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 月明星稀,圆月当空。 狐小妖半蜷着身子,神情慵懒地望着苏府。 九条雪白毛绒的尾巴一次次扫过昏黄的月晕,漾起万千风华,魅影憧憧。 她在看—— 苏府内,一个神情冷峻,眸光阴烈的男人正半倚在红木桌旁,而男人身边,则紧跟着一个身材娇小,容貌清秀的少女。 两人不知正在商议着什么,女子全身发抖,泪流满面,一身雪白的纱衣仿佛夜空中凋零的昙花,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反观她身边的男人,淡漠的五官犹如刀削般深刻完美,阴冷的侧脸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硬挺的剑眉虽然不悦地微微蹙起,冰冷的面容却没有一丝裂缝的痕迹。 男人是大周战神,镇国将军林皓轩,女人则是他从小就定下的未婚妻,丞相长女苏红袖。 林皓轩此来丞相府,是为退亲,原因无它,他外出征战期间结识了梁国的长公主梁红姝,二人一见倾心,二见钟情,相处三月便即私定终生。 林皓轩于大梁皇宫中信誓旦旦,非长公主梁红姝不娶。这不是,他才刚刚班师回朝,便立即上丞相府退亲来了。 狐小妖摇了摇九条毛绒绒的狐狸尾巴,懒洋洋地挂在树枝上打了个呵欠。 她在等苏红袖殒命。 狐小妖能附身人体,但却不是每具人体都能被她附上,她在人世间寻寻觅觅数十年,唯独找到合适的*便只得一个苏红袖。 只要苏红袖一死,狐小妖就能趁机占据她的*,狐小妖修炼了五百年,已经度过了七十二重天劫。只要再以人形熬过九重天劫,就能挣脱*,羽化登仙。 “林哥哥,不要,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和我退亲……不要……” 苏红袖泪水涟涟,哀哀戚戚。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沉痛欲绝。 林皓轩却丝毫不为之所动,他神色冷漠,目光阴沉,“啪”的一声把手里的休书拍到了桌子上。 “我意已决,就此告辞!” 林皓轩话音刚落,人已起身,那一身的凛冽煞气竟是震得四周的仆役齐齐退散。 苏丞相如何能甘心?林皓轩此举,等于当着一众下人在他面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慢着!堂堂丞相府,岂容你要来就来,要去就去!” 苏丞相大声咆哮着,铁青的老脸因为震怒涨得通红。 然而林皓轩只是略一回头,锐如刀锋般的眸光淡淡一扫,苏丞相竟是心中惧骇,蹭蹭蹭一连往后倒退了三步。 区区丞相府,竟也有人敢拦他。林皓轩弧形优美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 “苏老是想留我?” 林皓轩话音刚落,背后的银枪已然嗡嗡发出嘶吼般的锐鸣。虎啸龙吟,霸气冲天。 “你……” 苏丞相气填满胸,喘气不止,终是倒退到了墙角,再不出声。 林皓轩终于离去,毫不留恋,徒留面色煞白,目光空洞的苏红袖,像一个彻底失了心的破布娃娃,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瘫软在地。 不会的,不会的。 怎么会,怎么会? 苏红袖泪流满面,忽而仰天哈哈大笑。 她记起自己三日前在将军府门前见到林皓轩,林皓轩身旁伴着一位云鬓凤簪,眉目如画的少女。少女明眸皓齿,身姿摇曳,容貌虽算不得绝美,一颦一笑却都让人如沐春风,苏红袖身边的人都指着那名少女说,那便是林皓轩的心上人。 她还不信,她那个时候,还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她才是林皓轩的青梅竹马,她才是林皓轩心尖尖上的人! 那名女子——那大梁长公主梁红姝,她有哪里比得上她?她不过才认识了林皓轩短短三个月! 这么多年了,京城之中美女如云,各国进献的,外邦逃难来的,真真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 林皓轩若是个心志不坚的,早就已经变了心! 然而事实却又由不得她不信。 林皓轩确实已经变了心,苏红袖今早提着亲手做的早点去将军府看望林皓轩,亲眼见到他和梁红姝在回廊之上激吻。 苏红袖认识林皓轩整整十年,从未见过林皓轩脸上出现那样的表情。 那般的激烈,疯狂,带着毁灭一切的掠夺与渴求,不顾一切,激烈的索取,仿佛要将全部的感情彻底投入到这一热烈绵长的亲吻中。 她终究是输了,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万箭穿心。 可笑的是,她竟然不知自己输在哪里。 容貌?梁红姝的相貌远不及她。 时间?她陪在林皓轩身边整整六年。 感情?六年里,她心心念念,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林皓轩。 她一心一意信赖着,全心全意爱恋着的男人,居然背叛了她。 哦不,也许,他从头到尾从未曾爱过她。 是的,细细想来,林皓轩从未曾用看梁红姝的眼神看过她。 苏红袖万念俱灭,心如死灰,一个人静悄悄的蜷坐在大厅的中央,无人意识到她生命的烛火几近飘摇,即将熄灭。 狐小妖一直隐匿在暗处静静地看着了无生气的苏红袖。 快了,快了,苏红袖只剩下小半个时辰的命数了。 狐小妖想到这里,兴奋不已,九条毛绒雪白的狐狸尾巴又开始摇摇晃晃,自觉不自觉拂过自己美艳绝伦的侧脸。 狐小妖才刚刚修炼出人形的灵体,她并不知狐妖一族自古以来就是艳色倾城,身带异香,她从来只敢在暗处偷偷觊觎苏红袖的*,今日觉察到苏红袖命不久矣,魂将归天,狐小妖难免兴奋,不知不觉就往苏红袖身边靠得近了一些。 这一靠近不要紧,狐小妖身上扑鼻的异香便就钻入了苏红袖的鼻子。 苏红袖一时只觉心口怦怦,全身酥软,有如置身云端,又仿佛飞升仙境,那魅惑*的感觉,还有那一团轻烟中缓缓朝自己靠近的绝美女子—— 那一瞬间,苏红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她亲眼看到了天上的仙子。 狐小妖继续向前,那不盈一握的细腰,以一种勾魂夺魄的媚态轻轻摇摆。 大厅内一时万籁俱寂,只剩下苏红袖急促的喘息在不断加快,不断加快…… 饶是苏红袖身为女子,也被狐小妖惊心动魄的媚态迷得神魂颠倒,两腮绯红,一颗心更是在胸腔里怦怦怦怦狂跳了起来。 “你,可还有什么人想见,有什么心愿未了?” 狐小妖止步在了苏红袖的跟前,那妖媚的眉角,那烟烟袅袅的曼妙身姿,那雪白的小手,那绝美的身躯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艳丽的月光下熠熠生辉,蛊惑人心,勾魂夺魄。 “心……愿……?” 苏红袖声音嘶哑,直到现在,方才注意到,自己右手竟然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怎么回事?为何她的身体这样痛?为何她的心中这样痛? 苏红袖缓缓低头,她终于发现,她的小腹血肉模糊,赫然敞开着一个碗底大小的血口。 淙淙的鲜血不断从血口中迸出,迸出,不消片刻,已经染红了苏红袖身下明黄的蒲团。 是啊,苏红袖惨然一笑,她捅了自己一刀,就在狐小妖缓缓靠近她的前一刹,她因为止不住内心撕心裂肺的疼痛,拔出匕首,狠狠往自己小腹戳了一刀。 她这是快要死了么? 她眼前这个绝色美人便是地府派来勾她魂魄的牛头马面吗? 没想到,这牛头马面竟然绝美至斯—— “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帮我杀了林皓轩!?” 苏红袖突然仰头,清丽的小脸写满了怨毒,牙关因为极度的愤恨,甚至咬得咯吱作响。 就仿佛她嘴里咬着林皓轩的肉,就好象她正在一口一口撕咬林皓轩的肉。 “这恐怕不行,我们狐妖只会幻术,杀不了人。你还有没有别的愿望?换一个。” 狐小妖一脸惋惜地看着苏红袖,这个女人这么多年为林皓轩付出了多少,别人可能还不知,她却一件一件,一幕一幕都看在了眼里。 苏红袖惊恐地瞪着狐小妖,她惊骇的发现,狐小妖的一只右手不知何时已经融入到了自己的右手。 她不是地府来的牛头马面! 她是妖,是妖!她是觊觎自己身体,妄图将自己取而代之的妖! 苏红袖不知为何,一瞬间就看穿了狐小妖心中所思。 她是妖? 这般美艳绝伦,这般蛊惑人心,原来妖就是长成这样。这妖说自己是狐妖?莫非就是传闻中倾国倾城,专门魅惑男人狐狸精?那岂不是…… 苏红袖忽而低头,阴寒一笑:“换一个?除了让他死,我并没有别的愿望。既然你不行,我自己来也一样!” “没有你,我也一样会找他报仇!就算我死了,我也一样会报仇!总有一天,我会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剔他的骨!喝他的血!让他生不如死!让他也变得和我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红袖仰头大笑,不知是否因此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狐小妖心中一惊,狐族附身自古以来便是这么个章程,在取别人肉身之前,那人必须还活着。 否则这附身之法便无法实现。 狐小妖眼见苏红袖面色煞白,口中鲜血一阵狂喷,生怕她就此殒命,她的换身之法因此失效。 狐小妖来不及细想,急忙开口连声安慰:“你放心!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运轮回,这是定数!林皓轩那样对你,他一定会遭受到报应!他将来一定比你惨千百倍!” 苏红袖也不知有没有听到狐小妖的说话,依旧哈哈大笑着,不多时便惨笑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狐小妖站在苏红袖身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清丽女子面色愈发的苍白、渐失血色,她身体里流出的鲜血几乎淌满了整个大厅。黑色的煞气从殷红的血迹缓缓浮升,渐渐凝聚,狐小妖面色一变,立即施法术击破了苏红袖即将凝聚成形的怨气。 狐小妖徘徊在苏红袖刚刚死去的尸身旁,内心第一次产生了犹豫。 到底要不要用这具身体? 苏红袖身上的怨气如此之重,狐小妖不过刚刚修炼了五百年,元神未定,若真的进了苏红袖的身体,极有可能被她身体里散之不尽的怨气侵染。 可…… 苏红袖的身体与她如此匹配,如果她不用苏红袖的身体,可能再等一百年,一千年也寻不到这般匹配的*。 狐小妖伸出雪白的素手,轻轻抚上了苏红袖刚刚死去的肉身。 我要报仇……报仇……一定要让他们统统不得好死……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怨气未散,依旧在狐小妖耳边鬼哭狼嚎,徘徊不去。 狐小妖屏息凝神,慢慢将自己的元灵融入苏红袖苍白冰冷的身体。 灵肉结合的一刹那,苏红袖的记忆仿如潮水般涌进了狐小妖的元灵。 天启二年,大周历三百七十四年,苏红袖初生,满面欣慰的苏家大少奶奶刚刚将这脆弱的新生命搂入怀中,便听得一声冷哼,她的夫君苏福因见出生的是个女儿,面露不快,拂袖而去。 天启八年,苏福初升丞相,为了显摆,给自己从不重视,甚至一年到头不去见几面的大女儿送去了一名贴身保护的暗卫。 暗卫十分年轻,不过十一二岁,素来孤独的苏家大小姐终于有了第一个童年玩伴,虽然那个玩伴终日里面无表情,不苟言笑。苏家大小姐还是把他当成了宝。念私塾带着他,外出游玩带着他,有好东西都让给他。 苏家大小姐便这样度过了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三年。 天启十年,苏福从府外带进了一房小妾张氏,那张氏竟然早已为他生下了儿子,随同张氏一同入府的,还有苏福的二女儿,苏红梅。 同年,苏红袖的母亲,苏家大夫人因病逝世。苏红袖去探望自己病重的母亲,却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苏红梅借故拖住。苏红袖因此未能见得自己母亲最后一面。 天启十二年,苏红梅因见暗卫身手不凡,相貌俊美,跪求苏福,将他讨了去。 苏红袖跪在苏福书房前,苦苦哀求,她拉着暗卫的衣摆,以一种极为卑微的姿势恳求他,不要走。 不要离开她,不要抛下她,别走。 暗卫却只是冷冷冰冰扫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跟着满面桃花,喜笑颜开的二小姐苏红梅离去。 同年,林皓轩上门提亲,苏红袖与林皓轩定下婚约。 跟着便是无尽的耻辱,痛苦和谩骂,来源于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苏红梅,来源于她的继母张氏,来自于那个从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苏福。甚至来自于那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的暗卫。 苏红袖一忍再忍,唯一的期盼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离开这个给予她无尽羞辱和痛苦的家,能够嫁入林府,与林皓轩白头偕老,相敬如宾。 当年林皓轩上苏府提亲的时候,曾经立下重誓,会一辈子都对她好,爱她护她,永不另娶。 林皓轩的这句誓言成了苏红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只可惜,林皓轩最终还是没能遵守他的誓言。 林皓轩的退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苏红袖万念俱灰,在收到休书的当晚自尽身亡。 让她如何能够不恨!让她如何能够不怨! 狐小妖的元灵刚刚与苏红袖的肉身结合,那滔天的怨念,那浓黑的煞气便如一条丑陋的毒蛇一般直钻狐小妖洁白如纸的心房。 狐小妖才刚刚幻化为人形,她对人的感情尚且一窍不通,换句话说,她对苏红袖的怨念,对她的煞气,对她痛入骨髓的恨意与毒煞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煞气凝聚,迅速在狐小妖光洁平坦的额心凝聚成漆黑的一团。 狐小妖满头大汗,面色煞白。 眉心变黑乃是狐妖一族堕魔的前兆! 杀了林皓轩!杀了梁红姝! 一定要让他们统统不得好死,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苏红袖虽然已死,身上怨气却迟迟没有消散,狐小妖眼看坚持不了多久,不得不再次施法,死死束缚住了苏红袖在自己全身上下激撞乱窜的浓煞怨气。 “你到底想如何?说出来!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会千方百计为你达成!” 狐小妖紧捧着胸口,气喘吁吁,素白的小手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 要让他们痛不欲生,要让他们悔不当初! 要让他们生不如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尤其是林皓轩! 啊——! 苏红袖在狐小妖体内嘶声长鸣,又一股更为浓烈的煞气突突地直冲上狐小妖光洁白皙的眉心。 狐小妖来不及细想,急急答应:“好,我答应你,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林皓轩和梁红姝一定会不得好死,天打雷劈,我保证!” 狐小妖咬破手指,以血立誓,同时飞快用右手做了一个永不背弃的结印。 “若然背弃,定叫我天打五雷劈,永不超生!” 狐小妖连下数誓,那浓黑凛冽的煞气终于不再在她体内到处乱窜,而是凝结成形,静静悬空在了狐小妖的面前。 一片漆黑之中,隐隐可见苏红袖狰狞扭曲的小脸在堕气魔光中若隐若现。 苏红袖似在思考。她皱着眉将狐小妖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良久,终于露出了一抹凄绝鬼魅的惨笑。 “好,狐小妖,我信你。我把这身体给你,不要忘了,你刚才答应过我的事。” 若然忘了,你身上的血咒发作,你可会承受上苍的怒火,被天打五雷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狐小妖,这事儿,我苏红袖还真是做不成,只有你,只有你这张脸,只有你这个身段,只有你身上的味道,才能让那些林皓轩为你如痴如醉,入魔入狂。 狐小妖,我在十八层地狱,等着你给我带来好消息。 苏红袖的怨气终于散去,在地心凝聚成漆黑的一团,湮没入泥。 狐小妖长出了一口气,双手结印,开始将苏红袖流了遍地的鲜血缓缓吸收回身体。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原本红褚遍地的大厅终于恢复如常,狐小妖媚眼微张,开始细细打量这她既熟悉又陌生的丞相府。 未得人身时,狐小妖只是灵体,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飘渺不清。 如今她新得了苏红袖的肉身,双眼一片清明,终于可将这豪华硕大的丞相府看个清楚。 还真是——富丽堂皇,奢侈华贵! 丞相府的地面竟然不是以砖石铺就,而铺上了一层冬暖夏凉,晶莹剔透的白玉。 到处金碧辉煌,璀璨生辉。 桌椅是上百年的沉香红木,纱窗是最上好的烟雨蚕丝。就连门口的幔帘,都闪闪发光,竟是用上千颗大小均匀的东海珍珠串成。 2 暗卫卫十二 烛台是纯银打造的。墙壁四周的镶嵌着碗口大小的夜明珠,白天用纱布罩着,到了晚上,取下纱布,大厅里就算不点烛火也是一片亮堂。 怨不得苏红袖会这样恨,怨不得苏红袖身上的煞气会这样重。 狐小妖低下头来,看了看苏红袖身上的衣着打扮。 上衣不知是用什么布料做成的,仿佛是鲜艳的大红色,袖口却因常年反复的洗涤而微微发白。 下身的裙装料子倒是好的,只不过恰巧和纱窗是同一种布料。 狐小妖再往下面看,苏红袖一双鞋子都不知道穿了几年,鞋面磨损,尖尖儿顶上已经粉白一片。 狐小妖把手伸到头发里仔细摸了摸,再把自己全身上下仔细搜了一遍,她不禁唉声叹气,眼神儿一灰。 还真是寒碜朴素得可以,居然连根发簪都摸不到,手镯玉佩更是一样也无。 狐小妖想起她曾经跟着苏红袖,看过她住的屋子,那哪里是屋子,根本就是一个用稻草堆起来的简单窝棚,就连她还是狐狸的时候,九哥给她搭的狐狸毛窝窝都比那茅草房结实温暖得多。 也罢,就先勉强凑合一晚。 狐小妖虽然修炼不精,但狐族天生精于媚术,要骗得别人心甘情愿围着她团团转,为她掏心掏肺呕心沥血,还是小事一桩。 只不过,如今狐小妖刚刚占据了苏红袖的身体,又耗费了大量灵力来修补苏红袖破损的身子,她实在太累,灵力消耗过巨,就连最基本的媚术也施展不出了。 狐小妖摇了摇尾巴——跟着她就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尾巴了,她只是稍稍扭了扭纤细的腰肢,便迈着小步子烟烟袅袅的走出了大厅。 回廊上充斥的脚步声,说话声,嬉笑声,打闹声,突然间都没有了。 万籁俱寂。 所有人的眼光都齐刷刷对准了身姿摇曳,因为还没学会用双脚走路,行走之间难免有些摇摇晃晃的狐小妖。 这是新生的苏红袖迈出的第一步。 在一轮圆月的映照下,苏红袖娉娉婷婷,纤腰摇摆。她年方十六,肤色如珠,眉目如画,一袭披散在身后的黑发,长达腰间,光可鉴人,她缓缓前行,全身上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光,似弱柳扶风,如画中仙子,风一吹,苏红袖身上的纱衣随风摇摆,楚楚动人,仿佛迎风起舞,又仿佛纤细柔弱到了极致,简直可以被人捧在掌心,在方寸之间的手掌上翩跹起舞。 其人之美,其形之媚,惊心动魄,勾人神魂。 大小姐怎么突然之间好像变了一个人? 明明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却说不出的美,道不尽的媚,那雪白晶莹的肌肤,透着一抹旖旎香艳的嫩红,那风中送来的酥软甜香,更是让人一闻之下,神魂飘荡,宁愿醉死在着芬芳甜腻的幻境中。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口干舌燥,疑心大起。 然而却无一人开口,无一人吱声,甚至,众人在苏红袖迈步行走的时候,不约而同齐齐屏住了呼吸。 他们生怕自己吐气重了一点儿,会把这个天仙一般的妙人儿给吹走了。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只有怦怦怦怦的心跳声,一阵强过一阵,一阵烈过一阵。 不是一个人的心跳声,而是一群人的心跳声。 在这一片寂静中,突然有哒哒哒的脚步声重重响起,回廊之上,原苏府暗卫卫十二正领着一十二名副将匆匆而过。 听到卫十二的脚步声,原本震惊于倾城美貌的婢子们瞬间有一大半回过了神来,面露痴迷的回眸望去。 卫十二一身黑衣,身披重甲,他前几日出阵,不慎被流失擦伤了额头,因此今日额头束着一条银边龙纹的发带。 他的身材十分高挑,比苏红袖足足高出两个头,虽然全身都被黑色的重铠包裹,但从那铠甲下隐约可见的坚硬纹路,依然不难料想那一身黑甲之下包裹着的是一具怎样精悍结实的身体。 一缕黑发散落在他的前额,遮挡住了月光,让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更添难测。 他很英俊,也很冷漠。在苏红袖的记忆里,卫十二平时很少开口说话,别人问他问题,他大多只用“是”或“否”简单作答。 卫十二全身上下,最迷人的就是那双眼睛,卫十二并非中原人士,那双眼睛黑中带蓝,沉静而又深邃。白天的时候,那双冰冷的黑眸总不住往外散发着淡淡的寒意,拒人于千里之外,坚冷而又难以接近。 到了黑夜,那双暗蓝的眼眸却又会在月光的照射下映射出幽幽的邪气,魅惑而又狂肆,让人在害怕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探究竟,即便溺毙在了那两潭邪佞的深寒里,依然会克制不住心悸。 再加上他总是一身的黑衣,黑色发带以及黑色剑鞘,更衬得他冷酷而又疏离,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兀自在那里散发着骇人而又寒冽的杀意。 卫十二一进庭院,便是一怔,冰冷的黑眸飞快划过一抹错愕。 这人是谁? 他面前这个娉婷妖媚,美艳绝伦的女子是谁? 难不成是……久不曾见的苏红袖? 这怎么可能?苏红袖怎么会变得如此……如此…… 如此美艳,如此勾魂,难描难画,媚入骨髓。 3 要让你痛 然而不会有错,此人定是苏府大小姐苏红袖无疑,卫十二从小和苏红袖一块儿长大,他熟知苏红袖身上的每一寸角落,乃至于一根头发,他绝不可能认错,这张脸,这摇摇曳曳的身姿,这如瀑布般光亮鉴人的长发,这纤白如莲花的小手,眼前这名绝色女子,只可能是苏府大小姐苏红袖。 她为何…… 为何会变成了这样? 数年不见,她为何浑然似变成了另外一人? 难道刚才府中小厮传来的消息有误,其实林皓轩并没有拒绝苏红袖,反而接受了她? 因为被林皓轩所接受,所以苏红袖容光焕发,春风满面,乃至于,看起来简直神采飞扬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雍容华贵,媚态万千,却又凉薄冰冷,不可捉摸,犹如幻影的陌生女人。 卫十二瞳孔收缩,剑眉微拧,旁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接连被这二人惊艳,怔忡良久,终于回过神来,一个个三五成群,嘀嘀咕咕念叨起了刚刚才从苏府前厅传出的流言。 “听说没有?林将军刚才来与小姐退了亲,老爷被气坏了,直到现在还喘不过气儿来。” “可不是,我也听说了,先时我还以为大小姐定会痛不欲生,没脸见人,或许接连好几天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可现在瞅瞅,她怎么浑似个没事儿人一般?” “何止是没事儿人?看大小姐这模样,八成心里高兴得很,我看啊,大小姐定是早就有意和林将军分开,你瞅瞅她那个容光焕发的小模样,别是另有了心上人罢?” 另有了心上人? 卫十二又是一愕,心中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抬眼再一次细细打量上了回廊对面的苏红袖。 确实,苏红袖面上并没有一丝心伤的感觉。她很平静,仿佛周围的一切和她浑不相干,仆役们并未刻意压低的嗓音从来未传入她耳中一般。 苏红袖走走停停,时不时微拧秀眉,这用两条腿走路实在太累了,她的腰都快酸得直不起来了。 苏红袖左右看看,恰好一眼望到了站在人群之中的卫十二。 她大眼儿一亮,这男人看起来又高又壮,一定很有力气。 苏红袖刚想开口让卫十二过来搀扶于她,她却突然心中一酸,脑海中霎那间划过了一副悲戚痛绝的画面。 卫十二重伤卧床,一名七八岁的女孩泪流满面,跪在苏福书房门前苦苦哀求,却被侍卫拦下,百般不得入,终是没能够见到苏福一面,没能为卫十二求得伤药。 女孩万般无奈,只得从首饰盒里拿出了亡母的遗物,于当铺当得了五十两银子,请来大夫为卫十二医治。 跟着,画面一转,又是另一凄惨哀痛的情景。 女孩跪在卫十二面前,苦苦哀求他不要离开自己,女孩哭喊不已,冲卫十二嘶声大吼:卫十二,你要跟谁都可以,哪怕离开苏府,我也不会拦你,但你绝不可以跟苏红梅,绝不可以。 卫十二却只淡淡一笑,面若冰霜地看着女孩:若是跟着你,何时才是我卫十二出头之日? 说罢便拂袖而去。 苏红袖突然心中剧痛,不可遏止。 那个女孩就是她,这些痛苦而又悲惨的记忆统统属于从前的苏红袖。 好你个卫十二,还真是恭喜你了,确实,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跟着我,远不如跟着苏红梅那般飞黄腾达,步步高升。 卫十二跟了苏红梅没多久,便被苏福推荐入了军营,如今官拜右将军,已然是大周国内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 事实上,早在三年之前,卫十二就已经不是苏府区区一名暗卫了。 他早就已经和苏红梅定了亲,算算时间,差不多明年二月,这两人就要完婚了。 这年头,还真是好心没好报,渣滓上青天,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让卫十二一病病死! 卫十二的目光紧紧粘在了苏红袖身上,不光是卫十二,苏府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想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似的,片刻无法离开周身萦绕着淡淡薄光,如仙似妖的苏红袖。 卫十二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苏红袖,他眼见苏红袖看着自己时,水眸突然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卫十二不知为何,心中一窒。苏红袖走走停停,时不时弯一下腰,用手搓揉一下自己酸软肿胀不堪的双腿。 卫十二恰好与她擦身而过,看苏红袖疲累不堪的样子,微微蹙了下眉,冷声问道:“你可还好?需不需要卫某搀你回房?” 苏红袖抬起头来,冷冷冰冰扫了卫十二一眼,不言不语。 接收到苏红袖冰冷的目光,卫十二微微一怔,心口突然漫过无边的寒意。 良久,苏红袖站直了身子,冰冷无情的眸子直直对准了卫十二漆黑深邃的双眼:“卫将军,我想劳烦你一件事儿。” 卫十二敛神,冷冷冰冰问道:“何事?” “劳烦卫将军,可否上当铺为妾赎回一物?” 苏红袖说着,走到旁边的书房里,取笔墨纸砚,刷刷刷,片刻工夫就在宣纸上画了一样精致的发簪。 卫十二接过一看,又是一愣。 他认得这根发簪,这是苏红袖母亲留给她的遗物。苏红袖一直十分宝贝,把它锁在首饰盒里,从不轻易示人。 怎么,苏红袖竟然把这根发簪当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竟然毫不知情。 卫十二尚在疑惑,沉思不已,苏红袖冷冷冰冰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卫将军可记得当年你曾经得过风寒,一病不起?为了给你治病,妾把这根簪子当了。” 闻听此言,卫十二猛地抬头,深邃的黑眸飞快划过一抹震惊。 “你……为了救我,把它当了?可……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 卫十二声音嘶哑,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从喉咙口里逼出来的。 “那时妾以为卫将军值得妾拼全力一救。” 言下之意便是,现在不值得了。 卫十二突然心口揪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他怔怔地看着苏红袖,怎么也移不开眼睛。 那些孤苦无依的岁月,那些痛不欲生的日子,他曾经与眼前这个女孩同甘共苦,相依为命。 卫十二冰冷的俊颜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好。” 他毫不犹豫地答道。 “卫某一定会为你赎回这只簪子。” 卫十二说罢,拂袖而去,便如他来时一般利落干脆。 卫十二出了苏府,翻身上马,双腿一夹,厉声一喝:“驾!” “卫”字的战旗猎猎飘扬,跟随卫十二渐渐远离,金色的月光倾泻而来,撒满卫十二一马一身。 恍惚间,马背上的卫十二,威仪天成,头顶万丈金光,宛若战神。 苏红袖在后面静静看着,慢慢在唇角扬起了一抹讥讽的笑。 看卫十二威风凛凛,叱诧风云的样子,有谁会料到,他骨子里会是一个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小人? 卫十二,你慢慢等着吧,你不会得意很久的。 爬得越高,跌得才越痛。 4 梁国皇子楚逸庭 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不是,苏红袖昨日刚刚被林皓轩休弃,今日,大街小巷,街头巷尾,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谈论此事。 苏红袖贴身服侍的小丫鬟秀儿不过出去了半日,便哭哭啼啼跑了回来。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我听到外头……外头所有人都在谈论你。” 秀儿从小就跟着苏红袖,和苏红袖感情深厚,非比寻常。 苏红袖在外面被传的很难听,什么不守妇道啦,什么貌丑无比啦,什么奇妒,又是什么出口成脏,身有异味。 大周朝就是这样,女子极其没有地位,不管她是因为什么被夫君休弃的,只要她一旦被休弃,所有的错就一定出在她身上。 相比秀儿的惊慌失措,涕泪交流,苏红袖却是一脸的平静,波澜不兴。 “他们爱说就说,咱们还能堵住别人的口不成。” 苏红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在外面被传成什么样,反正她化为人形,只是来历劫的,度过了天劫,这具肉身她根本就不屑一顾。 天劫第七十三重,便是她自己下在自己身上的血咒,若能让林皓轩、卫十二,所有曾经对不起她的人统统付出代价,血咒自解。 若是不能,就代表她度劫失败,会被天雷打得粉碎,灰飞烟灭。 在苏红袖看来,只有度劫才是她人生——狐生中的头等大事。 然而苏红袖不想去管那些麻烦的琐事,琐事和麻烦偏偏主动找到了她头上。 听说苏红袖被拒婚,苏红梅乐不可支,一大清早就带着一大群丫鬟婆子来看苏红袖。 “哎呦,姐姐,我说你心气儿可真好。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外面的人都是怎么传你的,亏你还坐得住。” “就是,大姑娘,这么一来,恐怕再也没有人会来府上和您提亲了。” “也罢,咱们不如就行行好,东街铁匠铺的王二拐子不是刚死了原配夫人?不如咱们去和老爷说说,把大小姐嫁过去做个填房。” 苏红梅边说边笑,一双尖细的丹凤眼恶狠狠的,死死的盯着在床头打坐,纹丝不动的苏红袖。 上午丫鬟婆子们告诉苏红梅,苏红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光容貌变美了,身上的气质也与以往大不相同。 甚至,靠近一点,还能闻到苏红袖身上散发出的淡雅而又清新的香味。 苏红梅根本不信! 她特意带着这么多丫鬟婆子来看苏红袖,就是要让大家都看看苏红袖落魄潦倒,痛不欲生的样子。 然而今日一见,苏红袖哪有半分落魄?她的脸上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痛。 她好像浑然没有听到她们在骂些什么,一个人安安静静端坐在床头,似乎在打坐。 不仅如此,苏红梅诧异又妒恨的发现,苏红袖确实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然而这淡定怡然的优雅气质,这充斥鼻端的淡雅香气,尤其是她那张无波无澜,平静安宁的小脸,简直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苏红梅上前一步,扬手就想甩苏红袖一巴掌,却被苏红袖一个抬眼,一个伸手,准确无误地扣住了皓腕。 “贱人!你干什么?赶紧放开……” 苏红梅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清脆而又响亮的巴掌声,一时间,丫鬟,仆役,婆子,包括嚣张跋扈的苏红梅本人,齐齐睁大眼睛愣住了。 苏红袖扬起手来,毫不犹豫给了苏红梅一巴掌。 “嘴巴放干净一点!要是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贱人这两个字,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苏红袖面若冰霜,声若寒冰,扬起右手给了苏红梅一个巴掌之后,居然反手又扇了她第二个巴掌。 “啪啪”两声之后,苏红梅的左右脸颊都肿了起来,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整个脑袋都红成了一个猪头。 “你们还在那里看什么!赶紧给我上来教训这个……” 苏红梅一句话喊到一半,突然全身一僵,从脚底哧溜溜往心口窜上了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 苏红袖是何许人也? 她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修炼五百年,经历了*七十二重天劫的妖。 便是林皓轩,甚至大周所有战将身上的阴寒之气加起来也没有她重。 苏红梅再悍,再怎么嚣张跋扈,不过是个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娇娇小姐,她如何抵得住苏红袖身上如冰似刀的森冷妖气? 再加上,如今的苏红袖早已不是原先那个苏红袖,而是怨气与妖气结合产生的凶灵。 连上仙都不一定能抵挡得住她身上的狂猛怨煞。 破烂陈旧的小木屋中,一时间阴风阵阵,怨气冲天! 谁还敢上去拦苏红袖,谁还敢上去救下苏红梅? 众人只觉苏红袖妖艳绝美的侧脸在层层阴气中狰狞扭曲,那一股一股源源不绝的煞气在她娇小柔弱的身体里挣扎猛冲,几乎就要破体而出! 苏红袖故意亮出了染血的獠牙,“嗷——”的一声,瞳孔收缩,血光大盛—— 一众丫鬟仆役顿时发出“啊——”的一声尖叫,连同拼命从苏红袖手中挣脱的苏红梅,一个个面色惨白,涕泪纵横,头发上的珠钗首饰叮叮当当,前仆后继跑出了这栋破烂陈旧的小木屋。 苏红袖收回獠牙,站在众人身后冷冷一笑。 她方才威胁她们之时,已经在她们身上下了咒,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刚才看到的事情说出去。 经此一吓,苏红袖相信,她将来在丞相府的日子一定会平静,安稳许多。 起码那个一直把她当假想敌,隔三岔五,时不时都要来吵闹撒泼的苏红梅是绝对不会再来了。 说来也好笑,苏红梅虽然把卫十二从她身边抢了过去,却因为卫十二始终对她不咸不淡,冷冷冰冰,总是疑心卫十二的心还在她身上。 真是滑稽,实在可笑! 这样的男人,只有她苏红梅稀罕,打包送给她,她也不要。 能被人抢走的,都是破烂,根本不值得去争去抢,也就只有那个滑稽可笑的苏红梅,抢了别人用剩下的破烂,还当宝一样护着抱着,生怕别人也像她一样去抢她用剩下的二手货! 苏红袖退回到床边,因为刚才的闹剧,她今日的修行还未做完,就被打断。 之前半日的打坐算白费了,如今还要重花半个时辰打坐一次。 苏红袖盘腿坐在床上,呼吸吐纳,静悄悄的,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方才那一幕早已落入了不远处一双诧异而又震惊的黑眸中。 方才在苏红袖门外的,并不只有苏红梅和她的亲信,还有另外一人。 那人便是陪同自己妹妹来大周议亲的梁国六皇子楚逸庭。 5 太过俊美的男人 楚逸庭亲眼见到苏红袖呲开嘴,露出了一对尖锐的獠牙。方才那群人见到苏红袖露出獠牙之后,便一哄而散,涕泪交加。 楚逸庭虽是心头巨震,惊诧不已,面上却未曾露出一丝一毫的异常。 他眯了眯眼,深邃的黑眸划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兴味,迈步缓缓朝苏红袖走了过去。 今日满朝上下,整个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丞相长女苏红袖被林皓轩休弃。 这事儿当然也传到了应邀来丞相府做客的楚逸庭耳中。 看苏红袖的脸,楚逸庭实在想不明白林皓轩为什么不要她。 那秀丽的眉,那璀璨的眼,那圆润的鼻,那似樱桃一般,小巧而又红润的唇。 即便当不成正室,当房妾室,红袖添香,美色环绕,亦是乐事。何至于非要将她休弃? 苏红袖毫无疑问是绝美而又妖娆的,比他的妹妹梁红姝貌美了不止千倍百倍。 可是,看苏红袖刚才那样子…… 莫非……她不是人? 林皓轩就是因此而休弃了她? 不,不可能。 楚逸庭眸色一黯,晒然一笑。别人不了解,他楚逸庭却不会不知道,灵兽妖物自古以来就在文献上有所记载。据传得到它们的人都会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林皓轩之所以会娶他的妹妹,看中的,无非就是她的陪嫁——那随她而来的五万精兵。 若他知道,他原先这个未婚妻可抵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精兵。林皓轩还不知要后悔懊恼成什么样。 真想看看林皓轩悔不当初,捶胸顿足的样子。 楚轩依旧唇角挂着冷笑,缓缓走近了苏红袖的闺房。 正在这时,门口的小厮突然拔高了声音喊道:“老爷回府了——” 小厮这一声喊,立刻,齐刷刷,相府所有的丫鬟和仆役都迎了出来。 只见一个肥胖浮肿,约莫三十五六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走了进来。在他左右两侧各自侍立两位美貌姬妾。 男人的脸因为长期纵欲显得十分灰败,脸皮松松的垂了下来,一双浑浊的眼睛下面浮现着两个深色的黑眼圈。 这中年男人便是苏红袖的父亲苏福了。 苏福一见楚逸庭,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跟着脸上便是一讪。 “怎么?六皇子好大的架子。进了丞相府,也这般遮遮掩掩,莫非是嫌我的手下不够规矩,怕他们冒犯于你?” 原来楚逸庭并未以真面目示人,而在头上戴了个深色的帷帽。将头脸完全遮住,便连一丝一毫都未曾显现。 这其中的缘故,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原是这楚逸庭自幼貌美,异于常人。他若出行,必然引得万人空巷,所有人都堵在他马车前面围观于他,令得马车寸步难行。 他屡屡出征,百战百胜,从无败绩,据说他只要往阵前一站,对面的敌将便会齐齐失神,被他惊人的容貌迷得神魂颠倒,任由他在阵中冲突往来,如入无人之境。 他曾经因为容貌被人挟持,差点受辱,便走到哪里都戴上了一个乌七抹黑,密不透风的帷帽。 这苏福年少得志,连皇帝都被他玩得团团转,对他言听计从,无有不应,难免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了一些,再加上他原本就好色,男女不忌,之所以把楚逸庭请进府,无非是想看看他的容貌,到底是不是像传说中那般惊世骇俗。 没想到楚逸庭虽然进了苏府,却还是没有拿掉他头上那个深色的帷帽。 听了苏福的话,楚逸庭缓缓转过了头。 众人仍是看不清他的容貌,却只觉他回身之时,四周霎时间华光大盛,便仿佛在他身侧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微光。 楚逸庭毫无疑问是绝美的,华丽的,高贵的,却也是悍勇的,萧杀的,凛冽的。 常年征战使他身上不自觉笼上了一层血煞之气。 苏福面色大变,竟然被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苏丞相盛邀楚某前来,楚某来了,至于其他要求,恕楚某不能答应。” 楚逸庭的声音非常动听,如珠玉相击,又带着一抹极为低沉的沙哑。 光光听到他的声音,周围的婢子已经脸红了一大半。 毫无疑问,就算不看脸,众人也能猜到,拥有这样沙哑磁性嗓音的楚逸庭,必定是个英俊貌美举世无双的。 苏福心中惧骇,却不甘心就这样失了面子,脖子一梗,逞强道:“你……好,来者便是客,我也不勉强你。若你肯把帷帽取下,随便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苏福说这话时,又多了几分底气,他这些年富甲天下,府中搜罗的珍奇玩物世所罕见,他知道像楚逸庭这样常年征战沙场的悍将,最渴望有一匹好的战马,亦或是一样顺手的兵器。 这两样他府上都不缺,天下第一名马,天下第一名刃,他就不信楚逸庭会不动心。 楚逸庭还偏偏真就没动心。 他只是低头,略一思考,便沉声答应了苏福。 “也好,既然如此,你就把你女儿这间闺房换了吧。她到底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让她住得如此破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府上有多寒碜,连一个女儿都养不起。” 楚逸庭说着,伸手指了指苏红袖的闺房。 苏福一愣,周围的婢子也在一瞬间,齐齐在心头划过一抹羡慕与失落。 苏红袖却是眸色冰冷,一言不发,神情平静。 楚逸庭只知苏红袖是妖,却不懂妖术,更不知道,苏红袖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心。 楚逸庭的心事于苏红袖,明明白白,一目了然。 此女不凡,若真是古籍上记载的灵兽妖物,或可抵十万雄兵,只是恐怕难以捕获,还得见机行事,徐徐图之。 楚逸庭心中所想,苏红袖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由在唇角扯开了一抹又似讥讽,又似嘲弄的冷笑。 苏福一愕,他早就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了,当下不以为然,连看都没往苏红袖这边看上一眼,便随口应道:“这个简单,来人啊,把大小姐带到东院的偏厅里。” 苏福话音一落,“哗啦啦”一声,几乎所有的小厮都围了上来,阻挡了苏福的视线。 小厮们一个个摩拳擦掌,面红耳赤,争先恐后地冲进了木屋,帮着苏红袖搬东西,争着要她留下个好印象。 苏红袖却只冷眼看着众人,她从前受难的时候,不见一个人来帮衬扶助于她,如今不过小施媚术,这些人便争着为她做事,一个个面色激动,争先恐后,一副连命都可以为她舍弃的样子。 苏红袖脸色更寒,心中对这些人愈发的鄙夷厌恶。 “你,帮我把这个橱柜搬走,你还有你,帮我把床给扛上。还有你,帮我把这些地砖撬了,一起搬过去,看什么看,莫非你们不愿意?” 苏红袖冷冷冰冰道,声音凛冽之中带着三分狠毒的煞气。 仆役们原本是来讨好谄媚于她,如今却看着那高达三尺,纯铜打造的衣橱,那张几乎已经被藤蔓缠绕的长在地上的木床,尤其是那些已经深深嵌进泥地的板砖发起了愁。 若真要把这些东西搬到大小姐的新闺房,他们还不累去半条命? 6 瞬间心动 上 仆役们支支吾吾,刚要开口问苏红袖能不能把这些旧事物都换了,他们愿意出钱给她添置新的,然而苏红袖发完号施令,转身就走,片刻也没在这破败的木屋里停留。 仆役们无法,只得咬咬牙,嘿咻嘿咻,满头大汗的抬起了那重达数百斤的铜质衣柜。 她恰好经过了楚逸庭的身后。 楚逸庭已经拿下了戴在头上的帷帽,苏红袖站在他后面,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得前方嘶嘶一片的抽气声。 苏福满面通红,急速喘息着,眼睛就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眼,一眨不眨盯着楚逸庭英俊绝美的脸。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挫败的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词语来形容楚逸庭的英俊与绝美。 楚逸庭很年轻,今年刚满十九,身形还略显单薄,可那挺直的背,那飘逸的发,在浮日阳光的映射下,却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他剑眉入鬓,一双琉璃色的眼睛清冷而又阴寒,看向别人时,仿佛嗖嗖往对方射去了千万支的利箭。 却不是穿透了别人的身体,而是直接穿透了对方的心。 这世上天生有一种人,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他们生下来就注定与别人不同,风姿相貌远胜他人,浮世中几万个回眸,不一定能见到这样的绝代佳人。 苏福现在感觉自己就中箭了,胸口活生生被撕扯开了一道血口,鲜血淋漓,绞痛不已,仿佛拼命在叫嚣狰狞着,要用什么东西来堵住这个裂口。 得到他!拥有他!侵犯他! 只有得到了这个男人,他的胸口才会不那么痛! 只有狠狠侵犯这个男人,看着他在自己身下翻滚嘶喊,看着这个绝美而又冰冷的男人眼角眉梢为他染上情动之后妖异的红,他的人生才是完美! 一如之前所有看到楚逸庭真容的人,苏福也魔障了,他甚至忘记了害怕,颤颤巍巍,满面通红的朝楚逸庭跨了过去。 只听“当”的一声,楚逸庭拔出佩剑。银色的剑刃在空气中划开一道血色的锐芒,再看苏福,他已然是满头大汗,惊惧而又惶恐的瞪大了眼睛。 楚逸庭一剑挥出,竟然毫不留情地削下了苏福的一只耳朵。 “苏老只说要见楚某一面,现在,这面已经见了,苏老若是再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楚某……” 楚逸庭收回宝剑,慢条斯理的用衣袖擦拭着剑刃上的鲜血,他收剑入鞘时,突然抬眼,锐利的瞳孔猛的收缩,阴冷的眼眸血光大盛—— “你再敢这般看我,下次我砍下的就会是的你的脑袋!” 楚逸庭说完,拂袖而去,留下后面瑟瑟发抖,满头大汗的苏福,苏福双腿不停打着颤,未几,竟然一阵哆嗦瘫倒在地。 空气中霎时间弥漫起了一股腥臭难闻的尿臊味。 苏福身边的奴婢纷纷涨红了脸颊,捂住了鼻子。 苏福吓尿了。 楚逸庭没走几步,便与苏红袖打了个照面,苏红袖的眼睛在楚逸庭脸上没有半刻的停留,便扫了过去,冷冷冰冰,似笑非笑地盯住了后面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一众仆役。 却叫楚逸庭微微一怔,因她那淡漠清冷,平静无波至冷酷决绝的眉眼,一瞬间心里泛起了一股说不出道不清的古怪情绪。 从小到大,楚逸庭见过的所有人,不管是他府里的仆役婢女,服侍他十几年的管家,他在朝中的同僚,还是在路上偶遇的陌生人,所有人看到他的脸,无一不是面露淫邪,痴痴呆呆。 甚至就连他的父皇,看他的眼神也是专注深邃,痴迷爱恋,让他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惟独苏红袖,不,是惟独苏红袖和另外一个女人,她们看着他的时候,淡漠清冷,甚至是视若无睹。 那另外一个女人便是楚逸庭的母妃,淑妃李琼。 大梁原本国力十分强盛,甚至有过机会灭掉过大周,可自从后宫里发生了一件秘事,皇帝就开始精神失常,无心政事,最后居然变得疯疯癫癫,几近疯狂。 除了楚逸庭和皇帝本人,没有人知道这件秘事,当初知晓这件秘事的所有宫人都已经被大梁皇帝五马分尸,夷平了九族。 那便是,大梁皇帝最心爱的妃子,他几乎夜夜专宠的淑妃竟然和一个侍卫跑了。 一个容貌,权势,地位,无论从哪方面都比不上皇帝的小小侍卫。 皇帝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只有淑妃,虽然他后宫里有几百个女人,可那不过是为了制衡,为了巩固他的地位与权势。淑妃走了以后,他就渐渐入了障,变得癫狂。 皇帝爱上淑妃,最初,便是因为淑妃看他的眼神和后宫中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淡淡的,冷冷的,寒冽的,幽谧而又沉静,仿佛根本不在看着他,而是透过他,看着别处,墙壁,纱窗,雕栏,甚至一无所有的空气。 愈是成功的男人,愈是有着无穷无尽的野心和占有欲,皇帝不相信自己连区区一名女子都征服不了,费尽心机讨那名女子欢心,结果,那名女子非但没有动心,反而让他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所谓父子,除了血缘是一脉相承的,终究还有别的地方也是几乎类似的。 皇帝当年如痴如狂的爱着淑妃,就是因为淑妃的一双眼睛。 而楚逸庭从来都忘不掉他母亲看他的时候,那清冷而又淡漠的眼神。 如今他又在苏红袖脸上看到了同样的神情,他一瞬间竟觉万箭穿心,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穿透了他的胸膛,握住了他疼痛难忍的心脏,一再用力,使他整颗心都疼得几乎要爆裂开来—— 母亲,你为什么从不看我? 母亲,我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不爱我? 苏红袖,你怎么敢用这样冷冷冰冰的眼神看我? 众人见我,无一不是欣喜,陶醉,爱恋,痴迷,你怎么敢视我如无物? 贱人!贱人!你怎么敢抛下父皇!抛下我! 楚逸庭心中绞痛,恍惚间竟然将淑妃的面容完全与苏红袖重合。 只见他目眦尽裂,双眼泛红,一时间周身紧绷,杀气大起。 眼看就要拔剑砍向近在他咫尺的苏红袖。 却被苏红袖轻飘飘一句话惊醒:“让开一些,你挡着我的路了。” “想什么呢?别站在路中间。” 楚逸庭一愕,一时之间愣在原地,呆呆怔怔瞪住了苏红袖。 苏红袖那张淡漠,平静,妖娆美艳得找不出一丝瑕疵的脸瞬间映入了楚逸庭的眼帘。 除了眼睛,苏红袖的脸没有一处和淑妃相同。 楚逸庭一声苦笑,暗暗自嘲,他到底在想什么呢?她不是的,虽然她和淑妃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但她并不是那个曾经抛弃他,离开他,背叛他和他父皇的淑妃。 因为想起了自己已经十五年没见的母妃,楚逸庭心绪烦躁,不知不觉就攥紧了双拳,手背的青筋根根爆起,连苏红袖什么时候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亦是毫无察觉。 7 瞬间心动 下 苏红袖此刻心中激动非常,她并未注意到身后楚逸庭的异样。 方才楚逸庭让苏福为她换屋子的时候,苏红袖暗中对苏福使了摄魂*,苏福毫不犹豫将她小时候曾经住过的厢房指给了她。 苏红袖十岁之前就是住在这间厢房,她在这间厢房度过了一生中最幸福的十年。 那个时候,她的母亲还没有亡故,还能照看于她,卫十二也未曾背叛,而是像个影子一样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寸步不离。 苏红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重新搬回这间厢房,重温她与母亲,还有卫十二朝夕相处的幸福时光。 可惜自从她母亲死后,苏福就把她赶了出去,不允许她跨进主院,而把她丢到了下人住的偏院。 如今她终于达成了这个心愿,重又搬回了这间厢房。苏红袖站在铜镜前面,细细打量着刻在自己胸口的深红色血咒。 果不其然,血咒的颜色稍稍褪下去了一些。 苏红袖一阵欣喜,她摸了摸胸口,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看见了吗?你又回到了这间屋子,将来,没有人会再轻视你,没有人再敢侮辱你!” 没有人回答她,但苏红袖看见铜镜里的自己缓缓勾起唇角,在脸上漾开了一抹倾国倾城的笑。 那是她的身体在感激它,它在告诉她,它很高兴。 苏红袖进了厢房,便忙东忙西,不一会儿就将整个厢房来了一个大扫除,整理出了一大堆从前用过的东西:一把玉质的梳子,一面生锈的铜镜,一个七宝翡翠的梳妆盒,还有一大堆零零碎碎,琉璃玛瑙的戒指。 当然,除此之外,这间厢房里也留下了很多卫十二曾经用过的东西,苏红袖从衣柜里翻出了好几件黑色的绸衣,衣服都是当年她娘亲手给卫十二缝制的。 还有一把生锈的宝剑,几双黑色的布鞋,一块巴掌大,上面刻着袖字,类似腰牌一样的东西。 统统属于当年的卫十二。 苏红袖把它们一股脑收拾了出来,打算等会出门,把它们全都扔进护城河里。 楚逸天在一旁斜着眼睛看苏红袖,他突然心中生出一股烦躁,苏红袖如此熟练的从屋子各个角落里摸出了这些藏起来的东西,很显然,她先前曾经住过,或者来过这间厢房。 从这间厢房的布置和格局来看,它应该是女子的闺房。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间屋子八成恰好是苏红袖小时候住过的房间。 楚逸庭突然低低一笑,冷嘲热讽道:“林皓轩都不要你了,亏你还当宝贝一样把他的东西藏那么好。” 楚逸庭不知这些东西属于卫十二,只当苏红袖翻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是林皓轩的,他回想起自己先前在酒楼里听到的传言,苏红袖深爱林皓轩,每天清晨,天只有蒙蒙亮,就会带点心去军营看望林皓轩。 楚逸庭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心中一涩,话根本没经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胡说些什么?信口开河!”苏红袖最讨厌的人就是林皓轩,她甚至厌恶从任何人口中听到这三个字。楚逸庭偏偏就提起了这三个字,苏红袖面上顿时一黑。 苏红袖拧起秀眉,厉声叱道:“我好像没有请你进来,滚!你给我出去!” 见苏红袖突然变了脸,连说话的声音带了三分寒意,楚逸庭更加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苏红袖翻出来的这些东西一定是属于林皓轩的,她一定是因为他戳破了她的心事,这才面色大变,恼羞成怒。 苏红袖不是个好脾气的,然而楚逸庭又何尝是?他虽然自淑妃走后,就不再受宠,然而毕竟骨子里流淌着皇室的血液,天性高傲,从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或藐视于他。 他的父皇不再理他,把他丢到偏远的小镇,不闻不问,剥夺了原本属于他的光辉和荣誉,他就亲上战场,历经数百战,舍生忘死立下累累战功,重又爬回了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逼得众人不得不再一次抬起头来仰望他。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听到有人敢叫他滚。 这回从苏红袖口中听到,楚逸庭于勃然大怒中又夹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酸涩,似疼痛,又似千万个猫爪在他心头轻轻挠过,又涩又麻,窒闷难当。 楚逸庭从未对女子动过心,他还不知这种感觉就是嫉妒。 “你说什么?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叫本王滚!信不信本王一剑劈了你!” 楚逸庭厉声斥道,往前跨了几步,伸出手要来抓苏红袖。 苏红袖神色一凛,目露寒光,刚要使出法术劈向楚逸庭—— 突然,门口兮兮索索响起了一阵喧哗,小厮拔高了嗓音往里通报:“卫将军到——” 楚逸庭一愕,迅速收手与苏红袖错开。 卫十二怎么来了?大梁前几年与大周交战,卫十二和楚逸庭在战场上结下了不少梁子,楚逸庭可不想在这里和卫十二闹出什么龃龉,毕竟这里是大周,是卫十二的地盘,强龙难斗地头蛇。 楚逸庭左右看看,恰好后面有一个一人多高的衣橱,他二话不说就藏了进去。 “喂!不许告诉他我藏在这里,不然我要你好看!” 楚逸庭冷冷冰冰道,那趾高气扬的态度让苏红袖杏眼一瞪,趁他不注意,一伸手往他藏身的衣橱射去了道白光。 不一会儿,就听到衣橱里传来了楚逸庭暴躁而又愤怒的低吼:“他妈的!苏红袖,你这柜子是装什么的,怎么这么多老鼠!?” 苏红袖置若罔闻,只当没听见,随着卫十二在管家的引领下一步步走进了前院,窗户外面的楚逸庭立即安静下来,不再吱声。 “管家,大小姐的闺房在哪里?带路。” 不同于楚逸庭,卫十二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极为磁实的沉重感,像极了用铜锤击打在古磬上发出的钝响。 若说楚逸庭是晶莹剔透,高贵华美的玉,卫十二便是饱经风霜,寒芒毕露的刃,二者虽然南辕北辙,但却偏偏同样的耀眼,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致命的吸引—— 当然,苏红袖从不在被吸引之列。 8 心悸 卫十二话还没说完,“哗啦”一声,苏红梅的房门大开,只见苏红梅一身红衣,艳如桃李,眼含秋波,柔若无骨的往前扑进了卫十二怀里。 “卫哥哥,你总算来了,怎么光想着别人,也不多想想我?” 苏红梅一开口,那嗓音,正可谓又嗲又假,听得苏红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卫十二侧过身去,冰冷的瞳孔撞入苏红梅火红的身影。就仿佛在那淡漠的黑眸中瞬间点燃了一把熊熊大火,火苗噼啪,火势燎原,不多久,便融化了他眼底寒冰一般的凛冽。 卫十二勾唇一笑,那握惯了兵器的大手轻轻柔柔,像抚着某样一碰就碎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温柔体贴地抚上了苏红梅的发心。 “别闹了,我找你姐有事,对了,我给你带来了一样东西。” 随着卫十二这么一笑,他严酷的眉眼瞬间软化,脸上刀锋般锐利的线条更是和煦温柔得让苏红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产生了错觉。卫十二从背后拿出了一卷绸布,苏红袖看得分明,那正是西域最流行的水纺丝,这布料极为难得,皇宫里面一年的贡品也不过四匹,卫十二得的这一匹,是他孤军深入,大破突厥,皇帝赏给他的。 苏红梅立刻欢天喜地地从卫十二手里接过了布匹。 “谢谢你,卫哥哥,你对我真好。” 苏红梅甜甜一笑,踮起脚尖,在卫十二线条冷峻,英俊严酷的就像雕像一般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那一幕如此甜蜜,如此温馨,幸福美好得就像一幅画。 那一瞬间,苏红袖突然心口抽痛,宛若刀割,她不得不弯下腰来,使劲吸气,方才稍稍缓解了一下自己胸口撕心裂肺的剧痛。 这不是她在痛,而是这具身体在痛,是残留在这具身体里,对卫十二的思念和留恋在隐隐作痛。 苏红袖和她的娘亲像对待自己亲人一样照顾,抚养了卫十二整整五年,五年,就是养条狗也有感情了,事实上,在卫十二背叛之前,苏红袖一直是把他当成自己亲哥哥的。 只可惜事实证明,她这个“亲哥哥”到头来连条狗都不如,狗还能养熟,他卫十二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没有反咬她一口就算不错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明明知道,当初是苏红梅故意拖住了我,才让我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他喜欢谁不行,为什么偏偏是苏红梅?为什么?” “当初我和母亲对他那么好,我们是真的把他当成亲人的。我记得有一年他发烧,我和母亲轮流守在他床前,整整七夜,给他喂药擦汗,这才把他救了回来。他到底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为什么?” 恍恍惚惚,苏红袖仿佛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耳边徘徊不去,哀怨低泣。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是她看到卫十二和苏红梅在一起,从心底最深处迸发出的哀怨和痛苦。 苏红袖捂着胸口,几乎用尽全力才忍下了这撕心裂肺的剧痛。她在心底不断地告诫自己:以后我再也不会为他而痛,因为他根本就不值得! 似卫十二这般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小人,猪狗不如,根本不配活在世上。她定会让他为曾经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苏红梅早就看到苏红袖在门口看她,苏红袖的脸看似平静,却透着一股万鬼齐哭的幽冥煞气,苏红梅不禁往后缩了缩身子,偷偷打了个寒噤。 苏红梅想起当日苏红袖冲她露出獠牙,心中一阵后怕,然而怕归怕,她终究还是憋不住心里的得意,故意当着苏红袖的面亲了卫十二一口。 苏红袖,看见没有?你从小和卫十二青梅竹马又怎么样?你为卫十二付出再多又怎么样?他终究还是抛下了你,选择了我。 从前的你,抓不住和你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卫十二,现在的你,又被和你定亲六年的未婚夫抛弃,苏红袖,你这一生就是个失败,作为女人,你简直是个耻辱,一个天大的笑话。 苏红梅不知自己内心所想早已被苏红袖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苏红梅,还真是欠虐啊,苏红袖回忆了一番,根本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曾经欺侮虐待过这个妹妹。 反倒是苏红梅,一进府就对她百般打压,抢走了苏福的关爱,间接害死了她的母亲不说,还抢走了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卫十二。 若卫十二没有走,苏红袖想,她应该会选择卫十二,根本不会把林皓轩当成救赎,爱上他。 这两人看起来都这么欠虐,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简直对不起自己。 楚逸庭虽然藏在了衣柜里头,但衣柜的门并没有关严实。他仍可以透过一条缝隙看到苏红袖。 傍晚的霞光斜斜地打在苏红袖白皙绝美的侧脸,似为那花朵一般娇艳,露珠一般剔透的小脸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随着苏红袖一扭一动,一步一摇,光影流转,幻化成千百道璀璨妖娆的媚光,影影憧憧,百般难描,如妖似仙,如梦似幻。 楚逸庭觉的自己病了,胸口莫名的抽搐着,心脏更是怦怦怦加快了跳动,一抹艳色的红晕不知不觉爬上了他白玉般光滑绝美的脸颊。 虽然衣柜里根本没有别人,只得他一个,他还是飞快用帷帽挡住了自己的脸。 只不过这一会,帷帽挡住的不再是他人觊觎和垂涎的视线,而是他自己因为心跳加速变得通红的脸。 卫十二抬头看到苏红袖时,也是微微一怔。 苏红袖半倚在门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素面朝天,并不似苏红梅那般浓妆艳抹,甚至身上穿的也不过是一些寻常百姓家的旧衣服,远不如苏红梅身上那匹雪蚕丝高贵典雅。 那乌黑的大眼看似温柔,内里却是冰凉一片,看着任何人、物的眼神都是凉薄无情,冷冷冰冰。 对于男人来说,这是一种最致命的诱惑,任何男人看了这般的苏红袖,都会禁不住幻想:若是那双曼妙勾魂的大眼里能倒映出他的样子,若是这冶艳冰冷的美人能为他而熊熊燃烧,若是妩媚妖娆的尤物有朝一日能为他盛开成热情如火的鲜花,那会是多么惊心动魄,颠倒众生的绝美风情。 卫十二虽然意志坚定,铁石心肠,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凡人,哪里抵挡得住狐族强大而又摄心的媚术? 当下心神便有一瞬间的悸动和恍惚。 9 割他的肉 上 几年不见,苏红袖真是变了好多,每次见到她,卫十二都觉得自己在看着一个冰冷绝情的陌生人。 卫十二定定地看着苏红袖,敛起了心底复杂的情绪,缓缓走近,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红色的锦盒递给了苏红袖:“簪子,还你。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苏红袖却只冷冷冰冰扫了卫十二一眼,不言不语。 那锐如尖刀,冷若冰霜的眼神,饶是终日里见惯了腥风血雨,一年里有半年是在马背上度过的卫十二,也有一瞬间的窒息,感觉胸口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尖刀刺穿。 良久,苏红袖看着桌子上那一大堆属于卫十二的旧物,凉凉的开口:“卫十二,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体弱多病,隔三岔五就要发烧,根本不像现在这般身强力壮,能毫不费力的提着五六十斤重的兵器跨在马背上?” 卫十二一怔,他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他当然记得,只是苏红袖为什么平白无故提起这个? 她为了给他治病当掉的簪子,他不是已经替她赎回来了吗? “后来我当掉了娘亲的簪子,找了当时在京城颇具盛名的一位神医,治好了你的病。” 卫十二拧眉看苏红袖,不知她到底要说什么。 “当时神医开给了我一张药方,里面有一味药引,我找遍了京城所有的药铺,都没能找到,卫十二,你知道那味药引是什么吗?” 苏红袖说着,冷冷一笑,拉起衣袖,对着阳光,把自己坑坑洼洼,血肉斑驳的右臂呈现在了卫十二眼前。 衣橱里的楚逸庭突然全身僵硬,双拳紧握,一双琉璃般寒冽的黑眸迅速泛红,目眦尽裂的样子像极了一头负了伤的兽。 卫十二也是面色大变,凛冽的黑眸又似惊诧,又似震惊,剧烈晃动着,当中瞬间裂开了数道深深的碎纹。 那一道道刀疤深可入骨,在雪一般细嫩幼滑的肌肤上留下了一块一块凹凸不平的挖痕,显示出动手的人当时有多么残忍决绝。 心口就像突然被人撕裂了一样,卫十二怔怔的看着苏红袖,看着她斑驳凹凸,没有一寸肌肤称得上完好的右臂,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移开视线。 “那味药引就是人肉。” 苏红袖心平气和地说道,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与她毫不相干,那些狰狞可怖的伤痕也并不是出现在她的手臂上。 “卫十二,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就是你跟苏红梅走的那一年。那年我才十岁,神医要我去找人肉,我吓坏了,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恰好对门的管家过世,我就瞒着秀儿和爹爹,一个人拿着把菜刀躲在了哭丧的人群里。” “那天晚上,等所有人都走了。我一个人悄悄走进了灵堂。那真是我一辈子经历过最恐怖的事情,卫十二,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是怎么样全身发抖,强忍着恶心和呕吐割下了管家身上的一块肉。” 苏红袖话虽是这么说,脸上却始终冷冷冰冰,毫无表情,看不出一丝害怕,更找不到一丝惊恐。 然而她越是如此,便越是像有一把尖刀戳在卫十二的心里。 别的人不知道,可他卫十二却清楚,苏红袖其实非常胆小,平日里走在街上,就连身上掉了一只毛毛虫都要尖叫许久。 这么胆小,这么怯弱,这般年幼,半夜里哪怕听到一点响声都会惊醒的苏红袖,到底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藏在了别人的灵堂,半夜三更举起菜刀为他割肉——而且割的还是刚死的人身上的肉? 她如果不是疯了,被那神医花言巧语哄得精神不正常了,便只能是因为一个原因——她想要救的人对她很重要,他实在太过重要,以至于苏红袖宁可豁出自己不顾,宁可冒着被吓疯,被人守灵的人发现,乱棍打死的危险,也要救他。 “后来的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我那天割的肉不够,附近又再没了亡故的人,没办法,我只好割了自己的肉。” 苏红袖轻描淡写道,话一说完,就放下衣袖遮住了手臂上那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痕。 她之所以能坦然无事,平静淡漠,是因为如今她对卫十二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留恋。卫十二对于她,不过是个面目可憎的陌生人。 却不料这副淡然平静的样子看在卫十二与楚逸庭眼里,却成了伤心过度,心如死灰。 只有心冷到结了冰的人才会在谈起自己这般惨烈的过去时仍然面不改色,波澜不惊。 “当年我割肉救你,有人可以作证,卫十二,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若这件事情传了出去……” 苏红袖提起从前那些旧事,当然不是为了博取卫十二的同情,而是大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当高官的一定要是道德品格都十分高尚的人。 若是家中高堂尚在,那人就必定是一个闻名遐迩的大孝子。 若然有人是他的朋友亲戚,那这个人必定对他的朋友亲戚十分照顾,说句不好听的,朋友若是赖在你家混吃混喝,耍无赖不走了,你也只能好酒好菜把他像尊佛像一样供着。 谁叫人品道德是官员品级考核的一项重要依据?一个连自己的父母朋友都能弃之不顾,不闻不问的人,你怎么还能指望他效忠跟他八杆子都打不着的皇帝? 卫十二现在已经是正三品了,但是他的人品道德显然连九品都没到——如果当今圣上知道他曾经忘恩负义,背弃旧主,绝对不会再让他待在现在这个位置上。 所以她便搬出了这件事儿,原因无它,之前那个到处游历的神医又回京了,当初的事,除了她和神医,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就是想把卫十二贪图富贵,背信弃义的事情散播出去,苏红袖一介女流,讲出来的话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可如今不同了,那个神医太有名了,他可是走到哪里都被人追捧,信奉的活菩萨,若是他出来指证卫十二曾经背弃旧主,可想而知,卫十二会跌得有多惨。 10 割他的肉 下 卫十二敛了敛神,抬头看苏红袖,黑深的眼眸中暗影憧憧,当中的情绪看不分明:“你想怎么样?” 楚逸庭也在衣柜里看着苏红袖,他从来不知道苏红袖和卫十二还有牵扯,而且,听他们二人的说话,看他们两人的神情,他们之间似乎有着很深的渊源。 楚逸庭回想起苏红袖手臂上那些伤疤,他突然心中一紧,瞬间想明白了一件事。 苏红袖喜欢,或者说,曾经喜欢过卫十二。 “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把当年的事说出去。”卫十二看着苏红袖,眸底的神情看不分明。认识苏红袖这么久,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他一点儿也看不透。 从前的苏红袖,心里想什么,喜怒哀乐,爱恨嗔痴,统统都表现在脸上,可现在,苏红袖却神情淡漠,眼神冰冷,无论何时都让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卫哥哥,你不能答应她!”看卫十二脸上的表情那么认真,他身后的苏红梅忍不住焦急地开口。 天知道苏红袖想要的是什么,万一她要是想把卫十二要回去,那可怎么办? 不行,她绝不能让她得逞。 苏红梅想着,一双纤白的小手死死挽住了卫十二的胳膊,同时瞪大了双眼,像防备着什么一般,恶狠狠地盯住了苏红袖。 苏红袖心中好笑,为什么喜欢捡别人用剩下破烂的人总以为别人也和她一样爱捡破烂?莫非沾了别人味道的东西就是特别香?还是破烂用起来特别顺手? 然而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常,苏红袖清了清嗓子,用冰冷的嗓音毫不犹豫地开口:“很简单,当初我割给你多少肉,如今你就割还给我多少,另外,我还要你在京城郊外的那栋宅院,里面的古董字画,家具摆设,哪怕连一块地砖都不能少!” 苏红袖此话一出,苏红梅一张粉脸立时血色褪尽,她瞪大了双眼看苏红袖,失声尖叫了起来:“你说什么?卫哥哥,你别听她的!咱们绝不能把京城郊外的宅院让给她!” 苏红梅一冲动,就会失控,一失控就容易尖叫。她尖叫的时候往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是她的老毛病。 听到苏红袖提出的这两个条件,她第一个关心的不是卫十二的身体如何,受不受得了苏红袖一次割掉他身上那么多肉,而是圣上赏赐给卫十二,她精心布置,好不容易用各种精美的古董和昂贵的字画塞满的宅院居然要被苏红袖抢走了! 那个不爱说话,行为笨拙,看了就让人讨厌,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情都比不过她的苏红袖! 听到苏红梅这么喊,卫十二脸色一黑,皱着眉头握紧了双拳。 苏红梅却毫无觉察,仍旧尖叫斥骂不已,她实在太生气了,一想到她这么多年费尽心机搜罗来的古董字画,以及是她养在花园的稀品青牡丹,乃至于鱼池里苏福好不容易从大梁运来的金鲤都将属于苏红袖,她的胸腔都要爆裂开来了:“苏红袖!你一定是故意的!你这个小贱人,我就知道你心里一定还在恨我!不行,说什么也不行!那栋宅院是我的!是我亲手布置,打算用来做我和卫哥哥的婚房……” 苏红梅话音还未落,已经被卫十二斩钉截铁,厉声打断:“住口!这里没你的事!管家!立即带二小姐回房!” 管家应声而来,拉住苏红梅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外拖,苏红梅却还不死心,不仅叫得越来越大声,骂出来的话也越来越难听:“卫十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磨磨蹭蹭,找借口不和我完婚,无非是心里还念着这个小贱人!今儿我说什么也不会让这个小贱人得逞!管家!放开!听见没有!不然一会我告诉爹爹,让爹爹给你好看!苏红袖,你先别得意,我告诉你,你想抢我的东西,休想!大不了我和你拼个鱼死网破!你别以为我怕了你——” 苏红梅一路尖叫着,十根锋利的指甲不停抓挠着管家的脸面,不一会儿就在管家脖子上、脸上抓出了数十道鲜红的血痕。 管家苦不堪言,然而却不敢放手,相比苏红梅,他更害怕卫十二,苏红梅顶多只是嘴上叫叫,怒极了甩人几鞭子,卫十二却是个不动声色真正下得了狠手的,这些年来,府里和他对着干,曾经侮辱或者是折磨过他的,要么就是失了踪,或者被人发现暴尸在了野外。 管家强拖着苏红梅回了房,咔嗒一声锁上了房门。 苏红袖虽然有法术,可以堵住苏红梅的口,但她没有。苏红梅这般辱骂她,她不痛不痒,毫无感觉,只不过听在卫十二耳朵里,是怎么样一种滋味,那只有问卫十二自己了。 卫十二铁青着脸,全身紧绷,怒火攻心的样子,看在苏红袖眼里,真乃世界上最美好的画卷。 “喂,你到底想好了没有?” 苏红袖轻描淡写道,从前,无论卫十二身上发生了什么,她都会千方百计,甚至不惜以自身代替为他消灾。 可现在不会了,总有一天,卫十二会意识到,这世上曾经有人掏心掏肺,不顾一切地对他好,任何人,哪怕是给予他高官厚禄,帮着他步步高升的苏红梅和当年的她相比,也不过是一堆渣渣,不值一提。 能如此全心全意,不顾一切为卫十二付出的人,仅此一个,不管从前,现在,将来都不会再有。 可惜那个人已经死了,被卫十二,被林皓轩,被苏府上下活活逼死了。 “好,我答应你,刀子就在这里,你现在就可以动手。” 卫十二低垂着眼帘,脸上的神色看不分明,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刃,哐啷一声把它扔到了苏红袖面前。“好!卫十二,你倒也爽快!”苏红袖弯腰捡起了匕首。 11 暗潮涌动 如今的苏红袖,早已没有了从前对卫十二那些依恋的感情。 从前的苏红袖或许还会对卫十二留恋不舍,不忍心伤他,可现在的苏红袖,对这个弃她而去,忘恩负义的卫十二,只剩下了浓浓的不屑和厌恶。 因此她拿着匕首划开卫十二衣襟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到底割他哪里好呢? 上面还是下面,是一刀毙命,还是让他半身不遂,从今往后都只能躺在床上? 不如,索性就一刀割了他那里,让他不能人道,让那个嚣张跋扈的苏红梅下半辈子都做尼姑。 苏红袖满怀恶意地想着,不自觉在唇角扯开了一道妖娆绝美的笑,她虽然拿着匕首在卫十二身上上下比划,好像与他有什么血海深仇,面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邪佞,反而兴致盎然,两颗乌黑水漾的眸子闪闪发光,仿佛正在进行某种十分有趣的游戏。 在看到卫十二结实平坦,在夕阳的照射下,微微呈现出小麦色的胸肌之时,苏红袖甚至还不自觉伸出舌头舔了舔粉唇。 她那是馋的,因为她不久之前还是茹毛饮血的兽,卫十二身上的肌肉那么结实,看起来一副很有嚼头的样子,比她平时最爱吃的野鸡看起来还要美味。 苏红袖不知自己轻舔嘴唇,眼波流转的样子,看在卫十二眼里,俨然是最直接,最具诱惑力的挑逗。 卫十二霎时间喉头一紧,下腹迅速窜起一道炙热的暖流。 卫十二黑色的瞳孔瞬间收缩,他伸出手,刚想去抓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的苏红袖—— 却不料苏红袖拿刀子在他身上比划的样子恰好映入了陪卫十二一同前来,此刻正守在门外的青玉眼中。 “卫将军,快躲开!危险!”青玉大吃一惊,破门而入,眼看就要上前一把推开苏红袖。 却被卫十二冷冷一瞥,那宛若尖刀的眼神顿时骇得青玉出了一身的冷汗。 “退下!这里没有你的事!” 卫十二声音冷沉道,青玉顿时脸色一白。 苏红袖略略往青玉的方向瞥了一瞥,立即看透了青玉心中所想。 这青玉原是卫十二某次出征时,从敌将手里救下来的。卫十二一直以为他是个男的,因此让他做了自己的贴身侍卫。 可苏红袖一眼就看出来了,青玉虽然用了很多绷带把自己的胸口束缚得极紧,声音也故意用药汁变粗了,但她毫无疑问是个女子。 看起来,这女人似乎还对对她有救命之恩的卫十二有着别样的情愫。 真奇怪,这卫十二到底有什么好?先有苏红梅不惜一切要把他从她身边抢走,跟着又来一个青玉,见她拿刀要割卫十二身上的肉,居然在心里想着,即使卫将军要杀了我,我也一定不能让那个妖女得逞!大不了,我趁那妖女不注意,一刀刺过去,先把她捅死。 苏红袖愕然,她斜着眼睛,用眼角的余光去瞥站在门外的青玉,果然青玉全身紧绷,面露杀气,一副随时都会冲上来跟她拼命的样子。 苏红袖不怕别人和她拼命,她只怕现在这具肉身万一再被人割破,那就不能再用了,她现在这具肉身本来就破损得十分严重,根本没办法修补第二次。 “算了,我还是不亲自动手了,血淋淋的,想想都恶心。” 苏红袖轻描淡写道,故意往后慢悠悠靠近了衣橱。 “不如这样吧,卫将军,我换个人动手,我保证他不会多割你一钱的肉,怎么样?” 苏红袖话音刚落,猛地一拉,放出了藏在衣橱里的楚逸庭。 青玉一见楚逸庭,脸色顿时一片煞白。中原六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楚逸庭自从十二岁那年,在出京的途中被人绑走,差点被辱,之后他广拜名师,在深山老林里苦苦修炼了六年,出山的时候,一身的武艺已然是强悍无匹,鲜有对手。 这世上,除了号称大周战神的林皓轩,还有她的这个主子卫十二,根本没有人能在他手下过满十招。 若动手割卫十二肉的人是苏红袖,青玉还有信心能阻止,可那人换成楚逸庭,十个青玉也不是楚逸庭的对手。 苏红袖会使妖法,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她无一不是听得清清楚楚,她特意选了楚逸庭,来对卫十二动手,这样一来,青玉就算想阻止,也根本不是楚逸庭的对手。 苏红袖刚刚靠近衣橱,楚逸庭就已经猜到她想要做什么。 他本可以开口拒绝苏红袖,甚至痛骂苏红袖一顿,居然违背他们之前的约定,让卫十二知道他藏在她房间里。 可不知为什么,想起苏红袖伤痕累累的手臂,想起苏红袖看卫十二时,那似怨似怒,似是有情又似无情的眼神,尤其是苏红袖刚才居然看着卫十二光裸的胸肌咽了口口水,楚逸庭心里一阵烦躁,他的双脚沉得就像就像绑了沙袋,一步也迈不动。 他非但没走,反而在苏红袖开口要他帮忙割卫十二的肉时,伸手一探,瞬间从苏红袖手里摸走了那把锋利的匕首。 “要我帮你砍他哪里?说!” 楚逸庭冷冷冰冰道,随着苏红袖拉开橱门的动作,大跨步迈出了衣橱。 见苏红袖突然从衣橱里放出了一个人来,卫十二先是一愕,奇怪自己怎么没发现屋子里还藏着一个人。紧接着,当他看清了那人的脸,他的面色顿时一变。 “六王爷,别来无恙?上次一别,咱们已经快有半年没见了吧?没想到你我会在这里重逢。”卫十二敛了眸中的神色,看着楚逸庭,声音清冷地开口。 “楚某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卫将军,卫将军,久违了。” 楚逸庭冷冷冰冰道,看着卫十二的眼眸阴鸷森冷,仿佛二人之间有着什么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12 酸涩之感 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剑拔弩张,紧张之极,苏红袖悄悄后退,找了一个谁都看不到的位置,对卫十二和楚逸庭使出了读心术。 原来大周和大梁前几年曾经开战,卫十二和楚逸庭曾多次交锋,彼此砍杀了对方很多名心腹和手下,两人虽然算不上是死敌,却一见面就会起冲突,根本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共处一室。 此时夕阳西下,天边升起了一弯金色的残月,淡淡的月光轻洒在卫十二和楚逸庭身上,仿佛为二人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两人皆是人中龙凤,楚逸庭身姿挺拔,俊美不凡,一身淡紫色灰边长袍在淡金色的月光下熠熠生辉。 卫十二亦是不遑多让,一身的黑衣,黑色绣金线发带以及纯黑的剑鞘,在淡金色的月光下显得尤为冷冽而又魅惑。 “苏红袖,你去哪儿?过来!不是你说要我帮你砍他一刀?” 楚逸庭见苏红袖不声不响地退到了一边,心生不悦,以为苏红袖还念着和卫十二的旧情,不忍心对他下手,不由剑眉一拧,声音里面多了几分冰冷与凛冽。 苏红袖当然不是因为不忍心对卫十二下手才后退,只是她若是靠得离二人太近,便无法施展出读心的妖术。 楚逸庭近乎粗暴的喊她,苏红袖心中同样隐隐生出几分不快,若不是卫十二还在这里,她一定早就把楚逸庭赶出去了。 卫十二见楚逸庭脱口就喊出了苏红袖的名字,冷峻的脸上闪过一抹错愕,据他所知,楚逸庭前几天刚刚才进京,他之前从未来过大周。 为何楚逸庭会知道苏红袖的名字,还藏在了她的衣橱里?看他们俩的样子,好像他们俩早就认识了一样。 卫十二心中也升起了一抹怪异的感觉,又似窒闷,又似涩痛,好像千万只蚂蚁一齐咬上了他的胸口,说不出的难受。 莫非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要不然为什么他一来,苏红袖就把楚逸庭藏进了衣橱里? 卫十二想起当日苏红袖被林皓轩悔婚,她的脸上压根没有丝毫的伤心与难过,仆役们也都说,或许苏红袖喜欢的根本不是林皓轩,她心里另有其人。 难不成苏红袖早就和楚逸庭暗通款曲,苏红袖心里的人就是楚逸庭? 卫十二这般想着,双手不自觉就在身侧紧握成了拳。 “我不是说了,我不爱见血,给,这是当年神医给我的药方,我总共割给了卫十二三两二钱肉,你下手可得准点,别多割了他的肉,让他以为我在讹他。” 苏红袖淡淡地道,其实卫十二根本没问过她她当初为他割了多少肉,神医的药方更是做不得准,她还从别人身上割过一部分肉呢。 可是这楚逸庭实在太讨厌了。自从他进了她的屋子,看她的眼神就奇奇怪怪,一时怔忡,一时冰冷,现在更是又尖又锐,刀锋一般的糁人。 苏红袖便故意拿出了这张药方,有心要整一整楚逸庭。 楚逸庭虽然久经沙场,剑术和刀法都可算天下无敌,可他毕竟不是肉铺里卖猪肉的,怎么可能一刀就割准那么多肉? 楚逸庭侧过头来看苏红袖。 青玉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插嘴:“确实如此!卫将军,若是他多割了你身上的肉,多割了多少,便要叫他赔给将军多少,这样才公平!” 青玉这么说,是想吓走楚逸庭,让他放弃为苏红袖出头。 楚逸庭却纹丝不动,他静静地看着苏红袖,苏红袖听到青玉这么喊,微微一怔,面上立时现出了几分懊恼。楚逸庭没有漏看苏红袖面上的一丝表情,他眸色一暗,随即转身,锐利的眼眸笔直地对准了卫十二,沉声应道:“好!若我多割了卫将军身上的肉,卫将军尽管从我身上把这些肉割回去便是!” 楚逸庭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不仅青玉一愕,卫十二也有片刻的怔忡。 楚逸庭说完,抓起匕首,黑眸一眯,身形快如闪电,仿佛在半空中劈开一道白光,直接朝卫十二胸口刺了过去。 “不要!” 青玉失声尖叫,面色煞白,拔剑猛地砍向了楚逸庭,苏红袖面色一变,伸手拉住了楚逸庭的胳膊,正准备把他往后拽开—— “青玉让开!这里没你的事!”只听得卫十二厉声一喝,同时森冷威严地扫了青玉一眼,青玉立时放缓了身形,一只脚跨在门内,一只脚跨在门外,又似哀求又似痛苦的开口:“卫将军,不要……” “再不退开,你以后就不用待在我身边了!我身边从不留不听话的人!” 卫十二又是一喝,青玉虽然满面痛苦,神色凄楚,还是飞快往后缩回了一脚。 立刻,楚逸庭手起刀落,准确无误地捅进了卫十二的心口。 锋利的匕首在卫十二小麦色结实健壮的胸膛猛一旋转,扑哧一声,顿时血花四溅,楚逸庭拔刀之时,匕首上赫然挑了一块碗口大小,鲜血淋漓的肉块。 透过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苏红袖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卫十二鲜红炙热的心脏在他白森森的肋骨间怦怦跳动。 真是可惜,就差那么一点了。 再往前捅一点,就能捅到卫十二的心脏了。只要捅破他的心脏,卫十二必死无疑。 苏红袖站在楚逸庭的身后,瞪大了双眼,又似惋惜,又似怨念地看着卫十二胸口鲜血淋漓的伤口。她白皙纤细的胳膊依旧牢牢勾着楚逸庭结实强壮的手臂。 楚逸庭脸上也飞快闪过了一抹懊恼,刚才如果他出手再快一些,卫十二早已毙命在了他刀下。 好一个卫十二,轻功果然了得,居然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往后退了一步,硬是避开了这本是致命的一刀。 苏红袖和楚逸庭靠在一起,用同样懊恼的眼神看着卫十二,似乎卫十二没死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卫十二看着二人,突然觉得心中窒痛,不可遏止。 明明,方才楚逸庭拿刀捅他的时候,他的心口都没那么痛。 这两人不管神态表情统统一模一样,再加上楚逸庭今日穿了一身紫色的长袍,苏红袖的衣裙也是淡紫色的,看起来竟如天作之合,无比的和谐完美。 那一瞬间,卫十二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过去分开两人的冲动。 但他随即又是一愕,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为自己这个念头既感到惊诧,又觉得怪异。 13 为她上药 当初他离开苏红袖,苏红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泣不成声,他冷眼旁观,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 可如今,为何只是看到苏红袖和楚逸庭靠在一起,只因苏红袖伸手拉住了楚逸庭的胳膊,他竟然觉得胸口窒闷,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卫十二瞳孔收缩,漆黑的眼眸浮现出阴郁的暗芒,目不转睛地看着楚逸庭和苏红袖。 “真可惜,就差那么一点儿了。” 苏红袖秀眉微拧,一脸的惋惜,忍不住喃喃低语道。 闻言,楚逸庭一愕,迅速转身望住了苏红袖。 在昏黄的烛光下,楚逸庭琉璃色的眼眸仿佛闪耀着某种流星般璀璨的光芒,那双眼眸暗如子夜,深邃静谧,偏偏又咄咄逼人,仿佛探究着什么一般,锋芒毕露地盯着苏红袖。 “你……你不是对他……苏红袖,你说真的?你真的觉得卫十二没死,很可惜?”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楚逸庭锐利如刀的黑眸一直牢牢盯在苏红袖脸上,仿佛生怕错看她脸上每一个细小的神情变化。 “怎么不可惜?我本来以为你可以一刀刺死他的!谁知道你……哼,你只是看起来功夫比较厉害罢了,实际上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苏红袖毫不犹豫地道,同时还不忘对楚逸庭嗤之以鼻,冷嘲热讽。 楚逸庭本该生气的,他没能一刀了结卫十二,其实要怪苏红袖。高手之间的对决,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苏红袖明明白白和卫十二说了要割他的肉,卫十二早有防备,要取他性命,哪那么容易? 可不知为何,楚逸庭却并没有生气。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细细打量了一番苏红袖脸上的表情,确定她没有在说谎,尤其是确认她凉薄冰冷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对卫十二的留恋之后,心中原本窒闷疼痛的感觉竟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看她的样子,好像她并不是…… 原来他猜错了,原来苏红袖并没有喜欢卫十二。 这么一想,楚逸庭的心情突然出奇得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唇角不知不觉漾开了一抹笑。 那笑融化了他脸上的冰冷与酷寒,就好象在冰雪初融的湖面荡起了一圈圈耀目的涟漪,星星点点,柔光四溢。 “对了,我找找……这个,给你。” 楚逸庭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低头,双手在身上一番摸索,找出了一个奶白色的小瓷瓶,把瓶子递给了苏红袖。 苏红袖挑了挑眉,面露不解地看着楚逸庭。 楚逸庭指了指苏红袖的右臂:“这是玉肌膏,给你抹胳膊上的伤,一天抹三次,最多一个月,伤口就能完全长好。” 听楚逸庭这么说,苏红袖一愕,心里不由划过一抹诧异。 楚逸庭好像知道她不是人吧? 既然她不是人,伤口自然根本不需要抹药,用点法术就能修补。 这个楚逸庭,莫不是脑子坏掉了,记忆力出了问题,明知她是妖,还把人用的药给她。 人用的药物用在妖身上可是没有半点用处。 苏红袖本想说不要,可偏偏卫十就站在她旁边,而且卫十二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苏红袖不想让卫十二看到她和楚逸庭起争执,便没说话。 楚逸庭把药瓶给了苏红袖,见苏红袖光是站着,也不动,更没有半点要处理自己伤口的意思,楚逸庭皱了皱眉,二话不说就上前一把抓住了苏红袖的胳膊。 卫十二的脸色迅速一沉,深邃的黑眸飞快闪过一抹阴郁的凶光。 楚逸庭撩起了苏红袖的衣袖,倒了点药膏在手上,摊开手心就把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了苏红袖负伤的右臂。 说来也怪,苏红袖本来是不应该有感觉的,因为这根本不是她的身体,她只是寄宿在这具身体里的一个灵体。可,也许正如楚逸庭所说,他给她的是疗伤圣药,楚逸庭把药膏涂抹在她胳膊上的时候,苏红袖还真有了一种清凉惬意的感觉。 看起来这药还真能替她修复苏红袖已经死透了的身体,这样也好,可以省去她不少灵力。 苏红袖站着不动,任由楚逸庭骨骼分明的大手在自己雪白的娇躯上游走,麦色的大手与嫩白的肌肤轻轻摩擦,亲密无间,看起来浑若一体的匹配。 卫十二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看到楚逸庭拉起苏红袖的衣袖,看到楚逸庭麦色的大手肆无忌惮地在苏红袖雪白的娇躯上游走,他的后背绷得紧紧的,眼中迸发杀人一般的凶光,仿佛强忍着什么,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 苏红袖却意识到了。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她并不想让楚逸庭碰她,却依然随着楚逸庭的动作伸出了手臂,并没有反抗。 卫十二越是不自在,苏红袖就越是快活,其实这并不是她的感情,而是这具身体里残留的感情,但苏红袖本来就对卫十二没有半分的好感,卫十二是难受还是高兴,对她来说毫不相干。 楚逸庭能感觉到苏红袖身体的紧绷,她似乎因为他的靠近很不自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避开他。 14 不在乎他了 楚逸庭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淡淡的喜悦,这喜悦来势汹汹,连他自己都猝不及防。 等到他意识到,他居然一直在笑,他为苏红袖抹药的手指突地便急停在了半空中。 楚逸庭怔怔地看着苏红袖,黑琉璃般深邃的眼眸转瞬间划过迷茫、错愕、惊诧、恍惚,许许多多连他自己都难以明了的情绪。 楚逸庭从来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事实上,自从淑妃走后,他就再没笑过。 无论任何人用任何方式试图逗他,哄他,试图让他勾唇一笑,他就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笑出来。 可他如今却笑得极开怀。 楚逸庭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红袖挂在床头的一面铜镜。 镜子里面清清楚楚倒映出了他的脸,两腮稍稍浮现出些许粉色的红晕,唇角微扬,黑琉璃般深邃幽暗的眼眸温柔而又专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淡淡的喜悦与怜惜。 楚逸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眼眸一黯,飞快缩手,转过身去,不再看苏红袖。 苏红袖诧异地看着他,只见他后背轻轻颤抖着,仿佛突然遭受到某种剧创,全身上下都绷得死紧。 不知出于哪种原因,这一次,苏红袖没有试图看破楚逸庭的内心。 楚逸庭心中确实天人交战,慌乱不已,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对苏红袖动了心。 然而这怎么可能?他不过才认识了苏红袖短短半天。 更何况,他明明早就警告过自己,这一生绝不要对任何女子对心。 楚逸庭的童年不同于常人,前面十年春风得意,受尽宠爱,可十年之后,自从淑妃和人私奔了以后,他过的日子简直可以用水深火热,人间地狱来形容。 他的父皇时不时都会发疯,跑到他的寝宫牢牢抓着他,用那两颗浑浊充血的眼眸充满癫狂而又爱恋地死死盯着他。 盯着盯着,他就会开始发疯,或者就是乱扔东西,或者就是鬼哭狼嚎,更有甚者,他还会动手打他。 有好几次,若不是楚逸庭避得快,他极有可能已经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活活打死。 楚逸庭眼睁睁看着自己父皇因爱成痴,因恨成狂,因此他很久以前就曾经告诉自己,他这一生绝不要爱上任何女子。 他绝不要有朝一日变得和父皇一样。 这世上的女子,全部都是水性杨花,见异思迁,她们没有一个值得他爱,尤其是长得和他娘相象的女人,最是下贱,该死,根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世上。 苏红袖一双眼睛和淑妃长得极像,拥有这样眼神的女子,对于不在自己心上的男人,最是凉薄淡漠冰冷无情。 可楚逸庭偏偏就对拥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苏红袖动了心。 他明明看到苏红袖看他的眼神就像淑妃看他父皇时一样,冰冷淡漠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可他却还是对苏红袖动了心。 这动心的感觉没有为楚逸庭内心带来一丝的甜蜜与美好。 只有后怕,恐惧,铺天盖地的慌乱与无措。 不,他不可能会喜欢上谁的。他绝不要变得和父皇一样,绝不。 楚逸庭心绪已乱,也不转身,依旧背对着苏红袖,突然出声向她告辞:“时辰已经不早了,天也快黑了,若苏姑娘没别的事,楚某这就告辞!” 楚逸庭冷冷冰冰道,也不等苏红袖回答,好像背后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似的,推门就走,俊逸挺拔的身形转瞬就消失在了回廊之后。 苏红袖一阵愕然,视线不自觉追上了楚逸庭远去的背影。 他怎么了?看他刚才那样子,好像有人狠狠揍了他一拳。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对他做啊? 真是莫名其妙,不知所谓,人这种动物,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太难懂了。 “你说你要我把京城郊外的宅院让给你,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进来?” 卫十二一直看着苏红袖,自从进屋,苏红袖的脸色便一直是冰冷淡漠,没有起过一丝变化。 可楚逸庭一走,苏红袖居然面露恍惚,视线不自觉追上了楚逸庭的背影。 这副依依不舍,留恋不已的样子,让卫十二大觉刺眼,他语气不善的开口。 苏红袖猛地一顿,这才意识到卫十二居然还没有走。 “关你什么事?我的屋子,我想什么时候搬进去,就什么时候搬进去。卫将军只需记得,我只等你三天,三天之后,若你还不把房契送来,休怪我翻脸无情!” 卫十二神色一动,看向苏红袖:“翻脸无情?难不成大小姐对卫某还有情?” 卫十二说着,深邃的黑眸目不转睛地盯住了苏红袖,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端倪。 苏红袖嗤之以鼻,冷冷一笑。 “做你的青天白日梦,我苏红袖就是对阿猫阿狗有情,也不会再把感情浪费在你这头养不熟的白眼狼身上。” 苏红袖说这话时,眼神分外淡漠,语气更是冰冷决绝,没留下一丝余地。 卫十二便是先时不信,苏红袖已经对他没了半分留恋,如今看到苏红袖冷酷淡漠的眼神,听到她斩钉截铁的话语,却由不得他不信。 卫十二看着这个不再把他放在眼里,不再时时刻刻对他流露出留恋不舍的苏红袖,不知为何,心中钝痛,仿佛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开始退出了他的生命。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伸手去堵苏红袖的嘴,让她没办法再对他说出那些尖锐刺人的话,却在迈出右脚的同时,猛地惊醒,脸色有些发青地看着一脸不屑的苏红袖。 “卫将军,你刚才没听六王爷说吗?天色已经不早了,卫将军也该回府了,若卫将军在小女子这里留得太晚,传出去了什么闲言碎语,小女子可待但不起,我可不喜欢有人隔三岔五上我门撒泼!” 苏红袖说的撒泼,自然就是指苏红梅了,苏红梅刚才大叫大骂的样子实在像极了一个泼妇。在这点上,苏红袖还真是有点佩服卫十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这般狂妄嚣张的泼妇也能忍受。 不愧为忍功卓绝,堪称极品。 听苏红袖提起苏红梅,卫十二微微一怔,他视线下滑,恰好看到苏红袖整理在床头,他从前穿过用过的衣物和兵器。 虽然时日已久,但,看得出来,这些衣物和兵器曾经被人细心收藏,黑色的布料找不到一丝褶皱,锋利的兵刃也不见一缕锈迹。 卫十二沉默不语,黑眸划过一抹不明的情绪,低低问道:“你是故意的,是吗?你故意装出对我冷冷冰冰,不屑一顾,其实你心里还有我,你只不过是想报复我当初选苏红梅而没有选你。” 苏红袖真的要晕了,如果她现在手里有把刀,她一定一刀就劈开了卫十二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烂泥还是浆糊。 她到底是有哪一点看起来还对卫十二恋恋不舍?她改还不成吗? “卫将军既然非这么想,红袖也无话可说,天色已晚,卫将军请回吧。” 苏红袖懒得和卫十二多罗嗦,语气不善地开口,一边伸手冲卫十二做了个请他出去的手势,一边抱起床上那堆兵器衣物,毫不犹豫就把它们从窗口扔了出去。 ——苏红袖的窗户正对着十八里长的护城河。 15 卫将军,你失态了 只听噗通几声,水里溅起了几朵好大的浪花,卫十二曾经用过的几把佩剑直直地沉进了水底。 那几件黑衣则浮浮沉沉,顺着河水一路往前,慢慢变成了几个看不清的小黑点。 卫十二眼睁睁看着苏红袖把它们扔进了水里,他突然胸口剧痛,蓦地伸手捂住了伤口。 青玉站在门口,她的视线没有一刻离开卫十二。 只见卫十二面色铁青,右手紧紧捂着胸前的伤口,垂下的左手紧握成拳,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气。 青玉先是一愕,跟着,她顺着卫十二的视线望向了一脸无所谓,面色淡漠的苏红袖,那一瞬间,仿佛有一根根尖尖的细针扎进了青玉的胸口,搅得她心肝脾肺,五脏六腑一阵剧痛。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青玉跟了卫十二快三年,见过他因为胜仗而激昂,因为冲锋而热血,因为败北而隐忍,因为隐藏而伪装,可她从没有见过卫十二像现在这样。 在青玉的眼里,不论发生了什么,哪怕天塌地陷,卫十二永远是不动声色,内敛而又沉稳的。 青玉何曾见过卫十二在人前暴露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 “卫……将军,她说的对,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先跟青玉回去,卫将军,你胸口的伤得赶紧医治……” 青玉心慌意乱,甚至忘记了对苏红袖的憎恨,一门心思只想把卫十二赶紧带离这里。 她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卫十二离她十分遥远,远得好像天上只能看,却摸不到的星星,不管她如何仰慕,如何爱恋他,他永远都不会属于她。 从前,卫十二对苏红梅也十分亲密,不,应该说他只对苏红梅一个人亲密,然而青玉却从未产生过今天这样的感觉。 卫十二对苏红梅一往情深,他只对苏红梅一个人笑,但他却从不会为苏红梅痛苦。 卫十二的目光定在空无一物的桌面上,又看了眼洞开的窗户,半晌,他缓缓抬头,黑眸深邃地望住了苏红袖。 “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也犯不着拿你娘留给你的东西撒气。” 卫十二口中的“东西”便是苏红袖刚刚扔进护城河里的那些衣物,那都是当初她娘一针一线,亲手为卫十二缝制的。 苏红袖对她娘留下的遗物素来宝贝,无一不是藏在柜子里,收藏得妥妥贴贴。 可如今她却一次性把那么件多她娘亲手缝制的衣物扔了,也可见她对这些东西——或者说对这些东西的主人有多厌恶。 “你既然知道我恨你,不想看到你,还杵在这里干嘛?哦,也是,卫十二,我忘了,你已经换了主子,早就不必事事都听命于我了。也罢,谁叫我无权无势,娘家不像苏红梅,和兵部吏部都攀得上关系,事事都能帮到卫将军。” 苏红袖关上了窗户,转过身来,定定地望住了卫十二。 四目相对,两两相望,苏红袖的眸子淡漠清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卫十二也已经收敛了情绪,眸中汹涌的暗色渐渐沉淀,直到恢复往常的平静无波:“罢了。苏红袖,我懒得和你斗嘴。几年不见,你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三天后,我会派人来帮你把东西搬过去。” 卫十二说罢,拂袖而去,便如他来时一般,气势惊人,一身的霸气。 青玉赶忙跟了上去,只听得后面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苏红袖关上了房门,屋顶的瓦片都被她这过于粗暴的举动震落了两片。 卫十二的身体几不可觉地一颤,青玉连忙上前,伸手搀扶住了因为伤势过重,摇摇欲坠的卫十二。 青玉声音凄楚,满面愤恨地对卫十二道:“卫将军,咱们不能就这么放了她,将军,只要将军一声令下,青玉保证,明天就让那个神医,还有苏红袖一并消失在这世上!” “再多管闲事,我会让你先消失在这世上。”卫十二声音凛冽,打断了青玉。 青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卫十二,却只见卫十二面色酷寒,看她的眼神冰冷彻骨,不带有一丝的温度。 青玉心中剧痛,不得不往后倒退了一步,避开卫十二阴鸷无情的目光。 “是,青玉明白了,对不起,卫将军,青玉……逾矩了。” 苏红袖在屋子里静静听着,卫十二和青玉终于一前一后离开了苏府。 苏红袖对着镜子揉了揉自己绷得死紧,毫无表情的脸,终于缓缓的,慢慢的在镜子里绽放了一抹灿如春光,美艳绝伦的笑。 随着她这么一笑,她的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薄薄的云雾,狐族的媚术开始施展,苏红袖眼角眉梢,一颦一笑,一个举手,一个扭动都流露出了妖娆魅惑的风情。 苏红袖没有化身为人之前,每日都在苏府门前晃悠,她对人过的日子,人用的东西,人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苏红袖原本打算化为人形之后,先到街上好好逛一圈,见识一下各种各样的人,看看别人都是什么样子的,人的生活究竟是如何,然后再回苏府慢慢解决身上的血咒。 谁知道卫十二楚逸庭苏红梅……一大群人接二连三把她堵在了苏府,让她根本无法迈出去一步。 现在好了,人都走光了,她终于可以出去逛逛,反正苏福从来不管她在不在府里,就是出去个两三天,等到了和卫十二约定的那日再回来,也未尝不可。 16 绝世美人引起的骚动 1 苏红袖打定了主意,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也学楚逸庭一样,找出个深黑色的帷帽戴在了头上。 却不是为了遮盖自己的容貌,而是为了遮挡外面火辣辣的大太阳。 苏红袖入世不过一天,还不知自己生得倾城倾国,颠倒众生。 苏红袖收拾了一番,样样都学楚逸庭,除了头上戴了个帷帽,身上也背了一把佩剑。她想想,就这样空手出门,终是不妥,又收拾了个包袱,在包袱里面塞满了零碎的金银——这些金银都是她从地砖底下翻出来的。 苏红袖已经化为人形整整一天,苏府上下,所有的人都早已习惯了当她不存在,除了秀儿,并没有任何丫鬟在她身边服侍。 苏福也从不叫任何人送饭给她,因此她直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肚子里难免咕噜咕噜叫得厉害。 苏红袖出了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往京城郊外不远处的一座小山赶了过去。 别人肚子饿的时候都是上酒楼饭馆,苏红袖一天前还是茹毛饮血的兽,肚子饿了,理所当然是去山林里狩猎。 可是这京城的郊外不比荒野,到处都是马车和行人,就是有猎物,也早已被嘈杂的人声吓跑了。 一直逛到了太阳下山,苏红袖就连一只野兔,一只野鸡都没看到。 倒是找到了一处偏僻寂静的山谷,里面到处都是色彩斑斓的蝴蝶,苏红袖玩心大起,到处乱跑着扑了好一阵子蝴蝶,整个山谷都洒满了她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若不是这身体里残留的怨念影响了她,苏红袖本是个最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 她是狐,不是人,本来就没有人的七情六欲,讨厌的人不在眼前,当下便烦恼尽消,喜笑颜开。 此时正是夏至,走在山脚下的官道上,太阳火辣辣的照在头顶,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树林间姹紫嫣红,有各色的鸟儿在蹦跶翩飞,也有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含苞怒放。 苏红袖欣喜不已,忍不住四处东张西望了起来。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的的的”的马蹄声,有四五个身穿黑衣的青年正好从苏红袖身后路过。苏红袖赶忙站到一边,让开了主道。 这几个少年一个个都身披铠甲,身材高大,看起来,好像是刚刚下战场的将士,他们策马而过,卷起遍地的黄沙,稍稍掀起了遮着苏红袖容貌的帷幔。 苏红袖脖子和下巴稍稍露了点在外面,而她本人却毫无察觉。 那领头的少年匆匆一瞥,恰好望到一大片白皙如雪,如珠如玉的肌肤,当下心中一动,勒转马头又踱了回来。 “这位小姐可是要上山?天色已晚,这个时候上山恐怕不安全。” 苏红袖抬起头,恰好与少年打了个照面,她虽然头上戴着帷帽,全身上下,更是严严实实包裹在衣物中,可却飘飘欲仙的站在风中,身上甜香四溢,周身华光大盛。 少年出生富贵,从小到大见过的美人数之不尽,却从未见过有一个如苏红袖一般,只是一个娇弱弱的影子,俏生生站在风中,却已是风华绝代,颠倒众生。 “我饿了,出来找东西吃,你知道哪里可以吃到野兔或者野鸡吗?” 苏红袖说话之时,不光是那个领头的少年,后面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声音,娇柔甜美,空谷灵音,仿佛千点万点的雨水打在湖面,又似乎珍珠和美玉相互击打,酥糯柔软,蛊惑人心。 所有人都定住了,目光灼灼,盯着她藏在帷幔后面的脸,仿佛想看清她的真实容貌。 领头少年也是一愕,胸口如遭重击,突然之间心中一跳。 这感觉于他可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领头少年不由双眼一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起了苏红袖。 “你说你饿了,出来找东西吃?你为了找东西吃,找来了这儿?” 领头少年四下看看,面带微笑地看着苏红袖,俊美的脸庞不自觉浮上了一抹淡淡的怜惜。 这荒郊野外的,哪有什么东西可吃?一般家中过得去的,绝不会这么晚还跑到山上来找野味。 领头少年再看看苏红袖身上的衣物,上衣的袖子都洗白了,下面的裙子也很陈旧,莫不是哪个穷苦人家的女孩,家中实在没吃食,所以才跑到山上来找东西吃? 领头少年这么一想,心中不由怜惜大起。 他翻身下马,走到苏红袖身边,伸手把她扶上了自己的马背:“来,上来。我带你去找东西吃。这里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子家,没人跟着,以后不许来这里。” 领头少年说罢,自个儿也翻身上马,稳稳地坐在了苏红袖背后。 苏红袖听说有东西吃,眼睛一亮,“哦”了一声,便乖乖坐在了领头少年怀里,一动不动。 此情此景,看在追随在领头少年身后的另几人眼里,真真是匪夷所思,惊诧万分。 领头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大周太子风凌天,风凌天前些日子都在韶关督战,今日刚刚回京,因为他是接到密诏才赶回来的,所以一路上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人知道这个风尘仆仆,看起来就与一般将士没有两样的男人就是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的太子。 风凌天好洁,平生最不喜别人与他过分亲近,而且,不知为何,他很讨厌女人。他的其他兄弟到了他这个年龄,妃子孩子都是一大堆,惟独他,后院里至今空无一人。 后面那几个将士都是风凌天的死士,从小就很随保护风凌天,从未见过他对女子和颜悦色,更不要说把女子扶上自己的马背,和她并骑而行。 风凌天一只手圈住了苏红袖的腰,后面一干人等全都看得呆了,直到他一声令下:“驾!”后面那一群人方才回过神来,如梦初醒,纷纷策马追上了已经远去的风凌天。 17 绝世美人引起的骚动 2 马蹄的的,不多久,前面就出现了一个热闹的市集,浓浓的肉香从饭馆,从街边的小摊,从各个角落钻进了苏红袖的鼻子。 苏红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圆圆的大眼睛直勾勾盯住了街边一家卖烧鹅的店铺。 风凌天虽然看不到苏红袖的脸,却能听到她在自己怀中一直在不停地咽口水。 那一声一声微弱的咕咚声就好象一把小小的锤子,一下一下敲打在风凌天坚硬如铁的心房,饶是风凌天素来沉稳,自制力过人,心口也不觉微微塌陷了一角。 好可怜,好瘦弱的小东西,看起来真是饿得厉害,连肚子都在咕噜噜叫了。 怀中的娇躯柔若无骨,抱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分量,风凌天回想自己刚刚扶苏红袖上马背,这么柔,这么纤细的小蛮腰,他两只手就可以合拢,简直稍微用力就会折断了。 风凌天忍不住伸手轻抚了一下苏红袖的肩膀,麦色的大手刚刚落到纤弱柔软的肩头,风凌天就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微微一怔,飞快地缩回了手。 苏红袖浑不知风凌天胸口剧震,心潮涌动,她全部的心神早已被街边卖烤鹅的店铺吸引了过去。 苏红袖伸出粉舌舔了舔嘴唇,她背后的风凌天黑眸迅速一暗,绷紧了身体一动不动。 苏红袖眼巴巴盯着挂在铁钩子上,金灿灿,香喷喷的烤鹅,原来这就是人吃的食物,看起来确实比血淋淋,毛都没拔干净的生肉美味多了。 苏红袖吸了吸鼻子,一个灵巧的翻身下了马背,怀中温香软玉骤然离开的那一刹,风凌天竟然心口抽痛,忍不住伸手,似乎要挽回,飞快地抓向了苏红袖雪白翩飞的衣角。 然而在手指即将要碰上那雪白的衣角的一刹,风凌天又是一愕,突然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又迅速往后收回了右手。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风凌天瞳孔收缩,幽谧的黑眸一时闪过无数深色的暗涌。 不应该,美人他不是没有见过,从小到大,朝臣们、他的父皇不知往他的寝宫塞了多少美人。 有容貌绝美的,有身段妖娆的,有声音动听的,也有身带异香。 可他却从未对哪个女人产生过刚才那样的感觉。 刚刚,在他把手放在苏红袖肩头的那一刹,仿佛有一股炙烫的热流透过他的掌心鲜血淋漓地击穿了他的心脏。 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似是心动,却并不美好,反而有一种心脏被人狠狠攥在手里,于痛苦酸涩间被捏得粉碎的感觉。 这,似乎并不是心动的感觉,倒更像有人用刀子活生生把他的心从他的胸口挖走。 从此以后他的喜怒哀乐,酸涩甜痛都不再由他本人做主,而被挖走他心的那人一手掌控。 风凌天不言不语,骑在马背上面色怪异地看着苏红袖。 苏红袖还不知道自己无意识间施展出的媚术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风凌天,不止是风凌天,卫十二,楚逸庭都或多或少受了她媚术的影响。 他们本都不是会轻易动心的人,然而狐族的妖法是多么强大,古有妲己,褒姒,倾国倾城,祸国殃民,令得君王从此不早朝,千里烽火,国破家亡都只为博她一笑。 这二人可都是苏红袖的祖师,苏红袖比起她们,丝毫都不会落在下风。 只不过,才修炼五百年的苏红袖还不知要如何运用自己这一身足可翻天覆地,颠倒乾坤的媚术。 她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在了面前香喷喷,金灿灿的烤鹅身上。 看起来真是好美味,好诱人,对了,她记得自己从前上街买东西的时候,曾经买过这样一只烤鹅,当时老板问她要了多少铜板来着? 似乎是二十个。 苏红袖使劲咽着口水,双手飞快地从包袱里摸出了一锭最小的碎银。 “老板,烤鹅,给我包一……不,是两个。” 不得不说苏红袖鼻子极尖,一闻就选中了京城最富盛名,客人最多的熟肉店,苏红袖初初为人,并不懂人的规矩,别人都在排队,她却一个劲儿凑到了掌柜面前,摸出银子就要问他买烤鸭。 掌柜本该一口回绝的,在看到苏红袖插队的时候,掌柜已经狠狠地拧起了眉毛。 然而苏红袖一张嘴,那犹如仙乐一般空灵轻悦的嗓音刚刚飘入掌柜的耳朵,掌柜就好象被人狠狠揍了一拳,霎时间停下了手上的一切动作,张大了嘴巴,涨红了脸,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一眨不眨地盯住了苏红袖。 不光是掌柜,旁边所有排队的人,不管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还是手拿着铜板,不过六七岁的男女娃娃,全都齐刷刷转过了头来,面露惊艳,神情诧异地盯住了苏红袖。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声音? 空灵悦耳,软糯动听得根本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倒更像是从天上传来,魅惑人心,婉转飘渺的仙乐。 一个人连声音都好听成了这样,她到底会长得有多美? 一时间,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目不转睛地盯住了苏红袖,仿佛要穿透她脸上薄薄的帷幔,看清她的真实容貌。 18 绝世美人引起的骚动 3 苏红袖丝毫没有察觉四周因她而起的骚动,烤鸭店老板呆呆地接过了她手里的银子,怔怔地找了她一锭同样大小的银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捧着两碟切成细片,香味扑鼻的烤鸭坐到了桌边。 旁边排队的还有好几十人,但那些人早已经一个个看苏红袖看得傻了,谁也没有注意到苏红袖插了队,她本来应该排到最后一个,却比他们所有人都先买到了烤鸭。 所有的人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件事:一会她得吃东西,她吃东西的时候总不至于还蒙着面吧? 这么一想,这些人全都忘记了他们是来买烤鸭的,就连烤鸭店老板也忘了他正在做生意,旁边烤炉里一排鸭子全都烤得发黑了,他却理也不理,只顾目不转睛,双眼灼灼地盯着苏红袖,仿佛生怕自己一错开眼,就会看漏苏红袖藏在面纱底下的真颜。 苏红袖左右看看,学着旁边一桌客人拿起了筷子,她雪白的素手轻轻往上一抬,缓缓摘下了头上深黑色的帷帽。 霎时间,只听得周围嘶嘶的抽气声大起,小二的手一抖,托盘上的茶杯碗筷清零哐啷摔了一地,正在吃鸭子,或是在等鸭子的所有客人全都涨红了脸,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烤鸭馆靠窗最不起眼角落的苏红袖看。 这还是人吗? 到底是谁家女子,生得如此倾城倾国,美艳绝伦? 便是大周第一美女林凤仙,恐怕也及不上此女一根头发。 夕阳西下,璀璨的霞光透光窗户,星星点点洒满了苏红袖一身。 沐浴在万丈金光中的女子,肤色白皙,宛若凝脂,两道弯弯的柳叶眉一挑一蹙间尽是道不尽的妩媚与风情。 那双水汽迷茫的大眼氤氲朦胧,看着任何人、物的时候都仿佛欲语还休,脉脉多情。 那小巧圆润的鼻头白皙腻滑,在淡金色霞光的照耀下,嫩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更不要说下面那两片娇艳欲滴的红唇,上面不知是涂了胭脂还是沾了空气中的水雾,看起来,竟似散发着一抹珠亮柔润的魅泽,若不是众人都因为看到苏红袖的绝世美貌而惊呆,若不是所有人都因为这倾城倾国,颠倒众生的容颜而眩晕,他们恐怕早就冲过去把苏红袖团团围住,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就要去强行攫取苏红袖唇角那一抹蜜色的甜美。 就在苏红袖摘下帷帽的一瞬间,万籁俱寂,四周讲话声,脚步声,呼吸声,突然之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只有怦怦怦怦激烈而又急促的心跳声,一声强过一声,一声快过一声。 苏红袖用筷子夹起一片鲜嫩的鸭肉,伸出粉色的小舌,微微一卷,把鸭肉勾进了嘴里。 突然之间周围嘶嘶的抽气声大起,跟着就是乒乒乓乓,路人撞到一起,桌椅因食客仓促起身而被带倒的摔裂声。 所有的人——所有的男人全都面色通红,全身紧绷地死死拽着桌面,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就扑到苏红袖面前,冒冒失失唐突了佳人。 他们此刻心中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我该怎样才能得到她?她到底是谁家的女儿?我该向谁提亲?如果她嫌弃我已经有了原配,我是不是应该把原配下堂,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她入府? 只要能得到她,只要她愿意和我在一起,就是让我折寿十年,不,就是罚我倾尽家财,从今往后都变成一个穷光蛋,我也甘之如饴。 就算杀了我也甘愿,就算我只能活这么一天,也是不枉此生,心甘情愿。 众人想是这么想,可除了巴着桌子,全身紧绷,死命盯着苏红袖看,真正敢上前的却并无一人。 原因无它,这媚术施展的时候往往伴随着强大的摄魂术,若是精神力不够强,或是意志不坚定的人,被苏红袖的摄魂术一反弹,靠近她半步都会全身冰凉,心中惧骇。 狐族的媚术实在太过强大,而狐族除了幻术又不会任何杀生的法术,为了自保,它们的祖先便强硬把媚术和摄魂术捆绑在了一起。 不然的话,任何狐族的子孙入世,不要说是修仙,恐怕一天到晚都会被人抢来抢去,除了逃命和自保,做不成任何事。 这摄魂术虽然可怕,但自古以来总有好色不要命的,苏红袖邻桌的孙公子便是其中之一。 孙公子全名孙杰,在大周也算大富之家,差不多半个京城的商铺都是他家开的。 孙杰昨日刚谈成了一笔大生意,今日兴冲冲带着全家来酒楼庆贺,没想到刚刚坐定,抬起头来,迎面便望见了苏红袖美艳绝伦,妖娆妩媚得找不出语言来形容的脸。 孙公子当下心中剧震,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他虽然家中女眷甚多,并且自十三岁纳了第一房小妾,身边便是美女如云,姬妾成堆,然而他的那一大群美女姬妾却从没有一个给过他这样的感觉。 仿佛他的心都被人从胸口掏走了,他每多看苏红袖一眼,心中便是一阵抽搐。 这和他以往对女子动心的感觉完全不同,而是全身每一个角落都在叫嚣着,痛苦挣扎着,一定要得到她,占有她,从今往后,哪怕掏心掏肺,舍却这一身的荣华富贵,甚至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和她在一起。 要给她这世上最好的,要让她日日对他展开笑靥,哪怕把他身上的所有,甚至心挖给她也无所谓。 只要她能够和他在一起,只求她能多看他一眼。 孙公子恍恍惚惚,神魂颠倒,站起身就要来拉苏红袖。 苏红袖本就会读心之术,再加上,孙公子内心想得到她的愿望如此强烈,简直像有人扯着嗓子在她耳边大喊大叫,她就算不想听,也听到了。 苏红袖抬起头来,淡淡的,冷冷冰冰地扫了一眼孙公子。 那双黑曜石一般晶莹剔透的眼眸中透出的浓浓厌恶与不屑仿佛一把锋利的尖刀,直直插进了孙公子的胸口。 苏红袖只说了一句,轻描淡写的一句,孙公子一张俊脸顿时血色褪尽,变得像纸一样煞白。 她说:“别碰我,你这人好生*,身上好大一股骚味。” 苏红袖能读心,她在孙公子起身靠近她的那一刹,已经迅速看破他心中所想。 实在恶心,真是腌臜,这个男人满脑子都是和女人搞在一起,她方才迅速读取了一遍他的记忆,除了花天酒地,风流快活,这个孙公子脑子里竟然根本没有其他的记忆。 让苏红袖如何能不厌恶?如何能不鄙夷?当下眉心一蹙,往后一躲避开了身子。 孙公子眼看苏红袖冰冷淡漠的眼眸中流出浓浓的鄙夷与不屑,她看着他的样子简直像看着路边的杂草,不,连杂草都不如,根本是别人抛弃在路边的垃圾。 孙公子眼神一灰,心中顿时一阵剧痛,他张了张嘴,摇摇晃晃仿佛要和苏红袖说些什么,却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反倒“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苏红袖连看都没看孙公子一眼,转身便走——她终于意识到周围这些人看她的眼神都很不对劲,苏红袖可不喜欢被人像耍猴一样围观,当下端起了盘子,便要上二楼的包间。 却不料才刚刚迈出脚步,便觉脚腕一阵抽痛。 苏红袖面露不耐,柳眉微蹙着往下一看,原来还是孙公子,见苏红袖要走,飞快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19 绝世美人引起的骚动 4 孙公子深邃的黑眸中流露出浓浓的哀伤与痛苦,他面色煞白,嘴唇颤抖,双手紧紧抓着苏红袖的脚腕,声音嘶哑,每说出一个字都仿佛从喉咙里吐出一把带血的刀子:“她们……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这便回去将她们遣散……在下斗胆,请问姑娘,姑娘可否告知在下芳名?” 孙公子刚刚将遣散二字说出口,他身后的一大堆美人姬妾顿时一片哗然。 有两个面容姣美,看起来长得一模一样,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动听,似乎是双生姊妹的年轻女子立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左一右拽住了孙公子的胳膊。 “孙杰!你说什么!?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上我们家求娶,信誓旦旦和我爹娘说了什么?你明明说过的,会一生一世都对我们俩好,这辈子,无论如何,无论你将来是富贵还是贫贱,都会对我俩爱若珍宝,不离不弃!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姊妹俩大声哭喊着,一边死死拽着孙杰的胳膊,一边泪流满面,妒火滔天地瞪着苏红袖。 不光是这姊妹俩,后面所有的女人听到孙杰这样说,都面色煞白,如丧考妣,纷纷冲上来将孙杰团团围住,一个个哭着闹着,拽着孙杰的衣服要他收回刚刚说的话。 孙杰却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目光灼灼地盯着苏红袖,充血的眸子里盈满了迫切的期望和渴求。 然而苏红袖却始终没有回答他。 不仅如此,随着苏红袖冰冷淡漠的视线在孙杰脸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孙杰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惨淡,最后,竟然毫无血色,变得如同死尸一般灰败煞白。 苏红袖根本无需开口和孙杰说些什么,孙杰已经意识到了她这般看他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她甚至都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楼梯口,冷冷的,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孙杰却偏偏从她那淡漠冰冷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厌恶和鄙夷。 仿佛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大声嘲笑他,痴人说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般美艳绝伦的女子是他永远渴望而不可及的,即便他富可敌国,甚至权倾天下,她都未必会多看他一眼,更何况他今天带了家里那么多姬妾一同出门。 苏红袖一动不动,双唇从未曾为他开启,孙杰却从她冰冷的眼神,从她鄙夷的神态,从她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冰冷和疏远听到了越来越多对他的厌恶与唾弃。 真是恶心,实在腌臜,这个男人,就算他稍微靠近我一点,我都会被他身上浓浓的脂粉味熏得透不过气,他居然还拉着我,不放我走,还要问我的名字是什么,我姓甚名谁,与他何干?我永远也不想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这样恶心腌臜的男人嘴里说出来。 孙杰胸口翻搅,心中剧痛,他本来以为那是他自己的臆想,因为看到了美艳绝伦,容貌飘逸绝美的仿佛云中仙子的苏红袖,他自惭形秽,所以才会在耳边听到这样的声音。 不要再说了,住口!住口!别再说了! 这不是她亲口对我说的!她的嘴唇明明没有在动!她明明没有再说话!她不会的,她不会嫌弃我的,她们……遇到她们的时候,我还不懂,我还不知道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这般的感觉,我真的不懂! 我不是像她想的那般,我真的不是!我只是……如果我早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原来竟是如此,我先前绝对不会去招惹她们! 不是的,别再说了!她不是这样想我的,不是,不是,绝不是…… 孙杰双眸充血,全身紧绷,握紧了双拳,艰难地开口,仿佛要和苏红袖说些什么:“我……” 短短一个“我”字,他却说得千难万难,仿佛硬生生从喉咙口里蹦出来的,仿佛那是和着他的血一块儿从他心口逼出来的。 苏红袖对这个只因一眼就对自己情根深种,神魂颠倒的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听听他说的话,什么叫他这就回去将她们遣散? 她们是他的女人,曾经与他朝夕与共,同床共枕,不是阿猫阿狗,路上捡来的流浪动物,他想扔就扔,想留就留。 这个男人迫不及待地说出这番话,莫不是想打动她? 实在恶心!何其可笑! 这些女人又不是被人硬逼着塞给他,明明是他自己看中了人家的美色,三书六聘娶回家的。 既然他已经把人家娶回了家里,于情于理,都应该好好对她们。 他倒是简单,看中了一个新的美人,立即就可以把旧的美人抛在一边,在大周,被夫君抛弃的女人生活有多么艰难?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还未曾嫁给林皓轩,只是被林皓轩单方面解除了婚约,京城内外已经把她传得容貌丑陋,堪比无盐,这些女人早都已经嫁给了他,成了他的人,如今再被他赶回家去,根本就不可能再有脸面继续在娘家生活。 这个男人满脑子想的都是只有他自己,浑然不顾他人的死活。 只要他自己开心就行,只要他自己舒服就成。 实在是太恶心,太讨厌了,简直比林皓轩还不如。 苏红袖根本没心思听孙杰继续讲话,孙杰千难万难,好不容易从喉咙口里蹦出来一个“我”字,苏红袖已经冷冷冰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我的名字不方便告诉公子,我也不想日后和公子有什么牵连。公子说要为小女子遣散身边这些美人,小女子觉得公子这话说的实在可笑。小女子与公子素未谋面,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公子实在无需为小女子如此!” 苏红袖话音刚落,便用法术将孙杰死命攥在自己脚腕上的右手用力弹开,转过身去,翩跹而去。 孙杰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美艳绝伦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口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捏得粉碎。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误会他了,他不是打算不负责任地把那些女人赶走,他只不过是想说,如果,如果她愿意和他在一起,如果她嫌他身边的女人太多,他可以让她们从今往后都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会好好安置她们,不管她们想从他这里要走什么都无所谓。就当是他欠她们的。 只要她开心,只要她快活,哪怕他散尽家财,哪怕他扔了自己这条命,他也愿意。 他真的不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苏红袖会使妖术,孙杰刚才听到那些声音其实并不是他的幻觉,而是苏红袖为了拒绝他,为了让他对她彻底死心,故意在他身上施的妖法。 却不料这些声音非但没有让孙杰死心,反而如同一道一道撕碎他心的血咒,将他逼的几乎疯狂。 “不是的,不是的,你别走,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孙杰摇摇晃晃,瞳孔充血,双拳在身侧死死握成了拳。 他目眦尽裂,痛不欲生的样子看起来像极了一头被人重重包围,逼入绝境的兽。 他身边的姬妾都被他这疯狂的模样吓到了,哪还有人敢缠着他?纷纷不自觉往外散开了一个圈。 孙杰眼睁睁地看着苏红袖娇美柔弱的身影一步步消失在了二楼的拐角处。他伸出手,想去抓苏红袖,却只觉的自己胸口血气一阵阵翻涌,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动,不管他动哪里,哪怕只是稍微动了一下手指头,就好象有一根细丝牵拉着他的心脏,他的心口就会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睁大了眼,想再仔细看清楚苏红袖,然而那声音却还是如同咒怨一般在他耳边萦绕徘徊,挥之不去。 她不会看上你的…… 你没看见她刚才看你的眼神吗?简直比看着路边的马粪都不如。 想让她对你动心,哼!根本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孙杰往前迈了一步,那根牵扯在他心口的细线顿时在他心上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再一步,跟着又是一步,快了,她就在前面,她,她不是真的嫌弃我…… 我可以好好和她解释,她会听我解释的,大不了从今往后,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她,不管是我孙家百年的基业,我的万贯家财,还是我这条命。 她会的,她会原谅我,她会听我解释的…… 孙杰几乎拼尽了全力,方才强撑着自己跟着苏红袖上了二楼,可惜他终究没有跟苏红袖进包厢——狐族的摄魂术实在太过强大,似孙杰这般心志本来算不得强悍的,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在即将靠近苏红袖所在的包厢门口的时候,孙杰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终于往前一头栽倒了下去。 他虽然人是晕了,可是眼睛却没有闭上,依旧眸中充血,充满了痛苦和渴望地看着苏红袖消失的方向。 20 绝世美人引起的骚动 5 随着孙杰“扑通”一声往前倒下,烤鸭店中的客人仿佛突然被人从旖旎美好的梦境中惊醒了一般,一个个如梦初醒,面露怔忡。 原来方才苏红袖的媚术和摄魂术影响的不止孙杰一个,同样也波及到了烤鸭店中所有见到她真实容貌的人。 只不过,孙杰离她最近,受她双重法术的影响最深,这才会克制不住想与她亲近。 却不料苏红袖一瞬间就读透了他的心,非但没有让他靠近自己半分,反而三言两语,几个眼神就让孙杰痛不欲生,心痛如绞摇摇欲坠。 这些食客眼睁睁地看着号称大周第一风流公子的孙杰在苏红袖面前吃瘪,那么英俊,那么讨女人喜欢,家中权势滔天,家财万贯的孙杰都没能从那名绝世美女那里讨得半分好脸色,他们这些远不如孙杰的人恐怕更不会被她看上了。 想到这里,这些人不由一个个轻抚胸口,暗道幸运。 虽然刚才被拒绝的人并不是他们,而是孙杰,但他们因为受了摄魂术的影响,一个个都对孙杰的痛苦与绝望感同身受。 就仿佛心脏被人活生生撕成了两半,就好象整个人都被什么东西从里到外劈成了两半。 那鲜血淋漓,撕心裂肺、胸口窒闷得无法呼吸的感觉,实在太苦,太痛,太让人难以忍受。 他们只是看到孙杰痛苦,自己冷眼旁观,就已经心中发凉,全身战栗不可遏止,若真是换了自己,也和孙杰一样被那名绝世美女毫不犹豫当众拒绝,可想而知,现在在众人面前失态的那个人就不是孙杰,而会变成他们自己。 众人这般想着,一时间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昏迷不醒,眸色鲜红,依旧双目大睁的孙杰。 看他面色惨白,全身痉挛的样子,好像受了什么致命的重伤,他刚才口吐鲜血的样子,简直就好象有什么人当胸打了他一掌。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一直瞪大了眼睛看着苏红袖消失的方向,纵使他双眸充血,脸上的表情痛苦悲怆的近乎扭曲,他还是恋恋不舍地把手伸向了苏红袖消失的方向。 这个样子,实在太过可怕,太过可怜。 如果说刚刚,烤鸭店里所有的男人还都迫不及待地想去亲近,认识苏红袖,那么现在,孙杰给他们所有人都做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示范,烤鸭店里反而没有一个人想去接触苏红袖了。 少了一个萍水相逢的美人,顶多心里有些遗憾,日子还是照样过,并不会有半分的缺失。 然而若是如孙杰那样,动了心之后再被美人狠狠拒绝,孙杰的下场已经摆在所有人面前了,这般的痛不欲生,这般的绝望凄惨,烤鸭店中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想把孙杰的遭遇重复一遍。 因此苏红袖进了包厢,众人便慢慢收回了视线,不多时,本来死一般静寂,没有半点声音的大堂又开始熙熙攘攘,渐渐有了人的声音。 大家又开始话家常,讲闲话,所有人都似乎达成了某个共识,没有一个人开口提起刚才惊艳到他们的绝世美人。 这一切都要归功到狐族强悍无比的摄魂术。优胜劣汰,狐族的祖先把媚术和摄魂术强行捆绑在一起,当然不是为了害得他们的子孙从此都无人问津,被人惧怕敬畏避如蛇蝎,而是为了替他们的子孙选择最强悍,最堪能与他们匹配的伴侣。 受不了这强猛摄魂术的人自动就避开了,就好比这烤鸭店中的众多食客。 而能抵御这强悍摄魂术的人,不管他如何抵抗,如何逃避,如何诅咒如何痛恨,哪怕用尽一切办法想斩断自己的情根,将来都注定逃不脱对狐族子孙情根深种,一往情深,为他们如痴如狂,倾尽一生。 孙杰勉强算是抵御了苏红袖的摄魂术,他还不知,只因这一眼,他的下半生都已经被改写,虽然他的众多姬妾看他吐血昏迷,已经立即手忙脚乱地把他抬回了家去,但他从此以后,睁眼闭眼,满心满眼,都只能看到一个苏红袖。 从今往后,从这一天,这一刻开始,他的眼里,他的心里,他全部的身心都只会迷恋,倾慕苏红袖一人。 当然,孙杰并不是唯一一个抵抗了苏红袖强悍摄魂术的人,同样抵抗了这刚猛凌厉得几乎可以夺人性命摄魂术的人,还有另一个,那便是从苏红袖下马之后就不再动弹,一直在马背上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的风凌天。 孙杰吐血昏迷,风凌天因为同样被这摄人心魂的媚术击中,几乎与他感同身受。 苏红袖神情淡漠,不屑一顾地看着孙杰的时候,恍惚间,风凌天几乎以为苏红袖那般鄙夷厌恶看着的人不是孙杰,而是他自己。 孙杰目眦尽裂,眸色鲜红,拼命朝苏红袖伸出了手,苏红袖却对他置若罔闻,不屑一顾,连看都没有往后看一眼。 最后,孙杰因为抵不住胸口撕扯迸裂的剧痛,往前狂喷了一大口鲜血,昏厥在地。 别的人见此情景,因为受了苏红袖强悍摄魂术的影响,都只是面露惧骇,心中后怕,迅速就打消了对苏红袖的痴迷和留恋。 可风凌天偏偏抵御住了苏红袖强悍无匹的摄魂术。 他的心中感觉到的不是害怕和恐惧,而是和孙杰一模一样,痛不欲生的绝望和哀戚。 若是他也和孙杰一样,被苏红袖用这般鄙夷厌恶的眼神看着……哦不,即便苏红袖只是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若苏红袖也像拒绝孙杰一样拒绝了他…… 光只是这么想想,风凌天竟然觉得心口仿佛被插进了一把尖刀,全身的血液都痛得逆流。 若他也被苏红袖狠狠拒绝,他一定会变得再也不像他自己,他不会允许自己像孙杰那般没出息的吐血昏厥,但他恐怕也会疯狂魔障得不再是他自己。 这么想着,风凌天原本是想陪苏红袖一块儿进酒楼,同她一起用膳,然后再问出她的姓名和住址,可看着全身鲜血淋漓,面色煞白地被人抬出酒馆的孙杰,看看自己身后那一大群太子府的死士和亲信,他们每一个都是他呕心沥血扶持和栽培起来的。 风凌天眸色一黯,迅速打消了认识苏红袖的念头。 不,他用了整整十年,如履薄冰,机关算尽,好不容易才除掉了自己上面两个哥哥,爬到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只差一步,就差这最后的一步,江山,权力,无边的富贵和荣华唾手可得。 他绝不会让自己被一名女子所影响。 哪怕那是他第一次为之心动的女子,也不行。 “走!” 风凌天突然勒转了马头,赤红色的战袍随风扬起,他的属下皆是一愕,他们明明看到风凌天的视线自从苏红袖摘下帷帽,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他们每一个人都以为风凌天这番终于为某个女子动了情,可,怎么回事?难道风凌天并不打算进去认识那名女子? 21 再遇楚逸庭 1 “太子殿下,若是对此女有意,老臣可以为您打探她的家世……” 在跟随着风凌天的一大群人里,有一个胡子花白,满脸皱纹的干瘦小老头,他是风凌天的太傅刘永。 刘永从小看着风凌天长大,抡起沉稳,干练,隐忍,谋略,风凌天绝对是他那一大群兄弟姐妹里数一数二,出类拔萃的。 他只有一个毛病,让他的幕僚和手下耿耿于怀,头疼不已。 那就是风凌天不知道为什么,十分排斥他父皇为他挑选的那些妃妾。 他的其余兄弟到了他这个年龄,不要说是嫡长子,庶子庶女都早就已经生了十个八个。 唯独风凌天,他父皇送给他多少个女人,他统统把那些女人转送给了他的手下,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要说是子女,刘永简直怀疑,风凌天至今是不是已经知晓人事。 说没有吧,皇室子孙,身边美女如云,诱惑万千,可以接触女人的机会多得是。 说有,刘永又从来没见过风凌天把哪个女人带回东宫共寝。 风凌天自己对此事毫不在乎,全然不放在心上,却急坏了他那一大堆忠心耿耿的心腹和幕僚。 这样可不行。太子殿下莫非真的不好女色?还是他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难道他喜欢的其实是男人……? 要知道风凌天虽然贵为太子,可在他之前,还有过两名太子,他们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罪名被当今圣上废了太子位,贬为了庶人。 以风凌天的心智和谋略,虽然不至于上了谁的套,犯下同样不可饶恕的过错,可,没有儿子终是不妥。 若有心人拿这件事情在圣上面前煽风点火,圣上因无嗣废了风凌天,也不是不可能。 风凌天的手下都因为风凌天无嗣急得要命,虽然苏红袖长得实在太美,太过妖媚,并非良配,但只要风凌天对女人有意思,愿意亲近女人,他那些手下就已经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哪里还管得着这个女子是否与他匹配? 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风凌天看起来明明已经对那名女子动了心,明明他的眼睛一瞬也不曾离开那名女子,可到头来,他却又不愿意亲近那名女子了? 难不成真正应了他们的猜测,风凌天真的有某种难以启齿的隐疾? 刘永急得要命,恨不得冲过去抓住风凌天,把风凌天硬塞进二楼的包厢里去,逼着风凌天与苏红袖亲近,然而风凌天扔下一个“走”字,连看都没有往后面看一眼,已经拔转马头,绝尘而去。 赤红色的战袍在他身后迎风烈烈,无边的霸气与血气在空气中蔓延,仿佛在十里长街绽放了一抹歃血的红莲。 看风凌天的样子,儒雅,英俊,斯文,温柔,有谁又能想到此人三天前才在韶关活活坑杀了十万名降卒? 在得知韶关断粮,剩下的粮草仅能支应半个月后,风凌天当机立断下了杀令。 要知道杀降这样的事向来为兵家所不齿。人家明明已经投降了你,你还把他杀了,这岂不是逼着别人日后拼死反抗,无论如何也不向你屈膝? 但风凌天不管,死十万人,好过死全韶关的人,死敌人,好过死他自己。纵然他的幕僚和谋士苦苦相劝,甚至以死相逼,风凌天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心狠手辣,雷厉风行。风凌天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任何人能改变。 这也正是刘永当年在几十名皇子里一眼就选中风凌天,执意要当他太傅的缘由。 刘永深深叹气,无可奈何地看着风凌天策马远去的方向,不多时,也狠狠地抽了身下的骏马一鞭:“驾!” 马蹄的的,狂风烈烈,刘永一声令下:“跟上少主!”上百名全副武装的黑衣甲士顿时齐齐勒转了马头。 轰隆隆的踏步声震彻寰宇,上百精骑扬起漫天的尘土,于飞沙走石间策马追上了已经远去的风凌天。 苏红袖早已忘记外面还等着一个风凌天,她压根不知自己刚才给风凌天带来了怎样的震撼,她此刻全副的心神都集中在了面前香喷喷,黄灿灿的烤鸭上面。 苏红袖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一块还在冒着热气的烤鸭,精瘦美味的鸭肉刚一入嘴,她那张妖娆妩媚,倾国倾城的小脸上顿时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快乐和满足。 看得旁边拿托盘上菜的小二脸色通红,胸口一阵怦怦狂跳。 苏红袖鼻子尖,小二从包厢门口路过,她早就闻到了对方身上浓郁的果香味。 “你手里拿着的,那个是什么?” 苏红袖心中好奇,小二捧去隔壁厢房的是新摘下的荔枝,已经剥去了壳,圆润润,白皙剔透的一大堆,看起来十分诱人,惹得苏红袖一连咽了好几口口水。 “这……这是个……是宫里的贡品,因……因为我们掌柜在宫里人有,所以才……才……” 小二面色赤红,心跳如擂,一句简简单单的问话,他回答得断断续续,颠三倒四,苏红袖听不懂小二在说什么,她凑到了小二面前,用两根白皙柔美的手指从托盘里夹出一颗荔枝,粉舌一伸,哧溜一下把荔枝卷进了嘴里。 小二呆呆地张大了嘴,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红袖鼓着粉白细腻的腮帮,一嚼一嚼地把荔枝吞下了肚子。 突然,苏红袖再次张嘴,粉嫩的小舌轻轻往外推出了一颗黑色的荔枝核。 小二的脸顿时爆红,那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因沸腾而干涸,小二双腿一软,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站立,哐啷一声软倒,和后面的食客撞到了一起。 “乒乒乓乓”除了小二摔倒时发出的钝响,还有一个更为沉稳钝重的脚步声从楼下传了上来。 苏红袖低头一看,门外不知何时走进来一个铁塔一般高大的壮汉,壮汉身高九尺,身形魁梧。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头戴帷帽,身后背着一把黑色佩剑的男人。 就算用帷帽遮住了脸,店里的食客还是在男人跨进来的一瞬间,纷纷侧过头去,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住了他。 那般的风姿,那般的华美,那一身强悍而又凛冽血煞之气,不是楚逸庭,还能是谁? 22 再遇楚逸庭 2 苏红袖仅仅是淡淡地扫了楚逸庭几眼,如雾似波的美眸略微在楚逸庭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收了回来,重又专心致志,全神贯注地投注到了面前的小二身上。 对苏红袖来说,楚逸庭不过是个见了几面的陌生人,而且这个陌生人还对她不怀好意,第一次见面就想着要怎么把她抓去大梁。 对于这样的人,苏红袖当然是敬而远之,避之唯恐不及,绝没有可能主动去和他打招呼。 苏红袖此刻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小二手里捧着的荔枝上。 这些白白的,嫩嫩的果子到底是什么?吃起来真是既水润又甜美,她做狐狸的时候从来没有吃到过这样美味的果子。 苏红袖想着刚在荔枝入嘴时鲜美柔嫩的感觉,她的牙齿在白皙的果肉上轻轻一咬,甜美的汁水便顺着舌尖直接滑进了她的喉咙。 荔枝的美味让苏红袖回味无穷,她媚眼如丝,欲语还休地看着瘫软在地的店小二,粉粉的小舌悄悄从雪白的贝齿探出,湿润润舔了舔樱桃般红润诱人的双唇。 小二头脸色爆红看着距离他不过咫尺之遥的苏红袖,苏红袖离他实在太近了,她身上甜腻诱人的魅香一阵一阵直往他鼻子里钻,小二一时只觉头晕目眩,眼花缭乱。 他眼前仿佛爆开了一大团粉色的泡泡,整个视野都填满了苏红袖白皙绝美的小脸,像极了一朵朝雾中缓缓盛开的鲜花,娇艳欲滴,说不尽的风情,道不尽的勾引。 小二整个胸腔里都充满了苏红袖身上散发出来的甜腻魅香,好像是世界上最顶级的催情香,惹得他全身上下克制不住窜过一道又一道汹涌的热流。 小二双目赤红地看着苏红袖,终于再也无法忍受,颤颤巍巍,急速喘息着朝苏红袖伸出了痉挛颤抖的右手。 苏红袖丝毫没有察觉,小二轻轻把手搭在了她白皙柔软的肩膀,就在掌心接触到那白皙细腻,光洁柔美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的肌肤的一刹,小二的心仿佛被一道迅猛的雷电劈了个正着。 轰隆轰隆,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他的心口逆流,填满了他整个胸腔,压迫得他狂跳不已的心脏几乎爆裂。 小二彻底呆了,短短的一瞬间,他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几乎忘却。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心跳,满脑子,满眼,满心满世界都只剩下了一个美艳绝伦,妖娆妩媚得让他找不着北的苏红袖。 苏红袖仍然没有察觉出丝毫的异样,小二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她丝毫没觉得不妥——她是狐,不是人,因此完全没有人类女子的羞臊和矜持。 苏红袖只知道小二突然之间不动了,那只捧着荔枝的右手就像僵掉了一样,硬邦邦的杵在她面前纹丝不动。 这下可正和了苏红袖的心意,她立时喜笑颜开,高兴得两只水媚妖娆的大眼儿几乎眯成了两条细缝。 趁着小二僵住了不动,苏红袖飞快动手,一颗接着一颗,没有片刻地停歇,把小二举到她面前的荔枝吃了个精光。 包厢的正对面,楚逸庭和他的贴身侍卫黑塔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等着店小二来给他们上菜。 楚逸庭其实从来不喜欢吃烤鸭,他也不喜欢烤鸡,烤鹅,所有一切带烤字的食物。 但他仍然会每隔三五个月,最久半年进一次烤鸭店。 原因很简单,烤鸭是楚逸庭的母亲,淑妃最爱吃的东西。 在楚逸庭的印象中,他其实很少见到自己的母亲,她大部分时间都和父皇在一块儿。 他的父皇爱她,宠她,怜她,惜她,几乎把她当成掌上明珠捧到了天上。 淑妃最爱吃烤鸭,楚逸庭的父皇,堂堂一国之君,每天下午都会有半个时辰把自己关在御膳房里,整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为她亲手烹饪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烤鸭。 淑妃喜梅花,梁帝便铲平了整个后花园,在后宫种满了梅花。 淑妃好静,不爱热闹,梁帝居然把整个后宫所有的女人都迁了出去,甚至规定宫女在行走的时候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否则便会砍去她们的双脚。 梁帝是太祖皇帝唯一的孙子,他的精神不太正常,时常会发狂,发作起来便会拔剑乱砍人,甚至会发了疯一样对着宫门口鬼哭狼嚎。 整个皇宫,整个京城,全天下唯一能够安抚梁帝,让他变得不那么癫狂,让他变得和正常人一样的,就是从小陪着他一块儿长大,从他的贴身婢女一直被他封到仅次于皇后的贵妃的淑妃。 在楚逸庭的记忆里,他的父皇爱他的母妃,已经到了神魂颠倒,精神失常的地步。 他可以为淑妃的一个笑快乐一整天,从早到晚都咧着嘴,眉飞色舞笑容满面。 他更会为淑妃的一丝愁容忧心忡忡,彻夜难眠,甚至不惜发动举国之力,散尽千金,只为找到一个方法,找到一个人,能让淑妃一展笑靥。 人是找到了,自从梁帝按照淑妃的要求,为她所在的鸾凤宫新换了一个侍卫统领,淑妃确实时常面带春色,眼角眉梢都克制不住流露出浓浓的欢喜。 三个月之后,她就跟着那个侍卫统领跑了,抛下他的父皇,抛下他,抛弃这无边的富贵和荣华,一去不复返,从此不回头。 因为淑妃,楚逸庭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人。尤其是貌美而又冷清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根本就没有心!不管别人对她再怎么好,对她掏心掏肺,甚至把命都捧给她,她还是说走就走,说变心就变心,离开的时候甚至连道别也没有! 女人,尤其是像淑妃那般貌美,绝色的女子,统统是水性杨花,无耻*! 因为楚逸庭过去这段特殊的经历,他成年之后,便和风凌天有了同样一个毛病,他的所有手下和幕僚也同样因为这个毛病对他忧心忡忡,忐忑不安。 那就是楚逸庭的后院同样空无一人,他不要说是去亲近女人了,简直闻到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就会厌恶得皱着眉避开。 楚逸庭一直以为他这一生都不会爱上任何女人。 只要他一看到女人,哪怕听到别人在他耳边提起女人这两个字,他眼前就会不由自主浮现父皇得知淑妃与人私奔时,那眸色如血,痛不欲生的样子。 直到昨天,直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直到他在大周丞相苏福的府邸见到了他命中注定的克星,苏红袖。 楚逸庭带着黑塔进了这家烤鸭店,两个人静静地坐到了窗边。 两人虽然点了一大桌子菜,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楚逸庭更是连看也没有看一眼桌上各式美味的佳肴。 自从进了这家店,楚逸庭就一直沉默不语,眸色阴郁,无声地看着窗外。 黑塔也一动不动地陪着他。 谁也没有动筷子,没有吃一口桌上的菜,黑塔知道,楚逸庭虽然从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淑妃,但他每次经过一个城镇,都会去那个镇子最富盛名的烤鸭店去坐上一阵子,无非就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淑妃。 被抛下的人,永远做不到抛下他的人那般豁达,被留下的人,永远及不上离开他的人那般洒脱。 主仆两人就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一个坐得笔直,纹丝不动,另一个则一个漫不经心,神思恍惚地看着窗外。 突然,楼上乒乒乓乓想起了一阵重物倒地的巨响,伴随着女子娇媚柔美的惊呼:“哎呀,你怎么了?还是站不起来吗?要不,我扶你一把?” 这熟悉而又娇柔的嗓音让楚逸庭微微一怔,迅速抬头望向了二楼。 ------题外话------ 楚逸庭他爸妈也是本文很重要的副线 23 救了她一次 1 苏红袖把一整盘的荔枝吃得干干净净,还是意犹未尽,回味不已。她不由睁大了那双水媚勾魂的桃花眼,又是可怜,又是期盼地盯住了店小二。 店小二虽然屡次起身,却被被苏红袖迷得神魂颠倒,双腿发软,一次又一次摔倒在地。 店小二见苏红袖大眼儿圆睁,一脸天真烂漫地模样盯着他手里空了的托盘,不由心中一动,尝试着问苏红袖:“你是不是很喜欢吃这个?你还想再多吃一些吗?” 苏红袖一听这话,大眼儿一亮,整张娇媚动人的小脸立时散发出熠熠生辉的媚光来:“这个果子叫荔枝吗?好好吃,我喜欢,你还有吗?” 苏红袖一边说,一只粉白细腻的小手已经牢牢攥住了店小二的衣摆,那双妩媚勾人的大眼睛里水光一阵阵荡啊荡,仿佛店小二一开口说不,里面的泪珠立刻就要滑下来。 小二心口更热,就算荔枝真的没了,他上天入地也愿意为苏红袖摘来,忙不迭应道:“有,有,姑娘随我来,还有好多,都在后面的厨房里。” 小二说着,一伸手牵过了苏红袖粉白细腻的小手,那柔若无骨的酥手一握进掌心,小二的胸口便似流入了一股蜜汁一般甜美,汹涌而又急促的暖流。 麦色的大手一阵战栗,立即收拢,紧紧包住了里面白皙细腻的小手。 苏红袖毫无心机,任由小二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去了后面的厨房。 包厢下面,楚逸庭和铁塔依然沉默无语,面对面坐着。 然而铁塔却敏锐的感觉到,楚逸庭自从刚刚抬头,看到了二楼上面的那个绝美女子,情绪便几不可觉,微微起了些变化。 尤其是当那名女子和店小二手手牵着手去了后面的厨房,铁塔吃惊地看到,楚逸庭放在桌上的双手迅速握成了拳,他的脸色也有一瞬间变得森冷而又阴郁。 铁塔诧异极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楚逸庭因为一个女子而起了情绪变化,在铁塔的印象中,他这个少主自来孤僻,大梁后宫中成千上万的美女对他投怀送抱,暗送秋波,他从来未曾多看过她们一眼,更不要说为她们产生情绪上的变化。 如今他怎么反而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子…… 铁塔心中一动,意识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问楚逸庭:“少主,需要铁塔跟过去吗?” 楚逸庭不答,他只是迅速抬头瞥了一眼铁塔,那一眼仿佛一把千斤的重锤砸落在铁塔心里,酸涩,痛楚,随之而来的是波涛汹涌的疼痛与怜惜。 楚逸庭实在生得太过俊美,剑眉入鬓,万千风华,一双深黑的眼眸更是如黑曜石一般幽深凛冽。当他用挣扎痛苦的眼神看着别人,没有人会不为之心碎。 “不必,她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楚逸庭压低了声音道,他话虽是这么说,但铁塔还是从他嘶哑的嗓音中觉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压抑和焦虑。 真的不用去管她吗? 可是少主,你知不知道,铁塔跟了你这么多年,除了淑妃走的那一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为了一个女人烦乱焦躁。 楚逸庭说不必,铁塔是他的下人,自然不会去反驳他,二人之间又恢复了先前的沉默和死寂。 不多久,便听到后面的厨房里传出了一阵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哇,真是好多呀!全都要送给我吗?那真是谢谢你了!” 随着这娇美甜腻的嗓音充满欢乐地从厨房里传出,铁塔明显感觉到,楚逸庭一直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 刚才看苏红袖拉着店小二的手进了厨房,没有人会以为她是跟店小二进厨房找吃的,所有人都以为她和店小二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楚逸庭虽然不至于认为苏红袖和店小二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可,看苏红袖毫无心机地跟着店小二进了厨房,心里也难免生出了某种不舒服的感觉。 苏红袖一双眼睛和淑妃长得极像,而所有和淑妃像的女人都早已被楚逸庭打上了*无耻的印记。 方才见苏红袖欢天喜地和店小二进了厨房,楚逸庭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这妖精莫非是古籍上记载,专门吸男人精气的淫妖? 若真是如此,那她待会必定是一个人出来,那个被她吸食了精气的男人必定不会跟她一块儿出来。 若能分辨楚她是哪一类的妖兽,他便可以和宫中的术士找出降服她的办法。 楚逸庭想虽然是这么想,可眼睁睁看着苏红袖和店小二走进了厨房,满脑子都是苏红袖和店小二在后面干淑妃曾经和她的侍卫统领干过的龌龊事,楚逸庭感觉就好象有一把锋利的尖刀扎进了他的胸口,纵使他不停地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去管她,不要去理她,她不过是他想捕捉的一只妖兽,此外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他的胸口还是疼得像撕裂了一般,每一寸每一分都像被放在砧板上,剁得粉碎。 黑塔不知道,就在苏红袖快乐甜美的声音从厨房传出的前一刹,就在楚逸庭用痛苦压抑的眼神看他的那一瞬,楚逸庭几乎就要克制不住自己,拔剑冲进苏红袖所在的厨房。 幸而苏红袖不多时就和店小二一前一后出了厨房。 苏红袖眉开眼笑,两腮通红,粉白的小手提着好大一箩筐新鲜的荔枝,一看便知,她跟着店小二进厨房,完全不是像楚逸庭先前所想的那样。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苏红袖满面嫣红地朝店小二道了声谢,刚才她塞了锭银子给店小二,可店小二怎么也不肯收她的银子,还把厨房里所有的荔枝都送给了她。 真好,看来人也不都是全像卫十二、林皓轩那般,还是狐九哥说得对,世间也有好人。 “不客气,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如今天色已晚,如果姑娘不嫌弃,可以在在下家中暂住一晚。” 店小二温柔无限地道,一旁的食客听店小二着么说,纷纷侧过头去,面露诧异地望向了二人。 看不出来啊!这小二平日里一副温柔木讷的样子,对付女人竟然这么有一手,他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家姑娘年幼无知吗?一个黄花大闺女,到男人家住了一宿,哪还有什么清白可言,除了嫁给那个男人,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又是羡慕,又是佩服地望住了店小二。 “好呀,我还真是不认得回家的路……” 苏红袖话音还未落,突然听到旁边斜插进了一个又冷又戾的声音:“住口!愚昧无知,蠢笨无脑!” 这一声骂人的声音极为严厉,众食客被这声音一惊,诧异地转头,望向了苏红袖背后那个头戴帷帽,气势惊人的男子。 男子一身黑衣,虽然用帷帽严严实实遮住了头脸,仍然遮不住这一身华美而又高贵的血煞之气。 24 救了她一次 2 楚逸庭粗暴地伸手,狠狠将苏红袖拉到了身后,粉白细腻的小手被骨骼分明的麦色大手包进掌心的那一刹,苏红袖心中一愕,那双妩媚的大眼诧异地扫了下楚逸庭,并未挣扎,也没有吱声。 就在楚逸庭伸手去抓苏红袖的那一刹,苏红袖清清楚楚听到了他的心。 混帐!竟敢骗她!若有人敢伤她,我定会将那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苏红袖不禁瞪大了眼儿,带着点惊疑,又十分不解地望向了楚逸庭。 他不是一直想着要怎么把她抓回去的吗?就在刚才,她和店小二肩并着肩从厨房走出的一刹那,她还听到他心里在想着:她不是淫妖,宫里的术士可能对付不了她,我得抽空去一趟穹窿山,问问师父该如何抓住这妖精。 可,当她答应和店小二回家,当她喜笑颜开地把手伸向店小二,楚逸庭心里的想法立刻变了,先前的猜测和算计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从心底最深处火山爆发一般喷涌出了炽烈的担忧和焦虑。 那份关怀来势汹汹,根本无从掩饰,像一股急促的热流,穿透两人交握的双手,直接击中了苏红袖懵懂迷惑的心。 好奇怪哦。从她出生到现在,整整五百年,除了狐九哥,苏红袖还从来没有从任何人心里读到过如此激烈,炙热得几乎要灼伤她的关爱和忧虑。 苏红袖呆呆地看着楚逸庭挡在她身前,如山峰一般高大结实的后背,心里突然间被塞得满满的,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楚逸庭纹丝不动地挡在苏红袖身前,他有力的大手仿佛保护着什么一般,牢牢攥着苏红袖粉白细腻的小手。 小二眼看着娇滴滴的美人儿就要上手,却突然被人打断,心生不悦,眯了眯眼睛,冷飕飕地看着楚逸庭:“这位是?” 楚逸听根本懒得和对方打哈哈,一抬手,“刷”的一下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滚!下次别再让我看见你!” 楚逸庭的动作过于剧烈,在拔剑的时候不经意扯落了头上的帷帽,那俊美无双的容颜出现在众人眼中的一刹,烤鸭馆中顿时又响起了一大片嘶嘶的抽气声,众食客又是脸红了一大片。 小二见了楚逸庭帷下的真颜,微微一愕,心道怎么又是这个小子。 两人先前在驿站见过一面,小二也就不再伪装,冲楚逸庭拱了拱手,微微笑道:“原来是六王爷,在下唐突了,在下并不知这位姑娘是王爷的人,失敬失敬。” 店小二在那边俯身冲楚逸庭作揖,楚逸庭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拉起苏红袖的手,二话不说,把她连拉带拽拖出了烤鸭店。 店小二在后面痴痴看着,一直到那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街角,他方才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啪”的一声打开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扇子,叹着气摇着扇子走进了后堂。 那风流不羁的动作,那高贵优雅的举止,哪里像烤鸭店打下手的店小二?分明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原来这店小二根本不是什么小二,而是大周赫赫有名的左相,也就是风凌天的叔叔,风傲天。 很少有人知道,风傲天下了朝之后会来京城最富盛名的烤鸭店当小二。 他不光是烤鸭店的小二,只要他的皇兄——大周的皇帝需要,他也可以是妓院的小二,也可以是茶楼的小二。 很少有人知道,风傲天除了是大周左相,还掌管着京城内外,总计一千三百名的暗探。 风傲天今日出现在这家烤鸭店,正是为打探太子风凌天的行程。 得知风凌天已经回京,风傲天本来已经打算回宫,却不料在回房卸下伪装的时候,恰好遇见了苏红袖。 想起苏红袖那张美艳绝伦,毫无心机的脸,想起方才自己用手握着她的手,掌心那柔软细腻的触感,风傲天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片刻的怔忡。 自从他的皇兄交给他暗卫总管的职责,风傲天就早已习惯了逢场作戏,虚与委蛇。 他曾经一连七天,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照顾翠红楼头牌花魁梁艳艳,硬是让这名满京城的冰山大美人把一颗芳心遗落在了他身上,陆陆续续向他透露了许多朝中大臣的重要情报。 他也曾和隐藏在京城的叛党头领称兄道弟,舍命相交,却在最紧要的关头出卖了对方,把那些将他当成朋友,当成兄弟,甚至是当成亲人的叛党一网打尽。 风傲天以为自己早就没有了心。 就算是在刚才诱哄苏红袖之时,他也不过是在心里简单的想着,这个女人长得挺漂亮,声音也好听,他因为一直忙着给皇兄办事,至今还没有娶妻,今天好不容易看中一个,不如索性把她娶回家去。 凤傲天以为自己对苏红袖不过如此而已。因此苏红袖被楚逸庭拉走,凤傲天并未阻拦。 可,怎么回事? 风傲天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那手刚刚才拉过苏红袖粉白细腻的小手,它刚刚才把那小手如珠如宝,如同世间最珍贵易碎的宝物一般纳在掌心呵护包容。 不过是松开了她的手而已。 为了助皇兄稳固这大周的江山,他风傲天一生松开的手何其多,有男人的,女人的,细腻的,粗糙的,有他朋友的,也有他手下甚至兄弟的。 可,从没有哪一双手给过他这样的感觉。 不过是松开了一只手而已。 为何他的手竟然在不停的颤抖? 为何他的手一直在不停的抽搐,它罔顾他的意志,一次又一次的握紧,仿佛试图抓到些什么,仿佛留恋不已刚才的感觉,却又一次又一次的落空,每次的落空,它便是一阵痛苦的痉挛,与此同时,风傲天的心也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尖刀刺透,四分五裂,分崩离析般的钝痛。 25 情根早已断 1 楚逸庭的动作太过粗暴,苏红袖被他拉着不放,踉踉跄跄跟在后面,有好几次都差一点摔倒。 她现在真是后悔极了,当初狐九哥让她跟他一起学习妖法,她为什么就偷懒没有学呢? 如果她也学会了狐九哥那一身强悍无匹,足可逆天的妖术,现在,她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就可以把楚逸庭弹开,才不会由着他把自己拉得跌跌撞撞。 苏红袖本想叫楚逸庭放手,可她踉踉跄跄跟在楚逸庭后面,眼里满满倒映的都是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她心里不自觉升起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仿佛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经这般脚步不稳地追随在某个男人身后,那个男人对她也是如楚逸庭一般,不理不睬,不屑一顾。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她一想起那个影子就心里满满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满溢了出来,却偏偏又掺杂着一抹酸涩的痛楚,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脏,难受得让她喘不过气? 苏红袖冥思苦想,始终无法回忆起自己除了狐九哥,还认识过哪个男人。 罢了,不管那个男人是谁,他都一定不可能是楚逸庭。 虽然那记忆十分模糊,遥远得让苏红袖几乎回忆不清,但苏红袖还是可以感觉出来,她曾经跟随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妖。 一只比狐九哥身上的妖气还重,甚至有可能凌驾在这三界所有妖仙之上的阴烈男妖。 苏红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去想,专心致志地看起街两边的风景来。 真有意思,不知道这条街的名字叫什么,两边都是摆摊的人,有捏泥人的,有卖糖葫芦的,也有卖小猫小狗,小动物的。 苏红袖初初为人,见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好玩,不由放慢了步子,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了起来。 夕阳西下,傍晚的霞光斜斜地打在楚逸庭的身上,仿佛为他渡上了一层璀璨的金光。即便隔着一层厚厚的帷幔,苏红袖还是可以看到,楚逸庭一张俊脸绷得死紧,眼角眉梢尽是厌恶和不耐烦。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随着苏红袖放慢了脚步。 苏红袖凑到卖糖葫芦的人面前买糖葫芦,楚逸庭便停下了脚步,皱着眉等她。 苏红袖凑到卖猫猫狗狗的小摊前面绕来绕去,楚逸庭虽是一脸厌恶,仿佛十分受不了猫猫狗狗身上的臭味,却还是站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为她挡开了拥挤的人流。 苏红袖不由心中一乐,这个姓楚的,好像也没有她先前想的那么坏。 他只是有点不自量力,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把她抓回大梁。 需知楚逸庭是人,而她苏红袖是妖,就是再怎么不济,妖又怎么可能被人抓住?随便使个变身的幻术就可以逃脱啦。 这么一想,苏红袖也就不觉得被楚逸庭拉着手有多么难受了,反正他也抓不到自己,他爱拽就拽好了,拽得再怎么紧,她一变就可以变走了。 苏红袖走走逛逛,不多时怀里便抱满了买来的零嘴和各种她打算搬到新家去的物件,那欢天喜地,心满意足的样子,惹得楚逸庭黑着脸一连瞪了她好几眼。 她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被骗了?他才刚刚把她救出虎口,她倒好,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一转眼又那么开心起来。 苏红袖走走停停,看到什么东西都好看,看到什么店面都新鲜,不多时,怀里的东西就已经多得放不下了。 她左右看看,这条街好像是步行街,街上根本没有马车或是轿子可雇。 可东西太多,她实在是抱不动了。 苏红袖扭头看了看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楚逸庭。他看起来真是好有力气,撩起的衣袖下面还可以看到鼓起的肌肉,个子也比路上的行人都高了差不多半个头。 苏红袖看着看着,大眼儿一亮,走到楚逸庭身边,哗啦一声,把怀里所有的东西都丢给了楚逸庭。 “我抱不动,你帮我抱一点。” 楚逸庭皱着眉看苏红袖,这哪叫一点儿,分明是把所有的东西都丢给了他。 楚逸庭也不说话,停下了脚步,找了块空地,哗的一声把苏红袖硬塞给他的东西全都丢到了地上。 苏红袖这可不干了!这些可都是她千挑万选,好不容易挑中的宝贝! 苏红袖嘟起了嘴,跑到那片空地,蹲下身子,开始一件一件往怀里捡被楚逸庭丢掉的东西。 可是东西实在太多了,每一次,苏红袖捡起这件,那一件就从她怀里滑了出去,她再去捡那件,这件又从她手里掉了下来。 苏红袖急得不行,站在那儿,小脸煞白,眼里水汪汪地看着楚逸庭。 楚逸庭的脸色更差了,他皱起了眉头,低低骂了一句什么,又大跨步回到了苏红袖身边,动作粗暴地把苏红袖怀里的东西都抱了过去。 苏红袖立即得意了起来,撇过头,在楚逸庭看不到的地方偷笑。 虽然她法术不行,可是,狐九哥有教过她,到了人间,若是碰上人类的男子,实在斗不过他,就对着他掉金疙瘩。 狐九哥说它们狐族天生就有媚术,人间的男人,没有一个会不被狐族的眼泪打动。 还是九哥厉害,教她的法子那么有用。 正在高兴,却不料又一把被楚逸庭抓住了胳膊,十分粗暴地拖了过去。 楚逸庭侧着脸,阴鸷的黑眸透过厚重的帷幔,冷冷地盯着苏红袖。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鬼把戏?我警告你!你再笑一下,我把你连这些东西一块儿扔在大街上!” 楚逸庭话音刚落,也不理愕然的苏红袖,丢下她,三两步就混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剩下苏红袖一个人被挤在人堆里,又是惊愕又是诧异。 不应该啊,难道说九哥教她的法子不对?还是说她的法术实在太烂,连狐族天生就有的媚术也使不出来? 苏红袖这下可急了,她踮起脚尖拼命往人群里看,可,哪里还看得到楚逸庭的影子? 这下可坏了,她不认得回家的路。 “楚逸庭,楚逸庭!你在哪儿?别丢下我,等等我,楚逸庭!” 苏红袖焦急地叫着,钻进了人群里,跟个没头苍蝇似地到处寻找起了楚逸庭。 楚逸庭其实并没有走远,他就坐在离苏红袖不远处的一个馄饨摊前,只不过,他坐了下来,而没有站着,苏红袖找他的时候,却一个劲儿抬高了头去看长得最高的男人。 找了老半天,好不容易,天色已晚,街上的行人大多散去,苏红袖这才小脸煞白的在馄饨摊前面看到了背对着她的楚逸庭。 “楚逸庭!” 苏红袖叫了一声,仿佛看到了救星,立即冲了上去,粉白的小手哧溜一下钻进了楚逸庭麦色的掌心。 馄饨摊的老板没有看到,苏红袖也没有看到,就在她急急忙忙,惊恐万分地伸手去牵住楚逸庭麦色大手的时候,楚逸庭被帷帽遮住的脸,慢慢的浮起一个笑来。 26 情根早已断 2 苏红袖好不容易找到了楚逸庭,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粉脸涨得通红,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她转了转眼珠子,又是可怜,又是期盼,眼巴巴地看向了楚逸庭手边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闻起来好香哦,好像是鸡肉的味道,而且还是她最喜欢吃的红尾野鸡。 苏红袖自从变成了人,就再也没吃过鸡了,想当初她当狐狸的时候,一天最少要吃三只鸡。 可想而知,她现在有多么的馋。 苏红袖看了看楚逸庭,他一直没有把挡在脸上的帷帽摘下来,看起来,他好像不饿,好像没有要吃这碗馄饨的意思。 苏红袖实在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偷偷摸摸朝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伸出了粉白细腻的小手。 “啪”的一声,小手才刚刚蹭到碗边,不知从哪里伸出来一双筷子,狠狠地敲在了苏红袖白皙粉嫩的小手上。 “啊!”苏红袖叫了一声,立即缩手,可惜已经迟了,她手背上结结实实挨了楚逸庭一筷子,顿时红了一大片。 这下好了,苏红袖妩媚勾人的大眼儿登时又红通通湿了一大片,里面的泪疙瘩晃啊晃啊,眼看就要成串地滚下来。 楚逸庭微微一怔,他没有想到苏红袖的皮肤那么嫩,他刚才明明已经放轻了力道,明明只是轻轻地打了一下,那白皙粉嫩的手背竟然整个红了起来,肿起了一大片。 楚逸庭的视线静静停留在苏红袖受伤的手背,熟悉的疼痛又开始在他心底最深处翻搅,一如他当初眼睁睁看着淑妃离他而去,一如他刚才在烤鸭店里,眼睁睁看着苏红袖被风傲天欺骗。 有很长一段时间,楚逸庭都没有说话,只有苏红袖一个人在嘀嘀咕咕,骂个不停。 “哼,小气,不就是一碗馄饨,让给我又能怎么样?堂堂六王爷,那么吝啬,连碗馄饨都不肯让给别人吃。” 苏红袖哪里知道,楚逸庭和她在一起,每多看她一眼,心中都如同刀割,裂痛不已。 倘若今天在他面前的人不是苏红袖,倘若苏红袖的一双眼睛不是偏偏长得和淑妃一样,不要说是一碗馄饨,十碗,一百碗都他都可以让出去。 可淑妃就像扎在楚逸庭心里的一根刺,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警告他,不要对女人动心,千万不可对貌美冷情的女子动心。 他承受不起这动心的后果,他不想再经历一次被人抛弃,心被碾得粉碎,被人扔在地上,狠狠践踏的痛楚。 楚逸庭最终还是没有把那碗馄饨让给苏红袖,他也没有吃掉那碗馄饨,而是静静的等着它变冷,最后黏黏糊糊沾成了一团,再也没有办法入口。 苏红袖眼睁睁看着楚逸庭把糊掉的馄饨倒进了泔水桶里,她刚刚才对他升起的那一星半点好感立即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什么嘛,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气又过分的人,明明自己不饿,又不吃,也不愿意让给别人吃。 哼,看来是她刚刚把他想得太好了,他根本和卫十二,林皓轩一样,统统不是好东西。 苏红袖生起气来,索性转过身去,把自己的后背对准了楚逸庭。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楚逸庭突然在她背后道:“拿着这个,以后出门的时候往脸上抹一些,这东西能让你的皮肤变黑,看起来不再那么显眼。别再傻了吧唧,顶着你现在这张脸出门。” 楚逸庭说着,扳过苏红袖的肩膀,往她怀里塞了一包用荷叶包着的药粉。 药粉的味道闻起来好臭,好像烂掉的死鱼味,苏红袖不乐意,松开小手,啪的一声把药粉扔在了地上。 “我不要,谁稀罕你的东西,闻起来好臭。” “捡起来!拿好!不要以为我每次都会及时出现!以后再遇上像今天这样的事,没有人会来救你!” 楚逸庭声色俱厉道,他弯腰把苏红袖扔在地上的荷叶包捡了起来,重又粗暴地塞进了她怀里。 苏红袖有些奇怪,楚逸庭一直在说今天她遇到了危险,可她到底遇到了什么危险?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也难怪苏红袖觉察不到,若换了别人,无论是谁,都逃不脱她修炼了三百年,早已炉火纯青的读心术。 可她刚才偏偏遇到了风傲天,风傲天是谁?他给周帝当了十几年的暗探,早就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心事,甚至,有很多时候,他心里想的,和他真正准备做的,根本南辕北辙,背道而驰。 只有先骗过自己,才能骗得了别人,风傲天便是这般,十几年里几乎替周帝解决了京城内外所有的隐患。 风傲天刚才骗苏红袖和他回家的时候,心里想的还真只是请她回去住一晚,第二天再找人送她回家,苏红袖清清楚楚听到了风傲天的心声,因此她没有感觉半分不妥。 苏红袖哪会知道,风傲天惯于使诈,竟然连心里的想法都是假的。 “我说了不要,谁稀罕你假惺惺!” 苏红袖心中不快,她光惦记着楚逸庭刚才打她的那一筷子了,楚逸庭给她的东西,她哪里肯要? 当下又把荷叶包扔在了地上。 楚逸庭终于怒了,狠狠拍了一把桌子,哐啷一声,震得桌上的碗碟茶杯碎了一大片:“愚蠢!你到底长没长脑子?你长成这样,又是女子,你以为你出去逛一圈,还能平安回去!?把药拿好,不许再扔!” 楚逸庭对苏红袖越是严厉,苏红袖心中对他越是抵触。什么叫她没长脑子?她是妖,又不是人,遇到危险,一变就变走了,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真要论对她不安好心,楚逸庭自己不也算是一个?每次她遇到他,他都在想着要怎么把她抓回去。她凭什么相信他,接受他的东西? 其实楚逸庭完全可以心平气和把药给苏红袖,苏红袖也就不会对他粗暴的态度心生不悦。 偏偏楚逸庭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长得像淑妃的女子,自然没有办法对苏红袖和颜悦色。苏红袖初初为人,连那个讨厌的卫十二,甚至更讨厌的丞相爹都没有骂过她,如今却一而再再二三被楚逸庭骂了个狗血淋头。 苏红袖心里哪能痛快?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过身把楚逸庭怀里的东西统统抢了过来,用妖术让它们不至于掉下来,一阵风似地跑到了街尾,拦下一辆马车坐了上去。 楚逸庭眼睁睁地看着苏红袖离他而去,那雪白翩飞的衣角掠过他身侧的一刹那,他的心仿佛活生生被人撕裂成了两半,仿佛有人把手伸进他的胸口,活生生掏走了他的心。那鲜血淋漓,血肉分离的剧痛让他瞬间染红了双眼,差一点就让他克制不住,伸出手去一把牢牢抓住苏红袖。 然而他终究没有,他只是冲着苏红袖稍稍抬起了手,便迅速闭眼,不听不看,整个人都硬邦邦的僵成了石头。 27 再见孙杰 1 苏红袖赌气上了马车,这才发现自己怀里居然还抱着楚逸庭硬塞给她的荷叶包。 哼,谁稀罕他假惺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红袖掀开车帘,想也没想,就把荷叶包扔了出去。 纤纤玉手轻巧地抬起了厚重的毛毡,美艳绝伦的小脸沐浴在金色的霞光下,那一瞬间,时间停止,万籁俱寂,路上所有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屏住了呼吸,齐刷刷将目光停驻在了马车中貌美无双的女子身上。 女子花容月貌,冰肌雪肤,只是稍稍掀起车帘,往外露出了半个脸,竟似在如雾似幻的霞光中往四周辐射出了万道璀璨的艳光。 那艳光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大街上每一个行人的心脏,不管那人是老的,少的,男的,甚至女的。 所有人的胸口都在一瞬间开始怦怦狂跳,有实在受不了的,仅仅因为那惊心动魄的一眼,脸竟然涨得鲜红,仿佛一戳就可以滴下血来。 更有甚者,几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见了苏红袖那难描难绘,倾城倾国的绝世艳容,当即捂着鼻子鲜血长流。 但,也有几人藏匿在街尾漆黑的小巷里,一个个手上拿着一张仿佛画卷的物事,见了马车上的苏红袖,那些人眼神一亮,迅速低头瞥了一眼手上的画像,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就是她的眼神,转身隐匿进了巷子的阴影处。 苏红袖掀开车帘时,恰恰与对面的楚逸庭打了个照面。 隔着厚厚的帷幔,她看不清楚逸庭的脸,却仍然能够清清楚楚感觉到,就在她把荷叶包扔出马车的一刹那,楚逸庭的方向有无边的寒意和怒气向她蔓延了过来。 隐隐约约,苏红袖仿佛听到,楚逸庭的手下,那个叫黑塔的在抱怨:“爷,那女人真是不知好歹。这药如此难得,咱们王府统共只有五包,爷给了她一包,她一句谢谢也没有,居然还给扔了,爷,似这般狼心狗肺的,您以后还是别再管她了!” 苏红袖听得分明,黑塔虽然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对她浓浓的鄙夷和不屑,可他内心最深处更为漫溢的却是对楚逸庭的担心和忧虑。 这份诚挚的关怀,和楚逸庭刚才在烤鸭店里,看到她准备和风傲天一起走时,无意中流露出的感情一模一样。 楚逸庭不语,静静站了会儿,转身去了。 黑塔似乎十分愤怒,远远对苏红袖瞪了一眼,这才急急忙忙追上了楚逸庭。 苏红袖心中不由感到十分好笑,这一主一仆,莫名其妙的,竟然好似怨上她了。 其实苏红袖和楚逸庭无仇无恨,她根本无意把和他的关系搞得那么僵,先前在步行街,苏红袖也一直是对楚逸庭有说有笑,和颜悦色。 可,这姓楚的实在太自以为是,他脑子里的想法实在太让苏红袖不舒服了。 苏红袖一路都跟在楚逸庭身边,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甚至还手握着手,楚逸庭心里在想什么,苏红袖听得一清二楚。 她和淑妃长得实在太像了,尤其是一双眼睛,乍一看,如波似雾,妩媚妖娆,看着任何人的时候,都似欲语还休,脉脉多情。 可再仔细地盯着她看,不难发现她清冷的水眸其实如寒冰一般凝结泠然,当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柔情只是她的表象,无心才是她的本性。 淑妃全不顾梁帝与她多年的感情,与人私奔,所以有着和淑妃一样眼睛的她也一定冷心冷情,薄情寡义。 楚逸庭便是如此想着,才一路上都用鄙夷厌恶的眼神看着她。 这真是太可笑了! 淑妃是淑妃,她是她,仅仅因为一双眼睛相像,楚逸庭就把她和淑妃打上了同样的印记。她何其无辜,何其冤枉? 其实楚逸庭没把馄饨让给她,甚至打了她一筷子,苏红袖都并没觉得很生气,但一路听到他的心声,苏红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苏红袖放下车帘,不再去想楚逸庭,专心致志整理起了她一路上从各个店铺里搜罗来的新鲜玩意。 这个小小的花篮编制得好生精巧,里面还垫了一层厚厚的棉絮,苏红袖虽然已经变成了人,但一直用法力维持着人身对她来说还是太累了。 这个花篮大小和形状都正好,可以给她晚上现出原形的时候,当窝睡。 还有这个红色的襁褓,听卖给她的人说,好像是给人生下的婴孩保暖用的。 可是对苏红袖来说,这个襁褓的尺寸却正好适合变成狐狸时候的她,冬天的晚上,她可以蜷成一团缩在这个襁褓里睡觉,这个襁褓看起来真是好暖和,好精致,比九哥做给她的狐狸毛窝窝好看多了。 还有一大堆的小被子,小枕头,都是苏红袖买来预备着,给她自己现出原形的时候用的。 苏红袖这个摸摸,那个揉揉,正在高兴,人用的东西果然是好,比狐狸用的精致柔软千百倍,突然,车夫一声“吁——”勒停了马儿,马车停在了一处关卡,似乎要检查。 几个官兵上了马车,把车里的东西翻来覆去都检查了一遍,又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苏红袖的脸,这才满面通红,心口狂跳的去了。 苏红袖以为检查已经结束了,便掀开了车帘,打算催促车夫快点赶路。 可是掀开了车帘,苏红袖却彻底愣住了,本来还是空空荡荡,行人寥寥的关卡不知何时已经被层层的官兵围绕了起来,在官兵的正中央站在一名雍容华贵,气质冷艳的中年少妇。 少妇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裘衣,发髻梳得十分典雅,从她身上的穿戴,不凡的气质来看,她一定非富即贵。 少妇乍一见苏红袖,也是一愕,秋水般的黑眸迅速划过了一抹惊艳。她低下头,轻声叹了口气:“难怪。” 苏红袖迅速对少妇使出了读心术,若少妇心怀不轨,想要加害于她,她现在立刻就可以使出变身的法术逃脱。 苏红袖细细读了一遍少妇的心,松了口气,随即打消了用变身术的念头。 如非必要,她并不想让别人,尤其是那么多,成千上百的官兵都知道她不是人。 苏红袖虽然能用法术封住别人的嘴,但施法也是要消耗灵力的,苏红袖可不想为无关紧要的事情白白浪费自己太多的灵力,她还要聚集灵力修仙呢! 少妇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红袖美艳绝伦,颠倒众生的脸,她来时十分自信,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可当她看到了苏红袖的脸,当她低头时不经意瞥到了苏红袖腰上丞相府的令牌,她顿时一愕,迅速回想起,自己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这个美貌倾城的绝色女子。 这妩媚的眉眼,这纤细的腰身……对了,就是在去年苏丞相的寿宴上,眼前花容月貌的绝美女子不就是苏丞相的长女,苏红袖吗? 这么一想,孙夫人立即放低了姿态,身姿摇曳地往前跨了一步,柔声对苏红袖道:“小姐可是姓苏?可是苏丞相的女儿?民妇斗胆,请苏小姐去寒宅小叙,苏小姐就当可怜可怜民妇,救救民妇的儿子罢!” 少妇说罢,泪盈盈望了苏红袖一眼,竟然双腿一曲,眼看就要朝苏红袖拜下。 苏红袖并未制止,她只是有些厌烦,有些不自在,微微拧起了秀眉。 刚刚她飞快地对少妇施展了一番读心术,已经探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先前在烤鸭店遇到的大周第一风流公子,孙杰的娘。 苏红袖从心底厌恶孙杰,压根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但是看孙家的人这个阵仗,连兵部都惊动了,显然是不把她请回去,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的了。 28 再见孙杰 2 少妇美眸含泪,满面哀求地朝着苏红袖跪下,那凄楚卑微、痛不欲生的模样,旁边的士兵和将领没有不为之动容的。 苏红袖却毫无反应。 她非但毫无反应,反而一派淡漠,脸上的神情愈发冷凝。 “夫人既然找到了妾身,就应该知道,妾身先前在酒楼已经拒绝了令郎。夫人找了这么多人来围堵妾身,到底是想硬逼着妾身去见令郎,还是想把妾身强绑到令郎面前?” 苏红袖面无表情,冷冷冰冰道,那淡漠无情的嗓音仿佛在众人心底生生刮起了一阵冰冷的寒风,冻得人血液凝结,全身僵硬。 少妇睁大了美眸,眼中微微流露出些许的诧异,似乎不敢相信苏红袖竟然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苏红袖的身世,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说得好听些,是相府嫡女,丞相千金,说难听点,不过就是个死了嫡母,无人看顾,在府里被继母和妹妹压得抬不起头的。 听说前几日她的未婚夫刚刚上门同她退了亲。 在大周,被男人退亲的女子处境极为艰难,没有人会在乎男人是因为什么理由退了女方的亲,所有人都想当然把过错加诸在了女方身上。 京城内外,朝堂上下,关于苏丞相这个被退亲的嫡女,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人议论纷纷,大加嘲讽。 孙夫人本以为她亲自出面,卖苏红袖一个面子,对她态度好一点,苏红袖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定会对她感激涕零,心甘情愿同她一同回到孙府。 似这般有失妇德,被人未娶先休的女子,除了他们孙家,根本不会有人要! 当然,把苏红袖娶回去当正妻是万万不可的,但既然她的杰儿这么喜欢,纳回家去当个小妾却是无妨的。 没想到苏红袖竟然如此不识好歹,丝毫不给她台阶下,她都已经低声下气,甚至看在她是苏丞相长女的份上,不惜向她下跪了,苏红袖对她的态度却如此冰冷,丝毫也没有要答应她的意思。 孙夫人有些恼了,心道孙杰看上哪家的女子不行,偏偏看上这么个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 若苏红袖不是丞相的女儿,她早就命人上去狠狠扇她两巴掌了。 孙夫人虽然心中恼恨,面上的神情却丝毫不变,依然凄楚可怜,满面哀戚地哭求苏红袖道:“小姐,小姐您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我们孙家虽说是商贾人家,门第远不及苏家,但苏老爷好歹也和咱们是远亲,小姐,犬子自从回家之后就卧床不起,药食不进,大夫说,如果,如果他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撑不下去!小姐就当行行好,救犬子一命,民妇求小姐了!” 孙夫人说罢,嘤嘤呜呜拿帕子掩住了脸。 孙夫人虽然年近四十,却保养得极为得当,肤若凝脂,一张芙蓉春面白皙而又娇艳,乍一看,简直和二十岁刚出头的妙龄女子无异。 她这么一哭,苏红袖心里仍旧是一片冰凉,没有丝毫的触动,旁边的士兵和将领可都受不了了,自古以来,美人泪都是英雄冢。那些将官见孙夫人哭得如此伤心,纷纷凑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劝苏红袖。 “小姑娘,看你年纪轻轻,心肠怎么如此冷硬?孙家三代单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不去救他,不是让整个孙家后继无人吗?” “是啊,小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是跟孙夫人去一趟,又何妨?孙家的人又不会把你吃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表面上看是在劝苏红袖,实际无非是想给孙夫人留个好印象,将来升官发财也好多得孙家的提携。 另一方面,苏红袖容貌之美,声音之甜,实在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劝不劝得动她无所谓,若能得她多看自己一眼,若能听她多与自己讲一句话,真是宁可再上战场挨上十刀八刀,也甘之如饴,心甘情愿! 趁着劝说苏红袖,一众官兵就好象苍蝇似的,嗡嗡嗡把苏红袖团团围住。 若不是苏红袖身上有摄魂术护身,这些满面通红,心跳如擂的官兵恐怕早就化身为狼,朝她猛扑过来了。 苏红袖只觉厌烦,有其子必有其母,孙杰如此纨绔,一身的胭脂水粉味,她只要一靠近就觉得恶心。可他这个娘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儿子品行的低劣,居然还在脑子里想着,哼,这弃妇,还有脸跟我摆架子,我儿子愿意娶她,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不行,这般品行无端的弃妇决不能做我孙家的主母,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劝服杰儿,让他只把她纳进来做个小妾。 听听,这孙夫人莫不是疯了吧? 不要说是小妾,哪怕是正妻,哪怕是孙夫人把自己当家主母的位置让给了她,她苏红袖也不屑去多看那恶心腌臜的孙杰一眼。 什么玩意,一个在脂粉丛里打滚的纨绔,一个只知吃喝玩乐,风流快活的败家子,这孙夫人还真以为她的儿子是块香馍馍,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削尖了脑袋,上赶子要嫁进他们孙家不成? “你自己也说了,孙杰是你的犬子,又不是我的,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再说了,我又不是大夫,你把我请去有什么用?我可不会治病。” 苏红袖毫不留情,冷冷冰冰道,孙夫人等人听她这么说,皆是一愕,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似乎没有想到她小小年纪,心肠竟然如此冷硬,任凭别人跪拜哭求,好说歹说,丝毫不为之动容。 “你……”孙夫人急了,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她再也顾不得掩饰和伪装,不由伸出手来,全身颤抖得指住了苏红袖:“你别给脸不要脸!京城内外,有谁不知道,你不过就是林皓轩的一个弃妇!我们孙家要你,是你上辈子积来的福分,你以为除了我们孙家,还有谁会要你这样恬不知耻,冷面黑心的弃妇!” 苏红袖嫣然一笑,绝美的小脸散发出无穷的魅惑与勾引:“是吗?孙夫人真的觉得妾身会没人要吗?” 苏红袖说着,纤纤玉手轻轻朝围绕着自己的官兵招了招手,妖娆的水眸眼波一横,艳光四射地朝众人抛了一个媚眼儿:“你们说,孙夫人说得对吗?若我要嫁给你们其中一个,你们会不要我吗?” 一干将领本被苏红袖迷得神魂颠倒,三魂七魄至少都飞了一半儿,哪还有人会说半个不字?纷纷涨红了脸,齐齐点头,一同往前把苏红袖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会,不会,只要苏小姐愿意,本将愿意以正妻之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苏小姐过门!” “只要苏小姐点头,在下发誓,这辈子绝不另娶,一定一心一意,待苏小姐如珠如宝,不离不弃!” “若能得苏小姐为妻,那真是三生有幸,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就是要末将把家里的妻妾全都休了也无所谓!” 一大群五大三粗的将领们急吼吼,竹筒倒豆子一般拼了命凑到苏红袖面前冲她表白心意,就差没有拿刀子割破手,来个歃血为誓了。 孙夫人见这些她请来帮她的人被苏红袖三言两语就诓了过去,更可恨的是,他们一个个听说苏红袖有意下嫁,早已把她抛在了脑后,纷纷挤破了头,争先恐后,生怕自己落在了别人后头。 孙夫人气得要命,一张俏脸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紫,不一会儿,竟然黑得像锅底一样。 “苏红袖!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改明儿我亲自带人上相府提亲,你以为你爹还会留你!?他早就被你丢尽了老脸,巴不得早点把你嫁出去!” 孙夫人气急败坏,指着苏红袖尖声怒骂道。 苏红袖淡淡一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孙夫人,不屑一顾道:“孙夫人请自便,用不着把这事先来告诉我。不过,我今天也把话先撂这儿了。我苏红袖嫁猪嫁狗,嫁给我府里管家养来打鸣的公鸡,也不会嫁给你那个风流浪荡的儿子,我还想多活几年,可不想像你儿子一样,年纪轻轻就染上了一身怪病!” 苏红袖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孙杰的病,根本与她毫不相干,而是他自己风流浪荡,从别的女人身上过来的毛病! “你……你……” 孙夫人气得美眸充血,全身颤抖,一只手指着苏红袖,一副要冲上来和她拼命的样子。 然而恰在此时,她身旁停着的马车厚重的帷幔后面却传来了一声虚弱而又自嘲的笑声:“呵,娘,不要再求她了,听着,散开,放她走!” 听这声音,马车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孙杰。 29 再见孙杰 3 孙杰一声令下,原本团团围住苏红袖的将士立即四下散开,给苏红袖让出了一条路来。 这倒叫苏红袖有些愕然,她是妖,直觉敏锐,可以察觉到方圆三里所有的活物,可一直到孙杰出声之前,她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孙杰可不是妖,他是人,不可能隐藏自己的气息,那么,苏红袖感觉不到孙杰存在的原因就只有一个:孙杰确实病得很重,出气多,进气少,身体已经没有多少热气了。 听孙杰的声音,确实十分虚弱,似乎还掺杂着某种隐忍的痛楚。 孙杰说话时,抬手掀起了车帘的一角,苏红袖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没有束发,垂下的青丝遮挡住了大半的脸,青丝间隐约现出的面颊毫无血色,惨白如雪。 凭心而论,孙杰确实有风流的资本,他的相貌十分俊美,不同于楚逸庭的阳刚坚毅,这个孙杰看起来有几分阴柔,颇有些妖美。 当然,他的妖并不是像女人那样的妩媚妖娆。而是纯属于男人的,魅惑而又迷人的俊美,孙杰的眼角有些上挑,笑着看人时眼中含情脉脉,温柔无限,可他若是对谁板起了脸,那森冷的眉眼,那锐利的视线,登时会迸发出一股凛冽而又摄人的威严。 再加上他身材结实,总是喜欢微微敞开着衣襟,露出里面大片麦色的胸膛,真有几分狐族男子的魅惑妖美。 苏红袖瞥了孙杰一眼,看他的样子,他应该听见了她刚才说的那些话。 不过她并不打算收回那些话,既然孙杰也出现在了这里,就说明是他怂恿孙夫人来堵她的。 她明明已经拒绝他了,他却还不死心,纠缠不清,居然带了上千人来围堵她,真是冥顽不灵,不见棺材不落泪。 苏红袖看着躺在马车里的孙杰,秀眉微拧,绝美的小脸透出一股冰冷的疏离,声音淡漠地道:“孙公子也在这里,很好。妾身先前已经跟公子说过,不想和公子扯上任何关系。希望公子这次回去,不要再派人来找妾身了,否则下次再如此兴师动众,惊动了京城的守卫,恐怕不妥。” 苏红袖这话明显是在向孙杰施压了,京城内外,谁人不知,京城的守卫卫十二是苏丞相的人? 若真的惊动了卫十二,得知有人在他的地盘上和苏家的人过不去,就算孙杰富可敌国,也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孙杰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良久,方才声音沙哑,苦涩一笑。 “姑娘真的就这么讨厌在下?在下每次见到姑娘,姑娘都把在下贬得一文不值。” 孙杰一直都没有抬头,虽然他回了孙家,魂牵梦绕,睁眼闭眼都是苏红袖妖娆妩媚的绝美容颜。 他在害怕。 孙杰心中钝痛,自嘲不已,这话说出去恐怕没有任何人会相信,想他孙杰,十二岁丧父,十五岁的时候就一个人挑起了整个孙家,这些年四处经商,见到过恐怖骇人的场景不计其数,什么苗疆巫术啦,什么干旱灾荒,尸横遍野,饥民易子而食。甚至好几次,大周和大梁开战,孙杰都亲冒矢石,冒着被流箭射中的危险穿梭在兵戎利刃中,为大周的军队运送军粮。 孙家本来已经快倒了,硬是被当年只有十五岁的孙杰用单薄的双肩一力挑起。 若是在今天之前,有人告诉孙杰,他有朝一日会打从骨子里惧怕某人,怕得连抬起头看她一眼都做不到,孙杰一定会哈哈大笑,告诉那人他孙杰男人大丈夫,铮铮铁骨,顶天立地,无所畏惧。 可自从遇到了苏红袖,孙杰真的怕了,他怕看到苏红袖的脸,怕她脸上的表情还是如当日在烤鸭店里一般,满满都是厌恶和鄙夷。 他怕听到她的声音,怕她一口回绝他,刚才在马车里,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胆战心惊,惶恐不安。 现在,他又一次被拒绝了,那撕裂般的痛楚再一次蔓延上了他的心口,疼得他喉咙口直泛血腥,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像被人踩在脚下,狠狠碾碎。 “我确实很讨厌你,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你,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你就当行行好,从今往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苏红袖冷冷冰冰抛下这么一句,连看都没有多看孙杰一眼,便放下了马车厚重的门帘,吩咐车夫道:“走,去城西的苏府。” 车夫扬起马鞭,“啪”的一声抽在了马背上,跟着便是“轰”的一声巨响,马车急行,扬起了漫天的尘土,遮天蔽日,呛得关卡上每一个人都咳嗽不已。 孙夫人更加忿恨,猛地一把掀开了车帘,对着坐在马车里面,纹丝不动的孙杰就是一通抱怨:“杰儿,我看还是算了,这苏红袖美则美亦,心肠却忒过歹毒,你就算真把她娶回家来,她也未必会跟你好好过日子,还是听娘的,改明娘帮你把表姨家的几个妹妹纳进门来,你那几个妹妹虽说容貌比不上她,性格和才情却都是万中无一,无可挑剔……” 孙夫人气得要命,抓住孙杰劈头盖脸老大一通抱怨。等到她好不容易把话说完,抬头一看,她那张俏丽的小脸刷的一下变得煞白,多情的美目也瞬间盈满了泪水。 “杰儿?杰儿……?你不要吓唬娘,你醒醒,醒醒啊,杰儿……” 孙杰依旧坐着,看似在安安静静聆听孙夫人的教诲,眼睛却不知何时已经闭上。 他虽然晕了过去,双手却一直紧紧握着,如同爪子一般死死佝偻着,孙夫人看得分明,孙杰一直抓在手不肯放开的,正是她在他第一次出门行商时交给他,要他送给她未来儿媳的聘礼。 那是一对一大一小,成双成对的两个碧玉镯子。孙杰一直把它们抓在手里,显然是想找机会送给苏红袖。 孙夫人一时心中大恸,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再也顾不得什么喜欢或是讨厌,立即吩咐车夫快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追上苏红袖。 30 美人倾国 苏红袖坐在马车里,本想闭目养神,稍事歇息,可她不一会儿就感觉到,后面有一辆马车在紧紧跟着她。 用不着往后看,苏红袖都知道,那人一定是孙杰。 这个孙杰,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赶都赶不跑。 难怪狐九哥曾经再三提醒她,将来到人间修炼一定不要忘了换一下容貌,不然只怕会惹来无穷无尽的追逐和觊觎。 狐九哥说的话还真是一句没错,可惜苏红袖初来人间,心里满满都是好奇和兴奋,早就把狐九哥的警告抛在了脑后。 现在,她就算想换掉容貌也迟了,已经有太多人看到过她的真颜了。 苏红袖无奈地叹了口气,掀开车帘,对车夫道:“算了,先不去苏府,在前面的岔道往右转,咱们出城。” 算一算时间,苏红袖也在外面逛了快三天了,卫十二应该已经把京城郊外的别院打点好了。 “好嘞,姑娘坐好,莫要颠着!” 车夫大声应道,放开嗓门“驾”了一声,拔转马头去往了同苏府相反的一条官道。 马蹄的的,尘沙飞扬,不一会儿,苏红袖就再也感觉不到后面有人追着她了。 那个姓孙的这一回应该是找不到她了,苏红袖想。她在丞相府里本来就形同透明,从来没有人理会她,自然不会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除了苏红梅,没有人知道卫十二把京城郊外的别院送给了她。 苏红梅那么好面子,是绝对不会把卫十二不顾她反对,送掉她亲手布置的婚房这种事宣扬出去的。 “小姐,小姐,你在不在里面,小姐……?” 马车刚刚停下,苏红袖还未来得及下车,远远的,就听到一个焦急柔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呼唤自己。 是秀儿,小丫头一连三天都没有见着苏红袖,急得到处打听,还真给她打听到了,苏红袖以后不会再回府了,卫十二已经把她接了出去,从今往后,苏红袖都只会住在卫十二的别院。 秀儿立即收拾了东西追了过来,可,任凭她在门口怎么呼唤,用尽了力气去拍门,大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秀儿担心坏了,急得眼泪直掉声音发颤。 如果说偌大的丞相府,还有那么一两个人是真心对苏红袖好,那,小丫鬟秀儿绝对是其中之一。 秀儿原本不是苏府的丫鬟,而是路上要饭的一个小乞丐,苏红袖的娘收留了她,从那以后,她就把苏红袖当成了自己的天,她的命,她的一切。 苏红袖要她往东,她绝不会往西,苏红袖要她跳崖,她绝不会去跳河。 隔了老远,苏红袖就听到了秀儿心里慌乱而又揪心的焦虑,小姐到底去了哪儿,她不会出了什么事吧?都是秀儿不好,不该离开小姐这么久,若是这次还能找回小姐,秀儿绝不去见小刘子了,一定永生永世跟在小姐身边,形影相随,寸步不离。 小刘子是苏府的厨子,勉强也算半个对苏红袖好的人,平日里时常会从厨房偷些燕窝鸡汤来送给苏红袖。 只不过,他这么做并不是想讨好苏红袖,而是因为不忍心看到他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秀儿一直愁眉不展,面带凄容。 当初苏红袖的娘救下秀儿之后,曾经将秀儿寄养在刘家五年。 听到了秀儿的心声,苏红袖心头不由涌上了一阵温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毫无保留的关心她,思念她。 楚逸庭虽然也曾关心过苏红袖,然而他的心思始终太过复杂,远不及秀儿真挚单纯。 “别再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好了,秀儿,是我不对,以后我若是再出门,一定会事先通知你一声。” 苏红袖下了马车,在脸上缓缓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 那笑便如芙蓉花开,云破月出,一时间,车夫,秀儿,路过打柴的樵夫,所有人都愣住了。 金红色的霞光下,女子冰肌雪肤,吹弹得破,唇未点朱,却似新发的樱桃一般红润娇艳。 她的穿着十分简单朴素,脸上没有擦任何的脂粉,头发上,身上也没有佩戴任何的金银首饰。 只有一头乌黑的青丝在轻轻的迎风摇摆,在金色的霞光中往外荡漾出一圈又一圈勾魂夺魄的璀璨艳光。 随着她抿唇一笑,眼神由原先的冰冷淡漠变得妩媚妖娆,那一瞬间,天地仿佛都变换了颜色,春色虽美,也比不上佳人盈盈一笑,暮色虽浓,却远不及美人腮边一抹绯红。 一时间,呼吸声,心跳声,就连沙沙的风声也一并归于寂静,仿佛连上天都惊艳于如此出尘脱俗的绝美笑靥,不忍心发出任何声音来破坏这美好得如同幻境一般的画面。 这美惊心动魄,颠倒众生,任何人都无法忽视,这美艳绝伦的尤物生来就为了摘取男人的心,不管那个男人是老,是少,是寡情,是无情,只要他是个男人,就一定逃不开,避不掉。 卫十二出府之时,恰恰与面带微笑,眼神温柔的苏红袖打了个照面。 他本来只是匆匆一瞥,立即就想收回自己的视线。 可那一眼之后,他发现,他的视线就像被什么东西牢牢粘住了一样,一瞬不瞬停留在苏红袖璀璨光华的绝美笑靥,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逼迫自己,甚至把腰间的佩剑抽出半截,使劲划破了自己的手掌,他就是无法转移自己的视线,无法不从内心最深处,全身心陶醉于苏红袖倾城倾国的惊世美貌。 原来这世上真有一种美,让人心甘情愿为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尽天下诸侯,不惜千里疾驰只为一筐荔枝…… 若能得此佳人,日日夜夜陪伴在自己身边,什么江山,什么天下,就是要抛却这一身的荣华富贵,抛弃自己的身家性命,颠倒乾坤,倾尽天下,也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卫十二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红袖,冰冷的黑眸生平第一次闪过掩饰不住的惊艳与心悸。 三天不见,不过是短短三天而已,苏红袖看起来居然又是和三天之前天差地别,再一次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三天前的苏红袖,虽然也堪称绝色,但也不过是与大周后宫中的绝顶美人不相上下,难分伯仲。 卫十二尚能无视,毕竟他深得周帝信任,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再怎么貌美的女人,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好看了。 可哪里知道,他的这个旧主,这个明明以前不过是中人之姿的苏红袖,三天前是美艳绝伦,三天后竟然成了颠倒众生。 看着这样的苏红袖,很难不让人去猜想,再过三天,再三个月,甚至三年,她会变成什么样? 一定是天香国色,沉鱼落雁,勾魂夺魄,魅惑苍生。 有哪个男人能够抵挡这般出尘脱俗的惊世美貌?有哪个男人看了这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璀璨艳光,每往前行走一步,身上勾人魂魄的媚香便直往人头顶冲的绝色尤物,会不为之心动,不想把这千年难得一见,误入凡尘,人世间根本不应该存在的美人牢牢绑在自己身边,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永不分离? 纵使卫十二天性凉薄,绝情寡义,但他也不过是个男人,并不是神仙。 卫十二双拳紧握,手里仍然牢牢抓着之前用来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刀刃,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顺着他的掌心,他骨骼分明的手指滑落到了地面,而他本人却似毫无察觉,仍旧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看着苏红袖。 不光是卫十二,跟在他身后十几名将士也同样是面露惊艳,神情恍惚。 这是谁家女子,怎会生得……生得如此美艳妖娆,倾国倾城? 她根本不像是个人。 人怎会有如此晶莹剔透,在霞光的笼罩下,竟似往外辐射出万道金光的皮肤? 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妩媚妖娆,氤氲多情,只不过无意间往他们的方向扫了一眼,竟似嗖嗖往众人心里射去了千万道的利箭。 直将人刺得心神分裂,魂飞魄散,灵魂最深处从此永远深深烙印下了这道美艳绝伦的倾城丽影。 人不应该如此,不应该如此…… 这女子,绝对是祸国殃民,倾尽天下的妖精! 31 卫十二心动 1 不光卫十二看得呆了,他身后的青玉眼中同样也染上了惊艳的神色。 青玉简直不敢相信,短短三天不见,苏红袖竟似脱胎换骨,美艳程度与三天前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说三天前的苏红袖还只是一个美艳妖娆的凡人,三天后的她,简直成了一个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妖精。 连同为女子的青玉都看得心口狂跳,错不开眼,身为男子的卫十二又如何能抵挡这魅惑无边的美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玉终于惊醒了过来,急忙去看身边的卫十二,却只见卫十二黑眸深邃,目不转睛,用一种前所未见专注认真的眼神看着苏红袖。 青玉顿时心中刺痛,她伴随在卫十二身边那么多年,何曾见过卫十二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某个女子? 虽然卫十二很早就和苏红梅定了亲,但青玉知道,卫十二对苏红梅其实根本谈不上喜欢,不过是借着苏红梅打通关系,稳固自己在朝堂和兵部的地位。 青玉从不曾嫉妒过苏红梅,因为她知道,如卫十二这般鹰视狼顾,野心勃勃的男人,一生都不会为某个女子动心,他锐利的眼眸里永远都只会燃烧着对权力和地位旺盛的渴求。 青玉一直觉得,只要自己再继续伴随着卫十二,只要自己一直无微不至,温柔体贴的照顾卫十二,就算卫十二不能娶她做正妻,总有一天也会被她感动,把她收在身边。 可自从见到苏红袖,青玉心里的想法变了。 原来卫十二并非铁石心肠,永远都不会对某个女子动心,只不过,那个女子永远不可能是她罢了。 “卫将军……” 青玉实在忍受不了心中刀割火燎般的刺痛,不由开口,喊了一声卫十二。 卫十二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青玉在喊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红袖。 小丫鬟秀儿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看看卫十二,再看看自己身边的苏红袖,眼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侧过身子,悄悄挡住了苏红袖。 当年卫十二离开苏红袖,秀儿也在一旁,卫十二的冷酷与绝情,秀儿全都看在了眼里。 如今小姐变得漂亮了,卫十二看小姐的眼神都变了,哼,不管小姐将来会和谁在一起,她秀儿都没立场,更没资格去反对,但唯独卫十二,这个狼心狗肺,铁石心肠的卫十二,她决不允许他再来伤害她的小姐。 “卫将军!时候不早了,您昨天不是约了李老将军,今晚会去拜访他的么?” 青玉心中烦躁,声音不由拔高了几分,震得一旁的树叶都在兮兮索索抖动,卫十二身后的十几名副将纷纷回神,视线齐刷刷投向了仍旧沉默不语,眼中的神情氤氲不明的卫十二。 见了卫十二脸上的表情,众将皆是一怔,眼神之中满满都是惊讶与不可思议。 众所周知,卫十二一向严于律己,除了和他从小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苏红梅,从未曾多看过哪个女人一眼,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可如今他怎么…… “你们先走,我还有事。青玉,去告诉李将军一声,就说我今晚有事,不能到府,改日会再去拜访。” 卫十二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又喑哑,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片刻没有离开苏红袖。 “可是,主子,您今天去找李将军是有很重要的事!” 青玉不甘心,依旧不依不挠,她心里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卫十二留下来,根本不是有什么别的事,而是为了和苏红袖在一起。 “青玉,什么时候我说的话,用得着你来反驳?”卫十二终于回头,目光阴烈,神情冷峻地望向了青玉。 青玉一直把卫十二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她的天,她的一切,可对卫十二来说,他当初之所以会留下青玉,无非是看中她对自己忠心耿耿,言听计从。 青玉把卫十二当成了自己的命,卫十二却只把她当成了自己养的一条狗。 狗可以宠,可以哄,但若老是不听话,就没有继续饲养的必要了。 青玉何尝不知,卫十二从来没有把自己看得过重? 在卫十二眼里,苏红梅,苏丞相,整个苏府,包括她青玉,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让他踩着往上爬的垫脚石而已。 “对不起,卫将军。青玉逾矩了。” 青玉面色一变,心中顿时一阵绞痛,她满心不甘,充满嫉妒地瞪向苏红袖,然而当青玉的视线触及苏红袖那美艳绝伦的侧脸,当青玉看到,苏红袖半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朝她投来嘲弄的一眼,纵使不甘,青玉心中还是满满涌动起了自惭形秽的卑微和疼痛。 是啊,这女子如此美艳,如此娇媚,就连同为女子的她,看了都抑制不住要心动,卫十二的心就算再怎么硬,他始终也是个男人。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卫十二身经数百战,败绩寥寥,早已是名副其实的英雄,可惜青玉和苏红梅都算不得美女,忍来妒去,原来她们两根本都不是卫十二的美人关。 青玉终于退下,只是一张小脸因为妒恨变得煞白,双手也在袖中紧紧握成了拳。 苏红袖不屑一顾地瞥了一眼青玉。世间自古有情痴,太过喜欢一个人从来都算不上一种错,只不过像青玉这样的,爱一个人爱到连自尊自我都放弃,苏红袖实在没办法认同,她每多看青玉一眼,每多听一句青玉心里的想法,内心便克制不止涌起了满满的厌恶和鄙夷。 这女人,实在是犯贱,明知道卫十二心里没她,还是死缠烂打地粘上去,甚至都不惜给卫十二为奴为婢,只为有朝一日能爬上卫十二的床,能嫁给卫十二做妾。 人必先自辱,然后人才能辱之,像青玉这般自甘下贱,毫无尊严,也难怪卫十二对她不屑一顾,从头到尾都只把她当作自己养的一条狗。 苏红袖本来不打算和卫十二打招呼的,她只打算把东西搬进去,让小丫鬟秀儿去问卫十二要来房契便了。 可偏偏这里有一个更讨厌的青玉。明明她什么事情都没做,连看也没多看卫十二一眼,这女人不知是疯了还是傻了,居然心里满满都是对她的嫉妒和痛恨。 苏红袖秀眉微拧,忽而冲卫十二嫣然一笑,那笑,真如万树芳菲,朝阳初升,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被这璀璨明艳的笑容点亮。 “卫将军既然还没走,能否帮小女子搬一下马车里的东西?东西太多,我和秀儿两名弱女子,实在搬不了那么多。” 随着苏红袖灿然一笑,青玉敏锐地注意到,卫十二挺拔硬朗的身躯不易觉察,微微颤了颤。 32 卫十二心动 2 苏红袖掀开了车帘,和秀儿一人抱了几样轻便的物件,便不再动手,而是一人站在马车的一边,用同样不带任何感情,甚至微微有些冰寒的眼神看着卫十二。 卫十二不言不语,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苏红袖的脸,渐渐的,他眼中的神情由氤氲转为深邃,再由深邃化为一片暗无止境,深不见底的黑潭。 卫十二开口之时,脸上早已不见一丝对苏红袖的情动与心悸。 “苏小姐是不是记错了?卫某已经不再是苏小姐的下人,没有必要再听小姐的话,为小姐做任何事。” 苏红袖挑了挑眉,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是了,三天前她曾经对卫十二说过同样的话。那个时候她才刚刚化身为人,心里满满都是对卫十二的鄙夷和厌恶。 苏红袖抿唇一笑,并未去反驳卫十二,只顺着他的话道:“说的也是,唉,秀儿,你说为什么这同样一条狗,我养的时候,只会做事不会叫,换了我妹妹去养,就变得只会叫不会做事了?” “那还用说,有什么样的主子,自然就养出什么样的狗。” 秀儿盈盈一笑,跟着苏红袖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卫十二不来帮她们,车夫却是殷勤得很,一看到她们下了马车,就红着脸,自发自愿帮她们把车上最重的几样东西扛在了肩上。 “小姐,没关系,他不帮你,俺来。” 车夫呐呐地道,自从苏红袖下了马车,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脸。车夫现在真是恨死自己了,刚才她上车的时候,怎么没看她一眼,如此美艳,如此绝色的女子,他这辈子恐怕也就有机会看这么一眼了。 不光是车夫,路过打柴的,打猎的,只要是个男人,在匆匆瞥了苏红袖一眼后,纷纷面色爆红,身不由己地凑了过来。 卫十二这座别院坐落在京城的郊外,应该杳无人烟的,可苏红袖往这大门口一站,不一会儿,别院门外竟然聚集了十多个青年的壮汉。 简直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姐,不打紧,你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俺来帮你搬。” “是啊,小姐,您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哪里搬得了那么重的物件?还是让我来帮你吧,万一一不小心蹭破了小姐的手,那可如何是好?” 随着砍柴人的这一句提点,一时间,围观的众人齐刷刷将视线投注到了苏红袖粉白娇嫩的小手。 这手可真美啊,白皙柔软,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隐隐泛着珍珠般莹润亮泽的光。 若能被这样娇软白皙的小手摸上一摸,不要说是帮人搬点东西,就是让他们做牛做马,帮人做苦役都心甘情愿。 苏红袖被人团团围住,每个人的心声都清清楚楚传达到了她的脑海里。 这些乡野村夫虽然说话和举动都十分粗鲁,品性却都十分纯良,除了想帮她搬东西,趁机多看她几眼,心里并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歪念。 苏红袖向来是别人对她好,她也就对别人和颜悦色的,当下勾起唇角,冲围绕着自己的人群盈盈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谢谢大家了。” 随着美人这么倾城一笑,众人顿时一个个头晕目眩,心口狂跳,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重叠了三四道影子。 “大家伙儿,跟我来吧。” 小丫鬟秀儿首当其冲,引着众人进了别院,剩下苏红袖一个人在后面,与卫十二四目相对,两两相望,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苏红袖是在等卫十二给她房契。 卫十二神情阴鸷,眼神尖锐,犹如千万把利刃,一刀一刀割在苏红袖身上,苏红袖隔开他足有二三十步的距离,却仍然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凛冽寒气。 就在刚才,苏红袖把他说成是狗的那一瞬间,卫十二身上的煞气瞬间高涨,周身迅速萦绕上了一股冰冻三尺的骇人戾气。 苏红袖面不改色,仿佛浑然没有觉察到卫十二身上迸发出的杀意与酷寒,依旧是浅笑盈盈地看着他道:“卫将军,今天是第三天了,你该把房契给我了。” 二人一个阴沉,一个冰冷,一时间别院外的氛围竟至剑拔弩张,寒气森然。 连树上的鸟儿都被从两人身上散发出的惊人寒意骇到,再也不敢吱吱喳喳,纷纷扑扇着翅膀远远飞开。 不知过了多久,卫十二眼中的森然戾气渐渐褪去,凉薄的唇角缓缓上扬,形成了一抹笑。 连平日里见惯了妖魔鬼怪,一辈子都在和各色厉鬼打交道的苏红袖,也微微一怔,她活了五百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脸上露出过如此阴沉冷酷的笑。 卫十二看着苏红袖淡漠无情的小脸,眸底的神色阴晴不定,半晌,收了笑意,缓缓开口:“你说的没错。不管我卫十二今时今日,身份地位变得和从前有多么不同,在别人眼里,我依旧是你们苏府养的一条狗。苏红袖,我没有你命好,一生下来就高高在上,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只是一个包衣奴,只是一条狗。但,你给我记着,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决不允许自己下半辈子都做别人的一条狗!” 眸色一沉,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苏红袖看着卫十二,依旧冰冷淡漠地开口:“卫将军想得太多了,红袖只是在说从前养的那只狗小白,自从跟了我妹妹苏红梅,叫声大多了,可打猎看门的本领却全都忘光了。” “卫将军何必那么激动?红袖又没有在说你,小白虽然只是条狗,虽然被我妹妹养去了,可是若是我唤它,它还是一样会立即回到我身边来。不像某些人,就算你割自己的肉去养他,一样还是养不熟!” 苏红袖眸色冰冷地看着卫十二,当她提到,自己曾经割肉来救卫十二,卫十二眼眸一黯,当中的阴鸷和锐利顿时消去了不少,周身的戾气也在一瞬间变淡了。 褪去先前的暴怒,卫十二的眼神渐渐变得幽深而又难测,他不再说话,而是目不转睛,继续一瞬不瞬地望住了苏红袖。 苏红袖内心冷笑,鄙夷不已。 可笑,背叛就是背叛,哪还有那么多的理由? 他卫十二不甘心做包衣奴,挖空心思往上爬,难道她苏红袖就活该当他的垫脚石,为他劳心劳力,割肉放血都不能有一句话的抱怨?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有资格来指责她苏红袖,唯独卫十二,他连一丁点立场,一丁点资格都没有。 就连他的命,也还是她苏红袖救回来的! 33 修习媚术,勾引楚逸庭 1(小修) 苏红袖不再理会卫十二,上车把苏夫人的灵位抱了下来。 虽说那并不是她的亲娘,但不知是否因为她占据了苏红袖的身体,每每午夜梦回,都会看到这个慈爱温柔的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摸着她的头发,浅笑盈盈地唤她袖儿。 这个可怜的女子,生前被她那个出尔反尔,见色忘义的丞相爹骗了,倾尽家财帮苏福打通京城各处的关系,硬是用一己之力扶助着苏福登上了丞相的位置,没想到苏福才刚刚当上丞相,就接二连三娶了十几名朝中要员的女儿,把先前对她的山盟海誓忘了个精光。 好不容易,苏夫人把苏福带给她的伤害稍稍忘却,全心全意,倾尽心力的栽培和抚养卫十二,希望卫十二将来可以好好保护、照顾她的女儿,没想到却又养出了一头白眼狼,她才刚刚咽气,下葬还没多久,卫十二就背叛了她的女儿,跟着家世背景更为雄厚,更能带给他光辉灿烂前途的苏红梅走了。 苏夫人黯然惨淡的一生,全都是被这些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男人害的。 不光苏夫人,先前那个温柔懦弱苏红袖又何尝不是如此? 若不是接连被卫十二,林皓轩抛弃,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苏红袖根本不会自杀。 死者已矣,既然她现在已经代替苏红袖,注定要走完她接下来的人生,她绝不允许让自己像先前的苏红袖一样,任这些狼心狗肺的男人肆意践踏! 卫十二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苏红袖,那妖娆的柳眉,那凉薄的眼眸,那张既熟悉却又陌生的美艳小脸,他每多看一眼,便觉得自己心中一阵钝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卫十二不明白,他并不是今天才认识苏红袖,他已经待在苏红袖身边太久,久到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苏红袖毫无感觉,不管苏红袖是死是活,是跪在他脚边苦苦哀求还是从此与他势不两立,他都不会有一丁点的触动。 可,自从他几天前在丞相府再一次见到苏红袖,当他看到,苏红袖真的用厌恶鄙夷,完全像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他却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 卫十二有片刻的恍惚,他剑眉微拧,漆黑的眼眸慢慢变得氤氲模糊,曾经的美好又再一度浮现在他面前,然而他却十分迷茫的发现,他分不清这美好是梦境还是现实。 在他的记忆最深处,他隐约看到一个娇小柔弱的身影如同影子一般跟在他身后。 那身影有时俏皮,有时羞怯,有时欢喜,有时哀伤。 卫十二天性凉薄,在他的一生中,他从未让任何人停驻在他心头。 不管是苏红梅,青玉,还是曾经的苏红袖。 可,就在刚才,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红袖脸上那抹凉薄笑意的时候,他却惊讶的发现,那影子又再一次浮现在了他面前。 它如同变成了一样活物,娉婷婀娜,摇曳生姿,渐渐地重叠在了抱着灵牌的苏红袖身上,和她化为了同一个人。 卫十二黑眸深邃,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红袖。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一段莫名其妙,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但,有一点他却记得很清楚,那就是,那个影子绝不可能是苏红袖。 不像,她们的相貌,背影,声音全都不一样。 卫十二自嘲一笑,他这是疯了不成,那并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幻影。 这十几年来,他不知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才成就了今天的权力和地位,他绝不可能仅仅因为一个影子就动摇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把你,还有苏夫人的恩情一并归还。” 卫十二声音低沉地道,他的眼神已经恢复清明,周身也不复方才的凛冽酷寒。 “不必了,咱们从此路归路,桥归桥,红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还要再与将军相见了。” 苏红袖轻描淡写道,她在说这话时,满面不屑,一眼也未曾往卫十二的方向瞥一下。 卫十二皱了皱眉,他发现苏红袖确实很有挑起他怒火的潜质,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未曾发怒,起码是未曾当着别人的面发过怒,可,他每多和苏红袖待一会儿,他的心中便是怒火翻搅,一时似针扎一时似火燎,随时随地都有爆发的可能。 因为苏红袖轻描淡写的语气,因为她毫不在乎的态度,或许,还因为她妩媚妖娆的大眼儿中,再也没有了他卫十二的影子。 “见与不见由不得你。来人,给我守在门口,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放任何人进去,还有,她要是出门,你们就跟着她,把她的行踪通报于我。” 卫十二轻描淡写地道,丢下这句话便翻身上了马背,没有人注意到他唇角一直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那笑别有意味,仿佛在期待着什么,等待着什么。 果然,苏红袖勃然大怒,在卫十二身后恨恨地道:“卫十二!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明明是你亲口说的,会把这间别院送给我!” 终于,也轮到她被他恼到,也轮到她心气不顺,发一次怒了。 卫十二脸上的笑意加深,他身边的副将护卫无一不是面露诧异,侧过头来盯住了他。 这还是第一次,卫将军笑得这般畅快,笑声中欢愉无限。眯起的黑眸里,满满都是快乐与开怀。 “我是说了会把这间别院送给你,不过,你是不是不知道?这方圆百里都是我的领地,我喜欢把人安插在哪儿,就把人安插在哪儿。有本事,你去启禀圣上,让他把这块地收回去。” “你……好,卫十二,你等着瞧!” 不就是让周帝收回卫十二的领地吗?这有何难?若真的给她见到了大周的皇帝,她稍微对他使出点媚术,不信他不对她言听计从,俯首帖耳! 想起狐九哥曾经说过,人世间根本没有男人能抵挡狐族颠倒众生的媚术,苏红袖心里不禁有些奇怪。 真的是这样吗?可是,卫十二,包括那个讨厌的楚逸庭,仿佛从不受她媚术的影响。 若他们真的中了她的媚术,应该对她俯首帖耳,言听计从的,可,现在这个样子,她一点儿也看不出他们之中有谁为她神魂颠倒了。 楚逸庭连碗面都不肯让给她,还有这个讨厌的卫十二,根本一点都不听她的话,送她房子还附带了几十根木桩,一个个凶神恶煞地矗在她门口,以后还有没有人敢再上门了? 难道真像狐九哥所说,狐族刚刚附身人体的时候,媚术会稍稍减弱,若不勤加修炼,媚术就会慢慢消失? 这可如何是好?她可是答应了这身体的原主,会为她报仇的,若连唯一依仗的媚术都消失了,那她可就只能等着血咒发作,天打五雷轰,神魂俱灭了。 苏红袖心中愈发忐忑,稍稍有些不安,见她突然不再说话,卫十二回过头去,黑眸深邃地望住了她。 她可真美,不管是生气,是笑,是沉默,哪怕只是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地看着别人,都是惊人的美,有意无意往外散发着常人根本难以抵挡的魅惑和勾引。 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危机四伏的荒山野岭,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不管她去哪里,都必须得有人跟着。 “走,咱们回京!” 不知过了多久,卫十二终于收回了视线,一声令下,带着他的上百名部下绝尘而去。 苏红袖根本不知道卫十二是什么时候走的,她满脑子都在想着,难道她的媚术真的失效了? 她自从化身为人以来,还从未曾有过烦恼。 虽然时不时总有些讨厌的人在她面前晃,例如那个曾经背叛她,现在又假惺惺要归还她恩情的卫十二,又或者那个趾高气扬,成日里打扮得像花孔雀一样的苏红梅,但,这些都是这具身体原主的感情,只要苏红袖看不到这些人,她根本连一次都不会去想起他们。 可这会子,她真正有了属于自己的烦恼。 34 修习媚术,勾引楚逸庭 2 苏红袖初初为人,根本不知道人和人之间天差地别,有荣华富贵如楚逸庭,就有生而为奴的卫十二。 当然,更有一些人她从来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 卫十二走后没多久,就有一个云游高僧上门,说是要化缘,苏红袖见高僧一脸淡然,连正眼儿也没往她瞧一下,心中不由疑惑又起,趁着给高僧银两,笑盈盈地冲对方抛了一个媚眼儿。 苏红袖本以为高僧会脸红,最起码也会多看她几眼,可没成想,这个剃着光头,身上穿着一件稀奇古怪黄色衣服的男人拿完银两,和她道了声谢,转头就走了,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不应该啊,明明她中午搬进来的时候,身边还围着好大一群人,一个个都殷勤万分,满脸通红的帮着她搬东西呢。 怎么才半天,她的媚术就消失得几乎快没有了呢? 苏红袖心中更加疑惑,又找到卫十二留在她门口的那些侍卫,一个个冲他们笑盈盈地抛了好多媚眼儿。 可,那些侍卫一个个都像木头似的,不要说脸红心跳了,简直是目不斜视,一眼也没往她脸上多瞥过。 苏红袖哪里知道卫十二留给她的都是他亲手训练了五年以上的死士?这些人早就被每天刀口舔血的日子磨练得没了半点感情,就算是他们的骨肉至亲死在他们眼前,他们也未必会多看一眼,再美的美人站在他们跟前,他们也绝不会往她脸上多瞄一眼。 当然,除却苏红袖一连两次都遇到特殊人物的缘故,自从化身为人,她的媚术也确实退化了不少。 狐是狐,人是人,狐的媚术用在人的身上,本来就需要一个磨合适应的过程。 苏红袖这下真着急了,她本来打算搬出丞相府,就直接去找林皓轩,林皓轩当初怎么对她,她便来个依样画葫芦,把当初所受的一切都还给他。 林皓轩对她始乱终弃,另结新欢,她便用狐族的媚术把林皓轩勾引过来,同样也悔他一次婚,给他戴一顶绿帽子。 这可是苏红袖能想到报复林皓轩最好的办法了。原主逼她立下血咒,定要让林皓轩生不如死,悔恨终身,苏红袖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比这个法子更好了。 可,现在惨了,怎么这些男人见到她一个一个都没半点反应了? 她的媚术不会消失得那么快吧?就这么半天就没了? 苏红袖愁眉苦脸,煞白了整张小脸满屋子转悠,一会儿到前院冲看门的人笑笑,一会儿到后院,找到厨子,一句话也不说,光盯着别人看。 这满屋子不管扫地还是看门的都是卫十二手下的死士,自然都不会对她的媚术起半点反应。 没过多久,苏红袖就彻底绝望了,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卧房里,任凭秀儿怎么喊都不肯出来了。 她是在卧房里打坐,希望把自己丢失了的媚术重新修炼回来。 秀儿哪里知道苏红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当苏红袖今日行为失常,情绪失落是为了另一件事。 另一件,在京城内外传得沸沸扬扬,很可能已经被苏红袖听说的事。 “小姐,小姐?” 小丫鬟秀儿捧着晚膳,小心翼翼地敲着房门,试图劝说苏红袖,让她不要为这件事情郁结。 “小姐,你不要再生气了。林皓轩有什么好?无论是人品还是相貌,他都远不及上次小姐见过的那个梁国六王爷。小姐,依秀儿看,那个梁国王爷好像对小姐有意思……” 秀儿压低了声音道,今天京城内外到处都在传,林皓轩亲自面上求得了圣旨,要十里红妆,以王妃之礼风光盛大地迎梁红姝入府。 秀儿以为苏红袖对林皓轩余情未了,从外面听说了这些,所以才闷闷不乐,一整天都面色极差。 “行了,秀儿,我不是在为林皓轩的事生气,别瞎猜了。” 苏红袖打断了秀儿,她对林皓轩要娶什么人,要把亲事办得怎么盛大毫无兴趣。 她唯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刚才那一番打坐,她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媚术有多大的退步,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刚才对那么多人使出媚术,都不起作用了? 还是说这媚术只对心志不坚的人起作用,对卫十二,楚逸庭这般心志坚定,轻易难以撼动的,就很难起作用? 正在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小丫鬟秀儿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番苏红袖的脸色,见她确实并没有多难过,方才大舒了口气,放柔了声音道。 “小姐能想开就好了。秀儿觉得,那个梁国六王爷真的挺好的,秀儿听人说,他在梁国,从来都不近女色,他的父皇不知送给了他多少女人,他从来都不看她们一眼,他们都说他铁石心肠,无心无情呢,可秀儿看到,他上次见小姐的时候,脸全都红了,他一定是对小姐动了心,也难怪,小姐如今变得这么漂亮,就连秀儿见了,心里都怦怦跳得停都停不下来……” 听到秀儿提到楚逸庭,苏红袖心中一动,如拨云雾见青天。 是啊,楚逸庭对女人这么排斥,这么憎恶和淑妃长得像的她,若她能把媚术修炼到连楚逸庭都对她动心,拿下林皓轩,一定十拿九稳,不在话下。 35 修习媚术,勾引楚逸庭 3 当天晚上,苏红袖一番倒腾,弄了一大堆面粉,艾草汁,甚至墨水涂在脸上。 她虽然并没有接受楚逸庭给她的药粉,但并不代表她不赞同楚逸庭的话,顶着现在这张脸出去,确实太危险了。 等她易容完毕,再往铜镜前面一站,镜子里的少女虽然依旧娉娉婷婷,风姿绰约,但却明显少了几分先前的绝美与灵动。 这个样子出门,就再也不会惹麻烦啦! 苏红袖开心了起来,盘着腿在床上打了半宿的坐,第二天一大早,天还只有蒙蒙亮,她就使了个变身之法出了门。 卫十二虽然派了很多人守在她门口,虽然那些人一个两个都是绝顶高手,但他们毕竟都只是普通人,并不会法术,哪里防得住苏红袖幻化无穷的妖术? 直到厨子做好了早点,小丫鬟秀儿到处嚷嚷着找她,护卫们才发现,苏红袖不见了。 护卫们立即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在军营练兵的卫十二,只是,那个时候,距离苏红袖不见,都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苏红袖出了门才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楚逸庭。 驿馆的人根本不放她进去,她使了个幻术悄悄潜进驿馆,却发现,楚逸庭根本不在里头。 苏红袖又用读心术读了一遍驿馆所有侍卫的心,发现他们根本没有一个人知道楚逸庭上哪儿去了。 苏红袖四处转了一圈,把京城所有的烤鸭店都找了个遍,始终都没有找到楚逸庭。 今天晚上正好是七夕,街上好热闹,到处都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苏红袖玩心大起,索性随着人流到处乱逛,一会儿跟着人群抢在猜灯谜的小摊前面买荷花灯笼,一会儿觅着不远处悠悠的笙歌挤到画舫船前面看热闹。 苏红袖从来没见过这样壮观美丽的场景,碧波莹莹的湖面上,并排横着数十做雕栏玉砌的画舫楼船,船上乐器声声,隐约可以看到男男女女在其中穿行。有一个相貌英俊,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少年公子一手搂着一个美人,腿上还坐着另一个美人,浅笑盈盈,温柔无限地在喂他身边的大小美人新摘下的葡萄。 美人们一个个都粉腮羞红,躲躲闪闪似乎不好意思看那名少年公子的脸。 “白公子长得好英俊,如果他能把我赎回去就好了。” “白公子实在是好温柔,只要他能把我赎回去,我宁愿为他为奴为婢。” 周围的女子似乎都很爱慕这风流倜傥的白公子,苏红袖偷听了一番她们的心声,十个里面居然有九个想法都是如此。 对众女的想法,苏红袖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切,这就叫英俊啦?这个什么白公子,眼睛一个大一个小,鼻子也有点歪,不过是远看的时候稍稍看得过去一点罢了,比起楚逸庭,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白云,一个是污浊不堪的烂泥。 苏红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风流好色的男子都十分厌恶,也许是因为受了原主的影响,原主的娘就是被她那个风流好色的丞相爹活活气死的。 苏红袖对众女倾心爱慕的白公子毫无兴趣,反而对湖面上一排排并列停着的楼船十分好奇,这些船看起来离码头好近,近得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似的。 苏红袖踮起脚尖,试探着想去摸一摸楼船上雕刻的花纹,恰在此时,人群又是一阵拥挤,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拨人,硬是挤进了湖边的人群里,所有人都移动了起来,苏红袖被带着往外边挤,她暗暗叫苦,再挤,她可就要掉到河里去了。 她可不会游泳! 正在心惊胆颤,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股幽幽的,极似麝香的男性体味钻进了苏红袖的鼻子。 一只强而有力,隔着布料,隐约可以看到鼓起肌肉的麦色手臂伸了过来,牢牢圈住了苏红袖不盈一握的纤腰。 人群依旧在不停簇拥,往前涌动,唯独站在苏红袖身后,背后背着一把深黑色的利剑,白衣如雪,身姿硬朗的俊美少年,不管人群怎么挤他,怎么推着他要往湖边动,他始终挺拔如松,纹丝不动。 苏红袖一闻这味道就知道了,护着她的人一定就楚逸庭。 只有楚逸庭,虽然不是狐族男子,却和她一样,身上天生就带着一股惑人的异香。 苏红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过,楚逸庭来的实在太及时了。 再差一点儿,她就要被人群挤到湖里去了。 “谢谢你,我……” 苏红袖面带微笑,刚想仰头和楚逸庭道谢,顺便告诉他,因为他救了她这一次,她决定把上次和他吵的那一架一笔勾销。 楚逸庭却是一愕,面露怔忡地看着小脸嫣红的苏红袖,嘴角慢慢露出了一抹诧异的苦笑。 苏红袖靠在他的怀里,刚好可以听到他的心。 原来她易了容,楚逸庭根本没有认出她。 可即便他没有认出她,刚才在湖边的匆匆一瞥,楚逸庭只因看到了那熟悉的背影,眼见那娇小柔弱的身影就要被众人挤到湖里去,身不由己就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苏红袖不由心中一暖,她这次来找楚逸庭,本来就是要向他示好,看看媚术能否对他起作用,便一改前几日的冰冷和疏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眶微红,可怜兮兮地道:“怎么办呀?我的脚崴到了,不能走路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得不说狐族的媚术确实强悍无匹,老少通吃,苏红袖明明易了容,明明现在只是中上之姿,可随着她眼眶一红,泪珠子在媚眼儿里滚了两滚,一副委委屈屈,要哭不哭的样子,周围的男人瞬间脸红了一大片。 有几个心跳如擂,相貌还算英俊的,甚至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着想要上来扶起苏红袖。 只可惜楚逸庭却并不卖她的帐,只低头扫了她一眼,转过头拔腿就走。 她的媚术真的对楚逸庭不起作用! 苏红袖心中一惊,懊恼不已。 怎么会这样? 媚术越是不起作用,苏红袖越是斗志大起,心里想着,她一定要把楚逸庭拿下,怎么也得把媚术修炼得炉火纯青,无人可以抵挡。 楚逸庭对她不理不睬,苏红袖并没有觉得很生气,自个儿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往前几步紧紧跟上了他。 那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再一次涌上了苏红袖的心头。 苏红袖心中疑惑,目不转睛地盯着楚逸庭挺拔高大的背影。 真是好奇怪,为什么她总觉得楚逸庭的背影那么熟悉,仿佛很久以前,她也曾像现在这样,紧紧跟在某人身后。 更奇怪的是,她来到人间,因为借用了现在这具被男人一再伤害的身体,对遇到的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厌恶。 可唯独对楚逸庭,就是有厌恶,有生气,过不了多久,这厌恶,这气就都消了。 当她想到要找人帮自己修炼媚术,她唯一想到的就是楚逸庭,其余如卫十二,林皓轩之流,她只要一想到他们的名字,心底就克制不住涌起了浓浓的鄙夷和厌恶。 ------题外话------ 最近貌似要放兰陵王了,艾玛,我家楚逸庭就是兰陵王为原型的,喷,这么巧。爱意爆发了,给他大量加戏…… 36 男人心,海底针 1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想起那个熟悉的背影,苏红袖心口便隐隐作痛,脑海里面也是一片混沌,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去回想,拼命去回忆,最终都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一定是什么不好的回忆,苏红袖想,要不然为什么她每次一想到那个背影,心里就那么难受,好像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诫她,不要去想,千万不要再回想起。 不想就不想了,苏红袖可不想自寻烦恼,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这样就最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和她吵了一架,苏红袖发现,楚逸庭对她比先前更冷淡了。 以前他对苏红袖虽然也很冷淡,如非必要,绝不会主动和她说话,可却不会像现在这样,连正眼也不瞧一下。 苏红袖心道这小子还真小气,她都主动向他示好了,他还是一路都板着个脸,不言不语,一次都没有回过头来看她。 若不是能清清楚楚听到他的心,她真要以为楚逸庭讨厌她了。 可不理归不理,听苏红袖说她崴到了脚,发觉苏红袖走路真的有点一瘸一拐,慢慢吞吞,楚逸庭还是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街面上时不时会刮起一阵微风,稍稍掀起楚逸庭用来遮面的帷帽。 每一次,他都会很快伸手按住帽子,但是每一次,即便只是稍稍露出了宛如刀凿,坚毅完美的下巴,路上的行人定是一阵骚动,纷纷转过头来直盯着他看。 苏红袖也有点看得入了神,人世间还真是奇妙,照说人不应该有长得如此俊美的,三界最美的,无论是男还是女,都应该出自狐族。 可,苏红袖从小在狐族长大,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子长得英俊魅惑成楚逸庭这样,也难怪他走到哪里都要戴着个帽子。 苏红袖也美,但基于媚术的关系,她的美只能吸引男人。 但楚逸庭的美,男女通吃,老少皆宜,真要说危险,楚逸庭常年顶着这张俊美无双的脸在外行走,说不准,比她还要危险。 苏红袖本来就没有常性,在楚逸庭身后跟了一阵子,马上就厌烦了,这人空有其表,枉费了这么英俊绝美的外表,其实却是个木头,一点情趣也没有,她都跟了他这么久了,他还是只顾自己一个人往前走,一句话也没有。 苏红袖一双媚眼儿到处乱瞄,一时盯着街对面捞金鱼的小贩,对着人家鱼缸里的金鱼直咽口水,心想,这么好看的鱼,我以前怎么从没见过?不知道吃起来味道怎么样。 一时又眼巴巴看着身边做麦芽糖的老头,从暗兜里摸出铜板,跟在人群后面等着买刚做好的麦芽糖。 楚逸庭的脸黑透了,他本来不想去管苏红袖,想直接走人的。 但是他走着走着,却发现,只要他一听不到后面那兮兮索索,轻盈曼妙的脚步声,只要他的鼻端一闻不到那股清醒淡雅的幽香,他心里就是一阵烦乱,满脑子都是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会不会像上次在烤鸭店那样,遇到什么心怀叵测的人,被人诓走了? 这么想着,楚逸庭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苏红袖走得快,他就也走得快,苏红袖走得慢,停在某个小贩面前买东西,他身不由己,不得不也随之放慢了脚步,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等她。 这女人,还真是没心没肺,薄情寡绝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 楚逸庭一上午都在忙着他义妹梁红姝的婚事,本来还担心这事儿传到苏红袖耳里,她会伤心。 可,现在,看她这副样子,哪里有半点伤心难过? 楚逸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样的感觉,似乎因为苏红袖和淑妃一样的淡薄冷情,微微有些刺痛,可更多的,却是因为苏红袖的浑不在意,毫不伤心而感到欣喜。 看她这样子,传言应该是假的,应该只是别人夸大其词,其实她根本没有那么喜欢林皓轩。 楚逸庭这般想着,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一直紧绷的下颚微微放松了稍许,原本凛冽冰寒的眼神也稍稍带了些暖意。 苏红袖一路走走逛逛,不一会儿又是抱了一大堆东西。 她看看楚逸庭结实有力的小臂,想起自己先前让他帮她搬东西,他一言不发把东西全扔到了地上。 苏红袖这回动了点小脑筋,没直接把怀里的东西丢给楚逸庭,而是把自己刚从小摊贩那里买来的麦芽糖摸出来两颗,一脸讨好的笑着拉起了楚逸庭的手。 楚逸庭低头询问似地看她,苏红袖也不说话,只笑眯眯的把那两颗糖塞到了楚逸庭的手心。 虽然楚逸庭不会读心术,但是看苏红袖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再看看她怀里抱的那一大堆东西,哪还能想不明白她想让他做什么? 当下二话不说,一甩手把麦芽糖扔得不见了影子。 这下可又惹恼了苏红袖,立即拉长了脸,也不逛街了,一个人抱着一大堆东西气鼓鼓地站在街心。 楚逸庭继续往前走,却渐渐在身后听不见了苏红袖兮兮索索的脚步声,他不由皱起了眉头,低声斥骂了一句什么,又转身走回了苏红袖身边。 “我又不是你们苏府的杂役!你要人帮你拿东西,不会带着下人出门!” 楚逸庭边说,边眼神冰冷地盯着苏红袖,看他的样子,一脸的厌恶和不耐烦,一点儿也没要帮苏红袖的意思。 苏红袖心中忿忿,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她上次就是和楚逸庭争锋相对,毫不相让,结果楚逸庭理也不理她就走了,一定是她用的方法不对。 若是媚术施展成功了,楚逸庭应该是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 苏红袖于是换了种方法,也不说话,只默默低着头,慢慢把眼眶涨了个通红,一副要哭不哭,闷闷不乐的样子。 可惜,不管她使什么小花招,仿佛都逃不脱楚逸庭的火眼金睛。 “少给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看不穿你那些小把戏!” 楚逸庭一声怒骂,一把抓住了苏红袖的胳膊,也不管她怀里的东西噼里啪啦不断地往下掉,凶巴巴道:“天都这么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瞎逛些什么?快回家!” 37 男人心,海底针 2 把苏红袖气了个半死,差一点又和他怄起气来。 这个楚逸庭,怎么油盐不进,冥顽不灵?她都已经对他这么隐忍陪笑了,他怎么还是这么恶声恶气? 苏红袖不知道,楚逸庭对她的态度已经算好了,若换了一个人,他根本就不会和对方那么多废话,早就让手下把人轰走了。 “我不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丞相府,根本就没有人理我,我爹早就把我娘和我忘了,他现在,满脑子都只有我妹妹和他那个新夫人,我在家里,一句话说的不对,得罪了他们,他们不知道要怎么罚我!” 闻言,楚逸庭微微一愕。 确实,他第一次见到苏红袖的时候,苏红袖就是住在一间破破烂烂,四面透风的破茅草房子里。 看她长得又矮又小的样子,一看就是营养不良,长期没有好好吃东西。 也难怪她那么嘴馋,一出来就到处找东西吃。 这么一想,楚逸庭心中的烦乱渐渐散去,看着苏红袖的眼里,不知不觉浮上了一抹疼痛的怜惜。 “随便你。” 楚逸庭冷冷冰冰道,不再看跟在自己身后的苏红袖,一个人转过身去,自顾自走了。 苏红袖赶忙跟了上去,楚逸庭背对着她,没有看到,她娇俏动人的小脸,慢慢在他身后浮起一个诡计得逞的笑容来。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苏红袖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好玩,人家武馆在门前摆擂台比武招亲,她也要去凑热闹,还差一点被那家的姑娘用绣球扔中。 不知不觉,她原先抱在怀里的那一大堆东西居然全都在路上洒得没有了。 又走了好一会儿,苏红袖终于觉察到了有点不对劲,天都这么晚了,楚逸庭怎么不是往驿馆的方向去,而是越来越往深山老林里走了? 奇怪,他不用回去的吗?他晚上不睡觉吗? 苏红袖哪里知道,楚逸庭因为他太过俊美的面容,自小就给他惹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若是给人知道了他晚上睡在哪里,不用说,那天晚上一定会有人偷偷摸到他床上,那些人有时候是女的,有时候是男的,甚至还有一次,摸到他床上的是一个六七十岁,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头子。 因此楚逸庭从来不在屋子里睡,再热,再冷的天,他都习惯了天为被,地为席,在荒郊野外露宿。 其中的缘由十分简单,在开阔的旷野,真要遇到什么心怀叵测的人,动手起来比较方便,不至于堵在屋子里,一不留神就遭到别人的暗算。 苏红袖从前十分可怜,只能住在四面透风,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殊不知楚逸庭比她还惨,不管刮风下雨,甚至外面冷到结了冰,他都习惯性睡在野外。 苏红袖虽然不知道楚逸庭要带她去哪儿,可,跟在楚逸庭身后,她却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忐忑或是不安。 等到夜慢慢变深的时候,两人来到了一片开阔的旷野,四周虫声唧唧,旁边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楚逸庭停下了脚步,淡淡的说道:“你要是真不想回家,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在这里。” 苏红袖立时高兴了起来,这地方真美,和她从前当狐狸时住过的山沟沟好像。 “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抓鱼!” 苏红袖欢天喜地道,整个旷野都洒满了她磁糯动听,宛若银铃的笑声。 楚逸庭不由一愕,苏红袖在丞相府虽然不得眷顾,好歹也是个大家小姐,楚逸庭没想到她会抓鱼,当下诧异地瞥了她一眼。 没成想,这一眼却恰好对上了苏红袖粉嫩嫣红,娇羞无限,无时无刻不往外散发着魅惑和勾引的小脸。 楚逸庭立刻黑下了整张脸,把头别了过去。 苏红袖到了小溪边,拉高了裙摆在温暖的溪水里一阵扑腾。 没想到,她化身为人,不再是狐,抓鱼的技巧竟然也一并消失,不管她怎么扑腾,怎么睁大了眼睛伸手去捞,那些滑溜溜的鱼儿一哧溜就从她指缝里溜走了,恨得她牙直痒痒。 闹了半天,鱼没有抓到半条,倒把自己弄了个灰头土脸,邋里邋遢不成个样子。 再去看楚逸庭,好家伙,不过是一小会儿的工夫,他从哪里抓来了那么多只野兔?又逮到了那么多只野鸡? 而且里面还有她最喜欢的红尾山鸡。 苏红袖咽了口口水,鱼也不抓了,也不瞎扑腾了,水淋淋从小溪里上了岸,兮兮索索往楚逸庭身边一坐,两个水媚勾人的大眼儿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楚逸庭手里的野兔野鸡。 楚逸庭刚刚烤完一只,把野鸡刚刚从树棍上拆下来,苏红袖大眼儿一亮,伸长了手就从他手里去抢。 只听“啪”的一声,树棍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她的手背。 苏红袖“嘶”了一声,大眼儿一眨,刚要装哭,却不经意瞥见自己白皙粉嫩的手背。咦,这次她的手背没有红呢。 “真小气,真是讨厌,这么多只,你一个人又吃不完……” 正在嘀嘀咕咕,抱怨个不停,却见楚逸庭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张芭蕉叶,把芭蕉叶往溪水里洗了洗,拿叶子包着烤鸡塞到了她手里。 “烫的,放着过会儿吃。” 可不是,楚逸庭才刚刚把烤鸡塞到苏红袖手里,苏红袖就被烫得“啊”的一声把烤鸡扔在了地上。 幸好还隔着一层芭蕉叶,要不然,那双白皙粉嫩的小手这回又得烫红了。 苏红袖这才明白,原来楚逸庭不是不肯把烤鸡让给她,而是怕烤鸡烫到她的手。 苏红袖抬头去看楚逸庭,正看到楚逸庭半勾着唇角,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饿死鬼投胎,总也吃不饱。” 偷听到楚逸庭略带笑意的心声,苏红袖立即拉长了脸儿,一连瞪了他好几眼。 ------题外话------ 明天起更新时间一律为早上9点 38 男人心,海底针 3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烤鸡放凉了,苏红袖正要大快朵颐,却听楚逸庭突然道:“你的脸,墨水都渗进去了。” 苏红袖一听这话,心里一惊,赶忙跑到小溪边仔细一照。 还真是,她出门前特意用墨水画了画眉毛,眉毛确实是变难看也变粗了,可墨水印子也渗到她皮肤里去了,任凭她怎么洗,怎么擦,还是黑乎乎的一大团,明明水汪汪的两个大眼睛上,偏偏横着两条丑陋无比的卧蚕眉,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这可怎么办啊?这两道印子要什么时候才能消下去啊?我可不想从今往后都变成这样!” 苏红袖急了,拉住楚逸庭的衣袖,可怜兮兮道。 “不知道,可能要几天吧。”楚逸庭淡淡地道:“拿去,把这个涂在脸上,可以遮住你脸上的印子。” 楚逸庭说着,一甩手把先前给过苏红袖的药粉丢进了她怀里。 苏红袖这一回可顾不得什么臭不臭了,好端端的一张脸,她可不想把它毁了。 “哦,好,谢谢你。” 苏红袖向楚逸庭道了声谢,赶忙到溪边用溪水把药粉化开,涂了薄薄一层在脸上。 从溪边回来的时候,苏红袖的艳丽程度比先前又稍减,这一回可真真正正变成一个普通的少女了。 终于不用再那么引人注目了,苏红袖开心不已,她坐到楚逸庭旁边,拿起烤鸡认真地吃了起来。 苏红袖做狐狸的时候就最喜欢吃鸡,而且,因为狐狸谷里狐狸太多,猎物不是那么好找,她每次吃鸡都吃得特别干净,连骨头都会咬开,把里面的骨髓吸个干净。 却不知自己这副模样看在楚逸庭眼里,倒真成了吃不饱饭,吃一只鸡恨不得连骨头一块嚼下去。 楚逸庭自己没有发现,苏红袖却敏锐地察觉到,不知不觉,楚逸庭看她的眼神比先前柔和了许多,淡淡的,隐约闪烁着温情与怜惜,再不是从前的凛冽和疏远。 苏红袖一愕,心想难道我的媚术终于对他起了作用?可糟糕的是,她不记得自己到底使了哪一招,楚逸庭对她的态度突然变得友善了起来。 是因为她接受了他给的药?还是因为楚逸庭纯粹喜欢看别人吃他做的东西? 苏红袖哪里知道楚逸庭对她的态度变得温和,大半原因都出在她的脸上。 这药粉一擦,她娇俏艳丽的小脸顿时变黑了不少,和淑妃的相似度大大减少。 从前,她有五分像淑妃,特别是那双妩媚妖娆,却又透着股淡漠冰冷的眼眸。 可今天,吃着最喜欢的烤鸡,她难得的心情好,水媚妖娆的大眼儿里满满都是快乐和满足,自然是一点儿也不像淑妃了。 苏红袖吃得太认真,没有发现楚逸庭后来递给她烤鸡的时候,都特意先把鸡骨头拆掉了。 而且,楚逸庭递给她的都是鸡翅和鸡腿,那些不好吃的鸡胸和白肉,他都自己吃掉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苏红袖肚子吃得饱饱,一个人到小溪边去洗手,天色已晚,鱼儿在水里也没有之前灵活了,苏红袖扑来扑去,一连抓到了三四条,空旷静谧的草地里,到处飘荡着她欢乐甜美的笑声。 楚逸庭熄灭了篝火,把先前在林子里摘的,防虫的草药铺在了地上,再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盖在了草地上。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以前在外面露宿,从来是随便找根树枝躺一躺,还是第一次那么细心的给人张罗。 苏红袖在水里胡乱的扑腾,楚逸庭偶尔会瞥她一眼,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掠起一抹笑容,板着的脸,也在慢慢的放松。 过了一会,楚逸庭低声喊道:“可以了,过来睡吧。”喊完之后没有听到回答,他抬头一看,苏红袖居然不见了。不由吓了一跳,他敛起心神再一看时,却发现这小丫头爬到了一棵近十米的大树上,头枕在树丛间看着天空。手里还抓着两条*的鱼在玩。 这时,楚逸庭才发现,自己还真是白张罗了。就看她那一副好不轻松舒服的样子,也知道睡在大树上,对她来说与睡在床上无异了。 苏红袖忽然翻了一个转,低头看着树下的楚逸庭,叫道:“逸庭哥哥,我明天还来找你,还和你一起睡在这儿。”逸庭哥哥?楚逸庭一愣,他抬头看了苏红袖一眼,正好对上她那双在暗夜里熠熠发光的大眼睛。他低头淡淡的说道:“随便你。” 楚逸庭没有拒绝她,苏红袖更加高兴,声音兴奋地道:“逸庭哥哥,我好喜欢和你在一起,我好开心。” 楚逸庭没有吭声。 苏红袖自觉没趣,怎么啦,刚刚还好好的,楚逸庭看她的眼神明明温柔和煦了不少,怎么一眨眼,他又变得冷冷冰冰,眼神凛冽了起来? 真是奇怪,让人搞不懂。 这男人心,还真是海底针,捞不着,摸不到。 楚逸庭不再理她,苏红袖也就不在和他说话,自个儿找了两根树枝把鱼串起来,打算风干了明天早上烤来吃。 正在忙活,突然听到楚逸庭冷冷冰冰,声音突兀地道:“我不会在这里留很久,很快就会回去。” 苏红袖一愣,这才想起,是啊,楚逸庭是梁国六王爷,自然不可能一直留在大周,梁红姝和林皓轩大婚之后,楚逸庭就得回大梁了。 不由心里有些闷闷的,她到人间,这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相处得来,愿意和他待在一块的人。 可没想到,楚逸庭那么快就要回去了。 说到底,他还是一点也没被她的媚术影响,一点没舍不得她吧? 苏红袖心有不甘,过了一会儿,她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面对着楚逸庭玉,用极为专注,极为深情的目光看着他。 她一直看着一直看着,楚逸庭再是冷淡,也不由睁开了眼,对上了她的目光。看到他看向自己,苏红袖含情脉脉的说道:“逸庭哥哥,我家里人都对我不好,你带我去大梁,好不好?” 楚逸庭脸一冷,淡淡的说道:“与我无关。”说罢,身子一翻,侧睡了起来。 苏红袖听到了意料中的答案,不由开心的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在暗夜中响起,吓了楚逸庭一跳。他不由怀疑的看向苏红袖,正好对上她冲自己做了一个鬼脸。那小脸上满是笑容,大眼睛里也是一派天真。哪里有半点刚才深情的样子? 没心没肺!楚逸庭在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声,又翻转了身,不再理她。 39 惨遭背叛的林皓轩 1 一觉睡到大天亮,苏红袖迷迷糊糊之间,只听到树下响起了一阵兮兮索索的脚步声,好像有许多人匆匆忙忙踩在落叶上。 还附带一个尖细而又刺耳的女声,听起来十分焦急,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找!继续给我找!找不到,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苏红袖一愕,这不是梁红姝的声音吗?一大清早,她带着一大帮人来深山老林里找什么? 正要开口询问,却冷不防被一只布满剑茧的大手牢牢捂住了嘴巴。 一个低沉沙哑,宛若冰玉相击,光光让人听着,就止不住内心一阵一阵酥麻的声音在苏红袖耳边响起:“嘘,别说话。” 正是楚逸庭。 苏红袖这才发现楚逸庭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自己身后的一根树枝上,楚逸庭这猝不及防的一堵,苏红袖娇艳欲滴,红樱桃一般的嘴唇轻轻在他掌心一蹭,一时间,两人心底都急速窜过了一道酥麻的暖流。 楚逸庭立即放手,把头别了过去,竭力遏止内心一阵一阵,仿若惊涛拍岸一般的心悸。 苏红袖却十分好奇,她还是第一次对异性产生这样的感觉,心底痒痒的,酥酥的,说不出具体是怎么样一种感觉,可却并不难受,似乎还有那么一丁点的舒服。 苏红袖又要去拉楚逸庭的手,可抬头一看,楚逸庭早已远远避开,人都跑到另外一棵树上去了。 去,真小气,碰一下又不会掉一块肉。 正在生闷气,内心嘀咕个不住,下面梁红姝终于找到了苏红袖和楚逸庭昨晚烤东西吃的火堆,顿时,她愤怒而又妒恨的心声宛如炸雷,高八度地响彻在了苏红袖耳边。 “不!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楚哥哥是不会抛下我的!他不可能会喜欢别的女人!” “他一定是为了气我,气我不应该为了和他怄气,随随便便就找人订了婚。” “是的,他不过是在气我,他不过是在气我……只要我向他服个软,只要我立即和林皓轩退婚,他一定还会回到我身边……” “逸庭哥哥不能是别人的,他只能是我的,我的!” 原来楚逸庭昨晚虽然没有住在驿站,可梁红姝手下的暗探一直在悄悄跟着他。 本来,楚逸庭若昨晚还是一个人睡,梁红姝根本不会一大清早就找到这儿来,可偏偏,昨晚暗探给她捎去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楚逸庭没有一个人睡,他昨天晚上是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睡在了一块儿,不仅如此,他还亲手为那名姑娘烤了几只野鸡,还在睡觉的时候,异常体贴地在那名姑娘周围撒上了防虫的药粉。 梁红姝从小就和楚逸庭在一起,焉能不知,他这个义兄因为自幼就有心结,对女人最是冷酷无情,避如蛇蝎,不屑一顾。 梁红姝和楚逸庭一起生活了将近十五年,她本来一直很有自信,楚逸庭根本不会喜欢上任何女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她加把劲,找机会爬上楚逸庭的床,不管楚逸庭愿不愿意,他将来一定得为她负责。 没想到楚逸庭油盐不进,对她异常的疏远和冷酷,梁红姝一怒之下,这才答应了林皓轩的求婚,本打算借着这场婚事刺激一下楚逸庭,让楚逸庭发现到,自己于他并不是可有可无,而是不可或缺的。 可,昨晚暗探那么一通报,梁红姝心里真的慌了。 都道无情之人其实才最是痴情,这种人要么不动心,一旦动心,也最难忘情。 楚逸庭是从来不给身边任何女人好脸色看的,可他居然开始关心,照顾起了某个女子。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对那名女子动了真心。 梁红姝此刻真真正正是内心绞痛,后悔不已。 楚逸庭不理她就不理她,她有的是时间和他磨,可,现在好了,都怪她,一时冲动答应了林皓轩的求亲,如若楚逸庭没有陪着她一起来大周,如若楚逸庭没有见到那名女子,他极有可能一生都不会对任何女子动心。 可,现在全完了,楚逸庭居然对别的女子动了心。 要知道,梁帝虽然子女众多,可那么多的子女当中,只有楚逸庭和他最像。 不管是相貌,声音,还是那个偏执的,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固执性格。 梁红姝从小就在大梁后宫长大,梁帝对淑妃有多痴情,她焉能不知? 楚逸庭和他的父皇那么像,他一定也是个死心眼,像这样的男人,一旦对某个女子动了心,一定终其一生都不会再移情,不会再改变。 梁红姝想着想着,愈发心慌,一个人傻傻地蹲在树下,两个眼睛涨得又红又肿,就跟水蜜桃似的,哭得嘤嘤呜呜,好不凄惨。 苏红袖在树上听得一阵愕然,瞪大了眼睛直盯着下面的梁红姝。 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 林皓轩当初来丞相府退亲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般决然,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一定是对梁红姝动了真心,因为他提起梁红姝三字,冰冷的眼眸会不期然划过一抹淡淡的温柔。 可没想到,笑死人了,梁红姝只不过拿他当跳板,她只不过是想借着他攀上楚逸庭这跟高枝,这姓梁的女人心里根本早就被楚逸庭塞满了,连一丝空隙也没有留给林皓轩。 苏红袖并不想笑的,也不想表现得那么高兴,可,大约是她身体里残留的原主情感在作祟,她就是怎么也忍不住,心里一阵一阵的痛快和好笑。 真有意思。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看来她还真是选对人了。 只要能牢牢抓住楚逸庭,不光可以打击林皓轩,对梁红姝,同样也是致命的一击。 一箭双雕,她身上的血咒根本不用花两次的工夫,一次性就可以全部解决了。 苏红袖高兴极了,愈发觉得楚逸庭是个宝。 不行,这么一个宝贝,我一定不能就这么放他回大梁,放走了他,我身上的血咒怎么解? 这么一想,苏红袖立即伸出小手,紧紧攥住了楚逸庭的衣摆。 在抬头看楚逸庭的脸时,苏红袖微微有些愕然,他的脸色好差,凛冽的黑眸迸发着冰冷的杀气,全身都绷得紧紧的,指关节都有点发白了。 用不着去偷听他的心,苏红袖都知道,他对自己这个义妹的所作所为定然是鄙夷厌恶之极的了。 梁红姝就在下面,她只要一抬头,就有可能发现树上的苏红袖和楚逸庭。 苏红袖悄悄使了个隐身咒,把自己和楚逸庭一起给遮住了。 40 惨遭背叛的林皓轩 2 梁红姝带着人转悠了老半天,始终都没有找到楚逸庭,终于和她那一大群手下渐渐走远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了半天,苏红袖才明知故问地道:“喂,你那个义妹,她是不是来找你的?”这一叫,才发现身边的楚逸庭,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低头一看,楚逸庭早已下了树,蹲在溪边似乎在洗脸。 哼,不说就不说,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 苏红袖得意洋洋地想,梁红姝心里早就把你和她的事竹筒倒豆子一样统统告诉我了。 幸亏你和她之间没有什么,要是你也敢像卫十二,林皓轩那样,看我不…… 咦? 苏红袖想到这里,心里猛的咯噔了一下。 我……我到底想干嘛? 我干嘛对他的事那么在意? 这个木头,锯嘴葫芦,我才不关心他的事呢,我只是想让他帮我解了身上的血咒罢了! 一阵心烦意乱,看看日上三竿,天色不早,苏红袖便也打算下树,到溪边梳洗一番。 却不料爬下树的时候,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啊”的一声竟然脸朝下直跌了下来。 惨了,完了,这次这张脸怎么样也保不住了,树下可是一大丛的荆棘。 正在心慌意乱,心乱如麻,忽然身上一轻,下落一止。苏红袖睁大眼睛,正对上楚逸庭的双眼。四眼相对的片刻,楚逸庭手一松,苏红袖给硬生生的摔到了地面上。疼得她一阵呲牙裂嘴的。 她一边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一边咬牙切齿的看着楚逸庭,见他背对着自己,苏红袖气愤不已。她跑到他的面前,恨恨地对着他看。却不料这小子见到她走到自己对面,居然低下了头。 苏红袖岂肯善罢甘休,忽然头一伸,把整个人脸伸到了楚逸庭的脸下面,还是那么恨中带怨的表情冲着他。直到楚逸庭直愣愣的看了她几眼,她这才乐滋滋的把头伸出来,脸上的表情,自然也恢复了正常。 楚逸庭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苏红袖立即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一样紧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只听到苏红袖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不停地在林子里回荡:“逸庭哥哥,快看,树上那个红颜色的果子是什么呀?你能不能给我摘一个?” “逸庭哥哥,我不想回家,我能不能跟你回家啊?” “逸庭哥哥,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 若是换了别的人,任何人,只要是个男人,被苏红袖用这样娇软动听的声音央求着,不知要怎么心动,不要说给她摘果子,带她回家,就算把命给她都心甘情愿。 可惜苏红袖央求的人是楚逸庭。 楚逸庭真是跟冰山木头没有两样,不管苏红袖和他说什么,央求他什么,他始终一言不发,一个字也没有回答过她。 不说就不说,哼。 我明天还来找他,我以后每天都缠着他,不信他将来不对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这么一想,苏红袖不由又高兴了起来。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进了城,一个早上都没吃东西,苏红袖饿坏了,看到一个买肉包的铺子,立即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逸庭哥哥,你饿不饿,要不要吃包子?” 苏红袖笑眯眯地问楚逸庭,楚逸庭并不回答,却停下了脚步,站在了离苏红袖不远的街角。 哼,装什么酷,分明就是想吃嘛! 苏红袖扁了扁嘴,问店家要了十个包子,掏出钱袋就要付银子,可,真的把钱袋拿在手上,使劲一捏,苏红袖却是一呆,娇俏的小脸写满了懊恼和错愕。 没钱了。 她今天出来,带的银子虽然不少,可早就被她昨天晚上逛街的时候胡乱买东西花掉了,现在全身上下,就连一个铜板都找不出来了。 正在不知所措,没可奈何,眼巴巴地看着热气腾腾的肉包直咽口水,一只骨骼分明的麦色大手却突然从身后伸了过来。 是楚逸庭。 “拿去,包子钱。” 楚逸庭冷冷冰冰道,把钱递给了包子铺的老板,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苏红袖一愣,这才知道,楚逸庭刚才站在街角,并不是为了等她,而是早就发现她身上的钱花光了,准备帮她付钱。 顿时心口一热,对楚逸庭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一路走走停停,很奇怪,楚逸庭应该知道卫十二把京城郊外的别院送给了她,那天他也在,可他却既没有带着苏红袖往丞相府的方向去,更没有带着她回卫十二的别院。 苏红袖奇怪地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楚逸庭淡淡地道:“我在这条街上有几间宅子,我送你一间,从今往后,你就住在这里。” 说着说着,两人已经停在了一间别致典雅,看起来极像缩小版丞相府的宅邸前面。 “为什么啊?我自己有房子。” 苏红袖不明所以,继续追着楚逸庭问。 楚逸庭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特殊的情绪:“你住在他送给你的房子里,别人会以为你们两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苏红袖:“哦。”了一声,可转念又一想,我住在你送给我的房子里,别人还不是一样会以为我和你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而且,楚逸庭根本不是大周的人,哪会在大周有什么房子? 不会是为了要安置她,连夜买的吧? 眼看楚逸庭就要走了,苏红袖心里不禁有些不舍。 41 别伤他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和楚逸庭在一起的时候,平时都好好的,可就是见不得他背对着她,每次,他只要一拿后背对着她,苏红袖心里立即就会涌起一股又酸又涩,又似痛苦,又似留恋的感觉。 虽然她明知道自己记忆最深处的那个影子不是楚逸庭,可,她就是克制不住,一看到楚逸庭拿后背对着她就难过。 苏红袖悄无声息地跟在楚逸庭身后,走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你这就走啦?那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楚逸庭自然不会回答她,苏红袖自言自语道:“你不来找我,那我去找你!” 楚逸庭还是不答话,苏红袖眼珠子一转,故意哀怨道:“我知道了,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你喜欢和你那个义妹在一起,对了,她刚才找你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好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找和别人跑了的丈夫呢!” 苏红袖说到这里,自个儿笑了起来。眯着眼睛侧头看向楚逸庭,果不其然,楚逸庭的脸,飞快闪过了一抹不自在。 楚逸庭上了马背,苏红袖眼见着跟不了他了,不由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他握着缰绳的大手,一副依依不舍,不愿意让他走的模样。 饶是楚逸庭再怎么冷静自持,被她牛皮糖一样牢牢黏着,也有点抵不住的倾向。 路边都行人都冲着两人指指点点,苏红袖却一副毫无觉察的样子,楚逸庭终于忍无可忍地回过头来,声音冰冷地道:“你到底是不是女的?哪有女孩子这么缠着男人的?” 楚逸庭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瞪着苏红袖。料她会知难而退,不料苏红袖只当没听到,依旧牢牢攥着他的手,可怜兮兮道:“你快一点来找我,我得回去搬东西,你不来,我怕卫十二会找我麻烦。” 一阵沉默,许久,终于听到楚逸庭一声冷哼,回了她一句:“你不去找他的麻烦就不错了,他还能找你的麻烦?” 楚逸庭话虽是这么说,可苏红袖早就悄悄偷听到了他的心。 “我进宫送完礼单就过来。” 苏红袖一听,顿时乐不可支,这才不再继续盯着楚逸庭,心满意足地去了。 刚一进屋,就看到一个头发胡子全都花白的老头子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向她行礼:“小姐,我是管家,您以后叫我老李就行。” 苏红袖停下脚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老李,只见他年纪虽老,身体却十分轻健,眼神也十分精悍,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应该是楚逸庭派来保护她的。 老头子虽然年纪挺大,待人却十分和蔼,从苏红袖进了屋,就一直对她慈眉善目,笑眯眯的,比起卫十二安排给她的那些一日到头板着脸的木头冰山,不知要好多少倍。 苏红袖进了屋子,一番打量,屋子里的装饰摆设丝毫不逊于卫十二送她的别院,甚至比丞相府还略胜一筹,苏红袖不禁想起了她那个妹妹苏红梅,她费尽心机,穷尽奢华,好不容易才把卫十二的别院打扮得富丽堂皇,可惜自己根本没住上一天,就被卫十二送掉了。 也不知她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不过,对于曾经对不起自己的人,苏红袖从来产生不了什么善心。 她打算,过几天就把卫十二送她的房子卖了。为别人准备的屋子,她本也不稀罕住。本就打算卖掉了好好气一气苏红梅。 房子在她的手里,苏红梅还会想着无论如何,不择手段也要夺回来,但若是到了别人,某个比苏福更权倾朝野、一言九鼎的人手里,苏红梅恐怕就算气得吐血也要不回来。 一个人在屋子里待到了下午,苏红袖无聊透了,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小丫鬟秀儿,如果她也在这里就好了,她还可以找个人说说话。 可,要见到秀儿,就一定得先见到卫十二的人。 苏红袖不知为何,心里对卫十二十分排斥,一想到要见到他,就心烦厌恶,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想想还是算了,还是等楚逸庭来了,找他陪自己一块儿去,到时候,就算卫十二再想找她的茬,好歹多一个楚逸庭帮她挡着。 苏红袖看看老李,这人笑眯眯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便也笑着问他:“你是叫老李?那,老李,京城里什么地方女人最多,最会勾引男人,长得最美?” 苏红袖问老李这番话时,心思十分单纯,眼神也一派天真。她刚刚化身为人,连人的心思都摸不透,更不要提怎么勾引男人,怎么魅惑他人了。 于是便想找一些“在这方面经验丰富的女人”,跟着别人学学心得。 这话刚刚问出口,老李便是一怔,哪里的女人最美,最会勾引男人,那不是青楼吗? 好端端的,这苏小姐问他这些干什么? 可,楚逸庭临走前吩咐过他,什么都得听苏红袖的,老李虽然心有疑惑,微微有些担心,还是不得不照实回答了苏红袖:“是翠红楼。” “翠红楼?”什么地方?苏红袖搜遍了脑海中的记忆,也想不起这是个什么地方。 也难怪苏红袖脑海中的信息十分贫瘠,连京城最大的青楼都不知道。她从小到大的记忆几乎都被两个人占满了。 十岁之前是她的贴身侍卫卫十二,苏红袖满脑子都是卫十二平时爱吃什么,最喜欢什么,卫十二身体不好,她应该给他吃些什么才能帮他补好身体。 十岁之后则是林皓轩,苏红袖整颗心都被林皓轩填满了,每天天才蒙蒙亮,公鸡还没打鸣,她就会起床给林皓轩做早点,然后亲自送去军营给他。 可以说,苏红袖短暂悲惨的一生,从来没有片刻是为自己而活。 接受到苏红袖疑惑的视线,老李脸色不善地解释道:“就是青楼,是女人伺候男人的地方!” 女人伺候男人的地方?什么啊?苏红袖还是不明白,她一只狐狸,哪里会知道人世间有这么多龌龊肮脏的风月场所? 但她看看老李的脸色,却聪明的闭上了嘴,不打算再问。 老李的脸全都黑了,看他的脸色都知道,这青楼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苏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老李突然面色凝重,语重心长的对苏红袖道:“逸庭就交给您了,请您以后一定要好好对他,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伤了他的心。” 闻言,苏红袖不由诧异的瞥了他好几眼。 老李却不再说话,只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默默退到苏红袖身后去了。 然而他的心声却还是清清楚楚传进了苏红袖的耳里。 42 风凌天的心思 原来这老李根本不是什么管家,而是宫里从小带着楚逸庭长大的老太监。 不光是老李,这满屋子的仆役下人,没一个是正常的,卫十二塞给她的是无心无情的死士,楚逸庭更绝,索性弄了一大堆不男不女的太监。 苏红袖不禁微微有些气恼,她看起来就那么不正经,那么容易和男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吗? 她不知道,其实卫十二和楚逸庭这么安排和她看起来正不正经毫无关系,而纯粹出于男人的私心,毕竟,谁也不放心把自己心仪的女子,特别是一个倾国倾城,貌美无双的女子放在一大堆年轻力壮的男人里。可,不派些武功高强的侍卫看着她,他们又不放心。 老李从小就跟着楚逸庭,楚逸庭是什么样的状况,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世人都道楚逸庭无心无情,铁石心肠,可老李知道,楚逸庭只是心有余悸,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老李跟了楚逸庭那么多年,从来还没见过楚逸庭对哪一个女子这么上心。 这个女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女子竟然长了一双和淑妃一模一样的眼睛,她甚至一开口就问他要怎么勾引男人。 老李焉能不担心? 上天保佑,可不要让楚逸庭再遇到一个淑妃,大梁疯了一个皇帝已经够了,若再疯了一个王爷,国将不国。 读懂了老李的心,苏红袖看他的眼神一时变得冷冷冰冰,十分森寒。 什么意思?一个是这么想,两个也是这么想,凭什么淑妃不守妇道,她也一定就水性杨花? 真是脑子有毛病。 想虽然是这么想,但在老李心中读懂了青楼是个什么样的场所,苏红袖立即打消了去里面找“师父”的念头。 算了吧,原来青楼里的女子是做……做那样的事的。 她的祖师爷妲己,褒姒,都曾倾国倾城,颠倒众生,她可没听说她们之中哪一个曾经找这样的女子拜过师,没得白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苏红袖不去主动招惹别人,却不能阻止别人主动来招惹她。 有些人,往大街上一站,甚至不需要开口说一句话,也不要有任何的表情,就会让见到她的人魂牵梦绕,此生此世再也无法忘却。 翠红楼二楼的雅间,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长身而立,男子面对着窗户,并未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却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凛然强势的王者之气。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周太子风凌天。 自从上次在官道上匆匆见了苏红袖一面,短短送了她一程,不知道为什么,风凌天的脑海里就开始时时刻刻浮现着苏红袖娇俏美艳的容颜。 这不该,风凌天贵为太子,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什么样的绝色没碰到过,可却从没有一个女子如苏红袖一样,只是一面,却从此深深刻印在了他的心间,仿佛一道烙印,挥之不去,无法根除。 须臾,一名暗探敲开了房门,恭恭敬敬跪在了风凌天身后。 明明风凌天并没有回头,看也没看他一眼,暗探却心惊胆战,犹如芒刺在背,没来由的,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一股刺骨的寒气所笼罩,仿佛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被人看穿。 “查到了没有?” 风凌天淡淡开口,微微侧身,露出了一只持杯的右手。 那手骨骼分明,强健有力,握着当中洁白如玉的瓷杯,仿佛稍稍用力,杯子就会化为粉末,粉身碎骨。 “查到了,此女是苏丞相的长女,闺名苏红袖,这是她的资料。” 暗探往前一步,低下头,恭恭敬敬将手中的资料双手奉上。 “苏丞相的长女苏红袖?” 闻言,风凌天微微有些愕然,凉薄的黑眸不经意染上了一抹诧异。 这女子是大周的人?还是苏丞相的长女?这怎么可能?若大周有如此绝色,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父皇早就派人把这名女子迎进后宫了。 可,这么多年了,风凌天从来也没听人说过苏丞相的长女貌美。 “是,这女子就是先日被林将军——就是护国将军林皓轩休弃的女子。听说此女自从被林将军休弃之后,性格和容貌都开始大变,和从前好像完全成了两个人,坊间流言,说她被林将军刺激过了头,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出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说什么!?你是说她喜欢林皓轩!?” 听暗探说苏红袖曾经是林皓轩的未婚妻,风凌天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暴怒。 那一瞬间,暗探只觉室内温度骤降,全身上下都仿佛被千百道锋利的剑刃狠狠刺穿。 暗探满头大汗,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了几步。 “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暗探结结巴巴,连忙反驳:“听苏府的下人说,苏小姐这几日该吃吃,该睡睡,行为如常,并没表现出过多的伤心和留恋,那些应该只是别人胡乱传的谣言,当不得真。” “接着说。” 风凌天声音冷淡,一瞬间便收敛了方才的暴怒和杀意,其人城府之深,自控能力之强,当真闻所未闻,世所罕见。 “只……只不过,自从苏小姐容貌变得美了,倒还真是招惹上了不少人,听说孙公子……孙杰便是为她散尽了妻妾,如今重病卧床,药石不进,还有人说,卫将军……就是京城守卫卫十二仿佛也对苏小姐有意,他把原本应该送给苏二小姐,也就是他未婚妻苏红梅的宅子送给了苏小姐,还把身边最得力的死士都派去了保护苏小姐。不过,苏小姐好像并不领他的情。她没有住卫将军送给她的宅子,而是不告而别,自己在京城的凤凰街新买了一栋宅子,昨天晚上刚刚搬进去。” “听说卫将军正在四处派人找她,他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京城,今天早上他也没去上朝,应该还在找苏小姐。” 43 无情无心的男人 不得不说楚逸庭办事确实十分得力,明明是他给苏红袖买了宅子,风凌天的手下去查的时候,偏偏只查到是苏红袖自己买了宅子。 苏红袖身边围绕的男人,风凌天的暗探全都调查了个一清二楚,唯独就是没有查出楚逸庭。 “孙杰和卫十二?” 风凌天喃喃低语,凌厉的黑眸不自觉涌起一抹错愕和阴沉。 关于这二人,风凌天早有耳闻,暗地里更是把父皇这两个得力助手的身世境况调查得一清二楚。 孙杰表面上只是一个富商,暗地里却和大梁,大楚,周边许多国家的权贵都有接触。 他虽然表面风流,可他那些女人绝大部分都是各国的权贵当作礼物送给他的,这些女人是真的是他的姬妾,还是他与各国权贵保持联系的必要手段,就不得而知了。 再说卫十二,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卫十二出生低贱,不过是苏府的一个包衣奴,若不是苏红梅力排众议,极力扶持,他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身份地位。 当然,以卫十二的能力,也确实有能力胜任左将军这个位置,因此朝中也并没有人对他利用女人步步高升有所非议。 只不过这二人会为苏红袖做到这个地步,确实大大出乎了风凌天的意料。 孙杰为苏红袖遣散了家中所有的妻妾?他疯了?这么一来他还怎么与各国高官保持联络,就不怕拂了他们的面子,他们以后不再和他做生意? 卫十二彻夜不归,在京城四处寻找苏红袖? 这个人更是疯得厉害了,他就不怕这件事传到他未婚妻苏红梅的耳朵里,苏红梅和他闹起来,解除和他的婚约? 不过,话说回来,依卫十二现在权势和地位,他早已没必要再继续忍受苏红梅这个跋扈凶悍的女人,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她一脚踢开。 见风凌天握杯静立,久久不语,暗探壮着胆子上前,试图讨好他:“爷,需不需要小的今晚就将苏姑娘给爷带来?” 风凌天虽然自小并没有过类似楚逸庭的经历,然而不知为何,他却也从未近过女色。 如今他第一次主动关心起了某个女人,暗探不是傻子,虽说从风凌天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名女子对风凌天的意义一定非比寻常。 也许,他们很快就要有当家主母了。 也许东宫很快就要有诸位大人殷切盼望的小皇孙了。 依照风凌天的状况,暗探觉得,他极有可能登基为帝还是没有后妃,所以风凌天前脚让他去打探苏红袖,暗探后脚已经把这事通报给刘永等诸位风凌天的股肱大臣。 他们早就暗地里安排着,上奏天子要把苏红袖赐婚给风凌天了。 却不料风凌天只是面色一黯,犀利的眼眸飞快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暗探,淡淡地道:“不必,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想为她和父皇起什么冲突。你告诉刘永他们,尽量把她的事情在京城里压一压,不要让这事传到父皇耳朵里。还有,你叫鬼子七他们把她周边的房子都买下,把东宫的暗卫调一些过去。” 暗探一愕,风凌天的话确实不无道理,当今圣上昏庸好色之名早已传遍四海。几个月前,福王带着他新纳的一名偏妃入宫面圣,结果三言两语,圣上就把那名偏妃从福王手里要了过去。 福王可是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圣上对自己亲弟弟的女人尚且毫不避讳,说要就要,自己儿子的女人自然更不必说了,儿子的东西本来就都是老爹的东西,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并不是没有先例。 “属下领命,属下告退!” 暗探领命,朝风凌天重重叩首,转身离去。 暗探刚刚出去,便见一个中年发福,妆容艳丽的老鸨领着一个容貌美艳,妖娆妩媚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一见风凌天,绝美的小脸顿时一红,满面娇羞,声音甜美地冲风凌天作了一个揖:“客官,方才,拍下小女子初夜的可是您……” 女子一面说,一面满面通红,眼神娇羞地不停偷瞥着风凌天。 原来刚才楼下在拍卖翠红楼新任花魁宛娘的初夜,风凌天出价最高,买下了此女。 宛娘本来十分伤心,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清白之身就要不保,从今往后,她再也跳不出翠红楼这个泥潭了。 却不料进得包厢,老鸨领着她见到了买主,还没来得及看清风凌天的容貌,宛娘就已怦然心动,心慌娇羞得抬不起头来。 这世上有一种男人,天生就对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楚逸庭是如此,风凌天亦然。 只不过,楚逸庭吸引女人的是他绝世无双的俊颜,而风凌天让女人心动的,则是他浑然天成,高高在上,极具压迫的气质和魄力。 宛娘根本没看见风凌天的脸,只看到一个俊逸秀雅的身影临窗而立,高大的背影挺拔坚毅,全身上下萦绕着凛冽而又森寒的王霸之气。 就那么一眼,宛娘已是满脸通红,心跳如擂。她本来自负美貌,自以为世间的女子没一个能比得上她,若不是身陷青楼,她一定可以嫁得世间最好的男子。可乍一见风凌天,她却突然从内心最深处涌上了一股浓浓的自卑。 这样的男子天生就高高在上,华美高贵,像她这样出身污浊的女子,不管长得有多美,恐怕都不会被他看上,就连替他提鞋也不配。 果不其然,风凌天连看都没看宛娘一眼,便吩咐老鸨道:“这女人我包了,老规矩,过些天我派人来接她。” 风凌天淡淡地道,经过宛娘身边的时候,正眼也没瞧她一下,宛娘在后面充满哀怨,留恋不舍地看着他,他仿佛完全没有感觉。 一直到风凌天骑在马背上,身形彻底消失在了街角,宛娘依旧站在窗边,依依不舍,含情脉脉看着他。 44 仇人相见 这样的情景老鸨这些年不知见了多少次,不由在一旁又是讥讽,又是嘲弄地道:“别看了,再看他也不会回过头来看你。他来翠红楼有四五年了,楼里的姑娘不知有多少把心丢在了他身上,有比你更美的,也有比你年轻的。可他还从来没有点过哪名姑娘作陪,他买下你,也不过就是送人,别痴心妄想了。” 老鸨虽然不知道风凌天的真实身份,但她这么多年迎来送往,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这个男人,每隔几个月就会来翠红楼买下一名尚没有破身,最为美艳的女子,寻常的富贵人家,谁也经不起这么大手大脚乱花钱。 他的出身,不是大富,就是大贵。 再看他那双眼睛,深邃犀利,冰冷无情。看着楼里最年轻貌美的姑娘的眼神,和看她这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太婆没有半点差别。 老鸨一看就明白了,这男人肯定不是把楼里的姑娘买回去做妾的,八成是做人情,当礼物送人的。 可怜这些被他买下的姑娘几乎没有一个不就此做起美梦来,以为从此就能觅得佳婿,脱离苦海。 老鸨本来以为宛娘是个聪明的,可,看宛娘那副痴痴迷迷,魂不守舍的样子,原来又是一个自恃甚高,爱做白日梦的。 老鸨猜的一点没错,风凌天确实是把这些女人买回去送人的,送的就是他那个好色的爹,也就是大周的皇帝。 这些年,为了挤掉自己上面两个哥哥,风凌天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圣上喜欢什么,他就费劲心机,弄来什么,圣上讨厌什么,他劳民伤财,兴师动众,无论如何也会将之除去。 外面风言风语,都把他传得横征暴敛,残暴不仁,可周帝却非常喜欢他,十几个儿子里,最得他心,最讨他欢喜的就是风凌天。 苏红袖今天早上才刚刚搬进楚逸庭送她的宅子,自是不知,她搬来没多久,她的街坊邻居就都换了个遍,全都成了风凌天的手下。 楚逸庭的手下却是注意到了,这阵子凤凰街的住户似乎都换了一批人,然而他们又岂会知道苏红袖无意间竟然招惹了大周的太子风凌天? 因此谁都没有这件事放在心上。以为不过是寻常的搬迁,并没有人特意把这事通报给楚逸庭。 一连在新宅子里住了两三天,这两三天里,苏红袖总觉得怪怪的,每次她一出门,总觉得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 她有试着使过读心术,但,这感觉就像她把读心术使在卫十二派来保护她的那些死士身上一样,一片虚无,什么都读不出来。 好像有什么人在偷偷跟着她,可这些人都把心事藏得很深,让她根本读不到。而且,这感觉,不像是楚逸庭派来保护她的人。 原本,风凌天的那些手下一个个都轻功绝顶,武艺高强,轻易根本不会被人发现,可,他们不知道,他们跟着的根本不是人。 第三天早上,苏红袖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处处被人偷窥,被人紧盯着的感觉,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卧房里,使出了一个变身的幻术,一下把自己变得无影无踪。 说来也怪,原先,苏红袖若是一个人到了外面,一定是好奇得不行,见什么都有意思,见什么都好玩,不逛到天黑绝不肯罢休的。 可这一回,她一个人到了街上,居然索然无味。看什么都没意思,玩什么都没劲。 要是楚逸庭也在就好了。虽然这个人闷闷的,不爱说话,又总爱装酷,一天到晚板着个脸,可,要是他在的话,就可以有人帮她拿东西,而且,如果楚逸庭在的话,她就不用担心一不小心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他还会帮她付钱。 这时,苏红袖完全忘了,楚逸庭曾两次把她的东西扔在地上。 这么一想,苏红袖立即闭上眼睛,念出一个口诀,使起了追踪术。 楚逸庭身上有她的味道,苏红袖很快就搜索到了他所在的方位,便立即念出一个口诀,幻化而去。 苏红袖找到楚逸庭的时候,楚逸庭正在一家酒楼的包厢里用膳。包厢里并没有别人,因此楚逸庭也就没戴他那个深黑色的帷帽。 乍一见楚逸庭那张俊美无双,每一根线条都似斧凿刀刻,完美坚毅得找不出一丝缺点的脸,纵使苏红袖身而为狐,从小到大,早已见惯了各色美人,也忍不住心中一跳。 奇怪,苏红袖摸了摸胸口,满心疑惑地想。 她又不是第一见到楚逸庭,明明早就见惯了他这张脸,先前都并没有这样的感觉的呀? 除了心跳,苏红袖更多的,是开心,似乎就是从上一次和楚逸庭一起在荒野过夜开始的,她只要一见到楚逸庭,一闻到他身上浓郁诱人的檀香,就什么烦恼都没了,打从心底里高兴。 “逸庭哥哥。” 苏红袖“哗”的一声推开了包厢的门,笑得好开心,朝楚逸庭跑了过去。 楚逸庭抬头扫了她一眼,绝美的脸庞飞快闪过一抹不自在,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只听走廊上哒哒哒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不多时,包厢外头便传来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嗓音:“六王爷,天色已晚,长公主请您回去。” 苏红袖一愕,长公主?不是吧,怎么又是梁红姝? 真是死缠烂打,阴魂不散! 正要开口赶人,却手心一暖,身子一歪,冷不防被楚逸庭一把拉进了怀里。 苏红袖一愣,不由抬头去看楚逸庭,只见楚逸庭表情严肃,一脸的凝重,苏红袖正要开口问他,这是怎么啦?却听得楚逸庭声音冰冷,气势惊人地道:“别藏着掖着了,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楚逸庭话音刚落,门口那个黑衣人身后,悠悠然便飘出了一道柔弱纤细的身影。 女子一身白衣,容貌艳丽,两个水媚勾人的大眼儿哭得红红肿肿,好不凄惨。 不是前几日还在林子里到处寻找楚逸庭的梁红姝,还能是谁? 45 分外眼红 咦,这是怎么了?看梁红姝一脸妒恨地盯着她和楚逸庭,怎么,这女人今天是特意赶来捉奸的吗? 不知为何,梁红姝脸上的表情越是妒恨,越是恼怒嫉妒得几乎发狂,苏红袖心里就越是痛快,这大概又是这身体原主的感情。 因此楚逸庭一把抱住了苏红袖,苏红袖丝毫也没有抵抗,甚至,楚逸庭把她拉到了身后,苏红袖索性藏在他后面,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冲着脸憋得通红,气得血管都几乎爆裂的梁红姝做起了鬼脸。 梁红姝忍了又忍,她几乎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在楚逸庭面前嚎啕大哭,撒起泼来。 换了别人,见到美人受了委屈,黯然落泪,必定都会心动心软,但梁红姝知道,她这个哥哥自幼就与别的男人不同,这一套,她对别人,对林皓轩使,百发百中,立竿见影,但对楚逸庭用,却只会更加引起他的鄙夷和厌恶。 梁红姝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放柔了声音,可怜兮兮地道:“逸庭哥哥,我……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外面,天色都这么晚了,你跟我回去吧。” 楚逸庭一听到“跟我回去”这四个字,脸上的肌肉猛的一抽,苏红袖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偷偷把手摸到了他的胸口,对他使起了读心术。 这一读,她差一点惊呆了。 原来那天之后,楚逸庭曾经回过驿站一次,被梁红姝找了一大堆人堵在了屋子里,还脱了衣服,死皮赖脸非要爬上他的床。 苏红袖一时瞪大了双眼,又是惊异,又是佩服地盯住了梁红姝。 她只知这世上有些人做起事来不要脸,却不知有人可以不要脸到这种地步,当时楚逸庭可是被几十个年轻力壮的侍卫死死堵在屋子里,梁红姝竟然毫不避讳,为了爬上楚逸庭的床,把上衣全脱了,只剩下了一件肚兜,真可谓无皮无脸,不顾一切。里子面子全都不要了。 幸亏楚逸庭武艺高强,轻功更是卓绝,要不然,他早就清白不保啦! 苏红袖看看板着个脸,面色铁青的楚逸庭,再看看一脸妒恨,怆然欲泣的梁红姝,眼珠子转了转,从后面大刺刺,毫不避讳地把手伸进了楚逸庭的衣襟。 雪白的小手柔柔嫩嫩,亲密无间地按在了楚逸庭肌肉结实,坚硬似铁的麦色胸膛。 苏红袖这是在结印,为楚逸庭在心口位置下一个护身咒,这样,以后梁红姝再靠近他,一下子就会被法术弹开了。 可,楚逸庭和梁红姝哪知道她在干什么? 楚逸庭微微一怔,脸上的神情颇有几分错愕,他从出生到现在,除了淑妃和奶娘,还从未被任何女子近过身,当下脸色一变,十分不自在地别开了头。 苏红袖没有注意到,梁红姝却十分敏锐的察觉到,楚逸庭转过去的侧脸稍稍有些晕红。 梁红姝登时心口刺痛,勃然大怒,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或是伪装,指着楚逸庭一声凄厉的尖叫:“穆叔叔,赶紧帮我把这两个人分开!” 却听得楚逸庭一声冷哼:“穆德,我今天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他一说完,手中手剑一挥,挽出几道灿烂的银花。目光如箭的向那黑衣人看去。黑衣人苦笑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动手,他是大梁后宫的侍卫总管,楚逸庭和梁红姝都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对他来说,这二人就同他的亲生儿女无异。 穆德苦口婆心,试图劝服这对义兄妹:“六王爷,您还是跟属下回去吧。刀剑无眼,一会儿动起手来,六王爷就不怕小得们误伤到您身后的那位姑娘?” 虽然林皓轩曾经是苏红袖的未婚夫,现在又变成了梁红姝的未婚夫,可,梁红姝之前从未曾见过苏红袖,穆德等人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就是梁红姝未婚夫的前未婚妻。 更何况,苏红袖今天出门的时候,本来就易了容,现在的她,只是有三分清丽而已,与真正的她天差地别,迥然不同,无论如何也不会叫人想到一块儿去。 闻言,楚逸庭淡淡一笑,冷冷地道:“穆叔叔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们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可能绕得过我去伤了她。” 楚逸庭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铁了心不肯跟梁红姝回去了,梁红姝脸色登时一黑,看着苏红袖的表情又更添了几分阴狠。 穆德低低一笑:“不错,属下们确实都不是六王爷的对手,只不过……”穆德瞥了一眼藏在楚逸庭身后的苏红袖,淡淡地道:“王爷能护得了这位姑娘一时,难不成还能护她一世?王爷别忘了,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要回大梁了,到时这位姑娘孤身一人留在大周,别人要找她麻烦,王爷还能护得住她?” 穆德看似不依不饶,其实还是在劝楚逸庭,顺便提醒他,他一走,把苏红袖一个人留在大周,梁红姝随时可能对她下手。 毕竟梁红姝和楚逸庭从小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如非必要,他并不想得罪其中任何一个。 楚逸庭听到这番话,却脸上一阴,冷冷的说道:“那么,你们是在威胁我了?”说话的同时,苏红袖可以感觉到他身上迸发出来的杀气。 穆德一愣,一时之间像是中知如何回答才是。楚逸庭剑尖一指,喝道:“谁敢伤她,我定不轻饶!” 46 楚逸庭的温柔 1 穆德这下彻底呆了,先前梁红姝来找他,向他哭诉,说楚逸庭喜欢上了别的女子,穆德还以为梁红姝见风就是雨,太过小心眼,一定是见到哪个丫鬟伺候楚逸庭的时候和他太过亲近,产生了误会。 穆德从小看着楚逸庭长大,焉能不知,楚逸庭从小因为他那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母妃吃尽了苦头,有好几次,他都几乎要被梁帝赐死了。 楚逸庭从小就对女人充满了厌恶,避之唯恐不及,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某个女子? 可,现在,听楚逸庭的话,看他冷酷至极的表情,穆德却不得不信,这一次,不是梁红姝小心眼,恐怕楚逸庭真的对他身后的女子动了心。 穆德一直看着楚逸庭,终于把背上的剑一拔,低声道:“六王爷,得罪了!” 他话音刚落,后面便如分身一般哧哧冒出了六个手下,同时拔出身上的兵器,形成一个包围圈,把楚逸庭牢牢围住。 楚逸庭头也没抬,一把把苏红袖塞到了桌子底下:“自己照顾好自己。” 楚逸庭拔出背后的长剑,身形快如闪电,电光火石间疾速扑向了站在最前面的穆德,与此同时,六个黑衣人齐齐动身,手持兵器朝楚逸庭猛扑了过来。 穆德大惊失色,他以前和楚逸庭不是没有交过手,可从来没有哪一次,他这个自幼看着长大的少主真的狠心向他下过杀招。 可这一次,情况不对,楚逸庭的招数太狠了,每一剑都直指他的要害,他这是铁了心要废他的武功啊。 穆德急急后退,勉强出手支应住楚逸庭,却终是不敌,不一会儿,手臂,大腿,腰,后背,竟然一连中了楚逸庭四剑。 楚逸庭出招极为刁钻,并没有真正伤及穆德的心脉,却一连挑断了他的脚筋,手筋,还有后背和腰上的命门。 穆德的性命虽是保住了,可一身的武功却全被楚逸庭给废了。 不光是穆德,随着“啊啊”的六声惨叫,他的手下也倒了一片,一个个滚在地上,满脸是血,哀嚎不已。 一切从发生到结束异常的短暂,仿佛只有短短的一瞬。 直到楚逸庭收手,擦干净剑刃上的血迹,收剑回鞘,穆德才一脸惨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六王爷,我……我可是你的穆叔叔啊……你,你怎能对我如此……?” 楚逸庭低下头,冷冷冰冰瞥了穆德一眼。 那一眼森冷酷寒,说不出的狠毒阴戾:“原来你还记得我曾经叫过你叔叔,先前你帮她堵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有我这个侄儿?” 闻言,穆德脸色一白,登时低头,不敢再看楚逸庭。 原来前几天梁红姝把楚逸庭堵在房里,便是穆德给她出的主意。是穆德暗中派人在楚逸庭的屋子里埋伏,楚逸庭才差一点中了招。 “穆……穆叔叔这样也是为了你们好……” 穆德面色惨白,尤不死心,兀自辩解道。 “住口!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叔叔!” 楚逸庭厉声喝道,从桌子底下一把抓出苏红袖,头也不回,拉着她就走。 穆德怔怔地看着楚逸庭远去的背影,一时间心里后悔莫名,疼痛非常。 楚逸庭因为之前曾经被淑妃背叛,淑妃抛下他和梁帝同别的男人私奔,所以他一生最恨别人的欺骗和背叛。 穆德本以为他和楚逸庭那么多年的相处,情同父子,不管他做了什么,楚逸庭都一定会原谅他,没想到这次真正触了楚逸庭的逆鳞,楚逸庭亲自动手废了他的武功,这么一来,他们主仆之间的感情恐怕再也没法弥补了。 不得不说人长得美就是有好处,楚逸庭的手下,不管是铁塔,还是穆德,个个对他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 见楚逸庭转头就走,看也不看他一眼,穆德只觉心如刀绞,灰白了整张脸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苏红袖正看得有趣,哪里肯走? 楚逸庭在旁边和穆德的人交手,她便一个人坐在桌子底下,一脸好笑,畅快无比地看着梁红姝一时变红,一时变紫,一时又变得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 当楚逸庭说出谁敢伤她,定不轻饶,苏红袖看到,梁红姝整张脸都扭曲了,看着她的眼神又是伤心又是愤怒,说不出的嫉妒憎恨。 真是解气,真是痛快! 这梁红姝抢别人男人的时候,恐怕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心仪的男人有朝一日也会被别的女人抢走。 这就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 如果梁红姝知道她就是林皓轩先前的那个未婚妻,如果她知道,就是因为她抢走了林皓轩,她才会拥有现在这个身体,进而认识楚逸庭,不知道她的脸会变成什么样,她会不会气得吐血啊? 想到高兴的地方,苏红袖不由眉飞色舞,咯咯笑个不停,楚逸庭把她拉得跌跌撞撞,有好几次都差点往前扑倒,她还不忘一路回头,不停地冲后面的梁红姝扮鬼脸。 楚逸庭轻功卓越,十分了得,到了后来,简直是走路带风,拉着苏红袖一起飞了起来。 幸好苏红袖会妖术,念了个口诀,倒也没有被楚逸庭落在后头。 看看天色已晚,楚逸庭直接把苏红袖带到了一间客栈,推开房门就把她一个人丢了进去:“明天我送你回家,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苏红袖立即不高兴了,扁着嘴问:“为什么啊?我不干,我偏要跟着你。” 和楚逸庭在一起,不光有人帮她拿东西,帮她付钱,还可以看到梁红姝气得发狂的样子,何乐而不为? 楚逸庭置若罔闻:“那个药我走之前会多给你几包,你以后每天涂点在脸上,就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了。” 苏红袖看了他一阵子,把头一抬,哼了一声:“我干嘛听你的?我爱上哪就上哪,你管不着。” 楚逸庭面色一变,看着苏红袖的眼神难得的带了几分严肃:“你没听刚才穆德说的吗?你和我在一起,将来会有数不清的危险和麻烦。” 苏红袖心道我是妖体,你们人用的东西压根就伤不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不管楚逸庭怎么威胁她,警告她,她都只是把脸抬得高高的,用精致小巧的小巴对着他,不去回答他的任何一句话。 47 楚逸庭的温柔 2 楚逸庭看着雪白的大床上蜷成一团的苏红袖,看她高高仰着头的样子,又像一只骄傲的,不听话的小猫,又像一只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亟待人呵护拍抚的小狗。 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越说,声音越轻柔,讲到后来,简直就好象大人在哄小孩,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苏红袖哪会听他的话? 等到他听到小二敲门,从对方手里接过香喷喷,热气腾腾的晚膳,往苏红袖面前一放,苏红袖一张小脸顿时笑开了花。 楚逸庭看了她几眼,不再说话,转头移开了视线。 苏红袖吃着鸡腿,看楚逸庭在屋子里忙来忙去,先是给她准备好了沐浴要用的热水,跟着整理床铺,最后,闭着眼睛坐到了桌子旁边,似乎在打坐。 “咦,你不出去啊?” 苏红袖看看冒着热气的浴桶,再看看旁边闭眼打坐的楚逸庭,心里奇怪,忍不住问道。 你不走,叫我怎么洗澡? “恩,房钱是我出的,要出去,也是你出去。” 楚逸庭轻描淡写的一句,把苏红袖堵得哑口无言,不由又炸起了一声的狐狸毛,恶狠狠地直盯着他。 却看到楚逸庭慢慢勾起了唇角,似乎在笑。 哼,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她一会儿去找店小二,出双倍的价钱买下这间房间! 正在气填满胸,无处发泄,却听到楚逸庭心里有一个极轻极柔,近乎宠溺的声音低低地道:傻丫头,这里又不是京城,万一遇到黑店,你一个人,怎么办才好? 苏红袖因为可以读到楚逸庭的心,对他一点防备也没有,吃完了东西,她居然真的跑到浴桶旁边,一件一件脱起了衣服。 才刚刚把身子浸泡进暖融融的热水里,就听到旁边的楚逸庭一声无奈的长叹。 苏红袖不解,还问了他一句:“你怎么啦?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楚逸庭不语,转了个身,背对着她,一脸的气恼和无奈。 苏红袖伸手,刚准备把楚逸庭放在桌上,用荷叶包好的花瓣撒进水里,却突然看到楚逸庭皱了皱眉毛,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子,牢牢挡住了她。 “把衣服穿起来,快!” 苏红袖扫了眼窗外,知道麻烦又来了,赶忙起身把衣服穿好。 刚刚把带子系好,就听到一个熟悉哀怨的声音幽幽从窗外飘了进来。 “逸庭哥哥,之前的事是红姝不对,红姝不应该叫穆叔叔他们把你堵在屋子里,你就原谅红姝一次,哥哥有喜欢的人,红姝不介意,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红姝做小也是无所谓的。” 说着说着,那窈窕纤细的身影就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 苏红袖嘴角一抽,心道这女人果真是阴魂不散,纠缠不清。 她不介意,也要问问楚逸庭的心上人介不介意啊! 谁愿意跟她共用一个丈夫,什么做小也无所谓,白日做梦,不要脸!如果她是楚逸庭的大老婆,一定飞起一脚把她踢得远远的,连楚逸庭的衣角也摸不着。 不过,话说回来,这梁红姝到底在说什么呢?她这些天一直和楚逸庭在一起,楚逸庭那么讨厌女人,他哪来什么心上人啊? 苏红袖小手紧紧抓着楚逸庭的衣摆,楚逸庭一脸厌恶,神情冰冷地看着梁红姝,她便也学他的样子,精致小巧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不屑一顾,正眼也不瞧梁红姝一眼的样子。 梁红姝自幼娇生惯养,不管是梁帝,还是被称为大周战神的林皓轩,哪一个不是对她青眼有加,温柔呵护? 唯独她这个义兄,每次见她,都是冷冷冰冰,冷酷无情。 若光是楚逸庭一个人这么看她也就罢了,偏偏今天又多了一个苏红袖,梁红姝哪里受得了这个?她自恃貌美,从来没把苏红袖放在过眼里。 “逸庭哥哥,你不要忘了!父皇有多宠我,只要我开口,他一定会让你娶我!” 央求无效,梁红姝也板起了脸,软的不行,她就和楚逸庭来硬的。 楚逸庭冷冷的看着她,面无表情,一双漆黑的双眼中杀气毕露。紧握的右手更是青筋毕露。这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感觉得到,楚逸庭已经动了杀机。 梁红姝一惊,不由往后倒退了一步,看着楚逸庭,面色苍白地道:“楚逸庭,你用不着做出这个样子,你不敢杀我的!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楚逸庭冷冷一哼:“是吗?我倒不知我原来还有不敢做的事,难道你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林皓轩未过门的妻子?光勾引男人,不守妇道这一条,已经足够让你死千百次,父皇也护不了你!” 说到这里,楚逸庭剑一抽,重重的向桌面上一插,恨声说道:“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试试,看我楚逸庭到底敢不敢杀你!” 梁红姝面色更白,她焉能不知,这婚事虽是她一时心血来潮提出,现在却变成了关系到大周和大梁能否结成联盟的重要政事,真要退婚,谈何容易? 若是楚逸庭不站在她这边,梁帝根本不会答应,说不定还会因为她破坏了婚约,降罪于她。 梁红姝面色惨白,无限幽怨地看着楚逸庭。 “逸庭哥哥,你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跟我在一起?” 楚逸庭一听这话,不由一愣,这个时候,苏红袖一直抓着他衣摆的小手紧了一下,小脸一白,凑到他耳边悄悄地道:“外面还有人,逸庭哥哥,咱们好像被包围了。” 楚逸庭往外面一看,可不是,外面好大一帮人,乌压压一大群,看起来,梁红姝应该是把跟她来大周的人全带来了。 48 楚逸庭的温柔 3 纵使楚逸庭武功再怎么高,内功再怎么深,这个时候,他的脸也变青了。 只有他一个人,他自是无论如何也能找办法逃脱,大不了和梁红姝的人拼个鱼死网破。 可现在,他身边偏偏还有一个苏红袖。 “你到底想怎么样?” 楚逸庭面无表情,深吸了一大口气,试图稳定自己暴怒的情绪。 “我想怎么样,逸庭哥哥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梁红姝依旧十分幽怨,眼神中却透出了几分得意,雪白的小手肆无忌惮在楚逸庭麦色的胸膛四处游走。 楚逸庭眯起了眼睛,深邃的黑眸阴沉地对着梁红姝:“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你放她走。” 闻言,梁红姝眼睛一亮,苍白的脸庞顿时红润了几分:“我知道,逸庭哥哥,我早就知道,你只不过是在气我,你心里其实一直都有我……” 梁红姝说着,踮起脚尖,小脸通红地在楚逸庭面颊上亲了一口。 这一亲,楚逸庭全身都绷得死紧,俊颜上青筋跳动,喉结都上下动了一动,一副快要呕吐的样子。 苏红袖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钦佩不已。 这个梁红姝,真是脸皮厚,无耻下贱到了天下无敌,人神共愤的地步。 明明楚逸庭自始至终都是对她一脸厌恶,忍无可忍的样子,她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楚逸庭心里有她的? 苏红袖自从化身为人,读过无数人的心,却还是第一次读到如此厚颜无耻,自我感觉良好,除了她自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女人。 梁红姝因为是大梁第一美女,又从小就被梁帝收养,自恃甚高,自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会为她倾倒,天底下没有哪一个男人看到她不会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男人爱她,迷恋她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男人若是对她不理不睬,视若无睹,那一定是在欲擒故纵,强作镇定。 苏红袖本来对林皓轩毫无兴趣的,若不是一定要替原主报仇,她根本就不想去认识林皓轩。 然而她现在却突然对他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竟然会深深迷恋上梁红姝这样的女人? 那什么林皓轩,不会是眼瞎或是脑袋出问题了吧? “自己小心,天亮了就早点回家。” 楚逸庭跟着梁红姝离开了客栈,经过门口的时候,背对着她,淡淡地道。 这苏红袖可不乐意了。梁红姝的表情那么淫荡,她根本不用去读她的内心,都知道她逼楚逸庭去和她干什么了。 当下念了个隐身的口诀,偷偷跟在了两人身后。 刚刚走出客栈的大门,就见梁红姝一脸春色地往楚逸庭嘴里塞了颗黑色的药丸:“逸庭哥哥,等我把身子给了你,就立刻去找林皓轩退婚。” 听得苏红袖大为作呕,楚逸庭却是面色不变,只淡淡扫了梁红姝一眼,没有反抗,也并未对她说任何话。 梁红姝把楚逸庭押上了一辆马车,她自己却并未上车,一个人急匆匆跑到车队前面,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苏红袖立即跟着楚逸庭上了马车。楚逸庭正在运功逼药,突然看到了苏红袖那双水汪汪,勾魂夺魄的媚眼儿,不由一怔: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转念一想,苏红袖是妖不是人,自然能人所不能。 不由对她露出了期待的神色,苏红袖难得见楚逸庭用这样的表情看她,从前他看她,一直冷冷冰冰,不屑一顾,这一回,总算轮到他有求于她了,不由得意起来,笑嘻嘻地冲他抛了个媚眼。 楚逸庭的脸立刻变得僵硬,苏红袖也不看他,一双小手忙个不停,在楚逸庭身上到处摸索,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上面找不到,就找下面,下面再找不到,索性伸出小手去扯楚逸庭的腰带,还要往更下面去一探究竟。 楚逸庭看苏红袖把手放在自己那个位置,脸全都青了。苏红袖一乐,她本来都不打算继续往下找了,想那个位置也不会有,可看楚逸庭的脸色,不由愈发得瑟,小手哗的一下就把楚逸庭的腰带扯了下来。 “咦,这个是什么?怎么你有我没有?” 苏红袖一脸好奇,瞪着楚逸庭那里直看,看着看着,仿佛看不清楚,还把小脸凑了过去。 小手也是,又揉又捏,好不快活。 楚逸庭脸都黑成锅底了,想一把把苏红袖推开,偏偏却从身下蹭地升起了一股又似酥麻,又似灼烧,他一辈子都未曾经历过的感觉。 在楚逸庭发怔的时候,苏红袖早已经把他的腰带又系好了。正一脸无辜,满脸疑惑地看着他:“药呢?她刚才给你吃的药,我怎么找不到?” 原来苏红袖在楚逸庭身上上下摸个不停,是想用法术抓出楚逸庭刚才吞下去的那颗药。 可看一眼楚逸庭,哗,这是怎么啦?他的脸怎么全红了? 苏红袖心里好奇,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楚逸庭红得像番茄一样的脸颊。 真好玩,咦,他怎么不凶我了?他的脸怎么这么红?我刚才都做什么啦? 想着想着,又把小手伸到自己刚才摸过的位置,圈住那里,使劲又揉了两把。 楚逸庭猛地一闭眼,把头一偏,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正在这时,忽然车帘一掀,梁红姝欢喜的声音传来:“逸庭哥哥,咱们到了,啊——你怎么也在这儿?”最后一句,变成了尖厉的怒吼。 这么一叫,楚逸庭马上警醒过来。他伸手搂着苏红袖的腰,身子就是一飞一弹,冲出了马车厢。 这一下变故,兔起鹘落!让梁红姝等人反应不及!不过,这一次她带来的人,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因此,楚逸庭才飞出五十米不到,他们就紧紧的跟上来了。 49 楚逸庭的温柔 4 楚逸庭把苏红袖向地下一放。这一放下的时候,后面马上呼呼的飞来几只袖箭。楚逸庭就身一滚,躲了开来,担心的看了苏红袖一眼。却见她脚步轻盈的飘了好几米远,并没有受到伤害。不由心下一松。 两人飞快的向一边的山坡跑去,梁红姝带着手下大呼小叫的追了过来。跑了一会,两人就跑到了坡顶,举目一看,不由暗暗叫苦苦:这下面十几米远,是一条大河!河水奔流不息,咆哮不已。 眼看梁红姝等人就追上来了,楚逸庭突然把苏红袖一抱,便向河里面跳去。两人还在半空,就听到了梁红姝愤怒伤心的大叫声。 苏红袖抬眼,正对上楚逸庭深不见底的黑眸。就在这时,两人一沉,“砰”的重生生的落到了水面上。强大的冲击力,让背部着水的楚逸庭不禁吐出一口血来。 苏红袖一愣神之间,河水便铺天盖地的淹来。苏红袖连忙紧紧的握着楚逸庭的手,生怕两人被这股激流给冲散了。 河水的冲击力极大极猛,最惨的是,楚逸庭跳下来的时候背部撞到了一块尖锐的岩石,居然昏了过去,血水不停的从他的背上冒出来。 苏红袖连忙紧紧的抱着他,施展起了妖术。 她本不会游泳,幸好有法术护体,时起时落,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眼看梁红姝等人再也追赶不及。便带着楚逸庭向另一边的河岸慢慢飘了过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上了岸,苏红袖低头一看,楚逸庭的双手还牢牢圈着她的腰,形成一个保护她的姿势。 猛地回想起,刚刚跳下来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么抱着她。 刚才下面那块尖锐的岩石明明是对着她的,楚逸庭却抱着她翻了个身,自己撞了上去。 这个人,除了帮她拿东西,帮她付钱,还会保护她呢。 他可真是个大好人。 苏红袖心口一暖,侧过身子要去背楚逸庭,可是稍微一动,楚逸庭的后背就哗哗不停往外淌血,把她急得不行,手足无措,小脸苍白。 正在心慌意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到楚逸庭一阵咳嗽,沙哑虚弱的嗓音缓缓在自己身侧响起。 “你一个人先走,看到那边那座山了吗?就朝那个方向走,等你到了城里再找人来救我。” 楚逸庭说着,一把挥开了苏红袖扶在他腰上的双臂,闭上眼睛往地上一坐,看着像是在疗伤打坐,可,苏红袖听得分明,他明明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他好像就快死啦! 确实如此,楚逸庭就算武功再在么高强,内力再怎么深厚,他也不过就是一个人,护着苏红袖从这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早已是五内俱伤,性命垂危。 其实苏红袖走了出去,哪里还能再回来?那个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丛林里的野兽都会出来,林子里霎时间就会变得危机四伏,寸步难行。 不过,只要苏红袖一个人能走出去就行了。 也不知是否因为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楚逸庭面前满满漂浮的都是苏红袖绝美娇艳的小脸。 有时候,那脸红扑扑的,正对着他笑,有时候,那脸又气鼓鼓的,嘀嘀咕咕不知道冲着他抱怨些什么。 楚逸庭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涨得满满的,似乎用什么东西撑破了他的胸膛,几乎要漫溢了出来。 和苏红袖从相识到现在只有短短半个月,可,这半个月,却是他人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 死也无憾了。 见楚逸庭脸上慢慢浮起个笑,就仿佛临死的人回光返照,苏红袖吓坏了,赶忙冲上去使劲扶起了他。 “你别死!逸庭哥哥,你可别吓我!呜呜,大不了,我从今天开始好好修炼法术。以后,我一定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呜呜,逸庭哥哥,你可别丢下我!” 苏红袖真的慌了,什么话都说出来了,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幸亏楚逸庭一早就知道她是妖,要不然,听到她这番话,还不定要怎么震惊错愕,说不定会以为她脑子有毛病。 “放手。我不会有事,你一个人先走!” 眼见苏红袖白皙粉嫩的双脚踩在布满刀刺的荆棘里,那么嫩,那么白,天生就应该被人捧在手心,万般呵护的小脚,竟然一步一个血印,一步一道伤痕,楚逸庭内心剧痛,不由得板下了脸,用力狠狠推了苏红袖一把。 “哎呀!” 苏红袖猝不及防,被楚逸庭一把推到了荆棘丛里,身上一下子划破了好多地方。 “你!” 苏红袖双手叉腰,正要发作,却看到楚逸庭双眼紧闭,眉心抽搐,似乎在忍受着某种极大的痛苦。 不由得心下一软,当即什么抱怨,什么痛苦都不翼而飞了,满心,满脑子都只有: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不行,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把他一个人丢下! 两个人一个要避,一个硬要抱,推推搡搡的,还真的走出了这片荆棘,不仅如此,苏红袖还心花怒放地看到,距离她和楚逸庭不远的地方,山脚下的一片旷野里,有一间猎户用来临时储存猎物的小木屋。 这可太好了!她先前还一直在担心,万一走不出这片丛林,到了晚上,野兽出没,可如何是好。 不是只有楚逸庭一个人在惦记着,天黑了林子里会危险,苏红袖是狐,她从前一直都生活在树林里,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夜晚的树林有多危险了。 当下一阵欢呼,用力扶起楚逸庭,跌跌撞撞,脚步不稳地朝木屋走了过去。 “逸庭哥哥,不怕,咱们安全啦!你看见没有,前面有个屋子!” 苏红袖欢天喜地,两眼放光,自己身上的疼全都不记得了,只顾用尽全力,一步步扶着楚逸庭往前走。 楚逸庭却是黑眸深邃,幽暗的眼眸中一阵阵翻搅涌动,专注的目光一瞬也没离开过苏红袖伤痕累累,每往前迈出一小步,必定会渗出一大片鲜血的白嫩小脚。 好不容易,苏红袖推开房门,把楚逸庭往屋子正中央木制的小床上一放,楚逸庭立即晕了过去,双眼紧闭气息全无。 50 楚逸庭的温柔 5 “逸庭哥哥?你怎么啦?逸庭哥哥?” 苏红袖吓坏了,抓着楚逸庭的衣襟一阵推搡,幸好楚逸庭武功高强,有内力护身,不然被她这么用力的推来推去,后背上的伤口全蹭破了,非去掉半条命不可。 “楚逸庭!楚逸庭!” 叫了老半天,滴滴答答,把眼泪全掉到他脸上了,好不容易,楚逸庭才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却仍是睁不开眼,只是有气无力地道:“别叫了。去找点树枝来,生个火。” 庭楚逸庭这么一说,苏红袖这才恍然大悟,是啊,天都快黑了,这荒郊野外的,白天和晚上的温度相差极大,夜里不生火,非冻死不可。 赶紧“哦”了一声,转身要走,又不放心把楚逸庭一个人留在这儿,生怕有什么野兽闻到血腥味,撞开屋门来吃他。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耗尽了全身的法力,好不容易在楚逸庭周围布了个结界,苏红袖累得一张粉脸布满了汗水,可,不行,现在她还不能休息,柴还没捡呢! 楚逸庭流了那么多血,他身体的温度那么低,不给他生火取暖,他一定撑不到明天。 这么一想,虽然累得两眼花花,两个手,两只脚都在不停抽搐,苏红袖还是奋力支撑起双腿,拖着在木屋里找到的斧头,勉强走到树林里去砍了一堆柴火。 回来的时候,苏红袖全身上下都累得再没了一点力气。 原本,穿在她身上,雪白飘逸的绸衣现在都变成了一条一条的碎布,用衣不蔽体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头发也乱糟糟不成个样子,上面沾满了枯枝和落叶,更不要说,苏红袖几乎全身上下都被树林里的荆棘刺破了,血迹斑斑,好不凄惨。 但她仿佛一点儿也没有感觉,仍旧拖着两条伤痕累累的腿,到处走来走去给楚逸庭烧热水,盖毛毯,拿帕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 还用自己刚刚从林子里打来的野鸡做了一锅鸡汤,一面咽着口水,依依不舍地看着鸡汤,一面扶起楚逸庭,边吹,边把鸡汤往他嘴里送。 此刻的苏红袖,真是她化身为人最丑的样子了。 她自己不知道,她脸上的易容在水里泡过,化了一大半,现在变成了黑乎乎一大团,乱七八糟黏在脸上,根本看不清是人是鬼。 再加上她一身的伤痕,破衣烂衫,简直跟街头要饭的小乞丐没有两样。 然而看在楚逸庭眼里,他认识苏红袖这么久,却唯独此刻的她最美。那美无关容貌,无关性别,只是模糊不清地看着她的样子,只是感觉到她温顺体贴地依偎在自己身边,便让他从内心最深处产生了一种幸福隽永的感觉。 那一瞬间,楚逸庭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的父皇会疯。 为什么母妃走了,父皇整日里在寝宫鬼哭狼嚎,恨不得把身边的一切统统毁灭。 幸福与甜蜜,如若从未曾得到,自然永远不会去惦记,然而一旦曾经得到,在把它活生生从自己生命里剥离,是人都没有办法忍受,那痛苦不会比挖心挖肺好过多少。 “喂,你到底吃不吃啊?你不吃,我要吃了哦?” 苏红袖猛咽着口水,小腰一扭一扭地看着手里热气腾腾的鸡汤。 她没有注意,因为施法过度,她的九条狐狸尾巴全都露了出来,就在楚逸庭眼皮子底下摇来晃去。 楚逸庭不作声,装出一副没有胃口的样子,把鸡汤推还给了苏红袖:“不吃,什么味道,臭死了。” 气得苏红袖冲着他瞪起了眼睛:“什么臭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刚才为了捉这只鸡,差一点摔到山沟沟里去!你看!你看!我的腿都摔破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话音刚落,便见楚逸庭深邃的黑眸划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心痛。 “笨死了,抓一只鸡罢了,搞得身上到处都是伤。” 过了好久,久到苏红袖几乎以为楚逸庭已经睡着了,这才听到楚逸庭压低了嗓音,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 楚逸庭不说还好,一说,苏红袖心里的火气更大了,说话的声音也更响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人家好心来扶你,你!你不知道发什么毛病,一把就把人家推到了地上,你难道没看到地上都是荆棘!?” 楚逸庭那个时候一门心思想赶苏红袖走,生怕天黑了,她会被野兽撕成碎片,哪里还看得到地上有没有荆棘? 苏红袖这么一说,他才记起来,确实,刚开始的时候,苏红袖身上的伤口没有那么多的,就是被他推了一把之后,她才全身都是伤,一副伤痕累累,被人虐待的样子。 不由低下了头,胸口闷闷的,说不话来。 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是彼此关心对方,彼此担心对方,偏偏一说话就要吵架,根本没办法和平共处。 过了一会儿,苏红袖把鸡胸白肉的吃了,留下一对鸡腿,还有一些蘑菇野菜,递给了楚逸庭:“给你。你赶紧把伤养好,养好了,你得背我出去!” 苏红袖皱着眉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双脚,刚才还没有发觉,一坐下来,她就发现了,她的两只脚都被荆棘割破了,又一直忙里忙外走个不停,现在全都烂了。鲜血淋漓的,好不凄惨。 幸亏这不是她的身体,她感觉不到疼,不然她真要哭死去。 苏红袖皱着眉,耷拉着小脸闷闷不乐地看着自己的双脚,正在寻思,这脚还能不能治好了?治不好,难道她又要去找一具新的身体? 却猛然觉得身上一轻,腰上一紧,天旋地转之间,竟然被楚逸庭一把给抱到了床上。 “你……等等!咯咯,你不要吸那里,会痒啊!” 苏红袖目瞪口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楚逸庭居然抓起了她的双脚,放到嘴边,毫不犹豫地用嘴帮她吸掉了嵌在皮肉里的小石头和小沙子。 “不要碰,不要碰!好痒啊!” 苏红袖叫个不停,又扭又动,不给楚逸庭碰她的脚,除了痒,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又是酥麻、又是炙烫的感觉顺着她的脚底心,顺着楚逸庭弧度优美的嘴唇贴在她脚上的每一寸,电光火石间击穿了她的心。 51 楚逸庭的温柔 6 他的嘴唇好漂亮哦,薄薄的,凉凉的,稍微有点发亮,好像她以前跟狐九哥在池塘里抓蚌壳,从蚌壳里面挖出的珍珠的颜色。 他的脸更是漂亮俊美得不像话,每一根线条,每一条轮廓都完美魅惑得鬼斧神工,尤其是他的眼睛,那么深,那么锐,连狐族最漂亮的狐九哥都远远及不上。 狐九哥曾经跟她说过,越是漂亮,越是嘴唇薄的男人就越是凉薄,越会伤女人的心。 可她和楚逸庭在一起,虽然有吵架,有不高兴,更多的,却还是开心和快活,她并没有觉得楚逸庭有哪里凉薄了呀? 苏红袖并不知道楚逸庭只是对她一人不凉薄,在大梁,他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冷血无情。狐九哥的话在极大程度上还是正确的。 “不要叫了。鬼哭狼嚎一样。我帮你把脚里的沙子吸出来,一会儿你自己从身上扯几块布下来包着脚,过几天就会好了。” 楚逸庭淡淡地道,一脸疲惫不堪的样子,又躺在身后的稻草上闭上了眼睛。 苏红袖正要出去洗锅子,突然,不远处“嗷”的一声,好像狼叫,吓得她浑身一哆嗦,锅子“哐啷”一声就掉在了地上,整个身体更是像个雪白无助的毛球一样,“刷”的一下蜷成了一团,不知怎么就躲到了楚逸庭怀里。 “噫——有狼。” 狐狸天生就怕狼,苏红袖从前在狐狸谷,每次遇到野狼,都会战战兢兢躲到狐九哥背后去。 楚逸庭瞥了她一眼,过了许久,才淡淡地道:“那个不是狼,是野狗。” “你胡说!你当我是傻的,连狗和狼都分不出来!” 苏红袖怒了,伸出小拳头捶了一把楚逸庭。她没有注意到,听到狼叫,不光是她的狐狸尾巴,连她的狐狸耳朵都一并露出来了,还都贴在脑壳上,一副害怕得不行,寒毛倒立的样子。 楚逸庭失血过多,早就已经昏昏欲睡,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安慰她:“不怕,这木屋很结实,狼进不来。” 说罢,还伸出手去揪了一把苏红袖毛绒绒的狐狸耳朵。 话音刚落,又听得外面“呜——”的一声,这回可不是狼了,听起来好像熊!又似乎是老虎! 这一下把苏红袖吓得原形毕露——她本来就为了给楚逸庭疗伤耗尽了法力,再也没有办法勉强支撑着保持人形。 只见一个雪白的毛团瑟瑟发抖,蜷得死紧,在楚逸庭怀里到处乱拱,找到一处缝隙,就拼命往里面钻,只恨不能把自己整个塞到缝隙里去。 楚逸庭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边用手不停地揉苏红袖一身雪白铮亮的狐狸毛,柔声细语试图安慰她:“不怕,一会真有老虎进来,我帮你打跑它们。” 一边脱下衣服,严严实实裹在了瑟瑟发抖的小狐狸身上。 “吱吱吱——?” 真的啊?你可不许反悔,一会老虎真的来了,我就把你推过去,你去把它们打跑。 苏红袖已经变成了狐狸,楚逸庭哪里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只见小狐狸在他怀里心慌得眼珠子一阵乱转,吱吱吱吱不知道在叫些什么。 “当然,我保证把它们统统打跑。” 可奇怪的是,明明听不懂苏红袖在叫些什么,楚逸庭却偏偏都能回应苏红袖。每次说的话,都恰好和苏红袖一问一答。 若梁红姝现在在这里,见了这样的楚逸庭,一定直接就气死升天了,苏红袖的仇立马就可以报了一半。 楚逸庭虽然昏昏沉沉,一张俊脸因为负伤变得煞白,脸上的神情却温柔无限。仿佛黑夜里突然照射进的一抹照阳。又似傍晚艳动天地的一抹晚霞。 一整个晚上,他的唇角都温柔而又宠溺地微微往上扬起,一双手更是不停地往怀里拍着,好像在哄什么不安分的小孩子入睡。 当然,楚逸庭怀里并没有什么孩子,只有一只极不安分,吱吱乱叫的小狐狸。 整整一个晚上,木屋里都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对话。 “吱吱吱?” “好。” “嗷——” 狼又开始在外头叫了。 “吱吱吱吱!” 屋子里立即传出撕拉撕拉,爪子抓在人衣服上,撕破衣服的声音。 “不怕,狼离得很远。” “吱。” “呜嗷嗷嗷——” 这回换成熊吼了。 “吱——!” “烦死!还让不让人睡了!再叫我就把你扔出去!” “吱。”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半夜的时候,楚逸庭发起烧来,他全身都是冰凉,偏偏额头上热得像着了火,身上大汗淋漓,衣服全都湿透了。 苏红袖寻思,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忽冷忽热的,他一定会病得更厉害。 便帮他把所有的衣服都脱了,一直不停地烧热水,用热毛巾帮他擦汗。 好不容易,天都已经蒙蒙亮了,楚逸庭身上的烧终于退了下去。 苏红袖心情大好,顾不得腿脚不方便,早上又去林子里逮了一只野鸡,把鸡肉烧得烂烂的,嘴对着嘴,一口一口嚼碎了喂给楚逸庭。 “你快点醒过来吧,你还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好看,以后还可以有大把的好日子过,死在这里,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遗憾?” 也不知道楚逸庭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她的话,第三天的时候,他身上的高烧总算退了下去。 苏红袖早就累坏了,整个人都趴在楚逸庭胸口,睡得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 楚逸庭这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这几天他都烧得昏迷不醒,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不记得昏迷时候发生的一切。 每一次,他清醒的时候,都会看到一张俏丽娇艳的小脸,一会儿悬空在他头顶上方,一脸担忧,嘀嘀咕咕和他说话,一会儿扶他,一勺一勺,甚至嘴对着嘴艰难地喂他吞咽食物。 52 带她走 1 楚逸庭突然一笑,这一笑,又是一阵头晕,身体不由颤了颤。这么一颤,苏红袖立即被惊醒,坐了起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楚逸庭:“你醒啦?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说着,就把小手放到他的额头,一阵摸索。 不一会儿,便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不停地在树林里回荡:“你的烧退了,你真好了!” 楚逸庭说不出话,只能无力地看着他笑,看他有气无力,面色苍白的样子,苏红袖突然想起,除了她偶尔嚼给他的那些鸡肉,他已经有三四天没吃东西了。 赶忙跌跌撞撞又跑进了林子,因为腿脚不方便,还一直换着脚单脚跳。 “你等着,我给你弄好吃的来!” 好不容易,花了老半天的工夫,又从林子里抓来两只山鸡,一只兔子,还采了一篮子的蘑菇,另外还有小半篮红红的野果。 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也顾不得收拾,先把火堆点燃了,给楚逸庭取暖,再到河边洗菜。 等真正把鸡烤好,可以开饭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拿着,也幸亏你是和我在一起,要不然,换了别家的姑娘,别指望她们还能来伺候你。” 苏红袖一边吃着喷香的烤鸡,一边得意洋洋地道。 这时她完全已经忘了,楚逸庭是为了保护她才落得现在这个地步。 楚逸庭也不生气,接过她递来的烤鸡,忽然温柔的冲她一笑,慢慢的吃了起来。他这一笑,端地是倾国倾城,让苏红袖紧紧的捂着胸口。 楚逸庭看她脸色有异,不由奇怪的问道:“你怎么啦?不舒服?” “不是!”苏红袖使劲摇头,在楚逸庭担心的眼神中,继续说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笑起来好好看,让我的心跳得好快,好像快蹦出来了!” 楚逸庭的脸,刷的一下又红了。不过,这一次脸红的同时,他的双眼却带着笑意。看到他终于又脸红了,苏红袖不由得意的想道:嘿嘿,这样说果然有用,看他又脸红了,是不是说明我的媚术大为精进了? 苏红袖不知道,楚逸庭表面看起来平静,内心却是挣扎不已。 一方面,他一直在不停地警告自己,不要接近苏红袖,千万不要像他父皇一样对某个女子一往情深。 另外一方面,越是和苏红袖在一起,他心底就越是升起了另一股更为强烈的念头。 也许,和她在一起也没有关系? 毕竟,苏红袖和淑妃除了眼睛,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是一样的。 淑妃性情冷淡,从不关心身边的任何人、事以及物。苏红袖却与她截然相反,看什么都好奇,见什么都有趣。 淑妃冷酷无情,绝不会尽心尽力去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男人,可苏红袖却与她完全不同,为了救他,她都已经接连三四天没有好好休息。 楚逸庭闭了闭眼睛。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试图说服自己的理由。 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想和苏红袖在一起。 两个人一直在林子里待了整整半个月,苏红袖自是欢乐无限,她本来就是动物,比起房子,城镇,更喜欢的从来都是清新幽谧的树林。 楚逸庭则一直忙着打坐练功,不知道是不是苏红袖先前救他的时候,往他身体里度过妖气的缘故,他这几日功力精进,比之先前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从前没有猜透的要诀这几天全都顿悟了。 若是现在让他再抱着苏红袖从悬崖上跳下,必定不会再受伤,说不定还能用轻功在水上行走。 楚逸庭不知道,这恰是狐妖的妙用,神兽妖物可抵百万雄兵,其实并不是苏红袖本身可以抵挡百万雄兵,而是和她在一起的人,确切的说,是吸收了她妖气的人会功力精进,长则三年,短则三个月,必将横扫天下,无可匹敌。 到了第十五天,楚逸庭身上的伤总算养好了,便将苏红袖背在身上,离开山里,走上了官道。 苏红袖虽然先前口口声声要楚逸庭背她出去,可,真的被他背在身上,毫不避讳地穿梭在人群里,她还是扭扭捏捏,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不知道楚逸庭这是要带她上哪儿去,苏红袖模模糊糊感觉到,他好像正带着她往京城相反的方向走。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出了林子,他就不再戴帷帽了,一路上好多人都在看他。 楚逸庭并没有易容,而苏红袖脸上却被他涂得乌漆抹黑,面目全非,可想而知,这一路上别人都是用怎么样的眼光在看着他们俩。 “这男人真是好俊,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怎么娶了个这么平凡的夫人?” 一路上,苏红袖遇到的所有人,几乎脑子里都在这么想。 楚逸庭是鲜花,她是牛粪。 把她气的,小脸通红,腮帮子鼓鼓,一路都不停在楚逸庭背上扭来扭去,吵着闹着一定要他放她下来。 楚逸庭理也不理她,只在经过一个卖蜜饯的小店铺的时候,背着她进去逛了一圈,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他背上的苏红袖怀里满满都是大包小包,嘴里塞得鼓鼓的,一双眼睛开心得都眯了起来,早就忘记别人都管她叫牛粪啦。 苏红袖不知道楚逸庭要带她去哪儿,不过,和楚逸庭在一起好开心,他不光会买东西给她吃,还会照顾她,还会保护她,反正她一点也不想她在大周那个家,便心安理得的趴在楚逸庭背上,由着他带她一路西行。 苏红袖不知道,楚逸庭根本把她带离了大周,带进了大梁的西京,他自己的封地。 西京离大周京城极近,两者就只隔着他们先前走出的那片树林,楚逸庭回到了他自己的领地,自然没必要戴着帷帽,遮遮掩掩了。 一路疾行,好不容易到了一个稍微繁华一点的城镇,楚逸庭去镇子上猎户的家里买了几条狐皮。苏红袖一见这些狐皮,万般惊恐,吵着闹着,死活不肯穿,被楚逸庭逼到墙角,硬是把身上的衣服都换了,连头上都戴了一顶簇新的狐皮毡帽。 ------题外话------ 啊啊啊啊,今天终于存满九万字了—— 53 带她走 2 气得她两天都没有和楚逸庭说话,苏红袖不知道,她的原形早都已经被楚逸庭看到了。楚逸庭虽然是个王爷,毕竟不是皇帝,神兽妖物自古以来宫廷的典籍就有记载,他虽然自己早已没有了要去利用苏红袖这一身妖术的念头,但,万一被别人发现了,苏红袖不是人,传到他父皇耳朵里,他要保苏红袖,也是费力。 便索性买了一大堆狐狸皮裹在她身上,这样,万一她哪一天一不小心又露出了尾巴耳朵,这些狐皮上本来就有尾巴耳朵,也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我不喜欢这些衣服,不喜欢!我讨厌你!讨厌你!” 这一日,楚逸庭依旧背着苏红袖走在官道上,苏红袖难受极了,全身上下好像被千万只毛毛虫爬遍,又是恐怖,又是恶心。 她是狐,楚逸庭却非要找一堆狐狸皮盖在她身上,这感觉就好比硬逼一个人披着人皮,说不出的难受,说不出的恐惧。 于是便吵吵嚷嚷,一整天都揪着楚逸庭的衣襟,非要他放她下来。 楚逸庭充耳不闻,只当没有听见,苏红袖扯松了他的衣襟,他就把衣襟重新合拢,苏红袖硬是把身上的衣服脱下,他就转过身去,用强迫的方式逼着她穿好。 正走着,后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起来人很多,大约有几十个。 楚逸庭背着苏红袖让到了一边,苏红袖小脸通红,还在不停地拉拉扯扯,哗的一下一不小心又扯开了楚逸庭的衣襟,大片麦色结实诱人的胸膛露了出来,马背上的众人顿时脸红了一大片。 领头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英俊少年,紧跟着他的是一群人高马大的护卫,再往后是两个面色通红,无限娇羞的少女。 少年眯眼细细打量了一番楚逸庭,突然下马,远远冲楚逸庭抱拳行礼道:“这位公子,您可是人称常胜将军,当今六王爷楚逸庭?” 一路奔波,楚逸庭一身风尘,绝美的容颜也被飞沙走石遮掩了不少,但却依旧是光华逼人,俊美不凡。 明明那后面两名女眷离开他足足好几百步,他也是背对着她们的,她们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匆匆往他的方向那么一瞥,两名女眷齐刷刷涨红了小脸,心口怦怦面色含春,水汪汪的大眼儿里充满了娇羞和期盼。 楚逸庭回过头去看他们,这么一回头,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本来队伍里有两个年过半百,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头,还在强作镇定,勉强不往楚逸庭这边看,这下可好,所有人都齐刷刷盯住了楚逸庭,老头的脸上竟也慢慢浮现出两抹可疑的红晕。 少年拼命吸气,勉强镇定住自己,笑着对楚逸庭道:“楚将军可还记得在下?咱们在京西大战的时候见过面,那个时候我是你的手下。” 听到他的介绍,楚逸庭抬起头认真地看了他几眼,不一会儿,紧蹙的眉心便缓缓的舒展,笑着对那人道:“宋兄,是你啊?好久不见。什么风把你刮到这儿来了?” 原来来人是楚逸庭的老相识,曾经和他并肩作战,还救过他一次,是兵部尚书的儿子,宋琏。 这时楚逸庭已经朝宋琏走了过去,随着他离对方的队伍越来越近,队伍里两个女眷的脸愈发烧得通红,一副神不守舍,神魂颠倒的样子。 宋琏走到楚逸庭旁边,拍了拍他的肩:“没什么,我路过这里,特意来看你一眼。” 跟着又瞥向了楚逸庭背上的苏红袖,不由大为惊奇,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指着她道:“这……这位是?” 楚逸庭神色不变,轻描淡写道:“我的一个朋友。” 他这么一说,宋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副受惊过度,不敢相信的样子,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那两名少女也纷纷低下头来,其中一个还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看起来似乎深受打击,怆然欲泣。 “你……你的朋友?楚逸庭,你什么时候也会和女人交朋友了?” 宋琏太过吃惊,连六王爷都忘记叫了,直接就叫了楚逸庭的名字。 一边大惊失色,还一边大跨步靠近苏红袖,眯着眼睛把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打量了个遍。 苏红袖不知道这人要干什么。只是觉得这人看她的眼神好生奇怪,又像是震惊,又像是探究。 怎么啦?为什么楚逸庭一说她是他的朋友,这些人的脸色一个个都变得这么奇怪?她不能做他的朋友吗? 宋琏一脸好奇的看着她,苏红袖觉察到此人内心并没有恶意,便也甜甜的,笑眯眯地冲他绽放了一个笑靥。 这么一笑,纵使苏红袖的容貌早已被楚逸庭用药粉遮挡了七七八八,宋琏还是觉得有一道七彩的艳光从苏红袖的笑脸直射进了他的心里。 顿时心口狂跳,脸色爆红。 “楚……楚逸庭,你这个朋友好……好……” 宋琏好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词来形容苏红袖,说她好美,可她明明肤色黝黑,貌不惊人。 说她生得普通,可这张平凡的,毫无特色的脸,他就是越看越心跳,越看越着迷。 不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楚逸庭觉察到了宋琏的失态,皱了皱眉,把手伸到后头,用力把苏红袖探头探脑的小脑袋瓜按了下去。 正准备和宋琏道别,直接回王府,却听到后面有一个娇柔动听的嗓音远远传来:“琏哥哥,原来你认识六王爷?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苏红袖抬头一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低头抹泪的美貌少女。 看那少女一脸娇羞,柔情无限的样子,不用说,又是一个爱慕痴恋楚逸庭的。 见宋琏久久不答,旁边另一个少女也插了进来:“是啊是啊,琏哥哥,你有这样的朋友,为什么不早跟我和姐姐介绍?” 二女一大一小,一个圆脸一个瓜子脸,同样无限憧憬,满怀爱恋地看着楚逸庭,苏红袖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把刚才被楚逸庭强逼着穿上狐狸皮的不快和恶心忘了个精光,心里有些不舒服,胃里有些呕,忍不住伸手在楚逸庭腰上狠狠一掐。 宋琏笑了笑,冲自己两个妹妹道:“我真的不是故意不想给你们介绍,只是六王爷从来就有些怪,不喜欢女人和他过分亲近,我一直以为他不会和任何女人做朋友的,没想到……现在看来,他不是真的不喜欢和女人做朋友,只是眼光有些特别罢了。” 宋琏说到朋友这两个字,声音一时间变得既调侃又古怪,一边说,还一边冲楚逸庭挤了挤眼睛,眼角不自觉往苏红袖的方向瞥了过去。 ------题外话------ 存满十万了,大约星期一V。V之后会每天发一万的~ 54 不会嫁给他 1 听宋琏这么说,那两名少女个眼中的爱慕更浓了,先出声的那个索性下了马车,走到宋琏身边,凑着他的耳朵道:“哥,你说的是真的?你的意思是,六王爷身边还没有女眷?” 苏红袖现在的样子那么丑,看人的时候毫不避讳,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想也不可能是楚逸庭的夫人。 宋琏点了点头,轻轻地道:“恩。” 宋琏这么一恩,两名少女脸涨得更红,尤其是那个姐姐,完全把苏红袖当作不存在,明目张胆朝楚逸庭投来了火热而又炽烈的目光。 苏红袖心想:这两个女人都疯了,她们正想着要嫁给楚逸庭,大的当妻,小的当妾,二女共侍一夫呢。 真搞不懂,楚逸庭就是长得再好看,再怎么英俊,值得这些女人前仆后继,一个个争先恐后抢着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他吗? 苏红袖不明白,她在狐狸谷的时候,所有的公狐狸都只守着一个母狐狸,因此对她而言,当妾,数女共侍一夫,完全都是不可理解,死也不可能接受的。 正在兴致勃勃地打量这几人,又有几个好像认识楚逸庭的人上来和他打招呼,苏红袖这才知道,这里已经不是大周,而是大梁的西京。 不由好奇的东张西望了起来。 这时,跟在宋琏车队后面的一辆马车缓缓驶近,车帘掀开,一个少女美貌清秀的小脸露了出来。 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却比先前那个两个姐妹多了几分端庄和沉稳,少女下车,笑着走到了宋琏身边:“宋哥哥,你们在谈什么呢?” 虽然她也把宋琏叫成哥哥,但看她和宋琏那个亲密的样子,她一过来,纤纤玉手就紧紧握住了宋琏的手,楚逸庭那么俊美,她却连一眼也没有往他脸上看过。 不难猜出,少女与宋琏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 果不其然,宋琏脸上一红,笑呵呵地向楚逸庭介绍道:“这是我夫人蓉蓉,我和她是去年成的亲,蓉蓉,这是六王爷。” 少女身体纤弱,脸上也有些发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她一下车,宋琏就伸出手,紧紧搂住了她。 两人看起来一副亲密无间,恩爱非常的样子。 见她过来,所有人都自觉散开,给她让出了路,那两名少女仿佛对她十分亲密,纷纷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嫂嫂,外面天凉,你没事就别出来了。” “是啊,嫂嫂,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六王爷,这位是他的朋……小妾。” 较高的少女——宋琏的二妹妹宋莲一脸轻蔑地看着苏红袖,语气不善地道。 楚逸庭从未曾说过苏红袖是他的妾,但众人见他二人这般亲密,心里早已把她当成了他的女人。纵然如此,楚逸庭只有苏红袖这么一个妾,还是比别的男人好得多,因此这点丝毫不影响他在众女心目中的形象。 宋莲话音还未落,便被苏红袖浅浅一笑,毫不客气地打断:“对不起,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他的妾,他已经说过了,我们只是朋友。我不做别人妾的。” 听的宋莲一张俏丽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两个水媚勾人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恶狠狠地盯着她。 这女人,说这话什么意思?她刚刚还在心里想着,今晚就要宋哥哥去六王爷府上提亲,就算是要做妾也无所谓。 听苏红袖说不做别人的妾,那个被唤作蓉蓉的女子微微一愕,迟疑了片刻,问苏红袖:“那……你想做六王爷的正妃?” 蓉蓉因为身份特殊,她有一个姐姐在宫里做贵妃,所以知道楚逸庭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别人都以为楚逸庭有可能一生都不会娶妻,确实,若是没有苏红袖,楚逸庭是有可能一辈子都不喜欢任何女人,但这和他会不会娶妻毫无关系。 楚逸庭这样的身份地位,娶妻纳妾根本由不得他自己喜不喜欢。 圣上每年都会安排一批女子来西京,供楚逸庭挑选,因为他迟迟未娶,圣上已经震怒,逼着他今年非要立妃。楚逸庭的正妃必须从圣上为他安排的那些女人里选择,他是不可能娶像苏红袖这样毫无身份地位的女子为正妻的。 蓉蓉这么一问,苏红袖也是一愣。是哦,她倒是没注意,她一直和楚逸庭黏在一起,在别人看来,她其实早就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吧? 不过…… 苏红袖淡淡一笑,毫不犹豫地对蓉蓉道:“不是,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不会嫁给他的。” 苏红袖虽是妖体,可她一直以来都想着要修仙,成仙就要飞升,要飞升的人是不可以有七情六欲,留恋凡间的。 这就跟人间的和尚道士没有什么区别,心不诚,仙体是不可能炼成的。 苏红袖这么一说,站在她旁边的楚逸庭身体一僵,看着她的目光也变得森冷锐利,似乎有些发寒,又有一些发尖。 苏红袖居然不愿意嫁给楚逸庭,蓉蓉错愕不已,要知道,楚逸庭几乎是大梁每个女子的心上人,有多少女子寻死觅活,求神拜佛只为能进他府里为奴为婢,现在,看楚逸庭的样子,明显是有意于她,可苏红袖居然说不嫁。 一时间,所有人都想到了同一个点上。 “哦……冒昧问姑娘一句,姑娘……可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除了这个,众人实在想不出,苏红袖为什么不接受楚逸庭了。 “什么心上人?没有。我只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嫁了人多麻烦啊,还得孝敬公婆,还得相夫教子,我可做不了。” 苏红袖转着眼睛看蓉蓉,一脸的天真烂漫。她身边的楚逸庭明显松了一口气,蓉蓉也是面带笑意,看她的样子,完全是看一个没长大,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 “傻姑娘,女孩子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怎么是麻烦?六王爷,你这个妾……朋友真可爱。” 蓉蓉说苏红袖可爱,是看她性子天真,蓉蓉的妹妹今年也被圣上选中了,是楚逸庭正妃的候补。若楚逸庭娶了她妹妹,苏红袖将来一定不会威胁到她的妹妹,再加上,等她妹妹嫁给了楚逸庭,她和苏红袖少不得也要做上亲戚,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因此对她的态度也不自觉亲切了起来。 楚逸庭却是不置可否,淡淡一笑,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小妹妹,你过来,看你一直趴在他背上,也挺累的,不如跟姐姐一块儿坐轿子?” 蓉蓉说着,笑眯眯冲苏红袖招了招手。 55 不会嫁给他 2 苏红袖早不想在楚逸庭背上待着了,又要被他压制着,又不能乱动,还得被他逼着穿上狐狸皮。 不禁喜笑颜开,连声答应:“好呀好呀,我跟姐姐一块儿坐轿子!” 一上轿子,刚刚往蓉蓉身边一坐,苏红袖立即手脚并用,把捂得自己喘不过气的狐狸皮全都扒了下来。 看到那些狐狸皮上剥皮的刀口的时候,还晕红了眼眶,恶狠狠往楚逸庭的方向瞪了三四眼。 楚逸庭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过了身。 一行人走走停停,谈笑风生,苏红袖因为不认识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兴致勃勃看着外面。 楚逸庭和宋琏他们走在外面,他那两个妹妹对楚逸庭都是一脸爱慕,一左一右紧紧缠着他。但楚逸庭对她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一路都保持着沉默。 苏红袖东张西望,发现后面还跟着几顶轿子,都是宋琏的家眷,原来宋琏和蓉蓉虽然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也并不是只娶了蓉蓉一个妻子,还另有四个小妾,都跟在队伍的后头。 苏红袖看看跟在后面的马车,再看看自己身边一脸平静,仿佛早已对此习以为常的蓉蓉,不由得在内心对她同情万分。 刚看蓉蓉和宋琏在一起的时候,还真的以为他们有多恩爱呢,没想到人间感情那么好的夫妻,也做不到比翼双飞,举案齐眉,这做人果真是没什么好,还不如像她,只做狐狸。 苏红袖又想起先前蓉蓉等人都把她叫成了楚逸庭的夫人。 哼,她才不会嫁给他呢,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妖。楚逸庭刚刚见到蓉蓉的时候,心中一闪而逝的念头早就被苏红袖捕捉到了。 原来这小子就快成亲了。 苏红袖不禁有些失落,毕竟楚逸庭是她到了人间,第一个相处这么愉快的人。 不过,这样也好,总是黏在楚逸庭身边,这么一来二去的,她还真有点舍不得他了。时间久了,万一血咒发作了,她可是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围绕在楚逸庭身边的二女都十分活泼,时不时爆发出欢快的笑声,靠在楚逸庭身边不知在讲些什么。 然而活泼归活泼,她们毕竟都是大家闺秀,还是时刻都谨守着礼仪,并不敢做出一些太出格的事。 苏红袖可不像她们,来了大梁,她好奇的毛病又犯了,看什么都新鲜,见什么都好玩。 只见她一时把小脑袋钻出窗户,指着街边做麻花的摊贩问蓉蓉:“这是什么?他在做什么?” 一时冲着路上骑骆驼经过的行人发出“哇,哇”夸张的喊叫。 苏红袖从来没有来过大漠,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骆驼这样又高又壮,背上又凹凸不平的奇怪生物。 听到苏红袖的喊叫,楚逸庭仿佛终于回过了神来,问身边的宋琏:“宋兄怎么会想起来这儿了?除了来看望在下,是否还有什么别的要事?” 宋琏抿嘴一笑,看了眼蓉蓉的方向:“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这事我夫人也是前几个月刚刚才告诉我。这次圣上为你挑选的女子里面有蓉蓉的妹妹,莺莺。到时候,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算不想让莺莺当你的正妃,好歹也留她在你身边当个侧妃。不过,六王爷,原来你身体没问题啊……你可别生气,我先前还一直以为你有什么毛病。看不出来啊,你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朵解语花?” 宋琏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楚逸庭却久久未答,过了好半晌,方才压低了声音,有些沙哑地道:“她们什么时候来?” 宋琏随口应道:“她们就跟在我们后面,过几天就到。” 楚逸庭还想问些什么,苏红袖坐的马车却恰好在这个时候靠近了他,楚逸庭立即闭嘴,侧过身来眼神有些幽深地看了一眼在车窗前探头探脑的苏红袖。 苏红袖状似无心地扫了他一眼,内心却对楚逸庭有意的隐瞒嗤之以鼻:哼,他还不想让她知道呢!她早就全都从他心里听到了。 就是告诉她又能怎么样?这些人一个一个心里的想法都好奇怪,蓉蓉是这么想,宋琏是这么想,就连楚逸庭,心里的想法竟然也是这般,都以为她见了那些女人会生气,她为什么要生气?再说了,楚逸庭未来的夫人长成什么样,她也有些好奇。 轱辘轱辘,苏红袖坐的马车慢慢从楚逸庭面前驶了过去,楚逸庭纹丝未动,一直用漆黑深邃的眼神看着她。 其实她不会在乎的吧? 不知为何,看着苏红袖欢天喜地,娇红兴奋的小脸,楚逸庭心里一瞬间突然闪过了这么样一个念头。 就算她明知他要娶妻,明知他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也一样还是会那么高兴,根本不会像他预想,担心的那般伤心失控。 这样很好,因为他本来就不打算和她牵扯得太深。 等他养好了伤之后,就会送她回去。从今往后,他依旧当他的六王爷,她也仍旧是那个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小狐狸。 这样就好,不能再好了。 楚逸庭想虽是这么想,可不知为何,他一想到,无论他将来娶什么女人,娶多少女人,苏红袖都不会在乎,她还会开心的笑,开怀的乐。他和她会从此陌路,再不相干,他的心就是一阵抽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伸进了他的胸腔,牢牢攫住了他的心脏。 隐隐约约,他听到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这般嘲笑他:她是不可能为你伤心的,这个妖精可是比淑妃还要无情,你没听她说,她根本就不想嫁给你吗? 你明知道她对你无情,为何还要让自己陷进去? 56 被打了一顿屁股 上 楚逸庭怔怔地看着苏红袖那双淡漠清澈的双眼,恍恍惚惚,仿佛又回到了淑妃离他和父皇而去的那一天。 其实那天他就躲在淑妃的寝宫后面,他亲眼看到淑妃和她那个奸夫在床上缠绵。淑妃看着她那个奸夫的眼神和看着父皇的完全不同,爱恋而又热情,仿佛在那双冰封的瞳仁中熊熊燃烧起了两簇炙烈的火焰。 也正因为如此,楚逸庭能清楚的分辨出,苏红袖看他的眼神,绝不是一个女人对男人动心之后的眼神。 反而和淑妃当初看他父皇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不想做第二个父皇,真的不想。 因为想起了自己一直不愿想起的过去,楚逸庭面色开始变得有些苍白,神思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宋琏用胳膊肘推了推楚逸庭,问他:“今天是万花节,晚上你出不出来和咱们一块儿逛逛?” 万花节是大梁特有的一个节日,晚上男男女女都会约好了一起出来放花灯,当然,既然名字里都提到花了,这个节日也与女人有关,到了那一天,文人墨客汇聚一堂,会评选出这一年最美的女子,以及武功最高,相貌最英俊的男子。 楚逸庭几乎年年都会上榜,他一直是万花节那日男子榜单的榜首。 宋琏以为他一定会感兴趣,却不料楚逸庭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去,我累了。” 楚逸庭说不去,前面马车里的苏红袖却立即竖起了耳朵,把头拼命往后面扭,盯着宋琏,一连迭声问他:“什么东西?什么万花节?这个节好玩吗?有没有好吃的东西?” 宋琏呵呵一笑:“何止好吃的?还有好玩的,还有好看的。” 他这么一说,苏红袖立即兴致勃勃,两眼放光:“真的真的?那我要去!” 宋琏也不回答她,只把目光投向了一边的楚逸庭。在宋琏等人看来,苏红袖早已是楚逸庭的夫人,他们要带苏红袖出去,必须先经过楚逸庭的同意。 楚逸庭皱了皱眉,他因为容貌的关系,最讨厌人多热闹的地方,可当他对上了苏红袖那双水汪汪,充满了好奇和期盼的眼神,他的心突然之间塌了一角。 楚逸庭冲苏红袖笑了笑,轻声地道:“好,那我晚上陪你去。” 苏红袖立即欢呼了起来:“好啊好啊!逸庭哥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她这么一欢呼,宋琏立即面露诧异,惊疑不定地朝楚逸庭瞥了好几眼。 宋琏和楚逸庭虽然不算熟识,毕竟两人也算同僚,这么多年了,还从未见楚逸庭对身边哪名女子和颜悦色,面带微笑。 难道,他对这个女孩动了真心? 宋琏看看楚逸庭俊美无双,颠倒众生的脸,再看看苏红袖平凡无奇,因为被涂抹,略微有些丑陋的面容,不由在心底深深的惊奇:楚逸庭的眼睛真是瞎了,他的喜好还真是古怪。 到了晚上,一群人热热闹闹出了门,苏红袖自是欢乐无限,到处叫着跑着,一张俏脸累得红扑扑的,眼角眉梢尽是新奇和快乐。 她这个模样,看在楚逸庭和宋琏眼里,皆是心口微悸,心动不已。 可是,看在宋莲二女眼中,就不是心动,而是讨厌了。 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到处都是人流,往前走一步都十分困难,宋莲等女都被挤得东倒西歪,站不直身子,唯独苏红袖,明明一行人里,只有她往人群里钻得最起劲,却异常灵活,一点儿也没被人撞到。 原来楚逸庭虽然默不作声,却一路都伴在苏红袖身边,有人来挤她,他就会微微侧身,帮她隔开往她身边拥挤的人群。 看的众女又是妒忌又是愤恨,却无计可施,只得涨红了眼眶,握紧了双拳,牙齿都咬得咯咯直响。 逛了快一个时辰,苏红袖早已饿了,不由停在了一家卖肉串的店铺前面。 奇怪,这肉什么味道?和她先前闻到过的烤肉味道都不一样。这肉似乎不属于鸡鸭猪羊牛的任何一种。 不由瞪大了眼睛直盯着店老板看,那含情脉脉,秋水碧波的眼神,把店老板看的,一张老脸不知不觉涨了个通红。 楚逸庭又好气又好笑,嘴角一抽,掏出张银票丢给了店老板:“以后,你不要在这里开店了,去城西的王府做厨子吧。” 店老板又惊又喜,连声应和,赶紧收了摊子叫两个小二帮他挑着东西,去楚逸庭府上了。 楚逸庭唇角含笑,看着苏红袖,本以为她会开心,哪里知道她看到店老板掉头就走,眼神一下变得又是不舍又是怨念。 “你干什么赶他走,我还没吃到呢!” 这话一说出口,引得旁人一阵哄笑,宋琏哈哈笑着过来摸了摸苏红袖的脑袋:“王爷不是赶他们走,是让他们去王府,以后专门给你一个人烤肉。” 他的两个妹妹却是一脸不屑,充满了鄙夷:“饿死鬼投胎,一看就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就是,就她这个样儿,哪里配得上六王爷。” 话还没有说完,却见楚逸庭突然回头,冷冷扫了她们一眼。顿时,二女同时打了个寒噤,低着头不敢再说。 苏红袖一直以来都在脑海里源源不断接收到了二女怨恨鄙夷的念头,不过她一点儿也没在意,吃的没有了,她就跑到一边去盯着别人玩杂耍的看。 却冷不防被楚逸庭一把牵住了手:“别看了,你不是饿了么?走,我带你去吃东西。” 这句话成功的吸引了苏红袖的注意力,她立刻从观看杂耍的人群里挤了出来,两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楚逸庭,满含期盼地道:“好啊好啊,那你带我去吃烤鸡……不,我还是更喜欢吃烤鸭!” 她这么一喊,宋琏等人纷纷皱起了眉,带着点担忧,又有点责怪地望向了苏红袖。 只要是梁国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淑妃最爱吃的就是烤鸭,梁帝曾经为她搜罗遍了京城的名厨。也因此,楚逸庭最听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二字,他从来不吃任何跟鸭子有关的食物。 可,更让宋琏等人惊讶的是,苏红袖在楚逸庭面前提起了他的忌讳,楚逸庭竟然不怒不恼,反而仍旧唇角含笑,眉目温和地问她:“烤鸭啊,可以。前面就有家烤鸭馆,不过你身上带了多少银子?少于十两,可是不够的。” 一句话把苏红袖说的,立即扁起了嘴。大眼睛里水波荡漾,可怜兮兮地看着楚逸庭。 她现在身上哪有什么银子? 楚逸庭见她这副可怜又委屈的样子,不由仰头哈哈大笑:“哈哈,馋鬼,来,拉着我的手,我带你去。”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道影子并肩依偎着,往烤鸭馆的方向去了,剩下宋琏等人,大眼瞪小眼,心中满满都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这凉薄之人果然不能动情,一旦动情,简直与先前截然相反,看楚逸庭的样子,分明是把自己整颗心都掏给了苏红袖。 偏他自己还毫无察觉,也不知是福是祸,是对是错。 烤鸭馆很快就到了,楚逸庭点了一桌子的菜,苏红袖一会看看那边的鸭腿,一会儿看看这边的鸭舌,蹑手蹑脚把自己最爱吃的几样都拢到了面前。 一边拢,还一边小心翼翼,不住往楚逸庭脸上偷看,一副生怕他会生气的样子,把众人乐得不行。 楚逸庭根本没吃。苏红袖眼睛瞟到哪儿,他就把那样夹几筷子,送到苏红袖碗里。 不一会儿,苏红袖的碗就堆得像小山一样,旁边众女看了,又是羡慕嫉妒得不行。 正吃得欢,却听到“哐啷”一声,大门被人重重踹了一脚,扬起漫天的灰尘,门口的客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向四周散开。 苏红袖抬眼看去,只见烤鸭馆门口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相貌英俊的少年,少年的眼角稍稍有些上挑,看起来颇有几分阴柔妖魅的感觉。 刚才那声巨响就是他发出来的,少年看起来身材单薄,柔弱单薄,力气却很大,一脚就把烤鸭馆的大门整个踢飞了出去。 少年刚刚进来,苏红袖就接受到了他阴毒怨恨的目光,只不过,这目光并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她身边面无表情,眼神一瞬间变得阴鸷冰冷的楚逸庭。 少年生得十分美艳,不同于楚逸庭的英俊绝美,他的美十分妖气,有几分阴柔。 苏红袖看着那少年的脸,总觉得这张脸十分熟悉,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脑海里细细一搜索,猛地蹦出了另一张脸来,那脸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苏红袖狠狠拒绝过的孙杰。 这少年长得和孙杰非常相像,眼睛眉毛鼻子全都一模一样,好像就是年轻了几岁,缩小版的孙杰。 少年眼神虽毒,唇角却一直微微往上勾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真有几分妩媚妖娆的感觉。 那少年一进烤鸭店,就往最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坐了上去:“掌柜,上菜!” 只听那少年“碰”的一下拍了声桌子,看起来也没怎么用力,上好的楠木桌子竟然在他的掌下四分五裂。 “掌柜的!”少年立即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阴狠恶毒:“怎么回事?你们店里是不是没桌子了?这么一张破桌子,你也好意思搬出来让人坐!” 掌柜的叫苦不迭,连忙叫小二进内堂搬了一张红木的桌子出来,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客官,您换这张桌子坐,要不,小店送你一盘烤鸭压压惊?” 听掌柜这么说,少年的面色才稍稍好转:“这还差不多。” 不多时,小二战战兢兢捧着烤鸭上来,给少年上了菜,正准备下去,却又听得少年一拍桌子,一声怒喝:“这是什么肉?都臭了!掌柜的,你就是用这样馊了的鸭肉来招待客人的吗?” 少年虽然言辞尖锐,眼神也是又阴又毒,可他说话的时候,没有一眼是往掌柜那边瞥的,自始至终都牢牢盯着一语不发,神情冷漠的楚逸庭。 苏红袖看看楚逸庭,再看看门口那名极像孙杰的少年,楚逸庭应该认识那名少年,不光楚逸庭,自从那名少年进了店,宋琏等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没等楚逸庭开口,宋琏等人已经先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孙轲!你有事,可以明明白白冲着我们来,用不着在那里指桑骂槐!” 楚逸庭没想到宋琏会开口,要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宋琏这么一骂,孙轲立即瞳仁充血,英俊的面容变得扭曲而又狰狞。 这时,宋琏身边的蓉蓉站了起来,举着酒杯冲孙轲远远致意:“孙贤弟,你也在这里?好久不见。” 孙轲冰冷的黑眸在蓉蓉脸上停留了片刻,不知为何,明明他刚刚还是满面阴狠,眼神怨毒的,在看了蓉蓉半晌之后,居然慢慢收敛了脸上的阴狠之色,半勾起唇角冷冷一嗤:“其实不算很久,不过是半年没见罢了。只不过,没想到六王爷比半年前变了那么多。” 孙轲说这句话的时候,冰冷的目光有意无意往楚逸庭身边的苏红袖瞥了一眼。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既阴冷又歹毒,苏红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苏红袖实在好奇,这个孙轲和楚逸庭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由缩在楚逸庭背后,悄悄对孙轲使出了读心术。 这么一读,苏红袖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一脸的好笑和不可思议。 原来这个孙轲居然是孙杰的堂弟,只不过,比起他那个风流好色,处处留情的堂兄,孙轲却真正可以称得上专一痴情了。 他和蓉蓉的妹妹,也就是那个莺莺,从小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个人十岁的时候就私定终身,一个发誓非卿不娶,一个立志非君不嫁。 当然,那个时候莺莺还没有遇见楚逸庭。 后来,莺莺被她爹带去了六王府,见到了楚逸庭,从此,她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莺莺对楚逸庭一见钟情,恰好那个时候,圣上为楚逸庭选妃,莺莺自是欢喜无限,二话不说就接下了圣旨。 可怜的孙轲,就这样变成了多余的一个。 “恭喜六王爷,半年不见,六王爷什么时候纳的妾?也不请孙某喝一杯。来,孙某敬六王爷一杯。”孙轲话虽是这么说,杯子却只往苏红袖嘴边凑,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冰冷之极,有几分阴鸷,更多的是狠毒。 苏红袖心中好笑,这个孙轲,还真是和他哥哥很像,脑子都有毛病,喜欢强人所难,纠缠不清。 人家莺莺明明已经不要他了,楚逸庭也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偏偏上杆子往人家面前凑,一副天底下所有人都欠了他的样子,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模样,看在别人眼里,只有可笑和可怜? 有本事,他就牢牢抓住莺莺,有本事,他就让莺莺回心转意。 偏偏他两者都做不到,只能满腹怨气,时不时冒出来找楚逸庭的麻烦。 苏红袖从来都看不起这样的人。 她一伸手便接过了孙轲递给她的酒杯,却并不喝,只把酒杯举得高高的,冲孙轲嫣然一笑。 她这么一笑,顿时天地失色,仿佛黑暗的夜空突然迸射出万丈的霞光,流光溢彩,艳色倾城。 宋琏等人纷纷瞪大了双眼,面颊爆红,痴痴呆呆盯着她看得移不开眼。 孙轲也是一愕,不明白这张黝黑的,貌不惊人的小脸为何因为这浅浅的一笑,一瞬间竟似芙蓉花开,又仿佛在黑暗的夜空爆出了一朵最璀璨的烟花,直照得别人都睁不开眼,心口不由自主就怦怦怦怦狂跳了起来。 孙轲面颊微红,不自在地撇开了头。 “慢着,这酒有问题。” 看到苏红袖举起了酒杯,楚逸庭立即上前,一把使劲攥住了她的手腕。 苏红袖不避不闪,依旧浅笑盈盈的冲孙轲举着酒杯,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楚逸庭的话。 “对不起,孙少爷,妾身酒量不好,不知孙少爷可否替妾身代饮了这一杯?还有,妾身不是六王爷纳的妾,妾身是不会做别人的妾的,就算六王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妾身也未必会嫁给他。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捡别人用剩下和不要的!” 苏红袖此言一出,楚逸庭和孙轲面色皆是一变。 楚逸庭是因为再一次听到苏红袖说不会嫁给他,不由心口一抽,面色一寒。 孙轲则完全想歪了,苏红袖说她不会要别人用剩下和不要的,他第一反应就是苏红袖在讽刺和奚落他,不由冷下了整张脸,面上的神情又是阴鸷又是狠毒。 见孙轲久久不答,苏红袖假装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唉,看来孙少爷是不肯卖妾身这个面子了,也罢,妾身今日就舍命陪君子,陪孙少爷喝了这杯酒。” 才刚刚把酒杯举到嘴边,已经被楚逸庭猛地出手拍在了地上。 只听得“滋”的一声,酒杯摔了个粉碎,在地上冒起了一股白烟。 一时之间,众人面色皆是一变。 苏红袖看着地面上已经将地板腐蚀出一个大洞的毒酒,面不改色,淡淡一笑:“孙少爷这又是何必?你要恨,就去恨莺莺,去恨当今圣上,他们一个弃你而去,一个抢了你的未婚妻子。和小女子有何关系?还是孙少爷真的这么窝囊,对莺莺姑娘下不手,又摄于皇威,只能拿一个弱女子来出气?” 苏红袖说这话时,正眼也没瞧一下孙轲,语气中满满都是不屑和鄙夷。 孙轲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闭嘴!” 孙轲“哗”的起身,周身霎时间爆发出凌厉阴寒的杀气,眼睛一红,伸手就要往苏红袖的脖子扣来。 却被楚逸庭一伸筷子,轻轻巧巧就挡住了他致命的一击:“孙轲,你心里有恨,可以冲我来,用不着找一名弱女子出气。” 孙轲哪里肯善罢甘休?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有生以来从未曾像现在这样生气。 苏红袖嘲讽的语气,她不屑的目光好像往他心里下了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尖刀,就连当初莺莺离他而去,他也未曾觉得如此痛苦而又不堪。 他现在只想堵住苏红袖的嘴,让她无法再对他说出鄙夷轻蔑的话语。 “滚开,楚逸庭!再不滚,休要怪孙某对你手下无情!” 孙轲大喝一声,一双眼睛因为暴怒涨得通红。 像孙杰和楚逸庭这样的大商人,大权贵,不管背地里有什么样的血海深仇,表面上都会装的客客气气,孙杰是因为和气生财,楚逸庭则是因为有心笼络各方豪杰。 似这般不顾脸面,大打出手,这还是第一次,当初孙轲被莺莺单方面退了亲,他也不过是上酒楼喝了几天闷酒,过几天,该做的生意还是照样做,该对别人客客气气,他还是一样对别人笑脸相迎。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红袖就好象他的克星,简简单单几句话,几个不屑一顾,轻蔑的眼神,就让他理性尽失,怒极攻心。 二人你来我往,一眨眼的工夫,已经从楼下打到了楼上,只听得楼上不停发出砰砰的巨响,不时有灰尘兮兮索索地掉下来。 一时之间,宋琏等人看苏红袖的眼神都是既怪异又忌惮。 真是个妖精,轻而易举就能蛊惑得男人为她失去理智,不顾性命。楚逸庭心仪于她,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宋琏等人这么一想,还真是猜对了,苏红袖本来就是个妖精。她的祖先妲己褒姒,可以迷得君王为她们倾尽天下国破家亡,区区迷得两个男人为她打上一架,只能算是大材小用,不值一提。 须臾,只听得楼上“碰”的一声巨响,一条深灰色的人影直冲而下,撞翻了楼下的桌椅,“嗤”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是孙轲,他虽然武艺也算得上高强,毕竟不是楚逸庭的对手,况且,楚逸庭这些天一直和苏红袖在一起,本就吸收了苏红袖身上的妖气,功力大进。 “走,我们换家酒楼。” 楚逸庭轻描淡写道,一伸手牢牢搂住了苏红袖的纤腰。 旁边宋柯等人皆是面露讶异,看着他的眼神惊疑不定。 这样真的好吗?当众和孙家撕破了脸,楚逸庭可是会失去在朝堂外的一大助力。 六王爷一向韬光养晦,最擅长隐忍和隐藏的,如今竟然为一名女子得罪了商业网络遍布六国的孙家。他对这名女子恐怕远不止迷恋和喜爱。 楚逸庭搂着苏红袖走出了酒楼,经过孙轲身边的时候,眼角冷冷往他瞥了一眼。 苏红袖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和楚逸庭十分一致,楚逸庭那一眼冰冷阴鸷,充满了不屑,苏红袖竟也随之朝孙轲瞥去了同样的一眼。 只不过,她这一眼里,除了冰冷和不屑,还多了几分浓浓的鄙夷。 一时间,孙轲胸口大痛,“嗤”的一口又往前喷出了一大滩的鲜血。 “楚逸庭……你先别得意,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把莺莺从你身边抢过来……” 孙轲嘶声低语,声音又是沙哑又是怨恨,像极了诅咒,苏红袖瞥了他一眼,冷冷冰冰,充满了不屑的开了口:“你这人真是冥顽不灵,脑子有病,不是逸庭哥哥要跟你抢人,而是你那个莺莺不要你了。如果她心里还有你,十个,一百个楚逸庭也没办法把她抢去。” “住口!若不是他们王府势大权大,莺莺又怎么会被他逼得和我退婚?明明就是他以权压人,拆散了我和莺莺的大好姻缘。” 孙轲愤恨之极,一双眼睛瞪得鲜红,充满了怨恨和不甘地盯着苏红袖。 苏红袖无奈,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说他,只能看着他狰狞扭曲的脸,冷冷一笑:“好吧,就算你那个莺莺是被人逼的。那你怎么不去找她?她又怎么不来找你?你可以带她走。她也可以宁死不从,自古以来的贞洁烈妇,不都喜欢以死明志?还是你舍不得这一身的荣华富贵?她舍不得自己的一条命?其实你自己都知道,所谓的生死相许,大好姻缘,根本就是你自己在骗自己。” 苏红袖这一番尖利的反驳,只把孙轲气得脸色爆红,嘴角的鲜血又更多渗出了几丝:“闭嘴!莺莺绝不是你说的那样,我那个时候不在大梁,所以才……” 孙轲话音未落,苏红袖已经摇着头打断了他。 “弃我去者不可留,这道理你都不懂。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要死巴着别人不放。你一个堂堂男子汉,除了抢别人的女人,难道你就没别的事好做?没了女人,你还可以权倾天下,你还可以富可敌国,等你把天底下的一切都握在手上了,什么样的女人不是随你挑?说不定那个莺莺到时候对你崇拜得不得了,自个儿又回来了。像你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说白了,就是没志气,没出息。换了我是莺莺,我也一样不会要你。” 苏红袖这样一番话,倒是让她旁边的宋琏等人都是一怔,一连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推崇和尊敬。 他们也都是这么想的,男人大丈夫,当然应该以大业为重,若连自身都难保,何以保家,又何以保妻? 只不过这个道理很多女人都不懂,宋琏的妻子也不懂,他每次外出,时间稍微久一点,蓉蓉就一副依依不舍,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 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黝黑瘦小的乡野村姑见识却如此不凡,难怪楚逸庭会选她,她确实堪当帝王之妻。 孙轲被苏红袖气得血都几乎快喷完了,颤抖着伸手,无比怨毒地指向了她:“你也就是说的好听!若换了是你,遇到了比楚逸庭更英俊,权力地位都更高的男人,你能保证不动心?” 孙轲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根本就知道莺莺和他退亲的事儿怪不了楚逸庭,明明是莺莺自己变了心。 可笑他今天还偏偏要来堵楚逸庭,偏偏要来毒她。 苏红袖连看也不看身后的孙轲一眼,转过身去,冷冷一哼:“若是我选中的男人,他若为皇为帝,我就为他镇守一方,他若穷困潦倒,我就陪他浪迹天涯。哪怕有一天,他马革裹尸,我也会追随他于地下。” 苏红袖拂袖而去,金色的霞光洒满了她一脸一身,那一瞬间,全身上下都沐浴在万丈金光中的苏红袖,璀璨夺目,美若天仙。 一时间,所有人都心口狂跳,脸色爆红,仿佛被千百支呼啸而过的利箭狠狠贯穿了心脏。 尤其是正面面对着苏红袖的孙轲,心更是跳得像要蹦出胸腔,全身上下都剧烈震颤着,一张俊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一大群人里,只有楚逸庭还保持着镇定,神情自若,面色淡然,毕竟他见过苏红袖的真实面貌。 “走了,你还饿吗?还想吃些什么?我带你去。”楚逸庭搂着苏红袖的腰,低低地道。 苏红袖一愣,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温柔的问自己。不过她的肚子也饱了。便摇头道:“吃饱了,不想吃了。” 楚逸庭淡淡一笑,表情温柔。 看到他这个样子,所有人又都是一愣。当下几人都想道:还真是一物克一物。 苏红袖在楚逸庭的王府里住了没几日,他父皇为他挑选的那些美人就陆陆续续上了门。 孙轲和莺莺的事早就在大梁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上苏红袖认识孙轲的哥哥,楚逸庭以为苏红袖先前就知道这事,并没有怀疑她会读心。 这一天,王府里一连住进了三名美女,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外面传来管家震惊得有点结巴的叫声:“小,小姐这……这边请。”随着话音落下,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一个光彩照人的大美人出现在了王府门口。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那少女。连正在王府做客的宋琏和蓉蓉也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那少女。那少女年龄与苏红袖相仿,约十七八岁,身穿一袭粉色的纱衣,亭亭玉立。新月般的脸上,有着精致无比的五官。 她秋水碧波的大眼儿往众人身上一扫,众人的胸口登时都是一阵怦怦狂跳,蓉蓉微微一怔,随即在脸上绽放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妹妹,你来了?” 原来这个大美人不是别人,正是蓉蓉的妹妹,莺莺。 苏红袖目不转睛地看着莺莺的脸,她当然不是和别人一样,也被莺莺出众的美貌迷住了,只是感觉有些奇怪。 这奇怪的感觉从她最初遇到楚逸庭,不,确切的说,是见到楚逸庭的义妹梁红姝的时候就有了。 梁红姝和这个莺莺在相貌上似乎都和她有些相像。梁红姝是鼻子像她,小巧圆润,可爱柔嫩。 这个莺莺则是脸型几乎和她一模一样,同样都是小小尖尖的瓜子脸。如果再加上楚逸庭的母亲淑妃,这几个女人分别把鼻子脸型眼睛从脸上分割出来,简直可以拼凑出一个她了。 苏红袖虽然觉得奇怪,却并没有很把此事放在心上,人和人长得相像本来就稀松平常,只不过有一点比较稀奇,这些和她相像的女人都恰好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这就是圣上为六王爷挑选的王妃?好美哦……” “就是,这个莺莺比那个苏红袖漂亮千百倍。” “王爷一定不会娶那个姓苏的女人,他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楚逸庭府上的婢女似乎都对苏红袖有很大的敌意,从她搬进来的第一天,她们就对她爱理不理,冷嘲热讽,如今出现了莺莺这么样一个大美人,苏红袖更是被对方比到了尘埃里去,婢女们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屑,甚至都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奚落她。 苏红袖对众人的议论毫不在乎,她本来就无意当楚逸庭的王妃,楚逸庭的妻子长得漂亮,她只会替他高兴。 苏红袖略略看了莺莺一眼,就把注意力拉了回来,重新放回了面前一大桌子的美食上。 这个酸梅汤好好喝,酸酸甜甜的,又解暑,又可口。还有这个脆皮酥,吃起来好好大一股奶香,好甜,好美味。 王府的生活还真奢侈,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楚逸庭从哪里找来那么多冰,都加在了饭菜里,再这样下去,她可真要舍不得走了。 到了傍晚,楚逸庭刚刚回府,宋琏和蓉蓉就笑着迎了上去:“六王爷,你总算回来了。” 楚逸庭无奈地迎了上去:“宋兄,蓉蓉,你们来了?” 莺莺也娉娉婷婷迎了上去,看她走路微笑,一举一动都十分端庄,可她的脸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一见到楚逸庭,莺莺一张俏脸立即涨了个通红,心口更是怦怦怦怦跳个不停,她声音甜软,无限娇羞地冲楚逸庭作了个揖。 “六王爷好,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一边说,一双水媚勾人的大眼睛还不停眨啊眨,不住朝楚逸庭抛着媚眼。 楚逸庭面不改色,淡淡地道:“莺莺姑娘也好,多年未见,楚某十分挂念。”他话虽是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又冷漠又疏远,完全不是他话里那个意思。 莺莺却丝毫没有生气,依旧浅笑盈盈,媚眼含春的看着楚逸庭:“逸庭哥哥,天色已晚,你应该饿了吧?莺莺刚刚亲自下厨为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醉鸡,逸庭哥哥,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妨试试莺莺的手艺?” 一听到“鸡”这个字,苏红袖立即抬起头来,大眼睛眨啊眨,咽着口水盯住了楚逸庭。 毕竟来者都是客,再加上,莺莺是他好友宋琏的妻妹。楚逸庭不便推辞,便朝莺莺拱了拱手,答应了她:“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请。” 楚逸庭伸出手,向莺莺做了一个请她先进去的姿势,他自己跟在莺莺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厅。 见楚逸庭跟着莺莺走了,宋琏悄悄碰了一下苏红袖,对上她询问的眼神,压低了声音道:“你还不快跟过去?你的逸庭哥哥要被别的大美人勾走了。”说罢,还伸手指了指大厅的方向。 不同于王府里那些婢女,宋琏对苏红袖十分有好感,甚至隐隐有些心动,如果不是因为苏红袖是楚逸庭的人,他说不定早就派人去苏家下聘礼了。 苏红袖看了一眼宋琏,又看一眼他身边的蓉蓉,也压低声音轻轻的说道:“是不是你想去见那个大美人,却不好意思,所以想找我开路?”她表情认真无比,一双大眼睛里更全部都是真诚。 宋琏一愣,蓉蓉的脸色也变了,这时,苏红袖小小声的说道:“你要是开不了这个口,我就来帮你向莺莺小姐表达情意,相信她不会介意和亲姐姐一起服侍你!”说罢,她张开嘴,就准备叫唤。宋琏吓了一跳,忙重重的在她脚上一踩。哪里知道他这一脚踩下去,却踩了个空。而他自己的脚尖因为用力过猛,差点给扭断了。疼得他冷汗直冒。 苏红袖笑呤呤的看着他,大眼睛眨了眨,非常真心的说道:“你怎么啦?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怎么流这么多汗?”她说话时声音稍为调高一点。顿时,旁边的蓉蓉脸全黑了,瞪了宋琏一眼,转身就走。 宋琏再也顾不得和苏红袖开玩笑,急匆匆地追了上去:“蓉蓉?你别生气,她开玩笑的,蓉蓉!” 一边跑,还一边回过头来恶狠狠瞪了苏红袖好几眼。 苏红袖用衣袖掩住檀口,盈盈一笑,刚才宋琏靠近她的时候,脑子里的想法清清楚楚传达了过来,似他这般风流花心,活该要受到一点教训。 苏红袖的笑声不轻,恰恰传到了莺莺和楚逸庭所在的大厅。 那声音甜美轻盈,宛若仙乐,萦萦绕绕回荡在莺莺和楚逸庭的耳边。 楚逸庭微微一怔,随即勾起唇角,在脸上绽放出一个温柔无限的笑。 莺莺愣愣地看着楚逸庭,她认识楚逸庭那么久,还从没见他这么温柔的笑过。一时间食不下咽,看楚逸庭的眼神又是幽怨又是复杂。 莺莺整天缠着楚逸庭,没人陪着苏红袖,苏红袖闷得受不住,这一日,自己寻了个空子,悄悄溜出了王府。 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穿着古怪的男人骑着苏红袖第一次来西京时看到的骆驼。 顿时好奇得不行,围着人家绕来绕去,怎么也不肯放别人走。 骑在骆驼背上的是楚逸庭手下的一个将军,平日里为人最是严酷,对不服从他命令的部下最是手下无情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苏红袖秋水碧波的大眼儿,看着她满含期盼和好奇的眼神,这个将军就是狠不下心来,把她赶跑。 他非但狠不下心,还因为被苏红袖一直转来转去盯着看,麦色的脸颊慢慢慢慢就涨了个通红。 苏红袖好奇极了,恨不得把对方从骆驼背上拉下来,她自己坐上去,可是,她不认识对方,而且,骑在骆驼背上的人面色好严肃,看起来好凶哦。 楚逸庭不在,苏红袖的胆子好像也变小了不少,试了好几次,始终都不敢开口,只能围着别人转来转去。那双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强烈渴望,几乎路边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 “那个我……” 正鼓足了勇气,打算开口,却突然在耳边听到了一个冷冷冰冰,似曾相识的嗓音:“是马将军?许久未见,马将军近年可好?马将军这匹骆驼不错,不知马将军可愿割爱?在下愿意出一百两银子买下它。” 苏红袖一愣,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在她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才被她狠狠奚落过,吐血吐得几乎要死掉的孙轲。 苏红袖一见孙轲,就知道自己想骑骆驼的愿望没戏了,不由扁起了嘴,冷冷一哼,转身就走。 孙轲用眼角冷冷瞥了下苏红袖,也不和她说话,吩咐手下把刚买来的骆驼牵回了府。 苏红袖虽然心中气恼,不过她天生就是个不爱记仇的。不多时就把这事忘了个精光,又兴致勃勃挤在人群里,跟着别人瞎起哄,看一大帮人踩高跷,玩杂耍。 ------题外话------ 虽然人物很多,但我感觉并没有不相干的人,所有人都有关联的~ 57 被打了一顿屁股 下 高跷人人都可以去踩,五个铜板一次。好不容易,终于轮到苏红袖了,苏红袖一张小脸兴奋得通红,兴高采烈地把一直捏在手心里的五个铜板递了过去。 刚刚要把高跷套在腿上,却不期然又在背后听到了那个冷冷冰冰,熟悉沙哑的嗓音:“我给你们五百两银子,今天你们歇摊,别演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人在街边摆擂台,一年也未必能赚到五百两银子。 孙轲一出手就是五百两,这帮人顿时眉开眼笑,欢喜无限,一个个不停冲孙轲道谢作揖,接了孙轲递给他们的银子,哪里还管一旁无限幽怨地看着他们的苏红袖?纷纷点头哈腰的去了,消失的速度那叫一个飞快。 “你!” 苏红袖气坏了,猛地转身,小脸通红,对孙轲瞪起了眼。 她虽然脸上易了容,肤色黝黑貌不惊人,一双眼睛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秋水盈盈,雾气迷蒙,道是无情却有情,看谁都样子都像是在勾引,扫过谁的样子都像是脉脉多情。只看得周围众人心口都是一跳,一时间半数围观的人群——也就是所有的男人,都涨红了脸,痴痴呆呆盯住了苏红袖。 孙轲却只是面若冰霜,阴鸷的眼眸凛冽而又冰寒,里面仿佛藏着千百把尖刀,一刀一刀割在苏红袖身上。 “我什么?我有的是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你若是心里不舒服,大可以像我一样出钱买下他们。” 苏红袖没办法,她不是狐九哥,除了幻术,根本使不出别的法术来。 可是使不出归使不出,心里到底还是气狠狠的,不由压低了声音,暗暗咒骂起了孙轲。 “哼,有什么了不起,等我以后修炼成了仙,变出小山一样高的金子堆砸死你!” 苏红袖一生气,嘴巴就会嘟起来,换成别人,嘟着嘴的样子只是滑稽可笑,还有一点做作。 可这嘟嘴的动作放在苏红袖身上,却偏偏天真可爱中又夹杂了一丝难言的魅惑。 孙轲虽是表情阴鸷,一双眼睛却片刻也未曾离开苏红袖,他其实并不想跟着苏红袖,他只要一看到苏红袖的脸,就会想起那天苏红袖对他百般侮辱。 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因鼻端闻到了苏红袖身上清新淡雅的香气,只因眼角瞥到了那一抹娇小柔弱的身影,竟然身不由己,一双腿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寸步不离地跟着苏红袖。 这种感觉他一生之中从未曾有过,孙轲分不清自己心里对苏红袖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感觉,只是看她不快,看她郁闷,他心底最深处就会隐隐升起一股难言的快感。 仿佛有个声音在他心底又似痛恨又似解脱地道,看,你也能让她不痛快,你也能影响到她,不光是只有她能影响到你,让你痛苦。 这么想着,孙轲的嘴角竟不自觉勾起了一抹阴冷诡异的笑。 苏红袖被孙轲笑得更加愤恨,却苦于法术不精,无计可施,只得耷拉着小脸,一路走一路不停地绞着手指头。 没过多久,日山三竿,不知不觉,苏红袖已经走得离楚逸庭的王府有了好长一段距离。 她又热又饿,肚子里咕噜噜直叫,看着道路两边的烤肉店,小饭馆直咽口水。 可是后面偏偏有个孙轲阴魂不散地跟着他,用不着去读他的心,苏红袖都知道,不管她进哪一家酒楼,孙轲一定不让她吃得成这顿午饭。 哼,不吃就不吃,稀罕! 苏红袖斜着眼睛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孙轲,正好看到孙轲似笑非笑,一脸阴鸷地直盯着她。 怕了你不成! 苏红袖勃然大怒,也不往主街上走了,几个迈步拐到了旁边的一条小径,小径旁边正好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丛林。 不给她在饭馆里吃,她可以自己去猎野鸡,野兔,还可以自己摘蘑菇吃! 进了树林,孙轲只见苏红袖一会儿在半人高的长草里钻的没了影子,一会儿人又高高的窜上了十几米高的大树,不一会儿,整个树林里都荡满了她银铃般动听而又悦耳的欢笑声。 孙轲不由看得呆了。 搞鼓了半天,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只野鸡,两只野兔,又摘到了半袋子的蘑菇,苏红袖便挽起了衣袖,一个人蹲在河岸边洗蘑菇洗手。 只见她一会儿把白皙剔透的小脚伸进清澈透明的河水里,噼噼啪啪一阵乱踢,一会儿整个人都蹦到了河里,一边笑一边追着鱼儿打圈。 孙轲也不知为何,在岸边看着看着,心口猛地怦怦怦怦狂跳了起来。 这个时候,四周除了苏红袖的笑声,还响起了哒哒哒,急促而又慌乱的马蹄声,孙轲却充耳不闻,两个眼睛就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一眨不眨,全神贯注地盯着苏红袖黝黑粗糙的脸颊。 原来苏红袖在河水里玩得太过肆意,溅了好多水珠在脸上,一不小心把脸上的易容化掉了一些。 其实化掉的易容并不多,只是几个小点,集中在下巴的部位,加起来也没半个手掌大。 可孙轲却看得目不转睛,一张俊脸越来越红,心跳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没过多久,树林里到处都回荡着孙轲仿若擂鼓的强烈心跳,几乎都盖过了苏红袖在水里嬉闹声音。 这是怎么样的一张脸?不过是露出了污泥覆盖下十分之一的面容,竟似在昏暗的密林里缓缓升起了一轮璀璨无边的皎月。 也难怪楚逸庭要把她的脸遮着,只不过是露出半个下巴,只不过是现出了半个下巴上的真正肤色,孙轲竟然看得头晕目眩,眼前飘飘荡荡重合了几十道影子,视线所及,到处都是苏红袖下巴处那半个巴掌大,晶莹剔透,如珠如玉的肌肤。 苏红袖压根不知道孙轲看到了她真正的脸,她见孙轲满面红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只当他的肚子也饿了,现在正盯着她手里的蘑菇和鸡块看。 苏红袖当然不会把蘑菇和鸡块分给孙轲,只不过,嘿嘿,他今天折磨了她这么久,也轮到她来折磨一下他了。 苏红袖两个眼睛骨碌碌一转,趁孙轲不注意,飞快往蘑菇和鸡块里加了点料,那是她采蘑菇的时候找到的毒蘑菇,毒不死人,却会让人产生幻觉,以为见到了鬼,能把人吓个半死。 当然,这些毒蘑菇只能让人产生幻觉,对于妖体的苏红袖,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苏红袖往蘑菇和鸡块里加完了料,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一边生火,还一边哼哼唧唧唱起歌来。 孙轲虽然听不懂她在唱些什么,却只觉这声音婉转动听仿如仙乐,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是穿透他的耳膜,直接敲进了他的心里。 他的心本已经伤痕累累,千疮百孔,如今竟似再一次被人碾得粉碎,每一个碎片,每一粒灰尘都被强行烙印上了苏红袖美艳绝伦的倩影,伴随着每一次的跳动,隐隐作痛。 然而他究竟为何而痛?孙轲却想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站在岸边,每次看到苏红袖往河水里蹦得远了一些,自己几乎看不清她,心口便是一阵一阵剧烈的抽痛。 然而每一次,当苏红袖又往岸边靠近了点,那张娇俏美艳的小脸笑盈盈的出现在了他面前,他的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怎么也无法克制住自己,不自觉就半勾起唇角,在脸上浮现出一抹十分僵硬的笑容。 苏红袖哪里知道孙轲在岸边看着她,心里千回百转,思绪重重? 她只知道这个人一时看着她笑,一时对她板着个脸,一时眼神迷迷茫茫,好像着了魔,一时又变得冷冷冰冰,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冰冻三尺的寒气,简直就像脑子有毛病,精神不正常。 孙轲看着她的眼神实在是太诡异,太吓人了。 苏红袖满脑子都是怎么样快点摆脱孙轲,怎么样也狠狠教训他一把,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等到在河里洗完了菜,她趁孙轲不注意,用一个初级的法术变出了一个小巧的铁锅,架在火堆上,一边哼歌,一边熬起了蘑菇肉汤。 “喂,我熬汤熬得太多,一个人吃不完,你要不要也过来喝几口?”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肉汤终于熬好了,咕噜咕噜在锅子里冒着泡,四周到处都弥漫着浓郁的肉香。 若换了平时,苏红袖早就馋得直流口水,抢着第一个去舀汤了,可这会儿,她满脑子都是孙轲之前这样那样的欺负她。不由憋了一肚子的火,连美食的魅力,似乎也没有那么大了。 这个孙轲,就许他毒别人,不许别人骂他?她没有给他毒回去就算不错了,他还一大清早就板着个脸不停找她的茬,真是不可理喻,小肚鸡肠。 苏红袖叫了孙轲几声,见孙轲老没有反应,吸了吸口水,终于再也忍不住,自己舀了一碗鸡汤,在火堆旁边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一边喝,一张小脸因为幸福和满足涨得晕红,黑暗的树丛都仿佛被她脸上的幸福和红晕照得微亮,一旁的孙轲皱了皱眉,虽不说话,却一连往苏红袖的方向瞥了好几眼,每一次,目光都准确无误落到了她的脸上。 “喂,你到底喝不喝啊?再不喝,就没有了哦——” 看看鸡汤快被自己舀到底了,苏红袖内心虽是千般不舍,还是抬起头来,故意拖长了嗓音去喊孙轲。 不料孙轲理也不理她,听到她的声音,只是冷冷冰冰往她脸上瞥了一眼,便神情阴鸷地扭过了头去。 苏红袖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却不料她先前往肉汤里加毒蘑菇的时候,早就被孙轲看到了。 孙轲虽然年纪轻,今年不过十七岁半,但是他十二三岁就开始跟着孙杰四处行商,什么样的骗术没见过,什么样的花招识不破? 苏红袖的手一动,他就看到她往肉汤里悄悄加了几个颜色不一样的毒蘑菇。 因此不管苏红袖怎么喊他,怎么用又似勾引,又似期盼的眼神看着他,他从头到尾都未曾理睬她。 到了最后,那一大锅的鸡汤还是统统进了苏红袖一个人的肚子。 天色已晚,苏红袖抬头看看天,似乎还有了下雨的迹象,便顾不得再和孙轲置气,一个人跑到林子里摘了两片硕大的芭蕉叶,自己一片,也丢给孙轲一片:“走了,要下雨了,赶紧回家吧。” 说罢便自己一个人举着芭蕉叶蹦蹦跳跳地去了,剩下孙轲一个人在后面,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恍惚地看着苏红袖塞给他的芭蕉叶,似乎没有预料到苏红袖也会给他摘一片。 苏红袖回到王府的时候,夜都已经深了,王府门口挂满了灯笼,里面人影憧憧,看起来好像很热闹。 苏红袖不禁有些奇怪,以往这个时候,王府里早就熄灯了,怎么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灯笼都点到大街上去了? 进了王府,才发觉里面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人跑来跑去,有丫鬟哭着在叫:“王爷怎么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也有侍卫急急忙忙,满头大汗地在向里面通报:“人还是没有找到,属下这就去再增加一些人手。”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苏红袖回来了,每个人都面色惶惶,神情惊恐的不知在担忧些什么。 又往前走了几步,哗啦啦,众人心里的怨念排山倒海一般向苏红袖涌了过来。 原来楚逸庭练完兵回来找不到苏红袖,先是在她的房间等了她一阵子,后来,天都已经黑了,苏红袖还是没回来,楚逸庭便带着人出门找她去了。 期间楚逸庭曾经派过两个传令兵回来,问清楚苏红袖仍旧没有回府,楚逸庭找得太急,居然一个人快马加鞭闯到密林深处里去了。 现在,他已经和他的手下失散了一个时辰,大家都不知道他上哪去了,会不会在密林深处迷了路。 楚逸庭虽然武功高强,内力高深,但因为容貌的缘故,从小到大遭遇的险境不计其数。 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是因为和手下的侍卫失散了,一个人闯进了密林深处,这才被人掳了去,几乎受辱。 没想到历史又再度重演,凡是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憧憬爱护的,楚逸庭府上那些婢女手下几乎每一个都对他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他这么一不见,王府里所有人都急坏了,一个个都像热锅上的蚂蚁,想起苏红袖这三个字,脸上的表情都变的说不出的怨恨愤怒。 尤其是莺莺,更是早就哭晕了过去。 苏红袖也是一惊,她根本没想到楚逸庭会出去找她。就算他真的一个人闯进了密林深处,依他的身手,也不应该会遇到什么危险啊。 这些人一个个的,至于想到她的时候都像想到杀父仇人那般愤怒憎恨吗? 腹诽归腹诽,毕竟苏红袖也不想让楚逸庭出事,她可不像楚逸庭的那些手下,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她会追踪术。 这便悄悄往后退到了一个众人都看不到的角落,聚精会神,正准备施法寻找楚逸庭,却突然听到前门“哐”的一声巨响,还未曾抬头,就已经在鼻端闻到了一股熟悉魅惑的檀香。 是楚逸庭身上的味道。这个香味,只有他身上才有。 苏红袖心中一喜,刚要冲上去找楚逸庭,不料王府众人见楚逸庭回来了,纷纷蜂拥而上,那些婢女丫头,一个个都喜极而泣,那副欢天喜地,泪盈满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见到了远行归来的情郎。 苏红袖挤了半天,根本就挤不过去,她人又生得矮,就算在后面拼命踮起脚尖,也看不到被人群重重包围住的楚逸庭。 可是,虽然看不到人,苏红袖却仍然能透过人群听到楚逸庭充满了疲惫,却又蕴含了无穷的威严与力量的声音:“起开,别围着我!赵大和赵二在哪里?让他们带着手下去城东,剩下的,都跟我去城西。” 楚逸庭话音还未落,已经有女声哭哭啼啼在劝阻他:“王爷不可,万万不可!外面好大的雨,刚才赵大还回来向咱们禀报,城西那边可能会有泥石流!” “是啊,王爷,王爷您身上好湿,还是赶紧进屋烤烤,不如这样吧,我们姐妹帮你去城西找人!” “是啊,王爷,您可千万别出去,外面又黑风又大,您出去了,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不得不说美人的魅力果然是无穷的,若说苏红袖一站出去,所有的男人都会神魂颠倒,意乱情迷,那楚逸庭就更是男女通吃,随随便便一个眼神,一句话语,就会让他身边的人舍生忘死,不顾一切。 “不必了,你们都给我回去!” 相比众女的殷勤和热情,楚逸庭的声音明显冰冷而又充满了不耐烦。他动作粗暴地推开了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众女,刚要跨出人群,却冷不防撞到了一具娇小而又柔弱的娇躯上。 楚逸庭抬头一看,他焦灼的眼眸恰好撞进了一片清澈宁静的深潭。 苏红袖与楚逸庭面对着面,好巧不巧撞了个正着。 苏红袖之前只是听众女在嘤嘤呜呜,不断劝说楚逸庭,现在和楚逸庭撞在了一起,她的心中突然咯噔震动了一下,冷不防从心底最深处涌起了一股甜蜜柔软的感觉。 他的样子好狼狈啊。 她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头发一绺一绺,乱七八糟覆在脸上,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不知到哪里去划了个稀烂。 他身上的味道好难闻哦。仔细一看,他的两条腿不知道上哪里走得沾满了泥,那又馊又臭的气味就是从他双脚上散发出来的,几乎盖过了他身上天生就有的诱人檀香。 不仅如此,楚逸庭身上的伤本来就没全好,这么一折腾,他后背上的伤口全裂开了,鲜血淋漓,把他后背上背着的宝剑的剑鞘都染红了。 现在的楚逸庭,整个人看起来就好象从血水和泥浆里捞出来的,哪还有半点先前的英俊绝美?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红袖就是觉得越看,越觉得楚逸庭狼狈泥污的脸俊美无比,越看,越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淙淙流淌过了一条甜蜜的暖流。 “逸庭哥哥,我,我……” 苏红袖心口怦怦,正打算迎上去和楚逸庭说些什么,却不料楚逸庭见她突然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喜反怒,哐的一声把别人硬塞到他手心,劝他喝下的参汤砸到了地上。 “谁让你到处乱跑的?出门之前不知道和管家说一声?你是不是没长嘴!?” “这么晚才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个季节这里三天两头会下暴雨,一旦外发了洪水,你都不知道会被卷到哪里去!” “说话!你是不是没长脑子?你是不是没有嘴?” 楚逸庭勃然大怒,竟然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一只手就把苏红袖拎了起来,哐哐几步走进了内室,把她往自己腿上一放,噼噼啪啪一顿好打。 温暖粗糙的掌心初初落在苏红袖白皙粉嫩的qiao臀,苏红袖还在心底升起了一股又酥又痒,又似心悸,又似甜蜜的感觉。 可随着楚逸庭越打越重,他好像不是在装样子,而真把她的粉臀打得肿起来了,苏红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哇,你还怪我!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整天陪着那个莺莺,我想出去玩,都找不到人!” “又不是我自己想晚回来的,我在路上遇到了那个孙轲,他一直在找我麻烦,还把我赶到了树林里!” “都是你不好!都是你!我差一点都在树林里迷路,回不来了,你还打我,我恨死你!恨死你!” 苏红袖前面几句还说的像模像样。如实抱怨了楚逸庭几句,可到了后面,她见楚逸庭老在拍她的屁股,总也不停,什么谎话都说出来了。 可怜的孙轲。明明是苏红袖把他引到了林子里,明明是苏红袖差点毒了他,现在好了,一切的错都被苏红袖推到了他的身上。 听苏红袖提起孙轲,楚逸庭微微一愕,抬起的大手不知不觉就僵了一下,停在了半空。 确实,孙轲先前也是如此,只要他在西京,一定会找各种理由来找他的麻烦。 可孙轲哪里斗得过楚逸庭?楚逸庭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这次在酒楼碰到了孙轲,也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在楚逸庭看来,他一个手指头就可以碾死孙轲,之所以迟迟不动,无非是区区一个孙轲,根本不值得他大动干戈。 没成想,孙轲动不了他,竟然转移了目标,把找麻烦的对象换成了苏红袖。 这么说,苏红袖晚归,不是故意要出去乱跑,是因为遇到了孙轲? 在楚逸庭发愣停下动作的时候,苏红袖早就一个骨碌从他腿上爬了起来,小手噼噼啪啪在他硬如铜铁的胸膛上一阵猛捶。 “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连我爹都没有打过我,我哥都没有打过我,楚逸庭,我恨死你!” 苏红袖虽然口口声声说恨楚逸庭,其实内心的感情却十分微妙,总觉得越看楚逸庭兰狼狈不堪的样子,内心越是欢喜,一想起他弄成这样是为了找她,心底就怎么也忍不住,甜甜暖暖像抹了蜜。 楚逸庭怒极攻心,结结实实打了她一顿屁股,她却根本下不了手,只是几乎没什么分量的在楚逸庭胸口挠了几下。 就挠了那么几下,见楚逸庭胸口红了一大片,心里又很不舒服,不由满屋子转悠着要找一些伤药来给楚逸庭敷上,顺便帮他处理一下后背的伤口。 可是,就这么服软,苏红袖又不甘心,她的屁股还火辣辣的疼呢! 无计可施之下,只得鼓着腮帮,嘀嘀咕咕不停地咒骂楚逸庭。 “哼,我明天就搬出去,我讨厌死你了,再也不想看到你!” “楚逸庭,你怎么打女人?我恨死你!” “楚逸庭,你不是个男人,我……” 话还没有说完,却被楚逸庭一声怒喝粗暴地打断:“住口!管家,把她带回房里,好生看管,若是明天我看不到她,提头来见!” 楚逸庭这么一吼,苏红袖吓了一大跳,两个狐狸耳朵刷的一下又竖了起来。 幸亏管家一直低着头,看得到她狐狸耳朵的,只得一个楚逸庭。 楚逸庭粗暴地把苏红袖拉到了身边,也不管她霎时间变得惨白的脸色,从床边的柜子里摸出一大堆狐狸皮,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套到了她身上。 苏红袖刚要挣扎,楚逸庭却面色一变,冷峻的面容说不出的威严强势:“不许脱!脱一件我剥你一层皮!” 把苏红袖吓的,嘴里抱怨诅咒的话语统统咽了下去,两个又软又尖的狐狸耳朵“啪”的一下全贴在了脑壳上。 好不容易,管家终于把气得满脸通红,小身子不停发颤的苏红袖拉了下去,卧房里面只剩下了楚逸庭一个人。 楚逸庭并不点灯,也不清洗,只一个人僵硬地坐在床上,双拳在身侧握得死紧,全身上下都往外散发着骇人的寒气。 没过几日,越来越多的美人开始在家眷的陪同下陆陆续续来到了王府。 其中不乏一些声名远扬,貌若天仙的大美人。 这一日,苏红袖刚刚用完早膳从大厅里出来,远远就看到楚逸庭从大门口走了进来,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身材娉婷,肤色如雪,唯独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睛灵动而又妖美,一看就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少女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双眼睛生得和少女极像,应该是少女的兄弟。 宋琏一见这两人,立即迎了上去,冲二人抱拳道:“李兄,李家小姐,好久不见,请进请进。” 不得不说这个宋连还真是个自来熟,对什么人都是一副热络亲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王府的主人。 相比宋琏的热情,楚逸庭则是异常的冷漠,仅仅是对这二人点了点头,便走进了王府。 幸好众人对他对女人冷淡早就有所耳闻,所以也并未见怪。 李小姐好像和莺莺认识,一进来就拉住莺莺的手,和她热情的攀谈了起来。说着说着,二女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往一旁的苏红袖身上瞥了过来。 楚逸庭可以不理李氏兄妹。却不能不正式接待陪同李氏兄妹一同前来,他们的父亲李冰。 李冰是吏部尚书,在大梁的朝堂举足轻重,一群人进了大厅,就关上门在里面大聊特聊了起来。 王府的婢女来来去去,都忙着招呼新来的这个李大美人,除了李大美人,还有这几日新来的刘大美人,唐大美人。 和从前一样,几乎没有什么人理会角落里的苏红袖。 苏红袖根本无所谓,只要有好吃好玩的,她巴不得没人来理她。 这天晚上,苏红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几天,她胸口的血咒颜色越来越深了,她的法术也越来越不济。 看来她必须快点回大周了,可是她压根不认识回去的路,身上也没有一两银子。 若不是为了给楚逸庭疗伤,耗尽了她所有的法力,她本来一变就变回去了。 这下可好,她连最初级的幻化之法也失去了。 怎么样也要先去弄一些钱来才好。这做人还真是麻烦,人和人的相处,又要看身份,又要论地位,像她这样既没身份又没地位的,走到哪里都要让人看不起,这还不算什么,可是她身上没钱,没钱真是寸步难行。 一晚没怎么睡,第二天天还刚亮,苏红袖就起来了。吹着晨风,踩着露水,苏红袖在花园里慢慢的行走着。 “苏姑娘!”还没有走几步,远远的,就听到一个娇美动听的声音穿了过来,苏红袖转头,看到两个花容月貌的少女一前一后朝她走了过来。 前面的那个瓜子脸,皮肤雪白,行走起来仿佛弱柳扶风,那纤细弱弱的腰肢随着她每一次往前迈步充满诱惑的摇啊摇,正是蓉蓉的妹妹莺莺。 另一个一身白衣,脸上罩着曾白色的薄纱,只露出两个水汪汪,雾气朦胧的大眼睛,全身上下犹如被云雾缭绕,简直像从刚刚从画里出来的神仙中人。这个则是前几天刚刚来王府的李姑娘了。 苏红袖睁大了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着二女,这么多些天了,她们看到她从来只当没看到,从来没和她打过招呼,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两个人居然主动和她打起招呼了。 正眼也不眨地盯着二女看,就看到莺莺指着她,充满不屑地对身边的李姑娘道:“这个就是王爷的小妾,好像叫苏什么来的。” 苏红袖听到莺莺这么说,微微皱了下眉,她都已经一再声明,她不是楚逸庭的妾了,这些人怎么这么自以为是,一定要指鹿为马? 李姑娘扫了苏红袖几眼,似乎对她极为不屑,淡淡地道:“长得不怎么样,也许王爷是图个新鲜。” 莺莺也扫了苏红袖一眼,跟着李姑娘咯咯一笑:“说的也是,李姐姐长得这么漂亮,比这丑女美千倍百倍。王爷一定会迎娶李姐姐做正妃的,至于这个丑女,呸,她只配做一辈子的妾。” 苏红袖眯着眼睛看着二女,心想自己要不要现出原形来吓唬吓唬她们?想想又算了,她现在本来就法力衰弱,还是不要在这两个不相干的人身上白白浪费法力了。 二女都是一脸不屑一顾的样子,仿佛多看苏红袖一样,都会污了她们的眼睛。 “走吧,太阳那么大,都要晒黑了。”李姑娘淡淡的道,转身就走。 莺莺紧随其后,冲苏红袖露出一个嘲弄讥讽的笑:“苏姑娘,是不是和王爷吵架了?王爷这些天好像不怎么理会你了。” 说罢,便同样转身,留给了苏红袖一个高贵冷傲的背影。 苏红袖瞪着两人的背影,撇了撇嘴,又跑到厨房去拿了一大碗沙冰,开开心心吃了起来。 才刚刚从厨房出来,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沙哑低沉的嗓音:“苏姑娘。” 苏红袖乍一听这个声音,心中一动,仿佛有一把粗糙的锉刀钝钝的从心里划过。 是楚逸庭的声音,苏红袖认识楚逸庭这么久,楚逸庭还从来没叫过她。 “怎么啦?” 苏红袖转过身去,脸上不期然浮上两抹红晕,刚要像从前那样上去缠住楚逸庭,却猛地想起,现在她还在和他怄气呢。 这个坏蛋,前几天刚刚把她屁股打得肿了起来,害得她好多天都没办法坐着。 这么一想,苏红袖不由扁起了嘴,猛地往后倒退了两步。 不过楚逸庭人高马大,没几步就走到了她身边,他看着苏红袖,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地道:“都快半个月了,你的身体也差不多该养好了。过几天,我派人送你回家。” 他这话根本不是在询问苏红袖,而是决定。 虽然苏红袖早就决定过几天就起身,但是她自己要走,和楚逸庭赶她走,完全是两码事。 苏红袖看着楚逸庭的脸,它依旧是英俊绝美,完美无缺,从前她看到他的脸总是觉得开心,心口暖暖的,但是不知为何,今天看着他,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眼神也冷冷冰冰,有些凛冽,有几分尖锐,苏红袖看着看着,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起来。 怎么了嘛?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赶她走? 难道就因为她那天不跟他说一声就出了门?可是,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从来没有出门前要和人打招呼的习惯。 她又不是故意的,大不了,她以后出门之前都和他打声招呼。 “我就不……” 嘀嘀咕咕,正要抱怨,却又听到一个娇柔甜美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过来:“王爷,好巧,您今天也出来逛花园?”正是莺莺的声音。 苏红袖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刚刚还说太阳太大,会把她们晒黑的莺莺和李姑娘又出来了。正站在后面含羞带怯地看着楚逸庭。 她们背后是湖水,头顶是柳枝。薄薄的雾遮在两人的脸上头上。如蒙了一层面纱。这样的景色,衬得两位美人更是绝美难言。以苏红袖挑剔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确实是美女。 楚逸庭回过头,对上两个美人。表情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他淡淡的问道:“两位小姐起得好早!”说完之后,他又转过头来。似乎那绝美的景致,一点也没有在他的心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苏红袖对上两女颇为气恼,却又强自平静的脸,眼睛不由弯了起来,里面蕴满了笑容。看到她的笑脸,莺莺恨恨的用眼刀杀了她一眼,那李姑娘的眼波里,也似乎起了一线杀机。 这时,楚逸庭对苏红袖说道:“准备准备,明天我去找你,想要买些什么,我带你一起去。”说罢转身就准备离开。他的这一句话,让两女脸色更是一变。苏红袖正乐在其中,便开心的点头道:“好,”然后再加上一句:“我等着你。” 楚逸庭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开心的应了,不由一愣,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苏红袖调皮之心大起,她凑上一步,一把抱住了楚逸庭的腰。大眼睛笑成了一条线的呢喃道:“别让我等太久哦!”声音娇软之极,似含了某种魔力。让楚逸庭的心一荡,慌忙把眼睛转开。 两女本来就恨死了苏红袖,偏她还在她们面前,做出如此动作。更加让人气恼的是,传说中对女色毫不动心的楚逸庭,居然表现出这么一副动情的姿态。当下莺莺就怒喝道:“真是不要脸!一个女人,光天化日去搂着男人的腰!” 李姑娘也冷冷的说道:“六王爷,这里不是你王府的卧房。”楚逸庭脸一红,看向苏红袖。苏红袖这个时候正乐滋乐滋的瞅着两女看来。 看到楚逸庭居然脸红了,两女心头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烧起来。莺莺咬了咬牙,大声喝道:“真是个淫妇!”说罢身子一飞,冲到苏红袖面前就是一巴掌拍了过来。 苏红袖身子一让,向后一躲。她一边躲,还一边笑嘻嘻的说道:“两位姐姐,你们要是喜欢六王爷,也可以像我这样抱一抱他。他不会介意的。” 楚逸庭一听她这话,脸上青白交加。本来准备出手的拦住莺莺的。这一下,便袖手旁观起来。心里想道:这丫头尽是胡说。教训一下也好,等她有了危险我再出手也不迟。 莺莺见他没有阻拦,胆子更大了。拔出背上的剑,一招天女散花便滴水不漏的使了出来。 苏红袖一边灵活的躲着,一边在时不时的在莺莺身上拍上一掌。 这掌上没有内力。不过,她的目的也不是要打伤她,而是要毁坏她的形像而已。所以巴掌一出,必带来一声丝帛之音。转眼间,莺莺身上那件粉红衣的纱衣的袖口和裙套都被撕成了几道。 这样撕来,一不会让她春光大泄,造成不可解的仇恨,二来却可以让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在心上人面前丢丢脸,正是苏红袖的所好。 李姑娘在旁边看着,她越看越是心惊:想不到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居然有着这么高超的轻功。莺莺是将门之女,那一身功夫都是苦练而来。却游斗了这么久,连她的身也近不了,还反而屡屡被她所趁。 “咝——”又是一声长长的裂帛声,莺莺的长袖被苏红袖撕成了两兰。幸好她衣服穿得不少,便没有露出玉臂来。 莺莺这时却已大怒,她喝道:“好大胆的贱人!”手中剑招连迭,却已是杀招!楚逸庭脸一板,正准备前行的脚步却收了回来。因为他看出在这杀招之下,苏红袖却行有余力! 苏红袖虽然不会武功,却是妖体,灵活多变,一般人哪是她的对手? 莺莺一招不中,接着又是几招递来,招招直指苏红袖的要害。这时,楚逸庭和李姑娘都皱起了眉头。楚逸庭是心里暗怪莺莺心狠手辣。而李姑娘则是怪她大不知轻重。要下杀手,也要无人时再用,现在楚逸庭就在旁边,你这么一来,岂不是落人话柄? 不过,她的招式再猛,苏红袖也如一叶狂涛中的小船。游荡其中,初看起来似乎只有逃命的份。细一看,却是乐在其中。 看到她大眼里的兴奋,楚逸庭的嘴角,不自觉的也带了一点笑意。正在这时,莺莺手中长剑一挥,划出三道幻影,直指向苏红袖的双眼,脸口和颈侧。 ------题外话------ 更新时间为每天早上九点,埋头存文中,也许回复会不及时,大家见谅。 58 怀疑她的身份 她这一招使出,楚逸庭脸色一变。身子闪电般的飞出。转眼就插入两人当中。只听得啪啪两声。一柄长剑折成了两断。楚逸庭搂着苏红袖飞了出来。而莺莺,却倒飞而出,嘴角带血的倒在草地上。 “你!”莺莺眼中含泪,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楚逸庭。她颤抖着说道:“你居然打我!”楚逸庭冷冷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道:“小小年纪,却如此心狠手辣!” 莺莺猛的被意中人这么一说,堵在胸口中的一股郁气突然向口中一喷。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时,一个男子急急的声音传来:“莺莺,你怎么了?啊?”宋琏飞身而出,扑到她面前按住了她的腕脉。 片刻之后,他脸色转为正常。轻声安慰道:“没事,只是小伤而已。” 他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楚逸庭以及他怀中的苏红袖。不用问,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不由满含歉意地冲楚逸庭抱了抱拳:“六王爷,抱歉,我妻子这个妹妹从小被家里惯得不像,得罪了。” 楚逸庭这时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抱着苏红袖,连忙把她一放。放开苏红袖之后,他抱拳道:“哪里,是我出手太重了。宋兄别见怪。” “怎么回事?”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几人回头一看,同时躬身道:“李伯伯。”李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场中的情形,目光转向了苏红袖。 他看了一会,眼睛慢慢的阴了起来。在众人的不解中。李冰缓缓问道:“小姑娘,你姓甚名谁?今年几岁?家住在何方?家中父母是谁?” 这话一出,莺莺的脸更加扭曲,没等李冰把话问完,就厉声打断了他:“她不过就是逸庭哥哥从半路上捡回来的一个姓苏的野丫头,父母也不过就是街边的乞丐要饭婆子,李伯伯又何必要问?” 李冰没有理会莺莺,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红袖,那专注的眼光,仿佛要把苏红袖彻底看穿。 见李冰这样看着苏红袖,楚逸庭微微一怔,仿佛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脑海,但它消失得太快,他来不及抓住。 苏红袖觉得有些奇怪,李冰看她的眼神好像要把她从头到脚看个通透,这根本不是看一个陌生人的眼光,而更像是在探究着什么,似乎想透过她的外表寻找什么真相。 难不成,这个李冰知道她不是人? 可,她根本没见过李冰啊? “我……我叫苏红袖,今年十七,我不是梁人,是周人,我爹是大周的丞相苏福,怎么了吗?” 虽然被李冰看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但是顾及到他是楚逸庭重要的客人,苏红袖并没有隐瞒,老老实实回答了他。 “什么!?不可能!李伯伯,你别相信她,她一定在胡说!” 听苏红袖说她的身份居然比自己还要高贵,莺莺一张俏脸整个扭曲了起来,她伸手指着苏红袖,全身都因为震怒而微微颤抖。 可惜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从头到尾都没人理睬她。 李冰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苏红袖,一直在全神贯注,似乎探究着什么,怀疑着什么似的盯着苏红袖的眼睛。 楚逸庭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那一瞬间,他的胸口就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刺穿,蓦的,楚逸庭脸上的血色就全部褪尽,一张俊颜雪白如纸。 李冰没有注意到楚逸庭的异样,他仍旧聚精会神,仔仔细细打量着苏红袖。 “你说真的?你真的才十七岁?你之前从来没有来过大梁吗?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六王爷让你很熟悉?” 李冰这么一说,苏红袖微微一愕,她确实觉得楚逸庭有点熟悉,特别是每次看到他的背影,她心里总是会有一种又是不舍又是酸涩的感觉。 那感觉似曾相识,可她却又清清楚楚感觉到,楚逸庭并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个李冰知道些什么? 苏红袖一时之间好奇心大起,两个大眼睛亮晶晶地望住了李冰:“是啊是啊,你说的没错,我是觉得他让我有点熟悉。可你为什么会知道的?难道你从前认识我?” 苏红袖说这话时,飞快地搜索了一遍脑海里的记忆,她非常确定,她从来不认识这个李冰。她脑海中完全没有关于他的任何印象。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李冰一副对她很熟悉的样子,连她觉得楚逸庭似曾相识也知道? 难不成他也会读心? 这时,周围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楚逸庭的异常,他的脸色实在白得太不正常了。 李冰瞥了一眼楚逸庭,稍微有些犹豫:“这……苏姑娘若想知道,可以来找我,这恐怕不方便在这里说……” 李冰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楚逸庭厉声打断:“够了!李伯伯,她不是你想的那个人,她们只是眼睛有点像,难道你看不出来?她比她年轻许多!” 李冰显然没有接受楚逸庭的说法,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懂,逸庭,这位苏姑娘我三年前曾经在大周见过,虽然你用药物遮盖了她的容貌,但是我还是看得出,她和从前简直成了两个人,尤其是她那双眼睛。逸庭,那时候你还小,所以不记得,你母妃的眼睛本来不是那样的,大约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她的眼睛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不光是眼睛,她的性格也变了,她本来有些闷不爱说话的,后来突然就变得开朗活泼了起来,简直就成了另外一个人……” “住口!管家,送客!” 楚逸庭怒声打断了李冰,他双目鲜红,双拳紧握,额头上的青筋隐隐浮现,看起来,像极了一头负伤的兽。 李冰就是再迟钝,也看出楚逸庭的反应很不寻常。 李冰看看楚逸庭,再看看苏红袖,尤其是苏红袖那双和淑妃一模一样的眼睛,梁帝当年就是被这双妖娆魅惑,却又淡漠冰冷的眼睛吸引,所谓父子,总有一些东西是相似的,比如说爱好,比方说习惯,再比如,对女人的喜好…… 李冰想着想着,不由心里一愕,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楚逸庭,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有些凝重。 “逸庭,你不能……你……你和她……” 李冰话音还未落,楚逸庭已经拉起了苏红袖的手,转身就走。 苏红袖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她能看出,楚逸庭的反应很不对劲。 认识他这么久,她还从未见他的脸色这般苍白,刚才有一瞬间,他的双眼充满了震惊和痛苦,连嘴唇都在颤抖,看着她的眼神说不出的惊恐和沉痛。 苏红袖不知道为什么,看楚逸庭这个样子,心里隐隐作痛,她虽然很好奇,李冰到底要和她说什么,但楚逸庭拉起她手的时候,她一点挣扎也没有,乖乖跟着他走了。 楚逸庭这般失控,在场的众人都是诧异非常。 和楚逸庭相熟的人都知道,楚逸庭的母妃跟着别人跑了之后,梁帝有两次曾经动过要处死他的念头,都是李冰竭力保下了他。 李冰对于楚逸庭,绝不止是叔伯或者同僚,更是他的长辈,他的恩人。 他每次见到李冰,都是客客气气,恭敬有礼的,可这一次居然冲李冰发了怒。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对李冰想对苏红袖说的话好起奇来。 李小姐因为是李冰的女儿,直接就过去走到了李冰了身边:“爹,您到底想和苏姑娘说什么?难道苏姑娘从前就和六王爷认识?为什么六王爷听到你说的那些,脸色全变了?还有,你说六王爷用药物遮住了苏姑娘的容貌,这是真的吗?” 李姑娘充满好奇,满含期盼地看着李冰。李冰却只是面色沉痛,不住摇头:“冤孽,冤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也许逸庭说的对,真的是我认错了人!” 李冰一边说,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管身后众人都在等着他回答,一个人进了内室,“哐”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苏红袖不知道楚逸庭这是怎么了,只知道他抓得她好紧,她的手都被他捏疼了,他的身体好僵硬,手心都是汗,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苏红袖心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她想和楚逸庭一起离开这里,远离这群惹她生厌的女人,远离这一切是是非非。 这个念头是这样强烈,以至于把她心里对李冰的好奇都压了下去。 “逸庭哥哥,咱们回大周好不好?反正西京和大周离得那么近,也没差。” 苏红袖跌跌撞撞跟在楚逸庭背后,晕红了小脸,嘀嘀咕咕道。 如果楚逸庭这个时候回过头来望苏红袖一眼,只要一眼,他就会发现,苏红袖看着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早已不复先前的冷淡。 可惜他没有,一直到苏红袖因为脸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楚逸庭方才全身僵硬,面色惨白地回过了头来。 刚刚回头,仅仅是看了苏红袖一眼,在视线触及她白皙柔嫩的脖颈的一刹那,楚逸庭又急急忙忙转开了视线,仿佛每多看她一眼,都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难以忍受的痛苦。 楚逸庭闭上了眼睛,声音苦涩地笑道:“你要我跟你一起回去?” 苏红袖无法直视楚逸庭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楚逸庭苍白僵硬的脸上隐隐浮现着对她的憎恶和痛恨。 这是怎么啦?她又做了什么惹他生气了?她都已经听他话了,这几天并没有到处乱跑啊? 苏红袖想不明白,只得仍旧低着头,嘀嘀咕咕地道:“不回去也没关系,不过我在大周还有重要的事要办,等我把事办完,不如我们到处去玩玩?” “逸庭哥哥,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这样看着我,我有点怕……” 这话说的如此自然,仿佛她内心真的是如此想的。楚逸庭睁眼扫了她一眼,只看了一眼,又迅速错开了视线:“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年到底几岁?你的真名是什么?你除了附在这个苏红袖的身上,还有没有附在别人身上过?” 苏红袖一愣,她没有想到楚逸庭会把她是妖的事当面挑破。看他的眼神,又是冷酷又是阴鸷,这是怎么啦?他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她不是人?难不成他现在才开始介意她不是人? 一时之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滋味涌上心头。 苏红袖偷眼瞥着楚逸庭,低低地道:“没有,我以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身体,这是我第一次附在人身上。哦。我可没有杀人哦!是这个苏红袖自己自杀的。”声音娇嗔,让楚逸庭不由心又一阵不可控制的跳动。 紧接着,他脸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似乎是深呼吸几口气后,他看向苏红袖的目光更加冰冷,僵硬的脸面无表情。楚逸庭冷冷的说道:“准备一下,我们下午就动身吧。”对上苏红袖惊喜的目光,他又说道:“我送你回去。” 苏红袖气死了,狠狠地跺了跺脚:“我不要回去!我之所以会跑出来,就是因为一直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只可惜这一回,她的发怒跺脚再也引不来楚逸庭的怜惜,楚逸庭仍旧面无表情,冷冷冰冰看着她:“不回那里,我可以送你去别处,我有一个同僚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了,他一直很想要个女儿。” 楚逸庭说罢,不再理会苏红袖,转身大步离开。 第二天楚逸庭来找苏红袖的时候,身边围了好大一群人,王府所有的女眷都迎了出来,众人因为从没有见过楚逸庭主动和某个女子亲近,看苏红袖的眼神,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李冰并没有出现,楚逸庭的脸又黑得像锅底,没有人敢出面阻拦他,他便和苏红袖一人骑着一匹马离开了王府。 走了好久,楚逸庭都未曾搭理苏红袖,苏红袖每次骑马经过他的身边,都会伸出手去拉一下他。可他只当没感觉,一眼也不瞧她。 渐渐的,苏红袖也生起气来,板着个脸不再理会楚逸庭。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奇怪的是苏红袖还在半路上看到了卫十二的身影,不过那个时候,她正和楚逸庭挤在一大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卫十二没有发现她。 卫十二带着他的手下匆匆过去了,他们不知道是来大梁干嘛,脸上的神情一个个都十分焦灼,尤其是卫十二,一身的风霜,看起来比苏红袖上次见他整整瘦了一大圈。 没走多久,苏红袖就开始后悔了,她到底为什么要答应楚逸庭跟他去他同僚家?她还有事呢,她得回大周。 可看楚逸庭的样子,面无表情,冷冷冰冰,周身上下都萦绕着冰冻三尺的骇人寒意。 不由又是害怕又是生气,不跟楚逸庭走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走着走着,到了一个岔路口。苏红袖偷眼看看楚逸庭,他正背对着她,一个人走在她前面。 苏红袖拔转马头就往旁边的岔道跑,可惜还没跑几步,楚逸庭就快速飞到了她马上,把她手里的缰绳抢走了。 当他温热的手掌碰到苏红袖白皙粉嫩的双手,苏红袖的的心怦怦怦怦狂跳了起来。那么的激烈,那么的炙热,不由叫她疑惑不已:我这是怎么啦?怎么他一靠近我,我就全身上下都不对劲? 不过,不对劲的不止是她一个,楚逸庭刚刚在苏红袖身后坐定,两个人的身体刚一接触,楚逸庭的心也怦怦怦怦狂跳了起来,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苏红袖还想体会一下这种神奇的感觉,不由两只手合拢,抓住了楚逸庭一只麦色的大手。 这么轻轻一握,楚逸庭就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刷地从马背上弹了起来,又落回了自己的马背。 苏红袖偷眼看他,只看见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不过除了脸红,他脸上还有一种近乎痛苦的自责表情。 苏红袖看楚逸庭脸红,心情一下变得好极了。 去他同僚家就去他同僚家,到时候楚逸庭要走,她就耍赖,再或者,她可以装哭,不信他真能把她一个人扔下。 楚逸庭所说的同僚是宫中的太监总管,虽然按照身份来说,对方应该是他的手下,但这个总管从小就一直很照顾他,楚逸庭一直把他当成是自己的长辈。 赶了七八天的路,慢慢的,西京离两人越来越远,而楚逸庭的脸,也在平静中增添了几分寂寞。 两人到了太监总管张镇所在的宛城,穿过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很快就到了张镇的宅院门口。 张镇虽然只是一个太监总管,却是名副其实的三朝元老,他是看着梁帝和楚逸庭长大的,真要论辈份,梁帝都是他的小辈。 因此他家中富丽堂皇,非比寻常,站在门口,苏红袖的两个眼睛都看得闪闪发亮。 这是房子吗?分明是一座宏伟壮大的宫殿。 张府不是简简单单一座宅院,而是错落有致的一大片古典建筑群,里面有园林,有狩猎场,有鱼池,甚至光佣人的房间就有好几百间。 站在那两个硕大烫金的“张府”二字下,苏红袖和楚逸庭都是一阵沉默。因为楚逸庭先前从没来过,所以门口的侍卫并不认识他,但他看的衣着打扮,身上的玉佩绸缎都是宫里的贡品,也知道出身高门,非富即贵。 “两位是否是来找我家主人?可有请帖?” 侍卫迎了上来,望着楚逸庭,一脸殷切地道。 楚逸庭摘下了头上的帷帽,望着侍卫,声音沙哑地道:“去告诉你家主人一声,就说六王爷到访。” 侍卫盯着楚逸庭俊美无双的脸,只觉眼前华光大盛,头脑里面一阵晕眩:“好,好,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怎么这些人都好像不认识你?你可别骗我,不许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奇奇怪怪的陌生地方!”苏红袖疑惑地道。 楚逸庭看了苏红袖一眼,并没答话。此刻的苏红袖,因为担心和不安,身上凭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气质,可是她的楚楚可怜,是夹在空谷幽兰一般的脱俗空灵当中。 完全不同于先前或是冷淡或是娇俏的风情,让楚逸庭一不小心就看呆了。不过,他很快就清醒过来。脸上现出的表情,似乎恨不得重重打自己一个耳光来提醒一样。 不一会儿,从大门里走出了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来。 来者脸圆圆的,身材胖胖,全身上下好像一个鼓起的鱼泡泡。因为脸上的肥肉太多,他的眼睛都被挤得眯了起来,看起来,像极了寺庙里供奉的弥勒佛。 正是张镇。 张镇一见苏红袖,就是一愕,脱口就喊:“淑妃?” 楚逸庭往前一步打断了他:“她不是,她只不过眼睛和我娘有些像。” 张镇恍若未闻,便如李冰一样,怔在原地,一双眯缝眼眨也不眨地直盯着苏红袖。 “确实,仔细一看,还真是只有眼睛比较像。” 张镇因为不像李冰,曾经看到过真正的苏红袖,因此没有像李冰一样对苏红袖的身份产生怀疑。 打消疑虑之后,他便恭恭敬敬将楚逸庭和苏红袖迎了进去:“六王爷,还真是稀客。什么风把您吹到了这儿?来,快,请进请进!” 立即就有婢女上来要拿苏红袖手上的行李,苏红袖求救般的看了一眼楚逸庭,可是楚逸庭压根不搭理她,早就跟着张镇走进去了。 不由更加生气,在心里嘀嘀咕咕把楚逸庭骂了个狗血喷头。 张府极大,到处是雕兰玉砌,画栋回廊。看起来美不胜收。那管家走在前面,苏红袖略一看,就数出这园子里有数十处院落。 管家一边带路一边说道:“小姐往这边走,小姐,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和六王爷的母妃长得可真像,刚才小人在门口乍一看,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淑妃回来了呢。” 他刚说完,马上觉得这话不是自己这种身份的人说的。当下又请罪道:“小人多嘴,望小姐恕罪。” 苏红袖心道她当然早知道了,她刚认识楚逸庭的那阵子,楚逸庭心里想的最多的就是他那个母妃。 不过,话说回来,她和她真的长得有那么像吗?不是只有眼睛像吗?为什么一个李冰,一个张镇,见到她的时候都把她误认成了淑妃? 苏红袖东张西望,随口回了管家一句:“不会的,我怎么会怪你?” 管家应了一声,他虽是带着苏红袖往前走,一路上却不时回过来偷偷看她,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奇怪,又像欢喜,又像有点悲伤。 想当年,淑妃之美也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管家是张镇身边的小太监,跟着张镇见过淑妃几面,当时便对淑妃惊为天人,这么多年过去了,管家一直都没有忘记淑妃。 不光是管家,李冰,张镇,无人不对淑妃之美神魂颠倒,所有人只需见过淑妃一面,今生今世都再不会将她忘却。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个颇为陈旧的院落。那管家有点不自在的说道:“小姐,这几天府上的客人比较多,腾不出多余的房间来,小姐先在这里凑合几天,等过些天,客人们走了,小的立即帮小姐把屋子搬了。小姐,您看,这里,还成吗……?” 管家说这话时,那个声音,那个表情,仿佛苏红袖受了天大的委屈。 其实这个院落虽然陈旧了一下,却很大,当中还带着鱼池,而且从外观看来,不管楼台走廊,都有一番别样的风味。 苏红袖微微一笑,说道:“没关系,这里挺好的,用不着那么麻烦,搬来搬去的。” 管家马上说道:“那小人马上派几个丫鬟过来侍侯小姐。”说到这里,他看向楚逸庭,见他负手而立,眼望远处。便转向苏红袖,恭恭敬敬道:“六王爷,小姐,小人先行告退了。” 苏红袖点了点头,她本来想等管家一走就去缠着楚逸庭。让他不准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哪里知道,楚逸庭竟然跟着管家走了,直到几个丫鬟过来向她行礼,她才从失落中清醒过来。 “起来吧,先把房子收拾一起再摆吧。”这些丫鬟带来了不少的物品器具。苏红袖交待了几句,便在院子里走动起来。 她一边走动,一边心里想道:当时我怎么就一时糊涂要过来呢?这个地方多无趣啊!连认识的人都没有,还要小心的说着话。还要防着别人暗害我。真是一点也不好玩。 扁着嘴,苏红袖颇为委屈的自伤自艾着。这时,听到头顶上一连串的鸟儿鸣叫,她的心里一下子又兴奋起来。回头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她把裙摆操在腰间,抓着树枝两三下就荡到了树顶。 阳光斑斑点点的从树叶间落下,苏红袖轻轻的抚着一只半闭着眼睛的喜鹊。一种倦意涌上了头。她秀气的打了一个哈欠。伏在树叶间便睡着了。 楚逸庭见到她时,她正在树丛间酐睡。那表情恬静而遥远,似乎下一分就会消失在他的眼前。慕然,他的胸口隐隐一疼。楚逸庭忙别过眼,深呼吸了一会,再转回头来。 他心里非常的不安,李冰和张镇都和淑妃非常相熟,他们都把苏红袖错认成了淑妃。尤其是李冰对他说的这一番话,让他不由得不去怀疑,站在他眼前的苏红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苏红袖?她是不是先附在了淑妃身上,然后又附在了现在这个苏红袖身上? 若真是如此,那她成天摆着一张灿烂明媚的笑脸,她一直缠着他,是在耍他们父子玩吗? 可看着苏红袖天真无邪,娇俏动人的脸蛋,他又觉得自己对她的怀疑毫无根据,而且十分卑劣。或许他们真的只是认错了人?就算是妖,五十年间出现两只狐妖,也并不奇怪吧? 一时间酸甜苦涩齐齐涌上心头,楚逸庭只觉心中翻江倒海的痛楚让他几乎无法承受。这些年来,他见过多少人?告诫过自己多少次?可为何偏偏遇到了苏红袖,还是免不了让自己陷了下去? 苏红袖一晚上都没睡,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在她心底总有一种奇怪的,微妙的刺痛感,似乎她和楚逸庭之间从此多了一层隔阂,再也没办法像过去那样了。 可她又很不甘心,凭什么只因为一双眼睛,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淑妃?她明明就不是。 起床的时候,她本来心里很生气的,打算一天都不去理楚逸庭,可又怕他真的连招呼都不和她打一声,就一个人走了。 犹豫了半天,苏红袖还是身不由己朝楚逸庭住的院落走了过去。 来到院落前的那花园里。不知为什么,她居然没有再上前一步的勇气。 大眼睛转了一会,苏红袖伸手按住自己加速的心跳。鬼崇的看着那院落的大门,看了看周围,见没有旁人。便猫着腰,飞快的向那院子闪了进去。 这专为客人准备的院落极大,苏红袖一进去,就是一片竹林,隐隐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苏红袖心里一喜,难不成楚逸庭已经起来了?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越发的轻快起来。她悄无声息的向声音传来处走去。不一会,她就看到前面小湖旁的一场草地上,站着两个人影,听声音,这两个人应该在吵架。 苏红袖有些好奇,依照楚逸庭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和人吵起来的,因为他实在是太冷淡了。 那,到底是谁,跑到楚逸庭所在的院落吵起了架来? 苏红袖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向那两个人影看去。只见草地上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高的那个相貌英俊,看侧面,稍稍有些阴柔,矮的那个肤色白皙,容貌姣美,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走起路的样子,仿佛杨柳在迎风摇摆。 居然是孙轲和莺莺。 苏红袖诧异极了,莺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和楚逸庭昨天才到张府,她居然今天就出现在了楚逸庭的院子里。 苏红袖回想起楚逸庭临走那天狠狠打了莺莺一掌,她都吐血了,可还是马不停蹄的追了过来,看来这个莺莺果然是对楚逸庭走火入魔了。 “你放开我,孙轲,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已经是六王爷的人,和你再无关系,如果你再缠着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莺莺声色俱厉,一脸的厌恶和不耐烦,孙轲的脸色也很差,不过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在缠着莺莺。 “你用不着冲我吼得那么大声,我已经听到了,我今天来找你,并不是要和你重修旧好,只是想让你把我从前送给你的那块玉佩还给我!” 孙轲虽然嘴巴上说并无意和莺莺重修旧好,但是他的脸色却十分苍白,看着莺莺的时候眼神更是既焦灼又痛苦。 一看就知道,他对这个莺莺还余情未了。 苏红袖在石头后面大摇其头,这世上还真有这么执迷不悟的人,明明人家都已经对他这么冷酷了,他却还放不下,死缠烂打硬要追着别人。 换了是从前,哪怕只是三天之前,苏红袖对孙轲现在这副样子一定是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一眼也不想多瞧他的。 那时她情根未动,对人的感情根本就无法理解。 可今天,现在,看着孙轲脸上焦灼而又痛苦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苏红袖心里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的神思一阵恍惚,模模糊糊就把面前的两人看成了楚逸庭和她自己。 是啊,楚逸庭不也是听了别人说她就是淑妃,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离她而去吗? 若楚逸庭也这样一走了之,若楚逸庭有朝一日也喜欢上了别的女子…… 光是想想,苏红袖就觉得心口刺痛,不能呼吸。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她的潜意识里,楚逸庭已经是属于她的了。他就应该一直和她在一起,宠着她护着她,在她没钱的时候为她付钱,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来救她。 这么一想,苏红袖居然稍微有些理解了孙轲,先前对他厌恶不屑的心理也稍稍有了些改变。 苏红袖在石头后面神游太虚,另一边,孙轲和莺莺还在不停的争执。 听孙轲说居然要要回那块定亲的玉佩,莺莺冷下了脸,不无鄙夷地嘲笑孙轲道:“我倒是不知,孙少爷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小气了?送出去的东西也要要回来。没有,那块玉佩我早就丢了。就算有,我也不会还给你,它早就已经是我的东西了!” 莺莺蛮不讲理地道,反正孙轲也不知道那块玉佩到底丢还是没丢。这么多年,孙轲送给莺莺的礼物不计其数,莺莺唯独就保留下了这块玉佩,它仿佛有灵气,有好几次,莺莺生了重病,挂上这块玉佩,没几天,病情就开始好转了。 莺莺全家都把那块玉佩当成了宝,哪里肯轻易还给孙轲? 莺莺这般蛮不讲理,孙轲也有些怒了,他一把抓住了莺莺的手,用蛮力把她拖到了自己身边:“你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那是我孙家的祖传至宝,从来都是只传给孙家的媳妇的,现在你既然不屑当我孙轲的夫人,还请你痛痛快快将玉佩归还!” 两个人你推我搡,争来吵去,好不热闹,不一会儿,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 唯独就住在这个院子里的楚逸庭,迟迟都没有出现,大概是根本不想看到孙轲和莺莺。 苏红袖正看得起劲,突然孙轲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苏红袖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看到自己了。立即把身子往后缩了缩,眼珠子转了转,这就想找个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藏起来。 可是才刚刚侧过身子,就在对面的竹林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由心中一喜,飞快往那边掠了过去,这下动静可大了,不光孙轲注意到了她,连莺莺也看到了她。 没走几步,苏红袖就看到了坐在一棵大树底下调息打坐的楚逸庭,不由欢喜非常,加快了脚步,跑到他旁边,先是绕着他转了几圈,等到他发现自己,缓缓睁开了双眼,方才喜笑颜开地开口道:“原来你没走啊?我早上起来找不到你,还以为你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管了。那个,我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什么都不懂,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啊!” 楚逸庭睁开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那目光中的神采甚是奇怪,苏红袖一点也看不明白。 她笑嘻嘻的跑到他面前,仰着小脸看着他,早晨的露水,有几滴滴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双明媚神秘的双眼流动着惑人的光辉。楚逸庭静静的看着,一声不吭的。 苏红袖见他没有像前阵子那样走开,便又走近几步。悄悄的从睫毛下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苏红袖嘻嘻一笑,伸手挽向他的胳膊。 在挽上的那一刻,苏红袖心里甜得像蜜一样。她靠着楚逸庭,小脸神采飞扬的看向他。笑眯眯的说道:“逸庭哥哥,不如你也陪我一起住在这里怎么样?我看这房子比你的王府大的多,那个什么张镇又对你那么客气,他不会介意多一个人的。” 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如流泉在山涧中流动。楚逸庭看着她,有些艰难地错开了视线。轻轻的说道:“我很忙的,没有空陪你一直住在这里。” 苏红袖侧着头想了想,她虽然脸上依旧易着容,貌不惊人的小脸却在朝阳的照耀下显现出一种惊人的美。 “那我就悄悄跟着你。反正你早就知道了,我又不是人,你是赶不走我的。” 她说话的时候,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楚逸庭眼睛的挣扎和痛苦。苏红袖虽然因为看到楚逸庭对她露出了这样的眼神,心里很不舒服,但比起以后天天看不到楚逸庭,这点不舒服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苏红袖拉着楚逸庭的手,把头埋在他胸前蹭来蹭去,她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做狐狸的时候便有这样的习惯,喜欢用蹭对方身体的方式表达对对方的亲昵。 可这个样子看在莺莺和孙轲眼里,可就不止是表达亲昵了,简直是白日宣淫,肆无忌惮。 莺莺一张俏脸立即烧了个通红,美艳的双眼里似乎燃烧起了两簇熊熊的火焰:“苏红袖,你放开他!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苏红袖,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闻言,楚逸庭面色一寒,刚要发作,苏红袖却轻轻拉了拉他的手,阻止了他。 “是啊,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要和他拉拉扯扯,那又怎么样?你要是也喜欢他,你也过来拉他扯他啊?只不过,嘻嘻,不知道逸庭哥哥愿不愿意让你拉着他的手哦?” 苏红袖一边说,一边故意把楚逸庭麦色的大手整个放进了自己白皙细腻的掌心,两个小手一上一下牢牢包住了楚逸庭的手。 楚逸庭只略略扫了她一眼,并没说什么,也没有把手抽回来,苏红袖又拉过楚逸庭的另一只手,作势要往莺莺手里放。 这下,楚逸庭的脸色全变了,他面色一寒,皱起了眉,冲苏红袖一声低喝:“别胡闹!” 说着就把手使劲抽了回去。 莺莺见楚逸庭对苏红袖这般亲昵,对自己却如此冷漠,不由怒极攻心,一双美目眨了眨,“刷”的一下涌满了泪水。 “逸庭哥哥,你,你别这样,我求求你,我,我对你是真心的……” 莺莺一边哭,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楚逸庭,那副哀哀切切,痛不欲生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红袖一眨不眨地看着莺莺,冷不丁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莺莺姐姐,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这么一个人?他叫刘军,好像是你爹手底下一个总兵。” 苏红袖问起刘军时,一脸的天真,脸上的笑容更是明媚灿烂,好像真是在和莺莺打听一个熟人。 楚逸庭扫了她一眼,略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听苏红袖提到刘军,莺莺突然变得惊慌失措,她一张俏脸本来是涨得通红的,苏红袖刚刚说出刘军二字,她的脸一下变得煞白,身体也有些微微颤抖,连旁边的孙轲都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 “你,你胡说些什么?什么刘军?我和他没任何关系,你不要瞎说!” 苏红袖只是问莺莺认不认识刘军,却不料莺莺一下子慌了神,结结巴巴,立刻就开始撇清自己和刘军的关系。 “哦,是吗?可是我前几天还在街上遇到了这个刘军,我看到他带着一个小孩在买棉花糖,莺莺姑娘,那个孩子和你真的好像哦,就连他的眉心,也和你一模一样,还长着一颗红痣呢……” 苏红袖转着眼睛,一脸好笑地看着莺莺,她话还没说完,莺莺已经尖叫着打断了她:“你胡说些什么?什么和我像不像的?不要血口喷人!” 莺莺虽然死不承认,可众人看她的脸色,看她气急败坏的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孙轲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咦,莺莺姑娘,你真是好奇怪哦,我只是说,我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小孩,他和莺莺姑娘你很像,不知道是不是莺莺姑娘的亲戚,莺莺姑娘这么激动干什么?” 苏红袖笑盈盈地看着莺莺,一张俏脸笑得春光灿烂。莺莺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她上了苏红袖的套。 苏红袖根本不可能在大街上遇到刘军,因为,为了保住她的清誉,刘军和那个孩子早就被她的爹送到了塞外。 ------题外话------ 还是那句话,可能回复不及时,大家见谅,埋头存文中,文章完结会有大量番外赠送,番外写什么你们懂得。会免费以邮件方式发到正版读者邮箱。 大家看文愉快! 59 她就是淑妃? 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莺莺不由恼羞成怒,冲上前来就要抓打苏红袖:“你闭嘴!闭嘴!你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莺莺双眼通红,好像一头发了狂的兽,冲上来就要撕打苏红袖,苏红袖却往后一避,轻轻巧巧就躲到了楚逸庭背后。 “莺莺姑娘,你真的以为你做下的那些丑事,别人都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六王爷对别的女人虽说也挺冷漠,但她们冲他打招呼,他好歹也会点下头,可每次看到了你,他总是不理不睬,冷若冰霜?你刚才说我什么来着?光天化日,成何体统?呵,那么莺莺姑娘,我倒也想问你一句,我拉着六王爷的手就算成何体统,你未婚先孕,孩子都已经三四岁了,却还好意思瞒着六王爷,到处宣扬自己已经是六王爷的人,你这个样子,算不算无耻下贱,*荡妇?” 苏红袖牙尖嘴利的一番话,气得莺莺脸颊爆红,两个眼睛凶光毕露,几乎就要从眼眶里爆了出来,再没有了一丝先前的柔弱与娇媚。 莺莺虽然生性轻浮,背着孙轲有过好几个男人,却是个死要面子的,表面上总把自己标榜得像个贞洁烈妇,孙轲要牵一下她的手,她都从来不肯。 现在,她一直竭力隐藏,自以为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丑事被苏红袖当着她的心上人楚逸庭的面拆穿了,莺莺岂能不恼,焉能不恨? 当下不顾一切朝苏红袖猛扑了过来:“你闭嘴!你胡说!苏红袖,我警告你,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让我爹找人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莺莺这么一吼一扑,可谓丑态百出,原形毕露,不光等于间接承认了苏红袖说的话是真的,还暴露了她一直竭力隐藏的本性。 孙轲似乎深受打击,不敢相信他这么多年来深爱的女人居然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荡妇,煞白了整张脸,身子轻轻摇晃了一下。 楚逸庭却是一早就对莺莺的事情有所耳闻,莺莺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是皇家的暗探早就把她的老底全刨了出来。梁帝虽然顾及她爹的面子,表面上也把她安排成了楚逸庭正妃的候补,可事实上,早就派心腹通报过楚逸庭,千万不可选此女为妃。 因此相比孙轲的震惊失态,楚逸庭只是略微扫了莺莺一眼,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莺莺这么多年把孙轲骗得围着她团团转,对她俯首帖耳,言听计从,对于男人,她只要看一下他们的脸,立即就能猜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楚逸庭这般看她,莺莺立刻就明白了,怪不得楚逸庭对李姑娘等人虽然也很冷淡,但总算还是客客气气,可是一看到她,他的脸立刻就会变得冷起来。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顾及这她爹的脸面,从来都不说而已。 想通了这一切,莺莺不由心中大恸,如果说她先前的痛苦和悲伤都是假装的,那这一回,她可是真真正正痛不欲生了。 毕竟,她是真心喜欢楚逸庭的。 莺莺面色煞白,惊慌失措,拉住楚逸庭的衣摆苦苦哀求:“逸庭哥哥,你不要相信她说的话,那……那个孩子和我没有关系……” 就算到了此时,莺莺还不忘狡辩,还是试图让楚逸庭相信她,她没和别人有过孩子。 苏红袖不由对她敬佩万分,一个人的脸皮怎么能厚到这个份上?若不是莺莺脸上糊满了鼻涕泪水,苏红袖还真想去戳一戳她的脸,看看她的脸皮是不是比城墙还厚。 “莺莺姑娘,刘军我认识,你那个孩子我也见过,他长得真的和你很像。你既然已经身为人母,行为处事就不应该再这么任性,还是把他们父子俩接回来,早日完婚的好。” 楚逸庭淡淡地道,他说起这件丑闻,脸上表情就好像和人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脸的淡漠与冷然。 就算莺莺再怎么被楚逸庭迷得神魂颠倒,再怎么神志不清,也知道,自己和楚逸庭再无可能了。 不由哭天抢地,嚎啕大哭了起来:“逸庭哥哥,不,不要,你不要丢下我!楚逸庭,你先别得意,没有我爹的襄助,你以为你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莺莺又气又恨,哭着闹着,什么诅咒辱骂的话语都说了出来。 “哈哈哈!楚逸庭,你别得意的太早,像你这般无情无义,铁石心肠,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我诅咒你,一生都得不到自己心上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像鬼哭狼嚎,倒好像楚逸庭对不起她似的。 终于,张府的下人匆匆赶来,一左一右把莺莺架了出去。 却并没有人把呆呆站着,脸色苍白,看起来被打击得摇摇欲坠的孙轲也请出去。 原来孙轲和莺莺虽然是同时出现在张府,却只有莺莺一个人是不请自来的,孙轲却是张镇请来和他谈生意的。 苏红袖看了眼孙轲,本来,刚刚莺莺被张府的人“请”出去的时候,她已经用法术飞快的把莺莺身上属于孙轲的那块玉佩抓了下来。 她本来是想用这块玉佩气气孙轲,顺便,谁叫这块玉佩是莺莺的宝贝,她就要让这个女人的宝贝不翼而飞。 可现在,看看孙轲这副样子,苏红袖心中也觉得有些索然。 孙轲这人虽然性子恶毒了一点,有些不近人情,到底也是被莺莺害的,罢了,就让莺莺一个人倒霉去吧。 这便走到了孙轲身边,把玉佩往他手里一放:“喏,拿去吧,你的宝贝。记得下次睁大一点眼睛,不要再选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 不料孙轲却根本不接,只是煞白了整张脸,脸上的表情有几分狰狞,看起来颇有些扭曲的冲苏红袖吼道:“我不需要你来假惺惺!苏红袖,看我出丑,看我被人耍,你心里很高兴是不是?你给我滚!” 这倒叫苏红袖大吃一惊,心里蹭的一下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这叫什么话?他出不出丑,是不是被人耍,关她什么事?她刚才之所以把莺莺的事捅了出来,完全是为了想让她从此以后知难而退,不要再一天到晚缠着楚逸庭。 她发誓,她刚才就连一瞬间也未曾想到孙轲。 这个孙轲,还真是脑子有毛病,莺莺骗了他,他不去怪莺莺,反倒怪起了她来。 说起来,若不是莺莺移情别恋爱上了楚逸庭,若不是她恰好读到了莺莺的心,这个孙轲还不知道要被莺莺骗到何年何月,头上的绿帽子多得都可以盖起小山来了。 真是恩将仇报,不识好歹! “我有什么可高兴的?孙轲,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若不是恰好今天在这里遇到了你,我都快忘记你叫什么了。” 苏红袖厌恶地瞥了孙轲一眼,挽起楚逸庭的胳膊,转身就走:“逸庭哥哥,咱们走,不要去理会这两个疯子。” 说罢便抬起头来,冲楚逸庭盈盈一笑,那一笑,真如芙蓉花开,云破月出,照得四周姹紫嫣红的花儿都顿失颜色。 楚逸庭看着苏红袖,愣了一愣,如玉的脸上再度慢慢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他试着挣了两下,苏红袖却牢牢抱着他,一双鬼灵精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他,里面的水珠滚啊滚,似乎楚逸庭一推开她的手,她立即就要哭出来。 孙轲在一旁绽红了双眼,面容扭曲地看着手挽着手的楚逸庭和苏红袖,苏红袖自己感觉不出来,孙轲却一早就注意到了,自从楚逸庭出现,苏红袖一双水媚勾人的大眼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 孙轲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从小和他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莺莺骨子里居然是个荡妇,他居然被她骗了那么久,这让他难以接受,另一方面,从苏红袖一出现,孙轲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孙轲一直在盯着苏红袖看,就像苏红袖一直在看着楚逸庭。 孙轲其实心里非常清楚,苏红袖把莺莺的事捅破,根本不是为了刺激他,而是为了让莺莺感到羞耻,让她知难而退,从今往后再没有脸面来缠着楚逸庭。 刚才,就在楚逸庭对莺莺露出厌恶表情的一刹那,苏红袖的脸简直笑开了花,他离得她那么远,都能被她身上浓浓的快乐和喜悦感染。 这才是让孙轲发怒的真正原因。 他见不得苏红袖和别人亲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苏红袖对楚逸庭绽放笑靥,看到苏红袖为楚逸庭费尽心机。尤其是,苏红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楚逸庭一个人身上,一眼也没往他身上瞄过,孙轲的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样,一抽一抽,钻心的疼。 这样痛苦的感觉他一生之中从未有过,就连刚才苏红袖当着他的面揭穿了莺莺,他也只是震惊的感觉多过难受,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像被车轮狠狠碾过,疼得他好像从里到外都四分五裂了一样。 苏红袖不再看孙轲,楚逸庭却看得分明,孙轲的身上仿佛燃烧起了一团熊熊的火焰,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般。 这样激烈的感情与其说是厌恶或者憎恨,还不如说是…… 楚逸庭顺着孙轲焦灼狂怒的眼神望到了苏红袖紧紧挽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一时间,他的心里百感交集,竟说不出是喜还是苦。 也许在别人看来,他和苏红袖亲密无间,甚至已经到了不分彼此的地步,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苏红袖是狐不是人,她做的很多事,说的很多话都不是别人心里想的那个样子。 就好比她现在挽住了他的胳膊,就只是向他表达亲密,并不是像别人看来,她已经对他芳心暗许。 这些妖精,很可能根本是以作弄他,作弄他们父子,甚至作弄所有的人为乐! 当楚逸庭理智的分析了这一点时,他的内心深处,竟隐隐对苏红袖产生了无比的怒火,甚至还有一丝恨意! 楚逸庭一甩手,抽出了被苏红袖紧紧抱着的胳膊,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别闹了。”说罢,便转身大跨步离开了。 苏红袖气鼓鼓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什么嘛,明明刚刚他还脸红的,他看起来明明就挺喜欢她缠着他的,装什么酷! 不由狠狠跺了跺脚,刚要跑开,却远远看到张镇带着几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朝她走了过来。 “等一等,苏姑娘。你先别急着走,可以抽些时间和我们这些老头子聊聊吗?” 张镇笑眯眯地对苏红袖道,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像极了弥勒佛,只不过他比弥勒佛多了一些阴险的感觉。 苏红袖朝张镇背后看看,她后面跟着的那些老头她一个都不认识,不过他们好像都对她挺熟悉,一看到她,尤其是看到她那双眼睛,脸上顿时齐齐现在出了惊讶的神色。 “淑妃?” 有一个相貌英俊,看起来和楚逸庭有三分相像,不过比他大了十几岁的男人第一个惊叫了起来。其余众人也都交头接耳,兮兮索索谈论的无非就是淑妃回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她看起来一点儿也没变老,还是那么年轻? 可是,等先开始的诧异劲儿过去了,众人再仔细看看苏红袖的脸,又觉得除了眼睛,这张脸和淑妃哪里也不像。不由有些惊疑不定,齐刷刷把眼睛对着张镇,似乎在等着他给出解释。 张镇其实心里也有些吃不准,要不然他今天就不会带那么多人一起过来。 他带着些曾经和他相熟的人一起过来,无非是想让他们帮着一起看看,苏红袖到底是不是就是淑妃。 “大家觉得怎么样?” 张镇压低了声音,沉沉地道,他看着苏红袖的眼神异常严肃,虽然他和楚逸庭的关系很好,但如果苏红袖真的就是淑妃,这件事他是一定要上报朝廷的。 毕竟这么多年,梁帝因为疯狂寻找淑妃,精神越来越差,已经接近癫狂。 “不好说,看起来是有点像,尤其是那双眼睛,那个气质,但是感觉又有些不太对。” “我觉得她不是,淑妃不可能现在还这么年轻。” “我也觉得不像,说不出是哪里,总之气质上面有一点不像。” “我倒觉得她和淑妃真是一模一样,你们有没有看见她那双眼睛?我刚一看见,心里就怦怦跳得很厉害,这样的眼睛,我从来没在任何女人身上看到过,只有淑妃才有。” 一大帮老头子把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好一阵念叨,他们虽然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苏红袖还是听到了他们在谈论她。 也罢,就让他们看个仔细,省得走到哪里都有人说她是淑妃,连楚逸庭都开始怀疑她了。 苏红袖不闪不避,大大方方迎上了众人探究怀疑的目光。 在目光交错的刹那,几乎所有男人都面红心跳,克制不住地捂住了胸口。 这女子,且不说相貌究竟如何,光是那双眼睛,真是如盈盈秋水,魅惑众生,和当年的淑妃当真一模一样。 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有的眼睛。 众人一时之间还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张镇拍板打定了主意:“这样,我们找个机会让皇上来见见她,我们认不出,皇上不可能也认不出,各位觉得这样如何?” 张镇此言一出,立即有人横眉怒目,对他瞪起了双眼:“你疯了?你忘了淑妃当年是因何而走的?她可是跟别的男人跑了的!你让皇上再来见她,岂不是要惹得圣上暴怒?” 也有人犹犹豫豫,附和张镇:“下官觉得张大人的法子可行,毕竟皇上这几年越来越暴虐,你们都不记得了吗?他前几天还下旨吧孙大人砍了,也许淑妃娘娘能劝他。” 这位大人这么一说,众位大人都心中戚戚,一脸的惶恐。 他口中的孙大人是梁帝的近侍,平素和梁帝最为亲近,可随着梁帝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他似乎已经六亲不认了。 连孙大人都如此下场,他们这些和圣上算不得亲近的,将来一时失察,得罪了圣上,后果可想而知。 一帮人一番议论,最终还是同意了张镇的提议,以一起过张镇寿辰为理由,请梁帝来张府。 苏红袖在一旁把他们所有人都话都听到了,她不由心里也对梁帝和淑妃产生了浓浓的好奇,梁帝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他会不会和楚逸庭长得很像? 见就见,反正她又不是淑妃,正好,等梁帝见过了她,她就可以像楚逸庭证明,她和淑妃毫无关系了。 楚逸庭也就不会再那么阴阳怪气的对她了。 这么一想,苏红袖不禁对要见梁帝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张镇等人哪里知道苏红袖早就将他们的心事听得清清楚楚,还在兮兮索索,鬼鬼祟祟,苏红袖等了等,发现他们只顾聚在一起说话,压根就不搭理她,她觉得没趣,便自己一个人回屋了。 却不料走着走着,发现一双脚根本不听自己的指挥,明明她脑子里想的是要回屋,脚却自己带她走向了楚逸庭住的院子。 不由涨红了脸,暗骂自己不争气。 楚逸庭并未走远,就站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前面。 楚逸庭从小历经波折,什么样的事情都经历过了,大起大落,濒临绝境了无数回,都给他化险为夷,平安度过了。 可这一回,他深深体会到了一种无力的感觉,一颗心起起伏伏,根本就难以自制。 他现在正一拳一拳向一棵大树打去。第一拳挥出,就是一阵枝叶飞扬。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的脸扭曲着,涨红着,汗珠大颗大颗的流下。 终于,在把一棵十人合围的大树完全的打倒,差点压倒了一幢房子后,他才坐在乱七八糟的院落里,呆呆的看着那满地的狼藉。 而这时,苏红袖也跑过来了,她本来想继续缠着楚逸庭的,可,看楚逸庭现在这个样子,一双眼睛血一般的鲜红,全身上下都绷得死紧,她哪里还敢上去招惹他? 只好不情不愿地藏在了大树后面,一双妩媚妖娆的大眼儿既不舍又渴望地看着他。 楚逸庭早就觉察到了苏红袖就藏在他的背后,他虽然竭力忍耐,终究还是克制不住,苏红袖身上清新淡雅的香味就像最上好的催情香,只闻得他目眩神迷,心口狂跳。 就在苏红袖转身要偷偷溜走的时候,楚逸庭一把拉住了她。 苏红袖一愕,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已经被楚逸庭扣住纤腰,俯下身来,狠狠吻住。 这一吻,天雷勾地火,苏红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好像被投入了一个炙热的熔炉,又烫又麻,却并不难受,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沉迷和舒服。 不由也伸出双手,紧紧勾住了楚逸庭的脖子。 两人在落叶纷纷的院子里吻得浑然忘我,狂热而又激情,当楚逸庭把一只大手放上苏红袖高高挺起的胸口,苏红袖并未阻拦,反而哼唧了一声,满面通红的倒进了他的怀里。 此刻,她一双媚眼儿因为*而变得氤氲朦胧,身体的温度也飞快上升,心口更是怦怦怦怦跳个不停,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好像被人抽掉了骨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逸庭终于放开了苏红袖,苏红袖对上他的双眼。他的脸孔上还残留着情潮,目光却已转为清明。苏红袖眨了一下眼睛,只听楚逸庭冷冷的说道:“知道刚才我在对你做什么了吗?”苏红袖傻呼呼的看着他,眼睛还眨巴眨巴的。 楚逸庭又说道:“我刚才所做的,就是一个男人会对女人做的事。”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冷若冰霜的看着她:“你给我记着,有些事情,有些话,不能对男人随随便便做,不然没有你的好果子吃!”不知为什么,他说这话时有点咬牙切齿的。 看着苏红袖靠在自己怀里,那娇羞无限的表情。楚逸庭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先在这里住几天,过几天我父皇会来见你,若你真的和我母妃没有任何关系,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如果你愿意,你以后可以住在我那里!” 苏红袖一愕,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那帮老头子的议论楚逸庭也听到了。 “好,那以后就麻烦你了。” 苏红袖低低地道,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唇角含笑地依偎进了楚逸庭的怀里。 楚逸庭也是一愕,似乎没有预料到苏红袖会答应她,呆呆怔怔看着苏红袖的脸,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正在心口狂跳,情潮喷涌,却听到苏红袖依偎在他怀里,声音娇嗲地道:“如果我跟你住在一起,是不是从今往后我买东西,你都替我付钱?我有了危险,你都会及时出现来救我?若是这样的话,我就答应跟你住在一起。” 一席话说的楚逸庭嘴角一阵抽搐,本来稍稍有些晕红的脸一下子黑得变成了锅底。 苏红袖这几天真是开心极了,因为楚逸庭带她出去买了一大堆东西,帮她细心地布置了屋子,下午还留在她屋子里和她一起用了晚膳。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楚逸庭,一和他靠在一起,苏红袖就打从心底里觉得高兴,就仿佛有一道甜蜜的暖流淙淙流淌过她的心底。 有时候她也会想,这样子算不算破坏了规矩?她还要修仙,照道理不可以和别人这么亲密。 可是一想到不可以和楚逸庭这么亲密,心里又很不舒服,因为她真的很喜欢缠着楚逸庭,每次一看到他结实高大的背影,心里就变得好踏实。 这一日,楚逸庭中午出了门,好像是张镇把他找去喝酒了。 苏红袖便一个人在张府乱晃,她来张府也有好些天了,脸上的易容一直也没补过妆,渐渐的,开始露出了下面的真实容貌。 时不时有小厮婢女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呆呆怔怔地冲着她看。 看着看着,要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一个个把脸涨得通红,又像不好意思,又像害怕自己出丑,掩着面匆匆离去。 一来二去的,整个张府几乎没有人能直视着苏红袖超过半刻,苏红袖早已对此见怪不怪,有时候,遇到别人满面通红的看着她,她还会故意冲别人做鬼脸。 唯独那个孙轲,每次遇到她,不管他正在做什么,都会立即停下来,全身僵硬,面色阴鸷地直盯着她看。 那冰冷的眼神,那视线中饱满的怨恨与挣扎,总是看得苏红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好像被千百根尖细的小针一下一下扎着。 不就是当着他的面把他心上人的丑事揭穿了吗?他犯得着每次看到她就像看到杀父仇人吗? 苏红袖满心不悦,孙轲的玉佩还在她这里,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想把玉佩还给他了,自己挂着玩也好,没必要还给那个不识好歹,恩将仇报的孙轲,反正他也不会感谢她! 苏红袖找了根红线,穿在玉佩上,大大方方把它挂在了脖子上,说来也怪,这玉仿佛有灵气,初次挂上去的时候像冰块一样冰凉,可是戴了一两天之后,不管苏红袖沐浴更衣的时候把它拿下来多久,再戴上的时候,始终都是温温润润,仿佛依然还带着她的体温。 不仅如此,这块玉佩似乎还对提升她的灵力有所帮助,戴上去之后,苏红袖发现,自己的追踪术和幻术明显都比以前更上了一个台阶。 这下更在心底打定了主意,死也不把玉佩还给孙轲。 苏红袖有意要气孙轲,故意每次出门的时候都戴上了这块玉佩,而且,从来不把玉佩藏在衣服里头。 不过,孙轲的反应却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而是有些奇怪。 他看到她戴着他的祖传之宝,好像并不是很生气,连一次也没有向她要回过。 反而好几次,苏红袖看到孙轲怔怔地看着她脖子里的玉佩,看着看着,一张俊脸就开始慢慢晕红。 不管孙轲先前看着她的眼神是多么冰冷尖锐,每次一看到她脖子里挂着这块玉佩,他的视线就会开始变得朦胧温和起来。 这傻子,不会是看到了这块玉佩,又想起他那个青梅竹马莺莺了吧? 苏红袖对孙轲一点好感也没有,因此,每次看到孙轲站在那里傻乎乎地看她,她都会像只骄傲的小猫一样高高仰起头来,哼的一声远远走开。 她不知道自己这副耍小性子,耍小脾气的样子看在孙轲眼里,说不出的天真可爱。 孙轲每次都要费劲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像着了魔一样走到苏红袖身边,伸出手去揉一揉她毛绒绒的小脑袋。 每当此时,孙轲阴鸷的眼眸中就会涌满了压抑和痛苦。 这天下午,苏红袖一个人在花园里逮到两只野鸡,兴冲冲把鸡毛拔了放在火上烤了吃,等到她大快朵颐,把肚皮吃得圆滚滚,她这才发现,自己从头到脚沾满了鸡毛,邋里邋遢不成样子。 赶忙低叫了一声,手忙脚乱把身上的鸡毛拍掉,可是拍来拍去,总还是有一些细碎的鸡毛黏在她身上。 想来想去,索性猫下腰把自个儿藏在树干后面,偷偷摸摸朝自己住的院落走了过去,生怕路上有人发现她。 可是才刚刚走到半路,就看到自己院子的一棵大树底下站着一个容貌端庄,低头沉思的美貌女子。 女子仿佛有什么心事,两道细细的柳眉弯弯的蹙着,一张俏丽清秀、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的鹅蛋小脸布满了愁容。 苏红袖看不出对方的年龄,但隐约能从对方身上端庄高雅的气质感觉出,对方应该已经年过三十了。 这个院子里除了她并没有住着别人,女子出现在这里,莫非是来找她的? 可是她好像不认识她啊?真是奇怪。 苏红袖轻轻咳嗽了一声,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沾满鸡毛了,反正她也不可能绕过那名女子回房,索性大大方方和那名女子打了声招呼:“姑娘,你好,你是在这里等谁啊?” 话音还未落,那名女子猛地抬起了头来,一张俏脸布满了惊讶和错愕,看着她的眼神,简直就好象看到了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 女子结结巴巴,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一个字一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从嗓子眼里逼出来的:“你……淑妃?你真的回来了?” 加上这个女人,苏红袖已经是第十七次听到别人喊她淑妃了,不由心里产生了一种抵触的情绪,张口就道:“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女子显然并没有相信她,在呆呆怔怔,满脸不可思议和震惊地盯了苏红袖将近一刻钟之后,女子的眉毛越拧越紧,看苏红袖的眼神也从先前的震惊错愕带上了一抹淡淡的忧虑。 “你用不着这样防着我,淑妃姐姐,你忘了?你从前在宫里一直是和我关系最好的……” 这名女子叫春华,也是梁帝的妃子,和淑妃一样,她也对自己父母硬逼着她嫁给梁帝十分不满。 梁帝的相貌十分英俊,身上又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被选进宫的女子几乎没有一个不对他神魂颠倒,魂牵梦萦。 唯独春华和淑妃,一个早就心有所属,心心念念都是从小和她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表哥,另一个对梁帝从无好感,自始至终都是冷冷冰冰,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春华从宫里的小太监口中听说,张镇等人已经找到了淑妃,这几天就会安排淑妃和梁帝见面,这才特意跑了出来,目的就是为了提醒淑妃,千万不能和梁帝见面。 梁帝早已不是从前的梁帝,从前的他,虽然也是高高在上,习惯用暴力和权势镇压身边不服从他的一切,可,好歹面对着他最心爱的女人淑妃,他还是温柔的,还是平易近人,易于相处的。 但,淑妃毕竟是以那样的方式逃离了梁帝的身边,全大梁的人都知道,她给梁帝戴了绿帽子。虽然那个大内侍卫后来已经死了,可,依梁帝的暴虐和残忍,想也知道,他不可能轻易原谅淑妃。 宫中和淑妃稍微有些相像的妃嫔,这些年不知道被梁帝娶进来多少,又杀掉了多少,淑妃若是真回了宫,很有可能会被梁帝折磨致死! 春华惦念着从前和淑妃的姐妹之情,特意冒着危险出宫来提醒淑妃。 却不料苏红袖静静听她说完,脸上却并没有像她想象那般露出惊恐慌乱的表情。 苏红袖十分的平静,事实上,她已经再也受不了别人把她误认为淑妃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管梁帝再怎么残暴可怕,她都已经决定要见他一面,要让他亲口昭告天下,她是苏红袖,并不是那个弃他而去的淑妃。 “不要紧的,他伤不了我的,我不怕他!倒是你,春华,你还是赶紧回宫吧,万一让他们知道,你偷偷溜出来找我,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苏红袖因为会读心,一下子就叫出了春华的名字,她这么一叫,等于在春华心里落实了,她就是淑妃。 现在春华在宫中已经是贵妃,早已没有人叫她春华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春华心口一热,一双水润温柔的大眼儿不一会儿就盈满了泪水。 “淑妃姐姐,不是的……你不知道,圣上现在变得有多可怕。我真恨我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就鼓不起勇气,和你一起逃出宫去,去年,他,他也已经娶妻了……” 春华嘤嘤呜呜,涨红了小脸,终于再也忍不住,凄惨得哭出了声来。她口中那个他正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因为今年已经三十五,他再也扛不住无嗣的压力,去年春天在父母的安排下和梁帝的一个公主成了亲。 见春华哭得那么伤心,苏红袖本来是对梁帝毫无感觉的,顶多就是有些好奇,可这个人害了那么多人,口口声声说深爱淑妃还娶了那么多女人,害得别人爱侣被硬生生拆散,痛苦不堪,苏红袖心里不由对那个梁帝产生了一股浓浓的鄙夷和厌恶。 深爱什么?痴情什么?连自己的下半身也管不住,和猪圈里的种猪有什么区别? 若换了她是淑妃,不管爱不爱他,都会远远的离开他,即便是爱,有哪个女人能心胸宽广到和几百几千个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 他既然能打着爱的名义伤害淑妃,伤害那么多无辜的女子,被扣上一两顶绿帽子,尝一尝亲眼看到心上人和别的男人上床的痛苦,也是活该! “别哭了,春华,他不要你,是他的损失!总有一天,你还会碰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苏红袖拍了拍春华的肩膀,一脸关切地对她道。 春华“扑哧”一笑,心底顿时像被一道滚烫的暖流热热熨过。 “也只有你,总是说将来会遇到更好的。我们这些深宫女子,哪里敢做这样的梦?我真是好羡慕你,能遇到张总兵这样好的男人。当年他为了你,前途,家庭,名声,什么都可以放弃。他明明是个大孝子,却为了你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后来,还因为带走了你,落下个不忠不义的……啊……淑妃姐姐,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起张总兵,惹你伤心!” 春华一脸愧疚,连声向苏红袖道歉,生怕提起张邵,又让苏红袖伤心。 当年张邵和淑妃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只要是梁国的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张邵此人性格耿直,相貌堂堂,是梁帝手下一名得力干将,他年纪很轻,只有二十五,却已经官至二品,别人都说他三十岁之前一定会当上一品镇国大将军,不过后来他带着淑妃离开了皇宫。 听说离宫的那天张邵跪在宫门口,朝梁帝,朝他的老父亲重重磕头了一百个响头,把他的额头全磕破了,血流满面,惨不忍睹。 后来没过多久,张邵就得了重病,一病病死了。 在淑妃跟张邵走了之后,春华曾经见过他们一面,她曾经问张邵,后不后悔带淑妃走。 张邵那时坦荡清澈的笑容至今都留在春华心里:张某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春华一直都很羡慕淑妃,能找到这么好的一个男人。这次见到淑妃,她本来不打算提起张邵,让淑妃伤心的,可不知为何,一看到淑妃,她脑海里就会浮现起当初张绍那张英俊坦荡的笑脸。 和淑妃聊着聊着,她的话题就从梁帝转移到张邵身上去了。 春华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当年那匆匆的一面,她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张邵。 苏红袖能听到春华的心,因此在春华提起张邵的时候,不觉朝她瞥了好几眼。还好她没意识到自己早已对张绍动了心,不然这个姓张的早就死了好几年了,这个春华恐怕又要伤心了。 春华说的悲切,苏红袖却完全只把它当成了别人的故事,她连一点带入感都找不到。 “淑妃,你若真的不肯走,非要进宫见梁帝的话,小心李妃,不,她马上就要是皇后娘娘了……” 春华滔滔不绝,还在不停地说些什么,苏红袖就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看着春华一动一动的嘴唇,一阵神游太虚,心思不由自主又飘到了楚逸庭身上。 也不知道他今天中午跟张镇到哪里去喝酒了,会不会早些回来。 他的嘴唇真是好薄好甜哦,好像涂了蜜,可是楚逸庭根本不可能往嘴唇上抹蜜,那我为什么会觉得被他含住嘴唇的时候心里那么甜? 正在想东想西,想七想八,突然听到不远处哒哒哒一阵脚步声,用不着抬起头看,光用听的,苏红袖就认出了,这个脚步声只能属于楚逸庭。 不由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哧溜一下就从春华面前溜走了。兮兮索索跑到了楚逸庭跟前。 抬眼往楚逸庭那张天下无双的俊颜一看,勾起唇角,灿烂一笑,跟着便欢天喜地,喜笑颜开地挽住了楚逸庭的胳膊。 “你总算回来啦?我等你等了好久哦,你不在,我总觉得心里好空!” 一边说,还一边习惯性的把小脑袋钻进楚逸庭的胸口,亲昵万分地蹭了一蹭。 这么一蹭,张镇等人的脸色全都变了,又惊又恐,好不精彩。连春华的脸色也变了,又是诧异,又是不敢置信。 春华看着苏红袖,结结巴巴地道:“淑……淑妃,我觉得你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你是不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他……他可是你的儿子,是楚逸庭啊……” 春华看着苏红袖的眼神又是惊恐,又是慌乱,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恐怖场景。 苏红袖勾着楚逸庭胳膊的样子,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来了,她对楚逸庭亲昵暧昧得不同寻常。 这种亲昵,这种暧昧,根本不同于寻常的母子,而更像是,更像是…… 春华煞白了一张小脸,有点不敢往那个方面想,她总觉得苏红袖和楚逸庭的关系怎么好像情人一样? 又来了,又是这样。 ------题外话------ 天热,大家注意防暑。 60 大笨蛋楚逸庭 听到春华等人的心声,苏红袖蓦的一恼,抬起小脸,难得的十分正经,又带着点愠怒地道:“我不是!你们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是苏红袖,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淑妃!你们认错人了!” 说罢拉着楚逸庭,转身就走。 楚逸庭刚才看到苏红袖脸红扑扑,满面笑容的朝自己奔了过来,早就心中一甜,嘴角不由自主向上翘起。 他虽然心里也有怀疑,可是毕竟和苏红袖在一起那么多天,若苏红袖真是淑妃,他应该能感觉出来。 再加上他打从心底不愿意相信苏红袖是淑妃,也就不自觉地接受了苏红袖的说辞。 苏红袖朝他跑过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双眼中满是期待和渴望。 苏红袖把楚逸庭拖着跑出去好远,终于再也看不到后面那群讨厌的人,苏红袖本来就是个不记仇的,心中的窒闷顿时一扫而光,笑嘻嘻地看着楚逸庭,充满期盼地道:“逸庭哥哥,我好闷,你陪我一块儿出去玩吧?” 她说这话时,心里其实非常忐忑,生怕楚逸庭受了张镇等人的影响,也把她当成了淑妃。 楚逸庭见她从睫毛下面,偷偷的抬眼看向自己,那表情又是期待,又是害怕。不由又是想笑。按捺住心中微微的刺痛,他点了点头,说道:“走吧。” 楚逸庭很想相信苏红袖,可是那么多人都把苏红袖说成是淑妃,再加上,他知道苏红袖是妖,她是可以附身人体的,而且也不会变老,所以他心里多多少少总有些迷惑。 可是他又抗拒不了苏红袖,每次,苏红袖冲他嫣然一笑,他就会打从心底里感到快乐和甜蜜。 那些快乐和甜蜜是如此来势汹汹,甚至压倒性战胜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焦灼和恐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来到花园处时,苏红袖发现,这里人好多,初一看去,男男女女的,居然有近二十个。 一阵琴声笑语声传来。不过,这琴声和笑语声,在遇到苏红袖和楚逸庭两人时,都是一停。苏红袖此时脸上的易容已经差不多掉光了,楚逸庭又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俊美容颜,这二人一出现,就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他们站着花丛之旁,一个俊秀非凡,一个绝美无比。直是天上人间最美的容光,都集于两人之上。就这么当风而立,浅浅而笑,却宛如神仙中人,已非俗世言语所能形容。让人看了不止是心动,恍然还有种说不出的心碎。 那些少女们,紧紧的盯着楚逸庭,有的看一会就慌乱的别开眼,有的在那里悄悄的瞄个不停,有的却呆在当地,目光没有稍离。 有几个压低了声音,偷偷的问旁边的人:“这位公子是谁?怎么长得这么英俊?”她的声音都有点颤抖。像这种长在深闺的女子,哪里见过像楚逸庭这样风流俊逸到了极致的人物? 说来也好笑,本来这些女子都是冲着孙轲来的,孙轲因为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做生意,走南闯北,认识的人比较多,也时常去别人家里做客,所以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大多认识他。 孙轲和莺莺的婚事告吹以后,张镇一直在积极的为孙轲张罗,这些权要显贵的圈子其实很小,大部分人彼此之间都认识,都是好朋友。 比如张镇和孙轲,又比如张镇和楚逸庭。 花园里的女子都是张镇特意邀请来的,为的就是让孙轲挑选出一个称心如意的夫人。 哪里知道却相亲还未成,却偏偏遇上了楚逸庭。 不得不说这个孙轲也真是倒霉透顶,他的心上人莺莺就是因为看中楚逸庭才变了心,这会子,本来满面晕红对着孙轲的女人一个个都开始走神,脸上的神情又是憧憬又是向往,美目氤氲地对准了楚逸庭。 不管什么样的人物,在楚逸庭面前,也不免黯然失色。 孙轲的这次亲又白相了。 苏红袖挽住楚逸庭的胳膊,刚想拉着他一起离开,却冷不防听到孙轲声音嘶哑,一声低吼:“苏红袖,你给我站住!” 楚逸庭略略回头,淡漠的眼神轻轻瞥了一眼神情阴鸷的孙轲。这里是张府,想孙轲也不会做出什么对苏红袖不利的事了,楚逸庭便冲苏红袖抬了抬下巴,松开她缠绕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一个人走到旁边一棵大树底下站着,示意苏红袖过去和孙轲说话。 本来,孙轲不管要和苏红袖说什么,楚逸庭完全可以不去搭理他,直接把苏红袖带走。 可他最近几天发现,苏红袖脖子里老挂着一块似曾相识的玉佩,仔细一想,那玉佩好像是他曾经在莺莺身上看到过,孙轲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楚逸庭一想就明白了,一定是苏红袖为了气莺莺,悄悄从她身上偷下来的。 虽说苏红袖往身上戴一块玉佩没什么大不了,不值得他那么介意,可楚逸庭心里还是不舒服,他私心里就不愿意看到苏红袖身上挂着别的男人的东西。 这才停下了脚步,放开了苏红袖。 除了要回这块玉佩,楚逸庭料孙轲也没什么话好对苏红说。 果不其然,孙轲叫住苏红袖,一双眼睛焦灼而又痛苦的在她美艳无双的小脸上停留了片刻,逃避着什么似的迅速低头,声音嘶哑地道:“玉佩,你已经戴了有些日子了,现在,请你把它还给我。” “我就不!” 苏红袖抬高了小脸,故意和孙轲较劲,孙轲要上来摘她胸口的玉佩,她却偏偏在孙轲的手指触碰到她胸前的一刹那,往后一闪,避开了孙轲微微颤抖的大手。 “苏红袖!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得罪了我们孙家,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孙轲怒了,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绽得通红,好似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般冲苏红袖嘶吼道。 “你要让我的日子不好过?你来呀!来呀!我怕了你不成,你下毒毒我,接二连三找我麻烦,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这块玉佩就算补偿,它现在已经归我了,我偏不还给你,你想怎么样?” 苏红袖冲孙轲做着鬼脸,哧溜一下就躲到了楚逸庭背后。 就算在楚逸庭背后,她还是不忘冲孙轲瞪眼吐舌头。 “下贱的女人,不知羞耻!” 见苏红袖伸出纤纤玉手,毫不避讳地搂住了楚逸庭的腰,孙轲突然之间大受刺激,一双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一声大吼伸手就要去抓苏红袖。 其实他并不想伤害苏红袖,只是潜意识想把苏红袖和楚逸庭分开,孙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一看到苏红袖和楚逸庭在一起就浑身不舒服,每每看到苏红袖对楚逸庭露出娇俏可人的笑脸,心里就疼得像刀割一样。 他的手才刚刚伸到半空,连苏红袖的一片衣角都没沾到,已经被楚逸庭一把抓住。 “孙轲!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对女人动粗,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楚逸庭声色俱厉道,双眸中毫不掩饰的狠戾瞬间惊醒了孙轲,孙轲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对苏红袖使出了内力。 苏红袖艳若桃李的小脸上飞快划过一抹惊惧,她缩了缩脖子,把自己更加用力藏到了楚逸庭背后。 那双清澈明媚的大眼中一闪而过的惶恐和惊惧深深刺伤了孙轲。 “不……不是的!你听我说,我不是想伤你……” 孙轲急急忙忙上前,想和苏红袖解释,不料他才往前跨出一步,楚逸庭骤然转身,衣袖飘动,催动内力,当胸一掌朝他猛拍了过来。 楚逸庭这一掌几乎用了全力,孙轲又毫无防备,当下胸口剧痛,“嗤”的一声往外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离她远点,孙轲。” 楚逸庭冷冷冰冰地道,黑眸警告地瞥了孙轲一眼,挽起苏红袖的胳膊,转身就走。 苏红袖亦步亦趋跟在了他身后,楚逸庭刚刚挽住她的胳膊,她美艳绝伦的小脸上瞬间绽放了一抹艳若桃李的笑容。 苏红袖依偎在楚逸庭身边,开开心心跟着他走了,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一眼被他们留在身后,面色惨白,双眸鲜红,脸上的神情犹如负伤野兽的孙轲。 苏红袖好久都没有和楚逸庭出过门,她开心坏了,拖着楚逸庭,急急忙忙就往门外走。 可,真走到了门口,使劲去拖他,咦,他怎么又不动了? “逸庭哥哥,出去玩……” 苏红袖睁大了眼睛,眨巴眨巴,可怜兮兮地看着楚逸庭。楚逸庭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只见他走到门廊那里,对管家低声说了些什么,管家应了一声,回过身去,匆匆忙忙从门房里拿出了一包用荷叶包着的药粉。 苏红袖一看到那包药粉就老大不乐意,怎么又要涂了?她不要,好臭。 正在没精打采,绞着手指头,楚逸庭已经拿着一盆水,把药粉在水里调匀了:“拿去,抹在脸上。” “能不能不抹?”苏红袖闷闷不乐,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抬头看楚逸庭,楚逸庭却只把头抬的高高的,下巴对着她,用眼角不容置疑的乜斜着她。 苏红袖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没戏,只得一边嘀咕,一边不乐意,一边磨磨蹭蹭把药涂在了脸上。 走到了大街上,因为民风的关系,楚逸庭没再挽着苏红袖的手,苏红袖一路都眼巴巴盯着楚逸庭的胳膊看,满脑子想的都是好想过去拉着他。 可是看到楚逸庭面无表情的脸,他严肃的时候其实挺可怕的,她又不敢。 走了几步,前面出现一家酒楼,楚逸庭二话没就,就大步向那里面走去。苏红袖正在一个摊贩前看着人家编竹笼子装蝈蝈。见到他离开,不由丢下几个铜板,叫道:“等等我!” 她边叫边急急的向他跑去。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当下引起不少人的注目。这些人在看到她乌漆抹黑的脸时,不约而同的露出遗撼的表情来。 苏红袖跑到了楚逸庭面前,这时,他已经在一处雅房里坐了下来,也点了菜。苏红袖把自己刚买的蝈蝈献宝一样放到楚逸庭面前:“好玩吧?这个会叫。” 楚逸庭瞄了一眼装蝈蝈的竹笼,没有理她。苏红袖拉过楚逸庭的手,把竹笼放在了他掌心,对上楚逸庭询问的眼神,颇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送给你。” 不料楚逸庭根本不屑一顾:“不要,吵死了,过不了几天就得饿死。”说罢随手把蝈蝈往地上一扔,气得苏红袖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楚逸庭看了一眼苏红袖气得鼓鼓的小脸,不由自主微微一笑,这一笑,旁边的小二顿时愣了神,一张脸刷的一下涨了个通红。 不一会儿菜色都上全了,小二也下去了。楚逸庭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只是时不时望一眼窗外,抿一口酒。 反观苏红袖,看到满桌子香喷喷的饭菜,眼珠子都瞪亮了,一整个下午,满包厢都是她喀嚓喀嚓不住咀嚼的声音。 楚逸庭静静的看着她可爱又天真的表情,只觉得这一刻的时间似乎可以长长久久的延续下去。 跟楚逸庭在一起一个下午,苏红袖开心死了,到了晚上,好不容易,楚逸庭带她逛完街回家,一个人先去沐浴了,苏红袖因为看不到楚逸庭,整个人都感觉空空荡荡的,不由一个人到处乱钻,满宅院的寻找楚逸庭。 好容易,在一幢散发着紫檀木香味的屋子前面闻到了楚逸庭的味道,才靠近了几步,苏红袖就听到屋子里面传出了哗哗的水声。 正在寻思,楚逸庭不是在沐浴吧?那她还是先不要进去了,就在门口等等他好了。 却不期然从门里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王爷,要不要再加点热水?” 这下可好了,苏红袖一下子炸起了毛,心里翻江倒海,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只觉得仿佛有一把尖刀狠狠戳进了自己胸口。 苏红袖自从化身为人,还从没有哪一天感受到过心酸和痛苦的感觉。 如今这两种感情来势汹汹,几乎如惊涛拍岸一般要把她淹没了。 怎么楚逸庭洗澡的时候屋子里还有女人?怎么他这么好色的!不是都说他不喜欢让女人亲近的吗?骗人!他们都骗人! 一下子涨红了眼眶,哗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哐啷一声一脚踢开了房门。 把头探进去一看,苏红袖差点气得晕倒。楚逸庭确实在沐浴,他身上没穿任何的衣物,旁边围着好大一群丫鬟佣人,一个个都脸色晕红,恭恭敬敬在为他倒热水,擦身。 见苏红袖突然闯了进来,楚逸庭仅仅是略微瞟了她一眼,也不说话,仍旧心安理得享受着众人的围绕和服侍。 他从小就生长在皇宫中,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压根就不觉得有什么。 丫鬟负责给他倒水,佣人负责给他擦身,不喜欢女人亲近依然是不喜欢,可是他的身体都给别的女人看光啦! 苏红袖气坏了,啪啪啪地跑到他身边,把他旁边几个丫鬟用力外门外推了出去。 “你们走开!以后都不许再靠近他!” 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苏小姐突然之间发了什么毛病,但是这些日子,楚逸庭的近侍都发现了,他对苏红袖亲昵宠爱得不同寻常。 丫鬟们不好说什么,纷纷低头退了下去。 楚逸庭正一脸淡然的吃着方才某个丫鬟递到他手里的苹果,看他一脸平静的样子,仿佛根本没有因为苏红袖的震怒而受到一丝影响。 “干什么?不说一声就跑进来。没看到我在洗澡吗?” 楚逸庭边吃苹果,淡淡的道,俊美的脸庞看不出一丝喜怒。 苏红袖的心里更加难受,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并不是像她原先想的,轻易就可以被她掌控的。 也许她一生都影响不了他,也许她一生都迷惑不了他。 “我讨厌别人看你,碰你!讨厌!讨厌!讨厌!” 苏红袖哗的一声跳进了水里,也不管楚逸庭现在还光着身子。上去一把就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在搂上的一刹那,那股熟悉的,甜蜜的暖流又开始淙淙流淌在了她的心里,仿佛她搂住的不是一个楚逸庭,而是属于她的全世界。 “别胡闹了,不就是洗个澡?大家都这样。” 楚逸庭仍旧是一脸的淡然。他是真的没弄明白苏红袖内心的酸涩和痛苦,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从小,他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这样被人服侍过来的,所有人都把这一切看得习以为常。 苏红袖气呼呼地抬起头来,一眨不眨的盯了他好一会,他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楚逸庭的心思传到了她的心里,其实苏红袖一瞬间就明白了,她刚才是对他产生了误会,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几个下人在服侍他,和好不好色,和她想的根本不是同一码事。 可是心里还是不舒服,不要说是婢女了,就连看到边上的男佣人呆呆怔怔,满面通红的看着楚逸庭,苏红袖心里都老大不痛快。 不由伸出小手,狠狠的,用尽全力拧了楚逸庭腰上的肉一把。 可是,呜,好硬,那肉就跟一块钢板似的,她拧楚逸庭,楚逸庭没什么反应,反倒把她自己的手指拧青了。 索性低下了头,噼里啪啦开始掉眼泪。 楚逸庭看了眼苏红袖苍白的小脸,那脸凄凄惨惨,挂满了泪水,好不可怜。 楚逸庭稍稍拧了下眉,伸出双手圈住了苏红袖。 在被他抱住的那一刹,苏红袖整个人都软得几乎要瘫了下来,就算她再怎么迟钝,再怎么对人的感情一窍不通,此刻心里隐隐约约也有些明白了,她好像是喜欢上了楚逸庭。 可是这怎么行?她还要报仇,还要修道呢! 正在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不知不觉的,楚逸庭燥热的嘴唇已经压了下来,先是在苏红袖的发心轻轻一吻,跟着热烫烫贴上了她白皙粉嫩的面颊。 最后,当那两片滚烫的唇瓣沾到苏红袖嫣红柔软的嘴唇,当那火热的灵舌初次撬开雪白的贝齿,当粉嫩的小舌被热烫的唇舌紧紧绞住,苏红袖的胸口怦怦怦怦跳得就像要爆炸一样。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伸出双手紧紧圈住了楚逸庭的腰身。 两人在浴池里疯狂的激吻了起来,楚逸庭身上本来就没穿衣服,苏红袖身上的衣服又都湿了,密密实实的贴上了玲珑有致的身躯。 一边亲,楚逸庭火热的大手就开始在苏红袖的娇躯四处游走。 期间苏红袖有一瞬间的走神,心想:他不是不近女色的吗,怎么一点都不生疏,怎么那么熟练? 一想到这个,心里就一阵窝火,楚逸庭虽然没碰过女人,但不代表他没见过。后宫之中荒淫的事比比皆是,有时候他的兄弟在和宫女偷欢,他在旁边看着,连脸色也不会变一下。要不是早就把楚逸庭的记忆和心思读了个通透,苏红袖真要把他一把推开。 可是双手一触碰到他结实炙热的胸口,心里就是一阵不舍,非但使不出力气去推他,反而往他身子上越贴越紧了。 正在意乱情迷,全身热得像火焚一样,楚逸庭却猛地深吸了一大口气,用力把苏红袖从自己怀里推了出去。 “别胡闹了!男人在洗澡,你也是可以随随便便进来的吗?我先前不是警告过你,从今往后不许再对男人这样!” 楚逸庭面若冰霜,声色俱厉地道,其实他的内心十分挣扎难熬,一方面,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这么多年都没开过荤,温香软玉在怀,又是自己真心喜欢的女人,这般的骤停,他全身都疼得几乎绷了起来。 另一方面,他实在是害怕,那么多人都说苏红袖就是淑妃,她会不会真的是。 如果是李妃,张妃,任何一个父皇的妃子,他都可以放纵自己。也许苏红袖对他真的是真心,也许他可以比当年的父皇更加强势,总之他不会允许自己落得和父皇一样的下场。 可苏红袖像的偏偏是淑妃,淑妃可是他的母妃啊!他接受不了,哪怕苏红袖已经换了身体,他还是无法承受,这感觉就像把他的从里到外一寸寸凌迟。 楚逸庭刚刚推开苏红袖,苏红袖已经听到了他内心的想法。 不由心头一阵气恼,心里的感觉又苦又涩:“我不是!我都告诉过你多少回了!我不是淑妃,你为什么不信!” 苏红袖涨红了眼眶,难得的冲楚逸庭大起了嗓门来。 楚逸庭却只静静的看着她,俊美的脸庞有丝无奈,有丝挣扎,有丝疼痛。 看到楚逸庭痛苦,不知怎么的,苏红袖心里也难受了起来。她实在看不了他这样挣扎痛苦的看着她,不由狠狠跺了跺脚,哐的一声摔门去了。 这边在刚刚闹了起来,一出门,鼻子里闻不到楚逸庭身上诱人的檀香,苏红袖又是一阵全身不舒服。 她想,她大约真的对楚逸庭着了迷,可是修道怎么办呢? 一边想着修道,双脚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楚逸庭的睡觉的卧房里。 刚一进去,心里忍不住就一阵甜蜜。好香哦,这个房间到处都是他的味道,她好喜欢。 可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想想自己今天跟着他出门,摸遍了全身,只找到几个铜板,不由心里老大一阵不乐意。又开始在楚逸庭的房间里到处乱翻,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哼,让他骂她,让他对她凶,看她不把他的东西统统偷光! 翻了整整半个时辰,银票没有找到一张,反而从楚逸庭枕头底下摸出一块玉佩来。 苏红袖拿起那块玉佩,仔细一番打量,咦,这块玉佩和她挂在脖子里的好像哦。也是龙凤呈祥,也是寓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难不成楚逸庭也和孙轲一样,专门也保留了一块玉佩送给自己将来的正室夫人? 这么一想,苏红袖的一双大眼不由一亮,看着玉佩的眼神都变了,好像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苏红袖眯着眼睛,乐滋滋地把玉佩挂在了脖子上,想想脖子上挂着两块玉佩好难看,又把孙轲的那块摘了下来,招呼一个粗使丫鬟:“你来,把这个送给东边厢房的孙轲孙大人。” 这才眉开眼笑,欢天喜地地在镜子前面左转右转,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块玉佩比孙轲的那块好看得多,似乎也比孙轲那块更有灵气! 却不知楚逸庭刚才被她那么一闹,早就没有心情洗澡了,看看身边围了那么多人,不由心头一阵烦躁,便把人都赶了出去,自己胡乱擦了擦身子,穿上衣服回了卧房。 刚刚在卧房门口站定,就看到苏红袖在里面到处乱翻,找到他的玉佩之后,她的眼睛都乐得眯了起来。 看到苏红袖毫不犹豫把孙轲的玉佩摘了下来,挂上了自己的,楚逸庭心口一热,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看苏红袖在镜子前面转来转去。 苏红袖正转得高兴,冷不丁从镜子里看到一个人,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正是楚逸庭。 不由气鼓鼓的鼓起了腮帮,正要和他开闹,又突然想起,他的玉佩还挂在她脖子上呢! 坏了,都给他看到了,万一他不把玉佩送给她怎么办? 一想到楚逸庭要把玉佩送给别人,他将来会有正室夫人,苏红袖心里一阵难受,两个小手紧紧抓住了胸口的玉佩,瞪着眼睛凶巴巴的看着楚逸庭,那模样儿,那眼神,仿佛在和楚逸庭说,不把玉佩给她,她就咬他。 楚逸庭静静地看着苏红袖,半晌,微微掠起了唇角,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苏红袖当下眉开眼笑,闪电般的把玉佩收入怀中。抬头见楚逸庭还在紧盯着自己,便加上一句:“这个,算你亲我那么多次的补偿,它归我了。” 楚逸庭仍然在笑,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自个儿往床上一坐,把被褥铺开,似乎要睡觉。 苏红袖看看窗外,确实,天色都已经黑了。 那,天黑了,她似乎也该回去睡觉了哦? 可是看看身边的楚逸庭,再看看自己脖子上龙凤呈祥的玉佩,心里却蓦地升起一股浓浓的不舍。 可……可不可以一边修道,一边还和楚逸庭在一起呢? 似乎不可以哦…… 心里闷闷不乐的,越看楚逸庭,越觉得不舍得。 “你睡不睡?不睡就快点走,不要一会儿吵到我睡觉!” 蓦地,床上的楚逸庭冷冷冰冰冒出了这么一句。在说这句话时,他的身体也往里面挪了挪,给苏红袖让出了一块正好可以容得下她的地方。 苏红袖不由心里犯堵,嘀嘀咕咕地道:“又说不许人家和你亲近,又要勾引人家,明明都是你的错,到头来又统统都只知道怪别人……”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楚逸庭一声厉喝:“说什么呢?我怎么听到你好像在偷偷骂我?不睡觉就出去!” 不由吓了一大跳,一双雾气迷茫的大眼睛里瞬间盈满了泪。 而床上的楚逸庭,虽然板着一张脸,看着苏红袖委屈通红的小脸,眼底却都是笑。 短短一天,他笑的次数,已经比他前半生所有的笑加起来的次数都要多。 苏红袖看看外面一片漆黑的天,再看看楚逸庭旁边那个位置,它是那么吸引着她,似乎在出声召唤着她,就睡在这里吧,就躺在他旁边,这样,她一个晚上都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香味,说不定还能抱着他。 一想到抱着楚逸庭那目眩神迷,心神俱醉的感觉,苏红袖就好象着魔了魔。 她终究抵抗不了心里强烈的渴望,一步步,一寸寸朝楚逸庭挪了过去。 才刚刚靠近楚逸庭的床头,冷不防被一只麦色温暖的大手紧紧抓住了白皙柔软的小手。 当下全身一酥,心口一软,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力量,柔若无骨地倒进了楚逸庭结实温暖的胸膛。 一整个晚上苏红袖都缠着楚逸庭不放,不仅双手双脚都绕在他身上,九条毛绒绒的狐狸尾巴也都露了出来,一起像蛇一样缠在楚逸庭腰和脖子上,一副舍不得放他离开的样子。 楚逸庭一整晚都没睡,睁着眼睛看着房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看到楚逸庭漆黑深邃的眼睛,苏红袖心里就是一阵慌乱,有时候楚逸庭会把心事隐藏的很深,她怎么样都触碰不到。 每当这个时候,苏红袖都会觉得心口慌慌的,心里怕怕的。 止不住伸出小手遮住了楚逸庭深不见底的黑眸,楚逸庭瞥了苏红袖一眼,没说什么,闭上了眼睛。 苏红袖开心死了,楚逸庭不光抱了她一个晚上,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因为她睡得迷迷糊糊,睁不开眼,抱着她给她洗了脸,还用勺子喂她吃了几勺鸡羹。 如果能一辈子都赖在他怀里,一辈子都被他宠着就好了,这感觉实在太美好太甜蜜,似乎连修道对苏红袖也不是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了。 楚逸庭喂苏红袖吃完了鸡羹,苏红袖还是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睛,楚逸庭拿毛巾给她擦了擦嘴巴,苏红袖突然嘟起了嘴,啪的一声在楚逸庭脸上亲了一下。 “逸庭哥哥,我喜欢你,我要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苏红袖迷迷糊糊,含糊不清地道,楚逸庭微微一愕,跟着在唇角掠起了一抹温柔无限的笑,把苏红袖重新放回被褥里,起身去了。 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梁帝今晚就会来张府见苏红袖,楚逸庭该去做准备了。 好不容易一觉睡醒,外头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大厅里面的宾客早就已经坐定了,除了最上位的梁帝,他身边雍容华贵,端庄大方的李妃,还有李妃的儿子,当今太子,也是楚逸庭的哥哥楚轩。 楚轩比楚逸庭大了五岁,相貌英俊,器宇不凡,他有一双很深很锐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不管是面带微笑还是表情严肃,那双冰冷的眼眸里总是无时无刻不往外散发着阴鸷酷寒的王者之气。 说起这个太子楚轩,满朝文武对他议论纷纷,褒贬不一,有人说他心狠手辣,生性残忍,也有人说他成大事者不拘小结,能人所不能,将来必成大器。 当年梁帝挑选太子的时候,把他的每个儿子都丢到了戈壁荒漠里,只配备了唯一一个从小陪着他们一起长大的贴身的太监,告诉他们谁能在林子里待得最久,谁能想方设法活下来,谁就是将来的太子。 这个方法很残忍,极不正常,一般的君王没有一个会让自己的儿子受这样的苦。 梁帝之所以会想出这个法子,是因为他当时确实是不正常了,他已经彻底疯了。 那一次,除了身份上带了污点,没有资格争夺皇位的楚逸庭,梁帝的所有儿子都没能在林子里坚持三天。 可楚轩坚持了下来,他在荒漠里足足待了半个月。 李妃哭天抢地地派手下去寻找楚轩的时候,本来已经做好准备要收尸了,谁知道他们却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楚轩。 楚轩安然无恙,身上没有一丝的伤口,因为长时间的缺水和少食,他稍稍比从前消瘦了一些。 可陪他一起的太监却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只是三年之后,在深宫之中悄悄流传着这么一个的一个流言:那个太监被楚轩吃了,血也被楚轩放了喝了。而且,为了不让那名太监的肉质腐烂,楚轩并没有一下子杀掉他,而是一次一次,分着好多天,活生生把他吃掉了。 那可是从小陪着他一块儿长大,他的大伴啊!宫中每个皇子一出生都会有一个专门的太监服侍,那个太监小时候给皇子们当马骑,长大了为皇子们做牛做马,视为心腹,照说应该是那个皇子最亲密信任的人。 楚轩为了皇位,对他最亲密信任的人都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其心至狠,其人之毒,简直匪夷所思。 不管怎么样,楚轩打败了他所有的竞争对手,他现在已经是太子了。张镇在府上摆寿宴,他的父皇谁都没带,唯独只带上了他,可见他在大梁身份之高,在梁帝心目中地位之不同。 苏红袖此刻依旧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旁边有好大一群人在簇拥着她。 使劲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周围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丫鬟婢女,有几个丫鬟捧着铜镜在给她梳妆打扮,还有几个丫鬟手里提着几件轻飘飘,一看就没什么分量的衣服在往她身上套。 “小姐?你终于醒了?大人回来了,还带来了贵客,大人吩咐奴婢们,一会儿带你到大厅去。” 苏红袖还没反应过来,随口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还要睡,却猛地一惊,突然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什么?什么贵人?是楚逸庭他爹来了吗?” 苏红袖瞪大了眼睛,一脸好奇看着婢女问。 婢女点了点头,万分用心地给她用花粉扑脸:“小姐怎么知道的?没错,今天是老爷的寿辰,不光是当今圣上,太子他们都来了,现在人都在客厅里。” 哗,这么快?怎么办?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苏红袖这些天一直想着快些见到梁帝,她好把身份和楚逸庭他们解释清楚,可真的等到要见梁帝了,她心里却又不由开始紧张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万一楚逸庭的爹也认错人了怎么办?或者他没认错人,可是也觉得她和淑妃像,硬要把她绑进宫去怎么办? 一时间心口怦怦,万分焦虑,想要叫楚逸庭,可偏偏楚逸庭又不在。 正在心慌意乱,忐忑不安,婢女们总算给她上完了妆,一名十七八岁,容貌秀丽的婢女一脸艳慕地站在苏红袖面前捧着镜子:“小姐,快看。小姐可真美,连宫里最美的美人李妃恐怕都比不上小姐呢!” 婢女口中的李妃正是春华先前提醒过苏红袖,要分外小心的那个,也就是当今太子的母妃。 当年淑妃虽然并无意和李妃争宠,可因为梁帝的一颗心全在淑妃身上,几乎都没怎么找过其他妃子侍过寝,李妃等人恨透了淑妃,暗地里不知使过多少绊子要除掉她。 “六王爷在哪儿?你们,谁帮我去叫一声楚逸庭?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 苏红袖拉住一个围着自己转来转去,为自己打点妆容的婢女,一连迭声要对方帮她去找楚逸庭。 婢女拗不过,应声去了,苏红袖一想到楚逸庭马上就要来了,心里止不住的高兴,一张小脸笑得像盛开的鲜花一样。 正一个人在屋子里焦急而又兴奋地等待着,这时,院子里两个专门负责洗晒衣物的小丫头一边闲聊,唧唧呱呱地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不无感叹地道:“还真是看不出来,那个什么苏小姐原来易了容,她擦掉脸上的易容之后变得好美好美,我都几乎要认不出来了。” 另一个丫鬟接着说道:“她和六王爷真是好般配啊,真没想到,这世上竟然会有两个一样这么美的人,我还以为论容貌,六王爷早就已经是天下第一了呢!” “那是你见识浅薄,少见多怪,不过,好奇怪,翠儿,我刚才看到张大人把六王爷叫去说了一些话,好像还给他看了一幅画,看完之后,也不知怎么的,六王爷一张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骑着马离开了。” 苏红袖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沉,脸上的笑容“刷”的一下就统统消失不见了,她一张娇俏艳丽的小脸一下变得惨白,嘴唇都在不住哆嗦,“哐”的一声推开了窗户,问外面路过的那几个丫鬟:“你们说什么?楚逸庭走了?” 许是苏红袖的脸色太白,说话的声音太尖锐,那几个丫鬟被吓到了,其中一个慌慌张张道:“是,是的……” 苏红袖此刻已经连丫鬟的声音都听不清了,只觉得耳边嗡嗡嗡嗡一阵响,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重叠了三四道影子。 她几乎费劲了全力,才勉强从喉咙口里问出:“他为什么要走?我马上就要见到他的父皇了,马上就可以真相大白了,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丢下我?” 苏红袖被楚逸庭突然离开的消息打击得头晕目眩,心口仿佛被一直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攫住,连用法术维持着人身都忘记了,一张小脸一时变得尖尖白白,好像狐狸,一时又变回人,把丫鬟吓的,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了:“奴……奴婢不知,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什么淑妃,什么痣,又是什么狐狸的。” 苏红袖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昨天她和楚逸庭睡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嫌热,把上衣脱了,露出了胳膊上狐狸形状的红痣。 所有的狐妖身上都有这样的红痣,这是狐妖的标志。如果楚逸庭那个娘也是狐妖,那么她胳膊上一定也有相同的红痣。 用不着猜,那个张镇一定是把淑妃裸着上臂的画像给楚逸庭看了,楚逸庭一定发现了,她和他娘身上有一样的红痣。 楚逸庭一定是认定她就是淑妃了。 仅仅因为一颗痣,他就把她当成了淑妃,他就这样,一句话都不来问她,就自己一个人跑了…… 明明她一直都告诉他,她不是淑妃,他为什么,为什么无论如何就是不相信她? 苏红袖欲哭无泪,心痛如绞,再也顾不得什么宴席不宴席,张大人不张大人了,推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丫鬟婢女,眼泪滴滴答答掉了一地,自己一个人冲出去找楚逸庭了。 “逸庭哥哥,你在哪里?” “逸庭哥哥,你出来,出来见我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都说了,我不是淑妃,真的不是……” ------题外话------ 还是那句话,埋头存文中,文都是存稿箱发出,也许回复不及时,大家见谅。 61 一个奴婢 “楚逸庭,你笨死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一路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又哭得好不凄惨,晕头转向,非但没能找到楚逸庭,连自己都迷了路,七转八转的找不着出口了。 楚逸庭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硬生生切断了苏红袖的追踪术,苏红袖为了找他,几乎耗尽了全身的灵力。 可是她找不到,转遍了全城,她连楚逸庭身上的一丝气息都追踪不到。 “楚逸庭,你这个大笨蛋!大傻瓜!我讨厌你!我恨死你!” 不知过了多久,山林里终于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声音凄惨而又哀痛,贯彻云霄,久久不散。 秋风萧萧,遍地落叶,苏红袖一个人在林子里绕来绕去,怎么都走不出去,最后,走得自己一阵头晕目眩,连脚底都磨出血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栖身的山洞,苏红袖怕有野兽,用石头堵住了洞口,这时她不管灵力还是体力都已耗尽,堵完洞口之后,她一下子就陷入了昏迷。可,就连在昏迷之中,她还是眼角含泪,一直不住在嘴里嘀嘀咕咕咒骂着楚逸庭。 这一昏迷就是三天,第三天,山洞外的几只野狼闻到了血腥,徘徊在了洞口,一只一只不停地用爪子刨着苏红袖堵在洞口的岩石,石块松动,竟然被它们刨出了一个洞来,野狼欢叫一声,就要从石缝钻进山洞。 恰在此时,一条长鞭从岩石正后方横扫而出,一鞭子抽上了野狼的额头。 野狼哀鸣一声,迅速后退窜进了草丛。 来人一身纯黑色的锦袍,身材高挑顽长而且充满了力道。 一绺黑灰色的发丝落在他的前额,更凸显他那对黑蓝色眼眸的冰冷与无情。 他有一双深邃锐利的漂亮眼睛、冷酷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他仔细端详了苏红袖半晌,拧了拧眉,沉声唤道:“苏红袖?”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和梁帝一起前来张府赴宴的太子楚轩。苏红袖失踪了,梁帝根本没有见到她的面,赴完宴后就回宫了,楚轩因为还有事要处理,在张府多留了几天,经过树林的时候,恰好发现了一个人躲在山洞里的苏红袖。 楚轩其实并不认识苏红袖,只是听手下的密探说过,他那个弟弟楚逸庭最近和一名女子走得很近,而那名女子的名字就是苏红袖。 因为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人居然能吸引自己那个从不近女色的弟弟,楚轩曾经看过苏红袖的画像。 不得不说这个苏红袖确实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楚轩当了那么多年太子,见过的美人无数,可从没见过哪一个像她这么柔,比她还要媚。 可,现在这是怎么了?这个大美人怎么被楚逸庭一个人丢在了林子里? 而且,听西京那边的人说,楚逸庭也失踪好几天了,一直都没回去。 他上哪儿去了?这女人,他是不打算再要了吗? 楚轩挑了挑眉毛,眸光一闪,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苏红袖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玉佩上面,好大一个庭字,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块玉佩属于谁。 楚轩心下了然,大跨步上前把脸蛋通红,全身滚烫的苏红袖抱进了怀里。 温热滚烫的身子刚一入怀,楚轩的心口竟似被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 好软,好香甜的身子。 跟在楚轩后面的侍卫总管黑木见楚轩竟然不顾肮脏,亲自往地下抱起了苏红袖,无不愕然,诧异万分。 梁国人人都知道,楚轩很爱干净,甚至洁癖到了一种不正常的地步。他的寝宫里不能有一粒灰尘,他身上的衣服也从来不能有一丝褶皱。 苏红袖躺在草丛里,一身的灰和泥,楚轩却视若无睹,亲手抱起了她,黑木等人惊讶万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轩身上还背着一把几十斤重的银枪,黑木生怕楚轩抱不动,急忙上前:“太子爷,人太重了,还是小人来抱。” “不用,我来就行。” “可是,太子爷……” “少罗嗦,告诉领队,加快速度,尽早回宫。” 黑木还是不放心,追着楚轩道。 “太子爷,您走到队伍马队前面去,我来殿后。” “不用,你带着手下先走,我留在后面。” “可是,太子爷,这样很危险。” “你走是不走?不走我一刀砍了你!” 黑木不敢多说,跨上马背的的的奔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剩下楚轩,一人一剑,身后一杆亮银色的长枪,怀里抱着苏红袖,走在了队伍最后面。 即便远得只剩下了一个影子,黑木等人依然可以强烈的感觉到,从楚轩身上散发出的凛冽而又冰寒的王者之气。 一路走走停停,直到第二天天亮,苏红袖总算醒了过来。 剧烈的心疼将她折磨得疲惫不堪,她的脸色就像鬼一样苍白,原本乌黑明亮的大眼儿也早已失去了神采。 胸口一直在一阵一阵剧烈的抽痛,她不得不费尽全力捂住心口,才能勉勉强强发出声音。 “你……你,你是谁?” “路过的。我捡了你。” “哦,那谢谢,谢谢你。” 苏红袖揉着胸口,因为昏迷了太久,有些不大清醒。 她仔细回忆,用力回想,只记得自己骂完楚逸庭之后就昏迷在了山洞。 至于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 她试着让这个抱着她的男人放下她。 “那个,你可以把我放下了,谢谢你捡到我,我可以自己走。” 苏红袖抬起小手,擦干眼角的余泪,小小声道。 “不行。” 楚轩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 “为,为什么?” 苏红袖愕然,瞪大了双眼。 “既然我捡了你,你就是我的了。” “我,我可以付你银子!” “一千万两,现在就付!” “你这人好蛮不讲理,快点放我下来!” “你敢骂我,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楚轩突然出剑,牢牢抵住了苏红袖咽喉。 冰冷的眼光,凛冽的气息,一切都让人心惊胆寒。 苏红袖瞪大了双眼,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有几分面熟,好像有一点像楚逸庭。她试探性读了一下这个男人的心,一时间惊呆了,抱着她的人竟然是楚逸庭的哥哥,梁国太子楚轩。 “我知道了,你是楚逸庭的哥哥,楚轩!你抓住我,到底想干什么?” 苏红袖急了,挣扎了起来,不停用双手锤打楚轩的胸膛。 “你知不知道,楚逸庭和我是什么关系?如果让他知道是你带走了我,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苏红袖并不想再提起楚逸庭这三个字,从楚逸庭丢下她一个人走掉,她就暗暗对自己发下了誓,以后就算再看到他也只当不认识,再也不去想他,再也不理他了。 但,事态危急,此时此刻,她不得不用楚逸庭的名字来威胁楚轩,希望楚轩可以放她脱身。 “闭嘴!我当然知道你和楚逸庭是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楚逸庭和我本来就有仇?既然你是他的女人,不如你就替他让我报了这个仇,让我把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你……”苏红袖煞白了小脸,不自觉往后蜷缩了一下。 楚轩凛冽的冰眸往下一撇,凉薄的唇角微微往上扬起。 “不想死,也成,按照梁国的规矩,你得给我当十年奴隶!” “十年——?你疯——” 苏红袖本想说楚轩是不是疯了,但看到楚轩凛冽冰冷的黑眸,她又不得不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你到底为什么要抓我?我告诉你,如果你打算用我来威胁楚逸庭,那没用的,他根本就不在乎我……” 苏红袖捂紧了胸口,心中又是一阵抽痛。 “有没有用,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楚轩一句话就彻底断绝了苏红袖的念想。 “你给我记着,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楚逸庭的女人,而是我楚轩最低贱,最卑微的女奴,若敢逃跑,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楚轩说话间已将苏红袖带进了一间客栈。 推开房门,他毫不留情将苏红袖扔在了墙角的稻草堆里。 苏红袖赶忙抱紧了自己,忐忑不安的看着楚轩。 “起来,不要等我过来拽你!”楚轩锐眼瞥苏红袖,冷冷冰冰道。 看他居高临下的样子,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 这样的气魄,这样的霸气,苏红袖只在一个人身边感受到过,那个人便是她以前走在路上,偶尔遇到的大周太子风凌天。 苏红袖意识到,这个男人不好惹,触怒了他,他绝对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保命要紧,为了找楚逸庭,她几乎已经把灵力用了个精光,现在,就连最基本的逃生术也用不了。 苏红袖决定暂时忍忍,无论楚轩要她做什么,照办就是。 想到这里,苏红袖缩了缩脖子,把涌到喉咙口的咒骂都咽了回去。 “掌柜的,去给我打桶水来,在准备两身干净衣服。” “来了客官,这就去!” 不一会儿,店小二就扛着热水,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了楼。 苏红袖惊愕不已,这个男人想干嘛?他不会是想在她面前沐浴更衣吧? 她往后缩了缩小身子,一脸警惕的望住了楚轩。 “你是太子,那么有钱,就不能开两个房间?” “我是有钱,但我不会蠢到让你有机会逃跑。” “你放心,女人,我要多少有多少,别人穿过的破鞋,我连看一眼都不屑!” 你看了我不止一眼了。苏红袖暗自腹诽,什么破鞋,你还是破衣,破裤子,破靴子,哼! 楚轩已经开始喝酒吃菜,苏红袖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她忍不住看着楚轩,抱紧了肚子。 苏红袖什么都能忍,最忍不了的就是挨饿。 苏红袖试图和楚轩讲道理。 “你可不可以让我吃点东西?你桌上那么多饭菜,反正也吃不完,大不了我,我付你银子就是。” 却不料楚轩一挥手,把一个油腻腻的鸡大腿直接扔到了地上。 “要吃就只能在地上,奴隶没资格和主人同桌。” 苏红袖恨不得上去揪他的头发。哼!等到她有朝一日恢复了法术,一定把这个楚轩变成个秃头! “既然你真想利用我要挟楚逸庭,总该先设法保住我的命。若我死了,可就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 “你以为我对付楚逸庭,还需要用到人质?”楚轩收起了脸上慵懒的表情,他的脸瞬间变得冷若冰霜。 “苏红袖!你少在我面前自作聪明!” 见楚轩突然变了脸,苏红袖识趣的闭上了嘴。 她蜷缩着身子,左看右看,窗户外面是无尽的荒漠,逃跑并不是个好念头,她根本就不认识路。 再加上连年战乱,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冒冒失失跑出去,还不定会落得怎样悲惨的结局。 苏红袖又往墙角缩了缩,楚轩已经用完午膳,脱了衣服泡在浴桶里沐浴。 不得不说,这个楚轩长得十分英俊,几乎楚逸庭不相上下。他的眼眸漆黑深邃,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 从他的唇形看,他又是一个狐九哥口中凉薄无情的男人。 苏红袖在心中后悔,狐九哥说的还真是一点没错,亏她先前还一直觉得楚逸庭和薄情两个字根本扯不上边,可,现在,他连说都不跟她说一声,就抛下她,一个人跑了。 他就是个混蛋,是个大傻瓜! 一想起楚逸庭,苏红袖就是一肚子火,眼眶都涨红了。不过幸好,她刚刚才化身为人,本来情根尚浅,再伤心痛苦的事,一转眼就抛到了脑后。 楚轩的身材很好,和楚逸庭有九分像,手臂结实有力,全身上下的肌肉紧致而又匀称。 就连他微微翘起的臀部,也是强韧光滑,强悍有力,找不出一丝赘肉。 如果不是他一身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从背后看,他简直和楚逸庭像足了十成。 苏红袖并不想盯着楚轩看,可楚轩的背影看起来像极了楚逸庭,她不由看得痴了,心里又是酸涩又是难过,十根白玉一般的手指不知不觉就绞紧了身下的裙摆。 不要再想他了。她告诉自己。 这个大笨蛋,大傻瓜,她以后要是再碰到他,一定再也不去理会他了! 正在胡思乱想,忐忑不安,突然听到楚轩一声呵斥。 “别老盯着我看!” 苏红袖一愕,惊觉楚轩的脸颊居然微红。 “过去!把桌上的饭菜吃了!” 一声令下,用不着楚轩说第二遍,苏红袖立即大眼儿一亮,滴溜溜跑到桌边坐了下来。 晚间楚轩舒舒服服躺在白软的床铺上,而苏红袖则瑟瑟发抖的蜷在稻草堆里。 她紧紧抱着自己,反而觉得十分心安。 除了楚逸庭,她并不喜欢别的男人和她过分亲近,先前楚轩把她抱在怀里,她就好象全身上下爬满了蚂蚁,哪里都不自在。 身体温暖之后,苏红袖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毕竟,她耗尽了灵力和体力,本来就嗜睡。 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整个晚上一直在不停的说梦话,大部分都与楚逸庭有关。长翘的睫毛上沾满了晶莹的泪。 一觉醒来,却是十分愕然,她已经不在地板上,而被人抱上了温暖柔软的床铺。 苏红袖抬起眼睛看看,惊讶的发现楚轩趴在桌前小憩。 他居然把床让给了她。 “看什么看?没见过晚上睡觉像你这么呱噪的。” 楚轩冷冷冰冰道,他并未抬头,只是声音里面充满了干涩,一听就是睡眠不足,休息不好。 苏红袖脸儿一红,心上稍许涌上了淡淡的暖意。 呼,看起来,这个楚轩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坏。 苏红袖正待开口,让楚轩开出条件,如何才肯放她,小二却恰在这个时候敲门,门外传来了黑木沙哑而又低沉的嗓音。 “太子爷,开开门。” “什么事?” “您看一下这个。” 楚轩开门,从黑木手里接过了一副画卷。 打开一看,里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现在就躺在床铺上的苏红袖。 苏红袖跟楚逸庭离开大周之后,风凌天四处派人在寻找她,甚至不惜悬赏万金,在满大街贴满了苏红袖的画像。 楚轩对着画像,一阵沉默。 楚轩曾经出使过大周,远远见过风凌天一眼,虽然只是模模糊糊,不慎清晰的一眼,楚轩却敏锐的感觉到,大周这个太子绝非凡人,堪称人中龙凤。 这个风凌天在大周恶名远扬,可谓臭名昭著,人人都说他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没想到,他居然贴出了这样的布告来寻找苏红袖。 悬赏万金,封侯,赐良田万顷。 这也太夸张了,这几乎已经是大半个太子府的财产了。 “你到底和风凌天……” 楚轩开口,想要询问,然而他看看苏红袖,苏红袖也看到了他手里的布告,但她却一脸天真无邪,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充满了好奇。 楚轩皱了皱眉毛,终是没有出声。 看起来苏红袖并不知道风凌天对她微妙的心思,罢了,与他何干?他没必要去戳破。 一路颠簸,终是在三日之后回到了梁国,再三日,太子回京,满朝文武夹道欢迎。 好不容易入了宫,苏红袖却是一阵愕然。 太子回宫,照说他宫中侍妾嫔妃应该出来相迎,苏红袖却连一个也没看到,只远远看到一个身穿华服,被一大群人簇拥,雍容华贵的女子远远走来。 女子虽然已到中年,却依旧肤白如雪,容颜美丽,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玉簪简单挽起,远远而来,仪态万千。 是楚轩的母妃。 此时苏红袖已经耗尽了灵力,一双清澈明媚的大眼儿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与灵动,李妃并没有把她和淑妃联想到一块儿。 李妃见了苏红袖,似乎很高兴,一双媚眼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打量,在苏红袖娇艳动人的小脸上停留了许久,方才抬起,落到了她儿子年轻英俊的脸上。 苏红袖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她能感觉到,这个女人看她的眼神有多期盼,有多殷切。 特别是,她看到她和楚轩肩并肩靠在一起,那眼神太热切,太不正常了,简直就好像看到了金山银山一般。“轩儿,这是?” 李妃充满希望的问,却不料被楚轩冷冷一句,瞬间打破了希望。 “半路上捡来的,用着还算顺手,儿臣打算把她充作东宫的婢女。” “哦。” 李妃垂下了眼,神情之间满是失望。 “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也应该……” 李妃话还没说完,楚轩却淡淡一笑,拉着苏红袖就走。 李妃在后面怔怔的看着楚轩,视线慢慢下移,停留在了楚轩牢牢拉着苏红袖的右手。 苏红袖似乎很不愿意,挣扎不已,连呼“放开”。 在行进的间隙,因为挣扎的幅度过大,苏红袖撞到了捧着替换的衣衫匆匆路过的一名宫女。 宫女没有怎么样,娇小柔弱的苏红袖却原地滴溜溜打了个转,差一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楚轩侧目,看着那名一不小心撞到苏红袖的婢女,深邃的黑眸浮现冰冷的杀意。 “拉下去斩了。” 那名宫女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泣不成声,额头在地面上磕的砰砰砰直响。 苏红袖没想到自己这么轻轻一撞,竟给对方惹来杀生之祸,连忙也在那名宫女身边跪下,替她求情。 周围众人无一人敢上前,尽皆远远观望,有和那名宫女熟识的,内心哀叹不已。已经在替那名宫女在心里挑选起坟地的位置。 却不料楚轩竟停下了脚步,黑眸深邃,紧盯着跪在地上的苏红袖看。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苏红袖先是摇头,跟着又点头:“我知道,可,错不在她,是我先撞了她,我求求你,把她放了!” “凭什么?本太子为何要听一名女奴的话?别忘记,你也不过是我的奴隶,有什么资格求我?” 苏红袖垂头丧气,耷拉下了小脑袋。 却不料下一瞬间,楚轩大手一挥,不费吹灰之力将她从低上拽起。 “来人,把人押进天牢,关押半月!”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尤其是站在后面,视线一直远远追随着楚轩背影的李妃。 这实在太不正常了,这个儿子是她从小一手拉扯长大的,脾气、性格她再清楚不过。 说他是冷血,无情也不为过,做出的决定从不为任何人改变,苏红袖是第一个。 第一个,几句话就能轻易改变楚轩决定的女子。 楚轩说到做到,当晚就安排苏红袖住进了他的寝宫。 当然,婢女是没有床睡的,只能在地上打地铺。 苏红袖充满讶异的环顾四周,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富丽堂皇的建筑,和皇宫相比也毫不逊色。 四周雕栏玉砌,每一张桌子,每一张椅子都材质上乘,镶满银边。 尤其是正中央那张大床,床脚、床顶镶满了龙纹,九龙升腾,贵气冲天。 到处都十分干净,地板上面甚至光洁的能看到人的倒影。 半卧在大床上的楚轩长睫轻垂,半遮着底下冰冷凛然的黑眸,正在小憩。 这一路上,拜苏红袖所赐,他没能睡上一个好觉。 苏红袖自惭形秽,东看西看,整个太子宫里最灰不溜秋,最脏兮兮的人就是她自己。 唉,她好想洗澡! 这一路上,餐风露宿,十几天了,她都没能洗上一个澡。 这么想着,苏红袖滴溜溜溜到了后殿,果然,这座寝宫虽说富丽堂皇,格局精致,其实布局和楚逸庭的六王府却并没多大区别。 卧房后面都连着浴池。 苏红袖东看看西看看,这个楚轩简直是爱干净到了不正常的地步,四周的摆设和器物光洁鲜亮,纤尘不染。 楚轩的东宫与楚逸庭的王府惊人的相似,不光是房间的布局摆设,而且两个地方一样死气沉沉,偌大空寂。 楚逸庭是因为安全起见,一直会有人半夜里趁他不注意,偷偷爬上他的床,所以他府里的丫鬟和侍卫都不算多,全都是他信得过的人。 楚轩则是因为爱干净,怕脏,所以不允许任何人肆意进东宫走动。 苏红袖并不知道,除了皇帝和李妃,以及进来打扫的宫奴,她是第一个被允许跨进东宫的女人。 苏红袖匆匆沐浴完毕,抱着条毯子蜷缩到了离楚轩最远的角落。 “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成?”楚轩依然慵懒的半卧在床上,长睫轻抬,底下的冰眸锐利幽深。 “到底你要怎么样才肯放我走?我说过,楚逸庭不会受你要挟的。他都不理我,他是个混蛋,听了别人胡乱编排了我几句,就自己一个人跑啦!” 想起楚逸庭,苏红袖又是一阵气恼,一阵心痛。 “急什么,我又没说要用你去要挟他。” “你不是说和他有仇?” “我说什么你都信,简直是个傻子。” “你……算了,随你的便!你以后就会知道,你抓着我,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 楚轩眸色幽暗的看着地板上蜷缩成一团的苏红袖。她已经睡了,粉粉的脸颊红扑扑,小小的身子蜷成了一团。 和方才全身炸毛,怒气冲冲的样子截然相反。 此刻的她,柔弱无防备的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楚轩的眼前渐渐浮现出一张熟悉的小脸。 如梦似幻,看不真切,白皙粉嫩,娇美异常。 那脸俏丽,天真,盈满柔和,长睫卷翘,水眸纯净。 粉粉的小手,暖融融的牵着他的手,柔弱的嗓音娇俏而又动听。 “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楚轩。” “哦,轩哥哥,你娶我好不好?等我长大了,就嫁给轩哥哥做妻子。” 说来也怪,自从楚轩成年,他就一直在做着同一个梦,梦里那个女子和苏红袖长得十分相像,也是大眼睛,小身材,粉白娇艳的一张瓜子脸。 这也就是为何,楚轩初次见到苏红袖,毫不犹豫就把她抱了起来。 想起梦境中那张甜美娇俏的笑脸,楚轩勾起唇角,淡淡一笑,他这是疯了不成,都过去十几年了,他居然还会被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影响。 梁帝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眼睛也不行,几乎都半瞎了。所以进半年来,梁国一直是太子监国。 楚轩批完奏章,黑木向他呈上了大周传来的密报。 不光风凌天在到处寻找苏红袖,周国大将卫十二也在私底下到处寻找苏红袖。 一开始,风凌天贴出去的布告上面只说悬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可是,一个月之后,上面的数字翻了十几翻,变成了黄金万两,封侯,赏万亩良田。 可见苏红袖在风凌天心中地位绝不寻常。 至于吗?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况且她现在已经成了别人的女人。 换做是他,不管先前有多喜欢,绝对会将那名女子从自己心底彻底抹去。 “我弟弟,他回来了没有?” 楚轩问黑木。楚轩从来都不叫别的皇子弟弟,他只叫一个,那就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楚宇。 “回来了,人已经回了王府,今晚就来进谏。” “哦。知道了,退下吧。” “黑木遵命。” “等等,叫他们今晚把宫里的地毯换了,弄条厚一点的铺上。” “是。” 黑木有些奇怪,东宫的每一样摆设,器具都是楚轩亲自选的,都快十几年没换了,如今怎么突然想到要换了? 楚轩今日难得一下朝就回了东宫,他回想起苏红袖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待在宫里,终觉得不妥。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趁他不在欺负她,宫中那帮势利眼,他早就已经把他们摸透了,若他带回来的是他的太子妃,哪怕不是太子妃,只是一个妾室,他们都会好生服侍,安置她,可他只对他们说,他带回来了一个女奴。 苏红袖是很有可能被别人欺负的。 “黑木,今天她都在宫里做了些什么?” “回太子爷,黑木不知。” 黑木愕然,东宫从来不许闲杂人等入内,楚轩问他这个,他怎么会知道? 楚轩也是一怔,随即在唇角缓缓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他的寝宫,黑木又进不去,他干嘛问他这个? 进了东宫,楚轩呆了,苏红袖怎么跑到他床上去了? 脏死了,灰不溜秋,乌漆抹黑的,她身上的衣服都不知穿了有多久! 他这张玉床除了他自己可是从来没被任何人睡过! 真可恨,看来今天他得把整张床都拖出去清洗一遍! 楚轩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若换做别人,不管那人是谁,他一定早就将那人从床上拽下,丢出宫外乱棍打死。 可睡在他床上的人是苏红袖,他只是心中恼怒,并没有对苏红袖做些什么,反而靠近床边,轻手轻脚为苏红袖将踢落的被褥盖上。 “太子爷,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现在就端上来?” “端上来吧,对了,把给她熬的补药也一并送来。” “遵命。” 许是连日里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楚逸庭真的起了作用,苏红袖今日真的没有梦到楚逸庭。反而做了一个极为美妙,极其诱人的甜梦。 梦里到处是鸡腿、鱼、肉块在天上飞。 苏红袖是兽,兽的头等大事本来就不是情情爱爱,而是填饱肚子,简单的来说,就是吃。 再加上楚轩这一路上只让她吃他剩下的,根本没有一块肉,这都快半个月了,苏红袖饿坏了,以至于连梦里都出现了肉。 当苏红袖从梦境中醒来,她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想也不想,伸手就要去够,却不料被楚轩一筷子打在手上,哎呦一声把手缩了回去。 饿死了,什么时候才能吃一顿饱饭!? 正在咬牙切齿,心中诅咒,却不料楚轩往旁边侧了侧身子,把一大锅下在鸡汤里的补药给她端了过来。 “你吃这个。” 楚轩面无表情,淡淡的道。 苏红袖发了好长一段时间愣,盯着那一大锅鸡汤,突然脸儿一红,低下头,小小声道。 “谢谢你哦,其实你这人挺好的,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坏。” “如果,如果你不介意,咱们能不能当个朋友?” 快点放了我,好不好? 快点让我走,行不行? 拜托,没有人会囚禁,利用自己朋友的! 可惜期待了半天,只换回楚轩冷冷冰冰一句:“不可能。”“我不需要你来做我的朋友。” 苏红袖失望极了,心口一阵堵,耷拉下了小脑袋。 不一会儿,黑木走到宫门外,低声禀报。 “太子爷,宇亲王来了。”“叫他进来。”不一会儿,一个年轻英俊,长得和楚轩有三分相像的男人走了进来。 “皇兄,我——”楚宇的声音激动而又兴奋,似乎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 但当他跨进宫殿,看到楚轩身边那个小小矮矮,饿死鬼投胎一般,低着头费力的用勺子在锅里舀鸡汤的苏红袖,尤其是,他发现苏红袖居然是个女人,他一时之间彻底愣住了。 这还是楚轩身边第一次出现女人。 “皇兄,她是——?”楚宇眨眼眨眼,脸上充满了期盼,又带着点揶揄的问。 “不要想歪了,她只是我宫里一个奴婢。”楚轩面无表情,冷冷冰冰道。 ------题外话------ 埋头存…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言告诉我。基本一个月会写一篇,什么性质的都可以,最好与正文无关~ 62 在我身边留一辈子? 苏红袖还在费力的舀着鸡汤,“哗啦”一声,一勺鸡汤被她一不小心泼了出来,油腻腻洒在了地面。 外面服侍的宫女和太监顿时变了脸色,连同恰好坐在苏红袖对面的楚宇。 每个人都心怀忐忑,惴惴不安,就怕楚轩会突然发作。 毕竟,先前弄脏东宫的那几名婢女,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而楚轩的举动却大大出乎了楚宇等人的预料。 他非但没有震怒,反而弯下腰去,亲自拿干布把地上那滩油渍给擦了。 “吃东西不会好好吃?拿过来我帮你舀进碗里。” 楚轩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尤其是楚宇,变得有几分欢喜,有几分调侃,有几分捉弄。 “哦,奴婢,皇兄,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和奴婢同桌吃饭,皇兄,难道你真的不觉得这个奴婢身上有点脏吗?皇兄,她的衣服绉了,而且,她的嘴上都是油。” “楚宇,我听说你这次出去又闯了祸,难道你不知道,我每次都帮你擦屁股有多累,下次再犯,我不会再管你了。” “不要,不要,求求你,皇兄,真的别——如果你不管我,父皇一定会叫人把我关进牢里——” 不得不说楚轩的气场真的很强,楚宇本身气场也很强,刚刚进宫的时候,苏红袖匆匆扫他一眼,便觉此人气宇轩昂,气质不俗。 可楚宇往楚轩身边一坐,顿时被楚轩压下去一大截,成了个还没长大,忐忑不安的半大小子。 “下次不要再犯了。”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对了,皇兄,你这个奴婢叫什么?” “她叫袖儿,随我的姓。”楚轩面不改色,声音之中没有一丝的波动。 “袖儿,那,袖儿,你是什么时候和我皇兄在一起的?袖儿,你知不知道,我皇兄这个人挑三拣四,眼高于顶,我一直以为他不喜欢女人的。没想到,原来他喜欢的是你这样的。” 楚宇盯着苏红袖,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真小,真嫩,粉粉的,水水的,好像颗水润润的小毛球,真是好可爱。倒确实从没见过这样的。 楚宇自作聪明的下了决断:“袖儿,你福气真好啊,我皇兄娶了你之后,一定不会再娶的。他从小就是这样,别人养一群猎狗,他只养一只,别人马场里有成百上千的骏马,他只有一匹逐月。他喜欢的东西,每次都只是一个,袖儿,既然我皇兄选了你,那从今往后,他的眼里就只会有你。” “闭嘴!我说过她只是我宫里一名婢女!”楚轩突然变色,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一下子冷得犹如千年寒冰,浑身上下散发出骇人的寒气。 楚宇愣了一愣,突然想起,什么袖儿?哎呀,他怎么忘了!不就是皇兄前几个月派他去探查的那个苏红袖吗? 只不过,这个苏红袖好像和画像里有一点不太像啊? 对了,是她的眼睛。 画像里的苏红袖,一双大眼儿水媚妖娆,说不出的勾魂夺魄,光凭那双眼睛,她简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楚宇这辈子见过最美最媚的女人。 可,眼前这个苏红袖,也不知道是不是饿过头,还是遇到什么伤心事,哭过头了,怎么眼睛红红的,一点儿神采也没有了? 楚宇看看面色铁青的楚轩,再看看一旁面露惧色,忐忑不安的苏红袖。 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有一瞬微微刺痛。 对于楚轩这个皇兄,楚宇再了解不过。 楚轩确实如他所说,对每样东西都很专情,猎狗只养一只,最心爱的马也只有一匹。 也就是说,如果他有喜欢的女人,那个女人也只会有一个。 不是现在只有一个,暂时只有一个,而是一辈子只会有一个。 可是密探不是说,苏红袖是楚逸庭的女人吗?他的皇兄似乎晚了一步啊…… “别听他胡说,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楚宇走后,楚轩依然面色不佳,不过声音却已经不复方才的锐利震怒,而是冷冷冰冰,波澜不惊。 “我不会看上你的。” “就算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你,又矮又瘦,丑八怪一个!” “你……你才是……” “我是什么?” 楚轩轻轻抬头,脸上的表情森冷阴鸷,万年冰封。 苏红袖心中一愕,赶忙把涌到嘴边的话全咽了下去。 梁国东宫。 楚轩面前是如山的奏折和文书,他忙得不可开交,时不时都会皱一下眉,用双手使劲按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苏红袖看得有些呆了,楚轩和楚逸庭毕竟是亲兄弟,有时候,从侧面看,他们两人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苏红袖心中隐隐作痛,她咬咬嘴唇,不再看楚轩,转过身去,竭力迫使自己闭上双眼。 “喂,楚轩,你能不能派几个人跟着我,让我出去逛逛?” 总是闷在宫里,她老是想起楚逸庭。她不想再想他了,这个大笨蛋,大傻子,讨厌死了,不说一声就丢下她跑了。下次要是再见到他,她一定要用法术打得他也屁股开花,嗷嗷的叫! “不行。” 楚轩头也不抬,回答得简单扼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好可恨! “不行就算了,那我睡觉去了。” “睡睡睡,整天睡,好像只猪一样。”楚轩抿唇一笑,唇角漾起淡淡的笑纹,俨然是楚逸庭再现。苏红袖又的心口又是一阵抽痛。 她急忙回头,不再看楚轩。 “不睡觉还能怎么样!你又不让我出去!”苏红袖嘟起小嘴,气鼓鼓吼。 “你是不是忘了?你在这里的身份?你是奴婢,我才是主子,哪有主子累得半死不活,奴婢却在一旁偷闲睡觉的?” “那,那你想要我干嘛?我,我先告诉你,我手上没有什么力气的,太重的活我干不动!” “过来——”楚轩斜靠在椅背上,神情慵懒的看着苏红袖。 苏红袖兮兮索索起身,在离楚轩还有三步的地方顿住。 “坐下。” 即便懒洋洋的,楚轩的声音却依旧透着三分霸气。 苏红袖小心翼翼,抱紧身子在地毯上坐下。 楚轩哈哈大笑:“你那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我会对你这个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搓衣板感兴趣?” “你,你才是搓衣板——” “来,给我唱个小曲听听。” “我不会。” “那,跳个舞。” “我脚疼,跳不了。” “这也不会那也不行,养你何用!” 楚轩假装大怒,犀利的眼眸坚冷如冰,锐如尖刀的对准了苏红袖。 “吓?” 苏红袖立即瑟缩了起来,抱紧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看苏红袖害怕畏惧的样子,楚轩似乎很高兴,一伸手,牢牢抓住了苏红袖粉白的小手。 “放开!放开!” “跟着我来,不是你说,要出去逛逛?” 吓?他真的要带她出去逛逛,太好了!自从到了梁国,她就一直被关在皇宫,她都快被闷死了! “不要跑得太快,当心跌倒。” 圆月当空,月明星稀,已经是夜晚了,请冷冷的夜晚撒满了街道。 到处都是卖糖画和泥人的小摊,苏红袖高兴坏了,忍不住东张西望,东跑西跑。 突然一只大手,将苏红袖拉了过去,紧接着,耳旁便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苏红袖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就在她刚才站着的地方,一辆马车呼啸而过,一连撞倒了好几名路人。 不管在大周还是大梁,有钱有权的人,总是这样,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苏红袖正要像楚轩道谢,楚轩已经翻身上马:“你骑着这匹矮的,跟在我后面骑慢点。” 楚轩淡淡的道。 苏红袖静静看着楚轩骑在马上的背影,心口再一次微微抽痛。 楚轩一身玄衣,背影挺拔,迎着猎猎狂风,霸气十足。 撇去这一身的霸气和傲气,楚轩实在太像楚逸庭了。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可能有人认不出混在人群里的楚轩,却不会有人认不出骑在马背上的楚轩。 楚轩目光深邃,直视着正前方,幽暗的黑眸平静无波,显得幽深而难测。 他全身上下散发出旁人难以抵挡的男性魅力,以及压倒众生,横扫四方的王霸之气。 这样的楚轩,实在是很迷人,如果他怀里不是抱着那些和他的气质完全不符,叮叮当当的小玩意。 有拨浪鼓啦,有风铃啦,甚至还有棉花糖,小乌龟。 都是苏红袖逛街的时候看到了胡乱买的。 “走慢点,不要到处乱跑!” “知道啦!罗罗嗦嗦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走丢了,休想我来找你!” “哼,你不来找我才好。” 苏红袖停在了一个捏泥人的摊位前,举起店主递给她的一个小女娃娃泥人,微笑着转身,冲楚轩举起了那个小女娃娃。 “你看你看,这个是不是很像我啊?” 月光如水,静静的流淌过苏红袖的眼角眉梢,牛奶般白皙剔透的肌肤,瞬间晕染上了一层摄人魂魄的璀璨光华。 就仿佛有一把利刃狠狠割开了楚轩的胸膛,又仿佛惊涛拍岸,冲垮心房。 楚轩一时间只觉内心汹涌澎湃,激情难抑。 他没有办法直视苏红袖清澈柔和的眼光,只好在每次与她对视的时候将眼睛闭上。 怪不得,那么冷,那么不近人情,他那个从不近女色的弟弟楚逸庭都会对她动心。 苏红袖,她确实有神不知鬼不觉勾走别人魂魄的本领。 可,他是楚轩,并不是楚逸庭。 如花美眷,王图霸业,他的选择,永远只会是后者。 他不会对这个小丫头有感觉的,楚轩自嘲似的摇摇头。 因为她是楚逸庭的女人。 而他绝不会喜欢上楚逸庭的女人。 楚宇说楚轩是因为太过专一,没有找到心爱的人所以身边才没有任何女人,其实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楚轩是很专一,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他专一的那样东西就会有多重视。 他手下的将军喜得贵子,楚轩毫不犹豫把自己最心爱的猎狗送给了对方当贺礼。 乃至于他的马,他也已经把它当作礼物送给了大周的皇帝。 只要目的达成,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牺牲的,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王者,帝心九重,外人能看到的,永远只是他们愿意让你看到的。 所以楚轩即使对苏红袖有好感,也不见得会有多重视她,事实上,楚轩之所以把苏红袖带回来,无非是觉得她对他还有些利用价值。 既然大周的太子这么在意苏红袖,甚至不惜耗费半个太子府的财力来寻找她,楚轩心中便有了个主意。 三个月之后,是大周皇帝六十岁寿辰,皇帝寿辰,友邦自然要送上礼物。 楚轩打算把苏红袖当作礼物送去。 中原六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周这个皇帝最是好色,他不光喜欢强夺别人的女人,甚至自己亲弟弟的女人也不放过。 到时,不知这父子俩为了苏红袖会闹成什么样。楚轩很期待。 轩站在后面,静静看着在人群中东跑西跑,东钻西钻的苏红袖。 她真是好矮好小,皮肤更是粉白细腻得不可思议。 仿佛轻轻一触碰,就会破碎一般。 怜惜如潮水般席卷楚轩的内心,这让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自从楚轩入主东宫,他就再也没有在任何人脸上看到过这般灿烂、无心机的笑容。 风起,空气中漂浮着银铃般悦耳的笑容,风扬起苏红袖纯白的纱裙,她正在朝他看,笑靥如花,倾国倾城,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悸,透过那凉凉的风,渗透到楚轩的心里,烙印在他骨子里。 楚轩一路跟在苏红袖身后,时不时帮她提点东西,抵挡一下涌动的人群。 “过一阵子,等你把身体养胖点,我找人教你画画。” “哦,为什么啊?” “你一个女人,琴棋书画,一窍不通,难道你就不觉得羞愧?” “哦。”有什么好羞愧的?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的女人多得是。 不过,好吧,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来做做。 “还有,以后你在身上扑上点香粉,百合味的。” “哦。”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扑的,我本来就喜欢百合的香味。 “我会派两个人教你一点琴技。” “哦,可是那个会把手指头弹坏的,好痛。” “真麻烦!那你就跟他们学点吹箫。” “可不可以不要学?” “不学也行,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住在东宫,住到水牢里去!” “……” 回去的路上,楚轩依旧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开路,他身躯挺拔,便如屹立在天地间的高峰。 难以征服,难以攀爬,难以企及,难以跨越。 这一日,楚轩一大清早便去了早朝,不见踪影。 剩下苏红袖一个人留在宫里,拿着他昨日替换下来的浅黄色龙纹睡袍。左看右看,还时不时凑到鼻子底下闻上一闻。 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布料,这么轻,这么薄,提在手上一点分量也没有。 如果她也能弄来这么一件穿在身上,睡觉的时候就舒服死了。 大夏天,从脖子到脚都遮盖起来,毕竟太热了。 楚轩不在,楚宇却一大清早就来了东宫,说是要带苏红袖出去逛逛。 “走开走开!敢拦着我,我让皇兄回来把你们统统打进天牢。” 不同于楚轩的心机深沉,难以捉摸,楚宇就像个半大的小孩,喜怒哀乐尽皆写在了脸上。 楚轩把苏红袖带进了东宫,虽然苏红袖曾经是楚逸庭的女人,楚宇却已认定,苏红袖将来必是他的皇嫂无疑。毕竟,这还是楚轩第一次将女子领回宫里。 至于说那个楚逸庭,哼,一个杂种,量他也没那个能耐和他的太子哥哥抢人。 楚宇根本也没将楚逸庭放在心上。 今日京城新开了一家酒楼,里面有杂耍和猴戏。宫中的妃子都杂耍和猴戏,楚宇便觉得,苏红袖也一定喜欢。 他急着带苏红袖去看看,顺便拜托她在自己皇兄耳边吹吹枕边风,让皇兄把大周前几日送进宫的美人分他几个。 中原六国,就属大周的女子最为貌美,眼睛最大,声音最动听,身姿最娇美。 当然啦,这个袖儿也不错,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的,皮肤白白的,人长得矮矮的,一见之下,好像个通体雪白的毛球,煞是惹人怜惜。 也难怪皇兄不顾她是楚逸庭的女人,把她带回了宫。 楚宇进得东宫,恰好看到苏红袖正举着楚轩换下来的睡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楚宇心中一喜,以为苏红袖是不舍得楚轩离开她去上早朝,兴冲冲的迎了过去。 “不用看了!你在这里,皇兄一下朝就会回来的!” “小袖儿,走!别老闷在宫里了,我带你出去逛逛!” 楚宇大大方方,牵起苏红袖的手就要往外走。 大梁民风如此,并不似大周那般注重男女之防,大街上手牵着手,依偎在一起的男女比比皆是。 一拉起苏红袖的手,楚宇便是微微一怔。 好滑,好细腻,好软的小手。 只不过匆匆摸了一把,竟似有着神奇的吸力,他一时之间竟舍不得把掌心里粉白娇嫩的小手松开了。 苏红袖也是微微一怔,楚宇怎么一上来就拉着她的手不放? 苏红袖往后抽手,避开了楚宇的牵握。 楚宇面色一红,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支支吾吾道:“那个,那个,是皇兄让我多带你出去逛逛的,他说你老是待在宫里,闷得慌。” “知道了,咱们走吧。” 楚宇带苏红袖去的是大梁新开的酒楼,万花楼。 虽然这楼的名字听起来很不正经,不过其实这是一家酒楼,而且厨子做的菜色色香味俱全,味道极佳。 因此万花楼虽然开了没有多久,却日日爆满,来这里宴客吃饭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 三楼是包厢,二楼是贵宾房,楼下则是杂耍和猴戏。 杂耍好好玩,不光有人会喷火,还有人会变戏法,还有小狗钻火圈。 苏红袖正看得入迷,却不知为何,杂耍班子的老板匆匆出来向众人道歉,说有人包了他们的场子,他们得先收场了。 苏红袖左看看右看看,楚宇不在,他似乎去上茅房了。 她便叫来小二,让小二告诉楚宇一声,她下楼看戏去了。 苏红袖滴溜溜跟在杂耍班子后面,她本来以为他们肯定是被楼里哪个有钱人给包了,酒楼里的窗户都是用纸糊的,到时候,她只要用手指轻轻戳一下,把窗户纸戳破,就能在外面偷看了。 可是不对,杂耍班子走着走着,竟然离开酒楼,走到大街上去了。 苏红袖犹豫了半晌,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去,但杂耍班子并没有走远。他们直接走进了不远处一栋恢弘雄壮,绵延数里的朱红色建筑。 不一会儿,高墙里面就传来了鼓掌声和人群的喧哗声。 苏红袖蹲在墙外,十分哀怨,其实这栋建筑的围墙并不高,只要踩着什么高一点的东西,探头过去就能看到围墙里面。 可,苏红袖的脚受伤了,虽然高墙不远处就有一块半人高的石块,可,万一踩上去,她站不稳,摔跤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兜兜转转,无计可施,苏红袖只得没精打采,耷拉下了小脑袋。 正依依不舍的往回走,却不期然撞进了一个熟悉温暖的胸怀。 抬头一看,竟是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此刻应该在上早朝的楚轩。 苏红袖有些奇怪,问楚轩:“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红袖尚且不知,高墙里面正在宴请的就是大周皇帝,而楚轩刚才已以大梁太子的身份像大周皇帝允诺,三个月之后会送上一份大礼向大周皇帝贺寿。 当然,那份贺礼里面也包括苏红袖。 “我爱上哪儿就上哪儿,难不成还要事先派人向你禀告?” 楚轩抬眸,淡淡的扫了苏红袖一眼,转身就走。 却在回头的一刹那,被一只粉白娇嫩的小手紧紧挽住了胳膊。 “请你,请你帮我一个忙。” 苏红袖支支吾吾,有点不大好意思的看着楚轩。 楚轩本欲甩脱苏红袖的小手,却不料那小手一缠住他,仿佛狗皮膏药黏在了身上,饶是楚轩怎样用力,终究还是无法甩脱。 当然,顾念着苏红袖身材娇小,弱不经风,楚轩其实并没太用力。 “烦死了!什么忙?说!” “麻烦你,能不能,能不能在下面扶着我?我好想看里面的杂耍。” “不行!你那么重,要人怎么扶!” “可我想看。”听楚轩说不肯帮她,苏红袖当即咬紧了下唇,水眸儿泛泪,可怜兮兮。 楚轩皱了皱眉:“叫楚宇过来扶你。” 带苏红袖出宫,本来就是楚轩安排楚宇做的,京城之中护卫重重,再加上苏红袖身上身无分文,楚轩根本不担心苏红袖会借机逃跑。 “可是楚宇看起来好瘦,没有你壮,我怕他扶不住。”苏红袖说这话的时候,可怜兮兮的,连泪珠子都快滑落了下来。 楚轩唇角一阵抽搐,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过了一会儿,他居然真的蹲下身子朝苏红袖做了一个让她踩到他肩膀上的举动。 苏红袖微微一愕,她没想到自己对楚逸庭惯用的伎俩对付楚轩也一样有效。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找到媚术的精髓了? “你可要站稳一点,不要乱晃呀!” 苏红袖紧张兮兮,毕竟是偷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经过,看到她在做坏事。她有点心虚。 “你到底还要不要看?不看我走了!” 楚轩怒了,抓住苏红袖粉嫩的腿儿就要把她从自己身上拉下。 “不要,我不讲了,我不讲了!” “快点!肥得像猪一样!踩得我肩膀都要断了!” “马上,马上就好了!” 踩在楚轩的肩膀上,虽然有些摇摇晃晃,但苏红袖用双手扒住围墙,总算稳住了身子。 围墙里面正好在表演小狗钻火圈,苏红袖高兴坏了,盯着那些毛绒绒,摇头晃脑的小狗不是发出:“哗!哇!”的喊叫声。 俗话说乐极生悲,苏红袖实在太开心了,忍不住就要手舞足蹈,一不小心一脚踩空,摇摇晃晃,惊叫了一声:“啊!” 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小心!” 一声闷响之后,楚轩和苏红袖齐齐落地。不同的是,苏红袖是被人护在怀里的,全身上下,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被蹭着。 反观楚轩,就有些惨了。 他的两只手都用来垫苏红袖了。 楚轩是武艺高强,也身强力壮,但很不巧的是,他的右臂先前在潼关的时候就受过重伤。 太医警告过他,千万不可以让右臂再受重压。 可现在他的整条右臂都被苏红袖连着墙边被她掰落的几块石头一起压在了下面。 这何止是重压!简直是重创! 楚轩铁青着脸把苏红袖推到了一旁。 该死!他的右臂又骨折了! 苏红袖虽然不知楚轩的手臂居然被她压断了,但刚才那惊险的一刻,确实是楚轩及时伸手护住了她,才保她无恙。 苏红袖不禁有些羞愧,支支吾吾,便要向楚轩道歉:“那个,对,对不起……” 却不料楚轩一语不发,起身就走。抬眼看她时,那眼神黑沉冰冷,分外的阴鸷。 回宫之后,苏红袖才知道楚轩的右臂居然被她压断了。 她心中十分愧疚,如果不是她无理取闹,非要楚轩扶着她偷看高墙里面的杂耍,楚轩也就不会摔倒,更不必为护她而受伤了。 这个楚轩,虽然看起来冷冷冰冰的,说话待人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但,苏红袖想,她好像还真是和楚逸庭很像,其实并不是那么坏的。 她便想亲自和楚轩道歉,顺便炖一锅汤药给他补补身子。 哪里知道刚刚回到东宫,便看见一大群婢女侍卫抱着她的东西走了出来。 苏红袖微微一愕,跟上领头的那个宫女问:“你们在干嘛?要把我的东西弄到哪里去?” 婢女恭恭敬敬伏身,声音酥软道:“是太子爷吩咐的,袖姑娘从今天开始搬出东宫,到西边的御荷园去住。” 吓?什么?搬出东宫? 苏红袖先是不解,这个楚轩,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她当他的奴婢,要她伺候他的么,怎么没过多久就改变了主意,不需要她来伺候了? 不过她随即又大大松了一口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是不妥。 呼!这么一想,苏红袖反而跟前跟后,帮着婢女和侍卫们搬起了东西。 在住进楚轩的寝宫一个月之后,苏红袖又被楚轩“赶”了出来。 苏红袖本人并没有很将此事放在心上,倒是宫里宫外,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什么楚轩太爱干净啦,什么楚轩有宿疾啦,什么楚轩不爱女人啦。 甚至,还有人传,楚轩其实喜欢的是男人。 凡此种种,不足一数。 但,有人却对这些传言不屑一顾,根本没将众人的飞短流长放在心上,只是暗中下令,再有人到处乱传楚轩的闲话,格杀勿论。 这个人便是楚轩的母亲,李妃。 半个月之后,宫中有一名女子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按照规矩,孩子被带到了御荷园,由御荷园里没有子嗣的宫女抚养。 这些日子,虽然楚轩一步都没跨进过御荷园,楚宇却兴奋得满面红光,浑似自己得了儿子,三天两头往御荷园跑。 楚宇很喜欢小孩,梁帝最小的几个孩子都和他最亲,因为他平日里一有空就喜欢去逗逗他们。 李妃跨进御荷园的时候,恰好看到楚宇一只手抱着哇哇哭个不停的小毛头,一只手摇着拨浪鼓,满面红光的在哄这个孩子。 孩子的名字叫楚晟,她的母亲不过是后宫里面一个洗衣的婢女,死了之后连个灵位都没有。 苏红袖不由再次在心底里唾骂,梁帝这个老色鬼,害人不浅,活该被人戴上绿帽子。 “当心点抱!小心不要把他摔着!” 见楚宇粗手粗脚抱着小毛头,李妃柳眉微蹙,出声呵斥。 楚宇一愕,回头看到自己母妃站在宫门口,居然脸上微红。 他现在这个样子,腿上铺着尿布,一只手抱着小孩,另一只手还拿着拨浪鼓,堂堂大梁七皇子,七尺男儿,确实也是够尴尬的。 苏红袖抿唇微笑。刚开始见楚宇把孩子举得那么高,苏红袖心里也觉得不妥,生怕楚宇力气大,一不小心伤了孩子。 可渐渐的,随着楚宇三天两头往御荷园跑,苏红袖发现,这个看似粗鲁莽撞的男人倒是真心喜欢小孩的。 他抱着楚晟的时候,从来也不会直接用自己的双手去抱,永远会隔着一条柔软丝滑的绸布去抱。 再加上,他又实在很会哄小孩子开心,无论楚晟怎么哭闹,只要一见了楚宇,他一定会咧开嘴,咯咯笑个不停。 一来二去的,御荷园的婢女都把楚宇当成了常客,一见他来,只会赶着去主动打开宫门。 “母后放心,儿臣不会把他摔着的。” 楚宇摸着脑袋,万分尴尬的在苏红袖床边坐下。 李妃也不去理会楚宇,拉着苏红袖的手,万般温柔的道:“袖儿,最近身体是不是养好了一些?想吃什么?我叫御膳房给你做。” 不知道为什么,苏红袖自从那天寻找楚逸庭,似乎把灵力都用完了,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因此李妃一直都没像其他人一样觉得她和淑妃像。 苏红袖看着一脸亲切的李妃,心想,这个李妃好像也不是像春华说的那么可怕吗。起码她对她就蛮亲切的。 苏红袖哪里知道,李妃因为楚轩一直都没有纳妃,心里急死了,不管是谁,只要是个女的,只要楚轩愿意接受,她早就烧香拜佛,阿弥陀佛了。 见李妃对自己这般殷勤,苏红袖心里有些别扭,她虽然失了法力,可读心术还在,这个李妃,满脑子都是养胖她的身子,好给楚轩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怪了,她什么时候和楚轩成了那样的关系啦?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不由别开了眼睛,讪讪地道:“没,奴婢最近没什么胃口。” 看见苏红袖闷闷不乐的脸,楚宇心里也很不痛快。 楚宇虽然看起来粗旷,于男女之情却比他那个冷若冰山的皇兄通透一百倍。 当日他带苏红袖出宫,摸到苏红袖粉嫩白皙的小手,居然微微心动,楚宇便知,若不是楚轩先遇到了苏红袖,这样的女人他也是会看上的。 可楚轩明明拔了头筹,偏偏不知珍惜,不知道为了什么,莫名其妙就把苏红袖从寝宫里敢了出来,至今都快有半个月了,也不见楚轩来看苏红袖一眼。 楚宇心中暴躁,毫不遮掩便冲口而出。 “她哪里还吃得下东西?都这么久了,皇兄也不来看她一眼!母后,你若真想让小袖儿开心,就把皇兄叫来,让他来这里陪陪袖儿!” “你没看到你皇兄这几日为了筹备送去大周的贺礼,忙得不可开交?别胡闹了,他是太子,当以国事为重。” “再怎么以国事为重,也不能把自己女人丢着不理!” “胡闹!” “儿臣怎么胡闹了?若袖儿是儿臣的人,天塌下来,儿臣也会帮她撑着,绝不会把她晾在一旁,不闻不问!” “住口!” 李妃一声怒斥,苏红袖和楚宇同时变了脸色。 只见李妃眯着眼看楚宇,眼神如冰,脸上神情瞬间凌厉无比。 楚宇自知失口,闭上嘴巴,不敢再吱声。 “宇儿,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袖儿说。来人,吩咐下去,往后不准随随便便放七王爷进御荷园。” “母亲——” 楚宇拉长了声音,英俊的脸上布满了懊悔之色。 李妃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挥手就命人将他送出了御荷园。 等楚宇走了,李妃方才面色稍稍好转,拉着苏红袖的手,温言软语道:“袖儿别听宇儿胡说,轩儿只是因为最近实在太忙,所以才没空来看你。” “我自己的孩子,我这个当娘的,心里最清楚,轩儿这孩子,从小性子就偏冷,不喜欢和人多亲近,身边也没个嫔妃侍妾什么的,他确实是不太懂女人家的心思,但,袖儿,你要相信我,轩儿他对你确实是真心的。” “唉,袖儿,你不知道,那天看着轩儿带你一起回宫,我心里有多高兴,我先前一直都担心,轩儿这一辈子都不会亲近女人,不会有妃嫔。” “现在好了,我总算放心了。袖儿,答应我,好吗?无论轩儿将来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你都一定要原谅他,一定不要和轩儿怄气。” 凉薄之人,轻易难以动心,看起来最是铁石心肠,无情无义。 不动心,绝情绝义,动心,惊天动地。 楚轩是李妃的儿子,李妃又怎么会摸不透自己这个亲生儿子的心性? 李妃拉着苏红袖的手,絮絮叨叨,从天明一直说到了天黑。 苏红袖尴尬不已,根本不知道要去回答对方什么,只好装模作样的点头,一再以抿唇微笑糊弄过去。 为何他们每个人都说楚轩对她动了情,他对她是真心真意? 可是他们从认识到现在,说过的话还不满一百句,见过的面也都还不满十次。 又过了半个月,楚轩就连一次都没出现在她面前,倒是派来了几个长袖善舞,容貌艳丽的婢女,说是要教苏红袖琴棋书画。 教苏红袖学弹琴的婢女叫花容,苏红袖从来不知楚轩宫里居然还藏了如此绝色。 花容人如其名,相貌绝美,气质脱俗,特别是她那一手高山流水的琴技,每每让苏红袖听着听着就失了神。 每当花容在苏红袖面前弹琴,她一定会先点起焚香,白烟袅袅,花容的琴声宛若仙乐,时而如泣如诉,时而铿锵鸣金,既犹如淙淙清流,轻抚心间,又犹如千军万马,驰骋疆场。 温婉而又典雅,大气而又澎湃。 又有月貌来教苏红袖习字,字迹秀丽端庄,宛若翩飞在白纸间的朵朵蝴蝶,时而又银钩铁画,力透纸背,苍茫巍峨一如山间云雾缭绕的雄山。 苏红袖本来对琴棋书画毫无兴趣的,拜这两名名师所赐——或者说,她实在太羡慕花容和月貌的才艺,竟然有模有样的跟着她两学了起来。 只不知楚轩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偏不让她跟花容月貌在御荷园学,偏要她跟着她们两到冷冷冰冰,凄风惨雨的冷宫里去学。 每次学完,花容月貌便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苏红袖一个人,惶惶失色的待在空无一人的冷宫。没有人带路,甚至没有一盏灯笼照路,摸黑战战兢兢回到御荷园。 一来二去的,苏红袖终于再也受不了,从李妃那里骗来懿旨,趁着楚轩在御书房批阅奏章,不顾太监婢女们的阻拦,硬是闯了进去。 “喂,你能不能别再叫花容和月貌到冷宫去教我了?把她们叫来御荷园,成不?” 苏红袖一进御书房,上去便一把拽住了楚轩的胳膊。 楚轩头也不抬,冷冷冰冰道:“不行,不去冷宫,就没有学。” “为什么?在哪里学还不都是一样?” “我让她们两去教你,不光是要你学才艺,也是让你长长胆量,你连天黑都怕,将来离了皇宫,如何生存?” 苏红袖心中一愕,抬起脸来,大眼儿迷茫。 “离宫?你要把我送去哪儿?” 有很长一段时间,楚轩没有说话。 他只是黑眸深邃,静静看着站立在自己跟前,紧紧抱着自己手臂的苏红袖。 “呵。” 良久,方才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你不走,难不成还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 “苏红袖,难道你打算在我楚轩身边留一辈子?” 吓?留一辈子? 苏红袖呆了一呆,心中闪过一丝错愕,确实,她不可能在大梁的皇宫里住一辈子。 她到底怎么了?莫非是在这里住的实在太自在,李妃和楚宇实在对她太过亲切,竟然忘了,楚轩囚着她,没安好心。 楚轩指不定想利用她来做些什么,反正,都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苏红袖缩回小手,慢慢吞吞放回了身边。 但是她不甘心就这样认输,她还是嘴硬。 “我不是怕黑,是那条路实在看不清楚,我有好几次都迷路,差一点走不出去!” “你迷不迷路,与我何干,你是不是忘了,我把你带进宫来,不是来请你做客的!” 楚轩说完,拂袖而去,剩下苏红袖一个人站在后面,气鼓鼓地冲他瞪大了双眼。 这一日,苏红袖照旧去冷宫找花容月貌学艺。 等学完,天已经全黑了,苏红袖把小手拢在嘴边,呵了口热气,再把小手往衣服口袋里一伸。 她突然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怎么不见了? 她这几日一直藏在衣服口袋里,淡黄色的小花儿。 苏红袖实在怕黑,再加上,从冷宫回御荷园的路实在又陡又窄,她先前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便想出个主意,在出门的时候,偷偷往口袋里藏一把御荷园门口种的淡黄色小花儿。 这样,把花瓣洒在路上,虽然仍然不是看得很清楚,但,好歹能让她看到回宫的路。 可是,刚才那一摸,她藏在衣服口袋里的小花儿全都不见了! 奇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她今天中午出门的时候忘记摘,还是她的衣服口袋破了? 苏红袖匆匆忙忙,翻着身上粉白的衣裙,当她看到裙裤两边两个偌大的洞洞,她立时没精打采,耷拉下了小脑袋。 还真的是,她的裙子先前在来这里的时候,一不小心被道路两旁的树枝钩破了。 她事先藏在裤子口袋里的小花儿早就掉在了地上,被风儿一吹,不见了踪影。 好讨厌,好倒霉,又得摸黑回家了。 苏红袖深吸了一大口气,闭上眼睛,准备一口气狂奔过去——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正前方叫住了她。 “小袖儿?你怎么在这儿?” 苏红袖睁大眼睛,看到一个人,手里提着灯笼,就站在离她不远的树丛里。 不是别人,正是她楚轩的弟弟,楚宇! 苏红袖高兴坏了,赶忙滴溜溜迎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楚宇的胳膊。 太好了—— 这条路又黑又阴森,光光在路上站一会儿,她已经吓坏了。 楚宇冷不防被苏红袖抱住了胳膊,身体不自觉的僵硬了一下,但却并未挣脱,只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楚宇,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早上有东西掉在了这儿,过来找找,你呢?” “我跟花容和月貌在这里学弹琴和写字。” “弹琴和写字?什么地方不能学?干嘛非要跑到这个黑灯瞎火,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学?” “我也不知道,是你哥非要叫我来的。” “我哥?哼,他脑子真是有毛病。” “就是就是,你哥的脑子确实有毛病。” “对了,小袖儿,过几天,是花灯节,到时候,外面张灯结彩,可热闹了!要不要我带你出去逛逛?” “好呀好呀!我都好久没有出去逛逛了!” 有人陪着走夜路,果然没有想象中可怕了,苏红袖心情大好,一路蹦蹦跳跳,和楚宇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有亮光的地方。 站在烛火底下,楚宇对苏红袖道:“下回要是再怕黑,叫我来接你。” “好。” 苏红袖使劲点头。 “楚宇,我还有件事想麻烦你,既然已经走到这儿了,能不能陪我回御荷园啊?晟儿想你了,他这几天晚上一直哇哇哭个不停。” “好,反正我晚上也没事。” “真是太谢谢你了!楚宇,你人真好!” 两人正说着,突然,一个阴冷的嗓音插了进来。 “放手。” 63 楚轩的妒意 上 苏红袖一愕,抬起头来,恰好看到楚轩面色阴鸷,一身阴寒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儿?” 正纳闷着,楚轩已经一把把她抓到了自己身边。 “来人!送宇王爷回府!吩咐下去,从今往后,不许闲杂人等跨进这里一步!” 他到底在气什么?苏红袖愕然。闲杂人等,是什么意思啊? 楚宇是他的弟弟,那,应该不属于闲杂人等的范畴吧? 苏红袖想着,回过头去朝楚宇挥了挥手:“那我等你,明天你要早点来哦。不要等到天黑。” 楚宇也有些怒了,凭什么。明明是皇兄自己先对小袖儿不理不睬的,他若是真的不要小袖儿,大可以把小袖儿送给他,他可喜欢的紧。 楚宇想着,便应了苏红袖一句:“好,明天我一定……” 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一道凌厉冰寒的目光笼罩全身,楚宇抬眼,他的额头一瞬间布满了冷汗。 楚轩的眼眸阴鸷森冷,幽黑的眸底寒气逼人。 楚宇从来没从楚轩身上感受到过这么重的杀气。 楚宇擦擦汗,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还是,还是算了,我突然想起,明天我有事……” “走!”楚轩冷冷冰冰道,拉起苏红袖的小手就往回走。 楚宇望着这两人的背影,久久,都还未从方才的惊悚中回过神来。 他都不记得楚轩上一次这般震怒是在什么时候了。 五年前?十年前? 这般盛气凌人的架势,这般咄咄逼人的强势。 特别是楚轩刚才看他的眼神,简直像要吃人一样。 哪怕他再多握着小袖儿的手一会会,恐怕现在已经不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 楚轩带着苏红袖回御荷园,一路都只留给苏红袖一个背影。 苏红袖生气极了。凭什么呀?她就连在半路上遇到一个人,央求对方带她回宫都不成吗? 天太黑了,她是真的害怕,真的看不清路! 楚轩拉着苏红袖,一路都走得极快。 突然,楚轩停了下来,背对着苏红袖,冷冷冰冰道:“明天,我去接你。” 苏红袖微微一怔,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用不着,你只要叫两个小太监,或者宫女来接我就成。”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楚轩忽然回过头,凌厉的眸子盯着苏红袖,像是要把她一口吞掉。 苏红袖吓了一跳,不知道楚轩为什么突然间发了这么大的火,一时有些无措:“不是……不是……你不是忙吗?” 走着走着,前方渐渐越来越亮堂,宫女和太监也越来越多,楚轩终于收回目光,拉着苏红袖继续往前走。一路无言,到了御荷园,楚轩依旧不说话。 苏红袖不知道楚轩在气些什么,只觉得他的背影阴森冰冷,十分恐怖。 月凉如水,在地上拖出一个老长的黑影。 楚轩的影子看起来阴森恐怖,简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阴差阎罗。 苏红袖打了个寒噤,看楚轩一直站在外面不走,小心翼翼问他。 “你,要不要进来坐坐,进来喝点茶,暖暖身子?对了,你还没见过小晟儿吧?我告诉你,呵呵,小晟儿眼睛大鼻子小,长得可像你……不过其实你们兄弟都挺像的,我现在告诉你哦,你和楚逸庭好像!我有好多次都会把你们俩认混……” 苏红袖抚着胸口,克服困难的唯一办法就是勇敢的去面对困难。 忘记楚逸庭,最好的办法,不是一味的逃避,而是勇敢的面对自己心里那份浓浓的思念。 闭上眼睛,轻轻松了一口气。很好,她现在再提到楚逸庭三个字,已经不会那么心痛了。 却不料一睁眼,竟看到楚轩眸色泛红,满面戾色。 “闭嘴。” “不准在我面前提起楚逸庭这三个字,否则我让你后悔活在这世上!” 苏红袖心中一惊,看楚轩的脸色,心中隐隐觉察出他似乎与楚逸庭有什么极深的宿怨。 苏红袖乖乖的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那天之后,楚轩果然派了两个婢女来给苏红袖掌灯,他自己虽然说过要亲自来接苏红袖,到底还是没来。 苏红袖虽然住在了楚轩的后宫的,却无名无分,谈不上是楚轩的妃子,又不算是他的婢女。 所以,虽然一般的嫔妃妾室是进不了御膳房的。苏红袖作为一个“奴婢”却还是可以进去。 苏红袖闲得没事干,她自从变成了人,最大的爱好就是下厨,毕竟做狐狸的时候,她吃的都是生食,可是人的食物那么好吃,让她食指大动,不自觉就学起了做菜。 进了御膳房,苏红袖却彻底呆了。望着一大堆的食材目瞪口呆。 怎么觉得,这些东西她好像只有熟的时候见过? 确实如此,大梁靠海,而大周是平原,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梁的食材和大周截然不同。 大部分都是些海味和蚌类,最中央那张大桌上摆的食材简直让苏红袖傻了眼。 那么大,那么雄伟壮观一坨,是什么东西!?这条鱼怎么比两个她还大? 杀了她吧! 她只会*鸭牛羊,真不会做鱼啊! 可是可是,鱼汤又真的很美味! 苏红袖砸吧着嘴,回忆起她中午喝到的绝顶美味。 要学,无论如何也要学!她可不想她将来离了大梁皇宫,再也吃不到如此的人间美味。 苏红袖闭上眼睛,满脸的陶醉,她似乎已经闻到了鱼汤的香味。 粉白的小手在金枪鱼上停留了一会儿,又摸了摸大乌贼,最后还眷顾了一下最中央的大鲨鱼,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的伸向了面前那条从没见过的小鱼。 说是小鱼,也比河里的鱼大多了,足足有苏红袖半只胳膊那么长。 苏红袖蹲下身子用扇子使劲扇底下的炉火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楚轩恰好引着一群官员从她身后经过。 窗户开着,苏红袖小小矮矮,兜兜转转的身影恰好落入了楚轩漆黑深邃的眼眸。 楚轩停了下来,站在窗外,纹丝不动的盯着苏红袖看。 不一会儿,就听到御膳房里头乒乒乓乓的嘈杂声传来,好像有什么人在里面放爆竹。 只见苏红袖一手拿着炒勺,一手抱着头,惊慌失措又喊又叫:“救命啊!救命,着……着火啦!”原来是她油放得太多,炒勺在锅里翻了几下,不小心引着了火苗,锅里的油全都烧了起来。 有人看到楚轩是何时冲进御膳房的,众人只见他迅速拿锅盖把火扑灭,噼噼啪啪地油爆声过后,整个御膳房一片死寂。 “你到底在搞什么!谁让你跑这儿来的!” 楚轩怒了,铁青着脸一通呵斥。 苏红袖耷拉着小脑袋,拿着炒勺,小心翼翼地靠近锅子,伸手揭开锅盖,顿时,一阵青烟腾空升起,整个御膳房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焦味。再看锅里那条鱼,黑乎乎地一坨贴在锅底,已经分不清究竟哪是鱼,哪是锅底了。 “吓?我的鱼!” 苏红袖嘟起小嘴,可怜兮兮。 楚轩的脸色依旧铁青,声音却已变柔。 “想吃鱼,叫下头的人帮你做!” “可他们做得都太咸。” “那你叫他们下次少放盐!” “可是可是,他们每次做的味道都不对呀!” 苏红袖绞着手指,可怜兮兮。 一片死寂,楚轩开口:“你让开些。” “啊?”苏红袖茫然。 “把手里的勺子给我。” “吓!难道你会做菜!” 苏红袖反应过来,急忙把手里的勺子递给了楚轩。 “拿个什么东西帮我围住前面。” “什么东西?” “你身上的围裙!” “哦。” 于是,一大群的官员贵胄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尊贵无比,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在御膳房里系上了围裙,一只手拿着铲子,一只手拿着锅子,居然在烧菜! 烧菜! 烧菜! 烧菜! 啊啊啊啊!莫不是他们眼睛瞎了?莫不是他们青天白日撞到鬼了?太子爷怎会下厨? 君子远庖厨啊! 楚轩却似完全没有看到窗外众人惊愕呆滞的白痴相。 “我来烧,你在旁边帮忙。” 楚轩说完,把手边黑成一团的锅子递给了苏红袖:“去洗了。” 苏红袖瘪着小嘴接过了锅子。 这要怎么洗啊! 都黏成一团,黑成一大片了,就算用铲子也铲不掉啊! 真小气!这里这么多锅,为什么他非要用她烧焦的这一个! 抱怨归抱怨,洗还是得洗,乒乒乓乓,费了老半天力,那口锅子居然还真被苏红袖洗干净了,油亮油亮,跟没烧焦过似的。 果然是眼不见为净,看到那锅又干净了,苏红袖似乎忘了自己刚才那副狼狈相,乐呵呵地转过身准备跟楚轩炫耀一下。 才一转身,却呆住了。 楚轩站在那里,眼神认真,手上的刀迅速地切着,砧板上几个盘子里摆着他刚切好的乌贼和鱼还有香葱,红红绿绿堆着,说不出的温馨。 “你怎么连这都会?”苏红袖忍不住问。 “我没有不会的。” 等楚轩烧好了鱼,天都快黑了。 苏红袖使劲吸着香味,肚子咕咕作响。 刚才她一直看着楚轩烧菜,本想偷师学艺,没想到看了半天,艺没学到,倒是勾起了一肚子的馋虫。 “好了,拿去吃吧。”楚轩说。 “好!”苏红袖乐呵呵地应承着,屁颠屁颠地把他烧好的菜都抱在了怀里,不多不少正好三菜一汤:红烧鱼,鱿鱼,大鲨鱼,外加一碗热腾腾的鱼汤。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她看。 苏红袖故意把菜肴抱在怀里,在每个人面前都绕了一圈。 然后“哼”的一声,抱紧它们,滴溜溜的跑回了御荷园。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不知道偷看别人出丑很不道德,很不文明吗!? 美好的日子,总是特别的短暂。 当天晚上,苏红袖从花容月貌那里学完琴艺和写字,正琢磨着要怎么找个借口去见楚轩,让楚轩给小晟儿多请个奶娘,小晟儿实在太会吃了。却听得宫门外头一阵喧哗,似乎有人在大声呼喊她的名字。 那声音焦急忧虑,回响在漆黑空旷的夜空,竟似孤独的野狼在对月长鸣,分外的凄凉。 “小袖儿!赶紧出来!出事了,小袖儿!” 楚宇大声嚷嚷着,一路踢倒了好几十名挡在他身前的宫女和侍卫,闯进了御荷园。 “小袖儿,走,跟我去找皇兄!”楚宇闯了进来,苏红袖这才发现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楚宇的头发衣服全都湿透了,滴滴答答往下落着泪珠般的水滴,他紧握着她的掌心更是彻骨的冰凉。 楚宇拉着苏红袖的手,步履匆匆,怒火滔天的闯进了东宫。 黑木等人根本拦不住他,不是因为武功和身手不如他,而是因为楚宇是楚轩的亲弟弟,楚轩素来宠爱自己这个弟弟,东宫上下,上千名侍卫,没有一人敢对楚宇真正出手。 楚轩听得楚宇在外头怒气冲冲的呼喊他的名字,便知事情败露,楚宇一定已经知道他准备把苏红袖送去大周。 果然楚宇哐啷一脚踹开了宫门,劈口就道:“皇兄!你怎么能这样!你难道不知大周皇帝已经年将六十,根本就是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你若是真的不要小袖儿,把她送给我!我要!” 楚宇的声音愤怒而又焦急,被她牵着手的苏红袖倒是一脸的平静,目光清冷。 原来是这事,她早就知道了,那天楚轩在下面垫着她让她看杂耍的时候,她就已经听到了他的心。 她倒是并没有什么愤怒,也没有什么被欺骗的感觉,毕竟楚轩与她萍水相逢,连朋友都谈不上,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有野心的帝王,利用一个陌生人去达成自己的野心,实在谈不上有多奇怪。 楚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笑也不怒,但却十分冷凝,让人害怕。 “楚宇,这里岂是你随随便便可以闯进来的地方?” “皇兄我——” “回去。”楚轩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带着九五之尊的威严,不容人反抗。 楚宇看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苏红袖一眼,黑黑的眼眸里写满了担忧与焦虑,以及淡淡的愁绪,浓烈的不舍。 “都出去,如果再有下一次,决不轻饶。”楚轩回头,淡淡对黑木等人道。 不同于他处决婢女时的冷酷与决绝,他对手下虽严但不轻视,至少不会因为某次失职而随意夺取他们的性命。 所以黑木等人才会对他死心塌地,恩威并施从来就是笼络人心的一个有效的方法。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 楚轩问苏红袖,楚宇拉着苏红袖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时候,楚轩刚好准备就寝。 此刻他衣襟半敞,发丝凌乱,犀利的黑眸慵懒而又深邃,身子一侧,便露出了胸前一大片精装强健的胸肌,像极了一头潜伏栖息的豹。 “没有。” “一句都没有?” 楚轩挑了挑眉毛。 “嗯。没有。” “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准备把你送去大周,作为大梁恭贺大周皇帝六十寿辰的贺礼?” “先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你以为你的心事藏得很深呀? “那你依旧无话可说?难道你就不想开口求我?” “有什么好求的?反正你也不会答应。”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 “本来就是。”苏红袖一脸无所谓地看着楚轩,仿佛只是在和他谈论今天的天气。 不就是一个行将就木,好色残暴的糟老头子吗?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或许到那个时候,她的法力已经恢复了,大不了,实在没办法了,她还可以脱离肉身,再换一具。 “你说对了,虽然我不愿意承认。”楚轩的脸就像冰一样寒冷。 楚轩起身,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墨色的木匣,打开木匣,从里面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吃下这个,不然我就喂小晟儿吃下……” 楚轩话音未落,苏红袖已经仰头一口将药丸吞下。 楚轩微微一愕,似是没想到苏红袖会那么痛快就吃下毒药。 “难道你不知道,这药有毒?” “不是你自己说的?如果我不吃,你就要把这药喂给小晟儿吃下?楚轩,你故意把小晟儿带到我身边,就是为了今天吧?说吧,你要我到大周皇帝身边,到底要帮你做些什么?” 有很长一段时间,楚轩一直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 突然,他仰起头来,哈哈大笑。 笑声充斥宫廷,张狂而又邪肆。 “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些什么,只要你乖乖呆在他身边,好好服侍他就是。” 苏红袖面色不变,缓缓地道:“是因为风凌天吧?你想利用我来挑唆他们父子的关系。” 楚轩面露赞叹,犀利的黑眸微微一眯。 “小袖儿,看来你不像我先前想象的那么笨,只要我的目的达到,我自然会把解药双手奉上。” “知道了。” 哼,我是妖体,你的药对我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等我到了大周,我自然会想办法逃走,永远都不会再回来见你! 一阵沉默,无话可说。 苏红袖转了个身,在离楚轩最远的墙角躺下。 自从她被楚轩赶出东宫,搬进御荷园,她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在东宫的地板上睡过觉。 真冷啊,真是冷,这里的地板永远冷冷冰冰,就算铺上了再厚的毯子也不会温暖。 楚轩站在苏红袖身后,看着她背对着他的身影良久,阖上眼眸,将眸底奔腾翻涌的一切情感掩埋。 “小袖儿,你马上就要离开大梁了。” “我知道,什么时候?” “不用你等很久,就在一个月之后。我会亲自带你离开大梁。记住,小晟儿还在我的手里。” 一个月,原来日子过得竟然那么快。 苏红袖咬紧下唇,心里微微有些难过。 人非草木,在大梁的这段日子,点点滴滴都已经融入了她的心头。 晟儿,楚宇,李妃,甚至这个该死可恶的楚轩! 自从她来到人间,她从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大梁的后宫给了她另一种别样的心悸,别样的温暖。 那是一种亲情和温馨的感觉,是她在楚逸庭身边从未曾感受到的。 虽然春华把李妃说得很可怕,但这些日子,她真的对苏红袖很好,衣食住行,样样都打点的十分精心,还时不时都会过来看她,握着她的手,和她说话。苏红袖甚至觉得,她很像自己的母亲。 李妃像母亲,楚宇好像一个温柔体贴的大哥哥,而楚轩,真该死,她一直觉得他人很不错。 大梁的后宫,真的很像一个家。 第二天中午,苏红袖像往常一样,到冷宫去找花容月貌学跳舞和弹琴,外面起风了,落叶瑟瑟落下,原来是秋天到了,怪不得那么萧瑟。 走着走着,只见大殿里头似旋风一般冲出一个黑色的人影,定睛一看,竟是楚宇。 楚宇双目赤红,全身紧绷,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兽。 楚宇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他十三岁开始有第一个通房丫头,他明明拥有过无数的女人。 可是那些女人,给他的感觉都十分模糊,他甚至连她们的名字和相貌都记不起,唯独苏红袖,只不过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却俏生生的扎根在了他脑海里。 苏红袖正好在大殿外头站着,那双清水碧波的眼儿正好直勾勾的看着楚宇,楚宇一时心头一热,顾不了那么许多,上去一把拉住了苏红袖的手。 “跟我走!” 苏红袖微微一愕,赶忙缩手:“你疯了!外面到处都是侍卫,你能带着我上哪儿去?” “不走,难道你想留下来服侍那个糟老头子!” 楚宇确实是气坏了,已经失了方寸,竟然在他皇兄的宫殿里公然抢人。 楚宇此言一出,两边的侍卫纷纷侧目,一个个脸色都变得十分冷凝。 “别担心,我没事的,楚宇,你大约不知道,我就是周人,周国的皇帝病得很重,听说他早就已经不能人事……” 苏红袖信口胡诹,希望能安慰楚宇。 楚宇突然一个用力,把苏红袖紧紧抱在了怀里。 “小袖儿,我舍不得你,你可知,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像今天这么……” 苏红袖抬手轻轻拍抚楚宇的后背。 对于楚宇,苏红袖从无厌恶,反而十分喜欢,楚宇给她的感觉就像狐九哥一样,很温暖,很亲切,很安全。 “楚宇,别冲动,不要忤逆你的皇兄。” 苏红袖当然没有妄想楚宇能把他救出这里。在大梁,做决定的人永远只有一个,那个人不是皇帝,也不是李妃,更不可能是行为冲动,不计后果,半大小孩一样的楚宇。 做决定的人,永远只有楚轩。只有楚轩,才是高高在上,凌驾一切的权力掌控者,只有楚轩,才是主宰大梁一切的神祗。 楚宇可以宣泄,可以顶撞楚轩,但他终究无法把她从这里带走。 苏红袖根本走不了,小晟儿还在楚轩手里。 苏红袖拍着楚宇的肩膀,将头缓缓埋进了楚宇的肩膀。 “谢谢你,谢谢你,楚宇。” 楚宇的怀抱很温暖,靠起来很舒服,给苏红袖一种家人的温暖。 两人久久拥抱着,伸出双手互相抚摸彼此的发,彼此的脸颊,彼此的眼。 “楚宇——”一声低沉的呼声从后背传来,是楚轩的声音,声音低沉,没有愤怒,只是淡淡的。 不得不说楚轩这个男人确实很难以捉摸。你永远无法从他的脸,从他的声音,乃至于他的行为摸透他内心的想法。 在大梁的这段日子,其实待苏红袖最好的人是楚轩。 可,今时今日,要把苏红袖送走的人也是他。 楚宇将手从苏红袖身上抽离,转过身子去看楚轩,眼神愤怒而又埋怨。 “楚宇,你喝醉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皇兄,我没有醉,我有事要求你,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有事明天再说,今天太晚了。” “不!我现在就要说!” 楚轩往后瞥了苏红袖一眼,淡淡的道:“好。” “来人,把小袖儿先带回房里!”楚轩的手轻轻一摆,万丈光华从他浮动的袖口射出。那是金丝亮绸在月色的照耀下泛起的耀目的光芒。 其人如龙,其芒如云,龙腾云绕,王气冲天。 过了很久,楚轩才回来,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楚宇说你去了御荷园之后没多久就成了他的女人。” “他说你喜欢他,你会愿意跟他走。” “说!是,还是不是!?” 楚轩突然加重了声音,慵懒的黑眸凶光乍现,犀利尖锐,似万千冰刃齐齐朝苏红袖射来。 “楚轩。你这个人好生奇怪,难道你忘了,我去了御荷园没多久,李妃就下了禁令,不允许任何人跨进御荷园。” 自从那一日,楚宇在李妃面前失了口。李妃就禁止他随随便便靠近她,除了在冷宫相遇的那一次,她已经有好多天都没看到楚宇。 苏红袖把话说完,便转过身去,拿背对准了楚轩。 “怎么?你生气了,不想看到我?” “我哪敢?如果你没什么别的事,我要睡了。” 虽是用后背对着楚轩,苏红袖仍然可以感觉到有冰冷的视线锐如尖刀般从后方射来。 楚轩显然还在生气,只不知是在生楚宇的,还是生苏红袖的。 一个晚上,谁也没有搭理谁,整个东宫一片死寂安静。 第二天一大早,苏红袖就病了,发起了高烧,满嘴的胡话,大多是些“我讨厌你,我恨你,都是你,把我一个人丢下,害得我现在变成这样。”之类的赌气话。 用不着猜,一定是在骂楚逸庭。 一滴清泪从她的眼眶慢慢滑落,沾湿了脸颊,沾湿了衣襟,也沾染了,楚轩紧紧抱着她的双手。 楚轩的手指轻颤,泪水仿佛带着灼烧的温度,一点一点浸透他的皮肤,肆意将他体内焚烧割裂。 出乎苏红袖的意料,楚轩像往常一样出门去上朝。反而一直留在她的床前照顾她。 她口渴了,要喝水,他就耐着性子,一勺一勺的喂给她。 她肚子饿,要吃饭,可却病得没有力气,咀嚼不动,他竟然以口哺食,将每勺食物都先送入自己口中嚼碎,再一口一口喂给她。 东宫外面所有的侍卫都看傻了眼,包括匆匆而来,恰好望见这一幕,呆立在宫门口的楚宇。 楚轩是很爱干净的,他太爱干净了,以至于寝宫里没有一丝灰尘,衣服上没有一丝褶皱。 可就是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就是这么一个,有人不慎在他寝宫留下一个脚印,他都会命人把对方双脚砍去的人,一口一口,一次又一次,亲口咀嚼了食物喂给苏红袖。 “你一直在说你讨厌,你讨厌的到底是谁?”每当苏红袖从噩梦中醒来,总会看到楚轩高深莫测的脸。 “是楚逸庭,还是——?” “你们两个我都讨厌,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们。”苏红袖再次将眼睛闭上,她太累了,头太痛了,昏昏沉沉的再次失去了知觉。 每次醒过来的时候都是半夜,每次苏红袖睁开眼,都会正对上楚轩幽深难测的眸,怎么他每个晚上都不需要睡? 为何他眼里有着浓浓的疲倦和担忧?也许她真是病糊涂了,眼花了,苏红袖想。楚轩怎么可能关心她?他若是真的关心,在乎她,就不会把她当一枚棋子一样下进敌方的阵营,不会把她像一样礼物一般送给别人。 第三日的时候,她终于发烧到晕了过去。 隐约间,有人很焦急地推着她,似乎很惊慌,很无助,声音焦急,近乎嘶哑。 奇怪,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楚轩的声音。 楚轩——他不是心如铁石,无血无泪的吗? 等到第十天,苏红袖好不容易从昏迷中清醒,她发现,自己竟然睡在楚轩怀里。 他身上的衣服全都绉了,而她,因为生病太久,全身上下都是汗,身上都有味了。 可楚轩居然一直抱着她。 事实上,苏红袖生病的这些天,楚轩每天都抱着她。 早上,他去朝堂和群臣议事,便堂而皇之,旁若无人的抱着她。 晚上,他就寝的时候,依然圈着她,用身体给她取暖。 不过,可惜的是,楚轩的身体太冷了。他全身上下都是冰凉,连手指头都冻得糁人。 苏红袖依偎在他怀里,只能更冷。 “你醒了?” 见苏红袖终于清醒,楚轩挑了挑眉毛,凉薄的眼眸中浮现淡淡的惊喜。 “恩。”苏红袖有气无力的回答。其实她三天前就醒了,只是懒得睁眼。她好久都没睡得那么舒坦了。 “你睡得太久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十天?”楚轩长叹,眼眶底下浮现浓浓的黑眼圈,一副劳累过度,睡眠不足的样子。 “才十天?要是能睡十年就好了。” 其实苏红袖想说的是,要是能一觉睡到直接度过所有的天劫就好了。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想寻死?别忘了,小晟儿还在我手上!如果你死了,我就让他给你陪葬!”楚轩焦急道,他的声音居然有一点愤怒,一丝痛苦。 该不会是她幻听了吧? 苏红袖水眸微张,直直的看着楚轩。 这人没心没肺的,哪来的痛苦。 “哎,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我不是那个意思。” 寻什么死啊? 如果受一点挫折、受一点磨难就去死,她早就死了八百次了,她可不是人,她已经活了五百年。 “我可不可以下来走走?” “不可以,你的病刚好。” “我的病已经好了,但,你再不让我下来走走,我又要病了!” “好吧,但是记住别走太远。” 楚轩居然妥协了,这让苏红袖很是一阵错愕。 她还以为,像他这样独断专决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的呢。 “哎呦!”下床的那一刹,苏红袖的身子打了一下踉跄,跌倒在楚轩的怀抱。 “别动”,楚轩轻轻将她抱起,从床上拿了他那件墨色长袍轻轻盖在她的身上,寒意一点点驱除,苏红袖蜷缩在楚轩的怀里,身体慢慢回暖。 外头月明星稀,月光正好,清幽月色下,一丝丝带着凉意的风吹来,苏红袖的头脑慢慢的清醒过来。 烛火微弱的光芒,斑驳的树影,暖暖的长袍,楚轩的脸在清冷的夜色下居然也有一丝暖意。 这应该只是她的错觉,这般凉薄的一个男人,怎么会有温暖的时候。第二天楚轩临走的时候丢下一句:“你好好呆在房里,我今天有事,晚上不回来。”便出了宫。 苏红袖知道他是去安排给周帝送礼的事去了,也没回话,只一个人专心致志地坐在地板上打坐。 她希望自己的妖力能尽快恢复,早知道楚逸庭那么没心没肺,走了几个月都不回来看她,当初她就不费那么多力去找他了。 哼,还是狐九哥说的话有道理,嘴唇薄的男人果真无情无义,狼心狗肺。 以后她再也不会上这些男人的当了! 正在深深吐纳,试图调动起自己体内深藏的灵力,却突然听到宫门被“哐”的一声推开,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哒哒哒地传了过来。 不免心中有些懊恼,睁开眼睛仔细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楚宇。 不同于前几日的焦急和烦躁,今日楚宇看着她的眼神十分明亮,眼角眉梢也带了丝喜意,似乎遇上了什么好事。 “小袖儿,我告诉你,我想到办法了!”楚宇兴高采烈的道,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什么啊?难道你有办法把我带出去?”苏红袖没什么精神地道,好不容易,她今天得了空子能够修炼灵力,这个楚宇却偏偏要来捣乱。 他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是,我在想,皇兄想把你送走,无非是看上了你的容貌,我知道京城里有个易容术十分高明的方士,只要我们找到一个和你脸型像的,把她易容成你,让她代替你去不就行了?” “你觉得这个法子有用?既然连你都知道这个方士,你皇兄会不知道?” 苏红袖不慎感兴趣地道。 “你怎么这样死气沉沉的?我好不容易找到办法救你,怎么你一点都不高兴?” 楚宇皱了皱眉,声音里有几分郁结。 苏红袖心想,要是易容有用,楚轩一开始都不会找到她了,他之所以找她,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哪里,我很高兴,我面色差,只是因为一整个晚上都睡在地板上,有些着凉了。” 这倒是真的,这个小气的楚轩,明明床那么大,寝宫也那么大,却只让她睡地板,从来也不肯往东宫再搬进一张床来。 “皇兄怎么这样?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楚宇有些埋怨。 苏红袖心道楚轩若是知道怜香惜玉,一开始就不会把她送人了。 “你那个皇兄太爱干净了,也许是怕我弄脏了他的寝宫吧。”苏红袖淡淡地道,提起楚轩的时候,秀眉稍稍拧了一下。 “袖儿,你不要这样,我看得出,皇兄对你是真心的,他只不过是自己都没觉察到。”楚宇试图安慰苏红袖,他虽然很喜欢苏红袖,但楚轩若是愿意好好对苏红袖,他还是真心祝福他们两人的,毕竟皇兄对他来说,比世界上任何人都重要。 “他?真心?” 苏红袖抬了抬眼皮子,已经看出这个楚宇内心对楚轩推崇备至,恐怕不管楚轩做什么,说什么,是对是错,他都能为他找到理由。 “你别不信,你生病的那几天,皇兄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你,我从来没见他对别人这样过,而且,他也不介意你的汗沾湿了他的衣服,你不知道,皇兄平日里连有人把水倒在他身上都会发怒。” 苏红袖实在不想听楚宇再提起楚轩了,她拧了拧秀眉,错开了话题:“你今天怎么又能进来了?你皇兄不是说不许你跨进这里一步?你就不怕等他回来,怪罪于你?” 快走吧,别妨碍我修炼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皇兄嘴硬心软,他是绝不会罚我的。对了,你跟我走,咱们一起去西市找找看,有没有长得和你像的人。” 西市是大梁著名的人口集市,那里专门贩卖奴隶,多是从敌国抓来的俘虏。 “我不去。”苏红袖懒洋洋地道,灵力枯竭了太久,她觉得自己已经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你不去也得去!” 楚宇不由分说的道,拉着苏红袖出了东宫,直接上了一辆红木的马车。 车子在一个庭院前停下来,大门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采花楼”三个大字。 苏红袖有些奇怪,这里看来不像是买卖人口的地方啊?富丽堂皇,人来人往的,倒像一个高级的酒楼。 “你先跟我来。”楚宇突然把苏红袖拉到了一边,在采花楼旁边的一间小客栈里给苏红袖换上了男装,脸上也稍稍易了容,看起来就好像一个男人。 “干什么?不是去买人吗?直接进去不就行了?” 苏红袖不解,一脸奇怪地看着楚宇道。 楚宇神情闪烁地瞥了苏红袖一眼,此时他已经发现,苏红袖根本就不知道采花楼是妓院。 不由微红了脸颊,闪闪烁烁地道:“西市的女人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早就没好的了,只有这里才有。那个,你可别误会了,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此刻苏红袖已经从楚宇心里读到了翠红楼就是妓院,也就不再多说,由着楚宇把她拉进了采花楼。 楚宇一边往前走,伸出手不由分说就牵住了苏红袖的手,苏红袖微微一愕,使劲把手往后面拉:“喂!我现在是男人,两个男人牵着手,难道你不觉得奇怪?” 楚宇也发现了四周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看,讪讪一笑,松开了手。 苏红袖本来就生得貌美,脸若芙蓉,化妆成了男人,俨然是一个浊世偏偏佳公子。 楚宇也不遑多让,苏红袖发现,他们姓楚的一大家子都生得十分貌美,而且都十分相像,应该都是遗传了他们的父亲。那个老色鬼梁帝。 两人经过之处,引起了一阵阵骚动,几乎所有人都侧过了头来,直盯着他们看。 经过了一个幽雅别致的庭院,苏红袖一脸好奇的盯着里面的女子看,她发现其中还真是有几个貌若天仙的,不比那些梁红姝莺莺的差,可惜,她们生的不好,梁红姝和莺莺可以大富大贵,尽享荣华,她们却只能凭栏倚笑,迎来送往。 64 苏红袖出嫁 上 楚宇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只略略扫了那美人一眼,便对她道:“带我们去楼上的包间。” 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已经来了这里不知多少回了。 “啊呀,是楚公子,好久不见,公子别来无恙?公子不来,楼里的红儿翠儿都想死公子啦!” 不多时,有个浓妆艳抹,看似老鸨的女人迎了上来,一见楚宇,就万般亲切的上去挽住了他的胳膊。楚宇先前还说他是第一次来这里,老鸨这么一喊,等于把他的谎话戳破了,楚宇不禁有些尴尬,偷眼瞄了几下苏红袖。 苏红袖正好奇的四处打量,她的面前是一条条迂回曲折的回廊,回廊上面都是画着一些春宫图,裸女裸男,甚至是一个男女身体纠缠在一起的图片,那些构图大胆到让人咋舌。 穿梭在她身边的女子无一例外都是穿在透明的轻纱,只是颜色有所不同。 有的走到半路被过路的男人看上拦腰抱着,急急走去包房,有些居然就在众人面前搂着亲吻,男的甚至猴急到已经在女人的身上乱摸,甚至上下其手。 原来这些女的来回走动,就是来勾引过路的男人,这还真新鲜,可以饱览那么多美人后,再挑一个自己心仪的。 也不知道这家妓院是谁开的,老板还真是会做生意,想出这么好的法子来吸引客人。 楚宇见苏红袖一眼也不瞧他,对老鸨一直把鼓鼓的胸部往他身上蹭一点儿也不在乎,不免有些郁结,声音闷闷地道:“喂,你到底是不是个女孩子?怎么这样盯着他们看?” “为什么不能看?” 苏红袖一脸好奇地道。她是狐不是人,先前的羞涩劲儿过去之后,看到那些男男女女搂搂抱抱,就只剩下了强烈的好奇和窥探欲。 毕竟狐和狐之间,也是从不遮掩,大大方方的,她做狐狸的时候早就看过千百回啦。 “快闭上眼睛,这些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应该看的。”楚宇压低了声音,有几分警告地对苏红袖道。 “什么应不应该的,你怎么不闭上眼睛?” 苏红袖不以为然,仍旧睁大了眼睛东张西望。楚宇心中气恼,忿忿地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你怎么连这都不懂的?” 正在吵吵闹闹,不依不饶,突然,先前那个挽住楚宇胳膊的女子回过头来,妖娆一笑:“到了。” 苏红袖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大堂,此时大堂已经黑压压的坐满了人,大堂布置得气派不凡,大堂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台子,大家的目光都盯着那个台子,似乎那个台子等一下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生怕会走漏眼。 台上站了许多貌美的女子,一个个浅笑盈盈,身上的衣物十分淡薄,稍稍一动,胳膊或者胸口就会露出来。 这些女人仿佛早就对穿这样的衣服习以为常,那么多人围绕在她们身边看着,她们没有一个脸红的,反倒是苏红袖,看着看着,又不好意思起来,偷偷找了张桌子藏到了后面。 只见高台之上,一个女子款款而来,在台上轻歌曼舞,衣服依然是一袭轻纱,那高耸的胸部在舞动的时候一动一动的,如两只振翅欲飞的鸟儿,苏红袖清清楚楚听到,她身边的男人都开始咕咚咕咚不停地咽口水。 接下来便是竞价,开价高者得,女子依然笑盈盈地站在那里,似乎对别人买她卖她毫不介意。 终于有人用一千两白银将她买走。 接着一个个女子走了上台,一个比一个水嫩,那动作一个比一个勾人心魄,呼声越来越大,整个大堂沸腾起来。 最后老鸨笑盈盈走上台说,现在买今天最后一件商品,顿时欢呼声雷动。 “看看,一般最后上台的都会是极品。” 楚宇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苏红袖身边,低低地道。 他这么一说,又引起了苏红袖的好奇,不由从桌子后面探出了脑袋来,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直盯着台上看。 当那名女子走上台,苏红袖倒抽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周围的人群也都如苏红袖一样,都停止了欢呼,停止了拍掌,静静的看着台上,因为很多人都没有想到,最后出来的居然是一个男子,并且是一个貌若天仙的男子。 男子只有十五六岁,他有一双十分淡漠,清冷如冰的眼睛,那皮肤白皙水嫩,面容精致小巧,简直是比女人更加女人,这就是典型的男生女相。 苏红袖惊讶的不是在台上看到了一个男人,而是那个男人的眼睛,如雾似幻,如波似烟,似曾相识。 这分明就是……就是…… 这是狐族的眼睛啊,狐族五百年之内,绝不会有两个同时入世修炼,所以台上那个狐妖不可能是别人,只可能是曾经的淑妃,也就是楚逸庭的母妃。 淑妃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抛弃了肉身,换上了现在这具男身?他怎么会……怎么会被人带到台上来拍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里怎么还会有买男人的?” 虽然已经千百次告诫自己,不要再想起楚逸庭,以后再也不要去管他的事,然而真正看到楚逸庭的母亲被人绑在了台上,即将拍卖,苏红袖怎么样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这可是楚逸庭的母亲啊。 苏红袖心急如焚,推了一下楚宇的手,楚宇顺势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反复摩挲,若无其事地道:“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你不是曾经和楚逸庭在一起的吗?他也曾经被男人掳走过。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有些男人不喜欢女人,他们就喜欢男人。” 听楚宇这么说,苏红袖更加着急,一颗心在胸腔里怦怦怦怦,几乎要蹦了出来,看着台下那张和楚逸庭有三分相像的脸,她的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这痛如一滴水滴滴进平静的湖面,慢慢的荡漾开去,一圈一圈的。 她果然还是做不到,做不到彻底忘记楚逸庭,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母亲被卖而无动于衷。 此时,周围的人已经疯狂出价,气氛比刚才要狂热几倍,其中有好多都是第一次买男人。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美太媚了,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他,没想到采花楼今日竟然会有如此绝色。 “五千两——”没过多久,他身价已经高到五千两。 “我出六千两。”出价的是一个长得跟猪没有什么两样的男子,那个男人一脸淫欲,色眯眯的看着台上的男子,一副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下的样子。 无论四周怎么喧哗,怎么吵闹,台上的男子始终面色不变,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六千两一次——”人群相互张望,但都没有人再出价,那头猪站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六千两两次——”人群还是在张望,但这次四周一片寂静,那头猪色迷迷地看着台上的绝色美男,就差没流口水而已。 “我出一万两。”苏红袖毅然站了起来,全大堂的人一下子都盯住她。 “你疯了?”在旁的楚宇将苏红袖的手攥得生疼。 “一万两,你哪有那么多钱?” “你有不就行了。”苏红袖讨好地拉着他的手,她第一次发现了楚宇的好处。这个男人全身上下都是名贵的香料和玉佩,一万两对他来说,应该是不在话下吧? “一万两一次,一万两两次,一万两三次,成交。”大堂霎时响起震天的欢呼声。 黑压压的人都转身看苏红袖,无数眼睛都盯着她,有羡慕,有惊艳,也有愤恨,更多的是好奇,人们都很好奇,这个出手阔绰的翩翩公子是谁?他们从没有看过一个男人可以长得如此好看,甚至比台上的少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红袖也不管楚宇咬牙切齿,恨恨地看着她,兴高采烈地冲上了台去,一把抓住了那名绝色美男的手。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对方清冷淡漠的眼眸里飞快划过了一丝惊讶,一丝诧异。 很显然,对方也认出了苏红袖不是人,而恰好和他同族,也一样,是狐。 “你,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在这里……” 苏红袖拉住对方的手,急急忙忙,刚想要说什么,一个穿着暴露,身上散发着浓郁香味的女子走了过来,一把拉过了台上的男子。 “公子这边请,付完银子之后,这个美人就归你了。” 这个领路女郎声如黄莺。听她说话就是一种享受,她那大大的眼睛勾魂摄魄,偶尔回眸,让人心里一颤一颤的。 最吸引人的还是她冰肌雪肤,白皙得没有任何瑕疵,加上那袅娜的身姿,不愧为一代尤物,既然来这里都花了那么多钱,不摸一把还真的亏了。 苏红袖一时好奇,大眼儿滴溜溜一阵乱转,居然真的伸手往女子身上摸了过去,看得她后面的楚宇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走进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内,里面坐着一个戴着狰狞妖魔面具男人,他锐利的目光凛冽而又阴寒,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森罗寒气。 苏红袖又是一阵愕然,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睛因为过度惊讶差点瞪成了两个铜铃。 楚……楚轩? 他怎么会出现在了这儿? 他不是今天一大早就有事出门了吗?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采花楼,还用这么一副阴森恐怖的表情直盯着她看? 其实楚轩离苏红袖还很远,足足有二十几步的距离,但萦绕在他身上的杀气与霸气不能不让人动容,可能是十丈内蚊虫飞鸟都会被他全身腾起的杀气给灭掉,一时之间,苏红袖几乎要以为楚轩要冲过来一把把她撕成碎片,不由战战兢兢,全身发抖地藏到了楚宇的背后。 “怎么了?过去,付钱啊?” 楚宇推了推瑟瑟发抖藏在自己身后的苏红袖。一脸好笑的看着她,把一张银票塞到了她手里。 楚宇不是苏红袖,他没有读心术,所以他压根没看出来,他一直光顾的这间采花楼背后的老板就是他那个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皇兄。 他之所以让苏红袖过去付钱,是因为他一直听人说采花楼的老板阴沉恐怖,无论何时脸上都戴着个狰狞的妖魔面具,有时候走在大街上,都会把人家小点的孩子吓得哇哇乱哭。 他当然不想让苏红袖买回那个妖里妖气的男人,便塞给了她一张采花楼不收的银票,故意要让她碰个钉子,吓唬她一下。 “我,我能不能不去?你,你替我去。” 苏红袖藏在楚宇后面,小脸煞白,小心翼翼道。 楚宇却并不卖她的账,依旧一脸好笑,好整以暇地道:“不去就算了,那就不要买了,反正本来就不是我看中的人。” 苏红袖不得不扭扭捏捏,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楚宇身后走了出来。 往楚轩面前一站,压根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只是压低了声音,试探性说道:“那,那个。我就是刚才拍下台上那位公子的人,这是银票,那个你得把他的卖身契给我。” 楚轩静静地看着苏红袖,也不答话,只用那双冷得像冰,阴鸷绝寒的眼眸一直盯着她。 看得苏红袖后背一阵发寒,连心都快从喉咙口蹦出来了。 就算她瞒着他偷偷出门,他也犯不着这么看她吧? 这不是还有他弟弟楚宇在跟着她吗?反正她又跑不掉,坏不了他的大事。 他干什么一直用一副要吃人的恐怖表情盯着她看? 真是吓死人了。 苏红袖被楚轩锐如尖刀,仿佛要在她身上戳出千百个洞的眼神看得全身发寒,后背上止不住冒出了一层冷汗。 幸好,她脸上易了容,楚轩好像并没有认出她。 “你很面生,好像从前没来过,你叫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得苏红袖两条腿都要发软了,楚轩总算开了口,问的却是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和苏红袖向他买的那名公子毫不相干。 苏红袖眼睛一阵乱转,随便编了个名字:“这个我,我叫苏……孙宏。” “孙红?听起来像个女人,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也不像个男人。”楚轩冷冷冰冰地道:“我看你连站都站不稳,你买了他,你能行吗?” 苏红袖心道我能不能行与你何干,你不会连别人买了你的人,去做什么也要管吧? “这个,我只是觉得他和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所以才……” 正在抓耳挠腮,拼命想往下编,楚轩又是冷冷冰冰地道:“别说了,银子呢?一万两,银票,拿来。” 苏红袖一听,立即喜笑颜开,以为楚轩没认出她,真的要把人卖给她,赶忙屁颠屁颠把银票捧了上去:“给你,这里。” 不料楚轩接过苏红袖递给他的银票,只是略略一瞥,就又把银票扔给了她:“这是聚仙庄的银票,我不收,我只收碧云庄的银票。” 苏红袖恼了,银票还分哪个庄子呢?碧云庄不就是聚仙庄的分号吗?这个楚轩,不会是假装认不出她,故意耍她玩吧? “碧云庄和聚仙庄还不都是一家?碧云庄的银票在聚仙庄也可以兑换的,你为什么不收?” 苏红袖鼓起了小脸,气呼呼地道。 “我说不收就是不收,哪来这么多为什么?要么,你把银票给我换成聚仙庄的,要么,我把人带回去,过些日子就让他开始接客。管事的,关门。送客!” 楚轩冷冷冰冰地道,理也不理在他身后急的直跳脚的苏红袖,转过身去,拂袖而去。 “你……” 苏红袖只说了一个你字,楚轩已经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剩下苏红袖一个人在门外,气得头晕目眩,胸口直犯堵。 “怎么?你认识采花楼的老板?看他的样子,好像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楚宇在旁边看着苏红袖,一脸好笑的说着风凉话。 苏红袖气死了,可是又没有办法。聚仙庄和碧云庄都是李妃娘家开的钱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楚轩不会那么容易把银票换给她。 不得不可怜兮兮,假装撒娇的转过身去缠住了楚宇。 “不是的,我和他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有些误会。那个,你,你能不能帮我把银票换了,换成碧云庄的?” 楚宇虽然脸上一直挂着笑,心里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他本来是带苏红袖来买女人的。话说回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为了楚轩以外的人这么着急,这么卖力。 现在倒好,苏红袖非但对自己即将被送给周帝毫不在乎,一点也不积极寻找和她长得像的女人,反而拿着他的钱去买了个男人。 真当他冤大头吗? “我不去,关我什么事?那男人又不是我看中的,你喜欢,你自己出钱去买。” 楚宇一声冷笑,不要说是帮苏红袖去换银票了,反而一伸手,把她攥在手里,本来的那张银票也拿走了。 “啊呀,你,你别把它拿走啊!你不是明明已经把它送给我了?” 见自己手里唯一的一张银票也被楚宇抢走了,苏红袖不由心里更急,眼眶儿涨得通红。 “谁说我要送给你的?我刚才只是把它借给你,现在,我又不想借了!” 楚宇一开始把银票塞给苏红袖,就是抱看好戏的心态,他心里清楚,采花楼的老板是不会收下这张银票的。 现在,戏耍完了苏红袖,他自然要把银子收回去了。难不成还真要让苏红袖去把银票换了,买下那个妖里妖气的男人? 楚宇居然这么说,苏红袖心里不高兴了,嘴巴一撅,眼眶一红,两颗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眼看就要落下来。 “那……那我不买男人了,求求你,把银票给我,你皇兄老是关着我,我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没有。你知道的,在宫里,身上没钱,就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过得有多惨,每天都吃不饱。” 苏红袖可怜兮兮,声音哽咽着道。 楚宇见她这副眼眶通红,伤心欲绝的小模样,心中一软,仿佛心口塌了一块,差一点把持不住,伸出手去替苏红袖擦拭微湿的眼眶,但他手伸到一半,却猛地瞥见了苏红袖眼里又似期待,又似忐忑,分明有算计的精光一闪而过。 楚宇一愣,立即把手缩了回来,沉着脸恶声恶气道:“你吃不饱,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爹!” 楚宇说罢,转身就走,留下苏红袖一个人在后面,脸上的神情又是错愕,又是震惊,呆呆地看着楚宇越来越远的背影。 咦,这是怎么啦?这一招她以前不是百发百中,无论用来对付楚逸庭,还是用来对付楚轩,都一定会奏效的吗? 怎么今天用来对付这个定力还不如这楚逸庭和楚轩的楚宇,居然失效了? 苏红袖垂头丧气,耷拉下了小脑袋。 一定是她没了灵力的缘故。要知道,施展媚术,也是需要消耗灵力的。 这下子无计可施了,彻底歇菜了。左右看看,楚宇带出来的那些侍卫也跟着他一块儿走了,没人可以领她回宫。再摸摸口袋,里面就连一个铜板也找不到了。 苏红袖慢慢腾腾一个人走在街上,先开始还到处闻闻,试图寻找楚宇的气息,可是,这街上的味道实在太浓太杂了,到处都是肉包子,羊肉串,还有糖葫芦的甜味,早就把楚宇身上那点味道遮盖得没有了。 苏红袖闻了半天,非但没有找到楚宇,反而把自己饿得不行,肚子里面叽里咕噜一阵乱叫。 她拼命咽着口水,望着不远处一个卖馄饨的小摊,怎么办?不知道馄饨店的老板愿不愿意赊给她一碗馄饨。万一对方不肯,那她全身上下,唯一剩下还值钱的,就只有先前从楚逸庭枕头底下翻出来的那块玉佩了。 苏红袖伸手摸了摸胸前的玉佩,眼眶红了红,再伸手摸了摸。 算了,大不了她一会儿再进林子里打猎,还是不要卖了楚逸庭的这块玉佩好了。 或许,她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楚逸庭了。留着这块玉佩,也算留个念想,好歹他是她来到人间,第一个这么信任,这么喜欢的人。 想到这里,苏红袖不由一阵心酸。她虽然不认识回皇宫的路,但是,回采花楼的路她却是认得的,大街上凡是成群结队,勾肩搭背的男人几乎都在往那里涌。 不如回去看看那只被人抓起来的男狐狸? 苏红袖大眼儿一亮,兴致勃勃的想,也许那只男狐狸身上还有灵力,也许他有办法唤醒她身上的灵力,一旦她恢复了灵力,一变就可以变回大周,再也不理楚逸庭和他那些讨厌的哥哥弟弟了。 这便转过了身去,看到那些成群结队的男人时不时有几个转过头来色眯眯的看着她,想起楚逸庭说她毫不遮掩着上街会危险,苏红袖从地上抓起把烂泥,胡乱抹在了脸上。 这一回,苏红袖没从前门进去,她这副邋里邋遢的样子,也没人会放她进去。 她自个儿一个人偷偷溜到了后院,她闻不到楚宇身上的气味,不过,同族的气味她还是一闻就闻了,毕竟狐妖身上的气味比人的气味浓很多。 好不容易,蹑手蹑脚,偷偷摸摸摸进了那只男狐狸住的院落,苏红袖以为没有人发现她的行踪,却不料自己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样子早就落入了不远处一双犀利冰冷的黑眸中。 “爷,要不要小的过去,把这个小乞丐撵走?” 一个身高九尺,体格雄壮的大汉看着在院子里到处乱钻,行迹可疑的苏红袖,还以为她是进来偷东西的小乞丐,眯着眼睛对楚轩道。 楚轩并没有说话,只用锐利的黑眸飞快地扫了一眼壮汉。 这一眼,冰冷阴鸷,不怒自威,纵然壮汉比楚轩足足高了半个头,还是一个趔趄,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了一步。 “爷,对……对不起,小的多嘴了,对不起……” 壮汉正是那一日和楚轩一起捡到苏红袖的黑木,他此刻已经看出,这个脸上涂满烂泥,行踪鬼祟刻意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才来过的苏红袖。 其实除了楚轩本人,他身边的任何人,不管是李妃,楚宇还是黑木,都早已看出,楚轩对苏红袖的感情极不寻常,远远超出了一般的关心和在意。 苏红袖居然拉着楚宇上采花楼来买男人,看楚轩的脸色就知道,他此刻肯定恨不得将苏红袖大解八块,剥皮抽筋。 黑木呐呐地退到楚轩身后,不敢出声。 “下去!所有的人都离开这里。没我的命令,不准上前。” 楚轩冷冷冰冰,面无表情地道,他虽然竭力压抑,声音中还是带上了一丝阴戾,一丝暴怒。黑木浑身打颤,哪还敢有片刻的停留?一转身就离开了院落。 苏红袖法术尽失,压根没发现楚轩已经看到了她,她只是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身上隐约有丝寒意。 说不出具体是怎么样一种感觉,只是好像周围的温度突然间下降了一些。 苏红袖到处看看,这院子里到处载满了大树,确实比外面阴凉,她便没有多想,还是觅着对方的气味一步步找了过去。 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那只男狐狸住的厢房,苏红袖在门口使劲闻了闻,就是这个味道没错,这绝对是狐妖身上才会有的香味。 苏红袖心中激动,忍不住压低了嗓门,在对方门口叫了起来:“喂!喂!是我啊?你听见了没有?我是来救你的,喂,喂!” 叫了老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对方的味道就在门里面,门里面也有人倒茶喝水的声音,可,就是没人过来给她开门。 “喂!喂!你聋了?是我啊,我是来救你……” 一句救你还没有说完,苏红袖只觉得自己头上的天空越来越阴,越来越阴,仿佛有一大片巨大的乌云渐渐朝她笼罩了过来。 怎么啦?这是要下雨了吗?苏红袖心中一愕,回头一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吓得双腿发软,小身子“啪”的一身全贴在了门板上。 “怎……怎么是你?” 苏红袖支支吾吾,满头大汗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楚轩。 一个上午不见,他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身上的戾气多了那么多?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冷冷冰冰,阴沉森冷,看她的样子,好像要把她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苏红袖是兽,所有的兽,都是这样子,看到比自己弱小的,就上去一口吞掉,看到比自己强的,就夹起尾巴灰溜溜的逃掉。 弱肉强食,寻求一切的可能自保,这是所有动物的本能。 早晨,楚轩给她的感觉只是另外一只冷冷冰冰,却并无危害的老狐狸,现在突然变成了一只会吃人的大老虎,苏红袖心里别提有多怕,别提有多慌了。 “这个这个,你可别误会了,我,我是来……” 正在心慌意乱,绞尽脑汁想要和楚轩解释,突然楚轩心中的愤怒犹如排山倒海,惊涛拍岸般朝着苏红袖的心口席卷而来。 这一下,竟然将苏红袖的心口撞得隐隐作痛,差一点无法容纳楚轩心中奔腾翻搅的狂怒和妒意,挤压得她的心房一阵抽搐。 然而从楚轩的脸,苏红袖却没有看出丝毫变化。 从刚才,到现在,楚轩看着她的眼神,一直是冷冷冰冰,锐如尖刀。 “你来我这里偷人?” 楚轩看着苏红袖,突然勾起唇角,低低一笑,笑声阴沉冰冷,听得苏红袖全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 “倒也是,我差点忘了,你本来就喜欢这样的男人。小白脸,男身女相,长得漂亮得根本不像男人。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关进柴房。” 这下苏红袖可不乐意了,被两个高高壮壮的侍卫架着,双脚一阵漫无目的的乱踢:“楚轩,你放我下来!别以为你戴着个面具我就认不出你了!不就是和你弟弟一起上街逛逛,顺便买个人吗?我不过是看那人眼熟,很像我朋友的一个朋友,这才想救他!你不要因为你自己心里龌龊,老是想着那样的事,就把别的人也都想成和你一样,做什么都是卑鄙又龌龊……”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楚轩面色一黑,抬起手来——一个铁杵一般的拳头夹杂着一股凌厉的劲风,“呼”的一声兜头朝苏红袖砸了过来。 把苏红袖吓的,小身子一缩,嘴唇儿一抖,头上两个尖尖的,毛绒绒的狐狸耳朵“刷”的一下竖了起来。 只听“哐”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苏红袖面前顿时扬起了一大股粉白的烟尘,楚轩硬如铁石的胳膊刚好停在了她腮边。 苏红袖战战兢兢,侧过脸一看,这下可好,不光是她的狐狸耳朵,连她九条毛绒绒,不停发颤的狐狸尾巴都一下子全给吓露了出来。 “哇!放开我!救命!呜呜,快点放开我!” 原来楚轩一拳打在了苏红袖后面的墙壁上,生生把半尺来厚的墙壁打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黑洞来。 这下可好了,小狐狸吓得心都快从胸口蹦出来了,看看旁边四分五裂的墙壁,再摸摸自己毛绒绒的小脑袋,心想,坏了,他以后要是心情不好,一拳打在我脑门上,我还不得给他打得头颈分家,连脑壳飞到哪里都找不到? 这么一想,不由吱吱吱吱一通怪叫,伸出两个尖尖利利的狐狸爪子在架着她的那两个壮汉胸口一阵猛挠。 壮汉们眼睁睁看着被他们夹在当中,架着胳膊的苏红袖突然间变成了一只狐狸,还是那种一看就不正常,长着九条尾巴的白狐,纷纷吓了一大跳。 要不是楚轩还在一旁阴沉着脸,眼神尖锐地盯着他们,他们早就把苏红袖丢到一边,远远避开了。 壮汉们无法,楚轩不说放手,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放手,只好硬着头皮,一边心里吓得直发怵,一边继续手脚发软的按着苏红袖。 可毕竟,经过这么一吓,壮汉们手上的力道都松了不少,被苏红袖这么一扭一挣,再张开利嘴狠狠一咬,还真的给她逃了出去,雪白的身影“刷”的一下就从楚轩面前窜了过去。 当下一阵欢呼:“吱——”就要翻过墙头逃出这个院子。 却不料,才刚刚把爪子搭上墙头,头都还没能伸到外面去,就身子一沉,一声惨叫:“吱——!”猛地被一只强健有力的麦色大手扯住了尾巴。 用不着回头看,猜都能猜到,在后面拽着苏红袖尾巴的人肯定是楚轩。 苏红袖哪里肯被楚轩拽回去?楚轩扯着她的尾巴不放,她就也拼命扒着墙头不放,一边扒,还一边在嘴里不停发出“吱吱吱”的怪叫。 苏红袖并不知道,自己这副慌得瑟瑟发抖,眼珠子到处乱转,爪子拼命扒着墙头的样子看在楚轩眼里,说不出的滑稽,说不出的可爱,尤其是那两个毛绒绒,尖尖软软,不停乱转的狐狸耳朵,动一下,就仿佛一根羽毛轻轻拂动在楚轩的胸口,惹得他心中一软一悸,先前的怒火早已烟消云散。 “不要再扒了,下来吧,再扒,你的爪子要断了。” 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僵持了多久,突然听到楚轩在她背后,声音沙哑的道。 苏红袖哪里肯听?回过头来,冲楚轩呲牙裂嘴一通怪叫:“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才不放呢,你这个大坏蛋,快给我滚开! 话还没有喊完呢,只见楚轩抬起手来,轻轻在面前的墙壁上一拍—— 明明他看上去根本没花多少力气,明明这堵墙比刚才那堵足足厚了两倍,这么轻轻一拍,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响—— 这回可不是在墙上打出一个洞了,而是整堵墙都塌了,就在苏红袖面前灰飞烟灭,化成了一堆呛人而又迷眼的白屑。 眼看着白屑中间,楚轩恐怖而又高大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全身发软,惊惧万分的苏红袖只好使出了最后一招——装死。 只见她小肚皮一翻,四脚朝天,就在楚轩伸手来捞她的时候,“吱——”的一声屏住了气,跟着就好象吓昏了一样,再也不动了。 “呵,小东西,真有意思,还会装死。” 迷迷糊糊,只听到楚轩沙哑而又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一笑,跟着,便是耳朵尖上微微一痛,好像有人揪了一把它的耳朵。 当苏红袖从昏睡中醒来,她早就已经不再是狐狸,而在不知不觉中又恢复了人身。 苏红袖抬起头来,四处看看,楚轩并没有把她带回东宫,而仍然把她留在了采花楼的后院里。 她的一头秀发被梳成了一个别致典雅的半月形发髻,身上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百合花香,很显然,已经有人给她沐浴更衣过。 是谁?难不成是那个力大无穷又凶狠恐怖的楚轩? 苏红袖摇了摇头,不可能,楚轩那么爱干净,才不会帮别人沐浴更衣呢。 一觉醒来,害怕和惊恐都稍减,肚子里不由叽里咕噜一阵乱叫。抬眼一看,屋子正中央的木桌上恰好摆着十几盘热气腾腾的饭菜。 当下顾不得那么许多,跑到桌子前面,连筷子也懒得拿了,抓起一个黄灿灿的炸鸡腿就往嘴里塞。 正吃得尽兴,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男子身着火红的长袍缓步走了进来。苏红袖大吃一惊,嘴上正啃着的鸡腿就这么掉在桌上。 男人身材伟岸,因为事务繁忙,连日奔波,原本小麦色的皮肤这些天晒成了更深的古铜色,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薄薄的嘴唇勾起一抹讪笑,虽然讥讽,却带着无比的邪魅性感。 他有一双和楚逸庭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和楚逸庭一样,这双桃花眼并不会给人轻佻的感觉,幽暗深邃的冰眸反而给人一种深沉诡谲的感觉。一身火红的长袍,将他的邪魅气质衬到极致,长发披肩,更显狂野不羁。门外的晚风轻吹起他额头的碎发,那一抬眼,一回眸的风情,俨然楚逸庭再现。 苏红袖不得不低下腰,拼命捂住胸口,才能遏制住心中一瞬间如火山喷发般剧烈的思念和心痛。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楚逸庭的哥哥楚轩。 65 苏红袖出嫁 下 楚轩轻挥衣袖,身后的门随即便自动关上。他闲步走到桌边,大方地坐下,平静地看着满脸油腻、傻张着嘴的苏红袖。 苏红袖还没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楚轩和楚逸庭实在好像。 说来也怪,明明楚轩和楚宇才是同父同母的兄弟,照说楚轩和楚宇才应该更像,可偏偏,楚轩和楚宇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是相像的,勉强来说,大概也只有相貌英俊这点是一样的。 可楚轩和楚逸庭真的好象,不光是相貌,甚至连身上魅惑诱人的檀香,连走路的姿势,连看人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苏红袖记起自己最初认识楚逸庭,楚逸庭看她的眼神不就是楚轩这个样?高高在上,冷冷冰冰,无尽的疏远,淡淡的排斥。 该不会,其实楚轩和楚逸庭才是兄弟?而楚宇只是个抱错的? 看着看着,不由着了魔,看到桌子上正好有块绸布,想也没想,就要伸手去抓过来擦嘴。 可是雪白的小手才刚刚沾到那块绸布,那块绸布却“嗖”的一下变不见了,苏红袖无法,只好随手抄起块布抹了抹嘴。 正在满心疑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听楚轩缓缓开口:“哪个丫鬟伺候的?怎么把擦地的抹布放在了桌子上?” 说得苏红袖一呆一愣,“哗”的一下把手里的白布扔飞了出去。 什么啊?这块布这么干净,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百合香味,怎么竟然是用来擦地的? 这下可把苏红袖恶心得不轻,一边拼命拿衣袖擦着小嘴,一边“呸呸呸”不停往痰盂里吐漱口水,好像要把那恶心肮脏的感觉一起吐出去似的。 楚轩面不改色,回头对着紧闭的房门道:“把她找来。” 门外立即有人道:“是。” 楚轩背对着苏红袖,淡淡地道:“原来你是只狐狸,我看过古籍,上面说狐狸精都长得美艳妖娆,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一席话把苏红袖说得轻飘飘的,小脸晕红,怪不好意思的,正要开口谦虚一番,却听到楚轩继续说道:“原来都是夸大其辞,胡编乱造!什么美艳妖娆,倾国倾城,长得跟个干瘪四季豆似的,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还那么脏,竟然用擦地板的抹布来擦嘴!” 苏红袖立即火冒三丈,张嘴就辩:“什么干瘪四季豆!你!你这个绿头苍蝇!你也不拿面镜子照照你自己!你才是黑得像从煤球坑里捞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楚轩这几日一直在大周和大梁之间来回奔波,晒黑了不少,再加上,他今天头上插着一根墨绿色的木簪,如果扒了衣服,远远看过去,还不就是一个停在桌边不动的绿头苍蝇? 苏红袖见楚轩拉长了脸,心中得意,还要再辩,可是,咦,不对,这个绿头苍蝇看她的眼神怎么这么凶? 啊呀,不好,上,上一次,他发火扯着她的尾巴,差一点把她的一条尾巴扯掉的时候,好像也是用这样阴鸷冰寒的目光看着她。 这么一想,苏红袖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把头扭过去,避开楚轩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直视。 这时,一名长相清秀的丫鬟战战兢兢地走进屋来,一张楚楚动人瓜子脸使她尤显柔弱可人,是那种最能挑起男人保护欲的小女人。 她垂首走到楚轩身前跪下,唯唯诺诺地说:“楼主,属下失职,方才仓促间将抹布落下,脏了楼主的贵体,请楼主饶命。说完,重重地磕着头,才磕了几下,额头竟已流出血来。” “楼中上下均知我有洁癖,你自己去刑房领罪吧。”楚轩语气平淡,轻轻地拨弄着桌上的酒杯,并未抬头看那丫鬟一眼。 “请楼主念在奴婢初犯的分上,饶了奴婢吧!”丫鬟凄声恳求。 楚轩用手指轻轻一弹,手中的酒杯快速飞向丫鬟,那丫鬟随之向后跌飞至门外。 “来人,拖出去吊死。”话音刚落,门就吱的一声关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苏红袖和楚轩,面面相觑,苏红袖脸上慢慢现出了惊恐的神色。 糟了,她怎么忘了,就算长得再怎么像,身上的气味再怎么相同,楚轩是楚轩,楚逸庭是楚逸庭,她怎么能因为楚轩像楚逸庭,就真的把他当成了楚逸庭,还骂了他绿头苍蝇? 完了,刚才那个丫鬟不过是不慎把抹布掉落在房间,就被楚轩吊死了,那她不光用抹布擦了嘴,还骂了楚轩,楚轩不会把她的嘴割了吧? 不不,像他那么残酷,才不会只是割掉她的嘴,一定会把她大解八块,五马分尸,说不定还会把她的舌头给拔了。 苏红袖越想越害怕,越想,脊背上一阵发凉,不由往后慢慢退着,最后一下跌坐回了床上。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和楚轩说些什么,好容易,勉强回想起自己是妖体,不怕人间的刑罚,大不了,这具身体坏了,就再换一具。 这才鼓足了勇气,战战兢兢对楚轩道:“你,你别想吓我,我可不怕你!” 楚轩转身朝向苏红袖,见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似乎很是满意。 “再敢忤逆我,刚才那女人就是你的下场。” 楚轩冷冷一哼,转身的时候,一不小心在袖口露出了一块雪白的绸布。 苏红袖定睛一看,那不就是她最初想拿来擦嘴的那块绸布吗? 好啊!这个楚轩,故意把干净的布藏了起来,害得她用擦地板的抹布来擦嘴! 可是,话说回来,那么丫鬟真的就这么给吊死了吗?就是因为一不小心在房里落下了一块抹布? 这么一想,心里不由一阵泛寒。看楚轩的眼神又增添了几分畏惧和惶恐。 相对一阵无言,好不容易,苏红袖勉强克服了内心的恐惧,想要开口问楚轩,那个美男怎么了? 却看到楚轩转着酒杯,淡淡地道:“上古典籍上有过记载,得妖兽者得天下。既然如此,你就不用去大周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和你成了亲。在我登基之前,我不希望你做出什么事情,把我惹怒到不得不杀你的地步!我不会碰你,希望你能好好享受做太子妃的乐趣。”说罢,长袖一挥,飘出房门。 一番话说的苏红袖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这时,她才发现,怪不得楚轩穿着一身红衣,原来竟不是因为他变态娘娘腔喜欢红色,而是因为,那根本就是用来拜堂的一件喜服。 再看看她自己,苏红袖简直快晕了,她什么时候化了新娘妆,身上也披上了一件大红色的喜袍? 这时,苏红袖才反应过来,刚才她还觉得别致典雅的发髻原来竟是已婚妇人的发髻! 混蛋!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楚轩了?这个黑面神,这个绿头苍蝇!她的大仇还未报,她的仙体也还没修炼成! “放我出去!楚轩,你这个大混蛋!杀人狂!变态!绿头苍蝇!我才不要嫁给你——” 哐哐哐,在屋子里头敲了好半天的门,门板都被苏红袖砸得有些松动了,好不容易,终于从回廊里听到了楚轩低沉而又沙哑的回应:“不嫁给我也行,一会儿我叫个法师把你收到葫芦里,一样能炼妖。你自己选,你是喜欢住在东宫,还是喜欢住在翻不了身的葫芦里。” 立即,门后面的苏红袖再没了动静。 苏红袖反抗不了楚轩,却在心里把他的祖宗十八代毁骂了个遍。甚至,趁着楚轩不在,她还做了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布偶娃娃,成天没事就往娃娃身上扎针。 可怜的布偶娃娃,上辈子不知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投身到苏红袖手里,没几天,就给她戳得浑身窟窿,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 这一日清晨,来了个名叫翠儿的丫鬟伺候苏红袖。 翠儿胖乎乎的,满脸雀斑,长得不是很漂亮,不过话说回来,楚轩和楚逸庭这兄弟俩,府中的婢女都长得不是很漂亮。 楚轩和楚逸庭仿佛都对美女不怎么感兴趣,这和他们那个风流好色的皇帝爹截然相反。梁帝当初那么爱淑妃,可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不停的纳妃。 也难怪,京城内外那么多女子倾心楚轩和楚逸庭,他们俩确实堪称良配。 梳洗过后,苏红袖跟着翠儿到了前厅,这时前厅已经聚了几十个人,见苏红袖出现,众人纷纷都底下了头。 翠儿径直将苏红袖引到了楚轩身边,落座后,苏红袖随意往楚轩身边看了看。 这随意的一眼,不由一怔,站在楚轩左手边第一位的人,竟然是孙杰的弟弟,孙轲! 苏红袖以前在楚逸庭的六王府,看到他最信任的手下黑塔总是站在他的左手边,因此她知道,孙轲能站在这个位置,一定是楚轩的心腹。 不由在心里一阵感叹,这个世界还真小,怎么走到哪里都是和她有仇的人? 孙轲自从苏红袖走进大厅,略略瞥了她一眼之后,就低下了头,全身僵硬,再也不动了。 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苏红袖还是能从他紧绷的身体,他攥紧的双拳看出,他一定因为看到她的出现而生气。 除了孙轲,苏红袖还看到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便是孙轲的前未婚妻蓉蓉。 苏红袖看着站在楚轩右手边的蓉蓉,一时之间有些发晕,难不成孙轲和蓉蓉竟然是楚轩的左右手? 这也太凑巧了,楚轩,蓉蓉,孙轲居然出现在了同一间屋子里,简直把她的仇人都凑全了。 在楚轩的威慑下,蓉蓉并不敢抬头看苏红袖,却斜眼觑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了浓浓的仇恨和敌意。 苏红袖猜的一点没错,蓉蓉和孙轲确实是楚轩的左右手,楚轩是采花楼的楼主,而蓉蓉和孙轲则分别是副楼主和堂主。采花楼表面是家妓院,其实却是楚轩暗地里用来搜集情报和搞刺杀的秘密组织。 “有一件事我要告诉大家。”楚轩略略扫了一眼底下的众人,漫不经心地道:“昨天我成了亲,这位以后就是我的夫人,从今以后,你们看到夫人,就等于看到我。” 闻言,孙轲的身形猛地一晃,双拳在身侧攥得更紧,蓉蓉则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看看面无表情的苏红袖,再看看一脸淡然的楚轩,仿佛想不明白,苏红袖怎么突然之间就嫁给了楚轩。 不过,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苏红袖嫁给楚轩,对蓉蓉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这就意味着,苏红袖不会再缠着楚逸庭了。 想到这里,蓉蓉脸上不由现出一抹欢喜的红晕。 “恭喜楼主,贺喜楼主。” 众人齐声唱喏,弯腰向楚轩行礼,只除了孙轲,自从看到苏红袖出现,孙轲就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全身僵硬,双拳紧握,纹丝不动。 楚轩宣布完和苏红袖的夫妻关系后,就让她先退席,他们继续商议楼中的事。 因为闲的无聊,苏红袖便让小丫鬟翠儿带她到处走走。 采花楼依山傍水,后山茫茫绿海,青翠欲滴,楼中绿树成荫,花木葱茏,亭台楼阁设计精雕细琢,溪流小桥自然和谐,如果忽略掉楼里那些衣衫不整,到处走动的女人,简直是个诗情画意的妙地。 细看之下,苏红袖发现,楼里的花草树木似乎都经过精心的修剪和整理,也不知是哪位爱花之人竟如此大费心思? 苏红袖东张西望,她表面在观看楼中的景色,其实无时无刻不再找地方开溜。 正盯着不远处一扇木质的小门,心想要不要过去推一把试试,那知后面突然沉甸甸撞上了一个人,把她撞得差一点趴在了地上。 苏红袖本就倚靠在墙边,照说不应该有人会从这里经过,回过头一看,果然,撞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蓉蓉。 “你干什么?放着眼前的路不走,一定要挤到这边的小道上来!” 苏红袖怒了,冲着蓉蓉瞪起了眼睛。 蓉蓉却置若罔闻,半勾着唇角,一脸得色,似笑非笑。 “当初听他们都说你是淑妃,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假。老实说,淑妃是不是你娘?你和楚逸庭其实是兄妹吧?也只有那样的娘,才能生出这样的女儿,水性杨花,见异思迁,变心的速度比翻脸还快!” 蓉蓉因为太过得意,说起话来难免不经头脑,这一来没有说怒苏红袖,却戳到了她自己的痛处。 只见苏红袖淡淡一笑,也不发怒,只冲着蓉蓉拱了拱手:“彼此彼此,说起变心的速度,妾身还是远不及蓉蓉姑娘,半年都可以换十三个情郎,佩服佩服,其实蓉蓉姑娘才是淑妃的亲妹妹吧?” 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堵在回廊里谁也不肯让谁,一时周围的气氛剑拔弩张,渐渐的开始有些变僵。 幸好不一会儿,楚轩带着众人从内院走了出来,蓉蓉虽然深恨苏红袖,毕竟不敢忤逆楚轩,见他出来,立即低下头跟了上去。 虽然没有在和蓉蓉斗嘴时落到下风,苏红袖还是憋了一肚子火,这莫名其妙的,她怎么就成了楚轩的夫人? 等到她恢复了法力,找到了机会,一定找一千头母猪嫁给楚轩,不熏死他也压扁他! 这便带着翠儿,气冲冲地走到了不远处的湖泊边,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噼里啪啦一通乱扔。 “楚逸庭,我讨厌死你了,都是你!害得我没了灵力。” 说来也怪,苏红袖虽然心里在恨楚轩,骂出口来,却统统都是楚逸庭。 毕竟楚轩在她心里还没那么重的分量。确切的说,是毫无分量,骂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一点也不解气,远不如骂她心底最怨最恨的楚逸庭。 正扔的不亦乐乎,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沙哑熟悉的嗓音:“楼主夫人,时辰不早了,一会儿涨潮,站在这里恐怕会有危险。” 这个声音,莫非是!? 苏红袖猛地回头,果不其然,站在她身后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许久不见,为她散尽姬妾,大病一场的孙杰。 苏红袖半张着檀口,呆呆地看着孙杰。相比上一次见面,这个孙杰真是变了好多,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一直跟着楚轩四处奔波的缘故,他原本白皙的肤色晒成了淡淡的小麦色,露出的颈口隐约能看到里面结实强健的胸肌,好像身高都比先前高了几寸。 “你……” 苏红袖张着嘴,发呆的看着孙杰,很奇怪,孙杰好像并没有认出她。不,确切的说,他好像整个人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在苏红袖的印象中,孙杰轻浮,纨绔,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可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个孙杰,谦卑温和,彬彬有礼。 “在下孙杰,是这里的管事。”孙杰半弯着腰,语气平静地道:“楼主夫人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吩咐在下。” 孙杰这个样子,苏红袖真是吃惊不小,一方面,她是奇怪,孙杰怎么竟然不认识她了? 另一方面,她不得不打从心底里佩服楚轩,孙杰孙轲蓉蓉竟然都是他的手下,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拉拢了他们。 不过,转念一想,孙杰不认得她,最好,要不然多尴尬啊?那她在采花楼可真是到处都是敌人了。 其实孙杰本是个最精明能干八面玲珑的,既然两人不像从前那样有那么多的嫌隙,苏红袖便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一定要和他打好关系,说不定她将来逃出这里,还要仰仗他呢。 这么一想,苏红袖对孙杰的态度不由友好了许多。 “是孙管事?久仰久仰,妾身初来乍到,以后可能会有不少事麻烦到孙管事,还请孙管事多多待但,多多照顾,妾身在此先行谢过。” 一番客套,期间苏红袖没有一瞬不牢牢盯着孙杰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破绽。 可孙杰只是淡淡一笑,微微侧了下头:“不麻烦,这是在下份内的事。” 苏红袖疑惑不解地看着孙杰,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把她忘了。 这也太奇怪了,她上一次和孙杰见面,也不过是三个月之前,不是说他们行商的人最会记人的吗? 可,怎么这么快,孙杰就把她忘了,他不是想和她使什么花招吧? 正在奇怪,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小丫鬟翠儿来了,看到孙杰,脸色微红,声音娇柔地道:“孙管事好。” 孙杰稍微点了下头,然后转向苏红袖,道:“夫人,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那好,那孙管事就先去忙吧。” 苏红袖万分不自在的道,孙杰不再像从前那样一看到她,就脸色爆红,痴痴呆呆,反而如此客气和疏远,她倒有些不习惯了,总觉得眼前站着的人根本不是孙杰,而只是一个顶着孙杰脸的陌生人。 回过头来,恰好看到小丫鬟翠儿脸色微红,目不转睛地盯着孙杰看,苏红袖随口问了她一句:“你认识他?他好像和从前变化挺大。” 翠儿:“恩。”了一声,继续晕红着脸颊道:“我认识他,楼里很多丫鬟都受过他的恩,我们原先都是被各国权贵送给他做姬妾,不过,孙大人实在是个洁身自好,品格高尚的好人!他从来没有碰过我们。过了一两年,他都会给我们一笔银子,安排我们一条好的出路。” 这话倒让苏红袖有些微愣,看着小丫鬟翠儿的眼神不免有些呆滞:“你说什么?” “我说,孙大人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好人。不过,这世道也不知为何,好人总是没有好报,听说孙大人因为家中女眷甚多,被他的心上人拒绝了。后来还大病了一场,忘掉了一些事。不过,忘记了也好,忘了,就不会伤心了。” 翠儿看着孙杰越来越远,挺拔高大的背影,不无感慨地道。 苏红袖在翠儿背后默默无言,心道,难道我当初错怪了他? 也是,当时,她只是粗略地读了一下孙杰的心,看到的都是他和女人搂搂抱抱,想当然把他当成了一个好色无厌的浪荡子。 难道他竟然不是?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当时那样说他,可真的就有些过分了。 要不然,我找个机会向他道个歉? 还是算了,他现在都不记得我了,我何必又要去勾起他的伤心事? 这么一想,苏红袖也便作罢了,只是和小丫鬟翠儿一起,看着孙杰的背影发了一会愣。 孙杰走后,苏红袖这才觉得自己的腰和屁股隐隐作痛,刚才蓉蓉那一下正好撞到了她的腰。 苏红袖寻思,要不要叫翠儿给她回房上药,正想着呢,远远的,又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了过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孙轲。 孙轲走到了苏红袖面前,板着脸对翠儿说:“你先下去,楼主找夫人有事。” 苏红袖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和孙轲单独在一起,便出声挽留翠儿,但是翠儿头也没回就退了下去。 真倒霉。 苏红袖揉着屁股想,先来一个蓉蓉,再来一个孙杰,现在又是孙轲,这还有完没完了? 正在哀怨,低着头不愿意看孙轲,孙轲看见苏红袖避开了自己的眼睛,心里一涩,冲口就道:“你是什么时候嫁给楚轩的?为什么我不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楚逸庭吗!?” 苏红袖心道不光你不知道,我自己在今天之前还不知道呢。话说回来,我成不成亲干你什么事儿?咱俩一见面就吵架,我吃饱了撑才把这事告诉你。 于是便答非所问,漫不经心地道:“你干什么不去找你的蓉蓉?她刚才从那边走掉了。” 一边说,还一边伸长了手,指了指蓉蓉走开的方向。 “你别给我故意扯开话题!苏红袖,我问你!你喜欢的人难道不是楚逸庭?还是你见了楚轩,看到他比楚逸庭有权有势,就变了心?苏红袖!当初是谁告诉我,一旦她喜欢上了某个人,除非至死方休,否则绝不变心的!?” 孙轲此刻的心情异常矛盾,一方面,他接受不了,这么些天让他魂牵梦绕,相思入骨的苏红袖竟然是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女子,简直和蓉蓉没有丝毫的两样。 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明明苏红袖和蓉蓉没有两样,她先前的那些话不过是随口说说,可他为什么觉得那么心痛?就好象心里有个美好的守望突然破碎了一般,明明当初蓉蓉背叛了他,他只觉得耻辱,并没有心痛。 难不成……难不成他? 不,不会的。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个一而再,再而三侮辱他的女人?更何况,她现在还成了他最好的兄弟,也是他主子楚轩的女人。 孙轲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苏红袖怒了,不由瞪起眼睛对孙轲道:“你有毛病,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愿意嫁给楚轩了?你自己都说了,他权大势大,我一个小小草民,他说要娶我,哪轮得到我来说不字?” 听到苏红袖这么说,孙轲微微松了一口气,可当他看到苏红袖头上已婚妇人的发髻,他的眼神又是一黯,涩涩地说:“楚轩他……他对你还好吗?” “不好!”苏红袖气愤地回答,楚轩三番四次要挟她,还把她关在房里不放她出去,等她恢复了法力,一定第一个把他飞到天边去! 孙轲拳头一紧,低声说道:“你……你的脾气太冲了,我了解楚轩,你只要事事顺着他,他自然……” 短短一句话,孙轲却说得千难万难,仿佛没说一个字,都像从他喉咙里硬生生吐出一把刀子。 最终,孙轲也没能把后半句话说出口,而是握紧双拳低下了头。 事事顺着他?对不起,她没有讨好自己讨厌的人的习惯! 一时相对无言,半晌,孙轲抬起头,说道:“楼主在前面等你,我来带你过去。” 说完,眼神不自觉瞥向了苏红袖扭伤的腰:“你上来,我背你过去。” 孙轲边说,边在苏红袖面前半蹲下了身子。 苏红袖看了看面前的孙轲,再看看前面不远处山石林立,崎岖不平的道路,犹豫了半晌,终是乖乖趴在了孙轲背上。 孙轲施展起轻功,一路疾行,穿过一个假山,来到了一个森冷幽暗的山洞前面。 远远的,就看到楚轩背着手等在山洞前面。 “夫人,古籍上记载,得神兽者得天下,若真是如此,实乃我楚轩之大幸。”楚轩面无表情,淡淡地道:“虽然你又干又瘪,是根四季豆,但若你真能帮我一统天下,我就是勉为其难,立你为后也无妨。” 一席话说的苏红袖气填满胸,差一点爆发,不由冷嘲热讽道:“恭喜了!那你还不赶紧去一统天下,把我找来干嘛!?” “这里有个山洞。” 苏红袖语气很冲,楚轩却并未生气,依旧慢条斯理道。 “我又没有瞎!” 苏红袖怒了,终于克制不住吼出声来。 “洞里面有扇门,这是钥匙,你进洞,把门里的藏宝图和兵书给我拿出来。” 这时苏红袖终于感觉到了有丝不对劲,山洞就在这里,钥匙也在楚轩手上,既然拿钥匙打开门就能拿到藏宝图和兵书,那楚轩自己为什么不进去? “为什么你不自己进去?” 苏红袖忍了又忍,看楚轩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终于忍不住,脱口说道。 “你以为我不想进去取?古籍上有过记载,这个洞只有神兽妖物才能进入,凡人若是进洞,非死即伤。你放心,你进去之后若是出不来,我会以皇后之礼为你举行国葬。” 苏红袖快要吐血了,难不成这家伙娶她就是为了这?用国葬换她的一条命? 正要指着楚轩破口大骂,却不期然望见楚轩的面色逐渐凶狠:“你若是不想进去,也可以,那我现在就把你吊死。” 苏红袖无法,这楚轩显然不是个能用道理讲得通的人。 无可奈何,只得低头妥协:“把火把给我,里面太黑了,我有点怕。” 磨磨蹭蹭,好不容易,点燃了火把,才往山洞里走了几步,苏红袖却又毛骨悚然地跑了出来。 只见她一张俏脸憋得通红,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颤:“能,能不能不去?洞,洞里有些怪声音!” “快走!不要等我把你踢进去!”楚轩面无表情地道,看苏红袖的眼神无比的阴沉冷酷。 苏红袖火冒三丈,死命瞪着楚轩,可惜楚轩毫无反应。 瞪了一会儿,又去瞪孙轲,都是你,混蛋,把我带来这里,你果然对我不安好心! 孙轲面露不忍,对楚轩道:“楼主,你先前让我叫夫人来的时候,并没有说要取这些东西啊?不如这样,我代夫人进去。” 苏红袖刚想接过孙轲的话茬,顺便把手里的火把递给孙轲,却听到楚逸庭悠悠地道:“别白费功夫了,孙轲,这么多年,我不是没派人进去过。可是他们都死了,没一个能活着出来。” 苏红袖一听这话,眼前顿时一片黑。 要知道,她先前为找楚逸庭,早就耗尽了身上的法术和灵力,现在的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楚逸庭的手下都是些人高马大的壮汉,这些壮汉进了山洞尚且不能活着出来,更何况她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 当下眨巴起了眼睛,可怜兮兮看着楚轩,拼命想对楚轩使出点剩余的媚术,希望楚轩能放了她。 楚轩压根就不搭理她,看着她的目光无比的犀利冰冷,最后,在楚轩锐如尖刀的注视下,苏红袖终于认命了。 孙轲一直站在两人身边,相比楚轩的冷酷无情,他的面上反而显现出了几分担忧,几分沉痛。 见楚轩仿佛真的要上来一脚把苏红袖踢进洞里,孙轲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苏红袖面前,面色决绝地道:“楼主,还是我替她进去吧。楼主如此幸运才能娶到苏姑娘,如若……总是还是让我进去,楼主,请相信孙某,孙某一定会把兵书和藏宝图顺利取出!” 这话倒让苏红袖吃惊不已,她一直以为孙轲对她只有憎恨和厌恶,没想到紧要关头,第一个冲上来护着她的居然是孙轲。 不由在心里默默念叨,孙轲,孙杰,如果我真能活着从山洞里出来,一定和你两化干戈为玉帛,请你两吃烤鸡! 苏红袖是狐狸,对狐狸来说,金山银山,万里山川都比不上一只香喷喷的烤鸡。 楚轩怀疑的审视着孙轲,然后又重新打量了苏红袖一番,突然出其不意地点了孙轲的穴道。 孙轲先是一惊,随后无比沉痛的看着苏红袖。 “你再仔细想想,有时候怕与不怕,只在一念之间。” 楚轩脸上淡淡的,慢条斯理的劝苏红袖。 “你说的没错!”生死关头,苏红袖的小脑袋瓜转的飞快,迅速接口道:“我仔细想过了,我还是怕!” 这下楚轩真的怒了,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抽搐,开始阴沉着脸朝苏红袖逼近。 哇!死定了,看楚轩的脸色,恐怕她再不进去,他真要走过来把她一脚踢进去了。 与其被人一脚踢进去,还不如她自己走进去。 实在无计可施,苏红袖只能哭丧着脸劝阻楚轩道:“慢!既然里面那么危险,取藏宝图又那么困难,我总不能饿着肚子进去,我要先吃点东西,否则我没有力气!” 苏红袖胡言乱语道,虽说吃了东西她也还是一样没力气,但,反正她都要变成鬼了,当个饱死鬼好过当个饿死鬼。 这时,苏红袖已经完全忘了,她是妖体,普通的生物根本伤害不了她,只有上诛仙台才会使她的元灵受损。 楚轩虽然冷酷,还不至于完全不近人情,稍微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苏红袖哭丧着脸,吩咐下人给她端上来一大堆的烤鸡烤鸭。吃着吃着,想起刚才洞里那么阴森恐怖,她的眼神不好,嗅觉也不行,真遇到了危险,恐怕根本来不及躲开。 这么一想,苏红袖大眼儿一亮,想起狐九哥曾经教给她一个护身的符咒。 苏红袖吩咐下人给她准备了朱砂和毛笔,站起身来,嗖嗖几下就把身上的衣服脱得只剩下了肚兜和亵裤。 孙轲的脸顿时爆红,视线左右游移,再不敢看向苏红袖。 楚轩一愕,恶狠狠地瞪了苏红袖一眼,苏红袖立即反瞪了回去。 她是狐狸,不是人,因此丝毫不觉得身体给别人看见有什么不妥。 就算不妥,眼下情况危急,还有什么比保住小命更重要。 苏红袖提起毛笔,蘸了朱砂,嘴里念念有词,开始在自己胳膊,小腹,白皙粉嫩的大图上到处乱画起了鬼画符。 “阿弥陀佛,天灵灵,地灵灵,你可一定要管用啊,你不管用,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边乱画,还一边在嘴里不住的念念有词。 也不知等了多久,一旁的楚轩见苏红袖老画个没完,脸越来越黑,带着莫名的烦躁和怒气,喑哑地低吼道:“你到底好了没有?” 好不容易,几乎把全身上下都画遍了,想想胸前的肚兜里面还是空的,终是不妥,苏红袖立即伸出小手,眼看就要把胸前的肚兜一把抓下。 “就快好了,你再等……”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轩揪住衣领,一把扔进了乌漆抹黑的山洞里。 “楚逸庭,救命!” 危机关头,苏红袖想也没想,脱口就喊出了楚逸庭的名字。 这句楚逸庭一喊出口,就见楚轩英俊的面孔微微扭曲,脸上的表情愈发的阴沉。 苏红袖举着火把,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往洞里深处摸了进去。 其实,她刚才进洞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山洞里除了她,起码还有一,不,是两头其它的生物。 楚轩说过,这么多年,他一直派人守在山洞外面,这个山洞除了他的手下从来没有人进去过,当然,更加没有东西出来。 山洞里并没有风,所以山洞尽头一定是条死路,是什么生物,能在这个没吃没喝的山洞里生存这么久? 这么一想,纵使苏红袖本身就是妖,还是不免心中一寒。 66 妒忌心超强的男人 越往山洞里面走,光线越暗,感觉也越是蹊跷,呼哧呼哧,隐隐约约似乎还能听到大型动物喘气的声音。 苏红袖不免心情紧张,战战兢兢。 她虽然自己本身是妖,但却从小在狐狸谷长大,又一直被狐九哥保护着,除了一些不慎闯进谷中的野狼野狗,根本没见过什么别的妖。 走到一半的时候,苏红袖停下了,这感觉实在太奇怪了,越往里面走,好像都可以感觉到有一股一股的热气喷到她脖子上来了。 分明是有什么东西在不远处呼吸。 不会是里面有什么妖怪吧?实在不行,她还是原路返回的好,大不了就给楚轩吊死,反正这也不是她的身体。 就在这时,苏红袖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两个模糊的黑影,黑影喘着粗气迅速朝她猛扑了过来。 苏红袖大惊失色,扔了手里的火把,化身为狐,四肢着地,用最快的速度往洞口跑。 可是那两个东西追上来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苏红袖虽然已经竭尽全力,还是没能逃脱,被其中一个扑倒在地,“嗷”的一声喷了一头一脸的唾沫。 “啊——” 苏红袖一声尖叫,以为自己这一次真的死定了,可,就在怪物张开血盆大口,朝她脖子咬过来的时候,“哗”的一声,苏红袖的心口照射出了万丈金光。金光在山洞里渐渐凝聚成一个高大雄壮的妖兽模样,大声嘶吼着朝她后面两个怪物扑了过去。 三个怪物扭打在了一起,苏红袖顾不得那么许多,从地上一翻身,一骨碌跳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往山洞门口跑。 山洞里面的到底是什么?狮子不像狮子,老虎不像老虎,倒有几分像狐九哥从前教她分辨过的神兽。 狐九哥教苏红袖分辨过许多妖兽和神兽,可苏红袖早就一个都不记得了。 唯一稍微有点印象的只得一个,那就是从小就纹在她胸口的一个血红色的饕餮。 话说回来,刚才那只妖兽就是从她胸口冲出去的,样子像极了她胸口的纹身。 大约是狐九哥封在她身体里保护她的吧。 苏红袖顾不了那么许多,心惊胆颤地往山洞口跑,从她身体里窜出来的妖兽似乎阻挡了那两只怪物,只听山洞里面呼哧呼哧一通嘶叫和扭打声,并没有看见有任何东西追上来。 苏红袖一口气跑出了山洞。 刚才苏红袖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喊早已惊动了一直守在山洞外面的楚轩。见苏红袖平安无恙的出了洞,楚轩的脸上一瞬间划过了一抹惊喜,不知是为了藏宝图和兵书,还是因为看到苏红袖平安出了洞。 苏红袖踉踉跄跄,一头撞进了楚轩怀里,楚轩立即伸手,把她拉出了山洞,突然两人之间噼里啪啦闪出了一道电光,楚轩被电得往后倒退了一大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苏红袖。 苏红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刚才楚轩触碰她的时候,红光仿佛保护她一般,往外闪出了一道金色的光芒,把楚轩弹了出去。 一旁,孙轲身上的穴位还没有解开,见苏红袖安然无恙出了洞,满脸失而复得的惊喜。 楚轩瞟了眼孙轲,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远远扔给了苏红袖——进洞之前,苏红袖根本没有穿上外衣,雪白细腻的肌肤*裸暴露在空气中,上面涂满了奇形怪状的咒语。 楚轩一见孙轲的面色又开始变红,怒气渐起,口气不善地问苏红袖:“进去了没有?有没有看到藏宝图和兵书?” “你还是直接把我吊死吧,里面有两……两个怪物守在门口,好像会吃人!” 苏红袖抚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道。 “怪物?”楚轩挑了挑眉毛。 “刚才你不是被我弹开了吗?那就是怪物在我身上施了法,幸亏我法术高强,把怪物震住了,不然你现在早就死了,我告诉你,那怪物可厉害了,不光会吃人,还会施咒!看来你命中注定和山洞里的东西无缘,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苏红袖胡言乱语,试图吓住楚轩,不料楚轩对她的说辞根本不屑一顾。 “呵,那怪物真的那么厉害,你怎么还能活着出来?连你都能震住那些怪物,可见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苏红袖怒了,瞪着楚轩道:“既然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那你自己怎么不进去!?” “你是妖,我是人。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除了上诛仙台,你的元灵根本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受损,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我只给你半个月,半个月之后,若你还没办法把山洞里的东西拿出来,我就找个术士把你收进葫芦里。” 苏红袖气死了,一阵头晕目眩两眼发黑,她发誓,等她一旦恢复灵力,第一件事就是变成现在的一百倍大,一口把楚轩的脑袋咬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过头了,苏红袖心里突然灵机一动,想起刚才那两只妖兽恶狠狠地朝自己扑来,眼神中分明闪烁着饥饿而又贪婪的亮光。 不管山洞里的是什么东西,是妖也好,是兽也好,只要是还未成仙,活着的生物,没有一样可以忍受这么长时间没吃没喝。 “不然这样,我刚才进洞,看到那两只怪物好像饿了很久的样子。你去买些牛羊,赶进山洞,引开那两头怪物,我再进去帮你取藏宝图和兵书?” 苏红袖大眼儿晶亮,信心十足地向楚轩提议道。 “不行,这里是我大梁国的圣地,岂容牲畜来玷污?”楚轩不假思索,断然拒绝:“还有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嫁人了,是我楚轩的夫人?衣衫不整,成何体统,给我把衣服穿好!” 苏红袖火冒三丈,两个眼睛瞪得圆圆的怒视着楚轩。 说到底,在这个楚轩的心里,她苏红袖的性命恐怕连一枚铜板都不值吧? 又要她进山洞取兵书和藏宝图,又是这不行那不行,不是摆明了要她进洞去送死吗? 连命都快保不住了,还管什么衣服? 混蛋!她不管了,关葫芦就关葫芦,无论如何,他休想让她再进山洞。 苏红袖怒了,一把把楚轩披在她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远远甩了出去。 “拿开!不需要你来假惺惺,我衣衫不整,与你何干?” 才刚刚把衣服丢到一边,不料楚轩突然上前一步,抱起苏红袖,把她藏在了周边茂密的草丛中。 楚轩走了回去,似乎是去给孙轲解穴。 苏红袖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生气过,可惜她被楚轩死死压着,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觉得怒火在自己胸腔里越燃越旺,越积越盛。 忍不住仰天“嗷”的长嚎了一声。 伴随着这一声长嚎,些许赤金色的妖力从苏红袖体内迸发了出来,烧焦了她四周一大圈的杂草。 楚轩见状,微微一愕,出乎苏红袖的意料,看到她迸发出妖力,把四周用来遮挡的杂草全都烧焦了,白嫩嫩的小身子再一次暴露在了空气中,楚轩第一件想到的,居然不是害怕,反而上前一步,再一次用一件漆黑的长袍把苏红袖从头到脚兜了起来。 不仅如此,见孙轲又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红袖看,楚轩而侧了侧身子,不偏不倚,恰好挡住了孙轲痴迷爱恋的目光。 这到底什么人啊!自己不稀罕的,也绝不允许他人觊觎。 “苏姑娘,你不知道,这里是大梁的圣地,每年都会有很多信徒来这里朝拜,若要将牲畜赶进洞去,确实不妥。” 见苏红袖一张俏脸气得几乎张成了猪肝色,孙轲尝试着向她解释道。 “什么圣不圣地!到底是圣地重要,还是我的命重要?如果我死在了洞里,你们那些东西还不是一样拿不出来!” “无论如何,我只给你半个月时间。”无视苏红袖的暴怒,楚轩平静地道:“如果半个月之后,你还是没有办法替我取出兵书和藏宝图,我就只能把你关进葫芦里。” 苏红袖从不知道,生气也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自从嫁给了楚轩,似乎每一天,她都生活在水生火热中。 她本来想爆发,相冲过去揪楚轩的头发,想和他同归于尽的,可是当她真的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她骤然间发现,经过刚才的一路狂奔,还有现在的一通狂怒,她全身上下早已没了丝毫的力气。 “我累了,又饿,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你要把我关进葫芦,随便你。” 苏红袖一脸疲惫地道,说着说着,两个眼睛都快睁不开,睡眼惺忪的眯了起来。 “今天就先算了,也不急于一时,我先带你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带你去吃东西。”楚轩一边说,上前几步,将苏红袖拎了起来。 刚刚把苏红袖提在手上,楚轩就是猛地一通皱眉。 楚轩有洁癖,生平最爱干净,可苏红袖身上却沾满了泥污,草屑,还有刚才被山洞里那两个怪物喷了一头一脸的唾沫。 苏红袖乜斜着眼睛看楚轩,他的表情臭得简直就好像吃了大便。 看楚轩剑眉紧锁,铁青着脸的模样,苏红袖心里不由一阵痛快,伸出小手,索性把双手沾满的泥污统统往他身上抹了上去。 楚轩脸上一变,“啪”的一声打掉了苏红袖拼命往他身上抹的脏手,就好象拎着什么臭不可闻的脏东西似的,把苏红袖拎得离得自己远远的,运起轻功,疾步返回了采花楼。 回到房间,楚轩一把把苏红袖扔在了床上,他站在床边,竭力用平静的语气掩饰他的怒火:“你认识孙轲?你到底和他什么关系?” 苏红袖转了转眼睛,看看楚轩故作镇定的脸,故意道:“我喜欢他,其实你们都想错了,我喜欢的人不是楚逸庭,是孙轲。” 楚轩立即火冒三丈,先前勉强维持的淡然和镇定不翼而飞,眼中有红色的凶光一闪而过,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掐着苏红袖的脖子,冲动的吼:“你已经嫁给了我,不准再想其他男人!” 苏红袖本来就是故意要气楚轩,出一出她心里憋了好多天的这口恶气,不由拍案而起,指着楚轩的脸,和他争锋相对道:“楚轩,你是不是忘了!是你强迫我嫁给你的,我从来都不愿意,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再说了,我心里想什么男人,你以为你管得着!?你越是不让我想,我就是要想,我就是喜欢孙轲,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凡是男人,每一个都比你好千倍万倍十万倍!” 不得不说楚轩的自控能力确实极强,一瞬间的失控后,他立即就恢复了镇定。 楚轩顿了一顿,慢慢收回了掐在苏红袖脖子上的手:“随便你。”楚轩面无表情,淡淡地道:“反正你想了也是白想,我楚轩的夫人,绝对不会容许他人来染指。既然你那么喜欢孙轲,就等着守活寡吧!” 楚轩说罢,起身走到门外,吩咐守在外头的丫鬟:“进来给夫人沐浴更衣。”然后便坐在了一旁,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苏红袖瞪了他半天,他就是坐在那里不动。 想了一想,也罢,她现在身上那么脏,又被怪物喷了一头一脸的唾沫,楚轩那么爱干净,肯定不会来碰她。 这么一想,索性大大方方往浴桶旁边一站,张这手任由婢女给她宽衣解带。 好不容易,婢女们服侍苏红袖洗完了澡,给她用牡丹花的精油按摩了身子,便开始给她着装。 在所有这些衣服里,苏红袖最受不了的就是那个摇来晃去的肚兜,也不知道系在身子前面是做什么的,走路的时候总是蹭来蹭去,让她很不舒服。 婢女们刚刚把肚兜给她系上,她就自己一把抓了下来,拿起旁边的亵衣就要往头上套。 才刚刚套到一半,就听到旁边的楚轩一声怒吼:“给我把肚兜穿上!” 苏红袖瞪大了眼睛,怒视着仿佛守着自己的猎物一般,一直在她身边站着的楚轩,她虽然很想把肚兜扔到楚轩的脸上,可,看楚轩的表情,再不乖乖把肚兜穿上,恐怕他立刻就要冲上来强迫她穿上了。 僵持了半天,苏红袖无法,只得黑着脸把肚兜套在了胸前。 换好了衣服,苏红袖跟着楚轩来到了前厅,面前一张硕大的圆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孙轲,孙杰,莺莺等人都侍立在楚轩身后,桌子旁边只有两张椅子,很显然,只有楚轩和苏红袖才有资格落座。 坐下来之后,楚轩挥了挥手,孙轲等人都退下了,楚轩示意苏红袖坐在他旁边,苏红袖不敢反抗,百般不情愿的坐了过去。 由于胳膊长得实在太短,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苏红袖几乎有一大半都够不着,不由拉长了脸,低着头闷闷不乐的吃着自己面前几样不爱吃的菜。 楚轩瞥了一眼苏红袖的苦瓜脸,竟然破天荒夹了一块远处的红烧鸡肉给她。可惜一看楚轩夹的那块肉,苏红袖就知道他是个被人伺候惯的,根本分不清鸡身上哪块肉好吃,哪块肉不好吃。 楚轩夹给了苏红袖一块鸡胸上的白肉,苏红袖本来就在和他怄气,这白肉又是她最不爱吃的,当下手一抬,筷子一夹,又把鸡肉夹进了楚轩碗里。 “你也吃。” 苏红袖随口说道。 楚轩突然有些不自在,冷冷地道:“快吃!吃饱了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带你去山洞!” 啊!老天爷!快点从天上降下一道劫雷劈中她吧!她这回一定再也不闪开了!只要那道劫雷能一块劈中坐在她旁边的楚轩! 苏红袖冷眼看着楚轩,越看,越是觉得怒火滔天,越看,简直连她的肺都要给气炸了。 看看桌上有一道超级辣的红辣椒,苏红袖夹了好多到楚轩的碗里,假惺惺道:“这个很好吃,你多吃点。” 谁知楚轩竟然迅速将碗挪开,一脸嫌恶地道:“你那脏筷子上面有你的口水,拿开,我不吃!” 苏红袖火冒三丈,立即反驳:“那你刚才还给我夹菜呢,我不嫌你脏,你凭什么嫌我脏?” “我嫌你脏是因为我比你干净,你个拿抹布擦嘴的人当然不嫌我脏了。” 楚轩理所当然地说。 “你这个混蛋!我讨厌死你了!等我恢复了法力,我一定要一掌拍死你!” 俗话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苏红袖觉得自己再忍下去,就要爆炸了,不由敲了一下桌子,拍案而起。 只可惜视线一接触到旁边楚轩杀人不眨眼的凶恶表情,苏红袖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噗哧噗哧没几下又瘪掉了。 “这个,我其实不是在说你。” 苏红袖骨碌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前后左右一通乱转,找到一只停在桌上的苍蝇,指着苍蝇对楚轩道:“刚才我是在骂它!” 楚轩怒瞪了苏红袖一会儿,也不说话,低下头默默的开始吃菜。 苏红袖看看楚轩,又看看离自己好远,她最爱吃的一道鸭肫,最终还是抵御不了美食的诱惑,把凳子搬到了鸭肫旁边,也就是楚轩的对面,“哗啦”一声把整盘鸭肫都倒进了自己碗里。 正吃得满脸晕红,不亦乐乎,突然听到对面的楚轩大煞风景地道:“你知不知道鸭肫是什么?就是鸭的胃,这么恶心的东西,你怎么这么爱吃?” 苏红袖心道你也未免管得太宽了,我爱吃什么你都要管? 不由瞪了楚轩一眼,语气不善地道:“关你什么事!” “啪”的一声,楚轩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吓了苏红袖一大跳,嘴里的鸭肫顿时没有了味道。 可是看看楚轩那凶神恶煞的脸,苏红袖又觉得不甘心。 难不成她的下半辈子真的就这样了?被楚轩欺压得死死的,永世不得翻身? 这时,苏红袖已经完全忘了,她是狐,楚轩是人,她可以活千万岁,楚轩却只有短短一百年不到的性命。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怒火滔天,索性不吃鸭肫了,把旁边的一碗鸭屁股端了起来,“哗啦”一声全倒在了碗里。 楚轩终于受不了了,站起身,拂袖而去。 哈哈!这个大变态,这个绿头苍蝇,他终于被她气跑了。苏红袖眉开眼笑,举起筷子,正要大快朵颐,却突然看到一大群婢女从楚轩消失的方向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撩起衣袖就开始收拾碗筷。 “哎!你们别收啊,我还没吃饱呢!哎!” 苏红袖欲哭无泪,没了法力的她,就连一个最柔弱无力的婢女都争不过。 最终,苏红袖只能眼睁睁看着手里的鸭肫和鸭屁股被婢女们没收了。 过了好半天,婢女们终于收拾完桌子走了,苏红袖抬眼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楚轩并没有走,居然还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她。 苏红袖正要发作,楚轩皱了皱,冰冷的黑眸迸射出两道犀利的凶光,苏红袖全身一哆嗦,背过身去,把到了嘴边的咒骂全都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楚轩终于走了,苏红袖这才不甘心地瞪着他的背影,冲着他的后背用口型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来也怪,楚轩在的时候,苏红袖满脑子都是如何惹他发怒,如何对付他,如何用最恶毒的语言把他从上到下的祖宗十八代毁骂个遍,可是楚轩一不在,她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闷闷的,十分无聊。 本想叫小丫鬟翠儿过来陪她说说话的,可是喊了半天,明明翠儿就站在门口,可小丫头不知怎么了,只顾看着门外一株牡丹发呆。 苏红袖喊了她好几声,翠儿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走过去细细一看,只见翠儿正愁眉苦脸抚弄着掌心的一株牡丹,一副闷闷不乐,暗自神伤的模样。 “翠儿,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了,这么难过?” 苏红袖一时好奇,问翠儿道。 “夫人,没什么。”这回翠儿总算注意到了苏红袖的存在,起身福了福,没精打采道。 苏红袖因为会读心,一下子就听到了小丫鬟翠儿的心事,原来翠儿一直心仪孙杰,但却苦于找不到方法和孙杰亲近,因此在这里闷闷不乐。 想起孙杰,苏红袖心里不免有些愧疚,若能撮合翠儿和孙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能稍微补偿一下。 这么一想,苏红袖搬了把凳子,兴致勃勃地在翠儿身边坐下:“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想孙管事?” 苏红袖冲翠儿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道。 翠儿果然大吃一惊:“夫……夫人怎么会知道?”跟着又黯然地低下了头,闷闷不乐道:“可惜孙管事不喜欢我,他如今根本不接近任何女子。他们都说孙管事从来没忘了他先前喜欢的那名女子,他一直在等她回心转意。” 看着翠儿那黯然神伤的脸,苏红袖心里也不好受,便安慰她道:“不会的,孙管事早已经把那个女子忘了。我教你,不如这样,以后再看到孙管事,你就假装跌倒,或者假装受伤什么的,等到孙管事扶你回了房,你就直接把他扑倒,你不是说他是个大好人吗?既然如此,他一定不会丢下你不管,一定会为你负责的。” 翠儿抬起头来,一张原谅又是惊讶又是雀跃:“真的吗?夫人,可这样,孙管事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孟浪了?对了,夫人,你怎么知道孙管事已经把他从前喜欢的女子忘了?他们都说孙管事长情,一直对那名女子念念不忘……” 苏红袖心道我当然知道了,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 可惜她没办法告诉翠儿,只得依旧安慰翠儿道:“没事,你先想办法接近孙杰,等到孙杰娶了你,等以后你们相处的时间长了,他自然会喜欢上你。” 苏红袖说的信誓旦旦,还使劲拍了拍翠儿的肩膀,翠儿却依旧是一脸的郁猝,闷闷不乐。 “没用的,夫人,孙管事武艺高强,他若是不愿意,我根本接近不了他。而且,他以前遣散出府的那些姬妾,有些是他小时候的贴身丫鬟,都服侍了他十几年了,可他一点情面也不留,还是把她们统统赶走了,夫人,我看孙管事不像是会对不喜欢的人日久生情的人……” 翠儿这么说,苏红袖实在想不出法子安慰她了,只好随口敷衍了她几句,跟着便离了翠儿,一个人逛到后花园去了。 东走西逛,来到了一处雅致的院子。院中遍布各种花卉,如仙境般绚灿。此处的花看似比别处更珍稀名贵,娇艳欲滴,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被人捧在手心,精心呵护。 苏红袖用力嗅了嗅,闻出其中几株已经汇聚了天地间的灵气,用不了多久就能化为花妖,不由对养花之人一阵钦佩。 狐九哥曾经说过,能把花养成花妖极为不易,只有用心栽花爱花之人,花才会为之倾心绽放。 不由对养花之人起了极浓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倾心至此,竟然把普通的花卉养成了有灵性的花妖。 恰在此时,苏红袖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是谁? 回过头去一看,原来是一只小鹿。 小鹿站在花丛中,眨巴着两只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睫毛长卷如扇,看起来十分可爱。 这只小鹿并不怕人,它仔细打量了一番苏红袖,眼睛忽闪了几下,然后缓步走入院中,乖巧地趴在角落,好似在等待主人。 苏红袖突然好奇心大增,这院里的花似有灵魂,动物似有灵性,那主人又会是何方高人? 苏红袖玩心忽起,跑去追逐小鹿。可小鹿见她接近,立即站起来跑走,和她保持一段距离后才停下来,警惕地注视着她。 本来只是追来跑去,躲猫猫的游戏,可苏红袖毕竟是兽,还恰巧是捕猎的兽,一时间被这只躲躲藏藏的小鹿激起了兽性,弯下腰,“嗷”的一声朝鹿猛扑了过去。 小鹿在不踩到花的情况下灵巧地左右跳跃,苏红袖根本捉不住,最后它终于被逼到了花圃的角落。 苏红袖堵住了唯一出路,正准备扑上去一口咬住鹿的脖子—— 忽听一个熟悉沙哑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楼主夫人,您这是干吗呢?” 苏红袖一愕,回过头一看,居然是孙杰。 一时间尴尬万分,无言以对,只好咳嗽了几声,从花丛里钻了出来。 “没……我没干什么。就是看这鹿可爱,想逗它玩玩。” 正说着呢,小鹿“哗”的一声从花丛里钻了出来,寻求保护一般躲在了孙杰背后,一边还探头探脑,怯生生地看着苏红袖。 孙杰看看惊恐万状的小鹿,再看看苏红袖,咳嗽了几声,突然垂下了眼帘。 苏红袖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原来她刚才捉鹿的时候不知不觉把裙摆撩了起来,系在了腰上,此刻,她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了孙杰眼前。 苏红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她本来就不是人,是狐,当初她做狐狸的时候,每天不都是光着身子到处乱跑? 但看看孙杰如此不自在,苏红袖还是飞快地放下了裙摆。 苏红袖抬起头来,四处看看,这个地方简直就像一个小型的丛林,好美好别致,比楚轩安排给她住的屋子不知道好千百倍。 不由一脸羡慕地问孙杰:“孙管事,这是谁的院落,如此雅致?” “正是在下的陋居,夫人谬赞了。”孙杰谦虚地说。 “哦,既然你认为是陋居,我那屋好像不错,咱俩换吧。”这里到处都是花,又有小鹿可以捉,最重要的是,这里离楚轩住的屋子非常远,苏红袖便同孙杰商量道。 孙杰一怔,恭敬地说:“您住的是楼主的房间,怎能同我们下人的房间调换呢?” 苏红袖一听这话,微微一愕,不由细细打量起了孙杰。 不是吧,这个孙杰,他不是真的把从前的事忘得那么彻底? 她不是听说,孙杰从小行商,富可敌国的吗?为什么会甘心在楚轩手底下做一个小小的管事? 他们孙家呢?他的商行呢?他都不打算管了吗? 苏红袖心里好奇,问孙杰道:“孙管事,我听说你以前也是大富之家,怎么如今会到楚轩手下当了一个下人?” 被苏红袖目不转睛直勾勾盯着看,孙杰似乎有些不自在,逃避似的回避了一下目光,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嗯,是这样的,夫人,孙某先前生了一场大病,差一点就没撑过去,是太子爷救了在下,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孙家了。孙家的一切都属于太子。” 苏红袖恍然大悟,不由又在心里狠狠唾骂楚轩,顺便也钦佩了他一把,这什么人啊?还真是心狠手辣,雁过拔毛,趁别人病,不光要别人为他卖命,还连别人的产业,祖宅一块儿要走了。 “原来是这样,那,孙管事,你心里一定很恨楚轩吧?你们家那么大的产业,就这样被他全搜刮走了。” 苏红袖坐到孙杰旁边,忿忿不平地道。 这些天,她早就把楚轩恨到了骨子里,睡里梦里也都是在骂他诅咒他,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同样被楚轩狠狠压榨过,苏红袖仿佛找到了知音,恨不得把对楚轩的厌恶憎恨一股脑倾吐给孙杰。 不料孙杰却只是微微一笑,那笑温柔纯净,不沾染凡间一切的污浊,愣是看得苏红袖两眼发直,一阵呆滞。 “太子救了孙某的命,孙某又怎么会恨他?钱财本是身外之物,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孙杰一边说,从兜里摸出了几块麦芽糖喂小鹿,右手温柔地摸着小鹿的头,脸上露出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小鹿开心地转动着耳朵,用头亲昵地蹭着他。孙杰拍了拍小鹿的背,小鹿就一跳一跳地跑走了。 这真的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孙杰吗?苏红袖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有点不像!生平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苏红袖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 虽然孙杰看起来像完全忘记了从前的事,不过苏红袖心里终是对他有些怀疑,不免旁敲侧击问他道:“孙管事,我听说你家里以前仆役如山,姬妾成群。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和孙杰说了那么多,孙杰一次也没有抬起头来看苏红袖,始终面带恭敬,看着地面。 可苏红袖提起姬妾成群四个字,孙杰的面色稍微变了变,右手不知不觉就抚上了胸口。 孙杰剑眉微拧,脸色也有些发白,看起来好像有些不舒服。 苏红袖赶忙上去扶他,让他坐到了一边的石椅上:“孙管事?你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我给你去喊个大夫?” 一阵沉寂,过了许久,孙杰方才一脸虚弱地抬起头来,淡淡笑着对苏红袖道:“多谢夫人的好心,没关系,这是在下的老毛病。” 孙杰虽然没说什么,但因为苏红袖会读心,刚刚,就在她提到姬妾成群那四字的一瞬间,孙杰心中撕裂一般的痛楚惊涛拍岸一般击中了她的心。 可是,除了心痛,孙杰心里却确确实实没有其它任何的思绪。 看来他确实已经把她忘了。但是潜意识里可能还残留着一些过去的记忆,所以一听她提起姬妾成群,才会起了那么大的反应。 67 前尘往事大揭秘 1 过了一会儿,天色慢慢开始变暗,苏红袖中午就没吃饱,肚子里不免叽里咕噜一阵乱叫。 孙杰微微一愕,对苏红袖道:“夫人,你先在这里等在下一会。”跟着便进了屋。 不多久,孙杰出来的时候,手上捧满了食物。 苏红袖一见孙杰手里的托盘,大眼儿一亮,吸着鼻子拼命咽起了口水。 孙杰刚刚把托盘放下来,苏红袖就拿起了筷子,一口一口往嘴里塞起了鸭肫和鸡块。 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叽里咕噜地问孙杰:“孙管事,你是怎么知道我爱吃鸭肫和鸡块的?哇,孙管事,这些菜都是你亲手做的吗?味道真好,简直比楚轩手底下那些御厨做得还要好!” 孙杰在一旁静静看着,也不答话,等苏红袖吃得差不多了,才轻声道:“我也不知,我只是看到你,就觉得你应该会爱吃这些。” 正吃的不亦乐乎,忽然四周刮起一阵微风,微风带动了四周的花卉,迎着秋风微微摇摆,一时间四周姹紫嫣红,摇曳生姿。 苏红袖不由打从心底里钦佩地道:“孙管事,你可真厉害,把这些花养得那么好。你看这牡丹,它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盛开,你把它们的花期都变了。” 孙杰情人般地轻抚着花瓣,温情地说:“采花楼依山而建,四季如春,所以有时候花的花期会变,世间的花草树木都是有灵性的,人对她们尽了心,她们自然也会倾全力来报答人。” 孙杰侧脸的轮廓宛如刀削,虽是如此柔情却让苏红袖感到一股潜藏的忧郁,一时间竟然让她怅然若失,呆呆地看着他再也没办法移开视线。 直到孙杰把注意力从花上移开,侧过头来看苏红袖,苏红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圆场。 “牡丹一朵值千金,将谓从来色更深。今日满槛花似雪,一生辜负香花人。” 苏红袖喃喃低语道,其实她哪懂什么诗?不过恰好前几天闲的无聊,在楚轩屋子里翻到过一本诗集,这句正好应景,苏红袖便鹦鹉学舌般背了出来。 孙杰看着苏红袖,低声轻吟道:“今日满槛花似雪,一生辜负香花人。”一时间黯然神伤。 苏红袖直到把诗背完,才猛然惊觉,这诗怎么好像在隐射孙杰似的?顿时一阵懊恼,赶忙打圆场道:“孙管事,我看你这么爱花,不如我来教你,把这个颜色的牡丹剪下来,嫁接到那一株上面,来年就可以开出红白双色的牡丹。” “双色的牡丹?”孙杰似乎很有兴趣,抬起头来看着苏红袖。 其实这个法子根本不是苏红袖想出来的,只不过她曾经听狐九哥说过,从前某只狐妖大婚的时候,她的夫婿为了讨她欢心,费劲心机,在狐狸谷种满了双色,三色的牡丹。 “是啊是啊!孙管事,我教你,不光花可以这么种,还可以把苹果嫁接到梨上面,长出来的果子会有两种口味,可好吃了……” 苏红袖眉飞色舞,正说的兴致勃勃,突然孙杰一揖身,朝着她背后恭恭敬敬弯下了腰:“太子。” 苏红袖一愕,转身一看,楚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哇,这个人,简直是来无踪去无影,无声无息,比妖魔鬼怪还更像妖魔鬼怪。苏红袖恨恨地想,如果楚轩进了山洞,洞里那两个怪物一定抓不着他。 过了许久,没一个人说话,楚轩不开口,孙杰作为下人,自然也不好开口,苏红袖一看到楚轩就一肚子火,自然与他无话可说。 僵持了片刻,苏红袖决定开溜。 “你一定找孙管事有事,你们先聊,我回房了。”苏红袖说着,转身就走。 没想到走过楚轩身边的时候,突然被他像拎小鸡似的拎起,苏红袖两眼睁得溜圆,气鼓鼓地瞪着楚轩,楚轩却更本无视于她的愤怒,只是对孙杰吩咐道:“孙杰,下午找绣工给夫人缝制几件衣裳。”说完,就拎着苏红袖施展轻功出了院子。 “放我下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抓着我,我会很痛?我的毛会被你揪掉!” 苏红袖怒视着楚轩,火冒三丈地怒吼道。 楚轩斜着眼睛睨了苏红袖一眼,似有几分薄怒:“我若放你下来,不知道你又要跑去哪里闲逛了!” “混蛋!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夫人,又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不是你路上捡到的一只兔子!” 苏红袖不依,仍然在楚轩手上拼命扭动,挣扎不休。 “既然你已经承认自己是我的夫人,很好,你应该知道在大梁,所有的女人都得听自己丈夫的。不要说我只是把你拎着,就是我要把你当皮球一路踢回去,你也没资格说半个不字!” 楚轩淡淡地道,面上的表情冷酷而又阴沉。 “我不是这个意思!谁要当你的夫人了!你这个大混蛋!绿头苍蝇!大变态!快点放我下来!” 一路叽里哇啦,吵个不停,楚轩自是不会听苏红袖的,一路直接把她拎回了房里。“啪”的一声扔在了床上。 苏红袖怒视着楚轩,揉揉自己几乎被摔成两瓣的屁股,奋力从床上挣扎了起来。 刚要往门口跑,却一把被楚轩揪住了衣摆,只听得嗤啦一声,苏红袖身上纯白色的绸衣壮烈牺牲,裂成了两半,不仅如此,她本人也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子跌到了地上,还像球一样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楚轩慢慢腾腾踱到了苏红袖旁边,半蹲下身子,看着苏红袖欲哭无泪,满腹委屈的小模样,锐利的冰眸隐约流露出淡淡的怜惜。 咦?难不成她的媚术开始起作用了?楚轩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正要再加把劲,对楚轩使出全身的媚术,让他打消逼她进山洞的念头,却看到楚轩用手轻轻抚摸着她身上被撕烂的绸布,一脸惋惜地道:“这布是用最上好的天山雪蚕丝纺成的,宫中统共只有三匹,早知道你会把它弄坏,我就不给你穿了。” 这一下把苏红袖气得快要吐血,刚要开口反驳他,又听他接着说道:“你太瘦了,像根干瘪四季豆,这衣服穿在你身上一点效果也没有。” 苏红袖气坏了,一口气没上来,眼圈就红了。只见楚轩温柔地从怀里掏出手帕,似乎要给苏红袖擦泪。 哼!苏红袖不无得意的想,他果然还是中了我的媚术。 苏红袖哪里知道,自己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小花招,楚轩一眼瞥过来,一下就给识破了。 苏红袖刚想说你走开,我不要你来假惺惺,却见楚轩利落地擦干了她脸上的泪,一扬手,就把帕子扔到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楚轩拍了拍手,舒了口气,解脱地道:“总算干净了点,不是那么腌臜了。” 苏红袖快要晕了,这次不是装晕,她是真的要被楚轩气晕了,只是她身体还没倒在地上,就被楚轩拎坐了起来,只见楚轩一脸薄怒地呵斥道:“我刚给你擦干净,你又要弄脏!” 哇!她受不了了!今天不是她活就是楚轩死! 苏红袖怒火攻心,两道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想她从狐变人,经历了那么多事,除了装的,还从来没有真正哭过,谁知道碰到这个楚轩,这才多久?苏红袖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已经被气给填满了,简直就像一个鼓胀的气球,拿根针一戳,碰的一声就会爆掉了。 “我不活了!楚轩,你个死人头!我要和你同归于尽,同归于尽!” 苏红袖放声大哭,毫无形象,一边哭,一边还像个疯婆子似的,蓬头散发拼命用小脑袋瓜去撞楚轩的胸口。 楚轩一愣,面色终于微微起了变化,苏红袖虽然一直被楚轩压得死死的,总是处在下风,可到底天性机灵,看到楚轩脸色变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这下她可算找到了他的软肋。 于是便一头撞到了楚轩怀里,趁机又踢又捶,又敲又打。把楚轩从上往下掐得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 又哭又闹,流了一大堆的眼泪,哭着哭着,好像鼻子都不通了。 苏红袖抬眼看看,一把扯过了楚轩的衣袖,放在鼻子底下,嗤的一声—— 楚轩脸上立现厌恶,但还是强忍住没有抽开衣袖,安静耐心地蹲在苏红袖身边。 哭着哭着,苏红袖觉得有点口渴,决定不哭了。苏红袖擦了擦眼泪,抬起头,小心翼翼瞥了眼楚轩。 这个家伙到现在还没走,他一定是中了我的媚术了。 苏红袖想,赶紧的,她得趁楚轩中了媚术讨些便宜。 “我被你关了这么久,还要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去取藏宝图和兵书,你,你答应我两件事可好?” “好!”楚轩见苏红袖不哭了,立即爽快的答应了,随即又一脸认真地问道:“那第二件呢?” 什么!?混蛋!难道这就算第一件事了? 苏红袖怒了,站起身来指着楚轩一通怒吼:“混蛋!你个大乌龟大王八,你给我滚!” “行。好了,已经两件了。”楚轩冷冷冰冰道。说完转身就走,走时还不忘威胁恐吓苏红袖一番:“快些换好衣服来花厅,不要等我派人来请你。” 苏红袖眼睁睁看着楚轩越走越远,走到半路上,楚轩“哗”的一下把身上被苏红袖哭脏的衣服脱下,露出了一身精壮而又紧实的肌肉。 立即有丫鬟捧着替换的衣服迎了过去,楚轩把换下的衣服拧成一团,嗖一下扔进了垃圾桶里。 苏红袖看着看着,只觉一阵无力,又有些头晕,此时此刻,她已经连再发火的力气都被楚轩耗尽了。 换好了衣服,苏红袖跟着楚轩来到了花厅,进门时,刚好看到孙轲和莺莺站在楚轩两边,正一脸厌恶地互瞪着彼此。 见苏红袖进了花厅,孙轲微微一愕,立即错开视线,不再看莺莺。 因为刚才那一番哭闹,苏红袖眼眶有点红,小鼻头也一抽一抽的,一看就是一肚子委屈。 孙轲见苏红袖这般,不由埋怨地看了眼楚轩,楚轩稍微皱了下眉,莺莺自从苏红袖进屋,就一直怨恨地瞪着她。 落座之后,众人开始商讨如何取出山洞里的兵书和藏宝图。莺莺坚持要让苏红袖一个人进洞,孙轲则极力反对,说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切不可再像上一次那样鲁莽行事。 唯独楚轩,自始至终,一语不发,最后转向苏红袖,问她:“你有没有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 “没有!”苏红袖不假思索地反驳道,她刚才才在楚轩那里受了一肚子气,哪有心思替楚轩想什么办法? “那你下午还四处闲逛,还和别人聊得那么欢?” 楚轩语气不善地道,苏红袖有些愕然,听楚轩的口气,怎么好像隐隐有几分埋怨和酸醋的味道? 不是吧,她不过就是和孙杰说了几句话,这个楚轩,也未免太大男子主义了,强娶了她还不算,难不成还要把她和别的男人说话的权力都一并剥夺? “你怎么知道我闲逛时就没在想?不过倒真是和孙管事谈得很投契。”苏红袖扁着嘴道,心想气死你,混蛋,你不让我和孙杰说话,我以后偏偏要多找机会和孙杰说话。 “你——”楚轩刚要发作,但即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压抑着怒气,说道:“我看就是再给你半个月时间,你也想不出来,还是明天一大早给我进洞!” “不要!我现在就想,还不行吗?”苏红袖立即屈服,就像个被针戳瘪了的皮球一样。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一炷香后,脑中仍是空空如也。莺莺貌似关心地问苏红袖道:“太子妃,可有妙计?其实既然太子妃的法力如此高强,不如直接取来,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本来苏红袖就已经急得团团转了,被莺莺这么一激,终于发作了,吼道:“你们三人这么盯着我,能想得出来才怪!我本就是被你们抢来的,取兵书藏宝图也是你们家的事,与我何干?既然下半辈子注定要和自己讨厌的人在一起,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话音刚落,楚轩犀利阴鸷的目光就如尖刀一般刺了过来。 苏红袖鼓起了腮帮,和楚轩一番大眼瞪小眼。 突然,楚轩大跨步上前,打横抱起了苏红袖,走到柴房门前,冷酷无情地道:“你在这里边慢慢想,不用再担心有人盯着你了!”说完,就要狠心将苏红袖关进小黑屋。 孙轲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拦下了楚轩。楚轩对孙轲的公然违抗有片刻的惊讶,脸随即转为黑沉,愤怒终于无法克制,苏红袖甚至能感觉得到他手臂上的筋猛烈地跳动。而孙轲毫不畏怯,眼神坚定,于是两人就这般僵持着。 良久,楚轩嘲讽地说:“孙轲,想不到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第一次翻脸,居然是为了一个女人!”然后低头看向怀中一脸呆滞的苏红袖,嘴角一扬,冷笑道:“狐狸精果然是狐狸精,轻而易举就能把男人迷得晕头转向!” 楚轩一边说,也不知是否因为心中暴怒,手上的力道一直在不断加重,疼得苏红袖全身打颤。 孙轲心疼地看着苏红袖,身体越发紧绷,犹豫了一下,朗声说道:“楚轩,念在你我这么多年兄弟的情分,不要再为难她了,否则……”孙轲说到最后,目光坚定。 苏红袖微微一愕,没想到孙轲居然会为她和楚轩翻脸,当即又是感激,又是眼泪汪汪地朝孙轲瞥去了一眼。 这一眼恰恰落入了楚轩眼中。 楚轩身体更僵,眼中熊熊的怒火几乎要燃烧了起来,冰冷的瞳孔又有一瞬间快速的泛红:“兄弟之情?哼,你若还念着和我的兄弟之情,就应该知道,朋友妻不可欺,连想,都不能想!” 这一下戳中了孙轲的心事,孙轲的脸顿时爆红,然而他却并未让步,仍旧纹丝不动地挡在了楚轩跟前:“楚轩,我是对她有好感,这一点,我并不否认,可是你我兄弟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来抢你的女人。我这么做,只是希望你能对她好点!” 这时,因为一直被楚轩重重的捏在手里,苏红袖已经痛得受不了了,不由“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楚轩的脸色一下子臭得像大便一样,极为难看,他扫了眼挡在自己身前的孙轲,再看看被自己提在手上,叽里呜噜哭个不停的苏红袖,后退一步,终于把苏红袖放开。 一下地,苏红袖就不由自主朝孙轲靠了过去,楚轩见状,一把把她拉了过来,死死箍住。 “你放开我!放开!” 才微不足道地挣扎了两下,苏红袖抬起头看楚轩,哇,他看她的眼神简直像要吃人一样,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苏红袖哆嗦了一下,实在无法,只得顺着楚轩的手劲,乖乖被他拉到了身后。 虽然挣脱不了楚轩,苏红袖还是可怜兮兮,向孙轲投去了求救的目光,不料这目光没有和孙轲撞上,反而恰好撞上了一直在旁边死死盯着她的莺莺。 苏红袖看看莺莺,再看看孙轲,再看看莺莺,突然灵机一动,大喊了一声:“我想到办法了!” 楚轩的眼睛立刻一亮,回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住了苏红袖。 此刻,苏红袖早已忘记了自己刚才有多么委屈,得意洋洋地道:“是这个样子的,那两个怪物都是公的,又关在洞里这么多年,一定想母的了。到时候,咱们只要吹点催情香进去,再让一个美女进去把它们引开,我就可以进洞给你拿藏宝图和兵书了!” 苏红袖说到美女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莺莺。 莺莺的脸刷的一下变得煞白,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楚轩顺着苏红袖的目光望过去,正好瞥见了莺莺,立即斩钉截铁地下令道:“就这么办,莺莺,你准备准备,明天和夫人一块儿进洞。” 这下可好了,只见莺莺一张俏脸气的,简直快涨成了猪肝色。 苏红袖理也不理她,哼着小曲儿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活该!谁叫她刚才就一直挑唆楚轩要让她一个人进洞,现在,哈哈,惨了吧?没想到吧?她就算真会死在洞里,也绝不会放过这个讨厌恶毒的女人,死也拉她当垫背的! 拿定主意之后,楚轩和孙轲相续离去,留下孙杰协助苏红袖。 苏红袖四周看看,拿起桌上事先让楚轩准备的笔墨和宣纸,趴在地上就开始画鬼画符。 “夫人,这符咒有何用?”孙杰等楚轩他们都走后,走到苏红袖身边,问道。 “这个是护身符,可以用来抵御洞里妖物的法力。” “妖物?怎么洞里锁着的原来是妖物?” “当然,如果是普通的猛兽,没吃没喝,怎么能在山洞里活那么多年?” 苏红袖一边说,刷刷刷就画好了几十张符咒。 “夫人有几成把握可以拿到藏宝图和兵书?”孙杰站在苏红袖身后,一脸担忧地道。 “不知道,大约一两成吧。”一提到这个,苏红袖就一脸郁闷,她刚才虽然信誓旦旦,信心满满,可那都是装给楚轩看的,目的无它,就是为了把莺莺拖下水。 “孙管事,没事的,我是妖不是人,除了上诛仙台,我不会死。” 看孙杰忧心忡忡,眉毛都皱了起来,苏红袖心中一暖,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道。 “夫人,你不会有事的,孙某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夫人周全。” 孙杰低低地道,突然脸上一红,赶忙尴尬地走开,去督促他的手下工作了。 听孙杰这么说,苏红袖心口更暖,没想到,当她真的遇到生命危险,性命堪忧,真正站在她身边,不遗余力帮她救她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楚逸庭,而是一直和她不睦的孙轲和孙杰。 苏红袖转过身去,想要和孙杰道谢,孙杰已经走远了。 一转眼到了晚上,用过晚膳后,苏红袖吩咐翠儿准备花瓣,她舒舒服服泡了个花瓣热水澡,随后懒洋洋上了床。 翠儿捧来了一盘鸭肫,说是给苏红袖当夜宵,把苏红袖感动的,眼眶儿又是一红。 除了楚轩,采花楼的其他人对她还都是挺好的。 苏红袖正吃得不亦乐乎,翠儿在一旁闷闷不乐地道:“夫人,下午我照你说的办法找了孙管事,可孙管事他根本不搭理我。” 苏红袖嘴里的鸭肫都快喷了出来,她只是随口说说,哪里知道翠儿居然当了真。 苏红袖支支吾吾,劝解翠儿:“别灰心!这次不行,你可以等下次,装跌倒不行,你下次可以试着灌醉他。” “这倒是,夫人,这真是个好主意,孙管事酒量不好。” 翠儿喜上眉梢,转过身急匆匆的去了,不知道是不是真去灌醉孙杰了。 剩下苏红袖一个人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晃荡着双脚。 静谧的夜空星光闪烁,月光如练,轻盈迷蒙地斜照在苏红袖身上,暧昧而多情。 苏红袖闭上眼睛感受习习晚风温柔的爱抚,这时轻扬的乐声随风飘至耳畔。乐声凄美而温柔,仿佛有几分熟悉,苏红袖心里好奇,到底是谁?大半夜在不睡觉,在外面吹笛子? 不由下床朝着笛声的方向摸了过去。 远远的,葡萄架下,孙轲微垂着头,嘴边贴着一把翠绿的玉笛,眼神迷离而落寞。 孙轲吹的笛音苏红袖曾经听过,在她很小的时候,每次晚上睡不着觉,狐九哥就会哼一样的调子哄她入睡。 苏红袖听着听着,不由合着拍子和孙轲一起哼唱了起来。 无言到面前,与君分杯水。 清中有浓意,流出心底醉。 不论冤或缘,莫说蝴蝶梦。 还你此生此世,今生今世,双双飞去,万世千生去。 唱着唱着,苏红袖离孙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突然孙轲放下了嘴边的笛子,面色忧郁,眼中隐隐竟然有泪光闪过。 “对不起。” 孙轲底下了头,声音喑哑,低低地道:“我帮不了你。” “没关系。” 苏红袖摇了摇头,往前安慰性的轻轻拥抱住了孙轲:“谢谢你,一直为我大费周折,还有,对不起,我从前不应该那样说你。” 两人正在温情相拥,安慰彼此,这时,不远处的树突然莫名地燃烧起来,刺鼻的焦味随风而至。紧接着,大树轰然倒地,从阴影里走出一人,眼眸血红,胸口狰狞的饕餮图腾妖艳而又刺眼。 来人仿佛是来从地狱最底层爬上来的妖魔,散发着危险邪佞却笼惑人心的鬼魅。在看清他脸的那一刹,苏红袖的心剧烈抽搐。 这脸既熟悉又陌生,似乎是楚轩,似乎又不是,隐隐竟和苏红袖心底那个影子完全重合。 楚轩周身似萦绕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中,胸前的饕餮鲜红而又狰狞,神情骇人。他一个跃身已到了苏红袖和孙轲身边,孙轲万分紧张地挡在了苏红袖跟前,却被楚轩一掌挟带着劲风猛地打出三丈之外,碰的一声撞在了树上,呕血不已。 楚轩牢牢扣着苏红袖的双肩,全然不顾她粉嫩的肩头瞬间就被他身上業焰一般的炽焰灼伤。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 楚轩用力摇晃着苏红袖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冲她大吼。 苏红袖不知为何,被这撕心裂肺,犹如负伤野兽般的吼叫瞬间刺穿了心,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可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只是觉得面前的楚轩似曾相识,只是觉得他胸口艳红的饕餮那样熟悉。 隐隐约约,朦朦胧胧,苏红袖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高大而又挺拔的背影,他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终飘飘渺渺,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 苏红袖如遭重击,胸口剧痛,刚要挣扎,楚轩却一把把她扣进了怀里,用尽全力牢牢箍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红袖觉得自己全身都骨头都快被楚轩抱得散了架,她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却惊觉抱着自己的楚轩早已失去了意识。 楚轩虽然失去了意识,双手却还是牢牢扣着苏红袖的腰,他剑眉紧锁,面容扭曲,看起来似乎正在遭受某种巨大的痛苦。 苏红袖推了他一把,再推一把,尝试着伸手到他鼻子底下探了一下,不由吓了一大跳,一张俏脸变得煞白,用尽全力摇晃起了楚轩。 “喂!楚轩!楚轩!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楚轩!?” 苏红袖惊慌失措,满头大汗,刚才那么一探,楚轩居然没有呼吸了。 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不要,这可千万别! 苏红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对楚轩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感觉,一方面,她实在很讨厌他,他老是逼她做一些她不想做的事。她巴不得他彻底消失。 另一方面,她心底那个影子却偏偏与楚轩完全重合,它仿佛在提醒她,在警告她,一定要救楚轩,要不然她以后一定会后悔。 正在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孙轲勉力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苏红袖身边,一把把楚轩背在了背上。 “走!跟我去找大夫!” 孙轲厉声说道,苏红袖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帮孙轲一起扶起了楚轩。 幸好,楚轩没有大碍,大夫给他把了脉,扎了几针,他脸上的血色开始慢慢恢复,呼吸声也渐渐平稳。 苏红袖松了口气,看看旁边的孙轲嘴角还在渗血,便要把拉到身边,她想帮他包扎一下。 孙轲却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苏红袖,再看看床上昏迷不醒,手却仍然牢牢抓着苏红袖衣服的楚轩,摇了摇头,神情黯然地去了。 孙轲走后,苏红袖呆坐了半晌,一言不发,她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楚轩,费力把他翻了个身,定定地看着他的后背。 不像,一点儿也不像,楚轩的背影比她记忆最深处那个稍微矮了那么一点点,看起来也没有那个背影挺拔可靠。 刚才的,应该只是她的错觉吧? 苏红袖想了想,又把楚轩翻了过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他的胸口。 果然,那个深红色的饕餮印记不见了。 难不成,刚才那些都只是她的幻觉? 苏红袖迷惑不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外面,天色已晚,她起身准备离开,却不期然被楚轩一把牢牢攥住了小手。 楚轩双眼紧闭,满头大汗,似乎忍受着某种难以忍受的剧烈痛苦。胸口的饕餮又再一次渐渐亮红,他深陷噩梦不能脱身,不停地呓语:“不要用刀割我,不要把我割开,不要……不要!” 楚轩周身渐有火焰隐约出现,苏红袖被他紧紧捏住的小手一阵刺痛,不由一阵心惊肉跳,忙用温柔的语气说:“没事的,没人用刀子割你,这里很安全,楚轩,别怕。” 听了苏红袖的话,楚轩紧皱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火焰和胸前亮红的饕餮也渐渐褪去。 苏红袖长吁了一口气,尝试地摸上楚轩的头,还好,不是太烫。 苏红袖替楚轩拉上被子,半坐起身斜倚在墙上,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轻柔地抚着他的头发,温和地道:“睡吧,我看着你,这里很安全。” 楚轩脸上浮现出安心的笑,剑眉虽然依旧紧锁,但却已摆脱噩梦。望着他与纯真小孩别无二致的睡颜,苏红袖心情复杂,心疼的感觉奇怪地浮上心头。 楚轩胸口为什么也会有一个鲜红色的饕餮纹身?他到底和她心里那个影子有何联系? 苏红袖想不明白,也不想深究,对于楚轩,她实在不想和他扯上太深的关系。 早上醒来时,苏红袖像往常一样独自躺于床上,迷迷糊糊地想起昨晚,难道那只是一场怪梦? 可是看看自己的右手,被烫伤的肿块还在呢。 翠儿进来伺候梳洗时,苏红袖问她昨夜可曾有人来过,翠儿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果真是一场梦,苏红袖想,在这样下去,她很快就要被楚轩逼疯了。 不久,孙杰来接她去议事厅。路上,孙杰谨慎地说:“夫人,一会楼主要你进山洞,你就说有事要我帮忙,一定要我跟你一起进洞。” 苏红袖心口一暖,冲孙杰点了点头:“好,我问问他。” 孙杰好歹是个男人,会武,立即又大,说不定真能帮上忙。 进了议事厅,只见楚轩面无表情地坐于主座上,还是往常那副死人脸。 苏红袖告诉楚轩,需要引开洞里的妖兽,除了需要莺莺做诱饵,还需要有个人在靠近妖兽的地方点燃催情香。因此她必须带孙杰一起进洞。 楚轩犹豫了下,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如果不带孙管事,那就只有一两成的把握,若是带上了孙管事,应该会有五成的把握。” 苏红袖胡言乱语道,反正说几成都一样,哪怕她说零,楚轩还是一样会逼她进洞。 楚轩低头思忖片刻,答应了。一行人出发前往山洞,走出花厅的时候,苏红袖却无意间瞥到孙轲的衣服下摆好像被烧焦了,心里不由一阵疑惑。 68 楚逸庭找上门 到了山洞门口,苏红袖先学以前从狐九哥那里看来的样子,叽里呱啦跳了一通大神,然后在山洞外面贴满了符咒。 估摸着里面的怪物差不多也该被镇住了,苏红袖想让孙杰先进去查看一番,万一那两个怪物还是像那天那样猛扑了出来,好歹孙杰是个男人,跑得比她快。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楚轩却不让,定要让苏红袖先进洞。 苏红袖充满怨恨地盯着楚轩,仿佛要用双眼在楚轩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对了!火把!那两个怪物在山洞里关了那么久,常年不见天日,一定怕光。这么一想。苏红袖赶忙让孙杰去准备蜡烛,越多越好,打算一路走,一路把蜡烛立在地上,最好把山洞里面照得灯火通明! 孙杰在得到楚轩的同意后,立即下去筹备了,苏红袖则像上次一样,打算脱了衣服往身上画鬼画符。 才刚刚把衣带解开,就被楚轩一把抓住。楚轩递给了苏红袖一个东西,苏红袖拿到眼前细细一看,铜板不像铜板,护身符不像护身符的,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不过,奇怪的是,刚刚把那个怪东西挂在脖子上,苏红袖身上就隐隐泛起了一层红光,和当初她在山洞里遇到危险,身上泛起的红光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 苏红袖惊疑不定,一脸好奇地问楚轩,楚轩却只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不屑回答的拽样。 哼!混蛋!不愧是同一个老爹生的,一个两个都那么爱装酷! 不一会儿,孙杰取来了一大把蜡烛,为了方便携带,蜡烛都事先用编好的钢兜兜住,这样即使放在口袋里也不会烧着衣服。 孙杰把蜡烛一一点亮,走在了前面。苏红袖战战兢兢跟在后面,双手各抓着一大把蜡烛,衣服口袋里到处藏的都是蜡烛,连头发上都戳着两根,可谓通体发亮,简直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我是不是照得你睁不开眼睛,连我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苏红袖还是担心,忐忑不安地问孙杰。 “楼主夫人好亮,孙某的眼睛确实睁不开了。”孙杰看着如此滑稽的苏红袖,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怜惜,无限温柔地道。 听孙杰这么说,苏红袖这才放下心来,滴溜溜跑到了莺莺面前,恶声恶气道:“你怎么走得那么慢?怎么躲在我和孙管事后面?你别忘了,你是诱饵!应该走在最前面!快,你走到孙管事前面去!” 莺莺怒火滔天,连胸口都鼓了起来,快速起伏着,好像随时都会爆掉。 只可惜碍于楚轩在场,她不敢发作,只好依言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正要进洞,突然,楚轩在后面叫住了苏红袖:“带着么多火把进去做什么?山洞里面好像有沼气,一不小心,可能会爆炸。” “反正都是死,被炸飞和被怪物吃掉有什么两样!?”苏红袖恶声恶气道,瞪了楚轩一眼,一把把他推开。 楚轩的脸一下子黑得像锅底,手指节咯咯作响。 “楼主不必担心,属下定誓死保护夫人。”孙杰突然转过身道。 苏红袖心口一暖,朝孙杰投去了感激的一眼。楚轩看看孙杰,再看看苏红袖,没说什么,松手放苏红袖去了。 才刚刚往里面走了一步,就看到莺莺回过头来,一脸恶毒又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大约是盼着和她同归于尽。 哼!混蛋,早知如此她就不和楚轩说什么使美人计了,应该骗楚轩洞里的怪物喜欢吃美人肉,把这个讨厌的莺莺切碎了再带进洞。 苏红袖左右看看,突然一把抓住莺莺,把莺莺往上次怪物喷她口水的地方使劲一按。 “啊——”莺莺立时一声惨叫从地上弹了起来,后背的衣服哗哗的从身上散落了下来,连皮肤都有点发红,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得肿了起来。 妖兽的唾液粘在人的身体上,就像强酸一样具有腐蚀性,苏红袖本身也是妖,所以才不怕,可莺莺却不同,这么一来被烫得全身发麻,窜起来在山洞里一阵乱跳。 莺莺这么一叫,山洞口的楚轩和孙轲均是一脸的错愕与震惊。 楚轩向来冷酷的脸上难得的闪过了一丝忧虑,孙轲也是忧心忡忡,忐忑不安地看着山洞里面的苏红袖。 “孙杰,你记着,一会儿点催情香的时候站在我身后,千万不要被洞里那两个怪物的唾液喷到。” 苏红袖扯了扯孙杰的衣服,难得十分正经而又严肃地对他道。 孙杰一愕,点了点头:“好。” 正要继续往山洞里面走,突然背后传来了一个阴沉而又冷酷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苏红袖的错觉,那个声音竟然带着几分焦灼,几分忧虑。 “慢!你那天让我答应你两件事,是什么?” 楚轩走上前来,从怀里摸出一把可以辟邪的银质匕首,放到苏红袖手中,虽然他依旧是往常那没有表情的死人脸,可眼里却盈满复杂的情绪。 咦?这个家伙,竟然真的打算满足她两个要求? 苏红袖一脸惊喜地看着他,刚想说我要出洞,你找别人帮你取藏宝图和兵书。 却不料只说了个我字,什么意思都还没来得及表达,就被楚轩生生打断:“只要不是离开这里和去找楚……楚逸庭,我就考虑满足你。” 什么?不能离开这里?哼!苏红袖的脸立即耷拉了下来,沮丧地说:“算了,我没什么事要你帮我达成,你就当我那时候一时心血来潮,糊弄你玩!” 谁知巧楚轩听后,面孔微微抽搐,愤恨地瞪着苏红袖,低声吼道:“那你就安心进洞吧!”话音竟有些微颤,说完转身走开。 孙轲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见苏红袖就要进洞,往前几步走到了她身边。 孙轲双拳紧握,全身僵硬,看着苏红袖的眼睛,声音颤抖地道:“对不起,我……我……”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中。 苏红袖本来一看到楚轩就没好气,现在又被孙轲用一副送葬般的哀切表情盯着,不由心里一阵老大不痛快。 苏红袖猛地转身,正要往山洞里面走,孙轲一时激动,竟然不顾楚轩还在他的身边,一把拉住了苏红袖。 “你……你不会有事的……” 孙轲话还没说到一半,一旁楚轩的眼睛已经开始泛红,苏红袖全身一哆嗦,赶忙挣脱了孙轲的怀抱。 开玩笑,她进山洞,不一定会死,可惹怒了楚轩,他一掌拍到她的脑门上来,她的脑壳可真的会飞掉。 好不容易,摆脱了楚轩和孙轲,苏红袖和莺莺、孙杰三个人呈一条直线往山洞里面走。 走了没多久,就在前面发现了两个黑乎乎的影子,呼哧呼哧,似乎还在喘着粗气。 苏红袖踮起脚尖往前面看了看,上次从她胸口冲出去的那只妖兽已经不在了,地上倒是留下了一大堆血肉模糊的残骸,那只妖兽大约是被那两只怪物给吃了。 越是往前走,苏红袖心里越是忐忑,不由不安地抓住了孙杰的手,孙杰回头给了她给放心的眼神,随后从怀里摸出催情药,开始点燃。 十分幸运,苏红袖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两只怪物被关在山洞这么久,一是想吃,二就是想找个母的来满足一下他们多年都没有得到满足的需求。 闻到了孙杰点燃的催情香,怪物嘴里呼噜了一阵,果然顺着香气的方向往不远处一边尖叫,一边拔腿狂奔的莺莺追了过去。 见怪物跟着莺莺跑了,苏红袖放心地拉着孙杰进了洞,可,打开洞门口一看,面前确实是有一个黄铜色,看起来不知道放了多久,锈迹斑斑的小箱子,但是箱子上面绕满了藤蔓,藤蔓的最顶端长着一株奇形怪状,仿佛呲着牙,露出满嘴锯齿形牙齿的植物。 苏红袖吓了一大跳,拉着孙杰往后倒退了一步。 这个时候,莺莺的尖叫声已经越来越远,模糊不清,山洞里又开始回响起了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看来那个莺莺是不顾三七二十一一口气跑出了山洞,那两头怪物追不上莺莺,又不知为何,出不了山洞,已经按原路返回了。 苏红袖不由一阵心急。怎么办?不把箱子带出去,楚轩还得让她来第二,第三次,那些怪物上了一次当,下一次再要骗它们,恐怕就没那么容易。 可,上去拿箱子,那株绕在箱子上的藤蔓那么可怕,那么狰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如果她冒冒失失动了箱子,藤蔓一定会扑上来把她给缠住。 正在满头大汗,无计可施,一旁的孙杰见苏红袖急得脸色都发白了,神情复杂地望了她一眼,随即拔出匕首朝箱子走了过去。 “啪”,孙杰一刀砍在了缠绕在箱子上的藤蔓上,立即,藤蔓仿佛有知觉一般,迅速收缩拉紧,把离它最近的孙杰紧紧缠绕了起来。 只见孙杰身体猛一僵硬,面部表情扭曲且痛苦,但仍困难地挣扎着一根根把缠绕在箱子上的藤蔓砍除。 最后,孙杰大喝一声,一下砍断了绕在箱子上面,最粗最壮的那根藤蔓,把箱子抱在怀里,用全力扔给了站在门口的苏红袖。 “快走。” 孙杰闭上了眼睛。匕首缓缓地从他手中滑落,轻轻震浮起地面的尘沙,最后被尘沙掩去。 苏红袖目瞪口呆,心痛如绞,变成人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她面前,况且,孙杰还是为她死的。 一时间心乱如麻,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无数个场景,有她第一次遇见孙杰,有孙杰一脸惨白的被她拒绝,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停留在了孙杰刚才瞥向她,无限温柔而又留恋一眼。 好不容易,终于回过神来,那株藤蔓已经把孙杰紧紧缠住,藤蔓顶上那张血盆大口一般的怪花发着“滋滋”的声响,眼看就要猛扑下来,一口把孙杰吞噬干净。 危机时刻,苏红袖再也顾不得怕或不怕,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头顶,什么都顾不得了,发狠地冲了上去,一口咬掉了藤蔓缠绕在孙杰身上,最粗的那根茎。 藤蔓“嗷”的一声,竟然像人一样发出了一声惨叫,随即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激起了大片的尘埃。 看着孙杰平静安详的脸庞,苏红袖竟然流下了一滴眼泪。 奇怪,刚才那一瞬间,她为什么会那样伤心?这感觉似曾相识,和昨天她看到楚轩面目狰狞地站在烈焰中,满面痛苦的指责她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奇怪,为什么这些天,她心里总会涌起一些本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情绪? 苏红袖来不及多想,虽然藤蔓已经被她干掉了,可那两头妖兽还守在门口。 再不快些带孙杰出去,一会儿恐怕她就要和那两头妖兽撞个正着了。 苏红袖手脚麻利的把藤蔓切成了一长条一长条,此时,她心里第一次对楚轩有了感激,幸好他刚才往她怀里塞了把匕首。 苏红袖用藤蔓缠绕着孙杰,把他捆在背上,弯下腰,运用起身体里全部残留的体力和妖力,低下头,闭着眼睛,不顾一切地往山洞门口冲。 呼哧呼哧,后面那两只妖兽的呼吸声越来越近,苏红袖尖叫一声“啊——”身体“豁”的一声,终于赶在那两只妖兽的爪子几乎要勾住她的一刹那,背着孙杰窜出了山洞。 出了山洞,楚轩等人立即迎了过来,苏红袖根本顾不得去管他们,满脑子都是孙杰死了,他居然为她死了。 正在怆然欲泣,心伤不已,却不期然听到自己背上的孙杰一阵咳嗽:“咳……咳咳……” 伴随着这阵咳嗽,似乎连他的身体也微微颤动了一下。 孙杰没死? 苏红袖一时惊喜万分,把怀里的箱子“啪”的一声扔到了楚轩脚边,弯下腰,扶着孙杰就要给他度气。 嘴唇才刚刚准备贴上去,一旁的孙轲不声不响,突然一伸手把孙杰拉了过去。 孙轲弯下腰,给孙杰度了几口气,可孙杰却毫无反应,一张俊脸越来越白,越来越白。 苏红袖急了,想凑过去把孙轲推开,接着给孙杰度气,谁知楚轩眼疾手快,单手揪住她的后脖领,另一只手重重拍上孙杰的胸口。 孙杰顿时一阵猛咳,呼吸声开始慢慢响起。 楚轩怒视着苏红袖,苏红袖则一把推开了他拽着她衣领的手,紧张地在孙杰身边绕来绕去。 孙轲从怀里摸出瓶药,扶起孙杰,把一整瓶药统统倒进了孙杰嘴里。 过了半晌,孙杰的眼睫毛一阵颤动,终于慢慢睁开了双眼。 苏红袖松了一大口气,往后一阵踉跄,跌倒在地。 “多谢太子,救了在下一命。” 孙杰弯腰,恭恭敬敬向楚轩道谢,苏红袖在一旁嗤之以鼻,哼,他那哪是救你,分明只是想借机打你一掌,你这个傻子,你的后背都被他打青了,隔着衣服都能看到一块手掌形的瘀青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孙杰总算活过来了,悬在苏红袖心口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了地。 苏红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刚要转身,不料孙杰上前一步,牢牢抓住了她的手。 苏红袖一愕,回过头去望着孙杰,只见孙杰脸色晕红,低着头恭恭敬敬道:“多谢楼主夫人,楼主夫人救命之恩,孙杰誓死报答!” 说着说着,孙杰的声音越来越轻,头也越来越低,最后,苏红袖只能看到他漆黑杂乱的头发里埋着两个红得滴血的耳尖。 苏红袖心道这算什么救命之恩?明明是你先救了我。 可看孙杰这副样子,满面晕红,忐忑不安,心中一动,竟然不自觉起了捉弄之心。 “孙管事,你的脸好红啊……” 苏红袖喃喃地道,刚要伸出手去摸一把孙杰红得滴血的耳垂,却不料被后面的楚轩猛地一把拉了过去,劈头盖脸一通臭骂:“你看看你什么样子!衣衫不整!不知羞耻!” 楚轩气得说不出话。 苏红袖低头一看,原来她身上的衣服在刚才与藤蔓的搏斗中,全都被扯成了一条一条。 这能怪得了她吗?要不是楚轩强迫她进山洞,她又怎么会遇到危险,又怎么会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还活着就不错了,哪还管得了什么衣衫什么羞耻? 不过,这么多日和楚轩的相处,苏红袖早就学乖了,和楚轩争辩完全是白费力气浪费口水。 别看这家伙整天一副大便脸,拽得二五八万一副冰山死人的样子,其实他出奇的牙尖嘴利。 和他吵架,就等着被他反驳,被他气死吧! 苏红袖白了楚轩一眼,一副懒得和他说话的样子,正在这个时候,莺莺手里拿着衣服假惺惺的迎了上来:“太子,这是属下的衣物,还望太子不要嫌弃,先给太子妃遮羞要紧。” 一看到莺莺,苏红袖就一肚子火,回想起刚才莺莺跑得飞快,摆明了是想把她和孙杰害死,苏红袖心底的怒火简直快成燎原之势。 不由骨碌了一下眼睛,趁着楚轩给她穿衣服,凑在他耳边,假模假样道:“那个,刚才我逃的匆忙,忘记把洞里那扇门关上了,你赶紧派个人去关上,要不然还会有更多妖魔鬼怪冲出来,说不定因为你抢了它们的箱子,它们都会来缠着你。” 楚轩冷眼看着苏红袖,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半晌,他冲莺莺抬了抬下巴,冷酷无情地命令道:“你,带几个手下,进山洞去把门关上。” 还没来得及欣赏莺莺的表情,楚轩就一只手提着箱子,一只手揪小鸡一样揪起了苏红袖,飞身离开了山洞。 混蛋,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这样揪会把我的毛揪掉的! 苏红袖满腹怨愤,怒火滔天地想。 等她恢复了妖力,一定第一件是就把楚轩的皮剥了! 回房后,翠儿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苏红袖一进屋她就退了下去。苏红袖一个人泡在浴桶里玩花瓣,楚轩则在外面研究那个铁箱子,隐隐约约,似乎还能听到孙轲和孙杰的说话声。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全身是血的黑衣人匆匆忙忙闯进了楚轩他们所在的房间,跟着就看到楚轩,孙杰还有孙轲拿着兵器急匆匆出了门。 苏红袖奇怪地瞥了眼他们,怎么啦?难不成有仇人找上门了? 可转念一想,这里是大梁,楚轩又是大梁的太子,哪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找他麻烦? 除非…… 想着想着,苏红袖突然灵光乍现,胸口怦怦怦怦一阵狂跳。 是啊,这里是大梁,哪有人会在大梁找大梁太子的麻烦。除非那个人…… 难道那个人是楚逸庭? 除了楚逸庭,苏红袖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人会来找楚轩麻烦了。 不由心里一阵激动,衣服也顾不得穿,胡乱在身上披了件单薄的床单,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门口,抓着翠儿的手,一连迭声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上门来找我了?” 翠儿不吭声,苏红袖不死心,继续追问:“是不是楚逸庭?” 翠儿只是不住摇头。 苏红袖站起身,披头散发地往门口冲去,翠儿赶忙跟了上去。 苏红袖刚刚跑到门口,门突然开了,楚轩面带倦色地进来,衣服上竟然沾有星点血迹。 门外孙轲和翠儿等人都已退下。苏红袖心有余悸地问楚轩:“发生了什么事?” 楚轩扫了眼面前衣衫不整,蓬头散发的苏红袖,也不说话,径直朝里屋走了过去。 苏红袖愈发焦急,急忙上前几步,拽住楚轩的长衫,激动地问:“你是不是把他打伤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楚轩戛然止步,缓缓转过身,单手扣住苏红袖的腰,面色阴霾地问:“什么他?他是谁?” 咦?看楚轩的样子,难道找上门来的人不是楚逸庭? 不,不可能,除了楚逸庭,大梁上下,还有谁有那个本事打伤楚轩? 苏红袖看看楚轩身上沾染的血迹,再看看他白得不像话的脸色,生怕自己再提到楚逸庭,楚轩会发怒。便小心翼翼,故作镇定地道:“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我这不是在问你吗?” 楚轩低下头,手扶着苏红袖的腰,迫使她更加向他贴近,沉声说道:“你最好盼着他永远别来!若真有那一日……”楚轩话一顿,然后重重地道:“如果真有那一天,不是他死,就是你与我共赴黄泉!” 苏红袖被楚轩的话震撼得呆立当场,等到她清醒过来,楚轩已经在她身边坐下,怀里抱着那个铁箱,在箱子里面一通翻找。 苏红袖瞪了他老半天,可显然,他并不准备把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 苏红袖无法,只得搬了把凳子,往楚轩旁边一坐,也跟着他探头探脑往箱子里看。 藏宝图和兵书什么的,苏红袖看不懂,也不感兴趣,但是里面有一本黄黄的画册,画册封面上的图腾和苏红袖胸口那个饕餮纹身简直一模一样。 苏红袖心里好奇,抢过那本画册一下就把它藏进了怀里。 除了画册,箱子里面还有个白玉小瓶,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 苏红袖盯着那个白玉小瓶,也不知为何,心里没来由的怦怦怦怦一阵狂跳。 苏红袖是妖,虽然她现在已经丧失了妖力,但妖的感觉毕竟比人灵敏。 楚轩毫无觉察,可苏红袖却在看到那个瓶子的第一眼就隐隐约约听到,瓶子里面怦怦怦怦,好像有某种生物心跳的声音。 该不会,这个小瓶子里面还藏着什么被封起来的妖物? 苏红袖看看楚轩,再看他一眼,楚轩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里的兵书和藏宝图上。 苏红袖趁楚轩不注意,飞快出手,一把抓住那个白色的小瓶,“刷”的一下把瓶子藏进了怀里。 楚轩的身形微微一僵,眼角的余光略微瞟了下苏红袖,没说什么,也没问她讨回那个瓶子,仍旧把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兵书和藏宝图上。 楚轩在旁边翻兵书,苏红袖也趴在桌子上,兴致勃勃看着刚刚从铁箱子里摸出来的画册。 只不过,画册的年代实在太久远,里面好多张画都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画册上面画的是一只神兽——饕餮,还有一只毛绒绒,九条尾巴的小狐狸。 苏红袖津津有味的翻着画册,完全把它当成了连环画来看。 画册里面的那只神兽好厉害,竟然一连替小狐狸挡了四十三次天劫。哇,要是她身边也有这么一只神兽就好了,那她就不用每次度天劫的时候,都被天雷劈得一团漆黑了。 哇,画册里面那只神兽对小狐狸好好哦,天冷的时候会把小狐狸塞在自己暖融融的鬃毛里,天热的时候,还会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带小狐狸上天山避暑。 咦,这里几张模糊的好厉害,画了什么,她实在看不清。 苏红袖一边吃翠儿先前放在桌上的葡萄,一边一张一张飞快的翻着画册。可惜,最后几页,画册上面被糊了几团好大的黑点,仔细闻闻,仿佛是血渍的味道。 大块的血渍完全浸透了画册的最后几页,画册上面画了什么,苏红袖再也看不清了。 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苏红袖隐约看到有诛仙台,还有那个她刚才从箱子里摸出来的白瓶,可是小狐狸和饕餮却不见了。 这个有头没尾的故事就这么结束了。苏红袖看得索然无味,“啪”的一声把画册丢回了箱子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声音太响,引起了楚轩的注意,楚轩的眼睛飞快地往画册上面瞟了一眼。 只是一眼,短短一瞬,楚轩却突然弯下了腰,伸出右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看他的样子,仿佛是心痛。 苏红袖奇怪的瞥了楚轩一眼,楚轩这心痛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快,不一会儿,他就直起了身子,不再看箱子里那本画册,而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兵书和藏宝图上。 苏红袖看看外面的天色,月亮已经升到正当中,应该快三更了。 她看了看一直坐在桌前的楚轩,这个家伙一时半会好像不打算走的样子。 算了,他不走就不走,她可要睡觉了。 苏红袖整理了下床铺,拍了拍枕头,再拍了拍。咦?怎么她的枕头底下硬硬的,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苏红袖伸出小手,往枕头底下一摸,果不其然,她枕头底下藏着一本奇奇怪怪,封面用红纸包着的书。 苏红袖心里好奇,刚要把书翻开看看,楚轩却碰巧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飞快瞥了苏红袖一眼。 楚轩见苏红袖拿着手里的书就要打开,眼疾手快,一把把书夺了过去,怒瞪着苏红袖。 可惜,他迟了一步,苏红袖已经把书打开,翻了几页。 哼!苏红袖看看被楚轩藏在怀里的那本书,再看看楚轩难得微红的脸颊,不由在心里对他一阵嗤之以鼻。 看不出来,这家伙。平日里一副正经八百,不近人情的样子,居然会在枕头底下藏春宫书! 真是下流!卑鄙!无耻!龌龊! 苏红袖在心里竭尽所能,把能想到的恶毒词语都拿来痛骂了一通楚轩。 见苏红袖一脸的鄙夷,楚轩难得的涨红了脖子,冲着苏红袖一通怒吼:“看什么看?这个是给我学的!不是给你看的!”说完,楚轩的脸竟变得黑红,极像烧红的煤块,害羞尴尬地避开苏红袖的视线,继续埋头整理铁箱子去了。 闻言,苏红袖微微一愕。 什么意思?这书是他看来学的?学什么?难……难道……? 啊呀,可不是,苏红袖猛然想起,楚轩有洁癖,他那个东宫,平日里从来不允许太监和宫女进去。 这么说,这个家伙直到现在还是个童子鸡? 哈哈!笑死她了,哈哈哈哈! 苏红袖看看楚轩黑红的脸,再看看被他牢牢藏在怀里的春宫书,想起自己这些天一直被他死死压着,不由在心里涌起了一股浓浓的恶意。 “我就要看!我就要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你拿一根绳子把我吊死!你真以为我怕了你!?” 楚轩难得害羞,四处闪避,苏红袖不依不饶,冲到他的面前,伸出小手在他藏书的胸口一通猛摸。 一个要摸,一个要躲,一个往前,一个往后,只听“扑通”一声巨响。楚轩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而苏红袖不偏不倚摔进了他怀里。 “哈哈,可算给我拿到了!我明天就把这本书去给孙轲他们看!我要让你楼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长这么大。连行房都不会,还要从春宫书里学,你个大笨蛋!看他们不笑话死你!” 苏红袖得意非凡,依偎在楚轩怀里笑个不停。 这么一笑,她毛绒绒的小脑袋在楚轩胸口一蹭一蹭,楚轩脸上更红,不由伸出手飞快的按住了苏红袖动个不停的小脑袋。 这么一按,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近得彼此都能感到对方的鼻息。苏红袖傻乎乎地看着楚轩,楚轩的鼻息渐渐粗重,他不知何时闭上了眼,胸口的心跳怦怦怦怦传到了苏红袖耳朵里。 苏红袖一阵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楚轩推了她一把,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大跨步走出了房门。 呼——苏红袖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对呀!楚轩身边又没有女人!他干什么要学春宫书啊? 这么一想,苏红袖突然惊讶的发觉,原来她已经嫁给楚轩快三天了! 该死!混蛋!这个臭流氓,这个大色胚!他若是敢碰她,看她不一剪刀剪断他的小*。 楚轩走后,苏红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仿佛空气都为之一新。 她往床上一躺,从怀里摸出那个精致的小白瓶,对着月光,细细地打量了起来。 白瓶是用白玉雕成的,质地通透润泽、晶莹细腻,花纹精致古雅。一株空灵飘逸的淡紫色玉蝴蝶花被梦幻般的金琉丝轻扬地点缀着,整个瓶子散发着淡雅高贵且忧郁哀愁的气质。 最令人称奇的是,瓶中似有带着灵性的清水流动,冰沁凉爽,似真似幻。轻击瓶身,声音清脆悦耳,仿佛空谷回音。 苏红袖摇了摇瓶身,再摇了摇,里面怦怦怦怦的心跳声又再一次传了出来,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凄厉而又嘶哑的:“放我出去——” 乍一听瓶子里的声音,苏红袖全身一哆嗦,差一点失手把瓶子摔在了地上。 她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玉瓶,这应该不是她的幻觉,可瓶子里的声音怎么和楚逸庭的声音那么像? 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被关在瓶子里的是楚逸庭。 可,不应该啊,楚逸庭是人不是妖,他不应该会被锁在这么个小小的玉瓶里。 苏红袖战战兢兢,鼓足了勇气再把瓶子凑到耳边细细一听。 这一下,她吓得全身都僵了,手里的瓶子“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粉碎。 只见一道金光从玉瓶里猛地窜出,在月下形成了一只金色的饕餮,不一会儿,便似一道流星,直接往西方飞去。 苏红袖毛骨悚然,全身颤抖。刚才那绝不是她的幻听,瓶子里传出来的确确实实是楚逸庭的声音。 他到底怎么了?难道,在她不在的时候,他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被人关在了瓶子里? 不,不可能,苏红袖轻抚胸口,安慰自己道,那个瓶子一看就知道已经有年头了,再说,楚轩也说了,那个箱子被锁在山洞里已经有几十年了,楚逸庭不可能被人关在玉瓶里。 这么一想,不由一阵放心,可随之而来,又是一阵细微的心痛。 楚逸庭,他到底上哪儿去了?为什么这么多天,他都没有出现? 他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再管她,从此以后都不打算见她了? 这么一想,苏红袖心里不由一阵撕心裂肺的揪痛,两行清泪不知不觉滑下了她晕红的眼眶,“啪嗒”一声落在了地面一张被风吹的不停翻动的信封上。 苏红袖看了一眼地上的信封,它应该是从那个铁箱子里掉出来的。 苏红袖弯下腰,想把信封捡回箱子里。 可她的手指才刚刚接触到信封,信封竟然就这样化为了灰烬。 随着一缕青烟四散飞去,信封中间的一张金色的箔纸显现了出来。 苏红袖拿着箔纸,一番打量,纸片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写着一行字。 一行让人毛骨悚然,仿佛用血写的红字—— 善待我儿,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苏红袖一阵哆嗦,正准备把纸片放回箱子里,可窗外一阵微风轻轻一吹,她手里的纸片瞬间化为了粉末,随着清风飘出了窗外。 ------题外话------ 下一章一开始就是大家心心念念的楚逸庭,谜底也解开了,和我先前剧透的不一样哦。 69 独占心超强的男人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苏红袖本想去找楚轩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附身了。 可是找遍了整个采花楼,也没看到楚轩的影子,倒恰好在半路上遇见了孙轲。 孙轲背上背着一个老大的篓子。篓子里面尽是些鸡鸭鱼肉,外加一些绿叶子的蔬菜。真可怜,楚轩手下莫不是人手不够?孙轲竟然还要充当买菜和打杂的。 苏红袖一路跟着孙轲进了厨房。反正她一直被楚轩关在采花楼里,无事可做,索性卷起了衣袖,打算在孙轲面前好好露一手。 说起来,她虽然法术不精,妖术也不咋地,记忆力却是一流,楚轩在她面前做过一次菜,她就把做菜的方法全记住了。 先做道蜜汁风鳝球。苏红袖把鱼去骨,切成一块块,放在油中炸,之后捞上放碟,淋上用蜜糖、辣油、陈皮、酸梅等数十种调料调制成的酱汁。 之后又做了一道芹菜炒麻鱼什。将鱼子切块,鱼肝等切丝,油爆香料之后,放入麻鱼什、芹菜等炒干水分,然后下调料炒匀。 最后又做了份鳗鱼扣饭。没办法,大梁靠海,孙轲背篓里一大半都是各种海味。 孙轲惊喜地看向苏红袖,举筷细品之后,啧啧称叹,苏红袖被他夸得咯咯直笑。 这时,翠儿来厨房取点心去探望孙杰,苏红袖顺便让她带上两盘送给孙杰。 刚出厨房,就见有人焦急地奔来,见苏红袖在场,来人凑到孙轲耳边低语了几句,孙轲的脸色霎时变得肃杀暗沉,什么话也没说,便匆匆离去。 苏红袖心里好奇,便沿着孙轲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没多久,她就走到了一片池塘,湖面上金光闪闪,游游弋弋,到处是浮上来晒太阳的大鲤鱼。 苏红袖站在湖边,看得两个大眼儿晶晶亮,一下子就把自己是来跟踪孙轲忘了个干净,用树枝折了根钓竿,从地底挖了几条蚯蚓,坐在池边钓起了鲤鱼。 功夫不负有心人,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还真的给她钓上了几条。 苏红袖左右看看,捡了堆柴火,从腰间拔出把银光闪烁的匕首,正准备杀鱼—— 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尖厉的声音:“慢!你竟敢玷污我大梁国圣物,该当何罪!” 苏红袖回头一看,果然是莺莺,只见她满面憔悴,形销骨立,这段日子为了关山洞里那扇门,应该受了不少罪。 莺莺两个眼睛死死盯着苏红袖手里的匕首,得意洋洋道:“你可知你拿在手上的是什么?这是我大梁国的圣物,历来只有天子才能佩戴,你竟然用血沾污了大梁的圣物,这可是死罪!” 苏红袖心里咯噔一声,大呼不妙,谁知道楚轩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交给她?她还以为这不过就是一把用来辟邪的普通银匕。 见苏红袖面露不安,莺莺趾高气扬地走到了她身边,笑里藏刀地道:“太子妃,你可别怪我,这可是大梁太祖皇帝几百年前定下的规矩,除了大梁天子,任何人玷污,毁坏圣物,当即处死!” 苏红袖全身一颤,往后一缩。 楚轩在的时候,她还能挺起腰背,和莺莺争锋相对,互不相让,可那不过是狐假虎威。 楚轩一不在,她就没辙了。毕竟她没了法力,又不会武功,压根不是莺莺的对手。 莺莺哈哈大笑,抬手就要向苏红袖劈来。苏红袖仓惶抬手,试图护住自己的头脸,正在这时,身后有男人高声喝止:“莺莺!” 莺莺连忙行礼,微垂着头,恭敬地说:“属下刚刚越矩了,但实属对太子妃方才玷污圣物一时愤怒!”莺莺边说,边不甘心地拿眼睛瞪着苏红袖。 咦?楚轩?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苏红袖一脸奇怪地看着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到自己面前的楚轩,心底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慢慢浮了上来。 曾几何时,楚逸庭也是这般,每每都会在她有危险的时候第一个阻挡在她的身前。 可后来他却消失不见。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有危险的时候,第一个出现的人变成了楚轩? 楚轩日后是否也会像楚逸庭一般,因为某个误会,或者因为某个不相干的人胡编乱造的几句话,就把她一个人丢下,消失不见? 刚这么一想,苏红袖就是一愕。 不是不是,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她怎么会因为楚轩将来有一日也会离她而去,从心底最深处涌上了一抹浓浓的悲哀? 这个大混蛋!这个绿头苍蝇,她巴不得他有朝一日消失不见! 正在胡思乱想,心乱如麻,只听楚轩声音冷厉地说:“我说过,看到夫人,就等于看到我,你不要告诉我,才短短几天,你就把我的话忘了!” 莺莺紧张不安地回答:“属下不敢,属下知错,请太子恕罪!” 楚轩一脸阴狠地道:“自己去刑房领一百棍子!”随即懒懒地抬了下手,莺莺面露惧色,慌忙退下。 楚轩缓缓走到苏红袖身边,看看她手里染血的匕首,再看看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脸平静地道:“你用不着害怕。我已经把匕首送给了你,只要你不把它送给别人,无论你用它来做什么,都不要紧。” 苏红袖心有余悸地道:“不过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银匕,怎么就成了你们大梁的圣物了?你是不是和她一样,在诓我?” 楚轩一直看着金光闪烁的湖面,过了许久,方才声音喑哑地道:“没,这把匕首是我继位东宫时,我的父皇送给我的。你应该知道,我父皇一生最爱的就是淑妃。不过淑妃弃了他,和别人私奔了。其实不光我的父皇,先皇,太上皇,乃至于太祖皇帝,我们大梁的皇帝,从来没有一个能与深爱的女子厮守终生。” “那是他活该!老色鬼,身边那么多女人,还强绑着别人不放,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一样会跟别人私奔!” 苏红袖低着头,在一旁嘀嘀咕咕道。 楚轩顿了顿,扫了眼苏红袖,接着道:“这把匕首是大梁的太祖皇帝锻造的。太祖皇帝天赋异秉,身体可制造炽热火焰,自小铸剑,尚未成年便已名扬天下。二十岁那年,铸剑成痴的他第一次下山便爱上一名有婚约的女子。他将女子强抢上山,不顾世人眼光娶为妻子。” “这年,女子终于有喜,可偏巧以前与她曾有婚约的男子上山来求剑,恰逢太祖皇帝不在,女子动了旧情,想让那名男子带她下山,恰好被太祖皇帝撞见。太祖皇帝一怒之下,将来人刺死,并在身体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放出了非比寻常的炙焰,将那名女子连同腹中的孩儿一并烧死。太祖皇帝亦为之疯癫,大梁开国之初,千里焦土,传闻就是太祖皇帝与人开战时,控制不了自己,散发出炽焰把对方连军队带城池一并烧成了灰烬。” “那名被烧死的女子临死之前对太祖皇帝下了咒,大梁世世代代,凡为皇者,一生注定永失所爱。” 好恐怖的男人!怪不得上一次,楚轩发怒的时候,身体四周也散发出了赤红色的火焰,原来是遗传。 糟了!那什么太祖皇帝因为他的老婆跟别人跑了,一怒之下就把对方烧死了,那将来,她也趁着楚轩不注意开溜,楚轩不会也把她烧死吧? 这么一想,苏红袖不禁面露惶恐,看着楚轩的眼神又是不安又是忐忑。 仿佛看穿了苏红袖心中所想,楚轩回头过来,瞥了她一眼。 “我不会让你跑的,在我入住东宫那一年,我就对自己发过誓,我绝不会重蹈我父皇,太上皇,太祖皇帝他们的覆辙,活着,咱俩就好好在一起,死了,我就拉你下地狱。” 苏红袖目瞪口呆地看着楚轩,突然觉得一股冷风吹过脖脊,紧跟着,便是一阵哆嗦。 其实她心里十分不解,楚轩关着她,不是为了利用她吗? 他不是说过不会碰她的吗?他们不是假夫妻吗?那他对她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他不打算继续假扮,而打算假戏真做? 苏红袖想到这里,哆嗦得更厉害了。难道她下半辈子真的要毁在楚轩手里?她得跟楚轩一起下地狱? 见苏红袖一直在瑟瑟发抖,楚轩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后又瞟了眼她由于坐在岸边垂钓而弄脏的裙子,蹲下身来,开始帮她拍打裙子上的泥污。 苏红袖一愣,呆呆地看着楚轩,心想他不是最爱干净吗? 接触到了苏红袖呆滞错愕的目光,楚轩别扭地转过头去,嘴里嘟囔着:“你不要总这么脏兮兮的!怕什么?地狱里也不是那么可怕的,刀山火海,总之有我帮你挡着。”然后牵着她的小手,大步地走在前边。 苏红袖就这么呆呆地被楚轩拽了回去。 回到房间,楚轩从床上的一叠衣服中选了件桃红色的,让苏红袖换上。咦?哪来的新衣服?问过方知原来是楚轩昨天吩咐孙杰去做的那些。 晚饭主菜是鱼,都是苏红袖中午做了多下来的,照说已经不那么新鲜了,楚轩却出奇的满意,还把大厨叫到了前厅。 “今天的鱼是怎么做的?味道比往常要鲜美。”楚轩问。 “回太子,小人不知,今天的鱼是太子妃做的。”大厨回答道。 “什么?夫人做的?你可知欺骗我,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夫人根本不会做鱼。” 楚轩话虽对大厨讲,眼睛却瞅向正扒饭的苏红袖。 大厨被这么一吓,战战兢兢,立即跪倒在地:“下午夫人给孙大人……就是孙轲孙大人做了几道菜,孙大人尝后赞不绝口,后来又让翠儿给孙大人……是孙杰孙管事送去了两盘,孙管事也说好吃。太子,小人说的句句是实,太子若是不信,可将孙大人和翠儿叫上来对质!” “太子妃给两位孙大人亲手做了鱼,还让两位孙大人赞不绝口?”楚轩面色一沉,立即朝苏红袖投来犀利的一瞥。 “干什么?我……我一直被你关着,闲得无聊,下个厨也碍着你了?” 苏红袖往后一缩,压低了声音,小小声道。 “你没碍着我。”楚轩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地道:“只不过没想到你学做鱼学得那么快。” “哼,别把人家想得那么笨,其实我很聪明的。”苏红袖看了一眼楚轩,得意洋洋道。 “你?聪明?呵,你确实算不得笨。”楚轩不冷不热道,他好像突然间没了胃口,用手一推,就把刚才还吃得津津有味的几盘鱼全部推开。 “既然你那么聪明,从现在开始,我一日三餐,都由你来负责。我明天公鸡打鸣之前就会起床,你必须在那之前给我准备好早点!” 楚轩看着苏红袖,面无表情道。 岂有此理! 饭后,楚轩照旧没有进苏红袖的房,而自己一个人去了采花楼的后山。 苏红袖发现,楚轩好像每天晚上都会去那里。 苏红袖心里好奇,不由偷偷摸摸跟在楚轩后面,也去了后山。 刚刚才走几步,就是一阵阴风刮过,把苏红袖吹得全身发寒,战战兢兢。 定睛一看,苏红袖吓得两个狐狸耳朵都冒了出来,还牢牢贴在了脑壳上,转都转不动了。 什么啊!后山怎么有那么多墓碑? 仔细一看,墓碑上的名字还都是相近的,都是楚XX,楚X。 不会是楚轩的祖先吧? 苏红袖正在后面看得发愣,全身泛寒。果不其然,楚轩点燃了几根香烛,远远站着,朝满山满谷的墓碑拜了下去。 “先帝,先祖,请庇佑大梁,庇佑楚轩!” 楚轩说着,双膝一屈,重重跪了下去。 随着楚轩这么一跪,山脊的全貌显现了出来,苏红袖顿时一个哆嗦,背上一凉。 怎么回事?这满山满谷的墓穴旁边,为什么都有一个空穴? 为什么这里只有大梁历代先帝的坟墓,却不见一座皇后,后妃的墓穴? 苏红袖呆呆怔怔看着面前满山满谷的空穴,猛地记起,楚轩上午才和她说过,大梁历代先帝,没有一个能和心爱的女子厮守终生。 这些空的墓穴,应该都是他们为那名女子留的吧? 生不能同衾,望死时同穴,这是怎样痛苦而又绝望的执念? 苏红袖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心里起了一抹浓浓的悲凉。 前面,楚轩还在祭拜先祖,苏红袖实在受不了这凄惨而又阴森的氛围,一个人转身去了。 这一晚,苏红袖睡得极不安稳,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那满山满谷的墓穴吓到了,她一整个晚上都在不停的做噩梦。 一时梦到自己和楚逸庭在一起,他和她一直生活在了最初遇难的那片丛林里。 一时又梦到了自己变成了画册里的那只小狐狸,开开心心绕着那九只硕大威猛的神兽转来转去。只是不知为何,随着梦境慢慢推移,陪伴在她身边的神兽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一只全身浴血,身上的鬃毛如同地狱里熊熊燃烧的業焰般炙热张狂的饕餮。 小狐狸在那一大群神兽中,唯独不喜欢的就是饕餮。它的样子太凶,又总是和他的兄弟们争夺猎物,什么东西都不愿意和他的兄弟们分享。 他的兄弟们都说他太贪心了。苏红袖有点怕他,因为她总觉得他看着她的眼睛时时刻刻闪烁着深藏却又炽烈的独占。 他不许她和他的其余兄弟在一起,不允许她和他们过分亲近。小狐狸不依,天天都和他的兄弟们凑在一起,后来,他的兄弟们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不知消失去了何方。 其中有一只麒麟,给苏红袖的感觉简直和楚逸庭一模一样。 苏红袖一路追在麒麟身后,跌跌撞撞朝他追了过去。就在他的脸庞渐渐清晰之际,他却突然消失了。 苏红袖尽全力冲了过去,却没能捉住他的衣角,心一瞬间被落寞掏空,苏红袖潸然泪下,无力地跪在地上,掩面而泣,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这时,她被人从梦中摇醒。 苏红袖迷迷糊糊睁开泪眼,见到楚轩正侧身将她拥入怀中,面无表情地擦拭着她的泪水。 楚轩见苏红袖醒来,起身出去了。苏红袖本想喊住他,可话却哽在喉中,越发觉得委屈,蒙头在被子里抹着复又涌出的眼泪。 楚轩很快就回来了,掀开被子,见苏红袖哭得更加伤心,先是一愣,随后扶她起身,递给她一杯温水和两颗药丸。待她服下后扶她躺下,然后自己也在外侧躺好,再次将她抱在怀里,低声说道:“不怕,那不过是些噩梦而已。” 在这阴冷黑暗的房间中,楚轩的怀抱异常温暖,苏红袖不自觉地朝他贴近了些,渐渐地安稳入睡。 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睁眼一看,苏红袖恰好看到楚轩坐在桌边用膳。 虽然楚轩昨天口口声声要苏红袖天没亮就起来给他准备早点,可,苏红袖这一觉都睡到中午了,楚轩也没有叫她起来。 见苏红袖坐到自己身边,端起了碗筷,楚轩顿了一顿,把筷子戳到一道鸭肫里,往苏红袖碗里夹了几块。 苏红袖一愕,盯着他看了许久,楚轩却自始至终面无表情,一脸的淡漠。 咦?怎么,他不嫌鸭肫恶心啦? 苏红袖疑惑不解地想,因为楚轩夹到她碗里的东西实在太多,她根本吃不完,她就把一部分夹回了楚轩碗里。 等到把东西夹了过去,苏红袖才恍然大悟,糟了,楚轩最爱干净,他一定不会吃她夹给他的东西,一定又会把她骂个狗血淋头。 这么一想,不由小身子一缩,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闷闷不乐。 不料楚轩一声没吭,就把苏红袖夹给他的那些东西都吃了。苏红袖盯着楚轩,又是惊讶又是错愕,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正吃着,孙轲来了,对着楚轩耳语了几句,楚轩便站起身,对苏红袖道:“你昨晚着了凉,吃过饭就回床上躺着。”说完,率先出了大厅,孙轲紧随其后。 苏红袖是个坐不住的,哪里肯听楚轩的话,一吃完饭就偷溜出去看孙杰了。 走到半路,这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什么东西都没带,于是便东张西望,窜到花园里去逮了只兔子。 敲门进了屋,孙杰见来的人是苏红袖,欲起身迎接,苏红袖见状忙迎了上去,让他不必多礼,扶他坐回床上,自己也搬了张凳子坐好。 孙杰看起来精神还不是很好,苏红袖喜滋滋地把自己刚刚捉到的兔子递给了孙杰,刚想开口说要炖了给孙杰补补身子,却见孙杰一伸手把兔子抱进了怀里,一脸温和地道:“好可爱的小兔子,谢谢夫人,属下一定会好好养它。” 养它?好吧,他爱养就养吧。 苏红袖往孙杰床边一座,一眼瞥过去,恰好看到孙杰挂在腰上的香包破了,她便将自己腰上楚轩送的一个牡丹花的香包送给了孙杰。 “送给你,晚上闻着,会比较容易入睡。” 苏红袖一脸温和地看着孙杰道。 孙杰的视线落在香包上久久没有移开,随后会心地一笑:“太子妃的这番心意着实让在下感动。” 见孙杰起身要把香包系在身上,苏红袖适时地伸手接过,替他系上。 “夫人,你昨天派人给在下送的鱼很好吃,今天能否……” 突然,孙杰低下了头,眼神闪烁,不敢看苏红袖,轻轻地道。 “是吗?你觉得它很好吃?没问题,我今天再给你做两条!” 听孙杰说自己做的鱼很美味,苏红袖得意极了,心想自己果然好聪明,只看楚轩做了一次,做出来的鱼居然人人称赞。 “夫人,我们去屋外走走吧,我躺太久了,想稍微走动下。” 过了一会儿,孙杰轻声对苏红袖道。 出了院子,孙杰边走边说:“多谢夫人昨日为我做的菜,我已经很久未吃到如此可口的佳肴了。”孙杰的眼眸亮闪了一下。 听孙杰这么说,苏红袖立刻回想起,如今的孙杰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腰缠万贯,财大气粗的六国首富,他的全部家财都已经被楚轩搜刮光了。 一时不无惋惜,又有些同情地对孙杰道:“你如果喜欢,我以后每天都做给你吃。孙管事,真的太谢谢你了,那天在山洞,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孙杰温和地说:“在下的伤口已然愈合,夫人不必介怀。” 走了没多久,见孙杰微露疲态,苏红袖温和体贴地道:“孙管事,你身体尚未痊愈,不宜过多走动,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孙杰点了点头,苏红袖便扶他在旁边的一棵古树旁坐下。 孙杰抬头看了看这棵古树,默不作声。 这棵树有什么古怪吗?苏红袖抬头仔细再瞧,原来是一棵只开花不结果的夹竹桃。 见孙杰一脸怅然地看着这株夹竹桃,苏红袖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当初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孙杰。 一时间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悔恨,刚想找个借口向孙杰道歉,却见迎面匆匆忙忙跑来一个人,“哐”的一声撞在了孙杰身上。 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翠儿。 这个小丫头,不是正照着她说的在勾引孙杰吧? 苏红袖正瞪大了眼睛一脸怀疑地盯着翠儿看,果不其然,翠儿撞到孙杰怀里,身子一下就软了下去,娇娇滴滴,弱不经风地抓住了孙杰的肩膀。 “哎呀,孙管事,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看路。那个,我的脚崴到了,孙管事,麻烦你,能否扶我回屋?” 翠儿看着孙杰,一脸娇羞,声如蚊呐地道。 孙杰果然是个大好人,回过身来,朝苏红袖道歉道:“夫人,对不起,我好像撞到了她的脚,我得送她回去。” 跟着便蹲下身子,让翠儿趴在他背上,背翠儿回屋了。 苏红袖在后面呆呆地看着孙杰的背影,心想这个人真是个烂好人,大笨蛋,怪不得会被楚轩骗去了全部的家财,长此以往,他以后什么时候被别人骗得送了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红袖呆呆地看了孙杰半晌,转过身去,刚要回房,却不期然“碰”的一声撞进了一个硬如铁石的胸膛。 苏红袖眼眶儿一红,鼻子一酸,抬起头来,刚要开骂,可看到头顶那张阴沉冷酷的死人脸,不知怎么的,嘴里的话“咕咚”一声就咽回了肚子里。 “看什么看?人都走了,还不舍得?” 楚轩阴阳怪气地道,他虽然竭力遏制,假装平静,苏红袖还是从他平淡无波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震怒,一丝杀意。 不是吧?难不成她从今往后真的不能和别的男人说话了? 苏红袖瞪了楚轩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是来和他道谢的,没有他,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倒是你,你来找我干嘛?又要让我去给你卖命吗?” 苏红袖这么一说,楚轩微微一愣,深邃的眼眸飞快划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懊悔。 “今天晚饭由你来做。我来接你去厨房。” 楚轩看着苏红袖的眼睛,淡淡地道。 “不做,我不想给你做。” 苏红袖不假思索,断然拒绝。 “哦,你知不知道大梁现在正在和大周开战,前方的将士不够,也许我该把孙杰送上战场。” 楚轩此言一出,苏红袖立即怒了,转过身去,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盯着楚轩。 “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孙杰,恩?”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楚轩不再看苏红袖,把视线往前放空,貌似随意地问。 要不是苏红袖和他待在一起时日已久,说不准还真会以为他是随便问问,被他骗了。 楚轩每次发怒,都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他的眼神会无意识地放空。 此刻他的眼神就放空了,而且,他越是装作不在意,很有可能,他心里的怒火反而越大,发作起来,也更恐怖。 “不喜欢!但是他救了我,我很感激他!你硬要说我喜欢他,我也没办法!” 苏红袖盯着楚轩,恶狠狠地,过了许久,楚轩终于低下头来,貌似探究地盯住了苏红袖。 苏红袖一看楚轩的眼神,就知道他相信了她的话,不由在心底大大松了一口气。 本来嘛,她本来对孙杰就只有愧疚和感激,这个楚轩,不知道是什么眼神,一会儿怀疑她喜欢孙轲,一会儿说她喜欢孙杰,不知道是不是眼睛有问题! “不喜欢就好。” 楚轩低垂下眼帘,嘀咕了一声,突然轻轻扯起唇角,在嘴边绽放了一抹轻松宽慰的笑。 这还是苏红袖第一次看到楚轩笑,不由看得愣了,只觉他笑起来好像和先前变了一个人似的,说不出的耀眼,说不出的阳光。 进了厨房,苏红袖因为一肚子不乐意,索性把盐当糖,把糖当盐,噼里啪啦往菜里乱加。 楚轩就在旁边看着,苏红袖以为他会发怒的,没想到他只是静静地看,居然一言不发。 好不容易,苏红袖随便做了几道菜,和她先前做给孙轲和孙杰的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哐”的一声,苏红袖把那几盘菜胡乱推到楚轩面前,最后低低嘀咕了一声:“你爱吃不吃!” 楚轩静静地看着面前几盘烧焦的菜,静静地拿起筷子,静静地,把那几样焦糊的菜统统吃进了肚子。 走出厨房的时候,苏红袖惊讶的发觉,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暴雨,积水已经有半尺来深了。 小狐狸一脸暗恼地踮着脚尖在厨房门口绕来绕去。 怎么办?她最讨厌下雨了,她怕水。 正在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楚轩走到了她面前,像刚才孙杰背翠儿一样,背对着苏红袖,慢慢半蹲下了身子。 “上来,我背你回去。” 楚轩背对着苏红袖,声音低沉地道。 苏红袖打从心底里不愿欠楚轩的人情,不由把头抬得高高的,不去理他。 楚轩看了苏红袖一眼,也不说话,一伸脚,把门口用来挡水的麻袋踢开了一个。 立刻,“哗”的一声,就像发洪水一般,冰冷的雨水顺着门框迅速朝厨房里涌了进来。 苏红袖吓了一大跳,“啊”的一声跳上了楚轩的背。 粉白柔嫩的小胳膊才刚刚圈上楚轩麦色结实的脖颈,苏红袖便感觉楚轩的在自己身下不易觉察,轻轻颤了颤。 被楚轩背着走到半路的时候,苏红袖不经意间低头往地面的积水一看。咦,怪了,这个楚轩,他怎么还在笑啊? 不同于刚才木然的,不熟练而又生涩的笑,这一回,楚轩万年冰山似的脸上竟然绽开了雪莲般清新夺目的笑。 ------题外话------ 看到这里,男主是谁,一览无遗。以后都会围绕着楚轩写,炮灰会慢慢炮灰化。其实楚逸庭远没有楚轩喜欢苏红袖,楚轩才是那个永远不会离开,永远不会放手,下地狱也会把苏红袖一起拖下去的人。 鉴于他是所有九只里苏红袖最讨厌的,所以漫漫追妻路,要PK那么多人,大不易,尤其PK苏红袖喜欢的楚逸庭,以及她前世喜欢的另一只妖兽。 以后不出意外,每章都会有楚轩,男主是不会玩失踪的,玩失踪的只能是男配,我以为大家能看出来的,这么明显的暗示,楚逸庭的占有欲没楚轩强,楚逸庭的气场也远不如楚轩,在猫的文里,男主一定是那个强到可以把所有男配全都干掉的人。 70 孙管事,救我! 楚轩把苏红袖抱回了房,不一会儿,就出去了。 苏红袖趴在窗口看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心想他这阵子实在好忙,白天晚上都不见人影,可是刚才,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难不成这家伙有心灵感应? 是哦,他们大梁的太祖皇帝应该不是人吧?人的身上怎么会散发出烈焰? 正在胡思乱想,百思不得其解,没一会儿,孙轲来了,让苏红袖跟他去找大夫配些调养身体的药。 苏红袖心道这个孙轲也未免太大惊小怪了,楚轩说她发了烧,他还真的急匆匆去给她找大夫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孙轲是在关心她,苏红袖便没说什么,老老实实跟孙轲去了。 一路上,孙轲一直微微蹙着眉头,苏红袖望着他那年轻而又英俊的侧脸,不知怎么的,眼前就浮现出了楚逸庭的影子。 毕竟她第一次见到孙轲的时候,就是和楚逸庭在一起。 想起楚逸庭,苏红袖心里就是一阵难过。 她看看孙轲的脸,再看看地面自己的小脚丫,再看看孙轲的脸,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便压低了声音,悄悄问孙轲:“你一直在外面跑,有没有楚逸庭的消息?他回西京了吗?” “你还在想着他?” 孙轲一愣,看着苏红袖道:“可你现在已经嫁给了楚轩,你应该知道,楚轩的脾气,绝不会允许你心里还想着第二个男人。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再想楚逸庭,否则……” 孙轲话音还未落,苏红袖已经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我说过我是被逼的,不是我自己想嫁给楚轩,你只要告诉我,楚逸庭现在在哪儿?” 孙轲定定地看了苏红袖半晌,撇过头,声音喑哑地道:“楚逸庭现在的状况……不太好。他落到了风凌天的手里,还被消去了记忆。大周和大梁正在开战,楚逸庭的功夫不知怎么的,突飞猛进,这几仗都是他打的先锋,梁国一连吃了三场败仗,为这,楚轩现在忙得焦头烂额。” 一听说楚逸庭现在的状况不好,还没听清是怎么个不好法,苏红袖的眼泪已经涌出来了。 她伸出小手,冲动地一把抓住了孙轲的衣服:“他被消去了记忆,还一连当了三次先锋?那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你可别骗我,他是不是受了伤?” 见苏红袖如此激动,孙轲脸色一黯,过了许久,方才看着地面,声音喑哑地道:“没,他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不知道风凌天对他做了什么,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风凌天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似乎倒成了风凌天手中的一样兵器。” “这可怎么办才好呀?” 苏红袖抓着孙轲的手,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走着走着,突然迎面撞上一个人,来人和苏红袖面对面撞了个满怀,什么话也没说,抬起手来—— 竟然就要一掌狠狠往苏红袖头顶拍下。 孙轲适时出手,制止了对方,苏红袖惊魂未定,抬起头一看,要打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莺莺。 见孙轲和苏红袖如此亲近,莺莺勃然大怒,指着苏红袖厉声喝道:“孙轲,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上了这个女人!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就像根干瘪豆芽菜似的,她到底有哪里比我好?” 苏红袖一听莺莺这么骂她,心里的担忧和郁闷一下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满满都是她每次和楚轩单独相处时要撑破她肺的熊熊怒火。 苏红袖瞪着莺莺,刚要发作,孙轲却往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把两人隔开。 孙轲看着莺莺,面无表情,淡淡地道:“莺莺,你是不是管太多了?你和我现在已经不是未婚夫妇了,我和谁在一起,用不着你来管。” 孙轲这么一说,好像火上浇油,莺莺“碰”的一下就爆发了:“孙轲,你不要忘了,她是太子妃,是楚轩的夫人。如果楚轩知道你和他的夫人有暧昧,他一定会把你杀了!” 莺莺火冒三丈,指着苏红袖和孙轲,说得振振有词。 苏红袖在孙轲背后看着她,心里一阵发笑。 “莺莺,你看错了,我只不过是和孙大人聊聊,不要把每个人都想成和你一样,和身边每个男人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 莺莺暴跳如雷,冲过来就要揪苏红袖的头发,却被孙轲一把拦住,皱着眉道:“莺莺,别胡闹了。当初是你先离开了我。事到如今,不管有没有她,你和我都已经再无可能了。” 孙轲这么说,莺莺仿佛当头棒喝,呆呆地看着挡在苏红袖身前的孙轲,眼里的泪水滴滴答答就流了下来。 其实莺莺对楚逸庭只是一时迷恋,在她心底最深处,她最喜欢的人一直是孙轲。 所以她才会一看到孙轲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受不了,看到孙轲对别的女人和颜悦色,露出温柔宠溺的神色,心里就疼得像刀割一样。 可惜她自己却一直没发觉这一点。 虽然孙轲看她的眼神冷冷冰冰,无比疏远,莺莺却还是不愿意放弃,她不相信她和孙轲这么多年的感情,孙轲说放下就放下了。 “我不信,孙轲,你骗我,你心里一定还有我,要不然你为什么一直把我送你的玉佩挂在身上?” 莺莺指着孙轲腰间一块翠绿色的玉佩,泪流满面地道。 孙轲立即把玉佩解了下来,还给了莺莺:“你不说,我倒忘了。这个,物归原主,你拿回去吧。” 莺莺和孙轲面对着面,一个眼泪汪汪,依依不舍,一个眼神冷漠,毫无表情,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苏红袖在旁边等着等着,难免有些不耐烦。 再加上,雨越下越大,地上的积水又开始漫了上来,苏红袖便往不远处的一间厢房摸了过去,想先进去避避雨。 走到门口,苏红袖有些奇怪的发现,房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不过,虽然房门被人锁住了,钥匙却还留在锁眼里,锁这间厢房的人似乎一点不担心别人会闯进去。 既然如此,苏红袖也就不客气了,把钥匙插进锁眼里,喀嚓一转,打开门锁走进了厢房。 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让苏红袖不寒而栗,不由哆嗦了一下,想转身出去。 就在这时,一根残烛突然燃起,借着这昏暗的光线,苏红袖看到此屋内竟然无一摆设,地上堆满了画轴,墙壁的四面满满地挂着画像,画像上画的全都是一匹身姿雄壮,仰天长啸的金色麒麟,各幅动作姿态不同,可却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可见画它们的人有多用心。 苏红袖被画里的麒麟吸引了,不知不觉就往前走了过去,抬起手来,轻轻抚摸上了画卷上威风凛凛的神兽。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满屋子的麒麟画卷,苏红袖脑中一瞬间就浮现出了楚逸庭的身影。 明明麒麟和楚逸庭毫无关系。 可是她却觉得这麒麟高傲冷漠的眼神和楚逸庭好像,她就是感觉这麒麟冰冷倨傲的神情似曾相识。 “楚逸庭……” 苏红袖摸着画卷,喃喃低语道,突然,角落里面喀嚓一声响,跟着便有一个一片漆黑的影子转过了身来,面无表情地盯住了苏红袖。 有那么一瞬间,苏红袖几乎要以为角落里有鬼,吓得她心脏都要跳了出来。 妖鬼不同族,不光人怕鬼,妖也怕。 可定睛一看,角落里面的哪是什么鬼?分明是一个年轻美貌,男身女相的绝美男子。 这……这男人不就是她那天在拍卖台上看到,被人拉出去拍卖的那个吗? 他怎么会在这儿? 苏红袖一时激动,顾不得那么许多,冲上去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 “你……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楚逸庭的娘,是不是淑妃?你怎么会变成了男人,还被人关在了这儿?” 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苏红袖一股脑问了男人一大堆问题。 男人却并未回答她,只是一直站在角落,冷冷冰冰看着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动了一动,终于声音沙哑地道:“你总算来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不管我用什么方法,哪怕在他心里下咒,让他潜意识里避开所有的女人,就算再过千百年,我也永远得不到他,他永远都是你的,你的。” 苏红袖被男人说得一愣一愣的,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好生奇怪。 似乎有一丝痛苦,更多的则是*裸的嫉妒和憎恨。 他不是楚逸庭的娘吗?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来看她? 苏红袖百思不得其解,她被对方锐如尖刀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往后倒退了一步。 “过来。你躲那么远干嘛?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淑妃?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儿吗?你不过来,我怎么告诉你。” 苏红袖一脸怀疑的看着对面眼神冰冷,身体四周散发着浓浓萧杀之气的男人,心想,我不过来,你不是一样能说吗? 你不是要我过去,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怀疑归怀疑,苏红袖终究还是好奇,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楚逸庭的娘? 犹豫了半晌,苏红袖小心翼翼地朝对方迈出了步子。 男人一把抓住了苏红袖,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手游走在苏红袖身上,让苏红袖心里直发憷,但是她却没胆作声。只得战战兢兢,任由对方从上摸到下,又从下摸到上,几乎把她全身上下都摸了遍。 最后,男人的手停留在了苏红袖美艳无双的俏脸上。 一瞬间,男人眼中的羡慕和嫉妒几乎要喷涌而出,整张脸都扭曲了,颇有几分狰狞。 “我真是羡慕你,过了这么多年,你的样子一点也没变,也难怪那些小崽子们一见到你,一下子全都被迷住了,比起从前,一点长进也没有!” 苏红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对方却摸着摸着,突然仰天长叹了一声:“罢了,既然我注定与他无缘,我也不想再执着了,就让我把自己这一身妖力都度给你,如此,你身上好歹也算有了我的味道,他以后看到你,多多少少也会想起我吧?” 听到这里,苏红袖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他不是在说楚逸庭吧? 他不是淑妃吗?不是楚逸庭的娘吗?为什么提起楚逸庭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又是落寞又是痛苦,完全不像一个母亲提起自己的儿子? 看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嘴里的那个他是他的情人呢。 苏红袖心里好奇,不由凑近一步,看着那个美男子,问道:“你……你和楚逸庭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不是喜欢那个什么侍卫的吗?” 听苏红袖说自己喜欢侍卫,男人哈哈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 “那不过是我使的障眼法罢了,若不是如此,那个好色的老头怎么会对我死心?” 好色老头?一定是楚轩的父皇了。 苏红袖心道那个好色老头好像还没死心吧?不过她可没胆子把这事说出来。看对方的脸色越来越狰狞,不由又往后倒退了几步。 “你这么害怕干什么?难道你不想恢复妖力了么?过来?” 见苏红袖又开始往后退,美男子面露不悦,冷冷地道。 苏红袖考虑再三,看看对方的脸色,不像是在骗她,壮着胆子往前跨了一步。 就这么小小的一步,美男子立即伸手把她抓到了自己身边。 苏红袖尚未来得及看清对方做了什么,便已有大量的鲜血顺着美男子的手腕处灌进了她的喉咙。 等把全身的血液悉数灌进了苏红袖的身体,美男子渐渐面露疲色,身体越来越薄,渐渐模糊。 苏红袖恶心坏了,趴在门口一阵干呕,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忽然吹进了一阵微风,美男子的身形就仿佛一道青烟,渐渐随着微风飘散了。 飘散之前,苏红袖隐约听到对方在空气中轻轻地说:“我追了他这么多年,跟了他这么多年,就算耗尽法力,用自身修复了他,他也从来没多看过我一眼,也罢,也罢。如今我进了你的身体,他总算不能不看了我吧?” 说罢,美男子的身形就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苏红袖逃也似的奔出了门外。趴在栏杆上就是一通呕吐,可惜为时已晚,那些血液仿佛有灵性一般,一进到她的身体,就和她自身的血液融合在了一起。 晚上,苏红袖头晕胸闷,睡得极不安稳,根本没有觉察到楚轩什么时候进了屋。 她翻来覆去,只觉身体忽冷忽热,好似有一冷一热的两种血液在体内翻滚,融合交错,又互相抑制。 苏红袖痛苦地呻吟出声,楚轩正站在床头看她,见她面露痛苦,满头大汗,双手抱着小腹不停翻滚,从背后用一只手搂紧她,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腹部,随即一股热流从他的手上流入苏红袖的身体,很快体内那冷冷的感觉完全被暖热占领,只听楚轩在床头轻声地问:“厢房里那个男人,是不是你放走了?” 苏红袖全身无力地摇了摇头,因为身体太痛,眼角不自觉渗出了一滴泪水。 楚轩沉默半晌,弯腰把苏红袖搂进了怀中:“无妨,放走就放走吧。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痛?” 楚轩在苏红袖耳边,声音略带焦急,又十分轻柔地道。 苏红袖简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站在她床头的人真的是楚轩?楚轩不是一向冷冷冰冰,说话的声音就像机器,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吗? 苏红袖在楚轩怀里无力地点了点头,因为身上太痛,哽哽咽咽,居然哭了出来。 楚轩稍微皱了皱眉,把苏红袖放在床上,转身出了屋。 不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莺莺又似焦急,又似愤怒的喊叫:“太子,万万不可,这大还丹只剩最后一颗了,李妃娘娘吩咐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允许您动用!” 接着便是楚轩冷冷冰冰,阴鸷狠戾的嗓音:“莺莺,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宽容了?” 莺莺唯唯诺诺,不敢再说什么,声音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门后。 接着,门吱呀一声,楚轩走了进来,扶起苏红袖往她嘴里塞了颗药。 照说凡人的药物不应该对苏红袖起作用的,但楚轩塞到她嘴里的不知是什么灵丹妙药,过了没多久,苏红袖的身上分筋错骨般的剧透竟然真的慢慢消失了。 楚轩把剧痛中又化为狐身的苏红袖抱在怀里,摇摇晃晃,嘴里不知哼哼着什么,有那么一瞬间,苏红袖极想发笑。 楚轩哼的那到底是什么?摇篮曲不像摇篮曲,童谣不像童谣,全都走调啦! 不过,无论如何,楚轩哼的怪调似乎真的起了作用,不一会儿,苏红袖便不再疼痛,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天未亮,就听到门外有人说有急事禀告。楚轩躺在床上懒懒地说:“有何急事?不过你是否会受责罚,全凭你所禀之事究竟有多急。” 只听门外之人战战兢兢地答道:“皇上今天早上驾崩了!” 那个老色鬼死了?所有的困意一扫而光,苏红袖和楚轩同时坐了起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楚轩一直都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没有半点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楚轩总算动了一下,充满疲惫地看了眼身边的苏红袖,声音喑哑地道:“你身体不舒服,就不用跟我回宫了,一个人待在这里好好休息。” 苏红袖看看楚轩疲惫而又木然的脸,想起昨天遇到那个美男,那个美男说自己从未爱过梁帝,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悲哀。 就像是追随着彼此而去,那个美男死了,梁帝今天早上就驾崩了。 他们姓楚的,果然身体里有妖族的血,不然怎么会都有心灵感应? 苏红袖看着楚轩,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话语实在贫瘠,竟然想不出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她是狐,不是人,狐狸精都有千年万年的寿命,所以她活了这么久,从来还没经历过生离死别。 但是看着楚轩那张呆滞萧索的脸,苏红袖又觉得,不说些什么宽慰一下他,就让他这么走了,好像不妥。 憋了老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恰当的字眼来,只是干巴巴地道:“这个,你不要太伤心了,你爹去了,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楚轩正在穿衣服,他推开房门,面无表情地对苏红袖道:“爹?呵,他也配,在他心里,只有楚逸庭才是他的儿子。” 楚轩说罢,哐的一声关上了房门,跟着门外早已守候的百官匆匆离去。 苏红袖呆呆地看着房门,想起自己以前曾经在楚逸庭心中偷偷读到,自从淑妃走后,梁帝对他百般虐待,有好几次都差一点要了他的性命。 这也算是亲爹的所为? 越想,心里不由越是闷闷的,看看四周,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屋子里。 苏红袖本就是个待不住的,楚轩一走,她就迫不及待地溜了出去。 走着走着,心里不由百转愁肠,不是个滋味。 这个色老头,还真不是个东西,害了那么多人不算,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真是死得好,死得该,她诅咒他,到了阴间也不能和淑妃重逢。 走了很长一段路后,见远处走来两人,原来是莺莺押解着一名面目狰狞的大汉。真是冤家路窄! 苏红袖本想默默地走过去便好,谁知莺莺走近后,在她面前停住脚步,恭敬地行礼,道:“太子妃好!” 苏红袖一愣,对她如此客气竟一时没反应过来,慌忙客套应答:“你也好!” 等应了之后,却又随即一阵懊恼。和这个又恶毒又讨厌的女人多罗嗦些什么?直接走过去不就得了? 只见阴狠从莺莺眼中一闪而过,随即她假笑着说道:“夫人,您老是独自一人在后院闲逛,实在不妥。要知道这里可是妓院,万一一不小心遇到误闯进后院的男人,看中了夫人,把夫人强掳了去,这可如何是好?太子如此宠爱您,恐怕您伤了一根毫毛太子都会万分心疼的。” 莺莺特意在被人强掳去和太子如此宠爱你这三句上加重了语气。 不知她到底有何居心,苏红袖瞥了她一眼,心想自己还是早走为妙。 “不说了,莺莺,既然你有事,我就先不打扰了。” 苏红袖继续前行,刚走不远,就听到身后有打斗声传来。回头一看,那大汉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此时正在与莺莺对招。 表面看着,莺莺似乎略占上风,几招过后,突然情形急转,莺莺胸前竟莫名吃了大汉一掌,她连退了几步,跌坐于地上,而大汉也是面露惊讶之色,仿佛对自己的得手十分意外,但随即扔下莺莺,朝苏红袖直奔而来。 惊愕之下,苏红袖忙从侧面朝莺莺跑去,躲开大汉来的方向,目前只有莺莺才有可能挡住大汉。 谁知,莺莺见她辗转朝自己跑来,竟然没向她迎来,反而一跃起身,沿大汉身后慢慢而追。而这样一来,苏红袖不可能在越过大汉的情况下,先跑到莺莺的身边。 此时,苏红袖方恍然大悟,原来莺莺是想借刀杀人! 心下明白自己孤立无援了,苏红袖拔腿就跑,一溜烟朝后山的方向奔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由于逃命的本能,脚下的速度竟比往常快了许多,身体似乎也比从前轻了。 苏红袖正在错愕,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脚,似乎有淡淡的金色妖气随着跑动缠绕上了她的身体。 还来不及深究,面前一处断崖已经挡住了她的去路。 前无逃路,后有追兵,难道她只有跳崖!? 这么一来,她这具肉身可全毁了,还得重寻一具,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帮先前那个苏红袖报仇,必将遭到血咒的反噬! 正急得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孙杰于视线中出现,飞快地向她奔来。 苏红袖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喜欢孙杰,只觉得这个人简直是自己的救星。不由张开双手,下意识冲孙杰做了个要抱的姿势。 “孙管事,救命!” 谁知激动过头了,苏红袖脚下一滑,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朝后仰去。不是吧?她怎么这么倒霉! 苏红袖目瞪口呆,维持这那个要抱的姿势,“啊——”的一声,往后一头栽下了悬崖。 风呼呼的从耳边呼啸而过,气流像刀子般割着苏红袖的脸,耳鼓被压得涨痛。 这山崖不知有多深,掉了这么久,苏红袖还没看到崖底。 罢了,她不看了,反正一会儿掉下去,保证粉身碎骨,这具身体是一定保不住的了。 这么一想,苏红袖索性狠狠心,闭上了眼睛。 正在嘴里数着一二三,想着自己到底还有多久才会摔碎,却觉腰间倏然一紧,似被绳索类东西缠住,下落速度骤然下降。紧跟着,一个有力的臂膀圈住了她的腰。睁眼一看,孙杰! 孙杰单手环住了苏红袖的腰,另一手迅速抽出匕首,朝身边的峭壁扎去,在匕首扎到山壁的同时,双脚也踩上岩壁。 由于下坠的冲力过大,匕首虽已插于岩壁中,却没能阻住两人下降的趋势,而且匕首马上就从岩壁上脱落。 孙杰火速地抬手再扎,这次似乎扎得更深,匕首划破岩石在缝隙中下滑,发出刺耳的响声,迸出蓝色火花。 孙杰紧握匕首,虎口开始有血流出,两人下坠的速度骤然锐减直至停下。往下望去,此时竟离地面只有十余米。真是险象环生,如若方才再迟一些,恐怕就算苏红袖突然恢复了妖力,她和孙杰也会被摔得粉身碎骨,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 苏红袖抬头看孙杰,只见有细微的汗珠从孙杰的额头渗出,他大概也是心有余悸吧。 孙杰拔下匕首,抱着苏红袖缓缓飞身而下,衣袂潇洒地飘逸在空中,苏红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孙杰,一时间竟然两腮晕红,头晕目眩。 原来孙杰刚才飞身抱住苏红袖的时候,来不及调整姿势,苏红袖还是头朝下,脚朝上,这会子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涌,一张脸红得成了猪肝色,简直难受得她快要昏迷。 ------题外话------ 不如让孙杰做男主吧。艾玛好喜欢他 71 闹了个大红脸 一更 孙杰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连脖子也变得通红,低下头不敢看苏红袖,声音极轻,呐呐地道:“夫……夫人,是你一直抓着在……在下的……” 啊?苏红袖这才发现,原来她的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牢牢揪着孙杰身上的某处。 低头一看,那个某处不是别处,正是孙杰下身唯一长出来一块可以给她当救命稻草揪住的部分。 苏红袖火速收手,一下子变得尴尬万分,看着孙杰,嘿嘿低笑着道:“孙管事,没抓痛你吧?看不出来,你那里长得不错嘛。好大。” 啊呀!她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苏红袖简直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一到关键时候嘴巴就不管用。 都怪那个该死的楚轩,老是和她吵架,又从来不肯让着她,每次吵架都是她输,害得她嘴巴都不灵活了。 这下好了,孙杰不止是脸上发红,连手指尖都开始发颤。 只见他迅速转身,火速将衣服整理好,苏红袖背对着他,只能看到他毛绒绒,乱蓬蓬,像一堆杂草一样的头发里冒出两个红得滴血的耳尖。 过了好一阵子,孙杰耳朵尖上的红终于褪了下去,他慢慢转身,却还是不敢看苏红袖,只把头垂得低低的,把两个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的脚趾头。 “夫……夫人,在下的鞭子……” 孙杰看着地面,声音低低地道。 苏红袖低头一看,原来缠在她腰上的绳索竟是孙杰的马鞭,想来孙杰是有事出门,刚刚回来,就恰好看到苏红袖落难,于是便立即冲了过来。 苏红袖连忙取下马鞭,递还给了孙杰,不过鞭子已经有些残破。 在取鞭子的时候,苏红袖顺便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呼,还好,她的肉身一点儿也没伤到,就连一丝细微的划痕都找不到。 这可真是太幸运了。毕竟她等了好几十年才等到一具适合自己附身的肉身,万一这具身体真的摔坏了,她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等到第二具。 不过,虽然身上没有事,苏红袖今天早上刚换上的新衣却全都被坠落崖底时刮起的飓风扯烂了,变成了一条一条,一缕一缕。 现在的她,用衣不蔽体,衣衫破烂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怪不得孙杰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她现在这副样子,跟裸奔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可怎么办呀?这要她怎么和孙杰走出这片山谷?她可不要光着身子出去给莺莺笑话。 正想着,突然身上一暖,仿佛被人覆盖上了某样东西。 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孙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披在了她身上。 苏红袖看着孙杰健壮结实的小麦色胸膛,再看看自己身上灰色的外衣,不知怎么的,心中一动,话没有经过大脑,脱口就道:“孙管事,我听说你以前大富大贵的时候,家里有好多姬妾,到底是不是真的?” 苏红袖也知道,提起孙杰的姬妾,等于掀他的疮疤,虽然孙杰现在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可上次她提起他的姬妾的时候,孙杰的样子就好象有人往他心口狠狠插了一刀。 他一定是极不愿意听到,从潜意识里就在回避这两个字的。 可苏红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心里起了浓浓的好奇,极想知道孙杰从前是不是真的有过那么多的姬妾。 这好奇来势汹汹,她根本就阻拦不住。 果然孙杰一听到苏红袖提起姬妾二字,立即愣住了,原本通红的脸颊一下子变得煞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杰方才低垂着脑袋,面色依旧是一片惨白,声音极轻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我记忆里是没有的,可……可我有一次上酒楼喝酒,不小心喝醉了,起来的时候身……身边躺着两个没穿衣服的歌姬,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对她们做什么了,后……后来我就把那两个歌姬娶回家去了。” 孙杰说这句话时,声音极为干涩,全身都绷紧了,仿佛每说一个字都是从喉咙里硬生生吐出一把刀子。 歌姬?哦,她记起来了,应该就是她第一次遇到孙杰的时候,陪伴在孙杰身边的那对姐妹吧? 那应该就是没有了,当时她并没有从孙杰身上闻到那对姐妹的味道。 人和人之间,若是有了极为亲密的关系,就会沾上彼此的味道,这味道不管怎么洗,怎么刷,都是去不掉的。 想起孙杰家里那一大堆姬妾都是幌子,原来并没有人真正近过他的身,苏红袖不知为何,一时间心情大好,一伸手就打算去牵孙杰的手。 可是手才伸到一半,就看到孙杰煞白着脸,看着她的眼神中有深深的痛苦和恐惧,仍旧喋喋不休地继续道:“我不会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会遇上你,你原谅我,我真的再也不会了……” 孙杰话音还未落,苏红袖已经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走了,咱们得想个法子快点出去。” 这么一拉一拽,孙杰仿佛突然从某个深陷的噩梦中惊醒,一脸错愕地看着苏红袖,呆呆地道:“对不起,夫人,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自从我生了病,就一直是这样,有时候会记不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还请夫人不要介意。” 苏红袖看着孙杰的脸,刚才的痛苦和恐惧已经都从他脸上消失不见,现在的孙杰,脸上有一点错愕,有一点呆滞,与刚才深陷痛苦不能自拔的他判若两人。 她是不是真的曾经伤得他那么深?他连自己的过往都一并抛弃了。 不过,这样也好。就像莺莺说的,忘记才好,忘掉了,就不会再难过了。 苏红袖在心底默默发誓,以后再也不去挑起孙杰的回忆了,等她一旦恢复了妖力,一定施法将孙杰过去的记忆完全封存。 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几十个衣服同样有些破烂的大汉正呆呆地朝这边望过来。 咦?怎么回事?这山崖底下怎么还有那么多人?看样子和莺莺先前押着的那个大汉好像,难不成这些人都是被莺莺从山顶扔下来而又侥幸活命的? 看这些人邋遢的样子似乎在这山谷里呆了很久,难道掉入这里后便再也出不去了?苏红袖惊恐不能成言,指了指那些人。孙杰解释道:“这些人都是大梁的死囚。” “死囚?”苏红袖疑惑地问道。 这时,苏红袖注意到自己手上有些滑滑的,似乎还有些湿湿的,低头一看,哎呀,不好,原来是孙杰的虎口还在流血。 苏红袖立即从破裙子上扯下一条布,给孙杰包扎。孙杰手微一颤,推辞道:“夫人,我自己来便好。” 苏红袖并没有理他,依旧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孙管事,你我虽相识不久,你却已两次舍命相救,这份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眼下能为你做点小事,你还要拦着?” 孙杰不再说话,默默看着苏红袖,直到她将他的伤口处理好,才缓缓开口:“大梁每年都会选一批身强力壮的死囚进山谷,用来做苦力。” 这时,苏红袖才注意到,那些人身边好像还有很多推车,推车里面黑黑的,似乎是煤块。 原来这些人是在山底挖煤的,怪不得身上这么黑,又那么邋遢,看起来好像几千几百年没洗过澡似的。 走着走着,远远迎面走来几个人,看到孙杰,立即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向他行礼道:“孙管事。” 苏红袖看看这几个人,身上的衣服还算整洁,应该是看管囚犯的。 孙杰看了眼他们,抬起手朝他们挥了挥:“下去吧。把这几个人押出去,今天晚上就行刑。” 孙杰说着,伸手指了指那几个还在呆呆看着苏红袖的死囚。 苏红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孙杰不光是采花楼的管事,也是这底下煤矿的总管。 苏红袖看着那几个被押下去的人,那几个人仿佛已经有几千几百年没见过女人,听到孙杰说要把他们处死,一点儿也不惊慌,还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红袖看。 只不过,现在苏红袖身上披上了孙杰的衣服,已经不是像刚才那般赤身*,春光大泄了。 苏红袖拉着孙杰的衣摆,轻轻地道:“为什么要把他们处死?他们看起来身体都好壮,应该还能挖几十年煤。” 既然孙杰说那些都是死囚,苏红袖也就没对他们起什么同情,而是就事论事地道。 那些人一个个都好高好壮,比后来跟着那两个向孙杰行礼的人来的死囚看起来有力气多了,为什么孙杰一看到他们,就要把他们处死? 孙杰拉着苏红袖慢慢往前走,遇到坑坑洼洼的煤坑,就弯腰把苏红袖抱过去。 只见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声音难得有几分冷酷地道:“他们看了你。” 苏红袖一愣,心想,这是什么理由? 可又转念一想,哦,原来是这样,孙杰指的,应该是那几个死囚刚才看到了她衣衫不整,衣不蔽体的样子吧? 想通了这一点,苏红袖一时有些错愕,又有些震惊地看着孙杰。 看不出来啊,她一直觉得孙杰温和善良,是她遇到过最好的烂好人,可这好人下手取人性命的时候,竟然如此决绝,毫不留情。 “夫人,这里是苦役长年居住和开矿的地方,不宜久留,我送你回去吧。” 孙杰边走,边低低地道。 苏红袖点了点头,孙杰示意她先他一步走在前头。 山谷内道路坑坑洼洼,山脚下搭着十几间简陋的屋棚,这里的人多半眼神涣散痴呆,仿佛步入垂暮之年,让人心中惴惴不安,苏红袖不觉间加快了脚步。 走着走着,脚下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到了,孙杰从身后扶住了苏红袖。 苏红袖转头朝他笑了笑,这一回头,才发现孙杰刚走过之处,每一个脚印都留下让人惊心的血痕。难道是救她时伤到了脚?走在她身后也是为了掩饰脚上的伤势? 想到这里,苏红袖不由心口一涩,冲口就道:“孙管事,我背你!” 孙杰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红袖,随即拒绝,苏红袖岂容他拒绝?伸手就要把他往自己背上拉。 就在苏红袖和孙杰拉拉扯扯的时候,远远看到莺莺押着刚才那名大汉朝这边走来。 孙杰的神色随即暗沉,苏红袖也停下手中动作,愤愤地望着莺莺。 莺莺走近后,惺惺作态地说:“呀!夫人!夫人你安然无事就好。属下还担心,万一夫人跌落山崖,一摔摔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说着又转向孙杰,声音冰冷,不无讥讽地道:“孙管事,你不是出门有事,要下午才回来吗?怎么夫人叫了一声,你凭空就冒出来了?你什么时候练成千里耳了?我倒要好好和太子说说,若是你真的有千里耳,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说罢便将大汉推给孙杰,转身扬长而去。 孙杰将大汉带入一间茅棚,点了他的昏睡穴,大汉便昏睡过去。 苏红袖本想自己回去,但孙杰担心她再遇不测,协商后,决定先给他的脚上药,待血止住后,再送她回去。 孙杰从怀里摸出个药瓶,不好意思地看了苏红袖一眼。 这时,苏红袖才注意到,原来不光是脚底,孙杰的下半身早已是鲜血淋漓。 苏红袖呆呆地看着满身是血的孙杰,猛然间记起,跌落崖底的时候,好像孙杰一直把她往外面推。 是了,一定是这样,孙杰一定是跌下来的时候被山崖边伸出来的树枝和怪石蹭伤了。 “这……夫人,在下得上药,您能否先行回避?” 孙杰看了眼苏红袖,低下了头,声音极轻地道。 他乱蓬蓬的头发里又再一次冒出了两个红得滴血的耳尖。 苏红袖瞪着孙杰,只觉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难过,酸酸涩涩,不是个滋味。 “孙管事,你一个大老爷们,老那么害羞做什么?我刚才不是也被你看光了?现在,我也看光你一次,就当咱们两扯平了。” 苏红袖面不改色道,捋起袖子,噌噌两下就把孙杰身上的衣物全都给扒了下来。 孙杰还愣着呢,苏红袖已经开始给他脱袜子了。 血使脚和布袜粘在一起,苏红袖小心地脱掉布袜,才看到孙杰的脚底已磨得血肉模糊,苏红袖登时脚下一软,瘫坐在了地上。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孙杰,为什么你一直都对我这么好?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曾经那样过分地伤了你? 想到这里,苏红袖又再一次在心底默默地对自己发誓,恢复妖力之后,一定第一件事就是把孙杰过去的记忆永远封住,永远不让他想起自己曾经那样对待过他。 孙杰脸红了一阵,很快恢复了镇定,脱下另一只布袜,开始上药,还不忘安慰苏红袖:“夫人,这点小伤对孙某不算什么,孙某以前在外面行商的时候……” 孙杰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呐呐地不再言语。 可惜为时已晚,苏红袖已经难过得眼泪汪汪:“你以前行商的时候怎么啦?孙管事,你以前是不是受过很多苦?” 苏红袖拉着孙杰的衣摆,一连迭声地问道,提到从前,孙杰突然一阵发愣,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苏红袖,老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苏红袖恰好也正盯着孙杰看,只觉得面前这张脸越看越熟悉,身边这个人自己好像很多年前就认识,好像很多年前,他就曾这般无微不至,细心体贴地呵护着她。 从前,现在,将来,永远。 两人静静地互望着,有脉脉的温情开始渐渐在两人之间流淌。不同于每次看到楚逸庭,那种心动心悸的感觉,孙杰给苏红袖的感觉更多是温暖,温情,好像一个很多年的老朋友陪伴在自己身边。 时光飞逝,温情不改,孙杰眼中温柔专注的神情让苏红袖的心温暖而又甜蜜。 上好药,孙杰将衣物穿好,两人肩并肩坐着。 苏红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孙管事,除了鱼,你还喜欢吃什么?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做。” 孙杰低着头,沉默了半晌,声音低低地道:“也没什么,孙某没有特别不喜欢吃的菜。” “那没有特别不喜欢吃的,总有特别喜欢的。你讲嘛,你告诉我,孙杰。”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杰终于侧着头,貌似思索地说:“特别喜欢吃的,不知道,好像是*,哦,还有鸭肫。” 提到鸡和鸭肫,苏红袖一下来了兴致,这两样恰好也是她最喜欢吃的! 不由拉紧了孙杰的衣袖,眉飞色舞道:“鸡和鸭肫?好巧。孙管事,我也是!不如我回去之后就给你做这个。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做这个!” 孙杰抬头看了眼苏红袖,婉言拒绝道:“不必了,夫人,孙某想吃,会叫厨房里的人做。” 苏红袖看着孙杰,一顿抢白:“你一直拒绝我,难道非让我以命抵命才能谢你的恩情?” 在苏红袖软硬兼施,软磨硬泡,孙杰无法,只得答应。 苏红袖高兴坏了,兴冲冲在孙杰耳边数落鸡的做法,什么红烧鸡块啦,又是什么叫化鸡,醉鸡。 孙杰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眼神渐渐有些朦胧,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落寞。 苏红袖看看孙杰的脸,停了下来,再看看,小心翼翼问他:“孙管事,你怎么啦?是不是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来,我教你,想起不高兴的事,只要念三遍这个,不高兴的事就可以立马忘记!” 苏红袖一边说,飞快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个鬼画符,指着鬼画符要孙杰看。 此时,她已经完全忘记,她是妖,孙杰是人,孙杰根本看不懂她画的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杰终于抬起了头,只是脸上的神情依旧有几分迷茫,有几分落寞。 “我不知道,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东西,这鸡和鸭肫好像是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爱吃的东西。” 孙杰看着苏红袖,眼神呆滞地道。 从前认识的人? 好巧,孙杰从前难道认识什么人,恰好和她喜欢吃一样的东西? 苏红袖看着孙杰,孙杰的眼神迷茫而又氤氲。 突然,孙杰抬起手来,轻轻的,极轻极轻的抚弄了一下苏红袖的面颊。 “我总觉得,我好想在哪里见过你。” 苏红袖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不是吧,不会是因为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孙杰想起了从前的事? 这么一想,苏红袖心里一慌,赶忙拉起孙杰的手,腔作镇定道:“孙管事,天色已晚,不如我们还是早点回去?迟了,恐怕楼里的人都要担心。” 孙杰看着苏红袖,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孙杰将苏红袖送出后山直到后院,方才留下她一个人离去。 林道将我送出后山直至教内,方才留下我一人离去。 ------题外话------ 晚上应该还会有一更的样子。 另外那些看盗版和只收不看的人,还是快点删除这个文吧,到了……的时候我会用邮件和群的方式发给正版读者,你们看不到的 72 楚轩的强吻 快走到孙轲院落的时候,突然看着莺莺从他的房内哭着跑出来。 这个莺莺,走起路来还真是飞快,刚刚还在崖底晃荡,一下子就跑到孙轲房里来了。 苏红袖忍不住好奇,便走了进去。刚推开门,呛鼻的酒气便扑面而来,就听孙轲趴在桌上口齿不清地嘟囔:“我心意已决,不会再变!你走吧。” 苏红袖第一次进孙轲的房间,只见房里的家具摆设都十分整洁,一点儿也不像个男人的房间。 如果不去看那满地,满桌子散乱无章的空酒坛的话。 见孙轲借酒消愁,苏红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其实孙轲并不是个很讨厌的人,错就错在他爱错了人,什么人不喜欢,偏偏喜欢上了莺莺。 苏红袖走到桌旁,拿过孙轲手里的酒坛,皱着眉说:“别喝了!小心身体!” 孙轲猛然抬头,睁大眼睛看着苏红袖,又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苏红袖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看着看着,孙轲突然半勾起唇角,惨然一笑,笑时眼中竟然隐隐有泪光闪动。 “你知道吗?她刚才和我说什么?她说她错了,要我原谅她,她说她心底其实一直有我。” “我们两个从小到大,十几年的感情,虽然我曾经在外面听人说过她的风言风语,可我一直那样相信她,我一直都相信着她!”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看孙轲这副虎目含泪,痛苦万状的样子,苏红袖就知道,他其实并没有自己伪装的那般冷酷无情,其实他心底最深处,仍然还有莺莺的影子。 这要她如何劝解他才好呢? 要他原谅莺莺?可莺莺都已经跟别的男人有孩子了。苏红袖不认为孙轲可以心胸宽广到接受那个孩子。 再说了,莺莺那般恶毒,刚刚还差一点害了她的性命,若真的让孙轲和莺莺在一起,说不定哪一天,莺莺又移情别恋,爱上了别人,嫌孙轲碍事了,极有可能会对他下手。 想来想去,苏红袖拉过把凳子,在孙轲身边坐下,温言劝解他道:“孙轲,你别再伤心了。其实你人真的很好,只可惜你和莺莺姑娘没有缘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那么年轻,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一个比莺莺姑娘更好,更值得你付出的人。” 孙轲低着头,沉默不语,老半天,才抬头看着苏红袖,喃喃低语道:“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那个人,可那个人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苏红袖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瞧孙轲看着她的眼神,专注而又痛苦,他说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她吧? 这个忙她可帮不了孙轲。 她虽然觉得孙轲很可怜,很让她同情,可除了这些,她实在对孙轲产生不了其它了。 苏红袖尴尬地冲孙轲笑笑:“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回房了。你不要再喝了,知道了吗?” 回房之后,苏红袖才刚刚躺在床上眯了会眼睛,还未睡着,眼前竟然又浮现出了那个美男的影子。 只见他满面厉色,怒瞪着她,看她的眼神又是凶狠,又是憎恶。 “不准再去见孙轲,知道吗?若你再惹我儿子伤心,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个美男在苏红袖心底恶狠狠地对她这般道。 苏红袖想说难道她从今往后都不可以有异性的朋友?可是刚这么一想,那个美男又更为凶恶的朝她瞪了过来,随之而来,苏红袖的胸口也是一阵剧烈的绞痛。 就好象有一只利爪紧紧握着她的心,就仿佛她胸腔里突然伸出来一只大手,牢牢攥住了她的心。 “我不管你什么朋友不朋友,总之除了我儿子,不准你靠近别的男人!” 那个美男在苏红袖心底蛮不讲理,恶狠狠地道,苏红袖被他抓得实在疼得受不了,刚要开口痛呼,突然,房门“咔嗒”一声被人推开,一股熟悉的檀香随之而来,是楚轩。 楚轩一进门,那个美男便是一愣,脸上神情激动,欣喜若狂地叫了一声:“我儿!” 可惜他被禁锢在苏红袖的身体里,虽然欢欣,却没有办法如他想的那般扑上去,真正把楚轩拥入怀中。 随着楚轩一步步离苏红袖越来越近,那个美男的眼中渐渐盈满了泪水。 楚轩俯下身来,一脸担忧地看着在床上痛苦得翻来覆去的苏红袖。那个美男看看楚轩焦灼而又忧虑的脸,再看看床上煞白着整张小脸,一副痛不欲生模样的苏红袖,良久,低着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化作一道青烟重又渗回了苏红袖的身体。 美男消失后,苏红袖终于能说话了,翻过身来便是一通大喊:“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滚!呜呜,九哥,我身体好痛,我好难过。我再也不想待在这儿了,我要回家!” “你要去哪儿?你让谁滚?”楚轩的声音骤然响起,被子猛地被掀开。 苏红袖一愕,猛然间睁眼,看着楚轩杀人不眨眼的凶恶面容,呐呐地道:“我……我想家了,我,我是让……让……” 该死,这要让她怎么说才好?难不成告诉楚轩那个被他关起来,疑似淑妃的美男进了她的身体? 楚轩不可能会相信的。 “我想让,想让……对了,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我是让梦里那个人滚!” 苏红袖看着楚轩,心慌意乱地道。 哎呀,不知道是不是和楚轩待的时间太久了,苏红袖总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没出息了,一看到楚轩就怕。看到他横眉竖目的凶恶面容,原本想说的话全忘光了,只能顺着他的话抚慰他,讨好他。 “你梦里那个人?谁?我吗?”楚轩仍然不肯善罢甘休,看着苏红袖,一脸阴狠地道。 “不是不是的,是……是,哦,对了,是你那个手下莺莺!她刚才故意使诈,把我推落了山崖。要不是孙管事恰好从那里经过,我早就没命啦!都是你!都是你!弄一个那么阴险恶毒的女人来当自己的左右手,我都差点被你害得没命啦!呜呜,你这个大混蛋,绿头苍蝇,你还好意思来怪我!” 苏红袖一边哭,一边用双手捂着眼睛,偷偷打量着楚轩。 提起莺莺刚才差一点把她害死,楚轩的脸上一瞬间划过了一抹极为阴鸷狠毒的狂暴戾气。 苏红袖不由在心底默默向孙轲道歉。楚轩本就是个小气鬼,属于自己的东西,绝不容许外人来染指和损坏的,现在她把莺莺害她的事捅给了他,可想而知,等待莺莺的将会是如何凄惨而又悲绝的下场。 孙轲,对不起啦,谁让你那个心上人心狠手辣,又处处与我作对?她不死,总有一天,我会连怎么死在她手上都不知道。 苏红袖这么加油添醋的一番哭诉,果不其然,楚轩一脸冷酷的回过头去,吩咐门后两个手下道:“去,把副堂主带到刑房,直接乱棍打死。” 副堂主就是莺莺,听楚轩说总算要把莺莺处置了,苏红袖大大出了一口气,一时间竟然假哭不出来了,只能把两个圆圆大大的黑眼睛在手指缝后面滴溜溜转着盯着楚轩。 此刻,楚轩的脸色已经稍有缓和,他上下打量了苏红袖两眼,说道:“这事,孙管事刚才已经向我禀报了。看来你并未受伤,也并未被吓到。”接着语气一转,似乎有些生气地道:“既然你早就知道她对你不怀好意,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非要等到出事才吱声!” 苏红袖白了楚轩一眼,立即反驳:“你那么聪明,难道自己不会看?莺莺处处和我作对,上次在湖边,趁你不在,还差一点杀了我,你不要告诉我你一点都没察觉到!分明是你自己心里犹豫,不愿意杀她!” 楚轩瞪了苏红袖半晌,无可奈何,低头一笑:“你不懂,我当然不愿意杀她了,她爹是我手下很重要的一个幕僚。” “是幕僚重要,还是你夫人我比较重要!?” 听苏红袖再一次把自己叫成了他的夫人,楚轩似乎一下子变得心情好了起来。脸上的阴鸷与狠毒一瞬间消失不见,看着苏红袖,莞尔一笑:“为什么你总叫我绿头苍蝇?” 苏红袖瞪着楚轩,没好气地道:“你那么黑,头上又总是插着根深绿色的木簪,远远一看,不就是个到处乱窜的绿头苍蝇?” 只见楚轩脸一沉,语气突然沉了下来:“你讨厌皮肤黑的人吗?” 苏红袖被楚轩阴狠的嗓音吓的心里一沉,心想这又是怎么啦?可看看楚轩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她又没胆子反问,只得顺着楚轩的话道:“不,我喜欢皮肤黑的人。” 楚轩情绪略微好转,追问:“为什么?” 苏红袖不假思索地道:“这样我站在你旁边的时候,别人都会觉得我好白。” “嗤,哈哈哈!” 苏红袖这么一说,楚轩愣了一愣,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欢乐,盈满了喜悦。 苏红袖在一旁呆呆的看着楚轩,心想,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楚轩这么快乐而又开怀的笑。 笑着笑着,楚轩坐到了苏红袖旁边,一脸若无其事,貌似不经意地提起:“刚才你到哪里去闲逛了?是不是去找了孙轲?” 苏红袖一惊,心想楚轩莫非有千里眼?他是怎么知道她刚才去找了孙轲? 既然楚轩已经知道了,苏红袖也不打算隐瞒,老老实实道:“恩,我去看了他,他心情不好,喝了很多闷酒,我去劝了劝他。对了,你可千万不要把处死莺莺的消息告诉孙轲,我怕他心里会难过。” 楚轩沉默了半晌,突然一脸阴沉地转过身来:“你去劝他?你有把我放眼里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夫人?你已经嫁为人妇,不可以随随便便进别的男人房里!” 楚轩箍住苏红袖的双手,把她压在身底,看着她眼神既愤怒又激烈,隐隐竟带着一抹血色的疯狂。 “我怎么了?我又没做什么?我就是进去劝了劝他,连手都没有被他摸到!倒是你!一会儿让我替你去送死,一会儿莫名其妙对着我发火,你不要忘了,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嫁给你,不过是被逼无奈!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苏红袖这么一吼,楚轩立即没了声音,这人果然不能做错事,要不然一辈子都会被对方抓着把柄。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轩突然眼神一黯,不无讥讽地道:“是,你自然是不会让孙轲碰到你。你不说,我都差一点忘了,你喜欢的人是楚逸庭,你只会让楚逸庭一个人碰你!” 楚轩说着说着,突然激动了起来,狠狠把拳头砸到了床上,满脸的不甘,一把扯下苏红袖胸前的玉佩,没等苏红袖发作,便俯身猛地亲吻上了她。 “忘了他?恩?把他忘记,从今往后,好好和我在一起。我会对你好的,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得到!你别老是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我到底有哪一点不如楚逸庭!?” 楚轩的吻带着掠夺和占有,诉说着满腔的愤怒与不忿,粗暴得让苏红袖疼痛,苏红袖不由瞪大了眼儿,一脸愤怒与不甘地怒瞪楚轩。 苏红袖挣扎着试图摆脱,却被楚轩紧紧箍住,挪动不了半分。 此刻的楚轩,仿佛一只失去理智的发狂野兽,毫不理会苏红袖的反抗,只是沉浸在他自己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突然,苏红袖委屈得哭出了声来,楚轩好像突然被她的眼泪烫到,恢复了意识,心疼地望了她一眼,夺门而去。 没过多久,小丫鬟翠儿匆匆赶来,看到床上泪流满面,衣衫不整的苏红袖,先是一怔,随即上床替苏红袖把身上被楚轩扯乱的衣服收拾好。 翠儿从地上捡起了楚逸庭的那块玉佩,幸好那块玉佩还算结实,被楚轩用全力一摔,都没有摔碎,依然完好如初。 翠儿看着手中的玉佩,一时之间,有些发怔。 翠儿虽然不过是个丫鬟,但因为在楚轩身边时间已久,所以能够辨认出皇室的器物。 翠儿一看到手上的玉佩,立刻就辨出,这一定是属于某位皇子,一定是某个皇室中人送给苏红袖的定情信物。 翠儿看看手上的玉佩,再看看床上魂不守舍的苏红袖,此刻苏红袖心底那个声音又冒了出来,正在声色俱厉地指责她。 “你就不会对他好一点?如果不是你,他的肉身又怎么被人打碎?他又怎么会变成这许多人?你听着,苏红袖,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我不允许你再伤我儿子的心,一次都不许!若你下次再敢这么对我儿子,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被这个妖精缠了这么久,苏红袖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这个妖精的儿子应该已经散落成许多片,化身为了许多人。 其中有一个是楚逸庭,另一个就是刚刚夺门而出的楚轩。 笑话,她不过是一个人,如何能分给那么多人?她虽然确实对他的儿子有好感,可那也只限于一个楚逸庭! 她可没本事不去伤他们每个人的心! 尤其是楚轩,这个大醋狂,这个大醋坛子!他根本就不允许她和别的男人亲近。 这样要她如何去寻找他其余的儿子,如何把他们拼凑在一起? 反正她也做不到,这个妖精爱咋呼就咋呼,爱把她杀了,就把她杀了好了。 这么一想,苏红袖索性摊开双手,了无生气,像死了一样摊在了床上。 翠儿看着床上大字一样摊开,一副等死模样的苏红袖,突然一阵心酸,起身把捡起的玉佩重又戴回了苏红袖脖子上。 “夫人,你不要再和楼主怄气了。楼主他心里真的很在乎你,刚才孙管事来和楼主通报,说夫人你出了事,楼主不知有多担心。翠儿跟了楼主这么久,从来没看到过楼主像今天这样。” “哼,担心?他要是真的担心我,当初就不会让我一个人进山洞送死了!” 任凭翠儿好说歹说,可苏红袖早就已经在心底认定,楚轩对她没安好心,不管他对她做什么,一定是别有目的,另有企图的。 提起山洞,苏红袖突然想起了孙杰。就在她心底闪过孙杰面容的一刹,只听那个妖精又在她心底一声极为凄厉哭喊:“我儿!” 不过,这么一声哭喊之后,那个妖精总算不再缠着苏红袖,似乎伤心过度,无声无息了。 “对了,翠儿,孙管事怎么样了?身上的伤有没有好一些了?” 没那个妖精缠着,苏红袖一下子振作了起来,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翠儿,两眼晶亮地问道。 一听苏红袖提起孙杰,翠儿脸上的神色一黯,迅速低头,怆然欲泣。 这可把苏红袖吓坏了,还以为孙杰出了什么事,一伸手把翠儿抓到了身边,声音焦急,一连迭声问道:“你别哭啊,翠儿,你赶紧告诉我,孙管事他到底怎么了?” 翠儿已经哭个不住,哽哽咽咽道:“孙……孙管事没事。不,不过我刚才和他表白,他拒绝了我,说他已经心有所属了。” 翠儿说着说着,突然放声哇哇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难免让苏红袖有些手足无措,赶忙笨手笨脚安慰翠儿道:“别哭了,翠儿,没关系,没了孙杰,天底下的好男人还多得是,对了,孙管事的堂弟,那个叫孙轲的就不错。” 苏红袖劝了老半天,翠儿根本就不搭理她,哭了一阵子,可能伤心过度,一个人跑出去了。 ------题外话------ 看不懂的请返回看一下前面,大修了一遍。 话说这两天有非诚勿扰,晚上光看那个了,没码字,字数少点,明天会多起来的哈。 73 与楚逸庭重逢 1 一整个晚上,苏红袖都没有看到楚轩,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就被楚轩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苏红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看着楚轩,却听楚轩说道:“走,我带你到外面去逛逛。” 到外面去逛逛?哗,太好了,她已经被楚轩关在屋子里快一个月,闷都快闷死了。 困意瞬间遁去,苏红袖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一把挽住了楚轩的胳膊,兴致勃勃地道:“走,咱们这就出发!” 从楚轩的衣着和脸色看,他像是彻夜未眠,身上也透着一股浓浓的酒味。苏红袖捉住楚轩的衣襟凑在鼻子前闻了闻。楚轩脸一黑,忙甩开她,去换了套衣裳。 用早膳的时候,楚轩一直在手里把玩着一把银光闪烁,看起来十分锋利的匕首,苏红袖一时好奇,凑过去问:“这是什么刀?你为什么老盯着它看?” 楚轩瞥了眼苏红袖,故意慢悠悠道:“这把刀淬了剧毒,只要轻轻划到一下,立马就能让人毙命。” 楚轩说着,把刀悬在苏红袖面前,特意让她看了个清楚:“我不管你什么朋友不朋友,总之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就一刀捅死那个男人。” 苏红袖立感恐慌,瞪大了眼儿惴惴不安地看着楚轩,老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见苏红袖如此害怕,楚轩似乎十分满意,随手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面纱,遮在了苏红袖脸上。 此时已经是夏至,天气十分炎热,苏红袖一脸抱怨地看着楚轩:“能不能别戴?热得慌。” 楚轩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不行!不戴就没有出去!” “那能易容吗?对了,楚……”苏红袖说到这里,舌头打了个结,她本来想说楚逸庭就曾经给她易容,但是看楚轩那副大醋缸子大醋狂的样子,可想而知,提起楚逸庭,她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果然,楚轩无比敏锐,苏红袖才说了一个“楚”字,他的脸立刻拉长变黑,面上立即闪过了一抹阴狠的神色:“楚什么?说!” “楚……我是说,时候已经不早了,咱们赶紧出门吧!” 采花楼后院离主楼很远,楚轩抱着苏红袖施展轻功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山下的宛城。 进城后,苏红袖高兴坏了,一双眼睛就没闲着,四处滴溜溜的乱转。 今天街上好热闹,到处可见一男一女结伴而行,好像是有什么节日。 尤其是男人们,身上都穿上了戎装,背后也背着兵器,看起来十分的英武,十分的潇洒。 苏红袖因为许久未出门,生怕自己这次再和楚轩回去,一辈子都找不到机会出来了,于是便两个眼睛滴溜溜的猛盯着路上的男人看。 看着看着,苏红袖感觉楚轩牵着她的手越收越紧,越抓越狠,最后竟狠狠地掐了她一下。 苏红袖哎呦一声,一脸愤怒地看着楚轩,却见楚轩的脸阴沉的让人望而生畏。 苏红袖瑟缩了一下,只得把抱怨的话吞回了肚子里。装模作样地道:“你看他们身上穿的都是什么?看起来好潇洒,好英俊。不过,当然,嘻嘻,虽然你没穿,但是你比他们都英俊。” 苏红袖笑嘻嘻地讨好着楚轩,话虽是这么说,她却在心中腹诽不已:这个楚轩,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她明明记得她最初遇到他的时候,他是很冰冷,很严肃,很让人望而生畏的呀? 怎么才过了几个月,他就变得又小气,又小心眼,又小鸡肚肠? 唔,好吧,关于望而生畏这一点,这家伙倒是一点没变,越来越恐怖了。 大街上虽然人山人海,容貌胜过楚轩的倒还真是一个没有,偶尔有几个比较帅一点的,身边大多美女环绕,姬妾成群。 只有楚轩,身边只得一个苏红袖,因此这一路下来,苏红袖不知收获了多少女人羡慕而又嫉妒的目光。 苏红袖本来就爱凑热闹,从前楚逸庭在的时候,她一天到晚挖空心思想着怎么拉楚逸庭多出去陪她玩。 如今身边的人换了楚轩,这爱凑热闹的性格还是一点都没变。 眼见着前边广场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很多人,不时地从人群中传出心惊的唏嘘声和满堂的叫好声,苏红袖连忙拽着楚轩跑了过去。 雪白细腻的小手刚刚抓住骨骼分明的麦色大手,只见那大手竟然微微一颤,跟着迅速收拢,牢牢握住了里面白皙柔弱,好像刚做好的豆腐一般滑腻粉嫩的小手。 苏红袖虽然爱凑热闹,可是因为人生得矮,每次凑热闹的时候都被别人挡着,前面发生了什么,她根本看不到。 如果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楚逸庭,她大可以直接把楚逸庭拖到人群里面去。 可惜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楚轩,楚轩这个有洁癖的人根本不许苏红袖拉着他往人群里挤,苏红袖生气就蹦上了楚轩的背,楚轩先是一怔,随即手轻轻一托,单肩将苏红袖扛住。 原来人群正中央是两兄弟表演硬功夫,哥哥平躺在十几把刀连成的刀山上,尖利的刀锋向上,顶住他的背。这时弟弟又搬来巨大的石块放在哥哥的胸口上,然后缓缓举起手中的锤子。 锤子猛然砸下,苏红袖惊叫了一声,回身抱住楚轩的头,不敢再看,只听啪的一声,似是石头碎裂的声音,然后是如雷贯耳的叫好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里面终于没有声音了,苏红袖松手要从楚轩身上爬下来。 可是爬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粉粉的红唇却恰好贴住了楚轩干燥温热的双唇。 这一贴,苏红袖当时就有些惊呆了,脑海中飞快地划过了一道影子,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她也曾与人这般深情拥吻,只是这个人却并不是和她曾经也这般亲密过的楚逸庭,而是……而是…… 而是另一个模模糊糊刻印在她脑子里,怎么捉都捉不到的幻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淑妃挂在屋子里的那些画,苏红袖总觉得,这些天,那个影子在她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似乎很快就能被她捕捉到了。 也许,也许亲下去她就能想起来? 苏红袖想到这里,毫不犹豫,拉过来楚轩的下颚,突如其来给了他一个生涩而又绵长的热吻。楚轩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竟这么呆呆地被她吻着。 这时那些本来看卖艺的行人全部改为向他们俩侧目而视。男人们吃惊地张大了嘴,女人们则害羞地用手帕遮住脸,惊呼声赫然而起。 一吻终了,苏红袖抹了抹嘴,意犹未尽地看着楚轩:“能不能再来一次?” 刚才,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就要捕捉到那个影子了,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一瞬,那个影子却又渐行渐远。 也许再亲一次,她就能看到那个人的脸了。 苏红袖这么想着,瞪大了眼儿满脸期盼地看着楚轩。 楚轩呆呆地看着苏红袖,有那么一瞬间,苏红袖几乎要以为他的双眼烧起来了。 有说不清,道不明,苏红袖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到过的炙热感情在楚轩冰冷凉薄的眼眸中勃然喷发。 苏红袖呆呆地看着楚轩眼中熊熊燃烧的惊讶与狂喜,此刻她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了,原来楚轩一直……一直对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那么小气,那么见不得她和别的男人靠近竟是因为……竟是因为…… 竟然是因为他喜欢她。 他喜欢她?这怎么可能? 苏红袖记起自己第一次看到楚轩,他的心底空空荡荡,一片冰冷,就连对他的父皇母妃也没多少感情,满满都是澎湃的野心,攻城掠地的*,吞并六国,甚至荡平天下的雄心。 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他甚至曾经打算把她像礼物一样送出去。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楚轩看她的眼神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那颗冰冷的心变得炙热而又滚烫,里面汹涌澎湃都是占有和征服她的*? 完了,惨了,她这么一亲,不会亲出事来吧?她本来是觉得楚轩肯定不会对自己亲他起什么反应,这才放心大胆地去亲他的呀! 苏红袖正在忐忑,惴惴不安,突觉腰间一紧,人已经被楚轩横抱了起来,随即感到身体在飞快地移动。 就在被楚轩抱起的刹那,苏红袖无意间瞥到街尾站着一个戴着狰狞的狼头面具,面无表情,牢牢地盯住她的男人,在和男人视线相碰的一刹那,苏红袖心中一动,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差一点脱口而出:“楚逸庭!” 幸亏她脑子还算清醒,还没忘了自己现在正被楚轩提在手上,在话即将喊出口的一刹那,她又生生把它吞回了肚子里。 楚轩飞檐走壁,最后终于在个无人的小巷将苏红袖放下。 苏红袖抬眼看他,只见他胸口略有起伏,深深凝视着她,脸红的好像烧红的煤块。 忽然面纱飘起,楚轩低下头在苏红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一吻,之后不确定地小声问她:“你……你为什么亲我?你是不是觉得……觉得你其实也喜欢我?” 苏红袖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楚轩,她从没想过这随意的一吻会在楚轩心里掀起这么大的风波。 一时万千情绪涌上心头,可奇怪的是,当她看着楚轩的脸,那一瞬间,浮现在她眼前的,并不是楚轩,而是另一张妖孽,邪恶,英俊却又绝美的脸。 他有三分像楚轩,有三分像楚逸庭,也有一点像孙杰。 可奇怪的是,明明楚轩,楚逸庭,孙杰都不是那么阴鸷狠决的人,起码他们对着她的时候还算脾气比较好。 可苏红袖眼前一瞬间浮现的这张脸,他到底是在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在看着她? 又似愤恨,又似讥讽,又似嘲笑,又似痛恨。 万千红尘,芸芸众生,千万人中间,也未必能找得到这样一双眼,仿佛熊熊灼烧般的爱恋,形如深红業焰般的恨意。 苏红袖被突然浮现在自己眼前的这张脸吓了一大跳,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幸好楚轩等了一阵子,见苏红袖老不说话,也并没有强迫她,而是充满耐心地继续等着她。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有人朝巷子望来,楚轩才缓缓蹲下身,拾起面纱,慢慢地给苏红袖戴上,平静地说:“算了,你不说也无妨,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总之你已经嫁给了我,这一生一世,不,就算死了你也只能是我楚轩的鬼。” 楚轩漫不经心的样子让苏红袖不寒而栗,通常,他表面的样子越是不在乎,在他心里,往往正好截然相反。 苏红袖聪明的没有吱声,在这个时候忤逆楚轩绝不会是个好主意。 出了巷子,看到一家卖面的铺子,苏红袖觉得自己饿了,找了张桌子坐下,叫了碗馄饨,而楚轩什么也没要。 吃着吃着,因为天气太热,馄饨又太烫,苏红袖出了一头的汗。 正在东张西望,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买降暑的酸梅汁,却看到楚轩站起身来,走进了街对面的一家小店,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碗冰镇的果汁。 苏红袖呆呆地看着楚轩,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楚轩一直弯着腰小心翼翼护着手里那碗果汁,不知道的,看他那副紧张兮兮,全身紧绷的样子,指不定以为他怀里护着什么稀世珍宝呢。 楚轩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把手上的果汁往苏红袖面前一放,依旧是往常那副死人脸,吃饭的时候,也不忘源源不断往四周辐射出阴寒的煞气,害得周围的食客全都被吓跑了,老板和伙计则在一旁一脸哀怨地看着他,敢怒不敢言。 结账的时候,楚轩看也没看,随手扔给了店小二一锭金子,店小二一张脸都笑开了花,先前的怨念不翼而飞,苏红袖和楚轩走出去了老远,店小二还在后面不停的点头哈腰:“客官慢走,下次再来!” 到了集市,苏红袖因为觉得自己下半生希望渺茫,昏天暗地,很可能永远都会被楚轩关在后宫了。于是便发了疯一般搜罗着街上小贩们的货物,几乎把整条街都买空了。 最后楚轩索性把钱袋扔给她,让她买个够。嘿嘿!钱既然归她了,她就不能这么乱花了。 苏红袖接到钱袋,笑眯眯地把它藏进贴身的肚兜里,不乱买了。 楚轩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后两人又逛了布店,又逛了买首饰玉佩的珠宝行。 苏红袖想起孙杰三番两次搭救于她,心里感激,便想着,要买一块辟邪挡灾的宝玉送给孙杰。 这挑玉可是一门学问,一般人很容易上当,把次品当宝贝,买回根本就没有作用的烂玉。 苏红袖可不同,她是妖,天生第六感敏锐,几乎只要一眼,就能分辨出哪块玉是好的,哪块玉是次的。 挑来挑去,选了快鸳鸯戏水的玉佩揣进了怀里。 虽然玉佩上的图案不大合适,可挑了半天,苏红袖实在选不出哪块比这块更好,更有灵气了。 楚轩一直在旁边看着苏红袖挑选玉佩。见苏红袖把玉佩揣进了怀里,没说什么,结账之后就带着她离开了珠宝行。 走着走着,苏红袖总觉得后面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回过头一看,后面鬼鬼祟祟,探头探脑跟着两个模样猥琐的中年男子,好像是小偷,不,更像是强匪! 苏红袖拽了一把身边的楚轩,凑着他的耳朵道:“后面有坏人在跟着我们!” 不料楚轩理也不理她,只当没听见,依然拖着苏红袖的手匆匆忙忙往前走。 苏红袖看着楚轩的脸,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他这么急,到底是要带她去哪里?平时她在采花楼后院也常常遇到他的手下让他去处理急事,可每一次,楚轩都是那张面无表情,若无其事的死人脸,还从没有哪一次看到他像现在这样,面露焦急,额头上都渗出汗来了。 苏红袖跟着楚轩兮兮索索往前走,楚轩走得太急太快,他又人高马大,迈一步等于苏红袖跨两步。 苏红袖在后面走着走着,很快就跟不上了,不由在后面拉长了个脸,一脸委屈的道:“我不走了,我脚痛。” 苏红袖本来以为楚轩会骂她一顿,或者把她拖起来继续逼着她往前走,哪里知道楚轩听苏红袖抱怨个不停,一言不发,转过身来,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 “吱——?”小狐狸心里一慌,两个毛绒绒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楚轩伸出大手给她捂住。 “不叫了,很快就到了。”楚轩并没有低头看苏红袖,依旧匆匆忙忙往前走着,不多久,苏红袖面前出现了一座宏伟高大类似庙宇的建筑,建筑门口赫然三个赤红色的大字:姻缘庙。 苏红袖看看楚轩,再看看自己身边一大堆的善男信女,脸上慢慢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什么啊?他一路都赶得那么匆忙,就是为了带她来这儿吗? 姻缘庙?楚轩带她来求姻缘?可是他看起来那么严肃又那么冷酷,不像是会信这些的啊? 这时,因为人流太多,后面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早就被人群挤掉,不见踪影,苏红袖听到自己身边的善男信女满面红晕,兴奋而又娇羞地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没有?这个庙好灵啊,城西王二麻子家的女儿,据说就是因为来这里捐了香火钱,上个月居然嫁出去了。” “还不止呢,我还听说刘大拐家的女儿在拜过这里之后,也嫁到了一户好人家!” “菩萨保佑,老天保佑,让我一定能嫁户好人家,信女在这里给菩萨磕头了!” 苏红袖左右看看,来这庙里的绝大部分都是女子,鲜少有男人,楚轩一进来,绝大部分待字闺中的少女都转过了头来,脸颊晕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楚轩面不改色,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死人脸,求姻缘的样子冷酷的好像在搞暗杀,那些女人看归看,没一个敢靠近的。 74 楚逸庭,我想你 两人先到了大殿,殿前一大排的跪垫,楚轩牵着苏红袖的手,两人一起跪下闭目许愿。 苏红袖默默祈求上苍保佑她早日得道升仙,可转念一想,姻缘庙似乎不管这个,又换了个愿望,祈求上苍让她早日与楚逸庭重逢。 才刚刚把愿望许完,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楚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楚轩貌似漫不经心,十分随意地问苏红袖:“你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苏红袖瞪了楚轩一眼,随后拉过一个在旁边扫地的小沙弥,凑到那人耳边嘀嘀咕咕道:“楚轩是个大醋狂大变态,是个惹人讨厌的绿头苍蝇!” 趁着小沙弥发愣,苏红袖转过身去,冲背后的楚轩嫣然一笑:“我告诉他了!” 下一刻,那可怜的小沙弥就被楚轩拽着前襟拎了起来,楚轩凶神恶煞般地逼问:“她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小沙弥战战兢兢地回答:“楚轩是个大醋狂大变态,是个惹人讨厌的绿头苍蝇!” 楚轩听后,脸都变青了,冷冷地道:“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和尚,胆子倒不小,竟敢辱骂于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楚轩加大手劲,疼得那沙弥连声求饶:“说!我到底有哪里像绿头苍蝇!?” “不……不是的……”小沙弥吓得全身颤抖,满脸恐惧:“你……你不是问我刚才那位女施主和我说了什么?” 楚轩慢慢举起手,苏红袖见势不妙,刚要过去拦阻,谁知楚轩突然松了手,回头生气地瞪着她,苏红袖见他想明白了,忙战战兢兢藏到了菩萨后面。 那位小沙弥瘫软在地,被庙里的大和尚扶了出去。 楚轩拽起苏红袖,闷不吭声地迈出大殿,苏红袖怕他太生气,忙牵住他的手,笑眯眯地讨好他道:“我就和你开个玩笑。你该不会这么小气,连个玩笑也开不起?” 楚轩白了苏红袖一眼,没说什么,拉着苏红袖走出了大殿。 两人跟着其他人进了后院。后院的角落摆放着一张大方桌子,严严实实地罩着一块红布,桌上放着一只方方正正的红箱子。 箱子里面都是签文,旁边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僧人,负责解签。两边排了好多善男信女,都在等着抽签。 苏红袖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个,兴冲冲地跑了过去,把手伸进红箱子里,也要去抽签。 坐在旁边解签的僧人先是随意瞥了眼苏红袖,跟着微微一愣,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住了苏红袖。 苏红袖心里奇怪,问那个僧人:“你老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老僧人看着苏红袖,微微一笑,淡淡地道:“这倒没有,只不过老僧观施主的面相,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命犯桃花,追求施主的人想必很多。” “什么很多……”苏红袖低着头,闷闷不乐地道:“我都已经成亲啦!” 听苏红袖这么一说,老僧人似乎微微一愕,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苏红袖:“你?你成亲了?你嫁给了谁?可否带你到夫婿来给老僧看看?” 苏红袖指了指站在她旁边的楚轩,拉长了脸,嘟着嘴道:“喏,就是他。” 老僧人看看楚轩,再看看苏红袖,掐指一算,面色微微变得有些奇怪,嘴里不住地念叨了起来:“奇怪,奇怪。” 苏红袖心里好奇,问那个僧人:“哪里奇怪?” 老僧人却只看着苏红袖,不言不语,转过身去,吩咐背后的小沙弥把桌子和箱子都收了回去,说不算了。 “唉,你等等啊,什么奇怪?你还没告诉我哪?” 苏红袖满腹疑惑,追着那个老僧人不放,楚轩却一早就从那个老僧人脸上看出了端倪。 刚才苏红袖说他是她的夫君,那个老僧人脸上一瞬间闪过了一丝惊愕,一抹诧异,那样子,就好象她说的是什么奇谈怪论。 苏红袖还要去拽那个老僧人,楚轩却突然拦住了她,语气极冲地对她道:“走,我们不算了,跟我回去。” 苏红袖根本没来得及反对,楚轩已经抱起了她,扔掉了她手上的签文,施展轻功,疾步而行。 半路上,两人又遇到了那两名面目猥琐的强匪,跟在强匪后面的,则是一个戴着狰狞的狼牙面具,面无表情,眼神极冷的男人。 楚轩抱着苏红袖,恰好从那个男人身边擦身而过,两人相撞的一刹那,楚轩一个趔趄,剑眉一下子紧紧拧了起来,弯下腰,似乎再也站立不稳,抱着苏红袖,单膝跪地,面上慢慢显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刚才,就在他触碰到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的一瞬间,有一些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画面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楚轩的脑海。 楚轩的面前慢慢浮现出了一片茫茫无尽的大草原,草原上蛰伏着八只威风凛凛,身姿雄壮的神兽。 在看到那些神兽的一瞬间,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楚轩耳边响起,那是他的兄弟,那些神兽他都认识,他曾经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楚轩脑中更痛,放开怀里的苏红袖,忍不住用双手抱住了脑袋,一下一下撞击起了对面的墙壁。 除了神兽,草丛中若隐若现,隐隐约约似乎还藏匿着一个似曾相识,让他觉得无比熟悉心悸的白影。 一阵微风吹过,拂低了漫山遍野的青草,草丛中间那个圆圆小小的身影渐渐显现了出来,竟然是一只毛绒绒,圆滚滚,九条尾巴的白毛小狐狸。 乍一见那只小狐狸,楚轩心中一动,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这就要上前把小狐狸抱进自己的怀中。 可那只小狐狸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看都没往他的方向看一眼,反而喜笑颜开,欢天喜地地往他其他八个兄弟中间钻来钻去。 她一时钻到一只神兽的鬃毛里,咯咯笑着在对方毯子一样的毛丛里滚来滚去,一时窜到另一只神兽怀里,吱的一声把神兽刚刚逮到的猎物叼走,飞也似地逃到了树林。 楚轩伸长了手,竭尽全力想告诉对方,他在这里,这里不光只有八只神兽,还有一个他,可不知为何,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往他这边看一眼。 他的那些兄弟们不看他,也就罢了,自从那只毛绒绒的小狐狸从草丛中显现,楚轩同样没有一刻把注意力放在他的那些兄弟们身上。 可那只小狐狸一直不看他,似乎当他并不存在,楚轩却不知为何,心里疼得就像要裂开一样。 “过来,过来,小东西,来我这里。” 楚轩伸长了手,竭尽全力,方才发出了微乎其微的声音。 可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微弱,被风一吹,就消失不见,始终没有传到那只小狐狸的耳朵里。 楚轩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小狐狸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她一个纵身跳进了一个白衣飘飘,相貌英俊,仿若谪仙的男人怀里。 小狐狸抬着头,痴痴地看着抱着自己的那个谪仙,突然脸上一红,把自己蜷成一团,深深的,深深地埋进了谪仙怀里。 在看到这画面的一刹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朝楚轩席卷而来,他几乎就要抵挡不住,只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人撕成了两半。 楚轩一拳打在了地面上,突然仰头发出了一声悲壮而又愤怒地长嚎:“嗷——!” 苏红袖本来想过去扶他,却看见他面色狰狞,双眼爆红,朝天发出了一声极似野兽的悲鸣。 苏红袖吓了一大跳,后退几步,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正在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远远的,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似乎又出现在了苏红袖眼前。 苏红袖呆呆地看着站在街角的男子,他给她的感觉是那样熟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檀香是那样的魅惑而又醉人。 这个男人不可能是别人,他一定就是楚逸庭! “逸庭哥哥……” 苏红袖怔怔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眼神冰冷的楚逸庭,她实在想不明白,楚逸庭为什么会这样看她。 难道真的如孙轲所说,楚逸庭被风凌天消去了记忆? 不,不可能,不会的,楚逸庭看她的样子,分明不像是不认识她。 他不是不认识她,只是相比从前,他给她的感觉突然变得好冷好冷,那双冰冷深邃的眼眸里不再像从前一直翻滚涌动着的痛苦的压抑和矛盾,而仿佛变成了两团深红色的業焰,熊熊燃烧着一般,当中喷涌翻搅的净是苏红袖看不懂,辨不明的疯狂与执念。 “你想起来了没有?若是还想不起,没关系。时间还长,还有三年,你慢慢想,等你想起来,就来找我。楚轩,你的敌人不是我,我是你,你就是我,我不想和你起争执。三天后,我会把属于我的东西带走。” 戴面具的男人说着,慢慢靠近了楚轩,当他经过苏红袖身边时,苏红袖一把拉住了他,声音颤抖,既带着点期盼,又忐忑不安地问:“你……你是不是我的逸庭哥哥?你……你怎么啦?是不是风凌天对你动了什么手脚?楚逸庭,你,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我有点怕。” 苏红袖拉住楚逸庭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道。 在接触到对方身体的那一刹那,那久违的甜蜜与幸福又再一次如潮水般波涛汹涌地拍打上了苏红袖的心房。 苏红袖脸儿一红,心里一甜,往前一冲,飞蛾扑火般投进了楚逸庭结实而又温暖的胸膛。 不会有错,这个感觉,这个气味,绝不会错,虽然她不知道楚逸庭为什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出现在她面前,但是绝不会有错,被她抱住的这个人,不会是别人,只能是楚逸庭。 除了他,没有人能给她这样心悸而又甜蜜的感觉,除了他,没有人身上还会有这样魅惑而又醉人的檀香。 苏红袖靠在楚逸庭怀里,整个脑子都昏昏沉沉的,身心俱醉。而一旁的楚轩仍旧没有恢复,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面前紧紧相拥的楚逸庭和苏红袖,仍旧用双手抱着头,重重地喘着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了巷子口,看到了巷子里晕红着小脸,柔若无骨般依偎在楚逸庭怀中的苏红袖。 人群开始慢慢聚集,对着苏红袖指指点点。 苏红袖脸上更红,颇觉得不好意思,往后一步,轻轻把楚逸庭从自己怀中推开。 和从前不同,以前,若苏红袖也对楚逸庭这般依恋,这般亲密,楚逸庭虽然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可他却会脸红。 可这一次,楚逸庭脸上神情丝毫未变,依旧如刚才一般的冰冷而又淡漠。 不过,他纵然擅于伪装,却仍旧逃脱不了苏红袖一直牢牢盯在他脸上的双眼。 刚才,就在苏红袖紧紧抱住他的一刹,楚逸庭冰冷的眼眸中分明有一瞬如熊熊燃烧的烈焰般炽烈而又狂热了起来。 哼,装什么装,这么多天不见,这家伙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爱装酷! 幸亏她早就练成了一双火眼金睛,他脸上每一丝每一毫细微的情绪变化,都休想逃脱她的眼睛。 苏红袖得意洋洋的想,看看四周,哎呀了一声,转过身去,似乎要走。 刚才她扑得太猛,一不小心,把买来送给孙杰的玉佩掉在了地上。 才刚刚迈了一步,蓦地,有低沉而又危险的嗓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你在躲我?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恩?” 楚逸庭突然出声,一把扣住了苏红袖的手腕,把她用力拖回了自己身边。 两人的双手才刚刚接触,苏红袖便“吱”了一声,一张俏脸迅速涨了个通红。 唉,这到底是怎么了?她总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出息了,为什么仅仅是被楚逸庭抓了一把,摸了一下,身体就热得像要烧起来一样?心口也怦怦怦怦,剧烈跳动得几乎要从口里蹦了出来。 “没……没有,我为什么要躲你?我……我……我其实很想你……”苏红袖颇不好意思地回答,脸儿始终垂得低低的,不敢抬起来,更不敢看楚逸庭。 原本,她早就在心里想好,再遇到楚逸庭,一定要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再也不去理他,再也不和他说话。 可哪里想到,真正和他重逢,那些决心,那些恨意,那些诅咒,那些痛恨,统统都不翼而飞,剩下的,只有满满的甜蜜与欢喜。 纵然如此,苏红袖却还是觉得不甘心,低着头,声如蚊呐,呐呐地道:“你……你那天到底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你……有时候我真是恨死你了……” 楚逸庭的大手落在苏红袖柔软的肩头,用她无法反抗的力道,缓缓将她转过身来。接着,他揽住她的腰,一把就把她抱了起来,强迫她留在了自己怀中。 “抬头。”楚逸庭说道。 苏红袖满脸羞红,咬紧牙根,慢慢抬起头来。只是,她头是抬起来了,眼睛却看着旁边,就是不肯看楚逸庭。 “你在躲我吗?”楚逸庭又问了一次。 “没有啊!”苏红袖答案相同,只是心虚得更厉害,声音也更小了。 麦色的大手轻轻捧起苏红袖粉白细腻的小脸,深邃的黑眸笔直的望进她的眼里,逼得她再也躲不开。 “看着我。” 楚逸庭徐声说道,热烫的气息,吹拂过苏红袖粉嫩的双唇。 他的注视、他的动作,跟他所说的话,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带给苏红袖强所未有的压迫和心悸。 苏红袖从发梢到脚趾,都羞成了粉红色,胸口像是有小鹿在乱撞,而且不是一只,是一大群小鹿,正在她胸口拔足狂奔。 楚逸庭粗糙的长指,顺着苏红袖粉嫩的脸颊,滑过她娇红柔软的双唇。 “我没有把你一个人丢下,我那天走,只是突然有了急事。后来,我不是拜托我大哥去照顾你了吗?” “哦。” 苏红袖昏昏沉沉,脑袋里面一片浆糊。 “原来,原来楚轩是你找来照顾我的……” 苏红袖顺着楚逸庭的话语道,身体因为楚逸庭的双手划开了她的衣襟,伸了进去,在里面到处摸索而一阵激颤。 “告诉我,你这些天有没有突然想起什么?有没有遇到让你觉得似曾相识的人?” 楚逸庭慢慢朝苏红袖贴近,用苏红袖根本无法反抗的熟练指法把苏红袖牢牢箍在了自己怀中,同时把嘴唇贴近苏红袖,伴随着每一次的低喃,一下一下轻轻磨蹭着苏红袖粉嫩娇艳的红唇。 苏红袖几乎快昏过去了,哪里还听得到楚逸庭在问她什么? 她颤颤巍巍伸出小手,用尽全力把楚逸庭拥入了自己怀中。 在身体紧密相贴的那一刹,苏红袖的脸立刻红得想要滴血一样。 楚逸庭不知何时掀起了她的裙摆,一只大手慢慢摸索着抚摸上了她从未被任何人触碰过的娇嫩之处。 炙热的情感犹如火山爆发一般在两人之间熊熊燃烧,楚逸庭一把扯掉了苏红袖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裙,把她压倒在地上,含住嘴唇疯狂地亲吻。 这时,苏红袖才注意到,原来她和楚逸庭已经不是在巷子里,她不知何时被楚逸庭带进了一间古朴的宅院。 也不知亲了多久,苏红袖抓在楚逸庭背后的指甲都几乎要扣进了他的肉里。楚逸庭方才把她拉开了一些,结束了这个炙热而又绵长的亲吻。 “乖,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这些天有没有想起什么,有没有遇到什么让你觉得好像认识的人?” 苏红袖意乱情迷,小脸通红,两个手下意识去拉扯楚逸庭的腰带,楚逸庭却一把扣住了她的双手,仍旧不紧不慢,不依不饶地追问着她。 这么一扣,苏红袖才愕然惊觉,她到底在干什么啊?她怎么把楚逸庭的腰带扯下来了? 不过,这个家伙的吻技和手法还真是精妙。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三两下就把她弄得晕晕乎乎,情难自禁。 不……不知道把自己真正交给这个家伙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不知道这家伙在那个时候会不会也一样炙热激狂,刚才那一瞬间,苏红袖的感觉仿佛眼前开满了地狱最底层妖艳赤红的鬼火罂粟,让人飞蛾扑火,欲罢不能。 “说话。” 楚逸庭一再追问。苏红袖把自己涨得通红的小脸深深埋进楚逸庭炙热温暖的胸膛,先是摇了摇头,跟着又点了点头。 “没……没有。不过我遇到你娘了,她给我看了一些画,我总觉得画里那个白衣服的男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听苏红袖提起那个白衣男人,楚逸庭的双眸立即眯起,当中绽放出危险的光芒。 “什么男人?你有记起那个男人叫什么吗?你是不是觉得那个男人让你很亲切,让你打从心底里喜欢?” 楚逸庭扣着苏红袖的手腕,神情严肃,甚至有几分阴鸷地紧盯着她。 苏红袖心里咯噔一下,敏锐的注意到楚逸庭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了浓浓的戾气。 这是怎么啦?为什么提起那个白衣男人,楚逸庭那么生气? 她是觉得那个白衣男人让她很亲切,让她看着觉得很喜欢,可,那也仅仅是喜欢而已。和她和楚逸庭抱在一起时烈焰焚身,全身燥热的感觉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苏红袖把自己更紧地贴进楚逸庭怀里,小小声地道:“我没有记起什么,我就是觉得那个人让我很熟悉,我没有喜欢他,楚逸庭,我喜欢的人是你。” 苏红袖这么一说,楚逸庭微微一愕,身上的戾气慢慢消散。 楚逸庭紧紧抱着怀中的苏红袖,薄唇轻刷着她的红唇,一双凌厉的黑眸,在她迷乱得无暇注意时,褪去层层冰冷,取而代之是烈焰般的火热。 “这么多天不见,你有没有想过我?”楚逸庭贴着苏红袖的耳朵,用最轻最轻,仿佛来自地狱最低层,恶魔的诱哄般的嗓音轻轻低喃。 “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楚逸庭,我想你……” 苏红袖被楚逸庭抱得紧紧,全身无力,满面晕红地低声道。 你呢? 这么多天不见,你也想我吗? 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见我? 对了,你现在已经弄清楚,我不是淑妃了吗? 诸多的疑问划过苏红袖的脑海,却终是没能被她问出口,只因楚逸庭迅速倾身,深深的,热情似火地拥吻住了她。 热如烙铁的薄唇,先是轻轻浅尝,重温她甜蜜的滋味,随着她嘤咛轻颤,楚逸庭紧紧缠绕住了苏红袖的丁香小舌,诱哄着她的回应…… 宅院的大门并没有关,楚逸庭把苏红袖抱进屋之后,就再也没去管它。 外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人却充耳不闻,沉醉在彼此的吻中。 ------题外话------ 倒计时中,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注意一下作者信息那块。 75 三魂归一 1 楚逸庭走后,苏红袖跟着楚轩回到了采花楼的后院。 这一回,因为得到了楚逸庭的准信,他很快就会把她接走,苏红袖心中的郁闷和烦躁一扫而空,难得地满面笑容,看到每个人都是笑眯眯的,一脸的欢欣和雀跃。 回采花楼的时候,楚轩已经不复出门的时候那般轻松,显得有几分吃力,额头也渐有汗珠渗出,看起来十分的痛苦。 楚逸庭说他在楚轩身上下了药,楚轩会疼上个三五天,这样楚轩就不会来找她麻烦了。 苏红袖借机向楚逸庭老大一通抱怨,他不在,楚轩怎么怎么欺负她,差一点送她去死,甚至还强吻了她。 苏红袖本来是想让楚逸庭替她出气,好好教训一顿楚轩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楚逸庭听了她的话,沉默良久,半晌,只低低地问了她一句:“他亲你的时候,你有什么样的感觉?” 苏红袖立即大倒苦水,什么讨厌啦恶心啦,快要吐啦,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最后还满面羞红地挽住了楚逸庭的胳膊,撒娇一样对楚逸庭道:“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亲我。” 苏红袖本以为楚逸庭听到她这么说,会高兴的,或者他会暴跳如雷,冲过去把楚轩狠狠揍一顿,却不料楚逸庭纹丝不动,由始至终都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苏红袖从未见过楚逸庭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似乎有一些苦涩,又带着浓浓的悲哀,更多的,则是不顾一切,如刀锋般锐利而又冰冷的执念。 “是吗?讨厌,恶心,让你想吐?这就是你对我的感觉?” 楚逸庭低着头,似乎整个人都被浓到化不开的痛苦牢牢包围,喃喃低语道。 苏红袖好生奇怪,她明明是在和他抱怨楚轩,并不是在说他啊?为什么楚逸庭的样子,简直就好象她骂了他一样,那么伤心,那么的绝望? 苏红袖心中不解,小心翼翼去拉了拉楚逸庭的衣袖,不料楚逸庭使劲一拽,一下子就把衣袖从苏红袖粉白的小手里抽了出来。 “再等我三天,三天之后,我带你去大周。” 这便是楚逸庭离开之前,留给苏红袖的最后一句话。 送苏红袖回房之后,楚轩便满腹心事地走了。 想起自己没几天就要离开这里,苏红袖赶忙把新买的玉佩揣进怀中,跑进厨房给孙杰做了几道拿手的小菜。 这次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孙杰,也许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 想到这里,苏红袖心里难得的有了一丝淡淡的惆怅。 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苏红袖做了十几样拿手的小菜,都吩咐丫鬟们用托盘装着,跟着她一块儿来到了孙杰的住处。 走到院子外面的时候,刚巧看到孙杰正在院中整理园圃,他将败谢的花收于布中,口中低吟着:“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 之后,又将地上的蚯蚓用小树枝轻轻地放回花圃,神情温柔而专注,见苏红袖来了,孙杰抬头朝她和煦地一笑,苏红袖不知怎么的,心里猛然一阵悸动,对着孙杰一阵发呆。 孙杰迎上前来,看到苏红袖手中的饭菜,忙搬来桌子放在院中,之后又取来些餐具。 就座后,苏红袖客气地说:“孙管事,我回来晚了,你一定吃过晚饭了,不过这些都是我的一片心意,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尝尝。” 孙杰递给了苏红袖一双碗筷,苏红袖把每样菜都夹了一点,放进碗里,把碗放到了孙杰面前。 孙杰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苏红袖会给他夹菜,脸上慢慢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孙杰接过了碗筷,开始低着头慢慢品尝,脸上尽是满足之色。 苏红袖边吃边看着孙杰的反应,一不小心就吃到了嘴外边,孙杰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递给了她。 苏红袖擦完嘴,把脸一凑,问:“孙管事,我嘴上还有吗?” 孙杰笑着摇摇头,苏红袖继续边吃边说:“不好意思,孙管事,我变成人还没多久,还不怎么会用筷子,让你见笑了。” 此刻,苏红袖已经完全忘记了,孙杰并不知道她是只狐狸。 闻言,孙杰微微一愕,抬起头盯着苏红袖看了一会儿,不言不语,又开始低着头夹菜。 “没有关系,慢慢学就会了,夫人还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找在下,在下随时可以教给夫人。” 说到这里,孙杰脸上又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声音极轻,呐呐地道:“夫人做的菜真好吃,若是孙某以后每天都能吃到就好了。” 看孙杰这副充满期待的样子,苏红袖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喜欢的人是楚逸庭,第二个觉得亲切,打从心底里愿意和对方亲近的,就是孙杰。 如今分别在即,总觉得心里十分酸涩,隐隐似乎有几分抽痛。 为了缓解这悲凉的氛围,苏红袖转过头,到处望了望,想找些话把话题岔开。 恰好,她一回头就看到了孙杰养的鲜花,苏红袖挑了一簇淡黄色的花串,大咧咧地递给孙杰:“孙管事,帮我插到后边的发髻正中间。” 孙杰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即接过花串轻缓地别在苏红袖的发髻中。 于近处苏红袖才闻到孙杰身上似乎也散发着一股熟悉而又淡雅的檀香,比楚逸庭身上的香味稍微轻一点,可闻起来却一模一样。 好奇怪,这个味道似乎不是熏香,而是天生的体香。 说起来,不光是楚逸庭和孙杰,楚轩身上也有一样的香味。 楚轩身上的味道和楚逸庭一样,还说得过去,毕竟他们本来就是兄弟,可孙杰身上的味道也和楚逸庭一样,这就太奇怪了,孙杰姓孙,楚逸庭姓楚,两个人八杆子打不着啊? 苏红袖心里一阵迷糊,想了半天,实在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从怀里把那块鸳鸯戏水的玉佩掏了出来,捧到了孙杰面前:“孙管事,这……这个,我送给你!” 苏红袖支支吾吾,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孙杰一愕,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攥住了苏红袖的手腕,力道极其之大,让苏红袖感觉手腕就要断掉了似的。 苏红袖回头一看,正见到一双已被愤怒和嫉妒烧到失去理智的眼睛。 楚轩! 苏红袖心道不好!她虽然化身为人没有多久,不谙世事,可好歹也知道,鸳鸯戏水的玉佩是不可以随随便便送人的。 要不是孙杰救了她那么多次,要不是这块玉佩实在很有灵气,可以替人挡灾,苏红袖说什么也不会买来这样的玉佩送给孙杰。 这可怎么办才好?如果向楚轩解释,她买这块玉佩送给孙杰,只是为了感激他两次的救命之恩,楚轩会信吗? 连她自己都不信。 算了!他爱信不信,她喜欢买什么,喜欢送给谁,都是她的自由,他管不着! “放开我,你抓疼我了。”苏红袖死命想挣脱楚轩的手,却把自己的手弄得更疼。 楚轩愤怒地看向孙杰,凶狠的目光仿佛要将孙杰撕成碎片,转眼看到桌上一大堆的菜肴,随即一脚将桌子踢翻。 苏红袖立刻火冒三丈,他凭什么把她做给孙杰的菜踢翻了?为了做这些菜,她可足足在厨房里忙了一个半时辰。 见楚轩转身就要出掌拍向孙杰,苏红袖一腔热血地挡在孙杰身前,瞪着楚轩,大声说道:“是我自作主张买来这块玉佩送给孙管事的,以谢他的救命之恩。你有什么意见么?还有,我做的菜招你惹你啦?” 楚轩的眼眸已开始泛红,牙齿格格直响,恨恨地说:“你可知你送给他的是一块什么玉佩?” 什么玉佩?不就是一块有灵气,意义比较暧昧的鸳鸯戏水玉佩吗? 虽然鸳鸯戏水玉佩通常都只用来做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可,也规定说就不能买来送给朋友吧? 苏红袖看着楚轩,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 楚轩疾言厉色地说:“在我们大梁,鸳鸯戏水的玉佩是男女之间互通情意的定情信物。若女方送给男方这样的玉佩,就代表她有意将自己托付于对方!” 此刻,楚轩的愤怒已经无法克制,手上不自觉地用力,直到苏红袖痛叫出声,他才惊觉失态,愧疚一闪即逝,扭头怒视孙杰。 孙杰不急不徐地说:“太子请息怒,先放开太子妃吧。太子妃才刚刚化身为人,还不懂我们人与人之间那些琐碎的规矩。她送我这块玉佩,无非是感激我救了她两次,并没有别的意思,太子勿要多想,全怪孙某惊愕之下,未及时阻止太子妃。” 孙杰说着,突然语气一转,看着楚轩,淡淡地道:“太子,您现下已然中毒,勿要如此激动,否则更难抑制毒性,武功恢复起来则需要更多时日。”言毕,微微低头垂视地面。 苏红袖一愕,看着孙杰,心想,孙杰是怎么知道楚逸庭对楚轩下了毒的? 看不出来呀!孙杰这家伙,平时一副默不吭声,不声不响的样子,心倒是出奇的细,眼睛也出奇地毒。 “孙管事,你这是威胁我吗?”楚轩眼露杀机,迅猛地抬起手往孙杰的天灵盖上拍去。 孙杰立即后退,撞破窗户飞到了外面。 两人在半空中你一掌我一拳,呼啸生风,不一会儿,竟将后院连绵成群的假山打得粉碎。 苏红袖着急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送给孙杰一块玉佩,竟然会给孙杰惹来致命的杀机。 不由得又是担心又是悔恨,追着半空中的两人一路小跑,一边跑一边不停地惊呼:“别打了,你们下来!都是我不好还不成吗?你们别再打了!” 两人哪里肯听苏红袖的?依旧你来我往,噼里啪啦,打得整个后院一片狼藉。 正斗得你死活我,不可开交,突然,远远的,似乎有一阵淡淡的,熟悉的檀香朝着两人争斗的方向飘了过来。 随着这檀香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模糊不清,仿若谪仙的白色身影。 一见到不远处停留在半空中的那道白色身影,苏红袖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呆呆地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半空中那个白衣飘飘,俊逸非凡的男人。 与此同时,楚轩和孙杰也都注意到了停留在半空中的那个男人。 乍一见那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楚轩不知为何,整个胸腔就像要炸开来似的,眼前顿时一片鲜红。 楚轩一语不发,放开被自己揪在手中的孙杰,身形拔地而起,就如同一只振翅高飞的雄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那个白色身影猛扑了过去。 孙杰也是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呆呆地看着远处那抹白影,突然间,脑袋疼得就像要裂开一样。 一瞬间,千万帧不停闪动的画面如同雷电一般劈中了孙杰的脑袋,那些他曾经拼命试图忘记的过去,苏红袖在酒楼里毫不犹豫的拒绝他,甚至回到更久以前,久到他根本已经完全忘却的从前,所有的场景如同走马灯一般,一幅幅,一帧帧地闪现过了孙杰的脑海。 真是好可爱,好白,好柔软,又好香的小狐狸。 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被她深深迷住了,发誓非要得到她不可。 可惜小狐狸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便是天界最俊美,最飘逸,待人最温和,脾气最好的紫白金星。 她每天都和那个紫白金星腻在一起,他被他们俩亲亲我我的画面折磨得几乎疯狂,终于,在小狐狸和紫白金星定亲的当晚,他连闯九重天雷,冲进天庭把紫白金星撕成了粉碎。 天神震怒,对他降下了天谴,将他数千年,数万年如一日地关押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牢。 天牢里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的声音,没有一丝的气味。他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可是他还不想死,他想活下去,如果这一生注定得不到她,与其看着她慢慢将自己忘记,他宁可把她同样撕成碎片,就像当初咬碎紫白金星,一口口,一块块地把她吃进肚子。 生,她只能属于他,死,她也一定要做他的鬼! 可常年累月被关在密不透风的天牢里,没有光,没有风,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活下去,变得那样艰难。 为了坚持下去,为了不让自己发疯,他开始自己和自己说话,自己和自己争执,自己来劝自己的架。 于是便有了楚轩,楚逸庭和孙杰。 楚轩是原本的他,是那个求之不得,逐渐陷入疯狂的他自己。 楚逸庭则是他的第二个人格,从说话的语气到身上的香味,完全模仿了苏红袖当初爱上的紫白金星。 因为他的再三破坏,苏红袖根本未曾和紫白金星圆房。 只要得到她,不管用什么方法,得到她,哪怕假扮成她喜欢的人,一旦得手,她的身体就再也无法接受第二个男人。 这是天庭的规矩。 一旦她再度和紫白金星在一起,一旦她同紫白金星做了他曾经对她做的事,她就会遭受天谴,全身爆裂而死。 因此他才从自己的第一个人格里分裂出了楚逸庭。 第一个人格虽然分裂出了第二个人格,却对他恨之入骨,根本见不得他,没看他一眼,都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为了缓解两人之间的矛盾,为了让这场骗术最终能够成功,又出现了第三个人,那便是孙杰。 “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回想起了那暗无天日的天牢,那永无止境的禁闭,没有任何人可以和他说话,没有任何人可以解开他心底疯狂的执念,他硬生生把自己分割成了三个人,孙杰止不住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的睫毛一阵颤动,眼中不自觉就渗出了两滴晶莹的泪。 时日无多,轮回已过。过不了多久,紫白金星就会复活。 他们必须赶在那之前变回同一个人。 他们必须赶在那之前,将紫白金星彻底毁灭。 眼看着楚轩凶神恶煞地朝着那抹白影扑了过去,苏红袖心中剧痛,一时情急,突然从丹田涌上一股急促的妖力。 苏红袖大喝一声:“不要!住手,楚轩!” 跟着便似一道流星,冲楚轩的方向直扑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的那样迅速,苏红袖根本没觉察到自己做了什么,楚轩已经在她的掌风下横飞了出去。 楚轩绽着鲜红的双眼,一脸悲愤地看着苏红袖,苏红袖则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一口鲜血从楚轩口中喷出,看得苏红袖是既心惊又心痛。 楚轩的眼神充满惊讶与心碎的伤楚:“你竟然为他伤了我?”! “我……我……”苏红袖不知所措:“我不是故意的,我并不想伤你!”苏红袖赶忙走到楚轩身边,想扶他起来,谁知楚轩抬手挡住,猛地一推,使她一个踉跄撞到旁边的树上。 苏红袖一时有些发懵,随即感到脑后很痛,伸手一摸,竟然满手血迹! 楚轩和孙杰都大惊失色,都扑过来想扶她,可是孙杰往前跨了一步,却又生生止步,楚轩则似乎又开始头痛,单膝跪地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虽然两人最终都并未上前,可却同样用心痛而又复杂的眼神朝苏红袖望了过来。 只是相比孙杰,楚轩于心疼之中又多了一分愧疚,似乎不敢看苏红袖,他最终避开了目光。 苏红袖生气极了,只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未曾这样委屈,忍不住抽抽嗒嗒,指着楚轩大声喊道:“我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 说完,她便挣扎着站起身,狂奔而去。 76 三魂归一 2 苏红袖漫无目的地跑着,最后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孙杰的院落前。 为何她会跑来这里?孙杰明明就不在,刚才他看到她哭着跑开,根本没有追上来。 苏红袖越想越委屈,不由慢慢蹲下身子,紧紧抱住自己,哽哽咽咽地啜泣了起来。 真讨厌,狐九哥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人,尤其是男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楚逸庭把她一个人撇下这么久,楚轩居然打伤了她,现在,她本来一直以为是个大好人烂好人的孙杰也丢下她一个人不管了。 苏红袖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哭着哭着,竟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这么昏天暗地的一哭,苏红袖把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白衣美男忘了个精光,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看见对方,有多么震惊,有多么心悸。 那似乎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并非真正有人站在那里,她和楚轩刚刚往那个影子靠近,那个白影便已经消失不见。 想起楚轩,苏红袖心里又是一阵愤恨。 混蛋!绿头苍蝇,大坏蛋,虽说是她看到了那个影子,心里一时激动,先失手打伤了楚轩,可再怎么,她也已经向楚轩道过歉,甚至想要去扶他了,这个楚轩,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居然出手打女人,她恨死他了!讨厌死他了! 苏红袖哭着哭着,眼前有些发晕,一口气提不上来,竟然脑中一阵轰鸣。 隐隐约约,似乎有一团黑色的妖气离开了她的身体,那正是现在附身在她身上,自称是楚逸庭母妃的男妖。 苏红袖本身并没有什么妖力,刚才那一掌几乎耗尽了她的全力,现在,这团一直支撑她到现在的妖力又脱离了她的身体,她顿时头晕眼花,胸口发闷。 那团妖气在苏红袖身边停留了片刻,“刷”的一下往楚轩的方向去了,剩下满头大汗,面色苍白的苏红袖,因为体力和妖力的双重流失,逐渐逐渐陷入了昏迷。 楚轩因为剧烈的头痛,很快就被他的手下扶进了房间,而孙杰则面色恍惚,魂不守舍地站在门外。 不久,有兮兮索索,十分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楚轩被外面的动静惊醒,抬头一看—— 只见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十七八岁,身姿挺拔的美少年正在朝他走来。 这少年十分的俊美不凡,一身素白的长袍,有点憔悴的面容,冷若冰霜地双眼全是血丝。 即使是这样,少年也俊美得惊人,光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有一种七彩华光从他的身上映射出来,凛然华贵,动人心魄,让所有的人一看之后,就移不开视线。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楚逸庭的母亲,那只刚刚从苏红袖身体里幻化出来的男妖。 男妖和楚轩面对着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彼此。楚轩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憔悴,从刚才到现在,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他却好像足足苍老了十岁,二十岁。 看着看着,突然楚轩勾起唇角,冲男妖淡淡一笑,下床似乎要走到对方身边去,却在跨步的时候,脚下一跄,身子硬生生的向地面上摔了下去。 就在男妖要上去扶他的时候,楚轩身子一折,右手往身边的桌子上一按,才稳住了身形。 男妖静静地看着楚轩,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男妖张了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同楚轩说,开口之时,却只变成了短短的一句:“儿啊,你,你还好吗?” 楚轩看着男妖,淡淡一笑,勉力支撑起自己,走到了男妖身边,似乎伸手想要触碰对方,可双手所及,却只有一片虚无。 楚轩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看着男妖:“娘,你的身体呢?你的元灵为何会变成了这样?” 男妖一脸慈爱地看着楚轩,一双眼睛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似乎怎么也看不够:“没事,阿娘的原身损坏了,后来恰好遇到这个男人,便借了他的身体。倒是你,儿啊,你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男妖话虽是这么问,可看楚轩那副憔悴不堪的样子,想也知道他一定是过得十分不好了。 男妖心疼地伸手触摸上了楚轩微蹙的眉心:“儿,没事了,儿,你很快就会不疼了,娘把他一同给你带来了。” 男妖伸手使了个隔空取物的幻术,一瞬间,楚逸庭竟突然出现在了房间里。 只不过,和孙杰一样,他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浑浑噩噩,神志不清,一副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样子。 楚逸庭和孙杰原本是当年饕餮强行闯出天牢的时候,被劫雷劈中,从身上掉落的前臂和后肢。 他们两个本来并没有自己的意识,却是楚轩在冥冥之中操控了他们。 当年饕餮因为常年被幽闭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同时扮演三个人,把自己分裂成三个不同的人格,因此被他操控的孙杰和楚逸庭,性格竟然完全迥异,一点也看不出背后操纵他们的是同一个人。 如今本体苏醒,楚轩真正回忆起了从前的一切,他所扮演的另两个人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男妖忧心忡忡地看着楚轩,一看楚轩的脸色,男妖就知道他一定在想从前的事,想那只没心没肺,从来没有把心放在他身上的该死狐狸精! “儿啊,既然他们现在都在这里,你是不是,是不是也应该把胳膊腿给接上了?” 男妖上前一步,扶住楚轩,小心翼翼解开他的衣襟,嘴里念了一通咒语,对楚轩施了一个什么法术,没过多久,楚轩的右腿和左臂竟然慢慢变淡,似乎一道飘渺的白烟,渐渐消失。 与此同时,一旁的楚逸庭和孙杰也慢慢开始幻化,渐渐缩小,一个变成了饕餮的前肢,另一个则变成了一只后腿的模样,鲜血淋漓地掉落在了地面。 “儿啊,赶快!快,趁着血还没有干,快点把你的胳膊腿接上!” 男妖见楚轩还是呆呆怔怔,纹丝不动,心中焦急,捡起地上的胳膊腿使劲往楚轩上身和下身按了过去。 “啪”,两道璀璨的金光闪过,再定睛一看,男妖的心中不由一阵欣喜。 楚轩的胳膊和大腿已经全部接上,刚刚还空空荡荡的袖子和裤腿总算又被撑了起来。 “儿啊,快,快随娘走!娘已经为你选了一块灵山福地,只要你潜心修炼,过不了几年,你的妖力就会大大增进,到时候那些家伙就算想抓你,也根本斗不过你!” 男妖说着,匆匆忙忙,抓起楚轩的手就要把他拉出门外。 楚轩却轻轻一挣,挣脱了男妖的手,一脸愧疚地看着他。 男妖见楚轩不肯跟他走,心中悲愤,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饕餮!你是不是疯了?我生了那么多儿子,个个都已成仙,没有一个像你!至今还是妖身!你不肯跟娘走,是不是还想跟那个狐狸精在一起?好,娘现在就去把她杀了,也算断了你的念想!” 男妖说着,怒火滔天,一脚踹开房门就要往外走。 楚轩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也不拦他,只在他身后淡淡地道:“你杀她一次,我便复活她一次,你杀她千百次,我还是会复活她一千一百次,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楚轩说得轻巧,可是男妖心里却清楚,复活之法等于逆天改命,是禁术,会将業报千百倍地返回到楚轩身上。 男妖看着楚轩,既无奈,又痛苦,眼中净是浓浓的怒火和怨恨。 对楚轩的怒火,以及对苏红袖的怨恨。 “饕餮,你真的已经疯了!你知不知道从你化为人身开始度劫,至今已经过了多少年?让娘来告诉你,如今已经过了三万年!好不容易,你身上的冤孽已经洗清,紫白金星也将复活,你不要告诉娘,你还想重蹈覆辙,你就不怕自己这一次会被天庭打入永劫的地狱?” 男妖指着楚轩,声嘶力竭,涕泪俱下的怒吼道。 相比男妖的惊慌与惧怕,楚轩却是异常的平静。 “我知道,他们这一次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娘,你不必为孩儿担心,孩儿不会再像上次那般大意,被他们设下陷阱捉住了。” “这不是陷不陷阱的问题!他们有成千上万人,而你,你只有一个人!儿啊,你的哥哥弟弟如今都已位列仙班,你一定要和他们作对,将来岂不是要和你的亲兄弟为敌?还是快听娘的,忘了那个狐狸精,跟娘走,过不了几年,你就能度劫成仙了。” 任凭男妖好说歹说,楚轩自始至终都只是站着不动,静静地看着他,未曾说过半个好字,更不要说和男妖一同去那什么灵山福地。 最后,男妖怒了,一把甩开了楚轩的手,指着他,怒火滔天地道:“饕餮!你若是还要和那个狐狸精在一起,天庭还会派追兵来捉拿你,到时候,你以为你有那么大的本事躲过那么多人的追杀?你这样,不但会害了你自己,也会害了你心心念念的那个臭狐狸精!” 男妖实在无法,见自己怎么说都劝服不了楚轩,不得不搬出了苏红袖,试图逼楚轩就范。 不料楚轩听了男妖的一番怒吼,非但没有流露出惧怕的神色,反而淡淡一笑,深邃的眼眸飞快划过了一抹锐利如刀的森冷杀机。 “娘,我知道他们会派许多人来杀我,所以这一次,我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楚轩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一本薄薄的本子,“啪”的一声扔在了桌上。 乍一见那本本子,男妖有一瞬间的错愕,跟着便是惊慌失措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我……我儿,你是从哪里得来了这本阴阳薄?” 原来楚轩扔在桌上的,不是别的,正是地府近百年来记载人生来病死的阴阳薄。 虽然是用来记载人的阴阳薄,可上面也记载了无数被天庭罚落下界的散仙。 好比风凌天,卫十二,林皓轩,都曾经在天庭为仙,都曾与苏红袖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触犯了天条,如今被罚落下界度劫。 “娘不需要知道孩儿是从哪里得到了这本阴阳薄,娘应该知道,我生下来就跟其他兄弟不同,他们都是靠修炼来提高自身的灵力,我却是靠吞噬仙体来提升灵力。当初吞下了紫白金星,我身上的灵力生生爆发成了原先的两倍。只要孩儿吞下了那些被罚落下界的散仙,孩儿的灵力自然会越来越强,终有一天,上天也不会是孩儿的对手!” 男妖呆呆地看着楚轩,一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你……你疯了。饕餮,你不可能斗得过上天。” 男妖呆呆怔怔地看着楚轩,因为受惊过度,声音结结巴巴,极不连贯。 “不,娘,你错了,我可以。” 楚轩冷冷冰冰答道,深邃的黑眸划过不容置疑的狠决与独断。 两人关在房里,不知聊了多久,最终,男妖一声大吼:“饕餮!你这次再出了事,休想指望阿娘再来帮你!” 说着,男妖便一脚踹来房门,泪如雨下地奔了出去。 苏红袖全然不知,在她昏睡过去的短短半个时辰,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饕餮复原,虽然未曾恢复真身,却已有一股雄浑的妖气伴随着他的复生直冲天庭,在天上翻起了层层乌云,一时间,天地间的浊气纷纷上涌,将整个天空晕成了一片鲜红,遮天蔽日,吓得宛城中的百姓纷纷关门闭户,在家中求神祷告,惴惴不安。 苏红袖躺在地上,微风拂过,荡起阵阵幽然的青草香味。 苏红袖嘟了嘟嘴,似乎睡得极不安稳,嘴巴里叽里咕噜都是些梦话。 一时抱怨个不停,把楚轩骂了个狗血淋头:“楚轩,你简直不是个男人!你,你打女人!” 一时又嘤嘤呜呜,红着鼻子痛斥楚逸庭:“楚逸庭,你这个混蛋,说什么让我在这里再等你三天,你若是真的在乎我,又怎么会把我留在楚轩身边……” 骂着骂着,似乎渐渐没了力气,苏红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蓦地,苏红袖身体一轻,仿佛被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地抱了起来。 那双手极其轻柔,极其小心,在她的发心一阵摸索,开始轻手轻脚为她擦拭,帮她上药。 苏红袖心中疑惑,迷迷糊糊的,想不明白抱着她的人是谁。 是楚逸庭?不,不对,楚逸庭身上的味道似乎没这么淡。 是楚轩?不,不可能,楚轩那么凶,那么粗鲁,才不可能这样小心翼翼地抱着她。 那……她想不出别人了,抱着她的人,是孙杰? 苏红袖睁不开眼睛,嘀嘀咕咕,模模糊糊喊了一声:“孙……孙杰……?” 抱着她的人似乎微微一愣,跟着,便有一个低沉沙哑,磁性而又厚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孙杰?是吗?你不想看到楚轩,也不想看到楚逸庭,你现在想见的,是孙杰?” 苏红袖迷迷糊糊,在楚轩——饕餮怀中点了点头:“恩……你是不是孙杰?” 抱着她的人顿了顿,沉默了半晌,跟着,便有熟悉的嗓音在苏红袖耳边徐徐响起,不是别人,正是孙杰:“是,我是。你希望我是谁,我就是谁。” 当苏红袖好不容易从昏睡中清醒,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抱进了一个四处散发着淡淡花香,古朴典雅的卧房里。 模模糊糊,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杵药。定睛一看,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孙杰。 乍一看到孙杰,苏红袖微微一愕,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她怎么会在孙杰房里?楚轩那个大醋坛子大醋狂上哪儿去了?如果这事被他知道了,他还不得一掌把孙杰拍死? 想到这里,苏红袖全身一哆嗦,跌跌撞撞从床上爬了起来。 “孙杰,我怎么会在这儿?楚轩呢?孙杰,你还是赶紧让我回去,要不然,过会儿楚轩还会来找你麻烦……” 苏红袖下床之时,因为动作匆忙,不小心扯动了披在身上的睡袍。 洁白的睡袍一下子被拉下了一大截,苏红袖雪白的香肩就这么大刺刺的袒露在了孙杰面前。 苏红袖自己毫无察觉,刚巧转身的孙杰看到春光大泄的苏红袖,一下子就愣住了,面颊眼见着慢慢晕红,越来越红,最后,简直成了个熟透的番茄。 “太子妃不必担心,太子出了远门,他最近都不会回来了。还有,楚逸庭给我捎来个口信,他有事,不能来接你了,要我带你回大周。” 苏红袖看着孙杰,有些震惊,更多的则是不可思议。 自从她嫁给了楚轩,就连出个门,楚轩也一定要她戴上面纱,一副小鸡肚肠的醋狂模样,他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撇下,自己出远门? 还有楚逸庭,他明明说过要来接她的,为什么突然就不来了? 他果然是个大骗子!大混蛋!一而再,再而三把她一个人丢下,好,他这次不来,她从今往后真的再也不要看见他了! 苏红袖一时间悲从中来,不知怎么的,感觉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她,眼眶不知不觉就涨了个通红:“他……他们俩都不要我啦?” 苏红袖说着说着,声音愈发哽咽,眼泪更是像掉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直掉。 幸好她身边还有个孙杰,孙杰不会因为她动不动就哭而嘲笑她,更不会像楚轩那样时时刻刻与她作对,在她哭得时候还要拿她开玩笑。 见苏红袖哭得伤心,孙杰静静地坐在床边,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了苏红袖:“不会的,他们不会不要你的,他们还会再回来的。” 孙杰边说,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抚摸上了苏红袖乱蓬蓬的发心。 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哪怕与全天下为敌,我也不会放过你。 ------题外话------ 好了,楠竹终于出现了,就是饕餮君。 77 饕餮复生,吞噬群狼 1 苏红袖本想让狐九直接带她回狐狸谷的,可是,想起楚逸庭说几天后会来接她,她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狐九。 正呆呆地趴在窗边发愣,突然,有个婢女走了进来,手里捧了两大碗的蘑菇和炖肉,说是太子吩咐,一定要太子妃今天中午把这两样菜吃完。 苏红袖看到这满满的两大碗炖肉和蘑菇,微微一愕,这似乎不是普通的炖肉和蘑菇,隐隐似乎往外散发出了某种灵气。 走到前面,仔细一看。炖肉苏红袖是分辨不出来,可这蘑菇,哪里是蘑菇?分明是上好的灵芝。 奇怪,楚轩是从哪里弄来这些有灵性的东西的?他是人不是妖,照说不应该有能力得到这些。 吃着吃着,苏红袖就不乐意了。干嘛呢?那个婢女怎么老是在旁边盯着她?好像在监督她似的,她一停下筷子,那个婢女就又把灵芝和炖肉夹进了她的碗里。 没过多久,苏红袖就满腹委屈,肚子都塞得微微鼓了起来,还在一口一口不停吃着楚轩为她准备的炖肉和灵芝。 一定要全部都吃完吗?可是装肉的盘子足有她脑袋那么大,装灵芝的碗更是不得了,她若是一屁股坐下去,一定会陷在里面出不来。 可恨!她吃不下。 苏红袖骨碌了下眼睛,反正楚轩又不在,不如她打开窗户,把这些肉啊灵芝的全都倒去窗户外头去? 反正这个&8204;婢女就算生气,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苏红袖想到做到,站起来鬼鬼祟祟走到窗边,刚要推开窗户把炖肉往外面倒—— 却听得房门“哐啷”一声巨响,楚轩高大的身形破门而入,在她推开窗户的那一刹,往前几步迅速疾跨到了她身前。 “我……我……我冷……热,开窗,倒,不,不是为了倒肉……” 苏红袖神情慌乱,语无伦次,她拼命摇手,试图向楚轩解释,她开窗真的不是为了倒他给她准备的肉。 楚轩却一语不发,眼神凛冽,表情严酷,深邃的黑眸锐利如刀,一瞬不瞬直盯着她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苏红袖觉得,楚轩眼中浓烈的独占几乎化为实质,要从他阴鸷冰冷的眼眸中涌了出来。 他周身上下萦满了煞气,四周的温度急速降低,凛冽而又冰寒,光光看着他,对着他双阴鸷森冷的眼眸,简直让人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那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危险恐怖。 苏红袖战战兢兢,全身颤抖,她骨碌了下眼睛,全身僵硬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啦?发生什么了?他怎么好像比从前更恐怖了? 难道是因为她刚才骂了他? 想起刚才,苏红袖就一肚子火,对哦,他打了她,还把她弄伤了,他有什么资格好像她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一样瞪她? 苏红袖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用最凶恶的眼神,同样恶狠狠地瞪向了楚轩:“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哼!你打伤了我,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不要以为灵芝就能补好我脑袋上的伤……” 话还没有说话,楚轩却长臂一挥,提起苏红袖的腰带,按着苏红袖的脑袋把她紧紧搂紧了怀里。 “你是我的。” 楚轩低道,炙热的气息滚烫的吹拂在苏红袖娇红的耳垂,冰冷的嗓音阴沉而又沙哑,性感魅惑一如地底最深层恶魔的低吟。 “你给我听好了,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亲亲我我,不管那个男人是谁,我都会把他撕成碎片,炖成肉汤给你塞进去。” 一席话说得苏红袖毛骨悚然,全身冰凉。 “你……你把我九哥给炖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红袖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见她一脸惨白,全身哆嗦,看着楚轩的眼中净是害怕和惊恐。 “没有。” 楚轩放开怀里的苏红袖,漫不经心地道:“这是给你补身的鳖肉,既然那人是你哥,这一次,我就勉为其难,饶他一命。” 可怜的苏红袖,根本没有听到楚轩在说什么,因为长时间的憋气和心慌,往后一翻,骨碌一下就晕了过去。 在采花楼的后院又住了将近半个月,楚逸庭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来接苏红袖,苏红袖心里不由涌上了一股浓浓的失落。 除了楚逸庭不见踪影,好生奇怪,孙杰也不见了影子。 苏红袖曾经怀疑过他们俩是不是都被楚轩杀了,恰好那天打了楚轩一掌之后,她的妖力已经稍稍恢复,便用简单的追踪术追查了一下他们俩的去向,更加奇怪的事发生了,追踪术显示,楚逸庭和孙杰都和楚轩处在同一个位置。 追踪术只对*有效,死了的东西,因为身上没有气,追踪术根本搜索不到。 也就是说,孙杰和楚逸庭还活着,可他们却在楚轩的身体里,并不是被楚轩吃了,而是和楚轩融为一体,变成了同一个人。 苏红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怀疑自己的追踪术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然怎么会发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可,有的时候,她坐在楚轩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又真能从他脸上找到楚逸庭的影子。 这融身之法自古以来只有一体同心的妖物才能做,也就是说这只妖物曾经被人强行分割,有可能变成了几只,甚至十几只,度完劫后又变成了同一个。 不是同体的妖物,一方被另一方吃了,那便是死了,再也不可能追踪得到气息。 难道楚轩真的不是人? 他曾经和孙杰,甚至和楚逸庭是同一只妖物? 对了,那个寄宿在她身体里的男妖不是说过,他的儿子碎成了好多块来人间度劫?他还把孙杰、楚逸庭和楚轩都叫成了“我儿”。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难道楚轩和楚逸庭真的是同一个人?想到这里,苏红袖不禁一阵心慌意乱,有一点伤心,更多的,则是惶恐。 楚逸庭……楚逸庭他已经不在了吗?连让她觉得亲切的孙杰也不在了?他们竟然都和让她觉得恐怖的楚轩是同一个人? 难,难道,她从今往后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吗? 正在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突然,房门“啪”的一声被人推开,楚轩远远走了进来。 “去。多穿几件衣服,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出门。” 苏红袖因为能读心,当时就读到了楚轩心里的想法。楚轩竟是要带她去闯大梁的禁地,找破解她身上血咒的仙草。 苏红袖看着楚轩,惊讶不已,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 他知道她身上中了血咒?也就是说,他不是人,真的也是妖? 苏红袖呆呆地看着楚轩,心里有一点迷茫,有一点错愕,因为长时间看着楚轩的脸,她仿佛又从他脸上看到了楚逸庭的影子。 逸庭哥哥,你还没有离开我,是吗? 你还在楚轩的身体里,对不对? 融身之法并不会完全消除另一个个体的存在,只是让楚轩多了一段曾经化身为楚逸庭的记忆。 也就是说,楚逸庭其实还活在他的身体里。 因为隐隐察觉到,楚逸庭大约也是某种妖物,如今他度完劫,已经回到了楚轩的身体,苏红袖难得的没有反抗,而是照着楚轩的吩咐,满屋子转悠,把平时经常用到的东西都收拾成一个小包袱,嘿咻嘿咻背在了背上。 在采花楼住了许久,如今已是初冬,苏红袖推开房门,刚刚往外头跨出去一步,一股凛冽的寒风夹杂着细碎的雪末朝着她猛刮了过来,她顿时眼前一花,往后一个趔趄,仰面朝天“扑通”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苏红袖本来人就矮,踮起脚尖也只到楚轩的胸口。再加上她往自己身上最少裹了五六件厚实的皮衣,这一跤摔下去,就好象雪地里滚落了一个雪白的毛球,骨碌碌直转。 苏红袖仰面朝天,左右摇晃,她想起身,可是她身上的衣服实在穿得太多了,又背了个包袱,她的腰背都鼓了起来,圆圆的滚在雪地上,无论她怎么用力,都只是加剧了身体的摇晃,怎么样也没有办法起身。 外面站着好多楚轩的手下,见了苏红袖这副滑稽又可笑的小模样,一个个忍俊不禁,胆小的几个还知道要捂着嘴笑,性格爽朗的几个早就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 把苏红袖窘得不行,一张粉嫩的小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救命……” 她小小声的叫唤,因为窘迫,两个白皙的小手纹丝不动地遮在了脸上。 楚轩缓步上前,居高临下,深邃的黑眸似笑非笑,如冰的寒眸浅浅倒映着苏红袖像个毛球一样在雪地上来回滚动的身影。 “救什么命?我没有名字的吗?” 楚轩冷道,抱着肩在一旁凉凉的睥睨苏红袖。 谁也没有看到他冰冷的黑眸中犹如流星一般一闪而逝的温暖笑意。 苏红袖嘟起了嘴。她有点混乱,不知道应该叫楚轩什么。 很显然,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如今已经不是楚轩,甚至也不是楚逸庭,更不是孙杰。 可楚轩似乎还不知道她发现了这一点。 苏红袖用手捂着脸,在地上继续左摇右晃,她红唇紧抿,始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没戴手套,刺骨的寒风一吹,把她白嫩的小手都给冻红了。 “阿嚏!” 突然,苏红袖瑟缩了一下,小小声打了个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 接着又是两个,三个。 楚轩眼神一凛,动作迅猛如豹,一弯腰—— 苏红袖只觉天旋地转,她压根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楚轩提着腰带,用厚实温暖的大掌捂着脸抱进了怀里。 “不要!不要!不要你抱,你这个大坏蛋!不要你来假惺惺,你不要以为你对我好一点,我就会忘记你先前打过我了!” 苏红袖左右扭动,伸出白皙的小手不住推搡抗拒楚轩,见苏红袖不住挣扎,又是蹬腿又是挥手,就是不愿意待在自己怀里,楚轩眼神一凛,面色一沉,眼看着就要发怒。 但他却不知为何硬是忍住了,眉心紧蹙始终没有对怀中的苏红袖发出半句咆哮。 楚轩解开身上厚厚的一层裘衣,右手用力,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苏红袖白嫩的小脸紧紧贴上了自己结实温暖的胸膛。 “抱紧我。”楚轩冷道,声音凛冽冰冷无情,他在抱住苏红袖的一刹那,已经解开围绕在腰间厚实的裘衣,把苏红袖冻得快要结冰的双手牢牢捂在了自己温暖的腰间。 苏红袖被楚轩强按在胸口,她耳边净是楚轩“怦怦”强而有力的心跳,冻白的小脸紧紧靠着楚轩如火炉一般温暖炙热的胸膛,两只白皙的小手被楚轩紧紧缠绕在了腰上,像个无尾熊一样挂在了楚轩身上。 越来越浓的熟悉香味铺天盖地朝她涌来,分明是楚逸庭身上诱人的檀香。 苏红袖闻着闻者,忍不住晕红了脸颊,在楚轩身上晃了晃,小小声地对楚轩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楚轩置若罔闻,丝毫也不搭理她。 他用一只宽厚的大手牢牢托住了苏红袖圆润粉嫩的臀,另一只手遮住苏红袖唯一露在外面的脸,大跨步往前走,不一会儿,已经离采花楼远远的,往后看,整座富丽堂皇的采花楼已经成了白皑皑一片雪地里的一个黑色小点。 苏红袖骨碌着眼睛,小心翼翼往上抬起了头。 外头天寒地冻,风大雪猛。马儿根本不能在这样的天气出行,要外出,只能步行。 跟在楚轩后面,他所有的手下都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从头到脚全都包在了厚实的裘皮里,唯独楚轩,因为要护着她,解开了衣襟,摘下了围在颈上温暖的裘皮,脸上,身上都被白色的冰雪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 苏红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楚轩覆盖在她脸上的大手。 楚轩的手心很暖,像个小小的火炉,紧紧贴在她冰冷的面颊,可他的手背却冷得像冰,被外头极寒的风雪刮得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苏红袖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小手,把楚轩无暇顾及的两侧衣摆紧紧捏在了手里,牢牢护住了他被冻得冰凉的身体。 “你……你可别误会了,我不是要帮你捂,我,我是……” 苏红袖嘀嘀咕咕,想说自己是舍不得让楚逸庭受冻,可话到了嘴边,始终还是没有把最后一句说出来。 在她心里,始终还是怀着侥幸,不愿意相信楚逸庭和楚轩变成了同一个人。 楚轩冰冷的视线迅速往下瞥了一眼,把苏红袖更紧地护在怀里,冲着跟在他后面的手下一声暴喝:“走快点,别等到天黑!” 楚轩往前跨了几步,一人一刀孑然一身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苏红袖一路都把头埋在楚轩温暖的胸怀,两个冻得快要结冰的小手牢牢攥着他的衣摆。 她本来是打算跟楚轩出来看看外面的地形,这样她有朝一日离开采花楼,好歹不会迷路。 可是楚轩抱着她往前走了大半个时辰,苏红袖听到耳边的风声呼呼刮得又猛又烈,树枝和枯叶兮索作响,空旷的山谷不时发出尖锐的风鸣,她就像个受惊刺猬一样团起来把自己蜷得死紧,不要说抬起头来看看四周了,就是稍微一动,把楚轩裹在她身上的衣服透出点缝隙,也会冻得她浑身哆嗦,小脸煞白。 天气实在太冷了。 一路前行,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风雪总算暂停,两旁的树枝哗啦啦作响,林中开始隐约传出了小兽的鸣叫,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的脆啼。 苏红袖好奇不已,掀开楚轩的衣摆,往外头骨碌一下探出个小脑袋。 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林间的树枝被大风吹的噼啪作响,时不时都会掉下一团积雪,落下几颗早已干瘪的果实。 前面根本就没有路,楚轩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大砍刀,一边往前走,一边不住往左右砍断横在路上的枯枝和杂草。 放眼望去,四周除了树就是草,要不就是一些裸露的岩石,根本看不到一条像样的路。 苏红袖不禁有些气馁,这个样子要她怎么样认路?离了楚轩,她一定会迷路,她还是没有办法离开采花楼。 苏红袖蹬了一下腿,没精打采地耷拉下了脑袋。前方的道路渐渐开阔,大梁的禁地已经近在眼前。 苏红袖突然在楚轩脚边看到了几簇长得极像风铃的小草。 风势稍减,微风拂过,小草左右摇晃,似乎真的发出了铃铃悦耳的脆响。 苏红袖惊讶不已,揪着楚轩的衣襟在他怀里小小声嘀咕:“快看,你脚边那几簇草好像铃铛!” 楚轩丝毫也没有搭理苏红袖,他正在左右巡视,想找一个山洞给苏红袖暂时栖身。 他的手下并不会跟他一同入禁地,若是进去了,他们根本不可能有命活着出来,禁地里有成群的野狼,楚轩不可能带苏红袖进去,那样太过危险。 苏红袖还不知道她要和楚轩在山道口暂别,她以为楚轩既然抱了她一路,那么他自然走到哪里都会抱着她,必定也会抱着她回去。 所以当她看见楚轩用砍刀铲去了山洞口的积雪,往洞里堆满了枯草,把她抱了进去,生起了火,她惊愕不已,忍不住伸出小手紧紧攥住了他。 “你要去哪里?”苏红袖急道,因为焦虑,两个黑黑圆圆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 她后知后觉,现在才发现楚轩带她来的这个地方很不对劲。 前面黑黑的,是一条很狭长的山涧,山涧里面怪石林立,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苏红袖离开山涧那么远,都能清晰的看到,山涧两边的悬崖上到处都是摇摇欲坠的碎石和积雪。 要经过这条山涧,一定异常危险,一不小心,步子重了点,都会震落两边悬崖上的巨石。 不仅如此,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苏红袖总觉得山涧后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有些奇怪的声响从里面呜呜嗷嗷发了出来,好像是狗叫……不,不对,更像是狼鸣。 楚轩把苏红袖放下以后,给她裹紧了衣服,生起了火,转身就走。 苏红袖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十分害怕,这感觉来得太过仓促,她甚至根本来不及分清,她是害怕楚轩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还是怕他进了那条恐怖的山涧,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万一他回不来,该怎么办? 万一楚轩死了,那是不是,是不是她的逸庭哥哥,甚至孙杰也会跟着他一块儿死了? 想到这里,苏红袖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白皙的小手紧紧攥住了楚轩衣服的下摆,脸儿苍白,眼神慌乱,说什么也不肯放他走。 “你不要进去,里面有不好的声音,那里面很危险!” 苏红袖急道,往前一扑,索性用自己白皙的胳膊紧紧圈住了楚轩的腰。 楚轩人已经走到了山洞口,他突然被苏红袖抱住,身子一僵,脚步一顿,如冰的寒眸不自觉轻微晃动了一下。 和苏红袖在一起怎么久,苏红袖总是看到他就横眉竖目,和他针锋相对,要不就是害怕得瑟瑟发抖,如此依依不舍,甚至还主动抱住了他的腰,这还是第一次。 楚轩低头看了眼苏红袖缠绕在他腰间,白皙柔软的小手,幽暗的黑眸再一次迸射出极具侵略性,充满了占有意味的锐芒,他缓缓回头,说话的声音铿锵沙哑,如同回旋在耳边低沉的大提琴,醉人而又蛊惑。 “放手。” 楚轩低道,双手用力轻而易举挣脱了苏红袖的束缚。 “我不让你去!” 苏红袖急道,又往前一扑紧紧抱住了楚轩的腰。 楚轩黑眸深邃,微微皱了下眉,带着身后像个小包袱一样挂在他腰上的苏红袖,往前走了几步,弯腰摘下了几簇铃铛一样的野草。 “拿着玩会。” 楚轩轻道,声音沙哑低沉,充满磁性,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苏红袖的头发。 “在这儿等着,我给你找仙草,把你胸口那块血咒给去了。” 苏红袖还要往前跟,楚轩朝旁边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后退牢牢扣住了苏红袖的双肩。 苏红袖又急又怕,她制止不了楚轩,反而被那两个侍卫拉回了山洞,等到那两个侍卫松开她退出山洞,她再冲到山洞门口一看,外头哪里还有楚轩的影子?只剩下了两排深深的脚印,笔直地通向了梁国禁地。 苏红袖无计可施,她从小生活在狐狸谷,狐狸谷的冬天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她虽然极想站在山洞门口等楚轩回来,但是当又一股刺骨的寒风朝着她脸上猛刮了过来,她顿时被吹得后退几步,哆哆嗦嗦就缩回了山洞里。 楚轩不在她身边,苏红袖一个人坐在山洞里,十分难熬。 她耳边净是外头呼剌剌鬼哭狼嚎一般的风声,夹杂着树枝摇晃的噼啪声,不远处山谷里传来野兽的哀嚎声,恐怖而又凄凉,听得她全身上下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苏红袖把冻红的双手拢在了柴火旁边,她不禁有些奇怪,这么多人跟着楚轩到了这儿,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进了那个恐怖又漆黑的峡谷? 为什么别人都在外头等着他?为什么没有人跟着他进去? 他不是梁国太子吗?哪有太子独自去犯险,而让手下等在外面的? 正在胡思乱想,不得要领,却猛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悲鸣,直传天际,尖锐而又悲凉。 周围树林里的鸟儿全都呼剌剌飞到了天上,整个山谷、甚至连林间都此起彼伏回响起了猛兽凶狠而又凄惨的悲鸣。 山谷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那个动静,里头不光有一头野兽在咆哮。 不,这个味道,这个气息,山谷里面的根本不是兽,而是已经成精的狼妖! 怪不得楚轩的手下没有和他一块儿进去,人岂会是妖的对手! 苏红袖打了个哆嗦,心脏有一瞬间的停顿。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楚轩出了事,他根本不会是那么多狼妖的对手! ------题外话------ 下一个被吞的就是林皓轩== 78 饕餮复生,吞噬群狼 2 苏红袖握紧了双拳,眼珠子慌得骨碌碌乱转,她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一把抓住了离她最近的某个侍卫。 “我求求你!进去救救他!要不然你把我带进去,你可以立刻就走!” 苏红袖急道,白皙的小手使劲摇晃着对方健硕的身躯。 可楚轩带来的,哪里是什么平常的侍卫?都是他养在东宫的死士,除了他本人,这些人根本不会听任何人的指挥。 侍卫纹丝不动,瞟都没有往苏红袖瞟一眼,苏红袖的双手牢牢抓住了他腰间的佩剑,他索性把佩剑解了下来,别在了背上。 苏红袖无计可施,心慌意乱。 认识楚轩这么久,除了讨厌和恐惧,她从来还没有对他产生过其他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一想到他有可能会遇到危险,她心里会那么慌?一去想他有可能会死,她就感觉似乎有人把她一样极其重要的东西拿走了? 苏红袖告诉自己,不,不是的,她才不是关心楚轩,她只是还搞不清,楚逸庭到底去了哪儿,她只是希望楚轩活着,让她问清楚逸庭的下落。 苏红袖跺了跺脚,抖去了落在身上的积雪,看周围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索性拉拢衣裳,裹紧了自己,像个球一样圆滚滚地冲进了山谷。 山路崎岖,道路上到处都是积雪和碎石,苏红袖跌跌撞撞,加上山谷里还在不停传出野兽凄厉的悲鸣,她害怕极了,小身子一路都在不停地震颤和发抖。 她咬紧了下唇,脚底被路上的积雪和碎石冰冻、磕碰得火辣辣生疼。 当山谷里面又一次传出了凄厉而又尖锐的兽鸣,苏红袖几乎要哭出声来。她再也顾不得双脚疼不疼,身上冷不冷,加快了脚步,骨碌碌一路冲进了野狼谷。 当山涧顿开,她终于最后一步跨进了漆黑阴冷的山谷,眼前的一幕让苏红袖全身震颤,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几乎凝结成了冰。 楚轩全身染血,手上提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大砍刀,在他面前是一片深红色的血海,最前面躺着两头被一刀砍断脖子的野狼,血溅得岩壁、草丛到处都是,后面横着一只被开膛破腹,内脏花花绿绿流了一地,还没死绝,仍旧在喘息悲鸣的猎豹。 再往后更是一大堆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内脏残肢,稀里哗啦几乎铺满了整个山谷。 苏红袖又是害怕又是惶恐,眼前的一幕让她恶心反胃得几乎立刻要呕吐了出来。 她不想看,她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的闹腾,她的头脑一片眩晕。 然而她不知为何,就是无法转移视线。 在那一大堆残肢内脏前,楚轩漆黑的身影形同猛兽,森冷鬼魅,他冰冷的双眼深邃锐利,脸上的表情冷酷之极。 他周身上下散发出绝寒的杀气,他阴鸷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听到山谷口有动静,楚轩的身体有一瞬间轻微的震动,狩猎者的本能使他迅速握紧了手里的砍刀,弓腰屏息眼看就要朝苏红袖猛扑了过来。 但是楚轩随即一顿,发现站在山涧口的人是苏红袖。 他顿住了身形,冰冷的黑眸冷酷而又阴鸷,月光照射在他俊美的侧脸,在他脸上投下漆黑的阴影,他森冷的目光显得尤为冷戾吓人。 苏红袖战战兢兢,全身的寒毛都倒立了起来。她以为楚轩又要冲她怒吼或者发怒,她甚至已经举起双手,准备一看到他发怒,立即捂住眼睛。 盛怒中的楚轩实在太过恐怖,他全身上下散发出如寒冰般凛冽的霸气与戾气,让人无法逼视,咄咄逼人。 然而楚轩却一个字也没责怪苏红袖。 他往前跨了几步,迅速靠近了苏红袖。 苏红袖正要抬手往眼睛上遮,楚轩却一把拉住了她白皙娇软的小手,将它牢牢握在了自己温暖宽厚的掌心。 “躲到我后面去!” 楚轩冷道,猛一用力把苏红袖往身后一拽,高大的身形仿佛一座巍峨不动,屹立不倒的高山,严严实实护住了苏红袖。 见到进谷的人又多了一个,四周围绕着楚轩的野兽们开始焦躁,特别是隐匿在树林中的狼群。 这群山狼常年霸占着山谷,已经在谷中生活了上百年。 从没有任何人敢进谷,没有人敢打搅它们,这里是狼群们天然的狩猎场,林中有成群的山鹿和野猪。 谷中的头狼早已修炼成精,这里之所以被梁帝封为禁地,不光是因为有这些恶狼,更重要的是,传说中,这里曾经是恶兽饕餮的巢穴。 当年这头恶兽撕碎了紫白金星,被上仙捉拿,曾经藏匿于此。 他吞噬紫白金星时候,紫白金星有一些鲜血和碎肉掉落在了地上,集天地之灵气,长出了一些可以破解世间一切咒术,治愈百病的仙草。 没有人知道这个山谷里有这样神奇的仙草,人们只知道这个山谷积攒了恶兽饕餮上千上万年的怨恨与怒气。 入谷者,必然会被狼群咬成碎片,即便侥幸逃脱了群狼的攻击,他也会因为承受不了谷中饕餮残留的强烈怨气而暴毙。 谷中战况如此惨烈,树林后面的狼群们纷纷血红了双眼,低声咆哮着,用爪子刨着地,杀气重重的呲牙鸣叫。 楚轩一脸冷绝满身萧杀之气,他放眼四望,迅速而又冷静的判断出了周围的情势。 他把手中鲜血淋漓的砍刀递给了苏红袖,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弓起腰,像一头真正的猛兽一般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看到那边那块石头了么?躲到石头后面去,不管待会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过来。” 苏红袖心慌意乱,她又怕又冷,极想靠在楚轩身边,汲取他身上火炉般炙热滚烫的温度。 但是楚轩说得没错,她在这个时候靠近楚轩,只会给他添乱,害他分心。 “好……”苏红袖使劲点头,小身子颤颤巍巍藏到了不远处一块一人来高的巨石背后。“我不过来,你用不着管我……” 苏红袖话音未落,藏匿在树林里的狼群仿佛能听懂她和楚轩的对话,它们纷纷仰天发出了一声凄厉而又悠长的嚎叫,趁着楚轩分心,从树林中群起而出直扑向了他。 只听得树林中兮兮索索一阵响,上百头公狼嚎叫不已,来势凶如惊涛拍浪,一时间草丛的绿色全都被狼群黑色的皮毛所掩盖,仿佛一道黑色的巨浪朝着岸边的岩石猛扑了过去。 楚轩依旧保持着弓腰的姿势丝毫未动,从苏红袖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在漆黑的夜色中如同鬼影般被拉长扭曲的背影。 若她能看到楚轩此刻脸上的表情,她一定会被吓得夜夜都做噩梦,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轻易靠近他。 楚轩双眼暴睁,瞳仁充血,周身上下迅速萦绕上狂暴而又狠戾的杀气,他英俊的容颜被萦绕全身的森然煞气所扭曲,显得尤为狰狞而又残酷。 一张狰狞的兽脸隐隐浮现在了他脸上,与此同时,上百头野狼朝着他猛扑了过来,苏红袖只听到楚轩压低嗓音,从胸膛深处发出一声浑厚而又狂野的嚎叫,月凉如水,楚轩矫健的身影仿佛一只开闸而出的猛兽,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朝狼群猛扑了过去。 苏红袖全身哆嗦,颤抖不已,她根本看不清楚轩是如何动作的,只能看到他手里银白的匕首如同雷电般在黑夜中跳跃闪动。 四周充斥着刺耳的嚎叫声,野兽拖长了嗓音悲怆的哀嚎声,血肉分离,骨骼劈碎时刺耳的噼啪声。 在一片刀光交织的银网中,最先扑上楚轩的十头公狼几乎在同一时间飞射而出——其中有九头被楚轩一刀砍断了脖子,领头的那匹最大也是最健硕的公狼被楚轩开膛破腹,斜飞出去的时候内脏血污淋淋漓漓喷了一地。 后继的几十头公狼有一些被楚轩横刀砍断了四肢,鲜血如注狂喷不已,一些被楚轩戳烂了肚子,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了一地,更多的则是被楚轩一刀捅中了心脏,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便已睁着眼睛,呲牙裂嘴咽了气。 短短一瞬间的工夫,楚轩站着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修罗血海。 余下的狼群在后面瑟缩着,战栗着,形成一个半圆牢牢包围住了楚轩,但它们却已经没有一头敢再上前,试图撕咬或者挑衅楚轩。 万籁俱寂,四周死一样的寂静。 狼群们全都被震慑住了,它们本是不应该感觉到害怕的生物,但它们却真正被眼前残酷而又血腥的一幕,被面前这个强悍凶猛得简直无可匹敌的暴戾生物威慑住了。 他根本不是人,是万兽之王,是群狼根本无法匹敌的狂悍猛兽。 狼群们纷纷后退,呜咽哀鸣,望着楚轩的眼神中透出了无尽的恐怖和畏惧。 楚轩杀退了群狼,脸色瞬间平复,一如往日般冰冷严肃,刚才嗜血残暴的表情仿佛从来未在他脸上出现过。 不仅如此,他回过头去看苏红袖的时候,为了不吓坏她,还从身上撕下一块兽皮,擦了擦沾了自己满脸的鲜血内脏。 “出来!” 楚轩冷道,转过身去大跨步靠近了苏红袖。 苏红袖两腿发软,面色苍白,在这里这么久,她第一次发现楚轩是如此恐怖而又强悍。 他的狂猛和力量简直惊天动地,无可匹敌。 她被吓坏了。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以前无数次触怒楚轩是多么愚蠢,如果他有一次不耐烦,哪怕只是一次,她早就已经身首异处,和那群野狼一样躺在地上变成无数的骨头和碎块了。 因此当楚轩皱起眉来大跨步靠近了她,还没等他停下脚步,苏红袖已经往后瑟缩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跑进来干什么!?不是叫你在山洞里等着!?” 楚轩勃然大怒,声音有如打雷,霹雳一般响彻在苏红袖头顶。 苏红袖惊骇不已,她几乎像条件反射一般迅速蜷起了身子,两只白皙的小手颤颤巍巍,紧紧捂住了双眼。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苏红袖颤道,一张俏脸吓得煞白,小身子吓得不停发抖,两条腿拼命往外蹬,不让楚轩靠近她。 楚轩面色一沉,眼看着就要发作,可他却旋即眸色一凛,眼尖地发现苏红袖包在白软的绣花小鞋中的脚底殷红一片,丝丝血迹渗出了鞋底,染红了雪地。 楚轩沉默不语,深邃的眸底迅速划过一抹难测的情绪。 “你一个人跑进来,是因为担心我?” 楚轩低道,迅速伸手抓住了苏红袖负伤的双脚。 苏红袖战战兢兢,虽然早已用双手捂住了眼睛,却还是克制不住,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偷偷打量着楚轩。 他胸口沾到的那个是什么?黑黑圆圆,又白又红,看起来好像一颗刚刚被人抠挖出来的眼珠,恶—— 苏红袖头晕目眩,胃中翻搅。她不想看,可她的双眼却偏偏违背了她的意志,一直骨碌碌不停地转,拼命要往楚轩身上盯。 楚轩胸口血红一片,黑黑白白不知道沾的是积雪还是脑浆。 他领口的翻毛处挂着一颗血淋淋的眼珠。 他的腰带上缠着一截红白相间的断肠。 他的腿上黏了一坨黑乎乎的肉块。 苏红袖越看越恶心,可是又无法转移视线,她四下里张望着,从地上捡起一片已经枯黄的硕大芭蕉叶,整个把脸遮到了叶子后面。 “哗啦”一声,楚轩一伸手就把叶子捏了个粉碎,扔到了地上。 苏红袖又捡起一块脑袋大小的岩石,遮住了自己的头脸。 “碰通”一声,岩石被楚轩一掌挥开,斜飞而出,笔直地戳进了不远处一棵桦树的树干。 苏红袖急得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她实在无计可施,索性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裘衣,兜头罩到了脸上。 楚轩却一把抓下了苏红袖罩在头上的裘皮。 他伸手夺过之前塞给苏红袖的砍刀,“刺啦啦”一声把裘皮割成了两截。 苏红袖瑟缩了一下,正要往前去抢回楚轩手里的裘皮,楚轩却面色一沉,目光一凛,突然起身将手中鲜血淋漓的砍刀“嗤”的一声戳在了地上。 “我警告过你!不准躲我!” 砍刀在地上左右摇晃着,发出了嗡嗡恐怖的剑鸣,楚轩力道之大,简直匪夷所思,他居然一下把半米来长的砍刀整个戳进了地底,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刀柄还露在外面。 楚轩眯起眼来,深邃的黑眸乌云密布,瞬间笼罩上凛冽的阴霾。 森冷的煞气犹如狂风骤雨般迅速萦绕上了他全身,他眸色尖锐,神情阴鸷,因为苏红袖一再试图逃避他,犀利的眼眸中透出了凛冽的凶光,握住匕首的右手青筋迸现,咯吱作响。 苏红袖欲哭无泪,她想找东西遮着眼睛,又怕楚轩一怒之下像撕碎群狼一样,把她也撕得粉碎。 她想老老实实听楚轩的话,和他面对面待着,可是楚轩身上到处挂满了鲜血淋漓,恐怖又恶心的狼尸碎片。她每多看一眼,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了出来。 “不是的,我不是要躲你,是你身上……” 苏红袖急得小脸煞白,拼命摇晃着双手试图和楚轩解释,楚轩出手如电,迅猛如豹,在发怒的同时已经飞快出手,牢牢扣住了苏红袖白皙娇嫩的下巴。 “看着我!不准怕我!不然我挖掉你的眼睛!” 楚轩怒道,冰封的眼眸透出犀利的凶光,全身的肌肉一块块绷紧,英俊的面容阴鸷而又扭曲,再加上他全身染血,身上到处沾染着淋淋漓漓的狼尸碎块,看起来,简直就像刚刚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恐怖而又阴戾的恶魔。 苏红袖吓得心脏都快停了,她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触怒了楚轩,解释已经太迟,这个恐怖得像妖魔鬼怪一样的家伙不是一般的性急暴躁。 他会不会把她像狼群一样杀掉? 对了,他一定会把她的头先砍下来,然后再剁碎她的四肢,就像对付刚刚那头第一个朝他猛扑过去的头狼一样,最后把她的肠子都扯出来,让她死得七零八落,没有全尸。 苏红袖骨碌着眼睛,过度得惊惧使得她小脸煞白,全身颤抖。 她突然毫无征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边哭边打嗝,小身子不停哆嗦着,双手双脚并用,不住地推,踹着蹲在她身前,神情阴鸷,全身绷得就像一只一触即发的猛兽般的楚轩。 “呜……你胸口有个眼睛……” 苏红袖哭道,一脚正好踹在楚轩的胸口,沾在他领口的眼珠颤了一下,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恶……你腰带上有根肠子……” 苏红袖颤颤巍巍往楚轩鲜血淋漓的腰带上瞥了一眼,她顿时泪如泉涌,眼泪多得好像倒下来一样。 “我不放心你,才跑进来,连你的手下都没有人肯进来!你不识好歹,没心没肺!你凶什么凶!?” 苏红袖泪道,反正她也打不过这个恐怖大魔王,要是楚轩真的对她动了杀气,一百个她也无法活到明天。 她索性豁了出去。把楚轩刚刚割坏的裘皮捡了起来,当成武器,“噼啪”、“噼啪”不停往楚轩身上丢。 她那点力气打在楚轩身上,轻得就好像蚊子咬,根本就感觉不到。 楚轩在苏红袖哭出声来的瞬间就松开右手往后倒退了一步。 他先时还眸色锐利,冷若冰霜,可听到苏红袖又哭又喊,打着嗝说她担心他,不放心他才跑了进来,楚轩的面色微微一变,冰封的眸底瞬间闪过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暗芒。 他站在一旁,一语不发,唇角微扬,黑眸深邃地看着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又哭又闹的苏红袖。 苏红袖在那里拼命蹬腿,乱丢东西,楚轩也不去阻止她,更加没有上前去安慰她。 他只是趁着她胡闹,解下身上沾血的裘衣,把它们提在手上使劲抖了抖,拂去了沾在上面的血污和碎尸。 他又跺了跺脚,震落了沾在他皮裙和双腿上的尸块和血浆。 楚轩用双手往雪地上捧起了一捧冰冷的白雪,面色不变,开始用酷寒的积雪擦拭身体。 等到苏红袖好不容易哭完了,闹完了,打着嗝消停了下来,她发现楚轩已经蹲在她面前看了她好一会儿。 奇怪,他身上的断肠和眼珠子都不见了。 咦,他身上的血迹怎么也擦干了? ?他怎么变得那么干净,再也不像刚才那样既恐怖,又让她觉得恶心了? 苏红袖呆呆怔怔,大睁着双眼骨碌碌直盯着楚轩。 楚轩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别扭道:“烦死了!我哪会出什么事?哭得人头昏脑胀!” 苏红袖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哭起来了。 她立时小脸一红,身子一颤,往后缩了缩,蜷成个球转过身去用后背对准了楚轩。 楚轩往前走了几步,冲苏红袖张开了双臂,冷道:“过来,我抱你进山洞烤烤。” 苏红袖没有搭理楚轩。她才不要这个恐怖大魔王抱她。 她依旧抱着膝盖,蜷得像个球一样,背对着楚轩,一声不吭,纹丝不动。 半晌,她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了“喀嚓”、“喀嚓”重物陷入雪地时发出的沉重声响。 她急急忙忙回头一看—— 楚轩等不到她回答,竟然转身走了。他的步伐深深陷在半尺来高的积雪中,不一会儿就甩开她老长一段距离,身子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一个漆黑的小点。 苏红袖急了,如果这个恐怖大魔王一不高兴把她扔了,她绝不可能在这冰天雪地的荒原里活过一天。 苏红袖颤了一下,站起了身,急急忙忙要去追赶楚轩。 可是她忘了,她的双脚已经受伤了,她刚刚站直身子,脚心冷不防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苏红袖摇摇晃晃颤了一下,疼得双腿发软,立刻蹲了下来,没想到这么一来,踩到了脚底的血泡,疼痛更剧烈,她脸色发白,额上渗出点点冷汗。 “喂,回来!” 苏红袖小小声喊了一下,试图引起楚轩的注意,让他转过身来救她。 可她抬头一看,面前哪里还有楚轩的影子?他早已走得远远的,连脚步都被新落下的冰雪掩埋住了。 苏红袖又是害怕又是惊恐。完蛋了,又开始下雪了。如果她再不赶快跟上楚轩,一会雪下大了,她可就真的要被活活冻死在外面了! 苏红袖欲哭无泪,鼓足了勇气“豁”的一声站了起来,不顾脚底一阵一阵钻心的疼痛,急急忙忙往前迈起了小步子。 她才刚刚往前走了一步,面前却突然一黑,楚轩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 他双手张开,往前做出一个要抱她的动作,却并不上前,始终远远站着,离开了她两三步的距离。 苏红袖吓了一大跳,四周很安静,她根本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更没有听见半点声响,楚轩悄悄冒出来,简直就像最擅长隐蔽的猛兽,能迅速逼近猎物,步伐触地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神出鬼没得让人毛骨悚然。 楚轩黑眸深邃,纹丝不动地凝视着她。 “到底过不过来?不过来我走了。” 楚轩说道,再一次冲苏红袖张开了双臂,却始终不肯抬腿往前跨出一步。 苏红袖无奈,她嘟起了嘴,跨下了整张小脸,像个球一样闷闷不乐滚进了楚轩怀里。 楚轩一接到苏红袖,迅速解开了衣襟用身上厚实的毛皮紧紧裹住了她冻得冰凉的小身子。 他猛地低头,燥热的双唇重重地印在了苏红袖冻白的脸颊。 苏红袖“啊”了一声,刚要伸手去推楚轩,楚轩已经用双手把她紧紧圈在怀里,迈开步子大跨步往前走。 苏红袖进了山洞,这才发现,噫——这哪里是什么山洞?分明是某只野兽的巢穴,四周到处都是散落的骨头和毛皮,看样子距今至少已经有几百几千年。 其中有好多骨头都已经风化了,她一不小心踩到上面,骨头立即发出“咔”的一声碎成了粉末。 苏红袖东张西望,总觉得这个山洞让她好熟悉,说不出是哪里熟悉,可能是这里的味道。 山洞虽然阴暗又潮湿,又到处弥漫着难闻的腐臭味,但,仔细闻闻,不难辨别,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另一种熟悉而又惑人的香气。 苏红袖皱着鼻子使劲闻了闻,咦?这不是楚轩身上的味道吗? 为什么这个山洞里到处都是楚轩身上的气味?难道他以前曾经住在这里? 这么一想,苏红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好笑,楚轩可是梁国太子,他怎么可能住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 苏红袖还在探头探脑,寻找气味的来源,一旁的楚轩早就开始忙进忙出,劈柴生火,给苏红袖烧化积雪供她擦洗,往火堆里添柴给她保暖。 苏红袖吸了吸鼻子,眼巴巴看着楚轩架在火堆上的烤鸡。真是奇了!居然是她最爱吃的红尾山鸡!也不知道楚轩是从哪里逮来的。 她摸了摸肚子,一个下午没吃东西,她饿了,眼睛都有些花了。 苏红袖好奇地看着山洞深处,不知道是她真的眼花了还是因为饿得太厉害,头脑不清醒了,苏红袖总觉得山洞深处盛开的那些白色小花儿看起来好熟悉,给她的感觉好亲切。 那些小花盛放在漆黑阴暗的山洞中,泛着奇异的亮光,好像一盏一盏小灯笼。 仔细闻闻,那些香气好像就是从那些小花儿散发出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花?为什么让她感觉这么熟悉?亲切怀念的简直就像她许久未见的一个亲人。 苏红袖好奇地看着那些小花儿,心中好奇,忍不住伸出小手摸了摸它们。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见到那些小白花时迷惑的表情,抚摸花瓣时温情脉脉的眼神,全都一丝不落地被楚轩收入了眼底。 楚轩面色不变,站在门口重重地跺了跺脚,震落了满身的积雪,提着手里刚刚洗好的新鲜野莓走了进来。 “吃吗?” 楚轩低道,沙哑的声音低沉而又磁性,他把野莓递给了苏红袖,旋即低头坐到苏红袖的身边,不由分说地把她搂进了怀中。 苏红袖全身紧绷,立即伸出小手不断推搡楚轩。 楚轩纹丝不动,若无其事地握住她雪白柔软的双脚,将小小的莲足握在掌中,麦色的手指一寸寸轻按着,寻找她脚底被尖锐的岩石磕碰出来的血泡。 这姿势太暧昧了,苏红袖几乎是坐在了楚轩双腿之间,她圆翘的粉臀后面火辣辣一片,用不着猜也知道那里一定是楚轩的—— 苏红袖绷直了身子,小脸发烫,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苏红袖两腮通红,眼珠子慌得不住骨碌碌乱转。 楚轩却面色不变,仿佛浑然未觉苏红袖的紧张与无措。 “起了几个泡。”楚轩宣布道,一只手若无其事地揽着苏红袖,麦色的大掌熟练而又滚烫的在苏红袖柔嫩的娇躯四下游走,放肆地一寸寸抚摸过苏红袖周身的柔软。 雪白的脚底遍布血泡,有几个都破了,往外渗透出殷红的鲜血。 楚轩突然放开了苏红袖,往后在背篓里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他竟然从背篓里提溜出了一大把冻得像冰棍一样的红尾山鸡。 楚轩把山鸡塞到了苏红袖怀里。 “拿着吧。” ------题外话------ 本来,我想写女强的,结果大失败,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以后还是都写男强,果断女强不是我的菜,难以忍受男人跟在女主屁股后面被虐 79 楚轩的致命弱点 楚轩冷道,苏红袖欣喜不已,立马刨了个洞把山鸡都藏了起来——她以前做狐狸的时候,冬天就是这么储存猎物的。 在苏红袖挖洞的时候,楚轩像变戏法一样从山洞里搬出一个硕大无比的木桶,他把烧开的水倒进了木桶,然后又把地上那些纯白色的小花儿都采了下来,一股脑扔进了木桶里。 此时,苏红袖已经从他心里读到,这些药草可以帮她祛除身上的血咒,便没有动弹,乖乖地任由楚轩把她抱进了木桶里。 “那个……” 苏红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楚轩,斟酌了一下,小小声开口道:“那个我九哥让我过年的时候回去,我已经很久没回狐狸谷了,我想我九哥,我想家。” 嘀嘀咕咕说了老半天,楚轩却理也没理苏红袖,仍旧在不停地扯着地上的药草,一股脑地往木桶里扔了。 见楚轩老是不搭理她,苏红袖有些生气,换做平时,她一定早就跟楚轩吵起架来了。 不过现在嘛,她才刚刚见识到楚轩有多恐怖,借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鼓不起勇气和他争执。 苏红袖无法,只得一次又一次轻轻地拉扯楚轩的衣袖,小心翼翼,嘴里叽里咕噜不停地嘀咕:“我想家!我要回家!” 楚轩剑眉微拧,此刻正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苏红袖胸口那块红色的印记。 紫白金星肉身所化的这些药草有辟邪的作用,照说这些药草一用下去,苏红袖身上的咒印立即就会消失。 可,不知为何,也许先前自杀的那个苏红袖遗留下来的怨念实在太强,苏红袖胸口的印记竟然毫无变化,甚至随着药物的浸泡,比先前更加深了一些。 观察了半天,楚轩索性一把扯下了苏红袖上身的衣裳,指着她胸口那块深红色的血咒,横眉竖目地问她:“这个东西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让别人对你下了咒?” 楚轩怒瞪苏红袖,那火冒三丈,杀人不眨眼凶恶模样吓得苏红袖心脏都快停了。 “就是……就是我刚刚变成人的时候,那个,这个女人要我给她报仇,要林皓轩和梁红姝都不得好死!’ 梁红姝本来就是楚轩的义妹,楚轩一听到林皓轩和梁红姝的名字,无需苏红袖细讲,立即就明白了七八分。原来当初被林皓轩退亲的丞相之女就是苏红袖。 ”蠢货!这种事也是能随随便便答应别人的?你是不是摸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就凭你?你还没有摸到林皓轩的边,就已经死了!“ 楚轩不屑一顾地道。 苏红袖气坏了,可是又没胆子反驳。她心想,才不是呢!要不是楚逸庭把她带到了这儿,楚轩又把她关了起来,她哪会让这个血咒在自己身上停留那么久?真当她是傻子不成? 想起楚逸庭,苏红袖不禁又是一阵心酸。她呆呆地看着楚轩,心里一千一百个不愿意相信,楚逸庭会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明明这两个人声音相貌脾气,没有一处相像,这怎么可能?楚逸庭真的消失了吗? 看着看着,苏红袖实在忍不住,小小声问楚轩:”那个我的逸庭哥哥去哪儿了?你可别骗我,他是不是被你吃了?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楚轩,你……你身上有好重的妖气……“ 憋了老半天,苏红袖总算把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抬起头来,害怕而又迷茫地望住了楚轩。 ”你的楚逸庭?呵,楚逸庭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他不在了,你说的没错,我把他给吃了。“ 楚轩看也没看苏红袖,一伸手把火堆上烤熟的红尾山鸡取了下来。 苏红袖哪里能接受他这样的回答?一时间心痛如绞,不由在楚轩怀里又是蹬腿又是呲牙:”混蛋!你还我的逸庭哥哥!你还我的逸庭哥哥!“ 苏红袖拼命扭动着,就要挣脱楚轩强制禁锢的怀抱。 ”你再叫。“ 楚轩冷冷冰冰道,抬起头来一瞬不瞬望住了苏红袖。 在火光的摇曳下,楚轩高大身影往前投下了巨大的阴影,黑茫茫一片,整个罩住了苏红袖,他居高临下,面色冷凝地注视着苏红袖。深刻的五官在火光的掩映下,形成强烈的光影对比,森冷的面容冷戾吓人。 ”你再叫一声试试,你有胆,再在我面前叫一声楚逸庭!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他挖出来,把他熬成肉汤给你塞下去!?“ 苏红袖身子一缩,一下子吓得没了声音。 过了半晌,苏红袖又开始嘀嘀咕咕,委屈个不停。 ”你,你好凶!我……我讨厌死你了,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回家。“ 苏红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怯怯地瞥了眼楚轩。 在摇曳的火光下,楚轩阴鸷的眼眸仿佛丛林中最凶狠残暴的兽。他的瞳孔突然收缩,像极了盯紧了猎物,随时随地都准备扑上去给它致命一击的豹,危险地眯了起来。 苏红袖战战兢兢,豁出去一口气把话说了下去:”你用不着吓唬我,你娘告诉过我,你是来度劫的。楚逸庭,楚轩和孙杰都是你,哼,我就不信,你真能把你自己挖出来,给我塞下去!我告诉你!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楚轩只字不语,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把把苏红袖从木桶里捞了出来,用毛皮擦干,直接甩到了背上。 经过苏红袖进谷时磕破脚的那片碎石地,楚轩眯起眼来,四处打量了一番,小心翼翼绕开碎石一步步往前走。 苏红袖见楚轩老是不搭理她,心里愈发气闷,忍不住趴在楚轩背上,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哼,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小气的人!别人的醋要吃,自己的醋也要吃,早晚有一天要掉到醋缸子里酸死!哼,你别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孙杰,楚逸庭,还有那个楚轩,他们都喜欢过我。既然你是他们三个人变的,你一定也喜欢我。你不带我回家,我,我就一辈子讨厌你!“ 楚轩突然一个趔趄,一不小心踩上一块碎石,身体歪了歪,差点把挂在后背上的苏红袖甩下来。 ”闭嘴!“ 楚轩脸色一变,神情一凛,背对着苏红袖发出了一声浑厚的低吼。 苏红袖吓了一跳,小身子微微一颤,嘟起嘴颤颤巍巍往楚轩后背一趴,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楚轩并没有带苏红袖回采花楼,而带她回了皇宫,梁帝驾崩,如今楚轩已经登基为帝。 虽然他当太子的时候就很忙,整天整夜看不到人影,可,自从他登基,他似乎更加忙了,经常十天半个月也不回来一次。 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苏红袖总觉得,楚轩每次回来,样子都有些诡异。 好像,好像她每次看见他,都会感觉到他身上的妖力比先前更强了。 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出门是为了修炼?才不会,十天半个月能练成什么? 而且,更加奇怪的是,每次回来,楚轩身上总是带着浓浓的血气。 也许他是出去亲征了吧,毕竟大梁现在正在与大周开战。 虽然楚轩的表现种种怪异,苏红袖却并没有多想,对于楚轩,她原本就不是太过关心。 这一日,苏红袖又开始满屋子转悠,她在找她刚刚炖好的红尾鸡汤。 找了半天,锅子是找到了,不过里面的鸡汤已经不见了,寝室的窗户开着,外头白皑皑的雪地上浅浅染着一层淡黄色的鸡汤,看起来,楚轩像是把鸡汤给倒了。 苏红袖垂头丧气,耷拉下了脑袋。 凭什么!这个混蛋,她今天好不容易有了兴致,亲自动手熬了一锅鸡汤,就算有点烧糊了,也不需要楚轩来给她倒掉! 不过,有点奇怪,外头的雪地上只有黄色的汤水,却并不见汤里黑色的鸡肉。 鸡肉上哪去了?是被外头的野狗叼走了吗? 苏红袖打起精神,趴在窗户边想看看外头是不是有野狗的脚印,她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宫墙外,有两双犀利的黑眸正趁着她探头出屋,仔细打量着她。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风凌天的手下,大周的御前侍卫云梵和修皓。 苏红袖失踪这些天,风凌天一直四处派人在寻找她,他们几乎把整个大梁和大周都翻了遍,好不容易,终于在楚轩的寝宫里发现了苏红袖。 乍一见苏红袖,云梵有些诧异,有些愕然,他深得周帝信任,常年出入后宫,见过的美人也算不计其数,可从来没见过这么美,这么媚的,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会勾魂似的,再多看一会儿,简直连他都要给迷住了。 怪不得风凌天一直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 现在,人已经找到了,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该怎样趁楚轩不在,带走苏红袖。 想到这里,云梵突然打了个寒噤,想起了这些天手下的密探给他带来的消息。 楚轩这几日频繁出征,斩杀大周三品以上的大将无数,可不知为什么,那些被他斩杀的大将没有一个留下了尸体。 不光是那些大将,他们的手下也跟着他们一块儿消失了,有消息说,楚轩是把他们都给活埋了。凡是和他交战,曾经得罪过他的人,无论那个人的利用价值有多大,楚轩都绝不会留下活口,一律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完成风凌天交代的任务固然要紧,然而,得罪了楚轩,所引来的报复和打击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云梵迟疑不已,他压低了嗓音,沉声对一旁依然静静注视着苏红袖的修皓道:”咱们得想想办法,不能就这么把她带走,楚轩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修皓面色冷凝,斩钉截铁:”没有别的办法,你们想带走她,只能先干掉楚轩。“ 修皓说着,抬起手来,在脖子上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云梵大惊失色,”干掉楚轩?“他瞪大了双眼,看着修皓的样子就好像修皓突然长出了两个脑袋。 ”谁能干掉他,你吗?“ 云梵奇道,这几日,楚轩在战场上百战百胜,毫无敌手,他的勇猛早已传遍了中原六国。 为了杀死楚轩,他们几乎用尽了一切办法,暗杀,下毒,设陷阱,往梁国的皇宫派去奸细。 可是却没有一个办法奏效。 派去的刺客一个个都被楚轩开膛破肚,暴尸在了午门,投毒的人根本靠近不了他的身边,设下的陷阱全都被楚轩一眼识破,还没派上用场,就已经先被他派人给拆了。 楚轩的观察力和洞察力都堪称一流,再加上他天赋神力,勇猛无敌,他几乎是没有弱点的。 云梵低下头,陷入了深思,他并没有意识到他不知不觉把他脑海中的想法讲了出来。 ”要怎么样才能对付他?他几乎没有弱点。“ 云梵低道,不住摇头,喃喃自语。 修皓自始至终眼神犀利,一瞬不瞬望着屋子里面走来走去,在窗户旁边探头探脑的苏红袖。 听到云梵的话,修皓唇角一扬,迅速在脸上扯出一抹阴狠诡黠的笑。 ”是,他以前是没有弱点。“ 修皓冷道,望着苏红袖的眼眸瞬间危险的眯了起来,阴鸷的眸底投射出冰冷的凶光。 ”可他现在有了,就在我们面前。“ 80 救她一命 修皓远远指着屋子里的苏红袖,楚轩太过重视苏红袖,把她安置在了没有人能随意进入的深宫,反而为她带来了致命的杀机。修皓迅速指使手下把苏红袖所在的宫殿团团包围了起来。 他的亲信开始在宫殿四周堆放木炭,柴火,棉花等易燃的物件。 当他们准备完毕,他们迅速散开,隐藏在树林里,拉起弓箭对准了寝宫。 云梵错愕不已,“你们想烧死她?” 云梵急道,二话不说就要带着自己的手下上前阻止修皓。 修皓冷声一笑,犀利的黑眸迸射出凛冽的凶光:“她不会死,楚轩会把她救出来。” 修皓沉声道,抬头迅速扫视了一圈周围已经埋伏好的弓箭手:“只要他进了这个包围圈”,修皓抬手,指了指围绕着寝宫的一圈柴火:“我们就可以把他包围起来,万箭齐发,不信他不变成马蜂窝。” 云梵还是不敢置信,他皱着眉一脸疑虑地盯着修皓:“你确定他会上你的当?我看未必,他会识破我们,就算我们所有的人都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到时候,他会先杀了我们,再进去救人。” 修皓低低一笑,望着云帆的眼眸阴鸷而又冰冷,当中闪烁出诡黠的凶光:“你错了。” 修皓说着,“啪”的一声打着了手里的打火石。 “他一定会先进去救人。” 苏红袖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打开窗户,四下张望,找不到鸡肉,便放弃了,老老实实缩回屋里,准备沐浴更衣,然后就上床歇息。 可没过多久,从窗户外面就飘出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奇怪,她并没有在炉子上烧东西啊? 苏红袖皱了皱,放下手中的衣物,骨碌碌跑到窗边一看—— 她顿时瞪大了双眼,震惊不已。 外头烧起来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现在是冬天,外面的积雪那么厚,又没有落叶枯枝什么的,怎么可能烧起来? 可外头确确实实烧起来了,不知是谁,在四周堆满了棉花和枯枝,东风烈烈,火借风势,熊熊大火随风摇曳,转瞬间就从寝宫前的一个小点蔓延到了周围的一大圈。 浓烈的黑烟直冲天际,滚烫的热风从窗户,从门缝,从四面八方每一个角落冲苏红袖猛扑了过来。 苏红袖想逃,然而可怕的是,房门一早就被楚轩从外面锁死了。 她想跳窗,可是窗户太小,只能往外探出一个脑袋,根本不可能让她把整个身子都钻出去。 她无处可逃,无路可退,想喊人,可外面的火明显是有人故意放的。 那人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放火,周围一定根本没有楚轩的人。是的,他们一大清早就被楚轩统统带出去了。 苏红袖无计可施,只得瑟瑟发抖地往水桶里迅速沾湿了一件厚实的棉衣,把棉衣兜头罩在身上,打开地窖钻了进去。楚轩正带着部下深入丛林,这些天他几乎把梁国所有的妖物都狩猎了个干净,吞吃入腹。 到了中午,大队人马停留在树丛中的小溪边喝水休憩,楚轩在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掏摸了一阵,摸出两团用树叶包裹住的硬块,打开树叶,坐到河边,埋头吃起了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 周围跟随着他一块儿出行的部下们纷纷侧目,惊愕不已。 圣上在吃什么?黑乎乎一大坨,好像几块焦炭。 他咀嚼的时候,他们甚至能清楚听到他牙齿间发出的“嘎嘣”、“嘎嘣”的碎裂声。 这玩意能吃吗?看起来好像有毒! 有几个将军想讨好楚轩,捧着自己带的干粮靠近了楚轩。 “陛下,别吃这个了,吃我的吧!” 将军甲殷勤万分,把自己带的肉干递给了楚轩。 将军乙不甘落后,立即上前一步狠狠推开了将军甲:“陛下,还是吃我的,这是蘸了蜂蜜的熊肉,还有这个,这是我自己做的鱼干,味道极美,陛下,您要不尝尝?” 接着将军丙,将军丁,一大堆人蜂拥而至,围绕在了楚轩身边,试图把自己带的干粮让给楚轩。 楚轩仿佛不大适应众人的讨好和殷勤。他抬起头来,冰冷的黑眸迅速扫视了一圈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众将军。 “别围着我,让开!” 楚轩怒道,咽下了嘴里最后一块鸡肉,转身从溪水里舀起一捧水喝了下去。 但当他刚刚喝下嘴里冰凉的溪水,他却旋即眸色一凛,身形一僵,仿佛突然觉察到了什么,骤然转身重又将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将军们仔细打量了一番。 楚轩的眸色开始渐渐变冷,黑眸猝然间危险地眯了起来。 “谁叫你们都跟来的?我不是说过,要留下两个守在宫里。” 楚轩冷道,将所有的将军们都聚集了起来,仔细查点。 “说!” 楚轩话音刚落,已经有几个落在队伍后面的将军纷纷往后探查张望,指着皇宫的方向朝楚轩发出了警告:“陛下,不好了!那边好像有黑烟冒了出来,那个方位,好像是皇宫!” 祭祀们话音未落,楚轩眸色一沉,迅速拔出了腰间用来劈开道路的大砍刀,精悍的身影仿佛丛林中最凶狠敏捷的豹,转瞬间便往前湮没进了白皑皑一片的针木林中。 修皓已经在木屋旁边守候了楚轩许久。 他有点心焦,额头上冒出了滚滚的热汗,心跳如擂,惴惴不安。因为苏红袖并没有像他事先预想的一样,大声的呼救或者哭泣。 如果她的求救声没有被楚轩听见,楚轩会不会进去救她,就很难说了。 修皓沉下脸来,一番深思,喝令手下将剩余的棉花和枯枝全部往火堆里扔了进去。 云梵惊愕不已,急急忙忙要上来阻止修皓,他拉住修皓的手,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浑厚的暴喝:“不行!你这要真会烧死她的!” 修皓却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一脚踢开了云梵,指着云梵满头大汗地道:“万一他不进去,咱们俩都得死!” 云梵怔了一怔,额头渐渐挂满了冷汗,他踌躇了片刻,最终闭上了嘴,由着修皓指使他的手下把一捆又一捆的棉花往火堆里扔。 没过多久,木屋中果真过来了苏红袖惊恐万状,抽抽嗒嗒的哭泣声。 “救命——咳,咳……好呛……” “救命!救命!我好热……” 苏红袖小小声啜泣着,她的哭泣声被湮没在四周噼啪作响的燃烧声、东风刺啦啦的呼啸声中,轻得几乎听不到。 然而一直守在火场周围的修皓和云梵还是听到了,他们就如亡命之徒一般,因苏红袖虚弱而又惊恐的呼救声哈哈大笑。 谁也没有预料到楚轩会突然从对面的针叶林里冒出来,恰恰同灰头土脸,狂笑不止的云梵和修皓打了个照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修皓立即停止了大笑,弓下腰来,拔出匕首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数十步。 楚轩神情阴鸷,犀利的黑眸阴冷如刀。 有那么一瞬间,修皓觉得楚轩的脸整个扭曲了起来,狰狞而又狂佞,骇人的戾气犹如平地里卷起的一股阴风,骤然萦绕上了楚轩绷紧的身躯。 在那一瞬间,修皓觉得自己愚蠢之极,一定是被什么东西砸坏了脑袋,才会想出这个糟糕透顶的主意。 他设下的这个圈套根本不可能套住楚轩,楚轩只要往前一个闪身,轻而易举就可以割断他的脖子。 果然,楚轩握紧了手里的砍刀,往修皓的方向跨出了一步,他脸上阴森的表情加重,逐渐呈现凶狠之色。 修皓满头大汗,全身僵硬,就连心跳的声音都在瞬间静止。 然而恰在此时,屋子里的苏红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楚轩蓦地停下动作,如电的目光锐利地往后扫了一眼。接着,高大的身影陡然转了个方向,敏捷的身影一如在密林中急速奔驰的猎豹,眨眼之间便往后扑进了熊熊燃烧的火场。 苏红袖欲哭无泪,因为极度的缺氧、惊慌和恐惧,粉白的小脸憋得通红。 原本火还只是在地面上头烧着,但是只听得上头呼剌剌一阵强风刮过,火借风势,浓烈的黑烟钻透了实木的地窖门,就仿佛一只张牙舞爪,无限膨胀的深黑色鬼怪,气势汹汹地朝着地窖下面的苏红袖猛扑了过来。 苏红袖惊叫了一声,滚烫的浓烟终于蔓延到了她藏身的角落,炙烫的黑烟薰得她睁不开眼,呛人的热气让她呼吸不畅,她喉咙刺痛,眼儿发烫,只好低着头,拼命把自己往更里面的角落里缩。 突然,在她头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嗓音,沙哑低沉,无端端引起她一阵强烈的心悸。 “抬头。” 苏红袖惊喜万分,她虽然两眼依然被炙烫的黑烟薰的眼泪直流,根本就睁不开,看不见面前男人高大伟岸的身影,却迅速抬头,颤颤巍巍往前一把抱住了楚轩的胳膊。 “楚轩……” 苏红袖话音刚落,楚轩却蓦然低头,毫无预警地将冰冷的双唇牢牢贴上了她。 苏红袖震惊不已,条件反射一般迅速伸手想要推开楚轩。但当一股新鲜的空气从楚轩炙热的口腔传至苏红袖灼烧的肺部,苏红袖立即收拢了双臂,十根白玉般剔透光洁的手指牢牢攥住了楚轩结实挺拔的后背。 她贪婪地汲取着楚轩口中新鲜的口气,娇小的身体逐渐瘫软,柔若无骨地依偎进了楚轩结实温暖的胸膛。楚轩宽厚的大手揽住苏红袖的后腰,将她搂得更紧。 单纯的渡气不知何时演变成了霸道而又强势的亲吻,苏红袖被楚轩炙烫而又狂热的双唇亲得气喘吁吁,脸颊酡红。 她忍不住想要反抗,可楚轩却握住了她的后颈,强迫她抬起头来,感觉他、迎合他。 *来势汹汹,不分场合,没有节制。楚轩在熊熊大火中肆无忌惮地亲吻、抚摸着苏红袖。 他宽厚的大手穿透她衣服的下摆,狂肆而又有力地触碰着她白皙柔软的娇躯。 他的吻强势而又野蛮,横冲直撞,毫无章法,苏红袖没有办法呼吸,几乎就要溺毙在这个强健炙热的怀中。 终于,楚轩放开了苏红袖,往后退了开来。 苏红袖大口大口喘着气,脸儿通红,眼神迷茫地望着面前神情莫测,黑眸中透出灼烧般骇人光芒的男人。 “没事就好。” 楚轩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苏红袖酡红的脸蛋。他在唇角渐渐噙起了一抹笑。 苏红袖突然心中一动,为这个冷酷的男人眼中流星般一闪而逝的柔情。 楚轩脱下身上的外衣,把它泡在水缸里浸湿,披在苏红袖身上。 他抱起苏红袖,身手敏捷,左右闪避,毫不费力地躲开了四处倾倒的房梁,带着苏红袖逃离了火海。 然而更大的危险却在火海之外。 不出楚轩所料,当他一只脚刚刚跨出熊熊燃烧的屋子,周围冰封的针叶林兮兮索索一阵响,几十个身披软甲,手持弓箭的黑衣人骤然间从密林中冒了出来。 他们围成一圈,纷纷拉弓对准了他。 楚轩冰冷的眼眸扫视四周,迅速分析并判断了情势。 他注意到面前站着两个他从没见过的陌生人,从那两个陌生人的衣着打扮来看,他们应该是周国的人。 “你们两,是风凌天派来的?”楚轩神色怪异地盯着云梵好半晌,悄然地,冷漠的目光中突然染上一抹深沉的残佞,唇畔是令人惊惧的阴鹜冷笑,冰封的面容散发出一股邪魅的煞气,教人看了心头发颤。 云梵战战兢兢,往后倒退了几大步。 他满头大汗,面色煞白,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一月的天气太过寒冷,全身上下瑟瑟发抖。 “你想除掉我,把她带走。”楚轩断言,是肯定而非询问。 周围所有人都被楚轩周身上下散发出的惊人煞气所震慑,他们虽然一个个都举着弓箭对准了楚轩,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让楚轩交出苏红袖。 修皓第一个反应过来,楚轩已经带着苏红袖逃离了火海,他正在一步步朝他逼近! 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修皓气急败坏,举起手来,一声令下:“射!” 没有人看清楚轩是何时动手的,众人只看到一道迸射着森森寒芒的银白色光华仿佛漩涡,所过之处无坚不摧,楚轩骤然拔刀,如狼似虎猛扑上前,一刀砍断了修皓的脖子。 四周的黑衣人纷纷拉弓,开始放箭。楚轩身形精悍,快如闪电,在砍下修皓脑袋的瞬间,将苏红袖猛地从自己怀中拉开,将修皓壮硕的身躯当成盾牌,牢牢护住了苏红袖。 他就如一头纵横披靡,无可匹敌的狂兽,出手敏捷,快如闪电,冲进树林的刹那已将左边丛林里的黑衣人斩尽杀绝,一个个要不就是割开了脖子,要不就是砍断四肢,更有甚者,开膛破腹,鲜血和内脏淅淅沥沥洒了一路。 隐匿在树林右侧的黑衣人纷纷面露惧色,双手颤抖,再也无法握紧手里的弓箭。 他们转身想退,楚轩却不容他们后退。 他就像一道银白色的闪电,从树丛一头哗啦啦劈向另一头,所过之处无一幸免,黑衣人纷纷发出了凄厉的哀嚎,鲜血淋漓,翻滚一地。 前前后后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时间仅仅只是过去了一个瞬间。楚轩已经将左右丛林里埋伏的弓箭手连同领头的修皓斩首分尸屠杀殆尽。 当他全身染血,神情阴鸷地出现在云梵面前,云梵已经全身颤抖,瘫软在地,战战兢兢直不起腰来。 云梵可耻的发现,他的裤裆湿了,他被吓尿了。 云梵面色煞白,满头大汗,神情慌乱地紧盯着楚轩。 楚轩居高临下,冷眼睥睨着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云梵,伸出沾满了鲜血和内脏、碎尸的手指,远远指了指围绕四周的尸体残骸。 “你回去,把我的话带给风凌天。” 楚轩冷道,犀利的黑眸阴冷如刀。 “谁敢动她一根寒毛,这些人就是下场。” 81 破解血咒 1 楚轩话音刚落,云梵已经连滚带爬,像后面有头吃人的猛兽在追他似的,头也不回地逃进了密林中。 兮兮索索,针叶林一阵晃动,往下洒落了一地银色的斑驳。几个黑色的人影探头探脑从银白的密林里钻了出来,楚轩的手下们终于追上来了。 不过,他们来晚了一步,这里早已经没他们的事了,只剩下一地的尸体急需掩埋,要不然过不了多久又开始下雪,尸体会被冻在地上,难以挪动。 依照惯例,国师秦安上前询问楚轩:“陛下,要不要把这些人削去四肢,像以前那样处理?” 秦安所谓的以前那样处理便是将叛变者、或者侵入的奸细砍掉脑袋,削去四肢,分成六块挂在午门外面的木桩上。 这样的做法很血腥,十分野蛮,但却是震慑和威胁敌人最有效的办法。 秦安不过是例行公事一般询问一声楚轩,之前的三年,叛乱者都是这样处置的,所以秦安没等到楚轩回答,就已经指使着手下把满地的碎尸和残骸收拾了起来。 楚轩却眸色一冷,犀利的黑眸锐如尖刀,转过头来,神情阴戾地盯住了秦安。 “停下。我没让你把他们挂到外头去。” 楚轩冷道,挥挥手朝秦安下了一个他难以理解的命令:“把他们都埋了。血也想办法用泥给遮住,还不快去!?” 楚轩厉声喝道,因秦安的呆滞和迟钝,冰冷的眸底迸射出尖锐的凶光。 “是!陛下!我这就去。” 秦安被吓得一个哆嗦,立即转身招呼起了手下。 楚轩问路过身边的将军要了一件干净的衣袍,换下了身上染血的长袍,这才大跨步往前走,一脚把已经没了脑袋的修皓踢开,露出了下头瑟瑟发抖,脸儿煞白的苏红袖。 四周的情形十分惨烈,白色的雪地上到处都洒满了殷红的血迹和零散的残尸,用修罗地狱来形容都不为过。 但苏红袖其实并没有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因为她的双眼被浓烈的黑烟几乎要熏瞎了,根本就睁不开。 而且,因为在大冬天长时间披着湿透的棉衣,她早就已经生病了,头晕目眩,身体发烫。 她根本就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头痛得厉害,全身都冷。 楚轩居高临下,眼神冰冷的注视着底下瑟瑟发抖,嘴唇煞白的苏红袖。 他在观察苏红袖的反应,他阴鸷的黑眸中依旧残留着尚未化解的残暴与狠戾。 只要苏红袖表现出一丁点的害怕,往后退缩一下,毫无疑问,他一定会立刻发怒,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儿来。 好在苏红袖没有。她被冻坏了。 觉察到楚轩的靠近,苏红袖就像一只嗷嗷待哺,急需母兔温暖和庇护的幼兔一般,小脑袋一低,扑簌一声埋进了楚轩怀里。 “我……我……我冷得不行……” 苏红袖小小声抱怨道,娇柔的嗓音轻怜而又甜腻。 她冰冷的双手掀开楚轩披在外头的衣袍,往里一探,紧紧圈住了他火炉一般炙烫温暖的腰背。 楚轩如猛兽般犀利的眼眸瞬间收缩,苏红袖轻柔的嗓音奇迹般化解了他眼中的狠毒与戾气。 “冻着了?” 楚轩低道,能轻而易举拧断别人脖子的大手缓缓上移,轻轻触摸上了苏红袖蓬松而又柔顺的发心。 苏红袖在楚轩怀里拼命点头。她突然嘟起了嘴,哭丧着脸,小小声冲楚轩抱怨道:“你抓给我的那些红尾野鸡都不见了,会不会都被烧死了?” 苏红袖急道,两只小手使劲摇晃着楚轩高大伟岸的男性身躯。 这些天,修皓每次外出,都会带给苏红袖好多红尾野鸡,一开始是死的,后来都是活的,苏红袖把它们的统统养在了后院里。 “等他们一会把火灭了,你能不能给我去找找啊?我好不容易把它们养大了,还没来得及吃。” 苏红袖小小声道,把小脑袋埋在楚轩结实温暖的胸怀中,一点一点,充满了委屈。 楚轩沉默不语,他指使手下把自己今天刚逮到的红尾野鸡拿了过来,递给了苏红袖。 “拿着,这里还有。” 楚轩冷道,声音低哑,好像喉咙被烟熏破了,充满了不耐烦。 苏红袖闷闷不乐地看着楚轩,仿佛猜到楚轩不会为她寻找回那些红尾野鸡了。 苏红袖把小脑袋埋在楚轩怀里,依旧一点一点,鼻子里面发出了“嗤嗤”不满的怪音。今天楚轩才给她带回来两只红尾野鸡,她后院里可是养了一大群呢! 楚轩抱着苏红袖,换了间寝宫,一脚踢开了房门。 “碰”的一声巨响,苏红袖吓得全身一震,身子都僵了,好像突然间被人施法定住了一样。 “闭嘴!” 楚轩脸色阴沉,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喝,声音浑厚犹如打雷,把屋檐上面的积雪都震塌了一块。 等到楚轩给苏红袖换好衣服,熬完草药,逼着她把苦得要命的药喝完,外面的天已经全都黑了,北风吹得呼剌剌作响,巡逻兵开始三三两两在外面徘徊。 他们已经掩埋了尸体,把大火扑灭了。 奇怪的是,楚轩并没有上床,他又穿上了衣服,点燃了火把,仿佛要出门。 “喀嚓”一声,门闩被抬了起来,床上被楚轩裹得像个球一样,蜷成一团的苏红袖立即竖起了身子,眼巴巴地望住了站在门口的楚轩。 “你……外面天冷,那些小鸡受了惊,会到处乱跑,你多带些人去。” 苏红袖小小声道,因为楚轩阴鸷冰冷得吓人的脸色,底下了头,再也不敢看他,只敢时不时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他。 “小鸡都在后院里,总共有二十三只,你带人仔细找找。” 苏红袖嘀嘀咕咕,像个鸵鸟一样,脸都几乎要埋进了被子里。 “你可不要找漏了。” “碰”的一声,楚轩摔门而去,沉重的脚步声陷在冰冷的雪地里,发出“喀嚓”、“喀嚓”的脆响,渐渐朝烧毁的后院走了过去。尽管楚轩已经尽可能的封锁了消息,苏红袖被藏在大梁后宫的事还是传了出去。 不光风凌天在寻找苏红袖,卫十二也在。 这些天,时不时都会有人在皇城的宫墙外面探头探脑,仿佛在寻找什么。 这一切当然都逃不过楚轩的双眼。 他此刻正站在皇宫最高的箭楼上,神情冷峻,放眼四望。恰好瞧见前方的宫墙外有人鬼鬼祟祟,来回徘徊。 楚轩黑眸一眯,锐利的眼眸中立即透出狠戾的凶光。 “把箭给我。” 楚轩伸手,神情阴鸷地冲一直守候在他身旁的秦安道。 秦安抬头疑惑不解地瞥了一眼楚轩,恭恭敬敬将箭楼上的弓箭摘了下来,双手捧着,呈给了楚轩。 “陛下,距离太远了,从这个箭楼是射不到……” 秦安话音未落,只觉耳边空气似被抽空一样,轰的一声,他顿时头脑一晕。远处大周的奸细正在弯腰潜行,奸细突然一震,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看了一下,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秦安的耳边,嗡嗡的弓弦声这才震响。秦安充满畏惧地看着楚轩,从箭楼到宫墙外起码有五六百步的距离,弓箭的射程最远就是三百步,楚轩这一箭,其速之快,其射之准,完全匪夷所思,箭出,人倒。比电光还快,比霹雳还疾,这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为。 楚轩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箭,淡淡地道:“去几个人,把他埋了。” 秦安习惯性地回了一句:“是。” 可他旋即又讶异地抬头,带着几分畏惧,小心翼翼地询问楚轩:“陛下,为什么不把他砍掉四肢挂在部族外面的木桩上?这样才可以让其他的人都看到,让他们不敢再接近。” 楚轩眼神冰冷,将手中的弓箭扔还给了秦安:“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 秦安战战兢兢,立即躬身后退,离开了箭楼。 自从宫殿被烧,楚轩这几天每晚都回来。 楚轩的窗外就是午门,苏红袖听路过的太监说,大梁的刑法十分残酷,时常会有人被五马分尸后吊在午门。 本来,苏红袖有些怕的,每次起床都不敢看窗外。 可,日子久了,午门的方向从来没有吊过死人,苏红袖也就渐渐放下心来,慢慢习惯了住在这个新宫殿里。 现在苏红袖每天晚上都被迫和楚轩睡在一起。 她不想和楚轩睡在一起,每天晚上都偷偷下床,试图卷了铺盖睡到地板上去。 可楚轩就像一头最警觉浅眠的兽,每天晚上,苏红袖只要稍微动一下,楚轩立即就会睁开双眼,将那双犀利冰冷的黑眸一瞬不瞬盯着她。 他不给她卷走被子,也不给她往地上铺上毯子,只要她一动,他就会一脚把她手里的被褥毯子远远踢开。 苏红袖无可奈何,只得委委屈屈抱着被子,把小身子蜷起来,背对着楚轩,把脸朝着冰冷的墙壁睡。 这一天,一大清早,苏红袖就看到楚轩四处走动,似乎在收拾东西。 奇怪,他怎么在收拾衣服? 咦,他怎么开始打包碎银子了? ?他把她的衣服首饰也收拾起来了。 苏红袖身子一颤,猛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两个圆圆的大眼睛黑得发亮,目不转睛地盯住了楚轩。 良久,等楚轩收拾完了所有的东西,开始把床上两条厚实的毛毯一齐打包,苏红袖方才目光炯炯,声音发颤地轻声问道:“你……你是不是要带我回狐狸谷啊?” “你要带我回去过年,是不是?” 苏红袖欣喜若狂,两只白皙的小手抖个不停,牢牢攥住了楚轩的腰带。 楚轩闻言,冰冷的黑眸瞬间一眯,当中闪过难测的暗芒,却不动声色,依旧飞快地收拾着床上散乱的毛毯。 苏红袖高兴坏了,用不着楚轩吩咐,她立刻自发自愿,跟着楚轩在旁边收拾起了一些日常要用,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当苏红袖把那些零散的小东西收进包裹,把小小的一个包裹背在背上,抬起头来,充满希冀地望向楚轩,她发现楚轩早已停止了动作,此刻正偏过头来,黑眸深邃,神情莫测地盯着她。 “你就这么想走?” 楚轩低道,解下苏红袖背上的包袱,漫不经心地提在了手上。 苏红袖赶紧点头,抓着楚轩的胳膊一连迭声地道:“恩!我想回家,我想我的九哥和十哥,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苏红袖说着,因为想起自己许久没见的亲人,黑亮的大眼里不自觉渗出了点点晶莹的泪光。 楚轩侧目,黑眸幽深,冰封的眸底神情叵测。 “比起我,你更喜欢和你的九哥十哥在一起,是不是?” 苏红袖拼命点头,抓着楚轩的胳膊“嗯”个不停。 半晌,楚轩错开视线,低低一笑。 “好,我带你回家。” 楚轩冷道,声音一瞬间变得低沉凛冽,阴鸷森冷一如地狱最底层恶魔的轻吟。 苏红袖浑然未觉,她高兴坏了,这些天,她一直在不停地劝他让她回家,他总算答应了! 她欣喜若狂,两只白皙的小手颤个不停,紧紧抓着楚轩麦色的胳膊,鹦鹉学舌一样不停重复:“谢谢,谢谢,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 “不用谢。” 楚轩轻道,凉薄的嘴唇微微扬起,冰封的眸底浅浅刻印着苏红袖满面娇红,盛放的鲜花一般欢欣雀跃的笑靥。 82 卖了她 打点好了一切,苏红袖欢天喜地地跟着楚轩出了门。 她站在门口,远远看到楚轩好像在对他的手下吩咐些什么,那些人垂着头侍立在一旁恭恭敬敬听着。 反正也是与她无关的事,苏红袖对楚轩和他手下们的谈话内容一点也不感兴趣。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面前两匹上好了马鞍,摇头晃脑的黑色骏马上。 不,其中只有一匹称得上是骏马,另外一匹怎么这么矮?只到她的小腹。 看它那副摇头晃脑,不住甩尾巴的热乎劲儿,不像是马,倒像是一只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主人,不断向主人献媚讨好的大狗。 苏红袖往前一步,伸出粉白的小手摸了摸马的脖子。 马儿立即“嗤”的一声从鼻子里喷出了一股潮湿的热气,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低下头朝苏红袖粉嫩的掌心凑了过来。 苏红袖越看越爱,忍不住抱住小马的脖子,两只手上上下下,不住抚摸起了小马脖子上蓬松的绒毛。 未几,楚轩和他的手下们谈完了话,把几个硕大的包袱甩到了那匹比较高的马的马背上,回过头来冷冷冰冰扫了苏红袖一眼。 “上马。” 楚轩冷道,话音刚落,已经策马前行,不一会儿就和苏红袖拉开了几十步的距离。 苏红袖惊愕不已,楚轩是要她骑上面前这匹矮脚马吗? 可是这匹马只到她的腰,它看起来根本负担不了任何重量,她要是真骑上去,它一定立马就趴下了,保准被她压死。 苏红袖嘀嘀咕咕,小小声在楚轩后面抱怨:“这个不可以骑!这个好小。这个好像一个狗。你可以不可换一匹高一点的马给我骑?” 楚轩完全不搭理苏红袖,苏红袖在后面罗嗦个不停,他在前面策马前行,眼看就要进入密林,看不见影子了。 “没有高一点的马,不骑就用脚走。” 远远的,苏红袖听到楚轩在树林里不咸不淡地道。 她瘪了瘪嘴,一声不吭地翻身上了马。 苏红袖胯下的那匹矮脚马看起来不顶事,没想到跑起路来还挺快,马蹄的的,不多时,苏红袖就策马赶上了楚轩。 她四处张望,对沿途所见的一切景物都赞叹不已。 “哇!快看!这棵树好高!比你的皇宫还要高!” “咦,这是什么果子,长得好像樱桃,能吃吗?” “快看!快看!那边那只鸟的尾巴好像孔雀开屏!” 苏红袖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左看右看,对所见的一切都充满了惊奇。 不仅如此,她还像个打开了的小喇叭,唧唧呱呱说个不停。 楚轩连一个字也没有回答她。 苏红袖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老半天,嘴巴有点干了,她胯下的小马也好像有点体力不济,呼哧呼哧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天色开始渐渐变黑,大朵的乌云遮盖了蓝天,看起来,好像要下雨了。 楚轩翻身下马,找了个可以栖身的山洞,往里面堆满了干草,带着苏红袖走了进去。 山洞很小,一个苏红袖坐进去,再加上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几乎没剩下多余的地方了,楚轩便坐到了山洞口。 外头轰隆隆响起了打雷的声音,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楚轩在火堆里不知道烤着什么东西。 他烤熟了一个,拿出来,把黑乎乎的一大坨丢给了苏红袖。 苏红袖闻着极香,好像山核桃的味道,又好像长寿果。 应该是某种坚果。 苏红袖卯足了劲儿,憋得小脸煞白,怎么样也咬不开坚果的外壳。 楚轩冷冰冰扫了她一眼,从她手里拿过了小西瓜那么大的坚果,两只手一掰,喀嚓一声,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果子。 苏红袖脸颊微红,抬起头,小小声向楚轩道了声谢。 天色更黑,不多时,外头电闪雷鸣,哗啦啦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 楚轩一直坐在山洞口,他挺拔的后背就仿佛一个坚不可摧的巨大屏障,挡住了外头呼啸的寒风,以及寒风夹杂而来,刺骨冰凉的雨水。 如果没有他,外头的暴风雨早就刮进山洞,打湿篝火,把苏红袖活活冻死了。 苏红袖瞥了眼堵在山洞口的楚轩,再用眼角的缝隙偷偷打量了他一下,不知为何,粉白的小脸悄悄涨红,就好象一个刚刚熟透的番茄,鲜艳欲滴。 “你……你可以坐进来一点,可以找块石头堵住洞口。” 苏红袖支支吾吾,心口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小脸也愈发娇艳,红得发烫。 “我找不到石头。” 楚轩不耐烦道,折断了手中的枯枝,噼啪一声把它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篝火里。 半夜里苏红袖照旧被楚轩裹得像个圆滚滚的球一样,堆在了山洞里。 她很快就睡着了,虽然这是她第一次睡在危机四伏,杳无人烟的荒郊野外。 外头时不时都会发出兮兮索索的诡异脚步声,野狼的嚎叫声,还有不知名野兽的呜咽和喘息。 楚轩高大的身躯半倚在洞口,他眸色犀利,面无表情,一瞬不瞬盯着外头漆黑一片的密林。 时不时有野兽从他身边路过,绿莹莹的眼睛在密林中晃了一下,盯着山洞看两眼,旋即又退开了,呜呜咽咽发出了一连串含义不明的呻吟。 一路走走停停,苏红袖不知道楚轩这是要带她去哪儿,他好像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哪儿,但是每当苏红袖问起,楚轩要不就是背对着她,一语不发,要不就直接用一句充满不耐烦的“闭嘴”来堵住苏红袖的口。 如此行走了五天五夜,道路越来越狭窄,马儿早就无法前行,楚轩放走了它们,背着苏红袖穿行在了狭窄的山涧。 第六天早上,道路豁然开朗,山涧正前方出现了一个炊烟袅袅的小村庄。 这个小村庄四通八达,从各个方向都有羊肠小径通往这里,它更像是一个中转站,一个往来的商者和旅人必经的休憩之处。 楚轩问村里的人要了一间干净的茅屋,他放下苏红袖便不知去向,应该是去张罗吃的和用的了。 苏红袖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屋子里,百无聊赖,她东转转西转转,茅屋很简陋,里面什么都没有,连最基本的灶台都不见。 苏红袖想煮口水喝都找不到地方生火。 她唯一所能做的就是收拾好屋子,打点好床铺,这样楚轩一回来就可以好好休憩,用不着再为了照顾安顿她而忙个不停。 做完了这一切,苏红袖仿佛习惯成自然一样,不知不觉就从包袱里翻出了楚轩的裘衣,寻找到上面的破洞,拿着根简易的鱼骨针开始为楚轩缝补起了衣物。 这一个多月来,楚轩身上破掉的衣服都是苏红袖缝补的,苏红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一看到楚轩的衣服上有破洞就浑身不舒服。 等到她反应过来,她每每早就已经拿起针线自发自愿开始给他缝补。 就像现在,苏红袖小心翼翼,一针一线缝着,其实她并不擅长做针线活,她是狐,不是人,根本不需要穿衣服。 因此她每缝三五针,必定会有一针戳到自己的手指头。 不过缝了半个多小时,苏红袖的手指头已经不知被扎了多少下,疼得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然而她依旧嘟着嘴,既像受了什么委屈,又像在和自己手上的衣物在怄气,一针一线缝着。 楚轩回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家家户户都点亮了油灯。 从窗口往外望去,天地浩大,天上的繁星璀璨明亮,地上的灯火摇曳闪烁。 当房门“喀嚓”一声响,楚轩伟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苏红袖颤了一下,两个黑黑圆圆的大眼睛瞬间发亮,像个好不容易等到主人回来的小猫,迈着小步子兮兮索索迎了上去。 “你回来了?你怎么回来得这样晚?你没在外头遇到什么危险吧?我跟你讲,这里有点怪,不是什么好地方。刚才你不在,我看到好几个人鬼鬼祟祟蹲在窗户外面,好像想进来偷东西,今天晚上咱们把房门锁牢一点……” 苏红袖也不管楚轩有没有在听,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等她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她抬起头来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楚轩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人。 一个身穿长袍,长发蒙面的男人。 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男人一见苏红袖,双眼瞬间一亮,他从楚轩身后迈步上前,前后左右仔仔细细打量起了苏红袖。 “极像,极像,确实很像。” 男人嘴里不住念叨着,勾起唇角摸了摸胡子。 仿佛感觉到什么危险似的,苏红袖瑟缩了一下,兮兮索索靠近了楚轩,小心翼翼藏到了他背后。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大吃一惊,她听到楚轩在跟那个男人小声谈论着:“两百两,换她,不能再少了。” “太多了,一百两。” “一百八!” “一百五?” “成交!” 苏红袖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看着楚轩,陌生男人给了楚轩一张银票,上来就拉苏红袖的胳膊,竟然要把她带走。 “我不要!” 苏红袖尖叫一声,就像只受了惊的小兽,往后“扑簌”一声藏到了楚轩身后。 83 被激怒的兽 苏红袖眼泪汪汪,全身颤抖的样子,就好象对方再往前走一步,她马上就要晕倒了似的。 身披长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卫十二的手下,卫天。 卫天面露难色,苏红袖不肯跟他走,他也不好太过为难她。他看出苏红袖似乎很信任楚轩,便同楚轩打了个招呼,要楚轩说服苏红袖,明天早上再跟他一起走。 楚轩答应了他。 卫天退到了门边,两只眼睛依旧依依不舍地盯着苏红袖,仿佛苏红袖是一座金山,她整个人都是用金子造的。 为了找苏红袖,卫十二也算一掷千金了。他的手下,但凡能给他带回苏红袖下落的,一律赏金万两,官进一级。 因此卫天对苏红袖极为看重。 “你们,来!今天晚上给我守在这里!” 卫天命几个手下看住了茅屋,这才边走边往后看,好像捡了什么天大的便宜,笑眯眯地离去。 几个陌生的男人立即手持弓箭和长矛团团围住了茅屋。苏红袖颤颤巍巍,两只白皙的小手就像两把小小的钩子,往前一扑,牢牢钩住了楚轩的衣摆。 说来也巧,她抓着的地方有一块深色的补丁,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这块补丁还是苏红袖前两个星期刚刚给楚轩亲手缝上的。 “你……你真要用我去换银子?” 苏红袖战战兢兢,满脸的震惊,更多的则是不可思议。 不会的,不会的。 楚轩根本就不缺钱! 苏红袖自己也不知道,想到楚轩要用她去换银子,她为什么会感觉这么难受。 就好象有人突然拿着把刀子往她心里割了一下,活生生扯开了一个洞。 洞里冷飕飕的,呼剌剌都是刺骨的寒风在吹。 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是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意伤害到她的吗? 那天他护着她逃离火场,她虽然没吱声,可是却一直用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楚轩一直用双手牢牢护着她,有好几次,屋顶燃烧的屋梁滚落了下来,差点砸到她身上,他都直接用手去推开了木头。 还有来这里的一路上,他明明宁可自己受冻,宁可好几个晚上都不睡,也要在荒野里守着她。 其实她不是毫无察觉,他为她付出的一切,她都一一看在了眼里。 如果说苏红袖先前心里隐隐约约有楚逸庭的影子,那么,毫无疑问,如今楚逸庭早已彻底被楚轩所取代。 楚逸庭扔下了她,而楚轩却无时无刻不陪伴着她。 无论她是愤怒,伤心,焦虑还是害怕。 他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百多两银子,就把她卖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苏红袖颤颤巍巍,小身子瑟瑟发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其它连她自己都难以分辨,模糊不清的情绪,哭得两个眼睛肿成了水蜜桃,眼泪哗哗的,简直跟倒下来一样。 楚轩神情莫测,深邃的黑眸静静地凝视着苏红袖。 “不是你自己说的?你想回家,比起我,你更愿意待在你九哥和十哥的身边?呵,我告诉你,我可没那闲工夫陪你回狐狸谷,想回去,找卫十二他们陪你!” 苏红袖哪里肯听? 不管楚轩和她说什么,她都只是拼命摇头,噼里啪啦不断往下掉泪。 然而,听楚轩说不是要把她卖掉,不可否认的,苏红袖瞬间松了口气。 就好象刚刚有人把她推到了悬崖边,楚轩又一把把她拽了回去。 她的心口不再怦怦乱跳,胸口也不闷了,堵在喉咙口的苦涩和酸楚一瞬间全都不翼而飞了。 然而她依旧不肯听楚轩的话,像个被吓坏的小孩子一样,抓着楚轩的衣摆不住摇晃,解释不通而且黏人得可怕。 “我不去!我只要你带我回去。你不去,那我也不去。我不去!” 楚轩黑眸一眯,深邃的眸底有奇异的亮光一闪而过,他缓缓勾起了唇角,用手轻轻摸了摸苏红袖的头发,似笑非笑地望住了她。 “你不是一直很想离开我?你不是一见到我就要和我吵架?现在,我给你机会,你自由了,去找卫十二,找风凌天,让他们带你回家!” 楚轩说罢,转身就走,巨大的步伐跨出茅屋,眼看着就要走出屋子,湮没进外头黑漆漆一片的夜色中。 苏红袖急了,她就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一样,黏在后面亦步亦趋紧紧跟着楚轩。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苏红袖说着,两条白皙的小胳膊往前一伸,像株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藤蔓,碰触到楚轩结实伟岸的身躯,急急忙忙依附黏糊了上去。 楚轩面色不变,拖着后面像个牛皮糖一样黏在他腰上的苏红袖,继续大跨步往前走。 “走开!别像牛皮糖一样黏着我!” 苏红袖哪里肯依?她犯起了小孩子脾气,在后面死拉活拽硬是拖着楚轩不让他走。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你明天就去回绝他,说我不卖了,我不去!” 苏红袖喊道,又往前扑簌一下把小脑袋紧紧埋进了楚轩结实挺拔的后背。 楚轩突然之间停下了脚步,背对着苏红袖站定了身子。 “我不去,你就也不去?” 楚轩低道,转过身来神情复杂的盯住了苏红袖,有两簇燃烧的火焰开始在他眸底最深处迸现,迅速蔓延,强势而又充满了侵占性。 “你就这么不想离开我?” 楚轩轻道,沙哑的嗓音温柔而又蛊惑,低沉磁性一如来自地狱最深处,恶魔的诱哄。 “恩!” 苏红袖急急点头,生怕自己回答得慢了,楚轩会不相信。 “我不要离开你,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你可千万别。” 苏红袖说道,小小的脑袋随着她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轻颤个不停,她就像个急需主人拍抚呵护的小动物,一刻不停地死黏在楚轩身上,楚轩往左动,她就跟着往左移,楚轩往后退一步,她立即兮兮索索黏了上去。 “哦。”楚轩笑了,他伸出手轻轻拍抚了一下苏红袖颤个不停的小脑袋:“那咱们走吧,不去狐狸谷了,这就回家。” 楚轩话音刚落,苏红袖“啪”的一声就松开了一直牢牢圈在他腰上的双手,她抬起头来,略带着点迷惑,又有点伤心地望住了楚轩。 是啊,她怎么忘了,她答应过九哥,要回狐狸谷的。 刚才那一瞬间,想起要离开楚轩,想起可能从此要和他分别,她就像狠狠被人在心口踩了一脚,疼得她难以呼吸,不知所措,没来由就把回家这事儿给忘了,满脑子都是怎么样才能留住楚轩,她不能让他走,她无法忍受和他分离。 不知不觉间,他在她心里的分量竟然变得那么重,让她把回家,把修仙全都给抛在了一边,不管不顾了。 可是不行。她一定要回家。 她都已经跟九哥说好了,怎么能言而无信? 就算楚轩真的不陪她去,她也不能不去。 苏红袖站直了小身板,虽然依旧泪眼婆娑,瑟瑟发抖,却抬起头来,两个黑黑圆圆的大眼睛坚定不移,直勾勾对准了楚轩。 “我不能跟你走,我,我还要修仙,我将来要飞升的,我不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苏红袖小心翼翼道,她敏锐地感觉到四周的气温一瞬间开始降低,楚轩眼中凉薄的笑意消失殆尽,他犀利的眼眸仿佛两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戳中了她,要把她的心口,她整个人都穿个通透。 可是她还是握紧了小拳头,支支吾吾,小小声说了下去。 “我……我一定要回家,九哥他们都在等我。大……大不了我回去以后时常回来看你。我……我升仙了以后也时常来看你……” 苏红袖话音未落,楚轩转身就走,高大的背影就好象一头行踪难测,最凶猛敏捷的猎豹,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后面黑漆漆一片的丛林中,不见了踪影。 苏红袖抬起脚就要追,可是卫天的手下们却堵在了门口,不让她走。 “苏姑娘,请您回去。” 有一个稍微年长的侍卫还比较恭敬,低着头抱拳劝苏红袖,旁边其余几个比较年轻的根本不知道苏红袖是谁,他们只知道他们的头儿让他们在这儿看着苏红袖,那么无论如何,无论苏红袖是死是活,要哭还是要上吊,他们都不会放她走。 几个人瞬间拔出了背后的武器,围成一圈凶神恶煞地拦下了苏红袖。 “回去!你不准出屋!” 苏红袖无法,踮起脚尖眼巴巴在后面看着楚轩消失的密林,心神忐忑,惴惴不安地回了茅屋。 这天晚上,是苏红袖自从到了这里,最难熬寒冷的一个夜晚。 楚轩不在她身边,再没有人用自己炙热的体温给她保暖,不再有热乎乎的烤鸡供她充饥,有好几次,苏红袖做着噩梦泪流满面的从床上惊醒,都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掉到了地上,被褥衣服乱了一地。 奇怪,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晚上做噩梦的时候会哭,还会掉下床。和楚轩在一起的时候,她每天早上都是安安稳稳,舒舒服服裹在温暖的棉褥中。 卫天的手下虽然不像楚轩那样细心体贴,但他们好歹也不想让苏红袖冻死或者饿死。 大清早,就有人敲开房门,给苏红袖送上了热乎乎的饭食和厚实温暖的裘衣。苏红袖食不知味,一顿早餐吃得哽哽咽咽,里面滴滴答答都是她自己的眼泪,本来甜的羹汤都变成了咸味,她却吃得毫无感觉,只顾一勺子接着一勺子不住往自己嘴里塞。 塞着塞着,她低下头看到自己手里捏的小勺子,这把勺子还是楚轩顾虑到她的手长得比较小,不好拿勺子,亲手给她做的,勺子柄上还有她最爱的莲花型雕纹。 苏红袖愈发伤心,把小脑袋埋在膝盖上抬都不愿意抬起来。 楚轩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到了早上依旧不见人影。 他会不会不要她了?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自己回去了? 因为她太罗嗦,太麻烦,总是和他吵架,总是让他不开心。 都怪她不好,把他气走了,都是她的错。 苏红袖哭得十分厉害,小脑袋埋在膝盖上一颤一颤,伤心欲绝。 她并没有注意到卫天已经在外面仔细观察了她许久,他手里拿着一副画像,画像上面画的正是苏红袖。 那是卫十二给他的画像。 卫天等苏红袖好不容易哭完了,走上前来轻轻拍了一下苏红袖的肩膀。 他没有料到苏红袖的反应会这样激烈,她“豁”的一声从膝盖上竖起了小脑袋,两只白皙的小手紧紧抓住了卫天的肩膀,使出吃奶的劲儿,拉着卫天不停地摇。 “我不跟你回去!你去跟卫十二讲,我不要去他那里,我要楚轩……就是刚才把我卖给你的那个人,他其实不是人口贩子,是……是我的……对了,他是我的夫君!” 卫天当然不会理会苏红袖,拉住苏红袖就要带她上马,苏红袖颤颤巍巍,欲哭无泪。 万一她真的跟卫天走了,楚轩能找到她吗?他知不知道卫天会把她安排在哪里? 还是他从此以后真的不打算再管她了,不管她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再现身了? 苏红袖越想越伤心,卫天刚刚把她拉上马背,她居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 苏红袖当然不是真哭,她希望楚轩能听到她在哭,出来见她。 可是她等了老半天,旁边的树影子都没晃动一下,楚轩更是毫无踪影。 苏红袖真的伤心起来,又开始噼里啪啦不住往下掉泪。 却不料这一招反倒唬住了卫天,卫天本来是想找跟绳子把苏红袖固定在马背上的,省得她不会骑马,从马背上掉下来。 苏红袖一哭,他立即放弃了这个念头。 算了,卫十二曾再三言明,不准他们任何人伤害苏红袖。 “驾!” 卫天把苏红袖抱在了怀里,举起马鞭狠狠抽打了一下马背,马蹄的的,扬起了漫天的尘沙。后面十几个手下都跟在卫天后面,策马扬鞭,疾驰而行。 苏红袖一路都在嘀咕个不停,一会儿要喝水,一会要干粮,一会要下马小解,一会儿屁股被马背颠得疼了,又要下马休息。 幸亏卫天事先比对过,苏红袖确实和画像里的人一模一样,否则,她这么麻烦,卫天早就不耐烦了。 现在,卫天已经确信苏红袖就是画像里那个人,少不得每样事情都要让着她一点,马队前行的速度极其缓慢,比来的时候足足慢了好几十倍。 苏红袖一直到上了卫天的高头大马,才意识到楚轩为什么不让她骑他的马,非给她找来一个圆滚滚慢吞吞的矮脚马。 这里的马性子太烈,跑起来太猛太快了,卫天的马仿佛还没有完全被驯服,时不时都会违抗他的命令,卫天让马儿前行,马儿非倔在原地不走。 卫天抽马儿一鞭子,马儿有时候甚至会把前蹄竖起来,仰天长嘶。原来楚轩是怕她有危险,才不给她骑高头大马的。 苏红袖越想越伤心,楚轩真的不打算管她了吗? 他也打算像楚逸庭一样丢下她? 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见到他的踪影。 她趁小解,吃东西,喝水的间隙往地上不知道扔了多少片掰碎的干粮,如果楚轩跟在后面,他们前行的速度这么慢,楚轩早该追上来了。 可他没有,马队跑出了丛林,跨进了戈壁,四周都是灰茫茫一片的大沙漠,根本就没有半个人影。 楚轩真的丢下她不管了。 苏红袖伤心欲绝,坐在马背上面摇摇欲坠。 而卫天此刻正策马经过一片乱石林立的浅滩,过了浅滩,前方远远已经可以看到卫字的鲜红战旗在半空中烈烈飘扬了。 卫天深吸了一大口气,举起马鞭准备一口气奔驰浅滩。 却不料马儿疾行,一不小心踩中了浅滩上面一块尖锐的峭石。 “吁——”的一声尖锐的马啼,马儿突然间高高扬起了上半身,双蹄离地仰天狂嘶。 卫天抓不住缰绳,连着怀里的苏红袖一同摔下了马背。 卫天眼尖,立即瞧见地面正下方那块刺中马蹄的尖锐峭石此时此刻恰好直挺挺对准了他的脑袋。 事出突然,他根本来不及闪避,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侧过身子,用苏红袖柔软的身躯去抵挡眼前坚硬锐利的岩石。 卫天毫不犹豫这么做了。求生的本能在一瞬间占足了上风,卫天的脑海中再没有了他的主子卫十二,他翻了个身,用苏红袖不堪一击的娇躯作为垫背,朝身子底下尖锐的岩石狠狠推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刹那,飞沙走石,天地色变,平地里陡然吹起了一股狂猛的沙风。 楚轩精悍的身躯灵敏如豹,在苏红袖柔弱的娇躯即将触碰到地面尖锐的岩石的一刹那,猛然间从斜对面的沙丘中疾闪而出,在平地里卷起了一股凛冽的阴风,卫天强壮的身躯被这股气势汹汹,横扫一切的劲风一吹,竟然像一个没有半点分量的羽毛枕头一样,在浅滩上弹了一下,打了个滚,磕磕碰碰,留下一地殷红的血迹,骨碌碌直滚了下去。 众人齐声惊呼,有两个立即下马朝滚落浅滩的卫天飞奔了过去,更多的则策马上前,拔出腰上的弓箭和砍刀,形成一个包围圈,把当中的楚轩,以及藏在楚轩身后瑟瑟发抖的苏红袖团团包围了起来。 苏红袖先时十分害怕,因为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前一刻,她和卫天一同摔下了马背,卫天竟然一把抓住了她,要拿她做垫背的,去抵挡底下锋利如刀的尖冷峭石。 接着她又在鼻端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新鲜的青草味,淡淡的泥土味,混杂着一股几不可闻,极其微弱,却怎么样也没有办法洗净的陈年血腥味。 她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楚轩结实挺拔的后背,像之前无数次她遇到危险一样,它巍峨不倒,就像一座最挺拔坚毅,坚不可摧的高山,纹丝不动地抵挡在了她面前。 楚轩彻底被激怒了,他紧绷的面容狰狞而又扭曲,迸裂的双眼血红一片,狂猛的杀气拔地而起,转瞬之间已经在他全身上下呼啸萦绕。 他看起来就像一头彻底被人触犯了底线,怒火滔天血腥狂猛的威猛雄狮,眼看就要嘶吼而上,将围绕在他身侧的敌人斩尽杀绝,撕成碎片吞噬入腹。 周围所有人都被楚轩身上迸发出来的惊人煞气和戾气所震慑了,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又一个个全副武装,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与包围圈中看似狂兽,血红的双眼中迸发毁天灭地般绝寒杀气的楚轩交手。 84 不想离开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血腥的争斗眼看就要一触即发。 如果是换成从前,哪怕仅仅是一天以前,苏红袖不知要怎样害怕惊恐,一定早找个隐蔽的角落藏起来,再不济也得拿个什么东西遮住眼睛。 可是现在,她的视线一刻也没有办法离开眼前楚轩高大挺拔的背影。 苏红袖伸出两只白皙娇嫩的小手,往前紧紧缠绕住了楚轩结实温暖的后腰,她把自己柔若无骨的小身子紧紧贴住了楚轩。 “噗通”、“噗通”从她与楚轩紧密相贴的胸腔传来了强而有力的心跳,说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从被她牢牢抱住的楚轩身上传来的。 炙烫而又有力的心跳奇迹般一瞬间平复了苏红袖心中所有的害怕与惶恐。 没事的,苏红袖听到自己的心坚定不移,平静而又沉稳的这么告诉自己。只要有她怀抱里这个强悍而又英俊的男人在,这世间的任何危险,牛鬼蛇神,妖魔鬼怪,无论任何东西都无法越过他而伤害她。 苏红袖乖乖的,像个黏在楚轩后腰上,甩不掉的小尾巴一样,把自己白皙的娇躯牢牢贴在了楚轩结实可靠的后背上。 楚轩同卫天的手下们对峙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出手。 事实上,他并不想对他们出手,他事先虽然已经派出许多手下潜入大周,却始终摸不透卫十二的行踪。 杀死他们固然简单,可惜死人并不会说话,想要将卫十二吞噬,将他的妖力变成自己的,楚轩还得靠这些人。 因此楚轩只是威胁恐吓了他们一番,便稍稍后退,护着苏红袖挪到了不远处的一座沙丘旁边。 “听着,我不能陪你一起进去,一会儿我走了,你还是得跟他们走。” 楚轩低道,炙热的掌心缓缓下移,紧紧握住了苏红袖抓在他腰上,白皙冰凉的小手。 苏红袖不住摇头,收拢双臂,像条越缩越紧的水蛇一样紧紧缠绕住了楚轩,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我不要!除非你跟我一块儿去,否则我就拿块砖头敲碎自己的脑门……” 苏红袖话音未落,楚轩迅速转身,深邃的黑眸犀利而又狂暴,当中喷发出灼灼的怒火,几乎要将苏红袖单薄的小身子烧穿。 “胡说些什么?快放手!” 楚轩怒道,用力想要挣脱苏红袖的束缚,苏红袖却死活不肯松手,两个人推推搡搡,吵吵闹闹,争执个没完。 正没个结果,先前被楚轩冲出来时撞到一边,在浅滩上打了好几个滚才被手下的猎手救起,磕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的卫天却不知何时斥退了手下,深邃的黑眸紧盯着被苏红袖牢牢抱住腰的楚轩,神情古怪地靠了上来。 “你……可真是这附近的流浪猎手?” 卫天上前,没头没脑地这般问道。 楚轩顿了一顿,犀利的黑眸瞬间一眯,抬起眼来迅速瞥了一眼卫天,开口道:“不是。” 楚轩说道,又迅速往后望了一眼依旧死缠他不放,就像个扯不掉的牛皮糖一样紧紧黏在他后背的苏红袖,眸中精光一闪,抬起头来笔直地望住了卫天。 “我是她的……手下。” 楚轩说道,抬起手再一次轻轻拍了一下苏红袖死死缠绕在他腰间的双手。 听到楚轩说出“手下”这两个字,苏红袖眼神一亮,迅速放手从楚轩身后走上前来。 “没错,没错。他是我捡,不是,是我买来的,是我的手下!”卫天略一思索,立即朝楚轩伸出手来,恭恭敬敬握住了他的手。 “既然是苏姑娘的手下。卫天冒犯了。还请不要发怒,卫天刚才无意冒犯。只是生死关头,人……人都是这样的。” 卫天低道,身体不由自主开始瑟瑟发抖,只觉四周的寒意愈发刺骨,冻得他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明明才是初春十分,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他身上穿得也很多,有好几件厚实的裘衣,卫天却感觉仿佛突然被人扔进了极寒的冰窖,刺骨的寒意从他脚底,从他头顶,从他全身上下各个角落往他心口钻,就好象有一把锋利的尖刀一瞬间穿透了他的心脏。 楚轩眸色森冷,阴鸷的黑眸锐如尖刀,居高临下睥睨着卫天。 他明明什么都没对卫天做,卫天却吓得瑟瑟发抖,冷汗直流不住后退。 卫天第一次真真切切从别人眼中感受到了阴狠而又凛冽的杀气。 原来人的气势竟能强悍凌厉至此,楚轩不需要开口,他甚至也不需要有任何的动作,光光往那里一站,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绝寒杀气就能让人退避三舍,不寒而栗。 苏红袖不知道卫天在搞什么,为什么和楚轩说着说着话就发起抖来。 不光是卫天,周围所有人看着楚轩的脸色都不大对,既带着敬畏,又带着深深的防备,更多的则是无尽的畏缩和致命的恐惧。 “喂,你既然相信他是我人,也就是说,你不反对我把他一起带去了,是不是?” 苏红袖刚听到卫天把楚轩说成是她从的手下,立即高兴了起来,不依不饶,追着卫天问个不停。 “是不是啊?你倒是说啊?你要是不说,我……我就让他教训你们,把你们统统杀掉。” 苏红袖看出这些人都怕楚轩怕得要死,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楚轩明明什么也没做。 她故意往前跨了一步,抬高嗓门,装模作样威胁道。 苏红袖仗着有楚轩在她背后给她撑腰,真正应了那句四个字的成语:狐假虎威。 要不是有楚轩站在她背后,眼神森冷,表情阴鸷地瞪着她背后那一大群人,再多一百个她,也不会被卫天他们放在眼里。 然而现在情况却大大的不同了。 苏红袖刚刚说出统统杀掉这四个字,卫天竟然全身一颤,不假思索便低头答应:“好……好好,只……只是有一件事,苏姑娘既然一定要带他一起来,这事儿卫天不得不先提醒神使。” 卫天边说,点头哈腰,不住后退,仿佛害怕他说出口的话会激怒楚轩,给他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卫将军先前有过规定,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他的营地,苏姑娘若一定要带他一起来,那就只好委屈苏姑娘先住在外面的茅屋里,等卫将军归来,卫天禀报过卫将军,再做安排。” 苏红袖一听卫天这话,就乐了,这算什么条件? 只要能和楚轩在一起,不要说是住在简陋破旧的茅屋,就是餐风露宿,天为盖,地为席,她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可以,我们就在外头住到你们将军回来为止。” 苏红袖不假思索地答应道。 卫天点头哈腰,立即回应:“既然如此,请苏姑娘原谅卫天的不敬,暂时委屈苏姑娘了。” 卫天说着,大跨步上前,这便要给苏红袖引路,带着她和楚轩进入卫十二的营地 苏红袖兴冲冲地拉住了楚轩的胳膊,要带他一起进入营地。 哪知道她轻轻拉了一下,再使劲用力拽了一下,楚轩却纹丝不动,始终站在原地,神情犀利,面若冰霜,冷眼看着她。 “你……你还在生我的气?” 苏红袖惊了一下,往前几步,兮兮索索抱住了楚轩的胳膊。 那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楚轩是真的不想跟她一起进来。 他不想搭理她,不想和她说话,甚至也不想看到她。 他光用眼神就可以震慑住卫天,让卫天乖乖听他的话,什么不能跟她一起进去,什么只能她一个人跟卫天进去。全部都是他为了摆脱她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他只是不想跟她一起进去,不想看到她。 瞧,他现在明明正面对着她,眼神却尖锐阴冷,说不出的冷漠和疏远。 他就是不想靠近她,不想和她在一起。 然而为什么? 苏红袖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值得楚轩动这么大的怒,唯一解释的通的,就是她先前告诉他,她一定要回去。 莫非就是这件事真正触怒了他? 他…… 莫非他不想让她离开这里,就像她不想离开他一样,他也不想离开她? 会是这样吗?这会是真的吗?这个年轻英俊,强悍勇猛到天地都为之色变的男人,真的会对她…… 不,不会的,他一定只是不想失去自己的所有物罢了! 苏红袖胡思乱想,思绪乱得就像一锅烧糊了的热粥,楚轩冷冷往她瞥了两眼,见她不动,不像是再要往前阻止他,眼神一冷,转身就走,去得那叫一个毫不犹豫。 苏红袖瞬间在楚轩背后叫了出来:“我不要你走!” 她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声音又轻又低,娇娇柔柔,充满了羞怯。 “我……我……大不了,我走了以后还时常回来。” 苏红袖小小声道,一张俏脸瞬间涨了个通红。 先开始,听到苏红袖在自己背后叫他不要走,楚轩还稍稍停顿了一下,然而当他听清楚了苏红袖的后半句话,楚轩拔腿就走,消失的速度反而比先前更快了。 苏红袖眼见楚轩高大挺拔的身影又要往前消失进灰蒙蒙一片的戈壁,心里一急,眼眶瞬间涨了个通红,眼看又要滴滴答答往下掉下泪来。 “我……我……” “那我一个月住在这里,一个月住回家里。” 楚轩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高大的身影停留在了他刚刚闪身而出的沙丘旁边。 苏红袖眼珠子一亮,迈着小步子立即兮兮索索追了上去。 可她刚往前迈了一步,楚轩立即也往前迈了一步。 楚轩的步子比苏红袖大多了,他的一步简直就等于苏红袖的三步。 苏红袖越是追,楚轩反而离她越远了。 苏红袖又急又怕,赶忙停下了步子。 果不其然,她一停,前面的楚轩也停了,他就好象背后长出了眼睛,能够看到她的一举一动似的,动作脚步和她丝毫不差。 苏红袖哽咽了一下,小小声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我……” “要不我一个月住在这里,半个月住回家里。” 楚轩又开始往前走了,越走越快,连人影子都快不见了。 苏红袖急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三天住家里,二十七天都住在这里!” 她赌气道,一边哭,一边用力跺着脚,如果楚轩再不回来,可想而知,她白皙娇嫩的小脚过不了多久就会在戈壁浅滩尖锐的岩石上踢破了。 楚轩终于停下了,他缓缓转身,眼神凛冽,面若寒冰地对苏红袖道:“三个月回去一次,每次不准超过一个白天。” “好。” 苏红袖就如同条件反射一般迅速答应了楚轩。 等她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了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疯了!她不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家,心心念念想要回去吗? 她怎么这样轻易就答应了他这般匪夷所思的条件? 三个月回去一次,每次不准超过一个白天,这还叫回家吗? 85 暴躁的家伙 三个月放她出去一次,每次不准超过一个白天,这还叫回去吗? 这是探监!这么点时间短得连探监都不如! 她被囚禁了吗?她又不是在蹲牢房! 苏红袖双眼圆睁,气鼓鼓地盯住了楚轩。 楚轩终于慢吞吞从沙丘的那一头走了回来,停在她身边。 他黑眸犀利,面无表情地望着苏红袖,苏红袖则哭丧着脸,脸上的表情难看得就好象刚刚听到了一个五雷轰顶的噩耗。 “走。” 楚轩冷道,一抬腿就走到了苏红袖前面。 旁边卫天等人全都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俩。 谁也听不懂他们俩刚才在争执吵闹些什么。什么住在天上,又是什么一个月三个月的。 不过这个苏姑娘还真是没用啊,连和自己的手下吵架也吵不过,最后居然在手下后面放声大哭了起来。蹲在地上不停跺脚要他赶紧回来。 这两个到底谁是主,谁才是仆啊? “刚……刚才我说错了,不,是你听错了,不是好,其实那是不好。” “一个月回去三天,行不行呀?” “两个月三天?” “两个月一天?” 苏红袖一路都跟在楚轩后面,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形影不离。 她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不停地念叨,楚轩却连一个字也没有回答她。 卫天把楚轩领到了茅屋,便带着他的手下退下了,他告诉楚轩,卫十二出征了,三天之后就会回来,到时候如何安置苏红袖,还要听卫十二的安排。 楚轩冷冷瞥了一眼低头哈腰的卫天,一语不发,“碰”的一声伸腿踢开了茅屋的房门,“吱呀呀”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茅屋都被楚轩匪夷所思,无可匹敌的巨力踢得震荡了起来。 卫天面如死灰,迅速带着手下撤回了军营。 苏红袖还在不停地嘀咕,不过她的条件已经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可怜,听起来,好像随时随地又要哭出来似的。 “三个月回去住两天,好不好呀?” 楚轩突然顿住,转过身来,神情阴鸷,面色森冷地瞪住了苏红袖。 “不好!闭嘴!” 他吼道,声音浑厚有如霹雳,茅屋顶上的灰尘全都被他震了下来,兮兮索索落在苏红袖和他自己身上,把两个人都搞得灰头土脸,好像刚刚从烟囱里捞起来的泥猴。 苏红袖被吓了一大跳,眼泪“哗”的一下倒了下来,小身子瞬间缩到了墙角,瑟瑟发抖,小脸煞白。 楚轩走到窗口,推开窗户往外头望了望。 卫十二的营地位置很好,坐落在戈壁里的一个绿洲旁边,冬暖夏凉,气候宜人。 而且,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地方他应该来过。 楚轩眼神暗了暗,关上窗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背对着墙角的苏红袖蹲了下来。 “上来。”楚轩不耐烦道,两只手往后平摊做了一个要托住苏红袖屁股的动作。 “咳……咳咳……去哪儿啊?” 苏红袖咳个不停,几乎要被满屋子厚厚的灰尘呛得喘不过气。 这个卫天,也太小气了,找的这间什么破屋子,看起来有几百年都没打扫过了。到处都是灰,怎么能住人? 苏红袖伸出小手,不停扇着鼻端的灰,她拖拖拉拉,始终都不肯趴到楚轩背上去。 不仅如此,她还小脸通红,眼珠子慌得骨碌碌乱转,低着头不住往后退。 趴……趴到他背上去,不等于坐到他手上去吗? 他的双手岂不是要托着她的臀? 才……才不要。 苏红袖脸儿通红,心口狂跳,想到要和楚轩这么亲密的近距离接触,不知怎的,心慌意乱,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他……他怎么能用这个姿势让她趴到他背上去,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很羞耻,很害臊? 苏红袖正在胡思乱想,小脸酡红,楚轩久久等不到苏红袖的回应,不耐烦之极,早已大跨步上前,一只手就把苏红袖提溜了起来,挟在了胳膊底下。 他就像提一个没有丝毫分量的羽毛枕头一样,提着苏红袖出了屋。 “要……要去哪儿?” 苏红袖小小声问道,抓住楚轩强而有力的胳膊,调整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坐到了他结实温暖的臂弯。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楚轩低道,犀利的黑眸笔直的望着正前方。 月光打在他刀削般刚毅的侧脸,就好象在他俊美的脸庞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金,熠熠生辉,英气逼人。 苏红袖看着看着,不自觉又涨红了小脸,急急忙忙低下头来。 奇怪,他长得怎么这样好看? 她以前明明从不觉得他长得好看的。 一直以来,苏红袖都觉得楚轩让她讨厌,脾气坏,又凶,今天还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地打量他。 他剑眉硬挺,鼻梁挺直,嘴唇极薄,却显得尤为性感,他脸上每一根线条都完美流畅得鬼斧神工。 特别是他那双眼睛,又冷又锐,霸气十足,就好象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能把周遭的一切都吸进去,让看到他的每一个人都移不开视线,不由自主为之沉沦。 苏红袖越看越着迷,一张小脸红得像要烧起来一样。 楚轩抱紧了苏红袖,开始往前飞奔。 苏红袖往前探了探,楚轩跑得太快了,风吹得极猛,她有点冷。 苏红袖把白皙的小手小心翼翼放进了楚轩厚实温暖的掌心,跟着她双颊烧红,急急忙忙又把小手缩了回来。她全身都热得快要烧起来了。 可是她一把手缩回来,就又冷。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每一次,苏红袖往后缩得都更快,她的小脸也更红,从樱桃变成番茄,从番茄变成苹果,最后,索性变成了红得发紫的桑椹。 楚轩不知道苏红袖在干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掌心一会儿一冷,苏红袖突然把冰凉的小手伸了进来,一会儿又一空,苏红袖又把手缩了回去。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四五六七没完没了。 楚轩终于开始不耐烦,在苏红袖又一次试图把小手往后缩的时候,猛地收拢五指紧紧握住了掌心里白皙柔嫩的小手。 “冷就握紧我的手。” 楚轩不耐烦道,解开衣襟,把苏红袖娇小的身躯往自己燥热温暖的胸膛一塞,加快了脚步往前飞奔。 苏红袖瞬间不冷了。 事实上,从她出生到现在,她还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热过。 她娇柔的身躯紧紧贴着楚轩燥热的胸膛,她耳边是他“噗通、噗通”强劲有力的心跳,鼻端是他身上麝香而又浓郁的男性体味,身子被他牢牢抱在怀里,整个人都酥了,心跳得厉害,呼吸都开始不畅。 事情好像开始变得有些不大对劲。 苏红袖模糊不清得想,她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一靠近他就头晕目眩,全身发烫? 楚轩带着苏红袖接近了目的地,前方是一片茂密的草丛,草丛里有些地方很湿,陷进去,腿就再也拔不出来,是天然的沼泽。 楚轩把苏红袖放了下来,要苏红袖跟在他后面走。 远方传来几声狼嗥,楚轩眼神一凛,环顾四周,然后他拉紧了苏红袖。“跟我走!”他命令。 苏红袖异常的顺从,握住她的那双大手非常温暖,让她不再寒冷,异常安心。 周遭到处都是绿莹莹的眼睛,时不时都会有诡异的黑影迅速窜过她的身侧。 然而这一切都不曾使她感觉害怕,不论遇到什么事。 苏红袖抬头注视楚轩坚毅的侧影,他严肃紧抿的唇线,仿佛已经默默告诉她,他可以保护她,没有他不能解决的事。 月色下,他们穿越一大片草原。他领着她,她不时偷偷地注视他,他是如此高大英俊,晚风拂乱他一头不羁的黑发,他的肩膀宽得不可思议,他的裘衣遮不住底下的肌肉线条……奇怪,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偷偷看着他。 楚轩带领着苏红袖来到一大片湖泊前,水天一色,湖泊生烟,碧绿色的湖泊在月色和繁星映衬下,美得像仙境。 “好美……”苏红袖忍不住低声赞叹,黑黑的眼眸因湖水的反射熠熠生辉,波光莹莹。 “这是月姗湖。”楚轩说着,开始动手解身上的衣服。 “你干嘛啊?”苏红袖一惊,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又涨了个通红,忐忑不安地盯住了楚轩。 “洗澡。”楚轩简洁干脆地回答道,他俯身扯掉了缠在脚上的粗布,古铜色健美的皮肤在月色下发亮,他的身体找不到一丝赘肉,钢铁般的胸膛,小腹坚硬结实,他完美的体魄充满狂野的气息。 苏红袖看得两眼发直,几乎无法转移视线,她的胸口又开始怦怦狂跳,她呼吸紊乱,再一次全身燥热,脸颊发烫。 楚轩回头看了一眼苏红袖:“在这儿等着,别下来,湖水太冰,前面有个温泉,一会儿我带你……” 他话音未落,苏红袖却已经兮兮索索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他,不肯再看他。 楚轩眼神一暗,身体瞬间紧绷握紧了双拳。 他眸色犀利,神情阴鸷,看起来就像一头彻底被激怒,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的狂兽。 “把头转过来!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楚轩勃然大怒,大跨步上前,抓住苏红袖单薄柔弱的小身板儿,猛地用力把她往后一拉—— 86 你是不是不会? 苏红袖大吃一惊,两个黑黑圆圆的大眼睛扑闪扑闪,亮晶晶地对准了楚轩。 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微弱的蛙鸣,绿草茵茵,原野茫茫,天边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还有闪烁明亮的点点繁星。 旷野空气清新,凉风习习。 苏红袖脸颊通红,一双黑珍珠般圆润明亮的大眼睛闪烁朦胧,浓密的乱发在她象牙白的脖颈上纠缠,密密的黑发如丝缎般无线延伸,轻而易举穿透了楚轩钢铁般强劲坚韧的胸膛,就好像一双看不见的小手,牢牢抓住了他的心。 楚轩伸出手,小心地撩起一缕秀发,丝缎般光洁柔亮的发丝划过他宽厚的掌心,他如冰的眼眸中倒映出苏红袖白皙而又娇美的容颜,他说话的声音开始不自觉地放轻。 “躲什么?干什么突然转过去用背对着我?” 苏红袖错愕不已。 他把身上的衣服都脱光了,她不转过身去,难道还要直勾勾地看着他?苏红袖小脸通红,支支吾吾回答道:“你……你把衣服都脱了,我不转过去,难道还要看着你?” “哦。”楚轩慢条斯理地回应道,他黑眸深邃,目光灼灼,就好象一头时刻警惕,紧守着猎物的豹,犀利的眼眸一瞬不瞬牢牢盯着苏红袖白璧无瑕,貌美如花的脸庞。 她的眼睛真美。又黑又圆,晶莹闪烁,就好象蚌壳中含羞吐露的黑珍珠,怯怯莹莹,欲拒还迎。 她的皮肤实在是嫩,他一辈子都没见过别人身上长着这样的皮肤,白得像牛奶,嫩得好像冬天里夜空中落下的白雪,一碰就碎,冰为肌,玉为骨。 楚轩目光灼灼,深邃的眸底不知不觉燃起了熊熊欲火,他粗糙的手指轻抚在苏红袖光洁奶白的面颊,来回摸索,恋恋不舍,寸寸下移。 它们慢慢停留在了苏红袖樱桃般小巧红润的唇,楚轩黑眸深处喷出了灼烧的火焰,几乎烫伤了苏红袖。 岑寂的欲火像闪电般倏地点燃,楚轩伸手托起苏红袖的螓首,俯低身子,火热的唇瓣熨上她颤抖柔软的唇,他先是轻轻刷过,随即狂烈如火的占有她张开的唇瓣,他用舌尖亲昵的顶开她牙关,和她柔软的舌头缱绻。 苏红袖伸出双手,试探性往前推了一下,然而随着楚轩的亲吻愈发凶猛,他抱着她的双臂愈发用力,苏红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楚轩抽光了,她推在他健壮胸膛的白皙小手渐渐绵软,无力地垂了下来。 苏红袖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吟,这个吻太刺激,楚轩对她的需索,激烈得令她颤抖。她感到四肢酥软,脑子一阵迷眩。 楚轩没给苏红袖丝毫喘息的机会,强壮的身躯压至她身上,他像是要吞没她似的狂吻上她,他的唇舌不断地挑逗着她,湿润地和她纠缠…… 不知过了多久,楚轩才结束了这血脉贲张的激吻,放开苏红袖,壮硕的身躯依旧牢牢压着她绵软的娇躯,剧烈的喘息。 楚轩炙热的凝视着苏红袖,被他亲过之后,她面颊娇红,眼神迷茫的样子比往昔更添了几分诱惑。 无辜而又单纯,让人克制不住想要狠狠蹂躏。 然而楚轩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是伸出双手,拍了拍苏红袖头发上沾到的草末,轻轻地把苏红袖抱进了怀里。 “你看看你,怎么搞的?又脏又黑。” 楚轩低道,嗓音因极度的隐忍而变得沙哑,低沉磁性充满了强势的侵略性。 苏红袖能不脏吗? 先前楚轩震落了一屋子的泥和灰,全都劈头盖脸落到了她身上,现在他又把她压进草地,滚了一身的树叶可枯草。 现在倒好,明明是他的错,他却一股脑全推到了她身上。 楚轩黑眸深邃,强壮的胳膊紧紧圈着怀中柔若无骨的苏红袖,能轻易拧断别人脖子的大手小心翼翼拍打着苏红袖满身的泥灰和枯叶。 苏红袖尚自混混沌沌,头脑不清。 她不是没有和人接过吻,虽然她从没有和人谈过恋爱。 高中和大学的时候都有男生主动追求过她,其中一个在她回家的路上把她堵在了路口,不顾她的尖叫和反抗,气势汹汹地强吻了她。 可是她这一辈子都未曾有过这样陶醉而又奇妙的感受。 就好象她整个人都融化了,蒸发了,灼灼的热气穿透彼此的身体激狂地震撼着苏红袖颤抖不已的心脏。 从来没有人能让她产生这样的感觉,粉身碎骨,万劫不覆。就好象她的灵魂已经脱离了她的身体,飘飘然升到了天上。 苏红袖眯开双眼,视线朦胧,眼神氤氲地对准了楚轩。 夜里风大,有点冷,苏红袖伸出双手,想把楚轩往自己身边再拉近一点。 可楚轩却颤了一下,迅速往后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苏红袖身侧突地凉,她不满地嘀咕了一下,蜷起小身子就要往楚轩怀里滚,极度渴望汲取他强壮的胸膛中让她安心的炙热和温暖。 楚轩却站了起来,往旁边一让,苏红袖扑了个空,小身子依然维持着蜷缩的状态,骨碌碌在草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勉勉强强停下来。 “你干什么呀!” 苏红袖忍不住要抱怨,她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睁着黑黑圆圆的大眼睛,气鼓鼓地瞪住了楚轩。 楚轩却早已走到湖边,弯腰一个猛子扎进了彻骨冰凉的湖水里。 “一边去。” 楚轩冷道,划动双臂开始往晶莹剔透的湖水正中央游去。 “别总像没了骨头似的,到处找地方靠。” 听到楚轩把她说成没了骨头,苏红袖的腮帮立即鼓了起来,她更加生气,忍不住从岸边捡起了几块石头,“扑通、扑通”扔进了碧波无垠的湖水里。 “你才没有骨头。” 苏红袖小小声抱怨道,抓起一大把碎石子哗啦啦洒向了湖中心。 稀里哗啦,湖面被砸出一个个小洞,冰冷的湖水好像小雨一样淅淅沥沥往四周溅了开来。 看到苏红袖拿起石头在扔他,楚轩冒出湖面,他甩甩头,潇洒一笑,翻身游向湖心,月色下,他身手矫健,麦色的肌肤挂满了晶莹的水珠,和美丽的湖泊化为一体。 不得不说,他赤身*的样子非但不会让人觉得难堪,反而惊人的性感,窒息般的诱惑。 就仿佛他天生就应该如此,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快如豹,疾如鹰,猛如虎,迅如狼。 他全身上下每一块线条流畅,贲张紧实的肌肉都是上天最精湛的绝作。 苏红袖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扑簌一下低头把脸埋在了自己臂弯里。 刚才……明明不是她的错觉的。 他刚才明明就兴奋起来了,她贴得他那么紧,一早就感觉到,他兴奋之极,那里炙烫灼烧得几乎要烫伤了她。 他明明早已蓄势待发,可却偏偏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突然间骤停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不是说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动物,男人在兴奋的时候都很难叫停的吗? 为什么他突然间就停了,为什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苏红袖太好奇了,她完全忽视了自己对楚轩的感情也不过仅止是懵懂,如果楚轩真的靠过来,抱紧了她,她指不定要怎么尖叫,到头来一样会把他推开。 她满脑子都是他是不是真的不懂,他是不是不会啊? “你是不是不会?” 苏红袖小小声道,小脸微红,又往地上捡起一块小小的石头,“扑通”一声扔进了碧莹莹的湖水里。 “什么不会?” “哗”的一声,楚轩突然在苏红袖脚边冒了出来。 晶莹的水珠一颗颗流淌过他结实性感的胸膛,在静谧的丛林中,楚轩沙哑的嗓音听起来尤为磁性厚重。 他眼神犀利,目不转睛地盯住了苏红袖。 苏红袖被楚轩吓了一大跳,脸愈发得红,好像着火了一样。 她低着头,不敢再看楚轩,把脑袋埋在膝盖里,闷闷地道:“你就是不会!要不然你怎么总不做下去?你知不知道这事儿要进去!进去啊,然后我就会怀上你的宝宝,我就会给你生孩子……” 苏红袖说到这里,怔了一怔,脸红得发紫,赶忙用手捂住了嘴,瞪大了双眼,一副见鬼的表情盯住了楚轩。 她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她不是还要回家吗?她不是还要修仙吗? 她一定是疯了。不,她刚才说的不是她自己,她只是想举个例子。 对,她只是为了教楚轩明白。 然而她为什么要去教楚轩? 苏红袖打死也不肯再想了。她用两个白皙的小手紧紧捂住了眼睛,再也不敢看楚轩了。 “哦。”听到苏红袖说生小孩,楚轩犀利的黑眸瞬间一眯,警觉的目光瞬间扫过了苏红袖平坦的小腹。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我和你生小孩?说清楚!” 楚轩把胳膊搭在岸边,用毛巾擦拭着身体,漫不经心地问苏红袖。 苏红袖羞愧不已,哪里肯再和楚轩说话? 可她不说,楚轩就一直泡在她脚边不走,不仅如此,他还伸出一只麦色结实的大手紧紧抓住了她白皙娇嫩的脚腕,揉揉捏捏,肆意把玩。 苏红袖被楚轩挠得直想笑,她怕痒,她不由得咯咯笑着说出声来。 “没,没什么,我就是打个比方……咯咯……我怕痒,别挠。” 苏红袖笑道,伸出小手使劲掰开了楚轩搭在她脚腕上,冰凉的大手。 “哦。” 楚轩犀利的黑眸瞬间一暗。 “只是打比方?真的?” 他低声喃喃,突然“哗啦”一声从水里冒了出来。 苏红袖赶忙又伸出两个白皙的小手紧紧捂住了眼睛。 良久,四周兮兮索索的穿衣声渐停,苏红袖偷偷松开手指,从指头的缝隙里不住偷瞥楚轩。 “快点跟上来!别老磨磨蹭蹭的!” 楚轩冷道,丝毫也没有要等苏红袖的意思,大跨步往前走。 苏红袖突然心里一酸,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像有人拿了根针,轻轻往她心口戳了戳。 他怎么了? 他怎么不抱她了? 他是不是真的嫌她太黏人,缠得他太厉害啊? 苏红袖不知怎么的,心里愈发难受,楚轩明明都已经走远了,静谧而又危险的草丛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却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害怕。 她只是心里空落落的,有点发虚,更多的则是发慌。 她慢慢地蹲了下来,伸出双手抱紧了膝盖。 见后面的苏红袖老半天都没有跟上来,楚轩皱了皱眉,转过身几个大跨步又走回了苏红袖的身边。 “怎么了?蹲在这里发什么毛病?” 楚轩冷道,沙哑的嗓音冰冷烦躁,当中快速掠过了一抹不易觉察的压抑。 “没有毛病,就是走不动。” 苏红袖低低地道,小身子蜷得愈发厉害,头使劲埋在胳膊弯里,怎么样也不肯抬起来。 “你长着脚是干什么用的?这么点路都走不动,废物!” 楚轩斥道,他眼尖地看到苏红袖白皙的脖颈上起了一连串红红的鸡皮疙瘩。 楚轩蹲下了身子,解下身上厚实的裘衣,迅速将裘衣牢牢包裹住了瑟瑟发抖的苏红袖。 苏红袖抬起头飞快瞥了眼楚轩,再瞥一眼,可怜兮兮地耷拉下了脑袋。 “就是走不动,我就是走不动!” 苏红袖低垂着小脑袋,嘀嘀咕咕道,同时飞快往前伸出了两条白皙纤细的小胳膊。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哪里是走不动?分明是撒娇要人抱。 楚轩黑眸一眯,迅速起身站直了身子。 “想都不要想!站起来自己走!” 他话音刚落,后面的苏红袖已经哽咽了一下,迅速使出了那招屡试不爽的绝招——哭。 只见她小身子轻轻颤了两下,两行泪水骨碌碌就滚下了眼眶,那个收放自如,泪如泉涌,简直就跟喷泉一样。 楚轩眉心一蹙,脸色一变,站在苏红袖身边看着眼泪汪汪,瑟瑟发抖的她,良久不语。 未几,等苏红袖好容易哭够了,兮兮索索抬起头来,她睁眼一看,她周围哪里还有楚轩的影子? 只剩下阴森森的风在吹,哗啦啦的草在晃。 苏红袖伤心欲绝,就好象突然被人往心口狠狠扎了一刀,眼泪滚滚而下,“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 才刚刚哭了一声,苏红袖突觉腰上一轻,一阵头晕,天旋地转之间,她已经被楚轩提着腰带一把抓了起来。 “抱着这个。” 楚轩沉声道,声音冰冷而又不耐烦。 苏红袖低头一看,这些是什么东西?他从哪里找来那么一大堆芭蕉叶,还要她把叶子抱在怀里? 抱着这些叶子,她还怎么抱得住他? 苏红袖噘起嘴来,连连摇头。 “不要,不要,我不要抱着这些,抱着这些做什么?” “叫你抱你就抱!” 楚轩怒道,声音浑厚有如霹雳,草丛中本来有几双绿莹莹的眼睛在闪,被楚轩这么厉声一喝,兮兮索索一阵响,藏在草丛里的野兽一瞬间逃了个干净。 苏红袖被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往后缩了缩身子,眼看着又要淌下泪来。 她不自觉抱紧了手里的芭蕉叶。 楚轩提起瑟瑟发抖的苏红袖,双臂一张把她白皙柔软的小身子紧紧抱在了怀里。 夜风呼剌剌在吹,草丛兮索索在响,欲火在漆黑静谧的丛林中炙热爆裂。 即便有着好几层厚实的芭蕉叶阻隔,楚轩犀利的双眸依然在伴随着苏红袖柔软的身躯每次在自己怀抱蹭动而迅速变黑,变得更深。 刚刚把苏红袖在温泉所在的山洞口放下来,楚轩便一把将她重重按向了岩壁。 炙烫的亲吻如同狂风骤雨般凶猛地降临在苏红袖身上,楚轩收拢双臂,转了个身,将苏红袖拉离潮湿阴冷的石壁,拥在怀中,疯狂地亲吻。