以前,把第一期所有稿件的采编工作落实。我的要求是,二十五号,三份杂志的菲林必须送到印厂。五月一号,杂志必须在新华书店上市。” 这时间实在太赶,几个组长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尚瑞达武断的挥手打断。 “我知道时间太紧,但必须按这个进度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该出差的出差,该做关系的就去做。该请的人就去请,该花的钱就花。不用怕花钱,不要怕麻烦,我只要结果。” 领导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几位组长还能说什么。 “另外,如果设计单位,最后设计出来的东西,达不到我们的标准,就赶紧换。江陵地面上找不到,就去北都找,北都没有就去粤州。你们必须派专人落实这些事情,时间上,必须要和你们的工作同步。” “按照上次大会上的部署,每个小组成员的工作。你们也要紧盯着人头。谁负责什么,必须落到实处。” 布置好任务,尚瑞达见众人都神情严肃的做着记录,又强调道:“我先把丑话说前面,这时候谁给我掉链子。拉后腿,那我就不会客气。按照制度,该怎么处理,我就会怎么处理,无论是谁。包括我自己,如果你们发现,我没有在既定的时间。完成应该完成的工作,你们提出来,我自己处理自己。” 看看差不多了,尚瑞达就问道:“各位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有问题,就马上提出来。现在我解决不了的,我会去想办法。这时候不提出来。在后面工作的时候,又出纰漏,那我就要找你们要个说法了。” 见众人都没提什么意见,尚瑞达就宣布散会。 其实不是没有问题,但尚瑞达把应该考虑到的工作。都详细的做了布置。他们这些小组组长,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的去做事。如果这样还不能完成手头的事,那就是工作能力问题了。 谁能承认自己能力不行?那不是纯找不自在嘛? 待众人作鸟兽散,尚瑞达也翻开笔记本,看自己手里的安排。 顿时头大。 办公室搬迁、办公设施设备,新招人选的安置调配,包括这些职工的食宿。都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一刻也拖延不得。 “看来,还真的找一个人来帮忙了。”儿子是最佳人选,但那么小的玩意儿,想想都不可能。尚瑞达摇摇头,把笔记本上的事情,标注出先后主次。就拿着笔记本,出办公室,找宁二哥去了。 一到宁长河办公室,尚瑞达就看见宁二哥也是一幅愁眉苦脸的颜色。 “咋了?宁大主编,小弟我就这么不受欢迎啊,看见我就发愁?”尚瑞达调侃道。 “滚,你说他妈这些人,还让不让人干事情了?考察,学习个屁啊。报纸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一见老三,一贯斯文的宁长河没好气的爆起了粗口。 “不是推给省里边了吗,怎么,还有人要跑过来啊?”各地考察团、学习团的事情,尚瑞达自然知道。 蒲老大都抱怨好多次了,说这回是办了件赔本买卖。 人怕出名猪怕壮,双江社风头自然是出了,自个也得到了老领导,省里领导的表扬。这也算得上是蒲清泉同志这么多年来,做出的最大的政绩,似乎升迁也在望了。 但对出版社来说,就不太妙。 树大招风,年前年后忙碌了这么一大通,几乎全国所有的机关,都知道双江社现在肥得很。 不仅仅是说社里的财政,更主要的是,经过两家党之喉舌这么一大力报道。都看到了国家在人事改革方面的发展势头。 甚至某些信息灵通的人士都打探清楚了,一号、二号,甚至南巡老人家,都对这次双江社的探索和实践,大加赞赏。而且正在讨论,是不是在某些省市搞试点的问题。 尽管很多抱着老本子念经的主政者,对这事很不以为然,但改革派在这时候还是占了上风的。这不,既然你双江社探出来的路子,看来是正确的。那放着现成的例子,不来取取经,那不是遭天劫的节奏吗? “指望省里的那帮子人,我还不如……”宁二哥本来还想说点难听的话,不过醒悟起来,毕竟是在办公室,被别人听去了,可不太妙。连忙找补,“主要是有一帮混球,想来打秋风,真他妈的!” “都谁啊?”“打秋风”仨字说出来显得文雅、斯文,但尚瑞达知道,某些部门,某些单位的某些人,可跟斯文、文雅沾不上边。 穷形恶相说不上,但你要稍微放出点口子,绝对都会扑上来,不扯下你几块血肉,是不会罢休的。 “算了,跟你说也是徒增烦恼,这事老大在想办法。”宁二哥苦笑着说道,“你那边咋样了,面试这十多天,耽搁的事儿不少吧?” “本来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呢,看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嗨,你这人!咱们之间,你还客气个什么劲,有事说事。” “成成成,我不跟你客气。”尚瑞达赶紧投降,直接把今天开会情况,以及手下工作完成情况,包括自己的工作布置都合盘托了出来。 “嗯,你这计划是对的,不能再拖了,说着马上就到五一了。”宁长河很是赞同老三的提法和计划,但这些工作都是尚瑞达本身的工作,没有必要都向他汇报。想了想,就笑道,“说吧,是不是需要我帮忙?” “二哥英明!” “你小子,说!”宁二哥打了两个哈哈,说道,“能帮上忙的,做哥哥的决不含糊。” “两件事。”尚瑞达比了个剪刀手,正色说道,“第一件,你得给我找个熟悉办公室的人来,设计院那边空出来了,这搬家打理什么的,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哦,这事啊,简单。我等会给老大说声,暂时把社里的覃军调过去,这个人做事很牢靠。”宁长河想了想,就推荐了出版社的办公室主任,这人尚瑞达也认识。 “行,覃军是吧?那我记下来,下午我就得找他。”尚瑞达把名字给记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呢?”宁二哥又问道。 “哦,第二件事嘛,就是上次你说的,《意林》的第一期稿子,还没着落呢。”尚瑞达翻起旧账。 “不用你说,我这两天也会找你说这事。”宁二哥起身从身后的文件柜里,拿出一个纸箱,放在办公桌上,说道,“都是老朋友来的稿子,我还没来得及看。你着急,就先让人手下把稿子拿过去。” “哈哈,二哥也,你可真是我亲哥!”尚瑞达大喜,就差抱着宁长河亲一口了,“要不,你把研究室也管起来得了,我就给你打下手。” “滚蛋,你是想我早点嗝屁儿还是怎么着?你看看,你看看,老子头上白头发这阵子都钻出来了。”宁二哥“大怒”,狠狠说道,“还有事儿没有?没事忙你的去。” “别呀,喝口茶行不?” “喝茶你管老大要去,你要不管你那新书也可以,我陪你去。” “行,我烦老大去,你自个忙着吧。”《意林》的稿件有了着落,尚瑞达也没那么着急了,嘻嘻哈哈的跟宁二哥扯了几句,这才赶紧抱着箱子,快步出了宁长河办公室。 第九十章 野心不小 “每日如是吃他家的,便好道这大树底下好乘凉。” 无名氏的这一句,真真道出朝里有人好做官的真谛。 如果单凭蒲、尚俩人,要解决目前遇到的问题,恐怕也会多费一番手脚。 现在上面有人罩着,不用就显得太浪费了。 眼下对研究室而言,《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的合作单位,以及两个研讨会的事,就是攸关的大事。 解决妥当了,不说一劳永逸,自此高枕无忧。至少这一年的杂志内容,是不用发愁了。 兄弟俩计较一番后,就决定,马上联系钟文龙这尊大佛。 电话一通,蒲清泉还想扯点边网,说老三家的小东西想爷爷、奶奶了,想到北都去玩。 钟文龙都快成精了的人物,哪还不晓得蒲二娃的鬼心思?何况小家伙基本隔天给家里一个电话,勤着呢。这会正上学,哪会有时间到北都瞎玩。 电话里就没好气的呵斥道:老子忙得很,要来便来,你小子脚上又没拴链子。 似乎是一下想起来,钟文龙又提醒:把尚家小子也带上,有好事。 蒲清泉大喜之余,又被“有好事”这句话挠到了痒处,忍不住问是啥好处。 却被钟文龙直接给撂了电话,郁闷得蒲老大只想吼一声:说一下要死啊。 尚瑞达就在边上,把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看蒲老大吃瘪的模样,很有点乐不可支的意思。 “你小子!甭光想好事,指不定到了北都,还有啥等着你呢。”蒲老大很没面子的唬道。 玩笑归玩笑,该忙活的事,还得继续操心。 蒲清泉这会正被打秋风的队伍,搞得烦不胜烦,借着尚瑞达的这事,就想往外跑。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只是苦了宁长河,蒲、尚兄弟俩一走,出版社就宁老二说了算,事情也全都得堆他一个人身上。 知道两位要办的。都是眼下必须解决的大事,宁长河也没唠叨。敲诈了尚瑞达这个地主老财一顿大餐之后,就答应社里和研究室两边,他都会照看着。 又各自把自己摊子里的那些事,交待给下面具体的责任人之后。第二天,兄弟俩就带着江陵的土特产,连带小豆丁尚文远,一起赶往北都。 上飞机之前,借着机场的电话,小豆丁就给嫣奶奶挂了个电话。说明了几点的飞机,大约几点到北都,让赵叔叔到点了到机场接人。 老人家自然高兴得很,嘴上说别耽误了学习,但在小豆丁一番双百分的保证后。就高兴的答应了。 临近中午,飞机到达北都。侯在机场的赵师傅,接了三人,回到了钟文龙的小院。 知道几人要来,没出去遛弯的嫣奶奶,一见面只顾着抱着小家伙,小乖乖。小乖乖叫个不停。 两个大人杵边上呢,老人家只当是电线杆子,招呼了一声就完事了。 也不管小东西越长越圆的现实,还一边对尚瑞达埋怨,家里怎么带的人啊,才几天啊。都瘦了这么多。一边从屋里拿出蜜饯、糖果、点心往小家伙面前堆。 兄弟俩也是无语,对望一眼:咱俩就是多余。 用过中饭,让小家伙留家里陪奶奶说话,蒲、尚两兄弟就让赵师傅带着,来到总署。 胡秘书把俩人带到署长办公室。奉上茶水后,就轻轻合上门,出去了。 钟文龙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说了声:来啦?找地方先坐,等着。就不再理会二人,只管处理起手里的文件,偶尔还拿起电话,给人交待工作上的事情,完全当兄弟俩不存在。 两人就端坐在待客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水,也不敢弄出声响,乖乖等着训话。 非是故意晾着二人,堂堂一个新闻出版总署署长,每天实在是有太多的事,需要钟文龙来处理了。 足足待了一个多钟头,茶水都快喝出白水味了,钟文龙才搁下笔,长长伸 了个懒腰。看了看端坐着的两兄弟,心里还是挺满意的。 “铁嘴,钢牙,木头屁股”,一直是官场中人讲求的一种境界。二人显然做到了这一点,尽管尚瑞达非官场中人。但耐得住性子,也是大有慧根嘛。 “这么急匆匆的赶过来,有什么事情啊?”呷了口茶水,钟文龙才不紧不慢的问道。 兄弟两个对视了一眼,在蒲清泉的示意下,尚瑞达才开口回答道:“钟叔,这不我们打算劳动节,几份杂志就准备开始上市发行了嘛。但中间因为一个春节,一个人才公开选拔,把时间都给耽搁了,很多事情都还没准备好。” “嗯,五月上市,还十多天时间,是有点紧。”钟文龙看了眼台历,点头说道,“有哪些问题,说说看。” “呃,是有两个问题,我们解决起来比较麻烦。”尚瑞达斟酌了一番,才接着说道,“第一个就是《中国国家地理》这本,因为一开始,我们就打算跟中科院合作,特别是他们的地学部,还有其他比如野外观测站这样的一线工作站。但我们打听了一下,中科院说他们也有本《中国地理》,恐怕没办法跟我们合作。” “哼,《中国地理》?不死不活那么多年了,还……”冷哼一声,后面的话没出口,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钟文龙缓和了一下脸色,又问道,“第二个问题呢?” “这个……钟叔,我们想邀请您参加一个研讨会?”尚瑞达说完这话,心里虚得厉害,生怕老人家一口拒绝,自个可就坐蜡了。 “呵呵,小达子,你又想玩什么花招呢?”钟文龙一看尚瑞达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打完南巡老人家的主意,现在又放自个身上了。似笑非笑的盯着兄弟俩,把二人盯得心里直发毛。 “不是,绝对不是耍花招。”尚瑞达急忙否认道,“钟叔。绝对是正儿八经的研讨会。” “你小子,撒谎也不打个草稿。”钟文龙一看对面小辈急赤白脸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要是不答应。是不是你们兄弟俩就赖定我啦?” “不能,我们只是倡议,对,倡议嘛。”蒲清泉一看有门,赶忙帮腔道。 “倡议个屁,说吧,是啥研讨会,先说好,一般的我还真不去。”这也是老实话,一署之长。每年挂羊头,卖狗肉的所谓研讨会,邀请他的还少了?看二人露出一丝挺失望的神色,钟文龙才补充道,“如果是像你们社搞的。人才公开选拔的这种,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大有转机啊,尚瑞达心里狂喜,连忙接话道:“这个您放心,办好了,影响力绝对不小。” “先说说看。”钟文龙不置可否的说道。 “好的。第一个研讨会,暂时命名为‘新时期下的文学动流研讨会’。这个研讨会的目的。主要是参考目前图书、期刊市场上,反映出来的一种文学新动向。简单来说,就是严肃题材的文艺作品,正在受到西方世界,包括港、宝岛等地区传入作品的冲击。既然这样,我们不妨通过这种广泛的研讨。对我国新时期的文艺创作,进行符合潮流的引导。” “嗯,你继续。”钟文龙也正视起来,其实像尚瑞达说的这种情形,作为新闻出版的主管部门。他自然知道。而且,署里也有相应的反应,下发的各种文件,从各地反馈上来的情况来看,实际效果不大。 管天管地,你还能管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不成。老百姓喜欢看什么书,岂是一纸公文可规定的? “第二个研讨会,我们暂时命名为‘改革开放财经政策及信息研讨会’。我们关注到,近些年来,各种事关改革开放的文件、政策,中央已经下发过不少。但真正能够充分领会文件精神,且能够深入理论,联系实际,并厉行实践的,地方上恐怕不是太多。特别是财经政策,受信息传播影响,并不是很理想。多数基层执政者,只是人云亦云,喊喊口号。如果能通过这么一次研讨会,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普及化的传播、解读,而不仅限于学者、专家的讨论。对中央下一步改革开放的深化和发展,想来必有所裨益。” 尚瑞达这口气不小,把问题直接上升到了国家决策层面。 这给人什么感觉呢,要不熟悉内情的人,听了这番话,绝逼是一个反应:丫一升斗小民,粗粮糟糠的命,操的却是国计民生的心,这不瞎掰么。 但钟文龙却不同,盖因他了解。就是眼前的这个升斗小民,却直接推动中央,在年前、年初的几项事关国计民生的重要决策的出炉。 尤其是关于国内基础性产品的价格调控,政府职能的明确界定的文件出台。源头就在这家伙年前送来的那一份报告。 随着中央在政策方面的不断推动,钟文龙从计委朋友那得知,年前就初现端倪的通胀威胁,却是在政府的强力、正确的干预下,硬生生的刹住了车。 连南巡老人家在中央局委的几次座谈会上,都提到尚瑞达这小娃娃,只不过是没人宣扬出来而已。 “想法是好。”钟文龙微闭双眼,考虑了一会,才说道,“这是初步的想法,还是落实到文件上了?” “哦,有计划,钟叔,您先过目。”尚瑞达连忙从提包里拿出操录好的文件,双手托着,送到钟文龙的手里。 其实,研究室年前已经把刊号申请的手续,全部邮送到了钟文龙手里。 尚瑞达对几分杂志的定位,钟文龙看了,还是很欣赏的。 里面的提到的很多东西,就连他也是闻所未闻。 接到申请表的时候,钟文龙就想到。真要按申请里描述的路子走,可以肯定,一旦这三份杂志上市,稳妥的拓展发行渠道,就目前市面上的这些期刊,通通都得在后面捡屁。 接过文件,钟文龙仔细的翻阅起来。 文件并不长,读完也就二十来分钟。 “小子,看来你们还野心不小。”把文件搁桌面上,钟文龙对兄弟俩微笑着说道,“不过,你们这眼界还稍显窄了点,就我一人,能达到啥效果?” “哪能啊,就您这尊大佛往那一镇,神鬼辟易,妥当得很呐。”蒲清泉这时候还瞧不出来情况,就得跟猪一个姓了,赶紧一记马屁过去。 “我镇你个大头鬼,当我泥胎菩萨呢。”钟文龙给逗乐了,没好气的说道,“计划先留我这,等会我去会会朋友,你们俩哪凉快,哪呆着去。”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兄弟俩不敢逗留,起身告退。 尚瑞达知道事情搞定,临出门之前,欣然笑道:“钟叔,辛苦您啦,晚上吃啥,我先准备去。” 被老伴强行吃了好大一阵子白菜萝卜,嘴里早就淡出鸟来,钟文龙一听这话,舌底生津,答道:“唔,剁椒鱼头不错,要时间来得及,荤豆花也搞一个。” 第九十一章 大事和喜事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四月,北都春光正好,绿树红花,趣意盎然。 江陵亦如此。 兄弟仨的心情,也如同绚烂盛开的鲜花。 这一个月,于双江社,于研究室,可谓好事不断。 对于双江社来说,如果“大国崛起系列丛书”第二本图书正式上市,迎来了蜂拥而至的订单,丰利可期,只算是餐前的小点。 双江省政府关于新建出版大楼的批文正式生效,只是一道开胃菜。 那么双江社被升级为国家一级出版社,就是正儿八经的大菜了。 全国有多少家出版社?416家。中央级161家,地方255家。 其中一级出版社有多少?不足10家! 现在,双江社也位列其中。 在外界来说,只是一个级别的调整。 但对全国出版界而言,这就是真正的大事了。 社长、党组书记、总编辑,级别从正厅提升为正部,这只是对个人。 能够出版诸如国家领导人个人传记,重大、敏感题材的图书,就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了。这些原先都是那几家的专利,现在,双江社也可以从中分得一杯羹了。 更别提书号、财政资源的政策倾斜。 原先作为地方出版社,上面的婆婆实在太多。弄得出版社跟小媳妇儿似的,谨小慎微,某些重大、敏感题材,更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现在好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版原先碰都不敢碰的图书。 而对于尚瑞达主导的研究室而言,最大的好事,就是三份杂志,在四月底,第一期顺利出炉。 至于研讨会。主办方已经易主。 “新时期下的文学动流研讨会”被新闻出版总署接过。 “改革开放财经政策及信息研讨会”,则是被国家计委接手。 已经确定的,总署署长钟文龙、计委主任宋国正,将会出席。并分别主导两个研讨会。 尚瑞达的研究室,就这么成了一个协办方。 地方还是选在江陵,研讨会的筹备工作,原先是研究室的活。 但这么大型的研讨会,只一个研究室,能弄出什么样子?出了篓子,可就捅破天了。 省委、省政府自然就接手了,对于双江省来说,同样难得的盛事,岂容小小研究室胡来? 参与研讨会。只是顺手。向外界充分展示双江,展示改革成果,宣扬地方政绩,才是主要的。 但双江省十多位领导,只是筹备小组副组长。 组长。却是总署和计委的两位领导。 尚瑞达作为协办方的一把手,这个是忽略不了的,但最后,也只是位列末班,挂了名字而已。 不过也很不错了,你一个事业单位的科级干部,往省、部级领导里凑算怎么回事? 这种场合。尚瑞达本来就很发憷,也乐得做个隐形人。 关键是研讨会的资金,不用自个掏腰包了。说实在的,整个四月,银子哗啦啦的往外流。 尚瑞达两口子,那是看得心惊肉掉。只如挖去了心头肉。 如果不是尚文远暗自里安慰老爹,说一时的投入,会获得超出好多倍的收益。恐怕尚瑞达得马上息了心思,老老实实的去做个富家翁了。 双江社、研究室两边都是喜事、大事,这庆典肯定是少不了的。 不过社里的领导加上尚瑞达。一起开会讨论的时候,最终还是决定,还是等研讨会结束了再搞。 一来这次研讨会,参会的人物,都是很了不得的大人物,无论是政府领导,还是作家、学界名人。举办这样的庆典活动,这些人平时请都不好请,这次正好顺势而为。 二来,研讨会筹备期间,各项准备工作繁杂。 尽管筹备工作被省里接过去了,会址选择,会场布置,人员接待,食宿安排等,都不用操心。但具体的事务,包括会场海报、户外招牌、会场手册、礼品……都还得研究室和出版社来完成。 忙中容易出问题,大伙一讨论,得,大伙在研讨会后再高兴高兴。 研讨会这么大的事,尚瑞达很担心到时候会上一研讨,研究室的目的一个都没达到,那就亏大了,就想找人商量。想来想去,只有从妖孽儿子那想办法了。 本来这都是小东西构思出来的,不找他,找谁去? 尚文远正好从学校里溜号。 研究室已经正式搬到了原属煤炭设计院的办公区。 设计院的环境不错,红墙青瓦的苏式建筑,掩映在成荫绿树之中。 却是从闹市中寻出一处清幽、雅致的所在。 又没外人看着,尚文远优哉游哉的,半躺在主任办公室的长条沙发上,审视着手里的议程、主题、发言,以及筹备小组拟定的人员名单。 还是钟文龙给力,国内有名有姓的作家、学者,都在受邀之列。不说一网打尽,但至少尚文远记忆里这时代的大牛们,是一个没跑掉的。 至于九十年代才初展头角的大牛们,此时恐怕还在憋着劲构思他们的神作,名声当然不显。比如唯一获得诺奖的中国籍大作家,管谟业,莫言同志。 贾平凹、陈忠实正在受邀之列。 “让你们不能同场,我还不信了,这么大阵仗,还弄不来你们俩。”尚文远乐得在沙发上直弹腿。 至于经济学专家、学者的这份名单里,尚文远也发现了很几位声名显赫的大牛。其中就包括被后世人们戏称为“国师”的大神。 尚文远可清楚的记得,某一时段,那本《走向繁荣的战略选择》,可是各路官商千金难觅的抢手货。 “要不要跟这位‘国师’搞好关系呢?特别是他的那两位学生。”尚文远摸了半天下巴,还是决定放弃了。自个又不从政,费这大力气干嘛。 反正这个研讨会,也只是想通过这么一个会,跟这些经济学界的牛人们,建立初步联系后。好给《财经》约稿,采访什么的。 把两份很长的名单上面,记忆里的那些大牛圈出来,尚文远就不管了。 后面的事情。自然有人去操心。 看了看整个研讨会的筹备情况,尽管中间掺杂了太多政治的因素在里面,但自己的诉求,却没有减弱。 阵势扩大后,研究室反而能获得更大的好处。 看完研讨会的筹备情况,尚文远就拿起三本新鲜出炉的杂志来。 杂志封面很是夺人眼球。 特别是封面的logo,再配合三种风格的精美图片,不说内容,只看封面,绝对是高大上的标准。 原本研究室找人设计的三份杂志的logo。尚文远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但随着老爸的一趟北都之行,却是意外收获了三份刊名题字。 还是南巡老人的字! 这其实就是钟文龙在蒲、尚兄弟出发去北都之前,电话里说的“有好事”。 用钟文龙转述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吃了人家的。嘴软嘛。小老乡的牌面不错,我送他个搭子。 乐得找不着北的尚瑞达一回江陵,尚文远就决定,何必费心搞什么标识。老人家的题字,就是最好的logo,而且是金灿灿、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所以,尚文远看到题字的第一时间。就是赶紧让老爸去申请商标。 开玩笑,这可是未来无数年,自己爷俩安身立命的大本钱! 三份杂志最终呈现出来的,比预想的还好。 原本尚文远担心,这时候的印刷技术,特别是纸张。不能达成预期的效果。 但研究室不计成本的通过双江外事办,从香港购买了足足两千吨的铜版纸。其中230克的封面用纸,500吨,157克的300吨,80克轻铜1200吨。 光买纸张。尚瑞达就实打实的掏出去了100多万。 至于印刷,江陵地面上确实没这能力。 最后还是在北都找到了一家大型印刷厂,才把印刷的难题给解决了。 这家印刷厂,是“六五”期间的试点单位。 自动照排、电子分色、高速胶印、装订联动,就这四个标准,整个中国,也就这家印刷厂有这实力。 最终出来的效果,很不错。 尽管色泽不如后世的鲜亮,图片的精细程度也不是很够,印刷字体也比较单一。 但大气、简洁而又不失艺术趣味的版式设计,图文并茂的内容结构,却是很好的弥补了这些缺憾。 每本十万份,一共三十万份的杂志全部运回江陵,整个出版社和研究室都轰动了。 横向、纵向,无论怎么比,以往的那些图书、期刊,在这三份杂志面前,都是土鳖。 在杂志定价、印数的确定上,出版社和研究室还经过了一番激烈的争论。 盖因尚瑞达把每本杂志定到了2元的高价,而且印数也是每本十万份。 确实是高价,因为这时候的杂志,最贵的也就几毛钱。 差不多高出市场通行价格的十倍,能行得通吗? 至于十万份的印数,倒没人说什么。此时国内发行几百万份的杂志,也不在少数。 但尚瑞达顶住压力,直接拍板,就定价2块。 研究室就他一人说了算,其他人就算有再大意见,也只能歇菜。又不是自个掏钱,叽歪个毛线。 直到杂志送回来,关于定价的问题,出版社和研究室的争论才平息下来。 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 因为研讨会的事情,原先计划的“五.一劳动节”杂志正式上市,也自然被推迟了。 尚文远觉得,既然要高调上市,这次研讨会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三份杂志,以及《大国崛起》的礼品包,相信会给与会的人们,留下不错的印象。 而且这么大型的研讨会,报道的媒体肯定不会少。 直接把新闻发布会都省了,何乐而不为呢。 熙攘中,时间指针慢慢靠近1985年5月5日。 这一天,是双江社升为一级出版社的新闻发布日,也是研讨会的开幕日。 第一章 沉默的大多数 沉默是一种人类学意义上的文化,一种生活方式。它的价值观很简单:开口是银,沉默是金。 ——《沉默的大多数》 若干年后,经历过江陵南温泉5月5号盛景的文化界老人,才会明白,彼日彼时,他们参与其中的,究竟是一场什么样的盛会。 如同“莫干山会议”,在我国经济发展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南温泉研讨会”,在我国现代文化史中,也算立上了一块不大不小的丰碑。 不说文化、经济两界的参会人数,创下历次类似会议新纪录,以及这些人物在各自领域内的影响力。 单说这次研讨会的成果,就值得大书特书。 在会后的随后两个月,双江社出版的《南温泉文化会议纪要》、《南温泉财经会议纪要》两本书里,出版署署长钟文龙和国家计委主任宋国正,分别在两本书里撰文作序。 两本书里面,分别记录了会议期间,分组讨论出来的数十项成果。 这些成果,影响的不仅仅是我国文化、财经两界的学术理论的变革和发展,同样,对于我国的亿兆百姓,影响同样深远。一个是精神世界,一个是柴米油盐,贯穿的就是人们的生活。 这两份纪要准备出版之前,蒲清泉带着样书,送到了钟文龙手里。 随后,这两本书又在中央的领导层面上流转了一遍。 这次,南巡老人没有题字,只是当着所有局委领导说了一句:我们以前讲摸着石头过河,那是因为我党所面临的局面,前所未有,没有任何书本可以借鉴,这两本书可以作为我们的试金石。 这句话的份量之重,可想而知。 其后的几个月,国家密集的召开了各项工作会议。 紧随着的。就是各种事关国计民生的法律、法规、政策的出台。 而这些政策、条规,似乎都能在《南温泉文化会议纪要》、《南温泉财经会议纪要》找到蓝本。 这些国家大事,双江社和研究室的几位,是管不着的。 只是他们幸喜的发现。两份纪要的样本批复之后,增加了一号、二号首长的题辞。 其中一号的题辞写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二号首长题辞道:多做好书,把我们的文化事业推向繁荣。 后来,这两道题辞,被影印装裱之后,挂在了新建的出版大楼会议室,作为后来出版集团的传家宝。 至于正式出版的两本纪要,不仅成为了全国各地各级政府官员的案头必读本。 在学术理论界,更是抬高到论据、范例的高度。 正式升格为国家一级出版社的双江社,也藉此成为全国知名的权威出版社。 相比起双江社。尚瑞达的研究室,却是声名不显。 出名的,是那三本杂志。 真正的一炮而红。 论杂志的品相,三本杂志的精美程度,版式设计、栏目功能。国内无出其右者。 论内容,无论是图片精美绝伦,文字又逸趣横生、引人入胜的《中国国家地理》。 还是透露出浓郁的励志、人文关怀的《意林》。 抑或是报道客观、中立,评论犀利辛辣,视界开阔的《财经》。 跟时下的同类杂志一对比,高下立判。 杂志的畅销,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第一期杂志在新华书店各大门店。甫一上市,三本杂志,三十万份,很快便被抢购一空。 尽管有所预料,但尚瑞达也被全国铺天盖地的订单,给弄得手忙脚乱。 好在先前有准备。第二次加印,每份杂志一次性加印了两百万份。 也来不及运回江陵,直接派了几个人到北都发货。 只是这点数量,也只是将将满足了第一批读者。 很难想象,在娱乐匮乏的年代。这样三份透着时尚、前卫的精美杂志,能够给(饥)渴的人们带去多少欢乐和畅想。 随着各大报纸、电视台的报道,以及第一批读者的口碑传播。 在极短的时间内,这两百万份,也被消耗一空。 连续五次加印,三份杂志一共销售出去2400万份。一直到第二期杂志上市,各地的抢购风潮,才稍趋平静,但也只是稍微消减。 也没等连续出六期了,三本杂志在第二期出来之前,三本杂志的刊号就给批复了下来。 由此,研究室也藉由这三份杂志,开始在期刊、出版界牢牢实实的扎下了根。 三本杂志,更是由此一举定鼎,成为国内一流的期刊。 加上在随后的几年内,成功主办“龙影世界专业摄影大赛”、“年度最具影响力财经人物评选活动”、“盛世华章文学评选活动”。 影响力,也逐渐的从国内,开始走向国际。 纷扰的红尘,无数人在追逐明天,追逐未来。 时光却在他们的忙碌中,悄然流过。 等偶尔歇脚,再往回望,只来得及充满惆怅的说一句:再见,时光。 尚文远身在红尘,自然也不例外。 藏在老爸身后,快快乐乐的做起小学生,然后到中学生。 清脆的嗓音,变成了公鸭嗓子,白胖的小豆丁,也变成了健硕修长的少年。 这是1995年。 从重生回来的这10来年,尚文远稚嫩的外表下面,埋藏的是一颗冷眼看世界的心。 后来成仙的窦唯,窦仙,有个乐队,叫“不一定乐队”。 尚文远对“不一定”这词,很有认同感。 是的,时代、人之一生,有太多的不确定,“不一定”就是对人生的最好的注脚。 这10年,尚文远用曾经的那些记忆,改变了很多人,也认识了很多人。 其初衷,不过是他想让家人的命运。彻底得到改变,让那些可称之为惨痛的经历,不再重复。 仅此而已。 值得庆幸的而是,他做到了。 待老爸的事业走上正轨。尚文远开始做起了沉默的大多数。 这种沉默,不是闷闷不语,不是关起房门,独自弹唱寂寞。 而是做了一个世事红尘的看客,一如社会上那些历经沧桑的老人。 10年的时间很短,也很长。 这10年,尚文远认识的人里,很多人的人生轨迹,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比如钟文龙,他从新闻出版总署署长。变成了现在的粤州省副书记,代省长。 比如蒲清泉,上调到了总署,做了署长的副手。从分担的工作上来看,明显是要接署长的位置。 宁长河成了双江社的社长。本来上级是考虑到要调他到双江省。主管双江的宣传口子。但宁长河不愿意去。近20年的清水湖生活,给他留下了太沉重的后遗症。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待在出版社,埋首书丛。 还有比如罗书林,尚文远的这位后世忘年交,被尚瑞达提拔,做了《中国国家地理》的主编。 这些人的命运轨迹,在尚文远曾经的记忆里。从未发生过。 但因为自己这小翅膀,呼啦啦一扇,都跟着发生了改变。 其他比如,当初公开招选的那十多位大牛。 因为尚文远刻意的,给他们创造了一个还算宽松的创作环境。 那些神作,也相继问世。成为闻名全国、乃至世界的大作家。 改变倒不是太大,只是时间稍微提前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人都是感情动物,一般说来,只要不是性格扭曲之人。多常怀感恩之心。 这些大牛,也一样。 成名之后,也没想着离开单位。实在是研究室的工作氛围很轻松,而且很愉快。完全没有离开的理由。 但让这些人就这么干编辑,那纯粹是浪费。 所以后来,尚文远让老爸,跟这些牛人签约,成为了研究室的签约作家。 原本的命运轨迹,发生变化的人还有很多。 或许可以这么说,因为尚文远的出现,80年代后期,恶性的通货膨胀,并没有发生。 改革开放,因为即时的政策调整,实现了软着陆。国民经济开始朝着比较健康、稳健的向前发展。 而以通货膨胀为诱因的,80年代最后一年的那件震动世界的大事,也跟着消失无踪。 命运发生改变的,何止千万。 只是每个人都不知道而已。 但有些事情,单凭一己之力,是改动不了的。 用句恶俗的话来说:历史的车轮,注定会滚过属于它们那条路。 比如曾经的“老大哥”,在脑门上显出中国地图的那位先生一声令下,轰然解体。 曾经的老大帝国,终于倒在了那个历史的节点。 但尚文远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偶尔翻报纸,看电视的时候,跟老爸、老妈调侃几句:你们都不嚎上两嗓子啊?这可是老大哥也,革命觉悟都哪去了? 这话迎来的,只有老妈越来越轻柔的巴掌,还有一家人的欢笑。 这就够了。 什么到老大哥哪捡洋落,没事当当倒爷,发展国家高科技,推动中国走向世界之林之类的想法。 尚文远一个都没有。 做个低调、老实的富二代不挺好嘛。 没事费那劲干嘛呢?多麻烦啊。 难道说,国家离了你就不运转了?世界缺了你,就黯然失色了? 在什么山头,就唱什么样歌。 现在么,还是操心高考的事吧。 第二章 高考 用眼泪洒为清晨的露水,用长叹嘘成天空的云雾。 青春就是这样,快意时,可以放肆高歌,失意时,泪眼婆娑。 尤其是从高考的考场出来,少年们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只有一人,施施然躲在校门外的绿荫下,嘴上啃着冰棍,笑嘻嘻的看着神情各异的考生们。 “老烧,你躲这啊?找你半天。”一根竹竿快速飘了过来,还好长了俩腿。 “谁像你啊,傻不拉几的,跟大太阳底下磨叽,这不找罪受么。”健硕的少年扬了扬手里的小塑料袋,“喏,冰棍都化啦。胖子和小笨妞呢?” “不知道,出来的时候还看见呢,转头就没见了。”瘦瘦的白衣少年接过口袋,拿出一根透心凉的冰棍,痛快的咬了一口。嘴被冰得嘶嘶作响,还没忘了问关心的问题,“你考得咋样啊?” “就那样,反正成不成就这一锤子,想那么多干啥。你呢?” “你牛,班上估计也就你这样,我刚看见咱们学习委员在那哭呢,估计是考砸了。”白衣少年边哧溜着冰棍,边回答道,“我还成吧,估计120分是有了。我说你是咋猜到今年的作文题,是跟鸟儿对话有关的?” “瞎猜的呗,怎么样?信远哥,得永生,没骗你吧?”健硕少年快意的抖着腿,得瑟起来。 “嘁,你还哥呢,比老子小了好几岁好不好。”白衣少年不屑的嗤笑道。 “小咋了?小就不能让人叫哥?” “哎哟,我说两位帅哥,躲这哪。”跟着这清脆的声音,扎着一头马尾辫,身着短裤、黑白圆点短衫的可爱少女,后面跟着位快一米八十的大胖子,跑了过来。 “怎么着。毛崽儿,服是不服啊?帅哥是不是哥啊?” “老子说不过你,等胖子来削你。” “尚文远、毛毅,你们说什么呢?怎么不跟老班去对答案啊?”少女接过白衣少年手里的口袋。拿出冰棍,给后边气喘吁吁的大胖子分了一支,才剥开冰棍上的纸,慢慢的舔起来。 “对什么对,纯找闹心的干活。”健硕少年,也就是尚文远满不在乎的答道,“我劝你们也甭去对答案了,考好了还成,要考砸了,心情一不好。后面你们也就不用考了。” “嗯,老烧说得对。”大胖子瓮声瓮气的表示赞同。 “切,你们这是不自信,我就对啦,也没见心情不好呀。”可爱少女对尚文远和大胖子很鄙视。 “你笨嘛。对你来说,心情神马的,能吃吗?”尚文远说完这话,就哈哈大笑,灵巧的躲在胖子后边,躲避可爱少女张牙舞爪的报复。 江陵无愧于火炉之城的名头,少男少女就这么打闹了一会。刚刚吃冰棍,稍微缩回去的汗水,又都冒了出来,把衣服都给浸湿了。 也是邪了门了,传说定高考时间的时候,有大人物还请大师算过日子。说高考这三天,基本都是下雨天,天气会凉爽起来,正适合开考取士。 就是尚文远记忆里,95年的这几天。也是下雨天,凉爽得很。 但尼玛现在艳阳高照,毒辣的太阳射人皮肤上,直发疼。 难道自己重生,这天气也跟着变了? 四人都是走读,家里也挨得近。打闹了会,就都说赶紧回家,吃饭,休息好后,下午还有考试呢。 尚文远挥手就招下一辆出租车,叫上几人,就往家里赶。 好在这时候的出租车,也都有空调了,这要大热天的坐那种没空调的硬板凳公交,非得给热晕了不可。 高考是大事,无论是学生家长,还是社会中人,高考这几天,对参加高考的学生那是无比的宽容。 对很多人来说,这短短的三天,估计就是这辈子唯一能享受特权的日子。 只要看见挂着考牌的学生,路边一招手,所有的出租车,不管有人没人,都会第一时间停下来载人。 闯红灯、逆行、超速,交警拦下来,只要车里有学生,而且还是高考生。交警都会挥手放行,而且还不用担心扣分罚款,甚至有的还会夸两句。 至于工地,或者有很大噪声的工厂,只要是在考场周围,一律都得停工。 其他比如饭馆、餐厅、休息场所,只要高考生要用,那都是先紧着孩子。 举国都是如此,或许,这也是很多灰色的人生中,不多的一抹亮色。 少年都是猴子屁股,坐不住的,心里也自然憋不住话。 在车上,四人就开始议论起上午考的语文题来。 有尚文远这个最大的bug在,几个小伙伴对起题来,信心十足,都感觉问题不大。 其他的高考题目,这么长时间了,尚文远当然记不住,但语文的作文题目,他还是能想起来的。 150分的满分,60分就在后面的作文题。 只要这一关过了,前面的题,只要成绩还可以,考一个高分出来,应当不是难事。 三个小伙伴,都对比自己小了两三岁的尚文远,表示了一番感谢之情。 不过,年轻人的世界,感激,无非就是请吃一顿饭,或者请吃几根冰棍。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顿饭,几根冰棍,却会在人的心里,铭刻一辈子。 “回来啦,饿了没?渴不渴?”尚文远悠悠然回到家,刚进客厅,还没落坐呢,老妈晏华就迎上来,“我说老尚,你空调是怎么调的温度啊?没看小远都热得没个人样了吗?” “啊,等等,马上、马上。”厨房里传来老爸的声音。 就为儿子高考,尚瑞达把研究室的应酬,全都给推了,日常工作也扔个了罗书林他们,回家专门做起了厨师、兼营养师、保姆。 “没事啦,看把您给累的哟。”可怜天下父母心!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拥着老妈。坐在沙发上,尚文远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道,“不就一个考试嘛,您紧张什么呀?还担心您儿子考不上?” “怎么样?题目难不难?” 尚瑞达腰上围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把屋子里的空调,又调低了几度,这才问道。看老婆大人眼睛横了过来,连忙拿起茶几上的苹果,“你瞪啥,我这不要削皮嘛。” “小菜一碟,反正都是平时学过的。”尚文远也没等老爸削皮,接过苹果,就咬了一口。囫囵着说道“苹果就不能削皮,科学家都说了,营养全在这皮儿上呢。” “胡说八道,营养要都在皮儿上,那干脆都吃皮儿算了。”老妈溺爱的轻轻拍了拍尚文远的脑袋。却是被儿子的胡说八道给逗乐了。 “你也别大意,做完题多检查几遍总没坏处。”晏华知道儿子本事,但作为母亲,还是本能的嘱咐道。 老实说,她还真不担心儿子考砸了。 15岁就参加高考,见过几个? 这家里最小的儿子,从小学都不安分。请假逃课,功课还没落下。关键中间还连跳了几级,整个六年小学,三年都给读完了。 初中、高中还好,没跳级,虽然也经常逃课。但成绩从不让家人担心。不说都是前几名,但年级前十名总是跑不了。 但做父母的,儿女再有本事,他们也会按自己的几十年阅历,对儿女唠叨两句。 一家三口。乐呵呵的用完尚瑞达精心烹制的饭菜。 等尚文远去自己房间休息了,尚瑞达两口子才在客厅沙发上,半躺着窃声闲聊,眼睛却时不时的盯着客厅里的大座钟。 家里现在就三个人。 尚文远的哥哥和姐姐,读完大学后,都被尚瑞达送到美国,去接受美帝的资本主义熏陶去了。 尚文远的两位姑姑,也早都嫁人,成了别人家的姑娘。 两位姑父都是蒲清泉老伴介绍的,团级位置上转业的军人。 在部队的专业不一样,大姑父转到地方后,进了国安。二姑父转业后,进了江陵市劳动局。级别在那,加上尚瑞达这个大舅子帮忙,目前都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实权官员。 两位姑姑肚子也挺争气,结婚后一年,各自都生了个胖小子。这样一来,两位姑姑就成了两家的大功臣,在家里那都是太后的角色。不过,尚文远的这两位姑姑,性子都挺好,或者说都很贤惠。偶尔跟婆婆有点小争执,也属正常。至少现在看来,家庭还是很和美的。 江陵天气太热,老爷子实在受不了。 八年前的一个夏天,有一次一家人去北麓观避暑游玩。 一去,老爷子就喜欢上那地方了。 刚好,省里有几位公子哥,凭着父辈的关系,把北麓观旁边的一块地盘了下来,修了十多栋别墅。 尚瑞达一看老爷子有点不想回城里,跟妻子一合计。得,干脆买一栋别墅,给老爷子做避暑行宫算了。 家里确实不缺钱,那时候,银行里就放着几千万在吃利息呢。 说买,也就买下来了。 这天气又热起来了,刚好尚文远要高考,老爷子借口不打扰小孙子考试,带着姑姑和两个小外孙,就优哉游哉的搬到北麓山上去了。 一连三天考试,有烤糊了的,有正常发挥的,也有状态神勇,超常发挥的。反正高考就是这样,有人欢喜,就有人发愁。 吃过散伙饭,在老班交待好查成绩、填自愿的时间及注意事项后,全班就放了羊。 接下来就是同学间的聚会,欢笑、痛苦、离别。 青春的火热,在高考结束的这几天,体现得淋漓尽致。同样,也让青春的人儿,第一次真正体味到人生的第一次离别。 中学六年,尚文远并没有结识很多的朋友,这跟个性有关。 能玩到一起的,整个初中、高中,也就大胖子杨巍,竹竿毛毅,小笨妞楚笑笑。 在学校里,尚文远的存在感不是太强。 人长得嘛,马马虎虎,不难看,但也不是那种帅得听天动地,自己都能被帅醒的那种。跟大哥文广的白脸书生不同,尚文远喜欢锻炼,身子骨挺瓷实。 加上尚文远有个毛病,不太爱凑堆,也不爱在什么公开场合,扇扇孔雀尾巴什么的。 就连班上选他当班干部,他也全推了。 平时也就是跟三个小伙伴,逗逗乐子,随便瞎玩。 简单来说,尚文远的表现,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中学生。 考完试,跟班上的、其他班上认识的同学,一一告别后。 尚文远就又跟三个小伙伴商量:暑假到啦,上哪玩儿去啊?搞自驾游? 犹自沉浸在离别惆怅的几人,被尚文远这一勾引,顿时就将那些离愁别恨抛到脑后去了。 “自啥游?”刚刚把眼泪抹掉的竹竿儿吃惊的问道。其他二人也疑惑的看着尚文远。 “就是咱们自己开车,出去玩。”尚文远耐心的向小伙伴解释。 “啊?你家有车呀?你会开车呀?上哪去玩呀?”楚笑笑连珠似的发问,把尚文远弄得直翻白眼。 其他二人也好不到哪去,俱都惊讶的盯着尚文远,几乎同时出声问道:“老烧(尚文远),你家真有车(你真会开车)?” “我早都学会了,我二哥教的,我二伯家里有台陆地巡洋舰。”尚文远无语的看着三人,无奈的问道,“你们去还是不去啊?先说好啊,动物园什么的,少来。” “去,不去的是傻蛋。”一胖一瘦的哼哈二将几乎是吼出来的。 一旁的可爱少女,怯生生的提醒道:“还要查成绩,还要填自愿呢。” “笨得很,当然是自愿填了再出去噻。”尚文远伸出右手,闪电般的就在少女光亮的脑门上,啵儿的弹了一下。 “尚文远,我跟你没完!别跑,我咬死你个坏蛋。” 第三章 一路向北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栖。 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 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 风流才子柳三变,一曲《少年游》,道尽萧瑟与思愁。 美则美矣,读来却难免让人多了几丝惆怅。 不过,在情怀如诗的少女心目中,关注的重点,永远是风流才子的浪漫诗意。而诗中的长安,无疑就是少女心目中,最好的度假胜地。 熟读唐诗、宋词的楚笑笑,就用这首词打败了三个男孩子。 小姑娘陶醉在自己的幻境:想想多美啊,盛世大唐古都,古道、西风、瘦马,垂柳、归云人家。 尚文远真想打断小姑娘的幻想:古道西风瘦马,说的都不是一个地儿好吧? 不过想想这姑奶奶的九阴白骨神功,明智的点头称是。 汽车驰骋在因为车少,而显得开阔平整的国道。 结束了高考的少男少女,兴致勃勃的流连于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脱离了父母严苛的目光,尚文远的三个小伙伴,看着大异江陵风貌的沿途风物,什么都透着新鲜。连远处的小山头,野地里悠然吃草的大水牛,在水田里扑棱棱乱飞的鸭子,也都能让他们大呼小叫一阵。 其实四人出门以前,还经历过一番激烈的“抗争”。 原本几个小家伙,因为高考成绩不错,都过了重点录取线。且填报的自愿,跟以前这些学校录取的分数线一比较,应该是妥了。 趁着大人高兴,顺势就把要跟同学出去玩的事提了出来。 刚开始,几家的大人也觉得没啥,反正也考上大学了,不用担心出去瞎疯。影响功课,就痛快答应了。 谁知道随口一问:去哪啊?跟哪几个出去玩啊? 三个小家伙没经验,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喽。 唱红脸的,苦口婆心的劝说:路这么远。你们都没出过远门,出了事咋办啊?人生地不熟,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几个小孩子,能干什么事儿?而且就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哪。 唱白脸的,直接把脸黑成个锅底:跟老子好好待家里,再提出去的事儿,当心老子打断你腿。 想想也是。小屁孩儿一个,不安安稳稳的在家里待着,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反而要跑到长安那么远的地方,说什么度假。这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吧? 但这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你大人不准是吧,我还偏要去了。不敢当面跟大人犟嘴,就死气,关自己房间里,砸东西,摔板凳,还不吃饭。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都这么大孩子了,打又不好,骂又不起作用。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连续几天,被孩子闹得伤神。 知道这主意是尚家老三提出来的,胖子、竹竿、小笨妞三家的家长,直接杀上门来。直问晏华:你家老三呢,把他叫出来,阿姨们给他上上课。 平日里,几家因为孩子的关系,走得都挺近的。几个老姐妹。还没事经常出去逛街买菜。 晏华一看这阵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知道自己的那宝贝儿子,估计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直接把尚文远从书房里提溜出来,来了个集体问审。 估计到会有这么一出,尚文远麻溜的从短裤兜里掏出驾本,递给几位嬢嬢:“瞅瞅,都仔细瞅瞅,本少爷也是两年驾龄的人了,开个车还不是小事一桩,咱也是有证儿的人。” “小东西你找打吧,没大没小,好好说话。”晏华习惯性的祭起大杀招,五指山就伸了出来,却被尚文远熟练的一窜,躲过了老娘的偷袭。都是老招数,早都破解干净了。 几位阿姨都大眼瞪小眼:这小子很真有本,看着不像是做的假。 楚妈妈家里是姑娘,最担心的就是闺女的安全大事。不确定的问道:“小远,你这别不是找人做的吧?” “什么话,我说梁姨,您这是小看人呢。喏,电话在那,您打电话问我大姑父。”尚文远指了指沙发边上的座机,笃定的回答道。 都熟人,尚文远这么一说,几位嬢嬢也是明白,看来不会作假。人家国安办个驾照,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没到年龄么,改改不就得了,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这个难不住小家伙,但中国大妈那是多恐怖的存在?手里招数多着呢。 于是,尚文远的磨难开始了。 各种苦口婆心,各种举例,各种恐吓,各种威胁。反正一个意思,就不让出门。 但尚文远是什么人啊,二皮脸,装萌卖乖早都熟门熟路,加上又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以一敌四,硬生生的把几位大妈,包括自己老娘给说得哑口无言。 等稍晚点,尚瑞达也回来了。 一看家里这阵仗,很是惊奇,问道:开会呢,这是? 正没出气儿的,有人送上门来,那还不开喷。 “达子,你管管你儿子。” “达子,你看看你宝贝儿子做的好事!” “就是,达子你都怎么管教的孩子?” “达子……” 好嘛,四个年纪加起来一百多的大妈,连比划加口水,生生的把蒙头蒙脑的尚瑞达喷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打住,打住,我都还不明白什么事儿呢,咋就说我身上了?” 还是当老婆的贴心,晏华苦笑着把事情,给丈夫说了一遍。 一听这事,尚瑞达就放心了,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他倒真没觉得有啥,儿子学车,他早都知道。 小家伙没事就跑研究室那边,折腾老二家宁秋的车。以前是桑塔纳,被小东西给折腾散架了。宁秋又弄来一辆切诺基m6给他耍,两家反正都不缺那俩钱。孩子高兴折腾就折腾呗。再说以小东西的性子,又不会闯事,学学开车,还是好事。 年初小东西就撺掇自己。买了辆进口的陆地巡洋舰,还以为这小子又想送什么人呢,敢情在这等着。 “我说什么呢,这事是好事啊。孩子们都忙活这么久了,出去散散心,还能长长见识。你们担心个什么劲?”老爷们就是给力,尚瑞达领导做久了,习惯性的想长篇大论一番。 却被老婆一眼横过来,直接就熄火了。 “我说达子你怎么想的啊?都这么丁点大,特别是你家小远。刚到15吧。几个半大不小的小东西,出去遇上什么事儿,你飞过去啊?”楚妈妈一听尚瑞达这话,虚火就冒了出来。 “嗨,这有什么啊。我在他们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担粪、抬石头,犁田、栽秧了。”尚瑞达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你以为都像你啊?我在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还上山下乡了呢。什么时代了,孩子们吃得了那个苦?” 这下几位大妈的火力又全转到尚瑞达身上了,捎带着,也把尚文远这始作俑者给牵扯进去。叽叽喳喳的。把爷俩弄得晕头转向。 “都停了,我就说一句,成不成?就一句,说了,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拉倒。该干嘛干嘛去。”尚瑞达大喝一声,看几人都停了嘴,这才没好气的说道,“孩子们想出去玩,本来我们都该陪着。但咱们手头都有工作,走不了。这样,我把小秦派给他们,这下成了吧?” 小秦就是尚瑞达的专职司机,退伍军人。还是尚瑞达到北都开会的时候,专门找当年一起挨过揍的陈处长要的人。哦,当年的那位陈处长,早就升官了,现在见面得管他叫陈将军了。 尚瑞达这话说出来,几位都没话了。 小秦他们都知道,小伙子正当年,人不错,听说身手了得,但都没见识过。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才点点头,只有楚妈妈还在嘀咕:就我闺女一个姑娘,路上出了事咋办哪。 尚文远赶紧接过话,就差胸口碎大石了,保证道:梁姨,向毛老人家保证,去时候怎么样,回来包准还您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亲的。 笑着啐了一口,楚妈妈这才算松了口。 各自回家,又是商量了又商量,最后总算都同意了孩子们的请求。 不过,除了尚文远,三个孩子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家长们那是准备了又准备,生怕出去热着了,冻着了,饿着了。临行那天,看着几位家长背后那大大的背包。 尚文远哭笑不得,有钱什么东西买不着啊?还得带这么多东西,这是搬家还是去旅游哇? 不过都是大人们的心意,怕又生出什么事端,尚文远也就不再开口。默默的帮着大人们,把几个大包,塞进后厢。 晏华起初也是装了很多东西,被尚瑞达父子二人狠狠的鄙视了一遍:花钱买就是了,你弄这么多东西,用得上用不上还两说,但出门背个大背包,还玩个什么劲? 这才作罢,但却从银行里,取了整整一万块钱,塞给儿子。还嘱咐道,不够就赶紧打电话。 这是家里不缺钱了,要往回走十多年,一万块钱给小东西瞎糟蹋,晏华非得让小家伙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楠竹片儿为什么这么开。 好在现在是百元大钞,不像前些年,全是大团结,一万块钱叠一起,好大一堆,放哪都不方便。 在一群人的千叮嘱万嘱咐声中,几个小家伙才憋着心里的畅快,肃着张脸,上了车。 车开出很远,直到看不见身后的大人了,几个小家伙只如脱了笼的小鸟,开始放肆的大笑。 在市区里犹自不觉得,一出了城,眼见着周围空旷、墨绿的田野,呼吸着原野清新的空气,几人的心思更是彻底放开了,把头伸出车窗外,呜呼连天的怪叫个不停。 就连一向沉稳的小秦师傅,也是松下那张紧绷的脸,跟着几个比他小了七八岁的孩子瞎聊起来。 会开车的人,看人开车手痒。 让秦大哥把车停国道边上,尚文远就说他来开,等累了,再换着开。 小秦师傅知道小家伙会开车,开得还挺好,手头还有本。就同意了,说等走山路的时候,他再来开。 尚文远这一上手,心情舒畅,脚下就没个轻重,速度放得很快,国道上就飙到了100迈。 好在这时候,国道上的车还不是太多,人更少。那种一、二十米长的载货大卡基本没有。要不,按尚文远这开法,非得出事不可。 小秦师傅开始还挺担心开这么快,会出什么事,但见小家伙处理得很娴熟,就没出声。 顺着国道,一路向北,一行小年轻开始朝着六朝古都——长安,进发。 第四章 触动 拨开世上尘氛,胸中自无火炎冰兢。 消却心中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 双江省多山,海拔不高,却连绵不绝。 出了江陵市区,经过两小时车程的丘陵地带,公路就开始穿行在大山沟峡。 隧洞过了一个又一个,车窗外的景色都是一闪而没。 没得看了,加之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少年们起初的欢腾,也稍微平静了些。 但第一次出远门,少年的脑子里总会止不住构思目的地的风情。 除了尚文远和小秦师傅,余下的三位,对于长安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地理书,来自于历史书。哦,现在有《中国国家地理》。 旅途漫长,反正没话也要找话说。 按着书本里写的,各自就谈起对长安的想象。 小胖子说:长安应当是巍峨雄壮无比。大唐盛世,万国来朝,世界第一大城,肯定不会浪得虚名。 竹竿反驳道:“瞎扯了吧,大明宫都给烧得没影了,巍峨个锤子。你名字里带个巍字儿,首先就想着巍峨了?照我看,长安应当是雄赳赳的男人之城。老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你说的,就赳赳老秦,后面什么国难,记不住了。”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国恨,沧桑难平!天下纷扰,何得康宁!秦有锐士,谁与争锋!”尚文远边开着车,边听着这对活宝扯淡,听竹竿问起来,才复述了一遍。 小姑娘笑点低,早被一胖一瘦逗得,简直笑得不行。 “咦,我说小远。你这词有点意思啊,从哪看的?”出城后,一直坐在后排,不太言语的小秦师傅好奇的问道。 这赳赳战歌。男人听了挺给劲,军人听来,感觉尤甚。 “小时候看的书,记住了词儿,但具体是那一本书,倒是给忘了。”尚文远面不改色的回道。 “哦。”小秦师傅听了,稍感遗憾,他还想把这书找来看呢。 “怎么,秦哥你听起来挺有感觉?”尚文远对这位小秦师傅,了解的确实不多。只是以前听老爸提过。说人年纪不大,却已是个老兵,十六七岁入伍,在部队里摸爬滚打了七八年。 人很老实、可靠,尽管话不多。但老爸交待给他的事,从来都是不打折扣的完成。据老爸说身手也很厉害,尚文远猜想,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特种兵了。普通士兵,尚文远又不是没见过。是真的彪悍,还是绣花枕头,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来。 正好借着这个话头。尚文远就开口问道:“秦哥你是在哪当的兵啊?” “北都。”小秦师傅的话,永远都是那么言简意赅。 “卫戍部队?” “别瞎打听。” “嘿嘿,那就是了,就当你默认了。” …… “老a?” “什么a?” “就你们说的特务连嘛,这你还不知道啊。” “小远甭问了,你问了我也不会回答。” “好好好。我不问,其实我就是想问,你会不会那什么,就咔擦一下,就把人给嗝屁了的那种招数?” “一招制敌。” “对对。就这个。嘿嘿,看来你会。改天教教我,咋样?” “你学这个干嘛,好好读书不就挺好嘛。” “防身呗,你想啊,现在社会多乱啊,万一要碰上个小流氓,我就上去咔擦那么一下,直接就让小流氓投降,那得多爽快啊。”尚文远开始胡说八道,其实还是想摸小秦师傅的底。 “你吃不了那苦。” “怎么会?我力气很大的,不信你问他们几个。” 两人的对话,早把几个小伙伴给吸引住了。铁血军人,保家卫国,差不多是所有少年心中最初的梦想,有话痨趋势的竹竿,赶紧站出来证明:“秦大哥,这话倒是真的。对了,你还不知道他这老烧的名头是怎么来的吧?” 见小秦师傅没说话,但表现出想知道的神情,就解释道:“是这么一回事,我们不是平时爱打篮球嘛。老烧,也就是小远,老喜欢站在球场中圈,把篮球往篮板上砸。砸得哐哐直响,我们学校的有块篮板,估计就是给他砸坏的。所以,人送雅号老烧,烧得可厉害了,39度8,绝对高温。” 竹竿添油加醋、手舞足蹈的这么一比划,把几人都给逗乐了。笑点低的小姑娘,更是坐在副驾驶,笑得捧着小肚子乐个不停。 “滚你的蛋,老子这破名字还不都你叫出来的!”尚文远开车,不方便腾出手来,于是便怪声怪气的冲胖子说道,“杨巍哥哥,帮我送竹竿一记巴掌吃吃。” 自驾人多的好处,就是不愁发困。尤其是有一两个开心果、活宝。 一路欢声笑语,中间在途中的县城停下来,吃过中饭后,换了小秦师傅开车,继续上路。 反正又不赶时间,长长的假期,有的是时间去挥霍。 就这么走走停停,向东先是过了万川,然后出双江地界,翻越七曜山,到达湘北施县,这才真正的折上往北,向大秦岭方向开进。 沿途风景各异,或崇山峻岭,险峻无比;或山形地貌造型奇异,鬼斧神工;或荫翳蔽日,林间小道阴森无比。总之是饱览了一番沿路风景,不停的感叹江山如此多娇。 尚文远这个前世的单反爱好者,这回也没有忘了自己的手艺,花了几万大洋,买了一台徕卡的卡片机。 又不是高速公路,看见了美丽或者奇特的景物,就会停留下来,摄影留念。当然,也少不了扯着几个小伙伴,摆出各种poss,让青春和风景,在照片里留下岁月的印记。 尚文远爱拍景物,爱拍别人。就是不想拍自己。实在是拗不过了,才会别扭的站那,被小伙伴抓住机会,一通瞎拍。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毛病。总之是一在镜头面前,就浑身不自在。 还好,胶卷带得足够,整整一大盒子,一百好几十个,要不怎么扛得住这么一通浪费? 越往北走,临近秦岭,公路越发险要,细窄。公路两侧的山愈发险峻,从车窗望出去。很是心惊胆战。 沿途自然荒凉起来,有时候,走五六个小时,都见不着一户人家。偶尔看见几栋房子,以为是个小村庄。结果停下来一看,最高的两层楼高的破砖房子,上面挂的牌子,居然是某某县政府。 尚文远没觉惊奇,因为他几次游览秦晋之地,知道这边贫富差距,非常明显。 人们都知道晋商有钱。以为晋地百姓也应当普遍富足吧。 其实不然。 按道理来说,一个地方,有大富豪客牵头,发展起完整的产业链,当地的老百姓也会跟着富裕起来。 但晋地不一样,这块土地上的大富。他们的财源,全部来自于地下的煤炭。其他的,无所依凭。 黄土高原,苍凉雄浑,但那是文人墨客的生花妙笔。描摹出来的动人景致。 对缺水、缺电、缺粮食的黄土高原老百姓来说,黄土高原,留给他们的,就只有风沙和贫瘠。 尚文远至今还清晰的记得,他曾经到过陕省某县,离长安也就是一个小时车程。但这个县城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县里的居民,多数还是身着漏出棉花的破衣服,脸上被黄土高原吹过的风沙,掩得一片晦暗。 最有钱的,无非就是开小四轮的司机,穿着过时的大西装,在县城里吆五喝六。 那是2001年。 尚文远无意去评价,这种巨大的贫富差距,是因为什么造成的。 也无力去改变,那些因为贫穷,而常挂着麻木呆滞神情的人们的命运。 彼时,他只是一个人,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尚在城市漩涡里挣扎的小人物。 “这是县城?” 再次看到这样的小县城,尚文远的三个小伙伴,都被那块县政府的牌子,还有整个县城衰破得跟遗弃的小山村似的场景,给惊呆了。 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早已经饥肠辘辘、口干舌燥的几人,下得车来。 脚一踏地面上,就腾起一股灰来,迅速掩盖到凉皮鞋上。 “呀!”小姑娘爱美,看自己干净的白色凉袜,一下变成了黑色,顿时叫出声来。 整个县城,一眼尽收眼底。 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响,县城里不多的人都慢慢的看了过来。 看那豪华的大轿车停下来,从车上下来一群衣着洋气的小伙子,小姑娘。 县城里的人都慢慢的围了过来。 怕出什么意外,小秦师傅推开车门,下了车,有意无意的站在几个少男少女的前面。对周围的人问道:“麻烦问下,知道哪有饭馆吗?” 没人说话,都用一种说不出来味道的目光,直直的看着车前面的几个年轻人。 尚文远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拿眼打量着周围。 跟shop里一般,色彩在这里,似乎一下变成了灰度。自己一行人,反而在这里成了岔眉岔眼的唯一的彩色。 “你们有卖吃的吗?我们可以拿钱买。”以为这些人是想捞实惠,小秦师傅继续问道。 “莪有,你们吃吗?”一阵弱弱的声音传来。 顺着声音,几人就看了人群中,一个看起来不足五岁的小孩儿,端着一硕大的,被一双小黑手端得黑脏黑脏的瓷盆,怯生生的望着几人。 这是什么样的小孩儿啊!头发乱蓬蓬的,应该是很长时间、很长时间没洗过,灰黑的沙土拌着头发,似乎裹上了一层黑色的泥浆。 脸上也是花成一块,看不出本来的面孔。只有那双漆黑发亮的大眼,纯净,不掺一丝杂色。 光着的瘦弱的小身板,也跟脸一样,看不出应有的色泽。 一块不知道什么做成的小破布,就这么随便的用一根草绳系在腰间,当着了小短裤。 脚下也光着,黑呼呼看不清皮肤。 楚笑笑这个正值花季的小姑娘,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看见这样的真实世界里的贫穷?看着小孩儿,一下用手捂住嘴,差点哭出声来,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涌了出来。 小胖子和竹竿,早就停下了拌嘴。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孩儿,比小姑娘要好点,没流出眼泪,但紧抿着的双唇,眼里闪动着的泪花,却是真实的反映出他们此刻的心情。 鬼使神差的,尚文远把挂在胸前的相机,拿在手上,对着小孩儿,咔擦一声,就拍了下来。 小孩儿肯定不知道什么是相机,只是看对面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大哥哥,拿出一个方头方脑的盒子,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下。依然举着手里的搪瓷盆,示意对面的几个人:要吃吗? 周围的大人,依然没有人站出来说话,就这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五人。 尚文远不想再问,上得车上,把车钥匙拔下来,打开后厢,取出楚笑笑的背包。 把里面的吃的,全部拿了出来。 如果说尚文远之前的10年,他选择成为沉默的大多数。 但这一刻,孩子那纯净的双眸,给他心灵的触动,让那颗冰冷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我一定要做点什么!我一定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第五章 采访 你的心里早已因了解,而对这个世界淡然。 又因淡然,留下一丝不忍。 尚文远想做一些事情,不是为求心安,而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先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故做清醒?冷眼观世界?闲适恬淡? 去他妈的,这跟猪一样的苟活一世有什么区别! 第一次,前世、今生,尚文远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去完成一件事。 在把楚笑笑的东西都送给小孩儿后,终于换来小孩儿的名字:张狗娃。 狗娃家里的亲人就剩他娘一个人,他爹年前在一家私人煤窑的矿难中死了。 矿上给狗娃家里补了2000块钱。 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没有其他的生计,加上又有提留、农税,一大堆乱七八糟要上交给国家的费用。 一个女人家,带上几岁的小孩儿,又能做什么呢? 在这座名叫成县的小县城,或者说小村庄更贴切,停留了半天。 跟终于露面的县委、县政府领导,其实就是几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见了一面。 尚文远说自己是一家杂志社的记者,想了解一下县里的情况。 县里的领导拿不准,眼前这个毛都未必长齐了的小破孩,是什么记者。 但看人家开的又是豪华车,气度也是不凡,而且这群人年纪最长的也示意,这小孩儿说的是真的。 想着对自己,对县里也没什么损失。 几位领导一商量,就把县里的情况拿了出来。 记录得倒是很清楚,全县有多少乡镇,有多少人口,财政收入多少,人均年收入有多少。 拿好这些记录,尚文远又去狗娃家,给狗娃他娘留了1000块钱。 一行人继续往长安赶。 在经历了成县这件事之后。几个少男少女旅游度假的心思,就淡了。 一路上,都很沉闷。爱笑爱闹的少男少女们,犹自沉浸在那灰色的小村庄一般的县城。麻木的人群,以及那双黑得发亮,却又澄净的双眸。 没人关心公路两边的风景,似乎想摆脱心头的沉重,车开得飞快。 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汽车翻越了秦岭,顺利的进到长安城。 似乎是从遥远的荒原,一下回到了文明世界。 一行人的心情总算逐渐开朗起来。 不想让三个好朋友,这个年纪,就接触那些沉重的世界。 让小秦师傅带着楚笑笑、胖子和竹竿三人。去长安的景点游玩。 尚文远自己,则开着车,来到了陕省省政府。 车停在省政府的大门,尚文远向门口的警卫说明,自己是《财经》杂志的记者。有几个问题想向省里主管经济的领导核实一下。 武警做事一板一眼,他不管你年纪多大,说了什么,他只看证件。 尚文远除了驾照,哪有什么其他证件。就推说证件忘了带了,但可以让有关部门去杂志社核实。 武警不再理会小屁孩,让小家伙把车挪开。不要影响领导出入。 尚文远耐着性子,仔细的向武警战士解释。 警卫不为所动,坚持要尚文远把车开走,不要堵在门口。 没办法,把车倒在门边。尚文远又跑到岗亭,对警卫说道:我不进去可以。但能不能借下你的电话,我给杂志社打电话,让杂志社给你们省政府发证明过来? 估计是看这小孩儿还真有事,警卫向岗亭值班的班长请示过后,同意了尚文远的请求。 松了一口。尚文远就给老爸打了个电话。 没具体说是怎么回事,就是让老爸赶紧准备一份身份证明文件,然后马上传真到陕省省政府办公厅。 《财经》杂志,经营这么多年,国内影响力不小。在省政府一级,负责区域报道的记者,跟当地政府的领导都有比较紧密的联系。 尚瑞达不知道儿子又想干什么,但想来不会是想干什么坏事。 赶紧找来负责陕省片区的记者,让这记者马上给陕省的领导打电话,说小远在省政府门口,可能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向省政府核实。 大领导的要求,记者当然不敢违逆。掏出电话本,就用尚瑞达办公室的电话,给平时联系比较紧密的一位副省长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这记者跟这位黄姓的副省长寒暄了几句,才开始说道正题。 等这记者说得差不多了,尚瑞达才拿过电话,向黄副省长说明:自己的小儿子,是杂志社的特邀记者,这次到长安,有事情需要向省里核实,现在人就在省政府门口,因为没带证件,进不了门,希望黄省长帮忙接待一下。 尽管手下有三大王牌杂志,但尚瑞达本人,这十来年却是一直声名不显,出名的是三家杂志的主编,还有那些栏目的记者。 《财经》是份什么样的杂志,黄副省长自然清楚,听说杂志社最高领导的儿子有事来省政府核实。也是不敢怠慢,跟尚瑞达客气了一番后,挂了电话,就让秘书到省政府门口接人。 “这么小的屁孩子,就是记者,还真看不出来。”等尚文远跟黄副省长的秘书走远了,武警战士才闷闷的嘀咕了一句。 真正见着人了,黄副省长老实的惊讶了一下,也就是一错眼的工夫,就恢复了平静。 很是客气的让尚文远坐到待客区的沙发上,让秘书沏好茶,自己就坐在临近的沙发上,用亲切的语气跟尚文远随意聊了起来。 越聊,黄副省长越吃惊,这毛孩子还真看不出来,十五、六岁吧,就高中毕业了,马上读大学了都。 最关键的是,这毛孩子的父亲不是《财经》的主编,而是三份杂志的掌舵人。 尚文远以后要做的事,跟当地政府,是脱离不了联系的。这时候表明身份。对以后行事,就多了很多的便利。借着闲聊的当口,就顺势把老爸的身份,说了出来。 黄副省长说话愈发亲切起来。 聊了会。就开始转到正题。 尚文远的分寸把握得挺好,说在全国走过不少地方,发觉东西部的经济发展,有一边倒的趋势。尤其是在西北地区,因为地理和交通的因素,经济发展相对滞后。辖区内人民群众的生活,还有些困难。这次到成县,就发现,一县的县府所在,很多家庭温饱就很成困难。离县城更远的边远农村。可想而知。 说话的同时,也把从成县那记下来的记录,从小背包里拿出来,双手递给黄副省长。 接过记录,黄副省长粗略浏览了一遍。就放在一边。 作为主管经济的一省之长,成县的这种状况,他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又不聋,也不瞎,这种记录,每天不知道要过目多少份。 黄副省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沉重起来:“小尚啊。你说的这情况,我们也知道,这是我们的失职,表明我们的工作还没做到位,很多政策没落到实处,很惭愧啊。” “那黄省长。针对这些情况,贵省采取了哪些措施?立足的重心又是什么?有清晰计划没有?”尚文远没有接这话茬,而是冷静的问道。 都是政治成熟的大领导了,对尚文远的这几个问题,黄副省长应付起来很熟稔。 无非是省委、省政府如何如何重视。制定了三年、五年规划,随着这些计划,出台了什么政策,这些政策解决了多少多少就业人口,给农村特困户、城里特困职工发放了多少多少补贴。 都是官面上的文章,听着不错,但实际效果怎么样,恐怕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 尚文远把黄副省长说的,摘成干条条,记在了面前的笔记本上。 也不想跟这官场老油子打太极,等黄副省长说完,尚文远直言不讳的说道:“黄省长,您别当我是一名记者,我攀个高个,您就当我是一个孙子晚辈。您觉得,您说的这些,真正有用的有几条?在农业发展的问题上,省里做过深入的调查吗?全省有多少适宜耕种的土地,其中又有多少可以发展经济作物?各地的土壤、气候、水文条件,省里有权威的数据吗?对全省各地工业的定位和刺激政策,是经过了科学的调研做出来的吗?” “呵呵,看来尚记者是有什么高招,能不能让老头子我学习学习啊?”黄副省长被尚文远连珠炮似的几个问题,问得脸色一变,称呼上跟着就变了,语气也变得不那么亲切。 “黄省长,看来您是误会了。”尚文远正色说道,“我不是质疑贵省在经济工作上的施政纲领和具体的落实情况,我也没这个资格。只是作为《财经》杂志的记者,我有责任,把所见、所闻,客观、公正的摆在全国读者的面前。” 这话说得挺强硬,眼见着黄副省长脸色一僵,怕彻底激怒了这位手握重权的政府大员,尚文远连忙补充道:“我提出的这些问题,不仅仅是贵省有。实际上,整个西部,都基本是这种情况。东西部发展平均衡,贫富差距逐步拉大。所以,我们社正在筹备一个公益活动。一方面,是想通过全社会的大讨论,对这种发展的不均衡,提出合理的建议。另一方面,也是想集中社会的力量,对整个西部的贫困地区,尽最大努力的支持和帮助。” “哦,是哪方面的活动?”黄副省长面色终于缓和下来,似乎感觉刚才的态度有些不妥,自嘲的笑了笑,又道,“唉,手长衣袖短啊。小尚,别怪你黄叔给你摆脸色,实在是你刚才说的这些问题,都很现实,也很严峻。咱们爷俩关起门来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谁不想?你黄叔也是生于斯,长于斯,哪天不想着,能为父老乡亲做点实事?但你也看到了,整个陕省就是这个情况。论资源,咱们不比晋地,地下有东西,论地理、交通,也不是什么交通枢纽,工业底子,又赶不上你们双江。天时地利人和,咱们哪条都不占。小尚你说说,咱们有什么办法?” 这才是官场大佬,说变脸就变脸,谈话节奏、情绪、语气掌握得恰到好处。要换一个人,估计就得被黄副省长一番掏心掏肺的言辞给打动。 作为主政一方,操纵无数人生死的常务副省长,跟一个小屁孩儿掏心窝子?天方夜谭吧这是。 还不是因为顾忌小东西背后的杂志影响力。 如果《财经》仅仅只是一份有上千万读者的普通刊物,那黄副省长也不会放在眼里。你读者上亿又如何?民意是什么?不过是大人物手里的一把夜壶,用得着的时候,拿出来解决问题,用不着了,你就待黑暗的犄角旮旯里发霉发臭吧。 但《财经》不是,没看杂志封面那大大的俩字,是南巡老人家的亲笔吗?到了黄副省长这个位置,又怎会不知道,《财经》现在已然是跟内参差不多待遇,国家领导的案头刊物? 如果眼前这小屁孩儿,要真跟你较真,在杂志上,给你弄一篇什么不好的东西出来。恐怕整个陕省的负责人都得吃挂落。如果更严重,给你安个渎职、失位的帽子,怕是得有人出来顶黑锅才能了结。 更何况小东西还说了正在策划一个公益活动,听口气还是跟扶贫有关的,那就更不能摆什么官架子,小孩子心性,万一把这位小爷逗不高兴了,回去给老子一歪嘴,到时候落到陕省的份额就没了,那他这个常务副省长还不得被头上的两位给骂死。 “是,黄叔您说的我明白,我也理解。陕省的实际情况,确实如您所说,看起来确实没什么优势。” 当然明白黄副省长的这番表演是什么意思,尚文远也很配合,诚恳的说道,“不过,黄叔,我已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发现陕省其实不是没有优势。在我看来,跟邻近的晋省相比,陕省的可持续发展的优势更明显。” “哦,是吗?快说说看。” “那小子就放肆了,您姑且听听,觉着不对,就权当我胡说八道。”尚文远沉吟了一番,才开口说道,“在我看来,陕省最大的优势,在于人文历史,如果从这方面充分挖掘,结合目前国内逐步兴起的旅游热潮,陕省未必没有机会。另外,陕省的工业,如果能集中发展高技术含量的产业,比如航空、电子、计算机这些技术密集型的产业,进行产业转型和升级,恐怕会更有前途,而且陕省有这个条件。” ps: 感谢:“理想中的行者”、“看过流云”、“bswar”的月票。 还有其他费心阅读拙作的朋友。 你们的每一次点击,每一张票,每一次订阅,对我都是最大的动力和鼓励。 非常感谢! 第六章 一片哗然 八月末,《财经》杂志出了一本增刊。 这本增刊一上市,世界,一片哗然。 封面照片,是一个端着大瓷盆的小孩儿,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大瓷盆里,装着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糊糊。小孩儿的腰间,枯草系住一块黑乎乎的破布,不知道它本来是什么,这也是小孩儿身上唯一的衣饰。黑黑的、瘦弱的身子骨,让顶着一头犹如黑泥浆裹着乱发的脑袋,显得比正常孩子的要大。 不知道是摄影师有意还是无意,整张照片,焦距都在这个脏脏的孩子身上,周围似乎围着不少人,但都变成了模糊的虚影。唯一的亮色,便是小孩儿脸上,那一对充满着渴求的黑色眸子。 封面标题就一个:《这也是中国》。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读者,翻开杂志,首先就看到了封面人物故事。 摄影师的文字很简朴,介绍道: 陕省,成县,距离长安154公里,县城居于21国道边上。往北,翻过横亘在前面的秦岭,是另外一个世界。全县人口,据去年的人口统计,只有三万人。截止到照片拍摄时间,全县财政收入51042元,人均年收入87.5元。 照片主人公,名字叫张狗娃,现年4岁半。父亲张贵,成县本地人,1994年3月17日,死于一场小矿难。母亲王桂兰,高城县游溪乡富田村3组人,目前抱病在床,县诊所医生为其诊断,是肺结核。 张狗娃家里,其余亲人都已过世,目前只剩母子二人。 照片拍摄时间:1995年8月20日。 摄影师:《财经》特邀记者。 翻开这一页,杂志后面,就是对整个陕省的简略介绍。 包括全省财政收入,工、农业发展概况。人口,耕地,人均收入等等。 并且标明,类似于成县这样的小县。整个陕省,有5个,都是人均年收入不足100元的贫困县。 在增刊的最后面,是《财经》主编邓敏亲手执笔的评论文章。 在这篇文章中,邓敏写道:刚开始看记者发回来的照片,我怀疑照片拍自非洲的某个小国。但看了紧随其后的照片说明,我沉默了。是的,照片里的,是咱们中国,照片里的孩子。是我们中国的孩子。 做了10年《财经》杂志,我一直对财经人的这个身份,而感到自豪,因为我是这个国家腾飞、发展的见证者和参与者,但看到这篇报道后。我感到很羞愧。 改革开放近20年,全国经济正在以肉眼可及的速度,飞速向前发展,各种经济指标、经济数字也是翻了无数番。 国家繁荣昌盛,值得我们每个人欢欣鼓舞。但我一遍又一遍问自己,为什么到今天,960万平方公里的祖国大地。却依然有这么多阳光普照不到的地方?这些地方,不在我们的国土之上吗?这些不是我们中国人的孩子吗? 我不知道,除了陕省,全国还有多少类似成县这样的小县城。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像张狗娃这样的孩子。我更不知道,当在商场为难今天要穿什么衣服。在菜市场为难今天要吃什么的你们,我的同胞们,你们可曾知道,在被遗忘的世界角落,还有一群跟我们拥有同样国籍、同样肤色。身体里流淌着同样血脉的人们,正在温饱线上挣扎,正在渴求本应属于他们的那片阳光,挥洒在他们的身上。 《财经》杂志,发展10年,在尚文远的指挥棒下,已经在全球二十几个国家和地区,有了自己的办事机构。杂志也当然做成了十多种不同文字的版本,繁体版、英文版、法文版、德文版、日文版…… 杂志的发行量,也跻身全球杂志销量前十名。 这样一份在世界范围内,有着广泛关注度和影响力的杂志,这样的一份增刊发布出来,会有什么反响,就可想而知了。 现在互联网还只是刚刚抛露头角,信息传递自然没那么快,国外的反应还没有这么迅速的反馈回来。 但在国内,却是掀起了狂风巨浪。 这份报道的出炉,以及《财经》增刊的出现,尚文远却是费了不少的周章。 首先是在陕省那边。 跟黄副省长进行了一番长谈之后,尚文远就直言,自己会要求社里,做一期或者连续几期的专题报道。 报道重点,当然首先是陕省的成县。然后以此为引子,在全国范围内,清理出具体有多少类如成县一样的赤贫之县。 黄副省长当然不同意,这是自曝其丑啊。不说《财经》这样在世界范围内都有着广泛影响力的杂志,就是国内一般的报纸,报道出来,也是影响不小啊。 一旦报道发出来,你让世界怎么看? 你让上级领导怎么看陕省上下? 你让全国老百姓怎么看陕省政府? 你又让这些贫困县的老百姓怎么想? 尚文远现在决心要做的事,怎么会妥协? 借着和黄副省长一起用餐的机会,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黄副省长。 但黄副省长上面还有人啊,省委一把手、政府一把手,还有其他七、八位省委常委。 这事黄副省长不敢拿主意,让秘书陪着尚文远休息的空当,就找到省长,把事情前后说了个通透,包括尚文远劝自己的话,也给省长说了。 省长大惊,这事哪小得了啊,报道一出来,陕省肯定出名了,但尼玛这是恶名。都什么年代了,治下的老百姓还过着这样的日子,你这官是怎么当的?国家把偌大一个省交给你几爷子,就是这么折腾的? 也不敢拿主意,就把事情报告给了省委一把手。 一把手听完两位省长的话,也是不敢怠慢。 真要让这篇报道出来,影响一大,上级问责起来,他这个一把手也不用做了,直接回老家养老去吧。 但要阻止人记者不把报道发出来。他又做不到。毁相机?把人抓起来?或者干脆找个理由,把这记者给弄挂掉,刨个坑埋了? 他是省委(书)记,不是黑道老大!上头还有中央。头顶更有法律。 更何况,黄副省长也说清楚,这记者不是一般人。人家是《财经》、《中国国家地理》、《意林》三份杂志总舵手的亲儿子。 能把杂志办这么大,能让南巡老人家亲笔题字,用屁股想,也知道,人家背景不比自己弱多少。 一把手犯难了,头疼无比。肚子里不停的咒骂:全国又不是老子一个省有这么多贫困县,你他妈怎么专来找老子的麻烦? 关起门来生闷气,解决不了问题。人小记者还等在黄副省长办公室呢。 三位大佬关起门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一把手说,先把人叫过来,看能不能说服小东西,不把这篇报道发出来。或者报道出来也可以,涉及到具体的省份、地名用其他来代替。 请来尚文远这位小爷,省委一把手和政府一把手,表现得就跟没事在大街上遛鸟的普通老大爷一般,很是和蔼可亲。嘘寒问暖,语气轻柔,脸上始终也是笑眯眯的。 明白这二位要说什么。尚文远没含糊,直接把劝黄副省长的话拿了出来。 还补充道: 两位领导担心的,其实完全没必要。放眼全国,谁有勇气自曝其丑?谁又有这个魄力,把实际困难展示给中央,展示在全世界人民面前? 事情要分两方面来看。就看处在什么角度。比如两位领导,觉得是暴了家丑,会觉得在中央领导那丢了分。但如果中央领导觉得,你们这是务实、积极的为老百姓办实事、办大事呢? 何况我也跟黄副省长说了,在全国。类似成县这样的贫困县,还有很多很多。如果咱们这次不捂盖子、不自遮其丑,大大方方的把困难摆出来,向全社会寻求解决的良方,向全社会的人们寻求帮助,这不丢人。 中央不是也说了嘛,咱们是发展中国家,既然还是在发展中,国家就一定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把困难亮出来,不是很好吗?这是光明磊落,这是堂堂正正。 况且,我做的不是负面报道,而是想用这篇报道,让全世界的目光,聚焦在这些贫困县,聚焦在这些贫困的家庭和孩子身上。能够举社会之力,来帮助你们,来帮助这些衣食无着的老百姓。 一把手、二把手脸色有些松动。 这小东西,小是小,说出来的话,却也不无道理。 想想也是,咱们国家改革开放还不到二十年,基本上是从积弱积贫的基础上,开始奋发向前。全国上下近二十年的努力,才有了今天初步打开局面,稳健的向前发展。发展过程中,自然有先有后,有主有次。 不是说老百姓就不重要,但在全国一盘棋的发展过程中,各省各地,财政实力有限。如果一开始就把重心,集中在社会民生,那也不用发展了。全中国有多少人?一个人就是一张嘴啊,不集中发展,拖也能拖死一个地方财政和一级政府。 小平同志不是也说了么,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 身在大陆内地深处的陕省,现在就是需要先富起来那部分,来带动陕省的发展, 想通了这一层,尚文远这个麻烦鬼,在一、二把手眼里,也不是那么可恶了,反而顺眼起来。 “这个娃子还是不错地,年纪轻轻,说话办事一套一套的,了不得。”两位大佬对望一眼,都读懂了彼此心里所想。 陕省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在省里一、二把手的指示下,下面的官员也很配合,把尚文远需要的资料、数据都整理了一份出来,交给尚文远。 也没等三个小伙伴,尚文远给小秦大哥交待了一下,让楚笑笑三个继续在长安游玩。他自己则搭乘了到江陵的飞机,赶回了研究室。 把在成县的照片洗出来,交到老爸手里,尚瑞达也被震撼住了。 尚瑞达自己都是农村出身,哪里不知道农村日子的苦。但无论怎么贫困,整个尚家寨还没穷到这个地步。有了自己的田地,只要有手有脚,自己又不偷懒,填饱肚子是可以的吧。 但儿子拍出来的这些照片,岂是贫困二字能形容。 听了尚文远的想法后,尚瑞达让儿子继续整理材料,他则召来《财经》组的十多位领导,开始准备增刊的事情。 研究室现在还是挂在双江社下面,所以杂志内容的审核,双江省的宣传口子,是管不了的。 等儿子把报道整理出来,尚瑞达直接把材料,全部传真给了蒲清泉。 任何人看到尚文远拍的那几张照片,都会被震得哑口无声。但蒲清泉因为现在的位置,被三弟传过来的材料震动的同时,自然也有另外的顾虑和想法。 《财经》不是小报小刊,这样的连续报道出来,暴的可是国家的丑。 中、西方阵营,意识形态,这些东西,只要两种体制的存在,就免不了。 把材料拿给那位不怎么管事的老署长看,老头看了几眼,就皱起了眉头。责怪蒲清泉不知轻重,这种报道怎么能放出去,不是没事找事嘛。 蒲清泉知道三弟的想法,也挺同意尚瑞达所说的。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顶头上司不同意,这事就不好办了。现在正是敏感时期,他正在准备接老署长的班呢,这时候冒头反对老头的意见,那老人家关键时候歪一嘴子,就会生出很多变数来。 回到办公室,蒲清泉就给尚瑞达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说了一遍。 其实,如果尚瑞达硬要把报道发出来,不通过新闻出版总署,是没事的。双江社社长和总署署长平级,理会你是给你面子,不理会,你也不能拿我怎么着。 尚瑞达说不行,这报道必须得做出来。知道大哥现在的情况,尚瑞达也没为难蒲清泉,就让蒲清泉签署了一个不同意刊发的意见后。就直接带着材料,和儿子一起,找到了已经退休在家的祁副主席。 老人家现在是不管事了,但门生故吏还在位置上,其中就有主管宣传口子的领导。 看了尚瑞达父子交来的材料,老人家沉重的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任重道远呐。 第七章 爱在中国 整个九月,尚文远就在忙碌着。 连去学校报道,都只是托钟道安去帮的忙,顺道还向学校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钟道安现在是《中国国家地理》北都分社总经理,负责与中科院的合作、对接,以及杂志的发行、推广,包括“龙影世界专业摄影大赛”的评选工作。 没有出乎意料,尚文远和三个小伙伴,都收到了自己心仪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尚文远是北都大学中文系,小笨妞到明珠的震旦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就读,胖子和竹竿,则是去了粤州,就读于中山大学中文系。 四个小伙伴,就此天南海北,各居一方。 没来得及伤感,因为尚文远现在手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八月末,《财经》增刊的出现,让国内几乎所有的媒体集体失声。 首先他们摸不准,一贯只报道跟财经新闻有关的杂志,这次为什么会弄出一期社会报道。 其次,这篇报道,揭的却是自家人的短。 都知道《财经》杂志社背景雄厚,但这样公然打国家的脸,上面的大人物就没有想法吗? 或者说,这是国家发出的另外一种信号? 各大媒体的老大,都按住下面蠢蠢欲动的下属们,不转载、不评论,反正就一个意思:在没有摸清楚底细的情况下,不得轻举妄动。 事实上,早在这份增刊出现之前,也不是没有媒体报道过,我国中西部地区某些地方的贫困状况。 但一来,这些媒体的影响力有限,没有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什么波澜。 二来,就是这些媒体在处理这类事情,颇有点隔靴搔痒。仅仅是在社会上募捐一部分钱物,解决了报道出来的这些特困家庭的实际困难。然后就草草收场。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身在体制内,不得不控制自己的一言一行。 现在《财经》就这么突然的冒出这篇社会报道,而且看起来。明显有往大、往深入方向做的势头,就更让人吃不准劲了。 都在安静的观望,都在按兵不动,都在等官方的说法。 《财经》杂志在新闻媒体中的份量,和在广大读者心目中的地位,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首先是全国各地的普通百姓,看到报道后,第一时间,就拿起电话,向杂志社询问。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这个孩子究竟怎么样了,全国还有多少这样的孩子和家庭。 可能,我们随时会忽略街头小巷那些流浪儿童,那些乞讨者。 当新闻报道出来后。人们才会猛然觉醒,原来社会上还有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们,还有那么多人挣扎在生存的边缘,等待人们的伸手。 杂志运营10来年,期间不知道报道过多少重大的新闻事件和专题,处理起这种情况,早都轻车熟路。100部热线电话。上百位客服人员,早都到位。 为了第一时间回应海外人士的质询,专门留出30部,作为海外专线,60位翻译也齐齐到位。 就算尚瑞达准备得再充分,这次他也没预估到这篇报道。会在全世界范围内,引起这么强烈的反响。 任何心存良知的人,在小孩那双黑亮的眼睛前,都不会无动于衷。 热线电话被打爆了,每一秒钟。都会有情绪激动的读者打进来。 多数的女性读者,握着电话,说不了两句,就会泣不成声。 男人们的表现,也好不了多少,只是用大吼来掩盖掉内心的柔软。 所有人,都在问一个问题:我们怎么才能帮助到他。 所有的客服人员,都只能按领导的安排,这么回复:九月发行的杂志上,会有明确的答案。 因为时差和发行渠道的问题,海外专线的铃声,要比国内热线的响得晚了一天。 或许在国家与国家之间,会有不断的纷争,意识形态的冲突,也会影响国外民众对红色中国的观感。 但在人性面前,这些都是如此的渺小。因为,我们首先是一个人,有着丰富情感的人类。 最先还是海外的华侨。 由于尚文远的出现,前时空出现的那场大事件,并没有发生。国家在发展过程中,少走了许多弯路。国家的形象,还是很正面,政府的公信力,在现在的时空,还很高。 且随着中国经济连续10多年的高速发展,中国的国民生产总值、人均收入,也从全球几十名的位置,逐年跃居到现在的第三名,仅次于日本,并很有取日本而代之的势头。在苏联解体后,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势态,已经初步显露出来。 经济的发展,自然带动着中国综合国力的强盛,而国家的强大,带来的,就是中国在国际的影响力,正在逐步扩展。 可能在国内的人们,感受不是太强烈。但对旅居海外的华人华侨来说,祖国每一次的变迁,都会牵动着他们的神经。中国的强盛,带给他们的,就是强烈的自信和自豪。 毕竟,无论你身处何处,又拿的是什么国籍,但你身上的标签,却只有一个:中国人。 但现在,强盛的祖国,居然还有如此贫穷的地方,还有如此多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同胞。 这怎么能不引起他们的关注? 从杂志社了解到真实情况,确实如报道上所说。海外的华侨团体,就开始向中国的外交部及相关机构质询:面对这种情况,国家有什么样的措施,怎么能够帮助到这些贫困的家庭。 早在《财经》增刊发行之前,尚瑞达就已经与外交部,还有国务院的相关部门,做过沟通。外交部对海外华侨团体的回答,也按事先拟定的答案,一一回复了各项质询。 至于海外的广大民众的援助咨询,杂志社也有明确的答复:在九月初的《财经》杂志上,会有专题报道,也会有相应的援助方案。 对杂志社和国家的回应。民众可以理解,救急不救穷,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系统工程。 贫困地区的救助,不是说给多少钱。就能解决问题,关键还在后续的问题。你救得了一时,但能救得了一世吗?中国有句老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偌大一个中国,有多少贫困线以下的地方?这些地方,有什么资源,要靠什么来发展?这都不是一次活动,一次救助就能解决问题。 《财经》九月份的这期,原先的稿件。都被撤了下来。 尚瑞达要求杂志的主编邓敏,把所有的记者都放出去。并要求这些记者,必须要赶在九月份这期的杂志的发稿之前,把全国二十多个省的贫困县统计出来,稿子内容。也集中在这上面。 好在《财经》杂志旗下的采编、记者团队,人力资源足够庞大,实力足够强。 赶在发稿前的最后一天,所有的资料、报道都汇总到了社里。 九月的《财经》一上市,就被焦急等待的读者一抢而空。这次不止是原先的那些老读者,更多的是,被报道刺激的普通民众。 全球一千二百万份的量。根本满足不了汹涌而来的人潮。 只能再次加印。一直到三千万册,杂志的销量才趋于平稳。 新一期的杂志,封面不再是那个叫张狗娃的小孩儿。 这次,是一个小女孩儿的特写镜头。 黑白的画面中,小女孩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这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这样漂亮的孩子,如果是在富裕的家庭,一定会是全家的心尖肉、掌中宝。但现在,她在哭泣,眼神是那么的无助。 封面标题也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我的眼泪。为谁而流?》 买到杂志的读者发现,这期的《财经》,没有任何广告,但却足足有100个页面。 其中整整90个版面,记录了全国592个国家级贫困县的现状和图片。 这些贫困县,集中在中西部地区,数千万人,人均收入都不足400元,折合成美元,不足50美元。 由于篇幅的原因,不能刊载所有照片。杂志的编辑只是选取了一部分让人撼动心灵的照片。其他的都只能用简单的文字来描述。 此情此境,白描的文字,触动的就是人的灵魂,再坚强的人,也会潸然泪下。 人们这才体味到,封面上的那个标题的内涵。 我的眼泪,该为谁流? 不是一个、一百个、甚至一千个,而是几千万人,上千万个家庭。 他们活着看不见明天,他们的天空,不是蓝天白云,而是一片晦暗。 怎么才能帮助到他们? 怎么才能帮助到他们?尚文远也在沉思。 尽管心里有准备,但看到摆在面前的数千张照片,他沉默了。 “可能我这一辈子,都会耗在上面了。”尚文远对着同样沉默的父亲,轻声说道。 “你不是圣人,不要考虑那么多,尽力了就好。”尚瑞达轻轻的揉着儿子的头发,轻声安慰着小家伙。 他不想儿子,这么小就担负起这么重的心理负担。在这样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重压力面前,就是一个铁铸的汉子,也会被这些压得粉身碎骨,更何况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 尚文远有时候也在想,这个国家的掌控者,是如何扛住这么大的压力的?每天面对着无数国内、国外的大事,再看到这些资料、照片,会做何想呢? 事实上,尚文远脑子里的那几位国家的掌控者,此刻,正在静静的看着新一期的《财经》。这已是最近10年来,解决完每天的国家大事后,他们必读的刊物。 和以往换换脑子不同,这次,他们这些泰山崩于前,依然能谈笑风生的坚强老人,也有点喘不过气来。 几千万人,上千万个家庭啊。作为一届政府的领头人,任重道远,前路艰险呐。 大人物所作所思,只是尚文远偶尔思绪飘逸的结果。 而今,既然自己决定要在这条道上,继续走下去,他不想浪费时间。 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尚文远沉思许久,才在空白的稿纸上,写下一个标题: 《爱在中国——中华慈善演唱会策划总案》。 ps: 感谢“血色眼眸”的月票。 也感谢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们。 谢谢你们。 第八章 合作 “哥,人咋还不到?别不是放咱们鸽子吧?” “说多少遍了,啊,给你说多少遍了?要叫叔,再乱叫小心我削你。” “嘘,素质,哥,注意你形象。你看那妞身材如何?” “哪啊?你一小屁孩儿知道什么叫什么身材!” “哦豁,刚拐过去啦。” “小玩意儿你欠抽,看我今天不收拾死你。” 北都,一处装潢得挺雅致的茶馆,一大一小两个年轻人正在打闹。 年纪稍大的一位,剑眉星目,很是帅气,只是肚囊略微的凸出了点。 看着明显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正躲着帅气青年的偷袭。 稍大的那位青年,正是远在粤州做代省长的钟文龙的大儿子,钟道安。 少年就是尚文远了。 在江陵家里,把策划案跟老爸商量好了以后,尚文远就跑到北都,想要找央视谈合作的问题。 尚文远这次想弄出大动静,目前国内能有这实力的,还真只有央视。 原本,尚瑞达还想给央视的杨非台长打一电话,说合作的事。担心电话里说不清楚,他自己又抽不开身,干脆就让儿子亲自去谈。反正现在小家伙也有模有样,出去谈事也可以了。 但尚文远担心,自己这么一小年轻,担心谈正事说服力不够,就把钟道安这地头蛇给找上了。 钟文龙在北都做了十多年的出版署署长,不说朋友满京城,但跟新闻一条线的人,基本都还熟悉。钟道安作为钟文龙长子,牵个线,搭个桥,给叔伯、阿姨传个话,还是没问题。 两人在离央视不远的地方,找了这家看起来很有档次的茶馆。 今天要等的人就是央视现任台长杨非。 只是茶都过了四水。龙井都快喝着没多少味了,人还没到。 看了看腕表,时针已经指向上午11点。 钟道安就有点不耐烦了,正生气。想摔门出去打电话催。结果包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服务员领着满含歉意的杨台长,走了进来。 “杨叔,您可够忙的啊,我跟我侄子在这从9点等到现在,您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钟道安气很不顺,他都在尚文远面前把牛皮吹得震天响,结果让自个也白浪费俩钟头,这让好面的他。很是下不来台。 “呵呵,赖我,全赖我。”杨非今年都60的人了,自然不跟年轻人计较态度的问题,自顾走到茶座前。笑呵呵的稍作解释,“一大早,上面就来了一通知,那个人,嗯,小钟明白吧,职务撤销文件已经下来了。” “哦。您说陈……”钟道安惊讶的大张着嘴。 “嘘,别乱嚷嚷,知道就行了。”茶馆又不是什么合适的场所,杨台止住了钟道安继续往下说。 “杨台,您请上坐。”尚文远早都起身了,看杨非说完话。才礼貌的请他到主位上入座,又问道,“杨台,您喜欢喝点什么,我马上叫人送来。” “嗯。喝不惯绿茶的味儿,你帮我叫一壶大红袍吧。”杨非落座,放下手里的小包,笑眯眯的回答道。 尚文远走到门边,叫上服务员,让服务员把之前的小点心都撤下去,重新上一遍,又加上一壶大红袍。 等服务员把东西上齐,三人先后落座。 杨非才问道:“小钟,这就是你小侄子啊,小伙子挺精神的啊。” “皮猴儿一个,今年刚考上大学,北都大学中文系。这小子懒得没边了,到学校报道都是我帮他弄的,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挺欠收拾的?”知道这杨叔不是故意晾自个,是真有事,就放下心里疙瘩,介绍道。 “哟,还真是厉害啊,有15了吧,可够小的,你几岁上的学啊,都考上北大了。”杨非很是惊讶。 “今年冬月满15,呵呵,我小学跳了几级。”尚文远表现得很是谦虚,又自我介绍道,“久仰杨台大名,容小子做个自我介绍,小子姓尚,名文远。本应……” “我说你酸不酸啊,又不是几个外人。”钟道安打断尚文远的自我介绍,对杨非说道,“杨叔,这小子就这点我不喜欢,老爱冒酸水儿,弄得人牙疼。您管他叫小远就成,他爸,也就是我哥,叫尚瑞达,《财经》杂志社就是他的。” “牙疼?丫是蛋疼吧。”尚文远很是无语。 “哈哈,人家这叫懂礼貌,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呢,没大没小。”呷了一口尚文远斟上的茶水,杨非笑道,“哦?原来是尚主任家的,是老大还是老三?” 研究室跟央视合作不少,无论是新闻往来,还是广告。钟道安一说尚瑞达,杨非就知道是谁了,很是惊讶,心说:这小子倒腾什么呢,让你爸直接一个电话不就行了么,非得让钟家人来搭桥。 “家里排行老三,上面还有哥哥和姐姐。”尚文远礼貌的起身回答,又解释道,“原本我爸是想给您打电话来着,但您也知道,这会社里正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就让我先行一步,来看看杨台您的意思。” “刚才小钟也说得对,说起来咱们也不是外人,我年龄比尚主任都大,小远叫我一声杨叔,不吃亏吧?” “啊?杨叔,他不吃亏,我吃亏啊,您这不是平白让我降了一辈儿嘛。”钟道安不干了。 “哈哈,咱们各交各的。”杨非止住想跳起来的钟道安,问道,“小远,有什么事儿直说,别收着。” “嗯,杨叔,那个九月这期的《财经》不知道您看过没有?”尚文远自然是从谏如流,开始转入正题。 “我当然看过,说起来啊,你爸他们这回可干了件大好事,几千万人,触目惊心,让人心酸哪。”又想起杂志上那些让人潸然泪下的图片和文字,杨非感慨道。 “是,确实让人难过。”本来心情都挺沉重的。被杨非一说,尚文远心里自然又想起张狗娃的那双眼睛。平缓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道,“所以。我这次才来到北都,想和杨叔您商量,咱们研究室和央视深度的合作问题。” “哦?深度合作?小远你说说看。”杨非很是惊讶。前天,他接到中宣部的文件,说要配合《财经》杂志,做好宣传工作。现在见尚文远找他说的,居然是这事。这么大的事,尚瑞达就放心让小家伙来谈? “是这样,自从杂志的报道出来后,国、内外的热心民众都很踊跃。捐钱捐物很积极。”尚文远很是组织了一番语言,才一字一句的说道,“但上千万个家庭,数千万的贫困群众的救助,不是个小数。国家当然有投入。但远远不够,说杯水车薪也不为过。我爸的意思呢,就想在现在的基础上,再加一把火,于是就策划了一个全球性的大型公益活动。” “哦,这是好事,你爸想怎么做?”杨非一听。兴趣大增,全球性大型公益活动?那这事非央视出面才行啊,有大型活动经验,平台也够强大。 “这是大致的文案,杨叔您先过目,有什么疑问。能现在问答的,我就代我爸回答了,现在不能回答的,我也可以马上打电话回去。”尚文远恭敬的从包里取出手写的文稿,双手递到杨非的手里。 “都有文案啦。得,那我先看,你们俩自便。”杨非接过文稿,开始仔细的看起来。 余下二人安安静静的吃着小点心,喝了一上午的茶水,肚子有点空。 只是一个初略的总案,拢共也就是十来页,也就盏茶的工夫,杨非就看完文稿。 “这方案不错,有很强的操作性,不过,小远啊,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杨非把文稿摊开放在桌面上,指着文稿说道。 “杨叔您说。”尚文远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擦嘴,正色答道。 “别这么严肃,松快点,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场合。”看着小家伙一本正经的模样,杨非笑道,“第一个问题,上面说的这些外国明星,涵盖面可不小,影视歌三界。但这些明星出场的身价可不低啊,你们准备请几位?还有,谁出面去请?” “嗯,这是一个问题,杨叔您继续,待会我一并回答您。” “好,第二个问题,演唱会的所有收益,都要投入公益基金,这个基金指的是什么?” “第三个问题,启动、组织这么大型的活动,就算央视不收分文,但自愿者、其他合作单位的经费不可能不考虑,又不能从活动收益里支取,这个怎么来解决?” 喝了一口茶水,杨非结束了问话:“主要就是这三个问题,其他的倒好解决。” “好的,杨叔您的这几个问题,我现在就能回您。”尚文远微笑着说道,“国外明星的邀请、组织,这个由《财经》杂志承担,至于这些明星的出场费,还有其他开支,其实落在您的第三个问题上。” “嗯,说下去。” “基金会的事,眼下我爸和双江出版社正在申请。初步想法是,挂在国家扶贫基金会下面,由专业的团队来运作。这个团队的组建、运作、监管,正在议事日程上。我爸大致提了一下,说基本上演唱会的筹备工作结束,基金会应该能申请下来。” “唔,那活动的运作经费呢?” 这才是杨非最关心的问题,央视可是养了不少的人,白干活,没这先例。 “因为这次是公益活动,所以活动所取得的收益,一概不能抽取,这是最基本的原则问题。至于主办、协办单位的运作经费,包括明星的出场费,我们的初步想法是,通过广告招商,由企业来承担这个费用。” “企业承担?哪家企业会出这个钱?”杨非吃惊的问道,“这个费用可不少啊,先不说其他,单说那些外国明星,听说出场费都是上百万美金,折合人民币都快上千万了。你们打算请几个?” “杨叔,我没说这些企业,仅限于咱们国家啊,国外的大企业可比咱们国家的有钱,而且这样的大企业也不是一家两家。”尚文远微笑着答道。 “那这个你们有具体的方案吗?”对广告招商,杨非并不陌生,今年央视春晚的广告招标正在积极筹备着呢。现在听尚文远提出来,不觉好奇的问道。 “策划部的人还在做吧,应该很快能拿出来,到时候,活动的总策划案、实施细则,都会有相应的文案。如果杨叔您这没什么问题了,我就让我爸那边加快进度。”尚文远不傻,这时候把底子露出去,白白便宜了央视。何况,央视这样的机构,也有实力来自己筹办,到时候把研究室甩一边去,那可大大的不妙。 “行,我看这事可以操作。回头我给你爸打一电话,到时候,咱们再细谈。”既然尚文远都把问题都解释清楚了,杨非也痛快的答应下来。 扶贫的事,杨非本身也很支持,只是处于他的角度,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但现在既然有人起头来办,那他也乐得顺手推舟。 谈完正事,已到中午了。 钟道安就安排三人,出了茶馆,找了家平时经常光顾的私家菜馆,把午饭给解决了。 饭桌上都没有谈工作上的事情,随意的闲聊。 吃过中饭后,钟道安和尚文远把杨非送回台里,自己二人则打道回府,到了钟道安家里。 第九章 暗流涌动 ps: 提前把事情处理完,急忙跑回家,赶了一章出来。 还请朋友们别介意。 快到月底了,想求个鼓励。 月票、推荐票都行。 有多余的话。 先行谢过! 尽管尚文远信誓旦旦的保证,邀请国外明星的事,由自己这方负责。 但老实说,他一点信心都没有。 事实上,自苏联成为历史名词之后,意图制霸全球的美帝,早就把目光盯上了中国。 大国之间的对抗,早都从纯粹的战争,转向了另外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隐秘、花样更多的深层次对抗。 不管这些对抗形式怎么变化,但脱离不了一招:添堵。反正就一个意思,我不能让你顺顺当当的发展。 各有各的招,你明修栈道,我就给你来个暗度陈仓。 中国操作这些招式的,具体是什么部门,没人知道。 但美帝那边,尚文远却是知道:cia。 曾经有人这么说过:半个世纪以来的全球动荡,多数就是cia干的。 渗透、颠覆、绑票、政变、暗杀、散布谣言、扰乱社会和人心,这就是他们惯常的手段。 所以了,今年cia又弄了一件事情出来:某辉访美。 这件事让中美关系,直接降到了两国建交以来历史的冰点。 这时候,尚文远策划搞这样的一个大型慈善演唱会,国内的尚且好说,但要邀请国外的那些明星,这难度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小。 杨非看着是答应了合作,但实际上心里怎么想的,估计还得打个大问号。 晚饭后,钟道安闲不住,想带尚文远出去长长见识。无非就是到几家非常私人的俱乐部,看看里边的新节目,顺带瞧瞧有什么顺眼的美女。 但尚文远现在满脑子包,那有心思搞这个。 直接打发这个便宜小叔自个玩去。尚文远自己,则躺在钟文龙小院里的摇椅上,想着心事。 “还是实力不够,手里能干事的人手,还是太缺了。”尚文远叹了一口气。 一般小打小闹,还不明显,现在一遇上要办大事,自个手里的资源,就明显不够了。 尚文远有个习惯,遇上脑子里理不清状况的时候。就爱弄个列表出来。 这时候,脑子里一团乱麻,没个章程,习惯性的,又跑到钟文龙。现在变成钟道安的书房,拿出纸笔,开始写画起来。 先盘盘自己家底。 研究室经过这么十来年的发展,手里的三家杂志,是整个研究室的根本。 通过整合双江社原先的发行部,现在的双江发行总公司,控制着整个出版社和研究室的书刊发行。配合从原先财务部独立出来的财务公司。牢牢的掌控住整个双江社的命脉。 原先双江社的重点图书编辑室,也分离出来,成立了一家新公司:书影文化。这家公司,就是尚文远专门用来出版与双江社的图书出版。现在,这家公司,已经成为了研究室和出版社最大的现金奶牛。 杂志的运营。经营的是一个平台,盈利点其实不是在杂志本身的销量。杂志广告的经营和杂志附加的产业,才是重点。 三家杂志,被尚文远拆分出三家广告公司,专门打理杂志的广告运营。 至于书刊周边产品。尚文远也弄了一家公司出来,准备作为日后游戏运营中心。 一家大型的造纸厂、一家大型的印刷厂。 除了那家预备用来作为未来游戏运营的中心,剩下的企业,还都处于正常的赢利时期。 特别是书影文化,因为旗下签约了全国半数以上的知名作家,出版的图书,更是一本接着一本的畅销,有十多本,更是列入了超级畅销书之列。 比如“散文帮”的《文化苦旅》、《中国可以说不》、《山居笔记》。 比如“名人派”的《刘晓庆———我的自白录》、《岁月随想》、《日子》。 再比如“引进流”的《廊桥遗梦》、《飘》、《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 在尚文远“金手指”的拨动下,这些超级畅销书,提前进入亿万读者的视界里,也为双江社和尚瑞达父子,带来了数以十亿计的丰厚利润和收益。 这还是尚文远在控制着节奏的情况下,毕竟,宁长河再干些年头,就得退出出版社的了。换另外一个人来掌管双江社,尚文远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这样合作下去。 狡兔还有三窟,作为重生者,要笨得不知道留后路,那就得跟猪二哥作伴了。 这就是研究室,也就是尚文远手里的全部产业,尽管这里面穿杂了其他股份。 如果是做一般投资性的东西,凭现在的实力,没问题。但现在这样的结构,尚文远觉得还是单薄了点,不说其他,抗风险能力和企业的造血再生能力,还明显不足。 看着没问题,但文化产业从来都是紧跟着国家政策走向,一个大风过来,就有可能扛不住。 而且,尚文远也开始发觉,研究室发展到现在,似乎有点开始迈不动道。 事业单位在发展后期的弊端,开始明显起来。 首先就是人员结构,开始臃肿起来。 这是企业发展到后面,必然的一个产物,福利、待遇好、身份地位也不差、工作环境氛围也还可以,这当然会吸引人才的加盟。但再严格的人才筛选机制,在上万的职员规模条件下,也难逃浑水摸鱼的。 一颗老鼠屎,尚且能坏一锅汤呢,更何况现在的规模。 尚文远就曾经在老爸的文件里,发现了很多例员工违纪违规的事情。比如贪污公款,比如渎职造成的各种事故。而且,近两年,这种状况,有越演越烈的架势。 分而划之的粗放式管理,到底还是出现了这种情况。 老爸和二伯。也很关注过种情况。但毕竟不是专业的职业经理人,对这种状况的认识,还不够充分。由此,造成的后果就是。看着是出台了不少规章、制度,其实施后的效果,却并不明显。 “爸,还没休息哈?”整理了一番思路,看看时间还不是太晚,就干脆拿起电话,给老爸打了个电话。 “没到十点,还早。”尚瑞达拿起电话,让老婆把电视声调小点,才问道。“今天跟杨台长谈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问题?” “嘴上倒是答应了,也说了要找您商量,您今天没接到他电话吧?”尚文远悠悠的说道,“我估计他会先观望观望,看看咱们的动作。然后才会找机会下筷子。” “哼!”尚瑞达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尽想捡便宜,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光吃干的不喝汤。不行就咱们自个来办,又不是没办过。” 尚文远知道老爸的底气来自哪里。 研究室以三份杂志的名义,主办的每年一度的评奖活动,无论是在业内。还是在外界,都有不小的影响力。单论组织、协调能力和社会名望,研究室现在还真不怵大型活动的组织。 但尚文远想办的这个慈善晚会,还真的离不开央视。 “还没到那时候,爸,我问你个事儿。”尚文远嘿嘿笑了两声。就问道,“研究室现在能动用多少资金?” “第三季度的财务报表还没送过来,但我估摸,全部加起来,四、五亿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尚瑞达掌管研究室这么些年。领导和管理能力提高多少,没评估过,但对财务管理这样的工作,还是锻炼出来了。 “小远,你想干嘛呢?”尚瑞达误会了,以为儿子是想自己拿钱出来搞扶贫的事,连忙说道,“行善积德,这我支持你,我们不正在筹备吗?我意思是,你别把整个研究室给搭进去了啊,现在多少人靠咱们吃饭啊!而且,我跟你讲,你大伯那边传出话来,听说已经有人在盯着咱们了。这时候,你可千万别弄什么幺蛾子出来,明不明白?” “爸你说什么呢,我有那么蠢吗?”尚文远原本是不想在电话里说的,现在看老爸误会了,解释道,“我刚才没事,统计了一下咱们手里的牌,发觉按现在这样发展下去,过不了两年,好日子就得结束,我这不是提前做做计划嘛。哦,对了,大伯说没说,是谁在盯着咱们?” “好像是叫什么龙的投资公司吧,你大伯也只是听人说了一嘴。”尚瑞达没太在意有人盯着研究室的问题,转而关心起儿子说的好日子结束的事,问道,“你说过不了两年,咱们好日子就得结束,什么意思?小远你看出啥来了?” “尼玛,这个怪胎还是出现了。”浑身一个激灵,尚文远被老爸的这个消息,给惊着了,对电话里老爸的问话,一时就没听见。 “喂?喂?”听话筒里没声了,尚瑞达急了,“说话,小远你干嘛呢?” “啊?我没事。”尚文远被耳朵里老爸的叫声给惊醒,连忙回答道,“刚才走了下神,爸你刚刚说啥了?” “你啊,说话都能走神。”尚瑞达没好气的说道,“我问你,你说咱们过不了两年,好日子就没了,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看出啥问题了?” “是发现了一些问题,不过,还来得及调整。”尚文远现在注意力完全被那个投资公司身上,随意的答了一句,就急忙问道,“爸,我问您啊,大伯有没有说,他是从哪知道这消息的?” “他没细说,好像是说跟北都的几个朋友吃饭的时候,顺道提了一下。”尚瑞达不知道儿子为什么关心这个问题,说道,“你担心什么呢?又不是没碰到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啥大不了的嘛。” 一听这话,尚文远就知道,老爸是完全没把这事放心上。 是,以前也有好几次,双江本地的几位公子哥,打着爷爷奶奶、娘老子的名号,想在研究室讨点便宜。结果被蒲、宁、尚三兄弟,轻松的就解决掉。 但尚文远可是非常清楚,这次迎来的人,可是非同小可。人家那投资公司,操盘手和隐在背后的,人物层次,段位级别可不是几个小小的双江衙内可比。 好像就是从今年开始,这家投资公司,就开始在国内兴风作浪。 短短不足十年,产业涵盖制造业、流通业、服务业、金融业和旅游业等十几个行业,其177家子孙公司和19家金融机构,成为21世纪国内名副其实的巨无霸。 至于这家投资公司,到底席卷了多少资金,估计没人真正清楚。但从这家投资公司崩盘后,明面上的直接经济损失,单股市上就蒸发了近两百亿!更别提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危机,让国内的工业、经济的发展,倒退若干年。而因此落马的全国各地官员,更是不在少数。 能干出这么大动静的投资公司,其背景能小得了? 至于这家投资公司的底细,尚文远作为一介屁民,当然是不知道。他只是在前世,通过网络,看到过一段隐晦的资料记载,因为跟自个没啥关系,只是瞄了两眼,愤世嫉俗的大骂了一通就没继续关注了。 现在,居然盯上了自个。 空穴来风,事出必有因。 尚文远敢肯定,大伯无意间听来的这句,应当是某些人放出风来了。 要不然,吃个饭,跟蒲清泉聊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边的投资公司,除非这人有病。 “爸,你把大伯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一遍。我的直觉,这次的事情很不简单。”尚文远见老爸真的浑没当一回事,郑重的说道。 “哎呀,你就在北都,你直接问你大伯不就成了?”尚瑞达懒得转话,他一天事情多得很,蒲老大说的一句什么话,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尚文远很是无语,不过想想也就是释然,这事的严重性,估计也就自个知道。 “好吧,那我去问问大伯。” 又跟老爸、老妈在电话里闲聊了几句,尚文远就挂了电话。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看着书房外,皎洁的月光下,清风拂动院子里的树叶,婆娑起舞,尚文远的心情,却是愈加沉重起来。 第十章 趟道 计划赶不上变化,一道看似毫不起眼的消息,却将尚文远的节奏彻底打乱。 正常的商业竞争,没人会害怕。 但如果是不正常的呢?恐怕比的就是背景,尤其是在我国这样的独特商业环境。 有人把这归咎于中国人缺乏契约精神,说这是封建流毒,官本位的思想作祟。 尚文远比较认同这点,至少是部分认同。 翻遍史书,从古至今,不难发现,纵是富可敌国又如何?还不是旦夕之间,即坠阿鼻地狱。 想通这一层,就不难理解,尚文远为什么会被一条看似无意的消息,骇得有点进退失据。 慈善晚会的事情,尚文远全部甩手丢个了父亲。 他现在只想核准一件事:传话人是谁? 很简单的一件事,原本是电话里都可以说清楚,但尚文远却亲自跑到蒲清泉家里,详细的问了一遍。 戴建国,这是蒲清泉想了老半天,才回忆起来的名字。 蒲清泉并不是很清楚这个人,老子是谁,又是哪条线上的。只知道这人在国家计委体改司工作,级别不高,正处级干部。 一般情况下,到了蒲清泉现在的位置,非亲非故,处级干部还入不了他的法眼。 但因为朋友的介绍,这个戴建国才得以列席他的酒局。 “怎么了?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蒲清泉对尚文远刨根问底的架势,很是不解。 “没事,我就随口问问。”尚文远对还没影的事,决计不会说出来,说了也没人信,干脆就不提。嬉笑着回答道,“我还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想来咱们这打秋风呢。” “你小子,白操啥子心哟。老实上学才是正经。”宠溺的按住尚文远的头,狠狠的揉了两把,才放手教训道,“开学都一周多了。听你小钟叔说,你还没去报到?” “着啥急啊,我整个暑假都没怎么玩,当然是要玩够了。”尚文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嬉皮笑脸的跟大伯打哈哈。 知道小家伙是个什么性子,蒲清泉也没在意,随意的教训了两句,就让小家伙滚蛋,他事情多得很。 从蒲大伯家出来,尚文远在路上就想道:这戴建国估计只是个传话的小人物。趟道的活,还得找钟道安这个地头蛇才行。 “哥,哥,醒醒,有个大美女在门外边等你呢。” 回到小院。尚文远到钟道安卧室,发觉这鸟人果然高卧在床,肚里坏笑着,推醒了犹打着鼾的钟道安。 “谁?谁在外边?”大美女的诱惑,果然无敌。折腾了一夜的钟道安,果然被尚文远给逗得直接坐起身来。大睁睡眼,四处瞄了瞄。才发现屋里就一个挂着蔫坏笑容的小家伙。知道这小子是哄大头鬼,大怒,“一大早你闹个屁,等老子睡醒了再收拾你。” “别啊,哥,我找你有事。真的。很重要的事。”尚文远哪能让人睡下去,又使劲的摇钟道安。 “啊!甭摇了,我起来,起来还不成嘛。”还好,钟道安这起床气不厉害。本来尚文远都准备撒丫子跑路了,一看,还行,没有在床边抄东西扔。 等钟道安摇摇晃晃的走到卫生间,冲了个澡,才出得房门。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小院树下的方桌上,拿起凉茶壶,咕嘟咕嘟的灌了一起,舒服的打了个饱嗝,才重重的坐在树下的躺椅上,对躺在一边的尚文远说道:“小子,美女呢?给叔叫出来瞧瞧。” “空即是色,钟施主,红粉即骷髅,皆过眼云烟,何必在意好皮囊。”尚文远跟着胡说八道。 “你懂个屁,毛都没长齐吧。”宿醉的滋味不好受,就算冲了个凉水澡,钟道安也觉得浑身没劲,有气无力的问道,“你刚不说有重要的事吗?说出来听听。” “嗨,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哥……” “小子你皮又痒了吧,叫叔。” “哎呀,咱俩谁跟谁啊,何必在意这些小细节呢,你说是吧,哥。” “今儿是没力气治你,小子,你说不说?不说我回去睡了啊。”钟道安实在没力气跟小家伙瞎贫,没好气的说道。 看钟道安确实有点扛不住,就赶紧把话抖了出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昨儿你不说让我去长长见识嘛,今晚还有没?” “哼哼哼!小子,晚了,没机会啦。”这话题一挑起,恹恹的钟道安立马来劲了,“幸好你没去,要不该天让你爸知道了,非得说我带坏了不可。” “嘁,不就是光屁股姑娘嘛,又不是没听说过。” “哟呵,敢情你小子还真知道啊?老实交代,都从哪看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听说过猪么?” “嘴硬吧你就,等哪天我要知道你小子在外面胡搞,我非得收拾你不可。” “只管州官放火啊?我说哥,跟你说正事呢,都谁跟你一起玩啊,晚上再带我出去见识见识呗。” “我说你小子,今儿是吃错药了?之前叫你去,你都不去。” “好奇嘛。” “不对劲,你小子很不对劲,说,干嘛今天非得要我带你出去?”钟道安坐起身来,问道。 “好吧,我坦白。”尚文远依然耍着二皮脸,笑道,“昨晚我跟我爸打电话,他说要多跟你出去,见见世面,跟你学学跟人怎么打交道。” 见钟道安一副“信你才有鬼了”的神情,尚文远叫道:“不信啊,不信你打电话问我爸。” “不老实是吧?” “好吧好吧!”尚文远一副被打败了的样子,正色说道,“我是今早上,听大伯说,有人在打咱们的主意,我想去打听打听。” “是哪个王八蛋?”研究室有他钟道安的份子,一听有人来捋老虎须,顿时就炸毛了。 “要的就是这效果。”尚文远暗笑,但脸上却是一副凝重的神色。“戴建国,听说过没?计委体改司的一个小处长。” “戴建国?没听过这号啊,从哪冒出来的王八蛋?” “我知道还问你啊?” “蒲大哥原话是怎说的?” “大伯也记不得了,酒桌上的话。能记住一个意思就不错了。反正就是有人想投钱到咱们这,姓戴的说,钱还不少呢”尚文远想了想,决定加一把火,“至少可以投一千万进来!” “哼,一千万,好大的钱!”钟道安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这事你甭掺合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想打这屙屎主意,他妈一点规矩都不讲了。” 钟道安也算在北都混久了的衙内,太明白这种投资是什么东西了。不就是某家新起来的家伙,想从已经分好的食盆里捞食儿嘛。这个戴建国估计就是某人的传声筒,干的是探路工兵的活。 在北都混的大小衙内。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分好了地盘,就不能乱伸手。 要没这规矩,北都官场,每年上上下下的这么多,是个人就想捞一把就走,那还不乱了套? 在钟道安看来,文化领域。就是他看着的盘子,现在居然有人打自个的主意,难道大爷我看着好欺负? 这事想着就有点伤面,圈子里传出去,估计会给人笑死。 也顾不上休息,钟道安回到屋子里。开始打电话。 尽管出国耽搁了几年,但在北都的根子还在。几个电话一打,钟道安就邀约了一帮人,也不用等晚上,定好地方和时间。准备下午就碰头。 见微知著,在北都混的衙内,在某些人要挑战圈内规矩的时候,还都挺团结。 这回,钟道安自然得把小侄子给带上。 也不着急这一会,两人在家里随便对付了一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驱车前往定好的地方。 选的地方不是太远,开车过去也就半个钟头。 外表看着很普通的一茶馆,进得门里,却又别有洞天。 茶馆占地不小,典型的北都四合院,中庭被满池荷花铺满,一位身着旗袍的漂亮女孩,引着二人穿过九曲长廊,进得最里边的“桂亭”。 两人到得最早,其他人估计还在路上。 钟道安口花花的跟漂亮女经理逗了会乐子,陆续就有人到了。 “安子,什么事啊,这么急?昨儿晚不说,非得大下午的来这。”年纪看着比钟道安大不少的一中年人,笑着跟钟道安打招呼。 “当然有事,有人看兄弟我好欺负呢,我这不找各位哥哥做主来了嘛。”钟道安迎上前去,又拉了一下尚文远,“小远,跟人打招呼,这是你祁叔。” “四哥,这是我三哥家的老三,尚文远,你叫他小远就成。” “祁叔好。”尚文远这时候不敢瞎咋呼,起身礼貌的打招呼。 “你也好,看着挺面生。”祁姓中年人随意的打量了下尚文远,眼睛就瞟向了一旁笑颜如花的女经理。 “我看着祁叔倒是挺眼熟的,冒昧的问下,祁副主席,祁老爷子是叔什么人?”尚文远问道。 “嗯?”祁姓中年人身形一顿,眼珠子一下就定在尚文远脸上,“你认识我爷爷?” “哦,有幸跟我爸去拜见过几次老爷子,跟老爷子讨了几幅字。”这种场合,不想被人无视,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给自己扯张虎皮。 “哈哈,自己人,小远是吧,正式自我介绍下,我叫祁连山,家里排行老四。也甭祁叔了,跟着安子叫我四叔就行。”果然,等听得尚文远的一番说辞后,祁连山态度就正多了。 几人寒暄的时间,陆陆续续的又进来五、六个人。 都说一个年龄阶段,应该干这个年龄该干的事,除开尚文远这个小家伙,今天聚在一起的,都是年纪在三十上下的中年人。 听几人相互的打趣,不难发现,这里边只有一两位,意在仕途,其余的手里都有各自的生意。 等只剩下自己几个人后,祁连山开口问道:“安子,把你的事说说吧。” 钟道安这才一五一十的把从尚文远听到的消息,说给了几人。 “得龙投资?戴建国?”几人中,白胖的堵新振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戴建国没听说过,但得龙投资,我倒是听有人说过。” 堵新振的老子就是财政部的一把手,消息灵通也就不奇怪。 “听说过?小六子,这什么路数?”祁连山问道,其余人也看着白胖子,想听他细说。 堵新振想了会,才说道:“好像是明珠那边的底子,也没听说他们要向文化这方面发展啊。” “明珠那边?”众人脸色一变,属意仕途的李云聪,更是惊问道,“六子,你确定?” 不怪李云聪这么敏感,他老子就是中组部的二把手,而他本人,现在已经被放到中部一省的小县,当了个副县长。但凡是涉及到官场上的东西,他都挺注意。 在座诸人,谁不知道胖子说这话的意思? “应该差不了,我听我家老爷子提过一嘴,好像是说,这家伙胃口挺大。” 堵新振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闷头想了会,才郑重答道。 尚文远听到这,心里一震:“尼玛果然是这个怪胎,民间传闻也不全是不靠谱的。” “安子,如果是这家,可就不太好办了。”祁连山不怵有人朝他的地盘里伸手,家里老爷子还在呢,尽管说不管事了,但立在那,就没人敢轻易向他祁家动手动脚。但要让祁连山出头,去硬抗新兴的势力,确实又太为难他。 众人都沉默起来。 都明白,尽管只是派人吹个风,但这路数,都是衙内们玩溜的手段。 先吹个风,如果你不识趣儿,再有人出面。不过,不是抬价,而是压价。 第十一章 虚惊一场 一念错,便觉百行皆非,防之当如渡海浮囊,勿容一针之罅漏。 对得龙投资的印象,尚文远前世从网上看到的那些采访,总有某些人在洗地的直感。 真正影响他判断和思维的,却是他经历过的一段。 这事扯来有点话长。 跟尚文远前世的那个“机动车负压环保消声器”投资项目有关。 当年,尚文远购买的专利,其专利持有人,就是来自于江陵机床厂的两位老工人。 提出理论和数据的,是机床厂总工办的一位老同志,而设计图纸及制作样品的,则是机床厂位数不多的一位八级钣金工。 江陵机床厂是全国挺有名的一家机床制造企业,主要产品是滚齿机、插齿机、磨齿机等齿轮机床。其产品的销量在国内一直是名列前茅,在世界范围内,名气也不小。 比如球体球面的不圆度标准,就是在江陵机床厂,技术实力不容小觑。 这样一个厂子,产品技术含量高,销量又好,全厂效益当然也就好。 又是全省的利税大户,照道理说,国企改革怎么也改不到他们身上。 但事实上,还是没躲过。 彼时国家都在提规模化经营,整合、并购成风。 就在这时候,得龙投资目光盯上了江陵机床厂。 最开始,得龙的人跟机床厂接触的时候,说得挺好,说是拿3000万现金入股,持股比例也不高。 正在挠头扩建厂区的事,现在天降馅饼,机床厂的厂长当然很高兴啊,就答应了得龙。 于是开始进入谈判程序。 这一开始,机床厂就发觉不对劲了。 机床厂不止是生产齿轮机床,还有很多其他产业。比如作为技术储备的机床研究中心,比如锻造所,比如材料所,都是跟机床相关的产业。 但得龙想的是什么呢?他们这3000万。不是入股整个机床厂,而是想控股齿轮机床生产车间。而提出的控股比例也很吓人,60%! 每年数亿产值的车间,被得龙的人一扒拉算盘,其资产居然不足两亿! 机床厂的人又不是笨蛋,这么明显的招数怎会不懂?厂长果断的中止了谈判,指着会议室大门,让得龙的人赶紧滚蛋。 得龙一方,参与谈判的人也不生气,其中一位领头的。临行前,微笑着对机床厂的厂长说道:今天我们是怎么走出去的,你们还得怎么把咱们请回来。 谈判无果,机床厂这边也没怎么在意,想着老子这么大一个国有企业。还怕你民营企业? 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省里、市里的税务、工商、财政、消防、卫生、教育等相关的不相关的部门,都跑来厂里溜达,把整个机床厂的人气得牙只痒痒的。 要不怎么说,蛇无头不行呢,显然机床厂有一位强项蛇头。看阵势不对,立即让厂里的护厂队。全天二十四小时看守着整个厂区,人手不够,就把非重点车间的工人都拉了出来。 连续几天,把那些吃饭不干正事的人都收拾了个遍。在双江省,很是闹出了不小的风波,甚至都发展到。电力局、水利局、燃气公司,停水、停电、停气的地步。 但总算是把厂里的局势给稳住了,经过一番协调后,又恢复了正常生产。 但好景不长,没过两天。当时的双江省省长,本人亲自给机床厂厂长打电话,让机床厂同意得龙的入股,而且时间要快。 厂长当然不同意啊,在电话里跟省长直说:无论怎么说,厂子不能贱卖,他这个厂长,反正不会签字。 省长大怒,怒喝道:你不签字,那我就换一个能签字的来!吼完就撂了电话。 这厂长也是个老二愣子,想着反正老子行得正,走得直,你要换人就换人,但要老子签字,门都没有。 机床厂又不是孤家寡人,省里、中央都有人出来帮着说话,这才硬扛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与得龙的谈判也一直拖到最后得龙投资破产,这才把机床厂全须全尾的保住了。 而那位打电话过来的省长,年纪并不大,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但在得龙事发后,也很快的被打发到一个旮旯里养老了事。 当时还在总工办工作的专利持有人之一,参与了当年的谈判,所以事情的前后,他都非常清楚。包括省长打电话过来,他就在厂长办公室里,跟其他几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想想,能让一省之长出来亲自说项卖好,得龙投资的背景,真能像后来新闻里说的那样,那么简单,简单到就是一场商业资本的投资失败? 这就是尚文远担心的地方。 其实尚瑞达父子,已经做得很小心了。图书、杂志的销量、广告盈利情况,以及最终的利润,这些情况,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人并不知道深浅。明面上的账面,放眼全国的企、事业单位,研究室并不显眼。 但现在既然有人盯上了,那就说明,应该是某一个环节里出了茬子,被人给探到了虚实。 跟着便宜小叔,尚文远总算是见识到了北都衙内的办事风格。 说漂亮点,那是知进退,懂得低调、内敛。 但要换句话来说,那就是见好处就上,遇难题就果断缩头。 见靠山最硬的祁连山,都在说事情难办,言外之意,颇有点不想沾这潭浑水。 钟道安心里一凉,却被小侄子一个眼神,止住了几欲脱口而出的话。 “四叔,还有各位小叔,为咱家的事,给你们添堵了。”尚文远像模像样的端起茶杯,环着向几位衙内致意,“明珠那边势大,咱拼不过,还能躲不过去么,不行咱们搬国外去,我看他们还能横出国去不。” 尚文远这话说出来。让几位平日里心气儿挺高的衙内,脸色不由得红了红。 “嗨,小子你说嘛呢,当咱们是吓大的?”祁连山绷不住面。皱眉呵斥了尚文远一句,又转头对几位兄弟说道,“得嘞,不是什么大事,都回去打听打听,看看那什么,对,得龙投资是个什么路子。安子的事,就是咱们的事,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那条过江龙,真个来咱们兄弟盘子里抢食儿。” “成,我晚上就回去问问老爷子。”白胖子堵新振应道。 “嗯,我也去打听打听。”李云聪也答应下来。 其余的几位衙内,各自都有不同的背景。也都答应下来。 事情能不能扛下来,先说着,这面儿,可丢不得,要不然以后可抬不起头来。 接下来的几天,钟道安也没去公司上班,跟尚文远一道。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听动静。 衙内真要办成什么事,是挺容易,何况就打探消息的小事。 一圈下来,钟道安和尚文远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 纯粹是虚惊一场。 得龙投资,确实是明珠背景的这么一家公司,后台也是挺吓人。要真是那位爷打研究室的主意。北都一般的衙内,还真扛不住。 但这次想打研究室主意的,却不是得龙投资本体,而是挂靠在下面的一家小公司。 这家公司在明珠本地做得不是很大。前些年,因为民营书刊市场的开放。这家公司也跟着开了几家门店,发展到后来,又弄了一个中型的批销店,做了七、八年,赚了不少银子。 之所以想打研究室的主意,也是看着研究室的三本杂志在市场里卖得挺火,加上又不知道怎么跟得龙的什么人勾搭上,在得龙投资下面挂了个名号,手头又有不少钱,这心气儿也跟着上来了。 几经打探,这家改名为明珠得龙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发行商,终于打听到,三份杂志的幕后人是尚瑞达。而这个姓尚的,纯粹的草根出身,身后除了蒲清泉这个副署长,好像就没其他的了。 明珠得龙文化的那位老总就寻思:不就一副署长么,能有多大能量?凭得龙幕后的那位,还撬不松尚瑞达这块土不拉几的小块砖? 于是,这才有了戴建国这个传话人,出来吹风的事。 办这样的小虾米,压根就用不着祁连山他们那几位衙内,钟道安自个就能办。 给得龙在明珠那边的幕后掌控者,通过另外一位熟人,打了个招呼:新闻出版这一亩三分地,是咱老钟家的地盘。你得龙投资,干的是实业,操弄的又是资本游戏,跟咱们不搭噶,别没事招麻烦。 这话传过去,把那位幕后的衙内,给弄得很是下不得台来。 本来他就被圈里的人笑话为暴发户,现在自个手下,还尼玛不是真正的手下,一点都不懂规矩,没摸清底细,就乱伸手。好了,现在这事肯定是传出去了,他还指不定被衙内们怎么取笑呢。 幕后人恼羞成怒,得龙文化就跟着倒了大霉。 先是被明珠税务部门,查出来上百万元的偷税漏税记录,接着又有人举报,这家公司居然在卖盗版书。 不用其他,就这两条,这家公司就给破产清盘,那位打歪主意的老总,也被判了十五年。 这事,就这么平了,解决得也很快,一周的时间都没用到。 钟道安自然是在圈子里扬眉吐气了,一连几天,都在宴请北都的各路诸侯。一为庆祝事情得以轻松解决掉,二为答谢当初几位哥哥帮衬着打听消息和传话。 尚文远跟着钟道安,在酒席上,认了不少叔叔、姐姐。但在私底下,却暗自担忧。 这样类似的事,只要在国内,就根本杜绝不了。 研究室的底细,其实很简单,有心人一查,就能查个水落石出。 随着以后规模的不断扩大,涉足的产业也不断扩展,像财务数据这种,根本瞒不住人。万一某位身处高位的大人物,看上了眼,自个一家根本顶不住。运气好,还能喝点残汤剩水,运气不好,被人吃得渣都不剩下一点。 要单说钱的问题,尚家现在赚的钱,够一家人吃喝几辈子了,大人物看上,白送人家也无所谓。 但人一辈子,不只是吃喝拉撒。何况,尚文远要办的事,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几千上万块钱,就能妥善解决得了。 终于空闲下来,等钟道安去上班后,尚文远仍然没去北大报道,一个人闷在小院里,开始谋划。 想来想去,尚文远就觉得,如果研究室没扩张到一定规模,没具备撼动国内业界的水平,恐怕这事,最终还得落到外资这条道上来。 尽管国家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和调整,国外资本与国内投资环境,与尚文远前世经历过的,有很大的区别。外资不能再占据最好的资源,最好的政策,国企、民营经济也在不同领域,占据了重要的比例。 但在全国各地兴起的招商引资,外资还是被主政者极其看重的一环。谁叫咱们国家是基本从废墟中站立起来的呢,能赚外汇,谁不想赚啊。 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尚文远原本是一个极怕麻烦的人,现在,恐怕他得让本已清晰明了的研究室产业结构,进行一番调整才行。 不为其他,只是不想让人一眼就能看个通透。 而要操持复杂的局面,尚文远自己分身乏术不说,他也没有掌控这么大盘子的经验。 想着手头能用的人,沉思良久,蓦然,一个名字从尚文远脑海里浮现出来。 伊明远。 对,就是这个人。 你道当初尚文远为什么要老爸特别关注这人,非得给这个吃了很多年牢饭的人,给那么大的机会,让他跟着发行总公司的“壕沟”同志,一同掌管着发行公司? 没其他理由,因为这人是后世的江陵首富,也是在全国声名赫赫的大人物! 因为现在的地位,这位未来的首富大人,完全脱离了本身的发展轨迹。 但一个人的思维始终还在。他的未来,不应是循规蹈矩,而是开拓创新。 尚文远也很期待,如果把这头老虎放出来,不知道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第十二章 筹备 时光没有因为谁,而停下她流光溢彩的身姿。 九月,正是北都一年之间最好的时节:气候宜人、天高云淡。 一个人毫无目的徜徉在景山公园,放任思绪信马由缰。 回顾这些年走过的路,尚文远发觉,以前似乎都是被事情推着往前走,也就是所谓的见子打子,见招拆招,在产业的谋篇布局和整体规划方面,一直都很不清晰。 得龙投资的这件事,给尚文远提了个醒,或许,这也是他从这件事中,获得的唯一收获。 因为一直秉承着闷声发大财的原则,尚文远让书影文化,一直不显山不漏水的闷头发展。出版的图书,也是尽奔着畅销的角度,有节奏的放出。 仔细审思一遍,尚文远自己都感觉,公司在出版的管理上,比较乱。没有明确的发展目标,没有详细的规划,更没有应付危机的机制。 现在因为书影签下了不少的作家,保证了公司每年丰厚的利润,但这都是表象。如果一直沉浸在这种畅销书堆砌起来的泡沫里,未来的某一天,公司的发展,肯定会进入死胡同。 目前,能吸引到这么多大作家,凭借的是什么? 国家一级出版社的品牌、国内一流水准的稿酬、现在看来还很前卫的作者包装、轻松的创作环境。这些自己可以做,其他社同样可以做。尚文远对我国人民的山寨能力,从来没怀疑过。 从其他渠道了解到,从今年开始,全国已经有数十家出版社,在谋求彻底的改革:稿酬调节、编辑招募、宣传公关……一条一条,都在昭示着,龙争虎斗的书业拼杀,已经开始了。 尚文远敢肯定,书影旗下数十名签约大作家、编辑团队、策划团队。甚至包括发行公司、研究室,都在这些意图非小的出版机构的视界里,这些人,估计都暗自挥着铲子。等着挖自己的墙脚。 如果依然这样,不做调整,说不定哪天,自己的根基,就会轰然倒塌。 形势很紧迫,但真算起来,还有调整的时间。 现在整个研究室,连带双江社,都被自己弄出来的那份慈善计划,给整得鸡飞狗跳。这时候要调整,还真不是什么好时机。 心有定计,尚文远也彻底安稳下来,开始一心一意,帮助研究室完善慈善晚会的准备工作。 尚瑞达已经派出了一个二十人的团队。来到北都,负责晚会的前期筹备工作。 在尚文远的建议下,这个二十人的团队,交给了伊明远负责。 要不怎么说,牛人就是牛人呢。 牛人的概念就是,只要给他一个平台,给他一点阳光。他就能开始灿烂。 其他方面,尚文远暂时没发现,但伊明远这几天,在团队的组织、协调,具体事务的管理方面,表现出极其强悍的一面。 人随时都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工作安排井井有条,排出计划不说严丝合缝,但绝对没有什么篓子出现。 至于人员安排方面,基本上也做到了把合适的人放在最合适的位置,要没点功底。是办不到这样的。 这二十人的团队成员,都是有大型活动组织经验的专业人士。 在伊明远的调动下,高效的执行着尚文远制定的各种方案。 整个团队都在忙碌着,双江社的动作也不慢。 被命名为“阳光慈善基金会”的申请,也在中央领导,特别是南巡老人的直接关注下,火速通过。 这算破例中的破例了,申请递交上去的时候,某十会的领导还在抗议,说这种搞法,以后他们会就完全没有办法开展工作了。 但这种抗议,在老人家面前,连浪花都激不起一朵。 某十会之所以抗议,盖因阳光基金的章程里有一条:财务透明化,接受来自社会的监督。 这一条可不是空话,而是实实在在要施行的决策。为此,在递交申请的时候,研究室就特别说明:为了达成财务的公开化、透明化,方便接受来自社会群众的监督。《财经》杂志,会额外增加一个《阳光》的副刊。在这个副刊里面,会将每个月的善款流向、明细、基金的管理费用明细,分门别类的罗列清楚。管理机构和社会大众,可以通过实地考察和其他任何方式,来监督基金的善款处理。 而且,阳光基金不进行任何形式的商业经营。 这很要人命,简直捅在了某些人的腰眼上。 但在大势面前,这些人的叫嚣、抗议,全都化为烟雾,风吹即散。 说实在的,当初尚文远拟定这一条,手心里是捏着一把汗的。因为自个这么办了,触犯的可不是什么小虾米,而是实实在在的大鳄。这些大鳄积聚起来,能量惊人,就凭宁长河和自己父子二人,人家估计吹口气,就能让自个团灭。 但值得庆幸的是,或许是《财经》展示出来的东西,触动了很多尚在世的老革命家、新中国的奠基者们。他们这批老人,无论后人怎么评述,但在个人操守和为国为民的姿态上,是完全值得称颂的。 正是这些老人的出头,才让那些宵小抱头鼠窜,让研究室的这份申请,得以顺利通过。 基金申请通过,并且随着央视的新闻联播的宣扬,阳光基金开始正式进入世界人民的视野。 大势已明,于是,全国各地的报纸、广播电台、电视台,开始大力宣传《财经》的报道。动作快的,已经派出记者,开始对《财经》上报道出来的这些贫困县和贫困家庭,进行深入跟踪报道。 媒体的推波助澜,使得整个九月,世界的目光,聚焦在张狗娃,以及和张狗娃一样贫穷的灰色世界。 娱乐明星,也开始主动站出来,为这些困境中的同胞们奔走疾呼。 《阳光总在风雨后》 《别哭小女孩》 《宝贝别哭》 几首歌曲,火速的开始在华人世界传唱。 尚文远听到这些歌的时候。很是愕然:印象里,这些歌曲可不是现在出来的啊?发生什么了? 但无论他怎么想,这些感人至深的歌曲,就这么出现了。 感动了无数人。收获了亿万人的眼泪同时,人们开始踊跃的向阳光基金会公布的账号里捐款,捐物。 香港的富豪们,最先行动起来。 在了解到阳光基金公布的章程和管理制度后,亚洲首富李嘉诚直接向基金捐助了10亿港币的善款。 似乎是一个信号,紧随其后,船王、赌王、郭氏兄弟、李兆基、施雅迪……都相继慷慨解囊。 短短十天之内,光香港富豪们的善款,就超过了100亿人民币。 “财不露白”的古训,让中国内地的企业家们。反应迟钝了些。 但没迟疑太久,阳光基金宣传的“让慈善都在阳光下进行”,使得人们少了许多顾虑。 先富起来的这些企业家们,纷纷解囊,几万、几十万、几百万、上千万…… 尽管没有香港的那些富豪们豪气。但胜在基数大。 极短的时间内,阳光基金就筹到了上千亿元的善款,这还没算上国内民众和海外华侨的捐款。 有钱的出钱,没钱的捐物。在这一段时间,全世界的华人,心是连在一起的。 钱、物都有了,但管理这么庞大的善款。可不是一两个人能办得动的。 阳光基金的志愿者招募,顺势就展开。 扶贫基金会当然不会闲着,毕竟名头上,他们才是阳光基金的法人单位。 在这个前提下,扶贫基金派出了上百名人员,配合宁长河抽调出来的一百多人。进驻阳光基金,开始组建基金的管理团队和志愿者招募团队。 中国特色的体制,这时候就体现出优越性来了:办大事,从不含糊。 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共青团。 整个共青团有多少人?千万人总是有的。 在团中央的号召下。各地的青年志愿者们,向各地的团委集结、报道。 极短时间内,第一批志愿者到位,基金会的框架也搭建起来。不过要正式运作,还得需要一点时间。 这时候,阳光基金的负责人,也就是尚文远的干爹,余舒同开始出现在人们面前。 至于余舒同是怎么走上前台,在此不便赘述,后文细表。 余舒同作为首任的阳光基金会执行秘书长,召开了第一次新闻发布会。 在新闻发布会上,余舒同向全国民众,展示了基金的筹备情况、进度情况,也提出了基金会的运作流程和扶贫计划的框架。 同时,也强调了,扶贫是一项长期的事业,马虎不得。基金会秉持“一切都在阳光下进行”的宗旨,公开、透明的合理运用社会的捐助善款、物资,并接受全社会的监督。也公布了监督平台:《阳光》月刊。 基金会这种务实、诚恳的做法,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当然,不是对阳光基金本身,而是转到了某十会的议论上。 凡事都怕一个对比,与某十会一贯的做法,与阳光基金什么都放在青天白日下,这么一比,差别太大。 虽然,现在因为媒体还不发达,信息的传递,还主要靠电视、广告和报纸、期刊等传统媒介。某十会的一些龌蹉事,自然到不了全国大众的眼前。 而这时候的某十会,更多的人,还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干嘛的。和国际的那个十字会是不是一回事,一般民众估计还真不清楚。 但这都止不住人们议论啊,都在说,还是这个阳光基金靠谱,看起来是完全为那些贫苦人家办事的。 民众的反应和议论,研究室和基金会暂时是顾不上了。他们的精力,主要还是集中在基金会的运作和慈善晚会的举办。 很快,研究室以阳光基金会的名义,与央视达成了协议。 “爱在中国——中华慈善演唱会”如火如荼的正式展开。 整合了央视和研究室的筹备团队,开始分组开展工作。 研究室这边,主要负责与基金会的对接、西方国家明星的接洽,以及晚会财务数据的监督。 央视则主要负责国内、港、澳、海峡对岸,各种申报手续、场地、布置、广告招商、华人明星邀请等。 尚文远看伊明远的这二十人的团队,完全淹没在文件、报表堆里,忙得不可开交。就跟钟道安商量了下,把北都公司的人员,也借调了一部分过来。这才把伊明远身上的压力,减轻了许多。 在这种环境之下,最是锻炼人。 从伊明远越来越娴熟的管理手法上,可以看出,这个牛人最优秀的一面,开始展露出来。 所有人都在忙,尚文远也肯定闲不住。 其他人不知道,但伊明远却明白,这小家伙,就是尚家的三小子,往后也注定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来北都之前,尚瑞达已经明确交待过,在北都,所有的事情,汇总后必须要交到尚文远手里,拿不准注意的,让尚文远和社里、研究室讨论。 在伊明远看来,这就是尚瑞达开始培养接班人的节奏。 人情练达的伊明远,也乐得跟以后的少东家交好。 每天,他都会把处理好的汇总情况,交到尚文远手里,然后经过批示后,再忠实的执行下去。 繁重的事务,让尚文远这段时间,苦不堪言。可不能叫苦叫累,这都是自找的。 不过,也正是在这段时间,让尚文远真正明白,一个大企业的运作,不是看着那么简单、轻松。 那种轻松的喝喝咖啡,参加几场酒会,或者在高尔夫球场打打球,顺带就把一家大企业的事情处理好的情况,可能只是小说中的yy,和某些少女的幻想存在罢了。 分分钟都是事的商业运转中,哪能容得了企业主的优雅、闲适。 第十三章 牛叉的新生 “诂从古言,是以今语解释古语。训与顺同音,是顺着语义去解释,这就好像我们去下定义,立界说一样。我们今天所讲,就是训诂学的……” “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在安静的教室里,特别刺耳。 被打断了讲课,曹博林教授有点生气,很不客气的大声说道:“进来!” 教室门被轻轻推开,中文系主任林健很是谦逊的向曹博林说道:“非常抱歉,打断了您的授课!曹教授,这是今年的新生,因为特殊的原因,今天才来报道。” “谁这么牛叉啊,都开学一个多月了,才来报道!” “就是,委培生?” “没听说是耽搁了么,你什么智商啊?” 林健话音刚落,教室里就传来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确实够让人惊奇的,堂堂北都大学,全中国的顶级学府,居然有新生开学一个月才来报道,作死么? “进来吧。”曹老先生见是中文系的系主任亲自出马,尽管心里一百个不舒服,皱了皱眉头,还是轻声说道。 “进去吧。”侧身对后边轻声说了句,林健才让开身子,让身后的年轻人走进教室。 满教室的同学,这才看清楚牛人的庐山真面目。 蓝色牛仔裤、白色长袖衬衫随意的扎在裤腰里,肩上斜挎着一个帆布书包。看着挺普通的着装,但衬着健硕的体格,加上一头漆黑的寸头,让整个人显得精力充沛。但稍白、无须的脸庞,让人一眼瞧出,这家伙还嫩得很。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又使得脸上的青涩气消退不少。 真真是很奇怪的集合体。 “自己找个位置坐下,我们已经开始上课了。”曹老先生打量了一下年轻人,就开口说道。 “那好。您继续上课,打扰了曹教授。”林健知道眼前这位老先生的脾气,不敢废话,反正人也送到了。就赶紧告退,还顺手把教室门给拉上。 等小家伙找位置坐下了,老先生就继续上课。 “我们继续,刚才讲了训诂的字面意思。那么训诂究竟包含了那些方面呢?有知道的同学吗?”曹老先生淡然的扫了一眼教室,最后把目光盯向了刚进来的学生,说道,“刚进来的那位同学,你来回答。回答问题之前,烦请自报家门。” “这小子完蛋了,被老怪物给盯上了。” “嘿嘿。真不走运,刚来就惹上了曹老头,往后日子估计难过喽。” 幸灾乐祸的同学还真不少! “曹教授好,同学们好,我叫尚文远。尚前良之遗风兮的尚,文以载道的文,宁静致远的远。”尚文远没想到,刚落座呢,就被点名了。忙起身作答,先向曹老先生鞠了一躬,然后又向周围同学颔首示意。自我介绍了一番,这才正儿八经的答起问题,“刚才曹教授问学生,训诂包含哪些方面。个人觉得,训诂有三,其一。以今释古,其二,以雅释古,其三,以俗释古。” 这是尚文远小时候就被四爷爷教导过的内容。被曹老先生一问,自然就答了出来。 “咦?这小家伙底子不错啊。”曹老先生暗赞一声,对尚文远后面的答案到没在乎,教材里都有,取教材的时候翻两下,能记住一两点也不为奇怪。他在乎的是小家伙举止言谈,很合他口味。 “嗯,答得不错,坐下吧。往后我的课上,回答问题,不用起身作答。”老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向尚文远说道。说完,就继续开讲。 老先生课讲得很好,脉络清晰,主次分明,古典经纶张口就来,而且课堂里的气氛绝不沉闷。这让尚文远暗自高兴,前世他上大学那会,尼玛所谓的教授,干瘪瘪的照本宣科,课堂里都能听见学生打鼾声。 顶级学府果然跟三流、四流的学校不同,教授素质都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嘛。 这让尚文远对未来几年的大学生涯,很是期待起来。 也不是尚文远不想早点来学校报道,实在是整个九月,他都一直忙得头脚拱地。 尽管有一个上百人的团队在运作慈善晚会的事情,但尚文远这个隐在背后的决策人,依然被弄得手脚忙乱。每天都有大量的工作去安排,每天都有大堆的文件,需要处理。 好在整个晚会,还是挺顺利的举办了。 在尚文远的印象,似乎这次的慈善演唱会,从规模和效果来讲,应该是创下了不少记录。 首先就是参与明星的数量,以及受邀明星的名气、实力,可称得上空前。 经过《财经》杂志海外事业部的全力运作,这次演唱会,邀请到了“流行之王”迈克尔-杰克逊,单就这一位,就让其他的类似的演唱会黯然失色。 更别提还有玛丽亚-凯莉、席林-笛翁、惠特尼-休斯顿这三位90年代的天后,和麦当娜这样的明星巨腕。 尽管同时代的欧美大腕,都在这几人的光环之下,但其他受邀的二十多位明星,在全球范围,也不缺海量的铁杆粉丝。比如艾尔顿-约翰、比如希拉里-达夫、林塞.罗翰、克里斯-蒂娜。 乐队组合也不少,比如涅槃乐队、r.e.m.乐队,比如近一两年开始火热起来的“后街男孩”、“德国战车”更是为整个演唱会的狂热氛围,又添了几把大火。 看看为演唱会演奏乐器的人就知道了:史提夫-汪达、“王子”普林斯!这二位可都是能与迈克尔齐名的全能型乐手。 相比欧美的这些巨星海腕,国内的明星,星光就黯淡多了,港、台的:“四大天王”、校长、哥哥、梅姑、d、林忆莲、孟庭苇、动力火车、小虎队…… 大陆的:毛阿敏、那英、韦唯、白雪、江珊、陈明、王菲、毛宁、杨钰莹、黑豹乐队…… 这么大的阵容,在世界引起的轰动,就可想而知。 尽管这是不含任何商业、政治目的的慈善演唱会,但在这可称得上旷古绝今的强大明星阵容面前,几乎所有国家的媒体,都聚集在北都。全程直播演唱会现场。 阳光慈善基金会自然是最大的受益体,但央视获得的好处也绝不是一星半点。 演唱会开始之前,央视单独做了一个5分钟的宣传短片。 这个短片一播出,世界就沸腾了。 全世界无数的歌迷、影迷。涌入了北都这座古老的都城。 据北都市粗略的统计,演唱会开幕前5天,整个北都涌入了差不多有两百万人。就这,还是中国在世界各国的大使馆,尽量收着发放签证的结果,如果敞开了放,估计整个北都,非得被来自世界的歌迷、影迷给淹没掉。 两百多万人的吃喝拉撒,当然让北都人民笑开了花。想想,这两百万人里。可是差不多有一半是来自于欧美的年轻人,收的都是美元、英镑、法郎、马克。至于日元、韩币,北都人民还都瞧不上眼。 别说民众了,就是受邀的这些欧美巨星,很多也是第一次进入中国的心脏。披上一层神秘外纱的红色国度。第一次,就这么展现在世界面前。 这当然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宣传国家形象的好机会,但忽然增加的两百万多人,可是狠狠考验了一下北都市的应急、组织和城市管理能力。 为了迎接这次盛会,北都市拿出办亚运会的劲头,全力辅助基金会和央视。总算没有出现什么纰漏。而且在世界人民面前,很好的展示了大中国的辉煌历史和昂扬的精神面貌。 演唱会在十月一号国庆节晚6点,正式开始。在这个全中国人民欢庆的日子,全球不能来到北都的人们,都守在电视机前,满怀期待的等着演唱会的开幕。 而抢到门票的幸运儿。则早早的赶到工体,等着演唱会的开始。 但工体全部敞开,也仅仅能容纳不足十万人。剩下的近两百万人,则聚集在工体外面,盯着工体新安装的数十块大屏幕前。等待着偶像们的精彩表演。 没让这些焦急等待的人等的太久,6点整,在韦唯的一首《爱的奉献》和惠特尼-休斯顿的《i will always love you》歌声中,演唱会正式拉开帷幕。 随着中美两位歌手的音乐,背后的大屏幕从漆黑中开始亮起来,一张张贫困县、贫困家庭的照片也缓缓推出,整个世界开始哭泣,特别是镜头定格到张狗娃那双充满渴望的眸子,整个工体内外的哭泣声,汇成一片。在这一刻,天地似乎也在悲鸣。 “god!” “老天爷,请帮帮他们吧!” “阿弥陀佛!” …… 人们用各自的语言,为这些穷困中的孩子们祈祷。 这是一场关于爱,关于悲悯,关于同为人类的演唱会。 明星们在台上,用他们深情的歌声,为贫困区的孩子们祈祷,向世界寻求善良的人们的帮助。 场外和电视机前的观众,也在他们的带动下,向世界表明:被贫穷折磨的、绝望的人们,你们并不孤单,风雨过后,会有阳光挥洒在你们的面前。 第一场演唱会,作为压轴,迈克尔-杰克逊以一曲《》,将演唱会推上了巅峰。此时,时针已经指向了午夜12点。 10月1号这天的演唱会,组委会安排了欧美巨星先上台,因为演唱会结束后,还会安排排得出档期的明星们,到实际的贫困县去走访。所以,时间上,就很紧凑。除了迈克,其他巨星都是几位同台演绎。这当然会让这些巨星的歌迷们不满足,但因为这是慈善演唱会,人们也不能要求得太多。 接下来的两天,才轮到了华人明星们的演唱。 不过这些明星没有谁敢耍大牌,或者表现出丝毫的不满。谁敢啊,在流行之王和其他流行天王天后面前,老老实实的做个歌迷就好了,而且这种机会,也不是随时都能有。 更何况,演唱会结束,当着全世界的目光,国家一号、二号首长,领着全体局委成员,登台为这些欧美巨星,表示感谢。还为这些巨星们,一一颁发了纪念奖章。 随着演唱会的继续,还有海外巨星们的实地走访,中国贫困县的真实情况、贫困家庭的真实生活,真正的展现在世界各个媒体的镜头前。 也让阳光慈善基金会的账户上,聚集了超过5000亿元的善款和物资。 阳光基金也在扶贫基金的监督下,正式全面开始扶贫工作。 当然,这些都有专业的人士去做。 尚文远只是基金会的一名志愿者,在演唱会结束后,就开始回到学校,开始了又一次的大学生涯。 尚文远报的是中文系,调配的专业,却是古典文献学专业。 对他来说,这是很让人惊喜的事。 文字学、音韵学、训诂学、版本学、目录学、校勘学、古代汉语、古代史……这些课目,都是自己一心想学的内容。 原本他是打算报考考古专业的,但一想到前世买的那套《中国考古学文献目录》,打了个寒颤,顿时就打消了念头。 还是中文系好,传说中文系妹子多啊。 更何况,以尚文远的经历,当年他就读的班上,70来号人,就有40多青春靓丽的软妹子。 想来,咱中国的顶级学府,妹子质量说不准也挺高的。 “尼玛,说好的妹子呢?”偷偷的环顾四周,尚文远宛如被九道天雷给劈在地上。 全特么和尚,一个长毛的都没有,哪找什么软妹子哦。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 第十四章 入学第一天 ps: 感谢“ctj”的月票鼓励。 非常感谢。 也谢谢其他朋友的支持和鼓励。 一并鞠躬致谢。 1和24,合起来,用江陵土话说,就是一耳屎。 怀着无限美好期待的尚文远,被闷头一棍,敲得晕头晕脑。 古典文献学专业,只有一个班!一个班,只有二十四个学生! 人少也就罢了,只是少了些热闹而已,关键这二十四位,尼玛一水的和尚! “各位少侠,敢问咱班上就这二十来号和尚么?有没有跟小弟一般,还没来报道的?”上完曹老先生的训诂学后,借着放风的空,尚文远开始跟几位斜靠在走廊栏杆边上的同学套瓷。 在尚文远想来,能考上北大、清华的,怎么都得是各地的学霸,应该还算老实吧。 “小兄弟,死了那条心吧,我跟你讲,方圆一里地,你要能找出一朵花来,哥哥我就跟你混了。”操着浓重明珠口音的一位兄台,很是忧伤的回答道。 “是极,是极,我还想着我们专业,怎么也得有几位白衣飘飘的小仙女,结果看到啦,不用我重复了吧?”这位一听就是江南口音的仁兄,比明珠那位,还要忧郁几分。 “说这些搞么斯,看美女还得去文学院那边噻。”汉水的兄弟就是干脆,直奔要旨。 “隔壁应用语言,好歹还有几只母的,唉……”一说都是泪,走廊里出来放风的,来自各地的汉子,一下被尚文远给说到了伤心处。放眼望去,一溜的和尚,四十五度的忧伤,伤不起啊。 “大海啊。全特么是水,美女啊,你两条腿。哥哥们的眼眶儿,泪花子直流哇。”全是让人绝望的消息,郁郁的尚文远扯开了喉咙,声惊四野。 “楼上的,你嚎叫个啥,你哥哥俺都虚度光阴三载有余啦。” “楼下,稍安勿躁,且容小弟四处打探打探,但寻一处桃源,定当回报诸位哥哥。” “同去!同去!” “还请哥哥们指条明路,未名湖畔曲径通幽。若是小弟误入白骨精洞,可怎生是好?” “倘有那白骨洞不是正好?待为兄当杀她个七进七出。” 好嘛,整栋楼都是中气十足的和尚,楼上楼下互动搞得挺熟溜。 尚文远真想再吼一句:待汝长发及腰,少年咱们搞基可好? 看来。无论是名牌高校,还是二流、三流,都一个德性。一群荷尔蒙激素旺盛的少年,被放出了笼子,齐齐放浪形骸起来。 放风结束,换教室,又接连上了两堂魏建德老先生的文字学课。整个上午的课程才算结束。 放学铃声一响,一群牲口嗷嗷叫的冲出教室,杀向食堂。 传闻,只有食堂,才是美女的聚集地。这话靠谱,女神也得吃饭不是? 跟着一群牲口冲出教室。尚文远还有空跟周围打探,哪几位仁兄住38楼,210寝室。 巧得很,刚刚在走廊放风的汉水汉子就是。 这下可算找着一个战壕的兄弟了。 不过这位仁兄估计脑子里全是饭菜和美女,边赶路。边对尚文远说道:莫开小差,晚了可就没吃的啦。 好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到得食堂一看,发觉个个脚力都不弱,食堂的窗口前,已是排起来了两条长龙。 汉水的仁兄冲尚文远大喝一声:占座,就站到了队伍里面。 把饭卡和饭盒交到汉水兄的手里,尚文远就说:随便整几样,你觉得啥好,就打啥,刷我的卡。 交待完这话,尚文远就窜出人群,开始四处找座位。 找寻半天,眼前终于豁然开朗:角落发现一张桌子,四个位置,都还没人坐。 大喜,冲汉水兄叫了一声,指了指方向,尚文远就冲了过去。 到了座位,尚文远才发现一件挺奇怪的事,这桌子周围都坐满了人,就这张桌子,没人来抢! 仔细一看,没什么怪像啊,桌子、板凳干干净净。 也没往别处想,尚文远优哉游哉的就在靠过道一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还翘起二郎腿,眼睛四处溜着,看会不会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北大才女。 这一看,难免就让人失望。 偌大一个食堂,就没发现天香国色,不说歪瓜裂枣,至少没见着几个长得养眼的妹子。有几位从侧面看,身材倒还是可以,腿挺直浑圆,前凸后翘,但等她偶尔转过头来,一看清楚脸,就大觉失望。 这让尚文远想起后世网络上的一个段子,说:一个女孩子身材爆好,皮肤白嫩细腻,但就是脸盘子让人不忍直视。而另外一个女孩子,脸蛋基本算得上祸国殃民,但就一飞机场和瘪屁屁,还是肌肉女。在这两个妹子里边,你想选谁。 *丝回道:黑灯瞎火,还是得手感好。 高富帅冷笑:出得了厅堂,开得了瓶盖,少年,你还得多学学。 正想得起劲,耳边隐约听见一个糯糯的声音:同学,麻烦你让让好么? 尚文远顺着声音,转过头一看,眼前顿时犹如绽开了一朵鲜花。 但见眼前的人儿,玉骨冰肌,青眉如黛,含情媚眼盯得人心里直酥。一袭齐腰黑发顺流而下,齐小腿的白色长裙在一条黑色的丝带束缚下,让纤瘦的腰身愈发显得只堪一握。上下峰峦突兀,端的是一个要人命的小妖精。 “喂,跟你说话没听见啊,小屁孩儿。”正看得起劲的尚文远,被一声河东狮的轻斥声彻底惊醒。 尼玛,还真应了一句老话:娇花总有粗叶配。这美人儿背后,可不就是有两三枝粗枝大叶么。 “哦,你跟我说话啊?”没理会那身后胖妞的问话,尚文远嘴角含笑,依旧放肆的盯着美女上下打量。 自从进入北大,美女被人评头论足,早都已经习惯了。但象尚文远这般,如此露骨放肆的这么看自己。还真没碰到过。美女黛眉轻皱,很好的诠释了什么是西施微颦:“这是我们的位置,能麻烦你让让么?” 美女这话一出口,周围看美女的同学。就觉得尚文远真特么的不是东西,这种情形,正常不是应该很绅士的站起身来,彬彬有礼的欠身请美女入座么?如果板凳能移动,还得搭把手,把椅子给拉开。 可见*丝就是*丝,尚文远丝毫没有高富帅的觉悟,也没起身,反而挪了挪屁股:“空着呢,进来坐呗。还可以坐两个,我同学帮我打饭去了。” “可我们有四个人。”美女满是委屈的说道。 “让她们去找两个位置嘛,这么大个食堂,肯定有愿意拼桌的。”尚文远很是无耻的说道,“你让她们吆喝一嗓子。说典献的有拼桌的没?我敢保证,肯定有一堆让座的。” “你……”美女端着饭盒的手,轻颤起来,粉脸涨得通红,真是越看越好看。 “靠,真是看不过去了,小子。大一新生吧?哪个系的?”旁边围观的汉子怒了,“不知道这是苏小艺同学的座位啊?就你特么的敢坐。” 好不容易看着心水的妹子,想口花花两句,却被看热闹的鲁汉子给扰了兴致。尚文远摇摇头,站起身来,无奈的说道:“好吧。好吧,别委屈了,让你们坐了,真是。” “哼,算你识相。”甘当绿叶的妹子“娇嗔”一声。护着苏小艺美女坐在座位上。 “哥哥们,都散了,散了,别影响人家美女吃饭好吗?”尚文远像驱赶苍蝇似的,让一圈不知道是看热闹,还是看美女的牲口们,赶紧散开。引得周围人大怒,敢情刚才占美女座的不是你啊? 等围观群众都散开了,汉水兄也找到了尚文远,看尚文远还站着,怒道:“这半天,你都没找到位子?” “喏,本少已经把位子让给美女啦,咋样,兄弟我够金特闷吧?” “靠!”汉水兄把饭盒和饭卡递给尚文远,靠了一声,就拉着尚文远往食堂外走,边走还边嘀咕,“你还真是胆儿大,那位置是苏小艺的专座,你都敢坐,不怕惹众怒啊?” “咋都知道苏小艺呢?这女的什么来路啊?”尚文远郁闷了,不就一个还算养眼的美女么,至于吗? “跟咱们一起进来的,文学班的,你特么今天才来,当然不知道啦。”汉水兄领着尚文远,往38号宿舍楼走去。路上,还顺口问了一句,“你卡上怎么存那么多钱啊?” “不知道啊,都是我小叔帮我办的,卡里有多少钱?”这是老实话,学校这边的事,全是钟道安帮着办的。原本钟道安还让尚文远就住家里,还打算给他买辆车。 但尚文远觉得,做学生,就得有学生的样,摆谱给谁看呢。何况,他进大学,是真想来学东西。前世只是他只在三流都算不上的大学读书,能学得到什么东西?多数还是吃小时候和高中时候的老本。更何况,往后公司肯定会涉足古籍、历史、文艺方面的图书,没点知识积淀,说出去,只能让人笑话。 “有5000块吧,这是你一年的生活费?你小叔就不怕你把卡给掉了?”汉水兄家里一个月给他500块的生活费,这么一算,好像5000块也不太多,他倒是替尚文远担心饭卡掉了,被人给捡去。 “差不多吧,我没怎么管。”尚文远含糊了一句,岔开话题,问道,“听你口音,是汉水那边的,你都不介绍一下自个。” “咦?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汉水的?”汉水兄好奇的问道,他不像尚文远,几岁都开始全国乱跑。到北都读书,还是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似乎一下醒转,又补充道,“我叫黄格,炎黄的黄,格林威治的格。” 这就算正式认识了。 从黄格的嘴里,尚文远也知道了,同寝室的还有两个同学,不过,不是典献班的。一个是心理学系的应用心理学班,一个是信息科学技术学院,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班。还好,都是大一新生。 北都大学的学生宿舍管理,有点奇怪,学生入住寝室,都是打乱了,随机分配。运气好的,一个班的,就住一个寝室,运气不好的,一个班上的同学,可能分布到几十栋楼里。 38号楼离食堂有点远,两人边走边吃,半道上就把饭给吃完了。 尚文远哀叹道:妈的,这么远,等到了宿舍,肚子又得该饿了。 黄格也是心有戚戚焉,补充道:早上才难受,食堂里喝两口稀饭,哐当哐当一跑,到了教室里,就啥都不剩下,还得熬一上午。 尚文远总算知道了,为啥中午一放学,整楼的学生,会像饿了八百年的犯人似的,直往食堂里冲,敢情这是肚子里饿得受不了哇。 二人晃悠着,总算回到寝室。 一进门,尚文远就惊喜的发现,自个的床居然被铺好了,蚊帐、被褥都弄得挺整齐的。 想来应该是钟道安弄的,心下感慨,这便宜小叔,做事挺细致嘛。周末过去,请他搓一顿,表示表示。 床铺位置,还是靠窗户的下铺,这就更让人满意了。 尚文远有点懒,不喜欢睡个觉还爬上爬下,显得挺麻烦。 寝室里另两位估计还在食堂里吃饭,尚文远把书包里的书都拿出来,又把床铺下的皮箱打开,取出换洗衣服什么的归拢好。这才翻身躺在床上,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黄格瞎侃。 这一通聊下来,尚文远就发觉,这个黄格,居然是汉水的文科状元。高考分数尼玛恐怖得很,总分750,他考了730分!把自己的682分拿出来一比,尚文远顿时感到很羞愧。 尚文远就问,这么高分,是咋考出来的啊?只见黄学霸轻描淡写的回了句:考差了,作文没写好。 真尼玛……算了,学霸的世界,咱这学渣还是不要去深入的谈高考分数了。 二人躺在床上挺尸,也不知道剩余的那二位咋还没回来。 不一个专业,也管不着。估计是下午没课了,在外面游荡呢。 看了看课程表,下午还有两堂课,一堂公开课,一堂版本学的专业课。 有黄格领路,尚文远倒是没走冤枉路,挺顺利的把下午的课给上完。 入学的第一天,就这么宁静、安然的度过。 走在清幽的校园大道,耳边偶尔传来练习英语口语的朗读声,尚文远轻松的呼吸着弥漫着清香的空气,心里感慨:这才是特么的大学,这才是特么的生活! 第十五章 怦然心动 蓬茅下诵诗读书,日日与圣贤晤语。 读书是快乐的,尤其又是自己喜欢读的书。 尚文远现在的状态,颇有点“耗子进了大米缸”的感觉。 初时还挺兴奋的,以为一开始,学校就会拿出那些古籍、文献,让自己能好好的过一把瘾。 但等上了两天课,尚文远就发觉不对劲。 全是基础课,而且是几个专业的学生,都在一起上,压根就没分专业。 敢情第一天上的那堂公开课,才是正儿八经的课,其余都是学生请来讲的? 一了解,才知道中文系前两年是不分专业的,第四学期开始,才会选专业。 好吧,这确实与尚文远之前的读的大学,以及其他地方的大学,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教学方式。 知道了这一点,尚文远也就没做他想,老实安静的上课,读书。 教室、食堂、寝室、图书馆、足球场,几点一线的生活,单调是单调了点,但有好书、同年、良师作伴同行,也不会太枯燥难熬。关键还有美女可看,读书读累了,再看美女洗洗眼,也是挺可乐的事。 这天下午,系上没有课,尚文远和黄格也没心思出去溜达。各自窝在床上,拿着本书,慢悠悠的读着。 尚文远拿的是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唐音癸籖》,正读得有趣,却被一阵敲门声给扰到。 很是恼怒的盯向门口,发现却是一群男女等在门外,敲门的居然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知性美女。 “同学,可以打扰你们一会吗?”美女开口,软软的嗓音,听着就让人舒服。要换一位糙爷们,尚文远非得扔一句“不可以,哪凉快哪呆着”不可。 黄格就在靠门右侧的上铺,一听是女生的声音。骨碌一下翻过身来,吃惊的看着门口:“当然可以,快请进。老幺,赶紧的。把凳子给挪挪。” 男生宿舍差不多都这样,乱糟糟的一片,衣服、鞋子、板凳、书,各种横七竖八乱摆,外人进来都不知道该如何下脚去。 “好。”下铺就是方便,尚文远一翻身,就准确的踩在地上的拖鞋上,塔塔的走过过道,把凳子什么的都推到桌子下,来到门口。问道,“有啥事吗?进来说吧。” “不了,现在就挺好,你们是中文系一年级新生吧?”看着挺顺眼的高挑美女,看了一眼寝室里的“惨状”。微微的笑了笑,问道。 “对,我们俩是,还有二位上课去了,其他系的。”尚文远右边屁股上有点痒,就拿右手隔着短裤随意的挠了挠,眨巴着眼睛。老实回答道。 这动作,看得美女后边的一行人眉头直皱。 “哦,我们也是中文系的,大二了,你好,我叫陆婷。”美女自我介绍道。 “哟。学姐啊,你好你好!我叫尚文远,咱寝室老幺,我后边这位,叫黄格。排行老二。”尚文远伸出右手,想握握学姐柔嫩的小手。 他娘的,你那破手刚挠完屁股,就又想来占便宜? 陆婷背后的护花使者出面了,而且还不止一位。其中一位戴眼镜,文气十足的同学说道:“尚同学,我们都是中文系学生会的,我想问问,你们有兴趣加入学生会吗?” “我有兴趣,开学那会,我都没赶上报名。”黄格从尚文远背后,挤了过来,冲着门边的学长、学姐们笑道,当然,主要是对美女学姐。 “哦,那好,这里是报名表,你们填写一份吧。”学姐拿出两张表,递给黄格,又解释道,“因为我们是学术部,对加入学生会的成员,要求会比较严格。所以,你们报名了以后,还得考核一遍。报名表后面有具体的考核时间,我们也会在宣传栏里贴通告。” 入劳什子学生会?尚文远很不感冒。 拍了拍黄格的肩膀,尚文远打完呵欠,说道:“老二,你去就成了,我就不报名了。” “啊?咋不去呢?”黄格很是吃惊的看着尚文远。 “不想去。”尚文远兴趣缺缺,干脆的答道。 “为什么呀,尚同学?”陆婷美女睁着漂亮的大眼,惊讶的看着尚文远,说道,“加入学生会,不但能锻炼你的组织能力,学到很多有用的知识,特别是咱们学术部,还能与各位学术大师们,当面请教。这可是很多同学都梦寐以求的呀。” “没那工夫,我忙着呢。”确实挺忙,自从把伊明远调到北都后,尚文远就一直在筹备公司改组的事。 伊明远现在都在做前期的基础工作,包括工商注册,办公选址,人员调配等一大摊子事。 尽管尚文远是个甩手掌柜,把事情丢给伊明远后,就窝在学校里上课读书,但每个月他都会抽出时间,去伊明远他们临时的办公室,处理积累下来的文件和各种报表。 真要进了学生会,这么繁重的学业,还被学生会的杂事给扯住,那还不得忙飞起来。 “我说老幺你都怎么回事!”黄格是很想加入学生会的。加上又听说是学术部,听着就很来劲,学霸么,对学术这俩字可是很向往。本来他是想拉尚文远一起的,结果这小子还不买账,气愤的看着尚文远,嚷道,“你忙个屁,我还不知道你,赶紧的,把表给填了,过两天等考核。” “不是吧,我的亲二哥也,我是真不想当官啊。”尚文远苦着脸,望着黄格,还是不想加入。 “哼,你这同学,思想觉悟很成问题,什么当官?进学生会就是当官的吗?你要搞清楚,学生会就是为同学们服务的。”另一位瘦不拉叽的护花使者,对尚文远这推三阻四的态度给搞冒火了。什么人啊这都,把学生会都说成什么了。 护花兄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正找不到借口呢,尚文远嬉笑着道:“那是,没看我团员都因为脱离组织久了,被开除了吗?为人民服务,就算了吧。这么伟大光荣的任务,还是交给你们好了。” 尚文远这阴阳怪气的调调,把几位学生会的学长们惹毛了。 先前说话的斯文学长怒道:“陆婷,把表格收回来。我们走,烂泥扶不上墙,中文系怎么会有这种人!” “学长息怒,老幺就这德性,这报名表我们先收起来,填好后,送到陆学姐那,是吧?”黄二哥不想跟学长们生分了,连忙说道。 “人以群分,我看还是算了吧。咱们学术部容不下您这尊大神。”又一位学长发话了,不过这话说得,怎么听着就这么不入耳呢。 “那……黄同学,还是麻烦你把报名表给我吧。”陆美女脸上泛红,尴尬的笑着说道。 九头鸟那也是有脾气的。黄格被几人这话说得很不舒服,把报名表还给陆婷后,就转身回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准备又回到床上,看书去。 “好走不送,拜拜了您呢。”尚文远走到门边。准备把门关上,冲门外众人边挥手,边说道。 “你叫尚文远,是吧,我记住你了。”一位看着就是学郭天王打扮的帅气学长,拿手指。指了指尚文远,冷冷说道,“我叫王国栋,希望你不要后悔。” “嗯,记住了。不送了啊。”尚文远笑嘻嘻的又摆了摆手,把门给合上。 “我说老幺,你干嘛不想进学生会啊?”黄二哥很不高兴,盯着尚文远说道,“学生会很难进的,而且我看了学生会里面组织的那些学术讲座,很有深度的。” “我是真忙,老二,别纠结啦。”尚文远回到床上躺下,拿起书本,边对黄格说道,“我觉得,曹老头就是大师,何必舍近求远呢。你真要有那心思,你跑到曹老头那,磕几个头,估计老头一高兴,就收了你,你以后考博就有希望啦。” “我说的不是这意思,学生会有什么不好?很能锻炼人的好不好?奶奶的,今天都被你给搅合了。” “嗨,你还真想去啊?” “你以为我开玩笑呢,这下没机会了,都怪你,把人都给得罪了。” “好啦好啦,进不了就进不了吧,有什么呀,你要真想锻炼,我帮你,保证比这劳什子学生会锻炼人。” “你怎么帮?什么地儿啊?” “阳光慈善基金会,听说过没?” “靠,这我怎么不知道?我都还捐过钱呢。怎么,你有路子?” “必须的,哥们儿我就是志愿者。” “真的啊?就你?” “比真的还真,绝对不是煮的。你要不信,寒假放假了,我带你去基金会总部。” “行啊,就这么说定了啊。对了,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山人自有妙计,不说啦,看书,看书,奶奶个腿,被一帮孙子给搅合了。” 寝室里又恢复了平静。 学校的生活,总是波澜不惊。 在这种风平浪静的校园生活里,尚文远也彻底静下心来。读书闲暇之余,也把原先的一些计划,稍稍做了调整,完善了许多尚未考虑到的细节。 尚文远相信,经过这一番调整以后,未来的公司,在抗风险、造血再生能力方面,会有大的进步。 时间就这么晃悠着,来到了11月份。 北都进入冬天早,11月就开始寒冷起来。 校园里、大街上,人们都已经开始穿起了厚厚的羽绒服。 到了中旬,全北都已经开始供暖了。这让闷头苦读的学子们,更不愿意出门。 210寝室的几位仁兄,都懒得有一拼,除了上课,都爱窝寝室里。连开水都喝没了,都没人去打。北都这干冷干冷的天气,不喝水,很是受不了。最后四人一商量,轮值打水。 这天,正好轮着尚文远。 把自个包得像个大号粽子,很不情愿的提着四个暖水壶,尚文远开始向最近的开水房走去。 来得真是时候,打水的不多,都没排队的。 把四个暖水壶塞子扒开,送到四个热水龙头下边,扭开龙头,就看着热气腾腾的冒了出来。 也不知道咋回事,今天的水比较小,跟小孩儿尿尿似的,老半天都灌不满一壶。 天冷得很,穿再多,风一刮过来,就跟没穿似的。 尚文远不停的蹦着,让手脚不那么僵硬,却没留意脚下有滩水。一个不小心,就跳到了那滩水上,脚下一打滑,人就控制不住的往后到。 “靠了,今天大爷估计得摔给半死。”脑子里闪电般的闪过这个念头,却没料到,似乎背后撞上了一个什么东西,感觉软软的。 “呀!”女孩儿尖叫起来,手里的暖水壶也被狠狠的摔到地上,砰的一声,爆了。 一男一女,摔成一堆儿。 尚文远背后有个软垫子,屁事没有,听见身下女孩儿的叫声,才知道自个这一摔,撞上人了。 慌忙翻过身来,想去扶还躺在地下的女孩儿。 这一看,尚文远就似触电般,心底发出一个声音:死了,死了,这次真死了。 只见身下的女孩儿,戴着顶圆圆的、毛绒绒的可爱小红帽。脸上的肌肤吹弹可破,柳叶眉下,估计是摔疼了,大眼里泛着泪珠。红润的小嘴微瘪着,看似要哭出声来。 “不好意思啊,非常不好意思,摔到哪了?”尚文远醒悟过来,嘴上连声道歉,手就伸向女孩儿的后背,把女孩儿扶了起来。 身子真柔软,这是尚文远的第一个念头。 “真想一直就这么抱着她。”等鼻子里飘进来一股似兰花,却又不是的香味,尚文远沉醉了。 “你干什么呀?”女孩儿嗔怒的盯着眼前的大男孩儿,委屈得不行。这人怎么这样啊,把自己撞倒了,还占自己便宜,都搂到自己腰上了。不由又羞又怒,很不客气的训斥道。 “梨花带雨,说的就是这个吧。”尚文远直木楞登的傻看着眼前的女孩儿,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第十六章 挨揍 科学上来说,多巴胺在某一个时刻,急速分泌,且这种分泌,呈高密度,高粘稠度的冲击一个少年的脑子,那么这个少年会相应的产生兴奋、智商降低、冲动……等一系列不自然的突发式情绪爆发。 以上都是废话,归纳起来就四个字:一见钟情。 不要怀疑一个40岁大叔的心智,却有着15岁年纪,20岁体魄的人,会在某一刻对一位非常卡哇伊的少女,产生一种叫做初恋的情愫。 着了魔的人,无可理喻。 或许是冬天都穿得比较厚实的缘故,被尚文远撞倒的少女,并没有摔伤。 但少女的羽绒服背后,却被一滩污渍给弄得很脏,有一小块还给蹭破了,手里的暖水瓶也给摔破。 这就是机会! 对小姑娘,尚文远是这么说的:全是我的错,损坏的衣服、水瓶,我都全赔你。你看,能不能告诉我,你住几号楼,几号寝室?下午我就去买一件衣服和瓶胆,给你送过去。 惊吓多过疼痛,刚才还挂着金豆豆的小姑娘,微嘟着红润的小嘴,说道:我不要。 吴侬软语,直挠到人心肝直颤,尚文远说:那怎么能行,我是个负责任的人。 姑娘不再说话,拿着手里还剩下的暖水瓶,去水管下接水。 怎么能让姑娘干接开水的活,烫伤了手怎么办? 赶紧抢过姑娘的水瓶,尚文远也管不上自个的四个暖水壶,水都已经满了,犹自把小姑娘的暖水瓶拿到一个水龙头下面,开启了龙头。 “嘿,我说谁的壶啊,水都满了,没看见啊。”又有人来接开水,见着尚文远的那四个直冒开水的水壶。看不过去了。 尼玛,有这么不长眼的?尚文远不满的扭头看了一眼刚才发声的那位仁兄,赶紧走到水槽边,把四个龙头给拧住了。又拿瓶塞把水壶给塞住。 小姑娘大大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水壶,看都不看尚文远一眼。 “同学,听你口音,是江南那边的吧?”尚文远脸皮多厚啊,没话找话。 这种情况,小姑娘进大学开始,都没少碰到过,更没脸没皮的都碰到过。 “哼,登徒子、色狼!”小姑娘已经对尚文远贴了标签。对尚文远的搭讪,没做理会。 “那个壶,是你自己的,还是你寝室的?”一计不成,尚文远又换了个话头。 “不用你管。”小姑娘没好气的回道。 答话就好。尚文远夸张的说道:“怎么能呢,这我得赔啊。刚出门,身上没带钱包,同学,你看这样成不成,这壶我等会就拿到商店里去配上胆,下午我送你寝室。你住几号楼啊?” “不用。” “不行,伟大的导师教导我们:损坏公物,照价赔偿。同学,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这大好青春年华,就在自责、忏悔、懊恼中度过吧。能给我做一个好人的机会吗?” “哟,哥们儿。你这招够新鲜的。”旁边还有小猫两三只,在看热闹呢。 “各位,还有事吗?我看你们的水都满了。”尚文远义正言辞的,对着几位看热闹的仁兄说道,“浪费是可耻的。知不知道?你今天浪费一滴水,明天,你的孙子,就有可能因为喝不上一瓶干净的水,而诅咒他的先人们都是混蛋。你们自个琢磨琢磨,是做混蛋呢,还是做混蛋呢,还是混蛋呢?” “噗!”小姑娘被她贴上色狼、登徒子标签的家伙,给逗乐了。 阴沉的天都开了,尚文远被小姑娘的这一笑,魂儿都快飞起来。 周围看戏的几位和尚,这才看清楚小姑娘的面容,一时也呆住了:尼玛,还有这么漂亮的人儿! “水满了。”果然是大色狼,见尚文远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又看到周围几位的表现,俏脸霎时绯红。小姑娘一板粉脸,娇声说道,“把瓶塞给我。” “哦哦哦!”狠狠的咽了咽口水,尚文远赶紧把手里的瓶塞递过去,不过伸到半空中,又收了回来,“我来,我来,烫着你就不好了。” 盖好水壶,尚文远自觉的就提上手,柔声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给我,我自己回去。”这大色狼还没完没了了,小姑娘急了,娇声抗议道。 也不管自个的,尚文远把水壶提在手里,将地上碎了胆的水壶,也提溜上,大步流星的就往外走去。 “哎,我说你怎么这样!”小姑娘更急,噔噔的就跟了上来。 走了估计有一二十米,尚文远才对追上来的小姑娘问道:“哪栋楼?” “你……”从没见着这种无赖,小姑娘拿尚文远没辙,没好气的娇声说道,“40号楼。” “好,咱们走吧。”尚文远暗喜,终于是给拿到了手。 “上课没见着你,同学,你啥专业?” …… “同学,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 “同学,你也是大一新生吧?” …… “同学……” “我到了。”尚文远还想继续磨叽,却被小姑娘一声毫无感情的话,给打断了。 尼玛,怎么才这点路呢?尚文远很是痛恨当初设计开水房的人,特么你放远点,能死啊。 一直送到大楼门口,尚文远才没办法了,不舍的把手里的水壶递还给姑娘,犹自不死心的说道:“你总得把你名字告诉我一声吧,还有,你衣服穿什么码,也得告诉我一声吧,要不,我这……” “不用!”小姑娘拿过水壶,转身就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冷言说道,“不见!” 啊,生气都是这么可爱! 直到看不到小姑娘身影了,尚文远才不无遗憾的转身离开。 “你来这干什么?”正待迈步,耳边却听得一声冷恻恻的质问声。 尚文远四处看了一眼,才发现大门旁边。有一位身着笔挺的咖啡色呢绒风衣,手上捧着一大捧火红玫瑰的仁兄,正用那对原本挺漂亮,现在却变得狠戾的双眼皮大眼。狠狠的盯着自己。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天冷给冻的,面皮都透着青色。 “跟我说话呢?”尚文远手指着自己,诧异的问道。 “废话,这还有其他人吗?”风衣男很不友好的继续问道,“我问你来这干什么?” 这尼玛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尚文远盯着这人看了好半天,发觉不认识这人,问道:“您是管这楼的大爷?保养得挺好的呀!” “你他妈找死,敢跟我这么说话!”风衣男大怒。 什么人啊这都,说话这么横。 “哟。老子的水壶。”没在意年轻人的浑话,一挥手,才发觉手里空空,尚文远这才记起留在开水房的暖水壶,大叫一声。拔腿便走。 “我他妈让你走了吗?”风衣男怒火大炽,居然有人敢这么无视自己。把手里的玫瑰往旁边一摔,快步挡在尚文远面前,戴着皮手套的指头就指向了尚文远脸上。 “嗳、嗳、嗳,我说你家大人没教你,随便拿手指这么指着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尚文远拿手一档。没好气的说道,“素质,注意素质,这里是北大。” “我素质你大爷!你他妈找死!”风衣男估计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习惯性的一扬手,一耳光就狠狠的抽向尚文远脸。 特么这人怎么回事?尚文远往后退了一步。躲过风衣男的袭击:“你他妈有病啊?再莫名其妙的动手动脚,当心老子还手了啊。” 怒火上头,风衣男变掌为拳,又冲了过来。 尼玛,嫂嫂可忍。叔叔不可忍。见这家伙还不依不饶了,尚文远一个大脚就踹向风衣男的肚子。 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尚文远平时没事踢足球,这腿上劲大,但今天穿太多,腿有点抬不起来。这一脚,直接蹬在了风衣男的左膝盖上。 “啊!”受力腿被踹,风衣男一声惨叫,扑腾一下摔倒,额头也磕在坚硬的水泥地,发出砰的一声响。 “嘶!”尚文远看都嘴角一扯,都替人觉得疼。 “啊,我的腿……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过来!”风衣男抱着左膝盖,顾不上额头流血的包,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喊人的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 奶奶个腿,别不是把人给踢坏了吧。尚文远没注意风衣男后边的话,反而担心起是不是把人给踢坏了。他平时都踢球,这跟踢人完全是两个概念,没轻没重的。 “没事吧你,刚才我……”尚文远走到风衣男身边,正想扶人起来,没堤防后背传来一阵巨力,人就腾空而起,落到了道边的草坪里。 后背传来一阵巨疼,半天没回过气来,太尼玛疼了。呸掉一嘴的枯草,尚文远这才跟出了水的鱼儿一般,大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缓了很大一阵,尚文远才翻过身,发现是怎么回事。 风衣男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扶坐起来,其中一位壮汉,语气焦急的对着风衣男说道:“王少,马上去医院吧,我这就去开车,您稍等下。” “去你妈逼的医院,我……啊……”风衣男背靠在另一位壮汉的怀里,气急败坏的对眼前的壮汉骂道,手又习惯性的扇了过去,却又扯动了左腿,疼得大叫起来。 门口的动静,早都惊动了一楼里的人。 40号楼,是男女生混合楼,一楼都是男生。 就这么一会,大楼管理阿姨和一群男生,听见声响,都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啊,闹嚷嚷的?”阿姨还是挺善良的,等看清是风衣男,连忙惊叫着问道,“啊,是王公子,怎么伤成这样了?您甭着急啊,我马上打电话给医务室。” “是这孙子,这是遭报应了吧。” “啧啧,你看老妖婆那殷勤劲儿,跟死了老娘似的,这孙子是她什么人哪?” “拍有钱人马屁呗,还能怎么地?” “咦?那边还有一个?两败俱伤啊?” “哪儿啊?” “你眼放哪呢?喏,趴着的那位?” “唉,可怜哦,又一位。” “估计是完蛋了,居然敢还手。这王孙子,今儿吃这么大亏,还不得找回来?” 楼管阿姨跑管理室打电话,瞧热闹的学生,却愈加多了起来。也没上去一个帮忙的,俱都操着手,幸灾乐祸的安心看热闹,嘴里还不安静,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着。 不是这些学生没个同情心,实在是这王公子,开学才几个月,在40号楼里,都闯下了偌大的恶名。 这栋楼谁不知道301寝室,今年进来了几朵鲜花啊,满楼的牲口,谁不想一亲芳泽?但碰上了王公子这个吃霸王餐的,直接把所有心存幻想的,挨个揍了个遍。 堂堂北大,被一个有钱的花花公子,这么糟践,学生们早都看不过眼了,纷纷报告给保卫处。但也不知道这王公子是个什么背景,反正保卫处全都没理会,还教训这些举报的学生:好好学习,没事动什么歪脑子?家里费了这么大劲,就是让你在学校里把妹子的啊? 挺让人憋气的,这些天之骄子,何曾被这样欺负过?义愤填膺的就想把事情闹大。 但各自系上的领导出面了,都警告这些学生:不想被开除的,把心思都给我收了。 这才把40号楼的一众学生给震骇住,拼了老命考到北大,可不想这么灰溜溜的被赶回老家。知道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各自都偃旗息鼓,忍气吞声。 尚文远疼得在草地上哼唧老半天,才缓过劲。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眼看着人家都有保镖,再尼玛凑过去,还得挨一回。挣扎着站起身来,就准备去打电话。 第十七章 进医院 嚣张的嚣,张狂的张。 王大少当着数十学生的面,指着尚文远道:“姓尚的,有种你现在就走,今儿我要不打断你的腿,大爷我……嘶,你他妈轻点。” “你认识我?”尚文远这下被彻底激怒了,蹒跚着站到王公子面前,冷声问道,“是不是要我跪下来,然后学两声狗叫,再跟你磕几个头,你再打断我一条腿?” “哼,一条腿?想得倒轻松!不给你一个教训,你他妈不知道这里是北都。”以为尚文远这是讨饶服软,王公子显得更是骄狂,只是破皮流血,还鼓着一个大包的额头,却让这家伙看起来狰狞而又滑稽。 “哦,你爸是谁?或者说,你爷爷是谁?”站定身子,尚文远面无表情,对犹自叫嚣的王公子问道。 气势这东西,很玄乎。 尚文远摆出来的这副淡定、冷漠的气势,却是让王公子一愣:他妈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不过自个又不是软柿子,王公子扒开保镖的手,倨傲的说道:“你是什么东西,配知道我家长辈?别在老子面前充大尾巴狼,你他妈不就一破研究室主任的狗杂碎么?信不信我一个电话,让你他妈全家吃屎都找不着地?” “看来你调查过我。”尚文远心里愈发冰凉,“既然如此,那就划下道来,我接着就是。” “嘿嘿,好胆!”王公子冷恻恻的开口冷笑两声,也管不上身上的伤,冷然伸出一个手指头,“一天,就一天,我看你小子还嘴硬。” “好,我等着。”尚文远冷然回道,“敢报上你的大名吗?就是死,还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尚文远却不知道。这话让王公子,心里的忿恨又加剧了几分,咬着牙,从牙缝中一个一个的蹦出几个字来:“王、国、栋!牢里头。别再忘了。” 怎么这么耳熟呢?一个月前,在寝室里发生的那件小事,尚文远确实没记住。 眼见着校医务室的人赶了过来,尚文远不再停留,直接蹒跚着转身离开。刚刚背上挨的那一记,着实让他伤得不轻,一走动,牵扯到伤处,疼得不行。 忍着剧痛,尚文远来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拿出几个钢镚,投在了电话机里,开始拨号。 “谁啊?”电话里传出一个柔媚的女声。 “我找我小叔,你把电话给他。”一听就是钟道安不知道哪找的一女的,尚文远暗骂一声禽兽。说道。 “哦,你是小远吧,咋啦?寝室里住得还好吧?” 嗯?我说呢,就钟道安的本事,咋能把自个的铺弄得整整齐齐的,敢情是这位女人弄的。 “挺好的,谢谢您了。麻烦你把电话给我小叔。有急事。” “客气,小远你等等啊。”电话里的女人,似乎是在推着身边还在沉睡的钟道安,还轻声的叫道,“安子,你电话。小远找你的。” “咳,嘛呢?这大清早的。”磨叽了老半天,钟道安才接过电话,含糊不清的说道。听得尚文远恨不能飞过去,给这不靠谱的家伙一脚。 “大清早?我说大哥。你看看表,都几点了?” “嗯?哦,快十二点了都。小子,有屁快放。” “跟你打听一人,王国栋,知道吗?”尚文远问道。 “王国栋?谁啊?”迷迷瞪瞪的钟道安嘟囔道。 “我知道还问你啊?”尚文远没好气的说道,“这神经病不知道从哪查到我来历,说要整死我一家呢。” “哟呵,这么嚣张?”钟道安这下清醒了。 “嗯,估计有点来头,带俩保镖,看着是部队上的人。”尚文远摸着背上,刚被壮汉踢的那脚的着力处,不小心手上力道就重了点,疼得自己闷哼一声。 “咋了?”钟道安听得仔细,骨碌一下坐起身来,忙问道,“挨揍了?” “嗯,没事,背上挨了一脚。”尚文远忍着疼,想了想,又说道,“估计等会派出所的人,会带我去问话,要不,你过来一趟?” “草,还敢叫公安?你在宿舍里等着,我马上过来。”啪的一声,挂掉电话,钟道安就翻身起床,边穿衣服,边对被窝里的女人说道,“我出去一趟,饿了你叫张妈煮东西。” “小远被人打了?严不严重啊?要不要我过去?”女人担心的问道。 “没你事,老实待着。” “好吧,那你小心点啊,不对劲赶紧打电话叫人。” “多嘴!” 钟道安这边急吼吼的准备出门,尚文远挂断电话,扶着腰,慢慢往寝室里走。 真特么远!尚文远这会不嫌路短了,冒着冷汗,慢慢踱了差不多半个钟头,才回到寝室。 “靠,老幺,打的水呢?老子嗓子都快冒烟了。”听尚文远开门,睡上铺的黄格,伸出头来,问道。 “喝个屁水,给落在开水房了。”尚文远扶着门框,没好气的答道。 一屋子的兄弟们闻言才都转过头,看尚文远一副熊样,黄格惊讶的问道:“哟,这是搞么斯?怎么出去打个水,成这德行了,摔着了?” “摔个鸟,被人给揍了。”一边喘着粗气往床边挪,尚文远一边回答道。 “啊,哪个孙子干的?”学心理学的熊老大,熊国平从被窝里支起身来,问道。 “对啊,找出来,干丫挺的。”老三彭青,计算机系的,北都人,也起身怒道。 走到自己的床边,尚文远浑身脱力般,一下趴在被子上,瓮声瓮气的回答道:“王国栋,知道这孙子吧?莫名其妙的,就跟我干上了,我踹了他一脚。” “王国栋?那个小白脸?”黄格惊讶的问道。 “怎么,老二你知道是谁?”彭青问道。就连尚文远也疑惑的探出头,看着黄格。 “老幺你不记得了?”黄格从床上跳下来,说道,“就一个多月前,学生会的那个。让咱们报名进学术部的,想起来没?当时人家还让你小子记住他的名字呢。” 尼玛,敢情是这孙子。尚文远一下就想起来,可不就是么。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呢。 “管他娘的什么栋,打了老幺就这么算了?走,都起来,去问清楚这孙子住哪栋楼。”熊国平起身开始穿衣服。其他两位,也是忙着往身上套衣服。 “哥几个,别忙活了。”尚文远哼唧了一声,说道,“那孙子咋是我对手?我一脚都废了他。我是被他的俩保镖给揍的,估计马上警察就来了,你们别冲动啊。” 尚文远把刚发生的事。简单介绍了一下。 “还有俩保镖?”三个人都挺吃惊的,这年头,一个学生都能带俩保镖,肯定身份不一般呐。 “嗯,估计有点背景。你们别冲动,这事等我小叔过来解决。”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尚文远生怕三个壕内的兄弟一冲动,就干傻事,最后哥几个还得吃大亏。 警察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钟道安还在路上,三位身着军绿制服的警察。就敲响了210寝室的门。 “谁叫尚文远?”领头的一位,身材魁梧,声音也很洪亮,身后还跟着两位警察和学校保卫处的人。 “什么事?”老大熊国平站了出来。 “你就是尚文远?中文系95级新生?”领头的警察威严的问道。 “我不是!”熊国平凝声回道,“正好,我想问问。在学校里打人,你们管还是不管?” “不是你啰嗦什么?”威严的警察喝道,“让开!尚文远,还要我们来请啊?” 来得真尼玛快,以为还要等会呢。尚文远依然趴着身子,伸出一只手,有气无力的摆了两下,才说道:“我在这,背上疼得厉害,动不了,能等我缓缓吗?” 几位警察对视一眼:这什么情况?不是说这小子先动手吗?怎么还动不了? 保卫处的知道王公子的身份,其中一位大声喝道:“哪那么多废话,你还动不了?王国栋都给你打成那样了,你还想反咬一口啊?” “你眼睛是瞎了,还是压根都没长啊?”对警察,几位同学还有点顾忌,但对学校保卫处的,他们可没什么好怕的。一指尚文远,黄格大声说道,“人都被那几个孙子打成这样了,你他娘的到底是学校保卫处的,还是跟王国栋那帮孙子一伙的啊?” “你?”保卫处的几位被黄格这话,气得鼻子都差点歪了。 “这位同学,好歹你们都是大学生,北大的高材生,说话得有个把门的。”领头的警察沉声说道,“我们接到报警,说尚文远同学动手打人。我们刚刚也看了,确实打得挺狠,腿都快折了。这已经构成了人身故意伤害罪,需要接受公安局的调查。” “那你们也不能光听一面之辞吧。”彭青胆儿也不小,直接走到尚文远身边,勉力把尚文远裹着的羽绒服给掀开。一看尚文远背后一大块青色的印记,就对几位警察怒道,“你们也来看看,这是什么?” 尚文远之所以肯定,刚才揍自己的,是部队里面的人,就是因为自个后背的伤,不是部队里那种前面有钢板的皮靴,踢得是没这么狠的。 “真他妈狠。”尚文远背后老大一块,淤青带血的皮肉,很是明晰,连三位警察,都看得直裂嘴。 “应该是伤着骨头了。”其中一位稍瘦的警察,仔细的看了看尚文远背后的伤和位置,凭经验,对领头的警察说道。 寝室里一下涌进这么多人,本就很拥挤,加上听见动静,过来看热闹的其他寝室的同学,把整个寝室都塞得满满的。 从黄格的嘴里,围观的同学知道是怎么回事后,血气方刚的同学们就开始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 一看这情形,三位警察就觉得很难办。说实话,作为这片的片警,在北大,他们这警察,还不如学校的保安说话管用,谁叫这是北大呢? 保卫处的保卫,人少还可以叫嚣两句,但这么多学生,也不敢扎刺。谁知道这些正值热血上头的学生,愤怒起来,会干出什么事?出了事算谁的? 警察和保安不敢粗暴的把尚文远押出去,但职责所在,又不好走。 尚文远趴在那,不时的哼哼唧唧,一时双方就这么僵住了。 “同学们让让,小远,小远!”寝室门外边,终于是传来钟道安的声音,“同学们让一下,我是尚文远的叔叔,麻烦你们让让好吗?” 尚文远心里一松,背上的疼痛似乎又重了几分,(呻)吟着哼出声来。 好不容易挤进来,钟道安一下就看见尚文远,以及小侄子背后的那大块伤痕,心头怒火,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电话里听尚文远说没什么事,以为这小子皮肉敦实,应该没出什么问题。结果一看,居然给伤成这样,这要让他那远在江陵的三哥知道了,他怎么好给人交待? “小远,先去医院找医生看看,还能动不?”钟道安心疼的碰了碰尚文远肩膀,轻声问道。 “不能走,他得先去派出所交待清楚问题。”三个警察还没发话,倒是后面的保安出声了。 钟道安冷眼瞥了一眼说话的保安,没做理会,对警察冷声说道:“伤成这样,你们都看到了吧?能先让我送他到医院去吗?” 钟道安是什么性子?在北都混了快二十年的公子哥,要没点脾气,那还是衙内? 这公子哥的脾气一发作,三个片警都吃不住劲。 在一国之都混,没点眼力界,是混不走的。三位警察看眼前这人,年纪三十上下,衣着、气质跟一般人一比,明显不同。心里暗道:妈的,怎么趟上这浑水了。 领头的魁梧警察斟酌了一下,肃声说道:“是得去趟医院,我看这伤,应该是伤着骨头了。这样,我带你们去医院。” “不用,我自己有车。”钟道安小心的搬动着尚文远,又对周围说道,“哪位搭把手?” “我们来,你小心点,别磕着了。”看头儿都这么说了,跟着的两位警察连忙说道。几位保卫处的人,嘴张了张,还是没把话说出来,默默的让开身子,其中一位,悄悄走出门,想来是去报信去了。 等几人七手八脚的把尚文远抬着走到楼下,再送进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虎头奔”后座后,三位警察看了眼车牌,才暗自庆幸的一对眼:尼玛,果然大有来头! 第十八章 发动 尚文远是个极怕麻烦的人。 但生活中有太多无奈,麻烦总会在不经意间,就影随其后。 比如这次,尚文远就摊上事了。 被钟道安送到医院,一检查,还好没什么大碍,皮肉伤看着吓人,实际上,没有出现骨头断裂和移位,算不上什么重伤。 担心有什么隐患,钟道安又请专家仔细复诊了一遍,确定只是皮肉伤,稍稍处理一下,再修养几日,就差不多了,钟道安这才彻底放心。 安顿好尚文远,钟道安这才关心起实际问题:这个王国栋是什么人? 既然人家已经放话,一天的时间,搞垮研究室,搞定尚文远一家。这说明,要么是人家有这实力,要么是没有探明白尚瑞达一家的底细。 后者好办,但如果是前者,处理起来可就太麻烦了。 钟道安自问在公子哥的圈子里,还算有点实力,怎么说钟文龙也算入了封疆大吏之列,而且上头也有老人家照拂。但就算这样,他钟道安也不敢说,一天就能把一家拥有三份极高知名度和权威性杂志的研究室,轻松搞垮,负责人一家送入监牢。 看着就是一件小孩子打打架的小事,但在钟道安看来,事情可大可小,就看有心人怎么来操作。 隐约间,钟道安从空气中,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尽管研究室隐于其后,但阳光基金这两个月来,整出来的事情,那一件,都不是小事。特别是5000亿的公募基金,这可是一块肥得不能再肥的肥肉。要有人出来说没人盯上,他姓钟的能把头拿给他。 但阳光基金现在可是现在全国风头正劲的存在,明里是没人敢来公开割肉。但一些浸淫官、商数十上百年的老牌势力,有的是招数。 在这些人未出招之前。他钟道安又不是神,如何得知? 眼下,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了。 最着急的事。还是先把这个王国栋的底细搞清楚。 打听一个人还是挺简单的,很快,同样是公子哥的几个朋友,送来了王国栋详细的资料。 这个王国栋还真不是一般人,其爷爷,同南巡老人家是同一时代的开国巨孽,只不过,战争年代遗留下的伤,让老人家几年前就过世了。 但王老爷子这样的大人物,就算过世。遗留下来的政治遗产,也是不少。 这个王国栋的老子,还有几位叔叔,尽管没有一个从政,走仕途这条道。但他们手里的政治资源。却没丝毫减少,反而因为从商,构建起来的庞大商业王国,让他们手里的政治资本,愈加厚实。 加上王国栋老子联姻的势力,有一位还在国朝核心,其他枝蔓。明里暗里,更是分布各层各界。 王国栋本人,倒是彻彻底底的一个纨绔,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但如果这小子背后的人来弄,恐怕…… “这小子。底气十足啊,狗日会从哪里下手?”看完手里的资料,钟道安和尚文远都挺疑惑。 谜底,很快就揭晓了。 十一月十八日,《南都周末》发表了一篇署名文章。题目叫做:《阳光的背后》。 这位署名为高晓光的作者,开篇即剑指阳光基金。 高晓光在文章中公开质疑道:阳光基金十月份的财务报表中,业务活动成本、管理费用、其他杂费的总和,占整个十月项目支出总额的5.8%。 而整个十月份的项目支出预算是多少呢?一亿五千万元,5.8%,就是八百七十万元整。既然是公益性扶贫基金,这些所谓的成本和管理费用,做何解释? 高晓光在文中,针对这种情况,还俏皮的调侃道:有一天,自己想行善积德了,就把100块交给基金会,目的是捐给远方有难的同胞,按照基金会宣传的章程和理念,理论上你基金会只是帮我转递一下。结果基金会把事情办完,回来跟我说,花了车费,用了油费,还吃了个饭,中间喝了两瓶汽水儿,看日子不对付,顺道还住了一个晚上。结果这100块,扣除五块八毛的成本,到贫困家庭的,就只有九十四块二。你让善意的捐赠者作何想?你让受到支援的贫困家庭作何想? 除了质疑高昂的成本支出,高晓光还在文章中质疑财务审计的问题。 阳光基金作为挂靠在扶贫基金下的一个公募基金,那么账务审计,为什么还是扶贫基金的人?老子监督儿子怎么花钱? 如果只是一个小家庭,倒是名正言顺,谁也说不了什么。但你这不是一个小家庭,而是募集资金达到5000亿的巨型公益慈善基金,动辄就是上亿、几十亿的项目资金运作,你自己监督自己,谁清楚这中间的猫腻?你随便挂一个什么项目的名,社会大众谁会清楚? 高晓光何许人,没人知道,不过这篇文章,却是直指老百姓最关心问题的核心。人家说得有道理啊,你这个慈善,不就是把全社会的资金合到一起,然后送给那些需要帮助的贫困地区和家庭么。你收什么管理费?还算什么成本?这不变成老百姓养一个散财童子,还得供这童子吃喝玩乐? 至于审计不审计的,一般人也看不懂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但你发布这些个数字的,是自己人公布出来的,那可信度可就打了个大折扣,谁知道你做什么手脚? 到了现在,中国已经向世界敞开了大门,人们的视线,也早就不局限在祖国这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了。对于国外一般公益慈善基金的运作模式,很多人是了解的,知道这个成本支出,只要不超过整体支出的10%,都还在法律允许范围内。 毕竟慈善事业,这不是几个人,一个月两个月就能办下去的事。要让基金健康良性的循环运作下去,只凭基金会的管理者自己掏腰包,来承担全部的成本费用。有几个掏得起这个费用?你让这些管理者饿死? 何况,你慈善物资的运输也好,物资采购也好,这些东西都得要给人钱的。不给钱,谁特么白给你做事?企业不生存啊?真要这样干,全国企业也不用做事了,干脆给贫困家庭人人开一银行账户,把募集来的资金平分得了。5000亿,平摊到5000多万贫困人家手里,每人也能分将近1万,不少啦。 但尼玛这叫慈善吗?这是养猪好吗? 但知道这些的人,不会站出来说,而不知道这些的。却占了绝大多数。 《南都周末》不是小报纸,这家报社尽管成立时间,只有十多年,但因为身在粤州,与外界接触比较早。其文章风格,很有向西方看齐的姿态。宣扬的,也多是西方的那一套普世价值观。 随着国家对过去那十年的彻底否定和定性,人们的思想早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特别是一些社会文化名人,很是吃这一套。而《南都周末》,就是这些文化名人的大本营。很多在当时看起来比较出位的观点、评议文章,也多数出自这家报纸。 这么一份在民间有着极大影响力的报纸,在阳光基金刚刚完成首期扶贫计划,就公开发表质疑基金会运作的文章,在社会上引起的轰动,就可想而知了。 没有互联网的时代。电视、报纸等“传统”媒介,就是最权威的话语平台。随着几家地方报纸对这篇文章的转载,社会上开始出现了声讨阳光基金会的声音。 不过这都是一段时间后的事情了。 王国栋果然没吹牛,在《南都周末》这篇文章发布的同一天,钟道安接到了尚瑞达的电话。 敢情是几管齐下。这边报纸上质疑,江陵那边,直接对着基金会的根子入手。 尚瑞达这天还奇怪,怎么平时关系处得都挺好的省国资委、审计局联合组成了一个审计小组,开始打招呼,说要进驻研究室,进行年终的审计工作。 双江社作为国家一级出版社,正厅级单位,而研究室就是双江社直属的机构,什么时候单位的审计工作,要由双江省的部门来审计了? 尚瑞达搞不明白,就先去问了宁长河。 宁长河自然也接到了通知,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开始以为是这些家伙,因为分税制改革,到了年底,又没米下锅了,想到出版社这边弄点过年钱。这不奇怪,以往都碰到过。 但等宁长河给省国资委和审计局头头一打电话,得知人家居然是正儿八经的来公干,不是来打秋风的,这就让宁长河警觉起来。 十七年的老右生活不是白捱的,宁长河敏感的觉察到,这味儿不对。 赶紧给省里的两位主要领导打电话。 宁长河是社里一把手,正部级,跟省委的一号二号都是平级。电话先打给一号,秘书倒不敢怠慢,赶紧就把电话给直接转了过去。 寒暄了几句,宁长河就问道:省里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需不需社里支援一下。 实在话,分税制的施行,地方上的金库没了,政府手里边可支配的资金少得可怜。这事,往前几个月,宁长河要这么问,一号非得亲自摆席请客。 但这次,一号却若无其事的回答道:困难哪天都有,政府也不能什么事都往企业上推嘛。何况中央又三令五申,要为企业减负,要为市场减负,自己可不能开这个坏头。 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宁长河疑惑了几秒钟,干脆把话挑明:省里派出了一个审计小组,要对研究室进行审计,(书)记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省委一号打了个哈哈,说道:这都是政府那边的事,这个事情不是很清楚,要不去政府那边问问? 问鬼哟,堂堂省委一号,会不知道地方向中央直属企业伸手是什么后果? 宁长河也不点破,随便敷衍了两句,就挂断电话,开始皱起了眉头。 想到省里的二号,跟自个还有几分香火情,开始拨打二号办公室电话。 居然占线! 等了会,再拨过去,接电话的却不是二号的秘书,而是政府办公室的一个小年轻。 年轻人对宁长河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的,一听宁长河问二号的行踪,就赶紧报告说,省长下区县视察去了,最近这一周,都不会在办公室。 不年不节的去视察工作?巧合? 宁长河心里止不住翻腾起来,考虑了很久,才重新拿起电话,开始拨了个号码。 接通电话后,轻声问了两句,就又把电话给挂了。 视察个屁,老小子居然躲老子。 这事怎么看,就怎么透着一股子诡异的味道。 有心想打电话给蒲清泉,但想到这是老大的关键时期,估计他也没什么精力关注这事。沉吟了半晌,就干脆走到尚瑞达办公室。 兄弟俩把门一关,开始说起审计的事。 等宁长河把省里的反应一说,尚瑞达这才知道事情不简单。两人商量了一下,觉得摸消息这事,还得落到钟道安这小子手里。 在兄弟俩眼里,钟道安这公子哥,尽管工作上马马虎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在诸如摸路搭桥的功夫,自个是拍马都赶不上的。 两人一合计,尚瑞达就直接把电话打给了钟道安。 也算凑巧,钟道安正想打电话问三哥,最近有什么异常情况,尚瑞达就把电话给打过来了。 听完尚瑞达说的情况,再一结合小侄子的这个冲突,钟道安就知道,王国栋这小屁孩背后的那波人,果然开始动作了。 动作还不小,直接让堂堂双江省委、省政府噤声不算,还让人主动配合。尼玛要只是针对尚瑞达个人,钟道安打死都不会相信,目标依然非常清楚了。 在北都衙内圈混迹了这么多年的钟道安,也没白混。把心里的猜测和分析,给尚、宁一说,两位当哥的,赫然色变。 这是直接往死了做的狠手啊。 都这时候了,钟道安也没隐瞒,把尚文远和王国栋的这场冲突,也简单说了下。而且,直言这事就是王家那帮人整出来的事。 审计小组,估计只是开胃小菜,紧跟着的,才是大招。 第十九章 反击 《象》曰:“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面对这一次明里看着没什么大不了,暗里却凶险无比的危机,身处靶心的尚瑞达父子,包括身边的兄弟、朋友,都不敢轻忽。 对双江联合审计小组的通告,心里有了底的宁长河,直接代表尚瑞达回复:你们级别不够,要审计,要么拿国资委的行文,要么拿审计署的,其他的,恕不接待。 既然双江省要为这次的审计背书,那双江社上下,也得有点回应。 每个月的二十日,是出版社向双江地税报税的时间。 按照惯例,这一天双江地税厅上下,都会尽量安排出专门的人手,全力迎接省内几大企业的税务申报工作。双江社无疑是这些企业中,最大的纳税单位。 营业税、城建税、土地增值税、耕地占用税……杂七杂八的一堆税种加起来,出版社给双江省每个月贡献的税款,每个月基本不会低于一亿元。 这可不是小数目,自从分税制改革后,地方上每个月能缴纳这么多税金的,整个双江一只手都数得出来,而且双江社还是最大份的那个。你说省里的一帮大爷,能不哄着财神爷吗? 从早上9点上班开始,一直到下午4:30,地税厅的人都已经把其他几家的账目又重新厘了一遍,仍然没见双江社财务公司来人的身影。 专门负责出版社税务工作的一位副厅长,暗自纳闷:这什么情况?忘了时间?不能啊,每个月都这时候,如果有其他什么事耽搁了,怎么也得提前打声招呼啊。 眼见都快下班,副厅长急了,赶紧让手下打电话通知双江社。 手下把电话打到双江财务公司办公室。电话是通了,但没人接,连续打了10多遍。依然如此。 出状况了?手下把情况给领导一汇报,副厅长顿时疑窦丛生。但这时候也没空去猜,他直接就给财务公司匡总的办公室打电话。 还好,人还没走。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匡总吗?”副厅长总算稍稍松了口气,人在就好。 “我是匡国兵,请问您哪位?” “匡总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哟,连老哥哥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我是地税的龚得富啊。” “哈哈,怪我怪我,这电话里声儿都变了,一下没听出来。恕罪、恕罪。这样,我请哥哥喝酒赔罪,地方由你挑,时间也由你定。咋样?兄弟我心够诚的吧。” “哈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请客的事,我还真不会跟你抢。咱这蚊子腿,不能跟你这财神爷比啊,吃了上顿,还得操心下一顿。”龚德富也是个老油子,跟电话里扯了半天南山网,才把关心的问题给问出口。“匡总,我想问个事啊,你们今天单位里是不是有事啊?” “那是,哪天不是一堆一堆的啊。哎哟,不是跟哥哥矫情,我这要不是念着出版社是我娘家。一家老小还指着我养活,我早都撂担子不干了。兄弟我今年刚过50吧,可头发都白完了!按制度,我早都能回家抱孙子了,可单位里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手哇。没办法,这苦日子且还有得熬哦。”似乎龚副厅长的话,挑起了匡总的谈兴,匡总巴拉巴拉就是一大堆吐槽。 足足吐了半个钟头,匡大老总才问道:“哥哥,怎么今儿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草!”龚副厅长暗骂一句,还是拿着已经发烫的话筒,笑道,“嘿,看来你们还真是忙晕头了,匡总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没过节啊,也没领导来视察工作啊。” “你还真行,我说匡大财神,今天二十号,想起来了吧?报税的时间,你们今儿可是没人到厅里来啊,我跟一帮手下,还在等你们呢。” “哟,这事啊。怪我怪我,对不起啊哥哥,有件事忘了给你们汇报。”匡财神迭声抱歉,然后解释道,“社里昨天刚刚开会,为了响应中央税制改革的文件精神,从这个月起,整个社每月的税务申报,改由我们直接向国税申报。这两天,我们也都忙着这事呢,我也是忙晕头了,就没来得及跟厅里汇报。” “改由国税申报?这怎么能行呢?”犹如晴空响起一个霹雳,龚副厅长脑子嗡的一声,被匡大财神的一句话,给轰懵了,老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问道,连声音都变了。 按匡大财神的说法,以后只向国税报税,那地税还能剩几个?国税税额的12%!就算加上所得税,尼玛人家硬要给你做亏呢? 想想就不寒而栗,每月最低一亿多的税款,忽然就变成了一千多万,省里财政收入直接少了这么大一块,那他这个负责出版社税务的副厅长,还不得给省里边给生吃了? 冷汗倏地一下,就从额头冒了出来。 “没办法啊,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哥哥你说这怎么回事嘛,咱们交割了多少税款,都熟门熟路了,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上面说变就变,根本容不得我反映实际情况。”提到这个,匡总犹在电话里唉声叹气。 “不对,很不对。”官场老油子刚刚只是被这个意外搞慌了手脚,龚副厅长很快冷静下来,思考这个忽如其来的变化的背后。 “匡总,能不能不跟咱开玩笑啊,老哥哥我可是有心脏病,受不得这激啊。”龚厅长还不死心,说道。 “哥哥也,这么大事,我能跟你乱说吗?这文件都摆我桌上呢,你要不信,我马上接你过来看。” 看来是没跑了,这事大条了。 龚副厅长抹了把冷汗,知道自个再怎么问,人家还是那句话,上级有令,他只是遵照施行。 跟匡总客气了两句,龚副厅长才挂断电话。喝了两口水,考虑了许久,才迅速起身出门。快步来到一把手办公室,把情况紧急的向厅长大人汇报了一遍。 厅长也是被这消息给震蒙圈了,连声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把这财神菩萨给得罪了。 龚副厅长知道什么啊。他要知道,早就想好对策了。如果只是得罪人,舍下他这张老脸,求爷爷、告奶奶,怎么也得把事情办圆了。但现在人家老匡啥都没说,只说是社里的决定。他一个副厅级干部,还能向宁长河这几个部级干部发难? 好在两位都是在官场里混了这么久的人,合计半天,估计这事应该还是出在其他什么地方。反正他们就是个收税的,怎么处理这种大事。还是交给领导吧。 两人计议,最后就由厅长给分管财税的副省长汇报了这事,不赶紧汇报不行,这事地税厅兜不起。 这是大事,副省长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就报告给了省长。 这位跟宁长河有几分香火情的省长,接到电话后,苦笑了一记,知道是躲不过去了。 吩咐手下,让税务部门按兵不动,省长亲自拿起电话,给宁长河挂了个电话。 尽管是在双江地界。很多事情还得麻烦双江的各大部门,比如水电,比如地皮什么的。但宁长河有这底气和资本,谁叫他掌管的企业,是目前双江地面,最大的纳税大户呢。最关键的是双江还管不着他。 电话里,省长跟宁长河绕了半天圈子,才说道:兄弟,不是哥哥有意为难你,是上面有人要找你们麻烦。我和(书)记扛不住。 宁长河知道事情是由什么引起的,也不跟省长兜圈子,直接问道:哪条线上的? 显然这事瞒不了太久,省长也不好彻底的跟宁长河撕破面皮,轻轻说了一个名字。 宁长河听了,也是哑然无语。是实情,双江省的二位,确实扛不住给他们“提建议”的那位老领导。 这事怪不了谁,要怪,只能怪财帛动人心,有些人坐不住了。 宁长河没多说什么,只是跟省长提了个请求:别拉偏架,不能影响了出版社各部门的正常运营。 省长什么都没说,轻轻挂断电话,算是默认。 把省里某些蠢蠢欲动的人摁住,宁长河找来尚瑞达,商量怎么迎接下一波。 二人都是拴一起的蚂蚱,况且这么多年的兄弟处过来,说话都很直白。 “你看看这个。”尚瑞达把手里的《南都周末》推到宁长河面前。 尼玛,还是老一套,先造舆论,再泼脏水,暗地里又鼓动一帮小弟冲锋陷阵,扰乱你的部署。等你进退失据,手忙脚乱的时候,再给你来一记直捣黄龙,你就只有举手投降的份。 多熟悉的招数啊,二十多年前,不都这样搞吗? 等宁长河看完高晓光的那篇文章,尚瑞达才说道:“看来小远之前提到的危机公关,还是很有道理的。老二,咱们也得行动起来才行,要不过两天,其他报纸一跟上,那就……” “哼!”闷哼一声,宁长河才冷笑道,“某些人占着一些鼻屎功劳,就敢伸手,当咱们是泥捏的呢。你说得对,也是时候亮亮兵器了,要不咱们一番准备,不是白费了么。” 兄弟俩定好章程,反击正式开始。 二十号下午,阳光基金会北都总部,向全球的媒体发出邀请,二十一号上午,基金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将对《南都周末》高晓光的质疑,和社会民众关心的基金扶贫资金动向问题,做出澄清和说明。 媒体的嗅觉多灵敏啊,早在《南都周末》的那篇文章一发表,再经过其他几家报纸的转载,全国各大媒体,包括国外驻华的新闻机构,都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这尼玛明显是有大事发生的节奏啊。 慈善在这年头,还属于挺新鲜的东西,特别是慈善产业的概念,社会大众,尤其是国内的很多专家和学者,并未对这一新生事物,做过多的深入和研究。国外倒是有,但不是还没过多的传入国内呢嘛。 所以,高晓光的那篇文章一发表,人们就觉得简直说到心坎上了:你好好的帮忙把钱物送到贫困地区就行了,还折腾什么创业资金扶助项目,还搞什么“三农”产业调研,浪费钱嘛不是? 二十一号上午,阳光慈善基金会总部会议大厅。 能容纳500多人的会议大厅,被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挤了个严严实实。 时针指向9点整的时候,会议大厅的前台侧门打开。 由扶贫基金会的几位领导领头,包括阳光基金执行秘书长余舒同,一行十多人来到新闻发布会现场。 新闻发布会由余舒同主持。 在发布会正式开始的时候,余舒同让另外的几位管理人员,给每位到坐的媒体,递交了一份厚厚的文字资料。有些人拿到手里,扫了两眼,发现是几份资料合成的一份情况说明。不过,这么多文字,谁有空这时候看,重头还看人怎么说。 “咳,请大家静一静,各位媒体朋友们安静一下,发布会正式开始。”余舒同清了下嗓子,凑麦克风前,用浑厚的声音说道。一边的英语翻译,也把余舒同的话,通过话筒,传递了出来。 都知道规矩,偌大一个会议室,刹时静了下来。 尽管不是第一次接待媒体,但余舒同还是有点小紧张,扶了扶麦克风,这才说道:“在提问开始以前,有请国家扶贫基金会理事长何光耀同志,向各位通报阳光基金第一期业务说明。” 这种场合见多了,理事长何光耀沉稳的咳了两声,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稿子,开始介绍阳光基金会的前期筹备情况,项目运作情况,资金的募集情况,以及财务的审计情况。 除了电视媒体和摄影记者,用镜头忠实的记录着会议室的一切,其他文字记者,则拿出手里的那本册子,一对照,发觉都有说明。不仅暗地里埋怨:尼玛老子不识字还是咋的?要你来读一遍! 不过也没谁有这么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抗议领导耽搁媒体的宝贵时间。 还好,何光耀没耽搁太久,这么多项说明,也只是法人机构对阳光基金的一个认可和态度,很快念完。 何光耀之后,又由负责阳光基金审计工作的领导,出面做了详细的说明。 其他几位领导,也分别按各自分管的领域,对阳光基金目前的情况,做了一个正面的评价。 最后,才轮到余舒同。 不过余大秘书长没有长篇大论,而是直接进入到记者提问的环节。 余舒同随便从林立的手臂当中,点了一位。一看却是《纽约时报》的记者。 台上的领导又不精通英语,一旁的女翻译把记者提问同声翻译过来:“我想请问何光耀先生,对于一家公募性质的慈善机构,为什么阳光慈善基金会,会在贵政府的直接管辖之下?这与我们美国,以及西方的慈善机构,全然不同。那么,请问阳光慈善基金会募集到的这数百亿美元的公益资金,会由贵国政府支配吗?这些公益资金,会流向比如国防、军事等领域吗?” 草,美帝用心果然险恶,提问都是故意歪着来。 “这位来自美国的记者朋友,你这可不止一个问题,你要我回答那一个呢?别介意,开个玩笑,中国是礼仪之邦,我乐于回答你的问题。”何光耀幽了一默,微笑着回答道。 第十九章 偃旗息鼓 ps: 感谢:“不好色的和尚”、“东禅”的月票鼓励。 同样感谢一直支持和鼓励我的朋友们。 下午还有一章。 “阳光慈善基金会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不属于我国政府的任何部门。国家扶贫基金会也不是政府部门,它只是国务院扶贫开发领导小组办公室主管的,非营利性社会组织,是独立的社会团体法人。” “至于为什么这种非营利性的社会组织,会置于国家的有关部门领导之下,这也正是我们要强调的地方。中国是一个大国,较为复杂、繁琐,动用人数,协调部门又比较多的大局面非常多,这种结构模式,能更好的协调和组织,也更能够集中办大事。” “扶贫基金不是国家财政部,阳光基金同样不是。所以,我在这里郑重的代表扶贫基金、阳光基金向全世界、全社会表态,我们募集到的每一分钱,都会花在扶贫的慈善事业上,绝对不会像这位美国记者朋友说的那样,会流入国防、军事等其他领域。正如阳光基金宣传的那样,我们所作的一切都在阳光下进行,我们的每一笔开销,每一分钱,都有账可寻,清清楚楚。每一期的《阳光》副刊,各位也可以仔细阅读,如果发现任何疑问,可咨询相关机构,也可实地考察。我们也需要全世界的媒体,对我们的慈善工作,进行合理的监督。” 新闻发布会依旧继续,在回答了《纽约时报》的问题后,余舒同又点了一位,正好是《南都周末》。 “请问余秘书长,对于我社刊载的那篇文章,请问您看过了吗?对于高晓光先生的质疑,您又有什么想说的吗?”《南都周末》的那位脸上嵌着几粒大黑痣的记者的提问,让满会议室的记者。都竖起了耳朵。巴巴的赶来,不就是想抓大新闻么。 余舒同微微笑了笑,说道:“这正是我们今天开新闻发布会的原因之一。” 喝了口水,又继续说道:“高晓光先生质疑的问题有三点。第一,我们基金会的扶贫项目,为什么不是直接发放物资、钱粮,解决贫困家庭急需的食、住,以及孩子们的读书教育问题;第二,在第一期的扶贫计划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成本行支出,这个成本是否该从项目支出里扣除;第三,阳光基金的财务审计,为什么是扶贫基金会的审计机构。而不是其他。我总结的没问题吧?主要就是这三点吧?” “好,我先解释第一条。”早有准备的余舒同,拿着稿子,一条一条的解答了高晓光,或者说有些人发难的那三个核心问题。 除了展示成本支出的明细表。余舒同还把国际慈善机构,规定的成本支出比例罗列了出来。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嘛,今天这么多的外国和尚,哦,外国记者,不拿来用,更待何时? 对于余舒同的求证。这些外国记者还是很配合的,都回答说,基本上西方国家的所有大型慈善机构,都有成本之一说。 来自英国的《泰晤士报》的记者还向国内的记者补充道,慈善机构如果想长期把慈善事业继续下去,机构的管理。成本控制是非常重要的一环。阳光基金公布的5.8%的成本支出比例,并不高,从明细表可以看出,基金会在成本控制方面,很合理。没有存在贪腐、滥用的情形。 这让国内那些存心想找茬的媒体,顿时都没话说了。国际通行惯例,自个如果还要在这个问题上唧唧歪歪,不是白痴还能是什么? 而对于财务审计的问题,余舒同强调,因为与第三方的审计机构,还在洽谈中,第一期的财务审计,就落在了具有丰富经验的扶贫基金会头上。在落实好第三方的审计机构后,阳光基金会公布审计机构名称。 至于扶贫项目里,为什么不是直接发放钱物,反而是立了多项的扶持计划和建设计划。余舒同也耐心的解释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全世界的慈善机构,如果不是灾害救助,是没有直接发放钱物的。 扩大就业面,在贫困地区加大小型企业、微型企业的投入,因地制宜的,从资金、技术、人员培训方面,扶持贫困地区的创业、就业,比直接发放钱物更好,更有发展前途。 这不仅仅是造血、再生,更是繁荣一地经济,彻底解决贫困问题的最好办法。 借着这个机会,余舒同就把慈善产业的理念,当着上百家媒体的面,提了出来。 另外,余舒同也说明,因为手里有庞大的公益资金,基金会除了在教育、“三农”方面的硬性投入外,还打算通过加大在贫困地区的基础建筑的投入,刺激当地的就业、消费,以及其他相关产业的发展。 比如贫困地区的道路交通建设,城镇公共设施建设。但基金会就这么多人,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干完,所以余舒同也呼吁全国有志于慈善大业的企业和机构,参与到这些建设中来。 这释放出一个信号,那就是阳光基金,不会什么东西都抓手里。其他无论是国有的,还是民营的企业,都可以参与进来,至于能不能赚钱,就看你对企业的人员管理、成本控制以及手头的资源了。 阳光基金的这次新闻发布会,跟央视一套是有直播协议的,所以余舒同的一字一句,全都清晰的呈现在电视、广播里头。 对阳光基金感兴趣的,可不止是那些阴在角落的人,社会民众、各级地方政府、企事业机构,很多人都在关注这个事情。 老百姓关心的是,阳光基金浪没浪费自个捐献出去的钱物,有没有帮助到贫困地区,有没有贪腐。 政府官员,关注的是阳光基金的下一批扶持计划。谁嫌钱扎手啊?尽管这年头还没有以gdp为纲的概念,但一地的经济发展水平,可是官员考核的一个硬指标。 把阳光基金引进来,解决包袱不说,还很有可能带动一地经济大踏步前进。这么好的事情。简直就是天上砸下来的馅饼,不吃白不吃啊。 至于全国各地的企业,无论是土建的,还是钢材、水泥。只要是跟基础建设相关的企业,看着余舒同在电视里公开宣传的内容,谁个能不动心?名声好听,而且还有钱赚,傻蛋才不去争取。 尽管余舒同也强调了,阳光基金的扶贫计划,首先肯定是从特级贫困地区开始,而且所有对外合作项目的开展,都会通过公开招投标来决定合作对象。 但这都止不住企图分蛋糕的人的脚步。 阳光基金会的这场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几个小时之内。各地企图分蛋糕的人士,经过一番紧急磋商后,都立马安排人手,奔赴北都,开始寻求与阳光基金的合作。 整个新闻发布会。用时三个小时。到了午饭时间,阳光基金也只是招待这些记者,在基金的食堂里吃了一顿工作餐。媒体的行业惯例,红包是没有的,毕竟是慈善机构,招待你一顿工作餐就不错了。 这时候的记者,节操还没碎到地上捡不起来。多数还是有几分良知的。对基金会的做法,都表示理解。 甚至有几家跟余舒同比较熟的记者,还表示,一定把基金会的理念和提出的各种想法,不删、不减,全须全尾的呈现给社会大众。 这很不容易了。媒体为了吸引读者,什么招数想不出来?删、减关键字句,可是太小儿科的事情。反正只要是能让报纸热销,我管你受访对象说什么,按我的意思来解读就对了。 新闻发布会的效果不错。从会后的民众热线就能反映出来。很多人都打电话进来,对基金会这种公开、透明的做法,表示赞赏,并都表示,只要有余力,就会为基金的扶贫事业,贡献一份力量。 而从二十二号一早,世界各地的报纸、电视新闻来看,尚瑞达和宁长河的目的达到了。 妥妥的都是正能量,对阳光基金的做法,都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且,对基金会首倡的慈善产业一说,也多有详细的解读。 除了各地的读者来信,很多经济学家也站出来,说阳光基金的这种做法,是相当有远见卓识的。慈善产业一说,更是大胆、创意十足。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阳光基金都走到了前面,值得肯定。 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尚文远当初制定的:多栽花,少种刺,交好媒体、社会名人的策略,是很对头的。否则,全国一片质疑声,你还搞什么慈善,你还搞什么事业? 当然,一样米养百样人,不全是称颂声,以《南都周末》为首的,最先发出质疑声的几家报纸,对阳光基金的解释和倡导,一个字都没提,只是酸溜溜的表示:唱得好听,不代表真能做到,且行且关注罢了。 北都的某个四合院。 “呯”一声,某人在上好的黄花梨书桌上狠狠砸了一拳。 头上还缠着绷带,因为愤怒,一张俊脸而稍显狰狞的王国栋,对着另一位紧皱眉头的削瘦中年人,阴沉的问道:“二叔,一个破研究室,你们都动不了?” 中年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满,皱眉说道:“事情都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看你这么多年,都白学了。” “还有什么蹊跷不成?”平日里以“翻版郭天王”自居的王国栋,眼珠泛着几丝血色,嘶声问道。 “你啊,你啊,吃了点小亏,就这么沉不住气。”削瘦的中年人叹了口气,还是对着侄子教导道,“外乱心不乱,这才是为将之道。尚家不简单,你以为你调查到的那些就够了?都是些毛皮。” 见侄子犹自不服气,知道这小子还在气头上,说道理是听不进去的,就摇摇头说道:“好好休息几天,过两天老老实实回去上课。改天我请尚家的那小子吃饭,你也必须得参加。” “请那小杂种吃饭?我还得去?”王国栋错愕一阵后,大声抗议道,“不是吧,二叔,那您让我以后在学校里怎么做人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校都干什么。”对于侄子的一贯德行,中年人自然了解够深,也不想多说。 站起身来,手一伸,王国栋知道二叔要出门了,就赶紧把挂在衣服架上的风衣和帽子,毕恭毕敬的双手送到中年人手里。 边穿衣服,中年人还是多了几句,毕竟这小子还是未来家族的核心:“你啊,性子还得磨磨。这个做事啊,得稳、准、狠,不十拿九稳,不要轻易出手。动手之前,要搞清楚别人手里的底牌。” “是,二叔,谢谢您的教诲。”自小在家里,耳濡目染官、商场的争斗倾轧,王国栋自然听出二叔的意思,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恭敬的对中年人说道。 “好啦,外边天冷,你就别送了,好好待屋里。”整理好行头,中年人边往外走,边对侄子说道。 出得门来,自然有随行的人员,接过中年人,向院外走去。 这位看着挺削瘦,却很精神的中年人,正是王家五兄弟的老二,王建军。也是四兄弟里边,生意做得最好,却又最为低调。尽管手里掌控着数十亿的生意,社会各界却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这次他从粤州来京,原本就是为了应对阳光基金对他几个产业的冲击。也是凑巧,大哥家的独根苗,在他来京的这两天,居然在学校跟要解决的对手的小儿子,起了冲突。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从阳光基金递交申请的那天起,王家安排在全国的棋子,就开始全力运作,将基金会上下,查了个底朝天。尽管详细的资料,还有待完善,但脉络却是清晰了。 打草惊蛇,这是王氏几位幕僚在摸清脉络后,商议的第一个对策。 对待阳光基金这样拥有庞大资金的存在,以及麾下拥有三份,在全球都有广泛影响力杂志的研究室,自然是马虎不得。 造舆论和派出审计小组,只是摸下底而已。 不过,稍有点出乎意料的是,这边刚安排人做动作,手还没伸出去,人家就迅速反应过来。这让浸淫仕途、商场多年的王建军,骨子里感到一丝兴奋:这才是合格的对手。 王建军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了一会,又连续打了几个电话,让手下把动作都给停了。既然计划要做调整,现在还不到发力的时候。 “尚文远,天才?”王建军玩味的把玩着手里的紫砂壶,独自笑着轻语了一声,“别是少年仲永就好。” 第二十一章 美人窝 ps: 很抱歉,上一章的章节顺序,重复了,改又改不了。 不过章节名和内容都不同,不影响阅读。 尚文远出名了! 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 明白当时事发状况的,只有尚文远跟王国栋自己。 听见动静,40号楼出来围观的那些同学,也只是看到了结果,至于起因如何,都是凭猜测。 这就导致了这件事,被传成了很多个版本。 传得最多的,自然是210寝室传出来的,说尚文远这是勇斗恶少,为校园除害。但因为恶少带得有彪悍的保镖,害没除成,反而被打个半死。 另一种比较多的说法,则是说,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纨绔子争风吃醋,狗咬狗而已。 前一种流传得比较广,后一种说法,则主要在中文系一年级新生里,被传得最多。 王国栋就不说了,这厮刚一进校,就挺着张跟郭天王有几分神似的小白脸,四处(调)戏同年级的美女,连学姐都没放过。 最恶劣之处,还在于这鸟人只要看上谁,就不准其他同学跟那些美女挨边,否则就是各种恐吓。 而且,这些恐吓还真不是白说。 法学院一位正在读研的师兄,本来跟高中时候就在一起的女同学,谈恋爱谈得好好的,就因为被王国栋横插一杠子,一怒之下,对王国栋就动上了手。 结果可想而知,王国栋这鸟人,暗里在校领导那做了一番手脚。这位法学院的师兄居然被学校以“寻讯滋事、在校期间搞不正当男女关系”为名,背了个留校察看一年的处分。 而这位师兄的女朋友,背上一个“破鞋”的名声,最终不堪重压,本科一毕业,研究生都没上。直接回到了老家,在一所县高中,当了个数学老师。 加上其他各种恶劣事迹,王国栋这厮。就彻底在整个学校,成了神憎鬼厌的恶少。 之所以尚文远也跟着坏了人品,则是第一次进食堂,跟中文系的新任“女神”苏小艺争座位而致。 女人有特权,尤其是校花级别的美女。就因为尚文远贱贱的那番表现,被苏小艺的几位绿叶大嘴巴一宣传。加上跟王国栋冲突的这事,尚文远就成了整个95级中文系的恶少一枚。 百年名校,居然出现同学互殴,还都进了医院,甚至差点进了派出所。这成何体统! 有几位校领导,极力主张,干脆把斗殴的两只害虫,直接开除了事。但都被校长和各自院系的领导,挡了下来。说年轻人犯错,连上帝都会原谅,警告一下就行了。 最终,尚文远和王国栋二人,被各自的系主任叫到办公室,口头警告一番了事。而且,为了减轻二人在学校的舆论压力。学校还封了不少人的口。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也不知道,法学院那位被冤屈的师兄,如果得知校方的这一决定,会不会心伤若死。 尚文远跟王国栋。也没傻到把校方的处理意见四处张扬。 无论对错,无论正义或邪恶,跟特权神马的沾上边,总是让人憎恶的行为。 与隐在暗里的对手周旋的事,自然有大人们操持。 休养了几日。接受了一番知情长辈的教训和关爱,以及朋友们的关心后,尚文远就回到了210寝室。 原本钟道安还准备接受祁连山的建议,给尚文远暗中派个保护的人,被尚文远得知后,果断拒绝了。 开玩笑,在学校读个书,还摆这样的排场,被人传出去,不说有什么非议,自个心里也不自在不是?又不是国家领导人子女,还得受国家保护。 再说,就现代的商战、政治争斗,消灭对手肉身,那也是万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就连钟道安要给配的“大砖头”手机,尚文远也没要,只是随便买了个bp机,方便家人或伊明远等人,有事传唤自己。 这玩意尽管別在腰间,说有多土,就有多土,但在轻便的手机出现之前,总比拿块大砖头好多了。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回电话挺麻烦。 回到寝室,几位哥哥狠狠拷问了尚文远一遍。这小子突然冒出来的这位小叔,简直太神秘了,开“虎头奔”这样上百万的豪车,还是黑牌。就是再不明白事的,也知道不是一般人能办到。 尚文远不想太张扬,就说小叔是北都一家公司老总,是挺有钱,不过具体多少,没仔细问。 做了这么久的室友,三位哥哥也知道尚文远性子,不想多说,那再怎么问,也是掏不出半个字的。没做他想,转而关心起老幺,当初是为了什么事,跟王国栋这恶少起了龌龊。 其实尚文远对这场冲突,也是莫名其妙,只是从学校的流言中觉得,可能是送那位让他怦然心动的小姑娘回寝室,让王国栋这厮看见起了误会。 尚文远就把心里的猜测说了一遍。 “我靠,老幺,敢情还真是争风吃醋啊?”老二黄格怪叫道,“快说说,那妹子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对啊,能让老幺你都动心的,决计不是一般的美人儿,快说说,怎么个祸国殃民法。”老大、老三对这话题,也是兴致勃勃。 “靠,差点还给忘了。”尚文远一拍脑袋,赶紧从床铺上起身穿衣服,说道,“三位哥哥,晚上‘老蜀人’我请客,兄弟我得去办件大事。” “啥事啊?你看看多少点了?”老三彭青从被窝里伸出一头来,好奇的看着老幺。 “嘿嘿,这个点正好。”穿好衣服,拿上钱包,尚文远也不多说,边往外走,边交待道,“哥几个,先饿着,到了9点我还没回来。你们call我。” 来到楼下的车棚里,尚文远把自己那辆“宝马”座驾,给推了出来。蹬上车,一路迎着雪渣子。一双大长腿,快速划动,飙出南门。 找了一家规模挺大的商场,把车锁好,尚文远进得卖场,仔细挑选了一个颜色挺招女孩子喜欢的粉红暖水壶。付了钱,又噔噔的跑上二楼。 二楼都是卖服装的,尚文远转了几圈,最后才发现波司登的店面。 为啥专找这品牌?熟悉呗,尚文远自己就穿的这个。暖和,做工也还可以。 这品牌货就是不一样,连卖场的销售员都漂亮些。 帅哥上门,漂亮的姑娘挺热情的招呼道:小帅哥,买衣服啊。 “啊对。姐姐,女式的给介绍一下呗。”尚文远嘴也挺甜。 “哟,是给小女朋友买吧,多大码的啊?” “嗯,齐我耳门子高。”仔细回忆了一下,尚文远比划着对售货员说道,“具体码数。我记不得了。” “你女朋友个儿挺高的呀,得有168了吧,三围是多少啊?” “这也要问?”暗翻了个白眼,尚文远想起那天抱起小姑娘的情境,估摸了一下,不确定的说道。“80、50、90?差不多吧,具体的我哪知道啊。” “嘻嘻,你这男朋友不够格啊,这都记不住。不过,你女朋友身材不错么。” “嘿嘿。姐姐,赶紧帮我挑一件,时间不早啦。要长款的啊,颜色么,你觉得行就可以。” 美女在服装的挑选上,眼光都不太差,很快,售货员就选出一件带帽的红色羽绒服。 尚文远看了看,挺满意,也没问价格,直接就让售货员领到付款台,掏出钱包,把钱给付了。 好货不便宜,就这么一件衣服,就用掉尚文远1000多块。 让服务员打好包,尚文远提着暖水壶和衣服口袋,飞奔出门,骑上自行车,吭哧、吭哧的就往学校赶。 到得40号楼,尚文远一看腕表,还好,只费了一个半钟头时间。 把车锁好,提着东西,就奔宿舍大门而去。 四处瞄了几眼,还好,这回没碰到王国栋。 “301,应该没错吧。”暗自揣测着,尚文远顺着底楼走廊,就来到最里面的女生宿舍的楼道,正待往上走,却被屋子里的一声断喝给打断,“去哪?不知道这是女生寝室啊?” 随着这声音,楼管室走出一位大妈来。 一看这大妈,尚文远头就开始疼了,尼玛这不是上次帮着王国栋那鸟人的那人么? “哦,老师您好,我妹妹在301室,我妈让送点东西给她。”面不改色的编了个瞎话,尚文远笑嘻嘻的对着楼管大妈说道。 “这小子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楼管大妈看着眼前这年轻学生,疑惑了一阵,还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这家伙。先前严厉的口气也缓了缓,继续问道,“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尼玛,我要知道名字,我还费这活?”暗骂一声,尚文远觉得自个这准备工作做得,简直太糙了点。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妹妹叫苏小艺,好像是301吧,我第一次来,具体不太清楚呢。” “那进来登记一下。”楼管大妈不疑有他,让尚文远进了楼管室,拿出登记薄,让尚文远拿证件出来。 还好,因为经常去图书馆,尚文远的学生证,也随时都带在身上。不过,等他把学生证递给大妈的时候,问题就出来了。 “你叫尚文远,你妹妹叫苏小艺?”这警觉性还真不是一般高,看了一眼学生证,大妈的目光又变得严厉起来,脸色一板,开口问道。 “这个啊,我妹妹跟我妈姓。”尼玛,差点露馅,尚文远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讨好的说道,“老师,我就帮我妈送件衣服,还有一个水壶,就十来分钟时间。” “着什么急?等着。”大妈这才松了脸色,一笔一划的开始登记。 过了两分多钟,大妈才做好登记,交待了一声,就领着尚文远往楼上走。 “尼玛,她领我去,那不是露馅了?”尚文远大惊,谄笑对大妈说道,“老师,我自己上去就行了,哪能劳您的大驾呀。” “这是规矩。”大妈管楼这么多年,对各式各样的少男少女见多了,呵斥了一声尚文远,依然不紧不慢的继续往上走着。 楼道上,拿着书本出去上晚自习的,外出的,回寝室的,来来去去的女生挺多。见楼管领着一个雄性生物,闯到了女儿国的地盘,这些女生也毫无顾忌的,放肆的打量着尚文远。 就算尚文远再二皮脸,在这么多双犹如看猎物的目光下,也是浑身不自在。 好在301室不远,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目不斜视的尚文远,终是走到301室的门口。 “苏小艺,你哥哥找。”楼管大妈嗓门还真大,楼道莺莺燕燕,都压不住这声。 “额米豆腐!”尚文远心里向佛祖诚心拜了个大礼,实在是太幸运了。大妈吼完这一嗓子,给尚文远说了声“别待久了”,就转身离开。真要让大妈瞧见实际情况,自个非得被打成小流氓不可。 “是是,您放心,最多十分钟,谢谢老师。”忙不迭的应了大妈,尚文远心里犹自扑通、扑通狂跳。 听得屋里一阵板凳挪动声响,几个呼吸间,301的房门就打开了。 一张充满了疑虑的俏脸,出现在尚文远面前。 “呀,尚文远,怎么是你?”苏小艺媚眼睁得大大的,惊讶的看着尚文远,问道。 “嘿嘿,好巧,苏同学,你也在这寝室啊?”尚文远拿眼瞄苏大美女身后,果然看到了让他魂牵梦绕的那个美丽身影。 “你想干嘛?”这人怎么看着这么讨厌,跟自己说话,还往屋里看。苏大美女怒了,就准备关门。 “别、别、别!苏同学,我是来赔礼道歉的,喏,我找的是她。”尚文远长腿一伸,身子往前一靠,差点跟苏大美女来个贴面。 这蓦然的一近身,直吓得苏美女花颜失色,往后退了几步,用一只嫩白的小手,轻拍只隔着一件贴身秋衣的胸口。眼前顿时一阵波涛起伏,看得尚文远腹下一热:真看不出来,好壮观。 尚文远这猪哥表现,苏美女看在眼里,不由气急。放下贴在胸前的小手,拿嫩白的手指,指着尚文远嗔怒道:“大色狼,滚出去,再不出去,我喊人啦。” “是你?” “小艺,怎么了?” 屋子里的其他三位,一看这情形,都跑到苏美女身后,大眼怒视着这位最近“恶名远扬”的恶少。 “尼玛,难怪王国栋那牲口要动心,这301果然是个美人窝啊。”尚文远心里暗赞一声。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挑的寝室,这301的四位,除了苏小艺和自个的女神,其余二位居然也很养眼。 第二十二章 不速之客 “我靠!你进美人窝去了!那后来呢?” 二师兄进了回录像厅,爱死了《大话西游》,星爷的那句“我靠”,从此成为了他的口头禅。 “被赶出来了,还给砸了一碗泡面,喏,闻闻,是不是鸡汁味?” 尚文远真是完全没想到,女汉子这种生物,居然被他提前给领教了一回。 还不止一只,一出现,就是俩。 “那我看你一脸春色,是不是美女生气都那么可爱?” 骨骼清奇的三师兄,对尚文远几个小时前的境遇,一脸神往。尼玛,能不能把哈喇子收回去先? “我爱你一脸,特么我在你身上淋一碗开水,想试试不?很*的哟!” “喝酒,喝酒,跟你们几个,老子就特么喝不痛快!” 蒙古汉子熊大,很是气愤的看着三个人,扯淡扯得老半天不举杯。不过,对老幺被泼了一碗面的事,却是兴趣大发:“你看上的那妞泼的你啊?辣呀,哈哈,我喜欢。” “日,老大你不是吧,你居然是艾丝艾蒙爱好者?”尚文远惊奇的问道。 “艾丝艾蒙?啥玩意儿?” “这是毛里求斯特里斯坦达库尼亚语,你不懂。”尚文远看了一眼熊大隆起的胸肌,随口胡说八道。 “地球上有这么个地儿?”熊大求知欲很强,闷了一口大酒,继续问道,“是嘛意思?” “呃,一种游戏,挺好玩的。来来,老大,咱俩碰一个,你干了,我随意啊。” “嗯,老二、老三。别闲着呀,都走一个。不过我还是很好奇,这个艾丝艾蒙是啥意思。”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老板儿,再来一份腰花儿。” 南门外“老蜀人”小店里。210寝室全体一个不落。 雪夜筑炉读诗书,可惜了,就缺一红粉佳人。 尽管批了一身泡面,从301寝室狼狈鼠窜,但尚文远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那位心仪的姑娘,小名是搞到手了。万里长征,总算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到11点熄灯前,210的四位。才歪脚歪手的回到寝室。 陷入春梦前,尚文远还在自问:这尼玛背了个“恶少”的坏名,终究是不太好,要不要正正名声呢。 具体是怎么构思为自个正名的,第二天一早。尚文远一点都想不起来。他现在得趁哥几个没注意的时候,把昨晚跑马的痕迹处理干净。 昨晚出现在梦里的女子,怎么身子是苏小艺的,头却是那位叫小思的姑娘的呢?哦,不对,怎么还有前世老婆的影子? 尚文远以前是不太相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证据就是,以前白天老想着双色球,但梦里却从来没有出现过数字,哪怕一个哇,都没有出现过。 把那条扼杀了数亿生命的内裤攥手里,起身去厕所的时候。随便扔在了垃圾桶里。 上午是古代汉语,孙海平教授的课,这本是尚文远挺感兴趣的课。但脑子里总是浮现昨晚的梦境,这就导致他上课的时候,有点恍惚。眼睛时不时的就溜到了前两排苏小艺那。 “尚同学,你觉得‘四鄙之萌人’,此句作何解?尚文远?尚文远?” “靠!”黄格见尚文远两眼呆滞,一看就知道这家伙魂游天外去了,忙拿手肘拐了尚文远两下,终于把这兄弟从梦游状态给弄醒。 “咋了?”尚文远犹在回味呢,一下就被老二给打断,满脸的不高兴。 “靠你,孙公提问呢。” “你妹,不早说。”尚文远慌忙站起身来,向孙老头行了个礼,但问题都没听到,回答个鬼哟。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尚同学,万里苍穹,又遇见何物了呀?”孙老夫子戏谑的话一出口,满教室的同学都哄然大笑起来。 “没活的。”尚文远下意识的就接了一嘴,回答完才觉得不妙,尼玛这是课堂,不是寝室。 教室里笑声更盛,就连苏小艺,也扭头看向尚文远,笑得花枝乱颤,差点把尚文远又弄得灵魂出窍。 “呃,很抱歉,孙先生,能麻烦您重复一下问题吗?”果断认错,都临到期末了,要挂科可不好。 孙老夫子微微笑了一笑,朗声说道:“魂游九天么,理解理解。好吧,你说说这‘四鄙之萌人’,语出何处,又作何解?答不了,你得负责今天的抄书哦。” 孙老夫子说的“抄书”,其实是比较特殊的一种教学方式。老夫子喜欢在课堂上点名,没答上问题的学生,则要在课后,负责抄录夫子正在整理的典籍资料。挺受学生欢迎的,关键是抄书过程中,老夫子还得赔上一顿饭。 课前功课没做好,答得出来才怪。尚文远挠了挠头皮,只能不确定的答道:“语出墨子吧,意思是四周都是些野人?” “唔,虽不尽其意,不过相去也不太远。”孙老夫子点点头,对小家伙的基本功稍有认可,笑道,“今天就你了,先坐下吧。此句,出自《墨子?尚贤上》,原句是‘逮至远鄙郊外之臣,门庭庶子,国中之众,四鄙之萌人’。这里的‘鄙’,当着‘边邑’解,‘萌’通‘氓’,萌人,就是草野之民。” 今天实在是没状态,尽管孙老夫子的课很有意思,但在后面的时间,还是走了几次神。如果不是二师兄黄格提醒,尚文远今天非得被孙老先生赶出教室不可。 总算熬完一堂课,趁着放风的时间,尚文远涎着脸,也不顾周围一圈牲口恶狠狠的目光,尚文远施施然的,来到正在温书的苏小艺旁边。 “美女,忙呢?” “你想干什么?”糯糯的声音,娇柔的样子,这货又变身了?尚文远很是纳闷,昨晚那女暴龙是幻觉? “别别别,我求和来着,跟你打听点事呗。”尚文远尽量露出八颗牙。笑得很纯真。 “不要。”尼玛,你能不能不捡我女神的话? “嘿嘿,同学一场,千百年的缘分。就帮帮我呗。” “讨厌,谁跟你千百年缘分?” 有反应就好,尚文远大喜,又想祭起三寸之舌,胡说八道:“真的,这有个故事,想不想听听?” “不想,你快点走开啦。”有去嘘嘘的女同学,陆续回到教室,苏小艺一看就急了。 “就一个问题。小思是哪个系的?”这才是美女生气该有的样嘛,尚文远心里酥酥的,嬉皮笑脸的用明珠话说到,“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伐啦?往后你碰上啥事。我皱一下眉头,就是你孙子。” “噗!”苏美女两大护法回来,站到两人身后,刚好听到尚文远这油腔滑调的话。其中一位身材跟香港那位肥肥挺神似的“护法”,不由笑出声来。 “肥肥”见二人回过头来,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哈哈,小艺。恭喜啊,今天你收了这么大一孙子。” “娟娟,你还说,我不理你了。”苏大美女俏脸快红成一块红布,气急之下,就推尚文远。“走开了啦。” 尚文远还想赖两下,却被另一位“护法”拉住手,往外拖。 “别拉,别拉,我走就是了。”出了位子。尚文远犹自不死心,对俏脸绯红的苏大美女说道,“拜托,就一个系的名字而已,要不一顿‘全聚德’?” “不会是全聚德泡馍吧?”听见吃的,“肥肥”不屑的说道。 “全聚德烤鸭,决不食言。”碰上吃货就便利多啦,尚文远顺杆子就上,对二位“护法”涎笑道,“嘿嘿,还没请教二位美女的芳名。” “哼,一顿吃的就想收买我们,做梦!”另一位“护法”傲娇了。 “那……三顿?就求一个名字。”尚文远伸出剪刀手,咬咬牙,又伸出一个手指,“我三个月生活费呀!” “真的是全聚德烤鸭?不是全聚德泡馍?”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肥肥”动心了。 “比真的还真,美女,你们还不相信我的人品吗?”尚文远就差胸口碎大石了。 “哼,你有什么人品!娟娟,别听他胡说。”苏美女明显不想看到“恶少”的奸计得逞,出言破坏。 还想贫两句,上课铃响了。 “这打铃的,真尼玛会挑时候。”暗骂一声,尚文远连忙道,“都好商量,下课咱们再说哈。” 苏大美女没做理会,给了尚文远一个后脑勺。 总算看到一点胜利的曙光,嘴角含笑,尚文远喜滋滋的回到自己桌前,连二师兄的问话都没听见。 专心听完孙老夫子的课,在夫子面前领了抄书的任务条,尚文远就追着苏大美女一行人,出了教学楼。 “你怎么这样啊?”见尚文远死乞白赖的又跟了上来,苏小艺更加不高兴,要不是周围都是飞奔食堂的同学,她马上就得翻脸,露出女暴龙的本色。 “你回答了我就不烦你了,真的,骗你是小狗。” 极不耐烦的苏大美女,正想一口说出来,却被吃货“肥肥”一下给打断了:“想得美,小艺,你先别说。我说尚同学,什么时候去全聚德呀?” “奶奶个腿,肥成这样,还要吃,也不怕肥死你。”肚子里嘀咕了几句,尚文远仍然堆起笑脸,豪气干云的说道,“随时,你们定时间。” “几个人都可以?” “只要最后不把我押人家店里还债,随便。” “小样,就你这样,人家店里收不收你还得两说呢。” 你妹,嘴要不要这么毒?哥好歹也是土帅土帅的好不? 最后,几人把时间约定,就在西方的平安夜,12月24号这天。 当然,主要是两大“护法”跟尚文远的约定,苏大美女一直寒着张俏脸,写满了不乐意。 身为北大中文系的一员,尚文远不是没想过,直接投递情书、情诗什么的。 但这招老不新鲜了,就苏小艺每堂课递她那的情书,真要细细一数,怎也得有几十往上。 北大又有一传统,旁听的多呀。 这届中文系出了这么一位才色俱佳的绝色,开学就传播开了。 要不每堂课,多出来的几十号人,难道都是好学成痴的不成? 但那些情书的命运又如何? 苏大美女倒不拒绝,只是拿过来直接往课桌下一塞,都不带看一眼的,下课了,就当没看见这些,直接拿着书本走人。 尚文远可是看过不少黯然神伤的牲口们,下课后默默的去收捡回自己的心血。 虽然不知道,那位叫小思的姑娘,为什么没苏大美女这么大名声,导致尚文远至今,也没听说其他系出了什么新校花级的美女。 但就尚文远的眼光看来,如果苏小艺是范爷一个级别的女神,那小思怎么也得是嘉欣一个级数的。 美女有特权,美女傲娇,还不都尼玛被一群牲口给惯出来的。 尚文远可不想在美女前,去丢人现眼。 美女,真是枯燥的大学生活的一种调和剂。 古人不是说了么,红袖添香夜读书,多赏心悦目的画面。上完大学,如果还是光棍一枚,那就不是上了大学,而是大学把你给上了,多悲催的人生! 愿望是美好的,但生活中总会有很多意外。 就在临近平安夜的前两天,尚文远在宿舍大楼门口,碰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来干嘛?还想打一架?”看着眼前这位气定神闲的“小郭富城”,尚文远冷声问道。 “草,你当我愿意来丢这个人?”王国栋心火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寒声说道,“我二叔想吃你吃个饭。” “没空!” “你连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就说没空?” “只要你在,我哪天都没空。” “呵呵,小尚吧?这可不好啊。冤家宜解不宜结,想必堂堂中文系才子,不会不理解这话吧。”没留意旁边停了一辆奥迪车,从车上下来一位高瘦、儒雅的中年大叔。 清癯的脸上,泛着和熙的笑容,来到尚文远前面,主动伸出右手,说道:“我是国栋的二叔,王建军。” 第二十三章 第一次交锋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其有恶者,不能隐其情。*必出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其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者而知其隐者,此所以谓测深探情。 如何揣摩一个人? 尚文远不知道王建军读没读过《鬼谷子》,或许是后者身染商场久了,探人底细的招式,就跟身体本能一样,见着人就能自然而然的使将出来。 王国栋一家的资料,早在冲突事发后的头一天,尚文远就从钟道安的资料里熟悉了。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眼前这位王建军。 这也是尚文远为什么会答应王建军的邀请,根本上说来,也是他也挺好奇,这位看上去气质儒雅平和的红二,为啥最后会栽在一位大胸脑残女身上。 像王建军这种身份的人,宴请人自然不会随便在街边找一家馆子,开两瓶啤酒,几个人对着吹。 奥迪载着四人,最后来到了一处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这时候,就连王建军也不得不佩服,尚文远这小子胆子够壮,面不改色的跟着对手,来到这旮旯里。 不过,自诩为文化人的王建军,实际上也无意跟一个小了自己好几轮的小家伙,玩什么暴力恐吓的招数。如果换成王国栋这玩意儿,就说不定了,没看这家伙偶尔投射过来的目光,满是阴狠暴戾么。 从停车场的电梯里,一路直上,最后停在了8楼。 很吉祥的数字。 一出电梯,尚文远就大开了一回眼界:天堂会所。 也不知道这天堂是西方安息之所呢,还是只针对男人而言的极乐之地, 进入金碧辉煌的大厅之后。答案就明了。 不像尚文远前世见识过的那些娱乐场合,这天堂会所,的确不一般。 完全西化的装饰风格,整个大厅被布置得。让人一入其中,就宛若进入了基督神话中的极乐净地。 那些身披薄纱的绝色妙龄女子,慵懒的躺在画卷中,随意的展露着曼妙的身姿。 一行人自然有专人接待,从跟王建军熟稔的招呼中可轻易得知,前头与王并行的敢情就是会所的老板。 到房间的沿途,不免又让人眼花缭乱一番,廊道间莲步轻移的天使们,只身着寸缕,身上的关键部位若隐若现。尼玛。敢情天使都这样哒。 尚文远现在这副身躯,正是气血充盈之时,还是小处男一枚,这场景,不流鼻血就不错了。要不是嘴里不停碎碎默念“我对二手货不感兴趣”。估计小帐篷就得支起来了。 没看王国栋这逼,风衣脱掉后,遮不住丑,走路都躬着的么。 “老板,这小子什么来头?”会所老板见俩小子缀在后面五、六米远,恭敬的对王建军低声问道。 “穿西装的是我大哥家的,小叶。以后万不能让这小子来你这里,如果让我知道你放他进来,你知道规矩。”王建军说这话,语气特别严厉。 见小叶颔首应是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又说道:“旁边那小子。等会你把这的最顶级会员卡,送他一张。以后他要求什么,你也全部满足他。具体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明白!不过,我挺好奇。这小子什么路数啊,值得老板您费这么大周章?” “你是挺好奇的,呵呵。” 这位看着30往上的中年人,被王建军一句轻飘飘的话,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赶紧噤声。 一行人很快来到用花体字标注的“basileia”(希腊文,意为拥有无上之权的天国)厅。 等到进得厅里,尚文远发觉,这充满着西方神话的天国厅,也无非是布置得华丽富贵一些,里子还是咱们国家的那一套,就一个饮酒寻欢作乐的地。 “小尚,今天你是客人,请上座。”王建军右手一引,微笑着对尚文远说道。 你妹,这就开始了?尚文远扯着嘴角,笑得很灿烂,伸手引向最尊贵的位置:“王叔叔,您是尊长,那是您的位置,我随便找个位置就可以了。” “好,这我最大,就卖个老,今晚就听我安排,如何?”王建军也是干脆,直接坐到主位的欧式长条沙发上。又指了指他左手边的位置,说道,“小尚你坐我边上,咱们叔侄好好说会话。国栋,你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你看看你,像什么话,愣头愣脑的。” 厚实的红木长条餐桌两侧,摆了两张同样挺宽敞的欧雕沙发,人一坐上去,确实挺舒服。 见都入座了,王建军才微笑着对侯在一旁的叶姓中年人吩咐道:“叶老板,开始吧。” “好的,王总。”叶老板大手一挥,身披轻纱的使女们,鳞次奉上新鲜进口水果、精美小点心,以及一看就挺高档的各种酒水,动作轻柔的在三人面前摆好。 等使女都躬身退出后,叶老板又是一拍掌,从外面进来六位身着白纱,却并不暴露的美女。里面居然还有三位白人妞,看起来似乎是乌克兰的美女。 六位美女都不是凡品,身材婀娜,肌肤在柔和的灯光下,宛若凝脂。要不是在这个场景,尚文远都觉得,这些拥有着优雅气质的美女,是来自欧洲那些老牌贵族家的贵妇呢。 “王总、尚公子、王公子,请慢用!”叶老板这货看着挺是那么回事,应该是受过专门的培训。冲三人鞠躬致意之后,倒退出大厅,并轻轻合上大厅的大门。 “小尚,您选二位吧。”看着安静的侯在一边的美女,王建军微笑着对尚文远说道。 “王叔,这就免了吧,我跟国栋哥还小,这些不适合吧?”尚文远装出一副窘迫的样子,对王建军说道。说完还对王国栋示意。 “哈哈,小什么呀,我和国栋他爸,在你们这年纪的时候。都结婚了。”王建军完全是一副豁达的长辈模样,爽朗的笑了两声,说道,“这是这厅的规矩,没事,就图个新鲜。你要拒绝啊,这些小姑娘,可要受罪喽。” “这样啊,那小侄就放肆了。”尚文远今天跟王建军抱的是同一目的,如果上来就拒绝。殊为不智。刚才之所以那么一说,只是提醒王,哥还小,有些招你使出来,我可要往外推。 看了几眼六位始终保持着恬淡微笑的大美女。尚文远点了点两位外籍美人,笑道:“想必这几位美女,家乡是乌克兰吧?” “是,公子。”怪异的中文从美女口中说出来,却又是一番异域风情。 也难怪,老大哥轰然崩塌后,数十个分离出来的国家。眼下正是最困难的时期。就是俄罗斯,现在都是饿殍满地,很多人想吃块黑面包,都成了奢望,更别提比俄罗斯还不如的乌克兰了。 而乌克兰又是盛产美女的地方,到日渐繁荣富强的中国。用身体换面包,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王建军随意的点了两位中国的美女,剩下就留给了王国栋。 待几位美女各自在三人的身边入座后,王建军笑道:“呵呵,小尚还挺有研究的。你怎么就知道她们是乌克兰过来的。” “嗨,我没事跑我爸那,有不少摄影师拍了很多国外的照片。嘿嘿,美人嘛,总是赏心悦目些。”尚文远实话实说。 “哈哈,年轻就是好哇,我们都老喽。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嗨,扫兴了,扫兴了,不说这些了。”向身边的美人一示意,待其中一位美女伸出芊芊玉手,在水晶杯里倒上猩红的红酒。 王建军这才拿起酒杯,对尚文远说道:“还是回到主题上来,今天请小尚你过来,一呢,是替我大哥,向你正式道个歉。我这大侄子不懂事,让手下动了粗,累得小尚你进了医院。这是王家管教无方,责任全部在我们这边。但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小尚,你看,这个面子,能不能给我这个虚长了几岁的叔叔?” “王叔您这么说,就是折小侄的寿了。不说您今天摆这么大场面,让小侄大长见识,其实我爸本就计划最近几日来北都,想摆酒向您和国栋哥请罪,不想却是王叔您抢了先。”客套话对于尚文远来说,完全不陌生。上一世,尚文远哪天不是揣着假面具,周旋在大大小小的宴会酒席? 示意身边的乌克兰妹子倒酒的举动,起身向王建军鞠了一躬,歉然说道:“还请王叔见谅,到这个月25号,小侄才年满15,家严早有训示,未成年,不得饮酒。您看,能不能让小侄以水代酒,向王叔您尽尽孝道?” 见王建军大度的表示,完全没有意见之后,这才示意边上的乌克兰美女,倒上一杯果汁。 双手端起杯子,尚文远又向王氏叔侄致意道:“至于跟国栋哥的这点小误会,家严早就教训过小侄了,说起来,还是小侄年轻气盛,对国栋哥先动了手脚,这是小侄的不对。这样,今天我就借花献佛,向您,向国栋哥赔个罪。我记得国外有位名人说过,年轻人犯错,就连上帝都会原谅。还请王叔和国栋哥,给我这个纠错的机会。” “坐下,坐下,别这么客气。来,都喝了这杯,以后咱们也就是一家人了。”王建军做人确实老道,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说出的话也让人如沐春风,完全就是把尚文远放在平等的位置。要换成另外一个跟尚文远一个年纪的少年,非得被这阵仗弄晕了不可。 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又示意美女倒上一杯,这才朗声笑道:“小尚你刚才说,你父亲最近要来北都?那正好哇,到北都的时候,小尚你一定得通知一声王叔,到时候我得向他好好讨教讨教这育儿经。” “那我先代家严谢过王叔,不过,这酒么,还得咱们摆才是。” “好说,好说,酒谁摆都一样。” 几杯酒水下肚之后,相互客套了好一阵,王建军这才让美女通知外面,准备上菜。 王国栋在叔叔面前,表现得很乖巧。乖戾嚣张全都不见,待人接物彬彬有礼,配上他一副标准的小白脸形象,从外表上,就能把尚文远甩出几条街去。 这家世好,有一桩好处,基因遗传得好哇。要不然那些豪门贵户挑女人,除开政治联姻不谈,哪家不是优中选优?龙生龙,凤生凤,优势集合起来,不出几个好条子才怪。 上菜过程中,王建军一直掌握着谈话节奏。 或谈些社会趣闻,商场秘辛,或关心一下后辈的学校生活。时不时的顺便借尚文远教训一下侄子,很好的扮演了一位知识渊博、见多识广、宽厚仁和的长辈形象。 吃饭什么的,都用不着几人动手,身边的美女,全都代劳了。只要一个眼神,这些久经训练的美女,就能把你心仪的吃食送到你的嘴里。 尚文远肚子里嘀咕:要不是顾忌自个和他大侄子,王建军会不会直接让美女用丁香小嘴渡食? “真尼玛*,要不等以后咱也试试?”尚文远暗里腹谤不已,却又非常享受美人带来的味觉、视觉、触觉带来的多重刺激。 难怪那么多酒精考验的高官、豪客,也禁不住这温柔乡的绕指柔,如此美酒,佳人在怀,还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娇羞模样,不动心的,不是柳下挥,就是尚文远这样随时保持警惕的异心者。 不得不说,王建军这人,是真厉害。 难怪后人送他一顶儒商的帽子,这家伙见识之广博,就连尚文远这个重生者,有时候都有点招架不住。毕竟起点不一样,从小接受的教育,接触的人物,见识过的大场面,不是尚文远这种贫寒起家的人可比。 高层秘闻、娱乐趣事、企业管理、修身养性、文人典故,无不信手拈来,娓娓而谈。就连出版界,他也能谈得很深入,什么发行渠道,盈利模式,推广运营。一度引得尚文远嘀咕:这货开启了主角模式? 甚至有时候尚文远还在想,如果家伙,图谋的不是自家的命根子,其实拿来做个朋友,也是很不错的。至少,在一起聊天,不会尴尬冷场。 可惜了,天然的立场对立,造就了天生的对手。 临近10点,王建军就主动结束了今天的饭局。 召来会所的叶老板,王建军问尚文远,愿不愿意就住在会所,明天一早安排人送回学校。 见尚文远婉拒了,他也不勉强,反而是让叶老板安排车送尚文远回去。 叶老板在尚文远跟王建军告辞的时候,掏出一张白金会员卡,送到尚文远面前。 尚文远欣然笑纳,还开玩笑说,是不是以后请同学来消费,凭借此卡,酒水可以打半折。把叶老板呛得差点咳出毛病来,连连说,出示这张卡,一律费用全免。 整个席间,王建军没提研究室或者阳光基金一个字,就算尚文远有时候故意提到这个话题,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 待载着尚文远的车开远了,王建军刚刚春风拂面的脸,蓦然色变,阴沉着对王国栋说道:“这小子,果然不简单!国栋,学校你不用去了,明天我就派人去办手续,你先去国外待一段时间。” 第二十四章 姐夫 ( )ps:不好意思啊,昨天有事情耽搁了。 与王建军的这次碰面,尚文远大有收获。 传说中的白金会员卡,被他随便塞在裤兜里,估计逃不掉被洗衣机冲洗一遍的命运。 尽管王建军隐藏得很好,但尚文远还是从其闪烁的目光中,感觉到,对方动手的时间,恐不太远了。 而这一回,应该不是试探一下就会罢手。 等叶老板的人一走,尚文远随便在学校里转悠了一会,找了个电话亭,给钟道安打了个电话。 半个小时后,一辆毫不起眼的普桑,载着尚文远和钟道安,来到了蒲清泉家里。 “老大,公示期满了吧?”蒲清泉书房里,钟道安喝了口参茶,轻声问道。 “嗯,正式下来,应该还要几天吧。”蒲清泉答道。 十年前,正是双江社的人才公开招选,使得原本还要延后很多年的公务员选拔制度改革,提前了整整十二年。钟道安所说的公示期,就是蒲清泉在新闻出版总署的内部公示。 只是过过流程,公示期间没出问题,任命跟着就下来了。 “恭喜大哥!” “恭喜大伯,过两天,等二伯、我爸他们过来,好好摆上一桌。” “再说吧。”升官嘛,怎么说也是大喜事,蒲清泉满脸笑容,说了几句,才问道,“倒是你们俩,大半夜的,不光是看我吧?有什么事。说说。” 钟道安看了一眼尚文远,才说道:“小远你来说。” 也不是客气的时候,尚文远就把前段时间。《南都周末》的发难,以及双江审计小组的事,详细说了一遍。顺便,也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哼,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给我说?”除了双江审计的事,《南都周末》的文章。包括后来阳光基金的新闻发布会,蒲清泉都清楚。开始还以为,不过一场嘴皮官司。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对宁、尚俩兄弟把这么大事瞒着他,感到很不高兴。 “您不是在关键时期嘛,我爸他们也是怕您分心。”尚文远自然得解释清楚。 “分什么心?这么大的事!你爸他们也是。轻重都搞不清楚。”蒲清泉第一次在尚文远面前。虎起了脸,皱眉问道,“安子,对方什么来路都摸清楚了吧?” “嗯,基本摸清楚了,都王家人搞出来的。”钟道安在蒲清泉面前,不敢摆公子哥的造型,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所图的,估计就是基金会。” “狗胆不小。这也敢伸手!”蒲清泉冷哼一声,森然说道。 等尚文远又把跟王建军见面的细节,一一说出来之后,蒲清泉的脸色凝重起来。 “今晚的事,你爸他们知道不?”蒲清泉对尚文远问道。 “还没来得及跟我爸说,这不还在摸情况嘛。”尚文远回答道。 “唔,不轻举妄动,是对的。安子你是怎么想的?”蒲清泉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律的弹了几下,问道。 “还没想好,这不找你商量了么?我的想法是,他们做得了初一,那我们就做得了十五,还回去就是了。他王家是粤州的地头蛇不假,但我还不信了,难道碰都碰不得?” “没那么简单,一个王家,没这么大胆。”蒲清泉摇摇头说道,“这事,你们不用掺合了,我来处理。” 尚文远和钟道安知道厉害,这事确实不是他们俩掺合得了的。 尽管现在看来,只有王家露了出来,但更深的层次,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对政治人物来说,经济层面,只是一个方面,政治利益才是根本。 步子大了扯到蛋,尚文远当初的一个慈善念头,却是弄了这么大一个庞然大物出来。 事情早就脱离了单纯的慈善大业。 现在的情况是,谁掌握了阳光基金,谁就拥有了更大的话语权。 说起来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但事实就是这样。 在以一地经济发展,考核任免官员的时代,阳光基金这么庞大的资金量,说地方主政者没打这些资金的主意,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你要打这些资金的主意,是不是得跟基金会打好关系?有了这个关系,那其他的利益是不是可以交换?比如,政治利益。 在官场,单打独斗是成不了事的。 从古至今,千年官场,细数下来,有几个海瑞?就算海瑞,难道就他一个人? 主动也好,身不由己也罢,各种圈子、利益派别,只要涉身仕途,这些都是难免。 偌大一个国家,有多少地方?又有多少利益圈层? 如此,凭基金会这个平台,是不是可以编织出一张更为庞大的关系网出来? 而有了这些关系网,集合起来的庞大力量,是不是在国家层面上,有更大的话语权? 高度决定视野,到了现在的位置,蒲清泉怎会不明白这些道理?现在有人想抢己方阵营的大平台,那跟要自己的命,有什么区别? 这牵涉出来的层面,可不是阿猫阿狗几只,不动则已,一动那就是整个全局。 到了后面,以蒲清泉一署署长之尊,恐怕也只是跑腿吆喝,更上层的角逐,才是重心。 正是明白了这一点,尚、钟二人,才没有继续待下去。 估计今晚,蒲清泉和一大批人,是睡不成觉了。 从书房里出来,尚文远跟着钟道安,回到了钟家小院。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尚文远让钟道安的司机,把自己送回了学校。 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一晃就到了平安夜。 也不知道苏小艺的两位“护法”是怎么撺掇的。到了晚上,一下来了整整七个女生。 尼玛,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都来了。 除了小思,301寝室的女暴龙们,都齐活了。而另外几位,则是“护法”的302寝室的姐妹们。 这可不成,一对七,尚文远想想都直打冷战。 赶紧跟几位哥哥求援。 有吃有喝。还有妹子,这么好的事,哪找去? 三位兄长拍马赶到。 一行人包了三辆出租车。齐齐赶到全聚德。 比较幸运的是,这时“圣诞病毒”,还没荼毒中国,大冷天晚上。全聚德位置多的是。 要了一个包间。十几人生生把尚文远鼓鼓的钱包,给挤了个干净。 三位兄长毫无节操的力捧,尚文远“恶少”的形象,才在几位女生怀疑的眼光里,稍稍洗白。 总算没辜负满荷包的票子,尚文远最后拿到了想要的信息。 聂思思,也就是尚文远心仪的那位,外国语学院。英文专业,苏南人。 在301室的几位美女嘴里。文静贤淑,勤奋好学,成绩优异,可爱到爆。 尼玛,能到北大的,除了自费生,谁不是学霸级别的?自动忽略成绩神马的,尚文远对文静贤淑、可爱这项,却是欣喜不已。 跟301的美女们拍胸口保证:我,尚老幺,一定会成为301寝室女婿。往后,301任何大事小事,召之即来,绝不打马虎眼。 美女们齐齐一个白眼:只是初审,欲得伊人,道阻且长。 烤鸭味道就那么地,倒是酱料着实不错。 一咬牙,尚文远最后找三位兄长,又借了500大洋,给301和“护法”寝室的女生,各自又打包了几只烤鸭,这才满足了吃货们的胃口。 这一晚,尚文远斩获了“美女陪审团”的初步好印象,而三位哥哥,也各有收获。 苏小艺这种妖精级别的,拿出来就是打击人信心的存在。三位兄长的目光自动掠过苏大美女,反而对着另外三位,各自送了好几斤秋天的菠菜。 可惜,人家美女矜持得很,毫不理会三位的殷勤,只对烤鸭感兴趣。 好在现在有了联系,三个寝室,初步达成了“联谊寝室”的战略意向。 不过,美女们都发话了:看表现。 这就给了条活路。 把美女们送回宿舍,210寝室在熄灯后,展开了一场事关几人未来幸福的重大议题。 老大熊国平:301假小子,秦倩倩是他的目标。 老二黄格:301长腿女汉子,蓝舒婷是他攻坚目标。 老三彭青:302“肥肥”,任小娟,就是俺的维纳斯女神。 老三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尚文远惊问:哥,你这吨位,怕是降不住她吧? 老大也大感惊悚:兄弟,你不担心把你给闷死? 老二厚道,劝道:别作死成不? 彭青冷笑:你们懂个鸟,古语说得好,胖子枪短,瘦子阴深。你们都尼玛找浑身没几两肉的,别说做兄弟的没提醒你们,以后帽子带色儿,可别哭啊。哪有我的小娟娟好,噢,软软的,大冬天抱着,多美啊。 呕! 好吧,这是个人喜好问题,外人实不足道也。 锁定了目标,几人就商量,这攻城拔寨,该如何筹备? 送花?写情书?早晚送水,送温暖?图书馆共同学习,共同进步?未名湖畔散步,谈人生,谈理想? 各种招数,各种套路,四人把高考的吃奶劲都使了出来。 最后尚文远拍掌:信息不对等,一切都是瞎掰,先把资讯库给建立起来,才是正经。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人家喜欢吃什么,兴趣爱好是什么,这些都不了解清楚,干啥都白搭。 众人齐赞:这靠谱。 兄弟几个一合计,几人最闲的就是老大了,心理学还是新兴专业,基础课都不太多。这个伟大而光荣的使命,最后就落在老大熊国平身上。 女人的话题一起,就没个够,特别是还没谈女朋友的小处男,越说越兴奋。 尚文远扛不住,说着说着就睡死过去。 第二天正好周一,上午就是曹博林,曹夫子的课,不敢旷课。被床头闹钟惊醒,尚文远拉起还在酣睡的黄格,胡乱洗漱一遍后,两人歪歪斜斜的就往教室里赶。 正走着,尚文远右肩被轻轻拍了一记,耳边传来轻脆的声音:帅哥,还没睡醒呢? 谁啊?尚文远打了个激灵,往右边一看。 嗬,挺时髦的美女呀!黑色香奈儿小羊皮大衣,搭配喀什米尔披肩,小毛毡帽,米黄的小牛皮长靴,配上脸上的那副可爱的蛤蟆镜,时尚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对,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敢问,美女,你叫我啊?”老盯着人瞧,多不礼貌啊,尚文远干脆发问。 “嘻嘻,戴维,我说他认不出我了吧?”时尚美女说完,尚文远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位。 风衣革履,绅士帽,黑发蓝眼,标准的中西混血。眉毛给修得整整齐齐,脸上轮廓倒是分明。只不过尚文远看来,怎么有股子奶油小生的味道呢? 这公母都谁啊?尚文远一脑门子问号。 “圣诞快乐!小弟,姐姐你都认不出啦?”看尚文远愣头楞脑的样子,美女取下眼镜,嘻嘻直乐。 不是姐姐文惠,还能有谁? “啊,姐!你啥时候回来的啊?咋不通知我一声?”尚文远一个熊抱,把姐姐抱了起来,高兴的嚷道。 “给你惊喜呀!”姐弟俩打闹了好一阵,文惠才指着一旁的奶油小生,对尚文远介绍道,“老弟,这是戴维,你未来姐夫?”(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没教养 ( )ps:码字还是挺累人的,求点击。 “姐夫?” 尚文远被老姐这介绍,给惊住了。 十几天前打电话,可从来没听她提起过呀。这也太突兀了吧! “你好,我叫戴维?李,你可以叫我戴维。”小白脸操着一口怪腔怪调的中文,向尚文远伸出手。 尚文远伸出手,跟小白脸不自然的握了握,说道:“我叫尚文远,很高兴认识你。” 一旁的黄格,早都清醒了,直目楞登的就这么看着尚文惠和小白脸。其他匆匆赶往教室的学生,也被路边这组合,给吸引住了目光,不过上课要紧,大多都是溜了几眼,就匆忙赶路。 “咳!”尚文远拿手拐了拐老二,对老姐说道,“你们住哪?” “喜来登长城饭店,怎么,你赶时间呀?”尚文惠问道。 “快上课了。”尚文远指了指腕表,又拉着老姐,走了几步路,避开那个戴维,轻声问道,“你们现在都住一起了?” “什么呀,我们开了两个房间!”尚文惠脸一红,啐道。 尚文远暗松一口气,说道:“哦,那就好,这你第一次谈朋友?” “嗯。”毕竟大学四年,又在美帝那待了两年,文惠原先的那些内向、害羞的毛病,彻底改了过来。说起个人的问题,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轻声说道,“学校里认识的,对我很好。” “你们就……就这么着。就要结婚了?”尚文远措辞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嗯,他跟我求婚了。我也觉得不错,也见过他父母,这次回国,就是想带他见家里人。”文惠轻声说道,又揪着尚文远的胳膊,问道,“你觉得他咋样?” “说不好。这样吧,我马上要上课了,要不你先带他四处逛逛。晚上我请你们俩吃饭?”尚文远又看了看表,发觉快开课了,连忙说道。 “好,我可指着你拿主意呢。”说完。文惠又牵着弟弟的手。来到小白脸面前,用英文跟他说了几句,又跟尚文远约定好晚上见面的时间和地方,姐弟俩才道别。 往教室的路上,黄格这才扯着尚文远问道:“我靠,这是你姐?亲的?” “嗯哪,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咋啦?” “没咋。你那姐夫哪人啊?外国人?” “八字还没一撇儿呢,算哪门子姐夫。美国人吧。我今天第一次见,我哪知道啊。” “靠,你姐姐都认了,你认不认,有屁用。” “家里我姐说了不算。” “我靠,老幺,你家到底干嘛的?都没问过你,难不成你还真是什么公子?” “公子个鸟,别这么恶心行不行?老子一听公子俩字,就起鸡皮疙瘩。” “靠你,怎么就恶心了?大爷我想做公子,还没那个命呢。赶紧的,老实交代,你家是干嘛的?” “老子服了你了,不说了嘛,我家就一卖书的。” “不对吧,我怎么看你姐,穿的那一身,就不一般,贵气。” “你烦不烦啊,曹老怪要点名了。” 兄弟俩一路小跑,总算在曹老夫子点名前,赶到教室坐好。 被这忽然钻出来的一姐夫,扰得心神不宁。尚文远也没心思跑外语学院去找小思,一天的课上完,尚文远就搭车,来到了喜来登饭店。 女孩子都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尤其是在感情方面。 今天把戴维介绍给老弟,尚文惠就觉得,恐怕老弟对自己男朋友,不是很满意。 心里就有点小担心。 照道理说,只要自己觉得可以,家人的意见,也只是参考而已。 但在家里,她明白,要说谁说话最管用,恐怕还得数弟弟文远了。 不说老妈从小就宠着他,就是在很多大事上,老爸都得听最小的弟弟的。就算大哥文广,在老爸面前,也都不敢造次。 如果她和戴维的这桩婚事,老弟第一个出来反对,估计还真挺麻烦。 见到尚文远,文惠喜笑颜开的挽着小白脸的手,说道:“下课啦,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戴维请客。” 哼,要洋鬼子请客?歇歇吧。 不过,还得给老姐面子,尚文远挤出笑脸,说:好啊,还真有点饿。 戴维也操着半生不熟的中文说道:喜欢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钱不是问题。 “先别急,钟叔正好有空,叫一起吧。”这时候想起钟道安来,尚文远就觉得,让这花花公子来盘这个戴维的底细,再合适不过了。 “钟叔?哪个钟叔啊?”文惠跟钟道安只见过几次面,还是出国前见的。尚文远一说,一时没想起来。 “你出国手续都他办的。”尚文远提醒道。 “哦,你说小兰姐老哥啊,我想起来了。”文惠这才想起来,笑道,“你咋叫他叔呢,比我大不了几岁吧。你叫他叔,那待会我是不是也得跟着叫啊。” “辈分问题,他都叫爸哥了,我还能咋地?”说这个就郁闷。 姐弟俩说得热闹,却是把一个大活人给晾一边了。 等文惠发觉,这才很抱歉的跟男朋友解释了一通。 “没关系,人多热闹。”想不到这洋鬼子,对咱中国人图热闹的习惯都弄清楚了。 “那好,我打电话给他。”尚文远说完,就走到前台,借了部电话,拨了钟道安的大哥大号码。电话通了后,就对钟道安说姐姐回国啦,晚上一起聚聚。 钟道安这回挺长情的,正和上次跟尚文远通话的那女人,腻在一起。接到侄子的电话。问清楚地方,应了一声,就带着妹子。开了那辆“虎头奔”,直奔喜来登而来。 尚文远三人坐在大厅,等了约莫20来分钟,钟道安就到了。 见了文惠,钟道安夸张的叫道:呀呀,这不是我文惠侄女儿么?成大姑娘了,越来越好看啦。 文惠和这个年轻的小叔。拥抱见礼后,又向钟道安介绍了戴维?李。 和这位,钟道安就没那么热情了。矜持的和戴维握了握手,各自用英语自我介绍了一番后,钟道安又把身后的女子,介绍了一遍。 冬天穿得都比较厚实。一时没看清楚这貂皮大衣裹着的女人的面貌。一听钟道安介绍。尚文远才惊讶的发现:这妞不是《过把瘾》那女主角么? “嫂子好!”惊讶过后,尚文远就开始没大没小起来,对着姜大美女嬉皮笑脸的说道,“嫂子,等会给我签个名哈,我回头拿学校去,哈哈,那帮牲口非得羡慕死不可。” “你小子又找抽呢。嫂子是你叫的吗?”钟道安正跟小白脸客气呢,听见小家伙跟自己女人瞎贫。扬手就是一巴掌,怒道,“你得管她叫婶儿。” “切,婶儿多难听啊,把人都给叫老了,你说是吧,嫂子。” 姜美女嘴角含笑,脸上的酒窝愈加明显:“你就小远啊,你被单得有俩月了吧,咋不拿回来洗洗?” “这是好姑娘,难道钟道安这花花公子,也给套上了马嚼子?”尚文远暗道,又讪笑道,“嘿嘿,这咋好意思呢?让你这大明星帮我洗被子!” “想得美你还,小子,能帮你铺床都不错了。”看来钟道安还是挺紧着这女朋友的,笑骂道。 “我说呢,现在都还那么香,敢情还是大嫂的功劳。” 没理会尚文远的胡说八道,姜大美女又分别跟文惠和小白脸,优雅的打招呼。 文惠和小白脸对国内的娱乐明星都不熟悉,但尚文远熟啊。 要知道,自从《过把瘾》播出后,这姜美女,可是狠狠火了一把。其精湛、出色的演技,将那位爱到死去活来,恨到要同归于尽,对爱情、浪漫偏执得不可理喻的痴情女人,演绎得淋漓尽致。 街上随便拉一人,你要说姜珊,可能很多人不知道说的谁,但你要说杜梅,估计十个中有九个都会说:哦,就那个把老公差点逼疯了的疯婆娘啊,知道啊,漂亮,但特么谁娶谁疯啊。 这样一位全国知名的大明星,就站在面前,还和老姐亲热的招呼。尚文远这会,还真是有点不敢置信。 腹谤了一句“好白菜都被猪拱了”,尚文远没让几人继续,直嚷嚷饿了,赶紧找地吃饭。 几人这才结束寒暄。 找吃饭的地方,还得数钟道安这地头蛇。 跟文惠问清楚,这洋鬼子对吃的有什么忌讳后,钟道安大手一挥,就载着众人,来到一家幽静所在。 尚文远跟钟道安混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地方。 地方看着不是太大,但装修得很有格调。 不张扬,整体色调也很淡雅,配上暖色的灯光,整个地方,透着一股温馨和典雅。 “这地儿不错,小叔,你咋找到的?”尚文远问道。 “废什么话,难不成你以后还想自个来?”向服务员出示了一下金色会员卡,在一位身着旗袍的美女带领下,钟道安边往里走,边跟尚文远瞎扯。 随着国家经济的高速发展,私人会所,也自然而然的进入了各个大城市。 这家名为兰亭别叙的会所,估计就是最先起来的一批。 进入一间更为雅致的房间后,一名雍容华贵的少妇,也跟着进来。 钟道安对这名叫秋兰姐的少妇,很是客气,向众人介绍,说这是会所的老板。 都是熟人,秋兰姐跟姜大明星调笑了几句,把大美女弄得面红耳赤,又对钟道安说:小安子你得好好珍惜,也不知道你上辈子敲烂了多少木鱼,把姜美女给骗到了手。 钟道安还能说什么,舔着脸装憨厚呗。 又跟尚文远姐弟俩,还有那个洋鬼子,客套了好一阵后,才扭着腰身,出了房间。 洋鬼子自诩见多识广,但也被这看着毫不出奇,实则内敛奢华的私家会所,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就一美国普通中产阶级家庭出身,在他原先的印象里,古老的东方国度,应该就是贫穷落后的代名词。跟尚文惠的交往,潜意思里还带着那么一股优越感。就连跟尚文远和钟道安的第一次碰面,也多带有一种俯视的角度。 直到现在,他才把心里的那点优越感,略略收敛起来。 为了照顾戴维这个洋鬼子,秋兰姐安排人上了西餐。 肥鹅肝、鱼仔酱、松露,配上甜甜的波特酒,着实让人味蕾大开。 钟道安和姜大美女,已然习惯了这种生活,倒没觉得什么稀奇。 文惠在西方生活这么长时间,对西餐礼仪什么的,也挺熟悉。不时配合着洋鬼子戴维,惊叹着美食。 两对分坐在餐桌两边,脸含甜蜜,还时不时的低头窃窃私语,感觉很是融洽。 这让尚文远很是郁闷,感觉自个就尼玛多余,纯粹亮闪闪的大电灯泡嘛。 三两口就把盘子里的东西解决掉,味道都没怎么体会出来,就瞎嚷嚷:哎呀,这什么破西餐啊,肉呢? 小东西这丢人现眼哟,简直不忍直视。钟道安放下手里的刀叉,低声怒道:不说话你会死啊?以后别说你认识我啊。 “靠,饿了还不让吃东西啊?”尚文远针锋相对。 一旁的小白脸戴维看了尚文远几眼,用英语对文惠轻语道:“你弟弟怎么这么没教养呢?” 文惠刚刚还笑妍如花,却被男朋友一句话,给说得俏脸一寒,冷声说道:“我家就这样。” 弟弟可是家里的宝,她这做姐姐的,疼还来不及,那容得人这么说,就是男朋友说,也不行。 尚文远眼睛正四处溜,正好看见老姐脸色不对,忙问道:“姐,咋啦?怎么生气了?” 文惠脸色的变化,钟道安两口子也看在眼里,姜大美女柔声问道:是不是不合胃口? “没事没事,很美味啊。”文惠打起笑脸,掩饰道。 钟道安就坐对面,刚刚戴维的动作,他可看在眼里。玩味的用英语问道:“戴维,你刚刚说什么了?让我的小侄女这么生气。” “我也不明白,我就说她弟弟,缺乏一点点就餐的礼仪。”耸了耸肩,小白脸摊手说道。他确实不明白,女朋友为什么会因为一句话,而给他甩脸子。(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把关 ps: 今天把昨天欠的补上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都是4000字的大章,还有点节操吧? 求点击、收藏、推荐。 再弱弱的问下:有多的月票吗?给一张呗。 语言这玩意,真要下工夫去学,不难。 难就难在运用上,书本上学得再好,平日里用不上,也是白搭,语言环境很关键。 比如你一个“zi”、“zhi”不分的南方人,到北都混个十来年,也能说一口京片子。 尚文远英语真不咋地,前世也就在学校过了四级,反正大学考证嘛,任务。 后来参加工作,因为做过一段程序员(我们不生产代码,我们只是代码的搬运工),对计算机英语倒是熟悉不少,简单的英语文章,能读。但要听、说,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想着往后,肯定少不得往国外跑,不会门外语,肯定诸多不便。 所以,重生以来,从一开始,尚文远对英文的学习,就没放松,原版英文书、报纸,读了不少。但家里哥哥、姐姐外出求学后,就他一人学这个,对个话都没人。 这就造成他能听懂,但就开不了口。 钟道安和小白脸戴维的对话,尚文远听了个清楚。 暗道一声惭愧,自个只想着反正一家人嘛,轻松自在惯了,把戴维这老外给忘了。 人老外忒讲究这餐桌礼仪了。 “啊哈,这个不好意思哈,散漫惯了。姐,帮我给翻翻,”尚文远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的对老姐说道。“给你男朋友说,都是一家人,别那么严肃。这是家宴,不是外交场合。” 文惠满不乐意的把老弟的话。翻译给了她男朋友。 加上姜大美女的圆场。一桌人这才喜笑颜开,回到之前的和谐气氛。 正吃着。钟道安搁一边的砖头响了起来。 这也太破坏气氛了,钟大公子嘟哝了一句:谁啊,这时候打什么电话? 不过知道他号码的,不是家里人。就是很好的朋友。 跟几人示意了一下,钟道安起身出门接电话。 确实不是外人,刚一接通电话,里边就传出晏华的声音:“安子,我家小远跟你一起不?” “哦,三嫂啊,在呢。正一起吃饭。”钟道安笑道,“你是会算还是怎么着?” “哈哈,哪有,我跟小东西寝室打电话。他同学说出去了。”晏华笑道。 “找小远有事啊?” “没事,今天他生日,我就想问问他咋过的。以前在家我都给他煮两个荷包蛋的,现在隔这么远,也就打电话问问。” 儿行千里母担忧,晏华这话,朴实无华,却是把钟道安说得心里一酸。 “嗨,这小子估计自个都忘了,他不说,我也不知道。行了嫂子,不就荷包蛋嘛,有我这叔叔在,还能缺了他不成。”又想起一事,钟道安又说道,“哦,文惠回国啦,你们知道了吧?” “啊?这个死丫头,也不打个电话,啥时候回来的啊?”晏华惊喜的叫道,“文广呢?跟着回来没?” “没呢,嘿嘿,不过嫂子,我得恭喜你啊。文惠给你带回一外国姑爷,小伙挺帅的。” “这个死丫头,你把电话给她,还反了她了。”小叔子突如其来的消息,把晏华给惊得不轻。传统农村家庭嘛,儿女终身大事,父母不关心还成? 拿着电话,回到屋里,钟道安把电话递给文惠:“你老妈的,你这丫头,我还以为你跟家里说了呢。” 一点准备都没有啊,文惠不免有点惊慌,笨手笨脚的接过电话,轻声叫了声:妈。 这可是捅了马蜂窝了,一听见女儿的声音,晏华噼里啪啦一顿骂,总之一个意思:死丫头白养你这么大,回国不打电话,耍了朋友,也不说一声,把家里人放哪了? 这时候的砖头,声音都挺大的,晏华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屋子里每个人的耳朵。 尚文远无良的看着老姐挨训,还挤眉弄眼的冲老姐使鬼脸。 钟道安附在姜大美女耳边,吩咐了几句。 大美女微微点头,冲小白脸戴维颔首示意后,起身出门。 “嫂子干嘛去?”尚文远见状,冲钟道安低声问道。 “边儿去,叫婶儿,再乱说,小心我削你。”跟小家伙打闹惯了,钟道安作势拍尚文远,却被小家伙灵巧闪过。 “你俩定下来啦?钟爷爷和嫣奶奶知道不?” “还没来得及说。”钟道安其实也不知道,自个娘老子,同不同意这门亲事。之前他老娘可是安排了不少的对象,所谓门当户对嘛,那些女的家世都挺不错,可惜钟大公子一个都没瞧上眼。 “这女的靠谱,放心,钟爷爷和嫣奶奶那,我帮你说去。”尚文远自告奋勇,拍胸口就上。 “滚蛋,你一小屁孩儿,懂什么呀。告你啊,别大嘴巴乱说。”事关自个终身幸福,哪能放心让熊孩子捣乱,钟道安低声警告道。 叔侄俩低声嘀咕,却把小白脸又晾一边了。 戴维对钟道安叔侄的窃声低语不在乎,一是听不懂,最主要的还是他看女朋友,被电话里的那女人,骂得抬不起头来,很是关心的看着文惠,但因为正在通话,他也不好插嘴。 晏华骂了老半天,总算消停了,最后才压低声音问道:没吃亏吧? “没有。”文惠总算缓过劲来,又被老妈一句话,问了个面红耳赤,腻声回道。 “没有最好,没成婚之前,你要乱来,小心我不认你这个女儿。”晏华在儿女教育问题上,坚决贯彻一个政策:儿子皮实,不听话捶就是了,女儿么。只要不乱来,随便怎么惯都成。但有一条,女儿家成婚之前,坚决不能同房。 又严厉嘱咐了女儿几句。晏华这才说道:把电话给你弟弟。 对小儿子。晏华可和蔼多啦,不是有句话么: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尚文远这个小幺儿,调皮是调皮了点,但从来不招猫惹狗的,她和老公可从来没操心过小家伙的大小事情。 “母后。有何吩咐啊?”尚文远接过电话,大模大样的问道。 “你个狗东西,你姐姐回来都不跟我说一声,白疼你了。”晏华嗔怒道。 “这不还没来得及嘛。” “哼,你就找理由吧。对了,人你都看见了,这外国人。靠不靠谱啊?” “嗯哼,这个问题嘛,放心,有我把关呢。” “嗯。你可得好好帮我们把把关。找什么外国人嘛,听着都不对。不行,我得过来一趟。” “过两天吧,反正过两天爸也要过来,您要对儿子的眼光不放心,可以跟着过来看看。” “放心才怪,就这么定了,这两天我就过来。对了,小东西,忘了今天啥日子了吧?” “啥日子?您和老爸结婚纪念日?不对啊,好像不是今天吧?爷爷生日?不早过了嘛。” “不跟你说了,等会你小叔跟你说,你们先吃饭吧,我挂了啊。” “喂,喂,卖什么关子嘛,真是的。”尚文远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疑惑的嘟哝道。 “姐,今儿什么日子啊?”还好有个老姐,把电话递给钟道安,尚文远问道。 “等会你就知道了。”文惠轻笑两声,就不说话了。 “嘿,不说就不说。”想不起就先放放,尚文远看着面前空空的碟子,苦着脸对钟道安说道,“我的亲叔也,饿死了,能不能让秋兰姐上两道实在点的,你听听,我肚子都咕咕直叫。” “等等吧,马上就来啦。”原来是姜大美女回来了。 等就等,想起老妈的布置的任务,加上自己也想知道,尚文远就对老姐说道:“我跟你男朋友聊聊,你负责翻译哈。” “就你多事,你们能聊什么呀?”文惠娇嗔道。 “你照着翻就成了。”尚文远拿出小舅子的派头,大模大样的对小白脸说道,“戴维,奉母后懿旨,有几个小问题,你得着实道来。” 小白脸一脸茫然。 文惠狠狠瞪了一眼作怪的老弟,没好气的把话,翻译给了男朋友。 “这是不是你们中国人说的,见家长?”小白脸这中文学得还真不错,尽管听着让人蛋疼,但至少意思是能听明白,而且连“见家长”这种中国特色的礼节也能了解。 “对的,你懂就好。”尚文远拿起水杯,咕咚喝了一口,有板有眼的说道,“现在我代表组织问话,那什么,把你祖上三代,干什么工作的,有无前科案底,家里房子多大,车有几辆,银行存款有多少,外面有无债务,都老实交代清楚。” “噗!”却是姜大美女,被尚文远这一大串话,给逗乐了。 “你小子,哪来这么多怪话,娘的,都跟谁学的?”钟道安也乐了。 就连文惠,也被老弟这番话,给乐得不行。 独留下小白脸,茫然四顾。简单的中文,说说可以,但这么一串,加上尚文远说得也快,他一正宗老外,能听懂才怪。 求助的对女朋友问道:“你弟弟刚刚说什么了?怎么你们都在笑?” 文惠这才边笑,边给男朋友翻译了一遍,当然,措辞可没老弟的这么逗。 “老姐,甭给我偷工减料,我听得懂哈,只是不会说而已。”尚文远对老姐的翻译质量,严重不满。 赢来老姐一个大白眼。 小白脸这下懂了,早有准备啊,跟背书似的,把自个家庭背景说了出来。 敢情老姐这男朋友,奶油是奶油了一点,还真有两把刷子。 家庭背景清白,老爹是美国宝维斯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不算顶尖大状,但也很不赖,收入不菲。老妈是华人,民国时期移民后代,哥伦比亚大学学士学位,结婚后,现在是专职家庭妇女。 而小白脸本身,从小品学兼优,以全优成绩,进入哈佛,而且连续几年,都拿到学校的全额奖学金。 本科毕业后,因其父亲的帮忙,进了宝维斯,做了三年的管理工作,又凭事务所几名董事的联袂推荐,顺利入读mba。 按小白脸的说法,以他现在的表现,随便进入世界500强,完全不是问题。 牛掰啊!尼玛传说中的美帝学霸。 “why- are-you- so- diao?”听完小白脸的自述,尚文远冲老姐比了个大拇指:“老姐,眼光不错。” 不过,听着是不错,但实际有几分本事呢?尚文远多疑症又犯了。 “戴维,你是学商业管理的哈,那我请教一个问题。”举什么栗子呢?肚子里抠了半天头皮,尚文远虚心请教道,“在国际大型企业的管理中,交叉持股不可避免,如何规避网状型交叉持股,带来的管理风险?” 这真是尚文远一直在考虑的问题,随着研究室业务的不断拓展,尽管只是在出版界。但出版所涉及到的产业,也绝对不会少。产业的逐步扩张,除了带来飞速膨胀的收益,但也同时带来管理上的难题。而且,非母子公司的交叉持股,以后绝对不可避免。 更何况,为了应对国内复杂的商业环境,跳出国门,在其他国家布局,然后再引入国内,本就是尚文远一直在计划的事情。 尽管有专业的人去运作,但如果自己不清楚这里的门道,越到后面,复杂程度逐渐升级,那非得把自己都绕晕了不可。 尚文远提的这个问题,就有点专业了。老姐在翻译的时候,对专业名词,比划了半天,最后还是尚文远看不过去了,直接提醒了两个词“cross-shareholdings”、“mesh-type-cross-shareholdings”。 小白脸这才搞明白,皱眉稍微思考了一会,才很美式的耸肩回答道:“你也知道,只要是风险,就不可能完全规避。按照美国一般大型企业的做法,多数都是尽量在规避母子公司的交叉持股,而且尽量控制不要有控制、从属关系的存在。而在非母子公司的交叉持股中,不需要限制持股比例,而应当在交叉持股信息公开、表决权限制及相关制度的完善上作出规范。” 怕尚文远不明白,小白脸还解释了一通什么是表决权限制,以及交叉持股信息公开的必要性。 同时,也把这种网状型交叉持股的正面作用,以及弊端,都一一说了个大概。 不愧是mba的高材生,这是真本事,尚文远心里给小白脸,点了32个赞。 这是企业管理决策层的问题,其实小白脸戴维,也只是在学校里,读过案例,实际操作,他还没机会。 在答完尚文远的问题后,他又对女朋友问道:“你弟弟不是大学生吗?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第二十七章 加塞儿 对于男朋友的疑问,文惠是这么回答的:问你两个问题,你还不乐意了? 小白脸撇嘴、耸肩、举手投降,女孩子的大脑回路,总跟男的不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其实人和人之间,从陌生到熟悉,总会有一个过程。 跟尚文远一般,过了先入为主这个隘口,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到平等的位置,交流起来并不是问题。 谈到自己本身,戴维这个外国人,总算可以刷刷存在感了。 偶尔蹦出来的几句蹩脚中文,使得整个人,举止言谈幽默感十足。 而幽默,可以很快拉近人与人之间彼此的距离。 到目前为止,尚文远对姐姐的这位新男朋友,初步认可。 为什么要强调一个新呢? 其实文惠在国内上学的时候,也谈过一段。 老姐长得又不丑,抛开家人的角度,完全说得上文静、温柔、清秀。 这样一棵鲜嫩可口的小白菜在前,不刺激得一群荷尔蒙旺盛的牲口,嗷嗷叫才怪。 不过,要摘得这棵小白菜,还有一个boss要过——尚文广。 老大文广看着斯斯文文,完全一副白面书生的样,但实则却是十足暴力男一枚。炮仗性子,山里娃底子,身板结实,力气又大。 有他守在小白菜身边,没几人近得了文惠的身。 但偌大一个数理学院,总有不怕死的。 大名楚自雄的青年,突破文广设置的重重关隘,总算赢得文惠的青睐。 从此,俩人在象牙塔内,花前月下。温馨甜蜜。如果剧情就照这么发展下去,最后尚文远的姐夫,就没小白脸戴维什么事了。 但青春不止让人迷醉,还有伤感、无奈和遗憾。 四年大学生活结束。也到了告别的季节。 楚自雄没有扛住家里的压力。被他老子押回老家,分配到了当地的市委机关。 而文惠。也被尚瑞达直接送出了国。 劳燕分飞!两人的人生,在命运的指挥棒下,按着自己的轨迹,各自向前。也许。此生不会再有交集。 老姐的初恋,尚文远只是听老哥八卦过,他没见过楚自雄,对此人自然谈不上什么印象。 但对小白脸戴维,尚文远却有了最直观的观感。 其他方面,可能需要更多时间去了解,但从今天一天的接触来看。这外国小伙还是挺靠谱的。 随着交谈的深入,气氛愈加融洽。 正轮上尚文远瞎掰呢,屋里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 “咦?咋回事?这时候停电?”也忒扫兴了,尚文远嚷道。 也不知道。雅间的门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随着一阵“嗨皮波尔斯得”的电子音乐声,从门外推进一辆装着插满了蜡烛的生日蛋糕的小推车。 秋兰老板成熟、妩媚的脸庞在烛光的映衬下,愈发娇柔。 除了尚文远,屋子里其他人也都站起身来,打着拍子,唱着生日歌。 “靠,今天是老子生日啊。”尚文远这才想起今儿是什么日子,难怪老妈专门打电话,还卖关子。 现在谜底揭晓,确实是一个大惊喜。 以往尚文远是不太愿意过生日的,觉得过一次生日,就又老了一岁,总有急着去死的感觉。 每逢生日,也只是老妈煮俩荷包蛋就草草了事。 不曾想,远离家乡的第一个生日,居然是在这个场景。 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老弟,生日快乐!” “happy-birthday!” “小远,生日快乐!” “哈哈,傻了吧,小子,今儿你是寿星公啊,赶紧的,起来说两句。”钟道安第一次看见尚文远呆头呆脑的样子,大乐。 “这……,你们都知道啦?”尚文远站起身来,嘴皮子挪动两下,憋出一句话来。 “废什么话,许愿,吹蜡烛。” 小推车推到面前,尚文远脑子里也是乱七八糟的,胡乱比划了一下。随着众人的祝福,鼓起腮帮子,一口气就把十五根蜡烛吹灭了。 近5000的肺活量,可不是白搭。 灯光也随之打开。 “兰亭开业这么些年,小远你是这里的第一位寿星公,很荣幸。”秋兰老板微笑着对尚文远说道,“时间有点仓促,准备得不是很充分。这样,今天你们的消费全免。” 不待钟道安说话,秋兰姐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小盒子,递给尚文远,柔声说道:“这是秋兰姐的一点小心意,祝你学业有成,天天开心。” “谢谢秋兰姐!”尚文远喜笑颜开的接过小礼盒,瞎贫道,“钟叔,可以把你电话借我用一下吗?” “这时候用什么电话?” “我要打电话给我妈说,我今天看到了一个绝世大美女。”尚文远满脸正经的说道。 这小马屁拍得,把秋兰大美女逗得花枝乱颤:“哎哟,小猴子,这么大点儿,小嘴就这么甜啦。我可真为你们学校的那些美女担心,多会哄人呀。” 满屋子里都被寿星公给逗乐了,姜大美女也笑道:“我看也是,这么会哄人,不知道得骗多少小姑娘。” “警告你们,我是一名严肃的艺术家,凝视美女是我的工作!你们这是严重的职业歧视。”尚文远继续正儿八经的胡说八道。 “好啦,别瞎贫了,切蛋糕。”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之后,钟道安说道。 “礼物呢?秋兰姐都送了,别说你跟嫂子没有哈。” “嘿,你小子!”钟道安大怒,今晚寿星公最大,就没出手,没好气道,“今儿没准备。要啥礼物,说!” “嗯,我想想啊。”捏着下巴,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尚文远才说道。“先记上,想起来了再管你要。至于嫂子么。你把那张《只爱我一个》的专辑签名送我就成。” “成,等回去就给你。”姜大美女笑道。 “老弟,生日快乐。”也不知道戴维啥时候拿了个纸袋,文惠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尚文远,又说道,“这是我跟戴维的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姐,谢谢戴维。”有生日礼物,多开心啊。尚文远接过盒子。顺势打开,却是一块手表。仔细一看,哟呵,江诗丹顿。 尚文远对物质没啥讲究。一看这表,就觉得不便宜,不过确实看着挺好,简洁、大气,把低调的奢华,演绎得淋漓尽致。 喜滋滋的把手腕上那块电子表取下来,换上这块名表,扬手晃了晃,笑道:“哈哈,不错,我喜欢。” 收完礼物,尚文远接过姜大美女手里的餐刀,把蛋糕切成几份,装小碟子里,一一送到众人手里。 吃完蛋糕,又跟众人调侃了两句,秋兰姐借故去厨房,领着两位漂亮服务员,出了雅间。会所里还有其他客人在,再是老朋友,也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 尚文远对蛋糕不感冒,但见到姜大美女亲手送的荷包蛋,却是感动得不行。 待尚文远吃完荷包蛋,文惠让服务员收拾了一番残局后,正餐终于上来了。 香气四溢的牛排,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闹腾了这么久,众人也都饿了。 各自招呼一声,直接开动。 年纪相差都不太大,彼此熟悉之后,也都放下矜持,边吃边聊。 今天自己生日,又收了礼物,尚文远一高兴,话就特别多。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春晚。 “嫂子,你想上春晚不?”对尚文远不管大小辈分的胡说八道,姜大美女也习惯了,只有钟道安还在那张牙舞爪。 “哪有那么容易啊,再说我也没收到邀请。”大美女大眼白了一记钟道安,轻叹道。 在娱乐圈打拼了这么多年的姜大美女,怎么会不知道春晚的魅力。尽管《过把瘾》让她大火了一把,但要在这个圈继续走下去,单凭一个电视剧,可不成。 其实按钟道安的实力,安排自己媳妇儿上春晚,演出个什么节目,不是太难。但他不太想自个女人,老那么抛头露面,对大美女的白眼,全当没看见。 但尚文远贼啊,交谈中,就感觉出,这未来的幺婶,不太甘心做个相夫教子的金丝雀、笼中鸟,要不然那么多年的辛苦全都白费了不是。 所以,他才故意的挑起这个话题。 “嗨,不就一个邀请么?你要真想上,交给我来办。”尚文远又开始大包大揽。 “真的?” “小子你瞎咧咧什么呢?央视你开的呀?”钟道安知道小家伙有这个本事,开始出言阻拦道,只是这话一出口,尚文远分明看到姜美女眼角的一丝黯然。 “切,真当咱这北大才子是白叫的啊?不是吹牛,本小爷出马,杨非不立马缴械,我这尚字儿倒着写。” “就你?”钟道安不屑道。 “你看我这暴脾气!电话拿来。”被钟大公子一急,尚文远马上就想行动。 “干嘛你,说风就是雨。” “闪开,我帮我大嫂的忙,你瞎凑什么热闹。”小家伙说得义正言辞,却是把钟大公子气乐了。 把砖头扔尚文远手里,不屑道:“打,现在就打,告你,今儿要不弄个名目出来,礼物可就没了哈。” “你就等着吧,办成了你得给我双份。”尚文远晃着脑袋,开始拨号,杨大台长的号码还是记得住的。 尽管都一台之尊了,杨非每天却是忙得不行,特别是年关。电话接通,光听声,就知道人还在台里。 大砖头又没来电显示,杨非正忙呢,恼火的问道:谁啊? “杨叔,我小远啊。” “哦,是你小子啊,什么事?叔正忙活着呢,赶紧说。” “大事!” “甭卖关子了,你小子能有什么大事?麻溜的,不说我挂啦。” “我送您一档节目,收视率保证比新闻联播不差,算大事不?” “你啊?是不是看叔还不够忙,拿我逗乐子呢?” “什么话,您这是?我跟谁也不敢跟您开玩笑呢吧。知道您忙,我也不废话,就这么说吧,您要不信,咱俩签个对赌协议。如果我的这节目,低于新闻联播市场份额10%,我赔您一千万,现金,您敢是不敢?” “不是,我说你小子怎么说得跟真的似的?”杨非跟电话里,觉着小家伙不是开玩笑,好像是正儿八经的说事。避开闹嚷嚷的人群,找了一个安静地,问道。 “什么像真的?本来就是,您就说赌不赌吧。”尚文远笃定的说道。 “赌不赌得先说着,赶明儿你来台里,咱详细谈谈再看,不过,你什么条件啊?” 嘿嘿,总算问到点子上了,尚文远冲钟道安扮了个鬼脸,正色道:“什么条件不条件的,咱俩谁跟谁啊,对您来说,就不是什么条件。嗯,我嫂子,姜珊你认识吧?” “姜珊当然认识了,不,人家怎么就成了你嫂子了?” “这您就甭问了,是这么一回事,今年春晚,给她安排一节目呗,对您来说,简单吧?” “啊?节目都安排下去了,你咋不早说呢?” “那就夹个塞儿,个人独唱,十来分钟的事情。” “先说着吧,明天你啥时候过来?” 第二十八章 达人秀 “怎么了都是,都这么看着我干嘛?” 挂断电话,看着一屋子四双眼睛,齐齐盯着自己,尚文远不由疑惑的问道。 “呀,老弟,我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会骗人呢?” “你小子行啊,忽悠人还这么理直气壮,今儿是见识了。” “小远,跟人开这么大玩笑,可不好哇。” 除了小白脸戴维,其他三人,差不多同时对尚文远的这通表现,表示出了强烈的质疑。 实在是这牛吹得,还比新闻联播收视率不差!关键还要拿1000万跟人对赌,说得都跟真的似的。 “敢情你们都以为我开玩笑呢?”尚文远对几人的反应,严重表示不满。 “难道不是?”这次三人说话齐整了。 “切,爱信不信,等过两天我跟人把合同签了,你们就知道了。”尚文远不理会众人夸张的表现,埋头对付起盘子里的黑椒牛排。 “呔,小子,别只顾着吃嘿,说说呗。”钟道安把小家伙面前的盘子一抽,说道,“不是不相信你,实在是你这口气也忒大了点,你知道人新闻联播收视率是多少不?” “不知道。”尚文远果断承认,毫不在意的说道,“这不是重点,数据么,不有专门的是市场调研公司么,咱不能抢人家的活。” “那重点是什么?你怎么就确定,你的那什么节目拿出来,人们都喜欢看呢?还有,你哪来的1000万?”文惠知道自个这弟弟文章、字都挺好,人也聪明,但这么大的事,说干就干,怎么听怎么不靠谱,不由问道。 “好吧。看来今天不来点干货,你们是不让我好好吃饭了。”尚文远无奈的放下手里的刀叉,正色说道,“说之前。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现在的电视节目,主要看什么?” “新闻,电视剧,广告也算吧?”姜大美女是娱乐圈的,说起这个不陌生。 “好,那问下戴维,欧美电视节目,主要有什么?”尚文远示意老姐翻译。 “差不多吧,新闻、电视剧、娱乐、购物、游戏。还有各种秀。”戴维想了想,回答道。 “不用多说了吧?”尚文远学小白脸,摊手说道,“咱们缺的就是娱乐。而娱乐是什么?就是丰富人们精神生活最重要的东西。” “数亿的电视观众,总守着几档新闻节目和那么几部电视剧。你们说,我要搞一档全民都可以参与的电视娱乐节目,还会担心没人看?” “不对,综艺大观不就是吗?那收视率能跟新闻联播比?”姜大美女想起这茬了,忙说道。 “老看有什么劲,互动懂不懂?” “互动?这你发明的词儿?”钟道安不屑的问道。 “您真会聊天。”尚文远冲钟大公子翻了个大白眼,还是解释道。“这互动的意思,就是观众也可以参与到节目中,而不仅仅是坐电视机前干看。” “甭废话,你直接把你的那什么节目,说出来不就得了,老绕来绕去的。有意思吗?”钟大爷是个急脾气,不耐烦听小家伙长篇大论,嚷道。 “喳!”尚文远装了个怪,开始把自己想法,大致讲了一遍。细节当然不会讲。即便讲了,几人估计也得给绕晕。 实在是这家伙搬出来的东西,说着挺简单,但要把选拔机制、合作细则、推广、组织等,全部说清楚、讲明白,肯定不是一句两句能搞定的。 节目的事,还真不是尚文远心血来潮之举,他把伊明远从老爸那边要过来,就一直在着手准备这事。只是今天借着为未来幺婶上春晚的机会,把时间提前了而已。 经过两个多月的筹备和倒腾,在伊明远的操持下,公司架子是立起来了。 这家新注册的公司,名字尚文远懒得去想,直接取了个世界传媒有限公司。 法人自然是伊明远,而三个股东,却全部都是来自于开曼群岛的三家全外资公司:弗雷曼影业、曼尼投资、富林控股。 公司注册资本5千万元,经营项目分为了影视、出版、策划、文化投资四大板块。 这也是尚文远计划的未来集团公司的大致框架。 如无意外,世界传媒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而集中的办公区域,就显得尤为重要。所以,趁着现在北都地皮还算便宜,尚文远以曼尼投资的名义,在三环离央视不远的地方,直接从其他人手里转了100亩地皮过来,打算建成未来集团的总部所在。 目前,也只是基本完成了拆迁和平整,所有建筑完成,至少得等两到三年。 至于现在的世界传媒,在伊明远的操作下,也只是搭起了一个框架。二、三十号人,在北都饭店租了几间套房,作为临时办公地点。光这个费用,两个月下来,也花掉了不少钱。而且在找到新的、合适的办公地点之前,这个钱还得一直花下去。 外资企业嘛,谱先摆上,这点费用,必须得承受起。 世界传媒的事情,在座只有尚文远一人清楚,就连钟道安,也只是隐约知道一点点。毕竟伊明远去办的很多手续,很多还是通过钟大公子去找的关系。要不然,单凭伊明远个人,是没有这个实力的。 每天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流出去,尽管对现在的尚文远来说,还完全构不成多大影响,但每个月看报表,也心疼不是。 反正瞅着现在的大环境,以及媒介传播的时机都差不多成熟了,尚文远就干脆把计划稍稍提前了点。 央视是最佳的合作平台,根子正、影响大、实力强,就凭这个牌子砸出去,少有不买账的。 至于合作栏目,后世那么多已经证明了的品牌,捡几个就是了。毕竟就是一个创意的问题,操作起来并不是很复杂。 因为涉及到版权的问题,早在世界传媒筹建过程中,尚文远就整理出十多档电视品牌栏目。交给伊明远,让他在世界几个主要的国家和地区,做好了版权注册登记,其中当然包括了国内。 综合考量之下。尚文远从这些注册栏目中,选择了一档操作相对简单,制作费也能接受,实施起来,能够影响大多数人的节目。 没有比《达人秀》更合适的了。 为什么选择这档节目? 除了上述的几条原因,最重要的是,这节目可复制性高啊。 只要做出一个模板,再复制到其他国家,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要知道,《达人秀》自从syco tv公司2006年在英国试验播出之后。短短四、五年时间,可是扩展到全球39个国家,影响世界数十亿人。其专营权更是世界上增长速度最快的特许经营权之一。 这样一档栏目拿出来,以杨非这样的人物,会看不出好歹? 再配合其他形式的宣传和推广。尚文远相信,就算达不到新闻联播那样的恐怖数据,相差也不会太大。 “真人秀这样的节目,只要设置的条件,能足够吸引人,人们的参与热情是很高的。”最先对尚文远设想的栏目,做出肯定的。反而是戴维这个洋鬼子。 毕竟美帝是世界第一强国,娱乐业的发展更是到了世界之巅,不说电影、电视剧,就是电视栏目,人家美帝也早就走到了世界各国的前面。 作为土生土长的美帝公民,天天耳濡目染。戴维有这个反应,也不足为奇。 更何况,mba也从不缺乏娱乐产业成功案例的解读、分析。自然一听,就明白尚文远提出来的这个秀,将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力。 “咦。老弟,看来你还真不是开玩笑呢,你这脑子是咋长的?哦,我看看,就一颗呀,也没见多出一个来啊。”绝对是自己老姐,亲的。 对戴维的本事,文惠当然清楚,一看男朋友首肯了,那自然应该不差。嬉笑着就开始折腾尚文远头上的板寸,揉得尚文远晕头转向。 神马毛病这都是? “这小子属猴的吧,要不哪能这样猴精猴精的。”钟道安乐呵呵的看着小家伙被折腾,幸灾乐祸的笑道,“要不小惠你干脆把人拉美国去,让那些科学家把这小子脑袋给切开,看看到底是咋长的。” “呵呵,我看行,我也挺好奇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以一个高收视率栏目,换一个春晚登台表演的机会,这样看来,基本没跑,姜大美女当然是喜笑颜开,跟着男朋友调侃道。 “啊,嫂子,你也这样说,我伤心了。”摆脱掉老姐的魔爪,尚文远装着很受伤的表情,哀叹道,“本来还想送你一首歌的,哎……” “就你?”钟大少总是扮演泼冷水的角色,“玩玩笔头就得嘞,荒腔走板,知道五线谱是嘛玩意儿不?” “跟你就没法聊,边去,我跟你媳妇儿聊。”尚大爷很不高兴。 姜大美女以前只是通过钟大少的嘴,知道小家伙挺聪明,据说打小就妖孽无比。但这音乐,她且还是一个半调子呢,不由笑着问道:“真的假的?你是会填词儿啊,还是会作曲啊?” “嫂子你得相信俺的人品。”尚文远说这话,很是大言不惭。 “嘻嘻,国歌你能把词哼全不?”自己老弟,当姐姐的还不清楚?文惠出言讥笑道。 尚大爷真怒了,直接开唱: 找点空闲,找点时间, 领着孩子,常回家看看。 带上笑容,带上祝愿, 陪同爱人,常回家看看。 妈妈准备了,一些唠叨, 爸爸张罗了,一桌好饭…… 好吧,尚文远又无耻的开金手指了。 反正不开白不开,至于那位红红姐,先顾着自家人再说。 歌好不好听单说,但这破鸭嗓子,却是让人直接受不了。 少年的变声期,那嗓子,说话听习惯了还成,但尼玛要唱歌,那简直,用一句万川老话来说,就是死男人的*——不摆喽。 好在这是会所,不是自个寝室,尚文远不太敢放声高歌,要不秋兰姐非得去厨房拎把菜刀,把尚文远的破喉咙,给割了不成。 实在是尼玛太难听了,比初学者学拉小提琴还难听。 “停、停、停,饶了你叔成不?” “啊,你唱的什么破歌啊。” “stop!please!” 反响太热烈了! 尚文远意犹未尽的叹道:“你们还真是,多有感情的一首歌啊,也不让我唱完,后面……” “小远,小远大爷,别说了成不?让我耳根清净一会,成不?”钟大少丝毫不给伟大的词曲作家面子,直接准备开始动手了。 “不懂得欣赏!”对众人的表现,很是不满,尚大音乐家对笑得捧肚子的姜大美女说道,“嫂子,你是专业的,评评。” “不行了,等我歇会。”大美女伸出芊芊玉手,冲尚大音乐家摆手道。 “真这么难听?我觉得还行啊。”音乐达人四顾茫然。 第二十九章 古籍出版 快乐的时间,过得总是很快。 生日后的两天时间,尚文远带着《达人秀》的注册资料,以及完整的策划方案,与杨大台长,进行了初步的接洽。 但事情并未如尚文远设想的那样,杨非并没有痛快答应两方的合作。 倒是姜大美女加塞儿的事,杨大台长一口就应承了,这不是什么大事,一句话的工夫。 尚文远开始还很不能理解,明明看好的栏目,为啥杨台却瞻前顾后,有什么顾虑不成? 想不明白,那就问个明白。 干脆以小卖小,尚文远就把杨台给拉了出来,一老一少在秋兰姐的兰亭别叙,好好*了一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大台长这才把原因给说了出来。 敢情尼玛有人使绊子。 倒不是针对这次合作,而是上次央视直播阳光基金的新闻发布会,由此而引发的后遗症。 杨大台长也是听到风声,说某位大佬在某个场合嘀咕了一次,说这两年,央视闹得越来越不像话,为了两个钱,连自己是干什么的都忘了,台长是干什么吃的? 体制内就是这样,上面只要露出一点声音,下面的人就能给你吹得满城风雨。 杨非这个台长,也不是说在央视这一某三分地上,就能一言九鼎,为所欲为。 每时每刻,周围虎视眈眈盯着他位置的人,多了去了。 那位大佬的话,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反正现在整个电视台,都有人议论,说杨非这大台长,估计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 对杨大台长的各项指令,下面的人不说阳奉阴违。但至少有人敢站出来,偶尔辩上几句。 “你奶奶个腿!”尚文远暗骂,总算理解杨大台长,为什么在单位里。欲言又止,顾虑重重了,敢情是听说有人要动他。 这时候确实不宜轻举妄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达人秀》是不错,但要杨非拿头顶的帽子来赌,那估计人家办不到。 “杨叔,甭在意有些人的胡说八道。”想把这大台长拉自己这边,不整点实际的,看来是不行了。 尚文远安慰道:“您稍等两天,某些人的小心思。估计就该歇歇了。” “噢?有什么说道?”杨非固然知道,尚家不是看着那么简单,但背后是谁,他还琢磨不透。但既然小家伙这么笃定,应该是有什么路子。于是出声问道。 “先甭急,到时候您就知道了。”尚文远不想把话说满,想了想,又怕杨大台长多心,就又说道,“这段时间,您把台里捋一捋。别到时候有人来了,还有什么杂声。” “有些人作怪,您也甭客气,该放的放,该下手的下手。”小年轻说起这话,也隐约透出些杀气来。 杨非很想问小家伙。那人到底是谁。 但看尚文远嘴捂得严实,也就不好多问,正色应道:台里风气是得正一正,有些人这段跳得太欢实。 与央视的合作,就这么暂时搁浅。 但尚文远也没太多担心。皇帝女儿不愁嫁,好节目在手,总不会烂掉。 让老姐自个在北都,陪着小白脸四处闲逛。 尚文远回到学校,又安稳了几日。 这天上午,是系主任林健的课,也是中文系的必修课,《中国现代文学》。 林健是一位儒雅而又和蔼的学者,尽管平时主要精力放在了行政管理,但教学水准,实是一流。课堂上语言幽默风趣,学识又极其渊博,学术著述颇丰,乃是中文系响当当的一面招牌。 对学生态度又极好,就算有学生上课溜号,他也多是笑着调侃两句,然后继续开讲,很得学生们的喜爱。班上有好事者,给他取了个诨号:林圣母,取自闽南林默娘的尊号“天上圣母,人间妈祖”。 一时,林圣母之名,很快传遍整个中文系。林健知晓了,也只是微笑着说:林氏先祖,余有荣焉,只是某一大好男儿身,得了这么个名头,甚为不妥。 但这天上课,满教室的学生却是发现,林教授满脸青色,情绪也很激动,或者说有点暴躁。 苏小艺前面的有位女同学,估计是渴得厉害,上课期间,就拿出水瓶喝水。 以往这种情况,林健是不会管的,由着学生。 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林圣母却被这女同学喝水的动作,惹得勃然大怒,当堂就一拍讲桌,喝道:不想听课,就给我出去,当这是食堂吗? 一时满室皆静,都被林圣母突如而来的爆发,惊得不知所措。 女生面皮薄,那位喝水的女同学,脸红到了耳根子,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林教授是一位极有修养的长者,看那女学生的样子,知道自己这话说太重了。 面带疲色,弯了下腰,轻声道:“很抱歉,将个人情绪带到了课堂上,我向同学们道歉。” 说完,继续讲课。 但课堂的气氛,却是愈发压抑,也没人敢议论。老实人发起脾气来,也是很可怕的。 就这么压抑着,直到课间休息,满含惊异的学生才涌出教室,悄悄议论起林圣母今天怎么这样反常。 但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等到上课,估计也是强行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林教授再上课,比刚才要平稳了很多。 包括尚文远在内,满教室的同学,压根就听不进去,各自担心着林教授。 老师的情绪,总是直接影响着学生。 林健自然明白,上堂课自己发的那通无明业火,着实影响了课堂。 放下手里的书,轻叹了一口,说道:“好了,知道你们都听不进去,咱们聊点题外话。” 见同学们都带着疑虑的眼神望着他,林健继续说道:“我今天不想重复。什么是北大精神。因为我相信,自从你们踏入学校的那一天起,你们的血液里,就应当流淌着这种精神。” “这是根植在每一代北大人骨子里的灵魂和根基。这并不是我们炫耀的资本。立身处世,治学之外,我们还得知道怎么做人。嘉言懿行、修身立德,这是我对你们的期望。” 你道是什么,让林圣母今天当着满堂学生,大发怒火? 这得从去年说起,去年上半年,林健就向学校申请了古籍整理工作的立项,而且也得到了学校的批准。 也组织起中文系、历史、考古学系等四十多位教授,五十多位在读研究生。开始将诸如经子注疏、史学勘校、其他古代典籍的考辨、编纂、译注等古籍图书,整理成册,以期刊印发行。 这是一项浩大而又费时、费力、费钱的系统工程。 学校拨了不少的经费,来支持林健的工作。如果全部完成,对我国的古典文献传播。是功德无量的一件大好事。就连很多因为年龄太大,早就在家修养的老学究,闻之此事后,也主动参与进来,甚至分文不取,只求贡献一点自己的力量。 在专家组的带领下,历时一年半。总算有了些成果。 比如:《二十四史》、《十三经注疏》、《资治通鉴》、《通典》、《文献通考》、《新编诸子集成》丛书,《十三经清人注疏》,《理学丛书》……等等,一共几十种,数百册。 但让人始料不及的是,这些整理出来的典籍。不知道怎么泄露了出去。 起初都没人发觉,直到明珠古籍出版社、北都华夏书局,在一年一度的北都图书订货会的广告宣传中,被北大出版社的社长给看见了这些典籍信息。 都是很大的户外喷绘海报,琳琅满目。数十种学术典籍,封面也设计得也很漂亮。 回到学校后,北大社的社长就问林健,你们还忙活什么呢,人家都已经出版了。 林健当然不信,轻描淡写的说,就那两家出版社的水准,出版出来,还不知道有多少纰漏呢。 社长只是好心提醒,他又不是专业的学者,严格说来,只是一位商人。对这些专业的学术问题,自然摸不着头脑。提醒林健一声后,就没再管。 文献古典,说到底,只是学术书,单纯从商业的角度而言,销量不大,对出版社来说,只是提升出版社品牌和学术圈影响力的一种必要出版物。一般综合类出版社,不太愿意在这上面花精力。 林健毕竟还管着系上的行政工作,同时,也是古典文献整理小组的组长。 在社长的提醒后,就多了个心思,有心想找这两家社拿两本来瞧瞧。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嘛,人家这两家出版社,也是很有年头和底蕴的一级出版社,麾下能人无数。说不准,人家的工作思路和方法,还能对自己小组的工作,有所裨益。 但离订货会还有一段时日,两家出版社宣传的那些书,都还没上市。 不过,这也难不倒林健,出版社里没有,印厂总有。 他专门找到北大社的社长,让派了个主管印务的主任,带着他跑到古籍社和华夏书局的指定印刷厂。 印务部主任跟这几家印刷厂熟悉得很,只是观摩一下正在印刷的图书,有什么大不了的。 拿到书,林健仔细一读,顿时心都凉透了。 他每天汇总各组的典籍,自然熟悉自己小组的风格、文风。 两家出版社的书,除了汇编人员名单不同,其他都他妈跟自己小组出来的,完全一样。 在印厂不好声张,一回到学校,林健就召集整理组的各个小组负责人,把情况做了个通报。 这还了得,堂堂国家一级出版社,居然干盗书的活。 义愤填膺之下,众人一商议,就把情况报告给了学校。 北大自然有专门处理这种版权纠纷的法务部门。 等把情况给法务部门一说清楚,资深的法律顾问们,就摇头说,没用。 从版权方面来说,以往的那些典籍,都是公版书。 什么叫公版书? 国外情况不一样,但在我国,那就是凡是图书作者去世后50年,该图书就是公共版权图书,就不受版权法保护,任何个人或者出版机构,都可以出版这本图书,而不需要付任何版税、稿酬什么的。 而北大整理出来的这些典籍,最短的都是清代的书籍,你凭什么不让其他社出版? 这是明目张胆的扇北大耳光啊。 但怎么着,人家就这么做了,你能奈他若何? 论级别,人家出版社也是正厅级单位,社长、书记什么的,比你北大书记、校长还高半级,人家是部级,你是副部级。 论实力,人家银子大把。 真打起官司来,还说不准谁输谁赢。 任谁被这样抢了劳动成果,也不能就这么生受这口气啊。 所以,林健就亲自找到两家出版社的社长,向他们分别陈述,这样做是不对的,都是国家级单位,还是要讲点脸面,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背离文化人的底线。 这话惹恼了两家出版社的社长大人,说道:你们管理不严,让内容流了出来,怪得谁来?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咱就出了,有本事,你告我们去啊。 顺便还警告了一番林健:既然我们图书都已经马上入库发行了,你们就不能开印了,到时候,别怪我们起诉你们侵权。 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的林健,回到学校,只如生了一场大病。 实在是太憋屈了,确实怪不了别人,都他妈自己人把文稿泄露出去的。 这还不算,关键是学校在了解了全部情况后,直接就把项目给停了,项目资金也当然没了着落。 没有项目资金,整理小组凭什么还能继续?就那些散落在全国各地的资料、县志,都不是一点点钱可以拿到手。总不能让教授、学生们自己掏钱去做事吧?那也没人有这经济实力啊。 林健彻底寒心了。尽管不知道是谁,出卖了几十位老师和同年,但终归是逃不脱贪婪那点钱财。 这也是林健今天为什么说,要同学们嘉言懿行、修身立德。 功利主义,道德沦丧,确实是学术的一大害,也不知道这种风气,会不会在堂堂北大蔓延开来。 林大主任的寒心、悲观,却是给尚文远提了个醒,或许,这是个机会? 第三十章 投资 下午是公开课,尚文远不太想上。 散课以后,给黄二哥打了个招呼,自己则尾随着林圣母,一路来到系主任办公室。 “咦,你跟着干嘛?”满腹心事的林健,没提防后面还跟了个小尾巴。 “嘿嘿,找您自然是有事呗,林圣……老师,中午您没事吧?”差点说漏嘴,还好尚文远即时改口。 林健这会没心思理会学生的调皮,放好书本,回头说道:“有事就说。” “一句两句,也掰饬不清楚。中午您要没事,我请您喝个小酒?”尚文远依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喝小酒?你觉着我现在还有这心思?” “所谓酒入愁肠,便可化为几分侠气,说不准还能引得豪客来。” “你小子又憋什么鬼主意?” “哎呀,您这屋里怨气太盛,咱还是到地头说吧。”说完,尚文远就打算去攥林健袖子。 却被林大教授一晃手闪开,没好气说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上那喝去啊?” 因着钟道安的关系,两人已然很熟络了,尚文远又是个怠懒性子,林健跟他相处起来,反而很是轻松。 “好地方,有美酒玉食,还有绝色相佐,放心吧您就。” 地方就在后海,正是尚文远已来过两次的兰亭别叙。 “后海我挺熟的,咋没发现还有这地方?”文人好静,林健很是诧异,在如今满是工地的北都,居然还有这么一处清幽所在。 门口的女服务生也认识尚文远,见这位少爷又领了一位陌生人来,不由笑道:“喝茶还是吃饭啊?” “这个点,你觉得还能干嘛?头前带路。”女服务生的媚眼完全抛给瞎子看了。 外面看着不太起眼,进了会所,里面却又别有洞天。 林健在全国各地。见识过不少豪华的酒店、饭庄,但这兰亭别叙,却是另外一种味道。 被美女引到雅间,窗外正是什刹海。 屋内温暖如春。外面却是冰霜雪地,远处偶尔露出的红墙青瓦,别有一番情趣。 “你倒是会找地方,这地方喝酒不便宜吧?”两人坐定,待漂亮的服务生送上香茗,林健轻呷一口,这才对尚文远说道。 “喜欢吧?等会我让老板送您一张黄金会员卡,要不下次您一个人,人家不让您进。” “得得得,你可别害我。就我那点工资,估计还不够几杯这样的茶吧?”林大教授还是很识货的,知道盏中之物,应当是极品六安瓜片,就是传说中那位叶赫那拉氏每日的必饮之物。 “什么话您这是。要我说啊,您是守着宝山,还在想下顿有没有吃的,哎,也忒浪费了点。” “你小子话里有话啊,什么叫我守着座宝山,你指给我瞧瞧。” 这话题来得多顺溜。 尚文远暗里奸笑两声。笑道:“宝物太多啦,只是您没发觉而已。” “那你说说,我也想看看,我这昏花老眼,是不是身在宝山而不自知。” “我可说啦,说出来。您可别生气哈。” “我生你哪门子气?赶紧的,我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行,老师,您的那个古籍整理小组还没散伙吧?”尚文远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话一出口。林大教授脸色又开始发青了。 “您看看,说好了不生气的。”一看势头不对,尚文远也不卖关子了,赶紧解释道,“不是揭您伤疤,实际上,我在笑某些人,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偷我们一年半的成果,这还是芝麻?你这芝麻粒儿也忒大了点吧。”林健不忿的气道,“那你说说,这西瓜又作何解?” “自然是人呐,您召集起来的这一批人,是不是咱北大学术界的这个?”尚文远比了个大拇指,见林健自傲的点点头,又说道,“咱有了这些大能,您还担心往后出不了成果?” “哎,光有人有什么用?学校都已经把项目给停了。没经费,你让我们都倒贴,然后都喝西北风去啊?我喝喝风倒可以,但你让咱那百八十号人都跟着喝风?” “那如果说,经费没问题呢?”尚文远老神在在的反问道。 “你有办法?”林健一下来了精神,忙问道。 “办法总比困难多嘛,学校把项目给停了,咱可以找社会资金啊。” “嗨,我还以为你能让学校回心转意呢,原来还是打这主意。”林健刚刚升起的火苗,一下就灭了,有点意兴阑珊的说道,“你以为我没找过啊?没那么简单的,金额太大啦。” “这您甭管,我就问,如果能有社会资金进来,您这项目还能成不?” “有正当资金来源,当然可以啊。” “那不就结了?您说个数,往大了说也没关系。” “真的假的?你别是逗老头我开心吧?”林健这回睁大了眼,不过看着眼前那张稍显稚嫩的脸,又有点气馁,觉着这么大的事,指望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实在是不靠谱得紧。 “服了您了,我就跟您明说得了。”尚文远赶紧举白旗,直接说道,“我认识一外资企业的老板,今年刚刚进入中国,现在满世界寻找文化领域的投资。我觉得吧,您的这个项目,挺适合他们的标准的。” “噢?还有这事?”林大教授又精神起来,立马问道,“是家什么公司?他们能对咱们这古籍感兴趣?” “嘿嘿,学术上,您是这个,但要说商业么,不是我小瞧您,老师,您得数这个。”尚文远嬉笑着比划了一大一小两个手指头,说道,“紫气东来,您信不信,过不了两年,欧美那些西方国家,就得花大力气。研究咱们的东方文化。人家现在是未雨绸缪,工作做到前头。” “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看老师依然怀疑的眼光,尚文远补充道,“其实人家老板早就在问我。有没有什么渠道。我要把您的这小组推给他,指不定他还怎么乐呢。您先说个投资额度,或者我等会把他给叫来。” “这样啊,给你说说也无妨。”林健见小家伙说得信心十足,也不藏着掖着,说道,“如果要完成国内大部分的古籍整理,就凭眼下我们这几十号人,没个百八十年,恐怕是不成的。这资金么,也肯定不小。这样吧,你可以跟那公司老板说说,每年按200万的资金,我说的是人民币啊。持续投资10年,我们可以保证,能把多数的古籍,整理出来。至于遗漏、缺失的,我们会再想办法。” “每年200万?” “多啦?那150万也行。”林健对这种明显的商业谈判,完全是个门外汉,见尚文远夸张的声调。以为自己报得太高了,声音就自然弱了下去,“再少就不行了,很多秘本、孤本,都握在很多私人手里,不花大价钱。人家不会出手。加上这么多人的开销,再少估计就转不动了。” “老师您误会了,这点金额,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啦。”尚文远一看林圣母误会了。连忙说道,“人家每年可是有500万的资金呢,哦,我说的是美元。” 尚文远给林健说的这些话,其实完全都是瞎掰。 所谓的外资公司,就是世界传媒,就他自个的公司。 而之所以要拿这么多钱出来,也是尚文远的一个长远打算。 其实就目前世界的文化环境,离“国学热”,还至少得有10多年时间。甚至相比起80年代来说,古籍、学术类图书的消费,还远远不如。 为什么国内经济的发展,对文化的繁荣和刺激,反而出现负数? 甚至从国人的阅读量而言,平均到每个人,每年也就不足8本书,这还包括了一些诸如《故事会》、《知音》、《读者》这样的狗血杂志。 而跟咱们一衣带水,却又不太对付的日、韩两国,人均每年消费的图书是多少?18本。至于欧美,那更不用比了,说出来,简直让人羞愧。 出版大国,国民阅读量却是如此之低,原因何在?这扯起来,话就太长了。 体制的原因,中西思潮的冲击原因,教育改革的原因,实用主义、功利主义,国人价值观、道德观体系的崩溃,林林总总,总之是件挺复杂的事情。 但根本的一点,还是国家忽略了基础性教育环境的培育。 在前世,尚文远曾经在国内某个著名的论坛上,看见过一个帖子。 这帖子内容,说的是有个数学与应用数学的学子,临近毕业了,向广大骚情四溢的网民咨询,就业方向如何?就业后,待遇又如何? 应用数学,听起来也是高大上的专业,但从网民的各种回复来看,在国内,完全没有前途可言。好点的可以混个中学的数学老师,还得给学校塞不少钱,才能留在大城市里。 如果是到企业,估计除了计算机、金融,就没其他好选的了,而且,就这两个行业,也得首先把各种认证、资质全部考齐。 一句话,这种基础性学科的专业,在国内就业前景完全不被看好。 另外一部分有过出国经历的网民,就力主该学子:出国是唯一出路。 比如美国,人家就极为重视基础学科的培育。就业也很好,真要拿到人家的研究生文凭,最低5000美金起的月薪,如果是在一些大型研究机构,百万美金的年薪完全不是问题。 在我国的国情条件下,这位学子的问题,不是个例,而是极为普遍的一种现象。 大学毕业就失业,找到工作吧,还跟所学专业一点都不搭边,白白浪费父母辛苦赚来的数十万票子。 但你还不能不读书,文凭是块敲门砖啊。你专业就算是一坨狗屎,只要顺利毕业,拿到毕业证书,那也至少有了求职资格。没那一张纸,可能连人家大门,你都进不去。 这就是现实的无奈。 尚文远现在给林大教授许的这个口子,不是他善心大发,而是作为一名重生者,他清楚,学术书做好了,不管是从实际经济收益,还是品牌打造的角度,都会获益不少。 有的书,看着是学术著作,但从实际上来看,也能做出超级畅销书来。 这完全看出版机构,在学术圈子里的口碑,以及该书出版人是否掌握了时代脉搏。 “500万每年,还是美元?”林大教授再三确认尚文远说的不是空话后,有点惊着了。 500万美元,按现在的汇率,那就是整整4000万元。 这么大的一笔的资金,别说支撑现在古籍整理小组的近百号人了,就是把全国的著名专家、学者组织起来,也完完全全的足够了。 自从几年前,国家大力号召全国的高校、出版社、研究机构,进行古籍整理的工作以来,全国就有上百家出版社、高校、研究室,积极的参与了进来,也获得了不少成果。 尽管国家也拨了不少的资金,但因为各个机构自成体系,各自为战,导致古籍整理工作,并未形成系统的大气候。浪费钱财不少,但所获,与国家有关部门的期望,相去甚远。 除了诸如明珠古籍出版社、岳麓书社、华夏书局等几家以古籍出版为主的出版社,整个古籍整理,到了后期,基本上陷入了停顿的状态。 出版出来的书籍,因为各大出版社的编、校实力和学术水平不同,书籍质量也是良莠不齐,为广大读者所诟病。 而现在,如果能以北大的威望和近百年的学术积淀,组织起一股庞大的古籍整理队伍,尚文远相信,未来自己至少在古籍出版这块,会拥有极大的话语权。 林大教授这下才真正兴奋起来,一个月以来的烦闷、愤怒,尽皆一空。 等到尚文远一个电话,把伊明远召来,通过伊明远之口,确定了世界传媒与林健的合作事宜后。 林大主任也顾不上赏雪小酌的闲情逸致,直接让会所派了个车,自己一个人回到学校,向处在解散边缘的古籍整理小组,宣布喜讯去了。 尚文远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么一捣鼓,会催生出另外一个学术界的庞然大物。 藉由此,更是动摇了现行的教育体制和环境。 重视基础学科的环境培育,逐渐萌芽,并最终成为国内的教育、学术主流。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伊明远莫名其妙的被叫过来,除了享用了一顿奢侈的晚餐,也顺带给尚文远带来一个消息: 钱又不够用了。 第三十一章 孔雀开屏 1996年1月2日,农历十一月十二。 宜:订盟、纳采、祭祀、祈福、修造、上梁、破土。 北都大学中文系小礼堂。 世界传媒总裁伊明远,董事昆汀、詹姆斯、约翰。 北都大学校长陈洱以下,十一名副校长,总会计师闫捷,中文系主任林健。 在北都名豪律师事务所、美国罗林律师事务所、北都天平会计事务所,十多位律师、注册会计师等专业人士的见证之下,世界传媒赞助北都大学中文系古籍整理项目,签约仪式正式开始。 协议中约定:古籍整理小组的所有成果,其知识产权,属于北大中文系。 世界传媒向小组提供每年4000万元的赞助费用,从而拥有这些成果的图书、音、影制品的出版发行专有使用权,以及这些成果衍生品的独家知识产权。 世界传媒不需要额外支付给小组成员,包括稿酬在内的其他任何费用。 双方共同派出一名会计师,监督所有款项的审计,支付,预、结算等财务运作。 正式的签约条款,当然远不止这些,中英文对照的格式合同,厚厚的几大本,基本上把所有涉及到的法律问题,都囊括了进去。 这本是宣传世界传媒和北大的大好机会,毕竟在这个时代,私有企业向国内顶级学府赞助学术项目,涉及每年4000万元的巨额资金,还算头一遭,怎么宣扬都不为过。 但世界传媒拒绝了,一家新闻媒体都没邀请,包括北大的学术期刊、校报,都一律拒之门外。 理由就一条:世界传媒不需要秀。 得,出钱的是大爷。 就算包括陈洱大校长在内的校方领导,再怎么埋怨洋鬼子不解风情,死脑筋。也只得歇了心思,“憋屈”的在中文系小礼堂完成了签约仪式。 几十人中,唯一高兴的恐怕就是林健,林大主任了。 看人家老外多务实。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什么仪式,新闻发布会之类的,只管闷头做事。 无论诸人怎么想,代表双方的伊明远和陈洱,各自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大名之后,协议就算正式生效了,两方的合作,也正式进入实质性运作阶段。 而这些,都与尚文远无关。 此刻,他正猫在外语学院的某间教室角落。盯着前面几排的丽人,心思荡漾。 “奶奶个腿,难怪都说外语学院美女如云,还真是名不虚传啊。”一进外语学院,尚文远就觉得似乎自己落入了百花园。 眼睛都不够用了。莺莺燕燕,各有千秋。 连尚文远心目中的女神,搁这堆里,也显不了多少。 “behind –the-an, can –you- help- me- to- read- this- passage?” 犹在心摇神驰,尚文远背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耳边传来一阵轻语:“嘿,老兄。点你名呢?” “叫我?”懵头懵脑的尚文远转过身来,对万花丛中一点绿的另外一片绿叶问道。 “yeah,it`s- you.”讲坛上,那位眼镜帅哥说道。 什么问题来着?尚文远脑洞大开,也没明白人帅哥之前说过什么。站起身来,有点茫然。 眼镜帅哥对这种场景太熟了。笑道:“看不过来是吧?” “那是!”尚文远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教室里轰然笑场,才反应过来,赶紧找补,“no,i…i…” 这一急。却是把自个想说的,忘了个干净。 本来他想说的是:什么呀,我眼里就一个。 仓皇间,就把想说的英文忘了个彻底,磕磕巴巴的就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尼玛,干嘛点老子名。 眼镜帅哥憋不住,大笑了两声,说道:“你胸锁乳突肌发达,可我站得高,看得远。来吧,少年,把莎士比亚这段读一读。” 求助的看着同桌的美眉,还好,人家姑娘挺懂事的,把书横推了过来,手指还点了点那个段落。 有课本就好,尚文远于是开读。 可张嘴的第一句,就让满教室的笑声,直接调高了八度。 这双江口音的英语,实在是不敢恭维。 谁叫现在的应试教育,考的还是笔头工夫呢,神马听力、口语,压根就不考这个。 尚文远初、高中的老师,就那么教的,母子就是极具双江特色的土英语。尚文远就算再聪明,这语言的东西,哪能说改口就改口啊。 听听就知道了,shall-i- compare,直接给他读成:瞎爱扛拍儿。 眼镜帅哥听不下去了,直接扬手止住尚文远这黄腔黄调的双江英语,问道:“你哪个系的?” 尚文远羞射不已,太尼玛给中文系丢脸了,低头回道:中文系的。 “不难为你了,你背诵一段跟这段差不多长的情诗,中文的,就放过你了。”眼镜帅哥多善解人意啊,如果自个是弯的,非得飞奔向他示爱不可。 背情诗?这是哥强项啊,就干这个的。尚文远稍微酝酿了一番情绪,背道: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十诫诗》果然流弊,但凡文二女青年,在这首诗前。都得中毒,还是很深的那种。 荡气回肠、温柔缠绵,无奈而决绝。 仿若一切万般看透,尘缘世事人情尽都参悟。 同桌的美眉。已经眼泛着泪花,盯着旁边的土帅哥,似乎在说:为何咱俩相见了? 就连对尚文远不假颜色的小思姑娘,也回头盯着这位传说中的“恶少”,似乎想看清这人,究竟若何。 嘿嘿,震惊了吧,小思妹妹,快到我碗里来。 这酸爽……哦不,尼玛怎么想起这茬了。 正在满室妹子的星星眼中陶醉不已的尚文远。却被眼镜帅哥打断:“同学,这诗出自何处啊?” “嘿嘿,纯属玩笑之作,玩笑之作。”忒扫兴了一点,尚文远从陶醉中清醒过来。汗颜答道。 “能请你写出来吗?”眼镜帅哥显然也被这诗迷住了,请求道。 求之不得呀,帅哥,我给你32个赞。 尚文远施施然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这首“原创”的《十诫诗》。 不得不说。尚文远手头还真有两把刷子,就这一手字,那也看着挺舒服的。 笔划遒劲有力,却又灵动自然,把楷书的精髓展示得淋漓尽致。 字好,诗更好。 “啪啪啪”。待全部写完,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其中也包括眼镜帅哥。 跟中文系的那些老夫子不同,外语学院的教授们,显然要浪漫活泼得多。 “能请教你大名吗?”眼镜帅哥问道。 “大名不敢。革命尚未成功的尚,文以载道的文,宁静致远的远,尚文远。”这13装得…… “尚文远同学,你好。”帅哥决定给中文才子报之以李,说道,“因为你为我们贡献出这么一首极美的诗歌,我给你个表白的机会。” “这……不太好吧。”尚文远又羞射了。 “能做得如此美文,却没那个胆子,尚同学,不要让我小看你哟。”这帅哥还真是,肥水都往外推啊。 死就死,尚文远一咬牙,不敢看下面的几十对美眸,转身在黑板上又写下两行字: 那破碎的水壶,见证了我们命运的邂逅。 未名湖畔,我就在那里,月上柳梢,不见不散。 掌声再次热烈响起,中间还夹杂了几声响亮的口哨声。 在炙热的几十双目光中,尚文远找到了那张羞红了的俏脸,还有…… 不对啊,尼玛后边那牲口是什么意思?恨不能杀了老子? 管你谁谁,我先闪。 满屋都是女神的娘家人,得罪不起,拱手行了个环礼,尚文远踩着云雾,飘出了教室。 天多好啊,蓝得让人迷离,雪多美啊,白得醉人。 “啊嘁!”已是华灯初上,离与美人约定的时间,已过了很长时间。 冰天雪地,夜晚的未名湖畔,寒风刺骨。 只裹着一件羽绒服的尚文远,不时在雪地里跺着脚,让身子不至于僵住。 “玛蛋,老子真特么傻,装13把自个给装了进去,约这破地方,纯找罪受不是?”连打几个喷嚏,尚文远为自个一时的冲动,懊恼不已。 “那傻鸟谁啊?站那大半天了。” “嘿,等美人呗,还真他妈执着,得有俩钟头了吧。” “什么俩钟头!我看仨钟头都不止,我进图书馆之前,就发现他在那了,现在图书馆都关门了。” “啧啧啧,这傻蛋估计给放鸽子了。” 除了周围看热闹的,不时指指点点的议论,尚文远四处张望,并未看见心仪人儿的踪影。 尼玛,不会这么悲剧吧,第一次出手,就给人放鸽子? 忍着饥寒,尚文远嘀咕道。 “嘿,尚文远同学。”正在蹦跶的少年,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声,扭头看去,不是苏小艺和她的两大“护法”还能有谁?见尚文远回头,苏小艺笑着招呼道,“等人呢吧。” “啊嘁!”靠了,尼玛今天得感冒了,尚文远又打了个喷嚏,悻悻然问道,“你们咋知道的?” “哈哈,别等啦。”苏大美女一看就是幸灾乐祸,笑道,“我家小思不会来啦,人家送你一句话。” “啥话?”果然,尚文远心里一阵悲凉,不自然的问道。 “i- am- sorry- to- turn- you- down.” “说人话。”尚文远怒了,尼玛没看老子被放鸽子了么,还给老子耍英格里希。 “这是原话啊。” “啥意思?” “自己体会。” 尚文远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冒险家,直到今天膝盖中了一箭。 在美女的嬉笑声中,尚文远抽着清鼻涕,落荒而逃。 “聂思思,老子这辈子,如果不能让我爷爷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管你叫声妈,老子名字倒着写。” 对着隆冬的夜空,尚文远放声呐喊。 惊得道旁树丫上宿归的寒鸦,呱呱乱飞。 第三十二章 悲剧 曾经,有个傻帽,在雪地里等美女赴会,仨钟头过去,然后他感冒了。 这是北大95中文系96年元旦以来,最大的冷笑话。 随着这则冷笑话,另外一种版本的《十诫诗》也流传开来。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约,如此便可不感冒。 …… 好吧,这是中文系那些见不得人好的牲口,信口胡诌的恶搞,其中210寝室的黄老二,说得最为来劲。 也不知道林圣母是从哪知道的,在临近期末的最后一堂课上,满含深情的诵读了一遍尚文远的“原版”《十诫诗》,随带还赏析了一番。 中文系多是一群多愁善感的文二青年,被诗中凄美绝伦的爱情,感动得稀里哗啦。 对尚文远这个还躺在医院里的“原作者”,善意的取笑之余,还带着一丝感慨:真才子是也。 很快,历史久远的北大诗社,在新一期的诗刊封面,直接把尚文远的大名印在了上面。 诗社社长蒋丽雅,亲手执笔《十诫?青春的爱恋》,对《十诫诗》做了长篇诗评。顺带也演绎了一番,作者情诗示爱,雪夜痴立未名湖畔,佳人却不至的凄美场景。 一时间,尚大才子在北大,名声大噪。 事情还没有完。 国内发行量最大、最有影响力的诗刊杂志《诗刊》,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文科顶级学府,出了这么一件在他们看来,极其浪漫的爱情故事,就转载了蒋丽雅的长评和《十诫诗》全文。 《诗刊》的影响力,果然不是盖的。 尚文远看来,比《知音》还知音的狗血情境,在时下的文艺青年眼中。却是如此的唯美,如此的缠绵悱恻,让人沉沦缱绻。 随着杂志在全国的扩散,来自四方文二女青年的书信。雪片般的涌入210寝室。 更有甚者,很多中毒不浅的外校女文青,冒着风雪,来到北大中文系,想近距离目睹浪漫才子的真容。 搞得不明就里的老夫子们,还在疑惑:老夫还有这等魅力? 学校和社会上的热闹,尚大才子完全懵然无知。 自从那晚犯二,煞笔兮兮的在寒夜中,枯等几个钟头。回寝室当晚,尚大才子就感冒了。还是重感冒! 以为自己体格健壮,尚文远开始还没当一回事,咕噜咕噜灌了一大瓶温开水,蒙头就睡,想就这样发发汗。把病就给治了。 但后半夜,却是发起烧来,还说起胡话。 这情况,被睡上铺的彭老三最先发现。 叫醒其他两位兄弟,伸手往尚文远头上一摸,都烫手了。 这还了得,寝室里有201电话。熊老大赶紧就拨了120。 送到医院,医生一量体温,好家伙,39度5,再烧就出人命了! 急症中心值班医生是一位比较负责的老医生,发现小家伙的症状。不是感冒那么简单。 意识模糊,颈部僵直,还伴随着喷射呕吐,再结合其他身体表征,直接判定为急性脑膜炎。 赶紧让护士通知等在外面的三位同学。说可能是重感冒引起的急性脑膜炎,必须马上手术。 三位兄弟惊呆了,还是老二黄格最先反应过来,马上同意手术。 但三人都尼玛穷学生一个,做手术得要钱哪,怎么办? 通知指导员吧。 脑膜炎搞不好是要死人的,指导员也知道情况危急,不敢啰嗦,让三人待医院里,自己则先给钟道安打了个电话,尔后,又马上通知了系主任林健,完了直接往医院赶。 尚文远不出事则罢,真是把小命除脱,那这责任他一个小小的指导员可背不起。 深更半夜接到这通电话,却是把钟道安和林健吓了个半死。 两人匆忙出门。 钟道安更是把车速直接提到了180迈,幸亏此时还是深夜,路上没什么车,而且“虎头奔”的平稳性能不错,要不冰天雪地里飙这么快,纯粹找死的干活。 钟、林二人一前一后的赶到医院,发现人已经进了手术室。 问明情况,钟道安没口子的感谢210的三位同学,特别是对最先发现情况的彭青,更是连连致谢。 这是突发性疾病,怨不得谁来,只能焦急等待。 几人等了约莫两个小时,待医生出来,问明谁是家长后,对钟道安说:病情暂时控制住了,没有生命危险。幸亏送来得比较即时,再晚一个小时,神仙难救。 听得几人后怕不已,钟道安又是一阵感谢后,问医生:脑膜炎这病很凶险,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老医生实话实说:不敢保证,而且这是急症中心医院,设备还不太完善,要确诊只能等病人意识稍微清醒后,才能进行诊断。 钟道安急了,忙问道:那现在能不能转院? 老医生说道:可是可以,但目前治疗这种病,最好还是到*。 言外之意,是想问钟道安有没有这个实力,*可不是一般病人就可以入住治疗的。 这对钟道安来说,算什么问题? 马上就安排医生准备转院,同时也给自己一哥们打了一电话,让301那边准备好医生和手术室及病房。 忙活了半天,总算是把尚文远给送到了*。 钟道安的那哥们还是很给力,直接找到医院,让人请了一位顶级御医,给尚文远做了检查后,再做了手术。老专家给钟道安保证道,因为抢救及时,病人苏醒后,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钟大公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真要让这小侄子出了什么意外,他怎么好意思在尚三哥面前立足哦。 尚文远住的是高干病房,伺候人的事情,还不劳钟道安操心。 这事麻烦了不少人,钟大公子极会做人。安顿好尚文远后。专门摆了一大桌,向林健、指导员以及尚文远的三位哥哥,好好请吃了一顿。 顺带包了几个厚厚的红包,答谢众人。却都被几人给推了。 *,高干病房。 “你说说你,几天不看着你,就成这样,你要出什么事,可叫妈咋活哟。”看着小儿子趟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却犹自带着微笑,晏华眼泪差点流出来。要不是怕碰着儿子,她都想给小家伙来一巴掌。太不让人省心了。 尚瑞达两口子其实元旦前两天,就来到了北都。 还不止尚瑞达两个,宁长河一家也来了。另外,远在粤州,已经正式履新粤州省省长一职的钟文龙。也带着老伴回到了北都。 说是贺喜钟、蒲二人的升迁,实际上却是几人聚在一起,商量如何对付敌人黑手的大事。 牵一发而动全身,钟省长听完几兄弟的汇报,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如此。 正如蒲清泉想的那样,这事,最后的博弈。不在自己三兄弟这个层面。有很大的可能,会引起更高层的争斗和比拼。 而钟文龙更是直接肯定了蒲大署长的猜测。 粤州那边,钟文龙目前压力很大。作为外来者,本土势力太庞大,工作开展起来,诸多掣肘。 省委一把手也同样是外省调来的。二人基本算得上是孤身上任,眼下两人还处在蜜月期。所以,钟文龙才敢放下手头的事,回到北都。 商量事情,自然得在钟文龙的院子。 连着几日。几个老男人都在钟文龙的指挥棒下,各自行动,做着准备工作。 而几位女客,重心却是都放在了儿女的终身大事上。 钟道安硬着头皮,把姜大美女带着介绍给了自己老娘。 而文惠,也是不情不愿的把小白脸戴维,介绍给了自己老妈。 火热出炉的省长夫人,当起婆婆来,也是驾轻就熟。 对儿子认定的未来儿媳妇,刚一见面,很是惊讶了一阵,这不杜梅吗?大明星呢! 惊讶过后,就是品头论足了:嗯,个够高,人也漂亮,脸盘子有旺夫相,屁股又圆又大,应该好生养,单从外貌上,还是挺让人满意的。 明星不明星的,在省长夫人眼里,倒是其次,最好成家以后,少抛头露面。 钟大公子在这点上,倒是跟老妈学了个十足十。 姜大小姐的家世,也很清白,父母都是军人,而且从事的也是很正当的职业。 这让了解了情况的嫣夫人感到很满意。 最关键的是,通过几天的接触,发现这儿媳妇挺持家的,做得一手清淡的好菜,性格又有江南女子的温婉,妥妥的闲内助。这就愈加让老夫人满意了。 至于钟大省长的意见?边去,家里还轮不到老头子做主。 但另一边,晏华这个要当丈母娘的,却是不满意得很。 埋怨女儿,中国男娃都死绝啦?一个都看不上?好好的找个大鼻子老外,往后和家人隔十万八千里,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谁帮得到你啊?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但晏华看小白脸,却是随时都横鼻子竖脸,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这东西方文化的差异,确实不是一两天能解释得了。 但文惠却是自有主见,反正是打定主意,非戴维不嫁。 几大家子聚一起,每日欢声笑话不断,加上钟家小女儿钟小兰也回到家里,气氛更是热烈。 不曾想,半夜里的一个急电,把几家人都给惊动了。 早已清醒过来的尚文远,苦着脸,看着差点把屋子塞满的亲人。 嫣奶奶更是一个巴掌又一个巴掌,教训起自己大儿子:把人交给你照看,你就是这样看着的?都照看到医院里来了,留着你有什么用! 钟道安对老娘的巴掌,只能生受着,躲都不敢躲,可怜巴巴的拿眼望几位哥哥:哥哥也,拉小弟一把。 跟医生再三确认,小家伙没有任何后遗症,好好休养一两个星期,就能痊愈。 这没了顾忌,长辈们就开始审问起小家伙,干嘛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这下钟大少爷可有话说了。 眉飞色舞的把小侄子追求美女,结果被人放了鸽子,给撂雪地里,生生冻了几个小时的“光荣事迹”,给抖搂了出来。 这还是几天前的新闻了,如果钟大公子再到学校,恐怕又是另一番说辞。 晏华这个当妈的,心疼儿子,听小叔子说完情况,就把那个放儿子鸽子的姑娘给怨上了:“这都哪家的姑娘啊,你不同意,直说嘛,把人搁外边,冻了大半夜,这是让人活啊?” “哪有那么夸张,我就穿少了点而已。”这节奏不对啊,往后真把人领进家门,这婆媳大战可不就埋下导火索了吗?尚文远大急,连忙出声把责任往自个身上扛。 “哟,老弟,这还没进咱家门呢,你就护上啦?”老姐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 “就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这可怎么得了哟。”连宁二婶也出来打趣。 “文惠啊,你反正没事,这两天,你抽时间去学校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能让咱小远,拼着命都不要了。”蒲大婶出言支持老妹。 “有什么可看的,我看啊,这样不懂事的姑娘,再漂亮,也只是狐狸精,专门害人的。”好嘛,嫣奶奶是直接把人一棍闷死的节奏。 听得尚文远大急,对着一旁笑着看热闹的几个老男人,嚷道:“我说你们几位,管管自己媳妇儿啊,我这还是伤员,伤员,懂不?护士,护士,来人啊,要命啦!” 第三十三章 我们不可能 ps: 感谢“看过流云”的月票鼓励。 也谢谢其他一直支持拙作的朋友。 非常感谢你们。 “话说,有天乌龟受伤了,托蜗牛去买药。” “可等了半天蜗牛还没回来,乌龟疼得躺在床上大叫:特么的死蜗牛,再不回来,老子就死了。” “只听见蜗牛在门口外边答道:龟儿子,你特么再骂,我就不去了!” “噗!哈哈哈!” 301某间高级病房,笑点很低的特护妹子,笑得浑身打颠。 “嘿,美女!”要不要这么夸张啊,尚文远无语的看着花枝乱颤的妹子,扬手晃了晃手腕,说道,“水没啦,该换瓶啦。” “叫你逗我!”大大的一个白眼过来,穿着白大褂的制服妹妹,扭身从桌上取过盐水瓶,娇嗔的拍了一下尚文远的手臂,“还有没有?” “姐,都说啦二十多个啦,你还要!”也不知道这妹子咋这么喜欢听笑话,尚文远苦着脸,“存货都给您掏干净啦,我可还指着这多活几年呢。” “哼,中午吃萝卜。” “成成成,服了你了,再讲一个,最后一个哈。” “不好笑不算。” “说,一位美女在厕所小便,一个酒鬼酒后误入,听到哗哗尿声忙说:别倒了,我真的不喝了!女子吓坏了,不敢再尿,憋不住放了一个屁,酒鬼说:我靠,特么怎么又开了一瓶!” “噗!”制服妹子差点把换下的吊瓶摔地下,慌忙用两只小手搂住,俏脸绯红,娇声道:“流氓!不算。” “不带这样的,姐……”话没说完,门边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制服妹子止住笑,走到门口。打开门,见着外面是几位年轻的姑娘,皱眉问道:“找谁啊?” “尚文远是这间房吗?”领头的一位极漂亮的姑娘怯生生的问道。 “你们是谁?” “我们是尚文远的同学,过来看看他。” “哦。是这间。”制服妹子把门全打开,又扭头对尚文远说道,“尚文远,有同学找你。” 咦?这妞咋来了? 做了这么久的同班同学,苏小艺那糯糯的声音,尚文远一下就听了出来。 待特护妹子把门全打开,发现301寝室全部齐了。 韩大少有句话逼格很高:喜欢就会放肆,但爱就是克制。 逗得特护妹子合不拢嘴的尚大才子,看着扭捏的聂思思姑娘,惊讶变成了狂喜。 “请进。请进来坐!你们怎么都来啦?”楞了一下,尚文远才赶紧打招呼,又对特护妹子说道,“卿姐,麻烦您帮我同学泡几杯茶好吗?” 制服妹子应了一声。出门去沏茶。 “啧啧,真不赖呀,尚大少爷,这就是传说中的高干病房吧。”刚一进门,齐颈短发的假小子,秦倩倩就背着小手,在宽大的病房里溜达。小嘴里还不停的叨叨。 尚文远没理会假小子的调侃,这会他眼里只有眉黛春山、含羞俏立的聂思思同学。 “嘿,大少爷,小眼往哪放呢?”苹果脸的女汉子蓝舒婷,拿手在尚文远面前晃悠,郑重提醒道。 “靠。自个还真没出息。”自愧几秒钟,尚文远忙笑着招呼道,“你们快坐,快坐,桌上有水果。你们自己动手哈,我这手腾不出来,卿姐沏茶去了,你们稍等下。” “哈,高级的就不一样,就我们县那医院,县长住的病房,跟这一比,小土窝一个。”见三位姐妹都坐病床前的长条沙发上,假小子一蹦就挤到三人中间,伸手从茶几上拿过一个苹果,两只脚就顺势搭在了茶几上,也不管手上的苹果洗没洗,咔嚓就咬了一口。 “也就这样,满屋子消毒水,天天闻,也受不住。”尚文远把床位调高了点,笑道,“快考试了吧,你们怎么有时间过来。” “你还好意思说!再不来,咱家思思就得背一个谋杀北大才子的罪名了。”不提还好,一提这茬女汉子就怒火中烧。 心直口快的蓝舒婷,就当初泼尚文远泡面的这位,怒道:“你冒酸水也就罢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显摆你有才气是吧?但你别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呀,你死不死的,跟咱思思有啥关系?凭啥让你的那些白痴文艺青年指着咱思思骂?” “婷婷,别说啦。”聂思思不自然的用手绞着羽绒服下摆,对女汉子低声请求道。 “啊?还有这事?都谁这么混账?”尚文远看着丽人委屈的小模样,心疼得要死,怒道。 “你不知道?”苏小艺讥讽道。 “我知道什么呀?都谁骂小思?”尚文远都住医院里,对外面发生的事情,知道才怪。 “看来你还真不知道。”假小子看尚大才子的样子,不似说假,就快嘴快舌的把尚文远住院期间,在学校和外面的事情讲了一遍。 尚文远听完,也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怒道:“特么这些人是有病还是怎么着?那个谁?就诗社的那个,都没问过我,就把文章给发了,谁特么给她的这个权力?” 大才子一激动,手脚没控制住,正插着针头的手腕也给带动,针头一下就滑落出来,带出几点血点。 “你们干什么?”端着茶盘的特护妹子刚好进门,看到这一幕,大惊,尖声叫道。 别人不知道,她在301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能不明白,能住到这个病房的,不是有两个臭钱,就能入住得了。就一般的省级干部,想在这治病,都得打申请。 但这小家伙,能轻轻松松的入住进来,还引得院长亲自关注,岂能是一般人?平时她跟小家伙,开开玩笑,甚至小打小闹,那也是为了不让病人无聊。影响治疗效果。 现在一看,小家伙的几个同学,引得人情绪激动,把针头都给挣脱掉。出了事,那还了得。 “哦,没事,卿姐,刚不小心。”尚大才子刚刚也就那么一下,很快冷静下来,无所谓的对特殊妹子说道,“帮我重新扎上就是了,不打紧。”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不知道病人需要静养吗?说那么多干嘛?再这样,我就请你们出去。”没好气的放下茶盘。特护妹子赶紧把滑掉的针头取下来,又重新换了一个针头,重新给尚文远扎上。边换,边对几个女生呵斥道。 “好啦,卿姐。是我自个没注意,下不为例。”女生面皮薄,尚文远看对面几位美女,被护士给呵斥得很尴尬,连忙出声解围。 “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在气场强大的制服妹子面前,苏大美女自然换回女神模式。可怜楚楚的道歉。真神奇,难道女神都有这功能,还能自动切换表现模式? 苏大美女放出杀招,就是制服妹子,也得投降。 哼唧两声,就出了门。把空间留给几位同学。 “呼,大才子,你这护士太厉害了吧。”假小子拍着自个胸脯,夸张的揶揄道。 “不好意思啊,刚才发火不是对你们。你们喝点水吧。据说这里的茶挺好的,你们试试。”尚大才子对美女们汗颜道,“我是很气愤诗社和《诗刊》的那帮人,难道这些人都没有一点版权意识吗?” “喂,你病什么时候能好?”啃完苹果的假小子,把苹果核往垃圾桶一扔,说道,“好了就赶紧回去,别让咱们思思挨骂,你不知道那些神经病多过分,都跑到我们寝室来骂人。” “就是,该挨骂的是你。”苏美女又切换回女暴龙模式,语言不善的调侃道,“还有,大少爷,这回一顿全聚德可不成,为了弥补我们受伤的心灵,你得表示点诚意出来。” 嗳哟,这不是另外一只吃货的调调吗? “成,没问题。”尚文远真不是故意装低调,以往是觉得没必要,现在情境都这样了,别人哪还不知道自个肯定有背景,再刻意去解释,反而显得忒虚伪了点。 笑着回道:“地方你们尽管挑,吃什么随便选。” “哟,不装啦?这可是我仨月的生活费,哈哈。”蓝壮士学着尚文远当初的语气,说完,自个都笑了。 “这可是你自个说的,我们没强迫你哟。”苏美女一双媚眼,笑成了两道月牙儿,喜滋滋的说道,“我们要吃西餐,地方嘛,想好了再告诉你。” “医生说了,我还得挂两天的水,挂完水,我就回学校。有什么事,我来解决,你们放心吧。”见聂思思低着头不说话,尚文远心里又是一痛,知道人家肯定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任谁被几个神经病骂上门来,那也不舒服不是。 “这还算说了句人话。”苏小艺从茶盘里拿起一杯茶,用红润的小嘴抿了一口,就轻叫道,“还真不错也,思思、倩倩,你们也尝尝,这大少爷的御用茶还真好喝。” “是吗?那我也试试。”俩女汉子闻言,也端起茶杯,喝了两口,俱都赞道,“真香,太*了。” 都是一校同学,有共同话题,四大美女陪着尚文远聊了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苏小艺这才站起身来,对病床上的大才子说道:“好啦,我们走啦。哦,差点忘了,这我们买的水果,不过,我看你这用不上吧。” 啧,这礼送得! 尚文远连忙说道:“不用,不用,你们能来看我,我就很受宠若惊了。我还两天就出院了,堆这么多,都吃不了,能麻烦你们帮我消灭掉一些好不?扔了也怪可惜的。” “哼,先收点利息也不错。”一听这话,假小子顺势就把苏美女手里的口袋接过去,又把茶几上堆的一大堆水果,扫了不少进袋子里,对尚文远埋怨道,“我们进你这破高干病房,可费了老鼻子劲了,查证件,打电话,哼,要不是看在思思的面子上,我非得……” “好了,拿了就走吧。”这还是尚文远第二次听见聂思思说话。 一看人都快走了,大才子再也憋不住,磕磕巴巴的说道:“嗯……那什么……那个,聂同学,能不能单独跟你说几句?放心,就耽搁你一会。” “你还打咱家思思的主意呢?”苏大美女大睁媚眼,娇声叫道。 “就说两句,成吗?”可怜的大才子,在三双美目的盯视下,也是闹了个大红脸,臊眉耷眼的请求道。 “行吧,看在大少爷请我们吃西餐的份上,给你们五分钟,不,两分钟。”苏美女伸开一只春葱玉手,比划了一下,又缩回三根手指,拍拍一旁羞得头都快垂到脖子下的思思姑娘,说道,“放心,我们都在门外头,不对劲就喊啊。” 你妹,当老子精虫上脑的色棍呢。 等三位姐妹退出门外,聂思思红着脸,隔病床远远的,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说什么呀。” 尼玛,真当房间就俩人了,尚大才子也是心跳加速,口干舌燥,添了添嘴唇,磕磕绊绊的问道:“嗯,那个……那个,我……我能问下,那天你为什么不来?” “我们是不可能的。”依然是低低的声音,但尚文远全身精力,全放在丽人身上,对可人儿的话,听了个真切,但听完,却是犹如晴天一个霹雳。 无论何人,只要心有所属,在某个时段,人的情商、智商会急剧减化。 尚大才子同样如此,一时就急了,紧声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可能。” “是因为那些伤害你的人吗?我说了,这事我来解决。” “不是。” “那是什么?” “总之就是不可能。” “要死,你也让我死个明白吧?”尚文远说出这话,心在滴血,涩声问道,“是因为我的身份吗?” “有一点,但不是全部。” “啊?那究竟是什么呀?能告诉我吗?”果然是这个,尚文远平抑了一下心情,柔声说道,“如果你有时间,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讲讲我家里情况吗?” “不用,请你以后也别找我了。”可人儿说完这话,也不给尚文远解释的机会,轻声说道,“好了,我走了ss!” “以为看到的是最美的风景,原来只是一道触不可及的清风。”看着房门轻轻合上,鼻子里犹留有一丝若隐若无的芬芳,尚文远重重的落在床上,似乎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得一干二净。 第三十四章 再次合作 持续十多天的北都图书订货会,业已结束。 在这期间,尚瑞达和宁长河二人,专门抽出时间,参加了莫言《丰乳肥臀》的新书发布会。 由于双江社在媒体上不遗余力的宣传,加上莫言凭借早前如《红高粱》、《天堂蒜薹之歌》、《球状闪电》等一系列优秀作品,在整个华文作家榜,与刘震云、阿来等人,牢牢占据了头几把交椅。 到新书发布会这天,整个会场,涌来了差不多5000人,盛况空前。 整个签售会,持续了两天,才算结束。 结束签售会,莫大作家的手膀子都差点抬不起来,脸颊因为要长期保持微笑,下来后,跟面瘫了似的。要不是尚瑞达找来专业的按摩师,估计莫大作家得修养好些日子,才能恢复过来。 此次新作《丰乳肥臀》,早在书影内部试读的时候,就赢得了全社的一致看好。宁长河甚至断言,凭借此书,下一届的茅奖,差不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老实说,得不得奖,莫大家并不放在心上。 他又不缺钱,10多年下来,他的个人稿酬,早就进入千万俱乐部了。 至于名望,他现在还缺那个吗? 此次之所以要参加这个新书发布会,一来是书影的要求,二来是要与北都大学外语学院,商量他所有作品的翻译问题。 这又是尚文远耍的小花头。 有文字以来,整个华夏的历史长河,从不缺乏文豪、大家。 但到了近、现代,工业文明的崛起,欧洲的文艺复兴,使得以农耕文化为根基的中华文化,在对外输出上,显得极为羸弱。 就拿文学奖的最高奖项,诺贝尔文学奖来说。 除民国时期的沈从文。以及建国后的老舍,是的确获得过,但因为通讯及诺奖的规则,最终二人与这最高奖项失之交臂。 自那以后。几十年时间,整个中国的作家,无不以诺奖为最高奋斗目标,但却无一入选。 这当然让有诺奖情怀的中国作家群体,有了些许说辞,特别是高行健的《灵山》,在2000年获得诺奖之后,这些说辞更为明显。什么意识形态啦,什么西方文化壁垒啦,什么阴谋啦。等等,一时喧嚣尘上。 但明显人外国人不同意这种说法,比如德国汉学家顾彬,就曾说过:中国当代作家,都缺良心。缺乏社会责任感。而中国的当代文学,都是垃圾。无论是从思想上,还是从文字本身来说,都落后了世界太多,怨不得谁谁。 这当然得挨骂,尼玛咱中国历代先贤,随便拉出一位。就甩你西方蛮夷几大街,嚣张什么呀?不就是满清之后,大天朝成了东亚病夫吗? 但骂过之后,有些自认理性的人就反思了。 这一反思,就反思出毛病了。很多人就觉得人家顾彬说得对啊,你看看现在的文学作品。老扯什么鸡毛蒜皮,什么婆媳关系啊,风土人情啊,有什么思想可言?在社会上又有何建树? 于是,口水党和反思党。就乱成一团,各说各的。 直到莫言,莫大作家在高行健之后的十二年,终于摘得诺奖这颗最美的甘果,这些纷扰的说法,才开始安静了下来。 难道是莫言把所有当代作家都超过了? 那当然不是,当代中国文学并不缺大家和好作品,但为什么就莫言得奖了呢? 其实这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语言的问题。 整个世界,说汉语、写汉字的人群很多,但都集中在中国。 中国之外,那最大的语种,那还得数英语。 人家诺奖评委都读的是英文作品,你那方块字给他们,人家能看懂吗? 就算有作品翻译成包括英文在内的多钟外语版本,但汉字的神韵,可不是那些只学了几个字的所谓专业翻译就能行的。外译中,要求信、达、雅,同样,中文翻译成英文,也得遵循这个原则。 没在文学领域,浸淫数十年的工夫,可翻译不出什么好作品来。要不,你让一英语专业学生,翻译“没啥意思,就一点小意思,给领导您意思意思,绝对没有其他意思”试试看? 更甭提“无间则散势,散势者,待间而动,动而势分矣”这样的文言词句了。 也就是在莫言之后,中国的很多作家才幡然醒悟:奶奶,原来人家看不懂。 尚文远这次想做的,就是想把书影旗下的作家作品,通过专业的翻译,输出到国外去。 精通中、外多门语言,而且专精文学领域的人才,说老实话,不好找。数遍整个大陆,估计一只手都能够数的过来,就全球范围内,这种人才也挺稀缺的。 这工作不好做,但却不意味着不去做。 尚文远一想,一事不劳二主,干脆这次也把外语学院拉上。 文化输出是大国的专利,作为决心要在世界之林,能抢得开口说话的一席之地的中国,在尚文远把情况给蒲清泉一说,蒲大署长就鼎力支持。 所以最后就是新闻出版总署出面牵头,让世界传媒、书影文化、北大外语学院,三方共同签署了合作协议。世界传媒主要输出,书影文化负责书稿,外语学院自然是翻译了。 话说外语学院看见林健签了一个每年4000万的赞助项目,正眼红得紧,这会却有好事找上门来。 尽管没有中文系的那么给力,但1000万每年,也非常不错了,吃的就这碗饭,更何况还有新闻出版总署的牵头,宣宣部对这次合作的背书。 政绩、经济效益都有了,何乐而不为? 为这次合作,外语学院专门成立了一个专家组,聘请了学院内部的教授、副教授,就多达150多人。 一共分成20个语种的小组,每个小组又分别从学生中,筛选出不低于10人的硕、博研究生。 为了让翻译质量得到保障,北大还专门致函国外的汉学家,邀请这些汉学家,加入到这个团队来。 尽管有很多人拒绝,但还是来了不少。 前文提到的德国汉学家顾彬,就是其中之一。 原本,尚文远还动了个小心思,想开个后门,把聂思思也弄进英文组里。 但一看整个团队,最低学历都是硕士研究生,她这样一个大一新生,贸然插进去,太扎眼了。 想想也就作罢。 合作和具体工作的事情,尚文远交代下去,自然有相关的负责人去办,反正都是打着自己老子的旗号,除了伊明远,也不虞为其他人怀疑。 在301寝室全体看望自己之后的两天,经专家详细检查后,终于是把尚文远给放出了医院。 未曾开始,便已结束。 尚文远的求爱之旅,刚起步就被闷了一棒。 不过他也不气馁,要摘得最美的鲜花,不遍历荆棘,那又有什么味道。 想通这一切,尚文远很快整理起心情,回到学校后,开始准备起期末考试。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怕出名,猪怕壮。 一时的骚包,让尚文远背了个大才子的名头。 这一回到210,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黄老二一箱子书信给砸晕掉。 “这都我的?”还没喝一口水,尚文远就被黄二哥一脚踢过来的纸箱子给弄楞了。 “嗯哪,够你看到明年了。” “都什么内容?” “靠,你的信,我们看干鸟啊。” “真没看过?” “摸起来硬的,我们拆了几封,真的,就几封。”老二是九头鸟不假,但这说谎的技巧,明显还需要磨练。在尚文远的直视下,直接举了白旗,不过又涎着脸说道,“都是照片,有几个很漂亮呢。” “比你家婷婷还漂亮?” “嘿嘿,那还是不能比的,不过真不差,不信晚上你问老大和老三。” “看个蛋,中午你打饭啊,特么医院里待久了,怎么到点就困了,我先睡会啊。”说完,尚文远就一个纵身,扑到自己铺上。 ps: 昨晚因为工作,熬了个通宵。 上午撑着码了一章出来。 字数少了点,很抱歉。 我看晚上能不能再码一章出来。 第三十五章 新闻事故 ps: 很抱歉,昨晚码完一章,实在扛不住。 诗歌的黄金时代,渐行渐远,甚至久远到人们都不记得,所谓的黄金时代,究竟是什么年份。 海子、食指、顾城、席慕容、汪国真、西川、北岛…… 一个个曾经在普通人中间,都耳熟能详的名字,在今天,却变成了一个个并不鲜明的符号。 而《十诫诗》的出现,犹如在纷扰当下的武侠世界,吹来一股清风。 北大、才子、佳人、诗…… 从新闻的角度而言,这是时下民众从报纸上,汲取到的最好不过的消遣品了。 艽野之地,在我国当代的各种题材中,很是敏感。所以在这之前,“多情活佛”仓央嘉措,以及其诗歌,并不为很多人知晓,毕竟是距今快300年的人物。 但这些人,不包括那些专门研究藏地诗歌的学者和诗人。 《十诫诗》问世不久,一位专门研究藏地佛学的学者,便撰文批评道:不过是狗尾续貂的垃圾,也敢登大雅之堂。堂堂北大学子,不思潜心向学,反而沉溺于谈情说爱,成何体统? 这人是南都大学,藏地佛学研究的权威,说出来的话,自然有不少应和声。 包括他的学生在内,也纷纷发表文章,支持这一权威的说法。 其中一位,于道泉老先生翻译仓央嘉措的诗歌,列了几首出来,声称这才是正统。 有驳斥的,自然有支持的。 阿来就是其中一位。 凭借《尘埃落定》一书,阿来彻底奠定了他在文坛地位。 作为出身藏地的汉子,阿来对小师弟尚文远,那肯定是要支持的。 他在《群众日报》的文化版块中撰文反驳道: 评定一个作品的好坏,首先得读懂别人的文字。不能在还没有品鉴别人作品的同时,就信口开炮。这同样不是严谨治学的态度。 至于其作品,是否狗尾续貂,还得看续写的文字,是不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所提炼和升华。而我认为,《十诫诗》是有这样的品质的。 于道泉先生翻译得好不好?好。信、达、雅,每一条都做到位了,再完美不过。 但你能就此肯定,尚小朋友在此基础之上的创作,是对原作的玷污?不,恰恰相反,在我看来,这是文远小朋友对已故活佛的致敬,而不是亵渎。 高鹗续写《红楼梦》后四十回。精不精彩?这也是狗尾续貂,玷污了曹雪芹先生? 阿来文章写得痛快,却不该提高鹗续写《红楼》的事。 吃红学研究这碗饭的,可不是一个两个。算上《红楼》的拥趸,整个中国。加起来恐以千万计。 本来,关于高鹗续写后四十回的事,在红学研究内部,都有不少争议,外界也有各种提法。 好了,现在蹦出个阿来出来。你又不是“红学”的其中的一份子,反而笃定人家高鹗先生。是对前八十回的提升,这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 于是,这嘴炮就算是打起来了。 各种红学派别,这时候就都跳了出来,有赞成阿来说辞的,同样就有批驳的。 一段时间内。各大报纸的副刊、文化版块,就都充斥着这方面的文章。 有名人,也有一般的文字工作者。刀来剑往,好不热闹。 就连央视的新闻联播,也来凑热闹。 不过。这次不是针对其他名人,反而采访起蒲清泉这个新上任的新闻出版总署署长。 蒲清泉代表的是官方,说出来的话,当然不会有所偏颇。 谈到最近的文化争议问题,他面带微笑的表示:很高兴看到,我们的精神文明建设,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是对即将到来的盛世中国,最好的诠释。我们鼓励这种文明的论争,不戴帽子,不递刀子…… 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大堆,总之一个意思:文化上的东西,你们随便争,只要不往政治上扯。 当官的口才都不错,尤其是像蒲清泉这种文化人出身的官员。对这种官员,后世有一种专门的称呼:学者型官员,不过当然有另外一种涵义就是了。 舆论上的转向,总算把尚文远这个年轻人,从中解脱出来。 刚刚脱离是非窝的尚文远,心思一转,干脆借着这个契机,把仓央嘉措的诗集,给出版出来。 名字都是现成的:《不负如来不负卿:六世*仓央嘉措最美诗集》。 至于编者,尚文远当然是找到了还在北都的便宜师兄,阿来。 久在双江社的老人,对尚文远这个鬼精鬼精的年轻后辈,几乎没人不知道。 对于小家伙找上门来,阿来大作家早都把竹杠敲得梆梆响,挑眉道:给你分担了这么大的火力,是不是得请哥哥我,出去花差花差? 这也算是个事? 所以尚文远同学又被狠狠敲了一顿,同行的还有莫言、刘震云、王朔、贾平凹、陈忠实……哦,其中还有一位刚刚手术后,正处於恢复期的王晓波同志。 对于尚家的这个小家伙,参与到敲竹杠大军的三十多位名人大家,着实讨厌不起来,真心说,还有很多感激的成分在里面。 小孩儿懂事啊,据说书影的稿酬标准,就是这小家伙制定的。 税后最低10%,最高18%,甚至20%,起印5万册的稿酬标准,在时下的中国出版界,绝绝对对是顶尖层次。加上书影文化庞大、高效的营销团队,使得在座诸位,个个都是百万级起步的富豪。 高的比如莫言、刘震云、王朔、贾平凹这几位,都是千万俱乐部成员。 没办法,人家正处于高产、巅峰时期。 还好,这次到北都,也只有这三十多人,要再来一二十个,兰亭别叙可就容纳不下了。 这么多人,还个个都是文坛响当当的大人物。秋兰姐脸都快笑烂了,看小家伙的眼神,愈发亲切,甚至直接上手。捏着尚文远的脸蛋,直说比你那小叔可靠谱多了。 把几十人迎进去,秋兰姐干脆关门,不再接待其他客人了。用完餐,还想逗留一会的客人,也被她委婉的劝了出去,并以免单、赠送进口红酒的代价,获得了这些客人的谅解。 “嘿,这地儿啥时候有的?”对于地头蛇二王一刘来说,一进门厅。就觉察出不一般来。 候在一旁的秋兰姐,这时候就接过话头,介绍起会所来。 国内、国外,这几十人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感慨一番后。就跟着秋兰老板来到最大的沙龙厅。 尚文远这倒没来过,只是觉得这厅很大,三十多人进去,竟然一点都不觉着挤。 里面纯中式的古典装潢,又让几十人大开眼界。 “嘶”对书法最感兴趣的老贾、老陈一进屋子,就被墙上的“观海听涛”条幅给牢牢吸引住。凑近一看,老贾吸了一口气。惊道:“这是元伯老先生的真迹?” “哟,赵朴初老爷子的墨宝?” “不止,还有十翼老先生的。” “我说进门的那几个字那么熟悉呢,秋兰姐,这些都是真迹?” 莫说是尚文远这个后生小辈了,就是老贾、老陈这样的人物。对启功、赵朴初、范曾几位老先生,那也只有顶礼膜拜的份。 在获得了秋兰姐的肯定后,尚文远开始大呼小叫起来:秋兰姐你真不厚道,以前咋不告诉我? “早告诉你?我还怕你这小猴子,给我顺手牵羊了呢。”妖精一般的精明女老板。显然目的是达到了,媚眼眯成两道小弯月,笑吟吟的看着小家伙,随口调侃道。 趁着几十人在观摩几位当代书法大家的墨宝,尚文远开始卖萌,扭捏的牵着秋兰姐的衣袖,谄笑着说道:“姐,您认识元伯老先生哈?” “嗯,算认识吧。”秋兰老板扮起高冷来。 “嘿嘿,那啥时候带我过去认认门呗。” “不行。” “别呀,咱姐弟俩,谁跟谁呀,有啥条件,好说嘛。” “嗯哼!我先考虑考虑。” “那就是您同意啦?”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考虑考虑,除非……” “除非什么?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就是让我给您抓只帅哥过来,我也应了。” “小东西胡说什么呢?”漂亮少妇被小家伙说得脸色一红。 “好啦,姐,有啥条件,只管说嘛。”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今晚你得让屋里的这些,留下几幅才成。”媚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嗨,那就这么说定了。”小菜一碟嘛,尚文远一拍胸膛,“姐,您就瞧好喽。” 等众人观摩完挂壁上书法大家的真迹,秋兰老板才招呼手下,送上餐前小点。 招待达官贵人,和招待文化名人,自然有所不同。 秋兰老板安排的服务员,莫不是形容殊丽,充满着书香气的气质美女。 茶点上来,大开了一回眼界的文坛大家们,又一次被镇住了:待客茶水都弄六安瓜片,啥时候这顶级名茶被当成了老鹰盖碗茶了? 又是一陈惊叹,阿来不由关心起小师弟的荷包来:小远,钱带够了没? “放心好了,不够把他押这就成了,大不了,再弄一首《十诫》出来呗。”鼓着包子脸的王晓波调侃道,赢得几十位无良大叔的应和。 尽管屋内几十位名家,都是书影旗下的签约作家,但因为书影对作家的松散管理,其实这些人平时并没有多少机会,跟今天一般,聚在一起。 文化人也爱扎堆,玩笑过后,也不知道谁开的头,几十人就开始讨论起最近的文坛八卦。 比如某某告谁抄袭啦,比如某某的作品被拍成电影啦,某某又获了什么奖啦,反正都是一些外界民众不太清楚的文坛掌故趣闻。 倒也不负沙龙厅的名头,沙龙嘛,不就是扯淡么。 这边扯得热闹,但在粤州,却发生了一件看着不太起眼的小事。 《南都周末》新一期的报纸出来,普通读者倒没发觉出什么问题。 但对其他新闻从业者和新闻主管部门来说,却直接感觉到,恐怕《南都周末》有难了。 你道如何? 却是《南都周末》不知道哪个环节的某位人物犯了迷糊,把当今二号考察粤州电网改造工程的新闻,做了头版头条。 考察现场图片,拍得极为清晰,还是彩版,放大到四分之一版面。 而在头条新闻之下,却是粤州全省,集中学习当今一号讲话精神的新闻。 按道理来说,这样安排也无可厚非。二号来了粤州,当然是大事,接待完国家领导,再来学习文件精神,那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但好死不死的,这条新闻也有照片。 照片是什么呢? 居然是当今一号在讲话时候的照片。 照片还不大,只有二号考察现场照片的三分之一大小,版式设计倒是漂亮。 “砰”大内某间办公室内,主管宣传口的国家领导愤怒的一拍桌子:《南都周末》是想干什么?这是要造反吗?好大的胆子! 国家领导的雷霆之怒,没多少人能承受得住。 也就在尚文远跟书影文化旗下的几十位大叔级名人,欣赏当代书法大家笔墨的同时。 中宣部、新闻出版总署、中纪委、中组部等有关部门,组成的新闻事故联合调查小组,登上了前往粤州的飞机。 一场大风暴,即将袭来。 第三十六章 调查 调查并未对社会公开,是以民众并不知晓,就一个报纸版面安排的问题,会引来这么大的阵仗。 其他媒体同行倒是非常清楚,知道《南都周末》摊上大事了,但这时候没人敢张嘴乱说。 现行的媒体管理模式,大家都清楚。 该报道什么,不该报道什么,都有明文规定。 不按规定来,或者报道与事实严重不符的新闻,一经播报出来,那就是新闻事故。 一期报纸的出炉,从记者采访、发稿,到审核、编排、校对,进厂付印、发行,一个流水线下来,每个环节,都有具体的责任人。 每一个责任人,在自己负责的这一块完结,都须亲笔签字画押,一直到值班主编为止。 有些重大题材的新闻,还需要报社的编委会集体讨论决定和新闻主管部门批准。 编辑、校对,负责具体内容的文法、格式、文字勘误。 新闻部主任负责第一道流程的把关,主要是方向把控问题,按照规则,判定这则新闻能不能发,涉不涉及党、政、军、宗教、争议人物等重大、敏感题材。其他比如新闻标题是否妥当,是否做连续报道、重点报道,还是一般新闻处理,倒是其次。 主任这关过了,才会到主编一级,再由主编最终核定,这则新闻能不能发。 加上排版出来后,还有专业的校对,核红。 一个流程下来,按道理,是不会出现多大问题的,除非整个流水线上的这么多人,脑子集体短路了。 但为什么屡屡有新闻事故出现?这跟报社管理严不严格,新闻采编、校对、主编等个人素质和职业道德有很大关系。 多数情况的新闻事故,一般都是记者采访不深入。写了不实报道,而报社又没去核实。或者编辑、校对疏忽大意,导致错字、别字,人物姓名搞错。等等。每天干同一样事情,枯燥无味,出现这些也难免。 这些事故,在报社内部就可以消化了。社会影响闹大了,不好收场,出个致歉说明就行了。新闻主管部门也不会怎么追究责任问题。 但另一种情况,比如不经上级批准,就擅发涉及到我党、政府、军队的新闻,或者涉及到少数民族、宗教信仰的敏感新闻,那就是非常重大的新闻事故。 前世。尚文远有一个同学,就职于一家都市类报纸。 报社发行量比较大,效益也非常好。 其中有个栏目,是关于美食情报、大师菜谱,以及家常做法的专题。 这类专题。在都市类报纸里,很常见,老百姓喜欢嘛。 但某一期的报纸,出了事。 报纸进印厂付印前,所有人都没发觉问题,做菜嘛,能有什么问题? 但报纸出来后。城里清真寺却集体出来抗议了。 你道怎么了? 就因为其中有个清真菜谱,里面有道食材,居然用的是猪油! 用猪油也没什么,人家谁没事来挑你这毛病?但你把这道菜的名字前,加上“清真”,算怎么回事? 不知道人家宗教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吗? 要知道。当年约翰牛殖民阿三,就因为子弹上用了那啥油,人家都能兵乱。 所以人家这一集体抗议,就差点游行,把事情弄大条了。 新闻主管部门马上出来灭火。稳定第一。 一天时间,就把事情处理了。 报社停刊整顿,从记者、编校到新闻主管、值班主编、社长,一锅就端了:对采编人员,开除,收回记者证,并且,三年之内,不得从事新闻相关行业。主管领导,无论大小,一律免职。 而对报纸,最先的处罚是:停刊,收回刊号! 报纸刊号,可不比书号,想什么时候申请就能申请,申请一个报刊号有多难,稍有点常识的都知道。那绝对不是有钱没钱,有多大的社会地位就能成事。 这玩意,全国家掌控,数量还有限得紧,审批流程不知道有多少道,审批程序不知道有多严格。 而一个报社,要养多少人,影响到多少家庭? 非常严厉的处罚了。要不是当时省里的很多在职领导,都出身于这家报纸,知道出事后,齐齐到上级各大部门呼号,估计这个处罚就真下来了。 最后报社是保下来了,但整个上下却是全换了个遍。 真正的元气大伤,很多年都没翻过身来。 此外,凡新闻涉及到党、政、军,是需要当地新闻主管部门的批准、复核的。 也就是说《南都周末》这期的报纸,头版内容,是经粤州省宣传主管部门认可的。 这就是新闻调查组的成员里,除了中宣部,还有中纪委、中组部的人的原因。 《南都周末》这次的新闻事故有多严重,从调查组的直接定性就可以看出来:阴谋反对党中央。 可想而知,这绝对是要往深里做的节奏。 调查很简单,拿各项流程的签名对比,再提审当事责任人就行了。 这次事故涉及到的人里面,恐怕最冤枉的就是记者了。 跑政府新闻口的记者,那出来的新闻,基本都不是自个写的,绝大多数情况,是政府部门的新闻通稿。 看起来是无比轻松的工作。 不用自个动什么手,只在交稿的时候,前面加个记者某某就行了,再配上摄影记者某某什么的。还能上头版头条,能评好稿,拿的分数又高,稿酬、奖金当然也就高。外加上一般政府会议,记者签到还能拿个红包什么的,多美啊。 所谓收益大,风险当然就小不了。 不出事则罢,一出事,就是大事,断然脱不了身,除非上面有人罩着。 显然,这次谁都不能罩他们了。 调查取证很快。半天的工夫就核实了。 报社当然是直接责任体,《南都周末》又不是小报小刊,全国发行的报纸,各级政府机关的必订报纸。 首先自然是停刊。 报社领导、涉及到的各级大小人物。全被请进了调查组,等候发落。 然后,就是针对省里宣传部门的调查了。 这就没调查报社那么容易了,得粤州省委配合。 粤州是改革开放前沿阵地,宣传部部长是省委常委,副部级。 调查这样的人物,就不能简单粗暴的把人请到调查组所在的宾馆。 首先当然得开会学习。学习什么呢?自然是当今一号的讲话精神: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 粤州省委常委会上,省委(书)记谢世章宣读了中央“三讲”精神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重点提出,要讲政治。讲正气。 新任省长钟文龙,也强调:改革开放进入新时期,讲政治必须放在首位。务必要坚定政治方向和立场,严肃政治纪律,提升领导干部的政治鉴别力和敏锐性。 省委一号、二号。都首先强调要讲政治,讲大局,事情就非常明朗,这是要整理队伍里有别样心思的某些人了。 粤州的官场气氛,跟粤州的商业一般,讲的就是同气连枝,特别抱团。 整个粤州官场。从建国到现在,近半个世纪,多数情况下,都是粤州本地人在领导一省的发展。 这很好理解,团结熟悉当地情况的领导干部,集中力量求发展、办大事。效果么,全国人民都看到了。 就最近流行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到了粤州嫌钱少。 这里面,绝对少不了为粤州经济的跃进、发展的奠基者们的功劳。 但正如政治书上所说,事物是发展的。 粤州的这种官场环境。发展到后面,就有点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意思了。外来干部,很难发出其他声音,不主动融入其中,压根就做不成事。 就拿谢、钟二位来说,纯粹的外来户。在粤州完全没有任何根基,说得不好听点,除了自己带过来的秘书和司机,都不是自己贴心人。 领导干部的权威来自于什么地方? 人事、钱袋子。 民主集中制原则之下,多数服从少数。 但十三位常委,就算谢、钟能在一段时间内,抱成一团,但还有其他十一个呢? 小事无所谓,一些无关紧要的位置,一些小打小闹的经费,给你领导面子,举举手也无所谓。毕竟人家是中央派过来领导自己的,公开摆出架势架空领导,那就自寻死路了。 但在关键位置,大型项目或经费支出方面,那就由不得二位了。11 vs 2,谁胜谁负,还不一目了然? 集体意志最高,尽管(书)记有一票否决权,那也不能每次都用啊,那工作还干不干了? 这就是典型的令不出衙门。 这种尾大不掉的局面,不是中央想看到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粤州本土的这帮人,脑子发晕还是自大惯了,主管新闻宣传工作的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居然让《南都周末》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这是把刀把递人手里好吧。 都是官场老麻雀了,如果谢、钟二人这个机会都不抓住,那几十年也白混了。 借着这次常委集体学习的机会,直接就让中纪委的人把宣传部部长岳镇南给带走问话。说是协助调查,但在座诸位,谁不知道这都堂皇说辞而已,进去了有几个能出来的? 一同参会的,还有中组部的常务副部长,也就是李云聪的老子,宣读了中央的任免决定:免去岳镇南粤州省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职务。 而接任宣传部部长一职的人选,中央也有安排,择日宣布。 其他十位常委,自从看到这期《南都周末》之后,都感觉会出事,但没想到,来得这样快,效率会这样高。还没接到上面的信呢,调查组就来了。还是前天到粤州调查,今天就拿结论,刀子下得飞快。 一时间,除开那位只管举手、弃权,而不大发言的省军区政委,九位常委尽皆骇然。 就跟玩跷跷板一样,这头低了,那头肯定会高。 很有几位肚子里就在琢磨了,这得选边站呐。 常委会开到这,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 李副部长又讲了一通“三讲”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之后,会就散了。 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本土帮的九位常委,当天晚上,就偷偷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对抗中央,他们还没这个胆,但要说一下就妥协,那也不可能。一个宣传口的,被拿下也就拿下了,影响不了整体形势。就算中央再空降一个常委下来,把省军区政委抛开,那也是九票对三票,与大局无碍。 都经营这么多年了,吃到嘴里的,还能吐出来不成? 但政治是妥协的艺术。 九个岁数也不小的老人家,商议的结果就是:不对抗,有原则的放弃一部分利益,大方向上,还是要以我为主,不能因为被宰了一只小鸡,就吓得一口气儿都不喘。 想法是好的,但他们没注意到的是:调查组在结束《南都周末》新闻事故的调查后,并没有短时间就撤离粤州,而是在报纸上公开了自己的行程,并欢迎社会民众反映问题。 这什么节奏? 粤州本土帮的大小官商,也吃不准劲了,感觉事情有点不大对。 难道,还有中央动作? 第三十七章 早产的中国出版集团 ps: 晕,拼着赶了几个小时,才赶出5000字。 粤州,一些重大的变故,还在酝酿之中。 而正在备战期末大考的尚文远,却接到了伊明远的紧急传呼。 “情况属实吗?哪条渠道上来的?”等服务生出得门去,尚文远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自从前几天把书影的几十位名家邀请到兰亭,几位书法出众的大作家,也很畅快的奉献出几幅大字后,秋兰姐对小家伙,就越看越顺眼,干脆就给了尚文远一张永久会员卡。 说是会员卡,实际上一张代表的卡片都没有,内部登记造册,把尚文远的大名加上去之后,就算完事。 反正就意思一下,表示以后小家伙来会所,刷脸就可以啦,连掏钱的工夫都省了。 当尚文远用不经意的口气给钟道安说起这件事,钟大少的眼珠子都红了,那意思要多明显,有多明显:你多牛皮,你造吗? 有多牛逼,尚文远不知道,反正他就把这当谈事的大本营了。 他在会所,有专门的房间。这房间,跟个小书房似的,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平时,是不用来招待客人的,每天有专人清扫,保证房间的清洁。 房间的服务员,也是专人负责。沏茶、膳食、伺读还都不是一个人。 vip中的vip,估计就是这样了。 也难怪钟道安知道信息后,急吼吼的找到秋兰姐,想跟小侄子一个待遇,却被秋兰大老板一句话就给挡了回来:啥时候,你的字能跟你小侄子一样漂亮了,我就给你办一张。 不提钟大公子灰头土脸的碰一鼻子灰。 伊明远今天带过来的消息,确实挺新鲜。 尚文远问起,伊总裁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原来,世界传媒与北大签订的两个合作项目。在业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这事伊、尚二人以为办得挺隐秘,但在熟悉书业情况的行内人来说,压根不是什么秘密。 在如今国内的形式下。这么大手笔的两单合作协议,那是怎么也瞒不住的。 开始还是几个得知了情况的人议论,说这外国人就是人傻钱多,白白的把钱送给大学搞什么古籍整理和翻译,有这钱,老子十本超级畅销书都做出来了。 这话有道理,畅销书从来不是作者写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 这个“做”有讲究,一是作者本身名气,以及其文字。还须过硬;二是出版编辑的能力,必须得超群;三就是营销必须得对路。 三管齐下,这样才有可能做出一本畅销书出来。 书业行内有个说法,就是说如果手头没有百十来万打底,不要轻易涉入出版领域。为什么? 没有足够的资金,你吸引不到名作者,拿到好稿子的几率就微乎其微。 名家不是大白菜,想什么时候吃,就能去地里割。没钱,你连人家门都敲不响,更甭提找人拿稿子了。 没有足够的资金。你就请不到出色的图书编辑人才加盟。 图书编辑人才难得,这是业内的共识。 要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图书编辑,实在太难。不说那不菲的学习资料和各种图书,就是时间上,也很少有投资者有那耐心:三、五年入门,七、八年初窥门庭。十几二十年经年累读,才能称之为优秀。 更不要说,越发展到后来,编辑除开文字编辑能力,还得有出色的策划能力。 这些因素加起来。就愈发显得,优秀编辑,实在是稀缺物种。 对于人才,可能金钱物质,不是让他们加盟的唯一条件,但离了这个条件,那也万万不能。你连工资都发不出来,还想让人白帮你干活?又不是你儿子。就算你亲儿子,你也得供着一日三餐不是。 最后一点,如果没有足够的资金,你的营销就只能停留在文案上。 营销说到底,就是砸钱的游戏。 报刊上打广告,要钱不?无论软硬,你不掏真金白银,人家版面能随随便便给你? 网络炒作要钱不?论坛热帖,什么加红脸、黑脸,置顶、加粗、套红,不给钱,你想随便上去?地区热点、全国热点,人都有专门的人搞这个,炒到什么程度,就是什么价。 《藏地密码》书还没上市呢,网上先热闹了起来,难道都以为,全国上百家网站,上千个论坛,那些长评、短评,讨论,都是网民学雷锋,自觉的发上去的? 总之,一本畅销书的诞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是偶然,也不是必然。 回到原点,那就一个字:钱。 这是商业的本来面目,一切都围绕着这个字转,其他的都扯淡。 世界传媒和北大的两个项目,一年5000万,十年那就是5亿,这样庞大的资金运作,就是反应再迟钝的书业人士,也知道这老外,是要有大动作了。 各行各业,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聪明人看到的,跟一般人不一样。 他们首先追根索源。 工商注册信息,又不是绝对的保密信息,有心人一查,就都清清楚楚。 抛开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外资公司不谈,就是伊明远这个人了,他们就看出些名堂。 原双江出版社发行总公司二把手,现在成了这个世界传媒的总裁。 这不明显么,外资进入大陆文化领域的节奏。 持阴谋论的人腹谤:草,这是文化侵略。 怎么个侵略法,自然说不清楚,人办公室都还是五星级酒店的套房呢。 不少人就喊:狼来了。 本来这十几年,全国其他出版社的日子,甚至新出来的民营出版公司,情况都不是太好。 不因为其他,被双江出版社逼迫的。 不是空话,有实在的数据: 全国畅销排行榜前十位,第一是《中国*章程》,第二是《新华字典》。 前者不说了。那是党员必读本,党员基数在那,想不畅销都不行。 后者那是学生必用工具书,基本人手一册。甚至一家几册,这数量想小,也小不下来。 后面剩下的八本,全是双江社的本版书。 把畅销排行榜放大到前50名,这种情况依然存在,80%,都来自于双江社。 每年的《中国图书商报》图书畅销榜出来,整个出版界都基本没啥波澜,还说什么呀,都是人家自个跟自个打擂台。 正如英国人定义足球的概念:足球就是11人对11人。最终由德国队胜出的一项运动。 眼下的中国出版界,就很有这个势头。 还好双江社没有涉足教材、教辅。让人教、高教、外研等以教材发行为主的出版社,松了一口大气。要不然,就双江社完全碾压的姿态,真让其涉足其中。就没他们什么活路了。 好了,这边双江社压得人喘不过气,又闯进来一家世界传媒。 开张就是大手笔,两年一亿,还现金。这特么是很多家出版社绑一块,一年的利润总和了都。 不抱团取暖是不成了,再这么松散下去。整个中国的书业,就几家人在那唱戏,其他几百、上千家就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伊明远今天说的这个信息,说的就是这个。 消息来源很可靠,是伊明远的一个很要好的哥们传过来的,这哥们在北都有几家规模很大的书城。在全国也有十几家连锁店。 因为跟新华书店是竞争关系,对于新华书店的动向,关心得很,而且也暗里扎了几颗钉子进去。 这消息,就是那颗钉子传出来的。 说是最近。新华书店总店的实际负责人,召集了包括群众文学出版社、商务印书馆、华夏书局、三联书店在内的二十多家出版社,以及中国图书商报社、新华书目报社等媒体机构的负责人,商量联合的事。 这股力量可真不小。 其他的都还好说,都是事业单位,平时明枪暗箭,竞争本来都不少。真要硬碰硬,双江社、双江血统纯正的冒牌外资公司——世界传媒,也不怵,又不是没较量过,谁怕谁啊。 但有了新华书店掺合在里面,那事情可就不好玩了。 在二级市场,也就是民营市场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的时候,新华书店,那就是出版界的龙头老大,控制着全国大大小小上千家出版机构图书、期刊的发行工作。 换句话说,新华书店握着的是全国出版机构的命根子。 而且人家级别也高,中宣部直属国有企业。 现在这些人联合起来,针对的是什么? 尽管这事人家还在密谋阶段,能不能真正联合起来,还不得而知,但伊明远嗅觉多灵敏,一下就闻出味来。但这种企业的大型战略决策,他做不了主。 所以得到信以后,自己再通过其他渠道核实清楚,就马上汇报给了尚文远。 “靠,这不就是中国出版集团吗?不是说要2000年后才组建的吗?现在都尼玛才96年。”尚文远暗自惊了一下,不过一看伊明远严肃的表情,就知道人担心的是什么了。 不由笑了一笑,说道:“伊叔,紧张什么呀,甭自个吓自个,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倒不是担心,只是觉得,新华书店加入到里面去,对咱们不算是好事吧。”伊ceo忧虑未去。 “扯虎皮拉大旗,他们成不了多大事的,也就是名头听着唬人。” “小远,我觉着你太小看他们了,其他的就算整在一块,我们也太担心。我担心的是,新华书店这边,如果到时候再来一个针对我们的什么政策,限制发行量或者准入制度什么的,对我们来说,那就太被动了” “伊叔,您过虑了。新华书店不是某一个人,或某几个人的,他不可能放着咱们现成的利润不赚,反而花大力气去培育那些不成气候的单位。他们有资源不假,但我觉得。从新华书店本身的角度来说,恐怕他们是想利用这个机会,组建集团公司,向国外扩张。实施走出去的战略。真要针对咱们,不说有没有那个实力,就算有,那也得等咱们势弱了才有这机会。您觉得,短时间内,他们有这机会吗?” 看伊明远还在皱眉思考,尚文远干脆把话说明白:“伊叔,真没必要担心。就这么说吧,他们联合起来,只是做个样子。向国家要财政特殊津贴,重心还是在做大书上面。至于新华书店,完全不用担心,只要我们有好书供应,他们才不会管是谁家的书呢。” “做大书?什么意思?” 也不怪伊明远不明白。实际上做大书的概念,还得几年后,才会正式浮出出面。 具体是什么呢? 简单来说,就是充实领导办公室书架。 现在中央不是提倡讲学习吗?要求各地各级政府领导干部,要学理论、学知识、学技术。 怎么学,那自然得有书啊,没有书拿什么来学? 什么书值得领导学习?那可就太多了。历史、政治、经济、管理……只要你能想起来的,就没有做不了的书。也就对应了那一句口号: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领导干部办公室那么宽敞,书架又那么大,得多少本才能摆满啊。 那就上大部头的呗。 大开本,硬精装。还得成系列,你要一个单行本,你都不好意思说那是书。 首先当然的是《毛选》、《邓论》、《中国*章程》等党员必读书。 其他的,比如什么《史记》、《二十四史》、《资治通鉴》、《古文观止》、四大名著、太祖诗词鉴赏、名人传记、老子、庄子,每样来上一套。直到把整个书架铺满为止。 有文化吧,上级下来一视察,那肯定感觉不错嘛:嗯,很好,不错,能深刻领会领导讲话精神。 至于书的价格? 一套书,码洋低于一万,你都不好意思说你做的是大书。 这尚文远亲身都经历过。 前世,每年全国都有一个读书节活动。有一年的读书节,正是在江陵。 当时尚文远作为一个小书商,自然也参加了。 在展览馆里花了4000大洋,买了个小摊,兜售起自家的书来。 因为跟组委会的一个小干部关系不错,人家给了一个不错的位置,隔壁就是北都一家大公司的摊子。 尚文远去看了看,发觉这家的书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太漂亮了,包装盒漂亮,装帧精美,设计也大气。一看内容,都是些很常见的公版书,但尼玛定价,就太吓人了,一套10本的《资治通鉴》,居然定到了5000。 这特么是人买的吗? 都是同行嘛,两根烟一散,聊了两句也就熟悉了,尚文远就问:你特么这书谁买得起啊? 那家负责人面带得色,轻松回了一句:就不是给一般人看的。 尚文远开始心里还冷笑:尼玛,你这破玩意,就送图书馆给人折腾的命,还能有谁看啊? 但到最后,尚文远就目瞪口呆了:双江省财政厅,从这家公司,直接订购了5000套! 大几千万,一般的小书商,辛辛苦苦几十年书,也卖不出这么多钱。 明白了吧,这就是做大书。 尽管后来国家又专门出台文件,规定不允许这样做。 但备不齐人家本事大,让人领导干部自己掏钱“买”,还不成吗? 带着玩笑,尚文远就把什么是大书,给伊明远说了一遍,然后笑道:“伊叔,明白了吧,人家图的,不是咱们这一块、两块的利润,人家盯着的是国家的大钱。成了,这事就这么着了,咱们做咱们的,他们做他们的,谁也不碍着谁。” “还有这做法?”伊大总裁也震惊了,楞了半天,才说道,“这不是拿老百姓钱瞎搞吗?上面就不管?” “怎么管?难道你让领导干部不学习?” “但……这不是违规嘛?” “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意思明白就行了。这叫潜规则,跟咱们没半毛钱关系。” “那我们也可以做啊。” “别,伊叔,您快把这念头给掐了。” “干嘛,有钱还不赚啊?你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可以先……” “伊叔,咱们真不能干。”尚文远正色说道,“有的钱好赚,不好花。咱们正正经经做生意,花的是自己的辛苦钱,心里安稳。” 伊明远不由又高看了这未来东家一眼,老实话,听尚文远讲明白,他真的是有点动心了。 这本身就不复杂,从做书的角度而言,简直不要太简单。 但正是因为简单,人人都可以做,那最后拼的就不是单纯的商业手段,而是看谁的“公关”能力强了。 伊明远明白尚家底子有多大的厚度,不说其他地方,就粤州、双江两地,别说5000套了,就是5万套,都能想办法消耗掉。 定价不说1万,就是打个对半,5000吧,算下来又有多少?关键是快啊,一个多亿的利润,一个月的工夫都用不了。而且,文化产品,又很隐秘,看着总额很大,平均到每个部门,也就几千块钱的事。对一级政府或者一个政府部门来说,这算什么钱? 但看尚文远的态度,人家确实不想赚这个钱,尽管这不是小钱,而是动辄上亿的真正的大钱。 说放弃就放弃,说不做,就是不做,这就是魄力。 “果然非常人也。”伊明远暗赞道。 第三十八章 为富不仁 北都天气实在太冷,隆冬时节,室外都能哈气成冰。 确实不是度假休闲的好所在。 结束了期末大考,北大各院系,除了中文、外语两个项目组的人,学校就都放羊了。 想回家就回家,想干嘛就干嘛。 这时候,就是学生会出来折腾的时间。 作为其中的一份子,中文系学生会也不例外。 还折腾出新鲜玩意来:给贫困地区的孩子送书,献爱心。 趁着同学们都还在,学生会就把传单发到了每个同学手里。 大致意思就是:希望同学们能省一顿饭钱,买几本少儿读物,送给贫困地区的孩子们。 而且,还用学校广播,不停的宣传这个倡议书。 这确实是好意,从小课本上都教育我们说:我们是祖国的花骨朵,是祖国的未来。 让孩子们能读到书,确实是好事,不过,就是这时间节点选得有点操蛋。 北都大学的这些学子们,多数都是外省的。 这会正被一张火车票,折腾得欲仙欲死,谁特么有空搞这个。 见倡议书发出去几天了,交到系上学生会里的书,除了学生会成员自己的,其他的就没多大动静。 组织这次活动的某位部长,就有点犯愁了,干脆挨寝室去问吧。 都准备打道回府,整个学生宿舍那是兵荒马乱,一团糟。 部长大人亲自领着小弟若干,拿着住宿表,挨个敲寝室门。 就敲到了210。 其实,早在考试期间,210的哥几个,都在商量,这寒假怎么过,毕竟是大学生涯的第一个寒假。 哥仨有个共识。就是这寒假,中间连着个春节,忒没意思了点。 是,跟父母团聚。能吃到妈妈做的菜,能听听老爹的唠叨,或者跟街坊邻居、儿时伙伴再聚聚,确实不失为一件美事。 但过春节不一样啊,整天就是吃、喝,不停的串门子。你来我家,我来你家,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等把门子串完,假期也就差不多了,真正跟父母待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估计也就一两天。 寝室的哥几个,性子都不是那么闹,说到自家过春节,那都是甩脑袋。 不用想。这大学后的第一个春节,到家肯定是被父母当成熊猫,在三亲六戚面前展览,还不带门票的那种。这个小朋友问,大学好不好玩啊,那个长辈问一句,书念完了。工作肯定好吧。 总之都是这类的情况,性子闹腾的,估计喜欢,但就210的这哥几个,都头疼得紧。 哥仨讨论得热烈,尚文远满脑子都是事。就没参与到讨论中来,窝被窝里拿着本书,漫无目的的思考。 传来敲门声,黄格大吼道:没锁,自己推。 门打开。几人抬头一看,熟人:就上次学术部的那位陆婷,陆部长。这回他后面,没了王国栋那小白脸。其他几位,尚文远和老二,都见过。 “哟,陆部长啊,什么事啊?”二师兄很礼貌的招呼道。 大冬天的,寝室门窗关得严实,不太透气,屋子里的味儿就有点那啥。 就鞋、袜的臭汗味,衣服没洗的那个馊味,还有年轻人身上独有的那啥味,你懂的。经过暖气这么一发酵,啧,屋里待惯了没觉得,但外人一闻这味,估计得熏晕掉过去。 门仆一打开,尚文远就清楚的看到,陆师姐反正是差点吐了。 但陆大部长还是很有素质的,抑住恶心,很有礼貌的问起黄、尚二人,是否接到了学生会的倡议书。 黄格就代替老幺回了:收到了,没空去买书,要不咱们直接捐钱吧。 捐就捐吧,尚文远也没意见,直接起床,掏了100块,递给陆大部长,说这是自己跟黄格同学的心意。因为没时间去书店,就有劳师姐、师兄们了。 “哟,尚大公子,你还真大方呢。听说你家都开奔驰了,加回油都不止这个数吧?”打算就这样完事了的尚文远,正待回自己铺上呢,就听到这么一声。 抬头一看,正是上次那位瘦不拉叽的护花使者,大冬天的,穿着件黑色没膝的羽绒大衣,三七开的长头发,盖住一张长脸,正满含讥笑的盯着自己。 尼玛,我没惹你吧,这么阴阳怪气的调调,是要干嘛呢? 尚文远真被这话给恶心到了,皱眉说道:“什么话这是,我身上就200块。” “不是,不是,谢谢你们啊,尚文远同学,还有黄格同学。”陆婷微笑着说道,尔后,又转身皱起秀眉,对护花兄说道,“鲁干事,这是人家心意,别乱说,先做登记吧。” 敢情这瘦得跟猴子似的护花兄,姓鲁。 “不是,陆部长,我这是看不过去。那些贫困地区的孩子你不是没看过,看着多难受啊。有多大力就出多大力,但你看这人态度,跟施舍似的,我是为那些孩子难受。200块?他当我们是傻子呢?”鲁猴子……不对,鲁干事义愤填膺的对陆美女亢声说道。 “人家里是家里,这是献爱心,不是摊派。”不得不说,陆美女这部长做得挺合格的,话说得很客观。 “我就看不惯这种人,为富不仁,算什么大才子。”想不到这鲁干事还很倔,陆美女的话,他听了,还在那唧唧歪歪。 “鲁干事是吧,您是我师兄不假,但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尚文远这下忍不住了,呛声质问道,“什么叫为富不仁?什么叫我这种人?我是给北大抹黑了,还是欺负良善了?” “难道不是?”鲁干事从陆婷背后挤过来,指着尚文远尖声说道,“一辆大奔多少钱,不用我说了吧?财经上的那些照片你看过了吧?你给车加一次油,够不够得上人几家一年的收入?你做过什么?哈,100块,真是好大的手笔!我有说错?我冤枉你了?” 这家伙不愧是学生会的,口才流弊。硬是说得尚文远哑口无言。难道还能说,阳光基金都是老子搞起来的?你们特么的捐几本书算个球? “没话说了吧?羞愧了吧?哼,大才子,我呸。”日。这还不依不饶了。 “才子不才子的,我可当不起。不过,鲁师兄,您给我戴的这为富不仁的帽子,我可不敢承认。您怎么就肯定我,或者说我家,在慈善方面上,无所作为?还有,您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慈善吗?” “我不懂,你懂?” “我也不太懂。但有一件事,我觉得理解比您深刻,至少,我不会在慈善问题上,进行道德绑架。” “巧言令色。什么叫道德绑架?有钱出钱,没钱出力,这难道不是每个人都应该做的吗?” “你不能代表每一个人,您只能代表您自己。慈者爱,出于心,您也说了,是每个人‘应该’做的。但不是必须做的。现在我就觉得你们这献爱心的活动,也就只能局限于此,就算我让我小叔,把车卖了,再把卖车的钱,全部捐献给你们。您觉得,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哈,大话谁不会说?还卖车?为富不仁就是为富不仁,甭找什么借口。” “是嘛?那这样,鲁师兄。我敬重您为贫困地区孩子献爱心的这个心意,如果您能把你们具体如何操作这次献爱心活动,我再拿出更大的支持,如何?” “倡议书上不写了吗?装什么蒜啊?” “哦,您也说了那只是一个倡议书,并没有具体的操作流程,比如什么人组织,要达到什么规模,怎么发放到孩子们手上,要去哪些地方,路上要多少开销,这些开销从哪里来。您清楚吗?” “我……”鲁师兄菜鸡了,他确实不知道,甚至压根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但旁边的陆大部长听得却是眼前一亮,拍拍鲁干事的肩膀,站出来说道:“尚文远同学,你说的更大的支持是什么?哦,是这样,我们打算把募捐来的书,包括同学们捐献的钱,换成书后,直接通过运输公司,送到当地民政局,然后让民政局的人按照贫困户的名单,给有孩子的家庭送过去。” “这真是……图样图森破啊。”听得陆美女的话,尚文远暗里叹了口气。这大学生,爱心泛滥、热情爆棚是好事,但这考虑的事情,也真是太简单了点。 本来,年底手头都有不少事,看来这回又跑不掉,尚文远不得不苦笑了一下,对陆大部长说道:“你们还真是,考虑得也太粗糙了点吧,你们这千八百本书能顶什么用啊。算了,这样吧,我是阳光基金的志愿者,我负责联络阳光基金那边,明天上午,我给你们回信,具体怎么操作,到时候咱们再商量。” “啊?你是阳光志愿者?”除了210的哥几个,早知道这情况,学生会的一行人,都张大了口,同时还有点不好意思。刚刚鲁干事出言讥讽尚文远,他们可是一句话都没说,都边上看热闹呢。 “喏,不是假证哈。”转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志愿者证,递给陆大部长。 一行人,只有刚刚那位出声的鲁干事,犹自忿忿不平,嘀咕道:阳光基金,又不是你自己掏钱。 “鲁干事!你少说两句成不成啊?”陆美女拿出部长的气势,杏眼瞪得大大的,对鲁干事说道,“不了解人家情况,就乱说,你赶快给尚文远同学道歉。” 见鲁干事气哼哼的扭头不理,尚文远摆了摆手,连说不用,都是好意,不能把好事变成堵心事。 给陆大部长留下自己的传呼,把学生会一行人打发掉。 跟兄弟们打了个招呼后,就出门搭车,准备去阳光基金总部。 经过连续几个月的运作,阳光基金的管理,已经走上了正轨。 项目审批、项目运作、经费预决算、审计、日常事务管理、志愿者管理等方面,已经完全成熟了。 截止到目前,已经完成了175个大项,一共100亿资金的扶贫项目。 其中,因为临近年关,很大一批项目,主要集中在粮食、衣物、药品等生活必需品的采购上。其他比如学校、医疗、道路交通等项目,还在陆续修建中。 从各地新闻反馈回来的信息,阳光基金的这些项目和行动,的确完成了基金的预期目标,初步解决了贫困家庭的温饱问题。 当然,其中也出了不少的问题,比如与当地政府部门沟通不到位,或者信息的遗漏,导致扶贫物资不能很快送到贫困家庭。不过,因为有不同媒体的随时监督,加之上级领导部门的鼎力支持,事情都能大致圆满的解决,没闹出比如贪墨物资、扶贫款的事情。 临近春节,要保证贫困家庭过一个安稳的节日,阳光基金也加大了物资采购和输送力度,这段时间,余舒同这个秘书长,也是连轴转,忙得不可开交。 正忙活着,余大秘书长的助理,就敲门进来,说有人找。 抬头一看,发现是小家伙,挥手让助理出去,对笑嘻嘻的干儿子说道:“考完试啦?怎么今天想起跑我这来了?” “想你了呗,正忙呢?”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老子,老子我喘口气儿的工夫都没有?”余秘书长把手头笔一扔,往椅子上大力一躺,气不顺的冲小家伙一招手,“给老子捏捏,脖子都硬了。” “噢,舒坦,肩膀,肩膀也捏捏。”被小家伙捯饬了两下,余秘书长舒服的(呻)吟了出来。 “舒服吧,干爹。” “嗯,力道再重点,过年回去吧?” “不回去,有事要办。” “你小子,过年都不回去,干嘛去啊?” “我打算过几天去德国一趟。” “德国?你一个人?” “嗯。” “干什么去啊?” “去法兰克福,跟那边谈明年书展的问题。” “明年?不还早吗?” “哦,说错了,应该是今年,我说的明年是农历。” “哦,那书展什么时候开啊?” “10月份吧,不过人家之前没邀请,我去谈谈看。” “这事让你老子安排不就得了?非得要你去,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大过年的,乱折腾人,真是!” 第三十九章 揭螃蟹壳 闲聊了一会,拉了些家常,两人才说到正题。 尚文远就说:我有一个想法,看能不能在阳光基金立项。 余舒同就说:阳光基金立项都有流程,得看你这项目,是不是合适。 尚文远说:项目,绝对是好项目,跟教育,特别是儿童教育有关。 跟着,尚文远就把想法大致说了出来。 因为是临时起意,没有正式的文案,尚文远在解释的时候,难免多费了一番口水。 前世经历过很多政绩过程、面子工程,甚至尚文远还曾经参与到那些面子工程中去。 比如,农村书屋。 这农村书屋工程,规模可是不小。 全国有多少个农村,有多少个点,尚文远只是大致浏览了一下全国各省的总数统计。 多的,如双江这样的大省,全部建成,3万多个自然村,自然就得设置3万多个书屋。少的,比如某些沿海特区,也有近万的规模。 每个书屋,配齐农业、养殖、科技、法律、教育、卫生、文艺等品种,至少不会低于1000册,数万码洋,每年增补图书,不会低于100册。 既然是书屋,光有书还不成,还得有屋,也就是阅读室。 阅读室的建设,包括房屋建设、装修、书架、管理人员、培训人员,全部下来,一个100平方的书屋,至少得有5万以上的投入。 这样一算,每一个书屋的投入,头期建设,至少得有10万,后期每年维护和增补图书,投入不会低于5000元。 当然,这都是规划中的数据,比如有些自然村,在改革大潮中。青壮劳力整村整村的外出,独独留下留守老人、儿童,一个村子也就百十个人,这样的村子。是肯定不会设置书屋的。 即便这样,到尚文远重生之前,双江省已经完成了近两万家农家书屋的布局和建设,投入资金上亿。 但这些书屋,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呢? 没有人指导,单凭农民自己,他们能看懂农作物病虫灾害防治?能看懂插秧机维修?能看懂繁杂晦涩的法律条文?那也太高看咱们的农民伯伯了。 所以,要让这些书屋起作用,你得配齐专业的技术员、专家。但这些人又不是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长。他们也有工作期限,哪能天天留守在乡村里。偶尔带些学生,出来溜达一圈,就不错了。 问题也就出来了,书屋成了摆设。那些书,自然也只有撕下来擦屁股的命。 不管农民究竟得没得到实惠,但有一点,农村书屋工程,惠及了不少人。 在这条产业链上,各大出版社、纸厂、印厂,基本都能获益不少。 农、林、牧、副、渔。这类书,平常出版社印出来,只是占用一下书号资源,填充一下库房,反正放库房里,那也是国有资产嘛。管你能不能卖出去。 农村书屋工程一上马,这些书的春天就来了。单本就能销售上万、上十万,全部品种加起来,上百万的出货量,让这些待库房发霉的书。也上了社里的畅销榜单,不再是回收化纸浆的命了。 有脑子灵光的出版社,干脆申请一个农村书屋特别项目,不仅向国家要相关补助,自己也能出多少个系列书出来,填补广大的农村图书市场空白。 反正有销路,不愁书印出来,丢库房里发霉发臭。 每个行业,都有产业链,书畅销了,顺带着纸厂、印厂、油墨生产厂,包括农村的装修队,建筑材料、电器厂家,也都跟着赚了一把。 文化产业也就兴旺发达了,多好。 提出这个项目建议的领导,多英明。 这么英明的决策,尚文远却不太想用。 他提出来的建议,说起来也挺简单,那就是在贫困地区学校,设立图书阅览室。 学校教师、教室都是现成的,不用额外负担其他支出。 加之,现在农村中、小学的书,除了教材,确实太单一了。如果能上一批适合儿童、青少年的读物,想必会受到学校老师和小家伙们的欢迎。 听完尚文远的解说,余舒同一拍巴掌,直说这个项目不错,可以操作。 但接下来,尚文远补充的一句,却是把余舒同吓了一跳。 “这有关系吗?我觉得没什么吧,咱们都这么从小读到大的,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呀。”余大秘书长惊异的看着干儿子,问道,“你这些有依据不?别不是信口开河吧?” “我骗您干嘛,都是真的,不信你让人去检测纸张和油墨成分,肯定有很多有毒成分。” 不错,尚文远补充说的,就是学校用书的材料问题。 我们国家一直在说,儿童是祖国的未来,要保护儿童权益。 但在尚文远看来,这更多的还停留在口号阶段。 不说其他比如校车、比如家庭保护这些大问题,单说一个儿童用书,就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书的内容,是国家统一规定,姑且不说。就说这个儿童用书的材料:纸张、油墨。 有一个很明显的对比,国外儿童用书,纸张一定是柔韧性好,细润光滑,对儿童皮肤刺激基本没有。印刷所采用的油墨,多是采用环保无害的水性油墨、植物油墨,无刺激性气味,对人完全无害。 甚至有的儿童读物,压根就不是纸张,而是采用比如布料、无害橡胶等材质做成的环保读本。 反观国内,做得好点的出版社或出版商,纸张一般会采用比较好的轻胶纸、铜版纸,但在印刷油墨的选择上,却基本都是化学油墨。 这些化学油墨基本成分是什么呢?乙醇、异丙醇、丁醇、丙醇……多达十多种的有机溶剂。 虽然这些有机溶剂干燥后绝大部分都会消除,但是残留部分仍会对人体造成危害。特别是上墨面积较大、墨层较厚的印刷品,其残留溶剂较多,在使用过程中释放出的有毒物质污染空气、危害人们的健康。 另外,就是油墨中的颜料。 这些颜料颗粒很细小,吸附能力很强。其中含有铅、铬、镉、汞等重金属元素,均具有一定毒性。以铅为例,一页彩色报刊约含铅2000微克,铅是人体惟一不需要的微量元素。它性质稳定、不可降解、阻碍血细胞形成。当人体内的铅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精神障碍、噩梦、失眠、头痛等慢性中毒症状,严重者乏力、食欲不振、恶心、腹胀、腹痛、腹泻等。 而且铅还可通过血液进入脑组织,造成脑损伤。据研究,儿童对铅的吸收量比成人高出几倍,铅毒对儿童智力有较大影响。此外,印刷时使用大量含苯的稀释剂,带有毒性,刺激性气味较大,在使用时容易污染空气。长期吸入会影响大脑中枢神经,对人体健康造成极大的危害。 所以,我们在闻着书墨纸香,品味着文字带来的各种魔力的同时,也在悄然承受着工业化学带给我们身体上的伤害。但从未有人出来说过这些。 尽管有部分医学、健康专家出来呼吁,但多数都被人们忽略。 不是国内的出版人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想用更好的纸张,更环保的油墨,这里边有两个主要原因。 首先一个,还是跟国内经济的经济发展水平有关。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在我国,衣食住行才是百姓考虑的根本问题,涉及到文化方面的消费,除了家里有小孩儿的。一般不会过多考虑。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功利主义、实用主义是中国人最贴切的标签。 这不是乱说,一个很简单的例子。 比如说几个大妈原来是信奉如来的,天天礼佛念经。很是虔诚,但有天听说隔壁道观那边,只要去了就能领几斤大米,而且还能送二两猪肉。于是,这些大妈也都不念佛了,跟着去道观念道德经去了。 还有比如,农村很多外出务工的,因为去年拜了个土地神,让自己一年顺风顺水,发了财,自然得去谢土地菩萨。但在谢神归来的途中,听说邻村的观音菩萨也很灵,说村里某某因为出门前,拜了这个观音,从而发了大财,买房买车娶媳妇,很是灵验。 那这些本来信土地菩萨的,肯定不会再去拜土地老爷了,得去观音菩萨那去许愿。 好吧,以上都是封建迷信,村妇愚夫不懂科学,不值得大书特书。 但这从一个侧面说明,鲁迅先生说的拿来主义,实用主义,非常明显的体现在中国人身上。 图书这东西,不能带来吃的,不能带来喝的,买书还得倒花钱,有什么用?所以,文化消费,从来不是中国家庭消费的主要方向,文化消费的比例,除了送小孩读书,能够占到千分之一的,就算高额消费了。 文化消费水平的低下,让我们的图书定价,不敢定得太高,高了没人买。尽管可能一本书也就一包烟的钱,但自个不读,花钱买来干嘛? 就算这样,图书的直接成本,也占到了一本书定价的25%,甚至往上,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还是举个例子,比如一本定价30元,256个页码,20多万字的书,印刷1万册,那单纸张和印刷成本基本就在4块左右,加上出片费、设计、打样、菲林等一堆杂七杂八的费用,成本就直接往8块上窜。 而出版社发出去的折扣是55%到60%,也就是说,成表面上看,扣除成本,出版社还有10块左右的利润。但如果把物流费、管理费、税费、工资等这些一去,一本书的尽利润,很可能只有两、三块钱。 如果采用更环保,质量更好的纸张、油墨,那一本书的成本,不说直接翻番,但增加15%,是肯定还有富余。成本增加,定价又不能涨,那出版社用什么来养活自己? 另一方面,如果中国图书质量,按发达国家看齐,采用上佳、环保的材料,那势必会影响到全国成千上万的纸张、印刷厂、油墨生产商。 这涉及到产业转型和升级的问题,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影响出版社利润倒是其次,反正再怎么亏,国家都得扶持出版社,不至于垮掉。 但由此产生的后果,谁来承担? 都捏着鼻子认了,反正全国都如此,谁也说不了谁。 咱天朝人,地沟油、毒大米、苏丹红都能吃,何况一本书的那点毒?大不了不买你那破书还不成吗? 在这样的情形下,全国出版人,闷声发大财,就成了必然。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祖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教导,总是犹言在耳,和光同尘罢了。 “这样干,合适吗?”余舒同对出版不是很懂,但听干儿子说得有鼻子有眼,也没怀疑。只是他身为阳光基金的秘书长,如果这时候跳出来,满世界说,咱们以前给孩子用的书本,都是有毒的,那很多部门不造他的反才怪。 至少环保局、质量检测局都不能放过他。奶奶,老子们都没开口说话,你算哪颗葱? “有什么不合适的?都想吃螃蟹里的黄,而都不去揭那个壳,祸害的可都是自己的后人。”既然现在有这条件了,尚文远怎么也得当一当那个揭壳的人。 至于这壳子揭不揭得开,那是另外一码事。 “要多长时间,投入多少资金?”余舒同问。 “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吧,纸张选好点的,油墨国内没有,就进口。”想了想,尚文远说道,“先试着搞一批出来,等我们学校那边把声势造出来,如果全国能够得到推行,应该就差不多了。” “唔,那行吧,你让你们学生会的明天过来几个人,我这边也安排专门负责的人跟他们商量。”这是惠泽亿万生民的功德善道,想必做起来,也没有多少曲折。余舒同没有过多犹豫,就同意了。 “谢谢干爹,那我就通知他们了哈。”想着又干成一件好事,尚文远心情愉快,中午就拉着余舒同,出了基金会,在外面找了家羊杂馆子,美美的用过一餐,才回到学校。 第四十章 抵达慕尼黑 ps: 回来的很晚,赶了一章出来。 感谢“白胡子老鼠”的月票鼓励。 非常感谢。 1月底,尚文远最终一个人踏上了前往德国的飞机。 没有翻译,也没有人陪同。 只是在出发前,给《财经》德国分部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下机。 其实,尚文远此次德国之行,并不是象他给余舒同说的那样,为法兰克福书展做准备。单独一个书展,还用不着这么麻烦,其实只要让《财经》分部给aum打个招呼就可以了。 尚文远真正的意图,是想引进一条新型的造纸生产线、一条环保油墨生产线,以及采购两套八色印刷机和两套自动胶包流水线。 前面两条生产线,是为提升未来集团印刷品质量做准备,后两条,则是为了改造现有印厂的设备,提升印厂实力和工作效率。 在这方面,德国有很强的优势。 除了德国人在高精加工机械方面,有着非常深厚的技术积淀,以及工业化制造能力,另外一方面,德国全民化的阅读习惯,促使德国人在纸业、印刷业技术在世界摇摇领先的地位。 比如全球单张纸印刷机市场,德国海德堡机械公司,就占了40%的份额。其提供的印前制版设备和印后加工设备,更是占据了目前国内90%的市场份额。 尚文远这次想引进的,其中就有海德堡的八色对开印刷机。 这玩意,目前国内根本就没有。折合人民币1700多万的超高价格,是一方面,国内目前印刷品市场,还用不上这么精细的文化产品,是另一方面。 毕竟时下报纸、期刊的印刷,多数还是用的卷筒印刷,如果一定要平板胶印机。四色的就够了。 北都有直达法兰克福的航班,但因为《财经》德国分部,驻地在慕尼黑。怕麻烦人家,尚文远干脆就直接坐上了直达慕尼黑。 反正德国也不大。35万多平方公里,还没有双江省大。 就算从南走到北,也用不了几个小时。 凌晨从北都国际机场出发,经过近10个小时的空中飞行,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到了慕尼黑机场,也就是被德国人称之为弗朗茨?约瑟夫?施特劳斯的机场。 尚文远选择的这趟航班,属于瑞士国际航空公司,幸好空乘人员说的是国际通行语,英语,尚文远这个二把刀。还能听得懂,不会说也没关系,比划着就能对付过去。 此时出行的人不多,整个商务舱稀稀拉拉的,只有四、五个雄壮的大鼻子外国人。 叫来一杯果汁。喝掉后,就放平座椅,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三十年前睡不醒,三十年后睡不着,尚文远这一通好睡,等到空姐推醒他的时候,发现飞机已经停在了机场。看看时间。也就下午四点多钟。 再一看机窗外边,感觉天色不对,怎么跟早上差不多,难道还没从北都出发? 但外面的建筑,明显不是北都机场的风格,一时才醒悟过来:哦。有时差。 下了飞机,过了海关安检,在出口处看了半天,才被一个明显是自己同胞的中年人叫住。一看人家还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 尚文远笑着走上前。对中年人说道:“秦经理,有劳了。” “你一个人啊?不说还有一个翻译嘛?”秦经理准备接过尚文远手中的旅行包,却被尚文远颠了颠,说很轻,自己提就成。 “没找到会德语的,看来接下来这几天,还得麻烦您了。”尚文远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压根都没去找,真要找个会德语的,那还不简单,外语学院就有。 “你电话上也没说清楚,过来是有事?”两人一边往外走,秦经理边问道。 “嗯,有不少事情,我只是过来看看情况,估计春节后,还得过来一趟。”尚文远答道。 “什么事啊?我可以知道吗?” “怎么不可以?这事还得多麻烦您呢。我们准备引进几条生产线,还有几套设备,您在这边多少年了?” “哟,算起来,都差不多快8年了。”这位叫秦刚的中年人,是8年前《财经》建立德国分部的时候,由尚瑞达亲自挑选的一个留学生,那时候人才27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从经理助理开始做起,再到现在的德国分部副总经理,一晃,时间就过去了8年。说到这,秦刚难免感慨了一番。 车停得没多远,两人没说几句,就到了。 帮尚文远把旅行包放好,秦刚自己则坐到了驾驶位上。 要不说,发达国家就尼玛不一样,整个道路和周围环境,是真干净,绿化也非常好。 尚文远就想,等有时间了,好好在外面逛逛,也不枉重生一回,上一辈子还没机会出过国呢。 “我还叫你小远吧,你叫我秦叔,或者秦大哥都行,别经理不经理了。你这次过来,办的是什么签证?” “哈,不好意思,刚走神了,您刚说什么?”正神思飞扬的尚文远,被秦刚的问话给打断了,忙问道。 “没事,我是问你,你办的什么签证?” “旅游的,放心,我待不了多长时间。” “那你准备引进的是什么生产线和设备?我回公司后,刚好帮你打探打探。” “造纸、环保油墨,另外还得去海德堡一趟,我打算引进两套8色双面印刷机,和两套自动胶包流水线,您帮我先找找熟悉这方面的人手,估计到时候还得麻烦他们。” “怎么,现在总部要扩大规模啦?”听得尚文远如此说,秦刚不由也兴奋起来,公司规模扩大,作为其中的一份子,他自然希望公司越兴盛越好,更有盼头不是。 “秦大哥,这话就你我知道就行了,这次我过来,不是研究室,而是另外一个公司的名义。你找到要联系的那些厂家后,就说是世界传媒公司要引进。” “世界传媒?总部新成立的?” “严格来说,不是,事情比较复杂,一时半会也跟您说不清,您记着到时候跟人这么说就行了。” “行,那我们是直接到酒店,还是到分部去指导指导工作?” “嗨,指导什么啊,您把我送酒店得了。这时差得倒到,今明两天,我自个对付,后天一早,我打电话通知你,正好你也抽点时间,把几家公司的底细都摸摸。另外,就是查一下,我们采购的这些,在没在那鬼什子巴统协定里边。” “那行,我下午就开始办。” 对于尚文远这个小太子,秦刚不敢怠慢,尽管是在德国这边,依照的也是德国的法律法规,但既然总部都在人家老子的领导之下,他不说拍马屁,但照顾好这个小少爷,肯定是责无旁贷。 到了外边,该摆的谱,尚文远还是得摆,尽管没有明说,但秦刚还是自觉的把酒店,安排在了文华东方慕尼黑酒店的瑰丽大总统套房。 可以住5个人的大套房,就尚文远一个人住,奢侈了些。 但因为要摆谱,尚文远压根就没提浪费不浪费。到了酒店,很是自然的让秦刚去帮着找定制服装的人。他这回过来,就穿了一身波司登的羽绒服。 既然是商务谈判,这样随意,估计人家一见面,就得低看你几眼。 临时在街上买,也不是不行,但既然要装13,尚文远就想干脆装彻底一点,找人定做得了。有秦刚这个在慕尼黑混了10多年的老鸟在,不愁这方面的人脉。 果然,一听尚文远的这个要求,秦刚就马上开始联系服装公司的人。 身在国外,各种宴会、爬梯当然少不了,以《财经》如今的地位和影响力,也入得了西方主流社会的法眼。很快,秦刚一个电话过去,就让一家老牌的服装世家,派出人员,到酒店里为尚文远比划身量。 记录好数据后,说两天时间,应该来得及。 办理好这一切,和尚文远在酒店里,随意的用过午餐,秦刚就告辞离开,开始准备联系纸业、油墨制备厂家,以及海德堡机械公司。 而尚文远自己,因为来的途中,在飞机上睡了差不多10个小时,没感觉到多劳困。 一个人闲来无事,就干脆溜达着,出了酒店。 第四十一章 金发小美妞 慕尼黑基本没有什么高楼,在西门子办公大楼没立起来之前,最高的建筑就是玛丽教堂圣母塔楼。 这座90来万人口的城市,处处体现出乡村风格的传统和舒适。 与传闻中高效、严谨、勤奋的一般意义上的德国人不同,巴伐利亚人,更喜欢用美食、热情、音乐、啤酒,来充实着自己的日常生活。 冬日的慕尼黑,到处都堆着厚厚的积雪,午后的阳光,撒满整个城市,犹如在美人白腻肌肤上,蒙上了一层金黄的轻纱。 空旷的平地上,不时有裹着厚实大衣的大人,带着小家伙,在雪地里嬉笑玩闹。尽管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这种温馨、平淡,但却欢乐的场景,慢慢的感染着自己,这让尚文远心情更是愉悦。 “希望某一天,我们也能这样……”这一刻,尚文远脑子里,闪现出那张宜喜宜嗔的清丽脸庞。 路过街边的咖啡馆,橱窗里面的人们,沐浴在冬日的暖阳里,静静的读着手里的书,每个人脸上都充满着宁静,桌上的咖啡冒着丝丝热气,似乎香浓的咖啡味道,溢出到窗外。 书、咖啡、午后阳光、读书的人,很美、很美的画卷。 慢悠悠的走着,不时与迎面而来的人们,微笑点头招呼,这时候,尚文远感觉,语言真的不是很重要。与陌生人的沟通,往往一个微笑就够了。 只有真正踏上德意志的土地,你才会发现,德国真的是一个喜好阅读的国家。 几乎随时随地,都能看到捧着书本,专心致志阅读的人们。 咖啡馆、书店、公园长椅、商场的休息区,都能看到读书人的身影。 大大小小的书店,几乎每条街,都能发现它们的踪影。 这让尚文远有了跟人交流的冲动。 推门进了一间不是太大,但是却很雅致的书店。 见着客人进来。书店的服务人员,只是微笑着道了声-tag(下午好),便由着这位明显来自东方的客人。随便在书店里溜达。 跟中国书店差不多,畅销书总是摆在最醒目的位置。尚文远随意挑了一本英文版的《校园风波》,作者是施万尼茨,看封面介绍,这位施万先生应该是现在德国最出名的畅销书作家。 这本小说写挺好看,很有趣。 不过,到底是二把刀,尚文远读了几页,就发觉读不下去了。 正待合上书本,耳边传来明显带着疑问的声音。 是德语。 循声抬眼看去。居然是位金发蓝眼的德国小美妞,看皮肤和身形,年纪应该不大。 “对不起,我不会德语。”操着生硬的英语,尚文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哦,你是日本人?”小妞睁着湛蓝的大眼,同样用英语,好奇的问道。 “不是,我是中国人。”本来尚文远想说几句涨气势的话,可特么的这时候一下想不起词来。 “中国人?出版《财经》的那个国家?” “是的。你读《财经》这本杂志吗?”难道遇上了《财经》的拥趸?尚文远心里欢喜,问道。 “当然,这本杂志非常棒,我学的专业就是国际金融。” 这算给国人涨面子吧?尚文远喜滋滋的跟小美妞套起了瓷,尽管话说得磕磕巴巴的,但意思基本还能表达出来。人家小姑娘居然也能听懂。 怕打扰书店里的其他客人,尚文远礼貌的请小美妞到书店一侧的咖啡卡座。 等服务员把咖啡端过来,两人正式做了自我介绍。 小美妞名叫劳拉,土生土长的巴伐利亚人,目前在英国牛津大学就读。 难怪英语说得这么溜。德国的女学霸来着。 前世尚文远在网上,看过不少人说德国女人不太好打交道,潜意识里只喜欢高大的白种人,而对黄皮肤的亚洲人和黑皮肤的非洲人,不是太感冒,而且比较强势。 但尚文远今天邂逅的这位姑娘,居然很好交谈,热情、开朗、大方。 这让尚文远很是傲娇了一回,哥的人品,那真是,一个字:坚挺。咳,好吧,两个字。 脑洞大开,尚文远搜肠刮肚的想了不少词,逗得小美妞花枝乱颤。 或许是《财经》的影响,让中国、中国人的形象,有了一个全面的展示平台,使得此时的德国民众,对中国有了比较直观的认识。 那种矮矮的个子,留着猪尾巴,穿着肮脏长袍的中国人形象,尚文远并没有从劳拉的嘴里得到应证。 相反,劳拉对中国的经济发展情况,倒是了解得比较多。 这真应了一句老话:酒好也怕巷子深。 无论是产品,还是一国一民的形象,只要向外输出,都需要一个大的,广阔的展示空间和平台。自弹自唱,永远只能是孤芳自赏。 作为世界上仅存的古老文明传承大国,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到了近代,一直很低。 这固然跟腐朽没落的清政府有关,但到了现代,中国在国际上的形象,也并未得到根本的扭转。经济发展层次是一个原因,毕竟是发展中国家嘛,但尚文远看来,这更多的是一种文化上的被压制,以及我们自身不太注重文化这方面的输出。 一个世纪的屈辱史,让我们的国民,被抽断了脊梁。汉唐雄风不再,到了今天,反而是“外国月亮比中国圆”的大国寡民心态。 作为立志成为最出色的出版人的尚文远,在《财经》全球扩张的过程中,就一直比较注重这方面的宣传。加上《中国国家地理》的逐步向国外渗透,至少现在在欧美发达国家的普通民众心目中,中国是一个正在蓬勃发展的大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贫穷、落后、野蛮。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尚文远还能被小美妞搭讪的原因之一。 “劳拉,有人对你说过吗?你的眼睛,像明媚的地中海一般漂亮吗?”尚文远不由自主的开始发(骚)。 “谢谢!”小姑娘不经逗,乐得眉眼弯弯,娇声道,“尚,你不像我见过的其他中国男孩,他们总是很腼腆,甚至不太愿意跟我们说话。” “纠正一下,是男人,我,真正的男人。” “是吗?怎么来证明?” “你想让我怎么证明?这样吗?”尚文远双手高举,夸张的曲臂,做了个大力士的动作。 “哈哈,得了吧,小男孩,你成年了吗?” 尼玛,这年龄是我的硬伤啊。 “我已经二十二岁了。”尚文远开始憋着劲忽悠,“知道吗劳拉?以我的这个年纪,在我们国家的农村,很多人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 “不会吧,你一定是骗我,对不对?”小姑娘明显不信,按德国人的观念,生孩子这种事情,并不是家庭的第一要素,要不德国人口也不会只有这么点,甚至出现负增长。弄得国家还出台法律,鼓励生育。 “当然不是,我是一个诚实的男人。” “小男孩。” “男人!”尚文远怒了,习惯性的屈指,准备给小姑娘光亮的额头上,来一记脑瓜蹦,却被小美妞轻叫着躲开。俩人这就有点打情骂俏的味道了。 “中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调笑了一会,小美妞问道。 “好玩的地方啊,简直太多了,多到我都不知道。”尚文远假装皱眉思考了一阵,才问道,“想去我的国家看看吗?” “嗯,很想去,我一直对你的祖国很感兴趣。”说到这个话题,小美妞扑闪着亮晶晶的蓝眼睛,说道 。 “那就去呀,我可以给你当导游,完全免费。” “可惜,我没有时间。”想到自己的学业,小美妞可爱的皱起了鼻子。 “时间就像那什么沟,挤挤总会有的。”尚文远盯着小美妞小有规模的某个部位,坏坏的笑道。 第四十二章 小骗子 有美相伴的日子,是快乐的。 陌生人一旦熟悉起来,很多平时不太敢说,也不愿意说的话,也能倒出一些来。 小美妞劳拉对尚文远说,自己父亲很是无趣,对工作之外的事情,如旅游、休闲、足球、啤酒这些,没有多少兴致。 母亲作为一名图书管理员,性子很恬静,对书本以外的世界,充满着莫名的陌生感。 每次回到家,一家人除了工作、学习,似乎没有更多的话题。 对现在的家庭状况,尚文远比较满意,父母感情很和睦,身体都很好,除了老姐的婚事,一家人没有什么额外的麻烦。 对小美妞的抱怨,尚文远安慰道,家庭生活的情趣,不在于话多话少,重在心灵的沟通,或许你现在没有,或者说不愿意走进你父母的精神世界,所以使得你感觉跟父母无话可说。但只要你多与一家人相处,某一天,你们会彼此相通,血脉相连的情感,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能割舍掉。 当然,尚文远也提出一个建议:最好的沟通方式,没有比一家人一起远游更好的了。最好还是远离家乡,远离自己的祖国,远离一家人熟悉的一切,进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去。 尚文远自己都没觉得,刚开始说话的那种磕磕巴巴,现在居然顺溜了,一说就一大段。 难怪有人总结,中国男人要想说好外语,捷径只有两条:一是把自己扔在国外,跟老外厮混,二就是找个鬼妹做情人。 “上帝,你杀了我好了!”小美妞夸张的叫道,“这样的家庭提案我都提出过无数次啦,你知道我亲爱的爸爸怎么说吗?” “嗯哼。” “他居然说,浪费时间是可耻的。”劳拉用另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而我亲爱的妈妈,居然赞同他的意见,我都怀疑,她不是巴伐利亚人。” “去中国好啦。”尚文远又提议道。“你知道,我的祖国很大,无论你什么时候去,总能有不同的风景在等着你。比如在这个时候,我们的最北方,能冻死恐龙,而我们的南方,却鲜花怒放。东边有辽阔的大海,西边有苍凉、雄浑的大漠和戈壁。更别提还有各种各样的美食,呼。你看,尽管我刚刚离开,但我又想吃家乡的火锅了。” “嘿,坏男孩,你在引诱我吗?”小美妞倒是动心了。但是一想到家里的两位宅神,不由瘪瘪嘴,“不过,我很怀疑,我爸爸会用无数理由,来打败我。” “这是你的工作。”学着小美妞浮夸的表情,尚文远扬扬眉毛。坏笑道,“这只是一个建议,或许有一个理由,可以说动你亲爱的爸爸、妈妈。” “真的吗?快说说。” “你得保证,我说了,你不能生气。” “安啦。我保证不生你气。” “让我做你男朋友,你看可以吗?” 尚文远本是开个玩笑,以为小美妞会羞红脸,来一句“你去死吧”或者“你好坏”之类的。 美女的娇嗔,很让人心情愉悦。永远都看不够。 但这里是德国。 “做我男朋友,跟你说的主意,有什么关系吗?”小美妞跟打量牲口似的,上上下下看了尚文远几遍,才说道,“不过,你做男朋友应该不错,或许可以试试。” 尼玛,这什么情况?剧情不应该是这样啊。 女人的矜持呢,哪去啦? “当然有关系啦,在我们国家,有一句话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见小美妞不懂,又解释道,“意思是,一般做母亲的,对女儿的未婚夫或者丈夫,只要她看着顺眼了,就会越来越喜欢,会把他当成家里最亲密的人。” “废话,我们国家也一样。” “那就没问题啦,我请你爸爸妈妈去我的国家旅游一趟,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吧。” “你愿意去我家里?”小美妞当真了,睁大着漂亮的蓝眼睛,对尚文远说道,“不过,你不担心我爸爸会把你赶出去吗?你真成功啦,会让他丢掉工作的。” “这是什么问题?这个工作丢了,可以在我的国家再找份工作啊。” “上帝,这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什么话?到中国工作怎么就会要他的命?” “你知道我爸爸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 “他是工程师,而且是他从小的理想,汽车发动机研究。”小美妞又夸张了,然后又有点气馁,无力的说道,“算了吧,你这主意根本不行。” 看来在这个话题上,是没啥可聊的了,看看时间还早,小美妞换了个话题,问道:“这鬼季节,你来我们这边做什么?旅游?还是留学?” “不,我是来工作的。” “坏男孩,你又骗我,你不是说你在读大学吗?”小美妞拿白生生的手指头点尚文远额头。 “我再次郑重纠正你一下,男人。而且,我真是来工作的。” “好吧,男人。”小美妞嘴角含笑,重重强调了“男人”这个词,戏谑道,“你能告诉我,你做的是什么工作吗?还有,不准说保密,我可听够了这句话。” “我有一家数亿马克的公司。”尚文远说的是老实话,按照现在人民币对德国马克的兑换汇率,自个手里的户头,还真有这么多资金。 10年的积累,尚瑞达单凭书影及研究室三份杂志经营的分红,已经有了50多亿人民币的海量资金。这部分资金,被尚家父子不动声色的转移到瑞士的户头。这也是尚文远目前能够自由动用的资金。 至于独立出双江社的纸厂和印刷厂,则是尚瑞达留给大儿子文广的资产,只待文广从哥伦比亚毕业,和余文完婚后,再正式交给他。 不算尚瑞达偏心,他知道小儿子有一番雄心壮志,家里现在的开销,能花多少?别说动用几个海外户头的钱了,就是他自己的工资,也完全够全家的日常开销了。正因为这样,尚瑞达才放心的把这么庞大的资金交到小儿子手里。 “小骗子!”小美妞觉得尚文远在吹牛,还数亿马克?做梦的吧。 “嘁,不信拉倒,改天我把你们新天鹅堡给买下来,你就知道了。”尚文远全不在意小妞的鄙视。 “好吧,大富豪,你还没说你的工作是什么呢,难道你的工作,就是负责逗我笑吗?” “这是我的荣幸。”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尚文远说道,“我这次过来,是考察印务方面的工作。” “具体哪一方面?” “造纸技术、制墨技术、高端印刷机,就这三个方面。”尚文远说道,“你对这个感兴趣?” “完全不,我只是有一点点好奇。”小美妞对工作极不感冒,拿右手拇指和食指比了比,说完,就不想再问了,反而又跳到另外一个话题。 两人开始聊起书来。 不过尚文远没读过几本西方的书,除了那几本名著,和一本经罗胖子介绍而买来读的《美国种族简史》以外,其他并未涉猎。 这聊起来,难免牛头不对马嘴,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我说的你又听不懂。 干脆,尚文远就说,我有一个项目,就是专门把中国的书籍,翻译成几种文字,比如英文、德文、瑞典语、挪威语、法语等。你有兴趣加入到这个项目中来吗? 但小美妞晃着脑袋,说道:“你们的语言太难学啦,完全不像地球上的,上帝,看你们的文字,我都觉得脑袋大了好几圈。” 第四十三章 慕尼黑的春天 ps: 更新晚了点,实在是这段时间,太忙了。 真诚致歉。 有人说邂逅,因为偶然而美丽。 因为你完全不知道,你的人生,在下一刻会遇上什么样的人和事。 或许惊喜,或许淡然,又或许因为你的忽略,让美好离你远去。 巧笑嫣然的德国小美妞,在这个午后,让尚文远有了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一如有时候他所畅想的:在江南的某条古巷,与迎面而来,撑着油纸伞的美丽女子邂逅,于是烟雨朦胧中,一点杏黄桔灯,两盏清茶,静静的,恬然对坐,话语人生。 沉浸在这种思绪错乱的情愫里,尚文远不自觉的伸手握住了对面姑娘的柔软小手。 “嘿,小男孩,这里不是巴黎。” 劳拉从男孩手中抽离的动作大了点,让尚文远清醒过来。 “不好意思,哈,情难自抑了。”有点小尴尬,尚文远讪笑道。 “哈哈,我相信你是一位富家的花花公子了。”看着对面男孩窘迫的样子,小美妞乐不可支。 “这样吧,我还有一天闲暇的时间,我第一次到慕尼黑,能有幸请你做我的导游吗?”很快从尴尬中挣脱出来,尚文远邀请道,“或者从今晚的晚餐开始,我对你们国家的美食可是闻名已久了。” “为什么不呢?” 我喜欢热情的慕尼黑姑娘,尚文远眉开眼笑的如是暗赞。 看时间还早,小美妞建议下午可以在城里转转,感受一下古老的皇室文明,尚文远自然应谏如流。 付完帐,两人穿好外套,出了书店。 有劳拉这个活泼的小美妞当导游,尚文远放下心思,好好的游览了几处比较有名的景点。 圣母教堂、玛利亚广场、慕尼黑市政厅。都留下了二人的影子。 与中国完全迥异的建筑风格,建筑物保存得也非常完好,最主要的是,没有国内景点的那种人头攒动。这让尚文远很是欣喜。 由于是临时起意,尚文远没带相机,干脆,在路过一家卖摄影器材的店里,买了一台拍立得。 无拘无束的二人走一地,就拍一路,就连尚文远这个不爱玩自拍的家伙,也跟小美妞搂在一起,拍了数十张搞怪的照片。 嘟嘴、剪刀手、鬼脸,各种非主流。各种尚文远之前不敢想象的动作,在远离故乡的国土上,自然而然的就做了出来,甚至有时候两人不方便,还随便扯个路人帮忙拍照。 快乐是可以感染到人的。欢乐二人组不止一次,让帮忙的路人微笑、感叹祝福,青春是如此的美好。 玩到天黑,尽管两人意欲未尽,但肚子里的咕咕声,提醒二人,现在是晚餐时间。 两人对视一眼。放肆的哈哈大笑。 然后,小美妞拉着尚文远,来到了皇宫附近的一个餐馆。 对德文严重不认识的尚文远,看到hofbrauhaus的招牌,试着用英文的拼读方式,却是怎么也读不出来。这中二的表现,把小美妞逗得又是一阵大乐。 正是用餐时间,偌大的一个馆子,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不时有穿着皮裤。发装怪异的非主流窜到台上,演奏着狂野的音乐。 小美妞介绍道,这是德国最出名的酒馆。 尚文远点头,经验告诉他,这是真的,人简直太多了。 饥肠淋漓的两人,找了很久,才发现在离演奏台不远的一张桌子,有客人似乎要离开了。 经历过春运、拼食堂的尚文远,这种机会怎能错过。长腿一迈,几步就抢到桌边,等这桌的几个人一离开,还不等服务生收拾,就抢先坐了下来,然后冲不远的小美妞招手。 这桌原主人是几位标准的德国大汉,尼玛那腰身,得有尚文远两个粗。 尚文远的这个举动,极不礼貌,已经离席的其中一个大汉,冲尚文远嘟囔了一句,人多嘈杂,尚文远也没听清楚,不过即使听清楚了,也不会懂,人家说的是德语。 发现那人眼神不对,尚文远才醒悟到,这尼玛不是在大学食堂里占座,忒不礼貌了一点,赶紧不好意思的冲那位大汉拱手致意,用英语道了个歉。 那大汉又大声说了一句,这会尚文远听清楚了,却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加上德语听起来硬邦邦的,那人眼神也不对,尚文远摊摊手,说: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这时,与那大汉一行的其他三个人也转过头来,问明白同伴是怎么回事后,神色不善的盯着尚文远。 还好,劳拉总算从人堆中,挤了过来,见到这情形,很不高兴的冲几个彪形大汉用德语嚷嚷了几句,四人这才轻蔑的瞥了一眼尚文远,转身离开。 “他们刚刚说什么了?”等劳拉入座,尚文远就便问道。 “没什么,不用理会他们,只是被啤酒灌晕了脑袋。”估计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尚文远见小美妞不说,也就不再问。 点餐的工作,尚文远全都交给了小美妞,他只管付账。尽管小妞说她来付,而且对尚文远这种抢着买单的行为,表示很不高兴,但尚文远依然坚持,并且解释道,在中国,男女朋友一起就餐,如果让女方买单,会让男的很没面子。 “你们这是歧视女性!”有点小郁闷的劳拉姑娘,自然就这个问题,跟尚文远辩论起来。不过,餐馆的音乐和人潮的声浪,让两人的争论时断时续。最后,两人也无奈的相视而笑,就此罢了争辩的念头。 德国人是整个欧洲比较另类的存在,至少在吃的这方面如此。比如英法等国,对猪肉都不太感冒,但德国人显然跟中国人一样,特别偏爱猪肉。 当巨大的猪肘子和香肠一端上来,尚文远大喜过望,向小妞凑过头去,喊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却被小妞一个白眼抛了过来,大声道:除了啤酒。这里就剩下这些了,你要吃其它的也没有。 好吧,我没见识。尚文远自觉的举手投降。 这时候,服务生又端来两大杯黑啤。砰的放在二人面前。 “为了友谊,干杯。”小美妞看见翻着酒花的啤酒,两眼放光,拿起巨大的杯子,对尚文远叫道。 “呃”心里发苦的尚文远,这时候不能丢中国男人的面啊,总不能说“啊,我体质过敏”“啊,我不能喝酒”之类的话,美女当前。这要叫出来,非得被鄙视到底不可。 “为了我们今天的相识!”硬着头皮,跟小妞碰了一下,跟灌毒药似的,硬灌了很大一口。 还好。西方说干杯,不是一下就干掉全部,闷两口就行。 但即便如此,大半杯啤酒下肚,尚文远脑子就开始沉重起来,有点晕乎乎的了。 他自己看不见,但发烧的脸庞和耳朵。告诉自己,这会应该是红光满面了。 小美妞乐不可支的看着下午还巧舌如簧的男孩,知道这家伙不善饮酒,就更加起劲的跟尚文远碰杯。 越喝,就越觉得难受,耳边的那音乐就特别扎耳朵。太闹了啊。 尽管脑袋沉沉的,但意识还是清醒的。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跟小妞打了个招呼,尚文远就起身摇摇晃晃的离开桌子,往吧台走去。小妞问了句。你还好吧,尚文远笑呵呵的摇摇手说没事。 幸好吧台的服务生都会英语,听完尚文远的要求,就笑着答应了。 有眼力界,有前途,尚文远笑呵呵的把100马克,塞给了服务生。 带着尚文远,服务生来到台上,给正在演奏音乐的其中一个人低语了一阵。 皮衣皮裤的那位非主流,停下了手里的乐器。 他一停,其他人自然也停了下来,不解的看着这位同伴。 音乐蓦然停了下来,整个酒馆大厅就餐喝酒的人,也同时安静了下来。 只听这人说了一大段,尚文远反正是不明白的,只是看到满厅的群众,都大力鼓起掌来,甚至夹着些口哨。不过,热血上头的尚文远也没管这么多。 等服务生提示说可以了,就走到钢琴旁,对起身的那位道了声谢,又对服务生和刚刚那位说话的非主流说了谢谢,拿过非主流手里的话筒,用英语说道: 午后的街头,我与你邂逅。 你让我忘了人间所有的忧愁。 阳光下,你让所有的鲜花失色。 你带来了春的气息。 感谢你,劳拉,你是上帝在这个冬天,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flying in the sky》送给你。 “哦,好浪漫,这小男孩很有意思呢。” “好美的句子,我要是那个劳拉姑娘,一定会爱上他。” “上帝,多么美好的爱情!” 酒馆大厅里,并不都是德国人,听完尚文远的话,尽皆站起来,纷纷鼓掌。操着各地的口音人们,大声鼓励尚文远,也叫着劳拉的名字。 小美妞哪会想到这个不大的男孩会做出这么一出,惊喜交加的站起来,双手捂住自己嘴的,眼泪花花的盯着台上的尚文远。 周围的掌声更为热烈,浪漫的爱情,从来都是那么迷人、美丽。 对音乐,尚文远比较喜欢,前世是没有那条件,重生这么多年,作为不多的爱好,他也在学校音乐老师的教导之下,经常练习钢琴。 没参加过什么比赛,当然尚文远也没那心思,只是个人爱好而已。 《 flying in the sky》就是平时在家练习得比较多的一首曲子。 也就是《我的野蛮女友》里的那首卡农变奏曲。 晃了晃脑袋,尚文远开始演奏起来。 人在恍惚状态下,又带着自己的情思,演奏这样的钢琴曲,情感自然就流露出来。并不是尚文远的弹奏技巧有多高超,实际上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只要不是弹得太烂,听者也会觉得,这是一首非常浪漫、优美动听的曲子。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尚文远肆意的弹奏着。 酒馆的灯光也尽数打在尚文远和劳拉身上,伴着简单中的美丽,单纯得让人心碎的音乐,人们忽略了国界,忽略了肤色,忽略了年纪,都安静的沉迷于这种美得不忍亵渎的画面里。 小美妞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捂着嘴,目光牢牢的锁定钢琴前的那位男孩。 十多分钟后,曲终。 沉寂了许久,整个大厅的人全都起立,掌声比之前更热烈,而且一直持续到尚文远下台,来到小美妞的面前,响亮的口哨声和喝彩声尤其明显。 灯光师也挺有意思,始终把灯光聚焦在两个少男少女的身上。 红着张脸,也不知道是被酒精刺激,还是被这种氛围感染,尚文远从隔壁的桌上,把一朵鲜红的玫瑰从瓶中抽出一朵来,递到女孩的面前,轻声说道:“劳拉,谢谢你,这个冬天,我不会再寒冷了,因为有你。” 女孩放下捂住嘴的小手,接过那支火红的玫瑰,一下扑到尚文远怀里,仰头吻向了尚文远。 尚文远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笨拙却热烈的回应着。 周围此起彼伏的口哨声,更为响亮,热烈的掌声一直没有停歇。 直到都喘不过气来,这一对少男少女才分开嘴唇,但却彼此紧紧相拥。 “坏男孩,你偷走了我的心。”女孩梨花带雨的轻语道。 “你早就偷走了我的!”男孩也柔声说道。 “哇哦,今天是所有人的幸运日!”酒馆的灯光大亮,人们停下了掌声,台上刚才的那位非主流非常夸张的喊道,“我们见证了一段最美、最罗曼蒂克的爱情,让我们再次用最热烈的掌声,祝福他们!” 红着脸的男孩和女孩,终于分开,但彼此却紧扣住手,向周围的人们鞠躬致谢。 慕尼黑的春天,来了。 第四十四章 会面 一个很美好的夜晚,但与性无关。 正如小美妞提醒的那句:这里不是巴黎。 对有信仰的她来说,婚前性(行为),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加之尚文远又不是一个精虫上脑的人,升起来的那点小火苗,被小美妞一个法式湿吻,加一个坏坏的轻笑就给扑灭了。 结束晚餐,二人又在寒冷的街道上,手牵着手,流连了许久,临近9点,尚文远才把小美妞送回了家,自己则一个人回到酒店。 又腻了一天,尚文远回到酒店的时候,秦刚已等在了那里,说已经约了贝塔斯曼和海德堡两家公司,会面时间,定在了第二天上午九点,同时也递上了两家公司的资料。 秦刚做事很细致,或许是在德国工作得久了,沾上了德国人做事的风格,资料分门别类整理得非常详细,甚至包括目前德国印刷业、出版业的行业现状和趋势,也做了整理和评估,而这正是尚文远需要的。 从这份资料中,可以明显看出,德国不愧是欧洲最大的印刷基地。全欧洲的印刷业绩,德国独占20%强,多达902种的通俗杂志和1172份的行业杂志,376种日报、周报,近1400种报纸广告,纸媒和出版的兴盛,自然导致了印刷业的稳健发展。 海德堡的资料,尚文远看了多一些,主要是产品技术参数比较详尽,尽管秦刚做了最大化的汉译简化处理,但那些数字和专业名词,还是看得人晕头转向。 想想反正是自己初步考察,涉及到数百万马克的业务,自然没有那么快,就暂时放了下来,转而看起贝塔斯曼的资料。 “靠,原来是这家公司。”贝塔斯曼尚文远不陌生。重生前的两年,他自己还跟贝塔斯曼合作过。 贝塔斯曼是国外传媒机构进入大陆最早的一家公司,从95年就进入了中国,跟明珠的一家公司合资。不是出版。而是以书友会的形式,意图在中国图书销售市场这块肥肉上,咬下一块来。 刚进入大陆的时候,凭借着洋品牌和新颖的营销模式,效益还不错。从零开始,短短几年时间,就发展起150万的书友会员。 或许是这么庞大的会员群,让贝塔斯曼的中国区决策层觉得,是时候扩张了,于是从2003年成立北都贝塔斯曼21世纪图书连锁公司开始。到2007年,完成了18个城市,36个零售门店的布局。 巅峰期,年营业额达到了1.5亿人民币。 会员制、精美的印刷邮册、买书折扣、邮购……合资公司首次将风行全球的贝塔斯曼书友会的经营理念带到中国,习惯了新华书店爱买不买的大爷式经销的大陆人民。怎么扛得住这样的勾(引)? 于是乎,飞速发展起来的会员,给了贝塔斯曼决策管理层一个美好的错觉。外资企业不懂变通,僵化管理体制的毛病就体现了出来。 强制消费就是其中最为人诟病的一项:每个季度至少要买一本书,但订书单上并不一定就有自己喜欢的书,而且还得到邮局汇款。另外,虽然书本身有一些折扣。但加上邮费实际上比原价还要贵。 大陆的图书定价,折合成德国马克或者美元来说,简直低得可怜,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定价差,使当时的贝塔斯曼负责人觉得,这么便宜的书。跟白送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一杯咖啡的价格么,老百姓还买不起? 但事实上,在一个还没有形成全民阅读习惯的国家来说,图书作为一种非必要性消费的东西,一般人还真不会有购书的冲动。 作为供应商来说。贝塔斯曼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是,你有150万的会员,只要我的书上了你的书目,我的书有很大的销量。但尼玛38%的进价折扣,我发给你了,我还赚什么钱啊? 20%的直接成本,5%的物流成本,8%甚至更高的稿酬,连带税费,管理费,等一大堆开支,敢情我印一本书,就是白送给你贝塔斯曼去赚钱,我自己还得去喝西北风? 这样的结果就是,供应商送到贝塔斯曼的书,都是库存书。得,反正卖不动了,发给你,赚1毛钱也行,苍蝇腿再少,也是肉不是?总比放库房里生灰长虫要强吧。 至于好书,畅销书?歇歇吧,鬼大爷才会理会你。 这样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会员交钱了,买不到好书,但又得强制消费。哪个会员能受得了这个窝囊气?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了? 加上其时当当、卓越网这样的网店,开始兴盛,比价格、比发货速度、比图书质量、比服务态度,样样都比贝塔斯曼强。自然,这头西方世界出版传媒界的庞然大物,也经不住这种冲击,到2008年中,就关门歇菜了。 “奶奶个腿,想不到转来转去,还得跟你打回交道。”想到这些,尚文远一个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再看后面,尚文远就笑不出来了。 我勒个去,兰登书屋也是贝塔斯曼集团的?尚文远一直以为兰登书屋是美帝的企业,想不到居然是德国人的企业。 兰登书屋有什么影响力,先不说其旗下的众多世界上著名的作家,包括政治名人、诺贝尔奖得主和畅销书作家,单说销售业绩:每年出版新书1.1万多种,涉及17个国家和地区的不同语言,每年销售5亿多册图书,数百亿美元的销售额!这样的业绩,在整个集团的收入中,也只有9.8%的份额。 这才是世界500强企业的底气! 自个呢?折合德国马克不足10亿!这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好吗? 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尚文远以前还不免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还算成功,暗地里开开金手指,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如今看来,不是井底之蛙是什么? 难怪,当初贝塔斯曼中国撤出大陆市场,对整个贝塔斯曼集团来说,连一片水花花都没荡起来。 不过阿q一点。自我安慰道,我就10年时间,你贝塔斯曼不170多年了么,再给我几十年。未必不能超过你丫的。这么一想,心里就舒服多了。 感谢鲁大师,感谢那位只想跟吴妈困觉的阿q先生。 不知道秦刚是怎么跟人介绍的,这次来跟自己洽谈的,居然是欧唯贝塔斯曼集团本部的一名高管,及其三名属下。看资料,这名高管位置还不低,负责的是欧洲印刷业务。 按道理来说,两拨人,应该分两次接待。不过,想到两个公司的业务没有重叠和冲突,安排在一起,未必也是坏事。第一次接触,且看看彼此的态度吧。 酒店里温度比较高。只穿着一件睡袍的尚文远正在看资料的当口,传来门铃声。 以为是酒店服务,踢踏着拖鞋走到房门口,打开门一看,却是衣服做好了。 当时给自己量身的半老头子,领着一男一女,提着衣服包装。站在门外。 德国人还真是贴心,正想着这事呢,人家就送上门来了。 礼貌的把人请进屋里,尚文远忙活着给人倒茶、倒咖啡,却被领头的半老头子给礼貌的拒绝了,说还是先试试服装。合不合身,时间太紧,如果不合身,还得连夜修改。 尚文远也没在意,示意了一下那个看起来20多岁的女孩。发觉人家压根不在意你是全光还是半光。 脱下睡袍,只穿着一条平角短裤的尚文远完全展露在三人面前,那姑娘更是发出“哇喔”的惊叹,连赞尚文远身材真是棒极了。 这点尚文远倒是比较自信,经常跑步、踢足球,又是这个年纪,身材不好才有怪了。 因为时间的原因,尚文远只定了两套商务西服。 正式场合,稳重成熟肯定是第一位。 白衬衣、领带、西服套装、黑皮鞋,就这几样。男人的服装,只要不搞那些非主流的奇装异服,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量身定制的衣服就是不一样,全身上下,都给人一种“刚刚好”的感觉。不紧不松,做些动作,也没有束手束脚之感。 “非常好,我非常满意。”站在落地镜子前面转了两转,配合着尚文远的认同,唯一的女性也赞叹道,很帅,很奈斯。 不过尚文远不喜欢系领带,总觉得系上领带,就像被拴了条绳子似的,就对半老头说道:能不能不要这领带啊,有点不习惯。 但这老头很犟,一板一眼的说道:按照礼仪,不系领带或领结,在正式的商务场合,是件极为失礼的行为,一定得把领带系上。 心里头给老头子比划了一个中指,不过也没跟人计较,反正到时候谈事,这几人又不在边上。 又试了另一身,发觉都还行。 前天已经付过款,见尚文远没了问题,半老头领着两位手下,说了声有事联系,就告辞离开了。 “小伙你真帅!”等人一走,尚文远对着镜子臭美了一番,就又脱下衣服,只剩下一个裤头,开始窝在沙发上继续看资料。 尔后,又把自己的需求,列了一张表单。 做完这一切,发觉又无事可做了,就开始拿起电话,准备跟人煲电话粥。 拿出小妞写的纸条,拨号,很快接通。 不过,尚文远一听话筒里的那硬邦邦的声音,就知道应该是劳拉的父亲,霍斯特。 这一天跟小美妞也不是白混的,至少用德语跟人打个简单的招呼,还是可以的。 尚文远说道:先生,我是劳拉的朋友,能叫她一下么? 小美妞的工程师父亲很是简单明了,一句话没说,转头就喊:劳拉,你电话,就完事了。 等小美妞接起电话,尚文远又跟她瞎扯了差不多一个钟头,连话筒都发热了,想到明天还有事,就暂时歇了心思,互道晚安后,泡了个热水澡,就休息了。 在学校养成的生物钟让尚文远6点就起床了,套好行头,出酒店在外面小跑了一阵,直到浑身都冒出热气了,才回到酒店,用过早餐,洗过澡后,等待秦刚的到来。 应该是秦刚把自己的行程给《财经》德国分部的总负责人说了,到了8:30,这名叫格茨.维尔福德的负责人,带着他的助手,连带秦刚三人,一同来到酒店。 还真别说,人要衣装,穿上了行头的尚文远,尽管脸上还带着稚气,但整个人的气质,还很像那么一回事,精神抖擞、稳重,却又不乏儒雅。从格茨总经理表现出来的姿态上,也能说明一点问题。 谁说老外不懂人情世故的?这格茨不是做得很自然么? 知道尚文远是总部老大的小太子,而且是过来公干的,格茨把德国人的那种优越感和倨傲态度,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礼貌的询问起,总部对德国分部的态度。 在这方面,尚文远没做过详细的调查,当然没多少的发言权。只是稍微提了一句:可以逐步加大对互联网的关注,比如互联网对传统媒介的冲击的研究。 并打着自己老子的旗号说道,总部也在研究这个问题,今年中旬,会有具体的研究报告。但德国作为欧洲前沿,在这方面,不妨先行做做工作。 格茨作为德国分部的总经理,信息自然灵通得多,强力认可了尚文远的建议,认为信息化的大时代即将来临,如何应对,还需要时间来研究。 至于分部的具体经营,尚文远并没有想法伸手,企业经营最前线,除了方向性的问题,决策层还是不直接参与为妙。逃到海峡对岸的那位,就是最鲜活的例子,打仗他不行,但又爱越级指挥,结果也都看到了,十仗九输,不垮台才怪。 企业经营,同样如此。 守时是一种美德,9点整,不差一分,欧唯贝塔斯曼和海德堡的人准时来到了酒店。 因为不是正式谈判,会谈就放在了尚文远的总统套房内,反正房子大得很,也有专门的宴客厅。 《财经》与两家公司经常接触,有格茨和秦刚两位杂志的负责人在,这两家大公司的人,也显得很和气,三方的洽谈氛围比较和谐。 看到尚文远的需求单子,因为只是一个笼统的提案,海德堡公司倒是没问题,八色印刷机又不是精尖科技,并不在巴统之列。所以看了需求后,直接说,回去会安排人做一个有针对性的解决方案。 但贝塔斯曼的人,则凝重起来。纸张、油墨技术,说起来不是多尖端的技术性问题,但这里涉及到一个问题:如果这些技术全部进入中国,明显会冲击德国的印刷业出口业务,还不止一点,是很大! 第四十五章 虚晃一枪 ps: 非常感谢“不好色的和尚”的月票鼓励。 还有一直支持拙作的朋友们。 谢谢你们。 名义上,世界产纸大国,排列前四的是中国、美国、日本、德国。 从这方面来看,我国似乎在纸业的发展上,有着纸张发明国的先天性优势。 实际情况是什么呢?我国是纸张进口国,而德国是纸张出口国。 正如很多年前,世界的瓷器标准,来自于中国景德镇,西方国家无不以拥有一套中国瓷器为傲。但到了现在,你在国外的大型商场,你能找到景德镇瓷器的影子吗? 没有良好的行业约束,见着利益蜂拥而上、打价格战、以次充好。最关键的是不注重品牌的保护,吃老祖宗的老本,不知技术积淀和创新,结果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 纸业的情况更严重,为什么要进口?就是因为高标准的纸张,自己生产不出来,只能从其他国家进口。 我国工业化起步太晚,建国后又耽搁了几十年,这就使得我国的很多行业,一直不能形成规模化的工业生产,比如纸业。 中国造纸企业历来规模很小,结构不太合理,调整进程又缓慢,国际竞争力自然就弱。 80年代,国内物资奇缺,为了满足国内用纸,很多地方都是临时抱佛脚,只要能把纸生产出来,管他娘的,草浆、苇浆等非木浆的造纸原料自然就涌了出来。这样的后果就是,污染及其严重,生态环境被破坏得一塌糊涂,淮河一带不就闹出很多大规模造纸污染事故么。 污染和破坏也就罢了,关键的是造出来的纸,太垃圾,别说高档纸了。就是发达国家一般品质的纸,也跟不上人家质量。 文化用纸,最好的当然是原木浆纸。但生产这玩意,需要树木啊。大炼钢铁的时候,把国家很多天然林都砍伐得千疮百孔。中国这么大,人口这么多,用纸需求可不过屁股大一般的小国,把天然林都砍光了,国家全成沙漠? 人工种植也行啊?但大干快上的年月,谁特么有这耐心,树木生长不要时间么? 又想要好纸,咋办?进口呗。 说起来是件挺搞笑的事情,偌大一个中国。在金光纸业出现之前,恁是没有人开这个头。 要知道,在世界纸业发达国家,比如芬兰、瑞典、美国和日本,等已建成了林浆纸循环产业模式。并以此构建了世界纸业的战略格局。 而林浆纸一体化这一循环产业模式对于之前的中国纸业还只是一个概念。 万幸的是,金光纸业这时候出现了。 或许是尚文远这只小蝴蝶,金光纸业开始发展林浆纸一体化产业模式,比前世要提前了几年,从90年就开始进入中国。 这家由新加坡华人企业家黄奕聪先生创立的企业,尽管是以盈利为目的,但他真正意义上。改变了国内纸业的现状,进而改变了中国污染工业的国际形象。 就尚文远自己的那家纸厂,纸浆都是从金光采购的,每年光这一笔费用,都不少。 但尚文远这次远赴德国,看起来有点舍近求远。而且从企业经营成本的角度来说,选用日本技术,其实更符合实际。而且从实力讲,德国纸业并不是最强的。 看看世界十大纸业集团就知道了,50%来自于美国企业。剩下的被日本、芬兰、瑞典、加拿大瓜分,至于金光纸业,还得再等几年,才能进入这十大。 但尚文远偏偏跑到德国来,引进造纸生产流水线,其实他盯上的是贝塔斯曼的销售网络。 之所以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底气不足。 全中国一年的图书产值是多少?折合成美元,又是多少? 更何况,以世界传媒这样成立才几个月的新公司,人家凭什么和你合作?你当你是谁啊? 你发展起来,人家不吞并你就不错了,还谈跟人分享他的营销渠道? “尚,你能介绍一下世界传媒么?”贝塔斯曼的三个人拿到尚文远的清单,传阅后,相互对视了一眼,助手冯克开口问道。 “好的。”等秦刚翻译之后,尚文远面带微笑,把世界传媒公司的成立时间,定位,以及组成,大致介绍了一番。也没多讲,说完之后,就停下来,看贝塔斯曼方几人的反应。 “很有远见,也很有野心。”与德国门神同名的另一位助手,卡恩假模假式的赞叹了两声,又问道,“不过,我想请教两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为什么会是我们?从我了解到的情况看,贵国就有同样的生产线,价格只有我们的八分之一。” “嗯哼。”秦刚翻译后,尚文远没有回答问题,示意对方继续。 “第二个问题,贵公司的定位,是国际出版、传媒市场,但纸业只是其中最微小的一部分,我不明白,你们投入上亿马克的设备,是想走出口路线么?” 这个问题,不仅是卡恩他们想知道,就连格茨和秦刚,也想知道。后两人不明白的是,明明是《财经》总部老大的公子,为什么要为另一家外资公司服务。而且,涉及金额这么大。 “选择你们,当然是贵公司的文化用纸,环保,质量也比较可靠。节能、减污,是我们选择贵公司的根本原因。”确认卡恩已经问完,尚文远解释道,“至于卡恩先生您的第二个问题,我可以明确的说,中国的文化用纸市场,缺口很大,可能两条流水线下来,刚好够我们自用。我这么说,够清楚了么?” 尚文远说的是中文,等秦刚把他的话翻译出来之后,贝塔斯曼的三人神色似乎松了松,不过很不明显,如果不是尚文远注意力就在他们几人的脸上,这种稍瞬即逝的微小变化,压根发现不了。 靠,搞那么严肃,还以为什么呢?敢情是担心中国佬入侵欧洲呢。 也不怪卡恩他们这么想,实际上这跟中国近10年来的高速发展有关。毕竟不像是德国这样资源匮乏的小国,中国这样的大国一旦开足马力发展起来,是具有极强的侵略性的。 不说纸业这样对一般人来说,比较冷偏的行业,就工业方面来说,德国国内数一数二的机床制造业,都受到了中国人的强力冲击。 中国现在还生产不出高精尖数控机床,别说五轴联动的了,就是四轴的还都没影。但一般的制造业,真的需要昂贵,且维护起来非常麻烦的高端数控机床么? 中国人的又便宜,且能达到生产要求,凭什么那些一般企业,不选择中国人的产品? 这只是一个例子,其他行业,同样有这样的情况。 这就让中国之外的发达国家,对中国充满了警惕,谁也不想明明自己拿着核弹,却被对方小米加步枪就把自己干掉啊。 颇有点“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味道。 所以一接到格茨和秦刚发到集团的函,贝塔斯曼的某个领导,就提高了警觉。这才是他派卡恩、冯克,一同协助纸业总经理曼尼,来酒店见尚文远的原因。 作为世界第一大出版集团,贝塔斯曼家大业大,如果只是单纯的生产线采购,还用不上这样的阵容,一个业务员就能打发掉。 自认为已经了解了情况的贝塔斯曼方的三人,除了卡恩和冯克,还很有礼节的跟尚文远探讨了一番纸业污染对环境的破坏性,作为领导,曼尼实际上已经不敢兴趣了。 开始跟一旁的海德堡业务经理,以及格茨和助手,轻声交谈起来。 谈的也完全跟业务无关,只是就96年财经人物评选,探讨了起来。 都是德国人,平时业务也多有交集,几人倒是越谈越高兴。 只不过,却是把尚文远这个大客户,给忽略了。 这绝逼是红果果的蔑视,在商业谈判上,如果对方摆出这副架子,那就表示:哥看不上你这仨瓜俩枣,你有兴趣就买,不买哥也不求你,就这么着。 尚文远也不生气,前世做业务,比这更过分的都遇到过。 他现在安坐沙发,跟两个小兵兵瞎扯,其实就是想找机会,往出版方面上引。 但显然效果不太好,这俩人是跟着曼尼的,就一造纸的,对出版压根没多少了解。聊来聊去,就是说明珠贝塔斯曼如何如何,何不参照这个模式,跟贝塔斯曼合作。 合作个毛,真以为你店大能欺客呢。 腹谤不已的尚文远,依然微笑着和二人轻声交流,浑然一副商务人士的作派。可能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这回虚晃一枪,可能还没挠到贝塔斯曼的痒痒处。 真要实现,估计还得加把力。 第四十六章 插一腿 果然,接下来的两天,曼尼没有再露面。 跨国集团的傲慢,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接待尚文远的,只是贝塔斯曼纸业的一名业务经理。 毕竟不是一个渣渣业务,而是涉及金额可能上亿马克的大业务,经理和其他随从倒是很客气,接待也没失了商务的礼仪。 如果是正式的商务谈判,很可能尚文远不会继续吊在这棵歪脖子树上。 两天时间的考察,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造纸,从工艺流程上来讲,其实不是太复杂,制浆、调制、抄造、加工。这里面最关键的,还是一个原料的问题。 贝塔斯曼的造纸厂,规模其实还可以,只是因为原浆多是进口,导致整个厂里的工人并不是很多,这里也有一个现代工业流水线并不要太过工人的原因。 考察期间,尚文远基本没说什么话,很好的把“少说、多听、多看”的商务谈判原则,贯彻了个彻底。这让随行的德方陪同人员,特别是那位业务经理,暗暗称奇。 能做到业务主管的位置,没几把刷子,怎么能行?察言观色只是基本功而已。 但在两天的时间里,这位主管恁是没从尚文远身上,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看起来,这年轻得不像话的家伙,应该只有20来岁,但其行事、谈话技巧,完全就是一个商场老鸟的表现。 所有的情绪,都被掩藏在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庞,还有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中。总之就是你在夸自家产品的时候,人家绝不多一句嘴,始终保持微笑,还能让讲解的人不泄气、厌恶,关键时候,说两句好话。 但你讲完,希望他表态的时候。他又会很巧妙的用其他问题岔开。 这招,倒不是尚文远从前世商场上学来的,影响他的,是前世的一位初中生物老师。 话说尚文远前世读初中的时候。教他们的生物老师,是一位特别牛掰的帅哥,北都师大的高材生,因为某种原因,被贬到尚文远的乡镇中学当了个生物老师。 正因为这样,这家伙怨气很重,但口才着实了得,特别是跟泼妇吵架,基本是百战百胜。 教师宿舍楼有些农村来的家属,很泼辣。在这位老师来之前,整栋楼就是她们的天下,把其他老师的家属收拾得服服帖帖,没办法,吵不过人家啊。 但等尚文远的生物老师入驻之后。情况就改变了。 什么好男不跟女斗?这家伙从来不觉得跟泼妇吵架,是件多丢人的事情。 一旦看某个泼妇不顺眼了,就轻声细语的说几句,但这几句一定会让人暴跳如雷。 农村妇女,骂人的话丰富得很,而且气势十足。但尚文远的这位老师,显然深谙太祖老人家的十六字方针。你骂我就当没听见,站着多累啊,搬把椅子就坐人不远,听你骂,也不还嘴。 等你骂累了,他喝两口茶。又刺别人两句,反正这两句也是特别的气人。于是,人家又开骂。如是往复很多遍,挨骂的悠哉乐哉的在那喝茶看戏,骂人的却是嗓子都哑了。骂不出来了。 好,这时候就是生物老师反击的时候,斯条慢理,一句一句,每句都能扎人心窝子。 尚文远记得,生物老师收拾最厉害的那个泼妇,让那个彪悍的女人差点跳楼,软刀子也能杀人啊。 连续收拾了几位泼妇,让生物老师一战成名,彻底奠定了其楼霸的地位,简直成了众多教师及其家属的偶像,见着他都是满口子称赞。 尚文远不会骂人,有次就请教老师。这位彪悍的老师就教导说,跟人干嘴炮,第一要务,是凝神静气,先专心听,忽略那些垃圾话。人在激动的时候,只顾骂得痛快,前言不搭后语有之,自动爆料的有之,先抓住这些东西。 第二要务,就是得发现对方最顾忌什么东西,用对方的漏洞,往他心窝子里戳。 尚文远后来参加工作,发现老师教的这个法子,完全可以复制到业务谈判中里去。 一来二去,形成习惯之后,对付一般的商业洽谈,基本能一招制敌。同时,这也给自己提了个醒:言多必失,在推销自己的产品或者自己公司的时候,尽量简练,看菜下饭。不能你吧啦吧啦见着人就说一大通,结果人家压根没听见他想听的东西。 在跟贝塔斯曼的这位业务主管接触的两天,尚文远把采购方的优势,好好的发挥了出来。“我就看看,不说话”的架势,让那位主管和其他陪同人员,一直摸不准头脑。 两天之后,尚文远又让秦刚找了个华人员工,陪着自己,去了一趟不莱梅,找到了psp公司。 psp公司是德国最大的废纸回收公司,其后又研发出开发出以旧书、废报纸和淀粉为原料的泡沫纸生产工艺,造福全世界。 德国这时候的废纸回收率已经非常高了,其废纸回收后生产的再生纸,到现在全德国也差不多有接近60%的使用率了。 这当然与德国推行的《包装法》和全民普及的环保教育有关,但让尚文远看到更多的是,这个国家对资源的极致运用。 国土资源匮乏和大国的区别,在这些细节方面,就体现了出来。 小国多精打细算,从高精尖着手,最大化合理利用资源。而大国家大业大,浪费了就浪费了,管他娘的,先凑合着用,不行我再想办法。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世界的文学、时尚、艺术,多出自小国之手,而非大国。比如前世某家杂志评选世界时尚国家,中、美、俄、加这样的大国土国家,纷纷被扫入土鳖之列。 考察完psp公司后,尚文远的这趟德国之旅,按理说就应该结束了。 但离自己的目标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尚文远还想多蹲守几天,再摸摸情况。 不仅是贝塔斯曼集团对自己忽略,海德堡这几天对自己,似乎也没怎么顾上。 这有点反常。对快到手的利益弃之不顾,哪家企业会这么干的? 除非,有比这个更重要、更大的事情。 尚文远没有因为被两大集团忽略,而独自生闷气。察觉出不对味之后。就开始让秦刚帮忙,搜集这两家集团最近的新闻。 《财经》的触脚并不小,真要集中力量搜集信息,也不是没有办法。 经过与英、法、美等国的分部沟通之后,还真挖出一丝不同寻常的事情出来。 秦刚先前交给尚文远的资料,有一个明显的失误,那就是把美国兰登书屋,划归到了贝塔斯曼的旗下。事实是,只是贝塔斯曼集团正在与兰登书屋谈判收购事宜,两家出版公司又没有召开新闻发布会。外界新闻又没有重视,这才让秦刚觉得,兰登书屋应该是被贝塔斯曼集团收购了。 但实际情况是,现在还处于洽谈中! 而海德堡公司忽略自己,也居然是同样的情况。 美国高斯国际正在与海德堡谈判。意图收购海德堡的卷筒胶印业务和资产! 看到这个情况,尚文远就不奇怪了。 自己这金主,哪有人家的战略重要。 “哈哈,看来还没谈拢!”尚文远大喜,连夜打电话给自己老爹。 “你还好意思打电话,你咋跑德国去了?”德国此时正是冬令时,比中国要晚七个小时。此时。国内也才下午3点。接到儿子电话后,尚瑞达气道,“你大哥、姐姐都回家了,还几天都过年了,你干嘛呢?” “哈哈,当然是有正事啦。”尚文远跟老子瞎贫了两句。就开始说到正事,“爸,我们现在能贷到款不?” “啊?你把那户头上的钱都用光啦?”尚瑞达大惊。 “想什么呢,用钱我还能不给您汇报啊?” “那你怎么想起贷款这茬了?还有,贷多少啊?准备干嘛呀?” “美国兰登书屋。您知道吧?”既然贝塔斯曼集团还没收购成功,那自己就有这机会,兰登书屋这块肥肉,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尚文远怎么也得试试。 “知道一点,具体还得找人去问。”尚瑞达不明白儿子提这家公司有什么意图,老实回答道。 “是这样。”尚文远电话里也不便说得太多,这越洋电话,又没加密,谁知道有没有监听。大致跟老头说了下兰登书屋的情况,又对尚瑞达说,电话里不方便,等春节回家再详细解释。现在的问题是,能不能贷到款子,这是参与到国际博弈的前提,没资金一切都是瞎忙。 “应该没啥大问题,你耿伯伯现在调到总行去了。” “啊,啥时候调的?”尽管也可以找钟道安,但有熟人不是更好么。尚文远大喜,问道。 “噢,得有段时间了,应该是6月份吧。” “具体负责什么呀?” “好像是信贷部主任吧,具体不清楚。不是,你具体是要贷多少啊?” “说不准,20来亿应该就差不多了,哦,我说的是美元。” “你好大的口气,20亿美元,你当20块呢?”尚瑞达又是一惊,160多亿人民币,儿子这是要疯? “我知道,算了,跟您电话里说不清,等我回来细说。”尚文远又想起一事,说道,“您记下几个公司的名字,让邓叔不要把这几家公司的新闻登出去,至少近期不要登出去,这事很重要。” 把三家公司的名字,告诉了自家老子,又随意聊了聊,尚文远才结束通话。 “啊打!让你不把老子搁一边,我让你摆谱!哈哈,兰登书屋,你是老子的了。”兴奋的在套房内瞎比划了一通王八拳,尚文远就差引吭高歌了。 不过,想到这种跨国企业的并购,过程非常复杂,也很曲折,必须得是专业的操盘手来运作。 “找谁呢?”这很让人犯难呢,尚文远掰扯了一番手指头,发觉现在手里,居然没有这种人才。 熟悉国际并购流程,有人脉资源,精通国际法律,特别是美国的相关条例,确实很难找到这种人才。 如果是正常的国际收购,一切都以资本说了算,但尼玛现在还涉及到中美的意识形态对抗的问题。 美国鬼子多牛叉啊,当年小日本收购了一栋帝国大厦,人家转头就给你整一个广场协定,搞得小日几十年翻不了身。现在要自己愣头愣脑的跑人家美帝家里说,嘿,老子看上你家一书摊了,卖给我。以美帝的尿性,估计自个得灰头土脸的滚粗美利坚。 与贝塔斯曼这样的传媒巨头竞争,就好比从老虎嘴里去拔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蚂蚁和大象的战争! 想到这一切,尚文远不免有点气馁,不过执拗劲发作,也不再顾虑那么多了。 说干就干,商战最重要的是情报。 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得想办法打进贝塔斯曼集团,或者兰登书屋内部,也唯有这样,才能了解这两家巨型公司之间的谈判进程,至于细节,除非是渗透进两家公司的谈判小组。 短时间内,想找个新人渗透进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只有收买一途了。 “奶奶个腿,老子还就不信了,还没有金砖敲不开的门。”尚文远恨恨的想到。 第四十七章 委托 收购兰登书屋,从动因方面来说,现在的世界传媒,其实不需要行这一招棋。 一般来说,国际间的企业并购,最根本的目的,就是占据市场份额、保证企业的盈利能力。 并购的双方,多数情况下都是在生产和销售领域,形成优势互补,增强企业在国际市场的开拓能力,提高彼此在国际上的地位。 显然,尚文远现在去收购兰登书屋,明显不具备任何优势。兰登书屋又不是漏水破船,人家盈利能力强健得很,后来之所以愿意被贝塔斯曼收购,主要原因是贝塔斯曼的优势,兰登书屋抗拒不了。 而尚文远的世界传媒,可能唯一的优势就是,国内庞大的图书市场,以及优势刊物的发行渠道。再加一条,无非是收购金额可以提高到兰登书屋不忍拒绝的程度。 国际并购,这在西方自由资本市场,是比较常见的一种企业经营行为。 而且随着国际经济竞争的日趋激烈,从90年开初,国际资本巨鳄就开始大规模海外扩张,高斯国际收购海德堡卷筒胶印业务,贝塔斯曼收购兰登书屋,只是一个缩影。 资本的游戏,99%都是大鱼吃小鱼。中国企业因为起步晚,规模小,产值不高,但因为占据着中国这么大的一个市场,就成为了国外很多大企业的目标。 尤其是在我国开革开放之初,为了吸引国外资本,降低门槛,放松了对外来资本的限制,使得欧美实力强劲的企业,顺利进入中国市场。 反过来,中国企业收购外国企业,在这个年代,极为罕见。几不可闻。 很多因素在里面,最主要的是国内的企业实力太弱,很多时候光产能就满足不了国内的市场,走出国门。显得很没必要。 另外一方面,从积弱积贫环境下,发展起来的中国企业,抗风险能力太弱,很可能刚刚迈步,就被国外那些虎视眈眈的巨头,给吞得渣都不剩。 当然还跟诸如国内企业,绝大多数都不具备现代企业管理能力,旗下也缺乏这方面的人才有很大关系。 尚文远有这个自信,能够把世界传媒打造成国内数一数二的。集传媒、出版一体的文化企业,但这需要时间。无论是资源,还是营销网络,抑或是管理团队,都需要一个过程。 但现在的状况。只是刚刚把架子搭起来而已。 不过,以蛇吞象这么高难度的挑战,不试试怎么知道,国际资本是怎么玩的? 尚文远是一个行动派,想到就会去做,先把难度撇开,从最简单、最基础的做起。 这第一步。自然是物色优秀的人才。 高端、优秀的企业领袖人才怎么来?肯定不会是搞几场招聘会就能成。 要解决这一难题,最好的当然是委托国际猎头公司。 在这方面,国内的就不做指望了,职业经理人这个存在,对很多人来说,还只是停留于书本上的符号。 就算全球知名的猎头公司。光辉国际去年就在北都开设了一处办事机构,且正在打算在明珠成立第二个,但毕竟他们的主要方向,还是从国内向国外的输出。 咨询了秦刚,尚文远最后采纳了他的意见。选择了名字很古怪的,瑞士人亿康先达(egon zehnder)创办的亿康先达国际咨询公司,世界前十强的国际猎头。 这家创办于1964年的猎头公司,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在世界绝大多数发达国家,设立了分支机构开展业务。很专业,行业口碑也很不错,在慕尼黑有办事处。 拿到这家公司的资料后,尚文远没有让秦刚联系这家公司。 第二天,也没有电话预约,一个人慢悠悠的来到了亿康先达位于慕尼黑林荫道广场的办公室。 倒不是不相信秦刚,尚文远是想自己先看看这家公司的企业文化。 一个公司业务是否专业,工作是否高效,不用听人说,或者不用看资料,很多时候,看前台接待就能大致了解一部分。 如果一家以服务为主的企业,面子上的工夫都懒得做,那不用说,事情交给他们,绝对让人不放心。 结果让尚文远很满意,人家确实是一家优秀的公司。 无论是办公环境体现出来的人文环境,还是前台接待人员待人接物的综合素质,都体现出这家公司的专业、严谨、高效。 因为没有预约,等说清自己来意,前台妹子就引着尚文远到了业务洽谈室,并安排了一位猎头顾问,来接待尚文远。 接待室没有那种很严肃的商务洽谈氛围,颇有点家庭会客厅的味道。 猎头顾问是一位年轻的德国人,有着明显的“德国味”。 见面当然得自我介绍,眼前这位顾问先生,名字很普通,叫汉斯。 “尚,哦,原谅我,我对中文的发音很不准确。”汉斯没有扬起骄傲的下巴,反而是谦逊的自我调侃道,“很高兴你能选择我们亿康先达,我能了解一下,你的公司是什么行业,具体需要哪些方面的人才吗?你知道,我们是专业的,各行各业,都有大把的优秀人才,在等着你的召唤。” 开门见山好,尚文远也不想兜圈子,说道:“传媒、出版行业,新公司,目前也只是刚刚完成前期的筹备工作。” “喔哦,那可需要不少人。”两人英语交流,尽管尚文远说得不“纯”,但说出去意思还是能让人听明白。听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中国人如此说,汉斯眼前一亮,略显夸张的轻呼道,“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哈,这可是一笔大生意。” “是的,目前我们的决策层、管理层,还处于很空虚的状态,急需优秀人才的加盟。”尚文远微笑道。 接下来。尚文远就把公司的定位,目前的状况,需要哪些方面的人才,一一介绍清楚。 确实是一笔大生意。国际猎头收费。按照行规,是每个人头收取年薪的30%,当然是一次性的。年薪越高,猎头公司的收入那肯定也是水涨船高。 还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但汉斯光听尚文远的初步介绍,他就觉得,至少是100人以上的大生意了。 就算按中国现在的薪酬标准,达不到100万,或者最多只能有50万美元的薪酬,亿康先达光猎头费用。就得有近千万美元的入账。 且按尚文远自己的预估,第一批需要的人才,远不止传媒、出版领域的高、中档。他决定将原先的投资部门,功能扩展到国际战略合作,主要针对的就是跨国并购。 而要达到这一目的。需要的就得是诸如律师、高级公关、专业谈判、注册会计等专业领域的高端人才。 舍不得金子弹,就打不着金凤凰。 企业择才,是双面的,你要求高,那人家对薪酬的要求,自然也不会低,尚文远也有这个思想准备。 所以。在汉斯提出,需要到世界传媒实地考察后,并与现有的团队,实际接触后,才会有一揽子的解决方案,尚文远也同意了。要是汉斯现在大包大揽的说。交给亿康先达,完全不是问题,那尚文远就得再仔细考虑一番了。 谈到后来,汉斯也知道,这个案子。他一个人办不了,必须得一个团队,才能做成这一笔大买卖。 猎头顾问都是成天满世界乱窜的“飞人”,对中国人的一些习惯,了解一部分。比如,请客户吃饭,就是其中之一。 谈了一上午,到了饭点,怎么也得好好款待一下大客户不是? 不过,没有兴师动众,汉斯只是叫来助手,陪着尚文远到离公司不远的一家比较高级的餐厅,简单的用过了午餐。 中午的时间,汉斯把跟尚文远的谈话情况,反馈给了办事处负责人。 主管也知道,这案子得慎重对待了。 也顾不上吃饭,召集起公司的管理和资深顾问,开了一个短会。会议结果就是,单凭一个慕尼黑办事处,显然完不成客户的委托,必须得向总部求援。 一个明显的例子,当初微软招募ceo的时候,委托到海徳思哲,结果人家找来了100位候选人,这些候选人就包括来自福特汽车、高通、k、vmware的ceo和执行总裁。 而猎头费用,也仅仅只有40万美元而已。 但世界传媒要求的是多少人?100人往上,这得需要筛选出多少候选人? 亿康先达的猎头顾问不少,上千的规模,但分摊到几十个国家和各地办事处,每个点也就几十人。几十人要来完成这么大的案子,对于慕尼黑办事处来说,基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位于瑞士的总部,中午收到慕尼黑办事处的急件,也不敢怠慢,急忙召开了电话会议。商议如何接下这个大业务。 不提因为这个委托,把整个亿康先达闹得鸡飞狗跳。尚文远自己则在享用完午餐后,跟着汉斯的小助手,回到办事处。 这案子虽说要由总部来协助操作,但汉斯作为第一个跟客户接触的顾问,自然得陪同尚文远。 清晰的了解世界传媒的公司文化定位、职位细节、组织架构,就成了汉斯的主要任务。 电话会议结束,慕尼黑办事处的主管,亲自接待了尚文远。 又经过一番商谈后,两方决定签一个意向性合约。 这份合约,只是确定双方的合作意向,并没有规定双方的权责。毕竟亿康先达既然要接这个单子,那前期的工作就得先开展,这中间自然存在着各种费用和开销。 如果到时候,尚文远一句“不招人了”,那这些费用算谁的? 商业往来,这种情况比较常见,尚文远也理解,仔细读了一遍并不是很复杂的协议,尚文远就签了名。 正式的合约,得等亿康先达到北都考察之后,双方再次洽谈,才会签订。 还有几天就是春节,外国人没这个节日,但尚文远得回江陵的家。 双方沟通好细节,约定在北都的见面时间,带着意向协议,尚文远就回到了酒店。 组建团队的事情,急不得。 看了看自己的行程安排,基本上没啥大事要处理了,就准备收拾行李,打道回国。 第四十八章 安排 ps: 感谢“工务-bb”的月票鼓励。 其他捧场的朋友,一并鞠躬致谢。 世界传媒已经着手放假的事情,结果被尚文远一个电话,全都留了下来。 不过,有一笔额外的奖金,晚一天回去还是早一天回去,也没啥区别。 原本尚文远还想安排一下伊明远去北大的两个项目组,慰问一下辛苦了这么久的专家和学者,结果人家伊总裁已经做到了前面,几天前就已经做了。 果然是在事业单位混老了的人,这些人情世故,看来不用尚文远操劳。 临行之际,尚文远还想把劳拉这小美妞给骗到江陵去玩,还亲自跑到小妞家门口去。 但结果比较悲摧,劳拉家那位工程师,黑着张脸,把尚文远给驱逐了。 谁特么说西方家庭不干涉女儿交友的?都尼玛一样,都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谁不心疼。 没辙,尚文远只好不无遗憾的独自一个人,坐上了当晚回北都的航班。 等到了北都,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也没空休息,尚文远让伊明远召集了公司几个主要负责人,开了一天会。 这个会,主要是对未来两年时间的战略安排,具体的事务还轮不到尚文远来安排。 首先就是工作重心的问题。 都是研究室的老人,也都能相互信任,所以尚文远也没避讳,把收购兰登书屋的计划,提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这个计划,以伊明远为首的这帮老人,尽皆面面相觑,震惊的面色丝毫没做隐藏。 主任家的这个二公子,在他们眼里,就算有魄力了。但没想到有这么大的魄力。都是做出版的,人家兰登书屋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们还能不清楚? 以蛇吞象,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啊? “不用这么吃惊。我知道轻重。”不满的轻咳一声,尚文远扫了一眼众人,不紧不慢的把自己初步拟定的计划,一一列了出来。 这下伊明远他们知道,还真不是开玩笑,小家伙把计划都做出来了。 计划说起来都不是啥大问题,反正领导提总体意思,做下属的自然得去完善。 但也算熟悉了国际、国内资本运作流程的伊总裁,针对这个计划,提出了几个关键性的问题。 首先就是一个资金的问题。像兰登书屋这样的跨国出版公司,想以很小的代价,来完成收购,明显是痴人说梦。但尚文远却说,资金的问题他来解决。这就让众人看到了希望。 在伊明远等人看来,只要有钱,什么东西买不过来?有资金就行。 懒得听众人议论了,尚文远干脆独断专行了一把,直接开始了工作安排。 比如节后与亿康先达的合约问题,比如公司构架的问题,来年人员分工。职务安排的问题,以及企业文化打造的问题。这些都是节前必须要落实,至少是计划必须落实的大问题。 要不,时间这么紧,开年后又手忙脚乱的浪费一大段时间,那工作可很不好开展。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10点。才全部结束。 长途飞行,就算尚文远这么强壮的体格,也是累得够呛,会开完,吃饭都没胃口。散会后,直接让伊明远安排了辆车,送到了钟家小院。 钟道安和那位明星嫂子,这时候也不知道跑那去了,家里只有做饭的大婶和司机在。 跟人打了个招呼,尚文远连脸都懒得洗,钻到自己平时住的那间卧室,酣畅淋漓的呼呼大睡起来。 连梦都没做一个。 直到第二天中午,尚文远是被饿醒了,才爬起床来,跑到厨房,让保姆给做了一大碗炸酱面,呼啦啦干掉,整个人的精气神才彻底恢复过来。 洗了个澡,稍微定了下神,才开始给老爸打电话,让帮着约下耿行长,哦,现在是耿主任。 “事情办完就赶紧回来,家里都剩你了。”尚瑞达跟老耿打了通电话,确定了时间,这才通知儿子,顺便就吩咐小家伙早点回家。 跟老头子瞎掰了几句,尚文远约莫等了十多分钟,才又拿起电话,开始跟耿大主任约饭。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 尚文远前世一直坚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认为白手起家,能独立开创出一片天地的,才是男人所为,所谓富二代、官二代,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能有什么作为? 但临到自己头上,现在就不这么认为了。 实在是起点完全不一样。 成功学家鼓吹的“五步之内见总统”,强调的是编制人际关系网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但换个位置,如果自己明明有直接见总统的便利,我何必去绕那一大圈子? 浪费资源,是可耻的。 年关口,像耿主任这样的人物,手里握着总行信贷大权,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酒池肉林,跟纣王没得比,但也差得不是太远。 实在是有太多的应酬了,而且又是在中国这个人情的社会。 有时候,不去还不成,很可能稍微推辞一下,就得罪人。 全国各地,有本事找上他的,有几人没有靠山硬关系?拐过去拐过来,很可能就拐到直属上司的关系。 但尚文远电话过去的时候,老耿很爽快,直接就说:小侄子,你定地方,找个清静点的就行。 这不成问题,有几天没去打扰秋兰姐了,这次去德国,正好带了几件礼物,刚好先送过去。 跟老耿把地方和时间说了,尚文远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了兰亭。 年底聚会多,就是公子哥也一样。 秋兰姐也在,见着尚文远,拧着小家伙的脸,就说:臭家伙,几天没见着了,跑哪野去了? 尚文远笑嘻嘻的回道:秋兰姐,别拧,别拧,我是香的,真的,不信你闻闻。 姐弟式的亲热一番,尚文远才把礼物给了秋兰老板。 “去了德国?”拿着手里精美的巧克力盒,秋兰老板媚眼都笑得眯了起来,又惋惜的说道,“可惜了,姐姐我只能看着解解馋了,再吃就成小猪啦。” “说什么呢,即便是小猪,你也是一头香喷喷的小乳猪。”调侃美女的话,尚文远顺嘴就溜了出来。 “小东西找打。” 少妇的神韵实在勾人,躲过美女的白生生的小拳头,尚文远趁势就窜到了自己的房间。 吩咐服务小妹,到6点左右,在门口等老耿,尚文远自己也没其他事,翻了翻留在这里的《文心雕龙》,性质起来,就开始拿起毛笔,在房间里练起字来。 三天不练手生,书法这东西,十天半个月不动笔,字写出来,就有点不知轻重。 连续废了几大张宣纸,尚文远才觉得手腕、手指开始灵动起来。 写出来的字,也算能勉强入自己眼了。 书法练习,消磨时光是件极好的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觉得多大会,一旁伺候着的妹子就提醒,时间快到了。 放下笔,尚文远不敢怠慢,来到前厅,等着耿大主任的大驾光临。 10多年的交情了,老耿对尚家二小子,也熟悉,迟了10来分钟,总算赶到。见面就是几个响亮的哈哈,和小家伙还热情的抱了抱,直说当年的小豆丁,现在都成大人了。 进了自己的房间,老耿也是惊叹了一番,说这地方还真没见识过,跟过去举人家书房没啥分别嘛。 一老一少,随意的喝茶闲聊了一会,老耿也没拿出应付一般人的那套,直来直去的就问,是不是有啥事情,需要他帮忙,并说,只要他能帮得上的,绝对没有二话。 人一生的发展道路,需要贵人,或在钱财上,或在仕途前程上。 对老耿来说,尚瑞达就是他的贵人。 发财、升官,一步步到今天的位置,没有尚瑞达的那些个巨额的资金,提升了他的业绩,他老耿真可能老死在江陵,哪能有今天的这个地位。所以,说这话,他也是存了还还人情的意思。 尚文远也明白,反正自己正有需要,也没藏着掖着,斟酌一番说辞后,开始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出,听得老耿开始丰满起来的脸直抖。 第四十九章 前景在望 ps:  唉,各种手续、审核太费神了。 不好意思,这段时间的更新太让人伤神了。 向各位朋友致歉。 关于银行贷款,尚文远前后几十年加起来,都没办理过。 前世是公司规模太小,资金流动其实要求并不高,多数情况下,都是找这个朋友拆一点,那个朋友凑一点,基本都能解决。 但这一次,涉及20亿美元,将近170亿人民币的超高额度,也难怪老耿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 跨国并购,行外人听来,还是挺给劲的,但对银行本身来说,则意味着超高的风险。 除了要考虑到企业的经营和财务,象世界传媒的这种海外并购,还得要考虑政治、法律、文化等因素的影响。而且跨国并购,对于并购企业双方,并不见得会都有利。 而对于提供贷款的银行而言,其风险主要来源于跨国并购企业之间能否通过重组实现“1+1”大于“2”的结果,而这一般很难预先评估,企业的现金流回收并无可靠保证。 简单一句话,就是我银行贷给你,你还不还得上,以什么为抵押。 “你做过资产评估吗?”老耿到底是见过“大钱”的人,建行作为四大行,每年放出去的款子,岂能有少?所以在确定小家伙不是在开玩笑后,考虑一番后,问道。 “节后就应该能出来。”尚文远沉稳的答道,“现有的流动资金,不到50亿,加上在北都的在建大楼,抵押资产应该是达不到要求的。” “哦,那这个就很麻烦了。”老耿皱眉想了想,问道,“在建大楼这一块地,有多大面积?位置在哪?” “100亩。就在央视旁边。”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资产没有?” “恐怕没有了,和北大合作了两个项目,分十年投资。倒是有10多亿的支出,但现在还在前期,是否盈利,我跟您说老实话,我也没绝对的把握,只能说一半一半吧。” “是嘛?具体说说看。”有项目就好,资产评估里,也可以包括在投项目。原本有点发憷的老耿,一听尚文远这样说,倒是眼前亮了一亮。 老实说。他还真想把这个业务做成。 一来他清楚尚家二小子干的这事,肯定是他老子在支持。研究室和双江社的底细,他再清楚不过了。有双江社的背书,就算是换了另外一个公司的名字,莫说170亿。就是270亿,他也敢拍胸口说,绝对能贷得出来。 要知道,包括四大行在内,国内的众多银行,可是对双江社和研究室,垂涎已久了。 金融业就是这样。嫌贫爱富,你现金流充沛,运营良好,银行恨不得把款子都放给你一家。相反,你要缺资金,运作起来比较困难。那对不起,银行绝对不会给你一分钱,即便你拿到资金后,马上就能翻身。 对上双江社这样,资金充沛得不知道怎么花的国有企业来说。哪家银行不是看得直冒口水? 另外一个,尚家二小子也说了,贷的款子,是用作海外企业并购的。这在时下的中国,很不可想象。 现在是什么行情?世界500强,都纷纷向国内伸出橄榄枝,收购、直接投资,忙得不亦乐乎。但倒了个个,国内企业收购国外大企业,这就很惊艳了。这说明什么?这是国家发展,富强繁荣的最好证明啊。 真要办成了,先不管放出去的款子,能不能收得回来,国有资产会不会受到损失,但这是政绩。在官本位的国度,政绩永远是第一位。 看着老耿稍显急迫的神情,尚文远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就赶紧把两个项目的合作情况,仔细介绍了一下。并说道,现在国外的图书版权引到国内,大致是10万美元一部,而国内的图书,卖出去,不大卖得起价,高的也就一万或几万,但没有超过十万美元的。 主要原因还是一个翻译的问题,外文翻译成中文,优秀的作品比较多。但中文翻译成外文的,优秀的,还极少。毕竟现在的世界语不是汉语,方块字。国内的文学作品,再优秀,没有好的翻译,人老外又不是瞎子,凭什么买这个帐? 更何况,还有一个中西方价值取向和人文环境的问题。 “这两个项目有点意思,你应该找人好好的作作评估。”老耿基本都把话说明了,“这么大的额度,我是没这个权力的,但也不是说没办法。” 老耿考虑的这个办法,其实是想把双江社拉过来做担保。 如果小家伙说的这个世界传媒,可以把资产报告做漂亮点,然后把双江社再拉进来,这事就不算难。他向上级部门申请,也就有了很大的把握。 银行对授信抵押物价值的认定,普遍情况下,是参考第三方评估机构的评估价值、评估方法,再使用银行内部的押品评估管理办法进行复评,从而最终确定抵押物的公允市场价值。 建行有指定的评估机构,也有内部的评估人员和相应的管理规则,这些都是老耿可以影响到的。 跟尚文远说的这么白,是他看到,小家伙确实对这方面不太懂,所以他也提醒道:最好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做,不要出现什么漏洞。 “那是当然的啦,耿伯伯,我知道自己能吃几两干饭。”尚文远笑道,“公司正在组建这方面的团队,节后相信就能完成,我今天主要是想请您吃个便饭,顺便就问问情况。” “呵呵,那就好。”老耿也很满意。 着急也不是这一会,一老一少品鉴了一番精致美食之后,尚文远也没安排其他娱乐项目,各自回家。 回到钟家小院,发现钟道安两口子总算是回来了。 看样子,也是刚回来,大包小包的弄了一屋子。 “哟,这是准备过年呐?”尚文远惊呼道。 “你小子,昨儿刚回来的吧,跑哪野去了,这时候才回来。” “小远回来啦?” 钟大公子说话一贯的粗犷,姜大明星似乎是确定了钟家媳妇的身份,说起来话愈见温柔。 “嗯,下午有事出去了一趟,怎么,过年不打算在北都过啦?”尚文远问道。 “是,老爷子说没时间,让去粤州过。”好好的北都不待,钟大公子满脑子不乐意,倒是姜大美女乐呵呵问了句,又笑问道,“吃过了没?饿了给你做点。” “甭理他,这小子指不定又跑秋兰姐那混饭吃去了。”钟公子对媳妇儿这贤惠劲那是别提多满意了,只是嘴里没个好话。 笑闹了一会,尚文远走到房内,把给两人的礼物给拿了出来。 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再说几人都不差什么玩意,意思一下就行。 给钟道安的,就一台徕卡最新款的相机,老大一坨,这也是尚文远有吃听钟大公子提了一嘴,记下了,这次顺道买了一台回来。 而给姜大明星的,则是一条施华洛世奇的手链。 “这还差不多,算你小子有点良心。”钟大公子接过相机包装盒,打开一看,很是高兴,破例开口夸奖了一句。姜大美女也是喜笑颜开的接过礼盒,打开看是手链,立马取出来戴在了手上,举起手腕,端详了半晌,也跟着表扬了一番。 给钟文龙和嫣奶奶也带得有礼物,本来是想亲手送给两位老人的,结果过年都不回来。 想到节后要忙碌很长一段时间,尚文远也没时间去粤州了,就顺便把礼物交给了未来的幺婶,走的时候,随便带过去。 时间有点晚,冬天晚上没安排,都休息得比较早。 三人随便闲聊了会,就各自洗漱安歇。 整理了一日,想着没有其他什么事情了,尚文远就打好行礼,准备回家。 这么长时间,没见着老哥了,着实有点想了。 以为干爹过年也会回江陵,反正也没事,尚文远就跑了一趟阳光基金。 也不凑巧,阳光基金年底比平时更忙,这会,余大秘书长已经和基金会的其他管理层,到贫困地区去慰问、检查工作去了,估计这一忙,说不得这年还能不能过成,都没个准。 “嘿嘿,老爹肯定得挨骂了。”想到干妈因为老头子过个年都不消停,肯定得好好训斥自己老爹这个始作俑者。那场景,尚文远想到就不由大乐。 第五十章 文广挨揍 ps: 这是第一章,5000字,晚上还有两章。 除夕前两天,尚文远回了江陵。 大街上,已充满了浓浓的年味。 市里的很多庙宇,不时响起外出归家的人,答谢、还愿各路菩萨、神仙的鞭炮声。 憋了好久的小孩们,这时候也被家长解放出来,拿出存了许久的鞭炮,砰呯的放得不亦乐乎。 各大社区,各个街道,到处张灯结彩,准备迎来一个祥和的春节。 一年到头,也就这几天人们会放下所有的事情,一家老小,团聚在一起。 贴春联、挂灯笼、准备年饭,探亲访友、邻里相谢……都是每个家庭在节日期间,该干的正事。 中国人特有的人情味,在一年最浓重的节日氛围里,集中体现了出来。 农村有句俗话说,大人望种田,小娃望过年。 但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和岁月的流逝,多数家庭的子女们,都忙碌着生计,独独把老人留在了家里。 或许,现在也该换一种说法:老人望过年了。老人更怕孤独,也只有在春节这短短的几天时间,一家人才会齐聚一起,享受难得的天伦之乐。 尚文远家现在也跟所有的家庭一样,平时家里就只有爷爷,老爸、老妈三人。 爷爷在家里待不住,经常跑到北麓山的别墅,没事就跟北麓观的道士,学修身养性的法门。 老爸上班后,家里就剩老妈一个人。 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 好在晏华性子恬淡,人又善良、开朗,就算家大业大,也从不表现出来,跟周围邻居相处得非常融洽。 原先尚文远在家的时候,她还不太出门去玩。 自从尚文远到北都读书后。她就经常和几个认识的老姐妹,早晚出去扭扭秧歌,跳跳舞什么的。有时还组织起十几个姐妹,到江陵周边的农家乐去逍遥几日。 男人的消遣比女人多。尚瑞达这么多年来,又把书法给捡了起来,还加入了省里的书画协会。一帮老哥们没事交流交流书法,品赏一些朋友的字画文玩,偶尔也学人家搞搞收藏。尽管花费不菲,捡了不少破烂回来,当成古董,但兴趣来了,花点小钱,也无所谓。 最近又跟罗书林老子。学起了雕刻,每天回来,在书房里叮叮当当的忙得热火朝天,把晏华惹毛了,刻刀都给扔了好几副。 这到了春节。一家人都回来了,屋里又热闹了起来。 老爷子现在,如果不听他说话,外人一瞧,一准有不明觉厉的即视感。 白发白须,月白长衫马褂,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不过他老人家大字都不识一个。开口就是“老子怎么怎么样”,闭口就是“龟儿子什么什么”,生产队长的作派丝毫没有减弱。言行外表,严重违和。 不过一家人早都熟悉了,也都无所谓,有时候反而觉得喜感十足。 “达子。格老子的今年过年,还是回你四叔家过去。”老爷子想起一出是一出,还一天就除夕了,这又嚷着回老家过年。 “您回去才过几天啊?后天都初一了,这时候说回去。真是的。”尚家是女人作主,或者说,整个双江地面上,大部分都是女人当家。尚瑞达正想说辞,准备搪塞一下老爷子,却被晏华接过话,给驳了。 老爷子对儿子,自可以呼来唤去,但对这个儿媳妇,却是有点怕。 晏华平时温婉贤惠,但真要把她惹了,发起火来,家里的老爷们,没一个不怕。 倒不是泼妇般的大吵大闹,而是抓住男人的痛脚,一条条数落,说得人哑口无言,让家里的爷们,都自觉羞愧,最后只有投子认负。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尚瑞达这个外面的当家人,在家里说话不管用,只要晏华发话了,那基本没反驳的余地。 晏华一开口,老爷子就气闷的不说话了,转而向两个孙子发火:“周扒皮你昨天才回来,搞啥子去了?” “有事呗。”知道老爷子是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不好下台,尚文远就装乖乖宝,递了个台阶,笑嘻嘻的问道,“爷爷,我听二姑说有个道姑对您很好哇,要不要我们准备准备,好把奶奶迎进门呐?” 老爷子老脸一红,把龙头拐杖都扬了起来,不过只是做做样子,骂道:胡说八道,小心老子抽你。 “我看行,早都想有个奶奶了,爷爷,啥时候带回来呗。”老大文广也不嫌事多,开始调侃起老爷子来,“刚好过年,或者咱们趁这个机会,去拜访拜访啊。” 尚瑞达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也是笑道:早都想找个妈了,以前给您介绍,您还嫌弃人家岁数大了点,想不到您自个物色到了,好事!不过爹,道姑还俗可有点麻烦,您心里有数没? 女人更八卦些,晏华应该是早听说了,也是笑着表示,只要您老人家愿意,她这个做儿媳妇的,没有理由不同意。不过先说好,往后您的饮食起居,可就得换人了。 “格老子的,全是一群王八蛋,都给老子滚蛋。”老爷子被儿子、儿媳妇,外加孙子给弄得没脸没皮,有点恼羞成怒了。 要不怎么说,女儿是小棉袄呢,文惠最贴心了,赶紧跑到爷爷身边,拍拍老爷子的背,又把热茶给老爷子送到嘴边,娇声安慰道:“爷爷,别生气,喝口水。” “哼”老爷子不满的扫了一眼,直到看到文惠,才恢复了笑脸:还是文惠乖,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说完了老的,话题自然又回到了小的。 晏华就问:文广啊,今年毕业了吧,有什么打算啊? 文广回答说:是啊,论文答辩过了,上半年就结束了,我不想读博了,太累。 尚瑞达对儿子的懒劲不满,说道:读个书。累个屁啊,我看你是好日子过长了。 不过这话,却被老佛爷不满的打断了,晏华怒道:我跟儿子说话。有你什么事? “我还是他老子呢。”尚大主任被当着儿女的面给训了,面子不好看,哼哼唧唧的还了一句。 “一边去,说正事呢。”无视了丈夫的反抗,晏华又说道,“你跟小文相处这些年,没啥问题吧?” “挺好的呀,有什么问题?”文广笑吟吟的答道。 晏华的这话,有她的道理在。 生活在城里,她也听过不少的例子。经常就是某对男女,原本是青梅竹马、恩爱不已的情侣,却因为一方出国,两人的所谓价值观、婚姻观、文化的差距,导致二人最终分手。 有郎负心。也有妾无意,总之就是,似乎只要一出国,情侣之间,就得完蛋。 说老实话,三年前丈夫送大儿子出国,晏华就有这方面的担心。一度极力反对儿子的外出留学。 尽管最终捱不过儿子的哀求,以及丈夫的劝说,还是同意了。但晏华这个当妈的,始终对儿子跟余文的婚事,有些担忧。 想当初,丈夫外出。几年不落家,自己带着有腿疾的小儿子,求到余舒同门前。结果人家两口子,不但收留了自己,找人把儿子的腿给治好了。还帮着自己两口子,找工作,安排儿女读书。 尽管丈夫后来出息了,但这一切,还不是余舒同两口子的功劳?没有他们两口子,自己一家恐怕还在尚家寨那个穷乡僻壤的山村里挣扎,那还有现在的好日子。 虽说丈夫通过关系,把余舒同两口子调到了江陵,让这两口子,都有了非常不错的待遇,而且也送了一套大房子给他们,又把余文送进了医科大深造。 但在晏华朴素的观念中,这都还不够,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尤其还是余舒同两口子给予自己家庭的,是如同再造的大恩。 余文基本上是晏华从小看到大的好姑娘,在她心里,余文就是自己的大儿媳妇。 所以当初出国的时候,她也顺势让丈夫,把余文也送到了美国。 想着小两口一同出国,教育层次也差不了多少,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国,两人朝夕相处,加上自小的接触,感情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这次回国,晏华发现儿子,成熟倒是成熟了很多。原先白白嫩嫩的小书生模样,现在完全成了一个气质、外形俱佳的大人。 儿子出色、优秀,是件让人高兴的好事。 余文这次也当然跟着回国了,只是因为要陪妈妈,才跟着文广到了尚家一趟,见了面,就回家去了。 尚瑞达这个糙爷们,看着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越来越中看,越看越般配,正高兴得不得了,还在惦记自己什么时候,把俩小人儿的婚事给办了,早日抱上大孙子,好让四世同堂的美事尽快到来。 但细心的晏华却发现,文广和余文两人,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亲热。 甚至完全不像**了三年的情侣,说话倒是客客气气的,但都睡一个炕上几年了,还这么客气,这就不得不让人担心二人的感情,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借着这个机会,晏华就问了出来。 “是不是哦,骗不到妈哟。”晏华意味深长的盯着大儿子,拖长了声音,说道,“你是老娘生出来的,你屁股一翘,老娘就知道你要屙什么屎。” “哎呀,妈你说什么呢,没见着我正吃香蕉嘛。”尚文远回来,还没见着那个爱拧他脸的小魔女余文,听老妈说得这么恶心,便举着香蕉皮抗议道。 “跟你们两爷子就没法好好说话。”给儿子甩了个大白眼,晏华没好气的站起身来,对文广说道,“文广,到你爸书房里去,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啊,就在这说不行啊?”文广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不太愿意跟老妈去书房。 “少啰嗦。”晏华一见儿子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她,俩小人儿有事了,于是便扳下了脸。 晏华在家,特别是最近十年,很少摆出这个样子。文广也被老妈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只得不情不愿的跟着老妈,进了尚瑞达的书房。 这下,尚瑞达和文远、文惠三人,都觉察出。可能有什么事了。 只有老爷子见儿媳妇走了,就开心的拉住文惠的,让文惠给他讲美国的事。 且说晏华,见大儿子进了书房,就把房门一关,还反锁了,指着书房里的沙发,沉声说道:“坐那边。” “什么事啊妈,这么严肃干嘛呢?”文广还想拿出乖乖宝的样子,想把事情囫囵过去。 “什么事还用我提醒啊?”见儿子坐定。晏华站在书桌边,一拍桌子,喝道,“你跟小文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的给老娘说清楚。哼。要不然我让你过不好这个年。” “我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文广还想嘴硬。 却见晏华一下就把书桌上的钢尺给拿了起来,指着大儿子说道:“你以为老娘不敢打你了是不是?我跟你说,尚文广,你狗东西就是长到八十岁,老娘想打你,还照样打。” 晏华在家里的地位,可不是靠骂两句。就能树立起来的。除了尚文远这个经常卖萌的小捣蛋鬼,尚家的大儿子、大女儿,哪个没吃过她的竹片炒肉? 看见自己老娘真的发火了,文广儿时挨打的记忆,猛然间就涌进了脑子,木讷着不敢声张。 “跪下!”见着儿子的样子。晏华怒火更盛,一点地下,厉声喝道。 幸亏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跪上面倒不硌膝头。文广不敢反抗,哭丧着脸。跪了下去。 “说,你跟小文到底怎么回事?” “我……她……她脾气太怪了。” “你们住一起多长时间了?” “就第一年,第二年她都搬出去住了。” “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啊?翅膀长硬了是吧?天高皇帝远是吧?” “不是啊妈,我们也是怕你们担心。” “你俩这样,我们就不担心了?全说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没办法隐瞒了,文广只得把实情说了出来。 其实事情不复杂。 文广人年轻,性子浮躁了些,加上自己家庭,现在也算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富豪之家了,尽管是隐形的。年轻人心里扛不住事,在美国那种学校氛围内,有钱不是罪恶,没钱才是。 自然而然的,就表现出了纨绔的一面:好面子,好享受,什么都比着美国富豪子弟的来。 尚瑞达当初是考虑到,在美国那样的资本主义国度,没钱可得受大罪。所以每年可是给大儿子、大女儿存了上百万美元的零花钱。而且,因为还有一个余文在,就多存了一些进去。 美国又是一个爬梯国度,年轻人更是热衷于此。 文广别的东西没学到,反而是把这个东西,学了个十足十。 因为手里不缺钱,刚到美国,文广和余文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小别墅。 等熟悉了情况,文广就频繁的在家举办各种爬梯。他本身又爱运动,人又长得不差,又会混关系,加上学校的小妞又热情奔放,身边自然就聚集了一堆美帝、华人的纨绔。 抽大烟、酗酒,有时候喝醉了,还跟那些小妞发生了超友谊的关系。 余文因为学的是医学,而且是临床,学业紧张的要死。自从到了美国,她很少有时间陪着文广。 这就让文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趁着余文不在,基本每周都要搞些爬梯,或大或小,反正就是各种作,把一个别墅搞得污七糟八的,还接到了邻居的投诉。 不过美帝是一个金钱国家,给点钱都能解决这些麻烦事,文广也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 但余文是个自小接受中国传统教育的女孩子,对文广的种种行为,肯定是看不惯的。尤其是有一次还发现,自己的未婚夫居然背着她跟别的女人,睡到了她们的床上。 这让她勃然大怒,等文广的那些烂友都走了,她逮着文广大闹了一通,还吵着要分手。 开始,文广感到很惭愧,觉得辜负了人家姑娘,就赔礼道歉,并保证不会再犯,还写了保证书。 但所谓的狗改不了吃屎,文广的承诺比一张纸还廉价。 过了没多长时间,故态萌发,有次还被余文捉奸在床。 想着尚、余两家的关系,余文又是一番痛哭劝说。文广也自知理亏,不敢辩解,还是道歉认错。 如此往复了几次,二人都觉得太累了。余文就提出了分手,并且搬离了别墅,到医学院附近,租了个小公寓,开始了一个人的求学。 在老妈的严厉目光下,文广不敢隐瞒,这事他也瞒不住,所有的事情,一问余文就什么都清楚了。所以,竹筒倒豆子,文广一股脑的就全部交代了出来。 听得晏华脸上,是红一块,紫一块。手里的钢尺,没头没脸的劈打了下来。 冬天穿得多,不过是在屋内,家里又装了暖气,自然就把外衣脱了,文广就留了一件白衬衣。 尚瑞达的钢尺,又是很厚实的那种,打人身上,极疼。晏华含怒出手,文广开始护着头脸,希望可以硬扛下来,但打到后来,晏华见这个畜生还敢挡,怒不可遏,打起来更用力。 没多大会,就打得文广哇哇直叫,也不敢躲,抱着头,缩在地毯上,尺子全落在背上。白色衬衣都开始渗出了血。 书房隔音做得再好,文广这么大声,客厅里也能听见。 客厅的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就连尚瑞达也是迟疑了很大一会,才走到书房门口,大力拍门,并问到底怎么了。 至于文惠和文远两姐弟,则是相互盯了一眼,各自摇头,也不知道大哥究竟是干出了什么事,大过年的,让老妈大动干戈,打得这么厉害。 第五十一章 教训 ps: 晕了,来了个朋友,耽搁了会。 抱歉。 文广这一顿揍,着实挨得不轻。 等尚瑞达叫开房门,出现在他面前的儿子,实是狼狈不堪。 背上一条条血痕,在纯白的衬衣衬托下,极为醒目。 衣裤因为在地下翻滚,凌乱成一团一团的,脸上的泪痕,怎么也藏不住。 之前的翩翩浊公子形象,荡然无存。 “怎么了你这是?大过年的,打得鸡飞狗跳的?”一见大儿子这模样,尚瑞达也是不满的对着犹自喘着粗气的妻子,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你怎么管教的他,啊?我当初就让你别把他送出国,你偏要送出去。”正好这会歇过气来,晏华正缺一个出气筒,送上门的丈夫,再好不过了,“这畜生干出的事,你自个问。” 想起刚才在客厅里,妻子问大儿子的话,尚瑞达也是一惊:难道是把小文给怎么着了? 赶紧又把房门关上,冲还在地上跪着的大儿子低喝道:“文广,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家里,尚瑞达一贯是扮演慈父形象,轻易不会对三个孩子动怒。 但男人一动怒,可比女人厉害。尚瑞达怎么也是做久了领导的人,架子摆起来,还是很有威慑力。 “我……我……我做了很多对比起余文的事。”见老爸黑了脸,文广原本就不安的心里,更是惶然。收起哭腔,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 交往中的男女,如果说男方对女方做得最对比起的事,要么是喜新厌旧、始乱终弃,要么是对女方粗暴相向。以尚瑞达对大儿子的了解,粗暴的事情,应该是干不出来。 那么剩下的。就是背着余文,在外乱搞了。 “说吧。”尚瑞达往沙发上一座,脸上黑得能滴出水来,挤出来的话显得生硬无比。 这不是在老婆面前摆姿态。而是真的生气了。 尽管尚瑞达骨子里,对男人在外沾花惹草,只要不是太过分,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逢场作戏而已。但因为儿子的对象是余文,这就不同了。 余家对尚家上下,意味着什么,尚瑞达最清楚。而且余文确实是一个好姑娘,模样好就不说了,关键是孩子乖巧、懂事、孝顺。这么好的儿媳妇了,还能到哪找去? 事情已然这样了,文广索性一下都交代了。包括这几年,怎么铺张奢华,怎么花天酒地。跟余文又是怎么闹僵的,一五一十的吐了个干净。 越听尚瑞达的脸色越黑,到最后,听到大儿子还在辩解说,美国年轻人的生活就是这样。把他听得怒火大炽,猛然一个耳光抽过去,啪的一声。很是刺耳。文广也被这一记耳光,抽得晕头转向,一头栽倒在地,发出咚的一声响。 尚瑞达本来力气就大,又是含怒出手,这一耳光。抽个正着。文广半天没回过气来,脸色惨白,显是被打得狠了,鼻血一下就流了出来。 “你个短命的,使这么大劲干嘛啊?”晏华见状。心疼得要死,眼泪都下来了。上前扶起儿子,怒目瞪着丈夫,吼道,“你真想打死他啊?” “我……”尚瑞达也被大儿子的惨况,给震蒙了。他又不是专业拳击手,还能控制力道。看样子,应该是出手太重了,又气又急,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愣着干什么呀,把他放沙发上。”只是想给儿子一个教训而已,又不是真想把他怎么着,看着愣头愣脑的丈夫,晏华又吼道。 被妻子吼醒的尚瑞达,急忙上前,把儿子抱起来,放在长沙发上。 又拿出书桌上的纸巾,止住文广的鼻血。 “小广,小广,你怎么了?能听见妈说话不?”晏华见儿子翻着白眼,吓得不轻。两手掌着文广的头,轻轻摇晃,希望把儿子晃醒。 “你轻点!”尚瑞达心也悬了起来,见妻子的动作幅度大了点,忍不住低声喝斥道。 “妈,您别摇晃了,我没事。”老半天,被老子一耳光,抽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的文广,总算清醒过来。却被老妈给摇得更加难受,忍不住出声。 “好好好,妈不动了,怎么样了啊?难受不?”见儿子醒转,晏华止住眼泪,迭声问道。 “没事,肯定死不了。”文广把鼻孔里的纸巾取了下来,又接过老爹手里的新纸巾,擦了擦,直起身来,看着担忧的二老,轻声说道,“对不起,爸、妈。” 晏华之前的火气早就被担忧取代,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哪有不心疼的。 再三确认儿子没事之后,晏华拿衣袖擦拭着儿子脸上没擦到的血迹,又忍不住心疼的教训道:“你说说你啊,你爸辛辛苦苦的挣下这个家业,把你送到国外去,图的不就是让你学好吗?你看看你,都干的是什么事啊?咱们以前是什么日子,你又不是没过过,能有今天,靠的是谁啊?余文跟你,是委屈你了还是怎么了,你这么对她。” “对不起!”母亲这轻言细语的一番话,其实比刚才的胖揍,更让文广羞愧。到万川之前的日子,他哪会没有记忆,但更多的话,他却没脸说出口。 “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照说不应该这么打你。”尚瑞达也是歇了怒火,但说出的话,还是不轻,“你也在美国生活了这么些年,国外一般家庭是怎么对孩子的,想必也见过。说到底,养你这么大,我们当父母的,也算尽了义务。如果这一顿,还不能让你长记性,那我们也无话可说。” 顿了一顿,又说道:“我不指着你,能有多大出息,但做人,基本的良心还是要要吧?小文是怎么对你的?你余叔、婶子,又是怎么对你的?但你呢,你又是怎么对小文的?作为一个男人,你能不能把该有的责任担起来?” 文广低垂着脑袋。说不出话来,实际上对自己过往的行径,他确实无话可说。 说什么呀?他之前干的,那都是混蛋、渣男干的混账事。没一件能拿得出手来。 “话我就说到这,说多了也是一泡水。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小文,到底还有没有感情?”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在尚瑞达看来,如果儿子还对小文有感情,那他就拼着自己两口子的脸皮不要,也得把儿子跟小文的这段婚姻,成全下来。 相反,如果儿子对小文。已经没了感情,强扭的瓜,那也不甜。真要把俩人硬凑在一块,反而是害了人家姑娘。弄到最后,莫说跟余大哥的亲家关系了。往后两家还能不能碰面,都还两说。 越想,越觉得这事闹得挺严重,所以,尚瑞达也想把话,跟儿子问清楚。 “有,我很喜欢她。也很爱她。”文广这话倒是说得坚决。 “你喜欢她,还干出这混账事?”晏华听了,忍不住训斥道。 不过一看儿子的模样,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但我不知道小文,还恨不恨我。当初是她提出的分手。” “明天,你竹婶和小文会过来团年,我跟你妈来谈谈人家口风。”多说无益,尚瑞达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出声说道,“至于小广你,今天你好好给我反省反省,到底该怎么求得人家的原谅。总之一句话,我的大儿媳妇,就得是小文,除此之外,我谁都不接受。如果最后,你和小文好不了,那文广,我把狠话说前面,家里的所有财产,你别想拿走一分。我跟你妈,就当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我也是这话。”在教育子女的问题上,晏华倒是挺配合丈夫的,也出声支持道。 “嗯”文广再怎么说,也是真正的成年人了,道理他也明白。只是有时候,男人总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乃至把原本应该幸福美满的生活,搞成现在这个样。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所以他也没什么话可说,低头闷声答道。 “你回自己房间好好想想吧。”尚瑞达不想再说,让儿子出了书房,又对妻子说道,“都快到中午了,做饭去啊,还愣着干什么。” “没心情,要做你做去。”晏华赌气的拿背对着丈夫,刚刚那一耳光,可是把她真给吓住了。 “嘿,我说你,跟我死什么气?”刚训完儿子,尚大主任正心气不顺呢。 “你还有脸说,是谁把儿子送出国的?说啊!如果小广当初一毕业,就安排到你单位里上班,有我们看着,能成今天这个样?”话头刚好送到自己嘴边,晏华顺势就接了过去。 “那你……当初不也同意了嘛。”面对妻子的质问,尚大主任底气明显不足。 “要不是你在一边嘚吧嘚吧的一个劲给我说,什么长见识,什么学本事,什么外国的教育比中国好,我能同意?”逮住话,晏华的嘴就跟开机关枪似的,一股脑的就向丈夫开了火,“资本主义能有几个好东西?也就你,把儿子送到那花花世界。你到底是想害儿子,还是想为儿子好?” 好吧,这电视剧看多了也有好处,至少这词汇量,就比以前,丰富了不知多少倍。一农村家庭妇女,现在也知道资本主义和花花世界了。 “得得得,我去做饭,成了吧?” 可怜在外面威风八面的尚大主任,这会被妻子一顿唠叨,给弄得晕头晕脑,只得举白旗投降。 “饭晚点吃,不会死人。”喊住正准备出门的丈夫,晏华又说道,“姓尚的,明天你打算怎么跟嫂子说?” “还能怎么说?让小广磕头认罪呗。这男人在外面,难免会碰上这样的,逢场作戏,又不是真个拉家里过日子。杀人不过头点地,咱们态度做诚恳点,保证以后不再犯就是了。” “我说你个榆木脑壳,你就知道小文是怎么想的?那万一小文不想跟小广好了呢?” “怎么可能?小广和小文感情原先那么好,怎么就说分就分了呢?” “哼,就你儿子干的混账事,我要是小文,就绝对不会原谅他。” “喂,那也是你儿子好吧?” “你少打岔,我问你,如果小文真的对小广没感情了呢?小广可是把人家伤得够重了。” “这倒也是个事,那你说咋办?” “指望你,水都过了三秋田了。”晏华不屑的看了丈夫一眼,说道,“看样子,嫂子应该还没觉察出来,小文估计也没跟嫂子说。” “这样,明天咱们先别提这事,等找到空,你仔细问问小文。”想了想,晏华说道,“问明白了小文的态度,你就把小广叫一起,让小广给小文道歉。你也把刚才你跟小广说的话,说给小文听。” “具体是哪一句啊?”尚瑞达觉得老婆说得有理,但刚才他说了那么多,却不明白具体是哪一句。 “你什么猪脑壳!”晏华不满的白了一眼丈夫,没好气的说道,“就不让小广拿家里财产那几句。” “哦,那我明白了。” 夫妻俩在书房里议定,这才走出房间,准备做中饭。 都这么大人了,还挨打,就算在家里,也是件挺丢脸的事。从书房里出来,一身狼狈的文广,没理会弟弟和妹妹的询问,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卧室,还把门给反锁住,任尚文远怎么叫,也不开门。 这让尚文远和姐姐的八卦之火,燃烧得愈发旺盛。 等见着老爸老妈出来,还没开问呢,老爷子倒是发问了:“为啥子事嘛,打得这么凶,我都听见了。” “没事,就教训了他几句。”大儿子的事,夫妻俩很有默契的不想让老爷子和两个小的知道。尚瑞达敷衍的应了老爷子一句。 “当老子聋了还是怎么地?都把人打哭了,小华,你来说。”一顿拐杖,老爷子准备发飙了。 “哎呀,爹,你有啥子事嘛。你们不饿啊?我们还得做饭呢。”晏华也不说。 “吃个屁,看你们把小广打得那个样。有事不能说啊,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动手。” “你要有本事,你跟你大孙子说去。”晏华对公公的脾气,了解的很,一句话扔出去,让老爷子也没话了,只得哼哼唧唧的小声嘀咕。 两口子心气不顺,进了厨房。 尚文远冲姐姐一挤眼,让老姐进厨房去探探虚实。 文惠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笑嘻嘻的就尾随老爸老妈,前后进了厨房。 尽管兄妹俩都在美国,不过实在是隔得太远,老哥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文惠也不清楚。 兄妹俩只是一年偶尔聚几次,吃吃饭,逛逛当地景点,顺便谈谈自己的学业,其他的,都没过多涉及。 毕竟专业不同,很多东西聊不到一块去。 倒是小白脸戴维的事情,文惠跟老哥请教过。 “会是什么事呢?”尚文远疑问着。 第五十二章 团年 北方讲团年,是指除夕之夜的全家大团年。 在江陵地界,团年则是这一天的中午。 出嫁的女孩子,不兴这时候回娘家,要等到初一过了,初二才能回来。 老爷子回尚家寨老家过年的愿望没达成,心里有点小不爽。 老小孩,老小孩,说的就是这种状况,心里不高兴,就使点性子。比如明明喜欢喝两杯,结果把酒倒上了,却说没心情,不喝了。 或者干脆赌气,起个大早,不跟家里人打招呼,半天不回家。颇有点小孩儿赌气说离家出走,却就在屋子周围逗留,有时候生怕家长发现不了自己,还故意露出“破绽”。 老爷子倒没干出弃家出走的戏码,但一大早起来,就闹起三个孙儿辈来,嚷嚷着陪他去公园。 江陵地处南方,但到了寒冬腊月也极冷,气温即便在10多度,出门江风一刮,也是冻得人难受。 除了文惠这个女娃娃,因为长大了,不方便进卧室,隔门叫了两声,没听见动静,就放弃了。但文广和文远,则被老爷子直接闯进卧室,用龙头拐杖,隔着被子给敲了起来。 爷孙仨裹着厚实的衣服,就出了门。 在江边的景观道上,借着这个空,老爷子就问文广,为啥挨打啊,是干了什么坏事啦? 年轻人面皮薄嘛,加上还有个弟弟在,那是打死也不说,只是一个劲推说没事,老娘误会了云云。 老爷子是老了,但脑子还没糊涂,就生气了,说一家人啥事都瞒着他,活着真是没想头哇。 大过年的说这话,未免太不吉祥了点。 尚文远就说:啥事都不想。啥事都不管,那得多开心呐,吃了玩,玩了吃。困了睡,神仙日子呀。 老爷子大眼一瞪:你把老子当猪啊,还神仙。 好吧,这是老爷子口头禅,辈分还是没乱的。 文广自然也得说话:您老不是跟着北麓观的道长学了这么些年了么,干嘛还管这家长里短的事啊?所谓红尘纷扰,俗世难宁,管那么多干嘛呢? 老爷子气哼哼的说道:说人话!你小子人不大,怎么说话跟那个道士一个样。你不知道老子找那道士,是听他念那些劳什子经书。好睡觉啊。 果然是强大的生产队长。 爷孙仨在江边溜达了个把钟头,老爷子也有点乏了,就说往回走。 回家的路上,老爷子说了一段挺让人意外,却有几分哲理的话出来: 这人呐。年轻的时候,觉得啥都不懂,对啥都好奇。等到长大了些,见识的多了,就觉得啥都懂了,以为什么都看透了。但等到老了,就跟你爷爷我这个年纪。却又觉得,还是啥都不懂。 你们老子还年轻的时候,想当个兵,都给退了回来,我以为他这一辈子也就那样了。但没想到,到了我老了。倒是跟着他享受了原先连想都不敢想的福。 算命的跟我说,我们尚家的祖坟没埋好,嘿嘿,也有他失算的一天。 你们呐,得惜福。外头再是花红柳绿,到头来,还不是刨个坑,把自己给装进去? 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很多人把老人当着家里的负担、累赘,觉得人老了,不能给家庭创造出更多的价值出来,便心生厌恶,甚至做出不伦的丑事。 但老人所经历过的,特别是像尚新泰这样经历过晚清、军阀割据、民国、抗战、国战、新中国,以及后来的各种运动的人,没点生存智慧,岂能有这么一大家子完好无损的存活下来? 多数时间,我们可能看见老人无所事事的溜达、闲聊,但早上的这么一段话,却是让文广、文远两兄弟,感触良深。 回到家,尚瑞达已经把早餐做好了。 一家人用过早餐,便开始忙活起中午的团年饭。 城里现在有天然气,瓜子、花生可以到商店里买,也有高压锅这些玩意,要搁在农村,这团年饭就得从昨晚开始准备。 特别各种肉食,必须得经过几个小时的文火慢炖,都煮熟了,第二天才能用得上。 团年饭的菜样又特别多,猪、牛、羊、鱼,时鲜素食,一张八仙大桌,必须得摆得满满当当的。奔着的就是吃不完,得剩下,寓意丰年有余。 这么多的食材,如果不提前备好,就农村的柴火炖煮,那团年饭得改到晚上去了。 城里没这些条件限制,一个上午的准备,就够了。 除了老爷子一个人优哉游哉的看着看不懂的电视,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的在厨房里做准备。 掌勺的自然是尚大主任,其他四人,给他打下手。 临近10点,竹凤英带着余文,到了家里。 都是女将客,也不好意思待在客厅里等着吃,自然也去厨房帮手。 但厨房再大,也搁不下七、八号人在里转悠。 所以,文广、文远这两个帮倒忙的家伙,被赶了出来。 两兄弟出来也没什么事干,于是就抢起电视遥控板来。 春节电视也没什么好看,转过来转过去,都是庆祝新春的节目。 文广就埋怨了一句,这都什么破玩意,都不兴搞几个娱乐综艺节目,都这些东西,有啥看头? 尚文远白了一眼大哥: bb. “你这是哪国的语言?”文广奇道,“啥意思?” “你行你上啊,不行就少废话。” “靠,真长见识。”回过味的文广大笑了一阵,才郑重的建议,“你不去说相声,屈才了。” 没理会老哥的调侃,尚文远问老哥:你究竟是啥专业啊,光听老爹夸你来着。 “新闻学院,你问这干嘛?”提到专业,文广很是自豪。 普利策奖嘛,就是新闻学院颁发的。这自然是哥伦比亚大学学子值得炫耀的东西。 “随便问问呗,你以为我能干嘛。”尚文远不以为意的说道。 “是不是也想过去?” “没那想法,我觉得北大就很好了。” “嘁,国际上都排不上号。有啥可得意的。”以前北大以及隔壁的,是所有中国学子的梦想,但经历了留学生涯的尚文广,特别又是在世界综合排名第前几位的哥伦比亚大学,这眼界自然不同。以为老弟是固步自封、夜郎自大了,不免出言相讥。 “知道你们学校牛,但你们学校有中华文化典籍吗?有国学大师吗?咱俩兴趣不一样。” “你用得上?” “跟你这说不明白,兴趣爱好与工作是两码事,ok?” “不要跟我拽英文,ok?” “好吧。你赢了。”跟老哥随意的打闹了一下,尚文远问道,“毕业了有啥打算?” “准备去bbc或者cnn碰碰运气。”对于未来,文广还是挺有想法的。 “给洋鬼子打工啊,没劲。”但尚文远对老哥的计划。有点不以为然。 “你懂个屁,我这叫打入敌军内部,待探得准确敌情,再行反攻之事。” “小兵兵一个,探来的也无非是些垃圾信息,有毛用。等你混个一官半职,世界形势都变啦。” “你还有更好的不成?” “那是必须的。要不你跟我混?” “你?得了吧,难不成我还得玩几年,等你毕业?” “想得美,告诉你,就你这水平,我还得考虑考虑。亿康先达知道吧?” “不知道。干嘛的?” “国际猎头公司,给你老弟我服务哒。人家挖过来的人才,都是跨国集团的ceo,总裁什么的。就你这小硕士研究生,人家都不带正眼瞧你一眼。” “吹牛又不会死。使劲吹吧你就。”对老弟的话,文广也只当听个乐呵。 “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好,什么死不死的。”被两个孙儿搞得乱七八糟的电视,也看不成了,老爷子正好听到这句,出言斥道。 “哈哈,看到了吧,都是你,赶紧把台给老爷子调回来。”尚文远幸灾乐祸的跳起身,跑到厨房,看饭菜准备得咋样了。 到了十二点,尚大主任的手艺,全都摆了出来。 足可容纳十五、六人的红木大餐桌,被碗碟摆得满满当当。 鸡鸭肉自不必说了,冷热拼盘,大龙虾、海参、鲍鱼、鱼翅什么的,更是不缺。 尚瑞达手艺还真不错,色香味俱全,闻着都直冒口水。 不过开动之前,需要祭神、祭祖。 这是老爷子的活。 以前在老家,都是老爷子抱着装着猪头肉、臀肉的大钵,从院里到堂屋,再到厨房,猪牛羊圈,都得点上一柱香,供上肉食,再磕三个头。 现在城里不兴这个,所以只有祭祖了。 在主位上摆上几个转满了白米饭的碗,每个碗上面,摆着好几双筷子,前面满满的倒上几杯红白酒。边摆,老爷子还边念叨:列祖列宗,请入席就食,用完好赶其他家啊。 祭祖之前,众人只能围在桌前,不能动筷,得等祖宗用完了,分食了祭祖用的米饭和酒,才能开席。 约莫等上一分钟,老爷子才说道:祖宗们都用好了啊,请到别家去。 说完就撤下筷子,把那几杯酒分到众人的酒杯里,说了声:开席,团年饭才算正式开始了。 几十样菜,别说吃光,就是一样尝一下,也会很饱,加上还有酒水,一大桌子菜,很多都没动过。 酒是好酒,白的是有点年头的茅台,红的,则是进口的法国葡萄酒。 老爷子好酒,尽管也就七、八两的量,但就是喜欢喝。 在他的命令下,一桌的人每个都得喝点,甭管你能不能喝,意思一下也行,但就是不能不喝。 第一轮碰杯之后,就是能喝则喝,不能喝就吃菜。 席间自然是捡着高兴的说,再怎么憋屈的话,都不能拿到今天这顿饭上来。 这个团年饭,如果说唯一的遗憾,就是缺了个余舒同。 尚瑞达正感慨呢,就听尚文远叫道:别动,都别动。 说完就跑到客厅,把电视的声音调到最大,又喊道:干爹出来啦,都看看他吃的啥,哈哈。 阳光基金成立是1995年度,最大的新闻。 作为阳光基金的实际掌权人,余舒同的一言一行,自然是各大新闻追踪的热点。 这会的新闻,正是余大秘书长,在贫困地区,慰问鳏寡老人,送上新春祝福和贺礼的镜头。 还别说,老余同志高大魁梧的身材,配上那副不怒自威的国字脸,很有几分国家领导人的派头。不过,这话也就尚文远可以在家敞开乱说。 “达子,是不是每年他都得这么忙活啊?”对于老公能弄到这么一份差事,竹凤英欣喜之余,也是心酸不已。大过年的,家家都在家团年欢聚,就他们这一行人,还到处奔波,这一年两年还行,时间长了,可不是个事。 她竹凤英没有为国为民、死而后已那么高的情操,她要求不高,就是一家子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平凡的日子。最多,也就是期望女儿能嫁的如意郎君,夫妻俩能和和美美、健健康康的生个外孙、外孙女,这就是再美满不过的了。 “哪能呢,这不第一年嘛,得做做样子。”尚瑞达暗自盯了一下小儿子,讪笑道。 “这可你说的啊,明年还这样,你得给他搭伴去。”有余舒同的这条新闻不长,几秒钟就过去了。看完新闻,众人又回到餐桌,竹凤英指着尚瑞达笑道。 “正好,我还想跟着大哥全国上下四处溜达几圈呢。”尚瑞达笑着回道。 第五十三章 夜谈 ps: 晕了,昨晚回来得太晚,人实在太困了,回家就睡了,忘了上传。 或许是尚瑞达的态度,感动了小姑娘。 也或许是余文,对文广还存有一定的感情。 总之,结果还不坏。 女孩儿给男孩儿,给判了一个缓刑。 换句话说,尚家大公子获得了继续追求小文姑娘的一个机会。 小姑娘也明说了,俩人最终成不成,一看文广的表现,是不是还那么混蛋,二就要看俩人交往过程中,自个还有没有那个感觉。 这就好,只要不是死刑,还是立即执行的那种,尚瑞达相信,凭大儿子的本事,还是能挽回这段在大人看来,绝对是天作之合的婚姻。 最主要的,还是十多年的感情,还有那么一丝半缕。 吃过团年饭,下午就没啥事干了。 正好江陵现在流行起麻将,于是就在家里支起一张桌子,一大家子开始玩起5块一炮的小麻将。 不在输赢,主要就是图一乐呵。 这么多人,就一铺麻将,肯定就只能轮换。 最后众人一致决定,放炮就下。愿意打的,就接替炮手的位置。 不愿打的,就看电视,或者干脆睡觉休息。 难得啥事没有的清闲日子,好好休息休息,好应对接下来手忙脚乱的几天时间。 加上今晚的除夕之夜,是要守岁的,不养点精神,守岁的时候睡着了,可不吉利。 过了今、明两天,接下来一家子就得忙活起来,走亲访戚、拜望领导、同事串门,总之一个春节是消停不了。尤其是在双江这个地方,还特别讲求人情往来。 再好的关系。久不走动,那也就淡了。所以这逢年过节,如果要维持跟亲朋好友的关系,不管心里愿不愿意。还非得去走动不可。 尚文远不喜欢打麻将,中午又喝了点红酒,有点晕头晕脑的,看了会就跑自己房里睡觉去了。 麻将这玩意,老爷子纯粹搞不懂,中午喝得有点高,窝在沙发里,醉态可鞠的看着儿孙辈大呼小叫的玩得不亦乐乎,尽管有点困,也不去房里休息。 可能。这就是老人最本真的想法:儿孙满堂,和睦相亲,怎么都看不够。 为了帮助作孽的大儿子,尚瑞达今天好好当了一回炮手,专捡炮牌出。放跟前的两百块。没要两个小时,就输光了,只能涎着脸向老婆申请经费。 就这样,一直玩到天黑,众人才罢手。 晚饭自然是随便凑合了,再说人都还没饿,也就不用尚大厨师出马。晏华和竹凤英随便捯饬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外加一大盆酸辣腊肉煮粉条,就把晚饭给打发掉。 还别说,中午大鱼大肉吃了,晚上再吃这个,胃口特别的开。 用过简单的晚饭,正好赶上新闻联播。 一家八口。对世界格局、国家大事感兴趣的,比如尚家三父子,这节目就不能不看。 老爷子虽然看不懂新闻到底讲的什么,但也不妨碍他老人家对国家大事感兴趣。不时指着电视里的某领导,问两个孙子。这这是谁,那位又是管什么事的。听完了孙子的解释,还不时评点几句。 说这个不成,长得像个癞蛤蟆,那个也不行,一看就不是个好人,敢情老爷子还是外貌协会的。 有时候尚瑞达听得不耐烦了,跟老爷子开玩笑:我说爹,这国家主席的位置不让您去坐一坐,简直是太屈才了。就您这气势,国家主席也就跟您提夜壶的份。 乐得老爷子哈哈大笑,大言不惭的回道:你老子我也就没读书,真要有那么高文化,当个国家主席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假模假式的笑两下子,说两句屁话,剩下的不就戳个章么? 老爷子这话一出来,就把满屋子的人都逗乐了。这还真不把国家主席当干部了,以为是大队支书呢。 女将客自然是在一旁嗑瓜子,剥花生,吃水果、茶点,扯闲白,等着春晚。 晏华对公公的作派历来有意见,觉得儿子说大话、空话的毛病,都是遗传自老爷子身上。 等新闻完了,天气预报之后,再播了些广告,春晚就正式开始了。 杨非很给面子,硬生生的把姜大明星安排在了第一支个人独唱的环节。 “咦,老弟,这不是你写的那歌吗?”等音乐旋律一响,知道情况的文惠指着电视,对尚文远叫道。 可不就是嘛,正是尚文远“作”词,中央音乐学院前院长,吴祖翔老先生作曲的《时间都去了哪儿》。 这本来就是春晚的应景之作,藉由姜大明星轻柔、婉转的嗓音唱出,再配合背景的那些有关父母,有关亲情,有关儿女成长的画面,直戳人心。 尚文远不知道全国有多少人在看电视,多少人被这首歌感动。但前世,他是被这首歌,直接刺激得嚎啕大哭,一个人在电视前,哭得声嘶力竭。 人生道路上的艰难,家的温暖,父母无私的温情和操劳,无不撼动着人的灵魂。 的确是一首走心的歌。 这一刻,尚文远分明看到了老哥、老姐、嫂子余文的热泪,也看到了老爸、老妈、干妈眼里闪动着的泪花。没人说话,只是挨着的人,彼此握紧了手,是那么的用力。 一首歌改变不了什么,但尚文远把这首歌“借”来,只想为自己,也为天下的儿女,提一个醒:我们都在长大,但父母却正在老去,珍惜在一起的日子吧。 晚会在继续,在欢笑、感动、感悟、目瞪口呆中,时间最后指向了零点。 在主持人的倒计时中,一家人来到挤满了人群,专门燃放烟花的广场,把早已备好的烟花,点燃。 霎时间,整个江陵陷入了烟火的世界。 漫天都是冲天而起的美丽火焰,伴着震耳欲聋的爆响。人们在欢呼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新年快乐! 放完烟花,守岁也就可以结束了。 老爷子早都困得不行了,到家就回房休息。 尚瑞达跟两个儿子招呼了一声。就率先进入书房。 一年之计在于春,对于尚家这样的家庭来说,春节期间,留给自己的时间很短。一个家庭的来年计划,也必须先做个规划,不能走到哪黑,就到哪歇。 以往,对于家里的事情,文广并没参与。 尚瑞达也不想把大儿子过早的绑在生意上,至于小儿子。情况特殊,他这个当老子的,还得听儿子的。 在谈话正式开始以前,尚瑞达先叮嘱了一下大儿子:“小广啊,今天把你跟你弟弟喊过来。主要是谈谈明年,哦,现在是今年了,工作的安排问题,你有什么打算呐?” 以往老爹跟自己谈话,基本是谈学习和日常生活为主,直到现在。文广才猛然醒悟:不觉间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该负起自己的责任了。 这跟之前弟弟的谈话不同,文广谨慎的沉吟了一番,才答道:“我想先到电视台去工作一段时间。” “哦?怎么想的,说说看。”尚瑞达燃起香烟,冲儿子点点头。 “主要还是学的这个专业吧。工作一段时间后,把自己性子磨一磨,适应之后,再看情况。” “嗯,这是对头的。”尚瑞达点点头。比较认可大儿子的意见,“原来我是想把你送到《财经》北美分部,跟着老人学习学习之后,再看实际安排,想不到你自己有安排。这样也好,在不同的领域多看看,多学学,总归不是坏事。” 顿了顿,又嘱咐道:“不过有一条,你得记到心里边。把你身上的臭毛病,都给我好好改一改。出了社会,可不像学校,无事生非的事情,不要再干了。低调做人,虚心学习。” “嗯。”文广老实的点头应是。 “你先把家里的情况给你哥介绍一遍。”交待完大儿子,尚瑞达又吩咐小儿子道。顺便又跟大儿子说了一句,“小广你也到了该了解的时候了,以前不跟你说,是怕打扰你学习,分散了你精力。你弟弟跟你不同,你先要明白这一点。” 笑嘻嘻的看了一眼老哥,尚文远把家里的产业情况,以及布局规划,大致介绍了一遍。 只听得文广目瞪口呆。 老实话,作为这个家的长孙、长子,尚文广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家有这么庞大的家产,更没想到,老爸、老弟的野心会这么大。 这难免让文广心里感到有点不舒服。也不是说他要在家里占多占少,而是他觉得,似乎自己一开始就被排斥在家族的生意之外,就好比一个外人一般。 好像是知道大儿子是怎么想的,尚瑞达说道:“有点想不通?埋怨一直瞒着你,是吧?” “有一点。”可能是在国外待了这么些年,把美国那种直来直去的处事风格也学了来,文广实话实说,“我先声明一点,我不是想分多少家产,而是觉得,您和弟弟把我当成个外人,瞒了这么些年。您也说过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别的帮不上忙,干点力气活总是可以的吧?” “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实际情况比较复杂,你也不要有过多的想法。”尚瑞达不打算告诉大儿子实情,实际上他也没办法说,只能摆出老子的架子,说道,“反正就你们两兄弟,我也不藏着。路我已经给你们铺好了,最后走成什么样,就要看你们的了。” 见文广没再说什么,尚瑞达又吩咐道:“小远,你的计划开展得怎么样了?” 到了正事,尚文远也把嬉皮笑脸收了起来,正色说道:“计划分成四步,完善公司决策层、管理层的团队建设,是第一步;兰登书屋进行首次接触,是第二步;完成资产评估、与建行达成并购融资是第三步;至于最后一步,就是完成并购后,进行资产重组与强化管理。” 喝了口水,接着道:“就目前来说,新年的首要任务,是与亿康先达完成签约,尽快的收拢人才,确定决策层、管理层的组建,并且尽快的开展工作。我和耿伯伯也谈了一次,不过听他的意思,必须要由双江社来为这次融资背书,或者说担保,这个问题应该不是很大吧?” “这我去跟他沟通,不过,必须得有正式的文本。”尚瑞达考虑了一下,说道。 “只要资金问题落实了,那就好办。”尚文远自信满满的说道,“美国那边,还需要您给打个招呼,必须找一个可靠的人来协助我们。” “兰登书屋?总部在纽约的那个?”一旁安静的尚文广,听到这,不由讶声问道,“这可是美国的出版巨头啊?小远你就这么有把握?” “嗯,贝塔斯曼正在跟他们谈判,也是谈收购的问题。”尚文远点点头,说道,“这事他们保密工作没做好,被我探听到了。我们正好缺一个世界性的大渠道,兰登书屋是最合适的选择。另一方面,兰登书屋想要扩张,单凭他们自己,显然也是不可能的。我只是有把握,我们提出的条件,能够打动他。” “噢?你什么条件?用钱砸?”尚瑞达奇道。 “不是,实际上是另外一个小收购。”尚文远解释道,“哥你可能没注意到,那就是去年,美国有一家网站成立了。” “去年成立的网站多了,具体是那家?”互联网作为一种新生事物,在欧美发达国家,炒得很热。作为互联网最大的发源地,美国这方面显然更厉害,无论是宣传还是实际应用。就去年一年,已经有很多家网站开始推出。尚文广学的就是传媒专业,对这个新兴的,具有很大发展前景的东西,自然有关注。 “亚马逊,听说过吗?” “这网站不是很大吧,我没听人说过。” “嘿嘿,这网站前途绝对看好。”尚文远怪笑两声,说道,“信不信,只要三、四年时间,网络会成为整个实体书店的噩梦?” “没这么快吧,一个新技术的发展,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哦。”尚文广没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自然不知道随着网络的诞生,互联网技术会每天一个模样的发展、前进,直至渗透入每个人的生活。 “等着瞧吧。”尚文远笑道,“我准备拿5000万美元,收购这家网站,已经派人去接触了。” 对于小儿子的安排,尚瑞达一点意见也没有,反正家里的底子还在,由他折腾就是了。按以往的经验,说不定这家伙还真能折腾出一些事来。 父子仨一直谈到凌晨三点,才算结束,各回各房休息。 第五十四章 血浓于水 显然,父子仨的一夜深谈,尚文广心结并未解开。 这很好理解,一家之长子,又不是抱养而来,凭什么做弟弟的可以随意操持庞大的资金,而自己现在才有权得知? 这还没到分家产的时候呢,真要到了那个时候,父亲和弟弟不透露实情,自己岂不是被一直蒙在鼓里? 所以第二天,大年初一,家里人人都起了个大早,文广却一直赖在床上不起来。 江陵这有个规矩,新年第一天,不能让人叫着起床,得自个早起,有新年奋发图强的意思。 初一早上吃汤圆,也是规矩。 但直到汤圆都端桌上了,文广的房门还未打开。 老爷子不满了,拿着拐杖就大力敲起房门来。 尚瑞达知道儿子是个什么意思,不就是还没想通么。 不过新年第一天不好发火,如果儿子还小,那还好说,大不了揍一顿,美其名曰:开张。 除夕之夜挨揍,那叫封印。 前晚自己两口子就给大儿子封了个印,今天再来开个张,尚大主任还做不出这事。 再说,也怪不得大儿子多心,搁谁身上,都会这么做,脾气暴躁的,甚至更过分的都能做出来。 新闻里不是老报道这种因为争家产,而闹得父子成仇,最终酿成悲剧的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让大儿子真正放开心结,看来还得自己再单独跟他谈一谈。 只不过眼下,时机不太对。 被爷爷一闹,文广还是起身洗漱,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汤圆都吃了几大碗。 不过毕竟还年轻,做不到老油条那般不作痕迹,说话行事难免生硬。 尚文远也大致了解大哥的心思,吃醋了呗。 全国多数地方。都是清明祭祖上坟,但在尚家寨老家,却是大年三十那天,给祖宗放放鞭炮。修修坟头,除除草,磕头烧纸焚香献祭品。 眼下在城里,这些自然都不用做,只是在大年初一,全家出动,去隔壁的天龙庙烧香许愿。 前几年,江陵还没这规矩,一般都是吃过早上的汤圆之后,再去庙里。 但近几年。从粤州那边传回来的规矩,却改变了很多人。 闽、粤之地,所谓的封建迷信,非常盛行。 特别是那些早富起来的有钱人,特别信这个。逢庙烧香,遇佛拜佛,很是虔诚。 这大年初一烧头柱香,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时间自然是越早越后,抢到头一柱香,意味着这一年顺风顺水,升官发财。肯定是大吉大利。 似乎菩萨也有先来后到似的,第一个肯定记得最清楚,后面的那就看心情了。 所以在守岁的当口,很多人都是放完烟火,第一时间肯定是赶到庙里去拜佛许愿。 晏华比较信这个,以往都提醒丈夫。除夕夜零点之后,就去庙里烧香许愿。 结果被尚文远一个歪理给说服了:按这个道理,最先发财的肯定是挨着庙里的那户人,近嘛,分分钟都可以掐着时间烧到头柱香。 但结果是怎样呢?那户人家家宅不晋不说。还穷得吃低保。 可见菩萨也不是毫无原则的庇佑世人,人家是有底线哒,小恩小惠,那是打发叫花子。 尚瑞达当然也不信这个,极为赞同小儿子的说法,表示道:抢头柱没意思,等到人都拜完了,我再去烧个最大号的香,而且还是最后一个,总可以脱颖而出,让菩萨实实在在的记住自个。 龙头凤尾么,菩萨他老人家能记住龙头,难道还能忘了凤尾不成? 爷俩这番歪理,很让晏华胸闷,弄到最后,也就罢了。 今年也不例外,初一不兴串门,早上两家八口,玩了会麻将,逛了会大街,直到傍晚,才全体出动,去天龙寺烧香拜佛。 佛祖都快收摊了,庙里的和尚也是累坏了,见着那位负责点香油钱的大师,手指头还在抖动,数钱给数的。以前尚文远认为数钱数到手抽筋,只是一些人的戏谑之言,今儿可是实打实的见着了。 按几个男人的想法,烧烧香就可以啦,香油钱么,佛祖收人民币么? 但可惜两家的财政大权,都收归女人。 竹凤英也是被晏华给带沟里了,这几年也挺信这个。 俩亲家早有商量,一出手,就是各自5万的香油钱。这大手笔,把那位点钱的大师,可是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就剩两道肉缝。 一般寺庙,对上这样的香客,都至少会奉上一杯香茗,赞两句额没豆腐,善哉、善哉,但天龙寺仗着自家佛祖灵验,尔等凡夫俗子爱拜不拜,佛爷咱不伺候。 烧完香,一家人就在天龙寺随意闲逛。 这寺庙建在山上,山上的又是枝繁叶茂的大树,使得整个庙宇环境极为清幽。夏日最好,临到日落,整个江陵尽归眼底,城市的灯火璀璨,外加山上的清静悠闲,江风伴唱,实在是极爽的所在。 就是寒冬腊月,在山上也能观得另一种朦胧的别样景致。 这天龙庙据说始建于唐朝,纯木质建筑,据称主殿的梁顶,无一颗铁钉铁器,历经千年,至今还保存的如此完好,殊为不易。 这也就导致,整个庙宇里的各种碑文、石刻、木刻,保存都极为完整。且多数还是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名家的墨宝。那就更为难得了。 比较偏好书法的尚文远,撇下一家人,跑到庙里找和尚要几张白纸,想弄几张拓片回去。 结果佛爷果断的拒绝了,完全忘了刚刚自个老妈递上香油钱时的谦逊有礼。公事公办的说道:出门左拐,有家文物店,那里有很完整的拓片集册,按需购买即可。 购你妹哟,大爷我还不知道那店就是庙里的营生。 买拓片和自个做拓片,是不同的趣味可好?再说了,我要买拓片,难道不能去长安的碑林? 不太想跟佛爷废话。尚文远悻悻然的找到还在庙里溜达的一家人,发现少了老爹和大哥。也不知道二人这会跑那去谈心去了。 确实在谈心,这是父子二人不可多得的独处时间。 “小广啊,你对财富是怎么看的?”尚瑞达问。 “呵呵。我比较同意高中政治书上的一句话: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文广答道。 “哦,你是这样认为?” “是,不是有句话说么,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鬼都不会理你。” “嗯,我也觉得钱挺重要的,要没钱,咱们这一家还得在尚家寨熬呢。”尚瑞达没急着给儿子讲大道理,反而说道。“你爷爷去年回了趟老家,听他说咱们寨的方脑壳,跳崖了。” “啊?为什么呀?” 尚瑞达说的这方脑壳,尚文广认识,七绕八绕的。他还得管这人叫表叔。因为为人憨厚、老实,别人跟他开玩笑,他就只有憨笑,从不还嘴,从而得了方脑壳这么个绰号。 方脑壳在尚家寨,也就是傻蛋、蠢货的意思。 “穷呗,老婆跟人跑了。去学校给儿子送米送菜,他儿子嫌他寒酸,跟老师介绍他老子,说他老子是家里的亲戚,赶场帮着送东西来,还是当着方脑壳的面说的。回来的路上。方脑壳想不通,就跳崖了。听说人找回来身上就没块好肉,骨头都碎完了,脑花都摔出来了。” 尚瑞达当初听到老爷子说这段,同情、心酸、感叹之余。也是挺后怕的。按小儿子那个梦里,如果他自己没有听从儿子的一番劝导,尽快回了万川,恐怕他的结局,不会比方脑壳好多少。 这也是尚瑞达现在如此珍惜这个家,珍惜家里每个人的根本原因。 家里到了现在的情况,老实话,钱就真的只是一个数字,多一个零,或者少一个零,对于尚瑞达来说,压根就没啥区别。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再多的钱,也带不进棺材。之所以他现在还跟着儿子,不停的寻求利润增长点,不停的去创造更大的财富,一方面是人活着,手里总得有点事做,要不那跟猪真没啥区别了。另一方面,也有一种责任在里面,毕竟牵涉手下近万人的员工,数千个家庭的幸福,说放就放,那也太不负责任了。 但无论如何,珍惜眼前人,家人都开心、健康,不为钱财这些身外之物操劳费神,才是如今尚瑞达最大的努力方向。目前看来,经过与小儿子的共同努力,基本还算做到了。 但大儿子明显是生了误会,尚瑞达不想一家人,会因为钱财,而生了罅隙。 用方脑壳的例子,他也是想把话题往自己想说的话题上转移。 “那方长兵也太不是东西了吧,那后来呢?”方长兵就是方脑壳的儿子,尚文广认识。 “还能怎么做?妈跟人跑了,至今不知道去了哪,家里就剩他一个,村上还能放着他不管呐?”中国的农村,无论文人怎么来描述其诸多的弊病,但至少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一个村子里的,谁家出了什么事,能伸手就肯定不会犹豫。 有钱出钱,没钱出力,没钱没力,精神上支持,说几句宽慰人的话,总是可以的吧。 这与尚文远前世城市里的情况,可谓大相径庭。 别说这种毫无瓜葛的人家里出了事,人人照应、支持,就连马路上扶个摔地下的老人,还得瞻前顾后,生怕遇上碰瓷党、癞子党,怕惹上麻烦嘛。 “那他还在上学吗?”文广问道。 “在上,马上初中毕业了,不过成绩不太好,中专、中师估计考不上,普高不晓得他还有这个心思读下去不。”尚瑞达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对这孩子影响蛮大的,弄不好一辈子都得有阴影。” “肯定的啊,真他妈不是玩意,换我早都跟着跳崖了,活着完全是浪费粮食嘛。”文广完全忘了心里的疙瘩,愤愤的开始骂起少年时代的旧识。 年轻人的注意力,总容易被带走。 “呵呵,人毕竟还小嘛。也就是虚荣心作祟,做出这样伤害亲人的举动,倒不必这样说人家。”尚瑞达看着儿子忿忿不平的样子,笑了笑。又叹道,“估计方脑壳他老婆跟人跑了,才是关键,长兵只是添了一把火而已。” “哪小了?有十四了吧?”文广不屑的冷哼道,“就是他逼死的方叔,他要真体贴方叔,努力学习,考上个好学校,难道还没有出头的那天?” “你呢?”尚瑞达冷不丁的话题一转,目光炯炯的盯着大儿子的眼睛。问道,“你会像那样逼我,或者逼你妈吗?” “怎么忽然说到我了?我啥时候逼过您啦?”被老子的话,给问得摸不着头脑的文广,诧异的反问道。 “现在没有。那以后呢?”尚瑞达嘴角含笑,依然看着儿子的眼睛,逼问。 “爸你什么意思啊?”文广被老子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挪了挪目光,问道,“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吗?哦,您不会还在纠结我在美国干的事吧?我都承认错误啦。一定会改的,您看我以后的表现。” “这我相信,你是老子的种,这点我还是有这个自信。”尚瑞达笑道,“我说不是这个,你是不是对我把家里产业的事情。全瞒着你,却交给你弟弟打理大部分资产,心里边还有怨气啊。” 老爹一句话直接戳在了自己心窝,文广心一酸,默然片刻。说道:“爸,现在就咱俩,您跟我说老实话,我是不是像妈说的,我是您从别家抱来的?” “我……你信不信我抽死你?”想不到儿子给了自己这么一句,尚瑞达心里一堵,差点又忍不住,气结之余,又有点好笑,“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正二八经老子的种,他娘的,你也不照照镜子。” “哪……您和弟弟为什么瞒着我?”文广这话说得委屈无比。 人最大的痛苦,就是心里有了秘密,却不能与人分享。好在有一个小儿子,可以经常分担这种痛苦,要不然,这么多年过来,尚瑞达非得给整成精神分裂不可。 “好吧,我跟你说老实话。”沉虑片刻,尚瑞达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他现在只有大儿子肩膀高,拍头有点困难了,耐心解释道,“你跟你弟弟不同,你性子比较沉稳,但却缺乏开拓精神,适合守成。而你弟弟不一样,他脑子活泛,更适合冲锋陷阵。你自问,你跟你弟弟有没有差距?” “这个我得承认,小远是妖孽级别的,我不能跟他比。”从小就见识过老弟的妖精,文广不得不服。 “这就是了。”尚瑞达对大儿子的自知之明表示满意,又说道,“不怕丢脸,这么说吧,现在咱们家的这些个产业,全是你弟弟搞出来的,我只是帮着打打掩护,有时在关键的时候,提醒提醒。真正拿主意的,还是你弟弟。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啊?不会吧。”尽管知道弟弟妖孽无比,但真正从老爹的嘴里听到这一切,也是大吃一惊。 “嗨,都这时候了,我还能骗你?”尚瑞达失笑的点燃一支烟,又把烟盒递给儿子,“学会了没?” “嘿嘿,那我来一支。”对老爹这态度,还有点不习惯,文广讪笑着拿了一根,又拿过老爹的烟头,点燃了香烟,狠狠抽了一大口。 “格老子,挺熟练的啊,啥时候学会的?” “大一,我们寝室有三个老烟枪,天天抽二手烟,不会也会了。” “你还年轻,少抽点,别牙齿都熏黑了,当心以后小文把你给踹下床来。” “哈哈,您被妈踹下来过?” “滚!” 到这时,文广的那点不快,也基本就烟消云散了,父子俩也恢复到了以前的亲密关系,相互打趣起来。 “你也不用多想,你弟弟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他怎么样,你很清楚。”为了彻底解开大儿子的心结,尚瑞达正色说道,“照你弟弟的想法,以后的盘子肯定是越搞越大,到时候他一个人,肯定不行。我做做样子还行,真到了那时候,还得你帮衬。往后,就全靠你们两个了。我只是希望啊,你们兄弟两个,千万不要因为这些东西,闹得生分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你弟弟再有本事,你还是他哥,血始终是浓于水的。不要让我跟你妈担心,做得到吗?” “嗯。”响鼓不用重锤,文广郑重有力的点点头,不再言语,同父亲一同望着远处灿若星河的江陵夜景,思潮澎湃。 第五十五章 亲事 “明年过年我不回来了啊。”望着同样瘫软在沙发上的一家人,尚文远有气无力的叹道,“简直是太累人了,这是过年啊,还是拆人骨头啊?” “美得你!”一旁的文广一巴掌就轻飘飘的落在弟弟的头上,“我还没叫呢,你才走了几家啊。” 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春节就成了折腾人的最好时间。 尚家也不能免俗,而且随着家庭财富的增长和地位的提升,人情往来有越演越热的趋向。 只不过,交往的人和家庭,层次和级别在逐渐变化而已。 阶层说不上,但交往圈子却是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 官员跟官员,商人与商人,普通百姓与普通百姓,不说泾渭分明,但至少各个圈子之间,若非必要,很难形成密切的交集。 倒不是人们刻意而为之,不同圈子之间的聚会,注定会出现你说的我不感兴趣,我谈的你又不懂,一两次尴尬倒无所谓,多了就难免腻歪。久而久之,生分和隔膜就产生了,也就不再交往。 这就好比一群亿万富豪,正在高谈阔论股市行情涨跌了多少个点,伦敦的鸽子和悉尼的鸽子有什么区别,百达翠丽和江诗丹顿钟表谁更符合自身的气质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说,草,土豆现在又涨了两毛钱,谁家的油是地沟油弄出来的。 那这场聚会还能不能继续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尽管在千年前,有人就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到了今天,一个令多数人绝望的事实就是,把持国政,操柄时代大潮的人,还真就是曾经的王侯将相后人。 朱重八这样的猛人。数千年也唯其一人尔。 就连号称民主、自由的西方发达国家,也照样如此。国器之牛耳,依然被那些曾经流血牺牲的普罗大众,拼死反抗的对象操持着。 这就是大势。抗争者,要么粉身碎骨,被扫入历史的洪流不见踪影。要么顺流夺势,逆天而行,如朱重八一般,让自己成为少数的那一部分。 尚文远一家显然还没那个实力和底蕴,只能随波逐流,和光同尘,作一个趋炎附势的多数人。 整个春节期间,直到上九。尚瑞达父子三人,才终于消停下来。 而晏华母女,连带竹凤英母女,也才从应接不暇中稍微喘口气来。 上司、同事、亲戚、朋友,一个都没能少。 送礼、收礼。值不值钱倒是其次,关键是迎来送往,酒席应酬累人。 只要是能沾酒的,整个春节,就没个清醒的时候,往往都是还没醒酒呢,下一场就又开始了。 这还不是最累人的。最耗人心神的,就是打麻将。 人一多,总不能老聊天、看电视、磕瓜子、吃饭,那剩余的时间,就只得打麻将来消遣。一、二、三块钱的梯坎也不嫌小,二、四、六百也不嫌大。反正是娱乐玩耍,把客人陪高兴呗。 尽管说是娱乐,但只要带上钱玩,那怎么也算赌博了。而赌博是极容易让人上瘾的玩意,玩着玩着就停不下来。一坐几个小时还是正常,有时候兴致来了,通宵达旦也是常事。 有时候尚文远还在想,还是西方国家的科学。最大的节日无非就是一个平安夜、圣诞节,不过也才一两天时间,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轻轻松松的就把日子混过去了。 哪像咱们中国,一个春节,算上大年,正月十五,整整半个月的节日庆祝,简直是要人命的节奏。 不过吐槽归吐槽,几千年承袭下来的国家盛典,还没人敢跳出来,挑战所有华人的神经。 全家都安神静气的修养了两天,总算是把这口气给歇匀称了。 接下来,就开始进入了家庭的全年规划时间。 除了不管事的老爷子,尚家五口,外加竹凤英母女,全部聚在一起,商量着大事。 对于父母来说,一家之中,最大的事,无疑就是尚文广和余文的婚事了。 为了给文广创造低头认罪的机会,尚、晏两口子安排了不少的机会,让两小单独去跟亲戚朋友拜年。 尚文广知道自家娘老子的用意,感激之余,就是拼命的讨好余文——他下定决心度一生的伴侣。 在美国待了几年,尚文广别的本事学到了几成,没人知道,但情侣间的浪漫物事,却是学了个精通,把余文这姑娘,哄得眉开眼笑。 烛光晚餐,送花,送戒指,送项链,送巧克力……总之都是让女孩子高兴的东东。 毕竟二人十来年的感情,加上尚文广又不是真的渣得捡不起来的渣男,一通哄骗,总算是让余文姑娘原谅了情郎,再给了文广一个机会。 不过,这不平等条约,自然得签一签。 十不准: 不准去夜店; 不准在外乱拈花惹草; 不准惹她生气,一旦发现,必须做到哄她开心; 不准逛街的时候一个人单独走,必须得陪着; 不准让她做饭、洗衣、拖地,所有钱物必须交公,不能私设小金库; 不准看她不喜欢看的电视; 不准整天让她闷在家,必须做到定期带她出去旅游; 不准睡觉时候用屁股对着她; 不准和他搞冷战; 不准让她联系不到你,在外随时要汇报行踪。 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尚大少爷直冒冷汗,不过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刚刚还答应的事情,可不能转头就不承认了,只能指着其中一条,弱弱的提议道:能不能稍微改改?我要买包烟咋弄? 却被小文姑娘俏脸一板,把刚刚升起的小火苗,直接给掐灭了,低头签下自己的大名。 收下了这份城下之盟,小文姑娘才满意的同意了男朋友揽着自己小腰的请求。 直男就这点不好,顺杆就爬,搂了小蛮腰,猴急的大嘴就伸了过去。另一直手还想动动其他地方,却被女朋友一口咬在胳膊上,痛得直叫唤。 很是欣慰的看着甜蜜的小两口,晏华就开始跟竹凤英商量起两小的亲事。 什么订婚仪式。扯结婚证,购置婚房,举办婚礼,一条一条,都被几个大人,一一定了下来。 都很高兴,还有什么比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却又终成眷属这样的事更美好? 文惠正欣喜的搂着嫂子的手臂,叽叽喳喳的提议,在什么地方渡蜜月。却被谈完了事情的老娘一句话给打断了:“小惠,你哥哥的事,是定下了,接下来就是你啦。” “啊,我什么事?”文惠讶然问道。 “哼。在北都我不好说你,你跟那个什么……小远,那个洋鬼子叫啥来着?”晏华冷哼一声,却又一时想不起小白脸戴维的名字来,气恼的问小儿子。 “报告母后,那小子叫戴维。” 没理会儿子的胡说八道,晏华对女儿道:“对。就是那个小戴,瞅着不像是个好人,小惠,你跟他断了没?跟他讲清楚了没?” “为什么呀?妈,您不能干涉我的婚姻自由。”原本正为大哥高兴的文惠,被母亲一句话。给弄得很是生气,忍不住抗议道。 “小惠找男朋友啦?”竹凤英惊讶的问道。 “什么男朋友,嫂子,你说说,以小惠的条件。什么男朋友不好找,非得找个美国人?”说到这个,晏华也有点生气。 “戴维?小惠你是啥时候跟他认识的?人怎么样啊?”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一旁的余文,对小姑子的婚事自然也关心上了,扯着文惠的衣袖,悄声问道。 “你什么时候谈的?我怎么不知道?”文广也是诧异,他之前可没听过小妹说过这事。 一家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尚瑞达对女儿男朋友的事,没有妻子反应得那么激烈,但他也有点不同意女儿的这么亲事。 不过他倒不是对女儿找外国人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现在女儿年纪还小,不过二十二、三,现在说谈婚论嫁,未免早了点。 又不是在农村,早结婚,早生儿子早享福,以尚家现在的条件,以女儿本身的条件,什么好男人找不到?那个戴维他见过,也跟人交谈过,人倒是不错,有能力,长得也还行。但这外国人和中国人,无论是文化背景,还是家庭教育都有极大的区别。 真要按着女儿的意愿,玉成他们的婚事,那万一到了美国,没亲没挂的,出了什么事,鞭长莫及,那最后受罪的不还是女儿么。 但尚瑞达没有出声,听着小儿子把这个戴维,仔细介绍了一遍。 “呵呵,小华,你生啥气嘛。”竹凤英听完情况,笑着对晏华说道,“听着还不错呀,我听说在美国,律师可是很受人尊重的职业,而且这个叫戴维的小伙子,本身能力也强,小惠真和他在一起,也挺般配啊。” “般配什么哟,嫂子,你是没见着,那小子一见面,就没大没小的,一看就没家教。还有啊,都到见家长的面了,那小子的父母都没见着。”中外的文化差异,在这里就体现出来了。 晏华说的,就是戴维这小白脸,第一次见着自己跟丈夫,就直呼两人的名字,完全没有中国女婿见着丈人、丈母娘的那股殷勤劲。 这也怪文惠,见面之前没有交待好。 最为关键的是,在晏华看来,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对方父母至少得露下面,商量商量儿女的婚事,怎么安排订婚,在那举行婚礼什么的这些细节问题吧。 就那小子一个人,就敢上门提亲,这是没把自己一家放眼里好吧? 真当尚家是小门小户人家,由得人欺负呢。 现在就是这样,那以后过门,女儿还不被对方一家吃得死死的?那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文惠不理解老娘为啥这么激动的反对自己,但尚瑞达是明白的。 听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小惠,你跟戴维的父母见过面吧?” “嗯,到他家吃过一次饭,他父母对我很好啊。”文惠答道。 “哪戴维父母,对你们俩的婚事,是什么意见?” “很支持呀。”女孩子谈自己的婚姻大事,难免害羞。好在文惠也在美国待了一年,性格比以前,开朗了许多,胆子也大了很多,说起这事来,没出现以前面红耳赤,答不出话来的窘样。 “嗬,一句支持就完了?合着他们当咱们是上赶着求婚是吧?什么东西!”晏华一听,更是恼怒。 “我在问话,你少插嘴。”有竹凤英在,尚瑞达说话语气很大男人,“我们家情况,小惠你跟戴维他们一家说过没有?” “大致提了一下,但没细说。” “到底你说了哪些?”尚瑞达问道。 “就说我们家在做点生意,然后家里人的情况,都介绍了一遍。”女孩子有时候比较虚荣,说这话的时候,文惠心里有点虚。 因为她当时介绍的时候,可是把自己父亲狠夸了一通,说父亲是位文学教授,在一家研究机构负责。而对于母亲,她却是一语带过。毕竟母亲大字不识几个,纯粹的农村妇女,怕说出去,让人家轻视。 “那他们有没有说,往后你们如果结婚,他们是怎么安排的?”尚瑞达看了一眼女儿,又问道。 “怎么安排?这是我和戴维的事,关他们什么事?”文惠确实还是个小女孩,对这种人情世故,完全不理解,反而诧异的问道。 这还真是,尚瑞达对女儿的表现,有点无语。皱眉考虑了一番,才说道:“算了,你和戴维的事情先放一放,过一段时间,等你哥和你弟弟,去看看情况了再说。但这段时间,你就待家里,和戴维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那得多久啊?我还得上学呢。”文惠不满意了,说道。 “你还知道你要上学啊,才研究生一年级,就谈婚论嫁,也不怕丢人!”尚瑞达直接下了最终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